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钟声(1) 当...当...” 浑厚钟声响了十二下,空气里回荡着一丝震鸣。我被惊醒了,看了看电脑显示器上没有写完的小说稿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又要赶稿了。屋角处放着早上用稿费添购的古董座钟。幸好这钟声叫醒了我,不然明天老编铁定要骂我。我走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镜子里的我脸颊上有点陷,颧骨占着优势稍微的露了一点。记得女友说过,我带眼睛时有种中年男人的沧桑感,梳了一下头,也懒得管脸上分布不平均的少许青春豆。 回到卧室,幽暗的壁灯诡异的暗了一下又恢复一点光亮。我警异的审视着屋里的一切,电脑、床、衣柜、书架、空调还有刚买回家的座钟。很平常,大概是电力不足所以就暗了一下吧! 我笑了笑,最近报社老编非要我在副版上连载鬼故事,害的我夜深人静时还要寻找刺激摸索一点恐怖气氛。 这些日子,我把屋里的写字桌换上了黑栗色的古董桌,柔软的席梦丝床换上了和桌子配色的木板床,明亮的日光灯拆了下来,挂了蓝色忧郁的幽暗壁灯。还添了个古董座钟,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有感觉在自己编写的恐怖小说中。 故事总不比现实中 来的有节奏,可是故事就是比生活要精彩。我坐了下来,屋里响起了清脆的键盘敲击声。 灵感来时挡也挡不住,何况写了这么多年小说了,就是没有灵感也写的下去。我写到故事中的男主角和女主角搂在一起躲在草垛里时,却怎么也想不出用什么手法让故事继续下去。 唉!灵感失去时也留不住啊,难不成让我告诉灵感故事写完了在离开? 我拉开深蓝色的窗帘,夜幕下一切寂静无声,星空中流星也时不时冒出来一个。我点燃一根香烟,看着流星思绪飞了星空,寻找灵感。 无数的陨石急速的飞驰在我的身旁,没有一粒碰到我,可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扭了腰臀,生怕不长眼睛的陨石会砸到我。 飞驰了好久,思绪也累了,可是灵感却怎么也找不到。我气愤的呸了一口,思绪从大气层上坠了下来。 长长的烟灰被轻抚过来的一阵风吹散开来。恶作剧似的弄的一脸都是,我自嘲了一声,扔掉烟嘴子。 “当!” 座钟又响了起来,整个屋里轰鸣在钟的浑厚声音里。..... 我静静的听着,灵感!我捕捉到了!带着很激动的心情,我又坐到键盘前顺着 灵感写了下去。 钟声还在响着,我也没有留意,一个劲的把故事写了下去。 “轰……” 猛的一声,座钟里的链锤子落了下来,一阵长长的轰声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我心里暗骂着,什么狗屁古董!才买回来就坏了! 害的我故事也写不下去了,我灌了一口冷茶,站了起来,走到座钟前,检查着座钟落下的链锤子。 我把链锤子拿在手上,哟!挺沉的嘛!再看看最上面的链子查开了一个口,原来是链子脱环了!我小心翼翼的把链子扣了上去,用劲按了按,好了。 就这么一个破座钟还花了我近一千多呢!要是坏了,我非要古董市场的那老头还我钱! 平息了适才的恼火,渐渐把思绪带回故事里,在故事里把故事继续。 “当!” 破钟又响了起来,怎么回事?刚才钟不是敲过了么!怎么又敲啊?我走了过去,看了看钟上的时间,12:00!不会吧!我醒来时是十二点了,怎么到现在还是十二点啊?糟糕!这钟肯定是坏的!明天非去退掉! 思绪也乱七八糟的,想平静却平静不了。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是2: 30,这故事看样子今天晚上我不能完稿了。我无意的将脸一撇,惊讶!惊讶的是那个钟! 钟上的时间猛然间就变成了2:30!我怀疑是自己的眼睛花了,使劲揉了揉后,我再次的朝钟望去…… 这一看,就眼也没眨的盯了五分钟。 钟上的秒钟不停的走着,却走来走去绕了一圈有一圈后,时钟和分钟一直停在2:30上面,动也不动! 一向胆大的我也不禁颤抖了起来,背心直发凉,抽了一阵冷汗后我闭上眼睛。这时灵感却涌泉般的钻进我的脑袋里,深呼吸了一口,还是不要理会这个怪钟吧!我回过头,认真的看着显示器,写起故事来。“当!” 耳旁猛的响了一声钟响,震的我耳膜发疼,我也不敢回头看钟。发抖的手敲着键盘,写着故事。 大概是心理作用,我感觉到这屋里的一切都充满着诡异,幽暗的壁灯那蓝色的微弱亮光,一会亮一会暗。窗外的劲风也把窗帘吹的时不时的飘动着,越是这样我的灵感越是一个劲的飞驰在脑海里。恐怖的气氛犹如灵感制造器似的折磨着我的神经,最可怕的座钟也像赶集一般动不动就发出一声轰鸣。 我此时只想着快天亮,天亮 就好了。只要天一亮我就把这破钟退掉,还是安分的买个闹钟做个普通的记者。时间也和我作对,故事写了好几k了,可时间还徘徊在3:00附近。我电脑上的时间一向都很准,而座钟在一旁轰鸣也没有让我回头瞧它,实在是因为我怕。 故事里的男主角搂着女主角的尸体,跪在神木林的巨石下,希望神木会救活她。我尽量的把男主角受伤的心描写的让人感动,连我自己也沉溺在沉重的感情问题里面。 “当!” 钟响了,我也没有太惊讶了,一个晚上响了不下二十多次了。可是这次钟却响了一声过后连续的响了起来,一直不曾停下。 卧室里回荡着“当……当……”的回声,一声响过一声,一声长过一声,钟的节奏也越来越快。我只希望邻居会被吵醒,过来叫我,好让我放松一会。钟的轰鸣仿佛只有我一人可以听见一般,没有邻居被吵醒。窗外一切都很祥和,他们应该在梦里吧? 虽然脑中的灵感不断传来,但钟不停的轰鸣声震的我没有办法静下心写作。故事里的那个悲哀的男主角也还没有让神木救活他心爱的女人。 我一咬牙,怒望着座钟,这可是我做出巨大的决心呀!座钟的链锤子左右摇晃着,撞击着钟壁,吵杂的轰鸣声回荡着。我心一横,走过去使劲的把链锤子一拉,链锤子一受力马上就掉了下来。轰鸣声没有了,象消失在山谷里,我送了口气。脸上的冷汗滴到地上,我露出久违的笑容,走到卫生间,适才太紧张了点。毛巾没有放过脸上任何汗迹,我看了看镜子,镜子里面的我脸色比12:00时要苍白了许多。去厨房倒杯咖啡吧,静静心。我刚准备离开卫生间时,耳旁传来的声音让我浑身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当!” 熟悉又让我惊恐的声音,又传入了我的耳朵里。不可能的!我快要疯了!明明我拽断了链锤子,怎么可能还会响呢? 我不敢细想了,我知道越想只会越恐怖。我不敢想象的关上了卫生间的门,狠狠的锁了起来。我感觉到每响一声,我的神经就要崩溃一点。我看着壁镜,里面的我,眼神是那么的恐惧,脸颊上的嫩肉随着我打颤的牙齿一抖一抖的甩着。我抓了一把头上的长发,想把它们全绑起来扭成一个辫子,省得它们甩来甩去的干扰我的视线。 卧室里的钟声一声比一声响,一次比一次快,快的我心脏的跳动也加快了许多。我发狂的盯着镜子,镜子!! 镜子! 我吓的更呆了,镜子里面竟然还有个我,搂着座钟在笑眯眯的望着我! “啊…………”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晕了过去。 翌日,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电话的铃声不断传来,我神经过敏的吓了一跳。定了定心情,爬起来接了电话。 “手扎啊!你可终于醒了啊!知不知道我打了多少个电话给你啊!……”是老编那特有的如同没牙的老婆婆的声音。 等他牢骚发完了后,我对他说:“我已经把故事写的差不多了,昨晚就是为了赶稿子……” 老编的声音马上就变了:“哦!辛苦你了,你把稿子发到报社信箱里了吗?下午可就要印刷排版了啊!” “还没有,挂电话了,我马上就发过去。” 挂上电话,我爬了起来,不想却看到那个钟,钟里面的链锤子好端端的挂着。一点也没有昨晚留下的残迹,难道昨晚只是个梦?这么一想我心情也轻松多了,打开电脑,windows2000一进去罗嗦的读起盘来。明天就把windows200卸掉,重装windows98.进入wps2000,我把自己昨晚写的故事校验了一遍。看完 后,我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念头,如果昨晚是梦的话,怎么故事会写这么多呢!完全符合昨晚发生的一切! 我想起老编的话,连忙拨了号,把故事放进了报社的电子邮箱里。 放进后,我也顾不得洗脸刷牙就扛起座钟就离开了家。来到昨天买钟的那个旧货市场里,卖钟的那个老头见我把钟扛回来奇怪的问我干什么? 我怒气冲冲的告诉了他昨晚发生的一切,他听完后大笑了起来,对我说:“你这么说鬼才信!想退钟没门!” 的确,昨晚上发生的一切就如同在做梦,说出来真的没有人会相信的。可是我怎么也不敢再把钟扛回家了,就问老头:“就算我不想要钟了,卖给你,你说要多少钱?” 老头额首说:“这话才像是人话,一口价……”老头伸出了两根手指。 “多少?不会是两百吧?”我瞪大眼睛望着老头。 “对啊!就是两百呀!卖不卖随便你了!”老头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摇着头哼着文革时期的歌曲。 “你这老头怎么这么黑啊!我花了一千多块,退给你只有两百!以后谁还敢在你这买东西啊!”要知道我可是花了一千多啊!两百块卖给他叫我 怎么不心疼啊! “卖不卖随便你哟!”老头闭上眼睛,越哼越有劲,仿佛在对我嘲笑一般。 “不卖!哼!”我宁愿毁了这个钟也不做这么窝囊的事,二话不说就又扛起钟送上出租车去了报社。 一进报社的门就和老编撞了个满怀,老编推了推眼睛揉了揉额头,抬头一看是我,眼睛眯着说:“我正要去找你呢!” 我心窝一跳,直凛凛的放下了座钟,问道:“怎么了,难道昨晚我挑灯夜战的故事没写好?”可别叫我重写啊,混点稿费也不容易。老编也没答理我的话,看着座钟说:“干吗?送给我的啊?” “你喜欢?那就送给你啦!”我正愁这鬼钟送不掉呢! 老编一拍我的肩膀,笑嘻嘻的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写的鬼故事有家出版社想出书,催你快完稿呢!” 呵!这可发了,出本书且不说让名气红火一阵,光是稿费就够我出国旅游了。“老编啊!你可别骗我哦!” “不骗你!你看我象骗子么?”老编放开了压在我肩膀上的手,递了根烟给我接着说:“哦!麻烦你一件事,帮我把钟送到我家去啊!呵呵!人老了就是比不过你们年轻人哟!”说着就径自给我带路去他家。进了他家,屋里浓郁的檀香味道使我狠狠的抽了几回鼻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小就对这味道过敏。 “谢谢了,就放这吧,这钟挺贵的吧?”老编爱不释手的摩擦着钟的红木外壳,那神情仿佛是个老色狼遇见美女一般。 “不贵,就一千五而已。”我故意说的很淡然,其实心里恨透了这种爱占便宜的人。 “哎哟!是个好东西!手扎呀,你晚上留下来吃饭吧!叫你嫂子给你补补,瞧你小子这几天拼命赶稿子,脸都瘦成猴了!”老编一听这钟还值点钱,语气都变了,我脸瘦?呵!都瘦了几个月了,还不都是你成天*着我把稿子写完!“还是不打扰了,嫂子还没下班吧?”我才懒得呆在他这屋子里呢,那檀香味道非把我搞的神魂颠倒不可。 “不急,她快回来了。”他硬是拉着我坐下,自己跑去泡了杯淡茶。“吃茶,岳西小花。” “客气什么啊!我真的要回去了,今晚要赶稿子。”我看他假假的客气一番,自己也只好假假的推辞几句。 “不行!今天你一定要留下来吃饭,我去浇花你先坐一会啊!”老编乐滋滋的去了阳台浇花了。 我向屋里打量着,他这屋里整个象个佛堂。我正前方就是个贡台,中间立着一个观音菩萨,观音前面的香炉里内蕴的檀香烟渺渺升着。那一整面的墙壁都被烟熏黄了。老编浇完了花,他老婆也回来了。看见我笑着说:“手扎今天来了啊,向老编汇报工作啊?”也没等我说话就头也不回的去了卧室。呵!他这家子的人咋都这么假呢! 憋着鼻子先呆会吧,等吃完了饭我就回去。 ------------ 钟声(2) 吃饭间,老编一个劲的给我到酒,还说给我补补呢,一顿饭咋都没看见荤。 硬是捱完了一餐饭,在他们不停说的“慢走……”中我急速的离开了他家。天也黑的漆漆的,我在回去的路上想着故事该如何写下去。 摸回了家,发现少了座钟的屋里显的特温馨起来。那幽暗的蓝色壁灯此时也分外妖娆。我打开电脑,借着酒劲让思绪飞舞在故事里的空间中。写着写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把昨晚写的故事发进了报社的油箱,就悠悠的去了报社。我刚坐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时,赫然发现了钟,钟好端端的放在前面的屋角! 我心里一惊,屁股还没坐稳就离开了办公室,我要找老编,问问到底是怎么 事!找了好久,还没找到。 同事们说,老编今天特奇怪,把这钟送到我办公室后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看神情挺慌张的。 难道钟又作怪了?不行去老编家看看。 遁着昨天的足迹,我又去了老编家,敲开了他家的门,里面的一幕真够吓人的:老编面色惨白,颤颤抖抖的开了门。客厅沙发上坐着他受惊的太太,两人的脸色象是从广岛原子弹下轰出来的一样惨白。“你可终于来了啊!我一把年纪了,你还害我干吗啊!”老编哭丧着脸把我拉到沙发上说着。 我惊奇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那钟!钟真的作怪了? 前天晚上我吓的够呛,昨晚老编一家子看样子也倍受折磨。 “手扎啊,那是什么钟啊?这么恐怖,要是把你嫂子给吓的出了什么事,我可跟你没完!”老编越说越是生气,嘴里唾液横飞。 “老编,你先别急,也别气了,告诉我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钟的原因吗?”我尽量把语气放平静。老编看了看他老婆茫然的眼神,点了一根烟说了起来。 原来,昨晚上,我走后老编和他老婆收拾了一下,吃饱了的两人就睡了。睡到 半夜老编尿憋起来上厕所,竟发现钟在厕所里面,老编吓了一跳,但以为是他老婆搬的,便叫醒了老伴。老伴亦很吃惊,睡觉前明明看见钟放在客厅里的啊!怎么一觉醒来就自各跑进了厕所呢?两人惊魂了一阵后,定了定神把钟放回客厅,又进卧室睡了。大约到了午夜三点时分边近,一声浑厚的钟响惊醒了老编和他老婆。老编又跑到客厅想看看几点了,谁知道进了客厅后竟发现钟又不见了。就在这个时候钟声又响了起来,听声音是从厕所里发出来的。老编急忙跑进卧室,想叫醒老伴。没想到的是,他老婆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静静的卧在床上,动也不动。老编也失去了想把钟搬回原地的勇气,钻到床上,惊魂未定的等待黎明。整个夜里,那钟就不停的发出响声,搅的老编一夜未眠。今天一大早,老编就把钟给搬到报社,连假都没请就匆匆赶回家去了。他老婆却始终都是昏昏沉沉的如同撞了邪一般。听完老编微微颤抖的惊恐回忆,我回想起自己买回钟的那一晚上,如此看来我还算比较幸运的。 “你看我老婆现在这模样,都是给钟害的!”老编用手抚摸着他老婆苍白的脸颊,他自己脸上的神情仿佛在掩饰一个花甲老人的痛苦。我低着头没吭声,思索着余下的问题。 “你别不说话啊,你说我老婆该怎么办啊?她不会就一直这副模样吧?”老编激动的对我说着,他头上花白微秃的头发也在颤抖着。 “我怎么知道啊!先去医院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我听老编把事推到我身上我就生气,本来这钟就不想送他的,要不是你问我要,我都把钟丢进了报社。 “去医院?能医好吗?”他一个劲的问着我,仿佛我就是上帝,我的话就是定心药丸。 “这么办吧!你送你老婆去医院,我去卖钟的地方问问,看看这钟原来是谁的,有没有人和我们一样的经历。”我只好用命令的语气对他说。“我们一样的经历?难道你早就知道这钟是个害人钟?”老编捕捉到我不小心透露出来的话意。 “我……唉!不说了,我先去了,中午在你家见。” 我匆匆离开了他家,屋外的空气新鲜多了,也没有另人恶心的檀香味道。 现在我只能去旧货市场找那个老头了,虽然我心里有一百二十个不情愿,也没有办法不去那里。 老头还坐在那里,闭着眼,嘴里哼着文革时期的歌曲。穿着拖鞋的脚随意的摇摆着。神情到是很悠然,如果用眼睛看,这老头毫不在意自己的生 意好坏。若不是我和他打过交道,知道他是个贪财的小人,真被他这副模样给迷惑了。“老伯,问你个事可以么?”我小心翼翼的轻声唤着他。 “咦?是你,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他看见我姿势一点也没有变换。 “呵呵,怎么会呢?”看来我真不适合和这种人说话。 老头眯起了眼,阴险的说:“怎么啦?想通了,愿意两百块钱把钟卖给我?”他不失时机的打了个哈欠。 “不是,我想问你个事,能告诉我那钟是您在谁的手上买来的么?”我话一说完,就看见老头不感兴趣的又翘起了二郎腿,哼起了五音不全的调子。看着老头莫不关心的脸色,我急了。 “老伯啊!我可是真心问你啊,我有急事!拜托了!”我几乎在央求他。 “真心?呵呵!我这玉佩一直没有卖掉,你想买吗?”他起身拾起摊子上的一枚玉佩对我说。 “我买,多少钱啊?”我边说边掏出皮夹子。 “一百吧,你也是老主顾了。”老头把玉佩丢给我,说道。 呵!要挟我买这破玉佩,还假惺惺的这么说,难道做生意的都这么奸猾吗? 我把一百圆递给他,随手把玉佩揣进了口袋。他接过钱,对着太阳照了照后就收进了抽屉。 “现在你可以说了么?”这种人,简直就是守财奴一个!“哦!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你先等等我看看记录簿。”老头说着拿起桌上的一本帐簿,“噢!找到了,五月十三号收购民国座钟一台,出卖人联系电话########.你都记下了吗?”老头翻了几页找到后就读给我听,还是钱的魔力大啊。 我匆匆的用手机拨通了电话,响了几声后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问道:“喂,哪位?” 和他简单的说明了事情后,对方沉默了好久才把地址丢给我说:“你还是过来说吧,没想到还是发生了。”我本想追问是怎么回事,他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看了看时间快到中午了,赶到老编家还来的及,吃完了饭和他一起去吧。我也没和那个老头打招呼就打了的士去了老编家。 来到老编家,老编夫妇两还没回来,看来他老婆的病的厉害。我打算等老编回来,谁知道这时手机响了。我一接是老编,他说他不回去了,和他老婆在医院吃。晚上在给我电话。 我只好自己去了卖钟的那个人的家。 找到他家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给我开门的是个女人。我想应该是接电话的那个中年男人的妻子吧?不过这个女人看起来挺年轻的,年龄决不会超过二十五岁。那个女人领着我去见了那个男人后就离开了。见到那男人时,我不禁吃了一惊,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个男人会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截肢残疾人! 那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脸的胡子显的种不修边幅的沧桑味。我礼貌的和他打了声招呼。他略点了点头,一脸沉重的说到:“电话里有点说不清,你可以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点吗?” 我把事情的原委对他说了个清清楚楚,特意提到了在我家时的古怪和在老编家的古怪毫不相同。 中年男人听完后脸色更为沉重了起来,他像是做了个决定般对我说:“把钟给扔了吧,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那要是给别人拾了回去,事情还不照样会发生,说不定会闹出人命,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呢!”我听他说了这么一句话,两天来的气都发了出来,而且记者的职业病也随之冒了出来,非常想弄清是怎么一回事。 “唉!那好,我说!希望对你的朋友会有帮助。”他说完又沉默了良久,说道:“ 好,我说了,但你听完后就不要来纠缠我了,我很苦恼。” 我点了点头,听他说了起来。 “说起来还必须先说这钟的历史。这钟是我祖父的父亲去世时亲戚送的,从祖父传到我父亲,又传到我身上时已经是三代了。躲过文革那场浩劫,这钟算是很幸运的,我对这钟也是很喜爱,特别是在父亲死后。 “这么多年来钟一直都不曾坏过,这也是我钟爱这钟的原因之一。在我三十岁时,发生了一次奇怪的事,我的妻子失踪了!我找了整整一年多,直到文革结束时也没有找到她,当时都传闻文革期间失踪人口一般都是被动乱份子打死的。时间一长我也就淡忘了许多。 “没过多久,朋友们就帮我物色了一个女人,几个月后我们便结婚了。日子过的到也挺和睦的,她对我很好,甚至前妻没有替我生的儿子她都做到了。有了孩子后,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更幸福了。可是前年的一场车祸……” 那男人说到这,突然老泪纵横,半晌他才用颤抖的声音接着说了下去:“那场车祸不单夺去了她和我儿子的生命也夺去了我的双腿!一时间我根本就没有勇气接受这个现实,更加没有勇气在活下去!可是――”可是我的前妻出现了,她在医院 里当看护。巧的很,她看护的病人就是我。我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她说她回家时正看见我在办喜事。我发现自己一直都很爱她,我告诉她,我找了她好久要不是听别人说她可能死了,我还会找下去的。我们夫妻两一接触后,她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找到她后,恢复了生活的勇气,没想到好日子始终过不长。在家休养了半年多时间后,我后妻最小的妹妹突然来到我家。她要求在我家住些日子,我念在对后妻的情义上便答应了。 “她一住就是一年,而且经常在我背后羞辱我的妻子。我听我妻子说时,只好劝劝她,就当那丫头是个孩子,不需要理睬。直到有一天,我妻子上吊自杀了,我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我的命那么的苦?为什么啊?”男人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说真的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男人哭。我理解他现在的心情,男人的悲伤亦只有男人会懂。 等他哭够了,我插嘴问道:“但这和钟又有什么关系啊?” 他闭上眼睛,看着窗外说道:“我妻子是撞在钟上死的。”我马上联想着一幕情景:一个女人撞到钟上,在脑浆迸裂时钟的链锤子重重的落了下来,时间定格在午夜…… “自从妻子死 后,那钟就很奇怪的半夜响着,白天钟上的时间很正常,可是一到十二点以后就杂乱起来。时间一长,依旧如此。我时间经受不起刺激了,于是卖掉了这台座钟。我原本以为钟在我家才会出现如此的情况,没想到在别人家亦会如此。 “我只能把自己所知道的告诉你,其他的我无能为力。”他说完了,我也该走了。对他说了数声对不起后就匆匆离开了他家。 出门时,我发现起先给我看门的那个女人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仿佛想把我吞掉一般。我被她盯的背后直发毛,只想着快些离开这里。 回去的路上我仔细回味着那个男人的话,莫非他前妻的灵魂附在钟上?我越想越觉得可疑,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那该怎么解决呢?唉!我脑子都快要爆炸了,一闭上眼睛全是钟的影子和钟内链锤子落下来时的情形。 这个时候,脑子怎么也静不下来。若不是想起中午还未吃饭,我真不知道该去哪里。我赶回家,在厨房里煮了一碗面,端到卧室里准备去吃。 当我进卧室的一刹那间,我惊呆了!手里端着的碗落了下来,伴着瓷器摔碎的声音,碗里的汤水溅的我一身。“不可能的!哦!不可能的!” 还是 钟!钟依旧放在卧室里原来的地方,卧室里安安静静的,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我以为是自己太疲劳了,眼睛看花了。当我使劲摇了摇头在定睛一看时,钟还放在我卧室里!上面的时间是4:30,这不应该是钟发作的时间啊! 我呆在原地,动也不动,脚象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拔不起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奔驰着,我一点也静不下心来思考该如何是好。我硬是站着看着钟走了半个小时。 “当!” 钟浑厚的而又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 钟声(3篇 发现) 那熟悉的让我每夜担惊受怕,让老编和他老伴失魂落魄的钟又响了。 我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这么呆着下去也不是办法,到时候天一暗,想走也走不掉了。我试着迈开脚步,心里却象是一样东西堵着一样连呼吸都渐渐不顺畅了。脚依然没有迈开来。 忽然一阵敲门声传出,立刻把我从呆滞状态唤出。真的是我的房门被敲响!!我感觉到一股寒意立刻从背心透出。“门外的是人?是鬼?开还是不开?!”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敲门声依旧,几乎是保持着相同的频率。我呆立在那里,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我 的脑袋:“难道是鬼魂来了!不可能的,现在还没到晚上啊!不可能的!”因为在这个时候,我想起了卖钟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说的他妻子是撞在钟上死的,而钟正在我的对面放着。不能在想了,我感觉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收缩着,弄的我背心直发毛。 我闭上眼,不去理会那敲门的声音,也不去想着钟。可是我可以感觉到我浑身都在颤抖。虽然我极力不去注意那可怖的声音,但它还是能穿透我的听觉,直达进耳朵里。我心里不停的念着:“上帝保佑,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念着念着,声音居然停了,屋里顿时一片寂静。难道真的灵验了?鬼魂被吓退了?我心情立刻就轻快了许多,我慢慢睁开了眼睛,看来真的是邪不胜正。想想自己刚才竟然给吓成那副样子,实在丢脸。 突然只听“蓬”的一响,门外的鬼魂竟然开始撞我的门!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的大叫出声。那东西不停的在撞,一次比一次猛烈。 门如果被撞开,会怎样?我不敢预测,只好还是闭上了眼睛。敲门声仍在继续…… 不行!我必须要开门,我也只得开门,我不希望自己成为被动!我使劲的冲到门口。猛得一下将门 打开,突然!我发现自己看到一件令我无法相信的事情。 还未等我明白看到了什么,一阵震耳欲聋的敲门声猛得一下将我吵醒了,原来刚才是一场梦。我张开了惺忪的双眼,发现自已躺在床上,大门又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巨响。我定了定神看了一下四周,钟!它还在我卧室里!时针指着七点半。不会吧!难道刚才――不!刚才的确是梦,可是…… 还是不想了,头昏沉沉的。 “澎澎澎”撞门声越来越厉害,那人在外面飞脚踢门。我气得从床上滚了下来。发疯似的冲向大门,我发誓,就算这家伙是地狱最凶猛的魔鬼,我也要宰了他!我不信自己就那么怕鬼! 我气急败坏的打开大门,我已经愤怒了!当我打开门时,我吃了一惊! “啊!”是老编! “你干吗啊!敲了这么久才开门!”老编比我还气的瞪着我问。 我心暗笑了起来。这几天已经被钟的事整疯了,弄的自己魂不守舍的。我把老编拉进屋里,关上了门,说道:“我刚刚在睡觉,要不是你敲门,我怀疑自己会死在梦里。” “你在睡觉?不会吧!”老编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一回家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你叫醒我啊!怎么了?”我有点恐惧老编那奇怪的脸色,这表示有什么奇怪的事要发生。 “你真的一直都在睡觉?有没有人打你手机?”老编追问道。 “到底是怎么了,我真的一直在睡觉,没有人打我手机!不信你看看。”说着我就掏出手机,并把所有记录都调出来给他看。咦?没想到,真的有个未接听电话,是五点钟左右打的。 “你真打了电话给我,是这个号码吗?”我指给他看。 原本我会以为他会嘲笑我几句,没想到他看见了这个号码竟吓的不敢说话起来。 “喂!老编,你怎么啦?喂――”我摇唤着老编的身子。 老编张大了嘴,瞪着昏黄的眼珠子,好久才说了句:“是这个号码!你接了对吗?是你接的对吗?” “没有,我不可能会接的啊!我真的一直都在睡觉!你怎么吓成这样啊!不至于吧!”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处于恐惧状态中的老编。 “我打了你的手机,我本想问问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谁知道你接了后也不容我说话,就让我晚上七点半去你家……”老编微微颤抖的说。 听完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心寒,眼睛不自觉的移到了钟上,钟缓慢的走着,好象和一般无恙。 “也就是说,和你说话的人,不是我,是――”我一字一顿的说着,尽量控制着自己惊恐的情绪。我实在没有精力再受惊吓了。 老编不住的颤抖着,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了,这屋子里面除了我和老编外,还有个东西。不用说肯定就是那个钟上附着的鬼魂! “我们快离开这屋子!天哪!他跑到我家来了!”我控制不住了,我拽着老编冲出了卧室。 到了关键的时候,这破门竟然开不开了。现在已经是晚上,如果出不去,就等于给钟到了时间发作害人! 门依然没有打开。 我无计可施的瞪着门,老编傻不伶仃的望着我。看他被刺激的片体鳞伤的大脑可能也不经使唤了。 “放心,鬼魂都是午夜12:00以后才会发作的,我们歇一会没什么关系。”我自己也知道这没用的安慰都是废话。 老编没说话,手握着我的手。我可以感觉到他冷汗直冒的手心亦在颤抖着。 “嫂子怎么样了?”我故做轻松的语气问他,借以缓冲一下屋里过分紧张的气氛。 “医生说调养几周就会好的,不过不可以在受刺激了。”老编可能嘴张的时间太长了,说话直打波斗,说完舔了舔嘴唇。 “哦!那就好。”我没话可说了,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跑着,我不禁打了激灵,浑身鸡皮疙瘩瞬间冒起许多。 “当!” 我和老编不约而同的吓了一跳,老编吓的更离谱,差点要躲进我怀里。 钟响了,意味着一切都快要开始了。 就在这时候,我听见了用钥匙开门的声音!看着我的门锁被钥匙开的旋转着,不会吧!在开我的门! 我和老编相视一望,互相感觉到对方惊异的心。我很自然后退了一步,老编见我退开,也跟着退到后面。 刚刚我们还期盼门可以打开,现在门就要开了却希望这门要开一个世纪才好。因为,我孤身一人住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才有这屋子的钥匙,那么现在开门的是谁呢!? 我眼睛动也不动的盯着大门,就在这时候―― 只听见“啊!”的一声,我偏头一看,老编正痛苦的扭动着脖子,他的两手在空中胡乱舞着,想要抓住什么。 我刚想跑过去看他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冷笑,这声音近在咫尺,我不由毛骨悚然,就在回头的那一刹那间。我突然感觉到呼吸困难起来,脖子就仿佛被一双手勒住了一般。 我明显的感觉到气管被慢慢的收紧,我用手挠着脖子,手除了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外,根本就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我看了看老编,他已经满面通红,舌头吐了出来,情况和我一样。老编扭动的身子慢慢的移动着,进了卧室,我看见他身子悬空了起来。就象被人举了起来一般,突然,我回想起那个鬼魂曾经撞在钟上死的,难道!她想把老编砸死在钟上! 想到这里,老编的身子几乎就要被仍出去了,我想要帮他,却无能为。我的手胡乱舞着,掐在我脖子上的力量没有消失。 用手机报警!对!我脑子里闪过这个办法,大概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我的手摸进口袋,不想却拿出了先前在买钟老头那里买来的玉佩。啊!以前听说过玉佩是辟邪的,说不定玉佩会帮助我们! 我把玉佩使劲的朝老编那仍去…… 忽然间,掐在脖子上的那股力量消失了,而老编的身子也摔了下来。我送了口气,刚准备走进 卧室去扶老编一把,就在这时候――门开了……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不!我宁愿我没有醒来!我用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噢!疼! 我没有做梦!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站在一个昏红昏暗的庞大空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血色的土地和血色的天空。时不时飘来阵阵恶心的血腥味,夹带着一股恶臭。我只好盲目的狂奔着,我怕,我怕我会迷失在这个空间里。 跑累了,我喘息着趴在地上。 突然,眼前的一切又变了。血色的土地被全是血淋淋、肢离破碎面目狰狞的死尸所掩盖住了,恶心的血腥味和腐烂的恶臭味道剧烈的充斥着我的嗅觉。 我没有力气在爬起来奔跑了,心里一阵难受,趴在原地狂吐了起来。 老天,求求你,但愿这只是一场噩梦! “你错了,这不是梦。”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如同响雷般冲进了我的耳朵。 我抬起头一看,啊!这不是在卖钟的那个男人家看见的女人吗! “是你!”我惊异的瞪着她。 “不错,你不用害怕,我把我要说的说完,自然会让你回去。” 她的眼神仍是那般诡秘,带着一丝幽怨。盯着我时,让我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我点了点头,这时候,我除了点头外,根本没有能力拒绝。 她见我没有反抗,双手一挥。我眼前的一切全消失了,另一幕出现在面前。 面前出现的是个男人,我仔细一看不就是卖钟的那个没有双腿的男人吗? “你猜的不错,就是他,他这时候还有腿,哼!”那女人似乎十分恨那个男人。说话时眼里射出的杀气足够吓死一百头牛。 “他真名叫卓慎凡,那时侯是个赤脚医生。”女人对我说。 我一边听一边看着眼前虚幻的一幕。 卓慎凡笑着抱着一个女人,这女人,不就是眼前的女人吗?是她?我望了那女人一眼,女人马上对我说:“她就是我,生前叫孙芸。” 三十岁的卓慎凡搂着那时的孙芸一副很幸福的模样。我发现卓慎凡的手摸到了身后,他摸出了一把剪刀,是一把又细又长医用剪刀。 他想干什么?我聚精会神的看着,突然!伴着一声恐怖的尖叫,一片鲜血喷了出来。卓慎凡无情的把剪刀朝孙芸刺去,一刀,两刀…… 直到孙 芸没有了气息。孙芸死的很不瞑目,因为我看见她的眼珠子突的很大,很圆。她一点也不相信他会杀了她,很突然的就杀了她。 血溅的到处都是,包括那座钟。我太熟悉那座钟了,都是它惹的祸! 卓慎凡杀了孙芸后,把尸体用刀割成数块,分别埋进了屋里各个地方。他又把遗留下来的血迹弄干净,全部干完后,简直就象没有发生过先前的事一样。 “他就这么杀了我,你看清楚了吗?”孙芸阴森森的对我说着。 眼前又恢复了先前的昏红昏暗的空间。 “你就是他的前妻!这是三十年前的事,也就是他说的你失踪时的那天?”我不敢相信的望着孙芸。“他有什么动机要杀你呢?”这点我实在不明白。 “因为我没有生育能力!就因为这样,他才杀了我!他这个天杀的!”孙芸眼神里射着怒火,恶狠狠的咒骂了起来。 我心里一悸,就因为这个原因,卓慎凡就杀了她?我的天哪!他还是人吗?我不敢说话,毕竟我还没忘记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个鬼魂。 “他后来报了案,说我失踪了,当时局势混乱,谁也没有心情去管这事,他便心安理得的去找别的女人了。 我死是死了,不过我的怨气太重,我被留在钟里面。我从没有想着报复,可是他每天身上都带着护身符,我根本就没有办法靠近他。”孙芸停止了咒骂,接着把事说了下去。 “他每找一个女人,我就显身吓唬那个女人,直到一年后。一年后我发现了一具容貌较好的女尸,便附了上去。接近了他,和他结婚了。我又利用童尸骗他说我怀孕了,到了要生产的那天我抱了一个孤儿说是我生的,他不想别的,他只想着要儿子!他简直就是个变态!”说着说着,孙芸又骂了起来。 我不禁插嘴道:“你既然这么恨他,为什么附身之后还要和他结婚?”这个疑问,让我很渺茫。实在搞不懂,孙芸是怎么想的。 “哼!因为我想让他过了年龄时才告诉他真相!哈哈!到了那时候,他就没有能力在想要儿子啦!”孙芸得意的说着,狂笑声中,我发觉她面孔逐渐变的狰狞起来。 “我好想痛痛快快的杀了他,可是我更加想去折磨他!我要败光他的家产,让他残疾!让他生不如死!”孙芸狰狞的面孔射着她恶魔的一面。女人的报复心实在太恐惧了。 “可我太低估了他!他最终还是发现了我的真面目,他安排了一场车祸,将我和童尸的尸 身给毁灭了,他自己也失误的废掉双腿。”她眼里噙着泪水,一种不可名状的悲哀。 我压住心中的恐惧,轻声询问道:“那你后来是怎么又变回了他先前的妻子呢,他难道就不知道吗?”这才是我难以理解的地方。 “呵呵!卓慎凡说的话你信么?他说的难道就是真的?哼!他找了个替代品,冒充而已,因为他的房子要拆迁了!他怕会露馅!怕有人发现了他埋在房子地下我的尸体!怕别人告他谋杀!”孙芸唾液横飞。 原来如此,搞了半天,简直就是一场人鬼斗智。 “我为了纠缠着他,我只好另外找了一个尸身,也就是我现在的模样,和我曾经的模样也很肖像。我又去 找他,告诉他我是他后妻妹妹,谅他也不敢不收留我!哼!” “我报复了这么多年,我想我也够了,我*死了他找来的替代品,哈哈哈!他们全都该死!我现在只想让你替我鸣冤!记着,证据就埋在他家的花园里!我要让他在监狱里度过后半生,而我也该回阴间去了,浪迹人间的恶魔梦该醒醒了…” 孙芸说着说着就沉默了下去,我突然一阵昏眩,脑袋一白,一切烟消云散了。 “咚 咚!”猛烈的撞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飞快的跑去开门。咦!是老编。 “你干吗啊!敲了这么久才开门!”老编比我还气的瞪着我问。 怎么和刚才的一幕一模一样?我笑着说:“我刚刚在睡觉,要不是你敲门,我怀疑自己会死在梦里。” “你在睡觉?不会吧!”老编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一回家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你叫醒我啊!怎么了?”我有点恐惧老编那奇怪的脸色,这表示有什么奇怪的事要发生。 “你真的一直都在睡觉?有没有人打你手机?”老编追问道。 真的和刚才的一幕一模一样!唉! 人生一场梦,我只好说:“哦,是你打了手机,我对你说晚上七点过来对不对?” “莫名其妙!知道还问我?”老编关上门,走进我卧室里。“啊!这鬼东西怎么在你家?”老编惊讶的指着座钟说,眼睛却丝毫也不敢看着钟。 “没什么,我自己抗回家的。”我放松语气的说,其实这钟是被孙芸弄到这里的,现下我也知道该怎么办了,何况替人雪冤也是我们记者应尽的责任。 “哦!问到什么事了吗?”老编说话一直都看着我,连瞄都不敢瞄一下钟。显然很害怕钟。 “你别搞的这么紧张,我们去医院看看嫂子,路上我在把一切都告诉你。”我把他拉出卧室,出了门。 一路上,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对他说了,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不过这事说出来谁也不信。老编这样的表情,我也不奇怪。 去了医院,老编的老婆已经恢复了神智,可是对我依然一脸的假惺惺。 翌日,我去派出所报了案,公安在卓慎凡家的花园里挖出了孙芸的部分尸体,卓慎凡只好如实的说出了原委。这么一件沉冤怪案就告上了一个句号。希望孙芸的冤魂会在阴间安度。 ------------ 离去的钟声(新故事的接续) 初春的暖风从窗帘外钻进来,试图把躺在秦磊蕾眼角的泪蒸发掉。她伸了个懒腰,在床边摸了摸,空的。寇子君的头发还遗留在白色枕头上,松针似的笔直。 十点二十分了,他没来,他不会再来了。上周六两个人还窝在沙发上看《双食记》,秦磊蕾揉着寇子君的头发,撒娇道:“我们结婚以后你也一定会去找其他女朋友的,是不是?” 寇子君心里骂着那导演,怎么拍得这么真实,没有秘密的男人还可爱吗?他不耐烦了:“不是说好了不结婚?你很烦,知道吗?”这句话说出口,秦磊蕾的心痛到痉挛,哪个女人不想跟自己所爱的男人共度一生,朝夕相对?何况他那么英俊,五官如雕刻一样完美,收入丰厚,又对自己体贴又温和,唯一遗憾的是他是单身主义者,并不轻易交出自己的自由。 经常梦见跟他去试婚纱,一件一件地试,他就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忽然,秦磊蕾腹部一阵剧痛,婚纱被血染红了。 “我烦?那分手吧。”秦磊蕾最烦有人说她烦,虽然她有时候的确很烦人。 “别这样亲爱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寇子君的电话响了,他到阳台上去接。接完了电话,他照例在秦磊蕾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抱歉地说:“宝贝,我回公司了。”说完,拿上外套“砰”的一声关了门。 “我错了吗?”秦磊蕾用左手拿着电话,言语中满是温柔的哀怨。 听筒里有个尖锐的声音:“你是个彻底的傻瓜,他根本就不是真心爱你。” “那我应该怎么办?” “再找机会。”那声音更尖锐了。 “哦,我明白了。” ----------------------- 没有寇子君的周末无所事事。自从上周冷战后,打他电话总是关机,七天了,只收到一个短信息:我出差了,回来找你。 出差个屁!谁不知道你去陪你未婚妻了。秦磊蕾心里骂道。回的信息却是:好的,我等你。 十一点了,肚子咕噜咕噜响得厉害,没有早餐可以吃中餐。秦磊蕾光着脚,咬着青苹果,磨磨蹭蹭到了电脑桌前。qq上很多人,却没人说话。大家都很忙,男人四处出击,女人忙着被泡。秦磊蕾改了签名:只要锄头磨得好,没有墙脚挖不倒! 阳光照得房间每个角落的灰尘都在静静飘扬,门铃响,楼下的烧鹅饭送来了。 吃盒饭,打cs,听歌看碟,不跟闺蜜联络不逛街,可那个他到底在哪儿? 下午两点,表哥秦晨鸣来电话:“下午医院放假,不如一起喝茶?” “老地方见。”秦磊蕾依依不舍地关了笔记本。 其实小时候秦磊蕾是喜欢表哥的,长大了才知道自己不能和青梅竹马,有着白皙修长手指身上散发消毒水味道的秦晨鸣在一起。后来表哥结婚了,但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自己。 牛仔裤和白色涂鸦t恤,还有必备的苍蝇墨镜,这样可以遮盖浮肿的眼睛。再涂上粉粉的腮红,秦磊蕾就这样匆匆出了门。 --------------------------------------- kiss咖啡厅坐落在江边的角落里,点心和咖啡都是地道的意大利风味。秦晨鸣还没到,这个迟到狂,说马上到至少要让人等一个小时。 秦磊蕾叫了杯柠檬汁,无聊地看窗外的路人。 咖啡厅里情侣不少,偶有女孩的笑声和男人的低语。环顾四周,秦磊蕾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寇子君跟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坐在自己背面,有说有笑。 哈,玩失踪说自己出差,原来在这里约会!秦磊蕾气得发抖,慢慢走了过去。 寇子君看见,马上反应过来起立道:“磊蕾,你也在啊!医生男朋友没陪你吗?给你介绍下,我未婚妻,松蓉。” 松蓉微微笑着,小外套配天蓝色丝巾,锁骨上露出一条粉红珍珠项链,温柔到无以复加:“你好!好几回听子君提起你,想不到你本人如此漂亮。” 寇子君在心里骂了好几句,你居然有种扯到秦晨鸣身上,上次你妈胆结石还是我表哥开的刀,你现在竟然说他是我男朋友?骂人的话没法说出口,只得尴尬回应道:“他迟到了……不打搅你们了。” 回到座位上,秦磊蕾眼角泛着泪光。为什么自己这么没出息,偏偏找了个有女友的男人?还是不要在一起了,赌输了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不如不赌了,输不起呀! 离去前,寇子君还特意过来打招呼:“我们先走了,有空常常联系。” 松蓉挽着他的胳膊,带些幸福的炫耀:“我们要去试婚纱了,不陪你了。” 秦磊蕾想冲上去掐她的脖子,然后猛摇着大声咆哮说:“这个男人上星期还跟我睡在一张床上,你得意个屁!!!” 二人走了许久,秦晨鸣才匆匆赶来:“对不起啊,临时有个手术!喝什么我请客。” 秦磊蕾早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不就是迟到了嘛,别哭了,多大点事!天气预告没说有雷阵雨啊。”秦晨鸣递给一大叠纸。 “呵呵――”秦磊蕾笑起来,“给我那么多纸干什么,又不是上厕所。” 来龙去脉一说,秦晨鸣气得直拍桌子:“什么垃圾!敢骗我表妹,整死他!” 秦磊蕾摇摇头:“算了,我还是退出吧。他根本就不想跟我结婚。” “我要你开开心心的,亲爱的!”秦晨鸣捧着她的脸,“发个信息,叫他晚上六点来你家。” --------------------------- 从医院出来,秦磊蕾叮嘱出租车司机避开了婚纱一条街,怕刺眼。 她一路发呆,下车买了一支巨大的草莓冰淇淋慢慢舔着,直到到家还没吃完。 寇子君六点整准时赶到,他不停道歉,说陪松蓉试婚纱只是她一厢情愿,他不想跟任何人结婚,父母喜欢松蓉是父母的事情。 秦磊蕾一边哭一边打,寇子君被涂了满脸的冰淇淋,依旧紧紧抱住秦磊蕾不放。 “瞧你,脸上脏死了。”秦磊蕾好气又好笑。 寇子君拿了毛巾往脸上一擦,哄着:“别生气了,我发誓,我只爱你。” 秦磊蕾忽然笑了:“随便你。对不起,我现在要回父母那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寇子君赶紧说:“刚好有个客户要见,要不我顺便送你?” 秦磊蕾点点头。 那天他看起来很可爱,散发甜美的草莓香气。 秦磊蕾凌晨的时候在洗手间接电话,声音尖锐无比:“松蓉是什么东西,跟我抢男人?” 另一个温和的声音充斥整个房间:“何苦!” 她总是跟自己打电话,一个天使,一个魔鬼;一个理智,一个冲动;一个灵魂,一个肉体;一个知足,一个贪婪。 ----------------------- 寇子君连续消失三天后终于打来了电话,叫秦磊蕾来医院探望他。秦晨鸣正在给他打针:“没事,只要你配合我们治疗,还是有治愈希望的。” 松蓉之前来过一次,看了看病历说:“咱们以后还是好朋友。” 寇子君,男,面部蝶形红斑伴发热,无明显诱因,面颊、颧部起小片状红斑,体温37.6c左右,双手指、肘膝关节疼痛…… 他的女朋友中,只有秦磊蕾每天都来送饭送汤。寇子君的父母感动了,多好的孩子啊,连红斑狼疮都不介意,只是抱着要照顾他一辈子的念头。 结婚了,秦磊蕾终于如愿以偿。寇子君顶着一些些红斑,婚礼之后还得继续住院观察,所以没有弄得太隆重,只请了几个至亲。松蓉叫人送了一个红包和一封信,信是给秦磊蕾的: 我知道你的存在,爱情里也有先来后到,我退出才轮到你。不过我很佩服你,这种病一辈子都难以治好,你自己考虑清楚! 任何事情都要靠手段,穿着婚纱的秦磊蕾仰天大笑。秦晨鸣调制的糖皮质激素提取液放在毛巾和冰淇淋上果然有效,还好自己提前吃了抗过敏药,否则脸上大块的斑点还真的难看。秦晨鸣说:“虽然我有点违背道德,但我说了,我要你快乐,如果跟他结婚能让你快乐,我愿意不择手段。” ------------------------- 秦晨鸣对即将出院的寇子君认真地说:“这两个月多亏磊蕾认真帮你调理,你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但以后要注意饮食和私生活,尤其是不能滥交,明白吗?” 寇子君温柔地搂着秦磊蕾:“谢谢你的照顾,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我想去补度蜜月呢!”秦磊蕾摸着肚子,已有生命孕育其中,“我想去灵山拜观音。” “依你!”寇子君觉得一生再也无所求。 山很高,秦磊蕾坐在轿子上,手里拿一把檀香扇,对坐在旁边轿子的寇子君道:“老公,快点啊!” 这一声喊得寇子君的心十分温暖,还微微痉挛了一下。 他先到了山顶,等到天黑,秦磊蕾还没上来。 报警,回家等,也没有消息。 搜山,依旧一无所获。 有山民说,抬轿的两个人都面生,怕是劫匪。 。悬崖下的山花开得荼蘼,没有人发现乱石掩埋下的那只拿着檀香扇的血手。 ------------ 恐怖得接续(长篇 的故事) 乌镇分为东、西、南、北栅,真正值得一品的当数西栅了。周李清不是第一次去西栅,然而多年后她回忆起这一次西栅之旅,那些惊怖的情愫如隐藏在竹稍的竹叶青一样毒杀她的思想与**。 那是一个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灾难日子。 那一天,老黄历上写着:“宜居家,宜剪裁;不宜丧葬,不宜西行。”然而追求旅行乐趣的红男绿女们谁在乎这些个?只有一些老人们躺在“吱吱呀呀”叫的藤椅上,捧着紫砂茶壶战战兢兢的看着西天――那个他们即将归去的地方。 西栅售票口簇拥的人群中,一个长眉俊眼的青年十分惹眼,他身上那件v字领t恤上喷绘着一幅毕加索的《格尔尼卡》(显然是自己喷制的),脖子上挂着的吊链很古怪,竟是一只精致的铜棺材――也许寓意着升官发财吧,和一只古埃及盛放死者内脏的内脏瓶的迷你版,他背着一个木质画板,在人群中左冲右突,画纸上一簇未干的雏菊在怒放。 他一不小心挤到周李清的身旁,雏菊的明黄颜料差点刮到周李清的瓜子脸上。她的哥哥周李想强硬的拳头捏一捏,发一阵“咔咔”响,没好气的瞪那艺术青年一眼,叫道:“嗨,别插队!” 那艺术青年却耸耸肩,对皱着秀眉的周李清笑一笑,露出一口齐刷刷的白牙:“同学,你是北x大艺术系雕塑班的吧,我认识你――你这种‘赫本头’很容易让人记得,我们都是同一个导师――赵柄彰是不是?你是不是总被赵教授叫‘小李子’?” 周李清讶然打量他,却没有任何印象,但他说的却是确凿,自己确实在赵教授门下学油画和雕塑,而且确实被戏称为“小李子”。当下,她抿一抿薄薄的嘴唇,说:“哦,也许、大概我们认识吧。” 那艺术青年又笑道:“我叫张若水,幸会,说来还算是你学长呢。” 周李清这一下子如梦方醒:“啊,你就是在巴黎办过三次画展并且得过国际大奖的那个张若水吗?我们总听赵教授提起你,说你是他的骄傲,却没有见过!”她显露出女孩特有的崇拜情结,长长的睫毛扑闪着。 “我也常听赵教授说起你。”张若水笑道,“你可是他的得意门生啊,对于光与影的效果处理特级棒,中国的印象派就等你来开启了!” 周李清脸色微微一红:“哪里。”双手在裙后反绞着。 两人很快捕捉到一个共同话题,谈笑风生起来。周李想为了冲淡刚才的尴尬,为张若水买了门票算是赔礼。张若水看一眼周李想,歪头认真打量他一下,把手指拿捏个取景框,笑道:“哥们,说真的,你让我想起罗丹的《思想者》――小李子,是不是?你哥的眉眼、骨骼以及肌肉走向都很像那幅巨雕《思想者》!”他不会知道,这句无意的话竟一语成谶,后来发生的种种离奇事件,便是从这句话出发的。 上了乌棚船,张若水与周李清相对而坐。张若水一边看着“喜”字格红木窗外层叠的山水,一边用手指在眉心比划着,说:“小李子,古人说‘远山如黛’,你的眉毛果真如山啊――香山。” 周李清食指揉一揉眉头,莞尔一笑:“原来你不但油画来事,水墨也懂得。” 张若水又是一耸肩:“我的水墨画在国外可以糊弄那些黄毛绿眼睛,博一个新鲜感;到了中国就算末流了――咦,哥们在想什么?”他的目光落在埋头沉思的周李想身上。 周李清吐一吐舌头:“我哥他怕又在作诗了,他看到美景就得作诗的。”又调皮的续上一句,“真可怕!” 等到上了码头,张若水手指捏着t恤抖风,说道:“我刚才从桥上看到挂在水闸上的太阳,像一场壮烈的死刑,真是雄奇!只恨我画不了它!” 周李清不解道:“怎么是死刑了?” 好久不做声的周李想终于嘘一口气:“那水闸是木头做的木枷,太阳就是血淋淋的人头!可不就是在上演一场死刑吗?”他的嘴巴微微一张,露出微有缺口的牙齿,那是小时候和妹妹玩“官打捉贼”的时候在茶凳上磕的。 张若水本来要说,太阳从西边落下代表人一天的死亡,听到周李想这么说,不禁心中一寒,多看了他一眼。 周李清皱着眉头,撇嘴说:“哎呀,哥!” 出了渡口,面前横生了一杆杆黄柱子,上面挑着一些干冽的蓝印花布,在风里无声的荡漾着,像一具具无头的青衣女尸,拖着长长的影子在舞。一些游客扯了风雨漂白的花布遮住半张脸,尽情的拍照。周李清在旗杆前做几个乖俏的动作,张若水一一拍下。等两人上了木结构的亭台再回首,只见周李想把脖子伸进打成绞刑扣的布条里,长长的舌头吐出来,衬着背后鲜红如血的夕阳,倒真有些骇人。周李想眼角瞥一眼张若水,跺脚叫道:“哥,你真变态!” 张若水却笑道:“我以为我够搞怪了,没想到你哥哥和我一样是个活宝。”说着举起数码相机“咔嚓”一下,那声音倒像是砍头。 西栅都是木质结构的牌楼,古色古香,大红灯笼挑檐高悬,偶尔可以看到三两盏贝壳做的风铃,夏风细细,水催花发,自有情趣。三人一路径往游人稀少的地方走,景致虽然荒凉些,却别有风味。 绕过“乌将军庙”,再往里入了一道僻静的巷子,巷子里探头探脑伸出一些人高的青草来。西栅不似东栅,有些老宅是早没了人住的,几乎荒弃。为寻深幽,三人蹑手蹑脚的进了一个破落的院门,只见里面青芜的一片,晒着一盏锈蚀的铁架灯笼,微红的一层灯笼皮子外翻着,上面隐约显出“张宅”两个墨字;木门大敞,像一口黑洞,雕花的窗户歪在风声虫声里,里面隐约有蝙蝠振翅的声响,听起来古里古怪的。 张若水伸手剥了一片红漆,叹息道:“这可是上等漆,现在市面上很难得了。可惜,无论多好的漆也挡不住风吹雨打。” 周李清则盯着一个木刻的簪花仕女看,忽而身后一阵凉风吹起,她猛打一个哆嗦,眨着眼睛叫道:“真是的,刚才我似乎看见这木雕女子冲我白了一眼,她似乎从几千年的风烟里走过来了,有些阴阴的鬼气。”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不愿久留。 夕阳敛尽最后一丝光辉,西栅闻名天下的夜景便在灯光浆影里脉脉呈现。烟笼寒水月笼纱,一派朦胧景象;自然,也有些夜晚特有的阴森水汽在菖蒲棒子里、在水蜘蛛的蛛网上发酵。 “你们谁知道,码头为什么没有马?”周李想莫名的笑起来。 张若水和周李清仿佛没有听见,小声私语着什么,趴在桥的栏杆上看水中吞食灯影的金鱼。 周李想撸一撸头发,有些抱怨的叹道:“女大不中留啊!”独自一人过了桥,投进夜的眸子里。 就在桥的那头,一座江南牌楼上,一个黑影背依着回字纹廊柱而立,一排低悬的绿纱灯笼的光亮只照见了他的一只手,那是一只修长而结实的手,手指上飞速把玩着一枚黑色刀片,刀口泛着幽幽的绿光。 那黑影远远对着周李想满意的点一点头,露出诡异的一笑,反手将风衣兜兜住头部,一低头之间,就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西栅打更的声音“邦邦”、“邦邦”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嘶声叫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原始而仿真的声音,刺破了夜空,却警醒不了任何人。 “你玩过‘笔仙’吗?”张若水看着水中周李清微熏的脸庞。 “哦,貌似就是拿笔在纸上下意识的写字的游戏吧?看过一部韩国的恐怖电影。”周李清眼皮微微抬一下,面色也微微一白。 张若水微笑道:“其实还有一种‘笔仙’的玩法,把你的手伸过来。” 周李清把手轻轻的伸过去,但眼睛还是看在水中,她忽而感到掌心微微的麻酥,知道是张若水在用手指在她掌心写字,脸色潮红了一片。 “是什么字?”张若水故意歪着头笑问。 “我不要猜。”周李清的脸更红了。 “传说在心爱的人掌心写个‘爱’字,下辈子的姻缘就定下了。”张若水轻声说。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风渐渐大了,人的喧哗声也渐渐淡去。他们在桥上等了半个时辰,依旧不见周李想的影子,周李清拉着的张若水的手,又是撇嘴,又是跺脚。 张若水笑道:“瞧你一惊一乍的,你哥哥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周李清却不说话,眼里满满的担忧之色,张若水忙说道:“好了,好了,我们去找他就是了――对了,打他手机吧。” 周李清吐一吐舌头:“我倒糊涂了。”掏出手机拨开哥哥的号码,那边传来莫扎特悲怆的“安魂曲”,在萧瑟的风里,那钢琴调子仿佛是从坟墓里传出来的。到了安魂**的时候,那边才有人接了,一声嘶哑而诡异的咳嗽之后,手机断然挂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周李清心中升起,她无力地倒在张若水的怀中。 三分钟后,一个短信发过来,只有三个数字 张若水的呼吸瞬息凝固,眼里涌起了一层惊怖的霜花。西栅空旷的老电影广场上正播放到一出《倾城之恋》的胡琴戏,咿咿呀呀的,仿佛一个青衣拖着水袖在唱个不休,哀怨的、缠绵悱恻的――然而在他听来却像是美工刀打磨骨头、电锯打磨石膏的声音,刺耳、苍凉、恐怖 ------------ 恐怖的接续(2章 ) 那个夜晚的星光下不曾出现归巢的白鸽,死亡在乌镇西栅大门外六百米无声地进行。多年以后,周李清仍然会梦到那样荒诞的一幕:哥哥向她挥舞一下手,一张紧张而亢奋的脸就随着一辆铁灰色的青春单车消融在月照星辉里,从此神秘的失踪。 哥哥失踪的那些日子里,周李清一直心绪不宁,连上最喜爱的赵教授的素描和雕塑课也心不在焉了。也是这个时候,俊朗而带着神秘感的张若水用心抚慰着她脆薄的感情世界。 他们的第二次相遇是在素描课上,他的木炭笔用完了,然后向她借。两人一边画一边漫无目的地聊天,其实大半是周李清神经质的在说哥哥的生平,在她童年的时候,她如何喜欢跟屁虫一样跟着哥哥身后去和那些小男生们玩玻璃球、石头剪子布、警察捉小偷、拍画片、捏糖人;哥哥如何喜欢玩健身特技,譬如双杆、蹦极、登山,又如何喜欢把自己的诗歌贴在床头,在月光下朗诵……说着说着,她不禁泪流满面。下课后,他将一张她的肖像送给她,而她也将一张他的肖像送给他。 “我看出来一些事。”傍晚,在食堂一起吃饭时,张若水低声说。 “啊?”周李清诧异的看向他。 “你哥哥,他也许已不在人世了。我不想再掩瞒你了,也希望你不要再掩瞒自己,快些从悲伤中走出来,你会习惯的。”他的话直截了当,正中周李清的滴血的心。 “你……你说什么?”她手上的筷子在颤抖。 “死亡诗社!”他盯着她的眼睛,“你哥哥是‘死亡诗社’的成员!” “死亡诗社”四个字如四把锐利的刀子,扎进周李清的心脏,她的面色顿如死灰一般。 举凡北x大的学生,暗地里都听说过“死亡诗社”,这个喜好终极冒险的中文系社团,常常在一些人烟荒芜的场所聚会,举行一些失传的宗教仪式,谈论一些诡异的事端或者不为人知的教会和哲学。传说入这个社团的学生,十个当中有两到三个会神秘失踪或死亡,个中原因,只有每一届的社长才知晓一二。虽然如此,每年依旧有不少追求刺激的学生入组社团,教育局和北京市警署出面调查,依旧难解其中疑团,这个悬案已持续三年之久。 “你怎么知道我哥哥入了‘死亡诗社’的?”周李清莫名的对张若水警觉起来。自从这个男孩子进入她的视线,似乎一切都变得离奇。 “因为,两年前我也曾是‘死亡诗社’的成员之一!――死里逃生!”他的嘴唇抿起,目光下敛,仿佛坠入不堪回首的往事中。 那还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的他还没有拿到出国名额。作为大一新生,他自然喜欢加入一些社团。有一天,他在足球场上结识了陆明,那个看似阳光的男孩,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对于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哲学和萨特的虚无主义很是推崇。 两人很快谈到一处,干脆躺在绿草如茵的*场上侃大山。说到生死的问题上,张若水说:“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你也不要太悲观,我们该享受的是‘生’这个过程,为什么总是死呀死的?” 陆明不以为然,冷哼道:“你相信世界末日吗?我信。《圣经》上说,末日审判就是仁者上天堂、触犯‘摩西十戒’的人下地狱的时候。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说:‘死是生的一部分’,我们所谓生的过程,其实早就掺杂了死的阴影。” 张若水叼一根狗尾草,眯缝起眼睛看着落日的余晖,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看李敖写的《上山?上山?爱》,里面有个关于**与灵魂的悖论。我把他的悖论借过来阐述一下吧。我们的**在末日宣判时将已是腐朽的不是吗?那么上天堂的只是我们的精神了。可我们的精神失去了**的‘欲’,又如何感知天堂的快乐呢?譬如喝琼浆玉液,品尝龙肝凤髓,没有了胃口、味觉、咀嚼的牙齿,我们还能感到好喝好吃吗?譬如触摸天父的脚,因为没有了触觉,我们的灵魂还能有小圣徒触摸神圣罗马教宗的脚的乐趣吗?同样的,性的乐趣我们因为没有了器官,当然不能享受。人的乐趣来自五官,没有了五官,天堂岂不是居之无味吗?――还有,卢梭在《忏悔录》中,借她的情人华伦夫人的口说,上帝既然自称是宽容而仁慈的,他却亲手铸造了恶人――因为人是生而为善的,所谓的原罪根本不存在,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一个高尚的人与一个罪犯的差别归根结底是他所受教育的水平和外部环境的差别,上帝给人以坏的外部环境,恶人便成了,上帝倘要惩罚他,岂不就是惩罚上帝本身――因为那恶人是他铸造的!也许,正如西斯廷教堂穹顶上的《创世纪》中‘上帝创造亚当’一样,上帝与亚当的手指若即若离,他与人类一直保持着看似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距离!” 陆明把双手交叉,枕着脑勺,说道:“你和李敖都忘了一个前提,圣子耶稣在被十字架钉死后的第三天,坟墓空了,耶酥复活了,他的裹尸布还以当时的形状留在棺材里!你是学艺术的,自然知道布莱克的插画,他画弥尔顿的《失乐园》,就有一幅女天使扯下耶稣**上覆盖的裹尸布的情形。所以,我的推论是,末日宣判那天,我们身上的裹尸布都将被天使打开!――你可以说原罪就是上帝自己制造的,这只能说明上帝的伟大,他为人类创造了性格与命运!上帝的游戏规则我们无权干涉,只要无条件的服从!他与人类若即若离,正是其神圣性的一个表现,如果亲热得跟什么似的,人类早以为自己是上帝了!” “可是,自人类诞生,就有大量的人不断的死亡,如果没有**化为泥土的物物循环,水仙花没有了肥料的养分还会开吗?几千年人类死亡的**的重叠,将是一个多大的数目啊,就算九大行星都开辟了,也未必够人类落脚!――上帝如果把人类当儿戏,人跟蚂蚁有什么区别?把我们当玩物的上帝值得去崇拜吗?他亲手给我们带来恶,给我们的社会带来不安定因素,必得批判和颠覆!”张若水口若悬河,吐沫星子乱飞。 “你一定没有认真读过《新约全书》,耶稣仅靠了五饼二鱼就喂饱了五千男子及其随行的妇女儿童――美好的事物都是短暂的,美好的家园也是小的,天堂的‘小’却不碍它的容积率的‘大’,上帝自然有法子以小鱼小饼小地方养活人类,盛放人类。”陆明有些激愤,双手不住地反绞着,“上帝给人类以恶,正是为了让人类知道什么是善――没有恶何来的善?整体为善的社会与整体为恶的社会都是值得鞭笞的,如果没有差异性,人类会走向千人一面的白痴境地!” 张若水忽然促狭一笑:“刚才你貌似说过,‘末日宣判那天,我们身上的裹尸布都将被天使打开’?呵呵,别忘了,现在的人一死就火化了,哪里还用得着什么裹尸布?” 两人唇枪舌剑一番,谁也没有说服谁,但就像多年前东渡日本的章太炎和黄侃因为一泡尿,大开舌战后成为知己一样,两人也成了朋友。 有一回,陆明醉后透露给张若水一个消息,他是“死亡诗社”第三届副社长,正在实施一项特殊的任务,至于是什么任务,陆明却讳莫如深,但张若水却依稀听出酒精、烧瓶、炼金术什么的,又听他说出一些牛顿研究过的中世纪关于炼金术的书,以及当年风行欧洲的黑死病和鼠疫。当时大惑不解,也不曾深究。 至于“死亡诗社”的正社长,陆明那晚嘟嘟囔囔说谁也没有见过,有人怀疑就是北x大的高层,有人甚至说根本就不存在正社长。 在好奇心的作祟下,张若水恳求陆明让他加入“死亡诗社”,陆明起初不应,说:“你既不相信世界末日会来到,就不可以加入。”后来终于抵不住张若水的软磨硬泡,在什刹海冰吼的时辰,在某个野树林中的一棵橄榄树下为他举行酷似弥撒的“入会礼”,象征性的收取一笔不小的入会费。 张若水记得第一次参加“死亡诗社”是个芳草萋萋的清明节,那日的雨阴阴绵绵下得真叫断魂,而他那日的经历更是断魂。那场秘密集会定在临近农庄的一个坟场上举行。远处隐约有哀伤的唢呐声在吹,不知谁家死了人在办道场,风中有黄裱纸刮来,潮兮兮的贴在枝丫上。那日到场的只有七个人,几乎谁也不认识谁。 大家在狗吠声中先去林子里捡了些干树枝,用鸟窝做火引点燃一堆篝火,然后盘腿坐在篝火前,开始朗读起一些哥特式的诗歌来。张若水依稀记得其中一个面色不怎么清晰的白衣长发女孩朗诵的是天才诗人兰波的《醉舟》,而另一个声称有精神分裂症状的男孩演示的是一段荒诞派大师贝克特的《等待戈多》,台词混乱,他扮流浪汉上吊的样子后来常常在张若水的梦中出现,与那晚周李想把头套进蓝印花布的绞刑扣的情形几乎重叠起来,不分彼此――他甚至怀疑那个男孩就是后来遇到的周李想。 末了,众人又无声地绕着篝火跳起一段先民刀耕火种的舞蹈,张若水看着地上长长的一堆凌乱的影子,心绪跟着乱了。 上弦月落下去的时候,随着惊醒的乌鸦“呱呱”一通叫,近处的林子里响起一阵破风的“嘶嘶”声,那些神经质的学生们忽而一反刚才的倦怠之意,眸子中射出可怕的光芒,那是贪婪的、厌世的、虚荣的、可鄙的、恐怖的、扭曲的、狰狞的光芒,张若水至今刻骨铭心。 “今天谁来尝圣水?”陆明的声音里充满了**,一双眸子炯然赛寒星。 然而没有人答复他的话,只有那怪异的“嘶嘶”声和树叶的“沙沙”声在耳畔刮着,越来越近了。 “好,抽签决定,看看我主圣父的意思。”陆明手上攥着六根火柴,露出一样长短的火柴头。 六双颤抖的手(陆明自己没有参加抽签)从陆明手上抓过火柴,张若水记得那五张苍白如死人的脸,火焰的影子在他们眸子里也成了死灰一般。火焰的星子落在一个女孩的头上,她却浑然不觉,空气中充斥着头发的苦焦气,刺鼻难耐。 “啊!”那个刚才朗诵《醉舟》的白衣女孩猛地从地上爬起,跨过坟墓,跌跌撞撞的向来路狂奔。 “嘶――”那个奇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的整个人忽而跌进厚厚的落叶里,一阵剧烈的痉挛后,白裙子成了她的裹尸布,直到死的那一刻,她的手上还捏着那半支火柴。 “快,喂她圣水!”陆明一张脸变得异常可怖而兴奋,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从内衣口袋摸出一个古怪的狼头盖子的小瓶子,死命掰开奄奄一息的女孩颤抖的嘴唇,将一股金色的汁水灌进去。 “陆明,你疯了!”张若水颤声叫道。 其余四个人冰冷的目光瞬息打到张若水脸上,他们眼中血丝纠缠,恶狠狠的样子,仿佛要将他吃了一般。张若水有生以来第一次尝试到那种庞大的危机感,他闷声走到那个渐渐死去的女孩的身前,跪倒在地,干呕起来。 在陆明把虚脱的他从地上拖起的时候,他偷偷将那个狼头瓶子赛进口袋里。网上一查,才知道那是古埃及储存死者内脏的内脏瓶的微型复制品。 后来,在一段时间的惊惶和良心不安后,张若水在赵柄彰教授的帮助下,争取到留学深造的名额,远走巴黎,一去三年。这三年他无时无刻不在忏悔与恐怖中渡过,那个白衣女孩濒死的叫声永远是他噩梦的主旋律。记忆是没有风的森林,充满寂静的死亡。那死亡一直在追他,昼夜不息。 “西栅那晚,我看到三个‘6’字,就知道不好!‘666’来自《圣经》,代表世界末日的到来,三个数字也是末日时将出现的凶兽的数目。而‘死亡诗社’的‘死亡追杀令’就是三个‘6’字!”张若水从可怕的回忆中泅渡出来。 “可是,”周李清眼睛瞪得鸡蛋大,看着他脖子上的内脏瓶,“这个瓶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水?为什么叫‘圣水’?” “这个我也曾在国外请一些化学系的高材生化验过,但他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物。”张若水把手掌按在额头上,目光一转,“但其中一个研制动物**冷藏药物的博士提出了他的疑惑,他说那药物可能是中世纪流传的一种保存尸体的秘药,早已失传了,晚年迷恋炼金术的牛顿当年也没有能将它还原提取出来,但他也不确定,只是猜测而已。――至于为什么被陆明他们称作‘圣水’,就是我回国要调查的事端之一。” “‘死亡诗社’杀了人,为什么你不报警?你怕自己撇不清吗?”周李清冷眼盯着他,仿佛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 张若水抬头努力看着她的眼睛,低沉着声音说道:“我不想在你心中留下懦夫的形象,小李子。其实,那晚一回去我就匿名偷偷向警方报了案,但当他们到达现场后,那具尸体早已不见了,而且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就连我们燃的那堆篝火也不见了。――当然,我承认,我在报警电话里没有提到陆明和我自己,我的确怕自己撇不清,因为‘死亡诗社’自成立以来,死了那么多人,然而多年过去了,立案无数次,一次也没有查出幕后策划人,就像多年前南x大的碎尸案一样。” 说着说着,不觉食堂只剩下他们两个学生,食堂为了节省电源早关于大半的灯,几个厨师在玻璃窗后窃窃私语着什么,身影模糊,像泡在浑水里的鱼。他们再没有胃口吃饭,匆匆填满肚子出了食堂。 在昏暗的路灯下,周李清主动向他伸出手去,乌晶的眸子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色:“若水,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知道的,无论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张若水将她柔滑的小手牵住。 “我不要你死去,”她的泪光在长长的睫毛下闪动,“请你让我陪你追查到底吧!” ------------ 恐怖的接续(3章 ) 张若水作为一个回校继续深造的旁听生,自然没有自己的宿舍。他在北x大校外租了一间木质结构的小阁楼,其时是盛夏时节,蚊虫乱舞,但房东却不容许点蚊香,因为这里曾出现过火灾。 这一日,张若水在阁楼上看一群鸽子从楼群上空起飞,穿过纵横的电线,最后化作一星星白点子贴在了昏暗的天幕。看来要变天了,真是个糟糕的日子。 木墙上挂着一幅弗里德里希的名画《人生的各个阶段》,帆船徐徐向岸边靠近,海面水静风止,连只海鸥也无,充满生命旅途走向尽头的无奈与哀伤。海岸线上不同年龄的人代表不同的人生阶段,生命像大海一样深邃辽远,却又像小小帆船之旅般短暂而飘忽无依,岁月静静老死在沙滩上。张若水对着那画叹一口气,陷入莫名的感伤中。 房东*的嗓门在楼下叫道:“小张,有人找!” 张若水从感伤中挣脱出来,警惕地把掌跟按一按额头,从阁楼上的楼梯口探出头来,却见一个身穿蓝色水手裙的女孩正从楼下仰望过来,他欣喜道:“小李子!” 周李清的面色苍白,肩上挎着一只白色帆布包,一进门,她就反扑着将门的木栓闩上,失声说道:“哥哥的死――不,失踪,秘密恐怕就藏在这里!”她抖索着手从包里掏出一叠稿纸,在地板上一张一张铺开。 “这是哥哥写的最后一首诗,时间是7月9日,也就是他与我们一起去乌镇的前一晚!我一直奇怪他那晚为什么那么不正常,总是人头啊鲜血的――”周李清神经质地不断点着一张红蓝墨水纵横的稿纸,上面龙飞凤舞一般写道: “三个6字在西方飙现, 末日的召唤自东方降临, 众神之父烈怒的七碗将山海覆盖, 于是生瘟疫生毒疮生血水生毒虫生大蟒生死火生地狱生牛鬼蛇神―― 可是,主啊! 你的七碗饕餮, 怎抵不上那人间的第八碗? 那是雷霆之眼, 那是罪恶之花的*, 那是坟墓下的撒旦之手! 其中“第八碗”上用红墨水画了一只碗,碗中伸出一只狰狞的手,手上擎着一朵喷射着黑火焰的花蕾,一条蟒蛇死死缠住那手臂,欲将火焰吞噬。 张若水凝神将这首死亡之诗反复看了几遍,陷入沉思。窗外有乌云飘起,墙上的那幅画上的大海似乎也有了阵阵骇人的浪涛声。 周李清把一张脸渴求的看向他,问道:“什么是‘第八碗’?” 张若水忽而立起身来,翻箱倒柜的寻起东西来,周李清双手抱肩在一边看着,等待某个不同寻常的解释,两只枫叶形耳坠却止不住的打颤。翻了半天,张若水终于从箱底抽出一本破旧的《圣经》,哗哗乱翻,额上的汗水滴滴答答将昏黄的纸张打湿了一片。 “这是《圣经》‘录’中的典故,末日宣判到来时,神派遣七个天使分别将七只大金碗中盛着的罪恶倾覆在人间,”张若水双眼盯着书,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回答她的话;窗外的天空渐渐有了阴霾在飞涌,层层叠叠,老天开始变脸了,“第一碗倒在那些有兽的记号和拜兽像的人身上,引来恶性的毒疮;第二碗倒在海洋中,海水就化为死人的血,毒死一切海洋生灵;第三碗倒在人间的泉源上,使人饮的水化为毒血;第四碗倒在太阳上,太阳因而得了能力,以火烤人;第五碗倒在兽的座位上,兽的王国就黑暗了,人因为痛苦而咬自己的舌头;第六碗倒在幼发拉底大河上,河水就枯干了,为了要给那些从东方来的王预备道路;第七碗倒在空中,就有大声音从圣所的宝座上发出来,说:‘成了!’于是有闪电、响声、雷轰和大地震――自从地上有人以来从末发生过的大地震!” 他的话语中掺杂着颤抖和畏惧,仿佛一切尽在眼前一般。“这七大碗,一碗比一碗可怕,摧毁力也越来越强大,至于第八碗,《圣经》中没有说,那也许就是你哥哥想象中恐惧的极致了!究竟代表什么,我也参不透。”张若水的目光忽而一顿,将那纸稿子翻过来,背面用红蓝墨水画着一张普通的课桌,桌面写着一行字:死亡之桌,开启你的恐怖之旅。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周李清起身去关木窗,窗外的风已将稿子翻得“哗哗”乱响,有大朵大朵的雨点飘打进来。 “我……我的爷爷是个基督徒。”张若水低下头去,眼中闪过一丝骚动不安。 周李清狐疑的看他一眼,目光不自觉地打在床头贴着的一张旧得泛黄的报纸上,那张报纸依稀可以看出是老版的《法制日报》,黑白版面,上面头版头条写道:“……贫困画家兼杀人狂以人血当颜料,以死人为模特……渴望温暖,以人血沐浴自己……人皮画作《第八碗》在黑市流通,竞出天价,为老挝一个毒品贩子所收藏,打算献给外国教会,该毒贩在飞往梵蒂冈的飞机上被职业杀手枪杀,那幅画也转手被某个黑社会老大买得……事发,该画家即携巨款逃往韩国,国际警察出动搜寻未果……”报纸发稿时间是十年前,上面那个模糊的凶手的侧面似乎在那里见过,更多的却是陌生,凶手的脖子上被人用钢笔打了无数个鲜红的x,似乎那人要致凶手于死地而后快。周李清心弦乱颤,隐约觉得自己正陷入一个谎言中。 附着旧报纸的下面,粘贴了豆腐大的一块彩印的新报文字,墨香犹存:“黑市上一群富人――尤其是某些高居人上的政府退休官员、房地产开发商和股市的暴发户,以及那些黑社会老大,不惜高价购买人体器官,包括肾、肝、肺、心脏等,以增强‘性趣’,美容养颜,延缓生命……” “别看!”她正陷入好奇和恐慌中,张若水整个人忽而闯到她面前,面色发青,声音生硬而决绝,“你该回去了!” 周李清惊诧的看他一眼,咬着嘴唇闷声将地上的稿件收拾好,头也不回的踏着木梯去了。她的牙齿咬破了嘴唇,在木梯上溅起一小朵血色樱花。 不一会,她美丽的身影疯狂地投入那一片暴雨中。张若水瘫倒在地,透过窗户看着周李清离去的背景,落下痛苦的眼泪。 他猛地爬起,闷吼着一把推开窗户,让粗暴的雨点把自己淋湿、鞭打。窗外一道紫电闪过,他从怀中摸出一只怀表,那是一只老上海出产的怀表,针脚早已不走了。他的手指轻轻一按玄关,“啪”一声打开珐琅盖子,里面现出一张模糊的老照片,在电光的照耀下甚是诡异,与墙上那个凶手米高的黑白画像遥相呼应。 ------------ 恐怖的接续(4章 )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自己不愿说出的秘密,它们如鲠在喉,每个人都在等一个适当的时机,对一个适当的人说出它。张若水决意将心中深藏的秘密告诉周李清是在一周后,然而当他夹着画架去旁听赵教授的课时,却被告之:周李清已经转系了。 “他转到哪个系去了?”张若水尽量控制住自己的紧张情绪。 “中文系,古典文学班。”赵教授又摇头叹息着补充说,“这孩子实在太可惜了!她素描和油画的功力已经到家了,只要再努力一把,成功就指日可待了!实在让我痛心啊!唉!” 张若水如雷轰顶,她为什么转系?是不愿见我吗?那日我的话也许我太伤她了,难怪她把手机关机了。“古典文学、古典文学、古典文学,”他口中念念有词,觉得这个词条很是熟悉,心中陡然划过一道闪电——当年陆明不就是古典文学班的吗?难道她要—— 他将画架一摔,飞奔出门。 赵教授拍掉手上的粉笔灰,对下面偷眼看张若水背影的学生说道:“没什么好看的,艺术系的学生有点神经质很正常!何况他是在国外得过大奖的!”等到那些学生都挥笔疾画的时候,他捡起得意弟子的画板,翻看上面夹着的几张油画。 翻着翻着,他的面色越来越黑,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在一幅油彩未干的画上:那是一个歪戴着贝雷帽的大胡子画家,双眸炯炯,正在聚精会神地画一幅古怪的油画——缠着金碗的蟒蛇已将一只手臂吞食一半,那人手上捏着的花蕾的光色也暗淡下去。 赵教授的目光下移,看到油画中的油画上用铅笔写了两个细小的字:父亲。他的嘴角抽出一丝狐疑、一丝冷漠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残酷。 张若水在校园焦急地寻找周李清的时辰,周李清已经在某个风吹草低的荒野中接受“死亡诗社”的入会仪式。她美丽而哀伤的身子立在一棵发育不良的橄榄树下,将一笔入会费交到一个披着波浪发,鼻梁上架着玳瑁眼镜的女生手上。那女生的扫帚眉和鹰钩鼻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中世纪的巫婆。 “你已是‘死亡诗社’的成员,你必须明白,凡是泄露‘死亡诗社’秘密的人,必不得好死!那些都是不能说的秘密!”那个“巫婆”食指顶一顶眼镜,“你的底细我都派人摸清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哥哥曾经也是‘死亡诗社’忠实的会员,我也不会亲自接见你!现在开始宣誓吧!” 周李清紧咬着的嘴唇松开,宣誓道:“我信奉摩西十戒,信奉我主,世界末日到来时,我将在我主的带领下升入不朽的天堂!” “很好。”那女生微一点头,掐死一只飞到头发上的虫子,“散了吧。”说着抬步就走,坡跟鞋把草叶踩得哗哗响。 周李清急步追上她:“夏社长,最近有没有——”她勾头嗫嚅一回,终于鼓起勇气似的扬起头来,“有没有活动?” 夏社长止住步子,目光透过咖啡色的镜片,凌厉地落在她脸上,哼了一声:“你想参加?” 周李清虔诚地点头:“嗯。希望你给我一次皈依我主的机会——” “那你现在就跟我去吧!”夏社长抬腕看一看手表,又看一看手机上的信息,“现在去首都火车站坐火车出发,四天后就可以到达湘西了。已经有四个社友动身,一个早已到达了凤凰古城。 多年以后,周李清依旧记得火车上那四个不眠的夜晚,哥哥模糊的影子一遍遍从窗外掠过,有那么一刻,她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时代的某个夏天,她抓到哥哥的手,说:“哥,带我去海边捉螃蟹啊!嗯,清清要去,要去嘛!” 张若水俊朗而神秘的背影也时不时泛上她的心头,她感到一种被欺骗的耻辱,她在一片雨夜中呐喊:“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你早就知道《第八碗》,你早就知道‘死亡诗社’,为什么不提醒我哥哥?为什么!就因为我哥哥是死亡诗社的成员之一,你才故意接近我的吗?”她有时也觉得自己过于偏执了,但梦里还是不住地哭泣、大叫。 夏社长睡在她上铺,从上火车的那一刻一句话也没有,那副玳瑁眼镜连睡觉也不曾摘下来。在去湘西的第三个晚上,火车平缓的闶阆声中,周李清鬼使神差的爬到上铺,想将她的眼镜摘下来看个究竟,在暗淡的灯光下,她看到了一双大睁的眼睛透过咖啡色镜片森森的盯着她,周李清“啊”一声大叫,从上铺跌了下去。 也就是那个晚上,张若水寻到了退学在家的陆明家中。他从中文系的马教授口中得知,陆明在去年春天的一节课上,忽然口吐白沫瘫倒在桌下,整个古典文学班的学生都吓坏了。陆明被120急救车送到医院,一查是食物中毒,这个阳光男孩不知什么原因体内竟积聚了大量的水银和一些微量毒素。在医院住了半年,洗肠多次,无奈毒攻心肺,医生爱莫能助,陆明现在怕在家中等死——可能已经死了。 陆明的家在三环外一个老旧的小区里,因为已经有房地产开发商看中了这块地皮,要将资源重先整合,变住宅地产为商业地产,很多人已提前搬出去,这个小区几乎成了“空城”,周围没有菜市场,连只狗也没有。 在小区的荒园里,一些萤火虫在杂草丛中明灭,鬼火一般在舞。张若水摸出一包软壳“红南京”,弹出一支烟,抬眼看一看几盏离得很远的寒星,忽而感到刻骨的孤独。他点燃了烟,深深的吸一口,又摔到地下拿脚尖捻灭了,悄无声息地向21栋楼盘摸去,那里的十三楼上一盏灯孤独地在燃。 在张若水爬楼的时辰,他方才捻灭的那支烟被一只手捡起,送到嘴边,红色烟头点燃了黑暗。有风起时,草叶大片大片的倒伏、吟哦,那个黑影的风衣也鼓荡起一种可怕的声响。 从一楼到十三楼,仿佛穿越一层层地狱,没有任何光亮,只有他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在闷响,回荡在楼盘的每个角落。张若水把手扶着冰冷的墙壁,等到拐了十一个弯子,到达第十二个楼梯口,他在黑暗中无声地立住。他将一把瑞士军刀弹开,袖进袖子,然后一步步向那间透出细微光亮的房门走到。 他不动声色地开始敲门,那声响在死一样的寂静中被放到了数倍。里面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道:“门没关,你进来吧。”张若水心里一惊:“难道他在等什么人?或者,他知道我要来?” 张若水推门进去,一股腐烂的金属的气息扑面而来,整个室内只燃了一盏酒精灯和半支蜡烛,昏暗的烛光下,一个瘦得皮包骨的人惊骇的看向他——那确乎是陆明,然而他已不**形,头发蓬乱,双眼红肿,身上裹着一条油腻的破被子,上面黄乎乎粘着秽物。 陆明的身后挂着一幅被油烟熏得发黑发黄的油画,大抵是中世纪的,那时正值炼金术盛行,无数孤独的炼金师都在壁炉前守候炉火和心中的信念。那幅画却一反常态,没有彰显一贯的“孤独”,而是一个白胡子老人坐在火炉旁,手持铁柄,倾听一个老妇人捧着一本关于炼金方面的书籍照本宣科,神情执着而痴迷,又仿佛在倾听金子的落地声,场面竟有些“红泥小火炉”般的温馨(此画名为《冶炼金子的老人》)。 “若水,是你?”陆明的笑比哭还难看,“真想不到,真想不到在我临死前还能见到你。”他一说话便开始剧烈地喘息。 “我也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张若水的脸藏在黑暗中,“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为什么?”陆明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渗着血丝的痰。 张若水扫一眼桌子上的烧瓶、漏斗、坩埚、长柄勺等化学仪器,把一只罕见的皮老虎(中世纪的炼金师用以鼓风的道具)拿在手上捏一捏,说道:“你曾经的班主任马教授告诉了我你中毒的事。他也不确定你还在人世。” “嘿嘿,”陆明苦笑一声,“你觉得我还活着吗?我是已死的人了。”这话自他口中说出,令人毛骨悚然,连烛光也似跳了一下。 张若水把食指点一点额头,稳定一下思绪:“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坟墓,只差迈出另一只脚了。我很想问你,陆明,记得三年前我们在*场上辩论生死与上帝存在的问题,你现在还相信世界末日吗?” 陆明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把头偏过去看向窗外,一颗大星子在虚空抖索着冷清的光,像是某个人前尘的一滴泪。 “若水,你是不是很恨我?恨我当年用那个女孩试‘圣水’?”陆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三年我想明白了,也许你有你的宗教。可是,当我梦到那个白衣女孩濒死的叫声时,我的良心就开始折磨着我!”张若水捻亮酒精灯,一半脸色呈现出光明。 “是的,我自有我的宗教!”陆明的眸子里燃起一盏久违的灯,“你知道吗,若水,三年前我坚信我在为宗教献身,三年后的今天我的宗教虽然有所动摇了,但我不愿否定三年前的我,所以我现在的宗教是相信三年前坚信宗教的我的宗教。”他的嗓子眼里咕噜噜堵塞着一口痰,因为剧烈喘息整个脸都憋红了。 “否定之否定。”张若水陷入沉思,“陆明,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 陆明睁大眼睛看着张若水脖子上挂着的狼头内脏瓶,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来问我‘圣水’的配方的!可是,我坦白的告诉你,这个世上活着的人当中大概没有一个知道配方,因为这种配方一直在研发阶段,还没有最后定性!我一个中文系出身的人,对于化学懂得实在不多,我一直都是靠着一些炼金术的书来做试验,我的‘圣水’根本不纯,比起传说中真正的‘圣水’缺少很多种病毒做饵,尤其是中世纪黑死病的病毒和鼠疫的病菌——”他从枕头下抽出几本厚厚的书,书名都跟炼金术有关。 张若水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但也非常震惊,看来“圣水”比自己想象中更厉害,他尽量掩饰起心中的慌乱,说道:“你错了,我对于‘圣水’配方的兴趣远没有对‘圣水’这一说法来源的兴趣来得更大。” “嘿嘿,”陆明掖一掖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看起来像一只晒干的沙丁鱼,“自从狼头瓶失踪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有人会来找我,因为这个世上能解开圣水之谜的人实在罕见,想不到那个回来找我的人是你。也许你已经把‘圣水’请人作了化学的物理的解析,他们都告诉你什么?也许有人会提到中世纪,提到古埃及,可是,我要告诉你,他们的推论虽然正确,然而与真相只接近百分之一二,甚至背道而驰——”他因为激愤又咳嗽起来,嶙峋的锁骨一凸一凸,仿佛要迸裂**似的。 “我一个要死的人,告诉你某些真相也无妨:‘圣水’有三大功用,其中之一,是把骨头炼成金属质地——啊!”陆明那双血丝纠结的眼睛看向门口,整个身躯由于恐惧而扭曲,由一条沙丁鱼变为钻洞的黄鳝。 室内的酒精灯与蜡烛的光芒都是一暗,张若水隐约看到一只凶残的眼睛从门缝里一闪,他的心蹦到嗓子眼,左手手掌哆嗦着按一按墙壁,一念之间,右手袖出瑞士军刀,大跨步闯向门口。 一阵激烈的追捕后,张若水忽然感到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向他摔来,他在国外学过一些擒拿,当下头一偏闪过其中一团,另一团却不偏不倚打在他的右肩,他手中的瑞士军刀“哐当”落地,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也同时落在他的脚上,张若水凭触觉和味觉知道是一只鞋子。 楼梯上的脚步声陡然消失了,楼道上静得可怕。张若水知道那个神秘人摔掉了鞋子,在暗处躲避,等待时机偷袭,不敢贸然前追。他左手燃起打火机,长长的影子在楼梯上晃动,右手捡起瑞士军刀,一步一步下台阶,火光所照,却是空无一人。 他正步步惊魂,楼上忽而传来陆明的一声惊叫,张若水心中大叫“不好”,原来刚才就在他对付那双鞋子的时候,那个神秘人已经悄然与他擦肩而过,赤足爬到楼上。张若水飞步回头,向十三楼爬去。 他刚转到一个楼梯口,一个钝物狠狠朝他面门上迎过来,“邦”一声结实的敲在他前额上,一股血腥气冲上喉头,他只觉脑袋一空,意识与**瞬间抽离。 ------------ 恐怖的接续(5) 从火车站台下来,周李清一步不离的跟着夏社长,她尽力显出轻松的神情,然而一对皇冠耳坠还是颤个不休,仿佛风在上面打秋千。 站口簇拥着接送旅客的人,挥着旅行社的旗帜或者高竖写有人名的牌子。夏社长在人群中搜寻一会,向放着垃圾箱的角落里一个掂着脚尖的脏兮兮的小男孩走过去,那孩子小男孩子手上高举的牌子上画着一只被啃了一口的青苹果。 “这是什么?”夏社长指着那只青苹果,目光从镜片后射向那个小男孩。 “原罪。”小男孩一下子来了精神。 “谁吃了它?” “亚当和夏娃!”小男孩一跃而起,嘟嘟囔囔着说,“他们等你老半天了。” 这是个昏昏沉沉的下午,空气滞重,天空飘着厚厚的云朵,几乎压到远处的山顶上,一大群蜻蜓低姿势贴着地面飞,一只红蜻蜓竟撞进周李清的长发里,挣扎了好久才重先起飞。她们跟着那个小男孩左拐右转,到了一辆停在山坡的不起眼的面包车前。 面包车的窗户摇了下来,露出一张满是痘子的学生脸,他见到夏社长,连鼻子都在笑:“你来了,快上来!”又把目光顿在周李清的脸上、胸上,“她是?” “她也是夏娃。”夏社长冷冷回答,上了车。周李清心中虽然厌恶那男生,但还是冲他笑一笑打个招呼。 那个小男孩吸一吸鼻涕,也要跟上来,车上的胖司机冲他瞪一下:“滚!” 小男孩龇牙咧嘴的叫到:“说好给我钱的,20块!你们别赖账!骗小孩不得好死!” 那个胖司机恶狠狠的冲他摔出一张十元的钞票,发动引擎。那小男孩机敏的捡起钞票,忽而冲着刚坐稳的周李清做一个鬼脸,叫道:“你们这些骗子都不得好死!土匪吃了你们的肉――”他一边说一边闪过抓到的司机的大手,连滚带爬的走了。 周李清从一上车,就注意着车上的人,除了那个被称为k哥的胖司机和那个痘子比毛孔还多的学生外,最后面还坐着一对亲密的青年,男的穿得很炫酷,女的打扮也很时髦,他们都戴着同一种类型的帽子,显然是一对情侣。她揉一揉太阳**,看着窗外飞逝的山丘与一潭一潭的浅水,紧绷的神经忽而松弛了。面包车越过大片大片湘西特有的茶叶林和猕猴桃林,向凤凰古城开去。 中途,夏社长从一只抻包里摸出一包药物,那药物上画着一个骷髅头,自然是毒药无疑。夏社长倒出四粒黑红的药物,分发给每个人,包括那个胖司机,他们都不声不响的接了,周李清伸出的手又迟疑的缩回。 “不是给你吃的!是封你嘴的!”夏社长阴沉的说道,“要是有警察破坏了我们的活动,谁被抓了谁就得服,早一点去与天父见面,省得多少折磨!” 夏社长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容回绝的毒厉。周李清嗓子眼“咕噜”一声咽一口吐液,颤着手把那药丸接了。 夜幕徐徐在窗外拉开,湘西地旷人稀,山坡上散落着一些古老的木房子,不知有没有人住,狗吠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约莫到了八点钟的光景,面包车颠簸到凤凰古城外,古城其时华灯初上,因为丘陵多雾气,远看像沉醉在水中的水晶宫。 “停车!”夏社长忽而口气凌厉地叫道。 “古城还没有到呢!”k哥迟疑着说道,但还是不敢违逆她,踩了刹车,熄了引擎。 夏社长把手指一指近处一个破落的白房子:“今天就在这里举行‘原罪’仪式!” k哥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声音里有些打颤:“白房子是湘西赶尸人住的地方――” “我定了!”夏社长鼻子里哼了一声,抬步向白房子走去。 周李清听到“赶尸人”面色不由得煞白,身后那个痘子脸说道:“怎么?怕了?你还是雏儿吧,第一次参加‘死亡诗社’的活动?嗨,告诉你,上回我们在故宫坟场那边举行的仪式,我还看到提着红灯笼的女宫女,她们可都没有脚!没有脚啊!” “走吧,别吹牛了,大忠!”那对情侣催促挡在前面的痘子脸。 大忠龇着牙回头看着他们俩:“哟,这么急着出演大戏份呢?最近印度《爱经》看到第几个花式了?”说着色迷迷的看着那个时髦女学生的胸。 “呸!”那个女学生涨红了脸。 下了车,周李清只觉耳根一阵阴风在吹,前面夏社长的影子已经模糊了。她跟着那些人向山坡上的白房子走去,脚下忽地一绊,吓得一身汗,却是一截子树桩蹲在那儿。走到半路,她无意中看到那对情侣偷偷将什么东西丢在草丛里,跟上去拿余光一看:是夏社长刚才发的药丸。 那个白房子不知什么年代就耸在那里了,木架松散,似乎随时会倒塌,地上都是白蚁蛀出的木屑。几只老鼠在木梁上蹿着,无视人的存在。夏社长早就等在那里,背对着他们,反剪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细长的竹篾条。木屋中一张竹椅上燃着半支红蜡烛,从烛油的流量看,显然是刚点上的。 “郭小林,白玫,你们最近有没有上床!”夏社长尖利的声音在白房子里回旋,吓得老鼠都止住脚步。 那对情侣一时目瞪口呆。 “哼,你们身上的‘欲’念太多,这是原罪在作怪!”夏社长猛地回过头来,她的玳瑁眼镜已经除去,露出一双可怕的眼睛――其中一只竟是玻璃制的,眼珠子一动不动,“我今天就替我天国的父鞭笞失乐园里那条*蛇加在你们身上的罪恶!脱光你们的衣服!快!” 那对情侣脸上露出恐怖的表情,令周李清惊诧的是,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飞快地剥下身上的衣服,**裸的沐在了一片飞舞的木屑中。 “跪下!”夏社长厉声喝道。 一对青春的**就那样跪在木板上。 “啪――啪――”两声脆利的竹肉声**两声几乎重叠的惨叫,血腥气立时弥漫开来。 周李清双手蒙住眼睛哥脸上的横肉一抽一抽,盯着夏社长看。大忠的一对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看着白玫梨花带血的身躯,不住地吞咽吐沫。 沉睡在凤凰古城的人们不知道,在近旁一个古老的白屋子里,进行着怎样一场血腥的鞭笞。每落下一竹鞭,周李清的心就抽痛一下,她忽而对自己贸然加入“死亡诗社”的白痴行为感到后悔:我这样能查出什么呢?也许幕后凶手还没有出现,我的命就没有了! 外面由远至近响起一阵脚步声,来人似乎听到了白屋中男女的惨叫,迟疑地不敢上前哥从腰带上抽出一把弹簧刀,“啪啦”打开刀口,走了出去。约莫隔了一分钟,k哥回来了,对说夏社长说:“没事,是个赶尸的老头。继续。” 夏社长抡一抡手臂,看着地上皮开肉绽的一对男女,皱一皱眉:“我主耶稣当年在十字架被铁钉钉得血枯而死也没有哼一声,你们才吃几鞭子就要死要活的大叫,真不像话!――好了,穿衣吧!”她踢一脚白玫起伏的胸脯,周李清分明看到那一刻夏社长的独眼中显露的嫉妒! 就在周李清惊惶的盯着夏社长看的时辰,夏社长独眼的光芒也与她的目光相遇,周李清忙低下头去。木屋的地板上四溅着血花,像春天的花草地。白玫和郭小林呻吟着披上衣服,鲜血很快把衣服浸透。 “周李清!”夏社长的声音很轻,然而这一声喊却在周李清脑中如闷雷一样炸开,她恍惚地看着夏社长,预知巨大的危险就要降临。 “你也脱衣,让圣徒的血与你的血融合!”夏社长吐一口吐沫在掌心,伸舌头*竹稍的鲜血。 周李清大脑一片真空的空白,她的皇冠耳坠拼命的摇撼:“不!”就要夺门而出,大忠扑上来,一把将她按倒在地,青春痘涨得破裂:“我来帮她脱!” 在倒地的那一刻,周李清的脑海中掠过哥哥的笑脸和张若水坚定的眼神。周李清啊周李清,既然有勇气来了,为什么不能凭自己的智慧走出去?在大忠的脏手伸过来的那一刻,她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把打开他的手,目光冷冷的看向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自己来!” 多年以后,周李清回忆起白房子中的那一幕,还能感受到恐怖之后那种豁出去的勇气。那时的她,一件一件脱下衣裙,当她洁白的胸脯显露在夜的眼眸中时,她能听到上帝的叹息。跳跃的烛光下,她坚挺的**如喷射着火焰的花蕾,她高昂的头颅有西斯廷圣母的威严,她的衣服半披在肩上,长发融入夜的阴影。夏社长看着面前那个女孩的**,忽然双腿一弯,跪倒在地,按在木板上的双手因为紧张而颤抖。 “我在他的画上见过你,那朵喷射着火焰的花蕾就是你的**――”夏社长说着没有人能听懂的话,她的一只完好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眼见着夏社长歇斯底里的古怪举止,其余四人面面相觑。大忠手指扣着木门,扣得木屑纷飞,他似乎预感到一些什么,面色极其不安。 四野陡然刺起一阵警笛声,在那静谧而阴森的荒野,那声响几乎唤醒了一切熟睡在树上、地下的生灵与亡灵。 “白房子里的人听着,快快放下你们的武器!把双手交叉放到脑勺后出来!不然我们要武力入侵了!”一个手持喇叭的警察声势威严的喝道。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呼噜着鼻涕的小男孩,正是在火车站台接夏社长一行的那个。 “我看到他们带了枪!还说要恐怖袭击一个名演员!”那个小男孩把一根棒棒糖敲着黄黄的牙齿,信口说着,他的眼中闪烁着报复的快感。 就在警察抄着大喇叭进行倒计时的时辰,一个披挂着羊皮袄的大胡子赶尸老人将手中的赶尸鞭别进裤腰带,悄悄绕到白房子后,从后门一个缺口摸进去,他的右手指缝中夹着四枚锋利黑色刀片,他的目光是那样凶残,仿佛即将扑杀老鼠的夜猫子发出的。 ------------ 恐怖的接续(6) 傍晚,北京外环某垃圾场,一个拾荒货的老妇人拿着一只钩子在四处倒腾。当她走向一个垃圾筒时,那个垃圾桶忽然倾倒下来,从里面滚出一个血淋淋的人来。老妇人尖叫一声,吓得拔腿就跑。 那个血人就是张若水。那晚他在黑暗中被人用钝物打晕,朦朦胧胧被人装进麻袋开车运了一程,扔到了什么地方,昏睡了一天,他才渐渐有了意识。不知那个人是不是有意放他一马,麻袋口的绳子系得很松,他很轻易就挣脱麻袋,爬出垃圾箱。 他来不及细想,脱去染血的外衣,在公共厕所洗去额头的血污,便在路上拦了辆的士,向陆明住的小区奔去。 他再次踏入那个小区,有一种恍惚如隔世的感觉。陆明的房门是开着的,地上凌乱的散着一些衣服和化学仪器,一个白发满鬓的老人拿着扫帚在清扫房间。那老人见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吃了一惊:“你是来找陆明的吗?对不起,他昨晚去世了。” “去世了?”张若水大惊失色。 “是啊,昨天深夜,我在保安部接到一个电话,说1306号房的陆明已经去世,因为他有传染病,所以他的家人把他的尸体秘密处理了。让我们不要报警,房租会及时打到我们物管部的账号上。――唉,其实这里早已不是人住的了,能追上一笔房租是一笔。”老人一把撕下墙上那幅画,那个老炼金术师的眼睛却粘在墙上,安静地看着什么。 “会不会是凶手把陆明掐死了或者杀死了?而他不知情的家人就把他当成自然死亡呢?”张若水捏着下巴推想着,“不可能啊!他的家人深更半夜来做什么?那个电话很有可能是凶手打给保安部的!凶手是为了掩饰什么吗?或者张扬什么?陆明真正的家人如果来找人了还不是照样报案?” “哦,忘了说一件事!”那个老人把扫帚一顿,抬眼看着他,“那个打电话的女人说,今天会有个年轻人来这里,我老糊涂给忘了!她让我转告一句话,是什么来着?”看着老人抓耳挠腮的样子,张若水心中越来越不安,但他心里有了底,打电话是凶手,而且陆明很有可能还在世上,关键是,那个凶手明摆着昨晚是放他一马。 “她让我转告你,什么――‘不要再查下去了’,什么,‘饶你这一次,长个血的记性’――不知道你是不是那个年轻人啊?究竟怎么回事啊?查什么啊?”老人大张着嘴巴看着张若水。 张若水不应他的话,只问道:“老伯,你说一个女人打的电话?大概多大年纪?” 那老人拍拍后脑勺:“多大年纪?唉,还真听不出,女人的声音都那个响儿,一个音!不过那女人的声音有点粗,大概是个大嗓门吧。” 北京的夏天在一场雷雨后宣告结束,秋日的艳阳再没有夏天毒辣,比起夏天太阳的颜色的“白净”,秋日的太阳显得枫叶般红火。张若水喜欢观察四季太阳的颜色,他总觉得太阳的颜色与热量成反比,颜色越深热量反而越低。 那日他在王府井散步,一边想着心思,一边观摩街上人的言行。外地人都说王府井骗子多,有多少店面就有多少骗子,然而他却没看出来。不时有“复古的”黄包车车夫扯着嗓门拍着后座请他上坐,他都有礼貌地回绝。 他从报亭买了份新出炉的《法制日报》,随手翻看着打发时间。翻到第三版,他的脚步刹住了,整个人钉在了街道上。 “北x大女生**浴血,凶手疑是赶尸老人”,仔细一看新闻上的黑白**照片,那个北x大女生正是周李清!他起初以为周李清被人谋杀了,一阵排山倒海的伤痛从心底升腾,他感到全身的细胞都在流泪泣血。强忍着巨大的悲痛,读到中间,才知道周李清还活着。 报道是这样的:“……站台警察从一个小乞丐口中得知,六个可疑人员携带枪支弹药欲对某名演员进行恐怖袭击。湖南警方高度重视,迅速出警。半个小时候后,警方在凤凰古城外一座赶尸人的白房子里发现那六个人,僵持了三分钟后,警方抛出催泪瓦斯弹,实施了强攻。当警务人员到达白房子时,里面血腥冲天,躺着四具尸体,都是被黑色刀片一刀贯穿割喉,手法干净利落,不像是新手,其凶残程度可以比‘南x大119碎尸案’。其中一具独眼女尸下一个**女孩尚有气息,并且毫发无伤,疑是遭遇严重惊吓而导致重度昏迷……四人的血尚是热的,法医鉴定死亡时间仅为几分钟前……警方迅速封锁了现场,对方圆三十里的人家进行了排查询问,有一个夜间出来小便的苗民举报,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赶尸老人赶着一具双手没有伸直的活僵尸,抄羊肠小道亡命奔跑,离奇的是,那个赶尸老人一边跑一便还捂着耳朵似乎在打手机,着实怪异!警方推测,赶尸老人所‘赶’的那具‘尸体’,可能是一个大活人――也就是那六个‘枪匪’当中的一个。‘赶尸老人’很有可能是别的行当的人伪装的,因为湘西赶尸人很少有用‘手机’这种现代化联络工具的,警方怀疑‘赶尸老人’正试图联络同伙搭救。 “至于‘赶’大活人的原因与赶尸人的作案动机,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中,有个别媒体推测‘不排除他是为民除害,剿灭枪匪’。湖南警方已根据苗民提供的凶手特征,描下肖像,悬赏二十万捉拿‘赶尸老人’。目前,那个女大学生正在湖南某医院接受治疗,警方为了第一时间得到口供,也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派警力彻夜守护。预计等她康复的那一天,案情将有巨大突破。那个小乞丐因为举报有功,被某小学免费纳为学生,警方相关人员说,将供应这个小乞丐的一切学杂费生活费,直到他大学毕业,成为社会的栋梁……” 读完报纸,张若水整个人都愣怔住了,仿佛看了一出血腥的折子戏,自己最在乎的人一直在戏中遇害,而自己却在戏外昏睡;又仿佛那戏是绣在屏风上的,他再如何瞪大眼,也看不真切,进入不了情节。他折叠好报纸放入口袋,拿掌跟按一按额头,拦了一辆的士匆匆向首都飞机场而去。 湖南某医院,204病房的门前两个便衣半躺在长凳上看报纸,其中一个大概太累了,把报纸盖住脸庞,一会儿,那报纸上的宠物狗的**便随着他的鼻息均匀地做起了跳跃运动。 女护士长急匆匆的走过来,俯身对两人小声说道:“刚才有个小伙子在前台问起她――”作势指一指病房。 那个看报纸的麻脸便衣一蹙眉头,警惕地站起来:“他现在在哪?”一边问一边踢醒旁边鼾声微微的同伙。 女护士长一回头,大惊失色:“啊,他跟上来了!” 被推醒的红鼻子便衣一骨碌爬起来,从腰间拔出枪来指向护士长的身后那个人:“别动!再动我就开枪了!” 来人忙把双手高举着,叫道:“别误会,我是周李清的男朋友!” 红鼻子便衣将信将疑的端着枪:“什么?男朋友?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来人正是张若水,他一下飞机便买了当地的报纸,从中挖到了一些周李清所在医院的信息。“哦,我知道前台会把问起周李清的每一个人向警方报道,所以就跟上来了。”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聪明。 “哦?”红鼻子便衣缓缓放下了枪,“看来你倒是蛮有心机的! “没有心机也不能称为a级‘通缉犯’!”麻脸便衣却警惕的打量他。 “你们所要抓的通缉犯有我这么帅吗?”张若水笑着耸耸肩,想缓一缓紧张的气氛。 “哼,罪犯大多会乔装打扮!”麻脸便衣依旧不依不饶。 张若水摸出身份证与学生证分别送到麻脸便衣和红鼻子便衣手上:“我与她是同一所大学的。劳驾,让我进去看一看她吧。” 红鼻子便衣把证件还到他手上,看一眼麻脸便衣:“看来没错。” “没错也不行!”麻脸便衣没好气的说道,“她还没有醒过来!如果放人进去一吵一闹,搞得病人一辈子醒不来,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旁边的女护士长也随声应和:“对不起,同学,医院有规定――” “我是她最想见的人,请你们让我进去陪她一会吧,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张若水说到伤心处,一个大男人眼中竟有了泪光,“也许,我能唤醒她。” 红鼻子便衣挠一挠头,对麻脸便衣说道:“还是让他进去探一下吧,我看也没多大事。” 女护士长被他的眼泪打动:“嗯,有时情感比药物对病人更有效!” 麻脸便衣不耐烦的哼一声,挥挥手给张若水放行:“给你10分钟!” 病房中一片洁白,像沉睡在记忆里的一场大雪。蓝条纹床被下,昏睡着他朝思暮想的女孩。她已经沉睡了几天了,一直靠输入营养液维持生命。她究竟经历了怎样巨大的恐怖?张若水坐在床边,双手握住周李清冰凉的手。他记得第一次握她的手是在乌镇西栅,那时的她多么的活泼动人啊,与床上这个憔悴的睡美人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小李子,那天我不该对你那么凶,我们是恋人,我该把我的一切秘密都告诉你的。原谅我。”他的手指在她掌心画着一个又一个字,传说在心爱的人掌心写个‘爱’字,下辈子的姻缘就定下了。我不要什么下辈子,我只愿你现在醒来,我要告诉你我的一切!请你醒来!” 他滚热的泪水滴在她苍白的脸上,一滴接着一滴,几乎打湿了她长长的睫毛。张若水忽然觉得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睁开泪眼再看,她的眼睛在缓缓地睁开。 “若水。”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张若水喜极而忘了哭泣,伸手捧住她的脸蛋,狠狠亲了一下。周李清苍白的脸泛上淡淡的红晕,轻轻说:“你好吗?” “你好了我也就好了。”张若水含泪笑道。 忽然,周李清面色一变,泪珠子“劈里啪啦”的滚落,她一把推开他,哭叫道:“若水,你快跑!有人要杀我!他要割我的喉咙!快跑啊!夏社长因为救我被那个魔鬼杀了,你快跑啊,不要管我――”她拼命抠唆自己的喉咙,声音越来越嘶哑。 外面的两个便衣和女护士长都闯了进来。张若水张开臂膀搂住周李清,叫到:“别怕,我们已经把你救出来了!别怕!傻丫头,我不会离开你的。” 女护士长过来轻轻拍着周李清的背,抚慰道:“这里是医院,你只是做了些噩梦而已,梦总会醒的,乖。” 麻脸便衣扯一扯张若水:“你该出去了,我们有事问受害人!” 张若水猛然回过脸来,他的眼中积蓄着巨大的愤懑,似乎就要狠狠揍那个麻脸便衣一顿。红鼻子便衣忙上前站在两人中间,说:“我们大家都出去吧,这样对病人对我们都好。” 女护士长也冲他们瞪眼:“走吧,走吧。病人情绪不稳定,现在盘问,要出大事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红鼻子便衣拉走张若水,女护士长为周李清打了一针,她才结束了胡话,沉沉睡去。 ------------ 恐怖的接续(7) 在张若水和女护士长的精心照顾和调理下,周李清的身子渐渐得到恢复。大概过了三个月,在树叶凋零的晚秋,她如愿出院。 期间,两个便衣和一个专案组组长盘问了她那日凶案的经过。周李清咬牙含泪说起那个白房子里阴森的夜晚。那个从木门后破门而入的赶尸老人,他的手一扬,就用黑色刀片杀死了一对**男女和那个依着门的大忠,赶尸老人冲上前要杀死她时,夏社长竟拼着性命挡在她身前,叫道:“犹大,你不能杀死她,她是上帝的杰作!” 赶尸老人咳嗽一声,恶狠狠地把刀片剜进夏社长的眼睛,挖出那只带血的玻璃眼珠子,阴沉着声音说:“她必须死!警察就在外面!”夏社长依然挡在那里,赶尸老人迟疑一下,刀片划进她的喉头,血水把他的白胡子然成红色的旗帜。 周李清被那血红的胡子一吓,血冲脑顶,一阵眩晕。在失去知觉前,她看到赶尸老人作势就要破开她的脖子,这时一股烟幕从木屋里升腾起(催泪瓦斯),她就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了。 在去天津的飞机上,周李清因为身子单薄而出现了晕机症状,张若水忙叫来空姐要了些晕机药。周李清服下药,胃里反而更加的翻江倒海,张若水心疼地搀扶着她去卫生间。 周李清趴在水池旁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连胆汁都出来了。张若水一边为她捶背,一边说道:“都怪我,不该让你这么早出院的。” 周李清喘息着摇手。冲去秽物后,她抬头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发鬓,忽地,她的身子剧烈颤抖,镜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张毫无表情的灰白的脸――那分明就是被赶尸老人当活尸赶的k哥的脸! “啊!”周李清双手蒙住了眼睛。 张若水问道:“怎么了?” 周李清发疯似的抄起一把水洗脸,再抬眼看,镜子里只有张若水那张满怀关切的脸,那样温馨。她回头扑进他的怀抱,哽咽起来:“我又犯幻觉了。” 卫生间门外,k哥勾着头,匆匆向飞机后舱走去。 下了飞机,两人又转汽车去北京。时季已经是晚秋了,因为是傍晚,草树上都结了一层子白色的霜雾,香樟的味道格外浓烈,一些耐寒的麻雀在树上叽叽喳喳聊着无关紧要的天,调着无伤大雅的情。 周李清执意去北x大的校园看一看,张若水违拗不过,只好打的过去。学校快放寒假了,校园里都是行色匆匆搬运行李的学生。两人在*场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又一圈。偌大的*场上也只有几个足球队的学生在练习盘球,身影拉着长长的,面孔都有些沉在雾气中的不真切。 有些累了,周李清坐到临着荷花池子的一张长凳椅上,一头秀发直垂下来,几乎盖住整个脸。微风起时,她裙子上碎白的花朵仿佛要飘起来。 看着眼前一池枯槁的荷花梗,周李清有些感伤地说:“若水,我这三个月就像三个世纪一样漫长,我懂得了很多以前不懂得的东西。生命是那样脆弱,风一样轻。”她转过来脸,伸手抚摩他因为照顾自己而显得憔悴的脸庞,“我不该对你使性子,不该对你不辞而别,不该就那样加入了‘死亡诗社’。我太幼稚了,若水,我总以为自己会查出些什么,我对自己对你都不负责。原谅我。” 张若水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其实,真正该请求原谅的是我。”他长长叹息一声,吻一下她的手背,“我曾在你病床前发过誓,如果你能醒转,我要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小李子。” “我给你说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故事,也就是你在我房里看到的那个新闻。那是十年前发生在北京的恐怖大事件,当时震惊了北京画坛,甚至中央政府!”张若水的目光越过死水一般的池塘,看向遥远的虚空。 “有一个穷困潦倒的画家叫米高,他对艺术有一种天生的偏执性的酷爱,为艺术他甚至可以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来!他的一个画家朋友甚至称他为‘梵高二世’,可是他后来剪掉的不是自己的耳朵,而是别人的耳朵――也就是那个称他为‘梵高二世’的朋友!他不但剪下朋友的耳朵,再将朋友的鲜血变态的用来淋浴温暖自己之后,还将朋友的鲜血和皮肉用来做颜料和材料,‘画’出了一幅叫做《第八碗》的恐怖巨作!你还记得你哥哥那张稿子上用钢笔画的画吗?那就是《第八碗》的雏形!只是,真正的《第八碗》那只碗中伸出的手是人肉干制作而成,手上擎着的那支喷射着火焰的花蕾是人的**和人血涂抹而成!更重要的是,那只‘碗’是一条毒蛇盘踞而成――在《圣经》中,毒蛇代表*欲与原罪。 “当时,那幅画在黑市上得到充分的肯定,竟拍卖出一个天价!宗教和黑帮为了这幅画几乎进行了火拼!地下拍卖会上,老挝一个毒品贩子一锤定音,拍下了《第八碗》,为了赎下他半生的罪恶,他打算把画作献给外国教会,该毒贩在飞往梵蒂冈的飞机上被职业杀手枪杀,那幅画也转手被西西里某个黑社会老大买得……后来警方成立专案组,高调介入,那个叫米高的卷走一笔钱,入境韩国,从此没有了音信。直到三年前――也就是‘死亡诗社’在北x大成立的那一年,新鲜的人皮油画又一次出现在黑市上,黑市上的人评定那些油画不是米高所作,艺术价值远远小于米高的画,但那些画一定与米高有所关联,笔风与用色技巧与米高相似,怀疑系米高的弟子在作祟――”张若水嗓音低沉地讲述着,周李清直感到毛骨悚然,就连脚下的小草也似乎在颤抖。 “你床头那张最新剪切的新闻又跟《第八碗》有什么关联?”周李清的手因为惧怕而握紧了椅背。 “因为,我从一个侦探朋友那里得知,那个被剪去耳朵的受害者冻结的内脏器官最近在黑市上被查获了,而且那批器官中还有另外几个人的内脏器官――通过dna鉴定,其中就有‘死亡诗社’那些神秘失踪的学生的器官!我推测当年米高将受害者的内脏冷冻在某个地方――也许是医院的停尸房,或者就是冰箱,现在内脏既然已经出现,说明米高这个畜生这三年来一直在不断的杀人,而且就活跃在北京!”张若水还要说下去,一个足球员把球误踢了过来,他忙走上前飞起一脚,把球传得远远的。 “也许,这三年来一直在不断杀人的是他的弟子而不是他――”周李清咬着嘴唇。 “那些人皮油画确实有可能是他的弟子所作,但那些人很多都是被他亲手所杀,因为他杀人之后有个习惯,喜欢用死者尚未冷却的热血洗刷自己肮脏的身子――这可能是他自己的一种杀人仪式或者宗教仪式,洗刷自己的罪恶!他还喜欢把死者的肠子和衣服整齐地叠在杀人现场――”张若水感觉到周李清的手越来越冷,不愿吓着她,便停住了口。 周李清像一个受惊的小鹿,虚弱的身子在他怀里躺一会,睁开了眼睛。“若水,你一开始就知道‘死亡诗社’与那个画《第八碗》的魔鬼有一定关联是不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对《第八碗》这样的敏感?” 荷塘里起了淡淡的风,柳树干枯的枝桠在风中痛苦地嘶叫着,那几个踢足球的学生收起了足球,骑着单车消失在黄昏的霜雾里。张若水沉吟了好久,才说:“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他从怀中摸出那只珐琅盖子的老怀表,“啪”地打开。 周李清看着上面的那个肖像,从他怀里一下子蹦起来,惊恐地指着肖像说道:“他――他就是那个杀人凶手!米高是不是?那天我在你的床头看见了那张通缉令,就是这个人!当时我就觉得有些熟悉,原来,原来――” “是的,我是他的儿子。”张若水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周李清后退几步,流下痛苦的泪水,手指颤抖着指向他,骨节苍白,“你是不是就是那些人皮画的作者?你是他儿子,自然继承了他的笔风与技巧!我哥哥是不是就是你害死的?你、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是不是?那天在乌镇你不是偶然遇到我的是不是?你到底想干什么?”她边说边退到池塘边,一只脚已半探在池塘里。 教学楼的一间画室中,半掩的纱窗下,一个人影正用望远镜远远的看过来,那人正是艺术系的主任赵教授。他的眼中有困惑也有残酷。 池塘边,张若水有些不知所措,他焦灼的揉一揉额头,说道:“不,不是的!你说的完全不是,他是我父亲不错,我也在小时候得到他绘画用色和技巧的亲手传授,但他绝不会是杀人凶手!他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虽然他有精湛的画技,但生前没有卖出去一幅画,一生都受着别人的冷嘲热讽!他在我母亲用自杀的方式*他离婚的时候,就跳进昆明湖自杀了――” 周李清懵懵懂懂的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她忽而尖叫一声,整个身子跌向池塘中,原来池塘边青苔积得太厚,一不留神就打滑了。 “不要!”张若水要抓她的手,却已是来不及,只听“扑通”一声,周李清落下了池塘,她的白裙在水中散开,像一朵盛开白莲;长发在水中纠结,仿佛莎士比亚与兰波笔下的奥菲利亚。 张若水毫不迟疑地跟着滑下水塘,在水中一把揽住她,急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你要死去,我就只有跟着枯萎了。小李子,这些年我一直觉得自己身在一个巨大的陷阱中,我的父亲成了杀人魔王,而真正的凶手却逍遥法外! 周李清在水中仰起头来,一双眼睛楚楚可人。她伸手刮去他的泪水:“若水,我相信你。让我陪你一起,还你父亲一个清白吧。” 纱窗后的赵教授收起望远镜,背着双手走向覆盖着油布的画架前,猛地掀起油布,画板上露出一幅血腥的油画,地上散落着一些人耳、人手、人脚,他俯身捏起一张干枯的人皮,用画笔与刻刀修饰一下,贴上画布。 ------------ 恐怖的接续(8) 北京某公墓,守墓的老人正拿着铁锹给一个被水冲刷得露出一角棺材的坟墓培土,松柏树的松果在风中摇落,砸在地上躺着的一只黑猫身上。那黑猫尖叫一声,蹿上了树,一双眸子却看向栅栏外。 竹编的栅栏外,一对俊美的年轻人缓缓走过来,他们的面色都很沉重。他们正是张若水和周李清。那晚两人从池塘里上来,尽释前嫌。去张若水住的阁楼上洗了个热水澡后,周李清穿着绣着千纸鹤的浴袍半躺在床上,盯着阁楼上的木质斑纹,忽然想起什么,对里面冲澡的张若水说道:“若水,你有没有想过,那个遇害的画家——也就是报纸上说的《第八碗》的那个、那个肉身是谁?” 张若水在里面停顿一下,冲水的声音小下去:“我让人查过,那个遇害的画家是米高的朋友,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黑市上大概有人看见他们在一起过,所以透露给媒体一些消息,其实报纸上说的也不能全信,媒体专挑刺激大众脑神经的话说!” 周李清把玩着自己的长发,等到光着结实的上身的张若水出来,她面色一红,把头偏到一边,说:“我还是回去吧。” “没事,我睡地板,你睡床上。”张若水耸耸肩,“除非你对我不放心。”就展开一张席子,躺了上去。 这晚两人一夜未眠。大概到了凌晨五点,张若水才迷迷糊糊的浅睡下去,呼吸才均匀了一会,他忽然从席子上一跃而起,眼睛里充满恐惧的看向窗外流云突变的星空。 周李清见他一头的汗水,忙问:“怎么了?” 张若水拿食指顺时针按一按太阳**:“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到有一个古怪的声音不断在我耳边重复一段话,那是第一次见到陆明时他对我说的话——‘圣子耶稣在被十字架钉死后的第三天,坟墓空了,耶酥复活了,他的裹尸布还以当时的形状留在棺材里’,那怪声说着说着,梦里的耶稣就变成了我父亲的模样!太可怕了!”他长吐一口气,心有余悸。 周李清把枕头垫高,歪着头看着他,忽然说道:“也许,也许你父亲还没有去世呢?” “啊?”张若水瞪大了眼睛看她,心中一个深藏不露的疑团似乎第一次被人提出来,晾在星空下。 “若水,你不要怪我乱猜测,也许、也许你父亲的死只是一个幌子……”她不敢拿眼睛看他。 张若水心中一阵痛苦。其实他早对父亲的死有所怀疑,当年只听人说父亲死了,而尸体他却没有见过一次,年幼的他只是隔着楠木棺材,想象这个贫困的画家爸爸将在天国为上帝画彩云,画鸾鹤,画美丽的天使姐姐。 记得他十三岁生日那天,父亲送给他一盒画笔,说:“如果哪一天爸爸不在了,就是去天上给上帝画彩云,画鸾鹤,画美丽的天使姐姐去了。你要是想爸爸,就画爸爸的样子,爸爸就会在你梦里出现了。” 那时母亲正在缝补衣服,她本是个勤劳善良的女人,自从生了儿子后,由于生活的压迫,她渐渐变得泼妇一般刁蛮。她总是骂骂咧咧的说,少女时代一时糊涂,艺校没毕业就把幸福托付给了一个一幅画也卖不出去的穷画家。母亲听到父亲这话,立时拉下了脸,骂道:“瞧你这个穷酸相,画的东西卖不出个草纸的价钱!还给上帝画‘彩云’呢!你以为你是赵柄彰啊!” 就在父亲说那话后不久,有一天父亲与画友赵柄彰一起颐和园游玩,小若水那天画好的一幅蜡笔画被老师夸奖了,还要送他去县里参加绘画比赛呢,他想等爸爸回来再褒扬他一下,可是等到天黑也不见爸爸的身影,他失望而疲倦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大概上半夜,他隐约听到母亲和赵伯伯在门口剧烈地争吵着什么,他以为爸爸也回来了,就赤脚跑出来,他看到的却是一具楠木棺材,沉沉地阻在他面前。 “你爸爸这个天杀的,跳进湖里自杀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啊!”母亲的哭声不曾引下小若水一滴眼泪。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棺材,不信父亲就这么离他去了,他还没来得及给爸爸说他要去县里参加绘画比赛的事情呢。 母亲在父亲下葬后不久,莫名奇怪的疯了,逢人就喊:“杀人了!杀人了!”赵伯伯无奈之下把她送到了精神病医院,后来又转到疯人院。 以后的日子,赵伯伯但当起抚养小若水的义务。赵伯伯那时算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在北京推出几个画展后,被北x大聘为荣誉教授。张若水高三毕业后,因为赵伯伯的关系,很容易就入了北京这所名声在外的艺术高校,也是赵伯伯为他争取了出国的名额。 回想起往事,张若水更多的是悲叹。周李清安静地听他诉说,末了接上一句:“哦,难怪,赵教授总是在我们面前提起你来,他也算你半个父亲了。” 她看他一眼,又闪烁着目光说,“不知你有没有看过一篇法国小说《画家之死》,小说里的画家米勒活着时画卖不了钱,就和朋友策划了一场诈死,用‘死’来提升他画作的价值。也许,我说也许是你父亲和赵教授一起……他们不是朋友吗?——我,我不该这样猜测你父亲和赵教授的。” 她的话显然不是空**来风,张若水拿掌跟揉一揉额头,陷入了痛苦的沉思。 两人在晨曦下沉默了许久,然后周李清披着睡衣下床煮咖啡。对着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张若水终于说出这么多年来的心愿:“我想去看看父亲的墓地。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他的墓地了。”他的心中一直藏着他不愿面对的困惑:父亲究竟在不在棺材里? 那个守墓老人听到猫叫,迟钝的转过身来,看见两个年轻人打开栅栏踏进墓地,他忙躬着身子拖着铁锹过来,问道:“你们要见谁?” 初闻这话两人都是一愣,周李清先说:“我们来看看一个去世的长辈。” “那你们要买些纸元宝烧给亡人吧。”守墓人把铁锹使力插进土壤中,“很便宜的,我自己折的。” “不了,老伯。”周李清刚说这话,老人的面色就不好看了,张若水在一边捅捅她的手臂,说道:“老伯,就给我们来一些吧。”说着递给守墓人一张十元的纸币。 守墓人欢天喜地的去了,不一会就回来了,提着个蛇皮袋,里面都是金灿灿的纸元宝。张若水站在一棵老松柏下,瞭望着一只只土馒头、水泥馒头,有些失神。他从老人手上接过蛇皮袋,问道:“老伯,我记得这里埋着一个画家,好像叫张饮冰,不知你记不记得他的坟墓在哪里,我还是十年前来过这里,早忘了在什么位置了。” 守墓人把铁锹扛上肩头,勾头想了好大一会,忽然一拍大腿:“嘿!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在昆明湖跳湖自杀的?他在十年前就迁了地界了!” 两人都是大惊失色,张若水忙问道:“谁迁的墓?迁到哪里去了?” “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好像是一对夫妻吧——嘿!不对,两个人吵架吵得太凶,不像夫妻!当初他们是有公文批准的。”守墓人摸着脑袋上稀朗的白发,“你们如果想看,就跟我去找屋里头找找迁墓许可证明吧。” 张若水捏着下巴勾头跟着守墓老人走,周李清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她上前攀住张若水的手臂,轻声说:“若水,沉住气,你不要太难过。” 老人的木屋很简陋,除了一只黑锅和一张草席外,还有一只黄漆斑驳的五斗柜。老人垫起砖头,从柜子的最高一层抽出厚厚一叠纸张,解开捆缚的细麻绳,摔到席子上,说:“都在这里了,你们动手找找吧。” 秋日特有的淡黄色阳光透过木屋的缝隙洒进来,空气中可以清晰地看见跳跃的尘埃。那只黑猫懒洋洋地蹭着守墓老人的腿,咽喉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张若水两人翻了约莫一个时辰,周李清忽然深吐一口气,把一张泛黄的“迁墓许可证明”送到张若水手上,守墓老人被张若水突然凝固的表情吓着了,一脚踩在了黑猫尾巴上,黑猫狼狈逃窜。 那张纸上面写着:兹由“向阳墓地管理有限公司”朝阳区分公司管理人陈碧华决定,允许死者张饮冰的遗孀苏林同志和死者身前好友赵柄彰同志将死者的遗体转葬于死者的苏北家乡南通。 年4月13日章印下面,是赵柄彰和苏林的签字和手印。看着那被岁月洗白的字体,张若水心生一种怪异的恍惚感。“这一年的这一日距离我父亲去世才半个月!”张若水指着上面的日期说,“我母亲就是在这之后开始有了疯病的。”他的泪水潮湿了那张纸的黑白。 出了墓地,回去的路上,周李清问:“若水,真相到底是什么,也许只有天知道了,你不要难过,我们做到了我们该做的就成了。” 张若水忽然咬牙说道:“不!我要去见一个人,也许她是突破口!” “谁?” “我母亲!”张若水的眼中闪出复杂的光芒。 ------------ 恐怖接续(9) 那是北京地处偏僻的一座疯人院,坐落在一座荒山脚下,传闻那座山在清末时期埋了很多冤死的太监和宫女和一些打碎的宫廷瓷器。疯人院四周遍植花树,白墙尖顶,栖息着鸽子;在这寂寂的荒野,倒如修道院一般整齐而清洁。 从三轮车上下来,张若水两人与预先约好的姚院长直接见了面。姚院长是个高挑的中年女人,一身洁白的工作服,长发挽成一个髻,出人意料的气质*人,真难以想象她这样的女人会在疯人院工作。也许是在疯人院很少见到外面世界来的人,这位姚院长显得很殷勤。 姚院长问周李清这一年衣裙的流行款色,有没有什么新鲜的潮人语汇种种,周李清含笑一一回答了。张若水在一边听了半天,终于把话插了进去,问起实质性的问题:“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苏林的中年女士?嗯,大概十年前被送来的。” 姚院长叫来一个前台登记员,让她去查一下。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登记员一脸困惑的走过来,说:“不对啊,没有这个人!” 张若水飞快地站起来,由于幅度太大,把面前一杯茶弄翻了:“怎么可能!明明是在这里的啊?” 姚院长若有所思,忽然对登记员挥挥手:“小周,你再去查一查这十年的――嗯,死亡档案,我记得确实有那么一个女人,总是‘杀人了’、‘杀人了’的乱叫。” 张若水听姚院长这么说,心中一痛,竟“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周李清忙抽出手帕替他揩拭嘴角的鲜血。姚院长也急火火的就要叫人,张若水却无力地摆摆手:“我不碍事,不用麻烦了。” 登记员捧着一本“死亡档案”第二次出来,她怪怪的看一看张若水,对姚院长说道:“真有这么个人在我们院里呆过!――苏林,女,北京人士,死于1995年,心绞痛。”她简单的话语让张若水的世界全然黑下去。 “不过,在为她净身的时候,我们的工作人员在她身上的棉袄的夹层里面找到两封信。我们一直保存着。”登记员甩一甩马尾辫,把两封皱巴巴的信函交向副院长。 张若水忽地上前一把夺过信笺,咬牙撕开,他的鲜血在黄色的信件上染上一朵朵梅花。 第一封信笺:柄彰我友:原谅我在婚后的十三年中,没有向你寄去一封信!今天我去王府井旁边的菜市场买鸡蛋,一边与小贩斤斤计较着斤两,一边看着那鸡蛋和青菜摆出的景致――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多年前我们在校园的画室一起画鸡蛋的情形,多么惹人怀恋的时光啊!那时的你一边画一边说:“达芬奇第二在画着鸡蛋。”我就取笑你:“画的是臭鸡蛋,臭美!”想起我们的从前,我青葱的大学生活,再想想我现在的生活,我不禁要悲歌了。 我们曾是那么默契的朋友,直到那个自大狂闯进了我们的世界的那一天!他是那样的与你相像,可是他不配与你比!你有商业眼光,所作的画都能卖出去,前途无量;可我却猪油蒙了心,选择了那个只懂画画不懂生活的张饮冰!他的狂傲不曾给他带来一点名声,我甚至要四处打工养活孩子和他――这个没用的男人! 你和饮冰是很好的朋友,我本不该告诉你他的一件**的――可是,我不得不说!饮冰在与我结婚的十三年中,只有婚后去上海外滩渡蜜月的那一个星期里主动向我要过性生活――也是那个时候我怀上的儿子小若水,后来的十三年中,他从来没有主动亲近过一次,有时我向她暗示我的需求,他竟露出厌恶的表情草草了事。啊,原谅我这下贱的女人对你说着无耻的话!直到前天晚上,我才知道了他对我对性厌恶的原因! 那晚我因为回来早了,无意中闯进他的画室,想去拿一些他摆在那里画的洋葱,啊,天,我看到了什么?他正跟一个男人在一幅画上交合!他们身上的那个器官上都粘了颜料,像两条毒蛇在彼此的身上进进出出! 那个男子看起来比还魔鬼凶残,他从饮冰的胯部恶狠狠的瞪我一眼,就提着裤子跳下了敞开的窗户。 啊,柄彰,愿你那一刻也在!与我一起验证世上最肮脏的一幕!我与饮冰大吵了一架,当晚他就裹了那幅印着两条“毒蛇”的画睡在门外――我绝不允许他肮脏的身子和我和孩子睡在一起! 我曾挚爱的柄彰,在这时空荒芜的夜晚,我多想与你手牵着手,听你像从前那样叫我“苏苏”,然后在**与毁灭中,共奔艺术的殿堂! 我听说你现在已经小有成就了,画作在市面上可以看到。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带我的小若水走?我实在不知道哪一天我会做出愚蠢的事情来,祸及孩子。现在他像个圣子一样安静地睡在我身边,梦里有时依稀还在笑,而她的“圣母”却要去做魔鬼撒旦的勾当了! 再次求求你! 你曾经的苏苏年3月13日夜于烛光下第一封信彻底颠覆了自己心中那个高大祥和的父亲的形象,他发疯似的又撕下第二封。 第二封信亲爱的“大饼” 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吧,正如你来信称我为“苏苏”一样!见你来信,见你依旧肯这样称呼我,我是多么的高兴啊!仿佛寒夜里遇到熟悉的火光,我舍身扑上去也是不惜的! 你来信鼓励我为了孩子为了你,好好活下去,我真真感动。你说为了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娶妻生子,会把小若水当儿子一样看待,我为你的话老长时间的落了泪! 可是,在这欢快的表向下,我看到了生活的暗潮,我生活的船只在昨天深夜触了暗礁!那个丑陋的男人,那个与饮冰在画布上交合的男人,他竟趁我和孩子睡着时候,要夺走我的小若水!天哪,她不是要我的命吗?我从枕头下摸出剪刀(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神经质的在枕头下放着它),嘶哑着嗓子喊“救命”,小若水被惊得瞪大了眼睛,在孩子的哭声中那个鬼一样的男人从屋子里消失了。 但我怀疑他一直躲在某个地方,偷偷的看着我,他夺走了我的男人,还要夺走我的孩子!大饼,求你帮帮我,脱离苦海吧,我要崩溃了! 我要做一件让那个男人后悔的事,我要杀死饮冰,让他从我的世界也从他的世界彻底消息,这个想夺我孩子的怪胎,我死了也要在地狱诅咒他! 你快来吧,我把我的**和灵魂都交付给你!你践踏它鞭笞它吧,只要你为我所受的苦难报仇! 你的苏苏年3月29日第二封信上染了晕黄的泪泽,张若水含了泪眼遥想当年,烛光为伴的黑夜里,母亲一个人用她瘦弱的身躯与黑暗中那个抢走自己男人的人恶狠狠的对峙,而他也瞪大了眼睛看着阴影中不真切的鬼影。 他的某些失却的记忆被这封信唤醒了,他确乎记得十三岁那个夜晚烛光下的对峙,那种恐怖在潜意识里种子一样埋藏着,一直持续到今天才生根发芽。 有一个问题从他心底升上来:这两封信上既然都有邮戳,说明已经寄出过,可是怎么又回到了母亲手里呢?看来母亲与赵柄彰终还是见了面,并且收回了信件。 周李清刚才也在边上看了那两封信,身心都受到巨大的震动。“若水,你太累了,还是去躺一会吧。”她对姚院长笑一笑,“麻烦你安排两个――不,一间房给我们。”她实在不放心若水一个人睡。 姚院长看看他们,点一点头,叫来一个护士:“把南楼那个暖阁收拾一下吧,我们有客人要住一夜。” 护士答应着去了。张若水默然把两封信折叠好放进口袋,看一眼正关切地看他的周李清,说道:“你不要担心,我还好。”说着拍一拍她的肩头,“你也该休息了,陪我这么长时间了。” “那你呢?”周李清眼中充满柔情。 “我要去我母亲住过的病房里呆一夜。”他转过脸来,第一次向姚院长露出恳切的表情。 “我陪你去吧。”周李清挽住他的胳膊。 姚院长查了苏林曾经住的病房的门派号,现在已被当成储物间了。她让护士先去收拾一下,领着两人去山腰逛了一会黄昏的山景,带他们去了苏林埋葬的地方。张若水跪在母亲坟前,拔去一些杂草,又培了些土,这才恋恋不舍的去了,一路上神色凄然。 储物间没有想象中的差,除了散发出陈年的樟脑丸的味道,也没什么别的气息――然而张若水却仿佛嗅出了母亲“生”的气息,他一进门,鼻子不禁酸涩了;而在周李清的感觉上,这就像一间停尸房,能闻到死亡的味道。 护士铺设了两张竹床在窗口。窗外是一片昏暗的夜景,一星两星的山花像火焰一样在石隙中摇曳着。张若水靠在窗前,把手伸出去掐了一朵蓝色的小花,喃喃说道:“妈,你不孝的儿子来看你了。” 周李清在一旁看着神伤的张若水,为了转移他的哀伤,说道:“若水,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你母亲第二封信上署的日期与你父亲死的时辰很近。” 张若水把掌心揉一揉额头,说道:“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父亲的死可能与母亲有很大关联。” “你觉得他是自杀吗?”周李清追问道。 “他没有自杀的理由,虽然――”他勾头沉思一会,“虽然我母亲与他有那么多的矛盾!而且他早对我母亲失去兴趣。”他说这些话时口齿咬有些不清,他心里在不自觉的逃避一些事实。 “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周李清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显然她心里已经有底了。这个世上,活着的人中只有一个人可以揭开谜团了。 外面的虫声越来越清晰,山风也起来了,山花却越来越昏沉,渐渐不见。张若水忽而掐灭手上的蓝花,脸上一黑,说:“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在享受他的恩惠,我欠他太多太多!可是,如果我查出是他害的我家破人亡,我不会轻饶他!”他的眼中闪着骇人的光芒。(票了) ------------ 恐怖接续(10) 寒假过后,回到校园的日子单纯得没有色彩。张若水通过人脉关系,又把周李清调回了艺术系,整个过程他都没有招呼一下赵教授。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张若水和周李清常常在一起听课,出双入对,是校园里最惹眼的一对俊男靓女。 一个多月后,某个傍晚时分,两人去图书馆看书,特意坐到少有学生问津的“自然与哲学类”书房的角落里,日光灯的灯光斜斜的打过来,使他们看起来像一幅阴影浓重的素描画。张若水摊开一本法布尔的《昆虫记》百无聊赖地翻着,周李清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别的学生放错书架的《圣经里的哲学》,坐到他身边。 “你真的怀疑赵教授就是那个米高?有证据吗?”周李清惊惶地把书翻到“解密‘世界末日’”一章,“若水,虽然我认同你感性上的判断,可你先得说服我,才能说服别人。” “这些日子,我特别研究了赵教授的油画笔法和黑市上《第八碗》伪画的笔法,赵教授的笔法技巧显然逊色米高不少,用画的色彩上也没有米高绚烂,意境上没有米高狂放与血腥,只有对于明暗的处理比米高高明――”他的瞳孔一收,脑中浮现一幅幅油画画面,“从米高画《第八碗》的笔锋走向和整体布局上看,他显然用的是左手,可能还是个左撇子!因此他很多笔法独创新意,而赵教授一直都用右手作画!但我观察到他的左手食指和中指指肚上有颜料的沉淀物,比右手更多更显目――” “这绝不能成为证据!”周李清把掌心压在他手背,“那张报纸上,米高的骨骼和肌肉走向与赵教授的截然相反――” “十一年前米高为什么要携巨款去韩国呢?当时中韩关系还算好,中韩警方之间也很配合。他为什么不去与中国当局关系有冲突的国家,寻求庇护,而要冒险去韩国呢?――也许,他去的原因只是整容!谁都知道韩国的整容水准是世界一流的!”张若水十指交叉着,搁在嘴唇前,咽喉间发出巨大的吞咽吐沫的声响,“还有,也就是最重要的,那些新上市的人皮油画就是出自他的手,黑市上的人推测说是米高的弟子所画,其实大错特错!米高只是换了一只手在创作!” 周李清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也许’?――你只说‘也许’,这也不能成为你推理的依据啊!” “要想得到第一手的证据,只有两个方法――去犯罪现场或者当面对质!只要能证明十一年他出过一次国,只要能查出他与‘死亡诗社’的关系,一切都好办了!”张若水合上书,把收塞回书架。 图书馆里响起了喇叭声,是关门的时间了。两人默然地踏着彼此的影子去了。他们不会知道,在他们进行天马行空的推理的时辰,最里面的一个书架后始终蹲着一个人,无声地翻着一本霍金的《时间简史》,他的面上全无表情,体格高大,正是被赶尸老人“赶”过的k哥。 张若水送周李清回了宿舍,两人在一棵香樟树下拥吻了一会,便散了。张若水看着周李清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身影,摸出一支烟燃上,烟雾升起的时候,他的瞳孔竟跟烟头一样灼人。 在校园晕黄的路灯下,他用手机拨了一个电话,那头的人接了。 “赵叔叔――”他的声音没有一点情感在。 “啊?是若水啊,你最近课上总是分心啊,昨天画的那幅素描,阴影的处理上可比以前退步了不少啊!是不是跟小李子谈朋友了最近?唉,心思也得放一些在学习上,虽然你在国外已经获了大奖,但学无止境――”赵教授在那头教诲着他,忽然听到那头抑制不住的喘息,才问,“咦?若水你在不在听?” 张若水把烧到嘴边的烟头一口吞进嘴里,咀嚼着,咀嚼着,苦焦的烟丝味道在嘴里蔓延,他却如嚼蜡一样,感受不到一点味道。几个逛夜市回来的女生看到灯光下他扭曲的面孔都绕得远远的,小声地谈论着什么。 “我有一件事要问你。”他冷冰冰的说。 “你说吧。”赵教授在那边轻叹一声。 “我父亲的死,是不是你跟我母亲一起策划的?”这是他有生以来说过的最惊天动地的一句话。 那边沉默了许久,赵教授的呼吸似乎停滞了。半响那边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若水,你来我的画室一下,我让你看一些东西。”他的话虽然无力却充满未知的神秘。 关了手机,张若水抬头看向艺术系大楼,那个白天闹哄哄的教学楼在夜间看来就像一只受伤的兽类,等待星光与月光的抚慰。七楼亮着一盏灯――它是整幢大楼唯一还亮着的灯,仿佛是对黑夜的一个白眼。电梯早关闭了,他只好从楼梯上去,七层楼梯一步步的跨下来,漫长得像个冬季。 门是半掩着的,张若水从门隙里第一眼看见的是一组堆在角落里的碎裂的石膏像,大卫裂开的头和生殖器叠在一起,很是怪异滑稽。把门完全推开,空荡荡的画室中静静地立着一个画架,上面披着鲜亮的油布。室内有一种福尔马林溶液的刺鼻气味在游移。他忽然举得这种气味与那日在陆明的房中闻到的有些相似,心中不由得一凛。 “你来了。”石膏废墟的阴影下,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响起。 张若水几乎吓了一跳。赵教授从废墟里站直了身子,一头鬓白令张若水心弦一颤。这个老男人曾在他沦落为孤儿的时候赞助他上学,不惜血本的打通关节为他争取出国名额,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自己的今天。然而他很快收起了这份感恩的心绪,*自己去想亲生父母的非正常死亡。 他从身上摸出那两封母亲写在十一年前的信笺,冷声说:“你看过这个吗?” 赵教授接到信笺,翻开一看,刹那间就老泪纵横了。 “当年你与我母亲一起在红旗艺术学院读的油画班,而我的父亲张饮冰比你们都小一届,是不是?”他的语气很凌厉。 “是的。”赵教授吞咽着泪水,“若水,这些是我本不想让你知道的,我怕你受伤――” “闭嘴!你是怕自己把牢底坐穿吧!”张若水伸脚猛一踢地上的石膏像,连疼痛都忘了,“我在寒假期间回了一躺老家,我从母亲的床下又找到了这个!” 他手上拿着的是一张黑白毕业照,上面人的面孔大抵都模糊了,右下角写着:北京红旗艺术学院1984届毕业生毕业留影,接着是一串子按顺序排列的人名。 “我母亲的第一封信上写着‘他是那样的与你相像’,我起初以为是我父亲与你都是很好的画家,所以‘相像’,可是,当我看到你二十多年前的毕业照片时,才明白,原来母亲所指的‘相像’是指你们的长相上!”张若水食指点着照片上的赵教授,“小时候,我常常看到我母亲与父亲吵架后就捧着这张照片看!我那时以为她表面上恨父亲不能挣钱,净吃闲饭,心灵深处还是爱父亲的,没想到她一直爱的是你,你和我父亲看起来就像一对双胞胎!” 赵教授低头听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控诉,身子不时的一阵战栗。等到张若水终于止住话头,他才缓缓说道:“若水,是的,孩子,我与你母亲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她甚至为我打掉了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只因为我们是学生,不能结婚。在她与你父亲――也是我的朋友好起来的时候,我不否认我嫉妒了,后来他们一结婚,我一气之下离开北京这个伤心地,飞往了韩国。我恨你的父亲,不错,我甚至开始讨厌镜子中那个与你父亲相像的我,我于是整了容,把曾经的那张脸彻底撇清!” “所以当我母亲要和父亲决裂的时候,你成了谋杀我父亲的帮凶!”张若水一股脑的说下去,“我只想知道,你和我母亲是怎样密谋杀死我父亲的!” 赵教授绕过画架,走到窗户前,“刷啦”一下拉开窗帘,昏沉的目光看向万象倦怠的夜,说出了令张若水匪夷所思的话:“当我收到你母亲的第一封信时还只是迟疑,当她的第二封信到达我手上时,看着上面的血泪字,我再不能容忍了!我连夜出发,次日就去菜市场等到了她,我也确实与你母亲密谋如何害死你父亲――我实在太爱你母亲了,我容不得别人――哪怕是我绘画上的知己玷污她的清白!我虚情假意的拜访你父亲,然后在一个有风的下午邀他去颐和园写生,那天我在为他准备的画笔里涂了一种特制的毒物――那是你母亲根据一本古老的药物书上的记载炮制的,只要和明黄色的颜料一中和,就可以生出一种无形的有毒气体,瞬息将人致命!只要有风的掩护,谁也查不出那种气体的来源!我故意与他拉开一段距离,我去画那只搁浅在昆明湖中的巨型石船,而让他去画一些亭台楼阁,我知道那会让他用上明黄色! “可是,当他叼着画笔、背着画板走过排云阁时,他的神情举止一下子全变了。我远远的看见的他一件一件的剥下衣服,他一路走一路的剥,四处的游人都起哄了,等到剥光了,他忽然双手上翻着,一跃跳进了昆明湖中!我那一刻以为他在搞行为艺术,要去昆明湖洗澡,谁知他再次浮上来时就已经冰凉了,他尸体的形状很奇怪,看上去就像一幅《耶稣受难图》!”赵教授说到激动处,双手上托,做出那个受难的动作。 张若水起码有一刻钟没有做声,他仔细推敲着赵教授的每一个字,想从某个破绽上打开缺口。忽地,他冲上前去,一把揭开那个鲜亮的油布。那一刻的震惊是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那是一幅黑市上流传的人皮油画,一只干瘪的人耳被一颗钉子静静地钉在一只血液涂成的豺狼的口中,血腥与残暴暴露无遗。 那幅人皮油画像一张白纸黑字的证据,彻底推翻了赵教授所说的一切辨白。张若水双拳捏起,咽喉间有兽类的声音:“你就是‘死亡诗社’的创始人,也是黑市上那些人皮画的作者,我没猜错吧?” 赵教授看着眼前半个儿子一样的得意弟子,忽然无言了。半响,他以异常沉肃的声音说:“我知道我正往一个陷阱里沉沦,只是我不知道挖陷阱的究竟是谁!后来黑市上用人皮‘画’出《第八碗》的凶手也成了‘米高’――那个我在韩国用的名字!而曾经的那个我也莫名其妙的成了凶手!” “你如何解释你这幅画!”张若水对他愚蠢的辨白感到可笑,他甚至觉得曾经让他温馨的人让他感到耻辱。 “我一直在查那个栽我的赃的凶手!所以,我开始关注黑市,我从那些人贩子手上购买了大量的人肉干、人的肢体开始‘画’人皮油画,我想用这些人皮画引起黑市和警方的注意,更重要的是,我想把真正的凶手引出来!”他这样的解释简直天衣无缝,然而却不足以动摇张若水已冷寂枯死的心境。 张若水双手抱肩,此时的他已经出离愤怒了,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曾经最尊敬的人,成了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懦夫。 “有些事情,我们是无法预料的,若水。你对我的愤怒我理解,如果哪一天我死了,请你记得在我坟前烧一柱香――哪怕你那时还没有揭开真相,也没有原谅我。”赵教授用手掠一掠花白的头发,又把指缝间一束落发举在眼前,“我是老了,先是自己的弟子脱离了我,现在头发也大把大把的掉了,不久牙齿也会掉,我也差不多了。”他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死亡的悲叹。 张若水心中暗叫自己不要吃这一套,他只是在博取你的同情心而已,然而眼中厉光还是小了不少。 “我父亲的棺材你为什么要迁移?你和我母亲到底为什么争吵?”张若水的眼光似乎要射穿他虚伪的外衣。 “因为,你母亲在你父亲死后常常梦到他被人从湖水里拉上来再用板车拉到家里的可怖的样子!她听信了一个江湖骗子的话,要把你父亲的棺材重先安葬到他的家乡,说是死者与地下的人不和,而且思乡――真是扯淡!而你母亲那时也是鬼迷心窍,也就信了。我得知她的决定后,和她吵过几回,人死了就该让他安生,而且我私心总以为是我害死了他――虽然他最终是自杀,我实在不愿再去动他的身子!我怕有人起疑心,追查起来,我们都脱不了干系!”赵教授握起一支画笔,在那张人皮油画上加上一笔,又一笔,然而颤抖的双手背叛了他假作的安定。 “可是,当我们刨开你父亲的坟墓后,我一眼就看出来,你父亲的楠木棺材上的铆钉不见了,随行的尸匠吓得目瞪口呆!我骗那个准备收敛尸骨的尸匠说,入殓时用的是木胶粘住的棺材盖,因为怕铆钉的声音把死者吵醒。我遣走了尸匠,与你母亲在那个夜晚又一次刨开你父亲的墓地,当我们打开棺材时,你母亲一下子晕阙了过去――你父亲的裹尸布还在棺材底下,爬满了不知从哪里钻进来的蛆虫、蜈蚣和毒蛇,而你父亲的尸体却消失了!”他手上的画笔因为用力过猛而折为两截,那张人皮画因为这几下败笔,彻底毁了。 “也是从那一天起,你母亲开始变得疯疯癫癫的,最后无药可治,我把他送入疯人院。而我自己为了结束那段惨烈的记忆,摆脱你父亲死亡的阴影,从地下职业画家兼画贩子摇身变为大学教授,带着当时还小的你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他的话里充满了辛酸和无奈。 张若水抱头坐倒在地上,他的理性开始摇摆。我究竟该不该信他?哪怕一部分他所说的?他在几分钟前处心积虑要用言语和推理打压他,现在他潜意识里又想千方百计的为他的罪行开脱。 “其实,我的画与你的父亲比起来,差得太多太多,这也是我嫉妒他的原因之一。他的思想境界超越了常人,他只是没有一点商业头脑,不然他早已超越了当代的大师了。”赵教授不胜唏嘘,“造化弄人,他在死后连个尸体都不见了。我有时会荒诞的怀疑是不是你父亲把自己的尸体大卸八块了,然后拼出了那幅《第八碗》,可是,这显然不成立!我只能从常理上推理,他的尸体可能被盗了――可是会是谁盗的呢?为什么要盗?”他的目光迷离,看着窗外渐渐叠起的云朵。 两个倍尝人间心酸与冷怖的人,隔着几米的距离,渐渐把目光重叠了,他们心中同时升上来一个问号:会不会是他?那个变态的鸡奸男人? 就在这时,张若水的手机“嘀嘀”响开了,一个信息发过来:死亡之桌,开启你的恐怖之旅。信息人显示的竟是“陆明”的名字。张若水将手机打过去,那边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的脸色立时如三秋的霜草一般苍白。 “怎么了?”赵教授从他的面色上感受到他的惊秫。 “没什么,小李子的信息。”张若水抽起一个笑脸。这是他今晚唯一一次对赵教授笑。因为这条短信证实了一件事,赵教授不一定就是凶手。 张若水的语气缓和下去:“我还有个问题,‘死亡诗社’是不是你创办的?因为你既是北x大的教授,就有创办它的条件,而你又擅长西方宗教题材的油画――” “你的推论也许有你的道理。不管你信不信,若水,我对‘死亡诗社’也知之甚少!这些年我一直在查‘死亡诗社’,我总怀疑他们有个基地,甚至背后有个宗教组织,可是一直不得就里。”赵教授的眉峰敛起,目光中有大的迷惘和不甘。(票票) ------------ 恐怖的接续(11) 回到阁楼已是凌晨时分。张若水还在噩梦中,手机铃声响开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排山倒海一般袭来,他慌忙按下接听键,那边一个诡异的声音冷笑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有你这样一个对手真是刺激得很!与年轻人捉迷藏,真让我也变得年轻了!你的朋友现在正坐在死亡之桌前,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在三天后的晚上下弦月到来之前死去!” “你在哪里?”张若水沉声道。 “乌镇西栅大门六百米外,流血的坟墓中。我只与月亮一起出现。”对方那边风声呼呼几下,没有了声音。 血冢是鲜为人知的一个地方,据说那里曾是民国时期一个富豪的府邸,军阀割据时,那个富豪因得罪某系一个大军阀,一家三百口人惨遭杀戮,豪华府邸也被付之一炬。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最后出现了一片红色的焦土,人们因而称之为“血冢”。 如今,那里已成为一片荒芜的山丘,红土碧草,杂花生树,白日里可见各种古怪的野物散于树梢,聚于土洞。夜后,四野寂凉,唯猫头鹰捕捉老鼠声,蝙蝠展翅声激荡在无边的黑幕上。曾有采药的农民在夜后看到过直立行走的累累白骨;又有人传言,后半夜常常听到人的哭声,算命先生因此说:“那是三百口人的冤魂在闹。” 张若水攥着一把白天在地摊上一个藏民手上买来的藏刀,循着一条苗民药农们踏出的小路攀爬,脚下是血一样鲜红的土,在寒冷的星光下铺展开来,到处可见风化的墓碑。 “救命!”一个蛛丝一样微弱的声音远远飘忽到他耳边,那分明是陆明的! 他循声而去,脚下忽而一软,却是踩到了一条慵懒地盘着树根的蟒蛇,他忙缩脚,绕路再上。 血冢的中心位置远远竖着一棵高大的榆树,一半遭遇雷劈,焦成一截子木炭,一半却枝柯擎天,那些寒星就像长在叶稍上的小白花一样。树下敞开一个黑洞,里面有火焰在升腾。 “救命……” 张若水从灌木丛看去,洞中火光跳动,不**形的陆明赤身**被人用荆棘藤条捆绑在一张破旧的课桌上,课桌下蛛网横织,叠着几块人头骨。 张若水心跳到嗓子眼,手上虚汗直冒,藏刀握得更紧。 “嘎嘎,你的朋友大概已经到了,他现在恐怕就在黑暗中看着你!看着你死去!”一个尖细而怪异的声音在空中散开,惊散几只鸦雀。大树后人影一晃,走出一个驼背躬腰的人来,因背着火光,人面不甚清楚。 “游戏现在开始了,末日宣判就在当前!”驼背的手伸向桌上的陆明,“你当忏悔!你曾作为‘死亡诗社’的在任副社长,在圣桌前立下毒誓,不透露任何有关‘死亡诗社’的信息,可是你却被化身朋友的魔鬼诱惑,把上帝治愈人类‘九想观’的秘密泄露――”他的眼中闪烁着罕见的凶光,那眼睛正是那晚张若水在陆明的住所看到的! “求求你,放过我……我没有跟任何人泄露过上帝的秘密,我发誓……我发誓……”陆明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舌头也似打结一般。 “够了!死到临头还不忏悔!在上帝面前,你罪加一等,下地狱吧!――蛇来,蛇来!”那个驼背脸偏向中天,双手上托着,下弦月缓缓升起,如钩一样打捞起一天的星光,天空反而黯淡下去。 张若水在暗处凝视着,仿佛在看一场古老的祭奠仪式。陆明的身躯忽而剧烈地扭曲起来,惨怖的叫声与其说是从他咽喉间发出的,还不如说是从地狱发出的。 在这危情时刻,张若水使出浑身气力甩出了藏刀,锋利的刀子不偏不倚的刺入那个驼背的胸膛,鲜血喷洒在火焰中,化作蒸汽在舞。他飞奔过去,然而晚了,陆明的声音已微弱下去,整个身躯也停止了扭动。他含泪将陆明的身躯从藤条上扯下,陆明的**已被荆棘刺割得不成样子,外翻的血肉竟是黑糊糊的。他抱着好友僵硬的身躯,如冰一样不动。 半响,他起身将藏刀从那个驼背的胸口拔出,忽地,他看到驼背由于吃痛而大张的口腔中空荡荡一片――他分明是个没有舌头的哑巴! 那刚才的声音是谁说的? 张若水全身汗毛倒竖,强行镇定地扫着四周,荒野寂寂,再没有任何声音。 “嘶嘶――” 他惊惶地寻找着声源,终于在那张古怪的课桌前顿住目光。那是一张再寻常不过的课桌,然而桌面上刻着的字画却让他心悸不已。桌面赫然画着八只大腕,七只倒扣,一只正立,正立的碗中有一些潦草模糊的刻字一个一个小到大的倾斜下来,隐约可辨认出是“死亡诗社”失踪成员的签名:杜马、黄宁x……最后签名的正是周李清的哥哥周李想。周李想的名字下还刻着一首诗:圣徒》诅咒你每一个明天厌恶那善良的脸再没有平等的灵魂魔鬼也变成了神撕开你所有伤口熄灭了圣坛的火死神在向我们召唤来推开地狱的门“嘶嘶――” 那骇人的声音又一次从堂板里响起。张若水稳一稳心神,拿藏刀一撩堂板,“呼――”一条一米来长的黑腹毒蛇直立而起,直射向他的面颊,幸而蛇的红杏子在距离他脸庞一寸处陡然回缩,黑长的身躯痛苦地盘曲。他退开几步,凝神一看,那黑蛇的尾巴被一颗钉子钉在堂板下,因而不能自由出击。他猛省,方才定是毒蛇透过桌隙咬了陆明,致使他瞬息丧命! 他愤然地挥刀斩杀了毒蛇,然后抛下藏刀,跪在黑暗中。他无语地问天,到底是谁在黑暗中结着网,将他的心束缚在死亡与将死的恐怖之中? 下弦月渐渐消隐在虚空,他砍下一些树枝,将哑巴和陆明的尸体遮掩了,又搬来一些石块镇住枝桠。为了寻到最后的凶手,他不能被警方怀疑,甚至入狱。 他在这个太阳即将升起的凌晨发誓,他将死在凶手后面,哪怕一分钟!(老票票票) ------------ 恐怖的接续(12) 从浙江飞回北京,张若水在第一时间拨了赵教授的手机,那个他曾重度猜疑的人,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想从他口中得到这些年他收集的关于凶手的信息。他还想亲口对他说对不起。 然而接他手机的却是一个嗓音粗重的女人,她只是微微哼了一声,便关机了。张若水忽然想起陆明被抓后那个早晨,他从打扫卫生的老人口中听说过的那个“大嗓门”女人。 张若水整个人几乎瘫倒在首都机场上。一个路过的空姐忙上前搀住他。他却一把打开空姐的手,跌跌撞撞的出了机场。 “北x大艺术系主任赵柄彰浴室被杀!浴血的浴缸中发现可疑毛发鉴定不是赵教授本人的,而是《第八碗》的作者米高的,这个逃逸十一年的罪犯又一次浮出水面——”周李清愤怒而痛心地读着《法制日报》的头版头条,一字一顿,满脸泪水,把头歪向张若水。 赵教授在张若水去血冢的那一夜,在家里被人刺死在浴缸中。整个北x大因为这件事搞得人心惶惶。警方有人怀疑张若水谋杀了赵教授,因为有学生看到那晚他精神恍惚地从赵教授的画室走出,而且他没有不在场的证据。 “原来我一直都推测错了!”张若水痛苦地抱住头,“那晚的信息是凶手在调虎离山!我自以为聪明,结果却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他猛烈地捶打自己的头。 周李清忍了片刻,上前将他的头揽到自己怀中,眼角落下一滴迷茫的泪珠。 因为对艺术系的贡献非常之大,赵教授的葬礼破例在北x大的大礼堂举行。赵教授这些年桃李满天下,得知他的死亡消息后,天南海北的弟子都赶赴了过来,献悼念词。然而在葬礼上,赵教授最得意的弟子兼养子张若水却没有出现。 出现在葬礼上的人当中,有一个戴鸭舌帽的陌生人,身躯高大如种马,一双掩盖在鸭舌下的眼睛却暗淡无光。他远远的看一眼赵教授的骨灰盒和遗照,按一按鸭舌帽檐,消失在大礼堂。 在大礼堂端茶倒水的周李清无意间一抬头,看到那个高大诡秘的背影,手上的茶壶“澎”一声落地,等她回过神来,那个背影已消失不见。她猛烈地摇晃一下头,怀疑是不是又幻想了,然后弯下身子捡碎瓷片,滚烫的茶水将她的手烧得灼红,她却一点没感觉。 那个背影在离开大礼堂后,迟钝地回过头,那张麻木的脸,不是k哥是谁? 那个紧张时刻,张若水正在一所偏僻的网吧查询关于凶手的信息。他在“”上键入了“九想观”三个字,打开一个网页,上面写着:“佛家不净九想”:胀想、坏想、血涂想、脓烂想、青想、噉想、散想、骨想、烧想。 看着念着,张若水的心剧烈地跳动,胃子一阵抽搐。他没有佛家的悟道、悟生死,心中更多的是恐怖。他又打开一个网页,上面用白话文解析道:“九想观”就是在一个人死后,观察他化为骨灰的自然过程:人死(死想)后,尸体会膨胀(胀想);不久变成红一块,白一块,青一块(青瘀想);慢慢的尸体生脓(脓烂想),会变坏、腐烂(坏想);尸体上流出的血散布在这里那里,一团血涂(血涂想);到了一个时辰,有鸟、虫来啄吃(虫啖);尸体就会被撕破而不**形,只剩下筋骨,更进一步,连血涂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副骨头(骨锁想);尸体暴露在旷野中久了,筋肉与骨头都分散,骨头变成像从海中拾起来的螺一样白。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太阳晒,骨头变成碎开来的枯骨(散想),乃至最后变成尘土,与土壤混合在一起。 佛家“九想观”传递着一个骇人的思想:人的生命是虚无飘渺的,来自尘土,必将归于尘土——这与基督教的《圣经》中某些教义有相似之处。张若水盘腿坐在圈椅上,手捏着下巴,陷入了死一样的沉思。 他的思想开始辩论起来,又仿佛回到了那个狗尾草芬芳的时节,他与陆明躺在*场上,进行跨越宗教跨越生死的辩论。 一个自己说:“《圣经》中说,人死后好人上升,坏人下降,一种归天,一种归地——” 另一个自己:“可是,自人类诞生以来,除了水葬、天葬、火葬之外,都是归地的,难道归地的都是坏人?” 一个自己说:“耶稣也在坟墓待过三天,后来上升!” 另一个自己:“耶稣被天使指引着上天时,**是鲜活的。你看到凡人死后**鲜活过吗?佛家‘九想观’说,人有九种死相,即在死后:尸体变冷、发青、生脓、流汁、虫咬、筋缠、骨散、火烧。人在**毁灭——“非人”的时候才因火升天。佛云: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长大之时方是我,我死之后又是谁?好人与坏人的尸体都将消逝,那么天堂和地狱又有何区别?” 他漫然自我辩论着,抵御心中对赵教授的愧疚和悔恨,直到网吧吧主过来说要关门,他才如梦方醒,揉着红彤彤的眼睛走入无边的黑夜。 以后的日子,张若水的脸上很少见到笑颜。警方重案组重拳出击,对他实施盘查,对“死亡诗社”追根探源,然而每次都铩羽而归,查不出一点头绪。 时间如流水一样随着记忆的风流逝。张若水在周李清殷殷的安抚下,渐渐从悲痛中脱离。毕业后,张若水接替赵教授艺术系主任的位置,周李清为了留在他身边,也不顾别人的眼光,在学校负责后勤工作,做起了后勤部主任。一切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个任劳任怨的良善女子。 两人不久成婚,婚礼在张若水的那间小阁楼举行。没有鲜花,没有亲人相伴,两人在红烛下沉默到半夜。窗户上贴着的大红“喜”字也染着苍凉的韵调。等到阁楼上鸽子“咕咕”报晓,张若水才抱着单薄的周李清上床,略尽鱼水之欢。张若水在摇曳的烛光中抬起眼,床头那个凶手冷冷盯着他们,眼神凶煞,仿佛一个末世诅咒。他的心如坠冰窟。 转眼一年过去了。大抵是一个春困的下午,后勤部负责打扫的一个阿姨因为回家探亲请了假,周李清便亲自去校地下停车场打扫卫生。 那是个老地下停车场,本来在新停车场完工后是要填掉的,校方却不愿花这笔钱,老停车场荒废一段时间后,除了堆放一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和雕塑,也成了一些学生涂鸦或者集会的场所。后来这里吊死了一个学生,来这里的学生就越来越少。墙上的各色涂鸦也渐渐剥离水泥墙面,呈现一派寂凉的景象。 地下不曾因为地气的原因而暖和,反而因为水汽太重而有些冷森森的,走在里面像走在秋霜粘结的山谷中,周李清每走一步四壁都有很大的回响,嗡嗡的骇人。偌大的地下车库只有一些桌椅陪着她。 她耐着性子清扫着地上厚积的尘灰,想着明天可以打个报告,让全体后勤人员把这里的桌椅整合一下,运给灾区那些需要它们的孩子。不自觉的,扫到车库的最里头,不经意的一抬头,她如遭电击,脸色死灰一样白。墙上漆痕斑驳,用涂料涂抹了一幅烂漫而诡异的画:金碗、蟒蛇、断臂、花蕾、火焰,这些元素构成一幅粗陋的《第八碗》! 她伸手摩挲那个曾与自己的命运紧连在一起的喷绘,心中升起无限的慨叹与惊惶。谁知,她的手微微一推之间,那幅画竟微微的一动,她惊骇地再使力一推,那幅画竟连着墙壁“轰隆”转动,一个暗室出现在眼前。 一阵砖灰飘洒之后,周李清看到一个熟悉而温暖的画像呈现在自己面前——那不是哥哥的肖像是谁?她顾不得许多,抬脚缩头钻进室内。约莫八十平米的斗室中,堆着几组静物石膏,沉在黑暗之中,阴影看来很是庞大。 她伸手触摸哥哥的肖像,不禁悲从中来。一低头,一个石膏制作的牙齿模子引起她的注意,她双手擎着那模子看了又看,泪水落下来:那正是哥哥的牙齿模子!不会错的!门牙和虎牙上都有一个凹痕,那是很小的时候,他玩“官打捉贼”时磕在茶凳上遗留的伤痕! 在这个地下车库出现这样离奇的暗室,又更加离奇的出现哥哥的牙齿模子,这足令周李清惶惶不已。她唯恐什么人从后面爬上来,匆匆将哥哥的肖像撕了,又扯了地上一卷画着不同造型的人体画纸,钻出那个诡秘的暗室,踉跄着脚步就走。 有那么一刻,她莫名的怀疑,那里是不是若水的地下秘密画室?然而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怎么可以怀疑若水呢?他是我的丈夫啊! 张若水正在办公室用修理一张刚刚画好,扫描进电脑的《八骏图》。周李清闯门而入,披头散发,整个人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怎么了?”张若水忙迎上去。 “我在地下车库一个暗室里发现这些!”周李清将一叠画纸送到他手上,双手按住腿关节,上气接不住下气,“那里面有我哥哥的肖像!” “那个暗室的门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一边问一边从抽屉的暗层拿出一把小型手枪——那是他从黑市购买的零件拼凑而成的。 “上面有《第八碗》的喷绘!”她紧咬着嘴唇,有些不安地看着他手中的枪,余光扫着门口。 “带我去!”张若水的一句话令她心中的疑惑烟消云散。 空荡荡的地下车库依旧没有一个人。然而周李清一看地上,一把扯住张若水的袖子,颤声说道:“若水,地上有一串新脚印,你看——”她的手指往前一探。 张若水弯下腰,拿手指丈量那一串脚印之间的宽度,心中有了数,这人至少1米8以上!他的目光死死锁向那串脚印的目的地——涂抹着血腥《第八碗》的暗门!他和周李清一步一步迈向那个埋藏了十多年的真相,也同时迈向了不可预知的死亡。 第八碗》上的金碗开始旋转,刚才还开着的暗门缓缓闭合,张若水端起手枪扣动扳机,弹头在暗门上“咣当”撞击,弹落在地。越来越小的门缝中睁大着一只空洞的眼睛——周李清几乎要叫出声来,那个暗门里的人就是k哥! 枪弹声招引来不少学生,他们在地下车库门口探头探脑。周李清远远的对他们喊道:“快报警!”那些学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个个都期望着看刺激的事似的,拨开张若水一直端枪守在暗门口,只要门一动,他就会毫不迟疑地开枪。当警笛声传入地下车库时,暗门里忽然传来一声枪响。张若水大惊失色,难道那人自杀身亡了吗?他迟疑着一点一点的推开暗门,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具尸体——k哥的尸体! 离尸体两米远有一只弹壳,k哥显然不是自杀的。然而暗室里除了这具尸体和张若水再无别人。张若水忽然意识到什么,忙推开暗门就要出去,然而迟了,三个荷枪实弹的警察已经在外面恭候。 “放下武器,把手举到脑后!”一个警察把枪口对准张若水的太阳**,随时准备将他狙杀。 张若水长嘘一口气,把枪按到地上,举起双手抱住了头。 “黑鹰,你进去看看!”一个黑脸警官吩咐道。 另一个瘦削的警察倒插着身子入了暗室,在现场小心翼翼地探查了三分钟才爬出来,一把将张若水按倒在地,反剪了他的双手:“枪杀!逮捕他!”说着就从腰间摸出手铐。 周李清在一旁欲哭无泪:“那人不是他杀的!”又转脸向那些学生,“他们都是证人!” 然而那些惟恐天下不乱的学生中却有人说道:“我们从门口根本看不清那个拐角里发生了什么事!” 张若水挣扎着,看向那个警官,说道:“我的枪只有三发子弹,打出一发,还有两发在里面,你们可以查一查。还有,里面的那颗子弹的弹壳与我的枪不配,根本不能发出去。” 那个黑脸警官摸着下巴点一点头,说道:“但你不能排除嫌疑!我们还是要拘捕你!”他把张若水用过的那把枪用脚一踩再一上扬,伸手接住,“就凭你非法持枪,就够资格被拘捕!怎么,看你样子好像很不服气?”他看到张若水一直在冷笑。 “你们能不能和我一起进去,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它能证明我的无辜!”张若水把身子站直了。 “哼,可以!”黑脸警官还没发话,黑鹰就叫嚣起来,“我查过墙壁,上面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机关通到别的地方!” “是吗?”张若水跨步走进去,约莫过了三秒钟,里面忽然“轰隆隆”一阵墙壁的转动声传来,接着“扑通”一声,等到那几个警察冲进去时,张若水已经不见踪影。(票票票) ------------ 恐怖的接续(13) “滴答――滴答――滴答――” 张若水在下水管道中潜行,脏水几乎淹没到他的腰身,烂菜叶与一些腐烂的鱼肉泡沫在水面飘浮,恶臭难耐。 一刻钟前,他从暗室中注意到地面铺着的砖石,有一块显得光滑干净,没有尘灰,他便知道这里就是机关的所在,因为常常被人摆弄,所以没有灰尘。一脚下去,砖块翻了个个儿,地下“轰隆隆”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下面沉渣漂浮的下水道。他毫不迟疑地跳下水,追踪凶手。 大概涉水三个小时的光景,下水道凿空的上壁挂下一张铁梯子,从锈蚀的程度看,显然有些年代了。张若水警觉地俯身在水道壁上听一会,见没有动静,这才攀着梯子上去。身后传来警察的喝叫声和涉水声,他们追上来了。 上得梯子,再顶开铁盖子,外面却是一个废弃化工厂的圆形广场。荒草寂寂,到处散落着化工瓶,几只野猫在草丛里警觉地竖起耳朵,“喵喵”怒叫,抵制这个不速之客。这里也许废弃的年代太久了,所以没有化工厂特有的刺鼻味,然而另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诡异气息在草树间游荡。 在风里打个哆嗦,张若水循着草地上的水痕而去。水痕在一间配电间前消失。张若水从钥匙链子上拆下一把防身小匕首,悄悄绕到配电间的后窗,向里偷偷一窥。里面几张木桌上堆满化学器械,漏斗、燃烧瓶、坩埚、长柄勺――那几只老旧的皮老虎把他的记忆带回到陆明的那间房中!桌上摊开着几本大部头书籍,书名都是英文和希伯来文以及古埃及的楔形文字,张若水隐约看到“艾萨克?牛顿)的名字,西北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打碎的古埃及造型的内脏瓶,除了几个瓶盖是女人头像之外,其余造型几乎与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狼头瓶一模一样。里面却没有凶手的人影,他迟疑一下,推开了后门。 一张乌木柜子里摆着的四个大号内脏瓶引起他的注意,四个瓶子大约一尺来高,洁白无瑕的石制,光泽流转,盖子分别为人头、为狒狒头、为猎鹰头、为豺头(埃及人认为他们是内脏的守护神)。他伸手将瓶盖微微一挪,一股强烈的香精气味在空气中挥发。他心生疑惑,要将瓶子捧下,那内脏瓶的表面却是极滑腻,一触手就滑下去,“澎”一声炸得碎裂,里面滚出血肉突突的一团东西――一只活蹦乱跳的人肝! 张若水心中惊颤不已,又将另外三只内脏瓶倾翻,里面分别蹦出血淋淋的人肺、人肠、人胃! 古埃及的内脏瓶一般都是先将内脏洗净,脱水,然后盛入,而眼前这四个内脏瓶盛的却是活鲜鲜的仿佛刚从人内脏中掏出来的器官!张若水咽喉间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五脏六腑猛地往下坠。他抑制住胸闷,蹲下身子检查那些器官,它们的外壁与内壁都涂抹了一种金色的汁液――正是圣水! 他回忆起陆明那晚说的话:“‘圣水’有三大功用,其中之一,是把骨头炼成金属质地――”难道他所要说的第二大功用是保持人体器官的持续新鲜?新鲜的器官又有什么用?是为黑市上那些富豪移植器官,还是给那些广州人当高档食物来烹饪?他捏着下巴沉思一会,又开始寻配电间的机关。 然而这回却什么也没发现。他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却在门后一只缺口的储水罐里发现一堆潮湿的衣衫,地上洒落几滴水痕――凶手显然刚才还在这里!他捏着小匕首,扶着墙壁走出后门。化工厂由五大部分组成:企划室、销控室、主生产间、二号生产间、储物间,张若水心惊胆战的一个一个看去,最后向储物间走去――他推测凶手的起居在那里,因为那幢房是尖顶的,上面没有蓄水,而别的几幢房都是平顶的,因为年久失修,积蓄的雨水已经渗透楼层内壁,墙上水痕宛然,不适合居住。 储物间大门紧锁。张若水又一次绕到后门,后门显然是反锁的,从门轴下厚积的灰尘看,怕是好久没开过。他的目光又移向储物间唯一的窗台,上面两只浅浅的鞋印出现在眼前,与他在地下车库看到的鞋印都是同一种纹路!偷眼从窗口看进去,里面一片昏黑,模模糊糊堆积着货架辎重。 他不知道,一只可怕的眼睛正从里面的货架后一动不动地盯向他。 张若水屏住呼吸,在窗台下蹲守着。心中一个愿意迫切地升起:我要等他从窗台出现,然后一刀将他刺成重伤!他的手心开始渗出冷汗,有生以来第一次准备出手伤人,而且是个十恶不赦的凶手,难免心悸。 约莫隔了半个时辰,里面忽然“咣当”一声,有人碰倒了化工瓶,张若水的心悬到嗓子眼:他要出来了!他的手紧握匕首,上刺着,在那危情时刻,他莫名的想起小学时的一篇课文《唐打虎》,他不禁哑然失笑,紧绷的心弦松弛了些,然而汗珠子还是滚滚而下。 窗户缓缓打开,张若水第一次近距离听到那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咳嗽声,接着那个喘息声也近了。上面那只眼睛正冷冷看下窗台,目光仿佛要穿越水泥板,把下面躲着的张若水刺伤。凶手的指缝里夹着四枚蓄势待发的黑色带片。 “不许动!警察!”正当张若水要出手的时候,尾随的警察也追到这里,端着枪向这边包围过来。 张若水只听上面“刷刷”两声,窗户猛然“哐啷”关闭。 “啊!”冲在前头的黑鹰脖子上忽然多出一只黑色刀片,深深地切入咽喉,血水四喷。 另一个警察的左眼也被一只黑刀片刺破,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个黑脸警官一边后退,一边愤怒地向窗户后的人影连连射出子弹,玻璃屑“刷拉刷拉”落下,铺满了窗台上。 黑脸警官飞滚到一个大油桶后,冲张若水指一指储物间的大门,又作一个敲门的姿势;然后指一下自己,再指一下窗台。张若水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去吸引里面的凶手到门口,然后他从窗口潜入。 张若水在窗台下咬牙点一点头,匍匐到大门前,用刀背使力一砸门锁,迅即躲在一边。 与此同时,黑脸警官也飞速跨过黑鹰的尸体,双脚倒踹着跳进窗户,里面顿时响起一阵枪声,然后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张若水大气不敢出一口,双臂贴着墙壁,向门移远一点,握着匕首的手狠狠上扬着,只要有人出来,他的匕首就会狠狠刺下去。僵持一会,他心中暗骂自己:前门上了锁,怎么会有人出来?他快步捡起黑鹰丢在地上的枪,转向原本反锁的后门,果然,门已大敞! 他双手举枪一步步走向黑暗的储物间。黑脸警官直挺挺的倒在血泊中,他的咽喉、眼睛以及握枪的右手手腕上各有一枚黑刀片,一双眼睛不甘地瞪向后门。“他一定在死前看到凶手从后门离开!”张若水心道,而自己却愚蠢地守在前门! 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上弦月的轮廓隐约可见。张若水弯下腰审视地面,荒草径上暗红的一点点血痕,向南边工厂大门串联。凶手显然受了枪伤,而且伤得不轻。他端枪循着血迹一点点追踪,然而那血迹在大门口就不见了,地上躺着一根鲜红的止血条,看来凶手用强制手段止住了血。 他目光敏锐地看向昏暗的十字路口,准备寻一条路追到底,化工厂内传来呻吟声和求救声,他知道是那个左眼中黑刀片的警察。迟疑一下,他拨了110和120,背着那个半死不活的警察在化工厂大门口等着。这个废弃的化工厂也自偏僻,大概车要绕一会才能到。 冷风吹起地上那条凶手的止血带。忽地,张若水从上面看到一个丑陋的画面:两条黑色的毒蛇,正在地毯上交合!那一瞬间,他想起母亲的两封情书中的那些话:“他正跟一个男人在一幅画上交合!他们身上的那个器官粘了颜料,像两条毒蛇在彼此的身上进进出出!” “我与饮冰大吵了一架,当晚他就裹了那张印着两条‘毒蛇’的画睡在门外――我绝不允许他肮脏的身子和我和孩子睡在一起!”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子里诞生:难道父亲真的没有死?难道他这些年一直活在世上?我这么多次大难不死,难道都是他有意放过我?或者――警笛声在近处响起,张若水向空中鸣了一枪,急救车风风火火的过来,将那个奄奄一息的警察运上车,匆匆去了。 张若水带着一帮子警察去死亡现场勘查。看着血腥的现场和死去的同行,那几个警察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张若水心知他们在怀疑自己,便摊摊手:“如果真是我下的手,我何苦去救那个垂死的警察?” 一个警察头目说:“我们也没有办法,在那个受伤的警察没有醒来证明你无辜之前,我们只能暂时扣押你!” 他们将黑鹰和黑脸警官的尸体收拾了,押着张若水上了警车。 化工厂里传来野猫叫春的声音,刺耳、荒凉。黑暗中一个白胡子拉碴、面相丑恶的人影露齿冷笑,他的手掌一翻,一道黑光射出去,那只叫春的野猫就仿佛从人间消失了似的,没有了声息。 “犹大,你刚才差点就对他下手了!”黑暗中又走出一个黑影,他的脸上罩着一只白纸面具,上面用血勾画出一个燃烧的“十”字,在夜里显得非常恐怖,“你别犯糊涂,上帝对你上回杀死‘死亡诗社’的夏社长已经很不满!而况那个年轻人是‘上帝’欣赏的人――他很有可能成为圣子!” “彼得,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那个被称作犹大的咳嗽一声,冷声道,“你来我的地盘干什么?” 那个戴着纸面具的人对他的态度很不满,在胸口划个十字,目光一敛,厉声道:“上帝有旨意!快接圣帖!” 犹大的面色立时变青,匍匐在地,受伤的手臂笔直地伸出去,双手掌心上翻。 “接到上帝的命令,你必须在这个月月底之前把这人的一双手带回来!”彼得从怀中掏中一张十字形的血色帖子,俯身送到犹大的掌心。 犹大立起身,恭恭敬敬地翻开圣帖,只见上面几行血字写着:陈泽川,男,26岁,紫琅百老汇荣誉吉他手,地下歌厅走**歌手,双手修长而秀气,值得上帝眷顾。下手时,头可断,手不可有一丝伤痕。 上帝“我主放心!”犹大在胸口划个十字,摸出一只打火机,将十字卡片点火销毁。 “作为上帝的使者,我还有一件事提醒你,犹大!这个基地已经暴露,不能再呆,你必须重先寻找栖息地!”彼得一边沉声说着,一边转身向化工厂门口而去。单薄而诡秘的身影很快消融在十字路口的昏暗中。 犹大把右手按住伤口破裂的左手臂,往地上狠狠“呸”了一口。(票票) ------------ 恐怖的接续(14本人另一本新书爽) 警务室里,张若水双手食指不住地缠绕着,那个警察虽然手术成功,还是昏迷了一个星期未醒,全靠营养液在维持。两个特警在一边看守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们眼中。 有人敲门进来,是个老警务员,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女人――正是周李清,几天之间,她仿佛老了许多,一张美丽的脸盘子上满满的憔悴之色,黑眼圈出来了,厚厚的粉底也掩盖不住。 “让他们两人单独呆一会,这是王警官批准的。”那个老警务员对两个特警说道。 两个特警都看一眼周李清,惊叹于世上竟有这样美丽而憔悴的女人,他们跟着老警务员出去,反手关上门。 “若水。”周李清未语泪先流。 “别这样,我会难过的。”张若水没有动,只是缠绕的手指停住了,看着她跨在肩头的帆布包,“带了吗?” “带了。”周李清背对着门,靠着他坐了,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叠画卷,是那日她在暗室中拿到的。 张若水将画摊在膝盖上,一张一张的翻过去,那些画很奇怪,一张是周李清哥哥的头像,一张是某个强健的人的胸膛,肌肉脉路如龙蛇走,一张是一双同样强健的腿――啊,那双腿的腿骨弯曲的弧度多精致!他忽然想起许多个日子前,陆明在*场上踢足球的姿势,那双腿与陆明的腿多相似啊――可是自己明明把陆明埋在了乌镇旁边的乱坟岗子上啊,难道那个在哑巴背后装神弄鬼的人在自己走后又把陆明的尸体转移了? 从衣服和肤色上看,那分明不是一个人的头、胸膛、脚,张若水疑惑的看着看着,忽然脑中闪电一样闪过一道光芒,他将那些画上的头、胸膛、脚自下而上摆放一下,他发现一个完美的躯体造型出现在他面前――正是罗丹的《思想者》的造型,除了缺一双强健的手臂! “啊,不好!”陆明心中有了眉目,那凶手要用最上等、最健全的人骨拼凑出一尊真人版《思想者》来,从现在看来,又有一个人将被谋杀,而他的双臂是世上最上等、最健全的! 什么样的人会拥有那样完美的手臂呢? 夜幕中的北京城,华灯初上,没有了白日里的喧闹,多了几分静谧。一个偏僻的街道上,两个打扮得缤纷的小姐在十字街头拉客,她们廉价的八角帽上插着锦鸡毛,身上披着劣质骆驼毛大氅,嘴唇涂得血红。 一个年轻的乐手走到十字路口,他背着一把檀香木吉他,内行一看就知道,至少价值三万人民币。那对女郎迎上去,其中一个女郎咀嚼着血红的槟榔,妩媚的笑骂道:“死鬼川川,好久没来看姐姐了哟!”说着把手轻轻一点他的额头。 那个年轻人笑一笑:“鹦鹉姐,我这不是来了吗!”说着顺势捏住她的手。 那个鹦鹉姐“呀”一声,嗲声扭捏道:“你弄疼我了!知道你力气大,什么时候咱姐妹给你找一个黑道上的极品打手跟你比一比道行,姐姐我就不信这世上没人掰手腕掰得过你了还!” 另一个涂蓝色眼影的女郎转到他身后,媚笑道:“力气大,床上功夫一定很好的了!”伸出手指,蓝指甲一拨吉他的六弦,弦音经过共鸣箱,发出清脆的颤音。 “别动我的吉他!”年轻人的面色忽然间严肃起来。 鹦鹉姐暗暗用手指一捏那个蓝眼影女郎,忙陪笑道:“川哥儿,这是新来的,不懂事,你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别跟她计较!――不过,她床上功夫可真是一级棒!到时候一定让她给你赔罪!――走走走,跟姐玩儿去!”挽着年轻人的手就走。 年轻人的脸色始终没有好过来,他的手忽然一摔,冷冷说道:“今天就免了,以后我再来捧鹦鹉姐的场子!今天得去百老汇演出!”说着理一下背上的吉他,头也不回的去了。 蓝眼影女郎看着那人的背影,冷哼一声:“姐,这人不就是个卖唱的吗?给脸还不要脸了!” 鹦鹉姐瞪他一眼:“你以后别说这样的胡话!小心舌头被割了!这小子道行高着呢!就那一双手,价值一个王府井!道上传闻他在瑞士银行干过一票,大发了!”说着悻悻的靠向街旁的路灯。 黑暗中走来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他的一双眼睛刚才一直在暗处盯着陈泽川看。鹦鹉姐瞥见他大拇指上戴着的翡翠扳指,再一看他脖子上围着的一根狗链子粗的黄金项链,立时眉开眼笑,迎上前去:“嘿嘿,老爷子,有没有兴趣让我们姐妹为你活络一下筋骨――” 那个老人凌厉的目光把她的话生生切断了。 “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叫陈泽川?”老人右手上把玩着一枚黑色刀片,刀片上映射着霓虹的光芒。 “不、不知道。”鹦鹉姐看着那个黑刀片,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的话还没有落地,旁边那个“蓝眼影”闷叫一声,身子贴着路灯杆子,委顿地倒下了,她的脖子上不知在什么时候长了一枚刀片。 “啊!――我说,我说!爷爷饶命!他是叫陈泽川!”那个鹦鹉姐一下子魂飞魄散,她终于想起,眼前的人就是一年前报纸上通缉的“赶尸老人”! “他要去哪里?”老人的指缝间又多出一枚黑刀片。 “他、他去紫琅百老汇演出――”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咽喉间一股鲜血喷出来,溅了老人一脸,他的白胡子成了红胡子。 老人飞步奔到一个垃圾箱前,将红胡子摘了,露出一张可怖的脸――他就是犹大。 紫琅百老汇座无虚席,一群泰国人妖在台上露三点的狂舞着,她们的脸像微型的空中花园,妖娆得无以复加,台下口哨声、叫娘声一片。犹大给了服务生一笔小费,让他送上来节目单子。他一边喝着燕京啤酒,一边翻着节目单,最后把目光顿在两个节目上:单手吉他,表演者陈泽川。 狮子吞人头,表演者陈泽川。 他看着“人头”两个字,一个恶毒的笑意从心底升上来。 台上已到了陈泽川的单手吉他节目,他的右手快如闪电,一边按和弦,一边拨弄六弦,一只手几乎融进吉他里,不见踪影。由于手指与六弦急速摩擦,不时有火花四溅出来。台下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忘记了喝彩。 一曲弹罢,陈泽川吹灭右手老茧上闪烁不定的火花。忽然从身上摸出一根火柴,靠上吉他弦,只听“嗤”一声,火柴竟点燃了,台上的观众纷纷起身鼓掌叫好。 就在潮水一般的掌声中,犹大悄然退进后场动物储藏间。那里摆着十几个笼子,有的里面是金丝猴,有的里面装着大象和蟒蛇,驯兽员都守在自己的动物身边。他们是天底下最寂寞的人,一腔子心事都只能跟动物说。 犹大从一只加厚的铁笼子里找到了那只发困的非洲狮子。驯狮员是个少女,微微有些木讷的可人样子,一头金发把她衬得像着小雌狮子。 那个少女见有人走过来,便停止了与狮子的交流,问:“你找谁?” “哦,我是陈泽川的朋友。待会儿狮子就要上场了,他让我来喂狮子一些食物――他怕狮子饿坏了,把他的人头给吞了!哈哈!”犹大佯笑着。 “我刚喂过它牛肉。”少女对眼前这个长相丑陋的人心存畏惧。 “我再喂它一点羊肉吧,你看它都困了!到时候哪里有力气上台?要是节目不成功不刺激,我的泽川兄可是要砸饭碗了!嘿嘿。”犹大绵里藏针,不容少女拒绝,把锡纸包裹的羊肉扔进去,喂狮子吃了。 他在狮子埋头吃肉的时候飞速地触摸一下它的鼻子,少女疑惑的看他一眼,也没在意。 百老汇舞台上,主持人宣告下一个节目:“狮子吞人头!表演者依旧是我们的当红明星陈泽川!”台下的充气棒舞得勤快极了。驯狮少女穿着妩媚的黑色驯兽套装,用鞭子赶着狮子上台,台下一片刺激的呼号声……狮子在场上威风凛凛地跑动一圈,闷吼一声陈泽川从幕后缓步走出来,他的脸上挂着微笑,优雅地摆个台步,对凶残的狮子不屑一顾。那只狮子与他是搭档惯了的,见他出现就惯性的趴下身子,张开大嘴。台下观众立时噤若寒蝉。陈泽川大踏步上前,对台下鞠一个躬,含笑把头伸进狮子的嘴巴,直到脖子也消失在狮子尖长的牙齿下。 台下的犹大嘴角一抽,露一个残酷的笑,轻轻一按手上的遥控器,狮子鼻孔里粘着的一个小管子里急剧喷射出一股辣椒粉,狮子猛然一呛,毫无预兆的打一个喷嚏,重重地把嘴巴咬合――血光飞溅,喷洒在驯兽少女洁白无暇的脸上。 只是一秒钟坟墓一样的寂静后,人群骚乱开来,那个驯兽少女“啊”一声反应过来,用鞭子狠狠抽打狮子,那狮子吃痛,竟拖着陈泽川的身躯在场上乱跑。跑着跑着,陈泽川挣扎的身子就与头颅血淋淋的分离,舞台上血腥弥漫开来。 在众人慌乱号叫的时辰,犹大趁乱蹿上舞台,把陈泽川的无头尸首拖到幕后,在舞台灯光的阴影中,将陈泽川的双臂用刀片飞快地切割下来,他的手法奇快无比,游刃有余,刀片几乎没有触及死者的骨头。他又扯了一片台布将死者的双臂包了,飞也似的从“紧急出口”奔了出去。 百老汇狮子吞人头,死尸又被分尸的事件第二天就成了各家报纸的头版头条,关注率几乎与去年的“赶尸老人”杀人事件同等。 警务室里,张若水双手反绞着,陷入巨大的痛苦与怨悔之中。他的面前摊开着《法制日报》,上面关于百老汇杀人事件的报道是这样的:“紫琅百老汇当红男星陈泽川被人借狮口谋杀,惊惶中的驯兽女郎供出,‘狮子吞人头’节目之前,有一个长相丑陋的人去过后台,以陈泽川的朋友的名义喂过狮子。警方将狮子麻醉后,从狮鼻中找到一个小型传感器,里面有朝天椒的碎末,显然凶手是想通过狮子打喷嚏的阴招,将陈泽川谋杀! 经过驯兽女郎的指认,那个凶手的轮廓与赶尸老人的轮廓极其相似,警方疑为赶尸老人再度作案。而当晚街头被黑刀片杀死的一对**也验证了这一推论。只是,警方还未查出,‘赶尸老人’为何要将死者的双臂割去……” 有人急急推门进来,是周李清,她的手上捧着一个搪瓷保温瓶,脸上绽放着少见的笑容,仿佛回到做学生时那个美丽时代。“若水,若水!那个警察醒过来了!他已经证明你是无辜的!若水!”周李清欢喜地蹦到他身边,今天她特地扎了个马尾,看起来活泼可人,像一只快活的小鹿。 然而张若水没有一丝的兴奋,他看一眼周李清,莫名奇妙的说道:“小李子,只有我知道,就在昨天,又一幅《第八碗》即将完成!这可恶的凶手!” “啊?”周李清端着搪瓷把手的手一颤,看一下他的脸色,“若水,你别乱想。你都很长时间没好好吃一顿了,现在你获得自由,好好吃一顿吧!这是我煮的银耳肉片粥,调养身子的,可是很见效!”她把保温瓶的盖子揭开,将热气腾腾的粥送到他面前。 张若水伸手接了,用汤匙一勺一勺的舀着,却品不出任何滋味。 周李清甜滋滋的看着他,像看着一个乖巧的小孩子:“对了,就得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啊。嗯,若水,出去后你继续教书,我呢,继续做后勤,绝不会拖你的后腿。我们以后好好享受生活,享受阳光。我们不要管那些事了好不好?我好怕――” “我明天就去递交辞职报告。”张若水忽然顿一顿汤匙,毅然说道,“我不想干了。” “为什么啊?”周李清惊道。 “因为,我要为赵教授的死和陆明的死负责,还有你哥哥的死!因为,只有我知道凶手的下一步要做什么!”张若水把汤匙一丢,捧起搪瓷瓶,“咕噜噜”把粥都灌下去 ------------ 恐怖的接续(15求看) 南京玄武湖广场上,正举行一场二手车车展和现场拍卖活动,十来个车模或立在车门边,或卧在车顶,姿势无不妩媚撩人。由于广场正对南京车站,所以人流量特别大,不少人驻足观赏,拍摄dv和照片,很快就签下大笔单子。 “哇噻,小姐真靓的呢!能不能连车一起买回家啊?”一个香港土老冒的眼睛发绿,看着一个美女车模裸露的香肩。 那个车模的皮肤如天然的羊脂玉一样无暇,长发沐浴在玄武湖的水气中。唇红齿白,少了一份妩媚,却多了三份素雅与明净――以及一种说不出的孤标傲气。看车展的人都哄笑着看向那个女人,男人的眼神她尚能忍受,那些女人嫉妒、恶毒、挑剔的眼神却让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就是臀部不够翘,而且嘴唇太薄了,不够性感!”一个戴着镀金戒指的欧巴桑大着嗓门对身边的一个女伴说。 那个车模微微一敛眉,隐忍不发,把目光看向车站出口。她忽然看到一个高大英俊而带着几份沧桑的男子,依着支撑车站的柱子,礼帽压得低低的,正神情微妙地观察着她。他的眼神中有一种不知为何的怜悯。 他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我?那车模不禁眯缝起眼睛,在心里问自己。通常男人看她的眼神都是猥亵的,色迷迷的,或者纯情的,这种悲天悯人的眼神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她不禁多看了那个男子几眼。 张若水将风衣顺一顺,把帽檐按得更低。他总觉得今天穿的衣服很不舒服,高领羊毛衫似乎太紧了,裹得脖子透不过气来。他一边将食指扣着毛领,一边眺望玄武湖。湖中有五块绿洲,五洲之间,桥堤相通,往来着拳头一样大小的人影。 湖面碧波荡漾,一些游人踏着水艇散落在湖上,船舷两侧水光潋滟,像入画的液体琉璃。一只唐老鸭造型的小艇由于掌控不当,撞到临岸的木桩上,把几个临湖垂钓的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但看到小艇上的情侣远去,老人们又露出羡慕的目光,久久凝视。 “雪琴,你又发呆了!看谁呢这是?――哟,是一帅哥啊!嘿,他也在看你呢!对上电了哈!”另一个略显臃肿的女车模向张若水挥舞一下手,连眉毛都在笑。 张若水对那个殷勤的女车模友好地回一个笑,从身上摸出一包软壳“红南京”,弹出一支,低头打火,寻思那个叫姚雪琴的女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刚吸一口烟,他忽然瞥见一只汽艇飞速从湖心的边缘向岸边靠拢,汽艇后喷射的水柱有一丈来高,几条血色鲤鱼跃然而起。 汽艇后座上,一个戴潜水镜、穿迷彩服的壮实男子正把手旋着套马的缰绳,那缰绳越旋越快,越旋越快,水花也跟着旋起,急剧激射。 张若水一阵强烈的心悸,把手伸到风衣口袋,握住一把组装好的手枪,向姚雪琴奔过去。 “刷!――”就在汽艇距离广场十来米时,迷彩汉子手腕一抖,套马缰不偏不倚的向摆着的姚雪琴头部套去。 “乓!”张若水一边奔跑,一边朝迷彩汉子开出一枪。 这突如其来的枪杀令玄武湖广场和湖中游人瞠目结舌,只是一刹那的沉寂,人群慌乱地奔叫起来。姚雪琴从车顶滚落,她的双手死死扣着勒住脖子的缰绳,几个车模想上前帮她,却又忌惮的回头看向风起浪涌的玄武湖。 迷彩汉子的右眼被击中,潜水镜碎裂,豁口上染着黑色与血色的眼液,他惨叫着跌倒在湖中,原本僵直的套马绳也松弛在水面,像一条垂死的长蛇。 警笛声自车站响起,张若水将枪摔进湖中,飞快地钻进慌乱的人群,随着人群向街口迁移。在蹿到街口的时候,他一边脱去风衣,塞进垃圾箱,一边回头去看,姚雪琴跪在地上,双手勒着套紧她脖项的套马绳,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刚才那个冲张若水挥手的车模手忙脚乱地为姚雪琴撸着马套绳,当绳套被撸到额头时,湖中的马套绳陡然间绷得笔直,姚雪琴惊叫一声,美丽的身躯飞鱼似的向湖中滑去,她的裙子和头发在风中狂舞,跟着“扑通”一声,跌入水中,溅起好大的水花。 岸上几个持着电棍赶到的警察也一头扑进湖中救人。在人群的尖呼声中,水下泛起大量的泡泡,接跟着一股一股的血水翻涌上来,眼看着湖水红了一片,血腥气也弥漫开来。湖中小艇上的人看得真切,都吓得面如土色,把船远远地划开,向岸边靠拢。岸上几个脱了厚重衣服的热心人见状,再也不敢贸然下水,两个刚下水的年轻人也吓得爬上岸,牙齿都在打颤,其中一个假牙套也掉了下来。 约莫过了三个时辰,水面开始陆续浮上一具具尸体,他们的咽喉上死鱼肚子一样翻着惨白的皮肉。薄暮也渐渐降临,原本热闹的玄武湖上只剩下惊叫和哭泣,一池湖水似乎已结了冻冰,冷森森的骇人。 一只空荡荡的采莲船随着夜风飘向湖中岛,那些在船上打捞尸体的警察和渔民都没有注意到。当空船触碰到旁丛生的杂草时,依着船帮的一个芦苇管子微微移动,接着一张扭曲的人脸从水底慢慢浮上来,借着夜色和草丛,爬上,一只手捂住右眼,一只手把船绳系在草尖上,匍匐一回,踉踉跄跄的消失在黑暗中。 同在这座上,另一个全身湿透的黑影双手握着一把裹着塑料袋的勃朗宁,矫健的跟上去。黑影的脸上粘着白纸面具,上面勾勒着血色“十”字,那“十”因为被水浸泡得久了,都长了毛边。 临近广场的一只渔船上,印着杨柳青的船篷帘子一撩,走出一个人来。他的斗笠几乎把脸完全遮住了,摇着木桨靠向湖心。 “马太,犹大一定在这几个上藏着,虽然他受了伤,要想除他还是不容易!但愿西门初战告捷!”划桨人的头微微一抬,看向湖中,“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彼得,不要轻举妄动。警察就埋伏在附近,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来了!”船篷里一个苍老得怪异的声音说道,“‘摩西五经教’的那些教徒也已经盯上犹大,他们恐怕已经查出犹大与《第八碗》的关联!刚才那个年轻人开枪时,我就注意到人群中有几个可疑的人条件反射的把手插到口袋里――他们是在掏枪!不会错的!”他每说一句话就伴随着一阵可怕的哮喘。 “黑市上已经散播了一个消息,说某个不知名的组织将在八月中秋的晚上拍卖‘上帝’的名作《第八碗》的真品!传闻说西西里黑帮的人从梵蒂冈夺得的那幅《第八碗》很有可能是伪作!不知道这些家伙搞的什么名堂!”彼得把手没入水中,然后又将粘水的手臂伸在空中,测试风的流向,观察水波流向,然后把目光锁定在湖中五洲中的翠洲上。 “散步这个消息的人手上拿的不一定是真品,他可能是想钓出真品来!哈,不知宗教和黑帮又要如何火拼了!”那个苍老的声音有些得意,“我们且隔岸观火,见机行事就好,不必强求夺回那幅画!上帝很享受别人为他的名作争得头破血流的样子!” 翠洲是玄武湖五洲中的一绝,白日里可见修竹亭亭、雪松如盖、翠色浮空,故名翠洲;而在这充满血腥的夜晚,疏影摇曳的竹篁则给人几分阴森感。 渔船绕着翠洲不住地打转,彼得一对眼睛在斗笠下搜寻着岸上的每一个动静。忽地,他看到那只空荡荡的采莲船,船帮子上一个潮湿的手印令他心口“咯噔”一下,把船靠过去。 “怎么了,彼得?”船篷里的人问。 “有人从这里上了岸!岸边的草丛很乱,嗯,从这手印大小长短来看――很有可能是犹大的!”彼得的声音很低沉,然而还是掩饰不住强烈的不安,“咦?船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他注意到船下飘飘荡荡一团白色的东西被鱼戏弄着。 “捞上来看看!”那人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声音有些颤抖,“轻轻来,不要碰坏了!” 彼得从舢板上捏起鱼叉,在鱼叉铁头上包上白布,探向水中的白影。 “该死!”彼得的声音里有愤怒有惋惜,“嘿!是她!” “看看有没有什么损伤?!”那人急着追问道。 “她的右眼珠被人切割去了!”彼得的鱼叉上晾着一具女尸,白齿红唇上染着诡异的气氛,正是姚雪琴。 “犹大是想把她的眼珠子填补自己的眼眶!这畜生,我们早该灭了他,毁了‘上帝’的杰作!――彼得,看看她的骨架有没有散。”那人抑制住自己的喘息和愤怒。 “她的眉骨被马缰勒坏了,鼻骨也碎裂了,也许还可以作备用材料――” “放弃!不必打捞,她已不完美!上帝不会要一个有瑕疵的头颅!”船篷中的人又喘息起来,然而他的话中却充满某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上空飞散几只鸟雀,羽毛和鸟粪扑簌簌的落下来。彼得仰脸惊奇地看着,脸色越来越黑:“马太,看这架势,就要动手了!”他的话音刚落,中心一声枪响,惊散更多的鸟雀扑闪闪的乱叫。 随着几声短促而刺耳的鸣笛,那些打捞尸体的警察纷纷驾艇向圈过去。水中几颗寒星在闪烁,然而它们微弱的光芒衬得夜更加诡异更加黑暗。 “我们该走了。”船篷里的人冷笑一声,“犹大已经被西门射杀!” 彼得一边全力划桨,一边点头道:“是的,我给西门的组装枪子弹弹头上都刻有螺旋形纹路,枪声比一般的枪声要尖锐一点。而且,如果是犹大杀了西门,不会有枪声――犹大杀人一向都是无声的刀片!”他对自己的推理很有些得意。 翠洲上,一丛阴影巨大的芭蕉下,犹大盯着面前倒下去的人,一边吹枪,一边阴沉的说道:“西门,就凭你也想杀我?”又恶狠狠的透过密林看向西方天空,“可恶的‘上帝’,我犹大为你杀了那么多人,为了那个小畜生,你却要灭我的口吗?” 四野传来警犬的吠声,晃动着刺眼的灯光,警察已经追到。犹大跪下来,从西门的口袋里抓出一把子弹赛进嘴巴里,狸猫一样蹿高伏低,准备突围。 上空忽然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一排梭子弹扫下来,警察的惨叫声回荡在浓密的林中。硝烟四起,照亮了半个天空,一只翅膀烧着了的猫头鹰仓皇的坠入湖中。 犹大的身子被直升机上的强光直射灯照个正着,身边方圆数米的长草向外剧烈地倒伏,他的一只手捂住受强光刺激的左眼,一只手颤抖的捏着手枪,脸庞上呈现出恐怖、憎恨、惊惶,如达芬奇《最后的晚餐》中的犹大一样令人心生厌恶。 直升机上落下悬梯,晃荡着挂在犹大头顶。眼见得警察追上来了,犹大不敢迟疑,身子一纵,抓到悬梯。 一只警犬飞扑上来,咬住犹大的小腿,将他死死拖住。犹大的惨叫声中,悬梯飞快地往上收,一只毛手忽地从机舱里伸出,将犹大抓住,连着狼狗拉入机舱。 那只毛手的主人却是一头巨大的黑熊。它一掌拍下去,将狼狗的头骨打得粉碎,鲜血喷射,这一熊掌也顺带着打断犹大的小腿,他惨叫一声,晕阙过去。 下面的子弹密集地射上来,铝皮机翼上瞬间烧了数十个枪眼。直升机在空中又扫下一梭子子弹,带着黑烟,颠颠摇摇向远方飞掠。 机舱中除了那只黑瞎子,还有一个驾驶员和一个蒙面杀手。杀手端着一把右手拇指上一只大克拉的非洲血钻血光*眼,警惕地看向苍茫大地。 “教宗从耶路撒冷来电,让我们务必在中秋之夜夺下《第八碗》!”驾驶员调试着面前不断闪烁,发出警告的仪表,让直升机稳定,“上回在飞机上失手,致使《第八碗》落入西西里黑帮手上,教宗已经很不愉快!” “听说你们教宗和梵蒂冈教宗的关系很紧张,梵蒂冈甚至可能取缔你们‘摩西五经教’――”蒙面杀手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显然是经过某种特殊训练。 “这些,不是你该问的!你只要收钱办事就够了!”驾驶员的声音不怒自威。 “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人?”蒙面杀手看一眼犹大,问道。 “他是‘拜我教’十二门徒中一个高徒,现在成为名副其实的‘犹大’――他不知哪里触犯‘上帝’,‘上帝’要清理门户!‘上帝’如果知道他没有死,一定不会饶过他!我们倒可以从他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据传,有一件比《第八碗》更有收藏价值的艺术品即将诞生!”驾驶员阴险地笑道。 “那个声称拥有《第八碗》真迹的神秘组织,你们查出名堂来没有?他们果真从西西里黑帮手上夺得了《第八碗》,还是他们就是黑帮的人?传言西西里黑帮一项跨国的大房产生意因为金融危机搞砸了,走私的武器和毒品也全盘被警方查获!难道手头缺钱要卖画?”蒙面杀手推测道,“我虽然只是个杀手,只管杀人,但死在我手上的必须有名有姓!” “具体这些,等到中秋那晚,自然明朗!”驾驶员显然对他问得太多很不满意,“你们只管镇住拍卖会的现场!防止有人混水摸鱼!” “我们就是浑水摸鱼的人!”蒙面杀手冷冰冰地哼了一声。 忽然,雷达显示屏上三个亮点剧烈闪动,飞速靠近过来。 “妈的,空军追到了!在莫愁湖跳机!”直升机熄灭尾灯,在夜色中鹞子一样无声地滑翔。驾驶员将系统调成“无人驾驶”,又将犹大和自己绑在一起。 “黑子,委屈你一下!”蒙面杀手在黑熊身上背负一只巨型降落伞。 直升机经过莫愁湖上空时,三个黑色的降落伞飘然落下,在苍冷的湖面如三朵黑莲一样蓬展开来。 ------------ 恐怖的接续(16求收藏) 三天后的清晨,张若水慌慌张张回到阁楼时,第一眼就看见周李清正晃荡着马尾辫打扫屋子,阳光从木窗格子里洒进来,在她脸上、旗袍上映**几个“人”字。床头柜上摆放着一瓶怒放的雏菊,暗香浮动;窗外传来鸽子“咕咕”的低语声。那一刻,张若水忽然觉得这几日的奔劳与惊惶一下子全然消失,心中填满相见的甜蜜,他摘下礼帽,把手按住竹质门轴,轻轻唤一声:“小李子。” 周李清闻声转过脸来,泪光闪烁:“若水,你可回来了。”她扑上去,双手吊在他的脖子上。 张若水搂住她,把她抱到床上放下,刮她鼻子道:“怎么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我又没死。” “我不许你再说‘死’字!”周李清伸手指盖住他的嘴唇,“若水,这些天,我一直提心吊胆,昨天的报纸上说,玄武湖上死了好多人,我忽然间就有一种可怕的念头――” “傻瓜,以后可不能胡思乱想了。”张若水亲吻她光洁的额头,“我不是好好的吗。” 外面传来一声喜鹊的叫声,两人都洋溢在这片刻的欢愉中。周李清想起什么,弯腰从床下拖出一只纸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幅卷好的素描画,打开来,正是那日课堂上张若水为她画的肖像。 “若水,把它挂上墙壁好不好?对了,我给你画的那张也挂上去啊,我觉得阁楼有些沉闷了,尽是木头纹理。”她一边说,一边用图钉将自己的肖像钉在木墙上。 张若水从枕头下摸出那张素描肖像递给她,然后半躺在床上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微笑道:“呵呵,我们都被‘扶’上墙了。” “晕死,你当我们是烂篱笆,扶不上墙呢!”周李清退后几步看一看两幅素描肖像,又上前理了理。 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到床头的那张旧报纸上,通缉令上那个凶手的侧面令她胸口一堵,她敛眉从箱子里又取出一幅毕加索在“蓝色忧郁”时期画的《拿烟斗的男孩》挂上墙,想掩盖住那份陈旧的《法制日报》。 张若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比画上的那个男孩还沉郁,忽然一步上前,将《拿烟斗的男孩》扯下来:“你别这样,我要记住这些,我要像勾践卧薪尝胆一样记住这些**裸的罪恶!” “若水,你不能总是沉迷在这个案子里!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凶手已经死了――”周李清手上捏着图钉,泪水又下来了,“我求你,忘记过去吧!我每天都在胆战心惊的活着,我好怕!” 张若水看着她,忽然间眼神变得很陌生,冷冷说道:“我绝不会改变我的复仇计划,我一定要查出凶手来!赵教授的死和陆明的死,甚至你哥哥的死,都与我和我父亲有关,我不查出幕后凶手,我觉得自己活着只是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周李清咬着嘴唇不看他,脸转向窗外,泪水扑簌簌的落个不休。张若水也知话说得过分了,轻轻走到她背后,一把揽住她的腰,说:“小李子,我已查出《第八碗》背后有个神秘的组织!相信我,不久这案子就破了,凶手也该浮出水面了!我答应你,到时候我们好好过,生几个孩子,天天看他们在草地上打滚。” 周李清被他后面的几句话逗得破涕为笑,但很快又感伤道:“若水,我不想知道案子的进展如何,我只想要你安全。你答应我,为了我,你要活着。” 张若水微笑着补充道:“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们。” 周李清脸色一红,在他肩头打一下:“讨厌,人家跟你说正经事呢!” 张若水大张着嘴,夸张地叫道:“好疼――哦,家里还有吃的吗?我肚子好饿。”他摸一摸肚子,肠胃已经在学外面的鸽子叫了。 周李清忙说道:“有的,上午我正好买了些熟牛排回来,你将就着先吃吧,我这就去给你煲个汤!”说着,欢欢喜喜的去厨房。 在锅瓢碗勺的叮当声中,张若水一边啃着牛排,一边在笔记本电脑上搜寻耶稣“十二门徒”的事迹。十二门徒的名录在《圣经》里记载了四次,次序如下:西门彼得、安德烈、雅各布、约翰、腓力、巴多罗买、多马、马太、亚勒腓的儿子雅各布、达太、奋锐党的西门、及卖主的犹大。 “犹大?”张若水忘记了啃牛排,握牛排的手悬着,又在的“大图片”一栏上键入“最后的晚餐”,达芬奇画在米兰修道院餐厅墙上的那幅世界名画在电脑屏幕上呈现。 张若水盯着屏幕上那个“犹大”,忽然觉得似曾相似,尤其是那眼神,与他几次在黑暗中看到的一样阴沉、贪婪、残酷。 他想起那个戴纸面具的不速之客,“他自称是‘上帝’的使者‘彼得’,那么,‘赶尸老人’就是‘犹大’了!这么推论下去,《第八碗》后面的组织至少有13个人!如果加上一个‘上帝’,就是14人了!”张若水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为什么彼得让我去杀犹大?”他把食指弯曲着,使力敲着额头,“如果父亲也在那个神秘的组织中,他曾经‘复活’过,难道他是组织里的圣子耶稣?那么那个上帝又是谁?《第八碗》的材料究竟是谁的血肉躯体?他们为什么完成《思想者》之后不去拍卖掉,而要继续追杀那些完美骨骼的人?难道又要制造一幅画或者一幢雕塑?那么,这些雕塑是一个系列吗?那个姚雪琴的面容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系列的问号在他脑海中闪现,然而他却不能推出一个答案来,他痛苦地叹息一声。 “吃饭了!”周李清在厨房欢快地叫一声。 一阵浓郁的清香注入张若水的鼻观,然而他依旧一只手捏着下巴,一只手悬着牛排,似无所觉,他的脑海中一次又一次浮现姚雪琴的模样,那张无暇的脸,曾经谁拥有过? “若水,快帮我端一下!哎呀,烫死人了!”周李清双手端着一碗鸭煲,嘴里不住地吹着气。张若水接到鸭煲,放到书桌上,然而目光还是散漫着,想着心事。 “怎么了?”周李清把勺子在他面前晃一下。 “没什么,只是觉得一个人很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张若水接过勺子,舀一口汤,也许是近日奔波得很,没有多少美味进口,当下“啧啧”说道:“这是天鹅煲吧,怎么这么好喝呢!” 周李清咯咯一笑,抿一口汤:“你又笑话我――对了,最近有个意大利电影上影,我们有空的话――” “啊!”张若水听她说出“电影”两个字,心中一根弦被触动,把勺子在碗边一敲,勺子立时断裂,“我记起她像谁了!姚雪琴与奥斯卡提名影片《罗丹的情人》中的卡米尔长相一模一样!――除了不是棕色长发!”他激动地大叫。 周李清被他的情绪感染,问道:“卡米尔?就是那个与罗丹齐名的女雕塑家,也是罗丹的情人?后来在精神病院度过了后半生的那个?” “对,就是她!”张若水起身,风风火火的钻进床下,翻了一会,从里面掏出一本《罗丹雕塑大全》。拍去灰尘,他急速地翻开一页又一页。 “对头!就是这个雕塑!”张若水打个响指,把手指着一个美丽的石雕女人头,“这就是罗丹为情人卡米尔雕的《梦》,姚雪琴的原版!” “若水,你究竟查出了什么?”周李清见他神经兮兮的,不禁追问道,“姚雪琴就是那个玄武湖上的女尸吗?好可怕!” “米高放弃了人皮油画,也许他在油画上没有能力超越《第八碗》,所以他开始进军雕塑,想效法罗丹而超越罗丹!”张若水盯着那个哀伤的女人头像说道,“他雕罗丹的《思想者》化了一年时间,人头、双臂、胸膛、下肢、心、肝、肺,杀死了至少7个人!而制作罗丹的《梦》,先是死了本来将拼成《梦》的人头的姚雪琴,不知后面还要有多少人会死去!――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恶性连环凶杀案!” “啊!”周李清手上的勺子一抖,一勺汤泼到张若水的领口,她忙从纸匣里抽出餐巾纸给他擦拭。 吃完饭,周李清去楼下倒垃圾,上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封信。信封上面的墨迹还未干,上面轻描淡写的用红墨水勾了个“十”字。 “若水,房东说刚才有个人送信送你!”周李清扬了扬手上的信。 张若水正在研究罗丹的雕塑,一抬眼看见那个血红的“十”字,整个人立时像狼一样充满了警觉,下意识把手摸向口袋里的组装勃朗宁,从阁楼的窗口看下去,一个人影在阳光下走着,很快拐进巷子里不见了。 张若水倒抽一口凉气,打开十字卡片,里面包着一张金质的邀请函:中秋月圆夜,凌晨一点,世界第一幅人皮油画真品《第八碗》将在黑市第三拍卖行由顶级拍卖师华特拍卖! 期待您的光临! 第三拍卖行年月日周李清疑惑的看着张若水,要问个究竟,张若水急火火的将十字卡片点火烧毁,捧着笔记本电脑下楼。周李清知道出事了,也跟着去。 房东正与几个房客打牌,见张若水夫妇神色怪异的捧着电脑下来,都停下手来看他们。 “黄叔,刚才送信的人长这个模样吗?”张若水指着屏幕上《最后的晚餐》中手握匕首对向犹大的彼得。 “啊!是啊,是啊!怎么这么像呢,那个人简直就是这画上走出来的嘛!嘿,你们看,像不像?”黄叔一边抠着脚丫子,一边稀罕的啧舌。 “外国佬都一个样。”另一个房客说道,“不过也确实蛮像的!” 张若水心中一个猜测成为现实。他想,看来十二门徒也是精挑细选的!那么,那个组织中的“耶稣”和“上帝”又是什么模样?《最后的晚餐》中的耶稣与自己的父亲根本不像,这就可以排除已死的父亲是凶手的可能了吗? 只是,《最后的晚餐》中没有上帝的影子,上帝到底长什么样? ------------ 恐怖的接续(17求看求花谢谢大家) 中秋节那晚,张若水早早与周李清在王府井大排档吃了个肚儿圆。桂花树下,吃大排档的大多是外国人,尝着风味十足的京菜,啃着花哨的月饼,赞不绝口。 圆月薄凉的光辉落在周李清肩头,张若水看着面前的可人儿,心中又是满足,又是张惶。十字卡片上的事他算支吾过去了,他没有告诉她自己今晚就要挺而走险,也许这一走永远也不会回来。想到这里,他不禁捏起一块月饼送到周李清嘴里,佯装玩笑道:“小李子,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你也别难过得跟什么似的,我那是去天堂享福去了,知道不?” “呸!尽说些不吉利的话!”周李清叼着月饼,声音有些混音儿。 两人沐着月光,在北海散了一回步。等到虫声四起,月光散漫时,周李清忽然打了个喷嚏,说:“好冷。” 张若水忙把一件衣服脱下,给她披上:“我们回去吧。”周李清顺从地挽着他的肩膀往回走。 回去冲个澡,周李清裹着千只鹤的睡袍沉沉睡去了。张若水推开窗户接连抽了5支烟,又把窗户关上,看着沉睡如婴儿的小李子,忍不住轻叹一声。他检查一下勃朗宁中的子弹,又调试一下弹簧刀,扣上礼帽走了出去。 木门轻轻关上时,周李清却睁大了眼睛,从床上一跃而下,飞跑到窗口看下去。 不一会,张若水寂寥的背影出现在楼下的街市。他的前半身被月光打湿了,朦胧得不知归处。周李清双手合十,对着月亮沉默的祈祷一回,黯然回到床上,依旧睁大着眼睛,一颗泪珠子顺着腮帮子滑落。她怎会不知他的难处?她不愿干扰他,造成他一世的悔恨。 张若水看着中天的月亮,莫名的回想起很久以前,还是孩子的他某年与父母一起在窗下吃月饼的赏心乐事。那时家里虽然穷,然而父母都有希望在。而今,只落得自己成了孤儿。 父亲,你到底还在不在这世上? 第三黑市在一个偏僻的五金商贸城。门口有几个小贩在昏黄的路灯下小声商谈着生意,抽着劣质的香烟。还有个大妈蹲在地上,卖着熟食,不时有上夜班的人路过,买些鹅掌、鸭脖子。他们的身影都是长长的、虚飘飘的,仿佛一棵棵倒映在水中的树影。 张若水依在墙壁上,紧一紧风衣御寒,目光警惕地看着四处,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抬腕看一看手机,已经11点50了,为什么还不见人的动静?难道是彼得故意引诱他过来,将他灭口?不对,如果他要杀我,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 正胡乱猜测着,对面的一座工贸大厦上十二个房间的灯几乎在同一时间亮起,张若水惊骇地发觉,那些灯光以三个为一组,横斜有序的组成一个“十”字形,十字的中心先是黑乎乎一团,不一会绽放一只红纱灯笼,上面隐约一个画影――正是耶稣受难图! 那个十字显然是个碰头暗号,十字街头渐渐出现一些形色匆匆的人,三两成群,向五金商贸城走来。张若水看出,这些人中有的是声名赫赫的画商,有的是常常出现在报纸头版的政界要人、艺坛大腕,甚至“复兴船厂”的船王和几个金融巨头也在保镖的护送下走进五金商贸城。原本寂静的夜市只是转眼间,成了缺灯少火的闹市。 就在张若水跟上人群时,他瞥见一个穿红衣的教士正蹲在那个熟食摊前,闷声咀嚼着什么,他的头发是卷曲的金黄,个头高大,胸口一只白银十字架在暗淡的灯光下灼人眼球,一看便知是西方的传教士。 “听说梵蒂冈那边来人了!”一个一身国际名牌装束的男子小声对同伴说道,“估计要跟西西里黑帮算总账了!” 张若水认出那人是最近活跃于报纸头版头条的巨星,因为被指控吸毒和猥亵儿童,险些被判重刑。他把食指揉一揉额头,低头跟着那些人进了金属气息浓重的五金商贸城,里面黑乎乎的只燃着一排蜡烛,蜡烛浑浑噩噩的直燃到黑暗尽头。左拐右转,他感觉一直在走下坡路,而且越走越黑,越走越冷,估计是去地下室。 果然,众人窃窃私语着都往地下储藏室兼车库的那道铁门走去。铁门边熊熊燃着两团火炬,门口站着两个壮汉――从他们的配饰看,估计是国家级拳击手,他们询问每一个进门的人的名字,以作核对登记,那些名流也将手中一张十字邀请函呈交上去。 张若水恍然大悟,彼得给他的那张十字信函正是邀请函,也是通行证,而自己却把它烧了。他踌躇之间,已到了地下室门口。 “姓名?”一个拳击手问道。 “张若水。”张若水如实回答,他已经豁出去了。 “邀请函。”另一个拳击手非常有礼貌地把一只手放在胸口,一只手平伸过来。 张若水佯装伸手去口袋里摸,寻思如何解释,摸了半天,后面的人等得不耐,开始挤嚷起来,那个拳击手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是上帝请来的贵客。”铁门内传来一个声音,“让他进来。” 那个拳击手弯腰作个请的姿势,张若水听那声音,知道是彼得,说声:“谢谢。”就要步入铁门。 “滋滋――”铁门上安装的一个检测端口上红灯直闪。 “慢着,麻烦你把枪留下,等拍卖会结束,我们会第一时间还给你,谢谢配合!”拳手目光敏锐地盯着张若水。 张若水耸耸肩,只得把那把勃朗宁交了。 “还有你的刀!”拳手依旧彬彬有礼地说道。 那是一座设计和装饰都堪与大教堂媲美的拍卖场。壁灯变幻着各种色彩,西欧风格的桌椅、壁龛、镂花柱石,墙上挂着世界名画,地下铺着波西米亚风格的地毯,一尘不染。里面已落座了不下百来个人,却是鸦雀无声,一只老式挂钟的“滴答”声清晰入耳。 张若水找到靠前的一个位置坐下。眼前是个大型的可伸展式t台,笼着血红的纱布,两道十字形柱石撑住t台。大理石柱上,一幢雕着手捧“十戒”的先知摩西,强健的身躯与神圣的容颜栩栩如生;一幢雕着《圣经》中与世界末日一起出现的七个大神,手里都捧着一只金碗,姿势各异的将金碗半倾或全倾着,脸上有惶恐、有担忧、有幸灾乐祸、有悲天悯人。 随着贝多芬《悲怆交响曲》的响起,壁灯陡然熄灭。一阵令人窒息的黑暗后,t台徐徐拉开,走出来八个高挑的修女,黑衣白头巾,姿势优雅,面容沉肃地端着复古灯架,上面燃着三根白蜡烛,向台下走去,一一将灯架插上壁龛。墙壁上烛影摇曳,人们的影子在墙壁上拉长,交叠,窃窃私语的,鬼影婆娑的,很有些皮影戏的意韵。 再抬眼时,t台上已多了三个红木桌子,两边各坐着一个执行官,中间一张桌子后坐着一个白发萧萧的外国老者,金丝眼镜后一对蓝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台下。他面前的金质牌子上写着:伦敦首席拍卖师华特。 人群一阵兴奋的骚动,张若水从他们的话语中听出,眼前那个拍卖师的美誉度是世界级的,难怪那个神秘的组织愿意千里迢迢将他从伦敦请来组织拍卖。 当然,这样大牌的拍卖师拍卖的绝对不是凡品。华特背后的巨幅电子屏幕上投射出《第八碗》的数码照片,经过放大的画面更加惨怖,金碗排山倒海的金光与花蕾上血染的火焰仿佛在呼啸、在燃烧,干瘪的手臂与毒牙苍苍的蟒蛇随时可能掐住你的脖子、缠住你的**与记忆,画面的每一寸都让人感到死亡的压迫。 台下的人都不敢*视那幅画,不少女人都蒙上了眼睛,其中一个头戴欧式宫廷礼帽的中年夫人甚至干呕起来。张若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摸出一块白手帕擦一擦额头的冷汗。 华特在话筒前咳嗽一声,用极其洪亮而沉郁的声音说道:“每个人身上都藏着一幅油画,或者藏着一幢雕塑,梵高从镜子中发现了那幅油画,罗丹从丑陋的塌鼻子老人身上找到了那幢雕塑。米高从另一个画家身上看到一幅世界著名油画,他把那幅油画从那个画家的**里解放了出来!”他的话极富悲情和感染性,台下一阵唏嘘。 张若水听到“解放”两个字,心中一股无明火升腾起来,心道:“没见过这样的诡辩,把一个残酷的凶杀案说得这样冠冕堂皇!” 铁门那边传来一声沉重的关门声。两个拳手双手放在小腹前,缓步走向内台。他们身后跟着十个戴纸面具穿袍子的人,张若水第一眼就认出了走在中间的彼得。他们径直走到西侧的包厢,然后以令人惊骇的姿势各就各位,接着徐徐摘下面具,整个拍卖场的焦点立刻集中在他们身上――十个人竟以达芬奇《最后的晚餐》的布局和姿势坐立下来!更令人惊诧的是,他们的衣饰与容颜与画上几乎一模一样,简直是一幅真人版《最后的晚餐》――只是缺了耶稣与西门以及犹大,使画面多少缺点震撼感。 全场惊艳,连华特也一改出台以来的威正,双眼投射过来赞许和不可思议的光芒。只有张若水隐约猜出会出现这一幕。忽然一阵女人的脂粉香扑鼻而来,一个涂脂抹粉的女人冲她妩媚一笑,坐到他身边。张若水手指碰一碰鼻子,那味道熏得他说不出的难受。 “先生一个人啊?”那女人连鼻子都在笑,声音有些沙哑。 “嗯。”张若水含含糊糊的应一声,又去观察全场那些人的反应。既然十门徒来了,那么耶稣和上帝在哪里呢? 那个女人也在含笑看着他,说:“先生找什么?” “没什么。”张若水这一回把厌恶都表现在脸上。那个女人似乎觉出他的不善,眨巴着眼去看台上的华特。 华特镇定下来,目光重先回到台下:“现在将要展出的是艺术狂人米高的《第八碗》!我华特受邀来主持拍卖会,已请我的朋友原野新助和库柏林做过鉴定,此幅画绝对是真品!我华特以人格保证!”说着,把手按在面前一本装饰华丽的《圣经》上宣了誓。 后台上来两个美艳得不可方物的修女,她们手上捧着一个红木匣子,打开匣子,里面露出一幅卷轴。华特亲自上前打开卷轴,一幅震惊世界的人皮画虎虎呈现。 第八碗》上血痕宛然,鲜艳欲滴,似乎刚吸食过人血。在场的人都成了吸血蝙蝠,被这鲜活的人皮画所勾引。后面的人立起了身子,一个个脖子伸得比鸭脖子还长,看向传说中的《第八碗》真迹,整个拍卖会场静默如死,钟摆的声响被放大了几百倍。 张若水双手扶着椅子把手,那幅带给他彷徨与恐惧的人皮画近在咫尺了,想象中自己会冲上去一把将卷轴撕毁,然而他只看了一眼,就被人皮画独特的笔法与匪夷所思的用色与构思所震倒。虽然不知看了多少次伪作,然而他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大波动――他不能否认,如果撇开伦理与道德的底线,这确实是关乎宗教的天才之作! “大家也知道,曾经有人拥有过这幅画,但那个人已经在去梵蒂冈的飞机上被杀手谋杀了,所以――”华特打破死一般的寂静,目光一收,“它现在的主人不愿出面也是情有可原!我今天代他开价,竞拍起价一千万!――现在开始竞价!”他手中的橡胶锤子一敲桌子,壁龛上的蜡烛都似乎跳跃了一下。 台下一阵不安的骚动,那些人把脖子收回去的时候,脸上是无边的失落与厌世。女人们都把双手蒙住双眼,躺倒在男人怀抱里,有的甚至哭出了声音。 “我出一千零五十万人民币!”一个光头金融界大腕第一个叫价。 “我出一千一百万!”另一个房地产大亨脱口说道,“如果谁再叫价,无论如何,我都将比他多一万人民币!”霸道之气十足。 接下去就是唇枪舌剑一般的口水论战和价格实战。“复兴船厂”的船王忽然叫道:“一千万!”那些大腕的嘲笑声刚起,船王又续道:“美元!”整个拍卖会场炸开了锅,聚光灯向船王打过来。 华特开始报数:“一千万美元一次!――一千万美元两次!”船王一脸的志在必得,正要起身,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这幅画一钱不值!” 一个红衣教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铁门那边,双手袖在袍子里,金发蓝眼,胡子把嘴唇遮盖了,几乎寻不出声源。船王和那些大亨们都转脸看向红衣教士,疑惑的要听下文。 “你说什么?”华特知道来者不善,满脸怒火的站了起来。他是国际上有名的拍卖师,从来没有人对他的拍卖产生过怀疑――更何况是直截了当的不信任! 那个红衣教士在胸口划个十字,用生硬的中文说道:“我说,你手上的那幅画是伪作――真正的《第八碗》已经被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收藏!” 华特忽然冷哼了一声:“你现在距离我多少米?” 红衣教士说道:“五十米。” 华特又问道:“梵蒂冈距离你多少米?” 红衣教士右手按一按心口,说道:“很遥远,但在我心上!” 华特一改刚才冷淡的口吻,沉声说道:“很遥远的地方也许沉睡着一幅伪作!――请你上前当场鉴定一下画的真伪,五十米之内你应该看得更清楚!” 红衣教士点了点头:“我尊重你的态度!”撩起红袍子,走向拍卖席,他看向《第八碗》的目光里有渴望更有冷嘲。他的手使力扯着袍子,青筋凸现,似乎极力掩饰心中的某个念头。 红衣教士的刚登上台,身后忽然一个声音叫道:“上帝已死!”前台左侧一个人站了起来,摘下帽子,撕下一张伪造的人皮,露出一张可怕的脸,右眼眼脸翻开猩红色的眼皮,正是犹大!他把袍子敞开,胸口佩戴的一只红色十字架非常晃眼。 张若水和身边那个女人的嘴角同时抽搐一下。包厢中十门徒的姿势也为之一变,彼得的袖子下一把匕首若隐若现,寒光凛冽。 红衣教士转过脸来,看向犹大:“你是‘摩西五经教’的教徒?” 犹大干笑道:“不错!” 红衣教士摇了摇头:“你们的教宗对上帝和摩西在西乃山上所订的‘摩西十诫’第二诫的抵触是不该的!我千里迢迢从圣城过来,就是想说服你们这些自称为摩西后人的异教教徒――” 犹大冷笑道:“你们自称为基督教的正教,却容忍‘拜我教’的存在,甚至收藏他们教宗的人皮画,实在可笑!‘摩西五经教”不过是对上帝‘第二诫’提出异议,你们却要往死里打压!――你们的耶稣说,左脸给人扇了巴掌就把右脸转过去给人扇!有种你把脸凑过来!” 红衣教士看着犹大,仿佛看着一只亢奋的野兽。两个拳手向犹大走过去,作势要将他拿下,华特在台上微微一挥手,两个拳手止住脚步,拳头攥着,随时要把犹大制服。 “不敢了?哈哈!你们基督徒从来都是大话连篇,实践全无!”犹大狂笑得流下泪来,“‘摩西十诫’第二诫要你们不要为自己雕像,不要为万物雕像,不要去膜拜别的神,可见你们的上帝对自己多么没有信心,害怕别的神夺走他的圣徒和威信!一个对自己都没有信心的神,你们何必要对他有信心?!――哼,‘拜我教’以人皮为绘画材料,不也是膜拜的一种?!你们却将人皮画视若珍宝!――可笑啊可笑!你们这些伪圣徒自己打自己的脸,做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他的一番话将红衣教士说得目瞪口呆。 一边沉默的张若水霍地站起身,双手颤颤地扶住椅子把手:“犹大,你这杀人狂!我算听明白了,你本来也是‘拜我教’的一员,因为背叛教宗,现在又改投别的教派,信仰分裂得可怕,是个不折不扣的异教徒!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摩西五经教’的教徒,‘摩西十诫’另九诫有蛊惑杀人吗?!――‘摩西十诫’第六诫:‘不可杀人’;‘摩西十诫’第十诫:不可做假证陷害人!你却五毒俱全,连犯三诫!”他慷慨激昂间,身边那个女人一直看着他,不时点一下头。 犹大冷眼看着张若水:“狗崽子,很好!想不到在这里能碰到你!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世,但老子知道你和‘拜我教’的教宗有某种见不得人的联系!你可能就是那个狗屁‘上帝’所宣扬的狗屁圣子‘耶稣’!否则他何必多次袒护你?!――我告诉你,小子!耶稣不过是历史上最出名的私生子,他老母为了避免被石头砸死,谎说孩子是上帝所赐,而她还是个黄花闺女!”他顿一下,挑衅地扫视到会的人。 他这一番言论令全场震惊,几个基督徒当场晕阙过去。前排十来个基督徒对他怒目而视,一个基督徒愤然向他摔去一只臭皮鞋,犹大仿佛早已知道会起这种反应,敏捷地避过,脸上布满更加嚣张的冷嘲。 “耶稣30岁前做木匠,靠手艺吃饭;30岁以后感觉当木匠没出息,开始四处招摇撞骗!利用他老母的谎言来抬高自己的身份,与一部分谋求私利的小人一拍即合,成立了为害千古的基督教!你们所崇拜的《圣经》不过是犹太人的家谱罢了!嘎嘎!”他频频爆出粗口,似乎故意搅乱拍卖会。 人群剧烈地骚动开来。一群基督徒离开座位,向他竖起中指。要不是两个拳击手阻拦,犹大早被基督徒围殴。那个红衣教士不住地划着十字,嘴唇颤动着:“愿主宽恕无知的人,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张若水忽地把手高高扬起:“大家不应该恼火,而应当高兴!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现在只是没有任何教派的犹大,他本来就是一个可恶的出卖者,鬼话连篇,与撒旦为谋,他的言行正是验证你们心中上帝的伟大!就像《圣经》中所说,犹大卖主应验了上帝的预言,我们反而应该感谢他,以卑劣的行径,成全了耶稣的荣光!”他的话语引得台下赞许声连连,那些愤怒的脸上添了喜色。 犹大把独眼瞪得滚圆,弥漫着杀气,粗糙的舌头舔拭一下嘴唇:“好你个张若水,看来上帝没有看错你!纵然你死了亲戚朋友,也替‘拜我教’说话!”他向包厢中横眉怒目的十门徒鄙夷一笑,“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张若水的心坠入谷底,沉痛地*视道:“你跟我说清楚,到底谁是上帝?!” 犹大的脸色忽而变得诡异,目光越过张若水,看向他的身后。张若水正要转身,壁龛上的蜡烛瞬间失去氧气一般同时熄灭,电子屏幕跳跃一下,归于灭寂。整个拍卖室坠入世界末日一样的黑暗。 陡地,黑暗中一声枪响! 张若水听到华特一声惨叫,接着那个红衣教士闷号一声。与会的那些大亨们纷纷离座,哭骂声和惊恐声乱作一团。手机乱舞的幽光下呈现一张张扭曲的脸庞。 等到修女们重先点燃蜡烛时,拍卖台上只剩下一具华特的尸体。票哦 ------------ 恐怖的连续(18求看求花谢谢) 这是一片远离都市喧嚣的莽莽沙漠。 沙鸣山千古沉寂地卧在大漠上,与日月为伴。沙鸣山的沙与别处的沙漠不同之处在于,它似百灵鸟一般可以唱出美妙的歌声,旅人们传说,沙鸣山的飞沙走石声甚至可以为骆驼解渴。 远处传来一阵单调的驼铃声。不一会,两匹骆驼高大的影子出现在风沙中。其中一匹上坐着一个穿着袍子的中年人,睫毛上挂着厚厚的沙尘,他的一双眼睛中毫无感情,背后背着一只木吉他,仿佛吉普赛流浪汉,沙子扫在丝弦上,奏出苍凉古朴的乐章。 “犹大,前面有月牙泉,我们就在那里息脚!”中年汉子的口气像是在命令。 犹大几乎趴在另一头骆驼的驼峰上,把半片吮吸干的仙人掌丢弃,有气无力地说道:“好。” 脚下的绿意渐渐浓稠,仙人掌的汁水也越来越饱满。月牙泉沉在大漠上,仿佛大漠的眼睛,与天上的太阳遥相呼应。犹大从骆驼身上滚下去,跌在泉水边,整个身子浸泡下去,干裂的嘴牛饮着甘甜水汁。 他喝了个肚儿圆,这才仰起头来。中年汉人双手抱肩,远远地看着他,戴着血钻的右手大拇指敲打肩头,眼神很奇特,仿佛一只豹子拿玩弄的目光盯着濒死的羚羊。 犹大袖子一抹嘴巴,冷哼道:“铁塔!你们做杀手的都是这么耐饥耐旱?简直是――狼!”他心中盘算几秒,才说出那个可怕的词条。 铁塔不紧不慢地下了水,将牛皮水袋灌满水,把头埋进水中喝了一通。 “我刚才只是在欣赏你如饥似渴的样子!我杀人前一定会欣赏一个人的所作所为!杀那个首席拍卖师之前,我跟踪观察了他三天,他是个异食癖,喜欢在卫生间吃自己掉下的头发!”铁塔摘下吉他,将吉他的调弦器卸下,将吉他一掰两半,露出里面一堆零件,“你身上那一叠刀片已经被我扔在大漠,现在的就是一只待宰的羊羔!” 犹大在泉的彼岸,面色比死还难看,忽然加快步子,拽住骆驼的缰绳,来不急坐上去就猛烈捶打骆驼的腹部。骆驼恋恋不舍地离开水域,甩着蹄子往来路而去。 铁塔双手齐用,将里面的零件一股脑组装起来,只是短短的几秒钟,一把微型狙击枪就出现在他手上。他端着枪一动不动地瞄着,冷着脸扣动扳机。 “砰――” 犹大惨叫一声,从驼峰跌落,倒栽在沙漠中,嘴里啃满金沙。 铁塔从骆驼背上的包裹里摸出一支信号弹点燃。信号弹“嗖”一声蹿上半空,轰然炸开,绚烂如烟花。 约莫过了一刻钟,一阵飞机的轰鸣声*近,一只直升机在沙漠上空徘徊几下,向铁塔所在的方位俯冲而下。舱门打开,跃下来一只黑熊,奔向铁塔。铁塔与黑熊亲昵一回,手指一指半死不活的犹大。黑熊龇牙咧嘴地闷吼一声,将犹大的身躯拖进机舱。 “得手了?”驾驶员摘下眼罩,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 “手到擒来!”铁塔把狙击枪按回吉他,“啪”一声合上吉他的两面。 驾驶员瞥一眼犹大,苍白的眉毛动了动:“他还活着?” 铁塔应道:“我不过让他暂时迷糊一会!”说着,把犹大脖项上一支针管拔下。 驾驶员点头说道:“必要的时候,拿他的血肉之躯充当养料,喂养《第八碗》――这可恶的人皮画,不知喝了多少狂人的热血!哼,米高简直就是撒旦投胎!” 上得飞机,铁塔将犹大的袍子剥下,将他裹在肉身上的一幅画展开,血腥气顿时弥漫开来,金光与血色夺人眼球,眼前赫然就是《第八碗》的真迹! “莱昂主教,这回你该付我多少钱?”铁塔将《第八碗》卷起,在这幅万人痴狂的人皮画前,显露难得的冷静。 莱昂主教目光贪婪地看着《第八碗》:“你放心,200万一分也少不了你!”话锋一转,“我还有一桩生意和你谈!” 铁塔摊手摊脚躺在放倒的皮椅上:“说!” 莱昂主教灰白色眉毛微微上扬,神秘地说道:“你听说过‘死海古卷’吗?” 铁塔整个人从皮椅上弹起来:“《圣经》的前世,古卷手抄本?”他那双波澜不惊的双眼第一次射出贪婪的光芒。这种光芒只有八年前探寻索马里海上宝藏时才出现过。 “不错!西西里黑帮从某个神秘的主教手上搞到‘死海古卷’的复制品,其中有一张是关于‘圣殿宝藏’的希伯来文藏宝图!”莱昂主教*控仪表的手指顿住,呼吸也变得急促,“传说那里藏着大笔的金币,堆起来可以将一座山比下去!最耀眼的是耶路撒冷国王们的王冠、所罗门王的七枝烛台以及四部金福音!梅瑟教宗以为,只要获得那笔宝藏,我们的圣徒便可遍及全球,甚至超越基督教!” 铁塔接口道:“西西里黑帮在梵蒂冈获得的《第八碗》是一幅伪作,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想用真品《第八碗》交换圣殿藏宝图!” 莱昂主教点头道:“当初考古人员发现死海古卷的地方,主要有五处,某一个洞穴里藏有铜片刻画的宝藏图!” 铁塔忽然警惕地说道:“你知道我不是你们的信徒,你会不会觉得告诉我太多了?”他的眼角斜乜着莱昂主教花白的鬓发,一只手插进黑熊的脊背摩梭着。 莱昂主教诡秘一笑:“我之所以告诉你,因为那笔宝藏我们将共享!” 铁塔扫一眼仪表上的方位:“我们的目的地在哪里?” 莱昂主教看向远方:“沙漠尽头,西西里黑帮已经在等待!” 直升机迎着风沙掀起的方向前行,在茫茫沙漠投射下孤单的影子。沙漠上偶尔几个货商骑着骆驼经过,手搭凉棚看向空中的直升机,眼中都是羡慕。一只觅食的蜥蜴被直升机的影子吓得魂飞魄散,在沙海中拼命穿梭。 沙漠深处,传来一阵甲壳虫乐队的摇滚歌声。歌声与沙尘飞扬,苍凉而雄浑,竟有一股子中国西北方信天游的韵味,。 莽莽金黄中隆起一块白色帆布帐篷。帐篷顶上压着金黄的沙子,一座微型金字塔一般几乎将帐篷压垮,看来帐篷搭建的时间够长。两个头发比沙漠还黄,胸口长着金毛的马仔背靠帐篷,吞吸着雪茄。他们的手指间旋转着七发子弹的左轮手枪。 直升机“嗡嗡”降落,螺旋飞旋,搅起一天一地的金沙雨。两个马仔嘴里骂着娘,用手挡住风沙。抖一抖帐篷的门,冲里面喊道:“老大!” 帐篷撩开,出来一个黑瘦的中年人,手腕上戴着一只劳力士。一身白绸薄袍衬得他黑如焦炭。黄黄的牙齿叼着雕花楠木烟斗,一只手上提台索尼录音机,一只手上牵根*的狗链子,一抬眼看到机舱蹦下来的黑熊,毛糙的嘴角不禁微微上翘。 黑熊嗅到暗处荡漾的野性味道,黑鼻头蠕动着,龇牙咧嘴地瞪向那个中年人,熊掌拍打沙尘,不一会就把地上掘起一个金黄的沙坑。 铁塔走出机舱,把手抚弄黑熊的头,大拇指上那只价值连城的血钻在阳光下像一只血色眼眸。“黑子,是自家人,不要发飙!”他瞥见拖在帐篷里的一截狗链,鼻子里哼一下。 莱昂主教换了一身白袍,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白胡须里夹杂着沙粒。没出机舱,他就对那个中年人笑着挥手问好:“你好,麦克!好久不见!” 忽地,麦克手上那根狗链子急剧一动,“嗷”一声,蹿出一只花斑美洲豹,一双凶悍的眸子盯向黑熊,睚眦欲裂,咽喉间啸出挑衅的声响。 莱昂主教在悬梯中间停住脚,不亢不卑的说道:“两位收起宠物,这一闹我怕伤了和气!” 麦克和铁塔却没有收兵的意思,两人对自己的宠物都很自信。麦克忽地一按录音机的换歌键,西班牙《斗牛》曲激昂的音调乱舞,仿佛铁马金戈呼啸在金沙之上。 一个马仔起哄道:“金不换,干它娘的!” 另一个马仔疯狂地叫道:“吃熊掌啊哥们!一人一个!――不,老大一个,我们俩分半个!――金不换,咬死那熊样儿!” 美洲豹对眼前的黑瞎子本来心存忌惮,听到蛊惑声,兽血沸腾,再不迟疑,前爪猛地一按沙尘,一团旋风一样飞蹿而上。 黑熊却笨笨地呆住原地,一对熊掌浅浅埋在沙尘里,眼见得豹子从天而降,熊掌陡然拔出来,狠狠的一拍。 美洲豹“嗷”一声惨叫,被抽翻在沙土中,但它敏捷的一滚,避过黑熊再次挥来的一掌,尾巴一甩,蹿到黑熊背后,张口闪电般咬住黑熊的臀。 黑熊暴怒地回身,美洲豹却狡黠地随之回旋,血口丝毫不松,前爪搭在黑熊的后颈,拼命抓捞,无奈黑熊皮厚肉糙,身上裹着厚厚一层松脂,只抓下一团团纠结的黑毛。 黑熊狂暴地旋转着身子,气息越喘越粗。铁塔面色微微一沉,血钻在阳光下划一个刺眼的优美弧度,忽然左手按住吉他的c和弦,右手拨起“53231323”的指法,黑熊听到主人的乐声,条件反射般间停止转动。 麦克本来见胜利在望,只要黑熊激昂力气折腾完就大获全胜,给对方一个下马威。陡见黑熊停止消耗内能,不禁恼火地对头鸣一枪。 美洲豹后腚渐渐陷入沙尘中,长长的豹须沾满黑熊的血。它嗜血的双眼红彤彤的,狂热地撕咬。黑熊忍住剧痛,一座黑山似的蹲着,风沙“蓬蓬”扑打在它庞大的身躯上。 一阵风沙扬起,遮住美洲豹的血眼。铁塔的眸子被风沙点燃,左手和弦倏地一变,化为f和弦,右手改弹“咚咚铮铮”的古典指法。黑熊如遭电击,黑压压的身躯山崩一样飞转,美洲豹“嗷”一声闷候,被强大的回旋力甩出两米多远,跌倒在沙漠中,嘴上咬着熊肉跟着飞落。 黑熊趁胜追击,上前按住美洲豹,一只熊掌就要拍下去。 铁塔见好就收,大喝一声:“够了,黑子!”黑熊龇牙咧嘴的收起熊掌,崴着屁股,恨恨地蹿回到主人身边。 麦克把指间飞旋的枪插进腰带,吞咽一口吐沫,拍手笑道:“精彩!看来和我打交道的是个难得的聪明人!”两个马仔一脸丧气,舔着干燥的嘴唇,巴巴看向黑熊肥厚的手掌。 莱昂主教走下悬梯:“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助手铁塔!麦克,刚才多有冒犯!” 麦克将夹着尾巴的美洲豹驱赶进帐篷,干笑道:“哪里!不打不相识!――大p,把熟牛肉和那瓶88年西班牙红酒给我摆出来!” 那个叫大p的马仔悻悻地钻进帐篷,取来熟牛肉和一瓶红酒以及三只景泰蓝的高脚酒杯。麦克在沙地铺开一条华贵的欧式地毯,邀请莱昂主教和铁塔盘腿坐上去。三人推杯换盏,沙漠上空渐渐笼罩一层黄蒙蒙的轻雾,一切都像被罩在纸灯笼里一样不真切。四周萦绕着马克西姆《克罗地亚狂想曲》的调子。 莱昂主教忧虑地看一眼炎凉的太阳,有些沉不住气,说道:“麦克,天色不早,那份‘死海古卷’的复制样品该现身了。” 麦克放下高脚酒杯,爽快地拍一拍手掌:“鸭头,把古卷样品挖出来!” 那个被称作鸭头的马仔走到帐篷边缘,摸出一把匕首挖掘。不一会就听“铛――”一记金属碰撞声。鸭头双手刨开沙尘,捧出一只紫铜匣子,远远地背风站着。 麦克把一片酱牛肉塞进嘴里,也不叫鸭头过来,只道:“主教大人,我们的人皮画呢?” 铁塔轻拍蹲坐在他身边*伤口的黑熊,指一指机舱。黑熊起身,甩着秃秃的尾巴蹿到机舱下。不一会从机舱叼来一个半死不活的丑人。 麦克一脸狐疑地看着晕阙的犹大:“我要的是人皮画,不是活死人!” 铁塔将犹大的袍子掀开,露出贴在他肚皮的人皮画。人皮画一脱离人体就变得干燥起来,血腥气扑鼻。 麦克皱着鼻头将人皮画徐徐展开,他用手在画上丈量几下,掏出放大镜,凝神查看每一个细节,紧绷的神经稍有松弛:“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环节!我们要用人血验证《第八碗》嗜喝人血的传说!” 莱昂主教嘴角掀一个残酷的笑意:“这里有圣徒新鲜的血液!” 麦克敛起眉头,看向丑陋的犹大:“他是谁?” 莱昂主教眼中闪烁一丝得意:“人皮画作者米高的弟子――犹大!”又对铁塔点头道:“放血!” 铁塔从木吉他上卸下一个锋利的零件,在犹大手腕上狠狠一割,犹大呻吟一声,血水一小股一小股的喷溅,一丛丛罂粟般开在人皮画的背面。 在三人惊诧的目光下,血水沿着人皮画复杂如电路的纹理迅速向正面汇聚,在喷射着火焰的花蕾上吸附。蛋黄的血清仿佛被一根无形的指挥棒指挥着,向金碗、干枯的手臂、蟒蛇的腹部游移――那些暗沉的画面仿佛被星空笼罩,渐渐变得光鲜,那只握着花蕾的手臂渐渐复活,那只蟒蛇的绿眼也闪现骇人的光芒! 黑熊瞪眼看着奇异的景象,牙齿外露,往后直退,全身的黑毛几乎倒竖。它甚至害怕眼前的这个东西会将它的血液吸干,将它的肉体吞噬。 “啊,这幅画上一定住着魔鬼!”莱昂主教在胸口划个十字,目光直直的。 麦克直觉五脏六腑都在蠕动,一股酸水泛上来。他干呕一声,对铁塔一摆手:“止血!” 铁塔别过脸,从犹大的袍子上扯下一片破布,裹紧他的手腕止血,抓把金沙堵住他婴儿嘴一般的伤口。他又将人皮画卷上,画的背面没被吸尽的血沿着人皮脉络蚂蟥一样继续爬行。 “现在烦你出示‘死海古卷’!”莱昂主教眼角瞥向马仔手上捧着的紫铜匣子。 麦克对着鸭头打个响指:“过来!” 鸭头捧着紫铜匣子送到麦克面前。麦克背着阳光拨正密码,里面“咔哒哒”一阵机械咬合生,匣子弹开,露出一卷黄兮兮的羊皮纸。 “尊重古卷,我们将偷拍到的希伯来文‘死海古卷’重先扫描在羊皮纸上!”麦克将羊皮纸打开,吹去上面的风沙。那一卷卷智慧的古文字穿越千里的迷烟,呈现在眼前。 莱昂主教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羊皮纸,仿佛捧着一个有生命的生灵。一张一张的翻过去,风化的岁月在千年后绽放。他的脸渐渐沉下去,翻到最后一张,他把羊皮纸一卷,丢进紫铜匣子,不露声色道:“我要的不是这几卷,这是《圣殿古卷》、《以赛亚书》和《光明之子与黑暗之子大战》。我要的是三号洞穴用铜片写成的那一卷!” 麦克双手抱肩,略带嘲弄的说道:“主教大人,那一卷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莱昂主教霍地转身,对铁塔递一个眼色,将《第八碗》塞进袍子,往直升飞机走去。他略显苍老的声音里有些愤愤然:“麦克,既然你不成心,交易到此为止!” 麦克浮现一个狡黠的冷笑,忽而对天鸣了一枪,帐篷里人影幢幢,随着一阵马刺和皮靴的杂沓声,涌出七、八个端枪的马仔。莱昂主教止住步子,白袍子在风沙中飘舞,一只干瘦的手捏紧,骨节大理石一般苍白。 麦克优雅地点燃一支雪茄:“主教大人,你以为西西里黑帮是好耍的?你要的那卷‘死海古卷’就是一幅圣殿藏宝图!”他的瞳孔比烟头还亮。 莱昂主教背着他,冷笑道:“可惜对于你们这些武夫而言,只是一张废纸!如果你们已经参透其中玄机,早就在寻宝的路上,也不必来跟我交易!” 麦克吐一个烟圈,眯缝着眼睛说道:“主教大人,我们辛辛苦苦将你叫到这里来,不但要你的《第八碗》,还要带你回去!既然你懂得希伯来文和圣殿宝藏的玄机,这宝藏就麻烦你给兄弟们挖掘出来!――绑了!”他话音一落,大p和鸭头端着枪走向直升飞机。 “慢着!”铁塔傲慢地喝了一声,高举右手,他的手上不知握着一只宝蓝色遥控器,“麦克,很不幸!你的‘金不换’身上已经被我的‘黑子’捆绑上定时炸弹!只要我的手指一动,你们就得去地狱报道!”他的嗓音暗沉,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那些马仔面面相觑,回首去看帐篷。沉寂了一秒钟,麦克忽然狂笑起来:“天大的笑话!兄弟们,干了他――” 铁塔的脸黑封,大拇指轻轻一按,帐篷里立刻“轰”然炸开,围聚在帐篷前的马仔一半倒伏在血泊中,美洲豹的头颅被炸飞,落在大漠上,眼睛、耳朵、鼻子上都是焦灰,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焦糊味。 “我不但在‘金不换’的身上按了定时炸弹,你手上的匣子里也有一枚液体炸弹!它的威力足够波及三里!”铁塔把手指移向另一只按钮,“希望你顾全大局,撕破脸大家都不好!” 麦克腮帮子上一块肌肉急剧颤动,他咬牙沉吟一下,对呆若木鸡的大p骂道:“妈的,还不快把另一卷给老子挖出来!”他的心理防线已然崩溃,面如土色。 大p把手指颤巍巍的指向被炸翻的帐篷,牙齿打颤道:“在那里――” 麦克摔下手中的铜盒子,就要往帐篷那边赶,铁塔冷喝道:“麦克,不劳你大驾!”手指按着按钮,冲黑熊指一指沙尘里翻出的一角紫铜匣子。 黑熊挪步过去,叼了紫铜匣子回来。铁塔将铜盒子托在掌心,对麦克一条眉头:“密码跟刚才一样?” 麦克咬牙道:“是!” 铁塔单手调好密码,手指轻轻往里一推,“咔哒”声响,铜盒子应声掀开。莱昂主教半跪在沙地上,将里面的一卷羊皮纸卷轴一点一点展开,阳光和金沙在上面跳跃,映照出一幅斑驳曲折的地图,标识着晦涩的希伯来文。 莱昂主教捻着胡子,嗓音里有些颤颤的:“就是这份!――撤吧!”卷起羊皮纸,塞进袍子。 麦克光着眼看着莱昂主教踏上机舱的背影,嘶声叫道:“主教大人,《第八碗》――” 铁塔手上血钻的光芒与西方的红日遥相呼应,声音里也带着血腥的气息:“你们想要《第八碗》,还是想要命?!”缓步倒退着走向直升机。 等到铁塔钻进机舱,麦克和那些马仔连滚带爬地向沙漠边缘奔跑。莱昂主教在空中看着地下纵横的亡命人影,对铁塔赞许一笑:“活干得干净利索,你是不错的合作伙伴!” 铁塔把身体躺倒在椅子上,淡淡说道:“忘记告诉你,主教大人!我十八岁在新加坡做过一任黑帮老大――我的身价该涨了!”他抚弄一下黑熊的耳朵,眼中荡漾罕见的温情。 他将遥控按钮按下,下面那只铜盒子没有一丝反应。 沙漠上恢复了原始的枯寂,日头偏西的时候,一只大蜥蜴闻着血腥味道出洞。他在几具死尸身上蹿上蹿下,张口撕咬。当它蹿到犹大的腹部时,犹大一直僵着的手陡然一抓,将蜥蜴捏在手中,送到嘴里,“咯”一声咬断蜥蜴的脖子。 他咀嚼着蜥蜴的肉,血水顺着嘴巴流泻。他在风沙中匍匐爬行,独眼中射出怨毒。夕阳的血色余晖洒在他丑陋的身躯上,他的破鞋底下一只**闪烁着光芒,仿佛一只偷窥的眼睛。(票票) ------------ 恐怖的接续(19帮忙顶人气谢谢) 黄昏,北京某废弃的机场。 一架破旧的民航飞机卧在荒烟蔓草里。一阵风起,草籽摇落,虫声唧唧歪歪的响开了。一个老妇人背着蛇皮袋从机场大门口偷偷摸摸地进来,看到那架飞机,黑炭似的脸上都是欣喜,跟发现了所罗门宝藏一样。 她倒拖着耙子,走进人高的草丛。忽地,民航飞机里燃起烛光,几个人影在机舱玻璃后晃动开来,仿佛鬼影一般。再一看机翼下,堆着一堆骨头,一只人头骨赫然在目。那个老妇人吓得脸色苍白,连耙子也不及带上,拼命往来路跑。 “嘶――” 一只臂粗的毒蛇从草丛中昂起三角头颅,在老妇人小腿上狠狠地咬一口,老妇人一声惨叫,扑倒在草丛中,一张老脸急剧地扭曲,肤色变成可怕的冰蓝,不一会就大张着嘴死去。 那只毒蛇盘到老妇人的脸上,将她突出的眼珠子吞噬下去。草丛深度传来一声草叶的尖啸声,毒蛇如闻号令,飞一般贴着草尖游过去。 吹草叶的是个赤脚穿红袍子的中年人,他的头上箍着枝繁叶茂的橄榄枝,胡须拉茬,毒蛇游到他身边,吐出猩红的杏子。那人抚弄毒蛇的头,说道:“毒牙,你要多活动身体,不然也得像那些蛇一样冬眠,成了废物!但愿圣水能保持你血液的畅通!”从袍子里摸出一只狼头瓶,掰开毒蛇的嘴,滴下一滴金黄的汁液。 机舱那边一个人叫道:“安得烈!”中年人应了一声,拨开草丛往民航飞机而去。里面有人开了舱门,安德烈双手攀着机翼,跃了进去。 机舱里燃着九支蜡烛,每一根蜡烛旁边都守着一个穿袍子的门徒,他们脸上清一色戴着纸糊的十字面具。安德烈在胸口划个十字,从袍子里摸出一支蜡烛,燃上。 “安德烈,戴上面具!”那是彼得的声音,“审判即将开始!――雅各布、多马,把那个红衣教士带上来!” 两个门徒进了后舱,不一会拖出一个红衣教士。那个教士双手紧捏着挂在胸口的白银十字架,口中念念有词,脸上与手上都是淤血,显然受过刑法,烛光在他的红衣上跳跃,那红衣显出血样的红,似乎有了血腥气。 “你们不要枉费心机,你们得不到我主的圣血!”红衣教士哆嗦着青紫一片的嘴唇。 “我们已经派人去梵蒂冈送信,教宗必须用耶稣的圣血换你的一条命!教宗一向慈悲,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彼得整一下十字面具,目光隐忍。 “我主的圣血在比利时布鲁日的‘圣血教堂’,你们送信去梵蒂冈也是枉然!”红衣教士的目光在十个门徒脸上掠过,“你们号称‘拜我教’的十门徒,却行着不义的事!主啊,宽恕他们!” 彼得微叹一声,将蜡烛移开自己的脸,使自己坠入黑暗中:“只要梵蒂冈教宗下达命令,不信‘圣血教堂’不把圣血交出来!”他在胸前划个十字,“耶稣的血必将‘复活’,我们已经调和出当年困扰牛顿爵士的圣水配方!” “啊?”红衣教士惊诧一声,“不可能!――你们‘拜我教’既然宣扬‘人人皆可为上帝,人人皆可入地狱’,为什么还要把耶稣的血复活?你们是要造偶像吗?” 彼得沉声说道:“我们自有我们的偶像!复活耶稣的血不过是为了证明《圣经》的荒谬!你们基督教既然相信耶稣死后三日复活,如果我们再造出一个基督,你们该当如何呢?” “再造一个基督?”红衣教士跌坐在地,双手抱住头,“不会的!基督不可造,他一直活在天国,不可复制――” 一边的马太忽然咳嗽一声,喘息道:“伊斯兰教的《古兰经》上称基督为尔撒,是伊斯兰教六大先知之一,又被封为‘真主的灵气’,仅次于至圣先知、封印使者穆罕默德!他们的宗教承认基督无父出生,肉身升天,但不承认他是真主的独生子,也不认为他曾经死而复活!如果我们造出一个基督,也就是复活了基督,那样《古兰经》的说法就归于荒谬!” 红衣教士眼睛瞪着,嘴巴大张着,破口叫嚣道:“你们根本不配在天父的脚下生存!你们在颠覆真理,你们是魔鬼!”他的双手使力捏着十字架,手上全是血。 “颠覆真理,重先建立另一种秩序,正是我们的主毕生所求的!是的,我们的主!”马太气喘吁吁地划着十字。十个门徒都跟着呼应道:“是的,我们的主!”在胸口划十字。 忽地,马太目光一敛:“你在《第八碗》的拍卖会上,扬言真迹《第八碗》在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究竟是怎么回事?” 红衣教士狂笑道:“如果我不那样说,他们会让我接近《第八碗》吗?我不接近《第八碗》,谁能把《第八碗》毁掉?嘿嘿,只恨我没来得及下手――” 马太脖子脖子一哽,怒道:“雅各布、多马!把他拉下去,往死里打!竟敢亵渎我主的泣血之作!”那个红衣教士的狂笑声很快被哭号声替代。 马太又道:“安德烈,犹大背叛我主,现在轮到你执行他未完的任务!” 安德烈忙说道:“我愿为我主效力!” 马太喘息道:“上帝的旨意,去把这个女人带回来!”说着,将一张圣帖送到他手上,“每隔三天联系一次,如果三天一过,失去联系,我们将为你显圣!” 安德烈跪下,恭敬地将圣帖展开,上面写着:周李清,女,23岁,北x大后勤部主任。梨花一枝春带雨,头颅和**结构接近无暇。要活的,头部和**不可有任何伤痕。接圣帖后一周内解决。 上帝安德烈用烛火将圣贴烧毁。马太欢欣的说道:“圣子即将回到我们身边!这回既可以除去他身边的女人,又可以得到人骨拼图,可算一举两得!” 安德烈坚定地点一点头:“我这就启程!”入了舱门。等到他出来时,已经换上一套笔挺的西装,口袋里插着一支价格不菲的派克金笔。黄发染成黑发,蓝眼睛贴了黑膜,活脱脱一个中国人。 他出了舱门,摘了片叶子吹了一声。悠长的声乐召来了那条毒蛇。它安静地盘着安德烈的腿上去,很快消失在他的西服里。(票票求大咖了) ------------ 恐怖的接续(21求花求人气免费打广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晒在张若水的脸上,然而梦中的他眉头却皱着,鼾声时断时续。阁楼上的鸽子“咕噜噜”的开始报晓,远处钟楼的钟声伴随着市声而起。有小贩拖着长长的尾音在叫卖:“卖馒头――” 忽地,张若水从噩梦中惊醒,叫道:“小李子!” 周李清正在厨房准备早点,闻言忙赶了过来,双手擦拭着围裙,问道:“怎么了,若水?”见他额上、鼻尖上都是冷汗,不禁用围裙替他擦拭,“你又做噩梦了?” 张若水自那晚从《第八碗》拍卖大会回来,一直心神不宁。犹大说我是“圣子耶稣”,到底什么意思?他在蜡烛熄灭前究竟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米高的“拜我教”和“摩西五经教”显然是冤家对头,这两种宗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整合资料,苦思冥想了不知多少遍,然而还是解不开谜团。 他一把攥住周李清的手,惊惶道:“我梦到你被人抓走了!――小李子!” 周李清把手拍一拍心口:“你就不要吓唬我了!――对了,我熬了银耳莲子粥,这可是大补,我看你这些日子总是担惊受怕,你也得好好滋补一下!瞧你瘦得颧骨都出来了。”说着,去厨房端来一锅香喷喷的粥。 张若水洗漱一遍,穿着睡衣就喝起了粥。周李清托着下巴,鬓角压着的一朵茶花香气馥郁,看着他吃,脸上洋溢着幸福,柔声说道:“若水,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了该有多好!” 楼下响起房东的大嗓门:“小周,有人找!” 周李清的脸色立刻变了,说道:“若水,你快藏进衣柜里!快!怕又是那些警察来找你!”张若水把碗一顿,抹一下嘴,翻过那张大木床,打开衣柜,钻了进去。 一阵楼梯的“吱呀”踏动声后,敲门声随之而来。周李清忙把桌上的粥和餐具收到厨房,这才去开门。门外果然是几个警察,其中一个美丽的女警向周李清出示一下搜捕证:“我是刑侦处的柳处长!――张若水回来了吗?‘玄武湖惨案’现场,有人看到他持枪射击!” 周李清摇了摇头,一脸的哀伤:“若水他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柳处长一只手捏着警帽的边沿,敏锐的目光已经透过门缝,在阁楼小屋里扫射。陡地,她的目光顿在墙上那份陈旧的报纸上,嘴角抽搐一下。 “我们可以进去喝杯茶水吗?”柳处长摘下警帽,笑了笑。 周李清只得打开门:“请进吧。”把三个警察迎进来,又去厨房倒了茶,托着托盘出来。热茶腾腾的雾气在她鬓角缭绕。张若水从衣柜的缝隙看去,那个柳处长目光一直停留在墙上的报纸上,一张五官精致的脸些微扭曲。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分明流泻着怒气与怨恨。她难道与米高也有某种关联吗? 柳处长喝了口茶,微微一笑:“张若水是个孤儿?” 周李清抿着嘴唇道:“是的。”双手局促不安地绞动着围裙。 柳处长又问道:“他的导师赵柄彰教授也是他的养父?”周李清愣怔一下,咬着嘴唇应答一声。 柳处长看着她的眼睛:“我们查过张若水的资料,他在巴黎办过三次画展,赵柄彰教授曾经独创一套油画笔法――该笔法警方特别请北大的权威人士作了鉴定,最近一年黑市上流通的人皮画就大量在运用!该笔法很难学成,甚至不可模仿,而张若水是赵柄彰的继承人,警方怀疑,或许――” “那些人皮画不是若水画的!”周李清红着脸抗拒道,鸡血石的耳坠乱颤。 柳处长追问道:“那是谁画的?”目光锥子一样盯着她,“你?我查过你的档案,你也曾是赵柄彰的得意弟子!” 周李清把手揉着围裙,昂起头来:“如果是我,人皮画的所得足够我去做贵妇人,我何必在学校做杂物?那些‘人皮画’也绝对不是若水的作品――你们可以去查他在巴黎展出过的画,赵教授的笔法他没学!” 柳处长把喝进嘴的茶叶吐出来:“这么说来,那些人皮画就是已死的赵柄彰教授画的了?” 周李清不言语,看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说道:“你们还有别的问题吗?我的上班时间快到了!”说着解下围裙。 柳处长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最后一个问题,你哥哥的失踪是不是也与《第八碗》有关?” 周李清躲闪着柳处长咄咄的目光,挽着一只抻包往门外走:“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哥哥――他的确失踪了,警方一直没有找到他!可是,这又有什么问题吗?” 柳处长微微叹道:“我们的警务人员在一所废弃化工厂中找到一具无头尸首,法医dna鉴定,他就是周李想!” 周李清只觉眼前一黑,双手支撑住门框,胸口几乎窒息。但她还是挺了挺身子,拧了门把手出门,强抑着痛苦说道:“我跟你们去验尸!”话一出口就泪流满面。 柳处长抚慰道:“我们一定将凶手缉拿归案,只要你能配合!”微微一笑,“忘了告诉你,今天是星期天,不是你上班的日子。”临出门,她又一次把仇恨的目光打到墙上那张通缉令上。 等到他们都下了楼梯,张若轻轻推开衣柜,蹑手蹑脚走到窗户前,从窗帘的缝隙里看下去。柳处长拍着周李清的背,小声抚慰着她。张若水正要转身,忽地,一个扣着贝雷帽的人和周李清擦肩而过。那人在公用电话亭前驻足,眼角瞥着周李清上了警车,把西装领子紧一紧,目光看向阁楼――那是双毒蛇才有的眼睛! 张若水忙侧过身子,心少跳了一跳。他去枕头下把那支拆开的勃朗宁组装,正要开门下楼,楼梯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张若水意识到什么,又一次钻进衣柜,枪口对准门口。门锁悉悉索索地响动,忽地“卡塔”一声拨开。刚才楼下那人出现在门口,他在门外警惕地扫视室内,起码隔了三分钟才把脚跨进来。 他径直走到那张大床边,在床沿坐了,勾头沉思。张若水与那个不速之客仅隔着两米,他似乎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随时准备扣动扳机,打爆来人的后脑勺。 那人忽然摘下贝雷帽,从帽子里摸出一片草叶,放在唇边吹了一下。张若水只见那人的西装里什么大物件蠕动起来,跟着一只三角蝮蛇头从西装领口露出来,吐着红杏子,一对雪白的獠牙上隐隐泛着蓝光。张若水在衣柜中与毒蛇的双眼对视着。他知道蛇看不见自己,但还是心悸不已。 那人将蛇引到自己的胳膊上,捏着蛇头,摸出一只古埃及内脏瓶,将一滴金黄的汁水滴入蛇口,将它送到床底。那只蛇“嘶嘶”的吐舌声在悠长的草叶声中渐渐平息。那人起了身,将床上凹下去的地方理平,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转身出门。 张若水再次推开衣柜的门,从床上小心越过时,他的脑海中浮现蝮蛇突然来袭的画面,然而直到他把双脚挪到窗前,床下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微微掀开窗帘看下去,那人已经回到电话亭,一边抽烟,一边东张西望,显然在等着什么。 张若水心道:“这人刚给蛇喂了圣水,看来他与“拜我教”有些关联。他将毒蛇放在床下明摆着是要害小李子――或者害我!” 他正想着如何对付毒蛇,守在电话亭中那人有了动静,按一按贝雷帽,视线看向街对面。一个穿着黑风衣、头戴礼帽的高个子在街的那头眺望一下张若水所在的阁楼,双手插进口袋,越过斑马线,从楼下进了大门。 不一会,楼梯口“吱呀呀――”又一阵脚步声响起。 “活见鬼!”张若水把子弹上膛,三度翻身钻进衣柜。 高个子的撬锁技术显然不精,他在锁孔拨弄好大一会,才拨开锁。张若水从衣柜缝隙看出去,来人和他一般年纪,蓄着八字须,戴着一副圆边眼镜,腮帮子上点了一颗红痔,一根金毛袅袅刺出。 高个子拎着一双油光锃亮的皮鞋,上面估计苍蝇也站不住脚。他进了门,将门反锁。鬼鬼祟祟地走向床头,从风衣口袋里摸出放大镜,罩着那份陈旧的报纸看了一会,嘟嘟囔囔道:“柳柳这是让我干什么嘛?!我伟大的霍克侦探不远千里从上海过来,就是为了撬门入户,做小偷勾当?!”又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只**,将那份旧报纸拍下。 张若水心说话:“原来这人是个侦探,言行实在不像!柳柳又是谁?” 霍克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剪刀和一面小圆镜,修理他的八字须,动作很是滑稽。张若水一直悬着的心被这个侦探逗引得轻松下来。 忽地,张若水感到肚子排山倒海的一阵饥饿,“咕噜噜”唱起空城计。霍克修理剪刀的手猛地一顿,只是一瞬间,手上已经多了一把手枪:“谁?!” 窗外一只白鸽扑扇着翅膀“咕噜噜”叫了起来。霍克长吐一口气,掏出手帕擦拭额上的汗水:“吓死我了!死鸽子!生孩子没*啊你!――对了,我还有半只叫花鸡没吃呢!”自言自语着,从风衣口袋里摸出油布包裹的叫花鸡,狼吞虎咽。 叫花鸡的香气侵染到房间的每个角落。张若水肚子更饿了,他把皮带紧了紧,抓了一片樟脑丸放在鼻子边,拒绝诱惑。霍克吃叫花鸡那种咬牙切齿的样子令他哭笑不得。 床下忽然“悉悉索索”有了动静,一只蛇尾隐约露出。张若水看着鳞片闪烁的蓝光,不禁替霍克捏了把汗。霍克很快解决了半只叫花鸡,拍拍屁股离开床。他把帽子和风衣整饰一下,摸着八字须出门。他的前脚刚出去,一只蛇头从床下探出来,将他抖索在床下的鸡皮吞食下去。 晚上,21点。 周李清从一辆的士里下车,脸上挂着泪水风干的痕迹。她沿着门廊走过电话亭,里面那人把贝雷帽压低一点,对着话筒窃窃私语。张若水在阁楼上把一切看在眼中,心中火急火燎。幸而周李清上楼时,那人没有跟上来。 周李清一进门就焦急的叫一声:“若水!” 张若水从门后捂住她的嘴:“嘘――”将门关上,指一指床下。周李清俯下身,床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张若水伸手指在木地板上敲了一下,床下睁开一双绿眼睛,凭空悬挂的绿纱灯笼一般,散漫着诡秘的气氛。 周李清“啊”一声,险些跌坐在地。张若水扶着她,说道:“有人在床下放了毒蛇想害我们!”把她领到窗帘前,掀开一条缝看下去,电话亭里那人正把冷酷的目光打上来。 “我们该怎么办啊,若水?”周李清离床远远的,手足无措。 张若水镇定地说道:“你去厨房给我拿一把菜刀来!我要活捉那个家伙!”把勃朗宁的枪口对着电话亭下那人瞄了瞄,口中“砰”轻叫一声,用声音掩饰心底的慌乱。 周李清去厨房拿来菜刀,身子依着他:“若水,我好怕!我见到哥哥泡在福尔马林溶液林的尸体――没有头啊!我好怕!” 张若水搂住她,亲吻她的额头:“有我在,小李子,我们会熬过去的!今晚你去厨房待着,把门反锁!万一发生什么不测的事,你就从厨房阳台跳下去!我把被单都放在厨房,你跳之前记得裹住被子,那样就不会摔伤――” 周李清手指遮住他的嘴唇,哽咽道:“求你不要说了,若水!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对这个世界也没有留恋!” 张若水知道,现在唯一可做的,便是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对周李清坚定地一点头:“小李子,我们还要一起生好多孩子呢!我们还要看着小小李子在草地上打滚呢!”说着,苦涩一笑。 晚上,23点。阁楼上的灯灭了。 张若水将周李清硬推到厨房,将门在外面锁了:“你听到我的叩门声,就惨叫一声!”周李清在厨房里痛苦地“嗯”一声。 张若水将手枪擦拭一下,放到口袋里。将菜刀紧握着,做几个劈杀的动作。他把床单摊下,塞入两只枕头,去冰箱扯一包鸭脖子,散在床单上。挪步到窗后,再一次看下去,电话亭里却空无一人,他的心一紧:人来了! 楼梯口响起轻微的“吱嘎”声,如果在平时,张若水绝对听不出来,然而现在这声响却似打雷一般震得他耳膜发胀。那个脚步声在门口顿住,隔了许久,那悠长的夺命草叶声倏地在门外响起。 “嘶嘶――” 那只毒蛇在床底吐着红叉子,盘着床腿缠上床。随着外面叶哨声越来越急促,毒蛇游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将两只枕头死死盘住。叶哨声陡地化为尖厉的杀伐之声。毒蛇张开血盘大口,一口将那一堆鸭脖子吞噬,涨得蛇头有半个人头大。 周李清的惨叫声适时的啸出,就没有了动静。毒蛇哽着脖子把鸭脖子往下咽,张若水光着脚扑上来,菜刀在它七寸处切下去。 血光飞溅,蛇血喷洒在床头那个凶手的侧脸上,衬得凶手更加可怖。毒蛇的身躯在床上横扫几下,渐渐僵硬。 “卡塔――”门锁被撬开,一个人影晃了进来。 “不许动!”张若从门后闪出,枪口顶在来人的脑勺,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不对劲,来人的个子比那个放蛇人高了些。 “啊!我投降!”霍克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张若水心中大叫:“不好!”正要转身,身后一个声音阴森森道:“把枪放下!”接着“啪”一声,那人按亮室内的日光灯。张若水徐徐放下枪,双手抱住后脑勺。霍克看到地上一颗鲜血淋漓的蛇头,吓得面色苍白:“妈呀!”差点跳起来。 “张若水,我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可惜,我的毒蛇蛇头上植入了红外针孔摄像头,在你们埋头去看它的时候,我已经识破你们的阴谋!”那人阴沉沉的道,“如果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我怎么可能牺牲我的毒牙?!”那人将张若水和霍克押到床头,伸手抚一下蛇头,眼中不胜悲伤。 “你到底是谁?”张若水咬牙冷冷道。 “我叫安得烈!”那人微怒道。 “安德烈?”霍克八字须抖动,“就是耶稣十二门徒中的那个安德烈?啊哈,真滑稽,我可没听说过十二门徒还有热兵器――枪!” 安德烈在床上坐下,忽地将毒蛇断开的身段挽在手臂上,一口咬下去,撕了块雪白的蛇肉咀嚼,蛇血沿着他的嘴唇流淌,把他的胡子染红。霍克嗓门里干呕几声,把脸别过去。 “我饿了。”安德烈的声音忽然很温和,“我吃的是原罪的肉,喝的是原罪的血,主当不会怪我。” 张若水看着他:“你是米高的手下?” 安德烈瞪眼看着他,冷冰冰的道:“不要直呼我主的名字,就像基督教的人不会直呼耶和华的名字一样!” “我不信任何教!你的主不代表我的主!”张若水回敬道。 “不!你的宗教是女人!”安德烈把蛇骨嚼得“咯咯”响,看向厨房的门,“如果我杀了她,你也会为了报仇而殉道!” 张若水怒道:“如果你杀了她,我发誓如果我活着,我就灭了你们的宗教!” 安德烈被他的话震慑一下,脸色刷地变了:“哼,若不是上面交代,我只想把你们一起灭杀!――你不必这么大声,她早已经听到我们的对话!”说着,把张若水那支勃朗宁捡起,走向厨房门口,“你们退后,别怪子弹无情!” 张若水嘶声叫道:“小清,快逃!” 周李清的抽泣声从厨房里传来:“不,若水,要死我们一起死!” 安德烈一枪将门锁爆开。张若水在他推门的一刹那,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安德烈眼中掠过一丝犹豫,回手将枪柄狠狠一击他的脑门,张若水闷哼一声,扑倒在地。安德烈无声地冷笑,推门而入。 “喀嚓――”厨房里倏地伸出一双手,将安德烈持枪的双手擒拿住,飞速扣上手铐,又将他的双手一撞门框,双枪脱手。 柳处长那张美丽大气的脸出现在厨房里。她的身后颤巍巍的站着拿了勺子自卫的周李清,身上裹着一床被子,泪水涂满脸。 “柳柳,你怎么才来啊!要等死人家啊!”霍克翘着兰花指,整一下八字须,缓步走去,姿势比绅士还绅士。 走到安德烈面前时,他忽地伸手一拔安德烈的胡须,昂着脑袋冷嘲道:“怎么着,小门徒?我白天一进这屋子就探测出红外针孔摄像头!所以把一只微型传感器粘在叫花鸡的鸡皮上,喂了你的毒蛇!你看到的一切就是――柳柳,就是你看到的一切,嘿嘿!”他向柳处长讨好的笑一笑。 安德烈闭上眼睛,一声不发。周李清搂住张若水,哭道:“若水,若水你醒醒啊!” 张若水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她:“我……还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李清含泪说道:“刚才我在厨房,柳处长从下水管道爬了上来――” 霍克握着空拳咳嗽一声:“当然当然,我在巷口被这小门徒逮住,做了诱饵,这也是伟大的霍克没想到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对不对啊,柳柳?”他见安德烈一副不耐的样子,又看向柳处长。 柳处长笑了笑:“好了,霍克,这次你功劳最大!等案子破了,你的奖金少不了!” 霍克夸张的叫道:“哪里的话,我霍克是为了正义!你一提钱就俗了知道吗?――不过,下次召开新闻发布会,别忘了给我的侦探社宣传一下就是!”说着,将地上两把枪捡了,塞进风衣口袋。 柳处长哼了一声:“你呀,狗改不了吃屎!那三只手的毛病死也难改!我说世上就你不能当侦探!”伸手去他口袋里摸索一番,只听得风衣口袋里“叮叮当当”响,柳处长抓上来一堆零件,“嘿!霍克,你这么快就把两把枪给拆了!” 霍克嬉皮笑脸道:“柳柳,你那什么奖金我也不要了,这些破零件你带回去也没用,就让我留着吧!” 柳处长无奈地将零件丢回他的风衣口袋。她忽然发觉安德烈的手越来越凉,不禁一惊,再看安德烈的脸,不知什么时候罩了层冰蓝色。 “毒蛇肉!”霍克一拍大腿,“这家伙刚才吃了毒蛇肉!” 安德烈双手上托,朝天喃喃自语:“我在天国的父,带我去天堂――” 张若水喘息道:“他一定带了解药――” 柳处长忙在安德烈身上搜起来,她几乎剥光了安德烈的衣服,然而除了一只空的内脏瓶,几乎没有搜到任何东西。安德烈瘫倒在地,一张脸蓝得发亮,甚至一双眯缝下去的眼睛里都是蓝光。 霍克忽然笑了起来:“我知道解药在哪里!”伸手去风衣口袋里拨弄几下,拨出一只小小的铝零件,拧开,里面露出一颗蓝色的药丸,“啊哈!你那型号的手枪可用不着这号零件!”他把安德烈的嘴撬开,将药丸塞进去。 柳处长去厨房拿了瓶矿泉水强行灌下去。安德烈脸上的蓝光越来越淡,然而他的脸色比死还难看:“你们不得好死!――你们得罪上帝的门徒,三天后大灾难就要临近!”他透过厨房的窗,虚望向黑沉沉的夜空,眼睛里都是凶残。 夜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流星,冷雨飘忽忽的跟着下来了。(求票求宣传) ------------ 恐怖的接续(21前面的21是第20章 ) 凌晨三点,耶路撒冷某五星级酒店。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将鼾声打破。黑暗中,手机屏幕上喷火的骷髅头诡秘地闪动,一个声音用阿拉伯文说道:“我是铁塔!” 那头的人急道:“铁塔,教宗很满意我们带回‘死海古卷’,如果圣殿宝藏挖掘出来,少不了你百分之一的提成!――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那人故意顿了一下。 铁塔心有所动,唇角微微抽动:“说。” “你也知道,圣殿宝藏图出土的死海区域距离耶路撒冷十几里路,但那十几里却是梅瑟教宗难以逾越的!我们必须救出一个人,才有希望进入――”莱昂主教低沉的声音在室内回响。 “我没有耐心听你说这么多废话!直入主题吧!”铁塔伸手去床下摸出他的木吉他。吉他的弦声在整个房间颤动着。 “那个人,你我在《第八碗》的拍卖会上见过!便是红衣教士――马丁!他是梵蒂冈教宗身边的红人,现在已被‘拜我教’的门徒绑架,要拿他换耶稣的圣血!梵蒂冈教宗愤怒了,他给梅瑟教宗提出,可以让我们去死海寻找圣殿宝藏出土的遗址!但作为交换,我们必须把马丁活着带回梵蒂冈!”莱昂主教在那边顿了顿,“我已经帮你买了凌晨五点的飞机票!” 铁塔沉默一会,沉声道:“上回在黑暗中,我已经探出那些门徒的身手,他们每个人都身怀绝技,我一个人去只是送死!”他的手伸到被窝里,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呻吟声,“我死了,就算挖到金山银山,也不会到我手上了是不是?” 莱昂主教清嗽一声:“我们必须彼此信任,铁塔!我不是要你去硬碰硬,黑吃黑!你应该知道中国一部兵书《孙子兵法》,三十六计里面有一计‘围魏救赵’!” 铁塔摸女人胴体的手停住:“谁是魏谁是赵?” 莱昂主教说道:“还记得上次拍卖大会上和犹大辩论的年轻人吗?犹大曾说那年轻人和‘拜我教’有很深的渊源,甚至是‘上帝’的‘圣子’!” 铁塔眉头一皱:“那个‘圣子’就是魏?” 莱昂主教赞许道:“不错,马丁就是‘赵’!” 铁塔再一次伸出五指在木吉他上一掠:“这一票我干了,照老价钱算!” 莱昂主教在那边忽然压低了声音:“你身边是不是有女人?也照老规矩来!” 铁塔按断手机,开了床头灯。床上一个金发女郎把被子一裹*裸的身躯,一双蓝眼睛里尽是妩媚,伸手说道:“你要走了?小费呢?” 铁塔无声地笑了笑:“你也该走了。”忽地扯了木吉他上的一根三弦,快速缠住金发女郎的咽喉,双手一使力。女郎大张着嘴挣扎一回,美丽的眼睛渐渐凸显出来,成了鱼泡眼。 铁塔拍了拍手,赤条条的跨过那个女人的尸体,将吉他套入吉他套子,装入紫檀木吉他盒,穿上一套棉布衣衫,将长发打理得凌乱,扮成一副街头艺术家的样子。关了床头灯,鬼魅一样消失在黑暗中。 凌晨四点一刻,北京某废弃的机场。 那架破旧的民航飞机机翼下,门徒彼得和马太整理着一堆骨骼,清理上面的腐肉,刷上桐油。他们的身边堆着两个上好桐油的人体骨架,风从骷髅头上吹过,那骷髅头就有了声音。 彼得将一只觅食的蜈蚣捺死,满面担忧地抬头去看启明星,说道:“安德烈已经三天没有消息!他不是被抓了,就是已死!” 马太喘息道:“今天必须有一宗罪恶来为他的失踪付出代价!”他拿刷子的手一抖,桐油洒在胡子上。 彼得拿一根腿骨在地上划了个六芒星,又掐着指头算了一下:“中国人讲‘黄道吉日’,今天是达太的好日子,就让他出去完成一桩罪恶的买卖吧!” 马太点点头:“我们既然身在机场,当知道感恩。去为机场做一件事吧!”起了身,抖掉身上的骨屑,躬着身子攀上机舱,又回头道:“当然,我们留下的证据最好对敌手不利的才好。” “梵蒂冈教宗那边会不会把圣血送到?”彼得有些担忧地追问道。 马太说道:“圣血会有的,流血也会有的,彼得。一切都得有代价。” 彼得站在原地,看着闪烁不定的启明星,自语道:“我主,为了得道,又将血流成河。”伸手在胸口划个十字。 机舱里,三根蜡烛袅袅燃烧。烛光下,睁着三双不眠的眼睛。 “你们都在为安德烈感到不安吗?”马太咳嗽道。 三个门徒点了点头。 马太走上前,对其中一个说道:“达太,你去为安德烈找回他失踪的代价吧!”把一张圣帖送到他手里。 达太跪了下去,将圣帖展开。烛光下,几行与死同行的血字在跳跃:长江三角洲xxx国际机场,劫持xx航班飞机,开往地狱。 上帝达太面如土色,跪倒在地。马太轻叹一声,把手按在他头上:“达太,你应当高兴,因为这是你升入天堂的机遇!”将一只红色十字架送到他手里,“如果你能侥幸从地狱归来,你将得到上帝无上的恩赐!(票票票票票) ------------ 恐怖的连续(22) 早晨九点半,长江三角洲某国际机场。飞机又一次误点。候机室里,不少看报纸的顾客都等得不耐,不住地看显示屏上的时间和航班信息。候机室的旋转门被推开,一个商人打扮的人一边甩着雨伞上的雨点,一边拖着行李箱匆匆走进来。经过检验门,报警器忽然“滋滋”响开。 检验人员用命令的口吻道:“先生,请您打开行李箱!” 那个商人忙摘下皮手套,打开了行李箱。 检验人员麻利地从里面翻出一瓶大剂量的可乐,舒了一口气:“为了您和大家的安全,这个不能带上飞机,先生!” 商人连连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忘了!”拖着行李箱往里走,鼻尖上渗出冷汗。 空姐甜柔的声音传递开来:“请344号航班的旅客去检票口出示票据,祝您登机愉快!”接着,《神秘园》空灵纯净的音乐袅袅在整个候机大厅轻舞飞扬。 商人通过检票口,登上飞机就直奔卫生间。他将行李箱打开,翻出一堆零件,快速组合成一把手枪,套上消声器。他对着镜子划个十字,将毛胡子扯下,露出一张圣徒的脸――他就是达太。他从内衣口袋摸出一只红色十字架挂在脖子上。 出了卫生间,达太穿过一重舱,往前舱而去。一个空姐正从前舱出来,摇手道:“对不起,先生,这里不能进!”达太冷笑一声,袖子里忽然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顶在空姐的细腰上。 “带我去驾驶舱!”他直视空姐惊恐的眼睛。 空姐在前领着路,路上遇到机长。机长一脸疑惑地看着那个商人,说道:“小夏,你怎么可以领旅客到这里来!” 那个空姐有些口吃的解释道:“这是、这是驾驶员小刘的一个亲戚!” 机长命令道:“飞机即将起飞,不要去打搅他!” 机长的话刚落,“嗤――”一声轻响,一颗子弹没入他的额头,钉住了他的记忆,他瞪着眼睛倒下去。 “不许叫!他就是不合作的下场!”达太捂住空姐的嘴,“快带我去驾驶舱!” 空姐浑身筛糠一般扶着机墙来到驾驶舱,一拧门把手,驾驶舱的门在里面反锁了。达太把头一歪:“叫他开门!就说机长有事当面吩咐!” 空姐敲一下门:“小刘,机长――”达太把枪往前送了送,热烘烘的枪口已经烧坏了她的制服,“开一下门,机长有事找你当面吩咐!” 驾驶舱门一打开,空姐的身躯就倒下去,她的细腰上鲜血“汩汩”流出。 飞机越过跑道,纵上云霄。经济舱里,旅客正品尝着点心饮料,聊着球赛和国际时事。忽地,机翼侧了一下,餐桌上的食物一下子泼洒下来,人们的尖叫声很快被广播的噪音盖没。 “你们知道地狱什么样子吗?你们知道现在正往哪里去吗?你们知道飞机与建筑物撞击之后会产生多强的高温吗?”广播里传来毛骨悚然的声音,“我们正在城市上空,十秒钟后你们将在地狱再见!哈哈哈!” 旅客们惊惶的哭喊声中,广播里传来一声闷响! 驾驶舱里,达太踏着驾驶员的尸体,对着扩音器吹枪道:“你们知道我刚才做了什么事吗?我杀了驾驶员!哈哈!”他对着红色十字架吻一下,“我主保佑!”背负降落伞,双手掀开机窗,在巨大的颠风中滑了出去。 飞机一下子失去平衡,折翼的鹰隼一般向城市最高层建筑撞击过去。 “轰――”一切记忆灰飞烟灭。 张若水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他梦到童年时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雪中和他打雪仗的父亲忽然之间就不见了,回首去看,身后那个口涂胭脂的雪人化成了一滩血水,在他脚下无声地流淌…… 父亲,你还存在于这个世上吗?他不止一次这样发问了。然而暗夜依旧,没有人应答。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床单上是他喜欢的合欢花的图案。葡萄糖液一点一滴的进入他的身体,也一点一滴的消耗着他年轻的生命。周李清的头枕着床沿,显然很累了,微微有了鼾声,连散乱的长发也显露出倦怠。 张若水摸一摸受伤的头:“我昏睡了好久吧?”他的手一动,周李清神经质地醒过来,满眼的血丝,满眼的欢忱:“若水,你醒了!” 张若水心疼地看着她,把被单一掀:“你也进来睡一会吧。” 周李清脸色一红:“这样不好吧,护士随时都会进来。” 张若水微微一笑:“我们都一年的夫妻了,还在乎这些。”伸手揽了她的腰,将她放倒在床上。 周李清柔声道:“别这样,若水!――哎呀,有人来了!” 门外出现两个人影,接着霍克的声音笑道:“‘睡王子’是不是醒了?――啊,现在我们可以进来吗?是不是不是时候啊!” 周李清整饰一下头发,把长发挽了个马尾,说道:“请进吧。” 霍克捻着八字须进来,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从溜圆的眼镜后看过来:“张若水,恭喜你,你还活着!” 柳处长在后面说道:“我说霍克,你正经点行不行!”将警帽摘下,托在手里,“张若水,我自我介绍一下:北京刑侦处的柳处长!――这位是长江三角洲有名的侦探霍克,他虽然看上去古里古怪的,但心机还是有的,但愿你不要因为他的不当举止而低估了我们的办案能力!” 霍克八字须一撇:“说什么呢你!我告儿你,我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爆胎,七大洲四大洋唯一可以和福尔摩斯媲美的大侦探霍克!” 张若水却没有被霍克的那一番话逗乐,脸色沉沉的道:“你们找我想了解什么?” 周李清把一只削好的苹果送到柳处长手上,抿一抿嘴唇道:“若水,柳处长是个好人,我们――可以信任!” 张若水看一眼周李清,摇头说道:“不是我不信任别人,只是很多事情我也没有头绪,我现在连自己的判断力也不信任!”他想起死在浴缸里的赵教授,不禁长长叹息一声。 柳处长从他眼神里读出什么,说道:“张若水,我们知道你是无辜的――这里有一份报纸,我想应该给你看一看。”将一份晚报递上去。 张若水接过报纸翻开一看,头版头条是“恐怖分子劫机撞击摩天大厦,黑匣子探出血色十字”,下面是一幅惨绝人寰的飞机坠毁现场,黑火焰升腾,尸骨无存。一个血色十字架被放大,上面不是被钉死的犹太无冕之王耶稣,而是一个手捧书卷、头上长角的大胡子智者。 柳处长注视着张若水的表情:“对于《第八碗》的事,我们暂时不想来烦扰你。但这个十字架也许你不陌生吧――这是黑匣子显像的劫机人胸口挂着的!” 霍克在床沿坐下,啃一口苹果,咀嚼道:“一天一苹果,强壮中国人!――这个十字架是不是很奇怪?上面居然是引领犹太人出埃及的先知摩西!” 张若水想起那晚拍卖大会上,犹大佩戴的红色十字架,咬着嘴唇沉吟道:“我知道存在一种宗教――或者说‘邪教’,叫‘摩西五经教’,它可能最近才创立!这个教派的教宗自称为摩西后人,对上帝和摩西在西乃山上所订的‘摩西十诫’第二诫不满,于是自创一教!十字架涂成红色,应该是纪念摩西带领犹太人分开红海,躲开埃及法老的追踪!” 霍克捏着下巴:“‘摩西五经教’?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啊!我看还是叫‘撒旦教’比较适合他们,黑匣子里那个狂人简直就是魔鬼嘛!” 柳处长脸上起了霜:“这样说来,劫机的就是‘摩西五经教’的教徒?有渔人看到一只降落伞落到东海,等到海警赶到,将降落伞打捞上来时,下面绑着的却是一块石头!” 张若水看一眼死亡人数,眼中有了怒火:“这些所谓的教徒实在可恶!”他一动气,脑袋不禁一阵锯齿形的痛,他痛苦地把头平躺下去。 周李清忙过来,一脸担忧道:“怎么了?又犯头疼了?” 张若水紧闭的嘴唇微微掀开一个笑意:“还好。” 周李清一双眼睛求救似的看向柳处长和霍克。柳处长会意,把警帽戴上,说道:“天也不早了,我们明天再来,你先好好修养着,如果想起了什么,或者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让小周打我手机。” 霍克把苹果匆匆啃完了,摸出手帕擦嘴:“千万别死啊老弟!――对了,你的枪还给你自卫!”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大把零件,双手并用,很快将一把枪组装起来。 柳处长白了霍克一眼。他们走到病房门口时,张若水忽然沉痛地说道:“我有预感,将有更多的死亡,更大起的案件!希望你们尽快从那个门徒安德烈嘴里套出罪魁祸首米高的信息,将那个丧心病狂的畜生缉拿归案!希望,希望我们还来得及!” 柳处长和霍克面面相觑,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形式的死亡出现? 两人出了医院,往警车而去。就在医院西侧的花坛边,盘腿坐着一个身穿病服的患者,他一边喝着豆浆、啃着油条,一边看着面前摊开的一张图纸――那是医院的总平面设计图,上面的每个出入口和电配位置都被标识出来。在他的脚边,放着一只紫檀木吉他盒,血蝴蝶一样翩然欲舞。警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他陡然仰起头,眼中毫无情感,嘴角微微一上勾,手上转动的笔在配电间上划上一道红杠。 夜幕徐徐拉开,这只是一切罪恶的前奏。(大票顶人气谢谢了) ------------ 恐怖的接续(23求花求人气顶下) 东海之滨,连云港一处荒村野郊,一座破败的土地庙前燃起了篝火。火焰跳跃下,是一张扭曲的脸。他光着身子烤火,健硕的身躯上布满血淋淋的划痕和一层雪也似的盐霜;地上铺着潮湿的衣服,纠缠着水藻和贝壳,一只砖红色的螃蟹在上面耀武扬威。 “嘀嘀――”衣服里传来轻微的铃声。 他匍匐在地,将那只螃蟹抓起来,不顾螃蟹钳子将手钳出血来,放到嘴里嚼得稀巴烂,哽着脖子吞咽下去。从衣服里抖索出一只密封的塑料袋,再将封口拆开,里面是一只黑壳摩托罗拉手机,他按了接听键。 “达太,还在人间吗?”马太的喘息声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我与我主同在!”达太一脸虔诚。 “你很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我主将赏赐你一瓶圣水,你的生命又将延续一年!”马太说道。 “我主永生!”达太面露狂喜之色。 “你暂且休息一个星期,躲避警方追捕。我已安排小约翰去完成安德烈未尽的任务!”马太咳嗽着,“你的银行卡上我已经打入十万人民币,你可以逍遥一下了。” 挂了手机,达太那张被海水浸泡得苍白的脸有了红色。 一阵冷风吹过,火星四溅,火焰随之小了很多,达太感到彻骨的战栗。他哆嗦着将一件烘得差不多的衣裳披上,钻进土地庙,将里面一只超大的破木碗和供饭的木板拆了,庙里栖息的蝙蝠和老鼠横冲直撞,啸出可怖的声音。 达太回头要将木柴添入火堆,土地庙后的小树林里一阵响动,一个黑影晃了出来。 “谁!”达太将一根带火焰的木柴攥在手中。 “嘎嘎!”那人的声音嘶哑如破裂的铁皮鼓,“达太,我以为我是世上最遭罪的人,现在终于找到伴了!达太,你还认识我吗?!” 达太惊诧道:“犹大!” “不错!”犹大狰狞的面孔在火光下显露,“达太,恭喜你,劫机成功!哼哼,上帝又该延长你寿命了吧!”他忽然把手按住心脏部位,额上汗珠子大颗大颗滴下来,一只手伸过来,“圣水,给我一滴!” 达太冷笑道:“犹大,你背叛上帝――”他忽然看到犹大指尖晃动着一道黑光,脸色大变,往后退了几步,“犹大,圣水我可以分你一滴!” 犹大半跪在地上,痛苦地叫道:“快点!” 达太从土地庙掰下一块石头,龇开上嘴唇,紧闭着双眼,将石头砸在一颗槽牙上,一声凄厉的惨号之下,牙齿随着一股血流迸出去,掉在地上。 犹大连滚带爬,抓到牙齿,抖索着双手用刀片割去牙肉,里面露出一只金色珠子,犹大将珠子含在嘴里,吞咽下去。不一会,额上的汗珠子风干了,他捂住心口的手也松开。 “现在让我们忘记所有的怨恨,这荒郊野岭我们谁也不能先死,不然那该多孤独!”犹大躺在地上,把玩着刀片,“达太,你是什么时候被上帝选中的?” “1993年,我在东海打渔,后来一个晚上,渔船遭了火,我一无所有!他来找我,给我讲他的教义,我皈依了。”达太用衣服擦拭着伤口,龇牙咧嘴地说道。 “1992年,我在西藏帮一个黄教喇嘛牧羊,一个暴风雪的夜晚,那些羊全被狼咬断了脖子死了,我正彷徨无计,寻死觅活,他就在那个时候出现了!”犹大陷入记忆,尽管火光隆重,他的脸依旧苍白,“现在想来,那只咬死羊的可能不是狼,而是一只藏獒!” “藏獒?”达太吐出一口血,瞪大了眼睛。 “可恶的不是藏獒,而是指使藏獒的人!”犹大眼中都是怨恨,狠狠拨一下篝火,火星四溅,“三年前,那只藏獒我在马太的手机屏幕上看到过一次,‘铁包金’!不错,那只比非洲狮子的身躯还大的畜生正叼着一只羊头在布达拉宫前招摇过市!” 达太看着犹大,冷幽幽的道:“犹大,你在动摇我的信仰!” 犹大狂笑了起来:“达太,十二门徒都该是聪明绝顶的,可惜,我们一直被上帝玩弄在鼓掌之间,却不知道――唉!”他*起那块沾惹了鲜血的石头砸进火堆,“你有没有怀疑过,将你的船纵火的就是上帝?!” 达太站了起来,拄着一根木棍就走,冷冰冰道:“犹大,你该下地狱!” 犹大看着他远去的影子,忽然说道:“你没有信仰,达太!我们都没有狗屁信仰!我们只是为了活命――那圣水就是种在我们身上的毒药,我们为了获得延续的生命而活!” 达太止步一回,在寒风中裹紧袍子,头也不回地去了。 犹大跌坐在篝火前,忽然看到土地庙中那只泥塑的土地爷一脸悲悯地看着他,他恶狠狠地起身,用木棍将土地爷抽打得粉碎,又将土地爷的一双泥眼吞下去,兽类一般嚎哭起来。 耶路撒冷某5a级商务大楼,一张洛可可风格的大床上,莱昂主教盘着腿,看向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面赫然就是犹大的一张脸。然而那张脸一动不动,只有声音在响:“妈的,这该诅咒的圣水!” 莱昂主教双手捂着耳麦,冷讽道:“米高,原来你就是这样得到和控制圣徒的!那圣水原来还有这样的功用!” 忽地,电脑里传来一阵重金属的乐声。他忙将屏幕切换,一个摩西的青铜面具侧面立刻充斥了整个屏幕。 “莱昂,中国昨天发生了一起劫机案,凶手的血色十字查出原因了吗?”那边一个金属质地的声音冷冷问道。这声音显然是经过变声器发出的。 “我已查到,那是米高的一个圣徒所为,叫达太!他在劫机时故意佩戴‘摩西五经教’的血色十字,陷害我们!警方现在已经盯上我们!东北和华东一带的门徒很多被捕!”莱昂主教恼火道。 “哼,不必惊惶!我了解米高,他一定沉不住气了,才出此可悲的伎俩!――犹大是真叛变还是来卧底的,你查出没有?” “目前看来,他的确是叛变了!”莱昂主教微微得意,“他现在只是一个亡命歹徒!” “很好!把他充分利用起来!”金属的声音里有了几分赞许,“那个杀手出发了吗?” 莱昂主教看一下表:“估计已经开始行动了!” “嗯,等到擒住米高的圣子,主动权势必捏到我们手上!”青铜面具后那只眼睛陡然转动一下,露出凶光,“万一计划失败,那个杀手不能再用!” 莱昂主教恭恭敬敬道:“是,我主!”在胸前划个十字。屏幕晃动一下,青铜面具消失了。 莱昂主教再将屏幕切换回犹大的画面,那边却飘起了雪花,一点声音也没有。他疑惑地把手指按一按耳麦。 土地庙前,犹大冷冷看着火焰中跳跃的那只远程全球定位**,忽然转身说道:“达太,你该出来了!” 达太拄着木棍从黑暗中现身:“犹大,我想马太一定会满意你的表现!你可以重先回到我主的麾下,只要一句忏悔就足够了!” 犹大那只独眼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这次我要两年的寿命,两瓶圣水!”旷野起了大风,篝火飞蹿起来,往树林里跑。不一会,整个小树林就成了火焰的海洋。 ------------ 恐怖的接续(24求花求票票) 张若水一觉醒来,只觉病房静得可怕。灯光将他的影子在白墙上拉得好长。小李子去哪里了?他没来由的心弦一颤。这一紧张,腹部收紧,一阵尿意袭了上来。尿罐却不知被小李子放在哪里了。他下意识地捂着小腹,摘了打点滴的针管,挪步下床。 轻轻推开门,走廊的长椅上坐着几个无精打采的病人,或闭目养神,或看着报纸。走廊边上放着的文竹和雏菊也跟霜打了似的沐浴着灯光。他反手带上门,扶着墙壁往卫生间而去。卫生间门口,周李清正提着尿罐出来。 “你怎么就出来了啊?我冲刷一下尿罐就回的啊!”周李清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心痛地说道,“我们回去吧。”拐了个弯,就是长长的走廊。忽地,整个走廊上的灯光“噼啪”一闪烁,就熄灭了。黑暗在病人们的尖叫声中降临。 “怎么回事?”周李清在黑暗中皱起了秀眉。 “嘘――”张若水捂住她的嘴,将她一把拽到卫生间拐角。 张若水住的那间病房的门无声地敞开一道缝,有灯光洒进走廊,那一片晃动的光亮在黑暗中很是诡异,门口那一盘雏菊的影子在摇曳。 一个人影从病房的光亮中探出头来,背后斜挎着一个吉他盒,在夜的羽翼下仿佛魔鬼的血色断翅。那人目光冷冷地在走廊上搜寻着,陡地向卫生间这边看过来――那是一双毫无表情的眼睛,然而也是一双野兽才有的眼睛! 张若水将周李清往里一拽,贴着墙咬牙道:“我早该知道这些门徒捉不到你不会死心!――快,去卫生间!”喘着粗气将她往男厕所拉去,厕所刺鼻的药水味成为恐惧的发酵剂。 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声一声都踏在张若水心上。男厕所的门被推开了。张若水捂住周李清的嘴蹲在凹式坐便器上,一双欧洲牌子的皮鞋在木门外走动,距离他们更近了,两米,一米,半米…… “滋滋――”卫生间的日光灯陡然亮开。 外面,一个病人骂着娘走进来。接着是一阵尿水的声音。那双皮鞋顿了一下,匆匆走出去。等到卫生间恢复了静谧,张若水捂着周李清嘴的手才松开。周李清脸色煞白,倒在他怀中。张若水心道:“如果他是要谋害小李子,为什么他不先进女厕所?”他揉一揉微微疼痛的额头,“小李子,快打柳处长的手机!” 周李清摸一摸身上,惊惶地仰起脸:“手机放在病房。” 张若水目光一沉:“你在这里呆着,不要出声!” 周李清拼命摇头:“若水,你不能去!我们呆在这儿好吗?他一定在外面守株待兔!” “我们必须主动出击,不然一辈子都得活在被动局面,等着送死!”张若水定定地看着她,“小清,我们必须掌握自己的命运!”推开木门走出去,反手将木门关上。 他再次从卫生间拐角看出去,走廊上没有那个人的身影。他迟疑一下,低头快步向病房走去。病房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又关上了。他从门口走过,忍着头痛折步走向护士室,对值班护士说道:“不好意思,请联系一下负责2046病房的护士,那里的病号需要换纱布。” 张若水快步走到自己病房对面那间病房,推门进去。里面一个护士正给一个头发脱光的小孩打针,见他进来,一脸疑惑。张若水拍一拍小孩的光头:“你好,我就在对面,闲得无聊,拜访一下邻居。”小孩一脸哭相地揉着屁股,没理会他。 对面病房的敲门声传来。张若水凑到病房门口,透过门缝看过去。一个护士见里面无人应答,推门进去。门开的刹那,张若水注意到病房的窗户依旧敞开着,窗帘在风中飘舞。从地面的光影看,整个病房只有护士一个人。 护士关了窗户,埋怨了一声什么,出了门。张若水注意一下走廊的动静,推开病房的门,一头闯入自己的病房。提了周李清的紫色帆布包,又从枕头下取了霍克留下的那把勃朗宁。 男厕所里,周李清双手紧紧绞着,闭眼细声祈祷。隔着一层木板,一个蹲着的人影缓缓站起,那人居高临下地看一眼蹲在下面的周李清,一个铁灰色的笑浮上来。 走廊上,张若水摸出周李清的手机,搜寻电话记录,拨了柳处长的手机:“门徒在医院出现!你们快出警!” 卫生间那边忽然传来周李清一声惨叫:“若水――” 张若水头颅一阵排山倒海的剧痛,他颤抖着双手握住枪,向卫生间摸去。手机甩在地上,传来柳处长焦急的声音:“发生什么事?――霍克!出发!” 张若水扶着白墙,气喘吁吁地向卫生间前行。病房的门无声地打开,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直接顶上他脑门:“放下枪!”张若水挣扎着把枪提了提,那人枪把一转,狠狠砸在他的伤口上。张若水痛苦地哼一声,身子瘫倒下去。 警笛声刺破医院的静谧,一辆警车没停稳,就下来了柳处长和霍克。柳处长将几个武装刑警安插到医院出口,持枪从医院大门闯了进去。张若水所在的病房在2楼。柳处长一脚踹开病房的门,里面却空无一人。 霍克忽然叫道:“血!”往走廊尽头奔去。 一个医生搂着护士从卫生间亲亲热热地走出,与他们擦肩而过。霍克走到那一滩血前,伸手触摸一下,再把手指放到嘴里砸吧道:“血还温热新鲜,人一定就在附近!”他看一眼卫生间,又对赶到的柳处长耸耸肩:“头前带路吧您呢!” 两人持枪入了男厕所,里面两个小便的病人吓了一跳,提着裤子就往外跑。忽地,地上几缕长发引起霍克的注意,他蹲下身子,将长发捡起闻了闻,惊愕道:“这是绿茶味的!” 柳处长皱眉道:“怎么了?” “那个丫头的头发就是绿茶味的!昨天她递苹果给我的时候我就闻到了,不会错的!况且女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来男厕所,除非遇到了危险!”霍克奔到厕所窗口看下去,墙壁光可鉴人,“不是从这里下去的!” 一阵飞机的轰鸣声在窗外响起,一架直升机从霍克眼前掠过,声音巨大地停在医院顶楼上。霍克眼珠子直翻:“我们没出动空警吧?”跟着柳处长又闯出去,往楼上跑。 顶楼,一架直升飞机稳稳地停下来,三叶螺旋将上面的沙石扫得乱走,一个鸽子窝被摧毁,鸽蛋飞落下去,打在街上匆匆赶路的大妈头上。铁塔伸手挡着沙尘,背负晕阙的张若水,单手攀着悬梯上去。 “起飞!”铁塔关上舱门。 柳处长和霍克攀上顶楼,对着直升机放了几枪,无奈地看着它消失在视野中。霍克八字须颤抖道:“我发誓,一定把这帮邪教门徒缉拿归案!――啊,不好!”他用袖子拖一把脸上的汗水,匆匆下顶楼,气喘吁吁道:“刚才那个医生搂着一个护士公然亲热,不合常理啊!除非――” 柳处长猛醒,*起对讲机:“注意,凶手扮成医生,搂着的护士就是受害人!注意!” 后门出口处,一个身材矮小的医生正往外走。听到近在咫尺的刑警身上对讲机的声音,转过身往来路走。后面传来刑警的叫声:“站住!――我开枪了!” 矮个医生身子一侧,与一个病人成平行距离,躲避枪口,飞步奔向走廊尽头。刑警举枪瞄了瞄,怕伤着无辜的病人,只得喝叫着追上去,对着对讲机说道:“发现凶手,一米六五左右,偏瘦――” 矮个医生从楼梯口一拐,就不见了。刑警端着枪绕向楼梯口,里面躺着一个穿护士衣服的美丽女人。刑警摘下对讲机刚要汇报,凶手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他身后,匕首一抹他的咽喉,刑警闷哼一声,倒了下去。凶手在楼梯阴影处将刑警的警衣剥下,戴上警帽。然而他的身材太小,警衣显得臃肿不堪。他在阴暗处露齿一笑,将那个女人瘦弱的身子裹进警衣里,勾头往没有人守着的门口走去。 他径直进了一辆警车,把车打了火,关了警报器。警车呼啸着奔上街道。柳处长的声音从对讲机里响起:“喂?3号,请回答!喂?!”凶手对着对讲机无声地笑了。 ------------ 恐怖的接续(25求票票求人气俺土豆弟) 张若水一觉醒来,只觉病房静得可怕。灯光将他的影子在白墙上拉得好长。小李子去哪里了?他没来由的心弦一颤。这一紧张,腹部收紧,一阵尿意袭了上来。尿罐却不知被小李子放在哪里了。他下意识地捂着小腹,摘了打点滴的针管,挪步下床。 轻轻推开门,走廊的长椅上坐着几个无精打采的病人,或闭目养神,或看着报纸。走廊边上放着的文竹和雏菊也跟霜打了似的沐浴着灯光。他反手带上门,扶着墙壁往卫生间而去。卫生间门口,周李清正提着尿罐出来。 “你怎么就出来了啊?我冲刷一下尿罐就回的啊!”周李清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心痛地说道,“我们回去吧。”拐了个弯,就是长长的走廊。忽地,整个走廊上的灯光“噼啪”一闪烁,就熄灭了。黑暗在病人们的尖叫声中降临。 “怎么回事?”周李清在黑暗中皱起了秀眉。 “嘘――”张若水捂住她的嘴,将她一把拽到卫生间拐角。 张若水住的那间病房的门无声地敞开一道缝,有灯光洒进走廊,那一片晃动的光亮在黑暗中很是诡异,门口那一盘雏菊的影子在摇曳。 一个人影从病房的光亮中探出头来,背后斜挎着一个吉他盒,在夜的羽翼下仿佛魔鬼的血色断翅。那人目光冷冷地在走廊上搜寻着,陡地向卫生间这边看过来――那是一双毫无表情的眼睛,然而也是一双野兽才有的眼睛! 张若水将周李清往里一拽,贴着墙咬牙道:“我早该知道这些门徒捉不到你不会死心!――快,去卫生间!”喘着粗气将她往男厕所拉去,厕所刺鼻的药水味成为恐惧的发酵剂。 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声一声都踏在张若水心上。男厕所的门被推开了。张若水捂住周李清的嘴蹲在凹式坐便器上,一双欧洲牌子的皮鞋在木门外走动,距离他们更近了,两米,一米,半米…… “滋滋――”卫生间的日光灯陡然亮开。 外面,一个病人骂着娘走进来。接着是一阵尿水的声音。那双皮鞋顿了一下,匆匆走出去。等到卫生间恢复了静谧,张若水捂着周李清嘴的手才松开。周李清脸色煞白,倒在他怀中。张若水心道:“如果他是要谋害小李子,为什么他不先进女厕所?”他揉一揉微微疼痛的额头,“小李子,快打柳处长的手机!” 周李清摸一摸身上,惊惶地仰起脸:“手机放在病房。” 张若水目光一沉:“你在这里呆着,不要出声!” 周李清拼命摇头:“若水,你不能去!我们呆在这儿好吗?他一定在外面守株待兔!” “我们必须主动出击,不然一辈子都得活在被动局面,等着送死!”张若水定定地看着她,“小清,我们必须掌握自己的命运!”推开木门走出去,反手将木门关上。 他再次从卫生间拐角看出去,走廊上没有那个人的身影。他迟疑一下,低头快步向病房走去。病房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又关上了。他从门口走过,忍着头痛折步走向护士室,对值班护士说道:“不好意思,请联系一下负责2046病房的护士,那里的病号需要换纱布。” 张若水快步走到自己病房对面那间病房,推门进去。里面一个护士正给一个头发脱光的小孩打针,见他进来,一脸疑惑。张若水拍一拍小孩的光头:“你好,我就在对面,闲得无聊,拜访一下邻居。”小孩一脸哭相地揉着屁股,没理会他。 对面病房的敲门声传来。张若水凑到病房门口,透过门缝看过去。一个护士见里面无人应答,推门进去。门开的刹那,张若水注意到病房的窗户依旧敞开着,窗帘在风中飘舞。从地面的光影看,整个病房只有护士一个人。 护士关了窗户,埋怨了一声什么,出了门。张若水注意一下走廊的动静,推开病房的门,一头闯入自己的病房。提了周李清的紫色帆布包,又从枕头下取了霍克留下的那把勃朗宁。 男厕所里,周李清双手紧紧绞着,闭眼细声祈祷。隔着一层木板,一个蹲着的人影缓缓站起,那人居高临下地看一眼蹲在下面的周李清,一个铁灰色的笑浮上来。 走廊上,张若水摸出周李清的手机,搜寻电话记录,拨了柳处长的手机:“门徒在医院出现!你们快出警!” 卫生间那边忽然传来周李清一声惨叫:“若水――” 张若水头颅一阵排山倒海的剧痛,他颤抖着双手握住枪,向卫生间摸去。手机甩在地上,传来柳处长焦急的声音:“发生什么事?――霍克!出发!” 张若水扶着白墙,气喘吁吁地向卫生间前行。病房的门无声地打开,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直接顶上他脑门:“放下枪!”张若水挣扎着把枪提了提,那人枪把一转,狠狠砸在他的伤口上。张若水痛苦地哼一声,身子瘫倒下去。 警笛声刺破医院的静谧,一辆警车没停稳,就下来了柳处长和霍克。柳处长将几个武装刑警安插到医院出口,持枪从医院大门闯了进去。张若水所在的病房在2楼。柳处长一脚踹开病房的门,里面却空无一人。 霍克忽然叫道:“血!”往走廊尽头奔去。 一个医生搂着护士从卫生间亲亲热热地走出,与他们擦肩而过。霍克走到那一滩血前,伸手触摸一下,再把手指放到嘴里砸吧道:“血还温热新鲜,人一定就在附近!”他看一眼卫生间,又对赶到的柳处长耸耸肩:“头前带路吧您呢!” 两人持枪入了男厕所,里面两个小便的病人吓了一跳,提着裤子就往外跑。忽地,地上几缕长发引起霍克的注意,他蹲下身子,将长发捡起闻了闻,惊愕道:“这是绿茶味的!” 柳处长皱眉道:“怎么了?” “那个丫头的头发就是绿茶味的!昨天她递苹果给我的时候我就闻到了,不会错的!况且女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来男厕所,除非遇到了危险!”霍克奔到厕所窗口看下去,墙壁光可鉴人,“不是从这里下去的!” 一阵飞机的轰鸣声在窗外响起,一架直升机从霍克眼前掠过,声音巨大地停在医院顶楼上。霍克眼珠子直翻:“我们没出动空警吧?”跟着柳处长又闯出去,往楼上跑。 顶楼,一架直升飞机稳稳地停下来,三叶螺旋将上面的沙石扫得乱走,一个鸽子窝被摧毁,鸽蛋飞落下去,打在街上匆匆赶路的大妈头上。铁塔伸手挡着沙尘,背负晕阙的张若水,单手攀着悬梯上去。 “起飞!”铁塔关上舱门。 柳处长和霍克攀上顶楼,对着直升机放了几枪,无奈地看着它消失在视野中。霍克八字须颤抖道:“我发誓,一定把这帮邪教门徒缉拿归案!――啊,不好!”他用袖子拖一把脸上的汗水,匆匆下顶楼,气喘吁吁道:“刚才那个医生搂着一个护士公然亲热,不合常理啊!除非――” 柳处长猛醒,*起对讲机:“注意,凶手扮成医生,搂着的护士就是受害人!注意!” 后门出口处,一个身材矮小的医生正往外走。听到近在咫尺的刑警身上对讲机的声音,转过身往来路走。后面传来刑警的叫声:“站住!――我开枪了!” 矮个医生身子一侧,与一个病人成平行距离,躲避枪口,飞步奔向走廊尽头。刑警举枪瞄了瞄,怕伤着无辜的病人,只得喝叫着追上去,对着对讲机说道:“发现凶手,一米六五左右,偏瘦――” 矮个医生从楼梯口一拐,就不见了。刑警端着枪绕向楼梯口,里面躺着一个穿护士衣服的美丽女人。刑警摘下对讲机刚要汇报,凶手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他身后,匕首一抹他的咽喉,刑警闷哼一声,倒了下去。凶手在楼梯阴影处将刑警的警衣剥下,戴上警帽。然而他的身材太小,警衣显得臃肿不堪。他在阴暗处露齿一笑,将那个女人瘦弱的身子裹进警衣里,勾头往没有人守着的门口走去。 他径直进了一辆警车,把车打了火,关了警报器。警车呼啸着奔上街道。柳处长的声音从对讲机里响起:“喂?3号,请回答!喂?!”凶手对着对讲机无声地笑了。(票票大家给点) ------------ 恐怖的接续(26求顶求花求票票谢谢) 张若水艰涩地睁开眼睛。他第一眼看到一个青铜面具的侧面――那是映照在巨型电子屏幕上的面具,面具上赫然是先知摩西的脸。他动一下身子,却发现双手和双脚都戴了镣铐,头上也箍了一只带刺的物件,刺入他的伤口,血水顺着睫毛滴下来,染红了病服。他知道自己是痛醒的。 这是一间狭小的暗室,除了一个电子屏幕,四壁明晃晃的都是雕花玻璃,上面充斥着摩西的青铜侧面。张若水从镜子中看到自己那张血脸,头上戴着一只荆棘编织的王冠! 他痛苦地叫道:“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我知道你们在看!”他身躯一扭动,镣铐沉甸甸地响开,镜子里都是自己痛苦的样子。 忽地,青铜面具后那只眼珠子轮动一下,一个金属的声音说道:“欢迎你,圣子!” 张若水愤怒地看着那只眼睛:“你是‘摩西五经教’的门徒?!” 金属的声音“呵呵”一笑:“我是摩西的后人梅瑟教宗!” 张若水冷声讽刺道:“魔鬼也不会认你做后代!你们自称不服上帝和摩西在西乃至山上订下的‘摩西十诫’第二诫,其实你们的教义跟‘摩西十诫’完全扯不上边――”他痛苦地咽下一口吐沫,伤口的疼痛加剧,“你们在安息日劫机制造毁灭,戗杀无辜,你们的所作所为没有一样符合《圣经》――甚至《摩西五经》的教义!你们只配做浮士德,跟魔鬼订‘魔鬼十诫’!”他眼中几乎喷射出怒火。 “哈哈,果然有辩才!《第八碗》拍卖现场我就听说你了!――耶稣身前四百年,有个雅典人叫苏格拉底,辩才无碍,可惜最后还是服毒自尽!”金属的声音冷嘲道,“我很欣赏你,圣子!米高自称上帝,你既是他选定的圣子,我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张若水愤然截口道:“那个杀人狂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有关系,他是我的仇人!” 梅瑟教宗“哦”了一声:“仇人?说来听听。”那只眼睛里都是残忍的好奇。 张若水盯着他的眼睛:“哼,在我的肉体被囚禁的时候我拒绝回答!” 梅瑟教宗那只眼睛里闪出残暴的火花:“那你是想找死了!――你头上的荆棘王冠里埋着电线,我先让你尝试一下电击的滋味!”他的话音刚落,张若水直觉箍在头上的荆棘中一股强悍的电流传出,射入他的脑壳,整个头颅都似要爆炸,他痛苦地呻吟,头发的苦焦味渗透鼻观。 “怎么样,滋味如何?”梅瑟教宗渴望地看着他扭曲的脸。 张若水知道他在欣赏自己的苦痛,咬一咬牙:“梅瑟,你这变态狂!――啊!”他闷哼一声,晕倒过去。 暗室的门无声地推开,莱昂主教走了进来,伸手碰一碰张若水的鼻头,对着屏幕说道:“气息还好!” 梅瑟教宗眨一下眼睛:“你已经安排好拿他去换马丁?” 莱昂主教腮帮子上的肉一哆嗦:“我这就去!” 梅瑟教宗眼中冷光一闪:“记住,马丁和圣子,两个我都要!”屏幕上雪花纷纷扬扬,消逝了青铜面具。 莱昂主教按一下玻璃门上的红色按钮,另一道玻璃门无声地打开。铁塔面无表情,盘腿坐在一张波斯地毯上,正在调弦,暗哑嘈杂的弦声很是刺耳。 “铁塔,准备好了吗?”莱昂主教问道。 铁塔冷冷应答一声,看一眼张若水:“把他弄醒吧,一个活死人比一个活人难伺候,这一路还得我们背着他!” 莱昂主教将张若水头上的荆棘王冠摘下,又伸手在他人中上猛掐。张若水眯缝着血眼醒转过来,“呸”一口鲜血吐在莱昂主教的脸上。 莱昂主教也不恼火,阴阴的笑道:“圣子,三天之内,不知多少人会因你而丧命!你背负的十字架上又将多一重罪恶!” 铁塔把木吉他装入紫檀木琴盒,问道:“在什么地方走马换将?” 莱昂主教扯了栓在张若水手上的镣铐,往外就拖:“我听说中国有个丰都鬼城,那里是魔鬼的地盘,就让所谓的‘人子’下一回地狱吧!” 铁塔应声说道:“我这就去核实地形,安排人手!”拽住琴盒的带子,匆匆出了暗室。 “出动你的杀手网,找到犹大!”莱昂主教的声音追上来,“只有他知道那些门徒的弱点!” 长江三角洲某长途车站售票厅。因为明天就是国庆长假,排队买票的人接成长龙。一个头戴三脚帽的大胡子中年人在厅外徘徊,不时焦急地看一眼墙上的电子屏幕。一个穿牛皮夹克的黄牛凑上去:“爷们去哪儿的?我手上有票!” 大胡子男人胡子一抖:“丰都!”怕票贩子听不懂,又加了句:“鬼城!” 黄牛四下看看,一个警察在不远处正把狐疑的目光打过来。他忙转了身,压低声音说道:“跟我来!”大胡子男人迟疑一下,拨开人群跟上去。 转过售票大厅,到了车站后门一个空旷处。已经有几个黄牛跟人在接洽,地上都是撕烂的票根。那个黄牛跟另一个同行叽里咕噜了一阵,过来说道:“原价一百,再加上五十块排队费,一百五!不算贵啊爷们,排队等个半天也不见得有票!” 大胡子男人也不还价,说道:“我要两张!”从身上摸出三张老人头。那个黄牛又从同行那里抽了张车票。 “嗨!”刚才那个警察*着一个电棍奔过来,几个黄牛撒腿就跑。大胡子男人也跟着飞奔。转到一个巷口,里面黑咕隆咚的伸手不见五指。忽地,那个警察惨叫一声,就没有了音儿。紧接着那个黄牛也是一声闷号。 约莫隔了一分钟,大胡子男人又出现在巷口,他将一副血淋淋的手套摘下,甩进垃圾箱,把嘴上叼着的两只车票放进口袋,在冷风呼呼的巷口抬起了头,独眼中冷冷放射着凶光。 等到大胡子男人的脚步声远了,黑暗的巷子里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来:“犹大买了两张票,看来有人和他在一起!另一个人我们必须甩掉!” 另一个公鸭嗓子阴阴笑道:“不要紧,我给那个黄牛的两张车票都是假的!到时候就等着看好戏吧!” “铁老大让我们试探一下他,如果他被警方认出来,可就麻烦了!” “如果连这点难关都过不了,那他犹大对我们还有什么用处!”公鸭嗓子冷哼道。 外面,犹大的身影融进汹涌的人群。他与一个小胡子男人擦肩而过时,将一张车票塞到他手中。 一刻钟后,检票口。女检票员检到犹大时,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说道:“您稍等一下!”对一边巡视的警察招招手。 犹大猛地一把推开女检票员,闯入敞开的8号门。外面停着待发的几排长途汽车。犹大绕了一圈,蹿到一辆汽车下,扯下大胡子,脱下外套,又将外套裹了胡子,绑进汽车底部横杠上。警察的脚步声远了,他爬到那辆去丰都的车底下,将身子贴上去。 长途汽车晃悠着开上国道,不一会一个等在路口的小胡子拦下车子。犹大就势一滚,借着车身掩护理一理头发,又脱掉一件脏外套,这才上了车,与刚才那个拦下车子的人坐到一处。他的身后,两个头发染得像火鸡的年轻人对望一眼,嘴角都抽出一个得意的冷笑。 经过大半天的奔波,丰都鬼城在望。犹大正要下车,身后忽然有人伸手碰一碰他的肩,犹大转过脸来,眼中凶光闪烁。那个年轻人微微一惊,将掌心握着血色十字出示。犹大脸上的表情舒缓,也出示一下血色十字。 “跟我们来!”两个马仔领着犹大下车,上了辆早已停在车站门口的黑色奔驰。 小胡子从窗口看着犹大远去的背影,摸出手机,将一条短信发送:准备顶级跑车,定位系统锁定尾号x230黑色奔驰。达太。 奔驰车穿过国道,又上高速,越过高速径直往一个隧道开进去。隧道里阴森异常,石壁上有人涂鸦了狰狞的鬼面,在黑暗中仿佛要跳跃出来。地上散落着被汽车压烂的鬼面具,随风乱舞。车子打一个弯,开往一个连环小隧道。 前面的路越来越狭窄,奔驰车停了下来。两个马仔一前一后领着犹大往隧道深处走去。隔了一会,可闻一阵毛森森的滴水声;前面豁然开朗,一个天然石洞呈现在眼前。岩壁上插着几支熊熊燃烧的火把,正对洞口涂鸦一个巨大的摩西青铜面具,那漆画显然刚涂抹不久,油漆味刺鼻,画面凝重而诡异。 青铜面具下盘腿坐着一个人,用熟悉的没有任何情感的声音说道:“犹大,很高兴你还活着!” 犹大那只独眼抽搐一下:“很不幸,我的血还没有被你放完!” 铁塔冷哼一声,抚弄一下吉他:“如果我想要你死,何必帮你把手腕重先扎上?又何必用沙子压住你的伤口?我们不过想试探一下你是不是真的脱离‘拜我教’!”古典吉他的声音在洞穴里扩散,几颗石子落下来,掉在下面的水坑中。一股凉意随之传透开来。 犹大鼻子里出一口气:“现在还怀疑我是卧底吗?” 铁塔冷声道:“我不过是替人办事!” 犹大在一块青石上坐下去:“你们找我来,有什么事?” 铁塔远远地看向他:“我知道你手上有一套联系‘拜我教’门徒的方法,我们抓到一个人,想让你通告那些门徒!” 犹大面孔一沉:“谁?” 铁塔双手迎空一拍,一只黑熊从岩洞里爬出来,拉动架上半空的钢丝绳,一只巨大的滑轮“吱嘎――”转开,竖起一个巨石凿成的十字架,接着杠杆一翘,将一个人直挺挺的叉上去――正是张若水。 犹大瞳孔一收:“圣子!” 铁塔干笑道:“让那些门徒带着梵蒂冈被绑架的红衣教士马丁来交换你们的圣子吧!” “不是我的圣子,是他们的圣子!”犹大冷漠地看着上面深度昏迷的张若水,“给我一部手机,五千元人民币,把北京今天出炉的所有报纸买过来!还有一个私人空间,方便和报社广告部接洽!” 铁塔对两个马仔一点头,他们往洞口便去。 北京某废弃民航机场。荒草丛中升腾起一股狼烟,随风乱蹿。马太的身子纸一样贴在机身上。他的手上牵着一条铁链子,一只巨大的藏獒拖着舌头匍匐在地,头部的毛都是纯黑色的,壮硕的身上却裹着一圈金黄的毛,在阳光下灿烂无比。 “‘铁包金’已经习惯这里的气候!”马太目光温慈地在藏獒身上抚弄。 “听说藏獒出了西藏威猛就会减少一半。”约翰将一堆晒枯的狗粪用干草叉叉到火堆中,风改了方向,狼烟扑了他一脸,他不禁掩起袖子遮住流泪的眼睛。 “只要鼻子灵、耳朵好使,它依旧是犬中之王!”马太蹲下身子,在藏獒头上摸一把,“上个星期的北京报纸每一期都查阅了吗?” 约翰正要回答,机窗“呼啦”打开,雅各布探出头来,急急道:“《北京x报》上个星期六出现一套乱码!从数字密码排序看,是和彼得一组的犹大,我解不开!”十二门徒每两个之间都有一套文字密码程序,只有彼此能解开。 马太咳嗽一声:“不要急,那个女人已经安全送到上帝之手,彼得在回来的路上!” 雅各布又叫道:“约翰,你上来看一下!有一份晚报很可能是巴多罗买的乱码信息,你来解一下!” 约翰忙丢下手中的干草叉,攀上机舱。 不一会,约翰探头道:“巴多罗买已经和西西里黑帮接上!西西里黑帮要的是人皮画《第八碗》,我们要的是武器支援――已经达成协议!” 马太看着奔突的狼烟,点了点头,眼中风云突变:“达太已经跟踪犹大摸熟了战场,让他接应巴多罗买,部署战线,推进‘红与黑’计划,借刀杀人!――约翰,你去北x大旁边的滨河东城,偷一件圣子的衣服,内衣最好,让‘铁包金’熟悉圣子的气味!――腓力、亚勒腓、雅各布在这里守着红衣教士!只有我们手上有这张王牌,不怕梵蒂冈不妥协,圣血不到手!”吩咐妥当,他牵着藏獒,登上机舱。 北京某刑侦处,霍克捏着放大镜看一份报纸,圆边眼镜顶在额头上。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报纸码了一尺高,广告栏都被剪裁下来。忽地,霍克将圆边眼镜往鼻梁下一推,瞄着《北京x报》的中缝。 柳处长停住查阅卷宗的手,把目光打过来:“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能从几份报纸上全盘掌控犯罪信息?” 霍克手舞足蹈:“哈哈!――我刚研究完爱伦坡犯罪小说里的密码程序,现在要大派用场!”他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支笔,在报纸上飞速地编写起来,“哼哼,雕虫小技也能难得倒我霍克?!这不就是《金甲虫》里那一套密码程序吗?!” 几个刑侦队员见他眉飞色舞,不禁好奇地凑过来看。柳处长忍了一会,也放下卷宗围过来。霍克立时感到无限的成就感,下笔更勤。他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忽然把笔一顿,说道:“把《新华字典》和《英汉大字典》给我搬过来!”一个刑侦队员忙应声去书架上抽下两本厚重的书。 霍克将一些数字和两本字典的页码对照几遍,记下上面解释的第一个字,一个字一个字的查下来,过了很久才拼出两段话。他在其中一段话上划个红圈圈:“哈哈,就这个了!――‘十月二十九日、丰都长途车站、圣子换马丁、犹大’!”他说到“犹大”两个字眼时,眼中放出光芒,“果然是十二门徒借助报纸发的信息!” 柳处长惊诧地将那些字眼看了又看,敛眉说道:“圣子是谁?马丁又是谁?” 霍克捻着八字须,背着双手走了几步八字步:“宗教历史上存在一个马丁?路德?金,不知道此马丁是不是彼马丁?不对不对,那个马丁早死了!可是,圣子耶稣不是也早死了吗?难道马丁和圣子都是代表的一个人?就像犹大一样是一个象征性的人?――嘿!”他拍拍脑门,八字须一翘,“这封报纸是星期六的,如果信息有人看了,应该有回音啊!”他又埋进那堆报纸,哗啦哗啦翻起来。 他一翻就是半天。柳处长忙联系丰都警方,将几个犯罪嫌疑人的图像和犯罪记录传真过去,让那边安排警力进行盘查。刑警队员叫了盒饭,霍克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把放大镜一行字一行字地扫下去,眼镜与铅字几乎贴在一起。下班的时间,柳处长关了窗户,再去看霍克,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一行字,似乎陷入凝思。 柳处长对着霍克孜孜不倦的背影微笑了一下。这个侦探狂人是她做警察的第一天在西单捉到的小偷,霍克蹲了三天局子后就来找她,说那天看她长得漂亮故意让她捉的,令她啼笑皆非。她现在能坐上这把交椅有霍克一半的功劳在,霍克常常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给她。她正想开口赞许霍克几句,一阵鼾声从霍克的鼻子里传出来。 柳处长立时柳眉倒竖,上前拿卷宗一敲霍克的头,霍克“啊”一声从梦中惊醒,见柳处长一脸怒气地看着他,打个哈哈道:“柳柳,别发火啊你!我发现天机!”说着又指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写的一行字。 那一行浸泡着他口水的字是:西西里黑帮已联络、第八碗交换火力协约生效、巴多罗买。 柳处长捶了霍克一拳:“你怎么不早说啊!”快步走到座机前,“喂,我是柳处!帮我接武器领取处小刘的电话!快!” 十月二十九日,丰都鬼城。 丰都的鬼文化全国著名,这里的空气捏一把都似乎有妖风,每棵树上都似乎藏着鬼怪。丰都长途车站门口,随处可见流动地摊,厉鬼面具、桃木剑、钟馗法杖,应有尽有,不少小贩穿成道士的样子,挑着货物招摇过市。 那些常常在这里卖东西的小贩都觉得怪怪的,一向刁蛮的城管今天却对他们熟视无睹,没将他们驱赶,而是穿成便衣在人群中警惕着什么,似乎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人群中多了一些奇怪的人,手一直插在口袋中,货物也不看一眼的来回走动。 天阴郁得很,看来一场风雨是逃不脱了。 中午,十二点。两辆蓝色保时捷、两辆白色宝马、两辆迷彩越野车从不同路径驶来,几乎同时抵达丰都长途车站门口,排成一个“十”字。人群开始骚动,几个小贩的货架被汹涌的人群冲垮,几个鬼面具被踩得稀巴烂。一只癞皮狗龇牙叼着仿真的假肢在人群穿梭,狗眼中凶光隐隐。 忽地,长途车站停着的一辆东风雪铁龙飞快地倒车,向国道飞驰。几只吹成气球的避孕套冉冉升上天空,上面划着几个血色十字。组成“十”字的六辆车发动引擎,飞速超上去,将那辆东风雪铁龙困在中间。 与此同时,等候在路边的十几辆轿车也开上国道,向那七辆车追击过去。 那七辆车飞也似的过了国道,又上高速。后面奋起直追的轿车忽然频频爆胎,几个车主骂着脏话下车,却见地上明晃晃一片都是锋利的钉子和爆破弹。 忽地,两辆大型号的越野车并排行驶,相对运动时,一辆车上的驾驶员从窗口钻入另一辆车摇开的窗户。后面追击的一辆轿车上,霍克八字须大动,一边刹车,一边对着对讲机急火火的叫道:“停止追击!小心那辆空车!” 那辆空车惯性地前行几秒钟,忽地打个弯横在路上,一辆轿车正要超过去,只听“轰隆”一声,空车瞬间爆炸,黑烟升腾,火焰连天,将跟上来的几辆轿车瞬即点燃。 “轰――轰――轰――” 霍克双手捂住耳朵,尖叫一声。柳处长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撤退!快撤退!――火警上前开路!”一阵尖锐的火警鸣笛声刺破天幕,几辆救火车迅速靠上去,水柱冲向烧红了半个天空的烈焰。 “快掉大铲车,把废车清除!”柳处长沉着声音叫道。 霍克从汽车后座抬起头来,一副眼镜直顶在脑门上。一辆大铲车“隆隆”的开过来,刚把高速上清理出一个口子,柳处长一踩油门,轿车呼啸着从那个口子里过了。 柳处长追了半个时辰,那六辆车已经消失在国道上。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六辆车的车印陡然分来,三辆去了南路,三辆去了北路。她正彷徨无计,霍克开着轿车满头大汗的追到,他一扫地上的车轮印,说道:“走北面!刚才六辆车都跟着东风雪铁龙跑,它是主角!东风雪铁龙的轮印是往北的!” 一路上霍克不断对着对讲机埋怨:“这破车开得太慢了,你都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车啊?” 柳处长忙着换挡,恼火道:“你怎么这么烦人,都什么时候了!这都是丰都刑侦处仓库里存放的无证车!” 霍克把手帕擦拭着脑门上的汗水:“但愿他们下次收押几辆赛车族的高级跑车!” 前方三里,一辆越野车和一辆宝马跟着东风雪铁龙飞驰,上面忽地一个巨大的阴影压下来,三辆车呼啸着入了隧道。车子打一个弯,又钻入一个小隧道。东风雪铁龙这才放缓了马力。 “到了!”犹大熄了火,打开车门。 那辆宝马的车门也随之打开,走出裹着米色风衣的马太,他的手上牵着一只藏獒。越野车上下来了约翰和雅各布。 “我们去见圣子!”犹大的脸沉在黑暗中,领着三人走入隧道。越往里走越是狭隘,最后几乎只能容一个人进入。 马太忽然咳嗽一声,压低声音说道:“犹大,我带来一瓶圣水,就藏在丰都长途车站的某个地方。只要你按计划行事,他就是你的了!” 犹大转过身来,眼中冷光一闪:“我要的是两瓶!” 马太*视他的独眼:“我只带来一瓶!你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犹大咬牙回头。 “滴答――滴答――滴答――”滴水声渐渐清晰,前面渐渐有光在跳动。绕过一只酷肖鬼怪的石钟乳,眼前陡然一亮。马太三门徒的手都不自禁地伸入风衣口袋。 “欢迎,欢迎!”莱昂主教在巨幅摩西青铜面具下抬了抬手,一个一个点过去,“马太!约翰!雅各布!――啧啧,真亏得米高能从世上找到跟《最后的晚餐》一模一样的圣徒来!” 马太手上牵着的藏獒忽而鼻子大动,显然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莱昂主教瞥一眼藏獒,皮笑肉不笑:“你们就凭这个畜生能寻找到你们的人子?哈哈,笑话!” 马太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浓痰,回敬道:“你以为马丁就在我们车上?” 莱昂主教的脸色刷地一变:“按中国人的话说,看来你们是想‘空手套白狼’了!” 马太脸色一板:“你也一样!” 他们身后忽然响起吉他的弦声,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你们现在踩的地方,是个石板机关,只要我手上的按钮一按,你们就是阶下囚!”铁塔盘腿坐在一块光可鉴人的石头上,身后的墙壁上插在一把熊熊的火炬。 “嘿嘿!”约翰忽然将风衣敞开,露出腰间捆绑的液体炸弹,“有种你把我们沉下去!这些炸弹的威力足够把这座山移平!” 铁塔抚弄吉他的指尖一挑:“不管你身上的液体炸弹是不是很有威力,第一回合,我们打了平手!”他拍一下手,岩洞高处,一只黑熊咆哮着从洞穴里蹿出来。它看到下面的藏獒,全身的黑毛都竖了起来,胸口那撮白色月牙半隐半露,一对熊掌示威一般拍打石壁,立时滚下几块大石。 藏獒也不甘示弱地竖起脸庞上那一圈黑毛,金黄的尾巴棍子一样扫来扫去。 “畜生!”铁塔把手一勾弦,破口骂道,“还不快把人叉上去!” 黑熊听到主人的怒斥,晃动一下笨重的脑袋,伸嘴咬住一根钢索,双掌并用,只听“隆隆”声响,张若水和一只十字架悬上岩壁。张若水紧闭着眼睛,一双手掌上托着。 马太看向张若水,在胸口划个十字,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情。约翰和雅各布也跟着划了十字,含泪看上去。 “宗教驯化的奴才!”铁塔冷嘲一声。 “我们给你看了圣子,现在你们也应该让我们看一看红衣教士!”莱昂主教的目光咄咄*来。 “他在开来的一辆宝马的后备箱!”马太看一眼面露狐疑的莱昂主教,“他的嘴里塞了定时炸弹,我们随时可以爆破!你们也别妄想让谁去把炸弹装置拆除,因为那辆车的报警系统不比瑞士银行的保险柜差!” 铁塔眼中飘过一丝冷嘲:“哦?想不到十二门徒居然是爱迪生的子民!” “那么,我们如何来进行这场交易呢?”莱昂主教心中起了寒意。 “当然是在同一时间放人!”马太剧烈地咳嗽起来,“既然你们的人在外面的宝马车上,而车又开不进来,我想现在是你们迁就的时候――时间是你们定的,我们至少应该占个地利,这才公平!到外面去交换,警察就快跟踪到这里!” 铁塔却不依不饶:“人是活的,你们把他带进来!警察来了,我们有的是方法对付!” 马太怒道:“看来你们是不想换了!”转身对约翰和雅各布一侧头:“撤!”往外就走。 洞穴里忽然伸出十几支枪,几支ak挡住马太的去路。 “你们不怕我引爆液体炸弹?!”约翰眼皮剧烈跳动,拧开液体炸弹瓶。 “你们别忘了,人子也在!你引爆了,大家都玩完!”铁塔得意地冷嘲道,把手一挥,“捆了!” 忽地,洞穴外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着洞穴里一阵昏暗,纷纷扬扬落下一场浩大的石雨,打灭数支火炬。不知哪个冒失鬼放了一枪,枪声顿时响成一片。外面趁乱闯进来一批人,有人叫道:“西西里黑帮到了!”枪声更加密集。 约翰滚到一个石洞后,拨出一个液体瓶向洞穴中间摔去,“轰隆――”整个洞穴立时迷烟四起。飞沙走石中,张若水背负着十字架沉沉地从石壁上摔下来。十字架在墙壁上投射的影子越来越短,越来越短。 “人子!”雅各布眼尖,冲上前去,壮硕的身躯扛住摔下的十字架的一头,沉重的十字架压得他猛喷一口鲜血。 “砰――”铁塔借着身后火炬的光芒,开出一枪。子弹呼啸着穿过雅各布的胸膛,他的咽喉间传来沉闷的咳血声。铁塔正要开出第二枪,脖子上忽然袭来一股凉意,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刀片就切进了他的咽喉。 “犹大,你――”洞穴中唯一一支火炬将他和犹大的身影映射在石壁上。 “我也替你放一次血!铁塔,去地狱吧!”犹大映在石壁上的手猛一上提,一股液体喷溅到岩石上。犹大伸手在他失却温度的怀中摸了一番,掏出一份古卷,“我知道你一定把它备了份!我们本是同一种人!” 雅各布的身躯渐渐支撑不住,眼看十字架就要将他和张若水反扑,犹大跨过铁塔的尸体,上前顶住了十字架。 “嗷――”枪林弹雨中,那只黑熊跳下岩壁,这畜生在暗中看到主人被杀,愤怒地纵跃过来,向犹大撞过去。 倏地,一团金色的火焰从斜地里蹿出来,从黑熊颈背上跳过去,借着力道连皮带肉将它撕咬得鲜血淋漓。 黑熊“嗷”一声反扑,将藏獒*向石壁一角。藏獒忽而身子一矮,从它腹部蹿了出去,又一口咬断它的尾巴。黑熊恼羞成怒,熊掌拍打得石屑纷飞。 忽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将铁塔遗落在地上的木吉他的弦撩了一声。黑熊立时静默下去,如一座黑山一样稳住。藏獒龇牙咧嘴的在它身边挑逗几次,黑熊除了一双眼珠滴溜溜跟着藏獒的身躯转,身躯依旧不动。 约翰在战火中隐约看到犹大顶起了十字架,不禁咬一咬牙上前帮忙。犹大叫道:“顶住!我来解开圣子的镣铐!”他一卸力,整个十字架落在了矮小的约翰肩头。犹大折断手上的刀片,对着挂在张若水脖子上的铜锁锁孔捣鼓几下,铜锁应声而开。他双肩一使力,将张若水背负出十字架。 约翰叫道:“快拿块石头替我顶着!” 犹大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手上那一截刀片一翻,直接插入约翰的眼睛。约翰惨叫一声,十字架“轰隆”压在他和雅各布的身躯上,地上又掀起一阵弥天灰尘。 “张若水,老子会让你为这次拼死搭救付出代价的!”犹大背负着张若水,往一个透着光亮的洞穴钻进去。 “嗷――”黑熊见杀害主人的仇人就要逃去,再也按耐不住,猛地上扑。藏獒身子灵活地一闪。黑熊对着藏獒吼一声,往犹大消失的洞穴奔去。 隧道外,停了十几辆警车。数十个武装刑警以车和防弹盾牌为掩护,端着枪守株待兔。然而警笛声却压不住隧道里炒豆一般此起彼伏的枪声。霍克缩头缩脑躲在车屁股后,将眼镜摘下来拼命擦拭,嘴里嘟嘟囔囔道:“这里怕不久就要成为闹鬼的地方了!这一下可不得死一大片!鬼城可算名副其实!――嗨,柳柳,你去哪里?危险!”他见柳处长持枪奔向隧道口,忙追上去。 这里的隧道很奇特,一个套一个,迷魂阵一般。柳处长在几个隧道口拿枪柄敲打一番。忽地,一个隧道里传来不一样的回音。她把耳朵依附上去一听,失声道:“怎么有兽类的嚎叫!” 霍克说道:“人到要死的时候就跟畜生差不多!”正说着,隧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和柳处长对一对眼,忙在隧道两侧隐蔽。隧道里出来的正是犹大。他一奔出隧道口,两把枪就指向了他。犹大忽然把头一低,把张若水的身子挡住枪口,俯身往前就蹿。柳处长看到他背后的张若水,忙松开扳机:“站住!” “嗷――”一头黑熊从隧道里扑了出来。 霍克一个飞扑将柳处长按倒在地,滚开几米远。黑熊从他们身边怒吼着蹿过去,黑爪碰掉了霍克的帽子。霍克一副眼镜挂在鼻头上,一双凹陷的眼镜看着身下压着的柳处长。柳处长面色微微一红,正要推开他,霍克又搂住她往右一滚。柳处长刚要发作,一头金黄的动物从他们头顶飞跃过去。 柳处长惊魂未定,霍克又叫一声:“别动!”嘴唇印上她的嘴唇。柳处长知道被他骗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反手将他按倒在地,一拳就要捣下去,霍克双手抱头叫道:“救命啊!”柳处长冷哼了一声,持枪去追犹大。 霍克将礼帽捡起来,一边往头上扣,一边叫道:“柳柳,小心!那是熊瞎子和藏獒!――哎呀,我的八字须惹上灰尘了!”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堆小物件修理胡须。 那些刑警不知这边出了什么事,只见一个丑陋的人背负着一个受伤的年轻人奔过来,身后追着两只凶物,都把子弹往黑熊和藏獒身上招呼。藏獒灵性,吃了一枪就刹住步子扭头逃命。黑熊中了子弹却更加愤怒,“嗷――”怒吼不住,将犹大扑倒,一张血淋淋的大口就要咬下来。 “乓――”一颗大口径的狙击弹射进黑熊胸口的月牙白毛里。黑熊惨嚎一声,血腥的头歪倒在张若水的胸膛上。 隧洞深处忽然一阵天崩地裂一般的爆炸,巨大的山石“隆隆”滚落,砸在隧道出口的警车上,几辆警车立时成了一堆铁饼。刑警抱头贴着石壁躲藏。就在这时,那些错综复杂的隧道口涌出持枪的凶手。 一辆蓝色保时捷、一辆白色宝马、一辆迷彩越野车仿佛从地狱里冒出来的,漂移着穿过警车防线,向那些凶手开过来。 “马太!快!”彼得戴着头盔,摇下车窗。 “达太,巴多罗买!上车!”多马敞开车门,在硝烟中呼喊。 混乱中,刑警与西西里黑帮接上火,火舌照亮了一张张杀红了眼的血脸。霍克从一个殉职的刑警头上摘下头盔,又持了盾牌在弹雨中寻找柳处长的身影。忽地,他脚下一拌,跌倒在地。一抬眼,正看见犹大一只独眼歹毒的看着他,他慌手慌脚的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瓶少女防色狼的辣椒水,喷射出去。 “啊!”犹大双手按住唯一一只眼睛,鬼哭狼嚎。霍克一不做二不休,又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副手铐,“咔嚓”将犹大双手铐住了。霍克惊魂未定地爬起来,看着自己的战利品,脱口说道:“霍克,你真伟大!我都不得不佩服我自己!” 犹大那只独眼里都是血丝,他手上什么东西在锁孔上一折腾,手铐“卡塔”就开了。“去死吧!”犹大狰狞一笑,手上的黑色刀片就划过去。霍克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碰――”一颗子弹穿透犹大的背心,从他腹部穿出去。犹大低头看着自己“汩汩”往外吐血的小肚子,自语道:“这回真的……要下地狱了……”手上的刀片飘落在火药的烟雾中。 “起来!霍克!”柳处长端着手枪,枪口冉冉升腾着一股黑烟,“别装死了!”她伸脚踢一下霍克的屁股。霍克睁开双眼,从裂开的镜片里看出去,又摸一摸咽喉:“没伤口啊!没死啊我?!”他的身下忽然传来一声呻吟,却是张若水的声音。 “快,把他送医院!”柳处长将张若水扶到霍克背上,往一辆警车飞奔。(票票顶多) ------------ 恐怖的接续(27求花求票求推谢谢谢) 黑暗中燃着一星萤火虫的火光。一个冷酷的声音说道:“我应该给你取个名字,你以后就叫‘夏娃’!因为你必将成为那组不朽雕塑中的‘夏娃’!” “是。”周李清的声音很轻很淡,已经失去原始的恐怖,“那我怎么称呼你呢?” “叫我‘上帝’!――现在,让我看一看你三天的成果,究竟给我雕塑的是怎样一个模子!”米高的锐利的指甲在黑暗中将萤火虫切为两截,“嗤――”一声,他的指尖燃起一根火柴,点燃壁龛上一只羊角灯,“自人类发明电灯以来,就失去了夜晚该有的诡异和神圣!以后你注意墙上的钟点,一到19点就必须熄灭所有的电灯!红蜡烛必须在画油画时点燃,白蜡烛必须在搞人骨拼图时点燃――现在的羊角灯是为看雕塑而燃!我不想重复第二遍,听明白了吗?” “明白。”周李清在火光中揭开一个幕布,露出一个没有脸的大理石雕塑。 “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个样子!”米高微怒道,“你就是这样给上帝铸造模子!” “上帝不该有模子,所以《摩西十诫》里不容许为上帝铸像,因为一切东西实体化之后就变得俗套,不再有神圣感。”周李清在羊角灯下仰起倔强的脸,“就像你说的,如果夜幕下都是灯红酒绿,就失去原有的神秘――” “够了!”米高打断她的话,然而怒气明显消散不少,“我知道你们的心理,没有把我铸造成杀人恶魔就算手下留情!” 米高将羊角灯的火光拧小些,忽然问道:“你对赵柄彰了解多少?” 周李清被这一问,再次陷入苦痛的记忆:“不多――” “你对雕塑的明暗处理明明是他那一套!”米高冷冷道,“你曾是他最得意的弟子――除了张若水!” “是的。”周李清咬着嘴唇,勾下头去,不让米高看到她眼中的愤怒。 “我在黑市上看到他模仿我的人皮画,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模仿我的那十三张人皮油画有半数都是我出钱买下的!”米高皮笑肉不笑,“他把笔法藏在人皮和人血后,我尝试着把人皮和人血从油布上分离出来看他的笔法,却没有成功!” “想不到上帝对于模仿自己的人的笔法也参悟不透!”周李清找到了发泄愤怒的出口。 “胡说!”米高的声音又变得粗暴,“我买他的画,因为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拙劣的人皮画在黑市冒充我的杰作!我不怕别人把我当成他,怕别人把他当成我!――当然,他的那些小伎俩的确有可取之处,对于明暗的处理确实有一刷子!明暗的处理,后印象派画家最拿手,而赵柄彰对于后印象派的研究确有过人之处!” 周李清隐约摸到了米高的心思:“你想让我把那一套技法转移到雕塑上来?” “不错!”米高捏着礼帽的边沿转一下,“《思想者》上唯一的缺陷就是明暗处理!从明天起,你就得早起晚睡,不要学《一千零一夜》中的山鲁佐德吊我的胃口,你必须把你所学的倾囊传授!” 米高灭了羊角灯,走入黑暗:“既然我要收你做助手,你也必须学习雕塑的上层刀法――我限你一个星期内把民国老一辈剃头匠给人推头的刀法玩转,你的枕头下我已经放了介绍西方雕塑技法和中医穴道的书,你必须精读!你的手一个不稳,毁灭了我的杰作可是罪恶!你必须练臂力,以后潜水艇后舱排水的活你都得去做!”他苛刻地说完,无声地出了门。 周李清点燃一支红蜡烛,在烛光下移开枕头。那里果然放着几本书,他抽了一本介绍穴位的书翻开一页。扉页上写着:献给我的挚爱。友,饮冰。周李清心弦一颤,把书靠近烛光。饮冰?难道是若水的父亲吗?她又把另几本书翻开,其中一本《西方雕塑正解》的扉页上也写着:纪念我们的第一次。饮冰。 周李清仰起脸来,看着厚重而透明的玄窗外觅光而来的游鱼,不禁咬着下唇,心道:“米高与若水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朋友?他们为什么都称若水是‘圣子’?” 舱内的红外电子眼忽然闪烁一下。周李清忙从深思中拔出来,将厚厚的书翻开一页。她的卧室是个二十平米的隔断舱,地上铺着拼花地毯,一张床也是复古式样,墙纸却是丑陋的两条毒蛇交合的油画。 这些日子她都穿着睡袍睡觉。她知道那个变态的米高随时都在某个暗处窥视着她。她将书折了一页,合上。吹灭蜡烛,钻进被窝,把身体裹得密不透风。她在被窝里睁大了眼睛,伸手抚摸微凸的腹部,鼻子阵阵发酸。在沉沉黑暗中,这小生命将她求生的信念维持着。 第二天,她还在被窝里死死睡着,上面陡然喷射下来一股冰水,一张床立刻进入冰河世纪。周李清双手抱肩,从被窝里跳出来,睫毛上挂着冰屑,呵气成霜。 “哼哼,人类就是懒惰!我昨晚已经跟你说过,必须早起晚睡!”米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现在是凌晨五点,以后每天都必须这个时间起床,否则就会尝到冰与火的滋味!” 周李清扯了一块窗帘布包裹在身上,哆嗦着身子出去,牙齿磕碰得“咯咯”响。米高换了一身打扮,穿着拿破仑时期的军装,脸上贴了一层凯撒的人皮面具。 米高把手指搭在下巴上,看一眼周李清的装束,冷嘲道:“我不希望我的助手是一个村姑!这身窗帘的颜色跟你肉体的颜色根本不着调子!”他忽然俯下身,用刻刀在地上铺着的波斯波西米亚风格的地毯上飞速地划了几刀,然后拿刀一挑,一件绚烂的衣服就挂在了周李清肩头。 米高退后看了一回,上前把衣服在她领口打个结:“好,这一身适合你!晚上时间空余,你把袖子缝一下,纽扣就用贝壳!”周李清抖一抖衣衫,忽然间感到一种暖意。 “我先教你一套雕刻的刀法――准确的说,是一套民间流传的剃头法!从你的雕塑基础出发,你对人体的头部把握很差劲,必须靠这一手来弥补!”米高走到桌子前,把两只准备好的冬瓜摆摆正,口气严肃起来,“你过来!这里还有一把刻刀,你就跟着我学!”把一只冬瓜从面前推开来。 周李清无法抗拒地走过去,握住一把刻刀,一只手扶住滚动的冬瓜。 “先把冬瓜雕成一个人,熟悉一下冬瓜的材质。”米高不经意地挥舞刻刀,只看见瓜皮瓜肉瓜籽乱飞,很快,一幢健美的希腊雕塑就呈现在眼前。周李清也跟着如法炮制一回,她虽然有雕塑功底,但因为很久没有碰刻刀,而且又是第一次雕冬瓜,雕出的男人鼻子塌了一半。 米高皱了皱眉,将自己雕好的冬瓜送到她面前,又将她那只塌鼻子男人修理数十刀,一个塌鼻子男人就活了,连鼻毛(几根冬瓜丝)都似乎因为呼吸而抖动。周李清看着那个塌鼻子男人,脑海中忽然浮现罗丹的不朽雕塑《塌鼻子的男人》,不禁暗暗惊叹。 米高眸子里冷光闪了一下,刻刀飞快地在塌鼻子男人后颈处长长地一拖,一片笔直而薄如纸张的冬瓜肉飞上半空:“这是‘关公拖刀’――”刀口飞速在塌鼻子男人的后颈处弹了数百下,刻刀“嗡嗡”直响,塌鼻子的男人也跟着微微震动,“这叫‘张飞打鼓’,可以把石膏上的粉末迅速弹掉!――来了,‘双龙出水’!”刻刀在塌鼻子男人鼻梁两边轻捷地铲削,“这样可以迅速去掉鼻梁骨里没用的石膏渣子!” 周李清看着他刻刀翻飞,眼睛都直了。米高额上渐渐有了汗水,然而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狂热,一点就燃似的。 “‘月中偷桃’!”刻刀在米高指尖缠绕,轻轻在塌鼻子男人的眼皮上刨刮两下,“这样可以修饰雕塑的眼睑!记住,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也是最难雕塑地方!――好了,‘夜叉探海’!”刀尖在塌鼻子男人耳窝里细剔一下,若即若离,“耳窝是石膏渣子容易积聚的地方,而耳朵也是最容易碎裂的地方,因为它脱离了脸部大布局,自成一体的旁逸斜出!”米高已经是大汗淋淋,背心都是汗水的印子,人皮面具也皱了起来。 “啪!”米高忽地把刻刀往塌鼻子男人头顶插下去,将它削成两半。 周李清“啊”一声尖叫,仿佛一个活人活生生被残杀在自己面前。 “你不听讲!”米高怒道,“好吧,下次我带两个真人,现场练习!” “我――我练一练!”周李清被他的话吓住,如果带了真人,米高一生气还不一刻刀给剁了? “很好!我欣赏勤奋的人!――不过你练习之前,必须教我一招明暗处理的技法!”米高口吻缓和下来,“我们一起练,谁也不打搅谁!” 周李清放下刻刀,抬眼看一下长长的画桌尽头那只笔盒:“我需要一只画笔,一盒颜料,一张画纸――” 米高竟不恼火,喘着粗气去拿了笔纸颜料,把一张a3画纸摊开,拿颜料镇住了边缘。周李清抿着嘴唇,在调色板上调了三原色,开始下笔。 她的耳边响起课堂上赵教授的话语:“对于绘画高手而言,明暗处理,就是看光阴的流转。太阳公转,地球自传,什么时辰,就有什么样的光与影。对于光,《圣经》里说,‘上帝说要光,于是就有了光’。其实那只是传说,真正的光,它是时光的显圣,永恒的一恒,它与影同在,与你的心同在!童话里说,虫唱和稻香都是阳光晒出来的;钱钟书的妻子杨绛女士专门有篇散文《影》,描叙光下的影……” 那些明媚的校园日子,那些令人沉迷的课堂讲座,那些尘封的人事,缤纷的蝴蝶一般纷纷扬扬向她飞过来。忽地,赵教授死在浴缸中的惨状在她脑海中出现,赵教授那双死去的眼睛倏地张开…… “啊!”周李清手上的画笔一歪,一笔山水就打了糊涂账。 米高冷眼盯着她,似乎看穿了她的灵魂:“赵柄彰的确是我谋杀的,不过他死有余辜,因为他背叛了他的朋友!”他的眼中起了一层雾水,周李清第一次看到这个恶魔流出了眼泪。 米高忽然对技法失去兴致,说道:“你在这里练习刀法,你的手劲实在太弱,不要说坚硬的人头骨,连石膏也刻不动!你先把冬瓜练熟,等手劲长了再练石膏!”他背过身去,将人皮面具恶狠狠地揭下来,扔到地上。 周李清忽然觉得,他的背影是那样的寂寞和枯寒。 米高背着身子入了前舱。舱壁上的钉子上挂着晒干的人皮。他拧起一张人皮,又冲一只瓶子里倒出些液体涂抹在上面,他痛苦地将人皮贴上脸。眼中泪水滚滚而下。 他在一张皮椅上坐下去,打来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本暗红色镶金笔记,打开十字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干燥的人皮纸张。他将人皮日记翻到一个空页,拧开一个瓶盖,一股血腥的味道弥漫开来。他用支鹅毛笔蘸一下瓶里的墨水,微微顿笔,暗红的血液就在昏黄的人皮纸上流泻开来:十一月十七号,晴。早点:沙丁鱼拌饭。 又一次流泪。十年来第一千把冷泪。不能再等了,现在握刻刀两个小时就吃不消。必须尽快将耶稣复活了,饮冰! 舱外一群鲨鱼正围捕一群马林鱼,随着一阵剧烈的浪花卷袭过来,一股血水冲向玄窗,仿佛要将他吞噬。一颗马林鱼的鱼头在血红的海水中泛上来,充血的鱼眼里布满恐怖,一根连着鱼头的尖刺利箭一样要射穿他的灵魂。 米高看着那颗鱼头,眼中尽是凶残,戴着黑绒手套的手伸向一张空白的十字圣帖。写完一行字,他燃起白蜡烛,在封口处滴上一滴烛油,按上手印。 “卡门,准备把潜水艇靠岸!”他对着一个耳麦说道,“下午去信号好的地方给门徒们发一个乱码信息,顺道去邮局将圣帖快递出去!” 很快一个声音回过来:“是,我们将在诺曼底登陆!” ------------ 恐怖的接续(28顶下給花谢谢) 北京,24点16分。 夜幕是罪恶的掩护。凡黑暗升腾的地方,都是良善消逝的所在。荒凉的村镇小路上,一辆满载着猪崽的卡车声响巨大地碾压着路边倒伏的秋草。灯光所照,都是石子、稻壳,甚至几只五脏溃烂的动物尸体。 忽地,司机只觉前面一个红色人影晃动一下,接着一声惨叫,他吓得脸色煞白,忙踩了刹车。 “嗤――”子弹通过消音器,从卡车破败的玻璃窗射进去,司机惊骇地歪头倒在方向盘上。 “马太,成了!”黑暗中一个人打开车门,钻了进去。一个灰色人影从树林里一瘸一拐的挪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只血迹斑斑的藏獒。 “巴多罗买、达太和多马已经买了机票,正在赶回!”彼得的声音里有深层的忧虑,“愿上帝保佑他们的证件不会出问题!” 马太虚弱地咳嗽几声,说道:“你把手机上的gps卫星导航系统打开,争取黎明之前到达总部!” 彼得打开手机,进入导航系统:“我们在外环边缘,还好!五个小时内可以到达!” 卡车颠颠簸簸行进在石子路上,后面的猪崽被颠得散架,叫声连连。那只藏獒拖着猩红的舌头,搭在马太膝盖上的爪子不安地骚动。马太拨开它的皮毛,查一下伤势,叹息道:“这颗子弹差一点就进入你的肺叶了!――唉,我知道你饿,去吧!解决了它们,我们也清静!”他拍一拍藏獒的头,打来驾驶室和后边相连的铁门。 藏獒人缩成一团,从铁门钻出去。猪崽恐惧的尖叫声顿起,只是几秒钟功夫,它们的生命就消逝在腥风血雨里。藏獒啃骨头的声音在乌鸦的叫声中很是刺耳。 卡车越过乡村荒路,依着国道爬上一个小土丘。他们将车开进一个窑洞,迅速下车。从窑洞里取了两辆老式凤凰自行车,在夜风呜咽下骑过十三陵,往废弃的机场而去。那只藏獒在黑暗中一直在前面奔跑。 机场近了,彼得和马太下了自行车,将车藏在荒草里,徒步往机场门口走去。忽地,藏獒鼻子贴着草尖“哧哧”有声地嗅起来,猛地往后退开,金毛倒竖。 “有情况!铁包金嗅到陌生人的气味!”马太从风衣里拔出手枪,彼得目光沉沉地看向远处的民航飞机,机舱隐隐约约晃动着烛光。他压低声音说道:“从光的亮度看,似乎只燃了一支蜡烛!我去丰都鬼城的时候留下了腓力、亚勒腓和小雅各布三个人啊!――我去探一下风!”匍匐在草丛上,向飞机摸过去。 机翼下的人骨在风中啸出尖厉的声音,仿佛谁在哭泣。彼得拨开长草,爬到机腹下,拧开三颗螺丝,揭开一个三角暗门。这是一个折叠式的腹镜,透过去可以看到经济舱内的一切。 三角视野里,燃着一盏白蜡烛,烛泪堆得很高,至少燃了两个小时。经济舱却空无一人。彼得狐疑地爬到后舱下面,如法炮制,揭开暗门。里面依旧空无一人,他的心莫名一紧。 忽地,藏獒在大门口一声狂吠,向这边奔纵过来。彼得脑海中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身子飞滚出去。 “哒哒哒――”一梭子子弹在他原来匍匐的地方炸开。 草丛那头一个人影一晃。彼得双手端枪贴着机身一步步绕过去。然而他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影。藏獒在草丛中吠叫着,嘴上叼着一个血红的反光物事。 马太的声音随之传来:“血色十字架!――小心埋伏!” “轰隆隆――”民航飞机边那只水凹坑里忽然“啪啦”打亮灯光,一架直升飞机升上来。地上的草因螺旋风力的牵引,在彼得脸上狠狠抽打。 “哒哒哒――”子弹从天而降,彼得滚回民航飞机下面。 “哈哈,马太!你们以为犹大是你们的卧底,哪里知道他早把你们的基地秘密出卖!”莱昂主教尖酸的冷笑透过扩音器在空中回荡,“你们守在这里的三个看门狗已经被我干掉,明天早上你们会看见一堆草丛长得很茂盛,那是三门徒的血肉滋润的!哈哈!――我把马丁带走了,你们就等着梵蒂冈教宗的怒火将你们的主燃烧吧!”直升飞机越飞越高,地上倒伏的草缓缓竖了起来。 马太紧了紧风衣,看向头顶黑沉沉的天空,一颗启明星正从东方初显。 “马太,要爆破吗?”彼得压制着怒火,手上摆弄着从机舱里拿到的遥控器,“马丁昏迷的时候,我在他的头皮里植入了电子炸弹!” “如果爆破,动静一大,我们的基地就彻底泄露了!”马太无奈地叹息一声,“现在虽然泄露给‘摩西五经教’,但至少他们不会立刻来端了我们的窝!巴多罗买和达太回到这里也是安全的!” 彼得看着遥控器上那个白点渐渐脱离了遥控范围,恨恨地将遥控器摔在地上:“这次我们损失惨重,连折六个门徒――” “愿上帝原谅我们!”马太在胸口划个十字,“我预感上帝的新旨意该到了!”两人快步攀上机舱。 彼得去前舱接通电源,发报机果然传来急促的“嘀嘀”声,一组乱码在屏幕上呈现。彼得在键盘上敲打开来,脸上都是惨淡之色。 “上帝的惩罚下来了?”马太剧烈咳嗽着,吐出一口粘着血丝的浓痰。 “上帝限令,圣诞节之前将复活耶稣的材料聚集整齐!”彼得颤声说道。 “圣血?”马太叹道。 “还有都灵耶稣裹尸布!”彼得惊惶地绞着双手,“这两件圣物都是两所教堂的镇教之宝,要得手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唉!”他重重把拳头捶在键盘上。 马太敛起白眉毛,一双眼睛散发出愁虑的光色。他依着机窗看出去,黎明的光剑已经斩开黑暗华贵的黑袍子,一群大鸟从草丛中起飞。 “看来,我们也得请世界级的职业杀手了!”马太勾下头去,“查一查瑞士银行和中国银行上的款项,还有多少流动资金?” 彼得脸上肌肉紧绷着,敲打键盘,直接攻入银行帐户防火墙,他目光盯着屏幕,说道:“瑞士银行帐户上有一千万美元,中国银行帐户上还剩下3000万人民币!” “不够!我们必须干一票才请得起国际杀手!”马太忧愁道。 彼得惊诧地看向马太:“你所说的国际杀手组织是什么名号?” 马太沉声道:“国际上存在一个流动的杀手组织,他们是二战时期一群困在孤岛的特种兵的后代,一生下来就没有身份,在世上也没有立足之地;也因为没有身份,他们根本不存在指纹和档案,于是成为杀人不留名的黑户!他们自称比美国当年的三k党还残忍,所以取名‘四k党’!他们的组织神秘得不可捉摸!二战以来,国际上很多国家的总统候选人、黑帮老大、宗教领主的神秘死亡都可能与他们有关!――‘摩西五经教’请的杀手铁塔所在的杀手组织,只是‘四k党’一个不起眼的分支中的二等杀手!” 彼得疑惑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马太嘴角抽搐一下:“上帝选我为门徒之前,我在美国联邦调查局和反恐局待过一段时间。”他看一看天色,“如果傍晚巴多罗买、达太和多马还不能到,我们只好亲自出去干一票!” “他们开价多少?”彼得问道。 “一口价,两千万美金!”马太补充道:“这么多年来,他们出动过不下百次,只失手过两次。一次是谋杀某个黑帮老大,他在杀手出动之前就已经被警方投进海岛上一个神秘的监狱;一次是谋杀某个国际谈判专员,当时消息泄露,美国ctu和fbi的人全盘出动,才保住那个他的命!” 彼得倒抽一口凉气:“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什么味道?”一股刺鼻的气味游进舱内。 马太心中一惊,伸袖子捂住鼻息,往外舱奔去,掐灭那支燃烧的蜡烛。蜡烛的黑芯上还兀自散发着黑色的烟丝。马太迅速打开机窗,让风吹进来。 “莱昂主教果然歹毒!”马太在风中咳嗽道,“开启安全装置,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危险品存在!” 彼得在电脑中快速输入编程,启动安全防护程序,一时之间,经济舱、尾舱和头舱都显示出几个红点,“嘀嘀”叫着,上面的阿拉伯数字乱闪:18――17――16――“快跑!”彼得搀扶着莱昂主教匆匆跃下舱门,连滚带爬地钻入草丛,向机场门口奔去。 “轰隆――”那只废弃已久的民航飞机瞬间支离破碎,灼灼的火焰几乎荡平整个草地。地下的大陆板块都似乎裂开一般,剧烈地抖动一下。机场边上的围墙土崩瓦解,灰尘遮住半个天空。 马太和彼得被尘土呛得咳嗽不止。两人在踏着废墟,往土丘上爬去。阳光冲破尘灰时,两人佝偻的背影进了窑洞。 北京,24点16分。 夜幕是罪恶的掩护。凡黑暗升腾的地方,都是良善消逝的所在。荒凉的村镇小路上,一辆满载着猪崽的卡车声响巨大地碾压着路边倒伏的秋草。灯光所照,都是石子、稻壳,甚至几只五脏溃烂的动物尸体。 忽地,司机只觉前面一个红色人影晃动一下,接着一声惨叫,他吓得脸色煞白,忙踩了刹车。 “嗤――”子弹通过消音器,从卡车破败的玻璃窗射进去,司机惊骇地歪头倒在方向盘上。 “马太,成了!”黑暗中一个人打开车门,钻了进去。一个灰色人影从树林里一瘸一拐的挪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只血迹斑斑的藏獒。 “巴多罗买、达太和多马已经买了机票,正在赶回!”彼得的声音里有深层的忧虑,“愿上帝保佑他们的证件不会出问题!” 马太虚弱地咳嗽几声,说道:“你把手机上的gps卫星导航系统打开,争取黎明之前到达总部!” 彼得打开手机,进入导航系统:“我们在外环边缘,还好!五个小时内可以到达!” 卡车颠颠簸簸行进在石子路上,后面的猪崽被颠得散架,叫声连连。那只藏獒拖着猩红的舌头,搭在马太膝盖上的爪子不安地骚动。马太拨开它的皮毛,查一下伤势,叹息道:“这颗子弹差一点就进入你的肺叶了!――唉,我知道你饿,去吧!解决了它们,我们也清静!”他拍一拍藏獒的头,打来驾驶室和后边相连的铁门。 藏獒人缩成一团,从铁门钻出去。猪崽恐惧的尖叫声顿起,只是几秒钟功夫,它们的生命就消逝在腥风血雨里。藏獒啃骨头的声音在乌鸦的叫声中很是刺耳。 卡车越过乡村荒路,依着国道爬上一个小土丘。他们将车开进一个窑洞,迅速下车。从窑洞里取了两辆老式凤凰自行车,在夜风呜咽下骑过十三陵,往废弃的机场而去。那只藏獒在黑暗中一直在前面奔跑。 机场近了,彼得和马太下了自行车,将车藏在荒草里,徒步往机场门口走去。忽地,藏獒鼻子贴着草尖“哧哧”有声地嗅起来,猛地往后退开,金毛倒竖。 “有情况!铁包金嗅到陌生人的气味!”马太从风衣里拔出手枪,彼得目光沉沉地看向远处的民航飞机,机舱隐隐约约晃动着烛光。他压低声音说道:“从光的亮度看,似乎只燃了一支蜡烛!我去丰都鬼城的时候留下了腓力、亚勒腓和小雅各布三个人啊!――我去探一下风!”匍匐在草丛上,向飞机摸过去。 机翼下的人骨在风中啸出尖厉的声音,仿佛谁在哭泣。彼得拨开长草,爬到机腹下,拧开三颗螺丝,揭开一个三角暗门。这是一个折叠式的腹镜,透过去可以看到经济舱内的一切。 三角视野里,燃着一盏白蜡烛,烛泪堆得很高,至少燃了两个小时。经济舱却空无一人。彼得狐疑地爬到后舱下面,如法炮制,揭开暗门。里面依旧空无一人,他的心莫名一紧。 忽地,藏獒在大门口一声狂吠,向这边奔纵过来。彼得脑海中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身子飞滚出去。 “哒哒哒――”一梭子子弹在他原来匍匐的地方炸开。 草丛那头一个人影一晃。彼得双手端枪贴着机身一步步绕过去。然而他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影。藏獒在草丛中吠叫着,嘴上叼着一个血红的反光物事。 马太的声音随之传来:“血色十字架!――小心埋伏!” “轰隆隆――”民航飞机边那只水凹坑里忽然“啪啦”打亮灯光,一架直升飞机升上来。地上的草因螺旋风力的牵引,在彼得脸上狠狠抽打。 “哒哒哒――”子弹从天而降,彼得滚回民航飞机下面。 “哈哈,马太!你们以为犹大是你们的卧底,哪里知道他早把你们的基地秘密出卖!”莱昂主教尖酸的冷笑透过扩音器在空中回荡,“你们守在这里的三个看门狗已经被我干掉,明天早上你们会看见一堆草丛长得很茂盛,那是三门徒的血肉滋润的!哈哈!――我把马丁带走了,你们就等着梵蒂冈教宗的怒火将你们的主燃烧吧!”直升飞机越飞越高,地上倒伏的草缓缓竖了起来。 马太紧了紧风衣,看向头顶黑沉沉的天空,一颗启明星正从东方初显。 “马太,要爆破吗?”彼得压制着怒火,手上摆弄着从机舱里拿到的遥控器,“马丁昏迷的时候,我在他的头皮里植入了电子炸弹!” “如果爆破,动静一大,我们的基地就彻底泄露了!”马太无奈地叹息一声,“现在虽然泄露给‘摩西五经教’,但至少他们不会立刻来端了我们的窝!巴多罗买和达太回到这里也是安全的!” 彼得看着遥控器上那个白点渐渐脱离了遥控范围,恨恨地将遥控器摔在地上:“这次我们损失惨重,连折六个门徒――” “愿上帝原谅我们!”马太在胸口划个十字,“我预感上帝的新旨意该到了!”两人快步攀上机舱。 彼得去前舱接通电源,发报机果然传来急促的“嘀嘀”声,一组乱码在屏幕上呈现。彼得在键盘上敲打开来,脸上都是惨淡之色。 “上帝的惩罚下来了?”马太剧烈咳嗽着,吐出一口粘着血丝的浓痰。 “上帝限令,圣诞节之前将复活耶稣的材料聚集整齐!”彼得颤声说道。 “圣血?”马太叹道。 “还有都灵耶稣裹尸布!”彼得惊惶地绞着双手,“这两件圣物都是两所教堂的镇教之宝,要得手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唉!”他重重把拳头捶在键盘上。 马太敛起白眉毛,一双眼睛散发出愁虑的光色。他依着机窗看出去,黎明的光剑已经斩开黑暗华贵的黑袍子,一群大鸟从草丛中起飞。 “看来,我们也得请世界级的职业杀手了!”马太勾下头去,“查一查瑞士银行和中国银行上的款项,还有多少流动资金?” 彼得脸上肌肉紧绷着,敲打键盘,直接攻入银行帐户防火墙,他目光盯着屏幕,说道:“瑞士银行帐户上有一千万美元,中国银行帐户上还剩下3000万人民币!” “不够!我们必须干一票才请得起国际杀手!”马太忧愁道。 彼得惊诧地看向马太:“你所说的国际杀手组织是什么名号?” 马太沉声道:“国际上存在一个流动的杀手组织,他们是二战时期一群困在孤岛的特种兵的后代,一生下来就没有身份,在世上也没有立足之地;也因为没有身份,他们根本不存在指纹和档案,于是成为杀人不留名的黑户!他们自称比美国当年的三k党还残忍,所以取名‘四k党’!他们的组织神秘得不可捉摸!二战以来,国际上很多国家的总统候选人、黑帮老大、宗教领主的神秘死亡都可能与他们有关!――‘摩西五经教’请的杀手铁塔所在的杀手组织,只是‘四k党’一个不起眼的分支中的二等杀手!” 彼得疑惑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马太嘴角抽搐一下:“上帝选我为门徒之前,我在美国联邦调查局和反恐局待过一段时间。”他看一看天色,“如果傍晚巴多罗买、达太和多马还不能到,我们只好亲自出去干一票!” “他们开价多少?”彼得问道。 “一口价,两千万美金!”马太补充道:“这么多年来,他们出动过不下百次,只失手过两次。一次是谋杀某个黑帮老大,他在杀手出动之前就已经被警方投进海岛上一个神秘的监狱;一次是谋杀某个国际谈判专员,当时消息泄露,美国ctu和fbi的人全盘出动,才保住那个他的命!” 彼得倒抽一口凉气:“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什么味道?”一股刺鼻的气味游进舱内。 马太心中一惊,伸袖子捂住鼻息,往外舱奔去,掐灭那支燃烧的蜡烛。蜡烛的黑芯上还兀自散发着黑色的烟丝。马太迅速打开机窗,让风吹进来。 “莱昂主教果然歹毒!”马太在风中咳嗽道,“开启安全装置,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危险品存在!” 彼得在电脑中快速输入编程,启动安全防护程序,一时之间,经济舱、尾舱和头舱都显示出几个红点,“嘀嘀”叫着,上面的阿拉伯数字乱闪:18――17――16――“快跑!”彼得搀扶着莱昂主教匆匆跃下舱门,连滚带爬地钻入草丛,向机场门口奔去。 “轰隆――”那只废弃已久的民航飞机瞬间支离破碎,灼灼的火焰几乎荡平整个草地。地下的大陆板块都似乎裂开一般,剧烈地抖动一下。机场边上的围墙土崩瓦解,灰尘遮住半个天空。 马太和彼得被尘土呛得咳嗽不止。两人在踏着废墟,往土丘上爬去。阳光冲破尘灰时,两人佝偻的背影进了窑洞。 ------------ 恐怖的接续(29求票票求花花求推推谢谢) 北京某刑侦处,柳处长把一份新出炉的晨报摔在办公桌上,一脸愤怒。霍克眼角和颧骨上都贴着创口贴,正往比女人还白嫩的手掌上喷云南白药,说道:“您老人家发的哪一门子脾气啊?” 柳处长冷哼道:“刚从丰都灰溜溜的回来,现在又发生这档子事!――一个废弃的民航机场今天凌晨时分发生了烈性爆炸,整个北京城都听见响儿,就我没听见!” 霍克撇撇嘴:“不会是那些黑心的煤矿主,或者石油大亨在搞爆破出油出煤吧?” “不是!”柳处长截口道,“一架废弃的民航飞机被爆破,现场的废墟下埋着很多人骨!甚至三具烤熟的尸体被挖土机挖掘出来!” “哦?”霍克从镜片后瞪大眼睛,“看来那是个人肉屠宰场!案子要我们受理吗?” “有人接手了。”柳处长从桌前堆得高高的卷宗中调出一本,“现在‘玄武湖惨案’的凶手犹大一命归西,要查出《第八碗》的幕后凶手,我们唯一的线索就是他了。” “张若水?”霍克摇头惋惜道,“医生诊断他多处软组织挫裂伤,左耳膜穿孔,就算醒过来也怕半个残废!可惜!” 柳处长目光沉沉地虚望着什么:“无论如何,我都要把那个魔鬼化身的米高缉拿归案!” 霍克看着她,若有所思:“柳柳,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为什么你对米高这么憎恨?我从认识你的那一天起,你就一直追查尘封了十来年的《第八碗》的案子。 柳处长黑下脸来:“你只管协助我办案,别的就别管了!”她把卷宗翻开来,目光顿在一张折页上,眼中有了迷糊的泪光。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有鸟类的叫声从高大的橡树上传来,她的泪光闪了一下。 “柳处,有个记者在楼下刑侦大厅,想见你!她说他认识你,叫叶慧惠!”门外有人敲门。 柳处长说道:“知道了。”背过身去关窗户,借机拭去泪水。她将那本卷宗合起来,放进抽屉,出去。 霍克看着她离去,快步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翻开那本卷宗,这份备案是19xx年的。他将卷宗翻到折页上,原来是一宗无头悬案:柳间松,男,华裔,职业拳手,曾获某届拳王金腰带。于19xx年9月13日突然暴尸街头,五脏都被掏空。专案组在现场没有获得任何线索,这起无头之案遂被搁起。 外面传来脚步声,霍克忙把卷宗放回抽屉,打开窗户看出去。 “咦,霍克,你看什么?”柳处长反手关了门。 “嗨!一群小皮孩在楼下草坪上踢球呢!”霍克摸着八字须,欣赏着窗外的景色,“童年真让人难忘啊!――哎呀,一个小女孩跌倒了,哇哇在哭!――他的父亲走了过来,把小女孩一把抱在怀里,你看,那个小女孩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柳处长背依着门,摘下警帽,一头长发垂挂下来。忽地,她的鼻子一酸,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霍克,够了!我刚从下面上来,刑侦大楼的铁门关了,根本不会有什么孩子在踢球!” 霍克转过来,耸耸肩:“我――我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逗你开心嘛――” “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世是不是?”柳处长咬着嘴唇看着他,“霍克,我也不想对你掩瞒下去!我的父亲曾经是个拳王,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他简直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童年时代我读《格林童话》,每读到介绍国王的话语,就会想起我父亲高大的样子,而他也确实为我带来了荣誉,我的童年比任何女孩的童年都富足,要什么有什么――”柳处长的泪水顺着下巴流下去,衣领湿了一片。 霍克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支雪茄,燃上:“我的童年是在蟑螂和老鼠的亲吻中度过的,我的卧室就是一只破油桶!我羡慕你――” “我倒希望自己的童年不那么富足,等我一落千丈的时候也不至于那么痛苦!”柳处长抽泣道,“那一年我上初一,有一天傍晚放学回家,我在我和父亲常常吃饱了晚饭散步的大街上看到很多记者和警察围着什么,我好奇地蹿上前――那是我这一辈子见过最惨怖的一幕!我的父亲,那个我一直骄傲着的父亲躺在血泊中,肠子勒在咽喉上,腹内空空像个黑洞,大小便洒了一地――啊!”她有些歇斯底里,嗓子眼里闷号了一声。 霍克忙上前,将她搂住,抚慰道:“都过去了,柳柳!都过去了!” 柳处长在他肩头睁大恐怖的眼睛继续说道:“当时我才十四岁啊!后来我母亲改嫁,我的性格也变得异常孤僻,十八岁那年我立志要报考到警校,天天睡的是地铺,吃的是馒头加水,不过我还是熬了过来,因为我心里存着一个信念,我要把杀害我父亲,也扼杀了我少女美梦的那个凶杀揪出来,推上断头台!” 霍克伸手拍着她的肩头:“你一直怀疑是米高干的,所以才对这个案子不放吗?” “是的!”柳处长拼命捏着他的肩骨,霍克龇牙咧嘴,硬是挺着,“因为就在这件事发生后不久,一张《第八碗》的人皮油画在黑市流传开来!当我第一眼看到《第八碗》的伪作时,我震惊了,人皮油画上那只手臂和手臂的姿势就是我父亲死时的啊!那条毒蛇的姿势就是父亲肠子的姿势啊!我怎么会忘记!怎么会忘记!” 霍克咬紧牙关忍受着她的蹂躏,说道:“你怀疑当时米高在场,或者就是米高把你父亲杀了,然后以他临死时挣扎的手臂为参考作画的吗?” “这还用怀疑?这是事实!”柳处长放开手来,将他一把推开。 霍克揉着肩背:“可是有个问题,你父亲只是被取走了内脏,手臂还在!” “那是因为他用另一个人的手臂做了祭品!”柳处长趴在窗前,忽然想起童年某个夜晚,她也是这样趴在窗前看着父亲在一棵樱花树下练习拳击。父亲不时停下手来,对她甩出一拳,她就笑得“咯咯咯咯”的,父亲说她是小母鸡在生蛋。 霍克心痛地看着窗前的柳处长,眼中露出坚定的光芒,说道:“我去买一下最近的报纸,看能不能查出什么线索。”捏着帽沿出了门,在门口他顿住了脚步,“柳柳,你放心,我霍克虽然是个小偷出身,但为了你,我一定把凶手抓到,相信我!”开了门,瘦高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 柳处长回过神来,把手按一按椅背,拨通了医院的号码:“喂,我是刑侦处的柳处长!问一下,17号病号现在状况如何?嗯,好,挺过来了再好不过!我这就去做一个笔录!嗯,不会对他有太多干扰!”他又拨了个电话:“你们一定要保证张若水的安全!换岗的时候尤其注意!”挂了电话,她从衣架上拿了套军大衣出门。 她到达病房时,一个护士正喂张若水喝药。张若水全身上下都是纱布和夹板,一张俊美的脸毫无血色。然而他的眼睛看到柳处长就闪现焦急的目光。 “我知道你是为了那个女孩在急,”柳处长在床沿坐了,“相信我,警方一定会把她安全的救出来!”张若水眼中汪出了泪水,绝望而痛苦地闭上眼睛。 柳处长心中一寒:“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不过,”她话锋一转,“有件事我想请教你一下,但愿你能帮我,这对破案有很大帮助!”张若水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柳处长眼看着护士出去了,忽然说道:“我想告诉你,米高是我的杀父仇人!”张若水睁开眼睛,眼中都是惊诧。 柳处长悲痛地长叹一声,把那个黄昏看到的血腥场面说了一遍。说完,她的眼中又是饱含泪水。 张若水微张着嘴,忍住说话时肌肉拉动的疼痛,努力地说道:“我在一个废弃的化工厂看到过三只内脏瓶,里面储放着一个人的心、肺、胃,那是体魄健壮的人才会有的――”他咽下一口粘液,“如果真如你所推测的那样,现在你父亲的心、肺、胃恐怕已经被拼凑起一幢人体雕塑――” 柳处长惊诧道:“人体雕塑?” “那幢雕塑叫《思想者》,”张若水微微呻吟一声,“是由几个完美的活人骨骼和内脏组成的――但这只是个开始!”他的眼中挤出了泪水,“米高在做一组庞大的雕塑,我能预测得到,还将有大量的人死亡――” 柳处长惊骇地问道:“那是一组怎样的雕塑?”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张若水长长吐出一口气,嘴巴用力张几下,还是闭上了。他微微摇撼一下头,意思是不能说话了。 柳处长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你放心在这里养伤,外面有两个我亲手挑的便衣刑警在照顾你的安全。” 张若水眼睛眨巴一下,就闭上了。柳处长起身帮他掖好被子,看着他跳动的睫毛:“我会把案子追查到底,如果――如果她有了什么不幸,我希望你能挺下来,和我们一起抓到凶手!”轻叹一声,出了门。 回到刑侦处,霍克正埋头在一堆报纸中,“喀嚓”、“喀嚓”剪着报纸中缝广告。柳处长把顺路买来的一盒鸭头送到他面前。霍克闻到鸭头的香气,鼻头大动,笑得比向日葵还灿烂:“谢谢您呢!我就好这一口!”说着放下剪刀,摘下雪白的手套,把一只鸭头从嘴那边撕开两半,抽出鸭舌头送到嘴里,一脸陶醉,“知道鸭头哪里最好吃吗?舌头!难怪古人还有个词牌名叫‘鸭头绿’呢,感情都喜欢吃鸭头!” 柳处长看着他津津有味的啃着鸭头,心有所动:“《第八碗》是人肉人皮制成的,那个米高看人肉人皮的心理会不会跟我们看鸭头的心理一样?甚至可以吃到嘴里也不觉得恶心或者血腥?” 霍克“呸”一口吐出鸭舌头:“柳柳,你――我在吃鸭头,你怎么提到人肉了!真倒胃口!不过话说回来,心理学上有过案例,有些人天生嗜血变态――所谓的‘变态’,就是说,你既然是人就不应该吃人肉――他们看动物或者人都是一样的,就好像那些医学院的学生解剖小白鼠一样,他们把解剖人体看得很自然。当然,这过程是血淋淋的,引发了他们内心深藏的兽欲,就好像狼有时也喜欢吃自己的尾巴和同类一样,他们可能会觉得解剖的是另一个自己,他们的感官很刺激很受用!这类狂人往往严重偏执,而且对事物有强烈的好奇心,甚至常常幻想把自己的肠子掏出来看一看才死心――这就譬如一些小孩听到mp3里有声音,恨不得把mp3肢解了来探个究竟!” 柳处长忽然露出厌恶的神情:“我忽然发现,心理学是替罪恶找借口,把一些丑恶的事态解释得那样天衣无缝,冠冕堂皇!” 霍克耸耸肩,撇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说个笑话,如果让你生吃米高的肉,你恐怕也愿意呢,这个原因拿心理学来解释究竟好听些!当然,如果涉及道德和法律――” 柳处长摆摆手:“免开尊口吧!”坐到办公桌前。 霍克对鸭头失去了兴致,拿餐巾纸擦一下手,又戴上手套研究报纸。忽地,他一拍桌子,鸭头蹦到地上,叫道:“有了!” 柳处长放下卷宗:“又发现什么了?” 霍克八字须一颤:“报纸上倒没有找到什么,”他见柳处长一脸失望,忙续道:“但我们可以在报纸创造点什么!” 柳处长柳眉敛起:“你的意思是发布虚假信息?” 霍克点头说道:“丰都那一场枪战,‘拜我教’的门徒死了三个,但当时现场混乱不堪,他们怎么知道谁死了谁没死?犹大被你枪杀的时候,周围都是风烟,都忙着逃命呢,谁看到了?后来他的尸体被装了卡车,谁又看到了?” 柳处长沉吟道:“这么说来,我们可以用犹大的那一套密码程序引蛇出洞?” 霍克说道:“至少得尝试一下,说不定就有突破呢?”他从书架上取下《英汉大字典》,促狭的一笑,“那么,我们就来拟一个中缝广告吧!犹大身上那份《死海古卷》的复印件对宗教人士应该有些诱惑力!(票票噢谢谢你) ------------ 恐怖的接续(30求花求推求票) 黄昏时分,一辆运钞车在某银行门口停下,下来四个荷枪实弹的刑警,分立车的四边。一个西装笔挺的银行经理领着两个职员往车上运钞票和黄金。运钞车的轮胎渐渐的压下去。 街的另一头,一个男子骑着一辆二成新的自行车哼着小曲过来。他把车漫不经心地停在运钞车旁边,车也没锁就往对面的家乐福跑。 “站住!把你的车挪开!”一个持枪刑警喝道。 另几个刑警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自行车主无奈地耸耸肩,把自行车推向停满车辆的广场。银行自动取款机前,一个头戴贝雷帽的人捏着帽檐看出去,把手插进风衣口袋。一辆小型的玩具汽车不直不觉从一个刑警脚边开到运钞车的下面。 “好了!”银行经理把一箱黄金重重地搬上运钞机,如释重负。四个刑警立刻上了车,把车门关紧。司机拧动车钥匙的同时,取款机前那个人的手在风衣里一动。 “轰隆――”运钞机在烈性炸药下翻个了个儿,车门也震得飞出去,几箱钞票倾倒下来,红色的票子带着火焰在空中飞舞,在夜幕下如一场的焰火般绚烂。空气里的风骤然凝固。那个经理一动不动地立在银行门口,额上镶嵌了一颗飞扎进去的螺丝,血水缓缓流出,整个身子向前扑倒。 “啊――”银行里的职员和街上的人缓过神来,尖叫声四起。 一辆越野车从对面的停车场倒出来,飞驰到运钞车旁。车门打开,持枪出来刚才那个推自行车的人,将地上滚落的一箱箱黄金搬上越野车。与此同时,取款机前那人也飞奔过来,钻进运钞机冒着黑烟的车尾。 警笛声从街的那头传来。两个抢劫犯快步上了越野车,载着半车钞票和黄金扎进人群汹涌的街中心。警车经过运钞机的时候,“贝雷帽”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只遥控器,只见街上各个角落奔出来数十辆玩具汽车。“贝雷帽”嘴角抽一个冷酷的笑,同时按动几个按钮。 “轰隆――轰隆――轰隆――”小小的玩具车以巨大的威力爆炸开来,追过来的警车竟被炸飞到半空,一只轮子飞向家乐福的三楼,破窗而入,天花板上吊着的悬灯被震落下来,里面购物的人群吓得直往柜台下躲。 “彼得,差不多就行了!不要太多杀生!”马太咳嗽着加大油门。 越野车飞驰过国道,驶向一个郊外无人区。马太双手一打方向盘,越野车入了一个烂尾楼,“趁警车没追上来,先减点压!”他跃下车,揭开下水道的井盖,从车上搬下几箱黄金扔进去,盖上井盖。 马太将越野车开进破败的售楼大厅,从里面换下一辆备用的黑色保时捷。将钞票搬掉运上去,匆匆上路。在夜的掩护下,将车开上一个土丘,在一个狭窄的窑洞口熄了火。两人刚下车,一声欢快的狗吠从窑洞深处传来。 彼得从窑壁上取下一支蜡烛,打火燃上。忽地,他的目光顿在三支倒插在地上的蜡烛上,“巴多罗买、达太和多马到了。”他的眼中闪现一丝欣慰。 马太应道:“难怪铁包金没有出来迎接我们!” 窑洞的结构似蜂巢一般复杂,两人持着蜡烛往里拐了半天,渐渐有火光从一个地下洞穴透出来。彼得掰了一团泥土摔下去,下面的烛光顿时灭寂,一个声音警惕道:“太阳从东边出来还是西边出来?” 彼得答道:“上帝在哪里,太阳就在哪里!” 下面的人唏嘘一回,蜡烛重先燃上,一扇厚实的砖门“吱嘎”开启,露出一节节向下的台阶。彼得对马太一点头,走了下去。巴多罗买、达太和多马正盘腿翻着报纸,见两人到来,都站了起来。马太咳嗽道:“你们能找到这里,很好。” 三门徒都叹道:“我们从晨报上得知基地被人爆破,就来这里探探风,也躲躲风头。” 达太忽地将一张晚报递上去,指着中缝说道:“这些乱码是犹大的信息!” 彼得吃了一惊:“犹大还活着?”他把报纸接过来,摸出一张字母与文字对应的表格,捡了一小块红转,趴在泥桌上解码,口中念着,手上写着,“十二月一日、北京老火车站、死海古卷、圣殿宝藏、犹大。” 马太看着泥桌上的红字,剧烈的咳嗽不禁顿住,严重闪现贪婪的光芒:“死海古卷?” 彼得沉吟道:“上帝似乎也在我们面前提过它!当年考古学家从库兰发掘后,为了这古卷,还引发几场历史上著名的宗教战争!”他的目光一沉,“不过犹大这个两边倒的叛徒说的话我们还是不要贸然相信,说不定就是个陷阱!” 马太勾着头,若有所思,烛光在他的白胡子上跳跃着。忽地,他扬起头来:“‘红与黑’计划流产,上帝知道后,当很恼火!如果献上古卷,也许上帝会宽恕我们的罪!”说着,在胸口划个十字,“关于圣殿宝藏的传说已有很多年,不知是真是假,如果确实存在,我们能够得手,不仅可以能将‘拜我教’发扬光大,以后也不用杀生了。” 马太看着眼前几个心思沉沉同伴,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我们的人手轻易不出动!把危险留给‘四k党’!” 彼得愣了一下:“你想让‘四k党’替我们去和犹大交接?” 马太冷笑道:“两千万美金请来的杀手,必须充分利用!――三天之内就把这些黄金钞票洗了,先将一千万美金的预付款打入‘四k党’的黑户!让他们办的第一件事,就是与犹大交接――” 马太说道:“他们的网站站定通常和一些黄色网站绑定在一起,每个星期都会变动一次,这个星期应该在一个叫‘*爱’的黄色网站上,到时候只要登陆网站,然后银行转账即可!我们只要留下一个手机号码,他们会主动联系我们!”他早把门络摸得一清二楚。 彼得摊摊手:“那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吧!” “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门徒需要拯救!”马太清一下嗓门,吐出一口血痰。 “上钩了!”霍克看着《北京x报》中缝广告中夹杂的乱码,“哗哗”翻着字典,手上的笔“刷刷”在报纸上排着乱码,“蛇纹领带、米黄色风衣、彼得。” 柳处长看着那一行字,狐疑的说道:“一个打蛇纹领带,穿米黄色风衣的人会去与犹大碰头?” “也许吧。”霍克把笔一丢,舒展一下腰肢,打一个重重的哈欠,“接下去就看你的了,柳柳!现场我可受不了,一不小心我这小命就没了。”他把手按一按眼角的创口贴。 “这一次,一定抓个能开口的!”柳处长狠狠一握拳头,美丽的脸孔变得阴沉,“审讯室里那个门徒的嘴巴比河蚌还紧,死也撬不开!” “一个一心求死的人,还怕什么威胁?”霍克摇头说道,“这些门徒,如果能把这股劲道放在别的行业上,一定是行业里的佼佼者!可惜了!――对了,你准备怎么安排人手?” 柳处长沉吟道:“法医科有个跟犹大体型差不多的,到时候可以充数!那一卷‘死海古卷’我已经扫描一份,上面的希伯来文已经请专家作了解析,是一份刻在铜片上的文字拓片,关于‘圣殿宝藏’的!” 霍克八字须翘了翘,眼中有了光亮:“上次那场火拼应该多少与这份‘圣殿宝藏’有关吧。” 柳处长说道:“等抓到了圣徒,答案自然明朗!”她从身上摸出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威风凛凛的拳王正把金腰带往一个小女孩肩上挂,小女孩脸上的酒窝里仿佛盛满了蜜糖。柳处长吻一下照片,脚步笃定地往外走去。 刑侦大楼地下室,一号审讯室。一线阳光从铁窗折射下来,照在安德烈浓密的胡子上。那一米阳光弥足珍贵,一天之间只有临近中午时分的一刻钟在审讯室停留。 他把脸迎上去,睁开红肿的双眼:“上帝啊,这一米阳光是你的救赎吗?”阳光那头跳跃着枯死的爬山虎的叶子,一只甲虫在死叶上爬动。他眼巴巴看着阳光移向外墙,又移向一张蛛网,最后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安德烈双手拼命抓住铁窗的栏杆,喃喃自语:“光,我的光去了。”言语间无比的落寞。 “嗤――嗤――”地下室传来两声闷响,接着是什么东西倒下去的声音。有脚步声向这边传过来,钥匙的声音在他听来很铿锵:“安德烈!” 安德烈听到召唤,从铁床上跃起:“谁?” “我是巴多罗买!”锁孔“卡吧”一声拨开,沉重的铁门被推开,巨大的阴影中站着一个黑胖的人,“主不会丢下任何人!”巴多罗买将两具刑警的尸体拖入审讯室,又将刑警的警衣剥下。他刚才开的两枪都在眉心,警衣和警帽居然没有沾惹血迹。接着,他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硬生生将一只刑警的右手切割下来,送到口袋里,这才穿上干净的警衣。 “快走!这边马上要换岗了!――小心摄像头,我们从死角走!”安德烈扣上警帽,将铁门掩上。 巴多罗买说道:“我已经在配电间切断了地下室大半电子监控系统,暂时没有危险!”领着安德烈正要出地下室,地下室的自动铁门敞开了,阳光飞扑下来。安德烈敏感的将双手捂住眼睛,躲进阴影里。 “闶阆”一声关了门,两个刑警拐弯去了。 巴多罗买从口袋里摸出那只血淋淋的人手,在感应器上验一下指纹,铁门霍然打开。巴多罗买整一整警衣,迈出地下室,压低声音说道:“你看到刑侦大楼右侧那个花坛了吗?那丛忍冬下有一只垃圾桶,我们钻进去。待会有环卫工人把我们拖出去!”他把帽舌压低。 一个除草工人正推着除草机将一棵棵瓜子黄杨修理成圆弧形。两人趁着除草工人背过身的时候,迅速走到一丛茂盛的忍冬下,爬进一只垃圾桶,合上盖子。 两人在里面大气不敢喘一口,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皮里阳秋的哼歌声,上面光亮一现,有人扔了一大包东西进来,臭气扑鼻。外面那人打个哈欠,说道:“伟大的霍克拉肚子太离奇了,没到一天就消耗了一百张草纸!不行,一定要吉尼斯记录!”脚步声渐渐远去。 不一会,垃圾桶动起来,似乎被人推着在走。巴多罗买捏着鼻子,小声说道:“那个环卫工人来了!”垃圾桶推着推着,开始走下坡路,接着传来“闶阆”一声。 安德烈忽然觉得那声音很熟悉,心中不禁一乱,细声道:“这不是地下室的关门声吗?”巴多罗买刚要说话,整个垃圾桶忽然高度倾斜,他们连着一堆垃圾被人倒了下来。 两人从脏臭的垃圾堆里露出眼睛,周围站着几个持枪的刑警,愤怒的样子,仿佛要吃了他们。 霍克把一只手帕捂住鼻子,鼻子哼哼道:“巴多罗买,你忘记了一件事,你砍下的手腕戴着的手表里装着监视器!你们自己把自己暴露了!”巴多罗买埋在垃圾堆里握枪的手一提。那些警察一串子弹射下去,他的手立刻成了马蜂窝。 北京老火车站。一辆公交车在站台戛然而止,下来一群农民工,个个大包小包,叼着劣质香烟,背着巨大的牛仔包向售票厅涌去。只有一个人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帽沿下一副墨镜后藏着的眼睛很是神秘。米黄色风衣里若隐若现的蛇纹领带很是晃眼。 一个韩式烧烤摊前,白领打扮的柳处长从腾腾的烟雾中看向那人,借着吃烧烤的档子,对着领口藏着的耳麦说道:“蟒蛇已出洞,行动!” “犹大”从一个卖北京特产的店面里出来,肩上挎着一个皮革包,向墨镜男迎过去。守在各处的便衣刑警都向这边移过来。 一个少妇推着婴儿车从“犹大”面前走过,拿拨浪鼓逗引着孩子。刚才那一群农民工忽然一下子又涌了回来,将“犹大”和墨镜男包在中间,拿粗话骂了一回墨镜男,又很快散开。 柳处长觉得不对头,对着耳机说道:“那群农民工有问题,都给我盯住!――犹大,怎么不上前交接?!” 那个墨镜男忽然摘下眼睛,露出一双白晃晃的眼睛,竟是个盲人。盲人伸手向前探着,说道:“你们回来!我的拐杖呢!我的导盲犬呢!”“犹大”回过头来,一脸无奈地摊摊手。 柳处长忙对着耳机说道:“把那群农民工拦截住!” 人群中蹿出几个便衣警察,将那群排队买票的农民工截住,一个便衣警察出示了证件,厉声道:“谁指示你们去接触那个盲人的?” “你们干嘛呢?!俺们没做犯法的事儿!”农民工愤怒地叫嚣,“俺们听刚才那位好心的大姐说,那个盲人是俺们徐州老乡,是个大善人,愿意馈赠俺们回家的火车票,俺们就欢天喜地的去了,谁知那啥人根本不是徐州人!那大姐原来是耍弄俺们!” “那个大姐?”柳处长赶了过来。 “就是刚才那个有孩子的啊?咦,人呢?”一个平头农民工脸上掩饰不住惊诧。 柳处长飞奔到一个婴儿车前,里面哪里有什么孩子,只是一个瘪气的充气娃娃。一只拨浪鼓残忍地插在娃娃的大眼睛上。柳处长恨恨地摘下耳塞。 “犹大”跟了过来,将一本《瑞丽》杂志在手上晃一下:“对不住,柳姐!那卷东西被掉包了,唉!” 车站西侧一家精品衣店里,出来一个妖艳的槟榔西施,嘴唇比火焰还红。 店长追上来:“小姐,您的衣服!” 槟榔西施把嘴里咀嚼的槟榔吐了,妩媚一笑:“等你的老婆生了孩子,送给她穿吧”她对着远处柳处长气急败坏的背影摆一摆手,消失在人群中。 店长光着眼看着槟榔西施销魂的背影,咽下一口口水。他手上捧着的正是刚才那个推车少妇的连衣裙。他的手忽然觉得连衣裙里有什么东西硌手,把裙子一翻,里面露出一个精致的金盒子。他忙伸手打开盒子,里面“嗤”一声,斜斜射出一颗子弹,正中他的咽喉。他眼睛里的笑意来不急散去身体就失去了温度。(票票) ------------ 恐怖的接续(31疯魔爆章 求花求推求票) 窑洞的烛光下,三张扭曲的脸都看向一只诺基亚手机。那是老款的诺基亚,银灰色壳子在砖头砌成的桌面像一只巨型甲虫。一阵手机震动声响起,手机键上蓝光乱闪。一直背着双手立着的马太按了接听键。 那边一个女人的声音道:“死海古卷已经到手!” 马太的眼皮跳了一下:“寄往南大街黄金大厦118号信箱,我会派人去取!” “第二个杀手已经乘飞机前往比利时布鲁日!希望你们的后备款项已经到位!”女杀手冷冷说道。 “钱的事你尽管放心!”马太咳嗽一声,“但圣血和裹尸布必须给我拿到手!” 按断手机,马太额上的皱纹稍微舒展:“祈祷吧,但愿巴多罗买不要像犹大一样出卖我主!”在胸口划个十字。 达太伸手指刮去鼻尖的冷汗,说道:“中国不能久留,我们在这里已经暴露!” “在老鹰旁边筑巢,野兔才不会被狐狸吃掉!我们在中国的首都,危险多,但安全系数也大!”马太厉声说道,“我们的教徒遍布中国的下水道和烂尾楼,我们必须引领他们耐心等待上帝完成杰作,给他们精神和物质的食粮!” 彼得附和道:“‘摩西五经教’的教徒在中东地区猖獗横行,已经惹上国际警察,但他们没有挪窝,因为他们对中东地区很熟悉,可以随时避难!” “可我们只剩下这一个基地!”多马的脸色很难看,“上帝《第八碗》的拍卖所得,换来的是一只举世无双的高性能潜水艇,我们得到的只是一个零头――” “面包会有的,土地会有的,财富会有的,我们要的只是耐心!”马太看着烛光。 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将烛光吹得一晃,彼得静静看着多马和达太,两个门徒的信仰也跟着晃动起来。 彼得的脸上忽地浮现一个阴阴的笑:“多马、达太,你们不必惊惶。我早有一个法子,不必去付‘四k党’杀手的后续款项,坐收渔翁之利!” 北京某刑侦处,霍克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一只手指顶着礼帽飞速转动,嘴里烦闷地哼着东北二人转的调子。 “霍克,你有多少把握能撬开巴多罗买的嘴?――停步,停步!走得我心烦!”柳处长把手指敲着桌子,“他好像跟安德烈一样铁了心不泄露任何机密!” 霍克皱着眉头:“巴多罗买和安德烈不一样!安德烈的眼中没有丝毫感情,而巴多罗买的眼中隐藏着恐惧!――这个世上一定有一种东西能撬开他的嘴!”他把帽子扣到头上。 有人在敲门,柳处长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请进!”门的光亮中走来一个人,套着一件宽厚的灰大衣,头上戴了顶鸭舌帽,白色的纱布在额角若隐若现。一脸病态,一双眼睛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张若水?!”霍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来得正好!”他上前一拍张若水的肩。张若水痛得龇牙咧嘴,提了提手臂。 “霍克,别动手动脚的,他身上带着伤!――快快请坐!”柳处长将一张椅子搬过去。张若水却含笑摇头。 “哈,还说我呢,他屁股上也带着伤呢!”霍克打个哈哈,“对了,我们有事请你帮忙!”柳处长一脸疑惑地看着霍克。 张若水忙道:“我来就是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手。” 霍克把手捏着下巴:“是这样的,我们刚抓到一个门徒,巴多罗买,可是他的嘴比鸭子嘴还硬,实在没办法下口啊――嗯,那个,你既然被尊称为‘圣子’,我想你在他眼中至少也该有点威慑力吧?”询问的目光看向张若水,“你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得到些什么。” 张若水沉吟一下,说道:“说实话,我至今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称我为‘圣子’。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尝试与他沟通一下,也解我一个心结。” 张若水跟着霍克和柳处长下了地下室。霍克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只打火机递上去:“这是微型手枪,可以防身,也可以录音做证据。”将打火机的用法教了张若水一遍。 里面看守的刑警打开第二审讯室的铁门。室内只有一个马桶,一张铁床。巴多罗买黑而胖的身躯躺在一床油腻的棉絮上,听到声响也不回头看,侧脸一动不动地看向铁窗外的蜘蛛网。一只蚊虫在上面“嘤嘤”挣扎。他忽地伸手将网捣破,蚊虫如遭大赦,翩然飞去。 “你放走了蚊虫,在它心中,你已经成为它的上帝!”张若水走了进来,轻轻掩上铁门,“你好,巴多罗买,我叫张若水。”巴多罗买偏头看他,一脸的错愕。 “我听说你杀死了两个警察。”张若水接着说道。 巴多罗买脸上立时杀气腾腾:“不错,哪又怎么样?你是来教训我的吗,伟大的圣子大人?!” 张若水摇了摇头,在床沿坐下:“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他叫陆明。他跟我说,‘我自有我的宗教’。是的,我们没有权利干涉别人的宗教信仰。他还说,‘三年前我坚信我在为宗教献身,三年后的今天我的宗教虽然有所动摇了,但我不愿否定三年前的我,所以我现在的宗教是相信三年前坚信宗教的我的宗教’,我的这个朋友不久就死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巴多罗买的眉头动了一下,冷冷说道:“我只知道,没有信仰的人,或者信仰动摇的人,都会下地狱!” “他是被安德烈用毒蛇活活咬死的!”张若水有些愤愤然,“但他的躯体却成了米高――也就是你们眼中的上帝一件伟大的雕塑――《思想者》的一部分!如果说陆明是可憎的,他为什么死后不但没下地狱,还成为你们上帝的杰作神圣的一部分?” 巴多罗买浓眉一皱:“只有上帝知道!” “你们的上帝并不是在化腐朽为神奇,而是在否定他自己!”张若水目光一顿,“一个连自己都否定的上帝,怎么能得到门徒的肯定?!” 巴多罗买的双手颤抖着,忽然将那一床被子甩出去:“可恶!你是在动摇我的信仰吗?你不是圣子转世,你是撒旦!――难怪上帝要复活耶稣,原来你并不是真正的圣子!” 张若水把被子从地上捡起来,盖到他身上,*视他的眼睛:“暴怒是‘七宗罪’之一,你当戒除!”在胸口划个十字,“你说复活耶稣?” “不错,上帝将在圣血教堂点燃耶稣圣血!”巴多罗买双手掌心上托,虚望着空中。 张若水心中一寒,米高要打耶稣圣血的主意?他难道想用耶稣的圣血作画?脑海中一个念头划过,他忽然将身上裹着的大衣扯下,露出一身的纱布、夹板,纱布上殷殷的血历历在目。 “你错了,我就是耶稣!我的血已经在‘摩西五经教’异教徒钉我的十字架上流干!上帝去圣血教堂取回圣血,只是为我补血!”他*着身躯,头颅痛苦地歪向一边,双手平伸着,叠起的双脚微微蜷曲,俨然一幢《耶稣受难图》。一米阳光从铁窗外照进来,将他的脸劈为两半,他的身上便有了光。 巴多罗买长嘘一口气,在胸口飞快地划着十字,眼中都是惊怖。 “你们为什么称我为圣子?”张若水的声音在阳光中流转。 “这是上帝的旨意!”巴多罗买仿佛受到催眠,“马太曾说,上帝视你如亲生骨肉!” “圣徒马太一行是不是将去圣血教堂**圣血?” “不,已有一个代号‘四k党’的国际杀手组织在暗箱*作!” 铁门外,柳处长和霍克站在暗影里,脸上有欣慰有惊诧。隔了许久,张若水*着身躯从审讯室走出。柳处长背过脸去,霍克忙把自己的风衣脱下给他披上。张若水勾头沉思着什么,一路上没有言语。等到地下室的门在他身后“闶阆”关上,他猛地转过身,看着那道黑乎乎的门,眼中有无限的悲悯和恐慌。 “怎么?”霍克从他脸上看到某种神性的东西。 “这道门让我想起但丁笔下的‘地狱之门’,跨进去就是罪恶!”张若水眼中划过一道光芒,那光芒瞬即黯淡,“我们准备动身去圣血教堂!” 柳处长吃了一惊:“还是先请求国际警察的援助吧――” 霍克却翘一翘八字须,摇头说道:“我们要从何说起呢?上级机关的办事效率比老母鸡下蛋还慢,他们批下一个文件就得等个三月、五月,那时只怕杀手早得手了!再说,就算文件都已下达,国际警察也未必买账!我们现在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匿名通告圣血教堂,让他们加强警卫!” 柳处长微微点头:“我可以请一周假!可是,出国的经费――那到底也算一笔大款项――” “钱的事你们不用愁,这两天我就能筹到!”张若水把风衣紧了紧。 “签证的事我来办!”霍克爽快地说道。 回到刑侦处,霍克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件宽厚的红袍子,换下张若水身上的风衣。又捣鼓出一顶宽沿尖顶帽子,给他戴上。 “真像红衣主教!呵呵。”霍克理一理张若水的帽子。 柳处长推开窗户,让阳光照射进来,脸上都是疑问:“米高为什么要人去**圣血?什么是‘复活耶稣’?” 张若水沐浴在阳光中,说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们说,米高研制出一种‘圣水’,那是中世纪地下风行的药物,可以把凝固的血水‘复活’!听起来确实不可思议,但我亲眼看到死去的内脏在那些金黄的汁液中重先呼吸!”他想起那晚和布朗医生一起进行的试验,试管中那颗复活的肝脏。 “有这样奇特的事?”霍克来了兴致,“要是真有这种圣水,移用到医学上,那可是造福人类的大突破!” “不,这种圣水有它的罪恶!”张若水颤声说道,眼睛里都是恐怖的影子,“它的化学成份包含了中世纪黑死病的病毒和鼠疫的病菌,一般情况下是中和的!如果用得不当,病毒泄露,将是人类灭顶的灾难!” 霍克的八字须几乎连成一条直线:“这么疯狂?!” 柳处长困惑道:“如果圣血真的‘复活’,又会怎么样?米高到底什么目的?” 张若水推测道:“人皮画《第八碗》的红色颜料就是人血!米高为了显示油画的神圣,很有可能用耶稣的圣血作画!”他把掌跟按了按太阳穴,“可是,米高现在完成的雕塑《思想者》并不需要鲜血作颜料,除非,他要把雕塑彩绘?”他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对于圣血教堂,你了解多少?”柳处长问道。 张若水因为愤怒的力量,对于基督教的种种圣物早已烂熟于心,说道:“公元12世纪第二次十字军东征时期,比利时布鲁日的佛兰德伯爵从君士坦丁堡带回耶稣遇难时流下的血液――也就是圣徒们所谓的‘圣血’,存放圣血的教堂因此得名‘圣血教堂’。每年4月底到5月中旬,有一个‘耶稣升天节’,欧洲各界宗教信徒都会在布鲁日聚会,顶礼膜拜救世主的圣血,那是比利时重大的宗教盛事!日久天长,布鲁日城也因圣物的到来逐渐繁荣!” “那么,现在是旅游淡季了。”霍克说道。 “这样的日子才可怕,因为戒备也松懈了。”张若水感到深深的不安。 三人商议好日程安排。柳处长本想派警车护送张若水回医院,张若水却执意要回自己的住处。霍克提议用一辆老爷车送他,这样也不会太招摇。 下了车,楼下早有一个便衣警察守着,与霍克擦肩而过时,丢下一句话:“整幢大楼已清查过,安全!” 张若水上了楼梯,对霍克挥一挥帽子,消失在楼梯口。 阁楼依旧。墙上周李清的素描肖像依旧美丽而忧郁。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对了,那是她哥哥刚失踪的日子。张若水看着那幅肖像,恍如隔世。 他在床边默默坐了许久,连抽了两包烟,这才去床底拉出一只铜角镂花皮箱,拨了密码,皮箱带着一股灰尘重重弹开。里面赫然是一幅干燥的人皮画:干瘪的人耳被一颗钉子钉在血液涂成的豺狼口中,血腥残暴。画面两个可怕的黑洞正是人皮的眼眶所在。 那是养育了自己多年的赵柄彰的绝笔。 张若水又从床底抽出画架,支开。将未完的人皮画用图钉固定在画板上。他咬着画笔,退后几步审视人皮画,眼中除了失望还是失望,竟没有一丝恐怖――他对人皮画已经习惯。 他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出来,在手上摆弄几下,额上冒出了冷汗。猛地,他把刀锋在掌心一划,血水沿着那根命运的掌纹流泻,滴在豺狼的眼中、口中,那只画渐渐灵动起来,豺狼渐渐有了虎虎生机,同时也被赋予可憎的恶态。 他来不急止血,屏气凝神,画笔飞快地加工豺狼凶悍的体魄,三笔两笔就将那只人耳勾勒成一个拳曲在子宫内的婴儿胎盘。 “赵叔叔,但愿我没有辱没你的画。也许这只人耳你是想画成别的东西,但我还是觉得胎儿最合适,这样的震撼力才最大!”他收了笔,将画架小心翼翼地捧起,放到阳台上,沐在阳光中,将鲜血一点一点晒干。 张若水躺到阳台一只竹椅上,慢慢地摇,慢慢地摇,渐渐睡去了。梦里的他与周李清回到那个夕阳如血的乌镇黄昏,回到最初的美好。 夜半,他带着人皮画去了一趟第三黑市。回来时,密码箱里已经有了一笔不菲的现金。 比利时西部,布鲁日城。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圣城,自中世纪以来就是欧洲的商业重镇。布鲁日是联合国科教文组织亲封的“历史文化遗产”的名城,到处可见历史的风烟。 一辆黑色轿车穿过繁华的商业街,开往寂寂的山腰,在一排雪松下刹住车。树的缝隙里,一座哥特式尖顶教堂若隐若现。车上下来一个穿燕尾服的男人,一张脸很普通,然而那双酷肖鹰隼的眼睛却射出凌厉的光芒。 燕尾服男人看一下手腕上的瑞士手表,摸出一根雪茄燃上,盯向教堂。雪茄的烟雾罩不住他眼中的杀气。后备箱传来一阵踢腾声,一个声音像将死的猪一样闷哼着。 燕尾服男人把烟掐灭,打开后备箱。一个双手和脚连捆在一起的神职人员冲他瞪大愤怒的眼睛。燕尾服男人冷冷一笑,将神职人员嘴上的胶布撕下,割断绳子。 “马克先生,让我们把这一笔交易完成吧!你把盛圣血的玻璃盒子给我,我把你家人的性命给你!”燕尾服男人彬彬有礼地说着,眼中却射出不容回绝的光芒,“去吧!” 马克咬牙道:“你这杀人不眨眼的畜生,你会后悔的!” “请您尊称我为‘银千特先生’!”燕尾服男人依旧笑着,“否则你小女孩可爱的肚腩会因为你的口误而爆炸!”他又摸出一支雪茄,在雪茄盒上顿几下,眼中凶光一闪,“就像你的宠物犬一样炸得四分五裂,狗牙乱飞!” 马克瘦高的身躯三秋的树叶一样颤动,脸上布满惊惶和恐惧:“好,银千特――先生!我把圣血给你,你一定――一定保证我家人的安全!”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表现得好,我全放了,还倒贴你一千欧元买条博美名犬!表现得不好,嘿嘿,那就看你的家人有几条狗命了!”银千特叼着雪茄,鼻子里喘出两条粗气,他抬腕看一看表,“现在十点,巴西利卡已经开门!你在圣血教堂的上班时间已到!” 马克蹒跚着步子离去。银千特忽地叫住他:“马克先生,要不要再听听你宝贝女儿的哭泣声?”他按一下手机,里面“轰”一声爆炸,接着一个小女孩饱受惊吓的哭声响起:“狗狗,我的狗狗――呜呜!”雪松上栖息着的几只寒雀吓得四散飞开。 马克痛苦地把双手掩住耳朵,满脸的哀求之色:“银千特先生,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放了――”踉跄着步子向圣血教堂飞奔。 因是旅游淡季,偌大的圣血大厅没有几个游客。一对年轻夫妇正依着一根大理石柱调着情。两人正是柳处长和霍克乔装的。他们抵达圣血教堂已有四天,每天准时参观,观察里面的人群,直到教堂关门才回去。然而一无所获。 张若水戴了高高的发套,贴着络腮胡子。他抱着肩,在大厅门口仰望天上翻飞的鸽子,眼中有庞大的落寞。那个熟悉的神职人员马克照例走了进来,打开风琴盖,在管风琴前弹奏起来。 张若水听着听着,心忽然乱了:“不对啊,这《梦中的婚礼》的调子,本来是梦一样轻的呢喃,怎么在马克的指法下变得这么悲愤,这么惊惶呢?” 马克弹到一半,额头渗出冷汗。他神色异样地看一眼大厅门口,从铁艺雕花悬梯上去。不一会,大厅的喇叭里传出五种文字的声音:“尊敬的各国游客,再过五分钟,可以瞻仰圣血!” 零零散散在大厅欣赏壁画的游客都露出惊喜之色,向一个大理石祭台汇聚,虔诚地坐下。柳处长和霍克也去了。张若水注意到,一个穿燕尾服的男人从大厅门口进来,直接走向祭台。 马克拎着一个黑包下了悬梯。打开黑包,露出一只蒙着红锻子的玻璃盒子,镶嵌着灿灿的黄金。马克的目光蜻蜓点水一般从台下那个燕尾服男人脸上掠过去,擦拭一下额头的汗水,将圣血玻璃盒放在大理石台面。 广播里传来激动人心的声音:“请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瞻仰圣血!”几个旅客将几枚欧元丢进一边的储钱盒,隔着玻璃触摸圣血,一脸神圣。 张若水也丢了几欧元,第一次近距离地看传说中的圣血。那是一团油脂凝固的血液,仿佛一块鸡血石,静静地卧着。谁还记得这背后风起云涌的殉道传奇呢?当年,耶稣传教于耶路撒冷,遭到犹太教上层分子的嫉妒,三十三岁的他被叛“谋反罗马”罪,先受西塞罗所谓“酷刑中最残忍之酷刑”的鞭刑,肌腱与内脏毕现,再遭荆棘王冠刺破脑壳以及铁钉钉入肢体的巨痛。临死,罗马兵士用枪扎他的肋旁,随即有血和水喷泄而出……多么惨怖的景象,多么隐忍的圣人! 那个燕尾服男人最后一个上去。他双手捧着玻璃盒,身躯靠着大理石,把脸虔诚地贴上去,深情一吻。等到燕尾服男人转身离去,马克的脸色煞白。 张若水看着那个燕尾服男人匆匆出了大厅的门,不禁心生疑惑:“他是特意来看圣血的吗?时间掐得也太准了!” 霍克的脸色骤然一变,快步走到大理石祭台前,俯身一看,刚才油脂凝固的血液忽然之间变成了一滩水。 三人几乎同一时间奔了出去,然而大厅外一片沉寂,消失了燕尾服男子的踪影。 第二天,世界各大报纸盛传圣血化为一滩水的神迹,几乎演绎成世界第八大奇迹。 布鲁日某五星级宾馆。霍克将一堆报纸摔到桌案上,怒气冲冲道:“哼,真是扯淡!圣血怎么会变成一滩水?传说怎么能跟现实搭上边?明明是被盗窃了嘛!那个神职人员马克一定在说谎!” 张若水的目光顿在一份社论上,他不禁把报纸一抖,读道:“欧洲许多著名教堂都是因为有一两件‘圣物’而成为教徒竞相朝拜的地方,像那波利主教堂就因为收藏着‘圣血’,且在某一天会融化成液体而名声大噪!又如罗马的一座教堂因为收藏着耶稣大弟子彼得的一副镣拷而名声大振;还有都灵的‘裹尸布’――”读着读着,他的眼中有了某种焦虑。 “有什么发现?”霍克双手叉腰问道。 “圣血被盗可能只是个开始!”张若水手指敲打着额头,沉吟道,“米高是个精益求精的人,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所有关于耶稣的东西,这样他才能彻底‘复活基督’!――传言耶稣的圣血有很多份,那么――” “那些杀手还会去那波利的主教堂,盗窃另一份圣血?”霍克八字须直颤。 宾馆的门推开,进来了柳处长。他见霍克正整理行装,忙道:“要去哪里?――我正协助布鲁日警方调查圣血失踪案件,那个马克终于承认,他被一个自称为‘银千特’的杀手胁迫,不得已把圣血展览,给了杀手偷盗的契机!” “我们要去那波利主教堂,杀手很有可能会在那里再次出现!”霍克神秘兮兮地说道。 然而他们刚抵达藏着第二份圣血的那波利主教堂所在的城市,报纸上一个消息又登出来:“那波利主教堂中收藏的‘圣血’将在某一天融化成液体的预言即日已成现实!《圣经》记载,圣子死后,彼彼拉多的兵士为了验证主的死亡,一个罗马士兵拿枪扎他的肋旁,随即有血和水飞溅而出!可见耶稣的血与水是一体的,血化为水,当是显圣的一种!”三人一步不敢逗留,又花高价买了下一航班的飞机票,往意大利西北部的城市都灵飞赴。 那里,藏着耶稣神秘的裹尸布! ------------ 恐怖的接续(32狂爆章 求花求票求收) 飞机上,三人都有些郁郁的。机窗外飞逝的云朵,仿佛来自记忆深处某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霍克首先打破沉闷,笑道:“看来米高这一次没有杀人,而是把一个已去世的人制成作品!值得庆贺!” 张若水却沉痛地摇头:“不见得,这次闹大了。不知多少圣徒会为耶稣圣血的遗失而哭泣――甚至殉难!” “不会吧,”柳处长接口道,“媒体上的官方宣传没有把圣血被盗的事宣扬出来,而是巧妙地用传奇来演绎!” “圣徒不是傻子!”张若水摇头叹息一声。 中途吃机餐的时间,机舱里的旅客忽地发出一阵惊艳的欢呼。张若水看向机窗外,一道圆形彩虹在云朵中绽放,缤纷绝美,像一轮祥瑞的彩风车。他还是第一次知道,飞机上看彩虹会是圆形的。如果哪一天思想站在了不同的高度,会不会也出现一些与常人不同的思维? 霍克却没心情看彩虹,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好奇的问道:“都灵耶稣裹尸布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张若水把面前的果壳送到空姐发过来的垃圾袋里,微嗽一声,说道:“据《新约圣经》上记载,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后,门徒逃的逃、散的散,剩下一些妇女在那里悲泣,尸体无人收殓。书上说,就在这时‘有一个人名叫约瑟,是个议士,为人善良公义……这人去见彼拉多,求耶稣的身体。就取下来用细麻布裹好,安放在石头凿成的坟墓里’。三天后,耶稣死而复活,墓穴洞开,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的门徒彼得听闻此事,连忙‘跑到坟墓前,低头往里看,见细麻布独在一处,就回去了,心里希奇所成的事’。 对于那块细麻布的下落,《圣经》经文没有再作交待,直到1355年,法国小城lirey突然被朝圣者杂沓的脚步和喧嚣震醒,人们争先恐后地想一睹‘旷世圣物’―――‘耶稣裹尸布’!这是它一千多年以来第一次有史可稽的浮出水面!” 美丽的空姐走了过来,问他们要什么饮料。霍克显然被耶稣裹尸布的传说迷住,只当没听见,一双眼睛从眼镜后渴望地看向张若水。柳处长要了杯椰汁。 张若水说得口干,便要了杯橙汁解渴,继续说道:“‘都灵裹尸布’长4.2米,宽1米,为亚麻质地,稍微隔开一定距离,就可以清晰地在上面看到一个人的正面与背面的影像――两个几乎可以重叠的头碰头的人形,影像身高1.8米,长发披肩,双手交叉放置在腹部,在头部、手部、肋部与脚部有清晰的红色血渍状色块,与圣经上所记载的耶稣钉死时的状态相同!” 他顿了顿,喝一口橙汁:“1988年,经过梵蒂冈教庭的批准,三家独立的科研机构:英国牛津大学、美国亚利桑那大学和瑞士联邦技术研究所分别对裹尸布采样进行了碳放射年代鉴定,他们得出的结果完全一致:这块布不是耶稣时代的织物,而是中世纪约1260年到1390年之间的产品,耶稣裹尸布不过是骗人的把戏!很多圣徒听闻后,几乎魂不附体了! “――但是,不久在使用‘微化学法’对裹尸布重先进行取样分析后,当代人又有了惊人的发现:在1988年的实验中,三家实验室的化验样品只不过是‘都灵裹尸布’的一块补丁,而新的鉴定认为,主体部分要比这块补丁早得多,耶稣裹尸布重先恢复它的神圣性!――原来,自从耶稣裹尸布1355年首次现身法国以来,多次遭遇火灾,但依然保存下来,其中一次火灾发生在1532年的一座教堂里,裹尸布遭到严重损坏,修女们对被火烧出来的洞进行了缝补,将裹尸布缝到了一块亚麻布上,主要是防止它进一步破损。至此,耶稣裹尸布重先恢复它的神圣性!” 霍克呵呵一笑:“滑稽,那些科学家测的不过是修女们打上去的补丁!造化弄人,历史弄人!” 张若水笑了笑,说道:“耶稣裹尸布几经碾转,落脚到意大利西北部的城市都灵,从公元16世纪起,这件镇市之宝一直保存在约翰大教堂附属的小礼拜堂里,世代承受着基督教教徒的膜拜和颂扬,被当成不可思议的奇迹和基督教珍贵的圣物!”说完,他又看向窗外,云朵捉摸不定,幻人幻鬼幻大象幻玫瑰,就像他的思绪。 柳处长忽然冒出一句话:“都灵裹尸布如果落到米高手上会是什么命运?” 张若水被那一句话惊醒了,他在心中问自己:“都灵裹尸布被米高得手,将会产生一幅怎么的作品?”他的心中竟有了一份不该有的期待。他很快从这份期待中挣脱。都说云朵之后住着亡灵,周李清那张美丽而哀伤的脸没有在云朵之后出现,是否意味着她还活着?他正胡思乱想着,飞机在一片耳鸣声中降落。 意大利,都灵。约翰大教堂附属小礼拜堂内,钟声敲响。 观光的人群中,一个美丽的日本女人捏着赫本在《蒂凡尼早餐》中用的烟管,“滋滋”抽动着,优雅地吐着烟圈。她身上特有的东洋风情,令礼拜堂内的白种人和黑种人为之倾倒,闪光灯连连。甚至一个黑人贵妇上前攀住她的手合影留恋。 从这个女人进入礼拜堂,张若水三人就注意上她了。柳处长这一次乔装成一个大腿开叉的青花瓷款式旗袍女郎,男游客看他的猥亵目光惹得她满脸通红,等到男游客的目光被东洋女郎吸引了去,她心中又莫名的嫉妒。 忽地,戴了大胡子和黑框眼镜的霍克碰一碰她的手,压低声音说道:“奇怪,这东洋女人的肱二头肌很发达,跟她的时髦装扮很不搭调!” 广播里传来瞻仰耶稣裹尸布的信息,人群开始向一个地方汇聚。那些旅客在耶稣裹尸布恋恋看着血衣,那个东洋女人忽然拿意大利文尖叫一声:“流氓!”只见她的上衣被人撕扯开,半只粉色胸罩斜挂着,露出酥胸。 人群立时爆发出一片唏嘘。几个守护着裹尸布的神职人员走了过来。张若水意识到什么,把目光瞥向封在玻璃后的裹尸布,一个细小的圆形划痕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防弹玻璃上,里面的裹尸布却似没动。他挪步上前凝神一看,裹尸布上的血迹看上去似乎鲜艳了一点――不对!被人掉包了! 张若水紧张地在人群中扫视着,用英语叫道:“裹尸布被人掉包!”几个神职人员闻言都掉过头来。张若水见几个可疑的人正往礼拜堂外赶,忙追出去。 那个东洋女人又叫起来:“就是他,流氓,变态!”手指指向张若水,神职人员立即堵截住张若水。 霍克和柳处长掏出手枪,追了出去。 礼拜堂内,那个叫嚣的东洋女人忽然哑了声,眼珠子凸显出来,向前径直地扑到,双脚在地上踢腾几下,就不动了。那些观光客惊惶地骚动起来。神职人员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为何是好。 张若水挣脱神职人员的手,将一张备用的警察证出示,说道:“我是中国的警察!来追捕一个犯罪组织!”他把手一探东洋女人的鼻息,早就没气了。 那些神职人员早就六神无主,只能眼睁睁看着张若水俯身拨弄那个东洋女人的脸。忽地,他的手指点着东洋女人太阳穴上一个黑色的点,喝道:“凶手用毒针射入了她的右太阳穴!”他愤然站起来,冷冷观察着刚才站在东洋女人右侧60度角的人。 一个冷森森的眼神跌入他的视线,那眼神仿佛在哪里见过。陡地,他想起那次劫机事件后黑匣子中的影像――不错,他就是那个撞机前跳伞的“摩西五经教”教徒!张若水把手摸向口袋,那里躺着霍克送他的微型手枪。 达太有了不详的预感,他忽地将手圈住前面一个法国女人的脖子,手上晃动着几根细若蛛丝的黑色毒针,叫嚣道:“张若水,你们阻止不了上帝!哼哼!――把你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不然我废了这个婆娘!”他拖着法国女人往外退。 “你不是‘摩西五经教’的门徒?”张若水把手缓缓举了起来。 “哼哼,我们都是上帝的棋子!”他莫名其妙地说道。 “砰――”一声枪响,达太勒着人质的手松弛了,五孔里渗出血水,身躯委顿倒地。 霍克和柳处长大汗淋漓地走了进来。霍克手上那支勃朗宁的枪口冒着黑烟。张若水看他们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就知道没有抓住凶手,便也不再发问,指着后脑勺中弹的达太说道:“那个劫机的原来是‘拜我教’的门徒!――只是,他为什么杀死帮他们盗窃耶稣裹尸布的女人?” 霍克侦也不顾那么多双眼睛恐惧地盯着他看,把帽子摘下来扇着风,愤懑道:“也许是分赃不均!――嘿,我们一直追到教堂大门口,路上又看到了一具尸体――就是刚才跟这个女人拍照的黑女人,她一倒地胸口就弹跳出来两只橡胶rufang――y原来也是个冒牌货!脸上戴的是人皮面具,撕下来一看,他就是马克提供的杀手画像上盗窃圣血的人!奇了怪了!八成是内讧!” 警察很快包围了这里,勘察了现场,将柳处长三人带回警局。柳处长求助于国内的上级警察厅。警察厅又拜托大使馆来交涉了一回,他们才脱离干系,铩羽而归。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乘的同一架飞机上,隔着一个机舱,坐着马太、彼得和多马几个圣徒。 “杀手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解决了,圣血和裹尸布交给上帝,我们的使命就完成了!”卫生间里,彼得的脸上焕发出红光。 “上帝该延长我们三年寿命!”马太咳嗽着,眼中却很振奋,“这次你去送圣血和裹尸布时,一定记得拿回9瓶炼成的圣水!” 彼得点头道:“一定!”他摸出一只导航器,上面一个圆点在移动,“gps定位系统上显示,上帝的潜水艇已经抵达中国的渤海,我想他可能急了。”飞机一阵轰鸣,飞上天宇。 千百年前的耶稣不会知道,他的圣血与血衣有朝一日会在东方汇聚!(求票票兄弟们我狂爆章回报点歪歪多谢了) ------------ 恐怖的接续(33疯魔大章 求花求推求评) 渤海某海岸线上,驻扎着贫困的渔民。他们的木屋是世上最简陋的栖息之所,很多渔民一上岸便住进废弃的木船中,与水老鼠和螃蟹为伴。一些渔民甚至一辈子住在自己的木船上,直到有一天风浪折断桅杆,将船掀翻,他们便永远地沉入海底,成为鱼虾的饵食。 黄昏的海岸线上燃烧着玫瑰色的光线。远处一只渔船上,最年轻的渔民张大年得意地唱着号子,摆弄着挂浆,一溜子水影像鲨鱼的脊背高高耸起,水花四溅。他的女人正在舱里兴奋地把一舱的鱼和虾米分类,跟着哼起船歌。 “娘们骚呢哟!”张大年喊一声号子。 忽地,前面一个黑乎乎的礁石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只礁石陡然间喷射出一股水。他把船靠过去,背着夕阳,只见礁石旁漂浮着一些血淋淋的东西,像大鱼的内脏器官。他好奇地用一只带钩子的篙子勾来一个,等到他看清楚了,吓得脸色煞白:“妈呀,人脑子!” 几只鲨鱼嗅到鲜血的气味,向这边蛰伏过来。张大年惊魂未定,双手掰着舵往海岸线飞驰。那只礁石忽然动了一下,沉入水中,陡地又在渔船的前方冒了出来! 张大年心中乱跳:“撞鬼了不成?妈的!不信这个邪!”又绕过礁石,加速了马力。 “嘭――”他来不急拐弯,渔船撞上鬼魅般浮现的礁石。张大年的大脚一个大稳,跌入水中。 “啊,大年!”女人趴到船舱边歇斯底里叫喝着。 一只虎头鲨凶猛地蹿过来,在海中一探头,叼住张大年的身躯沉进海中。不一会,一股血水涌了上来,将海水染得碧红,几乎将西天的晚霞比下去。 就在海水下面百米处,米高端坐在电子屏幕前,看着虎头鲨将那个冒失的渔民开膛破肚,尖利的牙齿切割下大腿和臀部的肉。他的身边站着周李清,一脸的恐怖。 “虎鲨是天生的杀手,也是天生的艺术家!你瞧,他的牙齿不就跟我们手上的刻刀一样吗?要的就是稳、狠、准!”米高轻飘飘的说着,仿佛老师在讲解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命题。周李清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把牙齿咬着上唇,让自己适应米高的话语,眼睛却紧紧地闭起。 “你现在已经能够达到‘稳和准’,所缺的就是‘狠’!”米高用训斥的声音说道,“我总有法子让你狠下来!” “嘀嘀――”仪器表上一个红灯亮起来。 “什么事?”米高的人皮面具皱了一下。 “接收到彼得发来的信息,他已经抵达渤海海岸线,正乘游艇过来!”扩音器上的声音说道,“他带来了圣血和耶稣裹尸布!” “很好,我们去迎接他!”米高忽然手舞足蹈起来,“耶稣啊耶稣,只要我在世上,你的圣徒就不会后悔与你不在同一个时代!”潜水艇在洋流中飞速行驶,甚至撞死了一只飞奔的鲸鱼,可见马力之大。 周李清这些日子依旧没有摸透米高的性格,他对艺术――尤其是油画与雕塑是那么的狂热,然而他为什么要潜在海底?真的是为了寻找清净吗?或者他也忌惮被人追捕?他拥有世界上最华丽的画室,还有一间仪器先进的化学室。他对潜水艇的每一个零件每一样功能都熟悉,又像一个杰出的工程师。他甚至知道地球上每个经度和纬度上都发生了什么事,藏着什么宝藏――真是个可怕的狂人兼魔鬼! 电子屏幕上呈现一个木石结构的栈道,从海岸线往大海伸张,尽头矗立着一座灯塔,探海灯明灭不定。栈道下停泊着一只漆皮剥落的游艇,上面一个穿袍子的人正张皇地看着海天之间掠过的海鸟,正是彼得。 “靠上去!”米高发布命令。 潜水艇降低速度,抵达栈道。喷射着水花,黑色大鲸鱼一样出水。顶部开出一个十字形的门,一架悬梯伸展出来。彼得背着一只油布包裹,把游艇靠过去,抓住悬梯攀爬。 米高换了一张更显威严的人皮面具,穿上一双厚底靴子,套了件猩红的袍子,袍子的领口和袖口上都镶嵌着金质十字架和金边蕾丝,看上去沉甸甸的,仿佛挂满苗银的苗族人。 “在门徒面前,必须让他们觉得你高人一等,否则就会失去威信!”米高冷冷看着电子屏幕上一脸亢奋和虔诚的彼得,转脸对周李清说道,“你在这里呆着,即将完成的使命便是和我一起复活耶稣!你先想一想雕塑的基石该是什么样子!” 不一会,电子屏幕上出现了米高和门徒交接的场面。彼得跪倒在米高面前,将两只玻璃盒子和一叠血衣高高举着献上去。米高将玻璃盒子和血衣验证一番,人皮面具笑得皱成一朵怒放的雏菊。门徒双手按住米高脱在地上的袍子,热烈亲吻,然后抬起脸来,眼睛都是渴求。 米高从袍子里层摸出一个黑色锦囊,从锦囊里捏出几只微型的狼头瓶送到门徒手中。周李清盯着狼头瓶仔细的看,啊,这不就是若水挂在脖子上的内脏瓶吗?难道门徒在向米高索要圣水作为奖励? 那个门徒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米高勃然大怒,一张毒毒的眼睛竟向摄像头看过来,似乎在向周李清示怒。等到门徒出了潜水艇,米高夺门而入,劈头就骂道:“那个张若水实在不像话,把‘拜我教’的秘密出卖给警方!害得我的门徒死伤大半!”周李清不敢触碰他的怒火,勾下头一声不吭。 米高发完一通火,将手上那件细麻布血衣在拼花地板上铺展开来,然后一折,一幅尘封千百年的耶稣受难图像便显露出来。他俯下身子,将自己的身躯贴上去,他脸上虔诚无比,又痛苦无比,陡然间泪水夺眶而出,从毫无血色的人皮面具上飘然滑落。 “现在你已经看到伟大雕塑的雏形了,大理石地基的构造想好没有?”米高将裹尸布裹在身上。 “复活的耶稣背后不能再负十字架,但地基可以做成十字架――”周李清咬着嘴唇,看着裹尸布上那个晃动的影像,仿佛看着一个不灭的亡灵。 米高把裹尸布盖没整张脸,那幅耶稣的前半面影像忽然间就“说话”了:“那么,现存的人类中谁的骨骼可以支撑得起耶稣的灵魂呢?”他的话一落,周李清顿时听到自己心碎裂的声音,一个不详的预感把她的思维鞭笞。 “当然是张若水!”米高冷冷笑道,“一切都是我的安排,我让他尝透死而复生的感觉,让他陷入‘摩西五经教’的教主梅瑟手上经受炼狱,让他背负情感的十字架,让他尝遍一切耶稣该有的苦难――现在,轮到他成就他自己了!嘎嘎!” 周李清双手扶住舱壁,强忍住悲伤和愤怒:“你错了,米高,你的‘拜我教’既然自称‘人人皆可为上帝,人人皆可下地狱’,那么就不应该挑人!‘人人’就该是什么人都可以,你若要挑选人,就是对自己教义的违背,这是很可笑很可悲的事!不是吗?” 米高敞开裹尸布,露出人皮面具:“哼哼,你心痛了?哈哈!”他似乎对周李清脸上的痛苦很欣赏,“看来我不能一下子把张若水折磨死,不然怎么能天天看到你这样痛苦中的美丽?” “米高,你杀了他,也就是杀了我!你的《思想者》因为明暗处理的败笔,将永远与完美绝缘!”周李清牙齿把上嘴唇咬出了血,“以你现在的进度,一年完成一幅作品,真要完成186件,凭你一个人,你是做梦!你死也完成不了!” 米高看着他,眼中忽然间露出赞许的光色:“你是唯一看得透我心的女人!我知道怎么驾驭你,为了我186件圣物的完满完成,我可以暂时不把张若水的骨肉分离影响你的情绪!――你当感激涕零,为我加倍努力工作!” 周李清心中强烈的愿望实现了一半,她趁胜追击:“既然你说‘上帝是没有性别的,所以他才有资格说平等’!那么,就让我替张若水,用自己的骨架完成耶稣吧!”她眼中溢出泪水,然而泪水里没有悲痛,只有深沉如海的大爱。 “不必!”米高冷冷说道,“耶稣既是木匠出身,我只要去岸边的渔船上随便找一个木匠即可!那样也不玷污耶稣的身份!”周李清心中一块石头落下,她知道她不但战胜了一次米高,而且战胜了自己的怯懦和卑微。 那个星辰漫天的夜晚,渤海海岸线上,一个半夜拉肚子的小孩看到一个红袍子的幽灵扛着村口王木匠的尸体,涉海水而去,骑着一只黑色的大鲸鱼消失在莽莽大海上。幽灵的背后,星光烂漫,鱼龙狂舞。 不久,整个渔村就开始流传死神光顾了渔村的鬼怪传说。他们把张大年和王木匠的死,都看着死神所赐。那个看到幽灵的小孩也被成为“被死神摸了头的人”,一辈子连老婆也没讨到,只能靠装神弄鬼勉强糊口。 海底,海藻与水母纠缠着黑色的潜水艇。 耶稣的裹尸布被钉在舱壁上,上面附着一层薄薄的塑料膜。膜上纵横交错着缜密的数据标注,以及肢体血肉组织的补充。船舱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只浴缸,里面用金黄的液体泡着一具侏儒的尸体。 “耶稣身高一米八,这个木匠是个侏儒,看来必须续骨了!幸好他的头骨与耶稣的头骨可以重合!”米高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印着骷髅头的热裤,身上肌肉凸显,体魄异常强健。他的双手轮起一个铁锤,肌肉饱满如上弦的箭。 周李清扶着一把巨大的刻刀,铁锤落下来,一串一串的火花迸射出来,几星火花将她的白绸裙咬上几个洞。刻刀下是一块硕大的珊瑚石。它将敲出一块几十公斤重的荆棘王冠。 “雕塑是个体力活,我相信米开朗基罗和罗丹都有非凡的体魄!”米高气喘吁吁道,“所以他们能让女人在床上欢喜!”周李清握着刻刀的手一颤,铁锤歪砸在一根刺出的荆棘上。米高惨呼一声,跪倒在地,将那根荆棘碰在掌心,眼中热泪沸腾。 “你再这样分神,我就喂给你堕胎药!”这是米高从沉痛中复苏过来的第一句话。周李清捂着腹部,感受到胎儿踢腾的动作,她紧咬牙关,把刻刀捡起,扶正。 舱壁上挂着的老黄历上,日历一张一张的的飘逝。舱壁里的蜡烛燃上又熄灭,熄灭又燃上。壁上日复一日映着一个粗犷的男人挥舞铁锤的影子,下面蹲着一个女人,她的腹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渐如满月! “哇――”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蓝莹莹的海面,海鸥闻声飞散。 张若水从噩梦中醒过来。他又一次梦到了周李清,她怀抱一个婴儿,踏着海水向他走来。迢摇的挥手,再挥手……他瞪大一双失血的眼睛,看向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扁豆藤已经把阳台上的铁艺栏杆缠绕得密不透风,粉色的扁豆花在风中绽放,像婴儿的粉脸。这是去年周李清种在花盘里的种子,今年花开,而种花人却飘逝在白云外。 他穿了睡衣,木木地走上阳台。又是一个秋天开始了。那些鲜美的花草怀着即将凋谢的静美,在枝头、在喷泉下、在建筑群的夹缝间颤巍巍的摇曳。他的心却死如秋水。 “叮咚――”手机铃声响起。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手机铃声改成了敲门声,或许他盼望着有一天,他深爱的人再一次敲开他的记忆之门? “喂?”张若水有些恹恹的。 “哈罗,张艺术家,我是霍克!”霍克在那边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有一件非常奇异的事需要你来刑侦处一趟!”他咂吧一下舌头,续上一句,“非常奇异!” 张若水知道他在卖关子,反正今天也没有人来阁楼看画,闲着也是闲着,便下了楼,打车往刑侦大楼去。霍克早已在楼下等他,礼帽滑稽地斜扣着,见了他就拥抱道:“好久不见!”把他领上楼。 刑侦处里,柳处长正和一个海警说着什么。办公桌上放着一个香槟酒瓶,上面布满青苔。柳处长看到张若水,便匆匆跟海警结束了谈话,握了握手:“一有发现,请马上通知我们!我们随时待命!” 那个海警答应着去了。柳处长对张若水指一指办公桌上那只香槟酒瓶,说道:“你能猜得出吗,这是一只漂流瓶!里面储藏着一封来自地狱的信!” 霍克侦捻着八字须:“不要跟他打哑谜了,还是让他先看了再说!”将漂流瓶的瓶塞摘下,掏出一张黄乎乎的纸张。 “人皮纸!”张若水对这种这个材质再熟悉不过,他也曾经手过人皮画。 “不错!你看看谁拿鲜血在上面写字!”霍克把那张人皮纸送上去。 张若水展开人皮纸,一行行凝固的秀丽而潦草的血字像一个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剧烈敲打他的心扉:我叫周李清,中国北京人。不要忌怕这张人皮信件,因为写信的是个良善的女人,她只是被一个恶魔抓住,带上漫无边际的海洋。现在我在好望角一个潜水艇的前舱写信,是的,我沾着鲜血,用鹅毛笔写着字。那个恶魔就在舱门外呼呼大睡! 如果你们捡到这只漂流瓶,求你们耐心读完,然后把他交到海警手中或者公安局。我与我的孩子将为你祈祷,好心人!这个恶魔叫米高,是个变态杀人狂,他以人的血肉之躯制成油画和雕塑!现在他即将完成一幢耶稣的雕塑――为了这个雕塑,他不惜派人偷窃来都灵裹尸布和圣血,甚至杀害一个木匠充当雕塑的骨架! 然而这只是个开端!他的野心是制作186幢连体雕塑群,现在才完成两幢雕塑就已经有很多人成了祭品,另外184幢又将要多少人为之死亡啊!这个恶魔最近越来越暴躁,他甚至白天做梦时说,要一举毒杀一千个人,用来挑选最完美的骨架! 如果海警能帮我找到一个叫张若水的孤儿画家(他也是北京人,原居于北x大西冷街新星小区18栋的阁楼上),告诉他,他的妻子已经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张炳彰。我暂时没有危险,因为米高还需要我帮着制作标本。然而我很害怕,因为我也将成为一幢雕塑《夏娃》中的骨架! 米高拥有一只高性能的潜水艇,一直潜伏在洋流下面…… 血字从此截然而止,显然遇到了某些麻烦。是那个杀人恶魔米高醒了?还是血水用完了?张若水颤着双手把人皮纸卷起,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恭喜你,你做爸爸了,孩子还是个带把儿的!”霍克握着空拳咳嗽一声,拍拍他的肩,“凡事往好处想吧,既然活着就不错了,对不对?” 柳处长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射出坚毅的光芒:“搁浅一年的案子终于推进一步!海警汇报,一个打渔的剖开海蟒的肚子,从蛇吞食的马林鱼肚子里发现了这只奇异的漂流瓶!蟒蛇肚子子里还有一些人体骨骼残渣,估计是潜水艇排出了尸体,而这只漂流瓶就藏在尸体身上!――当地的海警全盘出动,在蟒蛇被捉的海域搜寻了一个多星期,一无所获!米高这个狡猾的狐狸转移了!” 张若水沉默许久,冷峻地说道:“当务之急,我们要找到那些门徒联络米高的方法!那些门徒既然能把圣血和耶稣裹尸布送到潜水艇上,我就不信他们这辈子不再联系!”他眼中泛起仇恨的光色,“米高,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就算用尽我的一生,我也要抓住你!” 万里之外,深海之下,潜水艇里一阵巨大的响动,惊散海底那些不知名的鱼类。一只躲在珊瑚礁中吐泡沫的螃蟹看向玻璃舱,一个高大的人体雕塑边,几座悬梯轰然倒塌,石屑弥漫。 “快成了!”雕塑的巨大阴影下,米高蹲在横倒在地的悬梯上,地上遍布缺口的刻刀,“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给耶稣上圣血,让他恢复精神,获得灵魂!” 周李清捏着清理石膏粉末的刷子,在悬梯扬起的尘灰中眯缝着眼睛看上去,一座凝重的耶稣雕塑就那么崛起了――裹尸布上的耶稣是平躺的,而眼前的耶稣却立了起来,那是不是就是米高所谓的“复活”?那幢雕塑完美到有了生命的脉动,眼珠子也似乎在转动。 米高将手上那只豁口的刻刀丢下,步入舱内。许久,他捧着一大盘金黄的汁液出来,里面“咕咕”翻滚着热气。他将两玻璃盒圣血打开,用坩埚钳捏着放到金汁中煎熬。他罩着的人皮面具被金色的蒸汽蒸得蜕皮,额角渐渐露出他皮肤的颜色――啊,那是多么丑陋的肤色,仿佛非洲皲裂的大地一般。周李清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米高忽然把眼睛恶狠狠地瞪过来:“你已经看到我的丑陋?” 周李清稳住心神,一边清扫尘土,一边故作惊诧地问道:“什么?” 米高冷哼一声,放下金盘,去舱内重先换了一张人皮面具。他将玻璃盒子从金盘中夹起时,一个奇特的现象出现了,那些凝固的“圣血”竟变得鲜艳非常,甚至血清也清晰可见――血液活了! 米高小心翼翼将两盒圣血放到一只铁板上冷却,插上一支温度计,麻利地将三支画笔叼在嘴里。等到血液恢复到人体正常温度时,米高飞快地将三只画笔蘸了圣血,在耶稣雕塑的五孔、咯吱窝、性器官、*处点画勾勒,周李清眼看着两玻璃盒圣血越来越少,再抬眼时,耶稣的大理石雕塑忽然之间就有了真人的肤色――那是活脱脱的一个人啊! “成了,哈哈哈!”米高把三支画笔齐刷刷的折断,从悬梯上跌落,肩背狠狠在悬梯上撞一下,他却毫无知觉,忘乎所以地狂笑不已。 那一瞬间,周李清心灵受到剧烈震撼,她甚至怀疑耶稣是真人,自己才是一幢雕塑。 “哇――”婴儿的哭喊声将她从妄想中惊醒,忙放下刷子去自己的卧室给婴儿喂奶。 外面,米高的狂笑久久不息:“我要让全世界的人看到,这伟大大的耶稣的复活!――卡门,速速靠岸,联系彼得!我要将喜悦与世界共享!”潜水艇一个鲤鱼打挺,俯冲出水。海洋上的浮游生物被这突然冒上来的巨物吓得四散逃窜。票票快来疯魔章送到 ------------ 恐怖的接续(34四章 到疯魔停求花求) 阁楼上的扁豆花飘落,粉色的豆荚初现端倪,像一个个肥胖的婴儿“咯咯”在青黄的宽叶间傻笑。婴儿?张若水握着喷水器的手顿住,怎么又想起这个比喻?他的心中一阵排山倒海的痛苦。 赤着脚回到卧室,打开电视机,连换了几个台,他隐隐有了睡意。等到他从瞌睡中醒来,已经是薄暮时分。看来今天约好了来看油画的画商食言了。他正要关了电视出门会霍克,一个话题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个记者站在露天艺术馆前,神情激动地报道:“‘第x届中国长春国际雕塑艺术节暨雕塑作品展’即将拉开帷幕!来自世界各地的著名雕塑家届时都将登场,为自己丰碑式的雕塑作品现身说法!……其中一幢名为《耶稣复活》的雕塑今日抵达长春,据这一届雕塑节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评委透露,《耶稣复活》是他所见的最完美的雕塑,其艺术成就甚至可能超越罗丹和米开朗基罗刻刀下所有的人物!这位评委还预言,一个崭新的雕塑时代将自《耶稣复活》开启!让我们拭目以待明天的艺术盛典吧!” 张若水的心提到嗓子眼,耶稣复活?它会不会与米高有联系?也许自己太过神经质。他一转眼,看到靠在墙角的未完的雕塑――《圣母受孕》,这是她为周李清雕刻的一个圣母像,孕妇的肚子像海风中的帆布一样涨开,一个神圣的生命在月光下孕育。她圣洁的脸沐浴在星光虫鸣中,掌心上翻,向天国的父祈祷。 他打开电脑,下载了第x届中国长春国际雕塑艺术节评委的名单,其中果然有他熟悉的一位导师。他忙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表示自己也将参赛,那个导师是赵柄彰的同门师兄,早对张若水的才华倾慕备至,连夜安排工作人员腾出一个展位。 这一晚,张若水匆匆将雕塑草草收尾。第二天一早,霍克来找他,见他双眼通红,正和几个搬运工把一幢雕塑搬上卡车,要运往机场,再空运去长春,便欣然与他同往。张若水也没跟他说出对《耶稣复活》的怀疑。 等到他们风尘仆仆的赶到,第x届中国长春国际雕塑艺术节已经接近尾声,露天展台上堆积着各式雕塑,大半都被人挂了牌子买下,金额都在五位数以上。那个导师见他来了,忙帮他搬出作品,陈列到一个小展台上。然而,十来个肤色不一的评委只是多看了几眼张若水的《圣母受孕》,又把目光送到一幢猩红油布包裹的雕塑。台下千百媒体和艺术爱好者闪光灯频频照耀着那幢雕塑,它是这届艺术节的宠儿。 张若水抚摸一下《圣母受孕》圆润的腹部,绕过一幢幢姿势不一的雕塑,向千人瞩目的那个雕塑正面走去。当他看到那幢雄浑、悲壮的《耶稣复活》时,所有的脑细胞都在刹那间被电住:耶稣长发披肩,双手交叉放置在腹部,肉体的肤色,肌肉走向,表情勾勒都神乎其神,甚至每一根肋骨、每一道青筋、每一根发丝都清晰可见!这已不是一幢雕塑,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有着血肉之躯的神明! 他越看心中越狂乱,把食指和中指剪一个30度的角,心中拿比列尺目测一下,跪下身子横着竖着丈量耶稣投射在地上的影子,陡地,他的眼中有了不安的光芒:除去台基,影像身高1.8米!这个数字与都灵裹尸布中的耶稣何其相似! 那些评委和媒体人士都向他投来不解的目光。张若水忽地看到耶稣的一只脚趾上刻着几个娟小的字,他正要凑上前细看,几个安保人员粗暴地将他拉起身,压低声音胁迫道:“刚才已经有异教徒想破坏圣像,被警察带走了――”幸而那个导师过来解了围。 霍克早瞧出张若水的不对劲,他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只长筒望远镜,送到张若水面前:“用这个看,咯吱窝里的毛都看得见!” 张若水接过望远镜,调试几下,三个滚烫的字眼落入他的眼帘:周李清!他大惊失色,疯狂地把脸扭过去,寻找雕塑的作者。 导师见他神色异常,问道:“若水,你好像不对劲啊!你的作品拿不了第一不要紧,我一定会替你争取个名额――” 张若水急急道:“《耶稣复活》的作者在哪里?” 导师摊摊手:“刚被一个节目组叫到艺术馆二楼录制访谈节目了――如果你想见他,颁发奖品的时候他会过来的。” 张若水忽道:“贾导师,麻烦你把评委证借我一用!”也不等导师应答,摘下他胸口的评委证,拉着霍克往艺术馆里奔去。 几个保安过来拦截,张若水出示一下评委证,说道:“我来叫《耶稣复活》的作者去接受颁奖!――这是我的评委助理!”他指一指霍克。 二楼录音厅,传来一个声音:“……当然,我只是代表我的老师米教授来参赛而已。至于说这幢《耶稣复活》体现的是什么,米教授说他想表达一种绝望后的希望,他把耶稣在坟墓受难的形象立体化,横的变成竖的,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 张若水和霍克蹑手蹑足走到门口,从门缝看进去,那个演说者一脸络腮胡子,身上穿一件白袍子,衣领和袖口都压了金蕾丝十字。那张脸孔他虽然陌生,然而那声音,分明是“玄武湖惨案”前给他发圣帖的“彼得”! 女主持人问道:“那么,请问您的师傅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他是否是基督教徒?他有没有弟子在中国艺坛?” 彼得迟疑一下,说道:“在我们这些学徒眼中,他是个基督教徒,但有时则更像是上帝!他能把死的东西变成不朽――原谅我说出这些亵渎上帝的话!”他的双手袖到袍子里,“年轻的时候,我们在他手下学过几年画,然而没有一个让他满意,我们悟性不高,都是大山里、渔船上来的贫苦人,他把我们聚集到一起。我们一直没有出师,所以他不让我们进入艺坛,那样会为他老人家丢脸――” 张若水轻声说道:“我们这样贸然进去,一定会被当成异教徒轰走,抓不住这个家伙!”他忽地想起霍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提醒道,“他就是米高十二门徒的大弟子彼得!” 霍克吃了一惊,低声道:“我在这里看着彼得,你下去打个手机,让柳柳赶快出警,彼得既然来了,周围恐怕分布着他的同党――” “砰――” 霍克话音未落,一颗子射从三楼**下来,正中他的心口。张若水面如土色,将霍克一拉,闯入录音厅。里面的节目组大惊失色,彼得看到张若水脸色刷地变了。 霍克将门掩上,从身上快速拔出手枪,指向彼得:“不许动!”彼得与主持人隔着一张茶几,苦于不能胁迫主持人,只得举起双手。张若水掏出微型手枪,绕到门后守着。防止杀手破门而入。不时又回过头来看一眼霍克。 霍克叫道:“别看我,注意门口!我死不了,穿着防弹衣呢!”又把枪口对着几个手在暗处的录制人员,把警察证一晃,“你们也别乱动!我是警察,正在办案!你们采访的人涉嫌谋杀!” 楼下一阵脚步声传上来,炸开了锅一般。窗外忽地扔进来几个“吱溜溜”乱转的东西,霍克瞥一眼,骂一声:“y的,催泪弹!”话刚说完,一股烟幕将整个室内弥漫。大门被撞开,接着“乒乒乓乓”想起一阵枪声。 等到烟雾散去,张若水和霍克都被几个保安制服在地。彼得早没了踪影。霍克身上的骨头被压得“咯咯”直响,叫道:“我是警察!口袋里有警察证!”一个保安狐疑地从他口袋里一掏,果然掏出警察证。 一个保安队长模样的人忙将两人放开,霍克解释了一通,那个队长没好气的说道:“既然已经抓住嫌疑犯,你们放催泪弹干什么?” 霍克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我们还以为是你们放的呢!现在看来是凶手的同伙放的,把那个彼得救走了!” 节目组的录制人在一边听出点门道,脸上露出狼狗嗅到骨头的神情,打一个响指:“还好,我们的录音设置一直没关闭!――跟拍!”摄影师扛着摄影机就向霍克照过来。 张若水忽然想起什么,对那个保安队长急道:“那些嫌疑犯不会跑远,他们一定会回来运《耶稣复活》!”来不急做太多解释,一边波动柳处长的手机,一边拔腿就往楼下奔。 楼下,已达到宣布获奖名单的*。从三等奖倒数往上报“……二等奖获得者张若水,雕塑《圣母受孕》,明暗处理承袭印象派,以画入雕塑,以雕塑入画……”然而台下却没有人上来领奖,那个贾导师一脸焦急。 张若水在人群中左冲右突,远远看到《耶稣复活》雕塑正被人盖上猩红油布,往后台撤,忙追上去。报到一等奖的时候,下面依旧没有人上台领奖,十几个评委大眼瞪小眼,觉得脸上好没面子。那个获得三等奖的加拿大人一时成了焦点。贾导师看到张若水,急忙向他挥手,张若水却摆摆手,把手指向耶稣雕塑。 一辆警车开入露天广场,鸣笛声盖不住人群的疯狂朝拜声。然而人群还是闪开一条道,警车缓缓拐入后台。下来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察,他们招呼安保人员将《耶稣复活》往警车上搬,那些安保人员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便按警察说的办。大理石雕塑重重地搁在后备箱,耶稣的头颅和蜷曲的脚裸撑在外面。警车轮胎一下子瘪了。 人群中一些基督徒看到了,大为不满,抗议声迭起:“把基督摆正!”几个评委也为雕塑惋惜,上来劝止,表示要尊重艺术家的作品。两个警察却毫不理会,几个教徒上来叫喝,两人抽出电棍,上面电光“滋滋”闪烁,将教徒*退,上了车,发动引擎。 “不能让他们搬走圣像!”张若水情急之下叫了出来,这一叫,立时引起巨大的呼应。教徒们和一些热爱艺术的人将警车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 两个警察几次启动警车,都没成功。其中一个警察似乎惧怕了,正要下车,另一个警车却把脸一横,踩了油门,警车开出去不到一米,就撞上了前面有人恶作剧搬过来挡道的雕塑,车身猛地一颠簸,耶稣的大理石头颅陡然碰上另一幢雕塑《拉奥孔》,一缕头发被碰断。 “啊!”人群中那些教徒彻底愤怒了,他们扛起地上横七竖八的雕塑往警车上砸。车窗玻璃“哗啦”碎裂。两个警察双手抱头从警车上下来,叫道:“别打,我们是受人指使!有人给了我们警车和警衣让我们把耶稣雕塑运出去!”那些教徒却不管,重重的石膏往他们头上、身上招呼,打得他们头破血流,血腥弥漫开来。 “别打了,闹出人命了要!”张若水知道两人也不过是受指使的无辜。那些狂热的教徒狂怒的气息却丝毫不减。 张若水眼见得两个不相干的人就要因为自己一句蛊惑的话丧命,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从地上捡起一把刻刀,扑到耶稣雕像上,刻刀在耶稣悲天悯人的眼睛上悬着:“谁再动手,我把圣像毁了,让他再也看不到圣徒的喜怒哀乐!” 那些教徒闻言都住了手,把愤怒移向张若水。张若水知道,今天如果不能说服这些教徒,恐怕要命丧在这里了。霍克被挤兑在圈子外,把担忧的目光远远打过来。 “耶稣复活的雕塑之所以完美无缺,因为里面存在真人的骨骼!”张若水握着刻刀的手上青筋暴突,高声说道,“这是一个杀人狂制作的雕塑,他以都灵裹尸布上耶稣头像为标本,以耶稣圣血为涂料,又以一个可怜的侏儒木匠的骨架来支撑我主耶稣的圣体――这个雕塑是魔鬼的诱惑!”他额上的汗珠子大滴大滴的落下,汗水把眼珠子腌得火辣辣的疼。 这话一出,那些喜好捕捉新闻的媒体人又惊骇又兴奋,闪光灯像夏日夜空的星辰,闪动不休。那些教徒的脸色上风起云涌,忽地,一个教徒说道:“你才是魔鬼!想杀害耶稣的都是魔鬼!”人群又一次沸腾了。 张若水咬咬牙,叫道:“豁出去了,我让你们看到人骨!”把悬起的刻刀斜刺里削下去。在千百人的尖叫声中,耶稣的眼珠子脱离大理石躯体,飞上半空。愤怒的人群潮水一般压向张若水。 有人鸣枪一声,警笛声跟着呼啸而来。 “住手!”柳处长及时赶到,几辆警车上下来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刑警。那些教徒却置若罔闻,张若水只觉一股血色潮水向他涌来,他眼前的光亮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条缝。 “轰――”耶稣的的头忽然跟躯体分离开来,石膏头像砸到地上,碎裂成三块,一块头盖骨在红地毯上弹跳一下。 “啊!果然是人骨!”贾导师的声音第一个响起,人群忽然间寂静如死。 约莫隔了两秒钟,一个教徒捧在手中要向张若水砸去的石块砸向了耶稣的雕像。那些受愚弄的教徒叫道:“魔鬼!魔鬼!”愤愤然将石块砸在耶稣雕像上。 霍克拨开人群,搀扶起满脸血泪的张若水,说道:“还好你把眼珠子敲开了,我就往里面塞了颗小炸弹就摆平了!”那些敏感的媒体人纠缠住张若水不放,还好贾导师将他的第二名改为第一名,颁发了奖章,满足了媒体人的猎奇心。 然而远在千里之外的米高却震怒了,他跪在地上,向电子屏幕上捧着奖杯的张若水挥舞着拳头,怒吼道:“等到机会成熟,一定把你的骨架来支撑耶稣!――你们这些可恶的媒体,你们不是喜欢搜奇猎艳吗?上帝就满足你们!好吧,为了186幢雕塑的达成,让大屠杀来得更猛烈些吧!”海洋上空电闪雷鸣,巨浪滔天,一群海燕竟被波浪吞噬;风浪一过,海面除了海燕灰黑色的尸体,又漂浮出一堆人体器官。(票票呢快来) ------------ 恐怖的接续(35五更到正常章 求推求裳) 日本,东京时间21点。 某水上健身会所,浮世绘喷绘大厅彩灯高悬,蓝莹莹的温暖水流中十几个拥有美丽纤体的女人跳着水上瑜伽,挺胸抬臀,收腰劈腿,不时散发出一阵惹人非想的笑声。几束五彩的喷泉在她们身后持续喷射着。 一个臃肿的女人一直在一棵人工芭蕉后抽着雪茄,她从芭蕉的缝隙中看着那些尤物,咽喉间一动,竟凸显一个喉结。 “铃——”下*的时间到了,那些美女一个个芙蓉出水,去椅背上拎了衣服去了换衣间,出来时却是一副副职业白领、金领的打扮。 那个臃肿的女人将烟灰弹在芭蕉叶上,走到水池旁,似是不经意地把手抄一抄温水。在她站起身的一刻,一道金色的溪流很快融入水池的湛蓝中。 又一批美女推门进来,她们更活拨更动人,显然是一群逛夜市的女大学生,她们的父母都是三十六行中的佼佼者,因此生下来就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她们肆无忌惮地泼水打着水仗,直到领舞的教练在水中摆出造型,dj播出动感音乐,她们才松松垮垮有说有笑地摆出姿势。 一曲舞下来,她们脸上都是疲乏的表情,有个女孩甚至趴在水池边困顿地酣睡。领舞的教练也感觉什么东西直往大脑里冲,她伸伸手要跟前台小姐说话,然而咽喉间却发不出一个字。 芭蕉后,臃肿的女人看一看手表,忽然低头对着领口藏着的耳机说道:“十七个女人,需要四辆越野车!——3——2——1——熄灯!” “滋滋滋——”彩灯飞速眨了几下,熄灭下去。天花板与水池边的各式灯管也跟着熄灭。几个女大学生开始骂出粗俗不堪的话,甚至比乡间骂街的泼妇还厉害。更多的女大学生有气无力地哼起流行歌曲。只是几秒钟,她们的骂声和歌声就被鼾声覆盖了。 “咣当——咣当——咣当——咣当——”黑暗中,四辆轿车撞破玻璃大门,径直漂移到水池边。那些女大学生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然而她们似乎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 前台小姐在昏暗中睁大了眼睛,看向车灯下晃动的一张张纸面具,脸上都是恐惧。一个浓重的黑影向她笼罩过来,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冷冷道:“你不该看到这些的!”前台小姐来不及惨叫,一颗子弹就无声地射入她的脑袋。 四辆轿车停下不过十秒钟,又飞也似的驰入夜的怀抱。 美国,纽约市。 这里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然而一切都该在唱诗班的孩子们良善的嗓音中得到救赎。一座基督教堂的大礼堂中,十几个打白领结、穿燕尾服的孩子在钢琴曲中舒缓真挚地唱出对主耶和华的爱。 圣餐时间到了,孩子们绅士一样进入餐厅,对号入座。两个老修女端着一桶牛排咖喱饭,吭哧吭哧从厨房过来。一个陌生的教士友好地拦住他们,表示自己的是新来的,询问了教堂的情况,比如几点做早课,几点做弥撒,几点用圣餐……说话间,他的一只攀住木桶,手指在袖子里轻轻弹几下,两个老修女只顾着热情地讲解,不提防一股金色的汁水沿着桶壁滑下去,与黑红色牛排咖喱饭混在一起。 老修女将可口的饭菜用勺子分发在一只只空盘里,然后做饭前祈祷。一个孩子肚里咕噜得太厉害,趁别人都闭眼祈祷的时辰,偷偷抓了块牛排吃了。 等到做完祈祷,两个修女睁眼一看,调皮的雷恩已经流着口水趴在桌沿呼呼大睡。其中一个修女气得上前把他的饭撤了。雷恩忽然梦到了什么龌龊的东西,“哇”一口将吃下的牛排都呕吐出来,他怕修女发现,忙撩起披挂到地面的桌布,钻到桌底下。孩子们一通风卷残云,紧接着打嗝声、鼾声连在一起。两个修女正惊诧中,刚才那个教士推门而入,手上一支装着消音器的枪爆出两颗子弹,将修女从嗓子眼里蹦到嘴边的叫喊打灭。 小雷恩在桌底下睁大惊恐的眼睛,看着一滩血渐渐的向自己泅过来,头一歪,竟昏迷过去。 教士快步走到后窗,拉开窗帘。后面是一座鸟语花香的花园,一个园丁已然倒在血泊中,鲜血把玫瑰花染得更红。几辆牌子不一的轿车停在花丛间,车身飘着鸽子毛和玫瑰花瓣。 “准备接人!”教士对着下面低声说道,又返身夹了两个沉睡的孩子,向窗下丢去。 窗台下露出几张人脸,将孩子一个一个接了,往车里塞。 教士将十几个孩子都摔下去,自己敏捷地一撑窗台,飞跃下阳台。 巴西,足球之乡。 金黄的沙滩上,印着夕阳的影子,一群职业球员在练习盘球、过人、射球。他们粗线条的肌肉轮廓被夕晖涂抹上蜂蜜的光色,令一边几个足球宝贝兴奋不已。一个女郎把手指叼在嘴里,“啧啧”吮吸着,眼睛眯成一条缝。 沙滩边的小树林里传来一声枪响,那些女郎吓得直往球员怀抱里钻。一只肥硕的野兔从树林里蹦出来,往沙滩横冲直撞,它的一只耳朵上鲜红一片,血液不住地流着,显然受了枪伤。 “哈哈,有野餐吃了!”一个球员忽地将足球飞踢向受惊的野兔,野兔流血过多,竟没有躲开,被重重砸了一下,惨叫一声。 另一个球员把球盘过来,又飞起一脚,直接打在兔头上,野兔一只眼睛被活生生打得迸裂出来,四只爪子在沙地上踢腾几下,痛苦致死。 几个足球宝贝簇拥着上前,将兔子拎起来。 “砰——砰——砰——”一群骑马的猎人从森林闯出来,对着天空鸣枪。 “这是我们的猎物!”带头的猎人怒叫道。 “嘿嘿,最后是我们抓到手的!”一个球员足踏足球,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带头的猎人忽然阴阴一笑:“要的就是你这句挑衅的话!兄弟们,把他们枪杀了,这些女人就是我们的了!哈哈!”那些球员看出不对,四散开来,向海滩、树林奔逃,那个足球宝贝松开兔子,吓得瘫倒在地。 血腥的枪声点燃了夕阳的光辉,不一会,十几具尸体便横布在沙滩上,鲜血冲入海水,很快就被融合得无影无踪。那些被蹂躏的女人最终也逃不过一死。 北京某刑侦处,霍克捏着放大镜在各种文字的报纸上谨慎地搜寻着,不时用红笔在世界地图上画上一笔。 “最近,全球发生一系列连环凶杀案,每回失踪人数几乎都在十个以上!先是日本某水上健身会所,十七位女大学生被劫持,在她们跳舞的水池中解析出一种神秘的物质——中世纪黑死病的病毒和鼠疫病菌的中合体,实在不可思议!甚至有古怪的专家怀疑中世纪的人穿越到现代社会抓人回去研究!而美国纽约市某教堂里唱诗班的十五个孩子也被劫持,他们的圣餐里同样发现这种不可思议的药物!巴西某沙滩上,发现几具足球宝贝的尸体,她们的胃里也有未曾消化完全的金黄色药物!”霍克的八字须猫的胡须一样翘动着,眼中闪着沉痛的光色,“还有老挝、韩国、朝鲜等差不多三十多个国家都发生了‘金药水惨案’!国际上几场峰会迫于舆论压力提前召开,开始商讨联手侦破案件的计策,缉拿疯狂作案的幕后凶手!” 柳处长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你还记得张若水说过一种‘圣水’吗?——那也是‘金黄的汁液’!”说着,她拨动张若水的手机,让他来一趟。 张若水很快就到达刑侦处,他刚和一个画商完成交接,卖出一幅油画,看起来气色还好。霍克把事情始末说了,张若水又恢复了往常苦大仇深的样子,说道:“看来米高放弃了一步步寻找完美骨骼的计划,而改成了血腥大屠杀!这样就能从大量人体中找出完美的人骨拼图,快速完成他那未完的184幢连组雕塑!” 霍克和柳处长都被他的话惊住。张若水不经意地看一眼霍克拿红笔标识在世界地图上的凶杀案地址,不禁打个寒战:“这些发生凶杀案的地址连起来像不像个横跨亚、欧、非的有规律波动的十字架?” 霍克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在涂抹一个十字架,十字架已经完成一横,那一竖却还没有完成,他不禁将红笔悬着,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一拍脑门:“呀,看来米高在玩杀人游戏的同时还在玩拼图游戏!” 张若水把手指在十字架上丈量一下,说道:“十字架的那一竖和那一横的交接是黄金比例,现在还缺——嗯,最后两个凶杀地点,就完成了!”他眼中竟有了兴奋的光芒。 “那就是说,凶手选定中国作为最后一站,必定在中国的上海和台湾再次登陆!”霍克把红笔在两个地区一划,将“十字架”的空缺处填补,一张亢奋的脸转向柳处长,“让上海和台湾警方速速备战!” 次日,《新民晚报》上出现一则新闻:“黄浦江上惊现怪物,已撞沉三艘游艇,疑是鲸鱼从东海入了黄浦江!”上面还附着一张圆溜溜的黑色“鲸鱼头”照。 霍克拿放大镜研究着那个“鲸鱼头”,狐疑道:“我在清华大学生物系写的博士论文就是关于鲸鱼的,怎么从来没见过这种肤色的鲸鱼?就算存在这种鲸鱼,排气孔也应该在头顶啊!”又叹息一声,“据说法国有个生物学家居维叶能根据一根骨头判断出动物的种类、大小与习性,可惜他不能看到这个鲸鱼头!” 张若水盯着那个“鲸鱼头”,忽然说道:“从光影的效果看,应该是某种金属的材料!” 霍克微微扬眉:“是吗?”又开玩笑道,“说不定就是米高的那只潜水艇呢!” 张若水闻言,身子像被电了一下,他猛然想起周李清在人皮信件上的一句话:“米高拥有一只高性能的潜水艇,一直潜伏在洋流下面……”他神经质地从椅子上蹦起来,叫道:“柳处长,快!联系上海的海警!”(来了快給票歪歪谢过兄弟) ------------ 恐怖的接续(36求花求推求票) 上海外滩,黄浦江上一艘龙头游艇在火树银花间穿梭,背景是世界闻名的东方明珠塔。龙头游艇沿着黄埔江心缓缓游弋,一些游客趴在栏杆上向外滩上的人挥手呐喊。 龙头游艇大厅内正在举行假面舞会,各色人种天南海北聚集在一起,跳起国际舞。彩灯飞旋,将一张张滑稽的假面定格。一个戴着纸面具的人站在黑暗角落,他的脸上划着一道血色十字,仿佛两支交叉的名牌口红。 几个蓝领结的服务生在舞台穿梭,将一杯杯干红、威士忌送到舞者手上、指尖、唇边。那个纸面具人也接了一杯85年的xo。一个服务生正给叠得一米高的百十个高脚酒杯斟香槟,每一个杯子都满溢出酒水,每一个杯子上都闪烁着一个假面。 “砰――”纸面具人忽地将酒杯摔在叠起的酒杯上,“哗啦――”层叠的酒杯顷刻间土崩瓦解,碎成一团。 那些假面舞者来不及唏嘘,彩灯跟着“乓――乓――”爆炸了,玻璃屑子纷纷扬扬落了他们一头。整个外滩的灯火在那一刻骤然熄灭。 一只游艇跟龙头游艇擦身而过,听得龙头游艇里一阵惨烈的呼救声,整个龙头游艇竟被什么东西拦腰撞断,一只巨大的“鲸鱼头”浮出水面,头顶“豁然”敞开一个空穴,向外喷射出一股水柱,接着,那些假面人一个一个像被施了魔法,被庞大的吸附力吸入那个黑洞,不少游客撞在洞口,头颅碎裂,四肢乱飞。 外滩上的观光游客举着红外望远镜看着匪夷所思的血腥场面,纷纷报警。不远处响起警笛的鸣叫,一艘巡洋舰劈波斩浪,向事发地点奔来。 那只“鲸鱼头”头顶的空穴陡然关闭,沉入江中。那艘大马力的巡洋舰从水下发出一枚鱼雷,飞速向“黑鲸”咬过去。 “轰――”鱼雷撞在“鲸鱼”肚皮上,江水升腾起一丈来高,那只“鲸鱼”轻微摇撼一下,大摇大摆地沉入江底,继续前行。 “嗤――嗤――”又两枚鱼雷袭到,“黑色鲸鱼”的身子快速浮出水面,忽然一倾斜,鱼雷打偏了,径直撞向一只游艇。 “轰――轰――”一只游艇顷刻间炸开了花,断裂成三截,艇上游客的呼救声和哭号声令江水沸腾。 巡洋舰忙开过去救人,那只“黑鲸”贴着巡洋舰的肚皮滑过去,巡洋舰仪表盘上一个黑点飞速移动着。导航员报出经纬度,发出警报:“可疑生物正向东海行驶!鱼雷的火力对付不了!尝试电网拦截!” 东海上,数十艘巡洋舰鸣笛传递信息。几乎在同一时间,导航员的仪表盘上“蹦”一个移动的黑点。那个生物一出现,海底蛰伏的潜水艇排兵布阵,兜着一张巨大的电网向黑色生物网过去。电网上已经电死了一只抹香鲸和几只虎头鲨。 黑色生物眼看着就要被电网罩住,忽地,它的鳍背处伸出两只触角,将两只最近的潜水艇吸附住,那两只潜水艇在电网中起到“纲”的作用,一被钳制,整张电网就不能“目张”。 黑色生物两个触角处陡然射出两颗鱼雷,径直灌入两只潜水艇的舱盖里。 “轰――轰――”两只潜水艇剧烈震动一下,从中裂开,海水一下子灌满了潜水艇,巨大的压强将潜水艇压扁在珊瑚礁上,几具海警的尸体漂浮上去。 黑色生物猛地喷出一股滔天水柱,飞也似的从海水中逃脱,不一会那些仪表盘上就消失了一个黑点。 北京某刑侦处,霍克双脚搁在办公桌上,无精打采地抽着雪茄烟,吐出几个晃悠悠的烟圈,然后再吹一支烟棒,将烟圈串起来,周而复始,屋里很快乌烟瘴气。张若水双手抱着肩,盯着墙上的世界地图。 “嗨!振作起来!大烟鬼!”柳处长推开刑侦处的门,被烟呛得咳嗽几声,她过去开了窗户,把手上一叠资料在手上掂几掂,“海警那边发过来图片资料!经过造船专家的核实,那个所谓的‘黑鲸’,确实是一艘潜水艇!这艘潜水艇在造船史上独一无二,冷战时期由俄罗斯著名潜水艇设计师用航天材料制作而成!国际刑警已经跟俄罗斯警方进行了交涉,可惜那个设计师早在十多年前就被人谋杀,那套珍贵的图纸也神秘失踪!设计师的助手也只知道,那种潜水艇外形与鲸鱼类似,很利于水中滑行――就像一块肥皂!” “也就是说,我们摸不清那个潜水艇别的性能了?”张若水把手指在东海海岸线上移动。 “据说性能无与伦比,它就像一只能在水里飞的战斗机!”柳处长翻着图片,目光凛冽。 霍克把圆边眼镜顶到鼻头上,一双凹陷的眼镜看向柳处长:“逮住它的几率是多少?” 柳处长无奈地说道:“就像从四大洋中捞一只特定的大白鲨一样难!――除非我们找到联络它的方式,然后再次设下埋伏!” “那么,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机会了!”张若水手指点着一个地点,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在台湾海峡设置陷阱!” 台北,阳明山下。 一个美女导游领着一群外国游客观赏风景。一辆军用卡车忽然在导游队伍前戛然而止,下来几个荷枪的刑警,一个头子模样的沉声说道:“这里即将发生恐怖袭击,大家快速上车!我们护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不容分说,连威迫带恐吓,将游客一个个塞进卡车,掀上油布盖子。 卡车颠簸着从山道呼啸而过,到了一个荒烟蔓草的无人区,形似废弃的秘密军事基地。 那些游客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美女导游又怒又怕:“你们这是绑架!” 那个“刑警”头子端起枪,冷冷说道:“上帝要你们去一趟地狱而已!”手上挥舞一个针管,首先插在美女导游脖项上的静脉管上,一股金色的汁液瞬息融入她的血液中。导游挣扎几下,就昏沉沉的睡下去。 两个凶悍的游客要反抗,被几个凶手用枪把打得鼻青眼肿。针管在一只只脖项上插入,又拔出。那些游客渐渐进入死一般的梦乡。 “我们的任务即将完成,马太!”一个凶手冷森森的说道。 “上帝与我们同在!”马太咳嗽一声,在胸口划个十字。 卡车飞驰着绕过山道,往来路而去,汽渡上船,进入公海。 渡船在公海上平缓地行驶着,海面波平如镜,跳跃着斑斓的彩鱼。偶或,一只白鳍豚跃出水面,婴儿一般嘤咛。忽地,海上出现几只银亮的、灰黑的鳍背,在阳光下闪烁着,铁犁一样在海平面开垦出几道口子。那些铁犁都向着太阳升起的东方挥舞着,等到近了,依着栏杆抽烟看海景的人才惊骇地发现,一群鲨鱼正厮咬着争夺大量漂浮在海面的内脏器官,其中一根苍白的大腿让那些好奇的人们忍不住尖叫起来,一通干呕。 “咕噜――咕噜――”一股巨大的水柱从海底升上来,柱顶汹涌着支离破碎的人体四肢和内脏,嗜血的鲨鱼疯狂地扑上去,饱餐一顿。 渡船忽然之间剧烈摇摆,几辆车撞断两侧的栏杆,“轰”然沉入大海。一股巨大的吸附力从海洋底下涌现,奇迹般将那些车辆托住。在人们惊恐的声响中,一只圆形潜水艇半浮出水,几只触角将一辆吨位巨大的军用卡车纠缠住,拖入敞开的顶门黑洞,缓缓地沉寂下去。 那些吃下尸体的鲨鱼渐渐翻开雪白的肚皮浮出海平面,它们血腥的口大张着,嗓子眼里卡着累累人骨。 “轰隆――”渡船陡然间爆炸,熊熊大火波及百里,几乎将整个海洋点燃。火焰中飞蹿出无数着火的人,飞蛾一样扑入冰冷的大海。 警笛声从四面八方奏响,那些生活在公海的生物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一刻,无数的人类船舰在水下穿梭奔突,围捕一只坚壳的黑色生物。 “上帝,我们遭遇陷阱!”黑色潜水艇中,响起一个惊恐的声音。 “别慌!他们不会赶尽杀绝!我们手上有的是人质!”米高平静的声音在海水中传播着,“把我的消息传播出去,如果他们不撤退,我将杀死一卡车的欧洲游客!” 海底编织着战线的潜水艇很快接收到人质危险的信息。他们没有放慢围捕的计划,包围圈越缩越小。几只尖头潜水艇调整着角度,随时准备将黑色潜水艇撞得体无完肤。 “从西北方向撤!注意那个边缘发着蓝光的潜水艇,卡门!那只潜水艇腹部有珊瑚礁撞击过的伤痕,开足马力撞过去!突破这道口子!”米高面色凝重,沉声*控着。 他的话音刚落,黑色潜水艇一枚炮弹一样射向目标,只听“轰隆”巨响,两只潜水艇在深海相撞,那只蓝色潜水艇从伤痕处撕裂开来,海水猛灌进去。黑色潜水艇颤着受伤的身躯从海底疾掠而去,数十枚鱼雷同时发出,其中一枚打在伤口处,将黑色潜水艇的“鳍”打缺一块。(票票) ------------ 恐怖的接续(37求推求票求花求顶) “我对抗着整个人类!”米高的怒吼在海洋中沸腾,“如果我能活上一千年,我一定把人类改造成世上最伟大生物!而现在,他们用高等的躯体与智商,行着下等的事体!” 彼得、马太、多马跪倒在地,埋头亲吻米高猩红的裙摆。米高的愤怒让他们魂不附体。周李清抱着孩子立在一堆刷了桐油的人骨中,她的脸色比那些人骨的牙齿更苍白。 忽地,婴儿被米高的怒吼惊得哭泣起来。米高恶狠狠地转过脸,有力的大手向周李清怀中抓过去。周李清本能地抱着婴儿往人骨丛林中奔逃。一具具人骨在她身后轰然倒塌。一颗头颅滚在地毯上,周李清光脚踏着头颅滚倒在地,然而她还是以蜷曲的姿势护卫住声嘶力竭哭泣的婴儿。 米高伸过来的大手忽然顿在半空,眼光审视着她们:“夏娃,你现在就是一幢雕塑,上帝为你们取名为《圣婴》!”他从壁洞上取下一支画笔,捏出颜料,在地毯上就势打起草稿。周李清一动不动地蜷曲着身子,她心知只有这样才能取悦米高,暂时保住自己的孩子。 舱门猛然推开,一个比侏儒还矮、比猴子瘦、比木炭还黑的小人双手交叉在神色惊慌:“上帝,有一个不幸的消息――” 米高仿佛没听见,专心致志地打完一幅雕塑草稿,幽幽转过脸来:“卡门,什么事?” “潜水艇经过上一次海战,功能明显减退,马达和螺旋桨我都进行了修理,左舱缺口我也用铝板进行了修补,但――看来都不是长久之计!”卡门低下比例失调的大头,“我们必须再换一条高性能的潜水艇,才能防止意外的发生!” 米高那张人皮扭曲着:“这些可恶的海警!”忽然把头一扭,目光锥子一样盯在彼得三门徒的后脑勺上,“现在是考验你们的时辰!上帝必须拒绝魔鬼的打扰,安心创造新的世界秩序――我将塑造一座盛放人类灵魂的地狱!开口吧,你们将为上帝做什么?” 马太微微抬起头,露出皱纹满布的额头:“我主,我们手上有一张‘圣殿宝藏’藏宝图!‘圣殿宝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要宝藏到手,我们便可任意支配东突和恐怖组织,甚至梵蒂冈天主教会和耶路撒冷基督教会都将听信于我们!”他摸出一个羊皮卷轴递上去。 米高将羊皮卷轴扯开,口中念念有词,竟诵读起上面的希伯来文字,他那双阴霾密布的双眼中有了难见的光明与喜悦。他将卷轴看完,轻轻合上,说道:“预言说,‘圣殿宝藏’只能在‘世界末日’挖掘出来!当我把雕塑从地狱带到人间,便是世界末日了!耶路撒冷国王们的王冠、所罗门王的七枝烛台和四部金福音将为上帝开辟新纪元!――卡门,先安排去耶路撒冷的海路,我需要一组雕塑材料!完事之后,准备在法国诺曼底再次登陆,宝藏就在法国!” 他转过脸来,看向枕着一块人头骨的周李清:“现在,上帝的助手,让我们开始为那186幢雕塑草构出一幅史诗般的背景图吧!耶路撒冷‘哭墙’将成为地基与背景墙!哈,只有沉重的哭墙才承担得起罪恶滔天的人类灵魂和肉体!” 耶路撒冷,哭墙前。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风中残留着女人的胭脂味和菊花香。犹太教第二圣殿废墟上耸起的哭泣之墙,布满犹太人对故国哀思的泪光,冷风起时,泣声如暗潮般汹涌。 一辆没有开车灯的加长民用卡车在哭墙前停住。下来三个光脚披着白色袍子的幽灵。他们走到哭墙前,用铁锤在一段墙体上敲打几下,根据胡克定律,在承重位置划上几个红“x”,塞进几枚定时炸弹,只听几声闷响,整个墙壁就裂开一道宽厚的大门,径直扑向卡车加长的车厢。车厢上按了弹簧和海绵,一道巨大的墙体倒塌下来,竟没有闹出多大动静,只是扬起冲天烟尘,惹得三人咳嗽连连。 加长卡车在夜幕上疾驰,不一会消失在夜的心脏。 “这是人类的奇迹!犹太教的奇迹!”米高抚摸着血泪斑驳的哭泣墙,泣不成声,“犹太人是世上品种最优良的人,只有他们才最接近上帝!” 米高的脚下躺着十几具赤luoluo的尸体,他们以各种姿势呈现在哭墙前。周李清握着一把刻刀,随时都可以将刻刀从米高的头部凿下去,然而她不能,她还得顾全孩子,米高一死,她甚至只能在舱里等死。再也见不到心中那个才华横溢的丈夫。 “把上面的尘土刷干净!”米高瞪一眼周李清,周李清忙挽了长发奋力刷着,灰尘罩了她满鼻子满脸。 一股血腥的气味弥漫开来,她从尘埃中回过头。米高戴着牛皮手套的手从一具美丽的女尸嘴里径直dao进去,拽出一颗猩红的心脏来! “啊!”周李清掩饰不住恐惧,嗓子眼里干呕一声,趴倒在地。 米高却自顾自将那颗心脏摊在掌心欣赏着,皱眉说道:“这颗心脏已经有心脏病的征兆!” 他的手又伸入另一个健壮男人的*,脱出一只黑乎乎的肺,他把肺摔在拼花地毯上,冷嘲道:“至少抽了三千条香烟,这个老烟鬼!”他把血糊糊的手套“蓬蓬”敲打死者的肚子,“还好,身体健壮,骨骼*,可以支撑六百公斤石膏的重量!” 周李清忽然嗓子眼里一甜,一大口鲜血喷射出来,洒在哭泣墙上。米高看着那道热乎乎的血痕,脸上的愤怒忽地被兴奋所替代:“好,我正想在上面勾勒线条,正愁没有上等颜料!”他从壁龛里捏了一个墨盒,用一只塑料吸管将鲜血吸进瓶子,射进墨盒中。 他拉出血红的墨线,“嘣――嘣――嘣――”在哭墙上横一道竖一道打上几根笔直的线条。米高审视那些线条,眼中竟有了泪光。 周李清捂住嘴唇,盯着哭泣墙。一堵墙壁竟在几道红线下,勾勒出一个血色门框。门框下横七竖八的布满尸体,有的呈痛苦状,有的呈沉思状,有的呈追忆状,不一而足。她恍惚间觉得这个场景在哪里见过。 米高像一个美容化妆师一样,为那些尸体上色、打粉底、描眉、涂唇、上眼影、摆造型。摆完一个苍凉的手势或者捕捉到一个哀怨的眼神,他便在哭泣墙上用画笔淡淡描上一笔。渐渐地,一个个鲜活的肉体影像在墙壁上复活,甚至有了哭声、shenyin声、病痛声、厮打声、呼啸声。 “石膏我将选用最上乘的!”米高画完一个形体,瞥一眼目瞪口呆的周李清,“助手,把我画过的这个**拖走,做成石膏模子!记住,肉ti可以毁坏!”他阴冷地续上一句:“骨骼结构毁坏在哪里,我就动你儿子哪里的手术!” 婴儿趴在卧室里那张床上,咿咿呀呀叫着,嗓音嘶哑,显然是饿了,又哭得累了。周李清心口一痛。她咬牙将那具光鲜的女尸抗进后舱,抛入滚烫的液态石膏中。几个小时后,她戴着口罩,将女尸连皮带肉从石膏模子里拉出来,一块带着肤色(人皮)的凹形石膏模子赫然在目。她将石膏冷却,作了僵硬化处理。又在成型的石膏模子里倒入滚烫的石膏水。几个小时后,再将半液态的石膏覆下去,半个凸形人体模子跌入眼帘。 那是一个卑微的**,一只脚圆规一样劈开,卖弄fengman的da腿,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神里有对qingyu的渴望,更多的确是空虚与无助。米高鬼魅一样出现在她身后,目光狂热地审视**石膏像:“干得不错,今天你可以给婴儿喂牛奶!”背着的大手伸出来,捏着一瓶牛奶。 周李清夺下牛奶瓶,奔向声若蚊虫的孩子。 “卡门,给我吊来那块里面住着**的大理石!”米高命令道。 一阵隆隆的机械响动,*的铁钩子勾着一块千斤重的大理石通过滑轮和钢缆从舱顶滑过来,缓缓停在那块**石膏像前,大理石落地时,沉雷一般闷响,整个舱壁都在摇晃。 米高抚摸光滑的大理石,像抚摸情人的肌肤,他把人皮脸贴上去,忽然换成女人的声音,柔声说道:“饮冰,还记得我们一起雕刻的时光吗?你雕前身,我雕后身,你雕头颅和我雕四肢和*――呵!”他那双冷酷的眼睛里有了温和的东西在游弋。 忽地,耳机里传来卡门的惊惶声:“不好,有人盯上我们!”(票票兄弟看完投) ------------ 恐怖的接续(38求花求票求收求顶) 深海之下,一只绚烂的珊瑚礁后,停着一只冰蓝色的潜水艇,透明如镜,色彩斑斓的鱼类在珊瑚礁的洞穴中穿梭,一不小心就在潜水艇上撞得血肉模糊,引来一些嗜血的天敌。 “哼,米高也来寻宝!”前舱电子屏幕下,一个戴着摩西青铜面具的人阴阴笑道,“也好,既然我们的人寻了一年也没有找到打开圣殿宝藏的另一把黄金钥匙,就让米高替我们寻出来!” “有消息秘密传来,米高的门徒已经登陆诺曼底,世界各个宗教的门徒也闻风齐聚法国,很多盗墓者和黑道高手纷涌而来!甚至横行四大洋的海盗也在昨天半夜贿赂海警,偷偷登陆!”莱昂主教难以掩饰胸中汹涌的不安,“他们都对圣殿宝藏虎视眈眈,只怕――” “你什么时候变得绵羊一样畏畏缩缩的,莱昂!”梅瑟教宗有些恼火,“但凡我要得到的,必将得手!――继续跟踪!米高的潜水艇已经伤了元气,更兼载重明显过剩,哼,圣殿宝藏他们想运走也是不能!最佳的机会便是在海底袭击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莱昂主教不敢违逆,调动仪表上的数码,潜水艇如冰蓝色水刀一样横切海水,一只挡路的海豚被被劈成两半,血水弥漫开来,仿佛一层笼罩在珊瑚礁上的红纱。 “西西里黑道上传来消息,有人看到米高的门徒彼得和马太、多马登陆诺曼底!”霍克推开刑侦处的门,把一只雕花烟斗在办公桌上猛烈敲打,冬虫夏草的烟丝震荡出来。 柳处长从卷宗中抬起头来:“霍克,你哪里得到的消息?可靠吗?” 霍克急道:“你不信我,还不信张若水?!――他用一幅油画从一个混西西里画坛的画商那里得到的消息!” 柳处长站了起来,问道:“张若水呢?” 霍克撇撇八字须:“他在找人破译‘圣殿宝藏’的藏宝图轴!” 柳处长点头道:“那好,我现在去请假,一起去法国!你――” 霍克拍一拍胸脯子,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我还是干我的老本行,准备出国签证!” 柳处长出了门,忽然在门口顿了一下,转身说道:“霍克,你以后少抽点烟,上回在丰都――差点熏死我!”掩上了门。 霍克傻了有一分钟,忽然之间读懂了她的暗示,兴奋地把烟斗在空中当宝剑一挥:“登陆爱情诺曼底!” 第二天一早,霍克早早开车去刑侦处,柳处长早已在刑侦大楼下和张若水聊着什么。去机场的路上,霍克忽然把牙齿一露,说道:“柳柳,你看,我昨晚上特意请牙医把牙齿清洗了一遍,一点也不难闻,不信你试试!” 柳处长脸上起了玫瑰红,把他伸过来的脸拨正:“把你的猪头起开!注意开车!” 霍克见张若水一脸沉痛地看着车窗外,问道:“是不是想她了?”张若水点了点头。 柳处长转移话题道:“‘圣殿宝藏’往深层里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先前知道的都是些皮毛。” 张若水把手探入怀中,摸出那卷羊皮图轴的复印件,说道:“其实‘圣殿宝藏’可以说是一种预言――整个‘死海古卷’都是对以后将要发生的事件的预言!要了解‘圣殿宝藏’还是先了解‘死海古卷’。 “‘死海古卷’远在第一世纪以前大约一百年的时候就被藏在死海西北山洞中,离耶路撒冷大约十五六里的路程。古卷有很多对耶稣的预言,现在街市上流行的小说《达芬奇密码》的作者在书中认为‘死海古卷’中有遗留下来的福音书,属于基督教早期文献,揭示了耶稣的不为人知的属性!――发现死海古卷的地方,主要有五处,其中第三号洞穴有一卷用铜片写成,记录着‘圣殿宝藏’的预言!”他把头歪在车窗上,睫毛抖动,坠入历史的风云之中。 “从公元1095年到公元1291年,西欧一共发动八次十字军远征,前后历时将近两百年!当时的欧洲,上至国王下至民众,从生到死,处处受着教会的控制,违背教规者寸步难行。民众的宗教热情空前高涨,前往圣地耶路撒冷朝圣的人数激增。在基督教徒心目中,圣地是救世主耶稣基督受难和升天的地方;而在穆斯林心目中,耶路撒冷是先知穆罕默德神秘夜行的目的地和伊斯兰教最庄严的圣地之一。 “这八次远征给十字军带来巨额财富!譬如,公元1099年,十字军占领耶路撒冷,他们对穆斯林教徒以及犹太人,不分男女老少实行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三天之内,守城的人几乎全部死在十字军罪恶的屠刀下!据《耶路撒冷史》记载,仅仅在著名的阿克萨清真寺里,就有一万多人惨遭杀戮,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占为己有。有的十字军发现死者的肚子里藏着金币,便不断地锯开尸体到肚子和肠胃里寻找金币!由于这次大洗劫,许多骑士一夜之间变成了富翁。 “又譬如,公元1204年,十字军攻陷君士坦丁堡,对该城连续七天烧杀抢掠,拜占庭帝国近千年的艺术珍宝遭到毁灭,十字军把金银财宝、艺术珍品洗劫一空之后,建立了东方拉丁帝国! “――早在公元1119年,‘圣殿骑士’”就宣告成立,他们是经验丰富的职业军队,当初的职责是保护朝圣者,保护圣地,保护耶路撒冷各个大要塞的安全。由于该修会总部设在耶路撒冷犹太教圣殿,因此叫‘圣殿骑士团’。 “此后,欧洲又发动了几次十字军东征,但一次比一次衰弱,一次比一次失败。公元1289年和公元1291年,十字军的重要据点黎波里和阿克分别被马木路克王朝占领,西亚大陆的十字军国家至此全部灭亡。‘十字军’时代宣告终结。 “公元1307年,法国著名的美男子国王菲利普四世下令逮捕所有在法国的圣殿骑士团成员,他想通过打击圣殿骑士团,没收其财富,以补充日趋窘困的财政开支。然而,圣殿骑士团却巧妙地把大量财富隐藏了起来。有人推测,罗马教皇在法国国王采取行动的前几天就曾经悄悄地给圣殿骑士团通风报信。 “当圣殿骑士团总团长德?莫莱在狱中得知法国正要彻底摧毁该修会时,他把自己的伯爵侄儿叫到狱中,秘密继承了他的职务,并让侄儿在上帝面前发誓,为了拯救圣殿骑士团,要把一些宝藏保存到‘世界末日’!他告诉侄儿,前任总团长的遗体已经不在墓穴中,墓穴中珍藏着圣殿骑士团的档案。通过这些档案,就能找到许多圣物和珍宝。它们是从圣地带来的,其中包括:耶路撒冷国王们的王冠、所罗门王的七枝烛台和四部金福音,藏在总团长墓穴入口处祭坛的两根大柱子里。这些柱子的柱顶能自行转动,在空心的柱身里藏着圣殿骑士团积蓄的巨额财宝! “公元1314年,圣殿骑士团总团长德?莫莱遭受火刑,被法国国王烧死在柴堆上。随后,他的侄儿成立了一个‘纯建筑师’的组织。他请求法国国王准许把莫莱的尸体埋葬到另外的地方,国王同意了。于是,利用德?莫莱的棺材,那个侄儿乘机从圣殿骑士团教堂的大柱子里取走了黄金、白银和宝石等几箱宝藏,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圣殿骑士团有自己独特的一套神秘符号。据说,他们就是用这种符号和秘密宗教仪式来隐藏和重新取出他们的珍宝。正因如此,对于圣殿骑士团巨额财宝的下落,至今仍然众说纷纭,成了一个难解的历史之谜!” 霍克有意放缓了车的速度:“那么,‘圣殿古卷’上预言的就是‘圣殿宝藏’现在所在的地址?” 张若水点了点头,手指顺着卷轴上的图纸游移着:“古卷上显示,宝藏在法国罗纳省博热伯爵――也就是那个团长的侄儿封地附近的阿尔日尼城堡里!”他的手点向一个地点,眼中精光闪烁,“古卷上提示,只有找到守护宝藏的圣殿骑士后代,才能找到打开宝藏之门的钥匙!” 霍克猛地打一下方向盘,让过一辆快要撞上来的汽车,问道:“上面提示了宝藏的确切地点吗?” 张若水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米高的门徒既然到达那里,我们只要知道哪里有死亡,哪里就有他们!”前方传来飞机庞大的隆隆起飞声,机场到了。三人下了车,匆匆往前台赶去。 法国,罗纳省,阿尔日尼城堡。 秋日阳光慵懒地从树叶的缝隙里筛下,落在草地上打滚的小狗小猫身上。城堡里游玩的各国游客都显得悠哉游哉。一些法国本土贵妇人打着小阳伞走在阳光里,脸蛋白得像刚剥壳的鸡蛋,她们是游客里最夺目的明珠。一个骑着枣红马的法国骑警欣赏着路上美色,八字胡须不住地颤动,手上的警棍象征性地驱赶几个穿着花俏的小混混。 然而,那些庞大建筑物的阴影里却行走着一些阴郁的人,他们把手插在口袋里,嘴巴和鼻子盛放在竖领风衣中,目光警惕地四处扫着。他们对美得身上开出花来的女人毫无兴趣,眸子里深藏着更加骇人的欲望。 忽地,东方一幢法式老建筑里一声枪响!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些建筑阴影中的人都穿街过巷,向那幢老式建筑快步绕去。一些刚才还在睡袋里读着报纸,喝着香槟的人把手摸向睡衣口袋。 那些人刚奔上老式建筑,南方又连续响起枪声。又一批人被吸引过去。接着,西方、北方也传来炒豆般的枪声,人群迅速分散,向各自的目标飞奔。 城堡大门口的光亮处,缓缓驶来一辆马戏团的宣传马车,车壁上贴着让人流鼻血的驯兽美女造型,妩媚的眼睛与老虎对视着。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红鼻子小丑在车顶甩着三只毛绒绒的红皮球,一双眼睛却四处瞟着。车后笼子里关着一头龇牙咧嘴的金毛狮子。两只绑在车身的音响里放着重金属音乐,不时传来一两声粗犷的虎吼狮叫,以及女人柔媚的呻吟。 华贵的车厢里坐着两个英国绅士,其中一个将手上的文明杖戳在倒在血泊中的老人腹部。 “你就是圣殿骑士团的后人!”马太阴森的声音低沉地响起,“‘死海古卷’上神秘的宗教符号引领我们来到圣殿骑士团的封地,我们顺着封地坟墓上石碑的符号标识,找到你的铁匠铺!这是天意,雅克!” 老人呻吟着,花白的胡子抖索道:“只有在世界末日,圣殿宝藏才会重现――你们别妄想!” “哼,世界末日已经来到!”彼得在胸口划个十字,目光尖锐,“如果你的家族12条人命都死于非命,你的世界末日就到了!” “你们――”老人咳血不止,绝望地尖叫,“你们要下地狱!” “放心,我们只让6条人命下了地狱!现在还有6条人命,是死是活,掌握在你手里!”马太将文明杖抬起,敲打一只铁皮鼓,里面传来一个小女孩嘤嘤的哭泣声。 “玛丽!”老人血泪纵横。 “我给你30秒时间,如果你还不说出宝藏所在地,你的重孙女必然成为狮子的午餐!”马太眼中闪着凶光,“30――29――28――” “停!”老人痛苦地蜷曲,像一只米虾,“我带你们去!” 车门一开,小丑的脸探进来:“那些愚蠢的家伙已经被枪声引去爆破地点!坐稳,我将送他们去西天!”小丑回到车顶,继续盘三只红皮球。 忽地,他将三只皮球同时接住,眼中凶光如潮,使力一按。 东西南北刚才枪声骤起的地方轰然升腾起一股硝烟,墙倒屋毁,惨号声在光天化日之下传播。依着树干摆姿势的女人只觉大地一阵颤抖,树上的枯叶“悉悉索索”往下落,将遮阳伞上落得满满的。一个法国女人一抖沉重的遮阳伞,上面竟然落下一根被炸飞的手指,她“啊”一声尖叫,眼皮一翻,晕阙在地。 马戏团宣传马车从那只遮阳伞上碾过,沿着地上裂开的雕花石板,向阿尔锡米塔楼驰去。 阿尔锡米塔楼周围,几双贪婪的眼睛从石头的罅隙看着风烟里越来越近的马车。 马车在阿尔锡米塔楼下停住,小丑先下了车,打开兽笼,里面那只金黄的小狮子低低吼了一声,蹿下车来。前面的马夫脸色吓得煞白,小丑塞给他一小袋法郎:“这辆马车归我们,你可以走了!”车夫抚摸一下那匹白马的头,哀叹着走了。白马眼眶滚出一滴浑浊的泪水。 彼得和马太拥着裹了风衣的老人下车。 “你守在这里,多马!一有风吹草动就发暗号!”彼得低声说道,警惕地打量四周,“雅克,你老实带我们去寻宝,我不希望这车厢成为你和重孙女的棺材!” 那个叫雅克的老人颤抖着手指,点向阿尔锡米塔楼石门下方一个古怪的字符,说道:“塔楼上有八扇小型三叶形窗户,其中有一扇窗户被水泥粘合的石头堵塞,必须开通那扇窗户!窗后,有一块砖石上刻有埃及古文字,与这个一样,那里藏着圣殿宝藏的钥匙!” “你和我们一起上去!”马太抬眼凝视高高的塔顶,挟持住雅克肩膀。 三人在阴黯的塔楼中摸索前行,整座塔楼闷响着脚步声,灰尘簌簌落下。阴暗中忽然一团阴影张牙舞爪的撞击过来,却是一群蝙蝠聒噪着振翅飞去,落下粪便在三人头上。渐渐的,有了熹微的光,照耀空气中震荡的尘埃。头顶之上,八扇又小又高的三叶形窗户被阳光挖出七枚枫叶,另一扇窗却阴暗如万古长夜。 “就是那一扇!”雅克抬手指向晃动的符号,“宝藏的钥匙藏在它的后面!”老人脸上的皱纹微微松弛,那扇窗高高悬在头顶,黑压压一片,根本不可能上去,更不用说将窗推开,挪开里面的石头。 彼得“啪啦”拧开一支微型聚光灯,一束光柱射过去。那扇窗户上阳文刻着一个埃及古文字,后面显露水泥纹路。他不禁敛起眉头。 “你们推不开,这是圣殿骑士团的杰作!”雅克掩饰不住心中的快慰。 马太在黑暗中冷笑一声,从风衣里摸出一只巴掌大的战斗机模型,单手一按遥控器,飞机模型缓缓升上去。 “退后!”马太大喝一声,按一下红色按钮,微型飞机竟“嗤”发射一枚胶体炸弹,吸附住那扇玻璃窗。 “轰――”一声闷响,玻璃窗后炸开一个直径只有几厘米的小洞,一枚金黄的钥匙在光阴中一闪,随着石子粉尘坠落,“铛――”在地上弹了几弹。 雅克脸上露出深沉的悔意,猛地扑上前捏住那枚钥匙。彼得的靴子横踏过来,脚跟在雅克的手背上转动一下,雅克惨叫一声,手背连皮带肉被旋出一大块。彼得俯身将钥匙捏在指间,在黑暗中轻轻一弹,“嗡嗡”之声不绝于耳。那是一枚锯齿形的金钥匙,在阴暗中仿佛神的眼眸。 “圣殿宝藏的钥匙到手,现在剩下最后一步!”马太收起金钥匙,在黑暗中看着雅克,露齿笑了,“你的价值到此为止吧!” 雅克对着那张杀气腾腾的脸,颤声说道:“你们不会杀我,因为你们还需要我找到宝藏的所在地!”他的手在石壁上按下一个血手印。 马太将一支装了消音器的枪堵在他心脏位置:“宝藏的地点我们早已知道!现在只要你闭嘴,世上再没人会知道!”他扣动扳机,那个圣殿宝藏的守护者在极度恐惧与懊悔中瞪眼死去。 回到阿尔锡米塔楼下,马太打个呼哨,小丑从塔楼后侧赶了马车过来。马太和彼得打开车厢的门,等待他们的却是几支黑洞洞的枪口。莱昂主教十指交叠着,冷嘲道:“欢迎你们送来圣殿宝藏的钥匙!”那只金毛狮子――藏獒瞪大一双充血的瞳孔,躺在血泊中。 马车碾过硝烟未散的废墟,出了阿尔日尼城堡。马嘶阵阵,迎着太阳落下的地方奔跑。四处渐渐爬满荒草,刺出枯树。到了一座阴森的墓地,小丑猛地一拉马缰,白马前蹄上扬,刹住脚步。 小丑跃下马车,撕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阴阳脸――一半面孔像人,一半面孔则比鬼还恐怖:“到了!”莱昂主教和几个教徒押着彼得和马太下车,他们对这个小丑很敬畏的样子。 “你们不认识我,但你们应该知道米高的对手梅瑟教宗!”那个丑陋的人把马鞭捏在手中,“我撕下多马的人皮覆盖在脸上!现在,你们以为我是世上最丑陋的人吗?嘎嘎,你们错了,你们的主和我一样丑陋!” 彼得咬牙说道:“上帝可以丑陋,可以美丽,可以是男人,可以是女人!这有什么稀奇!――啊!”梅瑟教宗的马鞭招呼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印。 “米高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野兽!”梅瑟教宗咆哮起来,“你们自以为宝藏图得手,靠一把金钥匙就可以开启圣殿宝藏的神秘大门!可笑!――根据基督的教义,现在我是你们的牧者,你们是我的羊!走!”他又一甩马鞭,马太的脖子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墓地三面环湖。另一面植满薰衣草和一些矮小的果树,挂着累累红的、黄的水果。黄昏的光阴在水果上流转,渐渐地,光亮在虫声中稀薄了。一些木刻墓碑横斜在土地里,上面的名字已然模糊不清。梅瑟教宗赶羊一样把彼得和马太赶到一座巨大的墓碑前,墓碑上阳文刻着一串神秘的符号。 梅瑟教宗展开一卷羊皮纸,对照上面的神启,手指在墓碑上连续点着,神秘符号一个接一个“咔咔咔咔”深陷下去,成为阴文,只听“豁朗朗”一阵齿轮转动声,沉沉的墓碑竟然挪开,下面露出一道阴暗的口子,像地狱张开的大嘴,一截截台阶就那么伸展下去。 梅瑟教宗拿鞭子抽打彼得和马太。两个门徒咬牙将身躯投进那道口子。另几个持枪的人跟下去。莱昂主教在梅瑟教宗的*视下,晃亮一只电光棒,也下了台阶。 一股阴风不知从那里蹿了出来,几道电光都剧烈晃荡。近处一块木头墓碑上栖息的猫头鹰忽然一声怪叫,掠入夜幕的羽翼里。那匹白马似乎看到神秘的东西,受了惊吓,前蹄乱扬,疯狂地嘶叫。梅瑟教宗远远看一眼白眼,也不曾上心。 随着一阵落地声,莱昂主教的声音幽幽传上来:“氧气还足,安全!” 梅瑟教宗留下一个人把风,嘴上叼了一根电光棒下去。十二级台阶在他走在仿佛一个黑暗的中世纪。他的脚一落地,四周陡然打亮夺目的惨绿光芒,一个久远的声音说道:“梅瑟,十三年前梵蒂冈一别,我们都创立了自己的宗教!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再见!”米高套了人皮面具的脸在绿光照耀下,仿佛地狱使者,很是骇人。 梅瑟教宗大惊失色之间,双手已经被彼得和马太反绑住。莱昂主教几个早已被米高的圣徒缴了枪,一堆烂泥一样瘫坐在地,惊惶地看着自己的教宗落网。 “三天前,我按‘死海古卷’指出的线路探测到这里!”米高冷笑着,“墓穴的第三层花岗岩棺椁上有两个相连的锁孔,一个金色,一个银色!我知道存在两把钥匙,暗合《圣经》里基督将象征天地权利的金色和银色钥匙交付圣彼得的传说!――而其中那只银色的齿孔里居然没有堵塞灰尘,我推测有人已经得到其中一把银色钥匙,在这里试过!那人肯定一直在寻找第二把金钥匙!我想到很多人可能来过这里,其中包括你!” 彼得闻言,上前搜那把银色钥匙,梅瑟教宗大怒道:“米高,你亲自来搜!不要让你的门徒侮辱我!”米高呵斥一声彼得,果然亲自上前,从他脖子上扯下血色十字架。 “你怎么知道在这里?”梅瑟教宗惊诧道。 “圣物必然放在圣物里!”米高将血色十字架掰开,里面露出一枚银色的锯齿形钥匙,“我不但知道在这里,我还知道它来自死海!”米高将一只金色钥匙和那只银色钥匙在绿光下合在一起,“咔咔”几声,锯齿完美地咬合。他的眼中放出得胜的光芒。 梅瑟教宗丑陋的阴阳脸剧烈地扭曲:“米高,你这卑鄙的魔鬼!” 米高却把组合的钥匙在嘴边一吹,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流泻着怨毒:“要说魔鬼,你最有资格做第一!当初你我都在梵蒂冈皈依天主教,你却嫉妒教宗对我的宠爱!哼哼,当初你威*牧师在我脸上泼硫酸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会亲手把你的皇家别墅烧毁,把你的脸撕烂!” 梅瑟教宗尖声叫道:“不用毁容,你本来就是丑陋的杂种!你在教堂里行着兽类的事,那些牧师是自愿――” “闭嘴!”米高强有力的大手扇在他依稀可见英俊模样的阳脸上,“你的英俊敌不过我的才华!所以你嫉妒!因为教宗看不上你,你便说‘上帝已死’,自称摩西的后人,瞒天过海!” 梅瑟教宗将一颗碎牙吐在米高脸上:“你这权力欲旺盛的畜生!自己做不成教宗,编出‘人人皆可为上帝,人人皆可入地狱’的鬼话!你的人皮画《第八碗》和《耶稣复活》的雕塑都是恶魔的手笔,诋毁了三大宗教!我费尽心机想得到,不过是想把恶魔的果实付之一炬!” 米高在胸口划个十字,一字一顿道:“《圣经?新约全书?约翰福音》第6章里,耶稣说:‘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你们若不吃人子的肉,不喝人子的血,就没有生命在你们里面。吃我肉喝我血的人就有永生,在末日我要叫他复活。我的肉真是可吃的;我的血真是可喝的。吃我肉喝我血的人常在我里面,我也常在他里面。永活的父怎样差我来,我又因父活着;照样,吃我肉的人也要因我活着。这就是从天上降下来的粮,吃这粮的人就永远活着!’――这段话你当然不陌生,这就是基督教义的一部分,《第八碗》就是这段话实践的产物!圣徒喝下耶稣的血水,才能得到永生!凡以血水喂养《第八碗》的,凡为血水喂养《耶稣复活》的,也将得到永生!” “你的教义漏洞百出,你在人间行着地狱的事体!你把上帝平民化,这样的上帝必定无能,缺失威信!猪狗不如!”梅瑟教宗断裂的牙齿泛出绿光,像是青面獠牙的鬼怪。 “我的宗教是中国特色的宗教!孟子说‘何以异於人哉?尧舜与人同耳’!佛家说‘人人皆可为佛,只要存佛心’!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个上帝!你创‘摩西五经教’,反对摩西十诫‘第二诫’,不也是反上帝的专横?!我们都一样,你上天堂,我也不会下地狱!”米高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话锋一转,“你和我斗了半辈子,现在,我将在你面前打开你和世上所有人做梦也想得到的圣殿宝藏!让你死不瞑目!”他提着一盏盗墓贼惯用的七星灯,往墓地深处走去。后来的人也押着梅瑟跟上去。 米高先前早已拆除机关,打通甬道。一片绿莹莹的光亮中,一座庞大的花岗岩棺椁在尘灰中静静卧着,它这样卧了千百年。米高双手搭在棺椁上,轻轻一吹,历史的尘埃便在千年后落定。他面色庄重地将组合钥匙对上钥匙孔,强健的手指拧动,“咔吧咔吧”周围排山倒海一阵齿轮的转动声,四壁松动的石屑与粉尘纷纷扬扬落下来,在绿光中飞舞,沉淀。 “豁隆隆――”棺椁的盖子缓缓拉开,里面传出一股扑鼻的铜臭味,那些见钱眼开的人都闻了出来,那是金子、银子、珠宝生锈的味道,天堂的花该就是这样的味道吧?一张张狂热的脸上写满贪婪、恐惧、嫉妒、不安――人类一切与罪恶粘惹得上边的表情都在他们脸上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米高将七星灯高高举起,庞大的棺椁里躺着一具具包着裹尸布的尸体,那是圣殿骑士历代团长的遗骨。然而除了尸体,什么也没有。米高反而无声地笑了,他从马太手上接过一把洛阳铲,狠狠铲下去,一颗头颅与裹尸布脱离,只听“咣当当――”头颅里涌出无数的金币和珠宝。 “你们可以进去捡了!”米高将洛阳铲丢进棺椁里,他很欣赏门徒们扭曲的表情。 那些门徒把枪别在腰间,一个个攀着棺椁下去。梅瑟教宗的门徒竟忘了自己俘虏的身份,在下面与米高的门徒抢夺起来。骨头的碎裂声,金币撞击花岗岩的声音在墓室扩散着。 一个门徒将一个厚重的金色物件甩出来,米高在空中接住,却是一本沉沉的金页福音书!他大喜过望,高高举起金福音,叫道:“谁第一个抛出耶路撒冷国王的王冠和所罗门王的七枝烛台,上帝将使他获得永生!一辈子享用圣水!”棺椁里的争抢声更强烈。 忽地,梅瑟教宗冲到棺椁前,拿牙齿咬出锁孔上插入的组合钥匙,用力拧动,唇边鲜血长流,染红了衣襟。米高将金福音书砸下来,将梅瑟教宗的脑浆砸了出来。然而梅瑟教宗的头颅却钉在了锁孔那边,牙齿似乎与钥匙连在一起。莱昂主教眼见得梅瑟教宗死去,不禁跪倒在地,眼中滚出一滴沉痛的血泪。 “豁隆隆――”棺椁缓缓关闭,然而里面的门徒却置若罔闻,依旧疯狂地争打着,只有彼得和马太惊慌地翻身出来。他们的脖子上挂着珠宝串起的金币,嘴里塞满金叶子,衣服沉沉地坠着。 米高捡起金福音书,地下陡然一晃,裂开一道口子,四壁剧烈地摇撼,石头带着不知从哪里发出的愤怒的闷吼声,轰轰烈烈地滚落,一块石头将莱昂主教的头颅砸开了花。 “啊!”马太跳下棺椁,跌入越张越大的地底裂缝,他的双手在裂缝边缘磨出一道长长的血印。他在坠落中第一次看到米高的脸,他心目中万能的上帝,生着一张无比丑陋的脸!那张脸带着凡人的惊怖,在尘灰中扭曲! 彼得的头颅从棺椁里探出,脸上呈现无比的恐惧。忽地,棺椁加快了合盖的速度,“咔嚓”一声,竟将彼得的人头硬生生截断。拉长的人皮拖着沉沉坠下的人头,随着棺椁渐渐下沉,再下沉!借着微弱的绿光,米高瞥见圣徒彼得悬挂在棺椁下人头眼中流出血水,凄惨非常。 “滚你的耶路撒冷国王王冠!滚你的所罗门王七枝烛台!滚你的四部金福音!”米高忽然仰天怒吼,将手中那本金福音书甩下裂缝。下面隐约闪着火光,仿佛地火在奔突,在燃烧。 米高从墓穴狼狈地爬出,已是午夜时分。几颗星辰在云朵后闪烁着泪花。梅瑟教宗把风的门徒见一个血淋淋的人上来,吓得枪都端不稳,叫道:“你是谁?” 米高冷冷说道:“我刚从地狱来!”高大的身躯在微弱的星光下,看起来就像一个地狱来客。他把手指按几下墓碑上的古怪符号,拖着长长的影子向马车走去。那个门徒抱着枪跌坐在地,趴在墓碑上听下面的动静,电光火石间,那块粗重的墓碑陡然闭合,门徒的身躯成了一滩血水。 米高抖着马缰绳,向遥远的海边匆匆赶去。 车厢里,张若水、霍克和柳处长握紧了枪。 十一个小时前,当那辆马戏团宣传马车在阿尔日尼城堡大门口出现时,那只装在笼子里充狮子的金毛藏獒,已被装扮成骑警的霍克注意上。一年前丰都那一战,他就记下那双凶悍的眼睛。藏獒还曾从他和柳处长的头顶跃过,成全了他那一吻。 他们先暗中跟踪彼得和马太去阿尔锡米塔楼,然后跟踪梅瑟教宗来到坟场。当马车车厢里再无一人时,三人偷偷爬了进去,那时马惊也是因为看到他们三个鬼鬼祟祟的人。 一只守墓人豢养的黑猫被马蹄声吓了一跳,蹿上一颗柿子树,树干上倒挂着的几只蝙蝠一哄而散,(票票哥们) ------------ 恐怖的连续(39求票求评求大神) 诺曼底。海潮声像是某种邪恶的召唤,天边乌云翻卷,黎明的曙光被压趴在海平线以下。一群早起的海鸟在浪潮中拼搏着,不时俯冲而下,叼起探头探脑呼吸氧气的鱼,银色鳞片飞洒。 米高下了马车,迎着扑面的潮湿气息,一点一点撕下人皮面具。张若水从车厢的缝隙看出去,米高一张异常丑陋的脸一点一点显露。米高忽而挥舞双拳,对着海潮升起的地方怒吼几声,那声音里包含无限的怨恨。 米高披头散发,赤足向西边一棵猩红的海柳奔去。在树根部位蹲下,双手扒拉下去,堆起高高一层沙塔。他从地下掏出一只油布包裹的盒子,打开,摸出一张崭新的人皮和一个老牌发报机。 米高在浅水弯洗了把脸,将新的人皮面具贴上狰狞不堪的脸。然后盘腿坐在发报机前,“嘀嘀”敲着字码。海风从他背后吹起,他的身躯一堵墙一般壮实,强健的xiongtang上彩绘着彼岸花的纹身,花纹将他的上半身纠缠。 “他是在传递信息!”霍克压低声音说道。 “这个杀人狂,难怪这么多年抓不住他,他的心机深沉得可怕!”柳处长握枪的手上青筋爆出。 “嘘——”张若水把枪口指一指遥远的海平线。 无风千尺浪的远海上忽然凸现一个黑溜溜的东西,几只海鸥在其上盘旋。近了,却是一个庞大体格的黑色潜水艇。舱顶豁然打开一个口子,向外喷射一道水柱,里面泛滥着人骨与人肉,东方几缕阳光穿云破雾的射下来,衬得那道水柱绚烂而诡异。 米高开始沿着海滩向浅海湾奔跑,海水拍打着他多毛的双腿。 三人在车厢鼓励地一点头,张若水飞脚蹬开车厢的门,喝道:“米高!”霍克和柳处长敏捷地下了马车,枪口对准米高的要害。 米高缓缓转过脸来,那张光滑的人皮面具一瞬间皱纹满布。他看着一步步*近的张若水,忽然间把双手敞开,像一只展翅的海鸥。他眼中的积蓄的凶光在那一刻竟然消失殆尽,只余一缕温柔的光线在颤动:“圣子。”他的声音分明是女人的嗓音。 张若水忽然觉得那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哦,那是他在《第八碗》拍卖现场听到的,那个妩媚的女人就坐在自己身边,难怪当时犹大的眼神很微妙!想不到追踪多年的凶手曾经就在他身边安静地坐着。 “砰——”柳处长咬牙开出一枪,米高shenyin一声,左手臂垂挂下去,彼岸花上绽放一朵红花,鲜血迸溅在沙滩上。 “别冲动!”霍克拦截住二次扣动扳机的柳处长。 “嘎嘎!张若水,你的女人还在潜水艇上!还有你的亲生儿子!”那一枪把米高短时间麻痹的兽欲唤醒,他森森然狂笑,“是了,还有一千具尸体与他们朝夕相伴!” 柳处长挣扎着推开霍克,愤怒地骂道:“恶魔,去死!”枪口又对向米高。张若水从后面撞了过去,她的枪口一抬,子弹啸上天空。 潜水艇驶进浅海弯,伸出几只触角,像一只巨腹章鱼似的挪移上来。卡门的声音通过人皮里植入的声纳系统传到米高耳朵里:“上帝,要不要狙击他们?” 米高眼中凶光一闪:“留下圣子!”他的命令迅速传讯出去。 “张若水,跟我上来,见你的女人!”米高竟不顾三个黑洞洞的枪口,拖着伤臂,折翼的蝴蝶鱼一般向潜水艇走去。潜水艇顶上启开一个洞口,一架悬梯伸展下来,搁在浅水上。 张若水来不急应答,两颗狙击弹从潜水艇某个部位射出来,穿过霍克的心脏和柳处长的眉心,一颗子弹钉在米高刚才挖掘东西的海柳树上,一颗子弹消失在天际,抛出一个血色弧线。霍克搂着柳处长倒下,柳处长在他怀抱里挣扎的姿势瞬间定格。 “现在,你是嫌疑犯!”米高指向孤零零停在海岸线上的马车,那匹白马因为长途奔劳,正吐着白沫惨声嘶鸣,“马车上有你的指纹!而沙滩上的脚印很快就会被海水冲刷,谁也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谁也不知道我米高曾经在此现身!”他攀上悬梯。 张若水看着霍克和柳处长的遗体,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只有海鸥的叫声啄破一天一地的海潮声。哀伤太厚重,瞬间淹没他的记忆。他咬了咬牙,把一口涌上的鲜血吞咽,跟上米高的步伐。 他从悬梯上看出去,大海蔚蓝如洗,一切罪恶是否都将被它洗涤? 米高高大的背影在前面晃动,走下舱门,拐入中舱。一阵“叮叮铛铛”刻刀敲打大理石的声响振荡张若水的耳鼓。那声响忽然间止息,整个中舱陷入死一样的枯寂。 周李清赤luoluo地站在十几座大理石像中,像一个瘦弱的孩子站在巨人脚下。石屑将她的routi摩擦得粗粝,她的身上布满伤痕,新伤压旧伤,触目惊心涨得饱满,像蓄势待发的帆,上面挂着几滴带血的一个小孩攀住她的腿,把大拇指伸进嘴里“啧吧”吮xi,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呆滞地看向他。那眼睛就像大海洗过的天空,然而眼神却空洞茫然。 “若水。”那个他日夜怀想的女人在呼唤他。然而张若水却中了邪一样愣怔在原地,看着那个孩子,看着看着泪水就下来了,胸腔里一阵排山倒海的痛苦。 米高的影子从他们身后出现,左手臂缠着纱布,吊在右手抚摸周李清雕刻的renti上,忽然间微显怒色:“我让你雕刻女人,你就这样给我雕刻的?!你刻断一根锁骨,我也在你身上打上记号!”他粗暴地抓起刻刀,向周李清的蝴蝶锁骨凿去。周李清毫不避让,仿佛习以为常。 “我来!”张若水夺下米高举起的刻刀,牙缝里迸发出两个字。他闷声挥舞刻刀,石屑打在他脸上,拉下一道道血痕,他浑然不觉痛楚。 那晚,他早早抱着拥着周李清上床,手指抚摸她的每一处伤口。他从伤口推出那些雕塑的创伤和破绽。小男孩睡在他们的中间,嘴里叼着母亲的在睡梦里也睁大着眼睛,打量这个疯狂的水下世界。 “他已经到了听得懂童话的年龄了。”张若水的手滑到小男孩的胎发上。 “他叫张炳彰。”周李清的声音像是叹息。 “我知道了。”张若水的脑海中眨过一道闪电,他瞥一眼黑暗中香烟头一样明灭的红外摄像头,把嘴唇附上她的耳朵,“这艘潜水艇上还有几个人?” 周李清也附上他的耳朵:“除了米高,我只见过一个黑侏儒,他负责驾驶潜水艇,还有偶尔上来的马太和彼得。” “他们已经死了!”张若水低声道,“以后你多跟黑侏儒打交道,把潜水艇的仪表摸熟,米高我来应付!” 周李清在黑暗中瞪大饱受创伤的双眼:“若水——” “睡吧。”张若水搂住她的头,贴上自己的玻璃窗外闪烁着带电的鱼类,五光十色,仿佛夏晚的萤火虫在舞。张若水和孩子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依稀的光明。 第二天一早,周李清端来黄鱼米饭。张若水刚离开床,一阵冰雨降落下来,那酣睡的小男孩条件反射地滚下床,“哇哇”大哭。周李清抱住孩子,干涸的眼窝里没有泪水。 米高背着手,依着舱门。他的脸上换了一张人皮面具,居然是涂脂抹粉的妩媚女人造型。他血色的嘴唇咧开,一个风骚的声音说道:“张若水,你在巴黎举行的画展我看过!你或许还记得,当时有个法国贵妇人搂着一只贵妃犬在人群中出没,买下你第一幅油画《公元19××,父亲正在画》!”他背着的右手伸出来,捏着一幅卷轴。 他用牙齿咬着卷轴一端,右手“呼啦”一拉,一幅色彩绚烂的油画呈现在张若水眼前:一个歪戴着贝雷帽的大胡子画家,双眸炯炯有神,正聚精会神地画一幅古怪的油画:缠着金碗的蟒蛇已将一只手臂吞食一半,手上捏着的花蕾光色渐渐暗淡。 张若水端着黄鱼米饭的双手颤抖一下,忽然间留学期间的往事扑面而来,当时他正处于窘迫时期,一边在餐厅端盘子,一边艰难地留学。正是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法国沙龙女主人花高价买下他的第一幅画,让他摆脱困境。他以为一辈子都将感恩的人,却是眼前的杀人狂。 “为什么?”张若水肚中的疑惑像潘多拉盒子砰然打开,“你到底是谁?” 米高把画轴卷起,打着紫罗兰眼影的眼皮一挑:“因为我第一眼就发现,你的这幅油画是在仿照我的《第八碗》!而且仿照得有些水准,所以我要买下!——你问我是谁?嘎嘎,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为任何人!铁匠、裁缝、工人、农民、警察、海盗、渔民、教徒……我可以说我是你父亲,因为你父亲的尸体下葬三天后就被迁徙,我可以说是你的赵柄彰叔叔,因为浴缸里那个死去的是个替身——” “不可能!”张若水手上的黄鱼米饭打翻,毕生执着的关于爱的信仰在那一刻崩溃。 “一切都有可能,我的孩子!”米高诡异一笑,得意地欣赏他的表情,“现在,你该替代你的女人为上帝铸造杰作!这碗黄鱼米饭既然被你打翻,你只好趴在地上把它吃完,我讨厌浪费!你以后如果浪费一立方分米大理石材质,我就将你们的食物减少一份!”他将袍子一甩,转身而去。 周李清跪在地上,把波斯地毯上的黄鱼米饭一点点捡起,放进碗里,端到张若水面前。张若水看着那个曾经轻柔似水的女孩,只是一年时间,已然老了十岁。他接过饭碗,疯了似的把饭抓进嘴里。他痛苦地吞咽一个问好,到底什么是真相? 他捏着刻刀走进中舱。米高早已披着猩红的袍子,立在一个即将完成的雕塑前,右手高高悬着刻刀,陷入沉思。那是一对纠缠的男女人体,激烈地亲吻,*裸的情欲,*裸的热恋。 “你应该知道它的名字!”米高抓住灵感,刻刀挥舞,将女人实心的鼻子挖出两个鼻孔。修饰鼻梁,直到它投射下完美的蝴蝶暗影。 “这是罗丹的《吻》。”张若水冷冰冰的说道。 “那么,这个呢?”米高的刻刀指向一个大理石男人。 “《亚当》!”张若水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这个你应该最熟悉!”米高跨步上前,刻刀挑开一块油布,露出肌肉饱和、痛苦沉思的《思想者》! “啊!”张若水紧握的刻刀陷入掌心,鲜血流了出来,他预感到什么。 “《地狱之门》!”米高狂暴地把刻刀敲打着基石,“这186幢雕塑即将组成罗丹未完的《地狱之门》!罗丹不能完成的,将在我手上得以完成!我要把那些臭皮囊制成不朽的经典,突破‘九想观’的限制,‘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他眼中的狂热仿佛一点就燃,舱外波起浪涌,一浪一浪的来袭,潜水艇外壁发出骇人的声响。 张若水的灵魂被震荡得支离破碎。米高在全球精心策划的那一场场横跨亚欧非的“十字架”连环谋杀案,原来是为了敲开罗丹未完成的《地狱之门》!当年罗丹完成了《地狱之门》的设计,共有186件雕塑,其工程庞大与壮美举世无双!无奈官方阻挠而未能按计划实现,只完成《思想者》、《吻》、《夏娃》等部分作品,成为雕塑界最大的遗憾。评论界认为,如果当年罗丹完成《地狱之门》,其声名必将超越米开朗基罗,成为世上最伟大的雕塑宗师。 “《地狱之门》里没有耶稣,米高!”张若水沉吟半响,愤怒地说道,“你在篡改伟人的巨作——” “闭嘴!我用耶稣实行‘拜我教’的教义!”米高呵斥道,“‘人人皆可为上帝,人人皆可下地狱’——耶稣当然下得了地狱,他在坟墓的三天就是下地狱的三天!我要把它与《思想者》摆在一起,成为守护《地狱之门》的使者!” “你的耶稣已经毁灭了!”张若水嘴角上扬,挑衅地说道。 他以为米高会暴跳如雷,然而米高的神情平淡如水,把刻刀在哭墙上比划着:“我会在耶路撒冷哭墙上给你们小俩口留下位置,这里是你下辈子的位置,你将是《耶稣复活》的骨架支撑!这里是《夏娃》的位置!这个雕花纹饰是爱神丘比特飞翔的,留给那个睡觉不闭眼睛的小杂种!” 张若水倒抽一口冷气,汗毛倒竖。 米高忽然走到另一个舱门前,将舱门推开,一股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这里是停尸房,里面泡着一千具尸体,你接下来三年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尸体分类,去肉剔骨,刷上桐油!这些尸体都泡在我精心炮制的圣水当中,不会腐烂变质!” 张若水从舱门看去,一座几百立方的金水池子中漂浮着一具具尸体,以各色的姿势定格着,烂漫而诡异,仿佛撒旦派教堂穹顶上的黑弥撒壁画。 “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已经摆好姿势,你必须把这些姿势一张一张给我画下来,制成石膏模子!我会依照石膏模子,一刀刀将他们的灵魂附上大理石!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有一丝出错,否则——你不要忘记你女人身上的伤疤!”米高厉声说道。 张若水手上的刻刀险些从米高背后戳下去,然而他强忍住了。他有自己的使命,他必须把心爱的人带上海岸——那个春暖花开的地方! ------------ 恐怖的接续(40无花无力) 澳大利亚某个小岛上开始出现一个传说,每到深夜时分,边缘的海洋深处就会传来砍树的声音,那些老人神乎其神的将砍树声说成深海的龙王在砍伐珊瑚礁,为即将出嫁的龙女做婚床。海洋深处,那些未长成的鱼类早听祖母辈说起,两个人类不分日夜地打磨同伴的尸骨,然后把尸骨镶嵌入大理石和石膏之中。封察克故我岗诺技远“闶阆——咔... ------------ 恐怖的接续(41求花求推噢接续的结束) 尾声?人皮日记三个月后,米高的潜水艇被海警从冰川底部打捞上来。潜水艇几乎被压成一块砧板。陆陆续续的,海警从冰川上凿下与冰川连在一体的尸体,与失踪人口对上号。那些尸体的姿势奇形八怪,诡异不已。然而米高的尸体却始终没有打捞上来。深海里也没有发现任何一幢冰海获救的张若水夫妇所说的《地狱之门》的186幢...岗月故早最 ------------ 妖狗的接续(1,2合体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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