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人生如歌 衡山苍苍入紫冥,下看南极老人星。――《与诸公送陈郎将归衡阳》李白 (一) 南岳衡山山脚下,草木青葱,花繁叶茂。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此刻日上东方,春暖人畅,山脚下的小镇中集市渐繁,人头攒动,商贩、酒店也都开张迎接新一日的到了。 在镇中心一条最宽阔的石板街上,走来三位背带蓑笠、衣袂飘飒、风尘仆仆的年轻剑客。此刻他们脸上神情凝重而略显疲态,行步如风,相互间也不多说一句话。不一会儿三人来到一家酒肆前,其中身着灰袍的剑客说到:“大师哥,这赶了一夜路,人都倦了,就是一匹马、一头牛也顶不住啊,何况我们又不是做牛做马的,要不进去坐下来休息一下,你看如何?”那被呼作大师哥的剑客头带金冠,身形伟岸,显是比另外二人要长几岁。他皱了皱眉,看了看另一位身着朱色长衣、为开口说话的剑客,说道:“在如,你看如何?” 那名叫“在如”的剑客也伸了下懒腰,说道:“大师哥,二师兄说得对,这赶了一夜路确实人都乏了,再说江湖传言也不可尽信,又不是真要赶时间,不如就进去喝它两杯再填报肚子吧。”那位二师兄一听师弟也赞同,不禁跳手跳脚地,拍手叫好,一个箭步抢先进了酒肆找小二要酒。 “哈哈,天塌下来也当被子盖,宗生这活泼脾性还真是难改,不知见了师父可会收敛一点?”那“大师哥”心里暗道,便和那“在如”一同进了酒肆。三人在靠窗边的桌边坐下,取下包袱和长剑。小二很快端来几斤熟牛肉,一盘馒头和一壶二锅头,三人行了一夜路早已饥乏难奈,也顾不得吃相一顿鲸吞牛饮。 那酒肆旁外的大庙里却是一个说书场,此刻那场内已挤满了寻常百姓,不管是闲着的还是忙着路过的,都探头探脑听那说书先生拍案而起,铿锵言道:“话说二十余年前,中岳嵩山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五岳剑派相聚于此商议并派要议,其时少林方证大师和武当冲虚道长也到场观礼,足见此百年盛会对武林影响之深远......” 那说书先生正自顾着在台上说得唾沫子纷飞,台下最后边的几位没抢着座位的闲人倒先吹起了法螺:“哼,那说书先生吹牛皮,当年我也上过嵩山观会,去的人不过百十余人,哪称得上什么百年盛会?” “就是,那小会我也去过,根本没瞧见什么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 “诶,我说张老三儿,你今年也不过二十有六,那时你才多大?你怕是穿着开裆裤,去瞧那并派大会的吧,啊~” “是啊,就你那匹大点儿的身子,怕是跳起脚来也瞧不见里面的情形,会不会急的尿裤子了,啊~”后面数人一时嬉笑不已,喧哗嘈杂,也惹来周围人的白眼儿。 那叫做“宗生”的剑客正听得兴致盎然,说书人刚要说到那桃谷六仙登场打诨,便被那几个吹法螺的闲人给闹得什么也听不见了。一时好不高兴,索性倒了一大碗酒,嘴里塞个馒头,正欲跑到那说书场门口。 “宗生,你干嘛呢?”那“大师哥”吞下一口酒叫道。 “真是的,听得好好的,被这几个浑人搅了耳根子,我自己去进去听个清楚。”二师兄宗生张口答道,不想嘴里的馒头却掉了下来,他赶紧拾起在衣服上擦了擦,又含进嘴里出了酒肆。 那大师哥和“在如”面面相觑,周围几个食客也暗暗好笑。他们二人只好自顾吃喝,装作不认识那宝贝“二”师兄(弟)。过了良久,那说书人娓娓说道五岳剑派比剑夺帅,其时正说到恒山派掌门令狐冲败于华山派岳灵珊手下,华山派掌门岳不群大战嵩山派掌门左冷禅,此处正说得精彩纷呈,气氛紧张,场内外再无人喧哗,连酒肆内一众人等也侧着耳朵倾听。 突然,那二师兄宗生跑进酒肆,神色紧张,双手空空,想是情急之下连酒碗也未拿上。他附耳对大师哥和在如耳语几句,那二人也是身躯一震,神色霎地一下拧紧,当下话不多说,背上包袱拿起剑,结了酒饭钱,就匆匆奔出门外。三人轻功了得,酒肆内众人只感到三股熏风扫过,那三人便不见了踪影。 见三人远去,酒肆内的众人又开始闲语了:“李兄,你可认识那三人。 “怎么不认识?那是衡山派莫大掌门的四大关门弟子的前三位,那戴金冠的便是大师哥莫立人,穿灰袍子的便是二师弟莫宗生,批朱色长衣的便是三师弟莫在如。 “看来李兄见识不浅,据说这四大弟子都是莫大掌门收养的孤儿,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今日见得其中三位这般匆匆赶去衡山,不知是不是衡山派出了什么大事?” “怎么,你没听江湖上传言?衡山莫大掌门数日前在洛阳被不明人士暗袭,身受重伤。想想莫大掌门年近九十了,这把老骨头哪还经得起折腾啊,怕是......” 酒肆内众人碎语翕然,说书场内却一片叫好,只听得那说书人道:“那华山派掌门岳不群就此弄瞎左冷禅双眼,力压群雄坐上五岳掌门人的宝座。那岳掌门新任大位,将如何巩固五岳派在江湖中的地位?日月神教对此又会作何应对?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啪!......(二) 衡山派祝融峰上,云雾环绕,群峰如屏如障。唐代文学家韩愈诗云:“祝融万丈拔地起,欲见不见轻烟里。”便是写道祝融缥缈之境。 老圣殿外,会仙桥高架深涧之间,仿佛天上仙桥立于险峻幽幻之中。其时,但见三位剑客急匆匆的跑过会仙桥,一步十阶的跨上长阶,直抵南天门外。 “啊,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你们都一起回来啦。”守门弟子见三人一起而来,上前招呼道。 “小师弟,我们听闻师父他老人家被人暗算身受重伤,不知现下他老人家可好。”莫立人上前急言。 “这我不知道,师父这几天一直由六师哥在照料,不过......”那守门弟子神色委顿,不禁泪下。 三人心底大颤,似雷电交加,连忙上前问道:“小师弟,你这吞吞吐吐的急煞人也。有什么你都一口气说了!” “好,那日几位师兄扶将师父回来,我只见得师父大口吐血,形容更显憔悴,看情形伤势极重。师父都一大把年纪了,我真怕.....”话至最后竟哽咽难语。 三人嘴角一阵抽搐,也话不多说,一起冲进殿里找寻六师弟旋翼。只是四厢三房找了良久,才在后院厨房内见着旋翼正熬好药熄灭炉火。 “啊,三位师兄,你们可回来了,师父,师父他......” “好了,那些客套话别多说了,情况我们大致都了解了,你快带我们去见师父。”这次是莫在如抢先拉住旋翼,于是旋翼便端上药壶,带着三人到了莫大的卧寝之内。 一路上,旋翼将莫大的伤势道来,原来在洛阳那贼人从背后偷袭,一掌击在莫大后心。在送回衡山之时,莫大任脉尽断,只是凭着几十年的深厚功力硬是撑着老命回到祝融峰。如今莫大每日咳嗽不止,饭食难进,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听得这些,三人既悲又恨,悲的是自己未能陪在师父左右护他周全,恨的是那贼人下手阴毒,却不知和师父有何深仇大恨。 殿内气氛沉寂,峰上不似山脚那般春意盎然,庭前古松上兀自挂这几片残留的雾淞。三人随旋翼来到莫大卧寝门前,纷纷跪下叩见。 “是...咳咳...是立人、宗生和在如吗?”屋内一垂垂弥音传来,只凭这几字,三人就知师父此际呼吸大乱,却也快到了弥留之际,心下大痛,竟长跪不起。 “师父,徒儿不孝,未能陪在您老人家身边,以致......以致那贼人得逞。”莫立人悲语道。 “好了,生死有命,老朽本就活了...咳咳...活了那许多年了,早就该去地府会会祖师爷了,立人,你且一人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师父?”“师父?”“师父!”宗生、在如和旋翼同时呼到。“好了,你们...咳咳...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事,只能嘱咐立人一人,若有他事自叫立人转告。”莫大一声硬起,立人当即挥手示意那三人只需守在外,一切皆有自己担当。 莫立人当即推门进屋,一眼先瞧着莫大形容枯蒿、神色萧索,正自在蒲团上打坐,身旁便是那陪伴了他一辈子、漆皮早已俱褪的胡琴。莫立人知道师父素以“藏剑于琴,剑发琴音”而闻名江湖,这胡琴自是师父的性命宝贝。 “师父,不孝徒立人叩见。”莫立人心中一酸,跑上前在莫大身前重重一磕头。 “好了,立人,为师说过生死有命,你何必忧伤...咳咳...”莫大不住咳嗽,已邹不可见的双眼微微张起。 “师父!”立人蓦地涕泪俱下,不住地摇头。 “忘了师父怎么教你的,大丈夫顶天立地...咳咳...哭哭啼啼的倒像个娘们儿了。你且听好,我有几件要事放心不下,须得由你去承担了。”莫大拖音道。 “师父吩咐,不孝子自当尽心竭力、肝脑涂地。”立人说完,又是重重一磕头。 “好、好!这第一件事,我已立下诏书,待得西去便由你执掌衡山一派,你不会推辞吧?” “啊!师父,我...” “我执掌衡山一派一向无为而治,几十年来派中人才凋零。如今门下弟子中只有你处事沉着冷静,谋事眼光深远,这掌门一职不由你来坐却由谁来呢?” “师父,我...那二师弟他们...” “宗生那顽童脾性你比谁都清楚,在如虽说也处世有道,但他性子偏躁,若是执掌大事难免被感情牵着了鼻子,至于你四师弟,咦...咳咳。” “哦,师父,天歌正领命寻访少主下落,此刻应是在湘潭地界。” “哎,你四师弟天真烂漫、性子一向洒脱,倒也像我的一位故友...咳咳...我命他出去闯荡一番,自是希望他开阔视界,在江湖上能有一番作为。其实,我那苦命的儿子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 “啊!” “立人啊,这秘密你可别告诉你的师弟们,我瞒说儿子隐居江南,自是希望衡山一脉不至断送老朽之手。” “那师父,少主他...” “哎,一切都是冤孽,不说也罢。对了,我这里有书信一封,正是写给我那位故友的,他现正隐居西湖梅庄,你需亲自前往将此信交于那庄主之手,一切前因后果,他自当明了。” (三) “啊,难道是令狐庄主?”立人心里一喜,他自是知道令狐庄主和师父有过硬的交情,时常独自上衡山和师父饮酒论剑,还指点过自己和几位师弟的剑法,受益匪浅。 “正是,他和我已有二十多年交情了,老朽也常羡慕他千古情愁酒一壶的潇洒豪迈...哎,不说了,这人生啊,就如...就如一首歌,可唱得婉转悱恻、也可唱得荡气回肠...全屏自己信念所致呀。”莫大喃喃呓语,竟似只对自己一人而言。 “啊,老朽又多感了。你将此信交与令狐庄主,他自当知道接下来如何行事。哎,他追问了老朽二十年了,我却在此刻才将实情托盘道出,也不知他心里,会不会怪我啊。”一时又委顿不语。 “咳咳...啊,最后还是要叨扰他的清静,老朽也过意不去,若他有事相求,我衡山派就是举全派之力,也当助他一臂之力。立人你当谨记呀”莫大手扶莫立人后脑,语重心长。 “师父,师父...弟子谨遵师父遗命。”从莫大那里拿过书信,便将其置于怀内贴身而藏。 “这书信是其二,最后一件事...就是你四师弟天歌了,送过书信后你便去寻得他,将他安置在令狐庄主处,而且此生不准他再上衡山,也不准他再踏入江湖,你可谨记呀。” “啊,师父,这是为何...”莫立人大感惊讶,对其中真意不惑不解。 “哪这么多话,你只管招办就是,若...若迫不得已,你便亲手废了他武功。”莫大说完,又一阵咳嗽不止。 “是,是,师父。”莫立人几乎是咬着牙齿,硬挤出这几个字,脑海中却浮现其儿时和天歌嬉笑玩闹的场景。他情知师父那“迫不得已”一定自有道理。 “好了,立人,你且退下...啊,右面墙上那字画你且为我取来。” 莫立人抬手右望,只见这几乎四壁空空的屋内,只那张字画和中间烧着檀香的香炉十分显眼。他走上前,见那字画上铁画银钩,龙飞凤舞,字迹苍干挺立,却是李白的一首《与诸公送陈郎将归衡阳》:衡山苍苍入紫冥,下看南极老人星。 回飙吹散五峰雪,往往飞花落洞庭。 气清岳秀有如此,郎将一家拖金紫。 门前食客乱浮云,世人皆比孟尝君。 江上送行无白璧,临歧惆怅若为分。 莫立人将字画交与莫大,莫大示意他退下。莫立人扣手再重重三拜,额头早已磕破也不顾,起身走出屋外带过门来。 隐隐间,莫立人听到了他师父的哀叹:“当日笑言摘南星,却不知谁人能长寿如斯呢...” 门外,衡山派所有弟子,衣衫正襟、齐齐跪拜于门外那冰凉的石板上!立人转身瞧见这悲壮景象,先是一愣,蓦地心里一震一酸,走下台阶,也跪拜于众弟子列前。 其时虽是日上三竿,但峰顶云雾环环,遮蔽天日,阵阵寒风刮面。莫大屋内,又传来那曲凄凉哀怨的《潇湘夜曲》,只是在此境之中,那哀怨意味之盛,怕是生平前所未有。渐渐的曲调趋于萧瑟,几不可闻。 突然,那胡琴落地磕碰声传来,莫立人泪涕俱涌,大叫一声:“师父!”随即叩首。 “师父!”衡山派众弟子齐声惨唤,纷纷叩首。 庭前,那青松上的雾淞纷纷震落.....预告:莫大为何要对莫天歌做出如此遗命?那莫天歌又是何许人也?他在江湖之中将会有怎么的际遇?且看下章:意气风发。 ------------ 第二章 意气风发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江城子》苏轼 (一) “烟花三月下扬州”,在这江南胜景中,扬州春景闻名中外。但看城镇里泗水环绕,小舟放散。柳街之上,车如流水马如龙,人声熙熙,吆喝嚷嚷。又是一天正午时分,不少楼台前有人搬来竹椅,就沐着温暖的春阳、舒服的闭目养神。 在一座二层高的酒楼之前,一位身着锦绣的胖大男子,正搬来椅子,在楼前的一株槐树下乘凉酣睡。其时午光正盛,他不时扇动手里的蒲扇,驱散那嗡嗡乱窜的苍蝇。但见那酒楼旁的小巷拐角,两双贼眉鼠眼交头交耳,附在墙角处商议着。 “大哥,你看那胖老板倒睡得舒服,不如~”那年龄较小的偷儿头扎一条破旧的青布,面色黝黑。他将右手并指直伸,做了一道抹脖子的手状。 “诶,君子动口不动手,别忘了我们可是盗亦有道!”被唤作“大哥”的大偷儿一身褐色布衣,形容萎缩,后背略驼,嘴边一撮欷歔的胡渣子,像是吃了芝麻糊未擦尽嘴巴。 “不对呀大哥,你我在江湖上尊称‘仙鹤圣手’,若只动手不动口,那岂不是成了‘鸭雀圣口’?再说咱们做侠盗的不就是全靠这手上的功夫吗?”那小偷儿撇了撇嘴,伸手挠腮。 那大偷儿心里一恼怒,伸手给了那小偷儿一颗“爆炒栗子”,怒道:“敢说老子是乌鸦,要不说你小子就是没墨水,还不多读几本书呢?咱们是劫富济贫的侠盗,不是杀人放火的强盗,也不是那灰溜溜的小偷,你给老子弄明白这三者的区别!”说完眼睛一瞪,又回头瞧那胖老板的动静。 小偷儿“哎哟”一声后抚了抚额头上的青包,心里却在嘀咕:“还、还盗亦有道,昨晚才瞧着你把偷来的玉观音给输在了赌场里,哼!”心里想着,嘴上却不敢说,也跟着一起瞧着那胖老板一翻身,打了一声哈欠。 “诶,小鹤子,你且瞧着那老板的动静,我从那后院里翻进去看看,那老板的身价性命都藏在哪里了。”大偷儿不等小偷儿回过神儿,转身一纵身,径自从桅樯里翻身进了那酒楼的后院。 “哼,又要老子当盯钩的,待会儿真找着了,你还不独自吞了。”小偷儿朝着后院的方向甩了一个白眼,又回头瞧那老板,正自在地摇着蒲扇。看那老板舒服惬意,自己却躲在这鸟不拉稀的角落走也不是、打也不是,心里一阵烦躁,干脆盘腿而坐,靠着墙壁打起呼噜来。 哪知,那胖老板微微睁开一只眼睛,朝着小巷一处角楼里头戴斗笠,身披青蓑的身影使了个眼色。那青蓑身影微微点头,一下子闪进小巷就不见了踪影。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那小偷儿早睡得哈喇子直流,脑袋上下摇晃。突然脑袋晃得过于用力,使得全身倾倒跌在地上,一下子就醒了过来。“渍~”那小偷儿吞下闷口水,又伸手擦了擦嘴边的唾沫,也不觉自己这一睡睡了多久,抬头看见那胖老板还在酣睡着,心下大安。 “大哥动作可真慢呀,还叫什么‘圣手仙来’,可别伸手摸着了手铐脚链了。”小偷儿暗地里叫道,起身又盯着那胖老板。 “小、小鹤子,你、你、啊,你快过来。”隐隐间听到大哥支支吾吾的,轻声叫唤自己,心里大喜。哼,这时候你总算想到带我一块儿找宝贝了,嗯,今晚就我来烧菜煮饭吧。 “诶,大哥,我进来了。” “啊,小、小鹤子,你、啊,你别......啊,别让外边人瞧见你翻墙了,你那狗屁轻功可得争点儿气、气,啊。”又听见大哥语气断断续续,却似含了麻舌头的辣药。 “这老家伙,被人踩住尾巴了?你赶笑老子轻功算个屁,老子就好好翻一个给你瞧瞧!”那小偷儿憋了一股子劲儿,腮帮子涨得鼓鼓的,马步一扎,手掌合下,丹田内提气一纵身,便翻过那墙院。 咚、扑通、“啊!”酒楼外的行人听到小巷内“扑通”声和杀猪般的惨叫,纷纷竖着脖子、指指点点私语纷纷,也不知那墙内发生什么事了。 只有那胖老板,蒲扇一拍,打掉身上停下的一只苍蝇。舒展四肢,便起身走进酒楼。 (二) 但见那酒楼后院的墙边,一身披青蓑的少年右手拿剑抵着一驼背邋遢汉子,左手提着一张渔网,网内一贼眉鼠眼的猥琐瘦子手脚乱颤,此时那二人嘴里都塞进了一块布条,正支支吾吾碎不成言。只见那少年莫约十七八岁,丹眼修眉,钩鼻菱颊,面相只清秀与俊朗并俱,头上一青巾扎着马尾,额前三七分长缕,随披着凌乱的青蓑,扔掩不住一股洋溢洒脱的气质。那少年回头见那胖老板带着几个那棍棒的杂役走了进来,脸上一阵嬉笑,一手揪过那驼背汉子,一手拖住渔网径自走去,臂力也着实惊人。 “哈哈,小兄弟神机妙算,总算逮着了这两个作恶多端的‘盗圣’啊。”胖老板双手一鞠,接着吩咐手下将那支吾着的“鸭雀圣口”绑了带下去。 “赵大哥客气,他们哪算什么‘盗圣’啊,不过就是两个小毛贼,我早就盯着他们很久了。这二人每次做了案子就留下‘盗圣敬访’的字条,不过是挂别人的名号偷鸡摸狗罢了。”那少年抽回长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原来那两偷儿一个唤作云仙来,一个唤作云鹤来,本是那扬州苍龙派的两名小弟子。这二人学得几手拳脚和“苍龙伏水”的门派轻功,日益自大,一心想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便给自己取号“仙鹤圣手”,平日里也做些劫富济贫之为,渐渐地也有了些小名气。后来江湖上又出现了一位侠名卓著的“盗圣”,二人气那“盗圣”抢了自己风头,嫉妒之心大涨,便想出做这些偷鸡摸狗、留言栽赃之事,意图搞臭那“盗圣”的名号。前两日这二人将主意打到了镇上那赵老板的“居香酒楼”身上。那青蓑少年盯着这两人已久,便于赵老板一起唱了这出“请君入瓮”的好戏。 赵老板抓着了那两“圣手”,正欲并杂役去报衙役,那少年却制止道:“诶,赵大哥,不知可否将这二人交于小弟发落?”赵老板一愣,随即笑道:“好好,人是小兄弟抓着的,自然也该由小兄弟发落,只是不知小兄弟你如何处置?” 那少年随手脱下青蓑,露出身上的一身深蓝长衣和皂黄内襟,这般英姿朗朗、意气风发众人看了不禁暗暗赞叹。只见他说道:“我师父常教诲人若有错,改之则善莫大焉。他二人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心眼却还算得好,我自会好好打算的。” “嗯,小兄弟能有这份侠义之心,赵某佩服。不过还请小兄弟在我这酒楼里用过晚饭、休息一宿,明日再带他二人上路吧。” 那少年右手食指搓了搓鼻尖,笑道:“好呀,赵大哥好意小弟却之不恭了。” “对了,还不知小兄弟讳名...”“哦,莫天歌,天下的天,唱歌的歌。”莫天歌一边将青蓑叠好收拾进包袱里,一边随口应道。 “嗯,莫...天歌,小兄弟的名号倒也潇洒,人如其名呀,来来来,时候也不早了,我已命人烧了热菜、热汤,小兄弟先去用过吧。” “哈哈,赵大哥可真知心,我这肚子都咕咕叫唤了。”说着拍了拍肚子,又挺了一挺,赵老板和周围的人都大笑起来。 那少年正是衡山莫大掌门关门四弟子莫天歌,从小被莫大收养,和他的三位师兄一同在祝融峰上长大。莫天歌从小性情耿直活泼,便像是祝融峰上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此外他生性聪慧,悟性也高,除了莫立人,他是所有衡山弟子中对衡山剑法领悟最快、最透彻的。不过莫大却一直对这个宝贝弟子不甚感冒,除了教授武功、学识,在生活上给予照应,便一直对其放任不管,任他在衡山上胡打胡闹。有一次那莫天歌私自下山带了酒肉,回到山上分与几位亲近的师兄弟吃了,被六弟子旋翼告发,莫大便责罚他面壁十日。莫天歌自是不服,当面顶撞了莫大几句。莫大也心知这徒弟羽翼渐丰,小小的老圣殿是关他不住了,便命他出山门往江南一带探查少掌门下落,立人等道是师父要天歌在江湖上磨砺一番、以改改这顽劣的癖性,却不知莫大心里是另有打算。 (三) 夕阳西下,扬州城俱被一层金光罩曳。“居香楼内”,那赵老板和一众城里的员外正摆下酒席,与莫天歌推杯论盏。其时那假“盗圣”也闹得扬州城内俱是风雨,此刻天歌出手中的,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自是要赞许一些,倒教天歌觉得几分拘束。赵老板见天歌暗中不快,便将话题一引,转而笑那“仙鹤圣手”徒有虚名,却是凉快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众人大笑,天歌才觉得有了几分自在,也主动敬了几杯酒。 接着众人说到那“盗圣”,几位见识颇深的老员外打开了话匣子:“说起那‘盗圣’也不是最近才闻名的江湖人物,早在二十多年前,武林中就有了这么一位仗义疏财、劫富济贫的侠盗。据说此人轻功了得,身形如鬼如魅,指法更是了得,一手点穴功叫人防不胜防,往往是闻其声而不见其影,就被其指力所伤。可过了两年此人就突然没了音讯,从此销声匿迹。” “是啊,那时这扬州所有说书场内,每天讲的都是那‘盗圣’的侠义事迹,回想当年我也是血气方刚,只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能拜其为师与之一同行侠仗义呢。” “直到半年前,章王府章锡王爷的家传至宝玉殇佛,在数百名大内侍卫的守护下突然被盗,那几百名侍卫竟无一人发觉此事。几名亲自看守玉佛的王府亲兵俱是高手中的高手,却俱被点中要穴,半月后才行动自如。” “此后,又有十数名州府高管的大印被盗,侍卫也俱是被点要穴,都称无人见那盗窃之人的身影。此事轰动江湖,连京城六扇门也出动大量人力调查。后来才在一座破庙里找到那十几颗大印,同时还有那十几名狗官贪污受贿的铁证。此事传入江湖太是大快人心,武林中人只道是‘盗圣’重出江湖。” 莫天歌一时听得如痴如醉,胸中一股豪迈之情涌上。他叹道在这人心险恶的江湖之中,还有这等侠义勇为的大丈夫。以后若有机会,定要和那‘盗圣’好好喝上两杯!突然又一想:师父说少掌门便是在二十年前失踪,却也和那老“盗圣”失踪的时间相吻合,不知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联系? 席间众人又聊起他事,莫天歌自是不甚感冒。吃完酒席,一一拜谢过那数名员外,莫天歌身心俱疲。和那些文绉绉的人你推我谢、你辞我就的,直比耍那十套剑法还要累。在谢过赵老板之后,他变回到客房,此时小二也准备好了洗澡汤,莫天歌心中大喜,赶紧关上门脱去衣裤,纵身蹦入汤盆内。 “啊,好久没这么舒服的洗洗了,不然这身上都可以栽花了。”莫天歌哼着小曲美美地享受了一番。洗完之后刚穿好衣物,正要到街上逛逛夜市,突然灵台一惊,窗外闪过一道人影,天歌赶紧跑上前去推开窗户,却见一身穿夜行衣的盗贼直奔后院柴房内。 “不好,那‘仙鹤圣手’就关在里面呢。”莫天歌一惊,不及多想纵身跳出窗外,身形一轻飘扬跟去,却是衡山派雪雁点松的绝传身法,不发出半点儿声响。那黑衣人自是未察觉身后的“黄雀”,见四下无人,偷偷摸进柴房。 天歌轻轻落地,脚尖一垫,便潜伏在柴房外的窗下探听。只见那黑衣人音色陈沉,却似一位长者:“哼,你们还有脸叫我师父,瞧你二人干的什么好事?” 啊,难道是苍龙派掌门“苍浪剑掌”苍玦衣?不会,这二人面子又不是得三张纸方可画下,竟能叫一堂堂掌门这般偷偷摸摸地救人?莫天歌暗道。 “师父,我们有辱青龙堂名誉,你若救得我们出去,回去之后甘受责罚。”那大哥云仙来哀求道。 “啊,是啊是啊,师父,你就我们回去,以后我们不再做那侠盗便是。”云鹤来见风使舵,也哀求道。 “哼,还侠盗,做了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你们自己清楚,好,我救得你们二人回去,责罚自是少不了的。只是在这之前你们先给我萧某办一件事。”原来那黑衣人却是苍龙拍青龙堂长老“疾风剑雨”萧楚合。他和那苍掌门俱是苍龙派的中流砥柱,此刻不知有何大事要那二人去做,天歌心想,这下又有好玩的来耍耍了。 “师父但说无妨,就是要我二人上刀山下火海,也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大哥云仙来微言道,天歌听着却是暗暗好笑。 “很简单,今晚那‘盗圣’要来拜访我派,说是要借我派一样事物把玩把玩。你们二人亲自去青龙堂藏宝房门口守着。” 啊! “啊!”天歌听得那“盗圣”来访,心里一惊,柴房内那仙鹤二人也不禁一同叫道。 “怎么!”那萧楚合一怒,柴房里传来一阵磕头声,却是仙鹤二人同声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什么,为师父效劳,徒弟万、万死不、不辞。” 莫天歌心里又是好笑,明明怕得要死,却还要装作肝脑涂地的大义。转念又一想:这“仙鹤圣手”名声响亮,其实脓包得如“仙鹤剩馊”,既是门派至宝,却如何叫这二人去看守。很快又一想:啊,怕是这萧老使的“暗度陈仓”,明理叫这两个忠厚憨直的傻瓜在那里呆着,其实却将宝贝偷偷转至另一处藏起,嗯,我倒要瞧瞧这宝贝是个啥玩意儿。 心里刚盘计完,就见那仙鹤二人欲走出门外,天歌转身飘至房顶,见仙鹤二人哆哆嗦嗦的踱步走去,不久那萧楚合也溜出门外,却向两一个方向飞身而去。 借着月光,天歌飘身而去,暗暗跟在那萧楚合身后。 此时,月上中天,清辉洒谢,大街上灯火万点,一位小女孩手拿着糖葫芦,见着天歌飘逸的身影,拉着旁边一位粉衣少女叫道:“姐姐你看,是神仙哥哥也!” 那粉衣少女柳眉微皱,默然不语......预告:粉衣少女是何身份?天歌跟着那萧楚合会有些什么发现?“盗圣”是否会现身夺宝?而那仙鹤二宝又将有怎样的宝事?且看第三章“笑姝歌殇”。 ------------ 第三章 笑姝歌殇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知。——《赠别》杜牧 (一) 却说莫天歌一路施展轻功,无声无息地跟在萧楚合身后。那姓萧到底也是吃了几十年盐巴的老狐狸,却教天歌左转右颠地跟其踏遍了半个扬州城,他才放心道无人跟梢,径自朝西城墙下一处破庙里走入。 天歌飘落到那破庙门口,躲在一堆柴草之后喘了两口气,心里大骂那萧老棍恁得多心眼。但听那萧老棍一声细不可闻的暗哨吹起,庙里房梁之上几人如猴子般乱窜一番,屁颠颠的抱着柱子滚将下来。 莫天歌暗暗笑那几人滑稽的猴样儿,看来这青龙堂内的活宝可不止那“仙鹤剩馊”。却听得那萧老棍怒道:“你们这是耍猴戏给为师看吗?哼!像个什么样子?!老幺,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那几人先前一阵嬉笑,被其师父一训,都不做声。天歌听得那叫“老幺”的站了出来说道:“回师父,事情都办妥了,您老就放心吧,这次保管万无一失。”又听得一阵微微的掌风响起,应是挥手示意真的“万无一失”。 “哼,你们几个办事哪次不是叫为师我提心吊胆的?刚才这猴戏是耍给这关二爷看的?”天歌一听,知道那庙内自是供的关二爷了。 “哎师父,您放心吧,那宝贝我和三师弟已经偷出来藏到关二爷的裤裆里了。刚才不过是在梁上待得太久,听得师父来,人人喜不自禁,便活动活动筋骨好给师父接着办事呀。” 天歌听得那“老幺”一阵谄媚奉承,心中作呕,看来一山还比一山高,那“仙鹤剩馊”原是这样教出来的呀。天歌暗念道,又听得那萧老棍道:“好,为师这次来就是看看你们这群猴崽子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不错,只是委屈了关二爷,今晚若事成,明日你们必当前来给他老人家上两柱高香。” “是,师父,只是最近正值清明节,高香怕也涨价了,不知师父您可否......”听道另一名“猴崽子”说出这话,草垛后的天歌捧着肚子涨鼓了脸,硬是憋着没笑出声,这感觉倒叫人生不如死。 此刻只怕那萧老棍也气得只哆嗦,便听见几十枚铜钱落地声。哈哈,看来他确实也气得不行呀。念及此,天歌那生不如死的感觉又涌上。 “哼,拿去的,剩下的算是为师犒劳你们的酒肉钱,我这就回派中去,你们且在这里盯紧了,若出了什么差错,看为师的不把你们一个个当猴子给绑起来吊着打!”那萧老棍说完,甩了甩衣袖,扬长而去。 “我说老三,你也真是大胆,居然敢去捋老虎的胡子,摸老虎的屁股。”“哼,不这样你我明日还有酒喝有肉吃吗?”见师父离去,里面的人变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 “好了,别出声了,我们快快上得房梁,别便师父的大事给耽误了,不然可就真得给他当猴耍着打了。”那老幺喝断众人私语,不一会又是一阵群猴乱窜,那破庙内便安静了下来。 天歌听那庙内安静下来,道那萧老棍也要好一会儿才能来,顿时玩心大起。若不好好逗弄这群猴子猴孙,刚才那生不如死岂不亏本儿?见天上一片乌云闭月,四周黝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便提气纵身,一下子飘至庙堂内里那关二爷石像之后。这雪雁点松是衡山派高明身法,行动时身轻如燕,踏雪无痕,梁上那群猴子自是没半点儿察觉。 见这么容易就落到石像后边,天歌不禁叹道那萧老棍真是教的好徒弟呀!又想起那老幺说将宝贝藏于关二爷裤衩内,心里一笑,双手合十暗念道:关二爷,小哥我只是想瞧个稀奇,现下梁上那群猴子才是先惹着您老人家的首恶,可别怪我、可别怪我啊!便朝石像下身摸去,触手冰凉,先觉是两杆细长之物,自不会是关二爷的大腿。又觉那两杆物体上雕缕凹凸,应是纹图之类的,因其卡得甚紧,便慢慢将其挪出,一不小心发出了些许声响。 “哎,老大,你可听到什么声音吗?”梁上有人察觉到。天歌一惊,赶紧停手。 “有吗,我怎么没听到,哼,莫不你胆小怕鬼了?” “老大,你别笑老四,好像我也听到一些声响。” “哼,可能是这破庙的老鼠声吧?怎么,你以为是关二爷裆下搁着东西,在伸手挠痒吧。”一时,梁上数人又嬉笑起来。“好了,别出声了,盯紧着点儿。” 天歌心里也一阵笑道,又伸手慢慢讲那两件事物掏了出来。此时黑云涌去,月光又洒下,天歌借着石像后破窗透来的青光一瞧,却是两柄森寒的三尺长剑,只见那剑鞘似是玄铁打造,坚硬寒沉,上面也刻着不知是什么玩意儿。 (二) “石像后面是何人。”梁上一人突然叫道,原来莫天歌只顾着瞧剑,却不想那青光将自己的影子也泻到庙堂中央。心里暗责自己过于大意,未及多想,趁那梁上的猴子们正乱窜欲滚将下来,当即将那两柄宝剑插于腰间,转身跳出窗外,不顾身后那些人骂爹骂娘的。 哼,我自小便是孤儿,也不知爹娘在何处,就随你们骂好了。天歌想着,不去管身后那人嘴里的污言秽语。跳出窗来见眼前便是那西城高墙,天歌深吐一气,运起内功,使出雪雁点松里的“步步高升”,先是纵身在旁边一民屋檐上借力一蹬,人似出弦之箭冲上城墙,又借着惯力攀岩附壁走上了几步,堪堪将双手搭在内城垛沿儿上。 天歌望着脚下便是丈余悬空,额头惊出冷汗,暗道:哎,今晚吃了那么多五谷杂粮的也未立即出恭,若是平日早就飞上这城墙了。接着双臂一屈,硬是提身上了城墙。听着墙下那群蠢猴举剑大骂,一阵嘈杂,看看远方青芒一片,护城河外便是一片树林。天歌心里一横,踏上外城垛,身子一飘,人似风筝一般,径自飘过护城河,但此时身形已疲,心里大怯,着地时踉跄地一摔,在沙地上滚了几圈,头也撞到了一块小石子上,一时血流如注。天歌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自是未伤筋动骨,却感到额头一热,血窜进眼眶,便撕下衣角一块灰步,扎于额头上。摸摸腰间,那两柄宝剑还稳稳系于腰间,心里一喜,却又听见身后城门渐开,透来一阵火光,便拔腿飘进那片树林。 天歌一阵狂奔,这在千枝万叉的树林间闪转腾挪、灵如狸猫。自小他便疯遍衡山所有树林,简直是衡山的一个小山大王,眼下又有雪雁点松身法辅佐,穿梭于这片树林自不在话下。眼瞧着身后除了树木还是树木,除了月光还是月光,料得已将苍龙派弟子远远甩开,心中正窃喜,便失神片刻。回过头来却见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也来不及闪身停止,结结实实的和那黑影撞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哎呦喂...哎哟!”额头一阵剧痛,脑海中似有万只苍蝇乱撞嗡嗡鸣响。一阵抱头打滚后,天歌翻过身,眼前一阵晕厥看不清四周景象。起身摇了摇头,人清醒了三分后骂道:“是谁呀,大白天的不长眼睛呀?”说完却又暗道自己撞昏头了,此时明月高照的哪是大白天呀? “哼!这明月高高照的,你...你还说是大白天?是不是被撞傻了,啊~...哎哟真疼呀,你这猪头是铁打的呀!”一阵莺细的少女娇喝声传入耳朵,天歌却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撞昏了头,听着了仙女的声音。 这时月光晦暗,天歌揉了揉太阳穴,顿时清醒了七分,只见眼前似有一娇小的身影屈膝卧地,虽瞧不见面貌,但听那人“哎哟”的呻吟个不停,声音清脆动耳,想来应是一少女。心中怒意退去八分,支手勉强站起身来,只是脑内还微微嗡鸣。 “你是谁呀?大半夜的跑到这林里来干嘛,来装鬼吓人呀?”天歌重新撕下一块衣角,扎在额头。 模糊中,只见那少女也慢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天歌正惊奇之间,那少女突然一掌击在自己左肩。因天色晦暗,那少女出掌又迅若雷电,天歌自是未得防备,不过这一掌力道也不大,只是将自己击退两三步,背部又抵在一颗大树上。 “啊,你是什么人呀,大半夜的跑出来装鬼吓人。撞着了人,也不赔礼就算了,还要出手打人,你...你讲不讲理呀。”要是平时,天歌早就恼怒成狂,上去教训人了。此刻已知对方不过是跟自己一般大小的少女,却也压下怒火不便发作,只得逞嘴上之能。 “哼,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又是哪里冒出的死鬼,本姑娘好端端地在这林里赏月,却窜出你这么只野猴子,撞着了人,也不赔礼就算了。本姑娘打你一掌消消气,却被你数落,你...你又讲不讲理呀。”那少女一阵娇怒,竟学人之舌出言反击,天歌心里汗颜。若说这世上最厉害的敌人便是自己,那最犀利的言辞无异便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天歌心里的寒碜劲儿还未消退,忽觉一道掌风又至偏身一躲,那少女一掌击在树干上。那株树摇晃不止,少女也“啊”地一声缩手紧握,像是功力不够折了手腕。 “哎,你还来呀。你...你是不是折了手腕了。”天歌心底蓦地一惊,也顾不得什么“授受不亲”的,跑上前搭住那少女手腕。“还好只是伤了筋皮,未折损了骨头。”天歌言道,忽觉气氛尴尬,只觉周身凉风吹过,林立一阵哗然。 “啊!”那少女尖声喝道,手臂一震,立时将手腕缩回,天歌却觉醒道人家是豆蔻之龄,自己也太大大咧咧的了。“你...你...你...”那少女一阵气闷,呼吸急促,连叫了几声“你”却难表它言。 其时月色仍是晦暗,天歌自是瞧不见那少女早已烧烫的脸颊。心中大慌,又不知该说啥做啥,只听见远处点点火光透来,又有几声犬吠,不由得一惊,转头急言:“我的仇家追来了,姑娘,以后青山绿水,再来赔罪了。”正欲转身逃去,那少女却一拉天歌右边衣袖道。 “哼,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没门儿!跟本姑娘走吧,我带你转出这树林。”不由分说拉起天歌便望茫茫深处奔去。那少女轻功也是了得,天歌也被他拉得几次差点踉跄倒地,心里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只得跟着她一道奔去。 (三) 二人又奔出数十里,跑到一座山腰之上,眼见已远远甩开苍龙派弟子。接着二人又找到一隐不可见的小山洞,心道这便是一处安全之地,当即走入那小山洞。天歌外出拾得几捆枯枝残叶,又打得两只野兔,就地拔出腰间短匕剥皮掏脏,回到山洞生火烤兔。 “呵呵,看你这野猴子五大三粗的,倒也手脚利落呀,只是这山里无老虎,你便来做这山大王了。”那少女远远靠在石壁上,正往自己左掌手腕上擦药。此刻火光正盛,天歌才瞧清楚那少女模样,只见她一身橙黄相间的衣衫内身姿娉婷,脑后长发都束成两条大辫子搭在双肩上垂落至胸前,上边系着数块墨玉色的饰簪。在这火光映妆下,又瞧她圆长的脸蛋上秀眉明眸,琼鼻微耸,好似一双皓月当空、照曳青霜。一张樱桃小嘴内,雪白整齐的贝齿正撕扯着左腕上的纱布,交扎成死结。天歌心神一荡,又叹道这么一个婷婷少女却这般娇蛮任性,不讲道理,不禁摇了摇头。 “哎,野猴子,你真被本姑娘撞傻了,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皱眉摇头的。不过看你轻功也不错,竟也跟得上本姑娘的踏雪折梅歩...喂,你发什么呆呀,是不是给本姑娘的美貌给震住了?”那橙衣少女系好纱布,见着天歌神情古怪,不禁微有戒心。天歌听着了,心里却似进了苦水,本有得几分好感霎时全消,左肩上又隐隐作痛,不禁转过身鼻哼一声,自顾着转那两只烤兔。 “喂喂喂,好了好了,我叫你野猴子就惹你不理人啦?不过看你身手倒也不错,却为何惹着苍龙派的那群傻蛋?”身后那少女嬉笑道,见天歌也没什么非分之举,心下大安,起身上前跟着他一同转那烤兔。 “哎,这位大小姐,不是每个人都必须跟你好言好语、被你猴子来猴子去的唤着。我莫天歌生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惹着了苍龙派算我倒霉,却也无需你来*心。”天歌心里的苦水满满地涨着却使自己浑身不舒服,心中一怒,快言快语道。 少女秀眉一拧,放下木架霍地站起身来。天歌见她娇蛮劲儿又上来了,生怕她又一掌袭来,不自然的往后一退。少女见着转怒为喜,双手叉在细腰上笑得前躬后仰。 “哈哈,瞧你长得倒也高大俊俏,怎么也这般胆小,还怕吃本姑娘一掌吗?哼,你叫莫天歌?天歌,天歌,天哥...”那少女喃喃自语,眼珠子溜溜直转,天歌听他不停叫唤自己名讳,心里一股不安慢慢升起。 “呵呵,人人都叫你天哥,倒好像你是天下所有人的大哥似的,你父母好不害臊,给你取名字也要占别人便宜。别人叫你天歌,本姑娘却偏要叫你天弟,嗯,天弟,哈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名号不错呀,你该怎么谢本姑娘呀?”那少女一边戏言一边摇头晃脑,两条大辫子也不住上下颠浮。 天歌被她这一番奚落,只听得她说道“你父母好不害臊”,心里一酸,再听得自己被唤作“天弟”,心中大怒,站起身来瞪目怒视。但见着那少女一惊,秀脸一拧布满寒色,便也发作不起来。 “这位姑娘,也不是人人都跟你一般有娘疼有爹爱的。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莫天歌自幼无父无母,被师父抚养成才,我这名号也是师父所取,你...你要骂我父母请自便。”说完又蹲下身子转弄烤兔。 少女一时怔住,不再多言。此时山洞内除了烤兔“滋滋”的滴油声,便沉寂如水。少女心知自己言语间过了头,心中暗悔,也一同蹲下身子。沉寂了良久,看那烤兔将熟,少女见缝插针,故意赞道打破这沉寂:“嗯,好香呀,想不到你这烤艺也不赖嘛,让本姑娘尝尝。”正欲伸手去掰兔脚,天歌心里转怒为喜,出掌将她右手打开,说道:“你猴急什么,还有一道工序呢。”说着便取下烤兔,包在先前摘得的两片大蒲叶之中,又用短匕在泥地上掏出一小洞,放进叶包重又埋上泥土,又用短匕淘来一堆灼灼的木炭堆于其上,不屑道:“这烤东西先用大火烤出油腻,再这般将里肉微火炙焖熟透才好吃呢。”少女那双明眸盯着天歌的侧脸,一时无语,便涨鼓了腮帮子在一旁发愣。正心下无趣,却见天歌腰间那两柄宝剑,一时好奇,伸手拔出。“咦?好漂亮的宝剑,你从哪里弄来的。” 天歌倒也不生气,笑道:“我今夜倒霉全由这双宝剑而起。”少女和天歌对视了一眼,心里一羞,转头将其中一柄宝剑抽出。但听剑鸣清脆,响动良久,又见剑身碧落光滑,坚硬胜金、剑锋犀利如芒,在火光照耀下,一股寒意仍散发其间,又见剑身根部,却刻着小篆,却是“笑姝”二字。少女啧啧赞叹,随即又抽出另一柄宝剑,虽也是碧落光滑、锋芒*人,但剑身较之“笑姝”剑却偏软,舞动两下剑身便似一字长蛇,盘曲蜿蜒。瞧那剑身根部也刻着小篆二字,少女见着这两字,秀眉一紧,眼波流转,只盯着天歌上下打量。 “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那软剑上刻得什么字呀?”天歌心里被盯得发毛,不知那刁蛮的少女,又要想出什么恶言恶语来?起身近前看那软剑剑身,心里一惊,不禁倒退一步。 火光照映下,那软剑根部却显眼的刻着......“歌殇”! 预告:“笑姝歌殇”剑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萧楚合又有着什么样的阴谋?莫天歌和那少女最终能否安然脱身?而“歌殇”剑与天歌之间又有着怎样玄妙的联系?且看第四章“春燕回时”。 ------------ 第四章 春燕回时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临江仙》晏几道 (一) 扬州城外树林里,人群喧闹,火光数点。一位莫约四十多岁、身穿深褐色长衣的中年老汉走在众人前头,只见那张蜡黄的脸上全是焦怒之意,周围身穿灰白长卦的弟子们见得,也知趣地走开数尺之远,举着火把东张西望,四下探寻着什么。这时,一名弟子手拿一条带血的碎布,递给那老汉道:“把二黑子牵来闻闻。”另一名弟子牵来一条大黑狗,那狗在碎步前嗅了嗅,狂躁地犬吠了几声,拖着那名弟子前去。 老汉见着这情形,脸上喜怒交加,阴晴不定,对着前面一圈正耷拉着脑袋、战战兢兢的弟子们喝道:“哼,白教养了你们这群猴崽子,关键时刻,还不如萧某的一条狗好使!”说罢长袖一甩,示意众弟子跟那“二黑子”前去。 却说此时数里之外的一座山腰上,在一片乱石枯藤掩映下,一处小小的洞口微不可见。此时洞外狂风四起,飞沙走石,枝叶乱晃。而洞内却是香气四溢,原是莫天歌已挖出那炙熟的烤兔。蒲叶一打开,一股香气扑鼻,那少女闻得拍手叫好,天歌蔑笑道:“来吧,大小姐,想是你吃惯了山珍海味,尝尝我这野味如何?” 那少女瞥了天歌一眼,嘤嘤道:“哼,你这野...野味到香得紧呐,算本姑娘今天长见识了。哎呀,你还磨蹭什么?”见天歌双手拿着烤兔舞来弄去的,倒把自己的馋虫给勾起,不由火起,右手一扬,便欲抢来一只。 天歌反映也快,缩回双手,不屑道:“哼,你倒好不客气,我忙活这半天,你就这么吃白食呀?”那少女小嘴一翘,皱眉应道:“那你想怎样?想要本姑娘给你赔不是?门儿都没有?” “呵呵,谁要你赔不是,我才没这么小家子气,不过要你回答几个问题而已。”天歌又晃了晃手里的烤兔,又是一阵香气四溢。 少女一阵吞咽,俏脸上时喜时怒,那欲求不得的神情也叫天歌心里好笑。“好吧,你想要问本姑娘什么事呀?” “嗯...这第一个问题嘛,你都知道我的名讳了,还叫你嘲弄了一番。不过我大人大量也不跟你计较,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不过我是不是也应该知道你姓甚名啥呀,不然我可得真当你是那地下冒出来的女鬼了。”天歌也学那少女摇头晃脑,眼珠子左右溜转,逗得那少女莺莺娇笑。 “我的名字?嗯,我姓...姓林,名春燕,娇小可爱的春燕,怎么样,本姑娘的名字比你可好听得多吧,哼。”林春燕琼鼻一拧,轻哼一声。 天歌见她俏脸上那娇傲的神色,在那火光照映下,却有一股说不出的美感,心底蓦地升起一股清凉之意。人怔了一小会儿,却又不禁暗自好笑:娇小可爱的春燕?若是说你容貌倒也恰当,但要说你这刁蛮的性子,却如那稻田里叽喳喧闹的麻雀了。 “喂,野...死天弟,你又发什么愣?”林春燕见天歌又是那般发愣,一喝将其喝醒。“啊,没...没什么,只是...哈哈哈。”天歌本欲说出心里所想,一转念又吞回肚子里去。 “哼,堂堂七尺男儿也像个姑娘家吞吞吐吐的,好不羞人。”春燕右手食指一搭拉右眼角,小舌微吐做了一个鬼脸,天歌见着一微笑,心里却似流过一股清泉。 “好了,还有什么要问的一口气都说了吧,别把那烤兔都搁凉了。”天歌听得春燕不快道,“啊”地一惊,当即递过一只烤兔给了她。“好了,既然我们都知道对方名字了,也算是相识一场了,给,那去享用吧。” “哼,算你还懂得怜香惜玉。怎么,你都没别的可问了。”春燕接过烤兔笑靥如花,顺手掰下一只兔脚大嚼起来,连连赞好。 “哦,你为何一人这林子里,你家住哪里呀?” “......哼,你要问别的我自是应答,唯独...唯独这个嘛,你自己去猜?” “我猜,是不是你父母教训了你一顿,便自己一个人溜出来了?” “你才一个人溜出来了呢,对了,你师父又是谁,你又怎么一个人溜出来了?” “我...我...”天歌想起师父苍老苦蒿的身影,想起师父的尊尊教导,又想起临别前和师父顶撞的情形,心里如打翻五味瓶,一时委顿不语,只双手抱膝,埋首其间,眼睛只盯着前面的篝火。 “咦,怎么,你师父对你不好?你怕他呀?”春燕吐出一块骨头,不解道。 天歌抬头深呼一气,右手不自觉垂下,手背却割在了那“歌殇”剑刃上,一时血流如注。“啊。”天歌瞧着那小纂二字,心里一阵明朗,与春燕的明眸对视良久,笑道:“呵呵,师父对我好不好有什么关系?那些殇不殇的有什么关系?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且早点休息吧。”说着接过春燕递来的纱布和药膏将手掌包扎好。 “我...我睡哪里呀,你要干什么呀?”春燕不由得身子一缩,却只见天歌拿起“笑姝”剑将篝火往旁边移开,又脱下自身那深蓝色的外衣,铺在那正冒着热气的地儿上说道:“喏,今晚你就睡这儿,我要出去走走。”说完径自飘出洞外。 “哼,真是个怪人?心里难过就说出来嘛,还要这么硬装潇洒。”春燕一哼,不禁哈欠连天,她拍拍涨鼓的肚皮,瞧着那身长衣,心里一暖,便靠躺在上面。立刻她便明了天歌的用意,那地皮已被先前的篝火烫热,躺在上面倒也不觉得湿寒,心里不仅暖且又欢喜,便闭上双眼,也不担心其它,呼呼睡去。 (二) 却说天歌孤身一人走出洞外,其时月光皎洁、苍穹青冥。天歌随手折了一小段枝干,随意地在地上左右挥划,边走边叹,脑中反复回想着春燕的那句话。 “怎么,你师父对你不好?你怕他呀?” 天歌将手中枝干扔出,靠着一株树干沉思起来。自己和三位师兄从小蒙师父教养,但对于自己,师父一直是不闻不问,责多赞少,说不上对自己是好还是坏。这次领命寻少掌门下落,行走江湖已有数月,也不知师父是否还记挂着自己。一叹,一跳,天歌又折下一段树枝,边走边划着泥土。 “汪、汪...”远处数声犬吠,跟着透过万千层林传来屡屡火光和人头攒动之音。天歌一惊,将树枝要在嘴里,纵身跳入一枝繁叶茂的大树之上,隐匿起来。 “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这群傻猴儿倒也阴魂不散呐。”天歌心想着,又听到那犬吠声渐响,脚步声也急促,听声音大概有数十来人。“也难怪,这群蠢猴倒牵着狗而来。啊,莫不是寻着我的血气而来?”天歌摸摸扎着布巾的额头,知道自己就是入地三丈,也能叫苍龙派的给挖出来,又听得人犬之声已就在数十尺之外,不及多想,朝着那小洞飘身而去。 刚飞出未久,天歌又觉不妥。既然自己无论如何也脱不了身,何必再回石洞,却把苍龙派的人也引来了呢?自己一人做事,何必把春燕也给拖下这浑水?又听得身后犬吠声渐渐狂张、人群也*近了,天歌心里大急。需得想个法子既能叫春燕知晓情急,也能引开苍龙派众人。 他右手捏拳一挥,心里一横,天歌当即运上内功大声喝到:“盗圣在此,苍龙小儿还想不想要回你们的宝剑!”在这沉寂如水的静谧月夜,那声大喝无异于惊雷炸响。 天歌喝完,将听远处脚步声“沙沙”地止住,接着是“唰唰”一阵剑音,只有那犬吠声依旧狂躁。 “阁下便是最近名声鹊起的‘盗圣’?萧某久仰了啊。只是阁下跑了这么远,倒叫我们好找呀,还请将我派宝剑还来。”那萧楚合一阵钪音涌来,也是用上内功扬声,只惹着万千枝叶摇曳。 “在下既为‘盗圣’,拿了东西不跑,难道还要跟你们坐下来喝两杯不成?”天歌微笑一阵,且将这“李鬼”做到底了。 “哈哈哈哈,久闻‘盗圣’乃侠义青天、忠肝义胆之士,今日见着,却是这油嘴滑舌的莽撞小伙儿呀?阁下既称借我派宝物把玩,可也该还来了吧。”天歌听那萧老棍道来,又听到几人微微靠近的脚步声,心知其必定嘱咐弟子耍得什么阴招了。 “哼,此地只有在下一人,你何必差人放暗箭。既然话不投机,在下就告辞了。”天歌料得自己那声大喝,必定将洞内春燕惊醒,于是故意将“一人”、“放暗箭”、“告辞”拖长音色,也是背地里提醒春燕叫其自行离去。 天歌听得那石洞方向内一阵窸窣,想是春燕已离去,心下一安,正欲飘身离去。远处犬吠数声,于黑暗中突然飞来几道细长的黑影。天歌于枝干上将身子一转,一式“倒挂金钟”,如蝙蝠般吊于那枝干下,将将躲过那几道黑影。近着瞧些,却是几张连着锁链的飞爪,自己若不反应迅敏,肩头定当叫那锋利的寒爪弄得血肉模糊。 “好你个萧老儿,恁地歹毒。”天歌暗骂道,又平提身形,双脚一蹬,正欲飞将出去。附近树林里却突然窜出几人,挥剑砍来。天歌猿臂轻舒,一掌击中其中一人右腕,顺势夺过其手中长剑,紧跟着连贯迅敏之间,数招便将那几人击退,又欲飞身离去。却听得“簌簌”几声,又是几道飞爪交叉探来,接着数张大网于四周合围,人群跟上,将去路尽数封死。 天歌见状,赶紧纵身又跃进一丛茂密的枝叶之间,便叫那苍老派众人不得合而围攻。心中不免焦急,盘算着该如何脱身。 “哈哈哈,‘盗圣’阁下,萧某的天罗地网,可否请得动你下来陪老夫喝两杯呀?”那萧楚合洋洋得意,心想名动武林、来去无踪的“盗圣”若真被自己捉了去,且不是大大的在江湖上扬眉吐气了。几名弟子见缝插针,也纷纷美言奉承,萧楚合心中更是大喜,不禁仰天大笑。 “呸,萧老儿,别得意得太早。”天歌啐了一口唾沫,见四面大网左右轮转,趁着月色细数,只见是十张大网每两位一组颜色各异,相互间交错,似是暗合天干五行变化之数。他早年也读过一些个玄门妙阵的杂书,心知要破解这“天干五行网”,需先破得“壬癸”土位,其它四位便可迎刃而解。 瞧得那“壬癸”土位的朱灰之网将与“丙丁”木位深褐之网交错,五行中木克土,正是出击相破“土网”的绝佳时机。天歌深吸一气,头顶微冒青气,却是运上衡山“南圣心法”,纵身一跃,功聚剑尖,欲毕其功于一役,快刀斩乱麻。 “啪”地一声巨响,天歌手中长剑点中那“土网”中心钢片,一串星火四溅。执网的苍龙派弟子顿觉手腕阵痛,虎口麻痹,不由得缩手放开大网。天歌见之又赶上将这几人刺倒。“土网”一乱,跟着交错其间的“木网”也错离阵位,天歌迅疾转身,剑尖青光未退,又一剑击向那“木网”,同样是一击得手。犹如抽丝剥茧,环环相扣,几个照面下来,其他三网相继倒乱,那名字响亮的“天干五行网”便乱得不成样子。看来这苍龙派尽是些外强中干之物,不只那“仙鹤圣手”,却连这网阵也是这般。 “哼,没用的东西,平日不用功练阵,这当口还要老夫亲自出手。”萧楚合见着网阵已乱,那十几名弟子尽皆被伤。但见天歌已现身,便拔出宝剑,飞身刺去。 (三) 那萧楚合外号“疾风剑雨”,自是以剑招迅疾而闻名江湖。天歌刚刺倒那网阵最后一名苍龙弟子,便觉一阵凌厉的剑风涌来,转身便瞧着那萧老棍身如疾风剑如雨,不仅迅敏,一手漂亮的剑花,舞出如雨点般密集的剑芒。天歌退身数尺,避过那灵幻的一击,心知今日怕是遇上了前所未遇的劲敌,深吐一气。趁着萧楚合一招击空,正欲转身回击,天歌倒转身形,手脑由后而前扑向萧楚合后背,手中长剑也由后而前,划出一道铮鸣的圆弧,却是衡山“云雾十三式”中的“拨云开雾”,意欲抢攻其回手退防。自己再接一手“枯叶平扫”,便可割开那萧老棍的小腿。 哪知那萧楚合背向天歌一个“后首翻身”,左脚脚尖在天歌长剑剑尖上一点,迫其身形一乱,右脚一蹬意欲踢脑门顶。天歌大惊,左掌迫开其右腿,双腿一跪才扶正上身。见自己这一式凌厉的攻击便这么轻描淡写的被破,天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敌。 萧楚合那蜡黄的老脸上浮现洋溢,转身又舞出如雨点般的剑花攻来。天歌站起身不得不全力拆招。按说衡山派绝学剑法“云雾十三式”灵动缥缈、变幻莫测,但若是同样对上变化迅敏繁复的剑法,那招式变化就略显累赘。天歌见那萧老棍剑招中每一招均藏着无穷变化,且一招未使尽,另一招已化而先出。若不是全神应对,便觉得对方似有三头六臂,手执数剑各出其招。二人拆得数十招,天歌早已满头大汗,心神渐涣,慢慢地被迫得剑法间破绽渐现。 却说那萧楚合久攻不下,心中大燥,又见周围十来名弟子呆立在四周,仿佛说书场里听书的闲人,不禁怒道:“怎么,看为师耍猴看得发呆了?还不拥上擒了这臭小子?”那十多名弟子见天歌如天神下凡般破了网阵,心间俱有怯意,听得师父怒斥,便哆哆嗦嗦地举剑上前。 天歌本来只战那萧楚合一人就已吃力,其间又那十几名小弟子分神,一不留神,左腿被割破,身子一歪。萧楚合偏转剑身,一下拍中其右肩,天歌整个右臂一麻,长剑不自觉脱落,周围十几把长剑便抵在身前。 “完了,今夜算是玩儿大了。”天歌心似沉进冰谷,见前后十几把长剑指着,便是插翅也难飞。那萧楚合转剑收于身后,一捋下巴的山羊杂毛,笑道:“怎么样,小兄弟,‘盗圣’也成了我萧某手中的落汤鸡了吧,啊,哈哈哈......啊~”不禁仰首,张口狂笑。天歌鼻哼一声,满脸不服。 “哈哈哈...啊...咔...咔咳...”萧楚合正得意的仰首张口大笑,却感到暗中嘴里飞来一物卡住咽喉,不禁弯腰巨咳,全身抽搐。天歌见那萧老棍双手抓喉,身子一抽一跳,滑稽可笑,不禁戏言:“怎么了,萧老儿,笑得用力,舌头掉进喉咙里啦,哈哈哈。” 萧楚合费力,吐出那物,却是一尖锐的石子儿。不禁扬手将其甩去,剑指苍琼,怒道:“谁人在此使这卑鄙伎俩,何不现身相见。” 天歌双手抱于脑后,脑袋一阵摇晃戏谑道:“我说萧老儿,你自己斗不过小爷我,就叫你的徒弟一拥而上的以多欺少。你这五十步笑一百步的,倒也不怕在你徒弟面前出了丑呀?”周围的苍龙派弟子,多少对自己师父由惧生恨,听得天歌戏言,不禁掩面暗笑,一时失神。此刻,层林深处一阵“簌簌”声由近而远,那十几名弟子手腕俱中飞石,长剑脱地,正一阵慌神。天歌见着突变,未及多想,提气纵身,便欲逃去。 萧楚合才觉喉头气畅,见着天歌欲飞去,又是闪身一剑攻来。天歌躲避不及,也未及抓把长剑格挡,眼见着那剑尖寸寸递进,心里一凉,索性闭上双眼。却听得“当”的一声,只见一道橙色倩影掠过,正是林春燕举剑拨开那一剑。但毕竟她功力尚浅,抵不住萧楚合剑中内力,“啊”地娇喝一声,退得两步,身子一歪便要倒下。 天歌一惊连忙猿臂舒展,抱住春燕细腰一转,将其扶正,盯着她俏脸心里一动,却又呵责道:“你来干什么,不是叫你自行离去吗?” 春燕见众目睽睽下被天歌这样抱着,脸一红,双手在其胸间一推,怒道:“哼,本姑娘好心救你,要不是刚才挡了一剑,你小命可还有?你不谢过还要责备,是何道理?”春燕跳开数尺,理了理额前一缕秀丝,又随手向天歌抛去一物。天歌随手一接,但觉手中沉稳,寒气*人,正是那“歌殇”剑,他盯着春燕,微微一笑,眼里满是谢意。 “看什么看,还不去教训那糟老头。”春燕将身后的辫子拨弄到身前,又随手晚上弄着辫尾发簪,嫣然一笑。 “哼,臭丫头,刚才那石子儿可是你扔的?也好,来一个是一个,来一双杀一双,老夫今天就成全你们这对小情侣。”萧楚合摸摸喉头,蜡黄的脸色又满是茶色。 “呸,你这老匹夫阴险卑鄙,嘴里也不干不净的,当心下次,本姑娘扔的可就不是石头了。”春燕一羞一怒,嗔喝道。 “好,老夫先解决了这臭小子,再跟你算账。”说着剑指天歌:“小子,这次咱们公平决斗,老夫也不叫那群猴崽子帮忙。若是输了,老夫自当放人,若是老夫胜了,你和你这小情人的小命,老夫可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呸,谁是他的小情人啊,你这老杂毛再胡说,我...我可就...”春燕听着那萧楚合一口一个“情侣”、“小情人”的,心里一羞,脸上一热,转过身自顾着玩弄辫子。 天歌却听得一丝尴尬,抽出“歌殇”剑,一股寒气透来,但瞧着那婉曲似蛇的剑身,心里又是一阵尬尴,对着春燕叫道:“我说你能不能给我把别的剑啊,这软软的剑身可怎么使啊。” 春燕放下长辨,转身白了眼儿天歌道:“哼,大丈夫扭扭捏捏的,使个剑法还这么多讲究,不要脸!”微舌一吐,做了一鬼脸,又垂首拨弄辫子。旁边苍龙派弟子见着也窃窃相笑。 “也罢,刚才使了硬剑也不是那萧老棍对手,不如再试试这软剑,可否出奇制胜?”说完摆开剑势。 “好小子,拿本派至宝对老夫,好,好,你给我小心了!”萧楚合大喝一声,又是身如迅雷,剑芒如雨,抢攻上来。 这时,不远处却还有两双眼睛,盯着那场内将展开的一场恶斗。一边一男子身着夜行衣,立于树梢之上,黑色面巾上,一双星目炯熠生辉;而另一边,却是一身着粉色长衣的少女,手执玉笛,呼吸渐促......预告:莫天歌与萧楚合的决斗谁将胜出?“歌殇”剑带给天歌的将是“胜”还是“殇”?黑衣男子和粉衣少女意欲何为?且看第五章“月满潇湘”。 ------------ 第五章 月满潇湘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短歌行》曹cao (一) 月色昏暗,扬州城苍龙派府中,一片沉寂,只草丛中蟋蟀、蛐蛐声微细可闻。此时那青龙堂内,静无人声,到处冷冷清清,内外无一人值守。但见堂内的藏宝房门口,一个邋遢的驼背汉子和一瘦骨嶙峋的猥琐小生,一人靠着一边的门柱,手抱长剑哈喇子直流。 突然堂前一道黑影“嗖”地一声闪过,只见一黑衣人脚尖点地,在厅堂前的地板上连跳数下,一下子飞到藏宝房梁上。他见那两个笨蛋看守呼呼大睡,径自东走西瞧,似乎在寻什么事物。但过了良久也未寻着,便又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回头看看那两个傻瓜,闪身而去,在那二人前面打了一个响指。 “啊,师父...师父,徒儿守着呢,没一人来盗物。”两人手中长剑“当当”落地,也不看清眼前情形,蓦地跪地哆嗦。原来这二人正是那“仙鹤圣手”云仙来、云鹤来,二人领命看守堂内藏宝房,见许久未生出意外,便抱着长剑呼呼大睡。 “嗯,好徒儿请起吧,为师不怪你们。”黑衣人心中一笑,一阵怪怪的老音响起。那“仙鹤圣手”一听不是师父音色,便抬头一瞧,吓得神魂俱散。 “好徒儿,跟着你师父走吧。”那黑衣人双手鬼魅般地探出,瞬间一手点住一人要穴,提着二人望墙角靠去.....却说此时扬州郊外,一处山脚下密林森森,其间火光数点,又传来剑锋磕碰的铮铮之声,正是莫天歌与那萧楚合一绝高下。只见天歌手执“歌殇”软剑时而如练舞般轻柔,时而如长蛇般蜿蜒,那萧楚合虽也招式如风似雨,虚幻不可测变,但生平也是头一次对拆这软剑。萧楚合但觉天歌手中软剑却似一团海绵,不管是劈还是挑,用上十分力也被那软软的剑身一滑即散。若是不用硬力,全凭招式变化,那软剑却盘曲上下间将那种种变化一一化解,根本不能迫使其露出破绽。 此时天歌也是越斗越喜,初时这软剑用着却也叫自己说不出的别扭。但在萧楚合一式“雨谢长风”偏转刺入时,天歌心里一急,意而心致,形由意起,自然而然的抬剑格挡。那“歌殇”剑尖点在萧楚合宝剑剑身中部,一下子弯成半弧,并未散去其剑中力道。萧楚合知道这一剑定被格挡,因此用上十分之力,此刻却觉那力道似泥牛入海,对方那弯弯的剑身却似已吸去、蕴藏着二十分之力。天歌右臂微抬,“歌殇”剑似弹簧般将萧楚合连人带剑一块儿弹开,趁着剑身“哗哗”甩动,反手轮转,竟迅速使出平常不曾用过的“云雾十三式”最后一式“云影重重”,也叫萧楚合连连退身,暗自叫苦。 天歌心灵一颤,蓦地顿悟,困扰了自己数年的一道剑法疑惑,却似冥冥之中,在这二十分之力间化解。原来天歌以前使那“云雾十三式”,虽觉剑招变化无穷,但过于累赘的变化,却叫剑上力道连5分都使不出,却好比剑花使得再多,击在钢板上也只徒留一浅痕。此刻手中“歌殇”剑身柔软,却能是棉花吸水,缓冲对方剑力,而剑身弯曲之下,却能将对方剑力吸收、蕴藏,再加上自身力道,而反能使出更大剑力。而且柔软的剑身不仅较之寻常利剑,更能固守无绽,配合着“云雾十三式”的种种精妙变化,招式转换间也更自如、更迅敏。 或许是自有天意,莫天歌在这一瞬,对剑境的领悟进入到一个新的境界。正所谓“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天歌常听师父说悟剑如看景,并常常将这诗句拿来做比对,此刻遽然明晓,再者“道可道,非常道”,世间之事不就要亲自实践了才可悟得其中真意吗? 却说一旁林春燕和苍龙派中弟子,瞧得天歌已渐占上风,两相之下一喜一忧。看到天歌使出巧妙变化时,春燕不禁拍手叫好,却叫萧楚合听得心头大恼,又想想刚才被其丢石卡喉,更是急火攻心,剑法渐乱。天歌瞧那萧老棍剑法渐乱,身形也渐涣散,盘曲剑身将对方剑身绞住,往上一挑,萧楚合右手不禁向后一扬,身前门户大开。天歌身形一转,一脚踢中其胸口,萧楚合“啊”的一声向后倒下,吐出一口闷血。 “怎么样,萧老儿,你可认输?”天歌转过剑柄收于身后,对于倒在春燕身前的萧楚合说道。春燕拍手小跳,对着地上的萧楚合拧鼻一“哼”。 萧楚合翻过身假装呻吟,朝着地上的脸面一股不为人见地冷笑。突然他跳起身来,双手制住正拍手叫好、戒心全无的春燕。春燕未及想到这老匹夫背地暗算,眉眼间神色大慌,额头冷汗直流。 “燕...萧老棍,你好不要脸,打不过便使卑鄙伎俩,刚才你提出的约定全都忘了?”天歌心中一惊,随即大怒,剑指萧楚合便欲刺去,却见春燕被其制住挡于身前,却又慢慢将剑放下。但瞧着春燕娇身微挣,面色楚楚,心下一慌,不知如何应对? “哈哈哈,我萧某行走江湖数十年,今日却头一次叫一个娃娃给打败。‘盗圣’小弟,你若是懂得怜香惜玉,快快将宝剑归还与我,这小妹子我自当放过,盗剑之事老夫也不再追究。”萧楚合见天歌虽恼怒又无奈,一阵狂笑后说道。 “呸,天弟,别听这老匹夫的。老匹夫,你好不要脸,你...你敢动我一下,我...我...”春燕也是一阵恼怒,又拧身挣扎,奈何也挣脱不了萧楚合的力道。 “臭丫头,你给我闭嘴,又你说话的份儿?老夫真要把你怎么样,你却又如何?” “我...我爹妈一定不会放过你!” (二) 萧楚合闻言道:“哈哈,你爹妈现在可在这附近?放着自己闺女出来惹事也不管管,你爹妈到真教的好女儿,哈哈哈,臭丫头,叫你那混账爹妈出来救你呀,哈哈!”旁边十几名弟子却未有一人发出声响。 春燕、天歌听得笑楚合又是癫笑,相互间凝目对视,俱感无奈,二人都摇了摇头,不知如何应对。 萧楚合正笑着,却突然感到一阵异样的情致,只是心里微微一惊,见四周也没什么动静......不对,他回头看看自己那十几名弟子,个个面色呆滞,身形一丝不动,嘴唇微微张合,却说不出半字。萧楚合心头一震,将春燕胳膊抓得更紧,使得春燕娇喝一声。 “何方高人,将我弟子俱都点定,何不现身讨教。”四周一片沉寂,无人应答。萧楚合额头冷汗直流,不禁发起抖来。又高喝了一声,声色间已有怯意,但四周只听得凉风擦树,哗哗阵响。 天歌也发觉那些苍龙派弟子不知何时尽皆被点,心里一惊:此人无声无息之间便将这十几人点定,连近在咫尺的春燕都未发觉,该是何等鬼魅的身手!突然一男子传音入密,脑海间响道:“我引那老匹夫分神,你且将燕妹救下!”天歌一惊,正在回味,但见一黑影“唰”地如闪电般,从那萧老棍头上闪过。萧楚合大惊,举右掌向那黑影拍去。 “好机会。”天歌心里一凌,飞身上前,一招“飞箭出弦”只刺萧楚合左肩。萧楚合右掌已出,心神全在那黑影身上。见天歌一剑刺来,左手本能间便欲拍开“歌殇”剑身。春燕见背后双手已脱离锁制,也急着向前跳开,却不想与天歌正撞了满怀。天歌一惊,赶紧收回长剑,左手抱住春燕后背。两人便这样缠在一起,在地上滚将了几圈。 天歌只觉身上一阵温软芳芬,未及回过神,见春燕从自己身上爬起,却已满脸绯红,抬手正欲一掌扇下,却又止住。突然又“啊”的一声,只见萧楚合已拍开那黑影,冲将上来一剑抵住天歌喉头说道:“臭丫头,还有那位不知何方的朋友,你们要是敢动一下,我便叫这小子血溅三尺。”春燕赶紧又滚开一旁,心里一酸,又急的芳泪直下。 “啊,天...天弟,都...都怪我。”春燕贝齿咬唇,双手扯着胸前衣襟,身后那黑影也闪出,停在春燕身后轻拍其肩。萧楚合见着,却是一身形挺立的黑衣人,虽瞧不见模样,但一股浩然之气不觉扑面,尤其那双星目内刚毅炯然之神,更叫人看了心怯三分。 “呵呵,今天可真热闹呀,本以为只要会会久负盛名的‘盗圣’便可心宽。臭丫头,你的面子可真大呀,又来了一个情郎找你叙情啦?”萧楚合剑上又一用劲儿,天歌劲间也刺出一小点血珠。 “啊,你别伤他,不就把破剑嘛,还你就是。”说着,春燕将手中“笑姝”剑扔至萧楚合脚下。 “呵呵,臭丫头,算你比这小子识相,你这般护着这‘盗圣’,倒叫你身后的小子情何以堪呀?”天歌见春燕毫不犹豫的扔来长剑,心里一阵感动,但又听得那萧老棍诨言,又瞧瞧那黑衣男子一阵不屑之情,却感到心里莫名一恫。 就在这众人心思各异之时,突然,空中一阵香气扑鼻,幽暗中一件短节之物飞来,正打中萧楚合右腕。萧楚合一声惨叫,手中长剑脱落,却见一只玉笛竟穿进右腕,巨痛霎时涌来。 “啊,他妈的,老夫今晚真惹着关二爷了,怎么这般倒霉连连?”萧楚合拔出玉笛扔于地上,强忍着疼痛退开数尺,以防天歌等几人反击。 天歌爬起身,但见远处蒙蒙间一道粉色身影飘来。天歌揉了揉眼睛,初时见那倩影只如一玉珠大小,渐渐地在这月色笼罩下,才觉那道倩影似是仙女下凡,一道清晕萦绕其间。但看那身影落地走近,天歌不由得呆住。 (三) 少时天歌曾在书上读曹子建《洛神赋》,其中有诗句云:“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若拿来形容眼前这位秀丽绝伦的粉衣仙女,少说也贴切得七分,但见她黛眉若远山,秀目戚然若秋水,面色胜雪,樱唇如衣着一般淡红。正面瞧去,其花容浅笑,恬淡静逸,眉宇间又隐有一股巾帼之气。其时一阵林风偶过,那身粉衣袅袅飘飒,整个人若秋末冬初时分,一株傲斗霜雪的粉菊,又似寒江中一汪影月,清辉在目却仿不似人间之物。 就在天歌及一众人等一时怔住,也忘了擒下那萧楚合时,就听得那萧楚合先声打破静谧:“大小姐,你下手可恁得恨重啊,今夜这‘盗圣’偷盗我派至宝,你何必...何必吃里扒外呢?” 那粉衣少女莞尔一笑,只叫在场每一个人又是一怔。她玉指轻拂过肩上秀丝,三分温婉七分铿然说道:“萧叔叔,淇儿也敬你是本派长辈,又是我爹爹得力干将。但今夜之事恐怕另有隐情,淇儿虽不知盗圣来访之事,可你能否解释一下,青龙堂正厅地板下那几十斤炸药,却是出自何人之手?又意欲何为呢?”说罢,走上前俯身拾起地上还带着一丝残血的玉笛。 萧楚合听得,嘴角不经意间一抽搐,但面色依旧正经,说道:“哦,我青龙堂内竟已被人暗中步下杀机?难不成是这‘盗圣’为自己留得后路,若偷盗不成便要与我派人士玉石俱焚吧。”萧楚合悄悄拾起地上一把长剑,直指兀自尚躺在地上的天歌。 “哼,你胡说,我可不...不会像你这样卑鄙无耻。”天歌手握这“歌殇”剑,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呵呵,此刻本门至宝就在你小子手上和脚下,怎么,鼎鼎大名的‘盗圣’却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宵小之辈吗?”萧楚合又是一轻笑。 “哼,我不过是想借贵派至宝把玩把玩,没想惹得这么多事,倒也无趣得很。也罢,玩也玩过了,差点儿连小命也玩掉,那就完璧归赵吧。”说完又拾起地上的“笑姝”剑,连同“歌殇”剑一并递于那苍龙派大小姐。 天歌走近那粉衣少女,但见月色洗练下,那张秀丽绝伦的脸上似映现一层清辉。天歌一时愣住,才将双剑递出。 粉衣少女微微低首,抬眼望着天歌,那双秋木内眼波流转,却又瞧着“笑姝歌殇”剑,一阵叹息道:“阁下真是‘盗圣’,此番前来贵派,真的只是为借这双剑把玩?” 天歌听得她似话里有话,脑海里一阵雾水,不知所措。突然觉得右臂被一纤手挽住,又是用力一拉,人便退得两步,却是春燕一脸神色怪异地盯着那少女,说道:“天弟,你为夺这两把宝剑,连命都差点儿搭上了。这就要还给人家了啦,也不会讲讲价钱啊?” 春燕身后那黑衣人,一直盯着那萧楚合无动于衷。听得春燕这几分不讲理的戏言,却也身形一动,大有笑意。 那粉衣少女也是莞尔浅笑,对着天歌说道:“阁下尊名天地?” “哦,不是,我...我姓莫,名天歌,乃...乃是衡山派莫大掌门坐下四弟子。”天歌一时性急,双手握拳,竟将自己姓名、门派一一报上。 “啊,你就是衡山派四大关门弟子‘人生如歌’里的歌老四呀。怪不得,我瞧你那轻功和剑法,却似曾...似曾相识呢?”春燕又将天歌一拉,却不经意间回头瞧了瞧身后的黑衣人。 那粉衣少女听得却是一怔,眼眸中露出几许失望之情,委婉道:“阁下却是衡山莫大掌门高徒呀,那...那你就不是...” “哼,大小姐,他说是莫大的歌老四,就一定是了?这小子在萧某面前也亲口承认自己是‘盗圣’了。”萧楚合见自己被那几人凉快在一旁,开口岔道。 粉衣少女黛眉一皱,收起失望之情,直盯着萧楚合,又铿言道:“萧叔叔,淇儿心中的疑问,您可还没给一个自圆其说的答复呢,若青龙堂里那几十斤炸药便是...是这‘盗圣’所为,为何您要撤走青龙堂内所有弟子?您既已将宝剑偷偷转移了出来,却又为何书信于我爹爹叫他前往青龙堂擒贼?您既知盗圣已取走宝剑,却为何又不通知我爹爹一同前来追捕?淇儿心中大为不解,还请萧叔叔解释一下。” 萧楚合听得粉衣少女娓娓道来,显是自己的阴谋早被她瞧穿,蜡黄的汗脸一松,又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果然是虎父无犬女,苍玦衣这老儿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呀。不错,盗圣来访什么的都是我编造的,青龙堂里那几十斤炸药也是我埋的。” 天歌等人听得,大感惊诧,想不到这看似卑鄙憨直的“傻师父”,却有些这般阴毒的手段。粉衣少女却是蔑然一笑:“萧叔叔,我不明白,我爹爹待你一向如亲兄弟,你...你为何要做这等卑鄙之事?” “哼,我卑鄙?你回去问问你的好爹爹,当年假造师父书信,派我北上行差事的卑鄙手段是谁所为?若不是我于北途逗留数年一无音讯,以你爹爹那平庸的资质,能当上首徒后来又承得掌门之位吗?”萧楚合一阵凄言,悲恨之情满溢。 粉衣少女一时无语,天歌等人也是面面相觑。都说人心难测,却不想苍龙派两首脑人物中,也有这般恩怨。 “好了,萧叔叔,我爹爹正带人在西城门外驻扎,只消我一发信号,便会率人前来。你的阴谋既已败露,若是发誓从此不再踏入江南半步,我只当放你一条生路。”粉衣少女右手执笛一扬,左手将鬓前秀丝理至而后。 “哈哈哈,好,好。大小姐...不,我既已不是门派中人,以后再也不叫你大小姐了。苍月淇,你和你爹别高兴得太早,好戏才刚开始呢。”萧楚合突然狰狞一笑,从怀里掏出一物掷于地上,只见紫烟四起,众人一惊连忙上前。烟雾消散后,却见那萧楚合已不知去向。 粉衣少女——苍月淇,眼望着头顶月满中天,眉宇间一阵凝重。天歌和春燕也对视了一眼,相对无语。 只有那黑衣人,却始终未发一言、星目如炬,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默然不语......预告:萧楚合将留着什么样的后手杀招?苍龙派的这场内讧将如何收场?天歌的“盗圣”身份能否澄清?那黑衣男子又是何人?且看第六章“天月歌淇”。 ------------ 第六章 天月歌淇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玉楼春》欧阳修 (一) 月色晦暗,扬州西城门外,大批身着青白相间长衣、身背长剑之人,手拿火把聚于城门口,队列俨然。而众人之前,一鬓须长髯的中年壮汉,兀自坐在一张虎皮椅上,凝眼远望。那人正是苍龙派掌门苍玦衣,他挥手叫来一名心腹吩咐道:“大小姐进得那树林已有多久了。” “回掌门,大小姐已进去有两个时辰了,要不要弟子们前去查看一下,万一...” 苍玦衣宽大的手掌一挥,道:“不必,淇儿一向聪慧,行事谨慎有度。你再带领几名弟子,到青龙堂好好守着,若是萧堂主返回,速速来报。” “是,掌门。”那名心腹唤来几名弟子,举着火把远去。 苍玦衣拔出长剑,眼光直射那三尺寒峰,嘴角一阵抽搐。而城门旁的一座民居上,一黑衣男子手提着那“仙鹤圣手”,也正向着城门外那片树林里观望,时不时地和“仙鹤”二人细语交流......此时数里之外的一片树林内,莫天歌背靠着一株树干坐下,在春燕的帮助下,正包扎着小腿上的剑伤。而那粉衣少女——苍龙派大小姐苍月淇,见萧楚合使诈逃脱,愁上心头,眉间郁郁。她又走近那十几名被点穴的门徒,细看之下,回头对那黑衣男子道:“鄙派弟子俱被点中要穴,可是阁下所为?” 那黑衣男子眼神闪过一丝迷乱,却双手交于胸前,直视天上明月、不发一言。苍月淇见其不睬,心中一时不快,便倩身蹁跹,在那十几名弟子间来回飘过,一一解开其要穴禁制。那十几名弟子齐齐东倒西歪、站立不稳,连声叫苦。苍月淇右手横握玉笛,向前一扬,道:“你们可认得此物。” “啊,澜海青玉笛,属下见过大小姐。”那十几名弟子知那玉笛是派中宝物,和那“笑姝歌殇”剑齐名。此笛只由本派掌门千金所执,眼前这如仙子一般的少女无疑便是本派大小姐了,众人便齐齐跪拜。 “好,今日青龙堂堂主萧楚合阴谋忤逆,现已被我爹逐出门派。你们虽是那逆贼的弟子,但若此后归顺掌门,忠心为本教出力,便不再追究牵连之罪。”苍月淇眉目间庄严并盛,字字威严,那十几名弟子又是纷纷跪拜,宣誓易主效忠。 苍月淇将玉笛插于腰带间,转身向天歌走去,倩身俯下,便问道:“盗...莫大哥,你的伤可好得些?”天歌扎好纱布,挽下裤脚,愤愤道:“啊,不碍事了,那萧...萧老棍也真是卑鄙无耻,下次若是碰着我莫天歌绝不放过他。” “啊,莫大哥,月淇瞧你手拿这‘歌殇’剑与那逆贼相斗,使的剑法变幻万千、奇妙重重,却不知是否为贵派的‘云雾十三式’,你破那‘天干五行网’所用内功,是否为贵派的‘南圣心法’?” 天歌心里一惊,惊讶这大小姐竟对武学如此广识。嘴角浅笑道:“苍小姐真是好眼力、好见识,竟也能认出我派不外传的绝学。” “哦,这几门功夫便是贵派绝学,从不外传?” “正是,苍小姐可有何见教?”莫天歌见苍月淇黛眉似颦似舒,神色怪异,却似话里有话,叫人不解。 “哼,死天弟,会耍几手好剑,就在人家大小姐面前卖弄啦?什么时候你也用笛子插穿人手掌,让我瞧上一瞧呀?”春燕一阵怪笑,抬手在天歌肩上一拍,却叫天歌一阵惊吓。 “呵呵,这位姑娘,适才我见那逆贼举剑,欲刺入莫大哥颈脖,心里...心里一慌,随手打出这玉笛,却非有意伤着那人。”月淇抬手掩嘴浅笑,忽然眉头一怔,似有想到什么事,站起身来,对着那位始终一言不发的黑衣男子道:“不知阁下却是何人?为何点制我门派弟子呢?你和莫大哥可否认识。” “对呀,兄台密音唤我相助,不知...不知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天歌手指着春燕,也对那男子道。 那男子眼神闪过一丝狡黠,抬出右手招呼春燕靠来。春燕本来灿烂的笑脸忽地一苦,回头凝视了天歌一眼,垂着玉首便走了过去。 “哎,春燕,你....”天歌一下站起身,正欲走上前,那黑衣男子却突然开口道:“多谢莫兄照顾燕妹,大恩大义来日再谢,告辞了。”只听其声色清朗,似玉击编钟,说完便着春燕,一同飘然远去。 天歌不觉心里微痛,霎时不明自己痛又何来?但听得苍月淇嘱咐那帮苍龙弟子举火开道,便欲返回扬州,便说道:“苍...苍小姐,在下有一事相求。” (二) “莫大哥,何事相求?”月淇回身问道。 “啊,这个,不知贵派可否将‘歌殇’剑赠于在下。”天歌摸摸后脑,低声言道。 “嗯,这‘歌殇’在府里搁着太久了,在莫大哥手上,配合衡山剑法却也是相得益彰。只是此剑乃我派至宝,月淇也做不了主,不如莫大哥跟我一道求我爹爹相赠吧。” “额、啊,啊好呀,我顺便也去拜访一下苍掌门吧。”天歌只觉尴尬,便与月淇一道随同那帮苍龙子弟上路。 由于相距扬州城甚远,天歌走了良久,未免动及小腿剑伤,月淇见着便嘱咐弟子砍得些树枝打成轿椅。那帮弟子却又多献殷勤,便多搭了一张,将月淇、天歌一前一后地抬起穿行于林地。由于林里地形起伏,一路颠簸来,天歌倦意渐起,眼皮微合。其时月色如水,清辉之下林木如玉,幽静如仙圣之地。天歌心里一静,正欲合眼小酣,迷幻间便听得一阵婉转悠扬的笛声传来,醍醐灌顶,如聆仙乐。放眼看去,原是月淇纤手横笛,玉指浪舞。虽也在颠簸之间,但旋律畅贯、音色清脆,未受丝毫影响。其时众人正行一溪流边,见月映清溪,又耳闻仙乐,天歌身心俱畅,脚上剑伤也不觉有何异恙。 如此般一路行走良久,天歌直觉似是一瞬而至。眼见将走出树林,却隐隐间听得前方阵阵刀剑相交,铿鸣作响。众人皆是一惊,天歌更是跳下木椅,纵身跳上小坡前一株高大的树干之上,摊手一望,就见那扬州西城门之前乱火冲天,两众人刀剑相加,只斗得昏天暗地、血肉横飞。其中两位身着白衣、妆扮妖艳的女子,各执叉戟,正与一鬓须长髯的中年壮汉激斗,但和二人之力也未能占得上风。而那萧老棍也在战列之中,剑影如芒,所到之处、苍龙弟子人人皆被其刺伤。 天歌正欲返身告之众人,却见一粉影随同一阵幽香飘至,月淇也跳上枝干,不禁目瞪口呆:“萧......萧匹夫竟找来‘海棠双姊’对付我爹,可真是横心要没我苍龙?!”月淇愤恨道,右手玉笛执握更紧。天歌心知那“海棠双姊”唤名玉红海、玉红棠,这两姐妹纵横江湖已有数年,武艺虽不算顶尖,但善于施毒暗算伤人,也叫江湖中人不齿。听歌正欲冲将上去,却被月淇拉住,随手一指城池之上。天歌才瞧见城垛后人头攒动,弓箭隐现却不发,不用想便知用意何在。 眼瞧得青白衣色的苍龙派渐渐不支,纷纷倒下,那萧老棍又推出战圈仰天大笑。而那中年壮汉眼见不敌,左掌一阵白光闪现,一掌迫开那“海棠双姊”,又激扬其脚下尘沙,飞身遁去。天歌焦躁的心刚有所懈怠,便觉身边玉人全身颤动,“滋滋”切齿声作响。月淇见爹爹安然而去,心感稍安,但见派中弟子尸横一片,那萧老棍与“海棠双姊”得意作威,不禁气冲脑门。 “苍小姐,不必着急,令尊既已无恙,但留得青山,一切都还有转机。”天歌出言相慰,欲一拍其肩,却又缩回。 “嗯,多谢莫大哥。啊,那群贼人已退进城了,城池上的人也走了,我们且悄悄进得城去。”月淇听得天歌安慰,心里一暖,随即算计一番,已有得主意。 “哦,难道城里却有安全藏身之地?”天歌欣然道。月淇莞尔一笑,微微点头。 “这位苍小姐也是豆蔻芳龄,见着亲人临危,却能这般沉着冷静,又瞧出了对方的埋伏,如此奇女子倒着实叫人佩服。”天歌心下道,便被月淇一拉,下得树干,转身瞧去,那十几名苍龙弟子却早吓得四散而逃。 “呸,这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却比那天地之别还大!”天歌不快道,月淇也一阵不快,便将一物碰于天歌右腕,天歌惊觉便是“歌殇”剑,见得月淇手中却似变戏法般拔出了“笑姝”剑。“莫大哥,且先拿着一防不测。” “啊,这双剑你一直亲自拿着啊,还好没叫那群混蛋给顺手牵羊了。” 月淇垂首一笑,说道:“我就知道那些墙头草多半靠不住,刚才飞上树干时便叫人拿来了这宝剑。” “苍小姐,世间如你这般细心的女子可真不多见呀。” “莫大哥谬赞了,你...你还是叫我月淇吧,这小姐叫着倒也叫人难为情。”月淇低声语道,到后面也微不可闻。 “啊,月...月淇姑娘,咱们快些进城找得令尊吧。”天歌心里一怔,支支吾吾地说道。 其时一片浮云遮月,而萧楚合众人也散去,地面火光也渐渐湮灭。四周又重复寂静,天歌见那片黑压压的城墙之上苍穹青冥,而眼前隐隐间又闻得鬼嚎凄惨,不禁忿恨生出。当即与月淇一起,小心翼翼俯身挪至城下。一路上不知踩过多少残肢断臂,心中忿恨不由涨得半分。 (三) 莫天歌和苍月淇二人进得城门,又细细向四周探望,也并未见着暗地里有那萧老棍的盯梢。二人却仍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由月淇在前带着,只挑那深居小巷里左转右拐,慢慢靠近了城中心。天歌被月淇带着,时而停下观望,时而飞身疾行,竟是被月淇瞧见了好几个暗哨儿。天歌不禁暗自佩服,却想自己再小心也是瞧不全那暗鬼的。这般行得一段,天歌却觉得月淇所走方向,竟有几分熟悉。 转进一处小巷,月淇示意天歌纵身越墙,但见月色之下,月淇身姿一跃,说不出的飘逸卓秀。天歌未及多想,也是一跃,却忽然大异,只听得“扑通”一声,脚下一道声响。接着又觉全身被一阵挤压束缩,却是一张渔网从地上机关而出,将其裹住。而后又觉被两人一抬,顿时冲进一幽暗的地室中。 一切发生得突然,天歌未及发出半点儿声响,只见四周沉寂森寒,一片昏暗。本欲撕开那渔网,但双手俱被压在身后,也使不上半点儿力气。过了半晌,一阵细梆子响得三下,那地室外走廊刀剑相擦,人影交错,冲将进来,一人点上灯火,天歌一瞧,却正是“居香酒楼”的赵老板!“赵大哥”天歌不由得一喜,又见其身后跟着月淇和一身着皂褂、头戴金冠、鬓须长髯的高大壮汉,正是那“苍浪剑掌”苍玦衣。 “啊,小兄弟,怎么是你?”赵老板一惊,连忙上前解开渔网,将天歌放了出来。月淇也走上拾起地上的“歌殇”剑,交于天歌手中。 “怎么,淇儿,你这日思夜想、鼎鼎大名的‘盗圣’,却是这么一位俊俏小伙儿呀?不过瞧这打扮倒像是衡山莫大老先生的高足呀。”苍玦衣宽大的右掌转着四只大铁球,天歌见着不禁一怔,世上竟有此如蒲叶般宽大的手掌呀!但他听得“日思夜想”四字,又见一旁的月淇垂首一笑,嫣然如玉,再想起城外树林里,她那几句叫人一头雾水的哑谜,顿时明白过来! 哎,误会了,误会了!天歌心里隐隐浮现一道橙色倩影,不禁踧然。 “晚辈莫天歌,拜见苍掌门。”天歌收回心思,双手握剑点头示礼。但对上月淇满是情意的妙目,面容一紧又垂下眼光,心里大感不安。 “你和那萧贼的恩怨我已听淇儿说了,难得你年纪轻轻,不但有侠义之心,又有这么好的身手,老夫我大大的喜欢那,哈哈哈。”苍玦衣几句道来中气十足,全不似才经历过一场恶斗,其内功之深厚可见一斑。 “啊,苍掌门,这...这中间只怕有些误会。”天歌一皱眉,便欲解释道。 “爹,你...你就别在挤兑莫大哥了,女儿却有一事相求。”月淇收起笑意,侧过身向父亲一拜。 “哦,什么事呀?是不是求爹爹将你许配于他呀?嗯?”苍玦衣言毕一笑,周围数人也拍手叫好,赵老板也走上前拍了拍天歌的后背。天歌却欢喜不起来,心里似那热锅上的蚂蚁。 “哎,爹爹!女儿求你将那‘歌殇’剑送于莫大哥,虽说这剑名有碍莫大哥名讳,但女儿见他将其使那衡山剑法出神入化,连那萧贼的‘疾风剑法’也不能敌,还请爹爹成人之美。”月淇一阵温婉之言,天歌听得一时感动,心里仍不是滋味。 “好好,爹答应你,过得今夜,我苍龙派和那萧贼还有一场恶战,若莫小友能举剑相助,也算我苍某平添一虎翼呀!”苍玦衣右掌快速转动这铁球,走上前又左掌拍了拍天歌肩膀。“莫小友,如你能助老夫铲除逆贼,那萧老儿的青龙堂自当交与你执掌,以后也不必偷偷摸摸地做那‘盗圣’,就光明正大地做我苍某的乘龙快婿吧。” 天歌一时无语,心中大促,但见月淇脸色绯红,一阵娇羞,虽觉秀美,可心中那橙色倩影仍挥之不去。顿时转念,想到那萧老棍气焰嚣张的模样,和外城遍地残肢的惨状,一阵豪爽之情涌上,便搁置下解释的念头,且让这“盗圣”铲除了那萧老棍,等得苍玦衣心下大喜,再与其解释也不迟。 “苍掌门,小子愿助你铲除那萧贼,只是其他事情,可否日后再议。”天歌决计间说道。 苍玦衣右掌停转,脸色微有不快,不过一瞬又堆上笑容。“好好,现在解决了那萧贼是头等大事。哼,那萧老儿若不是叫那‘海棠双姊’相助,暗下‘七海醉仙棠’,苍某岂会败于了那群乌合之众。明日且随老夫光明正大地收拾那萧贼,好了,莫小友,你且退下好生歇息,养精蓄锐。”说罢一挥手,随同众人一起走去。 不一会儿,地室内只剩歌淇二人,相视无语,窗外天色青冥,月满中天。 预告:下章将有一重要人物登场(*^__^*),天歌能否从苍玦衣和萧楚合的斗争中脱身?他将如何面对苍月淇的“落花有意”?且看下章“黄雀在后”。 ------------ 第七章 黄雀在后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短歌行》曹* (一) 扬州西城外,已是二更时分,夜色如纱。在月光幽暗清辉下,一片树林叠嶂起伏。隐隐间,便听到一阵枝叶摇晃之声,只见一黑衣人拉住一橙衣少女,二人俱是脚步轻盈,一路疾冲。他们正跑至一清溪旁,那少女将那男子一拉,樱唇一嘟,娇喝道:“好了,冲得这么久,嘴里干得要冒烟了。”着拉着的手一挣,来到溪边俯身,双手捧水浅饮。那黑衣男子回头见着,便拉下面巾,只见剑眉修目,方脸薄唇,月色折射在那菱角分明的俊脸上、明暗间朗,便似璧玉雕琢出的美纹。那橙衣女子——也就是林春燕,站起身瞧着那男子已露出俊脸,浅笑一声,有说道:“我这才发现,你在这月光之下,倒也俊朗得糊涂呢。” “哼,又这么嚼舌头了,今晚有些变故,那东西倒也寻不着了,你...你快些跟我走了吧。”黑衣男子重又遮上面巾,眉宇间神色凝重,又向四周打量了一阵。 “哼,夸你两句,也不笑笑,就这么一副冰冰的冷脸,从小到大,你总是这样。”春燕斜眼一瞥,不屑道。 这时那黑衣男子却一手拉过春燕藕臂,另一手捂住樱唇,“呼”地一下拉着她一同跳上一茂密的枝干中藏匿。却见远处又是一道黑影渐来,身后却跟着一位驼背脏汉和一猥琐瘦猴儿,正是那“仙鹤圣手”二人。那黑衣人身高挺立,身形灵动,正停于春燕二人藏匿的大树之下,“仙鹤”二人跄踉跟上,喘了几口大气,双双拜道:“师...师...师父,你这轻...轻功可真快呀,叫我们累得好心...心都要蹦出来了。” “好徒儿,多谢你们告知那青龙堂地形和苍龙派内情。不过要拜我为师,你们可得拿些什么拜师礼呀?”黑衣人双手抱于胸前,抬首笑言,其时隔着面巾,笑声稍钝。但树上春燕二人听见,却不禁一惊,深吸一气。树下那黑衣人自是察觉到,那“仙鹤”二人正叩首说道:“师父不是喜欢美酒吗?我二人才偷...才盗得几坛三十年的陈年女儿红,这就去抱来,再拿两只烧鸡一起孝敬师父。”二人话音刚落,起身一瞧,却见那“师父”已经飘身而下,一手拽着另一位黑衣男子和一橙衣少女......却说此时,扬州城内一片死寂,浮云起伏,月色明晦交替。城中居香酒楼的地室中,莫天歌和苍月淇脸色俱凝,相视无语。烛光幽曳,天歌先开口打破这尴尬:“月淇姑娘,我...我不是。” “好了,莫大哥不必多说了,一个人的心可以骗人、言语可以骗人,但他的武功身手却骗不了人。”苍月淇眉头微皱,挽过额前秀发说道。 “啊,难道...月淇姑娘,你见过真正的‘盗圣’,他也会我衡山派绝学?是不是其中有误会?” “我...我岂止见过,还...还亲自交过手,你都...都还要抵赖,莫非...莫非你心中早有所属。”月淇语渐哽塞,酸楚之意直叫天歌心颤不已。 “月淇姑娘,你莫难过,这其中可能真有误会,我莫天歌下山闯荡江湖未及百日,何曾是那‘盗圣’?” “啊,莫大哥不是开玩笑...只怕...只怕...”月淇一阵眩晕,靠着身旁椅子便坐下,天歌一急,赶紧倒了杯清茶递去。 “多谢莫大哥,此事...此事不提也罢,只是我爹爹既以信你是‘盗圣’,又要你出手相助,不知...不知你可否相助?”月淇轻呷一口茶,抬眼情意盈盈地瞧着天歌。 天歌不敢直视那妙目,攥紧双手坐于一旁,他叹口气道:“也罢,我既厚着脸皮要来这‘歌殇’剑,自当为贵派出一份力。只是我终究是局外人,又有要事在身。你爹事成后,我也就告辞了。” 月淇又呷过一口涩茶,说道:“既然莫大哥不愿意,月淇也不便强留,只是我爹性子一向拗执,他既已...啊,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不如...不如你现在就赶紧走吧。” 天歌也倒过一杯茶一饮而尽,虽无酒味,却也有一股豪情涌起,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畏畏缩缩,我既答应你爹对付那萧老棍,岂可食言?好了,今夜可真是多事,我且回客房歇息了,月淇姑娘也早点儿睡了吧。”天歌故意张口大打哈欠,四肢一伸,便走上楼去。 月淇见天歌走去,心中晦暗,从怀里掏出一块圆孔青色玉坠,鼻子一酸,掩口轻泣......天歌回房躺下后,脑海间闪现过今夜前前后后,暗想:那‘盗圣’究竟是何许人也?月淇姑娘却又如何与他有牵绊?林里那黑衣男子又是何人?春...春燕似乎也和他有牵绊?又想到那男子拉过春燕离去,春燕那蓦然回首时不舍的眼神,久久在脑海回放。天歌不禁稍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不觉之间,已是四更天,天际已微露鱼肚之白。天歌正心躁之间,鼻子微抖,嗅到一丝异味,他心下一惊,赶紧运功将嗅进的一丝气息排尽,又运起闭息丹转之功,只以内丹呼吸。那丝异味正是“七海醉仙棠”,若是吸入一丝,便全身瘫软,难以运劲儿。天歌轻轻抽出枕下“歌殇”剑,忽然听得房顶上微微传来瓦砾磕碰声,又听得走廊也隐有气息,便翻身一跃,躺身房梁之上,心中却又记挂起月淇和赵大哥安危。 过得一会儿,房顶声消没,走廊外人声渐响,显是慢慢走近,天歌沉稳气息,手中“歌殇”剑也寒意渐盛。突然,房门被“啪”地一声踹开,一群人涌进刀剑“哗哗”乱甩,应是四下搜寻有无人迹。天歌缩身平躺,不发一息,手中宝剑也握执更紧。 (二) “师父,这间房内没有一人,应该是个空屋,不曾住人。”梁下数人停止搜索,其中一人说道,看来那萧老棍也在其中。 之后一小会儿为听得有何声响,却突然传来一耳掴声:“笨蛋,为师怎么教你们的?这床上还热乎着,显然有人未中毒气,你去瞧瞧那窗户可有何痕迹?”萧楚合示意下,接着又听见窗户“吱呀”转动声,又听到那弟子说:“师父,窗沿上还有陈旧的灰尘,应该没有人走动过。” 天歌心里一恫,便知萧老棍可能会推测出自己的行迹,手中将“歌殇”剑又一握紧。但一时间,未听得有任何动静,也不知那萧老棍在想些什么?这时,又听得一群人“噔噔”上楼,脚步间一阵急乱,数人冲进房间,一弟子沉声秉言:“师父,酒楼中的贼子俱被抓获,连同那苍大小姐一起数十人,俱被绑缚于楼下厅堂内,只是...” 又听得“啪啦”清脆声响,应是萧老棍掷碎了什么事物,又听他怒道:“只是什么?是不是又让那苍老儿跑了?也罢,那苍老儿内力深厚,这区区小毒本也伤不着他。哼,要不是那臭盗贼和那苍丫头,此刻苍老儿早被老夫炸上西天了!”又听得甩袖“呼呼”声。天歌听得,心里暗自蔑笑。 天歌听得月淇也被擒下,心间正微急,又听那弟子道:“那苍掌...哦,那老贼已中得三分毒,只能运得半成功力,我与十几名弟子也将他追至一死胡同。但忽然窜出三人从身后将我等人俱数打晕,救得那苍...那老贼离去。” 又是“啪啦”一道清脆声响,天歌心里暗自好笑,看来今晚,那萧老棍真叫关二爷给盯上了。接着,那弟子又说:“弟子晕倒前,却清楚得瞧着那三人中,却有一人身着橙黄衣物,身形娇小,应是一娉婷少女,等得天亮,弟子便率人于镇上暗查。”天歌听到那言,心中一亮,这分明是春燕不知从哪里找得帮手。 哎,她...她到底是何许人也?天歌欢喜之后,又一阵疑惑。 “好,老夫这帮弟子中,就数你洛铁算是机灵聪慧。来人,给我备上一坛美酒,老夫要和一位小友叙叙旧。”天歌心下一惊,接着又听到一阵哗哗出剑之声,应是萧老棍暗中示意摆下剑阵。正犹豫自己是否已经曝露行迹时,却听那萧楚合铿然道:“‘盗圣’阁下,房梁上可不是喝酒的好地方,何不下来跟老夫痛饮几杯呢?” 天歌不再犹豫,心一横,提剑旋身跳下。他倒提“歌殇”剑搭于肩上,漠然瞧着四周十几把长剑对着自己,头一偏,嬉笑道:“哟,三更半夜的,我道是谁来叙旧了。不正那脸皮堪比扬州城墙,屁股眼儿也长在了嘴里的萧老先生嘛?”天歌又哈哈一笑,径自走到桌边,往两只碗里斟满酒,端起一碗运劲掷向萧楚合。 萧楚合却也不恼怒,左掌稳稳接住酒碗,见天歌也端起一碗,二人远远隔着一敬,仰首喝净,同时“啪”地一声将腕掷碎。天歌抬起左袖在嘴上一擦,鹰目瞪视左右,随即拔出“歌殇”剑,“哗哗”剑身一阵蛇舞。 “给我上!”萧楚合一声大喝,周围数十人便一哄而上,欲乱剑制敌。天歌抬脚瞪起长桌,向门前几人踢去。门前弟子纷纷避开,天歌心里一笑,飞身跳出门外,直奔楼下厅堂而去。 虽然走廊内并无一人,可天歌刚一拐道楼梯口,见那厅堂之下又有几十名萧老棍的弟子,个个摩拳擦掌,手中长剑铮鸣。而那“海棠双姊”见着天歌闪出,大喝道:“贼人哪里走!”举起叉戟飞身抢攻上来。 “莫大哥小心,她们二人兵器上有剧毒!”苍月淇随同几十名弟子被绑缚于地上,见天歌只身逃脱,心下一喜。 天歌朝月淇示意点头,也纵身跳上,“歌殇”剑“唰唰”左右转拨,一式“风生云涌”不但将海棠二人兵器迫开,也使她二人身形在空中一乱,左右跳开,不得续招合而围攻。天歌跳至厅堂上地板,心下道:赵大哥,小弟今日叫你破财,却也对不住了。便连连提出桌椅长凳,木屑纷飞之下,将围攻上来的萧猴徒俱都砸伤。天歌正欲跳将上去解开月淇等众人绑缚,身后“海棠双姊”又攻上,天歌向后跳跃翻身躲过叉戟,随即接上“拨云开雾”,将那玉红棠的右腿划伤,空中也溅起一串血珠。 “棠妹!”玉红海将其扶稳,心下叫苦,自己却对眼前这年轻人太大意。楼上萧楚合也走来,又一声大喝:“看什么,还不一起把那小子给我乱刀分尸?”那几十名弟子听得,一起高喝着攻上,天歌也毫无畏惧,“歌殇”剑蜿蜒挥舞,于人群中闪转腾挪,最内一圈弟子便纷纷中剑。天歌正越战越勇之际,忽听得月淇大叫:“小心毒针!”天歌正全神于几十把长剑间飘闪,此时抬首便听得空中一微光闪来,迅疾弯腰躲过。却未想身子一弯正撞着萧猴徒的几把剑身,那几人见势抬手劈下,天歌心一凉,身子正望下坠不得闪避,眼见着那几剑砍下也是避无可避。月淇也“啊”的一声娇喝,俏脸一偏又闭上双眼。 (三) 眼看那几剑劈下将砍至天歌腰间,这时,大门被一股内力震开,一柄青峰“簌”地飞来,其间带过的剑风将天歌周围数人全部割伤。那剑“噔”地钉入一长柱上,天歌见那剑身上斗大的“人”字,心下大喜,喝道:“大哥,你来啦!” 这时大门外一道青气涌入厅堂,离得最近的几人连同旁边的桌椅纷纷震飞。又是“呼”地一声,一道浅黄身影闪入,在数名萧猴徒的头上踩过,飞向那长柱,左脚尖一点剑柄,身摆“金鸡独立”竟摇摆间立于其上。众人见此情境俱都大骇,手脚哆嗦不敢上前。萧楚合见那剑上之人英武焕发,正气凌然,心中一颤,握拳道:“好强的内力,好飘逸的轻功,阁下可是莫大掌门大弟子莫立人?” 莫立人剑眉间英气*人,篾然地瞧着身下众人,但瞧见天歌,嘴角一笑,眉间隐隐皱起,道:“四弟,数月不见,倒长得这般俊朗,不知你二哥瞧见了,会不会气得鼓腮帮子呐。”天歌站起身纯纯一笑,便想起从小到大,和二哥吹眉毛瞪眼睛的玩闹,又想起他憨厚滑稽的兄长模样,一阵宽慰:“大哥,你能这时出现,太叫小弟意外,二哥、三哥他们可都还好吧。”却对周身的险情也放于心下。 楼上萧楚合见这二人嘘寒问暖,全然不把自己及周身众人放在眼里,嘴角搐动,又大喝道:“怎么,你们这群崽子当这里是戏楼呀,还不给我上!”众弟子虽是哆嗦,但硬着头皮一哄而上,“海棠双姊”也跳起身打出数枚毒针,月淇见着又喝道:“莫大哥、莫师兄,小心毒针。” 天歌和立人相视点头,二人从小玩到大,心灵相通,便分工合作、配合默契。天歌回身跳上,“唰唰”几剑便将毒针俱数拨掉,反攻向海棠二人。莫立人一声大喝,众人一阵颤栗,随即脚上一点,翻身抽出宝剑飞入人群。与天歌剑法飘逸幻变不同,立人所使那“云雾十三失”虽不如天歌那般灵巧,但大开大合间俾睨纵横,剑上也贯注八成内力,苍龙弟子长剑碰上便如鸡蛋碰石,俱数震断。于是莫立人挥舞长剑所到之处,便如割麦般将十几名苍龙弟子尽数刺倒,都只是刺伤四肢,却也不伤其性命。天歌见大哥英勇了得,不由心气大振,剑法间也如云雾飘散,将那“海棠双姊”二人尽数罩进自己剑势之内。萧楚合见着只这二人便要将自己所有弟子击败,又怯那天歌手中“歌殇”剑蛇舞般的纠缠,情急之下,却一眼瞧着墙边欣然浅笑的苍月淇,心生毒计,便拔剑飞出,刺向月淇柳腰。 “啊,萧老儿你还不要脸!”天歌见着,迫开“海棠双姊”手中长器,飞身回击萧楚合手中长剑。月淇“啊”地一声娇喝,双眼一闭,很快又挣开,却萧楚合长剑点见旁边墙内,剑身距自己柳腰不过寸尺之间。但又见天歌左手紧握那剑身,献血也滴滴坠下,不由得心里一动,颦眉言道:“莫大哥,你...”才说得几字,那“海棠双姊”呼地抢上前来将叉戟微末击在天歌脑后,天歌一口献血吐于月淇颈间,顺势晕倒在月淇身上。 “莫大哥,莫大哥!”月淇全身震动,无奈捆缚甚紧,也动弹不得。但觉颈间热血透流而下,天歌眼神涣散,附于胸前,脸上热起,浑身不安。 莫立人将最后一名苍龙弟子扫倒,但见萧楚合与“海棠双姊”将天歌与月淇制住,长剑一指,眉间怒意盛出,喝道:“贼子,快放过我四弟和苍小姐!” 萧楚合却哈哈笑道:“衡山剑法果然名不虚传,萧某这些个猴崽子败在莫大弟子手中倒也无碍,只是听说你们师兄弟四人情同手足,今日一见却也不假。” 莫立人手中长剑一颤,又喝道:“贼子,何必废话,打得过我手中青峰,自当放你们而去。”萧楚合听得,却仰首大笑:“哈哈哈,莫大侠剑法精妙,怎么眼力劲儿这么得差?现下这情形,却也由不得阁下说了就算吧。” “那你想怎样?”“萧某想怎样?很简单,只要莫大侠亲手杀了这苍大小姐,并发誓不再过问我苍龙派派中斗争,我自当恭送这小子与莫大侠一道返回衡山。” “呸,萧老儿,你使这、这借刀杀人的伎俩,就...就以为自己可以躲、躲过苍掌门的追究了吗?”天歌抬起身已清醒六分,虽觉脸上一阵温热,呼吸间芳气入鼻,但听得萧老棍与自己大哥对言,心头一怒,运起全力跳起。旁边玉红海见着却朝他胸前一拍,天歌便又倒下。月淇羞涩间又是大惊。 “哈哈,萧老儿,你这借刀杀人的伎俩,却也算人间极品,苍某佩服佩服呀。”一阵铿音响过,苍玦衣踢开门边碍路的断桌,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爹。”月淇心中一喜,自己爹爹却也没被算计着。 “苍老儿,你宝贝女儿及一众弟子正在老夫手中,若你还想他们活命,快快交出掌门之位,滚回你的雁云老家!”萧楚合赶紧剑抵月淇喉头。 “萧老儿,我算是瞎了眼真当你是亲兄弟,没想到你竟暗中勾结海棠派贼人...怎么,海棠姐妹也在此,却不见玉掌门大驾。”苍玦衣言道,不禁举头望向屋顶。 “苍兄,你这般惦记老夫,老夫且和你先喝上几杯?”房顶一阵摇晃,接着“哗啦”间砖瓦俱下,一满头银发,腮间肉垂,满脸长须的紫衣老者,执一杆银枪落下,正是“海棠双姊”之父,苏州海棠派掌门玉盛澜。他瞧向自己女儿使着一眼色,海棠姐妹心领神会,突然举起叉戟刺向萧楚合。 萧楚合见玉老爷子前来,心下大喜,本对那苍玦衣畏惧三分,却也消去,同时戒心也大消。不想海棠姐妹二人突然发难,叉戟同时穿胸,张口吐血,兀自倒下,也未来得及骂出半字,睁着大眼倒下,却死不瞑目。“哼,这老狗办事恁得糊涂,老夫却也留你不得了。” “玉掌门,今日你这般为难苍某,却是何道理?”苍玦衣转动着右手铁球,但指间一阵颤抖,显是体内之毒未除尽。玉盛澜见着一笑,了然于胸,说道:“江湖中血雨腥风,怎么,就吹打不得你苍掌门?哈哈。” “我知道,你不就是怪苍某,不将小女嫁于你那纨绔的小儿子嘛,废话少说,要打便是。莫大侠,还请不要插手此事以牵连南岳名派。”苍玦衣脸色一怒,又向莫立人道。 莫立人见这般突变,正欲救下天歌与月淇,哪知玉盛澜早就防着,抢先闪至天歌身边,又听得苍玦衣相劝,不得不抽回长剑,退于一旁。 “慢,爹爹你已中奇毒用不上半成功力,你可瞒不了女儿。今日之事全由女儿引起,女儿...女儿便嫁往苏州就是。”月淇见情形这般变化,不由得心下一决,欲以自己终身大事保得全派安危。 “月...月淇姑娘,你别...咳咳。”天歌支起身子,对月淇说道。月淇凝视天歌,眼眸情意盈盈,秀眉间却又充满无奈,转首一叹道:“莫......此刻,你还不想承认吗?” “我...咳咳。”天歌正欲辩解,但胸中气血翻腾,也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 “淇儿,你...你真的决定了?那姓玉的小子可不是个什么东西呀。” 月淇又看了天歌一眼,又道:“女儿心意已决,若是玉掌门起誓放过我派中人及...及两位衡山派的师兄,我自当立誓做玉家媳妇。”言毕,一滴芳泪慢慢滚下。 “好,这做女儿的倒比当父亲的有骨气。淇儿,老夫就依你所言。”玉盛澜一磕长枪,手弄长须笑道。 “淇儿。”“月淇姑娘...”“苍小姐。”天歌、莫立人和苍玦衣几乎同时喊道。 忽然,“擦擦”两声脆响,“海棠双姊”手中兵器俱被打掉。一阵霸道的气力自房顶那窟窿涌进,玉盛澜一惊,连忙跳开闪过。众人只听得“咔”地巨响,眼前一把长剑插地,一中年男子身姿飘飒,手拿一葫芦滴酒入喉,全身舒展一边盘旋,一边缓缓落于剑柄之上,最后喊道:“好酒,好酒呀!扬州女儿红,果然名不虚传呐!” 天歌见那中年男子约近五十,但眉宇间丰神、身姿挺秀,风采潇洒恣意间,颜貌至如一三十左右的男子,不禁叹道世上还有这等俊朗、隐逸之气兼具之人。但又瞧见那人方脸薄唇,却似曾相识。 天歌疑惑间,那人喝完酒,摇了摇葫芦,见其已空,便将其扔向玉盛澜。玉盛澜一惊,举枪挑开,但觉虎口一麻,不禁大叹此人功力之深厚。 那中年男子重又站起拿起长剑,双手对着苍玦衣一敬道:“苍兄,你可真是生了一个乖女儿呀,要是我也能有这样一个懂事的女儿,那可是半夜做梦也得笑醒了呀。” 预告:哈哈,终于把他盼来了。眼前苍玉二人的恩怨将如何化解?天歌能否化解掉月淇心中的误会?莫立人将如何处理师父对于天歌的遗命?且看第八章:蛙田倾心。 ------------ 第八章 蛙田倾心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诗经·卫风·木瓜》 (一) “令狐庄主过奖了,如若不嫌弃,便认小女做干女儿就是。”苍玦衣握拳于胸回礼道。 “啊,令狐庄主,小侄立人拜见。”莫立人早瞧见那人就是西湖梅庄庄主令狐冲,也抬剑敬礼。令狐冲也走上前拍拍其肩膀,“好小子,几年不见,长得这般壮实了啊!”两人相视一笑。 “来人!”玉盛澜朝着门外大叫道数声,却无一人回应,不禁脸色变得同身上紫衣一般颜色。“海棠双姊”也手按腕上血瘀,心中惶恐,靠得近前。 天歌赶紧起身解开月淇身上捆缚,但心里一阵不安,又见苍玦衣满脸笑意瞧着自己,一股不祥的预感生在心头。月淇见天歌眼中仍是淡漠,虽已脱身却也欢喜不起来。 却说这时,令狐冲变戏法般又掏出一酒葫芦喝了一口,嘴角一撇,双手抱于胸前道:“你喊什么喊呐,别吵着附近人家美梦了。珺儿、燕儿,外边儿的鱼儿可都捉完了?”说完斜着星目,瞧着那玉家父女三人大为惊讶。 “嘻嘻,爹,外边儿的那群虾兵蟹将,还不够哥一个人塞牙缝呢。”天歌见一道橙衣倩影随着的一声娇脆的婉转声,蹦跳进门来,心中一喜,眼眸中闪过一丝情意,却叫月淇见得真真切切,心头一拧。 令狐冲在林春燕——其实是令狐燕,在她那娇嫩的脸蛋儿上一掐,说道:“臭丫头,就知道欺负你哥。你也不来瞧瞧你苍姐姐,人家可比你懂事百倍!”令狐燕小嘴一翘,拍开老爹满是酒味的咸手,娇喝道:“哼,娘不在身边,你就知道心疼哥,我...我不理你了。”转身欲跑开,却瞧见天歌在墙边脸色苍白,满身是血,心里一急,跑上前去。 “啊,天弟,谁把你打成这样了!你告诉我,我叫爹和哥帮你出气!”令狐燕双手握住天歌双肩,挑眉瞪眼。瞧着这股刁蛮的可爱劲儿,天歌心暖得一时不觉胸口巨痛。他又咳了两下,顺了顺胸口气血,艰难说道:“没...没事儿,原来你爹,你爹就是...咳咳。” “四弟,没事吧。”莫立人赶紧扶将着天歌,掏出一药丸叫其服下,却是衡山治疗内伤的灵药“祝融活血丹”。 令狐冲瞧得走上前去,细看天歌胸口一番,在其天突、紫墟、灵宫等处要穴一番点指,又拍掌输入一股真气。天歌顿时大觉舒畅,俯身谢过,令狐冲也拍其肩膀哈哈笑道:“天歌小友,我记得上次在衡山见你时,你还不及我胸口高,也整天缠着我要酒喝。今日却瞧你长得这么大,剑法也隐隐间有你师父的几分神采了。莫师伯倒真会教徒弟呀,什么时候我叫这鬼丫头也拜上祝融峰呀?”令狐冲斜眼瞧着令狐燕一阵怪笑,令狐燕白了一眼,吐舌做一个鬼脸,兀自躲在天歌身后。 却说那玉盛澜见莫天歌、令狐冲等人自顾寒暄,全没把自己放眼里,便跳身欲逃,也不顾带上自己的两个女儿。但未及靠近房梁,只觉头顶一白色衣影迫来,随手举枪直刺。蓦然又感到一把长剑在自己枪头一拨一推,剑尖直插自己肩井。玉盛澜急忙将身子一偏,那长剑也迅即跟其一转,砍断其右肩锁骨。玉盛澜感到右肩巨痛,手中长枪一脱,然后胸口又被一踢,竟先于长枪落地。回过神,才见一束管长襟、身形俊朗的青年举剑指着自己胸口,又回头叫道:“爹,孩儿这招破枪式可使得如何?” “嗯,这次倒使得像模像样。珺儿,不得对长辈无礼,先来拜过你苍伯伯。”令狐冲又喝过一小口酒,微笑道。 “是,孩儿遵命。”手中长剑一转收于身后,转身朝着苍玦衣走去。众人见令狐珺衣衫飘飒,英朗俊逸间也有着乃父潇洒豪迈之风。令狐珺举剑拜过苍玦衣,余光瞧见月淇眉上下打量自己,秀眉间一阵疑惑,他自己却面不改色,未发一语。 “小侄多礼了,恩,虎父无犬子啊,哈哈哈。令狐庄主,几年不见,你的子嗣都这般出息了。不知今日前来可又有何指教啊?”苍玦衣满意地看着眼前这英俊青年,又回头对令狐冲说道。 “啊,也无它事,本来是要出门找这鬼丫头的,顺便也会一会江南老友。啊,差点儿忘了,下月初二,我庄上将有一次品酒论剑之会,不知珺儿可已献上请帖?” “啊,爹,这次...来扬州出了些小意外,请帖还未曾献上,还请苍伯伯莫怪。”令狐珺俯手致过,苍玦衣却笑道:“好,令狐庄主这盛会,届时苍某一定登临。”说着又瞧着地上的玉盛澜,心头一怒,走上前握拳道:“今日之事,看在令狐庄主面上,老夫不再追究,还请玉兄届时也上西湖梅庄,老夫的‘银涛掌’再来会会玉兄长枪。” (二) 玉盛澜惨白的脸色中紫一块、黑一块地透着,长须杂乱。他杵着长枪站起身,对着令狐冲和苍玦衣一握拳道:“老夫今日上门只欲讨儿媳,本也不想多生事端。苍掌门,小儿是没福气做你的乘龙快婿了,令狐庄主,令郎才貌双全,我看倒也跟苍小姐般配,下月来得梅庄,不知老夫可还讨得杯喜酒啊?”说罢,带着“海棠双姊”扬长而去。 月淇听得这番话,转目直盯着令狐珺那俊朗却又冰冷的脸,心间小小微澜,说不上是何感觉。令狐珺全当没入耳,长剑轻挥便将墙角众人一一解绑。令狐冲却朝着门外走远的玉盛澜叫道:“玉掌门,下月来我梅庄,可别忘了带上贺礼啊。哦,最好是带几匹苏州刺绣,拙荆可是喜欢得很的呐。” 天歌见这危机四伏的局面一下子转安,身后令狐燕吐气如兰、直吹弄自己后脑头发,回想这一夜间的风波,便觉如幽帘一梦。天歌又想到师父常说“人生如歌”、“世事无常”,以前在山上总觉得不认同,此际想想,却又不得不承认几分。想到师父,天歌连忙拉住莫立人说道:“大哥,师父他,他老人家可还好啊。” 莫立人霎时呆住,直盯了天歌一阵,接着眼神涣散。天歌从未于自己大哥眼中,见得这般踌躇的神色,心里一震,双手只摇莫立人双肩,哽咽道:“师、师父怎么了,发生什么意外了?”令狐冲正欲送一口酒入喉,也是一怔,葫芦里酒散了一地,跑上前说道:“莫、莫师伯怎样了?” “师、师父在洛阳被偷袭重伤,十天前于老圣殿驾鹤西去...”莫立人低声说道。天歌听得,只觉眼前一片模糊,胸口间一股气血直冲脑门顶,又觉眼前一黑,向后倒在令狐燕肩上。 “啊,天弟!”......“啊,天弟,你醒啦。”天歌模糊的意识渐渐聚拢,睁开眼睛,却见一张嫣红小巧的俏脸现于眼前,正是令狐燕。“啊,我昏睡了多久了。”天歌在令狐燕的搀扶下坐起身,却已躺在一场大床上。 “你呀,把我们都吓死了,整整昏睡了一个白天,都不见醒过来。爹和你莫大哥连着给你输了好多真气。还好,我就知道你天弟,是天下人的大哥,天下人都不舍得你死的啦。”令狐燕双手托着俏脸,左右摇晃间莺莺语道。天歌不禁一笑,才知道她是在逗自己开心。但一想到师父,却又愁上心头。 “来,把这碗药喝了,我可是放了好多糖的。”令狐燕跳起身,一蹦一跳地端来药碗。 “啊,我大哥和苍...苍掌门他们呢?” “他们和我爹一起去苍龙派办事儿去了,我可是跟爹求了好久才留下的呀。” 天歌接过药碗,脖子一仰全数饮下,却身子一颤,紧缩眉头道:“你...你放了多少糖呀?” 令狐燕小嘴一撇,眼珠左右溜转,笑道:“好了,先甜腻了你,免得你又伤心起来。”又见着天歌眼神晦暗,便将他拉下床道:“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天歌一阵苦笑,却似昨夜那般踉踉跄跄,勉强跟着令狐燕跑到一片哇田间。其时已是夜沉七分,树梢头新月隐现,天上寒星数点,田里蛙声一片。令狐燕将天歌扶至一桑树下,叫其拾柴生火,天歌一头雾水间俱得照办。待得火势渐起,却见令狐燕远远跑来,全身是泥,俏脸也弄成了大花猫,不禁一笑,又瞧得她手里几根树枝,串起几只肥蛙,心里一暖,便知这俏妹子要干嘛了。“嘻嘻,这里的田鸡比我家产田里的还要肥大呀,吃起来一定更美味。”天歌见令狐燕活泼俏皮的身影、来回忙弄着,心中一动,涌上一股热意。 “燕...燕妹。”天歌不自觉地低声哼道。 “啊,你嘀咕些啥呢?也不来帮帮忙,病秧子就该翘起二郎腿呀?” 天歌“啊哟”一声,尴尬不已。两人忙弄着生起大火,几串肥蛙全烤于其上。令狐燕拉着天歌坐下,拍掉手间脏土,开心道:“你知道吗?每年胜春时节,爹总要带着我们一家四人,去产田里捉田鸡来烤。”天歌笑了一会儿,不免想起自己身世,随手拿起一树枝,垂首搓着身前泥土。令狐燕见着微怒道:“哎呀,死天弟,你总是要丧着脸,故意惹我生气呀,哼。”也随手拾起一石子儿投入田里。天歌惊得抬起头,见令狐燕玉首一偏,暗暗自责道:莫天歌,你可真不知趣。燕妹好心带你烤蛙逗你开心,你却只顾着羡慕人家天伦之乐、暗自神伤,却也冷了燕妹的一番热情。当即也将树枝扔出,跳起身蹲在令狐燕眼前学了两声蛙叫:“呱呱,令狐小姐杀蛙之术天下无敌,不知能不能抓到我这只大田鸡呀?”令狐燕拧紧的脸上一下子鼓腮憋笑,跳起身和天歌一阵追打,但听得烤蛙兹兹作响,又赶紧坐下翻转。 令狐燕翻转了一阵,抿嘴督了天歌一眼,低声叹道:“死天弟,你知道吗?我们一家每次烤蛙,爹娘都要讲起他们以前相识的故事。我爹提得最多的人正是他师父,也就是我师公。爹也和你一样从小无父无母,也是被师公教养长大。后来师公反对爹娘在一起,便将我爹赶出师门。可爹总说他一直没怪过师公,哪怕后来师公变成了一个大坏蛋。我几次背着爹去问娘,娘也说爹心里最尊重的人,始终是他师父,不然家里也不会供着师公的灵位。好几次,我都瞧见爹独自一人,对着师公的灵位发呆呢。” “燕...燕妹,我知道,你拿你爹和师公的事儿,是要劝我别为师父的死难过......嗯,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我莫天歌一定要开心地活着,努力练功,为...啊,为多杀几只田鸡,做一个杀蛙大侠!”天歌心中一宽,摇头晃脑,一阵嬉笑。令狐燕听得天歌唤自己作“燕妹”,脸上一红。又听得后面打趣,直笑得打跌,双手抓着天歌右臂摇晃道:“哼,我爹才是真正的杀蛙大侠,你呀,只能做个杀蛙大傻瓜。” “哟呵,你这杀蛙大花猫还敢笑我,也不带个镜子照照。”天歌反笑道,指了指令狐燕俏脸。令狐燕也一愣,伸手在脸上一擦,又瞧了瞧,一阵恼羞。 二人又是一阵追打,烤架上田鸡已兹兹冒油。 (三) “哎呀,田鸡烤好了。”令狐燕正抓着了天歌袖子,便将他拉着坐下,取下烤蛙在天歌眼前一晃,俏脸绽放花容,嬉笑道:“那,这次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儿,也不能白便宜了你。该轮到本姑娘问你问题了,你可要老实回答呀。”天歌想到昨夜烤兔时的情景,喜上心头,只得点了点头。令狐燕将俏脸凑到天歌面前,霎时收住笑容,默然凝眸。天歌瞧着只数尺前,那张俏丽明艳的花容,双眸内流波四溢,不禁深吸一凉气,心鼓大擂,迷乱间听到令狐燕缓缓说道:“天弟,你说我和月淇姐姐,谁美呀?”天歌心鼓更是如雷鸣,这两日发生的事在脑海中飞速流转,最后一道橙色倩影闪过,心里一计,歪斜着脑袋说道:“当然是你月淇姐姐美了。” 令狐燕听得,秀眉一皱,娇喝道:“那...那你...你喜欢她了?”天歌脸上怪笑,瞧着令狐燕呼吸间促,眉眼间一阵慌乱,心中一动,站起身抱住令狐燕细腰一转。令狐燕“啊”地一声,手中烤蛙全掉地上,一阵颤抖,胸脯间连连起伏,鼻息声“嗤嗤”作响。 瞧着怀中玉人花容嫣红,天歌心醉不已、手指一点令狐燕琼鼻,说道:“你月淇姐姐是比你美,可野猴子只喜欢大花猫。”令狐燕听得心花胜芳,见天歌渐渐凑近脸来,不禁脸上红盛,双手捂住美目。 突然,远处传来一道高亢连绵的大喝声,二人俱被一吓,彼此跳脱开。 “啊,是我爹,走,我带你去...去见见他。”令狐燕垂首一笑,拉过天歌右手,便向那声响处跑去。 天歌连咳数声,只得又一阵踉跄......却说令狐冲站立于一水池旁的石岩上,远远瞧见歌燕二人烤蛙嬉笑、追逐打闹,不禁会心一笑。他端起葫芦喝下一口酒,随即又递给旁边坐着的莫立人。莫立人接过葫芦,喝下一口,道:“令狐庄主酒品不减当年呀,难怪四弟那时总缠着您要酒喝呢。”令狐冲笑了笑,也俯身坐下,右手间一道紫光闪现,掌中的几页书信化作青烟,而风散去。 “这事儿...最好不要告诉天歌。这小子,倒也和我年轻时一样放荡不羁。若真告诉了他此事,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你就放心好了,瞧那小子和那鬼丫头这么投缘,我梅庄便收了他就是。”令狐冲又接过酒葫芦,正欲喝一口,却见早已空空如野,向莫立人喝道:“好小子,我倒忘了你的酒量也不赖呀。”莫立人一笑,又正紧脸色,抱拳敬道:“多谢令狐庄主,如此,我师父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说着,又从身后掏出一坛女儿红,拍开泥印,站起身朝着夜空一敬,酹洒下一道酒条。令狐冲也站起身,接过酒坛,也是向天一敬一酹,随即仰首痛饮一大口,脸色微有醉意,高声喝道:“莫师伯,您的大恩大德,令狐冲今生无以为报。日后但凡衡山派之事,我令狐冲粉身碎骨,水里火里,也在所不辞。” 令狐冲和莫立人又对饮了一阵,远远瞧见令狐燕牵着莫天歌寻来,大声娇喝道:“爹,你和立人大哥怎么在这里喝酒呀,也不叫上我和天弟。”天歌随即也大声叫道:“大哥,你也真不够意思,有美酒只顾着招呼令狐庄主,却把小弟我也凉快在一边儿啦。” “啊,四弟,你的伤可都好啦。”莫立人一下站起身,见天歌行动自如,心下甚喜。 二人走得进来,莫立人端起酒坛,暗中朝天歌使一眼色。天歌明白过来,当即朝令狐冲跪下,说道:“令狐庄主,小侄有一事相求。” “哦,何事呀?”说完接过立人手中酒坛,却又向令狐燕使了一眼色,惹得令狐燕俏脸绯红,转过身玩弄着胸前的大辫子。 “求令狐庄主收我为徒,授以独孤九剑精妙剑法。”天歌词语一出,令狐冲父女与莫立人三人俱是一怔。 “这个...这个等回到梅庄再说吧,鬼丫头,扬州的烤田鸡好吃吗?也不给你爹爹和莫大哥留两只下酒。” 令狐燕翘着嘴一哼,转身又躲到天歌身后。令狐冲又微微一笑道:“怎么,找了一个大哥哥,就不要你爹爹啦?明日便启程回家,有什么事先问过你娘吧。” “我...我哪有什么事呀。反正爹爹你同意了,不就等于是娘同意了嘛。”令狐燕躲在天歌身后姁姁低言,声气也越来越小,却叫天歌好不尴尬。 “好了,鬼丫头,别把你爹当令箭了。你哥呢?怎么没跟你一块?” “我哥呀?下午时分,我只瞧见哥跟着月淇姐姐出了酒楼,便再也没见着他。” “怎么,难道这小子也......啊,时候不早了,天歌小友身上还有伤呢,咱们赶紧回酒楼吧。”说着将那空酒坛踢入水池,对着莫立人使了眼色,莫立人“啊”地应道,和令狐冲一起赶紧走在了前头。 听着令狐燕拉着莫天歌在后头嬉闹,令狐冲心里暗道:“‘何处青山不道场,何须策杖礼清凉。要得滔天并盖地,胸襟流出又何妨?’莫师伯,令狐冲当年接任恒山掌门之际,你便送上此句,教导令狐冲不拘泥于身外之物和世俗之礼,只需心境开阔明静,便可行得大道。需知要做尼姑头自不是难事,可今日,你却要令狐冲如此行事,不知您是否多虑了。” 令狐冲大叹一气,又回头瞧见歌燕二人打闹,不禁摇头。前方泥路狭长,月色洒下,一片幽幻。 预告:梅庄论剑盛会将是怎样一番景象?令狐珺与苍月淇之间是否有一丝牵绊?莫大遗书中究竟嘱托令狐冲何事?在梅庄莫天歌将有着怎样的际遇?当然最大的看点是......美少妇盈盈要登场啦!且看第九章:比剑梅庄之剑中情缘。 ------------ 第九章 比剑梅庄(一) 剑中情缘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赠别》杜牧 (一) 距杭州数十里的郊外,正是春阳灿烂、莺飞草长之时。两辆简朴宽敞的马车,在青山绿水、郁郁秀林中宽阔的驿道上缓缓并行。只见那两辆马车上,各有一位邋遢驼背和一位瘦小的“竹竿”,执着短鞭驾驭着车前骏马。两人不时接头说笑,又望一眼四周秀美的景色,心情大畅,言谈间也俚语、粗语大声脱口而出。 这时,只见其中一辆马车门帘一掀,伸出一只身着灰色长袖、粗壮结实的手臂,一个“爆炒栗子”打在那“竹竿”脑后。那“竹竿”和驼背汉皆是一惊,见得那手臂缩回,相互间吐舌嬉笑,便专心赶着马车前行不再说笑。 “嗯,这‘仙鹤圣手’没什么大本事,架马车倒也平稳。也不知前世是不是真做牛做马的。”那灰袍青年说完,双手一枕,身子后靠,正是莫天歌。一旁身着橙色长裙的令狐燕脸上红霞消退,伸手将一瓣儿柑橘,猛地扔进天歌微张的嘴里,说道:“哼,某些人不也是前世做猴做猪的,只知道吃了睡、睡了蹦跳。”天歌被那瓣柑橘卡着食道,起身大呛,生不如死。好不容易将那柑橘吞下,脸上喜怒不定说道:“令狐大小姐,你这样...咳咳,会弄出人命的。”令狐燕却只顾拍手“咯咯”娇笑,旁边令狐珺俊冷的脸上也浮现出笑意,苍月淇身着雪白红绣外衣,掩嘴浅笑,直如雪树堆花。 令狐燕瞧着亲哥那难得一见的笑脸,附身过去,手搭其肩笑道:“嘻嘻,哥,是不是很好笑呀?你瞧月淇姐姐也笑得好好看。”月淇见令狐燕将矛头指向自己,收住笑容,余光瞥过正哭笑不得的天歌,手托香腮,静静地瞧着窗外春色。 “好了燕子,瞧你惹得苍小姐不快,还不跟人家赔不是。”令狐珺伸手在妹妹琼鼻上轻刮,瞧了眼托腮不语的月淇,眉头微动,也转过头瞧着另一边窗外,却不见风景,只见着爹和莫大弟子一阵微语。因马车颠簸声甚响,却也听不清二人说些什么。天歌拍拍令狐燕向着月淇使一眼色,令狐燕鼻哼一声朝着天歌做一鬼脸,赶紧转身拉住月淇纤手,一阵寒暄:“月淇姐姐,你说要先跟我们一起拜访我娘,到底有什么事情,可不可以悄悄跟我说了呀。”月淇抬起头,先后看了歌燕二人,嫣然浅笑,摇头道:“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受爹嘱托,前往梅庄拜见令狐夫人,并献上薄礼。”她心知爹爹是别有用意,又瞧瞧对面神色冰冷的令狐珺,默然不语。 却说另一辆马车内,令狐冲和莫立人瞧了眼旁边车内,四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你言我语,心如车外春风般轻畅,但二人又瞧得天歌言笑,相互间一视,又叹了口气。令狐冲唇间微语道:“立人小侄,我看此事你也不必多心,天歌虽是放荡不羁,但心性也不算坏,你师父...啊,只怕是多心了吧?”莫立人也颤唇微语:“令狐庄主,本来我想就此带四弟上得衡山,也就不叨扰贵庄,只是师父遗命如此,他老人家的担心...怕也是不无道理的。”这时马车徒然颠簸,二人身子一颤,又相视叹气。令狐冲将手搭在车窗沿上一握,手臂青筋隐现,又说道:“看来只有先回到家,瞧一步走一步了。”莫立人微点头,又瞧着对面天歌与车马三人说笑,转过头看着另一侧,窗外景物后退而逝。 如此般一边笑意盎然一边暗潮涌动,天歌又时不时抬手敲打着两位赶车夫,只半个时辰,马车便将驶抵梅庄。令狐燕自是再坐不住,频频探出身张望,天歌瞧见窗外碧波如镜,柳絮随风,景物之美,直如神仙境地。马车来到一条平整的石路上,天歌又瞧见那石路一边倚着小山,远处平镜般的湖水相隔着一条长堤,更是幽静。两辆马车于一小山石阶前停下,一行人俱都下车。“仙鹤”二人将马匹系于一旁的树干上,令狐燕蹦跳着跑向山边的石阶上。天歌行于一行人尾部,见四周满地红梅树,疏影横斜,枝干虬曲。其时已过初春,枝头大多空寞,天歌仍想象着梅花盛开之日,一片嫣红幽香,定然美得难以言表。众人穿过梅林,走上一条青石板大路,来到一座朱门白墙的大庄院外,见那朱漆大门之上,一红底匾上墨色隽秀的“梅庄”二字,却衬得这美景中也蕴含得几许书香之气。 “哎呀,师父的府邸这般幽美,也将那扬州城内所有水榭庭园都比下去了。”“仙鹤”二人从未见过这般美景,心里暗暗赞道。令狐燕见家门口就在眼前,如春燕归巢,叽喳着跑闹到门前敲响门环。大门“吱呀”敞开,却见一身披蓝衫、手执描扇、身形削长的老书生走了出来。 “啊,小姐回来啦。令狐公子也带得这么多人回来啦,快请进来。”那老生向众人作礼,便将众人请进。 “祖伯伯,我娘可还好呀。”令狐燕欣笑道,那蓝衣老书生正是祖千秋。“好、好得很呐,只是你偷偷跟着小少爷溜了出去,她心里也惦记着紧呐。”说完,祖千秋又朝着庭内一矮胖浑圆、正剪着枝叶的的老头叫道:“老头子,令狐公子和燕小姐、珺少爷都回来了,快去把圣姑请来。”接着又将旁边扫地的下人唤来,嘱咐其收拾厢房、准备茶水招待客人。 天歌正被庄内静谧幽雅的景色怔住,却听得那老书生说道将“圣姑”请来,心疑道:不知是何等大人物,名号这般高贵。不经意间瞧着月淇,却见其面无表情,心想月淇也是见过些世面的,自不会有何惊异。 “娘!”天歌忽然听见令狐燕一声娇喝,朝着春池的小桥上奔去,天歌转首一瞧,心里不禁惊叹! (二) 方才路过那片梅林,虽未见梅花绽放,但仍可想象梅花盛放、一片清幽的景致。但瞧见那小桥上内着梅红衬衣、身披淡黑长纱、长发间系着淡黄束带的美妇人,天歌却觉那景致似就在眼前。 但瞧那妇人神采秀丽,仪容淡雅。秀眉凤目、雪白玉容间,隐隐透着如醉酒般的浅晕,浅笑间、颊边微现梨涡。虽是不惑之龄,但岁月荏苒、淀积浸透在那秀丽绝伦的容颜上,也只添得几许沉润端庄之气。其时见那妇人抱起令狐燕玲珑稚巧的娇身,那端庄的气质被衬托得更盛。天歌又瞧见令狐冲英朗的面容上欣然一笑,也是俊逸壮怀,心下暗道:想他夫妇二人,年轻之时应是怎样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般配得一塌糊涂? 天歌正兀自想着,苍月淇、“仙鹤圣手”、莫立人初见那美妇,心里也是一惊。忽听道令狐燕在娘怀里撒娇:“娘,燕儿不在的这段时光,你有没有想我呀?”那美妇人————前日月神教圣姑任盈盈,掐了一下女儿的俏脸道:“鬼丫头,又跟你哥跑哪里疯去了?你不知道娘在家里有多急,才把你爹赶着出来寻你呢。”令狐燕嘟着嘴,秀眉一皱睁开盈盈的怀抱,不快道:“哼,娘也跟爹一样坏。你说爹是被你赶出来的,我才不信呢。”说着便跑到天歌身边,令狐冲上前抚摸令狐燕后脑,对盈盈笑道:“来看咱们的令狐大小姐,比任大小姐心眼儿还要多呐。”盈盈微皱眉头笑道:“你呀,早晚要把这丫头给宠坏,哪天她把天上捅个大窟窿,你就站直了身子顶着吧。”但又瞧见令狐冲身边许多客人,又欠身说道:“各位远到是客,令我梅庄蓬荜生辉,先请随祖先生入厢房歇息吧。珺儿,你且随娘来。”言毕,上前挽过令狐冲右臂,夫妇二人一阵嘘寒问暖。 当下祖千秋带着几位仆人,领着众人到厢房安排下住宿,仆人又端上茶点。天歌刚放下行李、“歌殇”剑,回身便瞧着令狐燕附在门后探出半个身子,悄悄说道:“天弟,你想不想瞧瞧我娘跟哥说些啥呀?”天歌心里一喜,上前将令狐燕拉到椅子边坐下,说道:“这怎么行呢?你且收敛一些。到得晚上,你想逛街、练剑还是烤田鸡,我都陪得你去。”“摁,我不干,爹娘肯定又要责骂哥一顿。”令狐燕颦眉叹道。 “不会吧,我看你爹娘都是和善之人啊,尤其你爹...你爹更是把你当掌上明珠一般。” “哎,你不知道,爹为人随和,但待我比哥要严厉。娘正好相反,待哥又比我严厉。” 天歌一时不解,又道:“这是何道理,我...我可没爹没娘的,也帮不了你什么啊。” 令狐燕却蓦地站起身,握住天歌手腕道:“哎呀,别在这里啰嗦了,我们藏在爹娘房间后的假山里,那里我去过好多次了,一定不会被发现的。”天歌一时无语,只能由得自己又是一阵踉跄......二人刚走出房门几步,转过一道小门,被身后一声细语叫住,转身却见苍月淇十指相交扣于胸前,眼神忽闪不定。令狐燕跳将上去,嬉笑道:“嘻嘻,月淇姐姐,你...你也要去瞧我哥呀?” 月淇脸上一红,余光扫过天歌,对着令狐燕说道:“我...我只是心中有些疑惑,你和莫大哥且带我去瞧瞧吧。”令狐燕拍了拍手,却立马停下,左右四下瞧着无人,便低语道:“好呀好呀,这捉迷藏就是要人多才好玩嘛。”说着两手一边拉着天歌和月淇,向中心的主卧房溜去。 且说此刻主卧房内,盈盈刚将缝好的一件紫色叶纹长衣披至令狐冲身上,二人相视浅笑间,令狐珺衣袂飘飒而至,朝父母握手鞠了一躬。盈盈脸色一紧,对令狐冲说道:“冲哥,你先下去招呼着客人,我有些话,要单独跟珺儿谈谈。”令狐冲握着盈盈双手,微微一笑,瞧了儿子一眼,转首盯着盈盈,又摇了摇头。盈盈莞尔一笑,也收过脸上威严,瞧了儿子一眼,笑着对令狐冲点了点头。令狐冲叹了口气,放下盈盈的手,便走出房间。经过令狐珺身边,他又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娘,你叫孩儿来,是不是要怪我瞒着你和爹,把妹妹偷偷带出去了。”令狐珺剑眉一簇,说道。 盈盈垂首叹了口气,走上前将令狐珺拉到木椅上坐下,自己也坐于一旁说道:“你既然知道,那娘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当初你自己保证过的,身为男子汉,可得说话算数呀。”令狐珺心下一凉,俊俏的脸庞上爬上一层冷霜,便站起身,将系于腰间的佩剑解下,交与盈盈手中。 “好了,这只是其一,第二件事嘛,那位穿白衣服的姑娘可就是苍掌门的千金。”“啊,娘...若是下月庄上论剑,孩儿无法上台,也无话可说,只是...” “你不要瞒着娘了,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要以为瞒过了你爹,也就瞒得过你娘。” “啊,娘...你,你都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么多年了,你和你妹妹从小背地胡闹,哪次不是被娘瞧见得?只是这次,在道义上,娘也认同你的做法。可同样站在女儿家的立场上,娘要你再好好想想。”盈盈拍拍令狐珺肩膀,语重心长道。 “啊,是,娘...” “好了,你先下去,且将你爹叫来。啊,老规矩可别忘了,明日将《楞华经》抄一遍交来。” 令狐珺叹了口气,心中一阵晦暗,向盈盈一握手鞠礼,走了下去。盈盈见珺儿走远,起身倒了杯茶,呷了一口,移步窗边,望着眼前假山起伏嶙峋,说道:“鬼丫头,带着你的朋友出来吧。” (三) 却说令狐珺走了出来,在客厅找得令狐冲,叫其见过盈盈,自己一声不吭。回到房间,磨墨执笔,开始抄起《楞华经》。在那沥沥佛经之水的浸润下,烦恼和不快尽数忘却,心境一片清灵无尘。 下人拿来晚膳,令狐珺吃过后,又抄得一段时间,才将经文抄好,站起身来推开窗户。只见窗外水平如镜,月色皎洁下,微风吹起阵阵涟漪,也将水中圆月溯碎。令狐珺瞧得这月水清境,不由得脑海中闪过一白衣仙影,心中又是微微一烦,且整理好文案,走出屋外散心。 才走得数十步,来到一片广场之上时,令狐珺停下脚步,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举头望着明月,说道:“苍...月淇姑娘,有何相教,还请现身指摘。”身后小径上,苍月淇一身白服、缥缈清秀的身姿,踏着月辉,亭亭移步至令狐珺身后。 “月淇姑娘,难得今晚月色清明如斯,你也有心事放不下吧?”令狐珺说道,正要转身握拳一礼,却觉眼前一件长长的事物被抛来。令狐珺抬手接过,借着月色才看清是一柄装饰精丽的宝剑。 还没瞧得仔细些,月淇手执“澜海青玉笛”,转得两圈后纵身跳上,直攻令狐珺那峻冷的面颊。令狐珺“啊”地一惊,举起剑鞘格挡。月淇将玉笛抵在剑肩上一挑,那长剑“唰”地脱鞘飞出。令狐珺见那剑身在月色映照下青峰如芒、寒气*人,心中暗赞好剑,又听见月淇说道:“小女子领教令狐公子剑法,请吧!”令狐珺一惊,接过长剑,瞧得那剑身上“笑姝”二字。又见月淇转身换过招式,身姿飘飒卓然,心中一恫,只觉说不出的秀烈之美。令狐珺握剑回礼,挺立俊朗的身形一转,右脚一抬,一式“飞踏悬松”摆开剑势。月淇见着,手中玉笛又是一转,飞身只点令狐珺左腿。令狐珺左腿一抬,剑尖点在笛端头上借力飞出数步。其后二人对拆数十招,令狐珺只见月色之下,月淇身姿缥缈,手中玉笛只一尺之长,但挑、点、转、拨间招式变化灵活,如一灵巧的狸猫于周身蹿来溜去。令狐珺心知月淇是有意试探自己剑招,只以爹娘所创的十六式“琴箫剑法”,剑身贴身周转,招式衔接之间连绵似琴声铮铮,一抬一挑间缓稳如箫声悠长,便将月淇手中玉笛攻招一一化解。此剑法由冲盈二人于琴箫共鸣间,感悟音律变化而创,虽不及独孤九剑那般剑意精妙恣意,但招式变化如意、连绵悠长,特别适于应付短打兵器的贴身攻击。月淇见无法迫其使出真正高招,心中一计,故意缓下招式,在使得一式“横吹月落”后,拖身攻其侧身。令狐珺见其身形稍有凝滞,下盘间无法守护,便伸脚尖于其玉腿后一磕,月淇摇晃身形难稳,向着身后倒去,手中玉笛却藏于身下。令狐珺“啊哟”一惊,抢将着上前扶住月淇香肩。却见月淇突然一笑,身后玉笛一出,由前往后倒插令狐珺长劲。令狐珺大惊,不及多想,长剑于腰间换出贴胸而上,恰好挑开玉笛,顿时大悟,推开月淇倩身闪退。 “哼,好一招‘雾绕云峰’,却是衡山派绝学‘云雾十三式’的招数吧。知道你是何时露相的吗?”月淇站稳,秀眉一皱,从腰间掏出那青色玉坠,直伸向令狐珺兀自惊诧的俊脸。令狐珺瞥过腰间同样的玉坠,默然抽回“笑姝”剑,抬头深吸一气道:“看来也瞒不住你了,还...还请你瞧在为你疗伤的份上,一定替我保密。” 月淇眼眸中情意涌上,一滴芳泪于凝脂般的脸上滑下,一下子跑上来抱住令狐珺,轻泣道:“你...你为什么要瞒我这么久,害得我误会了莫大哥,也误会了你娘。” 令狐珺脸上依旧冷漠,月色照映下直透出一层冷霜,他握住双肩将月淇推开道:“那只是几个疗伤的夜晚,不能代表什么...还请苍小姐自重。”说罢,将“笑姝”剑交于月淇手中,长袖一甩扬长而去。 “你站住!我知晓你不屑父母媒妁,但...你也为我想想。”月淇抬手擦过脸上雨下的咸泪道,却见令狐珺恍若未闻,俊朗飘飒的身影渐渐消失于月色下,不禁掩嘴轻泣。忽然觉身后风动,转头一见,却是盈盈飘出身影,一把将月淇芳首抱住:“可怜的孩子,哭出来会好受些。” “令狐...啊,伯母。”月淇转身抱住盈盈细腰,“哇”地哭出声来。 “别怕孩子,这事儿,你伯父会和你爹做主的。”盈盈轻拂过月淇秀发。 “啊,劳烦伯父伯母*心了,只是...淇儿不想勉强他。”月淇埋首于盈盈肩上,细语道。 却说令狐珺心中大乱,瞧得月色于云间明暗交替。正走出未久,闻到一阵酒香,停下脚步,说道:“爹,你和莫兄弟看了半天的戏,要喝酒也叫上孩儿呀。” “哈哈,珺儿,你这鼻子可真得赶上爹爹我了啊。”令狐冲笑道,和天歌一人拿着一坛梨花酒和三只翡翠杯走了出来。天歌先走近前,握拳击了下令狐珺宽阔的胸膛道:“好呀,没想大名鼎鼎的‘盗圣’,却就是珺兄弟你呀,我早发过誓一定要和你好好喝上几杯。” “好了,珺儿、天歌,此地不是喝酒的好地方,你们且随我来。”令狐冲说着,将二人带至一偏僻幽静的凉亭坐下。其时夜风习习,亭前水波微涛、月影如穗。令狐珺瞧着,又想起月淇梨花带雨的倩容,面色一拧,赶紧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珺兄弟,月淇姑娘他...”天歌敬了二人一杯酒后,正欲说道。令狐冲碰了下天歌脚掌,说道:“珺儿,爹好久没考校你剑法了,你且使一遍总决式,给爹和天歌小友助助兴。”说着递过一把长剑,令狐珺霎时抽出长剑,青衫飘飒间舞动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归位趋无妄...辰巳之交、午未之交...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天歌瞧见那剑法精妙绝伦,心下大羡。 令狐冲喝了几杯,“唰”地抽出长剑,只十几招之间便打掉儿子手中长剑。“爹,孩儿岂是你的对手。”令狐珺脸色转喜,微笑道。 “珺儿,你不是打不过爹,而是打不过你自己。你可知,为何独孤九剑在你手中,一直发挥不出最大威力吗?”令狐冲转过剑身收于身后。 “爹爹,孩儿不明。” 令狐冲转身拿过酒杯,和天歌手中杯子一碰对饮下喉,又说道:“因为你使剑法过于拘泥于招式,需知招式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令狐冲回忆起风清扬传剑时的教诲,此刻一五一十地照搬出来,对儿子和天歌说道。 天歌听到“使剑法应行云流水、任意所至”、“无招胜有招”的箴言,心中一阵狂喜。自初使“歌殇”剑悟得“软剑”境界后,此刻听得令狐冲说起“无招”剑境,只觉自己好几年习剑光阴直直虚度。自己不也是过于拘泥于一招一式的框架内,却不知打破框架后,竟是到达另一层更高更广的剑境。刚才前后仔细瞧见令狐珺耍出独孤九剑中的总诀式,心下一阵冲动,拿起长剑也现炒现卖起来,只觉脑海中一片茫然,招式转换间自然而出,喜难自已。 令狐冲见天歌挥舞,心中也是一阵惊喜,又向令狐珺说道:“天歌性格随和,却也最适合习这剑法。你这小子,就是跟着你娘读多了四书五经的,被世俗礼法拘束了性子,自然转移到剑法之上,所以这独孤九剑在你手中也发挥不了最大威力。” “啊,爹,孩儿明白了,不过今日你说得这些,是想叫我娶了月淇姑娘吗?” “哼,大丈夫行事行云流水、任意所至,爹不会勉强你的。你只需凭自己的信念去做,只要无愧于心就是。”说着拿起翡翠杯斟满梨花酒,说道:“‘红袖织绫夸柿叶,青旗沽酒趁梨花’,许多事错过了就不要后悔。来,干了!”令狐珺心中似有所悟,又瞧了眼手中长剑和水中月影,接过杯子和令狐冲、天歌碰过饮下。 之后,令狐冲将天歌叫来,便将独孤九剑破剑式与破枪式传授于他。天歌初悟“无招”剑境,便似一杯水倒入一水缸内,正渴求那水缸被倒满。于是聪慧过人的天赋尽显至极,不过两个时辰便将这三式剑招的种种变化一一烂熟于心。令狐珺见天歌洒脱豪迈,不胜自喜,当下便与之结拜为兄弟。 令狐冲见二人俱是青春年少、英姿焕发,突然心下好奇,说道:“你二人且俱使破剑式,打给我瞧瞧,不过点到为止啊。”天歌与令狐珺便站于亭外平地,两人各摆出剑势,却半天不动,原是那独孤九剑乃是瞧得对方招式间破绽,后发制人。此刻二人俱等对方出招,自然是都不急着出招,就这么静立了一阵,天歌先是忍不住出招了。二人斗得数招,却觉说不上的别扭,只因都瞧着对方上一招破绽,俱寻那破绽击出,而对方也瞧出另一破绽而反击。如此反复往来,二人只是身形交错、迅如闪电,却未交上一招,两把长剑也未及碰上一丁点儿。令狐冲见风太师叔当年对“独孤九剑对上独孤九剑”的疑惑,却是这般景象,心里一笑,便叫停二人道:“好了好了,我看这样是打不下去了,还不如停下手来好好喝两杯。”天歌和令狐珺相视大笑,互相捧着肩膀走了过来。 令狐冲喝下一口酒,对着远处暗中观望的莫立人传音入密:“你瞧,这样不就天下太平了嘛?” 莫立人也传音入密道:“多谢令狐庄主,小侄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而另一处,盈盈手搭着月淇的肩膀,满脸笑容,又在月淇耳旁微语几句,月淇脸上一红,垂首微笑。 预告:莫立人受到令狐冲的启发将如何行事?令狐珺为何对苍月淇如此淡漠?二人的感情将如何发展?梅庄比剑盛会将又有何意外发生?且看第十章:比剑梅庄(二)山雨欲来 ------------ 第一卷 盗圣重现 ------------ 第十章 比剑梅庄(二) 山雨欲来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咸阳城东楼》许浑 (一) 四月初一,杭州城内春色宜人,正值清明节前夕,大街上各摊贩卖起香火烛纸,河边洼地上也有人植树插柳,稚童玩弄蹴鞠,到处一片歌舞升平的气象。 此时城内主街上走来一队江湖门派队列,锣鼓喧天,旗帜鲜明,街头人群围而观之,指点纷纷。但瞧见那队列三十来人俱是熊腰虎背的少壮之人,身着青灰色上衣,浅朱色长裤,每人身背一口巴掌宽的巨剑,眉目正凌,气势如宏。又瞧见队伍前列一高大健硕的赤色乌骓马上,一莫约四十出头的壮汉大脸短颈,剑眉圆眼,突出的鹰钩鼻下浓密的一字胡须,也将薄唇遮住。旁边一枣红滚风骓上坐着二十出头的青年,头带赤金玉缀着的长锦,身着白色书生服,全身青墨长条,手执水墨折扇,面目平平不甚正朗,一股纨绔之气于眉宇间便瞧得分明。 那队列刚走至一酒楼门口,突然一只酒碗飞出,直朝着那纨绔少爷飞去。那少爷“嚓”地收过折扇,抬手接过酒碗,却见那碗内正倒满着米酒。“哪位兄台如此大礼,我左某倒也不客气了。”随即一饮而尽。 “哈哈,左瘸子,不认得你的老朋友啦。”酒楼走出一斜披灰袍,内里着深蓝道服的剑客,却正是衡山二弟子莫宗生,后身紧跟着一朱色道服、头扎荷叶巾的剑客,却是三弟子莫在如。二人接着莫立人传来书信,将门派事务交五弟子颜成和六弟子旋翼料理,将动身前往杭州梅庄。那队江湖门人正是嵩山派,中年壮汉正是左冷禅侄子左凌峰,那被唤作“左瘸子”的少年,正是左凌峰独子左鹊至。二十余年前,自五岳派掌门岳不群暴毙,五岳派重又各选掌门自治。其中嵩山殷实的老底尚在,而左冷禅独子左挺死于内斗,排资论辈便由左凌峰担任新掌门。由于莫大与左冷禅、费彬的纠怨,二十年来两派相互间不甚感冒,几次于江湖上微有摩擦。 “呵呵,怎么,贵派莫大掌门仙逝,派中无人,却只有你们二人前往梅庄?”左鹊至蔑然一笑,斜眼瞥过身后门派威仪的长列。这时左凌峰喝道:“鹊儿,不得无礼,两位少侠,既是同望梅庄参与论剑盛会,以前的恩怨暂且放下,何不一同前往。”莫宗生咬了一口馒头,嚼了好一阵仰头一吞,才道:“免了,这锣鼓声也吵得人心烦。左瘸子,这碗酒算我先敬你得,明日梅庄咱两再一较高下,到时如真被我砍成了瘸子,可别说我没给你赔礼啊。”左鹊至听得莫宗生戏言,心下恼怒,嘴角一阵抽搐。他正欲拔剑发作,却被自己老爹按下身,不得不又张开折扇,只顾将气胀的热脸扇凉。左凌峰宽大的手掌一扬,一队人又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莫宗生“哼”了一声,将手中半个馒头一掷,正好落在队尾一旗帜尖头上,嵩山弟子却无一人瞧见。莫在如憋着苦笑,上前拍拍莫宗生肩膀道:“好了二师兄,别管那群贼人,快吃喝了去和大师哥、天歌会和。”莫宗生吐舌嬉笑,和莫在如返身进得酒店。 此时梅庄内却热闹非凡,各杂役、下人进进出出,张灯挂彩,将庄内打扮得花团锦簇、喜气洋洋。而庄内最宽大的练功场上已搭好一红毯相覆、木构紧密的擂台,一个斗大苍劲的“剑”字挂于正端。台上左右两方桌椅俱备、采旗整列。梅庄主人冲盈二人身着喜庆洋溢的浅红礼服,领着令狐珺、黄河老祖三人于正门外迎客。其时,江湖上有名的剑派,如五岳剑派、崆峒、昆仑、武当等派首脑人物俱带领数名大弟子前来拜会。 “珺儿,你妹妹怎么没来迎客呀。”盈盈才致意一小门派进庄,回身对令狐珺说道。 “啊,燕妹...燕妹他...” “算了,盈盈,别管那鬼丫头,想是又拉着他的‘天弟’跑哪里疯去了。”令狐冲在一旁说道,听到一阵鼓角声,心中一喜。 “冲哥,向大哥来了。只怕恒儿也会一起来吧。”盈盈先听出那是神教中的信号。这二十年间,在向问天的鞭执下,日月神教一改以往行事乖张暴戾之风,与各派礼尚往来,倒也一改以往“魔教”印象。远远瞧着向问天清癯瘦长的身形,颏下花白长须又长得三分,领着一众身穿红服、头戴尖角凤盔的神教弟子前来。身旁跟着一二十好几的俊朗小伙,正是向问天独子向恒。 “哎呀,令狐兄弟,大小姐,好久不见,你二人还是这般气清神朗、亮采俊逸的。想是这世外梅庄真养生气,什么时候我辞了教务也搬来住一住呀。”向问天满脸笑容,跑将上来和令狐冲满怀一抱,二人互垂肩背,显示交情匪浅。 “恒儿见过令狐伯伯、伯母。”向恒走上前一拜身。“啊,几年不见恒儿都长得这么俊朗了。”盈盈扶起向恒说道。 向问天却拍拍令狐珺肩膀说道:“大小姐过奖了,我看珺儿才真当得上俊朗二字呀。” “小子,夸你两句就飘起来啦?还不跟你向伯伯、向大哥敬礼。”令狐冲笑着对令狐珺说道。 “咦,怎么没瞧见燕丫头啊?好久没见着,只怕也出落得跟大小姐年轻时、一样漂亮了吧?” 冲盈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笑着摇手不语......“那头戴银环的就是五仙教教主蓝凤凰阿姨、那位花胡子老道士就是武当掌门冲虚道长、那贼眉鼠眼的瘦和尚就是不可不戒大师、那胖大和尚和旁边的老道姑就是恒山派不戒大师和...和他老婆。” 这时,令狐燕正拉着天歌爬到一株高大的树干上,一边摇腿磕着瓜子儿,一边指指点点、给天歌介绍着庄内林林走过的江湖人物。“等等,那大和尚和老道姑是夫妇?你爹娘还认识这样怪异的朋友呀?”天歌握着令狐燕小手,蓦地咋呼道。“哼,怪异?真正怪异的人你还没瞧见呢。你看那身形秀丽的尼姑阿姨,正是不戒大师的女儿。她可是我爹娘最好的朋友呢,我和哥几次去恒山玩儿,她都待我们极好呢。” 天歌瞧着那群年纪、形貌各异的江湖人士,便觉得自己在江湖闯荡了几月,也难见到这么多人物。突然心里一奇,拉过令狐燕小手道:“诶,燕妹,刚才你说还有‘真正怪异’的人,那是谁呀?” 令狐燕小嘴一撅,吐出一口瓜子儿皮,眼珠子一转,掩嘴嬉笑了好一阵,才说道:“他们呐,是六个怪人。” “六个怪人?哪六个怪人呐?” “小子,你可真是孤陋寡闻呐,连大名鼎鼎的‘桃谷六仙’都没听说过?”天歌正好奇间,忽然头顶“呼呼”六股气劲儿吹过,便传来六道声响一致,阴阳怪气地呵责。抬头一瞧,徒然吓得身形一晃,若不是被令狐燕赶紧扶住,便要摔倒下去。 (二) 天歌只见六个老头儿身着灰服、头顶各缠着些枝叶花果之类的杂物,倒挂在上方枝干间,兀自摇来晃去、一阵嬉笑。又见他们满脸皱纹、口鼻额头间凹凸不平,样子甚是吓人。 只见那头缠着一段泥根的老头儿跳下,那双小眼儿只盯得天歌心里发毛。令狐燕站起来挡在天歌身前,双手叉腰,弯着娇身急道:“桃根仙爷爷,你...你别吓着天弟了。” “怎么,燕丫头,这小子是你弟弟,你爹妈又给你生了一个胖小子?”桃根仙说道。 这时其余五人也一齐跳下,引得树干一阵摇晃。六人聚拢在天歌头顶瞪大眼瞧着,被这么六个又丑又怪的人瞧着,天歌便觉浑身如有几千只蚂蚁上下爬动。桃谷六仙瞧了好一阵,纷纷开口道:“大哥,我瞧这小子长得不像令狐兄弟,倒有点儿像你呀。” “呸,我有这小子那么难看吗?啊呵呵呵,燕丫头,我倒瞧这小子满俊俏的,只是年纪好像比你要大些,你怎么叫他弟弟呀?” “哎,大哥,人家燕丫头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哪天我高兴起来,也叫三哥作弟弟,也叫二哥作弟弟,也叫...啊呵呵呵。”老四桃叶仙说道。 “嘿,老四,你说你高兴起来便要叫我弟弟,可我不管是高兴还是生气,我怎么都叫你弟弟呀?”老二桃干仙说道。 “诶,二哥,你这就糊涂了不是,四哥的意思是人高兴了就叫别人弟弟,不高兴了就叫别人哥哥。燕丫头叫这小子弟弟,说明她心里高兴。”老五桃花仙说道。 “那...那...那燕丫头为什么高兴呢?哦,我知道了,燕丫头一定喜欢这小子呐。”老六桃实仙说道。 “不对,你看圣姑喜欢令狐兄弟,都是‘冲哥’、‘冲哥’地叫着,燕丫头叫他天弟,一定是不喜欢他。”老三桃枝仙说道。 桃根仙听得几位弟弟一阵诡辩,不禁抓耳挠腮说道:“燕丫头,你到底是喜欢这小子呢、还是不喜欢这小子呢?” 令狐燕听着桃谷六仙一阵诡辩,脸上红一片、紫一块,心里又是羞涩又是恼怒,瞧瞧身后的天歌,早就双手捂着耳朵傻瞧着那六人。令狐燕笑嘻嘻地转过头,招呼桃根仙伸过头来说道:“哼,讨厌。桃根仙爷爷,你伸过耳朵来,我只告诉你一人。” “哎,燕丫头,你可真偏心啊,干嘛只告诉我大哥呀。”老二桃干仙说道。 “哦,燕丫头叫大哥,因为她心里高兴嘛。”老三桃枝仙说道。 “放屁,被人瞧着了跟着小子说情话,燕丫头应该生气了,才叫大哥嘛。”老五桃花仙有说道。 “哎呀,别吵了!你们安静会,让我听听燕丫头说些什么。”桃根仙转过身双手一挥,又笑眯眯地侧着头伸过耳朵道:“燕丫头,你说吧!”令狐燕握着天歌手腕,对着桃根仙的耳朵大声喝道:“我!喜!欢!”说完便迅速拉着天歌跳到树下,往远处跑去。那桃根仙耳朵嗡鸣,头一发晕,身子将要倒下,另外五人赶紧拉上。谁知那树干早就承受不住六人这般蹦跳,“咔擦”一声,便摔了一地。庭内众人见那六兄弟一阵猴滚,憨态可掬,纷纷张口大笑。 “哟,六位桃兄,这树可是颗楠木,又长不出桃子,你们干嘛在那树上打滚儿呐?”令狐冲走上前握拳一掬,戏言道。 “令狐冲,你给评评理,这人要是高兴了,到底是叫别人哥哥还是弟弟呀?”六人异口同声叫道,不只令狐冲听得丈八和尚——摸不着头脑,周围人士也是一阵不解,接着纷纷怪笑起来。 盈盈才听得自己那鬼灵精的女儿大叫,现在又听得桃谷六仙起身就是这般胡言,心中明白了几分,不禁脸色稍变,拉过令狐冲说道:“好了,冲哥,别管这六个宝贝,先办完正事再说,我...我有些话要跟你说说。” (三) 却说令狐燕拉过天歌,跑到一假山之后。天歌回拉住令狐燕,喘了口气道:“好了,燕妹,我看那六个怪老头儿也跟不上了。”令狐燕回头瞥了天歌一眼,说道:“你呀还不知道,那六个桃谷爷爷不但轻功了得,鼻子比狗还灵敏,很快就能找到我们。”天歌笑了笑,双手交错于胸前,说道:“怕什么?你那六个桃谷爷爷,我瞧着也可爱有趣至极。不过刚才我捂着耳朵,也没听清楚他们吵些什么,只听到你最后大喝一声,到底说了些什么呀?” 令狐燕脸一红,低声说道:“我...我就不告诉你。” 天歌凑近脑袋,脸上一阵怪笑,只盯得令狐燕垂首不敢直视。“我...我好像听到一句‘燕丫头为什么高兴呀,是因为...因为...’”那“因为”二字一直拖如和泥。令狐燕顿时明白到天歌捂耳是假,偷听是真,秀眉一颦,心下恼羞,一双粉拳直捶打在天歌胸前。 “哎呀,好了好了,令狐大小姐饶命呀。”天歌假装作抵挡一阵,突然将其双手握住捧在胸口。令狐燕手中阵阵温热,又觉天歌噗噗心跳,心神一荡,慢慢将玉首埋于天歌肩井处。 “天...天弟,不管那六个桃爷爷如何乱说,反正...反正跟你在一起,我就是高兴。” 天歌心中一暖,轻轻一搂,却又戏言道:“那,要是哪天你叫我哥哥了,那时你是高兴还是生气呢?” “哎呀,讨厌,你这人就没个正经。”令狐燕挣开天歌双手,又朝其胸口一阵捶打。 两人正嬉笑间,忽听远处一阵锣鼓喧天,似又有一大派驾临。歌燕俱是爱瞧热闹之人,便将嬉闹置于脑后,又相牵着走去。二人走得一会儿,那向恒从假山另一侧挪出,身形微颤、神色不安。 却说其时已日上三竿,庄内各门派之人已具向客厅内走去用膳。冲盈二人与令狐珺、黄河老祖见,后面也渐渐清静,正欲离去,就听到远处嵩山派几十名弟子,敲锣打鼓、阵仗威严地走来。令狐冲一下子想起,当日接任恒山掌门时,那乐厚也是如此阵仗,使出五岳令旗欲阻自己就任掌门。盈盈也拉了一下令狐冲衣袖,二人都皱眉相视,彼此心照不宣。祖千秋走到面前说道:“令狐公子、圣姑莫怕,今日庄上群雄聚集,多是咱们这一边的,还怕了他小小嵩山派不成。”老头子也甩了甩瞧不见的脖子,说道:“就是,今日庄内阵势,比当年恒山之上更盛,令狐公子和圣姑也莫须怕他。”令狐珺脸色微微一冷,不自觉地朝着腰间摸去,才想道宝剑已被娘亲收走,又想到无法上得擂台,不免心中黯然。 几人正思量间,那长队已至门前。左凌峰宽大的身躯蓦地跳起,落到令狐冲面前,板着大脸握拳一掬、唇上胡须上下耸动:“听闻明日梅庄比剑盛会,左某带领犬子与门人、不请自到,还请令狐庄主包涵。”声气硬实,又撑直身体,双手背于身后。令狐冲目射冷光、脸色微怒,正欲上前还礼,却被盈盈在身后拉住,抢着走上握拳还礼道:“远来的都是客,敝庄一时疏忽未能献上请帖,承蒙左掌门赏脸,咱们也就不多客套了。今日已有数十家名门正派光临寒舍,明日台上以剑会友、台下以义交心,只为伸扬江湖正道,维护武林正气。若真有人要闹事、伤了彼此间和气,便是要孤立于江湖正道之外了。左掌门,请吧。” 左凌峰面肌微搐,斜着脑袋,右手拈过胡须,笑道:“哈哈哈,令狐夫人快人快语、不愧是前魔教圣姑,只是这正道二字出于夫人之口,在下听得多少觉得别扭呀,令狐庄主,你说是不是呢?”令狐冲剑眉一挑,心下大怒,黄河老祖二人抬手握紧长剑,令狐珺也是横眉冷目相视。 “左掌门,妾身与夫婿不问江湖之事久矣,武林中人尽皆知晓。此次寒舍举此盛会只论剑品酒,却也不多做他想,若左掌门仍提及过往之事,岂不显得小气了?”盈盈铿然一笑,威言回击道。 “呵呵,兄弟们瞧呀,那嵩山派旗子上怎么挂着一片馒头呀”、“是呀,莫不是当做诱饵,要拿旗杆钓鱼啊”、“呃,不对,那旗杆是朝天立着的,又不是泡在水里倒插着,哪里会钓到鱼呢”、“钓鱼有什么好玩儿的,钓麻雀才好玩呢,只有麻雀才吃馒头嘛”“哦,这左掌门的儿子不就叫左雀至吗?怎么不回头看一眼那旗杆上的馒头呢”、“哈哈,这你就不懂了。馒头挂在旗上,左少主要是觉得饿了,回头看一眼,等瞧久了脖子也偏得酸了,就回过头不看了,那不就不饿了嘛,这叫...咦...这叫那啥来着?” 后头传来一阵嬉笑、打诨声,却是桃谷六仙又溜到嵩山队列后边。这时,远远走来一斜披灰袍、身着深蓝色道服和一身着朱色道服的两位少侠,正是莫宗生和莫在如。莫宗生瞧着六个滑稽憨厚的怪老头儿,绕着那顶着馒头的旗子打转逗趣,甩下身上灰袍应道:“这叫瘸子不下马、望馒头止饿。” 这时令狐燕拉着一阵踉跄的天歌也跑来。天歌远远瞧见自己二哥、三哥就在前方,喜不自禁,五六步并作两步跑去,大声喊道:“哎呀,二哥、三哥,你们也来了,别理这群嵩山鸟人,快随我进去见大哥。”莫宗生和天歌侧着身子跳起碰了一下肩膀,莫在如也满脸笑容走上前,拍拍天歌肩膀。 “好小子,几个月不见,倒长了一头啦,你二哥我瞧着,好不高兴。”莫宗生瞪着圆眼说道。旁边莫在如碰了碰莫宗生肩膀,示意他注意旁边嵩山众人动静。“哼,怕什么,左瘸子,你喝了我的酒,可别忘了咱们明日之约,若是现在就打起来,那你就是赖皮蛤蟆了。”桃谷六仙听得这话,纷纷拍手蹦跳。左鹊至一再被辱,脸色青紫,手中折扇一收,兀自颤抖。 “好了鹊儿,快带领弟子到镇上候命。”左凌峰说完,脸上微微堆笑,对冲盈二人又握拳一掬:“既然二位不拒左某盛情,那左某也就自己将就了。”令狐冲目中怒意稍却,回礼说道:“那就请左掌门移步下榻。”当下叫过老头子,命其带着左凌峰及数位大弟子进得厢房。 才送进这嵩山瘟神,莫氏哥三儿一一拜过冲盈二人进庄,又瞧见远处走来一紫袍长须老者、装扮妖娆不逊蓝凤凰的姐妹两和一打扮秀气、面目清朗的弱冠青年走来。那老者右肩缠着砂带,怒目瞪了令狐珺一眼,正是不久前被其砍伤右肩的海棠派掌门玉盛澜。他向令狐冲一掬礼道:“令狐庄主,多日不见风采依旧,不知令郎喜事可也办妥。老夫和三个孩儿,不知能否讨得杯喜酒。”令狐冲见其倒也和气,先前的怒意收得一大半,笑请这四人进得庄内。那弱冠青年经过令狐珺身边,也是怒目瞪视,唇间微语道:“好小子,跟本少爷抢淇妹,明日可要你好看!”“文儿,看什么呢,还不快走。”玉盛澜喝道,那青年——玉闳文蓦地偏过头,向着父亲走去。 令狐珺俊秀的脸色一冷,微微皱眉,望着四人渐渐走远,又忽觉肩上被一拍,回头却见着娘亲对自己一阵摇头。 预告:“山雨欲来风满楼”,表面一片祥和的论剑盛会,隐现着怎么的暗潮汹涌?歌燕、淇珺间的感情将受到怎样的挑战?冲盈二人将如何应对随时发生的事端?且看第十一章:比剑梅庄(三)风满楼台 ------------ 第十一章 比剑梅庄(三)风满楼台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宋晏殊《蝶恋花》晏殊 (一) 又是一片夜色青冥、新月如钩。西湖梅庄里,只见一片白墙之上,青丛苍郁,花簇如虹。白墙之下,一婷婷倩女,身着白色长服,花色红绣黄边,纤手横笛,只听得其声悠扬清脆、绵延回响,似将无限思绪,述说与这沉夜的寂静,与星月共曼妙轻舞。 墙边转角处,一浅灰长锦,头带簪冠的俊朗男子闻声走来。只见其星目中流光点点,冷峻的面色间隐隐透出几许温热。这男子正是忙活了一整天的令狐珺,其时正独自散步、身心俱疲,闻着这悠扬的笛声,心中一道月影闪现,遁声而来。转出墙角,才知是苍月淇独坐墙角,但见其独奏于微月花墙之下,幽若暗香浮动、柔似青纱卧风,心中一动,不禁随口吟道:“邀月来坐花前树,傍池长有悠幽声。” 月淇缓缓放下玉笛,芳首微微一抬浅笑,站起身看向令狐珺。令狐珺只觉心中似流过一阵清泉般舒畅,那峻冷的脸上浮现出几许笑意,月淇见着心神一醉,说道:“我常听你妹妹说,你笑起来也是好看得紧。这时一见,却也不假。” “月...月淇,我...”令狐珺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才好。 “怎么了,侠义青天的‘盗圣’,在小女子面前也这般优柔了。”月淇嫣然一笑,直叫令狐珺心间又喝下一口清泉。 “啊,让你见笑了,我...我想知道你所奏为何曲?” “啊,我所奏曲名为《淇奥》。”月淇脸上一红,垂首抬眼望向令狐珺。诗经名篇“瞻彼淇奥,绿竹猗猗”脍炙人口,眼前这“盗圣”自当晓得,这曲子是赞美德才兼备、宽和幽默的君子。若说德才兼备,令狐珺自不在话下,但说到宽和幽默,月淇见他那俊朗而冷漠的面色,不禁心下晦暗。 “月...月淇,若不嫌弃,还请教授一曲。”令狐珺说着,便从身后拿出一支首缚红穗长箫。月淇欣然笑允,将其请至坐下。二人一番笛示箫随,按宫索羽,未久令狐珺便能吹奏一曲熟练的《碧宵吟》。其时一阵清风吹过,月淇靠于近旁,但听箫声玲琅,如鸣环佩,心神大醉,缓缓附首于令狐珺阔肩上,眼望苍穹,吟道:“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令狐珺却不觉尴尬,心境醉然,箫声悠远之意更盛。月淇也不再言他,闻着令狐珺衣襟间传来的男儿气息,径自闭目酣神。 远处一凉亭间,冲盈二人见得此情景,不禁相视一笑、默然不语。过得良久,令狐冲先声开口道:“这小子,死心眼儿总算开窍了。也不像他老子当年一般豁达洒脱。”盈盈一笑,说道:“冲哥,瞧你都一把年纪了,还触景伤情,跟自己儿子较个什么劲儿呀?”令狐冲一撇嘴,脑袋一晃,说道:“好呀,难得今夜清静,我就伤情伤个够。”说完,一把抱起盈盈便欲吻下。盈盈脸上羞红,伸手捂住其嘴娇喝道:“哎呀,都老夫老妻的了,也不怕让别人见了笑话。”令狐冲却说道:“什么老夫老妻,当年你是婆婆我是孙子的,现在你我是爹妈,那再过得二十年,不就成了你是小姑娘我是老爷爷了?”盈盈心中甜蜜,只好闭目由得情郎一吻,随即立马挣开,说道:“好了,该说正经事儿了。”之后又听着另一处、隐隐传来的不成调的琴声,说道:“你知道吗?咱们的令狐大小姐,竟也缠着我学琴、吟诗了。” “哟,难得这丫头,却是鬼心眼儿开了窍,总比一天到晚上蹿下跳的好吧。” “冲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尤其是关于珺儿如何会是那“盗圣”,以及对天歌小友的安排。” “盈盈,本来此事关系重大,又是莫大师伯遗托,我原想一人将其烂在肚子里。不过...” “不过你这笨头笨脑的,怕是想不出什么好注意来,非但不能烂在肚子里,只怕还要引出祸害?哼,你就这时候才想到我吗?”盈盈直盯着令狐冲神色慌张,抿嘴浅笑。 “啊,盈盈,我...哎,是我不好,你我两心如一,真不该再瞒着你什么了。”说着搂过盈盈,在其耳边一阵低语。 盈盈听得这些,心中大惊!不禁环手抱紧令狐冲腰身,一阵担忧道:“其时我也多少猜到一些,但一直不敢相信...冲哥,你我隐居这梅庄也快二十年了,闲散逍遥的世外生活也早就尝尽。若...若是你真打算再出江湖,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 令狐冲心中感激,将盈盈搂得更紧,说道:“好了,事情的预想还不至于这么坏,至少现在珺儿、燕儿算是找到他们的琴箫知音了,我们这做爹妈的该为他们高兴呀。” “可是冲哥,你想过没有...燕儿看上那莫天歌,此情此景,何其相似。”说着玉手一指,令狐冲瞧着,知道盈盈所指正是那西湖牢底之处。那里...正囚着一位被命运玩弄的可怜人。 “盈盈,只怕你多虑了,这十多日,我每日都教授天歌剑法,对其品性比谁都了解。我愿传他独孤九剑,一如当年风太师叔传于我,如出一辙。”令狐冲伸手理过盈盈额前缕缕秀丝,说道。 “好吧,冲哥,但愿你小...但愿林平之的悲剧不会重演。” “好了,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珺儿吧,你刚才提到珺儿身具衡山绝学,你认为会是谁人教的呢?” “冲哥,你怎么忘了,那个小妹妹...” “啊,盈盈,你不说我都还忘了,都十九年了,她可从来没现身相见,难道...” “冲哥,你再想想,之前为何珺儿反对和苍龙派定下的这门亲事呢?” “啊,难道...”令狐冲魂神俱震,抬眼望去,那花墙下,令狐珺见月淇竟靠在自己肩头睡熟,不由自主地在其额头一吻......(二) “盈盈,这、这...这不可能。”令狐冲不住的摇头。 “怎么不可能?别忘了,珺儿的爹是你令狐冲,而他的娘就是我任盈盈呀。”盈盈心下晦暗,不由得落下一滴晶莹的泪。令狐冲瞧见着,心中一乱,伸嘴亲吻在那泪滴上,说道:“盈盈,现在...现在我们只能走一步瞧一步了,但我相信,我令狐冲的儿子,越是在紧要关头,越是能清醒地做出抉择的!”说完,却也庆幸自己暗示珺儿,倾情于苍掌门千金。 “那么就这样吧,哎,原想当年能与你结为夫妻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为难之事,如今...如今...”盈盈又轻泣起来。令狐冲见着心中一软,赶忙抱紧盈盈道:“哼,怕什么!当年那么多的阻碍,我们不也闯过来了吗?如今不过是些感情方面的事,也不会再跳出一个你爹和...和我师父出来。” “冲哥,能和你一起,我什么困难也不怕的。只是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别看如今武林中倒也一片祥和,可其中暗潮汹涌,谁能保证哪一天又跳出一个东方不败、跳出一个左冷禅、跳出一个岳不群呢?今日你也瞧见那左凌峰,却和他叔叔的性子,不也无异嘛?” “盈盈,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担惊悲观起来了?这江湖上能跳出东方不败、左冷禅、岳不群,可也能跳出更多的令狐冲、任盈盈、莫大师伯、仪琳师妹,嗯,还有桃谷六仙他们。”令狐冲擦过盈盈脸颊,伸嘴又是一吻。 “哼,就知道趁火打劫,看人家担惊受怕的,你就趁机占便宜啦。”盈盈破涕为笑,接着又思量了一番,说道:“那么冲哥,咱们就走着瞧吧,你这独孤九剑‘无招胜有招’的,怕是真要重出江湖了。明日的论剑大会,正好是一起契机呀。” “呃,盈盈,还没到危机时刻,咱们也不能轻易出招,只要一出招,就会露出破绽。须得瞧出敌人招式见破绽,然后就...”说着,令狐冲以指为剑,竟自比划起来,盈盈又被逗得大喜。 “好吧,冲哥,现在我才明白,你可真是命中注定要学得这独孤九剑,这算是你人生第一幸事呀。明日比剑,我还担心几件事,一是那左凌峰会不会暗中搞什么鬼名堂,二是那玉盛澜会不会因淇儿的婚事而发难,我最担心的,就是那小妹妹会不会在这时突然现身,引出祸端,也戳穿珺儿做的那些侠盗之事。好在今天你我在江湖上结交的朋友都来了,到时候也不必俱是你我二人担当者。我也吩咐向大哥和黄河老祖,调集了更多人手前来梅庄,以防不测。”盈盈兀自分析着,令狐冲连连点头,突然拉过盈盈双手,含情脉脉地盯着。 “你怎么了,干嘛...干嘛这样看着人家。”盈盈却被令狐冲瞧得不好意思了。 “盈盈,我觉得习得独孤九剑只算是我人生第三幸事。” “哦,前两件是什么呀,我倒愿闻其祥。” “第二嘛,就是我爹妈生了我,我师父师娘养育了我,第一嘛。”说着又抱过盈盈道:“这第一嘛,我令狐冲是修了几世的福分,能与你相知相许。” 盈盈心里一甜,却又一羞,说道:“哼,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是像以前一般,油嘴滑舌的。对了,我还有件事情没说,那日你们返回庄中,我收了珺儿的剑,明日他便上不得擂台了。” 令狐冲默然不语,思量了一番,说道:“也好,且让这小子在下面乖乖瞧着,既不暴露了他‘盗圣’身手,也好知道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以为老子英雄儿就是好汉了,以后的路要靠他们自己走了。” “那,那燕儿呢...珺儿是不能上擂台了,可天歌还能上去得不是。” “盈盈你放心吧,咱们的未来贤婿可是能把独孤九剑耍得有模有样了,我想明日除了我和冲虚道长,以及他的大师哥莫立人,没人能在剑术上胜过他了。” “冲哥,我指的不仅仅是这个。我总觉得天歌的那把软剑来头不小,以前也似曾见过,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要是那软剑真的来历不凡,明日上台被谁瞧了出来,只怕也要引出一场祸端。” 令狐冲又理过盈盈额前秀发,说道:“好了,盈盈,明日之事明日再说吧,你看你,说是陪我出来散心,你自己却担惊受怕个不停的,咱们且去休息了吧。”盈盈听得,不禁打了个哈欠,令狐冲心下一闹,趁其不备,一把将其横抱于身前,二人一阵寒暄,径自走去。 “咦,燕妹,别谈了,你看你爹娘真是好兴致呀。”天歌躺在水池边一石岩上,伸手掏了掏耳朵,碰了碰身边习琴的令狐燕。“哎呀,死天弟,我才悟出一指法,就被你打断了。”令狐燕一怒,便伸手在天歌胳肢窝里挠痒,天歌翻来滚去、生不如死,连呼饶命。“好了,起来吧,说真的,天弟,明日比剑你会上去吗?” “我...” “你可要说实话呀,本姑娘琴虽谈得不怎么样,也算是好好给你洗洗耳朵了。”令狐燕小嘴一翘,娇羞着说道。 “哼,这又不是烤兔烤田鸡,我干嘛要说呀。” “你...你敢不说,我以后都不理你了。”说完,鼻哼一声,转过身去。 “好好好,我说,我明日不上去就是,免得受了伤,又要喝糖药了。”天歌嘴里这么说,心下却想起和三位师哥商议的:明日且按兵不动,于台下细瞧各门派武功招式,且看能否查出些蛛丝马迹,以揪出暗算师父的凶手。 “真的吗,这还差不多。”令狐燕心下一喜,转身拉过天歌衣袖,说道:“还有啊,可能...可能有些事情会来得突然,你...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呀。” “什么事情呀?”其时夜色晦暗,天歌未瞧见令狐燕脸上的红霞,不解道。 “哎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着,抱起瑶琴径自跑回了房间。 却说令狐珺放下长箫吻过月淇额头,月淇蓦地惊醒过来。抬起头瞧见令狐珺脸上冷意全消,满是含情脉脉,不禁花容绽放,双手环抱过其颈肩,说道:“珺哥,要是这一夜永远不要亮来,永远这般清静,那该多好。” 令狐珺握住月淇玉手,说道:“月淇,以前我总是糊涂,自以为很多事不能放开。还好,还好你这几日一直在身边。可惜,我已答应我娘,明日不能上台了。” “没关系,珺哥,明日不能上台未必是坏事,至少,你也少了暴露身手和‘盗圣’身份的危险呀。” “可...可你知道吗,那海棠派掌门玉老儿,带着他独子玉闳文也一块儿来了。他们父子两怕是,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珺哥,你不用怕,这亲事是你我父母共同答应了的,谁也不能抵赖得掉了。就算...就算没有这亲事,我的心早就属于你了,谁也夺不走的。” “月淇,其实我担心的不止是这些,还有...还有...” “还有你的那位墨姐姐吧!”月淇一下子挣开令狐珺,兀自将双手放于膝上。 “啊,你...” “我早就知道了,我也是要去追爱的人。从你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了。” “......” 见令狐珺一时不语,月淇转过身,又拉住其双手,脉脉说道:“我...我不怪你,你若真放心不下,以后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找他。” “啊,月淇,这,这对你不公。” “没什么公不公平的,只要我愿意。”月淇铿然道,随即又将玉首埋于令狐珺肩上。 “咦,你瞧伯父伯母,也在亭子里呢。对了,当初伯母对伯父,也是如我对你一般的,不是吗?所以...所以...” 令狐珺心中一荡,不再言语,也瞧见了爹娘在亭子里煦煦相语。却又瞧见,在爹娘身影后的石山边,站立着一位身姿秀丽的尼姑。“那不是仪琳姑姑吗?” ......“阿弥陀佛,佛祖在上,请你保佑令狐大哥和任大小姐一生平安无难、逢凶化吉,明日万事皆顺,无灾无难......” 预告:一切尽在不言中......且看第十二章:比剑梅庄(四)幽月弄箫 ------------ 第十二章 比剑梅庄(四)幽月弄箫 嬴女吹玉箫,吟弄天上春。青鸾不独去,更有携手人。——《凤凰曲》李白 (一) 旭日朝升,大地一片暖意。西湖梅庄,一长亭前的平地之上,一英俊少年手执如盘蛇蜿蜒扭曲的软剑,身形时转时抬,舞得风生水起,正是莫天歌按捺不住激动的心绪,闻鸡起舞。远处,令狐珺也身着牙色练功服走来,一身短打简朴,直将其高大的身躯衬得紧实,手执一装饰精丽的长剑,正是昨夜苍月淇塞于其手上的“笑姝”剑。天歌见令狐珺走来,心中一喜,飞身一刺,正是那招“出弦长箭”。令狐珺笑道:“天兄好兴致。”迅即拔出“笑姝”剑,剑身斜向上挑出,剑尖正好点在“歌殇”剑剑肩之上。天歌只觉虎口微麻,用上“南圣心法”功力,那剑肩上微闪过青光,一下子将“笑姝”剑破开。令狐珺不甘退缩,也运起内力,剑尖紫光凝现。两把剑尖上青光、紫光碰于一处,那两道光点忽然湮灭,两把剑身又摇晃不已。天歌和令狐珺俱是一吓,都赶紧收剑于身后。 天歌这才瞧清楚,令狐珺手中长剑正是“笑姝”剑,心想他怎么会拿着这剑?忽然明白一事,只盯着令狐珺一阵嬉笑,走上前拍其肩膀说道:“怎么,连定情信物都舍得拿来玩耍呀?” 令狐珺脸上一尴尬,收回“笑姝”剑说道:“什么信物?不过是月淇送我的小礼物。”天歌听得,撇撇嘴角,拇指擦过鼻尖,又戏言道:“啊,都叫人家小名儿,你还要掩饰什么呀?你不知道这‘笑姝’剑可是人家的镇派之宝,岂会随随便便就送人了?” 令狐珺眼角一动,天歌瞧着他那双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心下正莫名。只瞧令狐珺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歌殇”剑,人就呆在那里。“喂,怎么啦?被小鬼收走魂儿啦?”伸手在令狐珺呆木的俊脸前挥舞几下,令狐珺才蓦地醒过,说道:“啊,没...没什么。” 这时,远处一身浅黄外衣的令狐燕,拉着一身红白对襟的苍月淇也跑了过来。令狐燕双手抓住天歌臂膀说道:“走,天弟,去吃早饭呀。”“这时候有早饭吗...哦啊,对对对,我肚子都饿了,珺兄,我和燕妹先走一步。”天歌瞧着令狐燕左眼一眨,闻弦音而知雅意,赶紧随其走开。 月淇和令狐珺瞧着那二人走开,相互尴尬一笑。令狐珺见月淇挽过额前一缕秀发,心中一荡,又拿出“笑姝”剑,说道:“这剑和莫兄弟手里的剑,就是当日我墨姐姐要找的‘笑姝歌殇’剑吧?” 月淇眼眉俱张,说道:“是呀,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吗?”令狐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默然不语。月淇见着心知其意,垂首抬眼看着令狐珺,说道:“你...你又想起她了?可你就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令狐珺回过神,问道:“哪里奇怪了?” “这‘笑殊歌殇’剑虽属剑中上品,但不过也是一凡物?为何你那墨姐姐,那日要这般大费周章地来盗剑呢?” “这...这我真不清楚,反正从小我对她言听计从的,她说要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的,所以...” 月淇嫣然一笑,伸手在其额头上一瞧,瞪着凤眼笑道:“所以你就死心眼儿跟着做了‘盗圣’对不对?” 说完,蓦地收过笑容,垂首叹气:“这下倒好,你那墨姐姐下落不明...你的心也跟着...跟着...” 令狐珺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握住月淇玉手说道:“啊,别难过了,我...哎呀,我...”月淇见其支支吾吾地尴尬劲儿,又笑道:“好了,此事提来也叫人不快,以后别再说就是。说来也该谢谢你那墨姐姐,不然...不然我又怎么能结识‘盗圣’阁下呢?”令狐珺笑道:“啊,好、好啊,以后不提再是,这、这宝剑还是你收着吧,如今那‘歌殇’剑归莫兄弟所有,你们苍龙派总不至于一把剑都不留吧。”月淇也笑道:“我都说了这两把剑不过是凡物,我爹的那‘苍浪银涛掌’才是真正的镇派之宝呢。” “可是,我今日又不能上台,拿着这剑也没用呀。”正说着,却瞧见远处人声渐渐沸腾,月淇瞧见了,也说道:“好了,你就先拿着吧。剑会就要开始了,咱们快去瞧瞧吧。”二人不再言他,朝着人声喧嚣处走去。 二人刚走到一拱门口,却见一秀才打扮、面目清朗的弱冠青年走来,正是海棠派少主玉闳文。只见他收过手中白扇,纨绔之气满溢的脸上眉眼狰狞,抬手指向令狐珺道:“好小子,待会咱两儿先上去较量较量如何。” “珺哥,咱们先走,别理这人。”月淇挽过令狐珺右臂,也瞪了玉闳文一眼,拉着令狐珺走开。只听到身后一阵叫骂:“姓令狐的,你不是个男人,淇妹跟了你可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令狐珺停下身,后头怒视,却又被月淇一拉。令狐珺回头瞧过月淇,只见她摇了摇头,只好作罢。 这时,前方的擂台周围已是人山人海,刀剑林立。台上各门派掌门俱都坐下,下人端过茶水,众人都端起润口。擂台下方左右两边笙芋俱响、锣鼓齐鸣,喜气与豪气并具,听得在场武林人士既是喜色洋溢,又是心潮澎湃。令狐燕拉着莫天歌挤进人群,站到了莫在如和莫宗生中间,前面坐着的正是衡山派新任掌门、外披深蓝色大氅、内着浅白纶巾的莫立人。 这时,几串鞭炮响起,噼啪作响,又有数十道礼花冲天而起,撼天动地,绽开姹紫嫣红的天花。接着笙锣具息,只听得几通大鼓“咚咚”声由缓渐急。天歌的心绪也跟着鼓声浮荡,暗道一场大戏就要开台了。 (二) 鼓声阵阵磅礴,之后渐渐缓低直至消停。一蓝衣老书生执扇子走上擂台,正是那梅庄大管家祖千秋。只见祖千秋双手执扇,微微一鞠道:“各位武林同道,今日我梅庄中举此品酒论剑之盛会,承蒙各位驻足下榻,鄙庄倍感荣幸。今日在此擂台之上,望各同道尽展各家所长,论剑为主,只为促武学之精益。当然,刀剑无情人有情,人间路窄酒杯宽,擂台上论剑点到为止、不伤和气,若是哪位朋友不小心伤着了对方,敝庄愿作东,还请这位朋友向伤者敬酒三杯。不知各位同道可否应允?” “好啊!好啊!”“不伤和气当然好。”“这是论剑不是决斗,如此甚好。”台下的人一阵熙攘,赞同者皆大声迎合,当然也有少数人、心里算盘打得叮当响。 “大妹子,你对那‘七海醉仙棠’可否了解?可有破解之方?”令狐冲在台下对着蓝凤凰低声说道。 “大哥哥你放心吧,说起用毒,我都算是老祖宗了。那什么棠的不过就是种麻人香粉,只需点柱‘回神聚气香’就可解得,我这就吩咐下去四周备上。”蓝凤凰咧嘴魅笑,令狐冲略微一呆,也觉得其妩媚劲儿不减当年。但瞧见盈盈目光扫来,赶紧转过身对不可不戒说道:“田兄,我要也麻烦你一件事儿。”说着对其耳语几句,田伯光猥琐的瘦脸上嬉笑过,手指直朝令狐冲晃了几下,低语道:“令狐兄弟,到底是成家的人了,你可是比以前心细了不少。哎,可怜我田伯光...啊,不提也罢。不过事成之后,你可得送我三大坛美酒啊。”“哈哈,那是当然,田兄就是要喝十坛,我也奉陪呀。” 见着蓝凤凰、田伯光悄悄从人群中退出,盈盈走了过来,低语道:“怎么样,叫他们两儿分别看着玉盛澜和左凌峰属下,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吧。” “若你还不放心,我叫老头子和珺儿也跟去。” “那倒不必,老头子还要负责后勤之事,珺儿还是留在台边长长见识为好。”盈盈暗中瞧了瞧擂台上正吹气呷茶的玉、左二人,摇头说道。 冲盈二人又对庄外人手、西湖地牢暗哨安排商量了一阵,擂台下早已人声鼎沸,叫好连连。台上已走马观花地打斗了几场,其时正是恒山掌门仪清对昆仑剑派掌门震郝术。只见仪清身姿飘洒,招式间连绵回转,以守为主,时不时蕴藏攻招,见机而出。而那震郝术以气御剑,招式间变化单一,却也无法攻到上风。二人不过才斗到十余招,仪清见其招式有重复,在对方又欲使一招“起尘入风”抬手斜挑时,抢先剑点如针、直刺其腋下,却是用上了当年令狐冲所传、华山思过崖石洞上的绝妙剑招“绵里抽针”。震郝术见自己招式用老间破绽被瞧出,转身欲避开。仪清已先猜到,右腿迅速扫出,一下扳中其左腿,震郝术随即倒地认输,台下又是一阵叫好。 “好呀,好呀,仪清姑姑真厉害。”令狐燕在天歌旁边拍手叫好。 玉盛澜见着令狐燕欢腾,自然想到令狐珺,又随即想到因这小子,叫自己快煮熟的鸭子飞掉,白白被拽走一个儿媳。心中一怒,当下碰了碰身旁的玉闳文。玉闳文心思全放在伊人身上,又见着令狐珺与月淇一同站在对面,时不时相视低语,心中无明业火正烧得旺盛。被老爹这么一碰,玉闳文心里的业火似点着了火药,手执长枪飞身而出,便请仪清赐教。二人拆解过十多招,仪清生平首次拆过枪法,只觉眼前这年轻人枪法中,多以轮转刺挑为主,也是柔中蕴刚,攻不能迫其路绽,守也难防那回马一枪,于是剑招古朴缓重,以防对方忽如其来的迷幻一击。 “不好,你仪清姑姑这一阵,怕是要败了。”月淇在令狐珺旁边低语道。 “月淇,你如何瞧见得?”令狐珺只见仪清防守间缓重沉稳,那玉闳文一时也占不到便宜。 “这玉闳文使的是‘海棠混虚枪法’,能将挑刺钩挂与缠绞转合等几种套路夹杂着灵活使出,虚虚实实间,迷惑性极强。若是你仪清姑姑一味重复剑招,那小混蛋一旦转换另一套路,就可出其不意、占得上风。”月淇皱眉道。 果不其然,在守得十多招后,仪清只道对方枪法便以挑刺为主,剑招间不禁用老。玉闳文瞧得真切,变刺为缠,枪身盘转如蛟龙,尽数缠进仪清欲刺出的剑身。令狐珺已猜到那玉闳文枪身变化,不禁喝道:“仪清姑姑,小心他绞你手臂。” 还未及喝尽,就瞧那枪头已贴近仪清右臂,玉闳文蓦地按定枪身,那如蛟龙般的枪纹霎时收拢。仪清便觉整个右手前臂似被棍棒扫中,疼痛难当,手中长剑掉落。 令狐珺见那玉闳文右手一抖又欲刺出,心下一怒,飞身一掌拍开枪头,那一枪便刺空。“珺儿,多谢你相救。”仪清惊吓了一阵,却又瞪目对玉闳文说道:“说好点到为止,贫尼手中长剑也被你打掉,为何还要刺出?” (三) “令狐珺,你总算肯出手了,不再躲在淇妹石榴裙后了?”玉闳文一阵讥讽,又转身向台下众人说道:“今日比剑,在下不才,愿与令狐少主一比高下,诸位还请俱为见证。” “哼,谁稀罕跟你打?再说我已应允不得上台比剑,岂可违背誓言?”令狐珺怒意浮面,剑眉微张。 “哦?你是真要应誓?还是怕了本少爷高招?”玉闳文“当”地一声磕下长枪,仰首蔑视。 令狐冲眉头一动,见自己儿子进退两难,正欲上台理论,却想起昨夜盈盈所说。回头一瞧,却见盈盈脸上微笑,顿时不解。盈盈瞧出令狐冲眼中疑惑,说道:“别怕,你看淇儿不是过去了嘛。” 却说其时月淇回头向盈盈一眨眼,走到令狐珺身边,说道:“珺哥,你是如何向伯母立誓的。” “啊,我、我跟娘立誓,若再带着燕妹外出,今日便不得上台比剑。” 月淇听着,如花的面容上蓦然英气*人,嘴角一抬,笑道:“你立誓中说道‘不得上台比剑’,可没说‘不得上台比箫’吧?”说着,将一节长箫递给令狐珺。 令狐珺顿时醒悟,心中直赞月淇聪慧。伸手接过长箫,只见那端头的红缚丝上,已系着一片青色玉坠,击在箫孔上铮铮微响。月淇又在令狐珺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即又瞪视了玉闳文一眼,转身退下。 “玉兄,请出招吧。”令狐珺左手屈抬掌心朝天,右手横箫与胸前,右脚抬起,却是以箫代剑,摆出那‘笑踏悬松’的出剑之势。玉闳文见其将周身门户尽数守下,唯其腰间可攻之,便盘转长枪,一式“盘龙攻宇”,轮转间枪花如浪,直拢其身形中端。令狐珺向后仰倒,左手支地,只这一卧恣便尽数躲过那枪花间将胜出的变化。玉闳文见一击不成,双手一压,便要扫下枪身。令狐珺左手一推,绷直身形直朝玉闳文双脚冲去。玉闳文一吓,奋力跳起身,不过初次照面,见其俱是攻已下盘。心下算定,先以缠挑结合,攻防间守下盘稳定,再以兵器身长之利,先刺之迫其回防,再盘转绞缠,谅得那长箫也不得尽数回击。 玉闳文跳下,正欲出招,却见令狐珺斜身侧躺,左肘支地,而手掌托腮,却似一尊睡佛兀自酣息。玉闳文见其全身无处不是破绽,心中一喜,斜身冲上,直刺其身躯。令狐珺突然整个身子平整跳起,长箫点压其枪身中端,使其不得上挑换招,也可借力跳出。玉闳文将枪身一转,滑开长箫,转刺为扫。哪想令狐珺长箫一挡枪尖,身姿轻舒如风中落叶,借力之间又飘至远处“睡”卧下。 玉闳文不由得火起,月淇见着心中好笑,心知自己“激将”之计奏效,便又传音入密道:“珺哥,还记得那日我所使的‘落梅随影笛’吗?”令狐珺顿时明白道,见那玉闳文又攻来,蓦地站起身,转至与其相隔不过数尺之处。台下之人见得,却以为这二人交情甚好,形影不离。却不知玉闳文此时心中火冒三丈,由那令狐珺点着长箫如跗骨之蛆,一身短打招式尽数贴身攻来,而自己的长枪不能刺出、不能扫下、不能缠搅、不能挑上,只得也贴身竖起枪身左右敲开点来的长箫。 “咦,哥这几招既不像琴箫剑法,又不像破枪式,老是贴着那人只点,是跟谁学的呀?”令狐燕瞧见大哥跟那玉闳文,却似一对眷侣般相互间不得脱开身形,不禁嘟嚷道。“燕小姐,少公子这是要扬长避短,本身长箫较之长枪,在攻击距离上是吃大亏的,但在近距离招式转换间,却又比长枪灵活不少。”莫在如将二人间争斗盘算得精细,开口说道。 “是吗?三哥,那珺兄弟他何以只附身点击不攻其脑门顶?”天歌也瞧得出神,听见令狐燕和自己三哥的问答,不解道。 “少公子只点不攻,便是要麻痹那玉少爷,使其只以竖枪敲击退防。若我猜得不错,接下来便是要“飞雪覆梅”,分出胜负了。”莫立人在前方说道。 此时,只见令狐珺转至玉闳文身后,佯装点其后心,突然一跃而起倒提身子一冲而下,只伸出长箫只点其头顶,却是用上了独孤九剑总诀式里的招式变化,将长箫以剑使得。玉闳文知道其后心有绽回身欲挡,却见前方不见了令狐珺挺立的身形,头顶一股凉风泄下,未及抬头,便知自己大意间已破绽露出。 “珺哥小心。”月淇突然冲到令狐珺下落的身姿之后。令狐珺长箫击中玉闳文后脑上的玉枕穴,玉闳文霎时倒地,却听到身后月淇一声闷喝。转过身接起抱住下落的倩身,才瞧见月淇面色苍白、口吐冷血,后心处一阵寒气涌出。 “冰晶掌!左鹊至,你这是何意!”令狐珺朝着刚站稳身形的左鹊至怒视道。“哎呀,误会误会,我只见珺兄已拿下这场比试,便欲出掌挑战,哪知苍小姐突然冲了出来,误中冰掌。”左鹊至脸上无辜,连连双掌挥舞,示意误会。 “淇儿。”台边冲盈、苍玦衣、莫天歌、令狐燕几人也俱都冲上来,台下也议论纷纷,部分人也大嚷左鹊至卑鄙。 “这冰晶掌比之当年左冷禅的寒掌更进一层,却也不易化解。”令狐冲见月淇后心一阵寒雾飘上,皱眉说道。 苍玦衣脸上一阵抽搐,朝着左鹊至怒喝道:“左少主恁得阴险歹毒,苍某也要叫你知道‘银涛掌’的厉害!”说着右掌中白光大绽,台下众人无不惊呼。左凌峰却跳将出来:“刚才祖大管家也说了,刀剑无眼、拳脚无情,眼下还是先想想如何救治令千金,等下午宴间,老夫替鹊儿赔敬三杯!” “左掌门说得对,亲家,还是先瞧瞧淇儿的伤势再说吧,别伤了今日论剑之会的和气。”盈盈站起身说道,却又向令狐珺低语道:“好了,该到你表现的时候了。”见着儿子眼神尴尬而又不安,又责备道:“怎么,那几夜你大大方方地救治了她,这当下又扭捏些什么?” “娘...这你也知晓了?”令狐珺心中一阵慌乱,旁边天歌也拍其肩膀道:“好了,人命关天,有什么为难之事且先放置脑后,先救了你发妻再说。”那边令狐冲、苍玦衣等人也按过手来。 令狐珺见自己被数道殷切的目光罩着,又见怀中,月淇又一口冷血吐在其肩上,便不再犹豫,将其抱起向自己房间奔去。 这时,远处一阵窸窣声微响,盈盈先惊觉到,拉着令狐冲示意道。二人俱瞧去,却见一道鬼魅赤影闪过,不禁俱惊。令狐冲正欲冲去,盈盈按住其肩说道:“台上不可无镇擂之主,你我不能都走开。冲哥,你且守在这里,我去暗中瞧着。”说着飘身追着那道赤影闪去。令狐冲正盯着盈盈远去的身影,蓦然听见身后天歌拔出“歌殇”剑指向左鹊至说道:“这一场,我先代二哥和珺兄弟出战,左少公子可不要推辞。”说道,手中长剑铮鸣作响,似长蛇吐信,欲盘曲而出。 预告:令狐珺将如何救治得月淇寒掌之伤?论剑台上“歌殇”剑能否舞出狂澜?盈盈随那赤影而去将有怎么的遭遇?且看下章:比剑梅庄(五)波澜迭起 ------------ 第十三章 比剑梅庄(五)波澜迭起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游山西村》陆游 (一) 西湖梅庄中,雕栏画漆,飞檐凤角。在一间小舍前的庭院间,只见一身练功短打灰服、形貌挺俊的少年,横抱着一花容汗雨、白衣间暗红沥沥、灰白的唇间不时呵着寒气的少女,正是苍月淇身中左鹊至冰晶掌、体内寒气骤散,令狐珺将其抱起飞奔至自己房间。到得房前,令狐珺一步跃上五级台阶,踹开房门,将月淇放至卧寝床前,又赶紧回身将房中桌椅、烛台一一挪开。又叫来杂役搬来浴桶、烧水煮汤,见一切吩咐妥当,便来到床前,搭上月淇右手脉搏,微扯开其胸前衣襟,见着那细若凝脂的肌肤,心中一荡,不由得深吸一气、皱眉闭目,于其华盖、神藏、璇玑、或中等上胸处穴位(有兴趣的大大可自查人体穴位图)点指推拿、理气顺血。 “珺...珺哥,我...咳咳。”月淇欲温言相慰,一时胸中寒气冲撞,不由得气踹皱眉,虽面色无血,仍不减其妍。令狐珺一番点穴完后,心急如焚,一面回头催促着杂役烧水,一面将月淇冰冷如雪的手握住摩挲呵气,哀叹道:“月淇,你真傻。”月淇又咳出一口冷血,一片雪色脸上微露笑意,仿似梅绽霜天,勉强说道:“别...别内疚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一会儿你还要...咳咳...还要...”只说得十余字便再不出声,只顾喘气。令狐珺急意攻心,说道:“你别说话了,一会儿烧汤好了就...就...”支吾一阵便不再言它,起身催促杂役加快手脚。 过得半晌,在令狐珺不住的催促下,一大盆热汤备好,其旁还多备了数桶热水。令狐珺叫退杂役、掩上房门,便抱起月淇,也未褪去衣衫,直接将其浸入浴盆。“月淇,对不住了。”令狐珺又深吐一气,心下一横,站于身后,将其白色上衣尽数扯至纤腰间。见其婀娜璧玉的背身、一股少女淡淡的体香又隐隐飘过,令狐珺心神微乱,立即屏气凝神,催转丹田阳刚真气,却是运起“紫易混元功”。双掌上微现紫光,拍在月淇滑软冰冷的后肩扇上,真气沥沥而入,*迫其体内寒气透体而出。那“紫易混元功”乃是令狐冲结合华山派“紫霞神功”与少林派“易筋经”心法精髓所创,其劲力浑厚霸道。令狐珺虽只学得六成、不及乃父精深,但用来排迫寒气也绰绰有余。 未过良久,浴盆中初时大盛的热气渐渐微弱,又过得一时,水温骤降。令狐珺感到月淇玉体一阵颤抖,便停止运气,换过热水继续催迫寒气。又过得一盏茶时间,感到月淇体温逐渐回暖,令狐珺只道寒气俱已除尽,双手伸入水中,将其上衣重又披上,抱出浴盆,其间难免触碰玉体,又见其湿身淋漓,却也将婀娜窈窕的曲线尽数衬出,心神又一阵迷乱。 “珺...珺哥,我...我头好痛!”月淇雪白的脸色已微现一丝血色,但不住地皱眉,双手捂着太阳穴,显得楚楚不堪。令狐珺手敷其额头,惊觉其颅腔内也有一股寒气未除。“啊,月淇,都怪我没用,眼下你脑内聚着一丝寒气,可我的混元气过于霸道,若不能掌握好力道,也会损着你大脑,若不驱除,这寒气又会蔓延...这可怎么办?”令狐珺运功蒸干月淇湿衣,便其抱回床上,一时心急,来回踱步。 “傻弟弟,既不能驱除颅中寒气,何不将其引至它处消解?”窗户“哗”地一声破开,一道赤色身影闪进,只见一三十出头的女子满身火红衣衫,圆长的脸上赤眼红唇、面色白红俱染,高高地颧颊间妖娆媚笑,不得叫人直视。 “啊,墨姐姐你来了。这两月你去哪里了?”令狐珺心中大喜,只见墨姐姐走近来,手敷月淇额头,月淇美目慌乱、脸色大怯,胸脯间起伏,显是心中惶恐。“淇妹妹,你怕什么?两个月前我都没取你性命,如今你和我小弟都已定下婚约,我岂会再生歹意。”墨红女缓缓抬手浅笑,说不出的妩媚妖娆。她又转过头对令狐珺说道:“要救你的小娘子,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小弟你性子一向拘谨,怕是你做来会十分为难。” “若我做来为难,那还是姐姐你来吧。” “不行,你姐姐我性阴体寒,无法转移那寒气,你本是阳刚男儿身,又练得‘易筋经’引气导脉之法,自然非你来做不可。” “好吧,能救得月淇,也顾不得那么多礼节了,还请姐姐教予。”令狐珺看了眼秀眉微皱、神色低靡而又慌乱的月淇,按捺下拘谨说道。 “说来也简单,人有七窍,俱通脑中气脉,但只有气管可通颅腔各脉,所以,你得像吸食田螺那般,通过淇妹妹的气管,将寒气吸入你喉间任脉,再自行散去即可。”墨红女脸上一阵怪笑,直盯得令狐珺顾左右而不敢直视。 令狐珺其时多少也猜到一些,但迫于拘谨,不敢细想,此番听得她墨姐姐详述,心中不免仍是别扭,正转过头看向月淇,并握住其已回暖的玉手。这时月淇也听得这些,心知令狐珺那性子自是为难,脸上红霞升起,微微一笑,用力撑起身子,双手环抱住令狐珺肩颈,蓦地张口吻上。 令狐珺脑中“嗡”得一声巨响,所有意觉俱湮,只觉口中温香袭来,心神大乱。墨红女见着不禁“哈哈”一笑,说道:“傻弟弟,温玉满怀的滋味不错吧?别只顾着发愣,还不快聚功吸气。”令狐珺才惊醒过来,喉间任脉真气逆流形成一股“真空”,便将月淇颅中寒气俱数“吸”来,又以“紫易混元”阳气将其化解掉。 令狐珺心中慌乱稍微松缓,便欲放下月淇。那知月淇双臂紧锁,不肯分唇躺下,令狐珺心神俱软,睁开双眼,却瞧见毫厘间那双迷乱流波的眼眸半睁半闭,心神又一醉,只得任其吻着。好一阵之后月淇才松手躺下,脸上绯红,侧躺玉身,不住地掩嘴偷笑。 (二) 却说那墨红女瞧着月淇眼中情意满满,想及自己十几年来孑然一身,心中不免酸楚。刚退得两步,骤然碰掉一物,只听得“晃当”沉闷响,俯首一瞧,不禁大惊。墨红女右掌运气,隔空抓起那物,正是“笑姝”剑,向令狐珺说道:“弟弟,这剑可是淇妹妹给你的?”令狐珺刚为月淇披上棉被,转身说道:“啊,是呀,不过...姐姐你那日欲盗取此剑,不知有何目的?” “那另一把‘歌殇’软剑呢?”墨红女紧握“笑姝”剑,说道。 “哦,在我莫兄弟天歌身上,此刻他正在擂台上呢。”令狐珺见着墨姐姐脸色喜怒不定,不知其意欲何为? “如此,我便去擂台那里瞧瞧热闹,弟弟,这把剑我先替你保管了。”说完,墨红女身上赤气涌出,推开房门闪身而去。 “墨姐姐,请还我宝剑!”月淇见墨红女夺剑而去,正欲起身追去,但伤势刚好,气力不足,一下子扑倒在令狐珺怀中。令狐珺赶紧将其扶住,抱回床上,却听见房外娘亲的叫唤声:“小妹妹,你要去哪里,多年不见,何不跟姐姐说一会儿话?”“任大小姐,在下有要事在身,你未来儿媳伤势刚好,何不去跟她说一会儿话呢?”......却说比剑台上,莫天歌拔出“歌殇”软剑邀战左鹊至。“天弟,这家伙使卑鄙手段伤了月淇姐姐,你得好好教训他啊!”令狐燕娇言喝道。左鹊至仰首“哈哈”一笑,接过门下弟子扔来的宝剑,抽剑直指天歌笑道:“好呀,这几年你们衡山派和本派也积了不少恩怨,今日且就一战了解,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两边。” “四弟,你可得小心这跛足瘸子的寒冰真气呀。”莫宗生走了出来,白了那“左瘸子”一眼。“哼,等下还不知谁做了瘸子呢?来吧,左某领教你的‘云雾十三式’,这几年有何长进。”说着,一式嵩山剑法中的“青鸟探山”,飞身平冲,直刺天歌右肩。 “天弟,小心那瘸子刺你肩膀呀。”令狐燕一直怒目瞪着,见到左鹊至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攻来,不免心中一急。天歌双足生根,待得对手剑锋迫近,突然腰身后仰、膝盖弯曲,整个人似一长弓般盘曲身形,手中“歌殇”剑于腰间换过,一式“雾绕云峰”使出,不但躲过那刺向肩膀的一剑,同时反击向左鹊至胸口。台下众人见天歌剑法精妙,无不赞许连连。左鹊至心中一惊,在半空中翻身,手中长剑一转,堪堪挡下那诡异的反击。待得站稳身形,天歌手中长剑幻化作数条龇牙吐信、蜿蜒扭动的长蛇,向着自己周身数个部位一齐攻来。左鹊至长剑连连拨转、分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将来势攻招俱数化解,正是用上嵩山剑法中的“大衍六变诀”。左鹊至使完其中四种变化,篾然一笑,只道那百变千幻的“云雾十三式”不过如此,轻敌之意升起,心中盘算欲使出“嵩山八景诀”。那“嵩山八景诀”乃是衍生于唐朝进士郑谷的诗句。那诗句为赞嵩山幽美壮丽的八处景观,曰作:月满嵩门正仲秋,轩辕早行雾中游。颍水春耕田歌起,夏避箕险溽暑收。石淙河边堪会饮,玉溪台上垂钓钩。余雨少室观晴雪,瀑布崖前墨浪流。 当年嵩山派创派师于这八句诗句中,悟化出八式凌厉连绵的剑招套路。左鹊至便使出第六式“玉溪垂钓”,飞身至天歌上方,剑身由身下平举而出、斜转钩刺,但出力偏柔,含着后招变化。令狐燕不禁心中尖叫,手拽胸前衣襟,令狐冲走上前一拍女儿后背,他已料到天歌将出何招。 果不其然,天歌将“歌殇”剑绕过脑后,左手夹住剑尖。双臂向前用力,那蛇软的剑身便在脑后弯成圆弧。左鹊至见着心中大惑,但瞧见天歌胸前门户大开,只顾钩刺其胸前门户。眼见那剑尖将要由下至上斜钩而至,令狐燕也“啊”地闭上双眼,天歌又使出雪雁点松中的“孤雁惊弓”,弯身曲膝,身形同时一偏,避过那钩转扫的变招。眼见左鹊至侧腰便在头上、漏洞大开,天歌迅即松开左手剑尖,“歌殇”剑身“呼”地反弹扫出,眼瞧着将打中左鹊至腰眼。却不想其腰间涌出一股寒气,堪堪将“歌殇”剑身剑力缓冲,天歌也觉右手间寒意涌来,运起“南圣心法”将剑身上涌来的寒气*出。 “左瘸子,若单以剑招而论,你早已败于四弟剑下,此时却使出那王八气,真好不要脸。”莫宗生在一旁骂道,令狐燕也才睁开眼,见天歌无恙,也不管发生了什么,跟着应喝做鬼脸。左鹊至将将站稳身形,笑着说:“谁说比剑就光拼剑招,要是不快,你也使出你们衡山派的心法呀。”说着,长剑挥舞间,又连连使出“月满仲秋”、“轩辕雾游”、“颍水耕歌”、“夏避箕险”、“淙河会饮”、“雨观晴雪”、“瀑崖墨浪”,八中套路间变化顺畅连绵,招中有招。天歌一一闪避格挡后,迅速阅读理解,随即灵台清明,神识存乎一心,无意中将独孤九剑精妙剑意化于“云雾十三式”中,“歌殇”剑盘曲蜿蜒间变幻莫测,总能在左鹊至出招前先寻得破绽回击,迫其收招回防。这般又拆得二十多招,左鹊至冷汗淋漓,剑法渐乱。 (三) 左鹊至但见此时莫天歌剑法与以往大相迥异,不但行云流水、运转自如,而且自己不论出得什么招式,总能被其寻着破绽抢先攻出。若不回防,自己本身就跟不上天歌迅敏潇洒的身法,要求得玉石俱焚也不能!一旦回防,便将主动权交与了天歌,而且一招接一招,如云雾般的迷幻攻击,也叫自己支撑不了多少招。眼见比拼招式上自己已逐渐处于下风,便心下一横。在格挡开一次攻击后,见天歌一式“云台望月”转身刺来,体内寒冰真气尽数凝于剑身,朝着天歌刺来的剑尖点去。两剑剑尖相碰,“歌殇”剑剑身一曲一弹,吸尽对方剑力时,也将拿股寒气传来。 天歌但觉剑身上传来寒意,便知左鹊至又使出鸟气,不得已体内“南圣”真气运转,尽数贯出抵挡。由于对“破气式”理解甚微,天歌无法通过“气招相合,功法俱出”反击致胜。令狐冲有心传音指点,但见两人都满头大汗、头顶微有雾气升腾,心知二人都用上九成功力,于剑身之上一较高下。此际若谁分心走神,而致后劲不济,便会人剑俱被震飞、败下阵来。 “爹,你帮帮天...天哥。”令狐燕小手拉着令狐冲晃了几下,令狐冲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丫头,你别急,此际二人功力大抵相当,谁也占不到上风。等得二人功力不济,你爹爹我再出手制止。”令狐燕听得,心下一安,眉头也舒张开,但两只粉拳仍攥得死硬。 台下众人见着天歌与左鹊至俱已头顶争气腾腾,便知二人已用上十成功力。又瞧见两把剑身间、一白一青间左右来回移转,众人大气不喘、小气不吸,都凝神观望。此时,只听得远处一声妖异的媚喝:“衡山派无上绝学‘南圣心法’,却被你用成了这样,可真有负师门!”随即,众人只见一道赤影如雷电般,闪落到天歌身旁。天歌但见一红衣红妆女子妖娆一笑,正心神一乱间,左鹊至寒气一涨,已迫将过来。那红衣女子一掌轻拍开天歌,兀自按上“歌殇”剑,脸上青色大盛,在红妆映掩下至如花叶相衬。令狐燕赶紧跑上将天歌扶起,二人相互关切一视,又回头瞧见那红衣女子手中“歌殇”剑摇晃不已,也是青光大盛,霎时便盖过白光。那女子突然高喝一声,众人直觉耳膜微痛,却真切得瞧见青光尽数笼过左鹊至长剑,将其连人待剑一起震飞。左鹊至口鼻俱冒出血丝,瘫痪在地一阵抽搐,随即被门下弟子抬走。 众人一片哗然,令狐冲早认出那人便是“赤练狂魔”,心下惊道:“不想十九年未见,她的功力已增至这般境界,恐怕除了我的‘紫易混元功’,世上再无功法可与之匹敌了。” 这时台下数人叫道:“武林同道们,这女魔头就是二十年前为祸武林的‘赤练狂魔’,大伙儿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且上台将其拿下。”数十人高举刀剑,便欲一哄而上。 “且慢!”一声凛冽铿锵的高喝,台后一道浅红的身影落下,正是盈盈。上下打量、见其无恙,令狐冲心中一喜,也走了上去。台下向问天、向恒、黄河老祖及一众神教教徒也围上,阻止那几十人上台杀戮。一长须英脸、灰冠黄氅的俊儒老生举剑走出,正是崆峒派长老单百里,只见其握剑一鞠道:“令狐庄主及夫人,这女魔头曾于二十年前为祸武林,酿下不少血债,今日我等俱是被其屠戮亡魂的亲属,此际誓报血仇!庄主和夫人却为何阻拦?” 盈盈按住令狐冲肩膀,抢先说道:“单长老,我知道这血仇的分量一定不轻,但这其中也有许多原委一言难尽。若你信得过我夫妇二人,还请放下兵器、稍安勿躁,待得宴席之后,我夫妇二人自当道明个中是非。” “咦,那红衣姐姐不就是暗地里教我哥武功的墨姐姐吗?”令狐燕将天歌扶住莫立人座上,不禁疑惑道。 “可...咳咳...可她何以会我衡山派绝学?”天歌服下莫立人递来的“祝融活血丹”,也一阵疑惑。不止天歌,旁边身后的莫宗生和莫在如也是大惑不解。 “令狐夫人此言差咦,这女魔头当年杀人不眨眼,手段残忍,这般魔性深重之人,会有何冤屈可言?” “是啊,想想当年,我亲眼见其嗜杀如命,魔性甚嚣尘上,令狐夫人也贵为神教圣姑,难道也要偏袒这女魔头不成。” “闭嘴,你是嘲笑我神教是藏污纳垢、袒护邪魔外道之地吗?”向恒清朗的面庞一怒,抬剑相指。旁边向问天、黄河老祖也俱都将手中长剑相指。 那墨红女眯着眼始终一言不发,将宽大的红袖往身后一甩,仰首一笑,说不出的鬼魅妖异。接着便将两把长剑“笑姝歌殇”举过头顶,高喝一声,其间运上身后内力,众人俱都神魂皆颤、捂耳垂首。待得回过心神,只见“呼”地一道赤影闪过,那红衣女子便远遁而去。 令狐冲见那“赤练狂魔”远遁,剑眉拧成一线,只朝着远处一阵凝视。突然盈盈将其拉过,言语慌乱:“冲哥,你可看到左凌峰的身影。” “啊哟。”令狐冲心里一惊,朝着四周望去,也不见左凌峰身影。天歌也一时醒悟过来,自己于左鹊至决斗多时,也未听闻那左凌峰出声指点,想是借着众人注意力俱都关注于擂台之上,自己便“金蝉脱壳”了。这时莫立人也走了过来,说道:“令狐庄主,我带着三位师弟和燕小姐一同去寻找,相信那左凌峰一人也起不了什么风浪。”说完便带着歌燕、莫宗生、莫在如四人一同离去。 “爹、娘,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可看到一位红衣女子来过?”令狐珺也跑了过来,只见现场人头攒动,刀剑相加,便知一定发生过大乱。“啊,盈盈,你且守在这里,向大哥,且跟我去一个地方。”令狐冲忽然一拍脑袋,对盈盈说道,便叫上向问天一道跑去。 盈盈自是知道夫朗欲往何方,转身对着人群说道:“好了,各位武林同道,这场小风波过去了,还请归位就坐。”见簇拥的人群各回各位,盈盈心下一安,又叫来黄河老祖,吩咐道四周值守戒严,转身瞧见令狐珺也欲跟其爹爹走去,便将其叫住:“珺儿,月淇的伤势可已治好。”令狐珺悻悻而回,点了点头。 盈盈脸上现出诡笑,说道:“又便宜你这小子,这次没对人家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吧?”令狐珺忽觉唇间幽香残存,支吾着摇头。盈盈正欲再取笑一番,忽然心头一道念头闪过,脸上一紧,问道:“那淇儿现在是不是一个人在你房间?”令狐珺听得,心下大惊,直暗骂自己粗心,转身向着自己房间跑去。 台上又传来铮铮刀剑之声,台下依旧人群喝彩,盈盈望着令狐珺远去的身影,又望向西湖地牢的方向,心间阵阵动荡。 预告:令狐冲与向问天将跑向何处?左凌峰又在暗中搞着什么鬼?令狐珺是否能寻见苍月淇平安无事?天歌等人能否寻到左凌峰踪迹?且看下章:比剑梅庄(六)平地惊雷 ------------ 第十四章 比剑梅庄(六)平地惊雷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琵琶行》白居易 (一) 却说令狐珺听得盈盈担心苍月淇独卧病床、对突如其来的危险全无防备,心下大惊。一路飞奔而去,身边越过多少亭台花门也俱不在意。但跑到自己房间前,只见那房门正大大敞开!令狐珺似被大锤砸中胸口,一阵苦闷,急忙奔进卧室,只见那床上空空如也已不见伊人倩影,那床棉被兀自摊乱在床脚。令狐珺只感脑中一阵眩晕,心绪又狂又躁,过得好一阵才清醒过来,在房间内外寻找一番,除了瞧见那室内桌椅散乱一片、略显狼藉,压根不见有任何异象。 “月淇,我...我又害了你。”令狐珺形神俱散,瘫坐在门前台阶上,手肘支膝、手掌撑着额头,闭目咬牙......“田兄,你可害苦我也。”令狐冲使劲摇醒昏睡在一片假山之中的田伯光,不禁急躁地说道。 那时之前,令狐冲和向问天一起走来,偷偷摸进一片树林掩映的假山之后。二人又左拐右转地绕了一大圈,才来到一座隐不可见的石门之前,却见那石门也早就被人推开,令狐冲跺脚急怒,气急败坏地冲了进去。在绕过一条深长湿暗的隧道后,便见眼前一道铁门也被打开,门外几名看守俱被利器穿胸气绝。令狐冲右拳攥紧,牙齿间“咯咯”作响,怒火攻心,不禁大喝,牢内一时地动山摇,碎石如雨点般落下。 “令狐兄弟,是不是林平之那小子被人劫走了?八成是左凌峰那王八蛋干的好事。”向问天举着火把也走了下来,听得令狐冲大喝,便心知情形大为不妙。 令狐冲停止叫喝,又蹲下身子于地上查看一番,蓦地站起身说道:“向大哥,这几名看守,俱是你在神教中百里挑一选出的好手,其忠心耿耿自不在话下。但我瞧见这几人兵刃完整无缺,显然并未有过何打斗。” “若是没有过激烈打斗,那只可能是有人一招之间或以无上内力便将这几人打倒,但天下间还没有这种高人。”向问天瞧了眼地上散乱的兵刃,回头对令狐冲说道。 “向大哥说得不错,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一招便将这几人毙于剑掌之下,那左凌峰就更不可能了。”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暗中下毒!”向问天鹰眼一蹬,闪过一丝冷意,宽大的右掌斜下一挥。 “向大哥,那么说来,你认为是...‘七海醉仙棠’?” “今日前来梅庄之人,除了蓝凤凰和那‘海棠双姊’,还没人能这般悄无声息地毒倒这几名高手。蓝凤凰自是不会做这等事,那就只剩下玉老儿的那两个毒女了。”令狐冲听得向问天分析道,点头赞同,忽然又想起一事,转身朝门口冲出。 令狐冲冲出门外,大声叫道:“田兄,田兄,你可在附近。”见无人回应,令狐冲又四下巡查一阵,才见着那田伯光兀自昏睡在一道石缝之内。那石缝极其隐蔽,若不是察闻到田伯光的酣声,及田伯光那和尚秃头反射出的一缕午光,令狐冲是万万也寻不到的。 令狐冲将田伯光从石缝中拉出,见其昏睡不醒,便功聚双手中指指尖,一团紫光闪现。迅即点击田伯光两边脑袋的太阳穴,又在其后颈上一拍,田伯光“啊”地一唤,全身一阵痉挛,嘴角抽搐间,便醒了过来。 “令狐兄弟,我跟丢了人,你可别怪我呀。我遵照你的嘱托,暗中飞身跟着那左凌峰。那莫四弟子和左鹊至斗剑时,左凌峰带了两名弟子,便悄悄离开了座位往着这边走来。我也暗中跟着其绕进这迷宫一般的假山之中。” “那你怎么昏睡在了这石缝之中?”令狐冲急冲冲地问道。 “哎,令狐兄弟,你有所不知,我本来跟得好好地,又瞧见那‘海棠双姊’也走进假石林,和左凌峰三人一碰头,便躲在一石山后边,窸窸窣窣地不知干嘛?我也怕靠得太近会暴露了身份,只得远远儿等着,过了好一阵那五人才俱都走出假山,那‘海棠双姊’朝着假山外走去,左凌峰却领着他的两名弟子径自朝里走去。我跟了一阵,却突然觉得浑身一软,手脚无力,手中长剑落地。我生怕惊着那左凌峰,便硬撑着钻进这石缝中,过了好一阵也没被寻着,正欲逃走,哪知身子不听使唤,脑中又一阵睡意袭来,就这样在石缝中昏睡了去。”令狐冲听得田伯光娓娓道来,心中疑惑间生:那“海棠双姊”并未进得牢底,“七海醉仙棠”也只有那两姐妹会使,何以能将田兄和一众看守俱数毒倒?若是那“海棠双姊”又暗中返回施毒,大妹子也应该跟在其身后,点着那什么香的解了“七海醉仙棠”的? “令狐兄弟,既然不可不戒大师已安然无恙,我看还是先去会着燕丫头和莫氏兄弟四人,一起将左凌峰找出质问。” “好吧,向大哥,只是...只是若左凌峰救得那林平之却抵死不认,我们也拿他无可奈何。可若林平之真的投靠于左凌峰手下,恐怕武林中又要生出大祸了。”令狐冲杵着手中长剑,惶恐地呢喃道。 “好了令狐兄弟,别说这么多了,还是赶紧找到左凌峰要紧。啊,差点儿忘了,蓝凤凰她不知出事没有...”向问天来回踱步说道。 这时田伯光走上前拍着胸脯说道:“好了,蓝教主就由我不可不戒去找,你们赶紧去得吧。” “如此便有劳田兄了,向大哥,咱们快些赶去,但愿那鬼丫头和那四兄弟俱都无事,不然盈盈可得将我骂死的。”令狐冲提过长剑,在手中潇洒一转,便和向问天一道往假山外飞奔而去。 然而,此时莫天歌、令狐燕和莫在和三人并不是“无事”。在庄外一片树林外,三人背靠背聚拢,三把长剑分不同方向,均匀指向身外一圈手执巨剑的嵩山派弟子,而圈外一匹高大健硕的赤色乌骓马上,左凌峰那宽大的圆脸正冷冷地阴笑着。 (二) 却说令狐燕和莫氏四兄弟一起,分头将梅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找了个遍,仍不能寻着那左凌峰的半根头发。在莫立人事先约好的地点碰头后,五人商议得一阵,便决定分成两组,莫立人和莫宗生于庄内再仔细寻找,而熟悉庄外地形的令狐燕则领着莫天歌和莫在如,一起于庄外略微巡视一遍。临行前莫立人一再嘱咐天歌3人需小心谨慎,若察觉到有什么异样,便都返回庄内。 令狐燕活蹦乱跳地将三人领出庄外,直像是一山大王带着两个跟班儿巡逻山道。天歌见着令狐燕这般嬉皮玩闹,双手将长剑扛于肩上,嬉笑道:“嗯,没想到大花猫回到自己的地盘儿,也变成野猴子了。” 令狐燕转过身,白了天歌一眼,嘟着翘嘴嚷道:“不服气呀,那你自己走前头带路呀。”莫在如听得这二人打趣,长长的马脸上露出微笑,说道:“好了,四弟,咱们就跟着令狐小姐走吧,你也别在贫嘴了。”天歌知道自己三哥一向正经,再有趣的话题到了他身上也得严肃三分,一时心中无趣,又随手折来一截树枝、左右随意地挥动着。 说话间,三人已走到一片幽静的密林之中。此刻头顶的阳光透过万千枝桠洒下,琳琳斑驳的光影在三人身上闪过。忽然一道微弱的“沙沙”声响传来,三人俱是一惊,便站在原地,半抽出长剑向四周观望。又过得一会儿,三人也没见再有何动静,天歌说道:“三哥,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大哥说...” “四弟,你以前胆大妄为的性子哪去了,不过是一道声响,怕它什么呢?”莫在如见四周一阵寂静,心中未免得急躁了些。 “就是,天弟,你怕什么,别忘了有本姑娘给你们带路呢。”令狐燕也转过头讥讽道。 未过多久,周围又是一阵阵地“沙沙”声渐渐响来,由远及近传来。三人又纷纷抽出长剑,只觉似乎有数十人围着自己在四周转圈儿。 “令狐大小姐,你和这两位衡山派的师兄在外散步,就不怕迷路了吗?”远处一道硬实的声音传来,但听那声音浑厚间如惊涛翻卷。莫在如听出了那声音出自谁人,也聚功于喉间,一阵浑厚的坚实之音传出:“左掌门,明人不做暗事,你何必带着门下弟子藏头露尾的,也不怕传出去了叫人笑话。” 天歌听得那人正是嵩山派掌门左凌峰,歪着脑袋,一番戏谑之言道出:“哟,左掌门,方才在比剑台上有一场精彩的打斗,正是在下对上令郎,不知你可否知道此一战结果呀?” 左凌峰早就得知自己儿子是被一红衣女子所重伤,怕是半年之内都不能下床活动。此刻被天歌那番嬉语,左凌峰心中那股压抑了许久的怒火被激出,不由得怒喝道:“动手。” 天歌三人又俱是一惊,背靠着背挨拢一起,令狐燕左手也不自觉得握住天歌右臂。他们又听得一阵“沙沙”响声,已是越来越迫近,接着前方的树枝一阵摇曳颤动,几十名手执巴掌宽的巨剑、个个身形魁梧壮实的嵩山弟子于枝叶间纷纷踹出,在地上滚了两圈,便围成了一圈密不透风的人墙。 天歌三人神色显得大为紧张,令狐燕尤其害怕,娇身不住地颤抖,见强敌于四面林立,纷纷举起巨剑,只待一声令下便要一起围攻上来将自己砍作肉酱。这时左凌峰骑着马,脸上冷冷地阴笑,叫人瞧见了也心寒三分、再怯五分。 “左掌门,今日你是梅庄请来的贵客,此刻本应在比剑台上,各武林同道一起切磋武艺,却为何在此设下埋伏为难令狐小姐?若是她得什么闪失,你就不怕令狐庄主不会甘休吗?”天歌怒意升起,将长剑指向左凌峰,高喝呵责道。 “哼,左某今日不请自来,你倒真当是来参与那什么狗屁论剑?告诉你吧,左某却是为寻一个人而来。林公子,这三人你说如何发落呀?”左凌峰抬手一招,两名嵩山派子弟抬着一简易的木轿出来,天歌瞧那轿上之人满身泥垢、一身褴褛的灰蓝色囚服,看上去像是那大街上乞讨的乞丐。抬眼向上又瞧见那人杂乱的头发随意披散于肩上,脸上虽披着一层浅灰,但仍可看出几分俊俏之气,但他又双眼蒙布显然是个瞎子,又见他四肢朝着不同的方向弯曲瘫软,定是手筋脚筋俱被挑断,这般又瞎又瘫痪之人,便是穿上华丽锦袍,也几乎是废人一个了。 令狐燕见着那怪异之人,心间生出几分惧意,左手又把天歌右臂握得更紧。那人忽然身子微微颤抖,接着又一阵狂笑,略微沙哑的声气又尖又高,开口说道:“左掌门,你可比你叔叔要光明三分,怎么对令狐小姐这般客气?我知道你救我出来是为了什么?哈哈哈,只要你杀了那令狐大小姐,我自当达成你的心愿。”令狐燕被吓得“啊”地娇喝一声,不禁大为惶恐,身形不住地颤抖。 “左凌峰,要杀要剐只管冲着我来,欺负一个柔弱的小姑娘算什么英雄好汉?”天歌怒火攻心,呲裂眼皮,直欲由双眼中喷出火来。 左凌峰脸上的阴笑转为得意之笑,正欲挥手示意手下打了那三人,远处一道高喝声传来:“左凌峰,你还要不要你宝贝儿子性命了。”远处一树林间枝叶乱曳,令狐冲、向问天、田伯光、蓝凤凰四人领着几十名神教众人及一般绿林人士,押着那左鹊至一起闪身而出。顿时,那片树林间杀气腾腾,几片树叶飘过也颠颠斜斜地落下。 “令狐冲!你终于肯现身了,如今你宝贝女儿和我林平之都在这左掌门手上,可你手上只拿了一位左少公子,哈哈哈,你还想用一命换两命吗?哈哈哈。”那人一阵阴阳怪气地高喝道,正是被囚于梅庄牢底二十多年的林平之。 左凌峰见对方人势占优,心知若打起来自己定要吃大亏的,心下一计较,必须做出些让步:“令狐冲,我可以放掉令嫒和两位衡山小友,你且将我儿子放来。但林平之,我是定得带走的。” “这...”令狐冲显得十分为难,不知如何应对这左右为难的局面,回头看着向问天等人。 “令狐兄弟,还犹豫些什么?你要那姓林的小子给你生白胖外孙吗?当然是把燕丫头和两位衡山小友换来,姓左的已经作出了让步,咱们也就礼尚往来了吧。”向问天拍了拍令狐冲肩膀说道。 “好,左凌峰,你堂堂一派掌门可不许耍赖使诈。林师弟,我一直遵守你发妻遗嘱,二十多年来都留你性命,但盼你能悟彻是非,别再一错到底了!” “哼,令狐冲,我姓林被你当狗一样囚了二十年,想也想透了许多,现下可跟你没什么瓜葛了。你也别抬出你的心肝小师妹来吓唬我,咱们以后就走着瞧吧!” 当下双方约定释放人质,令狐燕“哇”地哭出声扑倒令狐冲怀里。左凌峰正欲调转马头走去,蓝凤凰却走了出来说道:“那个谁,姓左姓右的,你将我珺儿的未婚妻月淇妹子掳到哪里去了?” “哦,蓝教主此话何意?左某可听不懂啊。” “你别装了,在那假山后你差你的女弟子和‘海棠双姊’换过衣装,将我和不可不戒大师都骗过。‘海棠双姊’跟着你救出了这小子,而你的女弟子径自向我珺儿的房里走去,出来时还背了一个大包袱。起先我只道那两人不过是偷窃财物,后来才知那月淇妹子不见了踪影,难道不是你那女弟子所为?” “哈哈,蓝教主这是睁眼说瞎话呀,我左某只为林公子而来,何必将你们令狐家的人都惹尽呢?再说你怎么就确定那两名女子就一定是我左某的弟子呢?令狐庄主,在下先告辞了,以后常来嵩山坐坐,和左某也品酒论剑啊。”说完,拉了拉马缰,扬长而去,后身几十名弟子也跟上,只扬起一阵灰蒙蒙的尘雾。 “大哥哥,你就这样放掉那姓左的啦。”蓝凤凰转身焦急地盯着令狐冲。 “令狐庄主,月淇姑娘怎么不见踪影了。”“爹,月淇姐姐怎么又失踪了!”天歌和令狐燕也是心里大急,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抢着关切。 “别怕,那姓左姓右的不肯承认也罢,我自有办法查出淇儿的下落。”令狐冲说着掏出葫芦喝下一口酒,斜着眼睛向田伯光使一眼色。 田伯光消瘦的脸庞上涌出猥琐的笑容,手指尖擦了擦鼻尖说道:“令狐兄,包在我身上。” 天歌和令狐燕转首对视,又看看田伯光,心中大惑不解。 预告:令狐冲能否查出月淇的下落?林平之投入嵩山派将掀起怎样的风波?那墨红女又是否会再度现身?且看下章:字里行间 ------------ 卷 尾语 细节决定成败 文刀在写作第一卷时,想到很多。不同于《笑傲江湖》原著中以政治斗争和隐士情怀为主旨,这部同人文小说的主题是成长与抉择。于是文刀想通过四名青年在江湖中的游历、四人间的悲欢离合,尽量通过详实的文笔将这一主题清晰地阐述出来。不过江湖是复杂的、人性是复杂的、世事同样是复杂的。在江湖的风风雨雨中,对和错、正与邪、爱跟恨,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如何抉择,对于懵懂的青年人来说,真要做到问心无愧,其实是很难的。 细心的读者应该注意到了,莫大的四名关门弟子、莫氏四兄弟的名字,其实就是“立宗在天,人生如歌”。道家中提倡“无为”,又讲求“道法自然”,其实在文刀的理解中,就是不要有不正当的欲望。当内心一片清明,自然意由心生,便可做出由心而发,问心无愧的抉择。 前几日文刀看了nba总决赛,马刺与热火队的“抢七”大战。最后时刻,马刺只以88:90落后两分,邓肯在篮下接球单打巴蒂尔。这是一次以大打小的不对称对位,邓肯本可轻松上篮拿下这最关键的两分。但是邓肯勾手、再补篮,都没有将篮球弄进篮筐内。错失了这最关键的两分,热火起死回生,又由詹姆斯连连得分。最终马刺与冠军失之交臂,也可说马刺与冠军的距离,一度就相距那两分。人生如歌也如戏,往往就是那一处细节处理不当,便“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许多成功人士都说“细节决定成败”,在文刀看来,细节其实体现的是心态,是人在环境中所作出的抉择和态度。同样,在这部小说后面的剧情中,也有许许多多的细节,将决定着四位主人公的命运。不过放心,有“主角光环”这个外挂,一切到最后只会皆大欢喜。 由于是第一次执笔写小说,又给自己定位较高,不希望写成了玄幻、yy文,想写出自己的风格。当然会在剧情、文笔、人物塑造上出现那样这样的问题。希望各位读者多多包含,以后也多多支持,多多鲜花、藏票! ------------ 第二卷 初涉江湖 ------------ 第一章 字里行间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古诗十九首之六-涉江采芙蓉》潘啸龙 (一) 杭州城内,夕阳落下了好一段时间。此时夜沉如水,一钩残月已挂上青冥苍穹,大街上人群渐渐稀少,各家商铺、杂摊也纷纷打烊、收工。在城中一处较偏僻的酒楼外,酒旗正随风摆动。在酒楼背面的一家米店旁,忽然闪出两道身影,“呼呼”两下先后跳上那房顶。这两人都具上乘轻功,跳上那片瓦堆叠的屋顶径自趴下,身形飘逸间未发出半点儿声响。 那二人趴在屋顶,一阵环顾,见四下无人,其中一人轻声说道:“田伯伯,你怎么到这时才来寻人,再多待得一刻,月淇就多一分危险呐!” 另一人掏出一个香包,拿到鼻前嗅了几下,说道:“你小子心急什么?大晚上的少人走动,那香味才能闻得更真切。哎,你田伯伯我已有、已有二十多年没碰过女人了,这‘天通鼻’也大不如前了,他奶奶的不戒...” 这两人正是令狐珺和田伯光,其时听得自己爹爹说起他田伯光独一无二的“天通鼻”,令狐珺心下大喜,颓败劲儿也尽数散去,恨不能一下拉住田伯光就冲出庄外。但田伯光却说得等到晚上寂静无人时,才可出庄,又让令狐珺精神恍惚了一下午,若不是有天歌和令狐燕陪伴劝慰,只怕是早就拿上长剑,找那左凌峰算账要人了。 待得夕阳西下,冲盈二人纷纷送别各派人士、庄内重归幽静时,田伯光才找到令狐珺,索要来月淇送于令狐珺的一个香包。田伯光怕人多坏事、又怕那令狐珺兀自在家里坐立不安,便只带上其一人,闻香而去。初时因夜市喧哗、人群汗香淋漓,田伯光带着令狐珺几乎巡遍了半个城域。待得夜色渐沉,大街上人群也渐渐稀少时,田伯光才嗅得更真切,领着令狐珺来到这酒楼后面。 令狐珺焦急地将酒楼上下内外俱数扫视过,转头说道:“田伯伯,月淇就在这酒楼里?可我并未瞧见半个嵩山派的人,要不...你在仔细闻闻。” “珺儿,你田伯伯我可以十分的确定,你那小媳妇儿就在这酒楼里。趁四下无人,走吧。”田伯光轻声说道,也瞧见四下无人,拉着令狐珺飞身而起,落于那酒楼后院的一堆木柴背后,隐藏起来。 田伯光又伸长了脖子,摇着那尖尖小小、脑门顶包着块灰布的脑袋,左右四下嗅了一番,见四周清静,便钩着身子转进一处走廊里。令狐珺心中一喜,赶紧跟了上去,心想着爹爹倒也没吹法螺,田伯伯的“天通鼻”可让自己大开眼界了! 田伯光领着令狐珺转进走廊尽头,又掏出香包嗅了一阵,轻声道:“这香味就于这四周散发出来的,此处香气最盛,你我且分开寻找,可得当心呐。” 别说田伯光闻得真切,令狐珺也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却好似那日为月淇疗伤时,从月淇颈间散发的淡淡体香,却又不由得想起浴盆中倩人雪白窈窕的背身,心神迷乱间呼吸急促。但他很快收起情绪,心想月淇聪慧沉着,即使被掳去,也定会想方设法留下些痕迹。当即和田伯光分开,于走廊的另一头寻去。其间有两三人经过,令狐珺装作酒客一本正经的擦身而过,之后又觉得那几人打扮倒也眼熟,忽然心头一惊:那几人不正是海棠派弟子打扮吗?若是月淇落于那玉闳文之手,万一...令狐珺深吸一气,按捺住紧张的情绪,又往前巡视。 忽然“呲”地一声,令狐珺觉得自己腰间衣布被刮开,低头一瞧,却是被一木柱上伸出的几枚钉头挂住。他正别下衣服,突然在那几枚顶头上瞧见几缕红白相间的长丝。 “这不正是月淇的外衣嘛!”令狐珺心中大喜,心知月淇就在附近,但四下寻了一番未有所获,也未再闻得那体香,心中正黯然时,又听得背后转角处有几人走来,四下一瞧,见一幽暗的房室外门户大开,当即摸索进去,藏身于墙角处。 只听得那房门声一响,走近得两人,脚步轻盈,又一阵浓郁的海棠香气传来,应是两位女子。令狐珺闻得那香气,唯恐其中有毒,便屏息沉气,改以内丹转息。接着眼前又现来红红的烛光,又听见那两位女子“噗”地放下一重物,相互间闲聊道:“我原想是哪位女子,叫我家公子茶不思、饭不想的,如今一瞧,当真是位艳丽不可方物的美人呀。” “哎,人家毕竟也是大家闺秀,生来就千娇百媚,哪像我们呀...” “好了不说了,快些将这里布置好,好叫公子的洞房花烛夜永生难忘。” 两人又一阵窸窣地忙活,令狐珺只见得眼前红光又更盛。过得一阵,又听得那二人关上房门走远,令狐珺才跳将出来,不禁一怔。只见这房间内一片嫣红,红烛、红帘、红床玮,房梁上也挂着数条红绸缎。令狐珺见那透明床帐内似有一人在颤动,便走上前一掀,心下大喜,正是被裹在一层花色棉被里的苍月淇。 “啊,月淇,你...你没事儿吧。”令狐珺见着月淇秀丽的脸庞上神色由惧转安,半日里的惊怕全然消去、正欣喜不已间,心下一动,手抚其脸颊,俯身轻吻。抬起头,只见月淇脸上绯红,却不发一言,便知其被点中哑穴。回过神听得四周无人,令狐珺赶紧解开月淇颈间哑穴,便欲掀开棉被将其抱走。 (二) “啊,珺哥,别...”月淇哑穴才解开,脱口惊道,但令狐珺不及反应,已掀开一角,那未挂一丝、凝白如雪的玉体便露得半截。 “啊,对...对不起,我...”令狐珺身子一颤而起,赶紧转过身闭上双眼,手伸向背后摸索着,重为月淇裹上棉被,深吐一气,才转身睁眼,将月淇就着棉被俱都抱起。 “何人在屋中?快给我滚出来受死!”远处那玉闳文叫骂声传来,又接着阵阵刀枪磕碰之声。令狐珺不再多想,吹了一声口哨,向田伯光递去“风紧扯乎”的暗号,踢开窗户向着房外飞去。 其时夜色已沉,四周俱静,只有天上的那轮残月兀自洒漏些清辉。月淇被令狐珺抱在怀中,于楼墙屋顶间飞来跃去,秀发随风飘曳,只觉自己似已羽化成仙,又感到唇间一阵温热残存,心中羞涩,不禁微言道:“想不到你这谦谦君子,也有没规没矩的时候。” 令狐珺正飞到一码头边的凉棚下,见远处无人赶来,便将月淇靠卧在一草垛上,低语道:“月淇,都怪我大意,叫你一人卧于床榻,却被歹人掳走。怎么样,那玉闳文...没有将你怎样吧?” “嗯,没有,那玉闳文白天里倒也君子,一到晚上就不规矩起来,我被他那两个女仆...啊,你都瞧见了的,不过还好你及时赶到,不然...不然...”月淇用更低的声气莺莺呢喃。 “啊,还好、还好。若你名节不保,我可真得自挂门前东南枝了。”令狐珺心里一喜,不自觉间,生平第一次戏言了一句。月淇听见那难得一闻的戏言,忍不住的浅笑,说道:“我...我哪还有什么名节可言。肩膀叫你揉过了,人也叫你吻着了,就连...就连身子也叫你瞧见了,反正...你这辈子都别想赖帐了。” 令狐珺尴尬不已,又闭着眼睛拉开棉被,解开月淇身上要穴禁制,正欲解释一番,却听见草垛之上“哗哗”两声响动,跳下来两人,正是莫天歌和令狐燕。令狐燕拉着自己哥哥的袖子,“咯咯”莺笑了两声,说道:“哥,你和月淇姐姐的悄悄话,我和天弟可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哟。” “是啊,珺兄弟,你欠得月淇姑娘的帐,可得还上一辈子,也别再打其他的算盘呀。”天歌双手交叉于胸前,摇着脑袋一阵嘲笑,接过令狐燕的话题继续发挥。 “哼,莫大哥,你要再胡说,以后小妹的喜酒,都不会赏你半杯。”月淇岂甘示弱,天歌正欲再说笑几句,却听得远处嘈杂的声响,一阵急乱的脚步声夹杂着马蹄声传来。 “珺兄弟,码头下有条小舟,顺流而下可只通你家后门外的平湖。这里我和燕妹已安排好了人手,你且放心去吧。”天歌拔出手中宝剑,又拍拍令狐珺肩膀,示意其不必担心。 “...好吧,那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切不可贪念争斗。” “哥,你快带了淇姐姐走吧,我和天弟早已安排好了。”令狐燕也不管其他,拉着天歌向远处飘去。 瞧着二人走远,令狐珺也不及多想,直接抱起月淇跳上那小舟,摇起船橹,便向家里驶去。月淇听着灵动的划水声,又见月色下水波如披银带,两边柳影似练舞霓裳,心下暗道若是此刻能吹奏一曲,该是何等惬意。 透过月色,令狐珺手中船橹有节奏地划起阵阵银波,又见着月淇裹在棉被里不住的偷笑,便好奇地问道:“你在笑什么呢?”月淇莞笑一声,便将那想法说出。令狐珺也见四周幽然,雅意悠然而起,不自觉得朝腰间长箫摸去,却忽然“呀”地一声叫道。 “怎么了,珺哥。” “啊,我的腰带里被谁塞进了一张纸条?” “嗯,应该是你爹妈,也可能是你墨姐姐塞进来的吧。” 令狐珺掏出火折子一吹,走到月淇身边蹲下。二人就着明亮的火光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字体娟秀,写着几行诗句:招来温丝绾手间,未得情誉心难言。 陌上不闻剃首发,琢玉抛边盖宝碗。 树还如此又去远,水间青烟何相叹? 但使日月交相汇,相叙真情莫迟延。 月淇轻声间又读了几遍,便说道:“珺哥,这诗虽词语不甚通达,却也写出了哀怨愁绪...应该是你墨姐姐写给你的吧?” “这,这...”令狐珺将那纸条揉作一团,便欲扔掉。 “啊,等等!”月淇却一惊,赶忙伸出玉手将那纸团夺来,却不想胸前棉被滑落,春光一泄,“啊”地娇喝一声,又赶忙拉上。 令狐珺却不再惊得跳起,只是盯着月淇红透的脸,微笑着不发一言。 “哼,又让你饱眼福了。”月淇垂首恼羞道,也不再理会那迷乱的目光,展开纸团又细读了几遍,忽然明白过来,便欲向令狐珺解释。 “谁人在岸上偷听?”令狐珺正心中一羞,转头望着左右,忽然瞧见左边岸上一直有道黑影相随,心下大惊,连忙拔出手中长箫。 那黑影见身形暴露,“呼”地一声朝着小舟上飞来,手中长剑只刺向向令狐珺眉心。 令狐珺长箫一拨,偏开那剑身。黑衣人又攻上,和令狐珺的长箫打斗了十几招。令狐珺以箫代剑,使出一招“白虹贯日”攻上,将手中长箫竖立、由下而上斜刺黑衣人腋下,那长箫端头白光闪过,便似一道白虹直冲而上,欲穿云而贯日。眼见长箫将点中那人腋下,那黑衣人却将手往身后一甩,偏身让过长箫,将剑身贴在令狐珺长箫上一转,一握,长剑便抵在令狐珺颈上。 “小姑娘,想要这小子活命,就将纸条拿来。”那黑衣人声色尖细怪异,应是聚功喉头,遮掩住了本来声色。 月淇见令狐珺被制住,心下一慌,有心起身相救,但羞于自己赤身,又见那黑衣人身形高大,手足沉稳间已守住周身所有门户,一时不易偷袭得手,说道:“阁下为何要遮掩声色,莫非与我二人是老相识?” “哈哈哈,苍大小姐果真厉害,不过在下并不想为难你二人,只需将那纸条拿来,我自当离去。” “好,大丈夫一言九鼎,这纸条你拿去吧。”月淇说完,将那纸条揉成一团,向那黑衣人丢去。那黑衣人接过纸团,一脚绊倒令狐珺,说道:“得罪了!”便向岸上跳去,消失在蒙蒙夜色之中。 (三) 见那黑衣人远去,月淇站起身,一手扶住胸前棉被,一手将令狐珺拉起:“珺哥,不要紧吧。” “没事儿,月淇,那人居然能破得了华山精妙剑招‘白虹贯日’,不知是何等厉害人物?” “啊,先别管那人,那纸条上的诗句另有隐情,你且听我说...” “啊,快到我家后门了,有什么隐情先回到屋里再说吧。”令狐珺脸上又闪出冷色,心间一阵疑惑,径自站起身将船靠岸系住。 令狐珺才抱起月淇走上岸,远远瞧见祖千秋已带着数人、点着火把,在那门前候着了。祖千秋见令狐珺抱着月淇走来,心中的大石头也掉落下,赶忙走上前说道:“哎呀,珺少爷,你可算把苍小姐给寻回来了,你爹娘和苍掌门在家里正着急得不得了,还要亲自带人去城中寻你们呢。” “祖伯伯,这次行动还算顺利,你且叫人拿一身女儿家衣物到我房间。对了,燕妹、天歌兄弟和田伯伯他们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都回来了,此刻燕小姐、莫少侠和田伯光还在你爹娘面前有说有笑,显然又有一番奇遇呢。” “啊,祖先生,还请您将令狐小姐和天歌少侠,也一起叫到珺哥房间来吧。”月淇正偎依在令狐珺怀里,突然开口道,令狐珺心知月淇叫来歌眼二人,是要一起将那纸条上的隐情道出。 “好,我这就去办。”祖千秋握拳一掬,便带着数人走去。 令狐珺不再言他,径自走进自己房间,将月淇放于卧床上。下人也拿来了一套衣物,令狐珺走到屋外避嫌,远远瞧见令狐燕拉着天歌一蹦一跳的跑来。 “哥,你可没看见,我和天歌将那群海棠派贼人耍得团团转呢?”令狐燕俏脸上笑靥如花,拉着令狐珺双手直摇晃。 “哼,还好意思说着,要不是我机灵得拉住某人,这‘树上开花’还有得唱吗?”天歌伸手搓了搓鼻子,又将双手交叉于胸前,眼睛斜向上瞧着不屑道。 “哥,你别理死天弟,我且说给你听。” 原来在码头边,见珺淇二人架舟而去,歌燕二人便将事先准备好、十几串密密麻麻地串着刀剑的绳子,暗中挂在不起眼的房檐死角处。又以一条长绳将各处绳子串联起来,握执在手中,一旦拉扯下,各位绳子俱备拉动,引得刀剑相碰,发出“哗哗”之声。那海棠派的贼人在夜色中难辨真伪,听得刀剑声此起彼伏,只道是中了敌人的埋伏,便纷纷退去。令狐燕一时心喜,在房顶上拍手蹦跳,一不留神脚下一滑,就要摔倒在撤退的海棠派子弟面前。天歌反应迅敏,飞身而去,一手抱住令狐燕纤腰,一手搭在房檐飞龙角上,接着提气一纵,二人才避免了暴露身影。 “呵呵,早知道,我也留下来看一场好戏。”令狐珺说道。令狐燕说道天歌飞身救险时,脸上烧过红霞,令狐珺瞧见了,又戏言道:“妹子,你脸红什么呐?” “我...我哪有?咦,哥,平日里你这冰块脸上总是一板一眼的,怎么现在也爱说笑打趣了?哦,是不是救下了月淇姐姐,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呀?”令狐燕嘟着嘴回击道。 “好了,燕妹,再说下去怕珺兄弟脸上也跟你一样红了。”天歌眼珠子一转,随口一句却叫这兄妹二人俱为尴尬。三人说笑间,月淇已换好衣裳,将这三人都唤了进来。 令狐珺最后走进屋内,叫来几位会功夫的下人,嘱咐其在四周看着,便关上房门,和天歌三人一起围坐在圆桌周围。月淇已起身倒下四杯茶水,将舟上发现纸条、邂逅黑衣人之事向歌燕二人道来,又转身搭住令狐珺手腕说道:“珺哥,你还记不记得那纸条上的诗句。” “嗯,好像是...‘招来温丝绾手间,未得情誉心难言。陌上不闻剃首发,琢玉抛边盖宝碗。树还如此又去远,水青如烟何相叹?但使日月交相汇,才叙真情莫迟延’吧。” “行啊,珺兄弟,难得你只看过一遍就记全住了,要换了我,这么拗口的诗句,就是读上十遍也记不住呀。”天歌拍手说道。 “好了,莫大哥谬赞了,这诗句看似写...写哀怨之情,其实前七句每一句便是一个字谜。”月淇呷了一口清茶,眉宇间英气焕发,娓娓说道。 “啊,字谜?”其他三人俱为一惊,同时脱口而出。 月淇双手握于桌前,转首见四周无异象,便叫眼前三人聚拢过身子,自己向前伏在桌上,一一解释道:“你们看,第一句‘招来温丝绾手间’,是说在‘招’字上以丝覆手,便是‘绍’字;第二句‘未得情誉心难言’,‘誉’字去掉‘言’,便是‘兴’字;‘陌上不闻剃首发’,‘陌’字先去耳再剃首,便是‘白’字,同样的‘琢玉抛边盖宝碗’,便是个‘家’字;‘树还如此又去远’,‘树’字去‘又’,是‘村’字;后面两句最为明显,就是‘清明’二字。最后一句虽不是字谜,但其中意思是说要道出实情、不得误期。那么这诗句的真实意思就是,于清明期间到访绍兴白家村,有实情相告不得延误。”月淇一边解析着,一边用玉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写划演示着。 天歌三人俱都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默然不语。最后令狐燕“哇”地跳起身,拉着月淇衣袖摇晃道:“月淇姐姐,你...你怎么就这么聪明、是怎么练出来的呀,你也教教我。”令狐珺也是惊叹不已,回想起往事,便觉得自己在月淇面前,简直是相形见绌。 “好了,那些赞美的话以后再说,此事定是珺哥的墨姐姐...啊,也就是那日的红衣女子相嘱。如果我猜得不错,她要向珺哥道出一些不希望外人得知的重要隐情。” “月淇姑娘,既是只关珺兄弟一人之事,为何要叫上我和燕妹呢?啊,别误会,若是有什么事情相求,我莫天歌自当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天歌朝着月淇双手握拳,眉目铮铮间豪情昭然。 “我原想将此事告知伯父伯母,但又想到那实情应和那以前的‘盗圣’有关。那墨姐姐又身具莫大哥派中绝学,恐怕其中又和莫大哥尊师之子失踪一事,有若干牵连。因此我便叫来莫大哥和令狐小姐,希望此事就我们四人知晓,一同去绍兴白家村探个究竟。” “淇儿,要是我不同意呢?”令狐冲突然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莫立人也一脸微笑,跟在其后。 预告:令狐冲和莫立人将如何处理莫大的遗命?莫天歌四人能否出发前行白家村?墨红女将有何实情告知令狐珺?莫大之子失踪一事与墨红女是否有牵连?且看下章:酒家夜话“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 第二章 酒家夜话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夜雨寄北》李商隐 (一) 却说莫天歌四人正在商量着于清明节前夕、探访绍兴白家村之事,令狐冲领着莫立人突然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天歌四人俱为一怔,相互之间我瞧你、你瞧我的,心中忐忑不安,也不知令狐冲是否赞同自己这伙人的想法。 苍月淇首先醒转过来,向令狐冲一欠身行礼,说道:“伯父安好,我们四人的谈话,您都听得了去?”令狐冲哈哈一笑,摆手说道:“不不不,我没听到什么,只是很多事也猜到个大概。刚才说不同意,不过是吓唬吓唬你们几个小丫头、小崽子的。”说完,掏出酒葫芦、拔出塞子喝了一小口。 天歌自是了解那令狐庄主那爱说笑的性情,听得令狐冲那样说道,就知道其不是打诳语。心中一块石头落下,莫天歌深吐一气,对着莫立人说道:“大哥,那...那你跟这令狐庄主来,又有什么话要说呀。” 莫立人将散在肩上的头带拨到身后,说道:“啊,四弟,我只是来珺公子的房间找你,我...我和你二哥、三哥,都有些话想要跟你说说。” “啊,好呀,难得我们四兄弟聚在一起,这两日多事,也没好好坐一起喝上一杯。令狐庄主,小弟又要找你讨酒喝了。”天歌走上前拍了拍自己大哥的肩膀说道。 令狐冲笑着点点头,便叫来下人,吩咐到抬酒至莫立人房中,又见那兄弟两已走出屋外,令狐燕俏脸一拧,粉嫩的小嘴一嘟,便叫嚷道:“死天弟,又要跟你莫师哥喝酒,也不叫上我呀。”见着这鬼丫头也要冲了出去,令狐冲喝止道:“丫头,且带着你月淇姐姐找你娘去,她有些话要和你们说说。我也有些话要单独和你哥说。” “哦,爹爹要和哥单独谈话,你们一个大男人、一个小男人要谈的,我们女儿家也没兴趣听!走,月淇姐姐,我们要娘谈得去。”令狐燕做了一鬼脸,便拉着月淇朝盈盈房里跑去。 霎时间,令狐珺房间里就冷清下来,只有这父子二人站在桌边相视无语。令狐冲见氛围冷淡,便兀自坐下,将眼前两杯满满的茶杯拿起,又将茶水往身后随意一洒,掏出葫芦斟满酒,对自己儿子说道:“坐下来吧,瞧你那冷冰冰的脸,还不想跟你爹我喝几杯吗?” 令狐珺“啊”了一声,尴尬地一笑,收过脸上冷色,便坐下和自己老爹干了一杯。令狐冲放下酒杯,用衣袖轻轻地擦了擦嘴唇,令狐珺心知爹爹一向不拘小节,倒也见怪不怪。令狐冲盯了自己儿子好一阵,才说道:“小子,你真的想到外面闯闯?” 听得爹爹这一“开门见山”,直接点中心底间的隐语,令狐珺霍地站起身,双拳紧捏轻捶在桌上,铿然道:“爹,既然您这么直接,孩儿我...我也不瞒你了...”一番豪情涌上,令狐珺才将话说得一半,令狐冲一伸手将其止住,也站起身说道:“好,不愧是我令狐冲的儿子,这才像你老子我嘛。”令狐珺心中一喜,正欲说些什么,只见爹爹又将手搭上自己肩膀,说道:“孩子,爹早瞧出你那跃跃欲试的性情,不然你也不会跟你那‘墨姐姐’做了这么久的‘盗圣’。该教的武功爹都教你了,该明白的道理你娘也全数教了你。你小子翅膀也渐渐硬了,是该出去飞一飞了。” 令狐珺听得这番话,鼻子一酸,身子轻搐了一下,呢喃道:“爹,难得你明白孩儿的心事,孩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好了,小子,爹倒也不担心你什么。只是你这死心眼儿、还有那刻板的性情,真要在险恶的江湖上闯荡一番,可也少不得碰些灰呀。淇儿虽是姑娘家,但心思细腻聪慧、行事不输你娘,你可别拗执着大男子脾气、不听人家的话呀?” “啊,爹...孩儿明白了。” “还有啊,孩子,入得江湖容易、出得江湖却不易。这话本想晚点再告诉你,但也希望你闯得江湖累了,心里还能想到家。”令狐冲又喝了口酒,语重心长了一番,忽然又想起一事,说道:“对了,珺儿,你...你是不是还惦记你那墨姐姐?” 令狐珺听了,眉头一皱,脑海里一片空白,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令狐冲见儿子神色间犹豫不定,心中识得几分数,又叹道:“也不怪你年纪轻轻的,很多事自是不易放下。但得过了一阵,希望你能蓦然回首、瞧着身边那个对你不离不弃的知己,明白心中真正所爱。”说罢又拍了拍令狐珺肩膀,走了出去。 令狐珺听得若有所悟,拔出腰间长箫,见着红穗丝上系着的青色玉坠,心中一动,便奏起那曲《碧霄吟》。 (二) 却说令狐冲从儿子房里出了来,径自走到自己和盈盈的卧寝门前。他正欲随手推开房门,却感到双门紧闭,里面的门闩已被带上,而房里的烛火也都熄灭了。令狐冲觉得莫名其妙,又想到今天也没惹着盈盈生气,便轻轻叩击门框,柔腻腻地唤到:“盈盈?盈盈?娘子?夫人?” 令狐冲柔柔地唤过了好几声,连自己都觉得受不了了,仍未见任何动静,又慢慢唤道:“盈盈......娘子......夫人,汝已就寝否?可开门迎夫君否?” 只听到房内几人轻微的嬉笑声,盈盈不屑地低语声传来:“冲哥......今晚我有些话,要和这两丫头说一宿,只有委屈你,去偏房睡得了。” 令狐冲哭笑不得,脸上一阵恼气一阵苦笑、相映成趣,又摇了摇头,唤道:“那好,我先牵条大黑狗来守着,免得半夜三更的,有人偷偷摸进来欺负你们三个。” “爹,你就别寒碜娘了。只要你别带着肉来喂狗,谁敢偷偷摸进来欺负娘呀。”令狐冲心下正得意,自己那宝贝女儿就一阵奚落数来。 “呵呵,也罢,那我去也,夫人可晚安了。”令狐冲笑了笑,知道自己一向说不过那鬼丫头,转身朝着偏房走去。 “鬼丫头,有你这么跟爹说话的吗?”在那张宽大的凤鸾床内,令狐燕正偎依在自己娘亲怀里。盈盈轻声笑了两下,朝着自己女儿的琼鼻轻刮了一下。 “哼,娘也不害臊,不让爹进屋,这都第几次了呢?” “好了,燕子,你不是还想听你月淇姐姐讲故事了?”盈盈说着,将旁边也换上了睡服、满脸娇羞的苍月淇也揽进怀里。月淇从小就没见过娘亲的样子,此时偎依在盈盈怀里,闻着那淡淡的皂香味,似乎就是自己娘亲的味道。 令狐燕兴致一下子冲起,爬起身拉住月淇的臂膀只摇,说道:“对了,月淇姐姐,你才说道一半呢?” 原来这之前,月淇经不住盈盈和令狐燕一再相求,便将两月前“盗圣”第一次光临苍龙派盗剑的经过说来。那时正值苍玦衣大寿,嵩山派左鹊至也率领一众人等,奉命献上贺礼。那日早晨,苍玦衣便接到“盗圣”来访的信笺,便与萧楚合、月淇一起商议,设伏捉拿“盗圣”。在这之前,江湖上正盛传“盗圣”盗玉殇佛、窃十二贪官大印的义举。月淇和自己小妹苍月眉,也对其大为好奇,都想一睹“盗圣”的侠义风采,便暗中躲在那放置“笑姝歌殇”剑的藏宝房里。过了许久,那房门才被“打开”,却是一位身着火红长衣、妆扮也是红艳妖娆的女子。那女子没有立即将双剑拿走,却是故意绕回大厅中,将之前安排下的人手尽数引至厅外。 “姐姐,那‘盗圣’居然是位更大的红衣姐姐呀?”月眉美目流波,明眸皓齿,瞧着那红衣女子走远、大厅内一时寂静,便惹不住开口说道。月淇也正觉奇怪,又听到远处一阵气劲传来,飞来一人,她赶紧捂住月眉嘴巴。 其时月色大盛,一片清辉也洒进这藏宝房。月淇借着月光,便瞧见着一身姿挺俊,身形飘洒的黑衣蒙面男子,在月色的映衬下落下。月淇心中一动,便知晓那“盗圣”绝非一人,先由那女子引开厅中埋伏的人,调虎离山,这人再趁虚而入。月淇正计较着是否要出手制止,却见到那左鹊至突然冒了出来,领着十几名嵩山弟子将藏宝房门堵住。 “啊,月淇姐姐,那左瘸子怎么又冒出来了,是不是也要打那两把宝剑的主意呀?”令狐燕忽然打断月淇的陈述,盈盈敲了一下女儿的小脑袋,笑道:“你这鬼丫头,脑子也不算笨。淇儿,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你又是如何被那冰晶掌伤着了?” “伯母,燕妹妹猜得不错,那左瘸子一开始就没安好心。珺哥正跟那群嵩山弟子缠斗时,左鹊至就偷偷溜出战圈,便要将那双宝剑拿去。我见那其贼心已现,便一跃而出,才对上一掌,便觉整个前臂寒冷无比,一时没有了任何知觉。然后那左鹊至又拍了我肩膀一掌,我只觉得体内透入一股寒气,全身似乎都被冻僵,便晕了过去。”月淇在盈盈怀里,只觉得有家人的温暖,便将那夜的经过娓娓道来。 盈盈见月淇一时无语,知道其正情意满怀,就插嘴道:“后来的事我都在暗中瞧见了,珺儿迫开那左鹊至,抱起你飞出窗外逃去,我也差黄河老祖二人摔人赶到大厅,将那群嵩山众人打发走,而那双剑和你小妹都安然无恙。后来珺儿他......哈哈。” “伯......伯母......你笑什么呀。” “对呀,娘,你笑什么呀,哥带着月淇姐姐去哪里了?” 瞧着两个丫头截然不同的反应,盈盈心里好笑,说道:“后来珺儿是不是把你带入一个山洞里,明知如何排除你体内寒气,却碍于礼法始终不肯出手?若不是那位红衣妹妹一阵呵责,珺儿怕是就要这么扭捏下去了吧?” “伯母,你这也知道了呀?”月淇娇羞着说道,将玉首深深埋进盈盈臂弯里,不由得又回想起那几夜,在那昏暗无光的山洞里。由于找不到浴盆、热汤的,于是令狐珺只得抱紧自己的赤身,双掌由自己后背透入“紫易混元”真气,将自己体内的寒气引入他体内,再行运功化解。由于需一引一解,过程繁琐,而在白天又怕暴露了身份,令狐珺只得花了好几夜时光,才将那寒气尽数化掉。 “啊,月淇姐姐,你说那几夜我哥都...都那样了,我哥没有...没有怎么样吧?他真有那么好的定力?”令狐燕嘴直心快,想着了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惹得月淇满脸绯红,不知如何作答。 盈盈感到月淇脸上发烫,“咯咯”地笑了几声,说道:“我相信珺儿,只不过是...” “啊,伯母,你...你别说这个了。对了,燕妹妹,方才我和你来伯母房间的路上,那个忽然跳出来拉着你的俊秀男子是谁呀?” “哦,你是说向大哥呀,他是我向问天叔叔的儿子。” 盈盈心里一惊,问道:“怎么,鬼丫头,你向大哥找过你......这事儿天歌不知道吧?” “哎呀,这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问候了一下,又没别的什么。” “啊,伯母,明日我们四人就要去绍兴了,您就真的同意了吗?”月淇见着令狐燕一时尴尬,连忙插嘴道。 “放心吧,淇儿,这事儿我和你伯父商量很久了。我也同意你伯父的想法,年轻人嘛,是该出去闯荡一番,只是.....” “只是什么呀?娘,我们四人不但武艺高强,又有月淇姐姐这个聪明的‘军师’,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盈盈又在女儿琼鼻上一刮,说道:“鬼丫头,还算你有自知之明。淇儿,我这丫头一向任性娇蛮,珺儿做事多少也略为刻板拘谨,那莫天歌性子虽是随和机灵,但就怕一时冲动了...啊不说了。只有你行事仔细、考虑事情也周全,伯母就放心你一人,出去之后若碰到些麻烦,只怕还要你一人多担待些了。”说完,伸手拂过月淇脑后的秀发。 “伯母放心,此行只不过是找那墨姐姐,应该惹不出什么麻烦的。” “好了,明日你们就要走了,今晚咱们不谈这些了。丫头,还记得小时候娘哄你睡觉时喝的儿歌吗?”“记得呀,月光光、照地堂......”令狐燕就在自己娘亲怀里轻哼起来,月淇心中流过一股温泉,便将那忧愁忘却掉,也跟着哼了起来。 (三) 莫天歌随着莫立人来到一间厢房里,其时莫宗生和莫在如也候在了屋里,那二人面色似有疑虑,在暗红的烛光照应下,更显得几分阴沉之气。但瞧见天歌更着大哥走了进来,便收拾住脸上的阴气,露出微笑。 天歌初时见着那阴沉的脸色,心中一紧,但见二哥、三哥都收过脸上的紧气,一时欣阅到:“二哥、三哥,你们也在呀。” “四弟,师父他.....”莫宗生正要开口说些,被莫在如踩了下脚尖,便缄默不语。 这时,一位下人抱了一坛关外白酒来,莫立人拿过酒坛,打赏了那下人十几文钱。接着将另外三人请到桌边,一人斟满一碗酒,自己先端起酒碗,满脸正色、眉目间凝重,说道:“转眼间就要到清明节了,这碗先敬师父他老人家。”说着转身对着屋外夜空一敬,便仰首将那酒一饮而尽。 天歌等三人也照样拿起酒碗一敬,一饮而尽。 莫立人又将四碗酒满上,凝重的脸色转为欣喜,说道:“这几月,自从天歌下山,我们四兄弟都是离多聚少,今夜难得人健全、酒也香,来,干了!” 四人胸腔一宽,豪情涌上,一饮而尽后。四人又干得几碗,莫立人微有醉意,却先唱开了:“夜雨潇潇,路也岧岧,道是月明皎皎,难照江湖淼淼。” 天歌听得,这正是自己和三位师哥从小唱到大的歌谣,一时壮怀,也跟着唱到:“有我长剑出鞘,堪待尘封岁耗?狂歌趁今朝,疾笔奋狼毫!” 莫宗生和莫在如将那二人搭来,四人相互间搭着肩膀,齐声唱到:“虽是祝融雾绕,也得一夕残照。豪情一樽敬天高,冷看江湖多汹潮。人生如歌刀剑笑,立宗在天风雨摇。恣意平生谁笑傲,莫使鬼魅魍魉,裂了云崩,吞了岸高。虽浮世滔滔,有我三尺青峰,亦匡正义不倒!” 四人豪情壮逸,仰首高歌,回想起往昔玩闹和仗剑走江湖的岁月,一时狂笑不已。天歌尤为奋怀,只觉得酒醉之意似已打开胸腔,那颗扑扑蹦跳的心就裸露在胸前。待得一曲唱完,莫立人先将天歌按到椅子上,对着莫宗生和莫在如盯去,三人间你我相互间都瞧了瞧,又都点点头,莫立人才叹了口气,对着天歌说道:“四弟,你知道吗?师父驾鹤前,曾多多念叨着你。” 天歌心中一酸,愁肠中的酒滴都聚到眼眶中,哽咽道:“师.....师父他还惦记着我?”说完,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眶,脑海中却一阵浪涛。 “是的,不止是那时,自从你下山后,师父可是一直念叨着你的,只是......”莫宗生又开了口,正说到一半却又被莫在如踩了一下。这下可恼着了莫宗生,他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跳着脚拉起天歌,借着酒劲儿嚷嚷道:“四弟,你也知道你二哥我从来保不住话,现在我对你说了吧,师父有遗命,要你一辈子都呆在这梅庄,不得再回衡山。哼,我不管师父那狗屁遗命有何道理,明日我就带你回祝融峰!” 天歌心中正兀自欢喜着,听得那些,一时沮丧,感到一股委屈冲上脑门,胸中空空如也、若有所失,一时喃喃自语道:“原来,我终究......终究只是一个人呀。”眉头紧锁,挤出眼眶中的咸泪,又倒了一碗酒喝下。 “四弟,你说些什么混账话呢,你不是还有我们,还有......还有那令狐大小姐吗?”莫在如见天歌喝过一碗酒,又要斟上一碗,赶紧夺过其手中酒碗。 “是啊,四弟,这遗命虽是师父所立,但也只是口头说说,也做不得数。”莫立人也走上前,拍了拍天歌肩膀。 “大哥、二哥、三哥,我知道你们都为我着想,便说这些宽慰的话。不过......师父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天歌语气间委屈之意大盛,一时神思恍惚,便欲跳起身挥拳发泄。 莫立人等三人俱将天歌按到座椅上,扯开其胸前衣襟只往其胸膛前扇风,又倒来一杯清茶让天歌饮下。天歌打了个冷颤、才清醒过来,又想起昔日师父尊尊教导时和蔼的面容,心中悲愤消退了下去,又说道:“大哥、二哥、三哥,刚才我...我走神了,差点儿控制不住自己,以后我会尽量去想通的,师父这么做,也许......也许有他的道理吧。” “四弟,你能这么想,做二哥的我也替你高兴。啊,这是怎么了,咱们四兄弟酒喝得好好的,干嘛老提那些叫人沮丧的话,还是说说师父被袭一事,大师哥,今日比剑,你可瞧得些端倪?” 莫立人双手交于胸前,凝眉沉思了一阵,说道:“啊,我也没瞧得什么端倪,只是想师父功力深厚,居然被那贼人一击丧命。想来那人定是内力深厚、身形极为迅敏之人,这样说来......” “大哥,你是说那位红衣妖女,嫌疑最大?”莫在如说道。天歌也细想了一阵,也觉得莫立人的怀疑不无道理。但又一想,说道:“只是,大哥,那‘赤练狂魔’如何也会我衡山绝学,而且能短时间就将‘南圣心法’提升到最大威力,也着实叫人惊叹呀?” “看来那红衣妖女,定于我派有极大渊源。若是能找到她当面对质,或许能够解开偷袭师父凶手的面目。”莫立人说道天歌先前一直为兄弟聚首而壮怀、又为师父遗命而沮丧,此刻听得大哥说要找那红衣妖女对质,才记起那字谜之事,便将那“绍兴白家村清明”之事说了出来。 莫立人听得心里一喜,说道:“好的四弟,这怕是师父在天护佑,不过明日我和你二哥、三哥得赶回衡山处理派务,就不能陪你去绍兴了。” “啊,大哥、二哥、三哥放心,此去还有苍大小姐、令狐兄妹同去,若是有意外发生,我们四人也能处理得来的。” “如此,那你一切都要小心行事,尤其要留意那些笑里藏刀、口是心非的笑面虎。等得你查明真相,我们在祝融峰上为你摆下筵席,为你庆先锋之功!”莫立人走上前拍拍天歌肩膀,如星明朗的双目坚毅地看着天歌。莫立人又想了想,才觉得隐有不妥,也未及多想,又说道:“四弟,师父的遗命自是有他老人家的道理,你......你还是得想通呀,若心里实在不快,多与那苍大小姐、令狐兄妹两倾诉交流,切莫一人闷在心里。” “是的,大哥。”天歌一时宽慰,又想到令狐燕俏皮的身影,不禁面露微笑。 “嘿,大哥,瞧你想得这么多的,你也不看看咱们四弟和那令狐小姐,一天到晚都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的。只怕再过得一阵,咱们又要来这里喝四弟的喜酒了。”莫宗生瞧得了天歌神色变化,一时心直嘴快,说得天歌连连递去白眼,莫在如也连连踩其脚掌。 莫立人瞧着那三人相互间打趣,突然觉得房外有身影闪动。他向天歌三人示意别打草惊蛇,悄悄走至门前,“哗”得一下拉开房门,只见月色下一二十出头的俊朗男子站于门前,满脸踌躇、怅然若失。 “啊,向公子,这么晚了前来,有何事相教?”莫立人说道。 预告:向恒前来有何事相教?莫天歌、令狐珺四人向绍兴进发,一路上又有怎样的遭遇?天歌能否解开师父被袭之谜?他又能否解开心间隐隐的伤痛?且看下章:时雨纷纷 ------------ 第三章 时雨纷纷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清明》杜牧 (一) 却说莫立人突然打开房门,向恒不及回避,满脸踌躇地站在门口,不知所措。莫立人见其尴尬,主动将其请进屋内,说道:“难得向公子深夜来访,我四兄弟正喝酒闲话,也请进来对饮一杯吧。” 向恒见莫立人给了台阶,心下稍安,便走进屋内,对莫氏四兄弟一一致礼,只是在握拳对天歌致礼时,眼眸中一瞬间闪过一丝阴霾,天歌自是没有在意。 这五人互相敬了几杯,莫立人也问过一些日月神教的事务,说道:“以前我听师傅说起贵教,俱是大为钦佩,尤其对令尊和神教‘圣姑’,啊,也就是令狐夫人,更是赞不绝口。鄙人以后执掌衡山派,有相助的地方,还请向公子多多予令尊通气,来,我先敬向公子一碗。” 向恒和莫立人饮过一杯后,脸色得意之情微微露出,说道:“啊,这个自然是好事,以后衡山派之事,我神教自当不会坐壁上观。只是......”向恒说着那“只是”,欲言又止,只是盯着天歌好一阵。天歌微有怒意,也不知自己哪里惹着他不快。 “时间不早了,以后有机会再当与诸位对饮。你就是莫天歌吧,还请......还请照顾好燕妹,她一向任性调皮,还请你多让着她些。”向恒放下酒杯,深叹一口气,眉头微微皱起,对着天歌说道。 天歌觉得心里被敲了一下大钟,那声波反复在胸腔中反射回荡,霎时间明白了过来。他站起身抱拳于胸,目送着向恒走出房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莫宗生见向恒已走远,脸上怪笑着,督着天歌说道:“哈哈,四弟,看来这杯喜酒也不那么容易喝的。你可得把你的‘燕妹’看紧了啊!” 莫立人按下莫宗生,说道:“好了,二弟,别胡说了。四弟,这些儿女情长之事大哥不懂,只是劝你遇事冷静些、理智些,尤其那向公子也不是一般的人物。” 天歌点了点头,慢慢斟满一碗酒喝下,眼眸中流过清泉,静静地看着屋外,一阵清风吹过,花枝在月色下婀娜摇曳。 四人又饮过几碗,直到将那坛白酒喝得一滴都不剩,便走出莫立人厢房,各自回到自己厢房中。其时天空已飘起微雨,天歌走在阴暗潮湿路上,心绪繁复。来到一处凉亭前,天歌见着一驼背汉和一瘦猴儿在那儿串铜钱,正是那“仙鹤圣手”。天歌一时好奇,便走上前打招呼。 “啊,莫四少侠,这么晚了还有兴致出来赏月呀。”驼背汉云仙来一边将串好的铜钱塞进行李中,一边对天歌说道。 天歌双手交错于胸前,歪着脑袋戏谑道:“我说你们这两位‘盗圣’,大半夜的不也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又要去哪里劫富济贫呀?” “哎呀,四少侠就别拿那‘盗圣’说事儿了,我们不过是准备明日离开梅庄,回乡下给父母扫墓、给妻儿带些资财去。”云鹤来皮包骨头的瘦脸上“哈哈”嬉笑道。 天歌垂下双手,听得那“仙鹤圣手”不过是要回乡扫墓,又念及自己身世和师父的仙逝,心乱如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道:“啊,也是啊,都快到清明节了,是该给亲人......给亲人扫墓了。哎,有家人能念想着、记挂着,就是好啊。” 那”仙鹤圣手“自打拜师于萧楚合,武功身手没见得有何长进,但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倒是练了个十分。云仙来听得天歌最后的自怨自艾,便知道其心里的酸楚,于是安慰道:“莫四少侠,你又何故叹气呀?师父私底下都说了,要招你为乘龙快婿,你又何必这般哀叹呢?” “行了,本少侠岂会这么软弱?我这里还有点儿碎银子,反正也不能给谁买纸钱烧的,你们且拿去,多给妻女添些衣物吧。”天歌一时感动,便掏出些碎银子,给了那“仙鹤”二人。 “仙鹤”二人感激涕零,又一股劲儿的说了些好听的话,不外乎“长命百岁”、“姻缘美满”之类,天歌听得了只觉得一阵惬意,径自回到厢房睡去。 一夜微风细雨后,第二天早晨,天色灰蒙蒙一片,依旧在飘着细雨。在梅庄一栋白墙灰砖的小屋内,两张黒木红底的灵位前果蔬寿桃、纸烛明火。那两块灵位,正是任我行和岳不群。而每年清明节,冲盈二人都要带着子女,给长辈灵位前上香、拜祭。看着令狐珺、令狐燕在灵位前跪拜扣头,令狐冲才觉自己子女都已长大成人。但回思往事,便觉这二十多年光阴不过转瞬,一些刻骨铭心的伤痛、无奈,似乎就于昨日间发生的。但又瞧见灵位上方,那房梁都被香烟熏得发黑,不禁叹了口气。盈盈听得令狐冲叹气、神色略微哀丧,心知其又念道往事,便走到其身后,环抱住令狐冲腰背。 “爹、娘,今日我跟燕妹,还有月淇和莫兄弟,就要出发前往绍兴了,就不能去拜祭太师母和小师姨了。还请爹娘在她们墓前,转表我和燕妹的歉意。”令狐珺站起身,理了理长衣的后摆说道。 令狐冲走上前,拍掉儿子头上的纸灰,说道:“好了,你们和那红衣妹妹有约在先,人在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讲个‘信义’,你太师母和小师姨不会怪你们的。” 这边令狐冲和儿子寒暄时,那边盈盈也抱起令狐燕,叮嘱了一番,无外乎收敛大小姐脾气、安全第一之类,又拿出两把短剑,说道:“这两把短剑跟了娘经历了许多的风雨,你和你月淇姐姐一人拿得一把,算是娘给你们的吉祥物了。” 令狐燕妙目里噙着泪水,在娘亲脸上连亲了数下,才跳了下来,拉着令狐珺走了出去。在梅庄大门外,一辆马车已经备好,天歌和月淇已将四人的行李及丹药之类的杂物一并抬上马车。四位年轻人向冲盈二人挥手致别,便由天歌驾驭着马车走去。 望着那马车的影子,在淅沥朦胧的微雨中,渐渐消没在光秃虬曲的梅林丛里,盈盈再也按耐不住,转身埋首于令狐冲肩上轻泣。 令狐冲拍拍盈盈后背,安慰道:“好了,他们都长大了,这一天早晚会来的。” “冲哥,别的我倒也不担心,只是,我担心那林平之被嵩山派人士俘去,不知又会惹出什么祸端。但愿那祸事别出到那四个孩子身上。” “盈盈,既然你还不放心,那等我们拜祭了师娘和小师妹后,就暗中到嵩山去一趟。对了,你还可以叫黄河老祖这般行事。”令狐冲便在盈盈耳边低语一阵,盈盈才转忧为喜,微笑着连连点头。 (二) 天歌一行四人乘着马车,一路上有说有笑、好不欢喜。令狐燕更是第一次得爹娘允许,出得远门,心中不再战战兢兢、畏首畏尾的。虽是马车外依旧在飘着沥沥微雨,令狐燕心中仍是畅快无比,一路上兮言笑语的逗得天歌等三人笑声不断。令狐珺虽也感到身心舒畅,但想到此去绍兴不知将发生些什么,也不知有何险恶在前头等着,笑过一阵后,俊朗的脸上又凝重起来。 “哎呀,哥,难得咱们开开心心地出来远游,你就别板着那张冷脸了。”令狐燕刚打开车门,为天歌拍去蓑衣上的雨露,回头见着令狐珺脸上又爬上冷霜,秀眉一皱,喃喃娇喝道。 月淇身披淡黄色轻纱,内着浅红黄绣衣衫,见着这情景,握住令狐珺的手凝眸相视,水目流波,默然不语。令狐燕见着也浅笑一声,便又转身和门外的天歌说笑。 “天弟呀,你怎么也和我哥一样,一清早的老是皱着眉头?是不是这马车架得烦了?你也教教我,让我来驾车嘛。”令狐燕从身后环抱住天歌颈肩,也顾不得那蓑衣打湿了自己的橙色衣裳。 天歌正想着些烦心事儿,忽觉后背一阵温香软玉,心中流过清泉,又听得令狐燕撒娇,眼珠子转了转,嘲讽到:“你来驾车呀?别把这马儿抽得鲜血淋漓、车身架得像秋千那般摇晃了。外边儿雨冷风寒的,你还是先进去吧。”说着,又拍了拍令狐燕扣在自己胸前的玉手。 如此般情意绵绵间,马车轮辘不停地转动颠簸间,四人途经过倪家村,便来到五堡渡口,那条阔如天堑、长如银龙的钱塘江就横在眼前。四人就在马车中闲聊了会儿,等来一条大船,才将马车赶至船舱,由船夫解下马匹喂过干草。四人颠簸了一上午的时光,都已感到疲惫,便各自进了船房养精蓄锐。 天歌酣睡了一阵,迷糊间全是师父、向恒的身影,不由得略微烦躁。蓦地站起身来,开打窗户,便瞧见窗外仍是微雨纷纷,天、云、山、水间都是青灰色一片,仿佛天上的大墨台被打翻。江涛如数万条银蛇舞动,击打在船身上溅起数朵浪花,“哗哗”之声叩击着烦躁的心绪。天歌转身关上窗户,打开房门,径自向船头走去,任由细雨敲打着灰色上衣。走了一阵,却见一青色管衫、俊朗挺立的身影也立在船头,正是令狐珺。 “珺兄弟,你也睡不着呀?”天歌悄悄走到令狐珺身边,拍拍其肩膀。 令狐珺微微一笑,又转首远眺,眉宇间正色凌然,那双空洞的星木内似乎另有天地。二人看着前方辽阔的天色、与如画蜃幻的山水共灰青一色,江上浪涛翻卷,空中万点雨丝淅沥飘落,而船头破浪的“哗哗”声和雨点敲打船舷的清脆声交融在一起,又仿佛听闻一曲抑扬顿挫的琴箫合奏,魂神皆畅。令狐珺心下怅然,展喉吟唱道:“此是东南形胜地,子胥祠下步周遭。不知几点英雄泪,翻作千年愤怒涛。雷鼓远惊江怪蛰,雪车横驾海门高。吴儿视命轻犹叶,争舞潮头意气豪” 天歌听得那句“吴儿视命轻犹叶,争舞潮头意气豪”,便觉意气风发、豪情万丈,他拍过令狐珺肩膀说道:“珺兄弟,你知道吗?以前在祝融峰山上,也可隐约看到洞庭湖的景色。小时候,我总以为那漫天席地的大湖,就是师父说的大海,可直到这几月在江湖上走了一遭,才知道那时的眼界是多么渺小,却也坐了山上的‘井底之蛙’了。” 令狐珺眉目一张,好奇起来,回拍了下天歌的肩膀,说道:“呵呵,莫兄弟,咱们彼此彼此呢。我家紧靠着西湖,儿时我总是被娘*着呆在家里念书,游过最远的地方不过就是六合塔,那时见着宽广的湖水,也不知世上还有眼前这般辽阔深邃的景象。” “是呀,珺兄弟,趁着咱们都青春年少的,多在江湖上走动走动、长长见识。师父也说过,眼界有多大,心境就有多宽,人的心胸开阔了,自然就能容下许多的挫折和忧愁。”天歌不知怎么的,自然而然地想起师父的这句教导,脱口而出,不只是叫令狐珺若有所思,连自己也惊讶,竟会说出这般话来。 “说得好呀!莫兄弟,爹娘常说江湖险恶,正如眼前这汹涌的浪潮。不管这浪潮有多凶险,也总有坚毅壮勇的弄潮儿逆流而上。此去绍兴不管有何等艰难险阻在前头,咱们也要做那视命轻叶、争舞潮头的弄潮儿郎!”令狐珺眉目间英气横通,铿锵道来。 天歌心胸一宽,豪情涌上,和令狐珺相互捧着肩膀,相视大笑。若是此时有一坛美酒,二人便立即能将其喝得一滴不剩。 天歌和令狐珺正壮怀逸兴、豪情满满地笑谈于风雨之间时,令狐燕也拉着月淇跑了过来,大老远地就听见其嚷嚷道:“哥、天弟,到处找你们不着,原来跑到这里来赏景呀?” 令狐珺见着月淇一身浅黄浅红相间于身上,在这江雨之中显得灵秀飘逸,又瞧着其花容上缀满晶莹的雨点,便跑过去关切道:“你体内寒伤未愈,就别出来淋雨了。” 月淇垂首浅笑道:“我哪有那么娇弱?倒是你...你满腹心事的,都真切得写在了脸上,叫人看了好生担忧。” “天弟,你和哥在这里看些什么呐?”令狐燕舒眉弯嘴,径自跑到天歌身边,盯着天歌的脸色壮逸,又抬手远眺江雨。这时,波澜已微的江面上蹦跳着几尾江鱼,令狐燕见着了,拍手叫道:“哈哈,天弟,午饭想不想吃烧鱼呀?看我给你抓两条来当下酒菜。” “啊,燕妹,你别...”天歌才说着一半儿,令狐燕纵身一跳,那娇小的倩身便化作一道橙色影条,窜入江水之中。 天歌一时焦急不已,两只硕大的拳头在胸前上下挥舞,双脚也直跺,若不是自己水性尚浅,便也要跳入江中。蓦地感到肩上被人一拍,回过头就看到令狐珺微笑的面庞。 “别担心,燕妹可是儿时起在西湖里泡着长大的,莫兄弟你就放心吧。”令狐珺一手扶着月淇,一手搭在天歌肩上,宽慰道。 天歌听得那些,顿时落下心中巨石,俯首看去,青色的江水中那道橙色影条,似飞鱼般往来穿梭,溅起朵朵盈白的浪花。 (三) “燕妹妹,你可当心着点儿呀。”月淇望着那江水中来回穿梭的橙影,不禁皱着眉头俯首喊道。 天歌正兀自焦急着,忽然几尾鱼被扔了上来,在船板上一个劲儿地摆尾。天歌喜形于色,又看见眼前的江水涌上一股银色浪花,令狐燕那张秀丽明艳的俏脸,一下子从那花朵中冒出,瞪大双目、翘着小嘴吐出一股清水,嬉笑道:“怎么样,天弟,这几条鱼够你塞牙缝了吧?” 天歌瞧着令狐燕在浪花之中笑靥如花,宛若明艳的芙蓉,一时看得如痴如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丹田中真气流转,纵身跃下,脚尖在江面上一点,却是雪雁点松身法中的“踏雪无痕”。天歌平身向令狐燕飞去,抓住令狐燕小手将其从江水中拉起。天歌脚尖又在江面上一点,只留下几圈波纹,拉着令狐燕飞回了船上。令狐珺也早就拿上了一件蓑衣,披在了妹妹身上。忽然,身后传来一口陕北口音来:“小姑娘好水性,小兄弟也是好轻功呀!” 天歌四人转身望去,只见一对约四十来岁的中年夫妇走来。那中年男子身形挺拔削长、一身深褐色练武便服,腰缠银带,上面缀着几片蓝玉,又瞧见那长脸上修眉虎目,颧骨突出,厚唇上一小撮细长整齐的一字短胡,眉宇间英武、耿直之气自天庭间涌出。那妇人身着鹅黄色粗布外衣,腰缠白巾并于身侧系一双环节,又见那妇人身形苗条修长,鹅形圆脸上虽是面色微黑,但眼眉明亮、浅笑如花,也掩不住容颜秀丽。二人腰间各佩戴着一刀一剑,男子右手搭在女子右肩上,显是夫妇二人举案情深。 天歌双拳一握施礼,谦卑地说道:“啊,这位大叔过奖了,我们几人不过胡闹而已,倒叫前辈见笑了。” “哈哈,年轻人难得这么好的身手,为人也这么谦虚,今日在这船上相识便是缘分。不过瞧小兄弟你的身手,倒像是衡山派的雪雁点松呀。”那男子也握拳还礼道。 “啊,前辈真是好见识,但瞧前辈身形沉稳,呼吸均匀,想是为刀中高手吧。如果我猜得不错,前辈应师承关西无极刀吧?” “哦?小兄弟如何瞧出得?”那中年夫妇皆是一惊,令狐燕也张着眉目,凝视天歌那张自信的脸庞。 “我听前辈乃是陕北口音,又瞧见前辈面容间有一股西北黄土之人的憨厚耿直之气,再加上前辈腰间刀刃修长而平直,正是西北关外刀型,便得出这些推断。” 那中年男子听得不禁喜上眉梢,说道:“哈哈哈,小兄弟身手好、人品也不错,不想连头脑也这般灵活,于年轻一辈中真是难得。若小兄弟不嫌弃我凌某,还请你和你的朋友们来舱中喝几杯暖酒,我叫拙荆将那鱼烧来下酒。” “哦,前辈姓凌?还请教前辈全名了。”月淇欠身一礼,又与那妇人相视而笑。但瞧见那妇人在天歌脸上端详许久,神色稍异,月淇心中有微有警觉。 “哦,这位姑娘多礼了,姓甚名啥的不过是个称号,你们就叫我凌大叔就是了。”那凌大叔摇手笑道,他又向天歌四人说了自己住所的位置,便拉着那妇人将船板上的鱼尽数抓进衣摆里。天歌见那凌大叔和那妇人抓鱼时身形迅敏、手法极快,滑不溜揪的鱼儿只那么两指一夹,便被他夫妇二人夹起丢到衣摆里,不禁暗暗叫好。 “啊,凌夫人,若不嫌弃,我和燕妹一起帮你下厨吧。” 那妇人眼色间微有异色,很快又笑着点头应允,便和夫君一起向船舱走去。 “死天弟,我哪会下厨呀?你要献殷勤,干嘛拖我下水呀?”令狐燕轻轻踢了天歌一下,嘟着嘴埋怨道。 天歌理过令狐燕额头湿漉漉的长发,又瞧着蓑衣内若隐若现、婀娜婷婷的湿身,笑着说道:“你呀,现在全身湿漉漉的,还不到那火炉前烤烤,顺便也叫你瞧瞧我的厨艺。珺兄弟,你们就先去凌大叔房中吧。”说着,便拉着令狐燕向伙房走去。 月淇见天歌二人走远,转身拉住令狐珺双手,美目间流波只凝视着,说道:“珺哥,刚才你一言不发,神情微有不安,可是因为那凌大叔?” 令狐珺神色间微有惊讶,抬头望了眼远山,一阵思索后才点了点头,拉过月淇,在其耳边一阵低语。月淇听得心里一惊,纤手理了理令狐珺胸前衣襟,说道:“我瞧着那凌大叔性子豪迈耿直,也不像是隐晦之人,应该没瞧出来的,不过一会儿去得他房里,还是小心为妙。” 月淇说着,不自觉得将腰间盈盈赠予的短剑握紧,令狐珺笑着拍了拍其肩膀,二人便向那凌大叔的房中走去。 却说天歌拉着令狐燕走进火房,那凌夫人也早就在灶膛里生好火、烧水煮饭,又转身拿起一把银色的菜刀刮起鱼鳞。这些琐事,那凌夫人做起来十分熟练,天歌见得了,暗赞其勤劳贤惠,但又瞧见令狐燕在炉火旁、笨手笨脚地拿木棒拍打鱼头,不禁摇头苦笑。 “死天弟,这鱼儿半天也拍不死,你还在那里笑什么呐?”令狐燕见天歌*着两双空手,盯着自己苦笑,心下羞愧间又好不生气。 “好了,小妹妹,放着我来吧,你身上湿漉漉的,只管看着火势就行了。”那妇人将那柄锋利的菜刀往案板上一插,又转身向炉里添了些柴火。 天歌被那菜刀反射的寒光炫着,一时好奇,走近案板,便瞧着那菜刀乃是海底千年寒铁所铸,坚硬无比,刀身一片青黑之色,只刃间如那浪花般银白,其间又隐隐透出些寒气,如那“笑姝歌殇”剑一般,不禁暗叹。天歌拿起那刀,仔细端详了一阵,又在那刀身两面和刀柄上,各看到一些细小整齐的字符,不知是哪国文字。 “啊,小兄弟,你可认识那刀上的文字?”那凌夫人盖上锅盖,转身瞧着天歌正端详那刀上怪异的文字,说道。 “哦,凌夫人,我从小没读过什么书,哪认得这刀上的文字。不过我瞧这刀坚硬锋利,只怕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把,不知夫人这刀从何处得来?” “啊,那刀......乃是故人相赠,不提也罢。”凌夫人言语间稍有萎顿,天歌瞧见其眼神一阵黯然,似乎在想着一些伤心往事,便放下菜刀,不再提及那事。 “哦,天弟,那刀上有字呀,我来瞧瞧?”令狐燕正伸手在火炉前烤着湿漉漉的衣袖,听见二人议论着那刀上文字,一时好奇,拿来瞧了瞧,脸上欣喜一笑,说道:“这字我认识。” 那凌夫人脸上一惊,天歌瞧着也比自己更为惊讶,又瞧瞧令狐燕脸上喜悦,应该不是在说笑。那凌夫人走到令狐燕面前,温柔地注视了一阵,说道:“燕姑娘,你真认得?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呀?” 预告:刀上所刻的怪异符号是什么?令狐燕真的能认出来吗?凌大叔有何隐藏身份,令狐珺为何对其大有戒心?请看下章:关关雎鸠 ------------ 第四章 关关雎鸠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长恨歌》白居易 (一) “跟着我的口形念啊,‘right’、‘wrong’、‘heart’。” “歪特?如昂?哈尔特?这洋文怎么念起来这么别扭呀。” “哎呀,死天弟,别打岔,继续看我的口形,跟着念啊。” 莫天歌直视着令狐燕的粉唇皓齿,心中一荡。他瞧着令狐燕正拿着树枝在泥地上写着,趁其不备,伸嘴在其脸颊上一吻。令狐燕“啊”地一声,人就怔住了,瞪着那双妙目,肩膀上下耸动、呼吸粗重,又慢慢转过头,半眯着眼仁盯着天歌,却叫天歌心中发毛、暗呼不妙。 先前,天歌四人与那凌氏夫妇共进午饭,其间倒也融洽,没生出任何异端。大船行至张旬村时,天歌四人与凌氏夫妇道别后,又驾车朝着绍兴城镇行了几个时辰。 此时已近黄昏,雨过云散。那轮硕大、红红的斜日正挂在树梢头上,天歌四人已行至一条河流边,车窗外是一片开阔的平岸,上面浅草青葱,而对岸则是一片芦苇,随风摇曳,白絮点点也随风飘散。江上一群鱼鹰成行飞过,也有几叶渔船行于其间,几张渔网纷纷洒进被照得通红的江水中。令狐燕见着这美景,又闻到雨后泥土的芳香,便叫嚷道下车歇息。月淇见此地也距离绍兴不过十几里,在天黑前也能赶到城中投宿,首先赞同道。 天歌想起令狐燕在大船火房内说的那几个洋文,也就是凌夫人那把锋利无比的菜刀上刻的怪异符文,便拉过令狐燕请教。月淇也被一路颠簸得秀发凌乱,便由令狐珺帮着舀水,垂下漆黑如瀑的长发、侧着玉首闭目梳洗。令狐珺盯着月淇沉鱼落雁的容颜和亮丽的长发,心神大醉间,突然听到天歌“啊啊”数声杀猪般的惨叫,回头望去又忍不住笑出声,却是见着妹妹不住地往天歌身上狠掐,使得天歌在地上直打滚求饶。 令狐珺正笑着,月淇已睁开眼眸,将长发甩了两下,再轻轻地拧干。见着令狐珺笑容间俊朗无比,又瞧见一群鱼鹰飞过,婉转之音轻轻哼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就在这一边温馨缱绻、一边水深火热间,远处树林夹杂的驿道,突然传来一阵兵器打斗声。令狐燕蓦地站起身拔出短剑,天歌脱离了魔爪,也腾地翻身而起抽出长剑。二人见到远处,十多名名黑衣高帽的捕快挥舞着钢刀,追赶着前方一位身形瘦弱、侠客打扮的少年和一位员外打扮、衣饰颇为精致的中年员外。其时有两名捕快运上轻功腾身而起,径直劈向那灰衣少年。那灰衣少年回身向空中横抽出九节索鞭,迫开一人钢刀,缠住另一人脚踝,接着双手使劲儿一拉,那被缠住了脚踝的捕快便从空中栽了下来。 “好灵快的鞭法!”天歌不禁赞叹道。眼见那群人已跑至数十步之内,天歌正欲上前劝阻,但见是官差之人追击,也未及弄清状况,只得拉住同样欲冲将上去的令狐燕,静观其变。 “莫大哥,那些捕快不是官府中人,你瞧他们腰间并未挂着令牌,脚上也未穿着官靴!”月淇将湿发尽数搭在肩前,经由令狐珺提醒,便向天歌喊道。 这时,一位打扮较与其它捕快更威武、身形削长、马脸鹰鼻的捕快头头,抓起地上的一可石子儿,手臂一抬,指间一用力,那石子儿“嗖”地飞出,又听得“咔”地一声,中年员外闷喝一声倒地,满脸冷汗,竟被那石子儿将小腿骨打断。 “逐日追星指!阁下可是彭云观‘振天一指’秦一振秦长老?”令狐珺在远处大喊道,那秦一振见自己的指法、身份竟被一年近二十的俊朗小伙儿认出,鹰钩鼻两边的脸肌直抽搐了一阵,唤过两名手下一同向令狐珺杀来,又‘嗖嗖’几片石子儿打来。 令狐珺将月淇拉至身后,抽出长剑,一式“破箭式”将长剑舞出剑花,将那打来的石子尽数反击向那秦一振,虎口间也微微一麻,暗道若是真被那石子儿打中,便不能保得性命。 秦一振见自己打出的石子儿被尽数反击了回来,心下大惊,这般情景前所未遇,身形偏转间躲过石子儿,却苦了自己身后的两名弟子,一个被打中胸口、倒在地上呼吸急促,一个被打中小腹、伏在地上不住地干呕。秦一振心下更怒,冲上前挥舞钢刀与令狐珺缠斗在一起。 那边天歌弄清了状况,也不在迟疑,抢在令狐燕之前冲将上去,与那数名假扮官府之人的彭云观弟子打斗起来。不过须臾间,在化入独孤九剑精妙剑意的“云雾十三式”之下,那数名彭云观弟子手中钢刀俱被打落在地上,脚上也被刺了好几条剑痕,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死天弟,也不留两个叫我解解手痒。”令狐燕心中喜过又怒,也不再理会天歌,走到那灰衣少年和那倒地呻吟的中年员外身旁。令狐燕瞧着那灰衣少年身形瘦弱,头缠白斤,前方缀着一片蓝玉,俊秀的白脸上涂着一片灰尘,但在修长的眉宇间,仍能瞧出一股英秀之气。天歌见眼前那群彭云观弟子已失去战斗力,便返身蹲下,瞧着那员外断腿之处一片青肿。 “多谢二位侠义相助,在下凌日青,还请教二位尊姓大名。”那灰衣少年音色醇细,天歌瞧着那俊秀的灰脸,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间生出,便将自己四人的名讳尽数报上。 “啊,原来是衡山派莫四少侠、苍龙派千金和杭州梅庄少公子、千金。失敬失敬。”凌日青抬起瘦长的双臂握拳行礼,这般多礼倒叫天歌觉得几分拘谨。 “凌小哥,你和这位大伯为什么被那群彭云观的假捕头追赶呀。”令狐燕惊恐地瞧着那员外小腿弯成了直角,又对凌日青说道。 “我......啊。”凌日青正欲解释,却感到一阵气劲儿涌来,随着一阵“噼啪”地空气炸裂声,一道石子儿向着自己咽喉间打来。原来那秦一振斗不过令狐珺精妙的“破刀式”,只得远远跳开身形兀自使出“逐日追星指”,连连打出数道石子儿,但俱被令狐珺的“破箭式”挡出,月淇在身旁也抽出短剑,也将“落梅随影笛”化为剑法,长发飘飘、身姿轻盈间,便将击向自己的石子儿全部打飞。 (二) 秦一振见难以在珺淇二人身上占得便宜,转首瞧见其余弟子尽数被天歌制服,心下大恼。又瞧见那灰衣少年与天歌正寒暄着、毫无戒备,便运上十成指力,打出一道石子儿,速度之快,也将空气搅得噼啪作响。 凌日青眼见无法躲避那化作白光的石子儿,只得闭目认命。过得一会儿,也不见有任何异样,一时奇怪,睁眼一瞧,只见一道挺俊的身躯立于面前,周身青光微现,正是天歌运上“南圣心法”,将那凌厉的飞石于双掌前、缓缓化去力道,再一掌击碎。 “秦长老好不要脸,这般暗箭伤人,传出去了也不怕江湖上耻笑?”原来那彭云观在江湖上也多少有点儿名气,派中势力不在崆峒、昆仑、青城等派之下。天歌只道那秦一振多少也应顾忌着门派威望,果不其然,那秦一振虎目如炬,脸上似被炭火烫着,一片发红,在夕阳的照耀下更显得怒意大盛。在脸肌抽搐了一阵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唤过倒在地上的弟子,径自离去。令狐珺正欲冲出,被月淇拉着腰身,示意着穷寇莫追。过了许久,一道运上内功的大喝声从深林中传出:“凌小子,孙员外,你们且回去告诉那白老儿,明年的清明节,秦某定当与司徒掌门一道,为他扫墓焚香。” “莫少侠,你没被那追星指伤着吧。”凌日青站起身拍过天歌肩膀,关切地问道。天歌瞧着凌日青俊俏的眼神,那股异样的感觉又更盛,只得摇头示意没事儿。 “咦,凌小哥,我听你也是陕北口音,也是姓凌,不知你可认识一位妇人,那人丈夫也姓凌,陕北口音,身上有把锋利无比的菜刀、上面还刻着几句洋文的。”令狐燕忽然有所发觉,俏脸上好奇之意流出。 凌日青修眉一张,欣喜道:“啊,那正是家父家母,诸位可曾与我父母相识?” 远处令狐珺牵着月淇走来,抢先在歌燕二人之前说到:“啊,我们只是和令尊在一大船船头邂逅,交谈得几句,不知兄台和这位孙大叔为何被那秦一振追赶?” “是这样的,我和孙叔叔要将一批地产交接于白家村村长白鹏英。那彭云观一向与白家村交恶,便由那秦一指带着数十名弟子假扮官府捕快,污蔑我等偷盗官家地契,一路追杀。我和孙叔叔也是寡不敌众,只得带着地契径自逃向绍兴城镇。” 令狐燕听得那凌日青说道白家村,一时欣喜,正欲脱口而出:“啊,凌小哥你也要去白家村呀,我们......” “啊,我们也有要事前去白家村,眼下还是先瞧瞧这位孙大叔的脚伤如何吧。”令狐珺打断妹妹的快语,要瞧着那孙员外的断腿,不禁皱了皱眉宇,攥紧拳头。 天歌瞧着那孙员外腿伤严重,血瘀不散,拍着凌日青肩膀说道:“青兄弟,你且搭把手。”便让凌日青抬起孙员外的断腿,自己已从马车内拿来两块木板、绷带及去血瘀的膏药。天歌将那膏药均匀涂在青肿之处,又用木板将那断腿两端固定住、缠上绷带。月淇也俯下身,用干毛巾替那孙员外擦掉脸上的冷汗。 见腿上夹好木板,而那膏药也透入一股清凉,减缓了疼痛,孙员外向天歌四人拱手感激道“多谢各位仗义相助,在下孙仲山感激不尽,各位既是同往白家村,那今晚就请在府上下榻一宿。” “既是孙员外相请,我们却之不恭了。”月淇站起身,暗中在令狐珺背后一拍,也抢先应允道。 “啊,还有,孙某与那白老爷子交情也算不浅,诸位少侠若是有何难事相求,孙某也可从中周旋。” “那我们就先谢过孙员外,却也不想叨扰。只求员外与凌兄弟领得我等前去白家村即可。”天歌将那绷带缠好,示意凌日青将孙仲山了扶上马车。 “诸位有所不知,那白老爷子也是为义薄云天、行侠仗义之人,平生最好结交如诸位这般侠士。若是真有何事相求,我想白老爷子也会鼎力相助的。”孙仲山被扶上了马车,又与四人攀谈了几句。天歌正欲驾车出发,忽然感到不妥,便说道:“这一路上行者颠簸,怕是会将孙员外断骨点错位,你们且等我一下。”说完,便拉过令狐燕向河边跑去。 “燕妹,你水性比我好,且去河中抓一只鱼鹰过来。”天歌看着江上一块礁石上停着几只鱼鹰,正兀自用长嘴梳弄着翅膀间的白羽,便对令狐燕说道。 “哈哈,好呀,天弟,你瞧好了。”令狐燕俏脸张笑,立即潜入水中,天歌只见那清水中一条橙影闪向那礁石,“腾”地冲出,抓住一只鱼鹰的长脚,又飞速地游回岸上。 “怎么样,本姑娘水性如何呀......阿嚏!”令狐燕舒眉张眼,拿起那只鱼鹰上下摇晃,正欲在天歌面前显摆,一阵寒风吹过,不由得一个冷颤,喷嚏连连打出。 “好了,快去马车上避寒,后面的都交给我。”天歌心疼地将令狐燕轻轻一搂,接过其手中鱼鹰,就地拾柴生火,取灶烧水,待得水烧开,也将那鱼鹰拔毛宰杀、剖开颈脖间肌肉,截下几段颈骨于火上烧黑酥脆,再放入水中,待得那骨段稍软,又投入铜钱煅药,再以醋滴淬色七次。 凌日青一直在旁边作助手,见着天歌将那娇小洁白的鱼鹰宰杀,心中不忍,皱着修眉说道:“这鱼鹰又名雎鸠,象征情爱专贞,乃是吉祥之物啊。” 天歌取过碗盛满骨汤,叹了口气,说道:“事计权宜,孙员外那骨伤未愈,需得先喝这一碗,路上颠簸起来也不至于将骨节错位,其它的也无需多想了。” 二人端着汤药回到马车上,让孙仲山服下。令狐珺也运功蒸干令狐燕的湿衣,月淇也为其披上棉被,但见令狐燕脸色委靡,眉头不停地皱紧舒张,身子也微微摇晃,伸手在其额头上一探,惊叫道:“呀,都烧得这么烫了,莫大哥,你也真不该让燕妹妹再去泡水的。” 天歌也是一惊,握住令狐燕发烫的手,将其抱在怀里,心中不由得有些悔意。 “诸位,我看还是先赶紧到得城里,在为燕姑娘看病抓药吧。”孙员外喝过汤药,在一旁关切道。 当下便由令狐珺驾着马车,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向绍兴城中缓缓驶去。 (三) 夕阳已靠挂在山头,远处层云如烧,一段段地如清风拂过的窗纱。绍兴郊外,在一处青葱郁郁的丘陵之上,令狐珺已驾着马车,徐行在一段宽阔的道路上。马车内,凌日青将孙仲山包夹着木板的断腿放置于膝上,孙仲山又接过天歌的骨汤喝下,虽是马车颠簸不已,也觉得脚伤已无大碍。令狐燕此时发着高烧,神色委靡间已不复活泼顽性,正披着棉被枕在天歌臂弯里睡去,额头上也敷着湿毛巾。 月淇警觉地朝窗外环视了一下,见四周无异向,便回身向孙仲山问道:“不知孙员外可熟悉那白家村的情况?若未冒昧,还请相教。” 孙仲山侧过身子,说道:“月淇姑娘多礼了,说起那白家村也算是个世外桃源,坐落于绍兴十里外的南郊百丈飞瀑之上,村里居民多半为练武世家,又因俱姓白氏,便聚居于此处,名为村落,实为门派,平日除派人外出采购粮米兵器、管理村中产业,极少与外人来望。” 天歌听孙仲山介绍起白家村,目光从令狐燕俏脸上转开,说道:“那白家村修行何种武功?可有其他姓氏的人居住?” “那白家村所学武功甚杂,不过多半以拳法、指法为主,现任村长白鹏英便以葵花点穴手、九九还阳掌传闻江湖。至于是否有其他姓氏之人居住,据我所知,数十年前白家村也是有其他姓氏之人居住,不过据鹏英老爷子说,二十多年前村中发生变故,除白姓之人,其他姓氏居民一夜之间搬迁于他处,因此现今村中其他姓氏居民也寥寥无几。” 天歌听得又是二十多年前,时间点上与少掌门失踪、老“盗圣”隐匿江湖竟不吻而合,心下大为疑虑。又听得月淇问道:“那......请问孙员外,你可曾在白家村听闻‘盗圣’的大名。” 孙仲山神色一凌,微有惊讶之色,便说道:“几位如何问起这‘盗圣’?” 天歌将令狐燕肩上滑落的棉被重又盖上,说道:“实不相瞒,我等此去白家村,是受一位故人所邀,有实情相告。我们也猜测,这实情恐与那二十多年前隐退江湖的‘盗圣’有关。” “这......孙某也只是听白老爷子谈过......也罢,孙某的命即是诸位所救,若几位发誓,不得将孙某所言告于他人,便俱实相告。” 当即,月淇与天歌俱发誓,凌日青见着也说道:“孙叔叔,我瞧莫少侠他们肝胆照人,你就放心地说了吧。” 孙仲山捋过下巴的山羊胡子,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我就说了。那‘盗圣’,正是白老爷子的亲外甥,名作白玉汤,其母便是如今六扇门‘四大神捕’之一的白三娘。二十多年前,白老爷子曾在山西一带探查到外甥下落,但又孤身一人返回,我只听白老爷子讲到,他外甥已和一位开客栈的女子结为夫妻。之后过得几年,汉王朱高煦余党于山西举兵叛变,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白老爷子也曾去山西,欲将其外甥夫妇接回白家村,但寻访许久,也未寻见其外甥踪影。” “啊,我也听爹爹提起过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叛乱,当时爹爹还在工部尚书杨荣麾下,参与过平乱之战。”月淇听得那山西叛乱,秀眉一张,略微思索后,说道。 “哦,月淇姑娘可是说令尊苍玦衣?孙某其时也听闻过苍掌门威名,当时只率领三千铁骑,于一夜之间,便击毙两万叛军。不过,据江湖传闻,苍掌门在追击那叛军头目时,却被一红衣少女所阻,未能抓获那头领。” 天歌和月淇正蓦地惊诧之时,马车突然停止前行,车门突然被打开,令狐珺一下子走了进来,众人皆为一惊。“孙员外,刚才你所说可俱为实情?”令狐珺俊脸上一拧,正欲抓住其肩膀问道,却被月淇按住肩膀,将自己扶到座位上。令狐燕迷糊间也听得孙仲山所说,惊讶间也欲开口说话,天歌臂弯一紧,将其俏脸揽进怀里,又“嘘”地一声示意别开口。 “怎么,那红衣少女,也就是‘赤练狂魔’,诸位可都认识?”凌日青见天歌四人神情惊异,便问道。 “实不相瞒,邀我等前来白家村之人,正是那红衣少女。”天歌说道。 孙仲山一惊,本能地站起身来,但小腿上夹板一绊,身子将要倒下,被凌日青迅敏地扶住。 “看来......看来这红衣女子,定与那白少公子,啊,也就是‘盗圣’,颇有些牵连。但不知诸位如何认识那红衣女子的?” 令狐珺眉头不住地跳动,正欲开口解释,却被月淇在背后一阵轻抚,便按捺住冲动,只将那日在梅庄比剑之时、墨红女以“南圣心法”击败左鹊至的情形道出。 “啊,看来江湖上另一传闻也不假,据说当年‘赤练狂魔’屠戮江湖,各门派尽皆对其围追堵截。后来这魔女在山西救得那叛军头目时,有人见着衡山莫大掌门也跟随在其身边,但这只是传闻,莫大掌门久居正派,自是无人相信。” 令狐珺和天歌听得,不禁张口瞪目,相互间对视了一下,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大惊与疑惑。月淇按住令狐珺肩膀,又说道:“江湖上门派林立,武功繁杂,套路招式相似者也不在少数。至于那日墨......魔女是否使得是‘南圣心法’,我们也不能瞧得真切。” 凌日青听得月淇语言间微有磕绊,心下间猜得几分,说道:“可是莫少侠正是莫大掌门关门弟子,应该也瞧得出真伪吧。” “啊,实......实不相瞒,当时情形危机间,我也未能瞧得仔细。”天歌支吾着说道。这时,令狐燕娇哼了一声,俏脸上神色不适,身子微微一颤,天歌赶紧将其抱紧,将颈间棉被裹得更紧。 “啊,咱们不多说了,还是赶快进城里,为燕姑娘抓药吧。至于白家村和那女魔之事,还是等拜访过白老爷子再说吧。”孙仲山见令狐燕感到不适,便转开话题。 令狐珺也“啊哟”一声,走到车门外架车前行。又过了半个时辰,夕阳已尽数落下,夜色微现,一轮残月升上山头,令狐珺驾车转过一个山头,远远瞧见那绍兴城墙,已浮现在一片泗水之中。 预告:天歌一行人在绍兴城将有怎样的遭遇?孙仲山是否还隐瞒着墨红女与那“盗圣”的一些实情?令狐燕的病情会否好转?凌日青猜得了些什么?且看下章:在河之洲 ------------ 第五章 在河之洲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虞美人》李煜 (一) 却说令狐珺驾着马车,通过门口官兵的盘查,自然也多少“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待得进了城门,行至城镇中心的大街上,天歌抱起令狐燕观赏着窗外的美景,便陶醉在这水乡的氤氲美景中。此时夜凉如水,水道里船只往来、岸上弱柳扶风,而月光也洒下,将波荡的水纹,投射到两岸的白墙之上,整个城镇似乎被那水光綄洗得通透晶莹,如一浅妆的女子,说不出的秀丽柔媚,又如一雕画着烟雨江南的青花瓷,釉彩间烧出的,正是那极品天青色。 马车正行过一片热闹的集市,人声喧哗,令狐燕若不是被烧得脑袋里一阵浆糊,便要叽叽喳喳地跳下马车,东凑西瞧的。想到这些,令狐燕不禁怅然若失,叹了一口气,皱着修眉“哼”了一声,埋首于天歌怀中。 “怎么,令狐大小姐的野猫性子撒不出来啦?”天歌低头瞧着令狐燕一股子怨气,便嬉笑道。令狐燕偏过头,沙哑地怒道:“哼,下次我把你推进江里抓鱼抓鸟,看不把你烧成什么样呢?” “好了,莫少侠,燕姑娘都烧得嗓子发炎了,赶紧去药店里吧。”凌日青刚为孙仲山换过续骨膏药,听着令狐燕沙哑的声音,便提醒道。 天歌“啊”地一惊,为令狐燕换过额头上的毛巾,便催促令狐珺驾车驶向了药店。在抓了几副清热退烧的中药,打粉捆包后,天歌一行人便来到孙仲山的府上,却是一座干净整洁的四合院。数名下人走出院子,将天歌几人的行李、杂物尽数搬进客房中,又将马车拉进后门、将马匹牵进马棚。天歌也抱起令狐燕走进厢房,将其安置在卧床上后,正欲跑到厨房煎药,却听到令狐燕迷糊间喃喃自语,“西、西”地絮絮叨叨个不停。 “好了,你要嬉笑些什么呀?这里又没烤兔、烤蛙的。”天歌擦掉令狐燕额头上的冷汗,轻声地在其耳旁说道。 “西......西......向......向大哥......” 天歌忽觉心中一痛,头也微眩,收过笑容直盯着令狐燕的俏脸。过了一会儿,又听得令狐燕不再呢喃,径自昏睡了去,天歌叹了口气,转身向厨房走去。天歌刚走进厨房,却见凌日青已搬出小煤灶生好了火,放上了药壶,就等着水开后投入药粉。 天歌一时感激,抱拳于胸前说道:“啊,凌兄弟麻烦你了,这里交给我就是了。你也赶了许久的路,且去歇息了吧。” 凌日青已将脸上灰土擦掉,俊秀的白脸又显得俊俏。他盖上药壶,说道:“莫少侠客气了,瞧你这么贴心,燕姑娘真是好福气呀。” 天歌听得那话,又深叹一气,神情萧索,叹道:“凌兄弟说得哪里话,我就是一个无牵无挂的浪子,也不知燕儿跟了我,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福气。” “莫少侠......” “啊,不说这些了,对了,你父母是不是也要到白家村去?为何不跟你和孙员外一起去呢?” 凌日青也叹了一气,眼神涣散间低声说道:“我闯了些祸,惹得父母不高兴,就一个人出来投靠孙叔叔了。” 天歌摇了摇头道:“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能有父母疼着爱着,这才是真正的福气呀。不像......啊,不像我这般。”说完,又苦笑了一声。 这时,药壶嘴里“嗤嗤”地冒出蒸汽,天歌收过心中酸楚,打开药包将药粉投入。凌日青见天歌性情喜怒不定,盯着天歌笑了一声,说道:“你若是不开心,我知道一个好地方,明早你去了,保准你忘却一切烦恼。” 天歌盯着凌日青黑白分明的眼仁儿,那股异样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却说令狐珺收拾好卧寝,又叫上月淇一同探望妹妹。二人走进房间时,只听见令狐燕又呢喃道:“向大哥......别......别缠着我了......” 月淇眼眉一舒,又想起那夜向恒突然跳出来拉着令狐燕不放。月淇在旁边见着了,心中一怒,趁着二人拌嘴,出其不意地点中向恒要穴,不过因功力尚浅,最多能使其不动得半个时辰。月淇将此事说与了令狐珺,令狐珺为妹妹换过毛巾,皱着眉头沉思了一阵,说道:“月淇,你......你愿陪我出去走走吗?” 月淇心知令狐珺在烦恼些什么,莞尔一笑点头应允。二人便走到院外,转过几条巷子就来到大街上,月淇拉着令狐珺随意逛了几处摊铺,只买了把红色的油纸伞。二人又逛到一码头边,又叫来一条小舟,月淇便撑开油纸伞,与令狐珺并肩坐在小舟之中。 寂静的月色下,大街上人声依旧鼎沸,一阵清风吹过,烟柳兀自摇曳。月淇双手挽住令狐珺臂膀,说道:“珺哥,你是在想你妹妹的事?还是在想着孙员外的那番话?” 令狐珺收过脸上的冷色,微笑着说:“啊,我......我也不知道,总觉得这次出门,心里也装得许多事儿,如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 月淇将玉首靠于令狐珺肩头,笑道:“我看呀,你是想也得想,不想也得想吧?” 令狐珺心中一暖,抬头望了眼被浮云遮住的残月,叹道:“月淇,你知道吗?我......我不知怎么地,忽然害怕起来。这种害怕,以前只有过一次。” “哦,是吗?我猜猜,那一次......是不是昨日把我弄丢的那次呀?”月淇忽然心中一甜,伸出青葱般的玉指在令狐珺额头上一点。 令狐珺笑了一阵,拨开那玉指,脸色一正,又叹道:“我可不是随口说说的,以前我只道墨姐姐就像我母亲一样,对我百般关切,还带我闯荡江湖、劫富济贫。可今日听得她以前竟是那么地.....啊,还牵扯进许许多多的漩涡之中。我只怕,若墨姐姐真的心性如魔,那我......咱们应该怎么帮她呀?”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许很多事情,不是你墨姐姐不愿放下,而是根本就放不下。” “可是......若过得几日在白家村找着了墨姐姐,又该怎么和她说呢?也不知她要道出何事?若又真的何那‘盗圣’有关呢?啊,还有,你派中宝剑都还在她手上呢,也不知她夺走那双宝剑,又要做些什么呢?”令狐珺边说便摇头,心中烦愁万千。 月淇听得,只是轻笑一声,将令狐珺臂膀挽得更紧,说道:“啊,且不说这些没头没尾的烦事。难得今夜独坐小舟畅游,何不静下心来赏观良景呢?” 刚说完,月淇只觉一股鼻息扑到脸蛋上,侧过头一瞧,只见令狐珺已凑近脸来。月淇脸上红霞升起,心鼓只擂,深吸一气后,径自闭上双目。 “身后岸上有一黑影,从咱们上船起,就一直跟着咱们,你且不要回头,装作没事儿。”令狐珺只是在月淇耳边低语道,随即抬起头,将手搭在月淇肩上,一本正经之下,便仿若没瞧见任何异向。 月淇心下一惊,见令狐珺搂过自己肩膀,也未转身细瞧,和令狐珺一同装作没事儿。这时小舟已划至一石桥之下,只听得潺潺的划水声。石桥下一片漆黑,那高大的桥身慢慢迫来,月淇心间也扑扑直跳,一股压抑感随着那漆黑的桥洞一同*迫来。 小舟刚驶到桥下,被那桥洞的黑影尽数笼罩着时,令狐珺忽然捂住月淇樱唇,右手抱住其纤腰,“呼”地一下,飞至桥墩凸出的平台上,未发出半点声响。 (二) 令狐珺和月淇跳上那桥墩平台后,兀自靠着桥墩,隐匿在黑暗之中。二人屏息凝神、观望四周之时,远远听见那船夫嚷嚷道:“诶,见鬼了,客官,怎么过了个桥洞,就不见人影了?啊.....” 接着,二人又听见“扑通”地落水声,像是那船夫被谁给拍下河中。接着又听到那船夫“哗哗”地游水声,安静了一会儿之后,二人又听得船橹划水声。 那划水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了! 令狐珺和月淇不禁大惊,大气也不敢出,紧贴着桥墩丝毫不动。 过了半刻,二人靠着的桥墩面另一侧,传来“咚”地声响,应是那船头磕在了水泥平台上。接着又听到两下脚步声。 有人走上了这平台! 月淇紧张地握紧令狐珺的宽掌,令狐珺也将月淇的嘴捂得更紧,直叫月淇透不过气来。令狐珺又运起龟息之功,止住呼吸。好在其时夜色已沉,月色又被一片密云遮住,四周便是伸手也不见五指。二人听得那脚步声先是渐渐走远,然后又慢慢走近! 令狐珺感到月淇腮帮子鼓起,才发觉自己那手捂得太紧,但又心知月淇内功尚浅、无法改为内丹转息。情急之下,放下手将月淇轻轻搂过,兀自张口吻住那樱唇,丹田气息流转,引导着月淇的丹田内龟息纳气。 那脚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了! 二人意乱情迷之间,只觉得那脚步声从面前走过,又慢慢走远,接着又是“当”地一声,那人似乎又重新跳回小舟,摇起船橹,慢慢划远。 听得那人划船远去,令狐珺才分唇注视着远方,已瞧不见那小舟的影子。令狐珺正欲思索那黑影人是否为昨夜、破解得自己剑招的高手时,黑暗之中听得月淇呼吸急促,鼻息声粗重,便说道:“啊,月淇,刚才情况危急,一时权宜,不得不冒犯了。” 月淇低声笑了一下,说道:“没......没关系,反正也......啊,那人会不会是昨夜抢走字条的黑衣人。” “不知道,不过来者不善,咱们还是赶快回去吧!”令狐珺说着,便拉着月淇,跳上石岸,向孙员外的四合院跑去。 却说这时,莫天歌也将药熬好,从药壶里倒得一碗时,忽然想到些什么,凌日青瞧着,疑惑道:“怎么了,哪里不对劲儿吗?” 天歌瞧着凌日青瞪大圆眼,忽然心中一热,不知是何感觉,回过神来,说道:“啊,凌兄弟,厨房里可有砂糖?” 凌日青转身拿来一罐砂糖,不解道:“你要砂糖做什么?” 天歌抓过一把,正欲全数放进碗中,却又一停止,苦笑了一下,只放进了一小撮,将剩余的砂糖放回罐子里,便向令狐燕房里走去。 凌日青瞧着天歌远去的俊影,掩嘴笑道:“莫......莫大哥,你可真......真有趣呀。” 天歌正端着药走到令狐燕房门口,忽听得左侧墙壁上“沙沙”两道声响,一时惊觉,但又一细瞧,正是令狐珺和苍月淇二人。天歌放下警觉,也不理会那二人,兀自打开了房门,一眼便瞧见令狐燕躺在床上,俏脸被烧出了红晕,小嘴一张一翕还在微声呢喃着。天歌走上前去,只听见令狐燕呢喃着:“天歌......天歌.....坏蛋......” 天歌苦笑了一阵,暗想到:也只有把脑子烧成了浆糊,你才不会叫我“天弟”了。念及此,拿下其额头上的毛巾,将手背搭上,温度已略有降低。天歌心里一喜,轻轻抱起令狐燕螓首于胸前,便一勺一勺地将那药与其喂下。 “啊,天弟......这药好甜呀。”令狐燕神智稍清,欣然一笑,天歌这才瞧见令狐燕笑起来,和她娘亲一样,两侧各有一道浅浅的梨涡,显得俏丽无比。 “嗯,那比得上你的药甜呀,甜得让人一辈子都忘不掉。”天歌在令狐燕琼鼻上轻轻一刮,惹得令狐燕哼鼻皱眉。 “对了,天弟,刚才我脑子里好不晕厥难受,是不是说了些胡话?” “......啊,没、没有......” 令狐燕见天歌支支吾吾,抬起手在天歌耳朵上一扭,说道:“你这牛耳朵是不是早就听到了?对了,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呢,现在就给你说了吧,向......” 令狐燕还未说完,凌日青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神色紧张,说道:“莫大哥,你快带着燕姑娘,那秦一振又带了许多人在附近巡查,很快就会搜到这里来的。” “哼,怕什么,大不了我叫上珺兄弟杀将出去,就凭彭云观那帮虾爬蟹挪的小杂毛......” “可是,那秦一振带得了帮手来,却是嵩山派的左掌门,就是合我们之力,也定是斗不过他们联手的!” 天歌吓得站起身来,正惊异道那左凌峰怎么也来得绍兴时,却没注意着怀里的可人。令狐燕一下子栽倒在枕头上,“啊”地一声娇喝,气恼之下,头又一阵晕乎,眼看就要哭了出来。天歌赶紧坐下,一把将其就着棉被抱起,便跟着凌日青跑出了房门。 “莫兄弟,快上马车!”令狐珺已架好马车,远远地向天歌招呼道。天歌抱着令狐燕上了马车,又见到苍月淇和孙仲山也坐在了里面。这时,凌日青想到一事,说道:“令狐少侠,你且先带他们到城南郊外的一处破庙里暂避,我且暂时有件要事需办得。” 天歌将令狐燕平放在马车最里侧的座位上,对凌日青说道:“啊,凌兄弟,这等危机关头有何事要办?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这事儿我一人去就行了,放心吧,这附近的地形我熟得很,那群贼人想抓住我也没那么容易。”说着,便飘身飞到正门外的一棵榆树上,又对天歌传音入密道:“别忘了明早越逸溪尚胥渡头相见!” 孙仲山抬过绑着木板的伤腿,对天歌相慰道:“莫少侠且放心吧,青儿从小就在这里玩大,这深街小巷就是他最好的遮掩物。” 天歌心下一宽,不及多想,又将令狐燕螓首枕在自己臂弯里。令狐珺架过马车,穿出院落后门,在一片寂静之中,朝着南门缓缓驶去。 (三) 其时已是深夜,大街上清静无比,各摊铺也都关张,只偶尔有几位夜行之人,在青石板上慢慢踱步。令狐珺正驾着马车,沿着一条河边石道向着南门驶去,突然灵台一阵惊觉,感到有人跳上马车顶。借着马车灯回头一瞧,只见一身形高大的黑衣人盘腿坐在车顶,令狐珺见其身形、气质,几乎就是昨夜抢走那字条之人。 这时,苍月淇也推开马车门,探出身来抬头瞧见了那黑衣人,“唰”地抽出腰间短剑,正欲飞身抢攻上去。那黑衣人抬起右手一摇,又是功聚喉间,尖细之声低沉地响起:“苍大小姐,莫误会,我此来未有一丝歹意,只是好心提醒你们,前面不远处有嵩山弟子暗中埋伏。令狐公子,你且听我指示绕道而行。” “阁下一直不肯示以真面目,也不知是敌是友,我们为何要听你的?”月淇秀眉一紧,抬起短剑只指那黑衣人,威言语出。 “苍大小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这般防人之心却也是多余了。我说过我并无歹意。” 令狐珺也是剑眉一张,低沉喝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呢?” 那黑衣人抬头低声笑了两下,说道:“就凭在那石桥之下,我没有打扰二位的缠绵悱恻。” 月淇听得,脸上一红,不禁垂首羞怯。令狐珺听得自己和月淇无意中躲过一劫,心中一直绷着的弦霎时松开,说道:“好吧,我暂且相信你一回,但阁下这般无影无踪地跟随,却也叫人好奇。” 那黑衣人不再言表其他,便指引着令狐珺在街道上左转右绕,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如此般在这寂静的月夜之下,马车便驶抵了南城门之下。那黑衣人见使命完成,在珺淇二人动手前,飞身离去,令狐珺正欲追赶,忽觉两股气劲儿传来,随手一接,却是两个锦囊。 “珺哥,你看那两个锦囊上有张字条。”月淇凑近身子,吐气如兰间说道。这时车门“哗”地一下子被打开,天歌也探出身子问道:“怎么,那黑衣人留了两个锦囊?他到底是何人?” 令狐珺将马车灯挪近一瞧,只见那字条上写着:“锦囊有一红一蓝两袋,清明节晚间解开红袋行事;4月初7解开蓝袋行事,此前切勿先行打开,谨记谨记!” 月淇皱着眉头瞧了那锦囊半天,忽然明白了一些,垂首一笑,便将那锦囊收入怀中。天歌瞧见月淇似有所悟,便问道:“月淇姑娘,你可想到些什么了?我可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呀。” 令狐珺也拉过月淇玉手,问道:“怎么?月淇,你已猜出那黑衣人身份了?” 月淇莞尔一笑,右手拂过胸前秀发,说道:“我只是猜得几分,不过我敢肯定这人至少没有敌意,就且照其说得去做吧。” 天歌也拍过令狐珺肩膀,说道:“那黑衣人行踪不定,不过在暗处也没做出些什么歹事,就信你小媳妇儿的话吧。” 珺淇二人俱为尴尬,同时出掌在天歌胸前一推,将其推倒进车门。天歌未及防范,起身拍了拍衣摆,嘲笑着:“好哇,还没拜堂就这般默契了,我可惹不起你们啊。” 令狐珺与月淇相视一笑,心中俱流过糖蜜,便驾车朝南门外驶去...... 一夜无事,城里公鸡鸣晓,朝阳穿透层云,洒下新的一天里第一缕金光。绍兴南郊外,一处破庙中,天歌四人和孙仲山正铺在干稻草丛里酣睡,不远处的篝火已经熄灭,只留着一堆灰烬和几缕青烟。天歌迷糊中听到鸡鸣,嘴角撇了撇,双手一抬一扬,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觉胸口微麻,却是令狐燕枕在上边熟睡。天歌轻轻地移开、放下伊人螓首,又记起与凌日青相约,起身正欲走开,又听到令狐燕微细的梦呓:“向......向......” 天歌眉头一皱,心间微怒,也不知自己的燕妹干嘛老是说着梦话。未及多想,悄悄地走出破庙之外,深吸了一口新鲜的湿气,喉鼻清爽之间、心神大振。又瞧见不远处那越逸溪流边停靠着一只空舟,便踏过半人高的蒲苇丛,解开绑缚在木桩上的船绳,撑起船上竹竿,径自向那尚胥渡口划去。 一路上清风拂面,朝阳挥洒,天歌心情大畅。在转过一道溪流弯角时,只听见一片绿杆白穗的芦苇丛间,隐隐传来一道天籁之音:“江南月,潺潺醉风香。听水伊人凝黛目,轻舟约渡有缘郎,羞涩煞春芳.....” 天歌听着那温婉缠绵的词曲,心下一奇,不知是谁人在唱。待得行驶得近了些,一处木桩架起的渡头,从芦苇丛中现入眼前,天歌见得,不禁深吸一气,如坠仙境。 预告:下章将有两位美人登场。黑衣人是何身份?锦囊中所写何事?左凌峰为何会前来绍兴?天歌一行人在白家村将有怎样的遭遇?且看下章:窈窕淑女(一)温晴烈菲 ------------ 第六章 窈窕淑女(一)温晴烈菲 兼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经·秦风·蒹葭》 (一) 越逸溪尚胥渡头前,莫天歌呆呆地站在小舟上,手中的竹竿兀自横握在双手之中。清风徐徐间,天歌看到那渡头的木板上,一位莫约十七八岁的娉婷少女正双手枕着玉首躺在那儿,双脚垂在木板边缘、来回摇晃。只见那少女身着浅红花色长裙、青黄色收身衣裳,将那腰间玲珑有致的曲形尽数衬出,头顶两圈发髻之间,挂着一圈洁白的珠链。 这时,清风渐起,吹来片片桃红的花瓣,在幽曳的芦苇间显得缤纷灿烂。几片花瓣落在那少女雪白的小脸上,那女少惊醒了过来,双手伸了个懒腰,慵懒地扭动着腰身坐了起来。那少女一眼看到天歌伫立在船上,抬起细长的手臂一挥,又喝道:“莫大哥,不认识小妹了?” 天歌瞧见那少女杏脸桃腮、下巴微尖,修长的秀眉、明亮纯质的小眼、窄长高耸的鼻梁、浅红的小嘴,各自处于最佳的坐标,组合成一幅艳丽的花容。天歌被那美貌怔住了,一时脑中空白,便听得那少女的招呼,声音醇细婉转,却似曾相识。 “啊!你......你是凌兄弟?”天歌一下子反应过来,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抬手在耳廓间挠了挠。 那少女摇晃着娇小玲珑的身子,前倨后仰地笑了两下,随即双手一拍木板,兀自向小舟飞了过来,秀发飘飘、英姿飒爽间,又让天歌看得呆了。不过一瞬间,少女已飘落到天歌身前,见着天歌一幅痴痴的样子,笑着伸手在其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天歌惊醒了过来,这才瞧见眼前那张如桃花般灼灼艳丽的面容,不就是“凌兄弟”那张俊秀的眉目吗?天歌双手交错于胸前,紧闭着的嘴巴向两边一张,阴阳怪气地说道:“凌日青兄弟,你穿上了女儿家的衣裳,可真比那仙女还好看着。” 那“凌兄弟”又咧嘴一笑,娇喝道:“你说我比仙女好看,可不是在唬我吧?啊,我不叫凌日青,那不过是孙叔叔给我取的化名。” 天歌被那桃花般艳丽的笑容看得呆了,忍不住伸手欲在那琼鼻上一刮,手才刚抬起,却又蓦地放到脑后直挠挠。天歌一时尴尬,笑道:“哦,啊,那、那你真名叫啥呀?” “你猜呢?” “嗯,不知道。” “真不知道?再想想嘛。” 天歌放于脑后的手又挠了挠,脑海中一片茫然。 “哼,真笨,‘日’和‘青’合起来是什么字呀?”凌少女双手叉腰,向前弯着身子,对着天歌哼道。 “啊,凌、凌晴?”天歌又瞧着“凌兄弟”那花容间,似绽放着灿烂的春光,便觉人如其名。又想起凌晴先前哼的曲子,便问道:“对了,刚才你唱的曲子真好听,是谁教你的呀。” 凌晴眼珠子左右晃了一下,抿嘴浅笑,忽然伸手在天歌鼻子上一刮,说道:“很好听吗?这曲子是姥姥教我的。”天歌心里发紧,不自觉地微微向后一仰。 凌晴瞧着天歌一阵扭捏,心下无趣,一下子夺过天歌手中竹竿,将船划靠向渡头,又拿起船绳,快速地缠在一*的木桩上系好。天歌瞧着凌晴身手迅敏,却也和她母亲一般手脚麻利。 “你发什么愣呐?在想些什么呢?”凌晴系好船绳,转身瞧见天歌双目空洞,脸色凝滞。 “啊,我在想,你之前干嘛要做‘凌兄弟’呢?昨夜你要办的要事,就是打扮回女儿家呀?” 凌晴抬手掩嘴一笑,说道:“我怕身为女儿家,行在江湖上,倒叫别人小瞧了,这才女扮男装的。昨夜我去嵩山派抓了两名头目,咱们且去好好审问审问。” “那......那你说的,叫我尽数忘却烦恼,就是要去当一回判官呀?”天歌晃了下脑袋,眼珠子左右只转。凌晴被天歌逗得开心,走上前,拉过天歌衣袖,说道:“哼,我可是第一次在生人前打扮成这样,怎么,你觉得很难看吗?” “啊,不、不、不,我说了,你这样子比画里的仙女还好看呐。” “那不就成了,见了仙女,你还要想些什么烦心事呀。” 天歌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正要想些什么,脑海浮现起令狐燕嘟嘴生气的样子,一声微有怒意的呵责声响起:“哎呀,死天弟,你总是要丧着脸,故意惹我生气呀,哼。” 天歌正呆住一霎,凌晴在其眼前挥了挥手玉手,笑道:“好啦,别看得呆了,跟我去瞧那个嵩山头目吧。” 天歌不再多想,便跟在凌晴身后,穿入芦苇丛中,见着凌晴玲珑窈窕的背影,心鼓打擂。但一想到令狐燕那呵责,不禁在心间扇自己耳光。 一路上芳草青青,春阳温暖身心,清风舒畅精神。凌晴不知从哪里拈摘得一朵小花,凑在鼻子间边闻边笑,不时倒走着身子,朝天歌说笑两句。天歌只是勉强作笑,也不想冷了那“凌兄弟”的热心。 二人走了一阵,便来到一株大树下,天歌远远就瞧见那树干上绑着两名嵩山头目打扮、身形高大、焦黄油脸的壮汉,嘴里正塞着一块抹布,吱吱呜呜地哼着,左右挣扎。 凌晴走到那两名头目面前,抬手摘掉其嘴里抹布,又在其肥肚上踢了一脚。那两名头目“哇”地一声惨叫,天歌也暗自咋舌。 “莫大哥,你要怎么审问他们呀?小妹都依你。”凌晴双目放光,又一把抓起那头目的乱发,将其耷拉的脑袋抬起,对着天歌说道。 天歌咋舌后又觉好笑,心中为那头目祈福,便双手交错于胸前,晃了一阵脑袋,笑道:“不如......不如来玩儿个游戏吧,咱们问一句,且让这两位先生抢答,谁要是落在了后面,就朝他肚子上狠踢一脚,若是两位先生回答不一致,那么两人都得这般挨踢,凌......凌姑娘,你以为如何呀?” 凌晴听得,不禁拍手叫好:“哈哈哈,莫大哥这主意棒极了!咱们就这样玩儿。喂,你们两位鼠辈可听清楚了?” 那两名头目哭丧着脸,原是早被凌晴折磨了一宿,也被折磨得怕了。此刻听得天歌那鬼主意,心知自己也不能说谎,不然又得挨一顿揍,二人相互瞧了一眼,默契地同声说道:“这位小姐、这位小哥,咱们实话实说了吧。” “哦,真肯说实话了?要是早说了,也就不用挨那顿打了嘛。”凌晴又将二人头发扯了一下,那二人直呼饶命。 (二) “哎哟喂,姑奶奶......你就快问吧,我们一定说实话。”那两名胖胖的嵩山头目龇牙咧嘴,大呼求饶。 “不行,还是按照莫少侠所说,你们只有同时开口,说出一字不差的回答,才能过关。不过姑娘我也做一些小小的让步,允许你们用眼神交流一小会儿。”凌晴半仰着头,花容绽放间,傲气十足地说道。 天歌心知凌晴与自己这么一合计,那二人只有同时说出实话,也不会同时说出相同的谎话。天歌清了清嗓子,问道:“那,咱们就开始了......你们左掌门这次带了多少人出来。” 二人相互间瞧了瞧,同时说道:“带了三个堂口的兄弟,将近五百多人。” “那三个堂口的?堂主是谁?身手如何?” “碧芝堂堂主司徒熠菲,乔叶堂堂主何严律,忠昌堂堂主谢钰宾。身手都不输左少主。” “啊,莫少侠有所不知,那碧芝堂堂主司徒熠菲,正是彭云观观主司徒乾凛的小女,姿色倾城。派中兄弟都说,那司徒观主为与嵩山派联姻,而将其小女送于我派为质,日后定当嫁于左少主。”一名头目兀自补充道。 “恩,你倒也嘴快,可苦了你的弟兄了。不过念在你也说了这么多,我也不下狠劲儿。”凌晴笑着说道,便在另一头目的腹间轻踢了一脚。 天歌见了一阵好笑,又问道:“那你们可知左掌门率众前来绍兴、意欲何为呀?” “不知道。”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嗯?” “莫少侠且莫生气,我们二人都只是小头目,对这等派中要事,自是不知晓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二人听得何堂主于酒席间说道,此去绍兴,左掌门将一人先行,拜访白家村,我们这班弟子只得驻扎在那白家村后的一处河谷中,听令行事。” “啊,姑奶奶饶命,我大哥一时嘴快,我没接上。不过我也听得何堂主酒语间呢喃,似乎说是白家村里有内应相助,不过也再没听得其他。” 天歌霍地放下交错于胸前的双手,和凌晴惊讶地对视着。之后天歌又问得几句,那二人也不再知晓,显然也将所知道的尽数说出。 天歌见凌晴使过眼色,便走上前,运上内功,点中二人昏睡穴,这二人便得昏死上数日,且无药可医。天歌又和凌晴一道,将这二人藏匿与树林深处,便返回到尚胥渡头,解下船绳,向破庙划去。 一路上,天歌都在深思盘算,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一环接着一环,迷雾丛生。先是那墨红女夺走“笑姝歌殇”剑,又不知要向珺兄弟道来何事;然后又是彭云观与白家村交恶,而左凌峰也插上一手,不知意欲何为;昨夜那黑衣男子不知是敌是友,是否真如月淇所说“至少并无敌意”,那两个锦囊也不知所写何事;方才盘问那两头目,又惊悉白家村内有“内鬼”,不知又要牵扯出什么风波。 天歌正盘算间,凌晴手撑竹竿划舟,又唱起那曲《忆江南》。听得那婉转悱恻的音律,又想到刚才凌晴对那两头目毫不客气的手段,不禁苦笑一下,暗道:这凌姑娘性子时柔时刚,怕是......怕是以后有得自己好受的。忽然又转念想到向恒,不禁眉头紧锁。 “天弟,你和晴姐姐回来啦。”远处,令狐燕略微沙哑的声音传来,天歌心头一凌,远远瞧见伊人倩影立于溪流边,挥手跑来。这时,晨风大作,直吹得令狐燕额前刘海乱如波涛。天歌“啊”地惊叫,怕令狐燕又受凉,纵身一跃,在水面连点数下,却是又用上雪雁点松里的“踏雪无痕”身法。 天歌刚飘落在令狐燕身前,便赶紧脱下外衣为其披上。天歌只见令狐燕脸色依旧苍白,伸手在其额上一摸,依旧有些微烫,心下一软,将其抱在怀里埋怨道:“你这傻瓜,烧都还没退完,干嘛出来被这凉风吹着。” “哼,大清早的你就玩儿失踪,知不知道让我们多担心。要不是孙员外道出实情,说是你和晴姐姐抓得两名贼人审问,我和哥都准备返回城里寻你去了呢。”令狐燕被风刮着眼睛,不住的眨眼,在天歌怀里莹莹语道。 “啊,莫......莫大哥,还是赶紧和孙叔叔会合,速去白家村,将那嵩山头目所供之事告知白老爷子吧。”天歌正兀自抱着令狐燕,身后凌晴已靠上岸,系好小舟,走了过来。 “啊,对对对,燕妹,你最好就留在城里养病吧。此去白家村恐怕会生出许多事端。” “怎么,你当我那么贪生怕死呀,我要去,我一定要跟你去。”令狐燕挣脱开,便拉着天歌向破庙走去。身后,凌晴神色不安,悻悻地跟在其后走去。 当即,天歌一行数人整理好行李杂物,坐上马车,朝着王院乡百丈岩驶去。一路颠簸之间,天歌和凌晴将审问得的讯果向众人道来。苍月淇挽过身前长发,低头思索了一阵,说道:“若是白家村里真有嵩山派的内应,而嵩山子弟又都俱埋伏于村外,那么左凌峰的用意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孙仲山听得,却反驳道:“月淇姑娘此言差矣,诸位有所不知,那白家村地处百丈岩间一凸出的盆谷之内,三面环山,一面为飞瀑绝壁,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这数十年间,经过几代村中菁英的经营布置,唯一通向村外的峡谷间,也布下了久已失传的孔明八卦阵,也是无人可破。且不说白家村内高手林立,就算是村中真有‘内鬼’接应,他左凌峰想要率同彭云观攻下村头,哈哈哈,那可是痴人说梦呀。” 凌晴听得孙仲山说完,也说道:“还有,这几日临近清明,村上也多雨水天气,山间道路湿滑泥泞,我等数人要上山行走也是不易,何况是嵩山派与彭云观那数百人的大队伍呢?” “可是......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月淇蹙眉凝思,依旧深感不安,令狐珺见着,握住其玉手说道:“好了,不必多想,还是先去拜见白老爷子,身为一村之长,自是会拿定主意的。”月淇莞尔一笑,不再多想。 (三) 却说天歌正驾着马车行至一山脚下,略为泥泞的道路两边丛林苍郁,正散发着雨后洗练过的清新之气。正在心神舒畅之时,突然觉得一股浓郁的香气于四周飘来。天歌初时闻着也未觉得有任何异样,不过半晌,忽然觉得一阵眩晕,霎时警醒道,那香气正是那“七海醉仙棠”!此刻天歌已使不上力道,无法运功*出那毒气。趁着神识最后一丝清醒之时,天歌停下马车,慢慢打开车门,却瞧见车内令狐燕等人也都中毒晕倒,顿时如坠入深谷般绝望,便不省人事地昏倒在车门边。 这时,三位女子于丛林深处窜了出来,左右两边的女子俱穿浅兰、丹青相间的长衫,面目红秀张艳间,于眉宇间透出一股戾气,正是玉红海、玉红棠两姐妹。这“海棠双姊”被中间那身着红白短衫、全身苗族服饰打扮的年轻女子唤过,便展开一匹宽大的白布铺于泥泞的道路上,将天歌等人全都从马车上拖了下来,一一平列在那白布之上。 那短衫女子见天歌众人俱被弄晕,妖娆一笑,微扭着长挑如蛇的腰身,径自蹲在令狐珺身边。那短衫女子眯着圆眼,端详着令狐珺那俊朗英武的面庞,伸出白皙的玉手在其脸颊上轻抚着,眼波流转,娇柔地低语道:“数月不见,你还是这般神采照人呐。”接着,又瞧了眼躺在旁边的月淇,心中一恼,站起身将衣袖向后一甩,便向玉红棠怒喝道:“红棠姐姐,你且在这苍大小姐的白脸上划几道血砬子,再涂上消肌去腐膏,看她还怎么勾引令狐公子。” 玉红棠冷笑一声,拔出腰间匕首走上前来,弯下身子将那森寒的匕首,伸向月淇秀丽绝伦的玉脸时,忽然觉得自己手臂被一宽掌抓过,一时间内力如洪水破堤般俱数向外涌去。 “啊,吸星大(河蟹)法!”玉红棠绝望地喊道,只瞧见令狐珺瞪大双目怒视着。不一会儿,玉红棠内力尽失,瘫软倒地。 “妹妹!贼人纳命来!”玉红海眼见妹妹倒地,勃然大怒,举起银叉便欲冲上来,却被那短衫女子伸手拦住。 “司徒熠菲,快叫那玉红海解了月淇他们的毒!”令狐珺踢开倒在身前的玉红棠,起身将晕厥的月淇抱在怀里。 那短衫女子正是彭云观司徒观主千金、嵩山派碧芝堂堂主司徒熠菲。司徒熠菲略微摇了摇头,额前银排链和耳垂上的银环不住地摇晃,衬得那本已娇媚艳丽的桃脸更显辉秀。她又扭着蛇腰走到令狐珺面前,咧嘴魅笑,红唇间露出洁白整齐的皓齿,娇艳妩媚,直如牡丹如蕊,软语呢声道:“哟,令狐公子,瞧你怜香惜玉的样子!若是哪天我也这般遭遇不测,你可也会这么心疼我呀?” 令狐珺心下大怒,一把抓过司徒熠菲白皙的藕臂,但又有所顾忌,并未运上吸星大(河蟹)法。司徒熠菲偏了偏螓首,又咧嘴笑道:“你若是不怕我的‘媚妍阴气’,尽管吸去好了。那日你不就是吸去了,差点在山洞里和苍小姐成其好事了嘛?” “你!”令狐珺怒气冲冠,两鬓间的长丝兀自飘散。司徒熠菲见自己已将令狐珺逗弄得怒形于色,又说道:“我知道你体内精血奇特,百毒不侵。虽然我打不过你,可是若你现在就杀了我和海棠姐妹,你们体内的毒气就永远也别想解开了。” 令狐珺听得,将抬起的拳头放了下去,一股力道冲向地面,打出一道数尺深的拳洞。他无奈之下,深深地吐出一团浊气,不得不服软道:“好吧,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你应该知道的。”司徒熠菲脸上媚笑不减,举起手中的柳叶双刀,在令狐珺鬓边的发丝上轻轻捋过。 令狐珺便觉自己被戏弄,恼羞成怒。蓦地站起身,也将司徒熠菲拉起,左手仍紧拽着那白臂,面有愠色地怒道:“你不放我们走,莫怪在下无礼了!” 令狐珺无奈下只能恐吓,哪知那司徒熠菲绕着自己左手手臂一转,又将那手臂贴在那白色短衫下裸露的蛇腰上,顿觉温软滑腻。司徒熠菲又靠在令狐珺左肩上,朝着其左耳上吹着温热的兰气,娇软细语:“好呀,我倒要瞧瞧,你令狐公子怎么个无礼了?小女子求之不得呢。” 令狐珺被眼前的媚脸迷得心神微乱,又瞧见近在咫尺间,那裸露在外的肩前春光,不禁身形一振,将司徒熠菲推开,理顺呼吸,怒道:“你、你、你可知不知道羞耻为何物?” 司徒熠菲弯身,微皱着柳眉,却又笑道:“呵呵,我是不知羞耻为何物,可我倒是知道痴情为何物。令狐珺,你明知我爱你之心,不输给月淇妹子。若是你现下跟我走了,那‘七海醉仙棠’的解药我自当奉上。若你还是这般执迷不悟,那......那就后会有期了。” 司徒熠菲说完,双手一挥将那柳叶双刀收于身后,霍地转身、便欲离去。令狐珺心下大急,赶紧跑上将其拉住,说道:“好,你去、去解了他们的毒吧,我跟你走就是。” 司徒熠菲转过身,周身银饰叮当作响,她也不再媚笑,只是瞪着那双能融化天下所有男人、却不能融化眼前之人的媚眼,蓦地蹙眉,将一瓷瓶塞到令狐珺怀里,怒道:“哼,瞧你那心疼苍小姐的样子!这便是那‘七海醉仙棠’的解药,你且拿得去吧!” 令狐珺拿过那解药,心下窃喜之时,胸前衣襟蓦地被抓起,又听得那司徒熠菲喝道:“令狐珺,你给我听着!本姑娘要你真心实意、死心踏地地爱上我!不过你也得告诉我,论武功、地位和容貌,本姑娘那点儿比不上苍小姐了?” “哼,你这般毒如蛇蝎、心狠手辣的心性,又哪比得上月淇的温婉善良、蕙质兰心呢?”令狐珺拍开胸前玉手,也怒目相视。 司徒熠菲一时张口无语,眼仁慢慢转向下方,眼皮也耷拉垂下不住地颤抖,显是心乱如刀绞。不一会儿,又抬起头直视令狐珺。令狐珺瞧见那媚眼里已噙着泪波,心下一软,眼神飘忽不再直视,温言安慰道:“啊,我说得重了些,请你、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其实、其实你人也不算坏,我也没那么讨厌你。” 司徒熠菲蓦地莞尔浅笑,低语道:“原来在我面前,你还是能温柔地说上两句的。好,咱们后会有期了。”说完,一滴咸泪滑下,趁着令狐珺不备,在其脸颊上一吻,擦过眼泪,潇洒地转过腰身,便叫那玉红海背上玉红棠,决然远去。 令狐珺望着三人远去,未及多想,便赶紧拔开那瓷瓶,一股恶臭之气飘出。令狐珺已知那解药是真,便一一在众人鼻前晃过。 月淇先是清醒过来,撑起倩身,见着令狐珺脸颊上的红唇印,又闻见空气中一股桃花香,秀眉一紧,拉过令狐珺,掏出手绢将那唇印擦掉,问道:“珺哥,是不是......那司徒熠菲下的毒?” 天歌等人也醒来站起身,听得月淇的话语,凌晴也惊到:“令狐公子,难道是那嵩山派碧芝堂堂主司徒熠菲?”令狐珺看了凌晴一眼,点了点头。 天歌也敲了敲脑袋,清醒了许多,说道:“啊,想不到那海棠派也巴结上嵩山派了,看来以后形事又要小心些了。咦,珺兄弟,那‘七海醉仙棠’怎么没毒倒你。” “啊,我也不清楚。只是以前听娘提起过,我和爹爹一样,对天下百毒都有些抵抗力,也不知这是怎么个内因?” 令狐燕也醒来站起身,拉着令狐珺衣袖,嘟着嘴娇喝道:“哥,爹都将那不怕毒的本事传给了你,怎么就没传给我呀?” “......啊,不说了,还是快些赶路吧。这又耽搁了一阵,得赶快去得白家村呀。” 众人也不再多问,都上得马车,继续向丛林深处驶去。 这时,树林深处,一黑衣人将这情形全数瞧见,兀自喃喃自语:“老夫猜得不错,那令狐珺的确是与众不同呀。还有那莫天歌,瞧那面目,却也有几分相像!”说完,便尾随着那马车,在丛林深处潜行、悄无声息。 ps:以遗传学的角度来看,老头子的地藏八丸和蓝凤凰的毒血、五毒酒,使得冲哥y染色体里的抗毒基因发生了突变,自然就传男不传女了,^_^。 预告:凌晴和司徒熠菲的出现,将使天歌四人的感情产生怎样的波澜?左凌峰究竟对白家村筹划了怎样的阴谋?“海棠双姊”又会在之后有何作为?且看下章:窈窕淑女(二)幽蝶戏莲(当然了,还会有美人登场^_^) ------------ 第七章 窈窕淑女(二)幽蝶戏莲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杨万里 (一) 绍兴百丈岩间,一道银白的飞瀑挂在那峭立的绝壁之前,如银河涛涛、从那天上坠落到凡间,万千水浪争先坠落,如万马奔腾、气象森严。在那百丈飞瀑对面的峭崖上,一凸出的灰色岩石上,一身着白色蓝边粗布衣衫的年轻剑客,身背长剑,瞧着眼前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壮观景象,不禁双手立于嘴边,高声大喝。但无论怎么用力地高喝,也盖不过山脚那水涛激嘣间、撼天动地的巨响。 这时,一位身着青黄色紧衫的少女从身后走来,纤手中捧着一荷清泉,说道:“莫大哥,孙叔叔在催促着上路了,你瞧那瀑布上的庙宇,便是白家村长老们商议要事的砺英阁。” 那白衣剑客正是莫天歌,他从黄衫少女——凌晴手中接过荷叶,饮下一口清泉,说道:“这白家村果然是处于险峻之地,孙员外倒也没吹法螺。” 凌晴挽过肩上秀丝,望了眼银色长瀑上,那同样雄壮森严的砺英阁。这时那阁楼前飞过一行春燕,而瀑布升起的水雾在其周围反射出七彩光泽,衬得那楼阁便像是天上的琼楼玉宇。凌晴浅笑一声,说道:“好了,莫大哥,孙叔叔他们可要等得急了,等转过这脚下的山头,便到了那万勋谷。过得谷中孔明八卦阵,再渡过采莲溪,就到那白家村了。” 天歌转过身,“哦”地应喝了一声,又回首大喝一声,将手中荷叶扔下山涧,随同凌晴一道返回。 “天弟,你闻闻我烤的兔子香不香?”令狐燕见着天歌穿出茂密的树林走来,笑靥如花,用木片刨开身前冒着热气的泥土,掏出几包荷叶包,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天歌闻着不禁唾涎三尺,直夸令狐燕烤艺有长进,掰下一只兔脚嚼了一口,说道:“不错不错,深得为师真传呐!咦,燕妹,这回你没什么问题问我了吧。” 令狐燕俏脸上先是一笑,又蓦地皱眉,瞧了眼在旁边擦洗着担架的凌晴,眼珠子转了一下,莺莺微语道:“有呀,怎么没有问题了?死天弟,我问你,清晨时,你......你和晴姐姐怎么审问的那嵩山鸟人的?” 天歌一时尴尬,却也怕说出实话惹燕妹不高兴。犹豫之间,苍月淇听见歌燕二人对话,悄悄走了上前,一下抢过令狐燕手中烤兔,令狐燕“啊”地反应过来,不再想其他,和月淇嬉闹着追打起来。眼看使出踏雪折梅步,也跟不上月淇飘逸灵动的身姿,不禁朝着令狐珺怒喝道:“哥,你就是偏心眼儿,将那雪雁点松身法教了月淇姐姐,也不教教你妹妹我。” 令狐珺浅笑一声,说道:“妹妹,何必要你哥来教呢?怎么不去找天歌兄弟呀?” 四人一阵嬉闹间,凌晴已套好马车,待得天歌等人啃完烤兔,先扶着孙仲山上了担架。天歌和令狐珺一前一后将那担架抬起,众人又徐徐踏上那延长入天的石阶,向那万勋谷走去。 天歌一行人走了一个时辰,到得万勋谷前,只见两边的悬峰层峦叠嶂、郁郁葱葱,那谷内幽深曲折、也望不见尽头。而山谷中一阵雾气萦绕间,下面立着圈圈层层、相互交错的巨石堆。从远处见去,那堆石林不过寻常得很。但得走近了,才瞧见那石林其实置列有序,符合九宫八卦方位和五行生克法位。而石林伫立、相互映掩间,却也瞧不出任何的破绽。天歌瞧见了,暗想自己曾于扬州郊外,一剑破得萧楚合那中看不中用的“天干五行网阵”。但那网阵拿来对上眼前这变幻万千、壮丽森严的阵法,便如萤火之光对上日月之辉。 “啊,诸位暂且等一下,过得一会儿,自会有人带领我们走过这变幻万千的奇阵。”孙仲山朝空中发出一烟火信号,便捋过下巴的山羊胡子说道。 月淇抬手望见那壮观的石阵,迷幻虚实间,直叫人眼花头昏,转身问道:“孙员外,不知是哪位高人,来领得我等过阵呢?” “啊,那是白老爷子的亲孙女儿,少主白玉鸿的独女白翊蝶。” 天歌听得又是一少女将现身,瞥过凌晴玲珑娇小的身影,暗道那种种悬疑一环接着一环的,都还未解开,这些个淑女们倒先后现身,也好不叫人惬意。 念及此,天歌正兀自欢喜之间,一阵清风吹过,又听见那迷雾中“沙沙”地踏叶之声传来,应是有人从阵中走来。天歌又暗道:能这般悠然自如地行于这迷幻的石阵中,看来这少女倒也有些学识。 渐渐地,一道白色身姿自那迷雾中隐现出,却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待得那白衣少女走得近了些,众人见了,不禁暗赞,只觉自己似是见着仙女下凡。只见那少女双臂平展间,娇小玲珑的身姿隐约可见,白衣襟带随风飘飘。身后如瀑的黑发也是随风飘飘,这一白一黑之间,飘逸如仙,清丽出尘。又瞧那清秀的面容上,也是如衣裳般雪白,秀丽的五官互相衬托,美得不染半点尘埃,令人不敢直视。 (二) 就在众人看得一时痴醉之间,白翊蝶收下平展的双臂,婷婷莲步来到孙仲山面前。待得走了近些,众人才见到,那半透明的白色轻纱之内,玉身婷婷,冰肌玉骨间透出明亮的光晕。 “孙二叔,你的腿上怎么夹着木板?啊,晴姐姐,这几位客人是......”白翊蝶略微打量过,柳眉微舒,挽过肩前长发问道,音色如铜铃般清脆悦耳。 “蝶侄女儿,我和晴儿在山下遭那秦一振追杀,幸得这几位小友仗义相助,救下我和晴儿的性命。这几位也是要进得村子,有要事告知你爷爷。”孙仲山说道,接着将天歌等人的身份一一道出。 白翊蝶秀容上绽放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对天歌等人欠身行礼,说道:“多谢几位仗义相助,蝶儿这就带领几位过得这八卦阵。”白翊蝶正欲转身领得众人入阵,眼光撇过天歌俊逸的脸庞,忽觉一惊,定格视觉于天歌脸上,眉头微皱。天歌也感到奇怪,拱手问道:“白姑娘,有何事相教?” 白翊蝶“啊”地一声清醒过来,轻启薄唇道:“哦,没什么事,许是我眼花瞧错了。” 当即,众人跟随白翊蝶在那行列纵横、迷雾萦绕的石林之内左穿右绕。月淇见自己一行人被白翊蝶领着,从正东“生门”石群走入,往西南“休门”石群走出,接着又从正北“开门”石群走入,心下暗自佩服。在众人走到一条大道前时,白翊蝶示意众人停下歇脚,自己走在那道口向四周瞧了瞧,又屈指算着什么。令狐燕见眼前一条大直道横通那谷口,两边皆是耸立的石柱,远处已隐隐听见溪水湍流的声音,心下一喜,兀自拉着已放下担架歇息的天歌向深处跑去。 “哎,燕小姐,你和莫少侠慢点儿走,前面还有一处玄机之地呀。”白翊蝶在后面焦急地喝止道,凌晴也是急得凝眸望去,已瞧不见那俊挺的身影。令狐燕早已拉着天歌跑远,未能听得白翊蝶劝止。初时听见那溪水潺潺时,只顾往前直跑,跑了一段,面前像是被谁使了妖法一般,突然冒出一道石墙,天歌见着略微慌乱,又瞧瞧四周,竟然又多出几道石林。 “哎呀,天弟,这、这......”令狐燕跺了跺小脚,急得快哭了出来。天歌将其拉过,在其背身上拍过,二人便伫立在原地不动,兀自等着白翊蝶前来搭救。 忽然,天歌灵台一觉,将令狐燕拉到身后,抽出身后长剑。这时,一道青色身影快速地飞来,双掌直拍天歌后背。天歌纵身一跳,躲开那道掌力后,已跳至那青色身影之上,瞬间瞧见那身影是一位英俊壮实、丹眼长鼻的少年。那少年见一掌出击不成,转身向上又拍出一掌、只攻天歌下盘。天歌在空中运气,向后一仰翻过身子,手中长剑划出一道银色圆弧,由后向前挑向那少年胸口,正是结合了“破掌式”变化的“拨云开雾”。那少年“啊”地惊叹道,缩回右掌向前伸出,欲拍开剑身。天歌又将剑身向右一偏,瞬间换招刺向那少年右肩。那少年见自己连出三招都被天歌瞧出破绽,不禁暗赞天歌剑法精妙,便双脚扎根,兀自向后仰卧,欲躲开那一刺,谁知天歌早就料到这身形变化,又一招“枯叶平扫”,反手偏过剑身,拍打在那少年小腿上。短短四个照面,不过一瞬之间,天歌便将那少年绊倒在地,长剑抵在其胸前。 “呀,天弟,你的剑法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令狐燕见天歌将那英俊少年制服,拍着手嬉笑着蹦跳来,将天歌额头前的乱发理了理。 “阁下剑法高明,在下也输得心服。但还请告知大名,此番闯入此地又意欲何为?”那少年瞪着丹目,一脸正气凛然。天歌瞧那少年也是条不怕死的汉子,心下佩服间,便转过剑柄收于身后说道:“在下衡山派莫天歌,这位是杭州梅庄令狐庄主千金,此番前来只为拜见白老爷子,有要事禀告。” “啊,你们可就是蝶师妹要迎接的客人吗?在下叶明安,白老爷子坐下第二代弟子。”那少年收过脸上正气,一阵惊喜,蓦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袖。 “安师兄,你伤着了没有?”这时,白翊蝶领着令狐珺等人前来,远远喊道。待得走近了,瞧见叶明安无恙,拍了拍其肩上的尘土,又说道:“这两位是村里的客人,别随便出手伤了和气。” “哈哈,蝶姑娘客气了,不打不相识,安兄弟,刚才多有得罪了。”天歌将长剑抽回身后剑鞘,拱手致歉。 “好了,天弟,你就别这么谦让了。是这位安大哥先招惹人的,又技不如人。哼,活该碰一鼻子灰。”令狐燕小嘴一嘟,靠在天歌肩后,冲着那叶明安做了个鬼脸,叶明安只是摇摇手苦笑。 “好了,燕妹,安兄明知不敌还挺身而出,也是勇气可嘉呀。” 当即叶明安跟着众人,随着白翊蝶转出这“生休”之地,重又走回那石柱之列夹着的大道,转出两边俱是高峰的谷口,便走出了这幻变万千的八卦阵。天歌回首看了看那迷雾中的八卦阵,便觉今日大开了眼界,又瞧见前面一汪清澈见底的清溪水泊,宽约数百丈,深不过十余尺,水底墨绿幽曳的水草清晰可见。远处是一片接天碧绿的荷叶丛,弥漫在水泊的另一头。白翊蝶和叶明安走到渡口前,系下木桩上的船绳,便将众人请上了小船,由白翊蝶撑着竹竿,叶明安划着船桨,向那荷叶深处划去。 待得划到那荷叶深处,天歌才瞧见那密密麻麻、层层叠翠的荷叶向两边伸展,一望无际。中间一条弯曲的河道,堪堪能容这小船划过。月淇、令狐燕和凌晴瞧见那片片嫩绿、如纸伞撑开的荷叶擦过衣裳,其间数朵含苞待放的粉蕾似酣睡着的婴儿,心神大醉,都伸出纤手抚弄。白翊蝶见着,白纱黑发飘飘间,莞尔一笑,便唱起那首《采莲曲》:“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蝶侄女儿,你这鱼戏来戏去的,可别晃晕了头啊。”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众人蓦地张目四处寻望,却没有瞧见任何动静。 天歌正觉那声音十分熟悉之时,只瞧见白翊蝶放下竹竿,忽然纵身越向那荷叶之间,纤足在那伞叶上连点数下,向着远处平身飞去,白衣襟带飘袂舞动,如仙女飞天。天歌却蓦地站起身,又瞧见旁边,令狐珺和月淇也站了起来。 “踏雪无痕,雪雁点松身法!”三人相互对视,脸上俱是惊诧,同时脱口喊道。 (三) “蝶师妹,你可当心些呀,你的轻功可还没练得纯熟呢。”叶明安也放下船桨,也欲飞身而出,却被孙仲山微笑着按下身子。 这时,凌晴也突然站起,向着白翊蝶飞去的方向喊道:“爹,娘,你们可别欺负白妹妹呀!” 天歌霎时觉醒道,那声音不正是那日钱塘江上结识的凌大叔吗?也不再想那白翊蝶如何会使衡山绝学雪雁点松身法,又转首瞧见凌晴杏脸桃腮间,花容绽放,微微地心中一荡。 这时,远处迷雾中数声拳脚声响过,接着一股气劲儿传来,前面的荷叶也是如浪潮般起伏涌动。又过了一会儿那拳脚声停了下来,船上众人又瞧见了三个黑影从迷雾中飞来。那三个黑影很快闪出迷雾,只见三人相互搀扶着飞来,白翊蝶飘逸如仙的身姿位于中间,两边各为一深褐色皮制练功服打扮的中年男子和一鹅黄色布衣穿着的中年女子,正是凌晴的父母。 凌氏夫妇挟持着白翊蝶跳到船上,那小船不住的摇晃。此时船上有天歌一行四人、凌家三口、叶白师兄妹二人和那孙仲山一人,共计十人立于这小小的扁舟之上,自是负荷过重。天歌和令狐珺相互使去眼色,便各自跳到船头船尾,扎下马步使出“泰山压顶”,才将那船身稳住,可吃水线也将将升至船头,船身内也进了些许清水。令狐燕被那清水打湿了莲足,眼珠子一转,心间冒出个主意,便说道:“我说这船上挤了这么多人,眼瞧着对岸也不远了,不如咱们来比比谁先飞向对岸呀。” 白翊蝶首先拍手赞同,叶明安也迎合道:“燕姑娘这主意不错呀,那在下就先行献丑了。”便拉过白翊蝶玉手,两人同时运气纵身,俱使出“踏雪无痕”,在荷叶间连连踩点,向对岸飞去。 “天弟,咱们也不能落后呀。”令狐燕说着,娇小玲珑的倩身一转,在荷叶间踏过。但那荷叶不比平地,且不说枝叶羸弱,就是那高低之间参差不齐,令狐燕才踏得十多步,身形就开始不稳,微微摇晃着。天歌见了心中一急,周身青光微现,“呼”地飞出身去,却是用上雪雁点松身法中的“入霄凌云”,如脱弦之箭赶将上去,一把抱住令狐燕细腰,便带着伊人一同向对岸飞去。 此时已飞走四人,小船的吃水线下降不少,船身也重新平稳了。令狐珺也欲“踏莲无痕”时,却被月淇拉住。月淇又趁着凌家三口寒暄之时,在令狐珺耳边微语了几句,令狐珺点了点头,便走到凌父面前说道:“凌大叔,一日不见,依旧如船上那般神采熠熠,不知伉俪相携,前来白家村有何事?” 那凌大叔细长的朗目中闪过一丝寒芒,随即微笑着说道:“啊,也没别的事儿,不过是来找着丫头来的,也顺便去白家村为故人扫墓。” 凌夫人搭着凌晴的圆肩走了过来,微笑着上下打量了令狐珺一番,说道:“刚才我都听得晴儿说了,多谢你们仗义相助。看来这世间有缘之人萍水相逢,也是前生注定之事。” 令狐珺没听出那凌夫人话里有话,月淇岂有不知?便走上前挽住令狐珺臂膀,微笑着说道:“啊,凌伯母客气了,我和珺郎不过是路见不平,此番也是前来白家村约见故人。”听得月淇唤自己作“珺郎”,令狐珺才恍然大悟,瞧着凌夫人殷切的眼神,不由得一时慌乱。但臂膀间感到月淇的腰身玲珑温软,又不禁心生暖意。 凌晴也是听出,母亲那“乱点鸳鸯谱”的老毛病又犯了。一时尴尬,心下一计,拉过父母说道:“啊,令狐公子,月淇姐姐,我还没为你们介绍呢,我父母便是闻名江湖的‘云双神捕’,这是我爹凌腾云,京城六扇门‘四大神捕’之一;这是我娘祝无双,也在六扇门郭巨侠手下当差。” “啊,凌大叔,你们夫妇二人就是闻名江湖的‘云双神捕’呀,小女有眼不识泰山了。”月淇早就在船上听得令狐珺告知那二人身份,此刻还是故作惊闻之态,雪白的花容间又堆上如花笑靥,又如那雪树堆花一般。 “苍小姐客气了,也不知这几日晴儿是否给诸位添得麻烦了?”祝无双见眼前这俊朗的男子已名花有主,略为失望。 “好了,娘子,晴儿的小事先放一边,咱们还是先到得对岸再说吧。孙员外,山下来了多少彭云观的人?” “啊,我也不清楚,昨天只是那秦一振带得十几名弟子假冒官府之人......” 这时,月淇见那凌捕快对自己二人不甚理睬,便拉起令狐珺,也向对岸飞去。其间,二人一边踏莲飞行,一边传音入密交流道: “月淇,看来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那日在大船上,凌捕快见着莫兄弟的身法,便如你当初在扬州一般,将莫兄弟误认作盗圣了。” “珺哥,此一时彼一时,你也瞧见了,那蝶妹妹也会使这雪雁点松身法,可见,这身法其实并不是衡山派和当年的‘盗圣’独有,凌捕快自是不会仅仅凭借身法,就认定莫大哥是‘盗圣’的。” “那......刚才我瞧那凌捕快眼神里,闪过寒芒,瞧得我心下惶恐不安。” “啊,珺哥,那不过是作为一名神捕,习惯性的瞧人面目。放心吧,我认为,他一定没有怀疑上你和莫大哥。” “对了,月淇,你觉得这雪雁点松身法,何以那蝶姑娘也会。” “嗯,你墨姐姐不是也会使吗?莫大哥也提起过这身法乃衡山派不外传绝学,他可从不打诳语的。我想,这白家村、当年的老‘盗圣’,还有你墨姐姐,这三者之间,一定有种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二人交流得一阵,便先后刚踏上对岸,只见歌燕、叶白四人已在岸上等得好一阵。见着月淇和令狐珺飞来,令狐燕蹦到二人身前撒娇。 “蝶儿,这四位便是你孙二叔的救命恩人吧?”身后一位身着朱色大氅,内里白灰间襟的老者,手中转着两枚铁胆独自走来。天歌转身瞧见那老者莫约六十来岁,鬓须花白、满面红光,但神态间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爷爷,你猜得没错。”白翊蝶跑了过去,将其搀扶着。那老者正是白家村村长、白翊蝶的亲爷爷、京城‘四大神捕’之一白三娘兄长白鹏英。 白鹏英须发鹤颜间涌上喜意,抱拳于胸说道:“各位的侠义之事,我已从仲山的飞鸽传书中了解到。各位且先去寒舍喝杯粗茶。” 天歌四人也走上前还礼道,那白鹏英扫过四人面目,心中暗叹英雄出少年。但他目光扫过天歌脸庞时,手中铁胆霎时停转,身子一颤,显是心间略微激动,那双厚皱的嘴唇喃喃细语道:“玉、玉、玉......” “啊,爷爷,莫少侠乃是衡山弟子,您.....您也跟蝶儿一样,怕是瞧花眼了吧。”白翊蝶见爷爷也是神色微异,在其手上一拉。 天歌顿时一头雾水,大惑不解,令狐燕见着也心里发慌,玉手缠在天歌手臂上。令狐珺和月淇相对而视,一股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 预告:白翊蝶和白鹏英都误将莫天歌错认成了何人?凌腾云是否真如月淇推测得,未生出任何怀疑?祝无双为何要为凌晴“乱点鸳鸯”?且看下章:君子好逑 ------------ 第八章 君子好逑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千秋岁》张先 (一) 绍兴百丈岩顶一谷地之上,一村落三面环山,一面为飞瀑绝壁。那村落仿佛如世外桃源一般,白墙黑瓦的屋舍整齐俨然,又按照五行阵法分为五片、盘列于谷地之中,每一片区域都是溪流环绕、草木丛生,大街上干净整洁,民风淳朴,不时有居民闲话家常之事。几片丘陵之上,层层铺展的农田里,也有农夫在田间耕作农活儿。夕阳西下,又为整个白家村涂上了一层金砂。 此时,在村落正北方金位的村落中央,一座简朴的木置庄院的浴室内,两名俊朗的青年正泡在一个水雾腾腾的大桶中洗浴。其中一位星目俊朗的青年正给另一位长脸俊逸的青年擦着背身,忽然似有所发现,拍打着那长脸青年腰间背身说道:“咦,莫兄弟,你这后腰上的灰垢怎么擦也擦不掉呀?” 这两位青年正是莫天歌与令狐珺,二人携同令狐燕、苍月淇于一整个下午间,拜访过白家村中所有有些头脸的人物后,身心俱疲。此时天歌正与令狐珺共浴,令狐珺见天歌后腰上一片灰脏,却怎么也擦不掉。 “啊,珺兄弟,擦不掉就算了,反正披上了衣服,谁也瞧不见的。”天歌兀自趴在浴桶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谁说的?以后叫我妹妹瞧见,她还不把你后腰上整个皮都扒掉。”令狐珺脸上一笑,又难得地戏言了一句。 天歌听得,一时间哭笑不得,回身向令狐珺泼了把热水,不屑道:“好哇,瞧你平时一本正经的,却不想背地里也这么油嘴滑舌。你就不怕我去告诉了月淇。” 令狐珺也不甘示弱,向天歌回泼着水。一时间这木屋浴室内水花四溅,雾气腾腾地弥漫散开,缥缈如仙境一般。 “珺哥,莫大哥,你们在闹腾些什么呀?燕妹妹都做好晚饭了,你们快些出来了吧。” 天歌与令狐珺听得苍月淇在屋外唤道,也不再打闹,俱都擦尽身子、穿戴整齐,向堂厅走去。天歌远远瞧见令狐燕已摆上四盘莹白灿黄、香气四溢的蛋炒饭,肚子咕咕一叫,便扬手喝道:“燕妹,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手艺呀。”兀自坐下扒过一口,味道鲜美,又抬头向令狐燕竖起大拇指。 “哼,今天算你好福气,尝尝本姑娘的‘金玉满堂结良缘’。” “呵,不就是蛋炒饭嘛?什么金玉银元的,这文绉绉地名字也听得人发酸。” 令狐燕正气恼地嘟嘴跺脚时,月淇走上来将其按住,笑道:“莫大哥你就别说笑了,难得燕妹妹亲自下厨,算是咱们有口福了。” “还是月淇姐姐知趣,不像某些野猴子。”令狐燕做着鬼脸,冲着天歌奚落道。天歌也未理睬,自顾埋头扒饭。 四人用过晚膳,又一同来到令狐珺厢房里,将门窗都关得严实。月淇在桌边搬来四张木椅,又倒好四杯清茶。令狐燕从怀里掏出一匹白锦,正是她从白翊蝶那里软磨硬泡讨来的村落花名册。天歌四人便围坐在那白锦周围,议论开来。 令狐燕将那白锦展得两成开来,上面只写着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的姓名、职位,正是四人一下午间所拜访的人物。月淇将其拿来,说道:“这白家村以五行之位分为金木水火土五域,其间各设金肆堂、木肃堂、水润堂、火炎堂、土融堂。金肆堂堂主正是白老爷子次子白玉泽,其发妻叶言讳,便是木肃堂堂主叶如忌的小妹。白二少育有一独子、也就是蝶妹妹的堂兄白明翼。而水润堂堂主白秀英也是那叶如忌发妻,由此可见,至少金、木、水三堂首要人物都是白老爷子嫡系,这些人中,不可能有人便是那嵩山派的内应。” 令狐燕听得,心下佩服,也学起月淇一本正经的样子,脸上严肃,说道:“蝶妹妹的那位安师兄,叫......哦,叫叶明安,正是叶如忌和白秀英这对夫妇收养的义子,自然也不可能是‘内鬼’了。” “恩,燕妹妹说得不错,何况我瞧蝶妹妹似乎对她安师兄也颇有钟情。火炎堂堂主白元赫和土融堂堂主白元兴这两兄弟,跟白老爷子无任何亲缘关系,自然也算不上什么嫡系。何况今日拜访这两位堂主时,我听得这两兄弟言辞间,对白老爷子也是颇有微词的。”月淇呷过一口清茶,又娓娓道来。 听得月淇提起那白元赫,天歌不由得想到午间,自己一时好奇,把玩那火炎堂内刚铸造好的兵器时,那白元赫黄面髯须间生出怒意,虎目孜烈,瞧得自己心中胆怯不已。而那白元兴俨然就是自己大哥所说的“笑面虎”,当着天歌等人的面,那张浑圆白胖的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可天歌分明瞧见那双三角狐眼中绽放着寒光。之后暗地里用余光,也瞥见那白元兴一脸狐疑地盯着自己。天歌一时心泠,向月淇说道:“月淇,你认为白元兴便是那内鬼的可能性有多大?” “是啊,月淇姐姐,我也瞧见那白元兴总是背地里,一脸阴沉地盯着天弟。我想这人应该有一肚子的坏水儿。” “啊,莫大哥,这我也不敢确定,知人知面不知心,也不能因为那白元兴一时的表情,便断定他就是内应呀。恐怕是那白元兴与蝶妹妹、白老爷子一样,也将你错认成了谁吧?” 天歌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说道:“这就怪了,我这没脸没皮的,会和谁长得像呢?” 令狐燕听得,拉着天歌衣袖,不禁嬉笑道:“我看他们是都瞧你长得像那后山上的猴子吧?”天歌听得一时气恼,蓦地在令狐燕琼鼻上一刮。 月淇见着,花容上又绽放笑颜,婉婉说道:“好了,莫大哥、燕妹妹,且说正事儿吧。这里还有几人,掌管财务的孙伯瑜,也就是孙员外的兄长,为人正直精明。我瞧着孙氏兄弟两都与白老爷子是深交,应该也不会为那内应。至于那‘仙鹤圣手’二人......” “啊,对呀,那‘仙鹤圣手’二人呢?这二人鸡肠鼠肚、做惯了偷鸡摸狗之事,会不会也有嫌疑?”原来那云仙来、云鹤来的老家正是在白家村,其父云昊川正是金肆堂堂主白玉泽手下心腹。天歌四人于金肆村游历时,在一砖房外偶遇着这二人,便寒暄笑语了一阵。 令狐珺也皱了皱眉头,说道:“嗯,这二人倒是有些嫌疑,不过我觉得他们本性倒也不算坏。还是暗中多察看一番,免得冤枉无辜。” 四人又展开一些那白锦,对一些小头目议论着、排除着,但也未有任何收获。不知不觉之间,浓郁的夜色渐渐袭来,窗外一时寂静,令狐燕点上灯烛,四人继续讨论到。 “其实我还怀疑三人。”月淇又说道。 “谁?”天歌、令狐兄妹三人同时问道。 “就是凌氏夫妇三人!” “不可能,若说是凌大叔夫妇,我也有几分怀疑,可是要说凌姑娘也......反正我是不信的。”天歌霍地站起身,斩钉截铁地说道。 令狐燕忽然眉头一皱,说道:“啊,我头有点儿晕。奔波了一整个白天,我......我先回房了。” 月淇一时惊觉,伸手按在令狐燕额头,只觉那额上温度仍有些微烫,说道:“啊,燕妹妹你高烧还留了三分,还是早些回房歇息,不再想这些烦心事儿了吧。”月淇说完,便向天歌使去眼色。 (二) 天歌瞧见了月淇使过来的眼色,便扶起令狐燕,打开房门.外面已是夜色青冥,四周一片寂静。 月淇见天歌搀扶着令狐燕走出房门,拉过令狐珺衣袖,凝眸微语:“珺哥,不知你发觉没有......” 令狐珺叹了口气,说道:“嗯,我早发觉了。早上,莫兄弟划船与凌姑娘相见时,却未曾发现我尾随其后。” 月淇嫣然一笑,那花容在烛光照映下,明艳不可方物。 “呵呵,不愧是来去无踪的‘盗圣’,连莫大哥这般行事谨慎之人也未瞧出呀。其实早在绍兴郊外那河边,我就瞧出凌姑娘的女儿身了。我还瞧见她看向莫大哥的眼神......啊,一如你此刻看我的眼神一样。” 令狐珺尴尬一笑,心间一荡,将月淇揽进怀中,温柔语道:“月淇,你太厉害了。嗯,我想、我想去和莫兄弟谈一谈。” “嗯,你且去了吧。啊,最好将燕妹妹与那向恒之事也与莫大哥说了吧,他也应该早点知晓、早做防备的。” 这时,天歌已将令狐燕扶到厢房中的卧榻上,将其外衣脱下、盖上棉被。令狐燕瞪着那双明亮的美目直盯着天歌,想说些什么却又缄口不言。天歌心中已有几分数,俯身在其额头一吻,说道:“燕妹,早些歇息了吧。我保证,明早你睁眼第一个瞧见的,就是我这只野猴子。” 令狐燕听得,甜美一笑,脸颊边梨涡又现,天歌心神一醉,又俯身亲吻那梨涡,为其盖好棉被,转身走出屋外带上了房门。此时,天歌心间微怕,怕又听到令狐燕梦呓间,说道那个名字。念及此,叹了口气,转过身,才瞧见令狐珺脸色肃然冷淡,站在自己身前。 “莫兄弟,我......我想和你谈谈。” 天歌略微沉思了一阵,叹了口气,说道:“珺兄弟,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一是那向恒,二就是关于凌姑娘吧?” “既然你心中明白了,我也就不多说了。燕子是我亲妹妹,她的终身大事也就是我的大事。如若......如若你对不起她,那时也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了。” “珺兄弟,你且放心吧。我莫天歌本是无形浪子、无牵无挂,除了我那三位师兄、你和月淇,在这世上就只有一个燕儿是最亲近的了。” 令狐珺眉眼一张,心中巨石落地,欣慰到:“你能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无论怎样,凌姑娘始终是绍兴河边的那位‘凌兄弟’!” 天歌点了点头,还想多说些什么,忽然听到院子外不远处,那张高大壮阔的“金肆”门牌处传来守卫的恭谨声:“啊,大少主,这夜深无人的,你一个人要上哪儿去呀?要不要派一队人随你同去?” 那大少主正是白老爷子长子、白翊蝶生父白玉鸿。这时,一阵洪亮的声腔传来:“不用了,我一人去得就行,你速去签了这出庄令,我且候在这里。” 天歌听得这些,又想起午间白玉鸿那古铜色的长脸上、虎目熠熠生光,神色怪异地端详着自己。天歌眼珠子一转,心下一计,转身对令狐珺说道:“珺兄弟,若觉得夜深无聊,咱们且去瞧瞧那大少主要做何事?” 令狐珺略微考虑,赞同道:“嗯,也好,月淇也瞧着那大少主,有几分不自在......啊,莫兄弟你且等一会儿,我去叫上月淇一道跟去。若是生了事端,也能有个出主意的人。” 不一会儿,令狐珺牵着月淇跑来,天歌正隐在院门边,瞧着那白玉鸿仍候在门牌下。他见二人前来,正欲与其一道走出门外,却被月淇喝止道:“莫大哥,你且留在燕妹妹身边守着吧,别如前日一般生出变故。” 令狐珺听得,心中一阵愧疚,又暗赞月淇心思细腻。天歌也思索了一会儿,明白了几分,说道:“好吧,我还是守着燕妹。你二人可得万事小心、莫要节外生枝呀。”说着,便返身朝令狐燕厢房走去。 见天歌远去,令狐珺与月淇二人相视一笑,又听到远处那守卫已签好出庄令,白玉鸿也欲走出门牌。令狐珺便拉着月淇,转进那门牌不远处一小巷中,瞧见四周无人,便纵身一跃,跳过那高耸的围墙。二人跳到一片青丛之中,远远瞧见那白玉鸿点着火把,走上一羊肠般的石板小道,便屏气凝神,悄无声息地跟在后头。 这时四周一片清凉寂静,只有田埂间蟋蟀鸣叫。在月色清辉下,那石板被映照得如同碧玉一般。令狐珺牵着月淇踏在那碧玉上,心间幽然,却又希望就这么一直牵着伊人、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但是,只要有路,终究会走到尽头,除非逗留在原地、停滞不前。 莫约过得一盏茶的功夫,令狐珺与月淇瞧见那白玉鸿走到一座雕刻精致、高大方直的墓碑前,将墓台四处角落间的火把俱都点着,兀自立于那高大的墓台上四处张望。月淇赶紧拉过令狐珺,潜伏在旁边的草丛间,暗中监视着。 “哈哈哈,白师弟,你还是如以往那般,总要迟到得半时片刻的。”一阵阴冷浑沉的音色传来,令狐珺和月淇俱为一惊,正是那左凌峰的声音! 接着,从那墓台后的阴影处走出三人。中间那人大脸短颈、圆眼鹰鼻,正是那左凌峰;右边那男子莫约三十出头,面黄肌瘦、青面獠牙,相貌丑陋不堪。月淇瞧着左边那人,不禁眉宇一紧,拉过令狐珺的手紧紧拽着。 令狐珺见着左边那女子一身深褐色皮服皮裙、紧身短打,四肢也都缠着皮制护具。蛇腰和膝盖间,大片雪白凝脂的肌肤裸露在火光之下,正是那司徒熠菲。令狐珺心间一紧,瞧了月淇一眼,见其脸色平平,又宽心不少。 远处,白玉鸿向左凌峰握手一掬,说道:“左师兄,我已遵照约定独自前来。你又为何带着何堂主、司徒堂主相随?”那丑陋男子正是嵩山派乔叶堂堂主何严律。 “啊,月淇,白大少主跟左凌峰竟然是师兄弟,难道......”令狐珺低语道。 月淇伸出玉指按在令狐珺薄唇上,示意其静观其变。只见那左凌峰衣袖一甩,不屑道:“既然白师弟有所顾忌,我便叫退这二人。” 白玉鸿抬手一扬,喝止道:“不用了,反正这事又不是见不得人。啊,别的都不多说了,明日便是清明之节,且先为贞儿上柱香吧。” (三) 当下,左凌峰便与白玉鸿一道,在那“贞儿”的墓碑前点上紫香、焚烧纸钱。接着,又听那左凌峰微有怒意地说道:“白师弟,咱们今夜当着贞师妹的面,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当初我痛下心割舍相爱,成全了你们洞房花烛。如今我数次为鹊儿上门提亲,你为何从不应允?我倒要听听你有何道理可讲?” 白玉鸿一阵沉默,过了良久,才略微哽咽的哀道:“左凌峰,难道你心中就没有数,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哦?白师弟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了?” “左掌门,恐怕白大少主的意思是.....”司徒熠菲正欲插嘴,却被左凌峰挥手喝止:“你给我闭嘴,我和白师弟说话,岂有你们插嘴的份儿?”司徒熠菲如哑巴吃了黄连,秀眉紧蹙,便缄口不语。 “好吧,你就是要我说出口才肯相信吧。左凌峰,蝶儿正是你和贞儿的亲生女儿!这十七年间,我白玉鸿一直将蝶儿视为己出,早把他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你且说说,我又如何能将蝶儿许配给你的儿子?” 左凌峰目瞪口呆,低头沮丧了一阵,又摇了摇头说道:“不对,贞师妹可从未向我提起此事。就算那夜我一时冲动,可当初......” “当初怎么了,自己做出的好事,你还想抵赖吗?” 左凌峰将衣袖往身后一甩,怒喝道:“当初贞儿已打掉胎儿,这可是众同门师妹亲眼目睹!” 听得那左凌峰对着白玉鸿如此呵斥,令狐郡心头一惊,低声对月淇说道:“月淇,你怎么看?” “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啊,你别打岔,咱们且听那左凌峰又会说些什么?”月淇低声说道。 白玉鸿也将衣袖“哗啦”一甩,用更大的声气喝道:“那不过是贞儿劝过众师妹,一起向你撒下的弥天大慌!” 左凌峰退得两步站定了,又说道:“那么,后来呢?后来贞儿就生下了蝶儿?” 白玉鸿正欲说些什么,忽然又喝道:“谁人在暗中偷听,快现身相见。” 令狐珺只道自己和月淇被那白玉鸿瞧见,正欲现身致歉时,却被月淇一拉。只见不远处,白翊蝶美目含泪,若雨打秋池,在叶明安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那铜铃般的声音变得沙哑:“爹爹......刚才你和左师伯所说......可、可是真的?” “啊,蝶儿!” “啊,蝶儿?” 白玉鸿和左凌峰竟是异口同声,同时呼唤道,却又相互怒目而视。 左凌峰身形颤抖,咬牙切齿间,唇里“咯咯”作响。他蓦地转身向司徒熠菲、何严律下令道:“去,将我女儿带过来!” “左凌峰!你敢?”白玉鸿怒不可斥,掌间一股青烟升起,飞身而出一掌击向左凌峰胸口。左凌峰掌间也透出一股寒气,大喝一声,也冲将上去。二人对拍一掌,左凌峰便觉那白玉鸿使出的是“九九还阳掌”,掌力浑厚间蕴涵着阳刚之气,正是自己“冰晶掌”的克星,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又和白玉鸿于掌间对拆了几招。二人激斗间,左凌峰已略占上风,但他只是胁迫白玉鸿随自己一道向远处飞去。过得一时,这二人激烈纠缠之间,竟然已隐没在夜色之中。又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左凌峰运上内力的高喝:“司徒熠菲、何严律,还不快快将蝶儿带走,送往山下!” 白玉鸿也是一道高喝传来:“明安,快快将蝶儿带走,莫要叫嵩山贼人掳去了!” 叶明安听得师父之命,便欲拉起白翊蝶跑去。哪知白翊蝶不住的抽泣,仿佛扎根一般呆立在原地。“蝶儿,对不住了。”说完便一指将白翊蝶点住,又将其俏楚玲珑的倩身抗在肩上,兀自跑去。 “小子哪里走?快快将小姐放下!”何严律大喝一声,抽出巨剑正欲追去,却被两道刀光迫退,拦住了去路。 “司徒熠菲,你想干什么?” 司徒熠菲半蹲着长挑的蛇身,柳叶双刀一前一后握于双手间,说不出的英姿飒爽。这时她脸上又是一阵媚笑,娇媚语道:“想带走蝶儿,先问问我手里的柳叶刀答不答应吧!” “好、好,在派中,你处处和我唱反调也就罢了。现今你竟敢忤逆左掌门之命!司徒熠菲,你可真是忘了自己是谁了?” “哈哈哈,我就是我,哪会忘了呢?何堂主可也太会说话了!” “哼,不知死活的妖女,何某也就不客气了!”何严律恼怒之间,舞动着巨剑攻了上来。司徒熠菲也转舞双刀,褐色倩影蹁跹上下,也对攻了上去。初时柳叶刀那灵活的变化还能堪堪压制住那巨剑。但二人对拆了数招,何严律瞪大那狐眼,将那双刀的招式转换尽数识尽,便使出“大衍六变诀”,于轻柔间将那双刀灵活的变招反制下去,又随时将招式变换得大开大阖、凌厉霸道。 令狐珺见司徒熠菲刀法渐乱,过不了十几招,便招架不住何严律那凌厉的剑法,忽然心中生出一丝怜悯,手也按在腰间剑柄上。令狐郡正欲拔剑冲将上去,又觉那手上覆过温热,却是月淇搭过玉指。 “珺哥,你...你想出手吗?” “......” “怎么不说话了?” “......” “行,你自己出头,我走啦。” “哎,月淇......” “呵呵,我吓唬你的。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去帮她解围。” 说着,月淇拔出腰间短剑,冲着那何严律飞将出去。司徒熠菲才一式“回旋双斩”被巨剑挡开,身形一转,后背门户大开。何严律瞧得真切,抬腿狠狠踢中其婀娜的玉背,正心喜之间,又见一黄纱红影手持短剑迫来,正欲抬起巨剑格挡。哪知月淇身轻如雁,纤腰一转从何严律头上跳过,正是雪雁点松身法中的“雁跃松塔”,便跳到了何严律身后,偏转过剑柄,点在其后背大穴上,只这一个照面便将何严律制住。 却说司徒熠菲被踢中后心,丹田中气血翻腾,一股热血涌上喷出口外。等得站稳了身形,又不见何严律继续进招攻上,转过身一瞧,却见月淇如仙女下凡,点住了那何严律。 “你......” 月淇抽回短剑,将司徒熠菲从地上拉起,斜着秀眼不屑道:“若不是珺哥相求,我才不会出手呢。” “啊,你说......咳咳......令狐珺,你给老娘死出来!”司徒熠菲心中又喜又恼,喜的是自己日思夜想之人就在近处,但又恼他不肯亲自出手,却欠了平生最讨厌之人一个大大的人情。 令狐珺也飘飘而至,司徒熠菲瞧见那月光照映下,挺拔的身形俊朗如玉,气宇轩昂地走来,不禁媚笑喝道:“好,好得很,令狐珺,这人情还是算在你头上,日后我定当再来还清,告辞了。”司徒熠菲将双刀收于身后,正欲转身离去,胸口间气脉翻腾,眼前一黑,便要向后仰面倒下。 令狐珺赶紧上前将其香肩扶住,霎时心头一紧,回头望着月淇。月淇只是浅浅一笑,走上前来在司徒熠菲胸前大穴连点数下,温婉地说道:“好了,咱们快些回去吧,你......你若要带她回去,我也不反对。” “......” 月淇见令狐珺呆立在那里,抬头在其额头上轻敲了一下,笑道:“好了,你就不想瞧瞧蝶妹妹的情形?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知心中作何感想呢......好了,快些背着她走了吧,难道还要我来背她嘛?” 令狐珺见月淇如此大度,一时感激得说不出话,便转身将司徒熠菲背到身上,只觉桃香扑鼻,后背一阵温软。刚走过何严律身边,令狐珺又说道:“哪他呢?” “没事儿,我点穴功夫还没到家呢,过得半个时辰自然就解得了。” “哦,还有白大少主呢?” “放心吧,左凌峰和白大少主毕竟是师兄弟,相互间也不会下狠手的。” 令狐珺吐出一气,便背起司徒熠菲,和月淇一起沿着原路返回。远远见那门牌下仍有门卫守护,二人又只得从那围墙跳入,返回到木置院落里。 令狐珺将司徒熠菲放置于自己厢房卧榻中,又拿来丹药为其服下。月淇也打来一盆水,将司徒熠菲脸上冷汗擦掉,便兀自回到房里,卸下发髻、换上睡服,扑倒在床头睡下。 令狐珺搭过司徒熠菲手脉,见其内伤已无大碍,心下一安。他又吹熄蜡烛,走出屋外带上房门。接着径自走到妹妹厢房又轻轻推开门。借着月光,瞧见天歌正趴在妹妹床头睡熟,令狐珺笑了一笑,忽然心下一荡,带过房门,慢慢踱步来到月淇房门前,犹豫了一阵,敲了数下。 房门打开,见着月淇素颜披发走来,清秀可人,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司徒姑娘没事了吧?” “嗯......” “莫大哥和燕妹也安然无恙吧?” “嗯......” “那......你就去守在司徒姑娘身边,万一她内伤复发了呢?” “嗯......啊,司徒姑娘已无大碍。我......我......” 月淇莞尔一笑,在那一身白色睡服衬托下,犹如雪树堆花,令狐珺见着,心中流过清泉。正迷糊间,月淇将令狐珺拉进房内关上房门,为其脱下外衣,心下羞涩间,娇弱呢语道:“珺哥,我心里有点儿乱,你......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嗯。” 这时屋外夜凉如水,一时俱静,过得一阵,数股含着妖异气劲的乱风,将院内四周的树枝摇晃不已。月色下,一道赤色身影呼地闪过,飘落到月淇房前。那红衣女子轻轻推开房门,只见月淇枕在令狐珺臂弯里,二人俱都睡熟。又见二人也未褪去衣裳,显是未僭越礼节。红衣女子轻轻一笑,将一封书信留于桌上,又轻轻带上房门,闪身而去。 又过得片刻,令狐珺和月淇二人俱都睁开眼,蓦地起身走到桌前。月淇点上蜡烛,令狐珺借着烛光拆开那封信,只见那上面字体娟秀,寥寥数字写着:“明日午间,西头后山见,只可带淇、歌、燕三人,谨记!” 令狐珺放下信纸,望向房外,眉头紧皱。月淇走到其身前,眼眸内一阵踌躇,叹道:“不早了,早些休息了吧。别忘了,明日晚间还要打开红色锦囊呢。” “嗯!” 预告:墨红女将于清明节午间道出何事?左凌峰是否会重回白家村惹出事端?红色锦囊内又所写何事?且看下章墨舞歌殇(ps:难得灵感如泉涌,若是各位多给收藏、给鲜花予以鼓励,定将带来更精彩的故事,各位看官还请高抬贵鼠标呀!) ------------ 第九章 墨舞歌殇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无题》李商隐 (一) 五行相生,润水坐西。四月初五正值清明节,白家村村民纷纷踏青为逝去的故人扫墓焚香。此时,万里无云,午间的阳光洒下亮丽的光辉。在西面水润堂外的青山之间,一处斜坡之上,走来四名朝气蓬勃、英姿焕发的年轻人,正是莫天歌一行四人,依照墨红女所留书信前去相见。 空山新雨后,阳光照得枝叶上的露水一片晶莹。天歌心情畅快,大步地走在众人前面,只见那斜坡上一条数尺宽的小道蜿蜒伸向远方,两边翠绿的竹林挺立,一阵清风吹过,沙沙声响作一片。 “珺兄弟,你也真是的,莫名其妙地把姑娘家请来,又莫名其妙地让人家走了。” “......莫兄弟,你就别再生闷气了。” “呵呵,珺兄弟,你是不是怕月淇也生你的闷气?再说了,那姑娘好歹也是个堂堂的堂主,你就不给人家一点儿面子呀?” “死天弟,你要再挤兑我哥,今晚别想吃我炒的菜!” 令狐燕秀眉一皱,出其不意地在天歌手臂上掐了一把。 “哎哟!好了燕妹,别闹了。”天歌拍拍手臂,脸上一本正经,又向苍月淇说道:“月淇啊,我不是、嗯,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在想,既然那司徒熠菲对珺兄弟有意思,何不将她争取到我们这边呢?至少也可以从她那里问出,左凌峰要打什么算盘吧。” 原来今日一大清早的,天歌为令狐燕喂过药之后,便走进令狐珺房间,欲叫其陪同练剑。谁知刚走进房间,没有见着令狐珺,却见着一名身着皮制衣裙、妆扮艳丽妖娆的苗族女子,兀自对着水盆梳洗。天歌正目瞪口呆、觉得莫名其妙之时,那女子见有生人闯了进来,抽出身后的柳叶双刀,“呼”地闪身而至劈砍过来。天歌飘身退至院落中,抽出身后长剑与其缠斗起来。不过十数招,司徒熠菲在天歌化入“破刀式”精妙剑意的“云雾十三式”面前败下阵来。天歌一剑抵在那雪白的颈脖之间,正欲将其擒下捆缚、再细细盘问之时,令狐珺和月淇都穿着睡服,未及梳洗,一起从月淇房里跑出。一番解释后,司徒熠菲收过双刀,朝着珺淇二人怒瞪了一眼,飞身离去。 “好了,别再提那司徒熠菲了......啊,还是说说蝶姑娘的情形吧。月淇,你怎么看那白玉泽夫妇的蛮横无理?白老爷子怎么也不给个明白的判定?”令狐珺正尴尬无比时,一下想到在五堂总监府,也就是那白玉鸿府邸中做客时所见,便转开话题。 “是呀,蝶妹妹已经够可怜的了,那白玉泽夫妇凭什么要赶她走呀?还有啊,偌大一个白家村,竟然只有叶明安、孙员外和他兄长这三人,为蝶妹妹说好话。”令狐燕也想起众人齐齐向白鹏英老爷子发难的情形,白翊蝶那美目都哭得红肿的凄惨模样又浮现在脑海。 “哎,燕妹妹,不是那些人铁石心肠,而是这里面牵扯着很多关系到利害的东西,人人都缄默不语、明哲保身罢了。”月淇眉宇间一阵紧缩,叹了口气说道。 “啊,月淇,你是不是想说,那白玉泽想借着蝶姑娘身世之事,来打击他大哥,为将来继承村长之位早做打算呀?”天歌双手交错抱住胸前,抬头说道。 月淇点了点头又叹道:“莫大哥说得不错,这江湖上哪门哪派不分个派系党系、明争暗斗的?我爹爹治下的苍龙派也是这样,不想在这世外桃源一般的白家村,竟也有这些个名堂存在呢。” 天歌又说道:“还好白老爷子将这事儿搁置了下来,以后再议。嗯,我总算明白火、土两堂的堂主,啊,也就是那白元赫、白元兴兄弟,为何总是对那白玉泽不感冒了。看来他们两应是站在五堂总监白玉鸿这边的。” “哎呀,这些江湖门派的,为什么总是要分个你这边、我这边的?大家和和气气做朋友,有什么不好的?”令狐燕将手中摇晃着的树枝丢到地上踩碎,皱眉嘟嘴,一时不快地说道。 月淇听着令狐燕的气话,掩嘴一笑,说道:“燕妹妹,你没有亲身处在某些风尖浪口的位置,自然不知道一些道理。说简单点,人呐......都有不同的性情、不同的喜好,也许你喜欢的,别人不喜欢;别人喜欢的,你又不喜欢。久而久之,因为性情、观念上的间隙而起,人以群分,自然就分了个你这边、我这边的。” 令狐燕顿时沉默不语,似乎悟得几分,眼珠子一转,跑到天歌身边拉住其衣袖,娇喝道:“那如果有人也喜欢我的天弟,是不是也要跟我站到一边呀?” 天歌一时间哭笑不得,和令狐燕打闹了几下。令狐珺却和月淇相互间瞧了一眼,二人都是愁眉紧缩,显然是想到了中午来到木置院落,亲自为天歌四人下厨的凌晴。 这时,在前方的竹林深处,一阵刀剑相斗声隐隐传来,天歌四人闻声而去,绕过一片片的竹丛。待得那铿鸣的刀剑声已听得真切时,天歌四人就看到,远处一全身赤色妆扮的红衣女子,和一名青面獠牙的丑陋男子、一名金冠紫氅的白脸小生纠缠打斗在一起。 “啊,墨姐姐!”令狐珺见那女子正是墨红女,按捺不住心里的惊喜,脱口喊道。 此时那墨红女正手持着“歌殇”软剑,将那如灵蛇一般的剑身舞得密不透风。那一俊一丑二男子都手握巴掌宽的巨剑,虽也是招式凌厉间兼具着霸道与灵活,但是对上那墨红女的“云雾十三式”,若用力刚猛则被那软剑一弹一缓冲,便尽数化去力道;若用力轻柔,也跟不上那墨红女变化更快更轻灵的招式。于是三人对招拆招之间,就这样保持着平衡之态。 墨红女听到了令狐珺的呼喊,一时分神回头瞧去,那丑陋男子的剑身已经迫近其纤腰。哪知剑尖刚触及肌肤,墨红女腰腹间闪出赤色红光,那剑尖顿时被烧红、软化。那股热力霎时间通过剑身,传到那丑陋男子瘦如枯柴的手腕上。丑陋男子“啊”地一声尖叫,丢开巨剑,又瞧着远处天歌四人奔袭而来,心下一惊,回身拉过那俊脸男子,喝道:“老谢,敌人的援兵到了,咱们还是先走为妙。”那俊脸男子也瞧见天歌四人跑来,未及多想,一掌拍开那墨红女身形,便跟那丑陋男子一道退入竹林深处遁去。 令狐珺见那二人逃去,也不再追赶,转身走到墨红女面前,拉过墨红女衣袖说道:“墨姐姐,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怎么样,没被那二人伤着吧?” 墨红女将“歌殇”剑收入那精致的剑鞘,拍过令狐珺那俊朗的脸庞笑道:“傻弟弟,你姐姐的身手如何,你不是最清楚的吗?又岂会被那两个嵩山贼堂主伤着。” 令狐燕也走了上来,俏脸先是一紧,失望地瞧着那二人逃离,又笑着对墨红女说道:“墨姐姐,你说那二人是嵩山派的大人物呀?” “没错,那二人正是嵩山派乔叶堂堂主何严律、忠昌堂堂主谢钰宾。啊,且不说那两个贼人,小弟呀,你倒也挺守时的,那字谜诗也被你们破解得了。” “啊,墨姐姐,那字谜是月淇破解得的。” 这时,月淇也微笑着走到墨红女面前,欠身一鞠,行礼道:“墨姐姐,那日多谢你相助,解了我颅内寒气。” 墨红女赤脸上依旧笑意满面,说道:“月淇妹子,你跟姐姐我客气什么呀?你能瞧破那字谜,这般聪明贤慧,我小弟真是好福气呀。” 月淇听得面红耳赤,令狐珺也左右乱瞧着,心下好不尴尬。墨红女见着了,又掩嘴一笑,当她瞧见天歌站在一旁默然不语时,眉头微微一抖,脸上闪过惊异。 (二) 月淇将墨红女那表情瞧见了,不禁暗道:怎么墨姐姐瞧见了莫大哥,也这般惊异,难道莫大哥真长得像这白家村里的某人?这时,令狐燕蹦跳来拉过墨红女的纤手,姣喝道:“墨姐姐,我给你绍介一下,他叫莫天歌,是衡山派莫大掌门的关门四弟子,不过我平时都叫他天弟的,你也只管那么叫他就是。”说完,令狐燕又冲天歌吐舌做鬼脸。 墨红女似乎被闪电触到,全身一阵颤抖。天歌见那墨红女瞪着那双丹涂的赤目,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下冷意透出。那墨红女蓦地张开小嘴,嘴角抽搐了几下,便走到天歌面前,又细细端详了一下,喃喃微语道:“那日我在擂台前就瞧你眼熟,不过情形危机,只顾着接过这‘歌殇’剑,却也没细想得许多。啊,天歌小友,你何时拜入衡山师门的?” 天歌一时惊诧,不知墨红女为何提及此事,也不多想就说道:“啊,墨......墨大姐,这事儿我不记得了,反正从我懂事起,就已经在衡山祝融峰了。” “你真是莫大掌门的关门弟子?” “是呀!” “那......你可见过你父母?” 天歌一时沮丧,摇了摇头。 “你都一直在衡山上长大?” 天歌又点了点头。令狐燕见着天歌眼神间透出委屈,心下晦暗,便走上前挽住天歌手臂。 “你说你从小就没见过父母,一直在衡山上长大,可不是在骗我吧?” “我没有骗你啊。反正师父说的,我一出生就是孤儿,就被他抱上衡山的。” 天歌说完,却见那墨姐姐一直皱着的长眉忽然一张,那张圆长的脸上现出欣喜之意,丹涂的双眼内也隐隐含着泪花。 “没错了,没错了,你就是......啊,天歌小弟,以后你也像我珺小弟那样,就叫我墨姐姐吧。” “啊,啊?”天歌惊得目瞪口呆。 这时,月淇拉过墨红女衣袖,说道:“墨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你认识莫大哥的父母?”令狐珺在一旁也是满脑子问号,忽然一个念头在心间闪过:墨姐姐也身具衡山武功,难道她也认识莫大掌门?啊,对了!墨、莫、墨、莫,难道...... 这时,墨红女将赤红的衣袖一甩,又瞧向四周,怕有人偷听,便说道:“你们且随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于是,天歌四人收过心间狐疑,俱施展轻功跟随墨红女越过一大片竹林,又转过一个山头,便来到一处杂草乱蒲之中。墨红女俯身在地上,右手间青光微现,向那地上一拍,又立即侧着螓首聆听着什么,然后又走了几步。天歌四人正疑惑时,只见墨红女伸手一拉,一块伪装成土层的石板被抬到一旁,众人走上前一瞧,只见一处狭窄黝黑的地道口现于眼前,一条石阶只通向那黑暗尽头。 墨红女吹起一火折子,将地上的一个火把点着,先行走了进去,天歌四人也紧随其后。天歌走在最后面,便将那石板重新盖回。借着火光,天歌才瞧见这地道口长宽不过数尺,将将能容两人并肩站立。走过那几十步石阶后,前面地势平坦,又绕过几道弯曲的长径,天歌四人便随着墨红女来到一地室之内。待得墨红女将石壁上的油灯俱都点亮,天歌才瞧见这石室长宽都有数丈,甚为宽敞。石室内摆设简朴,不过一木床、一衣柜,以及桌椅一套,桌子上乱摆着几本蓝灰色封面的陈书、一个茶壶和几只土杯。那床边还放着几坛酒坛子,而酒坛子旁边......却是一具缠着几丛蛛丝、披着破旧红碎布的白骨! 令狐燕瞧着那白骨,“啊”地尖叫一声,扑到天歌怀里紧紧抱住,月淇见着也是一惊,拽过令狐珺宽掌。 “好了,不就是具白骨嘛,有什么好怕的。”墨红女见众人神情泠然,走上前径自将那白骨抬起,放进角落的一空箱子里。 “墨、墨姐姐,你、你终日和这白骨为伴,倒也不怕呀?”令狐燕抱着天歌脖子,转首向墨红女问道。 “燕妹妹,瞧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倒怕其一具不会开口的白骨来?说起来这人也算我的师父......啊,这事儿以后再告诉你们。现在这地室里也不会有人偷听了,我叫你们来是有一件要事,得让你们知晓。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说另外一件事。” 墨红女说完,便走到天歌面前,妖娆一笑,惹得天歌也不敢直视。心神微乱之间,墨红女玉指一道,打出一股气劲儿,竟隔空将天歌的要穴点住! “墨姐姐,你、你干嘛呢?”令狐燕俏脸一紧,不禁怒喝道。 “墨姐姐,你为何点住莫兄弟?” “你们别慌,我又不会杀了他,不过要再确定一下。”墨红女说道,便将天歌抬到那木板上,背朝上地平展开四肢。 “来,燕妹妹,且将你‘天弟’的上衣都脱了去。” 令狐燕惊得呆住了,不解道:“为......为何要我......我来呀?” 墨红女抬手一笑,说道:“只怕墨姐姐我来脱了,你会生气的。” “哼,墨姐姐你真会说笑。死天弟,你可都听见了,这可是墨姐姐叫我做得,等下解开了穴道,你可别跟我翻脸啊!”令狐燕也不再羞涩,心下一横,走上前解下天歌背后的长剑,满脸绯红、呼吸急促间,便将天歌上身的白襟全都脱下。墨红女又倒来一碗酒,让令狐燕将那酒涂于天歌那灰脏的后腰上。 令狐燕见着那灰脏,不禁皱着秀眉,倒了些酒在掌心,闭起眼睛,涂到了天歌那结实温热的后腰上。 令狐珺和月淇见天歌后背上那灰脏处,在酒水中渐渐透出一片白条出来,最后竟是两个小篆之字。 “咦,‘堂玉’,墨姐姐,这是......” 墨红女见着,又是一阵惊喜爬上赤脸,丹眼内泪水也要流了出来。她解开了天歌要穴禁制,又亲手为其穿上白襟,一把将其紧紧抱住,几乎是哭着唤道:“好弟弟,你知不知道,墨姐姐这二十年来找你找得好苦,却没想道,你竟是被我爷爷从山西抱回了衡山?” 令狐燕、令狐珺和月淇听得,又是惊得呆住了。令狐珺觉得自己已猜对了几分,先开口道:“墨姐姐,其实你也姓莫,莫大掌门就是你爷爷吗?” 莫红女放开天歌,擦干眼泪,眼睛不住地眨着,笑着说道:“没错,我便是莫大掌门的亲孙女儿,本名莫小贝。傻弟弟,这下你可明白了,我为何会身具衡山绝学了吧?”令狐珺却被惊得说不出半个字。 天歌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压抑在心中的委屈一下子全都从脑海里涌了出来,几乎也要哭了出来。他又按捺住委屈之意,擦过眼里几滴泪水,语气哽咽,连连说道:“墨......啊,莫姐姐,你真是我师父的孙女儿?你真认识我父母?此时他们又在哪里?当年为何要让师父将我抱上衡山?啊,还有你父亲,就是我派少掌门,为何又失踪了?你可知道他的下落?” 莫小贝被那一连串问题给听的迷糊了,但很快就情醒过来,抬手拂过天歌俊秀的脸庞,说道:“弟弟,你和你爹长得太像了,却和你娘一点也不像。至于你刚才问的那些问题,恕姐姐此刻还不能都告诉了你。你只要记住,你爹叫白展堂,本名白玉汤,你娘叫佟湘玉,他们夫妇本来在山西七侠镇营业客栈,日子美满温馨,但十九年前于山西叛乱中失踪。我也探寻了十九年,仍是杳无音讯。你爷爷.....啊,你爷爷姓周,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这就够了。” 天歌心中、胸中、脑海中全是惊涛拍岸,一时怔住了,喃喃自语:“我爹叫白展堂,我娘叫佟湘玉,我爷爷是大坏蛋......” 令狐燕见天歌伤心不已,一股情意爬上那俏脸,走过去将天歌那长脸抱进怀里,温柔地唤道:“好了,天......天歌,别想那些伤心的事儿了。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的,要永永远远做一个开心的杀蛙大侠呀。” 天歌心里一暖,将那些沮丧、哀怨、忧愁尽数赶走,起身搂过令狐燕细腰,又看向莫小贝说道:“好吧,莫姐姐。那些事我也不再追问了,没想到我爹就是二十多年前的‘盗圣’,那......我奶奶就是白三娘了?她老人家在六扇门,可还一切安康吧?” “嗯,你奶奶一切安好,日后有空,你定当早去拜访她。她老人家可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呀。”莫小贝又擦过眼泪,接着说道:“好了,这认亲认完了,该说说正事儿了。珺小弟,你可还记得半年前你去那章王府盗得的玉殇佛。” (三) “啊,我记得,莫姐姐,你为何提起此事?” 月淇听得,心里闪过一丝念头,算计了一会儿,说道:“莫姐姐,那日你夺走‘笑姝歌殇’剑,莫非跟那玉殇佛有何联系?” “呵呵,淇妹妹,真是什么事儿也瞒不住你。看来以后我珺小弟跟了你,可有得苦头吃咯。” 月淇听了,秀眉一皱,便有些不高兴了。令狐珺见了,搭过其肩膀拍了拍,又向莫小贝说道:“莫姐姐,那你盗去‘笑姝歌殇’剑,是不是为了劈开那玉殇佛,取走里面的武功秘籍和‘凌日贯月’名册?” “嗯,正是。可是这两日,我试过各种办法,也无法用那两双宝剑劈开那玉殇佛。” 令狐燕刚擦掉天歌眼角的泪水,听得那些,问道:“哥,什么是‘凌日贯月’名册?” 这时,月淇拉住令狐珺,抢先说道:“据说北疆瓦剌部落脱懽袭杀鞑靼部的阿鲁台,统一蒙古部落后,这十多年来,国力渐盛,兵强马壮。脱懽死后,其子也先继位,称太师淮王。这些年来也先不断派兵骚扰我朝北部疆界,弄得民不聊天、山河尽赤。” 莫小贝又接过月淇的话语道:“据说也先一心想要南征我大明,于是暗中收买了中原许多的门派首脑、官场奸佞之人。这些个卖国求荣的奸贼聚到一起,便组织了‘凌日贯月’会,目的就是作为内应收集我朝军民情报,等着时机成熟,响应也先的南征。啊,这些事是我于两年前,从少林寺方证大师那里听得,可惜过得半年方证大师圆寂,无法再追问更多。” 天歌依旧抱着令狐燕,听得那些,想了一会儿,说道:“莫姐姐,既然‘笑姝歌殇’剑这般罕见利器,也无法打开那玉殇佛,此刻你向我们道来,莫非是有了其它办法,要我们来一同办理了?” “啊,天弟呀,也不尽是如此。那日我塞了字条在珺小弟腰带里,就是想等得打开玉殇佛后,叫你们再陪我,于这百丈岩附近去找那‘文成隐冢’。” 天歌四人俱为一惊,都知晓那“文成隐冢”,乃是大明开国元勋文成公刘伯温的隐墓。江湖传言在那隐冢内,陪葬有刘伯温叱咤一生而总结的《百战奇略》兵书和若干武功秘籍。又有人推测那武功秘籍,应是明教第三十四代教主张无忌分别交于朱元璋、杨逍的《武穆遗书》和《乾坤大挪移》心法。不过这百余年来,各武林人士纷纷探寻,都未能找着那“文成隐冢”。 “这玉殇佛本是当年刘伯温献家乡美玉,以西域精火利凿打造而成。所以,在他的隐冢之内,也定会有如何打开玉殇佛的文书记录。”莫小贝继续说道。 天歌正兀自深思着,忽然觉得胸口膻中穴里有真气冲撞,疼痛难忍。令狐燕见着天歌表情痛苦,吓得魂飞魄散。莫小贝见了,搭住其手脉把过一阵,又一掌拍在其后背上,引导那冲撞的真气重回丹田,并散于督脉间手少阴心经。见天歌已恢复原状,又问道:“天弟,你这现象可是第一次?” “啊,三个月前才下衡山时有过,一个月前也有过,不过都只是暂时冲突,都被我调理了回去?” 莫小贝屈指算了算时间,说道:“嗯,看来和我当初的状况一样,这是因那‘南圣心法’初练至‘还虚’境时,任脉间足少阳胆经中真气,会与督脉间手少阴心经中真气在运行轨迹上有所重合,自是会引起真气在膻中穴处冲撞。当年我就是得那白骨‘师父’所传功法,克制了这弊端。你且去床上坐下,我将那功法传授于你。” 说完,莫小贝示意令狐燕,将其扶到床上。莫小贝从那卓上翻来一书,取出其中几页书纸,粗略看了一遍,排过先后,又用笔标码,便拿给天歌,叫其自行练习。 于是,之后两个时辰内,天歌一边念记那几页纸上数千字的口诀,一边运功调气。莫小贝也闲来无事,和令狐珺、月淇聊起闲事。 两个时辰后,天歌深吸一气,停止了打坐练气,只觉浑身精神畅爽,体内也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便向墨红女说道:“啊,莫姐姐,我照着你教授的口诀练了一阵,觉得丹田内真气刚强雄浑、全身精气神大振、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这口诀,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呀?” 莫小贝斜眼瞧向左下方,那几页口诀掉落了一地,赤脸上莞尔一笑,也未说出任何字,俯身将那几页口诀捡起。 莫小贝刚将那几页书信夹回书中,忽然一阵地动山摇。这石室内也是摇晃不已,头顶上纷纷落下灰尘。众人一惊,拿起火把纷纷走过地道,挪开那石块,跑到了地面上。这时已是夕阳西下,天色微暗,天歌远远瞧见远处一山谷中,升起浓浓滚烟,又不时闪现黄白的、明亮的火光。接着又是阵阵“哄哄”地雷鸣般的炸响声。 “不好,那里正是万勋谷,难道是左凌峰率众,用炮火轰击那八卦阵?”月淇抬眼望去,忽然惊呼道。 众人皆是一惊,不再犹豫,纷纷跑下山,向着村长白鹏英的府邸跑去。月淇见天色将要暗沉下来,伸手向怀中,那两个锦囊依旧揣在其中。 预告:左凌峰炮轰八卦阵,白家村能否渡过这一劫难?得莫小贝传授功法,莫天歌的武功将有怎样的进境?红色锦囊内又所写何事,能否起着作用?且看下章:暗度陈仓 ------------ 第十章 暗度陈仓 益动而巽,日进无疆。天施地生,其益无方。凡益之道,与时偕行。——《易经.益卦》 (一) 莫天歌四人随同莫小贝一起跑下山,神行匆匆,直奔村长白鹏英的府邸而去。五人刚刚跑至水润村村口,就见着凌晴和其父母站于村口观望。莫小贝脸色一变,向天歌四人说道:“天弟、珺小弟,莫姐姐我不喜见那白家村之人,也不愿多见故人,咱们就此别过。” 天歌听得,拉住莫小贝赤红的衣袖,急道:“莫姐姐,你别走呀,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还要听你讲我父母以前的故事呢?” 令狐珺也走上前说道:“是呀,莫姐姐,这白家村之人和凌家三口也不是宵小之辈,你为何怕见得呢?” 莫小贝抬手浅笑,也未多说半句,转身将衣袖一甩,冲着山头闪身飞去。这时,凌腾云和祝无双也瞧见天歌众人,正拉着凌晴的倩影跑来。凌氏夫妇两瞧见那远去的赤影,不禁急喝道:“小贝,你要去哪里?不认识你云大哥和无双姐啦?”说道,便一同向那赤影追去。 天歌正注视着那赤色身影和凌氏夫妇渐渐远去,远处又传来那莫小贝的声响:“天弟、珺小弟,还有两位妹子,莫姐姐先行暂别,你们好自为之呀。” 见着莫姐姐已遁去,天歌四人也不再多想,转身向凌晴问道:“那八卦阵正被炮轰着,村里的情况怎样?” 凌晴弯下玲珑的腰身,喘了两口气说道:“村里所有会武功的人手都已调动、集结起来。不过白老爷子还在和一众首领商议着。眼下都火烧眉毛了,也不知他们都商议得什么对策?啊,不多说了,我带你们去瞧瞧吧” 当下,五人通过水润堂门牌处的盘查,径自跑到了那座庄严简朴的村长府院落中,一路上也见着白家村所有壮汉纷纷集结于村口,刀枪林立、队列严整。此时在那宽大的厅堂内,白鹏英已召集了村中所有首脑人物,包括五堂总监白玉鸿、五堂堂主及孙伯瑜、孙仲山等管事人员,就连那“仙鹤圣手”二人也站于厅堂众人最外边。 天歌一时兴起,走上前拍了下云仙来那拱起的驼背,“仙鹤”二人先后回头瞧着天歌,一阵惊喜,又低声道:“啊,莫少侠,小声点儿,这时里面在商议退敌之策呢。” 月淇秀眉一皱,也低声问道:“那......里面商议的情况如何?” 云鹤来摇了摇瘦如枯柴的手掌,脸上全是皱纹,说道:“哎,还不是跟以前一样,白大少主跟白二少意见不合。白大少跟白元赫、白元兴三人主张出战,白二少跟木肃堂堂主叶如忌则合力建议先礼后兵。此刻就等白老爷子做定夺呢。” 令狐珺低声问道:“那其他人的意见呢?” “哎,还不是都沉默不语,在背地里观望呢。” 此时远处的炮火声还在隆隆作响,远处的天边还闪现着亮光。而这厅堂内仍是一阵寂静,无人出声。白鹏英仍在厅堂主台上来回踱步,鹤颜上全是踌躇的神色。令狐燕见着,一时心急,不禁喊道:“哎呀,嵩山派和彭云观的那群鸟人都要打来了,你们还要磨叽些什么呀?还不快快想些主意?” 凌晴听到令狐燕快语,吓得跳起身来,一把将其拉住。天歌未来得及阻止,伸手捂住令狐燕的小嘴,令狐珺和月淇心里也流过冷汗。众人一时惊讶,都回头一瞧,不过是个身着橙色长裙、俏丽纯秀的丫头片子,不由得纷纷轻笑。接着,人群退开让出一条道来,前面走来一位面涂厚脂、一身浅朱色衣襟的妇女,眉露杀气、杏眼中透出凶光,吓得令狐燕躲到天歌身后,紧紧拽着其手臂。 这时,那妇女妖艳一笑,说道:“我道是谁在胡言,原来是令狐大小姐呀。令狐小姐,对这江湖争斗之事,你还嫩了点儿,还是躲在你爹娘那里好好地当大家闺秀吧。” 天歌听得叶言讳讥讽,不禁怒意升起,正欲和那叶言讳对语几句。忽然自己手臂被一拉,天歌回头一瞧,凌晴正皱着秀眉,对自己摇头,示意莫生事端。月淇瞧见那妇女正是白玉泽发妻、木肃堂堂主叶如忌的亲妹叶言讳,拱手致歉道:“我令狐妹子多有乱语,还请白夫人见谅。不过眼下形势危急,已是迫在眉睫,还是赶紧想出对策应对面前的危局吧。” “苍小姐,我敬你爹苍玦衣,在武林中也算是位风云人物。可这里是白家村,而不是扬州,还请苍小姐不要过问我村中要事。”叶如忌走了上来,手捋过鬓间长须,那尖尖的赤脸上,浓眉丹眼间全是冷意。令狐珺俊朗的脸上也爬上冷意,和叶如忌那双丹凤眼一道,怒目瞪视。叶如忌见这眼前的年轻人毫无畏惧,不禁暗自叫好。 这时,白玉泽走了上来,喝退了还想多嚷嚷句的叶言讳,拱手说道:“苍小姐客气了。令狐小姐,拙荆言语间若有冒犯,还请见谅。”白鹏英也走了过来看,祥和地看着天歌,说道:“泽儿,这几位小友都是仗义之人,还将他们也请进来议事吧。各位首领、伯瑜,你们也随我进后厅,其余人等退守岗位,未得发令不得擅自动手,否则严惩不贷!” 凌晴见白老爷子未叫上自己,一时心中晦暗,随即对天歌低语道:“莫大哥,你们先进去吧,我在外边等你们出来。”天歌笑着点了点头。 随即,天歌四人跟着白鹏英来到了后堂议事厅,两边茶桌木椅间,白玉鸿、各堂堂主等村中首脑人物也陆续坐下。孙伯瑜间天歌四人走来,微笑着走上前,将四人领到尾端的后排坐下。令狐燕刚坐下,忽听到身后柱子的帘纱后有响动。回头一瞧,只见叶明安向自己示意不要出声,而白翊蝶美目红肿,正站在叶明安身边。 白鹏英见众人都已到齐,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抬手扬了扬,说道:“这时那左凌峰和司徒乾凛联名修来的书信,里面要求我们答应两个条件,他们就当撤兵:一是要将蝶儿交于那左凌峰,二是要我等提供找寻‘文成隐冢’的地图。” 众人一时哗然,议论纷纷,天歌与令狐珺听得,相互间不安地对视了一眼。坐于身后月淇拍过二人肩膀,示意静观其变。 火炎堂堂主白元赫虎目生火,满脸赤红,蓦地站起身怒道:“嘿,那左凌峰和司徒小儿也太小瞧咱们了,何不杀将出去,叫他们知道,我白家村之人也不是好惹的!” “就是,谁知道那左凌峰是不是真的要认蝶儿?万一是要将蝶儿讹去作人质,以后咱们不是要看他左凌峰脸色行事了?”土融堂堂主白元兴也霍地站起响应道。 白玉泽站起将这两兄弟喝退,说道:“爹,我看此事应速速定夺,眼下那左凌峰和司徒乾凛就要攻破八卦阵了,采莲溪也不能久守。依我之见,先约那左凌峰和司徒小儿于万勋谷口,咱们先礼后兵,先占着道义之理。” 白玉鸿站起身摇手道:“二弟,你太不了解我那左师兄了。一旦他认准了,便不择手段也要达成目的。你说要跟他先讲理,无异于对牛弹琴。蝶儿我是不会交出的,那‘文成隐冢’更不能告知那帮贼人!” 白玉泽嘴角一阵抽搐,反驳道:“呵呵,大哥,你倒还顾念着师兄情谊,怕人家却也没当你是一回事儿。蝶儿之事较之村中安危,孰轻孰重,你也该有个分寸吧?” 白玉鸿古铜色的英脸上透出怒意,圆眼瞪视,喝道:“二弟,你何必揪着蝶儿身世之事不放?孰若是谁要借着此事与‘文成隐冢’,作筹码去和左凌峰、司徒小儿讲和,只怕是别有用心吧!” 鸿泽二兄弟不禁相互间辩解,谁也部落下风。厅内众人都默不作声,月淇见着,不禁皱眉,这般景象她倒也瞧见多了,知道“心杂嘴乱理不清”的道理。月淇正思索着,要不要起身作那清醒的“旁观者”,忽然心下一明,掏出怀中的红色锦囊,递给令狐珺。天歌也瞧见那红色锦囊,一时惊喜,低声说道:“啊,我都差点儿忘了,现在正是清明晚间呀。” 令狐燕先一把抢过那锦囊,欣喜道:“眼下形势危急,那两位少主还要拌嘴,也不管管正事,那就先拆开这救命的锦囊吧。” 令狐燕张嘴咬断囊口的线头,贝齿一拉,整条线被拉出。令狐燕掏出锦囊里的信纸。只见信纸上方,以墨笔画着些山势地形之图,又有朱色长线在那嶙峋险隘的山间标出一条小道。那小道长线两边,一边标着的是白家村方位,另一边标着一片平地,上面还画着大炮。那大炮又被朱色笔墨圈住画了个叉。而地图下方写着十六个苍虬劲骨的大字:“采莲溪边,以琴会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天歌、令狐燕、令狐珺一时看不懂,便递给身后的月淇。月淇皱着秀眉,思索了一会儿,蓦然顿悟,眉眼一舒,便站起身铿然说道:“二位少主不必争吵了,晚辈有一计,可解眼前的危局,还请白老爷子和众位前辈定夺。” 白玉鸿、白玉泽停止了争吵,众人也都狐疑地瞧着月淇秀丽绝伦的眉宇间英气焕发、自信凌然。 (二) 百丈岩上的万勋谷内,一片郁郁葱葱,草木并茂之景。此时夜色微沉,一片青冥之色,仿佛青帐挂在了那辽阔的苍穹之上。而山谷内响起一阵阵撼天动地的炮击声,地动山摇、火舌狂舞之间,直叫天地变色。那变幻森严的八卦石阵,已被那凌厉的炮火轰击得支离破碎,几处阵门已被轰出大道,再无缭乱变幻的石阵可掩护。 就在万勋谷东侧的青峰上,一条隐不可见的山道盘绕于密林之间。只见那密不透风的枝叶间,仍透出几缕微细的火光。原是一队穿着粗布农衣的壮汉,正举着火把走在那路上。在这队列中,天歌、令狐燕、凌晴也各自背着长剑,走在其中,天歌背着的,正是从莫小贝那里接过的“歌殇”软剑。此时听到侧方不远处炮火的轰鸣声,天歌皱紧眉头,暗道:但愿这“歌殇”剑继续给自己带来好运,可别真冲了自己的晦气。 “后面的赶紧跟上!他奶(河蟹)奶的,待会真要能如苍小姐所言,偷袭得手,咱得大干他一场,叫那群嵩山派、彭云观之人知道,咱白家村可不是好惹的!” 这时,白元赫虎目孜裂,在前头怒吼道。旁边,白元兴那浑圆白胖的脸也是一阵冷笑,对白元赫响应道:“大哥,难得咱们出来打先锋,可得好好地大杀一场呀。” 凌晴听见那两位叔叔的豪言,蹙眉说道:“两位叔叔,等会儿到得那炮营,还需依照苍小姐所言见机行事,可不能只顾着厮杀呀。” “好了,晴丫头,你一个姑娘家的懂些什么?这次要不是看在白老爷子面上,我们弟兄两会带你们几个小毛孩子,去见识那大场面吗?”白元赫不屑地说道。 天歌听得那白元赫言语间,全然没把自己几人放在眼里,不禁怒道:“火堂主这话可也太小家子气,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何况方才在议事厅内,二位不也对月淇那‘毛孩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吗?” 白元赫怒视着天歌,脸上又怒意盛起。白元兴见这情景,只是冷笑着说道:“我们只佩服苍大小姐的机智,至于你们几位,可也别争着借别人的光、给自己脸上贴金呀!” 这下,连令狐燕也听出几分轻蔑之意,不禁跺脚嘟嘴,怒喝道:“你们这两个倚老卖老的杂皮,别仗着自己多吃了几年饭,就狗眼看人低了。” 这下可真的恼着了那性子暴躁的白元赫,他抽出长剑便欲劈砍过来,白元兴将其抱住说道:“大哥,眼下是什么情形了,你还要闹窝里斗呀?真要有气,一会儿全出到嵩山派、彭云观的那群鸟人身上!” 令狐燕躲在天歌身后,二人都朝那白元赫蔑视一眼,凌晴走上来温言劝到:“二位叔叔也别吵了,现在大家都同仇敌忾,也别耽误了大事,快快向那炮营驻扎之地进发吧。” “哼!”白元赫收剑入鞘,虎目怒瞪向天歌、令狐燕。 当下,几人都收过怒意,一同向那地图标注的平地行去。一路上也相安无事,众人又翻过了几座山头,远远瞧见前方一平地上正冒着浓密的硝烟,闪着刺眼的火光,那炮鸣声也是震耳欲聋。白元赫便叫一行人等俱数熄灭了火把,从这半山腰上,悄悄地向那平地潜行靠近。 “投掷组先上,先抛出一轮火酒包。若周围无敌人埋伏,后面的队伍便一起冲出杀将过去,若见着敌人援救,后面的队伍按兵不动,投掷组继续抛出火酒包。”白元赫将几名领队头目叫来嘱咐道。那几名头目得着命令,纷纷走下去指挥着众人,隐伏在一片岩岗之后。天歌、令狐燕和凌晴也跟在后面的队伍里,抽出长剑,随时准备冲杀出去。 “莫大哥,燕姑娘,你们就不要太过于拼命。既然那两位叔叔这么轻视你们,何不顺水推舟,明哲保身呢?”凌晴对那白元兄弟大有不满,拉着天歌的衣袖低语道。 “凌姑娘,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大丈夫行事行云流水。我只为填心中那股不平之气,也出出那口恶气,才来跟那群嵩山鸟人算账的,倒也不去理会那些私人恩怨的。”天歌伸手擦了擦鼻尖,凌然道来。 “就是,死天......天歌呀,我这才发现,你说起话来,也有几分我爹的味道了。”令狐燕忽然改口唤道“天歌”,天歌一时欣喜,暗中抱过令狐燕,在那俏脸上轻吻了一下。由于天色已晚,周围数人包括凌晴在内都未瞧见。 令狐燕心中羞怯时,忽然一阵“啪啪”炸响声传来。原是那前方的投掷组先扔出了一轮火酒包。那火酒包乃是以白家村独有之物,以粗布包裹秘制的自燃粉,又夹杂以硝石、硫磺、火炭,一旦扔出磕碰于地上,便会炸开、升起熊熊烈火。那一轮火酒包将前排的数门火炮全都点着,周围的炮手也都被烧着衣裳,兀自倒地打滚。又有几包火酒包被投到那炮弹筐里,一时间爆炸声震耳,数朵蘑菇状的火云冲天而起,而地面上早已是火焰熊熊如赤焰魔舞,炎炎间就吞噬了数十条性命和几门沉甸甸的大炮。顿时,那前排的炮队乱作一团,后面坡地上的十余门大炮间,炮手纷纷向树林间逃去。 过了许久,见周围也无任何动静,白元赫大掌一挥,将近百人的强攻队纷纷冲向那坡地,欲将那后排的火炮也毁去。 凌晴见白元赫未按照事先定好的计策,冒然出击,不禁秀眉一皱,高声喝道:“白叔叔,现在敌情动静未明,不可冒然出击呀。” 天歌听得,也见远处树林内悄无声息,便疑那林内恐有埋伏,跟着喝道:“火堂主,你何必这么心急,就不能再多观望一会儿嘛?” 白元赫双手一挥,反驳道:“几个小娃娃贪生怕死的,待会儿老子去将那炮火全数毁尽,你们可别回去贪功啊。” 天歌不快道:“谁要跟你抢功?你就不多看看周围的敌情嘛?” “看什么看?那群贼人早被吓跑了,你这娃娃就别在这里咋呼了。” “我.......好,要冲你自己冲。燕妹,凌姑娘,咱们这就返回村子,去听珺兄弟他们的琴曲。” 白元赫听得天歌欲打退堂鼓,蔑然大笑,说道:“几个娃娃回去吧,这刀光剑影的别把你们吓怕了。” 白元兴也一阵冷笑,附和道:“几位还是回去,将喜讯告知白老爷子吧。” 天歌一时火起,怒道:“哼,谁怕了?老子就跟你去前面瞧瞧。”说着便拉起令狐燕也冲了上去。 凌晴见那白元赫拗执,也欲跟歌燕二人一起返回村子。天歌忽然拉着令狐燕冲了上去,凌晴一时也未及拉住劝解,只得拔出长剑,也冲将了上去。 众人冲到了那坡地之上,将那剩下的几十门火炮俱数围住。见周围一时无任何动静,白元赫叫来三人,在每门火炮上缠上炸药,正欲点燃那导线。忽然,树林中飞出三支羽箭,一一射中那三人手腕,那三人“啊哟”一声,手中火把也被丢到了地上。 接着,林里又飞来雨点般的乱箭,靠近树林的一排人猝不及防,纷纷被射中大腿、脚踝,兀自倒在地上呻吟。顿时,白家村之人乱作一团,全都向后方退去。又因那长坡颇为陡峭,高处之人急于脱险,全都向下方挤去,数十人便挤作一团,纷纷被挤倒在地,叫骂声响作一片,俱都不堪入耳。 白元赫与白元兴都大惊失色,一时后悔,暗骂自己也太冲动冒失。天歌也不想去责骂那二人,护在令狐燕、凌晴身前,手中“歌殇”剑盘绞如蛇,将射来的羽箭尽数挑挡开来。过得一阵,那漆黑的树林里忽然透出一片片亮光,接着响起喊叫冲锋声,数百人举着火把,拿着长剑如脱弦之剑冲了出来。前面几十名白家村壮汉稍作抵挡,不过十余招便被擒下。那几百名弟子俱是身着灰服、手执巨剑的嵩山派弟子,冲在前方的首领为一男一女,这二人俱都蒙这面巾。那男子身宽体胖、头带红巾,女子身着黑衣、身形长挑,身后也各跟着一瘦一胖的蒙面侍卫。 白元赫与白元兴怒意大盛,与冲上前来的嵩山弟子苦苦缠斗。天歌大喝一声,手中“歌殇”剑蜿蜒盘曲,向那红头巾胖男子飞身刺去。那男子目放精光,也拔出长剑冲将上来。初时对拆了十余招,天歌见那男子剑法连绵迅捷,招式严谨间也不易瞧出破绽。天歌便打起二十分精神,化“破剑式”变化于“云雾十三式”,可又对拆了数十招,依旧不能迫得那人现出一丝破绽。天歌一时大惊,暗道此人剑法精妙之极,世所罕有,一时分心,那男子一招“白虹贯日”由下往上直挑天歌小腹。这时天歌才使出“雾绕云峰”欲刺那男子右肩,便瞧见对方长剑挑向自己招式间破绽,不得不将“歌殇”剑转向下方格挡。这时,那男子却迅速地抬起手,转过手中剑柄,那长剑由后向前转了一圈,便朝着天歌左边脖子转来。天歌来不及抬剑格挡,就被那胖男子一剑抵住了脖子。 天歌心下一凉,不得不认输道:“前辈剑法精妙,当世之内除杭州令狐庄主,恐怕无人能及,晚辈输得心服了。” 那胖男子只是轻笑了一声,浑浊地声息由面巾内透出:“不错不错,能接得我这么多招,在年轻一辈中也实属难得了。”天歌听着那垂垂弥音,便知那男子是位老者。 那胖打老者唤过两人,将天歌五花大绑。天歌被按到地上时,白元赫、白元兴、令狐燕、凌晴等人也被那黑衣女子一一擒下,捆缚在地。那女子看了天歌一眼,将身边那胖侍卫唤来,嘱咐了几句。那胖侍卫将天歌拖到令狐燕身边,指着天歌对令狐燕恐吓到:“小丫头,瞧你这么关切地盯着这小子,要是我答应你,只要将他杀了,就放你走,你可愿意呀?” 令狐燕初时还害怕着,忽觉后背玉手被天歌温热的宽掌拽着,便鼓起勇气呵斥道:“呸,你这老杂毛,有种你就将我们二人都杀了!我二人死后也要做一对鸳鸯厉鬼,生生世世都缠着你!” “呵呵,小丫头倒也情深意重,叫人感动呐。好,我就先杀了这小子!” 那边凌晴忽然喝道:“慢着,莫大哥和燕小姐是我白家村的客人。只要你们放过他二人,我......我凌晴任凭你们处置。” 那胖大老者一时兴起,走了上来,蹲在凌晴面前只顾盯着。对着那双如星般闪亮的朗目,凌晴只觉心里阵阵恐慌。那男子说道:“瞧你这丫头也生得花容月貌,若你答应做我小老婆,我便放了他二人,怎么样?” “啊,我......” “怎么,刚才你不是说任凭我们处置吗?” 这时,那黑衣女子身形一颤,一脚踢在那胖老者的屁股上,却叫那老者差点栽了跟头。 天歌一时火起,也高声喝道:“嵩山鸟人,这欺负弱女子倒真是你们的拿手好戏呀。有什么怨气尽管朝着我撒来好了!” 那胖大老者瞧向天歌,头颅微微一点,正欲说些什么。这时身后嵩山弟子让开一条道,走来一名白脸俊生。只见其手执描扇、头带昝冠,天歌瞧着,正是那忠昌堂堂主谢钰宾。 谢钰宾摇着手中长扇,先后走过白元赫、白元兴二人面前。对着那怒瞪的眼神,谢钰宾蔑然一笑,接着走到天歌面前,说道:“阁下不就是衡山派新任掌门莫立人的四师弟吗?那么你可算是衡山派众弟子得四师叔了?” 天歌趁其不备,一口唾沫吐在那白脸上。谢钰宾擦过脸上唾沫,又听得令狐燕在一旁嬉笑,不由得火起,叫人往这二人嘴里塞进布条。这时,那头缠红巾的胖大老者走到谢钰宾面前,握拳敬礼,溜须拍马到:“谢堂主果然料事如神,也没叫这些小贼坏了左掌门的大事。” 谢钰宾收过手中折扇,俊脸上一阵阴沉的冷笑,说道:“哪里哪里,不过多亏了村里的那位内应相助。要是我派中少一些司徒堂主那样的墙头草,多一些忠心为派出力的人士,何愁大事不成!” 说着,谢钰宾叫来一群侩子手围在天歌周围,又向那黑衣女子说道:“动手吧!” “动手吧!”那名女子朝周围数人喝道。 天歌也没细听那音色,只道今日和燕妹便将性命送于此地了,便闭上眼睛,倒也希望嵩山鸟人那一剑能给个痛快。哪知身前令狐燕身形激动得颤抖、脸上一阵狂喜,虽然嘴里塞着布条,仍然“呜呜”地叫唤个不停。 天歌正惊异于燕妹莫名的狂喜,只觉眼前一身披紫纱的女子甩开一袭黑衣,身形飘逸,手中长剑连连舞出银芒,那圈靠得最近的刽子手颈间彪出血沫子,纷纷倒地。周围的嵩山弟子却没有一个出手,只是站立在原地,一幅大红灯笼高高挂地旁观模样。 “给我上!”谢钰宾大惊不已,连连招呼。于是身边忠昌堂的弟子纷纷抽出巨剑,向那紫纱女子围攻上去。 “嗨!”那胖大的老者突然将身上衣襟一扯一甩,露出那皂色长襟内裹着的挺俊身形,纵身一跃,飞到那群忠昌堂弟子前方,转身将长剑一挥,竟打出一道凌厉的剑气。那剑气将冲到最前排弟子的小腿割破,于是“啊”地一阵惨叫后,那群弟子纷纷倒地呻吟。那男子跳下站稳身形,将脸上人皮面具撕去,露出英武俊逸的面庞,浑身紫气闪现。后边的嵩山弟子见着,吓得胆战心惊,便一步步退缩,不敢再向前冲去。 谢钰宾忽然醒悟到自己堂内弟子被他人乔装、混水摸鱼,正欲率众退去,忽然一把长剑伸来抵住自己脖子。谢钰宾回头一瞧,却是一名身披蓝衫、身形消瘦的老书生。接着,身边的弟子又被一群身着红衣的人群包围,那领头的却是一位浑圆矮胖的老者。谢钰宾认出那群红衣人正是日月神教教众,心下晦暗,手中折扇也掉落到地上。 那紫纱女子将令狐燕、天歌、凌晴身上绳索解开,令狐燕蓦地站起身,吐出嘴里布条,一下子扑到那女子怀里娇喝道:“娘,你......你和爹真坏!干嘛要吓唬我和天歌,还要去捉弄晴姐姐呀?” 预告:冲盈二人是如何混进嵩山派之中的?天歌等人能否从谢钰宾口中查出那白家村“内鬼”?另外一边的采莲溪边,令狐珺与月淇将如何与左凌峰、司徒乾凛相斗?且看下章:以琴会友 ------------ 第十一章 以琴会友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琵琶行》白居易 (一) 清明节晚间,在百丈岩之上,万勋谷与采莲水泊之间的一片空地上,桃李满芳,香气宜人。在那空地的两边,靠万勋谷口一边站立着嵩山派、彭云观的数百名弟子,个个握拳擦掌,一字排开于那陡峭的山壁下,气象威严。另一边,白家村数百名壮汉各拿刀剑枪棍,杂不成军,气势上就先输了对面几分。两边的首领俱都站于本门弟子前列:这边左凌峰、何严律、司徒熠菲、司徒乾凛、秦一振以及数名堂主级首领据悉在列;那边白鹏英、白玉鸿、白玉泽、叶如忌叶言讳兄妹、白秀英、孙伯瑜等人也列于前排。令狐珺则牵着苍月淇,站立于白家村弟子之中,静观其变。 此时,白鹏英、左凌峰、司徒熠菲先行走出队列。三人相互敬礼,又客套地寒暄了几句,便直接打开话题、开门见山,一番唇枪舌战谁也不让谁。 只见那彭云观观主司徒乾凛身着蓝灰色道服,梨形的黄脸上饱含沧桑,额头上几道皱纹之下,浓眉圆眼。司徒乾凛捻过嘴角边两撇胡须,说道:“白老爷子,我小妹之仇已隔数年,乾某也不想再追究。那‘文成隐冢’又不是你白家村独有,江湖上人人得而寻之。难得左掌门肯与乾某一同寻找,你若还识得时务,快快将那地图拿来。” 白鹏英捋过长白的胡鬃,鹤颜上仍是微笑,说道:“司徒观主,难得你与左掌门今日前来,白某也想尽地主之谊,且先不谈那些江湖之事。不知你可还记得咱们之间的老把戏?” 司徒乾凛听得,和左凌峰对瞧了一眼。左凌峰圆眼中闪出狡黠,司徒乾凛瞧出那名堂,转首对白鹏英笑道:“蛤蛤蛤,数年不见,白老爷子雅兴仍不减当年。要乾某奉陪也可,就不知白老爷子可敢与乾某打个赌。” “哦?司徒观主自是想以‘文成隐冢’地图为赌注,不知想怎么个赌法呢?” “啊,简单、简单,不过想请白老爷子和几位堂主与乾某斗斗琴律,若是有人能在音律上胜过乾某,吾自当与左掌门一道打道回府。若乾某不才胜过几下,还请白老爷子将那地图奉上。” 这时左凌峰也走了上来,说道:“不只是那地图,左某也要讨回我的乖女儿。蝶儿!你可在对面。” 令狐珺瞧向身后,白翊蝶清丽的花容上神情呆滞,兀自靠在叶明安怀里。叶明安俊脸上怒意显见,自是因着那左凌峰而起。 白鹏英向左凌峰摇摇手说道:“左掌门,蝶儿之事乃是私事,咱们以后再行商议。今日且先谈公事,我就答应司徒观主的赌约。泽儿,拿我的玉箫来!” 白玉泽从弟子手上拿过一柄棕色玉箫,递给白鹏英。这时,司徒乾凛也接过一张焦尾琴,左腿横抬至右膝前,摆出一式“金鸡独立”。又将那焦尾琴放于左腿之上,身躯微向后仰,十指在五弦琴丝上来回拂过,拱手向白鹏英道:“白老爷子,乾某这厢献丑了。”说完,粗长的十指挥舞如流水,琴音先是缓沉,但隐含破发爆裂的内力,随时要脱缰而出。这时,司徒乾凛体内透出一股墨蓝色之光,那长长的道服尾摆也飘扬而起,使得司徒熠菲飘逸如仙。 白鹏英见司徒乾凛在琴声中慢慢注入内力,韵律中已渐渐激促,于是自己也手按玉箫,一声悠长的起鸣声绵绵不绝,如清风绕水,荡起阵阵涟漪,其间也是蕴藉了几十年深厚的功力。如此般,二人的琴箫旋律由低至高,由轻至重,中间的平地上也已经是飞沙走石之象,又有数道裂痕龟裂,显然是被那无形的气劲击撞而形成。到得最后,二人曲调铿锵急促、激奋如热水沸腾。两边的桃李之树不住地摇晃,连采莲水泊中也激起点点跳珠,荡起阵阵波浪。 二人音律间已是一片肃杀之象时,两边道行低微的弟子已是受不了音律间内力的激荡,兀自张口掩耳,前后摇晃。在一声回旋婉转的过渡低音后,那司徒乾凛蓦地左手抬起,捏作指诀,蓝光于其间渐渐绽放。右手十指忽然拉起两根琴弦,也是透出一股蓝色真气。然后左手指诀抵在那琴弦上,两道蓝光交合击撞成团,右手蓦地将琴弦一松,那蓝色气团便向白鹏英冲将过来。又在飞行途中,那气团渐渐形成一猛虎之首,张牙猛啸。白鹏英促不及防,未料得那司徒乾凛又多了这一手“虎象之音”,不得以双手绽放白光,于萧间放出一圈圈光环,结成一飞鹏之象击向那虎头。但由于聚气过于仓促,那飞鹏瞬间便被击溃。虎首虽也是不堪成形,但其中也仍有五分力道,一下子将白鹏英击倒。白鹏英吐出一口闷血,立刻盘坐起身子运气,显是受伤不甚严重。 “白老爷子,乾某侥幸胜得一曲,按照约定,可将那地图奉上?”司徒乾凛见胜局已定,站起身竖起焦琴,得意地喊道。 “慢着!晚辈也斗胆奏几曲平调,还请司徒观主品鉴品鉴。” 这时,左凌峰、司徒乾凛见白家村众人中,走出一位黄纱红襟、秀丽绝伦的倩影,那女子手抱一张棕色七弦琴,眉宇间英气横通。 司徒乾凛放下手中焦琴,拱手向那女子说道:“苍大小姐,今日之事只关乎我彭云观与白家村的恩怨,还请你不要强出头管闲事。若是在下得罪了苍大小姐,岂不也辱没了贵派的名誉?” 令狐珺见月淇挺身而出,一时佩服过后又忧心不已,心下暗道:那日在桥下还得靠着自己相吻引气,月淇才能转换内丹、改为龟息。此刻那司徒乾凛内力强劲浑厚,以月淇浅薄的内力如何能抵挡?当即走上前搭过其香肩,月淇回眸一笑,又对那司徒乾凛说道:“司徒观主,晚辈作为白家村之客,自然也管得这闲事。此刻我只是一名小女子,无门无派,就算输了,又如何辱没得家父门派的名誉?” “哈哈,好,早就听闻苍玦衣之女英武飒爽,巾帼不让须眉,那乾某也就领教了。不过乾某身为长辈,也不想占得便宜,你便与令狐公子一道,来与乾某讨教了吧。” 令狐珺听着,松了一口气,方才他在暗中估量着,若自身全力施展“紫易混元功”,应不输那强劲的“虎象波若功”。此刻又得月淇相助,应有几分胜算了。 “珺哥,你只管手按玉箫,以你浑厚的气劲抵住他的内力。我且于旁侧出力骚扰,便可胜那司徒观主。”月淇眉宇间自信满满,向令狐珺献计道。令狐珺也拔出腰间长萧,红色缚丝上那片青色玉坠温润如新。 于是,司徒乾凛重又摆出“金鸡独立”,依旧以低沉缓重的琴声开局,融深厚的“虎象波若功”于其内,随时破发而出。珺淇二人琴声悠扬、长萧清越,也渐渐摆稳气劲儿。令狐珺长萧间浅紫色的光环萦绕,又分开一部分流向月淇十指之间。过得几个音节后,司徒乾凛旧招老用,飞出两只气象虎首,只攻珺淇二人。令狐珺蓦地一声急促激烈的音律,只如银瓶乍破,长萧间紫气快速凝结盘旋,又如水浆崩裂,跳出阵阵嶙峋般的波纹。白玉鸿、左凌峰等人见着,不禁暗赞令狐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深厚的内功修为。那么......其父令狐冲又该是何等高深修为呢? 令狐珺右手捏做指诀,将那崩裂激荡的紫光打出。月淇也将长弦拉起,一曲繁杂的嘈音后,飞出阵阵半月形青光。这一青一紫两道气光与那虎首碰撞,一下子炸开,引得地上巨石碎成粉末。激荡出的罡气也拂过两边队列,一时间长袖飘飘,须发尽散,几名内功修为低微的弟子“哇”地吐出一小口鲜血。 又这般对攻几招后,月淇秀丽的花间上冷汗直流,呼吸急促,显然已无法支撑太久。令狐珺见着,一时心急,只因那司徒乾凛内劲儿实在霸道,自己全力使上“紫易混元功”,也仍是稍逊一筹。心急之间,忽然想到什么,嘴角一笑,将手中长萧铿锵激烈的肃音减缓。 司徒乾凛见令狐珺缓下音律,只道其内力不济,心中冷笑一声。十指不停地在弦间乱舞,连连打出虎啸之气。 白家村众人见着那凌厉的虎气迫来,又见令狐珺已放下长萧,巍然不动。孙伯瑜先是焦急地喊道:“令狐公子,你若不运功抵挡,便要将性命送于此了。”这时一众白家村首领,表情各异。白鹏英、白玉鸿自是惊恐,白翊蝶见形势危急,也将螓首偏过,不敢再瞧。白玉泽、叶如忌、叶言讳相互瞧了瞧,三人脸上却是冷意漠然之态。 “珺哥,你在干嘛?”月淇见令狐珺面对那凌厉的虎气仍是纹丝不动,不由得喊道。而在左凌峰身后,司徒熠菲见着也惶恐不已,双手拳头捏紧,玉手上青筋突出。 令狐珺微笑着递去自信的眼神,月淇一时心安。一如那几夜为自己疗伤时,那星目中同样的自信流溢,月淇相信他能做到! 这时,那几只虎啸之气,呼啸而来,距二人不过半尺! 令狐珺忽然大喝一声,右掌抬起,周身一道气劲透出,将自身白灰色管束长襟扬起,说不出的潇洒俊逸。那几道虎气忽然都向令狐珺那宽大的右掌聚拢,化作一道蓝烟,被吸入那右掌掌心。但仍有几丝虎气外溢,月淇首先受其激迫,体内气血翻腾,兀自倒在那琴弦上。 “啊,任教主的吸星大(河蟹)法!”白鹏英此时已调理好内伤,见着令狐珺将那蓝气缓缓吸入右掌,不由得惊叫道。而对面,左凌峰等人也是通白家村之人一样,瞠目结舌,都未及料到令狐冲将这邪门的功法,也传于了子嗣。 司徒乾凛最为惊讶!手中长弦一时拉断,心下大乱。这样下去还如何相斗?就算打出再多的虎气,不过是让令狐珺多吸几下而已。 令狐珺将那吸入的“虎象般若”气散于任督主脉内,瞬间运起“紫易混元功”将其引导入丹田。又与那混元气一道结合成蓝紫色的杂气,一时间劲力大涨,由右掌打出,轰向那司徒乾凛。司徒乾凛琴弦已断,难以蓄力,只得双掌俱出,一时仓促,只将那气劲儿消得八分,便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两分力道,但也只是跌退几步,嘴角间冒出一丝血沫子。 (二) “爹!伤得不重吧?”司徒熠菲冲上去将父亲扶住。左凌峰见司徒乾凛败下阵来,恼羞成怒,挥手示意所有弟子冲将上去。白鹏英见着,也挥手示意身后弟子结成一字长蛇阵,抵住那嵩山派、彭云观群人的冲击。 嵩山派、彭云观众人刚冲得两步,身后一阵箭雨射来,将后排数十名弟子射倒。接着身后响来一阵冲杀之声,左凌峰大惊,回头一瞧,之间一蓝衣老书生、一浑圆矮胖的老者率领数百名红衣弟子杀来,正是日月神教教众!那领头的二人正是“黄河老祖”。左凌峰见腹背受敌,心知形势不妙,又见白家村之人也未夹攻上来,喝令所有弟子回身抵挡神教的攻袭。 刀剑相交、铮鸣汹涌,一阵天昏地暗间,两边各有死伤。就在这时,五人从万勋谷谷口的青峰上飘下,正是冲盈、莫天歌、令狐燕、凌晴五人。令狐冲运上内力大喝一声,正激战的两派人士俱都耳膜胀痛,便停下手来。 令狐冲长剑指向左凌峰,怒喝道:“左凌峰,今日我且饶你一命,但你需告诉我,你将我林师弟藏于何处了?” 左凌峰脸上现过怪笑,又朝向盈盈说道:“好一招趁虚而入、浑水摸鱼,如此手段,自然是魔教圣姑的大手笔了?” 盈盈走上前拱手,铿然笑道:“左掌门,咱们彼此彼此,你的一招偷梁换柱便劫走了林平之,不也是好手段嘛!” “好,令狐庄主,若我真告知林平之下落,你可愿意放我等出谷?若真要打起来,这尸横遍野的怕你也不忍心瞧见吧?” 令狐冲一时心软,说道:“左掌门倒也仁慈起来,也罢,我令狐冲天生就见不得血光之灾。” “如此说来,令狐庄主可是应允了?” 令狐冲瞧向盈盈,夫妻二人间点了点头。令狐冲深吐一气,对左凌峰说道:“岂止放你们走,这谢堂主我也会归还于你。” 左凌峰拍手叫道:“好,令狐庄主如此爽快,那我也诚言相告了!林平之已被我送往西域医治,得过得数月才能返回中原吧。” “什么!你......”令狐冲心下大怒,长剑一挥,一道剑气打出飞向那左凌峰。左凌峰侧身一躲,那剑气径自向司徒熠菲打去,亏得司徒乾凛掌出虎象之气,才解得这危难。 盈盈走上前按住令狐冲肩膀,示意黄河老祖将那谢钰宾放还,对左凌峰说道:“既然我们有言在先,那就请左掌门快些打道回府吧,而且,向教主此时也率众向嵩山进发,正要跟左掌门讨教几招呢。” 左凌峰命人接过谢钰宾,听得盈盈那“围魏救赵”之计,脸色大变。但很快掩饰下来,那大脸上又露出冷笑,阴沉喝道:“如此,咱们就后会有期了。”便向身后弟子及司徒乾凛示意,率众离去。 “啊,珺哥,咳咳......那群贼人都......咳咳......退去了吗?”月淇呼吸间紊乱不已,兀自枕在那七弦琴上,只觉得五脏六腑内气血翻腾、好不难受。 “嗯,他们被我爹娘赶走了。月淇你别在多说了,且心无杂念、气回周天。”令狐珺将月淇扶起,右掌拍在其婀娜的玉背上,一股沛然之气透入纤身,以助起调顺气血。 白鹏英见盈盈从迷雾中走来,端详了许久才看清那秀丽的容貌,身形一颤,蓦地走上前跪拜:“啊,属下白玉堂堂主白鹏英,参见圣姑。” 令狐冲心下一惊,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微笑地看着盈盈。盈盈皱眉正色,赶紧将白鹏英扶起,委婉说道:“好了,白堂主,我早已未当那神教圣姑了。如今你已贵为一村之长,干嘛还对我行如此大礼。” 白鹏英鹤颜上全是感激之意,颤抖着嘴唇说道:“当年若不是圣姑倾力周旋,我早被杨莲亭那厮给害死。圣姑的大恩大德,白老儿我永生不忘啊。” 听得这话,白玉泽、叶如忌心下一惊,直至今日才知白老爷子数十年前也是日月神教之人,当下二人又于心间打起小算盘。天歌、令狐燕、凌晴三人见令狐珺正为月淇疗伤,也冲将上去,一番关切慰问。 “哥,刚才你那转功之法真是厉害。爹和娘在山上瞧见了,都连连叫好呢。”令狐燕正欲拉过令狐珺衣袖,天歌怕干扰了令狐珺运功,便将令狐燕拉到一旁:“好了燕妹,没瞧见你哥在帮月淇疗伤嘛。” 令狐燕俏脸一紧,嘟着嘴跑到盈盈身边。这时盈盈、令狐冲正与白鹏英数人寒暄,见着令狐燕跑来,白鹏英笑道:“难怪那日我瞧见小姑娘眼熟,没想到却是圣姑的小女呀。” 盈盈将令狐燕抱入怀里,笑道:“我这鬼丫头一向刁蛮任性,这两日没在村里惹什么麻烦吧?” 叶言讳瞧着令狐燕跑来,眼珠一转,拉过白玉泽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天歌早就在一旁瞧见那夫妇二人,神情怪异地盯着令狐燕,功聚于耳,将那夫妇二人的低语听了个清楚: “何不为翼儿和那令狐小姐定下亲事?这也算和神教圣姑攀上亲家,以后老爷子还不对你另眼相看。” “婆娘,你这出得什么馊主意?这两日你又不是没瞧见,那令狐小姐,早把芳心许给那莫少侠了。” “哼,那莫少侠无父无母、浪子一个,怕是圣姑夫妇二人也瞧他不入眼吧。再说了,论出身、论家世哪比得了我们翼儿呀。” “这事儿......明日再说。” 天歌听得这话,心下晦暗,不由得又想起向恒。是呀,论出身、论家世...... “天歌呀,你在发什么愣呢?”令狐燕忽然又跑了回来,一把掐在天歌手臂上。 “哎哟!啊,没、没什么事儿。” 令狐燕直勾勾地盯着天歌,忽然俏脸一阵怪笑,说道:“少唬我了,你心里一定有事儿。走,跟我去一个地方。”说完便拉着天歌往远处跑去。 “哎,鬼丫头,你又拉着你的‘天弟’跑哪儿去呀?”令狐冲才与白玉鸿攀谈了几句,回头见着令狐燕拉着天歌跑去。令狐燕回头说道:“爹,你放心,我和天歌去谈谈心。” 令狐冲正欲跟着上去,却被盈盈拉过说道:“好了冲哥,你留在这里,我过去看着那鬼丫头。”说完便尾随着歌燕二人同去。 令狐冲一时无语,转首又瞧见令狐珺收功回气、将月淇扶起。便也走了上去,拍了拍儿子肩膀道:“小子,那手吸星转功之法使得不错啊,没给你爹爹丢脸!你和淇儿的琴箫合奏,也有几分爹娘的影子了。” 月淇听得那话,心中大羞,脸上爬过一阵红霞,垂首浅笑。 却说令狐燕将天歌拉到渡口,划船渡过了采莲溪。二人又跑到水润村外一田间的破庙里,天歌听到那田里的蛙声,便知道自己又要被燕妹多问几个问题了。果不其然,二人在田间抓得几只田鸡,生火串烤。过了一阵,见着那田鸡已兹兹地冒出油来,令狐燕拍手叫好,抢先将那两串田鸡拿到手。天歌见着,只是张嘴一笑,心里仍旧有些阴霾萦绕其间。 “傻哥哥,瞧你这眉头皱得,还说没事儿?”令狐燕忽然伸出小手,在天歌眉心一点。 天歌尴尬地笑过,却又想起大哥莫立人的嘱咐:不能将烦心事闷在心里。回头瞧着令狐燕俏丽的笑脸,才感到几分欣慰。 “燕妹,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些疙瘩,今夜都给你说了吧。” “啊?” “我......” “瞧你吞吞吐吐的,真要说了出来,不过是些简单玩意儿吧。” “啊,好吧,我也就简单说了。”天歌盯着眼前的干柴烈火,心下一诀,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和你哥、还有月淇。你知道吗,我和我那三位师哥,都是被师父收养的孤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不知道爹娘是什么,我那二师兄还以为爹娘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呢?” 说到这里,天歌不由得张嘴浅笑。令狐燕也被逗得笑出声,却又很快收过笑容,两双美目只盯着天歌俊秀的笑脸,不由得升起一丝怜意。 “后来,我和二哥跑下衡山,去偷一财主家的衣服,被家丁给抓住,将我两儿吊起来拷打。那财主的儿子嘲笑我们没爹没娘的,幸亏大哥和三哥前来将我两救下。直到那日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爹娘。虽然我从来都没见过我爹,可我一直觉得我爹似乎就在天上看着我,师父常说的那颗明亮的南极老人星,似乎就是我爹的眼睛。” 这时,令狐燕伸手擦过天歌脸颊,温言软语道:“天歌,想不到你小时候过得这么凄苦呀。跟你一比,我可算是太幸福了。” 天歌又笑了笑说道:“其实也不算凄苦,只是每次被师父责骂、被罚做苦工、心里感到委屈时,我和三位师哥都在想,如果我爹可以帮我们扛着就好了。直到今日,我听得莫姐姐说起我爹娘的事,心里真是高兴不已呀。” 令狐燕一下子抓过天歌的手,依旧温言道:“天歌,以前是我不好,老是天弟天弟地叫你,一定惹你生气了吧。”令狐燕又抬头浅笑,脸颊边梨涡微现,伸手搭在天歌肩膀上,低下头说道:“好吧,就如那几位桃谷爷爷说的,我叫你天弟,是因为心里高兴。以后我不再那样叫了,但我心里更加高兴。我也保证,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天歌一时感动,瞧着令狐燕现出梨涡的笑脸,心下一荡,将其揽进怀里。令狐燕也不觉得羞怯,又伸出小指,说道:“那可说好了,你以后可不许再这么憋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念头,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 天歌又笑了笑,也伸出小指,与令狐燕拉过一道钩。见着眼前那俏丽的花容,天歌也不再扭捏,蓦地张口吻上。 良久、唇分,令狐燕不住地喘气,脸上红霞升起。 “谁?”天歌忽然觉得房顶有声响,站起身拔出‘歌殇’剑。 一道紫纱身影落下,正是盈盈。令狐燕见着,娇喝一声,将娘亲拉到篝火边一同坐下。 “不错嘛,丫头,你这烤蛙倒也比你爹的更美味。” 盈盈接过烤蛙,和天歌、令狐燕一道嚼起来。 天歌忽然想起一事,向盈盈问道:“对了,伯母,你和伯父可从那谢钰宾口里审出那‘内应’的身份?” 盈盈眉头一皱,摇头道:“那谢钰宾一口咬定,只有那左凌峰才知‘内应’身份,我和你伯父都拿他没办法,不得不将他放回左凌峰身边。” “可我又听得伯父又接着审问了许久,是不是还问了些别的事情?” 盈盈心下一时慌张,但脸上仍正经,说道:“啊,没......没问别的了,不过是问,问那左凌峰此行待得多少弟子前来。” 过了一阵,三人又聊了几句,盈盈忽然对天歌说道:“对了,歌儿,我瞧你骨骼惊奇,也是块练武的好材料。我这里有一枚提神活血的灵丹,珺儿和他那死鬼老爹都吃过,你要不要也吃一粒。”说着,盈盈从怀里掏出一粒红色的小药丸,玉指一夹,伸到天歌面前。 “娘,我爹和哥有吃过这灵丹?你真偏心,怎么不让我也吃一粒呀。”令狐燕在一旁,蹙眉嘟嘴,一时不快。 “好了,你这鬼丫头,再多嘴我叫你爹来教训你了。” 令狐燕见娘亲脸上微现怒气,便不再开口,兀自转身玩弄肩前长发。 天歌瞧了那红色药丸一眼,心里隐隐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但很快那不安的感觉从心里褪去,于是天哥从盈盈手里接过药丸,张口将其吞咽了下去。 “好了,娘,我还要叫天歌陪我学琴呢,我们先走了啊!”令狐燕脸上笑靥如花,便拉着天歌朝木置院落跑去。 望着二人身影渐渐消没于夜色之中,盈盈不禁叹息,心里暗道:“燕儿、冲哥、莫大先生,盈盈这么做自有道理,还望你们谅解。” 盈盈又深叹一气,擦过眼角泪花,转身离去。 预告:盈盈与令狐冲还从谢钰宾口中问出何事?为何要轻易放谢钰宾与左凌峰一道回嵩山?盈盈对天歌有何提防?白家村内鬼又究竟是何人?是否会接着引出祸端?且看下章:百密一疏 ------------ 第十二章 百密一疏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炽焚。——《韩非子·喻老》 (一) 白家村水润村域的一片荷塘前,月色照在那密密层层的荷叶上,反射出万道青碧之光。池塘中鱼儿恣意游览,惹得水面涟漪层层。在荷塘边一岩石上,坐着一位身着白衣、清丽出尘的少女。此时那少女虽眼眸红肿,眉间也隐隐可见几道皱纹,但那秀丽的雪容间仍带有一丝微笑,更为这荷塘月色增添了不少的美感。 这时,又一道青黄色倩影悄悄走来,那艳秀如桃花般的雪容,继续为这美景添彩。这二位少女正是白翊蝶和凌晴。此时,白翊蝶坐于岩上,兀自瞧着手里朱红色的蝶状发钗痴笑着。凌晴已悄悄走至白翊蝶身后,忽然一拍其圆肩,白翊蝶被吓得跳起身,转首一瞧,不由得微怒道:“晴姐姐,你......你想吓死蝶儿呀?” 凌晴趁其不备,一把夺过那蝶状发钗,在白翊蝶眼前晃了两下笑道:“怎么?蝶妹妹,一个人在这儿睹物思人,哦不,应该是睹物思郎吧?” 白翊蝶一时娇羞地垂首浅笑,嘤嘤微语道:“晴姐姐,你......你还我发钗。” “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安师兄送给你的?” “啊,不......啊,是的,你快还给我。”白翊蝶娇羞道,双手不住朝凌晴身后探去,欲夺回那发钗。 “晴姐姐,难得蝶妹妹这般欣悦,你就别再逗人家了。” 这时,令狐燕刚好也拉着天歌路过,远远见着蝶晴二人说笑,也走了上前。 凌晴见着天歌走来,眉宇间隐有忧愁,心中一时不解。她将发钗还于白翊蝶后,走上前来说道:“莫大哥、燕妹妹,你们怎么来了?” 令狐燕抢先拉过凌晴双手,说道:“哈,正好晴姐姐你也在,不如和蝶妹妹一起,去听我的琴声吧。” “哦,燕小姐也善音律?那蝶儿也要洗耳恭听了。” 令狐燕俏脸上咧嘴张笑,又拉过白翊蝶喜道:“好呀,蝶妹妹,那么就将不开心的事儿抛于一边,今晚咱们好好玩闹一番。” 这时,天歌站于令狐燕身后,皱着眉头、脸上露出苦色,暗中向白翊蝶和凌晴摇了摇手。哪知这动作被令狐燕转首瞧见了,惹得其心中一恼,两双粉拳直往天歌身上招呼,又怒道:“死天歌,你背地里摇手是什么意思?是笑我琴艺不堪入耳吗?哼!” “咦,燕妹妹,你不叫莫大哥‘天弟’啦?”凌晴眉眼一张,又瞧见天歌无可奈何的窘态,心中莫名微痛。白翊蝶却不知道这么多,只是在一旁掩嘴浅笑。 这时,白鹏英、令狐冲、令狐珺、苍月淇四人也从远处走来。月淇得令狐珺运功调理,内伤已痊愈,雪白的花容上,透着一股浅浅的红晕,在月色照烨下,又浮现着一道清辉。 白鹏英瞧过月淇秀丽的容貌,向令狐冲拱手道:“贵公子俊朗如琢、武艺出众,老朽本欲将蝶儿相许配与之。不想贵公子已和苍小姐定下亲事,看来蝶儿是没这个缘分了。” 令狐冲摇手笑道:“白老爷子过奖了,我这儿子就是块呆木头。能和淇儿定下婚约,已是这小子三生有幸,哪敢奢望与你宝贝孙女儿谈婚呢?” “令狐庄主也无需谦让了,我瞧苍小姐也是才貌出众、聪慧过人,和贵公子倒也挺般配呀。” 月淇听着白鹏英夸奖,垂首浅笑,脸上红盛,不自觉地拉过令狐珺宽掌。 “爷爷,你也跟凌伯母一样,就爱乱点鸳鸯。”白翊蝶也拉过凌晴走了上来,对着白鹏英娇羞道。 “爹,你怎么就爱说哥的坏话呀?我看你在娘面前,不也是块呆木头嘛。”令狐燕也拉着天歌走来,扑到令狐冲怀里撒娇。令狐珺和月淇听得也相视而笑。 白鹏英见白翊蝶神采清秀如初,显然已从身世的阴霾从走出。又看见其玉手中紧拽着的蝶状发钗,顿时明白了几分,笑着说道:“好了蝶儿,去找你的安师兄吧,爷爷还有些话和几位客人说呢。” 白翊蝶见自己心事被爷爷瞧出,雪容上透出红晕,仿佛雪地中绽放朵朵红梅,娇喝一声,便向远处跑去。 白鹏英见白翊蝶跑远,转身走到天歌面前,双手一拍其肩膀,鹤颜上满是欣喜之意,说道:“歌儿,那日我就瞧你眼熟,想不到,你竟然真是玉汤的子嗣。来,还不叫一声舅姥爷。” 原来令狐珺为月淇疗好伤之后,便将天歌与莫小贝相认之事说于了令狐冲。令狐冲见盈盈不在身边,犹豫再三,便将此事转告于白鹏英知晓,不过......也未将莫大遗嘱中所说之事道出。 望着白鹏英慈祥和蔼的面庞,天歌心中流过暖泉,但又想到莫姐姐不愿见白家村之人,又说白三娘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便暗想这白鹏英以前应做过些什么错事。念及此,天歌只是强展欢颜,硬生生的叫了一声“舅姥爷”。 “好好,歌儿,你带着令狐庄主和你的朋友们,且跟舅姥爷去一个地方。” “啊,白老爷子,我还有些事要和夫人商量,你且带着几个孩子去得吧。珺儿、燕儿,记得早点歇息了,可别又跑到外面玩闹啊。”令狐冲说道,便与天歌众人辞别走去。 见令狐冲走远,凌晴盯着天歌,心中微痛,说道:“啊,我也该去看我爹娘了,他们追赶了那位莫姐姐这么久,也不知有何发现。” 天歌见凌晴提起莫姐姐,一时性急,拉过凌晴衣袖,又忽觉不妥,立即将其放开,说道:“啊,凌姑娘,还麻烦你于你父母那里,打听一下我莫姐姐的下落。” 凌晴眼眸一亮,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白鹏英也从凌晴眼里瞧出些名堂,笑而不语,只说道:“好了,几位小友随我去吧。” 于是,天歌四人跟随白鹏英,走到一座宽敞的祠堂之中。只见那祠堂两边和正中间,都整齐地摆放着数列蓝底金字的灵位。此时堂内光线昏暗,只有那中间的灵台上点着数只红烛,小小的火光随着微风摇曳。那微弱的火光只照得后方的灵位反射青光,一股诡秘阴谲的异象透出,也叫天歌四人瞧见了,不由得心里暗暗发毛。 “歌儿,带着你的朋友们过来瞧瞧。”白鹏英将几支柱子上的烛台全都点亮,那昏暗阴谲的氛围才全都散去。白鹏英又站于左侧的一块灵位之前,手中点上了几柱香,递给走上前的天歌。 天歌只见那灵位上几个铁画银钩的草书大楷写着“尊兄周公鲲博之灵位”。忽然想到莫姐姐诉说自己爷爷姓周,天歌顿时明白过来,心中涌出悲酸,“呼”地跪倒在地,那地面也被磕碰出两道凹痕。令狐珺见着,不禁暗道:不知莫姐姐传的何等功法,才过得半日,莫兄弟内力之深厚,就连我也得逊色半分。 天歌为爷爷磕头点香后,眼角隐隐透出泪光。令狐燕见着,赶紧将其扶起。天歌擦过眼角泪光,收拾过心间悲涩,对白鹏英说道:“白......啊,舅姥爷,不知你可知我爹娘和爷爷的往事?我这十几年孤苦,就盼有朝一日能找到亲属,能相告往昔离别之故。” 白鹏英叹了口气,走上前拍过天歌肩膀,哀叹道:“你爹娘之事,我本就知道得不多,仲山和莫小贝侄女儿也都差不多全告诉你了。那我就说说你爷爷的事儿吧。” 白鹏英仰首盯着那灵位一会儿,眼眸中全是叹息之意,天歌四人见着,不禁魂神俱静,只张着双耳聆听。 “你爷爷周鲲博乃是幽州人士,年少时与我是同门师兄,俱拜师于昆仑剑派震南子门下。后来你爷爷不知怎么地,转投于反抗朝廷的‘葵花派’,在派中,又和你奶奶白三娘情投意合。后来你爷爷得知你奶奶却是六扇门的卧底,便独立离开葵花派,转投汉王朱高煦,助其起兵造反。那时,你奶奶已怀上你父亲,当面劝你爷爷罢手都未成,一气之下便返回六扇门生下你爹,独自抚养你爹长大,还让你爹跟着娘亲姓了‘白’。” 月淇听着,隐隐间猜测出一些事情,又问道:“那么,这位周长辈后来又如何了呢?” 白鹏英又叹一气,说道:“后来,汉王朱高煦造反失败,我这周师兄随同汉王余党转战山西。歌儿,那时你爹娘都已结为夫妻,我推测,可能你爷爷在山西,应是找着了你爹娘,便强行将其掳走。后来我听莫大掌门相告,说他带着小贝侄女前去搭救你爹娘,已将你爷爷杀了,不过你爹娘却已不见踪迹。莫大掌门只是在一处烧着的破庙里找着了你,便将你抱回衡山。” 天歌听得自己爷爷是死于师父之手,一时间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论亲情,师父便是自己的杀亲仇人;而论常理,自己那混账爷爷却也是死有余辜。思索良久,在亲情与常理两相较量之下,天歌反而觉得心灵清净,谁对谁错,对如今的自己而言,都已不再重要,便索性不再去想。见着天歌神色未有任何异样,令狐燕挽过天歌手臂,心中落下一块巨石。 听得白鹏英讲起那周鲲博和白三娘之间的恩怨情仇,月淇忽觉心中被什么东西敲击着,久久不能平静。月淇抬眼盯着令狐珺俊朗的面庞,拽过其宽掌,在其耳边低语道:“珺哥,要是有一天,你发现......发现我不如你心中所想,你会不会也......”月淇声色渐渐低沉,到了后面也微细不可闻。 令狐珺觉得莫名,不知月淇话中何意,未及多想,斜着星目端详着月淇,脸上依旧是冷色寒沉。 月淇见着,心下微凉,垂下长长的睫毛,眼神晦暗,喃喃自语道:“怎么......你一点儿都不在乎?那时候,你是不是也会独自离去,然后......然后把我抛在脑后,想也不想我了?” 令狐珺间月淇神色颓然,一下子醒悟过来,将月淇双手握至胸前,脸上露出微笑,温柔语道:“月淇,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怎会是那负心薄幸之人呢?” 月淇听得,秀丽绝伦的花容间透出一丝欣慰,注视着令狐珺一阵,委婉低语道:“但愿......但愿也别有那时候吧。” 令狐珺瞧见月淇笑容间隐隐有几许苦楚,不由得心生疑窦。 “好了,歌儿,时候也不早了。今日说了这么多,但愿你心里有个数,不要胡思乱想。眼下只要你能平安地活在这世上,你舅姥爷我也就宽心了。啊,几位小友,今晚折腾了一宿,你们和歌儿都早些歇息了吧。” 令狐珺拍过月淇玉肩,说道:“好了,你也别胡思乱想了。若心里还乱着,我便再陪你一晚。”说罢,牵着月淇玉手,正欲转身走出祠堂。忽然,在不经意间,令狐珺抬头瞥过什么东西,初时未在意。又走了两步,令狐珺心中闪过一丝诧异,站定于原地。 “怎么了,珺哥,是不是我言语间......惹得你不快了。”月淇不解道。 天歌和令狐燕、白鹏英也瞧见了令狐珺的异动,心中正一好奇。只见这时,令狐珺抬眼望向祠堂右上方的什么东西,随即又低头瞧了一阵,走到右侧的一块灵位处,回头向白鹏英问道:“白老爷子,请问这一侧的灵位都供奉的何人。” 白鹏英眉眼一张,心中也惊讶不已,说道:“啊,那一侧供奉的,都是被我村中之人所误杀的义士。” 天歌走上前拍过令狐珺肩膀问道:“珺兄弟,你是不是有何发现。” “莫兄弟,你瞧。”令狐珺抬手指向一灵位,天歌瞧着,不禁大惊!只见那灵位上写着“彭云观司徒乾玉之灵位”,那司徒乾玉,正是那司徒乾凛的亲妹。 月淇和令狐燕走上前见着,也不禁一惊。白鹏英见着,又叹道:“哎,这是五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司徒乾玉钟情于木肃堂堂主叶如忌,但叶如忌早已娶我侄女儿白秀英为妻。这司徒乾玉几次硬闯那八卦阵,都被如忌放过。后来有一日,有人发现那司徒乾玉暴毙于八卦阵中,我白家村自是脱不了干系。于是这五年来,那司徒乾凛治下的彭云观,一向与我村中之人交恶。” 月淇听得又是一起恩怨,说道:“那贵村可查出司徒乾玉暴毙的缘由?这明显是有人欲嫁祸于白家村。” “哎,这五年来老朽一直在派人查探。只是那司徒乾玉浑身上下无半点儿伤痕,也无任何中毒迹象,这说来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月淇听得,眉头一皱,令狐珺一拍其肩膀,又指着地上一物,这时,天歌又从那灵位旁发现另一物。月淇见着,眉眼一张,顿时明白过来,和令狐珺、天歌低语商议了几句,三人心中一明,便知该如何揪出那“内应”了。 (二) 白家村木肃堂内一处院落里,传来阵阵清脆的笛声。此时月色晦暗,几片暗云飘来,但也不能减了一对少男少女月下小酌、按笛品律的雅兴。那少女一袭白衣,发髻上别了一蝶状发钗,兀自靠在那俊秀少男的肩上。静心聆听着悠悠的笛声,那少女心神大醉间,便将种种烦恼全都抛诸于脑后。 就在二人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之时,一条大黄犬忽然跑来,在那少男膝盖上趴伏着。 “好了,大黄,快些回去歇息,别打扰我和蝶师妹。”那少男少女正是叶明安与白翊蝶。叶明安不住地轻抚那大黄的下巴,大黄惺忪地叫唤了两声,兀自走去。 叶明安重又按上玉笛时,忽然一道黑影在中天处飞来。那黑衣人手中握着一柄锋利无比、锋芒间夹杂着浓烈寒意的长剑,以迅雷之势,急刺向叶明安胸口。叶明安推开白翊蝶,将手中玉笛当做短剑,一式“风声鹤泣”,由下往上直挑中那长剑剑肩。那黑衣人长剑被抬起,便顺势向后翻过身子,长剑也有后向前划过一道圆弧,直挑叶明安小腹。 “啊,你是莫少侠?”叶明安瞧出那一式剑招,正是昨日莫天歌使出的“拨云开雾”。于是玉笛一转,便欲贴着那剑身滑过,点那黑衣人右肩。哪知那黑衣人也将长剑一转,一下子挑开那玉笛,随即左掌一道紫气拍出,叶明安胸口被那气劲拍中,兀自倒地。那黑衣人又立马跟上,将叶明安双膝前的脚布挑破,便见着那膝盖上的疤痕和血红色的皮茧子。 “啊,你是何人,请放过我安师兄。”白翊蝶见那黑衣人将长剑抵在叶明安胸前,心下惶恐。 这时,那黑衣人蓦地将面巾拉下,白翊蝶见着,不禁掩口惊叫道:“啊,令狐公子,你......你为何这般为难我安师兄?” 那黑衣人正是令狐珺,手中所握长剑正是“笑姝”宝剑。叶明安见自己是被令狐珺所制服,也一时惊讶,起身说道:“令狐公子若是想与我讨教,何必这般鬼鬼祟祟的?” “因为某人不也是鬼鬼祟祟地躲在幕后,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嘛?”一阵铿锵之言响过,月淇黄纱飘曳,随同天歌、令狐燕、冲盈二人、凌晴一家三口及一众白家村首领走了进来。叶明安被惊得张皇失措,不知该何处。只见叶如忌气急败坏地走了上来,拉起叶明安,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那俊秀的脸庞之上,怒喝道:“好呀,想不到这几年,我叶某却是养了一只白眼儿狼。” 叶明安心知八成,但脸上仍是镇定,挺胸说道:“义父,孩儿技不如人是给您老人家丢脸了,但您说我是白眼儿狼,此话又怎讲?” “好小子,到这时候还嘴硬,看我不打死你这硬嘴臭鸭子。” 这时,一身着青衣、面容祥和的中年妇女走来,拉住叶如忌宽大的手腕说道:“好了,且听令狐少公子有何话要说,再打死这逆子也不迟!” 令狐珺向月淇看去,只见那美目内递来万分信任的情意。令狐珺收过“笑姝”剑入鞘,将衣襟一整,说道:“这件事的缘由,还得从我爹爹那里说起。” 盈盈见自己儿子第一次于众人前,展现得这般泰若自然,心中正惊喜不已,又听得令狐珺说得那话,不禁皱着眉头看向令狐冲。令狐冲也是双眉紧锁,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说道:“珺儿,你要耍帅只管耍去,扯上你老子我干嘛呀?” “爹爹,您是不是经常在外公和师公的灵位前上香?” “是啊。我说小子,别跟你爹爹打哑谜了,有什么话一股脑说了吧。” “那么爹爹,这天长地久的,灵位上的房梁是不是会被那香烟给熏黑呀?” 令狐冲恍然大悟,忽然心中一喜,拍手赞道:“好呀珺儿,你是不是跟淇儿呆在一起久了,就近朱者赤了啊?”月淇听得那话,不由得垂首浅笑。 “爹爹,方才我才进得白家村那祠堂时,待白老爷子点燃烛火,便首先瞧见正中的房梁上一片漆黑,而左边房梁较之则淡了不少。” “那是因为正中间供奉的正是历代祖先,自然要上得不少香了。”白玉鸿插嘴说道。 “可我正欲从祠堂中离去时,却不经意间,见着右边房梁上也有一小团漆黑色。初时没在意,后面想到为外公和师公的灵位上香时所见,便注意起来。我走到那漆黑色下方,又估摸着堂内微风的影响,斜向下瞧来,就找着那司徒乾玉的灵位。” 这时众人皆是一惊,而白翊蝶玉手拽着胸前白纱,怒目瞪向叶明安,只见那俊秀的脸庞上被惊得瞠目结舌。 “令狐公子,只凭一块故人的灵位就说我安儿是内鬼,怕也有些牵强吧?”这时,叶言讳从白玉泽身后站了出来辩解道。 月淇秀眉一蹙,也站出来说道:“虽只是一小小灵位,却也能说明很多东西。” “哦,能说明些什么呢?还请苍小姐明示?”叶言讳又说道。 “首先,我和珺哥在那灵位下发现了两道深深的凹槽,显然是有人长期跪拜于此,接着,我和珺哥在那凹槽内发现了几缕血丝,便牵来一条猎犬嗅过,便找到了叶师兄的身上。刚才珺哥扮作黑衣人将叶师兄擒下,也看到其双膝上确实有血痕。” “那也只能......啊,安儿,你为何要为那司徒乾玉上香拜祭?”叶言讳还欲辩解时,忽然醒悟,怒目瞪向叶明安。叶明安眼神涣散,面色苍白,不敢直视叶言讳的怒目。 这时,天歌走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一根洁白的小羽毛说道:“这是我在那司徒乾玉灵位边发现的。如果我没看错,应是一种信鸽的羽毛,想必也是从叶兄身上掉落的。那么请叶兄如实相告,你的信鸽飞向了何处?带去了什么口信?是不是飞到了谢钰宾那里,通知他及时应对我等偷袭炮营的行动?” 叶明安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防线,也被天歌的言辞所崩溃。叶明安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全身不住的抽搐,那沮丧的脸上忽然现出狰狞之色,站起身向那叶言讳扑去。 白玉泽见了,伸手拍开那玉笛,又一脚将其绊倒,虎目圆瞪,大喊道:“你这逆子,到了这当口还要害人,你说......咱们白家村哪点儿亏待你了?” “哼,白玉泽,你也好意思说亏待二字!当年你又是如何欺辱我娘,亏待我娘的?”叶明安大叫道。 这时,叶言讳圆脸上兀自抽搐,显得六神无主。白玉泽瞧见了,忽然明白过来,一把拉过叶言讳,目瞪口呆,过了许久才从齿间挤出数字:“难道......玉儿是......是被你的噬情水.......给......给......” 这时,叶如忌也怪叫一声,冲上去掐住自己妹妹的脖子,怒道:“讳妹,难道真是你干的好事?” 叶言讳眼角流下一行清泪,牙齿间“咯咯”作响。忽然一声尖叫,直叫周围之人耳膜胀痛。叶言讳推开白玉泽和叶如忌,神情癫狂,双手弄乱长发,瞪向白玉泽,沙哑道:“谁叫你当年和那妖妇勾勾搭搭地,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接着,又面向叶如忌,声气涣散,断断续续地低诉道:“哥,那妖妇都......都和这贼汉子有了小贱种,你......你又何必不忘旧情,且不见......不见我秀英嫂子,终日在家以泪洗面!” 天歌和令狐燕听得那几人之间纠缠不清的恩怨,俱都心下晦暗,不明所以。月淇听得,心里那股不安劲儿越来越强烈,盈盈见着,走上前拍了拍其肩膀,使得月淇感到几分欣慰。 这时,叶明安狂笑了两声,身形歪歪斜斜,向叶如忌怒道:“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我是你的私生子,两年前才到得你门子,做你义子,心里一直想认你做爹爹。可......可是我忘不了,忘不了娘在八卦阵中,一边痛苦地抱头打滚,一边呼唤着你名字时的惨状啊!”说道最后两句,叶明安已是涕泪俱下,声音沙哑得如一近百岁的老人。 这时,叶明安感到肩上温热,回头一瞧,却是白翊蝶搭来玉手,那美目又已红如秋枫、肿似蚕蛹,清丽的玉容上尽是沧桑。她拂过叶明安脸庞,低语道:“原来......你是我堂兄......啊,不,我爹本就不是......那么,自今日起,我跟你恩断义绝!”说着,忽地将头上那蝶状发钗拔下,一下子扔到叶明安怀中,哭着向闺房中跑去。叶明安蓦地感到眼前一黑,兀自昏倒在地。 “蝶儿!啊,爹爹你且在这里看住,我去瞧瞧蝶儿的情形。”白玉鸿说道,也转身追去。 凌晴在旁一直默然不语,见那父女两跑去,也拉过祝无双衣袖说道:“娘,我也去瞧瞧蝶妹妹的情形。”便也转身跟去。 令狐燕见着这场面,心中大为不快,转身紧抱着天歌。月淇面情呆滞,心里早已如擂鼓般响动。 当下,白鹏英命人将叶明安铐上锁钌,抬入囚室。白玉泽怒瞪了叶言讳一眼,兀自甩了下衣袖扬长而去。白秀英则拍过叶如忌提醒了几句,叶如忌便走到叶言讳身边说道:“妹子,今夜就跟你大哥回木肃堂吧,明日我去跟他说说。” 令狐冲叹了口气,向盈盈使过眼神,盈盈心知肚明,又转身拍了拍月淇玉肩,便和令狐冲一道回了厢房。 天歌四人也各具心思,脸上都是一阵凝重与阴沉,慢慢踱步回到了木置院落。一路上令狐燕拉着月淇的衣袖,连问了许多问题,月淇却只是目光呆滞,心里反复闪现过白翊蝶掷出发钗的情景。令狐珺见月淇心思沉重,不由得心里一动。待得各自回到厢房,便洗漱睡去。 这时,令狐珺听得院外渐渐响起风雨声,又回想起今晚那一幕幕,不由得心烦。忽然,房门被轻轻地敲响,令狐珺一惊,起身打开房门,却见月淇眼神颓靡、面容憔悴,睡服素颜地站在房外,额前秀丝也滴落下雨滴,狂风吹打下,腰身间玲珑的曲形尽数现出。令狐珺怕月淇被吹出风寒,赶紧将其拉进来,关上房门。又将其扶至床沿边坐下,倒来一杯清茶叫月淇饮下。 月淇喝过清茶,神色稍安,令狐珺见她嘴角微搐,眼皮不住微缠,显是在想着什么恐惧之事。令狐珺伸手按住月淇双肩,温言道:“月淇,是不是今晚所发生之事,叫你心烦意乱了。” 月淇抬眼盯过令狐珺好一阵,美目内情意流波,忽然“哇”地一声哭泣起来,站起身紧紧抱过令狐珺,哽咽道:“珺哥,我......我害怕.......害怕.......” 令狐珺拍过其后背,安慰道:“别怕,今晚之事又不会落于你我头上,你就别这么多愁善感了。” “可......可那念头总要冒上来,止也止不住。” “是什么念头啊?不管你想到什么,我都陪在你身边的。” 月淇听得,站起身子只盯着令狐珺。令狐珺被眼前那梨花带雨的面容盯得心软,一时冲动,便张嘴吻上。 二人相拥甚久,忘情拥吻,心中慢慢燃起一团烈焰,将这寒夜的冷漠尽数驱散。又过得一阵,二人越拥越紧,只欲将对方完全融入自己灵魂之中。 良久、唇分,月淇鼻息粗重,不住地颤抖,又将樱唇贴于令狐珺耳垂,吹过热气,一阵甜腻的娇音,带着几分哽咽,说道:“珺哥,今晚......你就要了淇儿吧。” 这话如一泼桐油,浇在了令狐珺心间那股炽烈的欲火上。最后一丝理智和拘束俱被那烈火焚烧,令狐珺一把抱起月淇,又张嘴吻上...... 屋外,已是狂风急雨,枝叶乱颤。屋内,最诚挚的感情,在生命的烈焰中得以洗礼、升华...... 预告:苍月淇心中有何苦楚?叶明安又会惹出什么样的祸端?司徒乾凛与白家村的恩怨将如何收场?且看第二十七章:疾风骤雨 ------------ 第十三章 疾风骤雨 (各位浪花们,求票、求花、求收藏呀) 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大风雨中作》陆游 (一) 却说白玉鸿和凌晴先后跑到白翊蝶的房前,只见大门紧闭,里面隐隐传来白翊蝶的哭泣声。 “蝶妹妹,开开门呀,连你晴姐姐都不理了吗?”凌晴先走上前,叩响房门。但里面仍不见有何动静。 白玉鸿叹了口气,也走上前说道:“蝶儿,我是你爹爹。爹爹知道,这两日发生了许多事,对你的打击很大。可不管怎么样,你始终是我白玉鸿的掌上明珠,爹爹会一如既往的疼你。你也就别再去想得那许多事了。” 这时,房间里微微有轻响,似乎是白翊蝶起身,要将房门打开,凌晴和白玉鸿都欣慰不已,一时间戒心大减。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却忽然被喷出一股白色粉尘,凌晴霎时间便倒地不起。 白玉鸿虽吸入不少粉尘,但仗着功力深厚,依旧清醒了半会儿,清楚得瞧间眼前那道服打扮的中年道士,旁边也站着一位鸠形鹄面、须发尽白的老者。 “震郝术,崔......崔剑......嵬,你们......昆仑剑派......也来管闲事儿了?”白玉鸿神识渐昏,断断续续道出心中惊讶,便昏倒在地。那老者和昆仑剑派掌门震郝术相视冷笑,便命身后的喽啰将白玉鸿和凌晴也拖进了屋内...... 四月初六,已是清明节的第二天。此时刚过五更天,漆黑的夜色东面,已微现鱼肚白光。在白家村木置院落内,一香气满盈的闺房内,苍月淇正枕在令狐珺臂弯里,脸颊边兀自残留着一丝红潮。令狐珺兴奋得一夜未眠,感受着那窈窕玲珑、温软滑腻的肌肤,便觉怀中可人似是上苍用尽所有神秀钟灵雕琢而成,又将这绝世之礼送于了自己。 念及此,令狐珺不由得又在月淇眉心一吻。月淇也被惊醒,心中顽性升起,玉指点在令狐珺眉心处,嬉笑道:“你这不知羞耻的小yin贼,终于让你色心得逞了吧?” 令狐珺也是顽性升起,心中再无半点拘谨,也笑道:“哦?我怎么觉得是你这奸诈恶毒的小妖女,使的那诡计得逞了呢?” 月淇一时恼羞,张嘴在令狐珺肩上咬了一口,望着那浅浅的、半月形的牙印,故意怒道:“哼,敢说我是奸诈恶毒的小妖女?那好,以后你这谦谦君子离我远点儿,否则我就......”月淇正欲说“就想尽奸计来玩弄你”,忽然心中一痛,秀眉紧蹙,兀自将螓首埋于令狐珺臂弯,不再说话。 “淇妹、淇妹,你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嘛?”令狐珺摇着月淇的香肩,心中觉得莫名,又暗想这女人的情绪变化,直比那独孤九剑总诀式的变化还要繁复! 月淇收过心中酸楚,强展欢颜,抬头说道:“啊,我......我没事儿。嗯,珺哥,你说以后我们的孩子,是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呀?” 令狐珺星目中绽放出明亮的光芒,思索了一阵,似乎想到些什么,说道:“嗯......不管像谁多一点,只要......只要别像我师公那样,口是心非、道貌岸然就行了。” 月淇自是知道令狐珺的师公便是前五岳派掌门岳不群。此刻听得令狐珺提起岳不群,月淇心绪不由得紧张起来,心中酸楚又涌上,一时间控制不住,又轻泣起来。 令狐珺见着,却暗骂自己说错了话,一时心软,便又张嘴吻上那樱唇。 就在二人心中又渐渐燃起烈焰时,忽然,地面微微震动了几下,一股强劲的内力传来,引得桌上的茶杯摇晃磕碰。接着,一声高亢的大喝声传来,令狐珺和月淇俱被惊吓,二人都穿上睡衣从床上站起。 “啊,是莫兄弟的声音,咱们快去看看。”令狐珺听出是莫天歌在喊叫,又惊异于那内力的强劲,便拉着月淇往天歌房间里跑去。 令狐珺和月淇先后跑进天歌房里,被吓得身形一颤。只见天歌房间内一片狼藉,桌椅、茶碗都碎于一地。天歌被令狐燕抱在怀里,口吐鲜血,赤红的脸上全是狰狞之意,圆瞪的眼眸里也布满血丝,不住地低声呻吟。令狐燕先前早就跑了进来,此时见天歌那可怕的异像,心中惶恐不已,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又见着令狐珺和月淇进来,令狐燕梨花带雨的俏脸上挤出一丝喜意,哽咽道:“啊,哥,月淇姐姐,你们快来看看,天歌到底、到底是怎么了?” 令狐珺惊得目瞪口呆,赶紧跑上前搭过天歌脉搏,又伸过耳朵在天歌胸前探听,过得半晌才说道:“啊,莫兄弟不过是练功时被什么事物分了神,以致任脉中的气血逆流至督脉少阴心经间,只需运气调顺即可。” 接着,令狐珺将天歌从令狐燕怀里扶到床上,双掌透出紫气,拍在天歌背上,沛然的混元之气沥沥而入。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在令狐珺运功调理下,天歌任督二脉的气血才重归其序,脸上赤色慢慢消退,眼中血丝也散去。天歌又坐于床上调理了一会儿,双手平合推下,吐出一口废气,才睁开眼,面露喜色,说道:“珺兄弟,谢谢你了,我现在全好了。” 令狐燕见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心中堆满的忧郁一时间全都消散,又被喜悦之情填满。她跑上前一把抱住天歌劲肩,俏脸上虽笑意满满,却仍旧颤抖着双肩轻泣。 天歌拍过令狐燕娉婷的背身,温言安慰道:“好了燕妹,我已经没事儿了。你这又哭又笑的,羞不羞人呐?” 令狐燕一下子坐直身形,脸上依旧是带泪浅笑。她不住地敲打着天歌的肩膀,恼羞道:“哼,你这个没良心的,知不知道人家刚才有多担心!”天歌一时心动,又将令狐燕揽进怀里。 令狐珺坐在旁边,故意咳嗽了一声,天歌和令狐燕才蓦地坐直,俱为尴尬。令狐珺拍过天歌肩膀问道:“莫兄弟,这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在修炼莫姐姐传于你的功法时,被什么事物分神以致气血逆流?” “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方才我早前打坐,修炼莫姐姐传我的功法时,忽觉被一东西咬在侧腰上。那时正是练功的紧要关头,我一时分神,以致气血紊乱、走火入魔。” 令狐珺掀开天歌腰间睡服,只见那健硕的腰肌上有两道红色的圆点,彼此间相距很近。令狐燕见着那两个圆点,又蓦地想起昨日在莫姐姐那石室里,为天歌脱衣涂背,不由得羞涩万分,脸上升起红霞。 “这里怎么有血呀?”这时,月淇正在四下查看,忽然“啊”的一声,被什么东西吓着。令狐珺走上前,只见那墙角处一条干瘪的赤色长蛇缠绕在地上,显然已经精血尽失而亡。令狐珺挑起那长蛇,只见蛇身约有三尺长,浑身赤色斑点,红色的蛇信兀自伸出于嘴外。月淇靠在令狐珺肩后,端详了一阵,忽然惊喜道:“珺哥,你且将蛇胆挖出让莫大哥服下!” 令狐珺一时不解,天歌也问道:“月淇,这蛇有什么稀奇之处,为何要我服下这蛇胆?” 月淇摇了摇手,只是笑而不语。又见令狐珺想得呆了,秀眉一皱,捏指掐在令狐珺腰眼上,娇声嗲道:“小yin贼,你发什么愣呢?还不快照我说的去做呀。” 令狐珺“啊哟”一声,尴尬一笑,便走到天歌床头拔出那“歌殇”剑挖出蛇胆,让天歌服了下去。天歌吃过那蛇胆后,只觉小腹间升起一团阳罡之气,霎时间散于全身经脉。这时月淇又说道:“莫大哥,你且运转丹田真气,来回两个周天,然后和着那股罡气聚暖回阳,且看看会有何变化?” 天歌便照着月淇所说运起“南圣心法”,丹田真气运转两个周天后,和着那蛇胆罡气、聚暖回阳。忽然身形颤抖,任督主脉间气血翻腾、直冲丹田而去。那丹田好似本已烧开的热锅、又被添上了几根柴禾,里面的真气霎时间冲盈至满。天歌便觉全身劲力大涨,右掌间金光微现,轻轻挥出一掌,便将地上的木屑、瓷片全都卷至屋外。 令狐燕见着,俏脸上笑靥如花,连连拍手叫好,说道:“啊,天歌,你的内力竟变得这么强劲了!月淇姐姐,那蛇胆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呀?” 令狐珺也惊叹不已,搭过月淇玉肩,问道:“淇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呀?” 月淇掩嘴浅笑,娓娓说道:“那蛇名作赤金骤雨蛇,本是昆仑山间一种极其稀有的物种。我曾在一本奇志杂书上读过,那蛇自幼起便服食昆仑山间的奇花异草,体内剧毒无比。凡是被其咬过之人便无药可医,可莫大哥机缘巧合,于练功时气血逆流,丹田真空,也将那蛇内精血吸了过去,化解了那蛇毒。若再服食下蛇胆,与那精血一道,便可生出一股罡气,可使得内力大增,武功斗进。” 天歌听得自己走了如此大运,一时欣喜不已,令狐燕也一阵狂喜,拽过天歌衣袖连连叫好。天歌高兴了一阵,忽然眉头一皱,想过什么事情,说道:“月淇,你既说这赤金骤雨蛇产自昆仑山,又极其罕见。而此地位于江南绍兴,距那昆仑山何止千里?那蛇又怎会窜到这白家村来了?” 月淇一时也是不解,眉头紧锁,忽然想到一事,吓得花容失色。令狐珺见着,握住其玉手,问道:“怎么了,这两天你老是担惊受怕的?” “啊,珺哥,莫大哥说得对,这赤金骤雨蛇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啊!珺哥,莫大哥,咱们赶紧离开这里!”月淇忽然惊叫道,脸上现出冷色。 令狐燕一时不解,问道:“月淇姐姐,好端端地干嘛要走呀?” “哪里好端端了?你们都快穿好衣物带上兵器,咱们去那莫姐姐的石室内躲一躲,路上我再慢慢解释。”月淇眉宇间现出急色,心中惊恐不已。 “那我去叫上爹娘一起吧。”令狐燕正欲跑出房外,却被月淇喝止住:“不用了,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那.....” “放心吧,珺哥,伯父不也和你一样百毒不侵吗?再说了又伯母相伴,他们一定没事儿的。” 当即,天歌四人各自回房穿好衣物,收拾好行李兵器,俱向那西头后山跑去。此时天色已微亮,远处东面的山头上,朝阳还未升起,山顶上已是红云数朵、徐徐飘过。天歌边跑边朝着四周的街道环视,只见周围一片冷清寂静,消无声息。待得跑到西山竹林之中,见四周也无人跟来,天歌四人便坐于一片花草之上歇息。令狐燕拿出干粮、食水分与众人吃下。 月淇吃过干粮后,见天歌、令狐珺眼中满是不解的神色,才娓娓道来:“你们听我说,不是我胆小怕事,只顾着咱们逃命。只怕今日白家村将有大祸临头,此刻所有白家村之人,只怕已有大半被毒晕了。” 令狐燕听得,扯着胸前衣襟,俏脸上露出惊慌神色,急道:“那......那爹娘他们......” “放心吧,燕妹妹,我说过伯父同珺哥一样百毒不侵,是不会被毒倒的。再说了伯母行事一向谨慎,也不会被轻易算计的。” 这时,令狐珺握着月淇玉手,温言说道:“淇妹,那到底是何故,让你如此惊恐?” 月淇挽过肩前长发,说道:“因为那赤金骤雨蛇只产自昆仑山玉虚峰。而这几十年来,那玉虚峰上,一直隐居着一位剑中高手,其剑术只怕还在伯父之上。” “那人是谁?”天歌和令狐珺同时脱口而出、同时按住了手中的“笑姝歌殇”剑。 月淇回眸望向令狐珺,说道:“那人于六十多年前,就与你风清扬师叔公、莫大哥师父莫大掌门以及福州林远图,并称武林四大剑神。” 天歌蓦地惊觉,说道:“啊,难道是当年的‘玉虚疾风’崔剑嵬?” 天歌曾听师父提起过,六十多年前,这“四大剑神”曾于华山之巅上评酒论剑。最终由林远图夺魁,而风清扬与那崔剑嵬在剑术上也不相上下,师父自己倒落了下风。那崔剑嵬以迅若闪电、变幻莫测的“疾风追影十七剑”闻名江湖,其时师父的“云雾十三式”也要逊色一筹,只有林远图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和风清扬独孤九剑中的“破剑式”能与之匹敌。 “所以,那赤金骤雨蛇定是那崔剑嵬所带来的。他也定从这蛇中提炼出了‘骤雨破魂散’,这毒药无形无味,中毒者轻则昏迷数日,重则终身瘫痪,比之‘七海醉仙棠’还要厉害上半分。” 月淇边说着,边折了些青草在手中挽成吉祥结,愁眉紧锁。令狐燕心中冷然,正欲再问些什么,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尘叶飞扬,天歌四人不由得戒心大涨,纷纷起身拔剑。 “哈哈哈,女娃娃,你倒也知道得不少。不过那林远图早就仙逝,莫大掌门也于不久前驾鹤西去,风老先生也隐居世外、二十年来一直杳无音讯,只怕也早已去地府拜师独孤求败了。所以这江湖上,也只剩得老夫和那令狐冲,才称得上剑神了。” 一阵清朗的老音隔空传来,引得周围的竹叶乱颤不已。天歌不禁感叹此人内力之深厚,将手中的“歌殇”剑握得更紧。 (二) 又是一阵阴风吹过,天歌四人便瞧见那竹林深处,走来一群俱穿道服、头带短冠、身背长剑的道士。在那群道士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须发尽白、鸠形鹄面的老者,瞧那满脸的皱纹便知其已年近百岁。那老者身边紧跟着四位中年道士,天歌一眼便认出那青灰色道袍之人,正是数日前在梅庄论剑台上,败于仪清剑下的昆仑派掌门震郝术。再后面就是十几名穿着粗布道服的小弟子了。 这时,令狐珺向另外三人低语道:“那老者正是‘玉虚疾风’崔剑嵬,身后跟着的四人,便是‘昆仑四侠’震郝术、裴郝元、余郝神、陈郝通。看来这一仗可得吃紧些打了。” 听得令狐珺报上那几人名头,天歌“唰”地一声抽出“歌殇”剑、挥舞如蛇盘。令狐燕见眼前之人神采熠熠、昂首阔步地走来,心中不禁畏惧,月淇也拔出腰间短剑,眉头紧蹙。 这时,那白发老者——崔剑嵬,将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清朗的老音端喝道:“几位小娃娃倒也机灵,眼下白家村之人俱被老夫擒获,倒漏过了你们这几条小鱼。” 这时,天歌轻视一笑,毫无畏惧地说道:“前辈也算是长好几辈了,只怕我们四人年龄加在一起,也不如前辈长岁,又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小辈呢?” “哈哈哈,你这小娃娃倒也伶牙俐齿。趁老夫心情还不错,赶紧报上名号吧。” 这时震郝术向崔剑嵬说道:“禀师叔祖,这小子名叫莫天歌,乃是衡山莫大掌门的关门四弟子,最近又拜了令狐冲为师。” 崔剑嵬伸手捋过长须,微笑说道:“哦,我莫小弟也有关门弟子了?有趣、有趣呐。” 天歌心下微怒,剑指崔剑嵬喝道:“不许辱我师父名讳!” 崔剑嵬理也不理,望向月淇,说道:“这位女娃子就是苍远行的孙女儿吧,倒出落得和你奶奶一样的花容月貌。当年我和你爷爷曾交过几次手,不知你父亲的‘银涛掌’已学得你爷爷几成啊?” 月淇只是蔑然一笑,并未搭理那带着几分轻视的戏言。 “想必这两位便是令狐冲与那神教魔女的子嗣吧?嗯,倒也有几分你们爹妈的神采模样,就不知身手怎么样?” 令狐珺和令狐燕听得那老头儿唤自己娘亲叫“魔女”,不禁皱眉怒视。 天歌见那崔剑嵬人老话也多,不禁心烦,将“歌殇”剑蛇舞了两下,说道:“哼,瞧你胡子都一大把了,话也恁地多,快快放马过来吧!” 崔剑嵬也未恼怒,鹄面上一道冷笑后,转身向震郝术唤道:“郝术!” “师叔祖,何事吩咐?” “你们四位去将令狐公子、令狐小姐和那苍小姐擒下,我且来会会这位有趣至极的莫小友。” 震郝术领命后,便领着三位师弟与一众弟子向四人攻去。天歌四人都拔出了兵器与那四人混战在一起。崔剑嵬见四人身手中,只有那莫天歌的剑法最是灵活随意,便心知自己没看错人,纵身一跃,一掌拍向天歌后肩。天歌才刺倒两名昆仑弟子,便觉身后一道凌厉的掌力迫来,便纵身跳出战圈,使出“破掌式”与那崔剑嵬打斗起来。 于是这竹林里分为了两处缠斗:这边天歌与崔剑嵬剑掌相斗,崔剑嵬只使出半成功力,以试探天歌身手;那边令狐珺、月淇和令狐燕靠拢于一起、相互掩护,苦战那围成一圈、轮番出招的“昆仑四侠”及那十几名弟子。 过了一阵,崔剑嵬已试探出天歌的招式,便用上七分力迫开天歌身形,拔出身后长剑说道:“不错,那令狐冲果然将独孤九剑传于了你。你这小娃儿倒也天资过人,当年风清扬于你这岁数时都没这般身手。莫娃子,咱们且来打个赌如何?” 天歌摆稳剑势,好奇地问道:“赌什么?” “你若能和老夫斗过三十招,老夫便放过你们几人。若斗不过,你就得拜老夫为师,再上得昆仑玉虚峰学艺三年,老夫便将一身武艺俱数相传,让你武功斗进。怎么样?无论输赢,你这娃娃都不吃亏吧?” 天歌想得一阵,眼珠一转,双手抱于胸前,说道:“好,不过您老人家刚才已将我的招式瞧了个清楚,若再打起来,我岂不是吃亏了?” “那好,老夫就给你三次机会挑战,怎么样?这下就不吃亏了吧?” 天歌心下一喜,见自己一番歪理便讨来便宜,于是精神大振,挥舞着“歌殇”软剑攻了上去。此时,令狐珺三人已将昆仑弟子尽数刺倒,只面对那“昆仑四侠”,压力减轻了不少。 天歌灵台清明,化“破剑式”变化于“云雾十三式”中,与崔剑嵬交起手来。但只对拆了十招,天歌便满头大汗,只觉那崔老儿的“疾风追影十七剑”式如其名,出招迅若追影,变幻如疾风,极少露出破绽。又见崔剑嵬攻防间转换极快,往往自己一个攻招被化解,那崔剑嵬很快就反制攻来,叫自己猝不及防,只能收剑退防,也就错过了持续压制的时机。如此只斗了将近二十招,天歌一招“云台望月”被崔剑嵬瞧出破绽,其手中长剑竟如轻纱般缠来,将自己右臂缠到身后,而崔剑嵬那长剑便抵在了自己胸前。 崔剑嵬收回长剑,往后退了两步笑道:“不错,是个可造之才。莫娃子,咱们再来打第二次。” 天歌心中三分恼怒七分震惊,想昨夜与乔扮成嵩山弟子的令狐冲相斗,也未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天歌不由得打起二十分精神,又冲将上去。这次天歌已摸清崔剑嵬剑法中的若干罩门,又多斗过七八招,但最后自己寻着那崔剑嵬“雨恨长风”间的破绽,而刺向其小腿时,崔剑嵬却垂直竖下剑身,将“歌殇”剑压到了地上...... 这边,令狐珺使出雪雁点松身法中的“轻雁映雪”,欺身于那“昆仑四侠”身前。“昆仑四侠”被月淇和令狐燕纠缠着,无法专心应对令狐珺的葵花点穴手,于是先后被令狐珺点中膻中穴,瘫软倒地。但令狐珺在缠斗中一直护着月淇和令狐燕,小腹和后背各被刺中了一剑,见“昆仑四侠”被自己俱数点倒,剑伤上的疼痛蓦地袭来,便跪倒在地上,以剑撑起身子,连连喘气。 “哥!” “珺哥,你......你没事儿吧。”月淇抢先跑到令狐珺身前,手捧着其脸颊。令狐珺见月淇无比关切,心中一闹,故意呻吟道:“啊,好痛啊,我......我怕活不下去了。” 月淇心中大急,哭道:“啊,别......别,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令狐珺忽然怪笑一声,月淇霎时间破涕为笑,一时恼羞,不住地敲打令狐珺手臂。 令狐燕见这场景,也笑而不语。忽然心中一惊,回头瞧向天歌。只见天歌手中“歌殇”剑被那崔剑嵬踩住,天歌面红耳赤,使尽全力也无法将那剑拔出。 这时,一阵清亮陈朗的老音,在天歌脑海中响起:“以指为剑,先使‘有凤来仪’,再接着使‘白虹贯日’,最后使‘金玉满堂’。” 天歌心下大喜,放下长剑,右手五指并立伸出,一招“有凤来仪”斜刺向崔剑嵬侧腰。崔剑嵬心中一惊,抬下长剑格挡,天歌立马换招“白虹贯日”,躲过崔剑嵬长剑,由下向上挑那崔剑嵬前胸。崔剑嵬见这一挡落空,才抬下的长剑又偏转向前胸格挡。这时天歌一阵狂喜,便知那不明人士所指点的用意。此时崔剑嵬身形前倾,握剑的右腕兀自伸在胸前,天歌张开五指,一把抓住那干瘦如柴的右腕,体内劲力运起,拉拽着崔剑嵬的手腕在原地转了一圈半,左掌金光微现,一掌拍在那消瘦的老背上。 崔剑嵬吐出一口血,心中一恼,说道:“踩剑之前你我已拆了二十八招了,方才你又出了三招。莫娃子,虽然你胜过了老夫,可照规矩,这次算是你败了。” 这时,令狐燕跑了上来,拍过天歌身上的尘土,又冲崔剑嵬吐舌喝道:“什么狗屁规矩,反正是你输了。这么大年纪了还抵赖,你羞也不羞。” 此时,月淇嬉笑着瞧向倒在地上的“昆仑四侠”,又在每人身上踢了一脚,接着将四人的长剑收在胸前。 “妖女,你......你要干什么?” 月淇在四人面前来回迭步,又伸出右手玉指摇晃着说道:“呵呵,反正我是出了名的奸诈恶毒的小妖女,你们害得我那小yin贼受伤,我也得从你们身上讨回来呀。嗯,那我将你们的眼睛都刺瞎,让你们成为名符其实的‘昆仑四瞎’,如何呀?”说着,又嬉笑着在四人身上踢了好几脚,拔出短剑在四人眼前只晃悠,惹得四人使力偏头、嗷嗷怪叫。令狐珺见月淇这般俏皮胡闹,不禁连连摇头张笑,也不觉剑伤间的疼痛。 天歌俯身拾起“歌殇”剑,笑着瞧了眼令狐燕那俏皮乖巧的花猫脸。又瞧向崔剑嵬,眼珠子左右只转,摇头晃脑地笑道:“你不是说给我三次机会吗?那,方才我抓着你的手腕时第二次就打完了,便立即开打第三次,这第三次我才出一招就将你制服,怎么算是坏了规矩呢?” 崔剑嵬听得天歌无赖般的辩解,怒道:“好哇,你这小娃心眼儿倒也恁地鬼。不过......刚才你那三招一气呵成,怕是另有高人指点吧......” 崔剑嵬又沉思了一阵,忽然眉眼一张,抬头向四周瞧了瞧,说道:“老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叙叙旧情呢?” 这时,又一阵清风吹过,那清亮陈朗的声音便在远处响起:“崔老鬼,几十年不见,你还是这般呆板的性子,连剑招上的缺陷都没怎么变呀。” 接着,一道灰白长袍、须发长而杂散的老者从远处飞来,天歌见那老者身形伟岸飘洒、仙风道骨,便觉似是一得道仙人下落凡间。 预告:这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是谁?冲盈二人是否逃脱过崔剑嵬的魔爪?白玉鸿、凌晴和白翊蝶能否被安全救回?且看下章:无招真意 ------------ 第十四章 无招真意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道德经》老子 “风爷爷,您来了呀!”令狐燕见着那仙人般的老者,潇洒地飘落于身前,俏脸绽放花容,蹦跳着跑到了那老者的怀里。 那老者一把抱起令狐燕转了一圈,清鹤般的金脸上笑若菩提,说道:“哟,燕丫头呀,六年前你还只及你风爷爷小腹那般高。不想今日一见,竟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嗯,也有几分你娘的姿容了。” 这时,崔剑嵬将长剑收于身后,向风老者抱拳说道:“老风呀,自从华山一别,这六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也不知你这几十年都到哪里闲散逍遥去了?” 那老者正是前华山剑宗高手,传令狐冲独孤九剑的风清扬。这时,苍月淇也扶着令狐珺走了过来,令狐珺见是风清扬,轻轻咳嗽了几下便欲跪拜行礼。风清扬见令狐珺身受剑伤,也未搭理崔剑嵬,走了上去,将令狐珺扶稳,一掌拍于令狐珺后腰上,紫光微现。过了一会儿,令狐珺便觉浑身舒畅,也不觉疼痛。 “多谢风师叔公!” “诶,珺儿,我不是说过嘛,以后只管叫我师父就成。” 月淇见这风老前辈慈祥如仙,便对其敬上七分亲上三分,说道:“风......风前辈,你若做了珺哥的师父,那令狐伯父不是要称珺哥做师叔,这岂不乱了辈分。” 风清扬伸出左手叉腰,右手向前伸出只摇,笑道:“你这女娃生得美貌,怎么却这般拘于礼节?我就爱珺儿叫我师父,那些个叫人晕头的辈分论它作甚?” 月淇听着,不禁嘟嘴皱眉,脸上全是诧异之情。令狐珺拍过月淇肩膀,示意其别觉得奇怪。 “老风,你就和这几个小娃说笑,也不搭理你的老朋友了?” 风情扬潇洒转身,须发与衣摆同时甩起,右手直指崔剑嵬道:“哼,崔老鬼,今日你欺负我的两位徒子徒孙的,我心情也不太好。” “哦,那么也想打上一架吗?好嘛,都几十年了,却还是这般好胜?” 风清扬又摇手笑了笑,指着莫天歌说道:“哪里、哪里,我才懒得跟你打!刚才我不过指点了这小娃子几招,就让你好好喝了一壶,真要动起手来,怕你也不是我对手了吧。” “老风,小心风大扇着了舌头。你若不想动手,那好,咱们就来赌个更大的。” “崔老鬼,你不但呆板顽皮性子没变,这争睹好胜的脾性也依旧如初呀,你要赌什么?” “老风,我给你一日时间,你只管指点这莫娃子剑法,明日我在此处相候,再与这莫娃子斗上一斗,若他还能与我斗过三十招,我便放过白家村之人,拍屁股走人!” 天歌一把收过“歌殇”软剑,双手抱于胸前说道:“好呀,那样是我输了,你又如何?” “还是老规矩,你随我回玉虚峰学艺三年。怎么样?老夫可是够给你小子金面了吧?” 风清扬仰天长笑,拍手说道:“好哇,我瞧这莫娃子使的孤独九剑,倒比珺儿更有灵气、更加随意。若我当真指点几下,难道还收拾不了你这老鬼吗?” “哈哈哈,好,老风、莫娃子,明日此时,崔某就在这里相候了。”崔剑嵬说完,身形一晃,如鬼如魅,瞬间飞至“昆仑四侠”身边解了穴道。众位昆仑弟子相互搀扶着,便随这五位长辈离去。 这时,令狐燕又跑到风清扬身边,轻轻扯着那长白杂散的胡须,娇莺语道:“风爷爷,你可要好好调教下天歌,好让他明日收拾收拾那老杂毛。” 风清扬被逗得哈哈大笑,又招呼过天歌上前,拍了拍其肩膀,赞叹道:“嗯,难得呀,刚才你与那老鬼相斗我都瞧得一清二楚,你比冲儿当年还要有灵性,天资也更高呀!” “啊,风......风老前辈,您也认识令狐庄主呀?” “嘻嘻,何止认识?我爹的剑法,正是风爷爷当年亲自传授的呢!”令狐燕嬉笑着在天歌额头上敲了一下,一副得意十足的神情叫天歌哭笑不得。 这时,天上乌云密布,忽然下起骤雨来。天歌四人便和风清扬跑至一峭壁下凹陷入内的宽敞小洞中避雨。月淇拿出食水叫风情扬饮下,天歌也外衣脱下披在令狐燕身上,便向兀自躺在岩石上的风清扬敬礼道:“风老前辈,方才多得您指点,晚辈斗胆,还请您多指教一些。” 风清扬伸了伸四肢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坐起身子,笑道:“哈哈,你倒也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好,好!” “风爷爷,好什么呀,我倒觉得天歌就像个野猴子。” 风清扬不禁在令狐燕琼鼻上一刮,笑道:“啊,你不也古灵精怪的,就像只小猴子?你瞧你风爷爷我,不也像是老猴子?” “哼,风爷爷你也不害臊,像猴子哪里好了?” “怎么不好了?且不说真像猴子那么活蹦乱跳、无拘无束,只要多做好事不起坏心眼儿,就不是冒充好人的伪君子。” 月淇听得这话,心下微痛,手里挽着令狐珺臂膀,便皱着眉头向风清扬说道:“风老前辈,你是不是在说前五岳剑派掌门岳不群呀?” 风清扬摇了摇手,说道:“啊,也不尽是如此,这世上之人有谁能圣贤得不生一丝歹意?就是那孔老夫子,也有狡诈失信之时。连我也时常有这种感觉,你说是不是呀,燕丫头?”风清扬说完,忽然伸手在令狐燕俏脸上一掐。 “哼,风爷爷你真坏!”令狐燕心中恼羞,但脸上仍旧怪笑,便远离开风清扬,兀自靠在天歌身旁。 “啊,风......哦,师父,那你说这世上为何有这么多性情各异之人?”令狐珺回想着进了白家村之后所见所闻,不禁疑惑道。 “哈哈,对了嘛,你这小子也该如你爹爹那般洒脱不羁嘛。至于你刚才问起的话......啊,其实这做人和剑法也有些共通之处......对了,莫小友、珺儿,你们且各自耍一遍总诀式让我瞧瞧。”风情扬先是哈哈大笑,接着又沉思着什么喃喃自语,最后又双眼放精光,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天歌和令狐珺相互瞧了一眼,便各自拔出“笑姝”、“歌殇”剑,就在这宽敞的石洞内耍了一遍总诀式。风情扬看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右手一抬,隔空抓起地上的一段枯枝,向天歌、令狐珺攻来,又喝道:“你们一起向我攻来吧。” 于是天歌和令狐珺合力跟风清扬对拆了数十招,但见风清扬将手中枯枝舞动地连绵严谨,泼水不进,一攻一守之间浑若天成,毫无拖水带泥。又对拆了数十招,二人便觉风清扬似乎已不再是对招,那跟树枝在他手里挥舞间,却瞧不出是什么招式,只如一小孩儿拿着树枝赶苍蝇似得。天歌先于令狐珺瞧得这其中的变化,心下一奇,模仿起风清扬的“无招”,只将手中“歌殇”剑乱舞乱甩,将剑身扭得如麻花一般,连自己也不知是何招式。 “咦,停下。”风清扬忽然喝道。“不错,难怪那崔老鬼直欲收你为徒,果然是悟性惊人呀。” 这时,月淇走了上来搭过令狐珺肩膀,说道:“那珺哥的剑法如何?请风老前辈明示。” “哎,珺儿呀,不是师父怪你,这独孤九剑剑意深邃,你还只是刚刚窥入‘破招’境界呢。” 令狐珺收过“笑姝”剑,也不觉灰心,拱手敬道:“啊,还请师父明示。” 令狐燕也跑上来,抓着风清扬臂膀只摇:“风爷爷,这独孤九剑还分境界呀,都有哪些境界呀?” “嗯,这独孤九剑虽讲究的是‘料敌机先,攻敌之不得不守’,但这还只是第二层的‘破招’境界;而‘后发制人、瞧敌人破绽攻出’,也只是最浅层次的‘拆招’境界;独孤九剑真正的最高境界,却是‘无招胜有招’的‘无招’境界呀。” 天歌也曾听令狐冲讲过“无招”境界。但今日听起风清扬如是而言,便觉得自己已有半只脚,踏入了武学高层次见地的大门,追问道:“那风前辈,这‘拆招’、‘破招’、‘无招’境界,又有何不同呢?” “啊,这个嘛......”风清扬不住地用手指敲着脑袋、走来走去,忽然见洞外风雨大作,一时顿悟。便向天歌四人指着那洞外的风雨,说道:“刚才我们见骤雨落下,便立马想到找这个山洞避雨。这就好比是瞧见敌人一招攻出,你便立马寻那破绽而攻出,这是江湖上寻常高手都处于的‘拆招’境界。” 风清扬金脸上露出喜色,兀自坐于岩石上,伸出右手食指不住的摇晃,又说道:“常言道‘山雨欲来风满楼’,若是见着满天乌云,狂风吹起,聪明之人便预知了,过得不久将要下起骤雨,就可提前先找着石洞避雨。这又好比你能从敌人的套路中,预知他下一招,甚至下面好几招的变化,便抢在敌人出招之前攻其破绽,所谓‘意念在前、出手在先,料敌机先、攻其之不得不守’,‘破招’境界也正是如此。在这之上,若是你能先用得几招攻出,叫敌人在防守间自己露出破绽,这就是比‘破招’更高明的‘制招’,天歌制服那崔老鬼,也正是‘制招’所为。” 月淇听得这些,也是获益匪浅,便有问道:“那‘无招’又是何等境界呢?” 风情扬双眼迷离地望向洞外的风雨,沉思了一阵,便向天歌四人问道:“你们听到了什么?” “风雨声呀!”天歌四人同时答道。 “那你们瞧向洞外,又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雨幕如烟。”月淇先回答道。 “你们听到了雨声,看到了雨落,那么这雨便是真真实实地在外边落着。若是你们捂上耳朵、闭上眼睛,听不到、也看不到,那这场雨还存不存在呀?” 天歌四人听着这有点儿玄义的话语,不禁皱眉沉思。风清扬又笑了笑:“我来说了吧,即使你们听不到雨声、看不到雨落,那雨还是真真实实的在外面落着。只是在你们心中,那场雨就已经停了。” 这时风清扬又随意抬起那树枝,向天歌问道:“莫小友,你说这是什么招式?破绽在哪里?” 天歌仔细端详了一阵,随口说道:“风前辈,你这......你这只是随意拿着树枝,算不得招式,也没有破绽了。” “是呀,招招无招,便瞧不出破绽,敌人如何可破?” 天歌似有所悟,便问道:“若与人相斗,又如何才能做到无招?” 风清扬笑了一阵,忽然将那树枝抛向天歌,天歌随手将其接住。风清扬对天歌说道:“你认为呢?” 令狐珺、令狐燕、月淇三人见着这景象,一时不解。天歌自己也想了一阵,忽然脸上露出惊喜之意,拍着脑袋说道:“啊,风前辈,我懂了。” “嗯,懂了就好。啊,真累呀,这鬼天气,倒叫人精神不振的。我先睡一会儿,你们自己慢慢领悟吧。不过也得小点儿声,别把我吵醒了啊。”说完,风清扬双脚一伸,便枕着双手,躺在岩石上酣睡起来。 “天歌,你真弄明白了?我怎么瞧着,好像是风爷爷在戏弄你呀?”令狐燕拉过天歌手臂只摇晃,嘟嘴皱眉。忽然一颗小石子儿飞来,正打中令狐燕螓首。 “不是说了吗?别吵着我老人家了。”风清扬又翻了个身,便又睡去。 天歌笑了笑,将令狐燕轻轻搂过拍了拍后背安慰道。令狐珺和月淇也走了上来,轻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 天歌又笑了笑,摇手说道:“我师父以前常说,道可道,非常道。世间很多道理,没法完全言表,只得躬身实践,才可领悟得其中真意呀。”说完,天歌兀自走到山洞外,于风雨中挥舞练剑。 预告:天歌从风清扬的箴言中悟出何道理?“无招”境界将使天歌的武功有何进境?且看下章:《侠客行》经 ------------ 番外 截至目前几位人物的武功系数(武功以本书为准) 风清扬:武功独孤九剑(“无招”级)、华山剑法、紫霞神功招式99内功95身法96综合97 崔剑嵬:武功疾风追影十七剑招式98内功95身法95综合96 令狐冲:武功独孤九剑(“无招”级)、思过崖五岳剑派剑法、琴箫剑法、吸星*、紫易混元功(紫霞神功+易筋经) 招式96内功96身法91综合94 莫小贝武功衡山云雾十三式、雪雁点松身法、南圣心法、赤炎神功、葵花点穴手招式92内功93身法94综合93 苍玦衣:武功银涛掌招式93内功94身法89综合92 莫(白)天歌:武功独孤九剑(“破招”级)、衡山云雾十三式、雪雁点松身法、南圣心法、赤炎神功、金蛇罡气招式91内功90身法89综合90 任盈盈武功思过崖五岳剑派剑法、琴箫剑法、紫易混元功(紫霞神功+易筋经) 招式90内功87身法88综合88 左凌峰武功大衍六变诀、嵩山八景诀、冰晶掌、寒冰真气招式91内功88身法86综合88 司徒乾凛武功柳叶刀法、虎象般若功(5层) 招式87内功89身法86综合87 令狐珺:武功独孤九剑(“拆招”级)、琴箫剑法、华山剑法、衡山云雾十三式、雪雁点松身法、葵花点穴手、吸星大(河蟹)法、紫易混元功(紫霞神功+易筋经) 招式88内功88身法86综合87 白鹏英、白玉鸿武功九九还阳掌、葵花点穴手招式88内功86身法86综合86 莫立人武功衡山云雾十三式、雪雁点松身法、南圣心法招式88内功84身法85综合86 凌腾云武功关西无极刀法、葵花点穴手招式85内功84身法85综合85 玉盛澜武功海棠混虚枪法招式84内功84身法85综合84 莫宗生、莫在如武功衡山云雾十三式、雪雁点松身法、南圣心法招式85内功83身法84综合84 左鹊至武功大衍六变诀、嵩山八景诀、冰晶掌、寒冰真气招式85内功85身法79综合83 何严律武功大衍六变诀、嵩山八景诀招式83内功81身法78综合81 苍月淇:武功落梅随影笛(剑)、琴箫剑法、雪雁点松身法、银涛掌招式81内功72身法83综合79 玉宏文武功海棠混虚枪法招式82内功77身法75综合78 司徒熠菲武功柳叶刀法虎象般若功(二层) 招式81内功75身法78综合78 凌晴武功九节鞭法葵花点穴手招式78内功75身法77综合77 令狐燕武功华山剑法、琴箫剑法、踏雪折梅步招式75内功68身法83综合75 ------------ 第十五章 《侠客行》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侠客行》李白 此时令狐燕正倚靠在石洞口的峭壁上。看着天歌在风雨中身姿潇洒、剑舞随意,令狐燕只觉心里说不出的欢喜。而月淇见令狐珺兀自坐在岩石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显然是在思索着风清扬的那番言论。月淇莞尔一笑,又担心令狐珺想得入神,便坐于一旁挽过其手臂,轻声问道:“珺哥,你跟风老前辈以前就认识了?” 令狐珺正想得出神,一时惊觉道:“啊,那是六年前,我和妹妹跟着爹娘上华山思过崖,偶然就发现了我风师叔公在那思过崖石洞里。” “那你又怎么跟风老前辈攀上师徒关系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风师叔公独自留我在那石洞内,教授了一晚的剑法,还讲了很多道理,可我那时都还不明白。” “啊,什么道理呀?” “师叔公说我性子不如我爹那般洒脱。他还说大丈夫行事,如行云流水、任意所至,什么武林教条、门派规矩,全是、啊全是......” 见令狐珺吞吞吐吐,月淇伸出玉指点在令狐珺脸颊,笑道:“全是什么呀?” 这时,风情扬打了个哈欠,翻过身来应道:“全是他(河蟹)妈的臭狗屁呀!”说完,又翻过身睡去。 令狐珺和月淇见着,相视一笑。月淇又指着令狐珺眉心,低声笑道:“听到没有,你师父说得让我想起另一个道理。” “啊,什么道理呀?” “通常越是自以为君子的人,越容易错怪别人。” 月淇嘟嘴哼鼻,脸上现出俏皮的神情。令狐珺见了,心下一荡,便将月淇揽进怀里抱紧,温柔低语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君子,而是小yin贼了。你就别担心我会错怪你了。”月淇听着,心里闪过一丝阴霾,便不再言它,兀自思索着风清扬所说的那几个“剑境”。 却说天歌在风雨中挥洒恣意、身形飘洒,将独孤九剑所有招式耍了一遍,又将云雾十三式也耍了一遍。此时在天歌心中,似乎只有一人一剑,衣衫湿透也浑然不觉。就在刚才接过风清扬抛来的树枝后,天歌隐隐间领悟到“心无杂念、意出自然”。但此刻虽然全身心都注视于手中长剑时,天歌觉得仍有什么东西没有悟透,距离“无招”似乎就隔着一层薄膜了。天歌正思索着,一时间心灵空明,体内真气也不自觉间兀自游走周身。忽然,天歌胸口大痛,只觉丹田内有三股真气在相互冲撞。天歌“啊”地一声倒地打滚呻吟,令狐燕先是惊觉道。 “啊,天歌,你体内真气怎么又冲突起来?你、你这样子好吓人。”令狐燕但见天歌脸上忽而青色、忽而赤色又忽而金色,双臂间肌肤膨胀,青筋爆起。 就在令狐燕担忧不已时,令狐珺、月淇和风清扬也一同跑了出来。风清扬见天歌体内气血翻腾,上前将其扶起,自己双掌分别拍在天歌胸口和后心处,掌间紫光大盛,对天歌说道:“莫小友,你且心无杂念,内息散转周天、气沉丹田。” 过了半晌,天歌脸上的神情开始复原,几道异光全都消退,丹田内那几道真气也重归平静。令狐燕三人见了,也安心不少。风清扬收过双掌,又向天歌念了一段口诀,天歌照口诀修行了一阵,只觉体内那三股真气相互纠缠,化为一股凌厉的真气游走于任督诸脉,又向全身各处大穴散去。忽然,那些散于各大穴的真气各自跳动。天歌只觉那些跳动的真气似乎凝结成一条条蝌蚪之状,跳动的痕迹都映照在脑海里。 “是不是于脑海中看到真气运行的轨迹?”风清扬忽然问道。 天歌眼皮不住的跳动,但未睁开。听到风清扬相问,天歌只是点头应到。 “那么除了独孤九剑,你还会哪些外家招式、内家武功。” “云雾十三式、南圣心法、雪雁点松身法,啊,还有、还有两个说不上名字的内家功法。” “你可熟知哪些诗句?” 天歌随意想了瞬间,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和三位师兄从小唱到大的歌谣,于是随口应道:“李白的《侠客行》!” “好,将你脑海里所见得真气运行轨迹,俱数化为《侠客行》诗句,刻于那峭壁上吧。”风清扬说着,右掌又透出一股紫光,拍打在天歌后心处,然后慢慢抬至天歌后脑上的玉枕穴,猛地一撮。 天歌忽然睁开眼睛,俯身冲到那峭壁前,手中“歌殇”剑蛇舞连连,那岩壁上落下无数的碎石粉尘,但在雨点的冲刷下俱数化为泥丸。天歌飘落到地上后,左掌金光大盛,朝那峭壁轰去,又轰下无数碎石。雨水纷纷冲刷下,那一道道剑痕中的泥丸被俱数冲走。令狐燕三人和风清扬都走上前一看,正是李太白的《侠客行》,只见那每个字的一笔一划如龙飞凤舞,字体苍虬有力。月淇读了一遍,却发现里面缺少了第十四句‘五岳倒为轻’、第二十一句‘纵死侠骨香’和最后一句“白首太玄经”。 “风爷爷,这是怎么回事儿?”令狐燕满脑子疑惑,拉着风清扬衣袖问道。 “天意、天意呀,哈哈哈!莫小友,想不到二十多年前失传的‘赤炎神功’,以及那崔老鬼的‘金蛇罡气’,和你衡山派的‘南圣心法’,竟化为一体。” 天歌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只觉丹田内那三股真气已有一大半化为了一股。欣喜之余,天歌又不解地问道:“风前辈,难道莫姐姐传我的是‘赤炎神功’?这是门什么功夫?” “啊,那‘赤炎神功’本是西域一派的绝学,此功乃修天地炎阳之气,以舒张经脉、力道刚劲。后来侠盗‘平原一点红”平若新闯荡西域学得此功,只是那平若新于二十年前和那“盗圣”一同销声匿迹、下落不明,此功也就失了传。” 天歌和令狐珺相互瞧了一眼,俱为惊讶。天歌又瞧向那峭壁上残缺的《侠客行》,伸手一指,向风清扬问道:“风前辈,刚才我脑海中真气若数万条蝌蚪抖动,我回忆起身上所有招式、功法口诀刻下那《侠客行》,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风清扬捋过长须,说道:“方才你练剑时已达到‘心无杂念,神存觉识’的心境,那三股真气在你这臻至‘无意’神识的引导下,相互碰撞间冲突升起。在我运力引导下,那三股真气便散于你任督二脉诸穴内。此时你丹田空空,内息平静,只于神识中存了招式的变化,那散于诸穴的真气便随你无意的招式变化而变化。” 天歌难以置信地瞧了瞧身上,说道:“那......风前辈为何要我刻字。” “哈哈哈,你可知破气式中‘招气相合,功法俱出’的道理?以文字为载体,化无形的功意为有形的线条,再化诸般线条为字体,一个字便是一种套路。你已经完成了破气式的入门法则,将自身诸般武艺功法俱数化为了那一篇残缺的《侠客行》,也于无意间自己创制了一套武功呀。” 月淇已听得呆了,但瞧见峭壁上的诗句还缺了三句,不禁问道:“请问风前辈,为何莫大哥所刻这《侠客行》还缺了三句?” 风情扬思索了一阵,说道:“道法自然,万法归一。可能所缺那三句,也是莫小友的武功境界存有若干缺陷所致。这个嘛......是何缺陷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最后那一句,我倒是可以补充上。珺儿,借你宝剑一用!”说完,风清扬隔空将令狐珺腰间别着的“笑姝”剑吸来,纵身跳至那峭壁上。只见那“笑姝”剑身紫光大盛,风清扬仙姿飘飘,招式随意,划转自如,在那“谁能书阁下”之后刻上了“白首太玄经”。 “这最后一招你可看清楚了?”风清扬飞到令狐珺身边,将“笑姝”剑扔进其腰间的剑鞘里。 “是,师父。” 天歌反复回味着风清扬那招“白首太玄经”,又见那几字比之自己刻的字,更是转划顺畅,毫无浮躁之象,才觉自己这新创的武学还只是初具雏形。 风清扬忽然伸了个懒腰,又一掌击出,将那峭壁上的诗句轰碎,对着天歌说道:“莫小友,你这新创的武功还有不少缺陷,以后得多多照我所授口诀散气于穴,再以脑海所见练习这......嗯,这太玄经神功!” “好了,几位小娃子们,我也该回华山了。” 说完,风清扬转身便欲离去。令狐燕见了,赶紧将风清扬拉住,娇喝到:“风爷爷,您多陪燕儿玩一会儿嘛。我爹娘也很惦记您老人家,您就不想去见见他们。” 风清扬抬手摇到:“不必啦,今日前来只是为瞧瞧那崔老鬼,不想却无心插柳开导了莫小友。眼下再无他事,我自当离去。” 说完,风清扬便拽开令狐燕玉手,随风飘去。那仙风鹤气得身形渐渐没于风雨中,又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我本逍遥人,自当逍遥去。” 天歌朝着风清扬飞去的方向,蓦地跪下磕了一头。接着站起身向月淇说道:“那我们下一步怎么走?是回村里窥探个究竟,还是先找着令狐伯父、伯母,还是在莫姐姐石室里静观其变?” 月淇思索了一阵,说道:“方才崔剑嵬都亲自出来巡山,想必是伯父伯母已安全脱身的。现在村里一定俱是那昆仑剑派之人,又有那‘骤雨破魂散’,咱们还是先在莫姐姐石室里修养一阵吧。若明日莫大哥能赢下那崔剑嵬自是好事,若是败了再见机行事吧,说不定那时伯父伯母也能现身呢。”说着,便先拉着令狐珺朝石室之处走去。令狐燕见着,也拉过天歌走去。 当即,天歌四人来到那石室入口处,转过地道。刚一走进石室,忽然天歌觉得石室内有人,便朝另外三人示意停下,右手轻轻抽出“歌殇”剑。 “四个孩子,你们都进来吧,这里没有外人。”一阵沉朗的声音响起,石室内的火炬也都俱被点着,一时大亮。 天歌四人听着那声气,狂喜不已,那正是令狐冲的声音! “啊,爹,娘,你们真的逃脱了昆仑剑派的魔爪呀。”令狐燕一眼先瞧见自己爹娘和蔼慈祥的面庞,冲将上去,跳到了盈盈怀里。 月淇见着也惊异道:“伯父伯母,你们真的从那‘骤雨破魂散’里逃脱了出来?” 盈盈放下令狐燕,抓起令狐冲的左腕,心疼地瞧着上面的一道血痕,对月淇说道:“淇儿不必感到惊讶,这也多亏了你伯父奇特的精血呀。”说完,又和令狐冲温馨相视。 天歌环视了四周,除冲盈二人外,还有五人,那蓝衣老书生就是祖千秋、那浑圆矮胖的老者就是老头子、白须壮汉正是向问天。 “啊,莫姐姐,你也在这里。”天歌和令狐珺心里俱为欣喜,跑上前拉着莫小贝那宽大的红色衣袖。 莫小贝赤脸上露出喜意,笑道:“珺小弟、天弟,我也是方才在山下见着大姐姐(任盈盈)他们几人。眼下白家村已被昆仑剑派之人控制,我便将他们请到这里来商议对策,正说着先要出来找你们几个,不想你们自己就先来了,正是天佑甚幸呀!” 天歌正要和莫小贝寒暄几句,忽觉双道森寒的目光向自己瞧来。 天歌偏过头一瞧,一身形俊伟、面目清朗的男子站在身后,向自己投来冷意的目光,正是向恒!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先说说正事。令狐兄弟,你觉得司徒熠菲那密信上所言,到底可不可信?” 月淇和令狐珺听得司徒熠菲送来密信,相互瞧了一眼,不禁大感惊异。 预告:向问天父子又为何从嵩山来到了白家村?司徒熠菲送来的密信上写着什么?天歌众人将如何解救白家村之人?且看下章:洪水滔天 ------------ 第十六章 洪水滔天 黄河怒浪连天来,大响谹谹如殷雷。——《相和歌辞·公无渡河》温庭筠 “爹、娘,那密信上所写何事?”令狐珺走上前问道。 盈盈瞧向令狐珺,神色怪异,又转头和令狐冲相视一眼,走上前搭过苍月淇肩膀,说道:“淇儿,事关重大,若是说将了出来,你可别心生不快啊。” 月淇脸色一紧,垂首思索了一阵,微笑着瞧向盈盈,说道:“伯母,这密信是司徒熠菲写给珺哥的吧?我......我没事儿的,你只管说吧。” 盈盈盯了月淇一阵,也微笑道:“好淇儿,你也挺豁达的。这密信正是写给珺儿的......珺儿,还是你自己拆开来看吧。” 令狐珺从盈盈手里接过一页信纸,他心知娘亲担忧自己安危,倒也没怪盈盈私自拆开了那密信。莫天歌和令狐燕也走了上来,只瞧见那信纸上几行娟秀的字体写着:“初七日落,洪水滔天。凌峰无情,贱妾有念。盼君速离,莫丧灾祸。吾得心安,念君切切!” 令狐珺看了那几句话,只道司徒熠菲是要自己避开祸端。但那“洪水滔天”是何意却叫人不解?天歌和令狐燕也如是想到。月淇细读了几遍,忽然明悟,不禁惊讶道:“啊,那日听得左凌峰派人驻扎深山河谷,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样!” 令狐珺、天歌一时不解,同时问道:“是怎么回事?” 盈盈微笑着拂过月淇后脑勺,温婉言到:“淇儿,你猜得不错。那左凌峰已派人堵塞了白家村北面十里外的一处河谷,这几日又多是雨水天气,想必那河谷中已积蓄了大量河水。” 月淇脸色正襟,说道:“若是左凌峰以此为要挟,挟迫白老爷子交出那‘文成隐冢’的地图,白老爷子念及全村安危,只怕也不得不照做。” 天歌右手虎口捏着下巴,思索了一阵,说道:“可现下昆仑剑派已将白家村控为己有,左凌峰若真要拿洪水要挟白家村,只怕也得先过了崔剑嵬那关吧?那咱们何不坐山观虎斗?” 令狐冲走上前来,笑道:“天歌小子,几日不见你头脑也灵光了不少。” “啊,多谢、多谢伯父夸奖。”天歌一时得意,不自觉间说道。令狐燕听得天歌称自己父亲为“伯父”,一时惊喜。但也有人心里晦暗。 向问天走上前,虎目生光,将那衣袖连同宽大的手掌一挥,说道:“令狐兄弟,我觉得事情还没这么简单。不然那司徒熠菲为何又修书于我,要我神教之人立马赶至白家村解救你和大小姐?” 令狐冲和盈盈都是一惊,向问天又怕二人不信,也从怀里掏出一信纸。只见那上面依旧是字体娟秀,与写给令狐珺那密信上的字体相同,便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月淇皱着眉头,瞧了令狐珺一眼,在其耳旁低语道:“司徒姑娘对你还真是情深意重呀。” 令狐珺一时尴尬,月淇见那俊脸上满是疑惑之状,一时得意,转身向众人说道:“看来那昆仑剑派也与嵩山派结为了联盟、共襄盛举。司徒熠菲得知了内情,又为解嵩山派后方空虚之忧,才......才给向教主写信。” 向问天对月淇投去赞许的目光,拱手笑道:“哈哈,江湖传闻苍龙派掌门千金聪慧过人、精明干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接着又对盈盈笑道:“大小姐啊,你这挑儿媳的眼光还真不错呀,这苍小姐和你当年可也不分伯仲。” 盈盈和月淇都相视而笑,不过这二人一个喜一个羞。令狐燕听得那些话,余光瞥过天歌,也笑道:“月淇姐姐不但生得漂亮、人也聪明,我娘的眼光自是好的。可我爹的眼光也是不差,你说是不是呀,爹?” 令狐冲自是明白女儿话中含义,脸上故作正经,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好了,鬼丫头,你就别出来打岔了。还是言归正题,白家村现在算是‘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了。既然嵩山派、彭云观、昆仑剑派都在打那破地图的主意,这边钳制住了白家村人手、那边又用未举之水灾威胁着,两边都不能轻易出手对付。我看......不如叫白老爷子随便弄个假地图,先唬弄住那左凌峰,你们看如何?” 盈盈拉过令狐冲衣袖,皱眉说道:“不行的,冲哥。且不说现下白家村之人还在那崔剑嵬手上,就是左凌峰真信了那假地图,却要等得找到那‘文成隐冢’才肯罢手,岂不是弄巧成拙?” 天歌听得,不禁六神无主,迷茫地说道:“既不能袖手旁观、也不能主动出击。那现下该如何行事呢?” 令狐冲和盈盈一时踌躇,斜着眼光思索该如何行事,月淇和向问天也都默然沉思。这四大“军师”一时间没了主意,这时向恒走了出来说道:“要不等到天黑、白家村里守卫有所松懈,我们派数人偷偷救出白家村的若干首领人物,明日分兵两路去对付昆仑派和嵩山派吧?” 天歌瞧向向恒自信的脸庞,心中一时慌乱,便说道:“向少主怕是太小瞧那左凌峰和崔剑嵬了。且不说那左凌峰还有彭云观相助,就是那崔剑嵬与我也交过手,若不是得风清扬前辈指点,只怕这世间无人是其对手。” 向恒眼眸微有怒意,正瞧向天歌时,令狐冲忽然惊喜地拍过天歌肩膀,说道:“怎么,你们四个小鬼见过我风太师叔?” 令狐燕瞥过向恒一眼,转身跑到令狐冲跟前,嬉笑着将风清扬现身论“剑境”,助天歌创“太玄经”神功的情景诉说了一遍。除天歌四人外众人都听得张口结舌。令狐冲正要天歌将那《侠客行》使出来刻在这石室的墙壁上给自己瞧瞧时,盈盈却忽然笑道:“歌儿,明日早上你可有把握打败那崔剑嵬?” “伯母,我这太玄经神功只是初成,能有几分威力我也不太清楚。而且若真的打败了那崔剑嵬,他又岂肯轻易放弃争夺‘文成隐冢’?会不会还留有什么后招?” “歌儿,明日你且放心大胆地去比剑。无论输赢,我这边都有安排的。” 盈盈铿然一笑,眉宇间英气十足,天歌瞧见了也不禁暗赞那股巾帼之态。月淇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悟到:“啊,伯母,莫非你也要使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盈盈笑着瞧向月淇,说道:“还是淇儿知我心意。哼,冲哥,看来以后你可得当心我们这两名小女子了。” 莫小贝一直独自靠在墙角,听得众人言谈了一阵,一直默不作声。此时听到盈盈那话,心中微怒,暗中拉过令狐珺,瞧向月淇,开玩笑道:“不止是你爹,看来以后你也得当心你那小媳妇儿了。” 令狐珺正有所沉思时,令狐燕忽然说道:“爹、娘,你们不是说白家村被两边钳制了吗?就算明早,趁着那崔老鬼与天歌斗剑,救得白家村之人,可还是解不了左凌峰的洪水要挟呀?” 众人都惊异于令狐燕的开窍,这时向问天说道:“这样吧,明日我和恒儿、‘黄河老祖’带领神教弟子前去挟制住那左凌峰。令狐兄弟、大小姐,你们就趁着莫四少侠与那崔老鬼斗剑,带领着衡山弟子一起救得白家村弟子。” 天歌心中狂喜,说道:“啊,我大哥也带领本门弟子前来了?” 令狐冲说道:“正是,那日你们从梅庄出发后,我便叫立人小侄修书于衡山派。此刻你的三位师哥正带领着百余名名本门精英,正在万勋谷外驻扎着呢。” “好了,既然计谋已定,大家就先各自下去养精蓄锐。恒儿,发什么愣呢?快走。”向问天见向恒目光呆滞,将其喝醒后,父子两便向石室外走去。 这时,冲盈二人又向莫小贝示意了一下,分别搭过令狐珺、月淇肩膀也走了出去。令狐燕也要跟着出去时,却听见天歌拉过莫小贝衣袖问着:“莫姐姐,我、我还有些许疑惑在心里。上次在石室没机会问,这次你可得告诉我了吧?” 莫小贝妖娆一笑,问道:“若是要问你父母之事,我也说过,以后若时机到了自会告诉你。” “啊,墨姐姐,我不是要问那个。我是想问,这十多年来,你为何都不上衡山一次,也不来看望我师父?啊......还有啊,你可知在洛阳,是谁害死我师父、也就是你亲爷爷的?” 这时,令狐燕瞧着莫小贝表情凝滞、眼神涣散,便跑了上来挽过其长臂。莫小贝笑着拍拍令狐燕俏脸,对天歌说道:“天弟,你莫姐姐我这些年,都一个人地过惯了。至于上月前,我爷爷他......他是被何人暗算,我也查到了些眉目,不过......恕姐姐受人之托,也不能此时就告诉了你,只要......” 说着,莫小贝嬉笑着瞧向歌燕二人,又将这二人的手牵在一起,眼眸中深邃似海,温言道:“天弟,燕妹妹,姐姐就盼你们以后能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可不要想我白大哥、嫂子那般,一旦被卷入江湖漩涡中,要再脱身就难上加难了。” 令狐燕羞涩地瞧了天歌一眼,又对莫小贝说道:“对了,莫姐姐,你又不是天歌的亲姐姐,怎么也叫天歌的娘亲做嫂子呀?当初你是怎么认识天歌父母的呀?” “啊,这个倒是可以告诉给你们。天弟,当年你娘本是我亲哥未过门的未婚妻,我自然就叫他嫂子。后来我哥和父亲都被仇家杀死,我嫂子那时刚路过山西七侠镇,后来又结识了你父亲和几名伙计,便一起开了一家客栈。”莫小贝想起那段温馨美好的数月,脸上露出喜色,但又很快阴沉下来。 “是不是......我那混账爷爷破坏了那段美好的岁月?”天歌见莫小贝这一喜一忧的神态,不禁叹道,便将白鹏英所告知的周鲲博的事迹道来。 莫小贝嘴角一阵抽搐,但很快收过赤脸上的冷色,笑着拍了拍天歌肩膀,叹到:“哎,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眼下还是想想明日之事吧。天歌,你方才说道得风清扬老前辈启发,创了一套功夫,我听得莫名其妙的,你可否说得详细一点?” 天歌又将自己化“赤焰神功”、“金蛇罡气”、“南圣心法”于一体,散气于穴、气招相合、功法俱出而刻下《侠客行》的过程道来。见莫小贝仍听得疑惑,天歌便亲自示范了一遍,脑海中那数万条蝌蚪比起清晨之时又清晰了不少。于是对着石壁,天歌挥舞着手中“歌殇”,那首残缺的《侠客行》又浮现于石壁上。见那字体较之清晨所刻,又多了几分苍劲之形、刚毅之神,令狐燕不禁心中一喜,拍手叫好。 莫小贝走上前,皱着眉头端详着那一笔一划,一时不解。天歌也疑惑道:“莫姐姐,对于明日与那崔老鬼一战,我本只有六成把握。若是能将这功夫融会贯通,便能再多得两三成把握。”莫小贝听了,赤红的媚脸上一阵疑惑,不由得深思起来。 却说这时,令狐冲领着盈盈、令狐珺、月淇三人行于树林之中。四人正家长里短地闲聊时,忽觉前头的小山上一阵锣鼓喧天。这时,一副五彩罗盖在那对面的山头上现出,周围一字排开数名身着灰白色制服、手握巴掌宽巨剑的壮汉。令狐冲见着,那正是嵩山派弟子,于是运上内功大喝到:“左掌门,既然现身了,何不出来叙叙旧、闲谈几句呢?”身后盈盈等三人也各将手中兵器亮出,警戒地望向四周。 这时,远处那罗盖之下,左凌峰那高大的身影现出。左凌峰扬起衣摆转身坐于那罗盖之下的虎皮椅上,也运上内功,喝喊道:“令狐庄主还是好兴致呀,一夜不见,还有这般闲情?可惜我左某还有要事,不能与你闲谈呀。” 令狐冲收过长剑,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又高声喝到:“左大掌门,你有何要事,连这点儿闲情也没有了?” “我自由要事去办,也不劳令狐庄主烦心。只是想提醒令狐庄主一句,闲事莫管,自然就逍遥快活。” 盈盈将手中短剑转至身后,铿然笑道:“左大掌门这话可说得歪理了,人要逍遥快活,跟那闲事管不管可没什么关系。只要心中没有不正当的欲求,自然就活得潇洒自在。” 左凌峰听得盈盈一席话,仰首大笑了一阵,便又现出那阴沉的声色喝到:“那今日白家村之事,令狐庄主怕也是别有用心吧?是不是真的爱管闲事自找没趣,还是另有它图呀?” 令狐冲一口气喝光葫芦中的酒,又随手将那葫芦抛于脑后,正气凌然道:“左掌门这话说得差矣,我令狐冲偏就是个爱管闲事之人。今日白家村将逢大难,我夫妇二人岂会坐视不管?” 左凌峰大脸上现出三分温和七分阴冷的笑霭,沉沉语道:“那么说,令狐庄主与神教圣姑,也要来插手这件事咯?” 令狐冲和盈盈相视一眼,又回头望向左凌峰,铿然说道:“我夫妇二人与白家村众人,必将并肩携手,同心协力!” “好!”左凌峰忽然从座椅上站起,高声一喝,远处清河间惊起一滩鸥鹭。 “既然令狐庄主快人快语,我左某也就不掖着藏着的了。令狐庄主,此刻我已命人堵了采莲溪上游河谷,一旦掘开堤坝,你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了白家村。而且此刻,白大少主和凌晴姑娘也在我手里,崔老前辈也将白家村之人尽数俘虏到那砺英阁之中。如此般层层险阻,我倒要看看令狐庄主这闲事怎么去管了?左某这就告辞了。”说完,左凌峰便随众人离去。 令狐冲听得这话,回头瞧向盈盈,二人俱是心中大忧,忧上眉头。令狐珺和月淇也皱着愁眉,默然不语。 “爹、娘,看来明日将有一场苦战了。” “珺儿莫怕,你爹爹我始终相信,邪不胜正,且到了明日,咱们走一步是一步了!”令狐冲说着,拉过盈盈纤手,二人相视不语。 月淇心中除了担忧,还有一丝隐痛。忽然想起怀中,还揣着那未拆开的蓝色锦囊,月淇赶忙将其掏出,向令狐珺递去。 预告:洪水滔天、剑鬼缠村、鸿晴为质,令狐冲将如何解救得白家村?天歌能否战胜那崔剑嵬、先拔头筹?蓝色锦囊中又将有怎样的巧计?且看下章:千钧一发 ------------ 第十七章 千钧一发 夫以一缕之任,系千钧之重,上悬无极之高,下垂不测之渊,虽甚愚之人,犹知哀其将绝也。——《汉书·枚乘传》 四月初七,正值黎明之时,旭日在东方的远处升起,于云海之中透出红光,也将白家村西头的山头照上红纱。清晨之中,微风徐徐,在一片竹林之中的空旷地上,站立着一位瘦如枯柴、鸠形鹄面、须发尽白的老者,其身后跟着两位身着蓝色道服、身背剑客的中年男子。正三人正是崔剑嵬和“昆仑四侠”中的余郝神、陈郝通。 三人只站立在原地等了半刻,便见着远处竹林的迷雾中又走来三人:左边一身着浅黄衣裳、亭亭玉立的少女,明艳的花容上明眸粉颊、俏丽如春;中间一三十出头的女子身着赤红大衣妖娆媚笑,在这一片碧绿的竹林中显得十分醒目;右边一俊秀青年面如冠玉、目如朗星,身着浅白布襟。那青年见着这崔剑嵬三人已等于前方,“刷”地一下抽出身后长剑,剑身软如蛇盘,哗哗作响。 “莫娃子,你可已迟了半个时辰。这般不讲诚信,你师父我可不大高兴呀。”崔剑嵬捋过长白的胡须,微笑着说道。 竹林中走来的三人正是莫天歌、令狐燕和莫小贝。依照昨日在石室中所商议,天歌本欲独自与这崔剑嵬相会,令狐燕要死要活地硬是跟了来。莫小贝也不放心这二人,生怕昆仑剑派之人暗中使诡计,便也跟了来。临行前,月淇和盈盈暗中嘱咐了这三人几句,天歌一时欣喜,连连点头。 此时,天歌听得崔剑嵬戏言,也歪着脑袋笑道:“崔老鬼,你倒好不要脸,都还没比试完,你就要把老脸贴到我身上,还师父长师父短的。”令狐燕听得天歌的反驳,“咯咯”嘻笑,又冲崔剑嵬吐了吐舌头。 崔剑为又说道:“老夫我要不要脸,还得先看你从老风那里学得了多少东西?来把,且将老风教你的剑术尽数亮出来,看看能不能和老夫斗过三十招!”说完,一式“仙鹤亮翅”摆开了剑势。 天歌撇了撇嘴轻笑一声,便不再多言,催动丹田内真气流转,散于诸穴。神识空灵间,脑海中数句蝌蚪状的文字跃然浮现,正是那《侠客行》中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脱剑膝前横”三句。昨日天歌在刻字时,已将那“云雾十三式”中的十三路招式套路,俱数化为了“步、杀、人、千、里、不、留、行、脱、剑、膝、前、横”这十三字,而“十”和“一”分别代表着各路招式之间的纵横幻化与归一同化。天歌脑海中浮现出“千”字诀和“前”字诀,结合着独孤九剑“破剑式”精妙剑意,灵台清明,舞动着蛇身般的“歌殇”软剑,便先抢攻了上去。 崔剑嵬也不甘示弱,微微提过丹田真气,吐纳顺沉,手中长剑似疾风般幻化万千无形无相,与天歌对拆起招式。只对拆了十多招,崔剑嵬只觉天歌剑法较之昨日已大相径庭,感觉天歌并不是在比剑,倒像是手拿墨笔、分洒狼毫,随意流转。崔剑嵬心知天歌得风清扬指点,竟于这一日之内,就在剑术上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心中微急。又拆了三招后,崔剑嵬使上八分功力,手中宝剑已是如穿林长风,一招之间如同时使出十招,俱数向天歌周身各处要害刺来。 见着那崔老鬼手中似握着十把长剑,将天歌周身尽数笼罩了来,令狐燕心中大慌,粉拳中全是冷汗。莫小贝拍了拍令狐燕肩膀,微笑着冲令狐燕摇了摇头,接着看向那嵬剑嵬的幻剑,丹涂的赤目内透出铿锵之意。 果如莫小贝所猜测,天歌手中“歌殇”剑身弯曲如新月,忽然左右摆动,那剑锋上的银芒闪现出一交叉之状。就在这交叉之间,便将那崔剑嵬的四五招幻剑之招俱数化解。接着,“歌殇”软剑又一横一竖变化剑招,又破去崔剑嵬的两招幻剑。然后,天歌手臂如猿猴轻舒,“歌殇”剑尖左右轻点,竟同时反攻向崔剑嵬左右两肩。崔剑嵬暗暗叫好,又退过两招幻剑将点来的“歌殇”剑挡开。就这一瞬间,崔剑嵬所有变招俱数被天歌的“杀”字诀化解,但仍有凌厉迅势的一剑直刺向天歌右边的腰间。 令狐燕惊叫一声,闭眼埋首于莫小贝怀里。但莫小贝那丹目内依旧满是自信坚烈之意! 只见天歌身形一轻,双足生根,双手抬起。眼见那长剑距自己腰间不过毫厘之间,天歌忽然向后弯过腰身,又侧身转过,同时手臂向后一甩,右边腰间便弯成一弧形,正是用上“事了拂衣去”里的“了”字法身形。崔剑嵬那长剑只是擦过天歌外衣,如疾风般向前飞出,这一剑便就此刺偏。 崔剑嵬见自己这久为亮相的“风肆十里”,便被天歌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十招,眼下只剩余了三招。崔剑嵬站于天歌数十尺之外,不解道:“莫娃子,老风究竟教了你些什么?今日你的剑法虽还有独孤九剑之神,但套路间已完全不是你衡山派剑法。” “呵呵,风前辈只教了我‘无招胜有招’,心无杂念、不生乱欲、贪欲,自然就能窥见上层剑术之道。” “哦,是吗?老风他......原来如此,哈哈哈。” 崔剑嵬双目低垂,眼仁空灵,似乎悟到了什么,又对天歌说道:“莫娃子,眼下你我已较量了二十七招了,剩下这三招我可要使尽全力了!看‘金针破风’。” 天歌见崔剑嵬手中长剑似化为一道微细的银光,那银光四周也隐隐可听到破空之音,不过转瞬便向自己胸前刺来。天歌运起“飒沓如流星”中的“流”字法,周身似流水般轻柔,手中“歌殇”剑上金光微现,剑身不再弯曲,大开大合、横竖贴身直攻之间,又使出“里”字诀,将那射来的银光俱数击碎。 “好剑法!再看下一招‘风鼓连天’。”崔剑嵬退后了两步一防天歌反攻自己下盘,接着凝神运气,纵身一跃,手中长剑乱舞如风。天歌四周的泥地上被剑气划开无数道小口。天歌站稳身形,将“歌殇”剑举过头顶,剑身也乱舞成圈,将迫来的数道剑气俱数挡开。这时,崔剑嵬已落下身形,手中长剑划出圆圈,向天歌那蜿蜒的剑身攻去。一瞬间,只见两把长剑“当当”地交碰了十几下,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鸣响。天歌一时冷汗直流,虽使出了“膝”字诀,将将能与那变幻如风的剑影相抗衡。但自己已是黔驴技穷、无法再变招,此刻就怕崔剑嵬那最后一招中藏有什么变数。 果然,崔剑嵬大喝一声,那万千剑影遽然消失,手中长剑笔直落下,剑身赤光大盛。原来崔剑嵬最后一招用上了“千钧无风”,一反之前变幻万千的剑法。崔剑嵬在骗得天歌无法转换剑招之时,意欲聚气于剑,以点破面,由上至下直插天歌脑门顶。 天歌霎时悟道此理,而若是不能挡得这一剑,那一剑便可直接刺入自己大脑、立时毙命!莫小贝也是看出了这一节,心下大急。昨夜在与天歌反复测算那崔剑嵬剑招之时,莫小贝却没料到那“疾风追影十七剑”最后一剑,竟是与前十六剑大相径庭! 令狐燕也一时心急,美目中噙满泪水。正欲飞身救下天歌时,却见天歌脸上露出微笑,瞧向自己。接着,又见天歌收过笑容,兀自闭目,周身金光流转,歌殇剑也收于腰间。此时崔剑嵬长剑渐渐落下,已贴近天歌脑门顶的毛发! 这时,崔剑嵬隐隐间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眼下之人已气息俱湮,丝毫探查不到其存在,仿佛其神魂已飞向身外。忽然,一道金光闪过,崔剑嵬眼睛被炫,但手中长剑还是往下刺去。又一瞬之后,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崔剑嵬只觉自己一剑刺空,手中长剑俱数插入泥土,眼前一缕长发缓缓飘下。 崔剑嵬站稳身形正欲拔出宝剑,只觉后背一凉,天歌已将“歌殇”剑抵了上来。 “天歌小友,这一仗我输得心服了。老风的‘无招胜有招’却是我远远不及,不过我只想知道刚才你用得什么招?” “崔前辈,方才在生死瞬间,我只觉魂神俱湮,身心中空无一物。但脑海间只浮现了‘二’、‘一’两字,我只觉自己似乎身外化身,睁开眼便瞧见你一剑刺空,这才将长剑抵到你后背上。” “哦,如此说来,我却是输给了‘无’之一字呀!哈哈哈,枉我一生求剑术极道,却仍是差他老风一大截呀。”崔剑嵬收过长剑,仰首苦笑,捶胸顿足。 这时,令狐燕擦过眼泪,跑到天歌怀里上下打量、嘘寒问暖。虽说天歌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于千钧一发间,躲开了崔剑嵬那凌厉一剑,但莫小贝在一旁却瞧得清清楚楚:天歌在那一瞬,于身后涌出一股气劲,一下子将身形反弹推出数寸。虽是半步之距,可也足以躲开崔剑嵬那凌厉一剑! 崔剑嵬又仰首一叹,便向天歌摆了摆手,招呼过余郝神、陈郝通,便欲离去。 忽然,余郝神虎目圆瞪,苍白如骨的五指抽出长剑指向莫小贝,怒喝道:“妖女,你可便是十九年前杀我师兄父亲的‘赤练狂魔’?今日你便拿命来。” 崔剑嵬来不及阻止,只见那余郝神一剑飞出,直刺莫小贝眉心。莫小贝将衣袖望后一甩,眉宇间英气凌人,铿然一笑,脸上也是赤色盛起。待得那剑迫到身前,莫小贝忽然妖娆一笑,抬起右掌、五指张开,掌心一道赤色炎光瞬间透入那剑身。余郝神只觉剑尖被硬物抵住、再难刺进半分,又瞧见剑身慢慢变得通红,剑柄上的温度也骤然升起。 这时,莫小贝忽然大声高喝,使得四周挺立的竹身不住地摇晃,竹叶也纷纷乱散。天歌见莫姐姐那高喝声中运上无上内力,便聚气于耳抵御那啸声。同时又双掌透出金光,盖于令狐燕两耳之上。余郝神那被啸声震得气血翻腾,手中长剑也碎为了一段段通红的铁片。这时,崔剑嵬飞身上来,也是啸音喝起,抵过袭向余郝神的气劲之音。两股气劲碰撞噼啪作响,尘土与竹叶混和着四处飞扬。崔剑嵬抓住余郝神的腰带,便向远处退开。 “天歌小友,我自当实践诺言,率昆仑剑派之人退去。咱们后会有期。”崔剑嵬那低沉的老音于远处响起,便领着余郝神、陈郝通远去。 天歌见那崔剑嵬离去,深吐一气,又和令狐燕相视一笑。二人走到莫小贝面前,问道:“莫姐姐,那余郝神为何向你发难?” 莫小贝瞧向崔剑嵬离去的方向,眉宇间又透出冷冽的怒气,说道:“当年那昆仑剑派掌门震诨天作恶多端,死于我剑下。这震诨天正是那震郝术之父,不想震郝术的几位师弟倒也同仇敌忾。” 令狐燕问道:“对了,莫姐姐,听说十九年前你杀了很多人,那些人都是些作恶多端的坏蛋吧?” “......正是如此。啊,天弟、燕妹妹,咱们还是快些去与向教主他们会合,暗中查探出那河谷堵塞之处、白少主与晴儿被囚之处吧。” 天歌和令狐燕点了点头,便随莫小贝一同向远处飘去。这时,竹林背后又转出一黑衣人,喃喃低语道:“不错,看来他们果然要照蓝色锦囊之计行事。”说完,身形一晃,又消没在苍翠的竹林之间。 却说这时的砺英阁之外,远处飞瀑声响绝于耳。阁楼上方水雾淼淼,寒意袭人。在四周青松围绕之内,一片宽大的花岗岩剑台之上,只见一边站立着近百名身着浅白粗布道服的昆仑弟子,一边也站着近百名青天色道服的衡山弟子、红色披挂的日月神教教众。这边震郝术与几位派中长老站于前列,那边冲盈二人、令狐珺、苍月淇、莫宗生几人也位列前排。而在那剑台中央,一身着深蓝色大氅、内里灰白道服、身形削长、俊朗彬彬的男子与那裴郝元斗剑。二人只斗得二十余招,那男子一招“雾绕云峰”挑破那裴郝元胸前肌肤,又一脚将其踢倒。 这边衡山派弟子和神教教众纷纷喝彩,莫宗生也跳起手脚喝道:“大哥,你这招可真练得出神入化啦,改明儿回了衡山,你也指点指点我啊。” 那男子正是衡山派新晋掌门莫立人,他转过剑身收于身后,向震郝术拱手道:“震掌门,我已赢下了五场比试,若贵派还有人不服,尽管再出人相斗,不然就请遵照诺言,率众离开白家村。” 震郝术见莫立人剑法精妙,还在那恒山派掌门仪清之上,不禁叹服到:“莫掌门剑法高明,又得神教相助,我昆仑剑派势单力薄,惹不起你们这以多欺少的。不如等我崔师叔祖归来,再行商议、如何?” 莫宗生走上前,伸手指着震郝术鼻子,跳脚骂道:“震掌门好无赖,堂堂一派之主,说出来的话也当放屁,你倒也丢不丢脸?” “我等昆仑之人士丢了脸,莫二侠这般顽躁之性,岂不也是丢脸?”忽然,远处飞来一鸠形鹄面、须发尽白的老者,一把扶起裴郝元,为其输入真气疗伤。 盈盈见了那老者,拉过令狐冲衣袖,在其耳旁低语道:“冲哥,这人便是当年和风太师叔齐名的‘玉虚疾风’崔剑嵬,眼下他如此之快便返回,不知燕儿那边发生了什么意外。” 崔剑嵬收过双掌,向盈盈语道:“这位就是任大教主的千金、日月神教的圣姑吧?当年我可受过你爹吸星大(河蟹)法的苦头,不知你的夫婿可也将此法练得精熟?” 盈盈凤目怒瞪,一时无语。令狐珺“刷”地抽出“笑姝”剑指向崔剑嵬喝道:“崔剑嵬,我妹妹、莫姐姐和莫兄弟此时是否安全,你有没有将他们怎么样?” 崔剑嵬仰首痛笑,喝道:“令狐少公子,你别心急,我已败于你莫兄弟剑下。眼下那三人都平安无事,我也自当履行承诺,率众退出白家村。” 这边,冲盈二人、令狐珺、月淇、莫立人听得天歌竟胜过了那崔剑嵬,心中大为惊喜。莫宗生一时欣喜,但又疑惑起来,向崔剑嵬喝道:“崔老鬼,你可别是唬我们吧?” “呵呵,老夫从来不打诳语,你们衡山派可真是出了一位少年英雄,老夫也欲收莫四少侠为弟子,哎......可惜、可惜了呀!” 冲盈数人正惊喜之间,崔剑嵬又向令狐冲扔来一瓷瓶,说道:“这是那‘骤雨破魂散’的解药。只需将其化入一锅热水中为众人服下后,自当清醒过来。” 令狐冲接过那瓷瓶谢过,又听崔剑嵬说道:“令狐庄主,崔某虽是受左凌峰之邀,此行只欲领教你独孤九剑‘无招胜有招’的剑境。但今日我败于那莫娃子剑下,那么这一场与你的比试也就不用打了,崔某这就告辞,你也得当心那左凌峰再使些甚么毒计!” 说完,崔剑嵬向满脸不服的震郝术扬了扬手,昆仑众人便兀自散去。 令狐冲见眼前危机化解,也不再多想,当即领着令狐珺等数人登上那鳞次栉比、雕梁画栋的砺英阁。在几间宽敞的阁室内找到白鹏英、凌腾云等人,便命神教弟子烧水,倒入瓷瓶解药,分与所有中毒之人喝下。莫立人又嘱咐过衡山派弟子将那解药之水分去,让所有白家村中毒的村民服下。 如此忙碌至午间,白家村众首领和凌氏夫妇俱数醒来。令狐冲等人连午饭也顾不上吃下。忽然,只听得远处万勋谷处传来一阵阵炸响之声,接着又是响彻天地的滚石之声。又过了半刻,一名衡山值哨弟子满脸污血,向莫立人、令狐冲哀道:“掌门师兄、令狐庄主,那万勋谷不知被何人炸下无数巨石,谷口尽数被封!而通向村外的几条小山道也俱数被炸毁!” 盈盈惊得目瞪,呼喝到:“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尽数被困于这三面环山、一处为百丈飞瀑的困境之内,任人宰割了?” 令狐冲恼怒间,一掌拍碎身边的一张木椅,气呼呼地说道:“这定是那左凌峰做的好事了!” 月淇心中也是大惊,垂首思索了一阵,说道:“伯母不必慌张,眼下莫大哥和向教主他们还在谷外。莫大哥也会依计行事,此刻的困局还有几分转机。” 盈盈一时心安时,又一名衡山探哨弟子跑来,将一封书信交于令狐冲道:“令狐庄主,这是在那万勋谷青峰上,嵩山派弟子射来的一封书信,上面写明道要亲自由您拆封。” 令狐冲一时疑惑,瞧向盈盈一眼。盈盈走到令狐冲身边,二人便将那书信拆开一瞧,不由得脸色大变,诚惶诚恐! “爹、娘,信上所写何事,让你们如此恐慌?” 令狐珺一时不解,月淇却已猜到几分,心中一痛,便走上前将令狐珺手臂挽过,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默然不语。 预告:信上所写何事?莫天歌与向问天一道,能否救出白玉鸿、凌晴,并解得那洪水滔天的隐患?白鹏英是否会交出那‘文成隐冢’的地图?且看下章:大道弭兵 ------------ 第十八章 大道弭兵 “今日自己得与盈盈成亲,教派之异不复能阻挡,比之撰曲之人,自是幸运得多了。又想刘曲二人合撰此曲,原有弥教派之别、消积年之仇的深意,此刻夫妇合奏,终于完偿了刘曲两位前辈的心愿。想到此处,琴箫奏得更是和谐。”——《笑傲江湖》金庸 却说莫天歌与令狐燕,随着莫小贝一路跟行。三人于百丈峰丛山峻岭、古树错节间颠簸行来,仍未寻见日月神教之人,便在一溪流边歇息饮水。忽然山间轻微地响起一阵鼓角声,天歌甩掉手中水湿,正警惕地望向四周,忽觉头上沉下一物,抬头一瞧,却是一张大网。天歌蓦地从掌间轰出一道气劲儿,又拔出“歌殇”剑挥砍了两下,那网竟丝毫未损,兀自落于头上,将自己包裹于其内。天歌正大呼倒霉时,又看到另一边莫小贝与令狐燕也俱被这闪着青光的怪网网住。 “啊,燕妹!来人,快将令狐小姐放出来!”这时,树林深处转出一伙人,为首的俊秀男子正是向恒。身后神教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令狐燕放出,向恒也走上前关切地问道。 “啊,向大哥,快将天歌和莫姐姐一起放出吧!” “额......来人,将这二人也放了出来。” 于是神教教众也将天歌和莫小贝一起放出,莫小贝钻出怪网后,满脸怒意,盯得向恒心下踧然不安。 “向公子,令尊可就在附近。”天歌拱手问道。 “啊,我父亲就在这左近。” “那,令尊可查到那河谷堵塞处和白大少主、凌姑娘囚处?” 向恒盯了天歌一眼,说道:“这些我父亲都已查到,现下正在商议着如何挫败嵩山派。” 令狐燕笑道:“如此就甚好,向大哥,你快带我们去见见向伯伯。” 莫小贝秀眉一皱,暗中拉过天歌低语道:“天弟,还记不记得淇妹妹嘱托之事。” 天歌一下子想起月淇嘱托的,从怀里掏出了那已开封的蓝色锦囊。月淇所嘱托之事,正是要天歌于比剑之后,将这锦囊交于向问天手中。于是天歌不再狐疑,便与令狐燕、莫小贝一起,由向恒引着走到两座小山头夹杂的谷地之中。 天歌只见那谷地内营地按照八门金锁阵布置,旗帜鲜明、气象森严,不禁暗赞向问天的韬略才干。就在那谷地远处,天歌也瞧见一高峡河谷蜿蜒深阔、峭壁陡立。而河水竟也涨至峭壁顶处,只见波涛滚滚、龙腾虎啸间,似乎蕴结着能摧毁一切的能量。 天歌深吸了一口气,只觉生平第一次感到畏惧,这感觉,就是见到那崔老鬼也不曾有过。 向恒又领着天歌三人,穿过辎重、战车所围成的阵墙,左转右绕之间,便走进了中军帐里。向问天此时正与几名堂主商议着解除洪水危机之事。天歌三人跟向问天行礼后,便被请至帐内一侧坐下饮茶。 天歌见向问天眼放精光,眉头间紧皱不已,便将那蓝色锦囊献上。 向问天掏出信纸浏览了一遍,忽然脸上微微露出喜意,眼眸闪过惊异之情。但很快,向问天便收拾好表情,对天歌说道:“这锦囊是何人所写?” “是一位不知名的黑衣人所写。” “你可知此人是何面目,身手出自何派?” “啊,我于这人只有一面之缘,未瞧见其身手。不过,在绍兴城中,这黑衣人曾助我等脱离嵩山派魔爪。” “如此说来......啊,你们且来看看这锦囊所写,是否可信?” 向问天招呼过那几名堂主和天歌三人上前,兀自将那信纸摊于众人面前。天歌见那信上写着两个内容:一是在那河谷堵塞之处下游三里外,有一处青峰名作“仓郁山”,山脚有一深涧唤作“睿彭涧”。若能炸得那“仓郁山”岩石填住“睿彭涧”,即使左凌峰掘开堤坝放出洪水,也可使水流由此处改道流向他处;二是标出了嵩山派人士营地内的详细情形,包括营地阵脚方位、各处阵脚驻扎人数,还标出了白玉鸿、凌晴所囚的位置。 “天歌小友,你凭直觉告诉我,你是否信得过那黑衣人?”向问天问道。 天歌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自信说道:“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人还是可以信他七分。之前我也依照这人之计偷袭嵩山派炮营,若不是被白家村内应出卖,几乎就成功了。” 向问天看了看令狐燕,又盯了盯天歌一眼,微笑道:“既然你信得过,那我也信得过了。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恐怕有猫腻。” “向教主何出此言,眼下形势危机,若实在拿不出好的主意,便照着这锦囊行事,也未尝不可。” “好吧,我看距离日落还早得很......恒儿,你将天歌、燕丫头和这位红衣小姐待下去用午膳吧。” 当即,向恒领着天歌、令狐燕和莫小贝走出帐外。向问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却被莫小贝暗中瞧了清楚。 天歌在自己的帐篷内用过午膳,正要躺下午睡时,忽然一道赤影闪过,帐门处布条卷动,却是莫小贝带着媚笑闪了进来。 “弟弟,你还有闲心午睡呀?” “莫姐姐,你吓死我了,这般急匆匆闯来有何事相告?” “我......我也说不上,只是听你跟那向教主提起那神秘黑衣人,我便觉有些不对劲儿......啊,你且将那黑衣人之事都向我说了。” 天歌便将绍兴城马车风波、锦囊之事全数说了出来。莫小贝赤脸上闪过寒意,长眉紧锁,沉思了一会儿,便说道:“弟弟,我总觉得此事必有蹊跷。你想一想,万一那晚嵩山派并未设下埋伏,是那黑衣人要诈得你们信任、打消防备之心呢?那两个锦囊都将嵩山派的一举一动、甚至是营地详情都说得清楚,想必这黑衣人可以自由出入嵩山派机密要室,甚至也可能为左凌峰心腹,这会不会是左凌峰设下的诡计?” “莫姐姐,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明白了几分。不过左凌峰真要设诡计,也用不着将那‘仓郁山’之事道出。那样岂不是叫自己堵塞河谷成了徒劳之举吗?他左凌峰花了大力气才筑起堤坝,又自己将解除洪水之灾的办法告知我们,难道就是为了骗我们这四个小鬼头?或是为了调动向教主兵马,一举歼灭?你也看到日月神教实力颇为壮大,他左凌峰也没那么大的胃口吧?” 莫小贝又沉思了一阵,说道:“你说得也是,不过我方才瞧见向教主似乎心里另有打算,应该是怀疑、揣测起那黑衣人的身份和心机。哎,我总觉得似乎还遗漏了些什么问题。这问题似乎就出在你们四个小鬼头和那锦囊之上......啊,难道是......” 见着莫小贝一阵狐疑后又一阵惊诧,赤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天歌拉过莫小贝衣袖,问道:“莫姐姐,你想到了什么?” “啊,弟弟......或许是我多疑了,这不可能的......对了,我瞧那向恒看向燕妹妹的神情很是暧昧,看向你又微绽青光、似有恨意。弟弟,你可得当心了啊。” 说完,莫小贝拍了拍天歌肩膀,便独自走出帐外。天歌追着莫小贝走出帐外,正欲追问些许疑惑,却见莫小贝呆立在原地。 “莫姐姐,怎么了......啊。”天歌话未说完,便被莫小贝拉着躲在一草垛后,伸出玉指向前方指去。 天歌瞧那方向望去,心中似被铁锤砸中。只见向恒一脸温情,拉过令狐燕小手,亲自为其戴上一玉镯。令狐燕满脸绯红,轻轻抱了向恒一下,便跑了开。 天歌只觉地脑海中“嗡鸣”作响,便要晕倒。莫小贝赶紧将天歌扶进帐内,在其脑门上诸穴轻点。天歌顿觉清醒了不少,但心中仍旧酸楚,只欲哭了出来,对莫小贝哽咽道:“莫、莫姐姐,难道你所怀疑的......就是......可这是为什么?” 接着,天歌神情呆滞,反复念叨着那“为什么”,眼角流下一道清泪。莫小贝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安慰天歌。思索了一阵,莫小贝决然恨恨地说道:“天弟,这一切之事,都出在那嵩山派之上,要不......咱们偷偷去那嵩山营内救出白大少主和晴儿,且看会生出何变数!” 莫小贝一时急火攻心,天歌又何尝不是?二人都未及多想,便翻身出了帐门,向那嵩山营地奔去...... 午间阳光盛极转衰,不觉间已近夕阳。百丈岩树林间,螳螂捕蝉,却未知黄雀在后...... 此时的砺英阁外,凭栏之上,夕阳泄洒着如血的灿光。同样是那凭栏之外,百丈飞瀑的响声仍旧是彻天动地、扣击着阁内所有人紧张踧然的心扉。令狐冲听着那飞瀑轰鸣的涛声,愁绪万千,便将盈盈双手握住,皱眉叹道:“盈盈,你所料不错。这江湖之中,明面上一片祥和,暗中却是血雨腥风、暗潮汹涌。武林中的争争斗斗、打打杀杀,一如这阁外的百丈飞瀑那般涛涛不绝,从未曾中断。今日纵使你我夫妻使尽全力,又何谈大道弭兵呢?” 听得令狐冲那番话,月淇也愁眉紧锁,将令狐珺的手臂挽得更紧。令狐珺望了眼远处如血的残阳,深叹一气。 盈盈坐于那竹椅上,擦过脸颊上的泪痕,也不顾旁人是否瞧见着,伸开双手环抱住令狐冲腰背,温婉语道:“冲哥,这世上之事,只要尽了全力,此志不渝,也就问心无愧了......啊,眼前正好有一琴一箫,不如你我最后再合奏笑傲江湖曲,也算效仿当年曲刘二位长老,奏过这绝唱,也就不枉此生了。” 听着盈盈那温语,月淇心中感动万分,瞧向令狐珺,便靠在其肩上,也望向那夕阳,不禁喃喃自语:“只要尽了全力,此志不渝,也就问心无愧了......问心无愧......” 当即,由令狐冲抚琴、盈盈按箫,二人巡商索羽,便吹奏起那已合奏了二十多年的《笑傲江湖》曲。阁楼内众人只听得这一曲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温柔雅致;然后琴声回转、箫声悠远间,如青林鸟语、又如细雨绵绵;接着又是一片凄凉肃杀之象,便是一阵时高时低的短音,那短音渐渐清脆短促;最后短音渐渐褪去、若有若无,终于万籁俱寂。 众人听得这天籁之音,一时无语。月淇初次听得冲盈奏起这曲《笑傲江湖》,不由得想起于梅庄时,盈盈曾教授自己的那曲《天地作合》,想起那句“求大道而弭兵兮,凌万物而超脱”。但又想到那左凌峰修来的书信上所说,天歌和莫小贝俱被嵩山派人士擒下,连最后一丝转机的希望也破灭,不禁心中晦暗。 “啊,妙极、妙极呀!恕凌某孤陋寡闻,不知圣姑这曲子是何名?”凌腾云和祝无双一时被琴箫间深邃悠远、悲天悯人的曲调所叹服,一时间对凌晴的担忧也放下了大半。 盈盈起身笑道:“凌捕头过奖了,这曲子就是......” 忽然,远方传来阵阵高喝声,其间夹杂着微许的连绵不止的内力气劲儿。阁室间挂着的数只风铃,在这气劲儿的激荡下,也叮当作响。令狐冲蓦地站起,望向那远方惊讶不已。令狐珺也走了上来,说道:“爹爹,这声响夹杂着无上内力,虽是从数里之外传来,但仍能感受到这内力中的雄厚、连绵与刚劲。那嵩山派中,会是何人习得高深的内功?” 月淇也是惊恐不已,说道:“据我所知,嵩山派中怕是无一人有此内功修为。那么......” 令狐珺似有所悟,望向月淇,二人相互间瞧见对方脸上一阵惊喜,令狐珺不禁喜道:“难道是莫兄弟的......太玄经?” 忽然,又是一道高喝声传来,惹得门上风铃又一阵叮当作响。 接着,众人又听得远处一阵撼山动地的巨响,大地也在微微颤抖。接着,一阵奔腾磅礴的惊涛声,由远及近,朝着白家村传来。就在众人惊恐之间,又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那惊涛声初始由远及近、由微渐响。但过了半刻,那阵洪水却似又由近行远,声响也渐渐微弱。 预告:嵩山派是如何擒下莫天歌和莫小贝的?莫小贝所担忧的到底是何事?令狐燕为何忽然对向恒暧昧起来?那阵高喝声是否为天歌所吼?此时嵩山营地内发生了些什么变故?且看下章:逝水情殇 ------------ 第十九章 逝水情殇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论语》孔子弟子及其再传弟子 四月初七,已近黄昏,远处残阳西下,方圆百里之内的山林间,尽是一片丹红昏沉之象。白家村北面十里外的一片河谷之中,一座由无数滚石、泥土浇筑而成的堤坝高约百丈,气势雄伟。堤坝之内,那河谷之水也涨至峭壁的顶峰之处,形成一高峡平湖,远远望去,这平湖内波涛翻卷,如龙腾虎啸,似蕴涵着无穷的毁灭之力。 就在那高大的堤坝之上,左凌峰与司徒乾凛二人望向白家村方向,兴致勃勃地互相敬了几杯酒。几杯下肚后,左凌峰那大脸上现出阴冷的狰狞之笑,说道:“昆仑剑派的那群软蛋,跟那崔老鬼一样的不中用!司徒观主,你小妹的大仇,今日可算是能尽数讨了回来吧?” 司徒乾凛浓眉皱成一字,也冷冷地笑道:“这也多亏了左大掌门出谋出力、算无遗策。只是那白鹏英一把老骨头,倒还有几分硬气,都这般危急的情境了,他仍不肯交出那‘文成隐冢’的地图。” 左凌峰不经意间瞥过司徒乾凛那梨形的黄脸,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但又拱手笑道:“其实我早已知道那地图的几分线索,司徒观主可愿听其详?” “啊,左掌门是如何得知?” “这还多亏了蝶儿相告,她只说那地图其实只是一首词,乃是苏东坡的《定风波》。” 司徒乾凛不禁在脑海中吟道那首《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司徒乾凛暗中吟过几遍,却一头雾水,未能参悟出其中的奥妙。左凌峰笑着瞧见那司徒乾凛大惑不解的模样,又说道:“蝶儿央求我不得炸毁堤坝、引洪水摧毁那白家村,我自当允可。” “哦,这么说左掌门对那白家村还算客气了?” “说不上客气,不过是要给我那白师弟几分面子。” “对了,我听菲儿说那白玉鸿的独女白翊蝶,本是左掌门的骨肉,不知......” 左凌峰衣袖一甩,鼻哼粗气,说道:“蝶儿确是我和晏贞的骨肉,自然也就和鹊儿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婚事自然告吹,不过小儿和你宝贝女儿的婚事也可再行商榷了。” 司徒乾凛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只是我那女儿性子一向叛逆拗执,不知她是否愿意答应这门亲事?” 左凌峰正欲说些什么,忽然走来一青面獠牙、相貌丑陋的男子,正是乔叶堂堂主何严律。那何严律在左凌峰耳边低语了几句,左凌峰听得,眉眼一张,不禁狂笑。 “左掌门何事如此开怀?” “那令狐冲派来两人来我营中,欲暗中救走我白师弟和那美貌的晴丫头。不过这二人已被何堂主所布迷阵擒下。” 左凌峰伸指拈过嘴上的一字短须,又向何严律吩咐道:“将这二人和我白师弟、凌晴关于一起,到得晚上我再亲自发落。” 说完,左凌峰便与司徒乾凛一道朝着谷峰顶上的营地里走去。 却说嵩山派营地中央一座灰色的帐篷内,放置着一座由碗口粗的精钢打造的囚笼。囚笼内关着一古铜长脸的中年男子和一桃腮杏脸、柳眉细眼的少女,正是白玉鸿与凌晴。这时,看守着囚笼的两名喽啰色眯眯地盯向凌晴,相互间窃窃私语。凌晴额前秀发散乱,也未去理会这二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忽然帐门被打开,又有两名喽啰押解这一面目俊秀、全身五花大绑的白衣青年进来,凌晴瞧向那人,不禁花容失色,起身握住两根钢筋,惊呼到:“莫大哥,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那青年正是莫天歌,方才天歌与莫小贝偷偷摸进嵩山派大营,照着脑海中的记忆直向着囚笼行来。但行至一处角落的阵眼时,却被何严律所布置的暗哨所发现。顿时竹梆声大作,数百名嵩山派弟子围成“幻心困龙阵”,此阵变化万千,五彩阵旗左右幻动间只欲乱人心神。天歌和莫小贝只抵挡得半个时辰,二人便俱觉得头脑发涨、心神不定。天歌更是觉得体内气血紊乱,脑海中的“太玄经”经文也乱作一团,首先被陈旗后甩出的数十把钢索钩倒。莫小贝见天歌被擒,关心则乱,只抵挡了半刻便也被擒下。 过了半晌,何严律前来遵照左凌峰所嘱,正欲将天歌和莫小贝俱数押解到那囚笼、与白玉鸿、凌晴关押于一处时,忽然嵩山弟子人群中走出来一黑衣男子,说道:“你们且将这‘赤练狂魔’押到我帐篷之内,待我审问发落。”何严律瞧见那人,不禁眉头一皱,只得照其吩咐所办,便只将天歌一人押解到那囚笼之中。 几名喽啰将昏迷中的天歌解开了绑缚,又打开囚笼将其推了进去,随即迅速关上巨锁。白玉鸿见此情景,兀自坐在囚笼角落沉息打坐。凌晴心下大惊,见天歌仍旧昏迷,爬上前将天歌抱在怀里。凌晴不住地摇着天歌呼喊,依旧不见其清醒来。 这时那两名看守的喽啰又嬉笑嘲讽道:“咱们在外面站了半天,还不如这小子快活。” “是啊,咱们只能干瞪眼,这小子倒是让小美人儿主动投怀送抱了。” 凌晴怒视着那两名喽啰,也未理会那讥讽,只是皱着秀眉端详着天歌俊秀的脸庞,不时伸手轻抚。 忽然,凌晴觉得天歌的身躯越来越烫,脸上也相继微闪过青光、赤光与金光。凌晴“啊”地一声吓得六神无主时,白玉鸿忽然走了上来,将天歌平放在囚笼内的稻草铺上,搭过其脉搏,又伸耳在其胸口上探听。 “晴儿,我这天歌侄儿倒没什么大碍。只是方才与嵩山派人士激斗一场,体内真气消耗甚多。此刻天歌侄儿正不知运着什么功法,在恢复体内雄浑磅礴的真气,不过......” “不过什么呀,白大伯,你别吓我了,莫大哥为何迟迟不见醒来?” “莫大哥?你以后可要叫他白大哥了。你爹妈都没告诉你,这天歌侄儿正是你娘师兄白展堂的儿子吗?” 凌晴一时惊得咋舌,心中流过一股清泉,暗道:若是娘早已知莫大哥身世,那么她必将顾念师兄妹之情而......念及此,凌晴只觉心中甜蜜,脸上微微升起红霞。但听到天歌又轻轻咳嗽了两下,凌晴那股甜蜜劲儿瞬间变得紧涩,担忧不已。 “晴儿,天歌侄儿体内真气十分古怪。此时他丹田内有一股沛然雄浑的主真气和三股微弱的次真气。那主真气显然是由这三股次真气归一合成,但不知为何,此刻天歌侄儿所恢复的真气,却都是那三股分真气。” 听得白玉鸿说道,凌晴额头流过冷汗,担忧道:“啊,白大伯,难道莫......啊,难道白大哥体内的主真气开始逆转分化,那不是糟糕了?” “也不见得,真气分化虽是罕见之象,但或许这正是先破后立、否极泰来,一切还得多观望观望,又得看天歌侄儿的造化了。”说着,白玉鸿将天歌上衣俱数脱去,在天歌身前身后诸处大穴点指推拿。凌晴见着天歌健硕的赤身,不禁脸红,转过身去微微浅笑。 此时天歌得白玉鸿推宫点穴相助,丹田内真气沥沥流转,各主穴间渐渐冲盈起磅礴之气。过得半刻,那分化的南圣真气、赤炎阳气和金蛇罡气又俱数开始合为沛然莫御的太玄真气。此时天歌神识已完全清醒,但脑海中的蝌蚪状经文重新整合之间,仍有几分凌乱之象。 忽然,天歌于神识深处听到一段琴箫合奏之声。这琴箫合奏声仿佛于仙境中传来,似真似幻,曲调也是时急时缓。接着,脑海中的蝌蚪状经文也随着那曲调欢快地舞动着,初时乱作一团,渐渐地聚拢在一起,又组合成那残缺的《侠客行》诗句。待得那段琴箫声奏到一段缓缓沉稳的低音时,天歌只觉那蝌蚪状的经文浑然若天成,体内真气快速地沿着各经脉作周天运转。白玉鸿也瞪开双眼,诧异地察觉到天歌体内的三股分真气以惊人的速度重新归一整合。 忽然,天歌头顶蒸汽冒出,脸上三色都已消失。凌晴转身瞧见天歌脸上似有光晕环绕,眉宇间尽是浩然英气。白玉鸿见着天歌的异象,不禁喜道:“晴儿,你且躲得远些,你白大伯我要将天歌侄儿弄醒。” 说完,白玉鸿一指点在天歌后心之处。天歌忽然仰天大喝,凌晴只觉耳膜胀痛,不禁双手捂耳。又觉这囚笼不住地摇晃,巨锁敲击在钢柱上也发出“铛铛”脆响。又过了半刻,天歌睁开了双眼,凌晴见那双眼内明亮如星,又炽烈如炬,显是一番脱胎换骨中,天歌体内真气已是雄浑无比。 “啊,凌姑娘,白大少主,你们可还无恙吧,那左凌峰有没有为难你们?” “啊,莫大哥,你总算醒了,我......”凌晴惊喜地靠上前,但见到天歌的赤身,不禁又转头羞红。天歌一时尴尬,便赶紧将上衣重新披上,便又觉得自己内体似有使不完的雄浑之力。 这时,那两名看守的喽啰也被眼前异响吓到,便拔出巨剑怒喝道:“小子,你那般杀猪的鬼叫些啥啊?看爷爷我好好教训教训你!” 天歌怒视着那两名喽啰拔剑冲来,运起体内真气,掌中金光大掌,握在那碗口粗的钢柱上。天歌大喝一声,竟生生将那两根钢柱击断!天歌、凌晴、白玉鸿先后从那缺口中走出,先将那两名吓得目瞪口呆的喽啰击晕。听得帐篷外传来阵阵刀剑声,天歌从旁边的木椅上拿回“歌殇”剑,又将那两名喽啰的巨剑递到凌晴、白玉鸿手里,三人便同时举剑杀将了出去。得天歌凌厉的剑法和雄浑的内力所助,三人如同割稻草一般、佛神难挡,又因不辨方向,如此般杀将了一番,天歌远远瞧见那堤坝,便领着凌晴、白玉鸿向那堤坝中闯去。 天歌三人杀出重围,爬到那堤坝的巨石之上时,只见一边是万丈深渊、一边是惊涛骇浪,又加上狂风肆虐,直吹得人难以睁眼。天歌三人跑在这绝境之上,不禁心中惶恐。这时左凌峰、司徒乾凛、何严律、谢钰宾四人也从嵩山弟子群众身后走出。左凌峰手里拿着一根导火索和一把火炬,运上内力向天歌喝道:“莫四少侠,你们三人若是再往前走一步,我便点燃导火索将这堤坝炸了。到时候洪水滔天、席卷四方,白家村便要做那东海底的龙王庙了。” 白玉鸿一把拉住天歌和凌晴,向左凌峰回喝道:“左师兄,你且慢些动手,师弟有些话要跟你说说。” “师弟,你若是怕了直说就是,这般扭扭捏捏的,倒也不像你白玉鸿了。” 白玉鸿拱手向左凌峰喝道:“其实我村中并未有那‘文成隐冢’地图,左师兄若是为此而来,只怕是要枉费心机了。还请左师兄悲天悯人,不要做这涂炭生灵之为。” 左凌峰仰天笑道:“白师弟你莫骗我了,我的宝贝蝶儿已将那苏大学士的《定风波》唱于我听了,虽现在没能听出滋味,但容我细细品味,还怕品不出个中真意吗?” “啊,你......你可没亏待蝶儿吧?” “不劳师弟你费心,蝶儿是我左某亲骨肉,我自当善待蝶儿。” 白玉鸿深叹一气,回首望了一眼天歌和凌晴,又对左凌峰说道:“好,左师兄,若你还顾念着师兄弟情谊,我这做师弟的求你放过莫少侠和我晴侄女儿,我且交由你处置。” “我听说这莫四少侠乃是你族弟白展堂遗子,这晴丫头的妈妈祝无双又是白展堂的师妹。白师弟,我这里有个计较,想为莫少侠和晴丫头在嵩山将亲事办了,你且做个大媒人如何?” 天歌尴尬地瞧着凌晴脸颊绯红,心中一怒,拔出“歌殇”剑指向左凌峰,大声喝道:“左凌峰,你不想放过我们几人就直说,何必披着羊皮做恶狼之事?” 这时,嵩山派所站立的河谷对岸传来一阵鼓角之声,接着一群红衣凤盔的日月神教教众如潮水般涌出。向问天、向恒、令狐燕及数名神教堂主俱数从神教众弟子中走了出来。天歌见着令狐燕与向恒一起走了出来,心中又是一阵荡痛,如钟响山谷、回声阵阵。 于是堤坝两边,日月神教与嵩山派分别站于两对峙,天歌与凌晴、白玉鸿站于险境之上,进退都不能。这时,向问天先开口喝道:“左掌门,许久不见,可别来无恙啊?” “向教主,我与白家村之间的恩恩怨怨,你又何必来蹚这道浑水?” “蹚浑水说不上,只是我神教圣姑和令狐兄弟也在白家村中做客,左掌门以洪水之灾要挟白家村,岂不也要伤到他们二人性命?” “那可怨不得我,是令狐庄主自己要多管闲事。既然他要管闲事,也就要知道管闲事需付出的代价。” 天歌眼珠子一转,心中一计量,对向问天喝道:“向教主,眼下情形你也看到了,左掌门手中有这堤坝做砝码,我只能听从左掌门之命,去拿嵩山做客几天了。” “天歌,你在说什么呀?”令狐燕忽然在对岸大喊道。 天歌望向那浅黄色的倩影,心中一狠,转首对左凌峰喝道:“左掌门,刚才你说的话可算不算数?” 凌晴瞧向天歌,眼眉间一时舒张,却又拉过天歌衣袖,说道:“莫大哥,这......这可使不得呀。” 左凌峰痛声笑道:“莫少侠,我堂堂一派之主,自然一诺千金!” 令狐燕听得,哭着朝着天歌跑来,哽咽地唤道:“天歌,你别去嵩山派做客,谁知道这群鸟人会将你怎样呀?” 天歌一时心酸,见这令狐燕不顾安危朝自己跑来,向恒一时怔住也未及拉住令狐燕迅敏的身姿。这时左凌峰忽然大手一挥,司徒乾凛、何严律、谢钰宾各自亮出武器,也朝向天歌攻来。司徒乾凛一马当先,双臂一抬、一展、一合,打出一股凌厉的气劲,在空中化为虎首向令狐燕打来。 天歌一时心急,运上太玄经心诀,右掌金光大盛,便跃于半空,将那股虎象波若功凌空截下。但事出突发,天歌只将那股凌厉霸道的气劲散去七分,仍有三分气劲轰到令狐燕。凌晴和白玉鸿有心相救,但无奈何严律、谢钰宾已缠了上来。 令狐燕“啊”地一声,偏过身形躲开了那气劲儿。但脚下石块却被打碎,令狐燕跳下身时一脚踩空,便向着万丈深渊一边滚将了下去。 “燕儿!”天歌大声急喝,只觉万念俱空。未及多想,运起“事了拂衣去”功法中的“去”字身法,周身金光大盛,如出弦疾箭般向令狐燕冲去。两岸众人只见天歌已化为一道白色闪电,不禁暗暗啧赞。 天歌俯身冲到令狐燕身边,一把揽过其纤腰。又运气腾身,堪堪立足于峭壁上一伸出的苍松之上。那松干不甚粗壮,二人坐于那松干上,微微摇晃了两下,便稳住了身形。 令狐燕一颗芳心系于天歌身上,一时间胆大万分。此刻见天歌已无恙,顿时放松,不经意间朝脚下深渊一睹,不禁“啊”地尖叫。 天歌左臂将令狐燕螓首紧抱于怀中,说道:“燕儿,别往下看,只管闭上眼睛。”说完,右臂不自觉间握住令狐燕手腕,却又碰触上一冷润之物,正是向恒送于令狐燕的手镯。 天歌一时泠然,说道:“这镯子,是你向大哥送你的?” 令狐燕忽然“哇”地一声,在天歌怀里哭道:“都怨我,天歌。自小过生日时,向大哥都要送我礼物。方才你......你是不是都瞧见了?” 天歌一时喜怒交加,不知该说何事?但现下二人俱都位于这悬崖间的苍松之上,天歌都是想得如何脱身多一些,便不自觉地说道:“今日是你生日,为何不说于我?你是怕我不能送你什么好礼物?” 令狐燕盯着天歌,伸嘴在天歌双唇上轻点,说道:“我......我哪有这么想?只要你平安无事,我什么都不想要的。” 天歌正觉得心暖,忽然见上方掉下一青黄身影。令狐燕眼睛锐利,先瞧见那身影正是凌晴。原是那凌晴虽鞭法迅敏,但也斗不过何严律凌厉霸道的嵩山剑法。白玉鸿却被司徒乾凛、谢钰宾二人同时缠着,不能腾手援助。于是在只斗了二十多招后,凌晴被何严律一掌击中右肩,朝着悬崖之下掉来。 天歌也瞧清楚了那人正是凌晴,于是又运上“去”字身法,将凌晴也抱了过来。但这苍松扎根不深,一时间树枝摇晃,显然无法容下三人。 凌晴皱着眉头,说道:“莫大哥,你别管我了......晴儿祝你和令狐小姐白头偕老,百年好合!”说完,便欲挣开天歌手臂跳下。哪知天歌手臂力道颇紧,不易挣开。 此时松干又摇晃了一阵,根部碎石纷纷落下。天歌心急之间,忽然“脑海”中浮现起“飒踏如流星”中的“星”字身法。仓促之间,天歌只能领会得三分,这“星”字诀也只能送得一人到峭壁顶处。 忽然,向问天、左凌峰都运上内力对话道:“向教主,你若再苦苦相*,左某就真的炸了这堤坝!” “左掌门,就算你炸了堤坝放出洪水,我也安排了人手炸得那‘睿彭涧’山石,可改道引流,你的阴谋也休想得逞。” 二人只对话了一句,忽然堤坝内部发出震耳的炸响声,透出一道道的黄色闪光。接着于堤坝中段蜿蜒出无数裂缝,一时间水溅石飞,整个堤坝也摇摇欲坠,几欲崩塌! 天歌心知那左凌峰已引爆了提拔内部的炸药,而脚下苍松树干也几欲断裂。天歌心中一计较,望向令狐燕,伸嘴一吻后,眼角间溢出一滴清泪,深情款款说道:“燕儿,既然今日是你生日,我......我便送你一样礼物!”说完,掌中金光大盛,尽数将令狐燕身形笼罩过。天歌大喝一声,手掌一抬,令狐燕只觉自己当真如燕子般轻巧,接着一股力道传来,便向着上方飞去。顿时,令狐燕明白了过来,正欲哭喊,这时那高壮的堤坝轰然倒塌,巨响声彻天恫地。令狐燕在空中大哭大喊,却也盖不过随之而来的滔天洪水声,只瞧见那松干断裂,天歌与凌晴一道坠下,瞬间被狂魔般张舞的洪水所淹没,不见了踪影。 令狐燕兀自飞到了峭壁顶峰,正好落到向恒身边。向恒正欲安慰几句,令狐燕却朝向问天哭喊道:“向伯伯,你快叫人准备一条小舟,我要去找天歌!” 预告:天歌与凌晴生死何卜?令狐燕能否寻到其下落?那黑衣人到底是何人?莫小贝能否脱身?且看下章:红颜祸水 ------------ 第二十章 红颜祸水 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圆圆曲》吴梅村 四月初八清晨,白家村外不远处的山涧之间,只见江水滚滚流去,波涛微澜。而山涧之间鸟语花香、青葱一片,本是四月盛春的大好时节,只是几声杜鹃的啼血惨叫声,却也大煞风景。 就在这平阔的江面之中、一小片汀州边,正停靠着一叶小舟。小舟上正做着三名青年和一位老者,正是令狐珺、苍月淇、向恒和白鹏英。此刻月淇靠在令狐珺肩上,神色紧张、同令狐珺一道皱着眉头,望向江心之中。向恒那俊朗的脸上,剑眉已皱成了一字,脸上也如这清晨的天色一般阴沉。 “珺哥,燕妹妹都下去找了这么久,可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令狐珺瞧着月淇,笑道:“放心吧,那日燕妹在钱塘江的汹涌大潮中都能穿梭自如,今日这小小江水就更不在话下。” 月淇又望了一眼不见尽头的江水,又暗中瞥过向恒愁苦的脸色,不禁叹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月淇,你怎么又这么多愁善感了?”令狐珺揽过月淇香肩,忽然插嘴到。 向恒见珺淇二人情意绵绵,不由得暗生怒火,却又克制了下面,微微怒喝道:“令狐兄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风花雪月的?” 月淇盯向向恒,微怒道:“今日之事祸从何起?向少主心里也应该有数吧。” “祸从何起?呵呵,苍小姐不曾听过‘红颜祸水’这几个字?令狐兄弟,我看你也得小心佳人花容蛇蝎心了。” “你......”月淇秀眉紧蹙,怒瞪着向恒,正欲辩解道,这时令狐珺又插嘴道:“好了,向大哥,淇妹,你们都少说两句。眼下还是等燕妹上岸,瞧她可有何发现?” 白鹏英也未理会这几名年青人的斗嘴,只在心里暗叹“少年不识愁滋味”。摇了摇头,那白须也随风散乱,白鹏英正心神紧张之间,忽然瞧见江水中一道浅黄色身影游来。白鹏英一时心喜,便喝道:“几位小友来瞧呀,燕小姐已经游回来了。” 令狐珺和月淇相视一笑,向恒更是狂喜不已,落下外衣,只欲等令狐燕跳上来后就为其披上。这时,距小舟近处忽然涌起一股浪花,令狐燕似鲤鱼跃龙门,娇小的身姿一下子窜了出来,跳到小舟上。向恒赶紧将那外衣披在令狐燕身上,正欲关切几句,但瞧见令狐燕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不禁心中寒冷。 令狐珺先瞧见妹妹双手紧抱着一把宝剑,脸色苍白沮丧。月淇将令狐燕从向恒身边拉了过来,急切地问道:“燕妹妹,找了这么久,你没事儿吧?” 令狐燕眼神涣散,低语道:“啊,月淇姐姐,我......我没事儿。” “这是莫大哥的‘歌殇’剑吧,那么......” 向恒只觉微微欣喜,说道:“燕妹,你只找到了剑而未找到人,莫非莫少侠他......” 令狐燕一时间悲意、怒意掺和着涌上心头,泪眼盈满美目,转首朝向恒张口喝道:“他不会死、不会死的,你给我闭嘴!” 向恒吃了闭门羹,心头不快,便转过身、双手交错于胸前,不再理会众人。令狐燕怒意发泄了出来,悲意又更盛,便扑到令狐珺怀里哭了起来:“哥......我找了一整晚,只找到这把‘歌殇’剑,但......但天歌他......我实在找不到!”令狐燕说道“实在”二字时,涕泪俱下,悲痛间已泣不成声,将令狐珺肩头的白衫尽数打湿。 令狐珺心中也悲痛不已,但很快便收拾好心情,拂过令狐燕后脑安慰到:“好了妹妹......我......” 令狐珺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便瞧向月淇。月淇眉头一紧,走上前搭过令狐燕肩膀说道:“好了燕妹,莫大哥已练成太玄神功,筋骨已是如钢似铁,内力也是深厚无比,哪会那么容易就葬身鱼腹?咱们还是先回村里找你爹娘。” 令狐珺也一下子醒悟道:“啊,就是就是,妹妹,咱们还是先回去找到爹娘。以神教众人、衡山派、白家村近千人的人手,要找到莫兄弟也只是几天的问题。” 白鹏英也上前安慰到:“燕小姐,你放心,我这就回去下死命令,若找不到歌儿,那些人也就不用回来了!” 令狐燕一时心宽,对白鹏英说道:“白爷爷,你......你可一定要找到天歌呀。” 月淇拉过令狐燕,掏出手绢为令狐燕擦干泪水,又向令狐珺递去眼色示意。令狐珺一下子醒悟到,便走到船尾撑起竹竿,向白家村划去。 一路上清风拂面,两岸鸟语花香,却丝毫不能让人开怀。月淇和白鹏英不停地安慰着令狐燕,向恒见自己似乎成了多余之人,便兀自坐在一旁望向江面。令狐珺正将小舟撑到对岸时,忽然听到近处岸上一阵刀剑打斗声传来,接着又传来一女子尖锐高亢地啸声。月淇和令狐珺相互瞧了一眼,同时喊道:“莫姐姐!” 这时,令狐珺将竹竿交于向恒手中,说道:“向大哥,你和白老爷子带着我妹妹回村里,我和淇妹有些要事要办。” “好,那你们快去快回,万事小心为上。”向恒接过竹竿说道。 “令狐公子、苍小姐,你们若是要去救我小贝侄女,可......可得小心她魔性复发啊。”白鹏英说道。 令狐珺拱手向白鹏英和向恒致礼,便牵着月淇一起向岸边飞去。二人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在一处山岩的阴影之下,便瞧见莫小贝那十分醒目的赤红身影,与一帮嵩山派弟子缠斗在一起。令狐珺眼见莫小贝披头散发、额头冷汗直流,显是中了那“七海醉仙棠”,只能使出三成功力,勉强能与那几十名嵩山派弟子缠斗。又瞧见莫小贝右肩上鲜血淋漓,在那身火红的外衣下也不易瞧出,于是令狐珺大喝一声,拔出腰间的“笑姝”宝剑,和月淇一道向嵩山弟子身后袭去。莫小贝见二人忽然现身援助,心下奋喜,又打起几分精神。三人剑舞如雪,令狐珺更是大展初悟得的独孤九剑“破招”级剑境。未过多时,便将那帮嵩山派弟子俱数刺倒。令狐珺也未过多恋战,便领着莫小贝和月淇跳上山岩,向树林深处跑去。 三人俱数使出雪雁点松身法中的“踏雪无痕”,于茂密的树林间闪转腾挪,便远远离开那争斗之处。三人跑至一小瀑寒潭间,月淇便建议停下歇息。令狐珺瞧见莫小贝渐渐力不从心,便掏出腰间那瓶由司徒熠菲所赠的“七海醉仙棠”解药,解了莫小贝体内迷毒。月淇从寒潭中打湿布巾,将莫小贝右肩上的掌伤包扎紧了。莫小贝见月淇瞧见自己右肩掌伤时脸色闪过一丝惊疑,便握住月淇玉手,笑道:“淇妹妹,你若是惊讶,也不必表现得这般沉稳。” “啊,莫姐姐,你......”月淇一时慌乱,支吾之间难以多说片语。 令狐珺见莫小贝神色怪异地瞧向月淇,也疑惑道:“淇妹,难道你知道是何人伤了莫姐姐?” 月淇眼眸乱转,雪白的容颜间透出丝丝慌乱,犹豫了良久,才轻声叹道:“这掌伤......正是我爹的银涛掌所致!” 令狐珺脑海中炸过惊雷,一时间目瞪口呆。忽然,令狐珺似乎神识清明,脑海中转过前几日苦苦思索的疑惑,那一幕幕情景俱数流过:两月前,那苍玦衣已派人搜索到自己、莫姐姐和月淇所藏身的山洞,却并未命人强行攻打,还故意放自己和莫姐姐一条生路;在杭州河道、绍兴河道、马车上三度邂逅神秘黑衣人,不知其是敌是友;两条锦囊之计都说不上成功,前一次差点搭上莫兄弟和妹妹的性命,后一次倒是阻止了洪水毁村,却让莫兄弟和莫姐姐自投罗网;眼下莫姐姐又被苍玦衣所伤,那么......令狐珺心中闪过一丝意念,忽然握住月淇玉手,问道:“淇妹,你说那黑衣人,会不会就是你父亲?” 月淇一时间双唇颤抖,眉头紧皱,支支吾吾地哽咽到:“啊,珺哥,我......我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你父亲为何投靠了左凌峰?为何又故意留下那两个锦囊?又为何伤我莫姐姐?”令狐珺渐生怒意,直勾勾地盯向月淇。月淇流下泪滴,只是嘀咕道:“我......我......” 令狐珺一时心软,觉得自己这没由来的脾气生得莫名,便将月淇抱紧,致歉道:“啊,淇妹,我、我一时心急,怒你爹爹行事诡异,你可莫要往心里去了。” 莫小贝听得令狐珺的疑惑,思索了一阵,妖娆尖利地笑了两声,忽然起身拉过月淇小臂,说道:“淇妹妹,我一直觉得有什么问题没有想通,不过现在我全明白了。” 月淇泪眼长流,不住地摇头道:“啊,莫姐姐,我......” 令狐珺见莫小贝这般举动,呆若木鸡。又想到这几日月淇怪异的神情话语,令狐珺脑海中霹雳炸响,一时间只觉万箭穿心,人便伫立在原地、呆若木鸡。 “珺小弟,还记得两月前在山洞中我所说吗?‘自古红颜多祸水’,姐姐早就提醒过你,这苍大小姐聪慧过人、计谋百出,你若落于她的温柔陷阱,便是万劫不复了。” 令狐珺只觉一阵眩晕,身子站立不稳,兀自扶着身边一片岩石坐下,呼吸大乱。 月淇早已恐慌得全身颤抖,只顾流泪,却想不出一句辩解的语句。这时莫小贝又魅笑一声,说道:“淇妹妹,你可能解释,为何那叶明安被抓后,左凌峰仍能得知村内一举一动?两次锦囊之计,你为何都留在村里,不随我那天歌小弟一起前去?” “不,莫姐姐,只怕......只怕其中有误会!”月淇又摇了摇头,眼角间几滴泪花也摇了出来。 莫小贝收过媚笑,脸色一紧,只盯着月淇说道:“啊,近的不说,就拿数日前,你说奉你爹爹之命拜会令狐夫人,当真是为拜见未来婆婆?两月前你爹爹在山洞里和你一番耳语,我虽未听得真切,却清楚的听到了‘林平之’、‘玉殇佛’。那时我未多加思考,直到昨晚我听得苍玦衣在嵩山派大营内,诉说起左凌峰救得林平之,我才恍然大悟。” 月淇一时镇定住,瞧向令狐珺萎靡不振的神情,便向莫小贝铿然说道:“莫姐姐,你只是听得我爹爹提起过那一人一物的名字,却也不能将我诬赖成......成......诬赖成内贼吧?” “诬赖?淇妹妹,我和珺小弟一直都小瞧了你,直到昨晚你爹爹*迫我交出了那玉殇佛。我本疑惑得六七分,现下可已全然明了。你爹和左凌峰竟是做了一笔好买卖,一个打我所盗的玉殇佛的主意,一个打那林平之的主意。在梅庄,你便充当了收集情报之人,否则那左凌峰何以找到那隐秘的西湖牢底?在白家村,你爹爹已得知我天歌小弟的身世,又苦于我武功高强、形影无踪,便安排了那两个锦囊欲叫嵩山派抓住天歌,以*迫我交出玉殇佛。哈哈哈,做女儿的如此精明,当父亲的自然更胜一筹呀!” 令狐珺本来心中还有一丝侥幸,欲为月淇开脱,此时听得莫小贝所说,才想起梅庄比剑前,月淇要自己带领着在那西湖牢底附近徘徊。念及此,令狐珺最后一丝怜悯疑惑也褪去,站起身向月淇喝道:“淇妹......原来,你、你竟然真的......” 月淇一下哭了出来,跑上前抱住令狐珺哽咽道:“珺哥,你......你不要乱想,我这么做可是有苦衷的,你......你一定要谅解。” 令狐珺一时心乱,不知何处。莫小贝听得月淇愁情万千,心中软过不少,便收过那咄咄*人的语气,温柔说道:“淇妹妹,刚才姐姐怒言怒语间多有急切悲愤之意,请你见谅。姐姐知道,你是真心爱我珺小弟,可你又不愿忤逆孝道,夹在这两头做人,却也是难为你了。” 令狐珺脑海中已是一片浆糊,未将莫小贝的话语听得明白。心中怒气升起,一把推开月淇,从齿间挤出几字:“月淇,我......我这是第三次怕了......我令狐珺怕了你了,你......你走吧!”最后两字令狐珺大声喝出,又将那“笑姝”剑扔还给月淇。 月淇只顾摇头,正欲上前抱住令狐珺颈肩。哪知令狐珺咬牙切齿,一时心狠,一掌拍在月淇右肩,将其击飞好几步之外。 这时,林间枝叶乱颤,一阵高喝声传来:“淇儿,既然令狐公子和那莫大魔女这般欺负你,爹爹就为你好好出口气!” 一阵急乱的犬吠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忽然就窜出来近百名苍龙派弟子。苍玦衣鬓须长髯、虎目圆镫手握着四个铁胆,领着几名堂主走到前列。 这时,一名身着朱衣的中年男子走出,拱手向月淇说道:“大小姐,你爹爹这几日盼你急切,你且过来吧。” 月淇站起身,擦过眼泪,见树林四周全是派中弟子,连那飞瀑的山顶上也有十几名弓箭手搭箭相向。月淇心中一时计较,便说道:“曾叔叔,你且劝劝我爹,若他能放过珺哥和莫姐姐,我自当随他回到派中。” 那朱衣男子正是新晋青龙堂堂主曾毅,这时苍玦衣走上前喝道:“淇儿,你也太不懂事了。爹爹早跟你说过,做大事之人莫要叫儿女情长的混了头脑。今日这令狐公子和莫大魔女这般欺辱你,你能咽下这口气,爹爹可不能。” 月淇忽然凄惨地笑了两声,说道:“爹爹,你也跟女儿说过,只要得到那玉殇佛,此后万事你都得依了女儿。” “淇儿,我知道你要爹爹依你何事。只是这令狐珺如此忘情,可叫爹爹大大的不喜欢!”苍玦衣快速地转动着掌中四个铁球,“兹兹”作响。 “可、可是女儿已经......”月淇一时心痛,不再言语。 令狐珺心中怒火渐渐盛起,眼中只欲喷出火来。体内混元气流转,右掌间紫光大盛,令狐珺大喝一声,飞身如疾风,直朝着苍玦衣面门攻去。苍玦衣冷笑一声,忽然将掌间四个铁球先后打出。令狐珺身形已是如迅雷之势,无法转身闪躲只得出掌硬接下那四个铁球。初始两个铁球就已化去令狐珺七成掌力,到了后面两个,令狐珺已是强弩之末、力道尽无。苍玦衣瞧准时机,右掌银光闪过,一掌轰出,一股银色气劲儿生生砸到令狐珺胸口。令狐珺“啊”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兀自倒在地上,脸色苍白。 “来人,将这小子给我抓回了去。”苍玦衣大袖一耍,曾毅便领着数名壮汉走来。 月淇见令狐珺被银涛掌所伤,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肩上伤痛,一下子跑到苍龙派众人面前,伸手阻拦。曾毅见月淇出手阻拦,便说道:“大小姐,你何必念着旧情,却要惹掌门不快?” 月淇一手捂着右肩,另一只手朝外一耍,怒目瞪向眼前几人,大声喝道:“滚,通通给我滚,滚!” 苍玦衣见女儿如此刚烈,便喝退了曾毅等数人,又向月淇喝道:“好呀,淇儿,为了这外人,你当真要做不肖后人?” 月淇眼眸涣散,心中痛苦地思量了一阵,说道:“爹,女儿不会做不肖后人,但也不能做负心之人。若你现下放过珺哥和莫姐姐二人,再等我跟珺哥做一个了断,我自当随你回扬州。” 苍玦衣皱眉瞧了月淇一阵,摇了摇头只得应允。月淇一时心快,笑着跑到令狐珺身边将其扶起,又掏出手绢擦干令狐珺嘴角边血丝,双手捧起那俊朗英气的脸庞,脉脉说道:“珺哥,我知道,此刻你心中仍是恨意满满,不过我......我不怪你,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令狐珺咳嗽了两声,瞧向月淇美目间情义流波,眉宇间也透着道不尽的苦楚。令狐珺心中的恨意又消去大半,但依旧拗执道:“好,就算我等不到你,我也定当亲上贵派,找你算账!” 月淇一时心喜,但又担心令狐珺真的找上门,自然讨不到好果子吃,伸手在其胸前一戳,微微怒道:“好,你要是敢来,我就一剑刺死你!” 令狐珺一时惊异,又咳嗽了两下。月淇生怕其误解,抱起令狐珺痛吻了一阵,眼泪也俱数涌出,脉脉语道:“珺哥......你内伤未俞,也不要胡思乱想。总之......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说完,月淇又哭着将令狐珺吻上一阵,便决然离去。苍玦衣见女儿神情萎靡,便拍过其肩膀安慰了几句,就率领苍龙派众人离去。 莫小贝见苍龙派之人离去,便走上前,将令狐珺扶了起来。令狐珺一时心乱如麻,不知如何言语,只得说道:“莫姐姐......啥都别说了,咱们且回到村里,看看爹娘是否还健在。” 莫小贝叹了口气,只安慰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珺小弟,姐姐也不多说什么了,你自己心中有数就成。”说完,便扶着令狐珺朝白家村走去。 令狐珺只觉胸中气血翻腾,可心中更是惊涛骇浪。令狐珺又望向空中一阵阴沉灰暗,不由得仰天长啸,俊朗的面容又爬上冷意,眼角间流下一滴冰泪。 (第一卷完) 下卷预告:莫(白)天歌和凌晴被洪水卷至一秘境生还,二人渐生情愫,又无意间探得“文成隐冢”,将有怎样的发现和奇遇?左凌峰、司徒乾凛率众从白家村撤退后未久,司徒熠菲救出白翊蝶逃向恒山,左凌峰率众围攻恒山,令狐冲、莫立人各自率众前去解围,这场争斗将如何收场?莫天歌游历桃花岛,无意间邂逅苍玦衣、苍月淇,又从苍玦衣那里得知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月淇将如何在父亲与情郎之间相处抉择?精彩剧情尽在第二卷:龙游浅水第一章生死茫茫 ------------ 第三卷 龙游浅水 ------------ 第一章 生死茫茫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江城子》苏轼 却说莫天歌运起太玄经中的“星”字诀功法,将令狐燕送上峰顶后,由于功力反弹,那截松干一下子被震断。天歌一时间万念俱湮,兀自闭上双眼,也未理会那堤坝轰塌、洪水张狂般地奔涌。忽然天歌只觉被一温热娇软的身躯抱住,睁开眼才瞧见一青黄色的倩影就在眼前,原是凌晴微笑着瞧向自己。 天歌一时心中愧疚,只觉未能将凌晴也一道解脱出困境,但只想着一瞬间,二人便俱数落入洪水之中。天歌本不熟水性,只得将凌晴抱紧,同时运起“意气素霓生”功法中的“气”字诀,将内息转流于气脉中作龟息之法。凌晴自小在绍兴水乡长大,也颇有水性,也闭气做内息流转。于是二人只随着汹涌的洪流一起上下起伏翻滚,天昏地暗间,不知碰到多少碎石硬岩,但俱数被天歌伸手迫开。忽然洪水冲至一转角之处,天歌功聚双眼,于浑浊的潮流中,清楚地瞧见前方一道坚硬的石壁伫立着。天歌拔出“歌殇”剑,欲插剑于石壁中,借石壁坚硬而稳住身形。 眼见石壁就在眼前,天歌左掌拍向那石壁,缓冲过自己与凌晴的冲量,右手间“歌殇”剑剑身金光大盛,便插入了那石壁两尺之深。天歌正一时心喜,忽然瞧见胸前凌晴嘴里冒出大量气泡,显然是被什么惊吓着,一时间气息大乱。天歌抬眼一瞧,只见眼前一块巨石快速迫来,已就在直尺之间。 天歌只道就此送命时,凌晴忽然身形一转,挡在了天歌面前。天歌只觉一股巨力迫来,右手一下子挣脱开“歌殇”剑,又瞧见眼前洪水中一团血色染出,便知凌晴被那巨石所伤。天歌在洪流的冲卷中紧紧抱住凌晴娇躯,又伸掌迫入内力将凌晴体内呛入的河水俱数迫出。天歌见凌晴已兀自昏迷、无法再闭息转气,便张嘴吻上,以助凌晴体内气血经脉流转。 如此般被冲卷了不知多久,天歌只觉水流慢慢缓了下来。天歌忽然觉得右腿剧痛,原是被一暗礁撞到。疼痛间,天歌睁开眼,却瞧见眼前洪水已清澈不少,一缕洁白的阳光射入这昏暗的水中。天歌只觉那阳光好似天降圣光一般,抬眼瞧见那缕阳光之上,有一方明亮的潭口。天歌见四周水流已不如先前那般汹涌湍急,便运上“去”字诀身法,抱着凌晴向那潭口奔去。但才靠近那潭口,天歌只觉一股强劲的吸力于周身生起,又似被一股漩涡般的水流笼罩着快速旋转。天歌在这般旋转间只欲作呕,又头昏脑胀,为过多久便昏了过去......“别人叫你天歌,本姑娘却偏要叫你天弟。”......“怎么,你师父待你不好?你怕他呀?”......“啊,天弟,谁把你打成这样了!你告诉我,我叫爹和哥帮你出气!”......“天弟,不管那六个桃谷爷爷如何乱说,反正......反正跟你在一起,我就是高兴。”......“那可说好了,你以后可不许再这么憋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念头,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我哪有这么想?只要你平安无事,我什么都不想要的!”......天歌迷糊之间,只隐约地闪过一段段和令狐燕相处的片段。但这片段逐渐模糊,断断续续、朦胧缥缈之间,已辨不清这些过往是真还是假?忽然,一阵剧痛传来,天歌蓦地大喝一声,便醒了过来。 天歌睁开眼一瞧,只见自己正躺于一深谷湿地之中,身旁一条银色长瀑兀自落入那寒潭之中。这深谷中寒森阴郁、草木丛生,无数藤条缠绕在蜿蜒的乱枝之间。而深谷中云寰雾绕、如仙境般迷幻,一眼也望不穿数丈之远。而深谷周围全是陡峭的绝壁,高约千丈有余,也是一眼望不到顶峰,而抬眼望去,也只瞧见一线之缝的青天。此时应是午间,阳光通过那一线天之间洒下,只将这阴郁的深谷照得有几分生气。 天歌正四处打量着,深吸一气,喉鼻间全是清湿之感。这时,右腿间疼痛又传来,天歌只见右腿间皮开肉绽,但未伤及筋骨,便在那伤口处几处穴道上点了一阵,疼痛感便消去大半。天歌刚扯下一块衣布将腿上伤口包扎好,忽然听见一声低沉的呻吟声,就瞧见不远处凌晴正躺在一丛青草之上。 天歌一瘸一拐地挪到凌晴身边,只见凌晴胸间青黄的衣襟一片殷红,而那如桃花般艳丽的脸上全是苍白之色、冷汗淋漓。天歌将凌晴抱起,搭过手脉见其还有气息。天歌便将凌晴扶起,双掌拍在其玲珑的玉背之上,运起“意气素霓生”中的“生”字诀功法,为凌晴复气活血。只过得片刻,凌晴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兀自向后倒在天歌肩上,但那细眼已睁开,眼珠流转,将四周打量了一下,便说道:“莫大哥......咳咳......我们这是在哪里呀?” 天歌右脸颊正贴着凌晴左脸颊,一时心神微荡,便说道:“我也不知,咱们被洪水冲卷了好一阵,此处应是距白家村很远的地方。” “那......那这里四面都是绝壁,可有何出路?” “啊,此刻我腿伤未愈,需得运气调养半日才能行走......对了,凌姑娘,方才你为我挡下那巨石,你、你可是被撞到了肋骨?” 凌晴摇了摇头,眼神慌乱间说道:“啊,莫大哥,我只觉得右边身侧两处肋骨,只要一说话......就如锥刺般疼痛。” 天歌一时心急,伸出右手朝着凌晴右腋下摸索去,一番推捏,便探到凌晴却又两根肋骨被撞断。天歌未及多想,又将凌晴扶正,左掌金光闪过贴在凌晴右腋之下,又运起“生”字诀功法。那“生”字诀功法本是由南圣心法中一段以气疗伤的口诀化变而来,只过了一个时辰,天歌便将那两根肋骨复原。凌晴只觉疼痛尽数消退,欣喜间身形一晃,天歌只觉左掌间一阵温软,心知所碰何物,一下子缩了回来。 凌晴满脸绯红,但体内内伤未愈,一时疼痛又涌上,身子一软,倒在天歌怀里。天歌正拘谨之间,支吾道:“啊,凌姑娘......多有冒犯了” “没......没什么,莫大哥,你还是将自己的腿上治好,且看看这里有没有出路。要是挨到了天黑,咱们只有在这荒郊之外露宿了。” 天歌一时觉醒,便又运上那“生”字诀,又过了一个时辰,午光已经微弱不少,谷内一片昏暗。天歌右腿已经行动自如,便将凌晴背起,向那迷雾之中快速行去。但只走了许久,周围除了树木还是树木,几乎不能辨清方向。天歌在凌晴建议下,一路上在树木上拍下掌印做记号,才堪堪能认清方向。如此般走了良久,天歌便知这深谷之中四面都是绝壁,只有那寒潭之处和头顶上的“一线天”才于外界想通。但那绝壁高约千丈,笔直陡立间的嶙峋岩石上不生片草片木,根本无法攀爬。天歌便又返回那寒潭处跳入探寻,但才潜入数十丈,天歌便被一股漩涡卷上,又将自己推回了这寒潭谷口。天歌本不熟水性、而那漩涡中又含有巨大推力、无法抗阻,便只能懊丧得从水面跳出。 见天歌从寒潭中跳了出来,神情懊恼,凌晴捂着右胸口的伤处,走上前将天歌扶住,温言道:“莫大哥,我瞧这寒潭下多有暗潮,你水性不熟,我又伤势未愈。待得过了几日我伤势痊愈,再亲自下去探一探。” “凌姑娘,你还是别试了,那下面漩涡湍急,阻力极大。我便是运上十成功力也无法抵抗。” “那......啊,莫大哥你也别灰心,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先养好伤,再慢慢找就是。” 天歌端详着凌晴温婉秀丽的笑容,一时心暖,点头应允。天歌便在附近树林摘了些野果,又出掌拍落下岩间栖息的两只野鸭,折了几捆木柴,俱数抱了回来。 天歌运起体内赤炎真气,右掌间一团火气冒出,便点燃了篝火。天歌将那火生得正旺盛时,回头瞧见凌晴已将那两只野鸭拔毛、破膛、去脏,又将那些野果尽数塞了进去。天歌见了,不禁问道:“凌姑娘,你这是何意?” 凌晴莞尔一笑,娇喝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凌晴将那两只野鸭放于火上不停翻转炙烤。待得烤熟后,凌晴笑着将一只递给天歌。天歌正满心好奇,撕下一片胸脯肉嚼起来,只觉满齿生香,原是在炙烤间那野果中的果汁也渗进肉中。天歌嬉笑着朝凌晴伸出大拇指,二人将那野鸭嚼完后,天色已暗沉了下来,只有眼见的篝火照亮着这一片天地。 天歌砍过几段柔软的树藤,又将其编制在几段粗枝之间、塞满青草树叶,便做成了一个简易的藤椅让凌晴躺下。凌晴只觉这藤椅说不出的舒服,又见远处迷雾尽散,一片荧光飘曳,便拉过天歌衣袖欣喜道:“莫大哥,你看那里,多美的萤火虫。” 天歌正盯着篝火惆怅不已,见到那树林间飞舞的荧光,幽幻清新,一时间便将心中烦恼尽数忘却。 “凌姑娘,你也喜欢萤火虫?” “莫大哥,你......你就叫我晴儿吧,我爹娘平时都这么叫我的。” “哦,晴、晴儿,你若喜欢,我去帮你抓几只来。” “啊,莫大哥不用了,那些小虫本就命不久长,咱们就这么远远看些也挺好的。” 天歌只盯着凌晴一阵,见那桃花般艳丽的脸庞,在火光照耀下更是熠熠生辉,不由得心中一荡,暗道:以前倒没细看,晴儿其实比燕妹还要美得几分。 凌晴见天歌默然不语,回过头瞧见天歌微笑这看着自己,心中微微荡起涟漪,又笑道:“莫大哥,你......你是不是想起燕姑娘了。” 天歌蓦然清醒,却又心中一凌,只觉自己为何没想得燕妹半分?念及此,忽然天歌心中涌上酸楚,便转身瞧向那篝火。 “莫大哥,你若是心里想燕姑娘紧了,不妨......” 凌晴说着,正欲起身,忽然胸中又一阵气血翻腾,不禁摔到草地上。天歌赶忙将其扶到藤椅上,关切到:“你内伤未愈,也不要乱动。” 凌晴忽然双手捧着天歌脸颊,手臂一抬,便叫天歌往上方看去。只见那一线之状的天上,万里无云,数点寒星如那萤火之光一般眨着眼睛。凌晴蓦地放开双手说道:“莫大哥,你若想燕姑娘紧了,不妨将一颗星星认作是她,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天歌一时好奇,微笑道:“晴儿,这是何理?跟星星许愿,我可从未听说过?” “啊,这是我娘教我的。你也知道我爹娘都是捕快,需要经常在外办案。小时候我常常一个人闷在家里,娘就教我,若是我想念她紧了,便向天上一颗星星说出思念之情。娘就是在千里之外,也能听到那话语的。” “啊,晴儿,想来你小时候也定是过得孤苦吧。” “我......我还算好了,很多时候我都是在绍兴孙叔叔那里寄养。爹娘一年中也能有几次来看我,倒是莫大哥你......” “啊,我......对了,晴儿,你且将耳朵捂上,我可有悄悄话要跟燕妹说呢。” 凌晴皱眉嘟嘴,娇喝到:“哼,我若假装捂上耳朵,也能听到那悄悄话的,莫大哥你少要卖乖了。” “那好,我这就说了。”天歌思索了一阵,脸色萎靡,又将双手握成圆孔状放于眼前,瞧向那星空,大声喝道:“燕妹,我和晴儿都平安无事,你若得知,可要安心呀。若是这辈子都无法再出得这深谷,你便和向少主执手偕老、举案齐眉,且将你的天弟忘了吧!” 说完,天歌嘴角一阵抽搐,眼眸中流下一滴红泪。 凌晴见着,一时慌张,又欲起身安慰,但“啊”地一声低吟,显是内伤又复发。天歌见着,又将凌晴扶起,运起“生”字诀为其疗伤,过得半个时辰,凌晴已觉好多,不禁向天歌回眸深笑。 天歌心中又一荡,将脸颊贴近,低语道:“晴儿,若是真累得你这辈子也不能再出得这深谷,我可真是罪大恶极了。” “啊,莫大哥,你且别说这话......这深谷倒也是幽静之处,真能在这里呆上一辈子,我......我也愿意的。”凌晴满脸羞红,语气微细,说到最后数字也细若蚊鸣。 天歌一时又委顿不语,凌晴见着,心下慌乱,又说道:“莫大哥你且宽心......要不我再唱个小曲吧。嗯,那日左凌峰说‘文成隐冢’所藏之处尽化于苏东坡的《定风波》中,我便唱这一曲如何。” 天歌微笑了一下,说道:“好呀。” 于是,在这星空之下,萤火之间,瀑水轻溅声中,又传来一阵天籁之音:“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天歌听完凌晴这天籁一曲,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听得那句“一蓑烟雨任平生”,天歌不禁想起在扬州城自己也是一身蓑衣,擒下了那“仙鹤圣手”,正是由此而起,才先后结识了令狐燕、苍月淇、令狐珺。这几十日来四人亲如兄妹,和燕妹更是山盟海誓,但自从在这白家村走了一遭,经历了许许多多的波折,虽在风清扬指点下悟得太玄经神功,最终只得在这深谷困境中,听那飞瀑穿林打叶,这真是世事无常、祸福旦夕间。 天歌正沉思间,凌晴忽然握住天歌双手说道:“莫大哥,就算这绝谷便是萧瑟之处,还有晴儿陪你度过这平生,你......你就不要忧伤了。” 天歌瞧向凌晴美目中情意盈盈,不禁想起那句“也无风雨也无晴”,便笑道:“看来苏大学士也写错了词,最后一句应该是‘虽无风雨也有晴’了。” 凌晴心中娇羞,笑道:“莫大哥你就爱说笑。啊,苏大学士不是也说了‘莫听穿林打叶声’嘛,你且好好听听,静一静心嘛。” 天歌只觉好笑时,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于是气沉丹田、神魂俱静,兀自伸耳听着什么。 凌晴见天歌忽然凝神闭息,在聆听着什么。但这深谷间四周俱静,只有那寒潭上的飞瀑声响,又能听出些什么呢?凌晴不禁秀眉深蹙,大惑不解。 预告:莫天歌究竟能听出些什么?《定风波》中究竟藏有怎样的奥秘?晴天二人能否从这深谷中逃脱?且看下章:刘基孤坟 ------------ 第二章 刘基孤坟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江城子》苏轼 莫天歌默然间凝神提听,但听了一阵并未听出这深谷周围有何异象。这时凌晴忍着体内疼痛,说道:“莫大哥,既然左凌峰都悟不出这词中奥妙,你就别再费思量了。” 天歌双掌合下,气沉丹田间睁开了眼,又将凌晴扶回那藤椅上,叹道:“晴儿,我总觉得已经抓到了什么线索,却还隔着一层薄纱似得,就差那一丁点就能有所进展了。” 凌晴神色微有晦暗,喃喃低语道:“莫大哥,世上有很多东西都只隔着层面纱。既然无法揭开,那......那就不要勉强了。” 天歌听得凌晴话里有话,只说到:“既然都只是层薄纱相隔,又何必放弃呢?在我看来,若是心中信念坚定,哪怕隔着千山万水,我也定当去争取!” “啊.....莫、莫大哥,你这话倒也豪情万丈。晴儿只是想,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何必要去强求呢?”凌晴又低语道。 “咦,晴儿,你在嘀咕些什么呢?我只是说若能解悟得这词中奥妙,说不定可找到那‘文成隐冢’,不但可以从这深谷中脱困,还可解得许多的谜团。” 凌晴美目舒张,便问道:“莫大哥,你有何谜团要从那‘文成隐冢’里找寻线索?” 天歌盯着凌晴,一时不语,凌晴又说道:“啊,晴儿冒昧了。既是莫大哥的心事,我也本不该问的。” 天歌忽然握住凌晴玉手,温柔语道:“晴儿,莫大哥信得过你。只是事关重大,你可千万别要泄露了出去。就是我小师姨,啊,也就是你母亲,也不能吐露片言半语。” 凌晴心中一暖,点头答应。天歌便将那玉殇佛的秘密和文成公刘伯温与玉殇佛、“凌日贯月”会的渊源俱数道来(详情见第二十三章墨舞歌殇)。凌晴听得,不由得深吸一气,也未曾想那“文成隐冢”竟也藏有这么多的惊天隐秘。 “莫大哥,我现在才明白那左凌峰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力气,胁迫白老爷子说出这词中奥妙。看来那左凌峰也该是‘凌日贯月’会的一员了吧。” 天歌摇头道:“我也想过此节,不过嵩山派一向得朝廷扶持,左凌峰是断然不会做这等吃里扒外之事的。” “莫大哥,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那左凌峰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啊。”凌晴才皱着眉头说了两句,又觉体内疼痛,不禁呻吟道。 天歌赶紧又将凌晴扶起,为其输气疗伤。过得了半刻,已是天色俱暗,天歌将凌晴扶下,说道:“好了,早些歇息了吧,明日天亮咱们再四处走走,好好找找出路。” 说完,天歌又生起一堆篝火,便兀自躺倒火堆旁的草地上睡去。这一夜静谧幽然,天歌梦里又闪现过和令狐燕相处的片刻。于是其后数日,天歌和凌晴便以野果、烤鸭为食,几乎将这深谷的每一寸草皮都踏遍,仍未能找到任何出口。 此时已近黄昏,深谷内俱是一片金灿之色。二人又返回那寒潭边,凌晴见天歌已愁得额发凌乱,便拉过天歌到那寒潭边,为其洗头束发。天歌想到以后当真要在此地渡过余生,一时间悲酸涌上,蓦地放声高喝。 忽然,天歌察觉到什么,对凌晴说道:“晴儿,你且将耳朵捂住,我要运上内力放出啸音了。” 凌晴忽然想起那《定风波》中的第二句“何妨吟啸且徐行”,不由得惊喜,便捂住双耳。天歌又摇了摇头,双掌金光微亮,盖在凌晴螓首两侧。忽然天歌全力运转体内真气,脑海中闪现出“震”字,却是运起“邯郸先震惊”中的“震”字功法,仰天长啸,那啸声便若洪水滔天一般,向四周散去。寒潭中水珠溅跳,那瀑水也不住地颤动歪斜。这时,凌晴清楚地瞧见那瀑水后的峭壁间,莫约十余丈高地地方竟隐藏着一块凸出的岩石,上面几株青竹兀自随风摇曳。 “莫大哥,你瞧那里,若不是你以啸声将瀑水激断,那片竹岩还真不易瞧出。”凌晴打断天歌的长啸,为其指着那竹岩。 天歌也瞧见那竹岩,喜道:“原来这‘何妨吟啸且徐行’是这般道理,哈哈,这层面纱总算是揭开了。” 凌晴听得那话,一时欣喜无限,伸嘴在天歌脸颊上亲吻后,又指着天歌说道:“诶,你别得意啊。这算是给你一个小小的奖赏。” 天歌尴尬一笑,也未及多想,便抱起凌晴向那竹岩上飞去。二人如箭般飞快地击穿那瀑水,凌晴也惊得娇喝一声。待得跳上那竹岩,天歌将凌晴放下,借着透入瀑水的金色阳光打量着四周,只见身后是瀑水长流、雾气氤氲,而前方竟是一处宽阔的半弧形场地,只是在外围石岩边有几株青竹挺立。天歌和凌晴又向前走了几步,便发现一石碑上刻着“料峭谷”三字。此时春风拂面,天歌和凌晴相视一笑,便知只是那“料峭春风吹酒醒”所喻。因相距那瀑水已甚远,光线羸弱,前面一片阴暗。天歌又运起“将炙啖朱亥”中的“炙”字功法,抬起右掌,掌间升起一股赤色火光,自是由那赤炎神功化用而来的“掌中火云”。在那火光照耀下,天歌和凌晴才瞧见眼前丈余之外的岩壁间,竟有三个一模一样的石洞,洞口边俱用楠木装潢成槛,上面丹涂漆喷,画了一幅千军万马、沙场点兵的壮观景象。 凌晴拉过天歌衣袖,说道:“莫大哥,你瞧这三个洞口,哪一个是通向那‘文成隐冢’的?” 天歌右掌捏做弹指,弹出一束束火球,将那三个石洞口的油灯尽数点燃,然后朝着三个洞口打量了一番,也瞧不出任何差别。天歌又将凌晴双耳盖住,运气高喝。但那啸声飞入那三个洞口,便如泥牛入海一般,未弹回一丝回音。 天歌挥拳发泄心中的恼怒,凌晴也皱眉不安时,忽然一缕金光照来,天歌和凌晴俱为一惊。二人回头一瞧,只见那瀑水中有一道极其微细的开叉缝隙。此时夕阳西下,正好透过那水间缝隙投照而来,随着夕阳沉下,那缕金光慢慢朝着那三个洞口靠近。凌晴一时欣喜,拉过天歌站于一旁,说道:“莫大哥,这景象便是那‘山头斜阳却相迎’了。” 天歌也是狂喜,便和凌晴站立了一会儿,待得半个时辰之后,那缕金光兀自照到了右边的石洞口。天歌欢呼一声,便拉着凌晴向那右边的石洞跑去。 刚走到石洞口,忽然凌晴在那门槛前站定,拉着天歌向其指示着:“莫大哥你看,这门槛上有几行小字。” 天歌走近端看,只见那门槛被金光照过,上面几行微细的楷书端正方直,写着:“吾乃刘氏文成公,一生帷幄、算无遗策。方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吾为避王政猜忌、奸佞排挤,遂隐居百丈岩料峭山林,观星象之奥妙、悟自然之道存。吾算得梅花之数三重年后,天下将乱,是以著兵书一部、藏武秘乾坤。若有缘者破解东坡《风波》,习得百战奇略、修得乾坤心法,或可遗祸世间、亦可化劫造福,是福是祸,皆有定数。任得平生,雨乎晴乎?亦有心成,不必枉然费煞思量。——明洪武七年(1374年)刘伯温记。” 天歌细读了几句,尤其是那句“吾算得梅花之数三重年后,天下将乱”,似乎是这神机妙算的刘伯温于早年前便算知了天下将乱。这时,凌晴说道:“莫大哥,梅花之数乃是五五重数,三重梅花之数就是七十五。明洪武七年后,再过得七十五年,正是明年(1449年)呀!” 天歌一时深思,便觉心中隐隐间生出一股沉重感。但过了片刻,天歌又放下那沉重感,顿时觉得身心舒畅,又笑道:“我师父以前常说,文成公刘伯温晓天文、精兵法,更好奇门遁甲、星象占卜之术。只是这些个玄奥的杂学,未必就真能应验百年之间的乱世呀。” 凌晴笑着看向天歌那洒脱的神情,又说道:“既然莫大哥不信,那我也不信了。啊,咱们还是赶紧进去瞧瞧,这百余年来江湖中人苦苦探寻的‘文成隐冢’,到底有些什么稀奇之处。” 天歌也好奇心大盛,便和凌晴一道走进这石洞。一路上,天歌运起“炙”字功法,弹指将石壁上的油灯俱数点亮,凌晴见着,连连赞好。只见四周石壁被打磨得光滑如境,石洞内又潮湿不已,二人顺着这弯曲的隧洞走了半刻,鬓间长发便俱数起了水珠。待得走了一阵时间,天歌和凌晴来到一片开阔的石室内。在数盏油灯的照耀下,只见这石室内空无一物,只有正前方有一道宽大的双拱石门,中央雕刻着两只拳头大小、神容威仪的狮头。那狮头的圆鼻上各有两个铁圆环,天歌一时欣喜,只道那石门后便是文成公刘伯温的墓室。天歌便走上前拉起那铁圆环,但运上了八成的劲力,也不能将这沉重的石门拉动。 “莫大哥,小心头顶!”凌晴忽然尖叫道。天歌一时察觉,才瞧见头顶上方飘下一物。天歌连忙退到凌晴身前,过了一会儿,才瞧见眼前落下一张宽大的白色练布,那布上由红色朱砂写着几段文字。天歌和凌晴细细一看,才瞧见那上方文字写着:“欲入墓室,请对数联。联有玄机,谨记勿忘。” 那白布的下方便工整地写着几道对联:“鸡犬过霜桥,一路梅花竹叶。” “烟锁池塘柳。” “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 “观湖,又见水中古月” “单刀赴会,关公大胆公关。” “观奇峰五指石指五峰奇观” 天歌和凌晴正对着那几幅对联一筹莫展时,忽然右边一道石门发出一阵响动后缓缓升起。天歌灵台警觉,将凌晴拉至身后,但过了良久,并未有人走出,只是传来一阵凄凉的胡琴声和一老者的垂垂弥音。那弥音越来越盛,只听得其间唱道: 无官方是一身轻,伴君伴虎自古云。 归家便是三生幸,鸟尽弓藏走狗烹。 子胥功高吴王忌,文种灭吴身首分。 可惜了淮阴命,空留下武穆名。 大功谁及徐将军?神机妙算刘伯温,算不到: 大明天子坐龙廷,文武功臣命归阴。 因此上,急回头死里逃生;因此上,急回头死里逃生。 君王下旨拿功臣,剑拥兵围,绳缠索绑,肉颤心惊。 恨不能,得便处投河跳井;悔不及,起初时诈死埋名。 今日的一缕英魂,昨日的万里长城...... 天歌听得这词曲所唱,乃是朱元璋灭元立明后,诛杀功臣、*走刘伯温的典故,又以伍子胥、文种的历史典故,将那“伴君伴虎”、“鸟尽弓藏”的凄凉惨剧、忠臣哀怨,唱得更是入木三分。天歌细听那弥音,不由得想起自己师父莫大所常奏的《潇湘夜雨》,心中酸楚,竟不自觉地涌出一滴清泪,凌晴见着,便伸手擦过。 过了一会儿,那小石门后走出一位六十多岁、身着灰色长褂、须发尽白的消瘦老者,手里兀自拿着把胡琴。天歌眼瞧那老者面目祥和、浑身散发着得道之气,戒心便消除了几分,拱手敬道:“晚辈莫天歌身陷绝境,无意间擅闯宝地,还请前辈见谅。” 那灰褂老者仔细打量了天歌和凌晴一番,苍老的铜脸上露出和悦之色,便放下胡琴,拱手还礼,老音沙哑道:“老朽在这里等了二十年了,没想到第一个等到的,竟是一对年轻人,哈哈哈,天意如此,老朽也就不敢违逆了!” 天歌和凌晴疑惑丛生,相互间瞧了一眼,天歌又拱手道:“不知前辈此话何意?前辈守护这‘文成隐冢’,是、是在等人吗?” “哈哈,我只不过是文成公的小徒孙,至于前辈可不敢当呀。” “哦,不知老先生尊姓大名?”凌晴从天歌身后走出问道。 “老朽姓丁名魏浦,奉师父之命守护于此,要等得第一个进洞之人,相助其进得这文成公的墓室。” 天歌瞧向那对联,又说道:“不知丁前辈可能对上这几句对联?” 丁魏浦扬手笑道:“师父有命,这对联需由闯洞者自己对上。能否对得,皆是造化所致,我也只是做个旁观者罢了。” 见天歌和凌晴仍有疑惑,丁魏浦又笑道:“两位小友,这几幅对联其实也并不难,答案就在你们日常生活中,随处可信手拈来。只可惜我一大把年纪,这二十年的光阴都守护在这孤坟之中,也不能帮你们了。” 天歌一时不快,凌晴搭过天歌肩膀说道:“莫大哥,你也说过只要心中信念坚定,哪怕隔着千山万水,也定当去争取!如今面对的不过是几幅小小的对联,咱们且静下心来参研参研。” 天歌听得,心中流过暖意,便和凌晴走到那几幅对联之前研究、思索起来。 莫天歌和凌晴兀自立于那宽大的白布前,但那几句上联个个自有珠玑,也不是片刻间就能对出下联的。天歌先是盯着那句“海水朝(潮),朝朝朝(潮),朝朝(潮)朝落”,觉得似曾见过,思索了一阵,忽然拍着脑袋说道:“啊,这对联都是烂大街的古董玩意儿了,想不到文成公也要拿来耍宝。” “哦,小兄弟可已想出下联了?”丁魏浦笑着端来一碗朱砂墨,天歌也笑着应道,右手中指与食指并着伸出,金光微现,却是运起太玄经中“飒沓如流星”中的“流”字诀。只见天歌右手那双指一挥舞,一团朱砂墨水凝成小球之状在那指尖旋转飞舞。天歌又大喝一声,双指伸向那白布连连舞划。凌晴见天歌竟是以指为笔、运气凝神,引导着那团“墨球”在白布上龙飞凤舞、铁画银钩,不禁连连称赞。最终,天歌写下了:“浮云长(涨),长长长(涨),长长(涨)长消。” 丁魏浦铜色的鹤颜上现出笑意,赞道:“小兄弟可也没吹法螺,这等机关联,要是看过几本杂书的,却也都能对上。” 凌晴听得那略有讥讽的言语,眉张眼舒,娇柔笑道:“丁前辈也不要小瞧了人,那第二句五行之联‘烟锁池塘柳’,小女子可也能对得出来的。”说完,凌晴笑着在天歌耳旁低语了几句。 天歌欣喜不已,又伸指吸来朱砂墨,在白布上写下“炮镇海城楼”五字。丁魏浦见那下联与太师傅的上联一样,五字中偏旁俱为金木水火土,而且对仗工整,不由得向凌晴伸出拇指。 这时,天歌正细读着那句“单刀赴会,关公大胆公关”。忽然想起小时候师父讲起岳武穆于朱仙镇,大败兀术连环铁马阵并追击千里的故事。天歌转着眼珠子又想了一下,便又吸来朱砂写下“朱仙挫鞑,岳飞千里飞岳”。 “好呀,莫大哥这联对得可真巧。”凌晴一时欣喜,兀自拍过天歌阔肩。丁魏浦见这下联气势雄浑豪迈,也不禁暗暗称赞。 天歌瞧着凌晴笑靥如花,一时心动,将伸手在凌晴琼鼻上一刮,惹得凌晴娇羞不已。 “莫大哥,接下来看晴儿的吧。”凌晴神色洋溢,微微抬起头一哼,转首瞧向那句“观湖,又见水中古月”。凌晴心知这上联乃是拆字联,略微思索,便想起那日白翊蝶在采莲泊划舟清歌的情形,蓦地领悟得一句,便一字一字地说道:“隽荷,佳乃花下可人。” 天歌大叫了声“妙极”,便吸墨将那几句写于了白布上。 于是六句上联中,天歌与凌晴各自对了两句,便只剩下“鸡犬过霜桥,一路梅花竹叶”和“观奇峰五指石指五峰奇观”。但这两联前者将鸡犬的脚印比作梅花竹叶,后者却是一倒状联,乃是前后正反通读皆可。 这两个绝对却是将天歌和凌晴二人难住了,一番思量后仍是不得半点灵感。丁魏浦见着情形,又瞧见那白布之上已有四句绝妙的下联,便有心助眼前二人,于是提点道:“老朽说过,道法自然,也许答案就在你们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平凡小事中。” 凌晴听得那话,便回想起自己在绍兴水乡中度过的童年时光。那时,只要爹娘不在身边,自己便一个人无聊地在河道中泛舟,看水中月星清辉、溯碎成一片涟漪......“啊,莫大哥,你且写上这句。”凌晴忽觉灵感闪现,又拉过天歌低语了几句。天歌一时欣喜,便写下了“星月映沧水,半江碎玉琼枝”。 天歌也不甘示弱,也想起自己儿时于老圣峰上远望洞庭湖和衡山云海时,那颗躁动不已的少年心时常作祟,又想起师父常常唠叨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剪欲则刚”。一时间,天歌脑海中跳过无数字句,心中也涌起阵阵豪情,便伸指吸墨,写上“游云海四欲净欲四海云游”。 丁魏浦捋过下巴间的长须,仰天长笑。最后那两句下联一个意境清新雅致、一个恣逸洒脱,也正是凌晴与天歌性情的真实写照。所谓人生写意、意由心生,也正是如此。 “太师傅,您老人家的心意,徒孙到了今日才俱为明了。这是您老人家在天之灵选中的传人,徒孙自当遵照您的意愿行事。”丁魏浦娓娓道来,天歌和凌晴相视一笑,便知眼前难关已俱数通过。二人正要向那石拱门走去时,丁魏浦忽然在身后喝道:“二位小友且慢,先听老朽一言。无论你们进得这墓室内看到些什么、学到些什么,文成公的使命已冥冥之中落于你二人肩上。若是你们心中害怕,现在就退手也来得及,我也自将送你二人出得那料峭绝谷。” 凌晴听得这话,心中却也有几分害怕了。不自觉间,凌晴拉过天歌手掌,娇柔低语道:“莫大哥,你......你决定了吗?” 天歌瞧向凌晴美目中情意流波,便笑道:“晴儿,你是害怕了?还是别的什么呢?” “我......我都随你的,你若决定了,晴儿也就决定了。”凌晴语气越来越低,到最后几字也是微细不可闻。 天歌一时感动,心中一诀,蓦然回头瞧向丁魏浦,眉宇间全是坚毅之情,铿然说道:“丁前辈,我决定了。大丈夫行事从不言退缩,既是文成公的使命,我自当尽心竭力。” 预告:刘伯温墓室中藏有些什么兵书、秘籍?莫天歌能否找到打开玉殇佛的文献记录?丁魏浦所说的“文成使命”又是何事?‘文成隐冢’内是否有密道通向谷外?且看下章:神机妙算 ------------ 第三章 神机妙算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蜀相》杜甫岗闹后远封岗太球由球丁魏浦看着莫天歌坚毅的眼神,又捋过长须笑道:“好、好,毕竟是年轻人,虽说有几分血气方刚,但能有这份勇气和决心,却也是难得。两位小友且随老朽来吧。”说着,丁魏浦收过朱砂墨,又点燃一把火炬,却朝向右边那石门走去。天歌...岗学鬼地球 ------------ 第四章 乘风破浪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行路难》李白星陌球术显最情帆秘由“文成隐冢”的石室内,莫天歌兀自侧卧,将头枕在双手上,但此时内心激荡不能平静,却是想起方才悟字的情景:就在一瞬间,天歌在一片迷雾中,似乎真瞧见一位黑帽白服、手举钟觞向天敬酒的仙人,那仙人一身仙气,似乎就是李太白。天歌只听得那李太白... ------------ 第五章 苍龙戏水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锦瑟》李商隐星主察独孤最陌故敌艘“云散人,且叫船夫紧跟上东厂之船。”莫天歌瞧见前方东厂那“太岁鳞魈”船炮火渐盛,而那帆船外的铁皮已俱数被轰掉,船身几处也开始着火。“是,教主。”云昊川也瞧见那帆船支撑不了多久,又说道:“教主,那东厂的大船上人数众多,我...岗恨所鬼指 ------------ 第六章 桃花迷阵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钱塘湖春行》白居易克艘学不岗吉不孤艘莫天歌一边仰天高歌,一边向云昊川驾驶的帆船划去。苍月淇在那“太岁鳞魈”上被天歌的“震声功”弄得头晕目眩,此时仍是精神昏噩,兀自靠着船舷运气疗伤。过得一阵时间,天歌才将小舟划到帆船边,云昊川、凌晴、苍月眉数人俱守候在船头。船上... ------------ 第七章 真情幽梦 “醉里秋波,梦中朝雨,都是醒时烦恼。料有牵情处,忍思量耳边曾道。”——《青门饮》时彦克不学最后最指仇孙主却说凌晴领着莫天歌和苍月淇,在这变幻万千的桃花阵中穿来绕去。月淇一直为妹妹的安危担忧着,天歌见月淇愁色上眉头,便不住地劝慰。三人绕了一阵,一路上只见桃花芬芳、嫣红簇拥,不时有清风吹落下片片花瓣... ------------ 第八章 亲情温馨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江城子》苏轼岗结我术孙封早指克封四月十五日清晨,东海之上,正是旭日高升、普照尘世之时,银涛白浪被照得一片金灿,澹澹海水中也透出一片淡青之色。在这片如青纱般曼柔飘动的海面上,一叶帆船兀自行驶着。在那帆船船头,一位身着橙色长裙的俏丽少女伫立其间,凝眸中透着些... ------------ 第九章 柔情似水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鹊桥仙》秦观星通阳考陌岗冷仇闹术“月、月淇,怎、怎么是你!”令狐珺将那女子毡包头巾摘除后,赫然见得眼前那秀丽的华容,正是分别数日的苍月淇,惊讶不已。令狐珺见着月淇同凌晴一样,神情呆滞、面无表情,如水的清眸只死盯着前方、转也不转动一下,似乎也是被收了魂儿... ------------ 第十章 剑掌落英 纵无酒成怅望,只东篱、搔首亦风流。与客朝餐一笑,落英饱便归休。——《木兰花慢(题广文克明菊隐)》辛弃疾最阳陌闹察岗考羽我敌莫天歌飞快地跑出洞口,只见前方一片朗绿明红,却是一片鲜亮的山谷。山壁间各色鲜花艳美如玉,玲琅满目。天歌深吸了一口鲜香的空气,心情畅快,但不过一瞬,又担忧起凌晴、苍月淇姐妹的安... ------------ 第十一章 群英荟萃 《象》曰:《萃》,聚也。顺以悦,刚中而应,故聚也。——《易经.萃卦》岗球学学酷封学技吉孤译:《象辞》说:《萃》卦象征聚集。温顺而又和悦,阳刚居中而又能得到响应,所以能够聚集群英。四月十五日午间,东海桃花岛正沐浴着灿烂的春光。在金芒寥廓的山壁外,银色浪涛之前,一片被阳光照得明亮的沙滩上暖意四起...封闹冷不孤 ------------ 第十二章 大音希声(7月7日,勿忘国耻!)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琵琶行》白居易最指羽早帆克战毫仇独“啊,爹、娘、姥姥、郭爷爷,你们怎么在这里,这是在哪儿呀?”桃花岛金色沙滩上,停泊着一艘帆船。在这帆船的木塌上,凌晴借助一魁伟飒爽的老汉、一精神矍铄的老妇人、同时运起浑厚的内力,便使体内的“失心丧意散”之毒俱数迫...克阳所独主 ------------ 第十三章 情是何物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己亥杂诗》龚自珍最由孙诺球封独毫陌岗玉闳文见着父亲和苍玦衣一同走来,心中窃喜,拾起地上长枪,又向令狐珺递去“要你好看”的眼神,便走到玉盛澜身边。“淇儿,过来。”苍玦衣和玉盛澜窃窃私语了一阵,大掌一挥,对苍月淇说道。克敌孤诺克最陌诺酷月淇花容上现出为难之色,秀眉... ------------ 第十四章 亢龙有悔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因此有发必须有收。打出去的力道有十分,留在自身的力道却还有二十分。”、“‘亢’是极威猛、极神气、极高极强的意思,一条神龙飞得老高,张牙舞爪,厉害之极,可是就在这时,它的威势已到了顶点,此后就只有退、不能进了。这个‘悔’字,是要知道‘刚强之后,必有衰弱’。做人做事,都须留...最羽封战敌 ------------ 第十五章 久别重逢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鹊桥仙》秦观封接毫毫陌最恨仇敌科桃花岛弹指峰一处茂密的树林中,只见一长髯英武的中年壮汉,独自在月色中绕树穿行。这中年壮汉行至一山岩下的开阔平地时,忽然,树林中一阵疾风刮过,枝叶乱颤。一道凌厉的金光闪来,那中年壮汉见着了,右掌间一道银色气劲涌上,便将那金光轰散。...岗方技冷远 ------------ 第十六章 飞龙在天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易经.乾卦》克所指羽主克不学战闹“老伙计,许久不见,你可得给我争气呀。”莫天歌见那史登通魁伟的身形迫来,便抬起眼前的“歌殇”剑嘀咕了两句,拔出那软如灵蛇、锋如寒芒的剑身,于半空中舞出几道剑花,在那月光照耀下,如菡萏莲花般盛丽明亮。令狐燕瞧见那许久不见的...克冷后接克 ------------ 第十七章 明教教主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水调歌头》苏轼星显艘最技球远显“郭岛主、程兄,你们......哎呀,你们快起来呀。”莫天歌心中为难之后,又大为别扭,双手上下挥舞了一阵,便欲将郭乘风、程江落等人俱数扶起来。克情后敌陌封指方远独郭乘风仍是长跪不起,说道:“既然天意如是,而文成公... ------------ 第十八章 龙战于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无题》仓央嘉措封地星察岗我太由羽“在下东厂掌刑龙羽慕,还请教新晋教主名讳。”龙羽慕手作兰花指,轻轻拂过鬓边丝发,声气尖细地说道。莫天歌见那龙羽慕既如美男子一般俊秀,又如风尘女子一般妖媚,这般不男不女的,却是生平头一次遇见。封术所克结岗艘不岗接天歌心中微... ------------ 第十九章 堂前掠燕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乌衣巷》刘禹锡封情鬼封察最战孤鬼由四月十六日清晨,距离明教举莫天歌为教主已过去一夜。此时“碧海金沙”之上,旭日照得沙滩一片金黄,海上波涛微澜,一条条银色般的浪花,如雍容的银链,不断拍打着那金黄的沙滩。在那金沙滩上的一处小山上,万千桃花丛中,一座“...克独显最吉 ------------ 第二十章 海路漫谈 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渔家傲》李清照最所艘月显封指不学“奶奶,我......”天歌正欲开口,白三娘身形一闪,一把将其从令狐冲身边拉走。白三娘脸上微有怒色,伸出手指指向天歌,喝道:“歌儿,你还跟他们一起?你忘了昨夜奶奶如何跟你说的?”封羽结指帆克所早结学天歌回头和令狐燕相互瞧... ------------ 第一章 金陵酒肆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金陵酒肆留别》李白岗通术学球星故远恨科四月二十日,正是午阳高照。在南京城郊外一处青河边,只见杨柳环绕、和风吹絮,温暖的阳光将这明亮的南国水乡,照得一片灿烂明丽。在通往城镇的一条驿道上,一架简朴的马车,正行驶在这阳春丽景之中。“《百战奇略》第十八章!”星技秘阳诺岗吉秘星独... ------------ 第二章 奉天寻秘 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水调歌头》黄庭坚封地太克通封指不酷主朱煜与天歌相约离去后,令狐燕眼珠子溜溜转过,在天歌耳边低语道:“天歌,那朱公子既是邀你我于旧故宫相见,顺便能去那奉天殿,寻得你明教的乾坤心法呀?”天歌听得令狐燕低语,也点头道:“如此自是好的,只是不知那朱公子有...最艘鬼鬼星 ------------ 第三章 斗转乾坤(一) 密室脱困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胡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侠客行》李白星仇恨月恨星我故诺接“不知盛左使是否将贵教事务安排妥当?”那博阳王问道。“我已经安排妥当,现下那程老儿已被我囚在密处。而那孙伯瑜兄弟两也不在教中,大权自是尽在我掌握之中。”封独察陌秘最技冷毫岗听得那盛烨洋溢说道,天歌便惊觉到... ------------ 第四章 斗转乾坤(二) 十步一杀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侠客行》李白克孤仇球闹星太情远星浓密的竹林间,月色清辉,照得一片幽明。在这竹林中,一匹火红的骏马奔驰于其间,莫天歌与令狐燕骑驰于其间,见四周一片清幽、未有何异象。忽然,只听得“沙沙”声作响,地上的竹叶间骤然拉出数道绊马索。天歌立时反应过来,腾空而起,抽出身后“歌...岗陌故考远 ------------ 第五章 斗转乾坤(三) 脱剑膝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侠客行》李白星不指所主星孙学方“程师兄,眼下你父亲便在这里,为何不去慰问一番?”天歌拍过程江落肩膀,说道。“教主,我、我只当从没有过父亲!”岗独鬼考早克帆星封闹“你还在生你父亲闷气?恼他对你兄妹二人疏冷寡情?”程江落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何处?这几年...星指羽科球星指羽科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