------------ 第一卷 ------------ 楔子 更新时间:2013-08-19 冬夜,乌云蔽月,狂风暴雪。 律国,凤鸣山,古庙。 “大师,求求您救救我的女儿吧!”年轻的少妇怀中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跪在地上哭求。但见那小女孩面目如画,眉心还点着一个俏皮的小红点,柔软稀疏的头发被扎成两个羊角小辫,十分可爱。可这小女孩却双眼紧闭,似是正在遭受什么痛苦一般,粉嫩却苍白的脸颊上犹有泪痕。 少妇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应该是她的夫君。男子双手扶着少妇颤抖的肩膀,两道浓眉紧紧的皱在一起,虎目之中布满血丝,看来是好几天未曾好好休息了,他哑声道:“婕儿,事已至此,我们...我们就别再难为大师,要怪只怪咱们夫妻福薄,跟这孩子无缘,还是...还是让孩子好好歇歇吧。”说道后来,饶是他七尺男儿,也不禁哽咽起来。少妇闻言,眼中露出一抹绝望之色,抱紧了怀中的孩子,腾出一只手抓住老和尚的衣摆歇斯底里般哭喊道:“我的孩子还没有死!她还有救!大师,大师求求您了,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她一定还有救!求求您,求求您再看看她吧!求求您了!”只是任凭这可怜的母亲如何哭喊,老和尚依旧双眼紧闭,两道寿眉拧在一起,单手竖立,默念佛号。 突然,一阵劲风将破旧的木门啪的一声吹开。呼啸的风雪夹杂着寒意扑面而来,让屋中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齐齐向外看去。 “你说好,我说好,都说神仙是最好。你说妙,我说妙,滚滚红尘忘不掉!”一阵阵歌声隐隐传来,飘忽不定。风雪之中,一个身影一瘸一拐的走来,腿脚虽有不便可速度却很快,不多时便站在了众人面前。来者是个衣衫褴褛的跛脚老乞丐,一手拿着酒葫芦,一手拄着拐杖,大雪纷飞却不见有任何冻伤的痕迹。相反,脸上却透出几分红润。这乞丐也怪,径直进入屋中,找了根柱子大大咧咧坐下,仰头喝了一口葫芦中的酒,便呼呼大睡起来,视屋中三人如空气一般。夫妻二人只是略呆了一瞬便转过神来,少妇见老和尚依旧默然不语,颓然坐地,抱着孩子痛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在这山间小庙中和着门外风雪之声,显得极为诡异。 “哭什么哭什么,像哭丧一般,烦的老子睡不好觉!”一直睡在一旁的乞丐似是不堪哭声所扰,不耐烦嚷嚷道:“那女娃娃死不了,你这当娘的倒先哭起丧来,好不奇怪!”斜睨了夫妻二人一眼,乞丐懒懒翻身准备续上好梦。男子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自这乞丐进门,他便看出乞丐不似常人,虽然衣着褴褛却隐隐透着一股仙风道骨之气。寒冬腊月衣不蔽体却不见半分寒意,仍然声如洪钟底气十足,估计是传说中的世外高人。男子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抱拳直直的跪了下去,恭敬道:“老神仙,还请救救小女,如能医好小女,在下必当以性命相报。”言罢,长身拜了下去。 那乞丐闻言,睁开一只眼瞟了瞟男子。片刻后,转过身咂咂嘴道:“你把那女娃娃抱过来给乞丐瞧瞧。”男子听闻,如获至宝一般,急忙起身走到少妇跟前。少妇起初见乞丐又黑又脏,实不愿靠近,可想到怀中的女儿,咬牙上前,将孩子交到乞丐怀中道:“还请老神仙救救我的孩子!”乞丐看了看怀中的孩子,抓起了孩子皓白的手腕摸了摸。只见他眉头忽的皱紧,急忙将孩子迎着烛光仔仔细细瞧了半天。目光抬起,颇有深意的看了那诵经老和尚一眼,重重的叹了口气。男子见状急忙问道:“不知小女可还有救?还请老神仙指点一二。” “你这女娃娃,不简单啊!”乞丐将女娃交还给少妇,眼神转到面前的男子身上,双眼轻眯道:“你可是镇国将军顾柏?若是乞丐没猜错,你兄长顾松应该是犯了大事。”男子一听,略带震惊之色与妇人对视一眼。回转之时,虎目中已略带杀意看向眼前乞丐。面上虽一言不发,心中却暗自起了防备:这乞丐当真是颇有些能耐,我此番外出消息甚为严密,不想竟被他一眼看了出来。况且兄长的事,他居然也看得出来,当真是不简单!微顿,顾柏暗自握紧腰间佩剑,冷声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乞丐闻言,轻蔑一笑道:“若是乞丐没猜错,这女娃娃想必是在将军攻下秦国之后,突然发了病,以至于今日这样。”略顿,见顾松仍是满面戒备的看着自己,复道:“将军乃我律国名将,你兄弟二人助国主灭六国,平天下,实乃不世之功,名垂青史。然你二人虽杀气过重奈何命格极硬,是以祸及后人,子女注定不得善终。这女娃娃的病症,并非药石可医。” 寂静了片刻,顾松轻叹一声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既为律国将军,自是要为我律国统一大业抛头颅洒热血。杀戮过重亦非我所愿,可在下愿意一力承担。上苍为何要将这罪过降临在我女儿的头上,未免太过不公!” “将军有所不知,这女娃娃乃是凤翔九天的命格,本是大富大贵,可庇佑你顾氏一族。而当今公主乃是百鸟朝凰之命,正与这女娃娃相辅...”说到此处,那乞丐看了脸色略有些苍白的顾柏一眼,冷笑道:“只是公主暴毙,死于非命,违背天意,因此破了这女娃娃的命格,让她如失一臂,元气大伤。秦国皇室,虽无一统天下之命,到底也是一方潜龙,你斩龙断脉,必遭天谴。可怜这女娃娃元气大伤之际又被将军多年杀孽所扰,再加上斩龙之罪...数罪并发,来势汹汹,这才命悬一线。”随后,颇有深意的看了顾柏一眼道:“你顾氏一族守护被破...呵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顾柏越听脸色愈发的惨白,到了最后,竟被乞丐那一眼看的冷汗直流,愣怔片刻后颤声道:“不知老神仙可有破解之法,救我顾氏满门性命!”乞丐看着跪在面前的顾柏夫妻二人,摇头苦笑,转而对一旁的老和尚道:“你这老秃驴恁的狡猾!算计好了我看到这凤翔之光必会前来,竟将这难题抛给我。你早就看出其中的端倪来了,是也不是!” 一直默念法号的老和尚闻言,终于放下单竖的手掌,轻启的双眸爆出智慧光芒,对乞丐笑道:“贫僧虽略窥天机,却无力篡改天命,逆天而为。且不说这女娃乃至闺之命,好歹也是一条无辜性命。出家人慈悲为怀,贫僧虽无力改命,却也想尽量拖延时间,待你前来或可指点一二,保下这女娃的性命。” 乞丐闻言,深吸了一口气道:“也罢,也罢,想这女娃娃也算与我有缘。乞丐倒是有个法子,却也不知管用不管用,可以勉强一试。若是成了,也算是救那个什么命成什么图的!”而后,一整脸上笑容,严肃万分对顾柏道:“你必须要记住以下几点。第一,公主之事,无需多虑,你顾氏必能度过此劫。只是你兄弟二人若得了机会,必要想方设法往南边去。第二,莫要贪恋权位,需知这些都是过眼云烟,无论如何艰辛,定要将这女娃带大,你兄弟二人命格俱硬,想必在你二人护卫之下,这女娃安然长大并非难事。第三,这女娃贵不可言,必须有名相衬,否则压不住命中贵气,必会为其所冲,今我赠一名与这女娃,唤作梓瞳,以取梓童谐音。” 三点言罢,顾柏一一牢牢记下,不敢有半分懈怠。末了,顾柏焦急问道:“方才老神仙所言,柏一一牢记于心,不敢忘怀,只是如何解救小女,老神仙还未赐教。”乞丐闻言,笑道:“此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却也难如登天。你灭秦之时,可是将王室尽屠?”顾柏略一思索道:“应该是一人不剩。”那乞丐道:“并非如此,据星象来看,应尚有一漏网之鱼。此人命格亦属大贵,只是被你灭国之举而横遭改变,若你能将此人寻到,并善加优待,那所谓屠龙之罪亦可稍减。到那时,这女娃娃自会醒来。” 顾柏闻言,才松了一口气,长身一拜道:“柏谢过老神仙指点,老神仙如有差遣,柏必定万死不辞!”乞丐闻言冷笑道:“这报恩的话莫要说的太早,你还是先将那人找到再说吧。”乞丐说着,眉头拧紧严肃道:“需知自古以来,龙为百种。然苍龙为正,蛟龙为邪。此人虽然为龙脉之后,可身负灭国之恨。若你能将他引上正途,自是天下之幸。可若你不慎让其误入歧途,倒是只怕蛟龙乱世,必与真龙天子一较高下,倒时才是苍生之祸。切记,切记!” 心下一凛,顾柏思索咀嚼方才乞丐之言。待再次抬头之时,庙中哪还有什么和尚乞丐?一切恍若一场梦一般,只有那端坐在高案之上的如来佛像悲悯的看向自己,案前如豆的灯烛轻轻跳跃。顾柏虽不信鬼神,可方才的遭遇心知今夜当是遇上了神仙。沉默片刻,扶着妻子走出破庙,在皑皑的雪地上留下一串串脚印,走向了未知的命运。 ------------ 第一卷 相遇 ------------ 第一章 江南梓瞳 更新时间:2013-08-19 野有蔓草,零落漙兮。有一美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诗经·野有蔓草》 柳永词云: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可见江南自古富庶,其中又以那十里秦淮为最,翠柳沿堤,莺啼花舞,闻名天下。如斯美景引得千万文人墨客来此饮酒作乐,络绎不绝,留下多少千古佳话抑或是风流韵事。 此时正在发生的一幕却打破了这如诗如画的美景。 “别以为自己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我家老爷可是安国侯!”一个身着麻衣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娇咤道。虽然声音不大,却引起了秦淮河畔众人驻足围观。“秋裳!”清冷的声音自一旁传来,如空谷幽兰却带了九分寒意,戏谑道:“人以知廉耻、懂礼仪被尊为万物之长,如今你非与一只猴儿讲理,岂不是平白的拉低自己的身份?” 循声望去,路中间。 顾梓瞳扶着一位老妇自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前站了起来,想是这老妇因行动缓慢而险些被马车撞倒。她细心的替老妇拍了拍衣摆上沾染的尘土,转而将老妇送回人群。抬起头来,见她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袭简朴的水蓝色襦裙浆洗的略有些发白。如瀑青丝以月白缎带扎成一束,柳眉如黛,翦水秋瞳,琼鼻高耸,丹唇朱衍。虽非天人之姿,也是万里无一。纤细单薄的身体凭添了一丝楚楚动人之色,出口之言却如此不留余地。她一拉秋裳,转身欲走。 “慢着!”马车上传来慵懒之音,一个富家公子摇摇晃晃站在马车上,虚浮的脚步和冲天的酒气无声诉说着昨夜风流,花花绿绿的绸衣更显出了他的纨绔与恶俗。一双桃花眼不断在顾梓瞳身上逡巡,放出猥琐的光芒道:“我当是谁敢拦本公子的马车,原来竟是安国侯家的小姐在此主持公道,失礼失礼!”故作倜傥的样子配上凌乱的衣衫活像街头卖艺的猴儿。“既是侯爷家的小姐,本公子今日便给了这面子,饶你这老不死的一命,下次出门记得带眼!须知畜生不带眼,本公子的马儿下次若是再‘无意’撞到你,到时给你主持公道的怕是阎王爷了!” 那纨绔子弟一边轻蔑的说着,一边自下人手中接过几个铜板对梓瞳调笑道:“不过下次小姐再主持公道的时候,且记得换身好些点的衣服。这次本公子尚能将你认出,若是下次一个不留神将你与这些贱民混在一起,岂不是伤了小姐贵体?!”言罢哈哈一笑,将手中铜板扔至梓瞳脚边,轻蔑道:“这算是本公子的一点心意,还请小姐笑纳。”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无不指指点点。明明是他纵马奔驰,险些撞倒了行人,不但没有半句悔过,还出言讥讽,无不义愤填膺。梓瞳停下脚步,一旁的秋裳更是气得双拳紧握。 旋即,转过身来,梓瞳嘴边勾起一抹冷笑,弯腰将那些铜板一枚一枚拾起道:“哦?既然如此,小女子当真是要谢过公子的赏了!”说着,上前两步,略一弯腰,抬肘毫无预兆重重的向马腹上撞击了一下,那马儿吃痛,嘶鸣着抬起前蹄。幸亏被车夫紧紧拉住,车上的富家公子才不致摔下马车。 顾梓瞳掩口佯装惊讶道:“小女子只是前来谢恩,‘无意’撞到了公子的马,当真是对不住公子。还请公子下次给马儿带上眼,见了小女子躲着些,切莫再让小女子‘无意’撞到!”富家公子显然被吓的不轻,在顾不得什么形象,起身愤恨道:“瞅瞅你那个穷酸样,什么安国侯千金,我呸!不过与那贱民一般罢了!还在这假仁假义的装什么青天!今日若是撞伤了本公子,必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刚落,只见围观的人慢慢的涌了上来,神情可怖。那富家公子虽然蛮横,但双拳终究难敌四手。他一边说着,一边缩进马车。只听梓瞳冷笑一声道:“诚如公子方才所言,畜生虽不带眼可却还有心,知道任劳任怨。总比某些带眼不带心的衣冠禽兽好!”踱步上前,伸手抚摸马儿,却吓得那公子更往车厢内缩了缩。“这马儿也算可怜,整日载着你为非作歹却还被唤为畜生,想也是它不会说话,若是此马能口吐人言,想必它知道谁才是真的畜生!” 富家公子被梓瞳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的咬牙切齿,可忌惮周围众人无从发作,只得狠狠道:“安国侯是吧!你们给我等着!”撂下狠话,驾车慌忙而逃。 梓瞳看着远去的马车,得意的笑了笑。想那富家公子平日也是个欺压百姓之辈,见到这一幕,围观的群众无不拍手叫好,大快人心。两个小女子被围在人群之中,似是英雄一般接受着众人的掌声。待人群散去之后,两个年级相仿的小姑娘轻吐舌尖,散发着青春的光芒。 说起这顾梓瞳,原本也算是名门闺秀。其父顾柏与伯父顾松原是律国大将,驰骋疆场深受重用,先帝更将公主赐婚于顾松,传为佳话。可随着公主的暴毙,一夜之间大厦倾颓,先帝震怒。夺取其二人手上兵权,念在为国尽忠多年而封为定国侯、安国侯,虽位列公卿却遭众人排挤,即便连少得可怜的俸禄也要被层层剥削,每每至他们手中已所剩无几。 “小姐,你今天真是太英勇了,那钱川平日仗着自己家有两个臭钱便欺男霸女,看他刚才那狼狈样!”秋裳兴高采烈的挥舞着两个拳头说着,直带的挎着的菜篮也来回晃动。 梓瞳在一旁的摊上挑选着新鲜的蔬菜,含笑听着秋裳的话。回手将一颗似乎还带着露珠的藕递给了秋裳,边走边笑道:“这回虽然是为百姓出了口恶气,可他说的却也不无道理,我们这个样子...”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朴素的衣服和挑选蔬菜时沾着泥土的双手,自嘲笑道:“又有谁会相信一个连暴发户家下人都不如,在众人面前弯腰捡几枚铜板的女子,会是堂堂安国侯千金呢?” 一旁的秋裳也听出了梓瞳语气中的落寞,方才还十分兴奋的她转而也被传染上了一丝落寞,嘟着小嘴劝道:“小姐你也别太在意那钱串子说的话,他一个草包知道什么...别...”劝到后来连秋裳都不知道怎么劝了,毕竟困苦的条件是他们的现状。哪家的千金小姐不是绫罗绸缎,珠光宝气。可她家小姐呢?从小到大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唯一最名贵的就是太太生前留给她的紫玉簪。为了不让老爷为这些柴米油盐的事情费心,只能背着老爷偷偷在采薇坊演出以贴补家用。想到此处,秋裳也没了说话的心情,只能嘟着嘴跟在梓潼身后,二人一步一步的向家中走去。 朱雀大街。 这是达官显贵聚居的街道,虽与秦淮河相距不远,却似两个世界。被打扫到一尘不染的街道足够两辆马车并排而行,两旁朱门大户鳞次栉比。偶尔有装饰华美的马车驶入街道,自下车之人的穿着看,非富即贵。 显然,梓瞳与秋裳两人的打扮与这样的街道这样的人群格格不入。两人一入朱雀大街,便垂头快步而行,原本轻快的脚步也变得沉重匆忙起来。至街尾的一座爬满藤蔓的破败的大门前停下,梓瞳抬头看了看门上方那块腐朽的几乎随时都要掉下来的牌匾,上面依稀可以看出是“安国公府”几个大字。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略带些自卑的面颊,换上了轻快的笑容,推开红漆斑驳的大门走了进去。 “爹、大伯,我回来了!”梓瞳笑着叫道。这是一间三进三出的大院,可由于长时间没有人打扫而变得杂草丛生。家中只有四人,因此他们一家人只住在前院,虽然不大,却也其乐融融。听到了叫声,两个男子自正屋走了出来。一个看上去年纪略大些,胡子已经花白,另一个较为年轻些,可也能在鬓角看到几缕白发。两人都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虽身着布衣却也难掩英武之气。狭小的院中零落的摆着一些兵器与石锁,一看便是常年习武之人。 二人笑着上前,却也完全不当秋裳是个丫鬟,年纪稍长的顾松捋须笑道:“一大早就不见你们这两个丫头,又跑到哪玩去了?”语中满是宠溺之情。“大老爷,我们哪里是去玩,我们是去买菜了,小姐还差点...”秋裳满是气愤道,却被梓瞳暗中推了一下,接过话道:“你还不赶紧去做饭,这都什么时辰了。”秋裳心知梓瞳是怕两位老爷着急,只得嘟着嘴怏怏道:“好啦好啦,这就去做饭。” 俗话说知女莫若父,一直站在旁边的顾柏看到梓瞳的表情,皱着眉头问道:“差点什么?”梓瞳深知父亲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急忙上前搀扶着父亲的胳膊,一边向正堂走去一边陪笑道:“差点?啊,我们刚才差点跟买菜的二毛吵起来啊!他非说这菜是今天早上刚摘的,可我是谁啊,怎么会轻易上当...”看着弟弟满腹狐疑的被侄女拉走,顾松无奈的捋了捋胡子,摇头笑了笑,抬头向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跟了上去。 ------------ 第二章 秦淮采薇 更新时间:2013-08-20 是夜,星辉满天。 寂静的朱雀大街上空无一人,像一只沉睡的巨兽般,守护着灯火辉煌,歌舞升平的秦淮河。 红漆斑驳的大门发出一声干哑的声响,打破了如死水般的平静。两个黑影自门缝中挤了出来,一个身形单薄,一个瘦瘦小小。一前一后跑着,蹑手蹑脚生怕吵醒了守夜的打更者。 “小...小姐,慢点,我...我跟不上了...”那个瘦小的身影气喘吁吁道。借着月光,二人面孔也逐渐清晰起来,这瘦小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秋裳。她口中的小姐,自不必说,便是顾梓瞳。“快点!再晚了薛妈妈又要唠唠叨叨个没完!上个月的工钱还没结,可千万别被她抓了把柄!”说道工钱二字,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家中几可见底的米缸,梓瞳不由加快了脚下步伐。说来也怪,这顾梓瞳看上去娇娇弱弱,此时却似一道清风,说起话来虽微微气喘,倒也不似秋裳那般。 二人三拐两转的穿过大街,熟门熟路的跑进了一个小巷。梓瞳略平复一下呼吸,伸手有节奏敲了几下门。丫鬟开门,梓瞳刚想迈进左脚,一阵香风传来,浓郁的胭脂味呛得她打了个喷嚏。抬头看去,一个年约四旬体态丰满的女子正皱紧双眉,不满的看着二人。 “我说流盼姑娘啊,你虽说是我们采薇坊的台柱子,也不能总让客人等你啊!你瞅瞅,这都什么时辰了!”采薇坊乃是秦淮河边首屈一指的清雅歌舞坊,此中女子皆为卖艺不卖身的清官人。两年前,顾梓瞳化名顾流盼在此献艺,起初每晚在此登台一个时辰。后以其舞姿卓绝,渐渐的成为了这采薇坊的台柱子。誉满秦淮之后,薛妈妈才为她调整了时间,定为每月初一、十五登台。都说物以稀为贵,不仅增加了神秘感,也可将她身价提升不少。饶是如此,每月慕名前来一睹采薇流盼风采之人也不在少数,一传十,十传百之下,名声大噪,可见这薛妈妈算盘打得多么精明。 此时的顾梓瞳,哦不,应该是流盼姑娘。正慌慌张张的跑向绣楼。在一间雅致的小屋之内,早已有四五个丫鬟摸样的小姑娘手捧锦衣华服,珍珠翠环恭敬而立,敬候这位名满秦淮的流盼姑娘。流盼方一坐下,四五个人哄的一下涌了过来。洗脸的洗脸,画眉的画眉,抹粉的抹粉,梳头的梳头,其中节奏,丝毫不亚于战场。不过盏茶功夫,一个似莲花盛放的大美人便站在众人眼前了。流盼调匀气息,将面纱戴上,莲步轻移,聘婷而行。 一块巨大的天然玉石隔开了前台与幕后,矗立在那里,充作屏风。薛妈妈早在石后等待流盼,一双眼睛冒着金子的光芒,向早已客满的场中扫视着。待得流盼下来,薛妈妈转过身,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可人儿,涂满脂粉的脸上绽开一个自豪的笑容。流盼见薛妈妈心情不错,试探道:“妈妈,上次走的着急,未来得及说。月初那次登台的酬金,您是不是...”流盼一边说着,一遍陪着笑容,生怕薛妈妈找了借口推辞。 “我薛妈妈什么时候欠过姑娘的钱?上次当真是忙忘了,待会儿你上台的时候我叫人取来交给秋裳便是。”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过流盼,故作神秘道:“今日可有大人物来瞧你了,你待会儿上台且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多注意我说的这几个人。无论哪个瞧上你...”以帕掩嘴一笑,“带回家纳为妾室,你可就算是熬出头了!” 浓郁的胭脂味夹杂着酒味扑面而来,呛的流盼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头。她本是最为讨厌这些应酬的,再说为人妾室,如何算是熬出头?只怕到时才是真正的掉入苦海!正欲出言反驳,想了想却生生忍住了。对于她们这些女子,为人妾室总是要比卖笑为生强的,强行与她们争辩,又有何益?只得苦笑一下,恭声道:“不知是哪几位达官贵人,还请妈妈指点一二。” 难得这多年的石头开了窍,对于流盼的毫无厌恶之意,薛妈妈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欣喜,急忙道:“你看坐在最西首的那位公子。”流盼随着薛妈妈的话,一个酒鬼映入眼帘。这人年纪虽然不大,可偏要装作一副看破世事的样子,持壶将那琼浆玉液倒入口中,却也有着几分洒脱。薛妈妈见流盼只看不语,在一旁低声讲道:“这位便是那负有‘诗仙’之名的大才子刘衍。前些日子,金陵王六十大寿,他竟是座上之宾!啧啧,这般年纪便能在皇叔寿宴上占据一席,前途不可限量!” 随后,薛妈妈的目光向旁边移了移,眼光落在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人身上。他正欲想刘衍敬酒,却不想被对方视作无物,尴尬的端着酒杯,愤愤饮下。一张不大的圆桌上,坐满了不知哪里来的莺莺燕燕,好不惹眼。“那位富态一些的,便是关中的王员外,人称‘财神王’!这位财神已经年过五旬,可膝下犹虚。”薛妈妈说到此处,眉头紧皱道:“说来也怪,据说这位财神爷家中有十九房妻妾,可却无一人能生出个男丁。”随后略释然笑道,“今日他可是慕名而来专程瞧你的,若你能抓住这机会,日后再为他生个男丁,当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倒是可别忘了妈妈啊!” 见薛妈妈打趣,流盼却暗自翻了个白眼。这老头最少也年过五旬了,比爹的年纪都大!自己去了难道做第二十房姨太太么?只怕几年之后自己清福没享上,倒是一分家产分不上,直接被扫地出门!想到此处,流盼不由的暗自打了个寒战,悻悻道:“既然妈妈怕我忘了您,何不自己去,没准来年能生个胖娃娃,流盼到时定包个大红包!”闻言,薛妈妈白了流盼一眼道:“你这死丫头,就知道拿妈妈打趣!”肥厚的嘴唇一瘪,“想我每日为你们这些白眼狼操心容易么我!竟然被你们这般打趣...” 流盼听这哭声渐起,知道此事又要没完了,急忙道:“那位坐在最东边的是谁?看这年纪,怕是还未及弱冠吧!”说着掩嘴轻笑,这年头,连小孩都要来这地方,当真是让人堪忧。薛妈妈白了流盼一眼,嗔怪道:“早就让你多结识些达官贵人,你偏不听!”说着,眼光向东边瞟去道:“那位可不是一般的小孩,那可是张守备家的公子!守备老爷四十岁头上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你别看他人小,知道的可不少...”戏谑的眼神瞟向流盼,“你待会儿可千万留意这位小公子,若是把他伺候高兴,没准咱们三年的税负就剩下了,那得是多大的一笔钱啊!”薛妈妈说着,眼中的金光暴涨,仿佛看到了金库一般。 流盼看了看这三个奇形怪状的人,虽然身份都十分显赫,可自己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没办法,谁让家里等着米下锅呢,还是去敷衍一下吧!目光在场中轻扫了一圈,不由得纳闷起来,这离舞台最近的四张桌子皆为天价,坐于此处的非富即贵。为显身价,这四张桌子总是座无虚席,今天怎么空了一张? “一百金?一百金便一百金!”正在流盼暗自纳闷之时,耳听得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如同浊世中的一股清风,清澈之余却隐隐透着一股傲慢,让她不由得皱眉看去。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年轻公子,他身着天青银纹长袍,头发整洁的绾在一个白玉冠中。两道微微上挑的剑眉轻轻皱起,似是对这嘈杂的环境略显反感。一双眼睛恁的好看,如天上的明星般璀璨而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高挺的鼻梁,清晰的唇线,棱角分明的脸庞。整个人身长玉立的站在那,虽在人群之中却似散发着光芒一般甚为耀眼,让人无法忽视。他身边跟着一个白衣少年,两人年纪相仿,却完全是两种人。若说那青衫公子如太阳般闪耀,那这白衣少年便似月光般皎洁。如墨般的青丝以红色缎带束成一束,懒懒的披在身后。长相温文尔雅,一看便是饱读诗书之人。一双眼睛却有着说不出的风流妩媚,若是个女子,必定极为妖艳。温文与妖冶,本是两种冲突的东西,却毫无违和感的柔和在这个白衣少年身上。只见他如兰芝玉树一般站在青衫公子身旁,面带微笑的与小二在说些什么。 片刻后,见小二欢天喜地的领了赏钱,引着两位公子径直朝自己走来。流盼的心不知为何,忽的跳漏了一拍,让她自己也下了一跳,急忙转过身去。待她调整好后再看时,那两位公子已经坐在了最前排那剩余的一张桌子上。青衫公子含笑抿茶,细细的品着桌上的糕点,与一旁的白衣少年不时交谈着什么,举手投足之间都显示着良好的教养。本是如此耀眼的人物,可身上的傲然之气,却让流盼有些新生抵触,反而对旁边那温文的白衣少年凭添了一丝好感。 ------------ 第三章 一掷千金 更新时间:2013-08-20 夜幕降临,场内灯火全熄。 随着强有力的鼓点声,流盼宛若九天仙女般从天而降,落地的一霎那,灯火尽数点亮,恍若白昼。轻快的步伐和柔软的身姿,舞台之上翻转腾挪,引人遐想。随着她身姿的摇曳,一阵阵悦耳的丝竹之声响彻天空,余音绕梁,久久不绝。一曲舞罢,不知从何而来的花瓣自空中纷纷而落,纷飞的花雨之中,掌声轰响而起。 谢幕之后,按照惯例,流盼该与场中一位看官饮酒三杯,以报答其前来观赏的盛情。可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杯酒渐渐的变了味,变得越来越贵。 谢幕过后,流盼回到后台换装准备敬酒。趁着这空档,双眼闪着金光的薛妈妈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的扭上台来,谄媚的笑道:“各位官人莫急,我们流盼姑娘下去换衣服了,待会儿便回来敬酒,只是与流盼姑娘喝酒之人...”薛妈妈终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意,兴奋大笑道:“自然是依照老规矩,价高者得!现在各位官人可以开价了!”此言一出,场中顿时如沸腾的水一般,似是比方才观赏舞蹈时还要热闹几分。 流盼在后台一边换着衣服,一边皱眉听着前面不断刷新的价码和时不时爆发出的惊讶声。她心中对此嗤之以鼻,可想到每次能分到的金钱足够家中半个月的开销,终是咬着牙将这股厌恶之情压了下去。换好衣服后,低声吩咐秋裳道:“你去前面看看,开到什么价了?”虽然因为现状自己无力选择,但她还是暗自祈祷这杯酒不要落在一些奇怪的人手中,比如那个王员外或者是守备家的小孩。想到此处,不知为何,脑中竟闪过一个青衫,让她不由得使劲摇了摇头。 “小姐小姐,前边的价已经叫到五百金了!”秋裳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小脸也因兴奋而变得红扑扑的。五百金啊,就算是被薛妈妈层层盘剥下来,剩下的那些钱也足够他们生活好长时间了! 什么?五百金?这个数字吓了流盼一跳。需知在律国,三百金足够一个五口之家一年衣食无忧。五百金,那是多么大的一笔数字啊!流盼虽然生在公侯之家,可自小贫苦,从未见过这么大的一笔钱。平日里这酒钱虽高,却也不过叫到百金而已。在这样的一笔钱财面前,流盼方才眼中的厌恶也被兴奋冲淡了,她急忙拉住秋裳颤声问道:“是谁叫了这么高的价钱?”嘴上问话,心中却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是... “是一位身着青衫的公子!”秋裳自小与流盼一起长大,如何不知自家小姐心中在想什么。看了流盼一眼,秋裳打趣笑道:“我偷偷的看了看那青衫公子,长得真是俊乔非凡,就连那个姓潘的也比不上!”流盼闻言一怔,姓潘的?随即反应过来,白了秋裳一眼道:“你是想说潘安吧!平日让你多读些书,你从不听!”说着,不由的心中暗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好看... 看着自家小姐坐在那发呆,秋裳略一吐舌头,扶着流盼坐起笑道:“是是是,姓潘的,姓潘的!”突然悄声道,“不过不管是姓潘的还是姓李的,在小姐眼中,都没有姓秦的好!”说完看着流盼那通红的脸颊,窃笑不已。 是的,流盼脸红了。秋裳口中那姓秦的乃是顾松、顾柏的徒弟,流盼的师兄秦昭。这秦昭自小便跟在顾家兄弟的身边,与流盼一起长大,虚长流盼几岁,二人青梅竹马。随着两个孩子年纪的增长,流盼的心事也变得复杂起来。不知何时开始,一看到赤着上身在阳光下练功的师兄,魁梧的身材,古铜色的肌肤,结实的肌肉,刚毅的面庞,流盼就有些脸红;不知从何时开始,一与师兄见面,流盼总是要细心打扮一番,平日素有急智的她竟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一颗心扑扑直跳;不知从何时开始,看到有别的女孩倾慕师兄,流盼心中就有些莫名的失落,甚至一天都闷闷不乐。这一切,不知从何时开始,更不知何时才会结束。 听到秋裳打趣,流盼害羞的甩开秋裳的手,快步向前走去,以图掩饰羞涩的神情。但每每听到师兄的名字,流盼都似是吃了蜜糖一般,甜到了心坎里。 主仆二人自后台转出,流盼已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纱衣。月光之下,显得朦胧而美丽,一阵清风拂过,衣角轻舞,生出了几分出尘之感。莲步轻移,至那青衫公子面前,两人皆似画中走出的人物一般,好不般配。流盼见那青衫公子长得虽然俊俏,可此时也如同其他男人一般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来也不过如此,心中不由的又增了几分厌恶。可她仍然含笑的接过秋裳递过的酒杯,嘴角挂起了招牌式的微笑。 正欲开口,突然一个憨直的声音传来打破了美景,在场众人无不顺着声音看去。“且慢,区区五百金就像拦下大爷,真是可笑。方才未曾看清,原来这流盼姑娘生的比那传闻中还美上三分。我出七百金,流盼姑娘这杯美酒,要到我手里了!”狂妄的笑声在院中回想,肥胖的身躯向流盼蠕动过来,满面的油光和猥琐的胡须让她胸中泛起一阵恶心。“不过是一个乡巴佬罢了,也配喝流盼姑娘的美酒?”声音略显稚嫩尖细,却也隐隐有了些厚重,正值变声期独有的男声传来,让流盼不由的心呼救命。 果然是那守备家的公子,坐着还好,一站起身让流盼更加绝望,怕是还没有流盼的个头高。只见他踱步前来,孩童的样貌却要学着大人品香一般,闭着眼在流盼身侧嗅了嗅,样子好不滑稽,惹得流盼差点笑出声来。嗅完之后,仍不满足,竟打算向流盼动手。却被那青衫公子冷冷一瞪,生生的收了回去。一旁的王员外见出言讥讽自己的竟是个孩子,失笑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怎么一个毛孩子都来逛窑子了?别是来找奶喝的吧!哈哈哈!”那守备家的小公子自小养尊处优,何时听过这么粗俗的话,气得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用他那特有的声音道:“七...七百金是吧,我出九百金!”言罢还用颇为得意的眼神扫了王员外一眼,仿佛是抢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洋洋自得。 流盼心中哭笑不得,一个是粗鄙不堪的暴发户,一个是还没长全的身子纨绔子弟。自己不过是想赚两个钱补贴家用罢了,没想到竟沦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无论是这二人中的哪个人拔了头筹,自己怕是都要羞愤致死了!此时的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闭着双眼心中默默祈祷,若是师兄在就好了。转念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可笑,师兄来了又能如何,且不说他会不会嫌自己在此登台丢人,他自己也是一穷二白,又怎么得罪得起这些达官显贵? “我出一千金!若有更高者,在下愿与其一拼。若是没有,这杯酒,在下就痛快饮下了!”流盼睁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青衫公子。如星的眸子本就闪耀的光芒,因骄傲与自信变得更加耀眼起来,直晃得人睁不开眼。“一千金?为了个女人?怕是疯了吧!”那守备家的小公子操着公鸭嗓不屑的说道:“小爷今天也累了,就不与你们这些疯子计较了,为了个女人,花这么多钱真是纨绔至极,败家至极!”显然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没想到若说起纨绔,他认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被扫了兴致,那小孩愤愤拂袖而去,看方向应是到旁边的红袖阁或是莺歌坊寻乐子去了。 见守备家的公子败兴而归,人们把目光全部聚集在一旁有着“财神王”之称的王员外身上。就连高傲的青衫公子也斜睨着他,满脸不屑。王员外双眉紧皱,抿着嘴唇,看了看流盼,又看了看高傲的青衫公子。肥嘟嘟的脸上泛起一丝艰难,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片刻后,似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讷讷道:“我想起待会儿还要谈生意,不宜饮酒,就不于你这小儿争抢了。若是传出去,岂不是笑话我欺负一个后生晚辈。”言罢,悻悻离去,看样子也是要到旁边的倚翠轩谈“生意”了。 待二人走后,流盼心中似是放下了一块大石一般,暗自吁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流盼姑娘可否愿与在下共饮此杯?”好听的声音传入耳际,将流盼拉了回来。抬头看向那青衫公子,他如同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骄傲的看着自己,似乎在宣示他的所有权。虽然他救了自己,可飞扬的眉梢和翘起的嘴角,以及一掷千金的“壮举”,让流盼心中的好感度又降了几分。“谢公子赏识,小女子先干为敬”她轻掀面纱,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经过方才这么一闹,天色已经不早了,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早些回家,省的被父亲发现。 ------------ 第四章 青白遭窃 更新时间:2013-08-21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如碎金般斑驳的洒在秦淮河上时,两岸已经响起了热闹的叫卖声与嘈杂的人声。 “小姐,起床了!” 梓瞳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迷蒙的双眼,嘴角溢出微笑,张开双臂拥抱美好的清晨。她就是这样,无论环境如何艰辛,仍然热爱每一天的生活每一个新的开始。若不是摆在妆台上的那个钱袋仍扎眼的提醒她这一切都是事实,昨夜的事仿佛是一场梦一般。 洗漱过后,梓瞳兴奋的拿起钱袋看着里面的金子。虽然经过薛妈妈的盘剥,落到自己手里已经所剩无几,但对家里来说,这仍然是一笔惊天巨富。有了这笔钱,不仅能够全家今年衣食无忧,还可以在每顿饭上都能见到新鲜的肉和蛋。有了这笔钱,大伯用了十多年的烟袋也可以换个新的了,父亲也可以买下心仪多年的宝刀,秋裳也能多置办几件新衣裳...想到此处,她突然间有些感激昨夜那个身着青衫的冤大头。 梓瞳一一细数着这些钱,用心计划着。看着还剩下的两锭金子,她拿起一锭放在手中想到:昭师兄也可以不用因为总在书斋偷看兵书而被老板当做小偷一样轰出去了。看着剩下的一锭金子,梓瞳想了想,打开妆台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竟是些七七八八的碎银,一看却也是攒了好久的。她将金子放进去,仔细的盖好盒盖。这是她的一个小秘密,这笔钱,是她为自己攒的嫁妆。自己今年也十七岁了,身边的同龄人基本上都已经成亲生子,条件差一些的也有了婆家。就只有她还孑然一身,在这个时代当真是罕见。 想到成亲,梓瞳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那个魁梧的身影,紧抿着的嘴角和棱角分明的侧脸...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双颊飞起两团红晕,趴在盒子上想着自己甜蜜的心事。不知何时,她才能梦想成真。女儿家的心事总是如六月的天气,阴晴不定。正在她心中五味陈杂之时,一回头却又见秋裳正窃笑着看向自己,惹得她脸上越发如火烧一般,恨不得钻进盒子里去才好。 “行了小姐,再用力可真是要将这盒子钻个洞出来不可了!”秋裳一边打趣一边笑道,“咱们啊还是快去买米吧,再拖下去,中午咱们可是要喝西北风了!”梓瞳这才抬起头,捋了捋额前的刘海,将盒子放好后白了秋裳一眼,佯怒道:“你这死丫头,真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待会儿师兄来了,我可要告诉他,让他治你!”秋裳这丫头生的古灵精怪,顾家众人皆拿她没办法。不过一物降一物,她独独害怕不苟言笑的秦昭,每每见了秦昭,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私下还给秦昭起了个外号,叫“黑面神”。 梓瞳见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随即将桌上分好的金子拿起交秋裳嘱咐道:“这些金子我已按用途一一分好,只是这么多钱,不能一次拿出来,若是让父亲起了疑心就麻烦了!”秋裳接过金子,瘪了瘪嘴道:“以前是没钱为钱犯愁,现在有了钱却还要为钱犯愁,还要东躲西藏的...”还未说完,额上便挨了梓瞳一记爆栗。“行了别抱怨了,待会儿上街,咱们去街口的成衣店,给你置办上两身新衣服可好?”到底是小孩心性,秋裳听后,方才还苦着的脸瞬间变得高兴起来,跟着梓瞳一蹦一跳的走出了家门。 世人皆知秦淮河畔夜夜笙歌,却不知秦淮集市也甚为热闹。来自四面八方各地的特产一应俱全,新鲜的蔬果散发着泥土的清香,刚刚捕上来的鱼还活蹦乱跳。就连着装怪异的西域商人也不乏在这集市中出现,用生涩的汉语叫卖着成包的香料。 主仆二人边走边选,嬉笑打闹,周身散发着青春的光彩。忽然看到前面围着一群人,拿着一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芦的秋裳眼中闪现出光彩,非要拉着梓瞳去看热闹,梓瞳无奈的放下手中的蔬果,跟着走上前去。 “我家公子并非有意赊欠,只是昨夜遇了窃贼,盘缠尽数被盗。还请店家宽限一两日,待学生筹集银钱,定会加倍奉还!”和煦的声音温文的语态,让人如沐三月春风,让人感到就是再大的事情也会原谅。“筹钱?”客栈店家的两撇八字胡微微抖动,“即便是筹钱,总是要留下什么东西作为抵押吧?红口白牙我如何相信你们?你们今日若是拿不出钱来就不许走,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说着,斜睨了二人一眼,一脸不屑。 梓瞳向人群中看去,一青一白的身影勾起了她昨夜的回忆,原来是那个“冤大头”。梓瞳饶有兴致踮起脚尖看着,想要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这两个公子长得人模人样,却是个吃霸王餐的主。”,“可不是,没钱还学人家弄什么排场。据说他们要的还是最好的天字房,吃的也都是招牌菜。啧啧,这回可有的受了!”听着身边人幸灾乐祸的小声议论,顾梓瞳的眉头满满的皱了起来。霸王餐?梓瞳实在是无法将这件事与昨晚那个神采飞扬,一掷千金的公子重叠在一起,不免心生疑窦。 “你这店家好生刁蛮!”许久不言的青衫公子负手皱眉道,“不过一金罢了,我们还能骗你不成?再说这钱财乃是在你店中丢失,我还没追究你们防范不严,你竟还当众威胁起来了,当真可笑!不客气?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不客气!朗朗乾坤,在你们眼里还有王法么!”显然是之前没遇过如此尴尬的情景,一张俊脸气的微白,两道剑眉拧在一起,极不耐烦。一旁的白衣少年也略犯了难,按说这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没将他们二人毒打一顿扔出店来已经算是好的了。可自家公子实在是涉世未深,拿不出钱来还与人讲王法。若是将这店家惹怒,如何是好。 那店家听得青衫公子之言,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冷笑一声道:“嘿,这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一挽袖子露出骨瘦如柴的胳膊叉着腰,“你去打听打听,沿着这秦淮岸边的客栈酒肆,对吃了白食的怎么处置?这话又说回来,你说你们的钱财是在我店里丢的,谁瞧见了?有什么证据?别是来空手套白狼的吧!看你们两个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应该也是读书人,莫非是读书读傻了?王法?来人,给我教教这两位公子,什么叫王法!”一招手,几个彪形大汉自内里走了出来,虎视眈眈的看着两人。 青衫公子见状,剑眉一扬,不怒反笑道:“怎么,还要当街动手?好啊,反正我也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今天就陪你们玩玩!”跃跃欲试的样子让身边的白衣少年担心不已,强自扯出一抹笑容,抱拳一礼准备解释。“出门在外,谁没有个遇急的时候?赵老板您是做大买卖的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还未待白衣少年开口,梓瞳已经笑着自人群走出。 “呵呵,哪里来的小妞?难不成是为这两个小白脸说情的?今日我若是见不着金子,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没用!”那赵掌柜说的慷慨激昂,两撇八字胡跟着一抖一抖的,端的十分滑稽。梓瞳回头,看到那青衫公子正看着自己,生怕被他认出来,急忙转过头去。想他昨夜的“壮举”也算是解决了自己目前的生计问题,今日他遇了难,理当出手相助。想到此处,梓瞳赔笑道:“小女子并非为两位公子说情,只是见他二人出门在外遇到窃贼,有些可怜,还请赵老板通融一二。” 那赵掌柜冷笑道:“通融?你把钱拿来,我就通融!”鼠目一转继而道,“慢着慢着,你一个小姑娘,不好好的在家绣花,哪来的胆子管这闲事?你们三个该不会是一伙的,想来我这骗吃骗喝!好啊,来人,给我一起教训!” “欺负一个女子算什么好汉!钱是我欠的,有什么冲我来!”青衫公子豪气万丈道,却被梓瞳拦下。“既然如此,那小女子不才,可要理论理论了。”梓瞳冷笑一声道,“不知这两位公子在您这一共花费了多少?”赵掌柜冷哼一声,竖起一根手指道:“不多不少,正好一金!”梓瞳闻言,转过身去对那二人道:“敢问两位公子,你们的银钱是如何丢失的?可否将详细情况与小女子说一遍?” 青衫公子见她一个小女子竟学人断案,不屑的别过目光。倒是一旁的白衣少年,彬彬有礼微笑道:“姑娘的好意,学生代我家公子谢过了。说来惭愧,学生不慎遭了贼人,才弄得这般境地。姑娘何必趟这浑水?速速回家才是上策。” “公子这话,可是看不起小女子?小女子也不想趟这浑水,可如今被赵老板认定了与你二人是同伙,想必已是脱不得身。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能顶诸葛亮。”说着,瞟了一旁的青衫公子一眼,见对方还是一副高傲的神情,心中不由的嘀咕了一句,可面上仍是微笑续道:“我们三个臭皮匠现在同坐一条船,为什么不合力脱身?难不成想去一尝牢饭的滋味?” ------------ 第五章 脚底抹油 更新时间:2013-08-22 白衣少年听后,不由得抬眼看了看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子。娇娇弱弱的摸样让人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想要保护的欲望,可眼中却闪现着狡黠的光芒,让人不能忽视。微顿了片刻,白衣少年看了看旁边的青衫公子,后者虽仍是高傲的侧过头去,可轻扬的眉头却微微的皱了皱,显然也是在想这位姑娘说的话。 “既然姑娘有如此侠肝义胆,若是学生在推脱,反而失了气度。我家公子乃是京城人士,家中略有薄产,外出游玩至贵地。昨夜适逢十五,店家介绍我们秦淮河畔的采薇坊有位流盼姑娘,声名远播,恰巧登台。既有此机缘,店家便带着我主仆二人前去一睹流盼姑娘的风采。待欣赏过后,店家说路上人多混杂,亲自将我们接回。回来之后许是太累了,我们早早便歇下,一夜好眠。今晨准备回京,结账之时才发现屋中盘缠尽数被盗走。”白衣少年细细的回忆着昨晚的事情,温润的语气不紧不慢。 梓瞳听后,皱着眉头,仔仔细细的分析着白衣少年的话,这其中有两个疑点。首先,客栈店家介绍有往来的歌舞坊给客人,并不稀奇。秦淮河边的歌舞坊大部分都是靠此拉拢外地客商。可奇怪的是据自己所知,采薇坊与任何客栈皆无往来,这店家为何要将店内的客人带到人最多的采薇坊呢?需知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龙蛇混杂,万一出了什么事,岂不是砸了自己招牌?即便真是冲着采薇坊和自己的盛名而去,出于安全的考虑,也该全程跟随在客人身边,怎么就放心将外地商客独自留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说是没想到这点,也说不通。既然能将服务细致到接客人回去,又怎么会想不到这点? 其次,这采薇坊与客栈同在秦淮河边,即便是边逛边走,也不过是盏茶的功夫,两个身强体健的少年哪里来的太累一说?就算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妪,走完这段路也不会气喘。两个大男人怎么会累到回房后便倒头大睡,一夜无梦?“不知公子昨夜自外面回到客栈后,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梓瞳不由的出声询问。一旁的青衫公子也跟着她的问题,皱眉细细回想着。 “若非要说有不同...”白衣少年努力回忆着,“那应该就是一股奇异的香味。昨夜回来后,我们便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可这香味不甚浓郁,若有似无,我只当是在那采薇坊染上的胭脂味,便未曾多加注意。”抬头看向梓瞳,那白衣少年眼中一亮道:“难道是这香味作怪?” 梓瞳皱眉点头,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青衫公子听着梓瞳的分析,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待她言罢,那青衫公子冷笑一声道:“好个黑店,莫不是对我们用了下三滥的迷香,监守自盗,今晨还要贼喊捉贼!”赵掌柜听到梓瞳的分析,脸上的表情渐渐僵硬,被青衫公子喝了一声,暗自颤抖了一瞬,结巴道:“什么黑店!你别在这冤枉好人!现在是你们吃了白食!”转而看向梓瞳,恶狠狠道:“哪来的野丫头,竟在这胡搅蛮缠,混淆视听!我看你是来砸场子的吧!来福,旺财,给我把这野丫头的嘴撕烂!看她还敢妖言惑众!” 看着两个来势汹汹的大汉,饶是梓瞳聪明机智,到底是个小姑娘,吓得小脸刷白,指着赵掌柜道:“你...你要干什么?我...我告诉你,你敢动手动脚我就去官府告...告你!”一边说着一边后退,眼见着身后就是墙角,已无退路。“告我?你要是还有命再说!我告诉你,我表外甥女可是县太爷的四姨太,一顶一的大红人!你去告我啊,去告啊!哈哈哈哈!” 那青衫公子闻言一愣,差点笑了出来。如此藐视王法,还当是什么大人物,原来只是与县太爷沾亲而已。如今这形势,看来盘缠必是被这些刁民偷了去,无奈此时不能亮明身份,为民除害。略一抿唇,思索了片刻,还是先保住自身再说!想到此处,与白衣少年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毫无预兆的挡过大汉,拉起梓瞳便向人群外冲去。还没反应过来的秋裳见小姐被人带跑了,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将手中的菜筐一扔,提起裙摆快步跟了上去。 一行四人,在闹市中奔跑着,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身后不远还有几个手持棍棒的彪形大汉,一边叫骂一边追赶。为本就熙攘的市集增添了几分热闹。顾梓瞳毫无意识被青衫公子拉着奔跑,整个人似乎还在震惊之中。 直到逃到护城河边的杏花林中,才摆脱了后面那些人。梓瞳甩开青衫公子的手,靠在一棵杏树上气喘吁吁,一旁的秋裳也累得够呛,坐在地上直翻白眼。那青衫公子向后看了看,确定没人追上来。仿佛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般,万年高傲如坚冰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如阳光普照,春回大地般温暖。正巧被抬起头的梓瞳看到,俏脸越发的红润,急忙低下头去,心中却划过一个奇怪的想法:他笑起来还真是好看。 白衣少年对自家公子方才的举动既无奈又好笑。转念一想,方才那般危急的形式当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不跑又能如何?略一整衣摆,走到梓瞳面前,又展开了那招牌式的温文笑容道:“方才姑娘的勇敢机智让学生佩服万分!学生姓君,名牧言,这是我家王公子。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府上何处?若他日有机会我们自当前去拜会。” 梓瞳本不想回答,可那君牧言的语气诚恳有礼,实在不好拒绝。况且这两个人长得也算气宇轩昂,想来该不会是什么歹人。她屈膝一礼笑道:“小女子顾氏,唤作梓瞳,这是我的侍女秋裳。”略顿了顿,她心中突然升起一个促狭的念头,转而向那青衫公子道:“方才谢过王公子拔‘腿’相助,否则小女子怕是要身陷囹圄了。” 青衫公子起初并未意识到梓瞳是在说自己,条件反射的淡淡唔了一声,算是回应。瞬间反应过来,俊俏的面庞上也难得的泛起了一丝红润,却仍不改那副高傲的表情,只听他尴尬的咳了一声道:“那些刁民竟向一个女子下手,任谁都不会坐视不管。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君牧言显然也甚少见到自家公子这般摸样,不由的暗自发笑。看到青衫公子瞪了自己一眼,才收回窃笑道:“不知姑娘接下来要去何处?若是方便,正好结伴而行。” “小女子正打算前往县衙,若是二位公子不嫌麻烦,便一起同行。”在这个年代,男女之防甚重,顾梓瞳也算出身名门,怎会不懂这点?但她方才惹了那般大的事,若是与秋裳单独回去,万一再遇上那伙恶人她们两个小女子如何应付?虽与这两人不熟,可到底是两个大男人,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顾梓瞳心中暗做盘算,君牧言又怎会单纯?如今他主仆二人盘缠尽数被盗,看刚才那情形要回来是不大可能了。看来回京必要延后几日,不止是回京,就连今晚住哪都没有着落。这两个女子虽然衣着朴素,却热情大方,机智勇敢,听她们口音必是本地人士。素不相识的情况下,方才都能挺身而出,若是自己开口借宿,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无论如何,先熬过今晚。待明日再想办法与京中联系,让人来救公子脱困。 四人就这般各怀心事,面上客气万分的走了一路。闲聊中,梓瞳得知这王公子家中虽薄有家产却志不在经商,是以到处游玩,君牧言是他家家养仆从,自小一同长大,在这点上却与自己和秋裳有些相似。只不过秋裳是孤儿,自小没了爹娘,而这君牧言的爹娘却尚在人世。不过这王公子不思正业,整日只知游玩,况且大手大脚,挥金如土,看来也是个纨绔子弟。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想到此处,梓瞳不由的瞟了青衫公子一眼,心中的好感又下降了些。 至县衙前,梓瞳突然停下脚步,一路欢声笑语突然肃静了几分。只见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有不愿,有沮丧,甚至有一丝惧怕。最终却还是定格在了面无表情之上,施施然走了进去。 许是秦淮之地经常有达官贵人来往,治安出奇的好,这点从当地的县衙便可看出。衙差在院中懒懒散散的坐着,公案之上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偌大的公堂之上只有一个师爷托额昏睡。两撇小胡子随着呼吸被吹起抖动,滑稽之极。以至于四个大活人都走到了面前仍浑然未觉,依旧做着他的春秋大梦。 ------------ 第六章 巧识官饷 更新时间:2013-08-23 “呃...孙师爷...孙师爷?”梓瞳小心翼翼试探性的叫着。 略带谦卑的态度让一旁的王公子和君牧言侧目看去,这个女孩还真是神奇,时而神采飞扬,时而机智聪慧,如今又能如此谦卑恭谨。王公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笑容,突然间,他对这个女子产生了一丝兴趣,想要看看她会带给怎样的不同。 不咂了咂嘴,孙师爷懒洋洋的起身,抬起眼皮扫了梓瞳一眼,不耐烦道:“你怎么又来了?本大爷每天的案子还办不完,还要应付你这讨债鬼!”说着,从一叠厚厚的落满灰常的公文中抽出一张薄薄的纸,扔在梓瞳面前,骨节粗大的手指点了点纸的一角道:“老规矩,按上手印,我给你拿钱。”起身懒懒散散的走向公案。 梓瞳垂头听着,按照孙师爷的指点按好手印,至始至终都面带微笑,恭敬却看不出究竟是何想法。待得孙师爷自案后转了回来,他瞄了瞄梓瞳,冷笑着将手暗自伸进钱袋掏了掏,然后又将手飞快的缩回宽大的袖子中。孙师爷正为自己的神不知鬼不觉而自鸣得意,却不知这一切完全落入了王公子眼中。 “这是你爹和你大伯这个月的俸禄,拿着吧!”孙师爷将钱袋抛给梓瞳,双手一抄,准备去街口的酒馆喝上两杯。能喝这白来的酒,即便是兑了水,心里也是美极了的。想到这里,孙师爷不由得哼起了那酒馆寡妇常唱的小曲。 这钱袋虽如施舍般抛来,梓瞳却还是选择欣然接过。只是落入手中的那一刻,柳眉皱了起来。紧接着将钱袋打开尽数倒入手中,不过两锭金子。略顿了顿,握紧手中金子,追着孙师爷恭敬问道:“孙...孙师爷啊,您是不是搞错了,这钱好像不...不太对。” 孙师爷听后,回头一瞪眼看着她道:“哪里不对了?每个月不都这么多么?”梓瞳听后,仍然不死心的问道:“可是以我父亲和大伯的官阶来讲,总不至于只剩这些...”,“不过是个被贬的侯爷罢了,装什么老爷?”孙师爷不屑的打断梓瞳的话道,“你爹和你大伯那点破事谁不知道?是,他们虽然挂着侯爷的爵位,当年你们家没照顾好公主以至于暴毙,多亏先皇仁德,念在昔日功劳没有将你们满门抄斩。能留你们一条命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的?” 原来这女子一家与当年公主暴毙的案子有关?若是这孙师爷不是骗人,那这女子就是当年顾将军的后人。王公子与君牧言对视一眼,双眉紧皱转而释然微笑,看来这女子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且慢!”王公子皱眉踱步上前,璀璨黝黑的眸子此时如两道利剑一般,直直的看着孙师爷,似是两把利剑插入他的心房,直叫他暗自打了个寒战。王公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整个人染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他问道:“在下乃是顾姑娘的朋友。听二位方才所言,有几句话想问问师爷。孙师爷想必精通我律国律法,不知依照我律国例律,位至侯爵者,每年该得多少俸禄?”语气傲慢依旧,可听在无奈的梓瞳耳中,却有一丝莫名的心安。 见来者气势逼人,语气丝毫不容的他人拒绝,气氛变得如泰山压顶。孙师爷的脑门没来由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清了清嗓子,佯装气足道:“你...你是何人?什么时候容得你插嘴了?”微顿了顿,终是扛不住这滔天的气势,略一转身,结结巴巴续道:“我乃是这县衙的师爷,当...当然熟知律法。以我朝例律,位...位至侯爵者,月俸十五金...”说到后来,底气明显不足,声音愈发的细小。“月俸十五金?依顾姑娘所言,家中伯父与父亲均是位至侯爵,那每月所得月俸该是三十金才是...”眼角微动,扫过梓瞳手中那两锭金子,讽刺笑道:“显然顾姑娘所得并不相符。”突然厉声道,“难不成是你们克扣了朝廷的饷银?!” “你你你...你有什么证据!若是拿不出证据来别瞎说!”孙师爷一听这话吓得两撇胡子都微微颤抖起来。虽说这定国侯与安国侯的饷银丰厚,但自中书省下发以来,经过层层盘剥,下达到县里已经所剩无几。况且顾氏一族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白来的好处,不拿白不拿,是以经常在上面稍作克扣,上级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克扣朝廷饷银之罪,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完全在于有没有人深究此事。今日不知从哪冒出来个小子,直接就将克扣朝廷饷银的罪过安在了自己身上,真是气煞老夫! 王公子见这孙师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冷笑抓过他的手臂,自他不住抖动的袖中一掏,果然掏出四锭金子来。“你要证据?自己看看这是什么!”面对王公子的突袭,孙师爷没想到自己方才那么细微动作竟被他看了去,暗自懊悔之际仍嘴硬道:“你...你想干什么!这是...这是我自己的钱!”,“你自己的?”王公子冷笑一声,甩开孙师爷细如麻杆的手臂,将那四锭金子翻转过来。众人一看,上面清晰的刻着“弘化官饷”四个字。王公子嘴角带起一抹不屑的笑容,讥讽道:“我只知道这四品以上官员俸禄,皆为中书省直派官饷,每锭金子上必有官饷记号。”眼光一转,嫌恶的扫了扫孙师爷道:“连县令都拿不到的官饷,什么时候一个师爷也能拿到了?!” 此时的孙师爷已经面如白纸,抖如筛糠了。平日从未有人与自己这般计较,就算偶尔顾梓瞳上前质疑,她一个小女子势单力薄,也搅不起什么风浪。没想到千年不翻船,翻船祸千年。饶是他老谋深算,竟然栽在了一个小伙子身上,心中又羞又恼又恨。 那王公子拿过顾梓瞳的钱袋,将手中金子尽数放了进去,一边拉紧钱袋交还回去,一边说道:“在下不过是一外地商旅,途经此地路与不平罢了。我虽然人不在官场,却也略知一二,知道你们也十分不易。”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孙师爷道,“今日之事就当做没发生,我不会为难师爷,只是希望师爷能吸取教训,也不要为难他人才好。”言罢,冷哼一声,昂首阔步而去。众人均未想到一向寡言少语的王公子会来这么一手,仍似是在梦中一般。见他离去,才恍若大梦初醒,急忙快步跟上。 路上,顾梓瞳将钱袋抱进怀中,看着前面的挺拔的青衫,依旧高傲而飞扬。可她突然觉得,似乎这个人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多谢王公子方才替小女子讨回公道。”紧走两步,梓瞳期期艾艾的说道。“无妨。”王公子显然没想到顾梓瞳会主动与自己搭话,略微愣了愣神道:“反正方才也拔‘腿’相助了,也不差这一回,就当报答姑娘方才在客栈门口仗义执言。” 见对方神色冷冰冰的,顾梓瞳心中做了个鬼脸,面上却仍然陪笑道:“说起客栈,两位身上也没了盘缠,不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不如就去小女子家中吧。虽然简陋些,好歹也是个落脚之地,也好让小女子报答二位公子。”顾梓瞳的提议显然出乎了王公子的预料,话音刚刚落下,他脚步忽的停下,害的跟在身后的顾梓瞳差点与他撞个满怀。王公子高傲的扬眉看着面前这个足足矮了一头的女子,足足思忖了半盏茶的功夫。正当顾梓瞳以为他要拒绝自己的时候,他突然扯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道:“姑娘盛情难却,我主仆二人就却之不恭了!若有叨扰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灿烂的笑容似是一道光芒,直击梓瞳心中,让她不由得呆了呆。随即快步跟上前面的青衫身影,心中默念道:这是个什么人啊!从哪看出我的“盛情”了!我只是念在你们仗义出手的份上才好心收留你们,真是... 折返回市集,又挑了些新鲜蔬果,四人才向朱雀大街走去。终于回家了,梓瞳兴奋的推开门大声道:“爹!大伯!我们回来了!我给你们...”话还没说完,却生生的咽了回去。 斑驳的大门打开,晴好的阳光照射在凌乱的院子中,一个魁梧的身影正在虎虎生风的耍着一套枪法。晶莹的汗珠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略黑的皮肤和壮硕的肌肉散发着健康的色彩,如瀑青丝严整的绾在头上。刚毅的面庞上,两道浓眉之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闪烁着坚定的目光,双唇紧抿。整个人在阳光下如同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那人枪法极快,凌厉异常。没想到梓瞳一行人会突然入内,已经飞向门口的枪尖生生收了回来,可见已经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原来是师妹回来了!”沉稳而浑厚的嗓音中隐隐带着一丝宠溺。 ------------ 第七章 五人同行 更新时间:2013-08-24 饭菜的香味弥漫了并不宽敞的屋子,简单的陈设和破旧的家具在灿烂的阳光下显现出岁月的痕迹。光线下弥漫着空气中的灰尘,让一向养尊处优的王公子皱眉轻咳了两声。 “王公子,吃饭了。”刚刚忙完的梓瞳带着秋裳,端着最后一个菜走进屋中,细腻健康的脸上染上了两片红润。“都是几个家常小菜,不知王公子是不是能吃得惯。”刚一坐下,看到王公子眼中疑问的眼神,隐隐的透出一些惊喜。梓瞳看他的样子,估计是锦衣玉食惯了,莫名的有些紧张,急忙解释道。 “哦,很好,很好。”微顿了顿,王公子才缓过神来,急忙说道。让坐在一旁的牧言略差点将舌头吞了下去,眼前这个笑的如此温文的人,真的是自家公子?“师兄,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狮子头,快尝尝!”梓瞳很快放下了方才小小的紧张,一颗心全拴在了秦昭身上,像献宝一般。秦昭起身,为顾氏兄弟斟了两杯酒,又为牧言主仆斟满,笑道:“我这师妹就是这般没大没小,自然是请两位师父和客人先启筷,真是让二位公子看了笑话。失敬,失敬!” 一旁的梓瞳也发现自己的失态,将头垂下,轻咬着下唇,小脸憋得通红,半响才细如蚊蝇般道:“请大伯和爹爹还有二位公子品尝。”这顾梓瞳什么时候出现过如此小女儿的神色,引得顾氏兄弟相视一笑,顾柏更是佯装叹气道:“唉,真是女大不中留!这还没怎么着,就忘了爹爹喽!”故作悲伤的样子引得众人大笑,梓瞳拿起筷子,飞快的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入顾柏碗中,气急败坏道:“这回可没忘了你吧!” 见这父女二人玩闹的样子,顾松无奈摇了摇头,举起酒杯道:“今日昭儿顺利考上虎骑军,又适逢贵客来访,真是双喜临门!我兄弟二人在此先干为敬!”言罢与顾柏一同饮尽杯中之物,众人见状,急忙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我主仆二人今日落难,幸得两位顾侯及顾小姐相救,还如此盛情款待。再下感激不尽,便先敬二位顾侯一杯,聊表谢意。”席间,王公子提议举杯,举止有礼,进退有节,端的是好生风度。二位顾侯也是性情豪爽之人,当即接下,仰头饮尽。言谈之中对牧言主仆二人的情况稍作了解,众人相谈甚欢。“没想到秦兄年纪轻轻便考入虎骑军为国效力,学生真是佩服。”牧言端起酒杯,与一旁的秦昭说道。 “君公子哪里的话,秦昭一介武夫,不像二位公子这般知天晓地。但求能以这七尺之躯保家卫国,守我律国国土,以不负二位师父多年的教导之恩。”秦昭微笑回应,却不料一旁的王公子转过头来笑道:“好一个以七尺之躯保家卫国!若是我律国再多几个你这样的男儿,何愁不能一统天下?来,你我共饮此杯!”说着,将面前的酒杯端起。 梓瞳见秦昭没少喝酒,不由的皱了眉头,暗自拉了拉秦昭的袖子。后者回过神来,对着梓瞳略一微笑,将杯中的酒尽数吞了下去。牧言见状,打趣笑道:“顾小姐对秦兄倒是甚为关心,看来顾老今日不止是双喜临门,就算说三喜临门也不为过。”梓瞳听牧言一语道破自己的心事,两颊似火烧一般,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垂首道:“厨房还有汤在火上,我去看看。”说完,便似匆匆忙忙慌张而去。 “君公子说笑了,小女不过与昭儿一同长大,情同兄妹罢了。”略顿了顿,顾柏似是漫不经心复道:“对了,我秦淮河畔有个夫子庙甚为灵验,不知两位公子可曾去过?这地方该是去去的,特别是你们读书人...”本是一件亲上加亲的喜事,可顾柏却矢口否认并出言岔开,让君牧言隐隐觉得有些好奇。正暗自纳闷,回头却见自家公子与秦昭似是相见恨晚一般把酒言欢,也不好打扰,只得将这疑惑按了下去。 阳光晴好,柳岸翠桥,河畔闹市。 “师兄,师兄快来!”梓瞳和秋裳如同两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穿梭飞舞于人群之中,散发着年轻的光彩。三个男子跟在身后,一个健壮魁梧,一个温文尔雅,中间的那个耀眼夺目。经过几日的相处,这五个年纪相仿的人很快熟络起来。这不,一大清早就被梓瞳召集在顾家,准备外出为秦昭后日前去军营报道准备些日常用品,顺便外出游玩。 秦昭听到梓瞳呼唤,微笑上前两步道:“何事?”梓瞳在一个小摊上停了下来,到底是小女儿心性,看着面前的布匹,皱眉仔细挑选了起来。待秦昭上前,更是拿起几个中意的在他身上比划起来,嘴里还默默念叨着为秦昭做件什么样的衣服才好。小摊上的大婶看着梓瞳认真的样子,笑嘻嘻道:“姑娘的眼光真好,这匹布是近几天刚到的,又耐磨又舒服。”转过对秦昭道,“小兄弟福气可真好,瞧瞧这姑娘,人长得好,手又巧,以后一定是个持家的好手。” 听到大婶把自己和秦昭误以为成一对,梓瞳双颊娇羞的飞起两团红云,内心中却又十分甜蜜。“秦兄确实是好福气,能有顾小姐这么一个师妹,真是让典骁羡慕不已。”一个晴朗的声音将梓瞳拉回了现实,让她充满甜蜜的心情瞬间被拉了回去。顺着声音愤愤的看向那个“罪魁祸首”王公子,后者风度翩翩踱步而来,依旧是一袭青衫,挡过了梓瞳似利刃一般射向自己的眼神。 小摊上的大婶见自己猜错,生怕顾梓瞳不买自己的布匹,讪讪一笑不再多言。反倒是秦昭,瞟到了顾梓瞳脸上的变化,豪爽一笑化解了尴尬对大婶说:“方才这位姑娘挑的布匹都给我包起来。”转而拍着王公子的肩膀道,“典骁兄何需羡慕我,你身边不也有牧言兄这般好兄弟?温文尔雅,忠心耿耿。”说着看向君牧言,到让这个白面书生脸红了起来。 “秦...秦少爷。”一个细如蚊蝇的声音解救了牧言,秦昭诧异的转过头去,看到秋裳低头站在自己身后,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显然是用了极大的勇气想要说些什么。三个男人诧异的对望了一眼,随后齐齐看向梓瞳,无辜的梓瞳也回以一个全然不知的眼神,将三人的视线转回秋裳身上。 秋裳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关节微微有些发白,嗫嚅了片刻,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嘴角勉强扯起一抹微笑想要让自己变得自然些,可略带些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内心的恐慌,“我...我...”紧张的秋裳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略带些稚嫩的脸庞微微有些发白,她索性闭上了眼睛,一口气说道:“这是我前些日子在关帝庙求的平安符。你...你收着。”不由分说将平安符塞到秦昭手中,急忙躲到梓瞳身后,只留下还没回过神的秦昭愣愣的看着梓瞳。 看着秦昭手中的平安符,红色的绒布和金色的绣线在阳光下分外刺眼。梓瞳不由得向自己发问,自己身边的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的长大了?什么时候有了自己的心事? “秋裳也是一片心意,师兄你就收下吧。”梓瞳轻巧的掩过心中的差异笑着对秦昭说道,拉过秋裳,两人继续向前逛去。捏了捏手中的平安符,红色的缨络迎风飞舞,仿佛可以带出一阵隐隐的檀香味道。秋裳一见到自己便不怎么说话,秦昭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不苟言笑的面容将她吓到,可今日看来,似乎并非那么简单。想到此处,手中小小的平安符似乎也变得如千斤重。 是夜,月朗星稀。 “公子,咱们已经出来不少时日了,您看是不是该准备回京了?您若是再不回去,怕是太后就要着急了。如豆的油灯轻轻晃动,幽暗的灯光忽明忽暗的投射在“王公子”的面庞之上。 不,现在或许不该叫他王公子,而是万岁爷!他正是当今皇帝,微服外出的靖乾帝萧煜。 话说这为靖乾帝乃是先皇钦定太子,先皇后薨毙时虽尚为年幼,好在继后赵氏对他视如己出,呵护备至。萧煜自幼便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受着帝王教育。先帝过世后更是顺利继承帝位,有赵太后与太师辅佐,国泰民安。一生极其顺利,如有神助,是当之无愧的真龙天子,受上天庇佑。此次出宫仅带了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太医院首座之子君牧言。 萧煜吊儿郎当的坐下,为自己倒了一碗清茶满不在乎的说道:“我还没玩够。回去又要面对母后给我选的那些奇怪的女人,有一个皇后和一个淑妃还不够么。”,“可...”牧言犯难的说道,“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您已离宫半月有余,再不回去只怕要引起轩然大波。” “轩然大波?”萧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大的波浪也有太后和太师顶着,我就算回去了有什么用?”放下手中茶碗笑道:“这天下,已经不是我的天下了。原本说好我大婚之后便可执掌朝政,可朝堂上那些老匹夫全都以太后和太师马首是瞻,归政又有何用?就拿此次选妃来说,根本就没经过我的同意!”萧煜越说越气,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用手背擦去嘴角露出的几滴。 ------------ 第八章 离别之苦 更新时间:2013-08-24 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流水般逝去,昔日结伴而行的五人也要奔向四面八方。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再见时,一切皆以改变。而这一切,将随着秦昭的离去拉开序幕... 清晨,细雨。 “小姐,你这是愁什么呢?再不洗漱可就来不及了。”秋裳急急火火的走入屋内,看到站在窗口发呆的梓瞳皱眉说道。 梓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略显苍白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两道柳眉微皱,一双彻夜未眠的双眸中饱含心事,薄薄的樱唇欲语还休。忽的,铜镜出倒映出另一个倩影,活泼的面庞上也染上了几分离别的忧伤。“小姐...”铜镜中的秋裳咬了咬下唇道,“今天秦少爷就要走了,有些话,您要是今日不说...再说就不知道是何时了。”自家小姐这些年的心思秋裳是最清楚不过的,小姐总是碍于女儿家的矜持未曾开口。现在到了这个关头,秋裳不由的为自家小姐担心起来,怕她遗憾终生。铜镜中的梓瞳想了片刻,将手中的紫玉簪别在发髻之上,苦笑道:“即便是他知道了又如何?他好不容易进了虎骑营,我不想让他带着牵挂离去,更不想让他为这些儿女私情分神。” “所以你打算苦着自己么?”不知是梓瞳的消沉和怯懦,还是她想要说出自己心中的声音,只听她焦急的喊道:“如果你现在不说,你这些年的等待都白费了啊!如果你现在不说,你这些年的为他喜为他悲,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如果你现在不说,他可能再也没机会知道你的心意了!万一他回不来...”,“行了!”秋裳终于梓瞳心中最害怕的事情说了出来。天下虽已初定,逐步走向盛世,可边关到底还有蛮族不时骚扰。沙场之上,生死未卜,上了战场就等于把性命交给了老天,谁也不敢保证什么。 梓瞳沉默了片刻,玉手成拳,再抬头的时候,眼中虽隐隐泛泪,可嘴角绽开一抹笑容道:“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我一定会等他回来,亲口告诉他!无论多久,我一定要等他回来!”言罢,转身而去。 “不知顾小姐可否介意与在下同行?” 雨中,宽敞而干净的大街上,一个颀长的身影一手负于背后,一手撑着油纸伞,似是等了许久。梓瞳看去,王公子身着父亲的衣服,干练的劲装打扮与他的儒雅气质不甚相符,不过就算是粗衣麻服仍是无法掩住他身上高贵而骄傲的气质。他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目光明亮而有神,让梓瞳的心有些恍惚。 两人便并肩而行却寂静无言,可这沉默却并非让人觉得尴尬。相反,有着说不出的和谐,宛若一对璧人漫步雨中。秋裳在两人身后看着,虽然明知小姐钟情于秦少爷,可她却隐隐生出了一种感觉,觉得眼前的两个人才是天生一对。 城门。 这是一个每天都要上演悲欢离合的地方,络绎不绝的行人在雨中匆匆而行。梓瞳生性活泼好动,却也从未出过城门,她不知道眼前的路通向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但她知道,这条路将带着她的心上人离开自己。 梓瞳从秋裳手中接过包袱,干净的葛布包裹着梓瞳沉甸甸的心。 “这是我...还有父亲和伯父为你准备的,里面有一些盘缠和几套衣服。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一路上都告诉自己不要哭,一定要笑着送他离去。可真正到了这一刻,眼泪还是不听话,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顺着脸颊滑下。 接过包袱,秦昭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拍了拍梓瞳的脸颊,强自扯出一抹笑容道:“都多大了,还跟小时候似的,真是个爱哭鬼!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放心!照顾好两位师父,照顾好自己,我会经常写家书回来的。” 细雨中的梓瞳早已泣不成声,垂着头低低啜泣。 秦昭转过头去,对一旁的王公子朗笑道:“真是可惜,刚刚结识了你这么个朋友,这么快,就要分开了。谢谢你今日前来送我一程,希望他日有缘,我们还能把酒言欢。”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此二人发现在很多事情上两人的观点竟出奇的相同,脾气个性也甚为合拍,大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秦兄言重了,典骁在此秦兄此去可一展心中宏图伟业,飞黄腾达。待得他日衣锦还乡之时,典骁必与秦兄痛饮三天三夜。”王公子抱拳,少有的豪气万千道。 闻言,秦昭欣慰的点了点头,一拍王公子的肩膀道:“承王兄吉言,他日必不负约!若是此去...马革裹尸,也算不愧对这七尺之躯,到时烦请王兄在我坟前洒上浊酒三杯。” 梓瞳听到此话,更加悲从中来。秦昭默默的看着面前哭的似个泪人的女子,这么多年的心意,他怎么会不知道?可自己身负血海深仇,如何能够给她幸福,这份心意,只有来生再报了。想到此处,秦昭自怀中摸出一个成色普通的玉镯,这是去年灯会之上梓瞳看对却没舍得买的镯子。为了能买到这镯子,自己瞒着师傅去码头扛麻包,常常误了练功的时间,让两位师父责骂。本想着有一天能亲手为她带上,可今日...秦昭将玉镯递给梓瞳,笑道:“这个你拿着...”说到这里,往日的点点滴滴浮现眼前,饶是他一个昂藏男儿也不由的红了眼眶,后半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急忙转身离去,生怕梓瞳看到自己这般模样。 突如其来的礼物让顾梓瞳愣在了当场,原来他知道!他一切都知道! 待她再回过身来,梓瞳似是想通了什么一般,飞奔了几步,任泥水染污了鞋袜,可仍未追上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她急忙喊道:“师兄,你要回来,一定要平安回来,我等你。”话语穿过雨幕,却始终未见那背影回头。 “你喜欢他。” 眼角出现一片衣摆,一个空灵的穿过细雨落在头顶,一语道破了梓瞳任谁都能看得出的心事。 侧目看去,棱角分明的脸庞俊美如神祗,往日挑起眉毛也老老实实依附在眼眶上,星般璀璨的眸子中仿佛凝聚着浓墨深不见底。收回目光,放远,梓瞳心中仍然酸楚不已。“喜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一定要平安的回来。” “你...”王公子的眉毛轻轻的皱了起来,“真的打算一直等他?” “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下去。”梓瞳坚定的说道,再转身时笑容一如往日般绚烂。 春雨初晴,阳光再次洒满大地。 “我要走了。” 毫无预兆的,王公子的一句话,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让梓瞳刚刚平复的心微微有些震动。顿了一顿,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嗯,一路顺风。” 淡然的语气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平静的滑出唇边,一旁的王公子心中怅然若失的感觉勾着眉角略微扬了扬。让他不知如何接下去,沉默的气氛在尴尬的空气中缓缓流动。 二人一前一后,各怀心事慢慢行走,手中的油纸伞还兀自滴着雨滴。突然,一个老妪冲了上来,王公子急忙反应过来,挡在梓瞳面前。“你不是那天在街上救我的姑娘吗?”老妪激动道,“谢姑娘大恩大德,若不是姑娘相救,我老婆子早已命丧钱公子的车轮下了,请受老婆子一拜!”扶着拐杖,作势欲拜。梓瞳急忙自王公子身后绕出,双手将老妪扶起,含笑道:“婆婆哪里话,那畜生横行乡里已不止一日,出手相救也是应该的,不必行此大礼。” “姑娘大恩大德,老婆子无以为报。”老妪自挎着的框中翻了翻,最后索性将整个筐都给了梓瞳,说道:“老婆子孤苦一人,无依无靠,家中最值钱的就是这几个鸡蛋了,还请姑娘收下。”梓瞳见状急忙推让,却拗不过那老妪。“既然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你收下便是。”听一旁的王公子也出言相劝,梓瞳终是收下了那筐鸡蛋,老妪见自己的心意被欣然接受,拄杖离去。 “你认识那个老人家?”路上,拿着鸡蛋的梓瞳心情好了很多,听到王公子问道,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将那日之事一一道与他听。看着阳光下的梓瞳叙述着往事,仿佛有一种魔力一般将他紧紧吸引,聚精会神的听着。 突然,他停下脚步。梓瞳好奇,转过头去,细密的眼光洒在他的侧脸之上,光芒四射而略有些神圣。长长的让女子都有些嫉妒的睫毛如羽毛般轻轻扇动,薄薄的嘴唇噙着一丝微笑,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梓瞳略呆了片刻,抹了抹自己的脸,好奇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怎么这样看着我?” “跟我走。”简单的三个字自王公子口中轻轻吐出,却掷地有声,一个一个的砸在梓瞳的心房之上。 ------------ 第九章 恩将仇报 更新时间:2013-08-26 茶楼之中,茗香阵阵扑鼻。 二楼临窗的位置,可以看到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细雨过后,大家又开始了忙碌的生活,街上也热闹了起来,冲淡了离别的哀愁。 梓瞳看着面前那方小小的印章,王公子手持香茗,俊朗的侧脸饶有兴致的看着楼下千姿百态的人。那是一方小巧轻便的私印,以白玉雕刻,细腻的九龙盘纹栩栩如生,似是要从石头上腾空而起,明黄的缨络系在章顶的龙口之中。 最为让梓瞳震惊的还是印上刻着的四个篆字:弘化御宝。任谁拿着这方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私印,也可看出它主人九五之尊的身份。慌忙的放下私印,梓瞳一张俏脸业已苍白,眉宇间的慌乱让她手足无措,急忙起身欲拜,却被一只大手托住,怎么也蹲不下去。 “行了,那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朕这次是微服出巡,不宜声张。”萧煜剑眉轻皱,果然不出所料,身份已经坦白,就无法回到那些无拘无束的日子。待梓瞳坐好,心中的慌乱仍未定下,垂着头不敢看对方,一旁的秋裳更是被吓的说不出话,冷汗沁满额头。“不知皇上...”梓瞳试着开口,却又觉得失了礼节,急忙改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朕方才的话,并非戏言。”萧煜见梓瞳那慌里慌张的样子开口接过她的话道,“你可愿随朕进宫?” 这一句话将梓瞳问了个大睁眼,进宫?为什么要进宫?以什么身份进宫?以后还能不能出来?一连串的疑问在脑中盘旋,让她本就混乱的思绪变得更加繁杂起来。 “民女...”梓瞳迟疑开口,却发现失了礼节“启禀皇上...”刚一开口,只听一个无奈的声音飘来道:“都说了是微服出巡,难道你非要闹的天下皆知不可?”苦笑道,“行了,你还称呼我典骁就可以,赦你无罪。” 典骁?对啊,自己怎么这么大意,很多时候都能看出来他不是普通人。从一开始的一掷千金再到对官饷的熟悉,从穿着打扮再到举手投足间的高贵,从博古通今的渊博再到对天下大势的分析。这种种的迹象,已经在明显不过了。况且他自称姓王,名典骁,王加一点为玉,骁与萧同音,反过来不正是萧煜! 暗自责怪自己大意的同时,梓瞳略顿了顿,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道:“王公子,请恕民女无法接受您的好意,不能随您回...府。”略顿了顿,梓瞳还是开口说道,回绝了萧煜的好意。有点出乎意料,萧煜放下手中香茗,双眼轻眯看向眼前的女子。要知道能够入宫是天下间多少女子的梦想,入宫就代表着锦衣玉食,入宫就代表着鸡犬升天,入宫就代表着荣华富贵甚至有可能成为天下女子中的第一人。而眼前这个穿着简朴的女子却一口回绝了自己,着实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萧煜起身负手凭窗而立,片刻后微笑道:“顾小姐也不必如此快就给我答复。要知道,我今日之言听上去甚为突兀,实则却经过了深思熟虑。”目露精光续道,“令尊顾氏兄弟当年为何隐居到此,小姐不会不知吧。” 这一句话如同戳到了梓瞳的穴位一般,让她瞬间脸色苍白,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身着粗衣麻布的帝王,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一旁的秋裳不知这其中缘由,急忙将自家小姐扶稳。 对,梓瞳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彼时顾家还是国之栋梁,风光无限。先帝赐婚当朝长公主,先帝唯一的妹妹于顾松,并亲自主持婚礼,一时顾家满门风头无两。 说起来这也是顾氏一族的辛秘,当年的顾家虽然因大婚名噪一时,在外人看去乃是公主下嫁,光耀门楣,可究竟内里是如何,只有自己知道。据父亲所说,长公主虽贵为公主,可自小娇生惯养,为人骄纵跋扈,气度狭小,全无半点胸襟可言。与顾松成亲后百般刁难,更是用公主的身份对顾家大小压迫欺凌,碍于皇家身份,顾氏一门对其敢怒而不敢言。巨大的压力之下,迫使顾松在灭卫国时与卫国皇室遗女相爱,并将其带了回来,养在府外,以聊表慰藉。 可好景不长,不过两年的光景,便被公主发现,顾松百般求饶,并发誓不与卫女来往,以求公主饶他顾氏一门性命。公主为了敷衍顾松,口头应下背后却趁外出游玩之际,下药迷倒顾氏满门,将一家老小尽数绑了起来,佯装遭了山匪流寇。另一边则趁顾松救人之际,派人前去将那卫女赶尽杀绝。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待顾柏醒来后,发现顾松紧紧搂着那卫女,一脸慌乱,公主倒在一旁再未苏醒。 自那以后,顾家暗中买通太医,以公主突发疾病之名上报先帝。饶是如此,先帝仍是大怒,收缴了顾氏兄弟的兵权。可念在曾经的汗马功劳,将二人封为侯爵,迁至江南,如无旨意,不得回京。这也是为何顾梓瞳年届十七,却未如其他官家女子一般入宫选秀。 一阵清朗的声音将梓瞳从回忆中拉了出来。抬头,萧煜双手撑桌俯身饶有兴味的看着自己,薄薄的嘴唇如魔音般说道:“不知顾侯可否见见当年的冯太医?据朕所知,他们可是老相识。况且今日来边关作乱,朕正愁无骁兵勇将,恰巧虎骑营招了秦兄这般心怀家国之人,当真是再好不过了。”略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道:“对了,你也不想顾侯知道自己的女儿为了补贴家用,这个年纪了还在歌舞坊卖艺吧?” 梓瞳闻言,睁大的双眸中先是充满了惊奇而后被恐惧代替。原来知道这段辛秘并了解其中内幕的并不至她们顾氏一族,还有这个年轻的帝王。更甚者,他居然恩将仇报,不思自己救他主仆二人于危难,反而用家人与师兄性命胁迫自己。如此行为,当真令人不齿!可不齿又如何?他是帝王,天生的帝王,生来就高高在上,如神一般俯视着他的子民,主宰者律国千万人的生命。与他相比,自己不过细小如一颗尘埃。 “不必惊讶。”萧煜起身落座,“此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被知情人隐瞒了下去,便成了秘密而已。” 这句话让梓瞳柳眉轻皱,如果先帝当年得知真相而不说,那是为何?难道是故意放他们一家一条生路?若是当真如此也说不通,先帝应当是最为了解公主性格之人,公主飞扬跋扈、骄纵野蛮因妒陷害夫家,此事一经传出,皇家颜面尽失。,难道不该趁势灭了顾氏一族,以保全皇家颜面?即便是先帝当真念在当年顾氏协助一统天下之义,如何因为“照料公主不周”这样的罪名将国之栋梁明升暗贬,岂非寒了一众臣子的心?先帝乃是明君,断不会在天下未稳之际做出这样的举动。 思来想去,梓瞳仍是为解其中深意。偷眼看着气定神闲的萧煜,无论如何,她想明白了一点:面前这个男人,必会以此要挟她,这次入宫,怕是躲不掉了。 “你不必害怕。”萧煜看到梓瞳沉默不语,好整以暇的说道:“我让你进宫并非因渔色所诱,而是想让你进宫协助我。若是你能听我的话,按照我所说的去做。我不仅可以够保证你顾氏一门能够安享无忧,亦可保证秦兄能够一展心中宏图。如计划顺利完成,待事成之后,放你清白还家。”看到顾梓瞳仍是一脸狐疑之色,“如果你不信任朕,朕可今日在此立下字据为证,他日朕若有食言,你大可将这字据公诸于众。” 自古言圣命不可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况且自家还有把柄落入对方手中,只要掀开此事,必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就算无此事,皇帝看上的东西,何曾有得不到的道理?若是自己过于任性将对方逼急,触犯天威,性命难保。还不如先行入宫,一来可以保护家人,二来可以稳住对方,见机行事。如果不幸落入宫中无法脱困,好歹家人可以性命无虞,再不终日遭人冷眼,师兄也可实现多年的愿望...要是凭借自己一身可换来如此多的好处,也算是值得。 正在思忖之际,衣袖被轻轻的拽了拽,对上秋裳那担忧的目光,梓瞳报以一个安慰的微笑。难为她在此情况下,还能笑着安慰别人,仿佛被迫入宫的并不是自己一样。 “顾姑娘是聪明人。”萧煜习惯性的扬扬眉毛,看着面前的女子,仿佛已经看到了她身着宫装一般,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明白这其中,孰轻孰重。明日我才启程,姑娘还有一晚时间可以考虑,希望明日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言罢起身整了整衣摆,唤来小二结了账,转身对梓瞳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再不回去,顾先生怕是要着急了。”笑容灿烂,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 ------------ 第十章 起驾回宫 更新时间:2013-08-26 “爹爹,恕女儿不孝。” 万籁俱寂之时,狭小的房间之内,年轻的女子跪在父亲面前。 听着女儿刚才的诉说,顾柏似乎在这短短的一夜之中苍老了数十年,背影中显现出无限的凄凉和苍老。他还能说什么呢?女儿都已经将这其中的利害分析的十分清楚了,现在做出这个决定,想必已经是深思熟虑之后。可他懊悔、他心疼、他不舍,他懊悔当年的选择,让女儿承担今日的苦果;他心疼自己的女儿,本应平静的一生却要担负起家族的重担;他不舍自己的女儿,要为上一代的事情负责从而步入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可想想,这一切似乎都已经早在十多年前的那个破庙的夜晚被书写好了。千言万语,终是凝成一句:“无论何时,切记,保护好自己!” 父亲的殷殷嘱托,让梓瞳潸然泪下,哽咽道:“今后女儿再不能在父亲与伯父膝下尽孝,只盼父亲与伯父能够好生照料自己。待得女儿助皇上完成大业后,定会回乡尽孝。”随后,又是深深一拜。 顾柏双手将女儿托起,看着女儿满脸的泪痕泪痕,伸出手去为她轻轻拭过,正色说道:“此番进宫,有三点你需牢牢记于心间,他日危急关头或可保你一命!第一,宫中人心险恶,杀人不见血。你生性善良,切记不可相信任何人,逢人需留三分,即便是枕边之人,亦是此理;第二,后宫之中,名媛佳丽,其中不乏才情俱佳之人。凡事切莫强出头,锋芒毕露之人必遭人妒,凡事三思后行,察言观色谨言慎行;第三...”说到此处,顾柏略顿了顿,心中不由的想起当年破庙之中那个乞丐所言,莫非当真天命如此,女儿必会卷入这二龙相争之中?现在只盼昭儿能够秉承赤子之心,让过去的过去,或可免去一劫。 见父亲停下皱眉深思,梓瞳抬起满是泪光的双眼问道:“第三是?”,“第三,要想方设法获得皇上的宠爱!”此言一出,梓瞳不由得心中一震,“所谓知女莫若父,这些年来,你对昭儿的情谊,为父全都看在眼里。虽然皇上如你方才所说,对你做出了承诺,答应保你清白之身,待事成之后放你出宫。可你要知道,这天下始终是皇上的天下,这后宫始终是皇上的后宫。这天下多少人的性命,只在他一句话中。只有得到皇上真正的宠爱,你才能在风云诡谲的后宫中保住一条性命。保住了性命,才能谈到平安出宫,才能谈到以后。”说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女儿道:“只有活着,你才能见到父亲和伯父,才能昭儿。你是个聪明孩子,这一点,我相信你能想得通。” 梓瞳刚要出言反驳,一阵敲门声将她即将出口的话挡了回去,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极为突兀诡异。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移步款款至门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见来人,顾柏急忙反应过来,一拉呆立在身旁的女儿,父女二人齐齐行礼。不过四个人,便显出屋中的狭小。待关好门,萧煜笑道:“顾侯免礼。”上前亲自虚扶二人,眼光在梓瞳满是泪痕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转而对顾柏道:“顾侯在外多年辛苦。” 顾柏见萧煜亲自询问,急忙抱拳道:“臣乃戴罪之身,不敢言苦,幸得先帝与皇上不杀之恩,臣感激涕零。” 萧煜听闻,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道:“想必顾小姐已与顾侯说明了朕今夜前来之意,不知顾侯意下如何?”顾柏与女儿对视一眼,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抱拳一礼,头却埋得更深道:“小女能得到皇上的青睐,乃是我顾氏一门三生修来的福气。小女蒲柳之姿,山野之态,还请皇上今后多加教诲。” “顾侯多虑了。”萧煜看着一旁的梓瞳笑道,“顾小姐冰雪聪明,兰心蕙质,相信日后必能与朕琴瑟和谐。”略顿了顿,自袖间拿出一张纸递给顾柏道:“这是朕的一点诚意,还请顾侯笑纳。” 迎着微弱的烛光,父女二人展开纸张细细品读。上面英挺飞扬的写到:朕特邀顾氏梓瞳入宫协助,以成大事。今承诺三件事,第一,顾氏一门之密,在朕有生之年,必不深究。第二,虎骑营秦昭,胸怀大志,朕必助其一展胸中抱负。第三,朕承诺入宫后必保顾梓瞳清白之身,待得他日事成,必使其完璧回乡,侍奉父伯。以上之事,如有食言,定遭天下之人唾弃,靖乾帝萧煜亲笔于弘化十五年四月初三。落款之下,鲜红的私印分外耀眼,未干的墨迹仍有些许湿润,一看便是方才所书。 “臣惶恐!”顾柏将纸张细细叠好双手上捧跪地,“小女能入宫协助皇上乃是天大的荣宠,如何敢以此书要挟皇上!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萧煜并未接下纸张,反而看着一旁的顾梓瞳,不疾不徐的说道:“朕乃一国之君,所谓君无戏言,这不过是朕对顾小姐做出的承诺。”伸手将纸张自顾柏手中拿过,转而递到梓瞳面前,明亮而深邃的眸子仿佛看着一只猎物一般看着面前的女子道:“况且若是没有这一纸诚意,顾小姐又如何能够尽心竭力的相助于朕?” 梓瞳看着面前的纸张,深知这也许是日后能否从那红墙绿瓦之中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如今仅在自己一念之间。可父亲方才的嘱托,在她脑海之中不断回响,让她伸到半空中的手略微迟疑了片刻,随后还是接下了这张纸,谨慎的放于怀中。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俊美的男人,一字一句笃定道:“我顾梓瞳在此立誓,今后必以当今圣上马首是瞻,言听计从,如有半点反悔之心,天人共弃!”说完,深深一拜。 至此,萧煜才知道自己真正的收复了顾梓瞳,满意的点点头道:“那么朕就期待与顾小姐的联手了。”微顿复道,“明日朕便启程回京,入宫之时会对外宣称朕与顾小姐一见钟情,特召入后宫。只是...”萧煜眉头皱了皱道,“只是小姐这名字,太过引人注目,尤其是在后宫之中,不知小姐可否换个名字入宫?比如,流盼二字可好?而且小姐的家世需要隐去,一来对计划无利,二来怕有心之人借助小姐将当年之事挖出。” 饱含深意的目光让顾梓瞳垂下双眸道:“谨遵皇上旨意!”萧煜得意的笑了笑道:“那便如此,便唤作流盼,正巧与那颇为有名气的舞姬同名,便将她的身世稍加改动,为我们所用。”随后,又交代了一些细节,萧煜才心满意足的离去。待得萧煜离去,顾梓瞳与父亲又叙了些话,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才回到自己房中。 毕竟,太阳再升起时,自己就不再是顾梓瞳,而真正是秦淮舞姬顾流盼了! 翌日,顾梓瞳早早的起床梳妆,赶在天还没彻底亮起时,赶往秦淮河畔,与萧煜一同等待浩荡的御驾。拜别了父亲之后,她与秋裳迈出了府门。再回首看去,一夜之间,父亲似乎白了两鬓。 萧煜早早的便等在秦淮河边,依旧一袭青衫,迎风而立。灿烂的晨曦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当真是公子如玉。可此时的顾梓瞳却没有半点欣赏之情,更多的是初次离开家的忧愁与对未知前途的恐慌。缓缓走至萧煜身旁,二人就这样静默并肩而立。 不多时,一阵达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可闻,踏着朝阳,越走越近。 当梓瞳能够看清的时候,只见对面领头之人一袭白衣,飒飒而来正是消失了几日的君牧言。他身后跟着一队身着侍卫装束的人,约莫有五六十人,手持明黄华盖,抬着明黄御辇,浩浩荡荡而来。 待到二人面前,君牧言挥手止住身后队伍,翻身下马,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将领,身着铠甲,看不清样貌。二人快步走上前来,至萧煜面前,双拳一抱,跪地行礼。身后众侍卫见状,也齐齐下跪。 这一日秦淮河的早上,在山呼万岁之中苏醒过来。 “行了,起来吧。”萧煜免了众人的礼节,举止间的气势让梓瞳略有些心惊,果然是一国之君。 一阵锁甲之声,那将领走上前来跪地道:“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爱卿快快请起!”往日的萧煜总给梓瞳一种盛气凌人之感,却没想到他也有如此热情的一面。“爱卿此番前来当真是辛苦了,待朕回京之后必有重赏!”那人倔强道:“此次皇上离京,乃是龙骑营守卫不当,致使皇上被困在此。微臣身为龙骑军统领,自然该承担所有罪责,还请皇上责罚!” “爱卿何罪之有?”这回,萧煜竟亲手上前搀扶那人道:“都说将门虎子,爱卿乃是太师义子,忠勇之心可昭日月。朕怎可责罚于爱卿?莫要再自责下去,快快请起!”萧煜身为一国之君,已将态度放低至此,可那人并未顺势起身却道:“临行前义父已吩咐微臣,皇上宅心仁厚,必不会为难微臣。可军令如山,纲纪不可乱,是以义父罚微臣五十军棍,以儆效尤。” 萧煜闻言,面上神色略一僵,转瞬即逝笑道:“既然罚也罚过了,此事就莫要再提,朕有些乏了,先行起驾回宫吧。”言罢,一览梓瞳肩膀,二人并肩走上御辇。 方一入辇,梓瞳便觉得一阵寒意扑面而来。再看去,萧煜哪还有刚才那般和颜悦色,只听他冷冷吩咐道:“朕要你入宫,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给朕把后宫搅乱!越乱越好!” ------------ 第二卷 宫闱 ------------ 第十一章 艰难入宫 更新时间:2013-08-27 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诗经?小旻》 律国国都,广鸣城。 巍峨的皇宫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金碧辉煌,矗立高耸。自宫门之外,宽敞严整的正阳大街之上早早就以净水洒扫,清尘铺路。遥遥之处便传来响鞭开路之声,庞大的仪仗随之自正门入宫,浩浩荡荡。 含元殿前广场,赵太后与董太师早已率众人盛装恭候。御辇缓缓而停,流盼暗自握紧了衣袖下的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根据太监的禀报,她知道如今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仅与自己一帘之隔。一旁的萧煜略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紧张的流盼,起身下辇之时拍了拍她冰凉的双手。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刚一下辇,萧煜一整衣袍,向当前的一个华服女人躬身请安。随着他起身而来的山呼万岁之声携排山倒海之势迎面扑来,响彻广场上。跪在地上的流盼被皇家威仪所摄,手脚更加冰凉,恭谨垂头,生怕犯了半点差错。 “皇儿一路劳顿,如今能平安归来,当真是我律国之福。”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入流盼之耳,让她在温暖的初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虽说是个女声,却少了女子的柔美婉转,多了一丝坚毅果决,不愧是执掌朝政多年,将律国逐渐带入辉煌的太后。 在这如山的气势之下,萧煜浑然未觉,微笑着免了众人礼节,上前抱拳道:“前朝后宫之事有母后与太师照料,这才是律国之福,儿子之幸。” “听闻皇儿此次微服出巡收获颇丰,还不与母后引见一下么?”此言一出,流盼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终于还是拐到这件事上来了。看来太后早已知晓此事,并且有备而来。片刻寂静之后,萧煜的声音传到自己耳中,“母后说笑了,说不上是收获颇丰。可朕结识了一位红颜知己倒是确有其事。”随后,流盼只觉得一直温暖的大手将自己从后面推上前来,“这位流盼姑娘性情品貌俱佳,与朕颇为投缘,朕便把她带了回来。” “抬起头来。”不容抗拒的命令让流盼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也看清了面前的这个女人。她看上去年近五旬,因保养得宜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多岁的样子,双眉微扬,杏眼圆睁,高挺的鼻梁透出一股英武之气,可整个人看上去却又不失女子的柔媚。身着玄色百鸟朝凤广袖宫装,头上的金凤步摇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轻轻扇动的翅膀如振翅欲飞。看着对方如利剑般的目光在自己周身逡巡片刻,流盼隐隐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周身微有些凉意。 “皇帝一路劳累,先回宫休息吧。”赵太后将目光从流盼身上收回,转头对萧煜道。平淡的声音中听不出半点波澜,让流盼的心更加七上八下。 果不其然,流盼刚刚落脚修整片刻,便有太监前来通报,太后有请。 慈宁宫内,庄严华贵,袭人的檀香香味缭绕,让流盼一直高悬的心微微平静了些许。待得她入内,偷眼扫了一圈,萧煜已换了一身月白龙纹常服坐于太后身边。下首处,一位年逾五旬的老者静坐,衣着华贵,身材魁梧,两鬓略有些斑白。一张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双眸深不见底,颌下的几缕胡须被修剪的整整齐齐,一看便是严肃十分之人。老者对过,一个身着明黄华服的女子端坐,从发髻之上的凤簪和衣摆上凤纹来看,此人便是当今皇后。这皇后比萧煜年纪略大些,长得倒是温婉恬静,一脸贤淑,高雅的仪态和端庄的举止让人凭空生出一股敬意。 “民女顾流盼参见皇上、太后。”匆匆看了一遍,流盼略稳了稳心神,仔细小心的行着礼节。虽对宫中礼仪不甚了解,想必也不会出了打错,垂着头等待面前律国最为高贵的几人宣判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皇儿的‘红颜知己’还真是与众不同。”沉默片刻,赵太后首先开口道。萧煜深恐太后发难,微笑接过话道:“朕与流盼相识于微,这几日出巡,也多亏流盼姑娘照料起居。只是未曾先禀报母后,是儿子的不对,还请母后恕罪。”略带歉意的笑容和高傲的语气让人无法拒绝。 “这恕罪不恕罪的,倒是无妨。”赵太后抬起目光在流盼脸上扫了一圈笑道,“只是皇帝在做事之前未免欠了些考虑,不仅在选秀前夕私自微服出巡,让哀家担心。现在还将这样的女子领回宫来,真是有失体统!”语气逐渐冷了下来。流盼没想到太后竟会如此当众训斥皇帝,吓得急忙跪了下来。 偌大的慈宁宫寂静无声,鸦雀无声。 “皇上乃一国之君,做事之前必定是考虑的极为仔细。母后不如听皇上细细道来,何苦在外人面前发这么大的火气,若是气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见场中气氛尴尬,皇后急忙出言打圆场。却不料被赵太后斜睨了一眼道:“清儿,一有事你就护着他,何时是个头?再说在场的哪有外人?董太师岂能算是外人?”转而道,“现在这慈宁宫中外人没有,下人倒是不少。”语中讽刺之意不言而喻,让跪在地上的顾流盼脊背一僵。 “皇后,你别说了!”萧煜闻言,轻挑的眉毛皱在一起,如星双眸中闪烁着不满道:“关于选秀一事,并非朕有意出逃。之前朕便说过如今天下未稳,无心选秀,可母后非要一意孤行,将朕还当成小孩子一般,朕只得外出体察民情。”略顿了顿复道,“流盼虽然出身于秦淮河畔,可性情淡雅出众,为人高洁有利,断不似母后所想那般。况且流盼与朕性情相投,陪在朕身边亦可宽慰朕心。” 太后闻言,不气反笑道:“皇帝真是长大了,敢顶撞哀家了!性情相投是么?哀家给你选的名门闺秀你看不上,偏偏看上这么一个烟花女子,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在?!”带着护甲的手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盏发出清脆的响声。 皇后见太后动了真气,生怕这母子二人越吵越烈,急忙陪笑道:“太后千万莫气,皇上不是那个意思。”想了想续道,“既然皇上执意让她留在宫中。依臣妾看,不如让顾姑娘明日去内侍局登记,在含元殿做个宫女每日伺候着皇上便是。不知太后与皇上意下如何?”本是为这母子二人找个台阶下,太后也明白皇后的心意,只是她这般护着皇上,他几时才能长大。看着侄女护夫心切,太后心中软了许多,毕竟皇上是一国之君,如此驳了他的面子也不好。 太后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正欲开口,只听萧煜冷声对皇后道:“宫女?朕身为一国之君,会让自己的女人去做宫女么!皇后把朕当成无情无义的负心汉了么!”众人闻言,皆满目震惊的看着萧煜,连跪在地上的顾流盼也一时间忘了礼节,睁大眼睛看着这个男人。皇后闻言,见萧煜完全无视自己的一片苦心,不仅将自己的缓兵之计打散,还要火上浇油,再不知怎么接话,只得闭口讷讷不言。 眼见着情势愈趋白热化,一直沉默不语的董太师突然道:“皇上,此事不妥。”萧煜回头看去,点头冷笑道:“不知太师有何见教?”明眼人此时都瞧得出来萧煜气极,可董太师仍然起身上前道:“皇上年轻气盛,为女色所迷惑。可老臣受先帝托孤,有责任劝诫皇上。此女出身卑贱,来路不明,定不可入宫玷污皇室血统。若皇上执意而为,只怕会引得群臣不稳,以至于朝纲动荡。”深邃的双眸突然抬起,眼中的威压直射向萧煜,严肃道:“还请皇上三思!” 萧煜看着周围众人,冷冷一笑,将手中茶盏啪的一声放在桌上。起身上前一把将流盼从地上捞起道:“这次朕无法再听从母后所言,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朕也要将流盼留在身边,还请母后恕罪!”赵太后眼见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完全不顾帝王尊严与自己吵得面红耳赤。 这一切让赵太后不禁愣了神。 “既然皇帝执意如此,哀家也不再阻拦。”再抬头时,赵太后已将目光投向了萧煜手中的流盼,高高在上的压迫感让她本能往萧煜的方向靠了靠。“只是你出身烟花,若是想要进宫须得学习宫中礼仪规矩。待得你学好宫规之后,再赏赐封号。” 萧煜见太后已经让步,自己也不好再不依不饶,一抱拳道:“儿子在此谢过母后恩典,待儿子得了功夫,会亲自帮助流盼学习宫中规矩,以不负母后期望。”抬头见太后十分疲惫,以手支额。萧煜略顿了顿,恭声道:“母后乏了,儿子就先行告退。”言罢,拉起流盼,转身离去。 事已至此,太后再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为了不让这个突然出现的烟花女子破坏自己的计划,情急之下想出了这么一个方法先将此事拖延,待日后再想办法。 ------------ 第十二章 暗中下令 更新时间:2013-08-27 暑期已至,酷热难耐。 热气一早便从地缝之内蒸腾升起,散布在皇城的每一个角落。树上的蝉鸣阵阵,让人心中烦躁不已。 流盼进宫已一月有余,目前暂住在储秀宫,待有了正式封号再迁往别处。储秀宫地处偏僻,流盼过得逍遥,每日除了学习礼仪之外无人前来,倒也清静。而且自那日太后召见之后,她也再没见过萧煜,一直吊着的心放下了不少。 “热死了热死了。”礼部的女官一走,流盼便瘫在一旁的躺椅上,将手中的帕子往脸上一蒙,想要隔绝开热气。“这宫里的礼仪怎么这么多!秋裳,快给我端杯水来!”流盼嘟囔着嘴用抱怨的语气吩咐秋裳。 恍惚之间,流盼只觉得一阵阵茗香扑鼻。经过一天的训练,又累又渴,她伸出手,果然有一个杯子递了过来。“怎么这么慢?”流盼摘下脸上的绢帕,边抱怨边夺过杯子,一股脑的倒入口中。凉茶入口,身体里的暑气澄时褪去了一大半,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此时的她才闻到一股浓郁的龙涎香,急忙转过头去。果真,一张俊脸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在夕阳的余晖之下,光芒更胜。 “你这日子倒是逍遥。”萧煜身着一身水蓝色长袍,金线绣制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流盼见萧煜突然消无声息的站在自己身边,差点将刚才咽下的茶水喷了出来。 “民女...”流盼闻言急忙下跪行礼,可想到自己已经入宫,又觉得民女的称呼有些不妥,急忙改口道:“臣妾...”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妥,自己还没有封位分,哪里称的臣妾。这真是越慌越乱,越乱越慌。“行了。”萧煜斜睨了她一眼道,“起来吧。”说着,大步走入内殿。 储秀宫乃是秀女所居之地,与宫中其他宫殿相较便简朴了不少。萧煜虽是这皇城之主,却还未曾来过这储秀宫。入内,负手扫视了一圈道:“这些日子朕朝政繁忙,没来看你,可还住的习惯?”回首,俊俏的脸上绽开了一,语气中满是关爱,让流盼愣在原地。 萧煜见其呆若木鸡,上前轻抚了抚她的脸颊。亲昵的动作让流盼本能的向后闪躲,可手却在衣袖下被萧煜牢牢捏住,动弹不得。他该不会是想违背誓言吧,流盼暗中想到,皱眉看着眼前这个月余未见却性情大变的人,另一只手紧了紧怀中的那纸誓约,狐疑而充满警惕的看着萧煜。随后,流盼只觉得肩上一紧被带着向前,急忙想要挣脱。随后传来一阵疼痛,自己几乎是被萧煜搬着走向了主位。紧接着,萧煜又把浑身僵硬的她生生拉到自己怀中。 “好像沉了些。”当着这么多人与一个陌生男子如此亲密,让流盼极为不自在。可萧煜在暗中使力,将她硬压在自己怀中,让她如木偶般僵硬的坐在那,一动也不敢动。“回皇上的话...”话音一出口,流盼似解了咒语一般,身躯再不似那般僵硬道:“宫中锦衣玉食,况且民女深受皇后娘娘照拂,各式器物一应俱全,谢皇上关心。” 面前的这个男子,口中柔情蜜意,面上无限宠溺,在众宫女太监看来一定认为皇上对自己颇为宠爱吧。想到此处,流盼心中不由得冷笑。因为只有她现在的距离,才能看到这个男人眼中的冰冷,虽然诸多亲密之举,可眼中却没有半点感情。既然是假意逢迎,那自己便配合一些又有何妨,若说起来逢场作戏,自己也算是轻车熟路。 流盼的反应,让萧煜不由得扬了扬眉毛,爽朗一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这么多日没见,朕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声音一转,对堂下垂首而立的太监道:“传朕旨意,今日就歇在储秀宫了!”这一句话,让流盼刚刚放松的脊背又僵硬了起来,心思飞快转动起来,想着该如何推辞,还没等她想出办法,一个尖细的声音将她解救了出来。“启禀皇上,太后有旨,顾姑娘未曾册封之前不得侍寝,还请皇上移驾。” 那太监就这样慢慢悠悠的跪在了当地,紧跟着,身后的一众小太监也跪了下来。萧煜的眉头皱了起来,满眼皆是扫兴之色,不满的瞪了地下众人一眼,扫兴至极道:“你们掖庭司近些年是愈发的大胆了,不仅要管朕夜宿何处,还拿太后来压朕!”,“还请皇上三思,莫要为难奴才。”听得皇上火气渐起,这些太监却仍然不紧不慢的说道,似是皇上一定会妥协一般。 果不其然,萧煜略顿了顿,皱眉道:“行了,朕知道了,你们都在门外候着吧,朕与流盼单独说两句话。”,“不知皇上今夜要去哪位娘娘的宫中?奴才先行派人通知,准备接驾。”那太监听到皇上妥协,心中暗念道:小皇帝到底还是听太后的,幸好自己认清了主子。“行了,良嫔吧!”不耐烦的声音传来,隐隐压着些许怒气。那太监也是个识趣之人,生怕捻了虎须,急忙起身对宫中下人示意,在门外等候。 待到众人一出门,流盼急忙从萧煜的怀中跳了出来,垂头站在一旁。后者也一收脸上的柔情蜜意,好整以暇的起身整了整被流盼坐乱的衣摆,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不知皇上有何吩咐?”自那日入宫再到今日,流盼隐隐明白了,为什么在御辇之上,萧煜会命令自己入宫后将后宫弄乱。 月余的宫廷生活,流盼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入宫的初衷。每逢闲暇之时便会有意无意的与宫中太监宫女闲聊,以摸清宫中形式。综合各方信息之后,她对如今的后宫甚至前朝,略有些了解。 如今律国虽仍奉萧氏为皇,可无论前朝还是后宫,大权掌握在两个人的手中。一是先帝继后,如今的太后赵氏;另一位是当朝太师,手握兵权的董敬。当今皇帝萧煜,现年二十三岁。天佑二十年生,算是先帝的老来子。方一出生,皇后便难产而亡。先帝悲痛,将对皇后所有的感情全都转移到了刚出生的萧煜身上,将这个未及满月的婴儿封为太子。天佑二十五年,立赵德妃为继后,并命其教导萧煜。这赵氏早年伤了身子,一直未有子嗣,对萧煜视如己出,关爱备至。 天佑二十七年,先帝因常年征战积劳成疾,临终前特命皇后赵氏、太子少傅董敬辅佐幼帝。就这样,年仅七岁的萧煜登基为帝,改元弘化,尊赵皇后为太后,封董敬为太师。弘化八年,萧煜迎娶赵太后的侄女赵清为后,封董太师的独女董慕华为慕贵嫔,从而亲征。弘化十三年,华贵嫔于鸾鸣宫诞下皇长子,萧煜听从群臣建议,将慕贵嫔晋为慕妃,协理六宫。这一举措,让接连诞下两位公主的皇后也无话可说,渐渐隐于慕妃之后,不再过问六宫之事。至此,后宫中皆以慕妃马首是瞻。 慕妃自小娇生惯养,堪比天之骄女。为人飞扬跋扈,奢侈华贵。仗着诞下皇子而做事嚣张,掌管六宫之后更是独断专权。虽有太后、皇后,可此二人一个分身无术,一个无心俗事,因此在无人能将慕妃治住。萧煜虽厌恶其奢靡骄纵,可在太师的面子下也就听之任之,极少过问。 想起这些,流盼突然有些可怜这个年轻的帝王。 从种种事情上来看,这个男子虽然贵为天子,却备受太后与太师压迫,无法一展抱负。从这点不难看出,为何他会与师兄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再从后宫中来看,好好的一个宫廷,却被慕妃牢牢掌控,弄的奢靡成风,怪不得他不想再选秀女入宫。 正在流盼暗自盘算之时,萧煜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几日,想必宫中的情况你已有了大致了解。”萧煜缓缓道,“你刚刚入宫,许多人都还不认识你。你可以利用这点,帮朕摸清后宫之中多少人是慕妃的人。”命令的语气平稳而没有一丝感情。 弄清多少人是慕妃的人?对了,慕妃是董太师的独女,支持慕妃就说明支持太师。如此顺藤摸瓜,便可知前朝之中,董太师一党大致有哪些人。毕竟能将女儿送进宫的都是些达官显贵,在朝中位居要职,只要弄清了这些人,剩下的那些小虾米也不足为虑。 看流盼沉默不语,萧煜不禁将眼神转到她身上,以为她是在为如何接近后宫嫔妃而烦恼。毕竟她现在在宫中无名无份,即便是与嫔妃相交也师出无名,更别说打成一片了。略顿了顿,萧煜平静的补充道:“册封之事,朕会尽快想办法定下来。有了位分更加便于你行事,待得位分定了,你再见机行事。” 话音刚落,窗外便传来掖庭司总管那尖细的声音道:“皇上,时辰不早了,良嫔娘娘已梳洗完毕,随时准备接驾。”萧煜看了窗外一眼道:“把衣服弄乱。” 没来由的一句话让流盼有些摸不着头脑,萧煜眉头微挑玩味道:“难道要朕亲自动手?”略带几分不明意味的话让流盼本能的选择了遵从他的命令,随后见他满意的看了看自己,大步走到门口。开门时,已还上了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果然,自己这样的形象,引的候在门外的掖庭司总管用暧昧的眼光打量着自己。 ------------ 第十三章 初见慕妃 更新时间:2013-08-28 经过几日的训练,流盼将宫中的礼仪已经学的差不多。对于舞技出众的她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跪坐时需直腰立背,双手交叠置于膝。下颌略收目光与桌案外沿平齐,以恭敬谦卑之意。饮酒之时,以食指及拇指捻杯...”没完没了的说教让流盼有些昏昏欲睡。这偌大的宫中,连饮一杯酒都这么麻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流盼无奈的想到。 就在她厌烦之时,一个从未见过的宫女进入储秀宫,虽身着宫女服饰可其布料与花纹皆显示出她与众不同的地位。自年纪来看来已届四旬,严整的发髻和端正的举止,显得精明干练。流盼只见她快步走上前来,因流盼的身份而未行宫中大礼,只是略一低头道:“奴才是坤宁宫的执霜,奉皇后之命前来请姑娘过御花园一叙。” 皇后?太后自那日起便对自己的“出身”鄙夷,厌恶之情尽显,想来定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看。可皇后是什么态度?流盼细细回想那日,记得皇后一脸贤淑端庄。偶尔说了两次话,也是出言调节皇上与太后间的矛盾,看不出对自己的喜恶,今日她叫自己前去是为了什么?心中疑团重重,流盼仍是屈膝一礼道:“有劳姑姑前来同传,流盼谢过姑姑。”执霜见流盼虽是皇上亲自带回来的,却并未恃宠而骄,举止有礼、谦虚有度,比起麟趾宫的那位真是好了很多。略一点头,含笑道:“此乃奴婢分内之事,还请姑娘稍作收拾便随奴婢前去。” 御花园中,香风习习,正值花期。空气中弥漫着蔷薇的香气,偌大的湖中波光粼粼,泛起细碎的光芒。一架回廊自岸边蜿蜒曲折,伸向湖中。两边有着片片荷叶交错相叠,朵朵荷花布于其上。回廊尽头,一个身着黄色凤纹服饰的女子正倚在栏前,喂着湖中的鱼儿,金色的凤簪在湖光的映射下,更加熠熠生辉。 流盼垂首上前,屈膝一礼恭谨道:“民女顾流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将手中的青花瓷罐递出,含笑免了流盼的礼节道:“流盼姑娘果然是冰雪聪明,几日便将宫中礼节学的甚为到位。来人,赐坐。”,“谢皇后娘娘。”流盼款款落座,恭谨谢礼,生怕有一丝出错。皇后仔细打量了面前的流盼,笑道:“那日在慈宁宫,让姑娘见笑了。”流盼闻言想起那日太后与皇上面红耳赤的情景,不敢多言。只听皇后复道:“之前与流盼姑娘仅有一面之缘,情急之下未曾看清,如今细看之下,姑娘长得确是万里挑一。性子也恬静淡雅, 温婉有礼,怪不得能被皇上不远万里带回宫中。” “民女承蒙皇上错爱,得以入宫,实乃三生有幸。日后在这宫中有何不到之处,还请皇后娘娘严加管教。”流盼字句斟酌,小心翼翼的说道。这皇后虽然是太后的侄女,如今又不问世事。可在慕妃如此跋扈与前朝太师一党的威压之下,仍能保住后位而不动摇,想来仅有太后撑腰还是不够的,其必有过人之处。想到此处,流盼更加小心翼翼,谨言慎行。 “错爱?呵,皇上岂会有错的时候。”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语气之中带着六分跋扈与三分慵懒以及一分不屑。竟敢抢在皇后面前说话,看来此人必是宫中的另一位奇女子了。流盼回首,不出她所料,一个衣着艳丽的女子正迤逦而行,向这边走来。这女子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长相虽不甚出奇,可两道眉毛飞扬入鬓,丹凤眼的眼角微微上扬,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只见那女子恍若未闻的绕过自己,走到皇后身边,不似一般宫中嫔妃那般行大礼。只不过略一点头,径自坐下娇声道:“臣妾见过皇后姐姐。妹妹今日正巧在园中游玩,远远的看到了姐姐在这坐着,便前来行礼,只怕莫要打扰了姐姐的清净才好。”声音百转千媚,隐隐之中却透着一股高傲之意,眼神若有似无的向流盼瞟去。流盼见状急忙起身,屈膝一礼道:“民女顾流盼参见慕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意料之外的,流盼并没有听到免礼的声音,反而听到那女子慵懒的说:“顾流盼?哦,你就是前些日子皇上从秦淮河边带回的那个舞姬,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语气之中无不强调了舞姬二字,让流盼略皱了皱眉头,顺从的将头抬了起来。“嗯,长相倒是难得的,怪不得皇上今日在慈宁宫还要闹着给你个位份,让太后头疼不已。本宫倒是一直想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皇上这样的孝子不惜顶撞太后。”此话一出,流盼才知道今早萧煜又去慈宁宫说了册封的事,想是与太后闹了些不愉快,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妹妹现下见了,不知有何指教?”看出了流盼的窘迫,皇后开口接过话道。“指教倒是谈不上。”慕妃摆弄着自己的双手,阳光之下涂满丹蔻的指甲鲜红欲滴。“只是不知姐姐何时对舞技感兴趣了?想来流盼姑娘誉满秦淮,必定能为姐姐一释心中疑惑。” 这慕妃张口舞姬闭口舞姬,言语之中满是不屑。起初流盼还有些不自在,可到了后来,心下也释然了不少。自己仍获“圣宠”,她就这样毫不掩饰的将自己内心的厌恶表露出来,想来也无甚城府。 皇后闻言笑道:“流盼姑娘刚刚入宫,深受皇上重视。妹妹整日忙着六宫事宜,也无暇顾及这些琐事,本宫今日将流盼姑娘叫过来,看看她在宫中住的可还习惯,还缺些什么不缺。” 慕妃掩口轻笑道:“果然还是皇后姐姐想得周到,怪不得皇上无论何时心里都装着您和两个小公主。不像妹妹,长相不出众,说话也不玲珑。整日忙着六宫的大小事宜,也顾不上学个曲跳个舞的取悦皇上。就连大皇子也是如此,整日只知跟着先生默默无闻的学习诗书,也不知道去他父皇面前背诵一番讨得欢心。待得妹妹有朝一日再不管这后宫中的事,自是要好好跟姐姐学学才是。”一番话下来,堪堪戳中皇后的痛处,只见她淡淡笑笑,便再不说话,端起茶盏细细品茗。 这一反应让慕妃不由得暗自高兴,嘴角挂上一抹得意的笑容。不过是一个区区舞姬而已,居然还妄想在我的地盘上分一杯羹?真是笑话!有皇后撑腰又如何?皇后也帮不了你!今日到要你看看清楚,谁才是这后宫之中真正主事之人,识相的最好知难而退,或许还可留你一命! 心中想着,慕妃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端盏起茶盏轻轻的吹了吹。品了半晌,佯装突然想道什么一般道:“瞧瞧本宫这脑子,还在为皇上安排避暑的事上,竟一时忘了免流盼姑娘的礼节!快快请起落座!”终于想起了自己还在行礼,流盼一直保持着半屈膝的姿势不动,身体已经酸麻不已,听了慕妃的话,终于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子,小脸略有些苍白道:“民女谢娘娘恩典。”说着移动了一下僵硬麻木的双腿想要坐下,没想到脚下一个趔趄,向前扑去,幸好及时扶住了石桌才不至于太过失礼。 “流盼姑娘何需行此大礼。”慕妃得意笑道,“这在宫中,一举一动定要小心,若是惊了这宫里的主子,只怕不仅仅是摔跤了。”流盼闻言,垂眸咬了咬下唇,恭谨道:“民女谢娘娘教诲。”随即扶着石桌坐下,暗自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 慕妃见她坐定,放下手中茶盏,盛气凌人的瞟了她一眼道:“不知流盼姑娘家中还有何人?令尊在何处高就?此次是只身一人上京?”终于还是问到这了,看来这慕妃也不算是太笨。稍给了些下马威之后,还知道打听自己的身世,看自己是否值得拉拢。流盼略想了想,按照自己与萧煜事先商议好的说道:“回慕妃娘娘的话,民女家中仅有伯父与父亲二人,家父早年入过军营,天下平定之后便卸甲归田。此次能够随皇上上京也事出突然,便只带了自有跟随民女长大的秋裳一人入宫。” 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慕妃暗自想到:本以为能引起如此轩然大波的是何方神圣,原来是个默默无名之辈。当年跟随先皇一起打天下的人中,有些本事的皆已封侯拜相,并未听说其中有人姓顾,看来不足为虑却也无甚用处。不过是仗着年轻貌美使了些狐媚子手段勾引了皇上,待得过几日皇上的新鲜劲过去想必再也不会记得此人。这样的女子在后宫之中数不胜数,既然皇后想要,给她便是。 一想到如此,慕妃便失了兴趣,又不咸不淡的关心了几句,便借口有事要忙回了麟趾宫。皇后被慕妃当着流盼扫了面子,也甚为不悦,强撑着随口问了几句,便也回了坤宁宫。恭送二人之后,流盼细细想了想方才二人的一举一动,突然笑了笑,只留下一旁的秋裳莫名其妙。 ------------ 第十四章 墨阳宓嫔 更新时间:2013-08-29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秦淮顾氏,性情端雅,品貌兼备,甚慰朕心。特封为正七品嫔位,赐号为宓,赐住墨阳宫。” 七月炙热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了一地。终于,流盼成为这偌大后宫中的一员。 “臣妾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卷明黄过后,露出了一个小太监的脸庞。他年纪不大,长得也算清秀,特别是是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甚为机灵。看他小小年纪,却身着墨绿色的宦官服饰,想必是有些有些能耐的。流盼起身结果那似有千斤重量的明黄卷轴,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就这样,没有大红的喜服喜堂,没有吹吹打打的花轿乐夫,没有长辈的祝福和朋友的陪伴,甚至连心上的良人都没有。单凭这一卷明黄,自己也算是为人妇了。心中虽然惆怅不已,面上对那小太监笑道:“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了。”说着自手上褪下一只镯子,萧煜自小在宫中长大,自然是懂得这些。是以在入宫之前让牧言为她备了些许珠宝,以作打点之用,便于行事。流盼将镯子交与那小太监微笑续道:“如此炎热的天气,这里有一点心意,还请公公收下喝杯茶降降暑。” 小太监到底是年轻,接过镯子,笑容灿烂道:“这是奴才分内的事,谢宓嫔娘娘的赏赐,小的祝娘娘步步高升。”略顿了顿,眼中闪出一丝狡黠道:“小的名叫禄喜,现领内侍司副总管一职。自入宫便跟在皇上身边,没少听皇上提起过您。”流盼闻言一笑,提起过自己?是提起让自己帮忙打探消息吧!眼前这小太监虽然自称是跟在皇上身边,可难保不是他人眼线。想了想,流盼笑道:“原来是喜公公,还请公公多多提点,嫔妾有礼了。”说完略一屈膝。 “好说好说,是娘娘多多提携奴才才是。”禄喜终日跟在皇上身边,每日有多少后宫中的女人想通过自己见皇上一面,这样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若是说起敷衍的本事,算是一流,否则皇上早就被那些如饥似渴的娘娘们生吞活剥了。 流盼闻言笑道:“嫔妾有一事想请教公公,不知这墨阳宫在宫中何处?宫里可还有什么人居住?”禄喜一甩拂尘笑道:“回宓嫔娘娘的话,这墨阳宫紧挨着御花园,原名雪阳宫。皆因先前住在此处墨妃娘娘擅于书画,笔走游龙,为天下一绝,这才改为‘墨阳’二字。宫里已住了一位薛美人和一位良嫔,薛美人是这回选秀新宫的娘娘,算起来与您当是一届。”良嫔?这名字有些耳熟。是了,那日皇上前来想要留宿,被掖庭司总管拦下之后好像就是去了良嫔那。 略顿了顿,流盼又问道:“不知皇上的养心殿在何处?”禄喜闻言,不由得看了这新晋的宓嫔一眼道:“娘娘放心,这墨阳宫乃是除坤宁宫和麟趾宫之外离养心殿最近的宫室,从皇上的安排就可看出皇上对娘娘的宠爱之情,奴才恭喜娘娘。”眼见这禄喜想到歪处,以为自己问养心殿的位置是为了方便争宠,想来并不知道自己与皇上真正是什么关系,多谈也无甚益处,便笑道:“谢喜公公指点。”,“娘娘没什么事吩咐,奴才就先行告退了,过些时候会派人前来把娘娘的东西搬往墨阳。”禄喜见状,略一低头道。 待得禄喜走后,秋裳又恢复了往日活泼的本性。她对自家小姐册封一事倒是不感兴趣,倒是为了能够搬离这偏僻的储秀宫而欢呼雀跃。看着秋裳没心没肺的样子,再想想日后可能面临的危机,流盼不由得苦笑道:“行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吧。” 不多时,主仆二人便站在了墨阳宫前。不愧是先帝宠妃的寝宫,流盼看着面前这座高大的宫殿默默的想到。宽敞的庭院,奢华而又高贵的摆设,跟储秀宫里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最让流盼喜欢的是院中那颗高大的古树,郁郁葱葱,为墨阳宫添了不少绿色,只是不知道这树是什么品种。 “奴婢参见宓嫔娘娘,娘娘万福。”跟随着一众太监的引领,流盼走到一个宽敞的殿前,早早侍立在门口的宫女齐齐跪下,当先一个年纪稍微大些的女子上前请安。流盼看着她,想必这就是皇上为自己指的掌事宫女,虽然有秋,但根据位份也该是再添一个的。“起来吧。”想着日后将要朝夕相处,流盼微笑上前亲手将她扶起,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那宫女垂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名叫绵瑾,今年二十,奉内侍司之命前来伺候娘娘起居饮食。” “二十。”看着面前老成的女子道,“快要到出宫的年纪了吧。”依律国宫规,宫中宫女年满二十一者便可出宫回乡侍奉双亲。“回娘娘的话,奴婢既身为娘娘的奴婢,必会竭尽全力伺候娘娘,不敢有所懈怠。”听到流盼的话,绵瑾急忙下跪道。 流盼看着绵瑾有些哑然,自己原是一番好意,竟被误解,可见在这宫中,无人不如履薄冰一般。流盼微微摇了摇头,笑着将绵瑾扶起,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不是说你会偷懒,我本想说你若是伺候的好,哪日我见了皇上替你求个恩典,让你早日回家与家人团圆。”绵瑾没想到流盼会这么说,震惊之余,抬头正对上流盼饱含着笑意的双眼,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已想不起,自从离开家后,已经多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自己了。 红了红眼眶,绵瑾并未让感动冲昏头脑,十分清楚自己的地位和身份。急忙躬身行礼道:“奴婢写娘娘恩典,娘娘请。”一伸手,将流盼请入屋内。 流盼随之入内,这屋子没了那些奢靡华鼎,布置的清新雅致,倒是深得流盼的心意。屋中长长的青纱帷幔迎风轻动,给热气蒸腾的屋中添上了一丝凉爽。灿烂的阳光自窗外洒满书桌,流盼不由得疑问道:“这屋子采光这么好又如此宽敞,莫不是正屋?” “娘娘好眼力。”绵瑾一笑恭谨道,“这间屋子正是墨阳宫的正殿。”正殿?不是只有一共主位才能住的么?想到此处,流盼急忙转身欲走,若是平白住了正殿,岂不是要落人口实?“娘娘且慢。”见流盼欲走,绵瑾急忙将她拦下道:“此乃皇上钦赐,娘娘不必多心。” 萧煜这是什么意思?这宫中已经有了一位美人和一位嫔妃,自己乃是最后一个入内。就算是按位分来讲,自己与良嫔也份数同位,怎么算也轮不到自己前来坐一宫主位。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是萧煜钦赐,想必自是有他的道理。 “奴婢见过宓嫔娘娘。”一个平稳的声音将流盼的思绪打乱。回头看去,原来是皇后身边的执霜,门外还跟着一众宫女太监。“不知姑姑前来所为何事?我这里还较为杂乱,还请姑姑莫要笑话。”说着转头吩咐道,“还不快给执霜姑姑找张椅子。” “娘娘不必费心。”执霜干练道,“奴婢今日前来乃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皇后娘娘说宓嫔娘娘刚刚册封,又迁入新宫,特命奴婢送来些日常用品。顺便再看看娘娘缺些什么,帮娘娘置办齐了。” 流盼闻言笑道:“有劳皇后娘娘费心。请姑姑回去之后代为转达谢意,待流盼安顿下来,就亲自前去拜见娘娘,以表谢意。”执霜闻言,暗自点了点头,转身接过一个锦盒道:“这是娘娘特命奴婢送来的一架古琴,以恭贺娘娘册封之喜。皇后娘娘说,这古琴乃是自上古流传下来世所罕见,希望娘娘能够与皇上今后能够琴瑟和鸣。” 亲手接过锦盒,流盼笑道:“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谢皇后娘娘赏赐!”随后又细细看了一番,吩咐秋裳道:“把这古琴放在最为显眼的地方。”看着秋裳将琴放好,执霜严肃的面容上难得的展现出了一丝笑容道:“娘娘对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如此上心,奴婢定会将娘娘的一番敬意如实回禀给皇后娘娘。若是娘娘没有其他的事,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那嫔妾就先谢过姑姑了,姑姑慢走。”流盼闻言略一点头道,“绵瑾,替我送送执霜姑姑。” 待执霜走后,流盼缓步走向那架古琴。玉手轻拂,带起一阵叮咚之音,清脆悦耳,不愧是上古名琴。她收回手,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自己与皇后不过一面之缘,位份又甚为低微,况且宫中之人都知道自己擅舞,这皇后怎么无缘无故的送了一架古琴? 正在出神之时,尖细的唱喏之声传来“皇上驾到!” “这地方还满意么?”紧接着,萧煜明黄色的龙袍映入眼帘,一众人见到,齐齐下跪山呼万岁。“都起来吧。”流盼抬头,看到萧煜一身常服,想是自御书房而来,从语气中的欢快可以听出他心情不错,想必遇到了什么顺心的事。 ------------ 第十五章 用人不疑 更新时间:2013-08-30 流盼屈膝一礼笑道:“回皇上的话,臣妾非常满意,谢皇上恩典。” “嗯,喜欢就好。”萧煜笑着看了看流盼道,“行了,你们先退下吧。”众人见状,垂首恭谨退下。萧煜见秋裳仍然未动,只得补了一句道:“秋裳,你也先下去。” 屋中只剩流盼与萧煜二人,让流盼微微有些不自在。 “你见过皇后和慕妃了?”萧煜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斜倚在主位之上,扫了一眼屋中,目光在古琴上略顿了顿,懒懒开口问道。“皇后对你倒还真是不错,这琴都送给你了。”萧煜起身上前轻轻拨弄了几下琴弦道,“若是朕没记错,这琴是皇后的陪嫁,特意从家中带来的。”流盼听后,心中一突,没想到这琴竟然有这来头。转过头去,正巧看到萧煜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急忙将头底下。 “回皇上的话,前些日子皇后娘娘确实召见过民女,正巧碰上慕妃前来游园。”流盼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唔。”萧煜淡淡的应道,“你且说说,你如何看她二人?”漫不经心的语气带着些许疲倦之意。 流盼心下一阵冷笑,这皇帝的疑心还真是重。看到皇后将这意义非凡的古琴送给自己,便起了疑心,想用评价来试探自己。若是自己被皇后收买,只怕难逃一死。如今已知道了皇上隐忍之下的别有用心,岂会放她活着离去?岂会饶过她的家人?岂会饶过师兄? “回皇上的话。”流盼想了想说道,“两位娘娘俱是人中之凤,皇后娘娘端庄贤淑,温柔娴静;慕妃娘娘典雅雍容,华贵逼人。两位娘娘春华秋实,各有千秋。民女仅见过一面,不敢妄下断言。” 萧煜把玩扳指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着面前的流盼,脸上带有一丝玩味的笑容。眼前的这个女子,当日能够对自己这样一个陌生人出手相救是何等的胆量,可今日竟与自己打起了太极。看似是说了不着边际的话,可简单的四个词就将二人的性格形容了出来。不过是自己的随口一问,她却能够立刻猜想到其中的用意,确实是个聪明人。只是言谈间过于束手束脚,想是被这深宫之中的宫规束缚了本心,看来还要磨练磨练。如果用得好,定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看着他的眼神忽明忽暗,闪烁不定。流盼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猎物,被猎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这种感觉让她即不自在又有些害怕。是不是自己回答的过于模糊,让他心中疑窦更盛。在他眼中,自己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虽然需要有一定的思维,可哪个主人会愿意自己的棋子不坦白? “评价的倒是模糊。”片刻过后,萧煜习惯性的挑了挑眉角,语气依旧高傲的说道:“有时小心做人,谨慎做事,是这宫里的生存法则。可有时若是思虑过甚,反而会将自己束住手脚。”他果然对自己的回答不甚满意,流盼下跪道:“谢皇上教诲,民女谨记于心。”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萧煜将手中的扳指摘了下来,骨节分明的双手白皙而修长。她语中一口一个民女,动不动就下跪。礼节倒是做了十足,可自己方才的话却没有用脑子去仔细思考。也罢,自己顶着这皇帝的帽子足够唬人的,更何况她一个小女孩,慢慢来吧。随即含笑道:“既然记下了,下次便不要再如此了。朕将你带回宫来,无非是看对了你的勇气和心思,如若你被这深宫改了性子,也与他人一般成了一个动不动就下跪的木偶,朕要你何用?” 见流盼沉默不语,萧煜起身笑道:“不过朕听闻那日慕妃对你言辞多有刻薄之处,你今日却没有在朕面前提及此事,足见你心性善良单纯。”踱步至流盼面前,将手中把玩的扳指给了她道:“这个你拿着吧,你如今既有了位份,今后要办的事情还有很多。这扳指乃是朕经常佩戴之物,若是你日后遇到什么难处,将它拿出来,必可保你全身而退。” 双手举过头顶,流盼接过那枚白玉扳指。这扳指雕刻精细,触手升温,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可就算是再珍贵的东西,流盼也顾不上细细欣赏,她的思绪还留在方才萧煜的那番话上。 “行了,别跪着了。”萧煜转身道,“这几日朕会留宿在此…”话还没说完,流盼的身体就不自然的僵了起来,微有些吃惊的看着萧煜。这样的目光和反应,让萧煜心中有些不悦。自他长成之后,身边的女子无不是盼着他来见他一面。若是留宿,必然会欢天喜地,喜形于色,何曾见过这样的反应?“你放心,有约在先,朕不会碰你。”萧煜有些厌烦的说道,“朕要留宿,不过是因祖制,嫔妃侍寝之后才可每日清晨前去拜见太后或者皇后。这样你才可以结交更多的人,为朕办事。”解释完,萧煜微微一愣。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为何要像她这样一个小女子解释?心中更是烦闷,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补充道:“朕绝对不会对你这样的女子有兴趣。” 高傲的语气和轻蔑的眼光让流盼心中有些火起,这么自以为是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可碍于对方的身份,流盼还是将火气压了下去道:“民女遵旨。”萧煜走到门边,听到流盼的话,脚步顿了一顿,高声道:“禄喜,把书房给朕收拾出来,再传朕的旨意,这几日的奏折都送到墨阳宫来。” 此消息一经传出,宫中众妃哗然。若说以前大家对顾流盼三个字只是略有耳闻,这回便是如雷贯耳了。自律国开国以来,还没有哪个刚刚获封的嫔妃能够受到如此待遇,隐隐有了专宠之势。既然皇上已经如此高调的摆出了态度,后宫嫔妃自不乏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之人,都暗自琢磨着自己的心事。 麟趾宫。 “娘娘,方才传回的消息,说是墨阳宫那边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霭棠是慕妃自家中带来的贴身丫鬟。进了宫后跟在慕妃身边打点一切,深受慕妃信任,即便到了出宫的岁数也未曾离慕妃而去。只是为人跟慕妃略有些相似,常常仗着慕妃的权势欺压别宫的宫女,甚至是位份低的嫔妃。慕妃念在她多年来忠心耿耿,对这些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手持一把金剪刀,慕妃正在小心翼翼的修剪着一盆名贵的盆栽,无奈她的手法和眼光实在不怎么样。不多时,原本葱葱郁郁的盆栽被她剪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也不知是因为难看的盆栽还是霭棠的并报。慕妃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金剪扔到一旁的桌上,懒懒道:“扔了吧。” 接过霭棠递上来的丝帕,慕妃擦了擦手,好整以暇道:“这些墙头草们,看谁得宠便去巴结谁,认不清谁才是这后宫的主人,真是些蠢货。”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去墨阳宫送礼中,可有我们的人?” “回娘娘的话,依着您的意思,奴婢已暗示陈婕妤前去探访良嫔。”霭棠略有些得意道,“陈婕妤一直想要为娘娘办几件事情以获得娘娘的青睐,况且她与良嫔自未入宫时便已相识。此人贪功近利,未及多想便一口应承下来,奴婢想着让她前去当是最好的。” “唔。”慕妃接过请茗抿了一口,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想来对这件事也不甚上心。“此事你看着办就行。良嫔素来是个没主意有脾气火爆的,前几日在也算是看在了皇上眼里,得了几日的宠幸,忽的就被一个新来的抢了风头,而且还同处于一个屋檐下,想来以良嫔那火爆性子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积怨。所以找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一个她心中积怨引发出来的人。”慕妃放下茶盏道,“我那日在御花园中已经告诫过这顾流盼,没想到她还是选择了皇后。一个小小的舞姬也敢选择与本宫对立,那本宫就好好的照顾照顾她,顺便也让皇后明白明白,即便是想拉拢本宫不要的人,也要看本宫心情如何!” 这皇后与自家主子之间的事情由来已久,见慕妃这么说,霭棠神采飞扬的附和道:“现在六宫大权都在娘娘手里,皇后不过是空有个头衔罢了。这六宫中人的一言一行,还要看娘娘您的眼色。宓嫔不过是个烟花女子,就算皇上再宠她也不过是一时之事。娘娘是皇长子的生母,无论如何,皇上心中总是有您的位置。” “有本宫的位置又如何?他心中想有谁是他的事,与本宫有何关系。”慕妃冷笑道,若不是当年父亲为了巩固地位执意让自己入宫,自己必不会嫁给这与自己心中良人相去甚远的小皇帝。如今有了儿子,总算是对父亲有所交代,至于这小皇帝心中有谁,与自己又有何关系? ------------ 第十六章 火上浇油 更新时间:2013-08-31 墨阳宫偏殿。 “主子,您别生气了。”良嫔气鼓鼓的坐在桌边,看着正殿之前的车水马龙,相比之下自己这里显得愈发冷清。若说起家世,自己乃是堂堂翰林之女。论起资历,算起来入宫也三年有余。论容貌才情,虽非惊世绝伦,也是万里无一。怎么就能比不过一个烟花女子呢?难道前些日子皇上前来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么? 良嫔越想越觉得不平,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摔倒门口。吓得身边的小宫女瑟缩在一旁,不敢说话。“看看你们这副样子!”良嫔上前,拽着一个小宫女的耳朵骂道,“胆子一个个小的跟什么似的,不过摔个杯子就吓成这样!他日让人骑到我头上来,你们一个个还不吓死了,如何能保护我!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那宫女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被良嫔扯得头发散乱,耳朵赤红,禁不住疼痛哭了起来。训斥和打骂之声引得正殿门口前来送礼的嫔妃好奇的张望,让良嫔又羞又气,只能拿那小宫女出气。众人不住观望,指指点点,窃笑低语。 良嫔见状,心中烦闷已极,索性放开那小宫女说道:“我要出去走走,这里吵得我心烦!”言罢,拂袖快步离去。 御花园中,几株月季无辜惨遭良嫔毒手,被蹂躏的花残叶散。 “良嫔妹妹这是怎么了?如此大的气?”一个娇声入耳,让良嫔回过头来。迎面走来一个宫装丽人,身材婀娜如弱柳扶风,可眉宇之间却透着一股心机与刁钻。 “臣妾参见陈婕妤娘娘,娘娘...”还未待良嫔躬身行礼,陈婕妤便抢先一步将她扶住,含笑说道:“你我姐妹二人相识多年,别让宫里这些俗礼弄的生分了。”二人携手漫步于御花园之内,见良嫔仍是面色郁郁,陈婕妤笑问道:“本宫记得妹妹自小便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今日这是怎么了?不如与姐姐说说,看看是否能开导一二。” 至亭中,良嫔坐于石桌旁,想这陈婕妤与自己相识已久,正巧自己心中郁愤难舒,不如说与她听听也好,于是愤愤道:“还不是皇上新晋封的那个宓嫔。不知用什么狐媚子手段迷惑皇上混进宫来,一个烟花女子不仅能与我等位分平齐,居然还能成了一宫主位!更有那些趋炎附势之辈,整日介在门口哄嚷,吵得人心烦意乱!”越说越气,到了最后,竟一掌拍到石桌之上。 “我还当妹妹为了什么,原来是因为此事。”陈婕妤掩口一笑道,“我也听闻皇上自宫外带了一个烟花女子回来,为此还不惜与太后及太师争吵,近些日子封了嫔位,钦赐了封号。没想到皇上居然点了一个嫔位坐这一宫主位,这还真是一件奇事。想你我姐妹二人,我就不必说了,父亲长年戍守在外而我又是庶出。这些年在宫中渐渐年老色衰,已多时不见皇上踪影。混了真么多年勉强到婕妤之位,想必也算是到了头。”语气之中略带唏嘘。 略顿了顿,陈婕妤偷眼向良嫔看去。只见后者似是得到了共鸣一般,此时怒气越发的上扬。陈婕妤不由得心中轻蔑一笑,暗想道:还真是个蠢货,在宫中这么多年还没半点长进,一点就着,毫不费吹灰之力。看来只要把这件事情办好了,想必慕妃娘娘定会对自己青睐有加。 想到此处,陈婕妤不由得暗自添了一把火,继续说道:“可妹妹与我不同。妹妹天生丽质,风华正茂。又是堂堂翰林嫡女,自小便是琴棋书画皆通。前些日子听闻妹妹颇为受宠,我当时还替妹妹高兴了好一阵子,心想着明珠终不会蒙尘,想来定是第二个慕妃娘娘。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日光景,连妹妹这般人物也要隐在不知哪里冒出的一个烟花女子之下。况且当日妹妹获宠之时,也未见她们如此巴结。如今不过一个烟花女子得了势,一个个恨不得扑上去。啧啧,同在一个屋檐之下,想想都人心寒。” 陈婕妤一边好整以暇的说着,一边瞟着良嫔,见脸色愈发的苍白,渐渐的手握成拳,心知自己的话达到了效果,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这后宫之中的女子哪个不是趋炎附势,今日只见那贱人得了势,便如此阿谀奉承。需知风水轮流转,谁还没有个得宠的时候?!我相信皇上当初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如今不过是被人用了障眼法而已。等他日皇上玩腻了定会回到我身边,到那时,我定让那贱人好看!” 眼见已经成功一半,陈婕妤拍着良嫔的手,关切道:“妹妹莫不是被气糊涂了?等皇上玩腻的时候得到猴年马月。皇上也不是好色之辈,若这妖女没有两下子能走到这一步?依我看,还不如妹妹先下手为强,让这妖女现出原形,重夺皇上的宠爱!” 良嫔本就是个没主意之人,一听陈婕妤此话,尤其是“重夺皇上的宠爱”这句,双眼几乎都冒出了光,像是一个快要溺水之人抓住稻草一般,急忙问道:“还是姐姐说的有理!不知姐姐可有什么高招?”略顿了顿,语带真诚道:“若姐姐助我除去那贱人,重回皇上身边。妹妹必不忘姐姐今日大恩,必与姐姐共同分享皇上的宠爱!” 多么愚蠢的女子,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女人心甘情愿的与另一个女人共同分享丈夫的宠爱呢? 陈婕妤闻言,佯装思索了片刻,压抑了语中的兴奋道:“妹妹若是能够提携,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既然为了我们二人共同的富贵,我不妨提醒妹妹一二。” 打发了四周宫女太监往远处走了些,陈婕妤神秘道:“听闻皇后娘娘送了一架古琴与那妖女,这古琴乃是皇后娘娘甚为重视之物。皇上对皇后娘娘一向敬重,若是妹妹能从这古琴之上做些文章,激怒皇后娘娘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嫁祸于那妖女,让皇后娘娘出面惩治与她,想必皇上也不好说些什么。即便是皇上驳了皇后娘娘的面子,上面还有太后为皇后娘娘撑腰。皇上已经因册封之事与太后闹了矛盾,必不会再为了同一个女子与太后翻脸。如此一来,妹妹何愁除不去这眼中钉?” 良嫔如今是病急乱投医,正巧有人为她出了这样的计策,自然大喜过望道:“姐姐这真是好办法,好一招借刀杀人!只是...”见良嫔有些疑虑,陈婕妤急忙道:“妹妹也不必怀疑,姐姐这么做也并非无因由。你我姐妹二人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替妹妹出谋划策,无非是看中了妹妹日后必有作为,如今不过乌云闭月罢了。待得他日云消雾散,自有清辉满地之时。我不求皇上宠幸,只求富贵终老,还望妹妹能拉姐姐一把。如此共赢共利之事,何乐而不为?” 陈婕妤一番话下来,直把个没心机的良嫔捧上了天。让她心潮澎湃不已,觉得自己日后也能像慕妃一般统领六宫,如今不过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挫折而已。况且陈婕妤说的诚恳,为的也不过是求财而已。想到此处,良嫔心中疑虑尽消,原本气愤的心情也转晴,豪气道:“若是妹妹成功除去这贱人,日后必不会忘了姐姐。”说着好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飞上枝头的那一天,却忽略了陈婕妤眼中的得意与阴郁。 此后,二人又闲话了些家常,良嫔兴致满满离去。是夜,墨阳宫偏殿的灯火久久不息。 清晨,秋裳睁开迷蒙的双眼,将自己收拾一番。方一出门,便看到绵瑾已经衣着整齐的指挥着几个新来的宫女太监洒扫庭院。自绵瑾来时,两人便有了明确的分工。绵瑾入宫多时,对宫中规矩甚为熟悉,再加之她年长心细,不似秋裳那般贪玩粗心。所以负责管理流盼身边的太监和宫女以及日常杂事。而秋裳自小与流盼一同长大,对她的生活习惯十分了解。所以负责照料流盼的日常起居饮食。几日相处下来,熟稔了不少,是以两人相视微微一笑。 准备好一应洗漱用具,秋裳带着一对宫女向流盼的寝室走去。她虽然平日做事毛手毛脚,可深知自家小姐与皇上之间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不敢大意。是以秋裳还未及门前便大声道:“皇上、娘娘,上朝的时辰要到了,奴婢准备伺候皇上与娘娘梳洗。”清脆洪亮的声音,在寂静的早上显得非常刺耳。 屋中,原本安睡在榻上的萧煜听到秋裳的声音,急忙自榻上起身,抱着锦被走到床边,低声对流盼道:“醒醒。”虽然那日萧煜明确的说过对流盼不会感兴趣,可流盼心中还是有些不习惯,睡觉也轻了不少,听到萧煜的声音,急忙坐了起来,向床内缩了缩。萧煜将锦被扔到床帏后面,自己则翻身上床。躺好之后,笑着看了流盼一眼,方才朗声道:“进来吧。” ------------ 第十七章 初次请安 更新时间:2013-08-31 待伺候萧煜梳洗完毕,流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略作梳洗打扮之后,向慈宁宫走去。 想是来的早了些,慈宁宫的一众小太监和宫女刚刚开始洒扫庭院,沙沙的笤帚声在安静的清晨有些刺耳。流盼在院中恭谨静立片刻,见下人们各忙各的,无人搭理自己,紧张了一早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索性带着秋裳和绵瑾两人参观起这宏伟的慈宁宫来。 主仆三人走走停停,其中以绵瑾在宫中待得时间最长,知道的也最多,边低声为流盼讲解起来。流盼这才知道,原来这慈宁宫乃是除皇上住的乾清宫外,后宫之中最大的一座宫殿。本来起规模不至如此,可当今皇帝仁孝,亲政之后感念太后多年的抚育之恩,为其在慈宁宫中修建了一座华丽花园。因赵太后乃是苏杭人士,萧煜便命能人巧匠将江南具有代表性的美景尽收于其中,并亲自书写匾额“福寿园”。 流盼也来自江南一带,看着园中景致,不免勾起了些许思乡之情。自己从未离开家中这么长时间,也不知爹爹和大伯过得怎么样了,身体可还硬朗如初。握了握萧煜那日给自己的扳指,不知此行之后是否还能活着回到家乡,见到父亲和大伯,心中更加惆怅不已,不禁红了眼眶。 看着自家小姐的严重弥漫起一层雾气,秋裳也被带起了些许思乡之情,主仆二人愁云惨雾。绵瑾见状,急忙规劝道:“娘娘,时辰不早了,想来太后也该用过早膳,还请娘娘移步。” 一经提醒,流盼想起正事,急忙收起戚戚之色,深吸了一口气,向园外走去。再出来时,洒扫一新的庭院中已有不少人。看穿着打扮,应都是后宫嫔妃,或三三两两,窃窃低语,或静默矗立,一言不发。自己作为一个新人,而且又掀起了之前那样的轩然大波,实在不想过于招摇,流盼心中暗忖,低着头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饶是如此,还是有人发现了她。 “妹妹可是新册封的宓嫔?”一个悦耳的女声响起,流盼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藕粉色宫装的女子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圆圆的脸庞上,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上去不过是十四五的年纪,想来也是此次刚刚选出的秀女。天真烂漫的笑容让流盼不由得也报以一一个微笑,看来宫中之人也不尽是勾心斗角之辈,因不知对方位分,流盼只得含笑略一点头道:“在下正是宓嫔。” 此言一出,只见那女子笑意更盛了,拉着流盼的手道:“早就听闻皇上自宫外带回来了一个仙女似的姐姐,我还当是夸大其词。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这女子到底还是年幼,兴奋的叽叽喳喳的说着:“我也是刚刚进宫不久,姓赵名媛。选秀的时候太后赐了嫔位,既是与姐姐同位,姐姐唤我媛儿便是。” 赵媛。流盼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心中再不似方才那般轻松。赵姓,别是与太后有甚牵连…想到此处,流盼淡笑道:“妹妹那里的话,我刚刚入宫,还有许多不知道的地方,日后还要向妹妹多多请教才是。” 二人正值叙话间,一个尖细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中有着浓浓的轻蔑道:“呦,我还当媛儿在与谁聊天,这般投缘,原来是咱们的宓嫔娘娘啊!”抬眼看去,一个穿着艳丽的女子正高傲的在自己身上巡视,两道轻轻皱起的眉毛中带着些许的不屑。“柔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媛儿都还不知道!”见赵媛与这女子甚为热络,让一旁的流盼略有些尴尬。 “宓姐姐,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永福宫的刘梦柔刘夫人,说起来柔姐姐的父亲可厉害了,前些年黄河决堤,全靠刘尚书及时想出良策治理水患,才没让两岸的百姓遭了殃。正因此事,皇上对柔姐姐也甚为敬重。”流盼听着媛儿连珠炮似得介绍,心中暗自琢磨起来:看这两人的关系,想必是在宫外便已熟识,而这刘夫人看看着跟自己的岁数差不多,必然早年间就进了宫的。若是以此推断,不难看出太后一党多为文臣,那太师一党就多为武将了。想到此处,流盼不由得联想起了那日见到的慕妃,原来是将门之后,怪不得那般飞扬跋扈。 “臣妾见过刘夫人,夫人万福。”心中百转千回,可面上的礼节到底是不能少。流盼略一屈膝,恭谨行礼。只听一个高高在上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起来吧。”声音中充斥着轻蔑与不屑,“宓嫔近日真是这后宫之中的话题人物,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听闻宓嫔以一舞搏得皇上欢心,想来也甚为精妙,不如哪日宓嫔得了空闲指点宫中舞乐司一番,让这些奴才学会后在我等姐妹面前也舞上一曲,开开眼界。” 夹枪带棒的话语让赵媛都皱起了眉头,更别说是流盼了。赵媛见流盼不语,气氛尴尬异常,出言劝解道:“若是柔姐姐想看歌舞,我这倒是有…”还未待赵媛将话说完,流盼便强压下心中怒气,微笑接话道:“既然刘夫人想要看,臣妾自当是倾力而为,臣妾只怕自己的乡野之姿,污了宫中各位娘娘的眼睛。” 流盼谦卑的语态让两人都有些愣神,没想到现在宫中最为得宠的人竟会如此低声下气。略微一愣神,刘夫人不屑的笑道:“我倒是忘了,宓嫔出身乡野。宫中的舞乐讲究大气华贵,想来宓嫔还真是不太合适。” “众位姐们来的可真是早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流盼还未及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周围的女子均一整衣摆,齐齐屈膝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一身雍容的黄色凤袍彰显出了皇后的与众不同,端庄娴雅的脸上淡淡的扫了一层胭脂,头上的凤钗端正的别在发髻之上。一手搭在执霜的手臂之上,缓缓而来,柔声道:“快快请起!都是自家姐妹,何须多礼?” 流盼随着众人刚刚起身,只见那抹黄色停在了自己面前,正欲开口,却听道:“媛儿见过表姐。”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果不其然,赵媛果然是太后的人。“你这鬼精灵,快起来吧。”皇后凤目一扫复道,“宓嫔妹妹也在这,那日本宫赠与你的古琴,可还喜欢?” “臣妾谢皇后娘娘赏赐。”流盼急忙屈膝行礼道,“臣妾虽不甚懂得音律,也特将古琴放在显眼之处,以提醒自己不要忘记皇后娘娘的教诲,尽心竭力侍奉皇上。”到现在流盼也没想通皇后为何送自己这样的一把古琴,是以一字一句娓娓道来,生怕有半点差错。 皇后略点了点头,满意的笑道:“难得宓嫔有这份心思,甚好。”眼光回转,“你这鬼精灵,何时与宓嫔结识?”赵媛眨了眨眼睛,上前攀着皇后的胳膊道:“表姐还说,我这几日日待在景福宫闭门养病谁也见不到,都快闷死了。今日好些了,来给姑妈请安,正巧遇到这位新晋的宓姐姐,聊很是投缘。”皇后闻言,目光扫回流盼身上笑道:“投缘就好!你自小便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若能跟着宓嫔学的端庄大方,也是件好事。” “皇后言重了,臣妾刚刚进宫不久,还有许多不甚明白的地方,只怕到时要向皇后和赵嫔娘娘多多请教才是。”流盼口中恭谨回答道,皇后不明意味的看了她一眼,转而将话题带过问道:“怎么还不进去请安?” 一直在一旁未曾发言的柔夫人见状,讨好抢先谄媚答道:“皇后娘娘与慕妃娘娘还未到,臣妾等怎有先去请安的道理。”,“慕妃还没来?”皇后闻言,向院中扫了一眼,确实未见那飞扬跋扈的身影,不由的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一旁的执霜正欲回话,只听一个慵懒的声音高声将话接过道:“辰时三刻!”众妃嫔闻言急忙屈膝,齐声道:“臣妾参见慕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慕妃显然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慵懒万分的走向皇后,略一低头道:“妹妹给姐姐请安!”皇后见慕妃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这般无礼,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还是热络的拉过她的手笑道:“妹妹何须多礼?往日妹妹都是辰时前来,今日怎么晚了许多?可是哪里不适?要不要宣太医前去看看?”一连串的关心下来,若是不知情的人定会认为此二人情同姐妹。 “谢姐姐关心。”慕妃一笑道,“近几日后宫开销有些超额,太后昨日命妹妹细细将账目查清,这才来晚了。怎么,姐姐不知道这件事么?”说着,瞟了皇后一眼,略按了按太阳穴,显现出一脸疲惫之色。皇后听罢,表情一僵,顿了顿热络的笑道:“妹妹现在主理六宫之事,自然是要多多费心,辛苦妹妹了。妹妹还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大皇子还要靠妹妹照顾。” ------------ 第十八章 慈宁险境 更新时间:2013-09-01 慈宁宫内。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流盼位分比较低,因而站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偌大的慈宁宫正殿,被堵得黑压压的一片。 “都起来吧!岚枫,上茶。”赵太后端庄道,声音中依旧是不带一丝波澜。需知她辅佐皇帝十多年,尤其是幼帝登基之时,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孩子想要保住皇位,最重要的就是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永远猜不到她在想什么,时时心存敬畏。当然,也要掩去她的脆弱。 听到赵太后的话,众妃起身。待得皇后和慕妃落座之后,才按照位分大小,一一顺次坐下。但位置是固定的,人却多出不少,像流盼这样刚刚入宫,位分又不高的,只能垂首站在后边。刚刚落座,赵太后便开了口吩咐道:“岚枫,听说前些日子媛儿病了,今儿个才见好,让她也坐下吧。” 这位名唤岚枫的宫女乃是慈宁宫的掌事姑姑。据说当年赵太后当初入宫之时无依无靠,因身世低微而受尽欺凌。有一日正巧见到一个小宫女因打碎了花瓶,被当时的内侍司总管打得头破血流,赵太后心下不忍,便出手将那小宫女救下带回宫中。当日的小宫女跟随赵太后历经风雨坎坷数十年,在这人吃人的后宫之中相互扶持,见证赵太后这一路的荣辱兴衰。以至于成为了今日的慈宁宫掌事女官――岚枫。 赵媛闻言,自流盼身边走出,屈身一礼清脆道:“臣妾谢太后恩典。”款款坐于末尾。看了赵媛端庄有礼的样子,赵太后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闪过些许满意之色。随后又对下首处的慕妃道:“慕华,让你查的账册你可查清了?” 流盼偷眼看着前边那一抹艳色,心中暗暗想到:平日在人前虽然飞扬跋扈,可这慕妃到了慈宁宫中却是行止俱佳,一举一动无不中规中矩,比一众嫔妃做的都好。 侧耳细听,听得慕妃在前边道:“回太后的话,臣妾已将近半年的账册仔细查看了一遍,并作出了整理区分。其中开支较大的几项乃是年初的敬佛大典以及前些日子的选秀大殿。至于日常方面,主要银钱皆花费在各宫的饮食及衣着布料之上。针对这些情况,臣妾也想出了几点改进办法,以为后宫节省开支…”自赵太后刚一发话,慕妃身边的霭棠便将一个奏折呈给岚枫,再由岚枫转呈给赵太后。赵太后一边听着慕妃的汇报,一边看着手中的奏章,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最后眼中一片清明,想来对慕妃十分满意。 此时的慕妃与那日在御花园中所见判若两人,让流盼不由得对慕妃刮目相看起来,从新开始审度此人。转而偷眼向皇后看去,只见皇后嘴角含笑,面色如常的听着慕妃汇报。流盼不由得纳闷起来,这皇后乃是赵太后的嫡亲侄女。可自打众人一入这慈宁宫,赵太后无论是给赵媛赐坐还是询问慕妃,都没正眼瞧过皇后一眼。看来这赵太后与皇后之间,并非自己先前所想的那般简单。 后宫中风向可能要有变化。不过现在说什么的都还为时过早,先静下心来观察观察再说。想到此处,流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继续恭谨侍立在一旁。待赵太后又问了一些事情后,才让慕妃坐了回去。赵太后抿了一口桌上的香茗,垂眸道:“此事你就看着办吧。” 众人皆以为今日请安到此,正准备起身行礼。没想到赵太后放下茶盏,突然道:“昨夜是谁侍寝?”此言一出,四面八方的目光齐齐看向流盼,想来这几日皇上不仅连宿墨阳宫,甚至在连奏折也在那批的事已传遍后宫。 流盼略顿了顿,垂首自人群中走出。至殿中,屈膝一礼道:“回太后的话,昨夜是臣妾侍寝。”赵太后淡淡的打量了流盼一眼道:“起来吧。” 殿中鸦雀无声,众人或好奇或冷笑,大部分都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无不想看看当日皇上因这个女子忤逆太后,太后今日会如何处置这个女子。可没想到的是,赵太后居然发话让众人离开,独将流盼留在此处。 “听说皇上近日在你那处理政事?”待众人离去后,微顿了顿,赵太后发问道。还未待流盼开口回答,赵太后将目光自流盼身上移去,幽幽道:“皇上自小体弱,看书到了一个时辰就要活动一下。还有,他自小喜爱喝碧螺春,尤其是在看书的时候,茶一定不能离手,但一定要吹凉了再递给皇上。他性子急,看书的时候又十分专注,小时候经常让茶水烫了嘴。对了,皇上一看奏折就容易忘了时间,你常在他身边伺候着,一定要记得提醒他休息...” 本以为赵太后单独将自己留下,定是要为难自己一番。出乎意料的,流盼听到了一连串的嘱托。让她恍惚间觉得自己与赵太后是平常人家一般,细心的婆婆要将自己的儿子交托于儿媳,事无巨细的嘱托着儿子的生活习性,生怕儿媳有照顾不周到地方。 “你在想什么?”赵太后说完之后,发现流盼呆立在原地没有反应,挑眉问道。若是给了后宫之中别的嫔妃,要么就会为这母子之情歌功颂德一番,要么就会急着向自己表决心。没想到这烟花女子竟然一言不发,甚至连自己是说完话都没有察觉。 “臣妾不敢。”流盼闻言,略一皱眉恭谨道:“臣妾是被太后的细心感动,不由的想起了家中的父亲。一时间走了神,还请太后恕罪。”,“你父亲?”赵太后饶有兴致的问道,“你且说说,反正哀家今日也无甚要事,你就陪着哀家闲话些家常吧。” 流盼闻言,略整了整思绪道:“臣妾自幼贫苦,年幼丧母,是家父既做父亲,又做母亲,将臣妾一手带大。”流盼渐渐的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当中,“在臣妾的记忆之中,父亲是个沉默而不善于表达的人,自小便对臣妾严格教导,以至于臣妾一度认为父亲并不疼爱臣妾而沮丧万分,甚至于和父亲无理取闹,以期望博取父亲的‘疼爱’。现在想起那段日子,都忍不住要发笑。”想起幼年的事,流盼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容,那是她最无忧无虑,最幸福的日子。 “可今日听了太后之言才发现,也许天下间的父母对于孩子的爱有着不同的表达方式,但那份真心与感情却相同让人震撼。”看到赵太后眼中若有所思,流盼复道:“虽然臣妾仅有幸见过太后一面,还是在那般特殊的情况之下...”想起了自己进宫第一天,皇上与赵太后争吵的情景,流盼不由的低下头,仔细斟酌起了语句,再不似方才那般随意。毕竟那天的情形,想必也不是太后愿意回忆起的。 流盼微顿了顿,复道:“那日臣妾认为太后是个一丝不苟,雷厉风行的奇女子,但自今日太后所言之中,对皇上的起居习惯了若指掌,想来太后对于皇上的情谊和细心呵护不亚于天下间任何一个母亲。那日皇上为了臣妾顶撞太后,惹得太后生气,臣妾在此向太后请罪,还请太后恕罪。”言罢,流盼一屈膝,直直的跪了下去。 赵太后听着流盼的话,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出些许的惆怅,她也没有立即免了流盼的礼,只是略带怅然道:“哀家一生并无所出,皇帝虽是过继而来,却是哀家一手带大。不是亲生但胜似亲生,哀家的一颗心思自然全都系在了皇上身上。”将手搭在岚枫臂上,起身复道:“先帝殡天之时,皇帝年幼。天下初定,群臣无不对皇位虎视眈眈。哀家一个人带着皇帝,既要保住皇帝的性命又要保住萧家的江山,这其中艰辛当真不足与外人道。” “哀家一直都盼望皇帝能够无忧无虑的长大,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将朝中暗涌肃清,待皇帝亲政之时还给他一个清明安稳的朝廷,让他能够安享盛世。”赵太后踱步至窗边,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让人无故平添了几丝愁意。“你说...”赵太后话锋一转道,“哀家是不是做错了?太过于安稳的环境让皇上迷失了自我,变得任性妄为,甚至...”深吸一口气,“甚至不顾列祖列宗的规矩,不顾朝臣的反对,不顾天下人的看法,将你这么个烟花女子带回宫中,贻笑大方!”赵太后一转头,双眼似是放出两道寒芒利箭一般,直直向流盼袭来。 饶是流盼反应机敏也不由得对这话犯了难,这帽子未免太大了些,实在是招架不住! 若是自己出言反驳,不仅仅背上一代妖妃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更会将矛盾激化,让赵太后对自己的厌恶更甚,以后再后宫之中再难立足。可若是自己顺着赵太后说,岂不是就坐实她口中皇上的“迷失了自我,任性妄为”?有心人听去,自己只怕难逃欺君之罪,即便是不拿这点做文章,这赵太后已将自己架在了“贻笑大方”的高度之上,想要平稳的下来,也真是为难。 反观现状,如今自己业已封妃,断断没有反悔的可能,况且在外人看来圣眷正隆,也不会平白被打入冷宫。心电转念,流盼突然想起一种可能性,让她冷汗直流浑身发冷:照这样看去,只怕到时自己唯有一死,才可成全皇上一代明君的名声,以谢天下! 流盼心中不由的佩服赵太后,不愧是在暴风雨中走过的女子,看似若有似无的对话,竟能在谈笑之间将自己置于死地! ------------ 第十九章 听者有心 更新时间:2013-09-01 “这回太后留宓嫔定是为那日的事算账,看来咱们不用假他人之手来整治宓嫔了。”整洁却没有人烟的宫道上,霭棠一边走一边得意的与软轿上的慕妃说着,高兴的神色在言语之中尽显。 慕妃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凤眸之中闪过一丝喜色,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容,慢慢悠悠开口问道:“良嫔那边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据墨阳宫的眼线来报,说是良嫔那日见过陈婕妤之后,情绪平静了许多。只是……”说到此处,霭棠顿了顿皱眉道:“只是没见良嫔这几日有所动作,说是身子不舒服,耽搁下来了。不过据描述的样子来看,良嫔怕是已经有了身子,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听着霭棠的禀报,慕妃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自皇后的二公主出生之后,宫中妃嫔虽有喜者,却从未平安产下腹中胎儿。太后曾经命人彻查过此事,却始终没查出蛛丝马迹。因此人云亦云,传的玄乎其玄,说是先帝一统六国杀戮太重,伤了子孙龙脉。如今良嫔却怀上了龙种,也不知能不能平安诞下。 “先别声张。”慕妃皱眉吩咐道,“你先找人暗中观察着,务必要在明天之前想尽办法将此事确认下来。” “奴婢遵命!”霭棠道。 翌日晨起,慕妃自洗漱早膳请安,期间一言不发,两道眉宇之间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墨阳宫那边怎么样了?” 慕妃斜倚在榻上,一手支头一手翻看着宫闱司送上来的账簿,突然间问起这句话,让正在给她捶腿的霭棠手上动作一顿,回答道:“回娘娘的话,早上那边已经传了消息来,让有经验的婆子看了,说是八九不离十,该是有了。” 似是恍若未闻一般,慕妃继续翻看着手中的账簿。盏茶过后,一个矮小的身影自外面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稀疏柔软的头发勉强在头顶上绾成一个发髻,淡黄色的袍子上沾了几块灰尘。挥舞着脏兮兮的小手在一群奶娘和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向慕妃跑来。 “母妃……母妃……”奶声奶气的声音让慕妃放下了手中的账簿,一早上不见表情的面庞上立刻展现了一丝难得的笑容。在太后面前,她是一丝不苟的得力助手;在皇后面前,她是飞扬跋扈的权妃;在其他人面前,她是盛气凌人的主子。可唯独在大皇子面前,她只是一个母亲。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了一切,甚至是自己的青春。 不顾已经像个小泥人一般的大皇子,慕妃放下手上的账本,将大皇子一把抱入怀中。用袖子拭去儿子面庞上的污渍,看着那稚嫩的笑容,慕妃宠溺的亲了大皇子一口,笑道:“早上去哪里玩了?弄的这么一身泥回来。” 一旁的奶娘急忙下跪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见今日天气好,就想着带皇子去御花园走走,让皇子弄脏了衣服,还请娘娘恕罪。” “无妨。”慕妃宽宏笑道,“小孩子的天性就是玩耍,衣服弄脏了怕什么,梳洗过后换上一身就是,可千万别因为这些俗礼就把孩子拘束了。”抱着孩子,慕妃起身看了看窗外道:“本宫也好久没出去散散心了,今日天气确实不错,出去散散心也好。” 两三岁的孩子正是惹人喜欢的时候,直逗得慕妃开怀大笑,蔷薇园中笑声连连。 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走来,可沉溺在天伦之乐中的慕妃并未察觉。萧煜一身朝服,显然是刚刚下了早朝。身边跟着流盼,二人也在蔷薇园中赏花,正巧看到慕妃母子在此。花丛中的慕妃抱着孩子笑的那么灿烂,让萧煜一瞬间有些恍惚。 走上前去,萧煜对众侍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霭棠见状暗自含笑,将众人带了下去。 “霭棠,去拿杯羊脂露来,皇子玩了这么半天,看他渴的。”慕妃笑着吩咐道,“记得别拿太冰的,小孩子喝太凉的会伤了肠胃,你放在手心……”正准备回头仔细嘱咐,突然发现一直守候在身后的霭棠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顾流盼。心下一惊,急忙回头看去,果不其然,萧煜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万岁。”慕妃抱着孩子急忙下跪行礼道。“臣妾参见慕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待萧煜免了慕妃的礼节,流盼款款屈膝一礼。 互相见了礼后,萧煜淡淡打量了慕妃一眼,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她怀中的孩子身上。这就是自己的孩子?萧煜心中不由得感叹血缘关系的奇妙,记得他刚刚出生的时候,自己因对慕妃的厌恶,不过匆匆看了一眼便拔腿而去,平日也无暇问津。没想到不过两三年的光景就长到这么大了,眉眼之间隐隐有了自己的影子。 没来由的,萧煜心中泛起一阵柔软。伸出手去,想要拉一下这孩子的手,没想到这孩子忽闪着大眼睛,原本天真烂漫的表情换上了恐慌之色,一个劲的往慕妃怀中躲去。恐惧的眼神让萧煜心中泛起的柔情渐渐变为了失望,将伸到半空中的手生生的收了回去。 萧煜的这一系列感情变化,尽数落在站于慕妃背后的流盼眼中。让她不由的内心唏嘘,纵使坐拥天下又如何?到头来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愿被自己触碰,那该是何等凄凉的感觉。 “皇上,您不是说了前些日子为大皇子请了姜先生做启蒙师父,要与慕妃娘娘商量吗?”看着萧煜失落的眼神,流盼心下不忍,忽的想起前些日子萧煜与自己无意中说起的一件事,开口提醒,好让萧煜不在那么尴尬。 “是有这么回事。”一经流盼提醒,萧煜也才想起前些日子是与她提过一句。回头看看那红扑扑的小脸,让萧煜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自小他所受的就是一个帝王的教育,他深知童年所受的管束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而眼前这个孩子,身为皇长子又有太师一派的背景,身上要背负的期望和担子不会比自己当年少。、 “不过朕看见方才皇儿与爱妃玩的十分尽兴。正是贪玩的年纪,此事先放一放再议也不迟。”萧煜看了孩子一眼,见他仍却生生的看着自己,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转而像流盼走去,将她拉过带入怀中道:“走吧,不打扰慕妃和大皇子玩耍,咱们也继续去赏花。朕不是答应你,今日什么都不做,一直陪着你,君无戏言!”言罢,搂着怀中身体僵硬一脸莫名其妙的流盼向远处走去,只余下慕妃抱着孩子跪在原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萧煜没想到因为自己的舐犊之情,流盼一时心软之言,引来了宫中的血雨腥风…… 眼见着皇上已经走远,可主子仍抱着皇子在地上一动不动,霭棠急忙上前搀扶道:“娘娘,快起来吧,皇上已经走远了。”扶了几下,却发现慕妃仍然一动不动。霭棠仔细看去,发现慕妃居然满眼狠厉之色,再加上怀中手舞足蹈的孩子。如此诡异的景象,让跟在慕妃身边多年的霭棠心中顿时弥漫起了一阵不好的预兆,在大热的天里打了一个寒颤。 抬起眼眸,慕妃看着远方早已看不到的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心中愤恨不已。虽然对萧煜没有半分感情,可自己怀中的孩子到底是他的亲生骨肉啊!他怎么可以这么多年来不闻不问?慕妃不由得为怀中的孩子抱起了不平。 皇家的子嗣自古都被严格教导,三岁之时就拜得当世大儒为师启蒙。可方才皇上那番话什么意思?这可是大皇子!什么叫‘正是贪玩的年纪’?回到麟趾宫中,慕妃心中想到方才那番话。她心中越想越歪,突然脑中一个念头闪现,让她双眉紧皱。 对了,一定是这样! 慕妃心中不由得联想到了刚才顾流盼的神色。她定是特意将皇上带到御花园,让皇上看到自己与皇儿玩耍的样子,误以为皇儿生性贪玩,不堪造就!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慕妃在殿中踱步琢磨,她自己有没有子嗣,将皇儿拉下马来,对她又有何好处?难道是皇后暗中指使?左思右想,慕妃都觉得不得其解。 皇后入宫多年,膝下也不过只有两个公主。皇上对她虽然敬重,可并非感情使然,据眼线所报,皇上每月去坤宁宫也不过是依照祖制,敷衍了事而已。随着她日渐年长,想来再想要个皇子已非易事。况且,从赵太后将赵媛接入宫中等事来看,想必赵太后也放弃了皇后。如此情况之下,皇后何必要利用一个刚刚入宫的烟花女子与自己作对? 想来想去,慕妃眼中杀机漫漫弥漫起来,看来只有一个可能性了。这顾流盼能够用了狐媚伎俩迷惑皇上,想来也是有些脑子的。她与良嫔同住一个屋檐之下,本宫知道的,她自然也看得到。看来她是将宝压在了良嫔腹中的孩子上,想要借机分一杯羹! ------------ 第二十章 古琴绝音 更新时间:2013-09-02 正午阵阵蝉鸣和着隐约的吵闹声声让人无法安心入眠,蒸腾的暑气令人憋闷不已。在榻上小憩的流盼烦躁不已,尚在睡梦中的双眉皱起,欺霜赛雪的肌肤上沁出一层汗珠。 “这天怎么这么热?”流盼迷迷糊糊的说着,伸了个懒腰,拿起一旁的帕子拭了拭脖间的汗珠。这几日的墨阳宫已不似前些天那般热闹,在如火骄阳的炙烤之下,冷清了不少。 秋裳小脸通红,两袖高高挽起,正与一个太监争论什么。听到屋中有响动,白了那太监一眼,快步走入屋中。 “小姐醒了。”秋裳端过一杯水道,“茶已经给备好了。” 流盼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清醒了不少,起身皱眉问道:“外面在干什么?大中午吵吵嚷嚷的,让人不得安睡。” “还不是内侍局那帮势利眼!”秋裳扶着主子愤愤说道,“方才他们派人送冰过来,按照小姐的位份明明是两块冰,可他们只送了一块半来。这么热的天气,还要为皇上备下一块,两块冰根本就不够用,他们还要扣下半块!我一时不忿,就与他们理论了几句!” 听着秋裳的话,流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宫中因见风使舵,在日常用品上有些克扣并不稀奇。可自己如今正值“盛宠”,怎么算也不该扣到自己头上。退一步来讲,皇上日日留宿于此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内侍局就是再笨也该知道,克扣了自己无异于克扣了皇上。他们有几个胆子敢这么做?看来此事端的有些蹊跷。 流盼移步于烈日之下,看着眼前的小太监。自衣着颜色看来,想来品级不低,自己不过是个嫔位,即便有盛宠在身,可也不至于让一个有品级的太监来给自己跑腿送杂物。想必内侍司早已安排好了说词,不妨看看他们要说什么。 “奴才给宓嫔娘娘请安。”太监见流盼亲自出来行礼道,“奴才是内侍司的小诚子,奉总管之命前来给娘娘送今日的冰,冒犯了秋裳姑姑,扰了娘娘清净,还请娘娘恕罪。” 在这深宫之中,太监人数是宫女的三倍之多,也不似宫女那样还有出宫的一天。所谓一日为奴,终身为奴,指的就是他们。所以,一个太监能够有品有级是多少时间、冷眼、伤痛甚至是屈辱累积沉淀而成。 “公公言重了。”流盼含笑道,“秋裳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公公莫要责怪才是。不知今日的冰为何减少了半块?” 小诚子一甩手中拂尘笑道:“回娘娘的话,这并非我内侍司有意克扣。只是前些日子慕妃娘娘说后宫开支甚巨,后宫嫔妃作为万民表率,应保持勤俭度日的美德。特命内侍司对后宫娘娘的日常开支,做适度的削减,只是力度并不是很大,所以没有下了旨意,先试行一段时间。若是合适,会有旨意正式下达。” 一番话说得流利有理,起先就将慕妃抬了出来,再加上那日在慈宁宫请安确有此事,让流盼反驳不得,若是反驳便是对慕妃的不支持。况且现在后宫之中多少人在盯着自己,更是不能随意表态。 “既然如此,本宫自然也如其他姐妹一般,自当支持慕妃娘娘。”流盼平时本不愿提及自己一宫主位的事,是以从未用过“本宫”这个称呼。可现在她想借助这个称呼提醒对方,自己现在圣眷正隆,顺便可以旁敲侧击的看看宫中其他众人对此事的反应。 小诚子既然能在宫中混到品级,自然也不是简单之辈,察言观色乃是基本功夫,见流盼将盛宠抬了出来,眼珠一转打太极道:“奴才谢过宓嫔娘娘!娘娘现在乃是宫中炙手可热的人物,现在天气炎热,送冰解暑,您这里自然是第一份儿,以免让皇上染了暑气。若是娘娘没什么事,奴才就先退下了。” 原来自己这是第一份。待小诚子走后,流盼心中暗自琢磨到。也是,自己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各宫自然也在看着自己的反应。甚至,皇后和慕妃也想借这些事弄清自己的立场。 “冰都放好了?”算了,多想无益,流盼懒懒的转身问道,与方才像是两个人一般。 “都给您备好了。”秋裳扶着流盼走回屋中,一下子就清爽了下来。“给皇上的准备好了么?”舒服了不少的流盼继续问道,省的萧煜来了又黑着一张脸。 “哪还有多余的冰给皇上备着啊!”秋裳嘟囔道,“本来就不够用,现在还削减了这么多……” “行了。”流盼皱眉道,“再抱怨也没用,又不是咱一宫这样,别的宫不也这样么。你去把我房里的冰和厅里的冰各拿出一半来,放到书房里给皇上备着。” 秋裳闻言,满是抱怨的找了两个小太监前来办差,一时间叮叮当当的敲冰声不绝于耳。让流盼刚刚平复了一些的心情,又开始变得烦躁起来。让她只得起身向外走去,以逃避开这噪杂之声。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流盼正在院中树下小憩,迷迷糊糊间听到秋裳大呼小叫的声音,不耐烦道:“怎么了这是!大呼小叫的!让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秋裳捂着胸口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您怎么还在睡啊!出大事了!” “有什么事,慢慢说。”流盼起身伸了个懒腰,扭着脖子懒羊羊道。在她心目中,秋裳所谓的大事无非就是胭脂找不到了,菜里的盐放多了,从来没见过真的有什么大事。 “遭贼了!遭贼了!”秋裳气急败坏的说道。 “咱们一穷二白的,遭了就遭了呗!”流盼满不在乎的说着,转身想要躺回榻上继续刚才的好梦,却被秋裳一把拉了起来。只见她一跺脚道:“皇后娘娘前些日子赐给咱们的古琴,琴弦被尽数挑断了,琴也被毁了!” “什么!”流盼闻言一下子从梦境中清醒了过来,“赶紧带我去瞧瞧!” 主仆二人快步走去,流盼双眉深锁,这琴是皇后比较珍爱的东西,弄坏了就是对皇后的不敬。就算是平常之物,只要是皇后所赐,坏在自己手里也难免要落个大不敬之罪。 “这事都有谁知道?!”流盼一边走一边问道,如今她只能祈祷知道此事的人不多,这样还有机会想办法拖延拖延。 “这大热天儿的,宓嫔娘娘这是准备前往何处,这么着急?”还未待秋裳回答,一个好整以暇的声音接过话去,扬声问道,让闷热烦躁的夏天变得更加粘稠不已。 流盼心中一惊,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略理了理心神,流盼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道:“原来是良嫔,今日怎么有空前来,瞧我,都没做准备。”说着用手扶了扶发髻。 看到这个闹事儿精,流盼的心一下沉了下来。前几天自己那里么多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都没见她前来。今日突然来访,真是应了那句:无事不登三宝殿! “宓嫔娘娘天生丽质,在这后宫之中谁不知道?就算是没准备,也比我们这些庸脂俗粉强上不少,否则怎么能艳满秦淮?”看着流盼尴尬不语,良嫔心中不由得得意的笑道:“说来也没什么事,只是前些日子见宓嫔娘娘这里人多,不方便前来拜会。听说皇后娘娘特赐了一把古琴,借着今日前来拜访,顺便开开眼界。怎么?宓嫔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听着良嫔直奔着古琴而来,流盼心中不由得起了疑,这来的也太巧了吧?自己这边刚一出事,她就巴巴的赶了来,这也太奇怪了吧! “怎么会呢?”流盼笑着说道,“良嫔娘娘能来,那是我的福气,咱们住的这么近,按理说应该多走动才是。”说着,想要上前挽着良嫔的手,却不想良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径直自己走了进去。 “什么味儿啊!这么呛!” 别看良嫔一直居住在偏殿,如今进入这主殿之内,竟嫌恶的皱着眉头,夸张的挥舞着手中的帕子。流盼皱着眉头细细的闻了闻,确实隐隐有一股浓烈的香味,但决计没有良嫔表现的那么夸张,不仔细闻还是问不出来的! “秋裳,还不快去把窗户打开通风!”流盼皱着眉头吩咐道,转而略带歉意的笑道:“瞧我屋里这些下人懒得,一日不说便不做,真是没有办法。” 良嫔皱着眉头坐下道:“可不是,这管教下人也是一门学问!”顿了顿,似恍然大悟一般讥讽道:“不过宓嫔娘娘出身清贫,想必这驭下之术定是闻所未闻吧。” 见她几次三番出言讥讽,流盼却也不愠不恼,淡然一笑带过。此时她的心思全部在那破损的古琴之上,哪有功夫顾及良嫔说了什么。 “对了,不知皇后娘娘所赐的古琴在哪?宓嫔娘娘也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良嫔一边张望一边扬声道,“莫不是有了什么损坏,藏起来不敢见人?” “良嫔娘娘哪里的话!”流盼面带笑容的接道,心中却打起鼓来,眼神不自觉的瞟向原来放置古琴的地方,如今那里已经空空如也。略顿了顿道:“这古琴乃是皇后娘娘钦赐,必然是妥善保管,怎能随意拿出?万一有所损坏,岂不是犯了大不敬的罪过?” 转而目光扫向一旁的良嫔冷冷道:“有道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到时出了事,不知这大不敬的罪过良嫔娘娘可担得起?”转而,眼神缓和下来,拍了拍良嫔的手笑道:“所以,依本宫看来,这眼还是不要开的好,以免该开眼的见到,不该开眼的却是经历了不少,那就不好了。更只怕,万一遇到了那‘万一’,丢了性命,今后怕就是再想开眼,也没机会了!” 语气虽然好整以暇满不在乎,可流盼的手心已经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不知能不能吓到良嫔,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见流盼一口一个本宫,一口一个大不敬,让本来就心虚的良嫔慌了手脚,而腹中传来的隐隐疼痛更让她有着不适,脸色苍白了起来。只得先悻悻回去,日后再找机会。 ------------ 第二十一章 莫名小产 更新时间:2013-09-03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自墨阳宫传来,划破静谧的夜空,久久盘旋不去。 墨阳宫偏殿,萧煜难得的没有留在流盼的正殿。他身着明黄中衣,只披了一件披风,端坐在偏殿主位,双眉紧紧皱在一起。不仅仅是萧煜,皇后、慕妃还有流盼也先后前来,小小的屋中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只听房内传来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直叫的人撕心裂肺。皇后在执霜的搀扶之下焦急的走来走去,端庄的眉宇之间布满了担忧之色。与之相反的是,慕妃安安稳稳的坐在萧煜右侧下首,好整以暇的品着杯中清茗,对近在咫尺的惨叫之声充耳未闻,任一众宫女端着一盆盆鲜红的血水走来走去。 而流盼则垂头站在萧煜身后,皱眉细细回想整件事的过程…… “皇上,早些歇着吧。”流盼看着往日神采飞扬萧煜,如今正在如豆的灯下紧皱眉头,细细批阅着如山的奏章。此情此景,让她不由得想到了那天太后嘱咐的话语,下意识的开口劝道。 伸了个懒腰,萧煜自如山的奏章之中抬起头,皱眉看了看流盼,又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活动周身僵硬的筋骨,向浴房走去。 盛夏时节,刚刚沐浴过后的萧煜披散着如墨青丝,身着一件明黄中衣,坐于一旁,等待着屋中的女子为自己整理睡榻。由于此时还没有人知道这“盛宠”是假,是以每天秋裳为流盼铺好床后,流盼才开始亲自为萧煜整理睡榻。 流盼此时也是刚刚沐浴不久,身着一件月白色丝缎中衣,青丝落于肩头。随着弯腰整理的动作,偶尔有几缕自肩上滑下,胜雪肌肤若隐若现。柔软的丝缎之下,姣好窈窕的身型被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皓腕上的肌肤与月白色的衣物几乎融为一体,隐隐传来一阵处子特有的清香。这样的美景让萧煜恍惚间有些走神,些许欲望弥漫而起。 “皇上,铺好了。”流盼一回头,见萧煜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如瀑的青丝上还挂着几滴水珠,星般璀璨的眸子中带着迷惘,红润渐渐爬上了白皙的皮肤。让本就俊秀的萧煜,染上了一丝邪异的魅惑,让流盼皱起了眉头。 看着流盼皱眉向自己走来,萧煜尴尬的轻咳了几声,转过头去背对着她,以掩饰着他微小的变化。这是他这么大以来最尴尬的时刻,闻着逐渐清晰的香气,萧煜红着一张俊脸皱眉想到。只觉得一直柔软的小手抚上了的额头,紧接着一个纳闷的声音传入耳中道:“怎么脸这么红?可别是着了凉。” 萧煜通红的脸颊,与方才的几声咳嗽。流盼顾不得平日礼节,急忙走上去摸了摸萧煜的额头,以确定他是不是有何不适。今日白天才出了古琴的事,若是夜里再让皇上着了凉,自己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流盼皱眉想到,完全没有在意萧煜异常的尴尬和微小的变化。 感受到流盼身体的温热气息和随着呼吸欺负的绸衣,萧煜的呼吸愈发的急促起来,双眼轻轻的眯起。就在他即将把持不住的时候,禄喜急躁的声音传来,让他清醒了起来。 “皇上,不好了!”禄喜在门口汇报道,“方才偏殿的良嫔娘娘那传来了消息,说良嫔娘娘小产了!还请皇上过去瞧瞧!” 没来由的消息让萧煜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连站在一旁的流盼也有点发懵。从未听过良嫔有喜的消息,怎么就突然小产了? “小产?”萧煜重复了一遍问道,“太医去了么?” “回皇上的话,太医和嬷嬷都在偏殿伺候着!”禄喜恭声禀报着。 “过去瞧瞧!”看萧煜大步走向门外,满脸纳闷之色的流盼方才缓过神来,自一旁的衣架上抽了一件衣服快步跟上。 吱呀的一声门响将流盼从回忆之中拉了出来。犀利的惨叫之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众人皆像门中看去。太医身背药箱与一众婆子鱼贯而出,面带忧愁色。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见萧煜坐于主位,急忙下跪参拜。 “行了行了。”萧煜不耐烦的一挥手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回皇上的话,良嫔娘娘已经小产,还请皇上节哀,保重龙体。”当头的一个白胡子老太医率先回答道,想必是这群人里官位最高、医术最好的。 “小产?”萧煜皱眉道,“这良嫔何时有了身孕?怎么没人来报?你们掖庭司都是干嘛吃的!”语中略带了些怒气问道,毕竟自己的女人从怀孕到小产,自己却全然不知。无论放在哪个男人身上,都难免怒气滔天。 萧煜话音刚落,一个身材矮胖的太监自人群中跌跌撞撞而出,跪到萧煜面前颤声道:“请皇上息怒!良嫔娘娘的信期一向不稳,此事奴才当真是不知道!还请皇上饶命!” “什么时候的事?”如今这般情况下,萧煜也懒得再与一个奴才置气,皱眉问道:“好好的怎么就小产了?” 那老太医闻言,抱拳道:“回皇上的话,依着良嫔娘娘的脉象来看,想是已经一月有余。只是娘娘日日郁结于心,肝火旺盛,再加之接触了百日红,这才至于小产。” 百日红?众人闻言皆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什么是千日红?”萧煜沉声问道,“怎么朕从未听说过此物?” “回皇上的话,千日红乃是民间娼妓所用的打胎之物。用过之后能使面色红润有光彩,但有剧毒,颇为伤身,因此要掌握好分量。因此取‘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之意,此药为褐色粉末,无色无味。民间娼妓服用此药时多和水服用,遇水之后挥发极快,因此又称‘去子风’。因此药具有散播性,难以掌控,在先帝之时便已被禁。可从良妃娘娘的情况来看,显然是闻到了大量的百日红所致。” 萧煜闻言,脸色沉了下来,扫视了屋中众人一眼,冷哼一声,起身向里屋走去。众人见状,急忙跟上前去,生怕落下一步,错过了什么消息。 “皇上……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和孩儿做主啊!” 流盼看着床榻之上几乎去了半条命的良嫔,发髻散乱,双唇惨白,脸上没有一点血丝。见到萧煜走了进来,强撑着精神自床上爬起。凄厉的喊冤声,让只穿了一件中衣的流盼有些发冷,不自觉的人群后躲了躲。 “爱妃莫要着急,先养好身子再说。”萧煜皱眉坐在床边,拍着良嫔的手安慰道:“此事朕定会给你个说法!定不会叫你白白受了这冤屈!”言罢,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 良嫔见萧煜出言要为自己做主,心下安慰了不少。老老实实的躺了下来,双手紧握着萧煜的手不肯松开。眼泪似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自眼角滑落,打湿了枕头,哽咽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看着良嫔这凄惨的模样,再想想自己那个尚未知道存在便消失了的孩子,萧煜心头也有些发酸,连带着语气也柔软了不少,对良嫔道:“方才朕听太医说,爱妃是因接触了百日红这样的禁药才不幸小产,不知爱妃何时,在哪里接触过此物?” 良嫔闻言急忙道:“回皇上的话,臣妾这几日从未出过寝宫半步,况且这百日红是什么臣妾都未曾听过定不会接触。”略想了想,良嫔突然激动起来,苍白的脸颊上面目狰狞道:“宓嫔!一定是宓嫔!是宓嫔害了臣妾的孩子啊!还请皇上给臣妾做主!” 屋中一片寂静,齐齐回头看向一脸惊慌失措的流盼。 “这……”流盼被突如其来的指控打的有点发懵,自己刚刚入宫,与任何人无冤无仇。即便是良嫔,也是今日第一次见到,何来谋害她的孩子这一说?这也太荒唐了! 萧煜没想到良嫔会指向流盼,不由的皱眉看向她。她为何进宫自己心里一清二楚,况且据自己所知她与良嫔并不熟识,再者良嫔有身孕之事连自己都不知道,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如何懂得?最重要的是,这样善良单纯的一个女子,会去无缘无故的杀害尚未出世的孩子么?萧煜心中暗自想到。就算是顾流盼,她一不求宠二不求名,何必趟这趟浑水?难道她不想出宫了么? 一定不是她!萧煜想到。那会是谁呢? “爱妃先莫要着急。”收回目光,萧煜皱眉道:“爱妃为何一口咬定,一定是宓嫔所为?” 良嫔躺在床上,凄凄楚楚道:“臣妾虽然年纪尚欠,不知自己已经身怀龙种。可这么多日在自己的寝宫之中,也未见有半点不适。”随后,语中染上一丝愤恨道:“只是今日前去宓嫔娘娘宫中拜访,闻到过一阵异香,回来之后便腹痛难忍……”语带哽咽,泣不成声。 听着良嫔的话,流盼心中一颤。原来下午在宫中闻到的那股异香就是百日红的味道!可自己从未领过此物,前几日众人送礼也未曾送过此物,自己宫里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多出了这么多百日红?即便是有人想陷害自己,可自己终日待在屋中,这百日红是如何放进来的呢? 看萧煜凝眉不语,久不发言的慕妃突然起身,跪倒在地道:“臣妾奉命协理六宫,如今出了谋害皇嗣的事,乃是臣妾失察之过,还请皇上降罪!只是臣妾斗胆替良嫔妹妹以及未出世的皇子讨个恩典,还请皇上下旨严办宓嫔,以儆效尤,以肃后宫法纪!” ------------ 第二十二章 禁足之祸 更新时间:2013-09-04 隐藏在正义直言的背后,是慕妃上扬的嘴角。 流盼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双眉紧皱的萧煜。她想为自己辩解,可在慌乱之中的她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一时之间只能呆在原地,一言不发。 “此事……”萧煜皱了皱眉,“此事事关皇嗣,朕会下令彻查。定不会错怪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皇上……”慕妃见萧煜有心包庇流盼,急忙出言,却不想被皇后抢先一步道:“皇上英明!”随后走到流盼身边,牵起她冰凉的双手叹气道:“宓嫔妹妹刚刚进宫不久,臣妾绝不相信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事。还请皇上明察,以洗脱宓嫔妹妹的冤屈!” 场中众人的态度已非常明确的分成了两派,躺在床上的良嫔也没了主意。按理说,皇后失势已久,后宫大事皆由慕妃做决断,众人无不争先巴结。可如今不仅皇后,就连皇上言辞之间颇有偏袒宓嫔之意。若是自己执意与慕妃站在一起,岂不是触了皇上的眉头? 在这后宫之中,逆了谁的意也不能逆了皇上的意;但在这后宫之中,谁的意也不能逆。 想来想去,良嫔只得却生生的道:“臣妾谨遵皇上旨意,谢皇上和皇后娘娘肯为臣妾讨回公道!”挣扎着行了一礼,良嫔梨花带雨复道:“只是臣妾确实是自宓嫔的殿中回来之后才小产的,还请皇上在查出真相之前禁了宓嫔的足。若非宓嫔所为,也可避嫌。” 萧煜看着良嫔哭的凄惨哀怨,心中也有些不忍。再说慕妃分明就是冲着流盼而来,如今太师在朝中势力颇大,不宜与其正面对抗。想到此处,萧煜叹了口气道:“既然爱妃提出,那便照着爱妃的意思办吧。”转头皱眉看着流盼道,“传朕旨意,在真想查清之前,宓嫔禁足墨阳宫,不得外出。” 看着仍然呆站在原地的流盼,萧煜不满的皱了皱眉头。此事明白就是有人陷害于她,可她竟然慌张的连为自己辩解一句都做不到。这样的人以后如何能助自己成就大事?给她个教训也好,希望她经过这次的事,能够认清深宫的危险,尽快成长起来。 “回养心殿。”看了看周围众人,萧煜皱眉吩咐道。 “娘娘真是好计谋!一箭双雕!”麟趾宫中霭棠兴高采烈的说道,“不仅给了宓嫔一个教训,还除掉了潜在的隐患!” 慕妃看着自己的双手,似笑非笑道:“本宫若说,此事并非本宫授意呢?” 一句话让霭棠先是有些发呆,随后讪讪的问道:“既然不是娘娘,那会是谁呢?” 这句话乍听之下问的有点荒唐,可仔细一想倒也有理。放眼这后宫之中,数顾流盼风头最盛,试问谁不想将她扳倒?在加之良嫔有孕一事虽然并未声张,可迟早瞒不住。皇上如今只有一个子嗣,谁不想拔到第二筹? 可话又说回来,虽然众人无不眼热嫉妒,但有能力将这两点一并铲除还能全身而退,在这后宫之中不过两,那就是皇后和慕妃。在这二人之中,皇后虽颇得敬重却不得宠,膝下只有两个公主,自己要皇子已经没什么机会。此时的她应当是在宓嫔和良嫔之中二选其一,进行拉拢才对,若是以后任何一个能够诞下皇子,才有可能翻身。 如此想来,最有可能性的只有大皇子的生母,权倾六宫的慕妃。如果不是她,还能有谁? 显然,慕妃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双眼轻眯,怔怔的发着呆,心中不禁感叹:这人好巧的心思,竟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嫁祸给自己!常人看去,今晚之事矛头直指顾流盼,可实际上针对的却是自己。顾流盼虽然嫌疑最大,可她刚刚入宫,位份又低。虽有盛宠,却不至于做这样的事,若是成了,对她并没有什么既得的好处,可若是不成,只怕要将命都搭进去。所以,若此事真是顾流盼所为,背后必定有人指使,而自己这特殊的身份必会让人第一个怀疑。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无论是麟趾宫的慕妃还是坤宁宫的皇后,亦或是墨阳中的良嫔和流盼。 “小姐,这可怎么办啊!”秋裳着急的走来走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行了,别转了,你再转我的头都晕了!”流盼说道,此时的她已经自惊慌失措之中回过神来。看着着急的秋裳,她无奈的笑了笑道:“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毕竟皇上还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怎么会放任我们出事?”起身扶着秋裳的肩膀,让躁动不已的她站在了原地,展现出一个安心的笑容道:“忙了一个晚上,快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事要让你帮忙,我现在要仔细梳理一下思绪!” “好吧,那你也早些休息。”秋裳看了看自家小姐竟然在这样的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又气又急,可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不如让她安静下来梳理情绪,没准会有转机。 流盼独自坐在妆台前,铜镜中倒映出的她墨发如瀑,绸缎中衣柔软的搭在双肩之上,柳眉轻皱,杏眼之中映出几分迷惘,不知在想些什么。 究竟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进入自己的寝宫陷害自己?流盼皱着眉头仔细思索着。今天的事发生的也太过于巧合了,先是借内侍司送冰的事调开自己与秋裳的注意,紧接着弄坏皇后所赐的古琴,碰巧这个时候良嫔前来拜会,到晚上良嫔就小产了…… 这一切就像是被人精心设计好了一样,环环相扣。看似找不出一点破绽,可又有许多值得怀疑的地方。比如:内侍司为何会派一个有品级的太监做为自己送冰这等小事?能趁着自己在外面问话的时候就将琴弄坏,想必这墨阳宫之中一定出了内鬼,否则不会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些事做的毫无痕迹。宫禁森严,嫔妃所用器具都经人细细查验过,怎么可能有百日红这种禁药? 流盼起身,拄着下颌皱眉踱步。 看来这一切的关键都在百日红上。思来想去,流盼得出了这个结论。如果能够顺藤摸瓜,找出这百日红的出处,想必定会为自己洗清冤屈找出内鬼。 可自己如今被禁足在这墨阳宫中,又如何能外出寻找证据? 虽时值盛夏,可经过一夜的忙碌与惊吓,身着单薄的流盼还是病倒了。 “什么?病了?”这几日来,萧煜一直派人暗中观察流盼。听着禄喜的汇报,萧煜放下手中的奏折,扬眉问道。 “不知皇上是不是找个太医过去瞧瞧。”禄喜试探性的问道。不知为何,从皇上回宫之后,变得十分陌生,让自己越来越摸不透了。 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着,良久后,萧煜淡淡吩咐道:“让牧言过去吧,反正最近他也没什么事,正好给他找点事儿做,省的他每日流连在青楼瓦肆之中。” 看似漫不经心的吩咐却让禄喜抬起了原本低着的头。这宫中几乎无人不知皇上与君太医的儿子君牧言的交情,这宓嫔不过是小小的风寒而已,皇上竟派此人前去。由此可见这宓嫔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着实非同一般。 “小姐,喝水。”秋裳端着一杯茶递给床上的流盼,皱眉抱怨道:“这些宫里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看见小姐被禁足,连我想出去寻个太医都要求半天!太医院的人更是势力,左推右推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 “咳咳……咳……”流盼费力起身接过茶盏,苍白的俏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道:“这后宫之中最是人情凉薄之地,这样的情况很正常。况且也不是什么大病,无妨,撑撑就过去了。” “娘娘,君太医求见。”绵瑾突然走了进来,垂首禀报着。 君太医?流盼皱眉暗想,方才还听秋裳抱怨,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快请!”轻咳两声,流盼费力的吩咐道。 依照律国宫规,太医入后宫为嫔妃请脉需以轻纱相,以避男女之嫌。片刻后,流盼只见一个身着太医服饰的男子在轻纱后停了下来,此人身形非常熟悉,却又记不起来是在哪见过。 “微臣参见宓嫔娘娘。”此人抱拳一礼,声音温文尔雅,十分悦耳。让流盼心中的熟悉感又增加了几分,不由得哑着嗓子问道:“不知太医如何称呼?” “回娘娘的话,微臣姓君,双名牧言。” 原来是他!流盼终于想了起来,脑中浮现出了那抹白色身影。说起来自入宫之后就再没见过他,没想到他居然是太医,更没想到今日再见时是如此情况。 待诊完脉后,君牧言开了一张药方交给绵瑾,并交代了用法,又将自己的腰牌给了她,以方便她去御药房抓药。 看着牧言收拾药箱,流盼突然道:“好久不见。” 牧言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即温文笑道:“好久不见。没想到那日秦淮河边的小丫头,摇身一变竟成了宫中炙手可热的宓嫔娘娘。” “哪里有什么炙手可热?”流盼自嘲一笑,轻咳了几声道:“门口的状况,你也瞧见了。” ------------ 第二十三章 冰山一角 更新时间:2013-09-05 君牧言闻言看了看窗外,好看的眉毛轻轻皱起道:“昨日宫中之事,臣也有所耳闻。这百日红乃是禁物,宫中自是不会有……”略顿了顿,狭长的丹凤眼中染上了一丝担忧之色道:“况且娘娘的身世,目前的形势对于娘娘来讲,着实不利。” 勾起嘴角,流盼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无奈的笑意,自嘲道:“都说这深宫之中乃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可真是见识了。能想尽办法将禁药弄到手,带入宫中。费劲这般周折,只为了加害于我这么一个出身卑微的‘烟花女子’,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娘娘也无需妄自菲薄。”既然已经说到此处,君牧言干脆将药箱放在一旁,坐了下来,毕竟皇上派自己前来的意思,不也是帮助于她么?略顿了顿复道:“当初皇上将娘娘带回宫中,又费心为娘娘捏造身世。娘娘难道没有想过为何皇上不选择一个世家闺秀或者是名门淑女,再不济了也可选择一个身世‘清白’的小户女子,为何独独选中了娘娘?”温文尔雅的声音如三月的春风一般,让流盼觉得十分温暖。 半靠在床上,流盼跟着君牧言的话皱眉细细思索,片刻后才轻声道:“我本是入宫为皇上办事,若是有着太多的身世阻碍,反而不便于行事……” “娘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闻言,君牧言笑着点头补充道:“皇上可告诉娘娘入宫之后,要做什么事?” 回想起入宫到现在,头一个月并未见到萧煜。自第二个月起,虽日日留宿于此,但两人之间的交谈少之又少,多数时间是各忙各的。偶尔有几句话,也无关痛痒。忽的,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了在秦淮河畔准备起驾回宫之时。萧煜在车上曾说过自己的任务就是搅乱后宫,之后也曾吩咐过自己,让自己留意后宫一众嫔妃的态度,摸清到底有多少人是站在慕妃一边……“皇上对我确实有过一些吩咐,可这与我的出身背景有什么关系?”流盼不解的问道。 “皇上自小便被立为太子,先帝驾崩之时尚且年幼,冲龄践祚,全赖太后与太师扶持。太后与皇上虽非亲生,可到底是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处处呵护,小心备至,生怕有半分差池。太师为人手握兵权,曾与娘娘的伯父和父亲并称‘律国三杰’,深受先帝倚重。此二人一文一武,一内一外,将律国牢牢把控于手中。”君牧言并未直接回答流盼的问题,反而是讲起了皇上的身世。看似不相关,可流盼却隐隐感觉到此事并不似太后与自己那日说的一般,不由得凝神细听了起来。 说到此处,君牧言略顿了顿,丹凤眼中升起一抹怅然之色复道:“可自古以来,权利二字都是一把双刃剑,为了这两个字,害得多少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待皇上大婚之后亲政,发现一切并非如自己所想的一般。群众满朝文武皆以太后和太师马首是瞻,纵使有再多的雄心壮志也难以施展拳脚。反观后宫,皆以皇后和慕妃为首,分为两派,尽是些阿谀奉承之辈。皇上即便是每日想宠幸哪个妃嫔,还要先想想此人的家世背景,以免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说……”流盼皱眉轻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她觉得自己仿佛窥到了冰上一角,但又无法肯定自己心中所想。 听流盼有了反应,牧言一直为她捏着的一把冷汗松了下来。自己已经将话说的这么明白,若是她还没有反应,依照皇上的性格,定不会在她身上费太多的时间,寻找新的棋子前来替代她。无论何时何地,弃子都不会有好的下场! 似是自言自语一般,流盼皱着眉毛低声道:“所以说,皇上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身世低微,甚至遭人厌恶的女子入宫,以深受恩宠的假象迷惑过宫中众人,暗中执行计划,夺回政权。”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推想中,“一个身世低微甚至让人瞧不起的‘烟花女子’,无论是前朝或者是后宫中的上位者,定会觉得皇上不过是少年心性,一时贪玩而已。即便是皇上将这个女子宠上了天,也不会对他们构成威胁。” 略顿了顿,流盼似乎对自己的推想又肯定了几分,可眉头却皱得更紧了,缓缓道:“况且,宠爱这样的一个女子,能让朝臣觉得皇上沉迷女色,不会有太大的发展与作为。毕竟皇上越是平庸,对于他们才越有利。而且,一个出身于平凡的女子,才能不似名门闺秀那般被条条框框所拘束,就算是不按常理出牌,也在情理之中,让人捉摸不透。” 说到最后,流盼嘴角忽的勾起一抹冷笑,转过头去看向君牧言,声如利剑一般道:“最重要的是,用这样的女子,事成之后必不会有太多的要求,打发起来也甚为容易。倘若事情不成,为了自保就是杀了也不过是如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一了百了,无后顾之忧!” 原来自己还未进宫就已经输了,可笑自己还精心保存着这所谓的“公平”!想着枕下萧煜的那纸承诺,流盼从未觉得如此气愤,竟被人这般耍弄还浑然不觉!盛怒之下,带起一连串的咳嗽之声,抚着胸口似是要咳出血一般,涕泪齐下。 君牧言见状急忙将一旁的茶盏递给流盼,可她却一把将茶盏推开,洒了一床。“去给你家主子换杯新茶。”君牧言淡淡的吩咐着一旁的秋裳,之间后者也是一脸气愤之色,对自己不理不睬。将茶盏放回桌上,牧言自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想要递给流盼擦擦眼泪,却始终没有将手伸出。转而的擦了擦被茶水淋湿的手,好整以暇的笑道:“娘娘这是何苦?” 将帕子收回怀中,看着流盼满是泪痕的脸庞,牧言皱了皱眉头道:“娘娘受了册封,已无退路。就像有些事,已经开始,就不能停下;有些路,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娘娘是聪明人,与其在此悔不当初,何不奋力一搏?” 虽不愿承认,可流盼心里清楚,正如君牧言所说一般,无论是为什么踏上了这条路,就再没有回头的可能。如果束手待毙,还未待皇上找人将她取代,就已被这后宫中的暗涌所吞噬。所以这条路,她只能向前,不断的向前!这样她才有机会等到出宫的那一天,等到与家人与师兄相守的那一天! 抬手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流盼的情绪已恢复如常,这就是她想要在深宫之中生存下来的第一件事,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只听她淡淡的吩咐道:“秋裳,去给我倒杯茶来。”待秋裳走后,流盼依旧淡淡问道:“谢君太医为前来诊治,只是想要我痊愈,还有一味药需要麻烦太医寻来。” 看流盼脸上变了几变的表情,听她说话的语气,牧言心知她已经想通其中关节,接下来需要的就是自己的配合了。起身,略一整衣摆,牧言端端正正的对着流盼行了一个臣子的礼节,温文道:“不知娘娘所指的是哪一味药,臣定当竭尽全力为娘娘办妥。” 片刻的静谧之后,流盼薄唇轻启,淡淡的吐出三个字:“百日红。” 养心殿内。 听着牧言的回报,萧煜饶有兴致的挑起了眉头,这个女子还真是有些意思,看来通过此事能有些成长。 “不知皇上的意思是……”嗡嗡的回声在偌大的养心殿中响起,此时只有他君臣二人,就连一向跟在萧煜身边的禄喜也被他用借口支了出去。 随着手指敲击桌面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萧煜起身,走向一边的暖榻,示意君牧言也一同坐下,端起茶杯轻轻的吹了一下,漫不经心的问道:“不必拘理,你且说说你是如何看待此事?” 略皱了皱眉头,往日温文的君牧言也带上了些许严肃道:“臣方才去墨阳宫为宓嫔娘娘看诊之时,路过昨日良嫔娘娘坐着的正殿,特意留意了一下。”微顿了顿,“臣虽然学艺不精,家父的本事不过学到了两三成,不过臣发现,这正殿中隐隐有着一股与寝殿不同的胭脂味,若是不仔细闻一定是分辨不出。”说着,脸上的严肃退去,笑着道:“但说起这胭脂,臣若是认了第二,只怕天下没人敢认第一!臣确信,这胭脂乃是京城第一胭脂名店落霞居所产,而且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萧煜放下茶盏,看了牧言一眼道,笑骂道:“正经的医术你倒是本事稀松,但说起这女儿家的胭脂水粉,你还真是了解的透彻!朕一直怀疑这墨阳宫之中出了内鬼,否则此事不会让她连半点察觉都没有。这样,你对这些铺子比较熟,你且去弄清楚这落霞居的背景。能在京城中开设第一名店,这老板必是有些来头!” ------------ 第二十四章 疑云更重 更新时间:2013-09-06 炎热的夏日总是多雨的季节。不过,一场秋雨一场寒,几场雨下来,寒意渐起。 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经过那日的“治疗”,不过几日功夫,顾流盼的身体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披衣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黑压压的阴云和连绵不断的雨丝,她的心里反而清晰了起来。 “去吧断了的古琴给我拿过来。”流盼淡淡的吩咐着一旁的秋裳,想要生存下去,还得靠自己。这些日子卧病在床的她已经学会用与之前完全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如果说生病之前,她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看待这件事的话。那么,现在的她,才正式的走入了这个深宫。 看着面前已经破损的古琴,流盼不知为何想到了那日萧煜拨弄琴弦的样子。摇了摇头,流盼开始细细的查看。琴身并无太多的破损,主要是琴尾的部分,似乎是摔倒了地上磕了一下,连带着琴弦也断开。 流盼端起古琴,皱眉看着琴尾那块磕裂的地方,只是有了些许的裂痕,若是不仔细看定是看不出来的。拿起断了的琴弦,触手顺滑,想来是上好的江浙蚕丝。都说“吴丝蜀桐”,自古江浙所出产的蚕丝便作为琴弦,怎会如此轻易的断裂?再说这自这古琴的样式及音色来看,一定出于名家之手,在做工选材甚至花纹都十分考究,怎会在琴弦衔接之处如此大意马虎?想来问题主要出在这琴弦之上。 “秋裳,掌灯!”想到此处,流盼急忙吩咐道。外面光线昏暗,迎着明亮的灯光,流盼果然有所发现。她看道琴弦断裂处有一边乃是摔裂所致,断口参差不齐。可另一边却光滑平整,显然是被人用利刃划开了一半,却未划通。摆弄着手中的琴弦,流盼只觉得指尖有些许滑腻之感,这更让她好奇了。自己刚刚起床,什么都没接触过,指尖的是什么?她急忙在灯下查看,果不其然,葱尖般的指尖上多了一层粉末。 拿过绢帕,流盼将琴弦细细的擦拭了一遍。略顿了顿,她又用另一面将古琴的一角也擦拭了一遍。同样的,褐色的粉末跃然帕上。 这个发现,让流盼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冷气,紧了紧披着的衣服。虽然自己心中的猜想还不能确定,但这件事显然不是一个人所为这么简单。换言之,是有两个甚至更多互不知情的人,同时想要将她置于死地! 回事谁呢?是慕妃的人,还是皇后的人?亦或是……两者皆有? 放下琴弦,流盼深吸了一口气,细细回想起那日的情况。她急的自己在得知古琴有损就急忙赶回屋中,正巧路上碰到了良嫔。她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非要在古琴有损的第一时间前来?难道是她事先就已得知?瞧那晚她的样子,也看不出是哪边的人。如果她事先就已得知此事,这消息又是谁透露给她的呢? “去把君太医给我请来。”流盼细细收好帕子吩咐秋裳道,“你自己去,别声张。” 不多时,君牧言已经站在了顾流盼的面前,拿着顾流盼给他的帕子,皱着眉头闻了闻。之后,眉头皱的更深了。 牧言抬头,看着顾流盼,眼中的神色变了几变,沉声道:“不知娘娘从何处得来了这百日红?” 本来流盼心中对这深宫尚存一丝希望,可君牧言的话,将她的心打入了谷底。略顿了顿,流盼凝重道:“我知道了,今日让君太医冒雨前来,真是劳烦了。不过今日之事,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的病情有反复,切莫向人提起这百日红之事。” 看她眼中有着坚定和果断,君慕言相信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也不多问,恭声道:“娘娘客气了,此事臣定不会与外人提起,只是这绢帕可否让臣带走?留在此次对娘娘不利,臣带走了也可再仔细研究一下。”将绢帕收在了药箱的最底层,君牧言忽的扬声道:“这几日阴雨连绵,病情自然是容易反复,娘娘再按方子服上几帖药便好。” 流盼心知君牧言完全可以理解自己的顾虑与疑惑,特意想出了这样的法子为自己掩饰,不禁向他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他走入外间,匆匆的写下一副滋补的方子,当着众人的面,煞有介事的交代了一遍用法用量以及煎熬过程中的注意事项,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才冒雨离去。只是没有人发现,雨幕中的君牧言并未走向太医院。步履一转,走向了养心殿。 今日萧煜难得的清闲,没有埋首在奏折堆积如山的案边,而是站在门前的空地上,面带迷惘看着遮天的雨幕。远远瞧见君牧言前来,萧煜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禄喜带着众人退下。 “有消息了?”向前走了几步,萧煜像雨中伸出手,君牧言及时的将伞移到他的头顶,温文笑道:“这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是吓一跳。我今日才知道这落霞阁是兵部李尚书的产业。没想到这李尚书平日看起来五大三粗、不苟言笑的样子。原来对女儿家的胭脂感兴趣,不但开了店,还做到了京城第一,真是不简单!” 听到这个消息,萧煜并没有君牧言想象中的那么惊讶,只是淡淡一笑道:“原来是他。”将手收回,却想起自己忘记带帕子。转身看向君牧言,正巧看到他药箱中露出了绢帕的一角,不由得嘲笑道:“你这又是去哪里风流了?收了人家姑娘的帕子!还放在药箱之中,怎么?还要日日看到不可?” 君牧言并未似往日那般与萧煜嬉笑,反而神色略有凝重,倒让一脸笑意的萧煜皱了眉头。牧言将帕子自药箱中拿出,递给萧煜道:“我方才从墨阳宫过来,这是宓嫔给我的。”接过帕子,萧煜正正反反的看了看说道:“不过是一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帕子,宫闱司所制。一般嫔妃都不会用,都打赏给了身边的宫女。她给你这个作甚?难道现在打赏太医也用帕子了?” “您闻闻这帕子。”君牧言听过后并没有笑。好友这样的神色,让萧煜如此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也听从了他的话,举起帕子放在鼻端嗅了嗅。“您可嗅到了什么味道?”君牧言问道。 “好像……这只是一块普通的帕子。”萧煜笑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再不说朕治你的罪!” 牧言叹了一口气道:“这就是百日红。”淡淡的语气仿佛在诉说今天的天气一样。 这回倒是换萧煜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看着手中的帕子,萧煜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沉重,就是这个小小的东西,夺取了一条无辜的生命。他皱着眉头,抓着帕子的手越收越紧,沉声道:“在哪发现的?” “她没说。”牧言看着茫茫的雨幕道,仿佛透过雨幕可以看到那个聪慧的女子。“我去的时候,她只给了我这个。”看着萧煜满脸不解的神色,牧言补充道。 潇潇雨幕,无边无际。这无根水能够将整个皇城的尘土洗刷一净,却洗不净那晦暗的人心。 “你就是第一个发现古琴有损的?” 流盼披衣坐在榻上,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子。这个女子叫做落月,是内侍司在她刚搬到墨阳宫时派来的。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瘦小的身影有些颤抖他,跪在那里像是团成了一个团一样。听到主子问话,她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娘娘的话,是奴婢发现的。” “别紧张,你起身来回话。你是怎么发现的?给我讲讲。”流盼微笑看着面前的落月,想尽量缓解她的紧张感,从她叙述的过程中发现些蛛丝马迹。 眼见这个主子和颜悦色,落月的神色似乎缓和了很多。直起身后,落月回禀道:“回娘娘的话,那天用过午膳之后,奴婢例行前往正厅洒扫。一进去就发现古琴掉在地上,本来想向您禀报,正巧碰到了绵瑾姑姑一个人站在门口。她说您不在屋中,让我赶紧收拾一下,由她去向您禀报。” 听到了整个过程,流盼让落月先下去,自己则拄着头想着她的话。 古琴虽然中空,但到底是全木质。琴架又不高,从上面摔下来怎么也不可能摔得这么厉害。还有,为什么落月一出门就会看到绵瑾?即便是那个时候,绵瑾是为了将刚送来的冰安放在冰鉴之中,那她怎么会一个人站在门前? 莫非……内鬼就是绵瑾? 如果说内鬼是绵瑾,那么很多事就很合理了。比如半割半断的琴弦,再比如琴弦之上的百日红。她身为自己的掌事宫女,自然是能有很多机会。 本来事情逐渐趋于明朗,但一个念头又让流盼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如果说绵瑾是皇后的人,那么她为什么要在自己主子的东西上下毒?若是被发现,牵连的岂不是皇后?如果是慕妃的人…… 但总有一个地方似如鲠在喉,是什么呢? ------------ 第二十五章 心有不忍 更新时间:2013-09-07 “娘娘今日脉象平和,已经好得差不多,吃完我昨天开的那服药,就不用再吃了。”君牧言将脉枕放回药箱中,轻笑吩咐着周围的宫女。俊俏的面容再加上温文尔雅的气质,让年纪稍小些的宫女双颊绯红。 “这还要谢谢君太医多日来的悉心照料。”流盼点头一笑道。 整理好药箱,转身欲走的君牧言突然道:“敢问娘娘今日可是换了胭脂?”这一句话来的突兀,让流盼有些摸不着头脑,也让有些人苍白了脸色。 “这宫中嫔妃的胭脂不都是由宫闱司统一发放的吗?”不明所以的流盼问道,“君太医何以有此一问?” 君牧言略带涩意的笑道:“微臣前些日子为家中表妹在落霞居买了胭脂,不想今日在娘娘宫中也闻到这种胭脂的味道。臣想要提醒娘娘,此胭脂味道浓烈,平日用来固然可以锦上添花。只是娘娘大病初愈,想来咽喉之处仍有不适,在饮食及日常用品上皆以清淡为主才好。以免引起剧烈的咳嗽,带动咽喉嘶痛。”流盼听罢,暗自留心闻了闻,确实 这一番话在流盼心中急速飞转过滤着,她很快的摘出了两个信息:第一,这宫中一切物品皆有专门司局发放,即便出几个例外,也是位高者才有。墨阳宫所住嫔妃最高不过是七品嫔位,怎会有人用的了宫外的东西?第二,自己这几日病的昏昏沉沉,若是君牧言不说,还真是忘了。记得事发当日,自己和良嫔曾在殿中闻到这个味道! 抬头扫了众人一眼,只见他们都低头恭谨而立,也看不出脸上表情的变化。流盼想了想,这也许是个线索,目前不宜声张以免打草惊蛇,待君牧言走后,再找机会细查。“谢君太医关心。”流盼笑着道,“绵瑾,替我送送君太医。” 待两人走后,流盼忽道:“秋裳,找几个人来把屋子洒扫一遍,开窗通风。”略顿了顿,“一炷香后,把窗和门都给我关紧,然后把绵瑾给我叫过来。” 缭绕的檀香让人安静了不少,心情也渐渐的沉淀了下来。通过风之后的屋子,只有一层淡淡的檀香味道,宁静而悠远。流盼皱眉想着宫中这些人,现在最有可疑的应该是落月和绵瑾,毕竟她们俩是事发时最先接触到古琴的人。落月应该可以排除,毕竟昨日自己刚刚找她问过话,并未闻到那股味道。 “坐吧。”待绵瑾进来之后,流盼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微笑道。 “奴婢不敢。”绵瑾低着头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略显苍白的脸色低到不能再低,也看不出双眸之中是什么神色。 流盼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测,笑着走到绵瑾面前,拉起她的双手真笑道:“快别这么说,你既然来了我宫中,又帮我打理这大小事务,我们自要像一家人一般。更何况我初来乍到,有许多事我还要请教你。” 如此近的距离彻底证实了流盼心中的猜测,是不是要揭穿她?这个问题成为了流盼现在最为难的问题。如果将她揭穿,她必死无疑。难道自己真的要让双手沾满鲜血么…… “真是难为你了,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我。”想了想,流盼开口道:“你进宫之前,家里是做什么的?” 眼见推脱不过,绵瑾只得随着流盼坐下,垂着头拘谨道:“照顾娘娘是奴婢应该做的。”略顿了顿,“回娘娘的话,奴婢家中贫苦。为了供家中的兄弟,父亲才将奴婢卖入宫中。都是些旧事,不值一提。” 生活贫苦?被父亲卖入宫中?略顿了顿,流盼笑道:“入宫多少年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是去年入宫的。” 去年?可见入宫的时日尚短,再加上贫穷孤苦的身世,正是被人利用的时候。看着面前垂眸恭谨的女子,流盼突然起了一丝恻隐之心,这样的女孩子正是花样年华,若是在宫外想来也有了如意郎君。只因家中的贫困便被至亲如同货物一般,被卖与他人,即便是被人利用,想来也不过是一时糊涂。 流盼虽然知道自己入宫的目的,也看到了宫中的阴暗。不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已经有一条无辜的小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何必枉造杀孽,再赔进去一条性命?还是找个机会不动声色的将她打发出去了事。 可这样的想法显然并不是在什么地方都会得到认同,尤其是在这深宫。 萧煜已经负手在养心殿中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圈了,两条飞扬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这个顾流盼是怎么回事?牧言已经将胭脂的事情透露给她,照理说这件事应该很容易解决,怎么两天过去了还没有反应? 停下脚步,萧煜看了看桌上那道解除流盼禁足的圣旨,忽的紧紧的卷了起来,沉声道:“摆驾墨阳宫。” 流盼正准备睡下,突然听到门口太监高声唱喏,不耐烦的起身披了一件衣服,准备接驾。 “你就是这么接驾的?”看着面前衣衫凌乱的流盼,萧煜冷声道:“怎么,这禁足禁的把你规矩都禁没了?” 自从上次流盼知道了萧煜让她入宫的真正目的之后,让流盼对萧煜仅有的几点好感都消失殆尽,在他面前反而无所顾忌起来。“民女本就出身乡野烟花之地,自然是比不了宫中的大家闺秀,这点不正是皇上看中的么?”流盼冷冷道。 听流盼出言反驳,萧煜不由得回身扬眉看着面前的女子。这不是挺伶牙俐齿的么?“反驳起朕来到是牙尖嘴利。”萧煜不怒反笑道,“有什么想要跟朕说的么?”落座,萧煜端起秋裳奉上的茶盏悠闲的问道。 “回皇上的话,民女无话可说,清者自清。”流盼站在殿上,淡淡的回答道,仿佛现在被冤枉的不是她一样。 萧煜眯起双眼,用探究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个倔强的女子。若是给了寻常女子,早就哭着向自己喊冤了。就算高傲点的,凡是查出点什么蛛丝马迹,也要向自己汇报。但像这样凭借自己暗中调查还要隐瞒的,还真是少见。略皱了皱眉头,倔强有的时候是件好事,但有的时候,却是不得不斩掉的枝桠。 “好一个清者自清!”萧煜叹了口气,“既然你能对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也算是胸襟豁达!”萧煜起身敛了敛衣袍,踱步至流盼身边道:“只是这谋害皇嗣的罪过,一旦坐实定斩不饶!”略顿了顿复道,“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你失望?你罔顾别人的性命,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时候,可想过别人也会对你失望?流盼福身一礼淡淡道:“恭送皇上。” 萧煜见到她那满不在乎的神色,冷哼一声,拂袖离去。一路上怒气冲冲,这个女子怎么会如此不知好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选中她的! 冷静了片刻,萧煜皱眉思索。如果真是因为自己对她存心利用而生气而放弃,那么她为什么要暗中调查留意此事?显得愚钝一些,让自己对她尽早失去信心,不是离回家更进一步?难不成自己还能真的要了她的命么? 毕竟她曾在自己落魄之时挺身而出,还将自己收留回家,让自己这个堂堂帝王不至于流落街头。 抬头看着天空,一轮明月悬挂在天上,萧煜不禁想到了那些在秦淮河畔的日子,嘴角也难得的漾开了一丝笑容。 等等…… 萧煜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眉头却又皱了起来。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她会不会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是因为心里那要命的善良,而错失了良机? 坐在养心殿中,萧煜看着面前跳跃的灯烛,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管这件事是谁主使的,墨阳宫里有内鬼是一定的。如果将内鬼揪出,顾流盼虽然可以全身而退,但这内鬼一定是必死无疑。想当日,她连两个陌生的男人流落街头都心怀不忍,今日怎么会因自己让他人丢了性命? 这个笨女人!在这宫里,善良是最毒的毒药! 萧煜手握成拳,重重落在桌上。现在这个情况,除非她死,否则他们俩人都没有回头的路。若是将流盼处死虽然可以一了百了,也符合自己的初衷,可如今真的到了这一步…… 既然狠不下心弃子,携手走上了这条路。那么无论前面是什么,他都只能带着她走下去! 下定决心之后,萧煜眯起双眼。虽然有自己的帮助,可她这样倔强的性子定不会接受。总有一天她要独自面对,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是不够深,自己还得想办法下一计猛药,彻底除了她这该死的善良! 让她深刻的明白,在这深宫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即便是亲手培养出一个心狠手辣的顾流盼,萧煜也认了。因为他实在是做不到将她丢弃。 可这样的心思,顾流盼又知道多少? ------------ 第二十六章 一剂猛药 更新时间:2013-09-07 是夜,一个黑影蹑手蹑脚的在墨阳宫的院子中走动。只见它快速的移动到正殿之后的墙边,拨开丛生的杂草,身形慌慌张张的晃动了几下,像是将什么东西埋在了里面,然后又是几晃。起身后似乎还有些不甘心似的,在上面踩了几脚才算完事。 隔日午后,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让在书房中画着花鸟的流盼手抖了一下。好好的一只鸟儿,因为这一抖,翅膀画偏了一块。 “小姐,小姐不好了。”秋裳慌慌张张道。 流盼懊恼的放下手中的笔,皱眉道:“大中午的慌什么!” 还未待秋裳答话,一个陌生的男声便传入流盼耳中,让流盼吓了一跳。“末将内侍卫统领纪连海,奉旨前来搜查墨阳宫,还请娘娘恕罪。” 眼前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肃穆的侍卫服加上腰间的刀,一脸的络腮胡子恁的吓人。只见他低着头半跪在地上,双手将一卷明黄高举过头顶。秋裳接过卷轴,转交给流盼,后者展开扔带有龙涎香的卷轴,越往后看,眉头皱得越紧。 尚食局有人说自己宫中的人声称奉了宓嫔娘娘之命,托外出采买的小太监从落霞居取百日红回来?!这也太过荒唐了!就算是自己宫中真有百日红,也是被人利用陷害,怎么就变成去内侍司托人了?! 萧煜,你这真是要弃子了么! 合上明黄卷轴,流盼皱眉道:“敢问纪统领,这小太监是为何供罪的?还有,为什么认定就一定是我墨阳宫的人?” “回娘娘的话,皇上下了圣旨让我们连同宫中各司将近几日出入宫中的人逐一排查,这才查到了尚食局负责采买的小太监小由子。据他所说,这宫女只拿出了墨阳宫的腰牌,说是要他弄这药。落霞居的老板还威胁他,要是敢泄露半个字,定杀他全家。昨日在皇上面前,迫于天威,小由子才说出了真相。”纪连海跪地回答道。 腰牌?自己都没见到过这腰牌长什么样!流盼愤愤的想到。况且这明明就是栽赃,若真是自己所为,还会大摇大摆的出示自己宫的宫牌么?!这萧煜是存心想将自己置于死地么?! “统领这话说的可奇怪!”流盼冷笑扬眉道,“若真是本宫授意所为?岂会留下半点证据,让你们前来抓本宫?再说这等大事,岂会托付给一个采买的小太监?真是可笑!再说这小由子既然说是我宫中宫女,那就让他前来指认,本宫看看到底是哪个!” “这小由子深知自己死罪难逃,只留下这一个线索就咬舌自尽了。”纪连海禀报道,“末将只不过奉命行事,还请娘娘莫要为难末将。”纪连海恍若没有听到流盼的话,抱拳执着道。 捏了捏手中的圣旨,流盼心知皇命不可违。若是横加阻拦难免落个抗旨不尊的罪名,可现在已经查到胭脂之上,任他们搜查的话,绵瑾的事儿怕是要藏不住。 见流盼久久不语,纪连海只当她是默认了,起身抱拳道:“卑职谢娘娘恩典。”几步走了出去,下令搜查。院中一时间哄声大起,可流盼的心思全在怎么保全绵瑾的性命这件事上。 她不希望再有人因为这件事而送命了。 思忖之间,不知何时院中的嘈杂声已经停止。不多时,纪连海面色复杂的走了进来,跪在地上道:“宓嫔娘娘,这是在您宫中搜到的,按照例率,卑职得将此人带走。”说着,绵瑾被侍卫押了进来。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流盼看着纪连海手上那个小巧的胭脂盒子,流盼站了起来向绵瑾走了过去。苍白的面庞两只眼睛中空洞异常,往日精致的妆容已经被泪晕开。看到流盼前来,她死命的挣开侍卫的束缚,奋力的爬向流盼脚下,紧紧的拽住她的衣角道:“娘娘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啊娘娘!奴婢为娘娘办事,娘娘不要丢下奴婢啊!” 大力的拉扯让身子一晃一晃,听着她的话,流盼的心逐渐冰冷了下来。皱眉看着跪在脚边的女子,流盼第一次深刻的感觉到,有时想要帮助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叹了一口气,流盼终于闭上了眼睛道:“带走交给皇上发落吧。” “不!不要!”绵瑾像发了疯一般睚眦目瞪指着流盼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是被陷害的!是她,一切都是她指使的!”说着,张牙舞爪的就向流盼扑来。 纪连海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将绵瑾推开喝道:“大胆刁奴!物证在此,还想抵赖污蔑娘娘!说,你还有没有同党!” 被推倒在地的绵瑾发髻散乱,如同复仇夜叉一般看着面前的人,恶狠狠道:“证据?你们要证据是吧!宓嫔娘娘曾经派我将没用完的百日红埋在了殿后草丛中,你们一看便知!” 疑惑的看了流盼一眼,纪连海亲自起身前往殿后。不多时,真的找到了一个瓷瓶。 “皇上,这是卑职刚刚在墨阳宫找到的物证,还请皇上圣断!” 偌大的养心殿上,萧煜端坐于龙椅之上,皱着眉头看着殿下众人。君牧言及那日为良嫔看诊的老太医垂首随侍一旁。殿上,纪连海当先抱拳而立,中间是顾流盼,另一边则是被押着的绵瑾。 萧煜看着禄喜手上的托盘,里面安放着两样物件,一个小巧精致的胭脂盒子,一个白色的瓷瓶。拿起那胭脂盒子,萧煜打开嗅了嗅,浓郁的香气让他皱起了眉头。将胭脂盒翻过来,只见盒底写着三个篆字“落霞居”。放下胭脂盒,拿起瓷瓶,萧煜拔开瓶塞往手掌心轻轻的磕了一下,白色的粉末落入掌心。 “你们看看。”拍掉手上的粉末,将瓷瓶转手递给君牧言。可是他的目光却一直在流盼的脸上逡巡着,片刻没有离开。 两个太医反反复复检查了几遍,两人对着萧煜略点了点头。 萧煜眉头一动,扬眉向殿上众人问道:“你就是墨阳宫的掌事宫女绵瑾?” “皇上,皇上奴婢是冤枉的皇上!”听到萧煜亲自问话,脸色苍白的绵瑾睁大双眼喊道:“是宓嫔娘娘,是宓嫔娘娘指使奴婢所为,奴婢是无辜的啊皇上!” “圣驾之前,岂容你这奴才喧哗!”禄喜一个箭步上前,一巴掌打到绵瑾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过后,绵瑾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五个红印,嘴角溢出一律血丝。满嘴是血的绵瑾呜呜的哭泣着,喉咙中满是哽咽之声。 “朕还没说话,谁给你的胆子打人!”萧煜冷声喝道,吓得禄喜双腿一软跪倒了地上。只听他继续问道:“宓嫔,现在也算是人证物证俱在了,你可有什么想说的?”语气之中隐隐的带着些期待之色,萧煜目不转睛的看着顾流盼。 流盼略顿了顿,上前一礼道:“臣妾并不打算为自己多说什么,如果有人存心想置臣妾于死地,多说无益。只是有几点,臣妾心中大有疑虑,还请皇上恩准臣妾当庭与绵瑾对峙!” 点了点头,萧煜道:“念在你服侍过朕一场的份上,朕准了。”言罢,似是准备看戏一般,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 流盼绕着绵瑾踱了一圈,问道:“你说你当日是奉本宫之命前去落霞居取百日红,既然本宫能让你前去办这么重要的事,想必平日定将你视为心腹。”脚步在绵瑾正面停下,“那么本宫问你,本宫让你如何在落霞居证明自己的身份?毕竟那落霞居的老板也是经商之人,心思细密,断不会因为一块腰牌就将这掉脑袋的禁药交托与小由子。” 绵瑾听罢,脸色变了一变佯装镇定道:“那……那日你交了亲笔书信给我,我将书信与腰牌都交给了小由子,他回来之后告诉我老板未免声张,当着他的面将书信烧了!” “烧了?好,那么本宫继续问你,就算是本宫派你前去办妥此事并且给了你腰牌,你为何不亲自前去,反而要假他人之手?”流盼冷笑道,“要知道这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跟何况是私运禁药、谋害皇嗣的罪过,你难道就不怕事情败露么?” “我……我与……与那小由子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同乡,对他的人品自然是信得过。如果我亲自前去,万一……万一让他人起了疑心,岂不是事情会败露更快?自然是……是要找个不常见的面孔。”绵瑾结结巴巴,勉强的答道。 流盼点头笑了笑道:“很好。最后一个问题,既然是你帮本宫拿回的百日红,又帮本宫下毒谋害良嫔腹中的皇嗣自然知道这百日红是什么颜色,什么气味吧?”弯下身子,流盼冷笑的看着这个慌乱的女子复道:“你确定是本宫命你将这个瓶子埋在殿后的?” “我当然知道!”绵瑾眼珠一转道,“这百日红乃是褐色粉末,无色无味。”随后看了一眼两位太医手上的瓶子,坚定道:“确实是这个瓶子,这个瓶子是我从小由子手中拿回,怎么会不记得!” 直起身来,流盼冷冷的看着面前“理直气壮”的绵瑾,眼中忽的露出一抹杀意,冷冷喝道:“你说谎!” ------------ 第二十七章 你死我活 更新时间:2013-09-08 “我没有!”绵瑾像是一个被发现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咬着牙关狠狠的说着:“我没说谎!” 流盼不置可否的一笑,再不理跪在地上的绵瑾,转身对萧煜一礼道:“启禀皇上,臣妾问完了,孰是孰非,想必皇上自有圣裁!” 萧煜玩味的看着面前这个女子,她还没笨到无可救药。 接过瓷瓶,萧煜举着瓶子,沉声问道:“你当真确定,这个瓶子就是宓嫔让你埋到殿后的?”略顿了顿,萧煜补充道:“你可想好了在回答。” “是这个没错!”绵瑾挣扎着喊道,“这就是装百日红的瓶子!” 萧煜听完,脸色渐渐的沉了下来,将瓶子掷到绵瑾面前,厉声道:“你看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 瓷瓶在大力的抛掷下于绵瑾面前应声而碎,白色的粉末在黑色的青玉地面上甚为夺目。同时,光可鉴人的地面上还倒映出,如粉末一样惨白的绵瑾写满了不可置信的面庞 “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埋下去的百日红!”绵瑾如同魔怔了一半嗫嚅道,冷汗自额间滑落,滴在地上。 “谋害皇嗣,污蔑宫中嫔妃,你好大的胆子!”萧煜沉着脸喝道,“说!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萧煜的盛怒冲天,可绵瑾似恍若未闻般,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白色粉末,圆睁的双眼写满了不可能,嘴中念念有词。 “传朕旨意,墨阳宫掌事宫女绵瑾不守宫规,私自从宫外偷运禁药谋害皇嗣,事发之后仍不思悔改,污蔑宓嫔。数罪并发,当众处以剐刑,以儆效尤!另外,此事与落霞居有关,将落霞居查封,相关人等交由刑部审理,务必要查出幕后主使!”冰冷的旨意自萧煜嘴角溢出,充满了死亡的肃杀。 一众侍卫将已经疯了的绵瑾带走后,纪连海也跟着走了出去。屋内只剩萧煜、流盼和两个太医。流盼突然上前一步,对着君牧言道:“此次多亏君太医提前将消息透露给嫔妾,让嫔妾能够及早提防,否则定是要蒙受这不白之冤,还请受这一拜。”言罢,欲躬身一拜。 “微臣不敢。”君牧言急忙当先拜倒道,“微臣也是前去为娘娘看诊之时,正巧遇上娘娘小憩。在墨阳宫院中静候,一阵风将微臣手中的纸张吹到了殿后的杂草之中。微臣才能有机会发现杂草被踩倒了一片,泥土也有新翻过的痕迹,这才能够提醒娘娘早做防备。若娘娘将此归为微臣的功劳,还不如将这归为天意。”言罢,君牧言笑着看向坐在高位之上的萧煜。 君牧言话中之意,流盼怎会听不出来?本来感激的心情随着君牧言的话化为虚有。看着萧煜微笑的面庞,流盼心生厌恶。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那晚来自己宫中的时候不说?是他觉得把自己逼到极处很好玩?还是想要考验自己决绝处逢生的能力?亦或只是为了满足他那种将他人玩弄于鼓掌的心里? “无论如何,嫔妾都要谢过二位太医!若非二位太医能与流盼联手,又岂会引得那婢子语气肯定,言之凿凿?嫔妾也无法将墨阳宫中的内鬼揪出。”流盼一礼道。 略年长的太医抱拳行礼道:“微臣并未说过那瓶中的药物乃是百日红。只是那绵瑾陷害娘娘心切,急于将娘娘拖下水,这才乱了阵脚,反而坐实了她私自携带禁药入宫的罪名。说起来还是娘娘洪福齐天,自有神明庇佑,必不会蒙受这不白之冤。” 流盼闻言,转身对萧煜道:“臣妾的冤屈已经洗净,不知可否解除臣妾的禁足令?”平淡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情感,似是光滑如水的镜面一般,波澜不惊。 见她满脸的感激之色瞬间冰冷,萧煜暗自瘪了瘪嘴道:“嗯,既然此事与你无关,禁足令自是要解的。” 待流盼回宫之后,另一位太医也告退。屋中只剩下萧煜与君牧言君臣二人。 “皇上为何不告诉宓嫔,您一直在暗中相助?”君牧言皱眉道,若非昨日一退朝,萧煜就将他宣入养心殿告诉他此事,让他暗中透露给顾流盼。只怕那顾流盼还傻傻的想要为绵瑾保全性命,若是今日搜出来的当真是绵瑾夜间埋下的百日红。皇上就算是有心帮忙,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也救不了她。 “告诉她又如何?”萧煜叹气道,“看她的样子,想来对朕的误会甚深……牧言,你说朕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 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在君牧言眼中早已跨越了君臣之间的束缚,语气中的迷惘让这个少年君主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想了想,君牧言道:“皇上何必多虑,您也不过是想让顾姑娘尽快适应宫中的生活,否则迟早会被宫中的各方势力卷杀。依微臣看来,皇上这是对顾姑娘的保护。顾姑娘还年轻,无法理解皇上的一片苦心,待过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事情没这么简单!”回到墨阳宫中,流盼刚刚坐下就皱眉对秋裳道。 “小姐您就别多想了,百日红是从落霞居拿的,又是她自己亲手埋的。这一切是绵瑾自己招的,您何必要将事情想复杂呢?”看着神叨叨的流盼,秋裳笑着开解。小孩心性的她,已经开始为如何庆祝解禁而费脑筋了。 听着秋裳絮絮叨叨的声音,流盼脑子在飞速的转动着。 如果并没有这么顺利的将事情解决而是被栽赃成功的话,那么对谁最有利?换言之,如果自己踉跄入狱,那么古琴的事情一定瞒不住,自然也会有人发现药下在琴弦上的事,那么风向不是直接吹到了慕妃身上? 难道……这人真正想陷害的不是自己,是慕妃! 流盼想到这里,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吓得一旁的秋裳也停止了设想,诧异的看着流盼。 因为此事一直矛头都在自己身上,所以她一直都用同一个角度去看问题。当局者迷让她忽略了其中隐藏的含义,现在从这个棋局中脱身出来,再看此事,很容易就能想到,这并非针对自己而来。如果非要说与自己有关,可能自己只不过是附带的目标,凶手最主要的目标还是慕妃。 那么……流盼眯起双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个幕后凶手一定是皇后!试问在这后宫之中,除了她,谁能对慕妃有这么大的怨恨,并且有能力将眼线安插在每一个角落,包括墨阳宫和内侍司? 这样一想,之前流盼觉得说不通的地方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首先,这墨阳宫之内,除了自己身边的绵瑾,良嫔身边也有皇后的眼线。也难怪,前段时间良嫔也算受宠,身边被人安排了眼线也不算奇怪。看来皇后抢先得知了良嫔有孕之事,并未声张,却一直筹划着如何将良嫔腹中的孩子除去。 其次,绵瑾是内侍司派来给自己的掌事宫女,既然绵瑾是皇后的人,那么内侍司也一定有皇后的人。而且此人说话有一定的分量,否则如何能做主将人安排到正得宠的嫔妃宫中? 第三,皇后将毒下在自己所赠的古琴之上,再让人将这古琴弄坏。既下了毒,又可以毁灭证据。顺便将她顾流盼拉下水,在铲除了良嫔腹中的孩子同时,还能够除掉自己这个“宠妃”。毕竟,有谁会想到,皇后会亲手毁了自己心爱的古琴?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与萧煜的关系,虽然自己心知肚明,可在外人看来,自己是圣宠正当时,难免会得了龙种。如果自己有孕,弹奏古琴之时琴弦震动,百日红自然而然的就会被自己吸入。 而皇后膝下有两位公主,又有赵媛的入宫,在外人看来已经是日落西山。如果后宫有皇嗣被谋害,自然而然就会想到大皇子的生母,飞扬跋扈的慕妃。 想到此处,流盼已经不能用一箭双雕来形容皇后的心机。也让她明白,为何看上去无权无宠的皇后会牢牢守住凤位! “去帮我……”几日来,君牧言无声的帮助已经让流盼在不知不觉中中对他产生了一种依赖,让她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想要询问君牧言。 听到主子开口说了半句话就没了声音,秋裳不禁投去询问的目光。只见小姐双眉紧皱,目光闪了几闪,硬是生生的将本来想说的后半句咽了回去,话锋一转道:“去帮我想办法打听一下,内侍司总管是何人。” 自己不能总是依靠君牧言,终有一天要学会独自在后宫中生存。依赖性越强,死的也就越快;在乎的人越多,弱点也就越多! 见顾流盼满脸忧愁之色,秋裳也敛了笑容,心中开始暗自盘算如何为小姐收集消息。 看着秋裳沉下去的小脸,流盼心中突然有些不忍。一瞬间,她似乎有恢复了当初没有进宫时的顾流盼,拉过秋裳的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想好怎么庆祝了么?我可是要好好的放松一下!”说着夸张的伸了个懒腰。 ------------ 第二十八章 乞巧佳节 更新时间:2013-09-08 月朗星稀,窗外蝉鸣阵阵。墨阳宫内,灯火通明。 “不必拘礼,都坐下吧。”流盼微笑看着面前众人道。 不大的圆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细细看去,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反而是些最为平常的家常小菜。看色泽搭配与用料,想来都是江南一带的风味,隐隐带着扑鼻的清香。 见没人动,秋裳第一个坐了下来,随后拉着落月坐在了自己身边。秋裳与他们年纪相仿,熟悉的也快。她一边起身将每个人都按在了座位上,一边笑着道:“娘娘让你们坐下,你们就坐下!都来尝尝我的手艺。” 大家坐下,面面相觑,心中都忐忑不已,垂着头不敢动。流盼见气氛有些尴尬,笑道:“都是些江南的家常小菜,大家尝尝。”略顿了顿,举起酒杯道:“这几日墨阳宫中风波不断,我又被禁了足,连带着大家也受了不少委屈。这杯酒,就当是庆祝咱们墨阳宫上上下下劫后余生!” 举着的酒杯孤零零的悬在半空,让流盼觉得有些尴尬。正在她准备独自将杯中酒饮尽的时候,一个坐在对面的小太监似是鼓足了勇气一般,胖乎乎的小脸涨得通红,举起酒杯憨声道:“主子看的起咱们与咱们一同庆祝,是咱们做奴才的荣幸!我……我安康就先干为敬,谢宓主子赏!”说完,将一杯酒仰头饮尽,许是喝得太快呛到了,让他不住的咳嗽。窘迫的样子让流盼不由的掩嘴一笑,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尴尬的气氛渐渐的消融。 几杯酒下肚,大家也逐渐热络了起来,在没有起先的那般拘谨。流盼笑道:“这么久了,我还对你们知道的不多,说说你们的事儿吧。” 坐在安康身边的一个小太监,长得机灵,尤其是一双眼睛,骨碌碌的直转,俨然是这四个人里最活泼的一个,他抢先回答道:“回娘娘的话,我叫福寿,原来是内侍司打杂的。”随后拍了拍一旁拼命往嘴里塞食物的安康道:“他是安康,原来在内仆司当差,专门负责各宫娘娘的出行及依仗。有此因为贪吃,不小心在慕妃娘娘面前打了个嗝,触怒了娘娘,被罚到内侍司成了杂役。” 随后,向落月努了努嘴道:“那个是落月,您之前见过,刚刚入宫没多久。”转而看向落月身边文静恬淡的女子,略有些脸红的干咳了一声道:“这是画影姐姐,原先在尚食司当差。因为手艺出众,被人陷害才沦落到了内侍司。”说着,语气之中有些愤愤不平。 流盼点了点头,看着面前四个各有特色的面孔,笑道:“原来如此。”略顿了顿道,“福寿,你对大家情况倒是清楚。” 福寿笑着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回娘娘的话,奴才是个弃婴,自小被人贩子卖到宫里来,是内侍司的老太监把奴才养大的。而且奴才不怕生,自然知道的就多一些。” 自小在宫里长大?流盼眉梢不易察觉的扬了扬,笑道:“自小在内侍司长大?能把一个婴儿抚养长大,想来这内侍司总管倒是个好人。” “哪里是什么好人,就是个鸟人!”福寿闻言,撇了撇嘴嘟囔着,话一出口就发现自己言词不敬,急忙垂下了头。 流盼本就出身市井,也不甚在意福寿粗鄙的用词,笑道:“你这家伙倒是有趣,人家将你抚育长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可以这么说?” 见主子并没有责怪,福寿的底气也壮了起来,愤愤道:“娘娘,您是不知道。这内侍司的总管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仗着有太后娘娘撑腰,在宫里作威作福。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哪个没孝敬过他?哪个没吃过他的亏?”几杯酒下肚,福寿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开始吹牛。 原来是太后的人!流盼心中冷笑,怪不得能够为皇后办事! “太后撑腰?”流盼漫不经心道,“太后高高在上,怎么会为一个奴才撑腰?” 略带质疑的口气,让双眼已经有些迷离的福寿急忙道:“他是太后奶娘的儿子,所以才有太后为他撑腰,说来也是‘皇亲国戚’!”福寿竖起了大拇指嘲讽道。 随后大家又闲聊了一会儿,众人已经都染上了几分醉意,这才各自回房歇下。 炎热的夏日逐渐接近了尾声,秋天的到来让天气变得忽冷忽热。 “主子,马上就是乞巧节了,不知道这宫里御厨做的巧果是个什么滋味。” 这日午后,秋裳眨巴着大眼睛凑到正在喂鸟的流盼身边道。乞巧节自古就是女子的节日,每个女子都要在这日祈求天上的七姐赐给自己一双巧手。律国虽然以武力平定天下,但无论是先帝昭烈帝还是现在的靖乾帝萧煜,都十分崇尚文治,对各类手工艺也甚为支持。前朝推崇,后宫之中对这乞巧节也甚为重视。 流盼喂完手上的鸟食,拍了拍手,转身笑着戳了一下秋裳的额头道:“你这丫头,就知道吃!当心哪天吃成个胖子,看谁还敢要你!” 秋裳委屈的揉了揉额头嘟囔道:“都说民以食为天,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女子而以,自然是要以填饱肚子为准。” “律国对各类手工业都十分支持,这后宫之中对于乞巧节定是也十分看重。”流盼边走边道,“况且这宫中的御厨都是拔尖的,还怕满足不了你这个小馋鬼!” 秋裳突然想到什么一样问道:“既然宫里这么看重乞巧节,主子是不是要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流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流盼学会了在宫中生存就必须要将在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好不容易这几日萧煜不在前来,让自己能够从风口浪尖上走下来,难道还要在节日上精心准备大出风头么? “不用!”流盼懒懒道,“我们只要按时出席就行了。”随后,看到秋裳脸上略带几分失望,流盼心知秋裳最爱热闹,安慰道:“等宴席散了,回来我们好好过节。” 正如流盼所言,乞巧节当日,后宫之中张灯结彩。夜晚之时,更成了彩球与花灯的海洋。 流盼身着一袭藕荷色的宫装,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她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冷漠的看着后宫一众嫔妃着装艳丽,在萧煜面前各显绝活,争奇斗艳的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可萧煜的心思似乎不在这里,脸上应付的笑容已经快要僵硬,神采奕奕的双眸也不知看向何处,俊俏的面庞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听着人群中传来的一阵阵娇笑,流盼拿起面前的酒杯自斟自饮起来。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又想不起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为了不失礼于人,流盼放下手中的杯子,脸上挂起似面具一般的笑容,起身转头看去。 “宓姐姐!”一个活泼的声音道,“前些日子听说你被禁了足,害的我好一阵担心,今日看到你平安无事,真是阿弥陀佛!” 声音的主人正是那日在慈宁宫中结识的赵媛,她热络的拉着流盼的手,笑着问道:“不知姐姐为何在角落中独自饮酒,怎么不去为皇上献艺?” 看了看被各种莺莺燕燕围着的那抹明黄,流盼突然有点可怜萧煜。“宫里的各位娘娘都出身名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流盼微笑道,“我就不去献丑了。” 赵媛撇了撇嘴,拉着流盼坐下道:“什么名门闺秀,为了能得到表姐夫的青睐,一个个就像是饿了几天的狼见到了肉一般,眼睛里都冒着绿光,恨不得将表姐夫吃下肚去才算解恨!” 听着她有趣的形容,流盼不禁掩口轻笑道:“哪有你这么形容的!”随后又道,“你都已经入宫了,怎么还叫皇上表姐夫?若是让太后听了去,岂不是要责罚你?” “一时没改过口来。”赵媛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随后又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奈道:“再说入宫又不是我想的,莫名奇妙当了表姐夫的妃嫔不说,还让从小最疼爱我的表姐变得奇奇怪怪,忽冷忽热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 本想出言相劝,可是想到赵媛的身份和皇后所做的事,流盼生生的将话咽了回去,只是拍了拍她的手道:“既来之则安之,你也别多想了。”玉手抚了抚额头,流盼道:“宫里的酒当真是琼浆玉液!瞧我,刚喝了几杯酒就有些头晕,你继续享用,我先回宫休息了,以免失态人前。” 秋裳搀扶着佯醉的顾流盼,两人渐渐的离开了喧嚣的人群。可她们并没有走向墨阳宫的反向,反而七拐八拐的走向了宫中的翠湖。 一座僻静的假山后,早有落月和画影忙碌的准备着,福寿和安康手里拿着软垫瓜果等用具匆匆跑来。待流盼二人走过去时,早已有个小小的香案摆好,上面有着各色时令蔬果。 ------------ 第二十八章 翠湖偶遇 更新时间:2013-09-09 阑珊灯火照应在墨阳宫每个人的脸庞上,一轮明月在璀璨的星辉衬托下,皎洁而明亮。 流盼脸上的醉意早已消失不见,换上的则是满脸的喜气,看着整齐的香案和手持各色用品侍立在侧的福寿安康、落月画影都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流盼入宫后第一次感觉到些许温暖。 亲自上前将香案上的东西摆了摆,腾了些地方出来,随后招呼众人道:“来,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今天过节,都来拜七姐,得个好彩头。”众人憨厚的笑了笑,将东西放下,在身上蹭蹭手,跟着顾流盼跪下。 月华如练,温柔的拂过每个人的脸颊。流盼双手合十,在月光的照射下,一双杏含着盈盈秋水。她仰望着天上的明月,虔诚低声道:“今有信女顾梓瞳,诚心参拜。一愿七姐可以保佑家中长辈万事如意,身体康健;二愿七姐可以保佑师兄秦昭在军中平安顺利,得偿所愿;三愿七姐可以保佑信女能够早日完成任务,阖家团圆。”随后盈盈拜倒。 待身后众人拜完,兴奋的起身,仿佛自己心中的愿望都已经被七姐听到,一定能达成所愿。流盼见状,接过画影递过来的针线囊,笑着问道:“瞧你们一个个高兴成这样,都许了什么愿望?” 福寿第一个笑着道:“回娘娘的话,奴才求七姐保佑今后逢赌必赢,财源滚滚来!”秋裳笑着给了他一个暴栗,转而揽过画影的肩膀道:“看看你,都快掉到钱眼里了,七姐才不会保佑你!还是画影姐姐的愿望好,希望七姐能赐她一双巧手,将来出宫能够嫁个好郎君!”画影见话锋指向了自己,羞的脸都红了,讷讷道:“谁说的!还是落月妹妹的好,乞求爹娘平安。不像我,就是想求,爹娘也过世了。”一时间,悲伤的情绪传染了众人。 流盼拉过画影,安慰的拍了拍,又问道:“安康,你许了什么愿?”后者的眼睛似乎都粘到了香案的巧果之上,憨声道:“奴才求七姐能每天都赐给奴才巧果吃!”一边说,一边还咽了咽口水。流盼掩口一笑,看着一旁的秋裳道:“说说你今年许了什么愿?是能够买新衣裳还是新水粉?我这就给你兑现。”秋裳闻言,撇嘴道:“娘娘把我秋裳当成什么人了。”随后笑着挽上流盼的胳膊,“秋裳的愿望最简单了,我的愿望就是主子的愿望都能实现!” 温暖的情感在墨阳宫众人之间流动,嬉笑的声音又是那么的单纯。流盼带着四个女孩子对月引线,福寿在一旁仔细的看着,安康则一手拿着一个巧果,吃的的满嘴都是。温情洋溢,其乐融融。 “加油!加油!” 众人的眼光现在都齐集在流盼手中那个扎着七根针的针囊之上,只见她拿着一根细线,借着灯光小心翼翼的穿着,已经接连穿过了六根绣花针,是四个女孩子之中穿的最多的一个。大家都聚精会神的看着流盼的玉手,方才喧闹之声早已消失无踪。 待她屏气凝神的穿过最后一根绣花针,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可想象之中的欢呼却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清脆的掌声。 “好巧的手!”萧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流盼回过身去,这才发现众人早已跪倒在地,急忙躬身一礼道:“嫔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妾不知皇上前来,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一边行礼,流盼一边偷眼打量着萧煜。此时的他略有些微醺的醉意,璀璨的星眸之中带着迷离之色,俊俏的面庞泛起些红润,嘴角也微微上扬。在粼粼的水光和月色之下,带着几分妖异的魅惑。 “起来吧!”萧煜悠闲道,“朕瞧着你早早就走了,原来是在这里庆祝乞巧。”负手立在岸边,萧煜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与摆设,笑道:“你倒是会选地方,找了这么清静的所在。有这样的好地方,怎么不叫上朕一起?”随手从香案之上拿起一块巧果,放在嘴中细细品尝,慢慢咀嚼后道:“巧果原来是这个味道,不错,不错!” 这句话让众人不由得大眼瞪小眼,却没人敢说什么。流盼强忍笑意,上前道:“回皇上的话,皇上乃是一国之君,如此佳节自然是要与皇后娘娘共同庆祝。嫔妾微分地位,蒲柳之姿,自然是难登大雅之堂。”略顿了顿,“秋裳,上茶。” 听着流盼的话,萧煜无奈的笑了笑。什么一国之君?与家里人吃个饭都有行不完的礼节。一天忙下来,饭没吃几口,酒倒是没少喝。这其中辛酸,只有自己知道。 喝了一口清茗,又吃了东西,萧煜才觉得酒意褪去了几分。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方才流盼拿着的针囊之上,迎着月光,只见那列成一排的针孔被一条红色的细线串了起来。“这红线如此有灵性,竟能穿过七个如此细小的针眼,真是妙极。”随手自腰间将一块九龙团纹玉佩解了下来,将玉佩和针囊一同交还给流盼道:“将这红线编如朕的玉佩,也好让朕沾沾你们的福气。” 天知道流盼心中有多么不情愿。可迫于对方的身份,流盼跪下接过玉佩和针囊,恭声领了旨意。 满意的点了点头,一阵夜风拂过,带下了流盼鬓角上的几缕墨发。萧煜亲手将顾流盼扶起,怔怔的看了她片刻,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待流盼抬头时,萧煜则将她放开,转身负手立于湖边,不知在想些什么。众人见他不说话,也都不敢吱声,只能静静的陪着。 顾流盼站在一旁,看着萧煜俊朗的侧脸,眉间略带的几丝怅然与忧愁,仿佛一尊俊美的神祗在忧虑的看着世间万物。这样的萧煜与往常那个傲然于世的年轻帝王判若两人,让流盼看的也有些恍惚。她突然觉得,也许萧煜将自己带入宫中的初衷自己无法接受,可他也有着他的无奈。 片刻后,萧煜转过身来,脸上又挂起了方才的轻笑,仿佛刚才那个眉间带着些许怅然忧愁的男子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朕有些累了,就去墨阳宫歇了吧。”随后指着福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福寿见皇上问话,急忙上前躬身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名叫福寿,在墨阳宫当差,请皇上吩咐。” “福寿。”萧煜漫不经心道,“长得倒是有几分机灵劲儿,以后好好伺候你们宓主子,朕自然有赏!”随后扫了众人一眼,带着些许醉意道:“你们也是,伺候好了你们宓主子,朕自然有赏!切莫在出现第二个绵瑾,知道了么!” 众人齐齐下跪,恭声称是。萧煜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吩咐禄喜道:“你回去跟华夫人说一声,让她早些歇下吧,别再等了,朕今晚去墨阳宫歇着。”言罢,当先大步向墨阳宫走去。 随着流盼晋封婕妤的圣旨下来,墨阳的门口又开始热闹起来。萧煜的留宿和流盼的晋封,无疑向众人无声的宣布:顾流盼又得宠了! 刚刚送走王嫔的流盼累的瘫坐在榻上,准备小憩片刻。门外高声的通报让她双眉紧紧的皱了起来,强自打起精神,如面具般的微笑遮住了不耐烦的神色。 “嫔妾见过陈婕妤,婕妤万福。”虽然与来者份数同位,但流盼还是恭谨的行礼,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与这陈婕妤素未谋面,多几道礼数总是没错的。 “你我份数同位,无需多礼。”今日的陈婕妤身着一袭淡紫色宫装,恬静淡雅的颜色倒是将她眼角眉梢的乖戾之色遮掩了不少。只见她携着流盼的手边走边笑道:“我不过比你多进宫几年,若不嫌弃,你我二人便以姐妹相称可好?”本来是贴心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不由得染上了虚情假意的味道。 “那流盼就唤您一声姐姐,还请姐姐以后多多指点。”二人相携坐下,流盼含笑道。 “正该是如此的!咱们都一同服侍皇上,自然就是姐妹。”陈婕妤笑道,“前些日子听闻妹妹被禁足,害的姐姐还好一阵担忧。这不解禁的圣旨刚下来,我就急忙前来探望妹妹。对了,我还带了一座白玉观音来,是前年我随皇后娘娘在定国寺祈福时求来的。正好放在你宫中,除除晦气!”语气越来越神秘,说到最后眼珠更是鬼祟的转了转。 “姐姐有心了。”流盼笑道,“姐姐能来探望流盼,流盼就已经很高兴了。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姐姐多虑了。还带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来,让流盼怎么好意思收下!”看着宫女手中的锦盒,流盼吸取了前些时候的教训,心中正盘算着待会儿一定要让秋裳将这白玉观音擦拭过后再摆。 只见陈婕妤一脸神秘之色,眼珠转了转道:“这鬼神之说,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啊!”咬了咬下唇故作为难道,“本来这些事我是不该多说的,可如今为了妹妹能够多个心眼,早做提防,自当是要告诉妹妹。只是妹妹可千万不要对皇上提起,说是我说的!” 流盼见她言语神秘,不由得也起了好奇之心,含笑道:“姐姐哪里的话?再说皇上日理万机,那还顾得过来这些个琐事。” 陈婕妤闻言凑了上去,悄声道:“妹妹可知道绵瑾是怎么死的么?” ------------ 第三卷 上位 ------------ 第三十章 雨夜梦魇 更新时间:2013-09-10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诗经?黍离》 瓢泼大雨刷刷的下着,有力的敲打着房檐窗棂,搅得人心绪不宁。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映的夜色一片惨白。 萧煜睡觉一向警觉,被亮光惊醒。转头看向床上,轻纱浮动。里面小小的人影蜷缩成一团,躲在锦被里打着哆嗦,一动一动的甚为扎眼。萧煜清醒了几分,掀开锦被前往。 宽阔的宫道上有着层层薄雾,让人看不起前面的方向。顾流盼身着月白色宫装,小心翼翼的走在这条未知的路上,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置身于此。 整条路上没有一个人,连平日贴着墙边匆匆而行的太监宫女也消失不见。流盼探究的迈着步子,大约走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她才看清,原来路的尽头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自己所居住的墨阳宫。 可此时的墨阳宫大门紧闭,让流盼不由得好奇。每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有福寿他们带着人洒扫庭院,怎么今日还没开门?推门而入,随着厚重的宫门开启,展现的情景与她平日所见完全是两个世界。 宽敞的宫苑杂草丛生,光鲜的大殿红漆斑驳,雕花的门窗也布满了蜘蛛网。往日熟悉的宫殿,如今写满了荒凉的意味。皱眉走上前去,流盼“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杏眼圆睁、小脸吓得惨白。 眼前简直是一片修罗地狱…… 门前四个粗大的柱子上,分别捆绑着四个熟悉的人:福寿、安康、落月、画影。可他们并没有像往日那样生动鲜活,面容扭曲甚至狰狞。福寿的脖子被生生的扭断,软软的耷拉在一旁;安康往日爱吃东西的嘴被撕裂直到耳根,鲜血淋漓;落月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的位置,只剩两个空空的黑洞;画影的一双巧手被节节斩开,穿成一串挂在了脖子上。 流盼显然是被这样的情景吓坏了,血腥的气味弥漫在空中,让她终于忍不住扶着墙干呕起来。寂静的殿中没有人声,流盼觉得他们四个似乎还在喘气,只要自己一动就会向自己扑过来。 是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了他们?流盼心中既是愤恨又是害怕,为了能找到凶手,她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和恶心,推门而入。 “吱呀”的一声门响,面前的一切让流盼发了发怔…… 殿内并不似流盼想象的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反而与平日差别不大。整齐而雅致的摆设一如往常,隐约间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转过去,一个男子逆光而坐,看不清面容,隐约看到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玄色金线龙袍,五爪金龙熠熠生辉。对自己的闯入浑然未觉,让流盼有些纳闷。 流盼转过身去,这才看清殿上所跪之人的面孔,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居然是伯父、父亲和师兄!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流盼扑过去叫着他们的名字,可他们却恍若未闻。 一个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自屏风后走出,也看不到流盼一样,婷婷袅袅的走过她身边,让流盼觉得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仔细看去,这女子与自己平日的穿着打扮一致无二,怪不得让流盼如此熟悉。女子款款走向高位上的男子,柔软的身段坐入了他的怀中。待那女子转过身来,流盼才看清了她的面庞,可脸上的神色却比方才在殿外还恐怖,夹杂着几分不可置信,甚至是绝望。 那女子居然是已经被处以剐刑的绵瑾! 绵瑾娇笑着轻靠在男子怀中,流盼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好像是做了什么决断一样,随着他们的轻笑,自己跪在堂下的亲人逐渐身体僵硬,抖如筛糠。而绵瑾眼中得意的神色,让流盼自后脊散发出阵阵凉意,渐渐蔓延到全身。不多时,禄喜手持明黄卷轴似乎在高声宣读着什么,而自己可怜的亲人不断的求饶。 男子的双眼自始自终眼睛都没有离开过怀中的绵瑾,视他人如空气一般。几个士兵自外而入,将流盼的亲人们尽数押了出去。流盼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也知道情形不对。在顾不上殿内二人,提着裙摆向外跑去。 不去还好,眼前的情景让流盼瘫坐在地上,脖子似乎被人紧紧扼住,呼吸不得。 只见她的亲人,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们。被五花大绑在殿外的柱子上,旁边的侩子手拿着锋利的小刀,一片一片的将他们身上的肉削了下来!鲜血和碎肉不断的跌落在地上。凄厉的喊声夹杂着殿内男女的调笑声充斥着流盼的耳膜,她想逃跑,却一动也动不了;她想闭上双眼不去看着景象,但双眼已经不受自己控制。 不多时,几个活生生的人已经奄奄一息,壮硕的身躯露出森森白骨,起先还能流出血来,可如今只有透明的液体流淌在地。 都怪她,都是她!流盼悔恨的想着,如果不是当初她发了那可悲的善心,怎么会让绵瑾还活在世上,能够有今日来折磨她的家人!都怪自己,都怪自己!似乎活了一样,流盼的双手又能够活动了,双手捂住流满悔恨泪水的脸颊,流盼眼看着亲人因为自己一时心软,而身受剐刑却无能为力。 像是魔咒被解开一般,流盼一发现自己恢复了活动能力,就疯了似的扑向行刑的方向。至亲的鲜血染红了她月白色的宫衣,看着血迹斑斑的自己,两道红色的泪痕蜿蜒而下。鲜血迷蒙了双眼,流盼伸手擦拭,她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布满了鲜血…… 受到连番惊吓的她接近于崩溃,歇斯底里的大喊了起来。发泄过后过后,流盼筋疲力尽的向后倒去。隐约中,细碎的雨滴洒落面庞,仿佛置身于千年冰窖中,寒意透骨。她不挣扎,对于失去了亲人爱人的她,生命还有什么意义?潇潇雨声入耳,流盼忽然发现冰凉的雨滴不再落于脸上,自己像是一个破碎的布偶,被人从雨水中捡起,小心翼翼放入怀中。温暖的怀抱和熟悉的气味让她在绝望之中感到了希望与踏实,她竭力的想要睁眼看看,却只能看到一个青色的衣角浸在身边的雨水中。她想就这样,不再理会皇帝的计划;不再理会太后的厌恶;不再理会皇后的毒计。就这样在这个怀抱中沉沉睡去,再也不要醒来 雨过天晴的早上,碧空湛蓝如洗,清新的空气中混杂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 悠悠的睁开双眼,看着雕着百子图的红木大床,流盼才知道,这是一场梦。如瀑的青丝散落在锦被之上,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过头去,她的瞳孔急剧收缩,萧煜的俊脸在眼前不断的放大。 “别喊!”幸亏萧煜及时起身,捂住了流盼已经张开的小嘴,留出一双写满了惊慌的杏眼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不到寸许的距离,流盼仿佛能感受到萧煜呼出的温热气息,俊朗的眉眼中有着刚刚起床的惺忪,略微上扬的嘴角带着几分慵懒,明黄衣袖间的龙涎香一如梦中般让人安心。可面对如此秀色的流盼双眉紧皱,用力将打开萧煜的手,奋力将他推开。坐起身来缩到墙角,将锦被严严实实的裹在自己身上,神情复杂的转了几转,才开口沉声道:“你……你怎么到床上来了!” 差点被推下床的萧煜揉了揉胸口,皱眉道:“多大的人了,还怕打雷!你以为朕愿意来啊,朕是被你吵得睡不着,才过来看看你!却没想到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这女人,劲还真大,哎呦……”看着惊慌失措的流盼连礼节也顾不上了,突然起了想要逗逗她的念头。 毕竟对方是皇帝,自己刚才惊吓之余,下手也有些没轻没重。万一他抓住这个由头给自己随便按个什么罪,那也吃不了兜着走了。偷偷掀开锦被看了看,自己衣着整齐,想来他也没有趁机对自己做些什么。咬了咬嘴唇,流盼从床角的锦被中钻了出来,蹭到萧煜面前,心虚道:“民女冒犯龙体,还请皇上恕罪!” 看着流盼一脸认真的样子,萧煜心中暗自发笑,假装轻咳了几声,笑道:“放心吧,朕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萧煜不服输的说,随后敛了笑容皱眉问道:“你昨晚梦到什么了?怎么吓成那样?整个人都在不停的抖动。” 想起昨晚的梦,流盼脊背一阵发冷,不由自主的发了发抖,正色问道:“绵瑾临死的时候,是不是说了什么?”略一沉首,“还望皇上如实以告,流盼感激不尽。” “谁说的?!”萧煜沉声问道,“是谁敢抗旨不遵,在你面前嚼舌头?好大的胆子,不要脑袋了么!”刚才愉快的气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阵阵的肃杀。 不要脑袋?!流盼不禁联想到昨晚的梦。对,他是帝王,可以凭借一句话来断定他人的生死,有的时候或许是一时兴起,有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宠妃的一句话…… “杀人就可以解决一切么?”流盼突然问道,“你能摘了绵瑾的脑袋,能摘了慕妃的脑袋,甚至能摘了皇后的脑袋……可你能够杀多少人?在你眼里,杀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你知道绵瑾不过是被人利用,为什么不去抓幕后的那个人,而妄造这些杀孽?”犀利的眼神射向萧煜,让他模糊了自己的心。 ------------ 第三十一章 盂兰祭奠 更新时间:2013-09-11 “你可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沉默片刻,萧煜沉着脸厉声喝道。 流盼从未见过萧煜这样的一面,在她心中萧煜不过是个年少得意、不知民间疾苦的小皇帝,对于万物都不可一世。自小他接触到的都是阿谀奉承,何曾听过自己这样的直言?但流盼并没有觉得自己有错,为帝者虽然操控他人生杀大权,可若是杀戮过重,与暴君何异?! 萧煜并不是不赞同流盼的话,对于绵瑾的处罚也确实过重,可自己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百日红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弄来的,单说这落霞居的幕后老板是兵部李尚书,此事错综复杂难保与太师一党没有牵连。如今朝廷兵权大部分都掌控在太师手里,没有十足把握自己怎能明着与他对抗?所以对自己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免牵一发而动全身。 房内的气氛一下静谧起来,与刚才的融融暖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秋裳自打一进屋就觉得气氛不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往日就算是两人不说话,也不至于都沉着个脸,今天这是怎么了?穿戴整齐之后,萧煜一身朝服,威严的帝王之气迎面而来。至门口处,略顿了顿道:“你要记好你自己的身份。”言罢,拂袖而去。 这一日,墨阳宫静悄悄的,不复往日的欢声笑语。众人都知道皇上清晨离去时神色不太对,均以为两人闹了别扭,谁也不敢上前劝说。流盼呆呆的坐在屋里,满脑子想的都是昨夜的那个梦。 她心里很清楚,与其怪萧煜枉造杀孽。但自己若是再心慈手软,终有一天梦境会变成现实。后宫之中,自古如此。成王败寇,当你光芒四射的站在高位之上,没有人会在乎你背后是否白骨皑皑。 “小姐……”秋裳也不知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见流盼今日闷闷不乐,小心翼翼问道:“可是遇到什么事了?”她心知顾流盼的脾气,也知道此事大半与萧煜有关,是以不敢提及皇上二字。 果然不出秋裳所料,流盼皱了皱眉头,转而笑道:“没事,不过是被昨夜的雷声惊到,没有休息好而已。”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要将梦中之事告诉秋裳,毕竟她年纪还小,可别吓到了。 “我自小可是与小姐一同长大的。”秋裳见流盼口是心非,追问道:“你越是这样,就说明你越是有事。也许我帮不了什么忙,但总归是说出来好些。” 在秋裳的追问下,流盼终于将那日陈婕妤与自己说的事情和昨夜的梦魇尽数说与秋裳,吓得秋裳啊的一声用帕子蒙住了脸。主仆二人相对无言,静静的坐着。 “绵瑾……”秋裳缓过神来小心翼翼道,“真的是死在我们不远处的地方么?” 流盼皱眉道:“有道是:死者为尊,这样的事,她何必要骗我?” 秋裳喉头动了动,咽了口唾沫,片刻后道:“毕竟这绵瑾也算是咱们宫里的人,又因为……”抿了抿唇道,“明日就是盂兰节了,不如咱们对绵瑾稍作祭奠,以表心意,让她能早日托生到一户好人家。” “这……”流盼略有些为难,“好吧,此事不要声张。宫中想来是再盂兰节这日多有忌讳,若是让旁人看了去,怕是又要有麻烦了。” 七月十五盂兰节,鬼门大开,阴阳相通。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这鬼神之说终究是让人心中有所忌惮。是夜,后宫众人皆早早歇下,偌大的皇宫寂静无声,只余幽幽灯火在黑暗中寂静摇曳。 流盼身着淡青色宫装,外罩藕荷色披风。宽大的风帽将她严严实实的遮住,夜色之中不辨容貌。身边的秋裳也穿了一袭水蓝色衣裳,一手挽着以锦布覆盖的竹篮。福寿提着一盏幽暗的宫灯,一双机灵的眼睛在夜间显得十分明亮。 主仆三人贴着宫墙匆匆而行,整洁的宫道在月光的照耀下闲的惨白,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平添了几分恐怖。 再福寿的带领下,三人七拐八拐的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月色下可以清晰的看到这里杂草丛生,破败不堪。福寿探头探脑的四下看看,悄声对流盼道:“主子,就是这了,这里人少又来不会被人发现。”略顿了顿,“我去门口给您看着,您动作快些。” 待福寿走后,秋裳将挎在臂上的竹篮解下,掀开锦布,里面只有一方帕子和几个纸元宝,再无其他。 到底是两个女孩子,在这样的气氛下也汗毛倒竖。两人战战兢兢的走向墙边,秋裳找了个略微平整些的地方放下手中的篮子,掏出怀中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慢慢亮起,忽明忽暗,映在两人的脸上。 点燃帕子,秋裳放在地上。看着帕子一点点燃尽,流盼抓起元宝慢慢焚化,默然不语。秋裳则在一旁默默地念叨着绵瑾的名字和早登极乐之类的话。 待到手中的元宝都快燃尽,面前的火光也快要熄灭,流盼突然开口,吓了秋裳一跳。只听她道:“绵瑾,要知道你当日下场乃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我今日前来祭拜于你,无非是念在你我到底是主仆一场……”略顿了顿道,“我知道你被人利用,惨死于宫中,心中委屈。可是在这后宫之中就是如此,一旦进入就没法退出。若是你无法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终将是这红粉沙场之上的一抔黄土。你如今已经尘归尘,土归土,这辈子的苦算是到头了。只愿你来生能托生个好人家,再不要进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萧索的语气再夜风中回荡,让人唏嘘不已。与其说这段话是说给绵瑾听的,还不如是说给她顾流盼自己听的。 二人将灰烬稍加掩饰,起身往外走去。福寿见二人出来,松了一口气道:“我的主子,您可算是出来了。”偷眼瞧见流盼神色肃然,秋裳在一旁悄悄的打着手势,福寿愣是把刚刚展开的笑容收了回去,提着灯笼再前面引路。 路过翠湖边上,流盼忽然想到那日乞巧节时众人温暖而快乐的场景,脚步一转走向湖边。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流盼心中感叹:今日尚还有自己为绵瑾祭奠,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被这后宫所吞噬,又有谁能记得自己曾经来过这个宫廷? 一阵夜风飘过,传来阵阵抽泣。让众人不由得一惊,福寿双腿更是夸张的抖动了起来。 流盼心里也是突突直跳,平日的她虽不信鬼神之说,可心里面对鬼神还是敬畏三分的。如今遇到了如此诡异的事情,内心的恐惧感自然是抑制不住的翻涌了上来。 强自打起勇气,顾流盼努力的让自己静下心来仔细的去辨别这个声音的来源。现在的她,必须要学会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只有平静下来,才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细细听去,声音好像是从假山后面传过来的。顾流盼深吸了一口气,在秋裳的搀扶下,蹑手蹑脚的向假山走去。看似镇定的她,每走一步都似乎踩在棉花上一样,一双紧紧攥着的玉手中全是冰凉的冷汗。 转过假山,并没有想象中的恶鬼等着她。而假山后面的人见到他们三个不速之客,显然也吓呆了。 “你……你是哪个宫的?”流盼努力的想让自己的声音稳定,可还是带着明显的颤抖。 借着月光,隐约可见那人是个女子。年纪不大,正一脸惊慌的看着自己。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了片刻,见流盼穿着打扮不似一般宫女,才如梦初醒一般伏在地上颤声说道:“回……回娘娘的话,我……啊,不,奴……奴婢是……是刚进宫的宫女,冒犯娘娘之处,还请娘娘恕罪。” 流盼心中也慌张十分,毕竟这盂兰节时各宫入夜不出的规矩已是约定俗成。虽然是个小宫女,可自己又何必横生枝节?找个借口糊弄过去才是。 可若是自己就这么走了,若是这小宫女被他人撞到,难免要以宫规处置。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既然知道错了,就赶紧回去。”流盼皱眉匆匆道,“若是让他人看到,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本宫一样放你一马。” “奴婢谢娘娘不罪之恩,谢娘娘的恩典,谢娘娘。”那小宫女已经做好被送去内侍司的准备,没想到眼前这位娘娘肯绕自己一命,大喜过望之下磕头如捣蒜般的谢恩。 说来也巧,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怪风,将未燃尽的火星吹到了流盼的斗篷上。福寿第一个发现火光,急忙上前扑灭,众人也惊吓不已,手忙脚乱。那小宫女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走出来,又遇到这件事,吓得三魂去了两魄。 “还好不是很严重。”看那小宫女被吓傻了,流盼也没心情再与她计较,出言安慰后便匆匆离去。走出几步,流盼脱下斗篷借月光看去,一边的衣摆烧出了圆圆的洞,大概有拇指粗细,不由的皱起柳眉,想着要如何处理。 不过这都是后话。今日出来这么长时间,还是要先赶回去才是正经。健步如飞的流盼如今特别感激当日在采薇坊的那段日子,如果没有那段经常迟到的日子,也不会练就她现在的速度与不易被人察觉的安静。 ------------ 第三十二章 昭纯雪阳 更新时间:2013-09-12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燥热难耐的盛夏逐渐过去,初秋的寒意也渐渐蔓延开来。 晨起,依例到太后宫中请过安后,顾流盼便百无聊赖的在御花园中闲逛,满园的蔷薇渐显衰败之色。小太监们忙碌的将已经衰败的花搬走,换上含苞欲放的秋菊。 流盼边走边逛,倒也乐得自在。只是还没走几步,远远听见前方一阵欢声笑语,流盼不喜热闹,想要避开时已经是来不及。 “奴婢参见宓婕妤,婕妤万福。”正欲转身,一个小宫女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让流盼停下了脚步,只听她继续道:“奴婢是昭纯宫李贵嫔身边的婢女秋月。我家主子正在前方园中赏花,远远瞧见娘娘,想邀娘娘一同观赏。” 已经请上门,况且对方位份还比自己高一级,断断没有拒绝之理。流盼转身笑道:“原来前方是李贵嫔,我自当前去拜会。”秋月再前面引路,流盼心中整理着关于李贵嫔的讯息。自己只知道她是当今兵部尚书的妹妹,自前朝情况看来,想是慕妃一党的人。 至亭中,两个女子端坐于圆桌旁,谈笑风生。一个是那日前来拜会过自己的陈婕妤,另一个女子却是没有见过,想来就是李贵嫔,想她出身将门,长得却是文静淡雅,若是不说,还当是翰林家的小姐。 “妾身给李贵嫔请安,贵嫔万福。”虽说只差一级,可毕竟是初次见面,流盼仍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 “妹妹可来了。”免礼过后,陈婕妤当先上前热络的拉着流盼的手道:“方才远远瞧见就像是你,雪阳姐姐便差人前去瞧瞧,没想到还真是。” 流盼垂首而坐,李贵嫔一边打量着她一边道:“早就听说宫里来了个可人儿,颇得圣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秋月,还不快给宓婕妤看茶。” “谢贵嫔娘娘。”流盼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都是自家姐妹,不必拘谨。”李贵嫔看着流盼笑道,“看样子我比你年长几岁,你便也唤我一声雪阳姐姐就是。” 见这李贵嫔也算是好相与,流盼稍加放松了警惕,笑道:“流盼见过雪阳姐姐。”略顿了顿,“不知两位姐姐方才在谈论些什么,老远就听到姐姐们的笑声。” 陈婕妤爽朗笑道:“说来妹妹来的也真是巧,方才我正与雪阳姐姐讨教这胭脂研制之法。唉,可惜我手笨,怎么也学不会,倒是闹了许多笑话。” 流盼闻言,四下扫了一眼,果然有宫女端着各种瓶瓶罐罐和花瓣石臼之类的东西。这胭脂研制之法自己向来只是有所耳闻,从未见过真正的制作过程,让她好奇的睁大了双眼。 “妹妹可是对这些小玩意也有兴趣?”李贵嫔见流盼露出新奇之色,笑问道。 被李贵嫔这么一问,流盼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急忙道:“姐姐冰雪聪明,那里是流盼所能学会的。” 李贵嫔笑着适宜那端着托盘的宫女上前,熟练的挑选了几个,笑道:“这些东西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闲暇时用来把玩而已,与宫中供应的胭脂自是没法比的。若是妹妹有兴趣,不妨一试,就当是我们姐妹打发时间。”说着,将几个小巧的瓶子推到流盼面前。 拿起瓶子和花篮看了看,原来正是些还没衰败的蔷薇。可有了上次的教训,流盼对于不知道的事物和别人送来的东西再不敢乱动,不由得隐隐露出了一抹为难之色。 “哪里是什么打发时间。”陈婕妤笑道,“妹妹有所不知,雪阳姐姐性子淡然,甚少出来走动,终日在宫中研制胭脂。今日看这御花园中的蔷薇可惜,这不,巧手一变就将它们变成了这精致的胭脂。” 抬头看看秋裳,只见她眼中也闪烁着新奇的光芒,再也按耐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情,流盼笑道:“既然姐姐有此雅兴愿意指点,流盼自然是潜心学习,只是姐姐莫要嫌弃流盼愚钝才是。” 不接触不知道,接触之后,流盼才觉得这研制胭脂竟是如此博大精深的一门学问。在李贵嫔的耐心教授之下,流盼不禁感叹这小小的一盒胭脂,竟需要耗费这么多的心血。 “雪阳姐姐真是天资聪颖,不知姐姐是如何学会这么精妙的学问?”放下手中伙计,三人品茶笑谈。时间飞逝,一下午学习研制,不觉间已近黄昏。李雪阳的平易近人,也让流盼也放松了不少,逐渐变得热络起来。 李贵嫔笑答:“不过是些家里祖传的手艺罢了,哥哥自幼喜欢排兵布阵,对这些胭脂水粉没什么兴趣,是以考取了武状元。我不忍心家传手艺荒废,便学了过来。没想到最会入宫,还是用不上了。” 兵部尚书家中原来是研制胭脂的?这一消息让流盼心生好奇起来。她一直都以为这兵部尚书乃是世袭承制,家中一门虎将,原来还有这样的一段历史,笑道:“原来如此,姐姐家学渊源,李尚书年少英雄,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家。流盼一直对这些技艺感兴趣,苦于无从接触。” “既然妹妹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不如晚上到我那一同用膳。我那还有好多胭脂,我们一起研究。”李贵嫔性子冷清,也不甚受宠。多年来久居深宫,唯一的喜好就是研制胭脂。恰巧顾流盼生性聪颖,在此道上也颇有天赋,一点就通,李贵嫔自然与她亲近不少。 满怀期待的语气不容拒绝,也让人不忍心拒绝。况且萧煜自那个尴尬的早上之后便再也没来过,自己也不必随时等候。思忖片刻,流盼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娘娘肯不吝赐教,流盼自然前去。” 李贵嫔住在宫中南边的昭纯宫,相比与顾流盼的墨阳宫偏僻了不少,却也清净了不少。一入门,挺拔苍翠的一片竹海映入流盼眼中,仿佛让人从喧嚣的闹市跌入绿色的海洋,再浮华的心也会沉淀下来。 “门口的这片竹海是我刚刚进宫时,皇上命人为我特意栽种的。”看着流盼在竹海前驻足不前,李贵嫔笑着上前解释。神色坦然,仿佛说的并不是自己一般,她继续解释道:“当年我刚刚进宫,性格与宫中的人也不甚相合。皇上见我整日闷闷不乐,询问兄长过后才知道我喜欢竹子,便在我入宫后的第一个寿辰时候为我移来了这片竹子。” 没想到萧煜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流盼看着面前的这片竹海,不知道明年自己寿辰的时候……转头看向李贵嫔,她正手抚着翠竹,可能是想起往事,也不禁有些动容。 初秋的风微微有些凉意,吹过两个后宫女人的心,也吹过竹叶。飒飒的声响将李贵嫔拖回了现实,只听她略带歉意的笑道:“瞧我,这么多年独自居住在这昭纯宫中,心里有什么事都说与这片竹子听。久而久之,习惯成了自然,反倒冷落了客人。”言罢,与流盼相携入内。流盼本来还想出言相劝,可想了想还是没说话。 照她的样子看,想来必是有一段不愿提起的往事。既是往事,自己又何必再提呢? 晚膳之上,李贵嫔给流盼讲述着她制作胭脂的趣事,直逗得流盼笑意盈盈。她第一次觉得,在这个深宫之中,并不是每一个妃嫔都无时无刻在想着算计他人。若是自己注定要一辈子老死宫中,能有像李贵嫔这样的结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啊,是我离开家的时候研制的,我管它叫‘飞扬’。”李贵嫔拿着一盒胭脂道,“那时我已经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调配一些胭脂了。记得入宫之时,正是哥哥刚刚考上武状元的时候,家中的生活也稍微有了些起色。那时的我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虽然性子淡薄,但也对未来充满了向往与渴望,所以就研制了这个胭脂。” 打开盒盖,一阵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却让两个人有着不同的神色:一个欣喜,一个惊讶。 “每当我闻到这个味道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样,飞扬憧憬与梦想似乎又回来了。”李贵嫔笑着道,沉浸在了对年少的回忆之中。看顾流盼痴痴的盯着这和胭脂,她还以为流盼对这胭脂也甚为欣赏,特意在她的手背上涂抹了一些。 这香味,顾流盼就算是死也不会忘记! 顾流盼走在回宫的路上,心中的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以至于匆匆找个了个借口,离开昭纯宫。 墨阳宫灯火通明,众人严阵以待。可顾流盼失魂落魄,全然没有发现其中的异常。直到她走入殿中,刚刚想要坐下,便听到一个高傲的男声问道:“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萧煜今日本打算到墨阳宫用晚,可没想到流盼不在宫中,众人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是以一直等到现在。见顾流盼痴痴呆呆的回来,仿佛视自己如无物,让萧煜有些恼火,语气中也多了几份不满与严厉。 “是李贵嫔!”流盼突然对萧煜道,“我在李贵嫔宫中,闻到了和绵瑾一样的胭脂味!” ------------ 第三十三章 往事流言 更新时间:2013-09-13 萧煜没想到顾流盼回来以后第一句话说的竟是这个,对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下去,自己则玩味的看着惊慌失措的女子。 顾流盼并没有察觉到萧煜嘴角的笑容,自顾自的一边分析一边说着,整个人像是失控了一样,毕竟和这个消息对她来讲实在是太震撼了。 “上次百日红的事情,我怀疑与皇后有关。”流盼皱眉将古琴是如何破损,自己是如何发现琴弦异常的事情与萧煜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至此,萧煜嘴角的笑容才渐渐的收了起来,两道修眉也皱了皱起。 “所以我觉得,李贵嫔应该是皇后一派的人,并非如表面所猜测,因为兵部李尚书的关系而与慕妃亲近!”说道最后,流盼几乎已经用上了肯定的语气。 墨阳宫中,鸦雀无声,静的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仿佛过了千年之久,萧煜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道:“你知道,雪阳为什么入宫这么久,还只是个贵嫔么?”略带些嘶哑的声音听上去有着别样的磁性,也引起了流盼的深思:也对,从竹林看来,萧煜对她并非无情,可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也只是个贵嫔? 轻叹了一声,萧煜斜倚在座上,皱着眉头回忆着,轻声道:“雪阳她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朕的第一个女人。” 这句话对于流盼的震惊程度,在某种意义上不亚于刚才那件事带给她的震惊。 “是朕对不起雪阳。”淡淡的忧伤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弥漫,“记得她是弘化九年春天进宫的,那时候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淡粉色的宫装站在朕面前,却生生的看着朕,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萧煜略显迷茫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春暖花开的时刻。 “那个时候,朕年少轻狂,虽然在太后的安排下迎娶了皇后,可却故意冷落皇后。就在那个时候,雪阳进了宫。朕与她度过了一段很愉快的日子,如果你去过昭纯宫,一定见过那片竹林。”萧煜继续回忆道,“她曾经为朕生过一个皇子,那是很漂亮的一个孩子。只不过连十天都没活过,真是可惜了。”萧煜淡淡的说道,语气之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失落续道:“那是朕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朕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竟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保不住。” “朕那时大发雷霆,杀了昭纯宫中所有的下人和为孩子看病的太医,可还是没能挽回孩子的性命。自那以后,雪阳就将心思全部投入了胭脂的制作,而朕也没有再踏入过昭纯宫一步。”听着萧煜怅然的语气,流盼不难想象,一直顺风顺水,少年得志的萧煜。刚刚品尝到初为人父的喜悦的时候,就要经历丧子之痛。这让一向认为自己至高无上的萧煜,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无助和自我怀疑。 这一刻,顾流盼突然对眼前的年少帝王产生了一丝同情。 沉默了片刻,流盼轻声说道:“民女失言,还请皇上恕罪。” “不知者不罪。”萧煜嘴角绽开一丝笑容道,“你方才说,因为在琴弦之上发现了百日红,所以怀疑幕后主使是皇后,想要借此嫁祸给慕妃?” 顿了顿,流盼肯定道:“依民女看来,应当是如此。” 萧煜点了点头,赞许的看着流盼,笑道:“那么,依你所见,朕要如何解决皇后一党?”以手撑额,他想要知道这个女子经历了上次的生死之变,能够成长多少。 这个问题,流盼还真没想过。想要扳倒皇后,怎么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 “这……”流盼迟疑道,“民女愚钝,还请皇上明示。”言罢,起身拜倒。 “无妨,无妨。”萧煜起身,亲自将顾流盼扶起笑道:“你自小生长在民间,刚刚进宫不久,能想到这么多已经不易。”随后负手在殿中踱了几步,背着她道:“这样,你先将你在琴弦上发现百日红的消息不动声色的散布出去。一来,试探一下众人的反应;二来,试探一下两派的反应,看看他们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转身,看顾流盼一脸恍然大悟,笑着补充道:“切记要小心,莫要让人抓住把柄,落到众矢之的。” 初秋的寒意渐渐爬到每一个人的身上,正如流言蜚语一般。 “哎哎,听说了么?是皇后娘娘想要借宓婕妤之手除去良嫔的小皇子!”一个宫女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 好奇是人类的天性,其中又以女子最有天赋。 清晨,宫闱司的两个宫女洒扫完毕之后,在窃窃私语。另一个宫女听到了这几日宫中炙手可热的传言,放下手中的伙计凑了过来,既紧张又兴奋,神神秘秘的低声说道:“不对不对,明明是皇后娘娘想要借刀杀人,实际上针对的是……”她谨慎的四下看了看,“实际上是慕妃娘娘!我还听说……” “咳咳!”一阵咳嗽打断了窃窃私语,只见屋内走出一个长相严肃干练的女子,一双小眼睛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她厉声喝道:“怎么,都不用干活了么?皇后娘娘也是你们能议论的?!没事干就知道嚼主子的是非,总有一天把你们的脑袋都嚼没了!” 两个小宫女见状,急忙低着头站到干练女子面前,恭声道:“奴婢知错了,还请掌司责罚!” 宫闱司掌司瞟了两人一眼,冷笑道:“既然这么喜欢聊天,那就站在这聊个够,日落之前不许进屋!” “这一大早的,老远就听见金掌司教训人了。”一个声音传来,让金掌司上一刻还盛气凌人的面孔,转瞬之间就换上了一副谄媚之色道:“执霜姑姑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好,我给您亲自送过去就是,怎敢劳烦您。”随后看了身边的两个小宫女一眼,掩饰道:“两个新来的小丫头不懂事而已。” 执霜看着金掌司一脸奴相并无半点反应,冷冷道:“我今日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来看看给各宫准备的衣服怎么样了。马上就是中秋佳节,皇后娘娘希望各宫嫔妃都能够身着新衣出席宫宴。”执霜在前,边吩咐边向屋内走着。 “回姑姑的话,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想来后日就能尽数送到各宫娘娘手中。”金掌司赔笑着站在执霜面前汇报着。 执霜端着手中轻轻的抿了一口,淡淡道:“佳节当日用于装饰的彩球准备的如何了?还有装饰宫中的红绸都准备好了么?” “回姑姑的话,都准备好了。”金掌司的表情愈发的谄媚,让执霜有些厌恶。她皱眉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问道:“方才我在院外听到你说‘议论皇后娘娘’什么的,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让金掌司谄媚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为难之色尽显于脸上。 执霜瞟了她一眼,眉头皱的更紧了,语气中带了些严厉道:“事关皇后娘娘,若胆敢隐瞒,后果你是知道的!” “老奴不敢!”金掌司慌张跪下道,“近几日宫中谣传……谣传皇后娘娘假借宓婕妤之手陷害良嫔娘娘腹中的皇子,还说……还说……” 支支吾吾的语气让执霜更加的不耐烦,将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在一旁的桌上,喝道:“还说什么!” “还说证据确凿,甚至有人说当年李贵嫔的小皇子也是皇后娘娘害死的!”被执霜一吓唬,金掌司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将一切谣言都噼里啪啦的说了出来。 执霜闻言,火冒三丈拍案而起,厉声喝道:“荒谬!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岂是他人可以随便议论的!” “老奴……老奴也不知道这谣言从何而起,还请姑姑息怒,息怒啊!”见执霜大发雷霆,金掌司跪在地上抖如筛糠。虽说皇后娘娘现在并无实权,可到底是正宫皇后。而执霜又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跟随皇后娘娘身边多年,有些时候几可代表皇后娘娘的意思。 与此同时,流言也悄悄的蔓延到了麟趾宫。 “这倒是有点意思。”慕妃一边浇着花,一边听着霭棠汇报。听罢之后,淡淡笑道:“也不知这流言是从何而起,不过却也有些意思。这传播流言的人不仅聪明能够看出其中端倪,还十分有胆色将它传了出来。” 霭棠接着慕妃递过来的水壶,得意的奉承道:“娘娘所言极是,看来这回坤宁宫那边要鸡飞狗跳了。”说着,恭谨的将锦帕递给刚刚净过手的慕妃。 “鸡飞狗跳?”慕妃冷笑道,“你可太小看皇后了。” 斜靠在榻上,慕妃一手支着头一手把玩着裙上垂下来的流苏,凤眼轻眯道:“我这么多年都没能将她从后位上拉下来,你以为真的是她运气好么?呵呵,此人心机甚深,依我看来,这些流言也并不一定是空穴来风,想来事出定有因。依本宫看来,这流言究竟是意外传出或是贼喊捉贼,还不好说。”略顿了顿,慵懒复道:“可无论如何,此事都与墨阳宫有关,看来本宫要想想这个顾流盼了!” ------------ 第三十四章 指点歌舞 更新时间:2013-09-14 清晨,一束灿烂阳光自墨阳宫的门缝射入,为顾流盼带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奴婢给宓婕妤请安。”霭棠微微福身一礼,可盛气凌人的态势却并未将顾流盼这个婕妤放在眼中。 没想到慕妃的掌事宫女会来,顾流盼亲自起身相迎,笑道:“霭棠姑姑多礼了,慕妃娘娘有事传嫔妾前去便是,何必劳烦霭棠姑姑亲自跑一趟。”待霭棠施施然的坐下,流盼热情的吩咐道:“秋裳,还站着干嘛,赶紧上茶!” 两人落座,流盼笑问道:“不知慕妃娘娘有何吩咐?流盼洗耳恭听。” 品了一口清茗,果然是上等的好茶。霭棠挑了挑眉毛,暗自想着,怪不得是皇上跟前得宠的,不过就算是再得宠,也是个婕妤。能得宠多久,看皇上的封位就知道了。无权无势,就算是再得宠,也不过是玩物罢了。等皇上的新鲜劲儿一过,怕是到时连自己这样的宫女都还不如。 想到这里,霭棠本来就盛气凌人的态势更加不可一世起来,她虚情假意的笑道:“婕妤娘娘客气了。您也知道我家娘娘主理六宫事宜,中秋佳节将至,近日宫中上下都在操办此事,想必娘娘也是知道的。” “慕妃娘娘为后宫劳心劳力,是我等众人当之无愧的表率。不知有什么可以为娘娘分忧的地方,还请霭棠姑姑指点。”顾流盼对霭棠语气中的不可一世有些反感,垂眸恭谨问道,掩过了眸中的厌恶。 霭棠见顾流盼态度还算恭谨,想来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地位,因此语气之中更显轻蔑道:“今年娘娘入宫,可谓为我们律国后宫争光添彩不少。想必娘娘定是知道皇上喜好歌舞,但宫中舞姬所编排的歌舞每年都千篇一律,毫无新意。因此我家主子……”顿了顿复道,“想让婕妤娘娘亲自前往指点一二,也算是发挥娘娘的专长,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里里外外话中皆带着轻蔑之色,当真是慕妃身边的人。流盼心中冷笑,无非就是想要凸显自己宫外舞姬的身世来,以借此来让众人奚落。 “既然是慕妃娘娘的意思,流盼自然前往,必尽平生所学。”心中冷笑,可顾流盼面上还是恭谨热络的回答,隐隐带有些欣喜之色。 霭棠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到底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烟花女子,刚刚交给她办点事就喜形于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淡淡道:“既然婕妤娘娘肯倾囊相授,相比今年的中秋佳节定会因此而大放异彩,皇上必然也会圣心大悦。” 言罢起身,理了理衣摆,双手拢在袖中。尖尖的下颌高高扬起,扫视了众人一眼道:“奴婢还有事在身,就先告退了。”未曾行礼,昂首阔步的走出墨阳宫。 顾流盼眯着眼睛,看向霭棠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冷笑,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就这样,流盼便每日带着一班舞姬在御花园的沁芳庭中练习。仍凭背后议论纷纷,她仍然早出晚归,显得对此事甚为上心。 “呦,这不是我们的宓婕妤么,怎么好好的圣宠不承着,倒在这教起舞姬来了?”远远地,两个讽刺的声音越来越近,让流盼心生厌恶却又不好正面冲突,只得借着嘈杂的鼓乐之声佯装充耳未闻。 “瞧瞧,这身段,果然是秦淮第一舞姬!”见流盼不理不睬,那两人直接上前挑衅,让流盼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 “嫔妾参见刘夫人,不知夫人有何指教。”顾流盼转身行礼,自那日清晨在慈宁宫中初见,这刘梦柔刘夫人就对她毫不掩饰的处处相对,特别是拿住她的身世不放。因此她就是把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出言讥讽自己的是谁。 一众乐官舞姬见状,急忙收了家伙,准备离去。却不想被这刘夫人叫住道:“有人让你们走了么!身为伶人,不过是个玩物,却一点规矩也不讲,你们以为这是哪里?!这是皇宫!不是外面的勾栏瓦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经过多日的相处和每日艰苦的排练,顾流盼与这些人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并形成了深厚的情谊。她知道这些人都不是甘愿当这下九流的伶人供人取乐,哪个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才选了这条路。如今这刘夫人居然如此揭人痛处,真是让人义愤填膺! “夫人何必与他们生气。”流盼实在气不过,出言为一众乐官舞姬开解道:“与一众伶人生气,夫人岂不是自贬身份。” 刘夫人在顾流盼面前碰了个软钉子,冷哼一声笑道:“那日我们在慈宁宫中初见的时候,本宫就说过他日妹妹会为宫中舞乐司指点一二,没想到真是一语成谶了。看来妹妹的在此道上的才华与经验是有目共睹的,定不会被埋没!” 言罢,还未待流盼接话,刘夫人又自顾自道:“本宫训斥他们也是为了他们好,省的他们懒散惯了不知道守规矩,学着宫外那些七七八八的恶习。再把什么没家教传闲话的习惯学了来,我律国后宫还不乌烟瘴气?!” 顾流盼闻言,见她因流言之事句句针对自己,还出言讥讽自己没家教,实在忍无可忍,出口反驳道:“夫人这可是多虑了,这学成什么样,一来要看自己的悟性,二来还要看心术。有的人天生多有领悟,可心术不正终究是难成大器,最后只能看着他人眼红。可有的人天性淳朴,即便是领悟晚些,也能勤能补拙,成就一番大事.” “宓婕妤真是人如其名,不仅顾盼生辉。一张嘴也是伶牙俐齿,半点不饶人。方才见婕妤的身段柔软,步履轻盈舞姿曼妙。想来定是知道皇上喜好舞乐,下了不少功夫吧。”刘夫人被顾流盼口中的心术不正噎的厉害,冷笑斜睨她道。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顾流盼也索性继续说下去,一解自入宫以来心中的闷气。款款落座,流盼笑道:“夫人哪里的话,这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罢了,哪有什么真的人如其名?流盼不过是蒲柳之姿,怎配得起顾盼生辉这四个字?”顿了顿道,“若说人如其名,想必还是要数夫人。” 刘夫人张嘴刚想说话,顾流盼就抢先拉住她的手,热络道:“不过夫人如此温柔娴淑,想来定是深受皇上喜爱。想来夫人已经多年未见过皇上,皇上近些日子多忙于政务,对这舞乐之事已是淡了许多。况且夫人方才说过,这宫中尽是些没家教传小话的奴才,今日夫人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中,难免有负这‘人如其名’的美誉了。” 美眸流转,一双秋水剪瞳瞟向刘夫人,包含讥讽之色。只见后者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众人都知道这刘夫人的名讳之中带个柔字,可方才的表现实在是让人看不出“人如其名”这四个字。顾流盼这几句话下来,让一众乐官舞姬心中舒坦,强忍着笑意耸动肩膀。 “你……”刘夫人指着顾流盼道,“你行!”言罢,气鼓鼓的离去。 顾流盼第一次觉得,有萧煜的宠,还算不错,即便只是名义上的。 刘夫人愤愤离去,没走多久就听见后面鼓乐之声响起,其中夹杂着哄笑之声。停下步子,手握成拳,怨毒的看着神采飞扬的顾流盼。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流盼觉得腰酸背痛。也是,她之前在采薇坊什么时候这么累过?就算是最忙的时候,也不过是两场舞。现在的生活,让她想到了小时候跟着娘亲学舞。印象中娘亲是个很严格的人,无论数九寒天还是三伏酷夏,长年累月的功夫积累下来,才成就了今天誉满秦淮的顾流盼。 但是,跟家人在一起的日子,每每想起总是让她觉得很是窝心。 揉着酸痛的肩膀,顾流盼连举起筷子的劲儿都已经没了,现在她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觉。 萧煜笑嘻嘻的看着没精打采的顾流盼道:“这才几天,就把你累成这样。要不朕去跟慕妃说,让别人管这差事得了。”说着,自盘中夹了一块肥美的鱼肉放在顾流盼碗里。 “别……”流盼一听萧煜要去跟慕妃说,立刻打起了精神,勉强的扯了扯嘴角道:“求皇上再给民女一次机会,民女一定会做好此事,定不会辜负慕妃娘娘的信任。”随即将碗中的鱼肉吃了下去。 萧煜瞟了一眼顾流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顾流盼去洗澡的时候,暗自将禄喜叫了来,吩咐道:“去让内侍司把前几日进贡来的安神香送过来。”略顿了顿,嘱咐道:“别告诉宓婕妤是朕特意吩咐的,就说每宫都给了。” 不多时,内侍司就将安神香送了过来。流盼心中纳闷,为何这个时候才送过来,可自己已经累的半死,实在是没精力去想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情。将香拿回卧室点燃,坐在窗前的桌边等萧煜批完奏折为他铺置床榻。可没想到这安神香还真是有用,没过多久,顾流盼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待萧煜沐浴过后,还没进屋就闻到了安神香的味道,心下暗自笑了笑。转过屋内,却看到顾流盼已经伏在桌上睡熟。白皙的鼻翼轻轻颤动,两道常常的睫毛闪烁着,显然是在等待自己的时候睡着。 这样的一幕,让萧煜本以为已经冰冷的心,弥漫上了一层温热。 ------------ 第三十五章 意外落水 更新时间:2013-09-14 柔软的床榻和沁人心肺的香味让顾流盼消除了周身的疲惫,虽然她清早起身的时候已经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到床的,可神清气爽的她还是舒展的伸了一个懒腰,用最灿烂的笑容去迎接新的一天。 “秋裳?秋裳?”已经日上三竿,秋裳居然还没有将自己叫醒,顾流盼高声喊着秋裳,埋怨道:“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不把我叫起来?舞乐司的人还等着呢!”忙乱的穿好鞋子,披上外衣,流盼将一头长发随手绾了起来。 秋裳不慌不忙的走了进来,笑道:“皇上今儿个早上走的时候特意嘱咐我不要叫醒主子,让你能多睡一会儿,还打发了福寿去舞乐司传过旨。这可是皇上的圣旨,奴婢可不敢违抗。”言语之中无不促狭之意。 这句话让顾流盼有些发怔,回头看向那个空无一人的卧榻,她第一次发现的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有如此细心的一面。 或许已经不是第一次,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注意到…… 自墨阳宫到沁芳亭,本来不算是很长的路,却因为顾流盼的心事儿变得有些漫长。昨日自己那样公然顶撞刘夫人,虽然逞了一时嘴快,可对方到底是比自己高出许多位份。如今还有萧煜的“宠爱”,可若是有一天没有了呢?自己该如何在这后宫中自处?看来要想办法为自己做一些打算了。 “参见宓婕妤,娘娘万福。” 齐刷刷的请安之声将顾流盼拉回了现实。看向众人,经过对刘夫人的反击,大家都变得自信了许多,气氛也欢快了许多。 舞蹈已经排的初步成型,只是对于几个细节上的动作,顾流盼还不甚满意。因此,她不厌其烦的一个个纠正着。 “不对不对,停。”流盼纠正着一个旋转的动作,两道柳眉也不由的皱了起来。绮烟跳这个动作已经好几次了,可是这几日来几乎所有人都有进步,只有她毫无进展。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绮烟,让这个小姑娘有些窘迫。她低着头红着脸,两只手攥紧了衣袖,都快要把袖子拽烂了。 顾流盼让大家继续排练,自己上前拉着绮烟的手将她带到一边的廊桥上,笑着问道:“多大年纪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今年十四了。”绮烟却生生的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紧张。突然,绮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略带些哽咽道:“求娘娘别将奴婢赶出舞乐司,绮烟一定会努力练习。绮烟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也会将这个动作练好,求娘娘别赶奴婢走。奴婢家里还有卧病在床的父亲,等着奴婢的月银抓药,求娘娘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白皙的额头在青石板上磕出了淡淡的红印,让顾流盼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为了家里的生计,到处想办法。虽然是个侯府小姐,可除了这个名头之外,碰了多少壁,吃了多少苦只有自己知道。直到后来到了采薇坊,才稍微有了些好转。 “起来吧。”顾流盼的眼眶微微的有些泛红,将她扶了起来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两人越来越投缘,流盼更是给她讲了许多自己当年练习时候的要领和趣事,甚至还让秋裳回到墨阳宫,将自己以前的舞衣拿来送给绮烟。一时间,尴尬的气氛消失全无。 待两人再回到沁芳亭中,绮烟明显变得比刚才有自信了不少。连续几个动作做的都很到位,尤其是她往日做的最为生疏的回旋,这次也连贯漂亮了不少。几个旋转下来,让流盼不由得连连点头,周围的人也停了下来,看着她美妙的舞姿。 绮烟也觉得自己脚下像是生了风一样,步履轻盈、灵活多变。正当她最为得意,最为相信自己的时候。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左脚踩到了右脚之上。直直的向后摔了出去,脸上的得意瞬间就转为了恐慌。突生异变,惊得众人也喊了出来。 此时此刻,顾流盼离绮烟最近。她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将绮烟扶助,堪堪的停在了栏边,让在场的众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正当大家脸上准备露出笑容的时候,却不约而同的将笑容僵在了脸上。这样的情景,诡异到无法形容。 顾流盼只觉得身后传来一阵几不可闻的“咔嚓”声,让她心中一惊。可看了看周围,大家都没有什么反应,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正当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时候。毫无预兆的,脚腕处传来一阵疼痛,她就这么向后倒了下去…… 当顾流盼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离沁芳亭最近的解语阁中。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顾流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会事儿的时候,就看到秋裳肿得像是核桃一样的眼睛。 流盼挣扎着起身,揉着还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问道:“这是?对,我不是掉进了……” 秋裳顾不得流盼将话说完,急忙跑到外间去喊道:“君太医,君太医,我们家小姐醒了,麻烦您进去看看。” 诊过脉后,君牧言笑道:“不打紧,就是有找了些凉。幸好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冷,湖水也不算阴寒。待会儿叫御膳房熬些姜汤服下,去去湿寒即可。” 流盼想要起身感谢君牧言,可刚刚一动,就觉得腿脚传来彻骨疼痛。让她不由得皱起眉来,“嘶”的一声,倒吸了口冷气。 君牧言不知道她受了外伤,急忙适宜秋裳将顾流盼的被角掀开。果然,白皙的脚腕已经肿的像个馒头一样,泛着黑红色的淤血,惨不忍睹。 隔着锦帕,君牧言为顾流盼仔细检查片刻,才示意秋裳为顾流盼改好被子,笑道:“还好,没伤了筋骨,只是扭伤造成的淤血。待会儿让秋裳姑姑去御药房拿些化瘀止痛的药,每日敷上即可。” “多久才能好?三天可以么?”顾流盼皱着眉头问道,眼看着中秋佳节就要到了,顾流盼却在此时弄伤了脚,当真是越忙越乱。 这句话让君牧言皱起了眉头,为难道:“娘娘也莫要太心急,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宫中都是些上好的药材,也决计不可能在三天之内就恢复。更何况还要注重平日的调理,定不能再多做活动,以免落下病根。” 这可怎么办?顾流盼咬着下唇想到,如果自己不能在中秋宴上按时献艺,后宫中还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搬弄是非了,到时候光是唾沫星子就得将自己淹死。即便是仗着萧煜的“宠爱”,没有人敢说三道四,但没做完慕妃交代的事情,自己怕也要有麻烦。 君牧言也知道她的为难,笑着安慰道:“娘娘也无需太过忧心,微臣定当施展毕生所学,尽早为娘娘调理好身体,让你娘娘可以在中秋宴上一展风采。” 温文尔雅是声音让顾流盼觉得心安了不少,紧皱的眉头也渐渐松开,略显苍白的脸色上浮起一丝微笑道:“那就有劳君太医了。” “娘娘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微臣就先行告退,为娘娘调制一些化瘀止痛的药膏。未免有失,稍晚些还要劳烦秋裳姑姑亲自前去取一趟。”背好药箱,君牧言转身离去。见对方神色匆匆,似是还有别的事情,流盼也就没有出言挽留。 出门没走几步,萧煜独自一人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吓了君牧言一跳。瞧清楚来人之后,君牧言也顾不上行礼,拉过萧煜的手为他诊起脉来。待诊过脉后才道:“怎么就想都不想就往下跳?虽然现在天还不算冷,可湖水里到底是泛寒的,若是染上风寒可如何是好!” 听着好友责怪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关心,萧煜也放下了皇帝的架子,笑了笑问道:“她怎么样了?” “放心吧,宓婕妤有真龙护体,半点都没伤着!”君牧言促狭的说道,“就是脚扭伤了,肿的有点厉害,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最近可千万别让她活动太多,怎么也得等秋末再看。”看到萧煜如此关心顾流盼的病情,君牧言先是一愣,随后便佯装严肃的说着。 “这么严重。”萧煜皱眉念叨着,“那朕是不是要派人去慕妃那说一声。” 君牧言看着萧煜紧张的神色,一拍他的肩膀道:“行了行了,逗你的。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儿,你这皇宫里这么多名贵的药材,还怕治不好这点小毛病。按时上药,多休息个几天就好了。”见萧煜的神色缓和了不少,君牧言又问道:“你这么关心她,怎么不自己去看看?这可太不像你威风八面的靖乾帝所为了!” “朕没有,朕……朕只是散步时恰巧路过而已!”被说中了心事的萧煜急忙反驳道,“朕是觉得,如果她出了事,咱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顶替她,很多事情都不好办而已!”负手背对着君牧言,生怕这个一起长大的兄弟看出了自己的心事。 “好好好,没有,没有!”君牧言促狭的说道,“那就请我的皇上继续在这‘散步’吧,微臣先行告退!”语气和动作就像唱戏词一样,惹得萧煜也笑了起来。 转身离去,方才还满面笑意的君牧言将笑容尽数敛了起来,眉宇之间有着说不出的忧伤。 ------------ 第三十六章 执霜暗示 更新时间:2013-09-15 顾流盼的脚扭伤了这件事一经传开,冷清了没几天的墨阳宫又热闹了起来。各式的名贵药材几乎将库房堆满,好在顾流盼还算比较轻松,可以借着脚伤躺在床上应酬后宫的一众趋炎附势之辈。 “小姐,坤宁宫的执霜姑姑来了。您看……”这日旁晚,已接近晚膳时分。突然的到访,让正坐在桌边看书的顾流盼有些发愣。 经过几日的修养,顾流盼的脚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听闻是执霜前来,想了想道:“我亲自去吧。” 转过屏风,执霜并没有坐在椅子上品茶,反而是站在屋中打量着。以至于……并没有发现顾流盼的前来。 顾流盼笑道:“不知执霜姑姑前来,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这是顾流盼与执霜第二次打交道,在她脑海中对这个女子没有过多的印象。她永远都是淡淡的站在皇后身边,淡淡的传达着皇后的命令,淡淡的语气和神态。让人看不清,想不透。 但是想到上一次她来的时候,随之而来的事情,还是让流盼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奴婢参见婕妤娘娘。”执霜淡淡一礼,“前些日子听闻娘娘发生了一些小意外,奴婢特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探望,并带来了一些名贵的药材。希望能够帮助娘娘,祝娘娘贵体早日康泰。”随即,招呼身边捧着礼物的小宫女一字排开。 可顾流盼的心思并不在这些礼物上,方才她明明看见执霜并没有发现自己前来,因此突然发声有意试探。若是给了旁人,相比早就吓了一跳,言语之中多有慌乱,却没想到这执霜却面不改色,泰然处之。此人不仅让人捉摸不透,还如此镇定自若,想来是个不可小觑的角色。 略想了想,顾流盼便让着执霜坐下,并吩咐秋裳用上好的茶叶招待。可对方仍然是一副宠辱不惊,泰然自若的神色。 “皇后娘娘有心了,皇后娘娘能够如此关心妾身,真是妾身几世修来的福气,还请姑姑代为转达流盼的谢意。”执霜的淡然反而让流盼有些不自然来,垂首笑道,隐藏自己眼中的那一闪而过的拘谨。 执霜见对方如此有礼有节,笑着道:“娘娘的心意,奴婢必定会代为转达,请娘娘放心!” 两人相对无言,流盼素手持盏轻抿,等着执霜说出她来此的真正目的。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执霜开口打破了沉默,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却说出了不一样的话,只听她微笑道:“若是娘娘真心感激,何不将这一份心意从嘴上转移到心上?” 放下茶盏,流盼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执霜,柳眉不自觉的扬了扬,笑问道:“执霜姑姑何出此言,你怎知流盼对皇后娘娘的感激不是发自真心的呢?” 执霜闻言,恭谨低头,不慌不忙道:“婕妤娘娘言重了,娘娘是主子,主子的心事岂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够妄加揣测的。只是皇后娘娘听闻您不仅在歌舞一道上颇有造诣,对于诗书女红也颇有造诣。您也知道娘娘平日繁忙,难免对于两位小公主疏于照应。若是娘娘能够拨冗,对两位小公主稍加指点。一来能够表达娘娘的感激之心,二来能够为娘娘分忧,岂不是两全其美。” 话虽然说了一半留了一半,但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很明白了。顾流盼也大约弄明白了执霜此番前来的意图,笑道:“嫔妾得此重任,谢皇后娘娘赏识!”略顿了顿,复言:“但是,近日来宫中流言四起,前些日子刘夫人在沁芳亭指点嫔妾一事,想来皇后娘娘和姑姑也有所耳闻。妾身只怕皇后娘娘将两位小公主交到我这个‘烟花女子’,会将宫外的恶习带给公主,辜负皇后娘娘的期望。” 顾流盼第一次将话说的如此直白,只是想看看对方是何反应。毕竟在她们眼中,自己这个贫家的‘烟花女子’如此说话,也算是理所应当。 果然,执霜还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顾流盼这样的直白,让久居深宫的执霜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她眼中的尴尬转瞬即逝,笑道:“娘娘乃是皇上亲自挑选入宫,仪容工德自然是万里挑一的,怎可如此妄自菲薄。”面色一整,“至于近几日宫中的流言,皇后娘娘亦有所耳闻,想来都是些好事之人搬动是非而已。皇后娘娘已下令严查,必会还婕妤娘娘一个清白。还请您不要将这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以免伤了贵体。” “既然有皇后娘娘为妾身做主,妾身相信必有云散月明的那一日。至于两位公主之事,妾身虽无大德,承蒙皇后娘娘看得起,必会竭尽所能照顾两位公主,以报答皇后娘娘的恩典。”流盼恭谨答道,如今皇后已经很明确的向自己伸出橄榄枝,何不就此依靠皇后一派,先摸清再说。 执霜暗自点了点头,上次送古琴来时,就觉得这宓婕妤虽的盛宠却恭谨有礼,不骄不躁,稳扎稳打。况且她身世平凡,却能得到皇上青睐,的确不简单。如今再看她,双眼一片清明,回答也甚有条理,想必对自己的来意甚为明了,果然是个聪明人。 “娘娘的这份心意,奴婢必定会如实转达。”言罢起身一礼,笑道:“若是娘娘没有其他的吩咐,奴婢也要回坤宁宫向皇后娘娘复命,先行告退。” “秋裳,快替我送送执霜姑姑!”流盼扶着桌子起身,急忙唤着秋裳道。 看了顾流盼还略有些不便的脚,执霜笑道:“不必麻烦了,奴婢自己回去就行,还请娘娘保重身体。”微微福身,带着一众人离去。 顾流盼看执霜的目光在自己的脚上一扫而过,也不多言。待众人走后,流盼看着满地的礼物开始烦了愁,有些为自己刚才的鲁莽有些懊悔。自己刚才实在不该一口答应下来,应该等萧煜回来之后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毕竟,自己只是一颗棋子。 思来想去,顾流盼沉声问道:“这都什么时辰了,皇上往日这个时辰早就过来了,今日可是说了不过来?” 一旁的秋裳想了想道:“今日并无人通报皇上不来。” “那你去养心殿看看,是不是皇上今日另有打算。”顾流盼轻叹一声,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是多么的复杂。 龙涎香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宫室,萧煜坐在龙书案前,严肃的看着面前的一干人等。 书案下,六个大臣分两列而立,头低低的垂着,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都哑巴了?”萧煜冷声道。“平时一个个不是都挺能说的么!怎么这个时候都变哑巴了!”拍案而起,震得桌上的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内里的茶水都溅出几滴来。 天子之威,重如泰山,压得六个大臣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臣等罪该万死,请皇上息怒!” 众人的请罪之声并没有平复萧煜的怒火,反而让他的火气更大,只听他冷笑一声,双手撑着书案怒吼道:“呵呵,皇上?!戍边守将变动这么大的事,竟没有一个人通报给朕。你们哪个把朕放在眼里了!”说着拿起一旁的茶盏,狠狠的执在了殿上。 殿外,禄喜听到了里面皇上怒吼的声音,战战兢兢带着一众小太监守在殿外,低声训斥道:“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扰议政,都给咱家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一只蚊子都不许放进去,知道了么!” “秋裳给禄总管请安!”秋裳清脆道,“我家娘娘派我前来问下皇上何时起驾,我们好准备晚膳。” 禄喜本身就将精神高度集中了起来,被秋裳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三魂去了两魄。看清来人之后,抚着胸口道:“哎呦我的姑奶奶,原来是你啊,可是吓死咱家了!”略微平复了一下心神,将秋裳带到了一边,悄声道:“皇上在里面商议国事,发了好大的火气,谁也不敢近前。” 随后,眼珠一转道:“要不然你回去跟宓婕妤说说,让婕妤来瞧瞧。皇上这么个气法,还不得伤了龙体!”言语之中,忧虑之色毕现,简直就是忠心可昭日月。听着里面萧煜怒吼的声音和茶盏摔碎的声音,秋裳也有些害怕,急忙点了点头,往回走去。 “发火?”顾流盼皱眉听着秋裳的回话,“可知道为了什么?” “好像……是什么边关什么守将的……”秋裳努力的回忆着,“那声音着实吓人,我隔得远没听太清楚,就跑回来了。” 边关守将?顾流盼心中想到,这边关守将怎会无缘无故的让萧煜发这么大的脾气?仔细回想了一下,近几日并没有听后宫嫔妃议论关于边疆的事,想来并没有外敌入侵。那会是因为什么? 萧煜发这么大的脾气,想来定是有什么事触犯了他那自以为是的骄傲。如今军权大部分都掌握在太师手中,萧煜很少过问……不管怎么说,这是个机会。要知道一个人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也是最为松懈的时候。如果自己能趁现在向他推荐师兄,想来定能助师兄一臂之力! 想到这里,顾流盼方才还紧皱着的双眉舒展了开来,笑意盈盈的吩咐秋裳道:“去准备些吃的,我要亲自前往养心殿!” ------------ 第三十七章 初入养心 更新时间:2013-09-15 秋夜的风有些萧瑟,让顾流盼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脚上的伤还没有全好,她只能在秋裳的搀扶下慢慢的挪动。 她从未来过养心殿,碍于低位也好,刻意回避也罢,她总是不愿意多见萧煜的。但是这回不一样,萧煜难得的失控让她嗅到了机会的味道。她想为师兄做些什么,也不枉费自己进宫受这委屈。 所以,这个机会她必须抓住! “禄总管有礼。”养心殿前严阵以待,顾流盼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可在这鸦雀无声的环境中也显得格外刺耳。 禄喜一见流盼前来,急忙将她请到一边悄声道:“我的娘娘,您可来了!”朝殿里努了努嘴,“皇上在里面发了好一会儿脾气了,您快进去瞧瞧吧!” 顾流盼朝殿门看了一眼,里面灯火通明,人影憧憧。守在殿门口的小太监都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她看到这一情形,心下不由得冷笑,这禄喜跟在萧煜身边多年,他自然是最清楚什么时候该进去,什么时候该在外面等着。现而今却叫秋裳将自己请了来,这岂不是要让自己去触这霉头? “禄总管跟在皇上身边多年都不敢入内打扰。流盼不过刚刚进宫,位份又甚为低微,怎敢入内?”言罢,接过秋裳手中的食盒道:“这是嫔妾准备的一点心意,还请总管代流盼转达,愿皇上龙体康泰。” 红木的食盒上雕着精致的花纹,做工细腻考究。看着眼前的食盒,夜色中的禄喜眼中闪过不为人察觉的尴尬,拂尘一甩,带走了尴尬之色,低声笑道:“娘娘刚刚入宫确实不假,可您现在正值盛宠。况且这心意,皇上身为九五之尊,什么东西没见过没吃过?所以能不能让圣心大悦,主要看有这份心意的是什么人,而不是送了什么东西。” 顾流盼在夜色中笑了笑,她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禄喜已经这么说了,自己今夜前来养心殿探望之事,即便是传到他人耳中引起什么闲言碎语,也自有禄喜想办法为自己压下去。 “妾身谢过禄总管点拨,还请禄总管入内代为通传。”顾流盼福身一礼,微笑道。 她在赌,在赌萧煜会不会因此而惩罚自己。若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而迁怒于自己,看来自己更要早作打算,毕竟与这样的人合作太过危险。但如果他及时收住了情绪,那就说明自己这颗棋子还是有用的,自己也知道日后该如何了。 萧煜沉着一张脸看向面前这几个大臣,这些人都是铁了心的站在董太师那边,他心里很明白,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之所以僵持在这,是因为他心中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禄喜听着里面没声音了,瞅准了机会走了进去,悄声道:“启禀……” 皇上二字还没出口,就被萧煜厉声喝断道:“朕说了任何人不许打扰,连你眼里也没有朕这个皇帝了么!朕现在就摘了你的脑袋!”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禄喜一听,急忙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般的求饶。情急之下,眼珠一转,慌忙道:“是宓婕妤在殿外求见皇上,既然如此,奴才出去打发了便是。”说完,连滚带爬的向外逃去。 一提起顾流盼,萧煜才惊觉自己忘记跟派人告诉她说一声,想必是等得着急亲自寻了来。这个念头让萧煜沉闷了一晚上的心情,突然有些小小的窃喜,而这种窃喜像是涟漪一样,一圈一圈的在他心中扩散开来。 “站住!”萧煜沉声喝道,“让她进来吧!” 随后,阴沉的看着眼前的一众大臣,冷声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下次如再有此事,休怪朕不客气!要记住,谁才是你们的主子!谁才是律国的皇帝!” 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的众人,如蒙大赦一般,急忙谢恩。此刻在他们心里特别感谢这位宓婕妤,要不是她的突然来访,今日的事情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样是个头。 顾流盼等在外面,百无聊赖的看着天上的明月,不知道师兄此时是不是也在看着这月亮?想起了与师兄在一起的日子,为顾流盼驱散了不少秋夜的寒意。 沉重的宫门打开,一众大臣鱼贯而出,月色中的他们都低着头匆匆而行。只有几个大胆的,偷偷的瞄向顾流盼,又急忙将眼光闪躲开来。 “皇上有旨,宣宓婕妤觐见!” 顾流盼摘下风帽,眼前见到的像是另一个世界。 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自己第一次进入养心殿的时刻。 她从未见过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入内,四根高大的盘龙柱,有两人合抱之粗。铺地的金砖光可鉴人,周遭的明灯将偌大的宫殿照耀的亮如白昼。抬眼,“中正仁和”四个大字跃入眼帘。下面便是象征着皇权的龙椅,明黄的书案上散乱的堆放着奏折。阶下没几步远的地方,一个茶盏被摔得四分五裂,正有几个宫女太监慌忙的收拾着。 “娘娘,这边请。”禄喜躬身道,“皇上在东暖阁等着您呢。”随后走向那些宫女太监们,厉声道:“都给我仔细收拾着,皇上这么个茶盏比你们的命都值钱!弄脏了这大殿,有你们好果子吃!” 顾流盼收回目光,垂头而行。她大气都不敢出,紧张的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毕竟这养心殿不是一般后宫嫔妃所能来的地方,即便是皇后娘娘何慕妃娘娘这样的高位,来的次数也是有限。更何况自己,区区一届婕妤? “妾身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站定,流盼主仆二人恭谨下拜,把头垂得低低的。 刚发过脾气的萧煜,此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懒懒的靠在榻上,轻轻的揉着阵阵跳动的太阳穴。“起来吧。”他懒懒的道,“坐。” “臣妾谢皇上恩典。”顾流盼恭谨一拜,在一旁坐下。 萧煜抬眼,瞟了一眼秋裳手中提着的食盒。起身下阶,坐在顾流盼身边道:“给朕带了东西?怎么不早些拿过来?朕还真是有些饿了。”随手挥了挥,示意禄喜带着一随侍退下。 “不过是一些点心,民女想着皇上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这才带了些东西来,想着给皇上先垫垫肚子。”禄喜刚刚一走,顾流盼就将妾身的称呼换回了民女。显然在她潜意识中,对后宫嫔妃这个身份有所抵触。 萧煜怎会听不出她这细微的转变,眼中掠过一丝黯然,转移话题道:“看着还不错,让朕尝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养心殿的气氛太过庄严肃穆,顾流盼在一旁紧张的看着,大气都不敢出。“怎么样?”看着萧煜吃下第一口,她小心翼翼的问到。 习惯性的挑了挑眉毛,萧煜点了点头。优雅的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瞟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问道:“你跟人打听朕的喜好了?” 一句话戳中了顾流盼的心事,为了能办成秦昭的事,她在准备的时候确实特意找了几样萧煜平时爱吃的。可萧煜只说中了一半,这么短的时间,她哪来得及找人打听?咬了咬下唇,顾流盼涨红着脸嗫嚅道:“回皇上的话,民女……民女不敢私下揣测圣意。皇上的喜好,平日用膳之时稍加留意便知。” 淡淡的几句话让萧煜手中的筷子顿了顿,鼻尖有点发酸。虽然贵为九五之尊,自小锦衣玉食。可身为帝王有诸多规矩束缚不说,身边的人也各怀心思,谁能真正的对自己知冷知热?想到此处,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想自己妻妾成群,到最后来对自己最了解的却是一个外人。 将嘴里的点心咽下,甜甜的味道布满味蕾。毕竟还有一件事让他欣喜,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开始观察自己,注意自己了。 但身为当事人的顾流盼却丝毫没有察觉萧煜的心事,看着他时而忧伤时而开心的表情,她有点发懵,不知道萧煜心中在想些什么,更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为萧煜盛了一碗金丝燕窝。 “你等了朕半天,想来也饿了,这个不错,尝尝。”萧煜兴致勃勃的夹了一块糕点给顾流盼道,“别净顾着照顾朕,你自己也吃。”看萧煜满面笑容,想来他现在心情还算不错,便陪着萧煜一起用了些点心。用罢,顾流盼习惯性吩咐秋裳为萧煜上了一杯碧螺春。 茶盏……对,茶盏! 顾流盼接过茶盏的那刻,故意送了一下手。果然,茶盏应声而碎。 “民女最该万死,请皇上恕罪!”顾流盼急忙跪下请罪。 萧煜急忙上前将她扶起道:“不过是个茶盏罢了,何至于如此?伤到哪里了么?” “没有……”顾流盼起身,佯装胆怯道:“只是方才民女听禄总管说,这一只茶盏比人命都值钱,民女这才有些惶恐。” “这个奴才!”萧煜笑骂道,“朕刚才与朝臣议事,摔了只茶盏,竟被他说成如此!” 说起烦心事,萧煜刚刚才舒展开的眉头又紧紧的皱了起来,恨声说道:“总有一天,朕要将太师一党,连根拔起!” ------------ 第三十八章 夜宿龙床 更新时间:2013-09-16 “民女相信,皇上是真龙天子,定会排除万难!”顾流盼恭谨答道。她心里确实也是这么想的,也只能这么想! 萧煜叹了口气道:“现在朝野上下都是太师的人,朕现在孤掌难鸣,想要将他连根拔除,谈何容易!” 机会来了,机会来了!顾流盼心中狂跳了几拍,毕竟这样的话说出来,看的就完全是萧煜的心情了。他心情好了,就会觉得自己说的有理;但若是心情不好,只怕会落下个后宫干政的罪名。 但机会只有一次。抓住了,师兄就能大展宏图;抓不住,师兄再能有这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所以,为了师兄,就算是后宫干政,她也认了! “皇上怎么会没有自己的人?”顾流盼的脑子飞速的转动着,斟酌着每一句即将出口的话,她道:“民女不就是皇上的人!”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歧义的词语中带着浓浓的暧昧,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萧煜有些发懵,抬头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顾流盼,很快变为浓浓的笑意。 顾流盼看着萧煜的眼神,先是一头雾水。细细咀嚼了一下方才的话,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急忙解释道:“民……民女不是那个意思,民女的意思……是皇上既然能够发现民女,将民女带了回来。皇上也可以发掘……发掘更合适的人,早日收拢在身边。军中有好多有志青年,空有一腔热血却报国无门!”窘迫与尴尬让往日镇定自若的顾流盼也结巴了起来,好不容易坑坑巴巴的把话说完,恨不得找个地缝立刻钻进去。 萧煜看着顾流盼局促的样子,往日的笨拙傻气,如今全部化为了天真可爱,强忍着笑容,佯装严肃道:“嗯,此法可行!”想了想,这好像真是条路,脸上的笑意渐渐敛了去,转而换上的却是希望的神采,尤其是一双如星的眸子,逐渐被点亮了起来。 “你……你好像有个师兄是吧?”萧煜皱着眉毛笑问道,“朕记得他好像是个很有思想的人,如果培养培养,想必是能成为一个可造之材。他是在?虎骑军?” 听着萧煜的话,顾流盼也顾不上尴尬,全然被狂喜所取代了。可越是狂喜的时候,越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暗自深吸了一口气,顾流盼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道:“回皇上,是在虎骑营。” “好,朕记下了!”萧煜点头笑道,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手握大权的那一天。 顾流盼顿了顿,对着萧煜行了一个跪拜礼节,恭声道:“民女代师兄谢过皇上恩典!” 这句话,她是真心的。 “起来吧。”萧煜笑道,“以后别再自称民女了,若是形成了习惯,让外人听了去难免又惹麻烦。” 听着萧煜的话,顾流盼咬了咬下唇,支支吾吾道:“妾……妾身记下了。” 萧煜知道她不情愿,可这就是交换。她既然想给自己的师兄寻个机会,那就要付出代价! “咳咳。”萧煜轻咳了两声道,“行了,先回墨阳宫吧。” 两人正欲出门,只见外面大雨滂沱,泛着阵阵透骨的寒意。萧煜紧皱着眉头道:“什么时候下了这么大的雨?”随即转头,对顾流盼道:“这么大的雨,就别回去了,就在养心殿歇着吧。” “这……”顾流盼有些犯难,自己这样的位份,能进养心殿门已经是破天荒,怎能在此留宿?但皇上的话就是圣旨,自己若是公然反驳,岂不是抗旨不尊? 还未待顾流盼想清楚,一旁的禄喜就先接了话道:“皇上,这不妥吧。依例,除了皇后娘娘之外,任何嫔妃不得留宿养心殿。您这么做,只怕要徒惹非议。” “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萧煜刚刚的好心情,让禄喜如此败兴的话扫得一干二净,他冷笑道:“依例?什么是例?朕的话就是例!行了,传朕旨意,今日宓婕妤在养心殿侍寝!” 顾流盼站在那显得有些单薄,她心中是想要回去的。不只是因为后宫的流言蜚语,更因为自己很害怕和萧煜独处。一道炸雷划过天空,惨白的光映着顾流盼的脸颊,让她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养心殿中浓郁的龙涎香让顾流盼觉得心安,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她有些尴尬。 “行了,朕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你今天就安心在这歇着吧。”解下披风,萧煜随手递给一旁的禄喜小宫女。回头看到顾流盼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的看着一旁的禄喜,后者也紧着给顾流盼打眼色。萧煜亲自上前拉过她的手,大步的走了进去,朗声道:“朕是皇帝,朕愿意在哪临幸自己的妃子就在哪!”随后冷声道,“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吧!” 顾流盼没想到萧煜会如此,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原来萧煜的手,是这么的温暖而有力。 随着沉重的宫门关上,萧煜也放开了顾流盼的手,笑着看她:“你放心,朕不会趁人之危。还是你睡床上,朕睡……”回头看看,养心殿中并不像墨阳宫中有卧榻,除了一张宽大的龙床之外,就是紧靠着边的围炕。 “朕就睡这。”萧煜走到炕边道,“安心睡吧。” “妾身不敢!”顾流盼急忙跪下道,“皇上乃是天子,当以龙体为重。夜露寒重,若是有伤龙体,妾身万死难辞其咎!还请皇上在龙床之上早些歇息。臣妾在围房静候,待雨势渐收便自行回宫。” 看着她坚决的神色,萧煜想来今日睡围炕是没有可能了。可这么大的雨,让她一个女子如何回去?一时无语,只有窗外刷刷的雨声和惊天的雷鸣。 顾流盼久久不闻萧煜的声音,偷眼向上瞄去,只见萧煜脸色阴沉的看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顾流盼暗自懊恼想到,刚才萧煜已经下了旨。自己若是现在离去,岂不是彻彻底底的驳了萧煜的面子? “若是……”顾流盼咬了咬牙道,“若是皇上不嫌弃,可愿让妾身在榻边随侍?”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巨响,一个惊雷落下。 萧煜俊朗的面庞轻轻的牵动了一下,片刻后才道:“起来吧,朕准了。” 龙床虽大,不过咫尺。 养心殿中总是留有一些光亮的,厚厚的帷幕放下,将外面的雨声和雷鸣隔去了不少。顾流盼身子僵硬的躺在床上,从未跟男子睡在一张床榻之上的她,心中像是有只小鹿一样,咚咚咚的跳个不停,这样的感觉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借着微弱的光亮,顾流盼看着萧煜熟睡的面颊。她与萧煜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也许久了,可从未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过他,近到…… 近到能感受他温热的呼吸…… 看着看着,顾流盼直觉的两颊像是火烧一样,烫得厉害,急忙转过身去,强自闭上眼睛想要睡去。可越是这样,心里就越慌张。她知道萧煜虽然高傲,但绝对是个正人君子,又是一代帝王,必不会趁自己睡着做些什么。可她心里就是没来由的,觉得莫名的慌乱。 沉重的帷幕让顾流盼感受不到外界的阳光,待她醒来之时,身畔早已空无一人。她仔细看了看,明黄的帷幕和龙纹锦被,提醒着她这并不是一场梦。 顾流盼在一众宫女太监的注视下,洗漱完毕。虽然没人敢说什么,可那眼神中却写满了各式各样的想法。 当然,这不是最困难的。 最难的还是她站在养心殿门口的这一刻。后宫就这么大,皇帝就不说了,一举一动都有多少人盯着;而现今自己顶着这“盛宠”的名头,背后也有不少眼睛盯着。昨夜之事想必早已传遍后宫,萧煜是树立皇威了,可自己要面对的东西有多少? 无论如何,总是要去面对!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天都没有人前来,与往日一样,风平浪静。直到晚膳时分,萧煜的出现才打破了这份平静。 “朕今日下了旨意,将你师兄从虎骑军调了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几个他保举的人。”萧煜一边夹着菜,一边淡淡的说道。 放下筷子,顾流盼恭谨一礼道:“妾身谢过皇上恩典!” “起来吧。”萧煜淡淡道,“这秦昭是个可造之材,朕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自然不会错过他。” 随即淡淡的瞟了一眼顾流盼的脚,随口问道:“脚伤好些了?” “回皇上的话,宫中的珍贵药材众多,再加上君太医医术高明,自然好的快,谢皇上关心。”顾流盼谨慎的回答道。 “唔,要是有用,明日就打发秋裳再去拿些,别落下病根。” 用过晚膳,萧煜难得的没有去书房批折子,而是斜斜的靠在椅子上品着香茗,听着顾流盼对自己汇报的事情。 “这么说,你是想先答应下来?”萧煜皱眉道。 顾流盼垂首恭谨道:“回皇上的话,依妾身看来。若是想要摸清两派的底细,光靠平日的察言观色还是不够的。要是想了解其中真实的情况,还是要深入内部。” “你想过,这么做有多危险么?”萧煜问道。 ------------ 第三十九章 中秋饮宴 更新时间:2013-09-17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中秋佳节古已有之,被人们视为团圆节。在佳节当日,不远万里的游子也要回家,阖家团圆,赏月吟诗,当真是一大美事。 皇家自然也是非常注重这个节日的。这日一早,律国后宫之中便洒扫装点一新。本就富丽堂皇的邀月台,更是菊香阵阵,一盆盆盛开的菊花让邀月台先的清新雅致了不少。 夜幕悄然降临大地,后宫一众嫔妃早早的就盛装以待,站在月坛前的广场上等待着萧煜前来。这回慕妃早早的就来了,站在最前面与皇后寒暄着。周围围了一众人,阿谀奉承。 “什么时候五品以下的嫔妃也能来拜月了?” 顾流盼今天穿了一身鹅黄色的宫装,与盛开的金菊交相辉映,却又不失淡雅清新,在人群之中既不失礼也不扎眼。正在与李贵嫔和赵媛等人聊天的她,听得一个充满讥讽的声音入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上次给她的教训还是不够。 抬头看去,果然是刘梦柔。说句心里话,顾流盼打心眼里不想与她争论,如此盛气凌人的态势,总有一天会摔得很惨。 还没等顾流盼接话,一旁的赵媛倒是出乎意料的接过话道:“柔姐姐这话倒是奇怪,那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回去?” 显然刘夫人只顾着报上次的一箭之仇,并没有注意到赵媛也在场。见她出声,急忙恭维道:“我没注意媛妹妹也在这,失言,失言了!” “嫔妾参见刘夫人,夫人万福。”赵媛微微的一礼,“夫人位份尊贵,怎么会将我们这些小人物放在眼中。”听着赵媛的话,刘梦柔被噎得脸一阵青一阵白,讷讷不言。 “皇上驾到!”高声唱喏,让众嫔妃一肃,都不敢在多言,急忙垂头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位爱妃免礼!”萧煜一身明黄色朝服站在最前方,清朗的声音传来,声音中饱含着喜色。可是顾流盼地位低微,站在靠后的位置,穿过憧憧人影,隐约能看到萧煜那一身的明黄,却听不清萧煜在说什么。只是看到前面的人都站了起来,这才跟着起身。 在整个拜月过程中,地位低微不仅仅是看不到、听不清,更是一种认可与无形的权利。萧煜并不算好色之君,饶是如此,他后宫之中光是内侍司有记录的嫔妃,大大小小就有五六十人之多。还不算那些没有记录在案的,没名没分的和被打入冷宫的。 可整个拜月过程中,能够进入大殿的只有寥寥三人。皇后、慕妃和四妃之一的,顾流盼从未见过的淑妃。 待拜月完毕后,众人移步邀月台,萧煜已先行回去换上了常服。众人入殿按等级落座,言笑晏晏。 邀月台,顾名思义,邀九天之月。这邀月台建在高初,自殿门而入,明亮宽敞的宫室布置得富丽堂皇。大殿紧连着的是一个露天的平台,专供歌舞表演之用。 顾流盼看了看前面的龙椅。空悬的龙位左手边坐着太后,右手边是皇后的席位,下首第一位自然是慕妃的位置。这样的安排让顾流盼有些好奇,按理来说,这下手第一位应该是淑妃的位置。即便是慕妃掌权,可这样的家宴也要按照位份落座,万不可马虎。 “流盼姐姐在瞧些什么?”赵媛见顾流盼向前张望,自己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去。 “没什么。”顾流盼笑着收回目光,“方才见入殿拜月的好像是三位娘娘,如今只看到两位,想来是我看错了。” “没看错。”赵媛接过话道,“方才陪表姐夫……不,皇上,进去的确实是三位娘娘。除了皇后表姐和慕妃之外,还有淑妃娘娘。” 顾流盼佯装好奇道:“淑妃?那岂不是四妃之一?可为何下首第一位坐的是慕妃娘娘?那位淑妃娘娘在……” “她是个怪人。”赵媛满不在乎道,“我从小就进宫参加各种宴席,从没见过淑妃出席。” 这人倒是不简单,顾流盼暗中想道。如此大的节日宴庆,后宫嫔妃必须全部出席,居然有人从不参加,真是闻所未闻。“那……那不是犯了宫规?”顾流盼好奇的问道。 赵媛摘下一颗葡萄,对顾流盼道:“听皇后表姐说,这淑妃来头可大着呢!好像是什么国的公主来着,当年平定六国的时候没少为先皇出力,先皇曾经承诺与他们共座江山。”四下看了看,神秘道:“可就在天下即将一同的时候,先皇却背信弃义,杀了这个盟友。可能是良心上过不去吧,就带回来了这个尚在襁褓中的淑妃。临终之时还特意嘱咐太后,必要护此女一世荣华。因此连皇上也忌她三分,什么事都由着她。” 随后,她撇了撇嘴,又道:“不过她从小就不合群,我记得小时候和表姐进宫探望姑妈,大家一起玩耍,她总是一个人躲在远处看我们,让她来一起玩她也不过来,看到别人看她她就跑。” 原来是这样,顾流盼听着赵媛的叙述,对这位神秘的淑妃大概有了些印象。自小在宫中长大,性格古怪,因为身份特殊而备受照顾。这样的人,几可说与萧煜和皇后一同长大,如今赵媛如此评价她,想来她并非皇后一党。可她自由孤苦无依,是个亡国公主,想来也不会是太师一党。 那么,此人可以暂且放下。这是第一个,在真正意义上被顾流盼列入无害名单中的人。 随着太监的唱喏,萧煜身着一袭水蓝色便服步入。殿中的嘈杂声戛然而止,众人齐刷刷的起身请安。 “爱妃们免礼。”萧煜笑着坐下道,“今日是中秋佳节,阖家团圆之时。不过是家宴,不必拘礼。” 众人笑着落座,随着丝竹管弦之声渐起。 皇后首先起身,举杯道:“臣妾率领诸位妹妹想以此酒,祝我律国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见皇后起身举杯,众人举杯起身道:“祝我律国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随后,执霜为皇后递上了第二杯酒,只听皇后道:“臣妾率领诸位妹妹想以此酒,祝皇上龙体康健,诸事顺心!”众人端起第二杯酒,附和道:“祝皇上龙体康健,诸事顺心。” 最后,皇后接过第三杯酒,笑道:“臣妾率领诸位妹妹想以此酒,祝太后娘娘青松不老,寿比南山!”众人端起第三杯酒,齐声道:“朱太后娘娘青松不老,寿比南山。” “好!好!好!”萧煜喜笑颜开,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亲昵的执着皇后的手道:“皇后向来贤惠,深得朕心!”虽然大婚多年,可萧煜不过每月按例初一和十五到坤宁宫中,平日很少见到皇后。突然亲密的举动,让皇后有些喜不自胜。 可这样的场合,如何能缺的了慕妃? 敬完酒后,众人都已落座。唯独慕妃命霭棠为自己斟满酒,笑着举杯道:“臣妾并不像皇后姐姐那么会说,只是看到皇上皇后如此伉俪情深,羡慕无比。因此,臣妾想借此酒祝皇上皇后同心同德,共将律国带向盛世辉煌!” 慕妃的声音一响起,萧煜便放开了皇后的手去拿酒杯。这一个细小的举动让皇后脸上的表情略一僵硬,随即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 “爱妃年来为后宫操持,辛苦万分,朕心甚慰。听说今日还特意为朕准备了歌舞?”萧煜仰脖饮下杯中物,笑问道。 “回皇上的话,臣妾听闻宓婕妤对歌舞一道甚为精通,因此便托宓婕妤指点一番,想为我们中秋宴上增添一抹光彩。”说着,将目光转向顾流盼。 顾流盼听到提及自己,急忙上前道:“指点谈不上,不过是提了些建议而已,希望能够不负皇上和众位娘娘的期盼。” “既然如此,朕可就拭目以待了!”萧煜笑意盈盈的看着顾流盼道。 一阵节奏强烈的鼓点声响起,一众舞姬在邀月台上起舞,顾流盼也换上了舞衣加入其中。宫中舞姬本就是千挑万选而来,再加上顾流盼也是个中高手,经过她的指点,果然给众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一曲下来,当真是美轮美奂。萧煜更是连连鼓掌,叫了好些赏赐。 “宓婕妤辛苦了。”待顾流盼上前谢礼之时,皇后突然开口道:“今日有这么精彩的舞姿呈现,真是让我等大饱眼福。想必宓婕妤定是下了不少辛苦在其中!” “回皇后娘娘的话。”顾流盼恭谨道,“妾身不敢言苦,只是希望皇上和各位娘娘能够看得高兴,就是给妾身最大的赏赐。” 皇后听罢,点头笑道:“有才而不骄,有功而不傲。难得,难得。”随即自头上拔下一根百花篡丝金簪,笑道:“这根簪子跟了本宫多年,如今本宫就将它赏给你,希望你日后能够秉承今日的态度,不骄不躁。尽心竭力,侍奉皇上。” 这一举动,让殿中众人的心思都转了几转。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宓婕妤得到了皇后的青睐,想必是前途无量。当然,也有人将她正是列为了敌对目标。 ------------ 第四十章 坤宁筹谋 更新时间:2013-09-18 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顾流盼,看她是不是会接下这跟簪子,也可以看看风向。 顾流盼没想到皇后会这么直接,她也犯了难,要是众人都知道自己与皇后一党,以后很多事情都不好办。可如果自己当面拒绝了皇后,那更是麻烦。 想了想,顾流盼脚下一歪,惊叫一声道,吓了众人一跳。只见她捂着脚腕,歪了下去。突起惊变,众人都吓了一跳,就连一直都没说话的太后都起身皱眉看向顾流盼。 秋裳急忙上前将顾流盼扶起,顾流盼却怎么都起不来,只能伏在地上道:“妾身殿前失仪,还请皇上,太后、皇后娘娘恕罪!”随后,吃力爬起身道:“妾身谢皇后娘娘赏赐!”话还没说完,就又跌坐了下去。 “怎么了这是?”萧煜一惊之下也亲自下阶。刚刚走近,只觉得顾流盼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袖子,萧煜恍然大悟,佯装仔细查看了一下道:“不过是脚伤还没好,母后受惊了。”随后皱眉吩咐道,“还不快把你家主子扶下去,传君太医来瞧瞧!” 说着,起身回到座位,举起酒杯笑道:“咱们继续。” 皇后被这突入起来的惊变也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手中的簪子不知是收还是放。萧煜看到了皇后的尴尬,笑着接过簪子为皇后戴上道:“没想到这宓婕妤还是个没福分的,这簪子还是皇后戴着好看。来,朕亲手为皇后戴上。” 就是有再多的不快,皇后也被萧煜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而感动。略带惶恐的起身,福在萧煜面前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这样的场景,最为乐见的想必只有赵太后一人,萧煜的动作让她仿佛看到了希望,笑着道:“这就对了!清儿,你要记住,你是皇后。你的东西即便是有心相赠,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得起的!” 众嫔妃见太后如此高兴,情愿的不情愿的,都脸上挂着笑意,起身举杯道:“祝太后娘娘福寿康宁,皇上皇后同心永系!” 萧煜一口将杯中酒饮尽,虽然有刚才的那段插曲,可并没有影响众人的情绪。随着萧煜的笑声增多,殿中的情绪也逐渐的热络了起来。众嫔妃各怀心思,在这难得的场合上拉拢或者靠近自己的人与目标。 喝了几杯,太后便先行回宫歇息。萧煜心里记挂着顾流盼,见皇后与慕妃都被缠住脱不开身,也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去。 一出殿门,萧煜便直直向偏殿走去。入内,却见君牧言一个人在屋喝茶,顾流盼早已不知所踪。 “终于来了。”君牧言皱眉道,“我可是等了你半天,翠浓可还在倚欢楼等着我!”语气中充满了不满之意,却并没有引起萧煜的不快。 “人呢?”萧煜皱眉问道,“没事儿吧。” 君牧言看萧煜那副紧张样,起身为他倒了一杯茶,促狭道:“能有什么事儿。别说是小小的扭伤,有你那药膏,就算是腿断了也能长出来!” “你小子!”萧煜听了君牧言的话,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笑问道:“这中秋佳节,你不回家,去什么倚欢楼?赶紧回家过节去!” 撇了撇嘴,君牧言道:“不去!”转身坐下喝着茶,“回家看那一家子打打闹闹么?每天就算是不累死,也会被这帮人烦死!” “怎么,你家里的事儿还没解决?用不用朕……”萧煜见好友有难处,索性坐下开口问道。 听了萧煜的话,君牧言差点被茶水烫着,急忙道:“别别别!”拿出手帕拭着嘴角,“我的皇上,您可别插手!我这家里已经够乱的了,您再插手那真是……”说着,不禁摇了摇头。 点了点头,萧煜道:“你要是能处理好就最好了。”起身准备离去,“有什么事儿就说,有朕在!” “那臣就……谢主隆恩?”君牧言笑道,“快去你的墨阳宫吧,心恐怕早就飞过去了吧!真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明明关心的紧,嘴里却什么都不说。” 萧煜听着君牧言的话,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可并没有去墨阳宫,而是抬头看了看月色,轻叹一声淡淡吩咐道:“坤宁宫。” “皇上驾到!” 门外如期的高声唱喏让皇后嘴角噙着满意的笑容,特意打扮了一番的她笑着迎了出去,福身一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快快请起。”萧煜将皇后扶起,相携入内。 “执霜,快给皇上上茶!”皇后见今日萧煜心情不错,刚才又在宴席上有所表现,她想要趁热打铁。因为她现在欠缺的,就是一个皇子。 接过茶盏,萧煜品了一口问道:“这是什么水泡的?” “回皇上的话,这是奴婢每日在天刚亮的时候,便去收集晨露,所冲泡的。”执霜抬眼看了眼一旁的皇后,“是皇后娘娘特意嘱咐的。” 点了点头,萧煜道:“皇后有心了。” 端着手中的茶盏,萧煜不由得想到了那日在养心殿中的情景,不由得低声笑了出来。 “什么事儿让皇上这么高兴?”皇后在一旁为萧煜揉着肩,只见他来了以后一言不发,竟端着茶杯笑了出来,不由得好奇问道。 “咳咳。”萧煜尴尬的轻咳了两声,“没什么。”放下茶盏,拉过皇后为自己揉着肩的手道:“今日辛苦皇后了。” 赵清看着萧煜的面庞,听着他关心的话语,眼眶有些微红。想她自小便被家族挑选出来,严格的训练和培养起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送到宫中。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以后要成为皇后,要母仪天下,要成为这后宫之主。精心的教导让她十分清晰的明白,如何成为一端庄贤淑的皇后,但是却让她对于自己的夫君有着十分模糊的概念。 由于赵太后的关系和家族精心的培养,她自小便出入宫中各种宴会。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萧煜的时候,是随着父母奉召入宫拜年。那时候的萧煜刚刚登基,像个粉团一样的他穿着龙袍显得有些滑稽。他坐在赵太后的身边,学着大人的模样,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众人。 那时的赵清第一次见到了未来要成为自己夫君的那个人…… 再后来见得多了,加上赵太后有意撮合,两人也熟稔了不少。经常在一起玩耍的俩人如果说像青梅竹马的夫妻,更不如说是像一起长大的姐弟。萧煜兄弟姐妹甚少,与他年纪相仿的不过赵清一人。因此在那段青葱的岁月中,萧煜会把自己的心事都说与赵清知道。大他到对律国未来的设想,小到今日得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事无巨细,萧煜总会告诉赵清。 可是从什么时候,萧煜开始刻意回避自己,开始不再与她谈论心事,开始与她变得客气却又陌生起来? 是姑妈下旨命他迎娶自己的时候,亦或是掀开盖头的那一霎那?具体是什么时候,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她与萧煜的距离越来越远,可两个人都没有努力的去缩短距离。 因为他们再不是当年没心没肺的两个孩子。萧煜要学会如何成为一国之君,治理好自己的国家,而赵清则要将自己这么多年所学的东西拿出来,为萧煜打理好后宫,让他无后顾之忧。 与其说是慕妃的出现或者是其他的女人站在了自己与萧煜之间,不如说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夹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和感情,让他们无法在一如当年那般…… 况且自己现在,不也是处心积虑想要得到一个皇子,来巩固地位么? “皇后怎么哭了?”萧煜皱眉问道。 赵清这才惊觉,泪水已经顺颊而下,急忙了抹了抹脸颊,笑道:“臣妾失仪,想来是刚才多饮了几杯,有些累了。” “朕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萧煜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早些歇着吧,朕也有些累了。”言罢起身,向屋内走去。 是夜,坤宁宫中红烛高照。 可这火红的蜡烛也没有照暖皇后的心。 萧煜许是真的累了,刚刚躺倒床上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让精心准备的赵清还来不及说几句话。侧头看着萧煜,两道神采飞扬的眉毛轻轻皱在一起,想来在这坤宁宫中,他睡的并不踏实。 翻过身,赵清呆呆的看着上方,又浪费了一次机会。还有多少机会,够自己浪费?她必须要赶在家族彻底放弃自己之前,得到一个皇子! 心中将自己身边的人都琢磨了一遍,最后将人选锁定在了一个人身上――顾流盼。 她现在正值盛宠,想来是最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怀上龙种的。而且从上次良嫔的事来看,她能够全身而退,也算是有些脑子。这样一个又有圣宠,又有脑子的人,缺少的是什么? 权力。 皇后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对,权力。在这后宫之中,就算你空有美貌,再为得宠,也抵不过时间的侵蚀。总有一天容颜也会老去,盛宠也会转移到他人身上。只有这权力,才是永恒不变的!现而今,后宫众嫔妃也对顾流盼的出身颇有微词,即便是她再得宠,在他人眼里也不过是个‘烟花女子’。若是自己能够出面,替她拜托这烟花女子的身份,亦或是为她塑造更大的光环,想来才能够真正将此人收服。 摘下萧煜方才亲自为自己带上的金簪,凤眸轻合…… ------------ 第四十一章 拜谒坤宁 更新时间:2013-09-19 “脚好了?”萧煜坐在床边,挑眉看着床上的顾流盼问道。 后者一掀锦被,利索的下了床。她行了一礼道:“民……妾身昨日失仪,还请皇上恕罪!依妾身看来,昨日情况实在不适宜表态。妾身装病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一来可以暗中观察,二来可以不与慕妃娘娘起正面冲突。” “你倒是想的全面。”萧煜点头笑道,“朕……” “皇后娘娘驾到!”高声的唱喏打断了萧煜的话。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皇后见到萧煜也在这,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之情,从容行礼。 萧煜本来想告诉顾流盼,自己并没有打算责备她,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到访打断,心中多少有些不快。方才的笑容敛了起来,淡淡道:“皇后免礼,来人赐坐!皇后怎么想起来这里了?” 皇后落座后,笑着道:“臣妾昨晚见流盼妹妹抱恙在身,今天特意过来瞧瞧,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略顿了顿道,“这怎么跪在地上?可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了皇上?” “不过就是因为昨晚的事。”萧煜瞟了顾流盼一眼道,“起来吧,别跪着了。” 顾流盼原本垂首听着帝后二人叙话,突然听到萧煜似是在对自己说话,急忙谢恩道:“妾身谢皇上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 随后,皇后招手示意执霜,后者将一个锦盒递了过来。皇后笑道:“这是本宫托家人找来的良药,是用天山雪莲和千年冰蚕为主,炼制的活络膏。正对妹妹这症状,不如妹妹试试,看看可否管用。” 顾流盼恭谨接过,连声称谢。却见执霜又拿来一个托盘,看上去像是一床被,只听皇后笑道:“这是一床绣着百子图的锦被,是由上百个苏州绣娘耗尽心血,历时一个月所秀而成。据说这些绣娘都是信女,每绣一针便念叨一句‘早生贵子’,以她们多年虔诚的信奉,想来是灵验的。” 随后看了一眼萧煜,继续道:“这床锦被本应该是在妹妹进宫时便送过来的,只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一直都没顾得上。所以才拖延到今日,希望妹妹不要见怪才好。本宫送这床锦被前来,希望妹妹能好生服侍皇上,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多为皇上生几个皇子才好。” 什么百子千孙,一点影儿都没有的事!顾流盼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一听皇后的话,不由得两颊泛红,垂着头不知所措。 萧煜见顾流盼窘迫的样子,暗自发笑,接过话道:“皇后有心了。”看了看执霜手上的锦被,“看这秀工确实是难得的,更何况这宫中也有两年没有好消息了。难得皇后有这份儿心,你收下便是。” 顾流盼听萧煜都已经这么说了,低头道:“妾身谨遵皇后娘娘教诲,谢皇后娘娘恩典。”说着,福身欲拜。 “你有伤在身,这礼就免了吧,赶紧坐下吧。”皇后看着顾流盼的脚,突然皱眉问道:“好好的怎么会把脚摔伤?可去查了原因?” 起身,顾流盼扶着床沿坐下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妾身那日只记得再教一个舞姬做回旋,她没站稳便带着妾身一起栽倒湖里。” “沁芳亭的湖里?”皇后皱眉嗫嚅,随后转向萧煜道:“启禀皇上,臣妾也曾去沁芳亭游览过,依稀记得那里的护栏甚高,决不至于让一人掉下去。此事想来定有隐情,臣妾恳请皇上下旨彻查。” “唔。”萧煜皱眉道,“皇后说的有理,那此事便交由皇后处理,需要什么帮助,尽管与朕提便是。” 皇后闻言满面笑容,起身拜倒道:“皇上英明,臣妾定不负皇上所望!”随后顿了顿,“这个时辰,想来两位公主也要醒了。若是皇上没有吩咐,臣妾就先告退。” 待皇后走后,顾流盼问道:“皇上方才话说了一半,不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与妾身,还请皇上明示。” “朕……”萧煜话锋一转道,“朕是想说,要尽早摸清皇后那边的势力,及时向朕汇报。” “妾身遵旨!” 湛蓝的天空,云卷云舒,遮挡着原本灿烂的阳光,忽明忽暗。 坤宁宫位于是理养心殿最近的一座宫室,就在养心殿的右手边。顾流盼站在坤宁宫门口广阔的广场上,在忽明忽暗的阳光下打量着这座巍峨的宫室。 “宓婕妤来了。”执霜自殿内笑着出来,“奴婢给宓婕妤请安。” 顾流盼见到执霜前来,笑着垂头道:“执霜姑姑免礼,妾身生怕打扰了皇后娘娘休息,这才没有通传。” “皇后娘娘确实刚刚休息醒来,奴婢这便领娘娘入内觐见。”执霜笑着在前引路。 一入内,宽敞的宫室足有墨阳宫数个大小,华丽的陈设璀璨生辉,让顾流盼看的有些呆了。若说养心殿的肃穆庄严让她震撼,那么这坤宁宫让她震撼的,一定要说这富丽堂皇的气势了。这如仙境一般的地方,让顾流盼有些炫目迷茫,一旁的秋裳更是看得有些两眼发直,怪不得人人都想争这后宫之主的位置。 “娘娘这边请。”执霜看着顾流盼有些发呆的样子,笑着解释道:“皇后娘娘向来崇尚节俭,许多原有的繁复奢华早已被剪除。因此这坤宁宫已不像先帝时那般辉煌,到是让婕妤娘娘见笑了。” 执霜的话让顾流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与宫中其他嫔妃的差距。出身在民间的她就像是一个井底之蛙般,什么都没有见识过。她红着脸低声道:“皇后娘娘崇尚节俭,实乃后宫之表率,万民之表率。” “启禀皇后娘娘,墨阳宫的宓婕妤到了。”执霜恭谨汇报道。 “妾身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顾流盼恭谨的行礼下跪,垂着的眼睛可以从光亮的地板上看到自己的倒影。 皇后面无表情,高高在上的打量着顾流盼,微顿了片刻才笑道:“妹妹有伤在身,不必行此大礼!赐坐,上茶!” 清香茶味阵阵扑鼻,顾流盼束手束脚的坐在椅子上,垂着头等待皇后的吩咐。 两人相对无言,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皇后顿了顿,笑着吩咐道:“执霜,去把两位公主带来。” 不一会儿,执霜带着两个小人走了过来,两个甜甜的声音叫着母后,其中一个还有些说不清楚话,当真是可爱至极。 顾流盼也被这两个声音所吸引,不由得循声望去。只见执霜牵着两个粉团儿一样的小姑娘。一个长得甚为灵动,一双大眼睛不住的向自己看来;另一个年纪较小些,走起路来还有些跌跌撞撞。 “这便是本宫的两个公主。”皇后笑着说道,言语之中无不充满为人母的骄傲,笑着复道:“端和、懿和,还不给婕妤娘娘请安。” 这两个孩子也聪颖非常,皇后并未说哪个是婕妤,她们很快的就能找出来。堪堪的向顾流盼行了一礼,奶声奶气道:“给婕妤娘娘请安。”懿和年纪小端和几岁,刚刚走利索路,也学着姐姐的模样请安,险些趴在地上,样子甚为有趣。 虽说自己辈分大于两位公主,可这两个孩子到底是皇后亲生。顾流盼急忙起身,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急忙道:“妾身不过小小婕妤,怎当得起两位公主的礼!”说着急忙还礼道。 听了顾流盼的话,皇后也不置可否的一笑。确实,自己乃一国之后,就算她是宠妃,也当不起这嫡亲公主的礼节。随即笑道:“妹妹不必如此,快快落座。”言罢示意执霜将两个孩子待下去。 “本宫膝下只有这两位公主,想必妹妹也有所耳闻。”皇后持盏轻抿,“妹妹深得皇上心意,想来定有过人之处,还望妹妹可对两位公主详加教导。若是两位公主能够学的一二,也能够讨得她们父皇开心,今后能够眷顾一二,也算是了却本宫一桩心事。” 顾流盼闻言,急忙起身行礼道:“两位公主乃是天之骄女,血统高贵,又是皇上嫡亲。自然会得天庇佑,得皇上眷顾,皇后娘娘无需忧心。” 这几句话虽然悦耳,却也是实情。但是皇后却并未接下去,反而眼中闪过了一丝无奈道:“妹妹初入宫中,许多事情都还不甚了解。这宫里的孩子,哪个不是天潢贵胄?只是这得不得上天的庇佑,还是要看天子怎么想。这是不是嫡亲,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顾流盼深知皇后心中乃是忧心自己的后位,可自己也无从劝说,只得低头恭谨道:“承蒙皇后娘娘不弃,妾身定当竭尽全力照料两位公主,不负皇后娘娘所望。” “那一切就拜托妹妹了。”皇后慵懒道,“本宫也有些乏了,妹妹若是没有别的事,可先行离去。自有人会带妹妹去两位公主的寝宫,还请妹妹多加照拂。” “妾身告退!”见皇后已无留客之意,顾流盼也识趣的退了下去。只是今日一出这个宫门,便算是皇后的人了。 ------------ 第四十二章 盘查疑云 更新时间:2013-09-20 每日清晨,顾流盼便到了坤宁宫陪着两位公主玩耍。要说起来,顾流盼并不喜欢,但若是能通过经常出入坤宁宫能得知一些事情,那也是好的。每日看似坐在门边的与公主嬉闹的她,总会有意无意的向正殿门口留意。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几日下来,已经积攒了不少东西。 可今日,她却见到一位不寻常的客人。 远远的,虽然看不清来人的容貌。可艳丽的衣着,飞扬的气势和排场的仪驾,都说明了来者的身份。在这后宫之中能够如此的,只有慕妃一个人。 “娘娘,来……”稚嫩的声音将顾流盼的注意拉了回去,可她心中还是在努力的思考着:慕妃来干什么?她能来干什么? 不多时,执霜突然向这边走来,让顾流盼心里一惊,急忙向里靠了靠,以免执霜怀疑自己。这细小的动作全然落在了执霜眼里,可她仍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微笑道:“婕妤娘娘,皇后娘娘有请。” 顾流盼差异的回头看着执霜。叫自己过去?顾流盼越来越想不通这其中的用意了,莫非皇后要在慕妃身边挑明她顾流盼是自己的人? 不对,依皇后的心思,定不会如此浅显。 那是为什呢? “今日叫两位妹妹前来,实是因为皇上前些日子下旨,命本宫彻查前些日子宓婕妤落水一事,还请两位妹妹多做配合。”皇后说着,特意当着顾流盼的面瞟了一眼慕妃。 顾流盼没想到,皇后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情。按照一般人的做法,想来定是要暗中仔细查探。若是能找到什么机会,最好可以嫁祸给对手。可为什么要将对方直接叫来?岂不是打草惊蛇,会让对方有所防备? 顾流盼不敢吭声,想要看看慕妃如何回答。 慕妃瞟了顾流盼一眼,见对方不吭声,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慵懒道:“宓婕妤落水?呵,既然是圣旨,咱们身为妃嫔的自当照办,不该问的不多问,不该说的不多说。这点本宫还是知道的,皇后姐姐所谓的配合是本宫的本分。”斜倚在椅上,伸手扶了扶发髻复道:“只是姐姐就不问后宫之事,难免有不知道的地方。尽管问本宫,本宫定会知无不言。”低头把玩着手中茶杯,眼角眉梢尽是轻视之意。 “那就先谢过妹妹了。说来也是,本宫许久不理六宫事务,却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情,皇上会单独授意本宫主理。这让本宫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皇后似乎对慕妃的轻视与挑衅视若无睹一般,笑着复道:“不过,幸亏妹妹肯出手相助,此事定会水落石出,待本宫与皇上复命之时,定会提及妹妹的功劳。” 这一顿话说的不紧不慢,充分显示出了一国之母的风范。话里话外的气势,不仅显现出优雅的态度和良好的修养,更重要的是让慕妃脸色微白,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再怎么不问世事,她也是皇后,是正宫皇后。 再怎么权势滔天,她也是妃嫔,是妾室妃嫔。 这就是顾流盼从两人今天的交锋中所学到的,也是让她以后所铭记的。妾,终究是妾。 “妾身谢两位娘娘为妾身做主。”顾流盼适时的出声,让慕妃不那么尴尬。 及时的挽救让慕妃向这个女子看去,这个宓婕妤,不是皇后的人么?怎么会为自己开口?同样的疑问也徘徊在皇后心中,不由得皱眉向她看去,目光之中满是疑问。不过这种疑问也不过是一闪而过,她更多的还是得意于慕妃的无言以对。你有皇子傍身又如何?自己这不也找到合适的人选了么? “本宫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姐姐了。若是姐姐有什么事,派人来麟趾宫吩咐一声便是。”慕妃慵懒的起身,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皇后暗自得意,气势较平日也放开了不少,笑着道:“有妹妹这话,本宫相信定能顺利找出其中缘由,不负皇恩!” 就这样,浩浩荡荡的查案开始了,与其说皇后是为了萧煜的旨意,不如说是让宫中各处瞧瞧,是谁在为她顾流盼做主! 绮烟作为当事人之一,首当其冲的被叫道坤宁宫问话。她到底是个小孩子,平日里虽然没少在御前献艺,可哪里见过这样的气势。因此,她进了坤宁宫便再没有出来。偶有顾流盼问起,执霜便敷衍几句了事。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过去,天气也渐渐的凉了下来,平添了几分萧索的意味。 夏日的轻纱已被秋日的锦缎所取代,但依旧是那抹艳丽。淡淡的苏合香味道在整个宫室中弥漫,慕妃斜倚在座上,一手拄着头,一手翻看着面前的册子,琐碎的事情让她的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 “回主子的话,坤宁宫那边还是在查,却没听到有什么结果。”霭棠恭谨道,“上次被带过去的那个叫绮烟的舞姬,倒还在还没有半点消息,想来是已经遇害了。” “遇害?”慕妃笑着将面前的账册合起,懒懒起身,向窗边走去,顿了顿说道:“这沁芳亭大家都去过,以那里的护栏高度,决计不会让两个大活人栽下去,更何况是两个女子?依本宫看来,此事其中必有蹊跷,想来是皇后贼喊捉贼也未可知。为她做主?这顾流盼这次未免也太天真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公正。” 果然,这世界上无论何地,都有阴暗的一面,正如此刻的坤宁宫暗室。 哗的一声,冰冷的水泼在绮烟身上,让冰冷的暗室泛起了刺骨的寒意。 年幼的绮烟被牢牢的绑在木架上,散乱的发髻无力垂下,苍白的面上有着污渍与血迹,破碎的衣衫湿淋淋的贴在身上,滴滴答答的流着水。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皇后身着锦缎凤袍,坐在离绮烟不远的地方。她轻抿着热气腾腾的香茗,幽静娴雅的仪态与这暗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绮烟勉强睁开眼睛,吃力的说道:“我……我……”此时的她显然是经过严刑拷打,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可眼中的怨毒之色却直直的射向皇后,像是要直直的射入对方的心中一般。 皇后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朱唇轻启,淡淡道:“继续。” “娘娘,这……”见两旁的健妇又要挥舞起手中的皮鞭,执霜急忙出言阻止道,“这绮烟也已经被刑讯多日,想来也是问不出什么,不如从别的地方下手……” 话还没说完,却听皇后啪的一声将茶盏放下,厉声道:“你的意思是本宫黑白不分,只知道严刑拷打?!” “奴婢不敢。”执霜见状下跪,却依旧是往日那淡淡的语气。 皇后冷笑一声道:“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顿了顿复道,“既然你这么想为这贱婢求情。来,把鞭子给执霜。” 一个健妇走上前来,将鞭子递上。执霜却依旧是那般淡淡的神色,也不伸手接,只是直直的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可她越是这样,皇后就越生气。索性自己起身,抓起鞭子向执霜身上狠狠的抽去。皮鞭的声音不绝于耳,只听的众人心头一跳一跳,可却没听到执霜半句的求饶之声。 常年的养尊处优,让皇后的体力很快不支。她气喘吁吁的跌落回座,往日贤惠的面庞也变得狰狞无比,狠狠的盯着身上已经溢出血痕的执霜。突然,她的眼中染上了一丝悲伤。将鞭子掷于地上,略调了调气息道:“行了,今日就审到这。” 皇后离去,面色苍白的执霜踉跄起身,依旧是一脸淡淡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哀乐,也跟了出去。不多时,换上了一身新衣的执霜又出现在了皇后身边,仿若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这样的场景,让殿中的气氛一时间变得诡异无比。 多日的盘查始终没有什么起色,让后宫中各妃放松了不少,而各种流言也瞧瞧的弥漫开来。 “皇上,这就是近日宫中大部分的流言。”禄喜垂头汇报着,不知道自己的这位皇上,什么时候开始对后宫的流言这么关心了。 萧煜满意的扬了扬眉,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行了,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那……”禄小心翼翼的问道,“您今儿个是去哪位娘娘的宫中?奴才好提前去通报,让娘娘们早作准备。” 萧煜皱眉看着禄喜,略顿了顿道:“去慕妃那吧,许久没去看她们母子了。” 禄喜闻言,暗自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没难为自己。如释重负一般,一溜小跑前去传旨。 “皇上要过来?”慕妃已经卸了梳妆,准备就寝,却没想到萧煜会突然前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打扮,也罢,反正自己对这圣宠也不甚在意,何须费心打扮? 随手自衣架上摘了件披风披在身上,嘱咐道:“去看看大皇子睡了没有,没睡就抱过来吧。” ------------ 第四十三章 执霜血衣 更新时间:2013-09-21 初秋的温度不冷不热,让人倍感舒适,身子也泛起了懒惰。尤其是对于小孩子,微风像是母亲的手一样,轻柔的拂过身躯。 看着两个小公主睡下,顾流盼向门外看了看。正午的阳光洒在院中,不甚强烈,让人觉得十分温暖。信步走出门去,整个院中都静悄悄的,偶尔有几个宫女端着东西匆匆而过。 偌大的坤宁宫,逛着逛着,顾流盼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只觉得越走越寂静,仿佛掉在地上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绕过一堵围墙,顾流盼意外的发现了一座单独的院落。 这样的地方显然是坤宁宫的“禁地”,顾流盼的心中有种触碰到秘密的感觉,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不大的院落中只有一间屋子,门窗紧闭,有三个健壮的妇人把守在那里。只见那三人满脸横肉,神色狰狞严肃。 突然,有人朝这边看来,吓得顾流盼急忙转过身去,紧紧的贴在墙边。脚步声越来越近,顾流盼的心跳的也越来越快,她感觉自己的胸腔被快速的心跳震得有些疼痛,甚至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一样出不上气来。两只手的手心全是冷汗,紧紧的攥在一起,骨节处泛着惨白。 这地方看守的如此严密,定是皇后不为人知的秘密,若是让人抓住自己在这里,怕是再无生路!恍惚间,顾流盼想到了当初萧煜送给她的扳指。她急忙自腰间拿出,紧紧的握在手心捂在胸口处,默默的祈祷着。 “这贱蹄子,好好的饭不吃,作死么?!咱们一起给她灌下去,她若是饿死了没什么,别连带着咱们一起被皇后娘娘责怪!”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那脚步声已经走到门口,突然停了下来回答道:“这小贱人,整天净作这些个幺蛾子,来了!”啪的一声,那健妇将院门紧紧关住。 听到了关门的声音,顾流盼悬着的心才从嗓子眼落下。苍白的脸上沁出几粒汗珠,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中散发出浓浓的惊恐未定。略定了定心神,流盼四下看了看,蹑手蹑脚的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暗自记下路线。心想着这样重大的发现,想来日后必有用处。 她低着头匆匆的向前行,冷不防的撞到了什么,心下一惊跌坐在地。耳听得似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一阵响动,紧接着就有人惶恐的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睁眼看去,是两个小宫女,年纪不大的样子。正在自己面前不住的磕头求饶,托着衣衫的红木托盘反扣在地,几件衣衫散落。这一下撞着并不疼,只因顾流盼心中有事,倒是被吓得不轻。她匆匆道:“行了,起来吧。”随即拍了拍衣裙准备离开,无意中瞟到小宫女手里的衣衫。其中有一件泛着血迹,身为扎眼。 “慢着。”顾流盼问道,“这是谁的衣服?” 两个小宫女初来乍到,无意中撞了宫里的娘娘,本来就十分慌张,手忙脚乱的似是在掩饰什么。如今被顾流盼这么一问,急忙放下手中托盘,浑身颤抖着跪在顾流盼面前,却紧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怎么,不把我这娘娘放在眼里了么?问话都不答?!”顾流盼声音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严厉。直觉告诉她这其中定有蹊跷,好好的坤宁宫怎会有那样的院落和这血衣?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她一定不能够放过这个机会。 两个小宫女忐忑的对望了一眼,虽然初入宫闱,可眼前这位娘娘的事迹早已传遍宫中。对方即便是位份略低,可毕竟是皇上的宠妃。岂是自己这种小宫女能够敷衍的?可低头看了看凌乱的衣衫,这可是执霜姑姑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人看到的,若是从自己口中泄了密,岂不是大祸临头?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两个小宫女犯了难,这可如何是好? “本宫也不过是随便问问。”顾流盼见两人不说话,心中的猜测更加确定了几分。略微扬了扬声音,言语中特意用上了本宫二字。只听她复道:“只是本宫脚伤刚好,想来今日服侍皇上又要有所不便了。”说着,皱眉向前移动着。 皇上这个两个字如同一记钟响,在两个小宫女耳边回荡。在分不清楚是非,也知道皇上才是这天下的主人。冲撞了皇上的宠妃,要不要自己的脑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想到此处,两人抖如筛糠般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这是……这是执霜姑姑的衣服!” 执霜?这个答案是顾流盼怎么也没想到的。执霜身为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试问这宫中除了皇上还有谁能动的了她?即便连慕妃见了她都得给上几分薄面,其他人更是恨不得天天巴结。 看来此事要回报萧煜才是。 “执霜姑姑?”顾流盼试探问道,“她怎么会有这血衣?” “奴婢不知,奴婢不知!”两个小宫女眼见着怎么走都是死,凭着本能的求生意志道:“奴婢如今犯了执霜姑姑的忌讳,还请娘娘救奴婢一命!求娘娘开恩,求娘娘开恩!”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些衣服,以膝跪地,挪动到顾流盼身边,抱着她的腿哭喊道。 顾流盼生恐两人的声音将越发多的人引过来,这样不但事情越来越大,连自己也难以脱身。见这两个小宫女口风也甚严,皱眉道:“别哭了,我自然会找机会求皇上将你们二人要来。只是在这之前,切记对今日之事绝口不言,即便是谁问起来也不能泄露半个字,若是传将出去,只怕谁也救不了你们!知道了么!” 两人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听到顾流盼的话,急忙点头。随后收拾好东西,连滚带爬,逃也似的跑了。 带着满腹的疑问和忐忑不安的心情,顾流盼一下午都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挨到了黄昏时分,匆匆告退。回到墨阳宫没多久,便起身走向了养心殿。 “启禀皇上,宓婕妤求见。”禄喜低声禀报着,时不时的偷眼看向萧煜。在禄喜内心来讲,他是非常希望顾流盼前来的,毕竟这位宓婕妤的前来,能让皇上展现笑容,从而不难为自己。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萧煜自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可一听顾流盼来了的消息,满是疲惫的眼中绽放出一丝光芒。 沉了沉脾气,萧煜转而换上了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他起身理了理衣袍,向东暖阁走去,淡淡道:“宣。” “妾身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顾流盼恭敬的行礼道,“近日天气转凉,皇上日理万机。妾身为龙体着想,亲手熬制了一品官燕,还请皇上品尝。”说话时目光流转,有着说不出的娇媚风情。 禄喜接过食盒,打开后以银针试了试。不过这都是走些表面功夫,单看着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也该识趣的及时退下。 待暖阁的门关上后,顾流盼眉目间的风情也退了下去,转而换上的是深锁的愁眉和疑惑的双眼。她连身上的披风也没顾上脱下,对着萧煜一礼道:“启禀皇上,妾身今日有重大发现!” 萧煜正在桌边慢条斯理的品尝着顾流盼送来的官燕,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而且也并非她亲手熬制。可就是刚才那句话,也让萧煜想要坐下来,用心尝尝。“起来说话。”萧煜笑道,“什么发现?说来听听。” “妾身谢过皇上。”起身恭谨坐在萧煜身边,垂首复道:“妾身今日在坤宁宫中,无意间发现了一座独立的院落,不知是干什么的。但是院门口守着很多人,妾身觉得其中定有蹊跷。” 略顿了顿,看萧煜吃的津津有味,皱眉继续道:“而且妾身发现,执霜有古怪。” “古怪?”萧煜咽下最后一口官燕,将空了的碗盅推到一旁笑着道:“执霜那丫头跟在皇后身边多年了。为人倒是不多话,性子有些淡淡的,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熟练老成,旁人看来难免觉得有些古怪。” 顾流盼恭谨答话道:“妾身并非此意,是因为妾身在坤宁宫无意中发现了一件血衣,几经盘问才知道是执霜的。据臣妾所知,执霜乃是皇后娘娘的陪嫁宫女,更何况她乃是坤宁宫的掌事宫女。这宫中除了皇上您,谁还敢惩罚于她?所以,这血衣之事当真是古怪的紧。” “血衣?”萧煜的眉毛也皱了起来,喃喃的念叨。顾流盼说的没错,这皇宫之中,大部分人见了执霜都要礼让三分,这事却是蹊跷。 略顿了顿,萧煜突然看向顾流盼道:“不对,你错了!” “妾身错了?”顾流盼满是疑问的看着萧煜道,“还请皇上明示!” “这宫中,除了朕,还有一人能够对执霜动手。”萧煜悠悠的说道,“那就是皇后!” 一句话如同黑夜的明灯般,点亮了顾流盼的思绪。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执霜身为皇后的掌事宫女,别人管她不了,皇后是一定可以的!不过短短几秒,顾流盼又陷入了迷雾般的思绪中。 皇后为什么要惩罚自己的亲信呢?这么做岂不是等于自断一臂? ------------ 第四十四章 两宜醋海 更新时间:2013-09-22 “行了,别想这些了。”萧煜拿出锦帕,优雅的拭了拭嘴角道:“沁芳亭那事查的怎么样了?皇后几日也没给朕回话,也不知道进展如何。” 顾流盼闻言,无奈的笑了笑道:“沁芳亭那日之事本来就是意外,想来也是查不到什么的。近几日也毫无进展,到是宫里的流言越来越多。” “意外?”萧煜笑了笑,“是不是意外,主要是看谁说的,如果可以,朕倒是想用用这个‘意外’。对了,那日跟你一起落水的还有个舞姬?人还在坤宁宫么?” 顾流盼想了想,点头皱眉道:“想来是还在坤宁宫的,这几日并未有风声说此人放了出来。”略顿了顿复道,“只不过这样的小人物,想来也没太多的人关注,许是没有听说也未可知。” “唔。”萧煜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 看着萧煜的侧脸,顾流盼等待着他的吩咐。突然间,像是惊觉了什么一样,顾流盼有些脸红。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如此的依赖他了?急忙垂下头去,将自己的绯红的双颊隐藏了起来。 萧煜显然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他回过头来,淡淡道:“你再去观察,要注意安全。其他的事情,朕会想办法。” 都说君子一言九鼎,萧煜不仅仅是君子,还是人君。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一身黄色凤袍,屈膝行礼。 十月的天气,秋高气爽,丹桂飘香。萧煜早就听说这几日御花园中的桂花全开了,一下朝就吩咐禄喜前去邀请皇后。自己则兴致冲冲的向御花园走去,连朝服都没顾上换。 “皇后快快请起。”萧煜笑着将皇后扶起。湖中如镜的水面泛着粼粼波光。远远看去,两个明黄色的身影,甚为和谐。 相携坐于石桌旁,皇后开口笑问道:“不知皇上今日邀臣妾前来,有何要事吩咐?臣妾洗耳恭听。” 萧煜笑道:“说起来,朕与皇后也算是结发夫妻。如何一见面就必是有事吩咐?平白的拉远了你我夫妻的距离。”拉起皇后的手复道,“今日你我只谈花月,不提琐事,可好?” 有时候,赵清觉得自己身为一国之后,可想要的也不过是心上良人的几句暖心话。 “臣妾遵旨。”皇后笑道,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直从心坎溢出,布满了眼角眉梢。 两人叙了些琐事,让赵清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个无忧无虑的年代。 “皇上。”禄喜突然小跑了过来,别有含义的看了皇后一眼,随后伏在萧煜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听萧煜朗声笑道:“宣!” 看着萧煜如此开心,皇后也不由得疑惑起来。 “妾身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顾流盼款款前来,恭谨答道。实际她并不是有意前来,方才突然见到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来通报,说让自己拿着这个食盒来两宜亭。这小太监平时虽然不甚起眼,可却经常在萧煜身边出没,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这样,顾流盼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提着食盒“奉旨而来”。 “流盼来了!”萧煜大步上前,亲自将她扶起,携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一旁的皇后含笑看着两人,只是在萧煜看着顾流盼的眼神上略停顿了一下。自己身为一个女人,非常清楚这眼神之中饱含着的浓情厚意,让她心头有些说不出的酸意。可她还是强压着这不快的感觉,她不想承认,自己堂堂正宫皇后,会吃一个烟花女子的醋。 顾流盼并没有注意到皇后的神情,面若三月桃花,含羞带笑的看着萧煜。在外人看来,这两人恩爱无比,但萧煜却可以清楚的看到对方眼神中的疑惑。 “皇上和宓婕妤真是恩爱。”皇后笑着道,“好不羡煞旁人!” 萧煜像是充耳未闻一般,看着面前的食盒,佯装惊喜却又略带些心疼的语气道:“朕不过是随口一说,怎的你就费心真去做了这桂花糕?想你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快让朕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原来这食盒里是桂花糕。顾流盼像是一个木偶一样被萧煜摆弄着,心中疑惑的想着,他让自己送桂花糕来,一定别有用意。随即眼中轻瞄,果然看到了皇后的脸色略微一僵。 桂花糕?皇后想到。往年这桂花糕都是自己亲手做给萧煜吃的,宫中从上到下都知道,因此除了自己之外,无人敢做。这顾流盼居然不是先打听打听,急于讨好皇上,谁的风头都敢抢! 当然,顾流盼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萧煜确定顾流盼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后,兴致勃勃的亲自打开食盒的盖子。桂花香气扑面而来,只见几块雪白的糕点整齐的摆放在盘中,还匠心独运的用花瓣做了装饰。真是赏心悦目,看的萧煜不由得食指大动。 “皇后,来一起尝尝,看看流盼的手艺与你的相比如何?”萧煜三下五除二的吃了一块,笑着招呼皇后,仿佛品尝到什么珍馐美馔一般,帝王形象全无。随后拉起顾流盼的手,笑容灿烂的看着她。 皇后优雅的夹起一块,细细的放在嘴里品着。原本香甜可口的桂花糕,在她口中确实苦涩万分。记得萧煜幼时,自己每次带着亲手做的桂花糕进宫看他,那时的他顶着被太后责罚的危险,从御书房中偷溜出来,吃她做的桂花糕。带的再多,也会被萧煜吃的一干二净,那时的他,也是这样拉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 可如今,这样的情谊,全部转移到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萧煜将盘中的桂花糕一扫而空,暗自用腿磕了磕顾流盼,眼神向食盒中瞟去。流盼纳闷的看向食盒,发现里面还有一个酒壶和一个酒杯,心下明了,笑着端起酒壶为萧煜斟了一杯酒,递上前去。这回的她有了经验,递酒的同时偷眼看向皇后。若说皇后方才只是表情僵了一僵,那么,现在的她则是脸色苍白。 因为这是只有皇后和萧煜才知道的秘密,如今却被她知道了,怎能让皇后心中不惊讶? 萧煜每逢吃完桂花糕,一定要饮几盅玉露酿。这是他们俩幼时发现的吃法,自那以后,萧煜便把这当成了一个习惯一般,却从未向任何人提起。众人只知皇上每次吃完皇后亲手所制的桂花糕外,一定要喝几杯皇后亲自斟的酒,却不知到底是什么酒。毕竟,此事无人敢问。 可如今却被这顾流盼知道,显然是萧煜亲口告诉她的。没想到萧煜已经宠她宠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连这些事都告诉她。那么,自己与皇上之间,还有什么事是她顾流盼所不知道的? 皇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危机。即便是自己连生了两个公主,慕妃主理六宫的时候也未曾感受到的危机。 她突然有种心痛的感觉,就像是只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被别人抢走,却只能笑着看看。这种心痛,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看着脸色苍白的皇后,顾流盼实在是不明白萧煜为什么要这样。 “宓婕妤的手真是巧。”皇后勉强笑道,“只是臣妾突然想起坤宁宫中还有些事未处理,想先行告退,无法陪伴皇上赏花,请皇上恕罪。”此时的皇后脑中一片空白,只想赶紧逃离这里,可心底还是有一丝渴望,希望萧煜能够出言挽留。哪怕只要他一个不快的眼神,自己都会留下来。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自从顾流盼一出现,萧煜的目光就紧紧的黏在了她的身上,片刻不离。哪怕是如今皇后要走,萧煜也只是笑笑道:“既然皇后有事,那就先去忙吧,这里有流盼伺候着就行。” 紧握了握拳,皇后潇洒的转身离去,可就在那一霎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回到坤宁宫中,皇后并没有到正殿处理她那所谓的要事,反而阴沉着脸,向暗室走去。 已经被绑了几天的绮烟早已瘦的皮包骨头一般,垂着头苟延残喘。随着屋门的打开,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来,刺激的她稍微皱了皱眉。 皇后嫌恶的挥了挥帕子,皱眉道:“怎么不开窗?” 一个健妇赔笑上前,讨好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小蹄子总是喊叫,奴才们怕惊扰了娘娘休息,这才将门窗关牢。这污浊的气味染了皇后娘娘的贵体,还请娘娘恕罪。” 瞪了一眼半死不活的绮烟,皇后低声问道:“死了么?” “还有口气。”那健妇恭谨答道。 “行了,这几日挑个没人注意的时候,给本宫扔到外边去。”皇后不耐烦的吩咐道。 这个命令弄得众人一头雾水,互相对望了几眼。一个胆大的健妇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不再审审了么?” “审什么?”皇后冷笑道,“不是都审出来了么?” ------------ 第四十五章 围栏之谜 更新时间:2013-09-23 恍然如戏一般,待皇后走后,萧煜的脸上恢复了淡淡的神色,轻抿了一口茶。他突然开口道:“你且将落水那日的事情好好回忆一番,细细与朕说来。” 顾流盼整理了一下思绪,细细的将那日之事与萧煜说了一番。待她说完,萧煜皱眉道:“也就是说,你在掉下湖之前,听到了什么声音?” “回皇上的话。”顾流盼想了想,确定道:“妾身确实听到了一些细小的声音。” 萧煜点了点头,唔了一声道:“这沁芳亭乃是石质平台,仅有围栏为木质,你掉下去之前听到围栏的声音,也不稀奇。只是……”略顿了顿,“只是你们两个女子,怎会有这么大的力量能将如儿臂粗细的围栏撞断?想来这围栏定是被人做了手脚!” 起身,萧煜踱了两步,复道:“再说这绮烟也有问题,沁芳亭那么大的地方,在哪跳不好。非要在这围栏边上,而且一撞就正好撞断了围栏?想来着绮烟也有问题。” 萧煜的话提醒了顾流盼,待萧煜走后,自己也向墨阳宫走去。还没出两宜亭,便见到几个小太监挑着一筐木料自身边走过,一边走一边还嘟囔着什么“沁芳”和“刚换过”之类的词语。 这两个无心的词语引起了顾流盼的注意,她跟着那两个小太监走去。远远瞧见那两个个小太监在沁芳亭出停下,蹲在那修缮破损的栏杆。主仆二人对望一眼,顾流盼踱步上前,佯装无意问道:“这栏杆怎么了?” 那两个小太监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就是前些日子从沁芳亭中掉下湖的宓婕妤。只见来者衣着华贵,想来是宫中的娘娘,因此跪地恭谨道:“回娘娘的话,这节栏杆前几日让一个位婕妤撞坏,皇后娘娘在此勘察,因而一直未动。今日才派人来内侍司传旨,让奴才们在万寿节前修缮一新。” 查出真相了?顾流盼不由自主的扬了扬眉想到,这么多日都没见有消息,怎么就忽然查出结果来了。想起刚刚小太监念叨的词语,顾流盼有心套话,假意问道:“万寿节不是要求宫中粉饰一新?怎么这里没有修?竟让人掉了下去。”随后冷笑道,“可是你们几个奴才偷了懒?” “我的娘娘,您这可真是冤枉了奴才们。”两个小太监急忙道,“并非奴才们偷懒,万寿节乃是大事,奴才们岂敢马虎?这修缮的功夫,慕妃娘娘早在乞巧节就吩咐了下来。而这御花园又是极为重要的地方,因此是第一批修缮的地方。只是不知怎的,却被那婕妤娘娘撞坏,这才又修缮的。” 顾流盼略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亲眼看着两个小太监已经将破旧的木料锯下,换上了新的栏杆。顾流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对秋裳使了个眼色,秋裳跟了上去。没走几步,只见她将那两个小太监叫住,说了些什么。两人回头看了看顾流盼,随后将筐中的那段木料取出,递给了秋裳。 “喏。”回到墨阳宫中,秋裳将那节不长的木料递给了顾流盼。 顾流盼拿起木料笑道:“你这鬼精灵,怎么弄来的?” “山人自有妙计。”秋裳摇头晃脑道,“主子,您快看看吧,看看又没有什么发现。” 拿起木料,顾流盼仔细的查看起来。这是一节上好的梨花木,长约几寸,粗如儿臂,不似平常的栏杆一样棱角分明,这段栏杆被精美的雕刻成了故事,活灵活现。一端是被齐齐锯下,想来是修缮的时候所锯,另一端则是参差不齐的断口。 有了上次的教训,顾流盼第一眼看的就是断口处。可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次,并没有发现有人做过手脚。又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周遭,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可惜了那上面的雕刻,如此精美的雕刻变成了断口。 左右看了几遍,实在是找不出什么不妥的地方。顾流盼索性将那节木头放在一边,不再去想。阖目轻靠,将脑中的思绪整理了一番,问题还是出在木栏上。 “秋裳,跟我咱们再去一趟沁芳亭。”顾流盼突然睁眼,起身说道。 主仆二人向沁芳亭走去,此时已近黄昏,沿路没多少人,往日热闹的御花园也显得格外冷清,只余凉风习习。 走到那节破损的栏杆处,顾流盼示意秋裳在一旁留意四周的情况,自己则蹲下身来细细查看那一节栏杆。这栏杆上雕着的是牡丹仙子下凡的故事,人物刻画的栩栩如生。新接上去的那一节栏杆,若是不仔细看,看不出任何痕迹。 伸手拂过,上好的梨花木被打磨的光滑细致,触手生温。只是鼻端隐隐传来的一阵汤药味,让顾流盼提起了警觉。凑近闻了闻,果然这节梨木上传来一阵隐隐的药香味。若不是这一阵微风,想来也是闻不到的。 “秋裳。”顾流盼低声唤道,“你可问到了一股药味?” 听到顾流盼的话,秋裳也留心的嗅了嗅,随后道:“好像是有那么一股子药味,只是断断续续,隐隐约约的,并不是十分真实。” 想来不是自己的错觉,可为什么独独这一段上有股子药味,整幅栏杆上却没有呢?回头看了看秋裳所在的位置,离自己大概有五六歩之远,既然在她那里能闻得到,想来定不是这段新加的木料所散发出来的,定是别地方还有。 想到此处,即刻起身四下细细查探。这沁芳亭被新修缮过,木材中都散发着一股子淡淡的药味,若不是有心去闻,想来定是发现不了。 顾流盼坐在石桌旁,拄头思忖:这木料之中为何会散发一股药味?这药是做什么用的?既然所有地方的木料都有这股子药味,为何独独这栏杆上没有? “秋裳,内侍司可说了什么时候来修缮墨阳宫么?”顾流盼皱眉问道,她总觉得目前的证据还不够有力。 秋裳想了想道:“还没接到内侍司的通知,想来也就这几日了,毕竟主子现在正为得宠,若是修缮到宫殿之中,想来也是头几个的。” 正如秋裳所说,翌日一早,便有内侍司前来通报,需要修缮墨阳宫。所谓修缮,也不过是将栏杆柱子粉刷一新。只是因有着昨夜的事情,顾流盼特意留意了一下空气中的味道,果然有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顾流盼皱眉佯装轻咳了几声,想秋裳使了个眼色,秋裳会意,出门询问道:“敢问几位公公,不知哪位是主管此事?我家娘娘有话要问。” 一会儿,一个身着暗红色太监服的太监躬身近前,一脸讨好的模样道:“奴才顺喜,见过宓婕妤,娘娘万福。”虽然顾流盼位分不高,可这宫中上下,谁不知道墨阳宫有一位皇上亲自挑选的娘娘?因此都不敢怠慢。 “这是什么味道?”顾流盼以帕掩鼻问道,“怎么这么呛人?” 顺喜陪笑道:“回娘娘的话,这是内侍司为了防止木头开裂生虫,特意在上面涂抹的一层汤药,味道是大了些,若是娘娘不适,不如由这位姑姑陪着去赏赏花,奴才听闻这几日的菊花开的甚好,待娘娘赏花归来,想来这味道也晾得差不多了。” 顾流盼起身,皱眉点头道:“看来你们内侍司花费了不少心思在上面。” “不只是这些。”听到顾流盼表扬,顺喜像是邀功般的说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宫中的木材选用都是非常细致的,在加工之上也甚为考究。上至皇上养心殿中的紫檀木,下到我们南苑的乌檀木,但凡使用之前,必先用沸水熬煮,将其中树胶煮出。阴干之后,在将太医院特别配置的汤药涂抹于其上,才可防止这木头开裂,变得坚韧无比。” 原来如此,顾流盼心中暗自发笑。她想,她已经知道这栏杆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断裂了,而这幕后黑手是谁,她还无法确定。 信步在宫道上行走,顾流盼皱眉深思。这栏杆显然是没有经过处理,再加上初秋时节忽冷忽热,在雕刻细致之处难免变得脆弱起来。而这宫中修缮向来是由内侍司所负责,因而,此事难免要归到内侍司总管身上。内侍司总管乃是太后的人,可是太后高高在上,怎会屑于对自己下手?想来此人不是皇后,就是赵媛,毕竟只有这两个人,才能动得了太后的亲信。 但自己已经归顺于皇后,她为何还要向自己下手呢?莫非是赵媛?那就更说不通了,她与自己无冤无仇,何苦要这样对待自己?还有就是绮烟,诚如萧煜那日所分析,她为什么别地方不想选,非要向那栏杆倒去?如果真是她筹谋所为,那么她是如何确定自己一定会出手相救? 一连串的疑问就像一个个的死结一样,结在顾流盼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翌日,萧煜带来了一个消息,让顾流盼有些吃惊。 “沁芳亭害你落水的凶手找到了。”还未待顾流盼汇报自己的发现,萧煜就已经开口道:“皇后来禀报,说是宫女绮烟,可刚刚认罪就畏罪自尽了。” ------------ 第四十六章 诱导皇后 更新时间:2013-09-24 “畏罪自杀?”顾流盼皱眉问道,“她不会的。” 萧煜挑眉看着她,问道:“为何?你可有什么依据?” 顾流盼皱着眉,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我与她谈过一次,知道她入宫是为了家中的生计。试问一个能为了家人连宫都能入的女子,又怎会轻易的放弃生命?”略带些激动的情绪让她没有过多的注意语言。 “宫里怎么了?”顾流盼的话让萧煜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扬眉冷道:“这皇宫乃是集天下富贵的地方,锦衣玉食,有什么不好的么?!” 顾流盼急忙跪下道:“妾身并非此意,还请皇上恕罪。” 看了看顾流盼的样子,萧煜轻叹了一口气,冷声道:“起来吧。” 随着这个小小的插曲,让两人的气氛有些尴尬。顾流盼轻咳一声道:“妾身前些日子在园中闲逛,无意中发现此物,还请皇上过目。”说着,秋裳向上递过了那节梨花木。 “这是?”萧煜接过木头仔细瞅了瞅,“这是沁芳亭的围栏?” “皇上英明,此物正是沁芳亭的围栏。”顾流盼道,“不知皇上可知这宫中的木料,皆经过特殊处理,闻上去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萧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此事朕也确实听牧言提过一次。” “据妾身所知,因为适逢万寿节,因此宫中各处均需粉饰一新。而这沁芳亭也是早在乞巧节的时候就已修缮过,若是当真如此,这新换上的围栏决计没有一碰就断的可能,还请皇上明察。”顾流盼屈膝行礼,将心中一众疑虑尽数说了出来。 将这段梨木凑近问了问,萧煜当真没闻到任何一丝药味,心下不由得也奇怪了起来。按照顾流盼所言,这围栏刚换上没多久,怎么能连一丝气味都没有? 在萧煜查看的同时,顾流盼心中也有疑问。为什么以皇后为首的这一党人,要加害于她?难道想要先假意拉拢她,以削弱她的警惕?难道只因自己撞破了她想利用古琴嫁祸给慕妃这件事? 其中一定还有原因。 萧煜别有深意的看了看顾流盼,开口道:“明天你到养心殿随侍,顺便看看皇后怎么说。” “妾身遵旨。”顾流盼屈膝一礼道。 翌日,养心殿。 一袭明黄迤逦而至,端庄娴雅,至萧煜面前,屈膝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抬头,目光看到了一旁随侍的顾流盼身上,略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 “皇后免礼。”萧煜自奏折中抬头,热情却又不是礼貌的笑道:“快,赐坐!” 款款落座后,萧煜想了想,开口询问道:“前些日子,朕让皇后去查的沁芳亭一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回音,真是出乎朕的意料,辛苦皇后了!” “天威浩荡,臣妾岂敢居功。”皇后恭谨谦逊道,看不出半点想法。 萧煜点了点头,示意禄喜端上一物,漫不经心道:“听闻那个叫绮烟的宫女已经畏罪自尽,并未供出幕后主使,不知皇后对此事有何看法?” “回皇上的话。”皇后略想了想答道,“以臣妾看,此事虽然看上去已经死无对证,可还是疑点重重。” “疑点重重?”萧煜略一扬眉,笑问道:“不知皇后觉得哪里有疑点?” 略侧了侧身子,皇后满面严肃道:“回皇上的话,臣妾主要发现三个疑点。第一,这舞乐司虽然常在后宫献艺,可与后宫一众嫔妃接触的机会并不多,试问如何能够被后宫嫔妃所操控?第二,有人看到,那日落水之前,宓婕妤将绮烟叫出去谈了好一阵子,可究竟谈了些什么,无人可知。第三,绮烟不过是一介舞姬,即便摔倒,如何劳得着宓婕妤亲自出手相救?” 顾流盼见皇后句句冲着自己而来,心中一阵凛然。不由得暗自纳闷,自己刚刚加入了皇后一党,并没有与任何人接触,平时伺候两位公主也是尽心尽力,什么时候得罪了皇后,竟让她如此针对自己?! 低头与萧煜对视了一眼,却看到对方眼中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能洞穿一切的眼光,让顾流盼没来由的觉得心安。、 “那皇后的意思是?”萧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宓婕妤贼喊捉贼了?” 皇后闻言,略一垂头,不置可否道:“臣妾不过将心中所想的疑点说出,并未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现在顾流盼毕竟是皇上的新宠,自己身为一国之后,实在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让皇上不痛快。、 “没针对。”萧煜点头笑笑,示意禄喜将托盘递到皇后身边,复道:“可朕倒是觉得,此事与皇后怕是有一定的关联!”话音刚落,一个太监模样的人便被压了进来,顾流盼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日为自己宫中粉刷的顺喜。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顺喜刚一落地便浑身颤抖的趴在地上,高声求饶。 皇后久居深宫,并未见过这个小太监,也不甚关心。只是托盘中的物事引起了她的好奇,掀开蒙在上面的锦缎,一节断了的雕花梨花木跃然眼前。皇后疑惑的拿起这节梨花木,不知萧煜是何用意。 “你给皇后讲讲,宫里是如何处置木料的。”萧煜懒懒吩咐着顺喜,自己则斜靠在椅背上,双眼轻阖。 皇后显然没有明白萧煜为什么突然扯出这样的一个话题,可是碍于皇命,她还是仔仔细细的听着顺喜所说。 待顺喜说完,萧煜示意其退下。自己仍旧陷在椅背中,平淡的声线自嘴角溢出,只听他道:“皇后且闻闻,这节梨花木上,可有隐隐药味?” 女人的直觉告诉皇后,有事要发生。可自己现在实在是猜不出为什么萧煜会这样说自己,因此只能按兵不动,照着萧煜说的做。 萧煜看着皇后踟蹰的样子,冷笑道:“向木料涂抹特制药汤乃是最后的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为的就是怕木头裂开细纹或者被虫所蛀,此事一向归内侍司管。如今这木料因缺乏特殊处理而至后宫嫔妃落水,内侍司定是逃脱不了干系。” 略顿了顿,萧煜突然起身,双眼轻眯的看着皇后道:“朕派人前去查过,沁芳亭的围栏乃是乞巧节就修缮过的。没有到现在就会被撞断的道理,况且周围其他的地方都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只有这栏杆处没有。据朕所知,这内侍司总管与皇后的娘家有些许关系……。” 话还没说完,皇后就已经起身跪地,皱眉道:“此事并非臣妾所为,还请皇上明察!”这老东西,平日就告诫过他莫要偷工减料,从中克扣银钱,偏偏不听。如今惹出大麻烦来了,可如何是好?早知如此,当初发现他贪污时就应该狠狠心,瞒着姑妈将这个老东西处理掉,以绝后患! 暖阁中一片寂静,静的仿佛能够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顾流盼是第一次站在一旁,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皇后,看着她的手足无措。 时间仿佛胶着了一般,凝固在一起。 “呵呵。”萧煜突然笑道,“皇后这是怎么了。朕并没有说是皇后所为,快快请起。”顿了顿,萧煜复道:“朕想是说,皇后人品贵重,朕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皇后生性温婉纯良,莫要叫有心人狐假虎威,打着皇后的旗号做些什么才是。” 这一席话,让顾流盼不由得微微发颤。萧煜这么做,远比直接定了皇后的罪还残忍啊! 若是直接定了皇后的罪,最多就是废后的下场,总不至于牵连他人。可萧煜利用了人性多疑这一点,故意将话说的不明不白,又有意误导皇后,让皇后开始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后今日听到了萧煜的话,回去后定会明里暗里的试探周围的人。要知道这后宫之中,人与人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怎么能经得起试探?这么一来,先试走一批人不说,剩下的也会对皇后心有芥蒂。而在这些人里,首先被怀疑的就是赵媛。这姐妹二人本就因入宫之事,结了心结,怎么再禁得起互相猜疑? 萧煜这是想让她们自相残杀,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将皇后乃至于太后一党,连根拔除啊! 只是结发夫妻尚且能如此利用,还有什么事是这个男子狠不下心的?想到此处,顾流盼偷眼看了看萧煜。灿烂的阳光自他身后的窗棂射入,金冠龙袍,让顾流盼不由得想到了那夜的梦境。 “臣妾愚钝。”果不其然,皇后在被萧煜吓唬了一下之后,思路开始顺着萧煜的引导,慢慢的走向了猜忌。只见她双眉紧锁,满面思考之色,缓缓道:“皇上英明,臣妾谢过皇上的信任。但臣妾身为六宫之主,竟犯下如此过错,还请皇上责罚。”言罢,竟双膝跪倒在萧煜面前。 萧煜起身,亲自上前将皇后扶起,伸手理了理皇后落下的一缕鬓发,柔声道:“清儿生性纯良,朕自始至终都是相信你的。要怪只能怪朕,没有将你保护好,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 第四十七章 梳理关系 更新时间:2013-09-25 “皇后这回虽然立了大功,可这几日那边有不少人暗中透露了要过来的意思。” 麟趾宫中,霭棠愤愤不平却又略带得意的说着。 而在一旁教导大皇子练字的慕妃却淡然的笑了笑道:“先不要声张,暗中将这些人记下来。皇后表面上看着像是占了上风,可依本宫看,此事并非那么简单。” 说着,一袭百花争艳宫装的慕妃起身,摸了摸大皇子的头,踱步至窗前续道:“皇后查了这么久,最后竟然将此事归结到一个为畏罪自尽的宫女身上,不是有些荒唐么?再说,如果真是就此结案了,为何这几日皇后那边的人都隐隐有些情绪浮动?还有,这几日前往慈宁宫请安,这皇后与赵媛两人表面上虽然如同往常一样,可你何曾再看到她看赵媛的眼中有半点的宠溺?” 慕妃眼中泛起一抹讥讽,嘴角勾笑道:“反而这个顾流盼倒是有点意思,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躲过危机。本宫上次便觉得此人不同,这次更让本宫刮目相看。” 听着慕妃话里话外大有夸赞顾流盼的意思,霭棠上前讨好道:“那需不需要奴婢……” “不。”慕妃干脆的打断了霭棠的话,“这顾流盼前些日子在坤宁宫中频繁出入,再加上中秋宴上的事,此人是敌是友现在还不好说。不过如今的状况扑朔迷离,皇上那边的态度也有些暧昧不清。就比如此事,顾流盼若是不出意料,应该是皇后那边的人。皇上宠了她,就说明圣意略向皇后那边倾斜,可前些日子皇上突然前来,到让本宫有些看不清了。因此,咱们现在先按兵不动,且看看皇后接下来如何。” 霭棠听后,虽然不明白既然主子如此看重这个顾流盼,为何不趁皇后那边人心动荡将人拉拢过来,反而是作壁上观。 “就算是要拉拢,也不是现在。”霭棠跟在慕妃身边多年,慕妃对她早已了如指掌,几乎从她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她在想些什么。只听慕妃悠然道:“现在这些说要过来的,都不可信。能够这么轻易就背叛主子的,还能指望她以后不背叛自己么?”冷笑一声复道,“至于这顾流盼,本宫一定要拉过来,只是要寻个契机,贸然就将她拉过来,难保不是皇后那边派来的奸细。” 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霭棠向献宝似的,凑到慕妃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却见慕妃两条细细的柳眉渐渐地走在了一起,略顿了顿,缓缓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自从那日皇后在两宜亭中目睹萧煜与顾流盼的“恩爱”之后,顾流盼就再也不用前往坤宁宫,伺候两位公主。整日在墨阳宫中练舞作画,养花弄草,倒也不失清闲。萧煜自养心殿的事之后,基本上也没再出现过。 “也不知道师兄现在是不是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抱负。”墨阳宫的院子中,顾流盼轻靠在摇椅上,悠闲的天上缓缓移动的白云。经过了宫中这些明争暗斗,她深知这只是后宫争斗的一角。突然的,她有些想念那个总是包容宠溺她的少年。 在宫中的岁月,像是度日如年一样。别看只有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顾流盼在这后宫之中已经两度生死关头,以前总听人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现在的她才算是切身体会到了这种感觉。现在闲下来的她,突然有点后怕。万一自己没有躲过,岂不是再也见不到师兄? 想到两度生死,顾流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原本悠闲惬意的心情也一扫而空。这两次惊险,表面上看去都是针对自己而来,可内里却复杂繁复。比如第一次的古琴,看上去是想将害良嫔小产的事嫁祸在自己头上,可实则确实皇后的一举多得之计。而这次的沁芳亭之事,看上去是想害自己落水,实则上却扑朔迷离。最终反而被萧煜利用了去,来分化皇后一党内部。 可这两件事于萧煜也好,于皇后也好,于慕妃也好,归根结底来说,都是上位者的游戏。自己在其中,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 如果想要改变自己这如草芥般的命运,那就必须有权! 有了权力,就可以不被轻易摆弄,就让这些高高在上人看到自己,就可以保护自己。而只有保住了自己的性命,才能保护父亲和伯父能够颐养天年,才能帮助师兄一展抱负。 至于出宫…… 也许那永远都只是一个梦了…… 有了目标的顾流盼,突然起身,快步走向书房。还特意吩咐了秋裳在门口看好,千万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阵阵墨香扑鼻,顾流盼展开一张洒金宣纸,提笔蘸墨,奋笔疾书起来。不一会儿,刚才还空白的洒金宣上写了许多人名。这是顾流盼根据入宫这几个月的观察,将复杂的人物关系和大概的性格背景列在了纸上。 一气呵成之后,顾流盼皱眉审视着面前这张写满人名的宣纸。首先,她要确定的是如果自己想要晋升位份,必须得到两个人的首肯。一个自不必说是萧煜,另一个则是太后。就顾流盼这些日子的观察,萧煜是个心高气傲帝王。当然,这与他过于顺利的成长密不可分。他目空一切,城府颇深却也极其自负。萧煜对于他这个“养母”赵太后,在根本上并没有什么矛盾,许是因为赵太后将前朝和后宫的形式把控的太严,触犯了萧煜这个“男孩”的自尊心,让他产生了强烈的逆反和抵触情绪。这才迫使他将自己带入宫中,希望用自己的“与众不同”来打破现有的平衡,他可以从乱中收回自己的权利。 再看赵太后,可以说这是个传奇的女子。先帝一生阅人无数,她也并非正宫皇后,可却让先帝将身为太子的萧煜寄养于她的名下,并且遗命其辅佐幼帝。由此可见先帝对她的信任,也可见其独特的魅力之处。再说先帝驾崩之时,萧煜年幼,面对一众虎视眈眈的大臣和刚刚一统的江山,这个女子竟将律国治理的井井有条,可见其魄力与政治才能。而且她并非唯一的遗命扶助幼帝之人,要知道董太师才是手握兵权之人,若是董太师起了反心,想要从这孤儿寡母手中夺取皇位简直易如反掌。可这么多年来,皇位依旧稳稳的落在萧家子孙身上,足可见其驭下之术的高明。这样一个经过大风大浪的传奇女子,不过是想延续家族的辉煌,也算人之常情。 两相比较之下,顾流盼认为,如果想要晋升,还是应该从赵太后下手。现在萧煜的计划并没有成功,因此实权还是掌握赵太后手里。既然想要从赵太后这个传奇般的女子下手,计谋想来在她眼里不过是小儿科,重要的是要让赵太后看到自己的有用之处。她现在所想要的不过是延续家族的辉煌,那么怎么才能让她看到并认为,只有自己才是能带给她希望的那个人? 顾流盼想了想,将目光转移到了宣纸上的两个名字,皇后和赵媛。这两个人都是太后的直系亲属,也是她想要延续家族辉煌的希望。 反观皇后和赵媛两人。皇后看上去娴静温柔,母仪天下,可实则心机深重狡诈,这也是她能保住后位的原因。但经过沁芳亭一事,想来皇后对于萧煜一定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因此想要攻破皇后,必从萧煜下手。至于赵媛,几面之缘觉得她不过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小女孩。入宫不过是奉家族的命令来完成皇后未完成的事,这样的安排让姐妹俩心中已有心结。加上那日萧煜的挑拨,自这几日情况来看,想来这姐妹俩之间定会有不小的麻烦。 而顾流盼这几日在坤宁宫中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对于皇后一党大致也有了些了解。皆是些诸如刘梦柔之类的,毫无心机之人,怪不得这么多年一直被慕妃欺压。 因此想要走入赵太后的视线,必将皇后一党瓦解!在这一点上,倒是与萧煜达成了一致。 想要扳倒皇后,除了对其内部进行挑拨之外,想来还要借助最为有力的力量――慕妃。 慕妃给顾流盼留下的印象永远是飞扬跋扈,十分嚣张的。不过第一次去慈宁宫请安的事情,让顾流盼仍然记忆犹新。从那次来看,慕妃能够主理六宫之事也确实得心应手。可慕妃对于自己想来没有什么好印象,言语之中还不住讽刺自己“烟花女子”的身世。如此的目空一切,倒是与萧煜有着几分相似。那么如何才能让慕妃暗中帮助自己呢?这成为了顾流盼心中最大的问题。 随后,顾流盼的目光停留在剩下的两个名字上,李贵嫔和陈婕妤。自上次萧煜说完他与李贵嫔之间的事,足以说明李贵嫔在萧煜心中的分量。李贵嫔虽然有个武状元的哥哥,可并为人却文静淡雅,和蔼可亲,若是没有当年的事,倒是与萧煜不失为一对璧人。可看现在的情况,想必当年的事情给李贵嫔不小的打击。因此想要获得李贵嫔的帮助,想来还得从当年的事入手帮她解开心结。至于陈婕妤,总是给人以做作之感,可为人却接触不多,不过并未在坤宁宫见过她,想来并非皇后一党的人。 那么她们俩,又是谁的人呢? ------------ 第四十八章 毛遂自荐 更新时间:2013-09-26 有了目标后的顾流盼,做起事来也不似以前那般盲目了。 萧煜此人,顾流盼虽然不喜欢他,可对于现在的顾流盼来说。他不仅仅是自己最好的盟友,还是自己的保命符。 强颜欢笑,不是早就在采薇坊练就好的基本功吗? 顾流盼皱了皱眉,还是在妆台前坐了下来,轻声道:“秋裳,给我梳头。唔……梳个坠马髻吧,挑个素雅点的簪子。” “现在?”秋裳差异的看了看窗外,“都快到晚膳时候了,梳头做什么?”话虽如此,却还是拿起妆台上的犀角梳。灵巧的双手上下翻飞,不一会儿,三千青丝被绾成一个发髻。随后自妆匣里寻了寻,挑了一只银发簪。斜斜的插在发髻上,扇形的坠饰垂下,一步一动,蓝色的宝石点缀其上,简单大方。 在秋裳梳头之际,顾流盼也没闲下来。螺子黛描眉,状粉敷面,胭脂轻扫,花钿贴额。几下简单的打扮,便让顾流盼整个人为之一变。往日出尘清冷的气质染上了几分慵懒,带些仙气的眼角有些妩媚的上扬,似雪肌肤莹白剔透,白里透红的颜色有些罪人。看着镜中的自己,顾流盼有些恍惚。多久没有这样打扮过了?记得上次打扮的时候,还是在采薇坊。 秋裳也好久没有见到过顾流盼精心打扮自己,在她印象中,顾流盼只有在见秦昭之前会特意打扮一番,虽然那个时候并没有这些名贵妆品,可那个时候的顾流盼是满面微笑的,那种光彩是由内心而发出的。可今日的她,同样是那张美丽出尘的面庞,眉宇之间却有种淡淡的无奈和忧伤。 起身,顾流盼吩咐秋裳道:“去把我那件桃色的散花如意云烟裙拿来。” 看着顾流盼这又是打扮又是找衣裳的,秋裳心中仿佛猜到了几分。可她又很快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家主子不是一向讨厌那个皇帝么? 随后,顾流盼的话证实了秋裳心中的猜想。一切穿戴停当,顾流盼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咱们去养心殿。” 秋夜的凉风阵阵,月凉如水,一如顾流盼此时的心情,波澜不惊。完全没有宫中其他嫔妃准备见到皇上,那份或紧张或羞涩的感情。 “禄总管辛苦了。”见到禄喜,顾流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这么冷的天气,禄总管还如此尽忠职守,真叫妾身佩服。” 这几日萧煜并没怎么去墨阳宫,不免让一些见风使舵的小人认为皇上的新鲜劲儿已经过去,顾流盼失宠。尤其是整日跟在萧煜身边的禄喜,更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萧煜的喜好。突然见到顾流盼前来,借着月光,禄喜瞟了她一眼,似乎是打扮过,与往日有些不同。估计是想来挽回皇上的心意,但此人到底无权无势,又是个烟花女子,估计能当个婕妤已经是到了头。 想到这里的禄喜,完全没有往日的恭敬之色。一甩手中拂尘,皮笑肉不笑的道:“宓婕妤过誉了,这都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本分。只要皇上不被闲杂人等扰了清静,咱家就是再辛苦些也是值得的。”言语之中特意咬了咬“闲杂人等”四个字,轻蔑之色显而易见。 禄喜讥讽的话语和轻蔑的神,并没有让顾流盼觉得有什么不舒服。毕竟这宫中,见风使舵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辉煌之时一拥而上,落魄之时墙倒众人推的情景再常见不过。因此,顾流盼笑笑道:“总管说的是。天气转凉了,这是一点小心意,权当妾身请总管和各位公公吃酒暖身。”说着,自袖间摘下一枚玉镯放入禄喜手中。 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在这深宫之中,此话尤甚。而面前的禄喜,便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掂了掂手中的玉镯,禄喜嫌不够成色的撇了撇嘴,可到底是聊胜于无。将玉镯放入腰间,轻蔑的一笑道:“那就请婕妤稍后,咱家为婕妤前去通传。” “妾身谢过总管。”顾流盼低头恭谨道,后退两步,至廊间,垂首以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始终不见禄喜出来的迹象。秋夜寒风阵阵,抚着顾流盼冻得冰凉的双手,秋裳愤愤的嘀咕道:“不过是一个太监,这是什么态度。”主子您也是,好好的墨阳宫不待,何苦来这地方,受了阉人的闲气不说,还要平白的吹冷风。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语气中虽有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与不解。 为了什么?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还未待顾流盼搭话,关了许久的殿门终于打开。禄喜迈出殿门,瞟了在廊间吹着冷风的顾流盼一眼,懒懒道:“皇上有旨,宣宓婕妤觐见。” 垂首而入,顾流盼已没了当初刚到养心殿时的那种手忙脚乱。熟悉的龙涎香味扑鼻,萧煜正坐在西暖阁批阅奏折。他双眉紧蹙,手提朱笔,却迟迟未曾落下。 “妾身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顾流盼恭谨上前行礼道。 “唔。”萧煜淡淡的应着,“起来吧,你有何事?”口中说着话,可双眼却一直停在奏折之上。 顾流盼说了一句话,让萧煜终于舍得将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 “启禀皇上,妾身有本要奏。”抬头,一双晶亮的眸子直视萧煜道:“妾身自知生性愚钝,却想要助皇上一臂之力,毛遂自荐献上计策,助皇上早成大业。” 殿中寂静不已,时间似乎凝固在了两人对视的目光中。 萧煜永远都不会忘了这个晚上,带着几分慵懒妩媚的顾流盼,却用坚定的眼神告诉他,她会帮助他。 一直以来,顾流盼虽然为助萧煜而进入宫中,可自始至终她都是被动的。入宫是被动的,帮助萧煜是被动的,甚至面对重重危机时也是被动的。 这样的主动,让生性多疑的帝王心中纳闷。放下手中的折子,萧煜看着顾流盼的双眼,满满的都是坚定和决心,看不到一丝迟疑与犹豫。“呵。”萧煜轻笑一声,打破了沉默,眯起双眼,有些玩味道:“今日这是怎么了?如此主动,朕还是第一次见你精心打扮,将宫中不少嫔妃都比了下去。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当真美若洛神下凡,确不负朕赐你这‘宓’字的封号。” 顾流盼见萧煜将话题转移到自己的姿容上,如此直接的夸赞之词让她双颊泛红,更添了几分娇媚在其中,略带几分羞涩道:“妾身长于民间,区区蒲柳之姿,实难受得皇上如此夸赞。” “好一个蒲柳之姿!”萧煜笑着起身,走到顾流盼面前,负手而立道:“你这般姿容若是蒲柳之姿,只怕朕的后宫尽是些庸脂俗粉了。” 看着萧煜完全没有接自己话的意思,尽是岔开话题。顾流盼不由得有些着急,柳眉轻皱,急忙道:“皇上,臣妾方才的意思……” “不必说!”萧煜一挥手,笑意盈盈道:“有些事,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你的心思,朕知晓便是。” 随后,向书案走去,拿起一本奏折笑道:“朕方才想去找你,没想到你就来了。这是前线快马加鞭送回来的捷报,秦昭确实是一名可造之材。不仅仅胸怀韬略,在战场之上也是勇猛无匹!” 顾流盼没想到今日来这养心殿还真是来对了,竟意外的能够得得知师兄的消息。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过得还好不好。 见一提起秦昭,顾流盼的双眼都放出异样的光彩,紧张的神情溢于言表。萧煜心中略有些发酸,何时,她才能如此对待自己? 压下心中的酸涩,萧煜笑着将折子递给了她道:“你自己看吧,全在里面。”此时的萧煜,实在是没有心情对她讲述秦昭是如何立功。一瞬间,萧煜竟然有些害怕,害怕看到顾流盼兴奋的表情和对秦昭爱慕的神色。 看着眼前明黄的奏折,顾流盼知道里面记载了师兄的近况,天晓得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能够保持理智与清醒。后退一步,顾流盼恭谨低头道:“妾身惶恐,祖训道后宫不得干政,妾身不敢随意翻看奏折,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什么祖训?”萧煜皱眉笑道。“朕的话就是圣旨就是规矩,朕让你看,你就看!” 这次,顾流盼实在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渴望,行礼谢恩后,双手接过奏折,细细翻看起来。 她看着奏折,萧煜看着她。看着她不时变换着的表情,时而蹙眉,时而展颜,时而担忧,时而微醺。 萧煜从未如此仔细的观察过一个女子的表情,原来装着心上人的女子,是这副表情。 是如此的……可爱…… 合上奏折,顾流盼双眼轻阖。不知是因为看到了秦昭在沙场上历经生死,还是为秦昭的一战功成。她的鼻头有些微微的发酸,几欲落泪。 再睁眼时,各种感情已收归眼底,又变回了方才的波澜不惊。 ------------ 第四十九章 宫中新贵 更新时间:2013-09-27 斗转星移,岁月如梭。转眼间树叶已经自枝头飘落,只留下光秃秃的枝桠,光秃秃的站在那里。天也开始渐渐的冷了下来。伴随着第一场冬雪的落下,宫中迎来了万寿节。 “左边的彩花再摆正一点,还有这菜,让御膳房用小火温着。”御花园的瑶仙殿前。慕妃在殿前为万寿节的布置做着最后的指导。只见她一袭梅红色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外罩软毛织锦披风,双手放在兔毛拢手中,金钗摇曳步履生辉,眼角高傲的上扬。在薄薄的雪幕中格外耀眼。她双眉轻皱,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一切。 太监宫女忙忙碌碌的准备着一切,金碟玉盏奢华富贵,迎合着慕妃挑剔的眼光。 待一切准备的差不多,后宫众嫔妃也陆陆续续前来。见到慕妃在此,自然是蜂拥而至,争先恐后的巴结开来。再加上皇后一党近来颇为动荡,许多人都有了投靠慕妃的念头。这让慕妃的人气更为高涨,身旁围满了人。 反观一旁的皇后,除了一袭明黄朝服彰显着尊贵的身份外,冷清的气氛在身边萦绕。她冷冷的看着慕妃,在人群中显得那样刺眼。 “皇上呢?”时辰将至,众人落座,慕妃皱眉问道:“再派人去看看。”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小跑而来,在霭棠耳边说了些什么。霭棠闻言,双眉轻轻皱起,挥手将小太监打发了,低声回禀道:“回主子的话,皇上……皇上还在宓婕妤处,说是正准备起驾。” 这顾流盼重新获宠,在宫中已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只是关于如何获宠,众人却议论纷纷。有人说是顾流盼夜入养心殿,与皇上哭闹;有人说是顾流盼设计,将皇上引入墨阳宫,彻夜论及旧情;更离谱的是,有人说顾流盼失宠后,特意派人回了秦淮河边,学了什么房中秘术,以此来勾引皇上。 众说纷纭,却无人得知到底是为了什么。可在这后宫之中,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顾流盼重新获宠。 “皇上驾到!”禄喜高声唱喏,让众人收了声音,齐齐起身理了理衣袍,屈膝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在一众娇声之下,萧煜身着玄色龙袍,外罩黑狐大氅,金线绣制的五爪腾龙活灵活现。金冠束发,星眉剑目,面若冠玉。让本就俊俏不凡的面庞显得更加英气逼人。顾流盼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萧煜身后。她今日着了一袭淡紫色镂金百蝶袄,内着月白色漩纹留仙裙,雪白兔毛掐边,显得淡雅低调。墨色青丝绾了一个坠髻,精致纯银步摇之上,淡粉色的粉玉点缀,衬得顾流盼唇红齿白。 远远望去,让在场嫔妃萌生了好一对璧人的感慨。 “诸位爱妃请起。”萧煜笑着走上龙椅,宴席开场,丝竹管乐之声渐起。漫天轻扬的飞雪,更衬得景色如诗如画一般。 看着台上的歌舞升平,萧煜满意的点点头,笑道:“慕妃的想法愈发合朕的心意了,辛苦爱妃了。” “能让龙心大悦乃是臣妾的福气,岂敢言苦。”慕妃笑着起身道:“臣妾祝律国国运昌隆,皇上万寿无疆,太后贵体安康。” 按例来讲,这重大席宴之上,该当是皇后敬上头一杯酒,没想到慕妃却抢了先。众人无不错愕的看着萧煜与慕妃,生怕一个不留心,错过了什么。 舞乐之声也收了起来,偌大的瑶仙殿上寂静无声,仿佛能听见雪落下的声音。场中气氛怪异,慕妃与皇后之间势同水火。皇后手中端着的酒杯尴尬举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再不加掩饰,两道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冷冷的看着慕妃。而后者的气势更是飞扬到了极致,似笑非笑的看着萧煜身边的后位,盛气凌人。 “呵呵。”萧煜拿起桌上的酒杯,在手中把玩。此时,他任何的一个动作都会引得众人一阵心跳。也许就在这万寿宴上,后宫要变天。 萧煜轻笑一声,在众人的注视下,对慕妃说:“爱妃的心意,朕十分感动。说起来,你与皇后入宫的时间相差不远,这么多年的情意下来,想必情同姐妹。” 说着,端起酒杯,起身道:“朕今日借着这杯酒,敬你二人。自朕亲政以来,皇后为朕打理后宫,让朕可以专心朝政,于国有功。慕妃更是为朕诞下皇子,让皇家血脉得以延续,于社稷有利。得你姐妹二人为朕打理后宫,朕再无忧!”仰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这回合下来,皇后虽在气势上略输了慕妃,可萧煜这一番话,让皇后倍感荣光。两个人闻言,急忙起身至殿前行礼,齐声道:“臣妾能为皇上分忧,实乃臣妾之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见状也一同起身至殿前,整齐列好。一时间,山呼万岁之声,响彻殿宇。 管乐之声渐起,众人无论是捏把冷汗亦或是幸灾乐祸,都松了一口气。各自拿出看家本领,争奇斗艳,想要一搏萧煜的目光。 酒过三巡,无不酒酣脑热。 “执霜,你今年多大了?”此时的萧煜已有些微醺,斜斜的靠在龙椅上,略带迷离的看着侍立在皇后身侧的执霜,目光温柔。声音不大,并没有多少人听到,可话音一落,四道目光或惊讶、或茫然、或幸灾、亦或是窃笑的目光,齐齐的看向萧煜。 执霜在宫中多年,礼数周全。萧煜这话问的没有来由,她急忙看向自家主子,后者也有些茫然。略顿了顿,执霜垂头恭谨道:“回皇上的话,奴婢今年二十有一。” “二十一……”萧煜若有所思道,“若是放在民间,想来这个岁数早已成家,儿女绕膝,是这皇宫耽误了你啊!” 这话让四人心中都隐隐有了几分猜测,执霜快步下阶入殿,惶恐道:“奴婢不敢,奴婢能在宫中服侍皇上和娘娘,是奴婢的福气。” 本来不在意的众人,都被执霜的这句话吸引了过去,不明觉理的看着跪在殿上的执霜。 “话不能这么说,你的福气怎会是这个。”萧煜半醉半醒的笑道,可话中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若是一定有一个人要装傻,那此人必定是皇后。 如此戏剧性的转折,让殿中的每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没有人会想到,刚才还在维护皇后的萧煜,转身竟给了皇后这么响亮的一记耳光。 后宫之中的女人,可以忍受不断有比自己更加年轻漂亮的女子入宫,却无法忍受自己呼来喝去的下人,一跃飞上了枝头。 万寿节没过去几日,宫中便多出了一位新贵,居住在知语轩的惠美人。而坤宁宫的掌事姑姑一职空缺,萧煜亲自下旨,将内侍司的宝笙调了过去。后宫就是这样,当日顾流盼得宠的时候,墨阳宫门庭若市。如今宫中又有了新贵,知语轩自然也是热闹非凡。 在众人忙着送礼和拜访的时候,坤宁宫的大门紧紧的闭着。啪的一声脆响,一只茶盏摔碎在地。随之而来的儿啼声起,响彻大殿。 “哭哭哭,哭什么!” 此时的皇后再无了往日的贤惠,满脸狰狞之色,雍容大气的仪态也变为了疾言厉色。也难怪,知语轩就在坤宁宫不远处,在坤宁宫的院中完全可以听到那边传来的热闹之声。宝笙见皇后大发雷霆,急忙找了两个嬷嬷上前,带走两位小公主,自己则在一旁垂首而立。 坤宁宫这边是大门紧锁,而知语轩却热闹异常。 将近黄昏的时候,跟在执霜身边的卉珍准备收拾庭院,关闭院门的时候。顾流盼款款而至,成为了今日到访的最后一位客人。 入内,顾流盼大量了一下知语轩的布置。这是一间不大的独院,精致小巧。入内,陈设简单而雅致,干净整齐。 “奴婢参见宓婕妤,婕妤万福。”见顾流盼前来,执霜急忙屈膝恭谨行礼,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快快请起。”顾流盼热络的将执霜扶起,展现了她热情的一面。相携而坐,顾流盼笑道:“你我位份相差不大,况且你进宫时间比我长,不必如此多礼。” 执霜与顾流盼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这个女子一直都跟人以冷冷清清的感觉,怎么突然如此热络。这样的热情,让执霜有些发懵。呆呆的看着顾流盼,讷讷不言。 “你不必如此惊讶好奇。”顾流盼见淡淡一笑道,“你我份数一类人,自然是亲近。” 执霜看顾流盼如此说,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垂首淡淡道:“娘娘贵气缠身,圣宠不衰,奴婢怎敢相比。”说着,轻轻将手往回缩了缩。 拉过执霜的手,顾流盼真诚道:“什么娘娘奴婢的,说到底,咱们俩的身世在这后宫之中都是被人所瞧不起的。”随即一笑,“你是坤宁宫的掌事姑姑,我呢,是秦淮河边的一介舞姬,都是被皇上看中才飞上枝头的。这样的我们,有什么不同呢?” ------------ 第五十章 牧言救美 更新时间:2013-09-28 噼啪的火炭声响起,在静谧的屋中显得格外刺耳。天气越来越冷,顾流盼自小在温暖的秦淮河边长大,对这样的天气难免有些不适应。刚刚入冬没多久,她便躲在屋里不敢出门。饶是如此,她还是染上了风寒。病情并不猛烈,却也让她缠绵病榻。 自万寿节后,萧煜基本上每日都待在知语轩,对新晋的惠美人宠上了天,一连数日赏赐不断。六宫众人羡慕不已,争相拜访。倒也让顾流盼落个清净自在。 夕阳西下,人影逐渐被拉长。顾流盼斜靠在暖榻上,掩口轻咳。秋裳在一旁皱眉焦急的问道:“敢问君太医,不知我家主子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终日这么咳也不知办法……” “秋裳……咳咳……别打扰君太医……咳咳……”顾流盼抚着胸口艰难的说道。 “秋裳姑姑莫要心急。”君牧言为顾流盼诊完脉,温润一笑道:“娘娘这病并非大病,只是无法适应这寒冷的气候,并无大碍。微臣这有一古方,唤作凝香露,此物有暖身御寒之功效。若是娘娘长期服用,不仅能调理身体抵御寒冷,还能驻颜雪肌,通体生香。”说着,大笔一挥,一张方子递与秋裳。 “还有这么好的东西?”秋裳接过方子,新奇的睁大双眼。可细细看了一遍后道:“我的天,这样的方子,怕也只有宫里能够享受的起了。乖乖,明珠粉、雪蟾酥……这些东西,别说吃了,我连听都没听过。” 君牧言闻言笑笑,一边收拾药房,一边道:“此方之上的药材虽天下罕有,但在宫中都能找到。只有这梅霜,需采得梅花花瓣上的新雪,放入白瓷坛中。密封好后,再用明前龙井铺笼,将瓷坛放于其上,以文火蒸三日,才可使用。切记,三日内这文火不可熄灭,否则将功亏一篑。” 秋裳听着君牧言的解释,早已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得不住点头,以表示自己记入心中。 “对了,皇上让微臣给娘娘捎句话。”君牧言道,“皇上说:当断则断,当用则用,当明则明;固守己心,谋定而动。”说完,见顾流盼皱眉细细思索,便躬身温润道:“病也看完,话也带到,若是娘娘没有其他的吩咐,微臣就先行告退。待明日再前来,为娘娘请脉。” 顾流盼听闻,略一点头道:“有……咳咳……有劳君太医,秋裳……咳咳……替我送送太医。” 待君牧言走后,顾流盼双目轻阖,靠在暖榻上养神。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顾流盼皱眉想着。当断则断,想来是让自己能够及时下决断,莫要犹豫不决。当明则明,是让自己在关键时刻,表明立场。而这“固守己心,谋定而动”,乃是让自己不要被其他东西所干扰,沉着冷静。这些都不难理解。可这当用则用中的用,是指用什么? “她的病如何了?”萧煜难得没有再养心殿批阅奏章,而是在御书房细细品画,一边看画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君牧言坐在下首,品着杯中的清茶,撇了撇嘴道:“我就是不明白,关心就是关心,何必装出这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给谁看?” 抬头,萧煜白了君牧言一眼,起身理了理衣袖,轻蔑一笑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般么,见到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便不住的嘘寒问暖。”坐下执盏轻吹,“朕贵为一国之君,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朕只不过是怕耽搁了计划而已。你莫要拿自己那套,加到朕的身上。” “放心吧,没大事儿,就是不适应而已。”对于萧煜的抵死不承认,君牧言也没辙,只得如实答话。 萧煜一挑眉,方才紧皱的眉头松开,不自觉的带上了一分笑意,却仍旧淡淡道:“唔,需要什么,送去便是。自明日起,你多去照应着些,每隔几日,便将医案拿来给朕瞧瞧,朕好着手给她安排任务。”放下茶盏,“行了,你赶紧回太医院吧,朕也要去知语轩了。” 冬日的白天总是特别的短暂,夜幕早早降临大地。 小小的知语轩内,昏黄的光线带着温暖的颜色。暖炉内的炭火散发着腾腾的热气,让不大的屋中变得温暖如春。 萧煜坐在灯前,聚精会神的写着一幅字,执霜在旁静静的研磨。跳动的烛光应在两人脸上,红袖添香,别有一番风情。 “识字么?”萧煜突然开口笑问道。 执霜入宫也有了些年头,又是在皇后身边伺候,对于萧煜并不陌生,对他的一些喜好习性甚为了解。有的时候,几乎是萧煜一个眼神,她就明白萧煜想要什么。 作为奴婢而言,她的确是一个合格奴婢。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在她心中高高在上的男子,有一天也会走下神坛。来到她的身边,如此温柔的和她说话。 “怎么不说话?”萧煜放下手中玉笔,笑吟吟的看着执霜。 “奴婢知错,请皇上恕罪。”听到萧煜问话,执霜吓了一跳,慌忙间将墨汁溅了一手。 萧煜笑着将她扶起,自怀间拿出一方锦帕,拉过执霜,温柔的为她拭去手上的墨汁。执霜见萧煜的动作极尽轻柔,不由得联想到了这几日萧煜对她的宠爱。这是她在坤宁宫从未见到过的萧煜,如此的风度翩翩,温柔多情。这样的浓情蜜意,像是一团烈火般,将她心中的冰冷一点点融化。 “怎么如此慌张。”萧煜笑道,“朕不过是问你识不识字而已。” 执霜触及萧煜掌心的温度,满面绯红,喃喃答道:“回皇上的话,奴婢不过勉强能够识的几个字。” 萧煜笑笑道:“识字便好,你且来瞧瞧,朕的这幅字写得如何?” 细细看了一番,执霜恭谨道:“皇上天赋英明,笔走龙蛇,自然是举世无双。” “你可喜欢?”萧煜笑道,“你若喜欢,朕赐给你便是。” 执霜久居深宫,自然之道这皇帝墨宝的意义,闻言下跪道:“奴婢惶恐,谢皇上赏赐!” 如此拘谨的态度,让萧煜略有些无奈。可他面上却依旧是淡淡微笑的表情道:“夜深了,朕有些乏,歇了吧。” 帘幕低垂,红绡帐暖。一番激烈之后,执霜在萧煜身边沉沉的睡去,面带满足的微笑。可一旁的萧煜却看着床顶,久久无法入睡。 突然间的,他没来由的有些想念墨阳宫那张睡榻。 微雪初晴,明媚的阳光照耀大地,为寒冷的冬日添上了几分暖意。 经过这凝香露的调养,顾流盼的身体大有好转。已经能下床走动,只是有时还微微轻咳两声。所幸的是,君牧言几乎每日前来为顾流盼请平安脉。 一场大雪过后,积雪满地,踩上去有咯吱咯吱的响声。顾流盼今日精神甚好,看着窗外反射着耀眼光芒的积雪,心中也起了玩心。正巧秋裳要前去收集梅霜,便央着秋裳带自己一起去。秋裳拗不过她,却将她捂个严实,才带她一起去。 生活在秦淮河的顾流盼从来没有见过梅花,第一次踏足梅园的她新奇的睁大眼睛,生怕放过每一个景色。秋裳带着人在一旁采集梅花上的积雪时,顾流盼则东看看西嗅嗅,一点也没闲着。临走的时候还特意选了几只开的好的梅花,想要带回墨阳宫中插在花瓶里。 赏花的好心情让顾流盼的病好了一大半,往日略显苍白的脸颊上也有了几丝红润,一路上与秋裳她们说说笑笑,十分高兴。 谁知乐极生悲,顾流盼一路太过开心,并未注意脚下的积雪。在墨阳宫的台阶上,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正在众人的惊呼之中,顾流盼被一双大手托住,稳稳落入了充满男子气息的臂弯。 心绪未宁的顾流盼回头看去,君牧言俊朗而温文的脸颊映入眼帘。尤其是一双狭长的眼睛,蕴含着万千柔情,正注视着她,让顾流盼有些失神。四目相对之间,似乎产生了一些细小的变化…… 突然,顾流盼反应了过来,两颊上的温度迅速升起。她急忙从君牧言的怀中挣脱出来,低头站在一旁,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略有些凌乱的发髻和慌张的表情,带着妩媚而动人的风情。 良辰美景,温香软玉,晶莹白雪。这一切都带给了君牧言奇妙的感受,他只觉得,一直以来被压抑在心底的东西,砰的炸开,像是绚丽的烟花一样,发出夺目的光芒。 “微臣……”略有些失神的君牧言被顾流盼的挣扎带回了现实,尴尬的场景让他这个情场浪子也有些结巴,只听他道:“微臣……微臣失礼,还请娘娘恕罪。” 顾流盼也红着脸道:“妾身谢过君太医。”言罢,转身入内。 君牧言第一次见到顾流盼这般小女儿神态,失神之间,心中似乎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有些发紧发痒。 今日的平安脉在尴尬的气氛下匆匆诊完,不似往日那般,君牧言看完诊后总会与顾流盼闲聊片刻,两人均性情开阔,因此共同话题也很多。可此次的君牧言不似往日那般谈笑风生,只是草草的问了几句,便逃也似的离开。 ------------ 第五十一章 执霜拜访 更新时间:2013-09-29 待君牧言走后,顾流盼的两颊像火烧也似的。她起身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双颊酡红,让她更加的心烦意乱。起身,来回走了几步,最终还是以锦帕蒙面倒在了榻上。 顾流盼虽然在别的方面精明睿智,可唯独自感情这方面,让她难免惊慌失措。这也难怪,她自小便跟着父亲与伯父长大。家中只有师兄这一个男子与她年纪相仿,她心中对师兄秦昭爱慕已久,可到底还是未曾表明心意。后在采薇坊登台献艺,但所在之处也不过那方寸舞台,并未与任何陌生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唯独那次…… 想起上次雷雨之夜,萧煜抱着自己睡了一晚。虽然什么都没发生,可自己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况且对方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 萧煜身上的龙涎香味犹在鼻端。如星般璀璨的眸子,高傲而微微扬起的眉梢,严肃的时候带着如山的帝王之气,可笑起来的时候又是如此动人心魄。越是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越是满脑子都是他。他得意时眼中的光芒,他微笑时勾起的唇角,他思考是轻皱的眉心……那一瞬间,顾流盼满脑子都是萧煜的身影,挥之不去。 顾流盼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一直深爱的是她的师兄秦昭,不是吗?起身用力的摇了摇头,顾流盼拼命的想将萧煜的身影从脑海中甩出去,却徒劳无功。索性,她躺回榻上,闭上双眼拼命的让自己睡着,也许睡一觉就好了。 没成想,这一闭眼,再醒来时已是午后。 睡醒后的顾流盼脑中果然清醒了许多,抬手抚了抚双颊,脸上的红晕也已退去。看窗外,一片昏暗,不辨时辰。阵阵寒风透过窗缝吹了进来,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竟是又下起雪来。 “秋裳。”顾流盼伸了个懒腰,皱眉揉着有些发僵的脖子。心中暗自想道:这睡榻如此之硬,真是不舒服,也不知道萧煜这个自小便锦衣玉食是的帝王,是如何忍下来的。 挑帘而入,秋裳两颊通红,笑问道::“醒来了?饿不饿?”随后服侍顾流盼起身,笑着复道:“方才午膳时,我见主子睡得正香,便没唤你起来。嘱咐了画影将午膳在小火上暖着,等主子醒了再吃。” 打了个哈欠,顾流盼点了点头。回头看着秋裳,似是刚从外面回来。不仅双颊通红,发梢衣袖上还有晶莹的水珠。 “什么时辰了?你去了哪里?瞧这身上的雪花还没化干净,快去拾掇拾掇,莫要染了风寒。”顾流盼刚刚睡醒,心情大好,笑意盈盈的说道。 “未时刚过。”被顾流盼一说,秋裳抚了抚发髻上的水珠和身上的落雪复道:“方才内侍司打发人来,送来了这个月的炭火。我瞧着这会送来的炭火不仅不是往次的金缕炭,有几块还是湿了的,我一时气不过,便前去询问。谁知道那边说金缕炭这个月贡的少,仅有的几缕都供给了皇后娘娘和慕妃娘娘,还有知语轩,自然就没咱们的份了。” 顾流盼闻言,心中知道这又是内侍司的人有意巴结新宠,淡然一笑,帮着秋裳拍打身上的水珠道:“这趋炎附势本就是宫中常事,不过是几缕炭火罢了,何须与他们争辩,平白拉低了自己。” “现在是几缕炭火,以后还不定是什么!”秋裳愤愤道,“我只是担忧主子的身体,好不容易这几日见了好,别再让这炭火熏到。” 主仆二人正叙话间,福寿突然入内道:“主子,知语轩的惠贵人来了。” 执霜?顾流盼眉头微动。她现在正值圣宠,不好好的待在知语轩准备侍驾,来这作甚?心中虽然满是疑惑,可还是起身迎了出去。 “奴婢见过宓婕妤,婕妤万福。”执霜今日并不是依旧淡淡的表情,显得有些不同。 顾流盼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惠美人,执霜就长相而言,应该是属于清秀可人的类型。以前在坤宁宫当差的时候,更多的注意于她的性情心机之上。可如今晋了位份,许是有了初为人妇的光彩,并不似往日那般淡淡的神色。眉目含春,肤若凝脂,整个人都显得大不一样,变得玉润华贵起来。 “惠美人快快请起!秋裳,上茶!”顾流盼在执霜面前从不吝惜自己的热情,因为她知道面前这个女子,很有可能将是她最有力的盟友和助益。 “婕妤不必费心。”执霜含笑道,“奴婢今日前来,一来是探望婕妤娘娘的病情,二来是送些金缕炭来。”随后招呼着身边的卉珍提来几缕精致的炭火,交给秋裳。这一举动倒是让秋裳对这位惠美人的好感直线上升了不少,连声道谢。 看着顾流盼的气色,执霜点头笑道:“看婕妤娘娘的气色红润,想来是好了不少。方才卉珍去内侍司问些事情,正巧看到秋裳姑姑出去,打听之下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婕妤娘娘正病着,想来最受不得的便是这烟气,内侍司的人就是这样势力,见皇上今日常来知语轩,便如此对待婕妤娘娘。想来今夜当将此事禀报皇上,让皇上惩治他们才是。” 听她左一句皇上,右一句皇上,顾流盼心中没来由的有些发堵,方才的热情也消退了几分,笑道:“惠美人有心,我这就先谢过了。”言罢,持盏轻抿,再不说话。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两人静默不语。执霜不知自己是哪句话得罪了顾流盼,也不知道接下来是否该表明今日的来意。思忖片刻,执霜尴尬一笑道:“婕妤娘娘哪里的话,您虽然入宫时间不如奴婢长久,可位分高于奴婢。上次娘娘前来所说的几句金玉良言,对奴婢来说有如醍醐灌顶。诚如娘娘所言,奴婢在这宫中虽有万般圣宠,可到底是被人轻视。只有娘娘没有瞧不起奴婢,因此奴婢今日前来也想与娘娘说说心里话。” 随后,执霜咬了咬下唇,试探性的道:“若是娘娘不嫌弃奴婢的话,不知可愿意与奴婢姐妹相称?” 任之前千番铺垫,万般点缀,也不如这一句话来的明白。 之前执霜说了那么许多,都未见顾流盼有什么反应,只淡淡的抿着杯中清茶。直到这句话一出,执霜自己今日前来算是来对了。只见顾流盼放下茶盏,含笑道:“妹妹哪里的话,流盼自小便为家中独女,母亲去世的又早,全由父亲一手带大。早就盼望着能有个知心的姐妹能够说说体己话。今日能有这样一个灵巧的妹妹,也是我的福气。” 执霜的心中的忐忑终于放了下来,如释重负的她显得轻松了不少,话也多了起来。 “妹妹家中可还有他人。”两人闲聊片刻,正巧聊到家中之事,顾流盼便顺势问了出口。 执霜顿了顿,有些苦笑道:“不瞒姐姐,执霜家中早已无人,自小便孤身一人在赵府为奴。甚至连亲生父母是谁,是死是活,身在何方都不知道。” “提及了妹妹的伤心事,可真是不该。”顾流盼略一敛眉,转而好奇道:“我一直以为妹妹是先进宫,再去坤宁宫当差的。没想到竟是自小在赵府长大,想来与皇后娘娘的感情定是不一般。” 说起身世,执霜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自她有记忆以来,便被卖来卖去。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过多少“父母”,挨过多少打骂,尝尽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唯一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一条瘸了腿的小黄狗,那是她唯一的依靠与伙伴,让她视作亲人一般。执霜被几经倒卖之后,其中的以为父亲嗜赌成性,竟将她当做赌注输给了赵家纨绔的少爷,也就是赵清的父亲。至此,她便开始了在赵府为奴的生涯。 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赵清是什么样的人。 刚刚入府之时,执霜便从下人们的嘴里得知,府里有一位养在深闺的小姐,将来是要当皇后的。对于这位既高贵又神秘的小姐,执霜一直都怀着崇敬而敬畏的心理。年幼的她只想带着自己的小黄狗,安安稳稳的给赵家当一辈子下人。 可她没想到,有一日出去采买回来。自己视如亲人的小黄狗不见了,这让年幼的执霜心急如焚,疯了似的寻找着她的小黄狗。几经寻找之下,遍寻无获。那时的执霜几乎已经绝望了,可她却乐观的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也许它福气好,被更好的人家抱去了,不用在跟着自己受苦。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在赵府后门不远处的荒地,看到了小黄狗的尸体。坚强的执霜从不愿哭泣,她认为那是懦弱的表现,因此即便生活再悲苦,她总是告诉自己,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算是全世界都抛弃了她,还有她的小黄狗对她不离不弃。 年幼的执霜孤独的跪在荒野,抱着小黄狗的尸体,欲哭无泪。再坐了一天一夜后,执霜用双手挖开坚硬的土地,即便是十指鲜血淋漓,她也没掉一滴眼泪。就这样,执霜亲手掩埋了自己的“亲人”,掩埋了自己仅存的感情。 ------------ 第五十二章 慈宁哭诉 更新时间:2013-09-30 “是不一般。”执霜淡淡的说道,“记得我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的时候,她端庄娴雅,温柔可人,小小的年纪便隐隐有了一国之母的风范。” 执霜的神色让心中有些纳闷,是什么样的往事,能让一个人从热情变成冷漠?这其中必有故事!想来此事应当与那血衣有关。 “哦?那还真是难得。”顾流盼一边思索,一边说道:“难得妹妹自小便跟着皇后娘娘这样的主子,真是好福气。这赵府乃是皇亲国戚,想来妹妹自小所受到的教育定不一样,即便是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也难相比。若是这么说起来,与妹妹如此相称倒是我高攀了。” 顾流盼此话一出,让执霜着急了起来,急忙道:“宓姐姐这是哪里的话。我自小虽在赵府长大,在众人眼中千好万好,可实际上是什么日子,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执霜苦笑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见执霜并不打算说出过往经历,顾流盼也能理解。毕竟相识时间不长,对对方也不甚了解。自然不会一来就如此掏心掏肺,想来还是要慢慢找机会。 “谁没有一段过去。”顾流盼拉着执霜的手,轻叹道:“妹妹若是不愿说,我便不再问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想是因为两人的性格相仿,年纪相差不多。意外的如此投缘,聊到兴头上,欢笑之声充满屋内。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经过一下午的相处,执霜与顾流盼的关系与以前相比,有了飞跃的进步,关系也变得熟稔起来。 看了看窗外,只见夜幕低垂,顾流盼揶揄笑道:“怎么,贤妻良母要回去等夫君了?” “哪有。”被顾流盼说中心事,执霜双颊通红的垂下头,羞涩道:“什么夫君不夫君的,咱们哪有这个福气,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再说,那也是姐姐的夫君,何苦如此来笑话我。”略顿了顿,执霜复道:“前几日皇上说我熬得碧梗粥好喝,一顿饭能喝两碗。我看皇上吃得香,今日想再为皇上熬这碧梗粥。”提起萧煜,执霜脸上的羞涩一扫而空,变得光彩照人起来,尤其是那幸福的微笑,直甜到人心里去。 这样的执霜让顾流盼有些震惊,她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散发出如此的光彩,不同于天生丽质和精心装饰,这是一种发自于内心深处的美丽。 这就是所谓的幸福么? 顾流盼突然有些恍惚,原来心里真正有一个人的时候,是这样的……那自己想到师兄的时候,是不是也如此呢?她心里很清楚,不是这样的。 “我很羡慕你。” 顾流盼突然说道,没来由的一句话,让执霜有些摸不着头脑。愣神片刻,执霜笑道:“姐姐哪里的话,我……我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收入宫中的。比不得姐姐,是皇上亲自点选带回宫中。若是说羡慕,那也是我该羡慕姐姐才对……” 轻轻的摇了摇头,顾流盼道:“不,我是真的很羡慕你。”看着执霜疑惑的目光,顾流盼微笑着解释道:“我羡慕的是,你可以每天守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就算是对方心里没有自己,那也是幸福的。” “姐姐这话,让妹妹真是有些不懂了……”执霜好奇道,“难道姐姐不是每天在皇宫中么?” 听到疑问,顾流盼才惊觉自己差点暴露了心中的想法,急忙掩饰道:“我的意思是……意思是虽然身在宫中,可每日终是见不到皇上。不是有句诗说:‘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么,只希望我莫要有那一天才是。”随后,急忙转过话题道:“行了,你快回去熬粥吧,在不回去,只怕你的皇上要饿肚子了。” 正如顾流盼所言,当执霜赶回去的时候,萧煜已经在知语轩了。 “哪去了?” 执霜一进门,萧煜的声音便传入耳中,出乎意料的温柔中听不出半点的不满。这样的语气让执霜心里泛起一丝感动,毕竟对方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能够如此等待自己,真是从来未曾想过的。 “回皇上的话,奴婢今日前去拜访了宓婕妤,这才晚了。”言罢,屈膝一礼道:“请皇上恕罪!” 萧煜一扬眉毛,笑着上前将执霜虚扶而起道:“若是朕的后宫之中,多几个像你如此体贴善良的,才是朕的福气。” 恋爱中的女子大多如此,心中总是渴望被所爱的人认可。听到萧煜夸奖自己,执霜只觉得心中满满的都是开心。她笑着说道:“奴婢不过是与宓婕妤甚为投缘,走动的自然也近了些,哪里有皇上说的那么好?” 听到执霜的话,萧煜脑中灵光一现,挑眉笑问道:“哦?你们俩投缘,这倒是让朕意外的很。” “宓姐姐是皇上亲自挑选而来,才情品貌俱是上上之选。奴婢鄙陋之姿,自然是要多向宓姐姐学习才是。索性宓姐姐并不嫌弃奴婢的出身,愿与奴婢姐妹相称,想来今后在宫中也能有个伴。”执霜见萧煜今日心情甚好,便随着多说了几句。 姐妹相称?萧煜有些诧异。依着顾流盼的性子,怎会突然如此热情?还是对皇后身边的人……略想了想,萧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会心的笑容,看来这次是不谋而合了。 “嗯,多走动走动也好。”萧煜笑着道,“朕有些饿了,传膳吧。” 是夜,知语轩温暖如春。 女子之间想要熟络起来是非常容易的,更何况她们还服侍着同一个男人。很快,顾流盼与执霜关系亲密之事就传遍了整个后宫,众人在有些诧异的同时,也觉得此事是意料之中的。诧异的是,没有人想到,执霜从皇后那里出来,居然没有投靠慕妃,却选择了已经过气的顾流盼。但让她们觉得意料之中的是,这后宫之中无不是名门闺秀,只有她俩出身卑微,并且用了狐媚子的功夫,迷惑了皇上。 用一些人的话来讲就是:人以类聚,下人是永远都是下人,就算是再用什么歪门邪道,也都成为主子。 就在后宫之中传的风风雨雨的时候,紧闭多日的坤宁宫突然大开。而静修多日的慈宁宫,也迎来了一位访客。 自秋末之时,太后的身体便有些不好。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太后开始觉得有些心悸。太医院一众太医均来看过,却都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说是积劳成疾,需慢慢调理,这一调理,便是小半年的功夫。虽勉强将病情控制住了,可仍不见大好。因此在慈宁宫中静养,连萧煜的万寿节也没有出席。 “姑妈,你可要为清儿做主啊!”皇后今日一身暗色宫装,双目略有些红肿的坐在太后床前,哭哭啼啼道。太后披散着头发躺在床上,抚着胸口皱着眉头,仿佛半年内老了十几岁一样,再没有往日的威严霸气。 岚枫跟在太后身边数十年,皇后也算是她看着长大。只见她一边为太后端上汤药,一边低声劝道:“皇后娘娘也莫要再哭了,若是哭坏了凤体该如何……” “让她哭!”刚刚喝完汤药的太后厉声喝道,可身体虚弱,声音中明显可以听出底气不足。将碗递出,太后抚着胸口看着皇后,眼中隐隐带着一丝嫌恶之色,只听她复道:“趁她现在还能哭,便让她哭吧!若是以后再这么没脑子,只怕连哭的机会都没有了!” 被太后这么一吼,赵清急忙收住了哭声,战战兢兢的看着太后,只敢不时的在喉头哽咽几声。自小她最怕的便是这高高在上的姑妈,生怕有一点做不好,辜负了她的期望。 白了皇后一眼,赵太后怒道:“瞧瞧你的样子,哪里还有一国之母的样子?!怪不得煜儿不喜欢你!” 太后的话一阵见血,直直的戳到了赵清心中的痛处。只见她一瘪嘴,眼泪又开始在眼眶之中打转。见她这副可怜的样子,赵太后虽然生气,却也有些不忍,毕竟是自己的血亲侄女。 “行了,别哭了,下次莫要再多疑了。须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才是驭下之道。”太后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道:“至于那个执霜,不用太过担心。煜儿这孩子,与他父皇一样,处处留情却从不专情。想来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你现在最主要的是应该想想,如何保住你的后位。一个慕妃就已经够难缠的了,如今你还将自己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势力瓦解,只怕以后要费不少心思了。” 想到此处,皇后更是悲从中来,委屈的说道:“清儿也不愿如此,只是这事发生的有些突然,再加上与内侍司有关,就有些心乱了。况且……况且媛儿她,生性顽皮,若是与总管暗中联系……也未可知。” “怎么,你是说哀家当初将媛儿送入宫中的决定错了?”太后冷声道,“但凡你的肚子挣点气,能诞下皇子,哀家也不必费这辛苦,将媛儿接入宫中!” ------------ 第五十三章 皇后赠香 更新时间:2013-10-01 几句话下来,让太后有些心悸,抚着胸口靠在床上,双眉紧皱,急喘了几口气,脸色愈发的苍白了。 皇后也吓了一跳,再不敢哭泣,怔怔的看着面前已经显出老态的赵太后。她知道,自己的后位是否能够保住,极大程度取决于这位弄权一生的姑妈。如果有一天,姑妈不在了,无论是自己或是媛儿……她不敢想下去。 看着被吓傻了的赵清,赵太后生平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究竟当年选择了培养清儿做皇后,究竟是对是错?以前还不觉得,现在越来越觉得,她也许并不适合成为一国之母。 “你也别着急了。”太后抚着胸口道:“如今这样的情况,你只能再看看手底下还有什么人可用,加紧培养。总不能孤军奋战,坐以待毙。”以往严肃的语气之中,染上了些许疲惫。 略顿了顿,赵太后皱眉道:“只是眼前最为棘手的,便是这执霜。”随即白了赵清一眼,不由的又开始责怪道:“居然能让一个下人爬了上来,自律国以来,你也算是第一份了!她跟了你这么多年,知道的太多。找个机会,这执霜不能再留了。” “可……”听了太后的话,让赵清犯了难。此时的她一点主意都没有,小心翼翼的问道:“可如今皇上的心都被执霜这贱蹄子迷惑,清儿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说起此事,皇后心头耻辱感又起,狠狠道:“没看出这小贱人还有这么一手,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扔在荒山之中,任其自生自灭!” 叹了一口气,赵太后终于认识到了当年的错误。别的不说,单说这遇事慌张,优柔寡断,气度狭小。赵清便不是做皇后的材料。 “哀家会想办法跟皇上谈谈。”此时的赵太后看到赵清真是越看越烦,恨不得立刻找个借口将她打发了去,不耐烦道:“哀家累了,你先回去吧。” 自慈宁宫出来后,皇后越想越觉得心中不踏实。刚才见太后的反应,对自己的嫌恶之色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还能指望她为自己保住后位?不过她有一句话说对了,现在当务之急,该是看看自己身边有没有可造之材,赶紧培养才是。 想来想去,她想到了顾流盼。这不过是个烟花女子,想来容易收买与满足,几件事下来,人也倒还聪明机灵。只是有一点,现在的她不如之前受宠…… 不过这不是问题,如果有心相扶,想要再次获宠也不是什么难事。 “前些日子不是新贡了几种香料,你带着辇轿去墨阳宫,就说本宫想与宓婕妤共同把玩。”事不宜迟,想来要抓紧下手了。 “传我前去品香?”顾流盼皱眉重复了一遍,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宝笙垂头恭谨道:“回娘娘的话,确是如此,还请娘娘尽快梳妆,奴婢在外等候。”言罢,便躬身退了下去。 顾流盼满腹疑窦的前去梳妆。因不知皇后这次所设是否是鸿门宴,因此顾流盼选了一个素净而优雅的发髻与衣饰,既低调又不失礼貌。 踏上辇轿,顾流盼没来由的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下意识的握紧了袖中的扳指。 “妾身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流盼入内时,宝笙径直将她引入了书房。皇后见二人入内,谨慎的将宝笙支了出去,只留自己与顾流盼二人在屋内。 “来,瞧瞧!”皇后放下手中笔墨,神秘的唤顾流盼上前。 一折明黄奏折半摊开放在桌上,顾流盼凝神看去,面色变了好几变。随后将那折奏章合起,端在手中,自己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高举过头顶,恭声道:“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这是你应得的。”皇后将顾流盼虚扶起道,“你不必推辞。” 顾流盼没有想到皇后竟然会上奏折,让萧煜晋自己为夫人。如此高位,让顾流盼高兴之余有些害怕。高兴的是,自己终于被皇后所倚重;害怕的是,如此锋芒毕露,只怕自己今后将是皇后唯一的挡箭牌。 起身,顾流盼迟疑道:“娘娘一番心意,妾身心领了。只是臣妾出身卑微,也于皇嗣无,当真是一无功于国,二无功于君。都说无功不受禄,如此晋位只怕是有违祖制,还请皇后娘娘三思。” 听闻顾流盼的顾虑,皇后喜忧参半。一般人乍看到这样好的机会,大多都是忙不迭的谢恩。向顾流盼这样一而再的推辞,当真是少见。能够如此沉得住气,不得意忘形的人,确实不多。可这一点从侧面说明了,她并不贪恋权位,看来她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好收买。 “你顾忌的倒也不无道理。”皇后借机将话一转,笑着说道。 眼见大好的机会从手中溜走,顾流盼心疼不已。可面上仍然装出一副担忧的神色,恭谨道:“妾身不过是一草芥,不值得皇后娘娘为妾身违反祖制,还请娘娘三思。若是因此事弄得凤威有损,妾身万死也难辞其咎。” 见顾流盼话语之中处处为自己着想,皇后心中更加疑惑,难道此人真的如此豁达?这夫人之位说高,也不算高,不过是位列四品,宫中也有不少。可若是说低,却也不低,要知道慕妃不过才是三品之位,只不过是因着诞育皇嗣又有太师撑腰,才可以在宫中如此耀武扬威。 “难得你有这份心,能处处为本宫着想。不过……”皇后顿了顿,别有深意道:“不过若是想不违反祖制,也不是不可的。” 听得皇后将话转了回来,顾流盼几乎已经绝望的心又有了一丝起色,急忙竖起耳朵听着皇后的下文。 “若是立下大功,那晋位也算是顺理成章,便无所谓违反祖制了。”皇后笑着接过奏章,“这折子,本宫先不呈上去。不过,本宫相信,这这折子一定很快就会派上用场。” “妾身谢皇后娘娘恩典!”顾流盼欣喜道,这回的高兴,真是发自她内心的。她仿佛闻到了皇后要设法让自己在短时间内立一个大功的气味…… 满意的点了点头,皇后嘴角却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看来也不过如此,到底是想要这机会的。不过却也能理解,毕竟谁也不想去做那白头宫女。 “本宫今日叫你前来,是有几款刚刚进贡而来的香料,想邀你品评。”话音刚落,宝笙便捧着一个摆着几瓶精致香料的托盘入内。 “恕妾身自小孤陋寡闻,对这品香之事不甚了解。若是有说错的地方,还请娘娘恕罪。”顾流盼闻言,屈膝一礼道。 皇后笑着拿起一种,递到顾流盼手中道:“不过是随意把玩,本宫不治你的罪便是。” 接过香料,顾流盼含笑放在鼻端闻了闻,毕竟当着皇后的面。若是自己一味推脱,难免显得有些不识抬举。闻罢,只觉得一阵暧昧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晃神之余,双颊泛红,心跳也快了起来。顾流盼急忙放下手中香料,深呼吸着, “这是蘅芜香。”皇后笑道,“传说这香乃是当年李夫人献给汉武帝的,有人说李夫人之所以能够在汉武帝的后宫所向披靡,靠的便是这种香料。” 听着皇后的解释,有些神志清明的顾流盼像是明白了什么。看向皇后的眼神,从先前的疑惑便成了惊惧。 “没错,这香有催情的功效。”皇后淡淡的一句话,印证了顾流盼的想法。 “这……”顾流盼绯红着双颊,垂头绞着手中的帕子,嗫嚅道:“这样的香想必定是有些神奇的功效。” 看着顾流盼羞涩的神情,让皇后不由得发笑道:“瞧妹妹,怎么还似个未曾出阁的姑娘一般。”略顿了顿复道,“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人人都想获得圣宠。而皇上生性仁德,为保后宫和睦,这才努力做到雨露均沾。况且这宫中,每三年都会有新人进来,就算是再美丽的面容,也会有衰老的一天。所以为了以后的日子,务必要尽早得到龙裔,自己将来也算有了依靠。”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顾流盼垂首恭敬道,“妾身……妾身会努力为皇家开枝散叶。” 皇后点头笑道:“宓婕妤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这瓶香料,本宫便送于你了,希望你能早日怀上龙种,也算是对自己有了个交代。” 接过东西谢过恩,想到皇后刚才的话,顾流盼一路上脸都红的像火烧一样,紧紧的攥着手中的瓶子。 刚一回到墨阳宫,秋裳便再也忍不住了。她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怎么你出来后手中多了这个瓶子,脸还红的像什么一样。” 还未待顾流盼答话,福寿便入内禀报君牧言前来,为顾流盼请今日的平安脉。自上次之后,顾流盼对这君太医一直非常尴尬,因而每次见到他都有些心烦意乱。她心中本就有些混乱,乍一听君牧言前来的消息,大惊之余,随手将香料放在桌上,自己外出相迎。 ------------ 第五十四章 执霜有喜 更新时间:2013-10-02 依旧尴尬的两人,让君牧言有些尴尬。入内,君牧言勉强的笑了笑,为顾流盼诊脉,相对无言。顾流盼的心中却一直惶惶,她进屋才发现自己没将那瓶子收好,如今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摆在桌上。这让顾流盼心里慌张不已,她多么希望这个瓶子能够赶紧消失。 可此时的老天爷似乎去打了个盹,没有听到顾流盼的祈祷,如人所料,君牧言还是注意到了那个瓶子。 “娘娘这里的东西真是名贵,如此一个瓷瓶都可以做到这么精巧。不知娘娘可否让微臣一看,长长眼界。”不知有心缓解尴尬,还是无意问起,君牧言的这句话,让顾流盼心下慌张不已。 “这……”顾流盼支支吾吾道,“不过就是……”越到最后,声音越小。这东西让怎会瞒过身为太医的君牧言?让他看到了岂不是就等于让萧煜看到?想到这里,顾流盼脸上火辣辣的发烫,又羞又急之下,更是讷讷的说不出一句话。 看着顾流盼的神色,君牧言对这小瓶子更是好奇,不由得又问道:“若是不方便的话……” “这是皇后娘娘刚刚赐予妾身的香料……”顾流盼红着脸,努力的平静道:“没什么不方便的。”这时一定不能拒绝,越是拒绝越能引起君牧言的怀疑,若是传到了萧煜耳中,还不定要惹出什么麻烦。希望君牧言能够顾全礼节,让她躲过一劫。 可是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既然如此,微臣先谢过娘娘了。”顾不得那么多礼节,毕竟有了上次的教训,君牧言不敢再掉以轻心。这后宫之中,女子心机百转千回,顾流盼生性善良淡出,又刚刚入宫。若是再着了他人的道该如何是好? 不知不觉间,君牧言已是如此关心顾流盼,这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顾流盼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也被君牧言这句话打破,她想她不会再如此讨厌一个人。看来如今只能面对,幸亏之前说过,是皇后娘娘所赐。心下一横,顾流盼咬牙道:“太医请自便。” 君牧言心下暗暗戒备,皱着眉头将瓶子拿了起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随后又拔开瓶塞嗅了嗅,俊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他心下已明了了几分,不由得向顾流盼投去了一个尴尬的眼神。干咳了一声,将瓶子放了回去,尴尬笑道:“谢娘娘恩典。” 养心殿内。 “皇后送给她这个?”萧煜听了君牧言的汇报,笑着问道:“那她什么反应?”莫名的,萧煜心中有几分莫名的高兴。 “看不出。”君牧言喝着茶,“皇后送给她的,想来不得不收吧。” 如今的萧煜,心情就像六月的天气,变得有些奇怪,忽明忽暗。刚才还好好的,听到君牧言这么说,脸拉了下来皱眉道:“若是她不想收,皇后还能逼着她不是?” 萧煜这样紧张的神色,让端着茶盏的君牧言有些失神。很快的,他将这黯然的心情隐藏到了眼底,轻抿一口茶水,淡淡道:“想来她也是愿意的吧。” 听了君牧言的话,萧煜的心情瞬间又变得好了起来,嘴角挂上了笑容。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心中全是自己的那些心思,如何还顾得上好友这样细小的变化? 皑皑白雪,映着冬日的暖阳,显得晶莹如玉,耀眼夺目。年关将至,不出意料的,又是慕妃主理。可今年的坤宁宫也变得忙碌起来,尤其是顾流盼,几乎日日出入坤宁宫,无人不知,她已经成为了皇后身边最为倚重的人物。 阴沉沉的天气,让人的心中觉得压抑。隐隐约约的,空气中夹杂了一丝潮湿的气味。禄喜靠在养心殿门口,两只手揣在袖筒里,阴霾的天气让他哈欠连连,几欲睡着。 远远的,一个娇小的人影跑了过来,臃肿的穿戴并没有阻止她的脚步,反而步履更加轻盈了起来,红扑扑的小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喜悦之情。 “禄……禄总管。”那女子气喘吁吁道,“奴婢有要事求见皇上,还请禄总管通报一声。” 被搅了清梦的禄喜不耐烦的将双眼睁开一条缝,原来是知语轩的卉珍。打了个哈欠,禄喜在一众小太监诧异的目光下,甩了甩拂尘。旋即,一众人心下释然,要是换了旁的人,想来禄喜并不会如此,但知语轩那位可是承宠到如今,没有半点衰颓的迹象。若非是因为这奴才的出身,想来早就升上了高位。 执霜的受宠,在宫中意外的没有被这些奴才说三道四。因为她曾经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如今能有这样的成就,也算是为他们这些宫女太监争了光。 “皇上,知语轩的卉珍在门外候着,说是有要事求见。” 放下朱笔,萧煜两条眉毛紧紧的皱了起来。这几日边关接二连三的战事让他心烦不已,哪里还有心思去应付这些个后宫的事情?只见他的脸色如同外面的天气一般阴沉,沉声喝道:“不见!” “皇上有旨,不见!还请卉珍姑姑回去吧。”禄喜出来,淡淡的宣布道。 这个答案让卉珍本就通红的小脸染上了焦急的神色,急忙道:“是我家主子,方才我家主子晕倒了。” “晕倒了,该找太医院才是。”禄喜淡淡一笑道,“这样,不如让咱家派人,与姑姑一同前去,找个好一些的太医如何?” “不是不是。”卉珍努力的调匀气息高兴道,“已经找过太医了,太医说我家主子有喜,奴才特意来给皇上报喜的!”说起此事,卉珍的小脸上有着难掩的高兴之色。 禄喜一听,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卉珍。这个消息可非同小可,没想到执霜还真是争气,不仅能获得圣宠,还能怀上龙种。想到此处,禄喜立马变得满面笑意,高兴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姑姑稍等,奴才这就前去通报给皇上!” 这个孩子的到来,为萧煜,为皇宫,为顾流盼都带来了极大的改变。是夜,萧煜将执霜安顿下来,便前往了墨阳宫。 “妾身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想通了许多事情之后,顾流盼对于萧煜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抵触。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萧煜高兴道,“不过此事确实值得庆祝!” 宫中多年已经没有新生儿的诞生,也难怪萧煜会如此高兴。虽然这个孩子是萧煜计划之中的一部分,可真到了这一天的时候,萧煜还是有着连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喜悦。 高兴的像个孩子一般的萧煜,让顾流盼心中没来由的有阵酸意,听着他高兴的张罗着为执霜准备一切,她突然不合时宜的问道:“敢问皇上,接下来该如何?”话才一出口,萧煜的脸色就变了。顾流盼有些后悔,这句话怎么就脱口而出呢。 理智告诉萧煜,顾流盼说的没错。皱了皱眉,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略顿了顿,他沉声问道:“皇后那边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妾身不负皇上厚望,如今已取得皇后完全的信任。”顾流盼垂着头小心翼翼道,生怕自己再说错些什么。 点了点头,萧煜负手踱了几步,至窗口旁手握成拳,看着窗外冷清的月色。良久,他叹气道:“按计划行事。” 萧煜萧索的背影,让顾流盼心中刚刚压下的那股酸意又浮了起来。这样的感觉顾流盼还是第一次有,蜇的她心头难受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发作。 夜已深沉,清辉漫天。可由于顾流盼挑起的沉重话题,让两人一夜无话,早早的就各自歇下。隔着厚厚的帘幕,顾流盼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萧煜今日高兴的样子,怎么也睡不着。越想心中越难受,顾流盼索性披衣起身。 旁边的软榻上,萧煜已经沉沉的睡去,嘴角仍挂着笑意。冬夜的寒意让萧煜不由的缩了缩肩膀,下意识的,顾流盼蹑手蹑脚的回到床边,拿过一床锦被,轻轻的盖在了萧煜的身上。 借着月光,顾流盼看着萧煜的俊脸,心中有些气恼的想到:明明不喜欢执霜,却为了自己的计划而牺牲了这样一个不想干的人,如今还要牵扯进来一条无辜的生命,真是可怜了执霜这一片痴心!好不容易对萧煜建立起来的这一点点好感,顿时又变得荡然无存。顾流盼漫步至窗前,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她相信,如果是她的师兄一定不会如此。 可事实上是什么样,谁有知道? 自执霜怀孕的消息传出,本就门庭若市的知语轩变得更加热闹起来,隐隐有了压过慕妃的趋势。这让皇后更加烦闷,没想到这小贱人还真有些运气!顾流盼还未完全培养起来,放眼望去,身边又无可用之人,真是愁煞个人。 无奈之下,皇后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这次她再没有找顾流盼商量,而是径直将当初那份奏章递了上去。本以为会被驳回,却没想到萧煜答应了她的要求。 ------------ 第五十五章 暗中联合 更新时间:2013-10-03 律国史书载:靖乾帝弘化十八年除夕,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后宫惠美人传出身怀皇嗣。乾帝大喜,采纳皇后意见,特破例将惠美人连升三级晋封为惠婕妤,其余后宫众人均晋一级,以感天恩。 三月的春风如同情人的酥手,拂过脸庞,拂过身躯,拂过心底。可更让人醉心的是自墨阳宫传出的笑声,似银铃一般的笑声仿佛能让人的心都变得甜软。 一转眼,顾流盼入宫已近一年,从起初的引人注目,到了现在已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而如今这后宫之中,风头最盛的莫过于知语轩的执霜,如今的惠婕妤。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阵阵欢呼声从墨阳宫的院子里传来,顾流盼身着水色春衫,带着秋裳及福寿他们在院中踢毽子。这一个冬天,她都病歪歪的躺在屋里,快憋坏她了。这不,刚刚天气转暖了一些,她就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 顾流盼自小练舞,身体的灵巧性与柔韧性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的了的。只见鸡毛毽子在她双足之间飞舞,却怎么也落不下来。求尚在一旁兴奋的大声数着,自豪不已。福寿他们在宫中虽久,却也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屏气凝神的看着顾流盼脚下的毽子,一颗心仿佛悬在了上面一样,七上八下。 “一……”百字的话音还没落下,只听一个温柔的声音自门口传来道:“一百!” 啪的一声,毽子落地,显然顾流盼也被这个声音吸引。众人见毽子落地,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好奇的向门口看去。只见执霜一手抚着凸起的腹部,在卉珍的搀扶下笑意盈盈的看向顾流盼。后面浩浩荡荡,竟是跟了不少人。 “奴才参见惠婕妤!”福寿等人一见,急忙跪倒行礼。 如今的执霜与当年已不可同日而语,脸上幸福的光芒因为身怀有孕而更加光彩四射,丰腴的身材变得更好看,凸起的腹部显示出勃勃生机,整个人变得更有韵味。 “姐姐好久不见,可是大好了?”因怀孕而突兀的肚子直直向前挺着,横亘在自己与顾流盼之间。这一隔,不仅仅是距离,也隔开了心…… 顾流盼上前,笑着道:“好是好多了,想来就是因为不适应。”说着,两人相携入屋。落座后,顾流盼看着一脸幸福的执霜,心中没来由的羡慕起来。以她的年纪,如果不是这皇宫,想来已经跟师兄在一起了吧。 “这段日子你可还好?前些时候一直不适,怕把病气过给你和皇子,就没有钱去道喜,还请妹妹原谅。”顾流盼说的是真话,前段时间自己一直病病歪歪,是以一直没有前去。再加上执霜怀孕后,一切饮食起居都受到了严格的控制,当时她的情况,实在是不宜前往探视。 听到说起孩子,执霜幸福的抚着肚子说道:“这段日子倒是还好,有了孩子自然是不一样,从吃的穿的到用的,比以前好了很多,谢谢姐姐关心。” “皇上……”顾流盼道,“皇上对你还好吧。” 提及萧煜,执霜脸上的幸福更甚,她前半生都生活在冰冷和孤独之中。萧煜突然进入她的生活,用独一无二的宠爱慢慢将她内心深处的火苗点燃。如今,新希望的到来,让她心中的这把火变得更加炙热起来。 “皇上他,很好。”执霜羞涩道,“皇上总是夸这孩子像他,活泼好动。”说着,哎呦了一声,抚着肚子笑道:“这不,又在淘气了。”回头,正巧看到顾流盼好奇的看着自己,笑着道:“姐姐要不要来摸摸看?” “可以吗?”顾流盼满眼新奇之色,她自小便是家中独女,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身怀六甲的女子。对于人类起源的奥秘,每个人都是好奇万分的。 执霜拉着顾流盼的手,轻轻的放在了自己五个多月的肚子上。顾流盼只觉得手下不时的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小鼓包,当真是有趣的紧。心下惊奇之余,不得不感叹造物之神奇。 “看姐姐的样子,如此喜欢孩子,为何不自己为皇上生个皇子?”看着顾流盼的神色,执霜开口问道,想来这也是她今日前来的目的。 “这……”顾流盼看了执霜一眼道,“皇上只怕是忘了我这人了吧……”尴尬的表情让顾流盼欣喜的神色一僵,转而变得有些黯然,慢慢的收回了放在执霜腹部的手。 “我不是那个意思。”执霜见状,急忙拉住顾流盼的手焦急道:“皇上对姐姐恩深义重,怎么会忘了姐姐?姐姐当真是多虑了!”略顿了顿,复道:“不过执霜今日前来,确实与姐姐有要事相商!” “既是要事,那就请妹妹快讲吧。”顾流盼一扫方才的尴尬,热情的笑着道。如果是外人看来,当真以为她和执霜乃是姐妹情深。 摸了摸肚子,执霜显然不知道该如何说起。略理了理思绪,她抱着肚子自嘲道:“如今我这副样子,姐姐也看到了。有些事情虽然难以启齿,但你我姐妹想来当是无话不说,我……我……”执霜的脸突然一下变得通红,在肚子上一圈一圈的打着环,嗫嚅道:“不瞒姐姐说,我在侍奉皇上这件事上,已有些力不从心。” 顾流盼听得有些发懵,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如何知道这怀孕沉重?心中暗讨道:这怀了孩子与侍奉萧煜有什么关系?难到萧煜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见对方不言,执霜复讷讷道:“虽有祖训,怀孕妃嫔不的侍寝。可皇上的性子姐姐也是知道的。若是他认准的事情,谁也是拦不住的。况且皇上的……雄风姐姐也是知道的,我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住,万一要是孩子有个闪失,只怕我万死难辞。”说道此处,执霜的脸已经红的像是快要滴下血来。心中想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想来是该明白了吧。 顾流盼虽然是云英之身,可却也明白了执霜的意思。没想到萧煜竟然有这样的爱好,连自己为自己怀着孩子的女人都不放过。顾流盼心中暗自气恼,却又不知该如何为执霜打抱不平。 “前些天,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说是有些胎息不稳。想来我现在是不能继续伺候皇上了。”说到此处,执霜面色转的黯然起来,若不是萧煜这特殊的身份,谁愿意将自己深爱的男子往外推?想了想,执霜仍是咬牙道:“众人此时无不虎视眈眈,盯着这个时机想要趁虚而入。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不知姐姐可愿帮助我分担一二,妹妹不胜感激。” 试问,这样的好事,会有人想要拒绝么? “既然事关皇子安危,自是要小心谨慎。如今我能出一臂之力,定不会袖手旁观。”顾流盼佯装高兴难抑的表情道,“妹妹此间大可安心养胎,待日后妹妹诞下龙子,自然是贵重万分。到时你我姐妹联手,想来在这后宫也可安稳度日。” 毕竟之前不甚了解,留个心眼总归是好的。执霜淡淡一笑道:“姐姐想的倒是远,只是不知者孩子是否能平安降生。”说到这点,执霜轻叹着抚了抚肚腹。 “妹妹可千万别说这晦气话!”顾流盼打断道,“这孩子有皇上庇佑,必会健康成长。”话虽如此,可顾流盼看着那高高隆起的肚子,还是泛起了一阵心酸,毕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孩子的命运。 执霜见顾流盼的眼神一直在自己的肚子上流连,笑着道:“此次希望姐姐能抓住机会,若是能一举得子,后半生也有个依靠。”略顿了顿,执霜脸上突然泛起一层母性的圣洁的光辉,她幸福的说道:“若不是这个孩子的到来,我不会如此坚定要活下去的信念。不瞒姐姐说,那时我已有些自暴自弃,虽有圣宠傍身,可毕竟得罪了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会有好结局?” 说着,执霜撑腰站起,笑着复道:“那时的我,没有自我了结,是因为我舍不得皇上,我贪恋那温暖的怀抱。”如此直白的说出自己的心声,顾流盼自入宫后便极少听到了。只听执霜道:“爱情这个东西,真的是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没日没夜的啃噬着你的脊髓,消磨着你的意志。” “后来,我发现自己有了孩子。”执霜站在床前,摸着肚子回忆道:“这个孩子,是皇上留给我的,他不仅仅为我带来了生的欲望,更是皇上留给我的依靠。所以我决定,为了皇上,为了我们的孩子,我要好好的活下去,为他们父子活下去。”说着,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顾流盼:“这就需要姐姐的帮忙。” “我?”听的津津有味的顾流盼突然发现,话题不知何时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迷茫的问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嫔罢了。” “索性,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执霜道,“这宫中都说姐姐是皇后娘娘的人,可皇后娘娘那些事,想来姐姐都已经知道了。何不凭借你我的力量,将皇后扳倒。” ------------ 第五十五章 赵媛心计 更新时间:2013-10-06 扳倒皇后?! “妹妹这话……”顾流盼笑着抿茶道,“我就有点听不懂了。”放下茶盏,顾流盼直直的看着执霜的眼睛,笑问道:“按理说,妹妹自小便服侍皇后娘娘。这人与人之间有所摩擦是在所难免的,妹妹突然这么说……还真是让我有些诧异。” “摩擦?”执霜冷笑道,“我与赵清之间的恩怨,岂是摩擦二字可以形容的?!”目光流转,在看向顾流盼时,一双杏眼之中发出两道凌厉的光芒,笑道:“如今,能够帮助执霜的,只有姐姐了。” 顾流盼见执霜说的如此笃定,不由得扬了扬眉毛,唇边带起一抹笑容道:“妹妹倒是自信满满,难道就不怕……不怕我真是皇后娘娘的人么?” “姐姐说笑了。”执霜低头抚着肚腹道,“姐姐本就是性子淡雅之人,若姐姐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又如何对我如此热情。”随即一笑,语中的肯定之色又加重了几分,复道:“且不说,她有没有这个脑子。即便退一万步来讲,姐姐当真是皇后娘娘所派来的,瞒得了我,瞒得了皇上么?连皇上都说,我可与姐姐多多亲近,难道皇上还会害了我不成?”说起萧煜,言语之中满是得意之色。 果然是因为萧煜,顾流盼看着面前的女子,不由得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也暗暗庆幸自己并没有爱上萧煜,不是萧煜的女人。就像眼前这个女子,不仅为他承受生子之痛,还如此全身心的相信他。可换来的结果却是…… “你就这么相信他?”终于忍不住,顾流盼开口问道。 执霜微微一愣,抚着肚子幸福道:“姐姐这话说的有趣,皇上如此疼爱我,又是我腹中孩儿的父亲,我怎会不信?” 如此一来,顾流盼实在是不便多说什么,只得笑道:“妹妹也别嫌姐姐啰嗦,毕竟这样的大事……还是问清楚才保险。” “姐姐所言甚是。在这宫中,万事都要小心。”执霜笑道,确实如此,在这深宫之中,若非步步为营,又怎么能活得下去? 既然话已挑明,两人之间算是再无隔阂。可突然的坦诚,却让两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执霜见状,只得笑道:“瞧我这身子,现在是愈发的容易疲倦了,这就先回去了。这几日皇上因边关之事,已经连续在养心殿批了几日折子,每日都从御花园那边走,也算是让我能偷几天空。”说着,双手不断的抚摸着腹部,眼中流露出一丝黯然。毕竟要把自己心爱的男人推向别人的怀抱,是一件让人心如刀绞的事。 幸好的是,她还有孩子,总有一天,他还是她的。 看着执霜离开的背影,臃肿的身躯散发出母性的光芒,让顾流盼非常同情这个女子和她腹中那个无辜的生命。 待执霜走后,顾流盼并没有吩咐秋裳立刻准备东西前往养心殿,而是吩咐秋裳去找福寿来。 “主子,福寿他……”秋裳皱眉道。 “福寿怎么了?”顾流盼急忙问道,此时的她正需要一个机灵的人,而福寿正是最好的人选。 双手绞在一起,秋裳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顾流盼。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们几个人的关系相处的都还不错。可顾流盼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若是将此事告诉顾流盼,不知是不是害了福寿。 “到底怎么了?”顾流盼很少见到秋裳这样犹豫不决的样子,想来一定出了事情。最重要的是,福寿是自己身边的人,他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居然不知道。 秋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嗫嚅道:“回主子的话,福寿前日间溜出去跟小太监耍钱,说是欠了人家的赌债,被扣在内侍司,奴婢等人正准备筹钱去赎。还没等过去,就被您叫来了。” “说了是墨阳宫的人么?”顾流盼皱眉问道。 “回主子的话,说了。可……可咱们已经不像以前了,没什么人……没什么人会买咱们的帐了。”秋裳小心翼翼的说,不时偷眼瞧着顾流盼,生怕惹她生气。 没想到的是,顾流盼嘴角一勾,笑道:“小太监好赌,也是常有的事情。也罢,你从我那箱子里拿着钱赶紧去把他赎出来,就说我待会而儿要在御花园等皇上,让他赶紧回来伺候。” 秋裳听罢,急忙问道:“去御花园?” “对!去御花园!”顾流盼笑着道,“你去皇后娘娘那,说今夜有好戏登场,若是皇后娘娘有兴趣,可前往观看。” 一轮明月,一汪清泉,一秉幽烛,一壶清酒,一个倩影。 顾流盼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想来萧煜这时马上就要路过这里。而自己期待的好戏,想来也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在萧煜还没来之前,一个活泼的身影先映入了顾流盼的眼帘,让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姐姐?”那人试探的喊道,“前面的可是宓姐姐么?” 赵媛天真的面庞在幽暗的烛光下显露了出来,看清亭中人后,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笑道:“远远就瞧见有个人影在亭中坐着,远远瞧着就像姐姐。”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顾流盼笑意盈盈的看着面前的赵媛,心中却暗自感慨。在这样天真的一张面庞下,隐藏的究竟是如何深沉的心计? 赵媛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含糊道:“我睡不着,出来逛逛。姐姐你这糕点真好吃,叫什么名堂?我改日也让御膳房给我做些。” “这糕点是我家乡的一种小吃,叫泪痕糕。”顾流盼笑着道,“在我家乡,传说有一对贫苦的姐妹,两人感情一向很好,后来姐姐嫁了人。妹妹终日思念姐姐,将泪水落入了糕点的面中,就成就了这泪痕糕。” 赵媛听着传说,吃着糕点,意犹未尽的咂咂嘴道:“若是妹妹思念姐姐,去看她便是,何必整日以泪洗面?” “傻妹妹。”顾流盼笑着为赵媛斟了一杯茶道,“有几个能像你与皇后娘娘这般,能够日日相见,时时叙述姐妹之情。” “你们俩怎么在这?”远远的,萧煜的声音传来。 “妾身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起身,齐齐行礼。动作虽是一致,可却怀着不一样的心思。 免了礼节,萧煜笑着坐下道:“你们俩这么晚了不去睡觉,怎么都在这?” “回……”还未待顾流盼开口,只听赵媛叽叽喳喳的抢先说道:“是我晚上睡不着,又一时嘴馋,这才拉着宓姐姐外出夜游,赏月品茗。没想到能够遇到皇上,皇上快尝尝,这糕点可好吃了!” 天真俏皮的样子不着痕迹的将话锋转向了自己的一边,让顾流盼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机会,萧煜看了顾流盼一眼,挑眉笑道:“媛儿的嘴自小便是出了名的刁钻,能让你说好吃的东西还真是不多。朕刚刚批完折子,也真是有些饿了。” 说着,拿起了一块糕点放入嘴中细细品了起来,点了点头笑道:“唔,还真是不错。以前没见御膳房做过,这糕点叫什么?” “这叫泪痕糕!”赵媛抢着回答道,紧接着把顾流盼刚才所说的故事复述了一遍。顾流盼倒也乐的清净,自顾自的在一旁喝着茶,笑看着两人。 “泪痕糕?”萧煜扬眉道,“怎么叫了这么一个名字,让人觉得伤感。不过这故事甚是感人,如此的姐妹情深,实在是不多见了。” 赵媛笑着接过话道:“我方才也与宓姐姐说,这名字不好。”随后眼珠一转,笑着对萧煜道:“皇上,媛儿斗胆为这糕点讨个御赐的名字。有了皇上的赐的名称便是有了上天的恩赐,也能让这姐妹情深的佳话流传千古。” 听着赵媛的夸奖,萧煜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他思考片刻,笑道:“不如就叫金兰糕可好?” “金兰糕好!金兰糕好!”赵媛拍着手笑道, 似乎将顾流盼当做了空气一般,无视了她的存在,自顾自的与萧煜一唱一和。而后者也并不生气,笑看着二人。现在这御花园中,并非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观看着这出好戏。 不出意外的,萧煜当夜临幸赵媛。 翌日,天气晴好,而看过一场好戏的顾流盼,睡的也格外的香甜。若非有人将她叫醒,她相信自己一定会继续睡下去的。 “主子,方才坤宁宫的宝笙姑姑打发了人来,说皇后娘娘请主子前去一同用午膳。”隔着帘幕,秋裳低低说道,没有看到帘幕另一侧,顾流盼得意的笑脸。 选了一件春衫,淡雅的颜色保持了她一贯素雅的风格。娥眉轻扫,没有过多的装饰,顾流盼前往坤宁宫赴宴。 一入宫内,皇后便热情的拉着顾流盼的手东聊西讲,说了不少。让两个人的关系热络了起来,席间也甚为开心。可两人都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午膳过后,皇后终于说出了今日叫她前来的目的。 ------------ 第五十七章 太师为难 更新时间:2013-10-07 “好!哈哈哈,这仗打得漂亮!”老远的,就听到萧煜在养心殿中发出的笑声,如此爽朗舒心,直冲云霄,让人听着也觉得心中一片敞亮。 顾流盼一大早便精心梳妆,特意选了一身艳丽的衣服。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前往养心殿,想来后宫之中已经无人不知。 要说起来,这并非顾流盼往日的作风,如此招摇过市。 守在养心殿门口的禄喜远远就看到了顾流盼,一改往日常态,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顾流盼坐在轿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禄喜那讨好的嘴脸,心中不由的泛起一阵恶心。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不过,有皇后为自己买单,又何苦想那么多?顾流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施施然下轿,略理了理衣摆向前走去。路过禄喜身边,见对方一脸谄媚之情看着自己。想了想,停住脚步欠身一礼,笑道:“禄总管辛苦!” 禄喜前些天刚收了皇后的好处,虽说这皇后娘娘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可一天皇上没有表态,坤宁宫的那位就依旧是六宫正主。如今这太后娘娘病着,是何心态还看不出……无论皇后娘娘他日会不会失势,这真金白银还是最结实的。 “谢宓贵嫔夸奖!”禄喜一甩浮尘道,“皇上此时正在殿中与众臣议事,请贵嫔稍后片刻,奴才这就前去通报。” 厚重的大门打开,禄喜的身影淹没在其中。不多时,只见他一脸喜色的匆匆而出,笑道:“皇上今日心情甚好,一听说贵嫔娘娘前来,便立即将您宣了进去,想来娘娘的高升的日子到了。奴才祝主子从此踏上这青云之路,步步高升!待娘娘他日飞黄腾达,可千万别忘记了奴才。”说着,伸手将顾流盼让了进去,仿佛她真的踏上了一条登天之路。 究竟是不是呢? 一入殿门,往日熟悉的龙涎香泛起喜悦的气味。与往日不同的是,萧煜并没有坐在西暖阁,而是在她从未去过的东暖阁。转过头去,只见阁内黑压压的站着一片人,让顾流盼有些胆怯。她虽然在后宫中挣扎起伏,可说起见到前朝官员,还是第一次。 “流盼来了,近前说话!”萧煜看上去明显心情很好,在人群的另一头向顾流盼招手。 深吸了一口气,顾流盼提起常常的裙裾,跨过暖阁门口高高的门槛,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走在群臣之中,站在萧煜身边俯瞰众人的感觉。 “嫔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之前,九五之下,顾流盼盈盈拜倒,落落大方。 众目睽睽之下,萧煜亲自起身绕过书案将顾流盼扶起,执着她的手道:“爱妃啊,你师兄这会可为我们律国立下大功了!” “师兄?”顾流盼一脸茫然的看着萧煜,不解的问道。 萧煜并没有直接答话,而是拉着她的手走到书案后,朗笑道:“朕前朝能得到秦昭这样的猛将,后宫又能有流盼这样的贤妃,简直是朕之幸甚!律国幸甚!” 就在萧煜最为高兴得意的时候,众人并没有如他意料之中一样,下跪山呼万岁。而是垂头不言,像是一个个木桩子。看着众人的表情,萧煜的面色也渐渐的冷了下来,而顾流盼心中满是诧异。她知道萧煜现在手中没有实权,却不知道已经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 “对了,前些日子杨彪上奏,说是虎骑营的校尉为国捐躯。正好这秦昭有万夫不当之勇,朕有意封秦昭为从五品校尉,御赐铠甲一副。”萧煜扫了殿上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左下首的一个气质不凡的老人身上,出声问道:“太师,你意下如何?” 这是顾流盼第二次见到当朝的董太师。第一次是她刚刚入宫的时候,在慈宁宫中匆匆见过一面;第二次便是现在。 细细看去,顾流盼偷眼注视着这个手握律国十万精兵和五万铁骑的男子。只见他年届花甲,发丝一丝不苟的理在冠中,颌下的胡须也修理的整整齐齐。整个人精神矍铄,虽然是一介武将,却是温文尔雅的气质。五官平平,只是一双眼中,发出如鹰般精明锋利的眼光,似乎能直击人心,看到人的灵魂深处去。一般人想来是不敢与他对视。 见萧煜问话,董太师不慌不忙向前斜跨一步。双手虚辑了一礼,却并未躬身,而是挺直腰背道:“启禀皇上,臣反对!” “反对?”萧煜转过书案,撩袍坐定,冷笑问道:“你倒说说,你为何反对?”说道后来,语气已是冷了下来。若说是询问,还不如说是责问。 天子之威对权臣之力,浓浓的火药味弥漫了整个东暖阁。 “启奏皇上,这秦昭来历不明,出身不详。如今天下初定,但仍有六国余孽不时作祟。是以,老臣认为这虎骑营校尉一职,该由杨统领的副将孙翔出任。”董太师不慌不忙道,这校尉一职乃是虎骑营第二把交椅,他怎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位置落入萧煜手中? “孙翔?”萧煜扬眉笑道,今日他非要在众臣面前杀杀这老匹夫的气焰,让他们知道这律国到底是谁的天下! 顿了顿,萧煜冷笑着道:“孙翔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据朕所知,这孙翔此人勇猛有余,智计不足。若是有此人出任虎骑营的校尉,如何协助杨统领作战?就像这次,若非孙翔的估计失误,虎骑营如何能折损那么多将士?!若非有秦昭的两侧,带领二百人偷袭敌营,斩下敌方主帅的首级,岂不是要有更大的损失?” 顾流盼闻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既是为萧煜,也是为了师兄。萧煜当着文武百官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反驳董太师,要是将董太师惹急了可就麻烦了。 惊慌之间,她竟然忘了关心自己的师兄。 显然,萧煜的公开反驳有些让董太师意外。他没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小皇帝竟然会这样跟自己说话。不过,意外之余,董太师心底还是有些对萧煜刮目相看,想律国二十万精兵,十五万都在自己手中抓着。这样的情况下,萧煜还能这么跟自己说话,可见还是有些骨气的。 “皇上此言差矣!”董太师毫不犹豫的回绝了萧煜,“秦昭此人虽然勇猛,可是却犯了军规!此人不听军令,擅自带领二百精兵偷袭敌营,虽斩下敌首,使敌方军心涣散。可如此不听军令,桀骜不驯之人,试问如何能管理我律国精兵?他擅自带领二百人马前去偷袭,一旦失手,岂不是置我律国大好男儿的性命于度外?如此罔顾法纪,不顾同袍之人,不治他的罪已是皇恩浩荡,若是再给此人加官封爵,让军中众人如何看待?还请皇上三思!”言罢,拂袖负手而立。 见董太师动了真火,殿中官员急忙下跪。让萧煜更加气上心来,脸色发青。 “若是朕今日一定要封秦昭呢?!”萧煜冷声问道,一双眼冷冰冰的看着董太师。 “老臣受先皇遗命,辅佐皇上,如今皇上不听信忠臣之言,因后宫妃嫔而干扰政事。为了我律国的千秋万世,臣不得不冒死上奏,求皇上惩处奸妃,肃清后宫!”董太师悠闲的说道,并没有半分慷慨激昂。 萧煜闻言,冷笑道:“这就奇了,朕若是没记错,太师乃是前朝众臣,何时也来管起朕的后宫了?!” “老臣并非有意过问皇上的家事,只是如今太后病重,皇后娘娘又久不闻六宫之事。如今奸妃当道,霍乱朝纲,扰乱圣听,干预朝政。还请皇上依祖训处置!”董太师见萧煜如此言辞凿凿,便针锋相对,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说道。 董太师将话题扯到顾流盼身上并不是没有目的的,这个女子刚刚入宫之时所引起的一切,如今都还历历在目。自那时起,董太师便对萧煜突然接了这么个烟花女子入宫很好奇。如今萧煜还要提拔这个女子的兄长,再加上女儿为自己传出的消息,想来这个女子在萧煜心中占有极重要的地位。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小皇帝翅膀长硬了,可想要振翅飞行。可他却忘了,想要成为强者,就要学会没有弱点。 顾流盼听到董太师提到了自己,不由的一惊,慌张的看着萧煜。可此时的萧煜脸色铁青,正如董太师所猜测一般,顾流盼确实是他的弱点。 看来只能自救了! 咬了咬牙,顾流盼决定赌一把,上前福了一礼,笑道:“妾身参见董太师!” 董太师见顾流盼前来,冷哼一声,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根本就不将她放在心上。 “妾身方才听董太师口口声声说奸妃,想来就是在说妾身,毕竟这殿中,除了妾身之外,再无其他嫔妃。”顾流盼已经顾不上董太师给了自己一个软钉子,她脑中飞速的转动,想着该如何应对。可面上仍然是淡淡的神色,慢条斯理的的说着。 ------------ 第五十八章 逼入绝境 更新时间:2013-10-08 顿了一顿,顾流盼复徐徐言道:“妾身并非侯门大户出身,却也粗通文墨,知道这‘奸妃’二字之意。妾私以为这二字用在妾身的身上,只怕略有不妥。” 这几句话说的不卑不亢,铿锵有力,让一众朝臣侧目的同时,也引起了董太师的注意。他没想到,一个烟花女子也能说出这番话来,还真是个有胆识的。这才转过目光,斜睨着她道:“那还请娘娘赐教,老臣定当洗耳恭听。” 屈膝一礼,顾流盼缓缓道:“自古,奸妃者甚多,古有妹喜妲己,汉有飞燕合德,这些女子不是祸国便是殃民。小女子出身民间,不通于政。想我律国后宫之中春花秋月,小女子不过是一小小贵嫔,未及妃位。未及祸国,何以为奸?位份低下,何以为妃?” “你的确没有祸国。”董太师显然没有想到顾流盼如此伶牙俐齿,不由得开始用正眼打量起这个女子。烟花女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真是不多见,若是好好的待在秦淮河边以色艺为生,能够誉满勾栏并非难事,何苦要卷入这后宫之中? 若是说,方才董太师只想借助顾流盼与秦昭的关系来阻止萧煜的想法,那么现在,他想借势除了顾流盼。且不说萧煜如今倚重秦昭,想要培养他,储蓄力量以对付自己。让这样一个既有姿色又能说善道的女子留在后宫,只怕对自己的女儿百害而无一利。如今,想要控制律国,让事情顺着自己的设想发展下去。只能宁杀错,不放过! 想到此处,董太师眼神凌厉,看着顾流盼道:“可是你在祸君!君乃国之根本,社稷之主。因此,祸君比祸国更甚!” 被这样犀利的眼神看着,顾流盼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一张俏脸变得苍白,心更是扑通直跳。不多时,额间便冒出涔涔冷汗。 众朝臣见顾流盼讷讷不言,都开始私下议论起来。更衬得董太师脸上的神色得意非常,只见他含笑斜睨顾流盼,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太师身为我律国开国功臣,驰骋沙场无数。如今这般为难一个女子,是何道理?”萧煜突然起身上前,拉着顾流盼将她带到自己身后。居高临下的对董太师道,帝王之威尽显。原来他见顾流盼神色不对,心下暗自焦急之余心疼不已。这董太师久经沙场,刀光剑影,多年征战所积攒下来的威压,连自己都要用尽全力才可以面前抵挡。她不过是个弱质女子,怎能承受得了? 看着萧煜高大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手心传来萧煜的温度,让顾流盼顿觉心安,原本的慌张无措也渐渐的平复。 “老臣既是开国重臣,就更要铲除奸佞,以清皇侧!还请皇上惩处奸妃,以正视听!”董太师仍然不急不躁的说道。 萧煜因提拔秦昭被否之事,本就心生不快,再加上这董太师对于顾流盼言辞哆哆,终于忍不住爆发,怒喝道:“奸妃奸妃!你身为当朝太师,不去带兵领将,对朕的后宫之事倒是管的不少!你若非说流盼是奸妃,如此说来,朕封董洛为兵部侍郎,岂不是也要说慕妃是奸妃!” 朝臣见萧煜动了真气,没想到这宓贵嫔,竟然能让一向隐忍的皇上正面与董太师相驳。尽管心中各自惊讶,可众臣还是下跪高呼:“请皇上息怒。” 董太师也没料到萧煜会如此,神色明显变了一变,随后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复道:“皇上此言差矣,小儿董洛出自名门,身家清白,三代为我律国效力,更何况他考取了当年的武举第二名。因此,小儿出任兵部侍郎,乃是众心所向。”瞟了顾流盼一眼,“而这秦昭出身不明,身世不清,连知道他底细的宓贵嫔也无法将他的来历说明。就算是皇上求贤若渴,此人既无功名在身,也无军功为凭。不过呈着匹夫之勇,侥幸赢得战役却罔顾军法与同袍。若非有人暗中用心,以皇上的英明,如何会选择此人!” 见对方咄咄逼人,非要逼着自己今日将顾流盼拿下。萧煜没想到,本来是想当着顾流盼的面加封秦昭,一来给她惊喜,二来也能让她记住自己的好。如今却弄到了这般情景,让他不仅仅在朝臣面前,更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失了面子。 顾流盼握了握萧煜的手,萧煜回头,正巧对上她的眼神。冷哼了一声,拉着她的手道:“朕是皇帝,自有明辨忠奸之能,若是董太师当真是闲来无事,不若回家养花弄草。朕已亲政,不需太师再教朕如何当一个皇帝!”随即冷笑,“还是太师认为朕无法堪登帝位,想要自己尝试?” 这句话道出了董太师多年的心事,也让众朝臣心下一惊。想皇上年幼之时,乃是太后与太师二人联手把持朝政。皇上大婚亲政,两人明为归政,却对朝中大小事务仍过问盘查。因此,朝臣心中都明白,这律国朝廷到底要听谁的。可太后卧病再加上皇后失势,这一系列的动作让董太师几乎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司马昭之心已昭然若揭,只不过没有人捅破这层窗户纸而已。如今皇上将话说的这么明白,让众人心中一时没了主意。 这话显然也让董太师一愣,如此被人赤裸裸的道出心中所想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可萧煜这小儿太过天真,自己岂会背这谋朝篡位的千古骂名?这皇位要得,美名也要留!因此,他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的外孙身上。既然这个皇帝不听话,换一个听话的便是,索性培养一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并且能够名正言顺登上帝位的人。 可这也只是计划,他没想到萧煜因为个烟花女子与自己撕破脸皮,连这点余地都不留给自己。当真是愚蠢之极! 既然已被说破,董太师的神情反而更轻松了,他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摆,佯装委屈道:“皇上,老臣并无觊觎大宝之心。老臣一门,三代忠烈,岂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现如今奸妃当道,皇上又嫌老臣的话忠言逆耳。老臣未免每日惹皇上不快,自请辞去太师一职,愿归隐山水之间。”言罢,竟真的将发髻之上的冠冕拆下,端于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萧煜和顾流盼两人。他突然有些期待,不知萧煜接下来会如何。 不出董太师的意料,众朝臣见他说要告老还乡,还将冠冕摘了下来。有些人心中在他和萧煜之间已有了掂量,沉默撩袍下跪。一个还好,可紧接着,更多的人跪了下来,让萧煜心中一片冰凉。直到最后一个人跪下,萧煜的心才彻底的跌入谷底。他输了。 “太师乃国之栋梁,请皇上三思!” 山呼之声振聋发聩,胜败立见。 顾流盼见状,挣开萧煜的手,上前几步,盈盈拜倒在两人中间道:“皇上可否听妾身一言?” “说。”萧煜淡淡的吐出一个字。败军之将,何足言勇。他脑中急转着的都是如何保护顾流盼周全,而非自己的计划将会受到影响。 顾流盼拜倒道:“自古有言,举贤不避亲。妾之兄长秦昭,忠勇善谋,乃是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如今更是为我律国立下大功,若此等人不得嘉奖,恐让三军心寒。此等人才不举荐,乃是对皇上不忠。是以,妾举荐秦昭出任虎骑营校尉一职。”略顿了顿,复道:“圣贤有云,古至明君,需赏罚分明。秦昭擅自率领军士二百,虽然立功,可目无军法按律当罚。因此,妾恳请皇上,按军法惩处秦昭,以昭皇威!” 这一席话说的,赏罚分明,有理有据,让众人心服之余,又不得不对这个女子由衷敬佩。毕竟,能够如此不偏不倚的女子,实在是不多见。 可实际上顾流盼这番话看似一边一句,谁都不偏袒。可将秦昭立功这是事实,因此即便违反军规也可将功抵去些许罪过,罪不至死。既然活着,就能受到封赏。所以,无论如何,最后得益的都会是萧煜和秦昭。 “这样的决定,太师以为如何?”萧煜冷冷的问道,即便是输,他也是帝王! 当众人皆以为董太师沉浸在了自己胜利的喜悦中时,却没想到董太师竟如得理不饶人,只听他道:“老臣惶恐,奸妃一日不除,臣一日不得还朝。” “太师可要想清楚!”萧煜喝道,“若是太师当真去意已决,朕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让太师能够有个安稳的晚年!” 顾流盼嘴角勾起一抹凄苦的笑容,柔柔道:“皇上请息怒,莫要因为妾身之事伤了龙体,引得君臣失和。若是如此,妾万死难辞其究。” 转向太师,俏脸之上尽是凄婉哀怨之色,只听她柔声复道:“若是太师执意认为妾身乃是奸妃,那妾身不得不将此名认下。还望太师今后能够尽力辅佐皇上,共治律国盛世。” ------------ 第五十九章 被罚静心 更新时间:2013-10-09 亏你还有些自知之明。董太师心中愈发的得意,今日不仅挫了萧煜的锐气,还未自己的女儿拔除了这么一个隐忧,想来离自己所设想的日子并不远了。 偷眼看向董太师,只见对方神色愈发的得意。不愧是慕妃的父亲,那副飞扬跋扈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她突然问道:“董太师所谓嫔妾祸国,嫔妾也无话可说,只是有一个问题不明,还想请教太师。” 斜睨着顾流盼,董太师心中觉得胜败已定,这小女子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而已。也罢,便让她挣扎一下也好,看她还能翻过天来不成?冷笑答道:“娘娘有话请讲,老臣必定知无不言。” 这个机会终于抓到了,顾流盼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芒,垂头恭谨问道:“惑乱君上,既是祸国,此言言之有理,嫔妾无话可讲,只当认罪。只是这窃国之罪,该如何界定,还请太师赐教。” 这个问题,让萧煜也有些不解。并不是不解其意,而是不知道她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过既然问出口,想来还是有她的道理,目前自己也被逼的泥菩萨过河,不若先静观片刻。 “老臣以为,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为人臣子者,当忠君守本,若是不忠于君,妄加指点朝政,拥权自重。至君权旁落,帝威日衰。那便是窃国。”董太师得意洋洋的说道,实际上这便是在说他自己,可凡事讲求有理有据。试问满朝,谁敢说他董烨拥兵自重,目无君上?因此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回答顾流盼的问题。 顾流盼点点头,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意道:“自古言,皇者,九五之尊也。嫔妾不懂前朝国事,更有祖训在上,不敢妄加议论。可嫔妾生活在后宫之中,对一事颇为奇怪。这皇后娘娘乃是六宫之主,母仪天下,自其以下,皆为妃妾。按照道理来将,这后宫之事皆该由皇后娘娘做主首肯,即便是分身不暇无力事事亲为,经事妃嫔也该上报,待批阅后方可安排。”说道此处,特意顿了一顿,看向董太师,只见后者脸色略白,想来已经明白自己要说什么。 董烨屈居人下多年,心中早已不甘。若说以前,先帝在世以武力治国,天下皆是这些老臣们一手一脚打下来的。可如今这小皇帝,毫无建树,只因投胎到了好人家,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坐拥江山。乳臭未干的年纪,便可对自己这些出生入死的开国功臣们指手画脚,自己心中如何心服?因此,今日不仅仅是拔除隐患,而是让自己舒了一口多年郁气,这才有些得意忘形。 可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样,自己心知肚明,没想到竟被这丫头抓住把柄,当真是百密一疏。 见董太师不言,顾流盼继续道:“这后宫好比前朝,若说皇后娘娘为君,我们这些妃妾自是为臣。若有人越过皇后娘娘而对六宫之事妄加干涉,敢问太师,此等做法是否为窃国?”略顿了顿,复笑道:“嫔妾虽出身民间,却也见过那些妻妾成群的大户人家。就算是姨娘在为得宠,妾仍然是妾,终究比不过正房夫人。若是在民间,越过正妻而擅作主张,必休之!”美目流转,看向一言不发的董太师,冷笑道:“那么敢为太师,在这万民表率的皇家,若有此等妃嫔,该当如何处置?窃国之罪,理当诛九族啊!” 顾流盼的话,正正中了萧煜的下怀。他一个劲的埋怨自己,这么简单的把柄,自己怎么没想到。竟然让这老匹夫羞辱自己一番,真是不该。不由得对于顾流盼的计智刮目相看,也暗自得意自己当初没选错人。 正所谓关心这乱,萧煜不是没有想到,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会如此关心一个女子。 “娘娘此言有误。”董太师阴沉着脸反驳道,“小女打理六宫事宜,乃是皇上钦定。岂可与那些不懂纲常之人混淆?!” 顾流盼不以为杵,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索性放开手一搏,大不了也就是一死。若是自己据理力争,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这个时候,只能靠自己! 既抱了必死决心,顾流盼更是无所顾忌了,笑容也变得如春花般绚烂,只听她道:“太师此言,嫔妾认为不妥。皇上信任慕妃娘娘,将六宫理事之权交托,此事不假。可皇上并没有晋慕妃娘娘的位分,仍是三品妃位。况且在皇后娘娘身体健康的情况下,一届妃嫔尚可如此,那么立这后位又有何用?难不成在太师看来,自己手握重兵,就可随意讨伐,目无皇上了么?这与谋反窃国又有何异!还请太师赐教!” 如此一句话,彻底将董太师的后路切断。若是他承认自己的女儿窃国,那不仅仅是处死女儿一人,更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若是自己不承认,那么便是默认了顾流盼所说的谋反窃国,如此一来这罪名更大…… 这女子,好精明的心! 董太师恶狠狠的看着顾流盼,一言不发,似是想用眼光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萧煜本来被顾流盼这一席话说的心中畅快,可转念一想,现在是畅快了,若是这董太师被逼的狗急跳墙,自己一时还真是无法应对。 “堂堂朝堂,如何是你们喧哗之地?!堂堂贵嫔太师,竟如同乡野村夫愚妇一般,在此争执不休,成何体统!”萧煜冷着脸怒吼道。 “臣知罪。”众臣齐齐跪下,高声道。 萧煜铁青着脸,看着顾流盼与董太师二人,思忖片刻,沉声道:“大胆宓贵嫔,董太师乃是开国元勋,慕妃又伺候朕多年,岂是你能够品头论足的?!朕命你立刻向太师赔罪,移居静心斋,食素罚俸一年,禁足三月,日日抄送佛经,潜心悔过以儆效尤!”这么做不仅是给了董太师一个面子,更重要的是,萧煜想要保护顾流盼。今日她在朝堂之上对董太师如此咄咄相逼,慕妃定不会饶了她。自己即便有心护她,也总有不在身边的时候。还不如将她禁足,如此一来也能保护其周全。 这样的论断,既给了董太师台阶下台,又给了他足够的面子。让董太师的面色回转了一些,却仍旧目光愤愤的看着顾流盼。 “嫔妾遵旨。”顾流盼咬了咬下唇,她突然满心委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在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她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帮助萧煜,却还受到如此重罚。可即便如此,她仍是含着泪道:“嫔妾出身寒微,不识礼数,得罪太师之处,万望海涵。” 她觉得,如果师兄是皇帝,一定不会如此对待自己。 是夜,皇宫南苑一角,静心斋。 这静心斋乃是前朝所建的礼佛问道之地,为保清净,特修建于南苑之地,虽说相对安静却也十分荒芜。因为在本朝之时,这南苑之地被用作冷宫聚集之所。 一个不大的院落略显破旧,入内,干净却又荒芜,整个庭院给人以衰败之感,只有门前的一颗低矮的桂树略显生气。这是一座一进的院落。转入厅堂,还不如墨阳宫的卧室大,布置简单到有些简陋,头顶匾额上书着四个大字:静心养性。两间暖阁分立两边,西首处乃是用作起居,东边则是佛堂。门口还有两间耳房,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皇上怎么让您住到这种地方来,这地方连墨阳宫的下人居所还不如。”秋裳一边搀着顾流盼,一边挥舞着帕子抱怨道。身后带着的一众人,也手挎包袱,满面愁云惨雾。 顾流盼除了心中委屈,对于这个环境来说没什么可挑的。毕竟自己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挑住的地方?现在回想起日间的事情,都还如同一场梦一般。 可是想起萧煜下旨惩处自己时的表情语气,似乎仍在耳边回响,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难受。看顾流盼神色戚戚,秋裳也不好再抱怨什么,只得指挥众人将东西安置好。 待安排妥当之后,顾流盼的心绪也平复了不少。看着面前的五人,她叹了口气,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容道:“跟了我这么个没用的主子,苦了你们了。” 众人闻言,齐齐跪下。福寿道:“主子可别这么讲,若不是您,奴才只怕还别扣在内侍司被人羞辱,奴才这条命都是您救的。如今主子落难,奴才自然该在身边伺候着。您这么说,当真是折煞奴才了。”言罢,带着众人齐齐拜倒。 听着福寿的话,顾流盼更是心中有愧,毕竟她当初出手救福寿是为了……略顿了顿,顾流盼笑道:“也罢,既然如此,那便委屈大家了。我方才瞧了瞧瞧,这地方甚小,落月你跟画影两人一间,福寿跟安康两人挤挤。至于秋裳……” “奴婢瞧着佛堂还有些地方,不如将西边那间的卧榻搬去,奴婢就有个好地方。”秋裳抢先说道,脸上笑意盈盈。 “这……”顾流盼拉着秋裳的手道,眼中隐隐含泪。听上去秋裳安排的不错,可顾流盼知道,那佛堂背阴,而所谓的暖榻不过是张躺椅。更何况这样的条件,想来是连一床多余的锦被都找不到。看似秋裳找了一处不错的去处,可却是众人之中最苦的。 “我的主子,别这啊那啊的。您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咱们还是早些安歇吧。明日开始还有更多的事情……”说着,小嘴瘪了下来。顾流盼见拗不过她,再说自己现在也没心情管理这些,便点头应允了。 待众人安歇下来,已经到了一更时分。 夜已深沉,在狭小的屋中,顾流盼看着面前跳跃的灯烛发呆。并非她抱怨这条件,若说贫苦,再贫苦的日子她也过过。只是想起今日白天萧煜的话,让她觉得心里发堵。 ------------ 第六十章 初见情愫 更新时间:2013-10-10 清晨,顾流盼并没有如同往日一般在墨阳宫那熟悉的环境中醒来。睁眼,不似往日那般雅致堂皇,而是简单朴素的陈设。 “主子醒了。”秋裳入内,满脸尽是疲惫之色。顾流盼看后,心下一酸,看来躺椅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瞧瞧你,脸色发青的。还怎么做好今天的活计?这样,你今夜起便来这屋与我同住。就像小时一样,这样也省的我害怕。”顾流盼不容辩驳的语气,让秋裳也不好多做反驳。 用过早膳之后,顾流盼坐在静心斋院中的阶上,托着下颌呆呆的看着天空。这是顾流盼的习惯,以前在家中的时候,家境贫苦,却因着身份处处遭人白眼。每当不开心的时候,便抬头看看天空,这样眼泪便会和着悲伤一同流回眼中。 可今日的她,不知为何,又看起了天空。并不是因为董太师的咄咄逼人,也不是因为养心殿的生死攸关,更不是因为现在的环境凄苦。只是不知为何,心中起了一阵莫名的悲伤。 看着看着,一张俊脸突然出现在了顾流盼眼前,皱着两道修眉看着她。顾流盼本就呆呆的出神,并未留意有人进来,吓得不轻。 “你在想什么?竟然有人进来了也不知道,怎的一点警觉心都没有?”萧煜看着跌坐在地的顾流盼皱眉问道。 乍一见到萧煜,顾流盼昨日心中的委屈又被勾起。萧煜来了,竟然没有半句安慰或者解释,哪怕是往日那副淡淡的神色也好。可没想到他非但如此,上来便不由分说的指责自己,这让顾流盼心中更是难过。心中委屈齐齐涌上心头,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萧煜也怔住了,他从没见过顾流盼流泪。没想到昨天那般惊险,顾流盼都没有落泪,今日却落下了泪水。 “主子,主子这是怎么了?”秋裳乍一见到皇上在院中,正打算跪倒行礼,转眼却看到顾流盼泪流满面,也顾不上萧煜让自己起身。匆匆上前,心疼的将自家主子扶起。 顾流盼对秋裳的话恍若未闻,站起身后自己将泪水擦干,冷眼看着萧煜,理了理衣袍跪下道:“民女有罪,身为后宫妃嫔,竟不识礼数出言顶撞元老。位份低微,妄自评论慕妃娘娘。作为皇上之棋,无警觉洞察之心。如此无用,民女实在无法堪当大任,也再无颜面留在皇上身边,还请皇上另谋良选,放臣妾回乡。” 说的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让萧煜有些没回过神来。可当回过来神的时候,萧煜再看顾流盼的眼神已经变了。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进屋说话。”萧煜冷声道,负手前行,却发现顾流盼仍然跪在原地。转身,冷声复道:“朕命你进屋说话,你叫一院子奴才下人看了去,成何体统!这如何算我律国嫔妃?!” 顾流盼方才那些话本就是赌气之言,实际她一说出口就已经起了反悔之意。却没想到萧煜的话愈发的盛气凌人,又拿出了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见到这个,顾流盼方才的悔意尽消,硬着脖子跟萧煜杠到底。 萧煜自由便是天潢贵胄,真龙天子。想要什么都有,而其中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他从未谈情说爱过,更别说认真的揣摩女儿家的那点心事,自然也没发现顾流盼的不对劲。只见顾流盼仍是不动,俊脸一拉,上前两步,抓起顾流盼的皓腕,在一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将她拖进了屋中。 秋裳见状,识趣的上前为两人关上屋门。随着屋门的关闭,顾流盼的心也沉了下去。 负手而立,萧煜踱步里里外外的打量着这间屋子。此时的顾流盼才发现,萧煜今日只身一人前来,身边并未带任何侍从,想来是不愿让人知道前来探望自己。想到此处,不由得撇了撇嘴。来见自己是有多见不得人,还是丢了他这堂堂帝王的脸面?你不愿意来,我还不愿意见你!若不是因为他用家人和师兄来要挟自己,自己才不会来这鬼地方! 萧煜回头,正巧看到了顾流盼撇嘴的样子,挑眉问道:“怎么,住在这里不满意?” “民女不敢,民女自小家境贫寒,这静心斋在民女看来已如仙境一般,怎还敢抱怨。”顾流盼站在门前,冷冷说道,一双美目看着地面。 萧煜转身坐下,冷笑道:“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说吧,好端端的闹什么脾气?” “民女没有资格也不敢闹脾气,民女无力胜任重担,怕耽误了皇上的大计,还请皇上另选贤良!”顾流盼深深一辑,拜倒在地。 抬眼看了看顾流盼,萧煜突然说道:“若是放你走,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师兄如今已被董太师列为敌对。就算是没有你师兄在虎骑营,朕也可以放你走,但你想没想过,慕妃会不会放你?太师会不会放你?出了这皇宫,他们想要杀死你和你的家人,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再退一步来说,就算朕昭告天下,你得了疾病去世,将你瞧瞧送出宫去,可你的家人也躲不开太师的爪牙追杀。就算你的家人躲开了,你想没想过你在军中的师兄?太师可以随便找个借口,给他扣个莫须有的罪名。” 随即,斜睨了顾流盼一眼,复道:“须知,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算是太师询问朕的意见,朕可以以天子之力,力护宠妃之兄。那么,朕为何要费神去护一个‘死去’妃嫔的师兄?”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袍道,“就算是朕护着,你倒说说,要师出何名?” 听了萧煜这番话,顾流盼气的银牙紧咬。若说之前萧煜是暗中胁迫,那么现在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不过他的话确实也有道理……怪只怪昨日太过冲动,他是皇帝,何须自己出头?弄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当真是自找。 可就算是顾流盼再懊悔,过去的事也过去了,再也无法重新书写。 看顾流盼神色有些动摇,再不似方才那般坚决冰冷。萧煜暗中得意一笑,小女子也要与朕耍心眼?这下朕看你如何能走。心中虽然如此想着,可萧煜到底还是心疼顾流盼的。起身亲自将她扶起,笑道:“昨日之事,朕也不过是为了护你周全,怕你受到伤害。” 怕自己受到伤害?听了这话,顾流盼莫名其妙的看着萧煜。这样到底眼神让萧煜俊脸一红,转身轻咳一声补充道:“如今朕与你同坐一条船,你被人加害,对朕也没什么好处。”进而急忙岔开话题续道,“你以为经过昨天的事情,慕妃父女会放过你么?朕若非将你调到这偏僻之地来,只怕被慕妃害了,自己还不知道。禁足三月,也可让你避避风头,至于这吃斋念佛。须知太后素来喜佛,你也可以借机多钻研佛法,跟太后亲近,有利于以后的计划。” 前半句听着处处是为自己着想,心中虽然有些奇怪,可顾流盼还是很受用的,毕竟哪个女孩不愿意被人宠着,护着?更别说是被天下霸主处处呵护的感觉。可刚刚泛起的一丝安慰与感动,被萧煜的后半句话压了下去。 果然,这个男人心中,只有他的计划! 顾流盼愤愤的想着,冷声道:“皇上教训的是,既然如此,民女愿自请常住静心斋,以不负皇上期望!”字字坚定铿锵。 简直不识好歹!萧煜何曾如此耐心的跟一个女子解释这么许多?这已几乎磨尽耗光了他的耐心。若非是她顾流盼,随便换上任何一个人,早就被打入冷宫了。还能站在自己面前这么说话么? 萧煜看着她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气氛似是要凝固。顾流盼依旧坚定的看着萧煜,毫无求饶之意。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静心斋。”萧煜沉声道,“那朕准了!自今日起,你便住在这静心斋之中,好好反省一下你说了什么!想好了,再去见朕!”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朕到要看看,究竟谁耗得过谁! 一个月的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对于后宫的嫔妃们来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居住在这深宫,早就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因此一个月眨眼就过去了。而对于静心斋中的顾流盼来说,一个月的时间,如同三年一样。在这一个月中,她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萧煜当真在没有来过。不知怎的,顾流盼每日都会想起那日在养心殿,萧煜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背影和温暖的手心。 这边顾流盼过的清净,那边却出了一件大事。 初夏的天气,渐渐的炎热了起来,让人心中不免的有些烦躁。养心殿中,萧煜皱着眉头提笔练字。本是凝神静气的活计,可他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突然手一抖,浓黑的墨滴掉在白色的宣纸上,萧煜愤愤的把笔摔在桌上,将宣纸揉作一团扔了出去,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急急忙忙入内的禄喜头上。 “皇上,皇上出大事了!”禄喜边喊边跑,突然头上被什么砸了一下,急忙捂着头蹲在地上。这一个月以来,皇上的脾气异常暴躁,保不准是砸了什么在自己头上。待确定没事后,禄喜才连滚带爬到萧煜脚步,慌张道:“启禀皇上,方才知语轩来人,说……说惠主子小产了!” ------------ 第六十一章 严查真相 更新时间:2013-10-11 “你们谁给朕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啪的一声,萧煜重重落掌于桌,眼神中略带杀意的看着面前的一众太医。 “都哑巴了么!”萧煜沉着脸喝道,“平日里一个个吹嘘自己的医术有多么的高超,如今呢?!同样的事情,一年之内发生了两次,朕养你们这帮人有何用!来人,给朕都拖出去斩了!” 众人闻言,都冷汗直流,急忙出声求饶。萧煜怒声问道:“是谁第一个赶过去的!” 养心殿中,一片寂静。 为首的梁太医是第一个得到消息赶到现场的,只见他手脚并用的爬上前,颤声道:“回皇上的话,臣……臣……臣是第一个赶到的。当时臣正在太医院当值,大概是午时左右。皇后娘娘身边的宝笙姑姑突然匆忙而来,说惠婕妤不好了。臣听了大致症状,便一路小跑至知语轩。可是……可是还是没能救下皇子……” “午时?!你倒是记得清楚!”萧煜冷声道,“你确定是皇后身边的人前去找的你?” 梁太医见皇上并不打算杀自己,更是急于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尽数说出,以换得一丝求生的机会。只听他急忙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臣患有心疾,每日午时必会服药,因此对这个时间记得很是清楚。而宝笙姑姑上个月为皇后娘娘领过一副药,当时这药正巧是微臣所开。因着是皇后娘娘,所以不敢怠慢,还特意再三交代了用法用量。因其中一味药短缺,臣想了好几日的办法才找到了替换的,再后来的几次送药,也是宝笙姑姑出来拿,因此印象十分深刻。” “皇后生病了?”萧煜冷声皱眉问道,“皇后生病,为何太医院没有记载?为何你们没人来告诉朕?!” 问到此处,梁太医复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只是说一些小毛病,无需太医诊治,只是吩咐照着以前的方子抓几服药吃吃就好。因没有经过太医断症,是以太医院没有记载。” 萧煜急忙追问道:“你可还记得,抓了什么药?” “是活血五味汤!”此言一出,满堂接惊慌。殿上跪着的都是医界学术大家,自是知道这活血五味汤中都有什么药。再加上刚才萧煜的盘问,真相呼之欲出! “你到的时候,都有何人在场?当时惠婕妤是什么情况?”萧煜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不能再沉。 梁太医努力回忆着,颤声答道:“回皇上的话,当时只有皇后娘娘端坐在外间,一见臣前来连礼节也没有让臣行,便吩咐臣入内诊治,要求务必保下皇子。臣赶到的时候,惠婕妤已基本将腹中死胎产下,躺在床上哭喊不止。” 萧煜略想了想,皱眉道:“传皇后过来!” 不多时,赵清便双眉紧皱,快步走到养心殿门口。 “皇后娘娘驾到!”高声的唱喏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萧煜冷冷的看着皇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道:“今日真是辛苦皇后了。” “臣妾不敢!臣妾没能照顾好惠妹妹,皇子夭折,臣妾有罪,还请皇上恕罪!”皇后听萧煜语气不对,急忙下拜谨慎答道。 “你还没照顾好?”萧煜起身负手而立道,“朕可瞧着没人能比你照顾的更好了!你与执霜多年,她有喜你该当高兴才是。为何这么久以来,既不见你询问情况,也不见你关心。如今孩子没了,你倒是第一个出现了。” 萧煜问的奇怪,可这话中的含义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臣妾冤枉!”皇后见萧煜怀疑到自己头上,急忙下跪道。她为什么要去关心一个抢了自己丈夫的女人?还要为她怀了自己丈夫的孩子这件事而高兴?更何况,这平白无故的,萧煜为何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萧煜冷声道:“冤枉?朕看你倒是可疑的很。按说你是第一个到现场的,为何你不将此事及时回禀给朕?却要瞒下不报,以至于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回皇上的话,臣妾……”皇后战战兢兢道,“臣妾刚到时执霜并没有什么反应,突然发作,臣妾也有些慌乱……” “慌乱!”萧煜大声喝道,“你身为一国之母,遇事该当镇定沉着。如今这点事就慌乱了,他日遇上大事,朕还如何指望你能安抚六宫!再说,若是执霜没有反应,你为何要派宝笙前去请太医?!” 皇后本就是个没注意的人,再加上她几乎每日忧心后位之事,好不容易出现个顾流盼,还被萧煜禁了足。这几日她几乎心力交瘁,神经紧绷到几点,突然被萧煜这么一吓,原本的事实说的也不利索起来。只见她慌忙下跪,结结巴巴改口道:“臣妾……臣妾去时,执霜刚刚有些反应,臣妾以为……” 不改口还好,一改口算是坐实了这知情不报的罪名。 “呵呵,你以为!就是因为你的以为,朕就这样白白的损失了一个皇子!”萧煜冷笑着,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后,眼中杀意已起。 皇后心下已经慌乱不已,如今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她心中完全失了分寸。可到底是自小便训练有素,强自压下心中慌乱,颤声道:“臣妾当时去时,执霜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说隐隐有些不适。臣妾也为人母,自然知道这十月怀胎的艰辛,想来也没什么事。更何况皇上日理万机,若是寻常动作都要去惊扰皇上,只怕后宫嫔妃以后都要争相效仿!但考虑到执霜身怀龙嗣,臣妾也不敢耽误,约么半盏茶的功夫,臣妾便打发了宝笙亲自去太医院传太医。” “宝笙,可有此事?如实回答,若是有半点虚假,小心你的脑袋!”萧煜阴沉着脸,冷声问道。 宝笙原先不过是养心殿一个倒茶的丫头,虽在养心殿当差,可她专司沏茶,常年在偏殿耳房,从未如此近距离的见过萧煜,更别说是盛怒之中的萧煜。她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战战兢兢道:“回……回皇上的话,确实如此……” 听了宝笙的话,皇后才觉的有了一丝希望,暗中舒了一口气。可她的心中早已没了主意,只有天知道她为了保持面上的镇定,用了多大的力气。 “梁太医,你把你到知语轩的情况复述一遍,若是有半点不实,休怪朕诛你九族!”萧煜厉声喝道,场中气氛严峻,看来今天若是不留下几个人的性命,这事就不算完。 但是留的是谁的性命,这是有云泥之别的。 梁太医哆哆嗦嗦的上前,先是看了皇后一眼,急忙将眼神收回。咬了咬下唇,颤声道:“回皇上的话,臣当时听了宝笙姑姑的叙述,就急忙往知语轩赶去,当臣赶到的时候,已经回天乏力,皇子已落。” “皇子已落。”萧煜黯淡的重复道,随即狠狠的盯着皇后,冷声道:“你说说,当时在知语轩的都有谁!” 梁太医急忙回答道:“回皇上的话,当时臣赶到的时候,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皇后,你还有何可说!”萧煜怒喝道,“你为何之前的五六个月都不曾露面,怎么偏偏挑了今日前去!执霜的胎,朕一直盼着,没几天便要翻看医案。一直都很稳,为何你一到来,好好的皇子就殁了!” 看着萧煜发怒而几近狰狞的面孔,皇后仍然强自辩解道:“当时臣妾去时,确实只是轻微动作。事关皇子龙脉,臣妾身为一国之母,不敢有半分懈怠,更不敢有半句谎言。再说臣妾贵为一国之母,为何要去害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还望皇上明察!” “好好好!”萧煜被气的脸色苍白,“那朕问你,你是何时去的知语轩?又为何前去知语轩?” 皇后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萧煜问一句答一句,只听她道:“回皇上的话,今日乃是执霜的生辰,臣妾念及往日情分,辰时末便前往了知语轩。” “朕今日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不见棺材不掉泪!”萧煜冷声说道,“梁用,你告诉皇后,宝笙是什么时辰去找你的!” 梁太医见此情景,已是骑虎难下,只得道:“回皇上的话,是午时!” “午时!”萧煜喝道,“皇后,你方才说,你辰时末至知语轩的时候,执霜已经有不适的症状,为何你午时才命宝笙前去请太医!” 皇后彻底被萧煜问住了,她承认,当时确实有借机杀了执霜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可自己仅仅是一闪而已,没过多久就怕被萧煜发现而命宝笙前往太医院!这其中最多是一炷香的功夫,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时辰! 看着无言以对的皇后,萧煜更加坚定的说道:“还有,你上个月在太医院抓了几副药,为何不让太医先为你诊症!” “此事臣妾冤枉!”此时的皇后已经章法打乱,连仅有的镇定的表面都无法维持,只见她急忙解释道:“臣妾当年产下懿和之后,便有些气血凝滞,每遇天气转变便会腹痛难忍。此事皇上也是知道的啊!” “气血凝滞?!”萧煜冷笑道,“只怕是处心积虑,别有用心!” ------------ 第六十二章 雨夜倾诉 更新时间:2013-10-12 很快,皇后被禁足坤宁宫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后宫,据说萧煜那日发了滔天盛怒。勒令皇后在查清真相之前禁足坤宁宫,待事情查清之后再行定夺。 听到这个消息,最为高兴的莫过于麟趾宫的慕妃。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霭棠讨好的说道,“这回,坤宁宫的那位只怕是在也没有翻身之力了。放眼后宫,何人能与娘娘一较高下?待这真相查清,后位很快便是娘娘的囊中之物了!您看咱们是不是要加一把火?” 慕妃却出奇的没有半分反应,要知道这回可是千载难逢的机。她若是趁乱落井下石,只怕皇后再难翻身。给了旁人去,早就高兴的不知所以了,可董慕华却没有半点喜色,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仍闲适的侍弄手中花草,没有半点焦急之色。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慕妃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依本宫看,是不是皇后所为还不一定,究竟是谁所为,也不重要。”放下手中金剪刀,净了净手笑道:“重要的事,皇上想让这件事是谁做的。” 霭棠听罢,皱眉道:“那……您的意思是?” “这趟浑水先不要淌,静观其变。”慕妃淡淡答道。 “可如今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霭棠惋惜的说道,“况且那宓贵嫔当日如此冲撞太师,现在有这样的机会。主子何不将皇后一党连根拔除,以绝后患?” 提起顾流盼,慕妃转身坐下,双眼轻眯思忖了片刻道:“那顾流盼敢如此顶撞父亲,也确实是胆量难得。不过据父亲所描述的情况,她当时也不过是靠着皇上的宠爱。这样的女子,一旦失了恩宠便什么都没有了,再说她一无势力二无背景,纵然有些小聪明,除去她也不急于一时。倒是现在这个关头,皇后突然被禁足,皇上的心思没人能琢磨的透。现在这个时候,这后宫之中有多少人都在盯着本宫有什么反应,此时此刻,决不可轻举妄动。” 消息的传播是无孔不入的,麟趾宫知道,自然静心斋也有人会听说。只是,消息的来源不同而已。细润的春雨,如同情人的眼泪一般,丝丝润润,滴入每个人的心田,不会轰轰烈烈,却久久缠绵不断。 正准备就寝的顾流盼一袭白色春衫,如墨的长发披散下来。忽然间,她觉得门口有响动,放下手中的梳子,皱眉问道:“谁?” “主子,是我,秋裳。”秋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这几日来,她和顾流盼一同睡在卧室。是以听到秋裳的声音,顾流盼也不甚惊讶,放下满心戒备,上前为秋裳开门。 可出乎她的意料的是,门口并不只秋裳一个人。 萧煜一身墨蓝色龙袍,外罩玄色披风,整个人似乎笼罩着一层雾气。乌黑的发丝上,有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流光溢彩。这一切都显示着萧煜是冒雨前来,让顾流盼看着没来由的有些心疼。 “请皇上和娘娘安寝,奴婢先行告退。”秋裳见状,识趣的退了下去。 狭小的卧室,只剩下顾流盼和萧煜两人。顾流盼想要关心萧煜,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如何开口。 “朕打扰你休息了?”萧煜开口问道. “没……没有。”顾流盼被萧煜,就像是被抓到了偷吃糖果的小孩一样,一张俏脸通红。 萧煜皱眉看着满脸通红的顾流盼,问道:“怎么?不舒服?这屋子还是太凉,是朕欠了考虑。”说着,伸手抚向顾流盼的额头。现在的他,无意中在这个女子面前展现了心中的柔软。 “没有。”这回的顾流盼回答的干脆利落,急忙偏过头躲开。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心中有多么的矛盾,她爱的是师兄,怎么可以跟其他的男人独处一室?她知道,如果她现在摆出一副冰冷的样子,萧煜就会扫兴而归。 可是,她没有…… 明显感觉到了顾流盼的闪躲,萧煜眼中染上了满满的失望。这次,他并没有掩饰。他跌坐在窗边的椅中,有一下每一下的玩着忽明忽暗的灯烛,任由自己的失意与失落暴露在顾流盼的眼前。 “皇上……”顾流盼试探的叫到,她很清楚的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现在非常的颓丧。 “嘘……”萧煜做了一个悄声的手势,仍在玩着面前的灯烛,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两人就这样无言相对,静谧异常,可却并没有任何的尴尬。 突然间,萧煜悠悠问道:“你说,这人真的有轮回转世么?” “嗯?”这问题问的离奇,让顾流盼有些不明所以。萧煜一向高傲自负,从不信天地鬼神,在他心中只相信自己。何时想起来钻研佛法了? 转瞬,顾流盼释然解释道:“佛家有云:六道轮回,分为三善三恶,世间众生万物,皆在其中,无一例外,周而复始往复循环。而这六道之中,善恶之别皆在于因果报应。正所谓有因必有果,行善则得善报,行恶则得恶报。” “那朕一定不得善报。”跳跃的火舌卷到了萧煜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可他却没有感觉到半分疼痛。 顾流盼也猜到了几分,心里轻叹一声,急忙跪下道:“皇上洪福齐天,乃是真龙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切不可如此说。” “呵,真龙天子?”萧煜自嘲道,“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真龙天子么?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如今朕……朕连一头畜生也不如。” 听着萧煜不断的妄自诋毁自己,顾流盼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毕竟这计划是他所定,是他所为,又能怪得了谁? “你知道么?”萧煜扶着额头凄楚道,“朕那日看着那孩子小小的身躯,不断的询问自己,朕……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若是朕非要去夺权,也不至于枉送了亲骨肉的性命。” “皇上……”顾流盼见惯了神采飞扬的萧煜,这样忧郁的他,让顾流盼觉得惋惜和叹息。在她心中,萧煜这样的男子应该是永远处在最顶端的闪光之处,不应该有如此的黯淡。 可萧煜也是人,并不是顾流盼心中那样的神。 “现在只是刚刚开始,就已经葬送了这么多。若是有朝一日朕与太师不得不兵戎相见,到时受苦的,只怕还是天下的百姓,牺牲的也是天下的百姓。为了这权利,朕已经失去了子,还要失去民么……甚至,失去你。”转而看向顾流盼,眼中有着化不开的忧愁。 顾流盼见萧煜越来越消极,安慰道:“皇上乃是一国之君,自古皇权旁落都不是什么好事。只有皇权回归正统,才能天下安定,四海升平。” “可……朕觉得好累,好累。朕自小便被受帝王教育,自开蒙起,便整日被关在屋中读着那些晦涩难懂的词语。生在皇家,却没有感受过半点温暖。母后早逝,父皇又常年征战在外,偶而见到几面,也不过是为了考校朕。所以,朕自小便逼着自己努力去背读那些反感至极的东西,只是为了见亲生父亲一面。”萧煜一边回忆一边诉说。 顾流盼一言不发的听着萧煜的诉说,她知道,现在的萧煜需要的只是一个很好的听众,需要一个能够陪伴他的人。突然,萧煜轻咳了一声,顾流盼不得不出声提醒道:“皇上,您看要不要将衣服换下来,若是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看了一下四周,萧煜有些尴尬,如此狭小的房间中只有两把椅子,一个妆台和一张睡榻。犹豫片刻,萧煜笑道:“无妨,朕在椅子上靠靠便走。”随后,继续说着他幼时的事情,正如顾流盼所想,现在的萧煜只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地方。 待萧煜说完,已经是二更天。而一旁的顾流盼也已经靠着妆台,沉沉的睡了过去。 萧煜也不知道他后面说的话,顾流盼听到了没有。在他心中,其实并不希望顾流盼听到,因为知道的越多,对她来说越危险。只是今天的萧煜不知道怎么了,很想很想跟她说说话。 起身踱步上前,萧煜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的搭在了顾流盼的身上。一缕鬓发滑落,让萧煜不由自主的抬手将发丝放了回去,他看着顾流盼,突然说道:“幸亏,你不是朕的嫔妃。否则,朕只怕连这样的温暖都得不到。” 也许是萧煜的动作大了些,让顾流盼从梦中惊醒,起身看着萧煜。只见他伸在半空中的手,不知该放在何处。 “你醒了。”萧煜的语气中,第一次有了些许歉意,对于这个高高在上而自负非常的帝王来讲,实在是难得一见。紧接着,他对顾流盼道:“上床歇着吧,你身子弱,别染了风寒。” 睁着朦胧的双眼,顾流盼想要看看外面的天色。刚一起身,披风自身上滑落,让她有些发怔。原来,萧煜是关心自己的。 也对,自己是他的棋子,又知道他这么多的事情。 ------------ 第六十三章 分而化之 更新时间:2013-10-13 对于帝王来讲,可以有情,但不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表露。 萧煜就是这样的一个帝王,从静心斋出来之后,没有人知道他内心愧疚与后悔的一面。这个孩子的离去,改变了萧煜,改变了皇后,也改变了执霜。 “皇帝,清儿毕竟是一国之母……咳……咳咳……”这些日子,宫中沸沸扬扬,连卧病的太后也不得清静。没有皇后每日哭哭啼啼,却还有更麻烦的事情等着她来处理。 萧煜坐在床边,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羹匙轻轻的吹着,为太后端茶奉药,甚为尽心。可听到太后这话,将药递到太后嘴边,笑着道:“儿子无能,没将后宫治理好,惊扰到了母后,让您在病中还要为儿子操心,当真是不孝。还请母后将这药尽快服下,若是凉了,药效便大不如前了。” 赵太后怎么会不明白萧煜明是孝心,实则是不想听下去。靠在软枕上,无奈的笑了笑道:“皇帝可是不想听我这老婆子多言了,嫌我这老婆子烦了?” “母后哪里的话。”被道中心事的萧煜笑着掩盖道,“儿子巴不得每日都能听到母亲的教诲,只是母后现在凤体抱恙,不宜操劳忧心。” “都说知子莫若母,皇帝虽不是哀家亲生,可却是哀家一手带大,皇帝心里在想些什么哀家岂会不知?哀家知道,你不喜欢皇后,总是觉得皇后为人优柔寡断又不解风情。”赵太后喝完药,拉着萧煜的手复道:“皇后出身名门,举手投足自然是循规蹈矩,比不得后宫的一些人会讨皇上开心。可皇上要知道,后位乃是国之根本,岂可轻易动摇?即便是有朝一日,非动不可,那也要审时度势,顾虑周全再行定夺。” 既然话已挑明,萧煜放下药碗皱眉说道:“并非儿子有意难为皇后,只是这回皇后做的实在是太过分。她与执霜主仆多年,朕封了执霜为嫔妃,让她心里不太舒服,也算是人之常情。可孩子是无辜的,更何况她身为一国之母,如此残害皇嗣却不受罚。此先例若是一开,后宫还成什么样子?儿子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还请母后见谅。” “皇后所为?”太后无奈笑道,“皇上,你年纪还轻,许多事情还都没见过没经历过。更何况哀家和太师一直在尽力维护前朝与后宫,力求将一个太平盛世交于皇上说手中。要知道自古前朝权臣谋士勾心斗角,可这后宫相比于前朝,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后宫中的女子为了争夺恩宠皇嗣,杀人于无形之中,心狠手辣,没什么做不出来的。皇上遇事千万要仔细考虑,切莫受了蒙蔽,为这后宫之中再添一桩冤案。” 萧煜闻言皱眉道:“母后的意思是……这后宫之中有人别有用心?” 试探性的话语带有强烈的引导性,让急于保住家族荣誉的赵太后也失了分寸。见萧煜的心思有些动摇,赵太后笑着继续道:“皇帝有所不知,这后宫之中艰险之事一点也不亚于战场。皇帝细想想便可以知道,这么多女人共有一个丈夫,若是想要博得夫君注意,怎么能不用一些手段?最好是能想办法除去对手,才算是没有了后顾之忧。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执霜乃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按照常理推断,是没有机会得罪别人,更何况就算是得罪了他人,在这宫中她也属于最末等的,他人若想报复也轻而易举。” 顿了顿,赵太后披上衣服,示意萧煜将自己扶起,满满踱步至外间暖榻复道:“可皇上的临幸,让执霜的命运发生了变化,从最底层的人一跃成为了主子。更何况还如此受宠,自然入不了许多人的眼。更何况她又身怀了皇嗣,若是有朝一日诞下的是个皇子,便有了继承大统的可能。如此一来,这后宫中的女子岂会放过她?” “可是……”萧煜皱眉落座道,“可是后宫中的女子不都是朕的妻妾?圣人曰:君为臣纲,夫为妻纲。朕与她们既是君臣也是夫妻,她们如此善妒,且不说不守女训罪犯七出,连最起码的三纲五常也违背了。这样的女子如何堪当万民表率?!” 赵太后听完萧煜的疑问,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自小所见所闻便是这世间美好之事,一生过得顺风顺水,认为这世间万物都像是自己所见所闻一样美好。她拍了拍萧煜的手,耐心解释道:“皇帝所想,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这世间万物并非皆如圣人所言。是人,便会有七情六欲,既然有欲望,便会滋生妒恶之心,便会滋生善恶美丑。可追根溯源起来,这些人也并没有错。有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同样,可恨之人亦有可怜的一面。这深宫之中的女子,哪个说起来没有一段悲惨的往事?”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她们都如此不幸,为何要再将不幸加于他人身上?”萧煜仍然不解问道,想要引出更多的话来。 赵太后轻叹一声道:“话虽如此,可大多数人还是想着,既然自己不好过,也不能让他人好过了去。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并非如表面一般,为人君者需观察入微,体察细致。皇帝若想成为一代名君,还需要慢慢历练才是。” “那么……”萧煜若有所思道,“母后认为是何人所为,朕好早日惩处真凶,还皇后一个清白才是。” 见萧煜已经照着自己的想法走下去,赵太后嘴角勾笑道:“皇上好好想想,在这后宫之中谁最想看到皇后与执霜发生冲突?若是执霜生了皇子,最有可能被威胁到的人是谁?皇后失势对谁最为有利?” 萧煜闻言,眼珠转了转,似恍然大悟一般道:“莫非母后说的是她?”随即点了点头,恨恨道:“她一向飞扬跋扈,将谁都不放在眼中,能做出这样心狠手辣的事情来,倒也不算意外。只是她到底也是名门望族,自幼饱读诗书,竟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说着,萧煜又泛起难来道:“可是母后,这董慕华乃是太师之女。朕若是办她,难免波及前朝。若是因后宫之事影响了社稷朝纲,岂不是得不偿失?”言罢,拜倒在地道:“儿子愚钝,还请母后指点。” 说起董烨,赵太后也不由得皱了眉头道:“哀家受命辅政十数载,与董太师同殿议政。此人刚愎自用,目中无人。可在军中数十年,颇有威望,更何况是开国元勋之一,深受先帝敬重,这才掌了我律国大部分兵权。在皇帝还年幼的时候,哀家为防止权臣谋朝,屡屡试探之下,发现此人不但不迷恋钱财,对于女色也无动于衷。人生在世无非酒色财气,如此对什么都不动心的人,才是最为可怕的。” 略思忖了片刻,将萧煜扶起道:“若是想要扳倒此人,只怕要险中求胜。早在皇帝大婚之时,哀家便发现这董太师对于权利有着狂热的追求,但此人却也有忠义之心,虽不同文墨却好名仕之为。不但穿着打扮上喜爱效仿文人,就连性格脾气上也有几分老学究之气。哀家认为,此人之所以到现在还未曾发兵夺权是想要在青史之上留个贤臣之名。只是如此喜好权利之人,一定会想方设法要弥补,至于从何弥补,哀家还未想通,还需皇帝思夺。” 自慈宁宫出来之后,萧煜的心觉得有着从来没有过的明亮与宽敞。他想要找人诉说心中的得意,却又不知该对谁说。只有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去与心中所想之人分享此刻的喜悦。 好不容易挨到了夜半时分,萧煜躲开众人,自养心殿悄悄起身,快步向静心斋走去。 顾流盼不知从何时已经习惯了萧煜每夜的到访,虽说待不了多久,可她心中却隐隐有着莫名的期盼。每到夜幕深沉之时,她的心就像长了草一样,干什么都心不在焉,总有莫名的心悸。 “笃笃笃” 随着敲门之声,顾流盼整理了一下发髻衣裳,紧走几步前去开门。月凉如水,萧煜身长玉立的站在淡白色的光下,隐隐约约的罩着一层银色的光芒。 “皇上吉祥。”顾流盼急忙行礼。 萧煜摘下头上的风帽,神采奕奕的脸上散发了些许光芒,显得愈发的俊俏。今日的他十分高兴,想来是遇到了什么喜事,笑着低声道:“进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入屋中,秋裳奉上茶后便退了出去。屋中只余萧煜和顾流盼两人。 “朕今日去了慈宁宫。”萧煜抿了一口茶,高兴的说道。 顾流盼有些纳闷,他哪日不得去好几趟慈宁宫?今日去了有什么稀奇,怎么会如此高兴? 看她满面不解,萧煜笑着复道:“如今,太后已经站到了董太师的对立面,朕的分而化之已起了效用。现在就算咱们不出手,也会自然有比咱们还着急的!” ------------ 第六十四章 为民献策 更新时间:2013-10-14 “主子,据可靠消息,那人已前往静心斋。” 麟趾宫中,香气缭绕。已是夜上三更,慕妃却还没有休息,一袭绯色春衫,妆容严整似是准备要出门。听到霭棠的汇报,嘴角噙起一抹得意的笑容道:“终于让本宫抓到了!顾流盼,并非本宫不给你留活路,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偏要闯一闯。本宫今日到底要看看,这是何方神圣!”言罢,朗声道:“霭棠,去把披风拿来,带上人,跟本宫去静心斋!” 可静心斋中的二人仍是浑然不觉。 萧煜讲的起劲,顾流盼听的也入迷。萧煜本是讲今日慈宁宫之事,可来了这小小的静心斋,就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说着说着,便从童年趣事说到了心中抱负。顾流盼从来没想过,这样高傲自负的帝王,也有如此远大的抱负。 “朕并非无所作为,这些年来,朕虽手无实权,可每次各部所上的奏章朕都会仔细琢磨。每年太师都以军费空虚为由,向朕上报一笔巨额的费用。但自天下一统之后,虽偶有余孽作乱,却也不至如此。这让朕很是费解,便特意留心了户部所上的奏折。原意本是想要从中挑出披露,可经过研究之后发现,自天下归心之后,连年征战以至于民不聊生。”萧煜皱眉说着。 顾流盼常年生活于民间,对这一点算是深有体会。不由得皱眉说道:“嫔妾在民间的时候对这一点也深有体会。天下初定,可战争对于人民来说,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缓和过来的。别的嫔妾并不知晓,单说这秦淮河边,已算是天下富庶之地。可仍是路有冻死骨,饥荒之时,也有易子而食之事发生。” “这些……朕都不知道。”萧煜略带愧疚道,“朕所收到的折子,都是经过层层粉饰。大多是报喜不报忧的,若是朕能早些遇到你,便能够早一日了解民间疾苦。”略顿了顿,萧煜复道:“朕仔细翻阅过户部奏折,并研究过我律国的地势。我律国盛产美玉珠宝,可土地却不甚富饶。放眼看去,我律国北方的清国,以及东方海上的落国,都归顺我律国多年,这两个国家都是地广人稀之地。” 顾流盼长在民间,可到底出身名门。并不似一般平民女子,被“无才是德”所束缚。相反,顾流盼不但通晓文墨,对于杂集民风物志更是感兴趣。这让顾流盼对于萧煜的话不但能够理解,还能有自己的观点。听了萧煜的话,顾流盼也颇为赞同。皱眉点头道:“皇上所言甚是。但是依嫔妾看来,若是单靠国家和朝廷与清国和落国交易,仍鞭长莫及。若是只靠朝廷单一交易,渠道过于狭窄,所获盈利并不甚多。更何况朝廷富裕,并不代表百姓富裕。”说到此处,顾流盼突然闭口不言。 “你继续说下去。”萧煜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女子也能有如此见识,一席话下来反倒勾起了他的兴致。但她说到一半突然缄口不言,让人好不吊胃口。 顾流盼顿了顿,复道:“朝廷之中,贪官污吏甚多,而这点皇上您也是过的。记得当初在秦淮河边,皇上仗义出头替民女为父亲讨要俸禄,一个小小的县衙之中的师爷都敢盘剥。更别说这朝廷中的重臣权吏,上行下效,即便是皇上爱民心切,真正能落到百姓手中又有几何?”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萧煜皱眉点头道,“这污吏横行并非一朝一代,一朝一夕之事。自古以来,贪官污吏便是最难整治的。都说水至清则无鱼,若是朕当真将前朝这滩水滤清,对于朕而言,也并非是一件好事。若是朕下旨减轻赋税,你认为如何?” 顾流盼笑笑道:“皇上有如此爱民之心,乃是我律国之福,嫔妾在此代律国百姓谢皇上恩典。”随即复道,“削减赋税确是良策。可皇上如今的状况,突然下旨减轻赋税,朝中又有几人能应和?再好的政策,若是无法下达也是枉然。” 砰的一声,萧煜重重落拳于桌,震得杯中茶水四溅。只听他愤愤道:“若不是朕手中未有实权,也不至于落到如斯田地,想要为自己的子民谋夺利益,也要思前想后顾虑千万。朕这皇帝,当得真是窝囊!” “皇上切莫妄自菲薄。”顾流盼突然握上萧煜的手道,“纵然减轻赋税不可,直接赈济亦不可。皇上也可从侧面想办法,既可以避开太师与众朝臣耳目,又可以拯救万民于水火,皇上不妨试试鼓励商贾一途。” “鼓励商贾?”萧煜皱眉道,“这……各行各业分等有级,自古以来,这商贾一道便为最末流之辈。整日居无定所,赔笑求利。为商者,奸黠狡诈,唯利是图,不劳而获。此等作为,岂可提倡?” 听着萧煜的话,顾流盼不由得的开口反驳道:“皇上所言,嫔妾认为不妥。虽说等级严明,可这商贾也并非皇上口中的不劳而获。这些人也是走南闯北,凭辛苦活力。至于唯利是图一说……”顾流盼突然冷笑道,“这世上又有几人不是?只不过这利字背后所含的东西不同罢了。嫔妾建议皇上鼓励商贾,并非是鼓励这种品行,而是颁布一些有利于从商的法令。皇上大可颁布鼓励与别国交易玉石珠宝的法令,不但如此,还可派人暗中散布其好处,更可以让其中几人先尝到甜头。须知人性本贪,只要有利可图,便会有更多的人前去开采玉石。一来可以节省朝廷的兵力,二来也可以打开渠道。而钱财真正的到了百姓手中,才不会受到盘剥,真正受惠于民。” 萧煜听顾流盼说着,如星璀璨的眸子越来越亮,他笑着补充道:“如此说来,此计甚妙!最重要的是,这鼓励商贾一途,在太师之辈眼中,定会嗤之以鼻。相对而言,阻力少了不少!” “皇上英明!”顾流盼越来越觉得与萧煜聊天事件好事,不仅与自己所想相似,重要的是他总能想到更宽广的东西。想了想,顾流盼眼珠一转,狡黠道:“皇上也可私下开设商号,既有朝廷的便利,又可囤积一定的财富。假以时日定会积攒不少,若是他日皇上不得不与太师兵戎相见,也能有一定的后备之力!” “好!”萧煜朗声笑道。“那么此事就交由你去……” 做字还没出口,只听门口隐隐传来吵嚷之声。萧煜警觉的向顾流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屋中烛光吹灭,屏息凝神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慕妃盛气凌人的坐在辇轿之上。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容,居高临下笑看着挡在门口的福寿安康。明晃晃的灯笼将静心斋门口照的亮堂堂。院内的落月画影连同秋裳也穿衣起身,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大半夜的,你们主子怎么就让你们在门外守着,未免也有些太不近人情。”慕妃一贯的盛气凌人,此时更显得嚣张得意。 安康早已哆嗦的不成样子,还是福寿机灵,眼珠一转道:“回娘娘的话,这院子小,奴才们身子骨贱,不方便与主子在一处,怕污了主子的清净。” “怕污了清净?”慕妃在霭棠的搀扶下下辇道,“怕污了清净倒还好,别是里面藏了什么人,怕饶了好事!” 被慕妃一语说中,福寿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里面之人是皇上,按理说不用害怕。可皇上并未带人来此,只怕别有用意,徒然泄露皇上行踪更是大罪。 见福寿垂头不敢言声,慕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下令道:“本宫接到禀报,有人私自出入禁宫,便是往你们静心斋的方向来了。本宫主理后宫大小事宜,必须对皇上负责,对后宫众人负责。现在本宫要入内一看究竟,你们识趣的就让开。” 福寿和安康也不说话,死死的守在门口。霭棠见两人一动也不动,偷眼看向慕妃,后者已经皱起了眉头。随即向身侧的太监递了个眼色,那太监像是得了尚方宝剑一般,细声细气道:“你们是个什么东西,慕妃娘娘的路也敢拦!”说着,上去便是两脚,将福寿和安康踹开。一甩浮尘,躬身谄媚将慕妃迎了进去。 入内,秋裳带着落月和画影跪在院中,拦下慕妃道:“娘娘深夜造访,还请稍后片刻,容我家主子梳洗一番。”自家主子得罪过太师和慕妃,秋裳心智,她定不会轻易放过主子。因此想尽办法拖延时间,好让皇上和主子想出应对之策。自家主子现在还在禁足期间,若是此时放她入内见了皇上,只怕对皇上不利,对自家主子更是不利! “没想到,这静心斋的规矩还真多!”慕妃慵懒的说道,“可是这规矩多,却没把奴才教好。试问这天下,哪有让主子在门外等的规矩?霭棠,你去教教她。” 得了慕妃的令,霭棠笑意盈盈的走上前去。秋裳本能的感到有些不妙,向后躲了躲。只见霭棠毫无预兆的伸出手,抓住秋裳的领子拉了过来,抬手便是两记耳光,好不响亮。 听到秋裳被打,顾流盼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无奈手被萧煜死死的拽住,动弹不得。萧煜衡量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如今逃出去的可能已经是没有,看来唯有一途…… 拿定主意,萧煜将床榻弄乱,一边将自己的衣裳脱下,一边着急道:“赶紧把衣服脱了!” ------------ 第六十五章 慕妃削权 更新时间:2013-10-15 “什么?”顾流盼惊讶的问道,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这脱衣服和慕妃前来有什么关系。但是转瞬之间,萧煜已经赤裸着上身站在自己面前。顾流盼何曾见过男子的躯体,又羞又吓的捂着眼睛转过身去。 萧煜抬起头来,见顾流盼一副小女儿神色,心下暗自着急: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扭捏,刚才指点江山出谋划策的豪气哪里去了?听着外间的吵闹之声更甚,萧煜也顾不得许多,扳过顾流盼的肩膀道:“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朕帮你?” “我……我自己来。”顾流盼嗫嚅道,“可这和脱衣裳有什么关系?”她红着脸问道,不敢抬头看向赤着上身的萧煜。一边磨磨蹭蹭的解开衣扣,一边问道。 萧煜皱眉解释道:“你放心,这屋中连烛光都没有,朕看不见!朕前些日子刚刚下旨罚你在这静心斋中禁足礼佛,如今前来,想必定是被人看到。如今你就算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若是朕此刻出面解释,难免暴露我二人之间的关系。所以,如今朕只能装作贪恋美色,没把持住,前来临幸于你。”略顿了顿,复道:“依着慕妃的性子,她一定是要进来的,如果你不想秋裳被折磨时间太长,最好按照朕所说的去做。” 慌乱之下,顾流盼也来不及想清萧煜的话是不是有道理,况且外面清脆的耳光声,每一巴掌都像是抽到自己的心头上一样。隐隐之中,顾流盼不由自主的选择相信萧煜。 清冷的月光自窗外洒入,让屋中的一切变得朦胧起来。顾流盼背光而立,萧煜只能看到一个黑黢黢的身影,更何况现在形势危急,也无暇起什么迤念。倒是顾流盼,随着肌肤一寸寸的暴露在空气之中,虽明知萧煜看不到,也知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可她心中却仍是咚咚咚在打鼓,像是要从喉咙之中跳出来一样。 “我……”顾流盼羞涩的说道,“我……好了。” 萧煜听到后,皱眉沉声道:“那就……多有得罪了。” 言罢,还没等顾流盼反应过来,萧煜已经抱着她翻身上床。一张小小的床榻,萧煜伏在自己身上。陌生的男子气息夹杂着熟悉的龙涎香味,在顾流盼鼻端萦绕不绝,温暖而坚实的胸膛紧贴着自己的柔软,让她呼吸急促变得失神起来。若是萧煜能够看到,定会被面满春色的顾流盼所吸引。 “你……你喊一声。”萧煜提醒着身下的人道。 顾流盼正值意乱情迷之间,并没有明白萧煜话中的意思,想都没想,便出口啊了一声。萧煜一听,有些愣神,自己只是让她出声阻止,没想到她真的……喊了一声。身下的顾流盼未经人事,可萧煜却是征战情场的高手。本来并没有想歪的事情,让这莫名的一声喊叫,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屋中传来的女子喊声尖锐刺耳,慕妃得意的一笑,挥手止住霭棠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行了,别打了。是不是藏了人,入内一看便知。依本宫看,这宓贵嫔现在正忙,想来也无暇出来接驾,倒不如本宫入内拜访!” “慕妃娘娘,我家主子……”秋裳红肿着脸颊,嘴角兀自还着鲜血。见慕妃一行人往进闯,也顾不得什么礼节起身阻拦。可一时语塞,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 “我们娘娘是怕贼人害了你家主子!这是为你们好,居然还敢拦路!”霭棠不耐烦的将秋裳推开道。 被推倒在地的秋裳已是无能为力,只能在心中暗求老天。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狭小而简陋的屋子瞬间被慕妃带来的一行人照亮,这样的环境让自小养尊处优的慕妃极为不习惯。慕妃皱着眉头挥舞了几下帕子,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心中既是厌恶又是欣喜。厌恶的是,自己竟然会踏足这样的地方,可却又欣喜,这顾流盼终于尝到了顶撞父亲的后果。 想到此处,慕妃心中更是来劲。都说捉奸捉双,如今顾流盼让自己抓个正着,即便是皇上再有心偏袒她,这秽乱后宫的罪名她算是坐实了。但凭着一条罪名,她董慕华就能让顾流盼全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入内,凌乱的衣衫散落一地。慕妃一双凤眼紧盯着着看向低垂的床帏,冷笑道:“本宫来了,贵嫔妹妹怎么还不出来接驾?” 萧煜皱眉听着,像顾流盼摇了摇头,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顾流盼本就心跳不已,酥酥痒痒的感觉自耳际传来,让她不由得娇喘连连道:“嫔妾……嫔妾多有不便。” 这样的声音,同样身为女人的慕妃是在了解不过的了。如果之前她还怀疑那个神秘人是男是女,现在她一点也不会再怀疑了。慕妃冷笑着说道:“既然妹妹不便,那就由姐姐代劳吧!”说着,上前撩开床帏,众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 坚实的肌肉伏在顾流盼身上,将她堵了个严严实实,只从身上人肩窝处露出了一张满是潮红的俏脸,乌黑的眸子中写满了惊恐。如墨的青丝纠缠在一起,偶尔露出的几处肌肤,赛雪欺霜。 慕妃得意的看着顾流盼,高傲的眼神宣判了她的死刑。可还没待慕妃开口,顾流盼身上之人动了一动,让慕妃心底没来由的泛起一丝不祥之感。 “爱妃深夜到访,真是好兴致!”那人慵懒的说道,语气之中染上了极为不满之意。转过身来,青丝落下,萧煜的俊脸浮现于众人面前,满面得意之色,却被慕妃打扰。 顾流盼急忙用锦被捂在胸前,欣赏着慕妃脸上的神色,从满是自信得意渐渐的转变为惊慌失措。 “皇……皇上!”慕妃不敢置信的看着萧煜,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萧煜居然会夜半前来临幸顾流盼。自己还这样兴师动众的前来,不仅惹了萧煜的厌烦,明日更是要成为整个后宫的笑柄! 萧煜好整以暇的看着慕妃,眼中勾起一抹寒意道:“怎么?爱妃不认识朕了?”随即看了看四周,笑着道:“怎么看爱妃这架势像是来捉奸?方才便听你们在院中嚷嚷什么‘贼人’,你们说的可是朕?” “臣妾不敢!”慕妃急忙跪下,饶是她平日再深谋远虑,心思细密,也无法经受像现在这样的变数。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转身为顾流盼盖了盖锦被,并递上了抹狡黠的笑容。这让顾流盼安心了不少,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笑容。闻声赶来的秋裳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惊呆,看到萧煜向自己使眼色,她急忙将中衣递上前去,萧煜披衣而起。坐在床边,看向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董慕华,这可是你自找的! “怎么不说话了?”萧煜问道,“贼人拿到了?” 慕妃现在也别无他法,只得见招拆招道:“回皇上的话,还未曾拿到……” “没拿到?”萧煜冷笑,“那么朕来问问你,你如何断定这贼人就在静心斋?” “回皇上的话,臣妾前几日便收到禀报,说夜半时分有黑影在宫中出入,近日已有流言四起。为防宫中众人以讹传讹,惑乱人心。臣妾这才派人暗加详查,今日也是确实得了线报,说贼人在静心斋附近出入。臣妾也是担心宓贵嫔的安危,情急之下这才……”慕妃急忙解释道,想要努力的为自己辩解。 “所以才夜搜静心斋么!”萧煜怒喝道,“谁告诉你贼人在此出入的!给朕也来说说!” 屋中寂静一片,此时谁若是出头,谁就是死。没有人会傻到,明知前方是悬崖,还要直直的跳下去。 萧煜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慕妃脸上,眯着眼睛冷声问道:“这搜查后宫,即便是皇后也要先上奏折请示朕,只有朕批复了,才可搜查。如今你带着这么多人闯入,是谁给了你这样的权利?!” “臣妾知罪!臣妾也是担忧妹妹,一时心急这才……”慕妃急忙道。这回可真是着了道,本以为能借机将顾流盼至于死地,谁会到此人居然是皇上! “一时心急!”萧煜沉着脸喝道,“既然你如此心急,朕看你以后也别管理这后宫了,等什时候磨好了性子,什么时候在说!” 慕妃心中虽然不平,可萧煜不深究自己已是万幸,哪里还敢多说半句,只得诺诺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萧煜冷哼一声,也懒得再理慕妃,沉声道:“朕看这宓贵嫔倒是个心思沉稳的,以后便由你根河换购协理六宫吧。” “嫔妾谢……” 顾流盼还未说完,便被慕妃打断道:“皇上,万万不可!宓贵嫔刚刚入宫,很多事情还不清楚,贸然协理六宫,只怕会力不从心。更何况贵嫔妹妹出身民间,在宫中行事怕会多有阻碍。” “有何不可?!没有经验可以学,不懂的可以问!至于身份,朕明日便让齐国公认她做义女便是,到时候朕看谁还敢阻拦!除非有人居心叵测!”萧煜说着,一双星眸直直看向慕妃,让慕妃脊背发寒。 看慕妃不再言语,萧煜皱眉道:“这事就这么定了,无需再议!至于你……”萧煜冷冷的看着慕妃,“擅自搜查后宫本是诛九族的大罪,可朕念在太师一生为国,皇子又还年幼的份上,就饶你一命。希望你能够仔细反省,切莫再犯!” ------------ 第四卷 建业 ------------ 第六十六章 分配部署 更新时间:2013-10-16 瞻彼淇奥,绿竹漪漪。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诗经?淇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墨阳宫顾氏稳重聪慧,顾虑周全,人品贵重,堪当大任。特晋为宓夫人,领协理六宫之责,跟随慕妃学习宫中大小事务,赐住关雎宫。望尔今后能够恪尽职守,为皇后分忧。钦此!” 一纸明黄让事情朝着慕妃所不愿意的方向发展了下去,顾流盼不仅重新出现在了后宫众人的眼中,并且这夫人的称号下来,再无人敢说提及她“烟花女子”的身份。 夫人,仅屈居于皇后与慕妃之下,宫中只有一个口快无脑的刘梦柔与其平位,可谓是荣耀万千。虽再无人敢提起她的身世,可狐媚惑主的名声在宫中悄悄传开。传言竟愈演愈烈,竟有人说顾流盼乃是狐仙转世,前来迷惑人间的皇帝。可也有人说,律国福泽深厚,这顾流盼是天上的仙子,前来帮助律国的皇帝开创盛世。 褒贬不一的言论总是偏向位高权重者,因此,对于这回的流言,顾流盼并没有放在心上,更隐隐有趁势而起的意味。 顾流盼虽领了协理六宫之责,可上面有慕妃压着,哪里还插得上手?更何况,慕妃岂会给她机会让她真正的协理六宫?难道真要将她培养起来顶替自己么?因此,这协理六宫,也不过是个空名罢了。但顾流盼却也乐在其中,她也能腾出时间来为萧煜办事。 上次静心斋夜谈,不仅让顾流盼对萧煜的认识产生了改观,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起了微妙的变化。许是有了“肌肤之亲”的缘故,以前的顾流盼在萧煜面前拘束不已,如今的她与萧煜亲近了不少。 关雎宫位于养心殿的西侧,可谓是离养心殿最近的一座宫殿。这样的位置,也注定了关雎宫在后宫之中的地位。 如果说坤宁宫是庄严肃穆,麟趾宫是华贵奢侈,那么关雎宫一定是清新雅致。不同于别的宫殿,关雎宫可谓是一个另类的存在。入内,假山错落,偶有几株绿竹点缀,一座高亭于其上,唤作“撷芳亭”。假山之下,一片空地以卵石细细铺就,四周花香草绿,圆桌石凳,是个品茗论诗的好去处。假山旁有几棵低矮的西府海棠,此时正值花期,娇媚鲜花坠满枝,好不艳丽。错落的树影间,一架红木秋千掩映其中,惬意悠然,平添了几分灵动。 顺着小径走下去,三座小楼出现在眼前。小楼间以悬廊相连,雕梁画栋,飞檐翘角之下却不失精致灵动。乍一看之下竟不像皇宫中的建筑,倒是像江南小姐家的绣楼一般。 如诗如画的地方,让顾流盼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容。入宫将满一年,这皇宫给她的多是冰冷与厌恶,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个好去处。坐在秋千之上,唤过秋裳轻轻推着。主仆二人的欢声笑语间,让她突然起了一抹念头:若是此生都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远离是非和那些勾心斗角,也还不错。 可设想终究只是设想,真是让她选择的话,她还是会出宫,回到父亲和师兄身边。 “秋裳,你去帮我把画影叫来。”为了早日出宫,她只能尽全力的帮助萧煜。 待画影前来之时,顾流盼已坐在旁边石凳之上细细品茗。方才爽朗的笑声,也被往日的端庄大方所代替。 “奴婢给主子请安。”经过将近一年的相处,画影对这位主子已不陌生。对于面前的女子,画影更多的是钦佩与羡慕。沉着稳重,处变不惊,是形容自家主子再好的词语不过。跟着这样的主子,让她踏实,即便是被罚静心斋的时候,她也没起过半点离开的念头。她相信,跟着这样的主子,自己总有一天也会成为人上人。 “起来吧,来,坐。”顾流盼对于自己人,从不吝惜热情的一面。因为她越来越清楚,在这深宫之中,有自己的人是多么的重要。 在顾流盼眼中,画影为人话不多,可办事却沉着稳重。对于顾流盼来说,这样的女子是能堪当重任的。她现在的事情,就需要一个嘴严话少,办事稳当的人。 画影也不退却,款款落座,她虽然信任顾流盼,可心中还是没什么底,略有些忐忑道:“不知娘娘唤奴婢前来,有何事吩咐?” “没什么,只是前段时间在静心斋的时候,委屈你们了。”顾流盼笑着看向画影说道,她说的是心里话。在静心斋的日子对她来说印象深刻,不是因为失了势而受人白眼,也不是因为简陋到连下人都不如的条件。无他,唯众人不离不弃之情耳。 画影起先还以为是什么事,听顾流盼说完之后,心中一松,笑了笑道:“娘娘待我们如同自家人一般,既是自家人,又如何说这样见外的话?” 一句暖心的话,让顾流盼心中感动不已。在这深宫之中,能有如此同甘共苦的情谊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想到此处,顾流盼索性开门见山道:“既然是一家人,我也不掖着瞒着了。你也知道,我的身世一直为后宫众人所诟病。在这宫中,虽有皇上宠爱,可无权无势到底是站不住的。圣意难测,今日将你宠上天去,明日也有可能将你摔下深谷。没有根基,下次去的有可能就不是静心斋了。我一人倒是还好,可经过此事来看,咱们六人如今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我不得不慎重考虑一番,在众人中,你也是个稳重懂事的,这才叫你前来商量。” 皱了皱眉头,画影深知顾流盼所说的事情并不是杞人忧天。在这深宫之中,就算是再不济的娘娘,也至少是为官者的官家女子。像自家娘娘这样的还真是头一份……略顿了顿,画影皱眉道:“娘娘如此说,想来已有了对策,奴婢但凭娘娘吩咐。” “我思考了几日,想着这所谓背景,无非是权、钱二字。说权,我父伯年事已高,再行科考谋取仕途已是不可能之事;可若是向皇上求个一官半职,也并非不可,只怕皇上因此对我心存芥蒂,岂不是得不偿失?因此只能从钱上下手,待得小有所成之后,再为我父寻机捐官。”顾流盼皱眉分析道,语气之中尽是商量之意,并未有半点盛气凌人的命令之感。 画影闻言,也觉顾流盼所言有理,可这钱哪里是好弄的?更何况主子身在深宫之中,行动多有不便。 见画影满面疑虑,顾流盼示意秋裳入屋取出一个檀木锦盒。笑着对画影说道:“我知你心中颇有疑虑,我提出此法也并非毫无缘由。”说着打开盒子,内里尽是些金银珠宝,好不耀眼。只听她复道:“我入宫这一年来,虽有起起伏伏,但总的说来也是沐浴恩泽。跟何况我生性节俭,也不好奢华排场,因此每每有所赏赐,都能积攒下来不少。你拿着这些和关雎宫的腰牌,以替我办事为名出去,在京中寻一处好些的商铺买下来。再请些老板仆从,以便差遣。” 看着这箱珠宝,画影心中有些感动。自她入宫以来,一直小心翼翼,克尽苛责,只想顺利熬到出宫的年纪。没想到能遇到顾流盼这样的主子,起初来时,众人都看她不好,把这差事左踢右踢才落到自己身上。可经过这将近一年的相处,她看到了顾流盼的为人,看到了她的聪慧与善良,如今又将全部积蓄交托给自己,毫无半点疑虑之心。试问这样的主子,在这后宫之中去哪里能找到? “奴婢……奴婢怕此事办不好……”画影下跪道。主子如此信任自己,是莫大的荣幸,因此对她来说,这件事就愈发的重要起来。 顾流盼点点头,将她扶起,皱眉道:“我也知道,让你一个女子前去办理这么多事,当真是为难了你。可福寿为人机灵有余,沉稳不足。安康又老实过头,只怕受人蒙骗。至于落月,她年纪尚小,涉世未深……” “秋裳姐姐可否与我一同前去。”画影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毕竟秋裳跟在顾流盼是身边多年,行事作风颇有顾流盼风范。再加上秋裳为人好爽,有她在身边,自己心中也算有底。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顾流盼去有些犹豫。对于秋裳,是她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一定不会让她参与到这些事中。但话又说回来,秋裳是她打心底里最为信任的一个人,若是能让她参与此事,自己也能省心不少。 权衡利弊之后,顾流盼点点头道:“左右这几日也没什么事,便让秋裳随你一起前去。希望你二人能将此事办妥,在这深宫之中为咱们六个人争取一点安稳的机会。” 秋裳和画影既领了命令,也不多做迟疑,毕竟后宫嫔妃在外私自买卖乃是大罪。对于此事,两人还要细细琢磨一番。 ------------ 第六十七章 御笔题名 更新时间:2013-10-17 寒来暑往,当院中的海棠花开始凋零的时候,天气渐渐变得炎热起来。 顾流盼靠在秋千上发呆,入宫已经一年,这一年来她受过宠,也受过罚,被陷害过也被诬陷过。可对于这些,她从来没有采取过任何报复,仍低调行事,逆来顺受。可在这样的地方,要做到不改初心,是何等的艰难。 算了,能够守一天便是一天,想这些个劳什子做什么。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如何帮助萧煜把这玉石的生意做起来。 “在想什么?”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刚想到萧煜,他就不知何时而来,在自己身后说道。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听到萧煜的声音,顾流盼先是一怔。随后急忙起身行礼,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喜欢了用臣妾二字自称。 萧煜亲自将顾流盼扶起,嘴角含笑。今日本就心情不错,地方官员进贡了一只发簪。这发簪通体白玉雕成,没有一丝瑕疵,在日光下晶莹剔透,隐隐有七彩流光。如此美玉,百年难得一见。萧煜记得,顾流盼有一只紫玉发簪,如今于这只白玉的正巧合成一对。因此他刚刚下朝便迫不及待的赶来,连龙袍都没来得及换下。 一起身,顾流盼便见萧煜满面笑意的看着自己,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脸颊,疑惑问道:“皇上怎么如此看着臣妾,可是臣妾失仪?” “没有。”萧煜笑着道,“这是今日刚刚献上的,朕瞧着与你那紫玉簪子正巧凑成一对,便给你拿来了。你且瞧瞧,是不是合你心意。” 顾流盼好奇的打开做精美的锦盒,只见一只白玉发簪静静的躺在明黄软缎之上,隐隐有流光闪动,当真是难得一见。但看这样的簪子,顾流盼便知此物必是天底下独一份的珍贵,急忙合上盖子,双手奉上道:“如此贵重之物,臣妾不敢收。臣妾之上有皇后母仪天下,慕妃娘娘仪态万方。如此珍贵的东西,怎么算也不会轮到臣妾所有,还请皇上收回成命,以免引起他人非议!” 萧煜皱眉看着跪倒在地的女子。他知道顾流盼是为了自己好,怕此事传将出去,引起朝中大臣与太后的不满。但自己如此乘兴而来,本以为能博得美人一笑,现在这样的情形当真扫兴!萧煜拿过锦盒,略带些不满道:“你说的不错,这簪子的确绝无仅有,若是论起位份,怎么也轮不到你顾流盼头上。” 略顿了顿,亲自将簪子拿出,别在了顾流盼的发髻之上,后者被萧煜这一动作吓了一跳。方才萧煜的语气中已有些微愠,顾流盼自然是不敢随意乱动,只得由萧煜动作。“抬起头来。”萧煜略带命令的口气道。 顾流盼缓缓抬起头来,却生生的看着萧煜。流光溢彩的簪子戴在顾流盼的头上,更映的她青丝如墨,肌肤胜雪,如天人下凡。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添光彩,偶有几片海棠花瓣拂过,落在她的发髻之上,让萧煜看的有些失神。 伸手,萧煜亲自将顾流盼扶起,一双星眸紧紧的盯着她,似乎有微微跳动的火焰。只听他朗声笑道:“朕是皇帝,这簪子朕说给谁便是谁的,朕就瞧着你戴着这簪子好看,朕看谁敢说半个不字!”爽朗的笑声直冲云霄,让人心情也为之舒畅。 听着萧煜的笑声,顾流盼也不由得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对,他是皇帝,有他在,自己还顾虑那么多做什么? “臣妾谢皇上赏赐!”既然解开心结,顾流盼也就坦然接受。 萧煜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朕今日接到了落国上的奏表,希望能每年加以岁贡,以换得朕加开通商口岸。更让人高兴的是,太师果然并不将这些商贾之事放在心上,并未多加阻拦。” “说起此事,臣妾也有一件事要奏报皇上,为皇上多添些喜气。”顾流盼笑着说道。 萧煜坐于一旁的石凳上,扬眉笑问道:“你有事要奏?这倒是奇了,你每日足不出宫,哪里来的喜事?你且说来听听!” “上次皇上交托与臣妾之事,臣妾已经办妥。”顾流盼笑着汇报道。上次秋裳与画影得了命令,一直在暗中筹办此事,如今已经颇有眉目。 这个消息果然让萧煜吃惊不小,他以为此事不过说说,却没想到这小女子竟不动声色的将此事办妥,实在是大出他的意料。 “办妥了?”萧煜大有兴致的问道,“来来来,你且与朕仔细说说。” 顾流盼款款坐下,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萧煜听着,双眼愈发放出光彩,急切的问道:“当真已经置办好了?” “一切都已办好,只待皇上安排货源。”顾流盼垂首恭谨说道,看着眼前的萧煜兴奋的像个孩子一样。她也没来由的高兴了起来,先前心中的顾虑一扫而空。 “好好好!”萧煜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对于他来说,这完全是一个全新而未知的领域,充满了好奇和挑战。 想了想,萧煜朗笑道:“朕要亲自为这店铺提名!秋裳,笔墨伺候!” 海棠凝香,偶有一朵飘入了砚中,为这漆黑的香墨增添了一抹艳丽的色彩。萧煜提笔,蘸饱了墨汁,可面对这洒金的宣纸,两条修眉却皱了起来。思忖了片刻,萧煜转头笑道:“这店铺乃是你我二人共同所开设的第一家店铺,颇有纪念意义,不如你来取个名字,由朕来书写,可好?” 萧煜这话,摆明了就是想偷懒。顾流盼神色微嗔的看了他一眼,眉宇之间百转千回,当真是酥到了人的心坎里。可对于这店铺,顾流盼所给予的期望并不比萧煜少,若是此事当真能成,也算是于国于民极为有利之事。 转身轻踱几步,顾流盼看了看一旁的海棠树,又看了看萧煜。心头突然涌起一个捉弄的想法,促狭道:“不如就叫玉堂可好?”心下暗中偷笑,玉堂玉堂,这其中包含了萧煜名中煜的谐音。既点出了所经营之物,又将萧煜的名字巧妙的嵌在了其中。 “玉……堂?”萧煜皱眉念叨着,转瞬便明白了其中含义,佯作板起脸来道:“大胆宓夫人,竟敢直呼朕的名讳!” 顾流盼暗自吐了吐舌头,屈膝道:“臣妾知错,还请皇上恕罪。” “想要恕罪也并非难事。”萧煜索性放下手中笔墨,好整以暇的坐在石凳上,悠闲道:“你若是能再想出一个有来历的名字,朕便免了你的罪过。若是想不出,定罚不饶!” 顾流盼悻悻起身,嘟囔道:不过是个名字,想便是了,怎的还真要罚。心电转念,顾流盼细细思索起来,片刻后道:“名唤洛玉馆可好?” “洛玉斋?这名字有点意思。”萧煜挑眉道,“这名字可有来历?若是没有来历可是不成的!” 早就想到萧煜会问这个问题,顾流盼笑着解释道:“依皇上所言,这店铺乃是皇上与臣妾共同开设。这洛玉之中的洛,乃是取自于皇上赐予臣妾的封号‘宓’。古之宓妃,又被称为洛神。蒙皇上太爱,臣妾便借洛神之中的洛字一用。再加上玉者,也点明了所售之物。更何况借用了皇上名讳中的谐音,希望能够永受龙气庇佑。” 萧煜朗笑起身道:“好一个洛玉斋,就叫这个了!”说着,笔走龙蛇,三个飞扬的大字跃然于顾流盼眼中,飘逸之中又不乏钢筋铁骨,当真是一笔好字! 可面对这样的三个字,顾流盼却皱起了眉头。萧煜的字她是见过的,这三个字,横看竖看也不像是萧煜往日的字。若非亲眼瞧见萧煜动笔,她一定不会想到是萧煜所写。 “这……”看着墨迹未干的三个大字,顾流盼还是问出了口。 萧煜笑着放下笔解释道:“如你所言,这店铺开在京城最为繁华的地段。京中官员云集,总有难免遇见之时,朕的字迹若是让他们瞧出,只怕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朕便用了另一种字体书写。你且瞧瞧,如何?” “皇上的字自然是万中无一,臣妾愚钝,不敢妄自评论。”听了萧煜的解释,顾流盼竟有些暗暗惭愧,如此简单的事情,自己居然没想到。也没有心情多看,便吩咐秋裳细细收好,改日找机会让人做成牌匾。 这店铺有了,店名有了,可货源却还连影子都不见。顾流盼正打算开口,却不想萧煜抢先她一步说道:“至于这货源问题,朕会让牧言前去处理。他家在京中也算名流,想来弄些个货源该不是问题。” 萧煜想的倒是没错,可他只猜中了顾流盼一半的想法。顾流盼原意是想趁这此事,想方设法让萧煜将师兄调回京中。可思忖再三,此时并非良机,如今一切刚刚起步,若是冒然开口,反而让萧煜起了疑心。 “皇上所言甚是,一切听从皇上安排便是。”顾流盼恭谨道,可心中却在琢磨着别的事情,略有些心不在焉。 萧煜起身,毫无征兆的轻点了点顾流盼的琼鼻,神秘一笑道:“你错了,此事要听从你的安排。” 顾流盼被萧煜的动作弄得一惊。抬眸看去,海棠树下,俊美少年,金冠龙袍,神采飞扬,笑意灿烂,意气风发。 她永远都会记得这一刻,淡淡的海棠花香夹杂在龙涎香中的味道 ------------ 第六十八章 皇后杀心 更新时间:2013-10-18 萧煜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顾流盼也开始着手宫中事物了。思来想去,此事还需先从皇后下手。 夏日的太阳总是很早就从地平线冒出了头,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床前的绒毯上。顾流盼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着宽大的床棂发呆,想着今日所需要做的事情。 如今后宫之中,皇后被禁足,慕妃被夺权,自己看似风头正盛,可却是手无实权,不过是名声好听而已。因此,摆在自己面前的当务之急有三件:第一,未免静心斋之事再次发生,必须不能让萧煜小瞧了自己,这也是最首要之事,保命之途。否则今日他可以因为不得罪太师而将自己罚入冷宫,明日难保不会要了自己的命。若说以前这只是个念头,那么现在此事必须尽快办妥。 第二,无论是不是手握实权,自己如今已被扣上这协理六宫的名号,已无退路,必须向前而行。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如今虽不能烧这火,却也要做出一两件事来。立些威信出来,以免横遭陷害。 第三,如今自己想与不想,都已经做到了这夫人之位。若说位分,并不算高,可就这后宫来说,也不过是两人之下。因此必须有自己的势力,以后办起事情来也算方便。 理清思绪,顾流盼麻利起身。这三点以前并未没有想到,只是认为这些还离自己甚为遥远。可经过这静心斋一事,看来真是要再加考量了。 “主子,今日可要戴这簪子?”秋裳看着昨日萧煜送来的簪子,欣喜的问道。这样的簪子,当真是难得一见。 经秋裳的提醒,顾流盼才想起这簪子一事。将簪子自妆台之上拿起,握在手中,果然是块好玉,触手生温。今日本打算去拜谒皇后,若是戴了这簪子,虽有些招摇,可也并非没有半点好处……素手轻扬,顾流盼亲自将簪子插在发髻之上,又选了一身较为艳丽的妆着,乘辇而去。 至坤宁宫前,依旧是庄重肃穆,却缺了往日的热闹。偌大的宫殿鸦雀无声,显得有些冷清。 皇后被禁足已有一段日子,这对于赵清来讲,这样的日子较之以前也无甚差别。毕竟是一国之母,即便是被禁了足,也不过是行动略有不便,其他一概与他日无异。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萧煜的怀疑让她心寒不已。 “启禀娘娘,关雎宫的宓夫人求见。”宝笙入内低声道。 皇后闻言,一双凤眸之中绽放出希望的光芒,她终于来了。自己当初的确没有看错人!“快宣!”皇后急忙说道。 入内,顾流盼垂首而行,恭谨下拜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臣妾来迟,让娘娘受苦了。” “起来坐吧,此事也怪不得你。”皇后笑着道,“现在本宫被皇上禁了足,能想得起来看看本宫的,也就只余你一人了。来,坐下陪本宫说说话。”话虽这么说,可皇后的眼光却一直落在顾流盼头顶的簪子上。赵清出身名门,怎会不知这簪子的贵重? 顾流盼笑笑起身,款款落座。宝笙奉上香茗,皇后含笑看向顾流盼道:“瞧着气色不错,人也鲜亮了不少,有盛宠在身果然不一样。你现在晋了位份又换了宫室,看你头上戴的这簪子,也算是世所罕见之物,就连本宫也没见过,想来皇上对你倒是颇为可心。” “托皇后娘娘洪福,臣妾还算入得皇上的眼。”顾流盼笑着应对道。 点了点头,皇后轻抿了一口香茗复道:“这回静心斋之事办的漂亮,如今将慕妃手上的权夺下,她唯一的筹码便是皇子了。”放下茶盏,皇后意味深长的看着顾流盼道:“本宫上次给你的东西,你可用了?有消息了么?” 说起此事,顾流盼不由得有些发窘,面色绯红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用过了。可是还没有消息,臣妾也不知为何。” “此事急不来。”皇后皱眉道,“本宫也是过来人,子嗣这事讲求的是缘分,缘分到了,该来的自然也来了。不过对于此事,你需加紧。皇上如今宠爱于你,若是你能在此时为皇上生个皇子,不仅能将慕妃最后的筹码也夺走,还能巩固咱们的地位。” “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臣妾会努力尽快怀上皇子,以不负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恩典。”顾流盼红着脸应付道,这事还真是一时半会没可能的。 略顿了顿,皇后复道:“此番你既领了协理六宫之责,定要尽心协助本宫,将这后宫管理好,莫要再出现这些个乌烟瘴气之事,惹得皇上烦心。本宫虽有心带你,可如今这情况……” “臣妾会尽快为皇后娘娘洗清冤屈,以免娘娘凤威受损。”略顿了顿,复道:“不知依娘娘看,惠婕妤该如何处置?” 说起执霜,皇后自是满肚子的怨愤,冷冷道:“这样狐媚子的奴才,留下还有何用?难道要继续祸乱后宫么?你找个机会,替我打发了便是。” 听着皇后的话,想来皇后是对执霜起了赶尽杀绝之心。对于此事,顾流盼也不便当着皇后的面多言,毕竟她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此事。看着皇后能如此命令自己,并在自己面前透露杀意,更何况方才眼光一直在自己发髻之上打转。想来如今是彻底倚重自己了,即使如此,今日前来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有巧不巧,自坤宁宫出来之后,顾流盼突然想要去御花园走走。没想到远远的,竟瞧见了执霜。有心转头回去,可对方已然看见自己,便只得走上前去,关切道:“妹妹怎的出来了?身子可大好了?” 看见顾流盼,执霜如同看到亲人一样。自从小产之后,恩宠不在,后宫众人见到自己无不如见瘟神一般,避之则吉。只有顾流盼还会如此拉着自己的手,关心问候。想到此处,不由得热泪盈眶,双膝一软跪下道:“姐姐!” “妹妹快快请起!”顾流盼急忙将执霜扶起,拉着她入亭中落座。这时的执霜再无当日的光彩夺目,空洞的双眼,双颊消瘦,面色苍白,往日乌黑的发丝也有些凌乱。看着如此形容枯槁的执霜,顾流盼很难相信眼前之人和当日在墨阳宫中所见的是同一个人。看来这次她不仅仅失去了她的孩子,还失去了她的灵魂。 可这样的一个女子,即将面对的,是失去生命。 “皇上……皇上近日可好?”执霜落座,期期艾艾的问道,只有提到萧煜的时候,双眼之中才略放出几分光彩,让往日的恩情还有些余温。 这个问题,让顾流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如今她掌了协理六宫之权,在后宫之中的风头也一时无两。再说世间怎会有如此凑巧之事?依着常理来说,执霜在此等候,无非是希望自己能够念在旧情,为她主持公道。因此,在方才见到执霜之时,她设想了许多可能性,甚至设想了每种可能性她该如何应对。可顾流盼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执霜开口的第一句,并不是诉说自己的冤屈。如此忘我的感情,她到底爱萧煜有多深? 见顾流盼迟迟未言,执霜也明白自己问得有些唐突。毕竟对方现在是最为得宠之人,自己如此问来,会不会让她厌弃。略有些尴尬的抚了抚干枯的发丝,有心补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还请姐姐莫要误会!奴婢只是……想着……若是皇上好,姐姐也自然好。” “皇上近日很好,四海平定,万邦来朝,边疆也打了胜仗,龙心大悦。”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女子,就连问自己丈夫的情况都要思前想后,考量措辞。让顾流盼不由得心中泛起怜悯之意,柔声回答道。 听到了萧煜一切都好的消息,执霜心中的大石落了下来,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没什么能比此事更让她忧心的了,不由得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句佛号。 “瞧妹妹这样子,如此关心皇上,不如由我禀报皇上,想必皇上一定非常高兴。”顾流盼非常想帮助眼前这个女子,虽然她知道,对于萧煜来说,执霜不过是一枚棋子。如今目的达到了,自然也就没了利用价值。看着现在的执霜,顾流盼似乎隐隐约约的看到了日后的自己,同样身为棋子的她,又能比执霜好到哪去?与其说是可怜执霜,不如说是在可怜日后的自己。 执霜闻言,以为顾流盼有心试探自己,认为自己是想借着她靠近皇上。不由得面色白了白,下跪道:“姐姐莫要误会,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是不是那个意思,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顾流盼将执霜扶起,替她捋了捋鬓发。想起了方才皇后的吩咐,突然生出了一丝保护她的念头,如今她已经被自己心爱之人所伤还失去了孩子,自己如何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失去生命? ------------ 第六十九章 台上台下 更新时间:2013-10-19 “妹妹身子刚刚好些,这些日子还是要多多调理才是,尤其是在饮食用度上,要格外小心。”顾流盼忍不住出声提示性到。 执霜在宫中多年,有是皇后身边之人,怎会不知顾流盼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几句话下来已经变了脸色,可脸上却展开了一丝释然的笑容,无奈道:“我都已经成了这般田地,她仍旧不放过我么?” 谁说不是呢,若说执霜当日圣宠之下,有了嫉妒加害之心也算是可以理解。可如今她都已到了这步田地,为何皇后要赶尽杀绝? “妹妹也无需猜想过多。”顾流盼笑道,“身子不好,本就该多加小心,待日后调理好了身子,总是还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刻。” 说起此事,执霜更是美眸含泪。东山再起,谈何容易?帝王恩宠,能有几时?不过自己能够遇到萧煜这样的男子,此生也算是知足了。“姐姐教训的是,妹妹受教了。姐姐也要好好调理,把握好如今这样的机会。无论我们姐妹二人谁先有了皇子,才算是东山再起。”执霜释然的说道,如今的她只希望萧煜能事事顺心,别无他求。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看着执霜离去的背影如此萧索,让顾流盼心中唏嘘不已。这后宫之中的女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正准备起身回关雎宫,一个尖细的声音将自己叫住。顾流盼转身看去却是禄喜,只听他谄媚说道:“奴才参见宓夫人。”礼数周全,倒是让顾流盼有些吃惊。 “禄总管有礼。”顾流盼略一欠身道,“不知禄总管前来,有何吩咐?” “娘娘如今是宫里的大红人,皇上身边第一号的人物,奴才怎敢吩咐?当真是折煞奴才了。”禄喜到第一号人物的时候,特意翘了翘大拇指,满面得意之色,仿佛是自己得了无上的荣耀一般。只听他复道:“奴才是奉皇上的旨意前来,请娘娘去丽音阁听戏。” “不知总管如何知道本宫在这御花园的?”若是皇上传旨,禄喜难道不应该在关雎宫等着自己么?怎么会追到了御花园?难道是自己宫中有人……不对,就连自己宫中之人,也只知道自己外出,这禄喜是怎么知道的? 看似突如其来的问题,并未让禄喜觉得有多么的吃惊。他脸色微僵,一甩拂尘躬身应答道:“娘娘有所不知,咱们做奴才的,就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主子们的喜好动向,自然是要掌握的一清二楚。若是连这点基本的功夫都没有,怎么能伺候好主子呢?” 顾流盼点头笑笑,说的也是。在这深宫之中,谁没有几个眼线?连这样的一个奴才都能够对自己的动向一清二楚,看来只有自己孤独无依。不过这样只是眼前一刻罢了,很快,她就会有自己的势力。 跟随着禄喜,顾流盼款款向丽音阁走去。入内,只见萧煜早已坐在那里,一身月白色龙袍,清爽利落。目光微动,只见受邀之人并非自己,还有皇后和慕妃以及刘夫人等一众妃嫔。莫不是有什么重大的节日?想到此处,顾流盼心里不由得咯噔下一。自己即掌管协理六宫之职,可对于宫中详细典仪并不知晓。今日看这架势,想来定是什么重要之事,自己姗姗来迟,岂不是让慕妃抓了把柄。 怀着忐忑的心情,顾流盼上前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略顿了顿,偷眼向慕妃看去,对方果然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可如今已是躲不过去,只得略偏了偏身子,恭谨道:“臣妾参见慕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流盼来了,快坐!”萧煜笑着道。 顾流盼抬头扫了一眼,只见萧煜坐于正中,皇后与慕妃一左一右而坐。刘夫人已坐于慕妃一侧。心下明了,略一欠身,移步皇后身边的位置。 锣鼓锵锵,好戏开锣。 “今日这事,本宫还以为会是宓妹妹派人前来知会,可左右没有等来。这才想着妹妹定是不熟悉宫中之事,忘记了太后的圣寿节。此事都怪臣妾,该是臣妾提醒妹妹一声的。”慕妃娓娓而道,语气中依旧带着慵懒之意,却是字字如利剑一般射向顾流盼。 萧煜高兴的看着台上的戏,漫不经心的笑道:“无妨,流盼昨日便已派人知会过朕。这戏也是她的提议,她知道太后喜欢看这些个热闹的戏,特意点了麻姑献寿的戏码。” 听罢,顾流盼吃惊的看着萧煜,自己何时派人前去知会过他?如今他这么说,看来自己只能照着演下去。略顿了顿,笑道:“说起此事,确是流盼的不是。昨日未曾与慕姐姐商量便先上奏了皇上,当真是草率了。下次当于慕姐姐商量,以免慕姐姐误会才好。” 萧煜话里话外的意思已是多偏袒于顾流盼,倒是让慕妃好不刹风头。可偏生平日优柔寡断的皇后,此时却想起来痛打落水狗,她见慕妃悻悻,趁机说道:“宓夫人也不必如此,皇上既然已经下旨让你接过协理六宫之事,如何还要事事请教于他人?长此以往,如可挑得起协理六宫之责?岂不是有负皇上的恩典。” 此一番话下来,让慕妃脸色变了又变。玉手紧握成拳,却又无可反驳,只得冷笑道:“皇后姐姐教训的是,不过如今皇后姐姐行动不便,再说皇后姐姐久不问事。许多事情自是无法提点,若是妹妹再不加以提点,只怕这后宫之中要一团乱了。”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让萧煜看戏的兴致一扫而空。只听他冷笑着道:“你们俩真是什么时候都不消停,竟比这戏台上还热闹!依朕看,不如让台上这些个都下来,你们俩上去表演如何?!” 听着萧煜语气中的不满之意,两人皆不敢多言,起身下跪道:“臣妾知罪。” 顾流盼见状,急忙起身跪于殿上道:“此事皆因臣妾而起,与两位姐姐无关,若是皇上要责罚,责罚臣妾一人便是。” “行了,大喜的日子,都别跪着了,起来吧。你们要记得,朕今日叫你们前来,是因为流盼刚刚协理六宫,许多事情还拿不准,出于对你们的尊敬,才叫你二人前来。你们那点事儿,自己心里清楚,朕今日也是给流盼面子。一个是当朝国母,一个是皇子生母,做事之前需多加考虑,引惩为戒。”萧煜冷声道。 “臣妾谨记皇上教诲,定当痛改前非。”三人齐声道,起身。 这样的一个看似插曲之事,让顾流盼的地位无形中增长了许多。她本是不知道这太后生辰之事,此事若非有萧煜解围,当真是一顶一的罪过。可如今萧煜不但为她解围,还替她给皇后和慕妃卖足了面子,在坐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今这后宫中的风是往哪边吹。 当然,殿中还有一个人乐于见到现在的场面,就是皇后。她方才也受了萧煜责罚,可顾流盼毕竟是她的人,如今她得了宠,皇后自然心中也倍感宽慰。唯独慕妃,看来要抓紧机会,扳回这一局才是。 众人观戏,唯独慕妃心不在焉。 “赏!”戏已落幕,萧煜朗声笑道,显然方才的一点不快已被冲散。只听他对顾流盼笑道:“这六喜班技艺精良,确实不错,就定了他们为圣寿节添些个热闹。若是在圣寿节那日表现的好,朕还有赏。” 顾流盼闻言起身道:“臣妾记下了,定让舞乐司督促他们勤加练习。” “臣妾有事要奏!”见萧煜此时心情大好,慕妃眼珠一转,急忙说道。这句话到让打算离场的众人落了座,目光齐刷刷的聚焦在他一人身上。刚刚受了皇上斥责还敢出头答话的,估计也就只有她董慕华一个人了。 萧煜此时心情不错,看了慕妃一眼笑道:“说吧。” “启禀皇上,近几日大皇子的字颇有进益。臣妾想着,太后一向对大皇子疼爱有加,若是能让大皇子在太后的圣寿节上献上一幅百寿图,太后定会欢心。”慕妃满面笑意的说道。她知道,孩子永远是她最有力的武器。 萧煜闻言笑道:“既然我儿有如此进益与孝心,朕自然是准了的。”意味深长的看着慕妃复道,“这都有赖于爱妃教导得益。” 果然,提到孩子,萧煜的心就软了下来。听到萧煜表扬自己,慕妃得意的看了皇后一眼笑道:“臣妾惶恐,教导皇子乃是臣妾的本分。” “不过,终究是皇子的教导。”萧煜皱眉道,“这样,待圣寿节过后,朕会亲自为皇儿请名师开蒙。” 听到此言,慕妃面露喜色,急忙道:“臣妾代大皇子谢过皇上恩典。” 萧煜起身,笑着道:“这不仅仅是你的儿子,也是朕的儿子,朕自然也是要放在心上的。” 见皇上与慕妃一唱一和,皇后不由得暗自心焦。好不容易才夺了慕妃的权,若是让慕妃凭着孩子再死灰复燃,可如何是好?心急之下,目光轻移,在顾流盼身上一顿,计上心来,笑道:“这宫中只有大皇子一个男孩子,终究是不利于皇子成长的。更何况好几年也未曾听到有龙子风女出生的喜事。” 随即,皇后欠身道:“臣妾倒有一事启奏,宓夫人入宫也有不少时日,可一直未见喜讯。不若皇上派太医为宓夫人调养身子,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 第七十章 秦昭回京 更新时间:2013-10-20 “嗯,皇后此言有理。”萧煜转身拉着顾流盼的手笑道,“传朕旨意,着君牧言即日起为宓夫人调理身体,直到宓夫人怀上皇嗣为止。” 慕妃见萧煜如此重视此事,看到自己儿子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心里自然是不大满意。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慕妃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容,上前恭谨道:“皇后娘娘所言甚是,皇上如此宠爱宓妹妹,若是妹妹能为皇上生下龙子风女,皇上定会龙心大悦。既然是调养身子,就不宜太过操劳。臣妾有心帮助妹妹分担,还请皇上恩准。” 如今的慕妃已是见空就钻,让皇后和顾流盼都觉得有些猝不及防。她们都没想到慕妃会以此为借口,再次向萧煜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萧煜回头皱眉看了看慕妃。自己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将慕妃的权利摘下,可慕妃如今所说也算是合情合理,此时反驳过去一时间也没有合适人选拿出。目光略动,萧煜越过慕妃看向顾流盼。 顾流盼接到萧煜的眼神,略一动心思便知道了萧煜的难处。皱了皱眉头,上前一礼道:“臣妾谢皇上、慕妃娘娘恩典,臣妾感激不尽。臣妾作为后宫中的一员,有责任也有义务为皇上分忧。至于身体一事,臣妾自然也不敢怠慢,不过此二者在臣妾心里一样重要。若是因其一而疏忽另一件,岂不是辜负了圣恩?再说这宫中人多口杂,这知道的是慕妃姐姐心疼我。不知道的……”说着掩口一笑,“还以为慕妃姐姐是贪恋权势呢。” 一句话戳穿了慕妃的心事,让慕妃脸上一片尴尬之色,心里去恨得牙痒痒,两道目光凌厉的看向顾流盼。顾流盼被慕妃看的周身一片寒意,不由自主的向萧煜身边靠了靠。 萧煜一把拉起顾流盼的手,带向自己身边,朗笑道:“对,不能顾此失彼!你若是有什么不懂,可以去问问皇后或者慕妃,想必她二人都会对你指点一二的。” “臣妾谨遵皇命,定会尽力辅佐宓夫人!”皇后与慕妃闻言,一个得意洋洋,一个却心怀怨怼,可仍旧是齐齐的领了命。 顾流盼就这么被萧煜拉着,自丽音阁穿过御花园,一路走回了关雎宫。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如此执手而行,却未让顾流盼有不妥之感,反而感到异常的踏实安稳。 “那这么说,皇上的意思是……”顾流盼的美眸中放出异常的光彩,眼中倒映出如海棠花瓣一般的色彩,紧紧的握着萧煜的大手兴奋道。 萧煜被顾流盼这么紧紧抓着,突然有种莫名的满足感,让他想要就在这一刻。 “朕是有这个意思。”萧煜笑着道,“而且趁现在慕妃受了打压,太师自然将心思全部放在此事上,也无心顾及这样的小事。想着你师兄现在应该在路上,不日即到京城。” 原来方才路过马球场,萧煜突然对顾流盼说起要将秦昭调回京中一事,让顾流盼激动的,双眼都放出异常的光芒来了。一年了,终于能再见到师兄! 果然如萧煜所说,董太师并没有阻拦他下旨将秦昭召回的旨意。对于董烨来说,此事不仅仅是无害,反而有利。因为萧煜将秦昭召回,是为了让他管理宫中的马球队。 一个玩物丧志的帝王和一个被空有勇武的毛头小子,能成就什么大事?两人若是能就此玩乐下去,倒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这样的圣旨,让董太师心中那仅有的来自于慕妃权利被撤的恐惧感,也渐渐的消散到无影无踪,以至于隐隐有些得意。 阴霾的清晨让整个皇宫中的气氛都变得沉闷起来。自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空中就飘洒着细如毛发的雨丝,斜斜的打在人的肌肤上,如同情人的低语一般,酥酥痒痒的感觉直达心底。 顾流盼已经在宫门口的城墙上站了快一个时辰了。艳丽的盛装让她本就明眸善睐的面容变得有一丝雍容华贵,周身蒙上的一层雾气更是让她翩然似仙,照亮了这阴郁的天空。 可这样的一个美人,两道似青山远黛的柳眉却紧紧的皱在一起。眉宇间的忧愁之色渐渐的染入了眼帘,如秋水般的双瞳痴痴的看向远方。兴奋、期盼与焦虑多种感情,糅合在了这一道悠悠目光之中,凭空生出一种楚楚可怜之感。 初生的朝阳也躲在了云层之后,却生生的不敢露出脸孔来。就像残弱骄阳的萧煜一般站在远处,面无表情的盯着城墙上明艳的女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渺渺的细雨洒在宽阔而肃穆的古道之上,两侧的御林军如同千百年不变的石像一般,守护在雨中。远远地,马蹄声敲击着青石板,哒哒的敲击声在空旷之中回响,一下下撞击着顾流盼的心弦。 秦昭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与奔波疲劳,出现在这至高无上的宫门前。隐藏在这沉重的宫门之后的一切,对与秦昭来说都是崭新与未知的。即将开启的,是他的另一个世界。 当然,他也看到了城墙上的那抹明媚的身影。 提着裙裾快速跑下高高的台阶,不顾身后秋裳焦急的呼声。顾流盼现在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要再快一点见到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拉紧缰绳,黑亮的宝马昂头嘶鸣。秦昭利落的翻身而下,跪在城门前,朗声道:“正六品虎骑营统制秦昭,奉皇命回京!” 就在大门前开启前的那一刻,就在顾流盼满怀希望的看向厚重宫门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掌压在了顾流盼消瘦的肩膀之上,如同一盆冷水一般,在那一瞬间浇熄了顾流盼满心的狂喜。 而秦昭所见的,便是满面笑容的萧煜和衣着华贵的顾流盼并肩而立,如同一对璧人一般,是那么的般配。即便他并不愿意承认,在心底也曾对这个小师妹也有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悸动。可这样的场景,如同一条无形的束带一样,将他绑的有些难受。 “臣秦昭参见皇上、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年之前,他们还是并肩谈论天下大势的兄弟。不过经年时间,便已是一个君一个臣。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却卑微的跪在远处。 “爱卿一路辛苦。”萧煜朗声道,可脚下的步子并没有丝毫移动的意思,只远远的看着秦昭。而一旁的顾流盼,手也被萧煜紧紧的抓着,虽有心上前,却无力挪动。 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却清晰而森严的划分出了等级。 “臣……能为皇上效力,不敢言苦!” 坚毅的面庞下,隐藏的是秦昭那双不甘的虎目。他的心如同草原上的雄鹰一般,本该振翅飞翔在辽阔的边关。可仅仅只凭那个少年的一句话,他之前所有的功绩都会如同一缕青烟般,消失殆尽。而他也将被他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终身圈禁在这华丽的牢笼中,去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马夫。 萧煜的这道圣旨,抹杀的不仅仅是秦昭的功绩与热血,更是他所有建功立业和出头的机会。可年轻的帝王并不知道,自己面前低垂的头颅下隐藏着一张什么样的面孔。 “秦大哥,一年不见,可还适应虎骑营的生活?”萧煜一如当年在秦淮河畔之时称呼秦昭,可当年那风度翩翩的少年如今却弯下了他那挺直的脊梁。 “臣惶恐!”秦昭躬身道,“这大哥二字实不敢当!” “你为我律国立下汗马功劳,又与朕算是旧识。如今再次见到你,当真让朕怀念起在秦淮河畔那段闲适而舒心的日子。”萧煜笑道,“再加上你是流盼的师兄,朕称你一声大哥也不算为过。在没人之时,你我便抛却那些君臣之礼吧。” 秦昭看着萧煜的眼神,那种遥远却又高高在上的感觉,像是一个威严的帝王宣誓着自己的所有权。隐藏好自己的目光,秦昭恭谨道:“臣遵旨。” “这才对!”萧煜爽朗的笑声多少的缓解了弥漫在空气中的尴尬,可却无法驱散内心深处的阴云。 秦昭起身,周身少了许多束缚,变得轻松自在起来。 “臣还未恭喜皇上与娘娘。” 自顾流盼见到秦昭的那一刻起,又或者说是自从她进宫的那一刻起。无时无刻不在想,当再见到秦昭的时候,会是什么情景,什么表情,什么语言。几千几百种设想,让她在心中百转千回,可唯一没想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句恭喜。 心渐渐的沉了下去,这样的一句话,虽是恭喜,可却连听她解释一句的意思都扼杀了。这样无声的拒绝,简直比秦昭责问她还令人伤心。 感到手中的柔夷渐渐的有些冰凉,萧煜隐隐有些心疼。他回头看了看顾流盼,只见对方轻垂皓首,可却依旧能看得出那隐藏在盛装之下的苍白面孔。方才还充满感情的眼神,便的也空洞了起来。当然,他知道顾流盼如此反常是为了什么。此时的他恨不得变成秦昭,好好的安慰顾流盼一番。 萧煜第一次知道,嫉妒是什么样的滋味。 ------------ 第七十一章 卿华议政 更新时间:2013-10-21 强压下心头的妒意,萧煜已经僵在原地的顾流盼带入怀中,宠溺的看着她说道:“朕与流盼也算是天意使然,想来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这缘分二字,当真是奇妙的紧啊!” 这突如其来的温暖的怀抱,虽为顾流盼缓解了尴尬,可顾流盼还是使劲的挣着。她不想像逃亡一样逃到萧煜的怀抱中,更不想在秦昭面前被萧煜抱在怀中。 可越是挣扎,萧煜的手臂就收的越紧,紧的让顾流盼觉的很安全…… “皇上……皇上与娘娘天作之合!臣恭祝皇上与娘娘鸾凤和鸣,琴瑟和谐!”看着昔日一起长大的师妹变成了天子身边的宠妃,秦昭心中微微的泛起苦味。但秦昭很快的将心中的不适压了下去,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格顾虑儿女私情。 这几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也让顾流盼彻底瘫在了萧煜的怀中。 “这些日子,流盼也有些乏了,朕现陪她回宫歇着。”萧煜看了看怀中脸色苍白的顾流盼道,“禄喜,你去带秦大哥到处转转,中午朕会设宴亲自款待秦大哥。” 看着萧煜半抱着顾流盼两人举止亲昵,秦昭也不便多言,抱拳躬身将二人送走。而一旁的禄喜则是一脸谄媚而欣喜的看着秦昭,皇上亲自设宴,想必此人不是大富大贵也是即将大富大贵之人,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将此人服侍妥当才是。 顾流盼几乎是被萧煜抱回去的。一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萧煜能感受到胸口的衣服渐渐的濡湿起来。这就是自己将秦昭召回来的目的么?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关雎宫门前,福寿正带着安康洒扫庭院,如今院子大起来,两个人打扫着实有些费力。没一会儿,两人就满头大汗。 “哐”的一声巨响,门被踢开。 “谁啊这是!”福寿没好气的大嚷道,“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连关雎宫的门都敢撞!都不想活了是……” 走至门前,只见萧煜一脸铁青的半抱着顾流盼,秋裳在身后小心翼翼的跟着。这场景将福寿吓了一跳,急忙跪下道:“奴才……奴才不知道是皇上驾到……主子,主子您这是怎么了主子!早上不是还好好的么……” “行了,赶紧起来吧!”萧煜没好气道,“还不赶紧找人来瞧瞧你家主子!” “不必……”一路没有说话的顾流盼突然开口道,嘶哑的声音已没有了往日的轻灵。 “行了行了,赶紧扶进去吧!”萧煜有心斥责,可一时间又不知该以什么身份发怒。这让萧煜觉得似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一般,心烦意乱。 莫名的挫败感和烦闷让萧煜想要立刻离开这个地方,离开眼前这个女人。可没走几步,萧煜还是停下了脚步,负手而立道:“中午朕会在卿华阁设宴,你若好些了就过来!” 卿华阁坐落于碧波之上百花丛中,四周以轻纱笼罩,微风拂过轻纱飞舞。 萧煜头戴玉冠,身着青衫,正如同当年在秦淮河边的一般,此时的他峨冠博带,气质卓然。而陪坐于一旁的秦昭却较之当年,多了一份沉稳与藏拙少了一分狷狂与不羁。 “不知秦大哥在虎骑营这一年可好?可有什么趣闻轶事,说来听听。朕不常出宫,对于边关之事的了解总是停留在溢美之词上。”萧煜笑着问道,眼前的金盏玉盘之中盛放着珍馐美馔,可两人却没有一人动筷。只顾着一味说话,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来。 秦昭闻言,笑容之中带着拘谨说道:“托皇上洪福,臣在边关这一年一切都好。自臣当年有志于报效家国,便尽心竭力的为皇上守疆护土,不敢有半分懈怠。至于军营生活,自是有些枯燥苦闷,哪里有什么趣闻轶事而言,想来要让皇上失望了。” “你不妨说说你上次带人偷袭突厥军营一事,朕倒是对此好奇的很。”萧煜继续说道,可是眼神却一直在卿华阁的门口徘徊。 看萧煜心不在焉的样子,秦昭心下也明白了萧煜在等着自己那位小师妹,所谓的感兴趣一说,不过是为了等待而找到的拖延时间的借口罢了。 “回皇上的话,说起此事,臣也不过是托了皇上的洪福,侥幸得胜。记得当时,众将苦思无方而敌军久攻不下,两军僵持不下,如此下去只怕终是会耗得粮草无继。臣当时想着,若是再这么僵持下去,只怕我军会陷入困境,因此一时冲动,便想着能够以奇制胜,即便是此计不成,也不过是损失了微臣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可若是成了,便能将局势既是扭转过来……”秦昭慢慢吞吞的说着,极尽详细,因为他知道,萧煜并没有用心在听。 “宓夫人到!”随着门口尖声的唱喏,让萧煜一直略显黯淡的眼神放出光彩。 顾流盼仍是早上的那般盛装,妆容却是很明显的重新描画过。两只眼睛之中略有些血丝,显然是刚刚哭过。这就是顾流盼,越是在陌生的环境,就越要将自己最光彩的一面展现出来。她不会将自己如此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任何人的面前,包括萧煜。 可对于萧煜而言,他已经无暇想那么多。对于他来说,顾流盼能够前来就让他十分高兴了。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顾流盼躬身行礼,没有了早上的窘迫,恭谨端庄。只见她仪态万方的略一偏身,向一旁的秦昭点了点头道:“见过秦统制。” 秦昭虽然觉的非常奇怪,可仍是起身抱拳行礼道:“臣参见宓夫人,娘娘万福金安。” “怎么都变得这么客气。”萧煜笑道,“要是说起来,在座的都算是至亲,如何行起如此生分的礼节来?” 落座,顾流盼笑道:“老远就听到皇上的声音,不知皇上与秦统制正在谈些什么?可否与臣妾说上一二?” 自顾流盼前来,萧煜的心情转瞬间就变得十分明媚起来。如今又见顾流盼神色如常,笑靥妍妍,心情更是高兴不已。笑着解释道:“朕方才正与秦大哥说起他在边关时的所见所闻,尤其是他身上所具备的勇气。若是我律国再多几个这样的男儿,何愁不能北上南下,东进西平?” “皇上谬赞!”秦昭笑道,“臣不过是一介莽夫,空有一身蛮力罢了。” “秦统制何必如此自谦?”顾流盼笑道,“秦统制胸怀大志,想来日后定会成就一番伟业,如今皇上圣明,慧眼识英,将秦统制千里迢迢自边关调回京中。只盼秦统制日后莫要再冲动,单枪匹马独闯军营了。” 顾流盼一番话中,明着是责怪秦昭意气用事,可内里的关心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秦昭与她自幼一同长大,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端起酒杯,笑道:“臣谨遵宓夫人教诲,必尽心竭力,辅佐皇上。” “既然秦大哥知错了,那便罚酒三杯!”萧煜笑着打趣道,似乎又回到当年在秦淮河边一般。 屏退一众宫女太监,顾流盼亲自为二人斟酒。酒过三巡,众人也再无甚拘束,气氛变得热络起来。 “前些日子,朕收到密报,说突厥可汗病重,几位王子皆对汗位虎视眈眈。依秦大哥所看,若此时朕想要北上进击突厥,依着如今的军力,有几成把握?”兜兜转转,萧煜终究还是问到了心中最关心的问题。 秦昭手持玉盏,举杯思忖片刻道:“依臣看,此时贸然进击并非上策。”放下手中玉盏分析道,“如今突厥可汗虽已病重却不至垂危,他手下的几位王子皆骁勇善战,野心勃勃。现今几位皇子都回到王庭,若是此时贸然进击,若是引得几位王子联手抵抗,只怕得不偿失。更何况董太师的得意门生骁骑将军薛怀与突厥的三王子关系甚密,如今董太师大权在握,若是皇上此时出兵,定是董太师安排人选。败了固然不好,可若是胜了,想必定会扶持三王子登上皇位。如此看来,只怕董太师定会如虎添翼。” “唔。”萧煜皱眉点头道,“对于突厥王国的几位王子,朕也曾有所耳闻。如今突厥王国之中,有能力竞争汗位者无外乎三人。一是由巴哲可汗的阏氏所生的大王子吉德,此人年长持重,可仗着自己是大王子又是左贤王的身份,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想来若非是嫡出难成大器。至于三王子胡律,听说此人是由巴哲可汗的侧妃所生,觊觎汗位多时,却又无奈于庶出的身份。而五皇子硕克的身世,更是不值一提,有传言说是巴哲可汗与一卑贱的胡姬所生,到了十五岁才认祖归宗,他为人又怯懦柔弱,十分不讨巴哲可汗的喜欢。这样的三位皇子,即便是朕有心扶持其中一位,也无从下手。” 秦昭闻言笑道:“皇上所言差矣,巴哲可汗如今能够符合继承汗位的皇子确实只有三人不假。可据臣所知,在突厥王国,另有一人也是汗位的有力继承人,此人无论是胆识谋略还是出身血统,都不输于任何一位王子。” “还有这么一个人?”萧煜皱眉问道,“是谁?” “新晋的右贤王,哲别。” ------------ 第七十二章 三角关系 更新时间:2013-10-23 “你是说来历不明的那个哲别王子?”萧煜努力的从记忆里搜索出这么一个人来,“传闻中,这哲别王子是代钦汗王的小儿子,据传他是巴哲趁他父亲代钦卧病在床的时候,与刚刚从楼兰和亲的公主所生。不是说巴哲当年兵变的时候,在几大王子的追杀之下,楼兰公主和哲别都被杀了么?怎么突然出现了?还当了右贤王?” 秦昭放下杯子笑道:“此事中的来龙去脉,臣也不甚清楚。只是知道这哲别王子近几年来在突厥军中威望极高,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便在众王子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汗位最有力的竞争人选。既然皇上有一统北方的雄心,不妨……” “你的意思是从哲别王子下手,暗中扶持他?”萧煜皱眉道,“可这哲别王子到底是何身世我们还不甚明了,若他真是巴哲乱伦所出,即便是我们将他扶上汗位,如此名不正言不顺也不会长久。” “皇上所言甚是,是臣考虑不周。”秦昭闻言低声道,垂头陷入了沉默,嘴角却绽开了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可他一直垂着头饮酒,萧煜和顾流盼并未看到他的神情。 顾流盼了解萧煜的雄心壮志,也明白他对于天下的苦心。她是多么想要帮助萧煜为百姓带来盛世,既存了此念头,顾流盼对于刚才的谈论也就格外的留心了不少,再加上现在也并无外人在场,因此也没有顾虑平日那些俗礼,皱眉说道:“臣妾倒觉得,这是个好机会,皇上不妨在考虑一番。” “你说说。”如果说对与秦昭还存有一丝疑虑,那么对于顾流盼,萧煜是一点疑虑都没有。 “臣妾方才听皇上与师兄谈论,如今突厥内乱,但实力犹存。如果我们能抓住着内乱时机,伺机而动。因此若是能从内部扶植我们自己的势力,那便能离皇上的宏图伟业更进一步。”顾流盼皱眉叙述道,“纵观几位汗位继承人,大王子身份尊贵却性格跋扈,三王子为人阴沉诡秘,五王子软弱无主难当大任,右贤王英勇有余却身世不明。这几位王子之中各有千秋,势均力敌。可如今太师一党明确支持三王子,若是皇上能够暗中支持一人,不仅能起到收复北疆的作用,还能够借机打击太师势力,一举两得。” 听了顾流盼的话,萧煜原本坚定的主意也犹豫了起来。他本就想觉得此事可行,可碍于实力与现状犹豫不决。可这秦昭到底不甚相熟,萧煜心中虽存有疑虑却也不便询问,但顾流盼却是自己信得过的人,既然她也提了意见,想来是真的可行。 人就是如此,心中虽然已有了明确的想法,可总会被这样那样的客观现实所蒙蔽。但只要身边一旦有人,特别是信任的人赞同了自己心底的观点,那便会不由自主的向心底的方向偏去。 萧煜如此,当然顾流盼也是如此。人性本是如此,无关于帝王亦或是平民。可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那后果便不堪设想。 “那你认为,朕该支持哪位王子?”萧煜几乎已经有了决定,可作为帝王的习惯让他在做重要决定的时候,仍然去多听取些别人的一间,切不可独断专行。 “这……”顾流盼迟疑着,这可是关系到国策的军国大事,岂是他一个小女子能够参与的了的。想了想,垂着头到:“臣妾陋见,不敢妄言。” “朕让你说,你就说!这里也没有别人。”萧煜迫切的想要知道顾流盼所说,亦或者说她迫切的想要听到一个从内心中赞同他的声音。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顾流盼缄口不言,无异于在萧煜面前买了个关子,让萧煜的语气中有些不耐烦。 顾流盼完全可以从萧煜的语气中听出他的焦急,可事关大事,实在是她一个小女子不能多言的。情急之下,她不由得向秦昭抛去求救的眼神。在她心底里只要有秦昭在,一切都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皇上让你说,你就说说吧。”秦昭笑着看向顾流盼,他终于知道了顾流盼在萧煜心中是个什么样的地位,这对于他来讲无异于天赐良机。 “这……”顾流盼只得为难的开口道,“臣妾认为,皇上此时可从五皇子或者右贤王二人中择一而助。” 得到了确切答案的萧煜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开心,不为别的,作为丈夫,自己都没有让面前这个女子开口。而一个陌生男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她如奉纶旨一般。 强压下心中的厌恶,萧煜皱眉开始思考。毕竟他是一代帝王,在他心中还是能分得清孰重孰轻。思忖片刻,萧煜皱眉道:“可此二人,一个唯唯诺诺,一个身份不明,选择他二人岂胜算不大。” 看萧煜的心思已经开始动摇,秦昭适时说道:“皇上所言甚是。可对于我律国而言,需要扶持的是一个傀儡,并非是一个明主。五皇子出身低贱,若是皇上暗中助他,就犹如给一个快要饿死的人珍馐美馔,试问此人如何不感激皇上?再说此人毫无主见才能听从皇上之命,扶他登上皇位,岂不是如同皇上坐拥突厥王国一般?若是其他几位皇子,只怕并非能与皇上一心,难保不会落个养虎为患的结局。” “正所谓空穴来风,必有因由。既是能有巴哲可汗与楼兰公主的流言传出,想必其中定是有关系的。若是这哲别王子当真是巴哲可汗的儿子,如今得此重用,巴哲可汗之心已是十分明了。皇上此时顺水推舟,既能得到哲别的感恩也会顺利不少。毕竟以现在的情况,皇上实在不宜当面相助。而就哲别王子本身而言,就算身世成谜,可的确是楼兰公主所生,哲别王子当真如传说中所说那般英明。若他成了可汗,必定不会为自己留下后患。而皇上也可借哲别之手乃至楼兰之手,除去太师。”不愧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秦昭所言句句符合顾流盼心中所想,她一时兴起便接过了秦昭的话继续说下去。如此默契的场景,让她一时忽略了萧煜愈发阴沉的脸色。 “即使如此,那就五皇子吧。朕改日会派使臣前往突厥,替朕观察一下这五皇子是否能够为朕所用。朕今日有些乏了,就这样吧。”萧煜沉着脸说,想要尽快结束这顿饭。他虽然是皇帝,却也是一个男人。试问哪个男人会看着自己的妻子与他人这般默契十足,还能够装作视若无睹? 秦昭见萧煜转身要走也不多留。倒是顾流盼跟随之时,不由自主的看了看秦昭,让秦昭的目光停留了一番。 “今日一见,可了了你心中夙愿?” 关雎宫内,屏退四周之后萧煜坐于主位。他阖目斜靠着,而顾流盼则在一旁为他奉茶随侍。总的来说今日萧煜心情不错,却是多喝了几杯,方才在卿华阁还不觉。刚一回来,便有阵阵醉意涌上,昏昏沉沉之际问了这么一句话。 萧煜没来由的询问让顾流盼心中有些恍惚,不知该如何回答,端着茶盏在原地怔了一怔。诚如萧煜所言,能够再见到师兄是她日思夜想的事情,她已经记不得到底为此向上苍许下了多少个愿望,就在刚才她还因为秦昭的冰冷而大哭一场。可细细回想起来,那种久别重逢的澎湃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连伤心也会随着与萧煜讨论国事而淡忘,若非此时萧煜突然提起,自己也就忘了此事。如此说来,自己心中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这一刻,顾流盼第一次有些动摇。 可她的动摇并未说出口,难免会被人误解。萧煜看着顾流盼在原地发愣,只当是她仍在回味方才与秦昭的点点滴滴。方才在卿华阁,萧煜头脑清醒且有国事在上,并没有发作心中的愤怒,而是强压了下去。可现在在这关雎宫中,只有他二人咫尺之遥,可她顾流盼心中仍然想着别的男人。一时间所有的愤怒和嫉妒像是被放大了无数背一样,让萧煜怒从心头起。 萧煜起身,用力夺过顾流盼手中的茶盏。滚烫的茶水飞洒在萧煜的手上,吓得顾流盼惊呼起来。可萧煜却浑然未觉一般,将茶盏狠狠的掷在地上。如铁钳般的大手捏紧顾流盼的双肩,星眸之中爆发出怒意,指着地上碎成几瓣凶狠的说道:“你记住,朕想要的东西,谁都别想拿走!就像这杯茶一样,朕的就是朕的,就算是扔了,任何人也休想碰一指头!记住了吗!” 顾流盼并不知道萧煜为何会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可她从未见到过萧煜如此的一面,像是一头野兽一样,恨不得将她撕碎吞下去。这样的场景让顾流盼吓坏了,甚至吓得忘了挣扎,只是面色苍白的在萧煜的手中发抖,随着他的摇晃而摆动。 ------------ 第七十三章 帝王之苦 更新时间:2013-10-24 看着突然发脾气的萧煜,顾流盼发现在他的眼中流露出的并不是暴怒,而是害怕……他在害怕什么?害怕师兄的背叛?害怕太师的叛乱?还是害怕…… 顾流盼的脑子中转瞬想了几百种可能性,可却独独没有想到,萧煜如此暴怒,只是因为自己方才的一个细小动作。在她眼中,萧煜如此大发雷霆,不过是对于现状的不满,急于宣誓自己的王权而已。 “皇……皇上。”顾流盼试探的叫着,“您……您怎么了?” 看着手中面色苍白的顾流盼,如在秋风中的一片落叶,瑟瑟发抖。萧煜如梦初醒般,大力将她拥入怀中,在顾流盼耳边喃喃低语道:“朕是不是弄痛你了?不要怪朕好么?朕好害怕,朕有预感,一切的一切都会如掌中的沙砾一般,朕越是拼命的去追逐、越是拼命的想要握紧,可它们还是会从指缝之中溜走。” 抬起头,萧煜的眼眶竟有些微微泛红。他如同一个孩子般,用渴求的目光看着顾流盼,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你也会离开朕,对么?” 在那一刻,顾流盼心中所想的答案是十分明确的,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话一出口却变成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话一出口,她自己也愣住了。 “朕就知道!这可是你说的,说话要算数,不算数的是小狗!”萧煜的眼中从黯然立刻变得布满欣喜的光彩,将顾流盼紧紧搂在怀中兴奋的说道。 感受着萧煜温暖的而结实的胸膛,顾流盼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怎会突然说出了那样的话,虽然面前这个如同孩子般的男人让她有些好感,可她也清楚的知道,现在的萧煜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酒精的作用。等他酒醒了,就又会变回那个冰冷自负的帝王。 萧煜本就晕晕沉沉,如此波动的情绪更让他容易疲劳。顾流盼扶着萧煜走到暖榻上想让萧煜歇会儿,可萧煜死死拽着她的手,怎么也不放。无奈之下的顾流盼只好坐在暖榻上,让萧煜枕在自己腿上,萧煜这才肯安静的睡下。 枕在顾流盼的腿上,萧煜紧紧的拉着顾流盼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他看着顾流盼,突然笑着说道:“你知道么?你是第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神秘的语气和奇怪的话语让顾流盼以为萧煜要说什么,这一句话让她不由得失笑道:“皇上可真是醉了,您是九五之尊富有四海,这天下都是您的。赶紧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吧,别瞎想了。” “朕没醉。”萧煜一边辩解,一边将顾流盼的手又握紧了几分,好像他一松手,顾流盼就会飞了一样。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悠悠回忆道:“你知道吗?在我六岁那年,太后送了我一个纸鸢。我当时宝贝的不得了,几乎每天都磨着太后陪我出去放纸鸢,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纸鸢才能睡着。” 顾流盼很少听到萧煜提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不由得靠在软榻上细细听着。 “有一天,我如同往常一般早早的做好了功课,让太后带我去放纸鸢。我还记得那时我兴冲冲的拿着纸鸢,让它飞上天空,周围的太监宫女都拍手奉承着。”萧煜的话锋一转,语中变得有些苦涩续道:“可是太后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站到了我的身边。我以为她是来帮我放纸鸢的,就满心欢喜的将线轴交给了她。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太后竟用力将那牵着纸鸢的线拽断。我当时吓坏了,边哭边喊的跟着纸鸢跑,记不清跑了多久。我跟着纸鸢拼命的跑啊跑,摔倒了就立刻爬起来,连疼也顾不上。可最终,纸鸢还是飞啊飞啊,飞出了宫墙,飞出了我的视线。” “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顾流盼不解的问道,“这纸鸢不是太后送给皇上的吗?” “我当时也不知道。”萧煜叹气道,“当时的我气冲冲的跑回太后身边,大声喊叫问她为什么放走了我的风筝。太后当时给了我一巴掌,我现在都忘不了那一巴掌有多疼。我记得太后说作为一个帝王,如此拿不起放不下,是成不了气候的。身为王者,不能轻易的喜欢任何东西,只有不去喜欢才不会害怕失去。这样才没有弱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萧煜淡淡的讲述,让顾流盼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知道赵太后素来是一个有着雷霆手段的女子,可她没想到对一个六岁的孩子,赵太后都能下了如此的心计。先是让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喜欢上纸鸢,然后再亲手将纸鸢放飞,让这个孩子眼睁睁的看着纸鸢飞走。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教会这孩子帝王之道。对于一个孩子来讲,还有什么比夺走他心爱的玩物更重要的呢?经此一事,自然会记忆深刻。 “这就是我的童年,从小就在所谓的‘帝王之道’中成长着,几次这样的事情下来。我已经不会再喜欢任何东西,也不敢在喜欢任何东西。”如同梦呓一般,萧煜喃喃的诉说着。可顾流盼知道,一个从小就不会爱而且不敢爱的孩子,生活怎会如同萧煜所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其中的艰辛,已经非言语能够诉说。 “我十四岁那年,太后便做主将皇后和慕妃召进了皇宫。那时的我,许是叛逆也好,少不更事也好,总想着和太后对着干。说起此事,想来也对不起皇后,我与她成亲的头三年,从未踏足过坤宁宫半步。”萧煜淡淡的说着,“就在那段时间,我遇到了雪阳。” 雪阳?顾流盼听着,觉得这个名字甚为耳熟。想了想才记起这是李贵嫔的闺名,说起此事,顾流盼还记得萧煜曾经说过李贵嫔才是他第一个女人,原来如此。 “那时的我年少贪玩,将朝政交给太后和太师,认为只要用朝政将他们绊住,就不会再有人管着我了。”萧煜微笑着回忆着自己青涩的那段时光,“雪阳本是慈宁宫的一个宫女,但是刚刚入宫的她只能在慈宁宫中打打杂,从未见过我。记得那天,我逼着禄喜为我找了一身小太监的衣服,想要溜出宫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属于我的国家和子民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我急匆匆的走在宫道上,满脑子都是新奇和紧张,一不留神将为太后送胭脂的雪阳撞倒了。” 许是有些累,萧煜换了个姿势继续道:“当时我害怕有人认出,连话都没说就急匆匆的走了。过了几天我才知道,那个被我撞倒在地的小宫女,因为打翻了太后的胭脂被罚到了慎行司做苦役。我知道了以后,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所以又换上了小太监的衣服,偷偷到慎行司,想要跟她说声对不起。可没想到她并没有记恨我,只是觉得我当时也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定是无心之失。” “就这样,我们聊得很投缘,可我始终没有告诉她我的身份,生怕她会因为我的身份而遭遇什么不测,只是每天换上小太监的衣服偷偷去见她。直到被太后发现,无奈之下我只好像太后要了这个宫女,收做妃嫔。但是从那以后,我便开始渐渐的疏远她,我小心翼翼的隐藏着我的感情在暗处默默的关心她,怕她会像纸鸢一样飞走。”说着,萧煜突然自嘲道:“身为一个堂堂帝王,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敢接近,你一定觉得我很窝囊吧。” “臣妾不敢。”顾流盼急忙说道,她知道这只是萧煜对于李贵嫔的独特的保护方式。 “饶是我如何仔细谨慎,事情还是向不好的方向发展了下去。”萧煜无奈道,“我没想到,雪阳会为我生下一个皇子。那是我第一个孩子,也许我并没有那么喜欢雪阳,可对于这个孩子我还是打心底里喜欢的。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我终于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我的血脉在延续。终于有一个人,是完完全全的属于我的,我可以毫不避讳的给他我全部的爱不用再去忌讳任何东西,但这也是成了那个可怜的孩子的催命符。没多久,孩子便莫名其妙的得了一场大病,群医束手无策。我只能看着那个幼小的生命,在我的怀里一点点的消失,却无力去改变这一切。从那时我知道了,即便身为一个帝王也是有许多事情无法更改,唯一能改变的只有自己。” 顾流盼听着听着,眼眶有些微微泛红。从萧煜的讲述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孩子失去心爱玩物的无助,看到一个男子不敢说爱的无奈,看到一个父亲失去儿子的无力。这就是看上去拥有一切的帝王,看上去拥有一切的萧煜。可实际上,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帝王的权力,没有妻儿的围绕。而这一切的起因,只因为他是帝王。 这真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身份。不知萧煜是该庆幸自己托生成为一代帝王,还是该悲哀自己成为一代帝王。 ------------ 第七十四章 出宫未遂 更新时间:2013-10-25 自从上次萧煜下旨让君牧言为顾流盼调理身体,君牧言出入关雎宫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可君牧言每次前来,调理身子是假,为顾流盼带来外面的消息才是真。 “皇上如今已经下旨,只等秦大人回来之后就会让秦大人亲自负责玉石珠宝来源一事。如此一来,想必娘娘就能彻底放心洛玉斋的事情。”君牧言笑着说道。 “回来?”顾流盼问道,“师兄前几日不是刚刚回京,怎么又走了?为何没听皇上提起过?” 原来皇上没告诉她。君牧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言,可话已出口如覆水难收,只得支支吾吾的敷衍道:“呃……微臣也是风闻前些日子秦大人出京。” “也是,皇上此番将师兄召回来却并未安排职务。师兄本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四处转转也是常情。既然此事有皇上主理,我也就放心了。”连顾流盼自己都没有发现,现在的她已经越来越依赖萧煜了,以至于听到萧煜在上心此事,连君牧言语气中的不自然也没发现。 眼见着将顾流盼糊弄过去,君牧言暗暗的舒了一口气,急忙说道:“臣今日还要回太医院与几位太医商讨事情,若是娘娘没什么吩咐,微臣就先告退了。” 出了关雎宫,君牧言便急匆匆的赶向养心殿,看来下次要先跟萧煜套好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朕让秦昭陪着炆弟去出使突厥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儿来了?”西暖阁中,萧煜一边看着折子,一边微笑着说道。这几日的萧煜,变得神采奕奕,语调也轻松了不少。 “出使?”君牧言吃惊的看着萧煜,“好好的怎么派了他去?方才我差点在关雎宫说漏了。” 听了这句话,萧煜放下折子,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问道:“你怎么跟她说的?” “随意敷衍过去了,看样子应该是没起疑心。”君牧言说着,“皇上是怕秦昭抢人,这才将他派了出去吧?” 调侃和揶揄的语气说道了萧煜的心坎里,可他今日一反常态,并没有记着反驳君牧言。只听他漫不经心道:“朕是皇帝,朕想要什么还有的不到的么?怎么会怕人抢?” 看萧煜这般自信满满,君牧言心中一突,略有些苦涩的开口问道:“也对……” “外面的事,怎么样了?”萧煜放下折子,并没有看到君牧言的失神,笑着说道:“这几日天气不错,朕想出去亲自瞧瞧。” “又出去?”君牧言一侧身道,“我不去,上次出去差点让太后斩了我,我可不敢再去了。” 萧煜闻言,哑然失笑的看着君牧言,顿了顿才笑道:“朕什么时候说要跟你一起出去了?” 五月的天气,没有三月的“倒春寒”,也没有六月的炎炎烈日。微温而舒适的微风轻轻的吹拂着,空气中还带着一丝芳草的清新,让人心旷神怡。 顾流盼一大早就起床梳妆。今日的她并没有像往日那般打扮,反而是穿了一身简朴淡雅的藕色春衫,除去往日的钗环配饰,打扮的清爽利落。 “皇上驾到!”福喜欢天喜地的声音传来,顾流盼满面含笑的起身,带着秋裳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煜免了两人的礼节,今日的他也未着龙袍,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袍,银线绣制的祥云纹若隐若现。手摇折扇,头戴玉冠,好一个翩翩公子。 “你自小在民间长大,如今在宫中一年左右,想来甚为憋闷。正巧我这几日得了空,带你去看看咱们的玉器店,也出去透透风可好?”萧煜拉着顾流盼的手笑道。自从那日之后,萧煜便养成了两个习惯,一个是不在顾流盼面前称朕,另一个是只要见到顾流盼,就会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而顾流盼自那日之后,知道了萧煜的往事也并没有多做反抗,由他去了。 “这……”听到这个消息,顾流盼的眼中充满了欣喜和不可置信看着萧煜。她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可以再看到宫外的天空,但她很快冷静了下来,强压着心头兴奋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太后那……” “这个我已经打点好了。”萧煜拉着顾流盼的手笑道,“太后有礼佛的喜欢,而近日岚枫姑姑也在忙着圣寿节的事。咱们现在出去有牧言接应,不会敢有人惊动太后的。” “可是……”顾流盼仍是迟疑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总是隐隐的有些不安。 萧煜脾气急,看顾流盼这般畏首畏尾的样子,皱眉道:“别可是了,有我在,想那么多干什么。”说着,转身拉起顾流盼就走。 通往宫外的马车上,君牧言一脸沉重的坐在门口,萧煜拉着顾流盼坐在最里面,在他们中间隔着两个木箱,让本就不大的车厢变得更加狭小。车声辘辘,突然停了下来。顾流盼知道这是到了宫门口,不由得有些害怕。若是此事被发现,萧煜一定是不会受罚的,可是自己和君太医就…… “车上是何人?”东辰门前的守卫见有马车前来,尽职尽责的盘问着。 君牧言看了两人一眼,撩开车帘一角,皱眉看着众守卫道:“是我。” “你是谁?你就是皇上,也得检查!”很明显这是个新来的守卫,并不认识君牧言,所以愣愣的问道。 君牧言皱眉看着守卫,冷冷道:“你去把你们统领叫来。就算是查,也轮不到你。” 那年轻的小守卫硬起脖子,正想与君牧言争论什么。可早就有人认出了君牧言,偷偷的去找而来统领前来。统领一看是君牧言,急忙赔笑行礼道:“小的给君大人请安。”随后给了身边那个年轻的小侍卫一巴掌,沉声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连君大人的车都敢拦!” 君牧言见状,正准备放下车帘。可那统领突然小跑上前,陪笑道:“这个……君大人,您也知道咱们混口饭不容易。您就行个方便,让我们检查一下。” “行了,看吧。”君牧言不耐烦的将车帘飞速的撩了一下,吓得顾流盼紧紧靠在萧煜怀里,大气也不敢出。 逆着光线,那统领根本没看清车厢里到底是什么。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两个像是箱子一样的黑影,车帘就已经放下了。 “这……”显然那统领并没有要放他们走的意思,为难道:“君大人,这……小的没看清啊。” 君牧言没有想到,最近出入宫门会如此麻烦。看来自上次偷溜出宫以后,太后果然加强了戒备。抿了抿嘴唇,君牧言索性跳下马车,负手站在那统领面前,笑问道:“怎么,你怀疑本官?”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宫门统领,不过五品之职,负责盘查来往车辆,以免不明来历的人或物进入宫中,也防止宫中之人偷运东西外出倒卖。所以虽不是什么大官,却也十分重要。在宫中时间也不算短,每日来来往往的几位重要官员基本都算认识。 可这君牧言不一样。宫中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君太医君牧言自小同皇上一起长大,两个人的感情好的没话可说。就连与皇上有着血缘关系的瑞王也比不上,即便皇后见到君牧言,也要让上三分,更别说其他人了。这宫中谁不想巴结这位大红人?还哪里敢得罪他。但这话又说回来,也是这位君太医去年带着皇上出宫巡幸,愣是带回来了个烟花女子当娘娘。虽说皇后要对这君牧言礼让三分,可太后不需要。更何况这位娘娘的事儿让太后打发雷霆,这才下了严令,以后出入宫门的车辆务必仔细盘查,尤其是这君牧言的车。 “但是……”那统领斟酌着言词,既不能得罪皇上身边的第一大红人,又不能不从太后的懿旨。这两头哪边都是自己这个小小的五品守门官得罪不起的,这可急了他一脑门的汗。 “但是这是哀家的懿旨!”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无论是站在车下的君牧言还是车里的萧煜和顾流盼,心里都暗叫了一声不好。萧煜下意识的握紧了顾流盼的手,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不其然,片刻后,君牧言的声音传来,只听他大声道:“微臣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太后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看着君牧言又看了看他身边的马车。心下立即明了,瞟了一眼君牧言冷笑着道:“君太医的大礼哀家可当不起。” “微臣不敢。”君牧言知道这会事情惹大了,只得抱拳继续行礼道,走一步看一步。 冷哼一声,赵太后不再看君牧言。她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自然知道君牧言对萧煜忠心耿耿,小的时候为了帮萧煜掩过,差点让廷杖打死也没吭一声,想来问他也问不出什么。不过赵太后庆幸的是,幸亏自己及时赶到抓了萧煜个正着,否则还不知道这孩子又要出去给自己惹出什么乱子。 她绝对不会允许第二个顾流盼入宫。 “皇上,下车吧,难道还要哀家跪迎么!” ------------ 第七十五章 太后之怒 更新时间:2013-10-28 慈宁宫内,众人屏息凝神,除了被禁足的皇后,以慕妃为首的一众宫妃垂手而立。对于现在的这种状况,喜闻乐见的人自是不少。不时有人偷偷的交换着眼神,嘴角勾起看好戏的笑容。 萧煜和顾流盼站在一旁,等着太后的宣判。 “皇上,你过来坐。”太后皱眉道,毕竟是一国之君,也不好太过不给面子。今日的事情,责罚他身边的人便是。 看了看身边的顾流盼,后者眼中流露出一阵恐惧。顾流盼一听太后的话,明摆着就是要冲自己来。太后亲自出马,想来今日这劫是躲不过了。 “儿子知错,今日之事全是儿子一时兴起,还请母后责罚。”萧煜也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岂敢轻易的放开顾流盼的手。他上前一步,将顾流盼护在身后,先行跪下认罪,将罪状一力承担下来。毕竟他是一国之君,太后也不好太过责罚于他,可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就不好说了。 这皇帝,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太后皱着眉头不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萧煜道:“皇帝,你起来说话。身为一国之君,动不动就下跪成什么样子?” “儿子遵命。”萧煜虽听命起身,却没有落座,紧紧的抓着顾流盼的手不肯放开,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顾流盼就会像纸鸢一样飞走。手心传来的温度让顾流盼心中安稳不少,在萧煜高大的身影下,她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着萧煜为顾流盼下跪和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赵太后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当初勉强同意萧煜将这个烟花女子留下,本以为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他如此钟情于这个女子。这副患得患失的德行,真是跟他父皇一样没出息,若是再放任下去,迟早会走上先皇的老路。 “宓夫人!”太后喝道,“你身为皇帝的嫔妃,皇帝胡闹你为何不拦下?不仅没有劝谏,还要跟着皇帝一起胡闹,成何体统?!如今皇帝下跪认错,你却如同没事人一般站在哪里,成什么样子!” 正如人们意料之中的,顾流盼首当其冲,被赵太后训斥了一番。、 “臣妾知错。”顾流盼急忙说道,垂着头准备跪下行礼,没想到萧煜突然说道:“这与他人无关,是儿子一个人的错!” 正所谓关心则乱,萧煜正是因为太过关心顾流盼,情急之下才抢着替顾流盼认罪。顾流盼心中感动是感动,可也暗自焦急,太后生气的就是萧煜替自己说话,岂不是撞在了太后的枪口上?! “哀家再问她!”太后转头对萧煜怒声道,“不必皇上如此着急的顶罪!还是皇上认为哀家连问都问不得了?!” 赵太后的雷霆之怒让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急忙齐齐跪下高呼千岁息怒。可这样的雷霆之怒,岂是一时半会儿能消下去的? “皇帝是一国之君,自然是该坐在宫中统领全局。更可况皇帝是万金之躯,外间龙蛇混杂,若是伤了半分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赵太后厉声问道,“你身为皇帝的宠妃,连这一点都想不到,还如何能够帮助皇帝排忧解愁?你自己说,哀家如何再放心你留在皇帝身边?!” 咄咄逼人的言词直冲着顾流盼前来,让她觉得好像真是自己撺掇萧煜外出一般。可他毕竟是皇帝,太后不好说什么,自然要从身边的人开刀。退一步来讲,难保太后不想趁机除去自己,为赵媛扫清障碍。 若是对方存了必除自己之心,自己如何能够束手就擒? “太后教训的是,臣妾知罪。”顾流盼垂首道,“臣妾没有及时阻拦皇上是臣妾失职,臣妾认罚。只是臣妾之所以没有阻拦皇上,是因为臣妾觉得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不能终日只坐在宫中听取朝堂议论。臣妾来自民间,自然知道民间有许多事情是不能上达天听的。因此臣妾认为皇上能想到出去体察民情是好事,是普天之下百姓的福分。可正如太后所说,民间龙蛇混杂,是以臣妾跟随皇上一起前去,若是有什么意外发生,臣妾自然会挡在皇上之前,以保皇上周全。”一番话有理有据,让殿中一众嫔妃刮目相看。可只有萧煜知道,顾流盼再说这番话时手抖成什么样。 毕竟与太后顶撞,并不是什么人都有的胆子。就算是萧煜自己,也是极少数。 “保全皇帝?”赵太后冷笑道,“这倒是让哀家这个老太婆长见识了。你这么个弱质纤纤的小女子,也未曾习武,便扬言要保护皇帝。若是都能如此,那还要侍卫有何用?!” “这……”顾流盼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出去之前并未想到这么多,心中满满的都是外面的世界。如今被赵太后几句话便问的语塞起来,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萧煜见状,正欲开口解围,只听赵太后提前打断了他将要出口的话道:“身为妃嫔,不劝诫皇帝,还由着皇帝的性子走。非但如此,不安分守己的在宫中,还要跟着皇帝一起前去,抛头露面,不成体统。况且遇到如此大的事情,也没有第一时间向皇后或者哀家禀报,反而是帮着皇帝隐瞒。如此妃嫔在后宫之中,如何能保后宫安宁?长此以往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哀家不得不为皇帝的安危着想!传哀家懿旨,废去顾流盼夫人位份,打入冷宫!” “不可!”萧煜急忙道,“此事全是儿子一人所为,太后何故牵连他人?宓夫人先前并不知情,是朕一意孤行,非要前去。若是太后今日定要责罚一人,还请太后责罚儿子。儿子愿陪同宓夫人一同入冷宫,静思己过!” 此言一出,众人惊愕。皇帝入冷宫,自古未闻。更何况还是为了一个女子入冷宫,当真是奇事。 “这都是反了么!”赵太后闻言,气得不轻。拍案而起,指着萧煜颤抖的说道:“瞧瞧你成个什么样子?!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哀家是如何教导你的?!你如今居然为了这么个烟花女子,跟哀家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哀家如何不心寒?!看来哀家这么多年的教导都是白费了!”气急之下,赵太后也有些口不择言,竟连烟花女子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虽然有损太后威仪,可当年先帝的教训历历在目。再加上萧煜这般坚定的态度,与先帝当年如出一辙,让她如何能不害怕? 这顾流盼,不除不可! “儿子知道太后对儿子多年来费劲心血。可对于儿子来说,儿子不仅仅是一个帝王,也是一个男人。身为堂堂七尺男儿,犯了错误却要一个女子来承担,儿子于心何忍?身为一个丈夫,为保全颜面让妻子代为受过,儿子如何自处?身为一个帝王,却不能了解自己臣民的所想所知,儿子情何以堪?若是太后执意认为高坐明堂,冷心冷情才是为帝王之道,那儿子当真是让太后失望了,还请太后恕罪。儿子愿同宓夫人一道入冷宫静思己过,还请太后成全!” 萧煜言词恳切坚定,一字一句均落在顾流盼的心中。在感动之余,她也知道了在这后宫之中,稍微有一点思虑不周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好好好!”赵太后气得有些晕眩,向后跌坐去,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脸色被气的煞白。 慕妃见状,急忙起身上前扶住太后,一边为太后顺气,一边和颜悦色道:“太后切莫生气,凤体为重!此事也是臣妾之过,是臣妾思虑不周,才让皇上免了协力六宫之权。若是臣妾仍旧处理六宫之事,定不会让今天这事发生,还请太后责罚臣妾。”将太后扶于座上,慕妃也像模像样的跪了下来,嘴角却勾起一抹阴毒的笑容。 “什么?皇帝免了你的协理六宫的权力?所为何事?”赵太后显然不知此事,诧异的问道:“皇帝,这可是真的?” 慕妃这一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让萧煜和顾流盼的境地更加窘迫。如今被太后追问起来,萧煜不得不说道:“回太后的话,确有其事,慕妃做事思虑不周,只怕难以担当大任。再说大皇子也需要人教导,慕妃一人精力有限,儿子才叫流盼前去分担一二。” “皇帝你究竟想干什么!”太后语重心长的问道,“前些天禁了皇后的足,因为涉及到皇嗣,哀家也不便说什么。可慕妃为你打理后宫多年,事无巨细从未出过纰漏,你说免就免了。还将这么大的重任交给这个入宫不过一年的女子,你问问这殿上跪着的人,谁心服于她?!你非要为了这个女子将后宫乃至于律国江山搞得乌烟瘴气么!你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儿子……”萧煜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急于从慕妃手中夺权,在此事上欠了考虑,如今被人抓住痛脚也在所难免。 “无论皇上你同意与否,哀家今日必定要办了这个妖妃,省的她在皇上身边妖言惑众,迷惑圣听,祸乱我律国江山!”赵太后看着顾流盼,冷冷的宣判道。 ------------ 第七十六章 母子决裂 更新时间:2013-10-29 萧煜见赵太后如此坚定,看来今日是非要分个上下了。 “还请太后饶过宓夫人,错在儿子一人,儿子愿一力承担。”萧煜抱拳说道,可语气中已没有了方才那般焦急,反而冷静了不少,也冰冷了不少。 赵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萧煜,一如看到了当年为翎妃求情先皇一样。越看越气,越气越恨。斗转星辉,可同样的故事却发生在她身上两次。她的丈夫不爱自己,甘愿为了一个女子舍弃皇位,如今她一手带大的儿子也为了一个女子,不顾九五之尊的身份跪在自己面前。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不行!”赵太后冷冷道,“哀家要为律国负责,要为祖宗基业负责!哀家当年允许这个女子入宫,并没想到竟是这般狐媚惑主之辈,若是哀家姑息此人,如何对的起律国万千子民?!皇帝当真是执意而为,莫怪哀家不念母子情分!”冰冷的语气中带着不容半分商量与反驳的坚定,让萧煜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兴起竟会为身边的人带来如此的后果,甚至要付出生命的带价。 他此生放弃的太多太多,这次,他绝不会再放手! 凝固的气氛如同胶着一般停在了当场,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的看着萧煜,看他是否会为了顾流盼而彻底与太后决裂,看顾流盼在他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来人!”萧煜起身,将跪在地上的顾流盼扶起。理了理袍裾,看了看赵太后,又看了看顾流盼,突然出声叫到。 一阵锁甲声响起,听得顾流盼胆战心惊,大睁着一双美眸看着萧煜。难道,他朕的要就此放弃自己了么?本是意料之内的事,她也早就做好了被萧煜弃棋的准备。可是,她的心,仍在隐隐作痛,甚至是前所未有的痛,是被抛弃的痛。 紧接着,萧煜的话,验证了她的想法。 “传太后旨意,关雎宫宓夫人顾氏,狐媚惑主,霍乱朝纲。今费去夫人之位,打入冷宫,永不得踏出半步!”萧煜与顾流盼四目对视,他看到了顾流盼眼中的恐惧与心痛,可还是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这番绝情的话。 千秋大业,儿女情长。摆在前面的,终究是那千秋的大业。 一众侍卫在外早就有所闻,可却没想到萧煜当真做出了这样的决断,面面相觑一番,只得躬身领命道:“奴才遵旨。”也罢,正所谓伴君如伴虎,要怪也只能怪这位宓夫人时运不济,触到了太后的霉头。 赵太后得意的看着众人,到底是她一手带大的儿子,终究还是会听命于自己。但她得意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了嘴边,渐渐转为惊愕与失望,甚至是绝望…… 就在一众侍卫上前要将人带走时,就在殿中众人都以为尘埃落定时,就在慕妃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时,就在顾流盼自己也放弃时…… 萧煜突然上前,将一众侍卫推开。在顾流盼错愕的表情下,将她搂进怀中。随即递给了她一个安稳的眼神,微笑对着她,一字一句说道:“朕愿陪同宓夫人前往冷宫自省,还望太后成全。” 这一刻萧煜觉得有着前所谓有的轻松。这么多年,他在乎的不过是这虚位,为了这皇位,他忍受了太多,背负了太多,放弃了太多。如今将肩上重担卸下,竟有着莫名的轻松。 “请皇上三思!”这句话吓得众人不轻,没人想到萧煜竟然真的为了这个烟花女子放弃了九五之位。就连顾流盼自己也被吓坏了,傻愣愣的看着冲自己微笑的萧煜,不知不觉间,眼泪竟一滴滴的掉了下来。 试问能让一个帝王放弃至高的王位,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萧煜却并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在帝位时,自要为天下万物苍生着想,不过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么便放下一切。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背负着高山在阴影中踽踽而行的人,明明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还是在努力的向前爬行,只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前方。可现在的他,就像是放下大山走出阴影了一般,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明亮的,而他一直藏在心中的对顾流盼的感情,也随之暴露在了阳光之下,一切都是那么的舒心。 抬手,萧煜为她亲自拭去脸上泪痕,温柔的说道:“我不会让你成为白头宫娥,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是在何时何地何方,与卿不离不弃,可好?” 还未待顾流盼做出反应,只听众人惊呼。原来是赵太后被萧煜这番话气得,心疾发作,晕了过去。 事情就在慈宁宫的一片纷乱之中,暂时被揭了过去。没有人敢再提起这件事情,只是对于萧煜的心思,后宫之中的每个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理解,当然这其中也包括顾流盼。 经此一事,赵太后与萧煜的关系算是彻底的破裂了。对于这个儿子,她给予了太多的希望和希望,但因为先帝的缘故,她也给予了太多的恨与不满。 终于,心灰意冷的赵太后请旨前往宫外六安斋,愿用余生为皇帝祈福,为律国祈福,为天下的子民祈福。她这一生过得太累了,也该好好歇歇了。 灯火幽幽,慈宁寂静。 “太后,您真的打算……”岚秋看着满面疲劳之色的太后,担忧问道。自那日大病之后,赵太后便终日一言不发,身子刚见了些起色便向皇帝提出了这样并不似她往日行为的请求。要知道这赵太后是遇强越强的女子,否则又如何一个人将律国支撑到了今日?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跟从了赵太后几十年的岚秋也摸不清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是,哀家心意已决。民间都说: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哀家原以为将自己的亲侄女嫁给煜儿,便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如今,还是应了这句老话。皇帝长大了,不再需要哀家这把老骨头了。平白的在宫中,难道继续碍他人的眼么?”赵太后大病初愈,在经过这么一气,语气愈发的虚弱疲惫起来,仿佛几日光景就老了十几岁。 岚秋心知赵太后离去的真正原因并非如此,而是因为她心中始终放不下当年先帝带给她的创伤,放不下这个心结。正巧皇上当时的样子,与先帝当年简直如出一辙。真正伤了太后的心的,是这个。 “要走了。也好,哀家为律国,为皇帝劳心了半生,也该享享清福了。岚秋,你就陪着哀家最后一次去看看老朋友吧。再见一面,这宫中也无事挂心了。”赵太后起身说道,将手递给岚秋。 夜风习习,吹得人周身有些凉意,更何况是杂草丛生的冷宫,在月光的照耀下,染上了一丝诡异与凄惨。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岚秋亲自在外把守。 简陋的屋中,赵太后端坐于桌边,华贵的服饰与这样的地方产生了鲜明的对比。在她面前坐着一个身着朴素的女子,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印记,却也掩盖不住昔日艳丽的容颜。她手持念珠,墨发如瀑。眉目之间,清淡恬雅,与世无争。若非出现在这宫中,定让人觉得是一位隐世高人。 “我明日就要离开这宫中前往六安斋了。”赵太后把玩着手中带着豁口的粗瓷碗,似与多年老友谈心一般的说到。 那女子双眼微眯,一手结印一手持珠幽幽道:“这么多年了,太后终于有心皈依我佛,当真是万民之幸。” “你就不好奇,我为何突然做了这样的决定?”赵太后停下手中的动作,太后看着那女子。每当看到她这幅与世无争,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赵太后都会恨的牙痒痒。 那女子淡淡一笑道:“世间万物,有因必有果,因果循环。太后如今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自是有因。当然,这个决定也也将会成为一个前因,而所得到的果将会是万民的福祉,而这福祉有可能成为一个福因。如此因果连环,又为何要执着于那些前因?” “那么你想不想知道,我当年救你一命的前因是什么?”赵太后突然笑问道。 那女子手中念珠略作停顿,随即释然一笑道:“人生不过是个过程,来这人世间走一遭也不过时一种经历。正所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又何须执着于生死?一念放下,万般皆空。” “这么多年了,你真是一点没变。”赵太后笑道,“还是一如当年那般令人讨厌。你既然对什么都不在乎,凭什么这世间上好的东西都是你的?最好的家世,最好的父母,最好的容貌,最好的男子甚至于最好的爱情!凭什么我辛苦拼博一生,最后只换来如此凄凉的结局?你常说一念放下,万般皆空!这样的道理你怎么不与他讲?!为何他放不下你,他到死都放不下你!翎妃,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只有在这个地方,赵太后才能放下往日万千威仪,不顾一切的呐喊着自己心中的不平。 ------------ 第七十七章 循循善诱 更新时间:2013-10-30 自打赵太后隐居六安斋后,宫中在无人敢提起那日之事。而是八仙过海,各凭本事的向关雎宫涌去。在相处与观察之下,顾流盼很快的培养起了自己的势力,当然这里不乏趋炎附势之辈,但也有像是执霜这样忠心耿耿之人。 萧煜也过了几天清闲日子,当然他的清闲也就意味着顾流盼的清闲。这几日萧煜几乎将宫中所有的奇珍异宝送到关雎宫,变着法的讨顾流盼的欢心,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一般,做出的事情有时让顾流盼哭笑不得。 为了让她尽快的适应协理六宫的职务,萧煜特意在养心殿的东暖阁,自己的龙书案旁为顾流盼设了一张桌子,让她能够时时刻刻的在自己身边。如此盛情,顾流盼虽觉得有些不妥,可也无从拒绝。只得依着萧煜的性子胡闹,只是每每自厚重的账册中抬头时,总能看到萧煜笑眯眯的俊脸。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萧煜,让顾流盼觉得很受用。也许她自己还不知道,不知从何时开始,萧煜已经慢慢的占据了她的一颗心。 “皇上,您看皇后娘娘的事……” 这日午后,火热的骄阳洒满大地,让人懒懒的不想动弹。眼看着皇后三个月禁足期将满,总是要有个交代。虽然太后现在已经隐世,可皇后毕竟是皇后,是一国之母。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关了这么久,还没有个道理说得出来。 萧煜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皱眉闭目养神。早上的廷议让他大为不满,众臣的吵嚷和对顾流盼的声讨简直已经到了一个顶峰。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漏了消息,将那日的事泄露了出去。让朝中的一些老臣听了去,再加上当初董太师的事,顾流盼这“不敬不孝”、“祸国妖妃”的名声算是坐了个十成十。看着如雪片一般飞来的奏折,十有八九都是劝谏萧煜将顾流盼打入冷宫的,让他头疼不已,却又不能在顾流盼面前显露出来,以免她又多想。 耳中虽然听了顾流盼的话,萧煜的心思还在奏折之上,似答非答的唔了一声。顾流盼只当是萧煜乏了,不由得轻叹一声,上前为他将冰盆向前移了移,这天气实在是闷热难耐。 不移还好,起身的时候正巧碰到了书案,奏折噼里啪啦的掉到地上。萧煜被惊醒,想要起身阻拦的时候,已经晚了。 蹲在地上,顾流盼被奏折上触目惊心的字样震撼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成了这帮老臣口中的“妖妃”,随手拿起一本细细翻阅。顾流盼皱眉咀嚼着这份奏折的言词,这是当朝太傅沈大人上的折子。她曾听萧煜说起过,沈大人算是他的开蒙老师,是个精书识礼的大才子,若是在这律国他敢称自己文采第二,那必定在无人敢称第一。 “妖妃顾氏,出身低微,缺少贤良,紊乱朝纲。长此以往,臣深恐国将不国,君将不君。臣斗胆列出妖妃十罪,愿以此清明圣听,还望皇上明鉴!” 萧煜紧张的看着顾流盼,只看她口中低语,看到最后竟然笑出声来,眉眼之间并没有半点愠色,这才让萧煜高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起身走上前去,将顾流盼亲手扶起,顺势拿了折子往桌上一扔,佯装不知的笑道:“你方才说什么?许是太累了,朕睡着了,没听到。” 见萧煜并无心说起此事,顾流盼自然不会主动去提,何必要因为这样的小事触了萧煜的霉头?既然他不想说,自己不提便是。看方才的折子中所列出的“十大罪状”,一个外臣如何将后宫之中了解的事无巨细?只怕这宫中必有人授意,而可怜的沈帝师已被当枪使了,自己却仍不知道反而心心念念的觉得自己在匡扶正道。 那么能够把帝师当枪使,又与自己势不两立的,这宫中还有谁? 心思略动了动,顾流盼便明了了其中关节。若是给了以前的她,一定会向萧煜汇报,可入宫的这一年多来的经历告诉她,越是遇到大事,告诉的人越少就越好、越安全。 “回皇上的话,臣妾方才是说皇后娘娘禁足期将满,对于此事您打算……” 原来是此事,萧煜拉着顾流盼坐下,笑问道:“此事,想必你已知晓其中细节。依你看,如何处置?” 顾流盼闻言皱眉看着萧煜那满是笑意的脸庞,他这么做无非是将难题都抛给了自己。事情明明就是他做的,但自己又不能明说。如今硬是嫁祸皇后,又该如何下手? 见顾流盼沉默不语,萧煜靠回椅背,慵懒的问道:“你认为,如今后宫之势如何?” “会皇上的话,如今后宫之中,太后已隐世而居,皇后一党也以瓦解,赵姓一脉已不足为惧。反观慕妃一党,党羽虽多,可慕妃此时权势已失,纵有太师之威,可对于后宫终是鞭长莫及。而臣妾……”说道此处,顾流盼顿了一顿复道:“臣妾虽小有威势,全赖皇上所赐,因此臣妾之威便是皇上之威。”一步步走来,萧煜心机深沉,自己这点小事自然是瞒不过他的眼睛,可到现在他并没有制止,想来也是有意培养。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瞒他? 萧煜点点头,复问道:“依你看,若是让你与慕妃在后宫一较高下,你有几成把握?” “这……”顾流盼略思忖片刻,“有六成把握。” “为何不是十成?”萧煜问道。 顾流盼理了理思绪,恭声答道:“回皇上的话。其一,慕妃娘娘出身名门,母族势力甚广,其父兄均在军中担任要职。虽说鞭长莫及,可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仍需对此考虑周全。后宫之事看似与前朝无关,可稍有不慎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对于慕妃娘娘,臣妾不敢正面相抗。其二,慕妃娘娘协理六宫多年,近些年来更是执掌后宫大小事宜。在后宫之中颇有威信,根深蒂固。而臣妾入宫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后宫之中的各项事宜仍不熟悉,对于众位姐妹也不甚相熟。其三,慕妃娘娘乃是皇长子的生母,如今宫中只有一位皇子。为祖宗基业着想,臣妾也需顾及皇长子,以免让皇子殿下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 一番陈词,理据清晰,让萧煜不住的点头。他还记得一年前的顾流盼,对自己唯命是从,虽然心中有想法,可她从不在自己面前透露。只是自己说什么,她去做什么。而现在的顾流盼,已经可以说出自己独立的见解和看法了,看来自己再引导一段时间,假以时日,定会培养出一个自己心中的一国之母。 当然,萧煜这些想法顾流盼并不知道,对于她来说,这一切都是被逼出来的,若非有哪些曾经想要陷害过她的人,自己也不会变成这样。 “可这只有三点,你却说自己只有六成把握,那最后的一成是什么?”萧煜拄着下颌,饶有兴趣的问道。 “是您。”顾流盼抬头看着萧煜说道。 这个答案倒是让萧煜微微有些错愕,他从未想到这最后的一成竟然是自己。不由得开口问道:“我?我的心思你向来是知道的,这最后一成,怎么会是我?” 听萧煜说起自己的心意,顾流盼不由的双颊绯红,急忙收回思绪道:“回皇上的话,现在朝野上下对于臣妾议论纷纷,如果皇上为臣妾抗住压力,难免引得满朝文武不忿,臣妾不愿让皇上为难。” 果然顾流盼还是瞎想了,萧煜皱着眉道:“你去顾虑他们那几个老头子做什么?朕的后宫,何时轮到他们几个指手画脚?” “皇上所言差矣。”顾流盼起身,脸上并没有半分怒色,仿佛说的并不是她自己一般,一派心平气和道:“回皇上的话,方才臣妾无意中看到沈太傅的奏折。臣妾记得沈太傅乃是皇上的启蒙恩师,若是皇上为了臣妾执意而为,臣妾固然感动,只是如此难免太过自私。为君者需以天下为先,民心为先。民心稳,则天下稳。皇上已经与太后不快,若是再得罪了太傅,难免落人口实。臣妾实在不忍看到皇上为了臣妾如此,亦不忍天下人对如此明主带有偏见。” 这番话虽出乎萧煜意料,却让他深为感动。九五之尊这样的虚名让他身边的人都带有各式各样的目的,有几个能像顾流盼这样,以自己为念,以天下万民为想,以江山社稷为先? “那依你看来如何?”萧煜继续慢慢的引导这顾流盼的思绪。 是啊,如今前朝重臣与自己已经势同水火,虽有一部分是太师一党煽风点火所致,可自己若是做的十全十美又如何能给对方留下这样的机会?只能说自己不够仔细,让人抓了把柄,如今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也怪不得任何人。 “臣妾斗胆请旨,在宫中宴请沈太傅。” ------------ 第七十八章 三思初见 更新时间:2013-11-01 “你是说,你要宴请沈先生?”萧煜诧异的问到。 顾流盼不置可否的笑着为萧煜解释道:“皇上不必过于诧异,臣妾认为,如今朝中众人对臣妾议论纷纷。臣妾知道皇上有意维护臣妾,可若是皇上当真为了臣妾而置奏折不顾,那臣妾当真是‘祸国妖妃了’。既然皇上不便出面为臣妾解释,臣妾便想要亲自会会这些口口声声说臣妾是祸水的大人们。” “这……”萧煜沉吟片刻,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正如她所言,碍于身份所限,自己出面只能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与麻烦。思忖片刻,萧煜也不像起初那般惊讶,点了点头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也许有些事情,朕在说也比不上他们亲眼所见。若是让他们看到了你是什么样的人,自然就不会再有这些流言了。” 略顿了顿,萧煜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为何会想到先宴请老师?老师已介告老还乡之年,况且老师除了教朕读书之外,在朝中并无实职。你为何会选中老师?难道只是因为方才那本奏折么?” 顾流盼莞尔一笑道:“臣妾并非选中先生无外乎几点原因。其一,先生乃是我律国大儒,自然明理,会还臣妾一个清白。其二,先生虽在朝中无实职,可先生乃是帝师声望颇重,若是先生能够为臣妾说话,想来定会事半功倍。第三,先生乃是皇上的启蒙恩师,更会为皇上设身处地的着想。” 看着萧煜频频点头,顾流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还有一点她没有提及,这就是可以从旁试探太师与帝师之间的关系。若是没有关系还好,若是有什么瓜葛,让皇上亲眼看到,比自己说一万句都有用。 也难为了顾流盼如此设身处地的为萧煜着想,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为萧煜着想基本上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至于皇后那边……”萧煜皱眉道,“此事先按兵不动,如今皇后已如危卵,更何况你对慕妃还没有把握,因此我们现在还需皇后牵制慕妃。” “臣妾明白了。”顾流盼垂首恭谨的回答着,波澜不惊的眼眸之下隐藏的却是悲伤。皇后与萧煜青梅竹马又是他的结发妻子,可现在谈论起来,不仅没有半点感情在其中,即便是说起生死这样的大事也是如此冷酷无情。这样的萧煜,让顾流盼心中有些心寒。再反观关雎宫的常客执霜,多么好的一个女子,竟被自己最心爱的人如此伤害不说,还被蒙在鼓里至今不知真相。 想到此处,顾流盼抬眼看了看正冲着自己微笑的萧煜,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日,薰风习习,柳枝曼舞。顾流盼衣着朴素端庄,毫无钗环。她早早的就等在三思阁,她还是第一次来这三思阁,这里是萧煜还未曾亲政时书房,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微风吹过,空气中仿佛还带着萧煜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龙涎香味。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摆放有序,纤尘不染。桌上还有一本摊开的《国策》,随手翻看,上面记满了蝇头小楷,书页也被翻得有些泛黄褶皱。 “记得把那本《国策》放在左手边,不要弄乱书页,把朱笔移到右边。” 苍老的声音自顾流盼身后传来。转身,只见一个耄耋老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顾流盼细细打量片刻,她不知道如此慈祥和蔼的一位老人,是如何写出那般言辞锋利的奏折。 “你一定是刚刚入宫的吧?” 那老者习惯性的走到了书桌旁边的一个小案旁,只见他微笑的扫了屋中一眼,有摸了摸那小案上的书本,深吸了一口气,感动道:“这么多年没回来了,一切都还没变。” “不知老先生如此清楚皇上的喜好,小女子方才当真是唐突了,不知还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地方,还请老先生指点。”顾流盼放好书之后,福身一礼恭谨道。 见顾流盼也算是恭谨有礼,落落大方,并不似一般丫鬟奴仆那般,眉宇之间且有灵气。那老者也乐的多说几句,便笑道:“我方才见你在翻看《国策》,你可能看懂?” 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大部分的女子都没有什么文化,即便是富商大贾之家的女子之中,斗大的字都不识的大有人在。但能入得皇宫之人,自然是人中之上的人。但是对于《国策》这样晦涩难懂的枯燥书籍,并非人人都能看的进去的。可顾流盼刚才却拿着这本书细细的看了片刻,自然获得了老者的另眼相看。 “这本书博大精深,并非小女子能够窥探之物,怎敢说懂?只是小女子家中世代书香,识得几个字罢了,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让先生见笑了。”顾流盼闻言,急忙恭谨答道。 老者点了点头,微笑看着顾流盼。这个女子说话条理清晰不疾不徐,而且听她说话的内容。不卑不亢,想来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这样的女子,只是一个宫女真是可惜了。 “你说的有理,不过孔圣人也曾经说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老头子不过是比你长了几岁,自然是多知道了些。至于班门弄斧更是谈不上,也许你会的,我老头子却不会,到时还要向你请教才是。” 一番和蔼可亲的话语,让顾流盼对这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产生了几分好感。只见他笑着走向那厚重而高大的书架,皱了眉头从其中抽了两本出来,笑着对顾流盼道:“看你也是个好学的,今日你我能在此相遇也算有缘,你若是当真有向学之心便看看这两本书。”将书递给顾流盼狡黠一笑道:“要我老头子看,这两本书可比那《国策》好看多了。” “这……万万不敢!”顾流盼看着手中的两本书,一本《风物志》一本《天工辑录》,这两本书从名字上看,想来是介绍律国各地风物以及造物的书籍。可这两本书到底是皇宫之物,这老者竟当是自己的物件一般随意送人,让她怎么敢接?因此急忙行礼,垂首奉上。 那老者怎会不知道顾流盼心中所想?看她这幅神情,皱眉道:“何必拘于这俗礼,不过是两本书而已,收下便是,煜儿那里我自会去说。”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只听萧煜的声音从外边传来,想来他是刚刚下朝,只听他朗声笑道:“老师这么早就来了,朕还准备派人去接老师。” “接什么接,我还没七老八十。”那老者笑着一挥手,走上前去双手一抱算是行礼道:“老臣参见皇上。” “老师可千万别如此,当真是折煞朕了。”萧煜入内亲自扶起了老者,转头正巧看到顾流盼。只见顾流盼对他摇头轻笑,想来定是有自己的安排,萧煜也不多问,便笑着复道:“老师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那老者笑道,“对了,方才我见这为姑娘也是个好学之人,便从这拿了两本书送了她,皇上不会怪罪老臣吧?” 萧煜闻言,果然看到顾流盼手上拿着两本书,随即一笑道:“老师哪里的话,这三思斋中的书全都是老师为朕找到的。不过是两本书而已,老师喜欢如何便如何。” 听了萧煜的话,那老者并未急着谢恩,反而是转头对顾流盼笑着说:“这回皇上都说了,你可以放心手下了吧。只希望你能牢记好学之心,莫要辜负了老头子的一番美意才是。” “老师久不入宫,难得来一次,朕早就在御花园设宴,还请老师前往与朕共叙师徒之情。”萧煜笑着道。 二人相携而走,顾流盼也默默的跟在身后。只见前方两人并肩携手,好一副慈师孝徒的景象。出门后,萧煜恭谨道:“老师,此去御花园还有一段路程,朕已为您备好辇轿,还请老师上轿。” “不必不必。”老者笑着道,“许久没入宫中,老臣想要走到御花园,顺便看看宫中的变化,不知皇上可否恩准?” 萧煜哈哈一笑道:“既然老师想要闲庭信步,朕便陪老师一同走去。” 师徒二人一路上边走边聊,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般。而通过这些谈话,让顾流盼也对这位老者的知识渊博刮目相看。都说此人乃是律国第一大儒,却没想到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从正传诗史到民间杂记,甚至于外邦风物,皆了然于胸。 入席,御花园中花香袭人,美酒珍馐。师徒二人边喝边聊,一直未停,好不惬意。顾流盼则在一旁持壶斟酒,细心的听着那老者所说的话。 “老臣斗胆问皇上一个问题。”酒过三巡,那老者已有些微醺,突然抬手说道。 萧煜放下酒杯,微笑道:“老师有何事尽管问便是。” 那老者笑了笑,摇摇晃晃的起身行了一礼道:“老臣前日收到圣旨,乃是皇上与宓夫人一同宣老臣入宫饮宴。可这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这菜也吃完了,老臣敢问这位宓妃娘娘的大驾是否也要到了?难道这就是娘娘的待客之道?还是娘娘存心想搓搓我这个老不死的气焰?” 原来如此,萧煜和顾流盼换了个眼神,只听萧煜笑道:“老师,您有所不知,宓夫人早就到了。” ------------ 第七十九章 唇枪舌剑 更新时间:2013-11-02 看着老者诧异的眼神,萧煜笑道:“都是朕的疏忽,朕见你二人方才相谈甚欢,还当是你们已经认识了。”说着起身,拉过顾流盼道:“流盼,这就是朕常跟你提起的老师,当朝太傅也是我律国最有学问的人,沈博轩沈先生。老师,这就是朕的爱妃,宓夫人顾氏。” 沈博轩再看向顾流盼的眼神,方才那一点欣赏也渐渐的变少,取而代之的是讥讽与嘲笑。 “见过沈先生。”顾流盼微一福礼,进退得宜。 “老臣可不敢当!”没想到沈博轩冷笑一声答道,“娘娘乃是万金之体,我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可担不起娘娘的大礼。”说着,草草一抱拳,转过头去不再看顾流盼。 见对方如此模样,就连萧煜都有些尴尬,站在中间轻咳了一声。正待开口缓解尴尬,只见顾流盼略顿了顿,笑道:“论学问,先生乃是我律国第一人;论年纪,先生已是耄耋之年;论身份,先生乃是帝师。因此,无论从那个方面看,先生受小女子这一礼当之无愧。” 这一席话说的头头是道,让沈博轩转会头来从新打量眼前的女子。这个女子衣着简朴薄施粉黛,眉宇间带着领秀清明之气,从表面上来看似乎并非……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没准是为了自己今日前来特意准备的,否则为何会那么早就等在三思斋?看来想先借此博得自己的好感,让自己出面为她消除谣言。这样一来,既可以避嫌又可以将矛头转向自己,让众人以为自己与这奸妃达成一伙。如此心计,真是让人可怕。 想到此处,沈博轩更是厌恶顾流盼,今日非要将让她露出狐狸尾巴,好好让煜儿看看!随即,沈博轩冷笑道:“娘娘如此条理清晰,思维敏捷,果然是饱读诗书之人。可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即便是陪王伴驾之人需才情相宜,可这后宫不可干政乃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娘娘以为老臣所言可有不妥?” “先生句句在理,本宫自然受教。”顾流盼略一点头微笑道,可心中却时时刻刻绷紧,以应对沈博轩的每一句话。她总觉得沈博轩如此看不起自己,不会平白无故说了这些,总是有原因的。 “既然如此,老臣就有一事不知了。”随即转过身来,双眼如利剑一般看向顾流盼,沉声道:“方才老臣在三思斋偶遇娘娘,却见娘娘对《国策》一书颇有兴趣。须知此书讲的都是治国为帝之道,娘娘自己也说其中语言晦涩难懂。给了一般女子必觉得索然无味,可娘娘却看的津津有味。不知娘娘是有意为皇上排忧解难?还是有意效仿那武帝?!若非如此,娘娘为何会对此书感兴趣?还请娘娘赐教!” 一番话下来,越来越急,越来越锐利,句句话直指顾流盼,将顾流盼逼入墙角。无论是哪个答案,都将坐实了要插手政事的罪名。一旦让这些反对的老臣抓住了,必会以此为由来逼着萧煜将顾流盼处死。毕竟后宫干政,在哪个朝代都是犯了大忌的。 萧煜怎会想不到这一点?他当初答应了顾流盼宴请老师,本以为以老师的明礼学识,自不会让她太过难看,说的话也不会太过难听。可自老师知道她的身份以后,句句针锋相对,想要将她置于死地。一边是最为尊敬的老师,一边是最为心爱的女子,饶是萧煜有平天下的能耐,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转头看去,只见顾流盼垂头皱眉。就在沈博轩面露讥讽之色的时候,她眉头渐渐舒展,片刻后微微一笑道:“沈先生怕是误会本宫了。本宫身为皇上身边之人,最大的职责便是将皇上伺候好,让皇上龙心大悦。试问若是本宫什么都不懂,皇上说话时呆若木鸡,岂不是让皇上扫兴?” 沈博轩闻言,冷笑道:“为人妻者,夫唱妇随。皇上说话,岂有旁人插嘴之礼?能够静静聆听都是福气,岂敢妄加评论?!” “敢问太傅,不知夫人在太傅心中如何?久闻太傅文采天下第一,与夫人的一段佳话更是广为流传,是百姓心中的典范。”顾流盼没来由的转移了话题。 沈博轩闻言怔了一怔,负手而立自豪道:“娘娘过誉,拙荆与老夫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乃是老夫的结发妻子。”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续道:“都说少来夫妻老来伴,老夫此生有妻如此,足矣。” 这番话让顾流盼对于沈博轩的崇敬之情更提高了一截,在这样三妻四妾,纳妾成风的年代。当朝太师,文采第一人却能不厌糟糠,白首不离。这样的专一的男子,当真是少见。 可崇敬归崇敬,话还是要继续说。 “既然太傅与夫人如此琴瑟和谐,想来平日生活定是其乐融融。”顾流盼笑着道。 沈博轩此生只爱两件,一是书籍,二是他的夫人。因此说起夫人,沈博轩自然也放松了不少戒备,更重要的是,他想借自己夫人的贤惠让这个祸国妖妃无地自容。有了这个念头,沈博轩更是自豪无比的说道:“其乐融融说不上,拙荆为人善解人意,相夫教子,甚识大体。每每老夫有所惑或有所祸时,总会如警钟般将老夫警醒,良言相劝。”一边说着,一边得意的瞟向顾流盼。 顾流盼自然知道这眼神中的轻视,可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中,继续笑道:“原来夫人如此高才,想来定是位知情识礼才女才能配得上老先生这般当世文豪。” “才女倒是谈不上,不过是略时的几个字罢了,对于一些事务也算是有自己的见解……”说到此处,沈博轩突然惊醒,转头狠狠的看着顾流盼,深知是自己一时大意,中了顾流盼的圈套。 正如他所言,顾流盼继续笑道:“夫人乃是当世楷模,本宫不敢妄自攀比。只是方才先生也说,生活之所以其乐融融,琴瑟和谐,乃是因为有着共同的话题,而每当先生有困惑之时,夫人的警醒也颇为有用。既然如此,还请先生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倘若夫人变得事不敢想、想不敢言。无论先生说什么都如对牛弹琴,哪生活将会变为何样?先生还会觉得生活的美好么?” 虽然气愤,可沈博轩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的头脑的确灵活机智,口舌也确实伶俐。可这样的女子若是识大体,留在煜儿身边乃是律国之兴;可若是起了歪心,只怕要成为妲己妹喜之流也是难免。想到此处,沈博轩不由得轻叹一声。萧煜刚刚出生之时,他便被先帝拜为萧煜的师傅,自萧煜刚刚懂事起,自己便带着萧煜开蒙识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亲眼看着萧煜一天天的成长,从连笔都拿不稳的垂髻小儿到年轻有为的少年帝。他对于萧煜的感情不比太后少,只是碍于身份不得表露而已。可在他内心,萧煜已经是亦徒亦子。是以,对于萧煜身边的人,他一定要细心挑选把关。 “娘娘所言有理,但老臣与拙荆不过是乡野村夫,难登大堂。但皇上不同,皇上乃是天子,是我律国之王。皇上的举手投足甚至每一个念头都可能让律国的万千百姓的命运有所改变,乃至于影响到祖宗基业的兴衰。因此,皇上身边不能有太多的声音来影响皇上的判断,若是稍有影响,谁敢负这责任?”沈博轩冷冷的说道,到了最后,几乎是用了质问的语气在其中。 顾流盼闻言,也收了笑容道:“那么太傅的意思是,身为皇上就该不听他人意见,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也不与人沟通?那这与刚愎自用,独断专行的暴君有何差别?还请太傅指教!”这番话惹得萧煜也转头看向沈博轩。 “你……”沈博轩被问的一时语塞,一甩衣袖不再理睬顾流盼,只是急忙对萧煜行礼道:“老臣并非此意,还请皇上明察。” 顾流盼闻言,莞尔一笑复道:“这不过是本宫的一番拙见罢了,许是本宫愚钝。方才转念一想,才理解了沈先生言中之意。想来沈先生方才一番话,是从侧面提醒本宫要时时劝谏皇上,不过遇事要点到为止。” 见顾流盼出言为自己解围,沈博轩冷哼一声,也不理睬。萧煜见状,笑着道:“这就是了,还是老师为朕着想,知道朕平日朝政繁忙,不得空闲亲入民间了解百姓疾苦,踏遍我律国山河。这才送了流盼《风物志》,一来对了朕的兴趣,二来让流盼为朕讲述,也能节省时间。老师如此苦心,朕感动不已,朕敬老师一杯。”说着,仰头饮尽杯中之物,笑着看向沈博轩。 顾流盼见沈博轩无动于衷,款款上前,亲自为沈博轩斟了一杯酒,递上前去,笑道:“本宫不解先生苦心,方才误解了先生美意,当真是该罚。还请先生饮下这杯酒,莫要与我这小女子一般见识才好。” ------------ 第八十章 深沉心计 更新时间:2013-11-03 沈博轩看着递过来的酒杯,又想了想方才眼前女子的话。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的确有思想有胆略,并非如传闻中那般,只懂得狐媚惑主。更重要的是若是此时非要僵持下去,不仅让煜而下不来台面,更让自己掉尽身价,一个堂堂太傅竟难为一个女子,传出去当真是面上无光。无奈之下,接过了顾流盼手上递的酒杯,一饮而尽,面上却转过头去,看也不看顾流盼一眼。 看着如同小孩一般的老师,萧煜不禁摇头笑了笑,多亏了顾流盼方才的机智和处变不惊。否则一边是老师,一边是爱妃,夹在中间的他当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如此一来,他不得不更爱这个女子。 这边喜笑颜开宴请恩师,可宫中其他角落去阴霾阵阵。 “如今皇上竟如此偏袒关雎宫那边,娘娘可得赶紧想个办法。如今都这般得势,若是他日再诞下个皇子,哪还有咱们大皇子站的地方?”霭棠在慕妃耳边恭谨而立,皱眉说道,眼中不时的闪出狠毒的光芒。 慕妃斜靠在榻上看着手中书册,可目光却在并未落在书本之上,反而显得有些飘渺,不知在想些什。霭棠见自家主子并未答话,心中有些着急,正欲开口,却被慕妃抢先道:“本宫以前确实是小瞧了她。” 这句话若是给旁人听来,必然不会有多大反应,可霭棠却吃惊的像是吞下了一个西瓜。只有她知道,让慕妃承认自己失误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她在慕妃身边伺候了十几年,第一次见慕妃开口承认自己的不足。 忽略了霭棠的表情,慕妃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太过轻敌。她并没有想到,这个女子不仅能够牢牢的抓住皇上的心,更是一个有胆量有想法的女子。敢在朝堂上顶撞当朝太师,又能如此翘舌如簧的说服帝师,还能哄得皇上将这协理六宫之权给她,连太后都被她逼到六安斋之中。这些都是她以前断断没有想到的,看来要重新开始估量眼前这个女子了。 可以自己现在和她的关系,想要修好是不可能了。那该如何在她身边安插自己的人呢?还有,她和皇后一直处于亦敌亦友的关系,究竟她们是敌是友?看来这些都需要自己想想了。 随手将手中书籍递入霭棠手中,自己则靠在榻上阖目细想。不知不觉之中,火红的晚霞透过窗棂洒入在了她的脸庞之上,染上了一丝妖异的美。 霭棠却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刚刚说了那么半天,不但不见自己主子义愤填膺,竟然没来由的开始责备了自己。不仅一言不发,更出奇的是竟然靠在这睡起觉来,一睡就是睡到了这晚膳时分。这让霭棠有些沉不住气,不由得轻声唤道:“娘娘,娘娘?您看晚膳是传到饭厅里吃还是传到这来吃?” 唤了几声,却见慕妃不动声色。霭棠不由得准备再次出声提醒,只见慕妃突然睁眼,一双凤眸之中清澈明亮,好无半分困倦之色,两道柳眉微微的皱了皱,起身拢了拢发髻,淡淡道:“不过是一个晚膳,如此沉不住气,还能办成什么事?真是愈发的不进益了,还不如在府里的时候!” 语气虽淡,可其中的责备之色毕现,然霭棠不由得红了脸,垂下头道:“奴婢知错。” 起身,一边踱步至饭厅一边慵懒道:“你去趟丽正殿,把陈婕妤请过来……哦,不,现在应该叫陈贵嫔了。”依旧高傲的语气,嘴角更是挂上了勾起一抹讥讽与不屑。 “奴婢这就差人去办。” 款款落座,慕妃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色,不疾不徐的补充道:“你亲自去,别惊动了其他人。” “奴婢遵命。”霭棠嘴上虽然恭谨,可却是皱眉离去。一个区区贵嫔,通常都是再随便找个小宫女去知会一声,这回怎么让自己亲自前去? 片刻之后,只见霭棠再次入内恭谨道:“启禀娘娘,陈贵嫔到。” 慕妃包金银箸,心不在焉的翻动着眼前的小菜。这几日她心绪不宁,总觉烦闷异常,便嘱咐御膳房做了些清淡的膳食。可眼前这些吃食精致有余却清淡不足,让她有些不快的说道:“这御膳房是怎么办事的,连什么叫清淡都不知道了么?”说着,将手中筷子重重的落在了玉碗之上,发出了清脆的碰撞之声。 “奴婢这就去换。”见慕妃有些怒意,霭棠急忙说道。 本就没怎么动筷子的一桌菜,就因为慕妃的一句话全部倒掉了。良久之后,这张桌子上又摆满精致可口的佳肴美味。这回好不容易对了慕妃的胃口,只见她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一举一动之间彰显着她所受过的良好教育。 而当她淑过口,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之后。 “行了,咱们出去会客吧。”说着,慕妃一抬手示意霭棠搀扶。让霭棠一愣,她还以为自家的主子早就忘了这回事了。 正厅之中的陈贵嫔并不觉得这一个半时辰过于漫长,在这一个半时辰里,她心中可谓是五味陈杂,既有兴奋又有不安。 “妹妹真是久等了。”慕妃仪态万方的落于主位,打量了陈贵嫔片刻才开口说道。 “嫔妾参见慕妃娘娘,娘娘万福。能够进入这麟趾宫已经是嫔妾几世修来的福分,不知娘娘唤嫔妾前来有何吩咐?”陈贵嫔上前行了一个大礼,谄媚的说道。 慕妃坐在主位,满眼不屑的打量着眼前的人,甚至在眼底划过一丝厌恶之色,可面上却仍旧含笑道:“吩咐倒是谈不上,不过确实有些事情要询问妹妹。” “臣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陈贵嫔讨好的说道。她的父亲不过是个五品的蜀中节度使,论才情相貌而言她也并不出众,论宠爱从来没有她的份,更遑论子嗣了。因此,一直以来她在慕妃一党之中都是排在较后的位置。如今慕妃能亲自问她话,简直如梦中一般,她必须拼尽全力得到慕妃的注意。因为她知道,这有可能是她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次机会。 慕妃笑着复问道:“此事说来也是巧合,不知你家中可是还有个妹妹?” 陈贵嫔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慕妃会问起这个,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让她有了片刻的愣神,许久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急忙道:“嫔妾……嫔妾家中确实有个小妹。” “既然如此,本宫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前些日子家兄前往蜀中办事,多亏陈节度使的热情款待,本宫在此先替家兄谢过贵嫔。”说着,慕妃掩口一笑道:“说起来也是缘分,家兄对令妹一见钟情,颇为倾心,只是当时碍于公务不便开口。这不一回京便央着来与你说和说和,希望你能问问你父亲和妹妹的意思。若是成了,也是一桩好姻缘。” 好姻缘?这句话让陈贵嫔觉得有些讥讽之意。这慕妃的兄长董洛,仗着父亲和妹妹的势力,在京城之中天子脚下欺男霸女,横行于市,简直就是臭名昭著!更何况他早已有了十几房妻妾,仍然花心无数,时常留恋青楼瓦肆。整个人更是不学无术,草包一个。哪个女子嫁给他,这一生就算是毁了,哪里来的好姻缘一说? 见陈贵嫔皱眉跪倒在地久久不语,慕妃并未有任何的不耐烦,反而是端起茶盏静静的品着香茗,看着陈贵嫔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这就是她要的,她就是要看这陈贵嫔挣扎之后如何抉择。 按常理而言,有当朝重臣和后宫权妃坐镇,就算太师府是火坑也有人排着队的想要往进跳。可对于陈贵嫔来说,这更是一个好机会。如果攀上了太师府这颗大树,自己就算是不能一步登天,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惨淡,在这后宫之中没有任何的存在感,每日等死。更何况,现在慕妃刚刚对她显出一点兴趣,若是此时自己将她驳回,那不就算是与慕妃树敌?虽然现在她没有了执掌后宫之权,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么多年下来,慕妃余威犹在,岂是她一个小小的贵嫔能够得罪的起的? 但自己就这么一个妹妹,而且还是一母同胞的妹妹啊!父亲身为节度使,每日忙于政务,母亲又因生妹妹难产而死。因此这妹妹可谓是自己一手带大,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进入这样的火坑?说起此事,她又不得不埋怨自己那急功近利的父亲。自己小妹生的貌似天仙,别说在蜀中,就是整个京城,整个后宫能与之相比的也不过是关雎宫中的那位。可父亲为了升官,先是逼小妹入宫,自己心知这皇宫之中是什么样的,因此便替小妹顶了下来。没想到经此一事,父亲不但没有吸取教训,将小妹隐于人后反而是将她引荐给了太师的公子。若是细查下来,当年顶替入宫之事必定败露,这样一来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一边是从从小带大的妹妹,一边是在这后宫之中的唯一希望。到底该如何选择? ------------ 第八十一章 打探消息 更新时间:2013-11-04 陈贵嫔这般左右为难的神色,正是慕妃想要的结果。她悠闲的品着口中的香茗,用眼角的余光有一下没一下的瞟着神色闪烁的沉贵嫔。 “嫔妾……嫔妾……”不过片刻时间,陈贵嫔已经急的面色苍白,额头上不时有冷汗沁出。无论她做了哪个决定,都将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能与太师府结亲,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慕妃好整以暇的说道,“难不成陈贵嫔觉得我堂堂太师的大公子配不上一个节度使的女儿?”说到后来,语气寒冷之中又带着浓浓的讥讽与嘲笑。 陈贵嫔听慕妃说了这样的话,生恐得罪了太师与慕妃,急忙出声慌张的解释道:“嫔妾并非此意!能够与太师府结为亲家是我陈氏满门几世修来的福气。只是如此大事,还需父亲大人……” 做主二字还未开口,便见慕妃盛气凌人的起身,居高临下的打断了陈贵嫔的话道:“真是没想到你竟与本宫想到了一出,看来此事也算是佳偶天成。本宫看捡日不如撞日,明日太师府便会派人将你父亲与妹妹从蜀中接回京城,正式提亲。改日本宫会与父亲联名上奏皇上赐婚,想来你陈氏一门也没有如此隆恩,也算是对得起你们一家了。” 陈贵嫔见慕妃如此三言两语,就定了自己妹妹几可预见的一生。而身为她的姐姐,自己却只能俯首听命,连半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想到此处,脸上显得戚戚然的悲伤。 “怎么,陈贵嫔好像并没有如你所说般的欣喜啊?”慕妃起身,突然走上前来问道。这一举动让本就泫然欲泣的陈贵嫔吓得眼泪直流,可还是迫于慕妃的淫威之下,缓缓的抬起头来勉强扯出一抹微笑。 那是怎样诡异的一抹微笑,在被泪水的融化的面孔之上勉强绽放。 可慕妃却满意的点了点头,含笑张扬复道:“既然成了亲家,本宫与你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今本宫有事需要你相助,想来你不会袖手旁观吧?” 低下满面泪痕的脸,陈贵嫔终于听到了慕妃的真正意图。原来是想利用自己办事,如此与小妹连亲,无非是想在手中抓一个人质罢了,以免自己生了二心。可慕妃啊慕妃,你当真是太过高高在上了,对于每一个人都要如此机关算尽,自己本就有心投靠于你各取所需,何劳你用这样的手段? “嫔妾能的娘娘赏识,必会尽心竭力为娘娘办差,还请娘娘吩咐。”语气虽有哽咽,可较之刚才已经是平静异常了。 慕妃满意的点了点头,像是在得意自己的计划。果然,这世界上没有完全可以信得过的人,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她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笑容,施舍般说道:“虽说你父亲和妹妹过几日便会入京,可此番前行并非回京述职,况且他官阶低微也入不得宫中。不过只要你为本宫办好事,本宫自会想办法让你在你的丽正殿会见家人,一来让你家人安心,二来也能让你在下人面前脸上有点光,省的每次探亲之时都要到宫门去见,让人看了笑话。” 这番话让陈贵嫔心中狂跳了几下,别看她是后宫中人,可由于长期不受宠,又没有背景地位,自然是不许让家人入宫探视。每每探视之期的时候,总要到宫门口去见,与一众太监宫女混在一起,当真是丢人至极,让老父和妹妹看了也心中难受。因此到了后来,她索性也就不让家人再来,每到探视之期的时候,派身边的丫头去门口取些家里托人捎来的东西便是。说起来,她也好几年没有见过父亲和妹妹了。 所以,对于她来说,能够在自己的寝宫见到亲人简直就是奢侈的梦一般。但如今,慕妃两片薄唇轻动,她那遥不可及的梦居然要实现了。 “嫔妾谢娘娘恩典,粉身碎骨也要为娘娘办好此事!”现在她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无论如何,先见到父亲再说。只有见到了父亲,才有机会想办法救小妹! “本宫听说,关雎宫的画影以前是跟着你的?”慕妃悠悠的开口道。 陈贵嫔闻言,细细的想了想道:“这……确有此事,可那都是嫔妾刚刚入宫时候的事了。再说那时候嫔妾对……对她也不甚熟识,再加上这丫头笨手笨脚,这才打发了出去……” “你去想办法,把她利用起来,将那边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我。”慕妃不耐烦的说道,她心中很清楚陈贵嫔是个什么样的人,因此对她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不想听也不想追究。 陈贵嫔闻言,脸上有些犯了难。若是换了别人这不算什么难事,可偏偏这画影与她算是有梁子的。那时她刚刚入宫却未得盛宠,入宫了一年都未见过皇上,心中有气无处可发便撒在了这些奴才身上。那时候有不少人都被她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折磨了很久,而这画影便是其中一个。 “怎么?有问题?”慕妃柳眉轻挑,斜睨着跪在地上的陈贵嫔。 语气之中的不耐烦和藐视直直的传入陈贵嫔的耳朵,直达她的心底。这让她心头一跳,急忙回答道:“嫔妾必会完成此事,还请娘娘放心,静候佳音便是!” “本宫乏了,退下吧。”慕妃说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语气中又恢复了先前那般慵懒,再没有半分凌厉之气。 待出了麟趾宫之后,陈贵嫔才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看。一旁早就在门口侍立的丫鬟急忙跑上前来,却意外的看到了陈贵嫔脸上的泪痕,正欲开口询问,可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住了。主仆二人匆匆而行,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回到丽正殿,虽然只是偏殿,可到底也是自己熟识的地方。这才算是回了家,松了一口气。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采绿急忙低声问道,自打娘娘入宫便跟在了她的身边,从未见过她在人前流泪的时候,不免的有些吃惊。 陈贵嫔想要开口,脑中却一时间思绪纷乱,不知该从何开口。想了想,只得皱眉道:“此事并非一时半会儿能解释清楚的,你先去替我办件事。” “请娘娘吩咐。”采绿跟着陈贵嫔也有些年头了,她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温婉贤淑的巴中女子如何被后宫折磨的如此低三下四,更何况自己也来自蜀中,在这深宫之中能够遇到一个同乡也算是不易,这才咬着牙扛下来了陈贵嫔的坏脾气,一直跟随她到现在。 沉吟片刻,陈贵嫔突然问道:“你还记得我刚进宫时,咱们宫里有个画影么?” “记得。”采绿斩钉截铁的说道,画影是和她一同被挑选入宫的,又是一起被调到陈贵嫔身边的,自然不会忘记。跟何况画影有一双巧手,在她们这些人之中一直是出类拔萃,让人羡慕不已。如此人物,怎么会让人忘记?可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娘娘怎么想起来问她了? 陈贵嫔点了点头,皱眉问道:“你还记得她当时是为什么走的么?还有,她家是哪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她虽然从未做过什么要挟他人之事,可她也知道拿到了条件才好谈。 采绿在记忆中仔细搜索了片刻,皱眉道:“回主子的话,奴婢虽与她同年入宫,可之前却完全不认识,也是到宫中之后才熟悉了起来的的,可没过多久就分开了。至于她是哪里人,就更不得而知了。” 看来之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了,而自己当时那样对她,想来一时半会儿之间是打听不到了。可过几日之后父亲和妹妹便会前来,自己若是办不好差事,怕是再也见不到家人,就是有心阻止妹妹的婚事,也无计可施。因此她必须抓住这段时间,将这第一炮打响。 可还能有什么办法打听到消息呢? “娘娘若是想知道画影的事,奴婢倒是有个法子。”采青突然道。 这句话让陈贵嫔眼前一亮,急忙问道:“什么法子,快说!” 只见采青四下瞧瞧,靠上前去附耳说了几句。待她再起身之时,陈贵嫔已是笑容满面。 “哥几个,买了就下手了!你们俩,到底买不买啊?要买就痛快点!”奚官司后院之中,十几个小太监围成一堆,用尖细的嗓音喊着。当中叫的最欢的一个小太监被围坐在中间的竹凳上,手中拿了一个竹筒,不耐烦的晃动这,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嘴里不耐烦的催促着。 “哎呀,别烦别烦!”福寿从人群中抬头喊道,“让容我们俩商量商量,商量商量!”说着一拉身边的安康,两人并肩鬼鬼祟祟的走出人群。 “你身上到底还有没有钱了?”福寿不耐烦的低声问道。安康看着他焦急的样子,无辜的说道:“我身上就一两银子了,刚才全给你了。” 福寿与安康相识多年,听他说身上没钱了那就是真的没有了。这样一来急的他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是好。要知道他已经欠了小诚子他们五两银子,全都指望着这回翻本。 ------------ 第八十二章 福寿被抓 更新时间:2013-11-06 福寿眼见着安康身上一个铜板也拿不出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拉着安康走回人群,像是下定什么重大决心一般道:“我们买大!” 话音刚落便双手合十开始祈祷,一旁的安康见状也有样学样。可他二人都没发现,这时的荷官和站在边上的小诚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开始使劲摇晃着竹筒。啪的一声,重重落下,让福寿的心也跟着晃悠了一下,祈祷的声音更大了。 “一二三点小!”尖锐的声音打破了福寿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只见他的双眼通红,暴怒的站起拉着那充当荷官的小太监的衣领,作势欲打,嘴里还嚷嚷着:“怎么今天我买大开小,买小开大!一定是你这东西做了手脚!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连爷爷的钱都敢骗!爷爷入宫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尿泥的!竟敢在爷爷面前出老千,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众小太监见事情闹大,纷纷上前拉架劝和。已关雎宫今时今日的地位,帮着福寿的人自然占了多数,可其中也不乏有一部分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当然还有一个人,趁乱溜了出去…… “都吵吵什么!”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老太监踱步入内。众人无不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垂首站在一旁。只有福寿仍然拉着那小太监的领子不放,双眼通红怒目而视。 “儿子给干爹请安。”人群中,早躲在一旁看戏的小诚子跑了出来谄媚的说道,脸上的表情让人作呕。 原来这老太监正是奚官局的总管太监敬公公,奚官局平日掌管着宫中宫女太监的罪罚和皇亲贵族的丧葬事宜。说起奚官局的惩罚让人闻之色变,因此宫中的太监宫女看到这敬公公无不毕恭毕敬。而这小诚子虽然入宫时间不长,可好在为人机灵圆滑,每日把个敬公公哄得团团转。不仅如此还抓住了太监们奢望子嗣的心态,认了敬公公做干爹,整日干爹前干爹后的,听得敬公公甚为舒坦。短短几年之内就大力提拔小诚子,隐隐有了接班人的趋势。 看着自己的干儿子这般乖巧懂事,敬公公严肃的脸上浮现出了得意的笑容,一张老脸皱成一团。转而将目光投向福寿身上,脸色又拉了下来,冷声道:“你们这帮小崽子,怎么在这奚官局公然聚赌!一个个的都不要命了?!还是谁想想留在我奚官局做客!你们也都是各宫的翘楚,因为这点事进了奚官局,真个也不怕丢了自家主子的脸面!”话虽然是对着众人说,可一双眼睛不断地在福喜身上瞟着,语中之意不言而喻。 听他尖细的声音中透着阴毒,让在场众人不寒而栗,将头垂得更低了。 “哟……这不是关雎宫的福总管和安总管么!”敬公公佯装恭敬,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是什么风将您二位刮到我这奚官局了,真是让我这奚官局蓬荜生辉!可我这奚官局是小庙,容不得两位大神,还请二位手下留情!砸了我这奚官局可不要紧,若是让人说出关雎宫的人仗势欺人这样的混话,可真是罪过了。” 一番话语夹枪带棒,语中的讥讽之意甚浓。福寿见状,没好气的放开手向那小太监吐了口吐沫,转过身来抱拳道:“敬公公这番话可折煞了小福子和小安子了,公公您无论是从官阶还是资历来讲都是我和小安子的前辈,小的岂敢造次?只是今日这猴崽子在我面前出千,小的是在是心中不平才想要教训一下,还请敬公公明察!” 面上恭谨,可福寿心中纳闷。后宫的日子沉闷无聊,这小太监在宫中聚众赌博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基本上都是师父传徒弟,由来已久。而这敬公公也从中收取了不少好处,因此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为何突然查了起来?还来的这么及时?难道这院中有人去通风报信?想到这里,不由得扫了众人一眼,素日依附着关雎宫的几个宫苑的小太监们感受到福喜的眼神,把头低的更深了。 “福总管的话老奴可不敢当!”看着福寿在自己面前摆威,敬公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听他没好气的复道:“关雎宫现在可是皇上的心尖子,按理说就是给老奴八个脑袋,老奴也是不敢拦着福总管的。可这小祥子是老奴局里的人,为人素来勤恳老实,断不会做出出老千这种事,还请福总管明察才是!切莫为了几个铜板伤了气度!”言罢转头对那荷官小祥子厉声道,“你赢了福总管几个铜板?!还不尽数给人家还去,这几个铜板我奚官局还是出得起的!” 福寿心中本就气结,如今听了敬公公不仅不惩治出千之人,还要护短,言语之中更满是讥讽嘲笑。这让福寿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上前一步道:“公公此言差矣,这并非是几个铜板,而是足足六两银子!更何况这并非是钱的时,而是关乎奚官局的公正严明!” 话音刚落,只听旁边的小诚子悲切的说道:“福总管,这赌博之事本就听天由命。小的几个不过是今日手气好了些,这才无意冒犯了总管。小的愿意将身上的银钱奉上,还请总管莫要牵扯到干爹身上!干爹一生忠心耿耿铁面无私,可是担不起总管这样的话啊!”言罢,磕起头来,戚戚神色令人动容,当真是一副孝子的面庞。 这几句话倒是提点了敬公公,想自己八岁净身入宫,一生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才换取这么个总管的位置,岂能受他人污蔑!敬公公眯起双眼,看着福寿,到底是个毛头小子年轻气盛。本想奚落几句便罢,如今是你自己非要闯上来的,就休怪我不给关雎宫留面子了!想到此处,眼中闪过一抹阴毒,冷冷道:“福总管这话说的可是蹊跷,若是总管非要计较这公正严明,那老奴便要和总管细细掰扯掰扯。这聚众赌博乃是宫中明令禁止之事,难道总管不知?” 见对方绕开话题转到自己身上,福寿也有些不知所措,满面通红道:“这么多人都在这里赌上两手,我也来参与参与有何不对?公公何苦转移话题?” “总管这话倒是奇了!”敬公公好整以暇的说道,“您身为关雎宫太监总管,那可是太监中现在最红的!若是连您这样的人物,都要参与参与明令禁止的事情,这后宫之中的奴才岂不是要乱套?还要我们奚官局做什么?再者说了,这群人里属您现在最为得势,若非您授意,借他们几个胆子敢在这赌么!还是说这里的都是不怕掉脑袋的!” 尖细的声音陡然升高,吓得一众小太监不清。没有人不怕掉脑袋,一听敬公公搬出了宫规,几个小太监为了摘清责任大着胆子在人群中喊道:“是福寿让我们陪着玩两圈的,还请敬公公明察!” 人性便是如此,众人心中本就慌乱,只要有一个人喊叫,便有立刻有几个声音附和。很快,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多,形式对福寿也越来越不利,让他开始慌乱了起来。只听他声音微抖道:“你们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哪只眼睛见到是爷爷挑的头?!平日关雎宫给你们哪点好处都到了狗肚子里么!”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便中了敬公公下怀,他正在这等着福寿!只听敬公公道:“听福总管这意思,难道此事与关雎宫有关?!福总管可莫要将主子端出来压人,咱们现在讲的可是个理字,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难道就能仗着主子的权势欺负人不成!福总管这话里有话,看来老奴不得不上报内侍局,甚至上达天听!就是拼了老命,也要肃清宫中奴才不律之事!” 福寿见对方几句话就将事态扩散,甚至曲解自己的意思,把矛头直指自家主子。这让他意识到了事态的眼中,一时间讷讷不言。人群中有机灵的小太监见福寿形势不妙,便想要趁机去关雎宫报信,以借此机会讨好关雎宫。 可没想到刚刚动了动身形,便被眼尖的敬公公逮了个正着。敬公公命人将其押来,冷笑道:“瞧见没,还有人要去通风报信呢!这真是让人不解了,关雎宫既然如此坦然,何苦要找人通风报信?看来此事老奴今日事非查不可了!否则当真愧对了先帝对老奴的知遇之恩!还请两位总管跟老奴取一趟关雎宫!” 话虽如此,可话音刚落就有小太监上前不由分说的压着福寿安康二人,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关雎宫。更有看热闹的要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生恐落下了什么。 福寿此时只觉得像案板上的肉一般,动弹不得。不由的后悔自己为何要顶撞这老不死的,如今弄成这副模样,让主子瞧了去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气。自己这一身贱皮烂肉受些打罚倒是无妨,可素日主子对待自己如同一家人一般,惹她生了气当真是罪过! ------------ 第八十三章 毫不留情 更新时间:2013-11-07 “我家主子想要前来拜见宓夫人,还请姑姑前去通报。”清早,陈贵嫔便带着采绿等人突然造访关雎宫。见落月在外洒扫,主仆二人便相视一眼,采绿便含笑上前与落月说道。 落月年纪尚小,为人又甚为内向。此时见这么多人前来,可听着却不甚耳熟,心中虽然纳闷,可还是上前却生生道:“奴婢关雎宫略月,见过贵嫔娘娘,娘娘万福。方才下朝之时,我家主子便被宣至御前伴驾,让娘娘白跑一趟,还请娘娘恕罪,改日再来。” 此事本也在这陈贵嫔意料之中,这关雎宫的现在在皇上的心尖子上,前往养心殿伴驾也算是大事,前呼后拥的好不惹眼。因此采绿早就打探好了这宓夫人的行踪,专门挑了这个时间来,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果然,正当她们二人磨磨蹭蹭准备折返之时,只见对过呜呜泱泱的来了不少人。当先的敬公公依旧趾高气可看上去脸色不善,而旁边似乎还押着个人,只是头低的很深看不清面貌。 上前,敬公公见陈贵嫔也在这便行了一礼,可眼中却闪过一丝纳闷。而此时站在他背后的小诚子也在不着痕迹的跟采绿交换着眼色,正当敬公公准备回头问小诚子时,却先看到了一旁的福寿,想起方才他那嚣张的样子,敬公公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拱手道:“咱家是奚官局的总管太监,想要求见宓夫人,劳烦通报。” 落月入宫时日虽短,却也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因此见了对方还未说话,便已经吓掉了一半胆子。再加上敬公公帮了一个人气势汹汹的前来,语气虽然客气但语气却十分生硬,尖细之中带着阴冷,更让人不寒而栗。而顾流盼此时带着秋裳在养心殿伴驾,画影又在为顾流盼打理洛玉斋的生意,因此都不在关雎宫中。因此便上前略带些颤抖的声音道:“回公公的话,我家主子正在养心殿伴驾,还请公公晚些再来。” “既然如此,看来咱家今日不得不去一趟养心殿了!” 一听此言,福寿急忙抬起头来,通红的眸子中带着恐惧道:“小的知错了,还请公公放过小的。小的愿意给公公做牛做马,还请公公莫要将此事连累到我家主子身上。” 熟悉的声音让落月心中一震,抬头看去,被绑的人还真是福寿。心中又是急又是慌,更多的则是对福寿的埋怨。不仅让陈贵嫔看了笑话,还要闹到御前,当真是将关雎宫的人丢光了!无奈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实在是无力插话,只能在心里暗暗着急。 “敬公公且慢,不过是奴才只见的事,何必闹到皇上面前。让人看了笑话不打紧,若是让皇上因此对宓夫人有什么偏见,从而影响了夫人才是麻烦!”看着落月的窘状,陈贵嫔含笑开口。 落月等人闻言一阵,毕竟护主心切。只见她急忙跪下道:“还请敬公公莫要将事闹大,放过福寿吧!” 看着落月等人跪倒一地,敬公公突然有种莫名的满足感。他八岁入宫,快四十岁才当上了奚官局的总管太监。并不是因为他的不努力,而是因为上面的层层关系与打压。因此,看到当红宠妃身边的人跪倒一地,心中好不得意。再加上想到了顾流盼的出身,心中气焰更盛,阴阳怪气的开口道:“姑姑快快请起,关雎宫的大礼老奴可受不起!方才福总管在我奚官局聚众赌博,甚至还怀疑我奚官局的执法严明!老奴为皇上尽忠几十年,如今被福总管无端冤枉至此,当然要为自己讨回公道。如今关雎宫正在当红,若是哪日福总管再说些什么,老奴可是承担不起!” 语气阴冷尖细,疾言厉色,很明显便是要告诉落月此事毫无转换余地。 落月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脸色惨白。可此事事关主子,而自己此时也处于孤立无助。这聚众赌博这样的罪名若是由着敬公公闹到御前,且不说皇上还能不能因此偏袒主子,更重要的是各宫定会看主子的笑话。 紧咬银牙,落月战战兢兢道:“关雎宫落月先替福寿为敬公公赔礼了,还请敬公公能够大人有大量,切莫与我们这些晚辈计较。”言罢深深一拜,起身复道:“奴婢深知公公受了委屈,但聚众赌博之事毕竟是发生在奚官局,而公公则是奚官局总管,若是此时公公将事情汇报到御前,只怕难脱干系。奴婢拙见,还请公公三思。” 见落月赔礼道歉的态度诚恳,说的话也有理有据,敬公公一时间犹豫了起来。这事毕竟发生在奚官局,若是非要追究到底的话,只怕自己也要被治个失察之罪。再说自己身为一司之首,因为这点小事便闹到御前,难免惹得皇上厌烦。更重要的是,自己未通过内侍司便禀告了皇上,若是让大总管知道了,只怕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看着敬公公的神色有些犹豫,陈贵嫔便私下示意采绿。采绿立刻回头,不着痕迹的向小诚子递了个眼色,小诚子会意后便上前谄媚的说道:“干爹,儿子倒是觉得这位姐姐说的在理,若是将此事闹上御前,只怕让皇上厌烦。” 听到自己精心培养的干儿子突然开口,反正身边也无可信之人,不放听听他的意见。想到此处,敬公公不由得皱眉开口问道:“那你认为该如何处理此事?” “儿子认为此事不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们此时便将人还给关雎宫,如今咱们这般声势浩大,想必其他几司已经知道了。”小诚子关心的说道。 可这一句话却看似无意的提醒了敬公公,他这么声势浩大的前来关雎宫,想必其他几司早就得到了消息,没准儿正躲在哪个角落看自己的笑话!奚官死因着处理宫中丧葬事宜,让人觉得晦气从而敬而远之,被人瞧不起。若斯此事自己再处理不好,只怕以后更加抬不起头来了。想到此处,敬公公眼中闪过一抹狠厉道:“你们都别多说了,此事咱家非要去皇上面前讨回公道!咱家在宫中勤勤恳恳几十年,断不能因为福公公的一句话而污了咱家的清誉!” 众人见敬公公算是铁了心,在一旁议论纷纷,想来此事关雎宫是逃不过去了。 与此同时,养心殿的秋裳也得到了消息。皱着眉头跑了进来,附在顾流盼耳边说了此事。 一旁的萧煜也被惊动,从奏折中抬头,向顾流盼投去了疑问的眼神。顾流盼见状算是躲不过去了,略一沉吟,起身跪倒在萧煜的书案钱,皱眉道:“臣妾有罪,还请皇上责罚!” 萧煜放下奏折,笑着看向顾流盼道:“好好的怎么又跪下了?你终日待在朕的养心殿,何罪之有?起来说话。” “臣妾不敢起身。”顾流盼倔强的说道,“臣妾刚刚得到消息,说臣妾宫中的福寿在奚官司聚众赌博,违反宫规。如此大过,皆因臣妾治下不严而起,还请皇上责罚!” “赌博?”萧煜皱眉道,“宫中确实有明令禁止太监宫女在宫中聚众赌博。但这些事也算是早已有之,就算是有错也是奴才们的错,与你无关。况且你终日疲于六宫事宜,自然是顾不得这么些个小事,稍有疏忽也是人之常情,何苦如此自责?” “但是臣妾觉得此事不简单。”顾流盼突然抬头看着萧煜道,“启禀皇上,此事就像皇上所说早已有之。何故之前未曾有所管束,今日突然就管了起来?再说为何一抓就正巧抓住了臣妾宫中的人?臣妾觉得此事其中必有蹊跷,还请皇上圣裁!” 萧煜满意的看着顾流盼,这个女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映出这么多,较之刚刚进宫之时已经有了飞跃的进步。萧煜起身,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摇了摇脖子笑道:“看了一上午的折子,朕也有些乏了,你也别跪着了,陪朕出去走走。” “臣妾遵旨。”顾流盼深知萧煜心中已有了计较,便不多言,起身恭谨侍立其后。想了想,萧煜突然开口道:“朕身边有福禄伺候着就行了,秋裳你回宫去帮你主子拿个团扇来,朕方才看你主子热的满头大汗。” 此言一出,顾流盼不由得都向萧煜投去了感激的眼神,两人便相携外出。 萧煜前脚刚走,后脚敬公公便带着福寿来到了养心殿。别看他在宫中几十年,可这养心殿他也没来过几次。因此,敬公公理了理衣襟,上前恭谨对守门的小太监道:“奴才是奚官局总管太监,想要求见皇上,还请小公公代为通报。”一脸的谄媚像与小诚子如出一辙,方才的趾高气扬早已消散无踪,让人看了作呕。 而秋裳早就跟外面打过招呼,门口的人也自然知道这几日关雎宫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如今见了敬公公,自然是毕恭毕敬的跑进去通报秋裳。 ------------ 第八十四章 当庭对峙 更新时间:2013-11-08 “可是公公要求见皇上?皇上方才与我家娘娘外出,请公公改日再来。”秋裳缓缓而出,整个人落落大方,经过一年多的磨练,再加上整日在顾流盼身边耳濡目染。现在的秋裳早已脱去了当日的青涩,堪当一宫掌事姑姑。 上下打量一番,敬公公便知晓这就是关雎宫的掌事姑姑,因此也不敢掉以轻心。亲自上前一礼,抱拳道:“奴才奚官司总管,今日有要是求见皇上和娘娘,想必您就是关雎宫的掌事姑姑吧?那此事想来说与您知道也是一样。” “还请敬总管赐教!”秋裳心中早有准备,知道敬公公会这么说。因此,秋裳面上并无任何惊讶之色,语气异常平静的说道。 敬公公见状,起身笑道:“敢问姑姑,这可是你关雎宫的人?”说罢,便示意人将福寿拖了上来。 福寿见秋裳皱眉看着自己,双腿一软跪了下来,神色凄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半响,才嗫嚅出一句:“都是我糊涂,给咱们关雎宫丢了人。” “胡说什么!”秋裳喊道,“你起来说话!咱们关雎宫的人岂是能够随便下跪的软骨头!快给我起来!”说着,瞟了一眼旁边的敬公公,只见对方正一脸得意与轻蔑的看着自己二人。是以语气中无不充满了焦急之色,如今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没弄清,福寿这么一跪反而显得心虚。因此,秋裳急忙上前将福寿拽了起来。 看着秋裳拽起趔趄的福寿,敬公公也不出手阻拦,只是轻笑道:“姑姑有所不知,今日福总管在我奚官司率领众人聚众赌博,正巧让咱家逮了个正着。咱家本想给关雎宫个面子私下了解,无奈福总管定要讨个说法,这才闹到了这养心殿。咱家也甚是为难,还请姑姑评理!” “敬总管方才说福寿在奚官司率领众人聚众赌博,不知可有人证?总管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这说错话比吃错饭还要可怕三分的道理想必定是知道的。况且宫中的人极重声誉,岂是总管红口白牙,三言两语就能定了的?既然说我关雎宫的人聚众赌博,那还请总管拿出证据来!”秋裳也是步步紧逼,一句也不饶人。 敬公公斜睨着面前的这个小女子,乳臭未干的年纪,不过是命好,跟了个狐媚皇上的主子,也敢跟自己趾高气扬?!只听他阴恻恻的一笑道:“关雎宫的人还真是较真,咱家见识了!小诚子,把你的欠条拿出来给姑姑瞧瞧!且莫让姑姑给咱们凭空扣上了冤枉人的帽子!” 小诚子闻言,得意的一笑,昂首阔步上前,将怀中的借据双手递给秋裳。秋裳接过一看,脸色变了几变,她想到了福寿喜欢赌博,原以为不过是因为和其他宫的小太监玩几把而着了道。可此时看这借据,白纸黑字是他自己写的,写明了因赌博而借赌资,让秋裳一点辩驳的余地都没有。 狠狠的瞪了福寿一眼,秋裳拿起借条冷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不过是五两银子罢了。平日在宫中,各宫的太监闲来一起玩上两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总管何不网开一面?”说着,从袖口中摸出十两银子递到敬公公手中道:“这些钱用来替福寿还账,剩下的就当关雎宫请各位公公喝茶!” 接过银子,敬公公挑眉看了看,讽刺道:“关雎宫荣宠正盛,定是不讲这些个小钱放在眼中。只是我们奚官局也不都是要饭的,今日我们是来说理的,并非来要钱的,还请姑姑将钱收好。莫要平白的叫人瞧了去,还当是关雎宫给我们奚官局的打赏!”言罢,将银子硬塞回秋裳手中,负手而立。 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秋裳突然冷笑道:“总管何苦如此?如今我们关雎宫先要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算是对我们双方都好。打破沙锅问到底对我们两方都没好处,就拿一点来说,这小诚子是奚官局的人。如今从他身上拿出借据说明他也是聚众赌博中的一员,如此一来,是否还要治敬公公个治下不严之罪?!” 果然,敬公公听后,脸色微变,随即转身笑道:“姑姑所言差矣,这小诚子在我奚官局想来老实可靠,绝对不会沾染此习。至于这借据,不过是福总管赌输之后借了小诚子的钱,并不能说明小诚子也参与了赌博。” 秋裳闻言皱眉,确实,这借了钱并不一定说明借主也在赌博。可略想了想,秋裳笑道:“那小女子有一事不知,还请公公解释。不知此事是在何处发现?” “奚官局!咱家今日亲自抓到的!”敬公公满脸得意,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奚官局。”秋裳一边瞪着福寿,一边说道:“从这借据的日期来看,并非今日所写。也就是说,这赌博自前几日就开始,又是在奚官局。那公公为何前些日子不抓,非要等到今日?若是刨根问底,就算是福寿要受罚,只怕公公也难逃个巡查不力的罪过吧!” 听秋裳来势汹汹,毫不避让。敬公公的心里也有些开始打退堂鼓的了,他没想到这关雎宫的宫女竟然如此厉害。但心中的傲慢却让他怎么也服不下软,咽不下去这口气。只见他恨恨的瞪着秋裳,眼中发出阴毒的光芒,尖声道:“姑姑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有道是防不胜防!咱家身为一司总管,怎会每日关心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要怪只能怪福总管今日运气实在是不佳,正巧让咱家撞到了而已!再说这过去的事,咱家可以不追究,这借据也可以当做见到过。但今日的事情不同,今日之事乃是有人证的!” “对,是福总管让我们陪他赌两把的!”前脚敬公公的话音刚落,后脚人群中就冒出了所谓的“人证”,其间衔接动作之快,让秋裳有些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秋裳愤愤道:“人证有什么用?谁知道这是不是敬公公派人来充数的?现在我关雎宫在宫中炙手可热,想要巴结的人多,想要抹黑的人更多!” 双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间难辨上下。最后,秋裳说道:“不知总管是否一定要在御前讨个说法?” “当然!”敬公公道,“咱家在宫中几十年,一向兢兢业业,尽心尽力。如今被福总管误解,定当要将事情说明白了才好!” 秋裳闻言,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得派人前去请萧煜和顾流盼。不多时,养心殿中聚集了不少人。不仅是萧煜、顾流盼和刚才的一干人等在,就连内侍司总管也被请来。 萧煜黑着脸看着一众人等,沉声道:“这么点小事也要闹到御前来,以为朕是干什么的?!每日还要专门腾出时间来处理你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吗!” 内侍司总管太监本就是太后的人,因太后去六安斋一事一直对顾流盼怀恨在心,终日想着利用一切机会报复顾流盼。此时遇到了这事,自然说道:“启禀皇上,此时并非鸡毛蒜皮的小事,乃是关乎于后宫体制的大事!若是此先例一开,后宫岂不大乱?还请皇上严查此事,肃清宫闱体制!” “你还有脸说!”萧煜阴沉着脸冷冷道,“你内侍司统领六宫各司,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还能干成什么?要朕看,你当真是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了!” 敬公公闻言上前下跪道:“启禀皇上,此事并非内侍司的错。此事发生在我奚官局,福总管是与奴才要理论,与旁人无关!今日趁着宓夫人也在此,奴才斗胆请宓夫人评评理!” “评理?”顾流盼冷笑一声道,“若福寿当真犯了此事,就程序而言,敬公公您解决不了,应当去找内侍司总管,内侍司解决不了自会向本宫上报,本宫解决不了自会去请教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若是解决不了才敢惊扰皇上。如今你越过这些人直接来到御前并且让本宫评理,不知敬公公心中是何想法?难道认为内侍司形同虚设吗?还是想取而代之?!” 敬公公何曾想到这一点,这一番话,引得内侍司总管也回头疑惑的看着被顾流盼一说吓得急忙道:“奴才并非此意,还请皇上明鉴!” “并非此意?那你是何意?再说,这小太监三五成群在闲暇之余玩耍也是每朝每代都有的事,敬公公同样身为太监,何苦如此逼人?!况且,从借条日期来看,此事并非一朝一夕,为何敬公公以前不查,非要在今天彻查此事?!难道是以前有什么原因让公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那公公口口声声的宫闱规矩从何而来?!难不成还能因为公公的心思,一天一变?!”顾流盼厉声说道。 一番话下来,让地上跪着的敬公公早已吓白了脸。自己方才就顾着心中的这口恶气,忘记先派人去内侍司知会一声。如今将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当真是骑虎难下!不仅没将面子捞回来,还平白的受了皇上的斥责,得罪了关雎宫,更重要的是让内侍司对自己心生怀疑。 ------------ 第八十五章 将计就计 更新时间:2013-11-09 “今日的事,说出去还不够让人看笑话的!”萧煜沉着脸看向已经被吓得半死的敬公公,寒着声音道。 敬公公本就被顾流盼方才的一番话说得有些找不到北,如今被萧煜这么一吼,更是吓得伏在地上哆嗦道:“老奴知错,还请皇上饶过奴才,奴才知错了!”磕头如捣蒜,直将锃亮的金砖磕的咚咚直响。 “此事也不能都怪敬总管。”一旁许久不开口的内侍司总管突然道。毕竟自己统领六司,这奚官局的敬总管也算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虽然现在对他稍有怀疑,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欺负自己人,更何况这人还是与太后作对的人! “那依着大总管的意思,此事该如何处理?”顾流盼开口平静的说道,让人看不出她心中的想法。 毕竟是内侍司的大总管,统领宫中几千太监宫女,也算是久经沙场,为人圆滑。只见他想了想道:“回娘娘的话,此事虽不能全怪敬总管,可福公公聚众赌博一事也是事实。宫中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若是不略作惩戒,让后宫众人看了只怕难堵悠悠之口。若是让娘娘平白遭了非议,那就不好了。因此,老奴愚见,此事不如各打五十大板。事情发生在奚官局,自然是他们的失察之过,敬总管身为一局之首难免有疏漏的时候,可他手下的管事也并未察觉,当真是玩忽职守。不如将奚官局的管事罢免。而至于这空缺一事,奴才恳请皇上下旨将福公公调入奚官局顶替这个空缺,从今严加审查,也算是将功补过。” 顾流盼听着这个提议,双眼轻轻的眯了起来。果然是内侍司的大总管,说话滴水不漏!若是此时自己不同意,想必明日定会宫中谣言四起。现在朝中本就对自己骂声一片,此时再有人火上浇油,只能让皇上更加难做。但若是自己同意,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从自己身边将人抽走,却无能为力了! “爱妃看是否可行?”萧煜看着顾流盼问道。 顾流盼想了想,自己现在处于特殊时期,若是硬留福寿只怕会弄得自身难保。但此事自己若是可以保存实力,想来依着自己现在协理六宫的权力来看,找个机会再将福寿弄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顿了顿,看了脸色因苍白而恐惧的福寿,最终还是略一颔首皱眉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并无异议。” 萧煜闻言冷声道:“那就这么办吧。回头你在选两个机灵可靠的送到关雎宫去,若是在出现这样的事,朕看你这大总管也别干了!” 众人各自领了命之后外出忙碌,看着福寿被拖走的背影,顾流盼不由得转身跪在地上道:“臣妾有一事不明,还请皇上赐教!” “说吧。”萧煜懒懒道。 顾流盼皱眉问道:“此事明明就是有人想往臣妾身边安排人,皇上为何还要让内侍司送人来?只怕再送来的人就不知是谁的眼线了!” “朕就是让他们送人!”萧煜冷笑道。“而且还要多送人!” 低头看了看顾流盼不解的目光,萧煜将她扶起解释道:“今日之事正如你方才所言,朕刚才说的话想必现在已经传到各宫了。既然他们想要往你身边安排人,自然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朕倒要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而你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 突然,萧煜双手按在顾流盼肩上,语重心长的说道:“保护好自己!我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许多事就需要你自己去处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眼神中浓浓的关心,让顾流盼心中一暖。这个男人,也是会为自己着想的,也许自己在他心里,也是一个重要的棋子。 第二天午间,便有太监领了五六十个宫女,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来到关雎宫。这些人按照十人一排的规矩站好,站了五排。一个个垂着脑袋,恭谨而立,等待顾流盼的前来。 好不容易萧煜放了顾流盼一天假,让她不用去养心殿随侍,因此今日的顾流盼用过午膳之后小憩了片刻,待日头快要下山的时候才悠然的走向院中,待她见到众人的时候,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夏日的天气炎热,正午更是烈日当头的时候。顾流盼在秋裳的搀扶下扫了众人一眼,微微有些惊讶。这些人虽然在日头之下站了两个时辰,却丝毫不见疲态,依旧恭谨有礼。想来这回内侍司当真是细细的挑选了一番,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都是个中翘楚。 款款落座,顾流盼扫了一眼正谄媚的向自己递上名册的太监,从打扮上来看,想来也是带着品级的太监。虽不是大总管亲自办理此事,可从这人的身份上看,想来也是不敢怠慢的。秋裳上前接过名册,转手却放在了桌上,而顾流盼则一边轻抿香茗一边悠然问道:“本宫记得昨日被调走了个太监,今日公公却带了这么多宫女来,不知是何意思?” 见对方开口就要挑错,送名册的太监不由自主的皱了下眉头,随即恭谨上前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内侍司副总管小海子,今日特奉大总管之命前来,为娘娘宫里添几个人。只是大总管吩咐了,娘娘现在宫务繁忙,趁着这次机会为娘娘身边各式各样的人手都添几个,来伺候娘娘。今日来得是宫女,都是内侍司精心挑选的,还请娘娘看看,瞧着哪个顺眼的留下。明日还会有太监、嬷嬷等人陆续前来。” 顾流盼闻言,略一点头便向人群中扫去。只见对面众人齐齐行礼道:“奴婢参见宓夫人,夫人万福!”整齐的礼节没有丝毫的紊乱,各个严正有序。 “都起来吧!”顾流盼沉声道。略扫了众人一眼,一个个都长得眉清目秀,五官中透着一股灵气,看着倒都是机灵的。便懒懒说道:“内侍司有心了。” 小海子见顾流盼出声表扬,急忙谄媚续道:“娘娘现在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而这关雎宫也是皇上最常走动的地方,再加上娘娘整日为六宫之事操心。我们内侍司自然是要选各个方面都是最好的,一来能伺候的娘娘舒心,二来也让皇上看着开心。” “看着开心?”顾流盼冷笑道,“没想到内侍司送人过来还有这个意思,看来这些人本宫一个都不能怠慢了?可别得罪了哪位贵人!” 小海子一听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急忙给了自己一巴掌,陪笑道:“瞧奴才这张笨嘴,不会说话,惹娘娘生气了,真是该打!奴才的意思是,只有娘娘被伺候的舒心了,皇上看着娘娘舒心,自然会龙颜大悦。” 顾流盼闻言,冷笑一声不再多话。拿起一旁的册子看了起来,虽说是看,可却漫不经心,一旁的小海子偷眼瞧着,心中也犯起了嘀咕。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顾流盼便合了册子。她当然没有仔细看,甚至都没有看完!只消看了前几个,便知道这册子上记录的都是每个人是多么好,这种东西看了又有何用?不过是内侍司拿来粉饰罢了。 “第一排第四个第五个,第二排第六个,第三排第一个,第五排第七个。出来,让本宫瞧瞧。”既然从名册上看不出来,那么从这群人表面上更看不出什么了。索性,顾流盼就随便点了几个人出来。 被点到名字的五个人闻声出列,在顾流盼面前站成一排,齐齐行礼。顾流盼略一点头道:“抬起头来!” 细细的看了一眼这五个人,顾流盼含笑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给本宫说说。”闻言,从左起第一个宫女便开始自报姓名。 待五人说完,顾流盼突然又问道:“春蝶,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只见那被唤作春蝶的宫女上前一步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家中还有年迈老父和幼弟。” “你弟弟年纪多大了?”顾流盼闻言又问道。 这话问的众人蹊跷,今天不是来选宫女么?怎么唠起家常来了?不过从这位宓夫人的语气和态度上来看,想来不是个刁难人的主子,应该是好伺候的。 春蝶略一迟疑,垂首复道:“回娘娘的话,舍弟今年已近弱冠之年。” “在何处谋生?”顾流盼轻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娘娘的话,舍弟因识得几个字,谋了个西席先生的闲职,也算是能够勉强糊口。” 顾流盼放下茶盏,突然嘴角噙起一抹笑意道:“也算是不错,既然有些才学,怎的没想着考取功名?” “回娘娘的话,奴婢家徒四壁,老父亲又常年卧病在床,每日指望着奴婢从宫中寄出去的月例银子买药,可生活的重担都压在了小弟的身上。因此小弟必以生计为先而后功名之事。” 闻言,顾流盼满意的点了点头,放下茶盏笑道:“也算是个懂事的,说话也得体,就留在关雎宫吧。”言罢,又点了几个机灵老实的,直弄到夜幕降临才算完事。 ------------ 第八十六章 沏茶心计 更新时间:2013-11-10 “启禀娘娘,经过这几日的挑选,娘娘点名需要留下的全都在这了。其中宫女七人,太监八人,嬷嬷六人,一共二十一人。目前关雎宫共有宫女十人,太监九人,嬷嬷六人,现在全部在此,请娘娘过目。” 顾流盼闻言点了点头,端坐下来看着眼前这些人。这些人中有各宫的奸细,却也不发心地善良之人,这些人混杂在一起,想来以后自己更是要多个心眼了。 “不管你们之前从哪来,干什么的,出身是什么。今日既然站在了这里,以后就是我关雎宫的人了。”顾流盼淡淡的说道,相比于以往的不同,今日的她言语中更多了一层威严与居高临下的气息。 众人闻言,将头低的更深了,恭谨的听着顾流盼的一字一句并牢牢的记在心中。 顾流盼见众人一副认真模样,悠闲复道:“既然进了我关雎宫,那就要首我关雎宫的规矩。我关雎宫的掌事宫女就是秋裳,画影和落月也是关雎宫的老人,你们若是以后有什么不知道的,尽可以去问她们。至于太监统领,便先由安康担任。关雎宫人多事多,你们平日多帮衬着安康些。至于管事嬷嬷,本宫对你们也不甚了解,此事待过些时日再说,若是你们心中有合适的人选,也大可汇报给秋裳,让秋裳回禀给本宫便是。” 一番话下来,众人齐齐跪地领命,可顾流盼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接下来,她就要看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待众人散去后已接近下朝时分,顾流盼梳妆过后,依照常例前往养心殿伴驾。秋裳将一些事情简单的交代给了画影和落月,便陪同顾流盼一起前往养心殿。 路上,秋裳皱眉问道:“主子,您明知这些人中有各宫的派来的眼线,可您不仅安排安康去统领太监,更将管事嬷嬷一位拿出让众人竞争。安康一直就是个没主意的,这两个位置若是让有心人拿了去,岂不是将咱们关雎宫置于危险之地?” “不。”顾流盼笑着道,“本宫这么做就是要看看这些人为了这两个位置究竟会如何竞争,正巧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内部斗起来,先消耗一部分人。你这几日要多加留意,看看那些其中有哪些人是可取的,哪些人是危险的。只有在出现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才能看出来这些人的本性。” 秋裳闻言,停下脚步严肃的点了点头,皱眉道:“奴婢知道了,那娘娘您这……” “这几日就让落月跟着我吧,她年纪小阅历也浅,画影也要去忙洛玉斋的事情,只怕她一个人看不过来。你这几日多在关雎宫中盯着些,我身边有落月一个人就够了。”略顿了顿,顾流盼突然严肃的嘱咐道:“切记,无论遇到何事都不要慌张,若是画影在的话,一定要与画影商量之后再做决定,知道吗?若是画影不在,一定要找人来通报我之后再做决定,知道吗?” 秋裳见顾流盼色紧张,心中不由得觉得顾流盼有些过于紧张,可面上还是恭谨道:“奴婢记下了,请娘娘放心。” 这边顾流盼严加防范,细心筹备,可麟趾宫那边也并没有松懈半分。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慕妃悠闲的问道,虽然她现在不用再管理六宫的事情,可到底是威信犹存。而太后退居六安斋,皇后又处在禁足期间,宫中位份以慕妃为尊,各宫每日请安的地点便改在了麟趾宫。今日请安过后,慕妃特意将陈贵嫔留下,询问关雎宫的情况。 陈贵嫔听到慕妃问话,急忙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嫔妾已经顺利的将眼线安插到了关雎宫,据那边的回报说,宓夫人终日在养心殿中伴驾,大部分时间不在关雎宫中。而关雎宫的宫女太监等人皆由秋裳统领,太监由安康掌管,而掌事嬷嬷的位置并未指明。因此现在等于关雎宫两个重要的位置都已经空出。下一步该如何做,请娘娘吩咐。” “呵呵。”慕妃轻笑一声道,“这顾流盼当真是没有人可用了么?秋裳虽然是她带来的人,但到底也是跟她一个出身,能好到哪去?至于那个安康,本宫见过,终日就知道跟在福寿身后什么事都不懂。上次皇上那么大张旗鼓的处置了福寿,想来各宫都会趁着这个机会往关雎宫安插眼线。你告诉他们,无论如何,一定要抢到这两个位置,不惜一切代价。只有这样,才能让顾流盼逐渐倚重进而得到第一手消息。” 陈贵嫔闻言,略想了片刻,虽然她心中总觉得这个顾流盼并不是这么好对付,可既然慕妃下令,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恭谨道:”“嫔妾遵命!” 慕妃见陈贵嫔办事也算得力,不过短短几日时间便将此事办好,轻笑问道:“这回关雎宫福寿的事情,不是偶然吧?你身边的那个采青倒也算是个机灵的。” 见慕妃两句话便道破事情的关键,心知这慕妃想必在自己身边也埋伏了眼线。可这件事自己只跟采青说过,难道是采青? “对了,本宫会在这几日安排你父亲和弟弟进宫探视,你这几日准备准备吧。”慕妃突然漫不经心的说道。 闻言,陈贵嫔方才的顾虑早已抛到了脑后,再没有什么事能够比见到自己家人更加开心了。 果然不出顾流盼所料,没几日之后,关雎宫众人果然开始了暗自的较量。 “皇上,该就寝了。” 这几日边关告急,突厥汗国的汗位之争已近乎白热化,萧煜暗中想要支持五皇子硕克,自然会对这件事倍加留心。因此这几日几乎是从早忙到晚,就算是回到关雎宫,也将头埋在奏折之中。顾流盼见状没来由的有些心疼,不由得出声提醒道。 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萧煜舒展了一下身躯,根据秦昭传回来的密报来看,这几日硕克将会亲自来到律国。看来接下来要准备如何密会硕克一事了,没想到这个突厥人还真是狡猾。不看到自己,如何也不会同意与秦昭他们的合作。 “你先去沐浴吧,朕再看一会儿。”想了想,萧煜还是将头埋入了奏折之中。顾流盼见萧煜不想多言,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得恭谨道:“臣妾遵旨。” 领命之后,顾流盼转身走出书房,突然想到了自己刚刚进宫的时候赵太后的一番嘱咐。抬头正巧看到秋裳带着两个小宫女正往这边走来,准备伺候自己沐浴,顾流盼皱眉吩咐道:“待会儿去给皇上送杯碧螺春进去,记得不要太烫,皇上心急。” “奴婢遵命。”三人领命之后,顾流盼便不再多说,转身进入浴室。 “秋裳姑姑。”身后的一个小宫女突然开口道。 秋裳正准备进浴室,听到有人唤自己,转身一看竟是绿华。这绿华平日看到人都不敢主动上前说话,今日怎么突然主动开口了?虽然心中有些疑问,可还是含笑转身问道:“怎么了?” “奴婢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可能是晚上吃坏了肚子,想要跟姑姑告个假……还……还请姑姑谅解。”却生生的语气带着些许恐惧与探究。 “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秋裳笑着道,“既然你不舒服就赶紧休息去吧。对了,你记得告诉落月赶紧端茶进去给皇上,切莫让皇上久等。” 见秋裳准了自己的假,绿华满面喜色的答道:“奴婢记下了,这就去办。”言罢,便一溜烟的跑走了。 可秋裳所不知道的是,绿华告诉落月之后并没有及时离开,反而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落月泡茶。 “秋裳姐姐怎么会让你来告诉我?”落月一边沏茶,一边好奇的问道。 经过几日的相处,大家也算对彼此有一定的了解。而落月与绿华年纪相仿,又都是心性单纯简单的女孩,自然关系比旁人要近一些。见落月发问,绿华也不似与旁人一起说话时那么紧张,便笑着回答道:“方才我们正打算跟随秋裳姑姑一同前去伺候娘娘沐浴,正巧半路领了命令,姑姑一时忙不过来便派我前来。” 言罢,又问了落月许多沏茶泡茶的事情,落月见她真心想学,两人之间关系也算不错,便指点了一两句。 “这茶好不好,最重要的是水。这水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因此这个准头是非常难……哎呦……”落月突然喊了一声,手里的茶盏也应声而落。 绿华正饶有兴味的听着,见落月不小心烫了手,急忙上前关心道:“落月姐姐,怎么样了?没事吧?” 落月一边捂着手,一边皱眉可惜道:“咱们做奴才的,皮糙肉厚倒是没事。可为皇上沏的茶也被打翻了,只怕要赶紧重沏一杯了,千万不能让皇上久等。”说着,伸出被烫的通红的手指,准备再沏一杯。 “姐姐可别这么说。”一旁的绿华拦下了落月关切道,“姐姐如今已经伤了手,若是不赶紧上药,难免会起泡,这样岂不是要耽误了明日的活计?再说姐姐这样,待会儿端到皇上面前,让皇上看到恐怕会觉得姐姐办事不力。姐姐赶紧去上药才是正经的,茶的事我现在去请示秋裳姑姑。”言罢,转身就要往外跑。 “现在去请姑姑来再沏好茶不知什么时候了,我这手,真是不争气!”落月抱怨着自己道。 绿华见状,停下脚步为难道:“若……若是姐姐信得过我,要不然让我来试试?” ------------ 第八十七章 好梦破碎 更新时间:2013-11-11 “你?”落月捂着伤手皱眉看着绿华,显然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间有些诧异。 绿华闻言,急忙低下头道:“姐姐切莫多想,我不过……不过是有些心急而已,姐姐千万不要误会,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要不然,要不然我现在去叫秋裳姑姑。” “行了,你别跑了。”落月皱眉捂着手道,“这样吧,我再泡一杯茶,你现在去叫秋裳姐姐,看她能不能派个人过来。我带着伤,确实不适合面圣。”虽然与采绿私下关系甚好,可是方才采绿的表现实在让她心中疑惑。 绿华闻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得低着头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姑姑,姑姑?”绿华在浴室门口轻轻的唤着,半天没见到里面有声音。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门突然开了,氤氲的雾气隔过屏风从门缝中溢出,夹杂着水汽和花香,扑面而来。刚跟着秋裳一同进去伺候顾流盼的柏晴压开了一个门缝,出声问道:“谁啊?” “柏晴是我,采绿。”采绿见有人出来,高兴的上前说道。 “有什么事儿?”柏晴见是去而复返的采青,转身关好门出来问道:“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回来了?” 采青解释道:“是这样的,刚才落月姐姐为皇上沏茶的时候,不甚烫伤了手指。这带着伤不好面圣,可也不能让皇上久等,这才让我来看看姑姑得没得空。” “现在啊。”柏晴转头看了看到,“我也不知道主子现在沐浴完了没有,只是让我在外间等着。不过主子刚刚开始沐浴,想来还得一段时间,姑姑现在分身乏术了也,这可怎么是好?”说着,焦急的语气中带有担忧之色。 采绿闻言,不由得焦急起来道:“那可怎么办,大家都走不开。”说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前一亮道:“姐姐,要不然,要不然你去送,我替你盯着这。” “这……这不好吧。”柏晴虽然口中拒绝,但眼中仍是闪过了一丝期盼的光芒。 采绿见状上前拉着柏晴的手,一边摇晃一边撒娇道:“我的好姐姐,这不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么?现在落月姐姐带着伤,不宜面圣。我身体也有不适,若是把病气过给了皇上只怕是更麻烦了。咱们总不能让皇上久等吧,好姐姐,你就去吧。这里不过是看门而已,我帮你看着便是。” 要是说柏晴一点也没有心动是不可能的,能够见到皇上就说明有了一步登天的机会。虽然这机会渺茫,可总比没有好啊。虽然自己在这最为受宠的妃子宫中当差,可见到皇上的机会几乎为零。如今凭空掉下了这么个机会,还是单独面见皇上。若是有朝一日能够飞上枝头,那……想到此处,柏晴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幸亏有夜色的掩饰,否则定会让采绿看个一清二楚。 可心思一转,柏晴又有些顾虑了。落月明明是派采青前来禀告秋裳的,自己贸然前去,只怕让秋裳和落月都对自己有所看法。因此,强压下心中的兴奋与渴望,柏晴皱眉道:“这……这还是不好吧,若是让秋裳姑姑和落月姐姐知道了,岂不是给那我惹了麻烦?你还是去找别人想想办法吧。”言罢,转身欲回。 “姐姐别啊。”采绿拉着柏晴道,“姐姐方才也说了,主子刚刚开始沐浴,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再说不过是守门而已,秋裳姑姑怎么会知道门口是谁?再说,落月姐姐也知道秋裳姑姑现在正忙,姐姐过去了,想来落月姐姐也不会起疑。行了我的好姐姐,快去吧,你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可千万别让皇上久等啊!” 柏晴闻言心中的想法愈发的清晰起来,可还是满心疑惑的问了一句道:“这……真不会有事吗?” “能有什么事儿啊,不过是去送杯茶而已。”采绿一边推着柏晴一边促狭的说道,“就算是有事儿啊,那也一定是好事!” 听了这话,柏晴实在是按耐不住心中跃跃欲试的想法了,既紧张又兴奋的向采绿点了点头,急忙走了过去。可她不曾看到的是采绿眼中闪过的一抹狠毒。 转身,采绿蹑手蹑脚的走入浴室。听到门口有响声,秋裳不由得小声嘀咕起来:“这些个奴才真是愈发的不上道了,看着一个个的都挺机灵,可这一来一回的也不知把门关严实了,若是让主子着了凉气可怎么是好。看来得了空子,我还得好好的教教他们。” 义正言辞的表情和严肃的话语让顾流盼听着不由得有些失笑,只听她笑道:“你这丫头,自己还管不好,还学着人家教导别人,我倒要看看,你调教出来的都是什么样。” 这边主仆俩谈笑正欢,而落月那边则在焦急的看着门口,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嘀咕。平日秋裳姐姐办事也算是滴水不漏,今日叫她找个人来,怎么就这么难?也怪自己,平日好好的,怎么今日倒个水都能烫着了自己,真是不争气! 正在她暗自埋怨的时候,夜幕中一个身影急匆匆的走来,让她眼前一亮。 “奴婢柏晴见过落月姐姐。”柏晴与落月平时也并没有太多的接触,因此见了面难免礼数周全些,并不像是采绿与落月之间那般随意。 落月见终于有人来了,时间也算是刚巧,这茶现在的温度应该正好。因此便焦急的说道:“你我都是关雎宫的宫女,不必行这么大的礼。赶紧去把茶给皇上送过去吧,千万别让皇上等的时间长了。” 本来这一路上,柏晴的心都被悬在了嗓子眼,可见落月并没有多问自己,这才一颗心稍稍的松下来了一些。但饶是如此,她仍是有些紧张,生怕落月看出自己的破绽。因此也不多言,低着头恭谨道:“奴婢这就去。”言罢,上前端起托盘快步走了出去。 可通往书房的路上,并没有让柏晴松一口气,相反的更加紧张了。走到书房面前,柏晴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也许即将面临的,就是改变自己一生的机会! 摇了摇头,柏晴无必要让自己处在最好的状态,抿了抿唇,脸上挂起端庄的笑容,用自己最悦耳的声音轻声道:“奴婢柏晴,奉宓夫人之命前来给皇上送茶。”言罢,柏晴蹑手蹑脚的推门而入。 “皇上,这是宓夫人吩咐奴婢给您送的茶。”柏晴第一次面圣,自然有些紧张,事先也没人告诉她这奉茶的规矩。因此,一入内,柏晴便捧着托盘跪了下来。 萧煜心中本就被国事弄得有些厌烦,从秦昭的密报上来看,这硕克王子并非像是外间传言那般,反而是精明的紧。还没见到面,就向瑞王和秦昭提出了各种各样的要求,再加上从密报看来,这硕克还是个难缠的主,也不知道自己此番相助究竟是对是错。是否是选错了人,也未可知。 可偏偏不巧的是,正在萧煜如此心烦的时候,柏晴却因为奉茶一事没完没了的在萧煜面前转悠,让萧煜不由的一拍手中的折子,低声喝道:“不就是一杯茶么?难道你的意思是让朕亲自来接?!” 柏晴本就紧张不已,再加上并不知道为皇上奉茶的程序。满心的向往与憧憬,就让萧煜这么一喝全部都变成了泡沫。她一个小宫女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吓得她眼泪直流,端着托盘的手也不住的颤抖起来,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看着被吓得浑身发抖的小宫女,萧煜索性也就不看奏折了。本想责备两句,可想到这是顾流盼安排人送过来的,况且这小宫女看着面生,皱眉问道:“你是新来的?” “回……回皇上的话,奴……奴婢是前几日内侍司刚……刚调派过来的。”柏晴哽咽着说道。 “行了,起来吧。”萧煜闻言,一皱眉头道。可正待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秋裳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道:“启禀皇上,娘娘派奴婢前来问问皇上什么时候准备沐浴,奴婢好安排人伺候着。” 看了一眼在垂首在一旁站着的柏晴,萧煜沉声道:“朕这就去,你安排人准备吧。”而后,压低声音道:“算了,你家主子也累了一天了,朕不想让这点小事再惊动她,你赶紧出去吧。” 见萧煜连自己的容貌都没看就冷言冷语的打发了自己,柏晴更加不甘心。这次机会得来不易,她绝对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因此不知从哪来了一股勇气,突端着托盘上前道:“奴婢谨遵皇上教诲,可这是娘娘安排给奴婢的任务,奴婢也该先完成此事。” 萧煜本以为这不过是个平常的宫女,可见她此时的举动,心中也明了几分。起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做奴才的就要本分,最重要的就是要忠于自己的主子。别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存了什么不该存的心!以后,别再出现在朕的面前了!”言罢,转身离去。只留下泪流满面的柏晴,这句话算是判了她的死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能够成为这人上之人了。 ------------ 第八十八章 初见圣颜 更新时间:2013-11-12 “皇上,该起床准备上朝了。” 禄喜的轻唤从门口传来,萧煜懒懒的翻了个身。夏日的太阳升起的早,灿烂的朝阳已经透过窗棂洒向地面,明晃晃的让人觉得有些刺眼。转身看了看顾流盼的床,床帏静静的低垂下来没有半点动静。萧煜起身,正准备压低声音让禄喜他们在外间伺候。不料,床帏轻动,顾流盼却是已经起身。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萧煜皱眉问道。 顾流盼伸了个懒腰,轻笑道:“这关雎宫现在不比以往,来来回回多少双眼睛盯着,自然要比旁的时候多留些心才是。” 萧煜闻言,心知她还在想着昨夜那事。也不知这丫头从何时开始变得心思如此之重,不过这也未必是件坏事。因此,萧煜并未多言,由着她将软榻上的被褥叠好,才将禄喜唤了进来。 禄喜入内,见顾流盼也已起身。禄喜略一愣神,将秋裳唤了过来,并让身后的一众小太监将手中的洗漱用品交到秋裳带来的人手中,自己则垂首在外间侍立。 看着顾流盼手忙脚乱的为自己穿着朝服,萧煜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因为上朝时间较早,所以萧煜从来都是在外间由禄喜伺候,并不让人惊扰顾流盼。但在他内心深处,也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像今日这般,由自己心爱的女子亲手替自己穿上朝服。可顾流盼毕竟手生,而朝服的程序又颇为繁琐。 禄喜在外间却有些等得着急了,不时的往里间偷瞄。平日盏茶功夫就能做好的事儿,今日怎么都快用了一个时辰?这么下去,估计皇上是没工夫用早膳了。正打算出声提醒,却让萧煜一个眼神瞪了回来,吓得他也不敢在出声,只得继续耐心等待。 待顾流盼服侍好萧煜之后,已是早朝时分,她略有些歉疚的看着萧煜,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看着顾流盼这般神情,萧煜突然附到她耳边笑着低声道:“没什么,一回生二回熟,什么事情不都是这样。” 暧昧的气氛随着萧煜的贴近,在两人之间缓缓流动起来。一旁站着的秋裳看着平日伶牙俐齿的主子此时羞涩的神情,垂头使劲憋着笑意,而她身边的一众小宫女有些年纪较小的,更是羞红了脸抬不起头来。这样的场景让顾流盼双颊更红,看着自己几乎是贴着萧煜的距离,也不得行礼,只能垂着头羞涩道:“恭请皇上上朝。” 时辰确实有些来不及了,否则萧煜岂会放过这样的顾流盼?他朗声一笑,大步走了出去。而候在外间的禄喜见皇上此时心情如此之好,也不敢出声催促,扫了皇上的兴,满面急色的出去张罗龙辇,当真是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待送走萧煜之后,秋裳终于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得顾流盼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一大清早的,哪那么高兴?可是闲的没事儿干了?仔细本宫罚你去将整个关雎宫打扫一遍,到时候看你还有没有力气笑。” 见顾流盼佯怒的样子,秋裳的笑意更盛,笑着答道:“那奴婢这就前去将关雎宫洒扫一遍。”说完,便带着众人笑着走了出去,为顾流盼准备洗漱的东西。顾流盼坐在妆台之前,看着铜镜中双颊绯红的自己,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萧煜那张俊脸,不由得也展开了甜甜笑靥。 而今日的场景,不仅在顾流盼心中留下了一阵甜蜜,更让在关雎宫新来的宫女中带起了一阵轰动。起初,突如其来的面圣让她们有些忐忑,生怕做错了什么事。可萧煜那张俊脸再加上他对顾流盼的细心疼爱,一时间引起了多少小宫女的私心。虽然明知这是不该有的心思,可在私底下还是引起了大家的讨论。 “倚竹!” 午间,太阳炙热,因着宫中主子不在,干完日常洒扫伙计的太监宫女们纷纷找了地方躲着阴凉,讨论着早上面圣的事情。而倚竹独独坐在一旁的回廊上,用帕子蒙在脸上,不知在想什么。春蝶与她素来交好,见她独独一人坐在回廊,便蹑手蹑脚的上前,突然出声唤她。 被这么一吓,倚竹脸上的帕子掉了下来,露出的竟是一张让人觉得有些惊艳的面庞。虽比不上顾流盼的清新脱俗,可她眉眼之间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媚态。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似是醇香的美酒一般,似乎能将人沉醉在其中一般。 “你这鬼丫头,可吓死我了!”倚竹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嗔怪道,显然是吓的不轻。 春蝶靠着她坐下,做了个鬼脸,俏皮的问道:“大热的天,一个人在这发什么呆?怎么不去跟姐妹们说会儿子话?” “有什么可聊的。”倚竹瞟了一眼人群不屑道,“宫里的娘娘们各个国色天香,就咱们这点蒲柳之姿哪能入的了皇上的眼?说来说去左右不过都是痴心妄想罢了,咱们做奴才的岂能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就算不是,那皇上眼中也就主子一个人,再说还能有什么用?要我看还不如安安分分的想想下午该做些什么活计才是正道!” 春蝶听倚竹这么说,也不屑的附和道:“说的也是,她们谈也的确是白谈。也不看看一个各个的长什么样,还痴心妄想的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真是不自量力!”可话锋一转,语气有变得有些神秘而惋惜道:“但是你可不能这么想,看看咱们这些人里,就数你的样貌才情俱佳,以我看可不比宫里的那些娘娘差。这个机会,你可得抓住了,没准就成了人上人!”说道后来,双眼中都放出了光芒。 “你到说的轻巧!”倚竹没好气的点了春蝶的额头道,“那人上人哪是那么容易当的?也不看看咱们都是什么出身?能在宫里混个安稳差事已是不易,怎么还能痴心妄想?要知道,咱们这样的只能一时风光,若是掉下来,必定粉身碎骨!” 听着倚竹的分析,春蝶也觉得有些后怕,吐了吐舌头道:“的确也是,前些日子常来的那位惠婕妤不就是……瞧瞧现在的样子,半死不活,疯疯癫癫的。也就是咱们主子心好,还与她说上两句话。其他的人,根本就不再理睬她。”说起此人,语气之中也是一阵唏嘘。 “好了,你也别动那些不该动的心思了,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能够活着在这宫中熬到出宫的年纪,已经就是咱们的福气了。”倚竹轻叹一声说道,语气之中有着说不尽的惆怅。 倒是春蝶确不似倚竹那般惆怅,手中一边把玩着倚竹的帕子,一边笑着道:“想那么多干嘛?咱们刚刚进宫,离出宫的日子还早着呢……” “都闲着干嘛?一个个的,不用干活了么?”春蝶的话还没说完,只听秋裳的声音突然传来,一收手中的帕子,急忙起身垂头而立。 秋裳刚从养心殿,却不想这些个丫头,一时没人看着就要偷懒,怒气冲冲的喊道:“有时间在这聊天,还不赶紧去把院子收拾一下?我刚才瞧见海棠树那边的落花都堆了一地,也没人打扫!” 众人再不敢多言,急急行了一礼便四散开去。该洒扫的洒扫,该收拾的收拾。 “秋裳姑姑今日怎么没在养心殿伺候,可是姐姐今日未去?”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引起的秋裳的注意。转身看去,原来是执霜前来。秋裳虽然不愿搭理她,奈何自家主子却是十分给她面子,因此自己也不好做的太过。便上前悻悻行了一礼道:“奴婢给惠婕妤请安,婕妤万福。我家主子还在养心殿侍驾,只是这几日事情不多,便吩咐奴婢在关雎宫照应着。” 听了秋裳的话,执霜眼中满是失望之色。自己从皇后身边的宫女一越成为了皇上的妃嫔,自然惹得后宫众人所不齿。得宠之时还好,这一失了宠自然是无人问津。如今也就只有这关雎宫还欢迎她,剩下的人哪个见了她不是绕道而行。 “既然姐姐不在,那……那我就改日再来吧。”戚戚然语气,转身欲走。 秋裳想起此事的来龙去脉,见她也是个可怜人,到了今时今日还被蒙在鼓里。也不由得泛起了同情之心,上前道:“娘娘慢走,前几日皇上赏了几匹缎子,可颜色不太衬我家主子的肤色。我家主子便交代让我给娘娘送去,今日正巧娘娘前来,我这就去给娘娘去拿,烦请娘娘入内稍候。”一个侧身,将执霜主仆二人让了进来。 执霜每次前来,无不小心翼翼,今日难得顾流盼不在,便放心的四下打量起来。说起来她也算是第一次仔细看这关雎宫,精美的建筑和别有风情的布置让她大开眼界,不时发出赞叹之声。 入内,秋裳吩咐了春蝶前来上茶,而自己则去取那两匹锦缎。执霜见春蝶是个生面孔,便好奇的问道:“你可是新来的?” “回娘娘的话,奴婢是前些日子才调到这关雎宫的。”深受后宫众人影响,春蝶对执霜也没什么好态度,因此便草草的敷衍了两句告退。 ------------ 第八十九章 春蝶受罚 更新时间:2013-11-13 待秋裳拿出锦缎,却见只有执霜和卉珍两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歉意道:“前些日子内侍司新调了些宫女太监来,还未曾好好调教,失礼之处还请婕妤见谅。” “姑姑哪里的话。”执霜起身亲手接过锦缎道,“皇上这般宠爱姐姐,想来内侍司给姐姐调派过来的都是一等一的人物。”话虽如此,可她现在即便是没落了,也是个主子,冷不防的让奴才晾在原地,面上总是挂不住,因此谢了恩之后便悻悻离开。 倒是秋裳心中有些气闷,且不说这执霜现在是失宠还是得宠,可她到底是主子。就算退一步而言,来者就是客,如此对待客人,倒显得关雎宫的人没了教养。想来想去,秋裳还是拍案而起,前去寻找春蝶。 “倒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方才刚提到那个惠婕妤,这不就来了。”春蝶斜靠在书房的门框上把玩着倚竹的帕子,抱怨道:“你没看见她现在的样子,啧啧啧,当真是连个下人都不如了。” 倚竹听完倒是显得淡定,一边整理着书案一边笑道:“你这张嘴啊,切记,人前莫显己能,背后莫论人非!倒是你,就这么退了出来将婕妤一人扔在殿中,仔细待会儿秋裳姑姑找你的麻烦!”言语之中多有嗔怪之色。春蝶想必也知道了此举不妥,心中也忐忑非常。 “你要是有她一半聪明,想来也是个明理的!”还未待春蝶答话,就听秋裳严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吓得春蝶急忙行礼道:“见过秋裳姑姑。” 秋裳迈入书房,斜睨着行礼的春蝶,冷哼一声道:“平日做事见不着你,偷懒却落不下你!是哪个给你的胆子在背后议论主子的?!主子也是你们能议论的么?!竟把惠主子一人扔在客厅,关雎宫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闻言,两人心知方才的笑谈已俱被秋裳听去,不由得惊恐对望一眼。她们都知道,在宫中,背后议论主子是绝顶的大罪,再加上春蝶方才将惠婕妤一人扔在客厅,只怕若是当真追究起来,非要被罚入苦行司不可,这辈子估计都没有了出宫的可能。 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再加上秋裳此时的样子。吓得春蝶抖如筛糠,连手中的帕子也拿不稳。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不住的向秋裳求饶。 “你以为这样就能够逃过惩罚了么?!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不知礼数,如同一个长舌妇人一般,那关雎宫的制度何在?!”秋裳冷声道,完全没有将春蝶的求饶声听入耳中。 片刻之后,关雎宫的众人已经全在院中集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看着秋裳那冷若冰霜的面孔,再热的天气也让他们觉的冷汗直冒。 福寿和落月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福寿倒是心眼少,有吃的就行。可落月却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自她跟着主子以来就没见过秋裳发这么大的火,今日这是怎么了?看着秋裳那严肃的面孔,她也不敢多问,只得在一旁恭谨而立,暗暗替这些新来的人捏了一把冷汗。 见众人站好,秋裳冷冷的扫了一眼,皱眉道:“你们俩给我过来!” 这句话说得让人们面面相觑,都偷偷的向四处瞄着,却没人敢吱声。终于当众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了书房的时候,也看到了来人。只见春蝶和倚竹两人低着头,战战兢兢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倚竹倒还好,只是双眉紧皱,一旁的春蝶却已经是面如白纸,双腿打颤。 两人一步步挪到了秋裳身边,刚刚站定,却见春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簌簌落下道:“秋裳姑姑,奴婢知错了,就在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千万不要把奴婢送到苦行司去,这样奴婢这辈子都没有出宫的指望了!” 众人一听,事情弄得如此之大,都有些错愕的看着春蝶和倚竹。按说倚竹平日里与春蝶素来关系交好,可此时却一句话都不为春蝶说,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她一言不发。 “今日我惩治春蝶,并非只是说她一人,也是给你们所有的人提个醒!”秋裳冷声说道,“在这宫中,我们做奴才的就要安受做奴才的本分!不该存的心思不要存,不该说的话不要说!这议论宫中主子的事儿乃是大忌,什么后果你们都清楚!以后不要让我听到再有人在背后议论主子!还有,你们要知道,来者都是客。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受宠不受宠,只要来了我们关雎宫,就是主子的客人!” 随后,秋裳用厌恶的眼神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春蝶,皱眉道:“你还有脸向我求饶?!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我念在你也算是我关雎宫的一员,我不去内侍司告发把事情闹大。可你现在也应该知道,自己接下去该怎么做了吧!若是你还想给自己留一丝颜面,就自己去内侍司领罪!” 这句话算是给春蝶判了死刑,众人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恐惧的看着春蝶。 “求秋姑姑再给春蝶一次机会吧!”倚竹也跪在地上为春蝶求情道,“平日春蝶干事也算勤快尽心,今日不过是一时的疏忽。姑姑也是女子,自然知道去苦行司是个什么结果,姑姑何苦要害了她的一生,请姑姑开恩!再说我们都是内侍司前些日子调过来的,没过几天就出了这事,让人看去岂不是笑话?还请姑姑三思!” 秋裳本就火气不小,听了倚竹的话冷声道:“你是在威胁我么?!”她本没有火气,可听了倚竹的话却火冒三丈道:“看笑话?她刚才把惠主子一个人扔在客厅的是,传出去我们关雎宫已经就是这后宫之中的笑话了!居然还好意思跟我再这说笑话?!”说到后来,秋裳已经是气极反笑。这几日主子已经因为外界的舆论背了不少压力,再加上这后宫之中人多口杂,方才惠贵人的事情若是让人传将出去,只怕主子难免要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头,到时候一人一口吐沫也能将人淹死了! 见此事已无回转之余地,落月也有些着急,上前皱眉低声道:“秋裳姐姐还请三思,若是咱们这么快就将内侍司送来的人办了,只怕平白的与内侍司结了梁子。再加上主子现在也不在,这事还是等回禀了主子再说吧!或者等待会儿画影姐姐回来了商量一下再说。” “落月你这是怎么了?”秋裳皱眉看着她道,“主子现在每日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心情分心?再说奴才犯了错就要受罚,这样的小事哪里还需要惊动主子!这内侍司就算是要找咱们的麻烦,也要讲道理吧?背后议论主子这样的大罪,我就不信内侍司还能维护的了!”言罢,在不与落月多说,皱眉就要命人将春蝶拖走。 命令一下,从人群中走出了两个小太监,将哭着的春蝶拖走。众人见状,也没有一个人敢为春蝶多言半句,只能垂头听着春蝶一声声凄厉的呼喊。 经过一天的忙碌,萧煜喜忧参半的从奏折中抬起头来。明日硕克王子将要到达京中,若是自己当初没有看走眼的话,那么离扳倒太师就差一步了,这么多年的心愿终于完成。可忧的是,这硕克似乎并未像当初自己所了解的那般懦弱无能,而自己这般帮他,若是引狼入室可如何是好? 见萧煜一路上都不多言,顾流盼心知他在愁朝政之上的事情。看着萧煜紧锁的双眉,顾流盼心中焦急,有心劝慰。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想到了前些日子前朝的联名上奏,不由得四下看了看。周围这些人中,并非全部可信任之人,所谓隔墙有耳。若是让有心之人听了去,只怕奏折又要像雪片一样飞到萧煜的龙书案上,这不是给萧煜添麻烦么? 想到这里,已经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两人一路无话,一前一后的走回了关雎宫。 今日日间的事,若是说秋裳不得意那是假的。并非她与春蝶或者内侍司有什么过节,只是她自小便受人冷眼,如今初尝了管理他人的滋味,自然是有些洋洋自得。满心欢喜的等待着顾流盼的回来,觉得自己为顾流盼办成了一件大事。 好不容易将萧煜和顾流盼等了回来,却见两人面色都有些阴沉。而萧煜更是一言不发的直接走进了书房,这让秋裳更加慌乱,难道是主子惹了皇上生气?想到此处,秋裳也不敢多说,只得垂头恭谨站在一旁。 萧煜走到书房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对禄喜道:“你们就在门后候着吧,朕不用伺候!”说着,大步入内。 自顾流盼回宫之后,便满心忐忑愁眉深思。回屋后,秋裳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奴婢去传太医?” “不必。”顾流盼皱着眉头心不在焉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往书房的方向张望,也不知此时萧煜如何了。不过回了这关雎宫,想来就安全些了,有些事总不能让他老憋在心里,还是需要人开解。 ------------ 第九十章 书房柔情 更新时间:2013-11-14 秋裳到底是跟了顾流盼这么多年,看了自家主子这般神色,自然是明白她心中所想。也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顾流盼现在满心着急,却也没注意秋裳,只顾着向书房看去。不多时,只见秋裳端着一杯茶盏入内,笑着走到她面前道:“想去看就去吧!” 抬头,顾流盼递给了秋裳一个感激的眼神。到底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人,有些事不必自己多说就能明白,端起茶盏,便向书房走去。看着顾流盼的背影,秋裳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这些日子来,皇上对主子的心意那可是有目共睹的。主子跟皇上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有什么不好?只要主子跟皇上比翼双飞,渐渐的离开了那个人的视线,终有一日,他也会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吧。 可顾流盼此时满心都是萧煜紧皱的双眉,哪里还顾得上秋裳的一举一动? “启禀皇上,宓夫人求见。”禄喜在门口低声恭谨回禀着,若是搁了平常,自是不必这样小心谨慎。可想起刚才皇上进去时的脸色,禄喜还是打了一个寒战。 “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响,顾流盼垂首入内。抬头,萧煜刚刚合上奏折,神情却不似方才在养心殿时那般难看,让顾流盼心下暗暗的舒了一口气。 “今日怎么亲自来送茶了?”萧煜含笑问道,往日自己的茶盏总是让人送进来的。可这样的出乎意料,却让萧煜心里一松,也高兴了不少。 顾流盼端起茶盏上前,含笑道:“臣妾方才见皇上气色有些不好,再加上近日来关雎宫新添了几个奴才。臣妾怕她们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好皇上,若是像上次那般惹了皇上生气。”话虽如此,可顾流盼眼角却瞟到向桌案,明黄的奏折之间却露出一块白绢的一角,这让顾流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茶是你亲手沏的?”萧煜注意到了顾流盼的眼神,将奏折往里推了推。上次的事本来就让她心里忐忑了一夜,这回的事就不告诉她了吧。 可顾流盼显然没有理解到萧煜的苦心,反而觉得心中十分委屈。自己这样的关心他,可人家却不知在回味着哪个娘娘的惬意。想到此处,顾流盼觉得心头前所未有的憋屈,脸色都冷了下来道:“臣妾自然是没有这样的手艺,不过是吩咐了奴才们沏好而已。既然皇上在忙,臣妾就不打扰了,臣妾告退。”言罢,转身欲走。 “你……”萧煜虽然并未对女子动过真情,可对于女人却是再熟悉不过了。见了顾流盼冷着脸转身离去,他并非生气,反而是异常的高兴。他知道,一个女人为自己吃醋代表着什么。 顾流盼方才满心焦急,可现在确实怒气从心头起。此时的她也顾不得那么多礼节,并未在意萧煜的话,推开门就走。 见顾流盼真急了,萧煜刚刚展开的笑容也收了回去,急忙冲到门口将她拉住,笑道:“说的好好的,怎么就急了?” “臣妾不敢。”顾流盼转身一礼,“臣妾不过是怕打扰皇上处理政事,臣妾先行告退。” “告退什么,朕没允许,你能退到哪去?你进来,朕给你解释。”萧煜笑着将她拉入怀中道,他从没想到,顾流盼会像他在乎她一样在乎自己。此时的萧煜只觉得欣喜若狂,再也顾不得之前的那些个字据或者约定,紧紧的将顾流盼拥在怀里。 顾流盼被萧煜这么一抱,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心事居然被萧煜如此轻易的就看穿,不由得大窘起来。挣了几下,可她到底是个女子,挣了几次都徒劳无功,反而是让自己的双颊更红了。突然惊觉自己正在书房门口,周围站着的禄喜和闻讯赶过来的秋裳以及众人,都正好奇的看着自己和萧煜,因此也放弃了挣扎,低低道:“请皇上放手,周围奴才都看着呢。” “放什么手!”萧煜大笑道,“朕抱着自己的爱妃,谁愿意看谁就去看好了!”言罢,将顾流盼打横抱起,转身走近书房。只留下屋外的一群人,互相透露着暧昧的笑容。 入内,顾流盼满面羞红的挣扎着下来,萧煜怕她摔着,顺势将她放在椅上。而自己转身,从奏折之中抽出那条绢帕,笑着在顾流盼面前晃来晃去,有意逗她。 看到那条帕子,顾流盼心中又是羞又是气,别过脸去道:“这又是哪位娘娘给皇上递上来的,皇上可是要收好了,切莫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心意。” 听着顾流盼赌气的话,萧煜反而将这帕子递给了她,坏笑着说道:“哪里的什么心意?朕天天在你宫里,就算有多少新意旧意的,那还能逃过你的眼睛。喏,这帕子给了你处置便是。” 顾流盼此时虽然满面通红,可神智确是清醒的。经萧煜这么已提醒,她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自己每日从早到晚都跟萧煜在一起,从未见了这个帕子啊。抬头,看到萧煜忍俊不禁的表情,心中也明白了不少。 “你别乱想了。”萧煜随手将帕子扔到一旁,突然俯下身来凑到顾流盼面前。烛光之下,棱角分明的面庞带着让人无法抵抗的魅惑,星般璀璨的眸子中光芒大盛,直直的看着顾流盼,让她无处闪躲。 “皇上……您……您不是还要看折子么?”慌乱之下,顾流盼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随手拿起一旁的折子递给萧煜。萧煜却将折子拨开,凑得更近,基本上贴在了一起。炙热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让顾流盼的心跳加速,却觉得安全异常。 萧煜看着她,心中突然有些害怕,生怕自己说出心中的话会将她吓着,毕竟她心中有的只是她的师兄。可若是不说,不知以后还有没有像今日这么好的机会。而靠在椅子上的顾流盼,心中却有着小小的期待,期待接下来萧煜说的话、做的事。这样的期待越来越大,几乎要充斥她心中的每一个角落,让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可看到萧煜眼中犹豫的眼神,不知怎的,心中又泛起了一阵失落。 “朕……”萧煜犹豫的开了口,他从未有过这般的紧张,就算生死一线的时候,也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慌乱。紧紧的盯着顾流盼的明眸,富有磁性的声音中略带些沙哑和隐隐的紧张,低低开口道:“朕……朕心里有你。” 虽然早已预料到萧煜口中的话,可当这句话真的透过萧煜的双唇传入耳中时,顾流盼心中还是狂跳了几下。她该接受吗?或许是不应该的,自己一直以来心中应该只有师兄一个人才对,怎么会喜欢上这个骄傲自大的帝王,再说后宫这样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可她该拒绝吗?如果心中没有他,为什么又要如此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难道真的只是下级对于上司,臣子对于帝王的关心和服从吗? 两人凝视,久久不语。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顾流盼清楚的看到了萧煜那满是希望的双眸渐渐溢满了失望。她有开口的冲动,可就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不知为何,这话始终在喉间打转却开不了口。只能看着萧煜眼中的失望越来越大,而无能为力。 “呵呵……朕……朕方才……不过是说笑而已。”萧煜终于死心,起身勉强笑道,试图去转移话题来缓解尴尬。可说到最后,言语之中满是失望和苦涩。让他不得不背过身去,不再看顾流盼。仿佛只要不看,就能够不想。 就在萧煜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阵柔软贴上了他的身躯。饶是他阅女无数的帝王,也有些面红耳赤,心头狂跳起来。可这并非是他害羞,只是感到了希望的兴奋。 随着腰间一紧,萧煜听到顾流盼的声音从耳边低低传来道:“皇上,臣妾知道您的心意,请您再给臣妾一些时间好吗?”顾流盼说完,双目轻阖,两条清泪顺颊而下。不知这泪是她将隐藏在心底最真实的话语的发泄,还是为了她今后无穷无尽的深宫生活的悲哀。可此时的她,只想要将这个孤寂的身影拥入怀中,不放走这直入心底的温暖。 转身,萧煜将顾流盼紧紧的拥入怀中,略有些发颤的说道:“朕……朕知道你的心意!你放心,朕不会强迫你,朕会等,会等到你愿意接受朕,心甘情愿的成为朕的女人的那一天!答应朕,我们一起等待好吗?” 结实的胸膛和温暖的怀抱,彻底融化了顾流盼那颗心。她终于发现,经过这一年以来的相处,自己是多么的依赖这个男人,以至于让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占据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感情。 甚至于渐渐的取代了师兄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就算是日后要面临的日子是粉身碎骨,或者这感情只是昙花一现。但只要能被这个集世间优秀于一身的男子放在心头、捧在手心,哪怕是只有一刻,也是幸福的。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 第九十一章 手帕疑云 更新时间:2013-11-15 即便是万千的柔情,顾流盼依旧保持着冷静的头脑。 翌日清晨,顾流盼并没有似往常一般按时前往养心殿侍驾,反而是严肃的坐在关雎宫正厅,拿着手中的白绢怔怔的发呆。从这绢帕的秀工上来看,想必是一个蕙质兰心的巧手女子。这绢帕上的一丛绿竹青翠欲滴,秀的栩栩如生,仿佛一阵风吹过之后,就能听到沙沙的竹叶之声一般。顾流盼虽然略懂女红,可这样细密的针脚,让她不得不叫一声好。 可喜欢归喜欢,欣赏归欣赏。天下间没有一个女子愿意与他人分享心上人,更别说是热恋之中的女子!想踩着她关雎宫爬上龙床,也要看自己够不够这分量! 收起绢帕,顾流盼皱眉,双眼轻轻合起,再睁开之时,已是一片清明之光。只见她低声将秋裳唤来,皱眉问道:“昨日都有谁进过书房?” “这……”突如其来的询问让秋裳一愣,平日来并没有人靠近书房,因此自己对这也并未太过在意。可今日主子突然问起来,看她眉宇间的神色,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事。秋裳不敢怠慢,仔细想了想,才想到昨日原本想要向顾流盼炫耀之事,笑着说道:“回主子的话,说起此事,奴才也有一事想要禀报。” “你说。”顾流盼本想追问下去,可见秋裳面带喜色,想来是也关于书房的事,没准二者会有什么联系。想了想,强压下追问的心思,让秋裳先说。 秋裳高兴而略带些自豪的禀报道:“回主子的话,昨日春蝶不识礼数,而且还在背后议论主子,正巧让奴婢抓了个正着,当这众人的面处置了。以往这些个下人总是对奴婢的话阳奉阴违,经过昨日那杀鸡儆猴,主子没看到,把他们一个个吓得,现在没有人敢不服从奴婢的管教!” 顾流盼闻言,略一挑眉看向秋裳,皱眉道:“你把此事完完整整给本宫叙述一遍。”言辞之中,颇为严肃。让原本以为会得到表扬的秋裳心中咯噔一下,只得垂着头将昨日之事汇报了一遍。边说边偷眼看向顾流盼,只见后者脸色愈发的沉重,到了最后秋裳说话声音几不可闻,心虚之感油然而生。 “本宫有没有说过,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之前,先与画影商量,若是画影不在,便遣人来禀报?”顾流盼听完,沉声问道,带着无法压抑的怒气。 秋裳见自家主子真的动了怒,虽然不明就里,可还是吓的够呛。跟了主子这么多年,见她发火却是少之又少。就是因为次数少,才更让人害怕,双腿一软,秋裳跪在了地上道:“奴婢知错了,还请主子责罚!” “知错!”顾流盼气道,“你这冲动的性子什么的时候才能改一改?!我既然将这关雎宫都交给你了,自然是对你信任,可也希望你能够经由此事渐渐磨练脾气。早知道你还是般毛毛躁躁的,就将此事交予画影才好!” 秋裳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听了这话心中不由的委屈起来,低声咕囔道:“画影画影,奴婢跟了主子这么多年,难道在主子心中都不如一个刚认识的画影吗?奴婢就不懂了,洛玉斋的事本就是主子的私业,这样重要的事情怎可交给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再说这春蝶确实是做得不对,就算是说到哪里也是咱们的道理,主子好端端的责罚我做什么?”说到最后,秋裳已经泪流满面。让她最伤心的并不是顾流盼的责骂,而是在顾流盼心中对于画影的信任已经远远超出了对于自己的信任! 看着秋裳泪流满面,想起往日的情谊,顾流盼还是有些心软了。不由的轻叹了一声,上前亲自将秋裳扶起,为她拭去泪痕心疼道:“傻丫头,我不是不信任你。你我自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可却比一般的姐妹还要亲,我怎么会不信任你?洛玉斋的事情你也知道,那是我的私业,说句好听的是为皇上办差,可若是哪日被人查了出来,可是犯了这后宫的大忌啊!我若是将你拉了进来,反而是害了你啊!你这丫头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还不能明白我这点心思?”说到最后,顾流盼也声音哽咽起来,自己的这一番苦心却险些酿成了大错。 这番话听的秋裳也有些发怔,眼眶中的眼泪更是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不住的摇头道:“主子……主子别哭了,是秋裳不好……是秋裳笨,不能理解主子的意思,让主子伤心了!”许久压在心中的心结突然打开,却是这个原因,让秋裳悔不当初,后悔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想主子。 顾流盼将秋裳抱入怀中,边哽咽边安慰道:“傻丫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的心思你是全知道的。当初入了这深宫是为什么你也清楚,如今……如今我怕是走不出去了,可我心甘情愿。对于你,我还是希望能够尽力为你求个好归宿的。但在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要活下来!这深宫之中,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这就是很多事为什么我不想让你知道,让你参与!” 秋裳抬起头来,此时的她已经感动的泣不成声,只得不住的点头。虽然自小跟在顾流盼身边,两人一起长大。可她心中总有着根深蒂固的主仆之分,一直为了自己奴婢的身份而自卑,只能生活在顾流盼的身后。就是这样的心态,以至于当她发现自己与顾流盼同时喜欢上一个男子的时候,只能强压下心头的喜爱,远远的看着那个男子。如果说顾流盼从未与秦昭表白是出于女孩子的懵懂与羞涩,那秋裳就一定是自卑。 可她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主子,竟然会如此为自己着想,看来一直都是自己多心了。此生能够伺候这样的一位主子,也算是福分! “至于昨日之事,我也并非是有意要责怪与你,只是想要告诉你,办事之前一定要再三思虑。”顾流盼轻叹一声,为秋裳轻理了理鬓角,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回让内侍司往关雎宫送人,本就是皇上下的一个圈套,故意为之。因此能进来之人,必是各宫心腹。就说这个春蝶吧,你还记得当日我在选人的时候,问了她什么吗?” 看着秋裳迷茫的眼神,顾流盼继续耐心解释道:“当日我问了一下她家中的基本情况,她说家中只有一个老父一个弟弟,这本是在正常不过的。可偏偏她弟弟是谋了个西席的位置,这就引人起疑了。你且仔细想想,这能够进入皇宫的宫女,哪个会是贫民百姓家的女儿,大部分都是家中略有薄产的商贾或者是官位低微之人家中的女眷。她家中的老父还卧病在床,等待她和她弟弟的月俸过活,可见她家中是个什么光景。这样的人能够进的皇宫,想来必是走的别的路子,因此最有可能的,就是她弟弟所任西席的地方。你再想,能够把家中西席先生的亲眷安排入宫,此人会是什么人?” 说到此处,秋裳已经吃惊的双眼圆睁,连眼泪都顾不得擦了。 看着秋裳这般惊讶的模样,顾流盼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带着她坐下道:“因此此人来头必定不小,又能派到别的公宫做眼线,想来也是颇为忠心之人。如今你草草将她处置,一来断了线索,违背了皇上当初这么安排的初衷,二来也无形中为我们树立了一个强大的敌人,最可怕的是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那……”秋裳此时才知道自己是犯了多大的错,战战兢兢问道:“可还有补救措施?” “也并非没有。”顾流盼皱眉低吟道,“既然这人如此的有本事,想来必不会只派一个人来这里做眼线,毕竟终有被发现的一天,若是发现了,总是应该有后招,只要咱们知道另一个或者另几个人是谁,按兵不动,细细观察便可。” “这……”秋裳着急的从脑海中搜索平日与春蝶关系交好的几人道,“平日就是倚竹、翠屏,楼安和张嬷嬷关系与春蝶较好。昨日奴婢发现她时,她正在书房不知与倚竹在说些什么。奴婢去时,正巧听到她们在议论主子。” “倚竹?”顾流盼默念了几遍,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略顿了顿,将帕子交给秋裳道:“你可认识这帕子?” “这不是倚竹的帕子吗?”秋裳好奇道,“怎么会在主子手里?” 顾流盼闻言,急忙问道:“你确定这是倚竹的帕子?” 秋裳拿起帕子,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的瞧了半天,这才确定道:“这的确是倚竹的帕子。这回来关雎宫的宫女里,这倚竹可谓是个出挑的,不仅是相貌最好的,而且女红书画都是上乘,礼节之上更是没有挑的。这样的女子当了宫女,当真是可惜了,因此奴婢就对她多加在意了一些。这样的绣工,关雎宫上下除了倚竹之外,想必没有第二个人秀的出来!” 秋裳言罢回头,却见顾流盼皱着眉头发呆。 ------------ 第九十二章 水晶海棠 更新时间:2013-11-16 院中的海棠树下,顾流盼命人将软榻取来,斜斜的靠着。虽已是夕阳西下时分,可一天的暑气仍从地面上蒸腾而起,饶是她身着丁香纱衣,也抵不过这难耐的暑意。全靠着秋裳和落月在她身后轻轻打着扇,为她带来一丝凉爽之意。忽然之间,一阵清风拂过,衣襟袅袅好不惬意。只见她懒懒的靠在软榻上,若有似无的瞟着在石桌旁做水晶海棠酿的倚竹,一双明眸之中看不出喜怒哀乐。随着天气渐渐转凉,一阵困意袭来,顾流盼双目轻阖小憩片刻。 自那日二人互表心迹之后,萧煜眉间的愁云也散去不少,两人之间的感情也迅速升温。以前的萧煜哪里知道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的他算是切切实实的尝到了这其中抓心挠肺的感觉。这不,顾流盼一天没去养心殿,萧煜就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坐立不安。好不容易耐下性子将奏折批复完毕,心中就像是长了草一样,急匆匆的往关雎宫赶来。当下的小太监也不敢怠慢,见皇上如此兴起,抬着龙辇如同脚下生风一般。 落辇,萧煜远远的就瞧见顾流盼懒懒的靠在秋千之上,因此便对守着门口的小太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那小太监虽然是新来,可也算是识眼色,见皇上这般样子,便恭谨的行了一礼,静静的退到了一旁。 明黄的朝靴之上绣着两条金灿灿的金龙,轻轻的踏在有些纷落的海棠花瓣上,浓烈的红与耀眼的明黄相映成趣。萧煜此时已经走到了顾流盼身后,不过动作却是极为轻柔,连一旁的打扇的秋裳和落月也是待萧煜靠近之后才发现。院中众人看清来人,急忙下跪行礼,萧煜急忙对众人挥手免了礼节,生怕稍微有一点响动将顾流盼吵醒。众人见状,也只得奉旨行事,平身过后各自忙碌。 接过落月手上的羽扇,萧煜轻轻的扇了起来。只见萧煜的手劲不轻不重,速度不快不慢,有着不同于一般男子的柔和。这样的场景让秋裳和众人都看傻了眼,在人们心中,萧煜这样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从生下来就被人伺候惯了,怎么会做这伺候人的活计?可现在看来,却比这些人做的都还好,可见无论是什么事,只要用了真心在其中,必能做好。 火红的海棠树下,俊美的帝王身着明黄龙袍为软榻上的女子轻柔的打着羽扇,璀璨如星的眸子之中包含深情,一动不动的看着榻上的女子。这样的场景,让在场的宫女从心底嫉妒着顾流盼。虽然说她们明知道这算是痴心妄想,可哪个女子不怀春?更何况都是花一般的年纪,正是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时候。 也许是感受到了火一般羡慕的目光,或者是温柔如水的深情。顾流盼渐渐从睡梦中转醒之时已是华灯初上,随着睡眼朦胧的睁开,萧煜的俊脸也逐渐的放大起来。只见他嘴角噙笑,柔软的双眸像是一汪看不到低的深潭却包含着爱恋,一片海棠花瓣如蝶落下从他的金冠滑落在乌黑的墨发之上。而他却浑然未觉,只顾一手托腮,一手为自己轻摇羽扇,似是为了等待自己醒来,已经千年万年。 从沉醉之中醒来,顾流盼几乎是跳着坐起。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当真是一点错都没有。只见她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整理自己的发髻妆容,急忙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臣妾一时贪睡,竟没有起身接驾,已是罪不可恕。还劳烦皇上亲自为臣妾打扇,更是罪该万……” 死字还未出口,就已经感觉到萧煜修长而冰凉的手指放在了唇上。只见他亲自将自己扶起,两人携手落座于软榻之上,笑着说道:“动不动的就行这些个礼做什么,要朕看,生在帝王之家这点便是最不好的。有事没事,大事小事都要说个什么‘责罚’,‘万死’之类的话。这宫中之人莫非都有个几百条命?” 见萧煜开玩笑,众人不难发现今日皇上心情不错。况且顾流盼已经醒来,这才纷纷行了礼节,面带喜色。 “这么热的天气,怎么不在屋里呆着?在这院子里若是染了暑气可怎么办?”萧煜转头,关心的说道。 顾流盼见他现在紧张自己像是紧张小孩子一般,面上有些失笑,可心中却满是甜蜜,浅笑道:“哪就那么容易染了暑气,再说这么多人伺候着呢。这屋子里虽有冰块,可难免被暑气一腾更加湿热烦闷。正巧倚竹会做这水晶海棠酿,心下好奇,便让人将软榻挪了出来,在外面看她做,不仅能就地取材这海棠花瓣,还能在这躲个阴凉。倒是皇上,怎么来了也不叫醒臣妾,平白的在大太阳低下打了那么半天的羽扇,若是伤了龙体可怎么是好?要不然让秋裳请君太医前来看看可好?”一边说着,顾流盼一边掏出帕子为萧煜拭去额角的汗珠,语气之中满是心疼。 “朕一个大男人,那就那么脆弱了。不过这时间过得也快,朕来的时候还能看到夕阳,这不知不觉的,天都黑了。”萧煜对着满眼心疼的顾流盼展开了一个安慰的笑容,正打算伸伸胳膊让她放心,许是方才打扇之时,一个姿势久了胳膊有些酸痛。猛地一动,让他轻吸了一口冷气,顾流盼见状,急忙让秋裳去太医院请君牧言前来。而萧煜却觉得这等小事不需大费周章,一旦请了太医势必传遍六宫,何必如此,两人一时间僵在原地。 “启禀皇上,奴婢有话要禀。”秋裳领命之后,憋着笑突然说道,让萧煜心下好奇,笑着说道:“说。” 秋裳忍俊不禁笑道:“启禀皇上,依奴才愚见,皇上为主子打扇忘了时间,想必是沉醉于主子的容颜之中。而主子这般着急,也是心疼皇上的龙体。既然都是为了对方好,皇上何不依了主子这一次,下一次让主子依着皇上不就行了?” “哈哈哈。”萧煜看着秋裳那狡黠的模样笑道,“你调教出来的人,当真是伶牙俐齿!瞧瞧,句句都向着你说话,不过句句在理,让人挑不出个短处来!好,今日朕就依了你,可下次你可得依着朕,不许耍赖!” 看着萧煜满面得意的笑容和顾流盼羞红的脸颊,秋裳也有些忍俊不禁,看着两人暧昧的笑了起来。过了片刻,顾流盼才红着脸道:“皇上这就不公了,这话又不是臣妾说的,哪里就有要臣妾兑现的道理?秋裳这丫头,做事也愈发的没礼数了。臣妾倒是想跟皇上讨个恩典,早早将她嫁出去才好!”话音一落,只见秋裳满面委屈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秋裳眼见着话锋就要转到自己身上,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向萧煜和顾流盼行了一礼,急匆匆的跑了出去。慌里慌张的样子倒是惹得萧煜朗笑道:“瞧这丫头,说要给她找个婆家,还害羞了!” 两人又嬉笑了一阵,顾流盼服侍萧煜靠在软榻上,自己亲自为他打着羽扇,吩咐道:“倚竹,还不把你那水晶海棠酿端一碗来,给皇上去去暑气。”随即笑着对萧煜道,“倚竹这丫头倒是个心灵手巧的,从哪方面来讲都是个翘楚,前些日子做了这个水晶海棠酿,当真是清香润肺,消暑解乏,皇上尝尝。” “倚竹?”萧煜一边玩着顾流盼的衣带,一边笑问道:“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身边有这么个人?这回新来的?朕前些日子刚听说你宫里打发到苦行司一个,还只当这些新人你用着不习惯,琢磨着让内侍司派几个教习嬷嬷来。”说着起身,笑看着面前的倚竹。 顾流盼轻摇羽扇,眼中划过一道精光笑道:“这么多的奴才,总是有一两个不尽人意的。不过这个倚竹却是颇为灵巧聪慧,用起来也得心应手。臣妾让秋裳她们平日多看这些便是,若是再另派了教习嬷嬷来,后宫不一定又要将臣妾传成什么样子。” “好好好,都依着你。”萧煜笑着道,“不过能让你夸赞的人,还真是不多。”随即好奇的转向倚竹,只见对方将头埋得极低,仿佛恨不得要钻到土里一般,恭恭敬敬的将玉碗递上来。一双手倒是骨肉均匀,莹白剔透。萧煜接过玉碗,笑着说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朕又不是老虎,还能将你吃了不成?” 听到皇上亲自点名,两道柳眉轻轻的皱了一下,可还是不得不将头抬起,恭谨的行了一礼道:“奴婢倚竹,参见皇上。”而在这期间,顾流盼则是一直在两人之间打量,不知心中想着什么。就连院中知道倚竹的人,也屏息凝神起来,生怕错过了这关雎宫“第二位”主子飞上枝头的一刻。 正如这院中所有人意料,萧煜看清了倚竹的相貌之时,目光很明显的顿了一顿。随后收回目光,将玉碗中的冰酿一饮而尽,确实沁人心脾,亲手将碗递回,笑着对倚竹道:“做的确实不错,以后经常给你家主子做着些。只是莫要这么凉了,太凉了伤身子。” ------------ 第九十三章 玉镯争端 更新时间:2013-11-17 月朗星稀,漆黑的天空如同墨色锦缎一般片云也无,繁星点缀其上,闪烁着盈盈的光芒。下午稍微退去些的闷热暑气又腾了起来,让人不得入眠。 顾流盼在服侍萧煜沐浴过后,终于结束了自己一天的工作,正准备安心的去沐浴就寝。回头却只瞧见秋裳一人伺候,突然吩咐道:“让倚竹前来伺候。” 哗哗的水声让人听着就觉得清凉,倚竹方一入内,便觉得花香扑鼻,水声沁人。可她却丝毫不敢晃神,甚至带着一丝紧张之感,谨慎道:“奴婢参见宓夫人。” 如玉的手臂自水中抬起,圆润的水珠顺着顾流盼欺霜赛雪的肌肤滑了下来,在烛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只见顾流盼伸出了手,也不说话。倚竹见秋裳并无动作,急忙将一旁的蚕丝帕拿了过来,恭谨的递上了那双手。 略拭了拭脖颈上的水珠,顾流盼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睁开双目看着倚竹,许久方才说道:“相貌倒是不错,做事也识眼色,的确难得一见。” 听着赞许的语气,倚竹心中反而觉得有些慌乱。稍一抬头,却看顾流盼一双明眸正盯着自己,直看得倚竹略有些心慌,索性将头俯到地上恭谨道:“娘娘过奖了,奴婢不敢当,伺候好娘娘是奴婢分内的事情。” 静谧的浴室之中只能听到流水的声音。两个容貌绝世的女子,虽说一个伏在池边,一个在水中,可其中的气度却高下立见。并没有因为地点而受到半分的影响。 又是一阵水声响起,紧接着顾流盼的声音传到了倚竹的耳中,只听她悠悠道:“这几日伺候本宫,可还习惯?” 倚竹闻言,将头伏得更低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能伺候娘娘乃是天大的福分,不敢言不习惯。” “不敢?”顾流盼轻笑道,“那就是不习惯了?不过你刚来关雎宫,对许多事还不熟悉,对本宫也不算了解。本宫一向不喜欢责罚下人,自认为待人也算是宽厚。” 说着,顾流盼自水中起身,在秋裳的服侍下将周身的水珠擦净。随后披上轻纱浴袍,亲自将倚竹扶起,拍着她的手笑道:“本宫不想追究你的以前,你如今进了关雎宫,自然就是关雎宫的人。本宫身边贴心的人不多,看你聪明伶俐,也是个值得培养的。只要你尽心为本宫办差,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无论有什么事,本宫也自然是想着你的。”说着,从一旁的案几上随意拿起一只玉镯递给了倚竹,笑着道:“这镯子是前些日子皇上刚刚赏的,本宫见你也算有几分姿色,便将这镯子赏了你。女儿家自然是需要些许点缀的,以免辜负了这韶华。” “奴婢谢过娘娘恩典。”倚竹急忙道,“今后必会尽心竭力伺候娘娘!”倚竹瞟见那玉镯晶莹剔透,质地想必定是上佳的,就是在这后宫之中也难得一见。见主子亲手将玉镯递给自己,想来是容不得拒绝,只得双手将镯子接下,恭谨的表着忠心。 当倚竹回到卧房的时候,还觉得如梦似幻。当今最为得宠的妃子竟然向自己示好?若不是犹在鼻尖缭绕的新浴芳香和手上沉甸甸的玉镯,倚竹一定会觉得方才是自己在做梦。 “发什么呆呢?”翠屏凑上前去对倚竹说道,正巧瞟到倚竹手腕上的镯子,捂着嘴惊呼道:“这……这不是前几日皇上刚刚赐的镯子吗?怎么,娘娘将它赏给了你?这镯子可后宫都没几只啊,既然娘娘赏给了你,一定有什么好事吧?快,快给姐妹们说说,让我们也高兴高兴!”听到了翠屏的话,一屋子的小宫女此时也没了睡意,都凑到了倚竹身边看着她手上的镯子,眼光各异。 自方才倚竹莫名其妙的被主子叫走,屋中的小宫女们就开始猜测了起来。起先是想到了前些日子春蝶的事,毕竟这件事过去了这么多天,主子连提都没提,难道是今日找机会在倚竹身上发作?可又联想到傍晚时分皇上看倚竹的眼神,众人又觉得倚竹此时前去必是为此事。一时间议论之声纷纷四起,如今见到了倚竹手上的镯子,自然心下明了了不少。 “哪里,不过是主子一时高兴赏的玩物罢了,瞧你们都想到哪去了,快睡吧!”倚竹没想到翠屏的话竟然引起了众人是注意,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匆匆放下袖子,脸上扯起一抹笑容道:“快睡吧,明天还有好多事……” 言语之中的意思已是明白不过,可众人仍旧围着倚竹,想要从她的话语之中找出些蛛丝马迹以作为日后的谈资。可没想到她话音还没落,一道冷清的声音自房间的另一个角落传来,打断了倚竹的话道:“你们没瞧见人家不想给你们看吗?一个个的还要巴结上去,真是不知羞。有些人不过是得了个镯子便翘了尾巴,等他日飞上枝头,还不定是什么样呢!不过这俗话说的好: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倚竹循声望去,只见含烟和几个人坐在角落里。她虽未凑上前来,可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自己这边,眼神之中充满了嫉妒。还未待倚竹开口,一旁的翠屏先沉不住气了,只见她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含烟等人道:“我看啊,有些人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从刚入这关雎宫,你就和倚竹处处作对。不过从今日主子的赏赐来看就能知道,在主子心中倚竹比你强!枉费你每日擦脂抹粉,尽在人前显摆,生怕主子看不到你!今日你可死心了吧!”言语之中颇为得意,仿佛得到了上次的不是倚竹而是她一样。 “你个小蹄子,你再说一遍!”含烟此时也在沉不住气,从床上跳了下来,狠狠的瞪着翠屏道。她也是自负貌美如花,平日在人前也没少表现,尤其是对秋裳等关雎宫的老人们,暗中没少献殷勤。可今日先是皇上对倚竹青睐有加,随后又是主子如此名贵的赏赐。这一切让含烟觉得怒从心头起,此时也顾不得了形象,跳下床来与翠屏对骂。 翠屏平日就不服气含烟那嚣张的样子,今日看她气的跳脚,心中更是爽快,大笑道:“怎么了?我就说了,倚竹哪点都比你强!你不就是仗着与内府司的司珍有些关系与你那个姑姑刘嬷嬷,平日在我们中作威作福,嚣张跋扈!也不拿镜子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德行,还好意思讽刺别人!”这番话说的大快人心,引得不少人哄笑起来。而翠屏插着腰更是骂的爽快,完全忽略了一旁皱眉拽她的倚竹。 “你……你这贱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此时的含烟本就觉得丢人至极,又被倚竹这样当众大骂,还被众人哄笑。因此有些恼羞成怒,一撸袖子便打算动手。众人见状,心态各异。有上前拉架的,但更多数是看热闹起哄的,场面异常混乱。 “都不睡觉了?!若是不困,就都出来,去把院子扫一边,在把明天用的水都打上来!”秋裳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将众人吓了一跳,再无人敢说话,也不敢再互相撕扯。 片刻过后,见门外没了动静。倚竹才皱着眉上前对翠屏说道:“瞧瞧你这张嘴,什么时候都是惹事的!春蝶的教训还不够吗?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我操碎了心不可?”听到倚竹责备,翠屏也并无反驳之言,只是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转身对着含烟做了个鬼脸。 含烟见了翠屏那副样子,瞪起眼来作势欲打却被倚竹拦了下来。经过方才的一番拉扯,含烟已经是发髻散乱,衣冠不整。可面对倚竹,仍是一脸的不屑,用力将倚竹甩开,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见了含烟这幅样子,倚竹也不生气,只是温和一笑,低声道:“含烟姐姐出身名门,自然是大人有大量,何苦跟我们这些个山野村姑见识。妹妹出身贫寒,只有这根玉簪还算是个物件,姐姐不妨收下,也算是妹妹替翠屏赔罪了。”说着,从发间抽下一根发簪。一看便是成色平平,可对于一般人家来说,能买起这样的簪子也算是奢侈。如今倚竹将此物赠与含烟,也不过是希望含烟心中舒服一些。 含烟接过簪子,冷笑一声,狠狠的盯着倚竹道:“你如今有了主子赏的玉镯,自然是不把这便宜货看在心上。但我含烟也不是捡破烂的,这东西我不稀罕!”说着,竟将簪子摔在地上,转身离去。 随着清脆的声音,簪子应声而断。翠屏急忙上前将簪子捡起,怒声道:“你怎么能这样?!倚竹姐姐好心好意的将自己身上最值钱的东西送给你,你却将它摔坏!你知不知道这簪子是倚竹姐姐的爹娘攒了多久才给她买的,是她对家里唯一的念想!你今日必须陪根新的给她!”说着,便要上前追住含烟。 “算了!”倚竹急忙将翠屏拉住,“还想让事情闹大,把秋裳姑姑引来吗?不过是根簪子,断了便断了。幸好这簪子不过是摔坏了一点,将就将就还能用,快睡吧!”倚竹将簪子收好放入怀中,硬是将翠屏拉回床上。她虽然言语洒脱,可眼中仍是有着说不出的心疼。 那边闹翻了天,顾流盼却在妆台前细细的梳着秀发。不多时秋裳入内,接过玉梳,一边帮顾流盼梳头一边低声说道:“一切尽在娘娘意料之中。” ------------ 第九十四章 箭在弦上 更新时间:2013-11-18 没错,这的确是顾流盼意料之中的,而赐给倚竹的玉镯,也发挥了它意料中的功效。 “人与人之间啊总是有嫌隙的,只要我们能找到这嫌隙,便会一击即中。”顾流盼起身,乌黑的秀发披在肩上仿佛还笼罩着一层水汽,善睐明眸之中带着一抹微笑。 可秋裳显然有些不赞同,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梳子嘟囔道:“主子这话虽没错,就是可惜了那上好的镯子了。后宫之中都找不到几件的稀罕物,就这么白白的赏给了个粗使丫头。” “这东西是否是真的有价值,要看用在什么地方。”顾流盼笑着安慰道,“若是一个镯子便能试出她们之中的关系,倒也算是值得。” 秋裳闻言,表面应付着点了点头,可内心还是为那镯子有些可惜,复问道:“那主子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我好准备。” “你啊。”顾流盼本想让秋裳出面给含烟些好处,可想到上次春蝶的事,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秋裳虽跟在自己身边许久,可本着保护她的心思,许多事都未曾让她知道。因此秋裳表面看去是较以前成熟了不少,但这其中的分寸还是拿捏不好。略顿了顿,顾流盼笑着道:“你这几日多留心留心嬷嬷们那边,看看她们有意推谁上来……” 还未待顾流盼吩咐完,只见萧煜笑着走了进来,见主仆两人正在说什么,轩眉一挑笑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着,再商量什么?说来与朕听听,让朕也新鲜新鲜。”说着,金刀大马的往暖榻上一坐,笑着看向两人。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顾流盼盈盈上前道:“回皇上的话,也没什么。不过是秋裳刚才来禀报,说是倚竹她们几个小宫女为了点小事拌了嘴,臣妾怕饶了皇上清净,便让秋裳去教教规矩罢了。”说着,眼中波光流转,在萧煜面上不断的打量着。 果然,在提到倚竹的名字时,萧煜的眉头略微的动了一下。不过一瞬时间,转而便恢复了平常。只是淡淡的唔了一声,便笑着道:“既然是些下人的小事,秋裳你去说两句便是,怎么还劳动了主子亲自费神?” “奴婢之罪,奴婢这就去。”萧煜言语之中的逐客令已经是在明显不过,秋裳为人单纯不假,可还不傻。只见她的眼光促狭的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笑着离去。 待秋裳走后,顾流盼如同往常一般,转身前往柜子旁为萧煜拿锦被。闪烁的烛光映衬着纤细的身影,在莹白的轻纱下轻轻晃动着,冰肌玉骨的肌肤若隐若现。再加上刚刚新浴过后的芬芳,让正处于血气方刚的萧煜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喉头耸动。 而背对着萧煜的顾流盼却并未感到萧煜的异常,直到一阵火热的贴了上来,气息既熟悉又陌生,这才让顾流盼发现了萧煜的不对劲。 “皇上……”说顾流盼不害怕是假的,她虽然与萧煜“同居”一年多,可到底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明知身后的人是心上人,可声音之中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心中的紧张。 萧煜此时已经被情欲冲昏了头,一张俊脸泛着微红,紧紧的埋在顾流盼的香肩之上。萧煜大力的吸着她身上的香气,似是要将她吸入鼻中一般,哪里还能听得见顾流盼的声音?用略带沙哑的声音低低的应了一声,双臂却将顾流盼箍得更紧。 无奈顾流盼此时的动作真的很别扭,背对萧煜双臂抱着锦被的她被萧煜火热的身躯紧紧的按在柜子上。正值盛夏时期,可前后却都是火热一片,肩头不时传来的酥痒却也是热气吞吐,再加上心中对未知的紧张……没过多久她便香汗淋漓,瓷白的肌肤泛上了一层红晕。 稍微动了动,顾流盼却丝毫没感到身后的萧煜有要挪开的意思,反而是越贴越紧,箍在腰间的双臂像是两个铁钳一般让她赶到些许疼痛。只听她涩声道:“皇……皇上,您这么箍着臣妾,臣妾如何服侍您就寝?” 显然,濒临爆发边缘的萧煜,最后的理智也被这简单的“就寝”两字打破。只见他猛地将顾流盼翻了过来,在她的惊恐中夺过她手中的锦被,随手一扔。而自己则用如雨点般细密的吻表达火热的感情,就像是在沙漠中行走的人突然遇到了水源一般,将顾流盼紧紧的按在柜子上,奋力的亲吻着。天知道,他等着一天等了多久。 在萧煜的火热之下,顾流盼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融化在他的吻中一样。虽然心中仍是有些害怕,可身体却反应出真真的酥软,软的让她站不住,几乎将全身的力量都依靠在了萧煜的怀中。仿佛萧煜一离开,她就会顺着柜子滑下去一般。在这一刻,她觉得要是能彻底融化在这个怀抱中就好了。 就在萧煜几乎就要得逞的时候…… “皇上!”顾流盼突然喊道,将萧煜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顾流盼。俊脸通红,发丝凌乱,让人很难将他和平日衣冠严整的帝王联系起来。 看着萧煜的眼神有些发愣,顾流盼垂下头嗫嚅道:“皇上……臣……臣妾今日……”此时的她也有些慌乱。实际上顾流盼并没有找好借口,也许她也没打算找借口,毕竟她也是愿意将自己交给萧煜的。可就在那最关键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叫停,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沉浸在欲望中的萧煜被顾流盼这么一叫也渐渐的清醒了下来,待火热渐渐褪去后,萧煜眼中的神色也清明了不少。看着顾流盼为难的面容带着红晕,不由的自嘲一笑道:“无妨,是朕唐突了。”言语之中带着说不出的落寞。 顾流盼心知萧煜现在能如此,完全是因为他心里有自己,否则一个女子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怎能全身而退?听着萧煜的话,顾流盼心中一分懊悔,两分心疼,可却还有着两分惧意。 修长的手指将莹白的下颌抬起,看着顾流盼神色复杂的眼神,萧煜不禁有些后怕。自己明明是答应了她要耐心等待,如今怎么还能被迷乱了心神。幸而今日什么事都没发生,若是真仗着用强有了些什么,只怕依着她的性子这辈子都不会理自己了。想到此处,萧煜将顾流盼拥入怀中,轻轻的抚着她的脊背道:“朕说过不会对你用强,你放心,这样的事一定不会再发生了。” 靠在宽厚的胸膛上,顾流盼仍可感到这具躯体犹未退去的火热。听着咚咚的心跳,她的心也渐渐的跟着平静了下来,她知道萧煜此时忍得辛苦是因为他心中有自己,不由得有些心疼起来,皱眉说道:“不如皇上今夜到别的娘娘宫中歇着吧?”虽不情愿,却也无奈。 话音刚落,却见萧煜将顾流盼从怀中拉起,一双星眸严肃的看着她。巨大的压力让顾流盼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让她不住的回想自己言语之中是不是哪里不对,惹了萧煜不高兴。可出乎意料的,萧煜却伸手轻刮了一下她的琼鼻,佯装严肃的说道:“这后宫中的嫔妃,见了朕只有往自己宫里拉的份。你倒是大方,直接将朕推了出去。你说朕是该称赞的你贤惠,还是该生气你的傻?” 说完,萧煜还将头略微的偏了偏,两道修长的眉毛轻轻皱起,一脸为难的看着顾流盼。突如其来滑稽的样子让顾流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待她反应过来时不由得笑出声。 见顾流盼笑靥如花,萧煜这才放心的将她重新搂回怀中。方才的紧张退却,顾流盼来了精神,嘟着嘴道:“皇上这话怕是说给臣妾听的吧,心中还不定怎么想着去别的宫里,不过是让臣妾将话抢先一步说了出来而已。” “你这话说的可是没来由。”萧煜没想到顾流盼会平白的说了这么一句,不由得哑然失笑道:“自你入宫,朕这一年都没怎么临幸过别人,这你是知道的。朕这过着堪比出家为僧的日子,怎么惹得你平白说起了这样的话?” 顾流盼不依不饶道:“皇上可别否认,今日皇上见了倚竹的时候……臣妾还想着说是替她讨个恩典,让皇上也开心开心才是。”说完,索性别过身子,再不看萧煜。 到了这时,萧煜才恍然发现,自己一个细小的眼神并没有逃过顾流盼的眼睛。虽然她这一晚上都没说,可到底是在她心中留了个印。略顿了顿,萧煜笑道:“这可说的是什么话,何时学的如同市井妇人一般喜欢争风吃醋起来?” “臣妾本身就是市井妇人,这点皇上不是早就知道吗?”顾流盼回身看着萧煜笑道,眼中却没有了半点笑意。 萧煜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笑着将将顾流盼搂入怀中道:“没办法,谁让朕就是喜欢你?硬是亲手将你带进了宫中。看来朕此生注定要沉入你这市井之中了。” 听着萧煜满是宠溺的话语,顾流盼的脸色才好了些。两人一时无话,静静的享受着夜晚的静谧。突然,顾流盼悠悠的开口道:“方才……方才是臣妾的错,臣妾一时害怕,扫了皇上的兴致。” ------------ 第九十五章 桂兰嬷嬷 更新时间:2013-11-19 “害怕?”萧煜略一挑眉,莫名的问道:“朕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怎么会害怕?” 顾流盼轻叹一声,幽幽说道:“哪里与皇上有了关系,不过是臣妾自小命苦。母亲走的早,这么多年由父亲和大伯带大,身边也没个女性长辈提点着……自然……很多事情都是不知道的……”说道最后,声音细如蚊蝇,几不可变。 略点了点头,萧煜也知她确实如此,可也没辙。心中想要劝慰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口上轻叹,说些宽慰她的话。 翌日,顾流盼伺候萧煜上朝之后,自己才坐在妆台前慢慢悠悠的收拾着。可院中却是一阵嘈杂之声,大清早的,搅得人心烦意乱,让顾流盼不得不皱了皱眉头。 “奴婢出去瞧瞧。”秋裳自铜镜中瞟到顾流盼的神色,躬身请命。待顾流盼臻首微点,便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这些个丫头,真是愈发的不知道礼数了! “大清早上的,嚷嚷什么!” 众人见秋裳出来,在无人敢说话,皆垂首行礼。秋裳轻扫众人一样,在倚竹面上略顿了顿,皱眉问道:“怎么哪里有热闹都有你?” “奴婢知错,请姑姑责罚!”倚竹见状并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恭谨的跪在地上行礼认错。只见她衣衫不整,发髻纷乱,显然是慌慌张张的从屋中跑了出来,还未梳洗。 秋裳对倚竹的印象也算不错,可现今看了这幅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道:“平日瞧着你也是个衣着整洁的,怎么今日竟是这副样子?也不怕在主子面前失了礼数!” “回秋裳姑姑的话。”倚竹还未说话,却见一旁的香荷先开了口,抢着说道:“倚竹如今在我们之中可是高了一等,谁敢说她的不是啊!”说着,淡淡的瞟了倚竹一眼,言语中的讥讽之意毕现。 “让你说话了吗?!”秋裳转过脸冷声道,“我现在问的是倚竹,又不是你!你抢着答什么?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这般不识礼数,看来你也要好好教导教导!” 秋裳的冷言尖语让香荷的后话尽数的咽回了腹中,再不敢多言。只是她看向倚竹的神色,愈发的愤恨了。 “倚竹,你自己说,究竟是怎么了?”秋裳皱着眉头问道。按理说这个时候,奴才们早就应该起来伺候主子了。这倚竹平日也是个懂事的,怎么今日如此反常,还弄出了这么大的阵势? 倚竹先是长身一拜,随后美眸含泪,略带哽咽的说道:“回姑姑的话,奴婢不小心将主子赏的镯子弄丢了。奴婢罪该万死,还请姑姑责罚奴婢!” 见她说到最后,已是梨花带雨,毕竟弄丢了主子赏的东西可大可小。若是主子待见,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了;若是真的追究起来,难免要落个藐视主子的罪名。 “哪里是倚竹姐姐的错。”一旁的翠屏早就憋不住了,愤愤的说道:“不知道是哪个黑心的见不得姐姐好,偷了姐姐的东西,还要躲在一旁看热闹!”说着冷冷的扫了身后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停在了许久不说话的含烟身上。 也难怪,昨夜含烟刚刚与倚竹发生了争执,如今发生了这档子事,自然是嫌疑最大的。 “哟~翠屏妹妹,这饭能乱吃,话可是不能乱说。”许久未言的含烟见翠屏将话说到了自己身上,这才悠悠的说道:“这娘娘赏得东西,谁敢乱动?再说昨个咱们都真真瞧见倚竹将镯子带在了手上,如今好端端的没了,怎么就污到了姐几个的头上?” “带在了手上不假!”翠屏直着脖子反驳道,“但是姐姐在睡的时候怕不小心将镯子碰坏了,特意摘了下来收到了枕下。今早起来,我陪着姐姐洒扫回来,这东西怎的就没了!” 含烟闻言,不气反笑道:“翠屏这话说的可是真真的有理了。素日来,你与倚竹关系是最好的,连床铺也挨的最近。你连倚竹什么时候摘的镯子,放在哪了都知道。如今东西没了,怎么反倒问起了别人?当真是可笑。” 翠屏见对方几句话便将矛头指向自己,一张小脸瞬间变得通红。想要辩驳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气鼓鼓的瞪着含烟他们几个。 “不知哪位是秋裳姑姑?”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僵持的场景。 秋裳也第一次遇到此事,一时没了主见。又是气愤又是心疼,可更多的却是惊讶,她没想到这些个人也忒过大胆,昨日刚刚赏下去的东西,今日便有人敢下手!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她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皱眉上前道:“我就是秋裳,不知小公公前来有何见教?” 来人一甩拂尘,恭谨笑道:“奴才是乾清宫的小安子,听闻关雎宫少一位伺候主子的嬷嬷,特奉旨前来。还请姑姑将人领走,奴才好回去交差。”说着,一侧身,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妇人站在身后,恭谨行礼道:“老奴桂兰,给姑姑请安。” “嬷嬷快快请起!”听闻是皇上钦赐的人,秋裳也不敢怠慢,急忙免了来人的礼节道:“那我请主子出来接旨,还请公公稍等。”言罢,转身欲走。 “姑姑且留步!”那小太监将秋裳喊住,“皇上特意吩咐了,说这点小事不必惊动娘娘,待娘娘什么时候得了空瞧瞧便是。若是娘娘不满意的话,奴才随时来将人领走。”一番话说得倒是眉开眼笑。可不,如今这关雎宫可是后宫之中最炙手可热的地方,哪个敢怠慢? 秋裳闻言,却没想那么多,只是一味的替主子高兴。有皇上如此细心的关照着,想必她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想到此处,秋裳更加乐得合不拢嘴,笑着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塞到那小公公手中道:“这大热的天,公公跑一趟辛苦了。这是我家主子吩咐的,公公留着喝杯凉茶祛暑。” 那小太监何曾见拿过赏赐,以往跟师傅出来,只有看赏的份哪有接赏的份?如今关雎宫出手如此阔绰,自然是喜上眉梢。小心的将银子收好,点头哈腰的谢过了秋裳,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桂嬷嬷既然来了就不要见外。”秋裳上前将桂兰拉了过来道,“主子正在梳妆,待会儿得了空自然会召见嬷嬷。”说着,便有两个小宫女上前,将桂嬷嬷的包袱接了过来,恭谨的跟在身后。毕竟是皇上亲自派过来的嬷嬷,想必这掌事嬷嬷的位置就是她的了。想通了这一点,自然是免不了上前巴结。 “谢姑姑。”桂嬷嬷倒是并没有因为自己是皇上亲自派来的而自视甚高,反而极尽低调。只见她从踏进院门到现在,从未抬起头说话,语速语调也是平稳有序,显然没说一句话都是经过思考的。 只是走过倚竹她们身边,桂嬷嬷不禁瞟了一眼,脚下略顿了顿。秋裳看到桂嬷嬷的眼神,笑着说道:“这些个丫头不听话,这一大早的闹出了笑话,倒是让嬷嬷见笑了!”言罢,转脸瞪了她们几个一眼,低声道:“还不赶紧该干嘛干嘛去!一个个的成什么样子,丢不丢人!”听到秋裳的话,众人如蒙大赦一般四下散开。只是有几个好奇心重的,还是不时的偷眼向这边瞄来。 一路走来,秋裳也在暗自观察桂嬷嬷。只见对方恭谨低着头跟着自己前往,也看不到神色。不过从步履来看倒是没有半点迟疑,完全没有因为自己即将去见的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妃子而多说半句,或者竭力的想办法和秋裳拉好关系,进而从她口中套出些主子的喜好,更没有因为看到这关雎宫别具一格的景色而四下观望。对于这样的人,秋裳还是非常满意的,不由得暗自感叹道:果然是皇上亲自挑选的,就是不一样。 入内,秋裳让桂嬷嬷在外间静立,而自己则是入内帮助顾流盼继续梳妆,顺便将刚才的事情汇报了一遍。 “老奴参见宓夫人,娘娘万福。”待顾流盼梳妆过后,便在秋裳的搀扶下缓缓而来。只是她刚一落座,这桂嬷嬷便上前行礼,时间掐的分毫不差,倒是让顾流盼挑了挑眉头。 “起来吧。”顾流盼淡淡的吩咐道,“是皇上派你来的?” “回娘娘的话,老奴正是奉旨前来伺候娘娘的。” 既然是萧煜亲自派来,顾流盼便也安心了不少,懒得多想,直接问道:“以前在哪当差?伺候哪位主子的?”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这句话问完,并没有意想之中的那么快的回答。 只见桂嬷嬷略顿了顿才道:“回娘娘的话,老奴原先是坤宁宫的掌事。当今皇上出生之后,便伺候着皇上。” 此言一出,顾流盼两道柳眉皱了起来,一双明眸发出探寻的光芒直射向桂嬷嬷。半响,才探寻的问道:“也就是说,你伺候过先太后?!” ------------ 第九十六章 来而复走 更新时间:2013-11-20 “回宓主子的话,老奴确实有幸伺候过先太后。” 桂嬷嬷平静的答复,用似乎在讨论今日天气的语调,诉说着自己曾经伺候过萧煜的生母这件事。平静的反而让顾流盼挑了挑眉毛,面色有些尴尬的看着面前的桂嬷嬷。 先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宫中传闻少之又少。顾流盼只知道先太后是先皇的结发妻子,也是先皇唯一的皇后。萧煜年少丧母,由当时还是贵妃的赵太后带大,登基之后便追封生母为圣德太后。 但那也只是追封。 试问一个还未出襁褓便失了生母的孩子,能对生母有多少感情呢?说到底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罢了。再说当时赵太后在宫中只手遮天,谁还会去提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去给活人添堵?久而久之的就没人再提了。 可如今出来了一个号称侍奉过圣德太后的嬷嬷,而且还是萧煜亲自指过来的。最重要的是,是在赵太后不在宫里的时候指过来的。那么赵太后知不知道有这么个人?而这个人还一直跟在萧煜身边? 一连串的疑问让顾流盼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也看不出是喜是忧。秋裳在旁边看着,见顾流盼许久不说话,不由的上前低声道:“主子,方才将人带过来的公公说若是不满意可以随时将人带走……” “留下吧。”顾流盼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似乎事不关己的桂嬷嬷,心中不由得暗叹道:这人倒是沉得住气,明明听到了秋裳的话,却还不动神色。若是给了别人,怕早就跪着求自己莫要将她退回去。毕竟退回去的奴才,能有什么好下场?从这份沉着劲儿上看,像是个经过大事儿的。 “老奴谢过娘娘恩典,今后必定尽心竭力服侍娘娘。” 桂嬷嬷恭谨的行着礼,依旧是将头垂的低低的,平静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波动,半点感情。这让顾流盼不由得有些好奇,笑着道:“嬷嬷既然来了我关雎宫,便不必如此拘谨。倒是嬷嬷一直这般守礼,让本宫连嬷嬷的样貌都没看清。” “老奴样貌丑陋,怕吓着娘娘。”桂嬷嬷依旧恭谨道,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了。 顾流盼闻言一笑道:“嬷嬷这是哪里的话?本宫现在连嬷嬷的样貌都没见过,以后有事如何吩咐?” 桂嬷嬷闻言略一怔,略犹豫了片刻将头缓缓的抬了起来。 这回皱眉的到换成了顾流盼。只见她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个老妇,梳着大部分上了年龄的妇人梳的松髻,只是鬓角的地方略带了几根银丝。一张脸上端正慈祥,岁月在上面刻下了痕迹却丝毫没有掩盖双眼中的精明。整个人朴实无华,衣着低调不坠珠钗,只用了一根檀木发簪绾了起来。这样的相貌,哪里吓人了? 而桂嬷嬷只是略一抬头便低了下去,再不多话。 “秋裳,你带嬷嬷下去歇着吧,顺便把咱们宫里的规矩给嬷嬷说说。这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也该去养心殿侍驾了。”顾流盼略一皱眉,起身想要离开这个屋子。不知道怎么,这个面容慈祥的桂嬷嬷总让她心中觉的有些不安。 见主子没做过多吩咐,秋裳也不敢多问,只得垂首将人带了出去。换了落月进来服侍顾流盼,准备前往养心殿的东西。 “你今日不必去了。”走到门口,顾流盼突然吩咐道,听得落月一愣。只听她继续吩咐道:“去把倚竹和含烟叫来,今日让她们俩跟着本宫去。” 这命令下的有些奇怪。落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且不说这两人刚来,完全不知道主子的习性。就说今早的事,这俩人如今见了就像是斗鸡一般。难道主子不知道?落月偷眼看了顾流盼一眼,还是忍住了心中的疑问,垂首恭谨退了出去。 而倚竹和含烟接到落月的传话之后,倚竹倒是没有什么变化,略整了整衣服便准备跟着落月前去。却是含烟,听了以后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不住的跟落月确定的同时,便开始梳妆打扮。一会儿嫌衣服不够干净,一会儿又嫌发髻有些乱,倒是让落月和倚竹等了许久。最后,就连一向脾气好的落月也不禁皱了眉头道:“你动作快些,难道还要娘娘等你不成?” 这句话才将喜不自胜的含烟拦住,此时的她也顾不上先前与倚竹闹的别扭,连连点头称是,一溜烟的跑向门口,准备顾流盼的辇驾。这样的场景让倚竹也有些发愣,含烟仗着关系,干活的时候从来都是能推则推能懒便懒,哪里有如今这般勤快过?不过她也没多想,转身向落月匆匆行了一礼,跟着跑了出去。 半晌后,顾流盼才在秋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只是神色严肃,不知在跟秋裳说些什么。而一旁的秋裳也是皱眉仔细听着,不时的暗自点点头。 “行了,走吧。”顾流盼走到辇驾前才淡淡的吩咐道。她现在也不过是四品的位份,所谓的辇驾不过是四个人的步辇,勉强代步而已。不过后宫人数不多,除了皇后、慕妃之外,便是她和柔夫人刘梦柔独有的了。 “主子请上辇。”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让顾流盼皱了皱眉。循声看去,却是打扮的十分明艳的含烟。顾流盼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这回有好戏看喽!” 待顾流盼的步辇走远后,众人才三三两两的散了。一个竭力压低的声音传到秋裳耳朵里,让她皱了眉头。转头轻瞟,只见翠屏正和一个小太监低声说着,难掩脸上幸灾乐祸的神色。显然落月也听到了这句话,跟着一起看去,只听秋裳皱眉低声道:“这含烟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你没在旁边提点着点?” “当时她自己进了屋子打扮,若是再收拾回去,难免浪费了时间。我也是怕主子等得着急,就没多说。”落月低声答道。 秋裳闻言愤愤道:“却也不怪你,这丫头也当真是愚钝,即便是出了什么事也该是她活该。也不看看是个什么情况,什么身份。跟着主子去养心殿还打扮一番,迟早要出了事儿的。”言罢,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冷笑。这年头,什么人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却忘了先打量打量自己是不是只野鸡。 而顾流盼则一路没说话,只是面色如常的坐在步辇上,似乎没看到一样。 “嫔妾参见宓夫人。” 一道冷清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顾流盼的思考,笑着道:“原来是陈贵嫔,快快免礼,都是自家姐妹。” 陈贵嫔这礼行的本就憋屈,一个烟花女子,比自己又进宫晚,如今竟爬到了自己头上。如今有如此居高临下的免了自己的礼,当真是如同施舍一般。但这后宫就是这样,谁入了皇上的眼便是上了位,再生气也没用。 顾流盼何曾没有看到她眼中闪过的那一丝不服气,可那又如何?毕竟现在坐在辇上的是自己,她就算再不服气,也只能站在下面讨好赔笑的看着。 “奴才见过宓夫人,给宓夫人请安。”养心殿前,禄喜恭谨的行着礼,可神色却有些僵硬,而且声音还刻意提高了不少。 顾流盼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不寻常,上前笑道:“还请禄总管入内通报,关雎宫顾氏奉旨前来……”侍驾二字还未开口,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就从窗缝中传了出来,让顾流盼有些发怔。 禄喜尴尬的看了看顾流盼,只是弓着身子不知该说些什么。依着以前的经验来看,接下来该是宓夫人发脾气了吧。禄喜暗暗的闭了双眼准备着,只希望这宓夫人莫要像慕妃娘娘那般的脾气才是…… 过了许久,没有动静,只听着屋里女子的笑声传出,显得格外刺耳。 “既然已经有人前来侍驾了,本宫就先回去了。本宫前来之事,不必惊动皇上,以免扫了皇上的兴致。” 没有禄喜想象之中的大发雷霆,只有这么淡淡的一句话,让禄喜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待再看去的时候,顾流盼的身影已经走远。 禄喜这才回过神来,他终日跟在皇上身边,怎能不知道这位宓主子在皇上心里的地位?这才急忙打发了人在顾流盼身后跟着,看看她去了哪里,自己则小跑着入内禀报。 “皇上看媛儿这画画的如何?” 养心殿内确实有女子在,不是别人,正是往日一口一个姐姐唤着顾流盼的赵媛。此时她正坐在萧煜特意为顾流盼准备的书案旁画画,也不管萧煜理不理自己,自顾自的说笑着。而萧煜对赵太后和皇后总是暗自有些愧疚,念在赵媛与她们的关系再加上年纪小的份上,便由着她去了。 “启禀皇上。” 禄喜突然入内回禀,让萧煜放下了手中的奏折问道:“可是流盼来了?来人,传午膳!”语气之中的喜色显而易见。 “这……”禄喜并没有动,而是为难的说道:“回皇上的话,宓主子方才确实是来了,只是现在……”说着,看了一旁的赵媛一眼,又急忙低下头道:“只是现在又走了。” “走了?”萧煜问道,“你说她到了门口又……又走了?” ------------ 第五卷 爱恨 ------------ 第九十七章 出使归来 更新时间:2013-11-21 萧煜略一沉吟,神色不耐的看了赵媛一眼,起身准备前往关雎宫,完全忽视了眼中含泪的赵媛与她眼底的那抹愤怒。只是还未待萧煜迈出门口,一个小太监神色匆忙的上前,躬身一礼,便踮起脚尖附在萧煜耳边汇报了什么,让一旁的禄喜也微微侧目起来。 只见萧煜听完,方才面上的阴郁之色一扫而空,反而是带上了几分欣喜,吩咐禄喜去让顾流盼准备几套平常素净些的衣服,再宣君牧言备车入宫,自己则转身近了冬暖阁。众人领了旨意各自忙碌着,见萧煜进了暖阁将赵媛独自晾在一旁,养心殿的宫女太监不由得神色怪异的偷偷瞄像赵媛。 后者则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尴尬立于原地,片刻后咬了咬下唇,在一片诧异的目光下硬是跟进了东暖阁。 见赵媛进来,萧煜也不说话,全然将她当作空气一般。赵媛见状,强自挤出一抹娇笑,用天真的语气问道:“皇帝哥哥这是要出去吗?说起来,媛儿也好久未曾出宫瞧瞧了,不如让媛儿服侍皇帝哥哥可好?”说着,冲萧煜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下去。 萧煜依旧恍若未闻一般,自顾自的让人服侍着换衣服。没过多久,一个翩翩儒雅少年便呈现在了赵媛面前。玉冠书房,面如朗月双目如星,高挺的鼻梁之下,红唇皓齿的嘴角微微上翘。湖蓝色的袍子角上,银线绣制的祥云纹饰熠熠生辉,即使在乳白色的纱衣掩映之下,依旧遮盖不住耀眼的光芒。 赵媛看得有些痴了。 “你?”萧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你怎么还在这?” “妾身……”赵媛被萧煜的冷言冷语惊醒,急忙低下面色绯红的脸颊,低声说道:“妾身服侍皇上出巡啊。” 萧煜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大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满是不屑的看了一眼垂首站在门边的赵媛,冷笑道:“那你在这站着吧,朕要走了。”言罢,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再没有回头。 赵媛一怔,急忙小跑着跟在萧煜身后。 此时的顾流盼已经素衣打扮,在宫门口等候多时。只见她身着丁香色儒裙,百褶裙上银线绣制的蝴蝶忽明忽暗,似乎振翅欲飞,陪着上半身月白色的宽袖衣,翠绿色的花纹与彩线的百花显得生机勃勃。墨色的发髻并未有过多的装饰,只用了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子绾了起来,露出了雪白的粉颈,再加上她夺目的容貌,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萧煜一见到顾流盼,眼睛都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一样。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在顾流盼的身后,同样被她绝世容光所吸引的目不转睛的君牧言。 顾流盼仍为了上午的事情有些生气,可听了萧煜的传话还是第一时间赶到。毕竟再怎么生气,圣旨不可违,但是看到了萧煜身边紧随其后的赵媛,还是将乌黑的眸子垂了下去,恭敬的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咱们二人还多这些个俗礼干什么?”萧煜笑着上前将顾流盼扶起,两人站在一处俨然一对璧人,就连赵媛看到了也面色有些愧疚的低下了头道:“妾身见过宓夫人。” 顾流盼淡淡的应了一声,身子却是不着痕迹的躲开了萧煜的搀扶,让萧煜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看着她,笑着道:“行了,时辰不早了,赶紧走吧,朕都有些饿了。”随即示意君牧言上车,若是继续在这里纠缠下去,还不知道顾流盼要成什么样子。 车声辘辘,一路向宫门外行去。这次与以往不同,没有了赵太后的威压,一路通行无阻。约摸着一个时辰过后,顾流盼就听到了车帘外的嘈杂的人声与叫卖声,显现出了京城的繁华与热闹。 可是车帘之内却鸦雀无声,严肃的气氛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君牧言不知发生了什么,偷眼朝两人看去。只见顾流盼靠在车厢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色却拉了下来,笑容丝毫不见。而正相反的是萧煜,他端坐在主位。虽然看上去他在透过窗缝向外看去,可暗中却不时的瞟向顾流盼,脸上浓浓的笑意中带着些许促狭之意,饶是如此也不说一句话。这样的两个人让君牧言看的更加不明觉厉,只得尴尬的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扳指。 百无聊赖的顾流盼本是暗中生着闷气,见对面的君牧言把玩着手中的扳指,不由得想到了萧煜曾经也给过自己一个。想到了在养心殿门前听到赵媛的笑声,和方才宫门口时赵媛看向萧煜包含神情的目光,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阵闷气。这股闷气在心中越涨越大,鬼使神差的让她将怀中的扳指摸了出来,愤愤的递给了萧煜。 看着突然伸过来的玉手和那张气鼓鼓的小脸,萧煜有些哑然失笑。见她别过头不看自己,萧煜也没多说,伸过手接下了扳指。而这样的一个举动让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唯一不变的就是萧煜脸上的笑意。 好不容易挨到了地方,君牧言当先跳下马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车上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如果再多待片刻他一定会窒息而亡。 随着马车的停下,萧煜和顾流盼两人也陆续的跳下马车。戴着面纱的顾流盼用手遮着阳光,大致的打量了一下周围。虽然她从未来过京城,看这样子却也知道此地必是最为繁华的闹市街头。周围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穿着各式服饰的各色人种在街上走着,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而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这热闹中的热闹,开在街角的祥泰茶楼。 “三位客官楼上请了!”小二高声的叫到,只见他提着还冒着白气的水壶在人群中穿梭,直看得顾流盼有些心惊。 君牧言也不答话,径自带着两人向前走去。随着蹬蹬的楼梯声响,顾流盼才大致了解了这茶楼的情况。原来这祥泰茶楼共有三层,第一层多的是贩夫走卒和普通百姓,虽然聚集着的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却也是最热闹的一层。有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光棍苦力,有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彼此笑闹着说些粗俗的笑话和趣事,躲避着屋外炎热的日头。第二层的人较为杂乱,有走南闯北的各色商人,也有题诗作词的文人雅士,还有咿咿呀呀在戏台上唱戏的戏子。好不热闹,却也杂乱异常。尤其是那些大胡子蓝眼睛的胡人,他们民风开放剽悍,有些大胆的见到了顾流盼,甚至用火热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她,让她好不自在。第三层则被分为了一个个的小隔间,隐隐听到内里有人声,却十分的不真实。据小二说,能进入这些隔间的,必是当朝权贵或者社会名流。 而此时的顾流盼,则诧异的站在第三层半的楼梯口。 所谓的三层半,并非是独立的一层。跟随着小二,一行三人走到了第三层最尽头的隔间。入内,只见早有一人恭谨垂首而立,在她身后的是一截短短的楼梯,不知通往何处。 “奴才参见皇上、宓夫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万福。” 尖细的声音传入顾流盼的耳中,让她诧异的打量起这个人来。只见那人青衣小帽,与方才带自己前来的小二打扮一致无二。不同的却是这人面白无须,说话细声细气。 宫里的人?顾流盼略一皱眉的看向前面的萧煜,只见对方神色坦然并无半点异样。心中不由的暗自诧异起来,这个男人竟然在这里也有自己的心腹,还埋藏的这么深。那么他当日说的洛玉斋…… 跟着萧煜上楼,只见楼上空无一物。只有一张上好的桌子摆在窗边,此时已有三人凭窗而坐。顾流盼的眼光扫过,其中一人让她眼前一亮,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笑容,那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师兄。而他身边站着的两个人却有些眼生,一个是衣着华贵的少年,一个却身材高大,不似律国人。而见萧煜一行人上来,三人急忙起身行礼。 “硕克王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萧煜挥手免了众人的礼节,端坐于主位之后,扫了一眼众人才缓缓说道。 原来是突厥汗国的硕克王子!顾流盼心中一惊,没想到在这个突厥汗国内乱的当口,他居然亲自来倒了律国。想到此处,顾流盼一双美目不由得看向那身材高大,虽穿着律国服饰却也难掩异族气质的男子。而刚一抬头,却也发现那男子热切的眼神紧紧的盯着自己,让她在面纱下的脸庞微微泛红,皱着眉头下意识的往萧煜身边靠了靠。 “一路上多亏瑞王和秦大人的照顾。”硕克用一口生硬的汉语说道,回头看向了看周围的两人,尤其是在秦昭身上顿了顿。 萧煜见状,眉头一挑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道:“那可真是有劳瑞王和秦爱卿了,回宫之后朕定论功行赏!” ------------ 第九十八章 苛刻条件 更新时间:2013-11-22 听了这话,秦昭不过是嘴角扯出一抹笑容。而一旁的瑞王倒是不见外,笑着说道:“既然皇兄开了口,那臣弟可就不客气了。” “哈哈。”萧煜笑着指了指瑞王道,“朕就知道,你小子早就看对了朕的那匹步景。朕早就命人给你送过去了,只怕现在已经到了你府中。” 瑞王闻言,年少的脸上展现出了兴奋的光彩,心中的喜悦已是按耐不住。若非萧煜在此,几乎立刻回府。 饶是这兄弟两人说得热闹,顾流盼却依旧能感受到一道炽热的目光向自己射来,让她无暇去关注他物,只得将头埋得低低的。 当然,萧煜也注意到了这道目光。只见他端起茶盏,笑着轻抿了一口道:“这是朕的爱妃宓夫人,正巧今日出宫便带她出来走走,哲别王子不介意吧?”说着,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哲别,让哲别回过神来。 “不介意不介意。”哲别用着生硬的汉语说道,“原来是皇上的阏氏,怪不得如此美丽,竟比我们草原上最美丽的花朵还要鲜艳夺目,比最干净的河流还要清澈。” 虽然言词古怪不循礼法,可也听得出是发自真心的在赞美自己。顾流盼起身,略一颔首点头道:“见过硕克王子。”因着是皇帝的妃嫔,也不必行什么大礼。 “这……”硕克见顾流盼不仅人美,声音更是清脆悦耳,更加深了几分他的痴迷。又见对方与自己见礼,本就说不好汉语的他一时间结巴起来。在脱口而出的便是一大堆突厥语,言罢还行了一个突厥的礼节,让顾流盼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众人。 秦昭守在边关一年,对于突厥语也算有所了解,在加上这次出使突厥,更是提前恶补了突厥语。因此看到顾流盼的茫然,便准备开口解释。 “硕克王子是说你太客气了。说你好比草原上的月光散发着让人沉醉的光芒,就像他们传说中女神一般,应该是他向你行礼才是。” 已经半站起的秦昭诧异的看向声音的来源,原来是萧煜在那悠悠然的说道,因此便灿灿的坐了回去。顾流盼见那硕克听萧煜说完不住的点头,略颔首一笑道:“王子过誉了。”言罢落座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心中对于萧煜懂得突厥语这件事有些微微吃惊。 “没想到皇上也懂得我们突厥话。”硕克用生硬的汉语说道,虽然面带恭谨,可直爽的性格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屑一顾。 “略懂。”萧煜淡淡的说道,便不再多说。 “小王见过宓夫人。”硕克刚刚落座,一旁的瑞王倒是站起身来,一双眼睛好奇的看着顾流盼恭谨的行礼道。不过到底碍于身份,不过是略微扫了一眼而已,笑着说道:“早就听闻皇兄对宓夫人宠爱有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顾流盼略微一颔首,轻笑道:“王爷过誉了,不过是侥幸入了皇上的眼,尽心伺候而已。”她心中清楚,这不过是客套话而已,瑞王久在朝堂,耳中所听到关于自己的传闻,有几句是好的? 待众人见了礼节,萧煜才笑着看向硕克道:“此次王子前来时间紧迫且低调秘密,朕看那些个虚礼也就免了,有什么事开诚布公便可。” 硕克没想到萧煜会如此直接,转头看了一眼秦昭才道:“谢皇上,小王此次前来便是请求得到您的帮助,让小王能够顺利登上汗位。只是不知皇上有何派兵要求?” “每年纳贡,依着臣国的礼节。”萧煜淡淡的吐出一句话。 话音虽然不高,却是满座皆惊,就连一旁的顾流盼也皱眉看着萧煜。别看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对于突厥来说却是极大的代价。突厥久居塞北苦寒之地,本就是因为物资匮乏这才与周边各国起大大小小的冲突。可如今萧煜一开口便是依着臣国之礼纳贡,这么算来岂不是等于将大半个突厥都送了出去?听了这条件,让硕克捏着杯子的手紧了不少。 “这……”硕克迟疑道,“皇上也知我突厥物资短缺,不知可否……” 萧煜笑道:“硕克王子此言差矣,我律国既然派兵前往突厥帮助王子夺得汗位,免不了要有一场恶战。你那些竞争对手的实力你也是清楚的,想来这战争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就算是打完了,王子刚刚登上汗位,百废待兴根基不稳,朕自然是要从旁协助。这么算下来,大军每日的消耗,总是需要有人担着吧。” 此言一出,更是让坐上之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而硕克的脸色也愈发的阴沉了。没想到萧煜要东西不说,还要将军队驻扎在突厥,说是辅助新帝,可这扶助多久算是头?而且这么做,岂不是变相的要拿下突厥? 突厥王族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硕克愤愤的想到,这与卖国有何异?这样的汗王即便是当上了,也不过是律国的傀儡,有什么意思?想到此处,硕克不由得添上了几分怀疑,这萧煜是否真的有诚意要帮助自己?否则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就连一旁的瑞王和秦昭也看不下去了,只是秦昭并未多言,依旧低着头看着茶盏,不知在想些什么。瑞王性子急,皱眉说道:“启禀皇兄,若是将军队驻守在突厥,我律国的布防也难免受到影响,还请皇兄三思。” “无妨。”萧煜笑着道,“自古皇位之争无非是成王败寇,想来突厥也是如此,否则硕克王子也不会万里迢迢前来请兵。再说如今的形式对于王子极为不利,如今哲别独大。若是他当了汗王……后果是什么,想必王子比我清楚。即便是其他人侥幸夺得了汗位,以哲别在军中的地位,也是前路堪忧。硕克王子是个聪明人,这交易值不值得,想必王子心中必有一把秤。” 话虽直白,可却是句句属实。若非如今情势危急,而自己的实力又是最弱的一个,自己岂会万里迢迢前来请兵?但这条件也真是太过苛刻,让人无法接受。 气氛一时凝结,见硕克不言,萧煜也不着急。只是好整以暇的端着茶杯轻抿,优哉游哉。倒是周围坐着的一圈人,共同的焦急神色之下,各怀心思。 “此事事关重大。”半响过后硕克突然开口道:“小王还需仔细想想,请皇上宽限几日。” “可以,此事确实一时难以抉择,朕就期待王子的好消息了。”萧煜放下茶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只是不知为何,这朝阳般的笑容落在硕克等人眼里,却是犹如寒冬中的阳光。看着温暖,实则寒意刻骨。 待秦昭和硕克走后,瑞王才皱眉问道:“臣弟有一事不明,还请皇兄赐教。” “你我兄弟二人已是这世上仅有的血亲,再说又是在宫外,还拘礼做什么?有话就问。”萧煜看着自己唯一的兄弟,笑着说道。一脸宽和仁厚,仿佛方才提出那些苛刻条件的并非是他一般。 瑞王明知接下来的问题有些越矩,可还是咬了咬下唇,皱眉问道:“皇兄方才的要求是不是还可以再三思,这突厥人性子耿直,如此的条件只怕会……” “会什么?”萧煜冷笑道,“你怕会适得其反?让他反而投了太师去?” 瑞王闻言皱眉低头不语,显然是默认了萧煜的话。 “流盼,你说说,朕的要求过分么?”萧煜没再接话,反而是笑着看向了一旁的顾流盼。这句话也让瑞王心中一惊,没想到皇上竟然会让一个女子当着自己的面议政,看来传闻当真不假…… 顾流盼低着头出神,没想到萧煜会突然点自己的名。急忙起身道:“臣妾一介妇人,不敢对朝堂之事妄加评论,还请皇上恕罪。” “朕让你说你就说。”萧煜笑着拉过她的手坐下,“你若是不说出你的想法,朕便罚了你今日的午膳。” 虽是玩笑话,可顾流盼听出了今日自己非说不可的意思,略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垂首坐在一旁的瑞王。只见对方仍是低头不语,也没有任何惊讶之色。又回头看向萧煜,一脸为难。 “怕什么?”萧煜笑着道,“都是自家人,炆弟是朕唯一在世的兄弟,不必多想。你便将这当成平日百姓家唠家常便是,没什么可拘谨的。” 说得轻巧,顾流盼暗自撇了撇嘴。且不说这平常百姓家哪里有议论这军国大事的,就说这平常人家兄弟议论正事,哪有嫂子插嘴的道理? “娘娘不必拘束。”一直没说话的瑞王突然道,“臣弟久闻娘娘冰雪聪慧,博学强识,也想趁此机会向娘娘讨教一番,还请娘娘赐教,臣弟洗耳恭听。”说着,向顾流盼抱拳一笑,洁白灿烂的牙齿让顾流盼觉得有些晃目。 见这兄弟俩都微笑的看着自己,顾流盼心中不由得仔细斟酌了话语。也顺势瞧了瞧这瑞王,萧煜口中唯一的兄弟。只见他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可与萧煜长得却非常不同,甚至可以说没有相近的地方,完全就不像是两兄弟。唯一相似的,便是他们此时看向顾流盼嘴角挂着的笑容,如出一辙的…… 危险。这是顾流盼脑中跳出的第一个词。 ------------ 第九十九章 京城酒楼 更新时间:2013-11-23 看着笑容几乎一模一样的兄弟二人,顾流盼不由得喉头轻动,以缓解心中的恐惧。略顿了顿,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回皇上的话,臣妾认为皇上所提并无苛刻之处。” 瑞王闻言心中暗自冷笑。长得虽然惊艳,可到底还是落了俗套,最终还是为讨皇上欢心说出了这样的话。本王倒要看看你怎么圆的回去!想到此处,瑞王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慢悠悠的抿了一口。 看着瑞王的神色,顾流盼心中有些没底。之前从未与这位瑞王接触过,对他知道的也甚少。因此见了他这这般神色便有些心里打鼓,毕竟这是萧煜唯一的兄弟。 “果然还是你了解朕的心思。”萧煜见顾流盼刚说了一句便住口不言,再看向瑞王。了然一笑,伸出手拍了拍顾流盼的手背,安慰的说道。 有了萧煜的鼓励和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让顾流盼踏实了不少,思路也变得渐渐清晰起来,只听她继续说道:“突厥汗国久居苦寒之地,每每发动战争也是因为争夺物资。更何况突厥之地蛮荒,不守礼教,其心贪得无厌乃是众人皆知之事。再说这硕克王子,在世人眼中他一直都是软弱无能之辈,可如今见到却与传闻背道而驰,不但不见软弱反而是个有几分胆色的人。在加上他能够在这样关键的时候独自一人跟随王爷来到律国谈援兵之事,想来也是孤注一掷之举。如此城府与胆量,当真不容小觑。若是这样的一个人继承了汗位而坐拥丰厚的物资,难免不会有反心,而皇上也面临养虎为患的危险。” 顾流盼一口气说下来,言语平稳逻辑清晰,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每个字都清楚的砸在了瑞王的心上,让他双眉轻皱,握着茶杯的手也僵了僵。见状顾流盼胆子又大了几分,继续说道:“反观如今突厥汗国,哲别乃是最为有利的继承人,军中威望又是极高。而此次派兵援助,数量不少,自不可低调行事。如此大张旗鼓的去支持了硕克王子夺得汗位,而后却不管不问,只怕新君即位难免遭到叛乱。到时远水解不了近火,倘若哲别登上汗位,怎会与我律国修好?” 新君即位之初是何等艰难,萧煜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一个人。当年他刚刚即位,孤儿寡母。虽处九五之尊,却终日提心吊胆,犹有利剑悬额一般。那是他最难忘的一段岁月,也是变化最大的一段岁月。想到以前的往事,萧煜不由得想到了身在六安斋的赵太后,也不知她现在如何?虽然她存了不该的心思,可到底是一手将自己拉扯成人…… “那……”瑞王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如此就不怕硕克王子另投他人?就算不投太师……若是将咱们有意扶植汗王一事说出去,只怕也对皇兄大大不利。” “不会!”顾流盼笃定的看着瑞王含笑道,“依照如今的形势来看,太师支持三王子之事已是绝无更改的了,想必也是筹划多年。而如今这般情况,想要置身事外已是不可能,若是得不到这汗位,想来是没有什么活路的,想来这也是硕克王子能够孤身前来请兵最大的原因。在这样紧张的情势下,如果王爷站在太师的位置上,从硕克王子口中得知了皇上有意扶持的消息会如何做?” “会……灭口!”瑞王略一沉吟说道。也对,突然看到竞争对手在自己面前出卖身后支持的人,无论是谁都会怀疑真实性吧?更何况是太师那样老奸巨猾之人。更何况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可趁机除掉一个对手,何乐而不为?任谁都不会放过! 想到此处,瑞王抬头看了看这个女子,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没想到她虽然是一介女流,竟能想到自己没想到的东西。看来外间对她是“祸国妖妃”的传言也不可尽信…… 这是顾流盼第一次在萧煜以外的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政见,更将一个人从不认同说服成为了赞成。一股浓浓的成就感在顾流盼的心头化开,弥漫到眼角眉梢,全都变成了满满的笑意。可这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看到瑞王向自己投来探究的目光,顾流盼还是惊觉了一下,随即垂下头道:“臣妾资质愚钝,不敢妄加揣测圣意,一点愚见,让皇上和王爷见笑了。” “哪里是愚见!”萧煜见顾流盼将自己的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心中很是高兴,下意识的认为顾流盼在别的方面也会如此的与自己心灵相通,这让他刚才还郁郁的神情一扫而空。 可接下来的事情让萧煜知道,自己彻底的想错了! “皇……王公子可准备回去了?”待一行人下了楼,君牧言早已站在马车旁静候,这样的一个男子站在如此华丽的马车前,再加上翩然而至的萧煜和顾流盼。这样的人物自然是引得不少人注目,甚至有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大胆的瞧来,只是匆匆的一眼,又飞快的低下了头,双颊已是绯红。 萧煜见状,正欲上车,眼角无意瞟到身后方的顾流盼。只见她满眼新奇之色的四处偷看,萧煜顿时想到了她还未来过京城。秦淮虽然富庶,可却无法与京城相比。更可况这一南一北的两个城市,许多方面也是不同,自然让顾流盼好奇不已。 “不了,逛逛再回去吧。正巧我饿了,找个地方吃饭吧。”萧煜笑了笑摆摆手。 一路上人声鼎沸摩肩接踵,萧煜等人在其中虽然引人注目,却无半点拘束之色。顾流盼也并非自小在深宅大院中长大的闺秀,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束缚,逛起来也算是随心。只不过始终与萧煜保持了些距离,在他身后不近不远的跟着。 萧煜见状,也有些纳闷。不是了解了自己的心意了么?怎么还如此别扭? “公子,不如就在这用膳吧?”君牧言倒是没在意这么多。一路上他忙着护卫还来不及,生怕有人碰到这两位贵人。如今正巧到了有“京城第一楼”的香满楼,里面的人也算是非富即贵,自然是比这大街上省心。正巧他们一行人还没吃饭,自然是在此填填肚子。 要了最好的座位,萧煜一行人坐下。偶有几桌见了萧煜一行人也不过是低声议论几句便不再说话,倒也算是个清净的所在。 萧煜实际上并没有多饿,毕竟他一下朝便吃过东西,只是顾流盼从早上睁眼到现在还半点东西没用。中午奉召前往养心殿用膳还遇到了赵媛,紧接着就让自己接了出来,因此也没有机会吃饭。想到此处,萧煜便笑问道:“想吃什么?” “妾身不敢。”顾流盼恭谨的低着头说道。虽然话语中有些许赌气的成分,可也是句大实话。她自小在江南长大,哪里知道京城有什么好吃的?就算是进宫之后,每日的三餐都有御膳房配好了菜送过来,也没有选择的时候。 萧煜见状,笑着对君牧言低声说了句什么。片刻之后,有个掌柜打扮的人小跑前来,偷眼打量了一下坐在桌旁的两人,从通身气派到穿着打扮都是非富即贵之人,因此愈发的笑逐颜开,恭谨道:“小的便是这香满楼的掌柜,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给推荐一些,我家少爷和少奶奶久居江南,对这京城的吃食并不了解。你还不赶紧给介绍着?”君牧言温和说道。 原来是外省来的。那掌柜听后更加高兴了,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肥羊啊!暗自转了转眼珠,笑着回禀道:“公子爷想来是第一次来我们这京城吧?您来我们这香满楼算是来对了!我们这香满楼号称‘京城第一楼’,所做的饭菜连皇上都说好!”说着,竖起了个大拇指满是自豪之意。 “哦?”萧煜淡淡问道,“皇上都吃过你们香满楼的菜?” 这句话平平淡淡,却将掌柜问了个红脸,自己方才当真是吹牛吹大发了,急忙圆道:“公子爷哪的话,皇上住在宫里,哪是那么容易出来的?只是……”那掌柜眼珠一转,神秘的说道:“去年皇上微服去了秦淮,便是我七舅公的二儿子的岳父的外甥的邻居跟着去的。而这跟着去的邻居,此时就在我们楼里掌勺!” 言罢,更是凑上去神秘的说道:“我这看您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这才偷偷的告诉您,让您不白来一趟。不过这话可不能乱说,皇上的事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说着还夸张的在脖子比了个动作,滑稽的神色让顾流盼看到了先是一怔,而后又觉得有些失笑。 “这样啊。”萧煜扬了扬眉道,“那可真是不能白来一趟,有劳掌柜给我夫人报报菜名,看看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掌柜见萧煜如此气派之人说话却是十分客气,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一边摆手说不敢,一边匆忙跑到楼梯口,低声喊道:“狗剩,快来给爷报菜名!” ------------ 第一百章 王大掌柜 更新时间:2013-11-24 来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精干的短衣小帽,高高挽起的袖子下露出黝黑的皮肤,长得憨憨厚厚的样子。想来也没见过像萧煜这般穿着打扮的富贵人物,一张圆脸涨得通红,将头垂得低低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让你报菜名呢,说话啊你倒是!”掌柜暗中拧了狗剩一把道,“平日介倒是说得挺溜,今日怎么三脚也踹不出一个……”突然收了话势,意识到了言语粗俗,生怕唐突了这些贵人们。因此狠狠的白了狗剩一眼,急忙朝着萧煜他们作揖道:“公子爷见笑了,我这伙计平日也算是个有脑子的,想来是今日见了几位神仙似的人物,给吓着了。” 萧煜白了面前两人一眼,眉宇间露出了不耐之色,作势转身欲走。掌柜见已经煮熟了的鸭子从嘴里飞走,心疼的像是在滴血一般,沉声对狗剩喝道:“回头让你舅舅来把你领走,我们这不养闲人!” 狗剩见状倒是吓得小脸刷白。他家中连家徒四壁都算不上,仅有的一间茅草屋还不断的冬冷夏热,家中只有一个瞎了眼的老母。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每日连饭都吃不饱,全靠着他在酒楼这份差事度日。若是被撵了出去,那当真就是没了活路。想到这里,狗剩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大声抱着菜名,字字流利句句押韵。 萧煜哪里听过这个,顿时觉得一阵新鲜。没想到这平日在普通不过的菜名在这个毛头小子的嘴里还听有节奏,因此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满脸通红的狗剩,一旁的顾流盼也饶有兴致的听了起来。看到这样的场景,掌柜的也放下心来,同时又有一种小小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自己亲自带出来的徒弟,可不就是最好的! 待一口气的将菜名报完,狗剩额间已是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两眼木呆呆的看着一旁的掌柜,直到对方露出了一抹笑容,这才安心的将头低了下去。 “就这些吧。”萧煜随意点了几样,还在震惊着刚才的报菜名。不由得满心好奇,留下了狗剩。 “你在这做了多久?”萧煜好奇的问道,好几十近百个菜名,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就这么轻松的脱口而出,想来是熟能生巧吧。 见掌柜都躬身退了下去,狗剩刚刚缓解的心情有紧绷起来,结结巴巴的回答道:“回……回老爷的话,干……干了半年多了。” 半年?萧煜微微挑了挑眉头,看来这孩子倒个伶俐的,随后又问道:“可识字?” “不……回老爷的话……不识字。”狗剩紧张的回答道,一时间忘了敬词,急忙加了上去,听上去让人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回,倒是顾流盼先开了口问道:“你不认识字,又在这做了短短不过半年的时间,是怎么记下来的这些菜名?” 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让狗剩浑身一激灵,在他记忆中女子说话都是像他娘或者后厨的张婶那般,声音大似男人。没想到也能说得这么好听……略一愣神,急忙回话道:“回……回奶奶的话……小……小的听人……听人说的。”答话比方才答萧煜的话都结巴,憨厚的面庞更红了。 这句话引得顾流盼和萧煜互看一眼,却并未继续说什么,挥挥手让狗剩下去了。几个菜陆续上来,两人相对无言,各自默默的品尝佳肴,却都没什么心思。走的时候,桌上的菜如同没动过一般。 “咱们既然出来了,就去洛玉斋看看吧。”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方一出门出门萧煜便抢先说道。 顾流盼依旧淡淡的神色道:“妾身领命。” 看着这副神色,萧煜不禁有些恼火,一个人愤愤的走在前面。他还没见过这般不识趣的女子,自己都已经如此低声下气了,怎么还没完没了起来?而且刚才明明就是笑了,怎么就由…… “见过王公子、夫人。” 秦昭的声音打断了萧煜的思索,只见他淡淡一礼之后便跟在后面,也不多言眼中也没有半点诧异的神色,想来君牧言是已经嘱咐过了。 众人亦步亦趋的来到了洛玉斋,因为两位主子的心情不好,因此众人一路都静悄悄的,不敢说话也不敢四处乱看,只得眼观鼻鼻观心的走着。 不过秦昭的前来,让顾流盼的心情好了很多,仿佛只要有秦昭在的地方,她就会觉得不那么拘束。虽然依旧不语,可脸上的神色却缓解了很多,浑不似方才那般严肃。但这一切看在萧煜眼里,脸色又沉了几分。 难道这个女人方才的高兴是因为秦昭回来? 洛玉斋门前并不似其他店铺那么热闹。因着内里的玉器工艺都是一顶一的,一般贫民百姓消费不起。又是新开的铺子,在达官贵人,中还未闯出名声。内里清雅的摆设和布置反而多了几分冷清之意,让顾流盼和萧煜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坐在门边上的小二偷懒躲着阴凉,一天到晚铺子里也没个人来,让他不由自主的昏昏欲睡。待萧煜一行人入内,小二伸了个懒腰,上前问道:“不知几位客官要点什么?” 懒散的样子和空荡的大厅让萧煜皱了眉头,再加上他本就心中犯堵,因此沉着脸喝道:“去,把你们掌柜的给我叫来!” 那小二见来者不善,梗着脖子脖子正打算回上几句话,没想到这公子长得如此俊俏却散发出如此压迫人的气势。不由得软了下来,小跑到后堂。 “是谁啊?非要见我,不知道正忙着呢吗?”一个富态的中年人从后堂踱步走了出来,凌乱的衣衫上散发出一阵脂粉气,微醺的步调有些不稳。萧煜见了,冷冷的哼了一声,再不说话。 顾流盼略一皱眉,示意秋裳上前。正打算开口,只听那掌柜却先抢了话,满嘴喷着酒气道:“好漂亮的小娘子,怎么就蒙着面纱?来,让爷瞧瞧!”随后又表扬了身后的小二道:“你小子倒是有孝心,知道看见这好的就先给爷送来。只是这些个人是干嘛的?”那掌柜略带几分醉意的看了萧煜秦昭等人一眼,略有些扫兴的问道。 秋裳暗自啐了这人一口,从袖中掏出明晃晃的玉牌,在那掌柜面前晃了晃,冷声说道:“说话客气点,可识得这玉牌?” 识的,当然识的。那掌柜见了玉牌,酒也醒了三分。这牌子是他亲自打造,怎会不认识?再抬眼看这几人,各个华服锦衣,尤其是一旁冷着脸的那个俊俏公子,更是有着说不出的威严,想来此人必是这些人之中的领导。 “爷……”掌柜的凑上前去低声道,“小的便是这洛玉斋的掌柜王大有,看这位爷通身的气派,想来必定是画影姑娘传说中的大老板,真是失敬。”说着便上前作揖。当时他接管这铺子的时候,是一个年轻女子前来,并未见到后台老板究竟是何人,只是约定好了以玉牌为信。因此他来到洛玉斋第一件事便是打了三块牌子,自己一块,画影姑娘一块,剩下那一块便在这洛玉斋真正的老板手中。 王大有也算是京城有名的玉器行家,只是为人贪杯好色。以前在京城最为出名的金石斋做掌柜,就是因为贪杯得罪了大人物,这才被卸了职。当时正巧碰到洛玉斋新进开张,见着是个年轻女子掌事,真正的老板也从未露过面。每日虽没有什么的客人,可工钱却是原来在金石斋的两倍,这样丰厚的条件,谁会不来?因此这王大有便仗着自己一手出众的雕玉本事,用这三枚玉牌轻松的哄过了不知行情的画影。 一阵浓郁的脂粉气夹杂着酒气随着王大有的话扑面而来,让萧煜皱紧了眉头。君牧言正欲上前将人挡开,却见秦昭已一个箭步跨了上去,轻巧的将王大有隔在萧煜丈许之外。只见他温和的笑道:“我家公子不喜外人亲近,还请掌柜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那王大有凭着一手技艺在京城中也算是个人物,达官贵人也是见过不少,甚至于一些商贾小官见到他都要敬如上宾。他也知道这大户人家的公子都有些这样那样的癖好,可就算是太师的公子在自己面前也要陪个笑脸,眼前这人年纪也不大,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这么不懂礼数。想到此处,王大有的脸色也沉了沉,但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毕竟是在人家的铺子里找吃食,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你这开的是青楼还是玉器铺子?!”萧煜皱眉喝道,“身为掌柜不在外间守着铺子,也能算是掌柜?” 一番话呛得王大有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这男子竟然如此直接,直接到让他下不来台。因此扫了周围的小二一眼,示意他们退下后,这才强挤出笑容道:“爷您有所不知,这经营铺子看似简单,可实则事务繁多。小的还要在后面整理账册以及库管,还要为玉器师傅们把关检验,实在是分身乏术。不知道今日爷您前来,有失远迎,还请爷恕罪!” 话虽如此,心中却是冷笑:看上去倒是个有钱的,气势也能唬住人,可到底是年纪轻轻能懂得什么?想来是带着姐儿出来手头紧了,这才来自家铺子拿点银子花的纨绔子弟。想到此处,不由得瞟了顾流盼一眼觉得甚是面生,但看这身条眉眼,想来也不是一般人受得起的。 ------------ 第一百零一章 雷厉裁员 更新时间:2013-11-25 “既然如此,你就把账本拿出来给我瞧瞧。”萧煜转身大方落座,早有眼尖的小二为端着茶盏在一旁伺候着,只是一时还拿不定注意要不要送上前去。 王大有的鼻尖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哼,一个毛头小子,能懂什么账?但到底是拿出了掌柜信物的人,也不好直接驳了面子,赔笑称是之后,对着端茶的小二使了个眼神,自己则退到了后堂。 当萧煜等人喝进去了第四杯茶的时候,不仅仅是萧煜,就连一向好脾气的顾流盼,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了。 “公子久等了。”王大有终于慢慢悠悠的从后堂走了出来。只见他此时已经换了一身新的绸衣,没有了身上的脂粉气与熏人的酒气,还真是有了几分掌柜的威严。 顾流盼担心的偷眼看着萧煜,依着他的脾气估计是要大发雷霆了。周围的众人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都小心翼翼的偷眼瞧着萧煜,感受着暴风雨前的威压。 出乎意料的,萧煜什么也没说,反而是示意秦昭平静的接过了账册。当众人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萧煜则将手上的账册放到了一旁,继续喝茶,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就连一直不以为意的王大有都有些不知所措了。此时的他一改脸上的那份不以为意,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不时的偷眼瞧向波澜不惊的萧煜,双手也不自觉的开始搓动起来。 顾流盼也被萧煜这样的平静有些发毛,过了半响之后,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皱眉低声问道:“公子,咱们还要早些回府……” “嗯,是该回去了。”萧煜点了点头,终于发出了一个声音,让众人心头都松了一口气。可没想到的是,萧煜突然起身,没来由的说道:“去,把所有的人都叫过来。” “是,是,小的这就去。”见萧煜好不容易开口,王大有也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暗自心惊于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威慑力,让他不敢再小瞧此人。果然,不多时,洛玉斋全体人员都聚集在了大堂之中,往日大开的店门也早早的关闭了起来。 “这位就是咱们店的老板,大家给老板见礼。”王大有站在萧煜身边像大家介绍道,没想到大家躬下的身子还没直起时,萧煜却淡淡开口道:“我不是老板,真正的老板是我的夫人。” 众人闻言,都急忙抬起头来看着萧煜和顾流盼。一来惊讶的是,夫妻两个人的产业,是你妻子的还不就是你的?二来惊讶的是,哪有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的出来做生意的?这成什么体统? 面对着众人的眼神和窃窃私语,顾流盼也将诧异的眼光投向萧煜,可对方冰冷的面庞让顾流盼更加生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得将转过头来朝大家微笑了一下,算是回了礼节。 顾流盼本就长得耀眼,此时冲着大家一笑,一些年轻的小伙子见了不由得红着脸憨厚的笑着。 可顾流盼却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前面,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萧煜是有些捉弄自己还是为了什么,竟然在事先没有通知的情况下让自己站上前来,饶是他冰雪聪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这让弥漫在大厅中的气氛更加尴尬起来。 “这位是你们新任的掌柜,秦掌柜。”萧煜看出顾流盼的紧张,不由得笑了笑,上前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身后,自己则开口说道。 还没待众人从顾流盼的笑容中反应过来,就被萧煜的话弄的有点发懵,待反应过来之时,都将目光齐刷刷的向王大有投去。新任掌柜?那王掌柜怎么办? 就连一旁的王大有也觉得有些云里雾里,一脸惊讶的看着萧煜,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自己已经被人辞退过一次,若是再有一次……就算自己手艺再好,还有谁会将用自己?想到此处,王掌柜已是一头冷汗,他终于明白了,虽然自己瞧不起这个纨绔子弟,可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断了自己的生路。 毕竟这就是现实。 “公子您这是……”王大有上前战战兢兢道,“您可不能辞退小的啊,小的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一家几口好几张嘴,都等着小的去养活啊!再说小的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小的也算是安分守己的份上,就在给小的一次机会吧!”说着向顾流盼投去求救的眼神,哀求道:“夫人,求您为小的说几句话吧!” 看着地上跪着的王大有,顾流盼突然觉的心下有些不忍,就算是他刚才喝酒误了事,也断没有断了人家生计的理由,毕竟人家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去养活。想了想,不由得皱眉看向了萧煜。 “要不然你去当个玉器师傅吧。”顾流盼见萧煜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只能轻叹一声安慰着王大有道:“我知道委屈你了,可有一点总比没有强啊。” 但王大有并没有这么想。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如今说辞退就辞退,说调动就调动,这让她以后说出去在玉器界还怎么混?!想到此处,低垂的眼神划过一丝愤恨的光芒。 俗话说的好,蚂蚱也是肉,有一点总比没有强。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到此处,王大有还是点了点头。 见王大有不说话,顾流盼还以为他在暗自的反省自己的过错,因此也没有过多的注意,只是拍了拍的他的肩膀,以表安慰。 “还有你。”萧煜指着刚才打盹的小二道,“以后不用来了,我们洛玉斋不养闲人。秦昭,待会儿让账房给他结账。”萧煜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秦昭不敢怠慢,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那个无辜的趴在地上喊冤的小二,轻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 自洛玉斋出来之后,萧煜的心情愈发的沉闷了,相反的,顾流盼的心情则好了许多,无论发生了什么插曲,看到了第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铺如此实实在在的摆在眼前,那份感情与激动,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只是这一切落到了萧煜的眼里,全都变成了她看秦昭时的眼神。这让萧煜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华灯初上,宫内寂静无声,关雎宫也不例外。 经过一天的奔波,萧煜和顾流盼都有些乏了。而且自回宫之后,两人便一句话都没有说,倚竹等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得静静的退下。 待萧煜洗漱完毕后,一脸阴沉的进了书房,顾流盼看着萧煜的背影,不由得吐了吐舌头。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自己还没有生气到这个地步,他居然先气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管他呢,爱生气就生气去。顾流盼坐在温暖的水中回想着今日在街上看到的一切,早就听人说京城繁华,可今日一见,远远比想象中的更加热闹。而且今日最大的收获就是见到了师兄,原来师兄竟是陪着瑞王去了突厥,怎么也没跟自己说一声?不过既然师兄去了突厥,哪日得了空闲一定要想办法问问他突厥那边的生活习俗是什么样的,一定与这律国有着别样的风情吧。 顾流盼哼着小曲擦拭着身体,自己还在出着神。在哗哗的水声之下,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秋裳早就退了出去。 “秋裳。”待洗漱过后,顾流盼一边抖着湿淋淋的头发一边皱眉喊着。这死丫头,不知跑到哪去了,连袍子都没给自己拿。 随着话音刚落,一身簇新的袍子递了过来,顾流盼抖着头发笑道:“你这死丫头,真是愈发的懒了,没看到我还在弄头发么?你帮我……” 话音还没落,只觉得后传来一阵熟悉的香味,只是在花瓣的掩映下有些不明显罢了。顾流盼下意识的回头,果然是萧煜站在自己身后,正面无表情的打量着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俊俏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你……你怎么……不……不是,皇上……皇上万岁……”顾流盼急忙用手遮挡着自己的躯体,但又想到要行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萧煜并没有理会那么多,只见他直勾勾的盯着顾流盼的娇躯,明亮的眼中渐渐的变得迷茫起来,转而是一阵火焰腾起。突然,毫无预兆的将浴袍仍在一旁的美人榻上,上前将顾流盼紧紧的顶在屏风之上,一双手似是铁箍一样将顾流盼的双手扣在头顶。 新浴过后的香气和诱人的躯体与嫩滑的肌肤一道刺激着萧煜的视觉嗅觉和触感,只见他的喉头快速的耸动了几下,再也顾不上什么承诺和等待,细密而激烈的吻如雨点般的落满了顾流盼的脖颈。 “皇上……不要……” 顾流盼死命的挣扎着,但她不得不承认,在萧煜猛烈而温柔的攻势下,自己的身体也渐渐的起了反应。也许因为萧煜不是第一次如此了,她心中并没有上一次那般的紧张,更多的反而是一种享受,甚至隐隐的有些期待。 ------------ 第一百零二章 隔阂渐生 更新时间:2013-11-26 可随后的一阵刺痛让顾流盼从迷茫中清醒了过来,也让她听清了萧煜一直迪低喃着的话。 “你是朕一个人的,那个秦昭……算……算什么东西。以后……你……你只能对着朕一个人笑,只能对着朕一个人笑!你……你是朕一个人的,就算是朕不要了,也不许任何人碰!你若是再与……与那秦昭这般,朕非要了他的脑袋不可!”萧煜一边喘息着一边说道,由于过强的占有欲让萧煜没有控制好力度,很快紫红色的痕迹遍布了顾流盼雪白的肌肤。 原来……他竟是这么想自己的!明明是他先……此时竟然推到了自己的身上。原来从头到尾,他都认为自己心中爱的是师兄。既然他心中这么想,这段日子的甜言蜜语又算什么?。顾流盼突然惊觉,整个意识也清醒了不少,不断的挣扎起来。他不是说要尊重自己吗?他不是说要陪着自己一起等吗?如今这算什么?! 可越是挣扎,萧煜的力度就越大,直磕的顾流盼身后的屏风砰砰作响。 看来,自己始终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甚至说是他的一个玩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想法,高兴时便说些好听的哄哄自己,不高兴的时候便可不顾曾经的诺言肆意的发泄着自己的欲望…… 顾流盼啊顾流盼……亏你还觉得自己找到了此生的良人,亏你还觉得自己在他心中是有一定的地位的,亏你…… 想到此处,顾流盼再也不挣扎了。双目轻阖靠在屏风上,任由萧煜在自己身上肆虐,只是暗暗的垂泪。 萧煜一把将顾流盼抄起,往旁边的美人榻上一扔,自己则麻利的除去了身上的所有阻碍,一步跨了上去。 站在外面的秋裳早就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可看着刚才皇上脸色不善的让自己在外间伺候,没有皇命,自己也不敢妄加进去。只是听到里面似是有撞击的声音,甚至一声比一声大,只听得她心中慌乱着急。 可突然间,萧煜的身形一动也不动了。 她在干什么?是哭了吗?萧煜满脸通红,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顾流盼小小的身躯瑟缩在美人榻上,雪白莹透的肌肤上散布着紫红色的淤痕,随着顾流盼的抽泣,一动一动的,触目惊心。 这……这是自己弄得么?!萧煜吃惊的看着,惊讶的神情取代了情欲,进而心中被满满的愧疚和自责占满。 萧煜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碰了碰顾流盼,只见对方像一只受惊了的小兔子一样,稍微一碰就抖个不停。萧煜抿了抿嘴唇,心下一阵愧疚,轻轻的伏过身子想要靠近她,可却没想到她拉着榻上的浴袍努力的遮住身子,拼命的往角落里瑟缩着。看到这样的顾流盼,让萧煜心中很不是滋味。 过了许久,见顾流盼的情绪渐渐的平复了下来,萧煜才敢轻轻的将她转过来。只见往日精致的面庞已经哭的有些抽搐,一双明眸也饱含泪水,只是看着萧煜的眼神却是倔强与……冷漠。 “朕……”萧煜声音略有些沙哑的说道,“朕刚才有些失态了,不小心弄伤了你……” “臣妾不敢。”还未待萧煜说完,顾流盼就裹着浴袍起身行了一礼接过话道:“臣妾本就是皇上的人,不只是臣妾一人,就连这天下也是皇上的,皇上想如何就如何,这都是臣妾的福气。”说着顾流盼一解身上的浴袍,大义凛然的说道:“臣妾不敢扫了皇上的兴致。”说着,双眼一闭不喜不怒。 看着顾流盼的身躯和脸上的神情,让萧煜心头的内疚又多了几分,再也提不起任何的欲望。只见他将自己的衣衫穿好,在将浴袍重新的裹在了顾流盼的身上,附在她的耳边,耐心的哄着道:“原谅朕好么?朕真的是一时没有忍住……你别这样对朕,朕保证,这样的事一定不会有下次了。” “皇上这是哪的话。”顾流盼冷笑道,“臣妾不过是皇上手中的一件玩物,实在是当不起原谅二字。臣妾自小长于民间,不懂礼数,若是有伺候不好皇上的地方,臣妾罪该万死。只是臣妾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若是有一天埋骨深宫,还请皇上莫要为难臣妾身边的人,也不枉臣妾伺候皇上一场。”言罢,身子一矮竟然跪了下去。 话原本是顾流盼一时的气话,可听到萧煜的耳朵里却变了意思。 既然抱了必死的决心还要为那秦昭求情?萧煜脸色渐渐的冷了下来,就连垂在身侧的手也渐握成拳,沉声问道:“怎么,能伺候朕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怎么让你说的有性命之虞?!” “世事难测,臣妾无从把握也不敢妄加猜测。”顾流盼沉声说道。 “好,好一个无从把握!好一个妄加猜测!”萧煜气极反笑道,“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朕今日便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踏出皇宫半步!” “难道皇上忘了当日的承诺么?”顾流盼见萧煜硬是曲解自己的意思,再联想起他今日一日的所作所为,也心头火起,冷眼的看着萧煜道:“皇上别忘了,白纸黑字的凭据还在臣妾手中!” “你!”萧煜一时气结,指着顾流盼的手指微微颤抖。这女子难道真的就如此绝情,对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都全然不放在心上吗?难道她那些日子说的都是为了应付自己吗?若是真的有情,为何还会将那字据放在身上? 她是准备离开自己吗? 想到这里,萧煜只觉得有阵从未有过的心痛。他想发泄心中的愤怒,可是看着顾流盼那犹自带有泪痕的倔强的小脸,最终还是没有舍得说出去半句重话。只是深深的看了顾流盼一眼,拂袖而去。 看着萧煜负气离去,顾流盼的心中并不好受,反而是阵阵憋屈的难受。尤其是萧煜最后看着自己的眼神,让顾流盼心中更是如万箭穿心般的难受,似是有人扼住了咽喉一般喘不过气来。随着萧煜的离去,秋裳赶紧跑了进来,只看见顾流盼衣衫不整的跌坐在地上,露出的雪肌上遍布着可怖的痕迹,呆呆的流着泪。她从未见过顾流盼这般神情,吓得扑了过去,为顾流盼检查身子。可越是看,秋裳眼中的泪水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她叫了几声,见顾流盼没有反应。急忙流着泪跑出去叫人,在闻声而来的桂嬷嬷和倚竹她们的帮助下,七手八脚把顾流盼抬回了卧室。 “嬷嬷……”秋裳带着哭腔看着刚刚为顾流盼检查后出来的桂嬷嬷问道,“主子……主子她还好吗?” “唉……”桂嬷嬷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人倒是还好,受的都是皮外伤,现在已经好多了,放心吧。唉……皇上……皇上怎么能下了这么重的手。”说到最后,一边摇头一边抹泪。秋裳闻言,更是捂着嘴流泪,想要将哭声咽回去,以免屋中的顾流盼听了伤心。 随着太阳的生气,皇上连夜气冲冲的离开关雎宫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后宫。 “呵,这回看她还嚣张什么!”慕妃听完霭棠的禀报后冷笑说道,“如今得罪了皇上失了宠,看她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想跟本宫斗。这回真是老天开了眼,让她自掘坟墓!皇上昨夜从关雎宫出来以后去哪了?你待会儿准备点东西送过去,准备的越隆重越好!” “皇上他……”霭棠略一迟疑道,“皇上去了赵贵嫔那……听说昨日下朝之后,是赵贵嫔在养心殿伴驾,倒是让关雎宫的那位吃了闭门羹。” “她?”慕妃脸上闪过吃惊之色,略顿了顿,凤眸轻眯冷笑道:“若是你不说,本宫还当真是忘了宫中还有这么一位。想当年太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见皇后生不出皇子,硬是将自己的表侄女塞了进来。如今太后失了势,皇后也不如意,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有胆子冒出来。” “那……咱们这礼还送不送?”霭棠迟疑的问道,毕竟赵贵嫔是皇后的表妹,也算是皇后那边的人,那就应该是与慕妃势不两立的。 “送!”慕妃冷笑道,“不仅送,还要送的全后宫都知道!” 霭棠见主子下令,虽然心中不解却也不敢多问,只得垂首道:“奴婢知道了,这就吩咐人去办。” 慕妃满意的点了点头,复问道:“陈婕妤那边有什么动静?” “陈婕妤还算老实,也是个知恩图报的。自从上次娘娘开恩给足了他们一家人面子,陈婕妤为娘娘办事更加卖命了。前些日子传来话,说是隐藏的还好,没被人发现。只是嬷嬷那边来了为新嬷嬷,说是皇上亲自派过来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但看平日宓夫人对她都敬上三分。” “哦?还有这么个人?”慕妃挑眉道,“皇上身边的嬷嬷我倒是都见过,最近也没听说养心殿那边缺了人啊?那这人是从哪调过去的?是谁?你去给我查查,务必查到!” 能让皇上亲自指派过去的人,会是谁呢? ------------ 第一百零三章 盛气凌人 更新时间:2013-11-27 最近后宫之中有两件事引起了所有人的议论,一是皇上降旨升赵媛为赵夫人,赐居锦瑟殿。另一个则是慕妃送了好多东西过说是庆贺晋封,只是这数量之丰厚却是从未有过的,令人咋舌。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慕妃会突然转变态度,对皇后的人好? 随着这两个爆炸性的消息传开,让冷清的锦瑟宫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变得热闹起来。要说起来这锦瑟宫的地方也算是微妙,虽然不大却紧紧的挨着坤宁宫,可以说要是想来锦瑟宫,必定要从坤宁宫门前的路上经过。 可赵媛哪里想了那么多?此时的她不仅仅得到了皇上的晋封,更是在名声上压了关雎宫那边一头,怎么能不得意?因此,在前来拜访的人等了两柱香之后,带着初为人妇容光的赵媛才慢慢的从内室走了出来。一身绯红的宫装以金线绣制着百蝶穿花,随着步伐熠熠生辉,好不耀眼。 见赵媛入内,众人皆起身行礼。赵媛淡淡的应了声,瞟了一眼堆在屋子中的东西后款款落座。并没有其他人那般惊讶,仿佛它们不存在一般。这样淡然的神情让周围的人都收回了羡慕和贪婪的眼光,垂头不敢说话。 “今日这是吹得什么风,竟将几位贵人都吹来了。”赵媛轻抿了一口茶,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她淡淡的扫了一眼厅中的五个人,只有两个是面熟的,剩下的三人干脆是连见都没见过面。这后宫之中最是人情冷暖之地,如今见自己受了宠,连素未谋面的都巴巴的跑了过来,真是可笑! 想到这里,赵媛看向众人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讥讽与不屑。 “夫人这可真是折煞嫔妾们了,嫔妾平日想要来拜访夫人,无奈只有仰望却不敢打扰。如今正巧借着夫人的喜事,这才敢腆着脸来送上自己的一份心意,能入内为夫人道贺,真是受宠若惊。”见赵媛说了话,坐在右边下首第一位的女子说道。只见她年纪长于赵媛许多,想来是早年就入了宫的,五官倒是无甚出奇,只是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心中十分的舒服。 “婉贵嫔这话可是客气了,想来本宫与贵嫔不过寥寥数面之缘,如今却承了贵嫔这么重的礼,受宠若惊的是本宫才是啊!”赵媛讥笑着,用眼角瞟着婉贵嫔送来的那尊白玉观音道。这幅样子与当年的慕妃简直是一致无二,可面容上却又与皇后有几分相似。最主要的是她小小的年纪却摆出了这副神情,滑稽的让人有些想笑,可此时在座的众人却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笑得出来。 婉贵嫔不由得暗自后悔此次出来之前没有先将这位夫人的性情打探好。以前见了她,虽未有过深的交集,可也只当她是个受了太后和皇后福荫的小孩。今日却没想到这小孩说出口的话竟是这般凌厉,将人噎得够呛。虽说婉贵嫔是低她一级,可到底是有着封号的贵嫔,如此的直接的不给面子,着实让她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夫人教训的是。咱们后宫之中本就人数不多,如今您又位列三位夫人之一,想来皇后娘娘知道了一定会欣喜万分的。”说话的是坐在婉贵嫔正对面的张贵嫔,与婉贵嫔不同的是,她之前并未见过这位新夫人,勉强称得上是略有耳闻罢了。只是她素日与婉贵嫔交好,如今见婉贵嫔有些下不来台,这才接过话将话题岔开。为搏得赵媛同情,在说起皇后的时候假意暗自垂泪,语中唏嘘不已。 “这位倒是瞧着面生,想来你定是新进宫的。本宫虽然与皇后娘娘有亲缘关系,只是你不知道皇后娘娘与本宫交往甚少么?”赵媛说着,冷冷一笑,一个软钉子又抛了过来。 这话一出,饶是张贵嫔腹中准备了再多讨好的话,也都被尽数噎了回去,只得脸上讪讪一笑,垂头认错。而其他的三个人见了赵媛竟是如此的不好说话,也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讨好的话,皆就事说事,在没有半句闲话,却也异常的干净利索,简单明了。 “本宫感谢各位的好意。”赵媛听完后,才将一直端在手中的茶盏放到几上,略带几分威严的说道:“既然来也来了,喜也倒了。那各位就受累,将你们带来的东西都带回去吧。” 什么?带回去?这句话让众人面面相觑起来,这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带回去的道理?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难道是赵夫人觉得这些东西看不上眼?也难怪,人家毕竟是太后娘娘的侄女,皇后娘娘的妹妹,如今又被皇上宠着。这样的出身还有什么没见过的? 众人想到了这一点,自然也就明了了不少。可脸色仍是沉的厉害,毕竟好端端送出去的东西,原封不动的拿了回去,这…… “这……”婉贵嫔迟疑道,“这白玉观音乃是嫔妾特意为皇上和夫人求来的,以保佑夫人能够早日怀上龙种。还请夫人看在嫔妾的一份心意上收下吧!” 婉贵嫔这话一出,众人也纷纷跟着附和,说自己的东西是多么的难寻,有着多么好的含义。直说的五人是涕泪横流,大有赵媛今日不接下,她们便一头撞死在这锦瑟宫的架势。 可赵媛听后却皱了眉头,略有些不耐烦道:“怎么?都听不懂本宫的话么?后宫之中一向最忌讳的便是拉帮结派,若是本宫今日收下你们的东西,让他人怎么看本宫?让皇上怎么看本宫?你们糊涂,也要拉着本宫一起糊涂吗?!” 这番话说得倒是慷慨激昂,让众人不由得愣了神,一时间还沉浸在方才的诉说之中有些没缓过神来。可当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赵媛已经命令她身边的掌事姑姑瑾樱送客了。 瑾樱忙了好一阵子才说服众人拿着各自带来的东西回去,当她入得内室,见赵媛在铜镜前怔怔的发呆,皱着眉头一句话都不说。瑾樱不由得上前问道:“主子,咱们用不用去一趟坤宁宫?毕竟昨日宝笙姑姑来的时候说皇后娘娘很是想念您……” “想念我?”赵媛冷笑道,“想我死吧?她会想我?她会想我为什么相信关雎宫的那个不信我?!真是可笑!” 见赵媛这幅模样,瑾樱也不敢在说什么了。毕竟她从小伺候赵媛到大,深知赵媛这喜怒无常的脾气,更是知道她进宫的原因。 “咱们去关雎宫!”赵媛冷笑一声道,“去把前些日子皇上赐给本宫的那对明月珰拿来戴上!去,打发人去准备驾辇!” 瑾樱闻言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里离关雎宫非常近在,走着去连半盏茶的功夫也用不上。如今刚刚晋了位份便如此张扬……想到此处,不由得开口劝道:“主子,今日外面天气甚好,不如咱们走过去吧,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赵媛闻言转过身来冷笑看着瑾樱道:“本宫做事也要向你请示吗?!”往日天真的表情早已不在,如今留在赵媛脸上的只有与年龄不符的阴毒。就连一直伺候她的瑾樱见了这样的眼神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再不敢说话,立刻垂着头从妆匣中找出两枚精致的耳环为赵媛戴上,然后便急匆匆的跑出去吩咐人准备辇驾。 看着铜镜中挂在耳上的明月珰,赵媛嘴角才绽开了一丝笑容。随后眼中略闪过一抹精光,在瑾樱的搀扶下向外走去。 自那日与萧煜闹了别扭之后,顾流盼也悔恨不已,可心中却为萧煜那日话隐隐作痛。再加上听说了萧煜从自己这里出去后立刻去了赵媛那,这几日还大加封赏,心中更是难受不已。因此这几日两人也在未见面,萧煜也再没有踏入关雎宫半步,似是全然忘记了宫中还有她这么个人一般。 已经是第三日了。顾流盼坐在院中的秋千上,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倚着秋千发呆。另一只手中虽拿着书卷,可仔细一看,这书卷却是倒着的。只见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晃动着,却始终一言不发。 “是不是皇上来了?”秋裳站在门边看着顾流盼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自己也着急心疼可却帮不上她半分。因此只能亲自守在外面,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紧张的不行。可每每看到看门的倚竹冲自己失望的摇摇头,她也只能暗暗的叹气看着顾流盼。 “主子,这日头上来了,咱们回去吧。今日倚竹准备了您最喜欢的水晶海棠,正好给您去去热。”秋裳高兴的说道,她很努力的想要给顾流盼挤出一个笑容,可试了几次却还是没有成功,最后只能变成几声干笑。 顾流盼并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可一双眼睛依然在门口打着转,像是在努力的寻找着什么,可换来的却是满眼的失望。 “来人了!”倚竹突然大喊道,声音因为激动有些颤抖。但她相信自己这回没听错,门外一定是抬着辇驾的脚步声! ------------ 第一百零四章 各自炫耀 更新时间:2013-11-28 可开门迎来的却是…… “奴婢给赵夫人请安。” 倚竹见门外是个盛装打扮的女子,正一副高傲的模样看着自己。虽不知道这是哪宫的主子,可瞧着这打扮位份想来不低,再看了她身后停着的步辇,倚竹瞬间便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如今这宫中,能有辇驾随侍而且风头还如此强劲的还能有谁? 赵媛也对前段时间关雎宫换人的消息略有耳闻,因此看见倚竹也并未有多大惊讶,只是在她面上微微停留了一瞬,便从她身边高傲的走了过去。 “原来是妹妹来了。”顾流盼听着倚竹的喊声,两眼放出光彩的向门边看去,可当只看到赵媛的身影时,眼神便暗了下来。面上带笑,略一点头算是见了礼,转身落座于石桌旁,含笑吩咐人上茶。 “好久没见姐姐了,冒然前来实属唐突,还请姐姐恕罪。只是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晋封的事,这才闲了下来,瞧着满屋子的人实在是有些吵闹,这才来姐姐这福地多个清静,多谢姐姐收留。”赵媛四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嫉妒。随即回头看着顾流盼,佯装关心道,“可是妹妹今日来的不巧,怎么瞧着姐姐的面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可请了太医来瞧过?” 一番话虽是关心,可言语之中的高傲之色毕现。顾流盼倒还没什么,不过是一笑而过,只是一旁的秋裳有些嗤之以鼻。不过是刚刚封了夫人罢了,有什么可嚣张的,我家主子与皇上好的时候你还没瞧着呢! “没什么大碍,都是些小毛病,不必劳烦太医了。只是这几日绊着一直没去为妹妹道贺,还请妹妹莫要见怪才是。”顾流盼本就没什么心思继续谈下去,因此便顺着她的话说。 可这平淡的神色落在赵媛眼中却变成了不屑,这让来炫耀的她心中一阵气闷,笑着说道:“姐姐这是哪的话?姐姐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物,别说有不适了,就是稍微被风吹了吹也是要惊动阖宫上下的人物,怎敢说麻烦太医?还望姐姐保重身体,以后好指点妹妹如何服侍皇上。妹妹到底是新进侍寝,侥幸的了皇上的赏罢了,这点自知之明妹妹还是有的。还望姐姐日后不吝赐教,别嫌妹妹烦才是。” 谦恭的话语之中无不暗藏着尖刀,字字句句讽刺顾流盼已是昨日黄花。饶是顾流盼再好的性子,听了这话心中也有些磕绊。只听她淡淡一笑道:“妹妹能当了皇上的宠,自然是有过人之处。指点到实不敢当,只是说起侥幸来,想必我才更配得上这两个字,不过是侥幸被皇上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罢了。不过妹妹也无需妄自菲薄,妹妹早就该有今日的回报,想来是皇上为妹妹这么多年的痴心守候。说起这点,我还要向妹妹请教才是。” 不软不硬的一番话让赵媛噎了个够呛,藏在衣袖下的手不禁紧握成拳,心中愤愤的想着:怎么?这是讽刺我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么?你算个什么东西,就算皇上再怎么把你放在心上也改变不了你青楼女子的出身!如今还不是弃如敝履一般! “既然姐姐能如此说,妹妹就放心不少了。”赵媛抚着胸口如释重负道,“不瞒姐姐说,我在来的路上心中忐忑不已,生怕姐姐为了那夜的事生我的气,再不理会我。如今见姐姐能如此看开,我可是放下了心中这块大石,待会儿见了皇上也不必再暗自内疚。” 终于还是提到了这件事。 赵媛举起茶盏品着香茗,看着顾流盼微微色变的脸颊和秋裳几欲吃人的眼神,嘴角漾起了一抹得意的微笑。生气吧,生气最好!让皇上看清了你的真面目,再不会为你这低贱的女子所蛊惑!也能够为姑妈出了心中恶气! “怪不得我总觉得与妹妹投缘,今日竟是想到了一起。”顾流盼浅浅一笑回道,“原想着去妹妹那解释一番,却没想到妹妹今日来了。说起那日之事还真是有些惭愧,还请妹妹……” 话音还没落,赵媛这边再也装不下去了,只见她努力的压抑着呼之欲出的得意之色,却还要热络的抚着顾流盼的手佯装痛心的说道:“说及此事,若非是怕姐姐责怪,我也不想再提起,毕竟此事对姐姐也是个不小的打击。唉……这真是……姐姐可莫要再说惭愧二字了,这也并非是姐姐的错。” 虚情假意的话语和因极尽压抑而变得有些扭曲的表情,无论是听在耳里还是看在眼里,都让人作呕不已,也让人不由得从内心中有些可怜这个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女孩子。 “妹妹理解错了我的意思。”顾流盼反拍着赵媛的手一脸歉意道,“我所说的惭愧并非是往自己身上拦过。正如妹妹所见,这几日我的身子也有些不适,适逢那夜皇上来了兴致,可我这身子……这才劳烦了妹妹,说起来真是惭愧……”正所谓做戏做全套,顾流盼说着还扶了扶胸口,依旧是有些憔悴的面容。较之方才,却有着说不出的娇柔动人。海棠树下,西子捧心,美不胜收。 可赵媛此时哪还有心思去心上这番美景,她现在只觉得满耳嗡嗡作响脊背发凉,甚至都没听清顾流盼后来在说些什么,耳边一直回荡着她那句话。 身子不适……劳烦了妹妹…… 所以说,皇上那日突然来了自己宫中,完全是因为心疼眼前这个女人不便,因此想要找个地方发泄自己的欲望吗?怪不得皇上那日每每情到深处,总是把自己当成…… 那这么说来……自己算什么?这话传了出去,自己岂不是这后宫之中最大的笑话?! 顾流盼本是无意针对赵媛,若非她今日说话过分,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看着她面色发白两眼发直,顾流盼心中的抑郁也舒了一大半,便笑道:“如此说来,还真是要感谢妹妹。你瞧,我这几日也病着没准备什么,当真是失礼了。不如这样,改日我求了皇上,让皇上赏些奇珍异宝给妹妹,也算我一份心意。” 僵硬的扯出一抹无力的笑容,赵媛此时看向顾流盼的眼神中的怨恨已是丝毫不加掩饰。没想到这个女子竟是如此咄咄逼人,怪不得当日能将太后逼走,还亏了自己当初对她那么好,真是瞎了眼! 不过,在这后宫之中,真相往往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结果。而现在这件事的结果就是,皇上已经好些日子没来关雎宫了! 想到此处,赵媛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让顾流盼不由得微微有些诧异,到底是赵太后教导出来的。只听赵媛微笑道:“皇上心疼姐姐,这是阖宫上下都知道的事,妹妹岂敢居功?不过此事也不劳烦姐姐了,这些日子皇上没少赏东西,虽比不上这关雎宫的,但在妹妹眼中也算是奇珍异宝了。” 迎着阳光,赵媛皓首轻动,言笑晏晏,纯良无暇。若非是亲耳听到赵媛的那番话和亲眼见到赵媛那几近扭曲的表情,顾流盼一定不会想到如此纯良的小姑娘会说出那般话来。 当然,随着赵媛的动作,顾流盼也如她心意般的看清了她耳朵上挂的东西。那是一幅打造的极为精巧的耳坠子,硕大圆润的珍珠包含在镂空的银纹之中,晶莹的蓝宝石精致点缀于其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妹妹这副耳坠子当真是难得一见。”顾流盼笑着说道,“明如皎月,灿若星辉。妹妹当真是好眼光,这样的物件,怕是咱们律国的独一份。” 赵媛见顾流盼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耳坠子,面上不由得又浮现出一得意,淡淡笑道:“姐姐真是好眼力,一语便道破这耳坠子的名堂来,可见皇上平日赐给姐姐的都得是什么样的宝贝!这坠子是不是仅有我不知道,不过听禄总管说这是昨日刚刚进贡上来的。本以为姐姐这也有一份,却没想到冲撞了姐姐,还请姐姐恕罪。” “妹妹客气了。”顾流盼笑道,“我哪里有妹妹这般好福气能见到这般稀罕的物件。在旁人眼里定是与妹妹想法一样,我这关雎宫不知有什么奇珍异宝。也不怕妹妹笑话,皇上每每赐下来的左右不过是些个玉器物件,在咱们律国最多的便是这个。”说着抚了抚头上的玉簪,淡淡笑道。 不过是一根玉簪罢了。赵媛冷眼瞟了一眼,心中又愤愤的想道,不过是一根好看些的玉簪罢了,说到底,还不就只是个玉簪。 不过这根玉簪,还真是好看。 看着顾流盼发间的玉簪,赵媛总是觉的心中占了上风,可却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这律国盛产玉石,这玉簪又是用料极少的一种,再加上玉石质地坚硬,因而一根小小的玉簪实在是做不出什么新花样。再抬头看去,从顾流盼发间露出的半截来看,这玉簪更是朴实无华,没有半点镶嵌装饰。这样的东西,就连京中的权贵家也是赏不出手的,怎么皇上竟想起赏她这个?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疑惑,很快赵媛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什么人就配什么东西,自己这般身份和出身,自然是要配独一无二的物件。而这个青楼女子,自然也就是随手找个东西打发了。皇上不过是借着东西嘲笑她的出身罢了,亏她还当个宝的戴在身上! ------------ 第一百零五章 互相折磨 更新时间:2013-11-29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虽然赵媛在顾流盼那碰了个不小的钉子,可在那些不知情的人面前依旧光鲜亮丽。而顾流盼也不再坐在秋千上整日等待,现在的她一切如同往常一般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那日渐消瘦的脸颊在无声的诉说着她心中的思念。 “她怎么样了?” 养心殿中再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安静的甚至可以听到沙漏中的沙沙声,不时有哔啵的烛火声传来微微有些刺耳。萧煜冰冷的声音从唇边溢出,没有半点的感情,冷冷的砸在金砖地面上,掷地有声。 “回皇上的话,桂嬷嬷早上派人递了信过来。早上用了小半碗莲叶粥,然后秋裳姑姑陪着去御花园看了会儿子荷花,直到日头上来才回关雎宫。午膳的时候想是天气太热,只用了小半碗珍珠翡翠圆,倒是贪凉喝了些海棠酿。用过午膳便歇下了,未时末申时初才起来,起来后一直在书房看书。方才递了话出来,说是晚膳不必传了。”禄喜见萧煜开口,急忙上前小声回禀道。虽然萧煜并没有吩咐时刻注意那边的动静,可作为奴才的若是连这点眼力价都没有,那也算是到了头了。 “没用晚膳?”萧煜略皱了皱眉头道,“怎么了?是嫌她宫里的厨子不够好么?怎么没让人在身边劝着点?她那的厨子若是不可心赶紧给她换一个,千万别耽误了她用膳。”萧煜皱眉吩咐到,一连串的问句让早有准备的禄喜也有些答不上来,只得连连点头称是。 虽然让禄喜出去准备了,可萧煜到底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干脆放下奏折,皱眉看了看窗外,不知不觉之间已是繁星满天。萧煜拧了拧紧皱的眉头,略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 禄喜抬头偷眼看着皇上,不禁面露担忧之色。他伺候皇上已经十多年了,许是因为他是太后派过来的,因此皇上心中对他一直都有防备。可这宫中没有人比自己还了解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以前见皇上为了尽快接手亲政之事,几日几夜不眠不休也是有过的,但却依旧神采奕奕。如今皇上虽看上去吃得好睡得好,可却浮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之色。 “皇上,这么晚了,您看要不要让御膳房准备些宵夜?”禄喜讨好的说道,“奴才见您晚膳也没怎么用就来批折子,怕您伤了龙体。”言罢,躬身垂首长拜。 可回应他的只有沉默,沉默,沉默……沉默的直叫他有些心慌。 “嗯。”许久之后,萧煜淡淡的一声打破了几乎要凝固的空气,也让禄喜心头顿时一轻,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呼……”站在养心殿门口的禄喜长出了一口气,感受着再次呼吸的美好。一旁的小太监见状,急忙上前谄媚道:“师父可是累了?有什么事儿吩咐小的去做,师父您老好好歇息歇息。” “你这猴崽子倒是眼尖。”禄喜白了那小太监一眼道,“去叫御膳房给皇上赶紧准备宵夜……” 说到此处,禄喜突然拽住了正要飞奔出去的小太监,直带的对方一个趔趄。只见禄喜眼珠一转,低声吩咐道:“别去御膳房,去关雎宫。” “关雎宫?”那小太监摸了摸脑袋纳闷道,“这准备晚膳不去御膳房,去关雎宫做什么?” “你这兔崽子!”禄喜伸手在那小太监脑袋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怒道,“刚还夸你进益了,这么快就掺了浆糊?!也不瞅瞅皇上这几日是在为什么事费心,一点眼色也没有!算了,还是咱家亲自跑一趟,你在这看好了。若是有什么差错,看咱家不扒了你的皮!” 那小太监本是想讨好禄喜,没想到这拍马屁却拍到了马蹄子上,吓得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战战兢兢的退到一旁。 而此时的关雎宫内,秋裳也正为了同一件事而对厨房的人发着脾气。 “就让你们做这点东西都做不好,还说是什么御厨!”秋裳皱着眉头在小厨房训斥道,一手叉腰,转而看向门边抖如筛糠的两个人续道:“你们也是的,主子说不吃你们就不劝了?!也不怕饿坏了主子,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们谁能担得起?!” “主子最爱吃的便是这江南的荷塘小炒,说来也不过就是家常小菜,怎么连这个也不会做?!”说着,柳眉倒竖,一脸焦急。 “回姑姑的话,奴婢的确是不会做啊。”其中一个厨娘陪笑道,“这南地与北地自是有不同之处,对于食材的处理方法也有不同,这……小的真的是没做过。” 秋裳听后白了她一眼却不说话了,也是,这南方菜和北方菜怎么能一样?就算是弄到了相同的食材,这处理出来的方法也不一样。 “算了算了,我来。”秋裳一撸袖子上前道,“我亲自下厨!” “这可使不得!”秋裳此言一出,吓得众人急忙阻拦道:“姑姑您是伺候主子的贵人,身上怎么能带了这油烟味,若是呛到了主子可怎么好?这可千万使不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让秋裳不由得皱了眉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待她为难之际,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她的思路。 “我来吧。” 秋裳看去,不知倚竹何时站在了门口,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道:“奴婢自小也在江南长大,虽无福与娘娘和姑姑住在同一地方,可也算相去不远。这大体菜系还是相同的,只求姑姑莫要嫌弃才是。” 随着话音的落地,众人的眼中一起惊喜的投向她。尤其是秋裳,见她此言,急忙道:“既然你会做就赶紧去准备吧!” 不多时,热气腾腾香飘四溢的江南小炒便出了锅。秋裳被请进来,惊喜的看着那一盘子清脆可爱的时蔬,不由得心中暗自感叹,这倚竹还真是有两下子,不仅生的好,手艺巧,这做饭的本事也非比寻常。 而这一屋子的赞美之声却被一个急匆匆赶来的人打断了。 “秋裳姑姑,可找着您了。” 秋裳诧异的回头,却见来人正是禄喜。本就面待喜色的她急忙跑了过去不住的东张西望,急迫的问道:“禄总管,可是皇上来了?” “让姑姑失望了,只有咱家一人。”禄喜笑眯眯的说着,目光却落在了刚刚出锅还没来得及端出去的菜肴上,好奇的问道:“那是什么?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宫里还有这么道菜?” 此时的秋裳心中满是失望,哪还有心思回答禄喜的话,只淡淡敷衍道:“回禄总管的话,这不过是江南普通的家常菜罢了,上不了台面,总管自然是没见过的。” 禄喜淡淡的哦了一声,负手上前看去,忽的眼珠一转问道:“怎么?宓主子还没用膳?” “这几日一直都是这样,总是拿天热当借幌子,可心里却是极难受的。”秋裳淡淡的叹了口气,悲切的说道,泫然欲泣。 禄喜闻言,一歪头叹了口气道:“唉,谁说不是呢?这好好的两个人,怎么就这样了!唉……” “两个人?”秋裳眼前一亮急忙问道。若是皇上也如此,就说明皇上心里还有主子,那一起都还来的及挽回。 “可不是么!”禄喜道,“皇上这几日也不大好受,整日拼了命的批折子。今日连晚膳没怎么用,照这么下去,我还真是怕皇上的龙体熬不住啊!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不才来关雎宫看看有什么解决的法子,却没想到宓主子这也……”说着,又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可秋裳听了这话却是来了精神,既然还有几乎,那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两步上前,附在禄喜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后者听完也不住的点头,连连称好。见禄喜也赞同自己的法子,心中更是坚定了几分,将吃食装好走了出去。 “这菜是你们谁做的?” 秋裳没想到的是在她走后,禄喜却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主子,您好歹吃些东西。”秋裳入内轻声道,“您尝尝,这是厨房特意给您准备的小炒,奴婢记得您在家的时候最爱吃的就是这个。” “放那吧,我吃不下。”顾流盼从书本中抬起头来,依旧是出尘脱俗的面庞,却较往日有些消瘦。一双明眸也再不复往日光泽,多了几分难言的忧伤在其中。 这样的顾流盼让秋裳看着有些鼻尖发酸。入宫这一年多来,大风大浪她们也经过,暗箭伤人之事也有,却从未见过主子这般神色。如今却变得……想着,略带些哽咽道:“您……您多少用些吧,总是这么下去,身子会扛不住的!” “唉……你这丫头。”顾流盼见秋裳的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只得摇头叹气,起身走了过来,坐在桌边道:“我吃些便是。”可看着这菜,却怎么也提不起胃口。 “这就好了,这就好了!”秋裳见顾流盼松口,急忙上前布菜,脸上的喜悦之情尽显。却见她一边布菜一边突然幽幽道:“若是皇上也能向您这般听进去劝就好了。”说完,小心翼翼的偷眼瞧着顾流盼的反应。 果然,顾流盼的手顿了一顿。 “皇上……”只听顾流盼涩声道,“皇上身边伺候的人多,自然是有很多人劝着。”说完这句话,顾流盼实在是吃不下去,将筷子放下。 秋裳见顾流盼也吃了些,因此也停下布菜的手,幽幽道:“您这几日出门少不知道,皇上已经独自在养心殿好几日了。听说每日日以继夜的批折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把禄总管都急坏了!” ------------ 第一百零六章 口是心非 更新时间:2013-12-02 “皇上龙体不适自然有太医照料着,后宫也有皇后娘娘照看关心,哪轮的上我一个夫人担心了。”顾流盼倔强的说着,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每一下的扒拉着盘子里的菜,却是怎么都没有心思再夹起。 秋裳叹了口气,这顾流盼的性格她是最了解的。以前在家中便是,心里明明明是后悔的要死,偏偏这张嘴上却死活都不承认。就连她和秦少爷的事也是,在家中谁都瞧出来的事情,却是死活都不肯承认,平白的错过了好多机会。也不知这样的性格究竟是福还是祸…… “那您好歹也去瞧瞧吧。”秋裳低声劝着,“可千万别白白的辜负了皇上对您的心意,什么事都是互相的,若是您不抓好这机会……只怕到时候伤心的还是自己……” “不吃了。”顾流盼一推碗筷道,“你就看到了他对我的心思,可他看到了我的心思么?并非我有心嫉妒,身为帝王三宫六院在所难免,我也从未要求他成为我的一心人。我只求在有生之年,他心里能有我能信我,我便知足了。可他……可他那日竟说出让人如此心寒的话,若是他心中当真是这般想我,那还不如让我老死在这宫里或者早日还我自由身便是,总好过如此生不如死的折磨!” 也不知是秋裳的那句话触动了顾流盼心中紧绷的弦,只听她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朝着秋裳嚷了起来,将这几天憋在心中的话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如此的架势让秋裳也有些懵,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再向顾流盼看去,只见她已眼圈微红。听了她这几日心中所想,秋裳也不由得为自家主子难过起来,女子的一生所求并不多,不过就是求得与良人相濡以沫一世安稳罢了。 可如今主子不但看着别的女人当着自己的面扑入心爱的男人怀中,事后还耀武扬威的前来炫耀。可她能说什么呢?男子三妻四妾自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别说帝王家,就是稍有些积蓄的百姓家亦是如此。但身为女子往往只能对这一切默默忍受,不但不得反抗,还需笑脸相迎甚至互相谦让,以保全贤妇之名。 而这皇宫作为天下的表率,这后宫作为天下女子的楷模,自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中的辛酸,非在其中而不知。 “朕怎么就不信你了?” 萧煜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让屋内哀哀戚戚的主仆二人一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秋裳先反应过来,急忙拜倒在地,偷偷的伸出手去轻拽着没有半点下跪意思的顾流盼的裙摆,心中不由得暗自替她焦急起来,也不知道方才主子的话被皇上听去多少。 萧煜绕过秋裳,径自走到桌前挨着顾流盼坐下。挥了挥手,算是免了秋裳的礼节,示意禄喜将她带了下去。 随着屋门的关上,秋裳皱着眉头低声责备倚竹道:“皇上来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说一声?!连基本的规矩都忘了么!当真是活回去了!” 都说:说话听声,锣鼓听音。这话虽明着是对倚竹说,可实则却是在责怪禄喜没有提前找人来说一声。禄喜在宫中多年,又是在皇上身边伺候,怎会听不出这秋裳的画外音?因此将秋裳拉到远处,为难道:“秋裳姑姑您也犯不着跟一个小宫女生气,说来此事也是怪咱家,是咱家没有事先派人通报。” “禄总管哪里的话。”秋裳此时才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容,“我也并不是生气,只是仓皇之间接驾,怕触犯了皇上而已。” “谁说不是呢。”禄喜叹气低声道,“也并非是咱家有意不说,方才咱家来的时候还没见着皇上有要过来的意思。可巧了,回去的时候正巧碰到皇上的御驾往这边走,要不是咱家机灵,定是要被皇上瞧出来的。” 这话一出让秋裳也甚为惊讶,不过转而更多的却是喜悦。老人们都说夫妻打架劝不得,看来这话是真的,这不熬不住过来了。 一旁的禄喜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前一刻还见着这秋裳姑姑愁云满面疾言厉色,没想到这后一刻的功夫便喜笑颜开了。这女人家的心思当真是难猜的很,怪不得连皇上这般英明神武之人见了宓主子也无计可施。想到此处的禄喜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幸亏自己净了身,不用再担心这个,否则还不定愁成什么样。 屋外的两人嘀嘀咕咕好不热闹,可屋里却没有这么轻松的气氛了,直叫低头守在门边的倚竹替屋里的主子捏了把冷汗。并非是这屋中吵了起来,若是如此也还好了。只是非常的安静,甚至静得有些出奇,仿佛没有人在屋里一样。 屋中,萧煜冷眼的看着顾流盼,薄薄的双唇紧抿在一起,下颌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层青青短短的胡茬,在跳跃的烛光下,往日的文秀填上了几分英气。而被注视着的顾流盼却将双眸低低垂下,一动不动的盯着桌上的白玉碗,长长的睫毛时不时的忽闪一下,遮住了明眸中的光彩。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寂静无声。 “这几日……” 寂静过后,两人同时开口却说出了一样的字眼,让彼此都有些吃惊,不过旋即便回复了原状。 “你先说。”萧煜淡淡的开口,眼中的的神色也没有方才那么冷漠了,多了几分柔和。 “臣妾不敢,请皇上先。”顾流盼却是依旧的盯着面前的白玉碗,似是要把那碗看出个洞不可。 “这几日过得如何?” “一切都好,谢皇上关心。” 淡淡的对话和不变的神色让萧煜皱了眉头,他习惯于别人对他毕恭毕敬,却不习惯别人对他视而不见。伸手拿过顾流盼的碗,啪的一声放在面前,沉声道:“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能抬头跟朕说话?”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顾流盼也吓了一跳,她并非是不愿抬头看萧煜,而是不敢。她生怕自己这么一抬头,就会忍不住想要原谅他,就会忍不住想要妥协,就会忍不住放弃自己。一旦开启了这个先例,那么她很快就会在这份感情中失去自己。当一个人没有了自己,那还能拥有什么?这也是她这么多天来强忍着不低头的原因。 “臣妾不敢。”顾流盼依旧低着头淡淡答道。 “不敢?”萧煜冷笑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臣妾愚钝,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还请皇上明示。” “好,朕就明示!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每日不出门也不吃饭,不是守在门前就是盯着书本发呆。终日折磨自己,瞧瞧你现在成个什么样子!”萧煜冷声道,“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值得么?!” 顾流盼听到萧煜说着自己的近况,鼻尖有些发酸。本想着他已经忘了自己,自己是死是活也与他再无关系。却没想到他竟每日暗中注意着自己,可见在他心中并非全然没有自己。 但是随后的一句话,却将顾流盼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生生的逼了回去。 原来,在他心中,对自己的误会和不信任只是一件小事…… “臣妾谢皇上关心。”顾流盼抬头一笑道,“不过是这几日天太热了,却没想到这些个多嘴的下人却惊动了皇上,让皇上为臣妾费心,真是罪该万死。” 中规中矩的礼节,客气的话语和疏离的笑容,显得顾流盼如此落落大方。可在萧煜的心里却有一丝的吃惊和黯然,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拉着自己的手低声安慰的人竟如此陌生? 不意外的,在萧煜故作镇定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的慌乱。 “既然知道了错,就要改!”萧煜略有些尴尬的说道,“方才朕在门口,听到你说朕不信任你?” “臣妾不敢。”顾流盼依旧恭敬的说道,“想是皇上听错了,臣妾罪该万死。” “你若是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朕并非是那不明事理的昏君!”萧煜皱眉看着顾流盼说道,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臣妾不敢,皇上英明神武,臣妾怎敢有半句微词,若是让皇上心生不快,那当真是臣妾罪该万死,还请皇上处罚臣妾。”顾流盼依旧垂着头,宠辱不惊的说道。 “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你除了罪该万死还会说什么!”萧煜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拍案而起,直震得桌面上的杯碗盘碟轻跳作响。顾流盼见状,急忙跪了下去,再不敢多言。 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萧煜有些心疼。记得当初秦淮初见之时,这是一个多么古灵精怪而又大胆的女子,敢当街怒斥权贵,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深陷窘境的自己逃离困境。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不爱说话了,就连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消失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从那天的摩擦?还是自己表露心意的时候?亦或是自己与她商量计划的时候?还是她入宫的时候? 还是秦昭去从军的时候…… “不要这样好吗……”萧煜叹了口气,示弱的说道。他亲手将她扶起,极致轻柔的动作仿佛顾流盼是一件极为柔弱的存在,仿佛他一用力,顾流盼就会消失一样。 可即便是在萧煜眼里看来如此的小心翼翼、低声下气。却仍是让顾流盼不着痕迹的挣扎了去,一时间萧煜空抬着的双手有些尴尬的伸出。 见状,萧煜依旧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上前一步重道:“不要这样好吗?” “不知皇上想要臣妾如何?”顾流盼终于在萧煜的重复下,抬起头来谦恭含笑的看着他。只是一双乌黑的眸子中却不似往日那般明亮,隐隐约约的蒙上了一层雾气。 想来这个话题再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萧煜轻叹了一声将她拉到桌边坐下,尽力扯出一抹笑容道:“不说这个了,来,陪着朕再吃些东西。朕这几日也没怎么好好吃,净顾着批折子了,来你这见到了这么好的饭菜,不免又有些饿了。”说着,便拿起顾流盼方才的那只碗,夹着桌上已经冷掉的菜肴,一口一口的吃着。 “求皇上放臣妾出宫。” ------------ 第一百零七章 直抒胸臆 更新时间:2013-12-03 萧煜紧了紧拿着碗的手,因着有些大力,直抓的骨节发白。刚有些缓和的面庞再次僵硬起来,依稀可以看清紧咬的后齿和紧绷着的面部肌肉。而跪在地上的顾流盼也是浑身僵硬,只是比起萧煜,她更多的是一副认杀认剐的倔强之情。 安静的屋内只能听到萧煜低沉而粗重的呼吸声,似是在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理由!”不知过了多久,萧煜薄薄的双唇才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冰冷的音节。 “当初皇上召臣妾入宫乃是为了实行大计。臣妾愚钝,并未帮到皇上多少忙,说来当真惭愧。可如今放眼后宫,太后已前往六安斋敬佛,皇后娘娘一党的气势也倍受打击元气大伤,想来经此一事,娘娘必定会吸取教训,成为一位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至于前朝,有祖宗家法明文规定,臣妾实在不便为皇上分忧,仅有可能的便是助皇上夺得了协理六宫之权。想来慕妃没了实权,也必定会洗心革面,安心教导皇子。因此臣妾想要引咎归隐,还请皇上恩准。”顾流盼略一沉吟,垂下头说道,她不敢抬头看萧煜,怕他发现自己眼中积蓄的泪水。 萧煜听着她的话,条理清晰语速得当,想来并非一时的情绪激愤,而是多日思考之后得出的结果。本以为她心中是有自己的,却没想到她这些日子劳心劳神琢磨此事! “呵。”萧煜轻笑一声,缓缓道:“离宫?你说的倒是轻巧!你是朕封了金册昭告天下的妃嫔,怎么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错,朕是给你写过一些东西,可若是朕没记错的话,那上面写的是‘待他日事成’。呵呵,这事成与不成,你说了不算,普天之下谁说了都不算,只有朕说了才算!不仅此事如此,就是其他的事,亦是如此!” 萧煜冷笑着凑近顾流盼,俊美的面庞上浮现出了一丝邪魅的笑容。他俯下身去捏起顾流盼雪白的下颌,似是欣赏一件做工精美的工艺品一般,细细打量,目光之中不由得泛起一丝赞赏与满意。可这样的目光落在顾流盼的眼中却怎么也高兴不出来,反而让她觉得浑身发毛,不寒而栗。 “看来以前真是朕将你惯坏了,惯得你都忘了什么叫规矩!什么叫皇权!朕告诉你,朕是天子执掌天下,朕想留谁,就是死了,朕上天入地也能将此人留下!可若是不想留谁……” 说着,萧煜用力一带,将顾流盼整个人扯得一趔趄几乎扑在了地上。还没等顾流盼反应过来疼痛的时候,只听萧煜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若是朕不想留谁,无论阎王收不收,此人和他的家族都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间!怎么?想试试吗?” 轻柔的语气和一股股的热浪搔的顾流盼耳根直发痒,一直这种痒似是不受控制一般,直直的钻入人的最心底,让顾流盼不由得浑身发抖。而此时的她才发现,忍了许久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夺眶而出,一滴滴晶莹剔透的从面颊上滚落,直摔倒萧煜龙袍袖口的那条飞龙上,摔成八瓣,渐渐渗入消失不见。 “你……”顾流盼的下颌因被萧煜大力控制着,只能从牙缝中艰难的挤出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可含泪双眸却紧紧的盯着萧煜,眼神中所传递出的东西,爱恨不明。 “我?”萧煜放开手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顾流盼,仿佛看着一只可怜的小猫小狗一般,笑问道:“我怎么了?” 突然被松开的顾流盼失去了萧煜的支撑,身体歪向一边,双手撑地。白皙的脸庞上也渐渐的浮现出了几个指印,再加上她那不辨爱恨的眼神,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有些可怖。只听她狠狠说道:“身为一国君,如此无理取闹的欺负一个弱女子,传将出去也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无理取闹?呵。”萧煜冷笑道,“你且说说,到底是谁在无理取闹?!妄你还记着朕的帝王身份,可身为后宫嫔妃却与臣子眉来眼去,你说朕无理取闹?朕一次次的忍让于你,包容于你,你却仍不思悔改,你还说朕无理取闹?朕今夜亲自前来,身为女子你却始终对夫君冷言冷语,你居然还好意思说朕无理取闹?!” “臣妾没错!”顾流盼听完,紧咬银牙抬起头来,一字一顿的说道:“臣妾没错!反观皇上,总是口口声声的以臣妾的‘夫君’自称,却从未有过夫妻间应有的尊重!而身为帝王,却没有容人之心,妄自忖度猜疑!” 萧煜看着直这身子跪在地上的顾流盼,一双黑亮的美眸之中再无似水柔情,跟多的是倔强和不服输的火焰。萧煜身为帝王,普天之下除了皇上太后之外,再无人敢顶撞于他,即便是嚣张如慕妃,说话时也不敢如此直来直往。如今顾流盼这一番在别人眼中必死无疑的话,却让萧煜愣了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理。 “臣妾虽生于侯门,却自小长于民间。不敢说饱读诗书,却也还算是识得几个字,聆听过圣贤教诲。却也知道世上有: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两个词语。皇上博学多才融贯古今,想必自是知道这其中之意,臣妾也不敢班门弄斧。可知道归知道,皇上可有想过这样的成语之所以流传千年,其缘由何在?都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因此治国必先齐家,若是一家之中夫妇二人整日吵闹不休,家如何其?若是家不齐,国如何治?” 起初听着顾流盼反驳自己让萧煜一时难以接受,甚至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可如今听她言中之意,想来也算是有几分道理,因此便压制着心中的怒火,皱着眉头坐在椅上听她说下去。 “反观如今,男子三妻四妾已是再平常不过之事。如此一来,夫妻之间已是再无尊重可言。再者说来,身为女子已是不易。不仅要背负传宗接代的使命,还要与其他女子共享独有的宠爱。敢问皇上若是身为一介女子,该做如何想法?”言罢一个问句,将萧煜从未想过的问题直直的向他抛来。 萧煜皱着眉头沉声说道:“朕是皇帝,这三宫六院乃是祖制,并非朕之心愿。再说这后宫之事并非如平常百姓家那般简单,这后宫之中的关系千丝万缕,动辄则牵扯到前朝乃至于社稷根基,岂是你一个女子想得独宠那般简单?再说能入宫乃是多少人家梦寐以求的事情,可见也并非个个女子都如你这般……”萧煜冷哼一声,“这般奇思妙想!” “臣妾亦知祖宗家法不可废,因此也不敢多言后宫之事。可臣妾也是女子,将心比心,哪个女子不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表面看去有些女子愿意与其他人共侍一夫,甚至为了争宠不惜以性命相搏,可其中的辛酸又有谁知?”顾流盼顿了一顿道,“再退一步来讲,臣妾所说的尊重这只是其一,还有一部分是信任!若是夫妻二人之间连信任都没有,漫漫长路何以相守?” “朕什么时候不信任你了?”萧煜冷笑道,终于回到了他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上。紧接着,只听他复道:“亦或是……你从未相信过朕?”玩味的笑容在嘴角绽开,让顾流盼心中安叹一声:不愧是自小便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知道在关键时刻如何将话题转开甚至于嫁祸对方! “臣妾自是信任皇上的。”顾流盼白了一拜道,“或者说,臣妾除了相信并且坚信皇上之外,毫无其他选择。否则,臣妾怎会将至亲性命及前程押上,仅凭皇上的三言两语便入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是皇上,您可曾相信过臣妾?” 萧煜看着面前的女子,只觉得虽然与这个女子“同床共枕”了一年多,却从未了解过这个女子,以至于看到真实的她后觉得如此陌生。 “想来臣妾并没有得到皇上的信任。”顾流盼略带些自嘲笑道,“皇上整日日理万机,已是疲惫不堪。既是不信,为何不放臣妾出宫?也省得了皇上为了臣妾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耗费心力去猜疑,若是累坏了龙体,臣妾只怕是万死难辞其咎!更何况皇上所谓的‘与臣子眉来眼去’不过是与臣妾自小一同长大的师兄。臣妾自幼与师兄一同长大,虽非亲生却胜似亲生。如今臣妾不过是对自己的亲人多看了几眼,怎么就变成了皇上口中的‘眉来眼去’?” 这番话略带的些许嘲讽之意让萧煜一张俊脸通红,好像是小孩子被戳穿了心思却还要死活不承认那般,倔强的说道:“朕并非是怀疑你,只是觉得你毕竟是后宫嫔妃,即便是探视也是有严格规定和礼节的,岂容的你这般任意妄为?” “那臣妾便认了这错。”顾流盼瞟见萧煜窘状,脸上略带了一丝笑容说道。随后复道:“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今皇上正处于用人之际,着力培养自己的势力以稳固根基,而我师兄正恰巧是皇上所看重的人选之一。正如皇上所言,这后宫与前朝看似无关,实则却是密不可分。在后宫之中,臣妾可以认罪领罚。可在前朝呢?若是师兄知道皇上表面重用于他,实则却是如此怀疑他,那他还会继续效忠么?即便是继续效忠,皇上还敢用么?就算是皇上敢用,那此事传入他人耳中,被有心人挑拨了去,会演变成什么样?” 烛火跳耀下,萧煜的侧脸棱角分明,可两道剑眉却是紧紧的拧在了一起,而那双薄唇却是再也没有张开。 “臣妾今日所言,深知罪不可恕。可若是能以臣妾一己之躯换取律国与皇上的安宁,臣妾愿请赴死!”顾流盼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自己这一时冲动的后果。 可却久久无人应声…… “起来吧。”萧煜叹了气道,“今日之事,切记不可外传!若是谁说了出去,杀无赦!”随即,萧煜又是叹了一口气,淡淡道:“若是这话出自别人之口,或者再换一个环境。你,顾流盼,必死无疑!” ------------ 第一百零八章 以柔克刚 更新时间:2013-12-04 “传朕旨意,明日起宓夫人每日前往坤宁宫协助皇后,不得有误!” 萧煜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已经变得有些飘忽,而顾流盼却还直挺挺的跪在屋内。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顾流盼已经无力起身,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说出这番话,惊讶不已。 “主子,主子快起来吧,皇上已经走了!”秋裳入内,将膝盖已经有些酸麻的顾流盼扶起。只见顾流盼怔怔的模样,有些惊讶却也不敢多问。 当太阳日复一日的再次从地平线露出半个脑袋的时候,顾流盼已经坐在妆台前,听着秋裳在自己身后一边梳妆一边叽叽喳喳,主仆二人有说有笑,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直到秋裳再次提起此事。 “听说昨个皇上没去赵夫人那。”秋裳似是无意的提起,可黑亮的双眼却在通过铜镜偷偷的打量顾流盼的神色。 “没去就没去吧。”顾流盼漫不经心的说道,“这后宫中这么多嫔妃,不去赵夫人那还有柔夫人,不去柔夫人那还有别人……大大小小这么多妃嫔,哪里不能待着?倒是你这丫头,什么好不学,偏要去学人家打听这个。”对着铜镜中偷看自己的秋裳说道。 秋裳闻言,急急收回目光,低声辩解道:“是哪都没去,这个月头一次,就宿在了养心殿。再说哪里就是奴婢去打听了,是……是楼安那小子打听来的,他们早上说起的时候,无意让奴婢听到了一句半句罢了,这才当个新鲜事儿说与主子解闷。”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顾流盼看着镜中的妆容,扶了扶发髻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起身说道:“皇上是天子,想宿在哪宿在哪,没什么可聊的也没什么可打听的。除非是存了什么心思想要去攀高枝,那咱们关雎宫也要识眼色,切莫误了人家的前程,记住了么?” “您说会不会是因为您昨晚的那番话改变了皇上的心意?”秋裳细心的为顾流盼披上纱衣道,“不过说来也怪,这楼安平日不声不响的,怎么今日想起来打听这个了?也不知是从何人口中得了消息在咱们宫里传。” “怎么可能是因为我?”顾流盼自嘲一笑道,“皇上是个什么性子你也是见过的,他会因为别人改变主意?”说着跨出门去,初秋的天气已经在早晚微微见了些凉意,可这日头却还是毒辣辣的悬在半空之中,幸亏现在是早上,还不至于太过晃眼。 待顾流盼走后,关雎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众人各安其职的洒扫整理,倒也算井然有序。不过顾流盼和秋裳都不在,事情就变得少多了。偶尔得了空闲,几个要好的小宫女聚在一起,躲在廊子下说起了闲话。就在大家三五成群各自消遣的时候,一个身影从角门处溜了出去却没有人在意。 “本以为来了这关雎宫能多见到皇上呢。”含烟跟身边的鸾和与琴鸣抱怨道,“没想到这来了还没多久,主子就受了冷落,听说昨晚主子还当面顶撞了皇上!唉,也不知道接下来皇上会怎么处置。”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昨天晚上皇上回养心殿以后批了一宿的折子,可见气成了什么样!要知道这顶撞皇上可算是欺君的大罪,若是主子福大的话,兴许还只是被打入冷宫捡了一条命,若是……咱们可算是完了!你们可想好了怎么办?”鸾和眼珠一转接过话来,心中满是担忧,想要及早为自己找好退路。 “你听谁说的?消息可靠吗?皇上真的被气的一宿没睡?”含烟急忙问道,“上次你说皇上会去御花园,害的咱们在花丛里喂了几个时辰的蚊子和晒了几个时辰的日头不说,回来还被秋裳姑姑罚了跪。现在想起来我的膝盖还疼,可不敢再信你了!”言语之中满是讥讽。 “怎么不可靠!我有个同乡的哥哥是跟在禄总管身边的!这消息千真万确,我发誓!上回那消息是误传,事后咱们不是也看到了,是有人偷换了我同乡给我的纸条,咱们这才被整,所以上次不算!”鸾和一听有人质疑她的消息准确性,两眼一瞪柳眉倒竖的说道。 “真的么?”含烟轻蔑的笑了一声道,“琴鸣,你怎么不说话,神神叨叨的干嘛呢!” 只见琴鸣双手合十两眉紧皱的对着天空,嘴里一直在轻声说些什么。非常严肃而虔诚的表情却被含烟的一句话打断,回头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说真与假?!这回皇上可是动了真气,昨夜皇上下旨的时候,我可是亲眼瞧见,那脸都黑了!再者说……”说着,靠近了两人,四下看看小心翼翼道:“谁不知道太后是因为主子才到六安斋的,而皇后娘娘又是太后嫡亲嫡亲的亲侄女,如今皇上亲自下了严旨将主子放到了皇后娘娘身边,这意思还用在明白么!咱们这回算是彻底完了,赶紧来拜拜吧,心诚则灵!天上的各路神仙啊,求求你们保佑保佑我吧,非是我不守忠义,只是我再过两年就能出宫了,可千万别让我跟着主子进冷宫,求求你们了,保佑保佑我吧!” 听了琴鸣的话,含烟和鸾和对视了一眼,再也不敢多说一句了,只是一颗心开始不断的下沉。 “呦……这可真是闲的没事儿干,背后议论主子了!等主子和秋裳姑姑回来,我立刻去回了秋裳姑姑,看她怎么整治你们三个小蹄子!”不知何时,翠屏正倚在廊上的柱子旁,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冷笑的看着三人,突如其来的开口让三人吓了一跳。 含烟本就看倚竹和翠屏不顺眼,如今被她这么一吓又抓住了短处,恼羞成怒的跳过来道:“若是有那闲功夫去嚼别人的舌根,还不如瞧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一个你一个倚竹,整日就知道在主子面前跟条哈巴狗一样的讨好主子!” 翠屏“呸”的一声将嘴里的瓜子皮吐在含烟脚旁,她早就看含烟她们不舒服了,在加上上次偷了倚竹的镯子。如今好不容易逮住了个机会,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并没有情绪过激,反而是冷笑道:“像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本事能讨好主子!我看有些人就是想当狗,都还没那个机会!上次你把主子赏给倚竹姐姐的镯子藏了起来,还想看我们的好戏!怎么样,就算如此,主子照样重用倚竹姐姐!不像某些人,整日里的上蹿下跳探东问西,成了人家眼中的笑柄却还不自知,每日只能在这院子里扫扫落叶说说闲话。也是,反正这离主子和皇上都远,你再说什么也没人听得到,还不如放个屁,还能问到臭味!” “你……”含烟被她气的双目圆睁,眼看就要爆发,却被一旁的鸾和眼疾手快的拉住,在她腰间一捅,向旁边是了个眼色。顺着鸾和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桂嬷嬷正朝这边走来。 “我都说了,上次镯子丢了的事情,真的不管我的事。可毕竟是住在了一起,因此我也赔礼道过歉了。我能理解你们弄丢主子赏的东西的心情,可咱们毕竟是在一个屋檐之下,今后还要一同侍奉主子,所以你就原谅我吧!”含烟突然柔柔弱弱的说道,“咱们以后一起尽心竭力的侍奉主子好不好?”言罢,伸出手拉向翠屏,满眼真诚的看着她。 “谁稀罕你的道歉!”翠屏厌恶的一甩手,却没想到含烟竟趁势跌倒在地。看到含烟可怜的样子,翠屏骄傲的说道:“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么?!我知道你一直嫉妒我们倚竹,哪有怎么样?我们倚竹要相貌有相貌,要学问有学问,要手艺有手艺,要礼节有理解。那日禄总管还特意问了倚竹的事,这就说明连皇上都开始注意倚竹了!” “翠屏姑娘,这话可说不得啊!倚竹怎么能在主子的宫里向皇上……”跌坐在地的含烟突然惶恐的大喊道,“这话可说不得啊!咱们可都是主子的奴才啊,若是倚竹勾引皇上的事情让主子听了去,可怎么办才好!” 本来没人注意她们这里,可翠屏却没想到含烟会如此大声的喊叫,让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了过来。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翠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焦急的跺脚解释道:“哪个说倚竹姐姐……那……那什么皇上了!不过是你自己心里想写不干净的事,怎么就硬栽倒了别人身上?我不过是说禄总管昨日问了倚竹姐姐的一些情况,怎么……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了如此龌龊之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翠屏说完,只见众人皆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起来。也是,倚竹在这些人中样样出挑,若是成了主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因此翠屏的话,让人们皆联想起了前段日子倚竹第一次做海棠酿皇上看倚竹时的眼神,如此一想,众人疑惑更甚。 “翠屏,我知道你与倚竹素来交好,可我们毕竟是一个宫的。若是那日倚竹真的当了主子,我们心里也自是为她高兴。”含烟倒在地上戚戚然的说道,“你且摸摸自己的良心,平日待咱们这些下人如何?你如何……如何却说出这等令主子伤心的话?” 平日顾流盼待众人却是不错,关雎宫中的人也算是相处甚欢,因此除了几个怀着别的心思的之外,大家对于顾流盼还是想当拥护的。再说借主子上位本身就为人所不齿,因此含烟的话更是让众人心中对倚竹和翠屏产生了看法。 “姑娘有话何不好好说?怎么坐在了地上?这要是传将出去,让人说了主子的闲话,只怕姑娘要内疚不已了。” 一个温和沉稳的声音传来,让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 第一百零九章 坤宁闭门 更新时间:2013-12-05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看清说话之人后便再也没了声音,皆点头问礼满脸笑容。 此人并非他人,而是萧煜亲自派来的桂嬷嬷。也正因为她是皇上亲自指派而来的人选,因此即便此时的她在关雎宫只是一个普通的嬷嬷,也会受到众人的礼遇和尊敬。 “求嬷嬷给我做主!”含烟见了桂嬷嬷,一副面容更加梨花带雨起来,反而比方才还要悲切上三分,仿佛要被抢了夫君的不是顾流盼而是她自己一般。如此悲切的神色让周围不知缘由的众人默默的对这个忠心护主的好姑娘起了几分敬意,而对翠屏的“忘恩负义”多了些许厌恶。 桂嬷嬷却并不如周围人那般,依旧是梳着严整的过耳发髻身着朴素的衣着,轻垂着头带着一如往常般恭谨祥和的神色。只是抬头扫过含烟和翠屏二人的时候,目光之中闪过一丝精明,不过转瞬即逝,在场众人虽全部将焦点落于她一人之身,可能够捕捉到这丝精明的,不过一两人。 “姑娘快起来说话,这天气虽然可到底还是有了些秋意,再加上这宫里用的石料皆为青石,又是在这僻静不着阳的地方,最为阴凉,若是窨坏了姑娘的身子可是不好了。”桂嬷嬷亲手上前将含烟扶起,这一个细小的动作却足够让含烟骄傲的扬起下颌看着众人,尤其是对面傻站着的满腹委屈的翠屏。 “多谢嬷嬷提点,含烟记下了。”含烟起身略带些哽咽道,“还请嬷嬷莫要将今日之事禀告上去,主子这几日已是心烦,若再为了我们奴才这些事劳神,那可真是天大的罪过。”一双含满泪水的眼睛满带着乞求之色看着桂嬷嬷,却为得到意料之中的赞许回应,让含烟在凄然的同时也不免有了些尴尬。 “姑娘的一番苦心当真是值得关雎宫众人学习,老身记下了,绝不会向任何人提及半句今日之事,还请姑娘放心。”桂嬷嬷笑着道。随后略转了转身体,对周围的众人也说道:“含烟既然有这份心思,咱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希望今日在场的各位也能够帮助含烟保密,莫要传将出去。事已至此,再也没什么可看的了,若是各位姑娘和公公还有自己手头的事,那便想去忙吧。” 众人见桂嬷嬷发话,自然是没有不买账的道理,急忙齐齐笑答道:“嬷嬷说的是,我们记下了。”言罢,在无人多看,各自散去。 可一旁凄然的含烟此时却着了急,诧异的看着众人。她不过是句客套话,但没想到这桂嬷嬷连问都不问一句就将自己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众人遣散,让她心中不免的又气又恨起来,因此身子一斜往桂嬷嬷身边倒去。 看着几欲摔倒含烟,迫使桂嬷嬷不得不出手相扶,破天荒的皱了皱眉头问道:“姑娘可有什么地方不适?鸾和,你们陪着姑娘到太医院瞧瞧,可别是有了什么问题。” 鸾和等人也被含烟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含烟的眼神也有些奇怪。可含烟却是弄得尴尬脸红,桂嬷嬷这话明着是关心她,可是人都能听出这话外之意无非是怕有了什么突发的隐疾传染了主子,这才引得素来与她交好的鸾和和琴鸣也由于了起来。 “不必不必。”为了证明自己并非是有“隐疾”,含烟的精神也好了很多,忙不迭的解释道:“奴婢并非是因为其他,只是方才被翠屏姑娘不小心推了一下,这才扭伤了脚,让嬷嬷见笑了。” 说到这里,一般人都会关心两句,上前问问这是为何。或者是替含烟义愤填膺,毕竟这话很明确的说明了是翠屏先动的手,在宫中动手之事可大可小,饶是自己刚说了不要惊动主子,可无论是谁看到自己这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也会被感动。 “既然是没什么大碍,那姑娘待会儿上些药便去做事吧。老奴见姑娘一心想着主子,若是因为自己的事耽误了这关雎宫的事,想来也非主子所乐见的,到时候又要惹得姑娘伤心了。”桂嬷嬷此时又变回了原来那副恭谨祥和的模样,柔和的说道:“鸾和姑娘劳烦你将含烟姑娘扶回去。琴鸣姑娘,麻烦你跟我来一趟,我那有上好的药膏,治疗这等跌打损伤可立即见效,麻烦你来跟我取一下,好给含烟姑娘敷上。” 说完,径自往回走去,竟没问原因甚至连看也没回头看一眼。弄得四人在原地面面相觑,直到桂嬷嬷的身影几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琴鸣才恍然大悟般的应了一声,小跑跟了上去。而落在亭子里的含烟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羞愤之下再不知说些什么,一跺脚转头走了。腿脚之快完全不似扭伤之人,弄得鸾和也有些尴尬,深深的看了翠屏一眼,便快步跟上前去。 关雎宫这边纷乱的场景总算是被桂嬷嬷压制了下来,可顾流盼那边却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日头渐渐上移,阳光也变得强烈刺眼起来,就连做完事的小太监小宫女们也知道歇凉的时候。偌大的坤宁宫门前,却站着三个单薄的身影,整个院子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是偶尔的从廊间檐下传出几句低声的议论,却也很快的消失在了这空旷的院子中。 “还是在休息,不便见客,这回连宝笙都不出来了!主子,要不然咱们回去吧,这样站下去我怕您的身体会吃不消!”在被无数次拒绝后的秋裳回到顾流盼身边,看着坤宁宫紧闭的大门愤恨的说道。 而顾流盼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垂着头看着地面,依旧保持者行礼的姿势不为所动。第一天来便吃了闭门羹,没想到经过这么多事之后皇后仍是没有半点改变。而自己如今没有了萧煜的依仗,想来今后的日子不太好过。想到此处,顾流盼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紧闭着的双唇抿得更紧了。 “秋裳姑姑切莫冲动。”同样愁眉紧锁的倚竹低声劝道,“若是咱们此时回去,主子这整整两个时辰可就算是白站了!再说让主子来坤宁宫学习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若是主子擅自离去的话,更是要被人抓个抗旨不尊的把柄,到时候事情可就麻烦了!” “那咱们就去养心殿求见皇上!”秋裳愤愤的道,“到让皇上来评评理,咱们主子也没犯什么错,凭什么就让咱们一站站这么久……” “住嘴!你还以为我现在跟以前一样么?什么事都去找皇上,你现在过去,都未必能让你接近的了养心殿!”顾流盼低声喝道,“再说皇后毕竟是皇后,把事情弄大了不利的只有我们!如今不过只是站站而已,以后还不定会遇到什么事,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我……”秋裳委屈的说道,“我也是为您好啊,再说您也没犯什么错,从您入宫到现在,哪里受过这份罪!”说着,眼泪已经在眼眶之中打转。 “主子莫要动气,秋裳姑姑也是心疼您才会如此。”倚竹在一旁低声的劝道。可顾流盼却只是苦笑了一下,对,自己自入宫以来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当真是这一路太顺了,顺的让自己身边的人甚至于自己,都有些忘了自己到底是谁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到了午膳时间,一直紧闭的坤宁宫开启了大门,院子中渐渐变得开始热闹起来。不时有整齐排成一列的小太监低着头端着红木包金边的漆盘,载着各种珍馐美味入内。只是路过顾流盼三人的时候,不由得瞧瞧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却不敢多停留。 就这样,时间渐渐的过去,日出日落,人来人往。顾流盼等人从日头刚刚出现之时便站在了这坤宁宫,直到这红霞满天的时候,也不见有人出来询问半句,哪怕是说句客套话的人都没有。直到了皎月探头,宝笙才缓缓的走了出来。 “奴婢宝笙见过宓夫人。”宝笙礼节十足道。 “可是皇后娘娘愿意见本宫了?”已经站了一天的顾流盼发髻有些散乱,面容也有些憔悴,尤其是不沾滴水的双唇,早已不复往日的丰润,变得有些发白。可见到了宝笙,顾流盼还是觉得看到了一丝希望,因此勉强的扯出了一个笑容问道。 “请宓夫人恕罪。”宝笙笑道,“皇后娘娘今日有些头疼,本想着歇歇变好,却没想到到了现在才有起色。只是如此一来实在是没有精力顾及教授夫人处理六宫事务,还请夫人莫要见怪才是。” “既然皇后娘娘头疼,怎么不早出来说一声……”秋裳嘀咕道。 “既然如此,那臣妾就先告退了。在此恭祝娘娘凤体安康,还请姑姑代为转达。”顾流盼闻言笑道,努力的向后撤了半步,跪在地上对着坤宁宫行了拜礼,然后又费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已经麻木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站了起来。 “娘娘有心了,奴婢一定代为转达。”宝笙侧过身看着顾流盼行完礼节,款款上前笑道。 一行三人,一瘸一拐的走在几乎没有人的宫道之上,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的向关雎宫的方向挪着。 “不过……”倚竹嗫嚅了一句却再没说下去,依旧一味的垂着头抚着顾流盼往回走。 片刻,顾流盼突然问道:“不过什么?”这一问,让秋裳也对倚竹投来了疑惑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她觉得倚竹一定会有办法帮助主子。 “奴婢……奴婢不敢说。”倚竹垂着头低声道。 “说吧,没事。”顾流盼笑着说道,“我现如今都已经这幅样子了,你还有什么不敢在我面前说的?恕你无罪,说吧。” 咬了咬下唇,倚竹抬头看着顾流盼道:“奴婢觉得,秋裳姑姑方才的话确实也不是没有道理,有些事,若不是皇上来做主,只怕就算咱们一味忍让,也不会有好下场。奴婢愚钝,只是觉得主子辛苦而心疼主子,并非是有意挑拨各宫娘娘的关系,还请主子恕罪。” ------------ 第一百一十章 连续煎熬 更新时间:2013-12-06 “咳咳……咳……咳咳……” 更声响起,夜已深沉。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整个皇宫如同一个沉睡的巨兽一般,黑黢黢的矗立在那,只有依旧灯火通明的养心殿如同巨兽保持着警觉的眼睛一般。只是不时的咳嗽声在空荡荡的养心殿回响着,听着让人有些揪心。 “皇上,您这样拖着也不是回事,就让奴才去请太医来瞧瞧吧,万一要是损了龙体可如何是好。”禄喜端上一盏茶来,担忧的说道。 “无妨。”萧煜喝了口茶之后好了不少,“一点小事而已,不用叫太医了,朕好不容易才得了两天的清净,若是传扬出去,又要头疼了。” 看着萧煜说道“清净”二字之时,眼角不由自主的朝身旁那张空荡荡的桌子瞟了一眼,禄喜眼珠一转,急忙抓住了机会说道:“既然皇上有命,奴才自然是不敢不从。只是这些日子早晚天气略有了些寒意,而皇上的书案又靠着窗边。奴才想着往里移动些许,省的皇上染了风寒。” “不必。”萧煜再次出言拒绝,“朕又不是纸糊的,还没到了风一吹就倒的地步。你……坤宁宫那边可有消息传来?皇后最近如何?自朕禁了她的足之后,也有段时间没见到她了。”萧煜一边看着奏折,一边佯装漫不经心的问道。 可这话外之音已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禄喜若是连这点都听不出来,那真是不用再在御前当差。只听他一甩手中拂尘,躬身笑道:“皇上能如此关心皇后娘娘,真乃我律国之福,万民之福!皇后娘娘那边一切都好,晌午的时候奴才还碰到了宝笙姑姑,说是娘娘气色不错。只是日日在佛前为皇上祈福,为律国祈福,性子倒是静了不少。” “静了不少?但愿是真的吧。”萧煜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你回头去瞧瞧,顺便看看六宫之事她接手的如何了?她虽有段时间不理世事,可到底是一国之后,朕将这些事情交给她也是极为放心的。” 禄喜闻言浅笑称是,可却一直在偷眼瞧着龙书案后的皇上。只见对方神色淡然,目光片刻都没有离开奏折之意。但明明心中想问的是关于宓主子的事,可话在边上绕来绕去,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倒是把听着的禄喜急了满头大汗。这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朕昨日下的旨意……”萧煜突然放下奏折看着禄喜说道。只见禄喜还未等萧煜说完,便上前道:“昨日皇上下的旨意宓主子已经奉旨前往坤宁宫了,但听坤宁宫的人说是吃了闭门羹,足足在门外站了一日都没得到皇后娘娘的召见。” 禄喜一股脑的说完之后,却寂静无声。抬眼看去,只见皇上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道:“朕没有说……朕想说的是昨日在关雎宫下的旨意。”说着,刚才还漫不经心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沉声道:“说,是谁让你来朕这递话的!是不是她让你来的?!好大的胆子,连朕身边都敢安人!咳咳……咳……” “奴才不敢!”禄喜被萧煜的话一惊,急忙跪下辩解道:“实非有人指使,只是奴才看近日来皇上一直对宓主子的事上心,这才稍微留心了一下。是奴才不好,是奴才多嘴,还请皇上息怒!保重龙体才是啊!”说着,禄喜竟不顾身份的在一群小太监面前开始掌嘴,不一会儿白皙无须的脸上便浮现出了五指红印,可见下手之狠。 萧煜眼神阴沉的看着禄喜在殿中掌嘴却没有半分喊停的意思,只是紧紧的听着禄喜,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响声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禄喜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在灯烛之下甚为刺眼,这才喊了停让禄喜滚出去。 “师父您没事儿吧。”禄喜刚一出来,早就有知情的小太监围上来献殷勤,有递茶的有送热帕子的还有拿冰块的,一时间好不热闹。 可禄喜却没像往常那般大大咧咧的享用这些,只是一手捂着腮帮之,一手随便拿过一包冰块不耐烦的挥了挥,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们这群猴崽子,这个时候都赶来看爷爷的笑话,都咱家滚一边去!”说着,不耐烦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禄喜入宫多年,又在皇上身边伺候着,因此在宫中是一等一的位置,若不是太后早年安插了自己的人入内侍司当了总管,只怕禄喜现在也不会只屈居于一个副总管的位置了。可即便如此,禄喜在宫中几千太监宫女之中,无论是吃的用的享受的都是最好的,相比起来,比单单做一个内侍司总管可好得多。 养心殿的耳房就是禄喜日常起居之地,因着是在养心殿,所以即便是一个耳房,也顶得上宫里位份较低的嫔妃所住之地。可内里布置却不似一般人想象的那般富丽堂皇,反而是简单朴素,外间仅有一个圆桌几盆花草,内间也不过就是些普通的摆设,诸如床铺、衣柜、书桌之类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禄喜推门而入,坐在床上却没有了刚才在养心殿中的那般诚惶诚恐,反而是坐在书桌后敷着脸沉思,似是在做着什么两难的决定。片刻之后轻叹一声像是下了决心,提起笔来奋笔疾书。待写完之后,又仔细的看了几回,还特意将上面的墨迹细细吹干。然后亲自放入信封用火漆封口,拿在手里又想了片刻,才往桌上一摔,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之上,闭起双眼不再看那封信。 “笃笃……笃……笃笃笃” 带着节奏性的敲门声响起,让似是睡着了的禄喜从椅子上弹起,快步走到门口,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一个门缝,探出头去看了看。 “师父,我来给您送药的。” 一个面相老实的小太监站在门口憨憨的说着:“这是俺上回领罚的时候,正巧碰到了君太医,君太医一高兴赏给俺的。俺不舍得用,一直收着,今天见师父遭了难,特意给您老送了过来。” 禄喜叹了口气,打开屋门,含糊而低沉的说道:“算你个猴崽子有心思,没枉费咱家疼你一场,进来吧!”说着,二人进屋,房门紧闭。 进了屋,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来来回回不过是上药之事。片刻之后,那小太监再没有了方才那副憨傻的笑容,依旧是老实的长相,却隐隐透着精明的光芒。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窗边注意外边的动静,安静的像一只猫一样,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一看身上便带着功夫。 “行了,没人!”禄喜含糊而低沉的说道,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却要强自压下。 “凡是还是小心为上,这是太后经常教导咱们的。师父这些年不常在太后身边,别是忘了。”那小太监嘲讽的说道,“东西可写好了?皇上反应如何?看您老这伤势想来皇上的反应……恭喜总管为太后办成了一件差事,想来太后那边定会为总管记上一功。” “你都知道了,还废什么话,拿去!”禄喜不耐烦的将桌上的信封甩给那小太监道,“六子,别以为咱家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告诉你,咱们都是太后养的一条狗而已,是狗就老老实实的摇尾巴!别老把自己当个人看,就算是咱家不在了,你也爬不上去!” 六子将书信仔细收入怀中,正欲离去,听禄出言讥讽,负手转身道:“对,师父您教训的是!我从来也没把自己当个东西看,只是咱们这狗知道谁是主人。不想有的狗,送出去个几年,就被别人喂熟了,最后还要对着自己的主子吠上两声。您说,这不是找死么?” 讥讽的表情和指桑骂槐的语言实在是让人难以将六子和他那天生老实的面庞重叠在一起。直气的禄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掐着兰花指颤巍巍的指了他半天,因为情绪激动而带动了脸上的伤,整个人变得有些狰狞。 “既然师父没有要继续教诲的了,那六子就先告退了。若是待久了让皇上起了疑心,只怕六子也要变得如师父一般了!”说着一作揖,脸上憨厚的表情一如进门之时一般。 待六子走后,禄喜颓然的坐在椅上,气恼的一拍桌子,手上的疼再加上脸上的伤,眼泪竟然落了下来喃喃道:“皇上啊皇上,您这么多年待奴才不薄,奴才也看的出您对宓主子的关心非比寻常。都是奴才不是东西,若非……若非是为了保全奴才家最后的一根独苗,奴才是绝不会做出挑拨您和宓主子的事的!” 可萧煜的知情显然没有对顾流盼的处境带来任何改善,当顾流盼在坤宁宫的院中熬过第三个日头的时候,实在是有些双膝发软了。毕竟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不吃饭不喝水,一站就是一天还连续站了三天。 “倚竹,你昨日到底去没去找禄总管?皇上怎么还没来?”看着几欲摔倒的顾流盼,秋裳急忙上前搀扶,压低声音厉声问着倚竹。昨日回宫路上,是倚竹提出要跟皇上通风报信的,为了保险起见也是她拿着主子的玉佩亲自去的。可现在眼看着主子就撑不住了,怎么皇上还不来? 另一侧的倚竹见了顾流盼这幅样子,也是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急急忙忙道:“去了,我真的去了,我还亲自求了禄总管的大徒弟四喜,让他找借口将禄总管引了出来。禄总管当时亲口说一定会想办法将话带到,想办法让皇上来救主子。可……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还没来。”说着,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也似是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颗的往下掉。 “算了,也不管你的事。咱们已经尽人事了,至于来不来、成不成,咱们只能听‘天命’了。这两日你们陪着我在这受罚,难为你们了。”顾流盼虚弱的说道,此时她看人已经略有些重影,可为了给身边的两个丫头打起,勉强提了提精神,扯出一抹笑容安慰这秋裳和倚竹。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争奇斗艳 更新时间:2013-12-09 顾流盼在外强打着精神安慰身边的人,主仆三人说了会儿子话也精神了不少。本以为正中的晌午没人会注意到她们,却没想到一切都落在了窗前的那抹明黄凤袍之中。 “娘娘,窗边日头大,莫要着了暑气。” 宝笙体贴的在一旁打着扇子,皇后娘娘如此一招,在旁人眼里看来这皇后想来是被太后之事气糊涂了,因此才做出了过激举动。但只有宝笙知道,皇后并非一时冲动,反而是深思熟虑。众人都知道那宓主子在院中站了三日,可谁又知道皇后在屋内看了三日? “无妨,本宫还没那么娇弱。”经过一段时间的禁足,皇后每日在坤宁宫中修身养性,不问世事。虽然是与她之前的生活在形式上相差无几,可到底是担了禁足的名头,心中多少有些不快。再加上前段时间太后的事情,让她无能为力。因此这段时间的静修不止是每日躲了清闲,也让皇后开始重新审视之前的事情,周围的每一个人,甚至于后宫中的每一个人。 说罢,皇后转身从窗前踱步回到美人榻上斜倚着,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裙摆上的带子,可眼睛却盯着正中的赤金凤纹铜鼎发呆,袅袅的香气盘旋上升,安静而恬淡。 “您看要不要……”宝笙见皇后每日便是这么看着,可却没有半分要让宓主子进来的意思。起初还好,可随着时间长了,宝笙心里开始有些没底,虽然外边那位现在看着是不得宠了,可这皇上的心思最是多变,别看现在不闻不问,可若是哪日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捡回去当个宝,只怕到时候第一个遭殃的便是坤宁宫。 “不用,就让她在外面站着,本宫倒要看看她能捱多久!”皇后双眼轻眯,清秀娴淑的面庞上突然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精明与狠戾。 “可若是皇上追究起来,那可怎么是好……到底是个夫人。”宝笙低声劝解道,自己自跟随了皇后娘娘那天起,便打定了心思跟下去。虽知道皇后娘娘因着执霜那件事仍然心有余悸,可皇后到底是皇后,岂是轻易能够废立的?因此无论如何,宝笙也一定要帮助皇后,只有牢牢的抱紧了这个大靠山,自己才有出头的一日! “皇上?”皇后轻笑着翻了个身悠哉道,“皇上若是真的心疼她,早就过来了,还能等到现在?再说皇上也知道本宫素来有顽疾,即便是来了,本宫身为六宫之主一国之后,皇上还能因着个夫人强迫本宫带病见她不成?倒是可以借着这事瞧瞧,这小贱人在皇上心中到底有多重的分量!顺便给她一个警告,别以为自己得了两天的盛宠就飘飘然了,本宫这回就是要让她和整个后宫知道,这律国后宫,到底是谁的天下!” 话既然已经说得如此明了,宝笙也不再多言,做奴才的最重要就是要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 “上次让你给母后递出去的消息,你递出去了么?”皇后突然转移开话题问道。 “回娘娘,递出去了。” “找什么人做的?可还信得过?” “回娘娘的话,是奴婢亲自交予内仆司的三德公公之手,想来是不会有差错。”宝笙顿了顿,“不过算算日子,三德公公也该给奴婢回信了,也不知怎么还没有收到。待今日入了夜,奴婢再去亲自瞧瞧,看看有没有消息。” “嗯。”皇后懒懒道,“既然递出去了就行了,至于有没有回信不必咱们操心,咱们只需做好咱们的事就行了,若是母后有指示,自然会到了本宫手中,也不见得就一定会经过你。” “皇后娘娘明鉴!”宝笙突然跪下道,“奴婢自跟随娘娘一来,并无二心,每日每夜心里念得都是娘娘的好,无时无刻不在为娘娘祈福。” 皇后抬眼看了看跪倒在地的宝笙,眼角闪过一丝不屑的讥笑,随即又合上眼淡淡道:“本宫还没说什么,你倒是个多虑的。本宫信了你,并不代表太后也信你。姑母一生之所以能够辅佐皇上那么多年仍旧屹立不倒并非毫无缘由,想来在她眼里这世上已无可信之人,连她一手带大的儿子都要防备,更何况我这个不过是用来巩固地位的侄女?所以啊,这些琐事不必咱们自己操心,想来母后早就安排好了人替咱们分忧。” “娘娘您的意思是……”宝笙惊异的道,“皇上身边有太后娘娘的眼线?” “当然有。”此时的皇后已经睡意全无,索性起了身说道:“只怕还不止一个。” “可皇上不是太后娘娘亲手……” “亲手又如何?有的时候,亲生的都要防备三分,更何况是从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保证你身边卧着的是一头羊而不是一匹狼?”皇后边走边不屑的解释道,皇家之事,自古看上去光鲜亮丽,表面上一派母慈子孝安静祥和,可谁知道这背后尽是些腌臜之事? 坐于妆台之前,皇后随意的理了理发髻,淡淡的吩咐道:“去,传本宫懿旨,请各宫娘娘前来,赏花避暑。” “奴婢遵命……”宝笙只得垂首告退,依旨行事。 待日头落略偏西的时候,院中的顾流盼稍微也有了些精神,可却依然难掩面上的憔悴之色,双腿也不住的打颤,神色狼狈。而此时的坤宁宫院中开始多了人影,鱼贯前往后院的小太监们捧着各式各样的点心盒子与珍奇的摆件,来来往往好不热闹,想来是要举办什么宴会一般,突如其来的热闹让她们主仆三人有些纳闷。 “主子,要不奴婢扶您过去歇一会儿?”秋裳心疼的看着顾流盼说道。 “主子,去歇会儿吧。”一旁的倚竹也不忍见顾流盼如此,帮腔的说道:“左右现在皇后娘娘更是顾不上咱们,您去歇会儿吧,奴婢替您站着。” 只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中全是浓浓的关心,顾流盼也拗不过她们俩,却也是乏了。便点了点头,算是允了。 正待秋裳准备扶着顾流盼准备往一旁的树下歇凉,突然听着门口传来人声,便不好再动,只得站在原地向门口看去。不多时,只见各宫嫔妃三五成群的步入院中,一个个光鲜亮丽,珠钗佩环好不耀眼。偶有几人窃窃私语或客套行礼,都端庄典雅仪态大方。 而相形见拙的顾流盼却发髻散乱,面容憔悴。就连衣衫也是极为朴素,不坠钗环,这样的打扮在一众人之间更是格格不入,甚为扎眼。 “方才有人还说我早,依我看来,最早的还是要数咱们的宓夫人。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早来帮皇后娘娘的忙,瞧瞧,这发髻衣衫都没整理好便跑了过来,也不怕让有心人瞧了去说妹妹有失体统。”一个娇笑之声传来,言语之中充满了讥讽之意。顾流盼就算是不用抬头,也知道此话必出自同为夫人的刘梦柔之口。果不其然,刘梦柔此时正被几个低位妃嫔簇拥着站在顾流盼对面,满脸鄙夷之色打量着她们主仆三人。 本是她们三人站的比较偏僻,再加之顾流盼被罚站在坤宁宫院中三日的流言早就在后宫中传开。因此,众嫔妃今日前来不仅单单是为了赴皇后的赏花宴,更重要的是大家都很好奇昔日风光无限的宠妃,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可人心到底是多疑,在没弄清上面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即便是顾流盼如此境地,大多数人也只敢假意路过偷眼瞧上一两眼后便假装没有此人,无人敢如刘梦柔这般如此对视还说了话。 “姐姐说笑了。”顾流盼淡笑道,“妹妹哪有姐姐那般的好命可以整日在宫中躲了闲,只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特地来向娘娘学习协理六宫之事。妹妹向来愚钝,唯有以勤补拙,这才早早便赶了过来,以求能够多听到些皇后娘娘的教诲。倒是姐姐今日穿的这般靓丽,想来是经过精心妆扮,如此的妆容,在我们后宫也是头一份,想来皇后娘娘待会儿看到了,也要向姐姐讨教!只是妹妹不敢辜负皇上期待,需潜心学习,否则也定要去姐姐宫里讨教一二。” 一番话说得刘梦柔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不由的暗恨顾流盼。看来这站得还是时间不够,若是够了的话,哪里还有机会讽刺自己整日只知妆容,还要特意在皇后的宴会上抢了主人的风头? 众人起初并未在意刘梦柔,大多是奔着宫中最近的新贵赵媛前去,可经顾流盼这一提醒,众人才将目光转移到刘梦柔的脸上。果然今日的妆容与众不同,在众人里也算是出挑的。可在这样的场合打扮的如此显眼,也不知道是安了什么心思?一时间众人皆各自揣摩,不再多言。 “哟,若非是宓姐姐说话,我还没发现姐姐在这。”赵媛说着便向顾流盼走来,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在精致的妆容下显得有些诡异死板。再加上这几日被人前呼后拥,通身都养成了与她年龄不符的倨傲跋扈。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是第二个慕妃。 “你若是不留心,眼睛里必是什么都看不到。” 还未待顾流盼开口,一道声音从外围传来为她解了围。只见慕妃依旧是往常那般的绯色衣裙,即便是在这么一群精心妆扮过后的嫔妃中间依旧是那么耀眼夺目。多日不见,脸上的神情也是如以往的高傲,若是说赵媛的高傲只是强撑出来压场面的,那慕妃的高傲一定是浑然天成的。只见她居高临下的扫了众人一眼,略带讥讽的瞟了瞟柔夫人,却最终将目光停留在赵媛身上。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忍辱负重 更新时间:2013-12-10 “臣妾参见慕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见慕妃从人群外款款而入,众人无不躬身行礼,再不敢如方才那般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屏气凝神的看着慕妃与顾流盼,没有人想到慕妃竟然会开口替她说话,因此都偷眼看着风向生怕错过一点。 “见过慕妃姐姐……”赵媛脸上再没有了方才的刻薄,转瞬间便换上了一副堪比艳阳的笑脸,竟是比那变脸的戏法都还快。 “赵夫人这眼神……”慕妃轻蔑的笑道,“还真是愈发的不好了,是不是本宫不说话的话,你是不是也瞧不见本宫?” “臣妾不敢。”赵媛面色略有些尴尬,陪笑着说道:“臣妾方才是和宓姐姐开玩笑呢,慕妃娘娘可千万别当真。” 慕妃并没有回答赵媛的话,只是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了,似是方才没有人说话一般。这样的高傲,让赵媛这个新贵在众人面前愈发显得没有面子,脸色也变得通红起来,可她到底还是个有脑子的,并没有仗着自己得了宠便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依旧是那般恭谨的模样,到让一部分围观的人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各位娘娘,皇后娘娘已经在后院准备好了名花和茶点,特派奴婢请各位娘娘前去。”宝笙的出现打破了众人对慕妃投去的眼神并且解救了赵媛的尴尬。众人见状皆自动跟随在慕妃之后,垂首恭谨而入。间或有人向顾流盼投去好奇的目光,只是那么一瞬便转了开去,可其中的含义却是各有复杂,一看便知。 待众人皆走之后,又只剩下顾流盼主仆三人孤零零的站在了院中,只是经过方才的奚落比刚才还要尴尬不少。 “娘娘怎么还不进去?”宝笙笑意盈盈的前来,让三人俱是一惊,却还是倚竹先反应过来,恭谨谢道:“劳烦宝笙姑姑了,我家主子马上就到。”说着便扶着有些发呆的顾流盼向后院走去。 一入后院,众人皆已落座。本着顾流盼的位置应该是在柔夫人与赵夫人之间,可显然赵媛没有想到顾流盼也会入内。此时此刻的她正坐在了顾流盼的位置上,并没有任何再多余的位置。如今众人将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站在门口的顾流盼和丝毫没有让位意思的赵媛,可见好戏又要上演了。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流盼迎着众人目光款款上前,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礼。尽管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于皇后的不屑的目光,可顾流盼还是听到皇后含笑道:“宓夫人来了,宝笙,还不快去给宓夫人加个位置。” 一句话便轻描淡写的将球踢回给顾流盼,如此一来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连慕妃也略皱了皱眉头。这几日可是一直罚着的,但现在却又让人加起了位置。这皇后娘娘前后反差如此之大,究竟心中是何用意?这一举动让原本就看不清的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就连方才奚落顾流盼的赵媛也开始揣摩。 可此话落在了宝笙耳中却又是在明了不过,只是宝笙并未想到皇后娘娘会做的如此不留余地,有心劝阻却又不便开口,只得向座上那位投去疑问的眼神,却见对方的眼中丝毫没有半分犹豫之色,暗自叹了口气,招呼了几个人往那最末尾的地方走去。 屏气凝神的众人见了宝笙的动作,心头皆松了一口气。细细揣摩皇后娘娘方才的话语,只听她要顾流盼落座,却并未让占了位置的赵媛有所动作,如今见宝笙更是将座位安排到了末尾。这样一来,皇后娘娘的心意便在清楚不过了,这显然是让顾流盼以三夫人之尊去陪于末座和最低等的采女们混坐在一起。顾流盼的家世本就为人所诟病,若然坐了,今后这后宫之中还有谁看得起顾流盼的?可偏偏这命令是皇后亲自开的金口,让顾流盼不得出言反驳,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更是不能找借口推脱。因此这末座,顾流盼今日是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方才的罚站与现在的安排想必之下,反而显得仁慈不少。可也让原本看笑话的众人,对顾流盼产生了些许同情之心。 毕竟都是女子,又是这后宫中的女子。生存的不易想来无人比她们体会还深,看着眼前出身卑微又失了宠爱的顾流盼,昔日的万千宠爱落到了今日这步田地,无不唏嘘不已。在回首看向众人,往日与顾流盼交好的那些,哪个不是听说了顾流盼失宠之后便再不登门?就连今日如此面对面的情况下,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为她说句话,一个个都垂着头的垂头,发呆的发呆,竟还有人开始专注的把玩起了面前的酒杯,那神情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一样。就是没有一个人,为顾流盼说句话,甚至投来一个安慰的眼神。 人情冷暖,大抵如此。 “臣妾谢皇后娘娘赐坐。” 聪明如她,怎会想不到这其中的关节?悲凉如她,虽未说话,可眼神扫过众人之处,皆是刻骨的陌生与寒冷。在众人或同情祸幸灾亦或是不屑的目光之中,在秋裳和倚竹满含屈辱的泪水下,顾流盼依旧含笑,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那最末尾的位置。众人只看到了她脸上端庄的笑容,却没有看到她的眼神如无底寒潭一般。 “你们瞧瞧,还是宓夫人端庄得体。不但性子温柔娴淑,就连打扮也朴实无华,怪不得皇上总是把她挂在嘴边,果然是值得大家效仿。”皇后不依不饶的声音在顾流盼落座之后再次响起,众人看去,她的打扮的确是够“朴实”,坐在一众采女之中,服饰还真是没有什么不协之处。但也映衬出了她那不容忽视的姿容,无论是身在何处,身着何物,都会让人眼前一亮。 话音刚落,顾流盼却感到身后有人轻轻的拽了她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上前行礼含笑道:“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这几日潜心向学,并未刻意装扮,匆忙之间竟在皇后娘娘的宴上失了礼数,当真是罪该万死,臣妾这就让人回去取些东西来。”说着,便回头吩咐倚竹回去拿簪子,后者见状心领神会,向众人行了一礼转身准备离去。 “慢着!”皇后笑道,“既然来了我宫里,哪有让你再回去取东西的道理?宝笙,你去选些东西给宓夫人送过来。要好好的选,切莫丢了我坤宁宫的人!” 眼见搬救兵之事让皇后识破,倚竹只得悻悻的走了回来,向顾流盼投去一个焦急的眼神。 “万死倒是还谈不上。”皇后的话再次响起,“只是我律国乃礼仪之邦,宓夫人今日也却有些不妥,若是本宫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难免会落人口实,说本宫偏颇于你。因此,这罚还是要罚的。” 随着皇后的话,众人又将心提了起来。罚这个字,可轻可重。 “既是宴席,倒也不必太过拘束。男子宴上多为罚酒,咱们既是女子的宴席……素闻宓夫人的舞技誉满秦淮,引得无数人倾倒,不知今日本宫与在座的各位是否有幸能够一睹宓夫人的风姿?也能为我们今日的宴席添些乐趣。” 满是笑意的背后却是步步紧逼的羞辱,就连一向脾气甚好的倚竹也将袖子里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咬牙切齿却只能看着地面。在座的众人也隐隐觉得皇后此举有些过分,让堂堂的三夫人之一陪坐末位已是侮辱,如今还要将她的往事翻出,让她像是歌姬舞姬一般卖艺助兴。可转念一想,只得收了这念头,毕竟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皇后,生死都在一念之间,更何况只是这小小的屈辱? 就在众人皆等待着顾流盼的回答时,乐师班子已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想来除非顾流盼不要命的反抗皇后的懿旨,除此之外,今日之事再无转圜余地。 而顾流盼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变得更加雪白,她虽出身贫苦,可自幼也被家人待之如珍如宝,何曾受过这些个委屈?但受不得又如何?有道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可冲撞皇后乃是灭族的罪名,总不能因为一时之气搭上家人的性命。 就这样,在皇后挑衅的眼神中,在慕妃不屑的目光中,在赵媛得意的神色里。顾流盼含笑而上,但心中却第一次觉得平生自以为傲的舞技,如今却是多么的耻辱。 “皇后娘娘不限臣妾粗姿鄙陋,臣妾便献丑了。” 丝竹之声渐起,是一首节奏明快的乐曲,却是难为了顾流盼这已经站了三天的双腿。欢快悦耳的乐曲和动人的舞姿,让人听了心情好不舒畅,不多时席间的气氛便不似先前那般尴尬了。皇后和赵媛虽各怀心思,可却达到了同样的目的,因此在众人之中更为得意,再加之众人的奉承吹捧,不免多饮了几杯。只有慕妃依旧例行公事般的与众人敬了皇后一杯之后,便饶有兴致的看着舞蹈自饮起来,高傲之色一如往常,看不出是个什么心思。 就在不经意之间,一个人影偷偷的溜了出去,却并没有让已经放松警惕的皇后引起注意。可没过多久,皇后便知自己太过大意了。 “皇后这这么热闹,怎么也不叫上朕一起高兴高高兴?” ------------ 第一百一十三章 酒令玉佩 更新时间:2013-12-11 萧煜九龙纱翼金冠束发与月白色龙袍上的团龙纹相互辉映,在阳光的照耀下既至尊至贵,又为这满屋子的浓妆艳抹带来了一抹清风。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见了萧煜,无不起身行礼。皇后与慕妃二人更是满面笑意的迎了上去,只是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纳闷,是谁将萧煜请来的? “朕今日闲来无事,便四处逛逛,正巧听了你坤宁宫有丝竹之声传出便进来瞧瞧。可耽误了你的事?”萧煜淡淡的免了众人礼节,目光环顾,最后将停留在了皇后身上,脸上也带了几分难得的笑意,让皇后看着不免高兴万分,愈发的殷勤。 “皇上能来是臣妾的福气,岂敢说耽误二字。”皇后谄媚的奉承道,“身为高位,自然是要维护后宫中人的感情,时不时的将人聚在一起聊聊天,只有众姐妹们感情好了,这宫里才会更和睦。臣妾见今日天气不错,想着这几日因臣妾不便,宫里的姐妹们也好久没有聚在一起说说话。这便牵头以赏花为名,将众姐妹都叫了过来,好联络联络感情,切莫生疏了。”言语之中特意在“高位”二字之上提了提声音,得意的瞟了慕妃一眼。 萧煜回身落于主位笑着道:“皇后办事从来都是最得朕的心意的,有你在这后宫,朕高枕无忧矣。禄喜,还不赶紧给皇后设座。” 就这样,皇后被安排在了萧煜的身边,就连一直风头最劲的慕妃和这几日颇为受宠的赵媛也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如此一来,皇后越发的威风了,连看着众人的眼神也变得高傲不屑起来。 萧煜的到来并没有让顾流盼的境地有所好转,她在萧煜眼中仿佛空气一般,萧煜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更别说替她说话了。众人本以为皇上是特意赶来救顾流盼的,都拼命的竖起耳朵,只等皇上一开口,便有好戏可看。可左等皇上没问,右等皇上没提。只是含笑与能数得上的几位嫔妃对饮了几杯,间或与皇后交头低语什么,好一派夫妻恩爱六宫和睦之景。众人见皇上神色如常,似是没有半点要提此事的意思,一个个也都放松了不少,在没有萧煜刚进门时的拘谨之感。随着悦耳的丝竹管弦再次响起,场面也热络了起来。 酒过三巡,萧煜白玉似的面庞也开始有些泛红,更添了几分俊朗,只听他略带几分微醺道:“盛夏时节,酷暑难耐,虽已近秋日,可这日头没减多少。若是在宫外,你们今日的宴会少不得是泛舟碧波之上,莲香清风一样不缺。只是宫中规矩多,倒是拘束了不少。可这光是喝酒也甚为无趣,不若朕今日也陪着你们行一回酒令,开心开心。” 既然萧煜有这兴致,在座众人哪个敢说不?再说众人无不憋着劲想要在萧煜面前表现一番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时候,若然再不抓住,只怕活该老死深宫。想到这里,众人更是随声附和,有几个位低的甚至已经开始跃跃欲试。 “不知皇上是想行雅令还是传花令?臣妾好命宝笙前去准备。” 行酒令本就源自于酒礼,在推崇礼仪的律国甚为流行。由于玩的人不一样,因此也出现了许多种的玩法,平民老百姓多行的是通俗易懂的“通令”,也就是划拳猜数;文人雅士则多行的是“雅令”,即为雅令便与吟诗作对分不开。为了活跃气氛,有出现了“传花令”,便是击鼓传花,花随鼓停,若是落到了谁的手里,必依着众人的意思去做。因为这玩法甚多又简单易学,行酒令在律国甚为常见,基本上成了宴会之上或友人小聚必不可少之事。 皇后并非是没有想到,只是觉得以自己皇后之尊却要与那些低等的采女美人玩在一起,乃是自贬身价。可见萧煜兴致满满,却也不得退却,只得温言询问,好做准备。只是转念一想,这却也没什么不好,对于自己又何尝不是个机会?说着,用眼角瞥了一眼坐于末席的顾流盼,眉宇之上尽是得意之色。想到此处,不动声色的向宝笙递了个眼色。 “便行雅令吧,也不必准备那么多,简单些甚好。朕亲自执令做令官,无分位份,在座之人皆可参与进来。”萧煜何曾没有捕捉到皇后那得意的神色,却似视而不见一般,依旧微醺的笑道。 众人皆屏气凝神的听着萧煜的话,尤其是一些低位的嫔妃,听到自己能够参加,心中雀跃之情难抑。同时也暗自努力准备一番,牢牢的抓住这个机会,争取一鸣惊人。唯有陪坐在末位的顾流盼,也不知是坐的太远的缘故还是在想什么,整个人若有所思,完全不似众人那般热切。 只是座上的几个却没有那般单纯的心思,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把小算盘,皆在看皇上会指谁做令官。却不想是亲自执令,让皇后和慕妃皆有些失望。 “既是朕为令官,那便先出个简单的。”萧煜笑着看了看周围道,“凤落梧桐梧落凤。”话音刚落,禄喜便高声将萧煜出的上联重复了一遍。 说着便看向皇后,她坐的离萧煜最近,自然是首当其冲。 “龙翔天下天翔龙。”皇后略一沉吟便含笑说出了下联,词句工整,龙凤相对,让人挑不出错处。 紧接着便是慕妃,只见她似是早已想好,略带些高傲的说道:“龙隐洞中洞隐龙。”这句也辞藻工整,不仅仅是龙凤相对。凤落梧桐对龙隐洞中,意思也极为呼应。倒是隐隐胜过了皇后一筹,就连萧煜也向慕妃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紧接着众人也含笑说了自己心中所对,很快便轮到了顾流盼,只见她款款上前,略想了想道:“珠联璧合壁联珠。” “看来宓夫人要罚酒了。”赵媛娇笑着说道。 也难怪她会这么说,众人对的无不是龙凤之类,即便是有一套好皇后,也对的尽是些百鸟朝凤的吉祥话。如顾流盼这般的,乍一听上去,除了格式工整之外,想来再没什么合得上的地方。 “倒是有些别出心裁,你且说说,若是说的好了便省了这顿罚。”身为令官的萧煜见赵媛开口便罚,眉头略动了动。 “回皇上的话,臣妾虽粗通文墨却也并非随口胡言。臣妾记得《诗经?尔雅?释鸟》中云:鶠(yǎn)凤,其雌皇(通凰)。而有传说也称梧乃雄树,桐为雌。此树同生同长,同老同死,因此多被世人用来喻意爱情。再加上凤凰与梧桐自古便和谐万端,无论是从那方面来讲,用珠联璧合来形容,也算妥帖。” 这番话让众人都大为吃惊,包括萧煜。可若是说最为吃惊的还是皇后和慕妃,她们做梦也想不到,她们口中这个长于民间的“青楼女子”非但不是不同文墨,甚至是一鸣惊人。尤其是本想让顾流盼借机出丑的皇后,更是从心中开始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唔,不错。”萧煜满意的点了点头,亲自自腰上解下玉佩道:“虽说是助兴玩玩而已,可到底还是有点彩头才有意思。朕一时匆忙也没带别的,这块玉佩便赏了你吧。” 顾流盼本想拒绝,当着真么多人的面接了皇上的赏,岂不是将自己白白至于众矢之的?可一时间又实在找不着什么好的推辞。抬头看了看,只见萧煜解下的并非是九龙团玉佩,虽看不清具体样式形状,可经过这些日子对洛玉斋之事略有上心,也远远看去这玉从色泽上来讲也不算世所罕见,想来不过是萧煜随手赏的,接下当也无妨。因此便恭谨接下,垂首谢恩。 别人若是不知,可皇后却是个眼尖的。她离萧煜最近,也自然将那玉佩看的清清楚。的确,那不是什么世所罕见之物,只是一块羊脂玉雕成的鸳鸯玉佩,在这珍宝堆积如山的皇宫之中并非什么稀罕之物,可这背后的喻意却让人有些深思。由于律国盛产玉石珠宝,因此这些东西在民间也甚为普及。在民间,男子若是相中了哪家女子为妻,便会亲手打磨一根玉簪赠与女子,算作定情信物。而女方回赠男方的多为鸳鸯玉佩,虽非亲手雕刻,却也是用自己攒了许久的嫁妆钱买的,自会细细选取一番。因此这鸳鸯玉佩的价格在市面上略高,在京城之中,一块做工上佳的鸳鸯玉佩甚至能抬至千金,毕竟这玉佩代表了女方的身份与心思,因此马虎大意不得。 只是萧煜身为男子,却赏了一块鸳鸯玉佩给顾流盼,难道真的是皇后杞人忧天?还是这其中有着别的含义? 而长于民间的顾流盼岂会不知这习俗?她接过这玉佩的时候,也略微有些愣神,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萧煜送给她的那根簪子,不由得抬眼看了看萧煜,却正巧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只是如墨的双眸之中,看不出是何想法。 又行了几圈酒令,个人水平不同,自是优劣不齐。再加上萧煜不断的打赏,虽只有顾流盼得了玉佩,却也引得众人妒忌。如此一来,方才还跃跃欲试的一些低位嫔妃之中不免有急功近利之辈,甚至还有人对的虽不工整,却借着机会对萧煜眉目含情。殊不知这等行为早已落在了他人眼中,想来今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反而是一些性格豪爽的妃嫔,虽一世情急对不上来,却也干脆认罚,让人觉的心中畅快,也意外的获了萧煜的赏赐。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坤宁议事 更新时间:2013-12-12 星辉漫天,明月如皎。 回想这一天,顾流盼真是又费脑力又费体力,尤其是她的一双腿,前几日回来的时候还能感到酸痛无比,今日干脆麻木的连半分感觉也没有了。因此她一回到关雎宫只随意用了些晚膳,早早沐浴更衣回房休息。众人知她这几日心情不好,因此也不敢多劝,只是伺候的时候多加了十几分的小心,以免惹她更加不快。 湿漉漉的发丝上兀自还散这些水汽,顾流盼身着湘妃色纱衣,丁香色的肚兜上绣着彩蝶绕荷花,在纱衣的笼罩之下探出了半个花苞。几只蝴蝶随着顾流盼的丰盈而起伏,活灵活现仿若振翅欲飞。 秋裳一边笑着为她垫起身后的软枕,一边笑着聊些宫里的趣事,左右也不过是为了宽顾流盼的心罢了。在秋裳的眼里,今日顾流盼在皇后的宴会上大出风头还摘得了头筹,可是将这几天压抑在了心中的怨气吐了出来,而且还意外的见到了皇上。但此时却见顾流盼仍然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想来并非是为了皇后之事而心烦。即使如此,那便只剩下皇上的事了。说着,回头看了看一旁的暖榻,别人不知道,可秋裳心里却是跟明镜一般。 “主子应该高兴才是啊。”秋裳想着法的宽慰道,“您今日是没瞧见,那些娘娘们看您的眼神真是有羡慕又嫉妒呢!” “羡慕如何?嫉妒又怎样?到底是失了宠的,能保住一条命已经不错了。”顾流盼懒懒的靠在软枕上无奈的说道。 正背对着顾流盼点香炉的秋裳听了这话,手里的动作略顿了顿,随后将青烟缭绕的玛瑙坠金香炉拿了过来放在床头,又伸手替她拢了拢锦被,笑着说道:“主子好好的说这些个丧气话做什么?奴婢今日特地选了些聚仙香,主子且好好的睡一觉,没准明日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能看到皇上。” “谁想见他了。”顾流盼撇了撇嘴却似想到什么一般道,“你去把今日皇上赐给我的那个玉佩和我的玉簪拿过来。对了,还有的紫玉簪,也拿过来。” 秋裳闻言,觉得有些失笑,嘴上明明是对人家没有半分想念,可却还要拿着人家送的东西看了一遍又一遍。可她还是什么都没说便掩嘴轻笑领命而去,自家主子这口是心非的性格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待秋裳将房门重新掩上,顾流盼开始细细端详面前的三件东西。玉佩质地在宫中并不少见,虽是上乘的羊脂玉,可其中却混杂着隐隐的青色。如今细细看来才发现这玉佩上的雕工也不属上乘,甚至说简陋粗制也不为过。看来看去,这玉佩唯一有些价值的地方便只有上面系着的璎珞了,只是这样粗制滥造的东西,怎么会挂在萧煜身上? 想着想着,顾流盼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空荡荡的软榻,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没着没落的酸意。以前自己一回头便能看到萧煜的身影,如今却……想到此处,顾流盼不由得鼻头有点发酸,竟抱着锦被跑到了那张空无一人的榻上,似乎还能闻得到榻上那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也许是聚仙香起了效用,也许是那熟悉的龙涎香让顾流盼觉得温暖安心,很快她便睡着了,只是手中还握着萧煜今日赐给她的玉佩。 “主子您怎么歇在这了?” 晨起,秋裳进屋伺候顾流盼梳妆打扮,却看到顾流盼正睡眼朦胧的坐在软榻之上。她明明记得自己昨日是伺候顾流盼在床上歇下的,怎么她放着高床软枕不要,竟自己跑到了软榻之上?可略一思索,秋裳便明白了,因此脸上的笑意更盛,却再没多说什么。 顾流盼懒散的揉了揉脖子和腰。说实话她昨晚睡的并不好,虽然这软榻看上去做工精美,可睡上去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又硬又挤,当真是难受。只是这软榻自己睡着不过刚刚好,可萧煜一个大男人睡在这怎么能伸开脚翻得了身?自己睡一晚上尚且腰酸背痛,也不知萧煜身为皇帝,是如何能忍得了这样的条件的。 若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在不明白,那便是真的傻了。 想着想着,顾流盼的脸上没来由的飞起了两朵红云,却佯装淡定的吩咐道:“没什么,你今日叫两个人来,把这软榻撤掉吧。”未免秋裳看出自己的心虚,顾流盼硬是拖着两条还有些酸痛的双腿几步走到衣架旁,背对着秋裳换了衣服。 “奴婢遵命!”秋裳欢快的答道,这估计是她这辈子听到的最高兴的命令之一了。快步上前,搀扶着顾流盼到妆台旁漱口净面,一边梳头一边打趣问道:“那皇上以后来了是不是就……” “等皇上来了再说吧!”顾流盼没好气的在镜中白了一眼正在偷笑的秋裳,她就知道,自己的心事这鬼丫头总是能第一个瞧出来。 秋裳知道顾流盼面子薄,再说下去恐惹恼了她,便笑着岔开话题道:“今日咱们再去坤宁宫,想必是不会再被拦在外面了吧。” “不管如何,咱们都要去。”顾流盼坚定的说道,“咱们去了,皇后可以找任何理由不见。但咱们若是不去,可找不到任何理由开罪。你这丫头样样都好,只是心思过于急躁,遇事不肯细想,若是能有倚竹一半也好了。” 听着顾流盼表扬倚竹,秋裳虽嘴上不说,可小笑脸上多多少少带了些酸意,心中也是闷闷的,在不多话。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用过早膳,顾流盼便一刻不敢耽误的来到了坤宁宫。今日倒是顺利,没有任何的阻拦与接口就让她进去了,难道真的是萧煜昨天那玉佩起了作用? “起来吧。”皇后笑着说道,“前些日子本宫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怠慢了宓夫人几日,还请宓夫人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头痛?顾流盼心中冷笑道,昨日在皇上身边献殷勤的时候,可没看出来有半点头疼的意思。可她想归想,面上嘴上依旧恭敬十足道:“皇后娘娘折煞奴婢了,能在娘娘的坤宁宫前沐浴凤德已是臣妾三生有幸之事,哪里还敢记挂?”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这话一听就是阿谀奉承,可到底比原先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好了不少。如此看来,这几日的管教还是有用的。 不一会儿,各宫嫔妃便纷纷前来,往日空荡的院子也变得热闹了不少。待众人到齐之后,依旧是跟随着慕妃的脚步款款而来,笑着请安。 “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多礼。”皇后命宝笙上了茶,笑意盈盈的看着众人纷纷落座,自然也有眼尖的看到了早就到来的顾流盼。 “我就说今日怎么没见到宓姐姐,原来竟是早早的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也难为了姐姐这份孝心。”赵媛冷冷的开口说道。 这话虽然没什么,可谁都听得出孝心二字背后的含义,这让屋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僵硬了起来。再加上现在左右人已经被萧煜的动作彻底弄晕了,一时半刻也不敢轻易的站队投靠。只能默默的喝茶或者是挂着优雅的笑容发呆,在看清形势之前,绝不多做任何事。 因位份相近,顾流盼与赵媛乃是相邻而坐。只见顾流盼扫了明哲保身的众人一眼,又看了看满脸讥讽之意的赵媛,笑着说道:“妹妹倒是说的有趣,请安看的又不是先后而是诚意,可妹妹如此说,我听了倒没什么。就怕有人认为妹妹的意思是来的越早就越有孝心,如此一来,且不说在座的众位都变成了妹妹口中的‘无心之人’,若是有人有样学样,没到日出之时便候在坤宁宫门口,只怕日后传将出去对皇后娘娘的名声也是不太好听。” “行了,你们二人大清早的一见面就要斗嘴,把坤宁宫当成什么地方了?”皇后悠悠的打断道,顾流盼和赵媛再不敢多说,只得默默低头认罪。 “前些日子本宫一直不便,再加之太后在宫里,就暂时停了请安。如今太后不在宫中,本宫也接管了六宫事宜。因此才恢复了这早安,并非是别的意思,只是想趁着这机会可以与各位妹妹多商议商议,听听大家的意见。”皇后和蔼的说道,颇有一国之母的大度与雍容。 “臣妾们必当尽心竭力扶助皇后娘娘。”众人闻言,急忙起身行礼。就连老大不情愿的慕妃,也板着脸略屈了屈膝,毕竟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漂亮的场面话应该由她说才是。 “想必各位入宫多年,都知道咱们律国乃是勤俭治国,太后治理后宫之时,也以身作则,甚为勤俭。只是昨日本宫翻了翻账册,发现近两年开支过多,虽然去年采取了一些办法,可到底是治标不治本。因此今日本宫想听听各位妹妹有什么好的意见。”皇后笑着说道,“慕妃,你曾经也管理过六宫之事,想来比本宫有经验的多,你如何看待此事?” 这后宫开销过大乃是早就有的事情,可慕妃在当权之时并没有刻意的管理此事。虽然萧煜也三番五次的提过,可都被她用借口躲了过去。后宫关系复杂纷乱,众人又分散不凝。就算不是如此,什么事一涉及到钱财,只怕麻烦都少不了。没想到皇后就不问世事,刚刚接过管理六宫之权,便要拿此事开刀做文章,看来以后有好戏看了。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敌人之敌 更新时间:2013-12-13 这种事情本身就是枪打出头鸟,谁先开口谁就脱不了干系,可如今皇后直接冲着慕妃而来,让人回绝不得。 “臣妾哪里有什么经验,臣妾微分地位,如此大事也不敢做主,自然是不敢多问。如今皇后娘娘既然提起,臣妾也想跟着娘娘多学多看,还请娘娘不吝赐教。”慕妃懒懒的笑着说道,虚晃一枪,将话题又推回给了皇后。想要让她出这个头?门都没有! 皇后被慕妃的软钉子碰了回来,有些讪讪。虽说她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已经认清了周围谁是人谁是鬼。如今能够重新掌管六宫之权,乃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让她在这群人中重新树立威信。可皇上就是皇上,看事情总是比别人远了一步,明知自己与顾流盼有太后的事在中间摆着,可却还把顾流盼放在了自己身边协理六宫。看来皇上对自己还是不放心,因此才派了这么个人来牵制自己。再加上慕妃…… 想到此处,皇后有些头疼,不禁想起了昨日在院中的事。虽自己没有在现场,可听着宝笙的禀报,也实在是吃惊。这么多年来,慕妃在宫中一向是站在第一人的位置,连自己都要暂避她的锋芒,哪里见过她为旁人说话?可如今慕妃竟然能为顾流盼说话,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话: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莫不是她们俩想要先联手扳倒自己? “教导倒是谈不上,慕妃有心向学,本宫甚为欣慰。只是大皇子年纪大了,也该是开蒙的时候了。他是咱们宫里唯一的皇子,此事自然是一顶一的大事,慕妃还是应该以此事为先,其他的事先放放吧。”皇后轻笑言道。同为人母,她很清楚的知道孩子永远是牵制一个女人最好的武器。 提到此事,慕妃也不得再多说什么,毕竟这的确是她心头的一件大事。因而便不再说什么,只得淡淡的笑了笑道:“臣妾代大皇子谢过皇后娘娘的关心。” 皇后面上虽含笑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却提了警惕。这回可切不能再对顾流盼放松警惕了,想来得找人盯着点她。一个慕妃已是头疼,若是慕妃当真与她连了手,只怕今后有的是麻烦了。 “不过说起此事,本宫记得宓夫人是皇上钦点的协理六宫之人吧。既然如此,本宫想听听你的想法。”皇后立刻将矛头对准了顾流盼。这块烫手山芋总是要扔出去,既然不能立刻解决慕妃,那便趁顾流盼现在失势赶紧速战速决的解决掉她,以免夜长梦多。 顾流盼早就有心里准备,知道皇后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她。因此面上并未有多么吃惊,轻笑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入宫时日尚短,资历尚浅。虽蒙皇上恩宠领了这协理六宫的职务,可许多事情仍是不懂,实在是不敢妄言。” 言毕,抬头正巧看到慕妃冲自己看来,眼神之中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却也捉摸不透其中含义,随即便垂下头去。 “你们倒是有点意思。”皇后冷笑道,“刚才还说要竭尽全力辅佐本宫,还没到半盏茶的功夫,一个两个的都找诸般借口推脱。难道这后宫之中真的是没人了么?连一个有脑子的都找不出来?还是你们根本没把本宫放在眼里?” “臣妾不敢。”众人闻言连忙低头,只有慕妃一人含笑扫着众人。 “行了行了,都回去吧。”皇后看着跪了一地的众人和在一旁看热闹的慕妃,心想着今日此事再议下去想来也没有什么结果,看来只能从别的地方想法子了。不过这件事一定要办成不可,否则好不容易到手的机会,又要飞了。 众人闻言,皆躬身行了礼,按照位份大小纷纷退了出去。刚出了坤宁宫的大门,众嫔妃便没有方才那般拘谨,三五成群的去赏花或者品诗。 “宁姐姐,你在想什么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只见说话的女子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个头不高,圆圆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十分灵动。她挽着的女子个头较她略高些,一双狭长的眼睛非常抢眼,长相尚算清秀却并非出彩。此二人正是与顾流盼同年入宫,却仍然只是六品的宁婕妤和涵婕妤。两人自入宫以来便被分配到了悠然殿,却从未见过皇上的面。就算是位份,也是萧煜上次下旨后宫众人皆有封赏才晋上来的。 两人自入宫之后便一同住在悠然殿,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是关系好的不得了。再加上两人都未曾侍寝,若是搁在赵太后的时候,连早上请安都是不必去的。可如今皇后掌了权,也便开始跟着众人一同前来晨昏定省。再加之位份的提升,也能逐渐的接触了一些宫中的宴会和位份稍高的妃嫔。这让原本安心准备在宫中老死一生的两人,心中逐渐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突然想起我的帕子好像落在了坤宁宫。”那女子突然停下脚步略带慌张的说道,“涵妹妹,你且先走一步,我回去拿了帕子便去追你。” “这样啊。那你快去吧,我在前面等你。”涵婕妤单纯的说道,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在她心里,宁婕妤是她在这个宫中唯一的朋友和姐妹,更何况如今的情形,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她最亲近的人了。因此对于宁婕妤,她从来都不会多想,更或者是怀疑什么。 两个人,两个方向,两颗心思。 “主子,这人怎么又折回来了?瞧着倒是眼生,不知是不是和咱们的想法一样。” 看来并非宁婕妤有这样的心思。角落里,突然闪出两个人影,将宁婕妤和涵婕妤方才的一言一行尽数收进了眼底。正是一直在慕妃身边效力的陈贵嫔和采青。 “去而复返的,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么?”陈贵嫔看着宁婕妤那快步而行的身影冷笑道,“不过是可怜了那另一个,只怕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去查查这两个人是哪个宫里的,什么位份。瞧着倒是眼生,想来高不了。” “那咱们赶紧走吧主子。”采青担忧的说道,“您在这太危险了,若是让慕妃娘娘的人瞧见了,只怕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老爷和二小姐。” 陈婕妤皱了皱眉头道:“还能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坏么?这董洛仗着自己是太师的儿子慕妃的哥哥,已经把小妹糟蹋成了什么样!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董慕华是遵守了自己的诺言,没有让自己的哥哥硬是将小妹讨了去,可她也没说事情已经是这样的情况了!如今弄的小妹终日以泪洗面,想来别的人家是不会要了,太师府也进不去了。如今真的是一辈子都毁在了董慕华这个贱人的手上!亏了我在宫中还要给她卖命!若是此仇不报,我还有什么脸面为人长姐?!” 采青是陈贵嫔家中带来的,提起此事也是唏嘘不已。想来二小姐那么个可人儿,竟是被个纨绔的恶少毁了清白,不仅如此还传的沸沸扬扬。现如今不仅没人敢要她,就是连她自己都不敢出门,终日在家疯疯癫癫,不是哭就是躲在墙角不敢见人,这简直就是要将人往死路上逼啊。 “奴婢知道主子心中气急,可是只有主子先保住了性命才能给二小姐报仇啊!如今老爷已经是万般忧心了,若是主子您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叫老爷可如何是好,还请主子三思而行!”采青虽然也恨慕妃,可相比于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的陈贵嫔倒是冷静了不少。 陈贵嫔想了想远在蜀中的老父,如今妹妹的事已是定局,即便是自己为妹妹讨了公道,让她进了太师府,也不过是受人白眼罢了。要恨就恨自己不得宠,不过即便是得了宠,皇上又岂会为一个区区节度使的女儿得罪国之仰仗的太师?因此自己只有忍,只有等。终有一天,会看到他董家的每一个人都得到应有的报应! “你说的也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陈贵嫔叹了口气,无奈的安慰着自己道。 而坤宁宫门前的宝笙却没有注意在角落里的陈婕妤,只是刚才突然听到禀报说悠然殿的宁婕妤来访,一时有些诧异。这坤宁宫门前,还真是很少见到如此位份低的,如今她竟单枪匹马前来,又是去而复返,也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要事。 “宝笙姑姑,嫔妾是悠然殿的婕妤宁氏,想要求见皇后娘娘,有劳姑姑代为通传。” 宝笙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宁婕妤,倒是颇为有礼。只是此人无论从哪方面看去都不甚出挑,不知是怎么有勇气单独前来见皇后娘娘的。 “婕妤多礼了。”宝笙淡淡道,“皇后娘娘此时正去了小公主那里,只怕现在不便见客。”虽然心中对这个婕妤的勇气略有钦佩,可到底是有些莽撞,对于这样不经考虑之人只怕日后也帮不上娘娘的忙,还不如趁早打发了去。 宁婕妤听了宝笙之言也不气恼或者丧气,只是依旧恭敬道:“姑姑多虑了,嫔妾只是见皇后娘娘为后宫之事劳心劳神,小有拙计,想要为皇后娘娘分忧解劳。” 这句话倒是让已经往回走的宝笙停住了脚步,更加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这个婕妤虽然位份不高胆子却不小,不仅敢单枪匹马的来,说话还如此开门见山。毛遂自荐想要献计?倒是有趣的很。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故事背后 更新时间:2013-12-17 面对宁婕妤的去而复返,皇后并没有宝笙那般惊讶。听了禀报之后也只是脸上的神情略有停顿,随后嘴角便绽开一抹笑意愈来愈灿烂,只听她一边往回走一边笑着说道:“遇上这么个人倒是本宫意料之外的事情,也有些意思。去,叫进来瞧瞧,看她能说出个什么一二三来。” 听着宝笙的传唤,宁婕妤忐忑的心思顿时放下了不少。没想到皇后竟会真的召见自己,想来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嫔妾悠然殿婕妤宁氏恭请皇后娘娘金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依着完全的礼数,宁婕妤悠悠拜倒不卑不亢。虽皇后久久未曾开口,却也没有半分的慌乱神色,依旧恭谨的垂头而立,任由皇后打量。 悠然殿。皇后略动了动眉头,随即慢慢道:“原来是宁婕妤来了,宝笙,赐坐上茶。” 宁婕妤款款落座,虽然第一次与皇后面对面接触,皇后甚至不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可从她的举手投足之间并未看出半分尴尬慌乱,反而是落落大方,端庄得体。如此的镇定倒是个可用之人,让皇后不由得暗自点了点头。但满意归满意,皇后吸取了前车之鉴,这回并没有过早的下结论,反而是开始了暗中观察。只见她悠然的品着香茗,也不说话,仿佛这屋中并没有宁婕妤这个人一般。反观宁婕妤,也是端正恭谨的坐在那里,虽一语不发可脸上却始终挂着笑意,丝毫没有尴尬退却的意思。如此场景,屋里的两位主子没什么,倒是让一众奴才觉得有些尴尬,不由得面面相觑。 待皇后品完了杯中的香茗,一旁的宝笙却是第一个站不住的,走上前去提皇后端茶的同时,不由得小声道:“皇后娘娘……” “你们都下去吧。”皇后看着宁婕妤,眼中的满意之色更盛,没想到小小的一个婕妤却如此能沉得住气,想比之下倒是把自己身边的掌事比下去了,随即白了宝笙一眼道:“没有本宫的命令,无需入内伺候。” 宝笙也察觉到了皇后的责难,再不敢多言,换好茶后便领着众人退下了。 “悠然殿倒是个好地方。”皇后轻轻的吹着水面上的浮茶,氤氲的蒸汽腾的睫毛略有闪动道:“挨着御花园,又是个清净的所在,却不想还住着这么个妙人。如此说来,倒是本宫的损失了。” 宁婕妤闻言垂头笑答:“皇后娘娘过誉了,嫔妾不过是地处偏远,无法时常来聆听皇后娘娘的教诲,沐浴皇后娘娘的圣德,是嫔妾的损失才是。”她说话的语速很慢却又不显得拖沓愚笨,似乎是每一句都经过了深思熟虑一般。 “方才听宝笙说你有妙计要献上?”皇后问道。 “妙计二字倒是不敢当,还请娘娘莫要因嫔妾资质鄙陋而责罚臣妾才是。”宁婕妤依旧垂着头说道,淡淡的声音不喜不悲。 “无妨。”皇后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宁婕妤,笑着说道:“正巧本宫也没什么事情,每日在这坤宁宫中也憋闷的紧。你且说吧,本宫恕你无罪。” 宁婕妤听闻此言,也展开了一个笑容,对皇后略颔了颔首笑道:“即使如此,嫔妾便讲个故事让皇后娘娘开心可好?” 皇后略向后靠了靠,一手撑额一手执扇,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只是脸上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人看着有些发寒。 “前朝的时候,咱们住的京城还不是京城,而是燕国的都城新烨。那时候在新烨城的城南住着一个姓谭的耄耋老翁,他兢兢业业一生挣下了无数家产,娇妻美妾良田万顷。虽非官宦,可在当时的燕国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饶是如此,谭老翁却子嗣福薄,膝下只得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长大后各自成了家,却因着贪恋家中的财产都未曾分家,而谭小妹因着是谭老翁的掌上明珠,也是赘婿上门。如此一来,一大家子人好不热闹,谭老翁也觉的儿孙绕膝此生足矣。” “只是好景不长,谭老翁的结发老妻得了急病,无力执掌家事。可为了防着其他几个姨娘和谭二郎,谭老妇人便将自己的管家权利交给了儿媳,也就是谭大郎的媳妇儿。这谭大娘刚刚嫁入谭家没多久,又是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整日介琴棋书画,哪里管过这些个柴米油盐的事情?没过几天,整个家里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不成样子,让谭老翁头疼谭夫人失望,因此这管家的重任自然而然的便落在了谭二郎的媳妇谭家二娘子的身上。” “谭二娘虽说是个庶出的媳妇,却生长于民间,每日接触的便是这柴米油盐的事情。因此没过几天,谭府之中便恢复了往日的秩序。谭老爷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大大的奖赏了二房。而谭二娘是个心思活络的,又得了谭老爷的认可。因此省吃俭用从自己的月例银子中拿出了钱想要做些别的生意,因掌着管家权,此事也算是神不知鬼不觉。谭二娘将每月的盈余便拿出来给谭二郎攒起来做资本,以免他日谭老爷驾鹤西去,二房众人无依无靠。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可谭夫人心中有所不甘,她辛辛苦苦和谭老爷挣下的家业,怎么能平白的便宜了二房的人?因此在谭夫人一边养病一边暗中观察,终于让她抓住了机会。待她病好,便开始细细查账,经过几天几夜的细查之后才发现二房做生意的本金皆是从谭府日常所出。谭老爷得知后发了雷霆之怒,虽说这每一笔钱都是谭二娘精打细算从自己的月例中节省出来的,也没有淫逸挥霍做的也并非是见不得人的事。可这归根到底是谭家的钱,一个妇道人家拿着自家的钱去做了别的生意,自然是百口莫辩。而谭老爷更是一怒之下逼着谭二郎休妻,最后谭家二娘羞辱交加之下悬梁自尽。” 慢慢悠悠的,没想到宁婕妤竟然讲了这么一个故事。皇后略点了点头笑道:“本宫在没入宫的时候也曾听过此事,那谭家二娘死的也确实冤枉。却不想她的丈夫竟然没有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生生看着自己的父亲逼死了自己的发妻,当真叫人寒心。” “不过是个故事,娘娘倒也不必当真,莫要劳神伤了凤体。”宁婕妤笑着道,“不过嫔妾却有不同的看法。” “你且说说看。”皇后此时才正视眼前这个女子,笑着说道。 “这谭二娘虽然是有些本事,对于丈夫也是一片深情,只是依着嫔妾看来,她却是这世上最愚蠢的人。身为庶出的媳妇,却不思辅助长媳管家,反而是越过长媳接下了管家之权。长于民间,却将民间那不该有的性子带到了谭府,私自拿出钱做买卖。而身为管家,却不知细心观察,竟让他人有了可乘之机。如此看不清自身和自己地位的人,难免落得如此下场。”宁婕妤含笑说着,语中虽有讥讽,可面上神色不改。 听了宁婕妤的话,皇后也不由得顿了顿。此事她早就听过,周围听说着故事的人,无不惋惜于谭二娘的遭遇,宁婕妤这样的言论她还是头一次听说。可细细想来,这宁婕妤说的也并没有错误。在那样的家庭中生长,最要紧的便是察言观色的本事和隐忍的心劲。这谭二娘如此锋芒毕露,还粗心大意周遭的环境,被有心人陷害致死也算是无可厚非。 所以,这人最重要的是认清周围的环境,认清自己。 那么这个宁婕妤去而复返,向来不只是单单为自己讲个故事这么简单吧。想到此处,皇后嘴角浮现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斜睨了宁婕妤一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宁婕妤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皇后的问题,反而道:“依嫔妾看来,这故事之中最大的赢家便是谭家大娘。想这谭夫人和谭二娘争来夺去,到头来管家的还不是她这个长子嫡媳?就算是谭夫人争到最后,人都已是垂垂老矣,还能有几天的日子?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谭小妹虽是谭老爷的掌上明珠,可也到底是别人家的人。而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已经除去,那么得到这万贯家财还不是不费吹灰之力?” 说罢,只见皇后斜倚在座上皱眉深思,想来今日去而复返的目的已经达到。宁婕妤再也没多说什么便垂首告退,只是低垂的双眸中染上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待宁婕妤走后,宝笙入内服饰,见皇后久久沉默不语,不由得低声道:“皇后娘娘,宁婕妤已经走了。” 听到了宝笙的声音,皇后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动了动,略一沉吟,皱眉道:“你现在拿上本宫的腰牌亲自去一趟内侍司,去找内侍司的总管,将这宁婕妤的背景调出来和这一年来宫中的账目一并拿回来。记住,事情做的越隐蔽越好。” ------------ 第一百一十七章 顺水推舟 更新时间:2013-12-18 不知为何,自从坤宁宫出来之后,顾流盼便觉得有些心慌。并非是做错了什么事怕被查出来,而是心中没来由的没着没落的发慌。 “主子,您都走了第三圈了,您看咱们是不是……” 耐不住性子的秋裳总是第一个开口。也难怪她会这般问起,就算是这菊园中的美景再好看,也经不住在这大太阳低下转了个三四圈圈。况且经过去年的落水一事,秋裳对于这个地方总是有些恐惧,生怕顾流盼再出个什么意外。 顾流盼何曾不知她心中所想,回首给秋裳投过去一个安慰的笑容道:“今时不同往日,以往周遭总是纷乱嘈杂,难得如今清净下来,看看这景色也是好的。”说着便寻了一处亭子坐下,因着没有外人,便赐了秋裳倚竹同席而坐。见顾流盼眉心微蹙,满怀心事的坐在亭中久久不语,秋裳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得向倚竹投去求救的目光。倚竹略顿了顿,起身看了看后面跟着的四个人笑道:“主子走了这大半日的也累了,楼安,你带着他们回去准备些茶水吃食。” 如今倚竹已经算是顾流盼身边的第二号人物,虽未明说,可周围也尽是些察言观色之人。因此倚竹上前吩咐也并非什么稀奇的事情,领头那小太监楼安看了顾流盼的背影一眼,见主子没说什么,便只得领着众人匆匆赶回关雎宫准备。只是倚竹转身之后,并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影转到了亭边的假山之后。 “主子可是在想晨间皇后娘娘所说的事?”倚竹刚一坐定,便笑着问道。见顾流盼不语,只得复道:“主子也莫要多想,这事总是要发生的。好在皇后娘娘如今是明着说了出来,也给了各宫准备,想来此事也并非如主子所想那般。” “此事明着是要肃清后宫,可暗里定是冲着我来的。”顾流盼皱眉说道,秀气的丹唇紧紧的抿在一起。 “这事还不好办,主子便找个什么借口退却了便是。”秋裳倒是半分危机感都没有嗅到,没心没肺的安慰着顾流盼。 “哪里是那么好办的。”顾流盼皱眉复道,“皇后有令本就不好推辞,更何况皇上钦点我去协理六宫,要想退却更是没有理由。偏偏皇后竟是拿此事开刀,后宫之中每年的用度自不必说,莫说各宫的主子了,那个首领太监手里没有点事情?如此得罪人的事情,皇后定是要指派给我,而若是要查起此事在这后宫之中首当其冲的便是麟趾宫的那位。想我还与太师……皇后这招借刀杀人看来是躲不过了。” “主子也莫要太过悲观。”倚竹见顾流盼满面愁云,出言安慰道:“依奴婢看来,此事也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慕妃娘娘还为主子出言解围,其中态度也是暧昧不明,想来并非如主子所想那般糟糕。再加上主子素来在宫中也是口碑甚好,此事若是接下应也不难。” “出言解围?口碑甚好?”顾流盼冷笑道,“若是慕妃真有心帮助我,怎会看着皇后那般羞辱我而袖手旁观?别看关雎宫前些日子也算是门庭若市,可如今呢?” “既然如此,主子重新夺回皇上的宠爱不就是了?”秋裳试探的说道。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若然总是一味的依靠皇上的宠爱,总有一天摔的会比今日还惨!以后这样的办法不必说了,还是想想怎么解决眼前的困境吧。” 听着顾流盼严厉的语气,秋裳吐了吐舌头与倚竹对视了一眼。她们整日跟在顾流盼身边,主子心中对皇上的心思有几分她们怎会不知?可偏生自家主子就是这么个倔强的性格,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其实此事也并非避无可避……”倚竹略有些忐忑道,“只是主子难免是要用一用苦肉计了。” “说什么呢你!”秋裳见倚竹千想万想却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瞪起眼来对倚竹说道:“主子身子本就弱,什么苦肉不苦肉的!” 倚竹也知道自己出的这个主意乃是下下策,因此起身跪下道:“奴婢一时胡言,还请主子恕罪。” “你且说说……” 翌日晨起,各宫嫔妃如同往常一般前往坤宁宫向皇后请安。坐定后,皇后寒暄了两句,扫了众人一眼道:“关雎宫的宓夫人怎么没到?宝笙,可去瞧了?” “回娘娘的话,今早关雎宫打发人来说宓夫人昨夜然高热不止,人如今已经卧床不起,可心里还记挂着娘娘,便派人来稍了信。”宝笙恭谨的答道。 “高热不止?”皇后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对众人道,“这可真是巧了,本宫昨日刚说要彻查宫中开销用度之事,今日协理就病的卧床不起了。宝笙,你待会儿打发人去趟太医院,叫院判过去瞧瞧,切莫耽误了宓夫人的病情才是。” “奴婢遵命。”宝笙言罢推到一边与一个小太监附耳说了几句,只见那小太监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如今皇上钦点给本宫的协理已是指望不上,不知众位妹妹之中可有毛遂自荐的?若是于此事有功,本宫自会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皇后笑意盈盈的看着众人,心中暗讨:不来也好,你不是生病么?那本宫就让你彻底的病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有协理六宫的权利在那吊着,可谁都知道此事的风险性,没人愿意去接这烫手山芋。 见众人没了言语,皇后径自笑道:“难得各位妹妹都是些谦虚的,本宫甚是欣慰,可谦虚归谦虚,事情总是还需要人去做。既是妹妹们不便开口毛遂自荐,那便推荐一位吧。” 这话一出,众人心中的小算盘都开始拨得噼里啪啦的响。本以为皇后会大发雷霆,却没想到顺水推舟便将关雎宫那边的权卸了。如今还抛出了这么个引子,究竟是想要安插自己的人在其中还是要借势除掉谁?再说宓夫人这病实在是病的突然,究竟是为了明哲保身,还是有人要她这位置?看皇后方才的样子,应该不是她所授意此事。如今的皇后巴不得要借这个机会一举除掉顾流盼,就算是除不掉,也会让慕妃和顾流盼因此事而激化矛盾,那时皇后便可坐收渔人之利。因此想来想去,众人皆有意无意的瞧了慕妃一眼,再联想起她为宓夫人说话之事,若是慕妃想要这个位置,也算是情理之中。如此一想,少不得众人觉得自己的心思又明了了不少。 各人心中既然已经分析好,自然是开始站队。但谁也不好当那个第一个开口的,正所谓枪打出头鸟,没人敢确定自己的猜想就一定是对的。 “启禀皇后娘娘,臣妾愿意一试,为皇后娘娘分忧解劳。” 一个声音响起,让众人既是有些诧异又觉得是理所应当。声音的主人并非别人,正是如今风头正劲的赵夫人赵媛。说是诧异,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众人避之不及,唯独赵媛毛遂自荐。可说是理所应当也不为过,要知道这赵夫人可是皇后的妹妹,若是有她执掌协理六宫的权利,想来是皇后最满意不过的了。 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宠妃,就算是再不识眼色的人也不会挑选这个时候对着干。因此纷纷开口说了些恭维夸赞的客气话,气氛也活络了不少。只有慕妃,依旧一言不发,轻蔑的看着众人。 “慕妃,你觉得呢?”皇后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因此淡淡开口问道。 “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一切自是该由娘娘定夺。况且赵夫人年轻有为,又颇得皇上的欢心,若是能培养成为娘娘的左膀右臂,能为娘娘分忧解劳,自是再好不过的了。只是这六宫之中繁琐之事颇多,还希望妹妹能够静心养性,好自为之。”说着,慕妃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赵夫人,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赵夫人却似没看到一般,颔首笑道:“媛儿定将慕妃姐姐的教诲牢记于心,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之处,还请慕妃姐姐不吝赐教。” 既然大势已定,众人自然也只能说些锦上添花的客气话,一时间气氛一派祥和安宁,合乐异常。只是在座的众人都分明嗅到了暴风雨前的气味,是那么的压抑和……虚伪。 可不远处的关雎宫却不似坤宁宫那般欢乐祥和,一众随侍皆恭谨垂首而立,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不早说?!一个个的,都反了么!” 萧煜一身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下,想来是刚刚下朝而来。只见他厉声的呵斥着面前的禄喜,随手拿起茶盏劈头盖脸的向禄喜的头上砸去,让他狼狈不堪却又不敢闪躲。只听他小心翼翼的说道:“昨夜得知此事的时候皇上已经睡下,奴才实在是不敢惊扰皇上。今日早朝,奴才见皇上走的匆忙,心中想着是有什么军国大事,因此也不敢多言……” “不敢不敢!你们平日都是怎么伺候主子的,竟是把人伺候成了这样!你们且盼着主子吉人天相吧,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你们所有人的狗命加在一起都不够赔的!”萧煜发泄够了,坐在主位上恨声看着众人,气喘吁吁的说道。 ------------ 第一百一十八章 病中深情 更新时间:2013-12-19 正在萧煜怒不可遏的时候,一直紧闭着的房门打开了条缝隙,为首而出的是君牧言,随后便是奉了皇后娘娘懿旨前来看病的新上任的太医院院判杜仲杜太医。 这杜仲杜太医不过是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生的面白无须,满脸的温和之像,一看就是常年保养的很好。可这君牧言不过是一届太医院院士,说起来是杜仲的直系部下,却抢在了上司前面出门,说起来到底是有些于理不合。可这杜仲也不生气,出门之时甚至是有意放慢了步子,特意让了让君牧言。不过旁人只是看到了杜仲今日的地位,可杜仲心里却是清楚。当年他不过是个药铺的小学徒,连师父都懒得用正眼看他一眼,更别说成为太医院的院判了。若非当年的院判,也就是君牧言的父亲,现在的太医院首席君承救了他的性命,发现了杜仲的悟性并且传他医术,而后又举荐他入太医院,否则他这辈子只怕都与医者这个行业无缘了。 闲话不表,且见他二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萧煜也顾不上再发脾气,急急上前问道:“怎么样?可还好?” “只怕……不甚好。”君牧言皱眉说道,俊秀的双眉紧皱在一起,小心翼翼的回禀着。只是一旁的杜仲面上闪过一抹吃惊之色,可看君牧言脸上的神色,不知他心中是如何打算,只得低头不语。 萧煜一听,两道修眉倒竖,上前厉声问道:“怎么会不甚好?!不过是偶感风寒引起发热,怎么就不甚好了?” “请皇上恕罪。”君牧言闻言跪下行礼,杜仲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此时的萧煜已是心头焦急万分,见两人都跪了下来,顿时心下一凉。 “回皇上的话,宓夫人确实是风寒发热没错。只是因着夫人去年落水,寒气浸骨久久不退,如今又太过劳累虚火上升。如此冷热相冲导致此病来势汹汹数症并发,高热不退。”君牧言低着头回禀道,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听语气也是甚为悲切。 萧煜听了君牧言的话不由得联想到了前几日顾流盼被罚在坤宁宫的事情,心中又是悔又是恼,修长的手紧握成拳。力气之大,似能听到骨节咯咯作响之声。他强自稳了稳心神,沉声问道:“朕不管是什么症状,你们且现在就给朕开方医治。在此期间,宫中之物随尔用取,若是没有的,立刻派人前去以最短的时间寻来,不必知会于朕。只是有一点……”说到此处,萧煜略顿了顿,高傲的星眸中浮现出了一抹杀意道:“若是尔等医不好宓夫人,朕不介意用整个太医院来陪葬!” 冰冷的话语泛着彻骨的寒意一字一句的砸到两人的心头,就连自幼同萧煜一起长大亲如兄弟般的君牧言也倍感意外。他知道萧煜心里一直有她,可却没想到竟是这般重量。这让君牧言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不知这回自己所作所为到底是对是错。不过,旋即他便释然了不少,至少现在所做于她是对的,这就够了。 君牧言略理了理思绪,抱拳躬身而退。杜仲倒是满心疑虑,他方才过来的时候,君牧言已经在此处看诊。虽然自己没有亲自诊脉,可看宓夫人的面相似乎并非如此严重,不知君牧言为何甘愿犯这欺君之罪。虽不明白君牧言为何要如此做,自己也没必要跟着君牧言以身涉险。可念及君承不仅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又有再造之德,因此也不便拆穿君承这独子的话,想了想,也没说什么便跟着君牧言一同告退。 寂静而宽敞的宫道上早已被太监宫女打扫的一尘不染,两人各怀心事匆匆而行。可到了太医院门前,杜仲心中却仍是忐忑不安。想他一生行医安分守己,只求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医德,却不想今日趟了这趟浑水。虽说是故人之子该当报恩,可这若是东窗事发,只怕是要掉脑袋的罪过啊! 想了想,他还是没忍住,可宫中人多口杂实在是非商量事情的地方。借口要商量病情,特邀约君牧言过府一叙。可君牧言却借着要研究医书推却了杜仲的邀请,让杜仲心中更加忐忑。 当墨色渐渐浸染天空,君牧言一身便装而行,如同往常一样去了踏月轩。 “君爷您可回来了,我们疏影姑娘可是念叨您一天了。” 浓妆艳抹的老鸨媚笑上前让人作呕,可是君牧言不染纤尘的气质却在这勾栏瓦肆之间依旧飘逸万分。只见他对老鸨淡淡的点了点头,随手从怀中摸出了一张银票,没多说一句便走入了二楼角落处的一间屋子。 入内,早有人在此等候。 “牧言知杜大人乃是谦谦君子,从不屑踏足此地,今日不得已将大人邀约到这样的地方,还请大人见谅。”君牧言上前深深一辑,对方不是别人,正是一袭常服的杜仲。原来今日君牧言拒绝杜仲之后,便暗中派人在杜仲的药箱里留了字条,将杜仲邀约在此。 “不敢当不敢当。”杜仲回礼道,两人落座,杜仲本想说什么,可瞟了瞟一旁的疏影,始终是没说出话来。 君牧言见状一笑道:“杜大人可是心中有疑问?好奇在下今日为何要那样对皇上说?” “不瞒君公子说,我虽未曾为宓夫人看诊,可观其面相并非如君公子所说那般严重,毕竟……毕竟罪犯欺君,此事实在是不容小觑。”杜仲见君牧言没有避讳疏影,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君牧言笑了笑,并没有及时回答杜仲,反而是轻抿着香茗。略顿了顿,只听他悠闲道:“杜大人一向清正廉洁,以一颗医者之心待人,牧言钦佩万分。只是有些事情并非如治病救人这般简单,牧言劝大人知道的越少越好。如今牧言只能告诉大人,此事定不会牵涉大人,还请大人放心。” 杜仲想来想去,没想到君牧言会给自己这么一个答复,一时有点瞠目结舌。片刻方回过神来,急忙解释道:“君公子多虑了,我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令尊对我有再造之恩,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君家给的。只是如今公子身涉险境,让我担忧不已。” “杜大人的心意牧言心领了。”君牧言含笑点了点头道,“只是此事并非如大人心中所想那般简单,牧言也不愿大人趟这趟回水,以免遭到无妄之灾。牧言只能告诉杜大人,此事牵扯到后宫之争,还望大人莫要插手。” 话说到这个份上实际上已经是再明白不过的了,杜仲也不是愚笨之人,略顿了顿试探问道:“君公子莫非是宓夫人的人?” 在这深宫之中装病一来是为了躲避锋芒,二来是为了博得帝王垂怜。却没想到君太医一声清明,独子却参与到了这后宫之争中。若然这位宓夫人当真是有实力一较高下之人也算是,可偏偏又是那样的出身,只怕这回君家算是押错宝了。 君牧言听到杜仲如此发问,也不感到奇怪与惊讶,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可萧煜并非如同往常那般多疑,这回的他似乎是真的乱了手脚,破天荒的没有考虑太多。眼看着亥时过半,萧煜依旧坐在顾流盼的床前,不吃不喝,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皇上,这里有奴婢们照看着就行,您还是早些用膳歇息吧。” 秋裳见萧煜在这坐了快一天了滴水未进,心中有些着急,毕竟自家主子这是什么病她心里清楚。现在皇上是关心则乱,想不了那么多,若是看出些什么马脚来,只怕并不是自家主子能承得起的后果。 “不必,你们先下去吧,这里自有朕照顾着。”萧煜淡淡开口,声音却有些沙哑。 秋裳见萧煜亲自发话,语气虽然平淡可却十分坚定,不容人反驳。因此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忐忑的看了一眼床上的顾流盼,悄悄的退了下去。 当屋中只剩下萧煜和顾流盼两人,萧煜看向顾流盼的眼神中才多了几分柔和甚至是愧疚。说起来,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看着她了,记得上次这么看着她的时候,她的脸色还没有如此苍白,饱满的双唇也不似现在这般没有一点血色,如远山般的黛眉也安心的舒展着,双肩也没有此刻的单薄。 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她了…… 可越是看,萧煜忍不住越是自责,从来骄傲自负的他,没有任何时刻会比现在这样后悔。为什么要因为小事和她发脾气?为什么明知她身体不好还要让她协理六宫?为什么明知有太后的事情还要将她安排到皇后身边?为什么明知她在坤宁宫受罚自己却没有第一时间出手相救?为什么任由她被皇后刁难而不制止? 为什么要坚持自己那可笑的骄傲?! 萧煜一直都觉得,她就像一颗种子一样在自己心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着。他也想过这颗种子会满满的枝繁叶茂,开花结果。却没想到已经如此根深蒂固,贸然被揪起,是这样的痛彻心扉。 ------------ 第一百一十九章 皇后造访 更新时间:2013-12-20 也许是萧煜的诚心忏悔,也许是彻骨的寒意和头疼欲裂。顾流盼从昏迷中悠悠的转醒过来,皱着眉头喃喃低语。似是挣扎,似是恐惧,似是倾诉,只见顾流盼莹白如雪的皓首不安的转动着,睡梦中的她不知经历了什么,汗如雨下,原本苍白的面庞也因高热而染上了一层不正常的红晕。 “流……梓瞳,你要什么?别怕,别怕,朕在这。”萧煜低声轻唤道,难为他还记着顾流盼的原名是顾梓瞳。 可床上辗转反侧的顾流盼似是掉进了梦魇一般,完全没有听到萧煜的呼唤,双手紧紧的揪着身上盖着的锦被,像是在与什么抗争,势要搏尽最后一丝力气。萧煜看着着急,又轻唤了两声却还是没有反应,伸出手去摸了摸顾流盼饱满的额头。只感觉触手之下如同火炭一般,把萧煜吓了一跳,急忙将一直守在门外的秋裳和倚竹唤了进来,打水的打水送药的送药,忙了个人仰马翻。萧煜更是挽起袖子亲自上阵,一次一次不厌其烦的为顾流盼投着帕子,握着她的手一动也不动的守在床边。待顾流盼的烧退下来之时,太阳已经从地平线探出头来。 “皇上,该上朝了。”禄喜深知此时说这话无异于触了皇上的霉头,可无论如何还是要说一声。 果不其然,萧煜本来就不是很好看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他轻柔的将顾流盼的手放下后,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门口,用力拉开房门。禄喜只觉得迎面一阵劲风扑来,掀的他手中的拂尘飘舞。紧接着,萧煜冷冰冰的话语砸了下来,只听他一字一句道:“传朕旨意,罢朝三日,若是有本上奏,你直接拿到关雎宫便是!”言罢,屋门紧紧闭起,完全没有给任何人多说一句话的余地。 禄喜轻叹一声,满面愁云的走向养心殿。皇上自由勤勉从未出现过罢朝这样的事情。如今突然罢朝不说,还是因为一个女子而罢朝,这让他可怎么跟满朝文武交代?那些个老臣还不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很快,萧煜罢朝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前朝后宫。前朝众臣对此事颇有微词,而后宫之中自是是非之地,更是不必说的。 “皇后娘娘,听说皇上今儿个没上朝……”宝笙从门外的小宫女处得了消息,回到皇后身边低声禀报禀报。可话还没说完,只见皇后手中的玉梳当啷一声掉在了桌上,吓得坤宁宫的众人急忙下跪。 “皇上现在在哪?”皇后叹了口气问道。 “关雎宫……” “你去把杜院判给本宫请过来。”略顿了顿,皇后蹙眉吩咐道。 杜仲昨夜自踏月轩回家之后一夜没睡,他就知道今日皇后一定会召见他。可左边是恩人,右边是国母,一边是不愿得罪,一边是不敢得罪。倒是把他杜仲夹在中间甚是为难,直到宝笙亲自前来传他的时候,他便知此事乃是怎么都躲不过去的一个坎了。 “微臣杜仲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杜院判起来吧。” 杜仲偷偷的瞄了一眼皇后,只见对方华服宝钗神态自若,看上去似是没有什么不快之处,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谢过恩后便垂首站在一旁。 “昨日本宫听闻关雎宫的宓夫人抱恙在身,特命你前去诊治,结果如何?” 听着皇后的语气不咸不淡,似是在谈论天气一般,杜仲心中的大石又落了一截。只听他抱拳回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微臣昨日奉娘娘懿旨前往关雎宫,只是当时已有皇上派去的太医诊断,微臣不好插手。但观夫人面色,微臣也说不上来,还请娘娘恕罪。” 多年在太医院摸爬滚打的杜仲,早已学会了一套圆滑的处事方式。自己若是直说,难免会害了恩公的儿子,可若是不直说,害的就是自己。倘若此时将皇上摆在前面,想来皇后也不好说什么。 正暗自得意之时,一声冷笑传来道:“呵,杜院判倒和本宫打起太极拳来了。也罢,既然昨日有皇上钦点的太医在那守着,你确实也不好插手。正巧本宫要去关雎宫探望宓夫人,你便跟着本宫一同前去看诊吧。”言罢,瞟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杜仲,在宝笙的搀扶下径自走了出去。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守在门前的翠屏虽未见过皇后娘娘的模样,可见那副打扮这宫中还能有几人?远远瞧见了,带着楼安等人出门迎接。 “起来吧。”宝笙上前传话道,“皇后娘娘听闻你家主子病了,特意带了太医来探望,还不赶紧让开?” 翠屏想到了昨日倚竹的叮嘱,咬了咬牙,抬头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道:“还请姑姑稍后,奴婢这就去通报……” “不必!”宝笙拉住正要往回跑的翠屏道,“皇后娘娘乃是六宫之主,这宫中有何处去不得?再说娘娘也是关心你家主子的病情,特意带了太医来瞧,若是耽误了片刻,你能担得起么?!”说着,一把推开翠屏,领着众人准备入内。 倚竹总觉的今日会有人来惹事,虽说昨日吩咐了翠屏,可心中还是有些不踏实,正巧得了个空出来瞧瞧。只见宝笙在门口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带着人要闯进来,心下顿了顿上前道:“奴婢倚竹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关雎宫的掌事什么时候换了,竟然没有通报给皇后娘娘?”宝笙略带讥讽的说道。 “回宝笙姑姑的话,奴婢不过是关雎宫的普通宫女,当不得掌事儿二字。如今秋裳姐姐正在屋内伺候着,便差奴婢出来瞧瞧。待奴婢这就前去通报,还请皇后娘娘稍等片刻。”倚竹恭谨的说道。 “皇后娘娘岂是能等人的?皇后娘娘这是关心你们主子才一大早来瞧的,岂可耽误片刻?”宝笙一句不让的说道。 只见倚竹淡淡的笑了笑道:“奴婢替主子谢过皇后娘娘的关心。按理说,奴婢就是有九条命也不敢拦皇后娘娘的驾,可如今皇上也在屋中,若是惊扰了皇上,只怕……”说着,淡淡的看了宝笙一眼,只见宝笙回头看向皇后。 自打倚竹出来,皇后就一直在打量着个“普通宫女”。不得不说,这副容貌在这后宫的嫔妃之中也算是上乘。再看神态气度,只见她面对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还能神态自若不慌不忙,看来也是个见过世面的。没想到宫女之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女子,让皇后眼前一亮,心中颇为喜欢。 而她最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在关雎宫中。 “宝笙,你且回来吧,也不急于一时。”皇后终于悠悠的开口了,嘴里是在对宝笙说话,可眼睛却一直在打量倚竹。只听她复道:“你也是个急性子,这宫里自有宫中的规矩,岂能因为本宫而又所改变?就算是本宫心中再如何着急妹妹的病情,在皇上面前也得依理行事。”随后走到倚竹身边,只见对方又将身子往低伏了伏,笑着说道:“你们主子很会调教奴才,本宫甚是欣慰。” 倚竹闻言,长拜一礼道:“奴婢谢皇后娘娘恕罪,这就前去通报。”说着,起身小跑入内。 屋内,顾流盼经过这一嘈杂已经悠悠的醒转过来。睁开仍有些朦胧的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萧煜那双布满血丝的星眸,只见他一动不动的守着自己,想是已经坐了一夜。虽明知醒来一定会见到这样的情况,可顾流盼的鼻尖还是一酸,眼泪顺着面颊滑落到枕上。 萧煜见顾流盼终于醒来,也顾不得自身的疲惫,用沙哑的声音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朕先去给你倒杯水!不对,应该先吃了药。不如先让秋裳送些东西进来,垫垫肚子可好?” 顾流盼见萧煜手忙脚乱的样子,又看了看一旁的帕子和他高高挽起的袖子,他身为九五之尊,从小便是被人伺候着长大的,哪里照顾过别人?可他竟然亲手照顾了自己一夜,不眠不休的陪着自己。想到这里,顾流盼心中更是感动,眼泪也不住的往下流。 萧煜只当顾流盼是不舒服,修眉一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想着先给她倒杯水再说。刚要起身,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什么拉住了,回头一看,顾流盼正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眼泪簌簌而落,艰难的开口道:“不……要离开……我。” 见她好不容易开口说了句话,不再像是方才一般只知道看着自己落泪,萧煜心中顿时放心了不少。而听着她的话,心头也是一酸,急忙坐了回去,握着她的手笑着宽慰道:“怎的一睁眼便如此粘人,朕依你,哪都不去。可药还的吃,朕知道你没什么胃口,早让御膳房备了清淡小食,一直在小火上煨着,你且多少吃些,吃了药再睡可好?” 听着萧煜像是哄孩子般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让顾流盼不觉有些好笑。刚要绽开一个笑容,可伴随而来的却是剧烈的咳嗽。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说是来探望主子的病,还带着杜院判,您看……”秋裳的声音在门前响起。 ------------ 第一百二十章 满心愧疚 更新时间:2013-12-23 她来做什么?萧煜与顾流盼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虑。而在萧煜回过头的一瞬间,顾流盼的眼中还多了一抹隐隐的得意。可当萧煜在此看向她的时候,顾流盼依旧是那般的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萧煜略一沉吟道:“宣。”随后重新在顾流盼身边的床沿坐下,为她细心盖好了锦被,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臣妾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入内,皇后先行见礼,抬头正巧看到萧煜的微笑,本想好好在他面前表现一番。紧接着却瞟到了两人紧握着的手,让皇后感到如此的刺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可这些表情也不过是瞬间的转变,只见皇后依旧挂着那温柔和蔼的表情,略带愧色道:“昨日就听闻妹妹生病,却因着刚刚接掌了六宫事务,诸事繁杂。方才理清了头绪,这便急忙前来瞧瞧妹妹,却没想到皇上也在这。是臣妾没照顾好妹妹,还请皇上责罚。”说着便屈膝附身一礼。 “皇……皇后娘娘……臣妾怎敢当……”顾流盼见皇后行礼,满脸惶恐之色,急忙起身挣扎着想要还礼。可她现在身子本就虚弱,这一连串动作下来不免连咳带喘,直憋得苍白的小脸变得通红还带出几滴眼泪来。萧煜见顾流盼这泪眼朦胧的样子,急忙安抚她躺好,再看回皇后的眼神中也带了些许责备,只听他皱眉道:“皇后如此仁爱,朕心甚慰。如今看也看过了,流盼的身子还需要静养,若是皇后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越过萧煜,皇后看到了顾流盼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更加了几分恨意。收回目光,关心道:“妹妹如今在病重,这俗礼就先免了吧。”略顿了顿,对萧煜复道:“臣妾也不敢打扰皇上和妹妹,只是臣妾见妹妹方才连说句话都如此艰难,可见病情之重。想来今日妹妹还没请脉,臣妾正巧带了杜太医前来,不如现下看了,也好让皇上安心。”言辞恳切句句关心,完全没有半点虚假之色。 萧煜笑道:“难得皇后有这份心思,宣进来吧。” 听了萧煜的话,顾流盼心中有了些慌乱,昨日还有君牧言在场帮自己说话,如今只来了这个杜太医。万一自己要是被揭穿,只怕到时候要在劫难逃了……可如今也拦不下来,看来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微臣太医院院判杜仲,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宓夫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杜仲入内,一一见礼,偷偷扫了众人一眼便长伏于地不敢起身。 萧煜略点了点头,示意禄喜入内准备。只见轻纱垂地,萧煜亲手将丝线系上顾流盼的皓腕。而另一头则由禄喜亲自牵了出去,交给了坐在纱幔后面的杜仲。杜仲恭谨的接过,皱眉细细诊断了起来。顾流盼坐在纱幔之内,根本瞧不清外面杜仲和皇后的表情,而萧煜此时又离自己如此之近,正看着自己微笑。无奈之下,顾流盼也只得暂时按下忐忑的心情,报之以微笑。 而坐在外面的杜仲心中也在忐忑,心思更本就没放在手中的细线之上。若是自己以前不明白,那么从今天早上起来便是彻底清楚了这宫闱斗争。皇后娘娘一早将自己宣入宫中,便气势汹汹的来到了这关雎宫内,想来多半是对宓夫人这病有了疑心,否则也不至于宁可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也要硬闯进来。而方才看皇上那表情和神色……他也是个男人,他很明白当男人露出那样的目光看着一个女子的时候是什么意思。可同样身为男人的他也很明白,一个男子对女子的深情能维持多久,尤其是这种……一看便是以色事人者。可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岂容轻易废立?正待他思忖之时,只觉手中的丝线动了动。 “启禀皇上,微臣已经诊断完毕。”杜仲恭谨的放下了手中的丝线,跪在地上稳声道,显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那还不赶紧下去开方子?朕昨日不是让你和君牧言去商量诊症之法?可有成果了?”萧煜厉声问道,让原本有了主意的杜仲又犹豫起来,急忙战战兢兢的跪了下来磕头连连。 眼见着杜仲是说不出什么来了,皇后不由得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如此胆小怕事之人是如何成为堂堂太医院院判的。因此不耐烦的低声道:“还不赶紧去!” 轻纱撤去,萧煜皱眉道:“现在皇后也看到了,流盼她并无大碍,若是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朕过些日子再去看你。”说时,竟是一眼都没看皇后,眼中虽是满满的柔情,却尽数投向了顾流盼一人。 既然皇上亲自下了逐客令,更见两人情意绵绵的场景更让皇后心头添堵。好端端的一场戏如今却变成了自己一个人的闹剧,让她心中怎能不对顾流盼的恨意增添几分?可现在这般情况自己也不好在说什么,原本准备的一肚子的话,只能尽数咽回喉中。 待皇后走后,萧煜依旧保持着情意绵绵的目光看着顾流盼,仿佛从来都没有见过一般。本是柔情蜜意的时刻,却看得顾流盼没来由的有些发毛,这种感觉是只有萧煜似笑非笑的时候才会有的,却不想如今再一次感受到了。 “皇……皇上……”顾流盼费力起身道,“今日皇上因为臣妾的事情……没……去上朝,臣妾真是罪该……”还未待“万死”二字出口,萧煜先行接过她的话道:“你歇着吧,都病成这样了还关心这些个跟你没关的事。” 顾流盼见萧煜堵住了自己的话头,却因着重病不得开口,也不便开口。萧煜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又不舒服了,换了个姿势坐在床头,将她揽入怀中。 “朕知道你的用心。” 半响,萧煜的声音才幽幽的从头顶上传来,只听得顾流盼心跳漏了一拍。萧煜感受到怀中人微微有些僵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安慰的抚了抚顾流盼的后脊道:“朕知道你是为了朕好,怕朕耽误了朝政。可朕已经为了社稷为了朝政这么多年,如今朕只想守着自己守着自己的心……”说着,低头看了一眼顾流盼略带些促狭低声道:“不知宓夫人可准得?” 见萧煜打趣自己,顾流盼那可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看来自己真是太老实了,从来没玩过心机说过谎,偶一为之就成了惊弓之鸟了。心里嘲笑自己的同时,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往萧煜的怀中缩了缩。这个深宫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怕到了自己非要用这种手段才能勉强自保。现如今,只有这个怀抱才是唯一能够让自己感到些许温暖和安全的地方了。 一连几日来,萧煜又恢复了每日必到关雎宫的日子。除了上朝之外,几乎片刻不离顾流盼身边。而他更是夸张的将几乎整个宫中的奇珍异宝都搬来了关雎宫,每每看着这堆积如山的奇珍和络绎不绝的来访,关雎宫众人都高兴不已,这代表着关雎宫又回到了以前的地位。而只有顾流盼一人,心中百味陈杂。既有热恋中的甜蜜,自然也有计谋得逞的得意,还有对接下来一步棋的顾虑,可更多的却是愧疚。 她利用了萧煜,利用了这个爱着自己的和自己爱的男人。 “又在发什么呆?”萧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顾流盼的身后,从身后的衣架上取下了一件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随后紧紧拥入怀中。此时的顾流盼已经能下地走动,只是身子还是十分虚弱。感受到了身后的温暖,顾流盼心中的杂念才放了下来。 “还没好利索,怎么就下地了。” 萧煜略带责备的皱眉说着,随后顾流盼觉得双脚一轻,只见萧煜已打横将她抱了起来仔细小心的放在了床上。“哪有那么娇贵……咳咳……”顾流盼逞强的说道,可虚弱的身体出卖了自己。 “来,喝药。”萧煜白了他一眼,亲手端过药碗仔细的吹了吹。认真的样子让顾流盼心中一动,内疚感更深了。 因着顾流盼的身子虚弱,萧煜也不便在关雎宫过夜。但他每日总见着顾流盼用过晚膳吃过药睡下之后,才会放心的离开。可今日的顾流盼却在萧煜走后,睁开了明眸。 “秋裳、倚竹。”坐起身后,顾流盼低声将早就在门口准备好的两人唤了进来。 “主子,还要这样做么?”两人怎会不知顾流盼心中所想,毕竟这主意是三人一起想出的,可这些日子萧煜对顾流盼的照顾不仅感动了顾流盼,也感动了关雎宫的众人。因此,以往最为沉得住气的倚竹也忐忑的开了口。 顾流盼皱着眉头道:“我怕那日皇后带来的杜院判已经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咳咳,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这杜仲到底是……咳咳……是不是皇后的人。照皇上这么照顾下去,我……我的病迟早会好,而皇后上次所提之事……咳咳……还未实行,如今……如今必须想个法子。”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太后回宫 更新时间:2013-12-25 “皇上,皇上不好了。” 临近散朝,禄喜就慌慌张张的跑了上来,让金殿上已经议事完毕的众臣纷纷抬头好奇的看着。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样子,成何体统!”萧煜沉声问道,威严的瞟了众人一眼,吓得众人皆躬下身去不敢再看。 “奴才罪该万死!”禄喜跪下道,“回皇上的话,关雎宫那边传来消息,说宓主子不好了!本是不让惊动皇上的,但奴才就是有九条命也不敢瞒着皇上,还请皇上过去瞧瞧吧!” 禄喜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素来办事沉稳妥帖。如今惊慌成了这样,想来事情一定是严重到了一定地步。萧煜沉下脸来厉声喝道:“你这奴才,不早说!”言罢,一脚踹开禄喜,步履匆忙的赶向关雎宫,竟是连退朝都没顾上说。 皇上就这么抛下金殿之上的满朝文武跑向了后宫。这让殿上的众臣都面面相觑,不由得开始私下交头接耳起来。更有几位老臣气的双眼圆睁,恶狠狠的看着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的禄喜,好像破坏了早朝的是他一样。禄喜怕事情控制不住,急忙起身高声喊了退朝的喏,也急匆匆的跟着萧煜往关雎宫跑。让金殿上的众臣更是心生不满,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对着空荡荡的龙椅拜了三拜,皱眉退出大殿。唯有董太师一人,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向龙椅,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出什么事儿!” 萧煜严厉的吼声传了进来,连龙辇也顾不上乘坐,竟是一路跑来,累的身后的仪仗跟着一起跑,甚为壮观。 当他买进关雎宫之时,只见关雎宫此时人数比平日多了两三倍不止,除了关雎宫和太医院的人,竟然还有皇后那边的人。又是端水的又是拿东西的,还有忙忙碌碌跑来跑去的,人影窜梭声音嘈杂,竟是把萧煜声音盖了过去。这样的场面一般是……萧煜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也顾不上仔细看,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向屋门前。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煜方一入内还没顾上调匀气息,耳边却传来皇后和慕妃等人的声音。转头看去,竟是皇后带着众人守在这。略一恍惚心神,萧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什么时候了还顾上这些俗礼,怎么了?朕昨夜瞧着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成了这样子!” 皇后正欲开口,只见倚竹此时哭的像个泪人一般的扑倒在萧煜脚前,悲切的说道:“奴婢参见皇上,求您给我家主子做主!您快救救我家主子吧,您要是再不救她,只怕……只怕……”说到此处,竟是再也说不出口。听了倚竹的话,皇后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准备开口解释道:“皇上,不是……” 这样的场景让萧煜更加心烦意乱,连看都没看皇后一眼。两步走到房门前,用力一推。啪的一声,吓了屋中众太医一跳。众人看清来人,急忙跪下请安,萧煜一边走一边问道:“怎么回事这是!不是已经见好了么!” 走到床前,萧煜撩开轻纱,眼前的一切让他心中一紧。只见顾流盼盖着好几床的锦被,可却依旧能够清晰的看到她小小的身形在锦被下瑟瑟发抖。美丽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血色,双眉轻皱,两眼紧闭,气若游丝一头青丝似是刚从水里捞出一般,犹自挂着水珠。秋裳伏在脚榻边低低的哭着,两只眼睛像是桃子一样。 萧煜转身出去,铁青着脸喝道:“怎么回事这是!谁给朕解释解释!” 众太医战战兢兢的伏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敢说话。领头跪在地上的太医院首座君承跪行两步,抱拳一礼道:“回皇上的话,宓夫人这症状……怕是中了毒。事出突然,老臣还未断定是何种毒物侵扰了娘娘的玉体。只是娘娘身子本就羸弱,前几日的病根还未好利索,如今让这毒物一引,愈发的厉害了。” “中毒!”萧煜怒喝道,略顿了顿,复道:“君太医,你可敢确定?!此事事关重大,万容不得半点马虎!” “老臣行医数十载,虽有不才,可是否中毒还是能断的出来。只是这下毒手段隐秘非常所用毒物也甚为罕见,老臣已奉皇后娘娘之命彻查了宓夫人平日的饮食起居,却并未发现这毒从何而来,因此无法得知究竟是何毒物,还请皇上恕罪!” 说着,君承长身拜倒,身后众人也自是跟着齐齐下拜,连声请罪。 萧煜却是一言不发,只管铁青着脸扫着众人,双手却不自觉的紧握成全,直握的骨节咯咯作响。半响,他才一字一顿道:“太医院众人听好了,务必尽全力不计一切代价救治宓夫人。朕无论你们用什么办法,三日之内必须解除此毒!否则,今日在场之人,全部提头来见!” 生硬的语气仿佛是从喉咙深处吼出,如山的皇威直压得众人冷汗直流。就连在宫中行走多年的君承也被萧煜的气势压得脸色煞白,冷汗涔涔。 众人领了旨意,慌不择路的匆匆赶回太医院商量对策,想来是要不眠不休。而萧煜则铁着一张脸转身走入帐内,坐在床边低声问道:“秋裳,你家主子怎会中毒?” “奴婢……奴婢也不知。”秋裳上气不接下气的回道,“今日晨起,主子觉得身子好了些,便想着去皇后娘娘那请安。可还未走出宫门,便见了赵夫人身边的人前来,说是赵夫人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协理六宫,有些事情不明白要问我家主子,请我家主子去御花园三思堂一叙。我家主子不好推却便依言而去,路上主子觉得有点冷,打发奴婢回来拿披风。可是奴婢走近就听到一声尖叫传来。跑去看时,我家主子……她……她……”说着便转过身来,泪如雨下磕头如捣蒜道:“还请皇上念在往日情分上,为我家主子做主!” 听着秋裳的泣诉,再加上昏迷不醒的顾流盼,萧煜恨不得现在就将那赵夫人拿来千刀万剐才好。只见他面色狠戾的走了出去,再没回头看一眼。门外众人见萧煜好不容易出来,脸色却又难看的吓人,都知道萧煜这回是动了真气,几个跟在皇后和慕妃身后胆小的嫔妃竟有被吓哭的。 “哭什么!”萧煜厉声喝道,“如此不吉利的,给朕撵出去,以后不要让朕再看见她们!” 话音刚落,立刻有几个小太监进来将那两个嫔妃拖走,只见那两人没了命的嘶声求饶,萧煜却不为所动,目光阴鸷的扫着众人。更是在皇后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吓得皇后也有些心慌,却还要强自镇定微笑。 “敢问皇上不知宓妹妹可好?臣妾等心焦如焚。”皇后实在是受不了萧煜这种眼光了,索性开口说道。 萧煜冷笑一声道:“皇后如此关心后宫中人,真是叫朕感动!想必皇后对此事也已知晓,事情发生在你管理六宫期间,你总要给朕个解释吧!” “臣妾……”皇后皱眉道,“臣妾对此事也深为震惊,在臣妾所管理后宫期间,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臣妾治理不力,请皇上降罪!” 萧煜冷笑复道:“降罪?皇后何罪之有?还是说皇后没罪,而是在替你家族的人顶罪!” 陡然提高的声音将皇后下了一条,只见她急忙跪下道:“臣妾不敢。臣妾也知道此事是臣妾失察之过,无论是从哪方面臣妾都脱不了关系。只是此事牵连甚广,还请皇上三思而行!” “三思!若是今日躺在床上的是你的妹妹,你还会劝朕三思吗!”萧煜拍案而起,吓得一众嫔妃皆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只听萧煜复道:“往日你们的小打小闹,朕皆未放在心中。却不想当真是愈发的有本事了,竟学会了下毒!若是此事传出去,我律国颜面何存!” “臣妾不敢!” “不敢?好,来人,传朕旨意,将赵夫人给朕拿来!”萧煜高声喝道。 皇后闻言,跪行而前苦劝道:“请皇上三思,赵夫人为了此事也受了不少惊吓晕了过去。方才臣妾派太医前去诊治,太医说赵夫人已身怀龙种,还请皇上三思而行!” “龙种?”萧煜冷笑一声道,“若是朕的孩子有这种狠毒的母妃,不要也罢!来人,去把人给朕拿来!”随即扫了跪在地上的众人一眼,厉声道:“再敢求饶,以同谋论处,绝不姑息!” “哀家看谁敢!” 一个声音传了回来,让正在气头上的萧煜一怔,准备领旨前去拿人的小太监也没了动静,纷纷跪倒在地。只见一身素服的太后在几个嬷嬷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满是怒意的脸上犹带几分疲惫,显然是刚刚从六安斋赶了回来。 “儿子给太后请安。不知太后回宫,儿子未能前去接驾,是儿子不孝。” 萧煜见太后突然回来,心中一惊,可却有再多的怒气也不得不暂且压下,上前恭谨行礼赔笑说道。 只见太后绕过萧煜,亲手将跪在他脚边苦苦哀求的皇后扶起。坐于主位冷声道:“哀家不过才出宫了几日,瞧瞧宫里乱成了什么样子!若是哀家再不回来,难道任由皇上继续胡闹吗!” ------------ 第一百二十二章 离奇中毒 更新时间:2013-12-26 “儿子……儿子不明白太后所言何意。”见赵太后在众嫔妃面前如此不给自己面子,萧煜心中自是气愤,可念在太后刚刚回宫也不好顶撞,只得打了个太极,佯装不知。 “皇帝,你身为一国之君,当以国事为先,可哀家如何听说你为了那宓夫人罢朝三日?!如今还不以大局为重,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之前便要责怪于人,更不顾皇家子嗣!哀家看你当真是被那宓夫人迷了双眼!不瞒皇帝说,哀家此次回宫就是来肃清宫闱的,哀家决不许任何对皇上不利,对我律国不利的人存在!”赵太后见萧煜此时仍不知悔改,气的脸色发青,起身厉声喝道。虽未言明,想来今后更是要针对顾流盼了,让萧煜不由得替她捏了把冷汗。 不愧是能够保住基业辅佐幼帝的女子,赵太后虽然在六安斋退居了一段时间,可余威犹在,再加上这么多年来沉淀下来的威严和霸气。即便是萧煜见了,也不得不被震慑几分,垂头不语。见萧煜不说话,赵太后瞪了皇后一眼将手伸了出去。皇后会意,连忙起身亲自搀过,只听赵太后严肃的说道:“皇帝是一国之君,心怀天下,后宫之事本就该有你身为皇后的打点。可如今都成了什么样子!你可知错?” “儿媳知错,还请太后恕罪,儿媳今后必将跟着太后仔细学习管理六宫之事。”皇后垂首恭谨的说道。 赵太后见目的达成,面色才缓和了些,皱眉说道:“哀家方才回宫,此事事发突然,清儿你跟着哀家回慈宁宫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与哀家。”随即略顿了顿,侧过脸有意无意的对着萧煜道:“在哀家没有查清此事之前,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否则别怪哀家究其不敬之罪!皇帝,你若是没什么事便早些回养心殿处理国事才是,莫要总是待在后宫,让众臣心寒!”言罢,便带着屋中的一众嫔妃浩浩荡荡的走了出去。 “儿子谨遵太后教诲,恭送太后。” 听上去萧煜说着倒是恭谨,可脸色却比方才还难看了不少。待众人都走后才缓缓的抬起头来,冰冷的眼神中透着杀气,让身边的禄喜不寒而栗,断不敢靠近半分。 是夜,顾流盼才有了些许知觉悠悠转醒过来。萧煜得了消息,带着一众太医匆忙赶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是不是醒来了就代表有所好转?” 待君承等人诊完脉后,萧煜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只见几位太医对视一眼,君承才满面难色的上前禀报道:“启禀皇上,娘娘此时醒来确是可喜之事。但老臣不敢欺瞒皇上,娘娘体内的毒素却是一点未解,仍在蔓延之中。” “这……这人都不是醒过来了,怎么还没见好?”萧煜皱眉问道。 “回皇上的话,据臣等研究,此毒可能是来自漠北的一种寒毒。中毒之人不会立即毙命,可却会被寒意侵蚀。待毒素逐渐浸入五脏六腑之时,中毒之人便会被虚耗而亡。而臣等之所以怀疑娘娘是中了此毒,乃是根据娘娘的症状所推断。如今娘娘虽已清醒,可在这秋意十分却裹在两床锦被之下瑟瑟发抖,便是最明显的症状。”君承事无巨细的向萧煜解释着。 萧煜回头皱眉看着顾流盼,只见她脸色惨白,双唇之上更是一丝血色都没有。只见她整个人都瑟缩在锦被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胆怯的看着萧煜,真真是让萧煜心疼不已。 略顿了顿,萧煜似是想要问什么,可看了众人一眼,终究是没问出口。只叹了口气道:“如今既是知道中了什么毒,那便赶紧下去研究解毒的方法,三日之内,无论如何也要给朕把这毒解了!” 众太医闻言齐齐请安退下,只见萧煜对禄喜使了个颜色,禄喜也跟着众太医一起走出了门外。 不多时,方才来诊脉的太医院首座君承和君牧言父子二人竟是去而复返,又回到了这关雎宫中。一入内,便见萧煜坐在正殿主位之上,显然是一直在等着这两人,待禄喜领着一干宫女太监退下后。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皱眉下跪道:“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位爱卿快快请起。”萧煜伸手虚扶道。 “不知皇上召我父子二人回来,有何差遣?臣等定当从命!” 萧煜叹了口气,负手踱步下阶至二人面前道:“此时就只有我君臣三人,不必多礼。牧言与朕情同手足,君太医更是看着朕长大。朕便不将你父子二人当做外人,还希望你父子二人也能如此想才好。” “臣惶恐。”君承闻言行礼道,“皇上能够如此信任我君家父子,乃是老臣莫大的荣幸,不知皇上有何吩咐,微臣父子定当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萧煜皱眉踱了几步,似是在想些什么,片刻才道:“方才朕听太医所言,此毒你们一时间没有看出来,而在确定之后也都面露为难之色。因此请君太医告诉朕实话,宓夫人的毒,太医院究竟有几成把握能够治好?” “这……”君承知道萧煜迟早会问,可却没想到竟被一眼看了出来。一时语塞,略顿了顿道:“会皇上的话,老臣……老臣只有三成把握!老臣行医数十载,并未见过此毒,只是偶然在一本杂记中见到过记载,与夫人的病症联系起来几经推敲才敢确信。可此毒并非我律国所有,乃是以灭亡的卫国王室不传之秘,因此毒不会立刻致人死地又不易解除,因此是卫国宫廷后妃争宠所用。可先帝当年灭卫国之时曾说过此毒过分阴毒,便命人当场将此毒的制作方法与所剩毒物尽数缴了上来一同销毁。因此老臣见到此毒之时,也甚为诧异。” 卫国?萧煜听完君承禀报后皱眉想到。想当年律国灭除六国之时,所到之处对王室皆是斩草除根。而且先帝当政之时律法严明,怎会有漏网之鱼?可若是没有,这毒是从何而来?还被人带入了宫中。莫非宫中有卫国余孽不成! “那……依君太医看,如今该如何才能就得宓夫人一条性命?” 君承皱了皱眉,略思忖片刻缓缓道:“回皇上的话,老臣虽未见过此毒,可天下间的毒物都是相生相克,想来总是有法子解毒。卫国地处西北临近塞上苦寒,若是这制毒的材料出自此地,那解毒之物必当也在此处。只是老臣一时间还说不上来此毒于何物相克,因此只得先给娘娘服用些补气壮阳的大热药物以抵抗体内寒毒。希望能够帮助娘娘拖延一时,以免伤了五脏六腑。” “补气壮阳之药?”萧煜皱眉道,“朕虽不懂药理,可也知道这大热之药身为凶猛。如今她身子如此虚弱,若是虚不受补可该如何是好?” 君承闻言笑着解释道:“皇上无须过虑,若是常人可能还会出现虚不受补的情况。可娘娘本就体内带着寒气,如今又中了寒毒,若是不用些刚猛之药,只怕无法抵抗体内寒毒。” 萧煜自是十分信任君家父子,见君承如此说,便不再多问,只点了点头道:“那一切就交给君太医了,还望君太医务必想到解毒之法,早日为宓夫人解毒。” “臣等领旨,定不负皇上重望!” 待君家父子走后,萧煜将守在顾流盼床边的秋裳打发了去。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上前,替顾流盼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温柔道:“怎么不多睡会儿?可有些饿了?朕吩咐他们去准备些吃食可好?” “臣妾……”顾流盼婆娑道,“臣妾不敢睡,臣妾只怕闭上了眼就再也见不到皇上了,臣妾宁愿不睡。” 见顾流盼这样子,想必是已经知道了这其中的原委。萧煜本还发愁如何将此事说与她听,如今也只得叹气不语。又看到顾流盼那瑟缩在锦被中苍白的小脸,本就愧疚和心疼的萧煜有加重了几分。只见他强自笑道:“不可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朕说你不会有事便不会有事,莫要再多想了。你且只管吃好睡好,剩下的事情自有朕去解决。” 顾流盼心知自己是如何,本是怨不得他人的。可却从萧煜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心痛和愧疚,一时间自己的罪恶感前所未有的涌上心头。眼泪更是簌簌而落,控制不住。 “可是哪里不适?要不要朕将君太医召回来?”萧煜见状急忙问道,现在的他经不起顾流盼再有半分闪失,若是再有什么意外,他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没什么,臣妾就是觉得有些冷,不必劳烦太医前来。”顾流盼啜泣说道。 冷……萧煜皱眉想到,不由得暗暗责备自己考虑不周。随后将秋裳和禄喜两人叫了进来,吩咐两人赶紧去准备火盆。初秋十分,哔剥作响的火盆在屋中响了起来,顿时满屋子的暖意盎然。 这时的顾流盼缓过来了不少,脸色也能看了些。萧煜虽然热的满头大汗,可看着顾流盼的面色还是放心不少。秋季本就燥热关雎宫又生着火盆,禄喜想劝萧煜回养心殿歇息以免虚火上升病倒,可如今的萧煜断断是不会再离开顾流盼半步。如此情况可将禄喜急了个团团转,却不敢开口。 顾流盼瞧见了萧煜身后禄喜的窘状,破天荒的说道:“臣妾斗胆想请皇上能在关雎宫留宿,臣妾虽知这要求甚为过分,可臣妾心中实在慌乱不已,还希望能够凭借皇上的天子之气为臣妾去除心魔。” ------------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主持公道 更新时间:2013-12-30 这还是萧煜第一次听到顾流盼开口挽留自己,看向顾流盼的目光立时染上了几分不可思议和惊喜之色。可再次定睛一看,却见对方美眸之中略带些惶恐之色,缺少了小女儿家该有的羞涩之意。 是了,她不过是想要借“天子之气”压制心魔罢了。 萧煜苦笑着环顾四周,往日的供他栖身的暖榻也不知何时被她撤了去。将目光落回到她身上道:“你当真是要朕留下么?” 身后的禄喜不知何时退了出去,独留帝妃二人在屋中,旖旎而暧昧的空气在两人之间静静流动。顾流盼心中一片混乱,正在暗自为方才的轻言懊恼。一来是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虽早已心属萧煜,可这样贸贸然的将他留下,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轻浮?再者又是这样的境况,依着萧煜多疑的性子,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别有用心?二来,萧煜身为九五之尊,这几天对自己照顾的也算无微不至关怀体贴。如此男子已是时间难寻,更何况还是如此显耀的身份?如此良人,岂容的自己一次一次的辜负与伤害?偷眼看向萧煜那因闷热而变得潮红的俊颜,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喜欢。 萧煜见她久久不言,只是面色苍白,阴晴不定的转换着,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咳嗽。方才还染满惊喜的眸子中渐渐被失望所取代,也不知何时,她才会真心的对自己说出这句话。不过现下的情况也甚为特殊,何苦和她一个小女子较真。想到此处,萧煜握着她藏在锦被下冰凉的小手,珍重的放在胸口处,笑着说道:“瞧瞧你,冷成了这个样子,朕留下给你暖着也好。” “若是……”顾流盼咬了咬下唇道,“若是皇上不介意臣妾病体,还请皇上早些歇息……” 顾流盼说完这句话,心脏似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就是当年与权倾当朝的丞相说话,面对后宫众人的刁难苛责之时,心跳也从未有过如此之快的时候。话音刚落,顾流盼便屏气凝神的等待着萧煜的回话,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同时心里也做好了被萧煜无解为轻浮抑或是别有用心的准备。许久之后,萧煜仍没有接她的话,这让顾流盼原本狂跳的心也渐渐的平复了下来,更多的是有一种失望和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原本就低垂着不敢看向萧煜的头垂的更低了,静静的等待着萧煜对自己的误解与责难。 窸窸窣窣的衣襟摩擦之声传来,让几乎完全失望的顾流盼看到了一丝希望。还未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萧煜已经将一天都未来得及的朝服尽数脱下,只剩明黄中衣。顾流盼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苍白的脸颊也难得的泛起了一丝红润。 “还不往里些,给朕腾个地方?” 萧煜戏谑的声音传来,让顾流盼更是窘迫不已,强撑着自己的身子往里挪了挪,愈发的胆怯不敢看向萧煜,可内心却有着无法言明的期待和紧张。萧煜翻身上床,看了看顾流盼却生生的样子,笑着将她揽入怀中道:“躲那么远干嘛?朕又不会吃了你!来,靠近些,这样才能暖和点。你别怕,朕是天子,自是一言九鼎。” 听了萧煜自顾自的承诺着,顾流盼嘴角这才绽开了一抹会心的笑容。她努力的往萧煜的怀里蹭了蹭,温暖的怀抱和熟悉的龙涎香味,让她什么都不想再去想,只想在这个怀抱中好好的睡上一觉。 若是此生都能如此,就算是后宫再有多少阴谋阳谋艰难险阻,又如何? 不知过了多久,顾流盼才被门外的声音吵醒,想来是禄喜提醒萧煜上朝。回头看去,只见萧煜依旧沉沉的睡着,估摸着是因为屋中太热,萧煜结实的胸膛自衣襟之中露出一大片,两条修眉轻轻的皱在一起,面色潮红,额间还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沁出。如此活色生香,让顾流盼看着有些脸红心跳。她为萧煜紧了紧衣襟,强打着精神推了推他道:“皇上,该上朝了。” 萧煜被人从梦中唤醒,俊脸上带着一丝朦胧的睡意,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皱眉说道:“你可好些了?要不然朕今日就不上朝了,总是看着你才放心。” 实际上,顾流盼很想告诉萧煜,她一点也不好。睡着的时候还好些,一醒来就会感到密不透风的凉意将她紧紧包围。饶是屋中生着两盆炭火,身上盖着厚重的锦被,也会觉得如同置身于数九寒天之中。可顾流盼却勉强的扯出一抹微笑好让萧煜安心,劝慰道:“皇上切不可因为臣妾而耽误朝政。臣妾知道皇上疼惜臣妾,可男儿志在四方,皇上更是天下至尊,该当是胸怀天下才是。而且还请皇上为臣妾着想,昨日太后已经甚为不悦,若是知道皇上今日为了臣妾又未曾上朝,只怕臣妾今后的日子更是难过了。” 顾流盼言辞恳切,说的也都是大实话,让萧煜无从反驳。回想起昨日太后的神色,萧煜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满目担忧的看着顾流盼,生怕再因自己的疏忽而让她有什么闪失,轻叹一声,为顾流盼理了理鬓角散乱的发丝,沉声说道:“若是你能跟着朕上朝就好了……” “臣妾惶……咳咳……惶恐。”顾流盼没想到萧煜突然会来了这么一句,吓得她急忙推辞。 “朕只不过说说而已,瞧你这样子。”萧煜笑着抚了抚顾流盼的脊背,顺势将她带入怀中,不放心的说道:“朕便依着你的意思去上早朝,你自己在宫中千万小心。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派人去跟朕禀报,若是来不及,记得将朕给你那扳指拿出来,想来还是能顶上一时半刻的。” “臣妾谢皇上恩典,只是皇上未免有些多虑。臣妾又不是个三岁的娃娃,也不是纸糊的,还请皇上放心处理国事,切莫因为臣妾而耽误朝政。”顾流盼听到萧煜如此关心自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想来这事真是把萧煜吓坏了,竟多虑至此。不过也是因为这样的表现,才让顾流盼感动不已。 可萧煜却没有什么心思听着顾流盼说笑,心中仍是放心不下,就连出门的时候,还是犹豫万分,再三看了看,才迈步而去。待萧煜走后,顾流盼瑟缩在锦被之中。不想这寒毒竟然如此厉害,当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太后驾到,皇后驾到!”顾流盼刚刚洗漱完用了些早膳便听到了门口的禀报。她本想着太后会过几日才来,却没想到竟是这般的早,让她诧异万分,带着众人出门接驾。 赵太后回宫当日便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若是给了旁人去,想必身心俱疲,却不想她反而是精神奕奕。赵太后身着玄色金凤展翅袍,头戴八宝掐金丝凤簪,耳坠点金翡翠环,几颗圆润饱满的东珠穿成的项链在颈间熠熠生辉,光彩夺目。相比之下,皇后却是收敛了不少,只穿了一身明黄色的彩绣凤袍,发间点缀了珐琅坠金凤簪。虽然低调,却也能将一国之母的身份彰显无疑。 见二人盛装而来,想必来者不善。顾流盼略顿了顿,带着关雎宫众人上前请安道:“臣妾关雎宫顾氏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行了,快起来吧。可别为了给哀家请个安累着了,皇上又要来责问哀家。”赵太后上下打量了几眼顾流盼,不屑的说道。只听皇后此时又挂上了以往那副贤淑温柔的表情,关切的说道:“妹妹可好些了?来人,还不快给你们家主子看座!” 顾流盼今日穿了一身藕色银线百花裙,上罩丁香色白兔毛比甲。因她中了寒毒,体质又差些。虽然屋中生着炭火,却还是穿着入冬时分的衣服,在屋中显得格格不入。听了太后和皇后的话,在秋裳的搀扶下勉强行了一礼,施施然落座。 “哀家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查清你中毒的事情的。”身为太后,自是没必要与一个妃嫔拐弯抹角,更何况是一个一直看不顺眼的妃嫔。因此说起话来也直来直去开门见山,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臣妾谢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恩典。” “谢恩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太后轻抿了一口香茗道,“哀家且问你,哀家这一对侄女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你?你竟然挑唆着皇上污蔑媛儿是凶手!哀家在这宫中几十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勾心斗角没经过?什么争宠阴毒的手段没瞧过?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以往的一些个小事,哀家也懒得管。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要到六安斋躲个清净。却不想你们这次竟要谋害哀家的皇孙,哀家是决计不许这种事发生的!”言罢,神色凌厉的看向顾流盼。 ------------ 第一百二十四章 黄河水患 更新时间:2013-12-30 赵太后上来便是一顿斥责,让顾流盼有些发懵。没想到这赵太后竟是直白到了如此地步!呵,主持公道,若非是你培养的人怀上了龙种,只怕此时早就变成了你的一颗弃子吧! “太后所言当真是让臣妾惶恐,臣妾从未教唆过皇上。况且皇后娘娘和赵夫人深的太后之风范,对臣妾照顾备至,哪里谈得上什么过节?”顾流盼无辜的说道。随即轻咳了两声,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疑惑问道:“再说皇上身为天子,自是圣明无双,岂会轻易受人唆摆?六宫相处和睦,也是皇上心中所愿。太后所问,请恕臣妾愚钝,无法领会。” “哼,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宓夫人!”太后被顾流盼反驳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本想着给这卑贱的女子一个下马威,却不想竟被对方抓住了把柄。皇后在一旁听着,暗暗冷笑,见太后窘迫,便皱眉出言道:“妹妹可别是病重了,可要记着自己的身份才是,莫要惹了太后生气。” 身份?顾流盼冷眼看向皇后。自己的身份原来竟如此入得了这位正宫娘娘的眼!无时无刻都不忘了提醒自己出身于民间的事实。只听顾流盼继续凄楚柔弱道:“皇后娘娘教诲极是,臣妾必定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只是臣妾正是因为记着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服侍皇上,便要时时刻刻为皇上所想,这才无法领会其中之意。若是臣妾不清楚自己的地位,自是会两耳不闻窗外事,整日在宫中躲了清闲。只怕到了那个时候,才真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顾流盼言词如刀,不仅为自己辩白,言语之中还无不暗讽皇后当日借口头疼症犯,将自己罚在坤宁宫前。如此的语句和天真无辜的表情,让太后和皇后都有些面面相觑。这个卑贱的女人不过是个青楼女子罢了,先前虽知她有些小聪明,可只见她一味防守却不知她竟如此大胆。这一点出乎了两人的意料之外,让她们不得不再一次对这个女子刮目相看,可更多的却是心中忧虑,只怕以后想要除去这个女子,更是麻烦。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夫人,竟敢如此跟哀家和皇后说话!入宫的时候教引嬷嬷是怎么教你规矩的?!怎么竟还是这般的样子,不成体统!”太后也听出了顾流盼话语之中对皇后的暗讽,自家的侄女是什么样子她心里最清楚,否则身为一个皇后,也不会被一个妃子平白骑在头上这么多年。 “臣妾知罪!”顾流盼缓缓跪下,一张俏脸上写满了委屈,凄楚道:“臣妾自幼生长在民间,不识宫中礼数。蒙获圣上垂青,才得以腆居夫人之位。只是臣妾也是奉旨行事,还请太后宽恕!” “奉旨?!”太后冷笑道,“切莫说这是在万民表率的皇宫之中,即便是在寻常人家,哀家身为皇帝的母亲,皇后身为皇帝的发妻,你也该着叫一声婆母与夫人。皇宫之中乃是礼教最为严格的地方,一举一动都是万民所仰之处,哀家真是不知,你到底是奉了哪个的旨意,竟让你能如此明目张胆的顶撞哀家和皇后!在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半点的尊卑之心!如今你还要将这些推诿到皇帝的身上不成!看来哀家此时回来整顿后宫还真是决定对了,如今的后宫当真是乌烟瘴气,不成体统!岚秋,你亲自领着哀家的旨意去一趟教习司,挑两个懂事的来,好好教教咱们宓夫人宫中的礼仪!” 关雎宫中乱成一团,前朝的萧煜也似是心有灵犀,对那边的情况有所感应。 自上早朝以来,萧煜心一直就悬在空中,总觉得太后突然之间回宫这件事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可无奈与这几日事情实在太多,没有闲暇多余的精力让萧煜仔细分析。可今日总觉的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让萧煜整个早朝都有些心不在焉。只见他身子略斜倚在龙椅上,两眼虽然看着群臣,可目光却有些发直,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腰间香囊上的璎珞。想来人是在这,心却早已飞回了关雎宫。想来想去,心中着实放不下。待得殿上无人再言,萧煜便略直了直身子,皱眉道:“众爱卿可还有本要奏?若是没有,今日便……” 殿上众臣都能察觉得到皇上今日的魂不守舍,却无力劝阻,只得摇头轻叹。唯有董太师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暗中向一旁使了个颜色。只见一个面相清癯的男子走出队列,瞧着官服的样子和站着的位置,想来也是个不小的职位,只听他上前缓缓道:“臣有本要奏。启奏圣上,由于今秋雨水骤增,以至于黄河有决堤之象。陕甘总督寄奏,请求朝廷拨款加固黄河提防,防患于未然。如何回复,还请皇上示下。” 瞟了一眼,原来如此不识眼色上前禀报的人是工部尚书旺建同。若然搁了平时,萧煜必定会与他细细商议如何巩固黄河堤坝一事,甚至可能在退朝之后拉上户部等部一同商议。可现如今萧煜的心中如同长了草一般,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关雎宫,时时刻刻寸步不离的守在顾流盼身边才好。却不想被这么个不相干的人束缚住了,心中火起。 “既然并非是黄河决堤,此事便由爱卿看着办吧。爱卿就依着往年的例子,今年照办便是。其他人可还有本?”萧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 “启奏皇上,黄河水患自古以来都是历朝历代的心腹之患,切不可等闲视之。臣替陕甘一带数万百姓请求皇上,大力修筑堤坝防患于未然。”汪建同言辞恳切,长跪于殿上。 “那便多播些银子便是!往年朕记得是拨两千万两,今年便拨三千万两吧!”萧煜不耐烦的说道,只想赶紧退朝。 “臣启皇上。”此时,又一个人从队列里斜跨一步站了出来,瞧着官府样式,跟汪建同相差无几,想来是同品同阶。只是此人生的魁梧威严,一张脸方方正正,气势刚正不阿。只听他上前躬身禀报道:“今年各地涝情严重,有些地方的百姓甚至颗粒无收。皇上仁厚,曾下过‘遇灾年,税收半’的旨意,因此今年国库并不丰厚。再加上前些日子,兵部上奏北边匈奴动荡,随时可能引发两国交战。只怕国库不堪重负。依臣看来,堤防年年加固。今年国库紧张,便拨得往年的一半足矣。皇上虽有爱民之心,可赈灾款项每年都层层盘剥,真正用到堤防之上的寥寥可数,还请皇上三思!”言罢,提裾而跪,与汪建同并排。 萧煜又撇了一眼殿上所跪之人,正是户部尚书冯梁。此人生就一副武将的外貌却偏偏半点领军作战的能力也没有。更奇怪的是此人心思细密精打细算,萧煜登基这么多年来,听到他说国库紧张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不过只要是冯梁开了口,那必然是亏空到了一定地步。 “冯大人此话,可是有所指?往年的两千万两皆由本官亲自拨往,如何来的层层盘剥?还是冯大人认为,这亏空了赈灾款项的人是本官?”一旁跪着的旺建同听了冯梁之言,弹起身来厉声问道。 “呵呵,本官并无此意,不过是据实以报就事论事罢了,旺大人何苦自找?”冯梁也索性直起了身子,冷笑回复道。 不多时,两人便你要我一语的争论了起来,让萧煜本就心烦不已的心情变得更加难耐。只见他拄着额皱着眉靠坐在龙椅之上,也不知该如何出言制止。朝堂一片打乱,唯独董太师双眼轻眯,似是与外界给隔绝了一般。 “够了!这是朝堂,不是你们自家的后花园!”萧煜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出来。吓得众臣再不敢多话,全部跪下山呼万岁。 萧煜此时心神大乱,已无心思考这些个亘古难解的贪污之题。虽不情愿,可他很清楚,现在能让他立刻脱身的办法只有一个。随即,他将目光投向一旁静立许久的董太师,皱眉问道:“不知太师对此事有何看法?” 见萧煜终于问到了自己,董太师这才仿佛神游回来了一般,含笑跨出一步,微微行了一礼道:“启禀皇上,老臣当年跟随先帝打天下灭六国,深知这匈奴对百姓的侵害。可自律国一统一来,老臣久居皇城,也看尽了黄河水患所带来的生灵涂炭之景。因此无论是哪个,皇上都不能掉以轻心,稍有闪失,便是将我律国子民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对着旺、冯二人偏过身子道,“二位大人亦言之有理,但汪大人对皇上对朝廷忠心耿耿,老臣定是相信他不会盘剥赈灾款项。可冯大人所言也为我满朝文武敲响了一个警钟。依老臣看,皇上何不派一个极为信任之人亲自押解灾款前往陕甘,若是物以至用自是皆大欢喜,可若是不幸为冯大人所言中,那也可携天子之剑御正义之师,就地清理不正之风!” ------------ 第一百二十五章 筹谋解救 更新时间:2014-01-01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再明白不过的了,萧煜就算是再心不在焉,到了这个时候,也该明白了董太师的意思。只见他一扫眉宇间的急躁之色,摆弄着手上的璎珞笑道:“董爱卿不愧是开国元勋,说起话来也是真知灼见,字字珠玑。既然爱卿有此提议,想必对于这出任钦差的人选已经心中有数了吧?不妨说出来,与朕和众位卿家听听。” 董太师闻言,自信的说道:“皇上圣明,臣的确心中已有了人选。自古常言举贤不避亲,老臣今日也斗胆效仿古人,老臣想要保举之人,正是小儿董洛。”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若说董太师之前的野心还不甚明了的话,那么如今可以算得上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董家的公子是个什么德行,想必京城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么个肥差落在董家的那个草包身上,即便是国库当真拨了三千万两,只怕到了灾民手中也就剩下一千万两,更别提如今还是国库紧张的多事之秋。 可即便如此,满朝文武虽颇有腹诽,却无一人敢站出来与董太师对抗。 萧煜也不是傀儡皇帝,自然知道董太师这狼子野心。只见他修眉倒竖,紧握着龙椅的扶手。正欲斥责,禄喜却颠颠的从一旁跑了上来,在萧煜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群臣虽不知其内容,却见萧煜整个人都从龙椅上弹了起来。而董太师见状,面上笑意更胜几分。 “此事……此事改日再议……” 萧煜转身欲走,却见身后以董太师为首的一群老臣跪了下来义正言辞道:“黄河决堤之事乃是民生大计,若掉以轻心只怕会生灵涂炭,还请皇上三思!”随着董太师一说,金殿之上大概有四分之三的大臣皆跪下附议,高呼三思,硬生生的拖住了萧煜的脚步。 “既然如此,那便依着董太师的意思办吧。” 萧煜皱眉说道,只怕不依董太师的意思,又要纠缠不休。而关雎宫现在只怕已经是水深火热了,太后和流盼之间又颇有积怨,若然自己再晚去一步,后果还不知会如何…… 这一次,就允许他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后者吧…… “不过……”萧煜停下了脚步,就算是让步,他也不会让董太师这么轻易的就得逞!只听他皱眉复道:“太师家的公子虽然是难得的人才,可据朕所知,公子一介书生不通武艺。更何况此番又押解了如此多的灾款上路,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只怕太师有无嗣之虞。太师为国操劳半世,只得了董洛和慕华一对子女,朕何忍看着公子独自冒险?就算是太师同意,想来慕华也不愿意兄长置身险境。朕看不若给公子派上两名钦差,以保公子安全。” 呵,即便是赈灾款项让你私吞了去,这兵权你也得给我交出来些! “老臣一家承蒙皇上恩典,小女生性骄纵,在宫中服侍皇上多年,全赖皇恩浩荡,这几年才可平安无事。如今皇上又如此为小儿着想,老臣感激涕零,代小儿谢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董太师听闻,并没有半点的惊讶,好似事事都如他所料一般。只见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从容不迫的说道:“副钦差老臣也可有一人保举,正是老臣的义子,龙骑营统领董谦。他两人自小一同长大,手足情深,想来此次也能同心同德,为皇上办好差事。” “你!”萧煜星眸圆睁,指着董太师道。 “可是皇上对老臣保举之人有不同看法?既然如此,不若劳烦朝上的各位大人一同商量,若是有更好的人选,老臣定当竭力支持。”董太师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想来他对后宫中的事已经了若指掌,该当是抓住了萧煜此时的心理,因此有恃无恐罢了。 “你!”萧煜道想了想道,“此事朕今日不想再议,改日再谈,退朝!”说着,再不与董太师多做计较,负手离去。 可就算是萧煜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你家主子呢!”萧煜一脸怒气的闯入关雎宫,可宫内却早已人去楼空,只余一干奴才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还没缓过神来。听到萧煜问话,众人哆哆嗦嗦,谁都不敢答话。萧煜看着愈发生气,一拍桌子厉声喝道道:“一个个的都哑巴了么!”含烟心知这个是绝佳靠博得皇上目光的机会,便硬着头皮上前道:“回皇上的话……我……我家主子被太后娘娘带走了!” 她还没等到下一句,却见萧煜已经领着众人如风般的离去。 “儿子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慈宁宫内,檀香之气缭绕,让人感到精心凝神庄重无比。太后端坐于主位之上,皇后次位陪坐,顾流盼虚弱的被秋裳搀扶着站在殿中,身后还有一群不认识的嬷嬷。可更重要的是,慕妃不知何时前来,正坐在左边下首第一个位置上,依旧满是高傲的撇着顾流盼,仿佛在她眼中,任何人的生死都入不得她的眼。萧煜略一皱眉,自顾流盼身边走过笑着上前请安,却并未看她一眼。 顾流盼身子正是孱弱的时候,可却被太后拉着前来学什么礼仪,一学就是一上午,让她快要坚持不住。心中早就盼望萧煜前来救她,如今见到了萧煜,一上午高悬着的心瞬间踏实了下来,这样的放松也让她要站不住,几乎是靠在了秋裳的身上,更加楚楚可怜。 “呵,皇帝今日下朝可真够早的。” 看了顾流盼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赵太后便认定了她一定是因着萧煜前来,想要用这副模样迷惑皇帝,挑拨他们母子间的感情。这样低贱的女子,也就只配用这些个狐媚子的手段。可自己的儿子又不争气,硬是看不出这贱婢的伎俩,三番五次被挑拨着与自己作对。这次回来,非要除去这个贱婢不可! “今日朝堂上事情不多,儿子想着母后昨日刚刚回宫舟车劳顿,因此今日特来给母后请安。再说儿子也多日没见母后了,特意来陪母后聊聊天解解闷。”萧煜恭谨的说道,脸上带着淡笑,仿佛这殿中根本没有顾流盼这个人。他虽然没看顾流盼一眼,可一颗心几乎都已经飞到了她的身上。看这架势,只怕今日太后不会善了,自己越是显得对她关心,越是会害了她。 萧煜自以为掩饰的天衣无缝,可那细微变化的表情,尽数落在了一旁品茗不语的慕妃眼中。 虽不是亲生,可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即便是以往有什么心结,赵太后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原谅萧煜。见他自入内以来,既没问那贱婢,连看都没看一眼。心中的怒气不由得消了几分,脸色也不像方才那般难看了,笑着说道:“难为皇帝还有这份小心,哀家倒是颇为感动。说起来哀家也是许久没见皇帝了,来,坐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皇后见状,急忙让了位置。本是该她坐在慕妃的位置上,可慕妃却丝毫没有半分要让位的意思,心下虽然气愤,却也不便在萧煜面前发作,为了继续在萧煜面前保持她那贤淑的假面,只得暗自白了慕妃一眼,做到了右下首的位置上。方才心情好了些的太后见到皇后如此懦弱怒气又起,更决定了趁着赵媛怀孕这件事,除去顾流盼将赵媛扶上来。若是赵媛争气一举得男,有了嫡皇子傍身,还怕她赵家的地位不稳? 你董太师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臣子;你董慕华就算是再荣宠,也不过是妃子;你大皇子就算是再聪颖,也不过是个庶子! 忍下心中怒气,细细看了看萧煜,关心道:“皇帝这几日又清瘦了不少,前朝虽然事忙,可瞧这样子便是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说着,将一腔怒气转移到了禄喜的身上,只听她厉声喝道:“你这奴才,每日跟在皇上身边时间最长。出馊主意的时候少不了你,怎么照顾皇上的时候就不见了人?你这奴才,该当何罪?!”嘴里虽然说着禄喜,可淡淡的扫了一眼顾流盼。 众人皆知太后话里有话,都将目光齐刷刷的射向顾流盼。在座的谁不知道,顾流盼才是那个每日跟在皇上身边时间最长的人。 萧煜闻言笑道:“不关这奴才的事,是儿子自己太过顽劣,让太后操心了,是儿子的罪过。” 赵太后知道萧煜这是听出了话中之意,叹气说道:“皇帝是个明君,以仁爱治天下,即便是对待身边的宫女太监也是宽厚仁慈的,让哀家欣慰。可该严厉的时候也该严厉,要不然这国家还不一团乱,这后宫还不一团糟了?皇帝是好心哀家知道,可就怕是有些不知好歹的钻了皇帝好心的空子,尽是做些对皇帝不好的事。” “儿子谨遵太后教诲,必定铭记于心。”听着赵太后这话句句针对顾流盼,含沙射影明显不过,萧煜心中不由得更为顾流盼捏了一把冷汗。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污人清白 更新时间:2014-01-02 “既然皇帝知道了,那哀家现在有件事要问问皇帝的意思。”赵太后双手置于膝上,收起方才满脸的关切,换上了一副冰冷肃杀之意。 说来说去,终于拐到了正题。 “太后有什么话尽管直言,儿子洗耳恭听。”既然无法改变,只得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了。 赵太后悠悠的抿了一口香茗。按理说,对于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应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不必藏着掖着拐弯抹角。可经过前段时间的事情,她再不敢说自己在这个儿子心中依旧是绝对的地位,也不敢说这个跟自己做了二十多年母子的男人,依旧如往常那般孝顺听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可若是改变的原因无法让她接受,她定是断断不能绕过。 母子之间,终是因为一个女人产生了裂痕。 “按着道理说,皇帝大婚之后,哀家是不该插手六宫中的事情的。这些事情该当是放给皇后和她下面的一些个明白道理的,哀家也到了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年纪。”赵太后略斟酌了话语,才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 “儿臣知错,请母后恕罪,都是儿臣治理六宫无方,让母后操劳了。”皇后听了太后的话,急忙跪下来认错。 赵太后挥了挥手,免了皇后的礼节道:“哀家也不是说你办事不力,只是近几年宫中变化太大,难免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哀家倒是有心管理,可到底是年纪大了,只怕是力不从心喽!” “太后哪里的话,太后正值盛年,儿子和皇后还年轻很多事情不懂,还要劳烦太后教导才是。”萧煜恭谨的说道。 “皇帝谦虚了,眼看着皇帝如今成熟了不少,堪当一国之君万民之主,哀家甚为欣慰,待到日后去见了先帝和列祖列宗,也算是能有个交代。只是唯一让哀家不放心的是,皇帝你身边总是没有个可心人,而且皇帝膝下子嗣单薄,只有大皇子一个子嗣,终归是让人不放心的。”赵太后满面忧色的说着,无意中瞟了一眼慕妃,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一抹得意的笑容。 “儿子还年轻。”萧煜含笑道,“况且后宫嫔妃众多,子嗣不成问题,不必太后费神劳心。” “话虽如此,可独宠一人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为君者,总是要雨露均沾才好。”客套许久,赵太后终于说到了正题上,萧煜也更加提了几分心思听着。只听赵太后复道:“若是独宠一人,此人贤明,必能成为佳话。就如同当年先帝宠爱你的生母敬贤皇后一般,那便是受人敬仰,无不羡慕的一对伉俪。可若是宠爱之人不懂礼数,总爱蛊惑圣听,更进而想要谋害皇嗣,只怕那是国之不幸,社稷不幸啊!皇帝切莫掉以轻心,此等事件史书之上亦多有记载。” “太后所言甚是。只是儿子心中一向敬仰先帝,处处以先帝为榜样,自然对先帝的痴情甚为佩服。况且宫中妃嫔多出自名门闺秀,礼仪德行方面自是不必多说。只怕太后的顾虑是多虑了。”萧煜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赵太后放下茶盏,看着面前的男人,似乎能够从他现在俊逸的面庞上看到当年襁褓里粉琢玉砌的样子,可从那双如星般的眸子之中,依旧看到了疏远和陌生,让赵太后不由得心酸心疼。可她还是收起了脆弱,冷哼说道:“宫中大多嫔妃确实如此,可据哀家所知,有一位并非什么‘名门闺秀’。非但如此,还处处与哀家顶撞,不尊皇后,试问这样的人留在皇帝身边,哀家如何放心?” 萧煜这才回首看了一眼顾流盼,只见对方也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两人情深款款,四目相对之时便可诉尽深情。看着顾流盼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萧煜横下心来道:“太后所指,朕有不同见解。流盼是出自民间,可朕看重的是她的天真纯朴和善良,礼仪方面是可以后天教导的,可是有一颗纯洁无暇的心灵是天生的。朕以为质朴爽朗才是流盼的本质,这才没有刻意的以宫中教条束缚于她。再说出自民间也未必不好,反观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怎知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若非如此,流盼此次如何会中了这般阴毒的毒药?” 一番抢白将赵太后噎得有些说不出话。毕竟现在顾流盼中毒是事实,而且萧煜亲口说了是他不让顾流盼拘束于宫中礼节,那么顺带着也就没了“不知礼”的罪名。 可赵太后怎会不知自己儿子心中所想?今日她既来得,自然是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顾流盼。只见赵太后略顿了顿,似是深思般说道:“皇帝所言亦不无道理,我律国的祖先也是出自民间,自不可因此为诟病。” 皇后听了赵太后竟然向萧煜服软,心中有些焦急,今日好不容易趁着萧煜不在而且太后回宫,将顾流盼弄了出来。若是错过了今日的机会,只怕以后再想弄倒她就难了! 正待皇后暗自心焦的时候,却听赵太后悠然复道:“不过如今律国已经立国,皇室血统更是至尊至贵,不可轻易玷污。皇帝喜爱宓夫人天真率直的性子,哀家可以理解。可宓夫人出身青楼,也是不争的事实吧?” 萧煜没想到赵太后竟会又拿此事将了自己一军,虽然这是个致命的死穴,可流盼的身世是万万不能说的。毕竟顾家当年牵扯了长公主暴毙一案,若是暴露了流盼的身世,且不说要治她个蒙骗的欺君之罪,就算是牵扯到了当年的疑案,只怕也不能全身而退。自己虽有筹谋,可这段时间诸事繁杂不免搁置了,却不想赵太后突然发难,让自己有些猝不及防。 见萧煜皱眉不语,赵太后知道自己算是说到了点上,不疾不徐的复道:“此等女子来历不明,更何况入宫之时乃是皇帝从外面带回来的,不仅没有仔细学习宫中礼仪,就连这清白……只怕也无从考究吧。哀家知道皇帝和宓夫人现在还未圆房,哀家也派人调查过,这宓夫人在入宫之前,不但在青楼卖艺,更有一个关系暧昧的师兄,两人自小一同长大青梅竹马。试问一个女儿家,连青楼卖艺都能做得出来,对着自己青梅竹马的师兄还能本分受礼?哀家也是为了皇帝好,皇帝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难免会为女色所迷。若是一时的迷恋倒也无妨,就怕最后玷污了我皇室的血统,那可真是愧对祖宗基业。此事关系到我律国的江山社稷,皇帝三思才是。” 赵太后深知萧煜生性多疑,此言一出,便静静的看着萧煜不语,果然在萧煜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疑惑。 殿上的顾流盼自入慈宁宫,便知道今日没那么容易出去。她想了见了许多太后可能刁难的法子,却都一一忍着受着。可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赵太后会知道自己和萧煜如此隐秘的事情,更没想到她居然会调查到师兄,更没想到会用自己的清白做文章。不知道赵太后还调查到了什么?是不是自己身边出了内奸?可看皇后和慕妃的神色,好像对此事并不吃惊,看来她们是早就知道的,那此事到底是谁告诉太后的?又是谁在自己身边埋了眼线?难道太后真的是跟皇后站在一起吗?本想着萧煜会相信自己,可此时的萧煜沉默了,这让顾流盼的心跟着一点一点的往下沉。就算是受尽羞辱,各种刁难被罚,顾流盼也不曾有过如此的感觉。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坚持住,萧煜一定会来救自己。 可现在的她,有些怀疑。 萧煜此时心中也在天人交战。他不是不相信顾流盼,可……他又如何能相信顾流盼?毕竟当初自己是亲眼见到过顾流盼是如何对那秦昭心有所属的,更何况自己与她也未有夫妻之实。换言之,顾流盼若是当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深爱自己,为何要三番五次拒绝自己?甚至不惜以触犯圣怒为代价也不让自己靠近?难道是她心中有鬼? “臣妾虽然出身卑微,可对皇上自始至终都是一心一意,更是不会做出让皇上蒙羞的事情。太后何必如此冤枉臣妾?”顾流盼见萧煜不断的沉默,生怕萧煜真的会对自己产生误会,因此不过生死的想要为自己洗清冤屈。 “一心一意?”太后笑着说道,“一心一意,若是一心一意,你为何与皇帝分床而眠?身为后宫妃嫔,不知为皇帝绵延子嗣,反而让这九五之尊栖身于暖榻之上,哀家还没追究你的不敬之罪,你反倒跟哀家喊冤了?” 顾流盼见赵太后知道的如此事无巨细,跪倒在地哽咽道:“臣妾虽然与皇上并未行周公之礼,可臣妾对皇上的心意却是可昭日月。” 赵太后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见萧煜的脸色愈来愈沉,冷笑道:“既然你对皇上如此情深,哀家也不是非要棒打鸳鸯不可。只是哀家身为太后,有维护皇室血统纯净的职责和使命。若然你当真如你所说这般深爱皇上,那么是不是愿意为皇上付出一切?” “即便是要臣妾为了皇上付出性命,也在所不辞。” 顾流盼从来没有如此害怕,害怕离开萧煜。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绝子汤药 更新时间:2014-01-03 “哀家不要你的性命。”赵太后说道,让满心疑虑的萧煜心中略送了口气。可接下来的话,却让萧煜震惊不已。只听赵太后威严的说道:“你既然非要留在皇帝身边,可你的出身来历终将是把柄。哀家也不希望自己的皇孙会有一个如此出身的母亲,更不希望我律国的皇位收到威胁。为了防范于未然,你便喝了那绝子汤,自可留在皇帝身边,哀家也可放心。”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皆便。都说姜是老的辣,果然,这赵太后的手段才是最为狠毒。对于一个女子来讲,不能为自己心爱的男子繁衍后代,即便是日日相守,也是凄楚万分。 萧煜的沉默,皇后的幸灾,慕妃的迷惘,顾流盼的绝望。众人脸上的表情不一,却都抵不上赵太后满脸的得意。一个女子再受宠又能如何?随着时间的流逝,没有子嗣,没有容貌,还能指望荣宠?只怕终将落个青灯苦佛,早晚不都得如同冷宫中的那位一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辈子也算是完了。到时候,还能有谁和媛儿腹中的孩子一争高下? 萧煜转脸看了看顾流盼,只见她眼中满是绝望和哀求之色。印象中的她从未为了任何事情求过任何人,可现在却意外的让自己看到了她如此脆弱的一面。还未待萧煜想明白,秋岚不知从何处端来了一碗汤药,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顾流盼身边,只等着高位者的一句话,便从此绝了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幸福。而顾流盼则像个小猫一样瑟缩在秋裳怀里,无助的看着自己,煞白的小脸上写满了恐惧。 萧煜虽然脸色难看,心中依旧满是疑惑,可还是强自挤出了一抹笑容道:“太后说的这话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谗言,儿子真是不明白了。儿子与流盼自是夫妻,她的清白儿子怎会不知?只是太后用了如此手段,未免不妥。” “不妥?难道等出了事情再后悔么?”赵太后声色俱厉的看着萧煜,她知道,这个机会她绝对不能放过。 萧煜被赵太后如此斥责的极为丢面子。身为一国之君,竟摆不平后宫之事;身为一个男人,竟救不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如此耻辱,让萧煜如何能够忍受?再加上今日在朝堂之上被董太师的胁迫,如此一来让萧煜心中一口闷气不知该往何处发,正欲发作,一个声音将萧煜拦了下来。 “启禀太后,此事依臣妾看来还需三思而后行。” 本以为今日顾流盼彻底完了,却不想一直不开口的慕妃在这关键的时候说了话,只听她复道:“太后的顾虑的确有理,可如今宓夫人身重剧毒,若然此事在做了这般落井下石的事情,传出去只怕为人不齿,有损了太后和皇上的圣明。不如太后先将此事查明,揪出真凶还宓夫人一个公道。倒时候若是宓夫人当真不是清白之身,再由太后处置,如此一来也算是公平合理。” 这番话看上去义正言辞,可在做众人无不冷笑不齿,不想今日她慕妃也有说“公平合理”的一天,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只听太后笑道:“慕妃所言也不无道理,可若是在这期间宓夫人做了什么有辱皇家声威的事情,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慕妃淡然一笑,起身上前两步,恭谨拜倒,前所未有的严肃说道:“若是太后信得过臣妾,臣妾愿意在此期间监督宓夫人。” “你?”太后对于慕妃的话吃惊不已,只听她冷笑道:“难为了慕妃的这番心思。可有些人就是扶不上去的阿斗,只怕倒时候慕妃你倒是没什么事,但丢的可却是皇家的脸面!” “太后所言极是,是臣妾欠考虑了。不如这样,若是宓夫人在臣妾监管期间有什么愈矩行为,臣妾愿与宓夫人一同受罚!还请太后成全!” 慕妃字字铿锵,所言让在座众人无不哗然。慕妃如此高傲跋扈之人,何曾见过她这样为一个人担保?满屋子的人皆备慕妃之言震惊,沉默不语,心中各自筹谋。可这其中最为害怕的恐怕只有太后和皇后了,如若慕妃与这贱婢结盟,只怕到时候更加麻烦,别说能不能除掉这贱婢,就算是最后储位落入谁手都还是未知之数。 萧煜见慕妃如此帮顾流盼说话,心下也是一愣。可他顾不上多想,现如今只有先将人救下再说。因而顺着慕妃的话道:“太师一门果然尽是忠臣良将。方才前朝之上,太师还不惜让爱子只身犯险,替朕解救万民于水火,如今后宫又有爱妃能够如此为姐妹们着想。有太师和爱妃,朕自可高枕无忧矣。依朕看,母后不妨成全了慕华这份心意,若是一味苛责,只怕太师为国操劳半生也难免心寒。” 事情到了这里,形式突然逆转,完全超出了太后的掌握。赵太后见慕妃如此为顾流盼担保,再加上皇帝也有心偏袒她们。若是当真逼得太紧了,迁怒了董太师,到时候对律国江山有了危害那才是悔之晚矣。事已至此,看来今日是再拿这贱婢不成了,只得他日另选良机。 “既然皇帝和慕妃都出言为你求情,哀家今日便暂且饶你一次,即日起你便搬到麟趾宫,跟着慕妃好好学规矩。若是日后让哀家发现你做了什么让皇室蒙羞之事。可就不是单单一碗绝子汤能够解决的了的!”赵太后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在堂下跪着的慕妃,只得无奈放了顾流盼。 “太后,这……”皇后心有不甘,是在无法坐视如此良机被放走,依旧不甘心的说道。 “这什么这!还嫌哀家不够烦么!还不退下!”赵太后从稳操胜券到一败涂地,心理落差之大自是不可言明。如今哪还有功夫与皇后好言相对,话一出口便带着怒气滔天的味道。 “今日打扰了太后休息,甚为惭愧,既然没什么事情,儿子就先行告退了。”萧煜见赵太后下了逐客令,起身理了理衣袍,行礼告退。而此时的顾流盼本就身中剧毒,又经过这么大的惊吓,早就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萧煜看了心疼不已,上前两步,亲自将顾流盼打横抱在怀中,大步离去。慕妃见此处也没什么好戏可看了,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看向了快要气炸的皇后。收回目光,向太后行了个礼,也跟着萧煜匆匆告退了。 是夜,关雎宫内。 “臣妾今日给皇上惹了麻烦,还请皇上恕罪。” 顾流盼躺在床上,待秋裳他们都退下之后才挣扎着起身向萧煜认罪。萧煜见她面色苍白泪眼婆娑,心中极为不忍,即便是有再多的疑虑也说不出口。将她按在床上紧了紧裹在身上的锦被,自己也翻身上床,微笑道:“哪里是你的过错,不必认罪,早些安歇吧,明日还要让君太医他们来给你解毒。”说罢便再也不语,背对着顾流盼佯装睡去。 顾流盼见萧煜再没了往日的温存柔情,可见即便萧煜今日救了自己,可赵太后的话还是在他心中有了影响。想到此处更是委屈,并非是自己失了清白,只是还没有准备好,却不想引发了今日的麻烦。只见她咬着下唇期期艾艾问道:“皇上……皇上还是盖上些被褥吧,夜晚露重,莫要着了凉。” 本等着萧煜的回答,可许久都没有回音,也不见萧煜转身。看着身边萧煜的背影,越想就越觉得委屈,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哭了?”萧煜并非故意冷落顾流盼,只是今日赵太后的话一直在他脑中盘旋,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流盼,所以只能装睡。可却听到了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让他终是没有忍住,转过身来问道。 “皇上……”顾流盼知道自己不该如此直接问,可若是有了心结不及时解开,只怕以后会越来越麻烦。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皇上是不是也怀疑臣妾的清白。” 萧煜被一语道破心思,一时沉默。他不想欺骗顾流盼,可也不想伤了她的心,因此只能沉默。 “臣妾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顾流盼略带些黯然的看着萧煜沉默不语的俊脸,紧紧抱着他,略带恳求的说道:“但臣妾只想让皇上知道,臣妾从未做过任何背叛皇上的事情,臣妾只希望自己能够有朝一日与皇上真心相对,而不是将感情建立在片刻的欢愉之上。还希望皇上能够明白臣妾的心意,理解臣妾。” 见顾流盼哽咽着抱着自己如此声泪俱下的说道,萧煜就算是再硬的心也被她的眼泪融化了。没办法,谁让自己如此舍弃不下这个女子?想到此处,萧煜轻叹一声道:“别瞎想了,朕怎么会不相信你?待你身子好些了,一切水落石出,朕自然会证明的你清白。到时候你在为朕生几个皇子,一家和和美美岂不妙哉?相信朕,所有的困难,都会过去的。” ------------ 第一百二十八章 皇后之苦 更新时间:2014-01-04 翌日,顾流盼依言前往麟趾宫。而霭棠也一大早便奉了慕妃的命令亲自在宫门口迎接。依着慕妃的意思,将顾流盼安排在了麟趾宫的偏殿居住,一来符合了位份等级,二来也算是生活在了慕妃的眼皮子低下。 麟趾宫乃是西六宫中的第一宫,其规模仅次于皇后住的坤宁宫之下。虽说关雎宫也算是后宫中的一大宫,可关雎宫的风格多为婉约的江南水榭之风,而麟趾宫则是极为富丽大气的风格。麟趾宫中有两偏殿四配殿,每殿则配有两个卧房两个耳房。因慕妃的性子高傲而不易与人相处,是以麟趾宫虽大,可却只有慕妃和大皇子两人居住。如今大皇子居住一处,而另一处自然是给了顾流盼。 顾流盼带人到达麟趾宫的时候慕妃正抱着大皇子用早膳,安排了倚竹等人前往偏殿收拾,顾流盼则在秋裳的搀扶下前往正殿向慕妃请安。入内,见母子二人其乐融融也不便打扰,只得站在一旁静候,看着慕妃舐犊情深的一面,顾流盼心中却也十分羡慕。 “宓夫人来了,坐吧,夫人如今身子虚弱,若是有个什么不适,只怕皇上非要将我这麟趾宫拆了不可。” 听着慕妃揶揄的语气,顾流盼对她刚刚产生的那一点点好感也消失不见。也对,自己当日也曾得罪过太师和慕妃,还能指望人家对自己有多好?只怕以后的日子有的受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与其胡乱猜测不如静观其变,若是慕妃真有心落井下石,昨日又何苦出言相救?想到了这里,顾流盼也放松了不少,依言落座道:“臣妾谢慕妃娘娘昨日出手相救。” “你不必谢我。”慕妃直接说道,依旧是那高傲而不屑的语气。只听她复道:“救你并非是本宫的本意,只是权衡利弊之下,救你更有助于本宫,有助于大皇子。因此本宫才会出手,说到底,也是为了本宫自己。要谢,就谢你自己。” 顾流盼没想到慕妃竟然如此直接,反而让她有些发楞,不过片刻释然道:“无论如何也该是谢过娘娘的,即便是臣妾有利用价值,也要娘娘慧眼识珠才是。” “你就不好奇,你哪里对本宫有用?”慕妃饶有兴趣的问道。 顾流盼闻言略一思忖,坦然笑道:“无论哪里有用,终归是比无用的强。是臣妾该知道的事情,娘娘自会告诉臣妾;不该臣妾知道的,就算好奇又有何用?” “本宫啊就喜欢你这聪明伶俐的劲。”慕妃慵懒的说道,“可也是极为讨厌你这聪明伶俐。要知道,在宫里聪明的人都活不长。” 面对慕妃赤裸裸的威胁,顾流盼也不过是淡然一笑道:“娘娘此话不无道理,可若是臣妾不聪明些,娘娘如何能出言保下臣妾的性命?再说娘娘还想利用臣妾对付皇后和赵夫人,臣妾相信娘娘一定会照顾好臣妾。” “你倒是个放心的。”慕妃点头笑道,“赵夫人有喜这事,想来你也听说了吧。本宫不希望有任何人成为大皇子的威胁,哪怕是潜在的,也不行。” “慕妃娘娘护子情深让臣妾十分感动,只是这赵夫人腹中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太后也是放在心上的。到时候只怕不是娘娘这一句话,就能除得了的。更何况这后宫之中妃嫔众多,就算没有赵夫人,还会有其他人。皇上的子嗣总是要愈来愈多的,只怕娘娘防不胜防。” “这能不能防得住,不是你需要操心的。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无论你我之前有什么过节,如今太后回宫,赵夫人又有孕在身。只怕这赵家的三个女人为了巩固地位,自然是不会放过我们两人都。与其你我各位为政,不如暂时结盟,总好过被一一击破。而你现在深受皇上宠爱,有你在这皇上自然少不了要来,对本宫的大皇子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慕妃悠闲的说着,淡然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凌厉。 见慕妃将自己的心思和目的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虽是摆明了想要利用自己,可顾流盼因为这份坦白和自信对慕妃产生了些许的尊敬之情。只见她笑着道:“既然娘娘如此快人快语,臣妾如若推辞反而显得小气,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边麟趾宫缔结盟约,而慈宁宫中却猜测重重。 由于太后回宫,众妃嫔的请安也随之回到了慈宁宫。只是今早有三人缺席,一是宓夫人顾流盼,由于身患重病,萧煜亲自下旨免了她的早安;二是赵夫人赵媛,因为前些日子受了惊吓胎气不稳,需要卧床静养,太后也就免了她的早安;而第三位则是慕妃,今早霭棠打发人来传话,说是慕妃昨日受了风寒,今日有些头疼,特来告假。 三个人虽然不出人意料,却也让人吃惊。要说顾流盼和赵媛都算是情有可原,那慕妃又是凑什么热闹?可慕妃生性高傲自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是不想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谁让人家有个执掌兵权的父亲和皇上唯一的子嗣,即便是皇上和太后,也不敢轻易得罪她们董家。 可是由于昨日的事情,赵太后对于慕妃心中还是气愤不已的。待众人散去后,太后特意将皇后留下,帮助自己分析这其中缘由。 “也不知这慕妃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太后皱眉说道,“若是她有心搭救那贱婢,又为何要将那贱婢的背景和与皇上分床而睡的事情透露给哀家?原以为她是站在哀家这边,却不想让我们早早的跑到了关雎宫拿人,反而大败而归。” “依儿臣看来,会不会是那慕妃所提供的信息是假的?故意让咱们往圈套里钻,而她则坐拥渔利,收买人心?”皇后皱眉说道。 会是这样么?赵太后也沉默了。若非是前夜慕妃前来通风报信,自己又怎么会第二日一大早便去关雎宫拿人?回想起当时慕妃说话言辞恳切,想来也不能有假。那她又为什么要出手救回顾流盼?难道她真的如此胆大妄为,不惜于自己作对? “也不无可能。”赵太后思忖再三,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回着了慕妃的道。自回宫之后自己想着的都是如何防范那个伶牙俐齿的贱婢,却忘了宫里还有慕妃这么个强大的敌人。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还请母后明示。”皇后也从中嗅到了危机感,以前慕妃和顾流盼各自为政互有瓜葛,还可以一一击破。可如今两人结盟,互补其短,只怕胜算要五五平分了。 赵太后闻言瞟了皇后一眼,皱眉说道:“与其去每日想着怎么陷害他人,还不如去想想如何保住自己现有的优势。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的那些个心思,如今媛儿怀上了龙种,无论如何都要以此事为先。你自己生不出皇子来,如今媛儿补了你这个缺陷,你还不赶紧谢神还愿?媛儿这胎哀家便交给你去照料,若是让哀家知道你对媛儿存了什么心思,别怪哀家不客气!要知道哀家能将你捧上皇后之位,自然也能将你拉下来!” 严厉的话语将皇后拉回了现实。也是,当初赵媛进宫不就是为了取代自己?如今赵媛顺利的怀上了龙种,就算是腹中骨肉是个女孩,可媛儿正值妙龄,总是有希望的。反观自己,年华日渐老去,膝下只有两个公主。即便是再想要个皇子,却又不得皇上宠幸。每每皇上来到坤宁宫也不过是尽了祖宗的规矩敷衍了事,长此以往下去,还何谈皇后之位?自己被人操纵一生也就算了,只是可怜了自己的端和与懿和。若是自己失去了皇后的地位,只怕这两个女儿日后也不得好处。 女子虽弱,为母则强。就算是为了两个女儿,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皇后的位置,哪怕牺牲的再多! 暗暗下定决心的皇后也渐渐的稳住了心神,听了太后的训斥也没那么生气了,只垂着头恭谨受教,再不多说一句话。太后见状,以为皇后被自己吓着了,连话都不敢说了,于是厌恶的瞟了皇后一眼,皱眉道:“行了你回去吧,别在哀家眼前晃来晃去让哀家心烦!” 皇后闻言,恭谨退出,只是心中越想越气。同样都是赵家的女儿,自己凭什么就要受到这样的待遇?不过只是生了两个公主罢了,要知道自己从小为了稳固赵家的地位牺牲了多少?如今那赵媛不过是二叔的女儿,肚子里那块肉能不能平安的生下来还是未知之数。太后却如此对待自己,真是想来就让人心寒。 宝笙见皇后自打慈宁宫出来之后便满脸怒色,哪里敢多问一句,只得弃了凤辇跟在身后,带着一群宫女太监在宫中漫无边际的走着,这景象倒是好不壮观。约摸着众人走了半个时辰,皇后心中的郁结才疏散了些许,见主子脸色好看了些,宝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娘娘,快要到午膳时分了,您看奴婢是不是先行回宫为娘娘准备。” 皇后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秋日的太阳,光辉灿烂的悬挂在空中,耀眼夺目让人无法直视。只听她悠悠道:“不回宫,去锦瑟殿!”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慕妃冲撞 更新时间:2014-01-05 正如慕妃所说,顾流盼的到来对她和大皇子总是有一定好处的。自顾流盼住进来的当日,萧煜便破天荒的踏足麟趾宫。算算萧煜也有一年多没来过麟趾宫里,如今却因顾流盼的入住而到来,也不知慕妃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虽然对萧煜毫无爱意,可看着自己的孩子日渐成长却没有个像样的开蒙老师,不由得才出此下策。有了这个女子在麟趾宫,不怕皇上不来! 麟趾宫的众人也并未萧煜的到来感到惊讶,慕妃带着众人有条不紊的接驾,倒也落落大方。萧煜来时,已是晚膳时分,顾流盼因着身体不适,便打算在自己殿里用了晚膳。只是萧煜既然来了,总不能直奔偏殿,因而先随着慕妃前往正殿落座。 刚一落座,慕妃便上前陌生而恭谨的笑道:“皇上突然驾临麟趾宫,让臣妾有些猝不及防。不如皇上稍事歇息,臣妾派人去让准备几个皇上爱吃的菜来。” “不必费事。”萧煜本就不是来陪慕妃的,却又不好说出口。见她打发霭棠往外走,急忙唤住道:“朕已经用过晚膳了,爱妃不必辛劳。” 两人坐在殿中,相对无言。实际上彼此是心知肚明对方的意思,可却碍于种种客观因素无法说得出口,硬是将两个没有感情的人生生的绑在了一起。如此夫妻,倒也只能在皇家见到。 “皇上来了?”偏殿之中,顾流盼问道。 秋裳略顿了顿,她早就知道只要住进了这麟趾宫,皇上必定会被慕妃半路劫去。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说出来总是让人心里不舒服。只听她轻声道:“来了,现在在正殿陪着慕妃娘娘。” 早就料到是这么个结果,顾流盼也并不意外,毕竟这不就是慕妃救下自己的目的么?可就算如此,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倚竹见状,只得想法子转移了顾流盼的注意,轻声说道:“主子还是赶紧用膳吧,饭菜凉了可就不好了。” 看着眼前一桌子的饭菜,主仆三人再一次沉默了。这桌上的哪道菜不是皇上爱吃的?可等来等去,却只等了个形单影只的结果。顾流盼轻叹一声道:“算了,没什么胃口,撤了吧。” 眼见着顾流盼转身欲走,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好奇的看着自己。只听他身后的奶娘略带歉意的禀报道:“奴婢参见宓夫人,是奴婢没有带好大皇子,打扰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说着便要抱着大皇子往外走。 “慢着。”顾流盼看着那像个粉团似的大皇子,心情也好了些。看着那张粉嘟嘟的小脸跟萧煜有着六七分的神似,不由得更加喜欢了,只听她柔声道:“既然皇子好奇,就让他进来看看吧。” 也难怪大皇子会好奇,萧煜总会赏给顾流盼一些各国进献来的奇珍异宝,其中不乏好玩精巧的东西。而大皇子此时也不过三四岁的年纪,正是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心的时候。大皇子在怀里折腾着要下来,而且也得到了顾流盼的首肯,奶娘自是乐得清闲,将大皇子放在了地上。顾流盼笑吟吟的看着那小人东瞅瞅西看看,心情也好了不少。 最后那小人手里拿了好多新奇玩意,想来是玩饿了,跑来了桌旁,看着满桌子的菜色,又看了看顾流盼,眼神中又是渴望又是害怕。那怯生生的小模样活像一只受惊了的小兔子,让人很难不喜欢。顾流盼会意蹲下笑问道:“是不是饿了?” “嗯。”奶声奶气的声音让人甜到心坎里,就连一向戒备心强的倚竹看到了这孩子,也不由得心生喜欢。 “那我抱你吃些东西,好不好?”顾流盼看着那张小馋猫似的小脸,柔声问道。 这话一出,却将一旁的奶娘吓了一跳。她虽不知慕妃与这位宓夫人之间有什么过节,可但凡是后宫中的娘娘,哪个会看哪个顺眼?说来说去争的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如今这大皇子可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子嗣,阖宫上下宝贝的跟什么一样,跟别说慕妃娘娘了,整天将这孩子当眼珠子一样的疼爱,若是有个半分闪失,只怕诛了自己十族也赔不起。想到此处,急忙上前将大皇子拉回来,笑道:“娘娘的好意奴婢代大皇子谢过了,只是皇子的晚膳早就准备好了,就不打扰娘娘……” 话还没说完,却见那小人一脸怒气的挣脱开了奶娘的束缚。想来奶娘也没用劲,竟被那孩子挣了开去。大皇子一脸怒气的跑到顾流盼的裙边,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拉着顾流盼的裙摆,奶声奶气的说道:“抱,抱抱。” 顾流盼本是对奶娘的所作所为并没放在心上,毕竟这后宫之中暗涌太多,事事都是要顾虑周全了的。可却不想这小人儿倒是天真无邪,也不认生,如此乖觉可爱让顾流盼明知会触了慕妃的忌讳也要抱上一抱。直急的一旁的奶娘团团转,可自己到底是个奴才,怎能挑主子的不是?情急之下对身后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只希望慕妃娘娘能够赶紧前来才好。倚竹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奶娘身后那鬼祟偷摸出去的身影,虽是看到,可倚竹并未加以制止。在她心里,她也是不愿自家主子与大皇子太过亲近的。一来人在屋檐下,有些事不得不避讳,万一大皇子有什么事,自家主子如何脱得了干系?二来主子的身子现在如此孱弱,虽有太医们忙着给主子解毒调养,可到底是伤了元气,平日多走上几步皇上都舍不得,哪里还有气力长时间的抱着个孩子?因此话在喉头转了几转,出口变成了:“主子,要不然让奴婢替您抱着皇子,别累坏了。” 而当萧煜和慕妃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副场景。顾流盼将大皇子放在膝上,那小人在顾流盼的怀中也不认生,张牙舞爪咿咿呀呀的笑的灿烂。一旁的顾流盼虽然辛苦,又要将皇子抱紧以免摔下去,又要喂那小淘气吃些东西,倒也是手忙脚乱。可脸上的笑容却是温馨而恬静,倒是很多日都不常见。萧煜心中想着,若然每日下朝都能看到心爱的女人这般抱着自己的孩子等待自己归来,此生也算是无憾了。 谁说九五之尊一定是志在天下,有时最平凡的幸福也许才最是窝心。 “皇儿下来!”慕妃厉声喝道,倒是将旁边出神的萧煜吓了一跳,被打断思绪的萧煜不悦的皱了皱眉头,还未待他开口,却见慕妃快步上前将大皇子从顾流盼的怀中夺了过来,看着大皇子手中拿着的物件,一把抢了过来扔在地上,厉声说道:“母妃告诉你多少次了,别人给的东西乱动更不能瞎吃,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长记性!” 大皇子到底年幼,在他的世界中正是快乐无比的时候,却不想转眼之间便被自己的母亲疾言厉色的呵斥了几句,更将自己心爱的玩具夺走摔成稀烂。抬头看了看母亲那平日温柔此时却盛怒万分的脸庞,大皇子小嘴一瘪,嚎啕大哭了起来。 见孩子受了惊吓哇哇大哭,慕妃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只得抱着孩子走到奶娘面前,挥手便是清脆的一巴掌,吓得奶娘捂着脸急忙跪倒地上。只听慕妃恶狠狠的说道:“本宫不过离了皇子片刻的功夫,你就轻易的带皇子来这陌生的地方?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就算是有十条狗命都赔不起!来人,给本宫拖出去乱棍打死!” 本来温馨十足的场景,瞬间便成了妇孺哭喊哀嚎的修罗地狱,大皇子的哭声撕人心肺,而奶娘的求饶声也让人可怜。如此场景让萧煜本身的好心情也一扫而空,沉着脸喝道:“都反了么!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众人听到萧煜发话,再不敢多说。大皇子虽然年幼,但与萧煜相处的时间连半年也不到,加上萧煜身上的帝王之威,那孩子本能的对萧煜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只躲在母亲怀里再不敢吱声。顾流盼瞅着那孩子一张笑脸憋得通红却不敢哭喊,心下不由可怜,因此起身一礼道:“都是臣妾惹出的祸事,是臣妾冒犯了大皇子,还请皇上降罪。” “哪是你的错!”萧煜怒吼道,“好端端的孩子,自小动不动就见到母亲要杖杀他人,让这孩子还能如何安然成长?朕的儿子,决不许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以免日后长大了暴戾不堪,做出什么危害社稷的事情!” 见萧煜话里有话,慕妃急忙跪下求饶道:“臣妾知错,臣妾也是一时心急,还请皇上原谅臣妾,臣妾必定将皇子带好!” 萧煜虽然身为帝王,却也难得见慕妃开口跟自己服软,如今为了孩子竟然能开口求饶,心中也软了几分。只冷哼一声将顾流盼扶起,再不看他母子二人。顾流盼见慕妃母子可怜,也不由得开口说道:“慕妃娘娘身为人母,护子心切乃是人之常情。还请皇上开恩,绕过慕妃娘娘这次冲撞之失。” ------------ 第一百三十章 前因后果 更新时间:2014-01-06 萧煜见顾流盼神色恳切,转眼瞟了一眼那瑟缩在母亲怀里的孩子,正红着一张脸战战兢兢的看着自己。不由得轻叹一声道:“罢了,今日就看在孩子的份上饶了你这回,若再有下次,这孩子你也不必带了,朕的皇子,决不能有这样的母妃,你可明白!赶紧抱着孩子回去吧,别再朕跟前心烦!” 见萧煜终于将孩子还给了自己,慕妃心下才松了一口气,急忙抱着大皇子逃也似的离开了。倚竹见萧煜心情不好,知道自己站在这里也是碍眼,便拖着走了出去。随着屋门的关闭,顾流盼也不知该如何劝慰萧煜,便笑着上前岔开话题道:“皇上可用过了晚膳?臣妾特意备了些皇上爱吃的小菜。” 不说还好,现在经顾流盼这么一提醒,萧煜也觉得腹中饥饿。至桌旁,见一桌子的菜基本没有动过,不由皱眉问道:“怎么你也没用?” 顾流盼闻言,一边帮萧煜夹了几个他平日最爱吃的菜一边笑道:“臣妾现在整日待在屋中也无事可做,无非就是睡了吃,吃了睡,一顿两顿不吃,不打紧的。只是皇上每日日理万机,到了后宫还有许多烦忧之事,自是该保重龙体才好。” 说起这个,萧煜刚吃了没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握着顾流盼的手叹气道:“方才可是吓着你了?” “吓着到没有。”顾流盼笑着回道,“只是臣妾可怜那孩子罢了,不过三四岁的年纪,便要学会察言观色克制自己,想玩的不敢玩爱吃的不能吃,这样的童年想来也是无趣的。” “唉……”萧煜叹气苦笑道,“这都是命,谁让他托生在了这帝王家。身为皇子,自然是要被这样教导的。说起来,朕也有不是之处。朕虽有儿有女,可却未曾多做过什么关心。如今想起来,也觉得是有愧于他们,朕并非是一个好父亲。别人家的孩子,在这个时候正是在父母怀里被宝贝的年纪,可方才朕看那孩子的眼神,小小的年纪便充满了恐惧。”说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略带几分自嘲苦笑道:“记得他刚刚出生的时候,朕连他是个什么样子都没有瞧清楚便抬脚走了,若非是因着你的缘故,朕只怕到现在都没见过这孩子。可就算是见到了又能如何?在这宫中,朕与谁亲近便要给谁带了灾祸。” 顾流盼虽与萧煜亲近,却也极少见到他如此失落的时候,她知道这是一个父亲对于孩子的触动和愧疚,也是他对于自己小时候的联想。这样的情况自己即便是再亲近也劝不上,毕竟这不是自己的孩子,说到底自己还是个外人。想了想,顾流盼安慰的拍了拍萧煜的大手,笑着说道:“臣妾方才可是替皇上瞧仔细了,大皇子长得有七八分肖似皇上,尤其是眼睛和鼻子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来日后定如皇上一般俊美英明。他现在还小,想来再大一些,定会明白皇上这番苦心。只要皇上愿意成为一个好父亲,臣妾相信皇上一定会做到!” 萧煜知道顾流盼这是有心开解自己,便也不再抑郁,随即将顾流盼拥入怀中,柔声说道:“既是如此,那你还不赶快养好身子,为朕生几个皇子,让朕好好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好父亲。” 这番话说的顾流盼双颊绯红,粉拳轻捶萧煜那厚实的胸膛,嗔怪道:“好好的怎么就扯到臣妾身上了。皇上赶紧用晚膳吧,这一来二去的耽误,只怕这菜也要凉了。” 见顾流盼满脸羞涩窘迫的小女儿模样,萧煜的心情和好了不少,笑而不语仔细用膳。 待用过晚膳后,顾流盼服侍萧煜沐浴准备休息,只是待她沐浴回来之后,却见萧煜拿着奏折在窗前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虽然她身上的毒清了一些,可到底还是畏寒怕冷,饶是裹得厚厚的,可走到窗前还是轻咳了几声。 “是臣妾打扰了皇上处理政事,还请皇上恕罪。”见萧煜回过头来看自己,顾流盼急忙垂头认错。 “怎么进了屋也不说一声?”萧煜急忙亲手将窗户关严,扶着顾流盼回到床上躺好,只是整个人一直皱着眉头,心不在焉的样子。 “皇上为何事烦忧?不知可否说与臣妾听?”顾流盼见情郎郁结于心,实在不忍。明知自己这么问是逾越了,可还是想要为萧煜分担忧愁。 萧煜低头看了看顾流盼,将她往怀中紧了紧道:“若是朕有一日不再是皇帝,你可还会陪着朕不离不弃?” 没来由的一句话问的顾流盼有些发楞,只见她笑着说道:“无论如何,臣妾都会陪在你身边。” “你有这份心思虽好,只是你要记住,若然有一日皇位被夺,朕身为一国之君萧氏子孙,势必会与律国共存亡。若是放在以前,朕必不会有任何牵挂,只是现在……真到了那一日,朕不需要你陪着朕同生共死,朕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你可记住?” 这样的话语让顾流盼越听越觉的不对劲,因此正色问道:“皇上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前朝如今被太师牢牢掌控在手中,如今太师更是气焰嚣张,几次三番的向朕示威。前些日子保举了他的那个草包儿子去做钦差押运赈灾款项,还要让他的义子带兵一同前往。如今国库正是空虚的时候,能拿出这些个灾款已是不易,若是在被他们侵吞了去,还能有多少到灾民手里?若然天可怜见,相安无事也罢。万一黄河当真决堤,只怕他那义子难免不会带着手下的将士煽动灾民造反。如今北边匈奴还未安定,硕克王子那里也久久没有回音。若是当真让太师支持的人登上了汗位,到时候在联合灾民叛乱,朕就成了腹背受敌之势。最可笑的是,一旦开战,朕连三军粮饷都拿不出来。” 听着萧煜的叙述,顾流盼才是知道这几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怪不得慕妃能在太后眼皮子低下将自己就走也安然无恙,原来是因为这个……略顿了顿道:“那皇上现在打算如何?” “朕昨日在朝堂上使了个拖字诀,希望能将此事暂且压下,可不想今日这奏折便像是雪花般飞来。十本之中有九本都是催促朕颁下旨意即刻赈灾,一个个倒是说得好听,什么灾民之事刻不容缓,什么救民于水火。那黄河还未决堤,这些人说的就如此蛊惑人心。说来说去,还不就都是站在了太师一边?朕如今只怕是快要顶不住这压力了,可这旨意一下,什么都成了定局,朕实在是不甘心看着祖宗基业就这般罗予他人之手!”萧煜越说越气,直气的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咯咯作响。 “皇上切莫为了此事气坏龙体!”顾流盼上前宽慰道,“此时若是连皇上都乱了阵脚,只怕更叫敌人有可乘之机。还请皇上稳下心神,仔细分析。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知己知彼?”萧煜略带些颓废的说道,“哪里有那么容易?如今董烨老贼在朝中只手遮天,满朝文武十有八九都是他的人,朕想要能够做到知己知彼,谈何容易?” 顾流盼闻言也犯了愁。是啊,他们现在势处下风,正是缺人少力的时候,形式地位极为被动,何谈能够深入敌人内部做到知己知彼?说到此处,顾流盼心中又泛起愧疚,嗫嚅说道:“都是臣妾昨日让皇上分了心,无法专于朝政,让别有心机的人钻了皇上的空子……”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到了后面几乎都是哽咽之声。 萧煜不忍心见顾流盼哭泣,将她搂入怀中。一边为她拭去泪痕,一边好言劝慰道:“何必责怪自己?朝中大事本就是男人的事情,怎么也怪不到你一个小女子的身上。再说昨日情势那般危急,朕无论如何都是要来救你的。要怪也只能怪朕太过大意授人以柄,你不必自责。” 听着萧煜一个劲的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努力的想些安慰的说词来宽自己的心,让本就愧疚的顾流盼平添了几分感动,哽咽着说道:“臣妾知道皇上是为了臣妾好,可是昨日臣妾若是听了皇上的话将那扳指拿出,也不至于会闹到如此地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流盼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萧煜,虽然他知道在太后面前那扳指无甚用处,可为何太后会突然前往关雎宫?而且还能说出自己和流盼的闺房之事?还正好赶在了黄河水患,需要加固堤防的时候?这一切是不是太巧合了? 见萧煜突然沉默不语,顾流盼抬起泪眼,略带希望的问道:“可是皇上想到了对策?” “不……”萧煜略一沉吟道,“朕并非是想到了对策,只是觉得这些事情也太过凑巧了,怎么就赶到了一起?你可还记得那日太后是什么时辰过来的?都带了谁?来说了些什么?” ------------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以死相逼 更新时间:2014-01-07 麟趾宫中,萧煜终于想到了前因后果,准备与顾流盼仔细商讨。而坤宁宫中,皇后则是气的几乎没有了思考的能力,满脑子都是早上太后看自己嫌恶的眼神和锦瑟殿赵夫人那趾高气昂的态度。以至于晚膳都没用,直吓的端和与懿和两位公主大哭。 “哭什么哭!”皇后看着两个孩子怒吼道,平日她是舍不得多说这两个孩子一句重话的,可现在本就心烦,再加上白天所遇到的事情,更是怒上心头,只想不顾一切的发泄出来。想她堂堂皇后,竟落到如此悲惨的地步,原来被那慕妃欺压,现在还要被自己的堂妹压过一头,心中如何能够好受?原本家族的支持也荡然无存,丈夫的疼爱也遥遥无期。 两个小公主并不知道自己的母后为何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更是嚎啕大哭起来。宝笙生怕自家主子伤了公主,急忙将奶妈叫来把两个公主带了下去,然后又将屋中其他的人都打发出去,只留下自己伺候。 “瞧她今日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且不说是不是皇子便如此盛气凌人,将慕妃那模样学了个十成十。若是他日当真生了个皇子,还不得将本宫逼死了去!”皇后一拍桌子,恨声说道。 “娘娘千万要保重凤体,如今赵夫人是否能够安产还是未知之数,娘娘若是为了此事气坏了身子可当真是划不来。再说您膝下还有两个小公主,以后都还要依靠着您呢!您可千万别为了一时之气而坏了身子!” 宝笙的苦口婆心却触动到了皇后的软处,只听她厉声喝道:“不许提公主!本宫一生好强做事谨慎,牺牲了多少才换来今日的地位,若不是因为生了两个公主,她赵媛怎会有机会入宫!先在还没怎么样,就敢如此对待本宫!” “娘娘也莫要生气,此事也气不来,毕竟那赵夫人身后有太后撑腰,娘娘如何抗衡?依奴婢看,娘娘不若暂且忍下这一时之气,静观其变。毕竟后宫之中每年也会有些好消息传来,可到了现在,皇上膝下还不是只有一个皇子两个公主?您何妨不静观其变,此事咱们着急,必然有人比咱们还着急!” 听着宝笙隐晦的提醒,皇后也稍微转过来点神,略顿了顿道:“你说的难道是麟趾宫那边?不过麟趾宫如今请了位活佛去,还不知道这一山容不容得二虎!都说这慕妃精明能干,可她好端端的请谁过去不好,非要请了那位去,这不是自找着给自己心里添堵吗?你说她这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看着皇后冷笑的侧脸,宝笙并没有随声附和,反而是皱紧了眉头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倒是觉得此事并非那么简单。有些事看似毫无逻辑可言,可若是倒过来想一想只怕别有一番天地。” 倒着想?皇后听了宝笙的提议,将此事倒过来仔细想了一番。只见她脸上原本带着的森森笑意也僵在了嘴边,皱眉说道:“你的意思是……她想利用那贱婢的受宠来为自己的儿子拉关系?” “此事奴婢也说不好,但宓夫人若是住进了麟趾宫,皇上想来少不了要到那边去。就算是皇上对慕妃娘娘心中有偏见,可孩子终究是无辜的。皇上一直对皇子公主们都不甚亲热,并非是天性使然,想来只是相处时间不够罢了。要知道这父子之间的血缘天性可是割不断抹不掉的,皇上即便是再英明神武,终究也是凡人。是凡人就逃不过七情六欲,试问世间怎会有父母与自己的儿女朝夕相对却冰冷相待?而且这一点,既能看出慕妃娘娘在太后面前救下宓夫人的原因,也能看出来这后宫之中,究竟是谁最害怕赵夫人腹中的骨肉。” 宝笙的冷静分析和沉着应对,让皇后对她不得不刮目相看。她细细的看了宝笙片刻,眼中转过各种复杂的念头,随即便隐藏回了眼底,只听她冷笑说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点心思,倒也是个可塑之才,想来假以时日也能成了气候。如此玲珑的心思和不错的容貌,本宫之前还真是小看了你。” 都说伴君如伴虎,也不知是这深宫之中造就了人性的多疑,还是多疑的人性早就了深宫的复杂。不过单凭这一点,萧煜和赵清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别看这赵清做事优柔寡断有不善谋略,可是这多疑的心思却是这宫里的数一数二的。宝笙听了主子的话,心知她这是又联想到了那执霜,怕自己如同执霜一样借着她上位。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是皇后绝口不提讳莫如深的事情,被她看作是奇耻大辱。试问如此的情形下,她怎会放过一个有着潜在可能性的人?让自己遭受第二次羞辱? “奴婢不敢。”宝笙急忙跪下道,“奴婢愚钝无比,能够学到主子的皮毛已经是祖上积德,能有今日的成就也多亏了主子平日的教导。奴婢只是见主子心烦想要为您分忧,刚才提了些愚见班门弄斧,还请……” 话还没说完,宝笙只觉得下颌处传来一阵剧痛。只见皇后使劲捏着自己的下颌强迫自己抬起头来,冰凉的护甲搭在脸上有种透骨的寒意。随之而来的是皇后冷笑,她看着宝笙那因大力捏动而几近扭曲的面庞阴毒而冰冷的说道:“若是论起姿色,你也算是个上等的了。瞧瞧,又是这般好的年华,像朵正在盛开的花一样。又有如此善解人意的心思,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感觉到冰冷的护甲在自己的脸上摩擦,宝笙的心已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一双大眼睛带着恐惧的转动着,心电转念的想着脱困的方法。只见她努力的伸出手来从头上摸下一根发簪,抵在了自己的咽喉处,费力的说道:“若是……若是主子不喜欢,奴……奴婢可以为主子除去这麻烦!”说着,手上用了几分力,鲜红欲滴的血珠从簪子的尖端渗了出来,耀眼而夺目。 皇后见宝笙两眼一闭,静静的等待裁决,心下的疑惑也少不了几分。再说身边有这么个人,能留着为自己出谋划策也好,若是真真将她逼急了,不过一个奴才死了倒也没什么,可自己手边倒是缺了能够用的人。新来的未见的能忠心,忠心的又不怕不如她伶俐。 “行了,起来吧。本宫不过是说说,你也倒是当真。”皇后收回手去,宝笙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快要掉了一样,疼痛酸麻难忍,再加上脖子上的伤痕和刚才的惊吓,一时间急咳了几声,涕泪直流。 不过自己终究是赌赢了! 皇后看着宝笙鼻涕眼泪抹了一脸,将脸上精致的淡妆哭花,整张脸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样热闹,满是厌恶的说道:“瞧瞧你这副样子,还不赶紧滚下去!别脏了我坤宁宫的地方!要哭到那麟趾宫和锦瑟殿哭去!” 瞧着皇后那嫌恶的目光,宝笙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再不敢迟疑连滚带爬便走了出去。门口守着的宫女太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平日也算有几分威严的宝笙姑姑如今这般狼狈模样出来,众人又是对皇后害怕又是好奇宝笙的遭遇,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宝笙本以为能够借着皇后出人头地,却不想如今这般狼狈,整个脸都要丢光了。只见她拿帕子捂紧了脖颈上的伤口,步履匆匆的走了出去。此时的她感觉背后无数道的好奇眼神几乎要将她射穿,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自己这幅样子,以后还怎么在这些小太监小宫女面前发号施令! 而皇后并没有想那么多,经过宝笙的事情,她的心思虽没有变得多好却也不似方才那般的暴怒。只见皇后懒懒的斜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而心思却在不断的转动着。既然这慕妃是为了自己的儿子铺路,那为何还要跟太后透露消息?而且皇上当时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赶到,这未免也太奇怪了。自己与皇上夫妻多年,虽不甚受宠,可天长日久了总是有些了解。当时太后将那贱婢带走后,皇上应该是第一时间赶到才对,怎会拖延了那么久?看皇上对那贱婢的感情应该是真的,那这其中会是什么原因?是有人将消息扣下了,还是前朝有事绊住了皇上?如果是前朝,那想必便是慕妃与那董贼串通好了,想要借此机会一举除掉顾流盼那贱婢,可为何事情眼看着就要完成了,慕妃却亲手毁了自己的计划? 再者说,若是有人中间扣下了消息,这个人会是谁?放眼宫中,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人屈指可数,这人是慕妃还是太后的人,抑或此人是媛儿的人?想来慕妃的可能性不大,那慕妃与董贼的骄傲自负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他们那样的人怎会多此一举?那么此人就是太后的人?若是太后的人,换言之不就是媛儿的人?难道太后真的在皇上身边放了眼线而没有告诉自己?那这个眼线会是谁? 看来自己也腹背受敌了,可如今还要依赖太后的势力,不易撕破脸皮。但媛儿腹中的孩子是绝对留不得了,只有这样,太后才会将目光再次投到自己身上。若是能够借了慕妃的手除掉媛儿,太后必定元气大伤,到时候自己再反手修理她岂不是易如反掌?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关雎内鬼 更新时间:2014-01-08 君承不愧是太医院首座,虽不算是活死人,肉白骨。一手无双医术也算是天下无双。虽然顾流盼这毒中的稀奇来的突然,万幸的是君承曾经在古籍上见过这种毒。只要有记载、有药材、有君承,自然是迎刃而解。 “启禀皇上,经过老臣这几日调理,娘娘的玉体已无大碍。大部分毒素已清,但还是有少部分渗入了五脏六腑,想来还需要精心调理一段时间。”君承把完脉,面带微笑的向萧煜禀报着。 听了君承的禀报,萧煜高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一些,脸色也好看了不少,挥手免了君承的礼节,笑着说道:“多亏了爱卿能够率领太医院上下,不辞辛劳日以继夜的为宓夫人解毒。朕心中十分高兴,太医院中众人此次解毒有功,按着官位大小均有封赏!” “老臣替太医院各位同仁谢过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太医不必行此大礼。”萧煜上前虚扶了一下道,“朕与牧言自小一同长大亲如手足,君太医是牧言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外人,以后不必如此多礼。” “老臣惭愧。”说起儿子,君承方才还笑意满面的脸上僵了一下道:“犬子顽劣成性,终日无所事事不求上进,能够不遭到皇上的厌弃已是好事,何敢奢求皇上如此厚恩?”说着,抬起头来看了看萧煜,轻皱了一下眉头。 看着君承看萧煜的眼神不对,一直没有开口的顾流盼突然开口道:“君太医既然来了,何不为皇上瞧瞧?皇上这几日国事操劳,晚上睡得也不甚好。” 顾流盼这番话让君承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只有萧煜一人有些懵懂,笑着说道:“朕的身子向来健壮如牛,怎会有什么问题?爱妃多虑了。” “万一皇上的龙体有什么闪失,乃是国之不幸,社稷不幸。请皇上恕老臣直言,医道之中向来讲究望闻问切,老臣虽未曾为皇上诊脉,但观皇上的气色并不算好。还请皇上让老臣为皇上请个平安脉,以保平安!”君承也在一旁劝道。 萧煜自小身子薄弱,幼时经常生病,因此对这位君太医并不陌生,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认识父皇便认识了这君承君太医。直到长大了一些,习武强身让身子健壮了一些,病症才逐渐的少了,见君太医的次数也逐渐少了。但他深知这君承的性格,此人说话办事非常严谨,以至于萧煜每每调侃君牧言,总说他不是君承太医亲生的,否则性格如何是两个极端?现在听君承如此说来,萧煜才开始正视了此事。 虽然心中有了正视,可萧煜却依旧迟迟未言而是环视了一眼周围。毕竟现在是在麟趾宫而不是养心殿也不是关雎宫,这些地方人多眼杂,万一自己当真有个什么……依着这几天的形式,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君承见皇上面上闪现了犹豫不决之色,靠近两步低声道:“老臣虽在太医院供职,可对朝中事务也算是有所耳闻。依老臣看来,皇上的顾虑虽有道理却不必太过担忧。皇上现在正是春秋鼎盛之际,老臣也不过是请个脉保平安而已,还请皇上相信老臣。” 君承的目光和话语总是让萧煜没来由的生出一种亲切感,许是他年幼丧父,由赵太后一手抚养长大,自是缺了父爱。而他身边可以相信的人又不多,恰巧这君承便是可信任的人之一。再加之萧煜自小生病多为君承料理,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种亲切之感也算是人之常情。 “那就劳烦君太医了。”萧煜思虑再三道,只见他缓缓坐下,虽在对君承说话,可目光却没有痕迹的扫视着站在殿里侍奉的太监和宫女。 “臣谢主隆恩。”君承行了礼上前替萧煜请脉,温润的面庞上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亦是个以救人性命为己任的翩翩君子。只是如今被岁月刻上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少了当年的年少轻狂,多了睿智与经验的累积。他诊脉片刻,脸色一如往常波澜不惊,让一心关心萧煜的顾流盼想要从君承的脸上找到什么,却也无从下手。 “皇上龙体康健,洪福齐天。”君承诊完脉后满脸笑意的说道,先前的忧色一扫而空。 说实话,萧煜也被方才紧张的气氛吓了一跳。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外有强敌内有忧患,有无数双眼睛在明里暗里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和身后那至尊至贵的龙椅。自己岂能在这个时候病倒?因此方才的镇定也不过是强装出来的,万一那董贼真有不臣之心而自己又有什么病症的话,只怕今日在场这三人,都不能全身离开这麟趾宫。 “哈哈,朕早知道,朕的身子健壮如牛,怎会轻易病倒?如今君太医也这么说了,你可放心?”萧煜高兴的对着顾流盼说道,他从未如此渴求健康。 一是为了天下,二是为了身边的女子。自己绝不能够倒下,绝不能! 顾流盼看萧煜如此高兴,也不认扫了他的兴致。可在顾流盼的心中,此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君太医诊脉前看向萧煜的神色自己瞧得一清二楚,自己这般毒都能在三日之内解掉的君太医,医术自然是毋庸置疑。既然如此,那么他当时看向萧煜的眼神中怎会有那么深切的担忧,若非是这眼神,自己也不会硬是让君太医给萧煜请脉。以君太医的医术,若是当真没事,那么在自己提议之后也可宽慰萧煜。他却顺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而且还是他亲口劝服了萧煜。若是当真没事,他又何苦费这心思? “老臣这就出去给宓夫人开方子,有劳哪位姑姑跟老臣一同前去。”看着萧煜的高兴君承并没有多说什么,轻描淡写的将话题转移开去。正巧对上了顾流盼那疑惑的眼神,略顿了顿便错开了。 正如萧煜所料,这毕竟是麟趾宫,是慕妃的地盘。君承走出麟趾宫没多久,慕妃便知道了这偏殿之中发生的一切。 慕妃依旧一身绯色宫装,以金线绣制的白鸟纹饰栩栩如生,仿若要振翅欲飞一般,耀眼夺目。只见她懒懒的躺在美人榻上双目轻阖,一边养神一边听着霭棠带回来的小宫女在旁边低声汇报。身后有两个小宫女为她轻轻的打着羽扇,屋内香烟缭绕,优雅而略显冰冷的香气充斥这每个人的鼻尖。 “这么说,那宓夫人身上的毒已经清干净了?” “回慕妃娘娘的话,奴婢的父亲以前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郎中,奴婢虽不精通歧黄之术,可对药理还是知道一二的。方才看所熬制的药材,都是些温补养身的调理补药,想来宓夫人身上的毒已经去的差不多了。” “没想到那老东西还真是有两下,这样的毒都能让他解了,看来这太医院首座真不是白当的。本宫已经知道了,今日的事情办的不错,霭棠,去把太师府前些日子送来的浦珠给她挑上一颗,权当是奖赏。” “奴婢谢过娘娘恩典。”接过珍珠,那女子爱不释手的摆弄着,眼中的贪婪几乎要放出光来。 “行了,你赶紧回去吧。免得让人发现,平白给本宫惹了麻烦。”慕妃轻抬眼皮,正巧看到那女子贪婪的目光,满脸不屑与厌恶之色,闭上眼再不去看她。 霭棠见慕妃的神色嫌恶,便将那女子领了下去。女子此时早就被贪婪蒙住了双眼,并未察觉到慕妃的不悦。她将珠子小心翼翼的藏入了腰间的香囊,又磕了几个头表了几句衷心才被霭棠不耐烦的拽走。 待霭棠再进来的时候,满脸嫌恶的说道:“瞧瞧她那个样子,一副贪财鬼的模样,倒是可怜了娘娘的好珠子。” 泛酸的语气让慕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霭棠跟在她身边多年,她深知霭棠为人。想来霭棠既然能如此明显的表露出自己的嫉妒,自然会想方设法的将自己刚刚赐出去的珠子弄到手。只听她冷笑道:“不过是颗珠子罢了,就算是用来缀鞋本宫都嫌累赘。如今能够用来收买人心,何乐而不为?你跟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什么好处缺了你的份?你且尽心尽力的为本宫办差,真正的好处还在后面,切莫因一时的贪婪而毁了本宫的计划,你也是知道本宫的手段的。” 霭棠被慕妃一语道破心思,羞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道:“娘娘哪里的话,奴婢能够在娘娘身边伺候着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再说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绝不是因为那些个蝇头小利,还请娘娘明鉴。” 听着霭棠跪倒在地的声音,慕妃翻了个身,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慵懒的说道:“没有最好,有的话本宫也不会去追究。只要差事办得好,太师府还有拿不出来的东西?即便是太师府没有,日后还怕国库没有么?本宫怕的反而是没有心思的,那样的人,才叫人猜不透摸不清。”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皇后失算 更新时间:2014-01-09 表面上看上去,事情就这样平静的结束了。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内里早已涌动着不为人察觉的暗潮,而这麟趾宫的偏殿正是暗潮最为澎湃的地方。 “朕今日将你二人叫来,只是想听听你们对宓夫人中毒一事有何看法。” 待顾流盼的身子好些的时候,因知道了身边有内鬼,顾流盼也不由得小心谨慎起来,因此最清楚她身体状况的除了萧煜之外便是她的两个贴身宫女,一个秋裳一个倚竹。时间一晃便接近中秋佳节了,宫中上下一派喜庆之色。可萧煜却下了旨意,今年天灾水患较多,为了给律国祈福,宫中上下一律节俭度日以表诚心。因此今年的中秋佳节着实费了皇后一番心思,一来,这是她重新执掌六宫后的第一个节日,务必要办的龙心大悦;二来,她也听闻兄长从宫外捎进来的消息,所谓的天灾水患都是幌子,归根结底是今年国库空虚以至于皇上在前朝被太师胁迫,因此今年的中秋佳节务必要勤俭为上,且不能触了皇上的霉头;三来,她身为皇后自当母仪天下,因此无论是看到的还是办到的都要比后宫中的一众妃目光深远含义丰富,更要在节俭的基础上体现出皇家的威仪与风范,才不会在皇上面前丢了贤妻良母的假面。 皇后多年不执掌六宫之事,宫中各机的地方大多都是慕妃的人,并不那么配合皇后。再加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有些焦头烂额,哪里有闲心去一一换人调教。却不想事情一拖就拖到了现在,让她手忙脚乱之余有些孤立无援,恨不得全部心思都扑在这上面,连小公主都顾不上亲自照顾。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萧煜居然问起了这件事。皇后下意识的瞟了一眼身边的慕妃,只见她精神饱满面色红润而且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想来是早就做好准备,正笑意盈盈的回看着自己,眼中尽是得意讥讽之色。让皇后心中气愤不已却又无处发泄,只得收回目光,默默的想着说词。 “怎么?难道你们都没把这事当回事,就如此的抛诸脑后了么?”萧煜手中把玩着翡翠念珠,扫了两人一眼冷笑着说道。 “臣妾不敢。”皇后心不在焉,却让慕妃抢了话头接过皇上的话说道:“只是臣妾地位低微,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班门弄斧,还请皇上恕罪。” “那皇后你就说说吧,毕竟现在是你在主理六宫之事,这事情又是发生在后宫之中,正是你管辖的范围。再加上你是一国之母,此事该是你先说的。”萧煜将目光转回了皇后脸上,淡淡的说道。 皇后见慕妃将自己推了出去,心中恨不得上去撕烂慕妃那张嘴。可为了保持娴淑的假面,只得强压心中怒火,暗自调节之后满面微笑道:“回皇上的话,此事臣妾认为多有疑点还需详加调查,再说就快临近中秋佳节,宫中万事以和为贵。若是在此时为此事起了争端,只怕扰了皇上为百姓欺负的兴致。”既然没法回答,只能先将皇上拖住,为自己尽量争取时间。 萧煜闻言,摆弄着念珠的手顿了一顿,眉头一挑正欲说话。却提听慕妃的声音先一步传入耳中道:“回皇上的话,臣妾与皇后娘娘的想法略有差别,臣妾倒认为此事应该赶在中秋节前查明。需知祭天祈福除了要讲诚心之外还要讲究正己,若是在宫中还有如此冤屈未能得雪,而却不闻不问一味祈求上天赐福,试问上天如何能够将福泽降到我律国?臣妾一点陋见,还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与慕妃不和乃是许多年的事情了,宫中众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此慕妃出言反驳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相反的,若是慕妃一言不发,才会让萧煜觉得好奇。 “慕妃说的也不无道理。”萧煜淡淡的说道,“圣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朕连这后宫之事都处理不好,何以谈的平天下,率万民?皇后一向贤良淑德,想来也不会对后宫之中发生如此惨事还视若无睹,想来依着皇后的聪慧早已想出了解决的法子,亦或是调查出了其中的端倪。今日在这的也没有外人,皇后但说无妨。” “臣妾谢皇上抬爱!只是……”皇后迟疑的说道。听皇上的意思,今日自己非要将此事说出个一二三不可。如今之计,只能将太后抬出来暂且压一压,没准还能得到意外的收获。既然拿定了主意,皇后便缓缓复道:“只是本案牵扯到的一个重要人物正是赵夫人,可如今赵夫人奉了太后的懿旨在锦瑟殿养胎,除皇上之外,任何人未得太后手谕不得擅入。臣妾即便是皇后,也自当以太后的懿旨为尊,因此还请皇上恕罪。” 慕妃闻言和萧煜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决定聪明之人,岂会看不出皇后不过是在这用了一记拖字诀,想要搬来太后压倒萧煜。待得过了中秋之后又是圣寿节,而圣寿节之后便已入冬紧接着就是年关,到时候事务繁杂,萧煜自是顾不上这些小事。等转过年来萧煜再腾出手来问起此事已是三四月份,那是也快接近了赵媛的产期,萧煜更是奈何她不得。等赵媛平安顺利的生下孩子,萧煜心中自然欢喜。再加上事情过去多时,也自是淡了许多。如此一来二去,只怕这件事终归会像宫中以往的那些无头冤案一般不了了之,而那宓夫人也就只能自认倒霉。 倒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萧煜和慕妃冷笑想到,只是太后他们未免小瞧了这坐在皇位上的人。 “朕对这道懿旨也有所耳闻,难怪你进不去。”萧煜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可看在他人眼里却充满了阴谋诡计的味道。只听他含笑续道:“说起来,自从媛儿有孕,朕也一直没顾上去瞧瞧她。今日正好有这个机会,你二人便跟着朕一起去。皇后若是有什么疑问,待会儿便可问清。”说着,将手中念珠随手放在桌上准备起身。而慕妃对萧煜的心思可称得上是心知肚明,难得两人站到了统一战线,慕妃则殷勤的上前搀扶萧煜,笑靥如花的准备前往锦瑟殿。 这一举动倒是吓坏了一旁的皇后,回过神来的时候,皇上和慕妃已经走到了门口。眼见事情算是拖不过去了,可她还想做垂死的挣扎,不由得看了身边的宝笙一眼。只见宝笙眼珠一转,跟皇后打了个手势指了指里屋做了个紧衣服的动作,皇后立刻会意急忙说道:“启禀皇上,臣妾有事要奏。” 见皇后还在做无谓的挣扎,萧煜和慕妃对视了一眼,负手转身冷笑道:“说吧。” “臣妾觉得宓夫人既然是此事的受害者,她的证词也十分关键。因此臣妾想让宓夫人一同前往锦瑟殿,两相对峙之下才好找出其中的破绽和漏洞,弄够尽早为宓夫人讨回公道。”皇后恳切的说道,话语之中充满了真挚,她的确是想将那贱婢弄出来一起走。且不说她现在的身子经不经的起,就算是让她去了,一个身怀有孕一个中毒已深,僵持争吵之下总有一方损伤,无论是哪个都是她所乐见的。若是她不去,那么自己倒也乐的躲过一劫。无论从哪方面说,这样的选择都是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的。 可她不知道,顾流盼身上的毒已经去了大半,除了身子虚弱一点之外,剩下都好了很多。 “既然皇后娘娘抬爱,臣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就在皇后暗自得意之时,顾流盼的声音从里间传了出来,让皇后不由得面色大变。回头看去,只见顾流盼脸色较常人略白些,身上穿的东西也十分厚实,可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与常人不同之处,与自己日前所得到的消息差别太多。让皇后不由得大吃一惊,心中暗想到:莫非自己的眼线骗了自己?想到此处皇后不由得看了一眼宝笙,毕竟眼线是她安排的,若是有误只怕也是她从中动的手脚。可却见宝笙也是满脸惊讶和疑惑的神色,看上去并不像是装的。 心中虽然疑惑万分,可皇后还是上前热络的握着顾流盼的手,关切问道:“几日不见,妹妹当真是大好了。太医院首座君太医的医术当真神奇,臣妾斗胆跟皇上讨个赏,请皇上大力奖赏太医院,以便为宓夫人积福。” “君太医的医术自是不在话下,否则怎会座上这太医院首座的位置?”萧煜略带些骄傲的说道,“朕虽然前些日子已经赏过他们,不过皇后也是顾虑周全,朕心甚慰。” 顾流盼看着皇后那虚情假意的样子,心头泛起一阵恶心,不着痕迹的挣开了皇后的手,退后一步说道:“臣妾谢皇后娘娘关心。只是臣妾此次能够死里逃生,除了君太医的医术精湛之外还多亏了皇上的天子之气。若非有皇上的龙气镇压那些邪魔歪道,只怕臣妾就算是吃了起死回生的妙药,也难逃一劫。”言语之中加重了“邪魔歪道”四个字,似是别有所指。 “行了,你们也别再寒暄了,这就走吧。”萧煜发话道。 ------------ 第一百三十四章 锦瑟对峙 更新时间:2014-01-10 宫中的焦点人物聚集在了一起,这场面想要不壮观都难。而后宫之中的嫔妃们早就通过各种渠道得到了消息,无论怀着什么心思的,都不敢轻举妄动,早早的就将自己的宫门关好,以免殃及池鱼。 赵太后想必也早就得了消息,早就坐镇在那锦瑟殿等着萧煜。萧煜等一行人刚一进门,便看到赵媛偎在太后身边,两人脸上皆是浓浓的笑意,共享天伦。 “儿子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萧煜自认为自己这件事情做得也算隐秘,就是为了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想到在此却先一步见到了太后,略有些错愕不过也是转瞬即逝,上前含笑行礼。身后三个女子以皇后为首,慕妃和顾流盼分列其后。待萧煜行完礼,三人上前道:“臣妾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太后悠然自得的拍了怕赵媛的手,只见赵媛略一点头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虽然礼数不周,可如今这赵媛既有太后撑腰又有龙种傍身,就算是心中在不平,也不会有人傻到在太后面前挑赵媛的错。可慕妃倒是对此事不甚上心,自己本就是来看热闹的,何必多言? 按照位份大小免了礼节,众人纷纷落座,萧煜和赵媛陪着太后坐在炕上。皇后等人则从左到右坐了下来,团团围坐在一起说些客套话,众人脸上皆带着笑意。若是没了那腌臜龌蹉的心思,这场面倒也显得温馨异常。 “瞧着宓夫人的身子倒是好些了,君承的医术看来不减当年。”太后将话题一转,目光落在甚少说话的顾流盼脸上,含笑问道。 “君太医是太医院首座,自然医术精湛举世无双,方才皇后还向朕为太医院讨赏。”萧煜恭谨的回答道。 皇后见皇上点了自己的名,不得不接过话道:“臣妾也是做了本分之内的是事情,宓夫人一直深得皇上心意,如今身子好了自然能皇上服侍的开心。只要皇上开心了,臣妾自然也跟着欢喜。待得来年夫人调养好了身子,再像媛儿这般为皇上添些皇子公主,也不枉费了臣妾今日的讨赏之举。” 慕妃见皇后生怕太后忘记顾流盼清白之事,有意将话题转移到此事上,好引起太后的注意。这点小伎俩,虽然让慕妃不屑,可她也明白自己没有必要趟这浑水,先静观其变再说。因此只是笑笑,也未附和也未反驳。果不其然,太后听了这话,满脸的笑意收了收淡淡说道:“此事不急,先调养好身子再说。” 太后此言一出,众人皆知道了太后的意思,皆沉默不语各自心中盘算。热闹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变得有些尴尬。 “说起此事……”萧煜开口打破沉默道,“今日朕带着皇后、慕妃和宓夫人前来,就是想要问问媛儿,那日宓夫人中毒之事。却不想太后也在,打扰了太后的天伦之乐,还请太后恕罪。” 话一说开,众人脸上的表情顿时轻松了许多,再不必做出那番虚假的其乐融融的景象。只听赵太后冷笑道:“怎么?皇帝是嫌我老婆子碍事了?” “儿子不敢。” “哀家到不知道皇帝怎么如此的不懂礼数,也不知是不是跟什么人便学了什么样子!”赵太后冷笑着瞟了一眼顾流盼。 “儿子失礼,还请太后指教。” “指教倒是不敢当。但是身为女子,哀家不得不为媛儿说上两句话。须知这女子怀胎分娩乃是女子一生的关口,且不说这分娩之时的生死攸关,单说这怀胎十月所受的罪也是让人去了半条命,因此这坏了孕的女子最是该得到关爱的时候。关于这点,皇后和慕妃都是过来人,想必也深有体会。可这个时候,皇帝却没有对媛儿关心呵护,反而是每日陪在他人身边。就算是难得的来了一趟,看这架势也是带着人来兴师问罪的,开口第一句不是关心而是询问。有夫如此,让人如何不心寒?今日还是哀家亲眼看到了,若是没有看到,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倒是可怜了哀家的媛儿和那未出世的皇孙。” 赵太后上来便将萧煜斥责了一顿,意思很明显,今日无论是谁也别想碰赵媛半根毫毛。再加上赵媛在旁一边抹泪一边宽慰太后,更激起了太后的同情和保护之心,如此情形下,只怕今日难以得到一个结果了。 “此事是儿子失礼了。”萧煜淡笑道,“儿子近日来朝政繁忙,在加上媛儿身子不稳,便没有来锦瑟殿走动,怕打扰了她养胎,并非是不曾将此事上心。只是一事归一事,朕身为帝王,总是要一碗水端平才是。媛儿有喜,朕自然欢喜,可流盼莫名中毒,朕也不能袖手旁观。” “既然如此,皇上有什么话问就是了。”太后淡淡道,“但若是让哀家发现了有什么不详之处,定不轻饶!” “此事并非朕开口询问,而是皇后。”说着,萧煜眼中闪过一抹戏谑,将球踢给了皇后。赵太后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时候最先乱起来的是自己的阵营。 看着太后愤怒的眼神和赵媛愤恨的眼神,皇后嘴角漾开一抹苦笑。这就是充斥了自己少女梦想的那个男人啊,如今为了别的女人就这样将自己置于虎口。略理了理心情,皇后开口笑道:“哪里是兴师问罪,太后言重了,臣妾惶恐。不过是有几个疑点,臣妾当时并不在场,只能来问问媛儿。这样一来也可以尽快帮媛儿洗清冤屈,好安心养胎。” 太后冷哼了一声,白了皇后一眼便别过头去不再看她。毕竟两个都是自己扶持起来的,现在自己无论为谁说话,都要让那贱婢抓了空子,所以只能闭口不言。而一旁的赵媛此时心中已经很透了这个堂姐,但见太后闭口不语,自己的心中先乱了一半,佯装镇定的说道:“还请皇后娘娘询问,臣妾必定知无不言。” 硬顶着太后的压力,皇后开口道:“那日出事之时只有你和宓夫人两人在场,你且仔细回想回想,将那日之事与本宫说来。” 赵媛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看赵太后,在得到赵太后的默许后。只听她略带抽泣的说道:“启禀太后,皇上,皇后娘娘,那日臣妾本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有些事情不甚明白想要向宓夫人请教。因着事情关系到宫中账目,臣妾怕给宓夫人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便约了她在御花园会面,单独商讨此事。臣妾记得自己因为此事心中惦念,巳时刚过就在御花园准备着等候宓夫人。快到辰时,宓夫人才缓缓前来。臣妾深知宓夫人前些日子身在病中,也并未介意。出于关心,臣妾问了问宓夫人的身体后,怕耽误了回禀皇后娘娘,便将账册打开,指出上面的疑点。可没过多久,臣妾就发现宓夫人越来越不对劲,起初是脸色惨白进而浑身发抖,待臣妾觉得事情蹊跷想要救人的时候,却见宓夫人已经倒地昏迷不醒。而宓夫人身边的人见了,不由分说的便诬赖臣妾,说是臣妾害了他们主子。臣妾当时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一念之差便先行离开了。还请皇上恕罪,臣妾当时真是心慌不已才没有留下,但并非是臣妾要毒害宓夫人啊皇后娘娘!还请皇上、皇后明察!” 萧煜闻言皱眉不语,并没有立刻说话。皇后见状,起身将赵夫人亲自扶了起来,到底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见她现在这幅样子心中总是不忍。可是扶起来的却是一张充满泪痕和仇视的脸,让皇后有些迷茫。就像是错觉一样,待皇后回过神来,赵媛已经满面泪痕,凄凄惨惨的扑在太后怀中抽噎。 “媛儿你哭什么?不过是没有在场而已,别说你这个年纪,就是哀家看到了也会觉得害怕。既然毒不是你下的,说清楚了便是,切莫哭坏了身子,伤了哀家的皇孙!”太后坐在赵媛侧面,并没有看到她那狠戾的眼神,因此一边抚摸着赵媛的头,一边心疼的安慰着。 见那赵媛有太后的庇佑,想来问不出也不能问什么了,皇后只得摇摇头,转身问顾流盼道:“方才赵夫人所言,可是实情?” 旁观的慕妃一直在含笑的看着这场闹剧,只是在皇后转身的时候,她有意无意的向顾流盼递过去了一个眼神,淡淡说道:“宓夫人身子刚好,只怕有些事记不清了。不过无论你记得什么,如实说来便是,自然有皇上为你做主。” 这话里话外提示的意思已经在明显不过了,连瑟缩在太后怀中哭泣的赵媛也略僵了僵身子。紧接着哭泣的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其中还夹杂着隐隐干呕的声音,好不凄惨。 “没事,有什么说什么。”萧煜抚了抚顾流盼的手,粲然一笑道:“有朕在!”慕妃在一旁看着顾流盼投向萧煜那深情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赵夫人方才所言都是实情。”顾流盼说道。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夜半疑惑 更新时间:2014-01-11 这个答案,让所有人纷纷侧目,就连在太后怀中哭泣的赵夫人也目瞪结舌的看着她。是啊,有萧煜的宠爱,有慕妃的支持。反观赵媛,皇后被迫主持公道,心中也将信将疑,而太后一人终究是孤掌难鸣。可以说这个时候,顾流盼无论说什么都是“真相”…… “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错过了?”是夜,萧煜看着新浴过后的顾流盼皱眉问道。今天本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却不想就让这女人如此轻易的放弃了。他不明白,这个女人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顾流盼看着满脸惋惜之色的萧煜,替他拿掉身上是纱衣,径自上了床,并没有回答萧煜的问题。这样的淡然和诱人的体香让萧煜心中发痒,就像有几百只小手在挠一样。他紧跟着凑上前去,好奇的说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难道你知道下毒的人是谁?该不会是你自己吧?要不为什么不说?” 顾流盼闻言,替萧煜盖锦被的手顿了一顿,略带俏皮的说道:“臣妾不说,皇上只管猜猜。” 不知为何,今日的萧煜看着顾流盼只觉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诱人的魅力。突然一个翻身欺了上去,柔软的躯体和扑鼻的香气让萧煜的呼吸变得其凑,他附在她耳边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你若不说,瞧朕怎么惩罚你。” 耳边的酥麻感传来,很快便扩散到了四肢百骸。感受着萧煜喷出的热气和魅惑的低语,顾流盼也有些意乱情迷的问道:“皇上要怎么惩罚臣妾?” “朕……”萧煜嘴角扯出一抹戏谑的笑容,一双大手在顾流盼的腰间软肉处轻挠着,非要也让她尝尝自己心里的感受不可。 “皇上……皇上饶命……臣妾不……臣妾不敢了!”顾流盼一边在床上翻动一边哀声求饶,她也不知道萧煜是如何发现自己这个弱点的。她极为怕痒,一时间直被萧煜整的泪流满面,苦苦哀求。 萧煜满意的笑了笑,起身得意道:“怕了吧,怕了你就说说吧,你心里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放弃那机会?” 顾流盼抚着胸口,平静了一下心神,嗔怪的瞪了萧煜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赵夫人怀了龙种。臣妾虽不喜与人分享皇上,可那孩子到底也是皇上的亲骨肉,臣妾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皇上不但不识好人心,还这么整臣妾!” “所以说,这其中另有隐情?”萧煜皱眉问道,脸上再无方才笑容。 “隐情倒是谈不上。”没了萧煜的舒服和压迫,顾流盼顿时觉得身上一轻,翻身坐起,理了理衣襟说道:“臣妾只是觉得这其中有许多疑点想不通而已。” “什么疑点?不妨说来听听?” “臣妾只是好奇,这毒是什么时候下的?以什么方式和手段?那日臣妾与赵夫人皆小心翼翼,怎会中了毒?而就身边贴身的这些人而言,臣妾让秋裳半路上回去取东西,因此只余臣妾一人孤身前往,可若是赵夫人有心毒害臣妾,那有为何要在臣妾孤身一人之时下毒?这不是自己将自己暴露出来吗?因此,臣妾私以为那下毒之人令有其人,并非赵夫人所为。” 看着顾流盼谨慎的言辞和全面的分析,萧煜也不由得疑惑起来,不得不说顾流盼所分析的是对的。可若非是赵夫人,那在场再无其他人,莫非是真有了鬼神不成? 顾流盼心知萧煜也在疑惑此事,因此便提醒萧煜道:“不知皇上当时有没有注意赵夫人说的一句话。她说她早在巳时就在御花园等着臣妾了,可臣妾是辰时才去。那么在这期间的一个时辰中,赵夫人见了谁经历了什么或者是干了什么,想来除了她自己该是无人知晓。而且臣妾当时并未喝赵夫人身边的人端上来的茶水,因此这毒定不会是通过食物传播。臣妾认为,账册最为可疑,因为这是臣妾从始至终唯一触碰过的东西。” “可你与赵夫人一同审阅账册,为何单单就只有你中了毒,而赵夫人没有?”萧煜疑惑的问道。 这一问让顾流盼也沉默不语了。的确,因着自己心中有鬼,所以那日格外小心翼翼,可却不想还是着了道。但是赵夫人没用中毒也是不争的事实,看来这下毒之人还着实是费了一番心血。但现在唯一值得怀疑的便是账册这一个物件,若是说起账册,依着赵夫人的地位是绝对拿不出来的,那又是谁给她的?皇后?皇后会笨到明目张胆的将账册给赵夫人用来害自己吗?一旦东窗事发,皇后岂不就是不争的凶手? 这么算来……宫中可就还剩一个人能够调出账册。可她又是如何做到让赵夫人相信自己的呢? 一个个的谜团加起来让顾流盼想得头疼,她刚刚大病初愈,身子还没好利索。如此费神之下,不免有些撑不住频频以手扶额。萧煜见了心疼,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安慰笑道:“别想那些烦心事了,这些都交给朕。” “交给皇上……”顾流盼嗔怪的看了萧煜一眼,酸意颇浓的说道:“臣妾可没有龙种皇子可以依靠,也不会扑在别人怀里梨花带雨。只怕这般性子哪日又惹恼了皇上,皇上定会拂袖而去。到时候谁还管臣妾的死活?”的确,顾流盼是吃醋了,而且醋意滔天。她虽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也按耐不住心中的酸意。可如今她与萧煜之间已经互明心迹,却让别的女人怀了萧煜的孩子。就算是她一个劲的在心中告诉自己萧煜是皇帝,不能用寻常人的度量来衡量,可心里还是耐不住的有些吃味。 萧煜见顾流盼这难得的小女儿神色当真是憨态可掬爱不释手,想起方才的旖旎让萧煜不由得又动了动喉头,凑上前去在顾流盼的耳边低声说道:“娘子大人可且莫生气,朕以后只与你一人生皇子可好?这样朕便再不会拂袖而去。” 顾流盼见自己心中的醋意全被萧煜看穿,还说这些个来挑逗自己。又羞又窘之下竟不顾礼节的白了萧煜一眼,边挣脱边道:“谁说要给你……”话还没说完,只见萧煜再一次翻身压上。这回那双星眸再没了平日的冷静和沉稳,渐渐升起的情欲让双眸染上了一丝迷离,就用那火辣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顾流盼,像是要将她融化一般。而顾流盼的心防日渐剥离,一颗心满是萧煜,即便是先前有误会也已澄清。若不是女儿家的矜持让她保持最后一丝冷静,只怕此时早已把持不住贴了上去。 “朕……朕瞧着你身子好些了……朕尽量轻些……不……不伤了你。” 一番温存之后,萧煜的星眸已经变得通红,明黄的中衣也散乱不已,想来实在是忍耐不住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身下的顾流盼也被萧煜一番挑逗弄得溃不成军,再没了往日的矜持和冰冷。情欲的撕咬让她乌黑的发丝凌乱的与萧煜的墨发缠在一起,身上隐隐沁出些香汗,往日莹白如雪的肌肤红晕如光,少了一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而多了一丝魅惑。只见她不耐的在萧煜身下扭动着,散发出来的处子之香更激发了萧煜的本能。那欲拒还迎的神态让萧煜几近疯狂。只待萧煜冲过最后的关卡,两人便可共赴仙境。 可就在这关键的的时候,门外传来禄喜的声音,扫兴至极。随后说出的内容更是将萧煜紧紧拉住,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启禀皇上,方才锦瑟殿传来消息,说是赵夫人身边的宫女云锦意图毒害龙种,被识破自尽了。赵夫人受了不小的惊吓,太后此时已经赶到了锦瑟殿,传来话说请皇上过去一趟。” 正意乱情迷的顾流盼明显的感觉到了身上的男人一僵,而后禄喜的声音一字不落的传入了自己的耳中,让她也清醒了几分。如今太后这个时辰了让人前来传萧煜过去,想来今夜自己和萧煜之事也只能就此作罢。看着萧煜略带歉意的眼神,顾流盼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温柔的说道:“皇上快去吧,办正事要紧。臣妾与皇上朝朝暮暮,并不差这一时片刻。如今龙种险遭毒手,此时赵夫人正是需要皇上陪伴的时候。” “朕下次一定好好补偿你,让你永生难忘。”萧煜握着顾流盼的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说出了这么一句承诺,咬了咬牙便起身穿衣而去,独留顾流盼一人在那被褥散乱的床上。随着萧煜的离去,略带寒意的秋风自门口钻了进来,让顾流盼不得不紧了紧身上的锦被。她多么希望萧煜能够陪着自己,可若是自己此时说了挽留萧煜的话,哪怕是一个字,都会被太后冠以妒妇之名,将从此授人以柄。 床上,萧煜留下的余温逐渐散去,摇曳的烛影照耀着形单影只的顾流盼,和她眼角那滴无声的泪痕。 ------------ 第六卷 身世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巫蛊之祸 更新时间:2014-01-12 当萧煜急匆匆的赶到锦瑟殿之时,只见锦瑟殿内亮如白昼,老远就听到了赵媛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萧煜的心头一紧。虽然自己与赵媛并无感情,可她腹中到底是自己的骨肉。他膝下单薄,以往即便有了消息也是空欢喜一场,因此他虽然不在乎赵媛,可对她腹中的孩子还是甚为在意的。 “儿子参见母后,不知这个时辰将儿子宣来,可有何要事?”萧煜皱眉问道,看着在床上哭作一团的赵媛和被气得脸色铁青的太后,皱眉问道。 脸色铁青的赵太后啪的一声拍在一旁的矮几之上,气的下嘴唇发抖道:“皇上若是在不对媛儿上心,只怕这孩子也是保不住的!” 见赵太后如此盛怒,萧煜心中觉得此事可能并非如禄喜方才所禀报那么简单。太后这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若是当真如禄喜所汇报那么简单,将那云锦拖出去乱棍打死便是,总是不能生了这么大的气,想来此事定是触及了太后的忌讳。 回头瞪了一眼瑟缩在门边的禄喜,萧煜赔笑耐心道:“儿子对赵夫人也并非全然不放在心上,这不是听说锦瑟殿出了事便赶了过来。只是朕听说那想要害人的云锦已经畏罪自尽,所谓人死如灯灭,太后又何苦生这么大的气?为了区区一个宫女气坏了凤体才是划不来。” 赵太后闻言冷哼一声,瞪了萧煜一眼道:“气坏?哀家才不会气坏自己,让那些必有用心之人亲者痛,仇者快!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向岚秋使了个眼色。 只见岚秋手中端了一个蒙着红布的托盘,让萧煜好奇不已,满心疑惑的看了看岚秋,却见岚秋也是满脸无奈。他抬手掀开托盘上的红布,一个制作精致的布娃娃躺在上面。 只是那布娃娃上此刻扎满了银针,点点银芒在烛光的照耀下,极为刺眼,也刺痛了萧煜的心。 “这……”萧煜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所谓外忌叛乱、内忌巫蛊。这是每个帝王都必知的事情,自小便受帝王教育的萧煜自然是知道这东西的不详,也明白了赵太后的气愤。 早在先帝一朝,当时律国尚未统一其他六国,萧煜的父皇一继位便大兴改革和加强军队建设,没过几年就开始南征北战,律国龙骑营和虎骑营简直就是两只让人闻风丧胆的军队所向披靡,让律国的旗帜很快就插在了各国的王城之上。可随着律国的统一和壮大,萧煜的父皇也不再只有萧煜的生母一个妻子了,虽然没有三宫六院那么多,但后宫之中也总是有十几人。人多了,随之而来的事情也多了。而赵太后当时并非是最为受宠的妃子,最受宠则是当时的翎妃。若说先皇对敬贤皇后更多的如同她的封号一般,是敬其贤明。那么对于翎妃,先皇则是深深的爱慕。 可是按照道理来讲,先皇既然如此宠爱翎妃,那皇后过世之后自然应该将太子萧煜送到翎妃处抚养,怎会到了菁妃也就是现在的赵太后手上? 正是因为这巫蛊之术。 萧煜自懂事以来便被赵太后灌输对翎妃的恨意,据赵太后所说,当年翎妃便是趁先帝外出征战之时对敬贤皇后用了巫蛊之术,才导致敬贤皇后生萧煜的时候难缠而亡。待先帝回到律国之时,已是萧煜满月之际。敬贤皇后早已下葬死无对证,而翎妃则仗着自己的宠爱将这巫蛊之术的事情硬生生的扣到菁妃头上。幸亏先帝贤明,几经周转找到了当时为敬贤皇后节生的稳婆。几经查证之下,先帝才发现了翎妃的真面貌,将其打入冷宫,为敬贤皇后和菁妃洗清冤屈,而后将萧煜交托给了菁妃抚养。这才有了现在的赵太后和萧煜。 按照道理来说,萧煜应该恨翎妃入骨才是。 的确,年幼的萧煜一直将翎妃当做杀母仇人,即便是大婚之时大赦天下,萧煜也唯独没有赦免翎妃一人。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萧煜逐渐对赵太后的话产生了怀疑,也对她的产生了怀疑。而且仔细回想赵太后所说的故事,实际上漏洞百出。先帝英明神武,怎会为一个妃子而蒙蔽了双眼?而敬贤皇后跟随先帝征战多年,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会对一个宠妃毫无防备从而被害?想来此事一定另有隐情。只是赵太后辅政多年,宫中所有关于翎妃的资料基本尽数销毁。不是内侍司走了水便是遭了灾,更巧的是,每每被毁的都是关于翎妃的记载。就这样,翎妃这个人和她当年所经历的一切,都如同那些典籍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因此宫中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曾经还有这样一个人。 收回了回忆,萧煜对岚秋挥了挥手道:“行了快拿下去吧,这种东西,看了总是不吉利的。拿下去找个僻静的地方,烧了了事……” “慢着!”赵太后接过萧煜的话道,“皇帝,你可看仔细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如今宫里出现了这种东西,那可是甚为不详!皇帝就如此轻描淡写的拿去销毁,难不成是因为皇帝知道这东西的主人是谁,有意包庇?” “儿子并不知情!若是儿子知情,岂有不办之理?太后当真是误会儿子了。” “若是以前,哀家定是相信皇上。只是最近皇上被狐媚子迷昏了头,一时间有些偏颇也是难免。”太后冷笑着说道,“皇帝还是仔细看看吧。若是当真有此事,还是要早些处理才好!” 萧煜被太后逼得无奈,只得拿起那布娃娃仔细的看了一番。只见那布娃娃是用宫中在常见不过的宫缎所制,正面写了赵媛的生辰八字,上面还扎了几根银针。只是单有这些也查不出来,且不说宫缎乃是内侍司管理,每季按照宫中太监宫女的数量去匹配派发给宫闱司,由宫闱司制作成衣物按照四季更替,再去发放到每个宫女太监的手里。再说这银针,宫中银针都是由泉州柳家提供,而六宫的娘娘虽然看上去一个个都精通德容工仪。可这要真正拿得起针线,只怕连他们身边的掌事都不会。因此宫中要是有哪宫领了银针,那便是百年难得一见,自然是要仔仔细细的记录在案。试问谁会笨到如此地步,明知内侍司有记载,还要来做这种东西?再说这字迹,歪歪扭扭的如同孩童的字迹一般,想来是用左手书写,即使如此便是故意隐瞒,用左手写字谁不是歪歪扭扭?又如何辨认追究? “请太后恕儿子愚钝,儿子当真未看出这东西出自何人之手,若是母亲心中有了计较,可否说与儿子一二?”萧煜回头恭谨的说道。 太后见萧煜仍是不承认,便冷笑一声道:“既然皇帝看不出这东西出自谁手,那这人出自哪个宫想必皇帝总能看得出来!来人,把那奴才给我拖上来!” 萧煜心中疑惑太后所言,宫中奴才少则几百多则几千,自己如何能一个个的都认识,太后说这话倒是蹊跷。可还未待萧煜想明白,只听一声惨叫,一个被打的满身血痕的小太监被人仍在了殿上。 “抬起头来!你方才不是高喊着让你家主子救你,让皇上救你么?如今皇上就在此处,你这奴才还不抬头?”赵太后冷冷的喝道。 抬起头来,是一张鼻青脸肿夹杂着污渍和血迹的脸,萧煜皱眉像这个不似人形的东西看去,实在是没想起来自己如何认识这么肮脏不堪的人。 “皇上……我是福寿啊!” 那不似人形的东西抖着声音喊道,让萧煜吓了一跳,脑中关于福寿的记忆顿时涌现了出来。再向地上的东西看去,怎么也无法将记忆里那个机灵的小太监和眼前这个血肉模糊的东西重合在一起。 “你不是因为在宫中赌钱被罚到内侍司了么?”萧煜好奇问道,“你家主子还时常跟朕问起你,你怎么会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福寿本就满心委屈,听了萧煜的话更是鼻子一酸,嘴角往下耷拉了几分道:“难为主子还记着奴才这个不成材的东西,如今能得到主子的关心,奴才就是赔上这条贱命也不能给主子抹黑!”说着,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睁开周围的束缚,直直的冲向一旁的柱子。 “赶紧把他拦下来!”赵太后气急败坏的说道,“若是他死了,谁跟皇帝揭穿那贱婢的真面目!” 赵太后不愧是辅助一代帝王度过风雨的女人,虽然上了年纪,可反应还是极为敏捷。福寿刚刚说话之时,赵太后就看出了他的求死之心,因此急忙派人拦下,也算挽回了福寿的一条性命。只是苦了那福寿,如今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即便是寻死也让人拦了下来,心中又是恐惧又是害怕,一时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哭什么哭!”赵太后喝道,“还不快从实招来!为什么会在你的身上发现云锦的香囊!又为什么云锦自尽的时候你们正巧在一起!你若是能供出幕后主谋,哀家或可免了你家人的罪!让他们不必陪你一同丢了性命!”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疑点重重 更新时间:2014-01-13 坐在旁边的萧煜一听到“幕后之人”四个字便提起了十二万分精神,虽然福寿离开顾流盼已经许久,可若是想将这脏水往顾流盼身上泼,倒也不是不可能。 “回太后娘娘、皇上的话,奴才真的不知道云锦要害赵夫人啊!奴才与云锦虽然是同乡,可也断是不敢跟着她做出这种谋逆之事啊!奴才身上的香囊乃是云锦昨日来看奴才的时候送给奴才的,还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说什么难得在这宫里碰到一个知冷知热的同乡,还说要来生在报答奴才。奴才愚钝,想了一夜才想明白这云锦可能是有轻生之意,这才急忙赶来,想要将荷包还给她再劝慰她几句,却不想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还请太后、皇上明察!”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高声唱喏,竟是皇后和慕妃也来了。难得两人结伴而来,可却同路不同心。 “臣妾来迟,还请太后、皇上恕罪!”两人入内,齐齐行礼道。 太后在两人面上打量了一圈,冷笑着说道:“这皇后来了也就罢了,慕妃你大半夜的跟着来做什么?” 慕妃见太后嫌自己多事,便上前一步解释道:“臣妾听闻媛妹妹遭了那阴毒之术,特前来关心妹妹。臣妾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可家父早年却结交了许多奇人异士,对那些除魔驱鬼最为在行。臣妾此番前来就是等候太后、皇上和皇后差遣,如有需要,臣妾可连日将那些法师请入宫中,一除这阴毒之术带来的晦气,保护皇嗣平安降生。” 自己怎会不来?慕妃心中冷笑道,看你们的笑话,怎少的了我? 见慕妃说的明了坦然,太后也不由得动了主意。想她信佛数十年,自然是对这些神佛有着莫名的敬畏。因此便不再斥责慕妃,让她跟着皇后站到一边去。 “可是这针总是你给云锦的吧!”太后冷笑道,“这可是云锦亲口承认的!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云锦说完了这句话便投井自尽了,你怎么解释?” 针是福寿给的?这个答案倒是吓了萧煜一跳,皱眉看着福寿道:“你一个太监,平时也不事针黹,如何身上会带有银针?你且想仔细了再说,若是有半分序言,朕立即就摘了你的脑袋!” 两方威压之下,福寿战战兢兢的说道:“回太后、皇上的话,奴才并没有针,那针……那针是奴才去年过七夕节的时候跟宓主子讨的。奴才深受主子大恩,却一直都给主子惹麻烦。如今不在宓主子身边伺候了,总想留些东西做念想,日后好每日三柱清香的供着,以报答主子对奴才的深恩厚德。因着赵夫人有了身孕,锦瑟殿中自是没有半点利器。前些日子云锦的衣角破了,正巧奴才身上有银针,便借了她去缝衣角,她答应奴才缝完了便还给奴才,可谁知今日……这事情当真与宓主子无关,还请太后、皇上明察!” “这倒是奇了!”太后冷笑道,“这宫里太监宫女的衣物破了缝缝补补的倒也是正常,但那只是粗使的太监和宫女!云锦在媛儿身边伺候着,虽然比不上掌事姑姑的位置,却也不愁吃穿,还不至于为了一个衣角要亲自动针线。再说她谁的不好借,偏生那么巧就借了你的?这云锦作为锦瑟殿的宫女,你在内侍司服役,她会隔了这么远去找一个小太监借银针?这也太过牵强了吧!” 太后这话引起了众人的深思。也对,这太监有针线已经是少之又少了,还带在身上?而且偏生这么巧,有小宫女隔了大半个宫去找个太监借银针?这说来当真是让人无法相信。、 “这……这……”福寿让赵太后问的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觉得自己往日的聪明伶俐都无处施展,即便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惊慌之下只得跪在那呜呜哭泣,似是恨极了自己的愚笨。 萧煜见这事自己若是不插手,只怕事情的矛头会直指顾流盼一发而不可收拾。想了想,萧煜厉声对福喜说道:“你这大胆的奴才,竟敢在朕的眼皮子低下与宫女私相授受?如此胆大妄为的行径岂能姑息?来人,给朕拖出去乱棍打死!” 眼见着萧煜想要牺牲福寿来换得顾流盼的平安,却被赵太后冷言拦下,只听她说道:“平日皇帝素来是个宅心仁厚的,如今怎的对一个小太监要乱棍打死?眼见着就要问出眉目来了,皇帝这么做就不怕有销毁证据的嫌疑吗?” “儿子不敢。”见赵太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萧煜皱眉赔礼道:“儿子只是觉得这奴才如此无视宫规,当真是罪大恶极!儿子为了维护皇室威严,一时气急之处还请太后见谅。” “皇室威严?皇室威严单靠杀几个奴才就能维护的了吗?”赵太后厉声斥责着萧煜道,“如今事情已经明了,布偶上的银针乃是这奴才给云锦的,而这奴才之前又是宓夫人的心腹。到了这个地步,想必不用哀家多说,皇上心里也该有个判断了吧?江山社稷、皇嗣安危和那青楼女子,究竟何去何从,还请皇上圣裁!” 咄咄逼人的语气将萧煜置于两难的位置,想来他今日若是不给太后一个“满意”的交代,只怕太后今天是不能善罢甘休了。 “臣妾请皇上为舍妹做主!”皇后虽不知此事详情如何,可看到人证物证俱在,萧煜如今已经被太后逼到了角落,便推波助澜的想要助太后一臂之力,将这顾流盼除掉。 “皇后娘娘真是姐妹情深,让臣妾感动不已。”皇后话音刚落,慕妃便接过了话头。只见她手中把玩着那个扎满了银针的布娃娃,嘴角漾开了一圈有意无意的笑容。烛光如豆,红唇欲滴与那闪烁着点点寒芒的银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妹妹这话倒是说得奇怪。”皇后转身看到慕妃正拿着那个布偶玩味的看着自己,笑着回道:“若是妹妹有难,姐姐一定会第一时间伸出援手。” 揉捏着布偶的手莹白而柔若无骨,只听慕妃笑道:“这宫里,只怕还没人会谋了本宫。若是皇后娘娘仔细瞧过这布偶,想必定会发现其上有点漏洞。” 漏洞?众人闻言皆面面相觑,更有人心中开始发慌,若是被抓了出来,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哀家到还不知慕妃如此心细,是何漏洞不妨说来听听。”太后皱眉问道,虽然她也想借机除掉顾流盼,可在她心中,更多的确是对当年那场巫蛊浩劫的忌惮。 慕妃闻言,起身上前两步,盈盈拜倒于太后座下恭声说道:“启禀太后,臣妾认为有三个疑点。第一这布偶的布料虽是宫缎,可上面的菱花依稀可辨。可臣妾记得,在去年选秀之时本是打算给入宫的秀女用宫缎裁了衣裳,可偏巧进贡菱花宫缎的柳州徐家前年因勾结内侍司的买办被皇上下旨查办了,因此去年选秀的秀女衣裳只有三分之一用了菱花宫缎,剩下的则用后来提供宫缎的沧州蒋家的云纹宫缎代替。想那时宓夫人还没入宫,怎的就会有了这样的宫缎?” 慕妃若是不说众人还不觉得,此时经慕妃一说众人才恍然大悟。众所周知,那宫缎向来以素白色为主,上面的花纹不甚显眼也没人会仔细去瞧。可前年皇上以雷霆手段处理柳州徐家的事情仍是记忆犹新,那正是小皇帝想要立威的时候,苦于前朝下不了手,正巧这徐家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贪污撞到了枪口上,因此结果之惨令人不寒而栗。 “那这银针总是从宓夫人那出来的吧,就连曾经在她身边伺候的奴才都承认了。”皇后眼见着太后眼中泛起了疑惑,急忙将银针之事拿出。 慕妃笑了笑道:“若是说这银针,只怕也不足为证。去年乞巧,宫中虽然有正是饮宴,可一些低位份的嫔妃照例是不能参加的。民家素来有‘拜七姐,引针线’的习俗,领了针线也不为奇怪。况且宫里女眷众多,这银针领时虽有记载,也无法判断到底是出自哪宫。谁敢保证没有人借机将前几年领了的银针扎在布偶上以混交视听?更何况这奴才们小偷小摸的平日也不少,怎知不是哪个有心的留起来了用来害人?若这真是去年的银针,怎会如此光亮如新闪烁着点点寒芒?这也是臣妾好奇的第二点,却不想与皇后娘娘不谋而合了。” 听着慕妃所言似乎也有道理。众人看向她手中布偶的银针,方才没仔细瞧,现在在烛光的照射之下果然散发着光亮的寒芒。试问一个放在身上一年之久的银针,怎会还如此光亮如新耀眼夺目? 见太后不语,像是得了默许一般的慕妃续道:“再说这生辰八字,此人身为狡猾,企图用左手书写来掩盖字迹。可观其字,上面写的是‘乙己年三月初八’。臣妾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年赵夫人入宫选秀之时报上来的庚帖是‘乙巳年三月初八’,恕臣妾孤陋寡闻,这‘乙己年’是何月何日?臣妾虽不懂这巫蛊之术,但大凡厌胜害人也要有恨意诚心。这样的错处,试问怎么害的了赵夫人?”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圣旨钦差 更新时间:2014-01-14 慕妃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却也将顾流盼从险地之中拉了回来。皇后却不想慕妃如此伶俐,气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频频看向赵太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而此时的赵太后也陷入了深思,这事慕妃说的不无道理,的确疑点重重。虽然自己不喜那贱婢,可这巫蛊之术并非一般的祸事,若是不斩草除根只怕弄得人心惶惶。 孰重孰轻,该如何抉择? “慕妃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赵太后皱眉道,“可是看媛儿的反应,想来也是有些影响的。哀家瞧着最近宫里发生了这么多事,还死了人。阴气太重,皇后你和慕妃商量着,待中秋过后便做一场法事,也好消灾避祸。”太后最终无奈的说道。大事面前孰轻孰重,她还是能分清的。只是这巫蛊之术重现,宫里还是有个不祥之人的,看来这事于她还是脱不了干系。 待众人散去后,萧煜依旧是回麟趾宫顾流盼哪里,自然也是与慕妃一道。 两人虽是夫妻多年还育有一子,可多年以来心中多有隔阂,因此并不亲热。只见两人虽共处一辇,却分两端而坐。各自沉默不语,相顾无言。 “今夜多亏你解围。”萧煜开口,打破了沉默。 萧煜的话让慕妃觉得有些生疏,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多久,自己没有和皇上在一起心平气和的单独说话了,只听着他的嗓音一如当年般清冷淡然。 “臣妾不敢。”慕妃一时间有些惊慌失措,低头说道:“臣妾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并非刻意讨好皇上和宓夫人,还请皇上明察。再说宓夫人如今住在臣妾的宫里,若是有什么事情,只怕臣妾也脱不了干系,是以臣妾所为皆为自保。” 听着慕妃的话里话外无不是想将自己摘干净,萧煜嘴角还是浮现了一抹几不可察的微笑,他终是听出了这个高傲的女人言语之中的慌乱。只可惜夜色掩映,慕妃并没有瞧见萧煜嘴边的笑容。只听萧煜复问道:“你是怎么瞧出来那针的?朕分明记得……” “请皇上恕罪!”慕妃心知萧煜瞧出了其中端倪,急忙行礼解释道:“不瞒皇上,臣妾自来锦瑟殿之前便接到了消息,而且也对此事明了一二。因此事先有所准备偷龙转凤。臣妾心知此事瞒不过皇上的双眼,欺瞒皇上之处特求皇上恕罪。”说着,从袖中摸出几只银针,双手奉上。 原来如此,萧煜心中顿时明了。他还暗自纳闷,自己先前看那银针之时并未有慕妃所说之时那般夺目,怎么到了慕妃手里就变了样子? “你就不怕被太后瞧出来?要知道,太后若是抓住了你偷龙转凤,只怕定是轻饶不了你!你为何要如此帮着流盼?”萧煜看着手中的银针,这才是先前那布娃娃上扎着的几根,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几枚银针上已经变得有些黯然失色。 “回皇上的话,臣妾虽然事先有准备,却并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帮助宓夫人。”事已至此,慕妃干脆将事情和盘托出。只听她复道:“臣妾虽让人准备了簇新银针,但也只是有备无患,但是当臣妾看到那布娃娃后才决定要帮助宓夫人的。虽然银针事假,可臣妾所提其他两点都是事实,试问宓夫人乃是选秀之后进宫,又怎会有那菱纹宫缎?再者说了,那写字之人当真是粗心大意,若是宓夫人当真处心积虑的弄到了这菱文宫缎,如何会犯了这种错误?再说宓夫人近些日子已经自顾不暇,怎会有闲心瞒过众人让远在内侍司的福寿去帮自己办事,而且还能如此巧妙准确的利用了福寿和云锦的关系?凭这几点,臣妾认为此事绝非宓夫人所为,便压了一次宝,若当真是宓夫人所为,臣妾认为她也不配做臣妾的对手!” 萧煜听着慕妃一阵慷慨激昂的陈词之后久久不言,一双星眸直直的看着慕妃,几乎想将此人看穿。许久之后方道:“若是流盼知道,在这深宫之中如此了解她的人竟然是你,也不知会作何感想?也罢,今日之事你也算是立功,可做法却是太过大胆!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行事不大胆的,还是慕妃董慕华么?”萧煜言罢,自嘲一笑道:“说吧,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朕的慕妃娘娘。” 被萧煜一语道破了心思的慕妃并未慌乱,似乎她早就知道萧煜会这么问一样,缓缓说道:“臣妾并没有过分的要求和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臣妾看着皇儿日渐一日的长大却不得亲近圣颜,心中略有些发酸。臣妾知道皇上厌弃臣妾,臣妾也不敢奢望什么。只是皇儿到底是皇上的亲骨肉,若是皇上能够拨冗看看皇儿,臣妾便心满意足。” “就这样?”萧煜略挑了挑眉问道。 “仅此而已。” 慕妃的话让萧煜有些动容,他本想着慕妃会借此机会为父兄之事奔波,可却不想慕妃竟然是为了孩子不惜以身犯险。说起来也惭愧,自己虽为人父,却要以这种方式去想到关心自己的亲骨肉。轻叹一声,萧煜说道:“你这几日且给皇儿准备准备,过两日朕会亲自请姜先生来在养心殿为皇儿开蒙授业,到时切莫出了乱子才好!” 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向来高傲的慕妃心里乐开了花。要知道这皇子开蒙虽然都请的是名师,可名师之中也有高低之分,而开蒙的师父所传授的思想往往能够影响皇子的一生。而这位姜先生正是出了名的大儒,知识渊博又颇有政见,就连皇上也经常会向他讨教一些朝政之事。若是自己的儿子有了这样的开蒙老师,想来日后在朝政之上必能有不小的作为。 自己今日冒得险,换来了这么一句话,值了!可是不知为何,看向月光下萧煜清冷的侧脸,慕妃总是觉得有些心酸。这……不也是他的孩子么? 当萧煜在此回到顾流盼的身边时,顾流盼已经沉沉睡去。看着她眼角犹挂着些许泪痕和紧紧裹在身上的锦被,萧煜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这一生注定是要负了许多人的,可唯独这个女子,是自己万万不想相负之人。可如今解释再多亦是无意,且待日后找个机会在说吧。 许是慕妃的所做作为当真是感动了萧煜,亦或是被太师一党所迫无奈。翌日早朝,萧煜便下旨封太师之子董洛为殿前三品御史大夫兼河道钦差,亲自押解赈灾款项前往陕甘赈灾。董谦兼领从四品钦差左护卫持金锏,率龙骑营三百精兵护卫。封秦昭从三品虎威都尉兼领从四品钦差右护卫持尚方宝剑,率虎骑营三百精兵护卫。而宫中则派出了禄喜的徒弟小海子,获封监军遂钦差同往。 这样的圣旨一下来,少不得满朝文武细细琢磨几日。这旨意明面上瞧着是给足了董太师一家面子,董洛先前不过是领了个六品的虚职,如今靠着父亲和妹妹的关系,一跃成为了三品钦差。而董太师的义子董谦,本就是三品的龙骑营都尉,如今又加封了从四品的钦差护卫持金锏,想来太师一门今后更是光耀无比了。 可细细一琢磨,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那秦昭不过是先前红了一时的虎骑营的一个小校尉,因着单枪匹马深入敌营而受了皇上的嘉奖,此后却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没了踪影。如今再一出山便是从三品的虎威都尉,还持了尚方宝剑。而那海公公更是不必说,在宫中有眼线的大臣们都知道,皇上身边的禄总管有个最为得力的徒弟便是这海公公,想来今日保举海公公为监军的,也正是那禄喜禄总管。只是如今这海公公到底是谁的人,还是个未知之数。 即便如此,这右护卫一定是皇上的人乃是绝对无误的事情。这关键就在董谦和秦昭手中所持的东西上。自古以来:金锏打佞臣,宝剑诛奸邪,皆可先斩后奏。这“打”和“诛”如何相提并论?打了不过是打了,定多下了大牢。可这诛的话,只怕会立时丢了性命。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董家权势再大也到底是臣,那就在这尚方宝剑先斩后奏的范围之内。而且龙骑营向来驻守皇城,维护京畿安危。虽然表面风光,可却被安逸的日子磨平了脾气。而虎骑营乃是戍守之军,经常与敌寇真刀真枪相对。 若是当真起了哗变,谁会稳操胜券,高下立见!既然别人都想到了这一点,老谋深算的董烨怎会毫无知觉? 是夜,夜色清冷偶有蝉鸣,宵禁过后的京城寂静无声,偶有几声蝉鸣鸟叫传来,显得格外刺耳。坐落在上元大街最为显赫之地的太师府此时如同一只奸诈的灰狼,门前摇曳的灯笼似是那贪婪的双眼,正静悄悄的看着不远处的皇城。 太师府内早已万籁俱寂,唯有书房那幽暗的灯光时不时的颤动一下,似是这贪狼的心脏正在勃勃跳动。 “请义父放心,虽然小皇帝有意偏颇秦昭,可孩儿一定会想尽办法保护公子。若是有机会,必将这秦昭除去,斩断小皇帝的臂膀,助义父一臂之力。”董谦的嗓音略带些暗哑与低沉,却丝毫不影响他声音中的坚定。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心中有结 更新时间:2014-01-15 “嗯,若是洛儿有你一半,我也就老怀安慰了。”董太师满意的看着自己的这个义子,当年从秦国将他救回带在身边抚养。只是想着家里有个孩子能够添点人气,也没想将他培养成到如何地步。一晃都过去了二十多年,当初的七八岁的小男孩如今也长成了三十二岁的硬汉。看着董谦那刚毅而沉默的面庞,董烨总是想着若自己能有这么个儿子该多好。 可惜事情总不会按照人心所想的线路去发展,否则也没有那么多传奇的故事了。 “公子自幼聪颖卓绝,不过是年纪尚幼,义父不必担忧,过些年自然会好。”董谦恭谨的回答道,对于这个义父他是十分敬畏的,因此在义父面前董谦从来不苟言笑,就算是挨了打挨了罚也从不哼一声。而董洛则董谦是完全相反的性格,董洛虽然聪颖机智,可却因着是太师的独子,自小被宠溺坏了才变成了如今这文不成武不就的地步。虽是不学无术,可却好在了为人单纯善良,除了贪花好色之外本性倒是不坏。 “别提那个畜生!”提起儿子,董太师便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就这么一个亲生儿子,百年之后自是要将家业传给他,可惜却是个么个不成器的东西。都快而立之年了,却还要为他的私事烦忧,每日泡在女人的怀里连北都找不着了,还能有什么指望?因此董太师再不想提他,转移话题问道:“前些日子让你去查的那洛玉斋如何了?” “回义父的话,我已查出这洛玉斋果然是跟宫里有关,只是我想进一步查下去的时候这线索就断了,想来这宫里的人定是权位不小,否则也不会掩饰的如此好,连我的眼睛都能蒙过。” “宫里?位份不低?”董太师皱眉想道,“你且继续查,我会让慕华在宫里留意此事。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且回去休息吧。” 萧煜的旨意不仅在太师府中搅起一池春水,就算是在后宫之中,也是让人惊讶不已。 “什么?让我师兄去?”正在临字的顾流盼听到萧煜下朝之后带回来了这么一个消息,执笔玉手不由得轻抖了一下,好大一滴墨汁落在了雪白的洒金宣纸上,好好的一幅字就这么毁了。 “怎么?有何不妥?” 正服侍萧煜换衣服的秋裳明显感受到皇上说话的时候身体一僵,急忙向顾流盼投去一个眼神,顾流盼这才觉得自己失态。急忙陪笑上前,挥手让秋裳退下,自己亲自为萧煜系好束带玉冠道:“臣妾并非觉得不妥,只是想师兄一介山野莽夫,如何当得了如此大任?若是坏了皇上的计划,只怕万死难辞其究。” 换好衣服的萧煜神清气爽,赭色的九龙袍让他显得成熟稳重了一些。只见他自己理了理衣服,瞟了一眼顾流盼,擦肩而过走向案边,边走边说道:“秦昭为人稳重小心又有勇有谋,此时朕正是用人之际,他又是你的师兄,朕不信他信谁?再说了,朕赐了他尚方宝剑,想来是能护了他的周全,你也不必太过忧心。”随即,将目光落在了桌上那幅写污了的字上,皱眉说道:“字是好字,却平白的出了这么一个污点。该当是雪白无暇的宣纸上最显眼不过,可惜了。”说着,随手将那幅字拿起来揉成一团,正巧扔在了正欲迈步的顾流盼脚下。 自上次被太后污蔑清白已失,顾流盼便一直在萧煜面前小心翼翼的维护他那敏感的内心。如今听了萧煜如此说,想来是那些个疑虑还在他心底盘旋。略咬了咬牙,顾流盼还是越过宣纸迈步上前转移话题道:“皇上的御笔乃是天下无双,也不知臣妾有没有机会一睹风采。”说着,素手研墨。 正笔走龙蛇的萧煜听了顾流盼的话,起身挑眉道:“你喜欢?那朕教你可好?” “臣妾不敢……啊!”话还没说完,只听顾流盼一声惊呼,再定下神来的时候,已经被萧煜箍在怀中,心中蹦蹦乱跳。萧煜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认真写着,低沉的清朗声音自耳边传来道:“有什么不敢的,真是九五之尊。你在朕的心上,这天下之间自是以你为尊。可若是你走出了朕的心,只怕这后果也非人所乐见!” 顾流盼正努力的抚平自己跳动的内心,紧接着便思考萧煜的话。可还没待她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上和手上一轻,萧煜已经起身。再看向书案之上,一个飘逸挺拔的“忍”字跃然其上,当真是字如其人。 “你且打扮一下,待会儿你师兄会来探望你。”萧煜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说道。 “就快用午膳了,皇上您……”顾流盼从欣赏书法之中回过神来,急忙问道。 “不用等朕了,你难得见见家里人,便跟你师兄一同用膳吧。朕今日答应了慕妃要与她母子二人用膳,这就过去了。”说着,萧煜的脚步已经迈出了门口,背影也渐渐的消失在了顾流盼的眼界之内。 秋裳入内,见顾流盼一个人拿着笔站在案前发呆,只道是自家主子又惹恼了皇上,急忙上前问道:“主子,我方才见皇上头也不回的就出去了,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顾流盼淡淡的回答道,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宣纸上的那个“忍”字上。她心里很明白,萧煜这是在提醒她,提醒她忍住心中的感情,不要做出什么让萧煜伤心的事情来。 到头来,你却还是不信我…… “让倚竹去把这字裱起来,你伺候梳洗打扮,家里有人要来。对了,嘱咐厨房午膳的时候加些菜,本宫有客要来访。记得一定要有宝野鸭,金丝苏雀和莲蓬豆腐。”秋裳听着顾流盼要宴客,心中甚为惊讶疑惑,要知道在这宫中真心与自家主子交好的屈指可数,怎么好端端的就宴起了客人?但听完这几个菜色之后,秋裳便满脸喜色,甚至欢喜手有点重拉疼了顾流盼的头发。原来这要来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少爷。 顾流盼发现秋裳对拉疼自己头发的事情并无察觉,心中有些好奇。自铜镜看去,只见铜镜中的秋裳面如三月桃花,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嘴角的甜笑催人欲醉,眉间的轻皱映衬出了她内心的百转千回。 突然间顾流盼觉得现在的秋裳似曾相识,就好像自己刚刚看清心意却不确定萧煜的心意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是…… 顾流盼的心中咯噔了一下,这个秘密发现的有些突如其来,让她不知所措。因此她哎呦了一声,将秋裳的思绪拉了回来问道:“下手这般没轻重,你这馋嘴的丫头,可是想到师兄来了要加菜,瞅瞅你的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秋裳被顾流盼一说,下意识的红了面颊去摸颌边才知道是被主子戏弄了,一时间又羞又臊,也顾不上礼节,一跺脚嗔道:“怎的专会取消旁人,待会儿秦少爷来了,还不知要变成个什么样子!” 一番话本是无心,可顾流盼却收在了耳中。只见她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把玩着被秋裳扔在桌上的玉梳,一言不发。秋裳见顾流盼这模样,急忙跪下道:“方才奴婢使了仪态,还请主子责罚。” “什么责罚不责罚的。”顾流盼将秋裳拉起来,玉手轻抬拂去她鬓角散乱的发丝。自己原是与秋裳一起长大的,自入了宫才有了这么多的俗礼,让人也变得生分了不少。竟不知她也会如自己一般,在这如花似玉的年纪也会有情窦初开的时候,也会心中暗暗的想着某个翩翩少年,会因他喜因他悲。 “你我本就是一起长大,年纪也差不多,我自视你如亲姐妹一般。”顾流盼看着秋裳道,“如今我与皇上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也算是遇到了此生良人,愿携手一世。你身为我身边的掌事,只要我开口,想来皇上定会指个差不多的给你,更何况咱们之间还有这般的情谊?因此你不必有太多忌讳,大可放心安心,但是对于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才是。否则就算是皇上指给你的是个文武全才,若是不合你心意,此生也是有遗憾的。” 听着顾流盼没来由的说到了自己的婚事,秋裳心中砰砰直跳,脸上也愈发的绯红了。只听她娇羞的说道:“主子好端端的怎么就说起了这个?两位老爷对秋裳有养育之恩,主子又待秋裳亲如姐妹。秋裳自是会陪在主子身边一生一世,哪里也不去的。” “别说这些傻话了。你也去梳妆一下吧,我这不需要伺候了。”顾流盼心中虽然感动,可却还是盘算着待有了时间就将秋裳安排出去,让她早日离了这苦海,以免陪着自己妄自丢了性命。 而在养心殿内的萧煜看着满桌的午膳,则有一搭没一搭的动着银箸,点来点去也不知道想吃些什么,让的一旁布菜的禄喜不知该如何是好。 慕妃瞅见了萧煜的失魂落魄,想来是因为顾流盼的事。看了看外面,这个时辰想必那秦昭已经在麟趾宫中用膳,而萧煜这神色分明是放心不下。以绢帕拭了拭嘴角,慕妃放下怀中的大皇子含笑说道:“启禀皇上,臣妾突然想起有些东西落在的麟趾宫,还请皇上恩准臣妾回去一趟。” ------------ 第一百四十章 血缘之亲 更新时间:2014-01-16 此时萧煜的心早已飞回了麟趾宫,听闻慕妃之言,心里泛起了一丝感激,无论是出于什么,她总是察觉到了自己这这点心思。便挥了挥手,算是允了。 待慕妃走后萧煜心中更是忐忑,若是当真如他所担心,当真如太后所言,当真……想到此处,萧煜不由得捂了捂脑袋,他不愿也不敢想下去。 “父皇……” 奶声奶气的一个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惧意和天生的亲切,怯生生的叫了一声。这一声虽低,可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却触动了萧煜的心神。抬头看去,只见那身着淡黄的小人正胆怯的看着自己,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中透着说不出的聪明劲。左右无事,也吃不进去饭,不若逗逗孩子转移注意力也好。想到此处,萧煜困难的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拍了拍手道:“来父皇这。” 可意料之外的,那孩子并没有过来,反而是躲在了奶娘身后,让萧煜脸上有些挂不住。可那奶娘却是个眼尖的,见萧煜变了脸色,急忙将大皇子从身后拉了过来,努力引导着说道:“皇子殿下,皇上唤您过去呢!”随后又对萧煜赔笑解释道,“启禀皇上,皇子年幼胆小,皇上日理万机难得来一趟,皇子有些认生。不过是小孩心性,想来过一会儿就好了。” 萧煜本是不悦,可听了奶娘的话心中又多了几分愧疚。便起身耐着性子蹲下,对大皇子又说了一遍:“来,到父皇这来。” 许是奶娘的推搡亦或是天生的血缘,这一次大皇子自奶娘身后探出了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萧煜片刻,才摇摇晃晃的向萧煜走来。看着步步临近的小人,萧煜突然有些慌张,别看他有一子两女,可平日见得甚少,更别说如此近的距离。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与自己甚为相似的小脸,萧煜不由得内心变得柔软起来。 父子二人,第一次距离这么近的观察对方。 萧煜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捏捏那粉团一样的小脸,却怕自己没有经验弄伤了孩子,脸上不由得带了些窘色。伸出那修长而有些颤抖的手指,渐渐触摸到幼嫩的肌肤。不过是一个轻触,萧煜的内心就像踢到了五味缸一样百感交集,而那颤抖的手指更变得有些酥麻发抖,心里升腾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边是血缘交接的感觉么? 自先皇过世后,在这世上唯一与萧煜有血缘关系的便只有瑞王一人。奈何瑞王闲云野鹤的性格,总爱搜集些奇怪的玩意,因此在朝里挂了个闲职便云游四海,兄弟二人也不常见。上次因着硕克王子的事情,不过是匆匆一见便再无音讯。是以萧煜的内心是非常渴望血缘的相亲和传承,这样才会让他觉得不再孤单。 “父皇……抱……” 突如其来的要求让萧煜有些手足无措,他哪里抱过孩子?可看着那小人渴望的眼神和甜笑的面庞,拒绝的话却是怎么都出不了口。回头看了看禄喜,只见他此时倒是眼观鼻、鼻观心。如同入定的老僧一般,一言不发。只留下萧煜一人,笨拙的抱起那小人。男人本就没有抱孩子的天性,更何况萧煜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要抱抱他们。手足无措之下更显狼狈,可那孩子倒也懂事,虽被萧煜用奇怪的姿势抱在怀里,却并不哭闹,反而是咧着嘴露出了甜甜的微笑,当真是看的萧煜心都要化了。 好不容易坐了下来,萧煜将大皇子放在腿上,父子二人才不那么狼狈了。萧煜此时的心情大好,整颗心都拴在了这个孩子身上,甚至迫不及待的看着他长大。因而笑着问道:“衍儿想吃什么?父皇夹给你。” 随着那胖乎乎的小手来回晃动,温暖的亲情可开心的笑声溢满了养心殿。甚至感动了在殿门外偷看的慕妃,她从没有见过这个男人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麟趾宫本就离慕妃不远,因此没过多久慕妃便回来了,只是看到里面男孩和男人脸上的笑容,慕妃生生收住了迈进去的脚步,她多么希望这样的时光长一点,再长一点。 不多时,大皇子的奶娘满脸喜色的跑出来向坐在外间静候品茶的慕妃低声禀报,说大皇子已经在皇上的怀里睡着了。因此慕妃才起身理了理衣摆,准备入内禀报。这是她第一次满怀欣喜的想要见到萧煜。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 “小点声,衍儿刚睡着,这俗礼便免了。”萧煜压低声音打断了慕妃的话,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慕妃抬头一看差点笑出声来,萧煜本就不会抱孩子,看得出他一直都在拦着孩子别从自己身上掉下去。而那顽童似乎是不知道父皇的一片苦心,一手拉着萧煜的龙袍,一手拽着萧煜的胳膊,不时嘟囔嘟囔小嘴睡的正香。只是苦了萧煜,许是怕惊扰了孩子亦或是不知如何是好。只见他正襟危坐僵直着身子,一动都不动,也不知这么直挺挺的坐了多久。 虽然慕妃看到了萧煜从未有过的狼狈,心中却是感动异常,不知怎的鼻尖一酸便红了眼眶。她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感受到应有的父爱,这迟来了四年的父爱。 慕妃不着痕迹的别过头去将眼角的一滴泪拭去,起身上前低声道:“这孩子也真是愈发的不懂礼数了,臣妾才走了这么一会儿,就劳烦到皇上,还请皇上恕罪。”说着,将孩子从萧煜怀中小心翼翼的抱了过来,递给了奶娘。 可回过身来,慕妃居然在萧煜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不舍。也不过是片刻,只见萧煜目送着奶娘将孩子带走,才笑着起身理了理褶皱不已的龙袍说道:“无妨,那也是朕的儿子。” 要说震撼,慕妃觉得自己今日一天受到的震撼简直比自己入宫六七年加起来的都多。见慕妃略有些发怔,萧煜这才尴尬的轻咳一声,转身回到龙椅之上,淡淡询问:“东西拿回来了?” 回皇上的话,拿回来了。只是来时的路上正巧碰到了来给宓夫人送信的云公公。问了几句这才来晚了,还请皇上恕罪?” “送信?”萧煜淡淡问道。 “听云公公说皇上今日恩准宓夫人家中的人入宫探望。只是宓夫人的家人生病不敢前来,怕将病气带入宫中,这才托人送了封信。”慕妃恭谨的回答道。 “没来?”萧煜这才皱着眉头坐下。看着满桌子的残羹冷炙,萧煜更吃不下去什么,便饮了一杯酒无意道:“明日就是你两位兄长押解灾款赈灾之日,你就不想跟朕讨个恩典见见他们?要知道这笔灾银可是有不少眼睛都盯着,此去路途艰险。” “回皇上的话,臣妾不用见。”慕妃看着桌上重新端上来的膳食,优雅的拿起筷子,淡淡的说道。 这个答案让萧煜有些诧异,也勾起了好奇心。要知道后宫嫔妃按等级有规定的次数,慕妃虽然在后宫众人之中位份算是高的,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三品的妃子。一年算来也不过只有一次探亲的机会,而今年的机会慕妃已经用过。自己如今格外开恩再给她一次机会,居然被拒绝了? “见不见倒是由你,只是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可别怪朕绝情。”萧煜仰脖又饮尽了一杯,略带嘲讽的说道。 “两位兄长此去是为了皇上办差,救民于水火。臣妾相信自然有神明庇佑,也有皇上的福泽笼罩。再说臣妾的义兄乃是万里挑一的勇士,即便是百人之中也可轻易脱身。有义兄陪同,兄长定会安然无恙。而臣妾身为一宫之主,若是为了私事求了皇上的恩典,此先河一开日后只怕会有更多的人来烦皇上,因此臣妾是万万不会因为自己而破坏宫中的规矩的。” “呵,倒是义正言辞。”萧煜看了看慕妃冷笑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太师虽然权大,可宫里到底是宫里,是个有规矩的地方。因此朕是不该为你一人而坏了宫中的规矩,倒是朕欠了考虑。也罢,此事再不提了!” 待用过午膳之后,萧煜本是想要留在养心殿批折子,可心里仍是放心不下顾流盼那边。想她定是精心准备了一番,却不想扑了个空,现在一定很失望吧。可若是自己去了,萧煜想象着看到顾流盼那尽心打扮的模样,心中便是一阵难受。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此细致的妆容却不是为自己而准备,想到这一点,萧煜心里就觉得堵得慌。 因此萧煜几乎一下午都在去与不去之间来回犹豫,连手上的折子也没心思看。直到日头偏西萧煜才想通,大丈夫选了什么就是什么,如此犹犹豫豫婆婆妈妈的,还能办的了什么大事?想到此处,心中便觉得清明了许多,“啪”的一声合上奏折,大步走了出去。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家信玄机 更新时间:2014-01-17 “主子,您当真不读一读?看看这上面究竟写着什么?” 秋裳拿着方才云公公送来的信,可怜巴巴的问顾流盼,天知道她多想看看信里究竟写了什么,可奈何这信到底是写给顾流盼的。而且她就是再着急,也知道主子没拆信的时候,奴才绝不可肆意妄动。 可一旁的顾流盼却没有半点焦急之色,反而神色淡然的在那临摹萧煜的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如同每个午后般,她静静的在窗口临着字,等待萧煜的回来。而今天她心里还想了一件事,因此临字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她想着方才云公公前来送信的时候,没来由的讲起了魏蜀吴三国争霸时锦囊妙计的典故,想来这个典故一定是有关系的。 当年的三个妙计挽救了蜀国的君主,莫非现在也有三个妙计?可按说师兄外出在即,就算是有妙计也是给师兄带在身上的,如何给了自己? “秋裳你且将那信拿来。” 听着顾流盼的吩咐,秋裳喜不迭的将书信拿去。顾流盼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从外表上看去甚是普通。再翻过来,上面的字迹也是师兄亲笔手书,并没有什么异样。将信封拆开审读,只不过是一封再不同不过的家信而已。又看了看信封里面,已经空无一物。那所说的锦囊妙计,究竟在何处? 顾流盼心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杂念太多,没有看出其中玄机,便将一旁满脸期盼的秋裳唤来,皱眉道:“你低声读一遍。” 秋裳虽不知顾流盼为何如此,可能够再见到少爷的笔迹,秋裳已经心满意足。只见她略有些颤抖的拿起书信轻声读道:“贤妹敬启:愚兄日前幸得帝赏识,身封高官委以重任,随同钦差前往陕甘一地押解灾款。愚兄能得天恩亡命不足以报,此去乃尽臣子之本分。定当权以至用,解灾民与水火,灭艰险于未然。妹能尽心侍候于驾前,为兄与有荣焉,不必为愚兄担心不日既回。待愚兄功成之日容我兄妹一诉别情。见字如唔,珍惜珍惜。愚兄秦昭亲笔。” 待秋裳读完,还没有回过神来一样,盯着信纸上的字迹发呆,似是能从这字里行间看到秦昭一般,爱不释手。可顾流盼的眉头却是皱的更紧了,这封信怎么听也是一封普通家书,完全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那这锦囊妙计到底在哪里? 顾流盼百思而不得其解,齐了手中墨笔,颓然坐在椅子。双目轻阖,回想方才云公公前来之时说的每一个字和每一句话,想要从中找寻到蛛丝马迹。可就算是想破脑袋,顾流盼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可疑之处。此事全无头绪,让顾流盼不免有些心生毛躁之感,不耐烦的吩咐道:“端杯茶来,本宫有些口渴。” 秋裳听了顾流盼的吩咐,似是大梦初醒一般,一时没反应过来。略顿了顿才将手中信纸放在桌上,自己小跑出去为顾流盼倒茶。虽是倒茶,可她心中却想着待会儿如何跟主子将这信讨了来。 不多时,秋裳端茶入内,顾流盼才睁开了眼睛,皱眉接过茶盏轻吹一口浮茶,品了品香茗。只是心中尚牵挂着那事,不由得瞟了一眼桌上的信纸。那信纸折叠入袋,如今放在桌上自是不平整。阳光透过窗棂照射到信纸之上,顾流盼隐约看到似是不太一样。起先只当是眼花了,可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瞧。那信纸投在桌上的光块似乎不甚均匀,时深时浅。 纸张质地向来均匀细密,阳光透过时投射下来的阴影甚为均匀而色泽浅淡。但是这张信纸阴影之处却颇为色深,而这深色之中还夹杂着些许浅色光斑。 但看这阴影,倒不像一张纸,似是两三张叠加而成。 顾流盼突然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那时家里穷,自己和师兄的衣服都是缝补过的,每每出门都惹来周遭“达官贵人”的讥笑。想到那衣服上的补丁,顾流盼突然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将茶盏推到一边,急急拿过那张信纸,先是细细摸索了一遍信纸背面,似是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肯定。随即抿起嘴唇,屏气凝息的从信纸边缘开始摸索。果不其然,让她找到了一处接头。兴奋之余,顾流盼有些心慌,就像一个天大的秘密即将要揭开一般,既紧张又兴奋的感觉。 缓缓解开那接口,果然信纸分了两层! 掀开信纸后,顾流盼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这也未免太小心翼翼了吧,居然用到了这个法子。若非是自己发现那光斑不同,只怕这所谓的“锦囊妙计”就要错过了。可究竟是什么锦囊妙计,会让师兄如此防备? 而此时的秋裳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居然这信纸是这样的,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秦少爷为什么要将这信纸弄成这般模样送进宫来给小姐?莫非是这宫里有什么对他不利之人,因此必须要用这种方法来告诉小姐? 那宫里又是谁认识秦昭?还能够与只进过一次宫的秦昭有过节?更甚至会有权利私拆当朝宠妃的信件? 主仆二人越想害怕,连秋裳都能想到的事情,试问顾流盼如何会不知道?但是她不相信,不相信是自己心里的答案。虽然现在所有的猜想都指向一个人,但是她依旧是不愿意相信! “这张纸怎么都破了?”秋裳皱眉盯着顾流盼手中刚刚揭下来的那张纸,好奇的问道。若是有事,可以直接写到这张纸上,如今寄来一张满是破洞的白纸给顾流盼,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流盼想了想,看了看手上那张满是破洞的纸,又看了看这封信。会不会……顾流盼将那张满是破洞的纸轻轻的拓在了家信上。只见几个字从破洞中不偏不倚的漏了出来,直看的主仆二人心惊胆战。原来秦昭并非送来了什么锦囊妙计,而是传递了这么一个消息给顾流盼! 权臣亡,灭兄命,帝不容! “天啊!”秋裳惊呼了一声道,“原来是……” 顾流盼急忙从椅子中跳起捂住了秋裳嘴里的后半句话,低声说道:“事关重大,切莫声张。” 听着顾流盼发颤的声音和冰凉的手,秋裳的泪水一下便涌上了眼眶。顾流盼见状将手松开,自己则缓缓的坐回了椅子。虽然已经明了了自己对秦昭的感情,可那到底也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亲人啊!即便是没有男女之情,可亲情总是无法割舍的。如今一边是自己心爱的男人,一边是自己待如亲兄的哥哥。谁能告诉她,究竟该如何取舍? “主子,求求您救救秦少爷吧!”秋裳没有顾流盼想得那么多,她本就对秦昭心有所属,奈何身份卑微一直未敢表达。本想着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可如今到了这生死关口,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只听她哽咽低声道:“如今那位对少爷起了杀心,只怕少爷是难逃此劫了!求您看在自小一同长大的份上,救救少爷吧。”说着,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 顾流盼见秋裳如此,心中甚为感动。她何尝不想救秦昭,可是皇上的决断自己怎能轻易改变?再加上萧煜一直对自己和秦昭有误会,若是此时自己毫无因由的去为秦昭求情,只怕更会引起萧煜的猜忌,让事情朝着越来越槽的地步发展。她轻叹一声道:“你且起来吧,本宫又何尝不想救师兄?可如今是天威要杀师兄,本宫又能如何?” “您去求求那位。”秋裳急切的说道,“他待您如珠如宝,若是您开了口,自然是行得通的。” 看着秋裳那充满希望的泪眼,顾流盼不忍的说道:“并非是我不愿意去求情,只是这件事若是我开口,必然会更糟。你忘了那天在慈宁宫,太后是如何怀疑我的清白了么?” 听着顾流盼的话,秋裳只觉得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这回秦昭是必死无疑。想到此处,不由得泪眼滂沱起来,心中一个劲的埋怨自己。早知会有今日,自己一定跟秦少爷表明心迹。免得他就是做了鬼,也是个无处可归的孤魂野鬼。 寂静的屋子中只剩下秋裳呜咽的声音,顾流盼心中不忍,起身掏出帕子为她擦了擦道:“快别哭了,你就是哭断肠也无济于事。如今咱们还不如分析分析,那位会对师兄如何下手,下手的原因是什么。若是想通了这些,师兄或可尚有一丝生机。若是再哭下去,只怕师兄真的是……”说到此处,顾流盼也有些心酸。虽然她没如同秋裳一般发泄出啦,可她内心的绞痛却不必秋裳少一分一毫。 毕竟秦昭是那个在她最美的年华,充斥着她所有美梦的人啊! “皇上驾到!” 门外的高声唱喏打断了秋裳的哭泣和顾流盼的心痛,只见她慌乱的拿起那张满是破洞的纸不知如何是好,索性拿了案上的一本书随手夹了进去。略理了理衣襟,看了秋裳一眼,主仆二人便外出接驾。 “臣妾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两难抉择 更新时间:2014-01-18 “秦兄走了?”萧煜免了顾流盼等人的礼节大步入内道,“朕今日答应了慕妃给衍儿拜开蒙师父,这才耽搁了些时辰,却不想秦兄已经走了。想起之前与他把酒言欢之时当真畅快,如今他这一去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顾流盼在萧煜身后默默跟着,听了萧煜的话眉头一皱,难道萧煜并不知道师兄没有进宫的事? 萧煜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一语不发的顾流盼,笑着握住她的双肩道:“怎么了?朕问你话也不答,在想什么?可是气朕中午没有陪你们一起用膳,让你在秦兄面前丢了面子?” “臣妾不敢。”顾流盼扯出一抹笑容道,“回皇上的话,师兄并没有入宫,说是生了病怕把病带到宫里。只写了封信托宫里的云公公送了过来,让臣妾放心。臣妾方才在临摹皇上的御笔,虽用了心思钻研,可到底资质有限。因此脑中有些发懵,让皇上见笑了。” “没来啊,那真是可惜。”萧煜淡淡的说道,眼光却瞟到了一旁的秋裳身上,见她双目发红显然是刚刚哭过的样子,笑问道:“这秋裳是怎么了?好像是哭过了。朕如此宠爱于你,却还有人敢难为你身边的人么?秋裳,是哪个欺负了你?你与朕说来,朕为你做主。” 萧煜爽朗的声音并没有冲散秋裳心中的阴霾,只见她似是恍若未闻一般,躲在顾流盼身后一句话也不说。要知道萧煜方才不过是玩笑之言。当然,若是他为一个奴才说话也不是不可能,但也全看他的心情。可秋裳现在这样的做法,正是典型的不识抬举。 “皇上有所不知。”顾流盼见秋裳失态,急忙打圆场说道:“方才秋裳打翻了砚台,差点弄脏了皇上平日放在案上的几本书,臣妾一时气急便说了她几句。却不想这丫头被臣妾惯得不像样子,竟是说不得了,看来真是该送去内侍司好好教教才是。”随即,转身皱眉对秋裳厉声道:“还不赶紧下去,以后再这般没大没小的,看本宫不责罚你!” 秋裳心中本就难受,被顾流盼一说更是鼻尖发酸,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只见她福身低了低,便抹泪跑了出去。 萧煜见顾流盼生气,深知她主仆二人感情深厚,便笑着坐到案边说道:“不过是朕平日放在这的几本闲书罢了,也不是什么珍惜的孤本。弄脏了便让内侍司再去准备一套便是,何苦难为秋裳。她跟在你身边多年,难得的忠心。用起来又是得力的,何苦为了几本书说她。” 眼见着萧煜就要伸手翻那几本书,顾流盼索性一转身坐到萧煜怀中,让他不得不双手护着自己。只见顾流盼环着萧煜的脖子撒娇道:“皇上向来仁厚,臣妾可不是什么君子。在臣妾心里,皇上最为重要,那皇上的东西也是一顶一的要紧,谁碰坏了皇上的东西,就是臣妾饶过她,只怕也有人不会放过她。臣妾如今斥责也是为了她好,若是如此毛毛躁躁下去,他日再办出更大的错事,谁还能保得了她?如今被皇上一说,臣妾倒是成了那爱训斥奴才的恶人了,臣妾不依!” 撒娇虽是女子的天性和特权,可这是顾流盼头一次在萧煜怀中撒娇。她本就长得出尘脱俗,平日总是一副清心寡欲超然外物的样子,美则美矣却不免让人产生了距离。可撒起娇来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媚态在眉目间流转,直让人看的欲罢不能。柔软的娇躯在怀,丰满的臀部不时蹭啊蹭的,直蹭的萧煜心头火起。可顾流盼的心思全在那本夹了纸的书中,生怕萧煜发现而让事情变得更糟,因而才出此下策。待她感到有什么顶着自己的时候吓了一跳,抬头看向萧煜,只见他俊脸通红,呼吸也渐渐的变粗,这时才反应过来的顾流盼又是羞又是急,更加大力的扭动,想要挣脱萧煜的怀抱。 “别动!”萧煜暗哑而略带几分火热的声音在顾流盼耳边响起,吓得她急忙停了下来再不敢乱动。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言不发的僵了许久,萧煜心头的那把欲火才有了褪去的征兆。又过了许久,萧煜的呼吸声渐渐的平复,脸也不似方才那般红的不正常。 此时二人才松了一口气,只见萧煜低头狠狠的看了顾流盼一眼道:“朕迟早得让你折腾出病来!” 听着萧煜的话,顾流盼不由得往他怀里缩了缩,嗫嚅道:“本是有机会的,可皇上日理万机顾不上臣妾,臣妾也甚是委屈,何来折腾皇上一说?” 萧煜心知顾流盼说的是那夜之事,想起锦瑟殿的纷杂和那让人头疼的巫蛊之术,萧煜便皱了眉头不想再提。随即将目光落在桌面的信纸上,转移了话题道:“那是什么?” 随着萧煜的疑问,顾流盼心里咯噔一下,方才事出突然,却忘了将这信也一并藏起来。如今萧煜既然问起,想来躲是躲不过了。便起身拿起信纸递给萧煜,笑道:“这就是师兄托人捎来的家信,臣妾看完便随手放在那了,若非皇上提起还真是忘了。” 萧煜看了顾流盼一眼,才接过信纸略扫了一遍道:“既是你师兄给你的,便好生收好了。”说着,便将信纸递还给了顾流盼。 见萧煜神色没有异常,顾流盼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将信纸折起随手放入妆台的首饰盒中。上前笑问道:“不知皇上前来有何事?” “没事便不能来了么?”萧煜白了顾流盼一眼笑道,“待中秋过后,朕将宫中俗事理一理带你出去秋狩可好?” “秋狩?”顾流盼听着睁大了眼睛道,她本就正值妙龄,又不似豪门闺秀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入了宫中,除了陪着萧煜去了趟洛玉斋之外,自己还没踏出宫门。天知道她都快要被憋死了!如今听到萧煜要带自己出去,自然是高兴到有些不可置信。 看着顾流盼眉飞色舞的样子,萧煜便也跟着一起开心。只听他道:“朕知你在民间长大不喜拘束,想必入宫这近两年来定是把你憋坏了。因着上次出宫,太后心头的气想来还没消,这回朕只能带你出去秋狩。虽然这一路上也有人看着难免玩不尽兴,但能出去透透风也还是好的。” “臣妾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起来吧。”萧煜笑着将顾流盼扶起揽入怀中道,“其实这次秋狩也有别的意思,朕瞧着你身边的秋裳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如其他宫女一般等着出宫的年纪,只怕耽误了韶华。既然是从你身边出来的,朕自然不会亏待她。这次秋狩,朕便有意让二品以下官员的公子和军中的青年才俊一同来参加,到时候你且留意着些,看中了谁便告诉朕,朕好下旨指婚。你也别想着说朕亏待了秋裳,只叫了二品以下的官员。朕也想过从高官中选,只是秋裳到底是个宫女,以前也不是名门望族家的婢子。若是强行指了高官,朕怕将来难免会受欺负。你二人情同姐妹,只怕倒时候最难受的还是你。” 听着萧煜在自己耳边絮絮说道,顾流盼觉得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动、又是温暖可也有难受。萧煜身为一个帝王,能如此纡尊降贵的为自己身边的宫女着想,可见自己在他心中是何等的位置。能够遇此良人,顾流盼只觉得此生再无他求。可就是这良人,要至自己的兄长于死地,又叫她如何不难受?几种感情下来,让顾流盼心中一时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尝了个遍,忍了多时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感觉到胸口渐渐濡湿的萧煜吓了一跳,不知自己是哪里说得不对了,平白惹了顾流盼哭泣。他急忙拿出帕子心疼的为顾流盼擦去眼泪,皱眉说道:“是不是朕决定的有些仓促,没有跟你商量,你在怪朕?无妨,朕将那些帖子收回来便是了,你莫要哭了。” 强打着婆娑的泪眼,顾流盼笑道:“皇上误会了,臣妾只是觉得感动。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不仅对臣妾体贴备至,对臣妾身边的人也是关爱有加。如此恩情,臣妾当真不知该如何报答皇上。” 听了顾流盼的话,萧煜才松了一口气将她重新搂入怀中,轻声劝慰道:“你这傻丫头,朕几时让你报答了?若是你当真想要报答,便用你的一生报答给朕可好?” 好。这是顾流盼心中的答案,若是今日没有秦昭那封信,她此时定会毫不犹豫的说出这个答案。可现在的她犹豫了,她深爱萧煜不能没有萧煜,更舍不得骗萧煜。她现在无法确定,若是萧煜当真杀了秦昭,自己还会不会在他身边一生一世。 爱情亲情,孰重孰轻,自古难辨。 是夜,初秋的燥热让萧煜有些难耐,窗外的一阵秋风吹来,送来几许凉爽,才让萧煜好眠。而顾流盼因着寒毒未清,仍是有些寒冷,打了一个激灵,披衣起身将窗子关好。 窗外,月光如水如练,透过窗子照射在地上,直将屋内映的亮如白昼。顾流盼关好窗户转身回到床边,萧煜那张俊脸在月光的照射下蒙上了一层隐隐约约的轻雾,显得更加俊逸出尘。顾流盼忍不住抬手,轻轻的抚摸着萧煜的面庞,看着看着突然落下泪来。只见她伏在萧煜的胸口,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和有力的心跳,喃喃自语道:“愿以此生报君恩,白首黄泉不相离。”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找寻线索 更新时间:2014-01-19 翌日,新科钦差董洛带着董谦与秦昭押解灾款前往陕甘。这董洛向来是个好大喜功的,因此本是应该低调的行动却被他弄得浩浩荡荡。更奇怪的是,那董太师也竟由着他胡闹。 顾流盼早早便起身伺候萧煜穿衣服上朝,可今日两人出奇的沉默,整整一个早上没说一句话,让气氛有些变得不对劲。因着两人各怀心思,所以倒也不甚尴尬,只是难为了不知情的奴才们,除了秋裳和禄喜,其他人整个早上都是战战兢兢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萧煜,众人这才都送了一口气,马不停蹄的忙着给顾流盼梳洗准备早膳。自上次中毒之后,顾流盼便奉了萧煜的旨意不必每日去慈宁宫问安,一来是身子还没好利索,二来是萧煜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再放顾流盼一个人去慈宁宫,还会遇到什么样的事,自己也未必次次都能赶得及前去救她。 坐在铜镜前的顾流盼有些发怔,实际上她已经一夜都没有合眼了。小时候的往事像是那会旋转的走马灯一样,在自己的心中不停的一幕幕上演。顾流盼没想到这些早已被尘封的往事,如今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被拿出来,是这样的清晰夺目,甚至有些尖锐的让她心疼。 “主子……”秋裳一边为顾流盼别上了最后一只百花簪,一边咬着下唇轻声说道,可却许久等不到下面的话。顾流盼虽默然不语,却也感受到了秋裳心中的两难,她知道秋裳不说是怕为难了自己,可秋裳现在心急如焚的感受她也能理解。 但这又能如何?这天下,终归是只有一个人说了算的。 “倚竹,皇上方才走的时候,说没说下朝要过来?”顾流盼不忍看秋裳那憔悴的面庞,因而转过问了倚竹。 倚竹一愣,看着不对劲的秋裳,上前禀报道:“回主子的话,皇上走的时候说今日朝中事忙,让主子中午自行用膳,不必等着接驾了。” 听了这个答案,顾流盼心中有些难受。这件事终还是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吗?这才是第一天,就这样迫不及待的躲开自己,那接下来的日子,自己如何能够有机会跟他一同解开心结?想到这里,顾流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可若是自己主动前去找他,那岂不是更显得自己对师兄上心,事情会更加恶化吗? 而就在顾流盼纠结的时候,萧煜也收到了一个让他惊讶的消息,从而陷入了两难之地。 “启禀皇上,不负皇上所望果然有所发现。” 空旷的养心殿中,萧煜正专心的看着奏章,而一个尖细的声音低低的传了过来,让萧煜停了停手上的动作。只见他并未接话,只是瞟了一眼快要打瞌睡的禄喜,突然提了声音道:“秋季干燥,朕这几日嗓子有些不适,听闻这几日菊园的秋菊盛放,禄喜你带着人去挑几盆回来。中秋佳节要到了,也让朕这养心殿沾沾喜气。” 禄喜被萧煜这没来由的要求弄得吃了一惊,想这皇上向来是不喜欢花花草草的,怎么突然要让自己去搬花?可作为奴才,主子有命哪敢不从?是以忙不迭的领了旨意,带着几个小太监去搬花。而剩下的人,萧煜则以一句“想要清静些”,便尽数打发了出去,只留下身后的两个掌扇太监。 放在的话,正是他们所说。太后和找太师一直认为萧煜年幼可欺心思单纯,却从来没想过萧煜也会偷偷培养自己的势力,顾流盼是,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他身后那两个不起眼的掌扇太监也是。那么到底还有多少?都分布在何处?只怕只有萧煜一人知道。 待众人都退下后,另一个掌扇太监自怀中掏出一块白色的破布碎片,只有指甲大小,看那边缘的痕迹想来是被火烧过,可上面的菱文依旧隐约可辨。这本是一块毫不起眼的破布,可萧煜却拿着这布两眼有些放光。只听那拿出布片的小太监继续保持持扇的动作,低声道:“启禀皇上,这是咱们的人今早在冷宫的墙角发现的,想来那人并不知道东西没有烧干净。” 冷宫?萧煜拿着手中那布片沉吟道。律国立国两朝,自己这一朝并没有妃嫔被打入冷宫。而先帝那一朝,据自己知道也只有当年的翎妃入了冷宫,但这翎妃乃是宫里的罪人,因此自己从未去看过。本意是想让她自生自灭罢了,却不想今日又被翻了出来。可她早年被太后下了禁足令,是如何将这布送出来的?即便是有人去过冷宫,那么除了自己和太后之外,又是谁会知道冷宫有人? “不仅如此,奴才等还有发现。”这时,另一个小太监说着,自怀中摸出了一把断了的木梳,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部分,而且其上有许多木齿已经脱落。 “这又是从哪发现的?”萧煜皱眉问道。 “回皇上的话,这是宫闱司的人在浆洗锦瑟殿送来的衣物中发现的,起初没太在意,只是皇上曾经下过旨意,这宫中任何的可疑之物都不能放过,这才让送了上来。” 木梳?萧煜将那断了的木梳和指甲大小的碎布片一同放在龙书案上,自己则抿嘴皱眉细细观察起来。这两件东西,背后会有何关联? “奴才虽不知着木梳有何可疑之处,可自奴才见到这木梳后便问道了一股可疑的香气,不知是不是线索。”那小太监在此提醒道。 香气?萧煜看了看着木梳,为什么会有香气?木梳,香气,破布,冷宫。这几样东西之中究竟有什么关联? “常兴、常宝,你们让各处继续盯着,如果再有什么可疑的东西,立刻报上来。”萧煜对这几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当真是才想不到其中关联,便只能继续静观其变。将两样非别交给身后的两人,复问道:“小海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启禀皇上,海公公今日一出了京城便送回来了消息,说是除了钦差一路上大张旗鼓,甚为招摇之外,其他还未曾发现异常。想来傍晚到了固限会有新的消息传来。”常兴低声汇报道。 “有没有说秦昭是否真的生病?” “回皇上的话,海公公并未提起秦昭,想来定是生了病,应该不会有诈。”常兴复道。 萧煜听到此处,又陷入了沉思。他们此去押解了一千万两白银,这笔数目不大不小,要是想要加固堤防,这怕是刚刚够用。可是对那些沿途的盗匪来说,可是几辈子都没见过的数字。这董洛如此大张旗鼓,难道就不怕半路被贼人所杀?究竟是他们董家人真的如此信任董谦的武艺,还是这其中另有阴谋? 还未待萧煜想完,只听门外禀报道:“启禀皇上,君太医求见。” “宣!” 厚重的朱红色大门无声的开启,君承背着药箱躬身入内,行了礼之后左右看了看,才双手奉上一张药方。常宝见状,放下手中的扇子上前接过药方转呈给了萧煜。只听那君承低声说道:“启禀皇上,皇上命臣查的事情,都在这张方子上。” 萧煜不同药理,看了几遍也没看出端倪来,皱眉问道:“玄机何在?” “启禀皇上,这正是宓夫人所中之毒的配方!” “配方?”萧煜皱眉看了一遍道,“朕不是让你去查这毒药从何而来,为什么给了朕药方?” “回皇上的话,臣起初也是从来往药材记录上下手,想要看看出宫采办之人有何人可疑。只是查来查去都全然没有头绪,但是让臣这么一查,反而查出了一些别的事情。皇上您请看这药方之上,最为重要的便是马钱子和雪莲。雪莲宫中常见,后宫中的娘娘们多用来滋补,因此来往记录甚多。奇便其在了这马钱子上,这马钱子乃是用于治疗风湿类使人麻痹的药物,因其具有毒性,是以宫中存储量不多。而且每每有用到这味药都需要太医院的医官们商议之后,才可用这味药。可老臣查过宫中的马钱子,并未有什么不对之处,近半年内也没有过关于此药的采购记录。” “所以你认为这药是从宫外带进来的?”萧煜挑眉问道。见君承沉默不语,便知自己猜中了他的心思。想了想,萧煜复道:“此事不能大张旗鼓的查,以免打草惊蛇。既然是从宫外带进来的,那就少不得要问问禁卫军了。此事就交由朕吧,这几日辛苦君太医了。” 君承闻言,急忙跪倒道:“老臣不敢言苦,承蒙圣上不弃能让老臣为圣上办事,老臣已经是感激涕零,哪里还敢言苦?如今宫中正值多事之秋,若是皇上有何处用到我父子二人的,我父子二人定当鞍前马后为皇上效命。” 待君承出门的时候,君牧言正在门口负手踱步,显然是等了许久。待君承出来后,君牧言急忙上前问道:“您可跟皇上……” “此地不宜久留,路上再说。”君承扫了一眼周遭侍立的太监,皱眉说道。君牧言也自觉失言,便亦步亦趋的跟在父亲身后,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直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君牧言是在忍不住悄声询问君承。 “您可告诉了皇上,这制度之人可能是太后?” ------------ 第一百四十四章 父子之争 更新时间:2014-01-20 “不得胡言!”君承闻言,低声呵斥儿子道:“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进一步查明真相,岂容你一个黄口小儿胡言乱语?你且记住爹的话,皇上的家事,不是你我一介臣子能够插手的!” 君牧言听闻父亲并没有告诉萧煜真相,往日那副温润的面孔也变得有些僵硬,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中更是浮现了几丝嘲笑与气氛,只听他冷笑道:“真相?真相就是你是个懦夫!当初究竟是谁告诉我要忠君之事担君之忧?再说我自小便被你送入宫中陪伴皇上,皇上于我不仅仅是君,还是兄弟是手足!如今他被人设计,你要我如何冷静旁观?若是我这么做,才是不忠不义!”言罢,转身欲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回来!”君承上前拉住儿子。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劝道:“爹知道你与皇上手足情深,可那到底是皇上!皇上的事岂是你我一介凡夫俗子能够插手的?自古以来因皇家之事遭到灭顶之灾的事情还少吗?你难道要重蹈覆辙么?” 君牧言回头冷哼一声,用力甩开父亲的手冷笑道:“原来你是怕我连累你啊!” “你究竟让我如何说你才能明白?”君承沉声道,“反正此事你不许插手!” “嘴长在我身上。”君牧言突然邪魅的一笑道,“再说当日你被太后召去看病的事,我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 “你!”君承指着君牧言颤声说道,“你当真要气死你爹不成!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按说成家立业便定了性子,你怎么还是这般德行!” “成家立业?”君牧言冷笑道,“家是你的家,业是我的业,这两点可不能混为一谈!” 君承被自己的儿子顶撞的毫无还口之力,心中虽然气愤,可更多的是后悔与难受。这孩子本来是个知书达理乖巧懂事的孩子,若非当年自己为了与刑部侍郎承诺,硬是让这孩子娶了前任刑部侍郎那病歪歪的女儿,这孩子也不会如此恨自己恨这个家。想到此处,君承就是有再多的气也发不出来了。只见他略顿了顿,哑声说道:“爹知道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怨恨爹,可卓儿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娴雅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不知还能不能拖到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就是再讨厌她,看在她为你生了卓儿,不顾性命的为我君家延续了香火的份上,也总该回去瞧瞧她,你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从小便没了娘还要失去爹吧?此事的确是爹当年对不住你,拆散了你和那乔家小姐。这些年你在外面再怎么胡闹,有多少外宅,爹可过问过你一句?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乔家小姐如今也儿女绕膝,你又何苦执迷不悟呢!” 若是不提起还好,一提起此事,君牧言心中的怨恨便多了几分。这京城之中,都知道他小君太医一手医术尽得父亲真传,甚至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架势,却没人知道这小君太医家中有个病病歪歪的娘子。都知道这小君太医为人风流,不仅是各大青楼名妓的座上客,在京中也有不少产业金屋藏娇。可却没人知道他曾经也对一个乔姓女子痴情不已过,最后只因了门第不同而不得不娶了前任刑部尚书的女儿。 当时刑部尚书蒋云正是太后的眼中钉,君承本以为依着刑部尚书的势力定能东山再起。却不想还是没有逃过一劫,冤死在天牢之中。而当年与蒋云肝胆相交的君承冒死将蒋云在外医病的幼女救走,为了隐藏她的身世,在太医府内拜了天地就算是嫁给了君牧言。因着君牧言非常抵触此事刻意不提,再加之当年婚礼举办的很是低调,是以无人知晓此事。只是苦了当年的君牧言,为了成全父亲的忠义,与乔家小姐青梅竹马的他硬是被棒打鸳鸯,成为了别人的新娘。而那乔家小姐没过几年便也远嫁他乡,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孩子?”君牧言冷笑道,“这孩子本就不该在这世上!当年你让我娶亲我娶了,让我生子我生了。如今你还要我如何?再回到那个家里想起你是如何拆散我和蔷儿,如何为了你所谓的忠义逼我拜堂成亲的吗?!” 面对着几近歇斯底里的君牧言,君承再也忍不住,高举手臂挥手落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君牧言那堪比女子的面庞顿时浮现起了五个红肿的指印,鲜红欲滴的唇边渗出一缕血丝。只听君承怒气冲天的喝道:“你这个畜生,给我滚!我君家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子!” 君牧言抚了抚火辣辣的脸颊,疼痛让他皱起了秀气的眉毛。只见他将口中的血沫啐在了地上,冷冷的看着君承,嘴角浮起一抹讥笑道:“滚就滚,反正又不是被你第一次骂畜生了!只是你如今叫我滚,我便滚了,至于滚去哪里,我这个‘君家的不孝子’就不劳您老操心了!”言罢,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君承一人在原地默默神伤,他不知自己到底是惹了什么冤孽,竟然生出了这么个不孝子。这人活在世上,除了感情也要信守忠义,他可知道自己当年也是这么走过来的?若非是自己当年的一时冲动,也不至于害的发妻横死,让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没了亲娘教诲。如今自己只是不想瞧着这孩子走自己的老路,这有什么错吗? 气急败坏的君牧言往养心殿走去,正巧碰到刚刚送回花来的禄喜。见了君牧言的样子,禄喜吓了一跳,上前关心道:“哟我的君太医啊,这是怎么了?瞧瞧这多好的一张脸啊,怎么弄成了这幅样子?” 君牧言也不加掩饰,直顶着这张伤脸皱眉问道:“皇上可在养心殿?臣有要事禀报,劳烦禄总管通报一声。” “嘿嘿,君太医这是哪的话,您跟皇上的关系咱们宫里谁不知道?咱家在您面前哪敢称得上劳烦?只是皇上方才出去了,说是约了姜大学士谈大皇子开蒙的事情,想来现在还在文渊阁。若是君太医当真有要事的话,不若在御花园等着。皇上待会儿自文渊阁回养心殿,必是要经过那条路的。” 见萧煜当真不在养心殿中,君牧言也在不多话,抱拳谢过禄喜之后便往御花园前去。一路上,君牧言心中实在气愤难平。想自己年幼丧母,全由父亲一手带大。父亲在自己的心中是多么敬仰崇拜,他为了让父亲欢喜,疯了一样的学习家传的医术。甚至在他十四岁那年就已经将家中的藏书看完,十六岁成为了誉满京城的“小华佗”,进而破例召入太医院,成为太医院最年轻的院士。可不知从何时起,父亲开始变了,变得胆小古板而不通情理,做起事来畏首畏尾思前想后。还愿意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硬是逼着他娶了一个他不爱的女子。 说起他的发妻蒋娴雅,说来可笑,他到现在都没太记清楚那女子的容貌。只是隐约记着她有一副万年不变的笑容,好像自己如何对她,她都永远带着那淡淡的笑意,不急不恼的看着自己。她的病症君牧言早在新婚之夜便偷偷的瞧过了,那是先天心脉不足之症,能活到这个年纪已是不易,却没想到还生下了自己酒后乱性留给她的孩子。想那孩子现在也有一岁多了吧,也不只是个什么样子…… “谁在哪!” 老远的,一个声音打断了君牧言的思绪,他回过头去,只见是个姿色不俗的女子正俏生生的李在自己面前。看她身后远远的有几个身影,再看看眼前这女子正做了一副宫中宫女的打扮,而她身后的必是她的主子。 君牧言有些发楞,随后低头看了看才释然一笑。他今日本不在太医院当值,只是听了父亲要给萧煜汇报那制毒之事才急匆匆的从外宅赶进了宫里。虽然宫里的禁卫和养心殿的奴才们都认识他,可他如今只穿了一身常服,又在这御花园中。即便被哪个面生的宫女或者妃嫔看到了不认识,也不甚奇怪。 倚竹皱眉瞧着面前的男子,心中纳闷道:这男子从何而来?看他一身常服不知是何来历?宫中怎会放一个陌生男子来到御花园?这男子虽然生就了一副好皮相,可怎么被打肿了脸? 君牧言见倚竹生的好看,只道是哪个刚进宫的小宫女。瞧她这模样,想来主子位份也高不了,否则怎会留这么个祸害在身边?想到此处,便上前一揖道:“回姐姐的话,微臣是太医院的院士,今日奉召入宫路过此处,若是冲撞了姐姐,还请恕罪。” 见他油腔滑调的样子,倚竹不由得心生几分反感,皱眉问道:“你既说自己是太医院的,那为何不见你穿官府背药箱?” 君牧言闻言,眼珠转了一圈道:“回姐姐的话,今日本是不该微臣当值,因着皇上召的急,便没有顾上换官服。若是姐姐不信,有腰牌为证。”说着,自腰间解下一块木牌递了过去道:“这回姐姐可信了吧。” ------------ 第一百四十五章 花园偶遇 更新时间:2014-01-21 君牧言看到的模糊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顾流盼。 要说这顾流盼也是为了秦昭的事不得不花了些心思,她本是不屑于这种上演和皇上“偶遇”的戏码。只是自己在屋中思来想去,既然不能直接去,只能无意遇到。只要自己能见到萧煜,那事情就还有机会。 想着,顾流盼便吩咐倚竹去打听皇上的消息,而自己则让秋裳精心梳妆。 “皇上现在在哪?”顾流盼端坐在妆台前问道,此事她并没有告诉倚竹。虽然说倚竹在自己身边有一段日子了,可这残酷的后宫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告诉她要对万事都起戒备之心。再说这样的事情未必能够成功,万一失败自己大不了是入了冷宫,没必要让这些奴才也跟着自己一块儿受苦。 “回主子的话,皇上现在在养心殿。” “养心殿?”顾流盼皱眉想道,那自己如何偶遇?总不能自己守在养心殿门口,等着跟皇上偶遇吧。别说那么聪明的萧煜不会相信,就是自己也不会相信。 “有没有说皇上批完折子后去哪个宫里过夜?”既然萧煜有心躲着自己,想来今夜是不会来麟趾宫了,那自己只好半路截人了。 “好像没说要去哪个宫。”倚竹皱眉回答道,“不过我方才出门碰到了大皇子的奶娘,说是今日皇上亲自请姜学士为大皇子的开蒙师父。那奶娘高兴的跟什么一样,瞧着就令人讨厌。”倚竹皱眉说道。想她这样沉稳的性子都如此说,方才定是受了那奶娘好一阵白眼。 姜学士?顾流盼皱眉想到。这宫里自有“兼外臣不至内宫”的说法。这姜大学士并不是内侍也非太医,正是外臣之属。可宫中宫殿那么多,即便是知道在前朝见,也不知道是哪个宫啊! 可无论是哪个,总要经过御花园! 想到此处,顾流盼这才展眉一笑。如今穿戴整齐了,可若是这么空着手去御花园等着,就算是见了萧煜,如何能让他相信自己这是偶遇?记得夏日的时候,萧煜甚是爱吃倚竹做的水晶海棠酿,可现已入秋,只怕再吃这个要伤了身子。而自己现在的身体也没好,平白端了这东西去,那还不如直接告诉萧煜自己的目的。 “这些日子说是菊园里的秋菊开得不错?”顾流盼皱眉问道。 “是啊娘娘,这几日宫里人都说,这些花一定是有神灵庇佑的。否则怎知道了要过中秋,让这金菊盛放?”倚竹高兴的说道。 “秋裳,去把咱们带过来的海棠酒拿上一壶。倚竹,你拿着我的腰牌先去御花园,说我要几只开的好的菊花来插瓶。落月,你去御膳房一样拿些点心回来。你们办完差事不必回麟趾宫了,咱们在御花园的问渠亭见。” 听着顾流盼利索的吩咐,大家又开始手忙脚乱起来。没过多久,顾流盼看着铜镜中光彩照人的自己,皱了皱眉道:“倒是都还好,只是这脸上的胭脂有些太多了。” “主子这几日脸色苍白,若是胭脂多些才好看。”秋裳回答道, “擦了。”顾流盼吩咐道,“就是要苍白些才好。” 待主仆二人整装完毕,只见顾流盼身着月白色银莲纹锦衣,下着芽绿色百褶彩线荷叶裙。三千青丝绾成了一个堕马髻,珐琅掐丝嵌蓝宝石的八宝发扣装饰其上,手上带了上好的羊脂白玉镯。两眉淡扫轻描,一双眼睛中如含着盈盈秋水。只是脸色略显苍白,不过倒是平添了几分病弱之美。想了想,顾流盼将萧煜赏赐赏给她的鸳鸯玉佩拿出来,仔仔细细的别在了腰间。又上下左右的瞧了瞧,让秋裳拿了酒和镂空象牙花瓶,这才满意出门。 因着顾流盼的身子还未大好,临出门时秋裳还是贴心的替她拿了一件白狐毛斗篷。果不其然,刚一出门顾流盼就有些瑟瑟发抖,全赖秋裳急忙为她披上斗篷,才好了些。 出门上辇,自是免了顾流盼步行之苦。因着在屋里梳妆耽搁了些时候,待她二人到问渠亭时,倚竹和落月早已在此恭候多时。秋裳上前,三人利索的将菊花插好花瓶摆好,酒壶煨在新起的红泥炉上,各色糕点一应俱全,精巧的摆在亭中的石桌之上。 只是待落月摆筷子和盘子的时候被顾流盼叫住了,只听她皱眉问道:“你拿了几副碗筷?” 落月不知其原因,却只主子要在此候着皇上,便有些发懵的答道:“主子和皇上两人饮宴,自是要准备两幅……” “撤下去一副。”顾流盼皱眉说道,“皇上并不知本宫是专门在此地等他,若是准备两副难免有刻意之嫌。” “那这另一副……”落月懵懂的问道。 只见顾流盼左右看了看,此时再送回去想是已经来不及了。而这问渠亭中空空如也,也没有地方可藏。想着想着,顾流盼眼前一亮,将目光放在了落月拿点心的盒子上,吩咐道:“先放进去吧,皇上想来是不会瞧这里的。” 待一切都安排好后,顾流盼觉得缺了些什么。自己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在这喝酒?总是要有个因由吧。皱了皱眉道:“落月,你坐我的辇回去把我的琴取来。” “这……”宫中等级森严,非四品嫔妃是没有辇驾的,更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若是让人看到了,只怕是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无妨,就说本宫有急事让你去办,谁问起你来,让她来找本宫,本宫自会给她一个交代。”说着,示意倚竹将腰牌递给落月,落月这才放心乘辇而去。 待落月走后,倚竹远远瞧着有个人影晃动。今日虽不知主子为何如此,想来定是有事要办,可不能让人坏了主子的大事。因此匆匆禀报一声便前去,这才有了倚竹与君牧言初见那一幕。 “倚竹,那边是谁啊? 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让君牧言急忙抬起头看去,原来竟是熟人。只见秋裳款款走来,皱眉问着倚竹。倚竹答道:“也不只是何人,还说自己是太医院的院士。我怕惊扰了主子,这才拦下问了几句。” “太医?”秋裳接过腰牌,还未待看清。只见那人抬起头来,温润笑道:“正是微臣。既见得秋裳姑姑,想来那边应该是宓夫人的仪驾。臣如今狼狈不堪,便不去惊扰娘娘了,便遥遥行了礼可好,还请姑姑代为转达。” 且不说君牧言现在肿着脸还要温文而笑的样子是多么的可笑,但秋裳看到的时候可是吓了一跳,只见君牧言俊脸的一边肿的老高,嘴角还兀自挂着些许血痕。急忙说道:“君太医这是怎么了?怎的……” “无妨,一点小伤。”君牧言自从知道了那亭子中坐着的人是顾流盼,心中便没来由的有些紧张。本来他是没想掩饰脸上的伤的,是以一路以来都没有以手遮挡,可此时的他当真想跳入身边的翠湖中,免得顾流盼瞧见自己这副狼狈相。 “秋来天寒,君太医又带着伤,您与主子也算是熟识,不如去亭中饮些水酒用些糕点暖暖身子。”秋裳对君牧言的印象一直不错。此人温文有礼,生的又是俊秀非凡,最难得的是精通医术对主子也算体贴。若非主子对皇上情有独钟,她定是会劝着主子帮皇上完成大事后与君太医远走天涯,想必此生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这……”君牧言本是想以有伤在身,不宜饮酒为推辞。可想起顾流盼,心中又甚是想见她一面。虽知道她心中现在满是萧煜,根本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可回想起上次见她的时候,那奄奄一息的样子就不由得让他有些心疼。明知有父亲的药调理着,自己不必担心,可若是不亲眼见到她,终还是不放心的。 他本以为自己那点不为人知的心思就如同这翠湖的秋水一般,将慢慢的归于沉寂,待冬来结冰之后,一切都不会有人知晓。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微臣的样子丑陋,怕冲撞了娘娘的玉体。”君牧言话锋一转说道。 “无妨。”秋裳看了看君牧言那肿了老高的面颊憋笑道,“君太医再狼狈的时候,我家主子都见过,如今不过是容颜稍损而已。” 君牧言心知秋裳指的是当年自己和萧煜在秦淮边上遭遇偷窃,被店家难为的窘境。那时若非这顾流盼出手相救,难免上公堂说理,若是如此才当真丢人。想到此处,君牧言难看了一下午的脸色才稍有和缓,甚至嘴角还漾开一抹笑容。 “主子,方才是君太医在那边。” 顾流盼正想着待会儿见到了萧煜该用什么说词才好,却不想意外的遇到了君牧言。既然他来了,自己也正巧有事要问他。因此略点了点头道:“见过君太医。” 冷清的声音入耳,正是顾流盼一贯的嗓音和语调,让心怀他意的君牧言心脏蹦蹦直跳,险些要崩出来一样。只见他将头埋得低低的,躬身行礼道:“微臣太医院院士君牧言见过宓夫人,夫人万福。” “君太医上次救了本宫一命,本宫还尚未来得及感谢。相请不如偶遇,今日正巧遇到君太医,君太医便无需多礼。来人,赐坐。” 听了顾流盼的话,君牧言才有些僵硬的坐下,只是刚一抬头,倒是吓了顾流盼一跳,只听她“啊”的一声。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被人察觉 更新时间:2014-01-22 君牧言听到顾流盼失声叫喊,才惊觉是自己这张脸吓到了她,急忙将头低的更深。一边暗自责怪自己唐突佳人,一边急忙赔礼道:“臣容颜丑陋,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略定了定神的顾流盼说道:“君太医快快请起,是本宫失礼了,还请君太医莫怪!只是不知君太医如何弄成了这样?” 君牧言缓缓起身落座,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沉默不语。顾流盼见状笑问道:“本宫与太医也算是旧相识,更何况本宫初初入宫又多承蒙太医照顾,窃以为不算外人。即使如此,本宫就直言了,太医脸上这伤瞧着可不像是什么意外。” “这……”君牧言支支吾吾道,“不瞒娘娘说,微臣方才因一时意气与人争执,气不过之下动起了手。臣怕娘娘见笑,才没据实以告,还请娘娘恕罪。” 见君牧言那窘迫的样子,顾流盼不由得“噗嗤”一声以帕掩口笑了出来。那笑声恍若银铃清脆,又如山间清泉般沁人心脾,听的君牧言有些发痴。他从没有如此嫉妒过萧煜,嫉妒他可以时时刻刻听到这样的笑声。 “且不说君太医都已经是这般年纪的人了,就看君太医平日文弱温文的样子,想不到也有与人动手的一天,本宫真是无法想象君太医动起手来是什么样子。”顾流盼轻笑着说道。 “什么样子?他连只蚂蚁都捏不死,每次还要朕帮他出气!” 萧煜的声音突然传来,众人急忙起身接驾。萧煜笑吟吟的免了众人的礼节,想来是心情不错。坐于主位之上,萧煜看了看顾流盼又瞧了瞧君牧言,不由得笑道:“又被谁打了?这回是抢了你的脉枕还是拿了你的药方?” “臣……”君牧言被萧煜当这顾流盼的面揭了老底,心中更加羞愧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饶是往日巧舌如簧,如今也哑口无言。只听萧煜复道:“你不知道,小时候这家伙每次被人抢了东西挨了打都自己摸摸的扛着,为这朕没少替这家伙出气。没想到这十几年过去了,你却还是这样,一点长进没有。” “君子动口不动手,臣饱读圣贤书,岂可轻易与人挥拳斗勇,有辱斯文。”君牧言涨红着脸,支支吾吾道。让他原本就紫青的脸颊更为可笑。 “那你的意思是,朕不是君子喽?”萧煜见桌上只有顾流盼一副碗筷,便伸手拿过她的杯子一饮而尽,挑眉问道。 “臣不敢。”君牧言讷讷的说道,“皇上是万民之主,自是天下之人表率。” “朕瞧着自己就做不了你的表率!”说着,拿起一块糕点便放入嘴里,浑不在意周围的人。继续说道:“这被人欺负了还要讲斯不斯文,那跟让人随便打你有什么差别?朕早就告诉过你,宁叫我负天下人,也不能叫天下人负我!人家打了你,自然是要还手,甚至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这样对方才会怕了你。孔孟之道是好,可若是在此时一味的将孔孟之道,只能换来对方的讥笑。如此以往,对方必然对你变本加厉。这世道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若不能以暴制暴,迟早会为人所制。” 君牧言听了也没有在意,他知道萧煜从小所处的环境便是如此,而且他收的教育也是帝王教育。所谓帝王,乃王者与霸者相结合之道。可对于七岁的萧煜来说,面对危机四伏的宫廷和虎视眈眈的太师,显然一味的去追求王道是不现实的。可对于同样听了萧煜的话的顾流盼来讲,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出身民间,知道一个仁爱的君主对于百姓多么重要,可没想到萧煜如今却说出了这种言论。有如此帝王,只怕将来免不了要大动刀兵,到时候生灵涂炭受苦的还是百姓。 是以,顾流盼皱了皱眉头想要反驳,可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她很清楚萧煜的性格,也很明白自己在这秋风之中坐了快半个时辰为的是什么。此时落月拿了琴来,却不想亭中一时间人如此之多,吓得急忙跑下那辇驾,上前为顾流盼奉琴。 本是一切如常,只是萧煜的眼中起了一丝疑惑。因着进了黄昏,萧煜坐在屏风的阴影里,让顾流盼看不太清细节便也没注意。只听萧煜又举杯饮了一杯酒道:“你今日倒是好兴致,不仅想着能出来转转,还要抚琴,看来今日朕和牧言可是有耳福了。” 焚香试琴,顾流盼一边拨弄了几个音一边笑着说道:“回皇上的话,臣妾这几日一直在病中,也是许久未曾出门。今日感觉好了些,又听说菊园的花开得不错,这才起了心意想来瞧瞧。可这有花有酒却没有些雅事,难免亵渎了花神。臣妾这才让落月回去拿了琴来,想要弹上一曲以慰花神,不想竟碰上了皇上和君太医。臣妾许久不弹琴,未免有些手生,若是有错漏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弹吧,没什么恕罪不恕罪的。”萧煜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百无聊赖的四处瞟了一眼,眼光又在众人脸上打了个转,最后才落在了那壶酒上道:“这酒到时不错,你什么时候酿的,怎么平日不给朕拿出来尝尝?今日朕既尝了被你勾起了那酒虫,只怕今后你这些好酒都要进了朕的肚子!”言罢,又笑嘻嘻的饮了一杯。 听着萧煜喜欢自带来的酒,看他心情又如此的好,顾流盼只觉得事情要成了一半,只待待会儿找个好时机说了此事,问题应该不大。正所谓关心则乱,想是这顾流盼就是太心急于秦昭的事,才没注意到萧煜话里的意思。只听顾流盼笑道:“臣妾平日也不饮酒,本就是特意为皇上酿制的,若是皇上喜欢当是再好不过的了。” 言毕,萧煜未曾答话,只是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而此时的君牧言正是旁观者清,再加之他与萧煜一同长大,甚至比顾流盼还了解萧煜。萧煜的着话和动作,总是让他留了个心眼,细细品味之下,果然别有深意。萧煜想来是对今日顾流盼起了疑心,不过也难怪萧煜会好奇,就是自己刚见到顾流盼时也有些诧异。明明是脸色苍白身体还没好的样子,可为何会在这秋风之中赏菊?既是赏菊为何不去菊园,而是在这翠湖边上的问渠亭?而且方才看那宫女的样子,分明就是顾流盼让她乘辇回去拿琴,若是单纯为了赏花祭花,何以如此着急?而最大的纰漏便是在这酒上,方才萧煜入内之时,这满满一壶酒煨在红泥炉上,而杯中的酒却未动分毫,更何况她自己亲口说了自己平日不饮酒。 那么这一切,与其说是偶然巧合,不如说是刻意的在等什么人。 可顾流盼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按说萧煜现在对她正是感兴趣的时候,基本上心里全都是她。在这个时候,她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何还要用这样的手段?倘若被看穿……萧煜的性格她也知道,宁可面对最残酷的现实也不愿接受虚假谎言的人。那她现在的做法是不是太过铤而走险,急功近利了?反观萧煜脸上那饶有兴致的赏琴表情,君牧言突然想到了方才父亲说的话。他知道萧煜素来疑心重,可却不想她对于挚爱,尚要如此不着痕迹的试探一番。想到此处,君牧言不由得抚了抚脸上的伤痕,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不少,也压下了禀报真相的冲动。 三人各怀心思,却都做出在琴音中陶醉的假象。琴声叮咚美妙,可弹琴的人却是心不在焉,不仅琴音之中少了灵气稍显呆板,更是有几个地方出了些音差。可两个听琴之人似是浑然没有听出来一般,依旧把酒言笑吟诗作对,若是除去那些心中的烦扰,想来也是欢聚之景。 “牧言,朕今日得了些古画,知道你喜欢这个便特意给你留了下来,却不想能在御花园偶遇。今日就不要走了,在宫中用晚膳,朕与你秉烛长谈一番。”待一曲快终了之时,萧煜突然开口说道。 古画?君牧言闻言一怔,自己何时对什么古画感兴趣了。可既然皇上这么说,那自己也只能这么应着。随即,只见萧煜上前拉起顾流盼那双弹琴的手,心疼的放在嘴边呵了口气,皱眉复道:“手怎么这么凉?身子还未大好。瞧你这脸色白的,想来一定是在这湖边着了寒风!牧言,朕先将流盼送回去,你且到养心殿等朕。” 就这样,顾流盼的话还未出口,就被萧煜挡了回去。 宽大的龙辇密不透风,温暖之中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味。顾流盼靠着萧煜而坐,两人一路上依旧是沉默不语。 “皇上,臣妾想着……想着今日师兄为皇上办差,前路艰辛……臣妾怕师兄勇猛不够,再加上此番押解了那么多的灾银,若是被那些匪人劫去,难免于国有损。”顾流盼期期艾艾的说着。 “所以你是怀疑朕看人的眼光,还是怀疑你师兄的能力?”萧煜笑着回过头说道。可顾流盼在他眼中,全然没有看到半分笑意。 ------------ 第一百四十七章 血海深仇 更新时间:2014-01-23 这边顾流盼为秦昭不惜制造与萧煜偶遇的场景,而秦昭那边也没闲着。是夜,钦差一行抵达固县驿馆休息整顿,夜深人静之时秦昭的房间内便闪进来一个人影。只听秦昭低声询问道:“怎么样?有多少是皇帝的人?” “现在还不清楚。”那人低声道,“那海公公一定是皇上的人无疑,他身边的祝三应该也是。这就是刚才祝三放飞的鸽子,没想到我跟在后面给劫了下来。”说着,那人自身后拿出一只鸽子,只见那鸽子的腿上绑着一个精巧的小竹筒。 拿出字条,秦昭皱眉扫了一眼道:“不过是些今日行程的汇报,想来也是皇帝不放心才会如此做,无妨。”说着,将那纸卷塞回竹筒复道:“你待会儿出去的时候就将这鸽子放飞,切莫让人起了疑心。” 那人略顿了顿,皱眉道:“少主,既然皇帝想要对您不利,您何不索性将这镖银劫下,充为复国只用。至于那董家兄弟,依末将看来董老贼甚是在乎他那个宝贝儿子,少主自然可以挟持他来跟董老贼谈条件。而那个董谦,末将觉得此人并非池中之物,还是尽早除去为上,以免他日成为了少主的绊脚石。” 听着这人一口一个少主叫的清楚,秦昭的真实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的确,他就是当年秦国灭国之时,被顾家兄弟救下的秦国皇室后裔,也是秦国皇室的最后一滴血脉,更是那凤鸣山上破庙之中的老乞丐所说的“蛟龙”。而他身边的这个人,乃是秦国王室世代培养的暗卫。说起暗卫,本是不应该露面的影子,只是秦国为律国所灭自是有许多能人异士相助。而秦昭幸得人所救不死,若是让人发现他有暗卫在身边,只怕对于现在势力孱弱的秦昭来说难免引人起疑,招来杀人之祸。是以这暗卫索性露出了真面目,不仅露出真面目,还混入了虎骑营,这也就是秦昭为何一定要进入虎骑营不可的原因。 话说此人名叫宋飞,本是孤儿一个,自小便参与了秦皇室的暗卫培养组织。而后经过一系列的残酷选拔,让他逐渐变得冷血无情。他本应该是秦昭兄长,也就是秦国末代太子秦义的暗卫,因而比秦昭年长几岁。只是秦国灭亡,秦昭成为唯一的活口,其余王室成员被屠戮殆尽。当时的宋飞为保护秦义受了重伤,只是迷迷糊糊之间看到了秦昭被顾家兄弟救走。也许是他命不该绝,秦皇宫的大火在烧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被一场大雨浇灭,而他凭着以往残酷的训练和惊人的意志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只可惜被大火烧去了半张脸,因此平日都带着半张铁面,而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秦昭。 “我也和你有一样的想法,那个草包,说来倒是容易对付。只是董谦手下带着的龙骑营怕是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简单,若是当真如传闻中一般,这些人该是走路零散脚步虚浮。可你今日瞧他们,队列整齐行进有素,走起路来更是步步生风,只怕不好对付。依你看,咱们带出来的虎骑营若是真要除掉他们,能有多胜算?” “启禀少主,虎骑营虽然和龙骑营同为精锐之师,若是单论勇猛,那定要数咱们常年在战场上拼杀的虎骑营。可要是论起军备来说,只怕与龙骑营查了不是一星半点,毕竟这虎骑营背后之人乃是董贼,他每年所谈款项不知繁几,若是拨出四分之一来修整军备,那也足可打造出一支精锐之师。可我们虎骑营的兄弟虽然也有军备,可总被兵部每年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拖延,是以外表光鲜,内里则是……”说道此处,宋飞再也说不下去。虽然这几年他在暗中为复国准备了一支力量,奈何少主一直未得重用,而自己也不懂经商之道,因此这支力量不提也罢。 秦昭闻言,久久不语,负手踱了几圈皱眉问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哦?还请少主明示。” 屋内并未点蜡,清冷的月光洒入窗棂,应在秦昭刚毅的侧脸上显得有几分阴鸷,只听他冷笑道:“如今我们没有力量,那么想要复国就要空手套白狼。皇帝想要利用我的手除掉董家兄弟,到时候他可以堂而皇之的杀了我讨好董贼,好一副如意算盘。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只是这计要大家联合起来才有趣。宋飞,你待会儿用我的印信写封信给董贼,阐明皇帝之意和我们要与他结盟之心。到时候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这……”宋飞犹豫道,“这董贼可是与我们有国仇家恨,若非他当年向律帝进了谗言,让顾家兄弟屠戮整个秦国皇室。想着以顾家兄弟的性格应该不会斩尽杀绝,可如今您却要与董贼合作。少主,还请三思!” “三思就不必了!”秦昭不耐道,“若非当年敬贤皇后使了手段害了姑母还让她被打入冷宫,律帝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就信了董贼之言!说来说去,这些人没有一个好人!顾家?顾家兄弟救了我又如何?难道这就能抵消他们当年带兵攻打秦国杀我族人的罪过么?我世世代代必将不忘此仇此恨,誓要将这些人赶尽杀绝,让律国消失在这世上!为了这些,我可以不计一切代价,哪怕青史臭名,人神共弃!” 看着秦昭的狠戾,宋飞在心中无奈的谈了口气。虽然这么多年没做暗卫,再加上不凡的经历,年轻时的乖戾之气已经快要被磨平。再加上近几年来混迹于虎骑营,不仅习惯了事事以律国为先,亲眼看到了律国的军纪严明法治昌盛。因此在他心中对当年的事情已经淡然了几分,毕竟这多国混战的局面终有一天要结束,就算不是律国也会有当时强大的楚国、齐国等一统天下,断断轮不到他们外强中干的秦国的。 可他毕竟是秦人,是秦国的暗卫! 略顿了顿,只听宋飞问道:“那宫里那边,是不是要请顾家小姐再帮帮忙,还有翎公主在宫里委屈了这么多年。是不是也要请顾家小姐暗中照顾,以免公主受苦?” “不必!”秦昭挥手道,“姑母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她,以免被皇帝发现了起疑心。” “也对,此事是我秦国机密,这顾家小姐到底是两姓旁人,难免会泄露出去。”宋飞补充道。 “我倒是不怕她会背叛我。”秦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她自小便对我有了心意,像她那般痴儿,哪里会背叛青梅竹马的师兄?听宫里的消息说她今日为了救我,不惜在秋风中等了皇帝许久。显然她对我的心意依旧,因此大可放心。只是这皇帝竟然没有让她开口,想来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还不够,看来上次下的毒还是没有撒到那皇帝的痛处上!” 宋飞听秦昭提起下毒之事,不由得想起了秦昭命自己千辛万苦找来卫国秘毒,再不动声色的送到六安斋去的事情。想着想着,宋飞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顾家小姐自豆蔻年华对少主便情深一片,少主明明知道,却还要利用于她,甚至不惜对她下毒。这样的狠戾乖张,只怕早晚会轮到自己这个暗卫的身上。 看来仇恨真的能让一个人绝情绝义。 感受到了宋飞的不对劲,秦昭转过身来笑了笑道:“你不必担心,你自小传我功夫,引我入军营,又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可信任之人,必然是不能与他人想必。待日后我成功复国,必然使你成为一代封疆之王,以弥补我亲族对你早年的伤害。” 多么美好的承诺,可为何听起来让人隐隐觉得有些阴森透骨? “末将不敢当。”宋飞一个激灵急忙行礼道,“末将自入暗卫营那日起,这条命便是秦皇室的了。如今少主让末将做什么,末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为少主办成。” “行了,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你赶紧去吧,若是待久了难免让人起疑心。”秦昭不耐的挥了挥手道。他追逐的并不是忠心,而是成功。 “末将告退!”宋飞躬身行礼,在不多言。只见他在窗口警惕的四处看了看,身形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夜色之中。 待宋飞走后,屋内空留下秦昭一人。看着窗外的月色,秦昭不由得皱起两道剑眉来。又要到中秋之夜了,不知姑母在宫中可好?自己虽然变得冷血阴鸷,可对于这世上唯一的血亲,怎能不牵挂?想当年他虽是幼子,可也记得姑母偶尔回秦国之时对他和哥哥的宠爱。可却被敬贤皇后以巫蛊之术栽赃,打入冷宫终身不见天日。若非当时宫中有线人将消息传回秦国,只怕他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过那敬贤皇后也不得善终,也算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可这随之而来的便是律国攻打秦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假借翎妃省亲为名。将军士暗藏在省亲队伍之中,待秦国王室松懈之际,与早就隐藏在城外的军队里应外合,将秦王室尽数杀绝。而王都一被攻陷,其他地方自然是群龙无首归顺律国。倒是成全了他们仁义之师的好名声,可却赔上了自己全族人的性命。 这一笔笔的血债,终归是有人要还的!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求救慕妃 更新时间:2014-01-24 自从那日萧煜在龙辇上的问话,顾流盼便知道萧煜这条路一定是行不通了。想了许久,她不得不去找另一个与此事密不可分的人。 踌躇许久,顾流盼还是向着麟趾宫的正殿走去。起初门口的小宫女并未反应到远远走过来的是顾流盼,要知道这两位主子虽住在一个宫里,可一个有宠一个有权,哪个都不是好得罪的。是以互相来往的少,除了宓主子刚搬过来的时候象征性的来正殿请了个安,只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出来了。除此之外,再无交集。 “劳烦通报一下,就说宓夫人前来求见慕妃娘娘。” 待倚竹走到了那两个小宫女面前,两人才反应过来是那边来人了。一个慌忙的应着声,另一个急匆匆的跑了进去,倒是像见了什么一样。而顾流盼则全然没有将这些放在眼里,她依旧垂首站在不远处,思考如何说服慕妃。 正殿之内熏香缭绕,今日慕妃用的是百濯香。只需要一点点,香味香味便可经久不散。而今整个殿内还未弥漫开来,想来是顾流盼刚进来的时候才点上。顾流盼静坐在下首喝茶,瞧着慕妃斜靠在主位之上,双眼轻阖睫毛微动,依旧是张扬的绯红衣裙,呙堕髻上垂下了一缕发丝,显得慵懒而妩媚。身后只有霭棠帮忙打着扇,而顾流盼也只带进来秋裳一人,偌大个正殿除了这四人之外再无他人,倒也安静。 慕妃没有开口问,顾流盼也没有开口言,两人就一直这么静静的坐着。待到第二盏茶的头上,慕妃才似大梦初醒一般,慵懒的说道:“宓夫人深受皇上宠爱,你那殿里什么名贵的茶没有,此番前来该不会是单单找本宫讨杯水喝吧。” 的确,别看顾流盼端着茶盏,可这并非是茶水,而是一杯单纯到不能再单纯的白开水。律国尚礼,就是贫苦百姓家也不会用白水招待客人,这堂堂慕妃怎会不知? “慕妃娘娘说笑了,流盼那里东西再多也是一时的,全看着皇上的心情。皇上今儿个心情好了,便多赏一些;心情不好了,便少赏一些。待那日心里没有我整个人了,自然也就不会再赏了。比不得娘娘这里,无论皇上心情好与不好,但凡有了什么金贵东西也必是有娘娘的一份。”顾流盼放下茶盏,笑意盈盈的说道。 “有话就直说吧。”慕妃换了只手拄着额头道,“能帮的本宫一定会帮,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本宫还是懂的。如今你又正值盛宠,袖手旁观对本宫没什么好结果。没准你是个感恩的,念了本宫的恩情,日后也好有个跟你讨回来的机会。” 顾流盼闻言一笑,她就喜欢慕妃这直爽的性格,爱恨分明喜恶清晰。只是这种性格谁不爱?能够做到这一步,那是需要一定的靠山和资本的。只听顾流盼笑道:“娘娘既然如此开门见山,流盼也就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了。流盼此次前来,是为了钦差出京一事。” 提及此事,慕妃这才抬眼看了顾流盼,随即又懒懒的笑道:“宓夫人可真是胸怀宽广啊,不仅仅要看这后宫之事,如今连前朝也留着神。本宫到还不知道,这宫里有这般热爱政事的妃嫔了。只可惜你找错了谈论对象,本宫对于政事向来一窍不通。与其让本宫去聊那些个赋税时政,还不如放本宫在床上踏踏实实的睡上一天好。所以,请回吧。” 慕妃的逐客令已下,话说的再明白清楚不过。若是给了旁人,只怕早就羞愧的逃走了,可偏偏顾流盼去是个气定神闲的。只见她不气不恼,反而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道:“慕妃娘娘如此下结论未免为时尚早。不如听听流盼想要说什么,再做决断。流盼并非前来与娘娘讨论赋税时政。相反,流盼是为了私事而来。据流盼所知,此次前往押解灾银的乃是娘娘的两位兄长和流盼的兄长,以娘娘的聪慧,不会想不到这一路上的坎坷之处。虽带着精兵猛将,可也耐不住别有用心。更何况这用心还甚是缜密,只怕难以防范啊!” 既然说到了这里,慕妃也直了直身子,冷笑道:“就算是这一路上有九九八十一难,那也是前朝的事,是皇上的事。咱们作为后宫的嫔妃,只要操心如何将皇上伺候好了,伺候舒服了便是。哪里还用分心顾及别的?因此倒是宓夫人多虑了。更何况本宫相信,二位兄长此去定能凯旋而归。” “多虑不多虑的,流盼不敢轻言。老话说树大招风,如今太师一门如此兴盛,只怕早就有人明里暗里的盯着这次赈灾了。有些事情可以防范,但是有些事情则是防不胜防。比如……借刀杀人!正如娘娘相信自己的兄长一般,流盼也甚为相信自己的兄长。如此优秀的两人角力,只怕会不相上下两败俱伤。也不知到时候坐收渔利之人是谁?” 顾流盼说完这话,慕妃再也不斜靠在椅上了。她正了正身子,严肃的看着顾流盼,半晌才道:“你是说皇上想要借机杀掉此去赈灾之人?” “皇上的心思是什么,咱们这些人自然是不能随意猜度。可就像臣妾说的树大招风,就算是皇上不出手,这律国之内总有人不会容忍太师府满门的荣耀。流盼说的是不是真的,娘娘这么多年在宫中看过经过的,自然是比流盼要多。因此,流盼便不一一解释了。” 慕妃想了想顾流盼的话,的确不是没有可行性。皇上忌惮他们太师府为时不短,却一直苦于没能将他们拿住,不免恨之入骨。如今将两位兄长引了出去,若是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们太师府也只能吃了这哑巴亏。如今父亲年事已高,两位兄长就是家中的顶梁柱,是二十万大军的主心骨。若是两位兄长出了什么事,单凭父亲一己之力恐怕难以稳住军心,而父亲突然遭到如此剧痛,也不知会不会损了身体。到时候二十万大军和太师府内群龙无首,试问谁才是适合出来收拾残局的人? 自然是皇上! 但是这道理若是从另一方面来思考的话,决计是行不通的。记得自己得到的消息上说,是父亲保举两位兄长前往赈灾,也是父亲敲锣打鼓的为两位兄长送行。总不会是父亲要将两位兄长亲手推入火坑之中吧?当年他已经将自己送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难道今日还要将两位兄长推入火坑?若然如此,就算是打下了万里江山,又有何人继承? 可看顾流盼这气定神闲的模样,且不说撒谎之人会不会如此神色坦然。她如何认定自己一定不知道内幕?就这么贸贸然的前来,若是谎言被自己拆穿……可别忘了,她现在名义上可属于被自己“看管”的状态。若是她骗了自己,那她是不是清白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那结果她自然是知道的,想来不会冒这么大的险。 那必然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可若是真的,她为何要跑来告诉自己?她不是皇上的心头好么?如今这般出卖皇上,就不怕被皇上发现? 带着一连串的疑问,慕妃的目光变了几变后才淡淡的说道:“你这么说,凭据在哪?你就不怕本宫去皇上面前告发你?” “娘娘不会。”顾流盼笃定的说道,“娘娘若是将此事告诉了皇上,可能臣妾会被立刻打入冷宫,甚至丢了性命。可以皇上的脾气,想必会加快对两位董公子的动作。待事成之后,恐怕不会放过娘娘,甚至是大皇子。” “那你就不怕我捎信给我父亲,待一切事成之后,再告发你?” “娘娘也不会。”顾流盼不置可否的一笑道,“娘娘若是将这个消息传回太师府。太师府为了两位董公子的安全必定会急忙前往营救。要知道此次跟随前往的都是龙骑营、虎骑营百里挑一的战士。且不说太师如此做法会不会成功,单枪匹马想必是不可能对付的了任何一营的战士们。但只要太师一派兵,那便坐实了这谋反的罪证。到时候,皇上持天子剑诛叛臣,便是顺应天命的行为。流盼是思前想后才敢前来打扰娘娘,否则怎会轻易来此?” 慕妃听了顾流盼的分析之后,不由得露出一抹赞许的笑容。此女子若是个男儿身,只怕有不世之能、定国之策,可偏生生了个女儿身。不过也好,有这么个人在宫里,只要将她拉拢住为己所用,自己的衍儿想要登上储位,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来听去,都是与我董家有关。只是知宓夫人何时如此好心,竟为我董家盘算许多,本宫倒是感动的紧呢。” “流盼此行前来乃是为了私事,既是私事便是关于自己的事。不瞒娘娘所说,日前流盼接到了家兄求救书信。流盼虽身为后宫中的女人,自是知道凡事该当以皇上为先。只是家兄与流盼自小一同长大,流盼实在不忍看到家兄横死他乡。因此流盼今日前来,特乞求慕妃娘娘救救家兄,流盼感激不尽。” ------------ 第一百四十九章 被迫起誓 更新时间:2014-01-25 慕妃接过霭棠递上来的书信扫了一眼,只见那是一封在普通不过的家书。本是没什么好奇的,可其上却以朱笔圈出了九个字,让慕妃不得不凝神看了许久。 “皇上也要杀你兄长?”慕妃讥笑道,“你兄长一无权势,二无兵力。皇上杀他做什么?” “此事……”顾流盼当然知道为什么,可此事叫她如何开口。总不能说皇上与臣子争风吃醋起了杀心吧?若是传将出去,岂不是笑话?因此顾流盼红了脸,却只得嗫嚅道:“臣妾不知。” “不知?我看你是不想说吧。”慕妃笑着道,“本宫那日在慈宁宫对你和你这兄长的事情也有所耳闻,竟不想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看来太后那日所言非虚,否则你怎会为了你兄长不惜犯这欺君之罪?” “绝非娘娘所想那般!娘娘身为妃嫔,说话做事自当谨慎。如何说了这些个毫无根据的话?”顾流盼心知慕妃所指的是关于她清白的事情,一时情急便脱口而出,只是话音刚落便觉失言。如此一来岂不是变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更惹人怀疑? “是不是的,跟本宫没有关系,本宫也没兴趣知道。”慕妃拿着手掌的那张信纸把玩着说道,“只是你既然想要本宫帮忙,那就要答应本宫的条件。本宫想你还不至于蠢到认为本宫会无条件帮你吧?这世上有得必有失,你既想换得你兄长的平安,那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顾流盼皱眉想了想,看着慕妃说道:“娘娘这话说的奇怪,如今明明是娘娘那边两人而流盼这边只一人,娘娘如何就要跟流盼谈条件?” “如何?”慕妃讥笑道,“就因为现在是你来求本宫!本宫就算知道了此事,也自会有解决之道。反观你呢?要势力没势力,要权利没权利,所以你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只能来求助本宫。就像你所说的,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靠皇上。那么你认为皇上知道了你如此为你那‘兄长’着想的时候,皇上还有心情将你捧在心尖上?只怕到了弃如敝履那日,你连见本宫的资格都没了,还谈什么条件?” 听了慕妃的话,顾流盼怒不可遏。虽然这算是意料之中的,可本想着步步为营还能换来一点主动权,可如今却被慕妃吃的死死的,反抗不得。也罢,她说的没错。自己一无所有,既是求人,看人眼色也是难免。 略平复了一下自己心情,顾流盼才沉声问道:“不知娘娘所提的条件是什么?流盼也好琢磨一下才是,若是流盼实在应不起的条件,只怕也是不敢乱说的。流盼和家兄不过是贱命一条轻如草芥,自然是比不上娘娘和娘娘的两位兄长尊贵。若是最后玉石俱焚,只怕稳赚不赔的也是流盼。” 就算是要谈条件,也不能让你尽数占了先机! 听着顾流盼这鱼死网破的语气,慕妃倒也不气反笑。若非这女子是这番性格,只怕自己也懒得说出这条件,随她自生自灭了,若是如此看来,这“贱命”也还是有用途的!只听慕妃懒懒的说道:“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人活在世上,总是不能只为了自己。而做了母亲之后,也大多是为了孩子。本宫并不打算如何为难你,只是要你帮本宫打败皇后,拔除太后一族的势力罢了!” 顾流盼还当是什么苛刻的条件。推翻皇后,就是慕妃不说,自己也会与她站成一线,可就算是打败皇后赢得了这后宫之争,对慕妃而言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因此她闻言轻笑道:“原来是此事,流盼应下便是。只是恕流盼直言,即便是皇后娘娘倒台,太后一族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只怕这后位也不是娘娘的。” “本宫还用不着你提醒!”慕妃白了一眼顾流盼道,“本宫的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待太后势力拔除,这后位定是有其他人选不必你操心。只是到时候,本宫的大皇子会明正言顺的成为嫡长子,将来继承大统!” 原来慕妃看中的是皇位! 顾流盼震惊之余,略顿了顿才笑道:“慕妃娘娘想的是好,可这皇上的皇子并非只会有一个,到时候免不了哪位娘娘再为皇上开枝散叶。就算是娘娘亲手扶持的人,又怎会一定对娘娘忠心?流盼虽不曾为人母,可也是知道这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放在身边带最好,若是早早的便失去了亲娘的疼爱,就算是坐拥天下又能如何?” “本宫的孩子用不着你操心。”慕妃冷冷的说道,“再说皇上是个专一之人,如今既已心系于你,想来不会轻易改变。至于其他皇子,且不说有几个能平安无恙的来到这个世上,又有几个能没病没灾的长大成人,试问这后宫之中哪个女子所生之子会比你的还危险?既然注定对立,本宫还不如拉为己用,因此若是想本宫出手救你兄长,你今日必在此立下誓言。他日若诞育皇子,此生不与衍儿争夺皇位亦无染指皇位之心。若有违此誓,此生颠沛流离,不得与亲人团聚,孤苦无依生不如死!” 原来慕妃真正防备的是自己!她怕自己日后一旦生下皇子,以皇上对自己的心意,想必定会将皇位传给这个孩子。而慕妃的亲生兄长又是个不成材的,待太师百年之后只怕她母子二人在宫里再无依靠。到时最惨的只怕是大皇子,就算皇上念及骨肉之情会饶他一命。可下一位皇帝呢?会不会放过这个潜在的威胁? 突然,顾流盼对慕妃起了几分敬重。也许慕妃不是个称职的妻子,但一定是个护子心切的母亲。 “你且想好了再立誓。”慕妃冷笑道,“你现在也许没感觉,可等你真正有朝一日做了母亲,你便知道一个母亲是如何想要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尽数给自己的孩子,又是如何小心翼翼的防备着没一点对他的伤害,又是如何殚精竭虑的为他铲除任何一个潜在的威胁。” 可顾流盼却轻松一笑,这对于她来说还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入宫两年以来,她看了太多的阴毒心计,害人于无形中的生死相驳。为了一个男人尚且要如此的豁出性命,更别说为了一个皇位,为了一个天下。倘若有朝一日,真有了自己与萧煜的孩儿,试问她如何舍得让孩子去经历这时间最丑恶的兄弟阋墙亲人猜忌?在她看来,这世上最美好的不是皇位,而是有一颗干净而善良的心,可以看到这世间上的美好。 想到此处,顾流盼起身理了理衣裙,恭谨下跪正色道:“今日我顾流盼在此对苍天起誓,他日若诞育皇子,绝不起争夺沾染皇位之心。若是有违此誓,必骨肉离散、颠沛流离、孤老终生!”言罢对苍天三拜,算是礼成。随后在秋裳的搀扶下起身笑道:“慕妃娘娘,如今流盼誓也发了,您总该出手搭救流盼的兄长了吧?” 听着顾流盼如此痛快的发了誓,慕妃心中隐隐的有些不安,可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只见她犹豫片刻,对霭棠略点头示意。不多时,霭棠自内间拿出一块玉牌奉上献给顾流盼。顾流盼拿起玉牌,只见那是一块墨玉玉牌,正面雕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飞鹰,反面刻着一个大大的篆体“董”字。显然这是太师府的信物,那慕妃拿给自己又是为何? 慕妃看了她疑惑的样子,冷笑着说道:“这是我太师府的信物。我太师府是什么样,想必本宫不必多说,你心里也有计较,如今这玉牌上可调动宫中戍守的龙骑营将士,下可指挥宫中任何一个太师府的人。东西本宫给你了,至于如何救人,还是要看你的。这东西是好东西,但还是要看拿着的人会不会用!” 略想了想,顾流盼知道今日能够从慕妃这里得到的也就这么多了。正想要回家信,只见慕妃随手将信团作一团扔入了旁边的香炉之中。顾流盼和秋裳不由得大惊,想要阻拦之时已晚。透过那镂空香炉,只见一团火焰快速闪过,便化作了灰烬。 “这东西并不是娘娘的,娘娘如何烧了?!”顾流盼气愤的问道。 “呦,还生气了。方才本宫刁难你,恐吓你,甚至让你发毒誓都没见你脸色变上一变,如今却为了一张纸生气了。若是说你们二人之间没有什么,谁信呢?”慕妃以帕掩口轻笑说道。 “臣妾着急并非因为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情愫,只是臣妾不似娘娘,一年终是能见家人一面,还不时的能得到家人的消息。臣妾入宫以来,第一次见到亲人的亲笔书信,如今却被娘娘信手付之一炬,让臣妾如何不激动?”顾流盼冷声说道。 “思乡也好,情愫也罢。如今本宫才是你的主子,你的东西也就是本宫的。既然是本宫的,烧了也就烧了。你若是不服大可拦下本宫,或者找皇上告状。你且瞧瞧扳得倒扳不倒本宫,不过到了那时,本宫想你担心的不是本宫会不会倒,而是你那‘兄长’还有没有命在这世上!”慕妃言语之中满是讥讽之意,还特意点了点兄长二字。 “臣妾不敢,臣妾告退。”顾流盼心中气不过,却与无可奈何,谁让自己有求于人! “你若是不想如此低三下四,就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足够让别人对你低三下四!”慕妃看着顾流盼正欲离去的背影淡淡说道。 ------------ 第一百五十章 疑心重重 更新时间:2014-01-26 拿着腰牌回了偏殿的顾流盼仍在琢磨刚才慕妃的话。按说这慕妃如此嚣张跋扈,应该是个没什么心计的人。自己以前一直认为慕妃是靠着太师的势力和生了大皇子上来的,如今看来自己却是错了。如此精明之人,看似是飞扬跋扈的烧了书信,其实是为自己掩盖。她不知自己与师兄真正的关系,因此留了一手,怕自己不忍心烧毁,便抢先将其付之一炬。皇上随着几日不常来,可自己这里依旧是后宫中接驾最多的地方,若是不小心让皇上看到了这书信,只怕就连慕妃也要受牵连。 果然,她能够再宫中孤身一人与太后三人斡旋,是有一定的本事的。否则单凭一个大皇子和远在宫外的父亲,只怕她母子二人早就尸骨无存了。 “要是不想如此低三下四,就要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足够让别人对你低三下四。”顾流盼不由得喃喃念起了慕妃在自己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不知这女子究竟是在后宫中经历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主子?在想什么?可是想到了解救秦少爷的办法?”秋裳见顾流盼口中念念有词,还当是她想到了解决办法,满眼惊喜的问道。 “嗯,倒是有些头绪了。”顾流盼不忍让她失望,只得安排道:“你这几日多留心留心霭棠平日和谁接触的多,整理一份名单给我,接下来能不能成,只怕这些人要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这……”秋裳皱眉犯愁道,“霭棠会让奴婢知道吗?” “会的。”顾流盼回答道,“既然慕妃将这腰牌给了我,想来也是将我们当成了自己人。你只要跟着霭棠,不出意外的话,两三日之内咱们就可将董太师按在宫中的眼线知道一半。” “那另一半呢?”秋裳皱眉问道。听主子说此事事关秦少爷的生死,她实在是不能掉以轻心。 “慕妃只会让我们知道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以我们现在的势力,只怕再怎么查下去也是徒劳。”顾流盼肯定的说道。 是夜,萧煜命禄喜传过话来,说是要在麟趾宫用晚膳,让顾流盼做准备。虽然师兄的事情已经有了慕妃的帮助,可热恋中的顾流盼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时候。前些日子,因着在龙辇之上说错了话,而后就再没见过萧煜的身影。一连数日,突然听到萧煜要来的消息,自然是高兴的无可言喻。 “秋裳,你去把上次咱们拿到御花园的海棠酿拿出来给皇上备好。倚竹,上次你做的那个荷塘小炒还不错,再去做一份来。对了,再让厨房做几个平日皇上爱吃的送过来。”顾流盼高兴的吩咐着众人,大家都可以从她眼中看出高兴的神色。 不多时,萧煜信步而来,虽说是让顾流盼准备晚膳,可到底这麟趾宫的正殿是慕妃,因此便先到慕妃那里瞧了瞧。待他到顾流盼这里时倒也是刚好踩点,最后一个菜刚刚端上桌,而顾流盼则在一旁斟酒。见萧煜前来,急忙放下酒壶前去接驾。 “朕这回可是顺着酒香找来了。”萧煜笑着免了众人的礼节,落座笑道,想来今日的心情不错。 “可见在在皇上的心里,这酒要比臣妾重要。”顾流盼笑着亲自递给萧煜净手的帕子道,“皇上今日精神饱满气色红润,想来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喜事倒是说不上。”萧煜净过手,将帕子递给秋裳。一边说着,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满桌子的菜肴道:“只是今日收到了硕克王子的密函,同意与朕结盟。”言罢,得意的饮尽杯中酒。 “那臣妾可真是该恭喜皇上了。”顾流盼笑着说道,起身为萧煜斟满酒杯复道:“想那硕克王子定是忌惮皇上威严,不得不服。” “倒不是。”萧煜夹起雪白的藕片咬了一口道,“硕克王子此次来函结盟可是要有条件的。信函中指明了要朕封你师兄为骠骑大将军,全权负责与匈奴结盟之事。要知道这些个匈奴人都是认死理的,认准了谁便是谁,可是你师兄的功绩还不足以到这个职位。若是朕硬是将他提拔上来,只怕难免让朝臣说他是靠了裙带关系,对你也不利。可若是朕不提拔,只怕会错过这个大好机会。你觉得此事朕该如何解决?” “这……”顾流盼的手上略顿了顿笑道,“臣妾乃一介女流之辈,不敢遑论朝政,还请皇上恕罪。只是无论皇上最终的决定是什么,臣妾都先行替师兄谢过皇上。”言罢,福身一礼。 “算了,起来吧。好好的吃个饭,别动不动的就行礼。”萧煜漫不经心的说道,“朕也想过这件事了,若是你师兄此次能够平安归来,完成朕交给他的任务,那也算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就是封个将军也不为过,只是他若是将这事情办砸了,怕是此事就难办了。你若是没事,不如为他祈祈福,也许佛祖会真的听见你的声音。” 顾流盼闻言脸色一变,略有些僵硬的笑道:“臣妾若是祈福,自然也是以君国为先。”言罢,偷眼小心翼翼的瞧着萧煜。 “唔。”萧煜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片刻,他突然问道:“你今天用了什么香料?怎么跟往日的不一样?” 顾流盼起先没有反应过来,略低头嗅了嗅,这香料自己原是没有的,想是去慕妃那沾上的吧。只听顾流盼笑道:“回皇上的话,这是臣妾今日无意中找到的,您若是不喜欢这味道,臣妾现在就去更衣,还请皇上稍后片刻。” “不必了。”萧煜接过禄喜递过来的茶盏漱了漱口道,“也不是很难闻,只是好奇随口问问罢了。朕这就走了,你且早些歇着吧。” 瞧着萧煜这来去一阵风的架势,顾流盼看着满桌子的菜有些失神,不由得暗自检讨着自己究竟是哪里说错了还是有什么做错了,惹了萧煜不高兴。秋裳见顾流盼到现在还一口没吃,不由得上前劝道:“想是皇上事忙,最近又要与匈奴结盟,这才急匆匆的赶了回去。主子不必多虑,再不用这菜可就凉了。” 而刚刚迈出麟趾宫,禄喜便凑上前去小声问道:“皇上,那香料……” “住嘴!”萧煜停下脚步沉着一张脸喝道,再无方才那般爽朗的笑意。只见他负手而立复道:“你刚才所看到听到的,不许传出去半个字,若是让朕知道了,决不轻饶!” 萧煜怎会不熟悉那香味?这香料本是东海前些年进贡上来的百濯香,用来熏衣可百日不散。当时因着数量稀少,是以只给了皇后和慕妃。皇后不喜香料,因此这百濯香的味道从未在坤宁宫中闻到。而如今在顾流盼身上闻到了这个香味,想必她是去了慕妃那。早不去晚不去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去,顾流盼的心思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突然之间,萧煜觉得有些心寒。 可是顾流盼显然是接受了秋裳的劝说,完全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果然如她所言,隔日夜间秋裳便单独递给了顾流盼一份名单。顾流盼展开看去,心中大惊。这太师府在宫里当真是没少花心思,虽然眼前这份名单不是全部,可照此看来,这太师府几乎在各宫之中都有眼线。 坐在灯下细细的研究了片刻,顾流盼的目光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桂三,祖籍关中,弘化十一年入宫,领尚食司采买一职……”顾流盼轻轻的念叨着。尚食司采购……关中人。师兄此去便是关中,而如今皇上是想要先借着师兄的手除掉董家兄弟,然后再扣给师兄一个乱用职权残害忠良的名义除掉师兄。那么这阴谋的关键便是师兄除掉董家兄弟,若是董家兄弟无恙,师兄便也不会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待他们一行人办好差事凯旋回京的时候,皇上总不能因此而责怪师兄,就算不大加封赏也不会伤了他的性命。 为了保住师兄的性命,看来不得不让皇上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秋裳,明日你传我的意思,说是我这几日想要吃些家乡风味,将采买宣来,我要亲自吩咐。”顾流盼伸出玉指在桂三这个名字上一边轻轻的敲击着,一边皱眉吩咐道。 可秋裳领了命令正打算出去的时候。一开门,一个人影正站在门口,吓得秋裳不由得啊了一声。 “桂嬷嬷,您大半夜的不休息,在这做什么?吓死我了!”待看清来人之后,秋裳一边轻拍着胸脯一边心有余悸的说道。 “吓着姑姑了,是老奴该死。”桂嬷嬷作揖道,“我是来告诉主子,热汤准备好了,看主子什么时候过去沐浴。正打算敲门,就见姑姑出来了。冲撞了姑姑,还请姑姑恕罪。” 顾流盼刚才也被秋裳的叫声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之后,心中虽有几分抱怨,可看在萧煜的面上依旧笑道:“没什么,这秋裳平时做事就是一惊一乍的。本宫这就前去,有劳桂嬷嬷了。”说着,将那张名单随手放入首饰盒中与慕妃给她的腰牌放在了一起,便带着秋裳前去沐浴。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出宫送信 更新时间:2014-01-27 水光潋滟,美人如玉。顾流盼坐在浴池中有意无意的撩拨着满池子的花瓣。虽然不如关雎宫的条件好,可倒也布置得清幽雅致。可顾流盼全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满脑子都在想明天如何对那采买说去救师兄的事情。而且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他,到底值不值得。而秋裳和倚竹两人在身后伺候着,也是各怀心事,主仆三人默然不语。 可就在这个时候,顾流盼的卧室门前出了一则小小的插曲。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画影满脸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嬷嬷,她虽要分神照料洛玉斋的事情,对新来的这些人不甚熟悉,可直觉告诉她。这个嬷嬷平白无故的出现在了主子的卧房前,应该是不怀好意。 “回姑姑的话,老奴是新来的桂嬷嬷。刚才伺候主子沐浴,却见主子没有拿披风。近日来主子身子一直不好,老奴怕主子再着凉,这才回来给主子取披风的。”桂嬷嬷恭声道,脸上依旧是淡无表情。 “主子叫你来?”画影一挑眉道,“可主子身边从未有你这么个随侍啊?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指到你头上?” “姑姑这话老奴不懂。老奴虽不在主子身边伺候,可到底是主子的奴才。奴才为主子分忧,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难道要眼看着主子着凉才是正理吗?”桂嬷嬷不急不躁的说道,可言语之中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主子问外面吵什么?”吱呀一声,倚竹闪身而出,将门关好后看着两人问到。随即,倚竹将目光落在了桂嬷嬷手中的斗篷上,惊喜的说道:“主子正叫我回去取来,却不想嬷嬷已经先行了一步,我这就给主子拿进去,有劳嬷嬷了。” “我见这嬷嬷自主子房中出来,便问了几句,没什么。”画影见主子身边的人都这么说而且对此人恭谨有加,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便随口将话掩过去了。 “老奴不敢当。”桂嬷嬷对着倚竹一礼道,“奴才关心主子这是天经地义的。正巧老奴刚才看到两位姑姑都没有为主子拿,这才擅自做主进去替主子拿过来,还请主子恕罪。” 可话虽如此,画影瞧着桂嬷嬷离去的背影,心中还是起了一丝疑惑。相同的,新浴过后的顾流盼听说此事,也皱了皱眉头。随手打开妆台上的红木镂空首饰盒,只见两样物事好好的躺在里面,顾流盼的心才放下了。随即不由得自嘲一笑,想来是这两日心里的事情太多,自己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转过天来,是个阳光晴好的天气,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太阳不骄不火的挂在天上,只是到底是入了秋,空气中弥漫着些许凉意。 “奴才桂三见过姑姑,给姑姑请安!” 大清早的尚食司便开始忙碌起来,为宫里的各个主子准备早膳。因此天刚亮,尚食司便人来人往,不时传来的饭菜香味,让人食指大动。今日顾流盼并没有让小厨房准备早膳,而是让秋裳亲自来这尚食司取,顺便将桂三传过去。 秋裳有些嫌恶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獐头鼠目”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想来是再贴切不过了。一双来回打转的小眼睛不仅让人觉得不老实,而且还散发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之光。面白无须的脸上带着谄媚而讨好的笑容,一张嘴便要露出那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油腻腻的衣服让人觉得有些邋遢。 “我是麟趾宫宓夫人身边的掌事秋裳,夫人这几日想要换些口味,让我来尚食司将采买叫过去,夫人要亲自嘱咐。”秋裳皱着眉头,对桂三身边的内侍司司膳说道。 “这……恐怕不合礼数吧。”尚食司司膳说道,“您也知道,咱们宫里的规矩,这外出的买办总要是见不得宫里的娘娘的,怕脏了娘娘们的地方。” 秋裳转过目光,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站在一旁恭谨的说道,虽说语气恭谨,可面上却仍是不屑一顾的模样,明摆着就是不会放人。秋裳看了那人一眼,心中不由讥笑。可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人,两人眼中一样的贪婪之光。 幸亏主子早就料到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秋裳心中不屑的想到,随即自袖中摸出一个红宝石戒指,硕大的红色宝石镶嵌其上,鲜红欲滴耀眼异常。只见她毫不犹豫的递给了那司膳,讥笑道:“这回方便了么?” 虽说都是在宫里当差,可这尚食司并非是宫人们愿意来的地方。每日天不亮便要起来为各宫主子准备膳食和一日三餐不说,晚上还要候着宫里的主子传夜宵。而且能够入宫的,无论位份大小都是贵人,虽然捧高踩低是宫里人的通病,可也不能做的太过。因此一个小小的尚食司每日不仅要满足宫里来自天南地北的主子们的要求,若是赶上节庆的日子,只怕是连着不眠不休也是有的。 看着秋裳手中的戒指,桂三不住的咽着口水,一双小眼睛都要包不住那即将掉出来的眼珠子。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戒指落入了司膳肥厚的手掌中。不过桂三并没有灰心,毕竟这夫人是要让自己过去,若是东西采买的好对了夫人的口味。以这夫人的态度,想来必定不会亏待自己。 “奴才愿为夫人效劳,万死不辞。”桂三急忙讨好的对秋裳说道。 “那还不赶紧端着夫人的早膳跟我去麟趾宫?”秋裳皱眉说道,言罢便转身先行走在前面,再不愿多看此人一眼。边走,秋裳心里也在嘀咕,这样的人能靠得住么? 谁说靠不住,只要有缺点的人才好利用,怕就怕此人是一块铜墙铁壁,七情六欲皆空,那才是个麻烦。当顾流盼看到桂三手中拿着她刚赏的一袋金子,心中暗自想道。 “夫人出手如此阔绰,当真不愧是皇上最为宠爱之人。”桂三摸着那钱袋爱不释手的说道,“只是夫人未免太客气了,不过是让小的去采买些蔬果,便赏了如此丰厚的赏钱。” “不仅是采买。”顾流盼淡淡的说道,“还要让你去送信。只要你将这信给本宫安全送到,回来自有两倍奖赏。足够你在宫里安然的过完后半生了。” “送信?”桂三眼珠一转,他就知道此事不会有这么简单。不过为了这钱财,豁出命也值得!以往也有宫女或者娘娘让自己带着宫里的东西出去变卖,可都是从中抽成。既是抽成,自是要等上许久才能拿到钱,哪里有这一袋子沉甸甸的黄金来的实在?想听到顾流盼说事成之后还有两袋黄金可拿,桂三已经高兴的快要忘了自己姓什么,忙不迭的应道:“奴才懂得规矩!不该问的不问,自然为娘娘安全送到。不知娘娘要将东西送往何处?” “正阳大街龙骑营都尉司。”顾流盼淡淡的说道。紧接着,便看到秋裳拿着一个信封走了出来递给了桂三。那信还未以火漆封口,上面也没写名字,倒是显得有些古怪。 看着桂三拿起信来有些纳闷,顾流盼淡淡道:“这是张空信,是让你来写。” “我?”桂三惊讶的指了指自己。随即不好意思的一笑道:“不瞒娘娘说,奴才原是个青楼的小官,就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哪里会识文断字的写信……” “不会写,就画。”顾流盼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道,“本宫让你画出来从京城到陕甘一带的最近的路线图。你本是关中人入宫,自然是知道京城走哪条路到关中最近吧。” 桂三就是再贪财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对劲。一般自己也不过是去卖个宫中小玩意,换两个小钱。可如今这位主子却要自己去龙骑营办这么大的事,只怕背后的目的不简单。这桂三本就出身青楼阅人无数,因为贪财惹了太师府的人,这才被卖到宫里当眼线。在宫里摸爬滚打也有些年头了,更是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此时,桂三再次偷眼瞧着这位宠妃。一个后宫的嫔妃想要联系前朝官员,本就算是结党营私犯了宫中的大忌,只见她这些话时气定神闲,仿佛就像安排自己去买些什么蔬果一样平常。这番气度倒是比一般的男子还镇定,只怕不单单是靠着美貌得宠的吧?听说前一阵还将太后气出了宫,想来其中并不只是因为狐媚了皇上。这种角色,不是自己一个小太监能惹得起的,看来这回真是要为钱送命啊! “你再看,本宫可就要治你个不敬之罪了。就算宫里不罚你,只怕太师也饶不了你。”顾流盼淡淡的说着,手中把玩着慕妃给她的玉牌。 原本想要推辞的桂三看到了那玉牌,扑通一声的跪倒了地上。这玉牌上的飞鹰他只见过两次,第一次见了之后,自己便被去了势卖入宫中。而这第二次见,若是自己不照办的话,估计这回丢的就不是命根,而是脑袋了!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夜探冷宫 更新时间:2014-01-28 顾流盼这边紧锣密鼓的安排人前往解救秦昭,萧煜那边也没有闲着。这几日虽不常去顾流盼宫中,可顾流盼的事情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眼前有一件更为棘手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自从上次在冷宫附近发现了那破布碎片,萧煜心中便一直有疑惑,难道真的是冷宫里的人在装神弄鬼?萧煜皱眉想到。当年先帝一朝的巫蛊之祸牵连甚广,未免重蹈覆辙,自己必须查清这事情到底是因何而起。 是夜,乌云蔽月,让整个大地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夜半之时,本已睡熟的萧煜突然睁开眼,轻手轻脚自衣架上取下衣服,穿戴整齐后走向门边。 “都仔细着些,可别睡着了!”哈欠连天的禄喜在门口低声嘱咐着值夜的小太监。待静了片刻,萧煜听到禄喜离去的脚步声,萧煜眼珠一转,躺回床上低声唤道:“水。” 果不其然,听到萧煜的叫声,一个小太监蹑手蹑脚的入内。匆匆走到床边,倒好水后跪行入帷幔,双后奉上。可刚一掀开帷幔,只觉得手中的茶盏被抢走,紧接着便被什么堵上了嘴。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只见萧煜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沉声说道:“你若是不声张,朕可饶你一命,你若是敢声张。朕立刻治你谋逆之罪!” 那小太监本就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只觉得手脚酸软,哪里有半分力气能动。萧煜见他这幅样子,便低声说道:“这就对了,你的衣服,朕借来一用!” 待萧煜换上那小太监的衣服,回头看去。只见那小太监满脸惊慌之色的瞧着他。萧煜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随手将抄起床边的宝剑,用剑柄将那小太监击晕,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刚一出来,门边的另一个小太监问道。 萧煜心中一紧,细着嗓子说道:“我跪着等了许久,腿都麻了。”说着,还假模假式的敲了敲腿。另一个也习以为常没当回事,继续半眯着打盹。 “我去个茅厕,你在这盯着点。”萧煜见对方也半会周公,便找了个借口。只见听对方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萧煜便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一路上萧煜低着头急匆匆的走着,遇到盘问便说是自己奉了禄喜之命去办差,继而亮出养心殿的腰牌,倒也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冷宫。 夜已深沉,看守冷宫的侍卫也此起彼伏的打着呼声,而冷宫深处却意外的亮着一盏灯,好像是专门在等待萧煜一样。 这还是萧煜第一次进入冷宫,虽然夜色漆黑,可还是隐约能看到此地杂草丛生,荒芜不堪没有半点生气。萧煜实在是很难想象,这样的地方,怎么能有活人? 萧煜偷偷摸入屋内,微弱的油灯跳动着,可灯下却没有一个人影。萧煜转身掩好屋门,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往内室走了两步。可还没等他看清内室,只听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道:“你是何人?” 如此荒芜之地,如此诡异的气氛,如此鬼魅的声音,饶是萧煜这个七尺男儿也禁不住有些心慌。只见他略有些僵硬的转过身来,一个女子正看着自己。只见这女子年约四旬,却不难看出她年轻时的秀丽容貌,她一身粗衣麻布连宫女都不如,可偏生却有一种出尘之感。萧煜本就不信鬼神之说,如今看到这女子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便也放心了几分。 “你就是翎妃?”萧煜皱眉,不答反问道。 这个问题让女子那淡然的神色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在这宫里,知道她还活着的人屈指可数。可如今这个小太监看上去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就算是自小在宫中当差也不会知道自己。再仔细看了看,只觉得这人眉宇之间依稀与一位故人相似,说话也不似寻常太监那般尖细,因此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 “对,我就是秦翎。”翎妃走上前几步,突然行礼道:“罪妃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是萧煜自小被赵太后灌输的思想作祟,他虽然知道当年的事情或许有蹊跷,可对这翎妃还是没什么好印象。见翎妃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萧煜微微有些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皇上?” “试问这宫中有何人知道我这身份,还要半夜偷偷摸摸前来?就算是来偷东西的小太监,看了我这样的地方只怕早就走了,还能气定神闲的说话?”翎妃径自起身说道,“最关键的是,皇上您的眼睛与当年的敬贤皇后实在是太像了。” 既然是被人看穿,萧煜不置可否的一笑。转身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从怀中掏出那碎布片冷笑道:“既然如此,朕今日便有些事情想要跟您讨教。” 见翎妃略一低头,萧煜续道:“当年翎妃娘娘在宫中一手策划巫蛊之案,时隔多年又在后宫中发生。朕日前在冷宫附近寻获了这个,正是与那制作布娃娃的布份属同类,不知你如何解释?” “当年巫蛊一案并非罪妃所为。”翎妃说着上前拿起了那片布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给宫里进贡的宫缎还是没变。可若是罪妃能有此宫缎,那何苦整日粗衣麻布?” “这就不好说了。”萧煜冷笑道,“许是别有心机呢?” “别有心机?您认为罪妃会在自己宫附近烧销毁罪证,等人抓到把柄么?”翎妃突然冷笑说道。 萧煜看着笑的诡异的翎妃,心中也却是如是想到。若是翎妃当真是做蛊之人,为何会在自己宫销毁罪证。 “可这巫蛊邪术本就是你秦国传来。”萧煜沉声道,“二十多年前,若非你用此邪术害了朕的母后,朕也不会一出世便没了母亲。” “罪妃倒是想问问皇上,当年巫蛊之术您是听谁所言?可有史料记载这巫蛊之术便是传自我秦国?”翎妃冷笑道,“再说当年我如此受宠,何须利用邪术害人?若是我想,这后位只怕轮不到敬贤,而当今的皇帝,也只怕未必是您!” “你大胆!如此跟朕说话,就不怕朕治你个不失礼数的罪名?!”萧煜听着翎妃讥讽的语气,低声喝道。 “大胆?”如今的翎妃仿若跟太后前来之时判若两人,哪里还是当日那个满嘴佛偈的翎妃?只听她冷笑复道:“我在二十多年前本就该死,若是皇上能给罪妃个痛快,罪妃倒是要感谢天恩了!只是皇上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杀了罪妃,只怕另有他意吧?” 这女人难道真的会邪术,能看穿别人的心思不成?萧煜皱眉想道。记得赵太后曾说过,这翎妃当年就是利用邪术迷惑了先帝,而后又用巫蛊之术害了敬贤皇后。 “朕不杀你,是因为朕不屑杀你!你这样的巫女,自该是受了火焚之刑,若是用普通的刑罚,只怕难保不被你的巫术所骗!”萧煜冷声说道。 “巫女?”翎妃好奇道,“皇上究竟如何看出罪妃是个巫女?若是罪妃当真会那些神乎其神的巫术,为何不逃出宫去,反而要在这里受这样的罪?” 这一番话倒是将萧煜问住了,本来当年赵太后讲的故事就漏洞百出。如今被翎妃这么一说,的确值得人深思。 “你刚才说当年巫蛊之术的人并非是你,那是谁?”萧煜转移话题问道。 “若是我说是您的生母敬贤皇后,您可相信?”翎妃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妖异的笑容,饶是到了徐娘半老的年纪,也有让人心动的力量,可见当年魅力之大。 “你胡说!”萧煜兵没有心思欣赏翎妃的笑容,拍案而起道:“朕的母后一生贤德,如何会用巫术害人!你这妖妃若是再信口胡言,信不信朕现在就将你拖出去斩了!” “若是皇上当真相信当年之事是罪妃所为,今日又如何会来这冷宫?”翎妃不但没有慌张,反而是玩味的笑道。 “你……”萧煜一时气结,被翎妃反驳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当年经历此事之人大多已经亡故,只有太后和罪妃还活在这是世上。皇上自小为太后抚养长大,想来不会只听罪妃的一面之词。只是皇上,这世上有许多的事情不能光看表面,背后埋藏的故事也不一定不会被扭曲。”翎妃笑着说道,“至于如今又有谁将这巫蛊拿出来害人,罪妃当真不得而知。要知道罪妃身在冷宫,终日有人把守,我一届女流之辈如何出的去?就算是出去了,我为何要害皇上的妃嫔?” “难道你不是因为恨先帝当年灭了你秦国,你才要报复到朕的身上?”萧煜沉声问道。 “秦国灭亡,律国一统乃是大势所趋。我自小在秦宫之中所见,这秦国已经是病入膏肓,被灭国也是早晚的事情。”翎妃淡淡的说道,“俗话说了‘冤有头,债有主’。当年灭了秦国的是先帝,罪妃即便是要报复,也是刺杀先帝,为何要报复您?您想想,当年罪妃与敬贤皇后同争后位,若是秦国灭了,对谁最有好处?” ------------ 第一百五十三章 皇后猜忌 更新时间:2014-01-29 自从冷宫回来之后,萧煜觉得事情更加扑朔迷离了。看来这巫蛊一案并非是单纯的谋害皇嗣,而是跟当年的翎妃的案子有关。反过来仔细思考翎妃那日所说,虽然不中听,可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有这样的道理在其中。相当年自己的生母敬贤皇后乃是齐国公主,也是先帝当皇子时的侧妃,而翎妃则是秦国公主。都是一国公主,更何况翎妃还独占圣宠了一段时间,若是从争夺后位这个角度来看的话,在当年翎妃的确是有些许的优势。 可敬贤皇后人如其名,据说是万里挑一的奇女子,若非有敬贤皇后相助,先帝也不会如此迅速的灭掉六国,一统天下。这样的一个奇女子,会用这种手段害人吗? 萧煜疑惑了。 也许是因为自打出生便没了生母,萧煜对于敬贤皇后的感情并没有普通母子之间的那么深。因此可以更好更客观的看待和分析这件事情,也许这就是翎妃为什么会放心告诉萧煜当年真实情况的原因。 可翎妃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萧煜想到此处,不由得揉了揉有些发紧的额头。他总觉的自己好像在被什么牵着鼻子走一样,虽然一时无法发现这其中的纰漏,可萧煜的直觉让他很讨厌现在的感受。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有要是求见。” 萧煜略想了想,此时她来找自己干嘛?她们那边的要事早就被太后一力摆平了,哪里还有需要向自己禀报的?因此,萧煜自嘲一笑道:“宣。”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启禀皇上,前些日子皇上让臣妾去查的宓夫人中毒一事,臣妾已经查出了些眉目。”皇后躬身说道。 “查着了?”萧煜轩眉一挑道,“你且说来听听。” “回皇上的话,经过臣妾对当时可以之处一一排查,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一个人。就是前些天,锦瑟殿死掉的那个宫女,云锦。”皇后垂首答道。 “你的意思是赵夫人的人?”萧煜笑道,“赵夫人会先派人前去下毒,然后再用巫蛊之术害自己?” “臣妾并非此意。”皇后恭谨说道,“臣妾并不敢妄自断言这云锦是谁的人。只是内仆司在处理云锦的尸体时发现了这个。”说着,皇后向宝笙示意。只见宝笙双手捧着一个香囊,走上前去递给了禄喜,又由禄喜转呈给了萧煜。 “这有什么奇怪。”萧煜拿着香囊好奇道,“不过是女儿家随身带着的东西,宫里大大小小的宫女都有,单凭一个香囊,只怕不足以说明什么吧。” “回皇上的话,的确,一个香囊说明不了问题。可香囊香囊,本就是带有香气的。但请皇上仔细观察这个香囊,哪里有半点香气,就算是内里也没有一星半点的香料。”皇后从容的说道。 “哦?”萧煜拿了香囊半天,的确没闻到一丝香气。打开细看,只见里面空空如也,根本不似旁的香囊,总会放些香料什么的。放下香囊,萧煜只觉得指尖有些腻滑像是沾了什么东西。正欲抬手细看,只听皇后说道:“皇上请莫如此,这就是宓夫人所中的毒,全名叫做‘寒骨’。想来这毒可随着空气传播,如今虽然毒量已少,还请皇上小心为上。” “寒骨?”萧煜一边皱眉想着,一边接过禄喜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只听他复问道:“可若是如此,这毒该如何下呢?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而且那日流盼也说了,她并未饮用水或点心,而且周遭也没有别人,宫女太监们尽数都在远处伺候。连话都听不清的距离,如何能够下了毒?” “臣妾也甚为好奇,因此便将那日一同跟随前往侍奉的小太监德海叫来,盘问了许久才知道其中缘由。宝笙,你去把德海带上来!”皇后依旧淡然的说道。 萧煜挑眉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奴才,想他每次去锦瑟殿都是匆匆来匆匆走,哪里认得清那边的每一张面孔?因此对于这张面孔也是毫无记忆的。只听萧煜沉声问道:“宓夫人遇害那日,是你和云锦一起侍奉的?” “回……回皇上的话,正……正是小人。” “昨日你与本宫说了什么,你且老老实实的对皇上说一遍,若有半个字不同,本宫定杀了你,以儆效尤!”皇后在一旁厉声呵斥道。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德海急忙跪在地上拜倒道,“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这是不食奴才下的!奴才记得那日赵夫人让奴才和云锦一同伺候,只是走到半路上夫人说忘了拿账本。便嘱咐云锦先行前去等候,怕宓夫人来后扑了个空。而让奴才跟随辇驾一同回锦瑟殿拿账本,因此虽然是巳时便出发了,可真正到达的时间应该是巳时三刻。可到时只有云锦一人,并未见宓夫人的踪影,我们主仆三人等到快辰时的时候,宓夫人才出现。” “启禀皇上,臣妾觉得这问题的关键就在巳时到巳时三刻这段时间。那时只有云锦一人在赵夫人和宓夫人的会面地点,期间做没做手脚、做了什么手脚,只怕只有她自己知道。若下毒之人正是云锦,只怕他一定会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布置现场,以免被人察觉。”皇后皱眉说道。 “不对。”萧煜接过话道,“若是云锦通过空气散播下毒,那为何别人没有事情,单单流盼一人中了毒?单凭这一点,这个推论便不成立。” “所以,还有另一种可能!”皇后言罢,看了看宝笙示意她带着德海退下。萧煜见状,也让禄喜领了众人出去。待殿门关好后,只见皇后走上前两步,略压低了声音道:“启禀皇上,臣妾觉得这下毒之事与巫蛊之事发生的时间太紧,也凑巧都是宓夫人和赵夫人是这两件事的主要人物。因此臣妾认为,这两件事之间必有关联,甚至有一件事应该是这两人中的一人使了苦肉计,来误导大家的思路!” “你还是怀疑流盼跟巫蛊之事有关?”萧煜皱眉问道。 “臣妾不敢。”皇后略一低头道,“只是这两件事太过凑巧,为何这巫蛊之事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巧赶在了宓夫人中毒期间,大家都以为是赵夫人是下毒凶手的时候发生?若是这下毒之事当真是赵夫人指使云锦去做的,那么这巫蛊之事必然是苦肉计。事情败露之后,云锦为保护主子,便畏罪自杀。可就如皇上方才所言,若是云锦下的毒,为何其他人没事,单单只有宓夫人中了毒?这点上来说未免太过行不通。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宓夫人在去之前就已经中毒了!” 萧煜听了皇后的话,久久沉默不语。他不得不承认,皇后分析的句句在理。可这些分析他心中也想过千百遍,他不愿相信后者。可却又找不到一个为顾流盼开脱的理由。在加上上次她特意在御花园等自己,还有她身上的香气。这些事情无一不说明,这个女子已非当年在秦淮河边拉着自己逃跑的那个小姑娘了。 “当然,还有最后一种可能。”见萧煜沉默不语,皇后便知他心中已起了三分疑惑。因此续道:“也许这宓夫人和赵夫人都是受害之人。也许宓夫人并非是在见了赵夫人的面之后才中了毒,而是之前自己中毒却未立刻毒发。也许这云锦并非真的是赵夫人身边的人,只不过是他人安排来的眼线,想要利用巫蛊之术谋害皇嗣。可因为事情败露,不得不畏罪自尽。” “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萧煜皱眉道,“只是谁要害这么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 “都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皇上且仔细想想,在这整个后宫之中,有谁有权利和能力在别的宫里安排眼线?还有谁,有手眼通天的本事,能弄到这几乎绝迹的毒药?赵夫人是臣妾的表妹,自然在旁人眼里要与臣妾亲近些,若是赵夫人被除去,臣妾必定难过不已。那么有是谁与臣妾素来不和?而最重要的是,这宓夫人正得圣宠,而赵夫人又是臣妾的妹妹。若是这两人被除去了,这宫中,是谁的收益最大?”皇后含笑从容说道,一个个问题直击萧煜内心,答案呼之欲出。 难道这一切都是慕妃在暗中策划?萧煜心中暗讨。可若是慕妃,那她在锦瑟殿上为何要为顾流盼出头?又为何要在龙辇上如此清晰的告诉自己她帮助顾流盼的目的?若是此事当真是她策划,那她大可坐收渔利,等待流盼和赵媛两败俱伤。可若是此事不是她策划,却有些说不过去。正如皇后刚才的问题,宫中能够办到的人屈指可数。皇后是赵夫人的姐姐,若是她的话,那岂不是自断臂膀?刘夫人虽然到处巴结讨好,可若是说起心计来,她只怕是三夫人中最单纯的一个。而其他人,能想到的没权利,有权利的想不出。这么算下来,还真是只剩下慕妃一个人了。 可萧煜忽略了,这宫里还有一个女人,既能想得到,又能做得出。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坤宁军师 更新时间:2014-01-30 皇后这回自觉在萧煜面前除了风头。想起萧煜那不时流露出的疑惑和久久不语的沉默,皇后知道,今日她说的这番话大半都走近了萧煜的心里。想到此处,让皇后不禁有些得意,也许这回自己才是这幕后最大的赢家。宫里的人皆认为自己与赵媛情同姐妹,互为臂膀。因此此事就算是怀疑到谁头上,也怀疑不到她赵清的头上!可谁又会想到,有时想要取得最后的成功,不得不壮士断腕!只是萧煜最后的那句“押后再谈”,让皇后有些失望,不过这会能将这盆脏水稳稳的泼在慕妃身上,也算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 总之,皇后是得意洋洋的回到坤宁宫。可刚一进宫门,便有小宫女春桃前来跟宝笙说了什么。只见宝笙略顿了顿,上前禀告道:“启禀皇后娘娘,宁婕妤已经恭候娘娘多时!” 宁婕妤并没有在殿内等候,而是站在门口不远处恭谨而立。皇后下了凤辇,由宝笙搀扶着往这边走。老远就看到了宁婕妤那身影,不仅撇了撇嘴角。这种东西,出完了主意还不识相的多远一些,还来阴魂不散的纠缠自己做什么!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老远的见皇后回来了,宁婕妤带着自己身边的贴身宫女紫云迎上来请安,完全没有注意到皇后脸上的厌恶和不屑。 “起来吧。”虽然心中不愿见到,可毕竟在面上弄僵了对皇后来说没有什么好处。要知道皇后娘娘自然是应该母仪天下和蔼可亲的。正所谓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位份低,若是撕破脸也就撕了,可若是仗着此事说口说漏了什么。那自己这贤淑温柔的形象还如何保持下去? 想到这里,皇后强压下心中的不耐。转头吩咐其他人不必入内伺候,就连紫云也被留在了外面,而自己则带着宝笙入内。 紫云是宁婕妤从家带来的家生丫头。别看她爹官位不高,一家人生活也不算富裕。可这进宫该给自己准备的东西却是一样没少,从贴身的丫头到平日穿戴和首饰,父母已经尽了最大的力去给自己置办。虽然可能在其他人眼里,这些东西破铜烂铁不如。可在宁婕妤的眼里,这都是自己的父母咬紧牙关一点点省出来才换到的,因此比什么都贵重。可转念想到自己,入宫都都这么久了还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在这么拖下去,只怕自己都要老死宫中,又何谈光宗耀祖? 因此她不得不找一个靠山,而这个靠山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拍了拍一脸担忧的紫云,宁婕妤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微笑。紧接着便跟着皇后走了进去,随着那沉重的殿门再一次关上,就如同巨兽闭上了血盆大口一般。紫云心里突然有些担忧。 “有什么事就说吧。”皇后懒懒的说道,“本宫刚从养心殿回来,已经乏得很,待会儿还要准备中秋饮宴之事。” “臣妾打扰了皇后娘娘,还请娘娘恕罪。”宁婕妤恭声说道,“不知昨日嫔妾为娘娘提的建议,今日和还好用?” 实际上方才皇后在养心殿说的一番话并非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或者说,只有一半是她自己想的。而剩下那一半,便要倚仗眼前这个悠然殿的名不见经传的宁婕妤了。若非是她提醒,皇后如何能够想到将此事扯到慕妃身上。皇上向来想要夺回董太师手中的兵权,这几乎是后宫之中不是秘密的秘密。而正巧赶在董家兄弟出任钦差的当口上,皇上的旨意六宫中人也以各种手段打听到了,其中意思也很是明显。若是此次事成,董家两个儿子一死,董太师必定大乱。而皇上大可利用此事借题发挥,将后宫中的慕妃拔除。这样一来,就算是董太师再厉害也经不住这接二连三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因此昔日叱咤律国的虎将也不过是只纸老虎。 可若是此事未成,必定是宓夫人的兄长败阵。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董太师怎会留着这种人在世上?倒是再施加压力给皇上。只怕皇上到时候面对江山和美人的抉择,也不得不舍弃美人来保住皇位,平复董家的怒火。到时候这顾流盼成了皇帝的替罪羊,在重压之下一个无权无势的青楼女子只怕性命难保。无形中便除去了皇后身边的一个威胁,何乐而不为?失了美人,皇上自然不会将罪过都归结在自己身上,而是要推到董家身上,是他们逼着皇上杀了他心爱之人!既然如此,皇上灭掉董家的决心就更加坚定了,而董家那两个儿子,一个是草包一个是捡来的。就算董太师活的再长,也长不过皇上。因此待董太师百年之日,便是这慕妃身死之时!到时即便是有大皇子,也保不了她的性命! 因此这盘棋无论走哪一步,皇后才是那个最后的赢家! 可皇后现在显然对自己的这个“军师”有些不耐烦。只听她淡淡的说道:“怎么?本宫和皇上的事,什么时候需要跟你一个小小的婕妤汇报了?还是你今日前来,就是来试探本宫的口气邀功请赏了?” “嫔妾不敢。”宁婕妤跪倒在地道,“嫔妾这些小聪明在皇后娘娘面前简直贻笑大方。只是还请娘娘念在嫔妾如此为娘娘着想,劳心出力的份上,安排嫔妾更上一层楼。这样嫔妾日后才能有更多的机会,为皇后娘娘效力。” 原来是求这个的。皇后脸上扬起一抹讥笑,既然是摸清了所求,那以后就好说了。只听她冷笑道:“你为本宫做的事,本宫心里清楚。此次的事情你也算是功臣一个,本宫不是过河拆桥之人,更不是赏罚不分之人。你既然有功,本宫自然会将你扶上来,只是这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他日飞黄腾达了,来反咬本宫一口。啧啧,这被自家狗咬的滋味,可是不好受啊!” 执霜的事情在这后宫之中可以算得上是人尽皆知。因此皇后对自己身边的人多了不少警惕,可也免不了这件事注定成为宫中人茶余饭后的笑话。所以若是没有十足的利用价值和把握,皇后如何还会将人扶上去? “嫔妾愿意立誓!”宁婕妤起身正色说道。为了家族的荣誉,为了父亲多年来郁郁不得志的仕途,为了一贫如洗的家境和尚为年幼的弟妹,她愿意牺牲一切。当然,这牺牲一定要对得起换来的东西! “立誓倒是不必了。”皇后懒懒的说道,“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一句话,天上的神佛听到听不到谁都不知道,因此这立誓在本宫眼里倒是靠不住。” “那皇后娘娘想要如何?嫔妾洗耳恭听。”宁婕妤垂首问道。 皇后摆弄着手上的护甲,片刻后才淡淡道:“只要是人,便有弱点。而这弱点无外乎就是自己和自己最在乎的人,试问这天下间,会有会不在乎自己的家人?本宫听闻你有个幼弟,正巧本宫的侄子缺个伴读,你若是能在中秋前让你的幼弟入国丈府伺候小少爷读书,那中秋之夜,本宫定会让你大放异彩!这机会本宫是给你了,成与不成全在你自己,本宫可没有逼你!” 竟是要用自己的家人!宁婕妤心中略有些震惊。虽然她极是不愿将自己的胞弟送去当人质,可若是自己不堵上一把,只怕这辈子不仅不会再遇到这样的机会,而且皇后为了自己不为他人所用,难免要杀人灭口。自己若是死了倒也无妨,就怕以皇后的狠戾要灭了自己全家。既然左右是个死,还不如放手一搏,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皇后娘娘您严重了,能入国丈府当伴读,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嫔妾的幼弟当真是上辈子积了德,此生才能得到如此的机会。嫔妾代幼弟谢过皇后娘娘恩典,定会赶在中秋之前尽快安排幼弟去国丈府。”宁婕妤满脸欢喜的答道。实际这笑容也算出自真心,要知道国丈府是如何奢华的地方,小少爷受到的教育,只怕也比宫里的皇子低不了几分。自家的幼弟倒是个聪明伶俐的,只是自家的条件难免埋没了他。若是真能够在国丈府潜心陪着小少爷读书,他日有了成就也可光耀门楣! 想到这里,宁婕妤的心中好受了不少。 “行了,那你去准备准备吧。”皇后起身说道,“皇上如今还未过而立之年,难免还是玩心重些,总是喜欢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而今年又是大俭之年,不得铺张浪费。这倒是让本宫费了不少心思,瞧着你倒是个灵巧的,没什么事就多来走动走动,正巧帮着本宫出出主意!” 听着皇后别有深意的话语,宁婕妤喜不自胜。她知道这是皇后在变相告诉自己,想要得到皇上的注意要从哪方面入手。否则这参加饮宴的妃嫔没有几百也有几十,自己如何再人群中脱颖而出? 待宁婕妤欢喜的走后,坤宁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宝笙一边伺候皇后看礼单,一边低声问道:“娘娘莫不是真信了那宁婕妤?奴婢瞧着这人不是个一般的,只怕日后不好控制。” “就因为她不是一般人,本宫才要用她。”皇后轻抿了一口香茗道,“皇上也是男人,总也会喜新厌旧。现在还如此宠爱那顾氏,不过是因为跟她比起来,我们是旧人。可这宁婕妤是去年大选之时刚选进宫的秀女,只怕皇上还不知道宫里有这么号人。若是此人在不一般点,那么到时候那顾氏自然也就成了昨日黄花。” ------------ 第一百五十五章 茅塞顿开 更新时间:2014-01-31 皇后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可她终还是有拨漏了的珠子。而她拨漏的这一颗,也恰恰是这所有事情的关键――萧煜。 自皇后走后,她的话就一直在萧煜的脑海中萦绕不觉。作为一个帝王,他自然看到了这第三种可能性中的机变之处。若是他还未去冷宫之前,或者没有遇到顾流盼之前,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第三种。可如今,许多事都变了…… 对于巫蛊这件事,萧煜总觉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件事不仅仅与顾流盼中毒的事情有关联,似乎也与前朝翎妃的案件有牵连。正如翎妃所言,她为何要在自家门口焚烧罪证,故意留下证据?既然如此,那边是有人想要借此事引起当年的事情来,借着萧煜的愤怒除掉翎妃。可究竟是谁要这么做? 答案原本很是清晰,因为在这偌大的深宫中,只有他和赵太后知道翎妃还活在世上,冷宫中有人居住。可若是赵太后,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她如今已经是太后了,何苦要至一个已经毫无希望的人于死地?难道真的是她要为了生母敬贤皇后报仇?可换言之,这后宫争斗自古已有。而先帝一朝因为后位空虚,这争斗只能是愈演愈烈。当年同在深宫之中的三妃之一的菁妃,也就是现在的赵太后,当真对后位一点想法和渴求都没有?还有,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一生无子? 前朝的事情有太多太多的疑点了。萧煜抱着头想到,此时的他只觉得有千百个疑问在互相纠缠着。每个和每个看似没有关联,可细细考究之下却发现它们密不可分,但是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他总觉的这些事情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缺少了那关联没一件事的主线。只要找到了这根线,所有事情将会像一串珠子一样能够穿成一串。 算了,还是不想了。萧煜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这几日没去见顾流盼,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可一想起顾流盼提到秦昭时那副紧张的样子,和她身上的那香味,萧煜便再没有踏足麟趾宫的念头。 闲庭信步之余,萧煜走在这偌大的宫殿之中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些凄凉。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红墙绿瓦将天空划分成几块,不仅阻隔了各宫,也阻隔了人和人之间的感情。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让萧煜觉得那刚刚得到的一丝温暖和信任似乎正与自己渐行渐远。既然这世上最亲最爱的人都看不清,那么还有谁能让自己无条件的去信任呢? 大概莫过于血亲…… 想着想着,萧煜不由得浮现起了大皇子那张圆乎乎的笑脸,那张长得极为肖似自己的脸颊。突然,萧煜对跟着辇驾的禄喜说道:“去文华殿。” 禄喜对于这个命令有些纳闷,自皇上过了束发之年后,便将所有的学业政务都挪到了养心殿,怎的如今想要去专门为皇子读书的文华殿了?难道是想要回去怀念?虽然心中纳闷,可一行人还是往文华殿走去。 萧煜再一次站在文华殿门口,已经是时隔十年的时间。十年,让一个飞扬的小男孩成为了一个懂得隐忍的男人;十年,让一个嬉笑顽童成为了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十年,让一个幼时继位的皇帝成为了一个俾睨天下的君主。可即便如此,萧煜似乎还能听到小时自己和瑞王留在这里的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文华殿。 缓步迈过熟悉的门槛,墨香扑鼻而来。文华殿内因藏着许多珍贵典籍,因此从不焚香。一来是让在此学习的皇子们摒除私心杂念,二来是防止这满殿的书遇火焚烧。而若是遇到殿试或者是跟读书人有关的节日,众皇子则会跟着先生前往前朝的文渊阁,在那里祭奠孔孟先师。 环顾满殿书籍,萧煜最终将目光落在一排排空座位上最前面的那个小小的身影上。只见他正不安的扭动着身子,摇摇晃晃的拿着比他小臂还长的毛笔,一本正经的学写字。 姜先生和大皇子的奶娘远远便瞧见了萧煜前来。正欲行礼,只见萧煜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则负手上前瞧这孩子写字。歪歪扭扭的字体不成样子,可倒也能依稀辨别出是一些简单的汉字。这么小的孩子,若是生在平常人家,只怕连砚台是什么都不知道。可偏生生在了皇家,只能早早的被剥夺了玩耍的权利,在这里学这些枯燥的东西。即便是这样的生活,也是他生母费劲心思才帮他讨要来的。也不知这样做,是对他好还是不好。 萧煜叹着气摸了摸大皇子的脑袋,小人儿回过头来。经过上次的相处,大皇子已经没有那么害怕萧煜了,因此看清来人之后,展开了一抹笑容,甜甜的叫了一声父皇。这让萧煜孤寂的心又变得有些温暖起来。 可这孩子似乎对俗礼不知多少,而自己这个父皇也没有他笔下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让他感兴趣。只见他不过在先生和奶娘的提醒下跟自己行了一礼,便回过头继续跟他笔下的字斗争,让萧煜难免有些失望。 可他也还没到跟一个孩子较劲的地步,只见萧煜凑上前去看着大皇子正在写的一个字,不仅皱了皱眉头道:“这笔画怎么是反的?” 一旁担任开蒙恩师的姜先生闻言上前行礼道:“回皇上的话,许是大皇子年纪还小,一时记不住。只要臣每日多教皇子几遍,久而久之自然会记住,还请皇上不必忧心。” 但萧煜似乎浑然未觉一般,眼睛顶着大皇子笔下的那些随心所欲的笔画发呆。是啊,自己总是按照固有的顺序去想事情。虽然能将结果拼出来,可总觉的缺了什么。但自己却忽略了,有时候想事情不一定要按着顺序来,最后也许也能得到同样的答案。 想到这里,萧煜便在旁边的课桌上坐下,皱眉深思着。而姜先生和奶娘以及禄喜等人见萧煜不说话,便再不敢出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怕打扰了萧煜的思考。可现在的萧煜并没有注意到那么多,反而是在脑中将所有的事情都罗列归类了一遍。自己一直都是从现在的事情往回想,却从来没有从最一开始往现在想过。 要是说所有事情的最一开始,那想必就要追溯到先帝一朝的后位之争。当时后位有力的竞争者有三个人,萧煜的生母贤妃,也就是后来的敬贤皇后。还有当时得宠一时的翎妃,和一直默默无闻但现在却是高高在上的太后的菁妃。虽然自己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据太后所说,是翎妃当年用巫蛊之术害的贤妃难产而死。而先帝感念旧情,将贤妃追封为敬贤皇后,封那个孩子也就是自己为太子,交给菁妃抚养。而翎妃则因为这件事被打入冷宫不见天日,直到现在。 紧接着下来,就是先帝统一六国,建立了律国。而在自己七岁那年,先帝过世。自己就成了这律国的第二代国君,由赵太后和董太师辅政,直到现在。可待自己长大后想要亲政,却发现这实权已经在此二人手中根深蒂固。为了夺回实权,以免大权旁落,萧煜便从秦淮找回了顾流盼,让她成为宫中妃嫔。一来搅乱后宫,二来打败皇后和慕妃,这样自己才有希望铲除太师和太后一党。可日久生情之下,顾流盼渐渐的成为了众人迫害的对象,先是落水后是下毒,事情一件接一件,处处引人针对。而所有的矛盾便在这回下毒之事和巫蛊之事发生的时候而爆发。 那么,几个关键点应该是:巫蛊、翎妃、自己、太后、太师、夺权、顾流盼、下毒、赵媛、巫蛊。 首先来说,巫蛊、翎妃。巫蛊这个词最早自己是怎么知道的?萧煜在记忆中搜索着。这个词,对他来讲十分熟悉。并非因为他是帝王,而是因为他从小就被人告知,这巫蛊是害他生母性命的东西,而这施蛊之人便是被打入冷宫的翎妃。其次,太后、太师、夺权。太后本是一生无子,因着抚养了自己长大成人才被尊为太后。而董太师是开国元勋之一,也是先帝钦定的顾命大臣。自己在年幼时便看着这两派争夺,一直到了今天还没有罢休。最后是,顾流盼、下毒、赵媛、巫蛊。顾流盼是自己亲自挑选的人,虽然她父伯依旧背着当年公主的疑案,可也是土生土长的律国人,如果害赵媛的人当真是她。她是怎么学会的呢?而她这回所中的毒也十分稀奇,乃是已故卫国的毒药。这样的毒药,赵媛可能会有,毕竟她的靠山是太后。 等等! 萧煜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他突然发现,这所有的点归结起来,都没有离开一个人。那就是太后! 当年前朝的巫蛊之祸乃是她亲身经历,但其中曲折只有她和翎妃知道,如今翎妃已经打入冷宫。那么整个皇宫中知道这巫蛊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然后便是自己。自己所有关于巫蛊之事甚至是自己的生母为人,以及翎妃为人和入冷宫,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太后灌输给自己的。可关于这一切的真伪,所有记载都在意外中消失,那么自己无论信与不信,也只听过太后的一面之词!所以一直有一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再次便是争权。太后乃是一介女流,她若是有心夺位,何苦将两个侄女送进来?可同样她是一介女流,为何要与太师争夺权力?在后宫安安心心的颐养天年不是更好?除非她真的志在皇位,那她岂不是背叛了先帝?可根据自己一个男人的直觉,她是深爱着先帝的,到现在也是。 最后便是下毒,这毒药若是赵媛所下,那必定是得了太后的首肯,或者是从太后手里得到的,否则禁宫森严,她是如何能瞒过太后皇后拿到这样的东西而不被察觉?再反过来说,记得自己当日得到消息赶往锦瑟殿的时候,太后已经在那里了。而自己一看便知此物是巫蛊,也全部是来源于太后! 所以,她才是一切的主谋!!! ------------ 第一百五十六章 贺兰山下 更新时间:2014-02-01 经过几日的前行,秦昭一行人马招摇过市走走停停。许是被皇家的威仪震慑,亦或是被秦昭和董谦二人的气势做吓到,再加上走的都是管道,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终于,在中秋的前两日,一行人马到达了贺兰县。 要说这贺兰县可是个好地方。此县背靠贺兰山,前临月牙湖,更有黄河从县边奔腾而过。按照风水先生的话来讲乃是依山傍水之地。也是临近大漠之中难得的一片绿洲,来往客商路人歇脚的必经之地。正业因为如此,这一个小小的县城倒是被建设的甚为繁华,该有的店铺设施一应俱全。因着此地汇聚了匈奴人、波斯人、汉人以及各种来往过路客商,可倒也和平相处热闹不凡。 只是传说这贺兰山上有一伙马贼,说不出是什么来头,但是各个都骁勇善战纪律严明。若非大奸大恶之徒不抢,非为富不仁者不抢,非为祸百姓者不抢。听上去倒也算是一群仁义之徒,只可惜落草为寇。可这么多年来倒也保得贺兰县百姓安居乐业,替百姓出去了不少恶霸奸商。由此一来,这贺兰县衙也乐得清静便没将此事上报朝廷,多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秦昭一行人到达贺兰县的时候已经是暮色西沉之时。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沿途所经县郡必有当地官员来迎接。到了贺兰县自然也没有例外。秦昭骑在马上,远远便瞧见了前方彩旗飘飘,许多人在城门口恭谨而立,似乎能听到旗子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 “贺兰县县令章成率贺兰县大小官员共二十人恭迎钦差大人!” 刚一停了马,便见众人之前的那个男子躬身大声说道。秦昭淡淡的扫了那人一眼,董谦似乎对这人也没什么好感。两人便像是两座冷面门神一样,坐在马上冷冷的看着众人,连带着身后的龙骑营和虎骑营将士。这气势让为首的那个县官章成有些发抖,弓着身子站在那一动不敢动。 “都免了礼吧。”秦昭和董谦身后的那驾马车中传出了一个慵懒的男子之声,听上去倒是甚是年轻,只是话语间有着明显的中气不足之感。这便是董烨的独子,董洛。众所周知的草包,也是这回的钦差。 听了这声音,章成才松了口气下来。看来这钦差大人跟自己原先大打听来的一样,是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草包,不过说几句话便有气无力。 待章成抬了头,秦昭才将目光落在章成的脸上。只见对方不过是而立之年的样子,长得倒是又瘦又小。白净的脸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和迂腐的礼节,想来这样的角色不过是个书呆子罢了。不过那“书呆子”倒是敏感,待秦昭打量自己的眼神刚一离开,他便朝秦昭看去,略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恢复了那读书人特有的木讷之感。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城,众人夹道围观。这贺兰山临近与突厥汗国交界之地,虽未收到打扰,却也很少有朝廷官员问津。如今听说来了京中的大官,普通百姓自是要上街看个热闹,仿若这京官都长了四个眼睛两张嘴一般。众人不时的低声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让秦昭不由得皱了皱眉眉头。 至行辕驿馆前,众人纷纷下车下马。秦昭扫了一眼这驿馆的环境,只见这驿馆虽然地处幽静,却紧挨着月牙湖景色宜人之外,离贺兰县最繁华的正源街倒也不算太远。驿馆是一进的大院子,三座木楼合围而成。正对着门口的木楼有三层,楼梯自院中盘旋而上。左右的两栋小楼乃是二层高低,楼梯皆设在里面。院子门口,两扇雕着瑞兽的大门紧合。正上方有一块已经掉了色的牌匾,上面写着“贺兰县驿”四个大字。 待众人刚刚下马,内里便有人开门。只听章成殷勤的为董洛介绍道:“下官听闻钦差大人要来,特意命人将这驿馆整拾了一番,以便钦差大人和各位大人居住。这位是本县驿丞王俊,这几日钦差大人若是有什么吩咐,大可跟他说便是。”说着,将那开门的人招呼过来,与众人见了礼。 董洛在车内淡淡的应了一声,才掀开车帘准备下车。只见一个身着锦袍的年轻公子走了出来,长相倒还算清俊,脸色有些清白。眉宇之间总带着懒洋洋的感觉,让人看了不免觉得此人有些傲慢无礼。紧跟着他身后出来的,还有两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只是看那女子已做了妇人打扮,众人心中不免有些吃惊。都说董太师权倾朝野,他们这等边塞小镇自然只是耳闻,如今见董太师的公子出门办差不仅奢华铺排,还带着姬妾丫鬟。如此的差事,还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董谦见董洛要下车,上前伸出手去,可董洛没有应,反而是对一个家仆使了眼色。只见那人一路小跑而来,双膝双手扶地趴下,一个女子当先踩着下了车,确认稳妥后才伸手搀扶董洛。而被晾在一旁的董谦则垂首退到了一旁,身后的秦昭等人也算是见怪不怪,皆沉默不语。 “这地方也能住人?”进屋后,董洛自怀中掏出帕子甩了甩,捂在鼻端皱眉抱怨道:“脏死了!” 听了董洛的抱怨,章成和王俊两人急忙上前赔礼,吩咐手下带来的人再去打扫,一时间倒也热闹了起来。而董谦和秦昭两人安顿好两营军士后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这忙碌的衙役,不仅向海公公投去了一个疑问的眼神。却见海公公逼着眼睛,如入定老僧一般不言不语,两人也只得作罢。 待满屋的衙役包括县令章成和王俊两人都累的满头大汗时,显然董洛对这样的结果还不满意,可无奈的是他也看出了这些人的尽力,因此只能满脸嫌恶的看着众人,却没有出声。此时,一直未曾开言的海公公突然开口道:“董钦差也莫要太过挑剔,这出门在外就是如此,自然是比不得家里。就是做到这样,也难为了这县令和县承,依咱家看,不如就此作罢。大家都累了一天了,眼瞅着天就黑了。咱家厚着脸跟董钦差讨口饭吃,好祭祭这不争气的五脏庙。” 听着海公公的话,董洛也再不好追究下去。虽然他是顶瞧不起这阉人的,可出来的时候父亲却特意吩咐了三点要注意,其中一点便是要忍下一时之气,尤其是这个海公公。此人虽然是内廷的宦官,可到现在也看不出来是谁的人,因此不得掉以轻心。还有一点便是秦昭手中的尚方宝剑,这宝剑随时可取了他的首级。 想到这里,董洛才满是嫌恶的表情和语气,让人传了晚饭。 众人累了一天,因此大多人都早早歇下了。就连满脸挑剔的董洛,也早早的抱着美人进入梦乡。夜风和顺,在这大漠绿洲中的夜色也别有一番风味。秦昭在月牙湖负手闲逛,身边只跟了宋飞一人。秦昭坐在融融的草地上,青草特有的芳香传入鼻端,让他索性抱头躺了下来。抬头看了看辽阔的夜色,如同美丽的蓝丝绒一般醇和浓郁。一轮饱满的明月挂于天际,仿佛比京城见到的大了数十倍一般。尤其是那漫天的繁星,一闪一闪的像是伸出手去就能抓到。美丽月牙湖平滑如镜,在冷清的月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此情此景难得一见,让人的心胸也顿时开阔了不少。 “谁?”宋飞突然的一声低喝,让秦昭从这令人迷醉的风景中回过神来,可他却没有惊讶,反而是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月光的照耀下难免有明处暗处。 只见一个人影自低矮的山包后转出,高大的身形孔武有力,踏实的脚步沉稳而坚定。随着人的移动,月光渐渐的映在那人的脸上,一点点解开了这神秘的面纱。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日被董洛晾在一旁的,他名义上的“兄长”董谦。 “你想好了?”秦昭依旧闭着眼,悠悠然的低声问道,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 见是董谦,宋飞更是没有将他拦下,只是一人躲在远处警惕的望风。而董谦走上前来,坐在了秦昭身边,看着他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冷笑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来?” “你当然会来。”秦昭复道,“没有几个人能抵御的了这样的诱惑。” “所以你就确定我一定会跟你联手?”董谦冷笑复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我想此时杀了你,将你的头带回去,只怕也能讨了皇上的开心。”说着,自腰间摸出一把匕首闪电般的抵在了秦昭的脖颈见。月华之下,董谦眼中的杀气和匕首一样,泛着瘆人的寒光。 ------------ 第一百五十七章 阴谋重重 更新时间:2014-02-02 “你若是想杀我,这一路上动手的机会那么多你都没动手,又何必要等到现在?”秦昭感受到脖间的凉意,可却依旧镇定自若的说道。 “你说的对。”董谦收回了那锋利的匕首,嘴角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容,与他那刚毅坚定的面庞极为格格不入,像是从什么地方硬贴上去的一样。只听他冷笑复道:“我若是想取你的命,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只是想取他的命,却是只有这一次机会!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想要取他性命的?” 秦昭闻言,坐起身来拍了拍泥土,浑不在意的说道:“眼看着这么大的家业落在一个样样都不如自己的人手中,谁会甘心?再说了,董烨在世之时你便无忧,可若是董烨一死呢?那董家兄妹会容得你这个外人掌握了龙骑营?也许这草包少爷无所谓,可那叱咤后宫的慕妃娘娘呢?她的宝贝儿子若是想继承大统,母族的支持甚为重要。因此,她就算是将这龙骑营交给她那草包哥哥,也不会让你这个外人执掌!” 听着秦昭轻松的语气,董谦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们兄妹三人本是一起长大。起初我来到董家的时候并不是很习惯,处处带着提防之心,不免平白遭了许多人的白眼。若非是慕华一次一次的帮我和提醒我,只怕我早就被别有用心的人害死了,哪里还能够活到今日?只是这世事易变,当年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已经成为了后宫权妃,而当年那个倔强孤独的少年,却也成了她的绊脚石……”说着,言语之间弥漫上了一丝苦味和异样的情愫。这种微妙的变化却让秦昭怔了怔,他没想到这其中也许还有不一样的故事。 “可你就不怕我将你的身份泄露出去么?”董谦突然道,“若是我接你的手除掉我的心头之患,再将你的身份上报给皇上。只怕到时候皇上一定容不得你在这个世上!” “你不会!”秦昭看着董谦笃定的说道。他那双晶亮的眸子中如天边的明月一般,带着些许阴冷却又不失耀眼的光芒。只听秦昭复道:“因为一个秦国遗孤和一个野心将军相比之下,只怕你才是皇上的心头患!我不过是孤身一人,就算是你将我的身世告诉了皇上,那对我来说也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差别。而你就不同了,你若是此次的事情办成了,那么就是继承董太师的唯一人选却也是你们董家最薄弱的时候。你认为皇帝会让你日渐做大而无动于衷么?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发生第二次。你不要小瞧了他。” “小瞧?”董谦嗤之以鼻道,“不过是一个生下来的帝王命,若是没有太后扶持和义父的扶助,他还能在这地位上如此稳当坐了这么多年?如今刚刚长大了点翅膀硬了,就要学着别人收权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真是贻笑大方!” 看着董谦不屑的样子,秦昭并没有说话,只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侧脸上浮起了一抹冷笑道:“想必你此次出来一定有了计划,不妨说来听听。” 董谦闻言,自怀中掏出一个纸条给秦昭笑道:“想不到你在宫里还有这样的相好。我还纳闷皇上为何要非要你的命不可,如今想来,倒也不过是个争风吃醋的。能成了什么大事!” 秦昭并没有理会董谦满是不屑的言语,接过那纸条展开细看,脸上才露出了一抹笑容。原来是顾流盼调动了京中的一部分龙骑营侍卫,便装追赶自己这一队人。如今已经埋伏在了这贺兰县周遭和县内,只等董谦一声令下,便现身相助。想来这顾流盼定是看到了自己信中的玄机,关心自己的安危才会让将龙骑营的人前来助阵。只要龙骑营人数多起来,自己则无法向董洛动手,那么皇帝也无法将这诛杀忠臣的罪名扣到自己身上。虽然不知道这顾流盼是如何弄到调动龙骑营士兵的权力,只是这个办法倒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可怜她痴心一片啊,只是最后的结果仍是已经注定! 看着纸条,秦昭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既然如此自己若是不好好利用这次机会,那还真是对不起自己这位师妹的“一片痴心”! “这贺兰县地处边境,来往通商之人复杂,各族人在此聚居。后天正好是中秋佳节,按照当地的风俗,不仅集市上有传统的花灯。在这月牙湖边更有篝火晚会,到时候我们便可趁乱下手。”董谦淡淡道。 “篝火晚会?”秦昭一笑,“你怎么知道这篝火晚会,你那宝贝弟弟一定会去?” “呵。”董谦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想必秦兄也知道我这不成器的弟弟,若说文才武功没有他,可若是说起贪杯好色,只怕他数不了第二!而这贺兰县大多是游牧民族,生来热情豪放能歌善舞。而且我早就打听过,这贺兰县有个叫做娜古丽的波斯女子,此女艳名远播。而像明日这种场合,怎么会少的了这女子?到时候只要我们将那赶来龙骑营侍卫混在参加篝火大会的人中,趁乱将董洛斩杀,到时候我们便可做出贺兰山匪盗洗劫的假象,即便是皇上和义父想要怪罪,也无从下手!” “说的倒是容易。”秦昭冷笑道,“首先,你如何制造混乱?其次,你如何将这两营军士调走?最后,你如何让章成和其他人为你串供,说董洛死于贺兰山匪盗之手?” “秦兄弟有所不知。这贺兰山的匪盗有个奇怪的习性,劫掠之人无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只要我们将董洛想要私吞灾银的消息放出去,正巧就应了这批匪盗所谓的大奸大恶之人。要怪只能怪义父太疼爱这草包,竟然让他如此大张旗鼓的出行,即便是被匪盗盯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至于这章成,不过是个书呆子。他识相还好,若是他不识相的话,我想匪盗不会介意再多杀一个县令!”董谦冷冷的说道。 “但是,无论他识相不识相,只怕董兄最后给他的路也都是死路一条。”秦昭淡笑说道。 董谦闻言,不置可否的一笑,便凑上前去与秦昭商量这其中的细节。而见证阴谋的除了漫天的繁星和皎洁的月光,还有不远处驿站三楼那压开一点的窗缝。 就在这遥远的贺兰山下悄悄弥漫着阴谋的时候,寂静而富丽的皇宫也渐渐的被乌云所遮盖。 “什么?做法事?”赵太后皱眉问道。 “是。”萧煜恭谨的回答道,“近些日子宫中一直不太平,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许多事,有的甚至还牵扯到了陈年旧事。儿子心中也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这是上天给儿子的启示,是要降灾到我律国。因此儿子想要趁着这中秋之夜,在众神庇佑之下做场法事,以还我律国晴朗太平。” “可是这做法事也没必要把冷宫里那位请出来吧?”赵太后略有些不悦的说道。 “儿子也不想大动干戈。只是近日先帝经常托梦给儿子,说是宫中有故人放心不下,让儿子代为照料。这故人二字让儿子颇为困惑,先帝在世的故人,无非就是太后您和太师以及前朝的各位元老。可太师和各位元老均不在宫中,因此先帝所指的故人便是您和冷宫的那位。先帝当年仓促离世,定带有许多遗憾。儿子身为人子,自当尽力为父完成心愿。想来太后也不愿意看到先帝在这个世界上仍有心愿未了吧?” 看着萧煜将先帝摆了出来,赵太后再不能多说什么。再说多了,难免会让萧煜对自己产生不满,也难免会让他对当年的事情产生疑心。可若是将冷宫中的那位请出来,且不说的当年的事情会有暴露的趋势,就怕皇上心一软将她放了,那自己当年的心思不是白费了?看来得找个做法事的人,趁着中秋将那人一并除去,自己才能无后顾之忧! “既然如此,那也是该做场法事的。只是这做法事的人选皇帝可选好了?哀家倒是……” 话还没说完,只见萧煜淡笑复道:“这点小事自然是不必太后操心,这回做法事的人选是儿子钦定的,白云观的紫霄法师。此人名满天下,修得无上道法,在佛道两界都颇受赞誉。只可惜一直云游四海,行踪不定。儿子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派人打听到了这紫霄法师的行踪,派人三番五次才将他说动,答应做这场法事。” 紫霄法师?赵太后略有些惊讶。这紫霄法师自她在闺中之时便名满天下飘忽不定,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这紫霄法师竟然还在人世,而且还被萧煜找到了。也不知这紫霄法师可真是如同传说中说的那般,修得无上道法,与天地同在。不过既然是请得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可见萧煜做此事的决心。不过就算是这紫霄法师亲临,只怕也瞧不出那些个陈年旧事。如今先帝已经不在,再没有人为冷宫那位撑腰了。只要她从冷宫中一出来,当年巫蛊之术的事情必定会公之于众。皇帝生性好面子,如今无法证明此人不是害死敬贤皇后的凶手,皇帝怎会不为生母报仇?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先帝的遗诏,也再护不得她半分!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初遇妖姬 更新时间:2014-02-03 随着时间距离中秋之夜越来越近,相隔千里的两个地方,却不约而同的都在为阴谋做着准备。 晨起,章成便带着王俊来到驿馆,一来是询问昨夜休息的如何,二来便是邀请董洛去参加这贺兰县特有的篝火晚会。 对于睡惯了高床软枕的董洛来讲,这地方实在是让他说不出一个好字。因此一大清早就臭着脸将章成和王俊从头到脚的训了一遍,直将两人责骂的体无完肤,这才一舒胸中郁气,径自前去用早膳。章成是个读书人,自幼便学的是孔孟之道,哪里经得起人如此侮辱?可奈何这人来头太大,自己实在是得罪不起,想想自家老小,便只得躬下身来给董洛赔了不是。而这王俊不过是个市井之人,因着给上一任县令递了钱,这才混了个驿丞当当。如今快到天命之年,每天更是抱着混吃等死的心态守着这驿馆度日。没想到在他有生之年还能遇到一位钦差寻访,因此就变着花的溜舔董洛,想要从中刮些油水出来。 “眼瞅着就是中秋佳节了,不知几位大人可有雅兴在我们县共度佳节?如是能有几位的参与,想来我们县今年的篝火晚会一定会特别成功。”王俊腆着一张脸巴结的说道。 “你们这都有什么好玩的?”董洛发过脾气用过早膳,想来心情好了不少。只见他一边喝着自家带来的茶具盛着的香茗,一边让姬妾垂着腿,漫不经心的说道。 章成和王俊听到董洛如此一问,心知此事有戏,王俊急忙上前道:“回大人的话,别看我们这地方偏,可玩的花样多!我们这个地方各族人都有,因此这节日也有不同的过法,保准让大人毕生难忘。而且我们这有个出了名的娜古丽,别看这女子是个波斯人,可那小模样长得呦……别提多好看了!” “咳咳。”坐在一旁的海公公突然轻咳了两声,放下碗筷拭了拭嘴角道:“咱家想起来还有事要做,便不打扰两位大人了。” “您走好,您走好。”王俊知道自己的话刚才得罪了这位公公,在公公面前说美女,这不是找死么!好在这位公公脾气好,否则还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继续说,有人享不了这福,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感兴趣。”董洛淡淡道,只见那海公公脸色更是难看,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可这一大清早的,却没见到两个人,那就是秦昭和董谦。 这两人并没有消失,而此时正在正源街的一个小摊上,喝着可口的酥酪就着刚出锅的金黄色的羊油饼,一口一口的颇为香甜。原来两人自出门办差起便有了一项任务,那就是清早起来一定会在董洛住的附近和周围巡视一圈,夜半也要如此。以防有人劫了灾银,伤了钦差。而今日也不例外,两人一大清早便起身外出巡视,顺便在这小摊上吃了吃正宗的酥酪,体验了当地的民风。 卖酥酪的大娘看打扮应该是个匈奴人,只见她裹着一圈圈的头巾,虽然是还是秋季,可身上却穿着厚实的袍子。一块兽皮自胸前斜跨过来系在腰间,脸上带着被大漠风沙侵蚀的粗糙皮肤和最朴实的笑容。见两人喝完了一碗酥酪可手上的油饼却还没吃完,那大娘热情的上前收过他们的碗,为他俩一人又盛了一碗,笑着用生硬的汉语说:“不要钱,喝吧!” 两人都是军旅出身,本就是豪爽之人,自然也没多客气。接过大娘递来的酥酪,一边喝着,一边跟大娘唠起了闲话。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将大娘逗得直乐,小小的酥酪摊上不时传来豪爽的笑声。从跟大娘的谈话中两人得知,这大娘名叫乌日娜,原本是突厥汗国之人。因着这几年两个儿子贩卖皮毛牛羊挣了些钱,才将她接到这贺兰来享福的。可惜两个儿子命不好,没过多久便因贩货而误遭流兵屠杀,客死异乡。可两个汉人的儿媳却嫌弃她这个突厥人,霸占了家产将她赶出家门。因此她便在这贺兰县内摆了个小摊,给来往的客商做些酥酪炸点饼子,换两个饭钱。 听了乌日娜大娘的遭遇,两个大男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手中还剩下的半碗酥酪,没想到大娘遇到这样的窘境还如此豪爽。可就在三人闲聊的时候,隔壁桌的一个波斯商人放下手中的空碗,一言不发的便往外走。秦昭眼尖,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将那波斯人拦下,沉声问道:“吃了饭不给钱就想走?” 那波斯商人见秦昭人高马大,一时间有些窘迫,便结结巴巴道:“我哪里没有给钱,之前便先给过了!” 乌日娜此时也反应过来,闻言上前看了看那波斯商人,问道:“我这里一向是先吃饭再结账,你倒是将饭钱给了谁?” 随着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大多是看热闹的。有波斯人有突厥人,可跟更多的还是汉人。见这么多人围观看着自己,波斯商人也有些脸红了,这便从怀中摸出几块碎银子,仍在地上便走了。秦昭弯腰将银子捡起交给乌日娜,顺便将自己和董谦方才的饭钱也一并付了。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便各自散去。 待人群散去后,一直没有说话的董谦突然问道:“您可知这娜古丽住在哪里?我们兄弟二人慕名而来,想去拜会一番。” 此时的乌日娜正感恩戴德,本来又是个豪爽的性子。见董谦发问,便受了摊子带着两个年轻人一路寻往娜古丽家。娜古丽的家住的倒是隐秘,想来是为了防止那些狂蜂浪蝶的打扰。竟是住在贺兰县北边,快要到山脚的位置。乌日娜因为还要回去出摊,便没有进屋。只是将两人送到了门口,便匆匆折回。 这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小院子。院内有一颗高可参天的乔木,还有一丛绿油油的葡萄架,上面的葡萄都已经成熟了。一串串的坠着像是要把那细细的藤子坠断。葡萄架下是一张圆桌,有只慵懒的白猫在上面偷懒。听着有人来了,只见那猫睁开眼睛喵的一声,竟然是双瞳异色,倒是看得秦昭和董谦甚为惊讶。待想仔细看的时候,那猫已经三挑两窜不见了踪影。 “不知是有客来访,倒是显得我无礼了。” 略带些慵懒娇媚的女声自屋内传出,细细的声线和那言语之中自带的媚态让秦昭和董谦两人不由得有些脸红。光是听了声音便已如此,还不知见到人的时候要如何。两人窘迫的想着,却听一阵清脆而细微的铃声响起,只见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那人身段苗条柔软妩媚,穿着打扮与中原人甚为不同。只见她头上戴着面纱,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直到腰间。身上穿着掐金丝绣制的月白色纱衣,不过却堪堪及胸腹之间,露出细嫩雪白的纤腰。一串金铃缠绕其上,正是刚才发声之处。下身穿着似裙非裙似裤非裤的同色同质下装,走起路来摇曳生姿,隐约可见内里雪白肌肤,却又看的不甚清楚。她怀中的那只异瞳白猫,正谨慎的盯着秦董二人。 “不知两位大爷来奴家这里有何贵干?” 细腻柔软的声音让人不禁联想到江南三月的吴侬软语,却又少了几分娇媚在其中,直听得两人心中酥酥痒痒的好不难受。可这娜古丽的汉语说得倒是流利,全然不似乌日娜那般生硬颠倒,倒是让两人觉得有些奇怪。 “我们兄弟二人此番前来有事想要请姑娘帮忙,不知姑娘可否入内详谈?”董谦当先抱拳说道。 “呵呵。”那女子掩口轻笑美目流转,带起了几声铃响更添媚态。只听她复笑道:“两位大爷这话奇怪,哪个男人到奴家这来还不都是有事想要让奴家‘帮忙’,只是这帮忙也要有诚意才是。若是两位大爷都拿不出诚意,如何让奴家办事?” 董谦想了想了然一笑,自腰间摘下荷包放在石桌上道:“在下今日出门仓促,身上没有带太多银两。这荷包里有一百两的金票和一些碎金碎银,也不知这些够不够姑娘的‘诚意’。若是不够,就权且当做定金,待事成之后,在下必定再付这些的两倍!” 娜古丽一边抚摸着怀中的白猫,一边走上前去掂了掂那扔在桌上的荷包,笑了笑道:“大爷可是把奴家当成什么人了?便用这些俗物打发奴家,哪里还谈得上诚意?还请两位爷回吧。” 董谦被娜古丽的拒绝弄了一头雾水。这些钱虽然不多,但也足以成为这个贺兰小县的首富,如此便被拒绝了,这实在是无法理解。 “不知姑娘所说的诚意是什么?”秦昭突然开口问道。 听了秦昭的话,娜古丽才站定脚步回头看了看秦昭。只见她呵呵一笑,扔下手中的猫竟然折返了回来。直直的走向秦昭越走越近,直到了近乎是脸贴脸的距离才停了下来。只见她呵气如兰,两眼迷离的看着秦昭,一双玉手更是攀上了秦昭的肩头。而秦昭却岿然不动,脸上神色如常,淡淡的说道:“莫非娜姑娘独身许久空虚异常,所以才需要这样的‘诚意’?” ------------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人性本贪 更新时间:2014-02-04 “呵呵。”几乎是伏在秦昭身上的娜古丽突然一笑,“若是这么简单,还不是便宜了你们?” 随即,只见她附在秦昭耳边说了几句话。饶是在一旁的董谦也只看到红唇轻动,却没听清娜古丽说了什么。片刻,只听娜古丽道:“就是这个条件,怎么样?” “你为何告诉他,不告诉我?”董谦在一旁问道。 娜古丽嗤嗤一笑,媚态十足道:“因为奴家喜欢这位爷。”说着,玉手自秦昭的脸庞滑到了结实的胸膛,挑逗似得来回轻抚着。 董谦见此女说话半真半假毫无章法,心中不由得后悔昨晚为何要听秦昭的来找这个番邦女子。这样的女人,保不齐会坏了他的好事! 见董谦气的再不说话,娜古丽将玉手又环到秦昭脖颈处,整个人似是吊在了秦昭身上一般,像是情侣见撒娇般的问道:“怎么样?大爷能不能答应奴家这个小小的要求?” 秦昭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且不说现在这暧昧的姿势让他有些尴尬。就这问题而言……只听秦昭问道:“你这要求可不小。再说,你就确定自己一定会帮上我们的忙?敢跟我们提这样的条件!” “若是奴家没这个本事,两位爷又何苦专程打听了奴家的住处,又特意寻了过来?”娜古丽粲然一笑,仿若漫山遍野的花都会为之羞涩。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专门来找你的?未免有些太高看自己了。”董谦冷笑着问道,言语中尽是不屑。 “所以说,奴家愿意跟这位爷说话,而不愿意跟您说。”娜古丽一笑道。 “你……”董谦上前两步,气急败坏的指着娜古丽说道。他一个堂堂龙骑营统领,何曾被人耻笑过?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偏远之地的番邦女子!若非此事要用到她,只怕她早就死在了自己的匕首下了。 “她是看了我们的打扮。”秦昭淡淡的解释道,“我们的打扮跟着贺兰县的人有很大的出入,因此一看便知是从外乡来的。再加上这几日钦差所到之处无不大张旗鼓,就怕是聋子瞎子也知道了钦差要来。而我们身躯孔武有力,看着不像是一般商人,因此便只能是这回钦差一行中的人了。” “大爷真是聪明,可叫奴家爱煞了!”娜古丽满面笑容的看着秦昭说道。 “那她提了什么条件?说来听听。”董谦在一旁强忍着怒气的说道。 “她说要我们带她进京刺杀董太师!” “什么?!”董谦惊讶的说道,“你这大胆蛮女,竟然敢对义父无理。看我今日不取了你的性命,以免你来日成了义父的威胁!”说着,便要拔出腰间匕首,倒是让秦昭抬手拦下。只听秦昭淡淡说道:“你若是将她杀了,还如何完成你的计划?你杀不杀这个人我不管,只是你这机会难得,这两相比较起来,值不值得你自己看着办。”说着,将八爪章鱼似得娜古丽从自己身上揪下来,远远的站在一边。 “你就这么确定我们会带你进京?”秦昭理了理身上被娜古丽抓的有些凌乱的衣衫,斜睨着她冷笑道:“你就不怕我们用完你之后就杀了你?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是谁,自然也知道我们之前是干什么的。我们兄弟二人刀下的亡魂数不胜数,也不不在乎添再添一个你。” “两位大爷本是押解灾款的钦差,可如今到了这个偏远小镇却要找奴家帮忙,想来必是看重了那所谓的‘艳名’。既是如此,那就不难想清楚让奴家靠近的人是谁,两位大爷存了这样的心思,奴家怎会没有后手防范?”娜古丽摆弄着染着丹蔻的指甲,不咸不淡的说道。 董谦闻言冷笑道:“你到底谁?一个乡野小镇的番邦女子,你知道的也太多了!” “若是想要刺杀一个人,会不关注他周遭的动态么?”娜古丽白了一眼董谦不屑的说道,“难道要两眼一抹黑举着刀就往上砍么?平白枉送了性命,于事无补。大爷也未免太小瞧奴家了!” “董兄,我看这姑娘也是有备而来,特意等着咱们的。既然她不愿说,想来今日咱们两人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你看此事如何,若是能办也就办了,若是办不成便等下次机会。”秦昭淡淡的征求着董谦的意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下次?下次哪里还有这么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此次,再往下便是目的地庆阳。义父早就有准备,在当地埋下了伏兵。只等灾银开箱之时秦昭稍有异动,伏兵便出手将虎骑营众人围剿。然后再上报一个心怀不轨的罪名,皇上远在京中即便发了雷霆大怒,也不能因为秦昭去对抗手握重兵的太师。因此待众人回朝之时,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在这秦昭身上。便可既拿了银子又保了性命,干看的皇帝无可奈何。可对于董谦来说,重点是在这一路之上,再无机会可言。因此这贺兰县,便是他唯一的机会! 都说无毒不丈夫,单凡再有一个选择,董谦也绝不会舍弃将他抚养长大的义父。可如今,当义父的性命和自己的性命摆在了同一位置上的时候,本性中的贪婪和自私便尽显出来。 “好吧,我答应你。”董谦说着,眼中露出了一丝杀意。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在没有发生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这就对了!”娜古丽爽朗的一笑道,“不知两位大爷让奴家如何去做?” “今日夜间,我们会想办法将董洛引出驿馆,到时候就看你的了。而明晚,你的任务就是在篝火晚会上制造出一场马贼来袭的混乱!”董谦淡淡的吩咐道。 两人自娜古丽家中出来之后,董谦一路上都沉默不语,一张脸黑的跟锅底一样。 “你何苦如此?”秦昭劝解道,“若是你想后悔,现在还来得及。但你若是选定了主意,那就别再多想。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像个什么样子!” “我并非是后悔了,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义父。”董谦沉声道,“义父当年将我带回府中养大成人,如今却遭我背叛……” 秦昭闻言,突然停下脚步道:“你可想过你为何会被收养?” “我不知道。”董谦叹气道,“我十岁左右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将以前的事情全都忘了。义父说我家是律国当地的农户,因着当年征战,我家人全都被乱兵所杀,义父见我可怜才救下我一条性命。” “你就这么相信你义父的话?”秦昭冷笑道,“也许你全家都是被你那所谓的‘义父’杀的呢?那你岂不是认贼作父?当年因战乱流离失所的人那么多,你可曾见过你义父还带了别人回去?” “你住嘴!我义父是绝对不会骗我的!”董谦怒吼道。 秦昭闻言,也没跟他计较。只是笑了笑径自向前走去,低声笑道:“对,他没骗你,但你却要想要了他全家的性命!到底是我秦国人,即便是失了意,可骨子里流淌的还是睚眦必报的血液!” 两人回到驿馆的时候已经是半上午的样子。入内,只见董洛一人与两名姬妾在院子里嬉笑玩耍,却没有见海公公的身影。不由得对视一眼,站在原地四处打看。 董洛正双眼蒙着丝帕与两名姬妾戏耍,突然一下撞到了正在出神的秦昭身上。要知道秦昭常年习武,又在军营中磨练的一身好筋骨。而董洛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走路都有些虚浮。如今这么一撞,似是撞在了铜墙铁壁之上,只见他撞的跌坐在地,捂着脑袋怒吼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撞本少爷!”说着,将脸上的丝帕摘了下来,原来是秦昭和董谦二人站在那里。 听到董洛被撞,两名姬妾也再无玩耍之心,急忙上前将董洛扶起。可见到黑面神一样的秦昭和董谦,便不由得往董洛身后躲了躲。让董洛本能的自心中升起一层保护之意,奈何出门时父亲特意嘱咐了莫要招惹那秦昭。便将满腔的怒火发在了他那义兄身上。只听董洛扯着中气不足的公鸭嗓子喝道:“张没长眼睛,竟敢撞了本少爷。有没有规矩了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世世代代给我们董家当狗,也还不起!”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冲着董谦来的。董洛就是这样,从小就爱欺负捉弄这个义兄。无论结果如何,被罚的也总是他。因此在他眼里,董谦就是他们董家养的一条狗,每天任他打骂玩耍。以前在家的时候还有小妹帮着他,后来小妹入了宫,他便眼中再无这兄长二字。可念在养育之恩的董谦不愿跟董太师唯一的儿子发生冲突,这才借口调到龙骑营去,避开了这个魔王。 可如今一出门,又变成了每日共处一个屋檐下的情景,实在是避无可避。董谦握紧了拳头,低头咬着牙狠狠想到:过了明日,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 第一百六十章 紫霄法师 更新时间:2014-02-05 就在众人期盼而忐忑的心情中,中秋佳节终于到了。这是皇后重新掌权后第一次举办的宫宴,自然要竭力做到面面俱到。当然,并非所有事情都会是完美的。 中秋月圆,金菊飘香。因为今年萧煜明确下了要节俭的旨意,因此皇后自然不会逆了他的意思。可这毕竟是皇家宴席,若是太过节俭难免失了“皇家威仪”。可这坤宁宫有军师,特别想出用金菊代替的法子。一来菊花本为金色,若是大片的布置,也可显得富丽堂皇。二来皇上是个附庸风雅之人,倘若满眼都是金杯玉盏不免落了俗套。而这金菊清贵典雅,还可散发阵阵香气,又是极为应景。所以算来算去,自然是首选。 “贫道早就听闻皇上爱民如子,节俭勤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有皇如此,是我天下百姓的福气!”就在这万花从中,远远走来了一行人。身着月白金龙袍的自然是萧煜,而他身旁还有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身着绛紫道袍,手持拂尘仙风道骨。身后只带着一个小道童,长得眉清目秀,背上背了一把长长的木剑,让人觉得可爱异常。 如此一行人走来,当真如画中出来的仙人一般。只是早早就等在此处的后宫众妃见了,不无好奇之心。这好端端的宫宴之上怎么请来个道士? 在众人的一片诧异目光下,萧煜亲自将那老道迎了进来,足可见萧煜的恭谨之心。待他径自落于坐龙椅,只见那老道带着小道童,单手盘了个道印,行礼道:“贫道紫霄,见过太后、皇后及宫中各位娘娘,无量寿佛!” 刚刚报上名号,不负众望的听到了一片惊讶之声。 正如赵太后所想那般,这紫霄法师乃是她闺中时听过的人名。那个时候,紫霄法师就已经修得大道飞升成仙,更何况这几十年过去?因此在座的大部分人,除了赵太后之外皆惊讶不已,毕竟在她们印象中这是神一般存在的人物。如今就活生生的站在她们面前,让众人一时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见到众人这幅样子,萧煜嘴角扯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紧接着,另一个人的出现,带给了众人更多的惊讶。 “启禀皇上,翎妃娘娘到!” 禄喜尖细的声音将众人从愣神中拉了回来,紧接着便沉入了更大的惊讶,纷纷向萧煜投去疑惑的目光。就连一旁的顾流盼也好奇的看着萧煜,这几日并未听说宫里有什么新人进来,怎么平白多出一个翎妃娘娘?虽然惊讶,可心里更多还是酸楚。不过几日光景,他便有了新人。怪不得整日不来这麟趾宫,起先还以为是政务繁忙或者有心避嫌,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 紧接着,顾流盼将目光移向门口,她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取代了她的位置! 只见一个素装女子出现在了舞乐殿门前,只见她打扮的甚为简朴,高高挽起的发髻除了一根木簪再无其他装饰,身上也没有任何一个装饰品。乍看之下倒是连刚入宫的宫女都不如,也不知这样的人是如何被皇上看上的。 正在顾流盼纳闷之际,随着女子脚步的移动,众人都看清了此人的面庞。这是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只是上面已经被岁月刻上了印记,但是依稀可辨年轻时的样貌是如何绝色。只是如此一来众人更是不解,这样的年纪只怕看着比太后还要大上几岁,皇上是如何将这样一个徐娘半老的女子封为妃嫔的?而且速度之快,宫内竟无人知晓。也不知这女人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迷糊了皇上,还是皇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爱好…… 想到这里,不仅顾流盼,就连其他人看着萧煜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怪异。萧煜终是有些忍不住,轻咳一声道:“这位就是先帝一朝的妃嫔,翎妃。只是多年幽居宫内足不出户,因此各位爱妃看了不免眼生。” 原来是被打入冷宫的先帝的妃嫔。顾流盼不知怎的,心头的一感觉并非是好奇,而是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心头则充满了疑惑。先帝一朝的妃嫔,按理来说都该是晋位为太妃了。可这翎妃为何丝毫没变?就算是犯了什么大错被幽在冷宫,可这么多年来,又是皇帝即位又是大婚,这么多的喜事都该是大赦天下的,就连死囚都能因此捡回一条命,为何这翎妃却一直被困在冷宫中连位份都没变? 就在众人或惊讶或疑虑或事不关己的时候,有一个人的目光则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翎妃。这个人就是与皇后一左一右端居在龙椅旁的赵太后。 萧煜有意无意的瞟了赵太后一眼,转而对紫霄法师说道:“朕素闻法师有通天彻地只能,几经拜会今日终将法师求到这皇宫之中。想必法师也知道了朕此次请您前来的目的,近来宫中常有异事发生,朕恐有妖邪作祟,还请法师趁着这月圆之夜为我律国将那暗藏的妖魔揪出来!” “皇上客气了。”紫霄一甩浮尘行礼道,“贫道身为道门中人,自然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更何况是这样为国为民的时候?若是能借此一除宫中晦气,还天下清明,倒也是功德无量。” “法师如何看出这宫中之气不正?”萧煜开口问道。 “回皇上的话。我道家讲究万物相生相克,世事皆可以先天卦象推演。正所谓乾为天、坤为地。若是在宫中来讲,这乾位自然指的就是皇上的龙气,龙气位于乾位,则有飞龙在天恩泽万民之效。而坤位自然就是指皇后娘娘的位置,这金凤落坤,自然百鸟来朝化育万物。只是……”说到此处,紫霄便笑而不语。 “法师既然能看出这些,必是有大能之人。还请法师继续说下去,朕洗耳恭听。”萧煜复道。 “既然如此,贫道就再不顾俗家礼节。恕贫道直言,这皇宫之中,龙气不盛,五凤齐鸣!因而宫中频生异象,是为上天警示!”紫霄云淡风轻的说道。 这已经是今日第三次让众人受到惊吓了。要知道这龙气不盛只怕指的是萧煜被董太师压迫,不得掌权。而这五凤齐鸣……众人不由的互相看了看,也不知这五凤是指的哪五位? “这皇家重地岂是你这个妖道信口胡言的!”赵太后突然厉声喝道,言语直指这所谓的“活神仙”。 “回太后娘娘的话,这所谓修道本就在常人眼里看来是虚无缥缈的事情。太后娘娘认为老道信口雌黄也不无道理,只是此事信则灵不信则无。若是娘娘不信,大可治老道一个欺君之罪。老道也只当是命里有此劫数,天君度我早日成仙去罢了。”紫霄恭谨的说道,仿佛谈论的是他人的性命,跟自己毫无关系一般。 赵太后闻言冷笑道:“人都说这紫霄法师修道数百年,早已得无上道法,白日飞升而去。你说你是紫霄法师,有何证据?若是欺瞒,那可是欺君之罪!” “白日飞升。”紫霄笑了笑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这白日飞升在老道看来不过是亡故罢了。天君助得道之人抛却肉体凡胎,灵魂飞升至九霄重楼。不过说来惭愧,老道惶惶经历数百春秋交替,却始终不得引渡,想来是天君让老道留在凡俗间,为皇上再做一件功德无量之事才可圆满飞升。至于这身份,化外之人早就不拘俗世名利,太后如何看来是太后的事情,老道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牛鼻子道士而已。” “既然是得道之人,不妨给我们显些神通来看看,否则这红口白牙,哀家如何相信你?”赵太后满脸讥讽说道。 紫霄一笑,淡然道:“神通老道倒是不会,不过是会些个小戏法。难得太后今日有如此雅兴,老道便在太后面前献丑了,也算是为这中秋饮宴添些个趣事。” 说着,只见紫霄随手甩了甩手中拂尘,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玉杯。紧接着,便有殿内传酒的小太监惊呼,发现手上托盘里的玉杯缺了一只,众人闻言无不诧异的看向那紫霄。可紫霄却未曾有任何表示,只见他拿着那杯子轻晃,不知何时便装满了美酒,让众人更是惊讶不已,甚至有人轻呼出声。 紫霄双手持杯淡笑道:“如今老道借了帝君玉盏天君佳酿,在此恭祝吾皇万岁永享太平!”言罢,将杯子递给禄喜。禄喜小心翼翼的捧着杯子回来,去见萧煜递给他一个眼色,因而将这杯子转呈到了太后桌上。 要说这隔空取物无中生有,那可是传说中仙人才有的本事。如今众人见了无不大开眼界,连声称奇。再没有人对紫霄法师的身份产生怀疑,看着他的目光也从疑虑转为崇敬。就连赵太后拿起那玉杯仔细看了看再不多话,却只是冷眼瞧着。 “可有破解之法?”见众人再无疑虑,萧煜皱眉问道,对于他来说结果更重要。 ------------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重重激斗 更新时间:2014-02-06 “回皇上的话,破解之法并非没有,只是这龙凤二气皆弱,老道一时也看不清其中症结所在,只怕还要问问上天的意思。”紫霄法师躬身说道。 “既然如此,还请法师做法,朕自当顺应天命!”萧煜见此事有解,心情不由得好了不少。 “请皇上赐老道一随身佩戴之物,老道好开坛设法。”紫霄恭谨的说道,紧接着有要了赵太后、皇后、翎妃、慕妃和顾流盼这五人的随身佩戴之物。顾流盼并未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便将萧煜送给她的发簪取了下来,交给了那小道童。而赵太后则是随手摘下了护甲,皇后取下了手上的玉镯,慕妃掏出了帕子,而翎妃只能拿下她身上唯一的那根银簪。萧煜则更是将律国君王世代相传的九龙佩自腰间取了下来,交给了道童。 早有小太监设好了香案祭礼,众人皆移步院内,好奇的看着这传说中的神仙如何显大神通。 只见紫霄将手中拂尘交给道童,转而拿过他背上背着的木剑。剑一出鞘,却发出了龙鸣之声,让众人更加信服。紫霄一手挽了几个剑花,一手凌空急画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只听他大喝一声,自空中飘下一张黄纸,被他穿于剑上。从而将这黄纸放在火上烤,可气的却是这纸并未燃烧起来,木剑也安然无恙。只听他口中复念,将剑从火盆上移开,放在了方才从六人处收集来的东西上。“砰”的一声,一直没有燃烧的黄纸突然炸裂,变成了一缕青烟和满天飞落的纸屑。 紫霄单手结印,功成身退 “这……”萧煜问道,“这上天启示如何?” “启禀皇上,如今上天已有明示,只是老道已是化外之人,不便再参与红尘中事,如今已可功成身退。自古言道帝王之家皆是灵气所聚之地,而这先天之气更是灵气之中最为上乘纯净的一种。若是宫中有哪位嫔妃身怀龙种,大可前来一看。”紫霄淡淡道。 闻言,众人的眼光齐刷刷的射向许久不露面说话的赵夫人,如今这宫中怀有龙种的,除了她还有谁? 赵媛猛然听到萧煜点自己的名字,心中一动,也许这个几乎能帮助她重掌萧煜的欢心。因此昂首挺胸上前,含笑对着萧煜行了一礼,又对紫霄法师点了点头。 “这人已经来了,如何观看,还请法师指点一二。”萧煜恭谨问道。 “既有天示,老道何须指手画脚?还请这位贵人上前,自会有机缘之处。”紫霄含笑答道。 赵媛上前,心中忐忑。这五个人里没有自己的东西,那么也就说要选择一个人投靠。皇后虽然表面对自己要好,可内心里含着什么意思自己岂会不知?只怕待太后百年之后,这皇后第一个对付的就是自己。而那个翎妃和那姓顾的自然不会考虑,且不说翎妃是先帝的妃子,就单凭她入了冷宫这么多年都没有丝毫变化,想来也是个不成器的。那姓顾的原本就是自己的对手,现在圣宠已极,若是她能上位以后自己还有活路? 那么,就只能在太后和慕妃二人之间择一而选!只是这两人各有利弊,难以选择。若是太后,且不说她年事已高。即便是真能千岁百岁,自己腹中骨肉若是非男,只怕太后也不会轻易将皇后从这后位上拉下来。世事无常,若是自己与皇后一般,那么下场只怕还不如皇后。可若是投靠慕妃,她原本已有大皇子,那么必定会对自己腹中的孩儿不利…… 这么算来算去,这里竟无一个可选之人! 赵媛回头看了看众人。太后正含笑看着自己,想来势在必得。而皇后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也多了一分谄媚,毕竟看皇上刚才的样子对这紫霄法师言听计从,想来此事关系到后位,因此不得不暂时对这赵媛低头。而慕妃则冷冷的看着自己,脸上不知为何带着一抹讥讽的笑意。在看翎妃和顾氏,两人各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似对这件事并不关心。 “坚守本心,按照上天示意所选,切莫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看赵媛犹豫不决,迟迟不下手,萧煜不由得开口沉声提醒道。 听着萧煜的话里略带了几分威压,赵媛有些害怕,伸出的手更是有些发抖。既然有上天的示意,那索性就按照上天的意思办好了!因此她一闭眼,伸手摸去。 “且慢!”赵太后突然出声,让众人高悬着的心一惊,赵媛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只听赵太后复道:“皇帝,这中秋佳节本是举国欢庆阖家团圆之时,皇帝岂可轻易听信这道士胡言?若是这所谓的‘天意’所指皇后并非是这坤位之人,难不成皇帝还要废后重立?那以后我们律国还要什么法纪官吏,遇到事情做一场法事问问‘天意’便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皇帝三思而后行!”言罢,竟躬身跪了下去。 众人见太后下跪,急忙跟着跪下高呼三思后行。只见萧煜并未恼怒慌乱,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笑容道:“既然如此,那朕便讲讲法纪!” 好好的一个中秋宫宴就这么散去,月光下的满地金菊之景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有些阴森。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贺兰县则是欢歌笑语热闹非凡,服色各异的人们在月牙湖边生起了熊熊篝火,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火上旋转的烤肉哔啵作响,散发着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醇香的美酒。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忍不住想要大快朵颐。 此事董洛正坐在主位之上左拥右抱好不惬意,只是往日随行的两个姬妾已经变成了两个具有异域风情的女子,想来这回回到京城,这董家又要传出收房的喜讯了。王俊穿梭在人群中,不时的将美女引荐给董洛,脸上讨好的笑容让人觉得有些恶心。章成讷讷的陪坐在一旁,虽然也不时有金发碧眼的波斯女子前来敬酒,可章成却红着一张脸一饮而尽,书呆子模样十足,倒也勾得美女直笑。唯独秦昭和董谦两人,虽也坐在上位有美女服侍,可如鹰般的眸子一直在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单手持碗,另一只手却紧按腰间佩剑。 唯独有一人没有出席这盛大的篝火宴会,那就是监军海公公。 “你们这的那个美女叫什么丽的那个,什么时候来!竟然让本少爷好等!”董洛亲了一口身边妖艳的女子,一边不满意的冲着王俊嚷嚷,眉宇之间已经带了几分醉意。 王俊闻言,急忙小跑上前陪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娜古丽住的地方离县里较远,下官已经派人去接了,还请大人稍后,片刻就到,片刻就到!” “那你还不快去催!”董洛将手中吃了一半的羊骨头砸到王俊身上不满的说道,“耽误了少爷看美女,小心少爷要了你们的狗命!” “是是,下官这就去,这就去!”王俊见董洛发火,急忙小跑去催促。 不多时,就当董洛要再次发火的时候,只听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声音虽然不大,可载歌载舞的人们皆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们知道,这名满边关的娜古丽来了。 只见娜古丽还是平日那副打扮,一身白色轻纱。腰间缠着一串金玲,走起路来清脆作响。只见她上前对着董洛先行一礼,随后又对着众人粲然一笑媚声道:“奴家来晚了,让众位父老乡亲久等,真是不该。当先罚酒三杯,不知哪位可以接杯子给奴家一用?” 美女开口要东西,在场的男人们大多是热血沸腾,将自己手中的杯子递了上去,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只听董洛甩开身边的两个美女,大吼一声道:“你们那些腌臜的东西岂可给美人用?也不怕玷污了美人!”说着,将自己的杯子拿起来递了过去,故作风雅道:“都说葡萄美酒夜光杯。这是本少爷自家中带来的杯子,虽非夜光杯,可却比夜光杯名贵。这可是用上好的翡翠打磨雕制,外面覆以金箔。这一个杯子价值千金,正适合美人你用。” 娜古丽闻言,接过杯子仔细的看了看,媚笑说道:“这位少爷出手还真是阔绰,奴家活了这些年,还未曾见过这样名贵的杯子。今日少爷既然如此慷慨,若是娜古丽再小气也难免扫了少爷的雅兴。不如今日奴家就用这杯子陪少爷一醉方休可好?” “哈哈,好个一醉方休!”董洛的心神早就迷失在娜古丽那眉目间的风情和腰间雪白的肌肤上,若非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怕他早就将这小妖精按在身下好好的发泄一番。 而现场的气氛也因这只名贵的杯子而到达高潮。虽然这贺兰县聚集的都是走南闯北的商人,可大多是贩卖牛羊香料或者皮毛之物,哪里见过这么精巧细致又价值连城的东西?不由得啧啧称奇,竞相围观。而这娜古丽也豪爽,果然自罚了三杯,又为众人带来一段充满异域风情的舞蹈,直看得董洛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待酒也喝过了,跳舞也跳过了,现场的气氛由于娜古丽的舞蹈更是被推倒了一个新的高潮,众人载歌载舞再没有顾忌。而董洛早就将娜古丽揽入怀中,上下揩油。 正在众人沉浸在一片欢笑海洋中,驿馆却燃起了大火,不多时便火光冲天!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血染中秋 秦昭眼尖,第一个看到了驿馆的方向火光冲天,急忙大喊道:“不好了,驿馆出了事!”场中顿时混乱一片,皆以为这是贺兰山上的匪盗前来洗劫。 董洛本就是个胆小之人,闻言急忙躲在娜古丽的身后,颤声说道:“快!快保护我!” “大人,这火着的蹊跷,若是真是贺兰匪盗所为,只怕是冲着灾银来的。下官请求带兵支援!”董谦抱拳低声道。 秦昭没想到董谦在关键的时候竟会如此,火光照耀下的脸色不由的沉了沉。可事到如今,这戏也只能继续演下去。只听秦昭道:“既然如此,还请董大人带人前去支援。” 董洛此时已经慌张不已,他虽然草包可是不傻,他知道有多少人要借着这回的灾银打自己的注意。倘若这灾银真被匪徒打劫,只怕就算是父亲也保不了自己的命。因此他急忙说道:“大哥快去,多带些人!我这里有秦昭便够了!” 秦昭闻言,只得沉着脸高声道:“虎骑营众将士听令!留下三人随本官保护钦差大人,其余众人跟着董大人前往驿馆救火,共御匪盗!违令者军法处置!” 虎骑营众人闻言皆起身领命,秦昭暗中对宋飞使了个眼色,只见宋飞便带着一干虎骑营勇士前往驿馆。场面愈发的混乱,秦昭和其他三个虎骑营的军士将董洛和娜古丽紧紧围在中间。不知何时,人群中突然有几个突厥打扮的人冲了出来,手中的钢刃闪着寒光,对着董洛便要劈下来,吓得董洛抱头鼠窜。 秦昭等人急忙回身迎战,奈何寡不敌众,被打的节节败退,直被逼到一个破庙之中。此时虎骑营的将士已经死了一个,而其他两人和秦昭也浑身浴血。躲在秦昭身后的董洛也发髻散乱,狼狈鼠窜。 只见那蒙面的突厥人却大概还剩下三四十人左右,都蒙着面巾,将小小破庙挤了个水泄不通。带头的那个更是身材魁梧,露在外面的眼睛不怒而威。只听他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你们可是律国皇帝派来的钦差?” “我不是我不是!我就是来此地经商的,我这有钱也有女人,都给你!大爷饶命!”董洛急忙回话道,将身上值钱的东西尽数抛了过去,末了还将身边的娜古丽推上前,而自己则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这样的场景,直让一众盗匪嗤之以鼻,只听他们用突厥话不知说了些什么,便开始哄堂大笑,为首的那个人复道:“一个男人遇了事只会躲在女人后面,真是连羊羔都不如!” “你们要杀便杀!何苦在这里讥讽别人!大丈夫莫要逞嘴上的英雄,是狼还是羊打过才知道!”秦昭冷声说道。 “好,你倒是还像个汉子!”那人说道,“既然如此,那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寒光一闪,杀气弥漫。 只听“啊!”的一声,一直躲在秦昭身后的董洛不知何时胸口插了一把尖刀,满脸不敢相信的指着血染白纱的娜古丽,而后者嘴角泛起了一抹讥讽的微笑。待董洛的声音刚落,只见秦昭眼中升起一抹杀意,高举的钢刀立刻转向身边两个还没反应过来的虎骑营士兵,手起刀落倒也痛快。 ------------ 第一百六十三章 水落石出 更新时间:2014-02-08 “赵菁言,你还好意思提先帝?”突然间,情况急转直下。只守不攻的翎妃突然被赵太后的这句话激怒,双眼圆睁怒目而视道。 赵太后被翎妃一冲,有些发懵。紧接着她看向萧煜,却发现萧煜并没有要制止的意思。一时有些慌乱,厉声喝道:“你竟然敢如此跟哀家说话,当真是个不分贵贱不知礼数的妖女,反了天了不成?来人,把这妖妃给哀家拉下去,活活烧死!” 但是,只听到话音在空旷的养心殿中久久回荡,并没有人走出来执行命令。 “太后切莫着急。”萧煜淡淡开口道,“不妨听听她还有什么话可说,一次性解决后再送她上路。以防这妖妃到了地下,还要跟父皇告您一状!” 赵太后这时才隐隐觉得萧煜不对劲,从中秋之前要请人做法事,再到今日有意将翎妃请了过来。好像一切都是已经铺排好的,只等自己一步步走向险境。 略稳了稳心神,赵太后厉声道:“既然皇帝想要听个明白,那就许你这妖女再在世上多留片刻也无妨!” 可接下来的话,却让萧煜吃惊赵太后震怒。 “若是说起以下犯上,谁有比得上你赵菁言?想当年以你的地位,还要恭恭敬敬叫我一声翎妃娘娘。谁能想到当年一个连给本宫提鞋都不配的丫鬟,如今竟然成了一国太后!” 翎妃冷笑的声音在养心殿中久久回荡不绝。萧煜震惊之余,不由得向赵太后投去疑问的目光。这赵太后是平民出身,在先帝征战途中被先帝看中带回宫中。可翎妃如何说她是个丫鬟?再看赵太后的脸上,满脸震惊之色,似是触动了心底最深处的记忆,脸色变得惨白! “你这妖女,妄想再用你的妖媚之言迷惑皇上!要知道,皇上可不是先帝!”赵太后厉声喝骂道,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捂住翎妃的嘴。 “是,他不是先帝。”翎妃冷笑道,“他可是你一手带大的好儿子啊!也被你蒙骗了二十几年,先帝雄才伟略,怎会落到如此可怜的地步?” 她竟然说自己可怜?!萧煜略有些震怒的想到。低沉着声音问道:“你说朕可怜?” “是,罪妃觉得皇上可怜。”翎妃略带了几分黯淡道,“身为人子,却不知真正的杀母凶手是何人。妄自被欺骗了这么多年,即便是坐拥天下又能如何?” 萧煜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怒喝道:“什么叫被欺骗?真正的凶手?那日你不是说用巫蛊之术的是朕的生母么?今日怎么又冒出来一个真正的凶手?你们今天给朕把话说清楚,否则谁都别想离开养心殿!” 赵太后也被萧煜的暴怒吓傻了,她将萧煜抚养长大,却从未见过萧煜如此暴怒的一面。只听她脸色苍白,略带些结巴的说道:“皇帝,哀家抚养了你二十多年,怎会欺瞒于你?你可莫要听信这妖女蛊惑人心的话语,错怪了哀家,错怪了用自己生命还来你生命的敬贤皇后!” 还未待萧煜回答,只听翎妃冷笑接过道:“错怪?究竟是错怪还是有意欺瞒?当年先帝征战在外,若非你给贤妃提了这巫蛊之术,贤妃又怎会横死?不过这冥冥之中也自有天意,若非是贤妃当真有害本宫之意,又怎会遭到报应?” 萧煜听了翎妃的话,心中一凌,暗自分析过滤着两人的话。想自从自己见了翎妃以来,她都是毫无半点恭敬之意,句句犀利却另藏玄机。想来自她见了自己那一刻便报了必死之心,因此也从未为自己求过情或者以真相作为条件。这样一个人,不久应了那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反观赵太后,自那日说起了紫霄法师便有些不对劲,今日法事之时又频频与一个道士计较,如此失了身份的事,可不是赵太后平日干得出来的!加上刚才她听了翎妃的话之后,表情变换异常,可却依旧难掩那抹最深处的恐惧,只怕这可信度…… 见萧煜沉默不语,赵太后便知萧煜对自己起了疑,只听她动情说道:“皇帝,你真的被这妖女迷惑了么?难道你真的忘了这二十几年来,哀家是如何将你带大,教你治国之道,帮你稳住律国江山的吗?难道哀家二十几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比不上一个妖女在你面前的几句胡言乱语么?” “你……”翎妃正想说什么,去见萧煜将她拦住。只见萧煜负手走下龙位,满眼真挚的看着赵太后道:“母后,你真的是害死煜儿亲娘的凶手么?” 这一句话,包含了母子之间二十多年的感情。要知道,就算是赵太后承认了,可这生恩终究是不如养恩大,依着萧煜的性格十有八九不会再去追究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了。可如何对待皇后和赵夫人,这就不好说了。因此,赵太后承认,便意味着她赵家的权势算是走到头了。可赵太后非常清楚萧煜的性格,他自幼登基从小自负,最容不得的便是有人为他擅自做主甚至是欺骗他。就像是为他立后,这么多年来,萧煜一直为这件事耿耿于怀。还有选秀,按说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可因着自己从中安排,这孩子竟毫不顾一国之君的体统,在选秀前夜离宫出走,连掩饰的时间都没给自己。 照这样的性格,若是被人欺骗的话,只怕这世上无论是谁,他都要要了这人的性命! “当年的事情,先帝都已经做出了决断,皇帝还追究什么?难道皇帝怀疑你父皇的决断吗?”事到如今,赵太后只得将话题转移,先引开萧煜的注意力。可却忽略了萧煜身后,翎妃脸上的那一抹冷笑。 “父皇的决断,煜儿自然是不敢怀疑。可煜儿如今要的只是母后的一句话,还请母后告诉煜儿,究竟是也不是你?还有,为何宫中的一切关于此事的史料全部遭了意外,连一个字都没留下?为何您一直对煜儿说是翎妃害了煜儿的生母,却对整件事情的过程含糊其辞漏洞百出?”萧煜步步紧逼,追问赵太后道。 赵太后一时语塞,被萧煜逼得脸色煞白不知该说什么。 身后的翎妃见赵太后已经穷途末路,便在一旁说道:“皇帝是九五之尊,难道连知道自己身世的权利都没有么?这么做如何对得起先帝?若是太后不堪启齿,那不如就由本宫代劳!” 看着萧煜眼中绽放出希望的光芒转向翎妃,赵太后急忙起身,歇斯底里的拉住萧煜道:“皇帝千万莫要听着女人的胡言乱语,事情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简单,很多‘真相’并非是你能够承受的起的啊!” “可是朕只想知道自己的生母到底是怎么死的!!!”萧煜被两人拉扯,直感觉整个人都要分成了两半。他与赵太后就算是有过节有心结,可毕竟是母子二十几年。他在这个世上第一个认识的人,吃的第一口饭,说的第一句话,写的第一个字。所有的所有,全部都跟这个女人有关。起先只是猜测,可在他内心还是不愿相信的。但是作为一国之君,他无法忍受自己像是一个猴子一样本人玩弄。他必须知道真相,哪怕真相的背后再过鲜血淋漓。 可这么做真的好么?萧煜迷茫的看着赵太后,往事一点一滴的涌上心头。作为一个儿子,他真的无法将这个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女人置于死地。可作为一个帝王,他无法忍受欺骗和玩弄! 萧煜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他没想到知道真相竟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是我。”赵太后看着萧煜痛苦的样子,平静的说道。无论当初是为何要抚养这个孩子,可这二十几年来,她已经将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亲生的儿子。她一生没有孩子,这个孩子弥补了她人生的空白,完整了她的人生。虽然她也有自己的盘算和私心,可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她也会像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母亲一样,保护自己的孩子。如果这个答案真的能不让他这么痛苦,那么她愿意。 退一步来说,她爱先帝,那个雄才大略的男人。这么多年来,她努力的将这个孩子按照先帝的样子去培养,虽然略有些经历不足,但这个孩子已经不负众望的成为了一个明君。因此,作为妻子,对于她爱了一生的男人她无愧!作为皇后,对于律国的子民她无愧!作为太后,对于律国的列祖列宗她无愧! 可天命毕竟是天命,这偷来的二十几年时光,终将是要还回去的。 没想到赵太后就这么平静的承认,萧煜有些悲喜难辨。喜的是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这结果。可悲的是,这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无时无刻不充满了矛盾。 “是哀家当年给贤妃提议了巫蛊之术。若不是因为哀家的提议,贤妃也不会铤而走险,最终赔上了性命。若说杀害贤妃的罪魁祸首,只怕还是我。”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噩耗入宫 更新时间:2014-02-09 养心殿门口的众嫔妃几乎是在殿门口站了一夜,当养心殿的门再次开启时。一个消息传来,让赵夫人当场晕了过去。 “奉太后娘娘懿旨,自今日起由翎太妃陪同前往西郊法华寺修行祈福,再不过问宫中俗事,望后宫各嫔妃同心同德互助互爱,共享太平!”禄喜尖细的声音传来,平静而毫无波澜的说道。 顾流盼听后并没有多么意外也未感到吃惊。只是她看了看天边刚刚升起的太阳,太后的时代过去了,只怕皇后的位置也要易主了。 当然,有这样想法的并非顾流盼一人。殿外众妃无不想到这一点,紧接着便无不谄媚巴结着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后的慕妃,丝毫不顾还站在一旁的皇后已经红了的眼圈。 可众人想象中的废后旨意迟迟未下,反而等来了另一个消息。 “什么?下落不明?!”正在为萧煜绣荷包的顾流盼闻言惊呼,纤纤玉指也被针尖伤,鲜红的雪珠自指尖上冒了出来,恰巧染红了荷包上的龙头。 秋裳一边哭一边说着,此时的她已经泣不成声。说话也断断续续,可顾流盼经过一番整理,也能勉强听出来,这是秋裳刚打听来的消息。顾流盼还想着这一上午主殿那边如此热闹,就派了秋裳去打听消息,没想到竟是这个消息!慕妃上午已经去闹过了,甚至还在养心殿哭晕了过去,现在由董太师陪着。而萧煜早朝之上也被朝臣围攻,上午又被慕妃纠缠,直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看着秋裳,顾流盼很难想象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在外人面前哭出来,直到现在才发泄。若是给了自己,知道萧煜出事,只怕自己早就哭的天昏地暗,不知所措了。 “皇上那边怎么说?可有打算派兵去救?”顾流盼急忙问道,可见秋裳一个劲的哭着摇头,想来是她也不知情。顾流盼知道,这件事自己不能再拖,多拖一刻师兄就多一分危险。可龙骑营的兵将也不能再派,若是贸然调动太多,只怕会引起萧煜的注意,到时候更解释不清了。 “你在这等我,我这就去养心殿。”言罢,顾流盼扔下荷包,带着倚竹准备了些东西,转身离去。 萧煜负手在养心殿踱来踱去,他在已经在养心殿等了慕妃和顾流盼多时了。上午消息刚刚捎回来的时候,慕妃和董太师已经来养心殿哭闹过一次了,最终以晕过去了告终。也不知道这顾流盼什么时候来,自己又该如何回答。 “皇上,宓主子求见。您看是不是……”禄喜恭谨的回禀道,上午慕妃那架势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还有董太师在一旁助阵,皇上险些招架不住。下午又来一位,也不知是不是比上午那位还要难缠,是不是该为皇上将人挡下来。 萧煜心知禄喜也是为了自己好。可这该来的总是要来,若是一味躲避,只怕这其中误会更要加重。他刚刚失去了母亲,再不能失去心爱的人。因此,萧煜叹了一口气道:“宣。”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顾流盼入内道,“臣妾知道皇上这几日忧心繁重,又听闻皇上一直未曾用膳,因此特意带莲子清心汤给皇上去去火气。还请皇上多少用些,保重龙体!”说着,提着食盒走了过来。 没有想象中的一哭二闹,没有没完没了的责问,反而是闻言软语和贴心的吃食。萧煜有些发懵,随后心头一阵感动,亲自上前接过顾流盼递上来的玉碗,喝了一口抿了抿嘴唇道:“你不怪朕么?” 屏退了在殿内侍奉的人,顾流盼上前将手搭在萧煜肩上轻轻的揉捏起来,在他耳边徐徐道:“臣妾不怪皇上。” 萧煜感受着这力道正好的揉捏,鼻尖嗅着诱人的体香,可却全无旖旎之心。只见他抿了抿嘴复道:“你不想问什么吗?” “臣妾不想问,这本就是皇上的事情,臣妾不敢多过问。在臣妾只要知道将皇上伺候好了就够了,其他的不是臣妾该知道的。再说,这事情也怪不得皇上,出事之时皇上远在千里之外,如何掌控?就算是立刻得了消息派兵前往,只怕也来不及了。事事本就祸福难料,能够为皇上办差,为国家尽忠,也算是让他们如愿以偿了,虽死何惧?”言罢,顾流盼转过身来,像只小猫一般跪在萧煜脚边,伏在他的腿上低声道:“更何况师兄不过是生死未卜,说明还有一线生机活在这个世上。而太师失去了一个公子,慕妃娘娘失去了亲兄,只怕给了他们要给皇上不少压力。流盼如何还能在此时给皇上添堵,让皇上烦忧?” 听着顾流盼善解人意的话语,萧煜鼻头有些发酸。尽管他知道顾流盼还是想要打听秦昭的消息,可此时的他更多的还是感动。萧煜一手抚着顾流盼乌黑的发丝,疲惫的说道:“枉朕后宫妃嫔众多,可知道心疼朕的却只有你一人。若是这后宫众人都像你这般懂事,朕还何须烦忧?你莫要着急,朕已经派兵前去贺兰山一带围剿,可是具体的情况要等待会儿董太师和董谦来了才能知道。” 听了萧煜的话,顾流盼站起身来道:“既然皇上晚上还有政事要议,臣妾就先告退了。”言罢,便转身欲走。 可还未待顾流盼迈开步子,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拽住了,紧接着一阵大力将她拉了回来稳稳落在了萧煜的怀中。正在顾流盼诧异万分的时候,萧煜将头抵在了她的酥胸之上,疲惫的低喃道:“别走,陪着我好吗?” 顾流盼并没有拒绝,而是轻轻的抚摸着萧煜乌黑的发丝,低声安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何时何地。”她知道,这次的董太师已经被逼到了一定地步。无论是不是萧煜授意,只怕都会将这件事归咎到萧煜的头上。可如今萧煜羽翼未丰,哪里能和董太师对抗?若是董太师怒极逼宫,只怕胜算并不多。 看来她还真是来对了,她能够感受到萧煜的紧张和坚定,可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想了想,她一边轻抚着萧煜的发丝,一边低声轻哼起了家乡的小曲,想要缓解萧煜的紧张。曲调婉转清扬,让人如痴如醉。果然,没过多久,萧煜僵硬的身躯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禄喜的入内才打破了两人间的温馨。只是这场景让禄喜不由得红了脸,把头低的深深的回禀道:“启禀皇上,太师董烨、龙骑营统制董谦求见。” 顾流盼见有人进来,急忙从萧煜的怀中跳了下来,匆匆的整理着衣衫。萧煜看着她笑了笑,随即示意她到自己身后的屏风后去。一来是可以让她顺便听听;二来若是有什么危险,自己也好第一时间护她周全。 待一切准备好后,萧煜才理了理衣襟道:“宣。” 藏在屏风后的顾流盼虽然看不到人,可没过多久便听到了养心殿中响起了两个人的声音。略显苍老的那个一定是董太师的,而后面紧跟着一个沉稳浑厚的声音,让她想起了当年在秦淮河畔接她和萧煜回宫的那个将领。 萧煜免了两人的礼节,扫了两人一眼。见董烨微红的眼眶中泛起了点点杀意,而一旁的董谦也一身风尘仆仆,发髻散乱眼中带有血丝。想来是刚办完差便马不停蹄的跑了回来,入宫复命。 “两位卿家辛苦了,赐坐。”萧煜叹气道,“朕已经派了黑鹰营和猎豹营两营的将士前去围剿贺兰山盗匪,还请太师节哀顺变。” “老臣谢皇上恩典。”董太师抱拳说道,“只是小儿惨死异乡,老臣总是要进宫讨个说法。” “太师的丧子之痛朕也深为同情,只是朕总要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萧煜皱眉答道。 “回皇上的话,微臣那日于秦大人一同护卫钦差前往陕甘赈灾,一路上都平安无事,却没想到到了贺兰县出了事。当日抵达贺兰县正是中秋的前两日,因为贺兰县地处贸易交汇之地,聚集了许多各民族来往的商旅过客,中秋佳节的风俗也与中原不甚相同。钦差大人应当地县令邀请,这才留下来打算过完中秋再走。可没想到中秋当夜,驿馆突然起火。臣早就听闻这一带有盗匪出没,生怕灾款被劫,这才请命回去保护灾银。而秦大人则与臣兵分两路,带着几个虎骑营将士保护钦差。待臣扑灭大火清完毕灾银之后,钦差大人和秦大人还没有回到驿馆。这时臣才惊觉可能他们出了事,急忙分了一部分人保护灾银,另一部分人跟随臣前往寻找钦差大人和秦大人。只是待臣找到的时候,钦差大人已经遇害,秦大人和另一名人质也被匪徒所掳。匪徒要挟臣用灾银换取秦大人的性命,可臣心系皇命没有应允,还请皇上恕罪!”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晨间旖旎 更新时间:2014-02-10 “此事也怪不得你。”萧煜皱眉说道,“毕竟这盗匪之事乃是意外,并非是谁可以预料到的。” 董太师本就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因此冷笑一声道:“那皇上的意思是,老臣的儿子就这么白白的死了?” 听着董太师这话来者不善,萧煜略皱了皱眉道:“那依照太师的意思,该如何解决?” 董烨冷笑两声,正色道:“老臣为律国戎马一生,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为皇上办差而横死他乡,老臣心中悲痛。臣请皇上为犬子以王爷之礼下葬!而且就此事而言,老臣认为若非是秦昭保护不力,老臣的儿子也不会惨死。因此还请皇上即刻将秦昭缉拿,为老臣的儿子陪葬!” 躲在屏风后的顾流盼闻言差点惊呼出声。要说这太师失去独子之痛,完全可以理解。但现在似乎有疯狂的趋势!此事与师兄何干?当时是你的义子将兵力全部调走,师兄就算是再勇猛也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王爷的礼节岂是随便可以用的?若是将你儿子以王爷之礼下葬,那你是什么位置? 不仅顾流盼心中诧异,就连萧煜也是愣了愣神。只听萧煜淡笑复道:“太师的悲痛,朕可以礼节。可如今人死不能复生,既然公子已经去了,而且算是为国捐躯,朕可以让公子以郡王之礼下葬。若是以王爷之礼,只怕于祖宗家法不合。至于秦昭是不是保护不力,此事还需定夺,只能待他回来之后在详加盘问。但他现在还不知身在何方也是生死未卜,而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日了,不如先让公子入土为安。” 以郡王之礼下葬,已经是萧煜给了董烨天大的面子。这皇族的位份礼节,岂是旁人随便可用?而且此事到底,董洛也并非是因保护灾银而遭到不测,若是当真算起来,只怕他连为国捐躯都不算。若不是害怕了董烨手上的兵权,萧煜定是连着郡王之礼都不会松口。再说了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除了当事人之外谁都不知道,如何就都归结在了秦昭护卫不力之上?只可惜海公公丧命于那场大火,否则也可知道一些当时的情况。 “询问调查?”董太师冷哼了一声,显然这个结果让他十分不满。只听董太师冷声复道:“老臣知道皇上一直宠信宓夫人,而这秦昭又是宓夫人的兄长,爱屋及乌也算是人之常情。可老臣的儿子不能就这么白白的丧了命!若是皇上需要商讨对策,那老臣将犬子的尸身放于冰窖保存,只等那秦昭回来。到时候若真是秦昭保护不力,还请皇上切莫心软,定要让那些匪盗和秦昭以及贺兰县的大小官员与我儿陪葬!” 眼瞅着董太师这是非要给自己儿子拉个垫背的,要将所有关于这件事情的活口,除了他的义子之外,全部为那个草包陪葬。萧煜虽然心中有气,无奈董太师现在像是一匹发了疯的猛虎,实在不宜正面对抗。如今他既然能等,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先将此事拖延下来,没准能够想到别的办法。 “好,朕就答应太师!若此事查明真是秦昭当时保护不力,那必将相关人等一并处死!”萧煜皱眉答复道。 董家父子见自己再耗下去也于事无补,而这个答案也算是满意。到时候若是查实当真是秦昭保护不力,只怕小皇帝也失了依靠。到时候别说是个自己儿子以王爷之礼下葬,就算是以储君之礼下葬,小皇帝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而屏风后的顾流盼则第一次默默祈祷,希望师兄不要回来! 待董太师和董谦走后,萧煜愁云满面坐在龙椅上。现在只希望秦昭能逃得越远越好,若是他回来的话,也要等到自己有能力跟董太师抗衡的时候再回来! 顾流盼从屏风后转出来,看到萧煜这副模样满满的都是心疼,哪里还有舍得再去问关于师兄的事情。可安慰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在一旁默默不语。夜已深沉,也早过了用晚膳的时间。顾流盼只得先安抚萧煜早些休息,便道:“如今事情暂告一段落,不如皇上早些休息,明日还要上朝。臣妾这就先告退了,不打扰皇上休息。” 刚要出门,却听外面禄喜汇报道:“皇上,外边下了大雨,您今晚是在养心殿休息,还是去麟趾宫?”禄喜自是知道顾流盼在屋内,便如是问道。 “下雨了。”萧煜喃喃道,“看来天马上就要冷下来了。你的身子还未大好,今年得嘱咐内侍司多给你那拨些炭火过去。今日慕妃闹了一上午,你也就别回去了。如今太后也不在宫中,对你的谣言自然不攻而破,你也别跟慕妃挤在一起了。待会儿雨停了打发人去将你随身用的东西先拿过来,这几日你且先在朕这住着,待关雎宫整拾好了你再回去。” 顾流盼心知萧煜这是为了自己好,生怕慕妃情绪失控,对自己做出什么来。可他哪知道,自己和慕妃在私下已经结盟。怎会如此轻易的就害了自己?可萧煜能有这份体贴入微的心思,终究还是让顾流盼感动的,因此也不便逆了他的意思,低头应了下来。 是夜,萧煜沉沉睡去。宽大的龙床上,顾流盼紧盯着天花板,听着窗外萧萧雨声,心中惆怅万分。她有很多话想跟萧煜说,却不知从何开口,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触动了萧煜那敏感的心防,让好不容易修补了些的关系又恶化起来。她不想也不能再失去这个男人,那般肝胆俱催的痛苦她不想再承受一次。 可若是有一天,萧煜发现了自己做的这些事,看到自己的“真面目”还会如此疼爱自己么? 说着,顾流盼轻轻地翻过身来,看着月光下萧煜俊朗的侧脸,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好冷。因此她不由自主的往萧煜身边靠了靠,直到耳中充满了萧煜那缓慢有力的心跳声,她才觉得安稳踏实了不少。 翌日,萧煜自朦胧中醒来,鼻尖的馨香让他有些迷醉,本想要再抱着顾流盼多睡一会儿,可身体上本能的反应出卖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尴尬,萧煜想要避开顾流盼怕将她吵醒,却不想顾流盼一夜都没有睡踏实,如今早就被萧煜的异样惊醒。虽然二人已经坦诚相见,只差最后一步,可到底还是差那么一点。顾流盼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窘状,只得继续窝在萧煜怀里装睡,倒是一张粉白的小脸变得通红。 温暖而柔软的躯体,带有些许诱惑的香味,让萧煜渐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却又怕一大清早吓坏了怀中的人儿。正忍得痛苦,只觉得一只冰凉而略带些颤抖的小手,自胸膛处轻抚而下,柔柔软软的像是在撩拨萧煜心底最后的那根弦。低头看去,只见顾流盼紧闭着双眼小脸通红,紧张的像是什么一样。萧煜看了不觉有些好笑,与其让她这么乱摸下去,还不如……说着,他伸手抓住了锦被中那只颤抖的小手,慢慢的引导着。 就在刚触碰到的那一刹那,只听禄喜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启禀皇上,上朝的时辰到了,用不用奴才现在进去伺候?” 尖细的声音将两个几乎迷乱的人惊醒。受了惊吓的顾流盼条件反射的手上用了些力道,让还没反应过来的萧煜疼痛彻骨闷哼出声。而顾流盼前一波的惊吓还没褪去,紧接着又被萧煜的叫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见萧煜正通红着俊脸痛苦的笑看着自己,这副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顾流盼急忙放开了手中火热的物事,想要去帮萧煜却又无法下手。禄喜的入内,让顾流盼一时间有羞又急索性钻到萧煜怀中,用锦被蒙住头再不说话。 而刚进来的禄喜见了这副情状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带着一干人跪倒在地直呼恕罪。 好好的事情被禄喜扰了,萧煜自然吓得气不打一出来。将众人呵斥了出去,而自己则一边平复着情绪一边安抚着顾流盼,待二人都好些了,才唤禄喜等人入内伺候。可饶是如此,顾流盼为萧煜整理龙袍的时候始终是红着脸一言不发,待整理到腰带玉佩时索性更是管也不管的扔给了一旁的禄喜。 穿好朝服,萧煜见顾流盼背对着自己,想来还是在为早上的事情害羞。暗自觉得好笑的同时,挥手示意禄喜退下,而自己则蹑手蹑脚的凑了过去,猝不及防的一把将顾流盼搂在怀里。 还未待顾流盼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被萧煜揉捏的微微气喘。只听那要命的声音在耳边低声道:“每次好事都有人打扰,都说事不过三,若是再有一次别说你不依了,就是朕自己也在无颜面见你了。”言罢,轻咬了咬顾流盼那小巧的耳珠。 “那个说不依……啊……”顾流盼刚想回嘴,却没想到这冤家末了还咬了自己,她只觉得一阵酥麻的感觉迅速传遍全身,差点连站都站不稳了。因此刚刚说出嘴的话还没来的及说完,便成了一声娇呼。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设计潜入 更新时间:2014-02-12 太阳是同样的太阳,可照射在不同人的身上,会投射出不一样的剪影。 贺兰山的另一端,勤劳的游牧民族早就迎着朝霞在草原上牧马放羊,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香味和远处阿妈熬得奶茶香。一个匈奴打扮的年轻俊朗的小伙子从蒙古包内钻出,看着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和远处骑马牧羊的汉子们,心情舒畅了不少。只见他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要将这草原上的青草香尽数吸到体内一般。 待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眸子中带上了一抹坚毅。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硕克那日“掳走”的秦昭。当日他身受重伤,硕克等人也不宜走远,便在离贺兰山最近的一片草原布丽达尔暂时落了脚。经过几日的调整,秦昭身上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此时的他正考虑着如何回去,或者说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回去。 “秦兄弟,你醒了!”远处的硕克正和一群匈奴小伙子玩着摔跤游戏,一清早便出了一身透汗。远远的瞧见了秦昭,便放下对手走了过来,只听他大着嗓门道:“瞧秦兄弟的样子又好了不少,又能和天上的雄鹰一般展翅翱翔了!” “说到底,此次还真是多亏了硕克兄的援助。若非硕克兄您施以援手,只怕小弟这次在劫难逃了。”秦昭恭恭敬敬的对着硕克行了个礼说道。 “哪里的话。”硕克一拍秦昭的肩头笑道,“秦兄弟有勇有谋,是我硕克很少见到的人才,只可惜你另有要事在身。否则一定将你召回我的麾下,咱们兄弟联手,再有几个哲别也不是对手!” 听了硕克的话,秦昭知道硕克还在为汗位犯愁。如今董洛的死讯已经传回京城,想必董太师悲痛之余近期之内也无暇支持三皇子。这无形中给硕克争取了很多时间,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事情,放下了就还能捡回来,这也是硕克出手帮助秦昭的一小部分原因。现在在硕克眼中,通往汗位的道路上唯一的阻碍便是哲别! “实际关于汗位硕克兄也不必急于一时。现在哲别在军中的声望极高,只怕以你手头的兵力还不足以与之对抗。还不如暂忍一时,用你手头的兵力助我复国,也省去了你无谓的牺牲。待我复国之日,我二人再联手帮你夺回王位!” 这就是硕克为什么要结交秦昭,逼着萧煜任命秦昭为处理匈奴关系的专使,甚至帮助秦昭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的真正原因。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给你比给律国皇帝还好的条件!”硕克朗声笑着回答道,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坐到汗位上的那一天。 正待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假扮娜古丽的慕容月回来了。她此时再不是那身妖娆的打扮,而是入乡随俗的换上了匈奴服饰,在她那有着波斯血统的脸庞印衬之下,倒也是甚为好看。 “可打听到什么了?”秦昭见慕容月归来,淡淡的问道。 “回少主的话,如今贺兰县内处处流传着官兵要攻打贺兰盗匪的事情,已经人心惶惶,想来是因钦差的死,皇帝才下令剿灭贺兰盗匪。”慕容月恭谨的说道,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纸条,双手奉上复道:“这是刚刚宋将军从京城传回来的消息,还请少主过目。” 秦昭皱了皱眉,接过慕容月递来的纸条,细细观看。只听一旁的硕克用生硬的汉语打趣道:“秦兄弟真是好福气,身边常常有美人陪伴。上回见了那么个天仙似的人物,可惜被律国的皇帝霸占了去。今天又见了这么个妖精似的色母女子,当真是好福气。” 听着硕克的夸耀,秦昭一边看着纸条,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喜欢?喜欢给你了。” 秦昭如此慷慨大方让慕容月和硕克都愣了神,对视一眼后,硕克才觉得自己失言,憨厚一笑道:“不过是开玩笑罢了,秦兄弟莫要当真。我怎么会是抢兄弟女人的人?这要是传出去,在草原上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她不是我的女人。”秦昭说着笑了笑,将手中的字条四个粉碎,随风扬去,躬身抬手捏起了慕容月的下颌,嘴角绽开一抹阴鸷的笑容道:“不过她也不会是你的女人。” 蒙古包内,只有秦昭、慕容月和硕克三人。听秦昭淡淡的说了一遍字条上的内容,硕克第一个沉不住气道:“皇帝要狩猎?” “对。”秦昭喝了一口喷香的奶茶说道,“不仅要狩猎,还要带着你日思夜想的那个天仙去!” “我……我哪有……”硕克被秦昭说穿了心事,说话支支吾吾起来,若不是他面庞黝黑,只怕现在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不管有没有吧,这只是一件事。据我宫里的眼线汇报,说太师逼着皇帝要拿我和着贺兰县的大小官员给他儿子陪葬,还要以王爷的礼节下葬。呵,这董贼真是愈发的猖狂了!” “以王爷礼节?”慕容月惊问道,“难道是这董贼要夺权?” “夺不夺权的不知道,只是我这回若是没有个万全之策回去,只怕还真是有去无回。只是这回回去,一定要回去的有意义!”秦昭坚定的说道,一双眼睛绽放出了睿智的光芒。 有意义?什么叫有意义?硕克和慕容月两人面面相觑。这样的情况下,回去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难道还想着别的? “慕容月,你打听到的消息,官兵什么时候会到贺兰县?”秦昭略带深意的问道。 “回少主的话,按时间算来,应该是再有三两日便能抵达。”慕容月恭谨的回答道。 “三两日……唔,足够了!”秦昭说道,“硕克兄,此事你不宜露面,这地方人多眼杂,难保有认识你的。因此劳烦你找几个可靠的兄弟,来助我一臂之力。” “好,没问题。”硕克一口答应下来道,“你需要怎么做?” “麻烦硕克兄务必在今日内命人将我打扮成一个有钱的匈奴人,再为我准备一箱上好的皮毛和几十个空箱子。然后再命人将有为非作歹欺男霸女的匈奴商人要途经此地的消息放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秦昭淡然的吩咐道,“我要想办法混入这贺兰盗匪之中,若是能顺利拿到那贺兰盗匪的人头,想来能让董太师宽心一些。” 硕克想了想,便暗自筹划如何去安排人手准备东西。 而慕容月见秦昭并没有给他分派任务,急忙问道:“少主,需要末将做些什么?” “你……”秦昭歪着头看了看慕容月,用手摸了摸长起青涩胡茬的下颌,停顿了许久不语。而慕容月和硕克都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以为他要给慕容月安排什么艰巨的任务。而慕容月更是胸中热血涌动,当年父亲为保秦国战死,而自己今日终于能为复国出上一把力了,便激动的说道:“只要少主有所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先潜回京中,安顿好后等我回合,到时候恐怕你还要起大作用!”秦昭意味不明的说道,慕容月虽然不明就里,可却还是领了命令准备回京。 分配好任务之后,三人各自散去。翌日,秦昭已经改扮成了一个财大气粗的匈奴商人,而慕容月则瞧瞧踏上回京的路程。 是夜,贺兰山深处的某个寂静角落点起了几个火堆。一身商人模样打扮的秦昭带着硕克给他安排的人,如同来往的商旅一般在这贺兰山中露宿。只见秦昭派头十足金刀大马的和众人一边吃肉一边喝酒,如此场景在静默的深山中显得有些诡异,而旁边的账房先生却暗中警惕的观察这四周。 “大哥,咱们这批货回来能挣多少钱?”一个喝的半醉的喽啰问向秦昭,酒已经醉了三分,声音在空旷的山里发出阵阵的回音。 秦昭仰头灌了一口酒,笑着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心里那点算盘,你不就是看上了那小乌兰。放心,等这回回去之后,我就是说什么也要将那乌兰给你抢回来做老婆!” “那我就先谢过大哥了!”那喽啰说道,“不过还请大哥手下留情,上次那个云珠可是被兄弟几个活生生的玩死了,这乌兰可是我要娶回去当老婆的!” “废他妈什么话!”另一个喽啰起身给了他一巴掌道,“什么老婆不老婆的,咱们每天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哪来的老婆?有女人自然先给大哥玩,这点规矩你都不知道?” 先前的喽啰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是个半大小子的模样,被人平白打了一巴掌,酒也行了不少。想要还手却没本事,可偏生心里却委屈的要紧。 秦昭不耐烦的瞟了两人一眼道:“瞅瞅你们那点出息,每天就知道喝酒打架玩女人,还有没有点脑子了!这回回去挣了钱,定是要和那左贤王买个千户长来当当,到时候手上有了权,你就是玩多少女人也没人敢来说话!” 言罢,一众喽啰急忙上前赔笑称是,众人笑声再起。 “这位兄弟,盘算的可真是快活,到底是贩卖了什么货物,可否借我们一看?”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安然返回 更新时间:2014-02-12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不知从哪里出现了好多的火光。待看清之时已被人团团围住。秦昭仔细看去,只见来人都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黑色武服,面带黑巾敷面。看那打扮,想来便是这贺兰山上的匪盗无疑。等了这么许久,可终于来了。 秦昭暗自安抚了一下那账房先生,故作惊恐之色求饶道:“各位好汉饶命,小的只是过路经商而已,还请各位放小的一马!”说着,将手上的戒指和腰间的玉佩以及一切值钱的东西摘了下来,双手奉上道:“小的身上就这些了,还请几位大爷拿去喝个茶,就把小的当个屁放了吧!” “你的这些零七八碎,我们自然是要拿走。只是这车里的货物,也得留下!”为首的那人冷声说道。言罢,示意手下将秦昭奉上的那些东西拿走。 “这不行!”秦昭慌乱的扑在箱子上,“这可是我一年的生计啊,大爷,您就高抬贵手吧!” 见秦昭如此宝贝这批货物,那匪头更是确信这货物里有价值连城的东西,眼睛里不由得散发出了贪婪的光芒。只见他抚了抚手上的钢刃道:“你自己说,是让我们抢,还是你自己乖乖的送过来!” “反正这批货是绝对不能给你们!”秦昭伸开双臂一闭眼无畏的喊道,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可匪盗到底是匪盗,哪里有那么多的耐心?见秦昭不给东西,便一挥钢刃冷声说道:“那就先拿你的命吧!” 只听众人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不时有惨叫之声传来。而秦昭则和账房先生一边大叫一边抱头鼠窜好不狼狈,几次将要被砍到,都堪堪的躲了过去。若是白日有心人在场的话,一定能看出这两人躲避的身形不简单! 待众人几乎被屠戮殆尽,只剩下秦昭和账房先生两人东躲西藏。那匪盗也懒得管他们,索性上前解开那些箱子。打开第一个箱子的时候,还惊叹连连,可紧接着的第二个第三个甚至第九个都是空的!就一箱皮毛,哪里够分!只见那为首之人怒喝一声上前将秦昭和账房先生捉住。两个大男人被如老鹰捉小鸡一般提起,可见此人乃是天生神力! “说,为什么这箱子都是空的!”为首的匪徒厉声问道。 “我不知道!”秦昭佯装恐惧却假装坚强的样子,梗着脖子回答道。直气的那匪首火冒三丈,正欲提刀批了秦昭,而后者也吓得双眼紧闭却依旧没有挪动半分。 “二爷,不能这么做!”旁边的一个匪盗突然走上前来道,将那匪首的刀生生拦了下来,只见他附在那匪首耳边不知低声说了什么。 “说,东西都藏在哪!”那匪首收了刀,上前冷冰冰的问道。 而秦昭则依旧装出恐惧的神色,只是表情中多了几分心事被看穿的慌张,更能以假乱真。只听秦昭“硬着头皮”回答道:“你……你说什么,我……我听不懂!” 见秦昭这支支吾吾的样子,那匪首更相信还有更多的财宝在后面。因此便吩咐众人将秦昭和账房先生压了回去,声称总有办法开口。可还没等怎么样,秦昭只觉得自己脖颈一麻晕了过去。 “师兄!”顾流盼自噩梦中醒来,下了一身冷汗。一旁的萧煜被顾流盼惊醒,揉着稀松的睡眼道:“怎么了?做恶梦了?” 顾流盼还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听到萧煜发问,一头扑倒萧煜怀里。萧煜此时也清醒了几分,一边唤人进来掌了灯,一边抚摸着怀中的顾流盼轻声安慰道:“可是做了什么噩梦?别怕,跟朕说说,说出来就好了。有朕在,不要怕。” “臣妾梦见师兄的头被人割了下来,血淋淋的样子,却还问臣妾为什么不求皇上救他。”顾流盼一边哽咽一边说道,也许是刚才的梦太过真实了,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萧煜听到秦昭二字,抚摸着顾流盼的手略微的僵了僵。他本以为这个女人已经是自己的了,可却没想到这心里还是有一个角落藏着另一个人。 感受到萧煜的不自然,顾流盼略顿了顿便反应过来,急忙起身解释道:“皇上,不是那样的,臣妾……” “无妨。”萧煜强忍着心头的疑问,打断了顾流盼的解释,将她拉回怀中道:“朕知道,你们兄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比旁人要好了许多,如今秦昭下落不明,你就是有所担心也是正常的,朕能理解。如今董太师已经亲自带兵前去剿匪,想来定有你师兄的好消息。” 静谧的夜晚,萧煜的声音飘渺悠然,好像是在劝慰顾流盼,也好像是在说服自己。 顾流盼听着萧煜的话,心中却并没有完全相信。依着萧煜多疑的性子,哪里会这么快的反过来劝自己?可她此时不敢再开口多言,毕竟这种事若是说得多了,难免有越描越黑的嫌疑。是以顾流盼只得小心翼翼的窝在萧煜的怀中,察觉他一丝一毫的变化。 待两人都平复了一会儿,萧煜才命人进来熄了灯。如墨的夜色再一次笼罩了下来,而这次顾流盼却有些看不清萧煜的脸。 翌日,待秦昭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则身处在一个幽暗的小屋内。他揉了揉依旧有些发麻的后颈,暗自抱怨这些匪盗下手可真狠。秦昭一边腹诽一边观察了一下他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一间的屋子,不过柴房大小。周围乱糟糟的,地上也很脏。屋子的正中央摆了一张瘸腿的桌子,上面放了一只破碗。而在屋子的一角放着些许稻草,想来是睡觉用的。往上看去,只见在屋顶处有一个两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窗子,稀稀落落的阳光从这个窗子漏下,依稀能看清周遭的环境。 低头看看自身,秦昭不免有些哭笑。这些盗匪也太爱财如命了吧,竟然连一身衣裳也不留给自己,连鞋子都没留下。只见秦昭身着褐色中衣,再无他物。 突然,秦昭听到外面有些许的兵器碰撞声。只是因为离得较远,声音听得不甚真切。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伏在门上细细的听着,不止听到了兵器碰撞的声音,甚至还混合着几声惨叫。扒在门缝上往外看去,依稀可以看着几个穿铠甲的人正在院中大开杀戒。 看来这事朝廷派来的兵到了! 秦昭没有想到这些人来的这么快,可自己却毫无准备。首先,得给自己弄出点伤来,毕竟当初英勇救人,又被关了这么多天,怎么会一点伤痕没有?想了想,秦昭一狠心,便向墙上撞去!鲜血簌簌的流了下来,秦昭弄散了发髻,又从地上沾了不少泥土抹在脸上,和着鲜血极为狼狈。 忍着头上的疼痛,秦昭看了看身上,作为一个厮杀了许久的勇士来讲,这样的上衣未免太过干净了。可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自己身上的匕首也被搜走了。找来找去,秦昭将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那只破碗上。将碗砸碎,拿起锋利的碎片在身上划了几个口子,甚至将几乎快要长好旧伤又弄破,疼的秦昭直吸冷气。 当一切都准备停当的时候,屋门被大力的踹开,浑身浴血的秦昭则映入士兵眼帘。 “启禀太师,我们搜遍了整个山寨,只找到了这么一个人质!” 太师?秦昭暗自想到。没想到董太师居然亲自带兵来了,想必这偌大的山寨之中已经鸡犬不剩了。 “你就是秦昭?”董太师此时一身铠甲,居高临下睥睨的问道。 “回……回太……师的话,末……末将秦昭,保……保护钦差不……力,还……还请太师责……罚!”秦昭佯装虚弱的说道,双膝一软,如同一滩烂泥一样跪了下来。 待确认身份后,董太师皱眉看着秦昭,只见他多处受伤浑身是血,想来不是装的,看来当日的异变中,他也尽力了。 可是为防有诈,董太师还是命人将秦昭拉起来,指着身边一个昏迷的人问道:“这人你可认识?” 秦昭当然不认识!但既然是董太师发问,想必此人必定与那日的事情有关,定是这寨子里的当家,只是不知道是几把手。 秦昭看着那人,两眼蹦出仇恨的光芒,虚弱狠声道:“自……自然认识,还请太……太师给末……将一个机会,让……末将替……替钦差报仇!” 见秦昭已经有气无力,可眼中的仇恨却是清晰可见,让董太师不由得又信了几分。可却也不排除,是这秦昭与匪盗串通好害了洛儿的性命,因此为了进一步确认,董太师冷笑道:“好,给他刀!” 两边的侍卫将秦昭放开,秦昭立刻倒在了地上。随即又扔了一把刀给他,董烨冷笑道:“难得秦统领对小儿如此忠心,老夫成全你便是。” 秦昭爬着拿起刀,似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站了起来。他身上的伤口都被撕裂,滴滴答答的留着鲜血,让这些军士都有些动容。可秦昭还是执着的拿着钢刀一步步的走向那人,眼睛里迸发出的仇恨和坚定让董太师有些动容。 这些并非是秦昭装出来的,是因为他知道,若是自己不下了这手对自己狠一些,董太师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因此,用尽全身的力气,秦昭手起刀落。那昏迷之人便如此做了冤死鬼,头颅骨碌碌的掉在了地上。而秦昭也终因力竭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逼宫危机 更新时间:2014-02-13 待秦昭被人架到金殿之上的时候,萧煜几乎无法认出这个满身是泥是血的人就是秦昭。皱了皱眉,萧煜指着这个人问道:“这……是秦昭,还活着吗?” 身着戎装的董烨上前一步,抱拳答道:“回皇上的话,此人正是秦昭,想来还活着。是老臣在剿灭贺兰山匪的同时找到的,还有贺兰县的大小官员,老臣未经皇上应允便将他们带了回来,还请皇上恕罪。”见嘴里说是恕罪,可脸上却没有半点求饶的意思,只是略抱了抱拳,通知萧煜一声罢了。 萧煜虽然讨厌董烨这倨傲的模样,只是董烨这样也并非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如今他没了独子,更是被逼急了,自然是愈发的倨傲。 “董太师果然是宝刀未老,所到之处所向披靡。”萧煜僵硬的笑着说道,“只是秦昭现在这幅样子,想来也问不出什么来。不若现将他带下去养伤?” “不必!”董烨一口回绝了萧煜道,“这人还清醒!来人,给我把他弄醒了!” 就这样,董烨在金殿之上耀武扬威,完全没有将萧煜放在眼里。可数万精兵就驻扎在外边,若是在殿上就办了董烨,只怕今日就要血染宫廷。压下心头怒火,萧煜只得沉着脸看几个士兵佩剑上殿,用一桶冷水浇醒了秦昭。 还在昏迷中的秦昭被弄醒,强撑着从金殿上爬了起来,血污混着冷水滴滴答答的滴在地面的金砖之上。让一些殿中的老臣怒目而视,这金殿乃是皇权最为集中的地方,怎容的人如此! 萧煜沉着脸色看着金殿上的众人问道:“既然人已经醒了,董太师就问吧,朕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董烨不置可否的一笑道:“不必问了,老臣心中已经有数。这秦昭为了保护小儿的确是尽了力,可就是这些人!”董烨回身指着贺兰县的一众官员,厉声道:“老臣带兵时去了才知道,这贺兰山匪盗在当地盘踞已久,有不少来往商旅被人打劫。可当地官员却隐瞒不报,而当地的守军不仅没有上山剿匪,事发之时也没有及时救援以至于酿成了大错!因此老臣要为我儿讨个说法,还请皇上秉公办理!” “此事……可是当真?”萧煜厉声问道,“贺兰县县令何在?” 按理说,杀一个县令对于萧煜来说根本连事情都不算。可重点就在于这董太师的儿子是死在了贺兰县,而这贺兰县的县令既然明知当地有匪徒,却没有派兵剿灭或上报朝廷,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微臣贺兰县县令章成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章成听到萧煜传唤,整了整身上那残破的衣服下跪恭谨说道。 “朕问你,你为何对当地有匪徒的事情欺瞒不报?而且出事的时候也没有立刻派兵营救,这是为何?”萧煜沉声问道。 章成上前拱手高喊道:“回皇上的话,臣冤枉!贺兰盗匪并非是作奸犯科之辈。皇上有所不知,这贺兰盗匪有三抢,他们专抢为富不仁作奸犯科之辈。在一定程度上也为我们贺兰县保了平安,除去了不少恶霸。因此臣并没有向朝廷上报,也没有派兵剿灭。至于钦差大人出事的那晚,臣之所以没有让守军动手的原因,是因为接到了太师大人的命令!如今太师却反咬一口,微臣不服!” “荒谬!”董烨上前喝道,“老夫怎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见死不救?!你这谎话编的未免有些太过离奇!你以为这样就能蒙蔽的了皇上吗!” “董太师倒是奇怪。”章成凭着一股子书生意气,梗着脖子说道:“微臣虽然官职低微,好歹也读过几年圣贤书。知道这天地君亲师,若是君上没有说话,这做臣子的怎么敢言?可如今皇上还没有开口,您却先接了话,不知这是何道理?更何况那些贺兰匪盗虽然是盗匪,可按照我律国的律例也应将其押解回京,经过层层审查再来定罪。如今太师派兵前去将整个寨子都屠杀殆尽,要知道这些人也是我律国子民,就这样不问青红皂白的杀个一干二净,岂是仁义之师所为?” “呵呵,好一个天地君亲师!”董太师冷笑道,抚了抚腰间的佩刀,转身冷笑复道:“那么就请皇上给老臣一个公道!” 在萧煜心中实际上还是敬佩这个小小的县令的,要知道这殿上也不乏每日高呼自己忠心为主的人。可面对董烨如此嚣张跋扈,这些所谓的忠臣只敢躲在殿上看着他们的君上被人欺辱。反而倒是这个没见过面的小小县令,虽然是芝麻大小的官,可却敢凭着书生意气直面权臣。 但是感动终究是感动。 “太师乃是我律国的开国元老,对朕有辅佐之恩。尔等作为一地县令,遇到匪盗不但不出兵围剿,而且还与这匪盗勾结。酿成大祸,造成钦差惨死,你可知罪!” 章成显然没有想到萧煜会将枪口转过头来对准自己,双眼圆睁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位皇上。都说皇上乃是太师和太后的傀儡,如今一见还真是如此。 “皇上英明!”董烨抱拳高呼道,转过头来得意的看着众人,这些人,将要为自己的儿子陪葬! “来人,贺兰县县令及其官员与匪盗勾结,谋害朝廷命官,其罪当诛!拖出去押入天牢,隔日问斩!”萧煜皱了皱眉头,不耐烦的挥手道。 殿上众人闻言皆惊讶不已,这罪名显然太过草率。而且凭良心来讲,这小县令说的也不无道理,而董太师此次不仅仅是逾越,甚至是有些跋扈。众人皆以为皇上会借此机会与太师据理力争,却没想到皇上竟然会顺着太师,如此指鹿为马草菅人命。难道这皇上真的已经放弃抵抗了? “昏君!”死到临头,章成一边被拖走一边怒吼道:“堂堂的一国之君竟然成了太师的牵线木偶,律国天子威严何在!” 章成的怒吼声在金殿上久久回荡不绝,而众臣皆噤若寒蝉垂首不语。待第一件事解决完了,萧煜已经是脸色难看到极点。正欲退朝,只听董太师得意的复道:“皇上,既然谋害我儿之人已经尽数处决,想小儿地下有知也会感谢皇恩浩荡。如今也该入土为安了,小儿乃是为国尽忠而死,此等忠义之情应该得到表彰,还请皇上以王爷之礼安葬,以表彰此等忠义之心!” 萧煜没想到董烨竟会在众人面前说出这个要求,气的咬牙切齿。而众人也倒吸一口凉气,惊讶的看着董烨。王爷之礼,这可并非是一般人能享用的起的!要知道律国的王爷向来只封帝王之子,而且没有承袭一说,因此王爷的儿子最多也只能被封为郡王。若是这董洛真的以王爷之礼下葬,岂不是承认了这董烨乃是……如此赤裸裸的威胁,让萧煜如何接受? “董太师,既然事情已经解决,还是早日将令公子下葬为上,何必纠结于俗礼之上?”萧煜咬牙说道。 董烨闻言,抚了抚腰间的佩刀复道:“皇上此言差矣,虽然这礼节只是个形式,可百姓们看重的是皇上是否看重这忠义之心。若是皇上如此草率便将小儿下葬,只怕会寒了百姓的心,寒了这满朝文武的心!”说着,一边扶着佩刀一边挥手一指朝臣道:“你们说,是不是!” “还请皇上厚葬董钦差!” 面对山呼之声,萧煜脸色已经铁青。在这关键时刻,满朝文武竟然全部都投靠了这董太师!看着董烨手扶钢刃,身后还有带着佩刀的士兵,而外面还有数以万计的士兵。而自己手上目前可用之兵不过是这皇宫内的几千禁卫。剩下的虎骑营已经被董烨派往了各地边关驻守,就算是有什么急事,一时半会也无法将人调回来。 难道自己真要屈服?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董钦差虽然是为国捐躯,可到底并非先帝子嗣,按律不得以亲王之礼入藏,想必董太师也知道这点吧?”萧煜强压着怒火说道。 “难道皇上就罔顾寒了满朝文武的心?不怕人心离散么?”董烨眯眼冷笑看着萧煜,仿佛一只饿狼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董钦差的忠心自当表彰,朕会追封他为安国公,以国公之礼下葬。朕今日念在太师丧子之痛,便不追究太师佩刀上殿的罪名,还请太师好自为之!帝王之尊不可犯,若是董太师一意孤行,那么朕不得不怀疑董太师的‘忠心’了。还请太师三思,切莫晚节不保!”萧煜怒声说道。而殿外的守军闻言呼啦的一下涌了进来,各个手持钢刃怒目而视。 董烨冷笑看着萧煜,终于将这小皇帝逼到了死角,而自己也借机看清了这小皇帝的底线。还以为这小皇帝暗中培养了什么势力,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这些个禁军。若是自己此时挥兵而入,这皇位已经是自己囊中之物了,可这么做的话,篡位的帽子就戴定了。而且现在,就算是拿了皇位也无人继承,不仅名不正言不顺,也难以坐稳。 “老臣逾越了,请皇上恕罪。”董太师思量再三,抱拳垂首说道。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枫林牧场 更新时间:2014-02-14 前朝之上,董太师以暂退告终,萧煜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半个月也算安稳。只是前段时间诸事繁杂,如今好不容易的了空闲,自然是要放松一下。而过了中秋也到了秋狩之际,萧煜本就答应了顾流盼要带她出宫透透气。此次围猎除了瑞王到场之外,还有许多朝中的青年才俊。虽然满朝文武大多数都投靠了太师,可萧煜到底是皇帝。因此,除了董太师家的董谦以有丧事在身不便出席之外,还有几个董太师的死忠也找了这样那样的借口没有前来,剩下的人还是十分给萧煜面子的。就连伤势刚刚好转的秦昭也出席了这次围猎,倒是让顾流盼和秋裳十分开心。 律国皇家的秋狩场地在京城西郊的枫林牧场,此地风景宜人,是京城附近难得的围猎之地。平时有专人打理,直到春秋两季进行皇家围猎。要说起这围猎,因着先帝乃是军旅出身,是以经常举办,按照春秋两季来举行。而待律国一统之后,先帝更是将此事列入皇家条例之中,目的是为了后世不忘律国乃是以武力取得天下。可到了萧煜这一朝,起先是因为皇帝年幼,太后又是女眷,因此萧煜刚刚登基之时便没有举行。而当萧煜长大之后天下安定崇尚文治,因此围猎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有的时候只是在宫中向着牧场的方向射了一箭算是了事,是以他也多年没有踏足这枫林牧场。 如雨后初洗般的秋日晴空,阳光灿烂却又不甚炎热,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因着许久没有出宫,顾流盼早早的就做起了准备,就像个孩子一般。而萧煜也乐的见她这般活泼,自是也由她去了。到了围猎当日,顾流盼早早就兴奋的睡不着觉,起身为外出做准备。 “你说我带哪套衣服去好?” 看着顾流盼堆了一榻的新衣裳,秋裳有些哭笑不得。为了这次出宫,主子当真是没少准备,可皇上也由着她。这几日送来关雎宫的衣服已经可以论箱算了,但这些衣服款式多为宴会所用,哪里适合穿去围猎? “我的主子,您这是去围猎,不是去饮宴。再说皇上心里眼里都是您,您就是穿粗衣麻布去了,皇上也是欢喜的。”秋裳苦笑着看向顾流盼劝道。得知秦昭平安归来后,秋裳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而且听说这次秦昭也会出席,自然是高兴不已,自然也有了心思跟顾流盼打趣。 “你这丫头,就会贫嘴!”顾流盼瞪了秋裳一眼道,“你就穿成这样?我给你准备的衣服呢?” 秋裳闻言红了脸颊,顾流盼早就跟自己说过这次围猎的另一个目的。可秋裳已经心有所属,哪里在意他人?秋裳嗫嚅道:“回主子的话,您给我准备的衣裳都太过繁复,穿着不方便伺候主子。” “去换上去换上。”顾流盼不耐的说道,“这回本就是为了给你挑夫婿,皇上才将这些个青年才俊都弄了来。你虽然是我的贴身宫女,可这毕竟人要衣装。打扮成这样,总归是有些不好。” “可……”秋裳红着脸迟疑道。 “行了快去吧!”顾流盼扔下手上的衣服,转身将秋裳推出门外道:“这回有倚竹伺候我就够了,你就只管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仔细观察,看上了谁定要告诉我,我好替你求了皇上去!” 眼看着顾流盼一片热心,而且自己也不好拒绝,毕竟是皇上的旨意。更何况今日秦少爷也出席,正所谓女卫悦己者容,若是能让秦少爷多看两眼,也是好的。因此秋裳再拗不过顾流盼,只得红着脸去换衣裳。 待顾流盼将东西收拾好后,便命倚竹将早膳传了上来。而刚刚摆好饭,却听外间禀报道:“皇上驾到!” 萧煜知道顾流盼心中高兴,今日必然会早起。而他几日不见顾流盼也甚为想念,一来是要处理些朝中之事以腾出时间进行围猎,二来自上次之后,萧煜一直想着顾流盼的滋味,可无奈她近几日不便侍寝,自己也不方便来这关雎宫。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轻快的语调显示出了顾流盼的好心情。萧煜看去,只见她身着丁香色百花比甲,下穿月白色百褶裙。发髻利落的绾成了堕马髻,只戴了自己送的那根簪子和几个简单的珐琅发扣,倒是干净利落。 “朕知道你睡不着,便早些过来跟你一起用早膳,果真如此。”萧煜宠溺的点了点顾流盼的鼻尖说道,“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顾流盼一边拉着萧煜坐下,一边笑着说道:“准备好了。” “奴婢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刚刚换好衣服的秋裳进屋便瞧见萧煜,急忙下跪行礼。 “唔,这样瞧着顺眼多了。”萧煜看着打扮好的秋裳说道。 秋裳闻言,脸颊绯红道:“奴婢蒲柳之姿,哪里能入的了皇上的眼。此次蒙皇上恩典,奴婢谢过皇上。” “行了,别动不动就跪,起来吧。不用谢朕,你跟了你家主子这么多年尽忠职守,朕自然是要给你个好归宿的。”萧煜笑着说道,“倚竹倒是还小,再留两年吧,若是伺候好了你家主子,自然也少不了你的。” 这句话说得两个小丫头脸颊绯红起来,顾流盼在一旁笑着打趣道:“皇上别是看着倚竹长得好,留来留去留到自己身边了吧。可事先说,臣妾不放人的,您还是打别人的注意吧。” 本是一句玩笑话,萧煜和顾流盼都没在意,甚至连秋裳也知道自家主子不过是说着玩。可没想到倚竹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急忙为自己辩解道:“主子,奴婢绝不敢背叛主子,奴婢只愿意服侍主子一生一世,哪里都不去。” “起来吧,她说着玩的。”萧煜见倚竹当了真,不由得哈哈笑道。随后轻拍了拍顾流盼的翘臀,低声耳语道:“乱说什么,瞧朕怎么罚你!” 顾流盼本为倚竹的失常心头闪过一丝好奇,可被萧煜当着秋裳和倚竹的面这么一拍,跺了跺脚羞红了脸再不理他。这副娇羞的神态,引得萧煜又是一阵朗笑。 待用过早膳之后,萧煜与顾流盼便自关雎宫出发。因着没带其他嫔妃,萧煜便与顾流盼共乘龙辇而去。皇后率领一众嫔妃送至宫门口,虽然对顾流盼乘龙辇一事心中颇为不满,可如今自己势单力薄,也不好多说什么。而慕妃称病并为前来,其他嫔妃虽各有想法,可谁愿意去触了宠妃的风头? 自龙辇一出了城门,顾流盼便掀开车上的窗帘往外看去。她第一次觉得外边的空气是如此的新鲜,天空是如此的湛蓝,周遭的一切都是这么美丽,让她不由得埋怨自己当初没有好好珍惜在家的时光。 停车下辇,一众人等皆已在此等候多时。见皇上下辇,齐刷刷的跪地迎接山呼万岁。萧煜心情甚好,笑着免了众人的礼节,随后亲自将顾流盼扶下来。 这就是枫林牧场啊! 顾流盼感叹的看着周围。自小生长在江南灵秀之地的顾流盼见惯了小桥流水,如今却被这枫林牧场的气势所震慑。之所以称为牧场,就因为这里乃是一片开阔的草场,而另一侧乃是一大片的枫树林。因此称为枫林牧场。顾流盼哪里见过这样大的草场,一眼望不到头,只觉得与天相连一样。如此辽阔的美景,让她不禁震撼,心胸也开阔不少。 待顾流盼刚一下车,就有一众命妇打扮的女子上前行礼。她因长于民间,而后又在深宫之中,因此对这京城的上流社会并不了解。萧煜见状,捡着几个眼熟的笑着说道:“那两位是瑞王的李王妃和黄侧妃,这两位是梁国公家的夫人和小姐,那位是广济侯家的夫人。朕怕你一个人闷,特让他们带了家眷前来。” 顾流盼没想到萧煜竟然细心到如此地步,心中更是甜蜜。笑着看向众人,免了礼节。只见人群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的模样甚是可爱,起身之后穿过人群来到萧煜面前道:“安阳见过皇伯父,皇伯父万岁万岁万万岁。”言罢一笑,还露出了正在换牙的牙齿,端的惹人喜爱。 萧煜一把将那孩子抱起来,笑着对顾流盼介绍道:“这是瑞王家的郡主安阳,今年六岁了。别看她小小年纪,古灵精怪的,可是朕这皇弟的心头肉。” “安阳下来!”瑞王见自己一直牵着的宝贝女儿不知何时又窜到了皇兄怀中,笑着喝道:“真是愈发的没礼貌了。” “无妨。”萧煜放下安阳对瑞王说道,“你终于舍得回京了。你若是再不回来,朕就打算将安阳接到宫里来了!” “皇兄快别这么说了。”瑞王笑着见了礼道,“这孩子仗着有皇兄的疼爱,已经是无法无天了。要是在接近宫里,只怕王府里没人管得住她!” ------------ 第一百七十章 夜半惊喜 更新时间:2014-02-14 见过礼后,萧煜被一众男子簇拥笑谈,而顾流盼则与众女眷一路前往营帐稍事休息,一路上自然也成为了众命妇的巴结对象。她们或多或少的都听自家男人说过皇上被一个从江南之地领回来的妖妃迷惑,虽然名声不好听,可毕竟是当朝宠妃。无论心中怎么想,这交际路线还是要走的。只是看着一张张虚情假意的面孔,顾流盼有些不自然罢了。 “宓夫人,如今正得圣宠,自然是什么都见过。不过这里是臣妇的一点心意,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也就是给娘娘看个乐,还请娘娘笑纳。” 待众人落座后,顾流盼循声看去,只见是个坐在中间位置的女子。瞧着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打扮也不甚出挑,想来夫家官职应该不很高,正满脸笑着将手上的礼盒递送给倚竹。可印象中方才萧煜并没有介绍此人,不由得有些发窘,不知该如何称呼。 “孙夫人倒是有心,娘娘有皇上宠着,见惯了奇珍异宝,便想着别出心裁来讨娘娘的欢心。只是娘娘的地位尊贵无双,自然要收些配得上身份的东西,只怕孙夫人失算了吧?”随后转向顾流盼复道,“臣妇姓王,夫君乃是户部尚书。今日第一次觐见娘娘,特意准备了这串翡翠香珠,还望娘娘笑纳。” 顾流盼又向另一边看去,见这回说话的王夫人坐的位置跟那位孙夫人差不多,而她的夫君是户部尚书,想来这位孙夫人的夫君应该也是六部尚书之一。只是这王夫人出言便是讥讽,让顾流盼甚为不解。 “娘娘不必诧异。”离顾流盼最近的李王妃笑着说道,“娘娘有所不知,这位孙夫人的夫君是工部尚书。而工部和户部两部向来不和,因此连带着两位夫人见面也有些针锋相对,只怕如今都是想要借着机会巴结娘娘,为自家夫君的仕途助上一臂之力。娘娘若是多出来走动些,对这样的情况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臣妾不敢在娘娘面前卖弄,这是王爷新进从南洋带回来的象牙观音,雕刻精细天下无双,臣妾便借花献佛,还请娘娘笑纳。” 就这样,顾流盼的一天几乎就在收礼中度过,也顺便摸清了一众女眷的来历和脾气。 是夜,萧煜微醺着回到帐内,本以为顾流盼会叽叽喳喳兴奋的围着自己说个没完。可没想到她却安静的坐在帐内对着一堆礼物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不开心?”萧煜自身后将顾流盼轻拥在怀中,低声问道。 感受到了萧煜的怀抱,顾流盼窝了进去,略带些丧气的说道:“本想着有什么好玩的,可却没想到跟一群勾心斗角的女人浪费了一天时间,和宫里也没什么区别,真是无趣。” “这都是没办法的。她们为了自己的夫君,自然要接近你讨好你,指望着你能在朕面前说些好话。有些时候,他们的夫君在前朝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受宠的妃子吹枕边风,这也是官场的一部分。你既然成了朕的妃嫔,自然早晚要面对这一天。”萧煜将头埋在顾流盼的肩窝里无奈的说道。 “照皇上这么说,臣妾还算受宠了?”顾流盼白了一眼萧煜道,“臣妾可没发现自己受宠在哪,倒是被禁足才是真的。” “你这丫头,倒是埋怨朕没陪着你出去?围猎就是这么麻烦,朕也被缠了一日什么都没做,明日开始围猎就好些了。”萧煜宠溺的安慰道。 “可是浪费了一日就少一日啊。”顾流盼憋了憋嘴道,“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这么浪费了一天。” 见顾流盼这垂头丧气的样子,萧煜心中不忍。因此强打起精神,对顾流盼笑道:“既然如此,朕带你去个地方可好?只有我们两个人,谁都不带。” “可以吗?”顾流盼一听萧煜说要带她出去,兴奋的两眼都闪烁出光芒。 “君无戏言!”萧煜拉起顾流盼的手,两人便独自走了出去。 可一出帐门,顾流盼才觉得,萧煜是安排好的。萧煜拉着顾流盼并非是漫无目的的闲逛,而是去马房牵了一匹马,两人同乘一骑,踏着月色而行。 “咱们这是去哪?”顾流盼问道。 “朕带你去个好地方。”萧煜淡然一笑回答道。 就这样,两人骑着马慢慢悠悠的在无边的草场上游逛,月光融融的照在两人的身上。顾流盼见萧煜保持神秘,自己也便不再多问,只是安静的瑟缩在萧煜的怀中,时不时的抬头看看星星,与萧煜说笑打趣几句。享受着夜色的静谧和那未知的惊喜。 只见萧煜骑着马,不知走了多久才在一个小山包下停了下来。两人翻身下马,笑着对顾流盼说道:“你且在这等着,哪也别去!”说着,像个孩子般,一路小跑绕过山包。 顾流盼独自一人等待,清冷的月光将她的影子拉的长长的。静谧的四周,也不知是因为萧煜准备了惊喜,还是因为独自身处在这陌生的环境。顾流盼只感觉自己的心就要从嗓子里跳出一般,等了许久,她才试探着叫道:“皇上!” 话音刚一出口,就被夜色所吞没,静悄悄的没有声音。顾流盼心中有些害怕,又再一次试着叫了一声:“皇上你在哪?” 依旧……没有人回音。 顾流盼这次才真的是害怕了。她回头看看,茫茫的草场一望无边,哪里看得到来时的路?而往前看去,这山包后面也不知是什么。四周都是空空荡荡的草场,只留下她一人在这孤零零的等待。像是被天地万物所遗弃了一样,那种孤寂的感觉让她害怕而无助。此时,就算是再美的美景她也没有心思去欣赏了。 突然间,顾流盼鼻头有些发酸。她想回去,却又不敢乱动,怕萧煜找不到她,可心中却将萧煜骂了千百遍。 正当她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时,突然一个烟火在空中炸开,将整个草场照亮,吓了顾流盼一跳。 萧煜从山包后面转了出来,笑着走了过去。还没等他准备好的台词说出口,只见顾流盼扑到他怀中,用粉拳不住的砸着他的胸膛哭道:“你去哪了,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没想到自己走的时间过长,竟吓坏了顾流盼,萧煜急忙将她搂在怀里一边帮她拭泪一边柔声说道:“我怎么会不要你,我去给你准备惊喜了。你且来看看,别再哭了。” “谁要你的惊喜,我才不要!我要回去!”顾流盼心中还在恼萧煜将她一个人放在这这么久,负气转身要离去。 萧煜见顾流盼要走,上前急忙说道:“你且跟我去看看,难为我准备了这么许久,就看一眼,就一眼可好?” 见萧煜这副可怜的模样,顾流盼这才心软了下来。实际上她心中的恐惧和气恼在见了萧煜那一刻便烟消云散了,她也很好奇萧煜到底给自己准备了什么,只是一时间找不到台阶下来而已。如今见萧煜如此诚恳,便在不多说什么,跟着萧煜前去。 转过山包,原来这里别有洞天。 这是一片不同于草场的另类景色,或者说是草场的另一面。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到这是一片开满了蔷薇的山坡,而在山坡下还有三棵高大的树木,散发着阵阵桂香。而在花丛树边上,顾流盼见到了好多萤火虫,像是天上的星光一样夺目耀眼,让这里变得像是仙境一般。 “这……”顾流盼好奇的看着萧煜道,“这里怎么会有萤火虫?” “你再仔细瞧瞧。” 顾流盼经过萧煜的提醒,才仔细看了看。经过细细观察,顾流盼才惊讶的说道:“这花……” “这花朕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原来这地上的鲜花并非是生长的花朵,而是由一片片的花瓣铺就而成的花海!能收集到够铺满这么大地方的花瓣,那得是费了多么大的心血啊! “你再往前走。”萧煜笑嘻嘻的拉着顾流盼说道。 顾流盼听到此言,兴奋而又小心的迈开了一步。刚一落脚,脚前的路上不知如何出现了一条由烟花夹道的路。只见这点点的烟火并不算大,在草丛清出的路中冒着灿烂的火花。以往见到的烟花都是射向天空炸开的,而这样的烟花还真是第一次见,而更为奇妙倒的是,这条路通往那三颗高大的桂树,也有几十步之远,是如何做到同时燃起的? 萧煜精巧的心思让顾流盼不由得又惊又喜。 沿着小路,顾流盼被萧煜牵着走到了桂树之下。回头看去,来时路上的烟花早已熄灭,如此美景转瞬即逝,让顾流盼脸上不由得浮现了些许惋惜。 感到顾流盼的惋惜,萧煜笑着说道:“你别光顾着回头,看看眼前。” 经过萧煜的提醒,顾流盼才发现这桂树下挂着两盏精致的灯笼,摇曳的烛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在粗壮的桂树树干上有架精致的梯子。与其说是梯子,还不如说是木楼梯更为恰当。只见这木阶绕着树干盘旋而上,不知通往何处。 见顾流盼犹豫,萧煜粲然一笑,当先站在木阶上对顾流盼伸出手去。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水乳交融 更新时间:2014-02-15 “天啊……” 当顾流盼沿着那木梯盘旋走上这三棵桂树,只见在高大茂密的树冠之中隐藏着一个小巧而精致的木屋。生长在江南水乡的顾流盼如何见过这样的屋子,因此她不由得惊讶的呼出声来。而屋内的场景,更是让她惊讶不已。 这个树屋并不大,但是足可以看出萧煜做了多么细致的准备。只见内里布置精巧,靠着窗子的地方放了一张书案,上面文房笔墨一应俱全,对面则是一个湘妃竹制成的书柜,书柜旁还有一个青花瓷坛,斜插着许多卷轴。书桌旁边以圆形拱栅分开,布以红色的轻纱。中间放着一张圆桌,桌上红烛高招,各式瓜果俱全,美酒已经斟满。再往里看去,则是由一扇白玉屏风隔开,转过屏风则是楠木软床。整个屋子的墙壁上都装点了大红的喜字,而床帏上更是以红色的轻纱布置,完全沉浸在了欢庆的喜悦中。 这不就是民间婚房的布置。 顾流盼此时已经猜到了萧煜要做什么,更为他这份心思感动,眼泪簌簌而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顾流盼有些耸动的背影,萧煜纳闷,上前自后方轻拥着她,柔声说道:“对不起,以朕现在的能力只能给你这样的婚礼。不过朕发誓,终有一天,朕会让你坐着大红花轿,从皇宫的正门而入,接受天下人的朝拜!” 待萧煜说完话,只见顾流盼还是默不作声。萧煜纳闷的将她转过身来,只见顾流盼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一般。萧煜这才将心放了下来,笑着替她擦干眼泪道:“大喜的日子,哭什么?难道你要哭着鼻子跟朕拜堂不成?” 听了萧煜的话,顾流盼才破涕为笑,只是她伏在萧煜怀中哽咽说道:“臣妾爱慕皇上,并非是因为皇上是帝王这个身份,而是因为皇上这个人。无论身在何方,只要能跟皇上在一起,就算是为妻为妾、为奴为婢,臣妾都甘之若饴。因此臣妾不需要皇上的承诺,能有这样的一夜,臣妾已经心满意足。” 萧煜听后轻刮了顾流盼的鼻梁,无奈笑道:“什么为妻为妾、为奴为婢。说的还挺顺口,但是朕哪里舍得让你去为妾为奴?在朕心中,你就是朕的妻,独一无二。”说着,将顾流盼的双手举到唇边,落下轻轻一吻。眼看着顾流盼眼中的泪光又要起来,萧煜笑着将她领向圆桌边的窗口,岔开话题道:“朕为了这屋子,当真是没少费心思。这三棵桂树正巧对应这屋中三扇窗子,每一扇窗子都对应着不同的景色,你且瞧瞧。” 顾流盼心中好奇,这才擦了擦眼泪走向窗前,只见这圆桌正对着的窗子外,可以看到牧场旁晶莹的湖水和天上的一轮满月,这两种景色正好被嵌入窗中。坐在桌旁向窗外看去,就像是在欣赏一幅美景。顾流盼紧接着好奇的像书桌旁的窗子走去,只见坐在这书桌之后,正巧可以看到窗外一望无垠的草场。夜风吹动,送来缕缕清香。想来白日出太阳的时候,还可以将太阳与这草场融为一副美景,让人在读书之余看看窗外,定会心胸开阔不少。 好不容易止住了顾流盼的眼泪,看她满脸兴奋的寻找这第三扇窗户。萧煜则一脸得意之色坐在圆桌边,任由顾流盼找来找去。可这屋子就这么大,顾流盼来来回回也没找到第三扇窗户,颓然的坐在床上有些丧气。 萧煜负手踱步到床边,笑问道:“第三扇窗户可找到了?” 顾流盼见他明知故问,白了萧煜一扬,嘟着嘴不说话。萧煜见状,猛的将顾流盼扑倒在床上,吓了顾流盼一跳。可正待她要挣扎起身的时候,则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原来这第三扇窗户是开在房顶上的,躺在床上,正巧可以看到漫天的星光闪烁。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萧煜转身枕着手躺了下来,同身边的顾流盼一起欣赏着繁星璀璨的夜空。 “哪有人这么盖房子的。”顾流盼嘴上虽然抱怨,可眼睛却盯着漫天的繁星一眨不眨道:“这晴天还好,要是下了雨可怎么办?” 萧煜笑着说道:“这房子可是朕找了律国最为出名的能工巧匠建造,难道还连这点都想不到?”说着,起身在床头处找出了两个打着流苏的绳结,只见他轻轻一拉,这窗子便关上了,而拉了拉外边这根,这窗子又打开了。这样的设计,当真让顾流盼惊叹不已。 拍了拍手,萧煜笑道:“这景也赏过了,机括也瞧过了,咱们是不是该喝了合卺酒安歇了?” 听了萧煜的话,顾流盼哪里不知道他那心思。瞬间红了脸颊,目光转动,正巧撇到了床边的上,只见那里罩着一快红纱,不知红纱背后是什么。 见顾流盼要去掀开红纱,萧煜笑着将她拉开道:“那个一会儿再看,先来喝了这合卺酒。”随即,附在她耳边低声轻言道:“今夜,你是怎么都跑不掉了!” 满面羞红的顾流盼在萧煜的牵引下来到圆桌旁,只见萧煜斟满两杯酒,正待她要喝。只见萧煜在窗边拉着顾流盼跪了下来,朗声说道:“苍天月神在上,今日萧煜在这三生树上愿与顾梓瞳共结连理,定下三世情缘,还请苍天为证,月神为媒。倘若萧煜有一日负心薄幸,定叫萧煜妻离子散,孤独终老!”言罢拜了三拜。 而顾流盼在一旁见萧煜如此情深意切,心中也激动不已,恭谨说道:“苍天月神在上,今日顾梓瞳愿在这三生树上与萧煜永结同心,定下三生情盟,还请苍天为证,月神为媒。倘若顾梓瞳有一日背叛夫君,定叫顾梓瞳终身不得所爱,颠沛流离!”言罢,也恭谨的拜了三拜。 三生树上三世盟,红烛张暖春宵浓。红纱锦缎香汗落,细看画颜意性隆。萧煜和顾流盼终在这漫天星海,皎月如银之下随了心愿融为一体。 翌日清晨,顾流盼慵懒的睁开眼晴瞧了瞧周遭,依旧是在那不大却十分温馨的小屋中,看来昨夜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回忆着昨晚,顾流盼不由得羞红了脸颊,转身看了看尚在睡梦中的萧煜。她不由的支起有些发酸的身子,轻轻伏在萧煜的胸膛上,轻阖双目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顾流盼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若是此生都能如此,夫复何求? 只是美景钟会一闪而过,现实依旧是要面对。 萧煜被顾流盼的动作惊醒。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笑着说道:“若是朕每日睡前的最后一眼和醒来时的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你,那就好了。” 想着昨夜的萧煜,顾流盼的脸上更红了。低低的嗔了一句道:“油嘴滑舌。” 瞧着顾流盼初为人妇的娇羞模样,让萧煜心头火起,可怕顾流盼初承雨露身体受不住,这才强压着心头欲火。顾流盼也察觉到了萧煜的异常,可自问身子实在是经受不住了,急忙转移开话题说道:“对了,那墙上挂着的到底是什么?皇上还没告诉臣妾。” “自己去看看。”萧煜单手撑着头笑眯眯的看着她。虽然已经很努力的压着心头的火苗,可另一只手还是不受控制的在顾流盼身上乱窜。 为了“逃离魔掌”,顾流盼急忙起身穿衣。却不想动作大了些,疼的她咧了咧嘴,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又怕萧煜再做出什么,急忙瑟缩到一角。这一动,有带起了些许疼痛。 瞧着顾流盼呲牙咧嘴的模样,萧煜不由得笑出声来。而刚穿好衣服缓神的顾流盼见这“罪魁祸首”笑的开心,一时间又羞又气,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佯怒道:“还笑,不都怪你!”说着,作势欲打。可这么一动,又让她疼的直咧嘴。 早知道这么疼,她…… 萧煜见状急忙憋笑道:“行了行了,我知道错了,都是我不好。你慢点下床,省的又疼。” 听了萧煜的话,顾流盼这才小心翼翼的蹭下了床,虽然还是有些疼痛,但比起刚才好了不少。只见她连步子都不敢迈大,几乎是挪到那堵墙边,红纱遮蔽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回头看了看萧煜,只见萧煜依旧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一言不发。 “那我摘了。”顾流盼指着这红纱说道,昨晚萧煜实在带给了她太多的惊喜。直弄得她心里痒痒的,迫切的想要知道这红纱下隐藏的秘密。 “摘吧。”萧煜起身边穿衣边道,“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眼见萧煜那精壮白皙的上身不着寸缕的露了出来,虽然有了夫妻之实,可顾流盼还是害羞的紧,一张俏脸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急忙转过身去,将那红纱掀了下来。 随着红纱落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幅足有一人多高的画,画中之人跟她竟然是一样的高矮胖瘦,如此画卷让她惊讶不已。也不知要画出这么大的画来,得是费了多少心血,或者说萧煜为了自己费了多少心血。 这画中之人,正是她自己。 ------------ 第一百七十二章 眼见为虚 更新时间:2014-02-16 只见画上之人身着月白舞衣,轻纱敷面平添了不少神秘的色彩。而翩翩的舞姿如恍若九天仙子下凡,轻盈灵动。当真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青松。怪不得当初萧煜会给她赐号洛神甄宓的“宓”字。 “你可喜欢?”萧煜见顾流盼在画前发呆,轻拥着她问道。 顾流盼已经惊喜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片刻后才道:“原来你还记得。画这画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吧?” 萧煜松开顾流盼,走到书案旁拿了一支笔笑道:“也不算太费心思,只是那几日瞧不到你,可偏偏心里想的紧,于是就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的样貌画了下来。看来朕的记性还不错,高矮胖瘦倒还得宜。” 顾流盼瞧着萧煜拿了笔,只见这幅画上倒是四周还空着。果然,萧煜复道:“这画画好挂在这,就等着你来题字。” 接过笔,顾流盼心中感慨万千。看到这画,让她不由得回忆起跟萧煜从相识、相知到相许以来的点点滴滴。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其中有多少辛酸艰险,只有她自己知道。略顿了顿,只见她上前踮起脚尖,笔走龙蛇般写下几行字。 “秦淮初见误终身,红颜亦可为谋臣。乌云散去有晴日,两情相悦月正圆。” 萧煜见顾流盼提笔将两人自相见以来的点点滴滴都概括在了这首诗里,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了感概。朗声笑道:“好一个乌云散去有晴日,两情相悦月正圆。无论之前我们经历了什么,好在这最后的结果乃是两情相悦花好月圆。”说着,接过笔,在下角空白处题写道:乙卯年金秋值岁,萧煜忆及与爱妻顾氏梓瞳初遇之景,特作此画供婉商纪念。写完,转身自衣衫里将自己的私印掏了出来郑重的盖上去。至此,这幅画才算是真正的完成了。 萧煜满意的看了看这幅画,正要开口说什么。只听秋裳和禄喜的声音传了上来道:“不知皇上和娘娘是否已经起来了?奴才好上去侍奉两位主子洗漱。” 这声音虽然打破了温馨的场景,可营地还有那么多人等候,萧煜和顾流盼也不好再在此处独自缱绻。只得略作收拾道:“起来了,上来吧。” 待两人梳洗完毕,回到营地之时,一众人等皆已等候许久。见萧煜前来,急忙跪下行礼,山呼万岁。 萧煜今日心情格外好,朗笑着免了众人的礼节。到底是出来围猎,自然是要去猎的。萧煜骑上骏马,看了看顾流盼,本想带着她一起去,可她刚才走路都是让秋裳和倚竹扶回来的,哪里还经得起马背上的颠簸?因此便笑着说道:“你且在帐中休息,待朕猎上两条上好的狐儿,今冬裁了给你做披风!”说着,当先一紧胯下骏马,带着一众大好男儿飞驰而去。 见萧煜意气风发,顾流盼神色慵懒。在场的各位夫人自然是心知肚明,不由得向顾流盼投去了暧昧的笑容。直羞得她恨不得躲到地底下去。再加上昨夜被萧煜折腾的几乎一夜未眠,早已疲惫不堪。便跟各位夫人点了点头,匆匆的走回帐内补眠。 待顾流盼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红日偏西的时刻了。 “什么时辰了?” 听着帐内有了动静,秋裳和倚竹才进来侍奉。两人晨间去服侍顾流盼梳洗,自然是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而且秋裳身为顾流盼身边的贴身宫女,刚一入宫便有嬷嬷教了她主子侍寝之后如何侍奉的规矩。因此该留的该备案的,秋裳早已替顾流盼办妥。 “奴婢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两人齐刷刷的跪在地上道喜,“回娘娘的话,已经是申时过半了。” 见两人提起此事,刚好些的顾流盼又红了脸颊,白了二人一眼。起身走向妆台,一边梳妆一边岔开话题问道:“皇上回来了吗?” “主子这才几个时辰没见皇上,便开始想念了?”秋裳打趣的说道,“午时回来了一趟,瞧主子睡着便又走了,现在还没回来。” 这男人可真是精力旺盛,顾流盼无奈的想到。随后佯怒道:“你这丫头,还敢取笑主子。待你此次选好了夫婿,也让你尝尝什么叫思念!” 被顾流盼一说,秋裳才想起此行的目的,红着脸不说话。可心中却在暗自盘算:如今主子已经和皇上在一起了,那自己跟主子开口提秦少爷的事,主子应该会应允吧。 “奴婢……奴婢已有看中的人……”秋裳支支吾吾的说道。顾流盼哪里会不知道秋裳看中的是谁,别说她开了口,就算是不开口,她也自然会应允。 不过说曹操,曹操就到。还未等顾流盼开口,只见倚竹入内禀报道:“主子,秦将军求见。” 顾流盼闻言,嘴角展开一抹笑容,自铜镜中促狭的看了满面羞红的秋裳一眼,笑着说道:“请秦将军在外稍后片刻,待本宫梳妆过后再见。” 秦昭因着上次的事情,被萧煜封为正三品的虎威将军,统领虎骑营。如今也算是一个名符其实的青年才俊了,自然是跟着出席了这次的围猎。只是身上的伤刚好,不便骑马围猎,因此便没有跟着萧煜他们一起去。 只见秦昭身着宝蓝祥云长衫,头戴银色纱冠。倒也掩去了他的几分武将气息,多了几分儒雅。只是脸上的刚毅之色,一直没变。 待顾流盼出帐之时,上前盈盈一礼道:“秦将军好久不见。” “微臣秦昭,见过宓夫人,娘娘万福。”秦昭听到顾流盼的声音,转身跪下行礼道。 “将军快快请起,将军是本宫的兄长,不必行此大礼。”顾流盼见秦昭有些生疏,急忙免了他的礼。 “国礼不可废。娘娘是君,微臣是臣,自然该礼数周全。”秦昭恭谨说道。 见秦昭坚持,顾流盼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待秦昭行完大礼起身后道:“本宫与将军兄妹二人许久不见,如今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不如一起走走叙叙旧可好?”顾流盼虽然见了亲人激动万分,可心中依旧挂念着秋裳的事。而营帐之前人多眼杂,许多事情都不便提起。因此得找个僻静之地,也免得秋裳害羞。 秦昭虽然与顾流盼目的不同,可却也正有此意,听顾流盼提出,便抱拳恭声道:“微臣遵命。”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一些小时候的趣事,不免勾起了许多共同的回忆。因此起先的生疏感淡了不少,青梅竹马之情又渐渐升起。待走到营帐后的一个小山坡上,顾流盼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场和即将落下的红日,不仅感叹道:“再好的美景都要有终结的一刻,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一转眼,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再不是当年一起打闹嬉笑的孩童了。想想那时的日子是多么的单纯,却一纵即逝,再也找不回来了。” “师妹如今正得盛宠,如何发出这样的感概?”秦昭负手而立道。 “师兄,你此次行程艰险,当真让人担心不已。我虽在宫中有皇上庇佑,可这圣宠一时,谁又能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倘若有一日小妹失了宠甚至丢了命,这世上总要有个人关心师兄才好。”顾流盼转身看着秦昭说道。 “师妹的意思我心里清楚。”秦昭淡然一笑道,“只是如今大业未成,哪里顾得上谈及儿女私情?再说……”言罢,深深的看了一眼顾流盼,眸中的光芒暗了下去。 “如今师兄也算是功成名就,位列将军,事迹也传遍律国望族。再说师兄长的一表人才,如此男子不知是多少大家闺秀心中的英雄,若是师兄对哪家小姐有意,不放跟小妹说说,让小妹来做个媒可好?”顾流盼笑着说道。 “愚兄一介莽夫,哪有姑娘看得上愚兄?师妹切莫拿愚兄寻开心了。”秦昭自嘲一笑道,“再说愚兄与她们相处也不多,这如何能够生活在一起?” “谁说没有女子看得上兄长?”顾流盼瞟了一眼秋裳道,“小妹就知道有个女子,自幼同师兄一起长大,对师兄情深意重芳心暗许。只是不知师兄接受不接受?” 秦昭闻言眼前一亮,用热切的目光看着顾流盼道:“愚兄如何不知这其中的深情厚谊,愚兄本以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因此苦苦隐藏多年。如今这女子被困于牢笼之中,愚兄就是想见她一面都难,如何谈得上长相厮守?” “原来师兄早已之情?倒是省去小妹一番唇舌。”顾流盼惊喜的说道,“若是那女子愿意脱离牢笼,与兄长长相厮守呢?兄长可愿接受她这一番心意?” “愚兄当然愿意!你我自小一同长大,愚兄虽然呆若木鸡,可这么多年也感受到了师妹的一番情意。上次愚兄因着投军错失了你,却不想回来之时你已入宫。你不知道,愚兄为此事是如何懊悔自责!如今你既然愿意脱离这牢笼,愚兄自然愿意为了你挂冠而去,再不问这天下世事,从此与你双宿双栖,再不离你而去,你说可好?” 说着,秦昭将顾流盼紧紧拥入怀中。顾流盼没想到秦昭竟然将此人误以为是自己,惊讶的一时间不知所措,连挣扎也忘记了。而同样惊呆的,不止身后的秋裳。还有满脸喜气却凝固了的,正准备走来的萧煜。 ------------ 第一百七十三章 突然晋封 更新时间:2014-02-17 “不是……”顾流盼反应过来,急忙从秦昭的怀中挣扎出来。可是当她回头的时候正巧看到笑容僵在嘴边的萧煜,掩嘴惊呼道:“皇上!” 可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见萧煜转身负气而走,顾流盼回头看了看秋裳,只见秋裳也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可眼底却是深深的失望。她急忙说道:“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在梓瞳心中,你永远是我的兄长,是亲人!而真正对你有情的,是秋裳!”言罢,顾流盼急忙追着萧煜而去。只留下一脸惊愕的秋裳和嘴角泛起一抹笑容的秦昭。 “皇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顾流盼追入帐内说道。果然,萧煜正一脸铁青的坐在龙椅上,按着腰间佩剑的手因大力而骨节泛白。 见萧煜沉默不语,顾流盼知道萧煜定是误会了自己,急忙解释道:“皇上,真不是您见到的那样!臣妾只是与师兄出去叙旧,仅此而已!” “叙旧?”萧煜冷笑着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叙旧需要搂搂抱抱的么!” “臣妾没……” 顾流盼刚想解释,只听萧煜怒气冲冲的打断她的话道:“你想说没有是么?那朕刚才看到的是什么!这可是朕亲眼所见,没有人污蔑你!” 正待顾流盼想要继续开口解释的时候,外边传来禄喜的声音。入内,只见禄喜小心翼翼的看了顾流盼一眼,支支吾吾不肯说话。 “有什么事,说!”萧煜此时怒气冲天,对禄喜吼道。 “回……回皇上的话。”禄喜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奴才就是想来请示皇上,您刚才带回来的女子如何安置?” 女子?顾流盼心中一凛,惊讶的看着萧煜。不是出去围猎了吗?怎么带回来个女子? “怎么安置?”萧煜怒气冲天的看了一眼顾流盼,正巧对上她惊讶疑惑的眼神。气急了的萧煜想也不想,对着禄喜喝道:“带回宫,封夫人之位!” “这……请皇上三思。”禄喜急忙跪下说道。 “怎么?朕的旨意你敢违抗?脑袋不想要了么!”说着,刷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直指禄喜。 禄喜吓得一边连声高呼饶命,一边坑坑巴巴的解释道:“奴……奴才不敢……只是这姑娘来历尚不知晓,就连名字也不知道。这……” “那就去问!”萧煜用钢刀指着禄喜说道,“今日之内你要是将此事办不好,自己提头来见!”说着,将钢刀扔在禄喜面前,转身大步而去。禄喜从未见过萧煜发这么大的脾气,吓得屁滚尿流的就往出跑,急忙前去办差,片刻不敢耽误。 帐中又静了下来,只留下顾流盼一人傻呆呆的站在原地。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这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萧煜昨夜的誓言言犹在耳,今日怎么就……而且他为什么不听自己解释,就一味的认定自己和师兄有私情?事情真的不是他见到的那样啊!而且这个女子,怎么跑出来个女子? 浑浑噩噩的,顾流盼也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倚竹进入帐中拍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 “秋裳呢?”顾流盼看到倚竹,这才惊觉秋裳还被自己扔在帐后的山坡上,急忙问道。 “回主子的话,秋裳姐姐脸上一直都不太好,躲在帐子里哭了一下午了。问是什么原因也不说,奴才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倚竹无奈的说道。 看来误会自己的不止萧煜一个人。顾流盼失魂落魄的走向床边,呆呆的想着。自己本来是一番好意啊,可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不过也难为秋裳会错怪自己,毕竟以前自己对师兄……算了,秋裳好歹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想来也是知道自己的为人,过几日她心情平复了些再解释吧。 当务之急是如何跟萧煜解释清楚。 是夜,夜朗星稀。营地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主帐还闪烁着点点灯火,投映出顾流盼纤细的身影。 “皇上还没来么?”顾流盼暗声问道。 倚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主子今晚第无数次问起来了,连自己都不忍心再回答她。也不知今日发生了什么,秋裳姐姐也不来伺候,主子也甚是奇怪。“主子,您一天没用膳了,要不要吃些东西?”倚竹不忍让顾流盼失望,只得将话题转移开道。 听了倚竹这话,顾流盼终是失望的叹了叹气。起身踱步出帐,看着外面漫天的繁星,不由得鼻头一酸落下泪来。这星空还是一样的星空,皎月也是一样的皎月。只是身边的人,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难道真的是得到手了便可如此不在乎? 叹了口气,顾流盼疲惫的问道:“你去打听打听,皇上今晚在哪歇下了?” “奴婢……”倚竹实际上早就知道了,只是怕顾流盼伤心,因此一直没说。 “说吧,本宫心里有准备。” “回主子的话,皇上今夜在慕容姑娘那歇下了。”倚竹恭谨的回答道。 “慕容姑娘?”顾流盼好奇的问道,印象中她不记得女眷中有人是复姓。 “回主子的话,是皇上今日刚带回来的。已经……”倚竹略顿了顿,“已经下旨晋封为月夫人。” 他真的这么做了。顾流盼嘴角浮起一抹苦笑,看着不远处的营帐的眼中,眼泪一直在打转。三生之盟,不过转瞬。 萧煜正坐在不远处的帐中,一言不发的喝着闷酒。从表情上看,并不似顾流盼所想的那般快活,反而眉宇之间尽是痛苦之色。禄喜在一旁给萧煜斟酒,连大气都不敢出。哆哆嗦嗦的看向这位新晋封的“月夫人”,希望她能将自己解救出苦海。 而这位月夫人不是别人,正是为秦昭暗中训练军队的亲手杀了董洛的慕容月! 慕容月收到了禄喜求救的眼神,正准备上前接过酒壶,只听萧煜沉声道:“禄喜,你连自己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了么!”禄喜闻言,急忙跪下抖如筛糠般的请罪,再不敢看慕容月,帐中再次恢复了寂静。 “你是谁?”萧煜突然沉声问道。 帐中除了禄喜之外,也只有慕容月一人,只见慕容月急忙跪下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慕容月,是您刚封的月夫人。” “臣妾?”萧煜冷笑道,“学得到快,说的也挺顺口!朕问你,究竟是谁!” “臣妾不知皇上何意,还请皇上明示。” 萧煜扔下手中的杯子转过案几,蹲下看着跪在地上的慕容月,突然伸出手来捏住慕容月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只见微醺的萧煜嘴角绽开一抹玩味的笑容:“倒是生了一副好容貌,皮肤也莹白似雪。朕倒是不知道,这律国何时在朕的治理下变得如此昌盛,一个山野郎中的女儿,都能有这般姿色。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接近朕的目的是什么?” “臣妾没有。”慕容月淡然的直视着萧煜道,“臣妾今日采药不慎摔下山崖,幸亏被皇上所救,才捡回了一条性命。臣妾的性命既然是皇上救回来的,自然也是皇上的。要杀要罚,但凭皇上一句话。只是臣妾并非受任何人指使,还请皇上明鉴。” “哦?明鉴?”萧煜冷笑道,“那你父母呢?你就这样受了封,难道你父母都不出现么?” “臣妾的父母早就死了,臣妾自小被净心庵的师太收留,在庵中长大。这一切凤阳村的人都能证明,皇上大可派人去查。”慕容月依旧淡定的说道。 “庵里长大的孤儿?”萧煜冷笑复道,“庵里长大的孤儿会精通医术?” “这医书乃是家传的,也是先父留给臣妾的唯一遗物,臣妾自小识字接触的便是佛经和这医书。”慕容月脸上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萧煜闻言,细细观察这女子,只见她眼神坚定神色坦然,而且话语清晰有条有理。若是骗人,如何在眼底找不到一丝慌乱?更何况她骗的还是当今皇上?况且今日派人已经去凤阳村查过,她说的也的确是真话。而且在凤阳村一直为村民免费看诊派药,倒也是个好口碑的女子。 用力一甩慕容月,萧煜起身负手而立,冷声说道:“朕不管你究竟是谁排来的,今日暂且信了你的话。你且祈祷着你的谎言不会被朕识破,否则朕定要让你死无全尸!”言罢,径自转入内间休息,冷声复道:“禄喜,你今日不必守夜了,就让咱们的月夫人在外面守着吧!” 禄喜闻言,战战兢兢的哪敢不从,也不管于理合不合,只得躬身退出。翌日,萧煜便率着众人返回宫中。 而消息总是比人走得快。萧煜刚在外面封了一个月夫人,宫里便已经传开了。后宫嫔妃都像炸了锅一样,纷纷奔走相告,无不揣测纷纷。要知道这律国自立国以来还未有过女子直接越过重重等级封为夫人,因此众人对这个月夫人的来历好奇不已,猜测什么的都有。 不过有一点是不必猜测的。这月夫人的晋封,也同时宣告着顾流盼的失宠。 ------------ 第一百七十四章 黯然回宫 更新时间:2014-02-18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浩浩荡荡的仪驾随着萧煜的回宫而到达宫门口,皇后赵清一脸笑意的率领后宫众嫔妃在宫门口迎接萧煜等人。只是因为这回秋狩让萧煜心中十分不悦,因此萧煜也没有好脸色,淡淡的应了一声便转身回了养心殿,只留下一众嫔妃在原地面面相觑。 宫中的嫔妃早就知道了这回秋狩的事情,自然也是对此也心知肚明。是以纷纷向刚刚下车的抛去了讥讽的目光,只有慕妃一人向她投去了颇含深意的目光。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和各位姐姐。”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回过头去,只见慕容月正俏生生的站在边上看着众人。她本就带有波斯血统,因此长相与宫中众嫔妃都相去甚远,让宫中众人都耳目一新。再加上她今日穿了一身内粉色宫装,更显得人比花娇。 就在大家都用惊艳的目光看着慕容月的时候,皇后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笑着免了慕容月的礼节,热络的握着她的手笑道:“都是自家姐妹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礼节?妹妹真是漂亮,可真真是把我等比下去了,皇上的眼光当真是错不了的。不知妹妹的芳名是?日后姐妹之间也好称呼。” 慕容月闻言,上前款款一笑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蒲柳之姿,怎敢与皇后娘娘何各位娘娘相比。臣妾复姓慕容,单名一个月字。臣妾自小孤苦,在净心庵中长大。” “可怜见的。”皇后拉着慕容月的手说道,“小小年纪便没了父母双亲,怪惹人心疼的。幸亏我佛慈悲,让妹妹侍奉跟前,倒也是妹妹的一番造化。”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慕容月含笑恭谨答道,礼数尚算周全。 皇后看着慕容月完全没有倨傲之色,虽然皇上方才对她的态度不甚热情,但能一下就封如此高位,也绝非毫无因由。这样的女子,在宫中无依无靠,单单靠着一个高位也是空中楼阁。如今自己正式力薄之时,若是能收为自己所用,倒也没准能用场。想到这里,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是灿烂,亲自拉着慕容月的手热情的介绍着宫中的一切。 只是走过略有些失神的顾流盼身边,皇后不禁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道:“宓夫人如今陪着皇上出去走了一圈,这气色倒是也好了不少。只是最近劳累,想来是要好好歇歇休整一番了。没什么事就回宫去吧,本宫这里不需要你陪着了。” 宫中向来是捧高踩低的地方,皇后的冷言冷语倒也算是司空见惯。只是言语之中满满的讥讽之意,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尖刀戳在顾流盼的胸口处,无时无刻的不再提醒着她萧煜对自己的恩宠也不过是一夕之间的事情。如今已经尽数被这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女子所取代,而自己也只能落个“好好歇息”的下场。 一众嫔妃本就对顾流盼平日独占鳌头颇为不满,如今见皇后带头讥讽,自然也是不甘落后。皆是面带嘲笑之色的掩口轻笑议论纷纷,而后扔下一个不屑的眼神随着皇后娘娘陪新入宫的“姐妹”游园去了。 “主子您别在意,那样的狐媚终究是迷惑不了皇上的。”倚竹见顾流盼愣在原地失神,不由得轻声劝慰道。 旁人的眼光顾流盼倒是不甚在意,只是这慕容月让她不容小觑。单说容貌,这慕容月虽然态度恭谨,可眉宇间不时流露出的媚态倒是浑然天成,让人丝毫感受不到半分矫揉造作之感。从位份来看,一入宫便是夫人之位,也难免宫里的人尽数被她围了过去。而自己唯独能和她一拼的也就是这家事,只是……在这后宫中,两人一样的家世卑微罢了,不同的只有她是“侍奉佛前”,而自己则是“青楼女子”。 “算了,我也懒得在意,帝王之爱本就不可抱太大希望。”顾流盼苦笑一声,转身往关雎宫的方向走去。 “帝王之爱虽然转瞬即逝,但也要看自己抓得住抓不住。抓住了,自然就是长长久久。抓不住,也就只能在这顾影自怜了。” 身后传来了一声冷笑,顾流盼惊讶回头,慕妃正站在身后不远处冷眼瞅着自己。想来上次董洛遇刺的事情对慕妃的打击着实不小,事情都已经半月有余,可慕妃的脸色依旧苍白,唯独不变的是她脸上那高傲的神采和妃红色的衣裙。如此足可见此事对她打击虽大,但却没有将她打垮! “臣妾参加慕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顾流盼略一迟疑,上前行礼道。略顿了顿,只听她复道:“此次太师府蒙难,臣妾本有心去关雎宫探望,只怕打扰了娘娘,这才一直没有前往,还请娘娘恕罪。” 慕妃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冷笑道:“人又不是你杀的,恕了你的罪本宫的兄长就能活过来么?本宫这些日子倒也想通了,想来是我董家命中该当有此一劫,好在那些没尽心的都已经随兄长一同前去,就让他们到了那个世界,再跟兄长谢罪吧。如今,我们还要过好日子,顾好这个世界的事,不是么?” 瞧着慕妃的眼神虽然倨傲冷漠,可却没有丝毫嘲讽不屑之意,顾流盼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动。这慕妃面上看着冷面高傲,可内心却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在这宫中也是难得的真性情,比那些笑里藏刀的人不知可爱了多少。只听顾流盼笑言道:“娘娘心胸如此开阔,臣妾钦佩不已,相比之下当真让臣妾自惭形秽。” “本宫岂会为这些事情打倒?”慕妃冷笑着抚了抚发髻道,“只要有本宫的皇儿在,我董家就不会倒!位极人臣,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顾流盼见慕妃经过此事之后,将心中的悲痛都化为了对皇位的执着,只得静默不语。有些话,慕妃说了便相安无事,自己说了只怕就是灭族之罪。 “倒是你,可真是让本宫失望。”慕妃瞥了一眼静默不语的顾流盼道,“本宫还当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臣妾知错,请慕妃娘娘责罚。” “责罚?”慕妃冷笑道,“你现在想的不应该是如何来本宫面前请罚,而是如何去将这圣宠夺回来!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瞧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什么月夫人,抢了你的夫君?” “臣妾不敢。”顾流盼恭谨说道,“皇上乃是一国之君,自然应该雨露均沾,臣妾不敢善妒失德。” 慕妃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行礼的顾流盼,伸出手来将她扶了起来道:“是不是失德善妒,向来都是皇上说了算。但是你去不去争取,便要你自己看着办。这后宫之中可不是派兵救人那么简单,即便是真爱也要用些非常手段。须知所谓相爱讲究的是两情相悦,若是任凭爱人渐行渐远,那这爱又从何谈起?再说皇上岂会是冲动做事之人?瞧着你长得倒是一副聪明样貌,却不想是个笨肚肠!” 许是自己当真是被嫉妒蒙蔽了双眼,顾流盼听了慕妃的话,细细想来才察觉了有些不对。 自从自己认识萧煜以来,他办的每一件事没有经过深思熟?更何况这么多年与太后和太师斡旋,其中的隐忍岂是一般人能够想到的?就算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为了承诺和自己的心意,他硬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试问这样一个善于控制自己的人,如何会做出这样冲动的事?这其中必有因由! “娘娘提醒的是,臣妾受教!多谢娘娘提点之恩!”顾流盼只觉心里一轻,明眸中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慕妃看了她的样子,心知她这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因此又换上了那副冷面孔道:“本宫提点你?你倒真是高看了自己。不过因着你现在是本宫的人,你自己愚钝倒也罢了,切莫坏了本宫的大事!”随即瞟了顾流盼一眼道“不过看你还能反应过来,倒还算是有的救,也省了本宫还要费力除去你。这古话说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今看来还真是有道理,自己好好想想吧!本宫要去瞧瞧这位‘月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言罢,慕妃看着走了不远的人群,正打算追上去,却突然停了脚步,转头对顾流盼说道:“别仗着自己有些姿色和小聪明就以为能够长盛不衰了,在这后宫之中需要你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看了慕妃渐行渐远的背影,那一抹妃红算是深深的烙入了顾流盼的心中。顾流盼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笑的是这样的人没有起了置自己于死地的心思,可哭的却是…… 这世上,从来没有永恒的朋友。 又在原地站了许久,顾流盼才回神过来,转头问倚竹道:“秋裳呢?” “回主子的话,仪驾刚一进宫的时候,秋裳姐姐便说是要先行会关雎宫收拾,便没有跟过来服侍。” 顾流盼闻言轻叹一声,秋裳这还是没有原谅自己。为了他,为了她,更是为了自己,这指婚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强颜欢笑 更新时间:2014-02-19 月上梢头,关雎寂静。 “秋裳,来给我绾个垂香髻。倚竹弄得虽然也好,但我还是习惯你来给我梳头。” 刚刚沐浴过后的顾流盼面若桃李,发丝上笼罩着些许雾气,披散在柔滑雪白的肌肤上,通体散发着沁人的馨香。眼角眉梢见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新妇的风韵,让平日冷清气质的她有了些人间的艳丽。 “谨遵娘娘之命。”秋裳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站在角落,若非是顾流盼问话,这屋子里静得仿佛没有人般。而这话一出口,便多了几分生涩。 看着铜镜中给自己梳头发的秋裳,顾流盼突然幽幽问道:“你在怪我?” “奴婢不敢。”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形影不离,我怎会不知你心中的想法?”顾流盼轻叹了一声,略有些无奈的说道。 等了片刻,只见身后之人如同呆傻一般,只知道痴痴的梳着头发,再无任何表情。顾流盼如同独白一般,无奈复道:“要知道,你了解我就如同我了解你一般。你知道我在宫外时的心思,我又何尝不知道你从小到大的心思?如今我身边有皇上这样的良人,又有你这样知心的姐妹,夫复何求?你我十几年姐妹,难道你当真不了解我?那日之事我也不愿多做解释,误会便是误会,解释再多只能越描越黑。” 说着,顾流盼起身握住秋裳略显冰冷的手,也看着秋裳隐隐泛起泪光的双眼,柔声道:“我与皇上这一路走来,你也是瞧在眼里的。且不说这是九五之尊的帝王,就算是个平凡的山野村夫,我此生也是跟定了的。更何况我如今已是皇家的人,就算是迫于天威也不敢再存了别的心思。我还当这世上你是最了解我的,可你如此愿望了我的心意,试问我心中怎会不难过?” “主子,我……”秋裳想起往日的点点滴滴,心头发酸。自入宫一来,主子为自己挡了多少的事。再说这十几年的姐妹情谊,岂是能够说抹掉便抹掉的?可想起那日的事,秋裳心里不由得又泛起一阵疼痛。怪只怪自己不自量力,何苦要去看上那样的人。想着想着,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顾流盼伸手替秋裳拭去泪痕,略带些哽咽笑道:“傻丫头,都多大年纪了,还哭鼻子。若非是我拖累了你,你这年纪都不知是几个孩子的娘亲了,说来我终究是愧对了你。所以无论你理不理解我,原不原谅我。这亲事,灾难我都替你求定了,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走出我这关雎宫的大门,随了你的心愿!” “主子,是奴婢错了。”秋裳泣不成声的跪下道,“奴婢不该起了妄想的心思,更不该错怪主子的一番好意。” “什么妄想不妄想的,不许你胡说!”顾流盼将秋裳挽起道,“来吧,好好给我打扮一番,也不知还能再让你给我梳几次头发。”言罢,主仆二人都是一片悲戚之色。 待顾流盼打扮完后,只见她桃面之上薄施粉黛,将她脱俗出尘的气质衬托的淋漓尽致。一袭月白宫装更是宛如月宫上下来的仙子般,绝色浑然不似人间可见。待一切都准备好了,顾流盼特意拿出了母亲留给她的紫玉簪,本是早就该送出去的,只是阴差阳错的拖延了这么许久。也不知道错过了这次机会,还能不能送的出去。转身,看了看犹带泪痕的秋裳,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以后只怕我还要叫你一声嫂嫂,出了这关雎宫,可莫要再如此爱哭了知道吗?眼泪,从来只能让人轻视于你。” 言罢,轻叹一声,带着倚竹踏着月色前往慕容月的雍华宫。 “她在外面等了多久了?”雍华宫内,萧煜一边喝着酒一边淡淡的问道。 慕容月为萧煜斟满酒,恭谨回答道:“回皇上的话,快两柱香了。” 萧煜听后,没有半点反应,只是默然不语的仰头饮尽了杯中之物。 “禄总管,您再去帮我家主子通传一声吧。”雍华宫外,倚竹央求的说着。 禄喜为难的看着倚竹说道:“倚竹姑娘,平日宓主子对咱家也是极好的。只是并非咱家不去,你瞧瞧如今咱家也被轰了出来。里面是什么情景咱家也真是不知道,依咱家看你还是先劝宓主子回去吧。这秋夜露重,宓主子身子弱,可别着了凉。” “难道就……”倚竹不甘心的看了看雍华宫那紧闭的大门,她不相信皇上往日对主子的柔情都是假的,竟然能割舍的如此干净。 “倚竹,回来吧。”顾流盼在旁轻叹一声道,“没想到如今竟然见他一面都这么难,真是……始料未及。” 看着顾流盼将满腔心事全都化作了四个字,禄喜心中也难受不已。只是现在的情况,自己也实在是爱莫能助,除了低头叹气之外,他也无可奈何。 “禄总管,本宫知道你为难。也不难为你了,这就走了。”顾流盼捏了捏袖中的紫玉簪,自己这一番心意终究是没说出去。 正转身欲走,一直紧闭着的宫门突然压开了一个缝隙。内里走出个掌事模样的人,上前对顾流盼恭谨道:“奴婢是雍华宫的掌事墨言,见过宓夫人,夫人万福。” “原来是墨掌事,不知墨掌事找本宫有何贵干?”顾流盼淡淡问道,夜色掩映下,一张俏脸不便喜怒。 墨颜闻言恭谨复道:“回夫人的话,我家夫人请夫人入内。” 顾流盼略顿了顿,随即绽开一抹苦笑。你家夫人,那皇上呢? 入内,美酒醇香缭绕鼻端,让顾流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上前恭谨一拜道:“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唔。”萧煜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算是免了礼节。倒是慕容月待顾流盼起身,接过话上前笑意盈盈道:“见过宓姐姐,让宓姐姐久等,还请姐姐恕罪。” 顾流盼带着封号,本算是四夫人中位份最长的,因此承慕容月这声姐姐也不为过。只是抬头正巧瞧见慕容月发髻衣襟有些散乱,再看萧煜也一脸春色,心头不禁气起,冷声道:“月夫人如今正值圣宠,本宫可担不起这恕罪二字。” 慕容月碰了顾流盼这么个软钉子,一时间尴尬非常,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回头不知所措的看向萧煜。 “朕倒是不知道,一趟秋狩下来,宓夫人长了不少本事。”萧煜理了理衣服起身走到慕容月身边。冷眼瞧了瞧顾流盼,淡淡道:“也不知宓夫人如何学会了这一套,竟然追到这雍华宫来。若非月儿替你求情,朕今日倒是要让后宫众人瞧瞧,什么叫惊扰圣驾。”言罢,拦过慕容月入怀,眼中满是宠溺之色。 听着萧煜这淡然的语气,看着萧煜那曾经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顾流盼心中五味陈杂,用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心情。强力用冷静的声线说道:“臣妾惊扰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算了,有什么事赶紧说吧。说完了,朕和月儿还要早些安歇。”看着顾流盼苍白的俏脸,萧煜心中也是揪得生疼,索性转过身去拥着慕容月坐回主位,再不看向顾流盼。 瞧着萧煜和慕容月那亲昵的神色,顾流盼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就连手中的紫玉簪何时戳破了手掌也浑然不觉。和心里的痛苦比起来,手上的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启禀皇上,臣妾今日是来请皇上兑现诺言的。”顾流盼强自镇定的说道,“皇上贵为天下之主,自然一言九鼎,不知答应臣妾的还做不做数?” “君无戏言。”萧煜示意慕容月将酒杯递给自己,一饮而尽淡淡说道:“你说吧。” “臣妾请皇上赐婚秋裳于虎威将军秦昭。” “秦昭?”萧煜万年不变的声线上终于起了一丝波动,而坐在他怀中的慕容月更是感受到萧煜的身体明显一僵。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她自身都难保了,却还不忘了秦昭的一世富贵。 不过片刻,只听萧煜冷笑复道:“你倒是个大度的,行,朕这就赐婚!”言罢,将禄喜叫了进来。走到桌边大笔一挥,一纸明黄赐婚圣旨便成。待加盖印玺后,将圣旨掷于顾流盼脚边,冷笑道:“你师兄的富贵,全在上边的,可是收仔细了!” 顾流盼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屈辱的捡起脚边施舍般的圣旨。萧煜见状,心中更是气极。她为什么不求饶?哪怕跟自己服个软自己也会好好的坐下来听她解释,偏生要这般倔强才行? 实在看不下去,萧煜转身便往内室走去。只听倚竹一声惊呼,立刻停住了脚步。 “主子你的手!”倚竹慌张惊呼道。 转头,萧煜只见顾流盼手上的鲜血火辣辣的刺目。两步走上前去,看着顾流盼那鲜血淋漓的玉手,心疼的不知该如何才好。立刻怒吼道:“还看着干嘛,赶紧去请太医来!” 看着萧煜焦急的神色溢于言表,顾流盼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如雨而下。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往事如月 更新时间:2014-02-20 待顾流盼走后,萧煜拿着那根紫玉簪久久不语。顾流盼的鲜血不仅仅殷红了那抹明黄的圣旨,也刺痛了萧煜的心。要知道这簪子并不锋利,能用此物戳到手掌之中,可见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在忍耐什么?是因为朕与慕容月的亲昵让她无法忍受,还是因为他心里的人就要迎娶别人? “这几日皇上心思操劳,方才又饮了不少酒。臣妾给您熬制了宁神汤,还请皇上用过之后早些休息。” 也许是刚才真的喝的多了些,萧煜有些头疼。看着亲自端着玉碗的慕容月,萧煜才回过神来。眯起双眼,萧煜像是看着猎物一样看着眼前的女子,刚刚新浴过后的慕容月更添了几分媚态。轻薄的纱衣之下,藕色的肚兜几乎可见,甚至能瞧见上面绣着的图样。冰肌玉骨的肩头,纱衣滑下一角,露出刺目的雪白。充满异域风情的相貌,与生俱来的魅惑和若隐若现的诱惑,试问天下没有哪个男子能够忍受的住。 萧煜将紫玉簪放在一旁的几上,起身上前端起慕容月手上的玉碗一饮而尽,只是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慕容月,像是黏在她身上了一般。直看的慕容月双颊绯红,媚态十足。 饮过宁神汤,萧煜将玉碗放在一旁,将慕容月拦腰打横抱起扔在床上。还未待她起身,萧煜便合身压了上去。鼻间呼出的热气带着强烈的欲望,让气氛暧昧到了极点,一触即发。 “你到底是谁?”就在慕容月颤抖着闭上双眼的那一刻,萧煜突然沉声问道,声音之中带了不少的暗哑。 “臣妾是慕容月,是皇上新进封的月夫人。”慕容月睁开双眼,媚笑着回答道。随即撑起身子,更贴近了萧煜几分,白色的纱衣尽数自肩头滑下,只听她呵气如兰般在凑在萧煜耳边道:“我是您的月儿啊,萧郎。”随即,略一偏头,伸出滑腻的香舌舔了舔萧煜那耸动的喉结。 嗅着慕容月身上甜腻的香气,感受着耳边传来的酥痒之感。萧煜只觉得慕容月的话像是一阵热流一样涌遍全身,让他四肢百骸都酥麻了起来。而慕容月有些冰凉的香舌,更是击溃了萧煜心中最后的一丝清明。 锦被翻涌,浓情蜜意,只是不言而喻。 夜深人静之时,萧煜已经疲惫的沉沉睡去,而他身旁的慕容月却睁开了双眼。看着身边熟睡的萧煜,对于她来说,刚才的事不过是千百遍演练后的实战罢了。慕容月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拿过身边的纱衣披在伤痕累累的身上,随手挽起了如墨长发,走向了窗边。 一轮冷清的明月亘古不变的悬挂在天上,慕容月斜靠在窗边怔怔发呆,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秦昭的时候……印象中的秦昭,还是那个出入军营,孤身带兵杀入敌营的前锋小将。 律国边境的七芒山中,别有洞天。从外面看上去,并无异常,只是内里却不时传来兵士操练的声音。原来这山早就被人掏空,改成了巨大的练兵场。一身律国校尉打扮的秦昭此时正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站在高出的平台上,睥睨的看着他的士兵,身后一男一女恭谨而立。 “你就是这的将领?”秦昭冷笑道,“宋飞,你找一个女子来带兵?”略带几分讥讽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洞中回荡着。 “少主,末将知错。只是这女子并非是普通女子,而是统卫军大将军的女儿,因此末将便让她来带兵。”宋飞跪下道。 “慕容将军?”萧煜转过身来,再一次仔细的瞧了瞧这个长着异域面庞的女子,笑着问道:“你是定国将军慕容权的女儿?我记得慕容将军一家都已经为国殉难了,怎么多出来个女儿?” 慕容月有些紧张,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少主,秦国皇室唯一留下来的血脉。阴暗的山洞中虽然点着熊熊的火把,可慕容月还是看不清秦昭的表情,只知道这是一个面容坚毅的男子。 “回少主的话,末将是慕容将军的庶出女儿,因此外人知道的很少。末将也是慕容家唯一活下来的人,如今只想为秦国做些事情,因此投靠到了宋将军的麾下。”慕容月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她生怕答错一个字,这辈子都没有完成父兄遗愿的机会。 “怪不得。”秦昭冷笑说道,“原来是个庶出的女儿,怪不得与慕容家的人长得不太像。你母亲是波斯人?” 慕容月闻言,心中有些气愤。没人知道,在他人看来惊艳不已的面容却是她一辈子耻辱的烙印。秦人善乐,因此官宦人家买几个波斯舞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这些舞姬在秦人眼里跟本就不算是人,甚至在同一个府中,同样是奴婢,可地位却比秦人奴婢差的十万八千里。这样的舞姬多数是供人玩弄娱乐的,玩够了玩腻了就视作畜生一般。因此这样舞姬生出的孩子,大多也是遭人耻笑一生为奴的。 而这样的孩子,最明显的标记就是他们那美丽的带有异域风情的面庞。 “怎么活下来的?”秦昭淡淡道。 慕容月咬了咬下唇,咬牙道:“律国大军入府的时候,母亲将我藏在了马棚的干草下才躲过了一劫。之后便四处流浪,靠着吃腐烂的食物,跟野狗野猫抢食才活了下来。” “有意思。”秦昭转过身来,挑着眉头看向慕容月。此时慕容月才看清了秦昭的容貌,精壮的身躯刚毅英朗的面庞。最吸引人的还是眼中那果敢的光芒。 “可我怎么听说,当时将军府被律国大军围困了整整十天,这十天你没有粮食是怎么活下来的?”秦昭纳闷的问道。当时慕容权是秦国的第一虎将,顾松、顾柏两兄弟可是对慕容家忌惮颇深,生怕有活口留下来复仇,硬是围困了将军府整整十天十夜,在这样的条件下,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是怎么活下来的? 而听到了这个问题的慕容月明显的身子一僵,脸色刷白,像是回忆起了最可怕的事情,半响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宋飞暗自拍了拍她,低声道:“少主问你话呢,还不赶紧回答!” 秦昭倒是不着急,依旧负手看着慕容月,等待着她的答案。 半响,慕容月幽幽道:“回少主的话,末将起初是靠家中剩下的饭菜活下来的,只是当时将军府被洗劫一空,能吃的东西差不多都被律国人拿去充了军饷,索性末将还能从地上和角落里偶尔找到一些他们遗落下来的东西。接下来的几天……末将是靠着吃了自己的娘亲,喝着马尿,才活了下来。” 吃人!宋飞心中一凛。他第一次看到这个眼中没有半点希望的女子时,便知道定有一段不凡的经历,否则不会在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眼中,看不到半点希望。没想到她居然吃了自己的亲娘! “你为什么不吃马肉?就算是吃人,你怎么不吃父亲或者其他人?而是吃了和你相依为命的母亲?”秦昭对这个慕容月越来越好奇了,因此皱眉问道。 慕容月淡淡的回答道:“若是惊动了马,发出叫声只怕引起外面看守士兵的注意。至于死人……父亲名动六国,家中情况自然被律国人掌握的一清二楚,若是他们的遗体有损,定会惹人疑心,只有我那从未被人正眼看过的母亲不会引人注意。” “好心计!”秦昭笑着说道,“五六岁的时候就能想到这些,不容易!” “少主谬赞,末将自小受尽白眼欺凌,若是没些本能,只怕根本撑不到将军府被灭那一日。”慕容月冷静的说道。 秦昭看着面前这个绝色女子,媚骨天成却没有半分矫揉造作的感觉。而她的经历又让她可以将事情做狠做绝,可偏生却生了一颗玲珑心。这样的人,若是用好了只怕是戳进律国皇帝心上的一把尖刀! “你会武功?”秦昭突然问道。 “不会。”慕容月平静的回答道。 “那你凭什么带兵?”秦昭讥笑复道。 “凭这个。”慕容月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小姑娘,要知道光有聪明,可是带不了兵的!”秦昭复笑道。 “不,末将所指的并非是自己的聪明。”慕容月平静的说道,“家父的兵书和一生带兵的经验,都在这里。” “哦?”秦昭面露惊讶之色道,“当年律国人不是将那些兵书都烧了么?”要知道当年慕容权乃是秦国第一虎将,更是名震六国。这样的将领自然有一套自己带兵的方式,因此他留下的手札当时被顾氏兄弟少了个干干净净绝了后患。 “的确是被烧了,但是在烧之前,就已经都在末将的脑中。”慕容月依旧平静的回答道。 “推算下来,你当时不过是五六岁的年纪,竟认识那么多字?”秦昭不可置信的笑道。 “不认识。”慕容月淡淡的说道。 “那是?” “少主不知,末将自小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末将当年将这些都记在心中,而后拿着这些字一个一个的问了别人,才认识。” ------------ 第一百七十七章 略备薄礼 更新时间:2014-02-21 当萧煜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身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心下不禁一凛,戒备的看了看身边。而身边的慕容月睡的正香,脖颈雪白的肌肤上似乎还可以看到自己疯狂的印记,萧煜这才想起了昨晚的所作所为,不仅为自己的失控有些惊讶,可更多的却是对顾流盼的愧疚。 算了,这种事迟早要发生,就这样吧。 随即,萧煜便不再多看慕容月一眼,披衣起身准备唤禄喜入内服侍。而慕容月早就醒来,如今感受到萧煜的动作,也就不再装睡,佯装被萧煜惊醒,起身抱着锦被瑟缩在角落里,一脸惊慌的看着萧煜。 瞧着像是个小兔子一般瑟缩在角落里的慕容月,看着她雪白肌肤上的痕迹,心中泛起了几分怜爱。她自小在庵里长大,男子见得都少,如今被自己这么粗暴的……估计是吓得不轻。 萧煜因心中略有些愧疚,因此软了声音道:“昨晚……昨晚是朕有些过分了,待会儿朕会将赏赐派过来,你若是无事就去内侍司挑个可心的嬷嬷,问起来就说是朕让你自己去挑的。”言罢,便不再看慕容月。就算是愧疚,自己能给她的也就这么多了。 “臣妾不敢。”慕容月突然起身道,但是声音里依旧可以听到颤抖。只听她复道:“臣妾虽然自小在庵中长大,可道理还是懂的。臣妾的命是皇上救下的,无论皇上如何对待臣妾,臣妾都不敢有半句怨言。” 萧煜听了,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便没有回答慕容月的话。待两人都穿好了衣服,禄喜才率着一众奴才入内服侍。进来收拾的掖庭司奴才见到慕容月的落红,连忙转身道喜。众人见了也急忙下跪,向萧煜和慕容月道喜,只是身为主角的两人却没不怎么笑得出来。 因为慕容月刚刚进宫,也没受过礼仪训导,并不知道如何服侍萧煜。可她一早上都在目不转睛的看着禄喜如何服侍,不时还上前发问,虚心好学的样子让不知实情的奴才们不住巴结。 “若你没什么事,按礼是该去拜见皇后的。”萧煜穿好朝服后,对慕容月淡淡的说道。可能是因为有了夫妻之实,可能是因为慕容月那虚心向学的样子,更可能是因为慕容月方才那战战兢兢的样子。萧煜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出言提醒道。 “臣妾谢皇上提点,这就收拾一下去拜会皇后娘娘。”慕容月恭谨答道,“皇上,这簪子……” 看着慕容月手中的簪子,昨晚的回忆又浮现在眼前,萧煜不仅沉默了下来。慕容月见状,上前握住萧煜的手,将簪子放在了萧煜的掌心道:“皇上,有些东西还要您亲自收好。” 听了慕容月的话,萧煜有一瞬间有些失神。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慕容月的眼底则泛起了一丝无奈,正巧让萧煜看了个正着。 “朕知道了,你……你好好歇着吧,若是不舒服便不用去皇后哪里了,朕晚些时候来看你。”萧煜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说了这样一句话便转身而去。 晚些时候是什么时候? “臣妾慕容月参见皇后娘娘、慕妃娘娘、各位姐姐。”坤宁宫内,慕容月恭谨的行礼,而顾流盼的身边则多出了一个位置。 “快起来吧。”皇后笑着说道,“早上皇上派人来稍了话,说你今日不适。若是不舒服便在宫里歇着,不必拘泥与形式。” “祖宗之礼不可废,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怎可不朝见?”慕容月笑着回答道,“臣妾出身简陋,昨日匆忙也没来的及给各位娘娘准备见面礼。今日补上,还请各位娘娘恕罪。” “还有礼物?你倒是费心了。”皇后惊喜的说道。没想到这个慕容月竟如此会收买人心,看来自己这回没看错人。 慕容月示意墨颜上前,只见她恭谨的抱着三个盒子,剩下的都在身后的侍从手中。这前两个盒子自然是准备给皇后和慕妃的,只是这第三个……是如今怀有龙嗣的赵夫人还是之前倍受宠爱的顾流盼。 “这是献给皇后娘娘准备的蜜蜡佛珠,经常佩戴具有舒筋活血,提神醒脑的功效,还请娘娘笑纳。恭祝皇后娘娘凤体康健,福寿万年。”说着,慕容月将那礼盒亲自递给了宝笙。 皇后接过礼盒,打开瞧了瞧,竟是一个质地轻盈精巧的手串,只见这手串上的珠子各个大小匀称,结处还雕着一个栩栩如生的佛像。这样的雕工,就是连皇后见到的都很少。 “有心了。”皇后看着满意的说道。 “这是献给慕妃娘娘的胭脂,娘娘出身高贵地位不凡,想来珠宝首饰一应俱全,臣妾也不敢在娘娘面前班门弄斧。这是臣妾亲手调制的胭脂,用了雪蟾酥、羊脂冰、五十年生的雪莲和皎珠配置的。这样的胭脂,不似普通胭脂,全用名贵药材配制而成。用来更配娘娘如花娇艳,长盛不衰。”说着,将第二个名礼盒递给了霭棠。慕妃接都没接,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慕容月,却意外的没有说话。 而大家的目光现在全落在了第三个礼盒上,先给谁后给谁可是有讲究的,也可以看看这位新宠是站在了哪边。 “这是臣妾献给宓姐姐的,虽然姐姐与月儿同位,但月儿没少听皇上提起姐姐,心中自然是钦佩不已。”说着,拿起第三个礼盒,递给了秋裳道:“月儿见姐姐昨夜伤了手,这便将家里祖传的‘晶颜’给姐姐带了过来。这‘晶颜’乃是百年前传下来的方子,对于治伤去痕有奇效。姐姐冰肌玉骨,若是因此烙下疤痕,月儿今生都不会原谅自己。”慕容月诚恳的看着顾流盼。 经慕容月这么一说,众人才瞧见了顾流盼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心中皆是十分好奇。只听皇后笑道:“宓夫人昨晚这是去哪了?怎么伤成了这样?你身边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竟让自家主子伤成了这样?!” 听着皇后的责备,秋裳急忙跪了下来道:“奴婢知错,请皇后娘娘恕罪。” “恕罪?”皇后冷笑道,“这次能让自家主子伤了,以后还不知道能怎样!来人,给本宫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送到内侍司服苦役!” “请皇后娘娘恕罪。”顾流盼见状急忙跪了下来道,“臣妾是自己不小心伤了的,跟秋裳无关,还请皇后娘娘饶她一命。” “自己伤了?”皇后冷笑道,“竟是这么不注意,可是心里有心事?做什么就要想什么,若是动了不该动的念头,自然是要受伤的。” 听着皇后话里带话,顾流盼只觉身后一众嫔妃都在讥笑的看着自己,她强压了心头的怒火道:“臣妾知错,谢过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白了她一眼,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慕妃坐在一边,抿了一口清茶笑道:“我倒不知娘娘这何时换了这样的好茶,想来定是皇上钦赐的,怪不得是独一份,我们连尝都没尝过。” 慕妃这话意思太明显了。萧煜因太后的事情,已经许久不来皇后宫中,对皇后冷淡到了一定地步。如今慕妃却说皇后得宠,自然是打了皇后的脸。只见皇后闻言,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最后咬牙笑道:“妹妹这嘴真是愈发的刁了,什么好东西都能尝出来。只是饮茶乃是提神之物,如今妹妹遭逢巨变定是不得安寝。瞧妹妹这神色憔悴,看着苍老了不少,定要注意身体啊!来人,给慕妃娘娘换成白水!” 皇后得意的看着面色微变的慕妃。俗话说:打蛇打三寸。如今慕妃正是为董家的事敏感之时,自己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奚落她一番。 顾流盼闻言正要开口,可却意外收到了慕妃的一个眼神,这才闭口不语,冷眼瞅着慕容月继续给众人派发礼物。 这些礼物岂是慕容月能够准备的出来的?不过是萧煜平日赐给她的东西,她拣出几件来略变了变样式罢了,众人无不心知肚明。只是这些东西当真受用,虽然众人都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欢喜的承了慕容月的情。对于位份低的嫔妃来说,这些东西可能是她们这辈子都接触不到的;而对于皇后慕妃等人,她们看对的不是东西,而是这送东西的人。 经过这么一个“请安”,宫中众人对慕容月的好感提升了不少。 “微臣参见宓夫人,夫人万福。”关雎宫内,君牧言背着药箱前来,恭谨的行礼道。 “君太医不必如此多礼,劳烦君太医了。”顾流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自入宫以来,自己没少生病或者遇到意外。每每遇到此事之时,总是免不了要麻烦君牧言。 “微臣不敢当。”垂着头的君牧言红了红脸,本来此次顾流盼的伤可以不由他负责。昨夜萧煜传太医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出宫了。可听到受伤的是顾流盼,脚下的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动。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幕后真凶 更新时间:2014-02-22 君牧言小心翼翼的拆去顾流盼手上的白纱,他自问已经将动作尽量放轻了。可却还能听到顾流盼时不时抽冷气的声音,每声吸气都让他心里一紧,不过是拆个绷带,竟让这“小神医”满头大汗。 “娘娘这伤口颇深,险些伤及筋骨。这几日切勿用力,更不要沾水。微臣会尽力配制去疤药膏,以免娘娘留下疤痕。”君牧言看着顾流盼那微红的伤口心疼的皱眉嘱咐道。 顾流盼则无奈的笑了笑道:“倒是劳烦君太医费心了,本宫这手好了不好也就这样了,不劳烦君太医了。” 听着顾流盼颓废丧气的语气,君牧言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昨夜来给顾流盼看伤的时候,就看出了顾流盼与萧煜之间的别扭。当然,作为医师的他,也看出了顾流盼这此秋狩回来之后再非云英之身。按理说,这时候正是该甜甜蜜蜜的时候,她怎么会跟萧煜闹了别扭?而且竟弄得这么大还伤了手。还有,那个月夫人是怎么回事? 说起祛疤药膏,顾流盼倒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吩咐秋裳道:“秋裳,你去把今日月夫人刚送的药膏拿来给君太医瞧瞧。” “月夫人送的?”君牧言拿着药膏好奇的问道,打开盖子细细的看了看又闻了闻,随即捻起一点在指尖细细揉搓。随后好奇道:“月夫人怎会有这种药膏?” “好像是叫‘晶颜’。”顾流盼回忆道,“这药膏如何?” “启禀娘娘,这‘晶颜’乃是典籍中的奇药,只是配制极难,因此失传已久。微臣只在书中看到过这个名字,此药相传是‘医神’慕容仙所制,据说有去腐生肌活接断肢的疗效。恕臣冒昧,这‘晶颜’乃是百年不出世的奇药,一点都是无价之宝,怎会出现在月夫人手中?而且还有一瓶之多。”君牧言惊讶万分的问道。 “本宫还当是有什么别的用心,原来竟是这般奇药。”顾流盼看着那个瓶子道,“这是月夫人送给本宫的见面礼,据说是她家祖传的方子,原来她竟是‘医神’慕容仙的后人。只是你方才说这药因为极难配制而失传,她是如何配制出来的?” “回娘娘的话,微臣所见的典籍上对于这种奇药的记载非常之少,对于这其中的配方更是不得而知。只是听家父说,如此奇药并非一般人能够配制而出。”君牧言恭谨说道。 “一般人配制不出?”顾流盼闻言,拿起那瓶子笑道:“那她还真不是一般人!” 听了顾流盼之言,君牧言心中有些担忧。虽然他知道这话不该他说,只是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娘娘,这月夫人能够拿出这种药来,无论是不是她亲手配制的,都不容小觑啊!若当真是这月夫人配制的,只怕她的医术在这律国上下无人能及。即便是家父,也难以望其项背。如此危险的人物,娘娘可千万小心才是!” 顾流盼心知君牧言是想起了自己上次中毒之事,抿了抿嘴道:“上次的毒,你可……” “微臣已经处理妥当,还请娘娘放心。”君牧言四下看了看,低声道。随即想了想,复道:“有一事,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君太医乃是本宫信赖之人,没什么不可讲的。不知太医想要说的是什么事?” “上次……上次娘娘让微臣所准备的明明是‘幽兰’,只是这毒如何换成了失传了许久的寒毒?娘娘可有所怀疑?”君牧言压低声音道。 此话一出,秋裳和顾流盼面面相觑,她们对此事一直好奇。只是此事萧煜下令追查,却始终每个结果。或者有什么结果,却是不能公布的。只是这件事到了如今,萧煜再没有提起过,宫里也没有人提起,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今日却被君牧言突然提起,让顾流盼有些惊讶。 当日,她的确是让君牧言准备了毒药,本是要拖延病情。因此便选了让人精疲力尽绵延病榻的‘幽兰’。只是那日她还未来得及动手,却不想半路杀出来个赵媛。她接到赵媛的邀请之后,的确是晚了一个时辰。因前一晚君牧言并未当值,按照规矩需在第二日辰时之后才能入宫。这一个时辰,她在等待君牧言入宫将药送到自己手中,毕竟这种东西,要自己亲手接下。 只是自己如何中了这寒毒?若是赵媛下毒,难道她为了害自己,连腹中的孩子都不顾及么? 见顾流盼沉默不语,君牧言复道:“回娘娘的话,这寒毒的配方家父已经呈交给皇上。这毒中的一味药唤作马钱子,此药因为具有毒性,所以每笔来往都有严格的记录。但是娘娘中毒前后,太医院库存的马钱子却没有变化。” “你是说,这毒乃是有人从宫外带进来的?”顾流盼好奇问道。 “微臣怀疑,此毒并非是从宫外带进来的,而是宫外的人让宫中的人下的手!” 君牧言的话让顾流盼吃了一惊。心中暗自分析到:这药既然是从宫外带来的,自然禁军会有进出宫门的记录。而禁军都是萧煜的人,萧煜知道了此事,定会从禁军处查起,但此事最终却不了了之。怕是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君牧言所说的,是宫外有人指使宫内之人下的毒,那这便无从查起了。且不说宫中人数众多,就单说这毒药是不是在宫外配制好想办法混在采办中带进来的,只这一点就无从查起。第二种便是宫中有人派人从外边带进来的,那此人究竟是如何带进来的,也无法查起。 “没准是买办受了指使被人买通带进来的,也未曾可知。”毕竟让买办出去办事,宫中不在少数,就连她顾流盼也是其中一员。 “娘娘会有如此想法,是因为有一件事娘娘不知道。”君牧言淡淡道,“在娘娘出事前半月,家父曾接到太后口头懿旨,说是痛风病犯了,请家父前去六安斋诊治。而太后的痛风乃是多年的旧疾,因此家父便没有在意,事后也没有禀报。” “可是这痛风之症与制毒有何关系?”顾流盼好奇问道。 “回娘娘的话,这马钱子,便有舒经活络止痛等功效,正对这痛风之症!”君牧言表情复杂的说道,他这么一说,算是将父亲卷到了这件事中。只是他实在不忍心见顾流盼被蒙在鼓里,便忍不住说了出来。 “所以你是说……”顾流盼说道后来,便再没说下去。突然她明白了许多事,为何萧煜盘问禁军却没有继续追查,为何中秋之夜后太后就莫名其妙的入寺祈福。原来…… 携毒入宫一旦被发现乃是诛十族的重罪,因此能够找亡命之徒带毒药入宫,必然是高位所为。而当时在宫中的高位无非是皇后、慕妃、萧煜。萧煜自然是不会加害自己,而从后来自己与慕妃接触的过程中,并非是用这些阴险手段之人,那么便只剩下皇后了。可皇后为人优柔寡断,若是办如此大事之时,必然是要征求她身后之人的意见。但当时赵太后并不在宫中,而是在六安斋修佛。因此,无论是携毒入宫或者是指使宫中人下毒,都只有可能是一人…… “此事……皇上可知道?”顾流盼皱眉问道。 “回娘娘的话,微臣和家父都未将此事禀明圣上。”君牧言抱拳道。那也就是说萧煜并不知道是赵太后安排人对自己投毒,那他们那晚在养心殿究竟谈了什么? 既然是赵太后暗中安排,只怕此事赵媛定脱不了干系。她必定是服下了解药,否则如何解释自己中了毒她却没有?可无论如何,赵太后的心思都令人不寒而栗。这赵媛可是她的亲侄女!而且她应该事先就知道赵媛身怀有孕的事,否则为何赵媛服下了解药,却还要找太医前去?而且就这么巧的查出了怀孕的事? 等等…… 顾流盼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刚入宫的时候,好像也被人栽赃下毒,那是良嫔小产。起因是因为古琴下毒,而那古琴又是皇后送来的……皇后现在掌了权尚且优柔寡断,更何况当时屈居于慕妃之下?再说皇后下毒,太后会不知道?可最终,毒还是下了,良嫔还是小产了。而这次自己中毒,也是如此的巧,刚刚中毒,就查出了赵媛怀孕。 所以赵太后真正的目标…… 可是她为何要这么做?为何慕妃会没事? “今日的事情,你且不要告诉皇上。”顾流盼突然说道,“你可知道赵夫人的胎是谁照顾着?” 君牧言不知顾流盼为何突然问起了赵夫人的胎,便回答道:“应该是杜院判在照看。” 点了点头,顾流盼对那杜仲还是有些印象的。上次她没有拆穿自己,想来是跟君牧言有一定的交情。否则对于自己这个从未见过又无权无势正值失宠的娘娘,为何会不拆穿领赏? “劳烦君太医最近帮本宫留意一下杜院判,想办法打听一下赵夫人的胎稳不稳。” 若是赵太后真存了那样的心思,那萧煜为何到现在膝下只有一个皇子,便不难明白了。只是她还是不确定,为何赵太后会这么做。 ------------ 第一百八十章 再生一计 更新时间:2014-02-24 恩重情浓,红烛过半。 萧煜拥着顾流盼躺在床上,眯着眼回味着方才的余味,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顾流盼顺滑的发间轻轻缠绕,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屋内流动着欢好过后的气氛寂静无声,偶有烛心炸开发出哔啵之声。 “皇上……”顾流盼略带几分慵懒的轻声叫道。萧煜略动了动,算是应了。只听顾流盼复道:“您……您和月夫人……”这个问题在顾流盼心里憋了很久,虽然慕妃点醒了她,可说是说一点也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但问出来,只怕萧煜会觉得自己善妒。因此她的语中带着迟疑和小心翼翼,但却隐藏不住那深深的好奇。 “你想问什么?”萧煜听出来顾流盼语气中的醋意,笑着问道。能被自己在乎的人在乎,会比这个让热恋中的人更快乐。 顾流盼知道萧煜是有心捉弄自己,想要看自己的窘态。因此便红了脸低着头往萧煜的怀里钻了钻,小声嘟囔道:“没什么,皇上早些安歇吧,明日还要上……” 还未待顾流盼的话说完,只觉得萧煜温暖而湿润的唇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紧接着,自己被萧煜紧了紧。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只听萧煜略带促狭的柔声说道:“你这是在吃醋么?” “臣妾没有。”顾流盼将头埋得更深道,“臣妾……臣妾只是好奇。皇上是天下的,臣妾怎敢独占……”话虽然说得宽心,可这语气中的酸意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萧煜看着顾流盼硬是逞强的样子,苦笑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了你这倔强的性子?” “才……才没……”顾流盼正打算继续辩驳。只听萧煜接过她的话道:“那日朕带人出去围猎,正巧看到她在地上昏迷不醒,差点让朕的马踏到。朕见她一个人背着药篓躺在地上,怕她出什么事,这才叫人将她带了回来,顺便派人去打听她家里的背景,待她伤好后好将她送走。” “所以就送到自己怀里了?”顾流盼嘟着嘴道,“皇上可真是好雅兴。” 萧煜闻言,暗下眼神不说话。顾流盼见萧煜久久不言,也深知方才自己试了言,急忙劝慰道:“皇上……” “无事。”萧煜抬头笑道,“朕……不会再怀疑你。行了,你也累了早些歇了吧,明日还要上朝。”言罢,便转身睡去。 翌日清晨,萧煜留宿关雎宫的事情自然是不胫而走,而慕容月高假请早安之事更是让宫中又有了新的议论话题。而顾流盼却全然未将这些当成一回事,晨起梳妆依旧,款款前往坤宁宫请安,只是在回来的路上,顾流盼并没有回到关雎宫,而是脚步一转,走向了麟趾宫的方向。 “回皇后娘娘的话,宓夫人朝着麟趾宫的方向走了……”坤宁宫内,宝笙带着几分担心说道。随即又忐忑的看了看皇后身旁的宁婕妤,垂着头再没说下去。 皇后起身,皱眉踱了几步问道:“月夫人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太医去瞧了,说是没有大碍,就是昨晚没休息有些劳累。”宝笙依旧垂着头答道。 “你去把月夫人给本宫宣来!”皇后略想了想吩咐道,瞧现在这样子,想必这顾流盼已经跟慕妃结成一党。原本赵太后在的时候,心中尚有几分底气。如今赵太后也不在,媛儿还怀着身子,自己若是不趁着皇上的新鲜劲将这月夫人抓到手,只怕当真是孤立无援了。 “宝笙姑姑留步。”站在一旁的宁婕妤突然出言将宝笙叫住,宝笙抬头看了一眼皇后,只见皇后也一脸诧异的看着宁婕妤问道:“怎么,有何不妥?” “回皇后娘娘的话,并无不妥。”宁婕妤转身笑道,“只是嫔妾尚有更好的想法,娘娘听罢之后再做决定不迟。” 皇后闻言,略带些狐疑的眼神看着宁婕妤,虽然眼神带着疑问,可那先前的慌张却明显的不见了踪影。只见皇后转身,挥退宝笙及众人道:“你且说说。” 宁婕妤起身淡笑道:“皇后娘娘与皇上乃是结发夫妻,皇上的性格想必您是最为清楚的。嫔妾请娘娘试想一下,若是皇上得知这后宫之中的妃嫔结党营私,会是什么反应?” “结党营私无论在前朝还是后宫都是大忌,若是落实了罪名,定是不会轻饶!况且皇上性子多疑,因此对这事更是忌讳!”皇后淡淡说道。 宁婕妤闻言,眼光略带深邃复道:“那么若是跟皇上发现他最心爱的女子和他的劲敌合为一党,只怕这场面就要热闹不少了呢!” “你是说……”皇后皱眉看着宁婕妤道,“让皇上去……可皇上怎么会去呢?” “那就要看娘娘您的了。只是依嫔妾看,此事娘娘不易出面,若是娘娘信得过嫔妾,不如将此事交给嫔妾。”宁婕妤躬身拜倒道。这回她可是抓住了机会! 皇后闻言,沉默半响。这件事毕竟不是小事,后宫之中那个嫔妃不是跟风看势?平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只当做了“姐妹情深”,可若是深究起来,哪个不是结党营私?更何况这事牵扯到的两个人都不简单。一个骄纵跋扈、势大欺人;另一个占尽盛宠、心思巧妙。这么两个人,若是不仔细处理只怕会引火烧身。如今赵太后又不在宫中,自己势单力薄强敌四顾,更要倍加小心。 可若是事成,一次可以除去两个心头大患,何乐而不为? “瞧着你这样子,想来是已经有了法子。怎么,还瞒着本宫不成?”皇后虽然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但还是想要在确定一下。 宁婕妤听出了皇后要放手自己去做的意思,心中大喜急忙说道:“回娘娘的话,嫔妾自然是不敢瞒着娘娘的。依嫔妾看来,此事娘娘不宜出手,可嫔妾地位低微,若是出手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此事还要一个关键人物。” “还要牵扯别人?”皇后皱了皱眉头道,“这种事,不是人越多越乱么?” “此人不是别人,正式娘娘瞧好的人选。”宁婕妤笑着道,“嫔妾说的关键人物就是月夫人。这月夫人刚刚入宫,对宫中形势还不明了。而且此人位份不低,又是皇上的新宠。因此,由月夫人出手的话。成了,娘娘自可坐拥渔利,到时候月夫人自然也是娘娘麾下之人。若是不成,娘娘也可全身而退,一个刚刚入宫的妃嫔,没人会联想到娘娘身上。” “可你如何将月夫人和皇上齐聚到麟趾宫?”皇后皱眉道,“更何况现在还来得及么?只怕你将人凑齐了,那贱婢早就离开麟趾宫了!” “娘娘无需担忧。昨夜皇上宿在关雎宫的事,想必娘娘已经知晓了吧?”宁婕妤笑道。 “不说这还好,一说就来气!没想到这贱婢居然还能将皇上勾了去。”皇后气的一拍椅子上的扶手,护甲和红木碰撞发出一声巨响,彰显了皇后心中的愤怒和不平。 “娘娘莫气,要知道您可不是这宫里对此事最生气的人。您想想,月夫人刚刚入宫承宠还没两天,便让人夺了去,她心中怎能不恨?若是当真无妨,也不会彻夜不眠不休。既然月夫人如此在意皇上,如今告病也不过是为了在皇上面前装装可怜罢了。这么好的机会,皇后娘娘为何不用?”宁婕妤复道。 雍华宫。 “娘娘,歇一会儿吧。您昨个等了皇上一宿,可不能再熬下去了。”墨颜皱眉劝着慕容月道。她虽然跟主子相处不久,可对于这个花容月貌的女子还是满心可怜的。在这宫中没有半点权势,娘家又是个孤苦无依的,若是再没有皇上的恩宠,只怕也就剩死路一条了。 而此时的慕容月却没有了往日那副神采,一脸憔悴之色坐在窗口发呆。只是正如宁婕妤所猜测,她这幅可怜样子的的确确是装出来的。她不仅要装给萧煜看,装给皇后和后宫的嫔妃看,更要装给身边的这些太监宫女看!这深宫之中,她完全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虽然听秦昭说过在宫里有内应,可在没有找出这个人是谁之前,她必须谨慎再谨慎,否则只怕还没达到目的就先被这深宫所卷杀了。 见慕容月久久不言,仍是对着窗外发呆。墨颜叹了口气,心疼的复道:“娘娘对皇上痴情一片,还要早表达这份心意啊!以免被皇上错过,白白浪费了。” “哪里有浪费不浪费的?”慕容月惨然一笑道,“我只管想着我的,想来佛祖怜悯,自然会将我这片心意传达给皇上吧!你也累了,且去歇歇吧,不必陪着我了……” 还未待慕容月说完,只见一个小宫女在门口恭声道:“启禀娘娘,坤宁宫的冰兰求见。” 闻言,主仆俩面面相觑。早上宝笙不是亲自来看过病情了,怎么又来了一个? “快请进来。”慕容月顿了顿道。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冰释前嫌 更新时间:2014-02-27 萧煜坐在龙书案后已经发了快两个时辰的呆了。今日的他难得没有埋头在如山的奏章中,而是一手撑头一手把玩着紫玉簪。这个簪子本身并没有什么特色,这种材质和做工,在宫里也就算个中下等的簪子。只是这送簪子的人不同罢了…… “启禀皇上,您看今日的晚膳去哪里用?奴才好去张罗着。还有您今夜是去哪位娘娘的宫里?奴才一并张罗。”禄喜看着夜色渐浓,因此不由得出言提醒道。 萧煜被禄喜的话惊了一下,这才恍若大梦初醒般的将目光从簪子上移到了禄喜身上,只见萧煜笑骂道:“你倒是个会省事儿的,一并就办了。” “奴才不敢。”禄喜听着萧煜的话,显然他今日心情不错,语调也轻快不少。因此禄喜也跟着轻松不少,笑着回答道:“奴才只是想着先去替皇上张罗好了,能让皇上舒心些。” “难为你这心思了。”萧煜说道,“你说……” “皇上请示下……” “算了。”萧煜苦笑了一下,自己居然想问一个太监感情的事,只怕真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因此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今日让你准备的东西送到雍华宫了么?还有,月夫人挑了什么嬷嬷?” “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妥。”禄喜恭谨道,“月夫人那边好像是选了静嬷嬷去。” “唔。”萧煜淡淡的应了一声道,“她刚入宫,很多事都不熟悉,你平日多关照些。” 听着萧煜的口风,禄喜眼珠一转的道:“那皇上您看是去……雍华宫?” 萧煜闻言,略一沉吟。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紫玉簪,可脑中却浮现了晨间慕容月将簪子递给他时的表情…… “去关雎宫。” 顾流盼因着伤了手,君牧言特意她也就只能看看书,做些尽量不劳动手的工作。只是关雎宫的明灯下,顾流盼依旧在打着珞子,是不是的皱皱眉头。秋裳在一旁看着心疼,可无奈劝了主子也不听。因此虽然着急,却是一脸爱莫能助。 “奴婢给皇……”门口的倚竹瞅着萧煜远远的走了过来,脸上又惊又喜,她就知道皇上对自家主子不会这么绝情。正要下跪行礼,却被萧煜拦住了,只听他低声问道:“你家主子休息了么?” “回皇上的话,主子没歇着。”倚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萧煜,压抑着兴奋的声音道:“皇上,恕奴婢直言,主子就是这么个倔脾气,好多苦好多委屈,都藏在心里不说。可这其中有多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萧煜闻言,看了看紧张的倚竹,略顿了顿才道:“唔,朕知道了。你和秋裳今晚不必在屋里伺候了,都去歇着吧。” 倚竹本以为萧煜会责怪自己,可没想到萧煜竟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只见她用力的点点头,小跑着进了屋。不多时,只见秋裳一脸好奇的走了出来,见到萧煜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立刻转为了诧异。急忙下跪要行礼,却被萧煜拦了下来。因着有刚才倚竹的嘱咐,秋裳也不便多问什么,一脸担忧的看了看屋里,又瞅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萧煜,这才忐忑的跟着倚竹走了出去。而禄喜等人自然是早得了萧煜的命令,待萧煜进屋后,便小心翼翼的将屋门关上,在外恭谨守候。 萧煜负手轻步走了进去,远远的就瞧见顾流盼在灯下好像弄着什么东西。玉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甚是扎眼。走近前去,更能清楚的看到顾流盼好像是在摆弄着一个明黄的珞子,只是因为手上不方便,时不时的皱皱眉头。 而灯下专注的顾流盼,少了平日的冷清脱俗,多了几分温暖之意。让萧煜看着心里不禁动了动,原来灯下看美人便是这种感觉。 “在做什么?”萧煜站在顾流盼身后道,“手都伤了,就不要做着些了。再说都这个时辰了,弄这些对眼睛不好。” 萧煜的声音突然在顾流盼身后响起,吓了顾流盼一跳,手一哆嗦那珞子便掉在了桌上。回头,看到萧煜那张俊脸正皱着眉头瞧着自己,心疼的神色毫不掩饰的流露了出来。瞧着萧煜,顾流盼鼻子一酸,眼泪就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她本以为萧煜不要她了,已经彻底忘了她。却没想到,萧煜突然回来了。 “臣妾以为……”突如其来的惊喜让顾流盼顾不上行礼,只见她转身抱着萧煜的腰,哽咽着复道:“臣妾以为皇上再也不要臣妾了。” 萧煜闻言,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明明就是她心里没有自己的位置,自己哪里有资格谈得上要不要她?伸出手,萧煜轻抚着顾流盼的发丝却沉默不语,早知道自己如此脆弱,昨夜又为何装出那副坚强的模样?许久,方才叹气说道:“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朕说的?” “臣妾有千言万语相对皇上说,可……现在只有一句。”顾流盼抬起满面泪痕的俏脸,正色看着萧煜,满含深情的问道:“皇上那日在三生树上对臣妾说的话,可是真心?” 萧煜本以为她会质问自己为什么不相信她,或者会急切的解释她和秦昭那日的事情。可却没有想到,顾流盼竟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发自肺腑,天人共鉴。”萧煜轻叹一声,拭去顾流盼脸上的泪痕道。 顾流盼听了这句话,更将萧煜紧紧的抱在怀中。只要他那日的话当真是发自肺腑,别说是伤了手,就算是此刻要了她的命,她也再无遗憾了。 待顾流盼的情绪略平复了些,萧煜撩裾蹲了下来,皱着眉头看着顾流盼的手。略顿了顿,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将那厚厚的绷带拆了下来,一圈一圈的,萧煜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在被拆开一样。他不住的埋怨自己,昨夜怎么不早发现她手中的异样,竟让她鲜血直流。 看着萧煜带着愧疚而温柔的动作,顾流盼不禁又红了眼眶,只是这回的她并非因为悲伤或疼痛,而是单纯的开心幸福。有这样一个男子,能够将自己放在心中小心呵护,她还有什么可求? 随着绷带拆开,顾流盼的伤口露了出来。那伤口像是一条丑陋的红色虫子,趴在顾流盼雪白的掌心上。虽然宫中不乏灵药,可萧煜还是着急的不知如何才好。因此他只得轻轻的吹了吹,心疼的问道:“很疼是吗?怎么如此不小心?” 感受着掌心时不时传来的酥麻凉意和萧煜这专注的眼神,顾流盼就算是再疼也感受不到了,只见她扯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道:“臣妾一点也不疼。” “假话!”萧煜起身轻刮了一下顾流盼的琼鼻道,“昨天血都流成那样了,怎么会不疼?” 顾流盼见谎言被拆穿,自然是低了头不说话。只是她第一次并没有觉得窘迫,心中反而涌上了阵阵甜蜜。 “这是什么?”萧煜将目光落在那珞子上,“伤了手就不要再弄了。”说着,就要将这东西扔到一边。 顾流盼见状急忙伸手挡了一下,却忘记了自己的手受伤。直疼的她吸了一口凉气道:“上次臣妾见皇上玉佩上的珞子旧了,这才想着给皇上打条新的,过几日就是圣寿节了,臣妾想在圣寿节前赶制出来,再给皇上做份贺礼。只是这手不争气,偏偏在这个时候伤了。” 萧煜闻言惊讶的看着顾流盼。圣寿节自己接到的礼物无非就是各种奇珍异宝,虽然巧夺天工寻访甚难,可到底都是“假手于人”。却没想到顾流盼竟然有这份心意,想要亲手为自己做些什么。 “那你准备做什么?”萧煜有些激动的问道。 顾流盼闻言,脸上虽然犹带泪痕,可却狡黠一笑道:“皇上这就耍赖了,哪有人问送什么礼物的?皇上想来还没用晚膳吧?臣妾这就去准备。” 见顾流盼要保持一份神秘感,萧煜便也没再追问下去。拉着正要走的顾流盼,突然说道:“你就这么相信朕?你就不怕……就不怕朕是在逢场作戏?”萧煜转身坐下,摆弄着珞子黯然问道 顾流盼闻言回身,只见灯火下的萧煜,半张脸隐藏在了阴影之中。而那双如星般的眸子却依旧闪亮,正灼灼的看着自己。但是她本能的感觉到,萧煜的眼底隐藏了什么。 “皇上想什么呢?”顾流盼走到他身边笑道,“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自然相信。再说皇上是这世上臣妾最爱的人,臣妾怎么会不相信?”说着,顾流盼学着萧煜的样子,凑在他脸边在他的鼻尖上轻轻一点笑道:“可再不许乱想了。” 萧煜自小学的便是权谋之术,而帝王的身份更是没有让他感受过信任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滋味。当然,以他的身份,自然也感受不到真正的被信任是个什么滋味。而眼前的这个女子,改变了他太多太多,他觉得自己此生再也无法离开这个女人了…… 突然,毫无预兆的,萧煜将顾流盼拥在了怀中。只见萧煜将她放在膝头,伸手将顾流盼的臻首揽进。两人就这么额头抵着额头,仔仔细细的看着对方。 “无论何时,萧煜定不负你。” ------------ 第一百八十一章 门外有人 更新时间:2014-02-28 “奴婢参见月夫人,夫人万福。” “冰兰姑娘快请起。”慕容月苍白的脸上绽开一抹笑容,“今晨劳烦宝笙姑姑亲自前来,如今还劳烦姑娘特意跑一趟,当真是劳烦皇后娘娘费心了。不知姑娘此番前来,可是皇后娘娘有何旨意?” 冰兰起身恭敬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今日前来并非是来传达旨意。皇后娘娘晨起听了宝笙姑姑的汇报,对娘娘您的身体十分担忧,这才命奴婢前来送些补品给娘娘调养身子。”言罢略一侧身,身后的小太监手捧礼盒鱼贯而入,垂首站成一排静候命令。 “原来如此,臣妾先行谢过皇后娘娘恩典,劳烦姑娘代为转达。”慕容月屈膝一礼道,“姑娘与众位公公一路劳顿,不如歇歇再走?” 慕容月身为宫中四夫人之一,位份自然是不必说了。而相比之下冰兰不过是个坤宁宫的宫女,在一般低位嫔妃面前尚可当得起这礼节,可在这位新宠夫人面前是断断不敢托大的。因此冰兰闻言急忙退了一步,垂头恭敬说道:“奴婢不敢,坤宁宫尚有事需要奴婢回去处理,还请娘娘先行点验,奴婢好回去复命。” 慕容月闻言点了点头,再不多言,上前观看冰兰送来的东西。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当真还是有点惊讶,只听她惊讶的说道:“这些东西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宝,如此厚礼让臣妾如何当得?” “皇后娘娘来时便说了,这些都是一顶一的好东西。您医术高明自然能识得宝物,与其放在库里落灰,不如给您调养身子。只是这些东西都是慕妃娘娘送来的,皇后娘娘也不过是借花献佛。若是您当真要谢,谢过慕妃娘娘便是。六宫和睦,也是皇上所乐见的。” 听着冰兰含笑回答,慕容月略有些发愣。自从自己入宫,皇后便有心拉拢自己,如今却又将自己往慕妃身边推,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不过也好,自己正愁怕拜见慕妃得罪了皇后,如今有了这个借口当真是神的心意。于是微笑答道:“皇后娘娘如此贤德,当真是母仪天下六宫之主的风范,臣妾等自要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如今既然皇后娘娘有命,臣妾不敢不从。稍事梳洗便前往麟趾宫谢恩,还请皇后娘娘放心。” “娘娘有心了,奴婢就先行告退,不打扰娘娘了。”言罢,带着身后一众小太监躬身行礼。 慕容月见状再没出言挽留,只是示意墨颜前去打赏,众人这才领赏谢恩离去。待人群走后,慕容月便转身回房梳妆打扮。墨颜皱眉劝道:“主子如今身子不便,不如休息片刻再去谢赏也不迟。” “不可。”慕容月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边笑吟吟的复道:“这皇后娘娘派人往这边送礼,只怕后宫之中早已尽数知晓。如今本宫若是不及时前去,难免会给慕妃落下轻慢的把柄。”言罢,略拢了拢头发起身欲走。 这慕容月本就有西域血统,长相更是充满异域风情。两眉不描而黛,杏眼妩媚动人。如今又平添了一阵弱柳扶风之感,水蛇似的身段更是柔弱清泉。天然美态,并不需要多做修饰。因此所谓的梳妆对她而言,也不过是拢拢鬓角碎发而已。 只是冰兰这边送礼之时,另一个人也从坤宁宫出发了。 “启禀皇上,坤宁宫的宝笙求见。” 禄喜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养心殿的寂静,也打断了萧煜看奏章的思路。只是因着与顾流盼冰释前嫌,萧煜的心情也是好了不少。是以,破天荒的没有对禄喜发火。但是心中却有些纳闷,这坤宁宫的人怎么突然来了? “奴婢坤宁宫宝笙,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吾皇万岁万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萧煜淡淡道,“皇后让你来做什么?” “启禀皇上,今日晨起请安,月夫人告了病假。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宣了御医,但是不敢欺瞒皇上,这才让奴婢前来禀告皇上。”宝笙波澜不惊的说道。 萧煜闻言略一沉吟,皇后此举明显是对着自己上次因顾流盼的事责怪她来的。只是这话是自己说的,脾气也是自己发的,因此也不好辩驳。更何况……萧煜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个清晨,慕容月眼中的落寞和失望。自己虽然对她没有什么感情,但因自己一时之气利用她也是不对在先。如今到底是有了夫妻之实,即便是想要不就也为时已晚。说到底还是自己亏欠于她…… 见萧煜沉吟不语,宝笙略一转眼珠道:“皇上切莫担心,听太医回禀说月夫人不过是忧思过度,昨夜一夜未眠所致。并无大碍,应该是调养休息一下便好。” 忧思疲累?想来是昨晚等了自己一晚上的缘故。如此一想,心中就更是有些不忍和愧疚。只听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淡淡说道:“行了,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宝笙见萧煜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色,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刚想要说什么,突然想起出门前宁婕妤的嘱咐,硬是生生的闭了嘴,恭敬退出养心殿。 养心殿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只是禄喜的眼睛仍在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只听他低声对有些发怔的萧煜问道:“皇上可是乏了?要不奴才差人将宓夫人请来?” 禄喜的提醒,更让萧煜想起了慕容月那失落的眼神,看了看案上的紫玉簪,萧煜还是沉声说道:“是乏了,去雍华宫走走吧!” 只是待萧煜一行人快到时,雍华宫却已不见了慕容月的踪影,之余几个小宫女在院中洒扫。 “皇上来了,还不快请你主子出来接驾!”先行前来的禄喜上前气急败坏的对一个小宫女说道。 “啊!”那小宫女看上去不过是十二三的年纪,想来是刚入宫不久,便被分到这雍华宫做个洒扫宫女。而且对于禄喜这等人物,平日哪里有能见到的份?如今突然站在自己身后还对自己说话,自然是吓得不轻。而且绕过禄喜,远远的瞅见了那抹越走越近的明黄,更是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手中的扫把应声而落,跪下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回……回总管的话,我……不对,奴婢,奴婢的主子去了慕妃娘娘那。” “哎呀,那你不早说!”禄喜闻言斥责道,“连几句话都说不明白,也不知道是怎么当差的!哪日误了主子们的大事,可有你好瞧的!”说着,便急急忙忙的向萧煜跑去。 “启禀皇上,月夫人没在雍华宫而是在慕妃娘娘哪里,您看……”禄喜尽量调匀气息说道。 “慕妃那里?”萧煜皱眉道。这慕容月进宫也不过是三五日的光景,如何就跟慕妃混到一起了?而且慕妃为人心高气傲,如何能够看得起她这个身世的人?再回想起自己初次见到慕容月的场景,怎么也觉得这个女子有些来历不明,萧煜不由得怀疑起了慕妃和这慕容月之间的关系。难不成这女子是慕妃特意培养出来送入宫中的?若是如此,那可要尽早防范才是!想到此处,萧煜的脸色不由得沉了几分,皱眉道:“麟趾宫!” 而此时在麟趾宫的慕妃和顾流盼却毫不知情,两人倒是优哉游哉品茗“畅谈”。只是萧煜走到了门前,却突然停了脚步,沉着脸一言不发。禄喜转了转眼珠,急忙挥退身后宫女太监,自己入内略作打点才示意萧煜入内。 “你倒是有些个好手段,没想到皇上不过对那慕容月几日的新鲜劲,便回到了你身边。”慕妃依旧高傲带着几分凉意的声音传入萧煜耳中,话语中的讥讽之意让门口的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而屋内的顾流盼却似是没听到一般,放下手中茶盏淡笑道:“娘娘谬赞,跟在娘娘身边哪能什么都学不到,岂不是丢了娘娘的人。” 禄喜在萧煜身后跟着,自然也是将屋内的对话清清楚楚收入耳间。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这两位主子竟然在说这些,登时面色刷白,心中又是替顾流盼着急,又是练练拜佛,好不忙乱。他偷眼瞧向萧煜,只见萧煜身形僵了一僵,面色又沉下去了几分。 “倒也是,本宫果然没看错人,也不枉费本宫将腰牌给你。”慕妃对自己的眼光大为满意,心情也不由得好了很多,语气自然也缓了下来。只听她复道:“不过这人已经就出来了,那腰牌……” 话还未说完,只见顾流盼自腰间将腰牌掏出,上前恭敬道:“臣妾带义兄谢过慕妃娘娘救命之恩,今日臣妾特将东西了来完璧归赵……”萧煜闻言皱眉暗想,原来流盼跟慕妃结盟竟是为了救秦昭!而且从两人的对话来看,这腰牌显然能动用不小的权利。而流盼身在宫中却想要救远在千里之外的秦昭,只怕董太师和慕妃在宫中暗藏了不少眼线。很明显,顾流盼明知道自己与太师之间几成水火之势,却还要为了秦昭不惜投靠慕妃…… 可还未待萧煜说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像是平地一声惊雷般,在萧煜心中炸开。 “慕妃娘娘救义兄的大恩大德,臣妾没齿难忘,今后愿效犬马之劳以报娘娘恩德!” ------------ 第一百八十二章 醒悟?顿悟 更新时间:2014-04-03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月脆生生的声音从萧煜身后传来,传到了屋中惊讶了所有人。尤其是顾流盼,脸色刷的就白了下来,一双大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门口。 “皇上驾到!”禄喜尖细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及时的打断了屋内往外所有人的尴尬与沉默。萧煜回头看了一眼面带茫然的慕容月,铁青着脸走了进去。 压抑的气氛下,就连平日高傲的慕妃也有些面色发白,反而是顾流盼静静的坐在一旁,面带微笑宠辱不惊。 “听说月夫人最近身子不适,可大好了?”萧煜缓缓开口,漫不经心的打破了屋中的尴尬,若非方才众人亲耳听到慕容月之言,没人能够想象得到萧煜在门外听了许久。慕容月被萧煜问的一愣,她本认为以萧煜的性格和对顾流盼的感情来说,上来会直接质问顾流盼,却没想到萧煜竟然如此沉着。 略带晃神,慕容月款款起身福礼道:“臣妾谢皇上关心,得皇上洪福庇佑和宫中众位姐妹关照,臣妾已大好,今日特来感谢两位姐姐多日照拂之恩。” 好多了?萧煜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道:“既然是大好了,谢恩是该有的。只是朕今日早朝之上还听闻皇后对你的病情甚为关心,却不想在这麟趾宫碰见了你,倒是巧了。” 萧煜这话中有话,让在场众人都揣摩出了几分意味在其中。慕妃脸色缓和了不少,慕容月眼中略显出了几分慌张,只有顾流盼依旧是那般淡淡的笑容,瞧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就目前来看,表面上萧煜并没有责怪顾流盼,可这其中最大的赢家却是她背后的慕妃。慕妃与萧煜本就关系紧张,如今不仅与顾流盼私下联合救出秦昭,还被萧煜抓了正着,基本上每一条都犯了萧煜心中的大忌。没想到萧煜没有对他们二人发雷霆之怒,而是将矛头转向了慕容月,看来这回皇后的如意算盘又要落空了。想到此处,慕妃看向慕容月的目光不由的带上了几分得意之色。 “臣妾……”此时的慕容月被架在了风口浪尖的位置上,即便聪明如她也有些语塞。“臣妾正是遵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前来” “皇后姐姐当真大度。”慕妃闻言接话道,“皇后姐姐身为六宫之首,万事为先。如今却不像是竟将此番殊荣赏给了臣妾,臣妾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 听着慕妃话中带话,慕容月也渐渐摸清了这慕妃的心思。看来慕妃现在的主要目标还是在皇后身上,并未将自己全数归在皇后一党,看来事情还是有希望的。想到此处,慕容月也渐渐放松了不少,含笑回应道:“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自然是母仪天下,气度非凡。臣妾有皇后娘娘和慕妃娘娘的照付,当真是三生有幸。” 慕妃本想着这慕容月定是皇后身边的人,如今听了她这番话,却有些摸不清这女子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索性冷哼一声不再言语,静观其变。 “若是六宫之人都能像你们这般和睦,何愁家国不兴?”萧煜淡淡笑道,“只是朕与慕妃数载夫妻,却不知慕妃为人如此热心。不仅关心后宫众人,更是细察入微,人缘也颇为不错。该当是一国之妃的典范,看来朕之前真是少瞧了爱妃。” 萧煜自今日一进麟趾宫的门便话中有话,却半个字没有言及顾流盼,众人摸不透萧煜的心思,自然也不敢多言。可这话兜兜转转,终究还是绕道了顾流盼身上。只见顾流盼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主动开口淡笑道:“皇上所言甚是,慕妃娘娘对我们姐妹体察入微,臣妾此番也是前来谢恩的。” 既然已经瞒不住,索性坦白出来。顾流盼深知萧煜为人疑心颇重,方才又在门口听了那些话去,若是自己不主动澄清,反而变得被动。 “谢恩?朕每日与爱妃同床共枕,却不知爱妃竟有何难处,不曾向朕提起,却先来了慕妃这里。”果然萧煜的今日的重点在这里。众人闻言,皆屏气凝神,待看顾流盼如何作答。 “皇上日理万机,臣妾琐事不敢打扰皇上。只是平日与慕妃娘娘谈的来,偶然提及家中义兄之事。却不想娘娘不计前嫌帮助臣妾,臣妾今日特来替义兄谢过娘娘救命之恩。”顾流盼闻言,坦然的叙述道。 瞧着顾流盼波澜不惊的样子,萧煜却心中怒火腾起。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她为旧情人求情理所应当?还是连掩饰都懒得掩饰?还是觉得求慕妃比求自己能解决问题?越想越气,萧煜脸色阴沉了不少,沉声道:“即使如此,朕若是再插手此事反而辜负了爱妃为朕着想的好意。慕妃在朕身边多年,既然两位爱妃如此投缘,平日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情况急转直下,让人始料未及。众所周知,慕妃虽然在宫中多年位高权重。可皇上踏入麟趾宫的次数屈指可数,若非是因为太师势力和对大皇子的估计,只怕这慕妃早就被打入冷宫了。可方才萧煜这一番话,明显就是将顾流盼划归在了慕妃一党。且不说萧煜与慕妃、太师之间有多少新仇旧恨,就单说顾流盼此人无权无势,不过是个秦淮河畔的青楼女子,一直以来仰仗萧煜的宠爱度日。如今境地,慕妃用她时她还尚有安稳之日,倘若她再无用处,只怕万劫不复。 如此被动的地位,在宫中实在是大忌,一定要跟萧煜解释清楚才是!闻言,顾流盼急忙道:“皇上,臣妾……” 可萧煜并没有半分给顾流盼解释的意思,只见他起身理了理袍裾欲走。看了行至顾流盼面前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顾流盼在萧煜的眼中看到了不舍看到了深情却也看到了失望。片刻,只听萧煜冷声道:“既然谢恩已经谢过了,朕便送你回宫。” 这句话,让顾流盼看到了希望,终究他还是相信自己的! 就在顾流盼屈膝准备谢恩的同时,萧煜却毫无征兆的转向了旁边的慕容月,复道:“刚刚进宫,难免有些不适应,一会儿回了雍华宫,还是让禄喜宣了太医来瞧瞧朕才放心。” 戏剧性的转折让顾流盼和慕容月面面相觑,半屈膝的顾流盼更是不知所措的愣在当地,活像是一个被主人抛弃的布偶,不知该何去何从,只能眼睁睁的瞧着萧煜带着慕容月渐行渐远,消失在麟趾宫厚重的宫门外。 “人已经走了,起来吧。你就是再可怜,他也瞧不见的。”慕妃淡淡的声音传来,顾流盼才如梦初醒一般,转过脸来不知何时已经泪如雨下。 依旧是那般不屑的声音,慕妃略带嘲讽道:“枉费本宫还觉得你有些手段,看来不过是昙花一现。装可怜也要分场合分人,你便是用眼泪将我这麟趾宫淹了,只怕也于事无补了。本宫也乏了,你自己回宫好好想想吧。” 顾流盼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麟趾宫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走去哪。看着面前一望无尽的宫道,顾流盼突然惊觉,自己的生活已经完完全全被萧煜所占据,每天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是在围绕萧煜。虽然她很清楚帝王之爱终不能长久,可她不得不承认,在这段感情中她已经迷失了自己,甚至完完全全的失去了自己。 可这样,真的好么?真的是她要的感情吗? 顾流盼拄着头斜靠在关雎宫的卧榻上,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发着呆。也是,她也不必再像以前那般等着萧煜下朝,等着他用午膳,等着陪他去御花园散心,等着听他说心中的烦忧和抱负,甚至不用等待在深夜为批阅奏折的他递上一杯香茗……这一切都已经不用了。 空气就像静止了一般,只有桌角的沙漏发出沙沙声,还提醒着每个人时间的流逝。 “主子,用晚膳了。”秋裳恭敬的站在门口道。她和倚竹已经焦急的在门口等了几个时辰,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从中午将顾流盼找回来的时候,她就像痴傻了一般,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发呆。 可秋裳得到的只是无尽的沉默,让人觉得有些悚然的沉默。她只能转身轻叹一口气,皱眉摇了摇头,再不多说什么。 夜半,秋裳为顾流盼洗漱完毕。转过身来,正瞧顾流盼抱着双膝发呆,宽大的雕花楞床让她的身影显得更加单薄可怜。秋裳心下不忍,上前为顾流盼拉过锦被道:“主子,时辰不早了,歇了吧。” “你说……”顾流盼开口道,许是因为一日未言,声音显得有些沙哑道:“我到底是谁?” “您?”秋裳被顾流盼问的一愣,随即安慰笑道:“您是皇上的宓夫人,是这关雎宫的主人,是奴婢和倚竹的主子啊!” “不对……” “您是侯爷的掌上明珠,是秦少爷的义妹……” “不对……” 秋裳语塞了,饶是她自小与顾流盼一同长大,也不知道顾流盼到底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也许,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随着秋裳吹熄屋中的灯,黑暗和寂静又笼罩了顾流盼,如水的月光亘古不变的自窗外洒进来,只是较之昨夜少了一分暖意多了不少冷清。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在清冷的月光下折射出暗淡的光芒。 她只是一个深爱着萧煜的女人…… ------------ 第一百八十三章 意外之喜 更新时间:2014-04-18 深宫之中,从来都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即便是受宠如顾流盼,也难逃如是命运。一夜之间,冷清的关雎宫与热闹的雍华宫恍若形成了这宫中的两个世界,虽众人皆按兵不动的观望着其中态势,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关雎宫还是渐渐的门可罗雀。 “主子,慕妃娘娘差人传了话来,请您过去。说要入冬了,为各宫添置些衣裳,让您去选些可心的料子。”秋裳露出了难得的笑脸道,“以前那些个依附着娘娘的竟是些势力之辈,在这宫中还得是慕妃娘娘,始终惦念着主子您。” 顾流盼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月余过去,终于有人还记得宫里有她这么一号人,或者说“曾经”有她这么一号人,不过这两个月来过的倒也清净舒心。 “我的主子,您怎么又睡着了。”秋裳看着坐在床上伸懒腰的顾流盼焦急道,“慕妃娘娘请您午时过去,眼瞅着这就要到了,您可快着些吧!倚竹也不知跑哪去了,我这就去给您打水,让桂嬷嬷伺候您更衣。”说着,便急火火的跑了出去,好像慕妃宣的是她一般。 顾流盼伸了个懒腰,一个月来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整日无事,困了就睡饿了就吃,不用再想要去依靠谁、讨好谁、防备谁。慕妃突如其来的召见,反而让她有些不情愿起来。虽然她知道,这也许是个能让她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为什么要放着舒心的日子不过,非要去趟那勾心斗角的浑水? 就在顾流盼坐在床上发怔之时,门口桂嬷嬷已经带着一众宫女前来。这也是为什么顾流盼不愿意再去勾心斗角的原因之一,现在的生活,除了萧煜不再出现,剩下的并未有任何变化。吃穿用度一如往常,内侍局偶有克扣,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老奴前来伺候夫人更衣,夫人万福!” 依旧是暗色宫装,一丝不苟的发髻和恭敬而让人觉得疏远的态度。说起来这桂兰嬷嬷跟着顾流盼的时间也不短了,可总是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许是圣德太后身边的人都如此规行矩步倒也没准,顾流盼想了想,却也没当回事,起身走向妆台; “主子这几日总是昏昏沉沉的睡不醒,该是叫太医来瞧瞧才是。”秋裳一边递帕子一边抱怨着。 顾流盼倒是莞尔一笑道:“以咱们现在的处境,还哪有太医愿意过来?何苦去瞧他人的冷脸?再说我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嗜睡了些。都说‘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哪里就这么大惊小怪的了。” “再不济了,君太医也是会来的。”秋裳梳着头发道,“就算是冬困,也没有这么能睡的。总是让太医瞧了,奴婢才放心。” 顾流盼见实在拗不过秋裳,也罢,让君牧言前来瞧瞧也好。一来能堵上秋裳的嘴,二来……二来也好打听打听皇上最近怎么样。 “恕老奴多嘴,敢问主子近来可是困倦无力?” 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桂嬷嬷突然开口,倒是让顾流盼有些惊讶。还未待她回答,却听秋裳抢话抱怨道:“嬷嬷您是不知道,咱们主子这哪是困倦无力,简直就像是长在了床上一般。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急成这样,哪有好好的人,一天几个时辰都在睡觉还睡不醒的?” 顾流盼本以为桂嬷嬷不过是随口问问,却没想到她略一皱眉,将身后的一众小宫女挥退,亲自走到门口瞧了瞧,将房门关严。本来顾流盼还是挺轻松的神情,不免被桂嬷嬷这一系列动作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笑问道:“嬷嬷这是……” 见屋中只剩下顾流盼、秋裳和自己,桂嬷嬷这才走到顾流盼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恕老奴冒昧,不知主子的‘小日子’可还正常?” 这一问让顾流盼和秋裳都双颊飘起红晕,顾流盼初为人妇不久,秋裳还是个姑娘,这些女儿家的私事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可如今桂嬷嬷毫无预兆的提了这么一个问题,问法还如此直接,自然是让顾流盼有些尴尬。 见顾流盼久久不语,桂嬷嬷皱眉恭敬道:“老奴失礼,还请主子恕罪。”言罢,便长身跪了下去。 “嬷嬷不必如此。”顾流盼轻笑缓解了尴尬道,“嬷嬷本就是来照顾我日常起居的,关心这些生活上的琐事原也应当。我……我好像……” “嬷嬷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来了。”秋裳见顾流盼不好意思,便接过话道:“主子好像这个月月信未至。” 顾流盼见桂嬷嬷闻言不语,便急忙解释道:“这有什么的,许是天气转凉,有时差个几日也是常有的。” “不知娘娘这几日饮食可好?”桂嬷嬷复问道。 “饮食也不好,没吃几口便吃不下了。昨日我端进来的饭菜,基本上是原封不动的端出去。”秋裳见这桂嬷嬷问的有些条理,想着桂嬷嬷可能会写歧黄之术,便急忙答道。 “哪有这丫头说的这样。”顾流盼笑道,“只是身子犯懒,吃不下罢了。再说这宫中饭菜油腻,正值季节交替,吃不下也正常。” 桂嬷嬷闻言不语,脸上的表情倒是前所未有的丰富。时喜时忧,让顾流盼和秋裳不仅更加疑惑,反而心中有些害怕,莫不是当真是得了什么病。片刻后,桂嬷嬷才带着笑意道:“恕老奴直言,主子这样子,只怕是有喜了; !” 这个消息让顾流盼和秋裳都没有反应过来,两人皆愣在原地。许久,顾流盼才木木的问道:“你……你说什么?” “回主子的话,老奴是依着主子和秋裳姑娘方才所说推测的。毕竟老奴也伺候过圣德太后,在宫中当差也有些年头,见得多了自然也知道一二。”略顿了顿,桂嬷嬷复有些忧心道:“只是老奴也并非太医,此事事关皇家血脉,容不得半点马虎,主子还是趁早让太医瞧了才安心。” “这……这……”顾流盼激动的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无论是出于对萧煜的感情来讲,还是对自己的现状而言。此时能有个孩子,当真是最好不过的了。在这深宫之中,有了孩子就相当于后半生有了依靠。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与最心爱的男人共有,其中欢喜期待,自然溢于言表。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秋裳急忙跪下来道喜,声音激动的有些颤抖,隐隐带着些哽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孩子对于顾流盼的意义。 “起来起来……”顾流盼此时也有些激动的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手足无措,连手放在哪好都不知道了。 “奴婢这就去禀报皇上!”刚一起身,秋裳便着急往外跑。 “秋裳姑姑且慢!”桂嬷嬷虽然也打心眼里为顾流盼高兴,可她在此时的三人中还算是比较理智的,见秋裳往外跑,急忙起身拦住。随后,在顾流盼和秋裳不解的目光中解释道:“回主子的话,此事不过是老奴推测,尚不可定论。若是禀告了皇上,依着皇上对主子的宠爱,只怕要大肆庆祝一番。若是到时出了岔子,难免让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自古皇家最重血脉之事,容不得半点差错。只怕到时候就算是皇上有心护着主子,也力有不逮。因此还是先宣了太医来瞧过,再禀报皇上不迟。” “对对对,瞧我,如此冒失。”顾流盼笑着说道,“秋裳,你亲自去太医院请君太医跑一趟!” “是!”秋裳高兴的回答着,可话音还未落,却又被桂嬷嬷拦了下来。 “这……这又是为何?”顾流盼现在恨不得立刻告诉萧煜这个好消息,可桂嬷嬷却再一再二阻拦,饶是她平日脾气好,也忍不住沉了脸色。 只见桂嬷嬷上前压低声音道:“请主子恕罪,老奴这也是为了主子好!事关皇嗣,宫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主子派秋裳姑姑亲自前往太医院,如此大张旗鼓难免不引人注目。若是让有心人瞧出其中的端倪,对主子和龙胎都是极为不利的啊!皇上正当盛年,每年宫里也有好消息,可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其中利害,只怕主子比老奴要看得清,还请主子三思!”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泼了下来,将顾流盼从兴奋激动中拉了回来。且不说桂嬷嬷言之有理,就算她不说,自入宫一路走来,良嫔的事历历在目,执霜的事情几乎是自己参与,这一桩桩一件件,现在想想都后怕。更别说那些自己没见过的,想都不敢想的。 看来,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如何保住腹中骨肉才是最该思考的事! 停顿了片刻,顾流盼果然没有方才那般狂喜与手足无措。转过身去扶了扶发髻道:“秋裳,继续为本宫梳妆,切莫晚了慕妃娘娘之邀。劳烦桂嬷嬷打发人去太医院,本宫近日总觉心悸,只怕是旧疾复发,劳烦君太医跑一趟。” ------------ 第一百八十四章 确认有喜 更新时间:2014-04-19 “臣妾参见慕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麟趾宫依旧是那般富丽堂皇,即便它的主人并没有得到得天独厚的宠爱,却依旧站在这后宫生存链的前端。顾流盼向往这样的地位,甚至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她渴望这样的地位。可她也很清楚,这是她触及不到的地位。 “起来吧。”依旧是高傲的语气,在偌大的麟趾宫中回荡着。只听慕妃复道:“本宫这有几匹上好的缎子,虽说是去年的货色,倒也是难得的东西。这眼瞅着就要入冬了,你瞧瞧有没有看上眼的,拿去置些衣服,也算是本宫的一片心意。” 话音刚落,三五成群的宫女鱼贯而入,手上的木盘中托着一匹匹颜色各异,花纹精美的锦缎。不用细看,只瞧色泽光彩,便可知是难得一见的上品。顾流盼瞧了一眼,起身屈膝道:“娘娘这的东西定非凡品,只是臣妾地位卑下、蒲柳之姿,怕是白白糟蹋了娘娘这好东西。” “你要是蒲柳之姿,那这宫里也没几个能入的了眼的了。”慕妃笑着说道,可还没等她说完,一直守在门口的蔼棠突然入内禀报道:“启禀娘娘,雍华宫的月夫人求见。” 她来做什么?顾流盼皱眉想到。可还没待她想出其中缘由,慕容月已经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到底是正值盛宠,不过月余功夫,出落的更加妩媚艳丽了,而独特的面庞又带着异域的色彩。仿佛一朵开的正盛的曼陀罗花,妖娆而神秘。随风而舞,香气袭人。 “臣妾给慕妃娘娘请安,慕妃娘娘万福金安。”慕容月娇柔的说道。免礼之后,转而看到落座于下首的顾流盼,缓步走了过去坐下,嘴角带起一抹浅笑复道:“没想到宓姐姐也在这,真是巧了。妹妹早就想与姐姐亲近,却总也找不到机会。” “妹妹哪里的话,如今妹妹可是宫里的红人,整日忙碌,不得空闲也是应当的。”顾流盼含笑回答道。 慕容月闻言倒也不谦虚,以帕掩嘴笑道:“姐姐这话却也在理,毕竟姐姐也曾荣宠至极,这看着虽然风光无限,可其中的劳累却也只有自己知道。” 一个“曾”字,便将顾流盼已经失宠之事暗讽。不过顾流盼并未恼怒,反而暗自发笑。到底是进宫不长时间,聪明有余却经验不足。只顾着一味去打击自己,却忘了就算是“曾”受宠,也好过上面那位“从来”没受过宠的。 果不其然,坐在上座一直在摆弄护甲的慕妃突然冷哼一声,笑道:“那就请月夫人给本宫讲讲,这到底是有多劳累?” “臣妾不敢言累,再累也比不上慕妃娘娘您呐!不仅要操心六宫事宜,还要照顾唯一的皇嗣。相比之下,臣妾怎好意思言累?”慕容月心知自己言语有失,可却是反应极快的; 。只听她话锋一转复道:“皇上昨个儿去瞧了大皇子的课业,一回雍华宫便赞不绝口,夸赞大皇子日后必有成就。皇上还高兴的比平日多吃了一碗饭,好久也没见到皇上如此舒心了。不过这归根结底还是慕妃娘娘您教导的好,再加上大皇子天资聪颖活泼可爱。您这福气,可是宫里多少人诵经拜佛都求不来的!” 到底还是聪明,慕容月虽然失言却并未慌张,而且她还抓住了慕妃心中最在乎的东西。试问对于一个母亲来讲,有什么能比她的孩子还重要?慕妃身份尊贵,却也只是一个母亲。 “皇上真的这样说?”慕妃听罢,果然将方才的些许不快抛诸脑后,欢喜之情溢于言表。随后又道:“皇上疼爱衍儿虽好,可衍儿毕竟年幼,心思不定。看来本宫还要上本表奏皇上,请皇上严苛要求衍儿,以免他得意忘形。” “娘娘明断。”顾流盼、慕容月二人颔首附和道,此事便算是揭了过去。倒是慕妃心情舒畅了不少,自然对慕容月也青睐有加。甚至亲自点了几匹上好的缎子给了慕容月,反而衬得顾流盼有些多余。不过她此时心思全然不在此事上面,坐在旁边大方附和,倒也不失了气度。 好不容易熬到慕妃传了午膳,虽然慕妃客气相留,但自己若是再看不出便是不识趣了。顾流盼推脱近几日心悸复发,便先行告退,匆匆赶回关雎宫。 许是心里装着事,亦或是生理反应。顾流盼回宫后传了午膳,也不过是随意夹了几筷子便撤了下去。稍事休息,只见桂嬷嬷入内道:“启禀主子,君太医来了,您看在哪召见?” 一听说君牧言此时已经院中候着,顾流盼心里就砰砰直跳。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决断,又渴望知道这个结果,又害怕失望。只见她捂着胸口平静了片刻,才略带颤声道:“君太医也不是外人,宣进来便是。” 不多时,君牧言垂首入内。依旧是整齐的官服,温润的气质和如玉的面庞。只是眼神中多了一抹躲闪,态度中多了几分敬畏和疏离。但此时的顾流盼心中全是忐忑,怎能察觉到这其中细小的变化。 “臣太医院院士君牧言参见宓夫人,夫人万福。”君牧言单膝下跪抱拳行礼道。 顾流盼屏退左右,屋中只留下自己、秋裳、桂嬷嬷和君牧言四人。只见顾流盼亲自起身上前,将君牧言扶起道:“牧言,没有外人在场,不必行此大礼。” “臣闻娘娘贵体不适,特来看诊,不知娘娘有何症状?”君牧言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温润恭敬道。 顾流盼向秋裳和桂嬷嬷两人使了个眼色,待两人垂首退出后,顾流盼才坐回座上,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我近日却有不适,只是这病症拿捏不准。牧言与我也算深交,在这宫里除了皇上之外,也就只有你是我信得过之人,这才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听顾流盼说的如此郑重,而且自称我并非本宫,想来此事不小。君牧言略皱了皱眉头道:“承蒙娘娘不弃,如此信任微臣。微臣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请娘娘示下!” “赴汤蹈火倒是不必。”顾流盼掩嘴笑道,“这是件好事,只是来请君太医确认一下罢了。”说着,伸出皓腕再不多言。 君牧言见状,急忙从药箱中拿出了脉枕和红丝递给了顾流盼。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自己拿着另一头开始细细诊脉; 。顾流盼满是期待的盯着君牧言脸上的表情,手中的帕子被揉的尽是褶皱,可见她心中的紧张和渴望。可君牧言脸上的表情却转了几转,直带的她心中也百转千回起来。时间静悄悄的流动着,屋中两人屏气凝神,直到看着君牧言面露喜色,顾流盼才放下了心头大石,紧接着便有铺天盖地的喜悦涌上心头。 君牧言起身道,“以微臣看来,娘娘并非身患恶疾,而是喜脉之兆。”虽然是道喜的话,可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酸楚,却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 天知道顾流盼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让自己没有高兴的尖叫出声来。片刻过后,她才颤声道:“你……你再说一遍!”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从脉象上看,您应当是有了一个月左右的身孕。脉象铿锵有力,平稳有序,想来您腹中皇嗣定是非常稳健。”君牧言淡淡的回禀道,没有半分喜悦之情。 顾流盼听到了君牧言出言确认,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在门口守着的秋裳和桂嬷嬷才此时也满脸喜色的进屋,笑着道喜。 待顾流盼略平静了一些,君牧言才淡淡的道:“皇嗣虽然稳健,但到底是虚弱的时候,切忌情绪大起大落。臣稍后立即奏明圣上,并为娘娘开几副安神养胎的药,还请娘娘好好调理。”说着,便准备去开药方。 “且慢……”顾流盼出口道,让君牧言有些困惑。只听她复道:“此事还请君太医保密几日。” “这是为何?”君牧言出言道,随即又觉失言,复道:“微臣的意思是,此乃普天同庆之事,皇上知道了必定会龙心大悦。还请娘娘尽早禀报才是!” “当着你的面,我也兜圈子了。”顾流盼轻叹道,“牧言你自幼跟在皇上身边,深知这深宫险恶。不说以前,就说近几年来,宫中也是怪事频发。我对皇上的心思你是知道的,可以我现在的处境和地位,以前还好,可现在皇上他对我也……若是此事传扬出去,只怕难撑到安产之日。因此我想要选个恰当的机会亲自告诉皇上,也可避过这一时风头,还望牧言你能明白我这做母亲的心思。” 君牧言当然知道顾流盼话中之意。当然,他也知道现在顾流盼和皇上之间的关系。别的不说,单说月前皇上跟自己提起这件事时那样子,他从未见过萧煜发如此大的脾气,想必是疼到心里了。而现在冷不丁的告诉他这个消息,万一起不到预想中的效果,弄不好反而会成为这后宫中的众矢之的。 “可此事毕竟事关皇家血脉,就算是微臣有心帮娘娘隐瞒。只怕到时有心人反而诬陷娘娘这胎来历不明,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君牧言担忧的说道。 “这点我也想过。”顾流盼道,“不过我会尽力抓紧时间,一来得到皇上的原谅,二来巩固自己的势力。但就目前而言,我实在不能拿我和皇上的骨肉去冒这个险!” “臣……”君牧言为难道。明知道这么做弄不好是欺君之罪,可见她这么在意腹中骨肉,君牧言也不愿因此事让她恨自己一辈子。就算是有人拿此事做文章,到时候也有自己站在她这边。依着自己和皇上这么多年的感情,想来应该是稳妥的。 “臣领命。” 可君牧言并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犯了一个弥天大错,那就是:不是所有感情,都可以用另一种感情来衡量。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君臣隔阂 更新时间:2014-04-20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雍华宫内,异域香气扑鼻而来,让自小听惯了吴侬软语的君牧言皱了皱眉眉头。本来他正满怀心事走在回太医院的路上,却不想半路上就被禄喜派来的人截了下来,这才步履匆匆的赶了过来。入内,香气缭绕。坐在上座的两人,一个娇笑轻语一个满目柔情,哪里有半分不适的样子?许是因着自己心中对顾流盼那异样的情愫,君牧言没来由的感到有些厌烦。也是第一次觉得萧煜并没有那样完美,也如同常人一般有着令人憎恶的一面,比如现在。 “牧言来了,快坐。”萧煜咽下嘴里的葡萄,笑着说道,听上去心情不错。 “微臣不敢。”君牧言皱眉道,“皇上宣臣前来,可是龙体有何不适之处?” 听得出君牧言言语中些许的排斥,萧煜有些不明觉厉。略显尴尬的一笑道:“啊,并非朕有不适之处。是月儿近来不适,这才叫你来瞧瞧。”萧煜笑道,“月儿身子本就羸弱,这眼见着就要入冬了,想来是不适应宫里的生活。近来朕发现她总是手脚冰凉,你且看着调理调理。朕记得前些日子龟兹国没少进贡补品,你看看有什么能用上的,捡好的送过来!” 听着这话,君牧言心中冷笑。不过是在常见不过的症状,哪里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倒是关雎宫那边,枉费还要为他承受这血脉之苦。“启禀皇上,女子本就体寒,更何况月夫人初初入宫,有不适应也是正常。况且臣听闻月夫人乃是医药世家,对歧黄之术必定颇有造诣,臣怎敢班门弄斧。再说皇上洪福齐天,有皇上在这庇护者,娘娘必定贵体康健。”正所谓言由心生,心中不快,这嘴里说出的话自然也好听不到那去。 萧煜与君牧言相交二十载,怎会瞧不出听不出他今日的异样。只是这好端端的,也没听说月儿针对于他,这是怎么了?皱了皱眉头,萧煜笑着道:“牧言这么一提醒,朕倒是想起来了。朕的月儿也是出身杏林世家,否则当日也成就不了朕与月儿的一段良缘。” “臣妾那三脚猫的功夫,怎敢跟君太医相提并论?臣妾不过是自小畏寒罢了,都是萧郎那般大惊小怪,倒是让君太医看了笑话,臣妾可是不依!”虽是初冬时节,慕容月已半披着狐裘娇娇弱弱的倚在萧煜怀中软声说着。只见她不时轻咳两声,简直是病比西子弱三分,哪里还有在麟趾宫揶揄顾流盼时的盛气凌人? 温香软玉在怀,萧煜倒是受用的紧。只见他紧了紧怀中之人,朗声笑道:“牧言自小与朕一同长大,也不是外人,哪里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 !既然没什么你们都说没什么大碍,倒是朕过于忧虑了。这样吧,禄喜,你待会儿亲自去拿些上好的补品送过来。” “若是没什么事,微臣先行告退。”君牧言实在是不想再看面前二人,一刻钟也不想多待,言罢便背着药箱匆匆离去。 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爷,您今个是怎么了?平日可是不这么喝的。”拾欢阁内,君牧言一杯一杯的喝着,一言不发,直看的斟酒的倾语有些心颤。话音还没落,门口却已响起了小厮的声音道:“爷,上边来人了,要见您。” “宝公公万安。” 拾欢阁后巷,君牧言借着月色看清来人。他一直都知道,萧煜信任之人并非禄喜,而是另有其人,自然也识得这其中之一的常宝。可他却不知道,还有常喜的存在。 “原来是常公公。”君牧言有些诧异,却也从而知道此事不小。 “君太医有礼了。”常宝尖细的声音在空荡的后巷听上去有些刺耳,“皇上差奴才来问问,君太医最近可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事,瞧着气色不是很好。” 现在他们之间说话,也需要人来传话了。君牧言心中冷笑一声,嘴里却道:“皇上多虑了,微臣近几日不过偶感风寒,抓几剂药服了便是,劳烦皇上担心。” 常宝和常喜二人在宫中不过是个执扇小太监,但却是萧煜暗自培养之人,观人识物的能力自然不再话下。可现在却瞧不清这君牧言究竟是什么意思,略顿了顿,常宝笑道:“君太医也不必心中忧虑过重,皇上派奴才前来,也是因为对君太医信任,并无其他意思。” “公公多心了。”君牧言笑道,“微臣不过微恙,却劳的皇上和公公多想,真是罪该万死。” 眼见着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常宝也无话可说。只得客套几句,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 同样清冷的月光,照耀着心中忐忑的君牧言,也照耀着满心激动的顾流盼。夜已三更,她却没有半点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但又不敢动作太大。滑稽的样子,显得有些笨拙。 轻抚着依旧平坦的小腹,她直到现在也不敢相信在这里已经有了自己和萧煜的骨血,这是一种怎样奇妙的感觉啊。若非是君牧言亲口确定,她还是不敢相信。想着想着,顾流盼嘴角漾开幸福的笑容,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萧煜,想要看看他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高兴的欣喜若狂,还是会像自己一样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有可能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吧,顾流盼转而有些失落的想着。毕竟萧煜不是第一次做父亲,况且他后宫佳丽三千。对于这样的喜悦自然体会的不如自己深切,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这并不重要,顾流盼开解着自己想到。无论萧煜高兴与否,她内心的喜悦却是无可取代的。她甚至已经开始想象,腹中这个还未成形的小人是男是女?长得会像自己一些还是像萧煜多一点?会不会很调皮淘气,或者是文静温润?不过无论怎样,这都是自己和萧煜的骨血,她都会视如珍宝。 月余以来,顾流盼第一次觉夜晚也没有那么冷清难熬。即便没有萧煜在身边陪伴,她也再不会觉得怅然若失。而从今天开始,她的世界也不再只有萧煜一个人。 翌日清晨,顾流盼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抚着小腹感受着,感受着这一切的真实; 。再睁开眼,满是欣喜与幸福。 “主子醒啦?”秋裳听到屋内的动静,轻声问道。 “进来吧。”顾流盼难得的好心情,而不是往常那般懒散。现在的她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可爱,可爱的朝阳,可爱的鸟鸣,可爱的秋裳和倚竹,就连面色恭敬的桂嬷嬷也是那么可爱。 顾流盼的好心情从内而外的感染着周围的人,让秋裳也开心不已,笑着说道:“主子今日的心情真是好,再不像往日那般有气无力,若是每日都能这么好,那我可要烧香拜佛了。” “主子可是遇见什么好事了?说来也让我们跟着高兴高兴。”倚竹不明觉厉的问着。 “你昨天不在,不知道。”秋裳迫不及待压低声音道,“咱们关雎宫可是要添人了!” 桂嬷嬷还来不及阻止,秋裳的话就已经说出口。顾流盼看着僵在原地的桂嬷嬷,笑着打圆场道:“无妨,倚竹也不是外人,早晚是要知道的。” “添人?”倚竹默默道,这关雎宫刚刚添过人,断没有再加的道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倚竹急忙跪下道喜,“您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了!皇上知道了,一定高兴的不知如何才好!” “此事你知道便可。”顾流盼笑着道,“后宫险恶,我的地位也不稳,许多形势还没有摸透。此事断不能声张出去,以免遭了无端的祸患。” “对对。”倚竹连忙应声道,“主子说得有理。主子放心,倚竹绝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 顾流盼看着镜中的自己,扶了扶刚梳好的发髻笑道:“在这宫里我能信任的也只有你们三个人,若是放在以前能忍则忍。可如今我再不是一人,许多事情自然要思虑周到,防患于未然,切不可有半点闪失。” “奴婢遵命。”三人闻言,齐齐拜倒道。 可这世上怎会有不透风的墙? “什么?宓夫人有喜了?!” 当啷一声,茶杯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滚了几滚。蔼棠急忙命人前来收拾干净地上的碎片,屏退众人后低声复道:“关雎宫那边的人是这样传来的消息,想来应该是八九不离十。要不然好端端的怎么就犯了心悸之症?” 慕妃皱了皱眉,顾流盼有喜比这宫中任何一个人有喜都是她不愿意见到的。就算是皇后有喜,她也没有这般慌张过。她与萧煜虽然感情不深,可夫妻多年,她了解萧煜。别看萧煜现在对慕容月千好万好,可他心中终究是放不下顾流盼的。萧煜膝下子嗣本就单薄,如今顾流盼有喜,只怕萧煜的心思全都要放到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身上。到时候哪还有她衍儿的位置? “皇上知道了么?”慕妃皱眉问道,声音略有些发颤。 “怕是不知道。”蔼棠压低声音道,“关雎宫那边封了消息。更何况皇上要是知道了,只怕早就天下同庆了。” ------------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有人为难 更新时间:2014-04-21 慕妃唇边溢出一抹冷笑。 “这皇嗣的事可与别的事不同,稍有差池就是灭门的大罪!那顾氏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不过也是,就算灭九族,她也没的可灭!”慕妃起身踱步至窗前,冷笑复道:“也不知今冬第一场雪,什么时候来。” 这边麟趾宫得到了消息,顾流盼却还蒙在鼓里半点不知。整日吃得好睡得足,几日下来,倒也圆润丰腴了些。 “主子,下雪了!”秋裳大笑着跑了进来。话音还没落,只见一旁的桂嬷嬷皱了皱眉道:“秋姑姑可别惊着主子。” 秋裳一经提醒,这才急忙反应过来,慌张道:“这……我一时高兴就忘了!主子,我……” 看秋裳急的脸都红了,顾流盼急忙起身解围笑道:“哪里就有那么娇贵了。我整日被你们看在这屋子里半分不得动弹,身子早就僵了。今冬初雪,自然是该去瞧瞧的。走吧,陪我到院子里看看。” “主子,外面风大路滑,您要不就在屋里瞧瞧吧。”桂嬷嬷急忙阻拦道。 倚竹倒是有眼力,这边顾流盼不过说说,她便将狐裘披风拿了过来为顾流盼披上,笑着说道:“嬷嬷多虑了。记得奴婢在家时,母亲尚还怀着弟弟,那时大夫也嘱咐了多走动走动才好,整日在屋子里憋着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好。再说咱们这么多人瞧着,主子应当是不会有事的。” “这……”桂嬷嬷见状,再不好阻拦,迟疑片刻只得道:“既然如此,老奴便出去先为主子瞧瞧,看看安康带着他们扫院子扫的如何。” 雪花纷飞,细碎无声而落,地面上刚刚扫完便又落了薄薄的一层。倒是难为了安康等人,只见他红着一张大脸。虽是初冬时节,却不住的擦着汗。 “奴才给主子请安。”见顾流盼出来,安康急忙放下手中伙计,带着众人请安。 顾流盼内着嫩粉宫装,外罩丁香百花夹袄,白狐裘大氅加身,衬得红润的脸颊愈发好看了。只听她笑着道:“快起来吧,辛苦你们了。” “奴才不辛苦!”安康还是那般憨厚,傻愣一笑说道:“本就是奴才们份内的伙计,只是可惜了这白雪……” 顾流盼心知这几个小太监腿脚勤快倒是没的说,可一个个都是玩心重的年纪。再说关雎宫并未有太多严苛条例,偶尔夏日戏水冬日玩雪也是有的。只是今年自己身子不便,也不适合再跟着他们一起玩。她轻笑道:“也是怪可惜的,但是这初雪稀疏,想来也不禁玩。”略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道:“倚竹素来是咱们关雎宫手巧的,不说别的,就说那水晶海棠做的,就连皇上都赞不绝口; 。你且说说,这些雪能做点什么。” 见顾流盼点了自己的名,倚竹也不好在做推脱。大方上前笑道:“主子谬赞了,奴婢不过会的是些个小把戏,登不上台面。依奴婢看,这初雪与晨露、春雨并称‘天赐水’。不若收集起来,备不住以后有个什么用处。” “这个建议倒也是可行。这样,你亲自带几个人去找些物事收集。”顾流盼淡淡吩咐道。 “奴婢遵命!” 这雪也赏了,收集也收集了,桂嬷嬷总是觉得心里惴惴,便上前低声道:“主子,您看这时辰,要不老奴伺候您用药。” 一听说又要喝那些个苦汤子,顾流盼不禁皱了眉头。可为了腹中骨肉安稳,却也值得憋着嘴走回屋中。桂嬷嬷见顾流盼回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准备去小厨房煎药。 “主子,上次君太医来时开的白术要用完了,老奴寻思着待会儿是不是去太医院劳烦君太医再拿些回来。” 顾流盼皱着眉头喝下汤药,直苦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待漱了几遍口才勉强皱眉说道:“既然是没了,该是去取些的。只是嬷嬷要小心,切莫露出马脚来。不过宫里认识你的人不多,想来应该问题不大。” “老奴遵命,那老奴这就前去找君太医取些回来。” 空旷宫道,又下着薄雪,人烟比往日更加稀少。桂嬷嬷独自撑伞,低头快步走在这宫道之上,倒也没引起太多注意,不多时便到了太医院。 “敢问公公,君太医今日可当值?” 太医院内药香阵阵,又有着微弱的炉火煎药,倒是温暖如春。门口的小太监突然被惊醒,瞟了一眼面前的老嬷嬷,不耐烦的问道:“哪个宫的,开口就敢找我们君大人?” “公公误会了。老奴怎敢劳动君院首,老奴是想请小君太医。”桂嬷嬷陪笑说道。 “小君太医啊!”小太监伸了个懒腰道,“小君太医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是哪个宫的?有没有皇上亦或是皇后娘娘的旨意?” “老奴不曾有。”桂嬷嬷尴尬的陪笑道,“老奴是关雎宫的掌事嬷嬷,我家主子略有不适,上次便是请小君太医瞧的。这药吃完了,老奴才来找小君太医再抓上几副。” “关雎宫啊!”小太监冷哼一声道,“关雎宫的也陪找小君太医?小君太医正忙着为雍华宫的月夫人调理身子,顾不上你家主子,请嬷嬷回去吧!” “这……”桂嬷嬷为难道,“老奴并非找小君太医前去医病,不过是按着方子抓几副药,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还请公公行个方便!”说着,将手上的镯子退了下来递了过去。 可那小太监并没有接桂嬷嬷的东西,只是斜睨了一眼冷笑道:“嬷嬷,我瞧着您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有些东西不必我说的太明白吧!现在谁不知道雍华宫的月夫人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宫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先紧着她老人家。别说是你们关雎宫了,就算是慕妃娘娘,也要稍等上一时半刻!您啊,还是请回吧!” “可我们主子也是皇上亲自册封的妃嫔; !”桂嬷嬷道,“按例是该有……” “按例?我也没说不让您见,只是让您等上几日而已。”小太监不屑的打断桂嬷嬷的话道。 “老远就听见你们吵嚷,这太医院怎么成了菜市场一样聒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尖细刺耳。 “呦,小的见过禄总管,见过墨姑姑。不知是什么风将您二位吹来了?”小太监看清来人,三步两步跑上前去谄媚道。 “怎么那么吵啊?”禄喜皱了皱眉问。 “总管有所不知,是个老嬷嬷在这吵嚷着非要见小君太医,小的也是好言相劝。” “哪个宫里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墨颜冷声问道,“不知道小君太医在为我们娘娘配药,打扰不得么?对了,药可曾配好?” “回墨姑姑的话,这药早就配好给您备着了!您看小的给您送过去便是,怎好劳动您二位亲自跑一趟。小的可真是罪过,罪过!” 如今随着慕容月在宫里地位的提高,墨颜自然也高人一等。这高高在上的滋味谁都喜欢,这恭维奉承的话谁都爱听。听了这话,墨颜不禁面带了些喜色,说话也没方才那么严厉,淡淡道:“我家主子特命我亲自来取,自然马虎不得。再说皇上也亲自点了禄总管前来,可见皇上对此事的重视。无论从哪方面来讲,自然是得我亲自前来。”随即轻笑道,“既然已经配好,那请禄总管先行。” “嗯。”禄喜淡淡的应了一声,一甩拂尘便大步行在前面。可没走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好奇道:“这不是桂嬷嬷么?您怎么在这?” “老奴见过禄总管,见过墨姑姑。”桂嬷嬷上前,行了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方才那位小公公口中说的,非要吵嚷着见小君太医的嬷嬷,便是老奴。” “这位是?” 墨颜入宫时日尚短,自然不知桂嬷嬷身份。可她见禄喜都要尊称对方一声“嬷嬷”,想来这身份定是低不了的。因此,小心翼翼的询问。 “你个猴崽子!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连桂嬷嬷的路都敢拦着!给我滚到慎刑司自己领板子去!以后别出现咱家眼皮子底下!”禄喜并没有回答墨颜的话,反而是暴跳如雷的将那小太监斥责了一顿,尖细的声音在太医院门前久久不绝,就连墨颜也不由得暗自惊讶。可当事人桂嬷嬷却波澜不惊的看着这场闹剧,仿若与她无关。只是可怜那小太监,本以为是抓住了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却被莫名其妙的待下去挨了板子。 “桂嬷嬷,许久不见,不知您老进来身子可还好?”禄喜陪笑道,“宫里新来的小太监不懂规矩,冲撞了您,让您见笑了。” “托皇上的洪福,老奴身子还算硬朗。不知现在老奴可否进去求见小君太医?” 见桂嬷嬷并没有领禄喜的情,墨颜更是惊讶不已。这禄喜乃是皇上身边的第一红人,就连皇后娘娘也要看他几分面子。却不知道这老嬷嬷是何来历,竟如此不给面子。 禄喜也有些尴尬,却未多说什么,值得陪笑着说道:“可以,当然可以!嬷嬷您请!” ------------ 第一百八十七章 遗落药方 更新时间:2014-04-22 入内,药香扑鼻。咚咚的捣药声自屋内传来,只见君牧言正双眉微皱研究着手中的药材,只余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太监在屋内捣药看火。桂嬷嬷还未开口,倒是墨颜先开了口道:“奴婢雍华宫墨颜见过君太医,敢问太医,我家主子的药可曾配好?” “配好了,就在那边的桌子上,劳烦姑姑自己拿一下。”君牧言抬头道,这才看到了一起前来的禄喜和桂嬷嬷。禄喜倒是没什么,看到桂嬷嬷的眼神却是一闪,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上前去道:“嬷嬷怎么来了?可是宓主子有何不适?”说着,便要提起身边的药箱。 君牧言焦急的神色尽数落在了墨颜的眼中,但是相比之下更让她惊讶的还是桂嬷嬷的身份。原来这老嬷嬷竟是来自关雎宫,可这关雎宫那位现在哪里再有往日风光,怎会连禄总管见到她宫中的嬷嬷都这般恭敬?还有,这君太医一向除了皇上谁都不放在眼中的,上次还当着皇上的面给了主子下马威,如今怎么会对关雎宫那位这么上心? 这其中必定有蹊跷之处,定要为主子打听来。 下定决心,墨颜转了转眼珠上前笑道:“原来是关雎宫的桂嬷嬷!奴婢是雍华宫月夫人身边的掌事宫女墨颜,总听我家主子提起说关雎宫宓夫人调教出来的人,必定是宫中典范,如今见了嬷嬷果然名不虚传!奴婢初初入宫,还有许多不明之处,还请嬷嬷今后多多指教提点。” 桂嬷嬷心思全在这药上,始终没有将墨颜放在眼中。更何况瞧着方才的架势,宫中衰宠她也是见惯了的,因此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可见这小丫头主动找自己搭话,这才回头头瞧了瞧。这姑娘生的倒是端正,只是肤色确实是黑了些,怪不得名叫墨颜。不过这姑娘明明见到禄喜对自己恭敬万分,却还敢主动上前,想来也是见过些世面的。 “没想到姑姑年纪轻轻便坐上了这一宫掌事之位,必定有过人之处。老奴不过是在宫中住的时间长了些,我家主子瞧着老奴这一把老骨头可怜才捡了回去,指教是不敢当的。” 依旧是不卑不亢的回答,倒是让墨颜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知这关雎宫的人是不是都跟他们主子一个德行,各个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笑着继续套近乎道:“不知嬷嬷此番前来可是宓夫人有何不适?我家主子每日总念着宓夫人的好,也不知我们雍华宫可能帮上忙?” “无妨,许是这几日天气骤变引发的不适,前几日才找君太医瞧过的,劳烦月夫人和墨颜姑姑忧心了。” 君牧言上次去诊脉之时众人便已商量好,若是再来取药,该以什么借口掩人耳目; 。如今听桂嬷嬷一说,君牧言悬着的心也放下大半,放下已经背上的药箱笑道:“原来如此,这些小事叫安康他们跑一趟便是,怎么劳动嬷嬷大驾了?这样,我这就给嬷嬷抓好药,还请嬷嬷稍等。” 只见君牧言和桂嬷嬷两人旁若无人的将药抓好打包,墨颜就算有心插话也苦于没有机会。见桂嬷嬷拿着药要走,许是因着着急,将伞落在了墙壁。墨颜见状眼前一亮,跟禄喜打了个招呼便追了出去。 “嬷嬷,嬷嬷请稍等。”墨颜三两步跟了上去道,“嬷嬷的伞忘记拿了!这还下着雪,可别找了凉。哎呦!”身形一偏,便向着桂嬷嬷偏去。 桂嬷嬷没想到这墨颜会为了一把伞追来找她。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雍华宫那边风头正盛,墨颜身为掌事姑姑在一众宫女太监中自然也风头不小,却不想她会因为一把伞追出来寻一个老嬷嬷,而且还是一个失宠嫔妃宫里的老嬷嬷。看着墨颜真诚的笑容,心中不由得对墨颜印象好了几分,便出手扶了她一把。 “真是叫嬷嬷见笑了,这太医院的小太监也不知将路清理干净了,亏了只是我们这些,若是哪天伤着了主子们,可是罪过了!”墨颜不好意思的笑道。 桂嬷嬷闻言也没多说,道过谢撑了伞便步履匆匆的往回走。却没见道身后墨颜得意的眼神和手中握的紧紧的帕子。 雍华宫内温暖如春,偶有清脆的铃声隐约入耳。只见慕容月身着西域月白轻纱舞衣,白皙的皮肤裸露在外泛着阵阵红晕,手腕腰间足踝皆缠绕着串串金铃。美则美矣,只是若细细看去,慕容月的舞蹈动作僵硬。想来这慕容月也没有学过练过舞技,不过是仗着功夫底子和悟性照猫画虎。不懂行的人自然会被蒙混过去,但若是行家,一眼便可看出其中蹊跷。 “主子练了一天了,快歇歇吧。” 墨颜入内,打断了慕容月的练习。只见她懊恼的瘫坐在椅上,疲惫不耐道:“想我当年学武之时都没有这么费劲,看着不过是柔柔软软的动作,怎么学起来这么难?” “这并非一日之功。”墨颜笑着安慰道,“此事急不来的,主子慢慢练就便是。”说着,为慕容月递上一块热毛巾。 “哪里容得了我慢慢练。”慕容月大致擦拭了一下,“前些日子在皇上面前夸下海口,说是要赏梅而舞。眼瞅着这梅花就要开了,我这还……唉,外面还在下雪么?” “还下着,倒是不大。对了主子,奴婢方才去太医院替您拿药,您猜我碰见什么了?”墨颜卖关子道。 “还能有什么?这宫里不过是哪个宫的女人又听说什么,哪个宫的女人又用什么法子勾引皇上了。传来传去都是这些,也没个稀奇。每日听着,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慕容月一边抱怨一边换衣服,准备接驾。 墨颜上前服侍,嘴角溢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道:“这回您可猜错了!”随后神秘复道,“我瞧见关雎宫的人了!而且也去太医院找君太医拿药,您是没瞅见,君太医当时那副着急的样子!” “这有什么稀奇的!”慕容月坐在妆台边,任由墨颜服侍,撇了撇嘴道:“前些日子就听说关雎宫那位病了,拿药也算是正常。这也值得你如此兴奋?” “这倒是不奇,可您仔细想想,这关雎宫那位现今已经失了宠,不过是寻常症状,怎么请得动小君太医?而且那个去取药的嬷嬷来头可是不小,就连禄总管见了都点头哈腰的; !您说这事儿奇也不奇?”墨颜神秘的说道。 “什么?”慕容月皱眉回头问道,“你说她派人去拿的什么药?” “说是寻常病症。奴婢觉得此事有蹊跷,还特意把这方子拿回来给您瞧瞧。”墨颜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张薄薄的药方,看着的确是君牧言的笔迹,而且正是方才他们取药之时所开出的。慕容月接过药方细细的看了看。虽然她这杏林世家的身世是编出来的,但她对这药理也是略通一二。 “主子,这方子可有什么蹊跷之处?”墨颜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打扰了慕容月。 “这不过就是张普通白术汤方,极为寻常的方子,看着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慕容月皱眉道,“你可记得当时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么?” “特别的事……特别的事倒是没有。那老嬷嬷当真是谨慎,若非奴婢假意摔倒,也拿不到这方子。”墨颜皱眉回忆道。 “谨慎的嬷嬷,又在宫中有一定的地位……”慕容月起身踱步轻喃道,“这么重要的人,却被安排在了关雎宫。按说是也算是半个主子了,居然亲自跑到太医院去拿药……” 说着,慕容月又拿起了桌上的那张方子细细的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皱眉轻念:“白术二钱、厚朴二钱,防风二钱、附子一钱、橘红一钱、白藓皮一钱、五加皮一钱……” 这方子开的中规中矩,没有半分错漏啊,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呢?慕容月闭着眼睛仔细回忆着。若非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去麟趾宫那日也半月有余了,这普通的虚寒腹泻之症按说也不过是几剂药的事,怎么到现在还没好?《奇效良方》有云:白术汤,主治脾经受病,脾劳虚寒。风中于脾也,急灸脾腧百壮,目下及手足青者不可治。可那日见顾流盼并不像有病在身的样子,除了有些精神不济之外,倒是比之前见着还圆润些,哪里有病? 而且,那日君牧言前来时禀报的明明是心悸之症复发,怎的就又变成了脾劳虚寒? “白术汤……白术汤……”慕容月踱步皱眉,默默的念叨着这药方的名字。弄得一旁的墨颜不禁有些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的直觉出了错?这不过就只是一张普通的方子…… “对了!白术!”慕容月突然停下脚步大叫一声道。 关雎宫内。 “主子,喝药了!”桂嬷嬷端着药走了进来,亲眼看着顾流盼喝下去挤成一团的俏脸,才换上了放心的神色。 “怎么样?可被人发现了什么么?”顾流盼放下碗,皱着眉头问道。 “主子放心,老奴一路上没跟任何人多说话,拿了药就回来了。”桂嬷嬷道,“只是路上走得着急,君太医开的方子不知落到了哪,只怕下次还要劳烦君太医。唉,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 瞧着桂嬷嬷自责的神情,顾流盼笑着安慰道:“不过是张普通的白术汤方子,就是让人拾了去也瞧不出什么。再说这些药还够吃一阵……”提起汤药,顾流盼不由得皱了眉头。 ------------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有意试探 更新时间:2014-04-23 这年冬日的雪不知怎的,不过是第一场便下了整整两天。到了第三天仍没有半点晴朗的迹象,阴霾的天气让人心中也跟着变得压抑起来。 “皇上有旨,宣宓夫人前往雍华宫饮宴!”尖细的声音回荡在关雎宫空空荡荡的屋中,显得有些诡异。 “臣妾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倚竹,给公公准备的茶水钱呢?”对于这道圣旨,顾流盼心中亦喜亦忧。喜的是终于能见到萧煜了,也不知这一个半月来他过的如何,胖了瘦了?朝堂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忧心事?有没有按时加衣?是不是又批折子批到深夜……虽然她知道,自己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他身为九五之尊,身边照顾他的人数不胜数,怎么会有半点不好?可她就算是明知如此,却还要忍不住担心。 但这见面的地点却让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这是她三天以来第二次听到雍华宫这三个字了,第一次是桂嬷嬷从太医院回来的时候……想到此处,顾流盼心中突然没来由的有些慌乱,皱眉抚了抚小腹。 该不会是被看出了什么吧…… 可站在一旁的秋裳、倚竹,就连桂嬷嬷都是满面笑容。在她们眼中,这道圣旨说明了皇上还记着自家主子,既然记着就有翻身的一天。更何况主子现在身怀皇嗣,看来重新受宠的一天不远了! “主子,您可是有何不适?”桂嬷嬷到底是年长些,见顾流盼神色有些不对,便敛了面上笑容,上前关切问道。 “敢问公公,皇上可还邀请了其他宫的娘娘?”顾流盼没有回答桂嬷嬷,反而转头问道。 小太监跟在禄喜手下不久,还正是被其他人打压的时候,难得碰上好脾气的主子给了赏,满心欢喜之下自然多说了几句。只听他笑道:“奴才先给宓主子道喜了!回主子的话,听说是还有麟趾宫的慕妃娘娘和锦瑟殿的赵夫人。” “谢公公,雪大路滑; 。秋裳,去叫安康送送公公!”顾流盼闻言,轻笑吩咐道。 “主子,我服侍您更衣。您看今天穿什么去好?奴婢可得给您好好打扮打扮,争取啊将皇上的心夺回来!”倚竹高兴的眨了眨眼,便入内为顾流盼选衣服去了。 倒是桂嬷嬷,跟在顾流盼身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的陪着顾流盼。 “嬷嬷,待会儿您跟我一起去吧。”顾流盼转身抓着桂嬷嬷的手,满眼恳切的说道。 顾流盼的玉手冰凉,让桂嬷嬷也有些惊讶,只见她皱眉道:“老奴自当是陪着主子的。您可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怎么手这么凉?”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就是有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一样。”顾流盼皱眉道,“秋裳性子浮躁,倚竹倒是沉稳,可到底是年轻了些,如今我这身子又……若是当真有什么事,怕是她一人照应不过来。” “主子放心。”桂嬷嬷还当顾流盼是紧张什么,原来只是没来由的担心。因此轻拍了拍顾流盼的手,安慰笑道:“主子切莫担心,今个儿的宴是皇上亲自下旨召您前去的,就算是她们有什么别的心思,在皇上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再说您现在怀有皇嗣,这可是皇上的亲骨肉,若是真有什么危险,皇上定会护着您的。这毕竟是骨肉血脉感应,皇上冥冥之中一定会感觉到的。” 顾流盼闻言,抿唇低头再没说什么。只是心中轻叹道:他真能感受到吗? 夜幕早早降临,依稀有人点亮宫灯。辇轿过处,宫人回避。细碎的白雪与大红的宫灯交替照耀下,宽敞的宫道比往日明亮了不少,也映照着双眉轻蹙的顾流盼,俏脸更添了几分红晕。 偌大的雍华宫内钟鸣鼎食,珍馐美馔早已上桌。浓郁的羊肉奶酪味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异域香料的气味,这味道让桂嬷嬷也不禁皱了皱眉头。更何况本就害喜的顾流盼?再加上耳中不时传来的男女调笑声,更是心中烦乱。为了不让人瞧出端倪,顾流盼死命的攥着拳,强压不适。上前恭敬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许是因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怀中人身上,亦或是顾流盼声音太小。等了许久萧煜都没有答话,顾流盼只得保持着行礼的半屈膝姿势站在原地,没过多久额头便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萧郎,宓姐姐可在殿上站着呢!”慕容月百媚千娇道,让空气中的甜腻又增加了几分。 “嗯。”萧煜轻笑道,也不知是回答谁,反正是应了一声。宠溺的看着慕容月,轻笑道:“这回可是你分心了,该罚。” “萧郎,人家不依!”慕容月撒娇道,“这次不算,再来过!” 旁若无人的调笑和令人脸红心跳的话语,让顾流盼尴尬之余有些痛心。难道这就是萧煜叫自己前来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看看他和别人又多恩爱么? 顾流盼垂着头默默坐在一旁,自顾自的想着心事。想着想着,眼泪便在眼眶中轻轻打转,与座上亲昵的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多时,赵媛挺着肚子前来。倒是没顾流盼这般心痛难过,反而看着顾流盼失魂落魄的样子有几分得意; 。直到慕妃前来,萧煜才收敛了几分,坐直了身子。 “月儿给各位姐姐请安。”慕容月见众人到齐,端着酒杯款款走了下来复道:“前些日子,皇上赐了月儿一个西域名厨。月儿不敢独享,因此才借着皇上的名义将众位姐姐邀了过来。一则,感谢众位姐姐这些日子对月儿的照顾;二则,月儿初初入宫,难免有些不到之处,还请诸位姐姐包容。月儿就先敬三位姐姐一杯!”言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见慕容月上来便是先干为敬,不知她到底是什么路数,面面相觑一时没人动作,气氛不免有些尴尬。萧煜见状,朗笑道:“你这个鬼精灵,朕还当你怎么突然让朕叫了众位爱妃前来,原来竟是有这般盘算,倒叫朕成了陪衬!”转过头道:“既然来了,就都别拘束着了,以免浪费了月儿这份心思。”言罢,仰头将杯中物饮尽。 既然萧煜发了话,三人也不好再不给面子。除了赵媛以茶代酒之外,慕妃也举起了酒杯饮尽。顾流盼略一含笑也举了杯,只是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本想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萧煜身上,自己这细微的动作应该是没人注意的到,偏偏无独有偶。刚放下手中酒杯,便听慕容月娇媚的声音传来,立刻让她变成了当场的焦点。 “宓姐姐可是觉得月儿不够诚心,就连慕妃娘娘都是一饮而尽,唯独姐姐轻抿不语。若是月儿平日有什么做的不够的地方,还请姐姐今日瞧着皇上的面子原谅月儿吧!” 说着,慕容月端着酒杯走到顾流盼面前,又一杯下肚。软软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祈求,这样的声音,任谁听了都要心软。可只有顾流盼才能看得清慕容月眼中如利剑般的挑衅。 “怎么,宓夫人与月儿心中有结?”萧煜略带些不悦道。 “臣妾不敢。”顾流盼将目光从慕容月的眼神中移开,笑着道:“启禀皇上,臣妾这几日略有不适,一直在吃药调理。太医特别嘱咐了不宜饮酒,臣妾怕冲了药性殿前失仪,这才没有豪饮,还请皇上恕罪。”随后,复看着慕容月笑道:“妹妹多心了,本宫与妹妹平日亦无交集,哪里来的原谅一说?再说你我二人共侍皇上,自当是要互敬互助的。” 听了顾流盼的话,慕容月也不好再强行要求什么,再逼着顾流盼喝酒反而显得自己狐假虎威了。不过这酒喝不喝无所谓,今日叫她前来,不过是为了印证自己心中猜想罢了。 而现在,答案离自己心中所想又近了一步。 慕容月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让顾流盼有些摸不到头脑。只听她复道:“既然姐姐不宜饮酒,妹妹也不便多做强求。那就借着这杯水酒,祝姐姐贵体早日康复,以便侍奉皇上。”言罢,又饮了一杯,含笑看了看顾流盼。最后将目光落在她的小腹,别有深意的笑了笑,才慢条斯理的转身走了回去。 只是顾流盼此时没有精力去思考慕容月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慕容月转身后,她心中才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今日这饮宴并非那么简单,这才不过刚刚开始就来势汹汹。 偷眼瞧了瞧萧煜,只见他的目光全在慕容月一人身上,没有半点不悦之色。想来刚才的事算是糊弄过去了,并没有引起萧煜的怀疑。再看了看其他两人,除了赵媛看着自己那讥讽的眼神之外。慕妃也神色如常,依旧高傲。顾流盼偷偷抚了抚小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不过这一切正如顾流盼所想,这才不过是个开始。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各自心思 更新时间:2014-04-24 冬夜阑珊,酒过三巡。倒也算是平静。异域胡笳和胡鼓欢快的节奏让人放松了心情,就连一直警惕的顾流盼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慕容月敬酒过后便自告奋勇献舞助兴,跳的虽然算不上好,但却成功的引开了众人的注意力。 “臣妾舞姿拙陋,让皇上和三位姐姐见笑了。”一曲舞罢,慕容月略有些气喘的说道。 萧煜倒是没在意她舞中的纰漏,抚掌笑道:“哪是拙陋,依着朕看却是不错的!光着脚跳虽然美,可这天气凉了难免寒气入体。禄喜,朕记得宫里有一双掐金丝蜀绣舞鞋,你回头寻了送过来!” “臣妾谢皇上赏赐!”慕容月笑意盈盈的拜倒谢恩,碎步回到座上倚在萧煜怀中娇媚道:“月儿原是不通胡舞的,若非上次萧郎一句话,人家才不回去练习这舞,转的头都晕了!您瞧在月儿这么辛苦的份上,便饮下这杯好不好!”慕容月拿起酒杯,亲自送到了萧煜嘴边。 萧煜也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就着慕容月手上的杯子一饮而尽,非但如此还朗笑道:“月儿这么辛苦,一杯怎么够?来,给朕满上!”说着,又一杯下肚。 座下三人见萧煜与慕容月这般不将她们放在眼中的打情骂俏,心中各有不悦。但萧煜难得兴致这么高,谁也不愿做那个扫兴的人。便都含笑逢迎恭维了几句,衬的慕容月愈发的得意了几分。 “月儿听说宓姐姐的舞技乃是天下一绝,不知姐姐可否趁着这机会,教导月儿一番?”慕容月突然发问道; 还未待顾流盼接话,许久不言的赵媛倒是阴阳怪气的接了话道:“月儿妹妹不说,我倒是忘了。早就听闻宓姐姐的舞技天下无双,就连皇上都赞不绝口。趁着今日皇上心情好,不如宓姐姐就舞一曲助助兴,也让我们姐妹开开眼,沾沾光!” “启禀皇上和各位姐姐,流盼舞技多日不练,已有生疏。况且今日宴席突然,也没来得及多做准备。若是扫了皇上和诸位姐姐的雅兴,臣妾可就罪过了。”顾流盼含笑推脱道。 慕妃闻言冷笑道:“媛妹妹这话也是唐突了。想宓夫人的舞技可是天下难寻,轻易是不会拿出来的。更何况在我们这些人面前?要怪也只能怪我们没眼福了。” 这话里有话的讥讽到让人觉的顾流盼心性高傲,不屑在她们面前一舞。实际都在宫中这么久了,彼此心性如何也大致了解。只是这慕容月仗着自己刚刚入宫,便装傻道:“怪不得媛姐姐,是月儿莽撞了,不知宓姐姐规矩。”不过短短一句话,可言语之中的失望之情却溢于言表,让一旁的萧煜沉了脸色。 “宓夫人,朕也好久没瞧你跳的舞了,今日难得大家高兴,你便舞上一曲吧。”萧煜淡淡道,“这雍华宫虽不是你的寝宫,东西也算是齐全。你瞧瞧需要什么,朕立刻让人送来。” 萧煜发话,看来这舞顾流盼是逃不过了,跳了算是识趣,不跳就是欺君!看来今日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了。顾流盼不由得抬头看了看桂嬷嬷,只见对方也是一脸焦急模样。 “臣妾斗胆有一个请求。”慕容月火上浇油道,“臣妾虽然舞姿简陋,却也想接着机会请宓姐姐指点一下方才的胡舞,若是能够共舞一曲那便是月儿的福分了,还请皇上和各位姐姐恩准!” 慕妃和赵媛巴不得瞧顾流盼的热闹,自然是含笑不语算是默许。而现在慕容月在萧煜心中的地位,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萧煜也会给摘下来,更别说是这般小事。萧煜宠溺笑道:“月儿莫要自谦,你二人舞姿春荣秋华各有特色,能看你二人共舞一曲,朕可是有眼福了!” 禄喜上前恭敬问道:“不知宓夫人需要什么,奴才这就亲自去给夫人置办。” “这……”顾流盼迟疑着向座上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慕容月得意的眼神。若是平常舞蹈,选一个动作舒缓些的也勉强能应付。可那胡舞鼓点轻快动作也是夸张,不说别的,就是那几个胡旋下来便要动了胎气更别说别的动作了。看来这慕容月是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不仅知道了,还要趁着这个机会要置自己于死地! 虽然之前就想过种种可能,但总还有萧煜这个借口安慰自己。可现在这情况看来,萧煜算是指望不上了。想到这里,顾流盼自有孕以来所有的喜悦之情尽数冷了下来,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萧煜不知实情,她不怪他,可他如今却帮着别人逼迫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难为自己每日为了萧煜忍受血脉延续之苦,却只换来这般境地。 这千回百转的心思却只能埋在心底,化作一抹苦笑漾开。 “臣妾……臣妾对胡舞并不精通,不若选别的舞蹈献上可好?”顾流盼深知自己逃不过了,便退一步央求道。只求真如桂嬷嬷所言,这孩子与萧煜有血脉感应吧。 萧煜怎会不知顾流盼是在有意推脱,见她说道后来已有恳求泪光; 。顾流盼何等倔强,虽然性子柔弱却也有自己的骄傲,是典型的外柔内刚。更何况这舞技乃是她最为得意的技能,以她目前的境地来讲,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才是最有利的,可为何推托至此? “既然如此……”萧煜开口道。 慕容月离萧煜最近,萧煜眼中感情的变化她可是尽数瞧在眼里的。眼见着萧煜心软,慕容月不由得心中大急。若说此事之前她对顾流盼有孕之事只有八成把握,可这件事来讲她便有十成十的把握了,没有一个母亲会用自己的孩子来冒险,即便明知是冒着抗旨欺君的危险!既然如此,趁着没人知道此事时除掉这孩子乃是最好的机会,就算皇上追究起来,总不能治了自己的罪。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依着皇上和顾流盼的感情,只怕等皇上知道了就没有半点机会了!难保少主知道了这消息只怕也会心软,到时候自己之前为少主所做的一切都要付诸东流! 无论是为了自己日后在宫中的地位,还是为了少主。今日说什么也不能让顾流盼完好无损的走出这雍华宫!慕容月心中杀意已起,眼中扫过一抹狠毒的精光。自己靠着吃死人活了下来,还能有什么过不去的?! 可这后宫之中,想要对付顾流盼的并非慕容月一人。还未待慕容月开口,只听赵媛就先讥讽笑道:“宓姐姐的舞姿乃是名冠天下,一个小小的胡舞怎会难倒宓姐姐?难道不成宓姐姐是当真不愿指点月夫人?这原本倒也没什么,只是媛儿多嘴,后宫向来以和为贵,姐姐此举只怕有些不妥吧?” “宓夫人今日好生奇怪。往日宓夫人也是善解人意的,在后宫姐妹中也是颇有口碑,怎么今日百般推脱?”慕妃冷笑道,“难不成宓夫人也是有了好消息?若是如此,那臣妾可是要先恭喜皇上了。只是这皇嗣之事非同小可,宓夫人若是有了好消息,可是一定要说的。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是我律国的损失!” 与慕容月不同,对于慕妃来讲,顾流盼越早将此事挑明,对慕妃来说越有利。虽然她也想过趁无人知晓此事时先下手为强,将顾流盼的孩子除去。可想起上次执霜和赵媛巫蛊的事,慕妃便改了主意。如今宫中只有自己诞下皇子,若是宫中哪个嫔妃的孩子掉了,自己的嫌疑便是最大的。上次执霜的事情让自己侥幸逃脱,可却没有把握逃过第二次。反而若是顾流盼将此事挑明,自然会成为宫中妃嫔的众矢之的,倒时自己完全可以作壁上观甚至借刀杀人。就算是皇上有心护着,可前朝事多总有分身乏术的时候。再说后宫中嫔妃众多,防不胜防。 “爱妃多虑了,若是有了消息,太医院有几个脑袋敢不禀报?”萧煜看了顾流盼片刻笑道,只是笑容却不似方才那般自然,反而带着淡淡的失落。慕妃方才那话,他多么希望是真的,甚至让他心跳漏了两拍。天知道他盼着这一天盼了多久。他曾无数次设想,如果流盼有了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无论是男是女,他必定会放在心尖疼爱,必定将天下最好的给这个孩子,甚至他已经为这个孩子想好了名字。这些事,单单是想想就能让萧煜高兴的笑出声来。可方才顾流盼的眼神却告诉他,他只是空欢喜一场。 殿中众人各怀心事,但都是将心思放在了顾流盼腹中的骨肉上! “臣妾……”顾流盼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到萧煜的变化,心电急转却实在想不到合适的借口。从现在的情势来看,想必慕妃也知道了此事。多一个人知道,自己腹中的骨肉便多一份危险。看来只能用这招了…… 略顿了顿,顾流盼复道:“臣妾谨遵皇上旨意,还劳烦禄总管跟倚竹跑一趟关雎宫,臣妾所需物品她都知道。” ------------ 第一百九十章 救人危难 更新时间:2014-04-25 得到萧煜的许可后,顾流盼拉着倚竹轻声道:“今日只怕是逃不过去了,你回去以后让秋裳去寻了君太医来救我。越快越好,切记切记!” “太医院!”倚竹惊声低呼道,随后惊觉失言急忙收声垂头。 正待顾流盼想要再嘱咐几句,只听慕妃冷笑道:“宓夫人不过是让人回去取个衣服,怎么弄得像是生离死别一般?”轻叹一声,顾流盼只得拍了拍倚竹的手,再不多说什么。倚竹领了命令急匆匆的向门口走去,只是走到门口处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只是这眼神却不知是飘向了谁…… 倚竹走后,丝竹之声再起,慕容月得意的与众人谈笑着。也是,眼见着目的达到,她怎会不高兴?无人注意到慕妃一边喝酒一边向身后的霭棠递了个眼神,只见后者垂着头渐渐隐没在喧嚣的丝竹声中。 关雎宫的秋裳却不知顾流盼此事的险境,正自顾自的哼着小曲,在库房一众瓶瓶罐罐中寻着什么,手中还拿着一个小巧的香囊。藏蓝色的缎面很是名贵,想来是平日顾流盼为萧煜裁衣剩下的角料,没想到秋裳竟将它们收集了起来。光滑的缎面上,一丛劲竹挺拔而立,香囊之下打着墨绿色的络子,随着秋裳欢快的动作摆动着。 “秦少爷会喜欢什么香呢?”秋裳看着面前的瓶瓶罐罐犯了愁。秦昭乃是武将,整日泡在军营中,想必不能用太浓烈的香。也不能太温润,以免军中的兄弟嘲笑他。想了想,秋裳还是拿起了写着“没药”的罐子,自内舀出一些装入手中的香囊。秦少爷每日在军中练兵,跌打损伤所难免,没药正是对症。坐于灯下,秋裳嗅着香囊中淡淡散发的没药香,嘴角不由漾开一抹甜蜜的笑容,也不知秦少爷能不能知道自己这番心意。只是想着想着,让她不由得想起了秋狩时的情景。秦少爷心中只有主子一人,只怕自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不过也好,能够这样悄悄的关注着秦少爷,能为他做一个香囊,也是快乐的; 少女娇俏的脸旁在跳跃的烛光下,表情千变万化。 “秋裳姑姑,倚竹姐姐回来了,急着叫您过去呢!”一个小宫女探进来半个脑袋焦急的说道。 秋裳闻言,急忙将香囊往怀中一塞。急匆匆的向正厅走去,心中却在纳闷:倚竹回来了?秋裳好奇的想到,她不是陪着主子去赴宴了么?怎么自己先回来了?倚竹平日稳妥,这么急着叫自己过去,该不会是主子出什么事了吧!想到此处,脚下步伐不由的加快了几分。 入内,却意外的见到了禄喜在厅里喝茶,让秋裳的眉头更紧了几分。正欲行礼,只听禄喜拦下道:“姑姑来了不必行礼!皇上还等着呢,咱家拿了东西就走!” 满脸疑惑的秋裳进屋,还没反映过来就被倚竹拉到一边轻声说道:“主子有难,姑姑快去太医院请君太医赶往雍华宫!” “主子怎么了?是不是被发现了!”秋裳惊呼道,却被倚竹捂住了嘴。只见倚竹谨慎的看了看外边,才压低声音道:“皇上和慕妃娘娘还有月夫人逼着主子献舞,还是那要命的胡舞!我借着回来拿东西的借口跟你说一声,你快去寻了君太医来解释清楚。只怕若是再不禀报皇上,主子和小皇子都要撑不过去!切记快些,晚一分主子便多一分危险!” “好!我这就去!”秋裳深知情况危机,听罢便要拔腿往外走。却不想被倚竹拦下,只听她轻声道:“我的好姐姐,你现在去如何向禄总管解释?待我们走过门前这条路,你再去才不引人起疑!” 此时的秋裳满心焦急,再加上平日与倚竹朝夕相处,也未多想她这番话是不是合理。只是一个劲的点头道:“对对,你说的是!” “那我先拿着东西走了,千万记着越快越好!”倚竹满脸焦急的嘱咐后,便拿着一包东西匆匆的走了出去。 待两人走后片刻,秋裳才从关雎宫出发。可拼命跑在宫道上的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人已经捷足先登! “快……快去找你们小君太医!”秋裳气喘吁吁的抚着胸口,对太医院门前的小太监道。 “小君太医?”小太监斜睨了秋裳一眼道,“出诊去了,刚走!” “什么?!”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砸在秋裳的头顶,脸色瞬间煞白。只听她气喘吁吁道:“这回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可担待不起!” “真的刚走!我没事干戏耍你作甚?”小太监见秋裳是真急了,才正了正神色道。秋裳心急如焚,一咬牙索性硬闯了进去。身后的小太监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急匆匆的跟进去阻拦。可为时已晚,秋裳将平日太医们当值的地方瞧了个遍,的确是没见着君牧言的影子。 “你看我就说不在吧!刚麟趾宫的奶娘过来,说大皇子不适。这不,太医院的大夫都赶了过去。”小太监说道,“我看你也是挺着急的,这回就不报上去了,你赶紧走……”只是还没等小太监话说完,秋裳便一阵风也是的跑了出去。 冬日的天气多变,雪停了却刮起了冷风。呼呼的风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回旋着,发出呜呜的声音,似是悲咽似是哀鸣。秋裳独自一人在宫道上奔跑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这几日的事情像是走马灯一样的在脑海中过,最后停留在顾流盼那喜悦的笑容上。她自小与顾流盼一同长大,虽然有过误会也闹过别扭,但在她心底还是希望顾流盼好的。再说她现在也深爱着一个男人,她知道这个孩子在顾流盼心中有多重要。如果就这么没了,她无法想象会给顾流盼带来多大的打击。她恨自己,恨自己帮不了顾流盼;她恨萧煜,为什么他不知道顾流盼对他的心意;她恨雍华宫,恨那个吃人的地方;她恨这个皇宫,恨这个充满阴谋的地方。 不知跑了多久,秋裳才力竭停了下来。只见她泪流满面的靠着宫滑倒在地上。她不敢回关雎宫,她怕一会去就会听到顾流盼的坏消息,听到顾流盼撕心裂肺的哭声。她无法面对顾流盼,即便是她努力去挽救这件事了。她无法面对顾流盼那悲伤的眼神,更无法面对顾流盼今后的失落。这样的场景,她光是想想就控制不住眼泪。 熟悉的笛声和着呼啸的风声入耳,引起了秋裳的注意。渐渐的,秋裳的哽咽声越来越弱,眼中的光芒也燃了起来,只见她趔趄扶着墙站了起来,朝着笛声跑去。 果然是他! 夜色中,一人站在游廊间吹奏着。借着月光,依稀可见到此人身形挺拔修长,轮廓分明。秋裳更坚定了心中的信念跑上前去,笛声戛然而止。秋裳看到此人眼泪更是涌出眼眶,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顾紧紧的抱着此人,轻声呜咽着。 “秋裳?怎么是你?”此人并非别人,正是秦昭!他一身官服身配腰刀,想来今日巡夜由他当值。这时的他被秋裳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所措的看着抱着自己哭的女子。 “小姐……小姐她……”秋裳泣不成声道。 秦昭闻言,脸色一变将秋裳从自己怀中拉开,紧紧地盯着她不住的摇晃着她的双肩道:“师妹?师妹怎么了?你快说!” “小姐,小姐她怕是活不过今晚了……还……还有小皇子,小姐多么辛苦才盼到的啊!小姐……小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是我没用……我没找到君太医……我没用!”秋裳虽然词不达意,但秦昭还是听的出来顾流盼此时必然身处险境,他急忙问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师妹在哪?她现在在哪?!”说到后来,几乎是大喊出声。 秋裳也被秦昭的喊声吓到,祛生生的看着秦昭连哭泣都忘记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哽咽道:“在……在雍华宫!” 秦昭闻言,一把拉起秋裳往雍华宫跑去。索性这里离雍华宫并不很远,再加上秦昭自幼习武,情急之下步履生风,不多时便赶到了雍华宫,脸色铁青的听着屋内的丝竹管乐之音。 秋裳毕竟是个女子,年纪又不大。来到雍华宫前哪里还忍得住,红着眼便想冲进去救下顾流盼,却被秦昭生生拦了下来。“想来师妹还没事。”秦昭安慰秋裳道,“若是有事,只怕这里已经乱成一团了。如今倒还是歌舞升平,只是时间拖不得,我们得想个办法进去才是!” 看着秦昭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和刚毅的面庞,秋裳才冷静了些。她虽然自小害怕秦昭,可每每危急关头见到秦昭,总会觉得十分心安,这回也不例外。 秦昭四下看了看,只见门口不时有宫女太监穿梭来回,自己不过是个轮值的统领,硬闯肯定是不合适,但时间不等人……只见他眼神转了几转,附在秋裳耳边说了些什么。突然抽出刀大喊道:“有刺客!” ------------ 第一百九十一章 搜查雍华 更新时间:2014-04-29 这声大叫果然引起了周围众人的注意,慌乱成一片。不多时惊动了宫中巡夜的侍卫,十几个侍卫带着佩刀跑来,见是秦昭说有刺客,便不多加怀疑急忙想法应对,引得周围宫女太监更加慌乱。 “外面怎么了?如此吵闹?禄喜你出去瞧瞧。”萧煜正在兴头上,突然被打扰自然有些不悦。顾流盼正在里间磨蹭换衣,听到萧煜的声音,注意力自然也被吸引了过去,示意倚竹靠向门口探听情况。 “奴才领旨!”禄喜领了命令转身。正欲出门,只见秦昭领着一小队侍卫前来。入内,十几人跪下请安道:“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屋中之人平日都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见过这等阵势?赵媛反映最是强烈,也不知是为了引起萧煜注意还是当真害怕,只见她抚着圆滚的腹部急急忙忙往萧煜身边靠。倒是坐在一旁的慕妃,皱眉看着殿中众人,眼中虽有疑惑却并未多言。慕容月本就依偎在萧煜怀中,一副惊吓的摸样,可眼底却没有半分惧意,反倒是闪着惊喜的光芒和一抹疑惑。 萧煜安抚好了怀中的慕容月,皱着眉头冷冷扫了扫殿中众人。十二三名侍卫佩刀而入,为首的人更是让他脸色沉了几分。只见他顿了顿冷声道:“怎么?都要反了么?!” “微臣不敢!”秦昭抬头抱拳道,正巧对上了慕容月那晶亮的眸子。略一停顿,目光扫了扫周围道:“微臣启奏皇上,臣在宫中发现刺客,特来护驾!” 刺客?屋内的顾流盼听的真真切切。心中不由的纳闷,若说宫里哪一出遭了刺客她都信,偏偏这雍华宫她是不信的。这雍华宫乃是现在整个后宫最荣宠至极的地方,平日上到守卫防护下到一滴水一盆花,都是严加盘查层层把关的,别说刺客了,就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可师兄却说有刺客,而且还带了这么多人前来。 正在顾流盼思忖间,只见身旁的窗户突然动了一下。难道真有刺客?!顾流盼急忙往后撤了几步,惊恐的看着窗户,果不其然爬进来一个人影! “来人!有……”顾流盼正打算喊,只见那人影三步两步冲了过来。这是顾流盼才看清,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秋裳! “主子别喊!”秋裳压低声音道,“是我!我来救你的!” “你怎么进来的?”顾流盼稍平静了一下慌乱的心问道; “是秦少爷说有刺客,我趁乱进来的!”秋裳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顾流盼左看右看道:“主子怎么样?你还好么?他们可有为难你?”说着说着,秋裳的眼泪就如同断线珠子一般落了下来,哽咽说道:“是秋裳没用,秋裳没将君太医请来,差点……差点就……” 看秋裳这幅模样,顾流盼心中一阵感动,没想到她为了自己竟然会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从窗户上爬进来。急忙为秋裳擦去泪水,轻声安慰道:“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这回多亏了秦少爷。”秋裳略平静了一下,哽咽复道:“要不是秦少爷想出这么个方法,我就算是哭死在门前也进不来。只是他这么做,该如何收场才好?” 是啊,师兄也太过冲动。明知萧煜为人疑心甚重,却还带着这么多人佩刀见驾。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该如何收场?顾流盼也担心的瞧着门外。 “刺客?”萧煜被秦昭这么一说心中有些纳闷,“抓到了么?” “臣该死,尚未抓到刺客,请皇上恕罪!”秦昭抱拳道,“臣追到这雍华宫附近就再不见刺客踪影。” “哦?”萧煜别有深意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秦昭,一时没有说话。许久后,嘴角突然溢出一抹冷笑道:“那爱卿的意思是,这刺客就在雍华宫中了?那爱卿可一定将刺客捉拿归案!”言罢,冷声吩咐道:“传朕旨意,封锁雍华宫,立刻彻查!” 秦昭本想就刺客失踪借口将此事打发过去,却没想到萧煜来了这么一句,让秦昭反倒有些不知所措。时间流逝,外面锁甲声响越来越大,雍华宫被团团围了起来。事已至此,秦昭也只能硬着头皮抱拳道:“臣遵旨!”抬头看去,只见萧煜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眉头深锁,秦昭指挥着众侍卫挨个屋子盘查。萧煜则自顾自的喝着酒冷笑看着秦昭,别人或许看不到,可在旁边为萧煜斟酒的慕容月却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萧煜眼中的杀意和刻骨的冷意,让她斟酒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洒在了外面不少。 “爱妃莫怕。”萧煜拍着慕容月的手安慰道,眼神却落到秦昭身上道:“秦爱卿英勇无双,既然他瞧见了刺客往这边来,定是往这边来了。想必此时雍华宫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别说一个大活人了!” 一个又一个的侍卫回来禀报,结果无一例外。眼见着所有屋子都搜查过,连老鼠都没见到一只,更别说刺客了。 “启禀秦大人,南耳房无异常!” 随着最后一个侍卫的禀报,秦昭的脸色萧煜脸上的冷笑更加盛了几分。可却并没有说话,依旧自顾自的喝着酒,等着秦昭的汇报。 可这汇报并不是那么好说出口的。若是说了,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且不说这有刺客的事到底是真是假,就单凭带刀面圣这一点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可若是不说,他又能从哪变出个刺客来?两厢为难之下,秦昭不由得抬头给慕容月递了个眼神。 “皇上!”慕妃突然道,“请皇上圣断,治秦大人的罪!”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秦昭更是不明所以; 。“秦大人办事不力,自然该治罪!”慕妃道,“这整个宫中都搜查过了,独独里间没搜,若是刺客藏在其中,如何是好?要是刺客伤到了皇上,你们哪个担待的起?!”后半句直指殿中一众侍卫,气势磅礴而生,惊压众人。 听到此时,慕容月才明白,原来今日想要置顾流盼于死地的并非她一人!这下倒是省了她的事,本来还怕少主会为了那女子心软,若自己出手又怕少主怪罪,正好慕妃冒出头来!这么一来,就算是她逃过此劫,也要被后宫的唾沫星子淹死!萧煜又是极为疑心的,他还会要一个被侍卫看过的妃嫔? “是臣的疏忽,请皇上、各位娘娘恕罪!臣这就彻查!”秦昭皱了皱眉头,抱拳说道。他知道其中利害也明白这后果会如何。可皇命在上,大业和顾流盼之间他早就做出了选择! 查不要紧,却慌了屋里的人。进去的时候是三个人,出来的时候却多出一个秋裳,任凭顾流盼如何解释都解释不清。秋裳更是慌乱,她没想到竟会给主子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更何况皇上明知主子在内,却还任凭侍卫前来搜查,难道是将主子看成了和雍华宫太监宫女一般的地位么!好歹夫妻一场,即便打入冷宫也比这般羞辱强!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顾流盼急忙示意倚竹,只听倚竹略带些颤抖道:“启禀皇上,我家主子还在更衣,搜不得啊皇上!” “呵,也不知姐姐这舞衣是什么材质,竟这般复杂?这进去都快半个时辰了也没换完!”慕容月冷笑道。随即转过身撒娇对萧煜道:“皇上,若是今日不彻查此事,臣妾只怕在这雍华宫住不得了!” 萧煜闻言也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看了看里间,心中纳闷。流盼进去的确时间不短了,怎么还没弄完?若是真有刺客只怕屋里早传出喊声了。可到如今却还是静悄悄的,难道……她当真藏了刺客在里面? 顾流盼也在屋内静静的等着萧煜的回答。就连秋裳都看得出来,她如何看不出来?即便是平常人家,也没有明知妻妾在屋中换衣还要放陌生男子入内,更何况这天家地盘?再说就算是圣旨搜查,这有位分的嫔妃的房间也是不能进的,就算是一般的宫女太监也是先请出来再行搜查。如今萧煜明知自己在屋中却还这么说,难道自己在他心中真的还不如宫女太监,只是一个玩物? 扑通扑通,寂静的气氛让剧烈的心跳声愈发明显。 “搜!”萧煜冷冷的突出一个字,差点让顾流盼的心跳骤停。只见她脸色刷白眼中含泪紧紧的捂着胸口,双腿一软就要往后倒去。幸亏身后的桂嬷嬷眼疾手快将她扶住,轻声在耳边安慰道:“主子,您可千万要挺住!老奴知道您受委屈了,可您也要为小皇子想想啊!您要是有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 对,她不能放弃,她还有孩子!顾流盼想到孩子,咬了咬牙还是站了起来。都说女子虽弱,为母则强。若是给了平日的顾流盼,以她好强的性格,被心爱之人如此侮辱只怕早就断了求生之念。可如今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孩子,她不能剥夺这个孩子生存的权利。即便他的父皇如此侮辱自己!定了定神,如今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生下孩子! 她从未觉得自己的步子会有如此沉重,双腿就像是注了铅一般,一步一步的迈了出去,可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她的心上划了一刀!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顾流盼行了一礼,“劳烦秦大人。” ------------ 第一百九十二章 真相被揭 更新时间:2014-05-02 “微臣参见宓夫人。”秦昭抿唇上前行了一礼道,再抬头目光中的感情五味陈杂。让萧煜看着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屋中众人得意有之,看热闹有之,疑惑有之,倒是一片寂静,只余众侍卫准备进屋的脚步声。秦昭此时离顾流盼最近,即便是她垂着头也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了她眼中那些许的慌乱,剑眉一皱道:“启奏皇上,这屋内放着两位夫人贴身物事,臣恐别人搜查多有不便……” 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昭将顾流盼的慌张尽收眼底,可萧煜却也将秦昭那柔情真真切切的瞧在了眼中。因此话还没说完,萧煜便冷笑着打断道:“怎么?那爱卿的意思是,你去最是方便了?”言罢,再不待他人多言,冷哼沉声道:“给朕彻彻底底的搜!要是有什么错漏,提头来见!” 如此一来,秋裳算是彻底藏不住了!顾流盼心中焦急却也不敢表露出来,一双玉手此时绞着帕子,骨节分明。下意识的抬头瞧了萧煜一眼,只见对方正冷冷的瞧着自己,眼中的戏谑溢于言表,更让顾流盼的心凉了几分,只能静待着命运的宣判。 不多时,屋内的侍卫尽数而出,后面还跟着三个女子。头前是一脸焦急的桂嬷嬷,其次是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倚竹,最后跟着一个女子磨磨蹭蹭的走了出来,正是秋裳。 “哟,这宓姐姐的节目可真是别出心裁!”赵媛见着秋裳眼前一亮,拄腰走下去讥讽笑道,全无方才的害怕之色。只见她笨拙的围着秋裳转了两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讥讽笑道:“怪不得姐姐准备了这么久,原来竟是给皇上准备了这大变活人的戏码!月儿妹妹这回可是要甘拜下风了; !”笑声之大,生怕萧煜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一样。 萧煜见到秋裳那一刻还是满面的疑惑,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这秋裳来了,为何不从正门大大方方的进来?非要偷偷入内?而且秋裳是她的贴身丫鬟,就算是来了说一声便是,为何要遮遮掩掩?再加上方才的百般推脱,萧煜不由的更加疑惑了起来。 “姐姐既然带人来?为何不从正门走?”慕容月冷笑着将萧煜心中的话说了出来,“难不成我这雍华宫会吃人?吓得秋裳姑姑非要用这般手段进来不可?只是这时间巧的很,这方才才说有刺客,屋里就多了个人。姐姐解释清楚此事,怕是要费上一番功夫了!”说着,慕容月不由得将得意的目光投向了秦昭。 “都是奴婢一人的错,是奴婢昏了头!与主子无关!”秋裳本就怕给顾流盼找麻烦,被慕容月这么一吓唬,更是六神无主的冲过了出来,急忙跪地求饶磕头连连。 可顾流盼心中却暗叫一声不好。别人不知萧煜的性子,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萧煜不说话,就说明了他心中已经起疑,而这秋裳冲出来求饶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抬头看向萧煜,果然脸色愈发的阴沉了。一咬银牙,顾流盼上前福了一礼道:“臣妾知罪,请皇上治罪!” 现在这样的情况,解释的越多反而越能引起萧煜的怀疑,索性上前干脆承认! “知罪?”半晌,萧煜才拉长音调冷声道:“朕却还不知你何罪之有,你倒是先认了罪?这倒是可笑。只是今日也却是大开眼界,没想到爱妃不仅善舞,身边的人还有翻墙越户这等绝技!”随即,冷声道:“传朕旨意,关雎宫秋裳举止失仪,惊扰圣驾。领五十大板,罚慎刑司服役一年!” 话音刚落,便有侍卫领旨,上前将秋裳架起来准备拖走。秋裳不过是个小姑娘,虽然自幼为奴却与顾流盼情同姐妹。入了宫更是跟着顾流盼一路得意,哪里受过这般惊吓?吓得她大哭大喊连道冤枉,更是眼巴巴的瞧着秦昭和顾流盼。 “启奏皇上,刺客并非秋裳姑姑!”秦昭躬身道,“微臣所见那刺客身形高大,想来应该是名男子!” “想来?”萧煜眯起双眼看着秦昭冷笑道,“你身为今日当值将领,这么大个人潜入雍华宫都到了朕的眼皮底子下,你却懵然不知。还让朕如何相信你能抓住刺客?真是一群废物!” 眼见着萧煜怒气愈来愈大,众人虽然各怀心思,却还是齐齐下跪三呼息怒。 “启奏皇上,臣妾治下不严,引起宫中恐慌惊动了圣驾,还请皇上要罚只罚臣妾一人……”说道此处,顾流盼下意识的抚了抚小腹,却还是一咬牙道:“与他人无关!” “好!”萧煜猛地起身大声道,“好一个与他人无关!朕没想到这后宫之中竟然还有爱妃这样有情有义的主子!就算是你不说,此事你也脱不了干系!传朕旨意……” “臣启皇上,此事宓夫人并不知情,错全在臣一人身上!若是皇上想罚,便罚臣一人!是臣谎称宫中有刺客,将秋裳姑姑带进来的!此事宓夫人全然不知,错全在微臣一人!”秦昭急忙下跪求情道,一边说一边给慕容月递眼色,希望慕容月能帮忙说话。 “好!好!好!”萧煜看着秦昭和顾流盼两人抢着承担错误,一时间气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心中却已经气急; “秦大人这话倒是蹊跷。”一言不发的慕妃突然接过了话头道,“一来雍华宫不是什么虎穴狼窝,二来秋裳乃是宓夫人的贴身掌事。本宫倒是不知,这秋裳入内为何不能从门口大大方方的进来,偏要用这样的法子?而且秦大人居然不惜带着侍卫跟着一个小宫女胡闹,还不惜编出谎话欺骗皇上,此事未免太过蹊跷!而且皇上不过是请宓夫人舞上一曲,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如何劳烦秦大人如此兴师动众来救?说宓夫人全然不知情,你们之间没有预谋,还真是让人难以信服!”说话间,心电转念。慕妃本就因着兄长之死与这秦昭结下了心结,若是能借着这机会一箭双雕……想到此处,慕妃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复道:“难道秦大人要将皇上和本宫以及众位妹妹玩弄于鼓掌之中不成?!” 欺君之罪已是大罪,挑战皇权更是大忌!萧煜本就气急,慕妃的话更是一字一句的砸在了他的心上!只见他负手下阶,至顾流盼面前弯下腰,将她下颌捏起,双眼像是要直直的看到顾流盼的心里去一样! 可顾流盼在萧煜眼中却看到了满满的猜疑、不满、气愤、以及心痛。只听萧煜一字一顿的道:“朕问你,此事是不是你们事先串通起来的?你究竟知不知情?” 顾流盼早已顾不上下颌传来的疼痛。她知道若是说自己不知道,秋裳定是第一个要没命的,且不说这五十大板下来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就单说慎刑司那地方,常人去了一个月都要丢半条命,更别说秋裳去一年!秋裳自小与自己一起长大,虽然家境并不富裕,却也没受过什么苦。若是这一去,怕是没有再见的那一天了!而师兄呢?谎称刺客,纠集侍卫,带刀面圣……这桩桩件件都是要命的罪过!若是自己不说知情,只怕他定要被扣上谋反的帽子杀无赦!师兄毕竟是为了救自己前来,若是累得他丢了性命,只怕自己后半生都会活在内疚与自责中。 想到此处,顾流盼的眼泪已经迷蒙了双眼。眼前的萧煜也随着眼泪变得模糊起来,让她看不清萧煜的面庞。她不知道为什么萧煜会变成这样,会变得如此不留余地。事已至此,她对萧煜的心已经彻底沉入谷底,只是可怜了自己的孩子。他父亲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存在,就要这么消失了…… “我知道……” 随着顾流盼的声音,萧煜的心彻底碎成一片一片。只见他用力一甩,甚至将顾流盼带倒在地。萧煜背过身去,久久不言。只有顾流盼看到了他起身时,眼角流出的泪水…… “来人,传朕旨意。”半响,萧煜才哑着声音道:“关雎宫顾氏,身为夫人却未能成为六宫表率,行为不端治下不严,难堪重任。即日起削去封号位份,打入冷宫。没有朕的旨意……” “不可!”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打破了慕妃和慕容月的得意,打破了赵媛的幸灾乐祸,打破了萧煜的心痛。也给顾流盼带了希望的光芒,急忙看向门外。 只见君牧言一路飞奔而至,气喘吁吁的跪倒在地大喊道:“皇上不可!还请皇上收回旨意!” “君太医也太不顾礼数了吧!”慕容月上前道,“皇上的旨意怎能轻易收回?!而且未经通报擅自闯入,岂不是惊扰圣驾!”眼见着就离成功只差一步,慕容月也便不再装的那般娇柔,上前厉声道。身上所散发的气势,甚至比慕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启奏皇上。”君牧言没理慕容月继续道,“宓夫人已怀有龙裔,冷宫苦寒安胎不宜,还请皇上三思而行!” ------------ 第一百九十三章 狭路相逢 更新时间:2014-05-03 自从顾流盼有孕的消息被揭开,整个寂静的后宫又沸腾了起来。且不说这孩子的的存在将顾流盼从冷宫的边缘拉了回来,一跃成为了宓妃。就说萧煜对于此事的重视和紧张,就足以引得后宫震动。 自萧煜知道顾流盼有喜之后便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若不是祖宗家法和朝纲制度,萧煜只怕这几日早就带着顾流盼。只是这几日顾流盼害喜的症状开始显露,整日吃不下睡不好,可是把萧煜急得团团转。甚至特让君家父子轮流在关雎宫的耳房当值,随时候命。在这皇宫之中他最为信任的便是自小一同长大的君牧言,更何况此事也是由他诊出,自是由他负责调理。而君承身为太医院首座,更是代表了整个太医院的权威之所在。由这两人照看顾流盼,一来免去了他人暗害的危险,二来也让萧煜能随传随到。 “怎么样?”萧煜坐在顾流盼床边,两道修眉紧紧皱在一起,焦急的看着君家父子。 君承放下手中红线,捋了捋下颌的几缕山羊胡笑着抱拳道:“启禀皇上,宓妃娘娘玉体康健,皇嗣也无不妥之处。” “没事怎么还吐成这副模样?早上用的梗米粥基本都吐了出来,中午也吃不下,这……这可如何是好?”焦急担忧在俊秀的眉宇间毕现。 “启禀皇上,女子妊娠害喜乃是再为平常不过。更何况宓妃娘娘又是第一胎,反应大些也是正常,还请皇上不必担忧。”君承言罢,抬头见萧煜还是愁眉紧锁,笑了笑复道:“不若老臣再开上几幅药,为宓妃娘娘调理一下身子; 。” “好好好,爱卿所言甚是!有劳君爱卿了!禄喜,你和秋裳亲自跟着去将药取回来!你再看看有什么上好的补品,都拿过来!”萧煜虽然也知道开来开去不过都是些补养的方子,可只要君承能继续开药,他便抱着一份能减轻顾流盼折磨的希望。 即便是一代明君遇到自己关心的女子也会乱了阵脚,如同小孩一般引得众人发笑,可看在眼里却是满满的温暖。待众人走后,顾流盼略有些嗔怪的看着萧煜想要起身。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顾流盼的就比在雍华宫遇险时憔悴了不少。原本就不甚丰腴的脸颊又消瘦了几分,雪白的肤色添了几分苍白,让萧煜看着心疼不已,急忙上前将她扶起道:“要什么?我给你拿,你好好歇着别动。” “又不是得了什么大病,瞧你紧张的这样,让人看了笑……”话还没说完,一阵恶心泛起让顾流盼皱起眉头再不敢说话。萧煜见状急忙将一旁的茶盏端了过来,将顾流盼揽在怀里哄道:“让你说嘴!来喝口茶顺顺!这小子才多大就如此折磨娘亲,看你出来爹不教训你!” 听着萧煜孩子气的话,顾流盼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只听她扑哧一笑道:“堂堂的一国之君怎说这般孩子气的话。” “一国之君怎么了?一国之君也是你的夫君,是你孩子的爹!”萧煜笑着点了点顾流盼的鼻梁复道,“怎么样好些了么?中午吃的全都吐出去了,饿不饿?朕吩咐着小厨房随时候着,你想吃什么?” 听到吃这个字,顾流盼不由得又皱了眉头,伸了个懒腰将话题转过道:“这几日在床上躺着都要发霉了,我听说园子里的梅花都要开了,想着去瞧瞧。”语气之中的央求之色在配上一双水灵灵的明眸,看的萧煜心中一阵痒痒。 “不行。”萧煜还是板着脸回绝了顾流盼,“外面那么冷,若是着了凉怎么办?你说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朕叫人移了过来栽到你窗前便是。” “就知道你要这么说。”顾流盼一嘟嘴,别过身去不再看萧煜表示抗议。 见佳人生气,就算萧煜这九五之尊也不得不退让了一步,拉了拉顾流盼的衣角道:“这样吧,你若是能吃一碗荷叶粥,我下午便陪着你去赏梅可好?” 顾流盼早就想出去活动活动了,萧煜如今一松口,只见她喜笑颜开的转过身来,摇着萧煜的胳膊撒娇道:“半碗!” “好好好,半碗!”萧煜宠溺的笑了笑道,“桂嬷嬷,去吩咐小厨房准备荷叶粥来!” 要说圣宠在身就是方便,更何况是滔天的盛宠。小厨房备着,药房备着,库房备着,要不是顾流盼极力阻拦,只怕萧煜连稳婆和启蒙师父都已经找好了。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宠爱让顾流盼很受用很幸福。虽然她知道萧煜是天下人的皇上,不能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可她心中还是自私的想要在这短短的十个月,霸占萧煜的温暖,霸占他的视线。 看着顾流盼苦着一张小脸吃了半碗粥,萧煜和桂嬷嬷脸上才露出了些许笑容。虽然对于现在的顾流盼来讲,吃饭比吃药都难受,可为了萧煜那舒心的笑容,她还是愿意去忍受。 “粥喝完了,走吧!”迫不及待的放下粥碗,顾流盼拉着萧煜道,像是孩子般让萧煜有些哭笑不得。旁边的倚竹早就准备好了衣服鞋子,服侍顾流盼穿戴; 。而现在萧煜更是将顾流盼宠在了心尖上,就连出行时也怕车辇颠簸不稳,吩咐了安康等人在车上放了好些锦垫厚褥,生怕有半点不妥。更是吩咐了人早早去将梅园打扫干净,生怕有半分积雪余冰。 坐在车内的顾流盼看着萧煜如此体贴细心为自己准备的东西,心中感动鼻头发酸,眼泪就想往下落,倒是慌了一旁的萧煜,又是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又让人慢行。只见顾流盼久久不言,只是躲在萧煜怀中流泪,半响才哽咽道:“没……没事,我只是感动,好久好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走路怕摔着,吃饭怕噎着,放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被人放在心尖上疼爱的感觉,真好。” 萧煜听了顾流盼的话,心中才松了一口气。掏出帕子为顾流盼拭去泪水,哭笑不得的说道:“我还当你是不舒服,原来竟是为了这点小事。” “这可不是小事。”顾流盼哽咽道,“记得只有爹和大伯才会对我这么好,入宫这几年几次在生死关头徘徊,都快忘了这种感觉了。要是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那就好了。”说着,轻叹一声道。 自顾流盼有喜之后,情绪有些不稳萧煜也是知道的。比以前更容易感动也比以前更容易落泪,每每萧煜都会想了法子哄她开心,这次也不例外。只见萧煜将她紧紧的揽入怀中,附在耳边促狭一笑道:“这还不好办?你多为我生几个皇子,那不就天天都是这般?倒是也省了朕再下旨将那些太医婆子从你宫里撤出去!” “又没个正经!”顾流盼听罢红着脸捶打萧煜道,果然不再落泪了。倒是满脸娇羞,脸色因着红润也好看了不少。 正待萧煜还想说些什么,车突然停了,紧接着一个尖细的声音传了进来道:“凭什么不能让我们先过?莫不是仗着你们主子有了身子便目中无人了吧!别说还没生下皇子,就算是生了皇子,那也要叫我们娘娘一声姐姐不是!还没质问你们主子为何不下车请安,倒是先拦了路!” “蔼棠姑姑息怒,我们主子身子不便,也不适宜颠簸,您让让吧!”安康憨厚的声音传来,笨嘴拙舌的不知该如何解释。可要说起来也不是顾流盼的错,是萧煜怕顾流盼不适,这才吩咐了在本就不小的仪驾上又加大了几分。如今迎面碰上了慕妃,两车相遇,这狭小的宫道自然是过不去的。更何况顾流盼的车此时卡在路中间,掉头也掉不过来。 “我出去解释一下。”顾流盼见状便要起身准备出去。却见萧煜眉头一皱,将她拉回怀中朗声道:“怎么?是不是朕也要下来拜见慕妃娘娘?” 萧煜的声音虽然不大,却真真切切的传入了外面人的耳中。慕妃本是为自己的儿子抱不平,平日皇上每日守在关雎宫中,根本没有半点机会。今日这个时辰本想萧煜应在批折子,便打算借着由头给顾流盼个警告,却想不到萧煜也在车上,起身下车步上前对着顾流盼的车行了一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臣妾不知皇上今日有如此雅兴与妹妹一同出游,下人不知礼数,还请皇上恕罪!” “爱妃一向识大体,朕是知道的。朕一向希望后宫安宁,你与宓妃虽然位份相同,但你毕竟入宫早了几年,她身子不便,你让让她可好?”萧煜淡淡道。 “这是自然。”慕妃咬着牙道,她自在闺中之时便要强好胜,入了宫中虽然不甚满意却也长久压人一头,就连皇后也要忌讳三分,因此日子过得还算满意。现在却要与这么个没权没势的烟花女子平起平坐不说,还要让她先行。心中的抑郁之气,可想而知! ------------ 第一百九十四章 思家之情 更新时间:2014-05-04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诗经十月之交》 初冬时节,不过刚刚下了两场雪,梅园中的梅花便竞相盛开,只余角落里的几株仍然羞答答的含着花苞。梅林深处雪海飘香,画廊飞檐的六角亭内,坚硬的红木案几上备着文房四宝和一炉焚香。萧煜负手执笔立于案后,顾流盼手持红梅斜倚在美人榻上,用在雪白的绒毯之间,更添几分不食人间烟火之感。眼波流转之前,尽是两人缠绵情意。当真是此景如画,此情如梦。 可顾流盼并没有完全沉醉于其中,反而是在想方才宫道上那小小的插曲。虽然慕妃最后还是低了头,可那只不过是碍于萧煜的威压而已。以慕妃为人的那般心高气傲,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就算是能忍得了一时,又如何能忍一世?思及那日雍华宫险境,慕妃虽未正面开口,可字字句句都是将自己推入险境。 看了看萧煜丰神俊朗的面庞,顾流盼不由得在心底轻叹一声。没错,这几日她的确是被萧煜放在心尖上疼爱,可那日的事情到底是在心底留下了隔阂。她知道自己不该想的太多,要的太多。可如果在这份感情里,不但迷失了自己还失去了尊严,最后只不过是沦为他人万物而已。盛宠终有耗尽的一日,待真到色衰爱弛那日,自己受些委屈尚可说是自作自受。可孩子呢?难道要让他也过着跟自己一样委屈的日子? 不行,就算是为了孩子,也要争上一争! “画好了!”萧煜笑着接过禄喜手中的印玺,正正方方的按了上去,满意的招手笑道:“来瞧瞧朕画的可像?” 顾流盼在秋裳的搀扶下,缓步前行与萧煜并肩而立; 。一双美眸细细的打量了面前这幅画作,满眼尽是笑意,轻启朱唇道:“皇上的画作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臣妾身形日显笨拙,再不如画上这般美妙。” “你说什么?”萧煜长臂一伸将顾流盼揽入怀中戏谑笑道,“都说了,没有外人的时候,我是你相公,你是我娘子,以你我相称。怎么?想抗旨?”说着,垂头轻咬了咬顾流盼雪白的耳垂,以示惩戒。 “相……相公。”顾流盼迟疑的叫着。并非是她忘却,实在是以她的身份,情到浓时这是恩爱,可若是情到潜处那便是大不敬的罪过! “唔。”萧煜满意的应了一声,自后方将顾流盼尽数拥入怀中在她耳边细细道:“我怎么瞧着你要比这画上美几分?再说哪里显得笨拙?要以我的意思,还觉得你愈发消瘦了,再丰腴上几分才好。” 都说情话最是动听,即便顾流盼心中对萧煜已有隔阂,但这几句话还是十分受用的。试问哪个女子不愿听到自己心爱的男子称赞美貌?可就算是再过美丽的面庞,也终究抵不过十月怀胎的辛劳和岁月的侵蚀。只听她苦笑道:“倒是油嘴滑舌,尽说些安慰人的话。只怕我倒时当真腹大如鼓,臃肿不堪。你就要躲得我远远地,恨不得再见不着才好。” “娘子可是冤枉我了。”萧煜急忙表着决心道,“你若是真到那一日,也是我害的。再说,你为了诞育我们的骨血而受这么大的苦,我心里感激你还来不及,怎舍得疏远你?”这话倒是萧煜的真心话。虽然他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可对于女子生育之事依旧一窍不通。而这几日他守在顾流盼身边,亲眼瞧着顾流盼整日吐得死去活来。饭吃不下,觉睡不好,几日下来已经瘦了一圈。就连萧煜在一旁瞧着,有时也不禁起了放弃这孩子的念头。可即便如此,每每谈及腹中骨肉,脸上的光芒和幸福便表露无遗。这样的爱和感情,让萧煜从内心为之震撼。 但顾流盼却不知萧煜心中所想,现在的她已经看不清萧煜的内心,甚至是有些不想去看清他的内心,更不愿去追究他心中的真与假,虚与实。现在的她只要自己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在守着他健康无忧的长大,这就够了。因此顾流盼闭口不言,亭中一片寂静。 萧煜心知顾流盼已有心结,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开。心中不由的懊恼了几分,但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过话题笑道:“这样,老规矩,由你来题词。我要每个月给你画一幅,然后叫他们细细的裱起来。等咱们的孩儿长大了,让他瞧瞧他娘为了他是多么的辛苦。” 顾流盼心中是觉得这个想法过于孩子气,也有些可笑。但见萧煜如此兴致勃勃,实在是不忍扫了他的兴。但经历了这些事,她早已没有了新婚之时的那般柔情,提起笔来却不知从何处落下。略想了想,灵机一动写到:偶日偷闲梅林间,香飘倚卧忆旧年。犹记南园梅子香,消却皑皑雪海间。 提罢,萧煜两道修眉弯弯,只听他笑道:“你这小馋猫,想吃梅子直说便是,何必还借诗暗喻?禄喜,让两个人送些梅子过来,要快。” “这……”禄喜为难一笑道,“皇上,如今这寒冬腊月的,只怕找不到新鲜的梅子。” “那就让人快马加鞭去找!朕就不信这偌大的一个律国还找不出几颗梅子来?”萧煜不耐烦的道。 这不是难为人么?禄喜无奈的想着,像顾流盼投去求救的目光; 。只见对方一笑道:“不过是随手写着玩的,别难为人了。更何况现在的确不是产梅子的季节,何必为了几个梅子兴师动众?以免落人口实。” “我是怕我儿子想吃,别说几颗梅子,就算是他想要这天下我也是给的了的。”萧煜突然笑道。 这话越说越离谱了,基本上是人都能听出其中的意思。一众太监宫女急忙跪下高呼万岁,萧煜也不置可否的一笑更添了几分确定的意味。倒是他怀中的顾流盼听了脸色刷白,急忙转移话题道:“都当爹的人了,怎么还随口胡言?”紧接着,没给萧煜辩驳的机会复道:“我不过是看到梅花,突然想到家里的梅子酒了,可惜现在也不能饮酒。” “想家了?”萧煜怕顾流盼站的时间太长,携着她一同靠在美人榻上,两人赏梅低语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怎能不想?”顾流盼苦笑道,“江南没有皑皑白雪,也没有如此红梅,倒是家里的桂花糕与大伯酿的梅子酒这几日总是想起。听着秦淮河畔的软语细歌,吃着入口即化的桂花糕在就杯梅子酒,一坐便是一下午,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还有这等好事?”萧煜笑道,“那我上次去江南,你怎的没提此事?” “还说。”顾流盼白萧煜一眼,随即又往他怀中靠了靠嗔怪道:“当初你说入宫时间不长,用不了多久就让我回家。这倒好,如今怕是再走不了了。”话虽这么说,可顾流盼还是慈爱的抚了抚小腹,如今牵绊越来越多,让她甘愿在这深宫之中耗尽一生。 “走不了才好,你走到哪我都要将你抓回来!”萧煜将顾流盼又揽紧了几分。 “只是不知父亲和大伯现在如何了,一别几年,也不知道他们二老身体可还硬朗。父亲独自将我带大,伯父更是视我如同己出。如今我有了孩子,却不能告诉他们二老让他们与我一起开心……”嘴角一撇,眼泪几乎又要落下来。 萧煜本是想着逗顾流盼开心,哪里舍得她再落泪?只见他轻拍着顾流盼的肩膀安慰道:“这有何难?以前是碍于你的身世和宫里的情况,如今太后已经入寺静养,太师就算是手握军权也大不如前。我明日下道旨意,一来也给你正名,二来将二老接进京来洗刷冤屈共享天伦。可好?” “真的吗?!”顾流盼撑起身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萧煜。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至于你动作这么大,再伤了自己!”萧煜哭笑不得的说道,“这样,待会儿我回宫便写了旨意交代下去,这样算下来,不出几日你便能见到两位侯爷了。这回可满意了?”看着萧煜宠溺的笑容,顾流盼再次伏在他的怀中,感受着萧煜强有力的心跳和满园的美景。但她很清楚,这也只是刚刚迈出了第一步。 但有人如意,就会有人失意。萧煜的圣旨一下,宫中无不对顾流盼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人”感到惊讶与意外。若是普通百姓甚至是芝麻小官也倒算了,平白就多出了安国公与定国公这样的家势等于是让她如虎添翼。还有这名字,梓瞳,梓瞳……怎么听都不简单。 然而坤宁宫,麟趾宫,雍华宫这三个地方则变成了人们目光所在的焦点,沉寂已久的皇后不知作何感想,诡计多端的慕容月也不曾表态,就连白日刚在宫道上被挫了锐气的慕妃也缄口不言。三人不约而同的闭门谢客,倒是出了起的同意,让宫中后妃更是摸不着头脑。 ------------ 第一百九十五章 游说坤宁 更新时间:2014-05-05 可每当澎湃的巨浪到来前,平静的表面下总有不断的暗涌。虽然这三人看似平静,可总有人按捺不住,暗中展开了行动。却没人想到,第一个冒出头的居然是……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坤宁宫中弥漫着药香。这几日来顾流盼又是怀孕又是封妃,一步步走上来对她来说没有半点益处,倒是让慕妃愈发的得意强势了。这桩桩件件让她火气上涌,更何况前日萧煜圣旨一下,不但扶起了顾流盼的母族势力,最为可气的就是那个名字! 梓瞳,梓童……他就一点夫妻情谊都不顾,这么着急要扶那个贱人登上后位么?! “起来吧。”皇后揉了揉额头,声音中都透着虚弱与疲惫。 慕容月婷婷袅袅起身,虽然媚态十足却也难得的多了几分正色在其中。见皇后不再多言,便款步上前接过宝笙手中的药碗并示意众人退下,亲自执起调羹轻吹递过去道:“娘娘,您就这般甘心?” 干脆利落,一语道破来意,可见慕容月也是爽快人。而皇后之前虽有心扶持于她,奈何刚看到点苗头就被顾流盼夺了去。如今她自己也焦头烂额,更是顾不得慕容月了。只听皇后疲惫无奈道:“甘心如何?不甘心又能怎样?如今顾氏做大,只等着诞下皇子便要冲着后位来了。本宫这幅样子也自顾不暇,念你还算有点脑子,好自为之吧。” 慕容月说的直白,皇后却也回绝的利落。若是换了常人,只怕这话题便要就此打住; 。可对于慕容月来讲,这才不过是个开头而已。她略一迟疑,随即绽开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且不说这皇子生的下生不下。您在宫中多年,是六宫表率典范,岂是那些个来路不明的人能够替代的?” “来路不明?”皇后嗤笑一声道,“你是在说你自己么?” “皇后娘娘说笑了。”慕容月有些尴尬道,“臣妾所说的是关雎宫的那位。您想,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两个有权有势的父伯?如此有权有势的侯爷,为何不在京中居住,而是沦落江南。就算家道中落,顾氏也算是千金小姐,名门闺秀,怎会到秦淮献舞?再说,皇上看上的人大大方方接进宫便是,何必要改名换姓?话又说回来,既然改了名,为何要在这个关口换回来?还是这么个名字……这一切不都太说不通了吗?” 慕容月瞧着皇后的侧脸,这番话果然引起了皇后的注意。只见她故作淡然的头轻轻皱起,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她突然睁眼,定定的瞧着慕容月道:“你若不说,本宫还当真是被那贱人气糊涂了。也是,这好好的,为何要隐姓埋名?”不过说到此处,皇后的语气便又暗淡了几分,只听她顿了顿复道:“但只要皇上宠她一天,她就算有再多可疑之处也都会变得无懈可击。” “那若是……”慕容月放下药碗,为皇后轻捏双肩低声道:“皇上再不宠爱她了呢?” “这倒是……”皇后眼中又迸发了一丝光芒,却又自嘲一笑道:“让皇上不宠她,谈何容易?就从她肚子里那块肉来看,还不知是男是女,皇上就要把她宠上天了!”语气之中满是鄙夷不屑之色。 慕容月闻言,心中不禁蔑视了这皇后几分。看来也不过是个没脑子的深宫怨妇罢了,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是怎么守住这后位的。心中虽然轻视,可她到底还是要借了皇后这把刀。只见她转过来笑道:“前段时间她差点死在我雍华宫里,想必此事皇后娘娘有所耳闻吧?皇后娘娘可还记得,当时有一个姓秦的将军,为了她不仅撒了这弥天大谎?” “你说秦昭?”皇后皱眉道,“这不是那贱人的师兄,前段时间跟着慕妃兄长押送赈灾银两遭遇劫匪,却只回来他一个人吗?不过是凭着裙带关系混了个闲差罢了,能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慕容月笑道,“皇后娘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日那秦昭乃是为了顾氏不惜犯下欺君之罪,硬是说雍华宫里有刺客。不仅配刀面圣,还带着一众侍卫搜查,十成十的扫了皇上的雅兴。但最重要的是,皇上那日原本是打算将顾氏打入冷宫的……” “竟有这等事?”皇后突然坐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慕容月。她知道前段时日雍华宫出了事,紧接着却抖出了顾流盼怀孕的事。却从未听说有打入冷宫这一段。 “皇后娘娘您想。此事乃是秦昭无礼放肆,与顾氏有何干系?就算是皇上气急,也应当先将有谋反之罪的秦昭拖出去砍了,再行发配九族。可皇上一开口却是要将顾氏先打入冷宫,却只字未提他人之事。您不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了么?”慕容月慢慢引导着皇后的思路道,“咱们都是女人,还服侍着同一个男人。我们新进宫自是没资格说了解皇上的性情,可您是皇上的发妻,在皇上身边时间最长,皇上的性子您是最为了解的。能惹得皇上如此失常,想必此事并非表面上看去那般。” 皇后闻言不语,心中却在暗自盘算。要说皇上,最大的特点便是多疑。秦昭佩刀面圣,可首当其冲被罚的却是其妹。这的确有些不合常理,也不符合皇上的性情; “皇上虽然贵为九五之尊,可说到底却也是个男人。能让一个掌控天下的男人突然失常,只怕此事涉及到的不仅仅是他的皇权,还有他作为男人最基本的尊严!” “那你的意思是……顾氏与秦昭有私情?!” 眼见着皇后掉入了自己的圈套,慕容月不禁浮现了一丝得意的眼神。既然已经进入了绳套,为了保险起见在栓的紧些岂不更好?只听她在皇后耳边神秘道:“秋狩之时您并未伴驾,您可知皇上为何会遇到臣妾?还将臣妾带进宫来?说起来还真要感谢咱们这位宓妃娘娘,若不是她与秦昭的私情被皇上撞了个正着,只怕今日臣妾也没有拜见皇后娘娘的福气!” 若说之前的话对于皇后来说是一声惊雷,那这番话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一剂猛料!可此事事关重大,弄不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因此必须再三确认。只见她皱眉狐疑问道:“那时你也不过刚刚遇到皇上,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臣妾是听皇上亲口所言。”慕容月笑道,“虽然当时臣妾并未侍寝,可皇上留宿在臣妾的帐篷确是事实。要不是皇上大醉之后无意说出,臣妾还不知道要感谢谁呢!”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时间人物都对的上,想来也八九不离十。这个消息对于皇后而言,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登时病好了一大半!只要自己抓住这个把柄,何愁那贱人不死?就算是皇上护着她,满朝文武也容不得有这么个与人私通的妃嫔留在皇上身边!到时江山美人之间,依照自己对皇上的了解,不难猜想到他的抉择! 结发夫妻十余载,她怎会不知萧煜最爱的,只有他自己。 可皇后却突然拨开慕容月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冷笑起身看着她道:“就算是本宫信了你,此事是真的。那你为何要将此事告知本宫?若是本宫出头,扳倒顾氏虽然不难,可也却成了皇上的眼中钉!到时候你既除去了绊脚石,又找到了挡箭牌,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没想到你居然算计到本宫的头上来了!你就不怕本宫治你一个妖言惑众,诋毁妃嫔的罪过?!” “娘娘息怒。”慕容月有恃无恐的说道,“臣妾今日既然敢来,能在您面前说出这些,定是已经做好准备了的。的确,此事乍看上去,受益的是臣妾。可事实上,受益最大是您才对!您想,臣妾人微言轻,又无依无靠。若是由臣妾说出来,难免落个死无葬身之地。可您就不一样了,您是一国之母,就算是皇上对您再有看法也要尊重您的意见。再说了,这后位怎么算都落不到我这么一个孤女身上。因此对于臣妾而言,谁做皇后都一样。”言罢,抬起一双美眸瞧着皇后,目光如剑直入人心。 双目对视之间,皇后突然有些害怕这个女子。在慕容月眼中,她看到了一种坚定与狠毒,是那种同归于尽的狠毒。这样的目光是她从未见到过的,让人不寒而栗。在深宫之中,就算是再狠毒的人,也有软弱的一面,可在这个女子眼中,仿佛看不到任何的软弱之处。 “你想要什么?”皇后最终还是退让了一步。没错,正如她所言,对于宫中大部分人来讲,谁做皇后都一样! 慕容月粲然一笑,这半天的口舌没白费!只听她真真切切道:“若是能除掉顾氏,臣妾别无他求。只希望待臣妾也有子嗣那一天,求皇后娘娘您多加垂怜,收于膝下严加教诲,臣妾甘心斩断母子情缘。” 原来,她盯着的竟然是皇位! ------------ 第一百九十六章 父伯入宫 不得不说,想要有一个成功的结局首先要有个成功的计划。自坤宁宫出来,慕容月便乘着辇轿前往御花园。这时节红梅盛开,梅香阵阵,不得不说正是赏梅的好时节,也难为她在这时还有如此闲情雅致。不过有这般闲情的不止她一人。还有一人,也在梅园之中。 红梅丛丛之中,一抹火红身影格外刺眼。若说红梅之红是低调而淡雅,那这抹火红便是高调而嚣张。大红的金线百鸟大氅极为抢眼,就算不说,也知道这是谁。毕竟宫中有胆量并且适合穿这个颜色的,只有一人。 “臣妾参见慕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慕容月遥遥看到那一抹大红,款步迎了上去道。可慕妃闻言并没有答话,只是自顾自的赏梅。慕容月也就垂着头静静的跟这慕妃,却没有半分尴尬。 金色点翠护甲与红梅相映,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素手抚花,傲然而立。只闻得慕妃高傲道:“这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你倒是有闲情雅致。” “有闲情雅致的并非臣妾一人。” “怎么,被人夺了恩宠还这般嘴硬?本宫还以为你此时该是在雍华宫哭才是。” “若是说起哭来,慕妃姐姐不是比月儿更该哭么?”慕容月略带几分讥笑道,“平白无故的跟一个青楼女子平起平坐,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也不知花落谁家。若说可怜,姐姐您又比月儿好到哪去?” 慕容月语气放肆话中带刺,让慕妃听着不由得挑了挑眉头,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和她说话。只听她语调转冷笑道:“就算如此,我也是妃,你也是夫人。你这么说话,就不怕本宫治你不敬的罪过?” “怕,月儿当然害怕。”慕容月没有收敛,反而更大胆的道:“可就算是怕,也比不上地位受损,一落千丈的怕。姐姐您出身名门,自是不屑与我们这些人计较的,月儿便大胆了几分,还请姐姐恕罪。” “你岂止是大胆?”慕妃说着,护甲轻动,一朵梅便离落枝头落入手中,只见她挥退身后众人,一边把玩着红梅一边冷笑道:“想说什么,说吧。” 慕容月俯身一礼,郑重道:“月儿不才毛遂自荐,愿为姐姐效犬马之力!” 乍听之下是没来由的一句话,可这其中却包含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慕妃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手中红梅之上,似是没将慕容月放在心上一般,略带慵懒讥笑道:“犬马之劳?你凭什么?” “凭月儿与姐姐有着共同的目的!” “共同目的?”慕妃嘴角讥讽之意更甚,“本宫出身名门,又身为皇妃,儿子更是皇长子。能与你有什么共同目的?” “若是没有,姐姐那日何苦要置顾氏于死地?”慕容月淡笑道,“月儿虽然愚钝,索性眼睛还不瞎。那日姐姐的话……呵,可是句句都透着狠意啊!让月儿佩服不已。” “妹妹倒是说笑了。本宫与宓妃素来交好,那里有你说的那般想法?倒是妹妹多心了!”慕妃掩饰道。 “多不多心,只有姐姐知道。”慕容月淡淡道,“只是方才从坤宁宫过来,瞧着皇后娘娘的样子已是被那顾氏气倒,说了几句宽慰话。路过梅园,恰巧看到姐姐在此赏花,这才进来请个安。若是姐姐嫌月儿打扰,月儿告退便是!” 慕容月转身缓缓离去,却未见慕妃出言挽留。因此,行至门前忽停,冷笑道:“有一事忘了告诉姐姐,这梅花虽好却是香自苦寒,生在这天寒地冻的时日。若是姐姐下次想要折梅,事先告诉月儿一声让月儿代劳便是,以免冻伤姐姐的玉手。”言罢,径直离去。 蔼棠入内,只见慕妃双眉紧皱,手持着一朵红梅看着门口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因此上前小心翼翼道:“娘娘,人已经走了。” “准备一份厚礼,去给我探探皇后那边如何?病好了没有。”慕妃皱眉道,“时间长不走动了,姐妹情谊可万万不能淡去。” “皇后娘娘?”蔼棠惊讶的重复了一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想来自家主子一直与皇后是死对头,面和心不合已经成为不是秘密的秘密。突然让自己去送礼,这也太过蹊跷了。 “还有,你托人捎信给父亲,让父亲帮忙查查这慕容月到底是什么来历。”慕妃没有理蔼棠,自顾自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看来咱们有好戏看了!” “月夫人真有那么厉害?”蔼棠不可置信的问道。若是说起家世,这慕容月原本是与顾流盼半斤八两的。可如今顾流盼一跃飞上枝头,只剩下慕容月一人家世堪怜。再说,也不是谁都有顾流盼那般的运气。 慕妃闻言,冷笑一声将红梅掷于地下道:“再厉害,也要被本宫踩在脚下!”说着,踏梅而去。 显然顾流盼对于此事并不知道,现在的她也无暇顾及此事。自萧煜圣旨一下,整日便等着与父亲和伯父团圆的那一日。日盼夜盼,终于让她盼来了好消息。 “主子主子,大老爷和老爷马上就要到宫门口了,皇上等您一起过去!”自消息传回,秋裳便像是一只喜鹊般叽叽喳喳个不停。 “好了好了。”顾流盼连声应道,“你瞧瞧我这件衣服如何?本来想穿哪件丁香色的,却是穿不下了。”懊恼的语气传了出来。 “您穿什么都好看!”秋裳喜气洋洋的看着顾流盼道,“皇上的龙辇马上就到了,您可快这些吧。”在秋裳连声的催促下,顾流盼略端详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便快步走了出来,此时她的心早已飞到了宫门口,自然脚下生风。只吓的身后的桂嬷嬷一个劲的碎步跟随,生怕有个闪失。 “臣妾参见皇上……” 话音还没落,只见萧煜亲自挑起一边车帘向她伸出手去,笑吟吟的说道:“那些个俗礼可免了吧,你的心也不在此处。来,小心些。” 见萧煜如此懂得自己的心思,顾流盼也再不多说什么一句。拉着萧煜的手钻进车厢。车声辘辘,行驶在宽敞的宫道上,回音袅袅传开。顾流盼斜倚在萧煜的怀中,却一句话不说,整个人显得有些僵硬,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手这么凉?”萧煜抚着顾流盼有些冰凉的玉手,心疼的放在手心捂着。见对方没有反应,萧煜只得腾出一只手在她琼鼻上轻轻一点,无奈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啊?”顾流盼显然心思不在此处,听到萧煜问话才如梦初醒一般应道:“我……我没有啊。” 看着顾流盼有些泛红的脸颊,萧煜不禁笑问道:“怎么?你好像很紧张。” “没有啊!”顾流盼被萧煜一语道破心思,似是从萧煜怀中弹起来一样,急忙否认着。只是那愈发红了几分的俏脸出卖了她。 “见自己父亲有什么紧张的?”萧煜将顾流盼拉回怀中笑问道,“你第一次知道我是皇帝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紧张。” “我不紧张。”顾流盼倔强的否认道,“只是……只是有些激动,几年没见,不知父亲和伯父如何了,是不是又苍老了几分?胖了还是瘦了?” 见她不自觉握紧自己的双手,萧煜无奈的笑了笑,明明紧张到如此地步,却还在逞强。正打算说什么,车辇忽停,只听禄喜尖细的声音从厚厚的车帘外传进来道:“启禀皇上,宫门已到。” “好了,别瞎猜了,见了就知道。”萧煜拍了拍顾流盼的手,亲自将她搀扶下车。 刚一下车,远远的瞧见两个身影跪在宫门外。多年军旅生涯让他们有着笔直的脊梁和雄伟的身姿。只是不知怎的,日思夜盼的家人就在眼前,顾流盼却突然有些迈不开脚步。混混沌沌的如同在梦中一般,几乎是靠在萧煜的怀中走了过去。 “臣顾松、顾柏参见皇上、宓妃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万福金安!” 雄浑而熟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门前,让顾流盼感觉身处梦中一般。顾流盼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眼泪不断的落了下来。她不敢回答,生怕一出声这美梦便醒了,她想这个梦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萧煜见状,揽紧了顾流盼的双肩,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慰。随即朗笑道:“二位国公快快请起,一路舟车劳顿,不必行此大礼!” 顾氏兄弟闻言起身,刚毅的面庞已有些疲惫,昔日如墨的发丝也染上不少白霜。只是见到泪流满面的顾流盼,也让这两个如铁般的汉子红了眼眶。 “父亲,伯父!梓瞳不孝,未能侍奉近前,万望二老海涵,请受梓瞳一拜!”顾流盼这才从喉中挤出些许话语,只是声音已经嘶哑。只见她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顾氏兄弟拦下道:“娘娘贵为皇妃,万万不可!” “行个礼便是,你现在身子不方便,再说确是于礼不合。”萧煜也轻笑劝道,这才止住了顾流盼下跪的趋势。随后只听萧煜笑道:“二位卿家远道而来,朕已在宫中略备酒菜,以款待二位卿家。”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寒城潜龙 “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束。”关雎宫内,萧煜与顾流盼并肩而坐,笑着说道。 殿外虽是皑皑寒冬,可却没有影响到屋中的气氛丝毫,温暖的情谊在四人之间流动着。顾流盼眼角犹有泪痕,却激动的看着父伯,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话到嘴边不由得有些笨嘴拙舌。 “父亲,您最爱吃的三鲜八宝鸭,尝尝宫里做的怎么样?”桌上尽是江南风味的菜肴。尽管如此,顾流盼依旧热心的推荐着。伤感淡却后便是重逢的喜悦,四人不时说些回忆,顾流盼的话比平时多了不少,人也开朗了许多。 萧煜在旁边看着顾流盼兴致勃勃的样子,自己也开心,不由得多喝了几杯。而坐于殿下的顾氏兄弟,最为疼爱的便是这一个女儿,本来还担心她在宫中会不会饱受欺凌,却见得她如此得宠。最重要的是她不仅与皇上真心相爱更要为人母,幸福感弥漫在眼角眉梢。都说入宫虽锦衣玉食却郁郁不悦,没想到也有如此金玉良缘。 萧煜本就在顾家住过两天,与那顾氏兄弟也算是熟识。因此酒过三巡之后,席间的气氛因着顾流盼的兴奋活跃了不少,说起话来也不似方才见面时那般小心翼翼。 “老臣有一事相询。”顾柏抱拳道,“老臣义子秦昭参军也有些年头,只是一直未曾与家中联系,我们兄弟二人遍寻不到。前些日子听说他调回京中,不知他近况如何?若是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请皇上莫要因着娘娘而轻饶了他。” 话音刚落,顾流盼便收声不语,萧煜的脸色也突然一僵,气氛顿时尴尬了下来。兄弟二人见状不对,也酒醒了几分,急忙上前下跪道:“老臣酒后失言,还请皇上恕罪!” 顾流盼看着父伯下跪,心中多有不忍,可偷眼瞧了瞧不语的萧煜,咬了咬嘴唇终究是没说出什么来。 “二位爱卿请起。”半响,萧煜打破沉默,勉强笑了笑道。 “老臣年老糊涂,喝了几杯便不知东南西北。冲撞之处,请皇上责罚。”二人虽不知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秦昭定是有什么地方惹了皇上生气。而且事情还不小,否则不会连流盼都不敢说话。因此,这责罚二字不仅仅是说自己,也是说秦昭。 萧煜却轻笑了笑,拿起酒杯淡淡道:“责罚谈不上,二位爱卿多虑。秦昭乃是二位义子,朕也将为人父,自然知道作为一个父亲的担忧。秦大哥为人正直勇猛,早在当年朕私访秦淮之时便有将才,入得虎骑营后又屡立战功。这些年来,朕政务繁忙无暇顾及他,倒是将他埋没了,说来也是朕的不是。” “老臣不敢,犬子不过一介草莽,不敢称的埋没。”顾柏抱拳说道。 “想必两位老将军都知道,自立国以来,我律国便与突厥汗国一向冲突不断,冬日更甚。老汗王在世之时尚可应对以保安定,如今新汗王登基,许多事也要重新定夺……”萧煜淡淡道,“朕瞧着秦大哥与突厥汗国的五皇叔有些交情,便派了他前去驻守,领上将军衔。一来给他一方施展的天地,二来也不负他多年来对梓瞳的照拂。” 领兵驻守?顾流盼听着不由得挑了挑眉头。怎么从来没有听萧煜提起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她听过之后心中没来由的有些烦乱。每次萧煜给秦昭安排任务总是没什么好事发生,不知这回是不是也是如此。想到此处,顾流盼眉头皱紧了几分。且不说北地苦寒,冬日更甚。就说这汗位之争,当年萧煜想要支持的乃是三皇子硕克,却没想到这五皇子如此的不争气,硬是让那来历不明的右贤王压了过去,继任为新汗王。 只是顾流盼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相隔数千里的北地,形势远比顾流盼所想的要严峻许多。 落日的余晖映照在一篇肃杀的寒城,显得有些凄凉。寒城乃是律国北部极为重要的关隘之一,说它重要并不是因为它是律国的防线缺口,而是因为其所处的地理位置。寒城之所以名寒城,就是因为其独特的地理气候,这里地处山阴戈壁,因为太过寒冷而杳无人烟。当地有一个奇观,那就是七月飞雪寸草不生。由此可知,这寒城到底是有么的寒冷。 城头上的士兵笔直而立,在夕阳的映照下,脸上的薄霜雾气折射出些许光芒。城虽不小,却也不过是三百口人,平日里街上冷冷清清,店铺也极为有数。就连买些生活必备品也要等上好久,才能遇到有人前来送货。索性周边有些野味猎物,因此寒城中人也多为猎户,以此谋生果腹。此地闭塞不说,更是一座“死城”。 秦昭端坐在寒城正中的府衙,说是府衙却是破败不堪。老旧的木门不时有寒风钻入,土坯的墙体有些许裂缝。在秦昭来之前,当地的官最大的便是徐县令,现在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像是逃荒饥民一样的老头。 秦昭将目光从手中信件中移开,皱眉看了看面前的徐县令,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皱眉问道:“县令前来有何事?” 徐县令原名徐忠,是个老实的读书人。四十岁才中了探花,因着没钱孝敬董太师和他的一众门生,这才被打发到了这寸草不生的地方,到现在已经十年有余。本该是早到了任期的,许是朝廷已经将这偏远小城遗忘,多年来也没见有人来顶替,他这才一直住在县衙当着县令。而秦昭是他有生以来接触过到最大的官,再加上他为人忠厚木讷,因此见了秦昭不免有些紧张拘束。 见徐忠八竿子打不出一句话来,秦昭不免有些心烦,嫌弃的看了一眼徐忠。他再也没多说什么,低头继续看信。半响,才听徐忠讷讷的说道:“回禀大将军,城东头王寡妇家的鸡被偷了前来击鼓鸣冤,还请大人定夺。” 秦昭啪的一声怕案而起,厉声道:“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偷鸡摸狗这种小事,需要我来解决吗?养你是做什么用的!再说不过是一只鸡而已就来击鼓鸣冤么?等什么时候孩子丢了,本官再去也不迟!” 如此暴跳如雷和以前那个沉默的汉子判若两人,若是顾流盼见到现在的秦昭一定会大吃一惊。但秦昭心中的确是有太多的不满和怨恨,越积越多无处发泄。都瞧着他年纪轻轻便被封了上将军,风光无限少年得志,可谁知道他是一个手中仅有五百老弱残兵的上将军!连以前做校尉时都不如!自上次雍华宫的事之后,他便被派到了这边远小城。说得好听是来领军抵抗突厥,可都快一个月了他连突厥的影子都没见着。整日尽是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起初他还能隐忍对待,可这样的生活让他看不到希望,更别说复仇了!因此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差。 面对着暴跳如雷的秦昭,徐忠也不是被吓到了还是生来冷静,只见他没多说也没辩驳,只是默默行礼告退。只是如此不卑不亢反而让秦昭更加厌恶他,哪怕能有人与他辩驳争吵也好,可以让他舒发胸中义愤。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让秦昭就像是含了个热包子在嘴里一样,咽不下吐不出,愈发的憋闷。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尽快改变! 秦昭想着,又将目光落回了信纸上。信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突厥文,常人定是看不懂。这封信乃是硕克前几日派人送来的,信上大致的意思是他现在已经隐退不问朝政,因此秦昭若是前来谈和他帮不上忙,若是朋友小聚他倒是十分乐意,他愿意一尽地主之谊。 短短的一封信,在常人瞧着不过是熟络客套的话,顶多是朋友之间的平常信件,并无任何可疑之处。只是秦昭看着,却皱紧了眉头。这封信在他眼里表述了两个意思:第一,哲别完全不信任他,将他的权利已经架空。第二,他找自己有话要说! 略想了想,秦昭皱眉提笔回信。只是时间过去的太长,这样的天气里砚台中的墨汁已经凝结,就连柔软的笔头也已冻硬。秦昭恼怒的将笔摔倒一边,大喊道:“徐忠!” 徐忠刚刚办理完前堂王寡妇丢鸡的案子,正准备去向秦昭汇报,刚走到门口便听到秦昭的咆哮声,脚下也加快了几步。 “给本官去拿套好些的文房四宝来!”秦昭怒吼道。 看着摔在地上的笔,徐忠讷讷道:“启禀大将军,这已经是本县最好的笔了。”随即将地上的笔捡起来道,“本地气候寒冷,还请将军多多担待。下官为将军想办法!”说着,将不顾那笔上的墨和掉在地上沾的尘土,竟张嘴抿了抿。直到笔头软化了些,徐忠才恭敬的双手奉上道:“将军请用!” “你不嫌脏么?”秦昭看着徐忠皱眉嫌弃道。 “回将军的话,这文房四宝乃是圣人之物,下官怎会嫌弃?” 看着徐忠一本正经的神色和被墨汁沾染的嘴唇,秦昭讥讽一笑道:“无论是谁的物件,能用才好。若是不能用,谁的也得扔!”略顿了顿道,“这样吧,你留下为本官研磨!” ------------ 第一百九十八章 董家父子 提笔踟蹰片刻,秦昭才匆匆落笔,许是因为信笺上皆是突厥文而有些大意,他并没有发现还有一道目光也若有似无的落在了信笺上。 待信笺写好,秦昭拿起来反复看了看,这才想起在一旁研磨的徐忠。只见对方依旧面色平静的垂头研磨,满脸的书呆子样惹得秦昭发出一声嗤笑。只见他好整以暇的用火漆将信封封好,略带嘲讽的笑问道:“你看五王爷说邀请本官前去面见新汗王之事,该如何?”秦昭虽然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书呆子,更不认为他能瞧得懂这突厥文。但为了保证安全,秦昭还是试探了一句。 果不其然,只听徐忠讷讷道:“下官以为五王如此热情厚谊,对大人来说倒是个好机会。再说以大人英武,出入千军万马也并非难事,更何况区区蛮营。” 秦昭闻言自鼻中冷哼一声,这书呆子倒是实在。不过这也让自己乐得清闲了不少,看来也并非是全然没有好处。 略顿了顿,秦昭随手将手中信笺递给徐忠,让他亲自派人送至五王府,自己则转身隐于帘后。转过破败的县衙前堂,一个单进的小院展现在眼前。虽然不大倒胜在干净,与普通的农户之家差不了多少。秦昭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快步走入屋中,将门关紧。 小屋不大,进门便是一张四方木桌展现在眼前,左手边是再寻常不过的土炕,右手边有一张书桌,桌上的只有一盏油灯和几本兵书。只见秦昭上前拿起一本压在最下面的兵书翻了几翻,从中取出一张纸条。又猫下身子,从书桌和墙的角落处拿出一个鸽笼。 将纸条卷好绑在鸽子腿上,秦昭走到后窗边将窗户支起,探出头四下仔细看了看才将鸽子放飞。一直目送着白鸽扑棱棱的飞走,消失在视线之中。 白鸽一路飞行千里,从严寒的北地飞到相对温暖的京城,竟是落在了太师府中。 若是旁人瞧见了,不由得心中纳闷。秦昭当时与董洛一同前往押运灾银,却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按理说董太师就算不恨他,也不会与他交好。而如今秦昭却通过如此隐蔽的办法往太师府传递消息,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父亲,这是北地那边新来的消息。”董谦一收到飞鸽传书,便神色匆匆的前往书房。董太师对这个义子素来器重,再加上自己身边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自然防心锐减。 “说了什么?”董太师并没有放下手中书卷,淡淡问道。 董谦略一皱眉道:“秦昭去后小皇帝并没有给他太多兵权,身边只有五百人,只怕无法完成父亲交代给他的任务,因此特向父亲请罪。还有,五王爷硕克已经被哲别打压,此次私下约见他怕是要用咱们的把柄讹上一笔,秦昭认为这步棋可以弃了。秦昭询问,是不是要暗中活动三王爷那边的关系。” 话音落后,再无回响。只见董太师没有半点反应,依旧淡淡的看着手中的书卷。若是不了解的人,难保不会以为他是个聋子。许久之后,董太师才淡淡道:“传我的话,让秦昭按兵不动,计划暂且搁下。那个硕克不是要见他吗?去见,无论他要什么都给他,老夫以后还要用着这条狗。至于三王爷的事,不用他操心。” 几句话就将事情安排的有条不紊,不容置疑的语气更是与慕妃同出一辙。如鹰般的目光从书本上略偏了偏,正巧碰上董谦那好奇的目光。在董谦心底,他还是十分惧怕董太师的,因此急忙收回目光,抱拳行礼准备退出门外。 “谦儿你等等。”董太师放下手中书本,难得面露慈爱道:“你一定好奇,为父为何要做这样的决定吧?” “儿子不敢质疑父亲,只是觉得此事尚有商权之处。秦昭虽然是那顾氏兄长却也是难得的将才,即便手中只有五百兵马,但拿下区区寒城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小菜一碟,父亲何故要搁置计划?如今小皇帝宠幸顾氏,若是此关头顾家的人造了反,多少也会给顾氏以打击。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再拖延下去,一旦顾氏腹中骨肉落地,只怕妹妹和大皇子在宫中更是举步维坚。至于那硕克,本就与瑞王亲近。当初我们也是看中了这点才想接他说动瑞王,可如今他已经失势,如同无赖一般想要讹诈,父亲为何还要满足他的贪欲?” 听到儿子一连串的发问和质疑,董太师不但没有恼怒,反而是有几分欣赏。之前他就知道谦儿是个可造之材,但谋略尚浅。如今听他这番话,便可知他是细心用心想过了,问的问题倒也句句在点上。这对于老年丧子的董太师来说,无疑是看到了希望。 起身,董太师踱步至儿子身边。毫无血缘的父子二人却有着相同的野心和目标,只见董太师抬手拍了拍儿子坚实的臂膀道:“你能想到这些,为父十分欣慰。只是你性情耿直,考虑事情欠转一个弯。为父问你,我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董谦一顿,不假思索道:“皇位!” “没错。但若依着为父以前的想法,总是不愿背上这谋权篡位,乱臣贼子的罪名的。只是你弟弟的死……”提及了伤心事,让董太师也有些说不下去。略顿了顿才复道:“若不是因为那小皇帝,我董氏一门也不至于遭此横祸!想为父辅佐他几十载,却落得如此下场,让为父如何不心寒?因此,皇位我们要,这断子绝孙的滋味,也要让他萧家尝尝!” 提起董洛的死,董谦就算伪装的再好,在董太师面前也是有些许心虚的。看到父亲眼中闪过的寒芒,更是不寒而栗。急忙低下头道:“父亲说的是。” “上次看慕华从宫里稍出来的消息,小皇帝不仅将那顾氏宠上天去,还将她父亲和伯父也封了国公,几欲与我平起平坐。想来那小皇帝如此做法,不单单是宠爱一个女子那么简单,想来也要对老夫下手了。要知道那秦昭只不过是顾家兄弟收养的义子,若是在秦昭谋反和女儿为后之间选择,是人都会选择后者。不仅得了大义灭亲的美名,更是保住了后半生的荣华。” 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顾氏兄弟可能会舍弃秦昭的时候,董谦心中也不由得一跳。如今自己是有用,若是到了没用的那一天,只怕也会被弃如敝履吧。 就在他出神之际,只见董太师双眼轻眯,幽幽复道:“秦昭此子,论谋略勇武皆不在你之下,最重要的是他对于任何条件都不为所动,如此人才并不简单。若是留下,他日必成心腹大患!相比之下,硕克虽然是个失势的草包但到底是老汗王的亲身儿子,总比那个来路不明的哲别强多了。再退一万步来讲,突厥人最为重情义,哲别为了稳固自己的江山,就算是将硕克等人架空也不会杀了他们。而我们能够用钱买来最有效可靠的情报,何乐而不为?依为父看,这秦昭才该是弃子!” 董谦心中其实也是巴不得除去秦昭的,若是他不死难保有一天不会将合谋害死董洛之事泄露。倒时董太师发怒,自己的下场就不好说了。因此这对于他而言,简直是正中下怀。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只见董谦抱拳道:“多谢父亲点拨,儿子这才理解了其中之意。既是如此,儿子便去安排。只是宫里那边……” “不急,你便告诉慕华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董太师眼中精光一闪道,“既然我们不能从小皇帝入手,那就从顾氏入手。从上次在雍华宫的事情上来看,这秦昭与顾氏之间定是不简单,那老夫就送她一份大礼!” 看到董太师狠戾的样子,董谦自是不敢多言,急匆匆的退出门外。只是转回房中之时,他并没有急着提笔回信,而是坐下静思。如今父亲对于秦昭的杀心已起,只怕这人是活不久了。倒是可怜了这个人才,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只是能如何利用他最后的价值,变成了董谦面前的首要难题。他虽也不愿秦昭留在世上,可也不愿浪费了人才。 再说,从回来之后那句大义灭亲就在他脑海中一直回响。虽然说董太师说的是对顾氏兄弟的猜测,可谁知道这是不是他心中的想法?若是一直这么下去,只怕自己这辈子都只能是他养的一条狗,在没有翻身之日!再加上董洛的事情,一旦败露依着董太师的狠戾,自己只怕死无葬身之地。如此一来,倒不如先发制人!如今董洛已死,若是董太师死了,自己便可名正言顺的继承这董家的一切。而慕华与自己一同长大,对他们之间的感情自己还是有把握的。就算她知道了真相,没有董家的扶持她算什么?为了他们母子二人,到时她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 ------------ 第一百九十九章 麟趾宫内 可此时的慕妃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义兄算计进去,自那日从梅园回来之后她脑海中就不断萦绕徘徊着慕容月的话。寒梅虽美,折来不易。若是有人帮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可这帮忙的目的又是什么?是不是她所能承担的起的? 蔼棠并没有如往常那般服侍在慕妃身边,而是神色匆匆的走在宫道之上,不时四下看看,步履如飞。 “主子,府里来消息了。” 每次太师府的信件都是蔼棠亲自去取,虽然这宫中敢查慕妃信件的不过一人,只是万事小心为妙。接过信笺,慕妃一目十行的扫了过去,熟悉的字迹尽数收入眼中。蔼棠在一旁继续回禀道:“主子前些日子让人送到坤宁宫的东西已经送过去了,只是在我们的人走之后,皇后便派人将东西尽数的扔了出来。” “意料之中,要是给我我也会如此。”慕妃淡淡的说道,“关键是让你们瞧的东西瞧清楚到了么?” “回主子的话,瞧清楚了。想来月夫人没有蒙骗主子,回来的人说坤宁宫中的小药房的确在忙活着。” “呵,没想到她也有这么一天!”慕妃冷笑着将手中的字条放入香炉道,“这皇后与本宫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她怎么样。如今不过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就把她吓成这样。” “主子说的是,在奴才心里,主子才该是后位的不二人选。”蔼棠溜须拍马道。 慕妃并没有接话,只是盯着香炉中腾起的火焰。待火焰灭下后,慕妃才转身落座回去,轻呷了一口香茗,漫不经心道:“你让人去给关雎宫那边捎个话,找个机会来见我。若是让人发现,便不用留了。”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决定了人命的生死,一向是慕妃的作风,蔼棠并没有太过吃惊,只是盘算着此事该叫谁去才好。 “你等等。”慕妃突然想起了什么,将已经走到了门口的蔼棠喊住。自己则起身踱步至书案前,略思忖了片刻,才提笔在雪白的洒金笺上写了些什么。细细看了一遍,吩咐道:“去找个可靠些的生面孔,将这张字条送到雍华宫那去。然后把这事处理干净,本宫不希望有多余的人知道此事。” 主子今天这是怎么了?蔼棠偷眼瞧了瞧慕妃,只见对方神色如常。只是两句话便是两条人命。平日就算是偶有生杀,也没有这般草率的。 “不必看了,让你去你就去。”慕妃把玩着自己细长的景泰蓝护甲道,“有时要庆幸被人差遣使唤,若是没有这一天,那就算是走到头了。” 听着慕妃别有所指的话语,蔼棠不由得心下一泠,再不敢多做停留,急忙出去办差。 拿到字条的慕容月脸上表情变了几变,最后在喜忧参半上停了下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可面对着这张字条,她突然间有些怀疑自己,那天与慕妃说这些到底是对是错? 这字条上写的内容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说前朝公主离奇死亡的事可能与顾氏兄弟有关。另一部,则是她的来历!拿着这张字条,慕容月有些庆幸。虽然董家仗着财大势大查出了她一部分的来历,好在没有查到她和秦昭的关系,以及她是如何与秦昭合谋杀害了董洛。若是让董家查了出来,就算自己巧舌如簧,慕妃也要第一个杀了自己! 而现在的自己还太过薄弱,对于慕妃来讲,杀了自己也不过是捏死只蚂蚁一般。 又仔细瞧了一遍手中的字条,慕容月两道柳眉轻轻皱起。从这字条的排序来看,慕妃先是说了这其中的疑点在哪,却又没有说明白。若是说她查不到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以董家的财力物力,查个陈年旧案易如反掌,就算是皇家密闻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她如今只将话说了一半,显然是想要让自己查下去。若是查到了,她也乐得省事。若是查不到,她倒也能撇清关系。再看她将自己的身世写了出来,虽不完全准确,但有几个点本以为是再无人可知的,却没想到被他们揪了出来。想来只不过是想用这些来警告自己,以免自己逃出她的掌心。 不愧在宫中多年,到底是老谋深算! “启禀月夫人,我家主子交代了,若是您看完了就早些化去,以免节外生枝。”前来送字条的小太监低声催促道。 慕容月看了那人一眼,慕妃身边的人果真是滴水不漏,还派了人来监视自己,以免留下证据。苦笑一声,慕容月将手中字条放入一旁的灯罩中,那小太监一直等到有些许黑色飞絮从灯罩中飘出才行礼告退。 小太监走出用雍华宫后,顺着墙根,尽量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黑暗中。只见他满脸喜色,这是他被分配到麟趾宫后第一个差事,没想到完成的这么顺利,再加上吩咐下来的话,想来不是件小事,这次回去定能得不少的打赏!想到此处他脚下不禁又加快了几步,麟趾宫后边的耳房中,蔼棠大姑姑亲自召见他问话。怀着忐忑的心情,小太监将在雍华宫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真的烧了?”蔼棠淡淡的问道。 “烧了烧了,奴才瞧着真真的!为了以防万一,奴才还特意在那等了不少时候!别说是一张纸了,这功夫就是快木头也燃尽了!” “嗯。”蔼棠点了点头笑道,“办的不错!” “那……那……”小太监激动的有些结巴道,“还请蔼棠姑姑替奴才在主子面前多说些好话!” “这是自然,主子心里都有数,少不了你的好!这个是给你的,还有这盘点心,也是赏你的!跑了这么一个来回,饿了吧?”蔼棠笑着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道。 看着银票,那小太监早就两眼放光。以前没来的时候,都说慕妃娘娘为人刻薄冷傲,没想到却是如此大方慷慨,看来传言不可尽信!将银票放在怀中收好,小太监跪下长身一拜道:“奴才谢娘娘恩典,能为娘娘办事是奴才的荣幸,奴才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说得好!好好休息吧,以后若是差事办得好,想要升做统领太监也不是没有可能!”蔼棠拍了拍那小太监的肩膀,笑着说道。 为人奴仆又断了子孙,是每个太监无法去除的心病。若是有半点法子,谁会愿意走上这条路?如今能跟着宫里最有权势的主子,般的差事又如此争气,让小太监看到了出头的那一天。 蔼棠走后,小太监拿起桌上的糕点。这点心做工精致,异香扑鼻。光是瞧了就让他食指大动,更别说吃下肚是个什么滋味。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小太监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原来天家糕点竟是这滋味,明日能在小全子他们面前好好炫耀炫耀了! 一块吃完再来一块,很快便吃光了盘中的糕点。小太监满足的舔了舔嘴唇想着:若是能每天都吃到这样的糕点,就算是死了也值得! 可东西能乱吃,话不能乱说!这个想法刚一冒出,小太监就感到腹痛如绞,起先还觉得只是自己命贱适应不了好东西,去几次茅房就好了。可还没等他迈开步子,一股咸腥的液体就从胸腔中涌了出来。这时的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张口便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这幕一丝不落的窗外的两人眼中。 “瞧到了吧。”蔼棠的声音响起道,“这人命,有用才是最好的,若是没用,也就是这般下场了。不是我逼你,你要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以前你总说没有机会,一拖再拖。如今关雎宫那边一个人都被你拖成两个人了!你让主子如何不气?姑娘,你是聪明人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好自为之吧!” 窗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蔼棠和…… 倚竹! 看着屋内的惨状和蔼棠的话,倚竹心中百味陈杂。她今日前来之时,就知道定是慕妃等急了要让她回话。可她何尝没有苦衷?起初是时机不合适,慢慢的与顾流盼相处下来,倚竹更是不想害她半分。奈何慕妃这里……略福了福身,倚竹低声道:“姑姑说的是。只是我此次出来时间有限,若是晚回去难免不会惹人怀疑。奴婢这就先去拜见主子了。” “去吧。”蔼棠淡淡道,“该说什么,你心里有数。” 入内,慕妃正坐在妆台前拆下头上的发饰,此时的她已经洗尽铅华准备安寝。见蔼棠进来,便将身后的梳头发的小宫女打发了出去。片刻,倚竹自蔼棠身后转出来,上前一步拜倒道:“奴婢见过主子。” “起来吧。”慕妃看了看铜镜抚着鬓角道,“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主子。本宫记得你是有一双巧手的,来伺候本宫梳头吧。” 倚竹上前拿起玉梳一下一下,轻柔的梳理着慕妃的一头墨发。只听慕妃淡淡道:“现在是时候了么?” ------------ 第二百章 御赐婚姻 “倚竹,倚竹!桂嬷嬷,您瞧见倚竹了么?”秋裳气喘吁吁的问道。 桂嬷嬷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道:“这小丫头刚才说是去上茅房了,让我帮她盯着点主子的药。你不说我还不觉得,怎么还没回来?” “不在啊,那嬷嬷劳烦您将药给主子端过去吧。眼瞅着主子就要就寝了,我来催催。”秋裳也没多想,继续说道。 “好好,这就来了。你先去伺候主子梳洗,我这就来。”桂嬷嬷一边倒着药一边说道。 温暖如春的屋内,顾流盼披散着头发坐在床沿上看书,手边放着的蜜饯盒子几乎见底,轻晃的两条双腿显示着她的好心情。刚刚沐浴过后的萧煜发丝上还隐隐有着水珠,见到顾流盼这幅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道:“不是让你先歇下么?怎么还没歇着?就这么坐在这,冻着我儿子怎么办?”不由分说的接过顾流盼的书,将她整个人塞到锦被中。 顾流盼倒也没反抗,只是笑嘻嘻的瞧着萧煜的一系列动作。萧煜转头见她这幅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分明还是个照顾不好自己的孩子,真难想象以后他们的孩子会被她带成什么样。拿起书本,萧煜淡淡的扫了一眼笑道:“怎么还看这些话本?不是让你看多看些治国的书么?” “哎呀那些书多没意思啊!”顾流盼抱怨道,“而且上面写的东西都是我看不懂的,哪有话本有意思啊!你看这书里写的那个富家小姐和穷书生的故事,他们多可怜啊。你回头派人把那写话本的叫到宫里来,看看这上面的故事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你就给他们赐婚,看谁还敢反对……哎呦,你干嘛!”顾流盼捂着鼻梁抱怨的看着萧煜。 原来还没等她说完,萧煜便刮了一下她的琼鼻,哭笑不得道:“你倒是个热心肠!你以为这圣旨赐婚那么容易啊,阿猫阿狗的也要讨一个来!我瞧你看是多看些治国之道才是,这样让我儿子早早就学会,以后也省事!” “就知道你儿子!”顾流盼嘟着嘴转过身去道,“那么多可怜的人你不去救,我不过是跟你讨几句话罢了,真是小气!哼,我还不要了呢!” “主子您要让皇上给阿猫阿狗赐婚啊?!谁家的猫狗这么金贵,都比得上王公大臣的公子和小姐了!”不明所以的秋裳入内便听到了这么没来由的一句,好奇的问道。 秋裳天真的问话让佯装生气的顾流盼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萧煜也跟着哈哈大笑,就连一向严肃的桂嬷嬷都有些忍俊不禁,让秋裳更加摸不着头脑道:“我没听错啊,是说要给阿猫阿狗赐婚……” “不是给阿猫阿狗,是给你!”顾流盼笑着打趣道,“上次你说的话还算不算?” “哪句话?”萧煜突然被问,有些讶异。 “怎么?你还想赖账?”顾流盼转身佯怒道。 萧煜急忙陪笑道:“不敢不敢,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你好歹给我些提示吧?” 看着萧煜那可怜兮兮的眼神,顾流盼笑意更甚。秋裳和桂嬷嬷也暗自发笑,只是碍于身份只得低头憋着笑。 “就说秋裳和我师兄那事啊!”顾流盼提醒道。 萧煜闻言恍然大悟道:“对对,是有这么回事儿!我没忘,这不是瞧着你现在情况特殊,身边不能没有个顺手的人啊!再说秋裳跟了你这么多年,又把你伺候的这么好,自然不能薄待了她。” “那也不能耽误了她啊。”顾流盼笑着说道,“秋裳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因为我老拖着。再说趁你现在看着我顺眼,我赶紧为她某个好出路。哪日被别人将魂勾走了将我打入冷宫,还让秋裳跟着我去受这份苦么?” 听顾流盼这话中之意是又要提到那天的事情,萧煜心中大喊一声不妙,急忙将顾流盼揽过笑道:“说什么丧气话,我是那样的人么?不就是赐个婚。这样,我明日就下了旨意把秦昭召回来,依着郡主的礼节大婚,你瞧着可满意?” 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将自己的亲事定了下来,秋裳虽然面颊绯红,可心中还是欢喜的紧的。自从有了上次秋闱的事,她更明白了:是自己的就要牢牢抓住,否则错过了也就错过了! 桂嬷嬷见秋裳垂着头不说话,还当她是害羞,轻推了推她低声道:“还不快谢恩,脸红什么?” “奴……奴婢全凭皇上和主子做主!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万万岁。谢主子大恩!对……对了,我灶上还热着东西,奴婢先行告退!”说完,两颊如同火烧一般,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只留下屋中的一片欢笑声。 萧煜笑着示意接过药碗,桂嬷嬷何等眼力,见状递上药碗便躬身退了出去,屋中又只剩他们二人。 顾流盼嘴角犹自挂着笑容,盘算着明日将这好消息告诉父伯,甚至还要亲自操办婚事。转头却瞧见萧煜手中的药碗,嘴角顿时拉了下来,苦着一张俏脸,可怜兮兮的瞧着萧煜。 “这么看我也没用。”萧煜笑道,“赐婚也好,张罗婚事也罢,你想要什么我都依着你。但前提条件是你要照顾好你和皇儿,否则让我怎么放心?乖,已经不烫了,喝完早些休息。” 看着面前黑乎乎的药汤,顾流盼不由的撇了撇嘴,可药碗后便是萧煜那温柔的笑容。让顾流盼心中心中暖意加了几分,瘪着嘴可怜兮兮道:“那你给我准备好蜜饯。”言罢,大义凌然的将药碗接过,一皱眉喝了下去。 刚喝完她的五官便因苦涩皱在了一起,捂着嘴话也说不出来。萧煜急忙接过碗将蜜饯给她,轻轻顺着顾流盼的脊梁。瞧着顾流盼泪眼汪汪的眸子,萧煜将她揽在怀里心疼道:“可好些了?若是我能替你就好了。” 顾流盼听着萧煜低沉的声音,也顾不得自己难受,从他怀中挣扎起来强自扯出一抹笑容打趣道:“瞎说什么呢!生孩子也是你能替的了的?” 自从枫林牧场之后,他们二人之间一直波折不断。萧煜已经好久没有瞧到顾流盼的笑容了。烛光映照之下,她莹白如雪的肌肤和灿烂如花的笑容都显得那么动人。让萧煜看着不由得有些痴了,俊脸也染上了一层红晕。 看着萧煜双眼有些发直,顾流盼自然明白了萧煜的情不自禁。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钻到锦被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啊眨的瞧着萧煜道:“我……我先睡了,好困!” “嗯。”萧煜的声音有些沙哑,“那个……我……我还有个折子没……没看。”说着便起身走向窗边的书案,他死命的克制着自己,生怕做出什么伤害到她们母子的事。 瞧着萧煜坐在不远处有些僵硬的身影和通红的俊脸,依稀可以看到萧煜拿着奏折的手都有些颤抖。回想着他那笨拙的语言,顾流盼不禁轻笑出声,可更多的却是心疼。虽然她入宫已久,可若算起来还是新婚燕尔的时候,就这么让萧煜忍着的确有些难为他了。 翻了个身,顾流盼轻抚了抚小腹,心中暗笑道:你这小调皮,真是把你父皇折磨坏了。想着想着,渐渐睡去,嘴角犹自挂着幸福的笑容。 屋外寂静一片,桂嬷嬷坐在秋裳屋中笑着说道:“傻姑娘,害羞什么?” “嬷嬷,我……我还想服侍主子几年,再说主子现在这情况,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秋裳忸怩道。 往日大大咧咧的秋裳突然变得如此小女儿情怀,让人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只见桂嬷嬷笑意更添了几分道:“怎么,没了你主子还不生皇子了?你就安心的嫁人,主子这有我们照看着呢!要知道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容不得你推来推去的!”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要知道,咱们伺候人的奴婢,能被主子瞧上眼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只要是进了这深宫,能有几个活着出去的?就算是活着出去也青春不再,哪还有如意郎君可找?那秦将军我也是见过的,一表人才不说,还年少有为是个堂堂的将军。别看是赐婚,多少赐婚了却落不着个好日子过的大有人在。难得的是你们一同长大,彼此知根知底,料想那秦将军定是不会负了你的。做奴婢能到你这一步,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桂嬷嬷劝慰道。 “我知道。”秋裳苦笑自嘲道,“他……他自然是好的,只是我不过是个奴婢而已,哪里配得上他?” “谁说配不上的?”桂嬷嬷拉过秋裳的手道,“你可是皇上亲自赐的婚,又是以郡主的身份出嫁。别说是一个上将军,就是大将军也不敢小瞧了去,娶回去定是做正房大奶奶的。” 秋裳闻言,心中更加犯难道:“郡主身份又如何?若是他心中没有我,我倒还不如在这宫里伺候主子一辈子。” ------------ 第二百零一章 神秘空隙 “诶,倚竹?”正值秋裳感慨间,桂嬷嬷看到倚竹的身影自门口匆匆而过,疑惑的将她喊住。 “啊!桂……桂嬷嬷!”刚从麟趾宫回来的倚竹心中还想着慕妃跟自己说的话,心不在焉。本打算趁入夜没人注意自己悄悄的回来,竟没想到桂嬷嬷和秋裳都没睡,还碰了个正着。 桂嬷嬷的呼声也引起了秋裳的注意,起身跟着一同来到门前。借着月光,桂嬷嬷瞧着倚竹的面色有些苍白,神色稍有慌乱。心中一阵疑惑闪过,好奇问道:“你不是上茅房去了吗?怎么这么久?” “我……”倚竹眼珠一转捂着肚子道,“嬷嬷见谅,我晚上贪嘴吃坏了肚子,这才用的时间长了些,让嬷嬷替我看药,辛苦嬷嬷了!” “倒是不辛苦。”桂嬷嬷与倚竹相处时间也不算短,见她面色苍白还当她真的身体不适,与秋裳二人将她扶回屋中,关心道:“怎么样?好些了么?” 接过秋裳递来的热茶,倚竹有些心虚的喝了一口,定了定心神道:“好多了,都怪我这张嘴,太贪吃了!” 瞧她懊恼的神色不像是装出来的,二人便不疑有他,笑着说道:“都是贪嘴惹的祸,下次少吃些便是。对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倚竹本就想要将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开,却没想到对方先开了口。急忙接过话,好奇道:“什么好消息?快说来听听,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 “这个消息就是,有人要嫁人了!”桂嬷嬷买了个关子,眼神飘到秋裳身上再笑不言,直将秋裳刚刚褪去的红晕又笑上了脸庞。 看着秋裳忸怩的神色,倚竹也明白了几分。只见她起身指着秋裳张口结舌道:“你……你不是还没到出宫的年纪么?难不成是与人私定了终身?!主子……主子知道这事了么?” “你到想的远!”见倚竹想的太偏了,桂嬷嬷不由得啐了倚竹一口道:“是皇上赐的婚,要嫁的是秦将军!” “皇上赐婚!还是嫁给将军!天啊!”倚竹更是惊讶道,“这……这是多大的福分啊!好姐姐,你快给我讲讲是怎么回事?” 秋裳被倚竹摇的头晕,急忙拉住她羞涩道:“也……也不过是主子求了情,你若好好伺候,也是有机会的!” “那也是秦将军对你有意思吧?”倚竹拉着秋裳的胳膊挤了挤眼睛促狭道,“上次在关雎宫我就觉得你们二人之间不简单,若是普通的朋友,哪里有顶了那么大罪名也要带你进去的?你们是什么时候对上眼的?还不从实招来!”说着,还用两只手比划着,让秋裳更添了几分羞涩。 “我们……我们从小就认识的。” “哦?”倚竹故意拉长声音道,“那就是人们常说的:青梅竹马,金玉良缘喽?” 秋裳正欲否认,只听桂嬷嬷在一旁拍手笑道:“对,就是金玉良缘!皇上金口御赐,可不就是金玉良缘?不过秋裳,有一事你还要早作打算。” 见桂嬷嬷说的认真,秋裳一敛喜悦的心情,笑问道:“不知嬷嬷所言何事?秋裳定洗耳恭听!” “你若是走后,这关雎宫的掌事便是空缺。要知道现在主子正当宠,不管明里暗里,多少人都盯着这个位置。历来宫中掌事更换,一来是要看能力资历,二来前任掌事的意见也很重要。因此你要早作打算,切莫让旁的人坐了这个位置。”桂嬷嬷语重心长道。 秋裳闻言,神色也肃穆了几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对关雎宫有多重要,对主子有多重要。她心里也很明白,主子在这个关头替自己求赐婚并不是因为关雎宫真的不缺人手,而是这些事下来让主子有些寒心,她想趁着还算受宠的时候为自己安排个好归宿,若是日后有个什么差池也不至于被连累。 主子如此厚待自己为自己着想,自己定是不能将她置于险境!定是要将事情安排妥当,才能安然做嫁娘。 想到此处,秋裳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的倚竹。倚竹跟着主子时间也不算短了,还算了解。倚竹为人聪明伶俐,考虑周全,做起事来也比自己稳妥不少。若非因为自己是主子的陪嫁丫头,只怕这关雎宫的掌事早就是倚竹了。如今事情仓促,手边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若是找了别人来也不放心…… “倚竹。”秋裳转身拉起倚竹的手道。 “啊?”倚竹有些茫然的看这秋裳。 “倚竹,你跟着主子也有一段日子了。这些日子来,你的为人和你做事的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在有些事情上,就连我也自愧不如。最难得的是,你对于主子的一片忠心。若是我走了,关雎宫和主子就交给你了!” “姐姐你的意思……”倚竹惊讶道,“我……我……我不行的姐姐!” “你可以。”秋裳少有的坚定道,“你一定可以的!明日我会在主子和皇上面前保举你,这是当姐姐的一份心意,也是我对主子的一份心意。至于成与不成,便要看你的造化了!” “这……我试试吧……” 倚竹回到自己房中,心乱如麻彻夜难眠。秋裳的话和慕妃的话不断在自己耳边交错回响着,过往的一幕幕也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到底该如何是好?倚竹从未觉得如此煎熬。若是不照慕妃所说的去做,正如她言,让她死算是便宜了她,若是将她的身份揭露了,那自己一辈子都要活在这阴影之中。自己还好,以慕妃的性格怎会放过自己的家人? 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可家人是无辜的啊!入宫这么多年没能回去侍奉双亲已是不孝,如今又要连累他们遭受无妄之灾…… 翌日清晨,萧煜早早便上朝走了。见顾流盼难得睡个安稳觉,萧煜蹑手蹑脚的下了床,示意禄喜等人到门外伺候。 倚竹也早早的跟着秋裳前来伺候,见到倚竹为自己整理龙袍,萧煜纳闷问道:“今日怎么你也跟着过来了?” “伺候皇上是奴婢份内的事,奴婢不敢偷懒。”倚竹屈膝一礼道萧煜看了倚竹一眼,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便大步走了出去。 待萧煜走后,众人各自忙乱准备早餐,也没人注意倚竹。只见她快步走了出去,几转之下便消失在了关雎宫的假山亭台之中。倚竹走到角门处的回廊停下了脚步,四下看了看并没有人。也是,这个时候天还没亮,洒扫的太监也不过是刚刚睁开了眼睛,如此偏僻的地方更是少有人烟。 只见倚竹身形一矮,借着月光的照耀,默默的数着墙上的青砖,口中轻轻的叨念着:“九、十、十一、十二……” 数到第十五块的时候,倚竹轻轻的推了推那块石砖,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不知为何,她心中松了一口气。可命令难违,倚竹又用力的推了推,果然那青砖动了一下,让她心中扑通扑通直跳。 用手将青砖抠了出来,只见这不过是一个装样子的青砖头罢了,长度还没有自己的手掌宽。伸进手去探了探,倚竹摸到对面也有一块这样的青砖,中间是一个小小的空隙。又仔细的摸了摸,果然在那块空隙的地方摸到了一个物件! 倚竹突然间缩回了手,她急急忙忙的将那半块青砖塞了回去把洞填好,自己则慌慌张张的往回走。她做不到,她做不到去害顾流盼! “哎呦,大清早的谁啊这么冒冒失失的?!” 倚竹心虚的时候,被人这么一吓更是三魂去了两魂半,双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拿起手中的灯笼,仔细瞧了瞧瘫坐在地上的人,秋裳已经道嘴边的训斥硬是收了回去。急忙上前搀扶道:“怎么是你?我正找你呢!摔着了么?” 倚竹下意识的推开了秋裳的手,慌慌张张道:“没……没事,我没事!” 如此大的反应弄得秋裳也是一愣,好奇的看着倚竹。倚竹也自觉有些失态,起身略带颤抖的拍了拍土道:“原……原来是姐姐,吓死我了。” “你不在前面帮忙,来这做什么?”秋裳好奇的问道。 “我……我……”倚竹心慌未定,哪里答得上来。 “怎么都在这呢?”桂嬷嬷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倚竹的尴尬,“主子醒了,还不快去伺候着!” 一句话将秋裳刚刚起来的疑心打散,只见她一把抓住倚竹的手腕便拖着她往前走道:“走吧赶紧去伺候着,里面的学问可多了,你瞧着我做,以后慢慢就会了……” 听着秋裳在前面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事宜,倚竹犹如在梦中一般,麻木的被秋裳拖了回去,心思却还在那空隙中的物件上。 回屋后,顾流盼刚起来。今日前来伺候的不只是秋裳一人,还带了倚竹来,让顾流盼有些纳闷,笑着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倚竹也来了,倒是稀罕。” 话音刚落,只见倚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苍白不住磕头道:“奴婢知错,求主子恕罪!” ------------ 第二百零二章 身世(上) “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也不怕吓着主子!”桂嬷嬷急忙将瘫软在地上的倚竹拉了起来抱怨道。平日这孩子也是个明白人,最近这是撞了什么邪了? 顾流盼也被倚竹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略顿了顿,扯出一抹笑容拉过倚竹的手道:“好端端的,怎么还说不得了?” “奴婢……奴婢不敢。”倚竹支支吾吾道,“只是奴婢想起以前太不懂事,不仅没把主子伺候好,还让主子为奴婢担心。一时间……”说道最后,已是泫然欲泣之色。 原来是因为这个,其余三人相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些许笑意。顾流盼拍了拍倚竹的手笑道:“我还当你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原来是这等小事罢了。既然知道自己以前偷了懒,那以后可是要你补上了!来,给我把头发梳上。” 趁着这话头,秋裳也上前道:“倚竹向来都是好的,可能是这几日事情有点多,她一时间招架不过来,想必过几日就好了!”因着昨晚都合计好了,桂嬷嬷也在旁边帮腔道:“瞧瞧倚竹姑娘这双手,就是巧,别人比都比不来。”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顾流盼也十分满意,笑着说道:“嗯,这个发式的样子倒是有些新意,跟以往的不同。” “什么发式?” 萧煜一早下了朝便往关雎宫跑,这样的情况已经月余。因此众人见了他也不惊讶,只是略一行礼便出去准备早饭,只余秋裳、倚竹和桂嬷嬷在屋里伺候着。 “嗯,这样子倒是不多见的。”萧煜躬下身子在顾流盼耳边说道。铜镜中两张如画面孔,女子清雅男子俊朗,倒是赏心悦目。 顾流盼一拍萧煜的手,起身为他换下龙袍笑道:“这个发式是倚竹刚才帮我梳的,以前倒也没瞧见过这个样子,在宫里也是不多见的。” 换好衣服,萧煜笑着看向倚竹道:“伺候这么多日子了,怎么才见到你还有这本事?” “启禀皇上,奴婢天资愚钝。承蒙娘娘不弃,今日才班门弄斧了。叫皇上和娘娘见笑了。”倚竹急忙跪下答道。 萧煜见状再不多问,只是转过身去亲自为顾流盼插上发簪,笑着说道:“你这宫里的规矩倒也奇怪,怎么动不动就跪的,倒是显得生分了。” “就你难伺候!”顾流盼打扮好,挽着萧煜往外间走,边走边抱怨道:“人家调教的紧了你嫌生分,调教的松了你又嫌不识礼数。以后便从你的乾清宫调人来好了,省的我费了心还落埋怨。” 萧煜见状急忙转过话题道:“对了,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想必此时已经快马加鞭发了出去,待会儿请两位国公前来商量一下具体事宜吧。此事我还是怕你一人操办有些累,真的不用让人来帮帮你么?” “放心吧!”顾流盼满脸兴奋道,“我自有分寸的,不会太累。再说秋裳毕竟是我身边的丫头,你若是叫人来帮忙,免不得让人说我恃宠生娇。”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萧煜为顾流盼夹了些吃食道,“别人你用着也不顺手,而且若是伤了你也不好。这样,待会儿我让人挑几个有办宴会经验的管事过来,禄喜也时常过来帮衬这些。” “你啊,就别操心了!你整日在这坐镇,谁敢碰我分毫?没瞧着我跟宫里众姐妹来往都少了,都怪你!”顾流盼没好气的白了萧煜一眼抱怨道。 早膳过后,萧煜便派人将顾氏兄弟传到了关雎宫。由于顾氏兄弟刚刚回京还没地方落脚,萧煜便恩准了两人在宫中小住,一来能多陪陪顾流盼,二来也可等着宅邸修好。因此路上也没费了多长时间,不多时两人便已出现在了关雎宫正殿之中。 “老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万福金安!” “二位卿家快快请起!”萧煜笑道,“今日宣召两位卿家前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秋裳这么多年来一直伺候梓瞳也是尽心尽力。朕和梓瞳商量着为她安排了个好亲事,说来新郎官也不是外人,正是两位爱卿的义子秦昭,不知两位爱卿意下如何?”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顾氏兄有些吃惊,他们跟随先帝多年,自然知道这圣旨赐婚是多么大的荣耀,更何况赐婚的还是一个小小的丫鬟。顾柏沉默不语,他毕竟是顾流盼的亲生父亲,自然为顾流盼打算的还是多一些。虽说荣耀东西该是越多越好,只是如此大的荣耀在身对于女儿在深宫之中生活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便有接二连三的恩典下来,无疑是将女儿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推到了危险之中。 倒是顾松没有想这么多,闻言大喜过望,急忙下跪道:“老臣谢 过皇上、娘娘恩典!”言罢,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顾流盼缓缓下阶,亲手将顾柏扶了起来笑道:“伯父不必行此大礼,秋裳与我一同长大情如姐妹。皇上和我自然不能薄待了她,要给她安排一个好归宿。皇上已经下了旨意,让秋裳以郡主的礼节出嫁,定是风光无限的。” 顾松闻言更是感动,眼中隐隐沁出泪光。在顾流盼的记忆中,大伯一向是个坚毅隐忍的汉子,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如今竟是为了此事泪光闪烁,让顾流盼惊讶不已。 “既然二位卿家满意,朕便不多说什么了。”萧煜起身,打散了顾流盼的注意力道:“具体的婚礼细节,朕已经让梓瞳全权操办了,你们毕竟是秋裳的亲人,细节便由你们来商定,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让梓瞳吩咐下去照做就是。朕还有折子要看,就不多待了。二位卿家若是没事便在此用过午膳再走,正好也陪陪梓瞳。” 众人闻言急忙跪谢皇恩,萧煜免了众人的礼节,更是踱步至顾流盼面前亲自将她扶起笑道:“都说了不让你行这大礼,怎么有忘了?这里就交给你了,好好替我款待二位岳丈,切莫太累了。” 眼见着皇上对自己的女儿如此体贴,顾柏倒是心中安慰不少,心中的顾虑也放下不少。 待萧煜走后,顾松再也没心思喝茶,突然上前对顾流盼道:“梓瞳,伯父想见见秋裳,不知方便不方便……” “当然方便!”顾流盼虽然心中有些讶异,但却没多想什么。只见她四周看了看,纳闷道:“秋裳这丫头,许是听到我们谈论她的婚事,害羞躲起来了。倚竹,你带着定国公去找秋裳。” 倚竹领了命令,便带着顾松退下。屋中便只剩下父女二人。 顾柏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中一直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看着皇上和女儿的感情这么好,若是讲出来生怕有所影响,可若是不讲他心中始终是放心不下。因此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心事重重。 都说知父莫若女,顾流盼见到父亲似是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便挥退了屋中众人,笑着问道:“父亲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被女儿看穿了心思,顾柏反而轻松了不少。略一思考,笑着问道:“孩子,你现在和你师兄可还与你师兄有来往?” 顾流盼没想到父亲一开口便是这话,被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听顾柏续道:“父亲是个粗人,说话不会拐弯你是知道的。你在家中这么多年,对你师兄的心思为父怎能看不出来,只是如今你已经是皇家的人了……” “父亲不必担忧。”顾流盼没想到父亲会突然提到这个,不由得有些失笑,但回想起那段青涩岁月又有些恍如隔世的辛酸。略顿了顿,只听顾流盼复道:“父亲所说的,女儿都知道。女儿既已入宫,便是认了命。现在女儿只想好好的将孩子生下,守着孩子过了这一辈子便是。至于以前的事,不过是年少在家时的不懂事,还请父亲莫要往心里去,平白为女儿担忧。” 听了顾流盼的话,顾柏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他最清楚,别看表面柔柔弱弱,内里却是比男儿还要刚强几分。如今这么说,只怕是在宫里没少受苦头。虽然自己瞧着女儿受尽百般宠爱,可其中的苦楚之处,必定是不为人所知的。 “也好,也好。”顾柏苦笑道,“既然如此,倒是为父多虑了。你也莫要怪为父,为父当年不赞成你二人的事,是有苦衷的。那秦昭不是一般人,绝对不是你的良配!不瞒你说,这秦昭乃是……乃是秦国的皇子,整个秦国皇室便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后裔。对于律国的恨,可想而知。为父用了这么多年,寻尽了法子都想要将他心中的仇恨化去,只是自当年一别便没了音讯。如今是什么样,为父也不敢保证。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与他多做接触,以免害了你自己!” 顾流盼没想到父亲开口便是如此大的一个秘密,檀口微张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难怪师兄自小就样样优秀,天天刻苦。起先自己还当他是受了父伯的影响,一心想要保家卫国,却不想他真正的动力居然是屠门灭族的仇恨! ------------ 第二百零三章 身世(下) 若是如此,那萧煜他…… 想到此处,顾流盼有些坐不住了。若是如此,萧煜现在的所作所为不就是养虎为患?父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再加上在宫中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依着师兄的性格只怕对自己和萧煜已经恨之入骨!那秋裳嫁过去,难保不会被牵连…… 不行,我绝对不能眼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行! 想到此处,顾流盼便要起身将此事告诉萧煜,设法将赐婚圣旨拦下!顾柏见状急忙快步上前将顾流盼拉住,握着她的双肩问道:“孩子,你要干什么?” “父亲,我不能看着我心爱的男人养虎为患,绝对不能!”再转过头时,顾流盼已是泪流满面。 顾柏轻叹一身,握着顾流盼手也松了几分。伸手拭去女儿脸上的泪痕,顾柏有些心疼的说道:“孩子,你真的想好了么?要知道,你这么一说,你师兄定是活不成了。为父和你伯父私藏敌国遗孤,只怕也活不了。为父这把年纪了,早就想追随你母亲去。可其他人是无辜的啊,他们都是从小看着你长大,最爱你的人啊!” 父亲说的没错,这事不是小事。若是这个秘密被揭开,那必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可师兄的性格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从小到大,只要是师兄认定的事情就会不惜一切带价的去达到目的,更何况还有如此深重的仇恨?试问她怎么能容忍自己心爱的人身边有这么大的威胁?可若是捅破此事,父伯如何?师兄如何? 一边是自己心爱的男人,一边是自己至亲的家人。顾流盼瘫坐在地上,无助的哭泣着。 顾柏上前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语带几分哽咽道:“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为父一直以来才没有告诉你。昭儿这孩子从小心性坚韧,有什么事也都愿意藏在心里,现在又失了音信,为父当真怕他做出些什么伤国害民的事情来!那我顾氏一门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更何况这事情总有败露的一天,秋裳要嫁与他只怕此生都要受累,为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姐姐进火坑啊!” “姐姐?!”顾流盼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再也顾不上哭泣。她突然觉的眼前的男子太过陌生,再不是自小抚养自己长大,陪着自己玩,哄着自己开心,将自己视若珍宝的父亲了。而是一个背负着太多秘密的老人。 到底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同一座宫殿,不同的角落,却在诉说着同一件事。 “你……你当真要嫁给昭儿?” 关雎宫园子里的回廊处,顾松负手而立,让身后的秋裳看不清他的表情。秋裳自小便服侍顾流盼,顾家的两位老爷对她都很好,基本上只要顾流盼有一份她便有一份,从来没有将她当成过下人,更没有将她当成外人。而其中,她总对顾家大老爷有着莫名的亲切感,让自小没有父母的她倍感温暖。 而今日大老爷却有些奇怪,好像不是很同意自己这门亲事,难道还是嫌弃自己的丫鬟身份? 秋裳的性格一直都大大咧咧,现在突然缄默不言,顾松自然知道是这孩子多心了。转过身来,果然看见秋裳正低头看着脚尖,不知在想什么。 “孩子你别多想,我不是……” “大老爷不必多言。”秋裳抬头,嘴角漾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在冬日的阳光下格外耀眼。只听她复道:“秋裳虽没读过什么书,却也跟着小姐学过几个字。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自己心里很清楚。秦少爷年少有为,是二位老爷的骄傲,假以时日必成国之栋梁。秋裳配不上少爷,自然不敢有妄想。我这便去禀明了小姐,就算剃了头发当姑子,也必不会辱没了少爷的名声!”‘ 看着秋裳说道最后,泪珠已经不断的往下掉了。顾松本是粗人一个,多年来便是火爆脾气,有什么说什么。看到秋裳掉眼泪,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急得团团转。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能得到如此归宿我高兴还来不及,总算是能让你母亲瞑目了。昭儿那孩子的确是个难得的将才,只是他身世复杂!他……他是秦国皇室的人!夫妻是一辈子的事,若你当真认定了昭儿,老夫就是拼上我这把老骨头,也要保你二人周全的!”顾松拉住秋裳焦急道,声音也不由得大了几分。 此言一出,秋裳惊讶的合不拢嘴。而他们二人不知道的是,这院子里还有一人也听到了这句话,惊讶之情不亚于秋裳。 “这……这……秦少爷不是您和老爷的故友之子么?怎么会……这……小姐可知道?”秋裳虽然粗心,却是不傻。她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泄露半分,他们顾氏一门都逃脱不了。 顾松闻言摇了摇头,沉重说道:“梓瞳那孩子心思重,再说她现在跟皇上如此恩爱,若是知道了只能平白给她添了烦恼。更何况此事不是小事,就算是被查出来,梓瞳她不知道还盼望着皇上能将罪责都降到我们身上,对她从轻发落。本来我们兄弟以为这个秘密会伴随着我们直到地下,可没想到皇上却为你赐婚……孩子,我只是觉得若是一直瞒着你,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我……我……”秋裳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一时间手足无措,这么多年她都跟在顾流盼身后,有什么事都是依靠顾流盼做决断,闯了祸也是由顾流盼解决。如今面对如此大事的时候,她不由得乱了章法。但有一点,她心中是清楚的。为了主子好,这事就是死也绝不能说出来! 就在他们纠结之时,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矮小的身影溜了出去…… “这么说……秋裳她……她是大伯的女儿?”顾流盼脸上的泪痕犹在,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顾柏轻叹一声,回忆道:“这事还是你未出生时的事。当年我兄弟二人南征北战,为先帝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你大伯更是被封为大将军,一时风头无二。那时我已与你母亲两情相悦,你大伯也遇到了想用一生呵护的人。无奈当年先帝想要拉拢我兄弟二人,便将长公主赐婚给了你的伯父。此事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也是知道的。” 说起此事,顾流盼苦笑一声,思绪飘回到刚刚与萧煜认识的那一刻。若非此事,自己也不会被萧煜胁迫入宫,更没有这后来的事事非非。 “可公主和卫女不都已经死了么?”顾流盼好奇道,“没听说过还留下一个孩子啊?” 顾柏闻言沉重道:“你伯父与那卫女相识在先,相许在后。自成婚以后,那卫女便一直被你伯父养在外面,并且还为你伯父生下一个女儿,只是迫于身份一直没有接到府里来。自公主死后,你们姐妹便跟着我们一直过着逃避的日子,为免多生是非便说是在外面捡的丫头。” 说到此处,顾流盼也不难想象当年公主为什么会离奇暴毙。想必是公主发现了伯父在外已有妻女,自然免不了跟伯父大闹一番。伯父心中本就憋屈,再加上性格耿直。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和女儿,错手伤人也在所难免。 若是这样,事情就更加难办了。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收养敌国遗孤这么简单的事了,更牵扯到了当年顾家的案子。若是被人查了出来,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们顾氏一门了! “那现在可如何是好?”顾流盼焦急的说道,“就算是我去求皇上收回旨意,也要有个合适的借口才是啊!” 顾柏眼看女儿为难,心中多又不忍,索性一咬牙道:“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人是我们杀的,孩子也是我们养大的。若是皇上追究起来,便有我二人承担便是!切记,若是问到你头上来,千万要说不知道!只盼望着皇上能看在往日的恩情和你腹中的孩子份上,饶你一命。这样我也算是对得起你那死去的娘了!” “不……不行!”顾流盼见父亲决心已下,脸色苍白的说道。她深知父亲若是认定了什么事,那可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 “你这孩子,优柔寡断什么?”顾柏着急道,“你就算是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的孩子着想!难道你要让这孩子连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么?!爹年岁大了,原来一直遗憾没有见到你,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如今爹不仅见到你了,还知道你过得很幸福,有这么优秀的男人深爱着你,爹再没有什么牵挂了!只是爹本想着还要将这大半辈子积攒的武艺和兵法都传授给我的外孙,让他成为我们律国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如今看来,爹没这个福气了……” 话越说越悲伤,父女两都红了眼眶。尤其是顾流盼,刚止住的泪珠又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只见她坚定的拉着顾柏哽咽道:“爹,你先别着急,此事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女儿绝对不允许我们顾家任何一人受到伤害,更不能让我心爱的男人受到威胁。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 第二百零四章 初见采儿 “怎么眼睛这么红?”午膳席间,萧煜看着顾流盼微红的眼睛好奇问道,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顾流盼放下筷子抚了抚眼角,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今日跟父亲和伯父聊起了小时候的趣事,一时感概罢了。” 看着顾流盼淡然的神色,顾家其余三人都将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皆停下了动作等待着萧煜的回应。萧煜此时对顾流盼全心宠爱,自然是不疑有他。宠溺的揉了揉顾流盼的脸颊,萧煜笑着为她夹了些菜,促狭道:“这么爱哭,若是给朕生个红眼皇子可怎么办?以后可不许哭了!对了,婚礼的事情商量的怎么样了?可有些眉目了?” 刚刚放下心的顾家众人被萧煜这一句话说的,又将心提了起来。他们本是在盘算着如何跟萧煜提收回圣旨的,哪里还有心思考虑什么婚礼细节? “怎么?不方便跟朕说?”萧煜见桌上的人都有些不对劲,便淡笑问道。 “不……启禀皇上,老臣是想……”顾松是个急性子,诸般祸事又都是因他而起,便索性起身抱拳说道,以免连累他人。 眼见着伯父就要将实情和盘托出,顾流盼急忙拦下,拉过萧煜的胳膊道:“我伯父的意思是,我们老家还有许多习俗,要先占卜、问天、择吉。这些之后才能选了日子成亲,缺一不可!” 听了顾流盼的话,顾家兄弟也急忙附和着。 “这样啊……”萧煜若有所思道,“的确这各地风俗习惯不同,在礼节上也难免有所不同,那看来这婚礼一时半刻还举行不了了。” “还请皇上恕罪!”顾流盼摇晃着萧煜的胳膊撒娇道,“我师兄和秋裳自小都在南边长大,深受当地风俗的影响。如今成亲自然也想要依着我们那边的习俗,还请皇上成全。”说着便要作势下跪。 萧煜见状,急忙伸过胳膊将顾流盼架了起来,笑着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当不得这么重的礼!朕说过此事都依着你的意思去办,自然是君无戏言!你若是好好的,比什么都强!既然如此,那朕也乐得瞧些别地风俗,只是这回宫里还真是没人帮的上你。这么一连串的礼节,朕怕你过于劳累。”转过头皱眉复道:“禄喜,今日让你去调的人手可调过来了?多调些来,找几个机灵的识眼色的!你也常在这边照应着些,有什么事能搭把手。” “奴才遵命!” 吩咐过后,萧煜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嘱咐顾流盼道:“平日有什么事吩咐下去便是,千万注意着自己的身子!朕现在真是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着你们母子才是!要是有半点差池,朕怕是得心疼死!” 如此直白的示爱让顾流盼脸颊通红,害羞的拍了拍萧煜的胳膊道:“长辈在这呢,瞎说什么!” “两位国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从来都是快意恩仇,哪里会这么小气?再说他们定是比朕了解一个父亲的心思,必定是能了解朕的!”萧煜笑着说道。 顾流盼见辩不过他,便不再多说,只顾低头吃饭。倒是顾松见着女儿的生活如此美满,心中感慨便都表现在了嘴上。只见他举杯道:“老臣此生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今日见皇上能如此善待小女,老臣感动不已,这杯是老臣敬皇上的!”言罢又倒了一杯,“这杯是老臣代亡妻敬皇上的!” 笨拙的言辞却丝毫影响不到一个父亲欣慰的感觉,让萧煜握着顾流盼的手又紧了几分。只见他也举杯笑道:“国公对梓瞳的关爱,朕也深受感动。朕也干了此杯,还请国公放心的将梓瞳交给朕,朕必定此生不负她!” 原本尴尬的气氛就被顾流盼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所化解了,看着把酒言欢的父伯和萧煜,此时饭桌上已经没有了君臣,只有岳丈和女婿。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围坐在一起,再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加能让她感到满足。 午膳过后,顾流盼守着萧煜歇下。看着萧煜因酒精而发红的侧脸,她是多么想要将秦昭的事情告诉他,让他多加防范!可是她不能,若是说了,死的就是跟自己一同长大的师兄。 内心的煎熬让顾流盼辗转反侧,索性披衣起身,踱步至外间道:“扶我出去逛逛吧吧。” 顾流盼怕萧煜醒来找不到她,也没敢走的太远,只是在宫门前转了转。刚一出便听到了低低呜咽声,在午间寂静的宫道上显得尤为刺耳。 “真是晦气,竟跑到我们关雎宫门口来哭了,也不知是哪宫的小蹄子这么没规矩!主子,奴婢先去瞧瞧,省得扫了您的雅兴!”秋裳心中本就不痛快,如今更是火气上窜,倒是可怜了那小宫女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顾流盼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远远的瞧着秋裳。只见她先前还神色严厉要将那小宫女哄走,可不知那小宫女说了些什么,秋裳的神色也软了下来。 秋裳的神色引起了顾流盼的好奇,示意倚竹将自己扶过去。走到近前处一瞧,只见那小宫女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挂着泪痕的脸上还没脱去稚气,想来刚入宫不久。突然见着这么个如画中走下的美人,一时间惊讶的忘记了哭泣,呆呆的看着顾流盼。 秋裳见顾流盼前来,屈膝一礼,侧过头皱眉低声道:“见了宓妃娘娘还不赶紧请安!” 原来这就是现在宫里最为受宠的娘娘,真是比家中年画上的人还好看几分,怪不得皇上如此宠爱她!小宫女心中想着,嘴里恭谨行礼道:“奴…奴婢见过宓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幼小而颤抖的身子,生涩而呜咽的话语,让小宫女像是一只初生的雏鸟般哆哆嗦嗦的跪在顾流盼面前。顾流盼见她紧张,温和笑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叫什么名字?为何在我宫门口哭泣?” 见这位高高在上的宠妃如此平易近人,小宫女也不由得放松了几分,抽噎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名叫采儿,在尚衣局当差。刚刚收到家里的消息,一时间悲从中来。奴婢不知道这里是娘娘的寝宫,还请娘娘恕罪!” 瞧着采儿磕头如捣蒜的样子,顾流盼心下不忍。皱眉对秋裳道:“瞧着怪可怜的,带回去给些吃的吧。”就这样,采儿跟着顾流盼回到了关雎宫。 以前在她心中,世上最漂亮的地方莫过于自己待的尚衣局。刚踏入关雎宫的时候,她双腿几乎挪不动步子,以前戏文里说的神仙住的地方也不过如此吧?见身后的采儿驻足不前,呆若木鸡的样子,引得顾流盼一阵发笑。只见她回过头笑问:“在想什么?” 采儿直到临死,都没有忘记与顾流盼初见的那日。她从未觉得,原来天上的阳光是那么的近,那么的暖。 跟着顾流盼一行人来到偏厅,采儿只觉得自己恍若梦中般,痴痴呆呆的看着顾流盼。 “秋裳,去让人带她去洗洗脸换身衣服,大冷天的穿如此单薄,难免要着凉!”顾流盼笑着吩咐到。 当采儿再回来时,桌上已经摆满了合适茶点果子,精巧玲珑的茶壶尤自冒着腾腾的热气。顾流盼正坐在桌旁,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这回瞧着顺眼多了。”顾流盼满意的打量着采儿道,“坐,吃些点心。” “奴…奴婢不敢!”采儿刚想跪下,却又心疼刚换上的新衣,手足无措的样子十分憨厚可爱。 “主子让你坐,还不快坐下。”秋裳在一旁皱眉提醒道。 采儿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就像坐在钉板上一样,左动动右挪挪,怎么也坐不安稳。顾流盼见状,亲手将茶点往她那边推了推笑道:“快吃吧。”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采儿的眼泪刷的一下又落了下来。在她的印象中,只有娘会关心她穿的暖不暖,会这么温柔的对她笑。从来再没有第二个人会对她这么好,这让她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行了别哭了,哭成花猫可就不好看了。”顾流盼笑着说。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小宫女如此可怜,更不知道为何会将她带回来。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老实坐下,顾流盼笑问道:“什么时候进的宫?” “入冬应选时来的。”采儿回答道,话音刚落便又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补充道:“回……回禀主子……” 顾流盼被采儿这手忙脚乱的样子逗得掩口一笑,柔声道:“不必如此多礼。刚入宫没多久,想来礼数还没学全,慢慢来。”请呷了一口香茗,复问道:“家是哪里的?” “回主子话。”采儿这回记住了,“奴婢家是秦淮的。” “秦淮?”顾流盼眼睛一亮,“倒是与本宫算得上是同乡。” 采儿闻言急忙低下头,连声辩解道:“奴婢不敢!奴婢卑贱,怎敢与主子论称同乡?” “你倒是有趣。”顾流盼笑道,“生在哪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分得什么贵贱?今年多大了?” “回主子的话,奴婢今年十五了。” “十五?”顾流盼惊讶的看着面前的采儿,瘦瘦小小的模样可枯黄如乱草的头发,哪里像是十五岁?可见其在入宫前是什么样的生活。想到此处,顾流盼有些心疼的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为什么入宫?刚才为何哭泣?” ------------ 第二百零五章 改名东芷 说到伤心处,采儿不由的呜咽之声更大了起来。只听她抽噎道:“回娘娘的话,家里还有老母,一个哥哥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奴婢家穷,娘亲自生完弟弟之后便做下了病,变得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更别说下地干活了。家里揭不开锅,爹便想将我小妹妹卖了换钱。娘说什么都不肯,让爹打了一顿,身子变得更弱了。爹瞧着这样子就撇下我们独自一人离开,不料想爹临走之前还欠了不少赌债。我们还不起赌债便只能被人赶了出来,娘为了不拖累我们姐弟几个,寻死了好多次幸好被我发现救了下来。想着能给娘和兄弟姐妹找条活路,奴婢这才卖身进了宫。” 凄楚的身世让顾流盼对采儿更产生了几分同情,方才充满笑意的眼中也染上了一层雾气。只见她拭了拭眼角,想要安慰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这天下的可怜之人太多,自己能安慰的了几个?只得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快喝口茶吃些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 看着满盘子的玲珑糕点,采儿不仅咽了咽口水。她长这么大,吃的唯一一块糕点还是小时候过生日,哥哥给自己买的半块绿豆酥,从那以后家境破落,吃一餐饭都是难事,更别说糕点了。再说刚入宫的她时常犯错又被人瞧不起,干的活最多不说,每天只给吃半个馒头,衣衫单薄又冷又饿。不过她还是小心翼翼的看了顾流盼一眼,只见对方微笑点头,她便再也撑不住了,拿起盘子里的点心便狼吞虎咽起来。 “慢些吃,喝点水别噎着。”顾流盼在一旁看着这个小姑娘,心疼的说道。 采儿满嘴都塞满了糕点,只得呜呜两声算是应了。待她恋恋不舍的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糕点,拿起茶杯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隐约还能听到吞咽的声音,如同饮牛。旁边的落月哪里见过这般模样的人,一边为采儿添茶一边掩口轻笑。采儿吃饱喝足,见众人皆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可吃下去的点心和茶水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听她响亮的打了一个饱嗝,惹的屋中众人发笑,冲淡了方才悲伤的情绪。 采儿自知失礼,急忙跪下道:“奴婢失礼,还请娘娘……嗝……娘娘恕罪!” 顾流盼笑着说道:“行了行了,快起来吧,早就说了让你慢些吃。” “我……啊,不,奴婢……奴婢看着那点心做的小巧玲珑,觉得就算是都吃下去还不如吃个馍饱,没想到这么撑人!嗝……” 响亮的饱嗝让顾流盼阵阵发笑,不过她却是打心眼里同情这个跟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孩子,也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只听她笑着说道:“你可愿意来我这关雎宫当差?” 这一句话可让采儿吓了一跳,她来宫里不过是为了能混一口饱饭吃,找一个地方住。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遇见了现在最得宠的妃子,还能来这如同仙境的地方当差。 “还不快谢过娘娘恩典?要知道现在想要进关雎宫当差,要么就有相当的本事,要么就有天大的关系。说起这些来,你有什么?”秋裳见采儿憨厚可爱,便想要出言逗逗她。 “我……我……”眼见着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采儿急的连“奴婢”二字都忘记说了。向顾流盼投去求救的眼神,只见对方正悠然品茶,并无半分想要帮助她的意思。采儿一着急说道:“我……我会讲笑话!” “什么?”顾流盼差点将口中的茶喷出来,惊讶的问道:“你……你会干什么?” “我……奴婢……奴婢会讲笑话!”为了能得到留在关雎宫的机会,采儿也豁出去了。鼓起勇气顶着通红的脸颊挺起胸膛重复了一遍,可怎么听,这话都有点低虚。 “哈哈哈哈!”在场众人再也忍不住,都捧腹大笑起来,就连一向端庄的顾流盼也跟着大笑起来。只听秋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会讲笑话?会讲笑话也算本事么?” “怎么不算?”被人轻视了的采儿不服的说道,“我讲的笑话可好笑了,以前娘不舒服的时候,听了我的笑话保准开心!” “那你说一个来听听,若是说的好,本宫便留下你了!包你天天有点心吃!”顾流盼笑着说道。 一听到点心,采儿两眼都放出了光芒,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只见她摩拳擦掌,憋着劲的要讲一个好笑话,把自己憋得脸都红了。滑稽的样子又是引得众人大笑。 “话说俺们村东头有个瞎子人称‘半仙’,算起命来一算一个准,俺们村的白事红事,大事小事都要去找他算上一算。正巧那年俺们村的三个秀才都要进京赶考,临走前三个人心里没底,就合计着来找这半仙算一卦。”采儿神秘兮兮的说道。 “哦?算得如何?”顾流盼好奇的问道。 “娘娘您是不知道,这不算不要紧,一算可是吓坏了这三个秀才。俺们村从东头到西头也不过就是百步,听说半仙要给秀才算命,大姑娘小媳妇都出来看热闹。那天,我瞧的真真的,三个秀才磕了半天头,半仙就伸出了一个手指头!您猜这是为什么?”采儿一边说着一边比划,上窜下跳的像一只猴子,倒是生动形象。 “一个指头?”秋裳也伸出了一个指头,怎么也想不出这其中有什么玄机。回头好奇的看了看倚竹和落月,只见其他二人也是捉摸不透。就连顾流盼也秀眉轻蹙,摇了摇头。 采儿见状,一拍巴掌道:“当时没人知道这半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结果您猜怎么着?我偷偷的跑到半仙那问他,他说:你个傻闺女,这要是有一个人中了,我这一个指头就指那个中的人。要是两个人中了,那我这一个指头,就只那个不中的人!” “那要是都中了呢?”秋裳笑着说道,“那不就砸了自己的招牌?” 还未带采儿开口,顾流盼便已知道其中蹊跷,只听她掩口笑道:“要是全中了,那一个指头就代表一道中举。反则,要是全没中,便是一个都中不了的意思喽。采儿,你说本宫说的是与不是?” 只见采儿双眼圆睁,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流盼,眨巴眨巴道:“俺的娘嘞,娘娘您是也是半仙?” 方才还上蹿下跳的采儿突然变得目瞪口呆,让众人更是捧腹大笑。只听外面传来一个爽朗的男声笑道:“她不是半仙,她可是神仙!” 顾流盼听出了萧煜的声音,急忙起身带着众人屈膝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只有采儿一人,反应不过来,傻愣愣的呆在原地看着萧煜,额头上冷汗直流。 萧煜亲自将顾流盼扶起,落座后将她放在腿上,略带责备问道:“怎么一个不留神便找不到人了,让我好生担心。” “屋里闷,出来透透气。”顾流盼为萧煜端了一杯茶道,“正巧碰到这么个有意思的,便逗了几句。” 说到此处,萧煜才将目光转到采儿身上。只见他皱了皱眉头道:“哪里来的?” 采儿本以为尚衣局的便是这世上最好的地方,却没想到今日不仅见了像是神仙住的地方一样的关雎宫,长得像是神仙一样的宓妃娘娘,如今就是连皇帝也见到了。紧张的上下嘴皮直打颤,听到皇上问话,更是吓了一跳,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道:“给皇帝爷爷磕头了,给皇帝爷爷磕头了!” “这……”萧煜看到采儿这般失礼却又不失质朴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好笑。 “起来吧。”顾流盼免了采儿的礼节,环着萧煜的脖子说道:“这是我在门口捡的,叫采儿,今年十五了,是尚衣局的人。我看她大冬天的就穿了个单衣,怪可怜的就领了回来。” “原来如此。”萧煜皱眉对采儿道,“你入宫之时可学了礼节?” “学……学……学了。”采儿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瞧着采儿那乱蓬蓬的头发和不住颤抖的身子,萧煜皱了皱眉再不去看。揽着顾流盼的纤腰笑道:“方才在屋外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说来给我听听。” 顾流盼笑着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这采儿讲了个笑话,惹得众人发笑罢了。” “你还有这本事?”萧煜斜睨了一眼采儿道,“能让娘娘开怀一笑,也算是你有功一件。禄喜,看赏!” 禄喜闻言走到采儿身边,自袖中摸出一个金锭,笑着道:“皇上赏你的,拿着吧!还不快谢过皇恩!” 采儿连碎银子都没怎么见过,更别说面前的金锭了。也顾不得许多,拿起那金锭便狠狠的咬了一口。只听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惊讶的说道:“我的娘啊,真是金的!” 这样的动作让禄喜有些目瞪口呆,引得屋中又是一阵大笑,就连萧煜也笑出声来。顾流盼笑着道:“这孩子怪可怜的,就留在我这吧。” “不过是个宫女罢了,反正你这多一个也不多。难得她能有让你发笑的本事,就当是养一只鹦哥了!禄喜,回头你找人去尚衣局那边说一声。”萧煜笑着吩咐道。 “既然是进了我的宫里,再叫采儿就不好了。”顾流盼掩口轻笑道,“本宫是在冬日里捡到了你,以后你就叫冬芷吧。” ------------ 第二百零六章 别样议政 就这样,昔日尚衣局的小丫头采儿摇身一变,成为了关雎宫的冬芷。在这极为势力的后宫之中,成为了一众太监宫女纷纷议论的对象。没过几天便众说纷纭:有人说采儿是故意装可怜,想要引起关雎宫的人注意;有人说采儿是宓妃娘娘暗中安排进宫的,在尚衣局不过是个幌子而已;更有人说,采儿的真实身份实际是皇上安排保护宓妃的影卫,怕被人发现了身份才用这么个方法进关雎宫。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采儿的幸运是有目共睹的。 “冬芷!冬芷!” 一大清早,冬芷便被跟她同屋的翠屏推醒。揉了揉眼睛,冬芷嘟囔道:“干嘛啊,天还没亮呢!再睡会儿,再睡会儿!” “赶紧起床!”翠屏一掀冬芷的棉被道,“赶紧起来准备早膳!倚竹她们都去准备服侍主子起床了!” 蜷成一团的冬芷紧紧的抱着双肩,埋怨的看向翠屏抱怨道熬:“这么早,天还没亮呢!还以为到了这日子能好过些,竟还不如我在尚衣局的时候!”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翠屏将衣服扔给冬芷,自豪的说道:“尚衣局那是什么地方,有事当差没事歇着。咱们关雎宫可不一样,伺候的都是一顶一的人物,当然是最累的,但享受的可也是最好的!只要是咱们关雎宫的人,就算是在外面看门从来没进来过的小太监,出门都比别人高半个脑袋!” “这倒是!”冬芷高兴的穿好衣服。的确如此,她刚进关雎宫的第二天回尚衣局拿行李,只见那些人见了她都卑躬屈膝满脸堆笑的。就连平时恨不得骑在她头上打骂的常管事,也一个劲的跟她赔罪,生怕她在关雎宫给自己穿小鞋。 不得不说,被人当人看的感觉,真好!被人当人上人看的感觉,更好! 看着冬芷在床边呵呵傻笑,翠屏不由得叹了口气,上前一拉她的耳朵着急道:“还不赶紧走!待会儿皇上可要下朝了!” 屋内的顾流盼也睡不着了,起床伸了个懒腰,满脸慈爱的摸了摸小腹。都快三个月了,肚子却还看不出来,没有半点变化。让她不由得回想起昨晚,萧煜傻愣愣的将头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皱眉问道:“怎么还是这么大?一点也瞧不出来?” 不过就是没有变化,她也能感觉到自己和萧煜的骨血,正在自己的身体里慢慢的生根发芽。 舒展了一下筋骨,顾流盼习惯性的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关给她带来了同样明媚的心情。披上大氅,站在窗前感受着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耀在自己的脸上。 “主子这是做什么?可别着凉!”刚进屋的秋裳看到了这一幕,急忙上前将顾流盼拉回去道。 任由秋裳拉到妆台前,顾流盼笑着说:“今日的天气不错,倒是这几日难得的晴天,便想着要感受一下阳光。”说到此处,话音一转促狭复道:“你若是在这般唠叨,以后师兄非叫你烦死不可!” 见顾流盼取笑自己,秋裳心中不知是喜是忧,索性垂头不语。顾流盼还只道她是小女儿的害羞,笑着看向铜镜中的倚竹道:“还梳前日那个发式吧,倒是别致新颖。簪子就用那根白玉簪。” 待一切打扮好,却等来了禄喜的传话,说是今日前朝有边关急奏,萧煜分身乏术,便嘱咐顾流盼先用早膳,晚些再来陪她。虽然有些失望,不过顾流盼很快便释然了,倒也乐得清闲。从容用过早膳,看了看外面的天气,笑着说道:“本宫要去给皇上送早膳,顺便去院子里逛逛,好久没动了!” 车马起驾,今日顾流盼特意没有乘车,而是选择了坐辇轿。一来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二来也能看看一路上的景色。 很快便到了乾清宫,紧闭的大门外只有禄喜带着几个小太监守在外面。见到顾流盼前来,急忙上前关心道:“娘娘您怎么来了?万一有个什么……”禄喜自觉失言,拍了一下脸颊陪笑道:“瞧奴才这张嘴,真是越老越不会说话了!” “本宫瞧着早上皇上没有用膳,特意送了点吃食过来。”顾流盼笑着说道。 “娘娘如此心疼皇上,怪不得皇上最是将娘娘放在心上!老奴这就去通报,请娘娘在稍等!”禄喜不敢耽误,略一寒暄便立即入内禀报。 不多时,沉重的大门开启,顾流盼含笑入内。她本以为乾清宫内只有萧煜一人,却没想到黑压压的坐了十几号人。明亮的甲胄泛着寒光,刺得她眼睛有些疼。 略定了定心神,顾流盼上前一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快平身!”萧煜自龙书案后绕了过来,亲自将顾流盼扶起,满脸惊喜道:“你怎么来了?都说了你身子重,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臣妾听闻皇上忙于政事未曾用膳,为龙体着想便将早膳送了过来。如今臣妾已将东西送到,就不打扰皇上议政了。臣妾告退!”顾流盼解释道,言罢转身欲走。 没想到萧煜将她拉住,笑着低声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让朕的皇儿也听听该怎么议政。”随即,在顾流盼的一脸惊讶下,转身对在座大臣道:“诸位爱卿,这就是朕的宓妃。” 从宓贵嫔到宓夫人再到宓妃,顾流盼的名字早就在朝野内外传开。这个集贤妃与妖妃之名于一身的女人,对于在座众人来讲并不陌生。萧煜话音刚落,一阵锁甲之声刷的响起,紧接着便是如山般低沉的声音。 “臣参见宓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顾流盼虽不是第一次参与朝堂议事,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驰骋沙场之人,心中还是颤了一下。萧煜知道她紧张,在她耳边低声道:“莫怕,有我在!”说着,还暗自捏了捏顾流盼的手。 “诸位大人有礼。”顾流盼略定心神道,“本宫来时不知诸位大人也在此,多有失礼,还请诸位大人莫要见怪!本宫一介女流,虽不懂政事,却也知道诸位大人皆是我律国的栋梁,皇上的肱骨之臣。可这肱骨之臣也不能饿着肚子议事。”转身对萧煜一礼道,“臣妾请求皇上,让诸位大人稍事歇息,用过早膳再行议事!” 萧煜将顾流盼如此大方得体,心中早就乐开了花,朗笑说道:“爱妃若是不说,朕倒是忘了此事,都是朕的失职,让诸位卿家陪着朕一起饿肚子!好吧,稍事歇息,用过早膳再行议事!” 顾流盼见状谢恩,低声吩咐倚竹道:“传本宫懿旨,吩咐御膳房做些精致小菜可口主食,速速送过来!”随后又去跟禄喜说了些什么,只见她眉头轻蹙想了片刻,又对倚竹嘱咐了几句才款步而回。 众将常年征战在外,早已习惯了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但是面对如此盛情厚意,心中还是有些感动,皆抱拳道:“臣谢过皇上恩典,谢过娘娘恩典!” 不多时,清素可口的小菜便由宫人端着鱼贯入内。更让众人惊讶的是,这些小菜都按照他们每人的口味一一划分过。起先还担忧,他们来自天南地北,习惯风俗也不尽相同,却没想到宓妃心细如发,连这一点都想到了。萧煜又是惊又是喜,没想到顾流盼竟是如此为自己长脸,自豪而得意的看着一众臣子。 这自豪不是一个帝王的自豪,而单纯只是一个男人的自豪。 顾流盼与萧煜并肩而坐亲自服侍萧煜用早膳,而在座众人也有条不紊的吃着碗里的东西。 待吃饱喝足之后,果然众人的思维比刚才开阔了许多,脑子也变得灵活了不少。原本有几处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地方,很快的便有了新的思路而得以解决。整个议事的气氛也比起先轻快了不少,愉悦了不少。只是没有人注意到,顾流盼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劲。 议事完毕之后,萧煜这才注意到身边的顾流盼。她不知何时变得有些脸色发白,神游天外。萧煜暗骂自己糊涂的同时,轻摇了摇顾流盼的胳膊,关切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你等下,我让人去叫太医!”言罢,便大声将守在外间的禄喜叫了过来。 萧煜的声音让顾流盼如梦中惊醒一般回过神来,只见她定定的看向萧煜,眼神中也再没有了先前的光彩,痴痴问道:“你刚才说……寒城要……要舍弃?” 原来竟是这件事,萧煜闻言后脸色变了变。挥退禄喜,偌大的乾清宫只剩他夫妻二人,话到嘴边萧煜却不知如何开口。若是直说,他怕顾流盼的身子受不住。可若是不说,他知道顾流盼此生最讨厌的便是被人欺骗。 略顿了顿,萧煜故作轻松道:“怎么能说是舍弃?刚才你也听到了,寒城地形特殊易守难攻,正是伏击匈奴的好地方!若是能将匈奴主力引到那里,我军大可瓮中捉鳖,让匈奴一蹶不振!” “可我师兄怎么办?”顾流盼依旧痴痴的问道。 “秦将军身经百战,自然不会有事。”萧煜强自安慰道,“回来之后朕必记他一大功!又是升官又是成亲,岂不是双喜临门?” “我师兄,怎么办?”顾流盼不死心的继续追问道,眼中已隐隐有了泪光。 ------------ 第二百零七章 夫妻反目 “朕不是说了,这只是权宜之计!”渐渐的,萧煜的脸上有些不耐烦。别过身去看向旁边的地图,不知是不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 顾流盼怎会听不出来?可在师兄的性命面前,她没得选择!虽然师兄的身份可能会对萧煜造成威胁,可他罪不至死啊!更何况她答应过父亲,她不会让顾家任何一个人出事! 萧煜只听到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心下跳快了几拍。急忙转过身去,只见顾流盼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却只是默默流泪一言不发。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萧煜快步上前道,“地上凉,注意你的身子!” “皇上若是不放过师兄一条性命,臣妾绝不起身!” 抬头,顾流盼充满泪水的眼睛里带着令人生畏的倔强,就连萧煜看了也再伸不出那双想要搀扶她的手。两人对视之间,就如同两军交战,谁都不肯退让半分。顾流盼的眼神越来越坚定,而萧煜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凑近顾流盼,她几乎可以感受得到萧煜吐出的温热气息。只见萧煜铁青着脸,一字一句的问道:“所以你为了他,跪在这求我。若是我不答应,你便可以不顾自己的身子,不顾我们的孩子,继续跪下去?” 语中的挽留和乞求显而易见,让顾流盼也不由得心软下来。可依着萧煜的性格,他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会重罚自己。可若是自己稍有放弃,只怕放弃的就是师兄的性命! 想到此处,顾流盼忍住再不去看萧煜那可怜的眼神,咬了咬牙道:“是!” “哈哈哈!”萧煜突然起身大笑几声,双目圆睁怒火冲天的对顾流盼吼道:“我究竟哪里不好?究竟哪里比不上那个秦昭?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战我的底线?!” 顾流盼从未见过萧煜如此癫狂的样子,吓得往后缩了缩道:“臣妾不敢。” “不敢?”萧煜上前将顾流盼的领子提起,恶狠狠的吼道:“那你怎么解释私调龙骑营的事?怎么解释枫林牧场的事?怎么解释雍华宫的事?” 突然被萧煜提起,顾流盼知道此时的萧煜已经是听不进去话的了,就算误伤自己也很有可能,她吓的染上了些许哭腔道:“皇上,臣妾绝对没有做出半点对不起皇上的事!请皇上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这样……” “哈哈哈哈哈!”萧煜仰天大笑道,“好一个没有半点对不起朕!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为了救他去求过慕妃,你不知道朕和太师的关系么!啊?你敢说你不知道么?你这么做,还敢说没有背叛朕?!枫林牧场之中,朕更是亲眼看到你二人忘情相拥,难道你要告诉朕,朕看到的都不是真的,只有你说的才是真的么?雍华宫里,他更是为了你不惜身犯欺君之罪,难道他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成?!你说你没有做对不起朕的事,叫朕如何相信?你当真是聋子是盲汉还是傻子!!!” “臣妾……臣妾真的没有……”看着满眼通红的萧煜,顾流盼再也顾不得其他,一心只系在腹中骨肉的安危上,生怕萧煜一个不留神造成无法弥补的过失! “没有?”萧煜低头冷笑道,“到了现在,你居然还要否认?还好意思跟朕提孩子?你二人苟且之情不是一日两日,谁知道你腹中的孽种,到底是谁的?!” 萧煜彻底失去理智了,顾流盼惊慌失措的想着,也不敢辩驳。心中暗暗的做好了被萧煜扔出去的准备,可刚一抬头,却意外的瞧到了萧煜眼中的泪水…… 他这样,也不过是因为太在乎自己了吧。顾流盼想着,她也有过这种感觉,知道全身心投入的去喜欢一个人,却无法在对方心中占据丝毫位置的辛酸。心疼的伸出手去,顾流盼想要拭去萧煜脸上的泪痕,告诉他自己心里只有他一人…… 可没等自己触碰到萧煜,却觉得身上一松,竟是萧煜将自放了下来。顾流盼满心欢喜,本以为萧煜理解了自己。可她的笑容却僵在了嘴边怎么也笑不出来,形成了一副诡异的表情。 她看到了萧煜眼中的失望,是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失望,越来越多,将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彻底淹没…… 果然,萧煜斜睨了一眼顾流盼伸出的手,冷冷说道:“不许碰朕,朕嫌脏!” 不过短短的七个字,就如同七把尖刀一样插在顾流盼的心上,让她僵在原地。看着萧煜挂着泪痕的脸和冰冷的表情,顾流盼的心也彻底的冷了下来。她可以忍受被萧煜利用,可以忍受与其他人共同分享萧煜,甚至可以忍受在这段感情中迷失了自己。可她无法忍受萧煜对于自己的不信任!因此顾流盼也不愿再多解释什么,也许他们的缘分真的到头了…… 看着顾流盼的神情,萧煜转过身去冷冷道:“来人!” 禄喜本以为是什么好差事,可刚进来就看到平日皇上恨不得放在心尖上的宓妃娘娘瘫坐在地上,而皇上自己也身形僵硬的负手而立。本能的直觉告诉他没有好事,可想要退出去的话已经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听后差遣。 “传朕旨意。”萧煜语中尽是疲惫的说了半句话,却久久等不到下半句。听差的禄喜只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才听萧煜缓缓道:“宓妃身怀龙嗣,不便劳累。特令其在关雎宫静修安胎,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关雎宫半步,任何人不得探视!” 几句话就将顾流盼软禁了起来。对与顾流盼来说,她并不为此事感到惊讶,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也许,这也是她人生的最后一次…… 禄喜跟在皇上身边多年,怎会不知皇上这回是真对这位宓妃娘娘动了心,可有情人却没有个好结果总是阴差阳错。但身为一个奴才,他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呢?不过是一场唏嘘罢了。摇了摇头,禄喜轻叹一声走到顾流盼身边行了个礼道:“奴才给宓妃娘娘请安,请娘娘起驾!”礼数十足,话语也恭敬客气,毕竟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这位可怜的女子会是何年何月。 事情已经如此,顾流盼擦干泪痕,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端端正正的对着萧煜行了一礼道:“臣妾谢主隆恩!请皇上保重龙体!” 眼泪一滴一滴的跌落在额前的金砖上,却久久等不到萧煜的回音。只有禄喜在一旁瞧着可怜,上前低声道:“娘娘,别跪着了!” 再起身时,顾流盼便已擦干眼泪,跟着禄喜昂首阔步的走了出去。虽然她没走的一步,心中都在滴血。可她知道,缺少了信任的感情,就像打碎了的镜子。就算如何精心修补,都恢复不到原来的模样了。 外面候着的倚竹早就得到了消息,见顾流盼满脸泪痕的走了出来,心中也替她着急难过,一脸愁云惨雾的样子却并未多说什么。禄喜见主仆二人都是这般,只得宽慰道:“娘娘,您也莫要太过忧伤。皇上对您的好,老怒都是真真瞧在眼里的。皇上心里有您,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您且回去好好养着,别多想。待他日皇子一出生,皇上自然会念着您的好。寻常人家的夫妻过日子还拌几句嘴,更何况您的夫君是这九五之尊!您且忍忍吧。” 顾流盼本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刻,可面对禄喜的关心,她还是回过头来报以一抹淡淡的微笑道:“总管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这缘分二字强求不得,许是缘分到了,怎么留也留不住的。本宫如今只想好好的将孩子带大,别无他求。只是皇上……以后便交由总管多加照顾了。” 看着顾流盼离去的背影,禄喜心中感慨不已。眼见着皇上找到了可心的人,就这么用短短的四个字“强求不得”打发了。突然,禄喜发现光顾着聊天和感慨了,都忘了皇上此时如何了!一溜小跑回去,禄喜小心翼翼的回到了乾清宫内。只见殿里如同洗劫了一般,奏折兵书扔的满地都是,雪白的青瓷茶盏也粉身碎骨,就连两旁的烛台和地图也东倒西歪不成样子。唯有萧煜面色阴沉的坐在一堆废墟之中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这凌乱的场面来看,禄喜不难猜到萧煜心中的怒火有多么的强烈,越是在这时候越是要谨言慎行。咽了一口口水,禄喜争取用最少的话语将事情禀报完,只见他战战兢兢道:“启禀皇上,宓主子已安然回宫。” 又是寂静,死一样的寂静让禄喜几乎能听得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偷眼看去,不知萧煜何时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吓得禄喜打了一个战栗。片刻后,只听萧煜冷冷道:“十万里加急传朕口谕,寒城不在作为诱敌主城,改为二十里外的颍城。令各应将士务必将敌人主力引诱至颍城一举歼灭,不留任何活口!此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她。 ------------ 第二百零八章 关键人物 在后宫之中,一夜得宠一夜失宠已经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而历经起伏的顾流盼也再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她如同往常一般回到关雎宫,与宫中众人嬉笑玩闹,并没有任何失落不妥之处。若非是那一纸明黄,恐怕没有人知道顾流盼遭受到了如此大的打击。 顾流盼被禁足的消息一经传开,在后宫之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听说顾氏兄弟在乾清宫门前跪了整整一夜为顾流盼求情,都没有得到召见,想必这回皇上是动了真格。 阖宫上下,反应最快的应该是麟趾宫。当日入夜,倚竹便已站到了麟趾宫的正殿内。已是深更半夜,可慕妃却没有半点睡意,依旧兴致高昂。而在她身边则坐了一位不速之客,虽然身着墨黑大氅,却无法掩盖带着异域风情的绝世容光。 “现在,总是时候了吧。”慕妃斜睨了一眼问道,略带上扬的尾音让人可以轻而易举的听到她的好心情。 倚竹皱了皱眉头,自从上次她在墙角缝隙摸到拿包奇怪的东西开始,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日提心吊胆生怕慕妃传唤,却还是没有躲过这一劫。 “怎么支支吾吾的?”看到倚竹的沉默,慕妃皱眉冷笑道:“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了吧?背叛本宫的人会是什么下场,你是清楚的。” 听到这句话,倚竹吓得急忙跪倒在地,浑身战栗不已。的确,背叛慕妃的人,从来都没有善终。若是给个痛快还好,可最让人惧怕的便是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终日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和煎熬,在黑暗的世界中腐朽发霉,看不到半点希望和生命。 瞧着倚竹浑身颤抖的样子,坐在一旁的慕容月掩口轻笑道:“姐姐何苦去吓唬一个奴才?倚竹是吧,总是见到你却一直没机会亲近。起来吧,本宫有话要问问你。” 慕容月话音落地许久却没有任何反应,倚竹依旧跪在地上不动,引得她皱了皱眉头,脸色也难看了几分,冷笑道:“不愧是关雎宫和麟趾宫的奴才,也不是我这小小的夫人能使唤动的。” “倚竹,起来吧!”慕妃冷眼瞧着倚竹笑道。的确她的目的正是给慕容月一个下马威,她要让慕容月明白,自己虽然跟她合作也不过只是权宜之计,想要在这律国的后宫指手画脚,怎么算也轮不到她! 倚竹闻言,战战兢兢的起身,苍白的小脸上两只大大的眼睛再不复往日的灵气,写满了恐惧二字。 “月夫人有什么话就问吧。”慕妃懒懒笑道。 被没来由的来了下马威,慕容月脸上也有些难堪,心中恶狠狠想到:待有一日少主前来,看你董慕华还能如何嚣张!心中虽是如此,可面上却要先将这口气隐忍下来。只见她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含笑问道:“本宫问你,皇上与宓妃争执究竟是为何?会发如此滔天雷霆?” 小心翼翼的向慕妃投去了一个疑问的眼神,见后者点了点头,倚竹才敢开口回答道:“启禀娘娘,当时奴婢也不在场,只是听说皇上因为和宓妃娘娘政见不同才争执了起来。” “政见不同?什么政见?关于什么的?”慕容月追问道。 “回娘娘的话,奴婢不知。” “那当时可有什么词语或者地名?你难道一个字都没听到么?”慕容月不甘心的继续追问道。 倚竹想了想,才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什么都没听到。只是晨起去跟宓主子送早膳的时候,见得殿上议政之人皆是身穿将甲胄的将军,风尘仆仆似是连夜赶回京中的。还有……还有皇上的龙书案边的地图,是塞北防布图。其余的,奴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两人闻言,各自盘算,久久不语。 慕妃皱眉暗忖道:军事布防图……甲胄将士……该不会是小皇帝要调齐精兵对父亲不利吧?父亲一直以来是小皇帝的心中刺,如今顾氏有了身孕,即便是她诞下皇子,按照长幼尊卑顺序也该是又衍儿继承皇位。难道是小皇帝为了立宓妃的孩子为太子想要先下手为强,将父亲铲除之后大大打击自己的气势。届时,自己没有了显赫的家世也没有了皇帝的宠爱,自然是比不过那宓妃!对,一定是这样!怪不得小皇帝又是册立又是封国公!北边防塞……难道是小皇帝发现了父亲和秦昭的关系,想要先从秦昭下手?怪不得,若是小皇帝对秦昭下手,必定会遭到顾氏的反对,因此二人吵了起来。 可此事在于慕容月来讲,却又是另一番盘算。在慕容月看来,想必是皇上发现了少主的身份,想要借争风吃醋之名将少主调至北方贫瘠之地。再配以老弱残兵,令其攻打突厥精兵。这样就可以假借突厥之手除掉少主,而又不引起顾氏的怀疑。却不想被顾氏今早撞了个正着,皇上不得已将实情告诉了顾氏,顾氏无法接受便与皇上起了冲突……想到此处,慕容月不由得心中冷笑。竟没看出来这顾氏平日柔柔弱弱的模样,却敢为了少主触犯天威,倒是让人敬佩了不少。只是这份心意虽好,若是自己不能加以利用将这顾氏彻底从后宫和少主心中除去,当真是对不起老天爷给自己的这个好机会! 慕妃与慕容月对视了一眼,虽然两人心中的想法却大相径庭,却不约而同的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个名字——秦昭。 略顿了顿,慕妃淡淡对倚竹道:“今日之事本宫已经了解,让你做的事你就尽心去做。本宫一向赏罚分明,若是做好了,自然短不了你的好处。若是做坏了,你就算是上天入地也别想逃出本宫的手心。知道了么?” 倚竹点了点头,泪水顺颊而下。她舍不得顾流盼,却更舍不得自己的性命! 待倚竹走后,慕妃也起身准备回房歇息,只有慕容月却迟迟未动。慕妃见状冷笑道:“怎么?是要在本宫这过夜么?” “姐姐真是风趣。”慕容月笑道,“听方才那倚竹的话,想必姐姐心中也想到了一个人。若是妹妹没有猜错的话,我们姐妹俩应该是想到一起去了,这可是天大的缘分!” 慕妃闻言,侧过脸笑道:“本宫到还不知道月夫人有卜卦看命的本事,不知月夫人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姐姐有姐姐的目的,您不说,月儿也不会多问。只是月儿的目的很简单,让不该出现的人在后宫之中彻底消失!”慕容月淡笑道。 “哦?”慕妃掩口轻笑道,“月夫人倒是好大的心思,只是这平白一个大活人,要如何消失?难不成月夫人还会变戏法?” 慕容月轻笑道:“姐姐说笑了。所谓的戏法也不过是些个障眼法罢了,自古人心最是难测,障眼不怕,最怕障的就是心。如今我们这主角的眼已经蒙上了,若是再将心蒙上,何愁戏法不成?” “月夫人当真是把本宫说糊涂了。这心该如何障?难道还要用块布蒙起来不成?”慕妃不可置信的笑道。 “用的不是布,是人!” 世间上的事情大抵如此:有人欢喜,必有人忧愁。 千里之外,塞外寒城。 “你约我来做什么?”草亭内,丰盛的菜肴和炙热的羊肉还冒着腾腾热气,小泥炉上架着的酒传来扑鼻的香味,此番情景在冰天雪地之中让人感到温暖。秦昭却背对着这一切,负手而立双眉紧皱。 硕克金刀大马的坐在主位,听到秦昭的呵问并没有半点恼怒,反而自斟自饮道:“你们这些汉人就是麻烦,喝酒就喝酒,还弄个炉子上来。麻烦!真是麻烦!” 奇怪的突厥语让秦昭的耳朵有些不适应,却还是转身坐了过去,皱眉道:“不喜欢就不要喝!快说,叫我来做什么?” “没什么。”硕克咬了一口手中的羊腿道,“不过是最近缺钱了,找你秦大将军来借一些。” 秦昭闻言,双眉紧皱拍案而起呵道:“怎么又是要钱?上次赈灾的款项被你拿去了大半,你怎么又缺钱了?!没有!” “秦将军莫生气,莫生气!”硕克笑呵呵道,“那赈灾饷银哪里够用?本就不多,又被你拿去了不少,自然是不够用的。再说为了你的事,本王东奔西跑上下打点,好处费总是要一些的吧。再加上我们匈奴帝国关系复杂,你说的那些人都打点一圈下来,本王几乎要自己赔钱了!” “那我也没有!”秦昭咬牙切齿道。 硕克见秦昭真是不松口,放下手中羊腿抹了抹嘴,油光满面的笑道:“秦将军,话不能这么说,本王还不是为了你办事?若不是为了你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复国,本王早就去当逍遥王爷了,怎么还会如同乞丐般的在此跟你乞讨?” “那你说说,打点的如何了?”秦昭皱眉道,“现在新汗王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这就是你打点的结果?” ------------ 第二百零九章 初步设计 说起此事,硕克也是一脸懊恼。理亏自然声低,只听他讷讷道:“本王哪里知道这哲别竟是个木脑袋,起先争夺皇位之时便是对头。如今却油盐不进!谁不知道钱是好东西,偏就他不放在眼里,真是楼兰奴!” “别抱怨了!”秦昭不耐烦的一挥手道,“你可尽快安排我们见面,否则我无法跟皇帝交差,若是皇帝将我弃如敝履,你没也没好果子吃!”言罢,秦昭仰脖一口烈酒灌入。 硕克见秦昭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亲自为他倒了一杯酒,试探的问道:“听说那律国的皇帝只给了你五百老弱残兵,让你来打我们突厥?” 提起此事秦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瞪了一眼硕克,恨恨道:“哪里是让我来打匈奴,不过是找个借口将我发配到了这苦寒之地罢了!”气愤之下,又是一饮而尽。 硕克闻言看了秦昭一眼,冷嘲热讽道:“谁让你生了一副小白脸便要去勾引别人的娘子?这也就是在你们中原,若是在草原上,必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谁勾引了!若是我想要顾梓瞳,只怕还轮不上他萧煜!”秦昭恨恨的喝了一口酒,似是在痛饮萧煜的血一般。 硕克在不言语,只是默默的拍了拍秦昭的肩膀。片刻后才起身笑道:“你且回去备好银两,我自会为你安排见面。不过若是你备不出,那也别怪兄弟我狠心。也不知你们律国的皇帝会不会对我掌握的这些东西感兴趣,估计他会开个好价钱。”临走时,硕克还不忘停下脚步提醒道:“对了,还有那个董太师。听说你们律国的董太师富可敌国,你说他会不会好奇,他唯一的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哈哈哈哈哈!” 看着硕克仰天大笑离去的背影,秦昭的双目中泛着寒光。总有一日,他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愤恨过后,秦昭只身一人走回府衙。刚到门口便看到一批气喘吁吁的骏马,显然是有人加急催促赶来。再看这马,毛色鲜亮体态健壮,并非这苦寒之地的生物,想来必是外地之人。 到底是谁呢?秦昭想不到会有谁想要如此迫切的见到自己。略一皱眉,秦昭快步走入府衙。只见徐忠难得的穿上了几近褪色的官袍,如同石像一般站在那里,昂首挺拔一动不动。 屋内还有一人,正冷的直跺脚,此人身着内侍服饰,面白无须。原来竟是宫里的人,秦昭心里没来由的一颤,上前笑道:“不知您是?” “您就是秦昭秦将军吧?”尖细的声音让秦昭身后的徐忠皱了皱眉头,“可把您给盼回来了!宫里有十里加急的圣旨传过来,还请秦将军速速接旨!” 秦昭一愣,不知萧煜这回玩的又是什么把戏。只得提裾跪地道:“微臣秦昭,跪接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宓妃侍者秋裳,仪德恭顺,孝柔淑谨。特赐婚于骠骑上将军秦昭,望尔等琴瑟相合,夫贤妇淑,举案齐眉!” 尖细的声音伴随这白色的雾气在寒冷而空旷的府衙内回荡着,决定了秦昭后半生的命运。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秦昭跪在地上,久久不知如何回应。还是那宣旨太监清咳两声,居高临下道:“秦将军,快起来接旨吧!这可是皇上的恩典啊!” “臣……臣……”秦昭颤抖着双手不知如何回答。他料想到萧煜不会请饶过他,却没想到要用这样的方法羞辱他!想他堂堂一个上将军,秦国的皇子,居然沦落到了要娶一个伺候人的丫鬟的地步!他不服,他不甘!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为了不引起众人的注意,秦昭还是咬牙接下了圣旨。只是起身时不自然的表情,让传旨太监笑道:“秦大人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奴才给秦大人贺喜了!” 往常到了这个时候,依着惯例接旨的人都会给传旨太监以丰厚的赏赐,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有几千里的路程,宫里也有些小太监愿意跑一趟。秦昭虽在官场并没有多久,可这点世故还是知道的。只是他此时心中又是愤怒又是羞辱,哪里有心情管得了这些?因此,秦昭佯装不知,一伸手便将那传旨太监和他满眼的贪婪都请了出去。这一举动,让如同石雕泥塑般的徐忠转过头去,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秦昭。 可秦昭哪里顾得上这些,此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复仇! 是夜,秦昭将自己反锁在屋中,任凭徐忠几次钱来也没有开门。昏暗如豆的灯烛下,圣旨之上的金线显得格外耀眼。秦昭皱眉托腮发呆,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快一天了,却依旧没有想出任何的办法。可若是想不出办法,就意味着他要臣服于萧煜,他要偏居在这苦寒之地,他要娶一个伺候人的丫鬟来当秦国的王妃。 不,他绝对不能接受。 就在秦昭苦思冥想之际。一只鸽子扑棱棱的落在了窗棂之上,引起了秦昭的注意。秦昭看了看屋中正吵闹不已的鸽笼,又看了看窗边正昂首阔步来回巡视的“鸽将军”,似是想到了什么,急忙起身上前仔细查看。 烛光下,只见那只刚飞来的鸽子颈部有一圈灰黑色的毛,如此独特的标记让秦昭心中一跳。这是自己留给宋飞的鸽子,专门用以传递京中消息的,难道是京中出了什么事?秦昭一皱眉,急忙将鸽腿上的信笺拆下来。 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让人看上去有些头皮发麻,细细看过一遍之后,秦昭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原来这圣旨没发出几日,宫中就出了事,师妹居然被禁了足,看来短时间内自己是不用娶那个丫鬟了。可再往下看,秦昭不禁疑惑起来。这信笺上说,皇帝有可能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想要借助匈奴的手除掉自己,师妹跟皇上起冲突也是因为这件事。那皇帝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若是早就发现却一直隐忍不说,那此人也太过可怕了! 既然如此,却也是给了自己一个好机会。秦昭眼睛一转,计上心来。若是当真如这字条上所说,皇帝和师妹争吵是因为自己,那么可见自己在他二人之中已经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要是自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添上一把火!就算是烧不掉整个律国,也要拉着小皇帝和他的孩子为自己陪葬! 说到加上一把火,有什么比自己的死更能刺激师妹的呢?烛光下的秦昭邪魅一笑,却比窗外的天气还要冷上三分。 想他秦昭与师妹自小一起长大,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自己这师妹想的是什么,怕的是什么,他心中再清楚不过。师妹自小极重感情,尤其是看重亲情。别看她生的一副柔弱模样,内心却要比谁都刚强。若是她认定的东西,就必定不会回头。要不是这些特点,秦昭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利用于她。而他的死,不仅能打击到顾流盼和萧煜。更重要的是可以去主动联合哲别。他现在之所以处于被动的地位,完全是碍于自己这个律国上将军的身份。不仅如此,他已经从前几日董谦发来的飞鸽传书中感受到了董太师对自己的敌意,既然他要将自己舍弃,唯有自己先下手为强。 师妹,为兄不得不最后利用你一次! 想到此处,秦昭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一些。他后靠在椅背上,双目轻合,脑子却在不停的转动。如今已安排好退路,可仍是欠一股东风,一股能将他死亡的罪过全都推到萧煜身上的东风,一股能让顾流盼觉得是萧煜刻意至自己于死地的东风! 就在秦昭暗中筹划的同时,关雎宫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劫难。 “这香怎么今天不太对?”正在看书的顾流盼问道。 秋裳闻言皱眉走到香炉边细细的嗅了嗅道:“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是不是您太过劳累了,好几日都没见您睡好觉了!您若是这样下去可不行。您不休息,小皇子还要休息。” 的确,顾流盼这几日消瘦清减了不少。虽然她表面上和没事人一样,可在最需要关爱的时候被隔绝了起来。午夜梦回看到冰冷的床榻却想到往日的柔情,她怎会心中不难受?只见顾流盼放下手中书卷,阖目轻揉了揉额头以掩去眼中的那份忧伤,笑着说道:“不过是害喜的症状还没好,过些日子就能睡好觉了,放心吧!” 这几日来顾流盼哪里还有什么害喜的症状,这么说不过是硬逞强罢了。秋裳闻言却也不点破,她知道顾流盼的性子,便只得笑笑道:“若是小皇子出生之后,必是要告诉他他母妃为了生下他吃了多少苦!” “只怕到时候你已经嫁为人妇,掏出这个金丝笼了吧?”顾流盼突然说道。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有成全秋裳与师兄的喜事,才能让她稍微释怀。 可一旁的秋裳却默默的低下了头,并没有接话。 ------------ 第二百一十章 与世无争 冰冷的黑夜很快就将顾流盼吞噬,月光倾泻在屋中,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静悄悄的走了进来。此时躺在床上的顾流盼全然不知,梦中的她似乎是被什么困扰,俏脸微微发白,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就连往日舒展的秀眉也紧紧的皱了起来,一双玉手死死的抓着身下的床单。 只见那黑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瞧着顾流盼。清冷的月光勾勒出萧煜俊朗的侧脸,同样紧皱的双眉下,璀璨的眸中却流露出深深的爱怜。萧煜轻轻的摩挲着顾流盼的柳眉,想要将它们舒展开来。随后弯下身来,小心翼翼的枕在顾流盼的小腹上,用心侧耳倾听。可睡梦中的顾流盼却没有因萧煜这般柔情而有所缓和,她双眉越皱越紧,不时发出几声低喃。 萧煜抬头看到顾流盼如此辛苦的神色,嘴角挤出一抹苦笑,自袖中掏出锦帕替顾流盼擦汗,摇头暗忖道:将你禁足于此并非朕的本意,可朕太在乎你了,朕不愿意失去你,只能用这种方法将你留在身边。你可知道,朕第一次觉得自小长大的皇宫是那么的陌生,第一次觉得就算是放多少炭火乾清宫依旧冰冷,第一次觉得虽然帝王却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只有在这里,在你和孩子的身边,朕才能感到些许温暖和安心。如今只希望孩儿出生之后你会回心转意,自然会看到朕的一番苦心。 “夫君,不要!求你放过我师兄,求你……求你放他一条生路……” 低声的梦呓打断了萧煜的思路,也让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之中。借着月光,隐隐可以看到那明黄的帕子有些颤抖。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萧煜隐藏在黑暗中的俊脸变了多少表情。最后,全部化作了一抹轻叹夹杂在梦呓之中。 门声轻响,被遗忘在床边的明黄手帕,泛着些许寒光。可萧煜没想到的是,在他走后没多久,又有一个黑影溜了进来…… 顾流盼这一觉睡的很是辛苦。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来,胸口恹恹欲吐。按说这害喜的症状已经基本消退,可不知为何反复了起来。如同胸口压了一块石头一般,咽不下吐不出,好不难受。 捂着胸口干呕了几下,顾流盼额头有沁出几缕薄汗。秋裳带着倚竹等人入内服侍,正巧见到顾流盼脸色苍白的捂着空口坐在床边,心下一跳急忙跑上前去焦急道:“主子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地方不适?要不要叫太医院的人过来瞧瞧?” “不必。”顾流盼淡淡说道,面无表情。自那日后,她虽是面上冷淡,心中却不断的找借口为萧煜开脱,不断的告诉自己,萧煜这么做只是不想让她的风头太盛,以遭人陷害。可随着守在关雎宫中的太医和其他的优待,也随着顾流盼的禁足令而陆陆续续撤走的时候,顾流盼的心也开始慢慢的冷了下来。 稍微活动了一下,顾流盼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便起身准备下床。刚一掀起锦被,顾流盼撇到床边的一抹明黄,眉头轻动便当做没看到一般掀了过去。只见她神色如常的走到妆台边,任由众人服侍,呆坐如同木偶。秋裳等人见状也不敢多问,只得叠被的叠被,梳头的梳头,寂静无声。 “昨晚可有人来过?” 没想到顾流盼突然开口,没想到身后正在为她梳头的倚竹手抖了一下。铜镜中的顾流盼本能的抬手抚了抚发丝,轻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被顾流盼吓到的不仅仅是倚竹,就连为她收拾床铺的秋裳也身形一僵,低头看着裹在锦被中的那抹明黄。 还未带秋裳说话,倚竹急忙跪了下来颤声说道:“奴婢愚钝,伤了主子的头发,求主子恕罪!” “起来吧。”依旧是淡淡道,“心都伤了,何况几根头发?再说我也不是那种为了这点小事就责罚的人。倒是你最近,怎么动不动就认错?” 倚竹本就心中有愧,见顾流盼发现了自己的异常之处,心中更加紧张。傻愣愣的跪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倒是秋裳没来由的一句话替倚竹解了围。只见她转身也跪了下来,捧拿着帕子不语。 “怎么了你们?”顾流盼转身轻笑道,“这一大早的,怎么都跪下了?” “奴婢……”秋裳咬了咬下唇道,“皇上昨夜来过,是奴婢开的门,还请主子恕罪!” 顾流盼闻言转回身去,美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半晌后,才淡淡的“哦”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是奴婢看护不力,还请主子责罚。”见到顾流盼如此神情,秋裳心里更是没底,磕着头道。 “这也怪不得你。”只见顾流盼拿起桌上的玉梳梳理着秀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自顾自道:“来就来吧,他是君你是臣,他要做什么你也只有听话的份。自己的性命不过在他一句话间,又怎敢拦阻他的决定?责罚你又有何用?他愿如何便如何吧。”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也不只是说给秋裳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只是那平淡如镜的语气让人听着有些发冷。 “主子,主子您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说出来,别憋着……”就连桂嬷嬷也听不下去了,低声劝慰着。 “嬷嬷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我还要亲眼看着我的孩儿长大,怎会想不开?”顾流盼抬头,报以一个轻笑道:“再说夫君的宠爱我也有过,两情相悦的日子也有过,至极的荣宠也有过,现在还有孩子……我满足还来不及,怎么会不痛快呢?” 秋裳还想说什么,只见桂嬷嬷对着二人摇了摇头,示意她们起来。桂嬷嬷在这深宫之中住了一辈子,见过失了宠大吵大闹的,也见过失了宠以泪洗面的,更是见过因为失宠寻死觅活的。可这些她都不怕,反而她心中觉得,若是顾流盼能够如此也是好事,不管她是怨也好恨也罢,最起码还心有不甘,想要用这种办法来引起皇上的注意。可最怕的就是这样,不吵不闹安安静静。满足了,也就看开了。看开了,也就不争了。 只是不争了,还会爱么…… 轻叹一声,桂嬷嬷带着众人继续为顾流盼梳洗穿戴。后者神色如常任由她们摆布,脸上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午后,顾流盼便又沉沉睡去,想必是昨夜没有睡好的缘故。秋裳等人将顾流盼伺候睡下,也各自回了房中乐得清闲。回房,看到静静躺在枕边的香囊,秋裳的眼泪如雨般落下。她不明白,此时的她本该是幸福的待嫁女,生活为何会一夜之间变成这样?瞧着顾流盼每日与世无争的样子,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内疚。若不是自己当初去求秦少爷,主子也不会与皇上结下心结,以至于到了今日这步田地。若是自己将秦少爷的身世告诉主子,是不是她就能及时阻止赐婚,也可在皇上面前表明心意…… 可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她是多么盼望自己能够成为秦昭的新娘,多么希望秦少爷也可以用看着主子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多么希望自己有一日也能过举案齐眉的日子。若是将真相说出,且不说会为养育她长大的顾家带来多少灾难,只怕秦少爷的性命是保不住了。她无法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就这么死在自己手里,她会恨自己一辈子…… 拿起香囊,满面泪痕的秋裳默默的祈祷着,希望一切都会尽快过去,只要秦少爷能够平安归来与自己顺利的成了亲。到那时,皇上心中的疑虑自然会消除,对主子也会如同往日一般。 可她的祈祷,上天真的会听到吗? 关雎宫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埋藏在一场一场的大雪之中。由于萧煜下的严令,没有人敢去探望,更没有人敢踏出院子。门口的积雪洁白而光滑,平整的没有一个脚印。 屋内依旧温暖如春,可见这回内侍司并不敢因为顾流盼的失宠而轻举妄动。送来的炭火依旧是上品,各式东西也未有短缺,依旧按着宫中妃位的待遇,不敢怠慢分毫。 连下了几日的雪让这几日的天气总是阴沉沉的,顾流盼也因着害喜,索性在床上一连睡了几天。直到今日,太阳才舍得从厚厚的云层中探出脑袋,一扫连日来的阴霾。 顾流盼和桂嬷嬷坐在炕上,秋裳、倚竹两人坐在桌边。四人围坐在鎏金炉前,一边说笑一边做着手中的针线活,各色各样的小衣服在她们的手指间翻飞着。狐裘之下,她的小腹已经可以看到微微弧度,象征着勃勃生命。只是母体却没有半分丰腴,依旧消瘦的可怜。 “主子的手真是巧。”放下手中活计,秋裳看了看顾流盼手上那件,不由的感叹道。随后又看了看身边的倚竹,只见她手上那件也是样子别致,花样精细。抬头又看了看桂嬷嬷的,更是没的说。因此看着自己手上的这件“四不像”不由的有些懊恼道:“要我看我还是没天分缝衣服,要不然我给小皇子做些尿片吧,这个我在行!” ------------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亲制木鸟 不仅仅是关雎宫这边,宫里还有一个地方,也在为顾流盼腹中骨肉的出生做准备。 “砰砰,砰砰砰。”空旷的乾清宫大殿内不时传出斧凿锤敲的声音。以往整洁的龙书案上杂乱的堆着各种大小不一的木块工具,木屑粉末扬的到处都是萧煜正一脚踏在龙椅上,一手把木块按在龙书案上,聚精会神的对照着图样用钉锤凿着。 “嘶……” 有节奏的砰砰声戛然而止,只听萧煜倒吸一口冷气,鲜血从指头上涌出。这可吓坏了旁边的禄喜,大喊道:“来人,快传太医!” “不必了。”萧煜皱眉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道,“去找人打盆水来,随便清洗包扎一下就好。朕好不容易有时间,还要赶紧将这木鸟赶制出来。”随即低头看了看不小心凿多了一块的几近成形的木翅膀,摇头叹了叹气,皱眉道:“顺便去让人再拿些紫檀木料来。” 禄喜瞧着萧煜还在冒血的手指,心疼劝阻道:“皇上,这些事您交代给造办司去做就行了,何苦要亲自动手。再说离小皇子出世还有一段日子,也不急于这一时。您这几日连夜批了奏章,再这么熬下去只怕要伤了龙体,还请皇上三思!” “不过是做个小玩意罢了,怎么会累着。待这木鸟制成,朕还要亲手制一张小床,让皇儿如同时刻躺在朕的臂弯里一样。”萧煜兴致勃勃的说道,眼神落在图纸之上的眼神更加坚定了几分。这图纸是倾造办司木工之力翻阅古籍才设计而成,据说是源自于鲁班木鸟,制成之后将无风而飞。萧煜自小便梦想着能如同一直鸟儿般自由自在,却无奈被锁于深宫之中,困于皇位之上。因此自他知道顾流盼怀孕以来,便想尽一切办法将自己小时候没有得到的,渴望的得到的东西,尽数都给这孩子寻来。一来能让这孩子不会过着如同自己般的童年,二来也可以稍微弥补自己幼时的遗憾。 看着萧煜高兴的发出光彩的眸子,禄喜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按吩咐照办。刚一转身,便碰到了迎面而来的慕容月,略惊讶的回头看了看萧煜,提高了几分声音道:“奴才给月夫人请安!” “你怎么来了?”萧煜皱眉看着慕容月道,“外头的人怎么不知道通传一声?怎么当的差?!” 慕容月见萧煜呵斥也不生气惧怕,反而是莲步盈盈,笑靥如花的走了上去,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道:“是臣妾非要进来不可,那些奴才也不敢阻拦。若是皇上想要责罚,只罚臣妾一人便是。” 见慕容月主动认错,萧煜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拿起图纸继续端详。刚一抬手,却听到慕容月尖声道:“皇上您的手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了伤?禄喜,你是怎么伺候皇上的!” 禄喜虽是奴才,但因着萧煜的缘故,在奴才中也是顶尖的。旁的娘娘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哪里受过这等责问?只见禄喜脸色也难看了几分,淡淡道:“月夫人教训的是,奴才笨手笨脚让皇上受伤了。罪该万死,还请夫人责罚!” 看禄喜这般不冷不淡的神色,慕容月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说出口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来。倒是萧煜见慕容月也是为了自己好,便皱眉道:“没什么大事,也怪不得禄喜,是朕自己不小心弄伤了。记得你懂些歧黄之术,正巧给朕包扎一下吧。” 不一会儿,宫中最顶级的伤药便已摆在桌上,一同被端过来的还有一盆清水和一缕纱带。慕容月小心翼翼的替萧煜洗过伤口,用自己的帕子轻轻的擦干水珠。随后拿起伤药往上撒了一点,刺痛感让萧煜下意识的想要缩手,却被慕容月紧紧拉住,丝毫不的动弹。 女子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疑惑的念头闪过,包扎便已完成。看着手指上洁白的纱布,萧煜心中有些感动。自己虽然身为九五之尊坐拥三千佳丽,可这么多年来能够心疼自己病痛苦楚的妃嫔也不过两人。再看向慕容月正紧皱着双眉,细细的为自己整理桌上的木屑。萧煜没来由的有些心疼,这段日子他完全沉浸在了对于新生命的喜悦中,忘记了自己那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完全没有顾忌慕容月的感受将她独自一人仍在雍华宫,这么多日不闻不问。 对于这个女子,他还是亏欠的…… “月儿这几日可好?”萧煜故作轻松的说道,“朕这几日……” 本打算说这几日忙于公务顾不上去瞧她之类的老套说词,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毕竟前段日子自己对顾流盼的宠爱几乎天下皆知,哪里还用得着说什么借口。 “萧郎日理万机,顾不上月儿也是正常。”慕容月展眉一笑道,“月儿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的女人,只要萧郎能够记住月儿的名字,月儿便心满意足了。” 妥善的台阶让萧煜不失体面却心中更加愧疚,他与慕容月之间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当日在枫林牧场初识本可将她送回庵中,若非是赶上了正好瞧见秦昭与顾流盼相拥,自己也不会将这慕容月留在身边带进宫来。若是不与顾流盼置气,自己也不会冲动之下与慕容月有了夫妻之实。若是不想故意刺激顾流盼吃醋,自己也不会将慕容月宠上天去,更不会丝毫不考虑的将她独自一人扔下。 “朕……”萧煜踟蹰道,“朕怎么会忘了你?” 听着萧煜再不轻松的语气,慕容月笑着跪在萧煜脚边,枕在萧煜的膝上笑道:“萧郎想说的话,月儿心里都知道。宓姐姐有了萧郎的骨肉,月儿知道萧郎欢喜的紧。月儿不敢嫉妒,更不敢奢求,萧郎无需担忧。月儿只怪自己不能为萧郎诞下一儿半女,无法分得萧郎的宠爱,所以月儿只求萧郎能够记得有个叫慕容月的女子,情愿一生在雍华宫中等着萧郎,此心足矣。” 久久,萧煜不语,只是轻轻的抚摸着慕容月乌黑的发丝发出了一声轻叹。亲手将她扶起,萧煜将慕容月拉入怀中,温柔的拭去慕容月眼角的泪痕,轻叹说道:“傻丫头,你这般贤惠无争,朕怎么会忘记你?” 见萧煜凑过来的俊脸,慕容月却出人意料的将他制止住。在萧煜诧异的目光下拿起那张设计图,满脸惊讶的看着,以遮盖自己的脸红。 “没想到这鲁班木鸟还真能制成?”慕容月惊讶的说道。 萧煜闻言挑了挑眉无奈笑道:“没想到你不仅懂得杏林医术,连这鲁班木鸟都知道。朕不过是想要亲手给皇儿制个玩物罢了,再说朕也不是木工,具体的机括还要造办司去做。只是朕做了几日连个外形都甚相似,倒是木料费了不少还伤了手,看来朕这九五之尊也不过是个凡人,不是样样都会。” “原来是给小皇子准备的。”慕容月感叹道。她本是奉命入宫接近萧煜,等待时机成熟与秦昭里应外合。可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慕容月发现了存在于萧煜身上越来越多的闪光点。她不知道,这些闪光点正在她心里慢慢生根发芽…… “宓姐姐真是好福气,不仅有萧郎这般疼爱,不久还会有与萧郎的骨肉。”慕容月由衷的感叹道,语气中满满的都是羡慕之色。 萧煜闻言却将慕容月手中的图纸拿开,只见他抵着慕容月的额头,略带促狭笑道:“怎么,刚还说不妒忌,这么一会儿便醋意十足了?” “萧郎又拿人家取笑。”慕容月被看穿了心思,红着脸别过头去再不理萧煜。这幅模样让憋了多日的萧煜心里发痒,看着慕容月的眼神也变了不少。 就在这时,禄喜尖细的声音打破了房间中甜腻的空气。只听他尖声禀报道:“启禀皇上,边关急奏。” “拿上来!”被扫兴的萧煜显得有些烦躁,而坐在他怀中的慕容月也识趣的站起身来。可她并没有离去,而是默默的站在了萧煜的身旁。翻开奏折,萧煜便再也没了那烦躁的心思,渐渐凝神关注起来。只见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凝重。而他不知道的是,身侧还有一道目光,也落在了这奏折之上。 “啪”的一声脆响,萧煜合上了奏折,也吓了慕容月一跳。只见他沈着脸说道:“此事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萧郎不必如此,有事从长计议,切莫气坏了身子。”慕容月端起茶展劝道,却不想这茶盏还没递出,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大力推了出去。 “砰”的一声,萧煜重重落拳于书案,气愤的说道:“枉费朕那么信任他们,如今却是连朕的话都不听了么!难道朕还需要他们来教么?!居然还说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看他们一个个都是要反了!!!” 慕容月急忙跪了下来,目光却落在了那被茶水浸染,半开着的奏折上。只见上面写着:寒城伏敌乃百年难得一遇良机,而颖城地势不易诱敌深入,望皇上三思,切莫错过大好时机!先帝于臣有再造之恩,末将此次誓死完成先帝遗愿,剿灭突厥蛮寇。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皇上心意不变,末将以自身性命来赎此罪! ------------ 第二百一十二章 矛盾激化 这混账居然敢用性命威胁自己!如此该怎么向顾流盼交代?!萧煜颓废的坐在龙椅上皱眉思忖,哪里还有方才的旖旎心思。 放眼朝野,自己手中的兵权不过是皇宫禁军与远在千里之外的虎骑营和这已经派往边关的熊营,真正的律国精锐龙骑营尽数掌握在太师手中。若是调动虎骑营,或可先下手为强,但虎骑营所守之处与北疆相去甚远,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月余赶到。到那时只怕这寒城早就被人踏平,胜负也已揭晓。 思来想去,现在唯一能够扑灭这场急火的,只有离北疆最近驻守在京城外围的龙骑营了。但这龙骑营由董家父子二人苦心经营多年,就算自己强行调动,只怕也要军中之人为难。这龙骑营的人大多都是当年跟着先帝打江山的,就算说他们每个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也不为过。就算自己以军法处置,一来也未必能够威胁到他们,二来更是涣散军心。这也是这么多年来,龙骑营一直无法收回的原因。 寒城只有五百老弱残军,再加上当地驻守也不过一千之数。这是突厥汗即位之后的第一场仗,怎会轻易忽视?无论谁是主帅,定会以这没有什么战斗力的五百老弱残军为诱饵,倒是秦昭还能有生还的希望?重重落拳于案,萧煜双眉紧皱。若是秦昭战死,这消息传回宫中只怕会刺激到流盼,对她和孩子都不好。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此事都不能不管! 秦昭啊秦昭,没想到今日朕居然还要费尽心思的救你!这次你能不能回来,就看上天要不要留你这条狗命了! “禄喜,你亲自跑一趟太师府,去将太师给朕请来,就说有要事相商!”萧煜沉着脸吩咐道,“月儿,朕还有国事要谈,晚些时候去看你。” 面对萧煜的逐客令,慕容月倒是没有半分意外,只是淡淡笑道:“臣妾知道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这就先退下了。” 待众人走后,萧煜阖目靠在椅背上沉思。时间一分一秒的悄悄流逝。天际擦黑的时候,禄喜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却踟蹰不语。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太师呢?”萧煜沉声问道。 禄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战战兢兢的说道:“启……启禀皇上,太师……太师他称病……” “什么?”萧煜拍案而起,双目圆睁厉声道:“称病?!” “是奴才愚钝,奴才没用,还请皇上息怒!”禄喜磕头如捣蒜道,“奴才到了太师府上传旨并未见到太师本人,是由董谦将军代为接旨。说是太师前些日子旧疾复发,连床都下不了!奴才也亲自去看过了,的确如此……” “旧疾复发?”萧煜恨声道,“这种借口也亏他想得出来!以往有个风寒便要惊动朝野,如今这么大的病症却不言不语。这明摆着就是要看朕的笑话!”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禄喜颤声求饶道。 “朕还就不信了,没有他董匹夫,朕还找不到别人!” 话虽如此,可这能够取代董烨的人哪里会如此好找?毕竟这么多年在朝野上下以及军中的苦心经营,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撼动的。如今想要调动龙骑营……萧煜负手在书案前来回踱步,匆匆的步履不难看出其焦虑的心情。 “你去给朕将两位国公请来!快去!”突然,萧煜停下脚步转身吩咐道。 禄喜闻言,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不多时,顾家兄弟已经站在了萧煜面前。二人见萧煜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站在龙书案前,看不到任何表情,心里不禁有些没底。就单说对待自己女儿的事上,就揣摩不出他的心思。记得那日他们兄弟二人跪在乾清宫前许久也未得召见,如今突然将他们找来,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两位爱卿平身。”许久之后,萧煜才转过身来,面色沉重道:“不瞒二位,今日将你们请来是要说一件与你们切身相关的事情!” 关雎宫中,灯火渐亮。 “主子,今日的晚膳可是不合胃口?”见顾流盼对着满桌佳肴愁眉不展若有所思,秋裳担忧的问道。 的确,今日的顾流盼心中总是忐忑不安。不知为何,这几日来她总是恹恹不食,心中也慌乱非常,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还未来得及答话,只听门口尖细的声音传来。 “皇上驾到!” 这个消息让屋中众人一愣,皇上怎么突然来了。几秒钟的停顿过后,每人脸上都露出了喜悦之色。只有顾流盼一人,面色淡淡并不惊讶。 萧煜负手入内,只见顾流盼面色淡淡的坐在桌边,也不行礼也不说话。倒是秋裳带着众人又是请安又是打水的,比顾流盼这个主子来的热情不少。 “近来还好?”萧煜淡笑着打破尴尬,坐在桌边问道:“我这几日事多,也顾不上来瞧你。刚忙完,可是饿坏我了。”说着,拿起筷子便要一尝美味,佯装食指大动来打破屋中的沉默。 顾流盼依旧沉默不语。 萧煜端着碗显得有些尴尬,有些生硬的笑道:“怎么不吃饭?这都是你爱吃的。快吃吧,再不吃饭就凉了。”言罢,笑吟吟的大口吃起饭来,想要带动顾流盼的食欲。 “臣妾不饿。”顾流盼淡淡道。 “不饿也要吃些,你不吃,皇儿也是要吃的。来,尝尝这个。”萧煜继续向顾流盼讨好着,准备亲手为顾流盼夹菜,却没想到对方竟往后闪躲了半分。 放下筷子,萧煜也沉默了起来。半响淡淡道:“朕明日要御驾亲征,来瞧瞧你们母子。” 听到了这句话,如木偶般的顾流盼终于有了些许反应。眉头轻挑,只见她起身缓缓行礼道:“臣妾预祝皇上大获全胜,凯旋而归。” “你当真……当真就没有别的话要说?”萧煜略带些苦涩问道。 “臣妾乃是戴罪之身,不清不白,怎敢与皇上多言,污了皇上的耳朵。”顾流盼起身淡淡道,仿佛说的并不是她自己一样。言罢,便别过头去不再看萧煜。 “我知道那日说话太过分了,你莫要放在心上。”萧煜见顾流盼这般神色,起身握着她的双肩着急道:“朕也是因为太在乎你才会如此失控……” “在乎我?”顾流盼美目含泪转头问道,“在乎我可以拿我亲人的生命开玩笑?在乎我就可以污我清白?在乎我就可以将我关在这不闻不问?这就是……在乎我?呵,皇上不愧是九五之尊,就是连在乎也如此与众不同!” 面对顾流盼一字一句的控诉,萧煜沉默了。的确,这是的确是他的所作所为,因此面对顾流盼的指责,他无话可说。半响,萧煜才沉声道:“你莫要生气了……” 实际萧煜若是可以开口认错,顾流盼也不会如此计较此事。可没想到萧煜开口却是这么一句,完全没有半点认错的意思。这让顾流盼再没有心思听萧煜说下去,也不想再见到他。 可是她不知道,她已经被萧煜宠到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忘记了眼前这个男人是一国之君。 “臣妾不敢生皇上的气。”顾流盼神色淡淡道,“若是没什么事,臣妾就先行告退了。”说着,挣开萧煜的手转身往屋内走去。 “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萧煜看着顾流盼的背影沉声道,“朕不顾自己的颜面来向你示好,你为何如此不通情理?秦昭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上将军,凭什么你要如此将他放在心上!” 顾流盼闻言驻足冷笑道:“皇上乃是九五之尊,怎会有错?更无须与任何人示好。至于秦昭,他在皇上眼里卑微如同蝼蚁,可却是臣妾的亲人,臣妾怎会不将他放在心上?” “亲人?他不过是你的义兄!若说亲人,朕才是你的夫君!他算什么东西!”萧煜大步走到顾流盼身边道。他做这一切全都是为了眼前的女子,他不奢求别的,哪怕能换回眼前人一个笑容也好,可却没想到不仅没有得到半点理解,反而是这般神色。此时他仅存的耐心已经被顾流盼这不冷不热的态度磨光,一下午的怒火也喷发了出来。 “夫君?”顾流盼转过身来,冷笑看着萧煜。不知为何,萧煜被她这种笑容看的有些发毛。只听顾流盼冷笑道:“臣妾敢问皇上,皇上在谋划杀害臣妾家人的时候,可想过是臣妾的夫君?皇上用言语臣妾清白的时候,可想过是臣妾的夫君?皇上搂着别的女子的时候,可想过是臣妾的夫君!” “朕那是迫不得已!”萧煜狡辩道,“朕身为一国之君,后宫佳丽三千也是正常。若非是你们言行过度,朕又怎么会情急之下说出那样的话!若非是朕将你放在心里,又怎会如此看重与你!你不要仗着朕的宠爱,如此不知好歹!” “那臣妾求皇上不要如此看重臣妾!”顾流盼突然跪下,神色泠然长身拜倒道:“若是在皇上的心里有一席之地要付出如此带价,那还请皇上放臣妾一条生路,放臣妾的家人一条生路!” ------------ 第二百一十三章 蠢蠢欲动 翌日,凛冽的东风呼啸着,直吹得城头旗帜猎猎作响。 “父亲,您看用不用我待会儿……”龙骑营偏帐内,董谦小心翼翼的禀报着,偷眼看着董烨闪烁不定的神色。 看着窗外身着黑狐裘衣高头骏马面若冠玉款款而来的萧煜,董烨眼神变得有些悠远起来。萧煜脸上坚毅的神色让董烨想起了先帝,律国的开国皇帝。他既是一位征战沙场,立下不世之功的铁血皇帝,也是一位优柔寡断,为情所困的痴情皇帝。记得那也是一个冬日,年轻的先帝昭烈帝萧德也是这般意气风发,在凛冽的冬风中带着他们誓师南下,灭六国而一统江山。那是的董烨,也不过是而立之年,一心想要跟着先帝打下属于自己的江山。 现如今,江山打下来了,自己却从一块垫脚石变为了绊脚石……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萧家的男人,向来都是这幅德行。”董太师轻笑回忆道,“想当年我随着先帝出生入死十余载,哪次上了战场不是把生死置之度外?却始终被先帝防着。先帝驾崩之时,幼主年少朝廷动荡,面对皇位我本唾手可得。最终还是选择了屈居人下,辛苦辅佐几十载,如今却还是落得这步田地不得安生。” “父亲乃是国之栋梁,是这小皇帝不知好歹,听信谗言!”董谦低头道。 许是被阳光下的金冠折射的有些晃眼,董太师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向萧煜。转身拍了拍董谦的肩膀,踱步无奈笑道:“国之栋梁也好,奸臣权相也罢。终究不过落了个无子送终、不忠不义的下场。此事你也莫要出去干预了,也算是老夫对先帝最后的一点忠心。若是小皇帝当真能将这龙骑营的二十万大军调走,也算是他的本事。若是调不走,那也是先帝有眼。”董太师略带讥讽轻笑道,“想他萧德一世英雄,驰骋沙场。只怕到死也想不到,他的宝贝儿子第一次踏上战场并非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是为了一个女人!” “小皇帝胸无大志,整日沉湎于儿女情长,实非治世之才。父亲何不趁此时将这小皇帝拿下,登上万事之位?”董谦恭敬说道。 董太师闻言回头,看着这个自己养大的义子。他谦卑恭敬的低着头,让董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董烨眉头紧皱走到了他的面前,许久之后才严肃厉声说道:“你给我记住了。无论如何,他也是我律国名正言顺的皇帝!若是我想要那位置,二十多年前就坐上去了,断然不会等到今天!我董烨虽权横霸道,却也不是乱臣贼子!” “儿子知错!”董谦闻言,直直跪倒在地道:“还请父亲责罚。” 董烨闻言,将董谦扶了起来,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也不是你的错。为父知道你心里委屈,你还在怪为父当年执意将慕华送入宫中。但是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对了也好错了也罢,为父还是希望你能够放下此事。” “父亲教诲,孩儿定当铭记于心!”略顿了顿,董谦平静的说道。 看着董谦平静而恭顺的面孔,董太师摇头轻叹,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出去。董谦转身走向窗边,只见主帐之外开阔的营地之中,萧煜正在眉飞色舞的对一众将士说着什么,年轻的面孔上有着澎湃与激昂。 温暖的冬日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董谦坚毅的侧脸上,拖出了长长的影子和紧握的双拳。 千里之外,北地寒城。 “扑棱棱”一声轻响打断了正在桌边思考的秦昭。今日难得的好天气,明媚的阳光给冰封般的寒城带来了难得的温暖。可并没有给秦昭带来明媚的心情,他起身走到窗边将信从鸽子腿上拆下,凝神皱眉看了起来。随着目光扫动,秦昭的双眉越皱越紧,就连从口中呼出的白色哈气也屏了起来。 皇帝亲征?为了自己?秦昭的目光从纸条之上抬起,变得悠远而深沉起来。没想到这萧煜竟然会如此,这是为了给师妹一个交代?还是看出了什么破绽,想要亲手解决了自己,以除后患?可若是单单只为了师妹争风吃醋的事情,他大可将授意北征将士将自己斩杀于乱军之中,何苦亲自前来冒险? 难道是他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和想要复国的事情?! 想到此处,秦昭捏着纸条的手不禁大力了几分。没想到萧煜这么快就发现了,究竟是谁泄露了消息?秦昭眯起双眼,脑海中飞快的过滤着自己安插在萧煜身边的人。慕容月?秦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一个卑贱的胡女,秦国被灭之后吃了不少苦头。虽然性格坚韧,却难保不会为了皇宫中的锦衣玉食和萧煜的柔情蜜意所动。 低头又看了看纸条,秦昭的眼神变得有些疑惑。若是慕容月背叛了自己,以萧煜多疑的性格,怎会将她留在世上?而且萧煜大可作壁上观,待突厥大军进入寒城之后再待着他的亲信军队来收拾残局。何必如此着急,去调动董太师麾下的龙骑营。给了董太师这么大的破绽,让自己与龙骑营里应外合,将萧煜斩杀。 这么做的风险,萧煜怎会想不到? “皇上,老臣还是觉得此事有些不妥……” 夕阳之下,十万大军匆匆而行,场面壮观异常。萧煜身着甲胄,领马前行。身边一人赶上前来,想要尽最后的努力将萧煜劝回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顾柏。 “爱卿不必多言。”萧煜打断了顾柏的话道,“今次北征将士竟敢罔顾朕的旨意一意孤行,此事绝不可姑息。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这他们这次当真打了胜仗,朕该当如何赏罚?若是赏,岂不是罔顾朝廷法纪,以后哪一个还会将圣旨放在眼里?可若是罚了获胜之师,伤及军心失了民心,难保不会留下后患。因而此次朕必御驾亲征,一来肃正君威,二来朕也想会会那哲别究竟有几斤几两!” “可战场之上刀光剑影,臣深恐皇上龙体受损。若是皇上信得过老臣,老臣愿亲领尚方宝剑,为皇上平定北疆!” 萧煜闻言勒马,回头看着顾柏又看了看着匆匆而行的大军,只听他轻笑道:“爱卿的心意,朕岂会不知。只是朕现在身处囹圄,想必爱卿也是知道一些的。你与董太师并肩十余年,怎会不知他的为人?如今这些龙骑营的十万大军能够跟着朕挥师北上,也不过是看在朕这龙椅的面子上,若是朕现在回了京城,这十万大军还能尽心听从你兄弟二人指挥?况且这北征之师连圣旨都敢违抗,还会在乎你手中的尚方宝剑?”略顿了顿,萧煜复道:“秦昭乃是爱卿的养子,也是梓瞳的兄长,朕怎会看着他去送死而不管?再说,朕答应了梓瞳,定会互你顾氏满门,爱卿这么做岂不是要让朕成为一个无信无义之人?” “老臣不敢!”顾柏抱拳惶恐道,“我顾氏一门能蒙此天恩,乃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臣就算是将这条老命赔上,也定会护得皇上周全!” 面对顾柏的忠心,萧煜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拍了拍顾柏的肩膀轻笑夹马前行。他并不想知道顾柏这些话究竟是真是假,他只想知道,此时此刻红墙碧瓦之下的那个人会不会像自己想念她一样,也在想念着自己…… “嘶……”手中的花样渐渐被血迹殷过,顾流盼皱着眉头将被扎的手指放进口中,皱眉轻吮着。 “皇上走了多久了?”放下手中物件,顾流盼突然问道。 倚竹一边上茶一边恭敬回答道:“回主子的话,走了有半日了。” 抬头看了看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天空,顾流盼皱眉沉默了片刻,复问道:“有没有消息回来?” “回主子的话,奴婢……奴婢并不知道……”倚竹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顾流盼闻言,再不说话,只是轻抚着胸口皱眉看着窗外的月色。这几日她心慌的愈发厉害总是惴惴不安,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往日她还只当是害喜,进来这症状却是愈发厉害了,有时甚至夜不能寐。 “你去想办法打听打听。”顾流盼转身皱眉道,俏脸因慌乱的心跳而有些发白。她捂着胸口复道:“我这几日心中慌乱的厉害,只怕是……无论如何,你要去将事情打听清楚了。” “奴婢遵命。”倚竹偷眼看了看顾流盼道,“要不要请个太医来瞧瞧?” “不必。”顾流盼抚着胸口皱眉道,“估计是这几日事情太多,加上没休息好的缘故。如今皇上不在宫中,万事不要声张,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算了,今日不绣了。你去给我点些安神香来,准备沐浴更衣。” 看着顾流盼有些苍白的面色,本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说出口,领命转身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 第二百一十四章 滑胎之危 新浴过后的顾流盼坐在床上发呆,周身还散发着氤氲的雾气,发梢上犹有几颗水珠。幽幽的香气传入鼻端,却并没有为她带来任何的安宁之感,反而心中愈发的惴惴不安起来,一张俏脸也由于心跳的加快而泛着不自然的红润。 紧紧的捂着胸口,顾流盼皱眉躺下。刚一闭眼,只觉得天旋地转起来,胃中翻涌着。她急忙起身低头开始呕吐,这几日她因心慌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全都是方才喝下去的安胎药。 “主子这是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来?”在外间值夜的桂嬷嬷听到动静,急忙披衣入内为顾流盼为顺着后背。“没事……呃……”话还没说完,只见顾流盼柳眉一皱又吐了起来。胃里那些药早就吐干净了,只剩下苦水。 好不容易止住了呕吐,桂嬷嬷将顾流盼安顿好起身为她倒了一杯水。瞧着顾流盼苍白的脸色和满是冷汗的额头,桂嬷嬷心疼的劝说道:“主子,您就宣太医来瞧瞧吧,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再拖下去,老奴瞧着这可不像普通的害喜,您若再拖下去小皇子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显然顾流盼也没想到今晚会突然发作,只见她皱眉缓了缓,虚弱的说道:“此事的确有些不同寻常,我还只道是这几日事务繁杂所引起的心绪不宁,现在看来并非那么简单。可关雎宫的一切大小事务均没有外人插手,尤其是我的起居饮食更是由你们三人亲自料理。而且每日的食物药物也是有人检查,这才没有多想。而且现在非常时期,皇上不在宫里的消息还在瞒着,若是大肆声张只怕会引来麻烦。” “主子说的是,可这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可无。主子虽无声张之心,可并不代表别人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远了不说就说本朝,皇上正值壮年却膝下子嗣单薄,这背后隐藏了多少血淋淋的真相和无辜的冤魂,想来不用老奴多说主子也是知道的。现在皇上不在宫里,虽然是尽力瞒着的,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多少双眼睛盯着,主子切不可掉以轻心!” 面对桂嬷嬷的苦口婆心,顾流盼并没有如她所想般的紧张起来,反而苦笑道:“千载难逢的机会?如今我已失宠,禁足令也明明白白的摆在那,还能对谁造成威胁?就算我当真生了个皇子,他有个不受宠又无权无势的生母,能成了什么气候?若是当真有人还在我身上动心思把我当成了心腹大患,那还真是高看我了。这几日我总在想,这孩子也许来的并不是时候,我将他带到这个世上,却无法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和一份父爱……” “主子可千万别想不开!”桂嬷嬷闻言大骇,一脸严肃道:“老奴自小瞧着皇上长大,皇上对主子的心意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主子可千万别灰心。更何况这孩子不仅仅是皇上的骨血,也是您后半辈子的依靠!皇上现在不过是一时被蒙蔽罢了,只要您平平安安的,老奴相信皇上一定会回心转意。” “蒙蔽?”顾流盼冷笑一声,想要流泪却已无泪可流,只听她轻叹道:“蒙蔽也好,轻信也罢。若是我们二人之间的感情真如你所言我所想这般牢固,又怎会被旁人的几句话所动摇?这样时时刻刻的怀疑与猜忌,又有什么意思?” 顾流盼的两个反问让桂嬷嬷也说不出什么来。她有心替萧煜说话,但不可否认的是萧煜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些伤人,顾流盼今日对他的种种也算是情理之中。但若不说,她真怕顾流盼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你也别想了。”顾流盼拉着桂嬷嬷的手反劝道,“我既已入宫,无论是好是坏这辈子也都注定被困在此地了,如今没了丈夫总不能连孩子也放弃了,不过是一时瞎想罢了。” 听到此处,桂嬷嬷才松了一口气。也是,天底下有哪个当娘的会舍得放弃自己的亲生骨肉?当年的皇后娘娘机关算尽,到头来不也为了能够生下当今皇上而拼上了性命?看来当真是自己多虑了。 “但您这身子……”桂嬷嬷看了看顾流盼冰凉的玉手和依然惨白的俏脸皱眉问道。 念及此事,顾流盼的眉头不由得又皱了起来。如今自己被下了禁足令,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若是派人前往太医院,难免会惊动宫里各处。查了是病症还好,倘若当真是着了别人的道,那就定是自己身边的人,更是不能太过声张以免打草惊蛇,处境的确有些为难。略顿了顿,只听顾流盼皱眉对桂嬷嬷轻声说了几句。 星月轮转,翌日深夜顾流盼并未如同往常早早歇下,而是身着里衣半靠在床上。身边除了秋裳以及桂嬷嬷之外,再无人侍候。三人静默无声,跳跃的烛火并不明亮,忽明忽暗的隐藏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吱呀一声门响打断了三人的思绪,齐齐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从门缝中闪了进来,紧跟着入内的便是谨慎张望的倚竹。 那黑衣人跟着倚竹低头快步走入屋中,桂嬷嬷亲自上前仔细瞧了瞧,几经确认门口无人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将门一道道的关了起来。屋内,黑衣人将风帽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温文尔雅的俊秀面庞。若是让太医院的人瞧见定然吃惊,此人正是今日并不当值的君牧言! “微臣参见宓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牧言不必多礼。”顾流盼皱眉轻声道,“情况特殊,本宫也不与你客套了。想必此事的来龙去脉倚竹已经跟你说过了,你且来替本宫瞧瞧,本宫的胎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君牧言深知今夜自己不该出现在宫里,更不该出现在这关雎宫,其中的风险有多大自不必说,因此也不多废话,上前细细的替顾流盼诊脉。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屋中五人皆屏气凝神等待着君牧言的结果。 “敢问娘娘这几日可是心烦意乱,食欲不振?”君牧言收回了诊脉的细线皱眉说道。 闻言,屋中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尤其是顾流盼。只听桂嬷嬷道:“太医说的没错,这几日主子的确如此,而且昨夜还吐了半宿。” 君牧言闻言皱眉道:“不知娘娘这几日除了心慌和厌食之外,这样的症状持续了几日?可有腹痛等症状?” “这倒没有。”顾流盼忐忑的说道,“牧言,是不是……是不是我的孩子有什么问题?” 君牧言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随即抬头正色看向顾流盼道:“恕微臣直言,娘娘现在胎气不稳,皇嗣十分危险……恐有滑胎之兆。” “啊!”顾流盼闻言,惊讶的轻呼出声,不由得用手抚上了小腹。此时的她只觉得冷汗直流,幸亏自己听了桂嬷嬷的话将君牧言找了来,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见顾流盼脸色苍白神色惊恐,君牧言急忙安慰道:“娘娘也不必多虑,索性发现的早,稍加调理定可保皇嗣无虞。” “还请牧言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我的孩子!”顾流盼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再顾不上礼节威仪,紧紧抓住君牧言的袖子几近哀求的说道。 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君牧言心疼不已,只见他抱拳正色道:“臣定穷尽毕生所学保娘娘母子平安。只是不知近日娘娘可误食了什么或者是接触了什么?臣好对症下药。” “回君太医的话,主子自有喜以来,起居饮食皆是由我三人照料,并未经过其他人的手。每日送进来的药材也是大人您亲自挑选并由专人检查过的,瓜果蔬菜也是仔细检验过后才敢给主子吃的。就连平日用的杂物,也是以前由太医院细细排查过,并未添置新物。”桂嬷嬷见顾流盼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上前回答道。 君牧言闻言点了点头,皱眉思索起来。按照桂嬷嬷这么说,那这关雎宫的一应物件是没有问题的。而且皇上下的禁足令早已晓谕六宫,彻底阻断了不明不白的人或物混进来的情况。就算是有人想要加害,那这最后的一道关也在屋内三人手中。这秋裳是顾流盼带进宫的丫头,自小一起长大忠心自不必说,桂嬷嬷和倚竹也跟在顾流盼身边多年,见顾流盼对她二人如此也算可靠。 那么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混到顾流盼身边的? “不知娘娘可否恩准微臣查探屋中物品,臣怀疑这东西若不是通过饮食和药物,那便是这屋中的摆设有问题。”君牧言皱眉道。 顾流盼此时惊魂未定,虽然早有准备,可面对真相顾流盼还是觉得心惊肉跳。没想到这样层层防守之下还是被人钻了空子,可见自己身边到底有多危险。 见顾流盼抱着肚子缩在床上一言不发算是默许,君牧言起身在屋中仔细检查起来。查了几遍这些东西,都没有任何的异样,让他心中更加疑惑了几分。刚要开口只听门外一阵嘈杂,紧接着一个小丫头推门而入。外面的冷风夹杂着一阵若有似无的香味飘了进来,让君牧言将目光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