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繁华落尽君辞去 ------------ 第一章 更新时间:2013-03-30 第一章 六朝游观委蒿蓬,想像当时事已空。 半夜楼台横海日,万家萧鼓过江风。 这么深刻的想法,雨歇自然是不会有的。事实上她一路腾云驾雾,连穿了两个地界,也委实闹得有些头晕,根本就不可能抽出空隙来如此细致地欣赏这些所谓的美景――这就是俗人与诗人之间最大的不同。当然,金山寺近尘埃绝确实真有其事。 这寺庙虽然没有远离人世,没有宏伟的山门,没有长着苔藓的青石板山路,没有装模作样充场面的云雾缭绕,但是依旧挡不住这从里到外如有实质的……装逼菩萨气。 雨歇皱了皱鼻子,真心表示有些嫌弃。 现在已是黄昏,日落西山,水天相接之处尽是一片火烧般的云霞,满满地铺了大半个天幕,恰是逢魔时刻。 不知道为什么,雨歇心头诡异地突了一突。 正门她自是不会进的,正殿对着正门,上头供奉的菩萨借着这古寺沾了光,得四方供奉,享万家香火,灵力自然要比其他地方要足一些。再加上镀了个金身,整个金光灿灿得像是得了黄病,直直能闪瞎一双眼。说真的,她还没有那个给自己找不痛快的自觉。 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后院,那是僧侣弟子住的地方,现在很是安静,基本看不到人。这个时候是人类的晚餐时间,那些小和尚统统闪到前头用斋去了。虽说高僧有“过午不食”的说法,但那也毕竟只是高僧。这世上多的还是平常人。 雨歇没有惊动任何人,利落地闪进最是靠边最是安静的一个小院落,此处是一进天井,正中间种着一棵巨大古老的腊梅,此时正值秋季,虽没有满树繁华争艳,但是腊梅郁郁葱葱一树繁茂,倒也是青葱可人。 雨歇四下查看了一下,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 她要找的人,不在。 奇了怪了,这样的情况还是三年里的头一次! 话虽如此,但也终究不是什么大事。人有三急,他也总不至于时时在此,次次让她碰见。更何况,若是少了他,她也就不用纠结着怎样才能在不引起他注意的情况下将事情做完? 雨歇熟门熟路径直摸进了房中,习惯使然,并没有撤去隐身之术。 房内很是简洁,几乎是简洁过头了。一张床,床前放着一副木制的盆架,配套一副同材质的衣架,一张桌子,两把春凳,桌上摆着一套粗制的陶瓷茶盏,可谓是家徒四壁,一目了然。雨歇在桌边站定,手掌摊开,凌空取出两个精致的白玉小瓶,她随手放在桌上,拿了那茶盏摇了摇,里头还有一些隔夜的茶水。雨歇眉头微蹙,提着茶盏打开窗户,掀开茶盖直接将那茶水倒了个底朝天,水很快渗进了松软的土地之中。昨日下过一场小雨,将地面润湿了许多,此时一看,倒是看不出痕迹。雨歇回到桌边,先将那茶壶搁下,拣起一个白玉瓶,拔掉那红塞,就着茶壶便灌了进去。白玉瓶虽小,不足一寸,但是从里头倒出来的水却是源源不断,顷刻之间便将茶壶灌了七分满。雨歇满意地收回,将那红塞塞回,收了起来。又拿起另一只玉瓶,从里头倒出一枚金丹来,投进了那茶壶之中。金丹遇水便融,很快消失无踪。 雨歇低头,凑到那茶壶之上嗅了嗅,一股紫竹清香。 紫竹林日出时分凝聚在竹叶上的露珠,果然是甘冽无比,非同凡品。这一壶喝下去,也不知能增长多少年的修为? 雨歇低低喟叹,用在那人身上,委实是有些小小的浪费。 左右看了看,那人短时间内应当是不会来的,即便是来了,她也有的是法子让他毫无察觉。雨歇舔了舔唇角,没有压力地决定为自己倒一杯尝尝鲜,反正现在也不是要走的时候。她坐在那唯一一把春凳之上,取了茶杯为自己倒满,眯着眼睛快快乐乐地呷着茶水,吃货本相此时尽显。 无节操喝到第三杯的时候,门洞外传来了脚步声,很轻,隐隐约约的,不仔细根本听不出来,想是距离极远。雨歇敛眉垂首,颈项微微曲成一个小小的弧度,竖着耳朵认真听着,那显然不是一个人发出的声音,一急一缓,一轻一重,显然来人的身高体型相差甚多。 雨歇眸光一闪,一口饮尽茶水,一滴也未曾放过。末了,翻腕将那茶杯倒扣,恢复成原先的模样,敏捷地闪身出去,循着声音过去瞧热闹。 来者是一男一女,确切说,一个是年轻俊美的和尚,一个是丰腴性感的贵小姐。和尚只穿着一身普通的半旧僧袍,青灰色的,已洗得浆白,但这并没有掩其半分风采。这是一个好看得过了头的和尚,眉目如画,整个人便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大概多数人看到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样的人,当和尚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这般优良的基因,不传承下去,实在是浪费啊浪费! 那姑娘乍一看长得眉清目秀,端庄秀丽,虽然与和尚在一起很容易被掩了光彩,总归也不差,在人群中是一眼能够区分出来的那一种类型。 神仙美眷啊神仙美眷~ 雨歇两眼发亮,万分淡定地忽略那个光溜溜的脑袋,心中不免扼腕叹息。 这大概是唯一一处不和谐的地方了。 每每见到这个人,雨歇都有些词穷。如今虽是肉体凡胎,但是风华未减。她想起当年初见此人时,脑中空空如也,唯一只有一个想法,便是风华绝代。 这样子的男人,本就是不该存在的。即便是个出家人,身边有一两只狂蜂浪蝶,也不显得那么奇怪。 那小姐穿着一身襦裙服,上身是青色短襦,下身是青绿长裙,上头有细碎花纹式样,外加一件翠色的半臂,委实是郁郁葱葱得很。雨歇远目,仔细瞧着这女子的面容。她的五官很是精致,高鼻,杏眼,红唇,逼着莹白的肌肤,可谓是美人一枚。 雨歇暗暗地摸摸面孔,身为一只很有前途的物种,输给那和尚也就算了,可是现在竟然连他身边的一个路人甲都不如。 着实让人忧伤不已啊。 女子紧紧跟着和尚不肯放手,一脸泫然欲泣,端的是我见犹怜何况他……奈何那个他也是个铁石心肠,硬是不加理会,全然视美色如粪土烟云。 “陈江流!你给我站住!”女子的娇喝之声穿破长空。 有八卦! 敏感地捕捉到这一点,雨歇的耳朵默默竖了起来。 那和尚依旧没有理会,径自向前走着。女子于是发飙了,快步上前张开双臂一把挡在他的面前,不肯让他过去。“陈江流,你就这般不愿意见到我?” 和尚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眨眼就平复了下来,再看时又是一副淡然超脱的样子,这变脸的速度快得让雨歇以为是自己眼花。和尚的语气温润如水,也无情似水,“施主请自重。” “自重?你也觉得我不自重么?”美丽的女子咄咄逼人,眉眼犀利地挑起,摆明了今日不问出个结果是不会罢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为人放浪轻浮?陈江流,这都是你害得我!自那日我见到你,便已经不可自拔陷入这情爱之中。我待你一心一意,苍天可鉴,宁可为了你与家人决裂,只愿能与你相守一生。为何你就是这般铁石心肠,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我不美不漂亮么?我到底有哪里不好?你就这么不喜欢见到我?……如今我在你面前,你倒是说与我听!今日你也别想再避着我,我们便将这事情说开了。若你不肯表态,我便一直缠着你。”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不死不休!” 好一个,巾帼英雄红颜修罗啊!雨歇叹为观止,对此女的敬佩之情顿时犹如滔滔江水滚滚不绝。虽然如今风气开放,但是胆敢如此向一个佛祖代言人表白的人,确实也是不多的。这女子端的是强悍非常啊! 和尚面色无波无澜,亦是一片沉寂如潭。“贫僧法号玄奘,此乃佛门禁地,还请施主自重。”虽是简短,但是却说得毫无余地。果真是个铁石心肠的,这一番情深意重的表白竟像是投石如海,连点水花都没有溅起来就直接没影了。 “和尚算什么,只要你愿意,还俗又如何?只要你还俗了,我们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女子不肯罢休,也未被吓退,犀利指出这一点。 雨歇更佩服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真是有些好奇他的反应。正伸长了脖子往他那边看,却见他的眸光移了过来,恰好对准她藏身的方向。雨歇心中一惊,下意识侧过脸躲闪,然后才讪讪地想起自己用了隐身术,根本不可能被发现,立即转过脸,待要细看,那人已经将目光收回,方才一场仿佛就是错觉。 应当是错觉吧?他怎么可能看穿她的隐身术呢!毕竟,他如今也不过是一个肉体凡胎的俗人罢了。 他对那女子道:“贫僧不愿,施主请回。”自始至终,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一切事不关己。 噗…… 雨歇默默喷了。这人果然是有够强悍,委婉一点都不肯呢。也不怕伤了人家脆弱的少女心。 女子深受打击,目光越发哀怨。“即便我这般抛却颜面求你,你也不愿意?” 他淡定表示:“不愿。” “我再问你一次……”女子的神色已有些凄厉。 他打断她,“天色已晚,佛门不收女客,施主请回。”说罢便绕过她,直接离去。 “陈江流,你会后悔的!你终会后悔的!今日你这般羞辱于我,我苏绾诅咒你,他日你也会遭遇我如今之心境,空付出一颗真心却无人理会,被人糟蹋任人践踏!一生一世求而不得!” 他的脚步顿了一顿,终究是没有停下来。 多么恶毒恶俗兼之冒着大众化气息的诅咒啊。求而不得,所以诅咒他也受到自己今日所受过的痛苦。 可是,无论如何,即便他日后真的遭受这种痛苦了,他痛苦的对象也不是她了,而是另外一个人,也就是彻彻底底与她无关了。 这又有什么意思呢? 雨歇托腮,视线轻飘飘地从那个面目狰狞凄苦的女子脸上扫过。 当今凡世间的女子都是这般的,呛么?好吧,时代在进步,姑娘们的母夜叉化趋势,也是挡也挡不住的。雨歇悲哀地表示,她大概是落伍了的。只是,这些个姑娘们一旦求不到便如此,如此激烈?虽是性情中人的表现,但难免有点伤感情啊。虽然他的做法多少也是有点问题,但是也不至于出言这般狠毒吧? 雨歇欣喜地发现,果然在这个世上,像她这种心怀慈悲,善良纯洁,有成人之美的姑娘真的是不多了啊! ------------ 第二章 更新时间:2013-03-31 第二章 雨歇本是过来例行公事的,没料想倒是看了一出免费的戏码,自是趣味盎然不舍得离场。等那个叫作苏绾的姑娘在深受打击之后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出了内院之后,雨歇咂咂嘴巴,这才慢悠悠地想起了正事。曲终人散,人走茶凉啊!她摇头晃脑地顺着来时的路径回了玄奘的居所。 一进门洞便看到房门开着,玄奘端坐在侧对门的春凳之上,提着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面上神色自是一派恬静淡然,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若不是她凑巧碰见了方才那一幕,还真以为确实是风平浪静。雨歇瞅着他,心中不免思量,今日的事情恐怕是无独有偶吧?看他的表情是万年不变的平静,还真忽悠得她也以为原来这金山寺也是可以那么平静的了呢。 茶杯递到唇边,他的手顿了一顿。 雨歇一瞥眼间恰好捕捉到了这一顿,愣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便想起了那事,暗道要糟。那茶水采的是紫竹的精华,本是茶香四溢,雨歇怕那人起疑,初始还特意用了法术除了香味,可今日事出突然,她急着去看戏,反倒是忘记了这么一出。如今这番,莫不是要被识破了?! 这样想着,雨歇不由产生了一种捶胸顿足的冲动。生平最讨厌的便是将原本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嗷嗷嗷! 可结果倒有些出乎意料,他只是在那种不恰当的时刻顿了那么一下而已,接下来就没了异样,对这突然改善质地的茶水没有丝毫吃惊的样子,神色如常,仿佛那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一样。雨歇囧囧有神地抹了额头的一把虚汗,对于这种从没喝过好茶的人,或许他会以为这隔夜茶放久了放出了异味也说不准啊。 却见他饮了一口茶,姿态甚是随意,但是感觉却分外优雅好看。 雨歇悬着的心脏也随着那口茶一同入看肚子里。喝了便好,她的一番苦心也算是没有白费。这样想着,便觉得有些困了。雨歇伸了个懒腰,转身准备回她的紫竹林好好睡上一觉。 “施主既然来了,不出来见上一面,便要走么?”声音淡淡的,在驰隙岁月里磨砂了一圈,已没有了少年时期的清悦,平添了几分惑人的低沉。 雨歇一愣,伸懒腰的动作僵硬了下来。她一寸一寸地扭过腰身,面上尽是满满的迟疑之色。他放下茶杯,目光对准她的方向,几乎要将她看穿,有一刹那间,雨歇差点以为自己的隐身术失效了。 “施主每月为贫僧奉上一壶香茶,却从未现身,贫僧还未答谢。”话里诚意很足。 雨歇一抖,这说的大概好像也许……貌似就是她吧! 可是,这怎么会? 她犹疑不定,心思几番跳转,怪不得今日一整日都是心神不宁,恐有意外发生。原来,这便是所谓的意外么? “只是无功不受禄,贫僧受之有愧,还请施主日后不必再如此了。”话落,他竟是放下了茶杯,拿起了一本佛经,不欲再理会她的模样。 他这几句话前后的反差未免太大,雨歇愣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好半晌,她倒抽出一口凉气。第一反应是,她是真的露陷了;第二反应是……格老子的,话说,她这是被过河拆桥了么? 被伤了面子,又被挫了里子,雨歇气不过,只犹豫了一瞬便撤了法术,在他眼下现了身。她存了几分坏心思,动作故意放得很慢,身体几乎是一寸一寸从透明之中回复过来。若是这天色再阴沉一些,环境再清幽一些,此情此景,还真是能够吓死人的。“我现在如你所愿现了身,你什么意思?你说!” 他将佛经放下,没什么表情,没有吃惊也没有恐惧。“施主息怒。” 雨歇双手抱胸,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来。“我很冷静!”末了又斜睨他一眼,卡擦卡擦磨了磨牙齿,以示威胁。“你现在最好给我一个交代,我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你这么赶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我是一个妖怪?”她发誓,他要是敢说一个与“是”有关的字,她就立马人道毁灭了他! 玄奘并没有接收到威胁,依旧平静。“不管施主是人是妖,贫僧都要谢过施主馈赠。” 此话一出,雨歇倒是奇了。“你不怕我是个妖怪?”她做张牙舞爪状,露出两颗白森森的獠牙,脸部笼上一层青灰,分外狰狞,“你不怕我吃了你啊!” 他很淡然,“施主若是想要吃了贫僧,又何苦等到现在。” 真是……没意思! 雨歇恶意地揣测他其实就是个面瘫。 她讨了个无趣,讪讪收回獠牙,“你怎么会识破我的法术?几时看穿的?说来听听。我可是自认为隐藏得很好啊,本不应当被你发现的才是。” 玄奘起身,神态自若,仿佛方才那一番诡异的场景只是再常见不过的。“施主方才瞧热闹时,动静有些大,贫僧不过是大胆推测罢了。” 雨歇犹如被一棍子打蒙了。好吧,这个理由很强大,十分强大,非常强大。你可以直接说是她自己不打自招的! 她颓了双肩,没想到她这看惯大风大浪的竟然会栽在一条臭水沟里。嗷嗷嗷嗷嗷! 玄奘继续说道:“施主厚爱,贫僧心领了。但此乃佛门清净地,多有不便,施主日后还是莫要再来的好。” 雨歇备受打击,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白眼狼啊白眼狼!白眼狼说的就是这种吧?!此人心安理得喝了她三年的茶水,如今更是理所当然地要赶她出去!这还有没有天理?!还有,什么叫作佛门清净地?她难道是“不清净”之人? 雨歇在心底已是各种挠墙咆哮,面上却是不显分毫。“你这么殷勤地叫我出来,不会就是为了要赶我走吧?” 玄奘不紧不慢道:“施主言重了,贫僧并没有要赶走施主的意思。施主几番馈赠,贫僧自当感谢,但此地确实不宜施主久留。” 雨歇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我对大师并未有所图,虽然大师你长得确实是美貌如花倾国倾城,但是我心中已经有了他人,是以大师大可不必像防着方才那位姑娘一般防着我。”语气中虽含了讽刺的意味,但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想到那块去了的。雨歇揣摩着,想必他早已发现了这茶水的微妙之处,选在今日发作,莫不是担心自己会像方才那个姑娘一般百般纠缠?虽然这想法可能有点……那个啥。但是对美貌的物种来说,这样想其实也不是太过分。雨歇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是善良体贴如她,还是能够理解的。 理解归理解,她是断然不能够让他赶走她的。雨歇有些懊恼,早知道就该撑住不现身了的!也省得现在这些事。 玄奘低垂下眼睑,让人看不清表情。“施主言重了。” 不,她这还是言轻了。 “只是此处毕竟是出家之人所待之地,施主并不方便留在这里,于名声有碍。” 说来说去,还是要赶她走啊! 雨歇心中各种不爽利。“什么名声不名声的问题,我可是妖怪,要好名声做什么用?你莫不是指望我以后学着那些无知母妖怪嫁一个凡人?大师也别拿你们的那套标准来衡量我啊!” 他连眼尾都不动一下。 他的语气有些强硬了,“佛门后院不收女客。” 雨歇斜斜挑眉,凉飕飕道:“大师,现在的佛门弟子都是这般,恩将仇报的么?你既然喝了我的茶,也算是承了我的情,如今不说一声就想着要赶我走,会不会太不道义了一点?还是欺负我是一介女流之辈?如此行径,就不怕我说出去,丢你佛门中人的脸么?” “阿弥陀佛,”玄奘抬手行了个佛礼,看也不看她。“施主言重了。” 雨歇冷哼一声,继续搅浆糊,“你其实就是嫌弃我是个妖怪吧?” 她要走,那也是她想走才行啊!被这样急哄哄地赶走多没面子啊!她今日若真是被赶走了,以后在别人面前如何立得了威严,如何抬得起头来!这个该死的玄奘,竟是一点都没替她想想。雨歇很不满,后果很严重。她蹭蹭两步跳上床,一屁股走下,胡搅蛮缠。“你嫌弃也好,不嫌弃也罢。总之老身今日个心情不好,就是不走了,你能奈我何?!” 玄奘有那一瞬间几乎哭笑不得。 雨歇更加肆无忌惮地耍无赖,“有本事你就把我搬走好了!” 出家人更加注重男女大防,别说把她搬走这种话了,连碰她一下恐怕也是不敢的。对此雨歇很是自信。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走过来,靠近她。“施主……” “你别过来喔!”雨歇立即紧张地盯着他,故作狠戾地威胁他。“你再过来我就去找你们方丈,告你非礼我!” 他微微一笑,刹那间风华万种。 雨歇一愣,心肝揪了一把。“你笑什么?这么……”这么放\荡! 他很淡定地表示,“方丈不会相信的。” 雨歇怒了,差点从床上摔下来。“你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我啊!嘤嘤嘤嘤……你这分明是拐弯抹角侮辱我呢,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们和尚实在是太坏了!专门欺负我们这些老实巴交的妖怪!我受伤了!我不活了!巴拉巴拉巴拉扒拉……” 玄奘默了一瞬。“施主言重了。” “你想我言轻你就不要赶我走!”雨歇果断表示,“被赶走什么的多没面子!我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妖怪啊!这日后要是说出去你让我怎么在其他小妖怪面前立足!要走也得是我自愿走啊,被你赶走像什么样子!像什么样子啊!你这和尚太不懂妖情世故,太不善解人意了!” 玄奘:“……” “你可是还要赶我走?”她微微仰起一张脸,眨眨眼睛,再次询问,这习惯性稍稍挑起的语气后隐隐带着点的撒娇意味恐怕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 和尚双手合十,看也不看她。“此乃佛门重地,多有不便。” 怎么就这两句借口? 雨歇嫌弃地掏掏耳朵,果断打断他的话,直直戳\入重点。“那你欠我的情呢,你不打算回报我了啊?不答谢我也就算了,你如今还要这般无情地赶我走,你这可不就是恩将仇报么!嘤嘤嘤嘤~”她做的这些说恩情的话,也实在是算不上。雨歇饶是脸皮再厚,也不好直接要人家报恩,便模棱两可说了个“情”。 和尚的眼神微微闪了闪,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雨歇也不在意他不咸不淡的态度,自顾自喋喋不休:“你不会是不打算报了吧?我知道礼佛之人并不注重这些身外之物,你可别是拿这个当借口来搪塞我啊。毕竟我可是俗世中人,那大恩不言谢什么的,在我身上可没用。我可是很追求物质报偿的!你可不知道,收集那紫竹精露可是很花费精力的,还有那聚……”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在说不该说的,她猛的一顿,硬生生转了个话题。“你总该回报我一下啊。我这样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吧?虽然我原先是打算为善不欲人知,但既然你现在已知,那么咱们就只好明着来了……” 一箩筐的废话被打断。 “施主想要贫僧如何报答?”他扫了一眼她抓在他衣袖上的葱白手指,语气淡然从容。 雨歇愣,他原先百般坚持,还以为能闹上一阵。不料此人就范就得如此快,也算是在这关键时刻被反将了一军。 因在此之前,她可从来没想过报答这回事;在此之后,这番话也不过是随口道来,虽然说了,可自己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也就是闹上一闹,徒个痛快。如今人家这般直截了当地问出这个问题,她反而倒是噎住了。 报答? 她能要什么报答? 如今的他又能怎么报答? …… 雨歇讷讷,方才胡搅蛮缠的劲一下子消了个干净。她偷眼打量玄奘,见他确实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心里不由暗忖,自己的说服力,居然也能变得这么高?实在是……太神奇了! 她对着手指细细考虑了一通,很慎重很认真地道:“这个报答的事,我一时也没有想好,还是从长计议好了。我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时候再来找你报恩,你说可好啊?” ------------ 第三章 更新时间:2013-04-01 第三章 雨歇如今住的是紫竹林,平日里也只是蜗居在那处采采晨露,炼炼金丹。除此之外,便是每隔三个月下一趟人间,喂一回玄奘。对于玄奘本人,她想,她已经有了终生饲养的觉悟。但除此之外,她几乎已经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这么说吧,这一千多年下来,她的生活实在是太规律了太规律! 当年所有事情尚在轨道之内时,她一直住的是花落轩。她曾经也以为自己会一辈子住在那里,但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变故太大,砸得每个人昏头转向,她在迷茫之中也终于明白,没有什么会是永恒的。 这倒不是什么消极的想法。雨歇觉得可以称此为大彻大悟! 对于这个曾经的家,雨歇的心情是分外复杂的。她此时便站在花落轩外头,紧蜷着手指,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突然之间便产生了些“近乡情更怯”的情怀。仔细算来,这千余年来,她回花落轩的次数真的是寥寥无几。即便是回来了,也是在累极之余,想要找个休息的地方。对如今的她而言,这个曾经的家更像是凡尘中的一间客栈。 花落花开年复年,花期依旧,故人不再,往事难追。 雨歇有点想要叹气了,最终还是没有叹出来,她已经过了这伤春感秋的年纪了。 前脚刚踏进花落轩,便听到一声销魂无比的:“雨歇嗳~~~”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这呆板无趣的名字也是可以念得这般荡气回肠缠绵悱恻销魂蚀骨的。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一大丛花树上窜出来,以夸张矫情的姿势向她飞奔过来,在离她三丈处,后腿一瞪,离了地面,目标直指她的怀里。 雨歇眉毛眼睛嘴角一起抽了个遍,最终平复了两口气,慢悠悠侧了个身,那白影便直直窜出门洞,以抛物线的姿势华丽地落在地上,蜷成一团在地上连打了数个滚,滚进了一边的青词花丛中,瞬间以绝对优势压倒一大片。 雨歇斜倚着门洞,睨了那边一眼。少顷便见一只浑身白毛的小狐狸从花丛中一步一摇地走出,像是喝醉了甜酒一般。狐狸满身都是碾碎的青词花,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用前爪打理,一边埋怨地瞪了她一眼。“讨厌,人家难得这般热情,你就不能配合一下么?你难道不知道你如今这个冷淡的样子会很伤老人家的心的,你让身心俱残的人家日后如何自处么~”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抱怨。 雨歇眼角一抽。“不好意思,你这么突然窜出来,我还以为你兽性大发,方才这般冷淡的样子委实也是因为太过害怕,本能反应,并非有意。” 原本水汪汪的眼睛于是更加晶莹了,简直就是泫泪欲泣。“讨厌,你怎么可以这样子说人家~你我同床共枕那么多年,你难道还不清楚我的为人么?兽性大发什么的,分明就是你厌弃人家的借口!哦哦哦~”狐狸作一副娇柔不胜的西子捧心状。“人家的心好痛,这是碎了么?吼吼吼~” 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啊。 雨歇面无表情道:“你猜对了,我就是厌弃你了。” “嘤嘤嘤嘤~”狐狸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人家的心好痛好痛好痛啊~” “别装了。”雨歇冷冷地睨了它一眼,“司命辛君还会有心么?若是有心的话,岂不得日日碎上一回!如今也不是肉末,该是浆糊了。” 狐狸闻言,一个媚眼直直抛过来。“讨厌讨厌讨厌~不要这么直接地揭穿人家么~人家好受伤啊!” 雨歇:“……” 这货的心大概都是剁碎了长了脸皮了吧? 雨歇默了一瞬,转身走人。跟这货说话,有种降低档次的嫌疑。 那货却扭着屁股,踩着优雅的小狐步,追了上来。“雨歇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回来了呢?人家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呢。” “这是我家,我为何不能回来?”她翻了个白眼,凉凉道:“不该存在的人是你吧?怎么说你比我更像是个外人呢。” “讨厌,怎么能够这样子对老人家说话呢!老人家的心灵可是很脆弱的~” 雨歇:“……” 她大半辈子活下来了,目前还没遇见一只比狐狸内心更强大的物种。 “雨歇也是来看美人的么?”狐狸阴笑,“真是可惜,美人恰好在昨日走了呢~雨歇你这是失之交臂呢。” 雨歇翻了一个白眼,“闭嘴吧。” “其实你是贼心未死吧。”狐狸笃定地表示。“他两日后成婚,白曜遵循礼仪不得不回天界待嫁,你不偏不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跑回来,一看就知道是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实在是包藏祸心啊!你莫不是想要将他拐走吧?”被这个想法刺激到,狐狸羞涩捂脸。“你若是真的这样做了,新嫁娘怎么办?天界第一美人啊!让美人独守空房真是让人于心不忍啊~” 雨歇冷冷地扫它一眼。“这么怜惜她的话你就牺牲一下色相自己上啊。” 狐狸转身,抱住自己毛绒绒的大尾巴,娇羞不胜地表示。“冤家,不要对这么纯洁的人家说这种不纯洁的话喔~” 雨歇顿了一顿,淡定问道:“你觉得你漂亮还是我漂亮?” 这问题很是具有跳跃性,奈何狐狸的思维本就是十分跳脱的,顿也没顿便接了上来。 “讨厌~”狐狸羞涩地表示,“明明知道人家脸皮子薄,还问人家这么害羞的话,你让人家怎么回答你么~” 雨歇伸出食指按住了不停抽动的太阳穴,反复按捏。“不用回答了,我想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 狐狸的表情于是更加娇羞粉嫩了。 雨歇作远目状。 狐狸涎着一张尖尖的面孔,眨巴着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问道:“问这种问题是要做什么?这种事情大家心里都是明明白白的,雨歇你这问出口来意欲何为?” 司命还有不知道的东西啊!雨歇内心吐槽,脸上愈发面无表情,整一张死人脸。 “没什么,只是简单论证一下。” 狐狸十分配合地抱着爪子追问道:“论证什么?” 雨歇吐出一口浊气,抬眼望了望天。“你这么漂亮,与他朝夕相处,他都对你没有丝毫兴趣。我这种不漂亮的,自然更是不可能拐跑他。所以你还是替新娘子放下心来吧,她未过门的相公很是安全,会完完整整等着洞房花烛夜让她亲自拆封。” 狐狸捂脸,各种撒娇发嗲。“讨厌讨厌~人家性取向很正常啦,不要这样子说人家啦~” 雨歇:“……” 狐狸得出结论。“雨歇你果然还是贼心不死,存了勾搭新郎的心思的。” “是啊!”雨歇叹气,眼神幽怨地快要滴出墨汁来。“可惜我姿色不够,不若你来吧。”她拿脚踢了踢它的后爪,“来吧,用你的美貌去勾搭新娘子吧,带她走得远远的。我会永远在心中缅怀你的!” 狐狸娇嗔。“讨厌喔雨歇~老是拿人家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 “讨厌讨厌~” 雨歇发自肺腑地感言,“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想要抽你。” 狐狸愈发娇羞捂面。 “这怎么好意思呢~” 雨歇:“……” 好不容易打发了狐狸,雨歇更加头痛了。 狐狸果然是不好打发的! 说起来,狐狸一直是只任性诡异的家伙,很会选择时机出现。基本上每次不想见它的时候,它总是会黏在身边,甩也甩不掉,其粘性比狗皮膏药更甚;而到了有用得到它的地方时,即便是找遍六界,也不一定能够找出它的影子来。现在恰好是第一种情况。 总的来说,这是一只相当欠教训的物种。 雨歇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累得几乎晕倒。虽说妖怪的体质十分强悍,但毕竟也不是铁打铜铸的,虽然依旧耐折腾,但也不能这般折腾,该垮的时候照样是会毫不留情地垮掉。回到熟悉无比的房间,她连靴子都懒得脱,直接将自己往床上一扔,辗转两下便沉沉睡了过去。 沾枕即睡,这绝对是个优点。 这一觉睡饱的时候已是第三日的黄昏了,也就是说,她像死猪一样睡了两天。更重要的是,都没有人叫她! 雨歇托着下巴,顿时忧伤了,原来她的存在感竟是这么的微弱啊! 从床上起来时,只觉得大脑一阵发晕。再睡下去她非得就地成仙不可,指不定还能做个睡神仙什么的。 雨歇扒拉扒拉头发,看看窗外的天色,一时也没想到外头去的欲望。 脚步声传来,极轻,也熟悉。她听力好得很,一下便分辨出来了。 这算是再见故人了。 喜悦的心情一闪而过,紧接着而来的便是各种复杂纠结的情绪。她不知怎么的,竟然一愣。也就是在这一愣神的空当,敲门声已经传来,“扣扣”两声,指骨轻轻敲击在门扉上的声音听着有些发钝,“雨歇,可醒了?”不再是记忆里清脆泠泠如泉水一般的少年声音,虽然依旧是相同的温柔语气,但是那音质已经不再纯粹,稍稍带了点淡淡的沙哑低沉。 依旧好听,却不知为何,让人略感惆怅。 雨歇发现,虽然她的姨妈已经在很多年前翘家离她而去,但是这挡不住她每月一次的多愁善感。且随着年龄的增大,这多愁善感的气质已经逐渐演变为不定时抽风。 作为一只老姑婆妖怪,简称老妖婆,雨歇表示压力很大。 ------------ 第四章 更新时间:2013-04-02 第四章 雨歇张张嘴,还没有说什么,那人已经推门而入。 少年的身形如同春笋一般拔高,抽长了不少。原本丰盈的脸颊也瘦削了下去,看起来多了点男人的精炼气概。 不再是小孩子了呢。 雨歇脱口而出,“阿玥,你长大了。” 阿玥微微一笑,眼底温柔,无比自然地回道。“雨歇也是,长高了不少呢。” 雨歇“扑哧”一笑,“你还变得更加油嘴滑舌了,净拣着好听的字眼说。我不仅长高了不少,也长粗了不少,怎么只听你说好的,不见你说不好的?” “你能将自己养得白白胖胖,我便是真心高兴,又怎么会认为这样不好。” 雨歇自我调侃道:“胖也不用说,白那是肯定的。我的原形本来就是白的,再怎么折腾,总也不至于还能将自己变黑?” 两人相视一笑。 “对了,你怎么过来了。”虽是这么问,但是却没有多少疑问的语气。 “我想你该醒了,便过来看看。”阿玥清浅一笑,面容干净无暇,“你这次睡了这般久都没有吃东西,想来醒时应当会饿,我便做主端了些清粥给你。”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食盒中拿出白玉盅放在桌上,又掏出一套碗筷,细致地摆好,为她盛了一碗白粥,安置好调羹。 雨歇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提着的食盒。 阿玥已经布置好,招呼她。“雨歇,饿太久伤胃,吃一些吧。” 雨歇无所谓的笑笑,“你又忘了,我是妖怪啊,又不是那些娇弱不胜的凡人,怎么可能饿个几天几天就要死要活的?若真是那样,我也没脸出去见人了……这太有失妖格了。”话虽如此,人已经利落地靠了过来,心安理得地接过那碗白粥,急哄哄地喝了起来。 阿玥牌白粥,即便是白的,那也是人间美味。 雨歇砸吧砸吧嘴巴,许久没喝了,分外想念啊! 阿玥笑她,“就你嘴硬。慢点,小心烫到。” 雨歇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但是喝粥的速度果然慢了些。 一碗喝完,阿玥便再适时地为她盛好另一碗,雨歇也不拒绝,慢悠悠地喝着,边听着阿玥讲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其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是前段日子西风那只没毛鸡离开了花落轩去找他师傅百花锦了;比如这千年犯抽的青词花竟结了个小果。情花结的果子,那会是个什么玩意? 雨歇漫不经心听着,时而附和两句。 直到一盅粥统统下肚,才听阿玥说道:“雨歇,师傅的婚期定在明日。你若是不想去,也无妨碍。师傅他,不会怨怪你。” 果然是善解人意的孩子。 雨歇默默地抚摸着撑了的肚子,若不是这粥喝完了,他还不一定会开口呢。 “你多虑了。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傅的人生大事,身为徒弟的岂有不参与的道理。我这次回来,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师傅。”她这番话说得十分坦然。 “你……”阿玥的眉头微微蹙起,眼里溢满担忧,良久,他才缓缓道:“雨歇,你这又是何必。” 这回轮到她叹气了。“我没有难过没有感伤没有任何勉强不满意。我是真心实意来祝福师傅大婚的,阿玥,你还不相信我的人品么?就算是不相信我有人品,你好歹要相信我的妖格啊。” 也就对待好脾气又温柔的阿玥,她才能够耐着性子开导安慰他。若换作别人,尤其是那只狐狸的话,她保证不等它开口就直接一尾巴拍死它! “你可是放下了?”千年前的那段恩怨纠葛他并不十分知晓,多数事情还是后来打听来的,想必虽有两分接近,但已有八分失真。 但即便当事人就在面前,这些事情也不是他该问的。 过往的记忆好坏他并不了解,但结局已定,必定不会开心到哪里去。已经结疤的伤口,他不忍心再揭她第二次。 放没放下? 这样的问题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提起。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人会是阿玥。 她一时还真没有反应过来。 这千年来她一直忙于寻人,也只顾着寻人了,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这样的问题。虽然有些不想承认,但是当年慕笙笙对她的评价还是很中肯的。 心小,挂念了一件事,便再也没法去想别的事了。 确实如此。 虽然有些薄凉,甚至是洗不脱没心没肺的嫌疑,但至少这样子的自己,过得比一般人要快乐得多。 雨歇顿了一晌,觉得实在没什么好隐瞒的,何况眼前的这个人是阿玥,并不是别的什么人,便照实回答道:“放下了,都那么多年了,自然是已经放下了的。就算再难放下的,一千年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好放不开的。我也不是一条黑路走到底的死心眼,以前放不下,那是因为什么都不懂。可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还有什么看不开,放不下的呢?这是注定好了的,我也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能够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了。你也就别为我担心了……倒是你,如今也是老大不小的年纪了,怎么,有没有好好考虑过归宿问题?阿玥你如此温柔善良贤淑美丽,我倒觉得遑论那些母妖怪,连天上的那群仙娥也未必配得上我家阿玥啊!这事得急,实在不行的话,我便给你找个知根知底好管教的。我瞧着西风那家伙也不错啊,你们自小一起长大,他嘴巴那么坏,也就你能治他。而且他心地不错,想必日后也不会委屈了你……” 原本听着还很正经的话题一不小心就被带跑了。 阿玥脸皮薄,以前薄,现在薄,并且有越来越薄的趋势。实在是受不了她的胡言乱语,红了一张俊脸道:“雨歇,你又胡闹!” “我哪有胡闹?”雨歇无辜地眨眨眼睛,“我分明是认真的!” 这分明就是火上浇油。 “我不同你说了,你总是气我。”他利落地收拾好,提着食盒便走。 雨歇装模作样留了一把,也就随他去了。 这孩子虽然长了岁数,但是显然没有长脸皮。这纯洁的少男心,还是和以前一色一样啊。若是能和狐狸中和一下,那日后也算是天下太平了。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洞,她才叹了一口气。也没有伤感,没有遗憾,仅仅只是想要叹气罢了。 哎,吃饱了撑着,总是喜欢多愁善感呢。 走至门外的阿玥脚步顿了下来,转身瞧见雨歇还坐在原处,一身沉静。 低叹了口气,立在原地许久,方才离开。 往事难追。 夜色朦胧,圆胖的月亮已经偷偷爬上了枝头。 草木葱茏掩映之处,古色八角小亭之中,月光倾泻一地。青衣男子坐在石凳之上,温吞煮酒。他拨弄柴火的动作很随意,有一下没一下,懒散之中透着点优雅的意味。背影颀长,看起来比原先还要清减了不少。 这个男人,她的师傅,明日婚礼的主角。 雨歇摸摸额头,暗叹自己运气不好,一出门就中枪。果然睡觉才是王道!她不应该埋怨自己的存在感太低的! 话说,他应当是看不到自己的吧? 这样想着,雨歇便理所当然地转身,想要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及时消失掉。 “雨歇~~~你来了啊~” 缠绵悱恻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雨歇生生打了个激灵,快走几步打算尽快离开。 白光一闪,狐狸不知从何处跑来的,此时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拿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无辜外带不解地望着她。“雨歇怎么要走了呢?明明来了不是么?什么事这么赶,非得现在就回去呢?那人明日可就要成了有妇之夫了,你今日怎么还……”它的话尾音压了下去,但是语调却是挑了起来,眼波朦胧,带了点暧昧的味道。 “司命辛君!”雨歇咬牙切齿的本质之外是一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表情。“您说笑了。” “雨歇对人家好见外喔~”狐狸捂脸,“你我如今都是这种关系了,何必还对人家用您啊您啊什么的,听着多不好。人家的外表虽然不是那么年轻了,但是难得还保留着一颗童真的心呢,雨歇不要如此残忍地对待人家喔。” 雨歇毫不客气地鄙视了它。连童贞都没有了,童真顶个毛线用! 还有啊,这种关系是什么关系?! 她跟狐狸一毛钱的关系都木有。 “是辛君太见内了,我们还是保持适当距离比较好,也省得叫别人误会了,说出去对辛君你的名声有碍……” 狐狸媚眼一抛,两爪捧心。“讨厌么~又拐着弯骂人家自作多情了~人家很是心伤啊。” 雨歇自然不会去理会它的这些废话,眼尾微瞟,偷偷觑了一眼亭中的人,却见他依旧不紧不慢煮着酒,对他们之间的话如若未闻。 雨歇舒了一口气。 “不打扰你花前月下了,我这就离开。” 狐狸笑眯眯着一双眼睛侧身利落地拦在了她的面前。“哎,别急啊。雨歇溜得这般快,后头可是有狼在追?” …… ------------ 第五章 更新时间:2013-04-03 第五章 “哎,别急啊。雨歇溜得这般快,后头可是有狼在追?” 雨歇:“……”典型的魂淡啊!还真当她是好欺负的么?雨歇苦苦按捺住一脚踩扁它的冲动,仰头翻了个白眼,慢吞吞回头。“狼倒是没有,狐狸却有一只。” 狐狸羞涩掩唇:“多年不见,雨歇还是那么爱说笑。” 雨歇反唇相讥:“哪能及司命你呢。” 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狐狸的大眼睛突然往那边一扫,笑得讳莫如深,意味深长。“其实雨歇你来得正好,潇若难得煮酒,我恰好有事,不能相陪了,不若你便留下来吧?” 雨歇哪里肯依,退后一步摆手拒绝,“我有事,你不要……”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狐狸扯开嗓子,朝着那亭子扬声叫道:“潇若,方才的建议你也听到了吧,你说可好啊?” 覆水难收,雨歇于是闭嘴,脱口而出的拒绝硬是塞回了肚子里。却听青衣男子执着碧玉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清淡道:“酒好了。” 师傅总是这般含蓄! 雨歇泪奔,可是再含蓄相处了个千年也知道了他的意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说不么? 虽然她从来不给狐狸面子,但是,师傅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狐狸于是迈着优雅的小狐步,慢吞吞离开。临走前留下意味深长的回眸一笑,愣是让雨歇毛骨悚然了一把。 雨歇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又打算去哪里鬼混?” 狐狸回头,两眼闪着兴奋的小泡泡。“雨歇这是在关心人家么?人家好感动喔。” 雨歇回眸。“你当我没问吧。” 狐狸摇头晃脑,“别害羞么,人家已经在你恶毒的外表下看到了一个善良的内在。” “可惜说反了呢!”雨歇瞟了一眼亭子,凉凉道:“趁我还没有下定决心为民除害之前,果断滚走吧。” 她是留下来了,可那是因为被狐狸算计得躲无可躲,总归有那么些心不甘情不愿啊。 虽然师傅很是美貌如花,但是如果上天再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她宁愿选择去面对如花。 至于这个中的原因,雨歇嗟叹,只能说——世事无常啊无常。 雨歇踱了两步,望了一眼师傅颀长的背影,握紧了双拳,深呼吸了一口气,轻快地挪动步子凑了过去。“师傅,你煮的什么酒啊?闻着可真香。”只字不提自己刚回来这件事!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子幽深。“昨日下了一场小雨,后山上的赛雪开了不少。” 瞬间当机中…… 雨歇顿住,呵呵傻笑两声。赛雪花形姣美,香气宜然,食之能补充精力,是样好东西。却只对妖怪有效,对仙凡都不过是普通花草。这个理,自她初入师门之时便已经知晓。因她在过往的那么多年里无一时不因此而感叹自己,身为妖怪,虽然看着挺低档,但是其实也是能有特殊待遇的啊。 而眼下,师傅自然不是妖怪。狐狸虽然长得像妖怪,言行像妖怪,哪里都像妖怪,但其实也并不是妖怪。 唯一的妖怪,好像就只有她? 雨歇搓搓手,这样子多不好意思啊! ……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了。 潇若慢慢道:“你自回来之后一直沉睡,阿玥瞧见你损耗过度,一身疲累,便去采了些回来,顺便采了几朵初开的花蕊交与我。” 好吧,果然是她想太多了。 雨歇干咳了两声,暗暗感叹自己这些年是越发容易自作多情了。但是方才勉强扯出的欢颜却再也难以维持了。雨歇于是干脆安静下来,乖乖坐在师傅对面,方落座,潇若便在她桌前置了只碧玉小酒杯,优雅地提起小铜壶,为她浅浅斟了一杯。 雨歇有些受宠若惊,心里跳了一跳,嘴中方才吐出。“师傅……你喝酒?原先我可从来未曾瞧见你喝。” “偶尔喝一点,不多。”他的声音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喔。”她应了一句,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头来,只好执起酒杯,吹了吹酒面,看那水纹迅速荡开,转眼之间又消失不见。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感慨,什么时候,他们师徒之间,竟然会生分至此? 酒香清冽,隐隐萦绕着赛雪的甜香。 雨歇抿了一口,并不苦涩,味道竟是出奇的好。 一杯喝尽,他又为她添了一杯。酒水从壶嘴里倒入碧玉杯中,发出清脆的声响,雨歇淡淡垂了眼睫,悄悄偷觑了他一眼,他的面容丝毫未变,面上神情,宁静得一如从前,那中间隔了的千年岁月丝毫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这是她的师傅啊。 不管以前如何,将来如何,他都是她的师傅。 心里的些许不安终是沉静了下来,一直以来躁动难安的心绪在今夜的月色中竟难得得了几分平静。 潇若执起酒杯,轻轻晃了晃,涟漪在杯中绽开,打碎了酒水中的一轮金黄,温润的声音在氤氲的月色中晕染开来:“这些年,可还好?” …… “这些年,可还好?” 声音沉寂如水,一字一字融进了这无边夜色之中。 雨歇双手捧着酒杯,稍稍垂着眼睑,无所谓地笑了笑。“自然是好的。师傅还不了解徒弟我么?无论到何处,雨歇都不是那种会亏待自己的人啊,决计是不会让自己过得不顺心的。” 他抿唇,眼角微微动了一动,没有接话。 雨歇心里哀叹,师傅大人,果然是一如既往用来冷场的。 她不无狗腿地追问,“师傅过得还好么?” 潇若不甚在意,指尖擦过碧绿的杯身。 “不好……又如何?好,又如何?” 雨歇十分利落地接上:“师傅好的话,自然是最好的。雨歇即便身在外头,自然也是能够放心的。若是不好……那担心的也不止雨歇一人了。”她笑笑,“师傅毕竟不是一个人,好与不好都有那么多人牵肠挂肚着,不是么?” 潇若不语。 雨歇也不介意,低着头又是抿了几口,没有注意到酒劲有些上头了,压抑不住有些伤感的情怀,自顾自低语道:“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不过是一眨眼之间,千年便已消散在眼前,人世更不知是翻云覆雨多少度了。怕是有一天,连自己都会忘记自己究竟活了多久,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活下去?我有时还会觉得自己依旧活在千年之前,一切都是照旧,没什么变化,所有事情所有人都在他们应在的轨道之上不曾偏离……那时候可真开心……原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顾忌才是最幸福……而师傅明日便要成亲了。”真是……世事无常啊无常! 潇若的手指微微顿了一顿。 雨歇没有注意到,继续感慨。“白曜上神很优秀,与师傅很是相配。师傅你茕然已久,如今修得个圆满的结局,真是替你高兴。” 潇若垂了眉眼,不以为意道:“是么?” “是啊。”她也不是没有见过白曜的,天界排名第一的美人,耀月女神,那也不是一般凡夫俗子可以相提并论的。配师傅,确实是足够了……只是,雨歇不无担心,师傅生性冷淡,白曜上神又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这两人放在一起,虽是郎才女貌分外养眼,但这仙气未免是重了一些。 不过,个人各有个人的姻缘。兴许两人弹弹琴,煮煮茶,过一对神仙眷侣的生活也是极可能的。 她只是普通的小妖怪,欲念重,割舍不了身外之物,有着汲汲追求的东西。她喜欢这种入了凡尘的生活,却不代表这样的生活一定也适合那对不惹凡尘的人。 只要过得舒适开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雨歇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喉,“阿玥,南老,西风,我,都替师傅高兴。还有绛仙老妖……爷爷,他若是知道,想必也是高兴的。” 潇若不答。 雨歇突然放下酒杯,摸了摸手指,道:“做了师傅那么久的徒弟,可是回想起来,好像从来不曾为师傅做过什么,想想还是蛮不孝的。如今师傅要成亲了,身为徒弟的我自然要抓紧机会好好孝敬一番。” 她来回磨砂着左手无名指上古朴的银戒,感受着戒身上那些古老繁复的花纹,意念一动,红木盒凌空出现,落进她的手中。再抬起头来时已是笑意盈然。她将做工精致的红木盒子摆在玉桌之上,缓缓推给潇若,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夸张。“这东西虽小,也不值什么钱,但是雨歇为了寻它差点愁白了一头黑发。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念在雨歇心意在了的份上,还望师傅笑纳啊。” 潇若抿唇。 “师傅不打开看看么?这里头可是徒儿的心意啊。”她的脸上因喝了些酒而显得红扑扑的,对比这千年来素白的模样,看着倒是讨喜了许多。 潇若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明日再看吧。” 一锤定音,再挣扎也是徒劳。 在这个时候,即便是面上有些微醺,脑袋不甚清醒的雨歇也是很识时务的,果断放弃挣扎,从善如流,抖着爪子乖乖端起酒杯装淑女。 ------------ 第六章 更新时间:2013-04-04 第六章 也不知喝了多少,饶是她酒量甚好,也终于熬不住了,眼里的风景渐渐透了点光怪陆离。 她心知不好,这酒味道虽美,再喝下去却是要让她出洋相的。 这代价她可不愿付。 她心焦焦地看了看月亮,又偷觑了一眼师傅,却发现他面色沉静,双眸清醒,丝毫没有醉意。 这巨大的让人扛不住的差距啊! 雨歇落了一把辛酸泪,瞧师傅那副淡泊严谨的模样,原以为自己好歹有一样是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没想到终归还是失策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奈何前浪遇到礁石,来了一个急转身,硬是一把拍死了后浪。 “师傅,”雨歇扯着衣角,嗫嚅道:“你明日还要成亲,想必会很累人,今日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他看了她一眼,雨歇立刻将脑袋埋得更低了一些。 半晌,他道:“也好。” 呼…… “那雨歇就先不打扰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只精巧的白玉小瓶,递到他的面前。雨歇一愣,呆呆地接过,待那温热的触感落入了掌心之际,才反应过来。“这是……”只一眼,她便认出来了,这味道对妖怪有天生的吸引力以及震慑力,根本骗不了人。雨歇的眼睛倏忽瞪大,语气禁不住讶然。“师傅你……你……” 她很想问他是否知道了,却又不敢真的就这么贸然地问出口。最后就是“你”了半天,也没有“你”出什么有意义的话来。只好讪讪地摸了一把鼻子,低声道:“这耗了你不少灵元吧。” 潇若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并不能帮到多少,只是尽人事而已。” 她又何尝不是在尽人事呢?可惜她的力量如此微薄,即便再怎么努力,能帮到他的也甚微。除了他自己,又有谁能够帮得到他? 雨歇沉默了片刻,将那白玉小瓶收进了银戒之中,颔首道:“我明白了,谢谢师傅。” “无须道谢,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他的眼底很是深沉,看着她,说:“雨歇,当年的事……” “师傅!”她猛地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力道之大,连这重逾千斤的白玉春凳也被带得一阵晃动。 雨歇垂了眼,道:“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累了,先回去了。” 他看向她,目光灼灼,生生看进她的心底,似乎将她那些不愿说出口的心事统统看了个透彻。 “好……” 既然她不愿意提,那他便不提。 得了首肯,雨歇头也不抬,径自离开,一路摇摇晃晃回了花落轩。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丛花深处,潇若回身,视线从那红木盒子上扫过,手指寸寸抚过盒上的浮雕花纹,终是停在了盒锁处。 “咔嚓”一声,盒子被打开,胭脂红的软垫上嵌着两块合在一处的羊脂玉佩,尾端各垂了一段编织精巧的赤红流苏。 潇若微微垂了眼睑,终是悄无声息叹了一口气。 月色正浓,紫竹林起了薄雾,染得这天地之间一片氤氲。 并蒂莲,三生结,鸳鸯佩。 狐狸在树杈之间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两只前爪抱着毛绒绒的尾巴。啧,也不知这姑娘是有心还是无心呢? 总之,可真是够狠心……也够理智。 连他,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阿玥一路分花拂柳走来,在凉亭前头止步,颔首轻声道:“师傅,方才青鸟来过,天界那边已经准备妥当。” 亭中人放下碧玉杯,背影颀长,遗世独立,一身寂寥。 阿玥并不愿意勉强眼前的这个男子,但是有些事情临到面前,由不得他躲避。他温声建议:“师傅,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不若先到屋里歇息一下。” 他不答反问,“她何时离开的。” 似乎早已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阿玥并没有多少惊讶,垂着头回答。“子时。” 潇若顿了一顿,“可说了什么?” “大婚将至,师傅还是早些休息,酒喝多伤身。”阿玥如实转述。 亭中人顿了许久,终是未再说什么,拂袖离开。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必须承认,她在心虚。 如果不是因为太心虚太紧张,她大可以等到婚事办成之后再离开。可是眼下,她还真是体会到了如坐针毡的感觉。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贺礼也已经送到,心意也已经表过,明日杵在那里也无甚作用,撑死了做个不怎么美观的壁花,实在是没意思得很,倒不如早早离开,虽然感觉有些对不住师傅,好吧,是很对不住!但是她已经对不住师傅很多次了,委实不欠这么一次。起码她还能够落得个轻松自在。 人生,那是寂寞如雪的。 雨歇觉得凑热闹这种事情,还是不大适合她这么出尘高雅的妖怪的。 她躺在花落轩外不远的云水之间翻来覆去,眼见着寅时将至,东方晨曦初露,那边隐隐传来鼓乐丝竹之声,雨歇收拢手臂,身子懒懒地往下一斜,直直地扎进了下头的浓雾深处。 此处是个禁地,虽然雨歇至今不明白它究竟禁的是什么?但是那周边封的结界却是实打实的坚固,一般的小妖进不来,不一般的大妖不愿来,平日也算是宁静得很。雨歇轻飘飘落在一处清幽的水潭边,潭面上笼着一层薄薄的白雾,好似江南女子身上光滑朦胧的白纱,影影绰绰看不分明。以那潭子为中心,四围蔓延了一大片各色野花,地毯一样扑在高高低低起伏的山丘上。 雨歇盘着双腿,坐在水潭边的一块完整的青石上,盯着那冒着团团烟雾的潭子,有些恍惚。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时,她就是在这里,为了逃出这个结界死乞白赖地赖着他不肯放。 效果自然是极好的,她心想事成,终于逃出了这个困了她数十天的结界。但是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会斩钉截铁削金断玉地当作掐死当初的自己!直接绝了后患一了百了! 想到那人,雨歇也慢慢收了心思。 好吧,她还是不要到处乱跑好了。若是一不小心在路上耽搁了那么几年,她倒是无碍,反正妖怪的时间多得是,简直就是一点都不值钱。可以这么说,她穷得只剩下时间了。但是,凡人的时间却是短暂的很,区区几十年光阴。等她回去的时候,指不定那人连骨头都化成灰了。 还是不要那么轻率的好啊。凡人什么的,哪像他们皮糙肉厚……呃,应该是身强体壮,肉体凡胎最经不起折腾了。 雨歇叹了口气,反正眼下已经收集了不少紫竹精露,聚魂丹也因为师傅的原因多出了一大堆,他有生之年的分量也是足够了的,日后恐怕都不用她耗费法术辛苦忙活了。为今之计,倒不如直接将这些丹药给他,告知他用法,想来他也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应该不会误事。至于她,当个甩手掌柜的话,应该也不是太过分的事情……虽然她是想好了要终生饲养他了。但是偶尔偷个懒,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窸窸窣窣的碎响从身后的花丛之中传来,雨歇警觉回头,便见一只尖尖白白的喙从绒花之间探出,接着便是两只毛绒绒的前爪,一阵扒拉之后,一张精巧的狐狸脸钻了出来。 雨歇痛苦地扭过头去,这货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狐狸扭着屁股,将自己蓬松雪白的大尾巴从花丛里扒拉出来,抱在怀中,一面清理着皮毛粘着的碎花碎叶,一面摇头晃脑地感慨,“现在这世道啊,做什么都不容易呢!啧,雨歇见到人家,难道一点都不好奇么?” 雨歇头也不回,“不好奇,滚!” 狐狸“嗷”地欢呼一声,蹦跶上去,用毛绒绒的小脑袋蹭了蹭雨歇的衣袖,“雨歇对人家还是一如既往的亲热温柔呢~人家好感动喔~” 雨歇默默地揪回自己的衣袖,将身子侧向另一边,不鸟它。 “人家可是给雨歇带来个消息喔,雨歇想听么?” “不想!” 狐狸一屁股坐在地上,眯起琥珀色的眼睛,惬意地表示:“聚妖幡什么的,雨歇听说了么?”雨歇心里悚了悚,便听狐狸意味深长地感慨道:“为了这场局,西天那边可谓是劳师动众,煞费苦心呢。” 雨歇手一抖,倏忽转过身来,瞪它:“你什么意思?!” 狐狸慢悠悠地说道:“看来雨歇还不知道喔~八十一劫的妖怪只差一只,就可以归位了呢。雨歇你猜,这最后一个名额,将会花落谁家呢?” 这是在警示她了,她自然是能够听得出来。“确定了么?” 狐狸幽幽道:“雨歇说呢?” 狐狸直接说出的话尚不一定能信,这么婉转隐晦的,可信度就更低了。 雨歇心里起了两分警觉,紧蹙双眉,目光灼灼,眼底像是烧起了一把野火,恶狠狠地盯着它,“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否则不下去了,她不过是一只小小的妖怪,或许可以凭着几分旧时的情谊威胁一下狐狸,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威胁到司命辛君。 狐狸丝毫不以为意,语气倒是难得正经了两分。“雨歇这般疑我,我可是会伤心的呢。” “……结果几时出来?” 狐狸沉吟,“估摸着今日日落之前便有定数了。” 雨歇沉默沉默再沉默,再也无法沉默了,陡然爆发,“那你他妈的还不快滚去给老娘改命!” 狐狸娇羞了,“虽然人家是司命,但是人家本质上其实也只是跑腿的啦……何况,成为他命里的一劫,也不一定是件坏事呢。” 不一定你妹纸啊!西游里的蛇妖有哪只是有好下场的?!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是司命,你必须要给我去改!去改!去改!去改!”她一把扑过去,揪起它的后颈,一阵猛晃,恶狠狠地磨牙,“否则老娘死也不会放过你!” 狐狸胖嘟嘟的身子在雨歇手里晃得厉害,面上更加娇羞了,“原来雨歇竟是这般爱慕着人家,竟然是至死也不愿意离开人家呢~人家好感动好感动喔~”在触及雨歇越发难看的脸色之后,识时务地转了话题,“改命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要付出点相应的代价喔~雨歇愿意么?” “废什么话……”雨歇戛然而止,不对!这代价若是不问清楚,落得当年那人的下场,岂不是更亏!“你说清楚……” 话还没说完,雨歇便觉得颈间一阵刺痛,眼前一下子便出现了重影,色彩一寸寸褪去,她手中的狐狸不知什么时候已逃开了她的桎梏,趴在她的背上阴测测地笑,“既然雨歇愿意付出代价,那人家就勉为其难帮你改命好啦~雨歇可要记得人家的好喔……” 接下来的话她只听了几分,意识陷入了混沌之中。 ------------ 第七章 更新时间:2013-04-05 第七章 醒来时,一睁眼看到的便是青灰色的纱帐。雨歇还有点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睁着一双眼睛打量四周,等看清房内的布置之后,她的心就平静了下来。毫无疑问,这么简陋的地方除了玄奘的,就不会有别的地方了。静静地躺了许久,她动了动手指,想要爬起来,身体却意外的没力气,像是被掏空了似的。折腾了一会,她狼狈地倒回床榻上,喘着粗气。 该死的狐狸!竟然是真的封了她的妖力! 及至傍晚时分,雨歇整个人都快躺僵了,门外才传来脚步声。 这屋子真的是太小,玄奘论经回来时,一眼便看到了床榻上突兀的人影。他推门的动作顿在了那里,收回了手,就这么站在门槛处,也不进来。雨歇被迫着躺了一天,心情委实不佳,正愁没个发火的对象,此时见了玄奘,顿时觉得一腔邪火有了个疏导的地方,当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没看过这般娇弱的妖怪啊!” 被平白迁怒,换作别人早就破口大骂;若是个脾气再差一点的,指不定直接撸袖子上来揍人了。由此可见,玄奘端的是好修养,他只道:“施主何故在此?”声音无一丝波澜,很有几分处变不惊的气势。 这场景委实是尴尬的很,也太容易让人误会。雨歇见他分明无辜至极,却并没有生气,便是再大的气也只能消了,整个人有些萎靡,干咳一声,先道了一声歉,又半真半假说道:“我今晨不小心遭小人暗算,被下了禁制,现在动不了了。如此这般,并非我所愿,也实属无奈。” 这话刚落,心思便动了一动,狐狸的话仿佛又徜徉在了耳边。她身上的这禁制与玄奘是息息相关的,唯有跟在他身边百步之内,方能够使出法力。雨歇扭着还能活动的脖子侧头看他,玄奘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道:“施主可有解的方法?” 雨歇沉默了一瞬,“自然是……”自然是有的,这禁制是专门为了束缚她下的,束缚的对象便是玄奘,解起来分外简单,只要重伤他即可。可是,他是她辛辛苦苦饲养出来的,怎么可能会亲手伤了他!伤在他身,痛在她心啊!她几乎已经有了一种为人母的错觉了。 “自然是没有的。”雨歇淡定地改了口,“要是知道解决的方法,我堂堂一只大妖怪,还用得着混得这么狼狈么?” 他沉吟片刻,“施主需要贫僧做些什么?” 等的就是这句话! 雨歇扁扁嘴,小心翼翼地睨他一眼,“那个,我现在妖体不适,并不是有意麻烦于你。但我如今确实是处在这种糟糕的境地,你一个济世为怀的出家人,应该是不会落井下石的吧?” 他沉吟,并没有直接表态。雨歇也没有给他表态的机会,径自封了他的退路,“你说过要报答我的,你可不能出尔反尔啊!否则,我会看不起你的!”多么柔弱的威胁啊! 不知道是她的哪一句戳中了他的心思,玄奘说:“施主不必惊慌,贫僧欠了施主一个恩情,自然不会言而无信。” 雨歇:“……”她哪里有惊慌! 尽管如此,他的爽快还是令她诧异了一把,因她原本是没有想到他会答应留她下来的,至少没这么干脆。雨歇暗忖,看来和尚还是很重诺言的啊。 她分外顺利地被留了下来,但是,与和尚同居这种事情,确实也够惊世骇俗的,尤其同居的对象还是个妖怪。更多的问题也随之而来。司命确实没有诓她,只要接近玄奘,妖力便会回归。等到玄奘为她端来饭食,她的力气已经恢复了大半,能够自由下床走动了。玄奘将那一碟菜一碗饭一双筷子从食盒里取出,摆放在桌上,“粗茶淡饭,多有怠慢,施主身体虚弱,还是用一些的好。” 人在屋檐下,雨歇口头上自然不会挑剔什么,连连摆手:“不怠慢不怠慢!” 玄奘:“……” 她执起筷子便闷头吃了起来,和尚的膳食味道十分寡淡,不过是青菜豆腐,连点油脂都没有。她是个重口味的,对这个一点都不感兴趣,心不在焉扒拉了两口,实在是食不知味,只好悻悻放下了筷子。玄奘一直在一边看着,见她并没有食欲,吃的很少,也不多说,收起了碗筷,提着食盒便要出门去。 雨歇连忙快走几步追上去,“你这是要去哪里?” 玄奘沉静如水:“这是从膳房取来的,贫僧要还回去。” 雨歇脱口而出:“我同你一起去!” 话一说出口她就悔了,她本意是想跟着他好歹能维持法力,可是这话听在别人耳里,还不知要怎么误会。玄奘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施主不必担心,膳房并不远。” 瞧瞧人家多纯洁!雨歇尴尬地摸了一把鼻子,自然不再多说什么,乖乖在屋子里等着。结果等了半天,他都没有回来,反倒是她自己体虚,没有熬住趴在桌子上睡得昏昏沉沉。 她醒来时,一瞧窗外,天色已黑,天上星子寥落稀疏,乌压压的像是笼了一层黑纱,推门而出,却见玄奘在腊梅树下打坐,身影半融在了夜色里,很是沉寂。此时虽是初秋,白日里还有两分余热,一到夜间起了风,吹在身上也还是有些冷清的。 雨歇刚睡醒,脑袋还不甚清楚,此时被凉风一吹,更是迷蒙了,拢了一把衣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进来?我都等得快睡着了。” 这话端的是暧昧无比。 那边沉默了一晌,雨歇这才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气氛一下子便有些局促。半刻之后,才听他道:“方才回来的,施主自去休息便可,无需担心贫僧。” 这一天出了太多的糗,雨歇已经无力呻吟,她的身体也确实是困倦,见玄奘确实没有进来的意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过终究也不再多说什么,默默地虚掩了门扉,上了床休息去。初始还觉得心烦意乱,辗转两下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时,玄奘早已离开。桌上搁着暗朱色的食盘,上头是一碗白粥,一个素面馒头,一碟子腌菜,粥上有几缕袅袅余雾,还未凉透。她竟不知他何时进来过,看来确实是睡得跟死猪一样啊! 身体里的妖力荡然无存,很明显那人已在百步之外。只是她的身体却没有昨日那般动弹不得,除了力气变小了很多,跟凡间的姑娘一般柔弱不胜之外,其他一切,尚算正常。 雨歇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对人来说的正常,对一只正宗的大妖怪来说,未免就是太不正常了!没想到她这并不那么漫长的一生中竟会两度混到这种凄凄惨惨的地步,雨歇不禁含泪望天,原来她的人品是真的这么差啊! 好吧,她不是人已经很久了。 既然决定了要留下来,晚间就寝的问题可谓是迫在眉睫。虽然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霸占玄奘的木板床,并且不介意玄奘一直在外边打坐,但是……如果夜间在外,容易邪风入体,到时候他的身体真的损了,最终心忧的还是她啊还是她! 雨歇抱着被子打滚,凡人什么的,最弱了! 她指间的海纳戒指是个神器,拥有超大储存量的神奇技能,不管往里头怎么塞,也不曾塞满过。她戴了这么个东西在身上,久而久之就养成了顺手牵羊的好习惯,见到什么顺意的就往里头放。时日久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放了哪些东西。 雨歇用了餐之后,将海纳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掏,里头东西之全,令人咋舌。 她翻了一早上的东西,竟还真的让她找出一张藤床来!雨歇盯着那藤床寻思,只觉得记忆混乱,她是什么时候往海纳里放了这种玩意的? 中午时分玄奘回来,雨歇已经将那藤床架起,两头悬在横梁上,就置在那木板床的斜对面,在这有限的空间里勉强拉开了两分距离。 雨歇笑眯眯地迎上去,“日后我睡我的藤条床,你躺你的木板床,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好吧?” “施主既然有此意,贫僧自当没有异议。”玄奘敛眉,面不改色将桌上的残羹剩饭收了,提起食盒开始布菜。 雨歇看到那清汤白饭,笑道:“你的中餐都是带回来吃的么?” 玄奘头也没有抬,“不是贫僧的。” 不是你是谁?雨歇呆滞了一下,“这不会是……”她指指自己的鼻子,“给我吃的?” 玄奘颔首:“自然。” 雨歇默了一秒,决定不识好歹一把,“你不会是特意带这些饭菜给我的吧?我只是暂住在这里,你不必如此麻烦。虽然我是妖怪,但是这样子,我也是会过意不去的!何况我是妖怪,凡人的吃食,不符合我的审美。我自己会找东西吃的,你不用担心。” 玄奘将筷子搁下,抬起头来,一脸云淡风轻:“施主身体不适,还是吃一些,养好身子要紧。” 这倒是提醒了她。她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可能跑到远一点的地方去捕猎了! 而她也不习惯一直不吃东西,这粗茶淡饭虽然是粗了一点,淡了一点,好歹还是茶,还是饭!如此,那便将就吧。 等雨歇默默吃完了中餐,玄奘便收拾了碗筷,连同早上那份一起带了出去。所谓饱暖思淫\欲,雨歇吃饱了以后就开始感觉困,想了想还是决定呆在房中,省得被那些小妖怪采补了去,那才叫作一个冤了! 玄奘晚间回来时,手上依旧提了那朱红的食盒。雨歇已经放弃挣扎,乖乖地吃了。他将碗筷收拾了,出去了约莫半个时辰,等回来时,在门外打了一桶井水,清理了一下才就着淡淡的月色摸上床来,和衣入睡。雨歇想,他大概是在害羞! 她仰面躺在那藤床上晃晃悠悠,月光透过窗户打在她的半边身上,心思几番翻转,等听得那床上没了声响,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她也翻了一个身,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第八章 更新时间:2013-04-06 第八章 如此两天,日子过得规律无比。雨歇体虚,又是个极惫懒的,便趁着这时间抓紧修养,昏天暗地没日没夜地睡。醒来时自有三餐伺候着……虽然那伙食实在不在她的审美范围之内,但好歹聊胜于无。除了当年在花落轩那段时光,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规律地过过日子了。 当然,她的心里也不是不担忧的。她自认不是谨慎聪明的人,没办法把事情做得完美无缺滴水不漏,也深怕表现出什么破绽给玄奘抓住。 她倒不是怕他知道,只是觉得这事实在是解释不清楚。 等到第四日晚上,夜半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带着点湿冷的感觉。雨歇在沉睡之中,被腹部的一阵抽痛折腾醒来,惶然睁开眼睛,感知回到身体,立即便感觉到额头上有温润的触感,一只修长的手掌覆在她的额上。 雨歇一惊,“嗷”地叫了一声,挥手将之拍开。她原本用的力道是极狠戾的,无奈身体虚软,减缓了许多,但也不容小觑。“啪”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出。惊怒散尽,雨歇借着月色看清了那人的面孔,五官深邃,面容平寂,唯独一双好看的眉微微蹙起,雨歇于是心虚。 “施主,你发烧了。”他说。 妖怪是最讨厌被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模样,那意味着将要身死!雨歇死鸭子嘴硬,“没有!你弄错了!” 玄奘也不说什么,径自推门离开。雨歇心里堵得慌,扭过头不去理会他,一门心思对抗着这一阵一阵抽搐的疼痛。听他的脚步声远去,还是眼角一酸,差点泪洒当场。 尼玛魂淡啊魂淡!就不能体谅一下一个处在伤痛之中病人别扭又诡异的心情么?! 两刻之后,玄奘回来,手上捧了个小坛子。他也没说什么,拿了火折子点了油灯,借着那微弱的灯光取了木盆,将那坛子中的东西倒入其中,水声哗哗,带着股微醺的药香。他拿起素帕放进木盆,沾湿拧干,朝她走了过来,将那湿润的帕子放在了她的额上。 雨歇妖怪做久了,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心脏没来由地抽了一抽,有些抗拒地往藤床里头缩了缩,将衾被拉至下巴,单单露出一双眼睛瞪他,“做,做什么?” 他的眉头依旧蹙着,“你发烧了。” 雨歇终于反应过来,咬了咬牙,不愿意承情,想将那帕子拿下来。他阻止她,依旧还是那句话,连语气也没有变化,只是突然之间就多了两分强大的胁迫感,“你发烧了。” 雨歇默了默,终是换了一张无所谓的表情,“没用的,这是旧疾,治不好的。”她的语气轻快又随意,“我都习惯了,熬一下就过去,你不用这么麻烦。” 她的故作轻松很是失败,玄奘的表情连丝变化都寻不见,自顾自取了那素帕,重新放进盆中洗了洗,又拧干,安放在雨歇额头。他转身走开的时候,雨歇偷偷舒了一口气,没想到他只是去盆架上另取了一条干净的素帕,便又折身回来,依旧是那个重复的动作,润湿,拧干,只是这次并不再是放在她的额上,而是替她擦拭面孔。她疼得流了一脸的汗,黏糊糊的,不舒服得很,被这么一擦,反而觉得舒坦了。只是这样的动作未免是轻浮了一点,但是玄奘做起来却没有丝毫猥琐的样,估摸着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一个毫无性别种族之分的病人。她是知道的,不过挡不住脸皮不够厚,还是腾地烧了起来。 他擦完了她的脸,又抬起她的手臂,帮她将衣袖卷至肘部,重新洗了素帕,替她细细擦拭。有种很……温柔的错觉。 雨歇抖了一抖,犹如触电,缩了缩,没缩回,只得尴尬地开口:“玄,玄奘……我自己来就好!” 玄奘淡淡开了口,道:“施主如今身体不便,还是尽量休息吧。贫僧是出家之人,并无不轨之心,请施主安心。” 雨歇:“……”对一个贤淑的姑娘说没有不轨之心这种话,实在是太失礼太失礼了! 气氛很压抑! 雨歇的疼痛轻了许多,一抽一抽的频率也少了,也不知是不是玄奘的法子真的奏效了。她疼得累了,脑袋发胀,再没有力气与他计较,歪了歪头,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没出息样子。估计这个时候不用别的什么高手,即便是玄奘本人,照样能将她掐死。 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玄奘问她,“怎么得的这病?” 她那时也是睡糊涂了,迷迷糊糊听到自己回答他,“以前……被人抓住过,喂了大半颗冰冥珠……伤了本体。” 冰冥珠至阴至寒,是她水族的克星。她原本以为是好了的,没想到病根并没有除去,一直潜伏在身体里头,就等身体虚弱不堪的时候便会出来肆虐,七百年前第一次发作时她就料想到了今天。 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次日雨歇醒来时,天色尚早,窗外还有几分昏暗,并不十分明亮。她动了动身体,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力气也比前两日恢复了不少,看来是因祸得福了。 玄奘已经走了,那床上的被子叠得很是齐整。这原本很正常,她什么时候醒来后能看到他还躺着,那么这个世界也该崩塌了。只是……雨歇提了提真气,只觉得丹田之内空荡荡的一片,连个屁都没有。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妖力荡然无存!以前好歹有一点点剩下,如今则是一点都没有了!那货显然是离开了金山寺的范围。 雨歇怒了,一边暴走打转,一边低声咒骂:“我咧个擦擦擦擦!去外头了也不叫上老娘!简直是,简直是……混账嗷嗷嗷!” 如今西游在即,各路妖怪纷纷下凡就位,妖性本恶,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本能不去作恶,现下的人间其实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太平。但金山寺有活佛压场子,毕竟不比寻常地方,也没有什么没眼识的妖物敢在金光闪闪的菩萨眼皮底下讨生活,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来找死。即便原本后山还有几只不上道的小妖,也被她用铁血手腕给毫不留情地处理掉了。 换句话说,此处可谓是太平得很! 雨歇没了妖力,心里虽然不安,也不过是觉得不适应。对于妖怪而言,没有强大的妖力傍身是一件很没有安全感的事情。但她对玄奘的处境却并不担心。是以,她原是打算好好躺在这里做吃等玄奘回来的。没想到的是,她没有等到玄奘,反而等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她老远就听到了脚步声朝这边来,挺沉重跳脱,显然不是玄奘的。雨歇是个警觉的,如今法力被封,好在身体的感官还在,隐隐也能听到那几个小和尚的讨论声,估摸着是入寺不久的火头僧,言辞之间并不那么稳重,这番前来是奉了主持的命令来打扫这荒僻的后院,又听闻寺中最有佛根的弟子便是住在此处,难掩兴奋之情。 雨歇向来不喜欢惹麻烦,但是如果自己真的被撞见出现在玄奘的房里,玄奘名声毁了还是其次,重点是可想而知接下来将接踵而来的无数麻烦。她沉思一会,收了藤床,手脚轻便地出了门去,翻过那后院的围墙,直奔山林。 出家人要做早课,起得比平头老百姓还要早许多,她这么一番折腾,依然还在早间。雨歇站在突起的小山丘上,可以看到金山寺周边百姓居舍上袅袅升起的炊烟,带着几分安静祥和的气息。她原是想既然出来了,便追着玄奘的痕迹找,也好尽早恢复妖力,省得出了什么意外。如今一看这晨起的风光,反而有点懒动脚步。 她有多少多少多少年没有好好看过这样的风景了呢? 老妖婆什么的,真是伤不起啊。 这里的山不高,但是树木分外郁郁葱葱。现在是入秋时节,山上绿意未尽,红黄交叠,像是烧起了一把火一般,在宁静和谧之中添了两分灼灼的热情。雨歇原是在山路上慢吞吞走着,越是往山深处,越能感觉到丹田处的躁动,力气慢慢恢复了过来。他知道自己离玄奘近了,但也没有飞奔过去的打算。 林间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是布鞋踏在松针落叶上独特的声响。 雨歇止步抬头,一眼便瞧见山间静谧的小路上,那人一身僧衣,背着背篓从树木幽深处静静走来。雨歇有一瞬间的晃神,那似宿醉一般,让她在恍惚之间以为又是千年前的那个人,在向她走来。 “金……” 只吐出了一个字,她已经回过神来。只因那人已到了眼前,形貌虽有七分相似,风华却不复当年,终归不是记忆里的那个人了。 一个人的相貌可以相仿,但是气质却不可以。 那人的气质是千万年岁月的沉淀,将所有混沌糅合成本元,碧落黄泉,唯出一人。 而眼前这个年轻俊秀惊为天人的和尚,有着与他相似的皮囊,但她知道,他是他,也不全是他。 是与不是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重要了,结局已定,她并不求什么,也深知求不了什么。 “玄奘……”她改了口。 他静默片刻,道:“施主身体未愈,不宜过累。” 雨歇虎躯一震,原来一只妖怪被人当作人,竟是这般销魂的感觉啊! “我没事,感觉好多了。”雨歇眯了眯眼睛,很诚恳的表示,“原本我也没想过要出来的,只是你的三个小师弟突然来了院子,我不好让他们瞧见,又没处躲,这才跑出来的。”这绝对是祸水东引,借刀杀人。 玄奘垂眸,双手合十,“如此,是贫僧欠思虑了。” ------------ 第九章 更新时间:2013-04-07 此处离金山寺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山深,又有寺院镇压,兼之此地百姓多以农业为主,打猎的人反倒是很少,因此平日里也没有多少人来,下山的路只有一条,还是条泥路,路边尽是野草丛生。风景虽好,但终归容易让人望而却步。雨歇如今虽有法术,但若是真的用了,难保不在半路失效……这么说吧,她如果是腾云过去,就难保不在半路掉下云端!若下头是什么碎石飞沙什么的,就算她是铜打铁铸的,也绝对不够摔!如果是遁地,那就更凄惨了,下场约莫等于直接活埋。兴许来年还能发芽开花也说不准啊! 想想就有点怂。于是,自然得和玄奘一同下山。 原本是雨歇走在前边,走着走着便成了两人并行,玄奘走在山路的外侧。山路窄,昨晚上又下了一场小雨,很是湿滑,他这样走着并不安全。雨歇自然是瞧见了的,本想开口让他走里侧,转念一想,若是直接说出来实在是有伤他身为雄性的尊严。 作为一个很是善解人意的姑娘,雨歇默默地垂着头,不着痕迹走到了他的侧后方。如此一来,便算是互不干扰了。他自然是瞧见了她的这些小动作,微微垂了眸子,没有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不那么宽敞的山路上。雨歇耐不住这沉默,对于他一大早丢下她这么个病人独自跑出来这件事又十分的不满意,她心里不舒坦,随口便问了出来:“你们和尚不都是要做早课的么?你这样子出来不会有问题吧?”这话还算客气,虽然私心里她更想骂他一顿,丫的你是没脑子的么?不知道她昏睡着没有醒过来么?这次出来要是出了什么事她都没办法赶来相救啊魂淡! 玄奘言简意赅:“不会。” 雨歇本想追问,转念一想又想透彻了,这大概就是特权阶级与普通人民的区别吧。 阶级,那是无处不在的! “你一大早出来是做什么?”她的视线落在了他背后的背篓上,心下好奇,伸长脖子一看,便见里头竟是两株长相怪异,通体覆着细细白毛的杂草,顿时有些疑惑,“这是什么东西?你这一大早的起来就是为了采这些草么?这些草是用来吃的?”按理说,金山寺应当还不至于落魄到要吃野草吧?她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什么草,未免长得太,太别具风格了!” 话落便伸手去拿。 “别动!”玄奘连忙拦她,可惜山路蜿蜒狭窄,回转不便,晚了一步。 雨歇只见那棵毛绒绒不甚怪异的草突然扭了扭枝叶,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却见它“咿咿呀呀”叫了两声,摆着腰肢缩成一团,一口叮在了她的手上。雨歇“呀”地低叫了一声,连忙扔开那毛草,捂住自己的手指,一滴艳红的血从白皙的指尖慢慢渗了出来。 雨歇目瞪口呆,这、这、这……怎么都没有想到她这坚强的皮囊竟然会被一棵破草给穿破! 伤自尊了伤自尊了! 玄奘握住她的手,雨歇一窒,下意识想要抽回,他却紧紧抓住,眉尖微蹙,低声道:“失礼了!” 失礼? 失什么礼? 雨歇还纳闷着,玄奘已经一把抓起她的手,垂下了头含住她的指尖,吮\了起来。雨歇虎躯一震,想要抽回,但他好像早有准备,握着她的手腕让她难以挣脱,雨歇脸上顿时爆红一片:“怎、怎么回事?” 他没有搭理她,皱着眉将那残血吮干净了才放开,雨歇收回手指,那小小的伤口早就愈合了。玄奘淡淡道:“这是离合子,生来便带着热毒,施主你身子虚,碰不得。” 这理由端的是冠冕堂皇,绝对是拿得出手的。雨歇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家是为了自己好,身为当事人,实在不好说什么。 “这草……”雨歇微微发窘,目光扫向那草,转了话题,“这草是成精的?竟然会动,还会咬人!”一说到咬人,她就有点咬牙切齿。没想到她竟然会中了一株杂草的招! 玄奘将那株被她扔在一边的怪草拾起来,解释道:“它长在山中,平日里吸收日月精华,生出了些许灵性,但并未成精。” 雨歇盯着那株怪草,它原本受了惊,狂乱地扭着腰,如今在玄奘手里慢慢服帖下来,乖乖顺顺地不再吵闹。 雨歇怒发冲冠:“……”丫的这货必须是棵母的!不带这么区别待遇的!她嫌弃地白了那没节操的草一眼,“既然有热毒,玄奘你采这破草做什么?” 玄奘将那离合子放入背篓之中,“……这是治病用的。” 雨歇倏忽扭头看他,一脸诧异:“治什么病?你生病了?不可能啊!”丫的当她的金丹精露是污泥丸白开水么?这具身体怎么可能说病就病了? 这不科学不科学不科学! 雨歇的目光太过炙热,几乎是想要将他就地扒了,看看他到底生了什么病才好! “贫僧无事。”他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这草性温热,可愈寒症。” 雨歇愣了一愣,“寒症?你有寒症?”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讪讪地摸了一把鼻子,“我的病,凡间的草药是治不好的。” 玄奘道:“施主可有试过?” 雨歇摇头,这有什么好试的?她的病是在她身子里扎了根的,已经血脉相连,连通览医典古籍的阿玥都束手无策,何况别人。遑论她是妖怪,体质跟人不一样,凡间的草药,怎么想都不对症吧。当然这话也只是心里想想。作为一只善良的姑娘,她并没有想要恶意打击他。 雨歇果断地摊手耸肩,“没有。” “施主既然未曾试过,”他极浅淡地一笑,“又怎么知道一定治不好?” 他一直以来都是极古板守礼的,表情更是一本正经得让人发指。她以前偷偷观察过他,瞧见他平日里都是板着一张面孔,不苟言笑的,自她入住以来时日尚短,但也没有见他有过什么特别的表情。如今这一笑,竟犹如春风化雪,冰雪消融,满树桃花开。 美色惑人! 雨歇一时头脑发热,忘记了反驳。 两人又行了一程路,这一回雨歇倒是安静下来了。金山寺已经近在眼前,雨歇可以看到丛丛树木之后金山寺那恢弘的大门。她停下脚步,道:“金山寺快到了,你快过去吧,我从这里改道回去。”她记得穿过这侧边的林子,也是可以直达玄奘后院的。 玄奘却跟了上来,“贫僧同你一道过去。” 雨歇一愣,推辞道:“你先进去吧,我自己能走。” 他微微摇头,表情淡然,语气却不容反驳,“路不远,贫僧送施主过去。” 雨歇想了想,也没觉得这个提议有多过分,便就懒得多费口舌,同意了。两人正想往那里走,不及防间,突然便听到一声欢呼之声.“玄奘,你竟然真的在这里!”话音刚落,一个娇小的身影便从拐角处跑出来,到了近前。来者粉面桃腮,娇俏可人,面上有两团浅浅的红云,不知是跑得太急还是太娇羞。“玄奘,你这几日怎么都没去上早课?我都没有看到你呢!我原本只是想着在这里走走,看看会不会遇见你,没想到老天真的听到了我的心声,真让我遇见你了啊!真是太好了,我们可真是有缘分,玄奘你说是不是……扒拉扒拉扒拉。” 雨歇惊叹,这物种真是神奇,这么滑的山路竟能让她如履平地!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玄奘客气地说道:“施主无事的话,烦请借过,贫僧现在要下山。” 那百灵鸟一样聒噪的姑娘似乎根本没有听出玄奘的生疏,分外兴奋地说道:“玄奘,你要下山么?正好,我也要下山,我们一道吧!”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想要拽玄奘的手臂。 玄奘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避开了她伸过来的爪子。不料那姑娘也是个死心眼,照旧一门心思地黏上来,“玄奘,我刚刚在殿前求了一支签,看不懂呢,那个老和尚解的可没你好,你来帮我去解吧。” 玄奘微微皱眉:“施主客气了,师叔通晓佛理,不是贫僧能够相比的。” 那姑娘哼了一声,想是极为不赞同的,只是碍于玄奘的面子也知道不该再说什么,“不是要下山么?我们走吧,正好可以一起去正殿。”她顺手便来拉玄奘。山路很窄,容下两个人已是勉强,雨歇原本便是在玄奘侧后边,被玄奘挡了大半视线,自然没有看到那姑娘的动作,于是也没有动。玄奘本还想再退,却又顾忌到她,最终倒是被那姑娘得逞,抓住了一片衣角。 那姑娘眉开眼笑,玄奘的眉头蹙了起来。 那姑娘眉眼一扫,这才看到了玄奘身后的雨歇,惊叫了一声:“呀!玄奘,你后头有人!”顺势将玄奘拉得更紧了些。 他后面的人…… 话说,这是在说她么?! 雨歇的脸瞬间黑了一半,丫的她的存在感真的是那么低的么?当着她的面勾搭她……喂养的男人也就算了!竟然还如此无视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施主请自重。” 玄奘毫无感情的话音刚落,雨歇上前一步,,强势地拉住他的一只手臂,顺便将那姑娘的爪子给拍了下去,挑高了眉毛,“玄奘,她是谁啊?怎么也不介绍介绍?”挑衅的意味十足。 那姑娘一愣,没想到会碰到一个更不要脸的,一时倒是没有反应过来,被雨歇成功得逞。待她回转过心思,目光胶在她与玄奘相缠的手上,当即怒了:“你是哪来的野女人?谁准你拉着玄奘的!” 雨歇:“……”她怎么就成了野女人!现在的小女生什么的,实在是太不礼貌了!雨歇眼泪汪汪地拽了一把玄奘,身子愈发挨近了他一些,做出一副亲昵的姿态。“玄奘,人家做错了什么了么?她为什么说人家是野女人?你与她很熟么?” 玄奘看了一眼她抓着他衣衫的葱白手指,身体僵了僵,终究没有推开,垂了眉眼,“这位施主是寺院里的香客。”话里生疏之意立显无疑。 那姑娘也委屈,瞪着眼睛直直对着雨歇,“你!你这坏女人!你勾引玄奘!”又转过脸看着玄奘,急切地说道:“玄奘你别被她骗了,这狐媚子分明就是在勾引你!” 哎呦……姑娘你说对了,就是勾引给你看啊! 雨歇斜眉,挽玄奘挽得更紧。“狐媚子?”雨歇喟叹,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夸作狐媚子啊!要知道,狐媚子这种生物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当的。 “被我说中,你心虚了是吧!你这个贱人!快放开玄奘!否则我撕拉你的嘴!” 雨歇冷哼一声,嫌弃的眼光上上下下扫过她,阴测测道:“狐媚子怎么了?某些人想当狐媚子,主动贴上去人家还不一定要呢!这不是比狐媚子还不如么?” 这姑娘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被这么戳穿心思,面上自然是挂不住,一张俏脸鲜艳欲滴,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你……你……” “我怎么了?其实你心里羡慕得要死吧!怎么,敢做不敢认啊?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也不过如此尔尔罢了。放聪明点就给我闪远点,别缠着我家玄奘,就你那点姿色,实在是不够看的!我家玄奘照镜子也比对着你强啊!你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 ------------ 第十章 更新时间:2013-04-08 第十章 作为一条毒物,作为一条资深的毒物,雨歇对于这种不相干的闲杂人等那是半点不讲情面的,她要真毒舌起来也是可以字字诛心的。何况她这次就真的一点也没客气,丝毫不顾忌会伤到人家小姑娘幼小的心灵,专门拣着恶毒的词眼,一股脑儿直接把她给打击倒了。 那姑娘虽然有股娇蛮劲,但终究年纪尚小,没什么阅历,看这身细皮嫩肉,也知道平日里是养在深闺里,捧在手心里的。哪里见过雨歇这种泼妇骂街的阵势! 被一通打击之后,捧着一颗碎成许多瓣的玻璃心,泪奔而去。 雨歇回眸,果断松开玄奘的手臂,退开一步,无辜地望着他,“我没有很过分吧?” 玄奘垂眸看着她碰触过的那处地方,衣衫起了些小小的褶皱,似是她十指的形状。 雨歇只道他心有不满,一时冲动坏了他的名声,斟酌一把,便试探道:“你大概会觉得我说话太不给人留面子了是吧?其实这个年纪的姑娘思春什么的是常事,就怕陷进去。瞧她那副样子,我也是为她好。明知是一段有头无尾的爱情,还要跳下去,最终肯定是没什么善果的。她今日得了我一顿骂,若是就此清醒过来,也是她的造化。玄奘,你说我说得可对?” 他不答,雨歇心里忐忑,以为他心里依旧不顺气,乖乖低了头认错。“玄奘我错了,你是高僧,心胸宽阔,应当是不会介意我刚才……破坏你的名声吧?你知道的,我并非是有意的。这不是事出突然么!” 玄奘默然,半晌才缓缓道:“施主多虑了。” …… 那长相独具一格的草药当晚就没有逃过被煎的命运,一个个泡了个热水澡。等雨歇看到它们深褐色的洗澡水时,一时也没有认出来,还以为是今日个改善了伙食,竟还多出了碗酱油汤! 雨歇本是不想喝的,在她心中,这么丑的草药大抵是没什么用的,喝了也是浪费。 玄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施主当真不肯喝?” 雨歇抖了抖,不带这么威胁人的啊! 可怜她无用,挡不住玄奘的言简意赅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外加那药的味道她闻着并不反感。她悻悻然仰头将它一口喝完,然后立即便后悔了。那飘着点酒香的玩意意外地苦,一开始还没觉得,但是那苦味确实像酒一样有后劲的,一层一层地涌了上来。她的脸瞬间狰狞地皱巴成了毫无美感的一团,只觉得这舌头都快麻掉,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胆汁的味道不过如此了吧。 雨歇咋舌,这、这、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喝顶多是浪费,但是喝了……却是要命的事! 雨歇没出息了一把,吐着舌头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倒不是她有多伤心多委屈,只是那眼泪自动便被苦出来了,自己也控制不住。泪眼朦胧中,便见玄奘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油纸包,一点一点拆开,从里头拣出了一颗蜜饯给她。她哪还有什么别的心思,张口“嗷呜”一声,便将那蜜饯连着他的一截手指统统咬进了嘴里。 玄奘默默地将手收回袖中,指尖还带着点湿热的触感。 雨歇卡擦卡擦便将那颗蜜饯咬碎吞入了腹中,嘴中的苦涩只消了小半,感觉依旧是销魂得很,她也不说话,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瞅着玄奘……手中的纸包。 玄奘果然是个好涵养的,也不同她计较,将那纸包递给了她。 雨歇心中一喜,连忙接过,抓起一块肥硕的便往嘴里塞,一顿乱嚼。直吃了四块,那感觉才稍稍好一点。 “你这煎的什么药,怎么会这么苦!”她没良心地质问。 玄奘的视线淡淡地飘了过来,没有反驳。 雨歇于是一阵耳热。 吃人的嘴软嘴软啊嘴软…… 她踯躅良久,弱弱地呻吟了一声,“刚才我哭了的事情,烦请你不要告诉别人听。”虽然他也没什么人可告诉的,但是她心里总归是不安生。“你那药太苦了,我是被苦得掉出了眼泪,并不是我自己没用。其实,我一直是个很坚强的妖怪!” 玄奘已将那碗筷统统收拾好,良久,他抬起头,唇角带着抹清浅无比的笑意,道:“施主放心,贫僧什么都未看到。” 雨歇:“……”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心宽体胖,还是那药确实有效,雨歇的旧疾自那日起,便没有再发作过了。妖力依旧是被封印的,但是力气却慢慢恢复了。 作为一只天生神力的雌性,恢复力气代表着许许多多的事情。至少遇到一般的小妖怪,她就算没办法用法力制服它,照旧可以一拳打扁它! 因为那药可能是真的有点效用,于是就没有断过。玄奘也就隔三岔五上山去采一次药。雨歇能够容忍玄奘在金山寺内活动,但是一旦他走出金山寺,雨歇便没办法感应到他,体内的妖力也被完全镇压。这感觉并不好,于是每每玄奘上山,她便也死皮赖脸地跟着玄奘一道去。 她对采药什么的并不感兴趣,哪怕那药是采来给她自己吃的。玄奘在一边采药,她就在另一边玩自己的。或是趴在不远处睡觉,或是随便晃晃,偶尔也会猎几只山鸡兔子吃吃,纯粹当成是野炊了。只有当那药长在难采的地方,她才会适时地搭一把手。 虽然玄奘看着并不十分领情的样子。 她以往来过这片山林,但是并不熟悉,因此当她发现一个山间的小湖时,开心得差点没有当场失态。她是水族,如今成了妖体,但是骨子里对水还是分外渴望向往的。日后再来时,便是玄奘采药,她泅水,间或捕两条肥鱼当点心。 日子过得甚是滋润。 额……如果不用喝药的话。 总的来说,身为一只很有品位的妖怪,雨歇对草药什么的,是非常反感的。 雨歇很悠闲,但是玄奘却相反。看玄奘能够一天忙到晚,朝三暮四的,也委实觉得不可思议。雨歇起了兴趣,想要全天跟着玄奘,看看他们这些僧人平日里究竟在做什么?晚间看到玄奘时,一时口快,便直接说出了这个想法。 “我看你平日里都是早出晚归,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我一个人成天呆在这里也无聊得紧,要不从明日起我跟着你吧。不但但是你上山时跟着,你去庙里我也跟着。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可好啊?”话说完就很快后悔了。要跟去就直接跟去得了,以她的身手,他还能发现不成?还非得说出来!若是他不答应,到时她是去还是不去? 这分明就是自己给自己添堵么。 结果他连想都没有想一会,便同意了,“施主既然有如此想法,那便做吧。” 雨歇觉得挺诧异,深觉得这孩子不正常,便问他,“你为什么会同意?我可是妖怪啊!你不怕我给你添乱?”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妖怪的身份有什么不好的,也没有妄自菲薄什么的。主要是他如今毕竟是凡人……凡人么,总归都是胆小怕事的。他虽然收留自己住下,但那是有言在先,他不能背信弃义,欺瞒了佛祖。而且,他也仅是让出一块地方给她住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而如今她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就不怕她居心叵测意图不轨? 雨歇有些小小的忧桑。他要是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这接下来的路可真是不容易走啊。 他不答反问,眉眼里尽是淡然宁静,让人不忍去打扰,“施主有心向佛,贫僧为何要阻止?” 雨歇于是更加忧桑了。 ……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寺庙也有寺庙的规矩。金山寺是大寺,寺里多是些名声在外的得道高僧。像玄奘这般的,年纪虽轻,也早已声名远扬。 此处香客甚多,每日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很少有冷清的时候。香客多是女子,求的也多是姻缘平安。这签是求了,该当如何解呢? 玄奘便是那个解签之人,每日午时过后便由他来解签,在此之前坐在佛前解签的则是一位须发尽白的老和尚,看着很是慈祥可亲。每次看到玄奘来接班时,都是笑呵呵的拍拍他的肩膀,也不多说,慢悠悠地走回后院去休息。 而每每轮到玄奘解签时,人总是会特别多……当然,多数还是姑娘家,一脸思春的模样那是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的。 “玄奘大师,劳烦你帮妾身看看,妾身这支姻缘签当如何解呢?” “玄奘大师帮我看看吧!” “玄奘大师,玄奘大师先帮我看,我是先来的!” “玄奘大师……” …… 玄奘被围在温香软玉正中间,愣是八面不动四面威风。看着倒是温和有礼,让人想要亲近信服,等真的走近了,却也发现了那无法跨越的距离感。 还真有那么几分神棍的感觉呢。雨歇暗暗吐槽,看到有几个根基不稳凡心未除的小和尚一脸艳羡地往这里张望。 不过姑娘们看起来很是吃他这一套,玄奘愈是如此,她们愈是来得勤快,香油钱自然也是毫不吝啬的。 看着玄奘在下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某个姑娘悄悄依偎过来的娇躯,害得那姑娘身子不稳跌倒在地,当众出了洋相。坐在横梁上的雨歇差点没当场乐了,揉着肚子几乎支持不住要从横梁上跌下来。 这桃花劫啊桃花劫!即便是入了空门也逃不掉啊! 他该为自己求个签才是,看看自己会不会就栽在桃花劫上了。 ------------ 第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4-09 第十一章 如此看了五天,雨歇也有些意兴阑珊。本就是一时兴起的事情,能保持五天的兴趣也真的算是奇迹了。她笑了笑,看到下头那人温润如玉的脸,慢慢地放下了心来。玄奘……与她原本想的并不一样。他不是傻子,也不像书里那样是个烂好人,无间断无区别发善心。 他能保护好自己的吧。 毕竟现在还是在佛的地盘上呢……雨歇打了个呵欠,这身子虽是在复原了,但依旧不那么好使,要不是有那菩提子护着,她身为一个妖怪,整日呆在这金光闪闪的佛殿之上,也是够呛的。旋身化作一道青烟,顺着横梁慢悠悠地出了殿去。 底下的人往她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有些出神。 “玄奘大师……玄奘大师……你怎么了?是不是妾身这支签有什么……” 玄奘回首,道:“无事……” …… 出了正殿,雨歇的法力弱了下来,不足以维持,便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现出了人形,避着僧众慢悠悠走回玄奘的居所。等到了腊梅树下,雨歇叹了口气,西望长安,她已经听到命盘转动的召唤之声,带着不可违抗的绝对威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既然三年前便已经做了选择,如今便是反悔也是来不及的了……何况,她也不是傻子,心里明白得很,这选择权从头至尾,都不在她的手里。 雨歇这几日闲来无趣,也考量了一下地形。 她所居的别院端的是偏僻过人,平日里根本就不会有人来这里。夸张点说,估计死了个人,等尸骨寒了很多遍,都不一定会被发现。 雨歇顿时觉得玄奘此人很有冒险精神。他本人长得如此具有杀伤力,怎么就敢一个人独居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破地方?就不怕出事了都无人搭救么? 好吧,她还是不要乌鸦嘴了。 雨歇沉吟,想来玄奘之所以能够一人独居一院,除了他如今大白的身世之外,也正是因这院子过分荒凉了,进进出出都不甚方便,连个扫地僧都不屑一顾,实在不至于落人口实。 所以,其实安置在这里,还是很保险的。被发现的可能性……除非天要亡她,否则,基本是不存在的。 而基本上,像她这般善良的姑娘,天是不会想要亡了她的。 换句话说,她被发现的可能性,基本等于零。 她是这么想的,一时之间倒是忘记了,像她这个具有逆天气质的物种,这老天爷一向是与她作对的。 好不容易适应了过来,习惯了身边有一个脆弱的人类物种,更习惯了自己比那脆弱的人类物种还有脆弱。不用像往常一样日日奔波,这才舒舒服服过了几天平静日子,那一厢不平静的事情已经主动找上门来了。 入夜的时候,雨歇从外头散步回来。她这些天无聊之极,便想着要好好修炼一把,借着月色正好,便去了林间吸食灵力。这事他有跟玄奘提过,玄奘不置可否,没有阻止也没有鼓励,只是不咸不淡地叮嘱她自己小心一点。但是每夜都为她留了门,而且入睡的时间也愈发晚了,基本雨歇回来的时候,他还拿着一本经书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看着。初时雨歇还不以为意,后来夜夜如此,她也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了,婉转地提醒玄奘不用等她,他没说什么,第二日果然不再等。只是雨歇知道他并未入睡。 他大概是真的把她当作凡人了。 雨歇很苦恼,但是回来得也愈发早。到最后干脆便也不去吸收什么精华了,只每日晚饭后去林子里溜达一圈消消食便速度回来。 方进了院门,她就警惕地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不同寻常的味道。玄奘屋里门户半掩着,雨歇眼尖,一眼便看到玄奘伏在桌上,竟似睡着了。 这不科学…… 玄奘就算是睡着了,也绝对能够稳如泰山,保持坐姿八面不动。 雨歇粗粗一瞟,便见着他的臂前还置着一只被打翻了的茶杯,茶水顺着桌沿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不用再看,这明显是遭算计了。 雨歇叹了口气,摸了摸脸颊,有些伤感。莫非她还真的是只乌鸦嘴?这明显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了。 玄奘能被算计的地方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两点,脑袋以及皮囊。 若是前者的话,多半就是同寺里的师兄弟,原因更是简单,嫉妒了呗。才能出众年少有为更得方丈倚重,想要不嫉妒都难。 若是后者的话……雨歇托着下巴沉吟,会觊觎玄奘皮囊的不外乎三种人,公妖怪,女人,母妖怪。所以说她的任务真的是万分艰巨啊,身边有玄奘这么个货,她既要时刻提防他被公妖怪吃了,又有提防他被女人圈叉了,更要提防他被母妖怪圈叉之后再吃了。 当然了,妖怪们素来直接得很,哪里还会要用下药这一招。更何况……这法相庄严的金山寺也不是妖怪能够进来的。若不是她胸前的星月菩提子护着,即便是她,恐怕也是耐不住那扰人的梵音啊。 于是乎,这下药的要么就是他的师兄弟们,要么就是爱慕他的雌性生物了。 人类真可怕…… 天色很快就暗下来了,黑沉得可怕,此处没有灯火,瞬间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今夜无月,只有漫天星子闪烁。 月黑风高……好梦时! 雨歇趴在那枝叶繁茂的腊梅树上,几乎要睡着。那极轻的脚步声才响起,从远及近,鬼魅一般,不过眨眼功夫,便恍若到了眼前。若非雨歇的听力被磨练过,好得出奇,这点小声响还真是无法辨别的。 原来这不是随便拉出来打酱油的路人甲,而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啊高人! 雨歇握拳,顷刻之间改了初衷。她原本还想看看此人究竟意欲何为来着,到时再来一个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也是妖生一大快事么。如今一看,这鳖恐怕还是只重量级神鳖,并不是那么好捉的,一不小心惹了一身腥就不划算了。既然如此,她也就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面对高人,最理智的做法自然是见机行事……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绝对不能瞎逞强。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古人诚不我欺。 雨歇不合时宜地瞅了瞅那犹自伏在桌上的人……好吧,有这么大一只拖累在,她即便是想要亲身实践古人的至理名言恐怕也是有难度的。除非她能狠狠心抛下那货不管……可是!她花费了那么多宝贵的时间精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鼓捣出了那么些金丹,好不容易才喂养出来的这白白嫩嫩的皮囊,她还真没有说丢就丢的气魄啊。 雨歇磨牙,唯今之计,还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吧。 不出片刻,院门处现出一条黑色的人影,动作迅速像是闪电,直直朝玄奘房中走去。雨歇屏气,在他靠近腊梅树的一瞬间,倏忽凝聚力道,朝着目标洒出两手白粉。 这委实有些出其不意掩其不备,那人根本未曾想过这树上竟还躲了个人,心里一惊。 虽是诧异,毕竟也不是个吃白饭的,脚下的动作也丝毫不顿,一个弯腰闪身,连转数圈,便已逃出了药粉的制敌范围。 “何人在……噗……咕咚。”自动消声。 雨歇翻了个白眼,吹吹指甲。关键时刻还要发表冠冕堂皇的废话,如此装逼,活该中招。 哎……她的弹指神功是越发的准了啊,在这漫天白粉中还能听声辨位,她都要忍不住崇拜自己了。 “呸呸呸呸……啊呸……” 雨歇凉凉地翻了个白眼,阴测测道:“别费劲了,你吐不出来的,那丹药入口即化,现在早就渗进你的血肉里了。” 来人发飙,“谁!是谁?谁敢暗算老衲!” 这声音……这架势……这语气…… 雨歇挺起腰身,挥袖,那漫天纷纷扬扬挡人视线的药粉这才落了地,烟雾后头的面孔这才慢慢清晰了起来。 来者竟是…… 雨歇大叫,“死秃瓢!怎么又是你!”每次见他都不会有好事! 来人也已经认出了她,恶狠狠地一瞪眼,没好气地反驳。“小妖女,都跟你说了,老衲这是剔出来的!请叫老衲法明禅师!” “现在的出家人都是这么出口带脏恶意诋毁他人的么?”雨歇不理会他,冷哼一声,凉飕飕地拿眼刀子戳他,“小妖女这是出家之人该说的话么?” 法明直觉反驳,“死秃瓢难道就是……” 雨歇得意洋洋地抢白,“就是啊就是啊!难道不是么!怎么着吧你!我说得你,可你说不得我!” “……老衲咬死你!” 雨歇冷冷地抛出一记媚眼。“虽然我知道你说的绝对是真心话,但是出家人是不能杀生的。你心里若是真的这么不快意,就自残吧,省得憋出了病来。” 法明一声闷哼,“解药拿来!” 雨歇纯洁地眨了眨眼睛,“什么解药?你说的,人家都不大明白。人家原本只是在这里欣赏夜色,可什么都没有看到。”这语气里,颇有几分狐狸气死人不偿命装无辜恶心人的风范。跟着那样一只生物呆久了,或多或少都是会被影响一点的,虽然雨歇自己没有察觉,即便是察觉了,也不愿意承认。 法明差点气煞,“你个小妖女!做了这等下三滥的事情还不承认!实在是有脸没皮!解药拿不拿来!” 雨歇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地摊摊手,“答对了,我脸上是鳞,本来就没皮。” 法明吹胡子瞪眼,怒须冲天,一副要咬死她的样子。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雨歇毫不示弱,“你见着哪个笨蛋给人家下毒还配解药的啊?” 笨蛋确实不会,但是正常人是会的! 法明瞪她,那架势,生生要在她身上瞪出一个洞来。 ------------ 第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4-10 两人大眼对小眼对峙良久,雨歇首先败下阵来,觉得没意思,揉着眼角摊了摊手,终于妥协。“开玩笑的,那只是普通的大补丹,没什么害处,吃了还能强身健体呢,便宜你了。”这语气里饱含了满满的可惜啊。 法明继续瞪眼。 雨歇叹气:“别瞪了,省点力气吧,瞪我也白瞪。” 法明针锋相对:“白瞪我也瞪!” 好吧好吧,她败了。 “信不信随你,我本体就是带毒的,还需要毒药做什么?那大补丹是我情急之下才扔出的玩意,本想着吓吓那宵小之辈,没料想……”她的目光在法明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一圈,眼里带着质疑与暧昧。“莫不是大师你终于认识到了佛海无边,回头是岸的道理,耐不住漫漫长夜的寂寞,想要脱离佛门,才会来做着偷鸡摸狗的事呢?” 法明抖擞两下,很快恢复了道貌岸然的常态。一脸义正言辞的样子,还真能糊弄糊弄人。“老衲还未请教,这半夜三更,施主一介凡俗之人,怎会出现在我金山寺中?” 雨歇叹气,当初就是瞎了眼才被他这副正经的模样给欺骗了啊。“我自然是……”刚起了个头,便噤了声。 雨歇一记眼刀急急杀去,法明收到,默契地跃上了树。两人掩在茂盛的树叶之间,屏住呼吸,只露出一双晶晶亮的眼睛往那声源处瞅着。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别院西侧的围墙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两人皆屏住了呼吸,便见那厢乱草拂动,众望所归之下,钻出一个窈窕的身影来。那身影钻出之后,也不着急,先是上上下下打理了一下自己,这才拔足朝着玄奘的房里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看到伏在那处的玄奘之后,雨歇明显听她松了口气,闪身进了房里,反手便将房门给栓上了。 …… “那姑娘好生面熟……好像……”雨歇伸出玉白的手指戳戳太阳穴,仔细回想,片刻之后灵光大开,恍然大悟。 难怪觉得眼熟了,那姑娘她是见过的。可不就是那一日被她狠狠刺了一顿的百灵鸟姑娘么?她本以为自己那番话能令她大彻大悟来着,没想到……还是她高看了自己了啊! 眼下的情况已经很明了了,这姑娘非但没有醒悟过来,反而愈发执迷不悟,竟然直接作出了这种强悍的事情!雨歇望天,顶着这么一张印象深刻的脸出来偷香窃玉……不,应该是偷草窃僧……实在不知道这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法明八卦兮兮表示,“这是盐商大户蒲东来蒲老爷家的幺女,正室所生,平日里是极尽宠爱的,在镇江也是出了名的美人了……吾徒了不得啊了不得。” 雨歇凑趣道:“怎么,羡慕嫉妒恨?要不要出去掺一脚啊?我可以当作没看到的。” 法明立时正色。“老衲乃是六根清净出家人,怎会有这般龌龊的心思。还望施主毋要以己度人才是啊……她都进去那般久了,你我要不要去看看?适时出手还能保住吾徒的清白。” 雨歇:“……”一句话的风格差异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她反应无能啊! 屋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想来是那姑娘站在桌前站累了,便准备抱起玄奘往更加宽敞的床上跑了。两人相视一眼,双双跳下树,凑到那窗前,无比利索地在纸糊的窗上戳了两个洞。室内昏暗无光,好在两人眼神好使,这才看清那姑娘半拖半抱着玄奘往床上挪。 雨歇啧了一声,这姑娘看着柔弱不胜,这力气倒还是蛮大的么。果然,非常时刻,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啊。 雨歇用胳膊肘捅捅身侧的法明,用心音道:“再这么下去,你徒儿他就贞操不保了。你身为人师,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我相信他日后一定会感谢你今日相救的。” 法明无限喟叹。“老衲已是垂垂老矣,行动不便,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不若施主你去吧,美人救英雄,也是人生一大美事啊。” 美事你妹纸啊! 雨歇捂住胸口,娇弱不胜。“我这般柔弱的姑娘,怎么能去做那种粗鲁的事情呢。还是你上吧!年纪虽大了点,不过老当益壮么。行动不便算个毛线,能动就成。我担保你只消推开门往那里一站,这姑娘就得吓晕过去。” 法明反推了她一把。“老衲这般娇弱的和尚也是做不来这种事情的,还是施主来吧。他日我徒儿必当会感激施主今日舍身相救之恩的。” 雨歇沉吟片刻。“那姑娘叫什么名儿?” “如意……问这作甚?” “自然是……我做什么要告诉你。” 法明:“……” “如意啊,如意可是个好名字呢。简单大众有福气……如意?!”雨歇骤然瞪大眼睛。“我没记错的话,她是不是姓蒲来着?” “自是姓蒲。” 雨歇石化。姓蒲的如意啊…… 那不就是……蒲如意?! 不如意?! 额…… 不如意姑娘,这事若是黄了,可真的不怨她。连你爹娘给你娶名儿的时候都已经预言你不会如意了,所以此乃天意,真的与她无关呢。 …… 那厢不如意姑娘已经将玄奘搬上了床,双目痴痴地望着玄奘的面颊,正欲行不轨之事。 雨歇以心音示意。“秃瓢,你表现的时候到了,快点施个法将他们定住。” 法明反诘。“为何是老衲?” 雨歇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我法力微薄,如今又损耗了不少,基本与废柴无异。眼下能堪当大任的自然是你。当然,你不愿意也成,那就换我施用定身术,虽然勉强了一点,辛苦了一点,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忍忍也就过去了。但恐到时我便没有余力了,只有劳烦你去把他们挪开,顺便将那姑娘送回去,可好啊?” 男女大防啊大防! 法明忍辱负重:“……我定!” 那厢果然定住了。 雨歇满意地收回眼光,见法明身体摇摇晃晃,也有些不支,阴测测笑了一笑,直笑得法明毛骨悚然,软倒在了墙边。“你……你对老衲做了什么?”再迟钝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了。 雨歇双手抱胸,语气有些飘忽。“也没什么……就是你方才吃下去的丹药如今被法术一激,提前了那么一点点发作了罢了。” 法明怒目而视。“你不是说那是大补丹么?你欺骗老衲。” 雨歇望天,直言不讳。“你洒啊!当然是骗你的。莫非你还当真了不成?可别告诉我这是真的,我会笑死的。” 法明表示很受伤,忧郁望天不说话…… 雨歇默默地从那张写着“我很受伤”四个大字的脸上挪开视线。“大师你顶着这么一副不纯情的外表竟然纯情到这般令人发指的程度……不那么纯情了的老身也是会不好意思的啊。” 法明于是更加受伤了,泫泪欲泣,“老衲与你无冤无仇,施主你为何要如此狠心,如此加害老衲?你给老衲吃的究竟是什么?” 无冤无仇啊~ 这倒是提醒了她。他不说,她还忘了呢。哎,人来了,这记性就是差啊。雨歇抬头望了望天空,今晚夜色这么好,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这往日的账就干脆一并清算了吧。 雨歇笑得牲畜无害。“莫要担心,不过是麻药罢了……” 被她三番两次戏弄欺骗,是个傻子也要长点记性了。法明自是不信,一双老眼严肃地盯着她。 雨歇继续微笑,“你可别不信,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这一点想必你自己也是清楚的……先别急着反驳,如果你不是知道了这一点,怎么会和我和睦相处呢?你就算不信我,也该相信你自己的眼光吧。再说了,你我无冤无仇还有点交情,何况我们有相同的目的,怎么说我都不会害你。我以我的人格保证。” 法明终是松了一口气,目光灼灼,运起气来随时准备逃脱禁制咬她一口。不料却是越用气,这身体麻得越厉害。 雨歇不急不缓接着道:“你也别想太多了,那些有的没的该有的不该有的想法还是放一边的好,省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也不想想,经老身出手,怎么可能是普通的迷药啊。你这也太小瞧我了。”她贼兮兮地凑到他耳边,意味深长道:“是老君牌麻沸药喔……据说效果很是神奇来着。不过我看也不过如此,你瞧瞧你现在还不是生龙活虎的,居然还有力气与我理论呢。若不是方才动用了法术耗了灵力,恐怕到现在那药都药不倒你呢。哎,传闻总是容易夸大其实。老君炼的麻药,也不过如此么。” 法明不甘心地大叫:“……你不是以你的人格保证么?” 雨歇笑得愈发灿烂,阴测测道:“可是我是妖啊!哪来的人格?” 法明:“……” 雨歇摸摸他的光头,郑重其事地表示。“你今日的牺牲,保住了玄奘的清白之身,简直就是造福全人类的善举。人类会感谢你的,佛也会感谢你的。相信我,你是死得其所的。”语毕,有些嫌弃地在他衣襟上擦了擦摸过光头的爪子。 啧……这手感真不好。她狐疑地瞟了他一眼,莫不是因为秃了头顶就再也不洗头了吧? 法明恼羞成怒。“……老衲咬死你个小妖女!” ------------ 第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3-04-11 第十三章 雨歇淡定地收回爪子,退开一步,护着胸口做惊恐状。“男女授受不亲,大师你为老不尊,竟然要对我做这么过分的事情!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呢大师!” 法明瞪眼,气得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以眼神剐她。 雨歇眯着眼睛道:“从你犀利的眼神中我已经看透了你的想法……佛门中人不该都有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胸怀么?佛祖还能割肉喂鹰呢,如此伟大的行径你不应该好好标榜努力学习认真模仿么?如今机会就摆在你眼前,让你牺牲一下小小的色相成全大家,你还觉得委屈了是吧?你还是不是佛门中人啊?” 法明咬牙切齿。“施主伶牙俐齿牙尖嘴利,能将死的说成活的,非老衲能及,老衲甘拜下风。” 雨歇面不改色。“过奖过奖,承让承让。能让素来以八卦狡辩第一著称的迦旃延夸奖,老身甚感荣幸,深感荣幸啊。” 法明立即争辩:“老衲那是议论第一!” 雨歇摆摆手,一脸阴笑,“没差了,这点小事计较什么。跟我这没见识的小妖怪讨论这种身外之事,你不觉得有失身份么?” 法明:“……” 望了望天,雨歇感慨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啊……大师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话尾的语气微微挑起,带着点邪恶的意味,法明的汗毛忍不住统统竖了起来,有种即将要被推出去卖肉的销魂感觉。 雨歇也不理他,话刚说罢便转身进了屋,等再出来时,肩上已扛了一个人,正是那可怜的不如意姑娘。 雨歇扫了眼法明,又看了看不如意,突然阴阴一笑。“传闻……迦旃延自小便入了佛门,想必是……嘿嘿,嘿嘿嘿。” 法明直被这几声怪笑搞得浑身不舒坦,突然肩上一麻,马上反应过来被她施了禁锢之术,张了张嘴,果真是说不出话来。雨歇满意一笑,“莫要怨我,老身这也是害怕你情不自禁吼上两声,到时招来了路人甲什么的,脸面上可就不好看了。毕竟你这个方丈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么。你若不配合,横竖丢的都是你的脸……你知道的,老身一直很无辜。” 法明恶狠狠地瞪眼。 雨歇无视之,拎起他的后颈,几个起落直奔方丈居住的院落,两人还有些宿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的院落雨歇早已摸得一清二楚,平日里都是绕着道走的,这主动上门还是第一次。方丈住的地方不比一般,也不比一般的远。雨歇离了玄奘,体内的妖力早已被封印住了,越到后来,连点渣渣都没留下。好在她如今身体恢复得极好,愣是没用丝毫妖力也将他们扛到了目的地。 雨歇将那昏睡过去的不如意姑娘同法明扔作了一堆,还十分顺手地替他们摆了个销魂蚀骨的姿势。不顾法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她还优哉游哉地摸了摸他的床铺,哎呦……原来不是所有和尚的床铺都像玄奘那么硬的啊! 方丈果然是剥削阶级的。 当年被坑之事虽然还不至于让她耿耿于怀,但是偶尔想起来还是觉得这心里窝囊啊。想她这么一个善良的姑娘竟然被人这般忽悠,实在是木有天理了。 如今总算是报完了一箭之仇,雨歇痛快了许多。 一想到法明缩着那孱弱的身躯倚在人家姑娘蔚为壮观的胸膛上,靠着姑娘的臂弯作一副小鸟依人状……就忍不住笑得风中凌乱了啊。 就是可怜了这倒霉的不如意姑娘,还真是事事不如意了……当然这不能怪她,她毕竟也是无辜的。 ――至少曾经很无辜。 夜色如水,夜半的星子愈发皎洁,悬在银河之上灼灼地发着冷光。长长的游廊上三三两两挂着素色纸糊灯笼,在夜幕中随风摇摆,犹如坠落人间的点点星光,幽寂冷清。 一时分不清天上人间,梦里梦外。 雨歇慢吞吞走回玄奘的别院。夜凉,她的心也稍稍静了下来。拖着逶迤的裙摆,游走在回廊之上。妖能夜间视物,但她是蛇妖,眼神天生便不如其他妖类灵敏,后来\经了磨洗,加强了五官的敏锐度,听觉倒是较之前强了许多,视力却并未好转。 但这也足够了。 足够让她看清屋中人的身形。 她止步在了腊梅树下,看他侧对着她坐在桌前,端着茶杯慢慢饮了一杯新茶,骨骼分明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在杯身上,手掌颜色如玉,掌心上有积年的薄茧,并不影响整体的协调感,分外相得益彰。那一动一静之间,自有一股优雅的气派,风姿绰约。那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气度,便是千年游离百转轮回,也磨灭不掉。岁月驰隙,总有些东西不复过往,也总有些东西不曾改变,在兜兜转转之间保留了最本质的面貌。 而那最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一瞬风华,让她在这一刻无比的确定了。 斯是故者矣。 音容虽改,风骨犹存。 …… 她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反倒说不出话来。生怕这一出声便破坏了眼前宁静祥和的氛围。 他眉睫一动,看到了她,缓缓放下茶杯,道:“回来了。” 雨歇下意识朝着腊梅树靠了靠,别开眼睛,怔怔地应了一声。“嗯。” “天色不早,施主还是早些休息。” 雨歇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绞了绞手指,心下反倒镇定了下来。她有些意外,觉得憋在心里大概会难受,干脆追了上去,挑明了问:“你怎么醒了?我还以为你非明日不能醒过来呢。” 玄奘不以为意:“睡得过久了,自然便醒了。” 这话粗听着没有问题,细听下来,问题可就大了。雨歇默了默,严肃地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抖啊抖,终于努力克制下来。“何时醒来的?” 玄奘仿若未察,淡淡道:“方才。” 雨歇心存犹疑,不肯轻易放下警惕。她早已不是那种纯情的母妖怪,人家说什么便信什么。这些年的磨练让她成长了不少,钻起牛角尖来愈发不遗余力。 “你可听到了什么?” “施主指的是何事?”他依旧是不惊不慌,视线淡淡地瞟过她的面颊,神情淡定得足以让她蛋疼。 雨歇气闷,再这么说下去即便他原本一无所知也会起疑了。 她随口胡诌,也不管是不是合情合理,只想着将眼前这事糊弄过去了便好。“我是说,我方才随口道了一句口渴了,看你的样子一时也无法确定是不是听到了,这才有此一问。” 玄奘看了看她,道:“我恰恰备了些茶水,施主若不介意,不若一道来饮些也无妨。” 雨歇看了一眼那茶水,并没有想要喝的欲望,便道:“算了算了,我突然就不渴了。今日个有些累了,明日不是还要早起上山么?我们还是早先睡了罢。” 玄奘的眸子微微闪了闪,没说什么。 雨歇倒是没有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嗒吧嗒进了屋,从海纳之中取出藤床熟练地架了起来,翻身上去,拉过衾被盖住自己的脑袋。 雨歇蒙头想着问题,玄奘这般淡定的模样,实在是不像刚醒过来的,倒像是醒了许久的了……那岂不是正大光明听了他们的墙角去?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雨歇沉吟,她大意了,竟然就这样毫不避讳地跟那个死秃瓢讲些不该讲的话。可也不对……他若是听到了的话,怎么还是这么个反应?换作是任何人听到那种模棱两可的话,不应该按捺不住好奇心追问一下么? 如今这般不声不响,是心理素质太强?还是没有听到? 雨歇有些迷糊,一时之间也猜不明白想不清楚……总之是有待商榷啊! 男人心,海底针,摸不透啊摸不透。 分析良久无果,她辗转两下,挠了两把长发,终是抵挡不住疲惫,沉沉地进入了梦中。 好似精神一旦放松下来,这千年来逐年累积的疲惫便一次性从身体深处涌了出来,直让她想要就这么睡死过去得了。 啧……这副妖怪的躯壳果真是愈发地不顶用了啊。 …… 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到有道目光胶在她的身上,那感觉如有实质,即便是在梦里,也让她产生了压迫感。雨歇挣扎着从迷蒙之中醒来过一次,夜半安静得可怕,万籁俱寂,连虫鸣声都消了下去。只闻得那人浅浅的呼吸声。 他还在。 真好。 翌日,雨歇从一派安宁之中醒转过来,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待下了床来,推开窗户,阳光就这么直直地照了进来,洒满了一地。 秋日的阳光既不暴烈,也不清冷,很是温和,雨歇晒着觉得舒服得很,周身暖洋洋的,忍不住又起了睡意。打了个长长的呵欠,顿时之间泪眼朦胧。 她的身子直往藤床上靠,不甚清醒的大脑模糊想起昨日的事情……看如今这情况这寺院里并没有出什么大动静,至少她没有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看来法明做方丈久了,也长了一些能耐。至少在处理这种不算大事的大事上,做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啊。 ------------ 第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04-12 第十四章 这么一补觉便补过了头,再醒过来时已是黄昏。 她动了动胳膊,觉得有力气多了。养精果然是为了蓄锐,现在让她上山打一头小老虎也不是什么问题。雨歇懒洋洋地起身理了理衣裙,随手一挥,将那藤床收了起来,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润了润干渴的喉咙,推门出去在金山寺里晃荡了一圈。 这才反应过来一件事……话说,她今日不是应该上山的么?!怪不得从方才到现在她一直觉得心里头悬得慌,总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啊。 这绝对是个悲剧。 昨日她用了法术,身体受了点损伤,今日才迟迟起不来,玄奘去外头的声音都没有听到。雨歇有些气闷,不带这个样子的,说好了要一起上山,结果居然丢下她一个人去了! 嗷嗷嗷嗷…… 雨歇侧头,看到窗外的天空红霞满天,火烧一般灼灼地铺满了天际。 往常这个时候,他早该回来了,多数时候是在房中看书,即便不是,那也是在金山寺的某个角落里。如今这傍晚不归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而经验证明,但凡在没有意料到的情况下第一次发生的事情,通常都不会是好事。 更让她惶恐的是,她发觉自己体内的封印被解除了。 也就是说……玄奘出事了! 雨歇气急悲愤,差点撕烂了一条小手绢,这不省心的家伙,让他不带她去山上!让他不带她去!现在好了吧!出事了!就知道会这样!雨歇怒气冲冲驾着云在这四周搜寻了一番,从众生气中细细挑拣他的气息……终于在离寺庙百丈之处发现了他的一丝气味。 极淡,但是很是清晰。他的味道很独特,混杂了金丹与紫竹香,决不至于弄错。 雨歇一喜,有气息就好,至少她能够追踪,好过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没头苍蝇一样乱窜。循着他的气息一路南奔。越靠近越觉得不安,如果没有出错的话,那么他现在便是呆在他平日捡柴采药的树林里。 可是……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在树林里呆上一天不回来? 莫不是…… 雌性动物总是容易想入非非,身为妖怪的她也不例外。 脚下速度加快,越是靠近树林,那味道愈发清晰……味道里夹杂着的淡淡血腥味也愈发清晰起来,腥味由浓转淡,在山风吹拂下悠悠散开。 雨歇的心在见到深坑里头的人时,彻底提了起来。浓烈的血腥气迎面扑来,她眼前一黑,差点也跟着滚进坑里跟他凑作一堆。那一刻只觉得脑袋里嗡鸣声一片,什么思绪都远去了。她没有看到自己的脸色,但是估计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就是了。 这满坑的泥土都被血给染红了,呈现出一片诡异的暗沉色。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面上神情分外安详,好似睡着了一般。 玄奘,你该是死得有多悲壮啊! 好在……现实往往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悲壮惨烈。 因为现实要么更加悲壮惨烈,要么干脆平淡如水。 很幸运,玄奘刚好人品爆发,撞了后者。他只是摔下来之时磕在了那坑底的利石上,给砸晕了过去,并无生命危险,虽然伤口狰狞可怕了一点,还流了不少血,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毁其根基,伤及根本。实乃是万幸。不过细想也是在情理之中,她用金丹铸成的根基哪是那么容易说毁就毁的?玄奘如今的身体,绝对是各种经得起折腾,耐得起操练的啊。 雨歇朝天翻了个白眼,盯着他背上凝住的一大片血污,只觉得方才真是浪费表情啊浪费表情。 只是……这石头也太会寻地方了。雨歇扫了一眼那尖头犹带着血迹的利石,顿时觉得很是无语。 这难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损其体肤,顺道伤筋断骨? ……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毕竟也是受伤了。 人类脆弱得很,搞不好小小一个伤口就能要了他的命。何况他的伤口并不算小……光看这流出的血的量,便知道这伤伤得委实严重。雨歇捶胸顿足,很是心疼……这些精血可是渗进了金丹的药性啊!很宝贵的啊!居然就这么流光了! 实在是……不可原谅! 虽然明知道他是不会这么倒霉早死的,但是自己现在若是袖手旁观任他流血,怕他就算有一百年的寿命也照挂不误。雨歇半抱半搂起他的上身,浪费了好些法术替他治愈了肩上的伤口,又从海纳里掏出师傅给她的那瓶金丹,用牙齿拔掉塞子后倒出一粒来,想要给他喂下去。奈何昏睡之中的他硬是不肯张开嘴,雨歇折腾了半天也不见效。一狠心,真想直接卸了他的下巴得了!要么就干脆将牙齿敲光,看他怎么倔强不张嘴! 手在抽回来的时候一挥,一不小心便重重敲在了他的胸前。 玄奘一记闷哼,无声地张开了嘴。 雨歇一喜,也管不得自己的手被敲得生疼,直接抓起那金丹囫囵塞进他的嘴里,想了想不放心,又大力地将他的下颔阖上,防止他吐出来。 据说病人都是这样子的,喜欢吐药……雨歇想,若是他敢把金丹吐出来,她怎么着都会捡起来重新给他塞回去!想想就觉得有够寒碜。与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防患于未然。 其实原本虽然知道,但是毕竟是同一个人,偶尔也会觉得难以区分。而如今,他面色煞白地晕倒在这里,这般无助弱小。她就在那一瞬间,清楚地意识到了眼前这个人……他是陈江流,也是陈玄奘……他未来会是唐三藏,会成为旃檀功德佛……不管他成了什么,他都不是原本的那个人了。 那个人一向是高高在上纤尘不染……何曾将自己弄到这么被动的地步过? “你怎么这么弱,你怎么这么弱!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捕兽坑都能让你这么狼狈么?你怎么能这么弱!”她抱着他,感觉有些控制不住的伤感了。 玄奘突然咳了起来,咳得很是厉害,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雨歇下意识想要将他抱紧,他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她,飞快地侧了身子,往地上咳出一口血来。 她从小体质强悍的很,十分经得起折腾,从未受过重伤。看他竟然咳了一口血,顿时被吓到了。 这该是受了多重的伤呢! 她慌忙抱紧他,“不是平日里都有吃聚魂丹么?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别死……你千万别死……你死了,我……” “贫僧,无事……” 雨歇一愣,几乎怀疑是自己幻听了,一低头,便见他在她怀中睁开了眼睛,气息依旧微弱,神明不甚清醒,脸色煞白,唇上因沾了鲜血显出妖冶的殷红。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这个想法在脑中一飘而过,雨歇很快便积聚起了怒气,气势汹汹地正想要责怪他出来采个药都不让人省心,却见他的眼神更加晦暗,分明看着她,却又不像在看她。 “我们……可曾,见过?”他的语气很是吃力。 没想到他竟会在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雨歇的心突突一跳,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才能够圆过去。最后想想还是直接否认的好,省得日后麻烦。 一低头,便见他早已晕睡了过去。 雨歇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天色已晚,抱起玄奘便驾云赶回金山寺。 别院的门并未关上,她临去之时有些匆忙,忘了关门,此时她便一脚踢开那虚掩的房门,将玄奘放置在床上。他的身子刚一沾到床板,便闷哼了一声,额际很快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雨歇后知后觉想起他的伤正好是在背上,虽然用法术治愈了,但是法术从来都是最不保险的东西,实际上那痛感是不会就这么消失了的,那伤也就自然是碰不得的。忙不迭将他翻了个身,让他趴在了床上。 这一折腾,他看起来疼得更深,下唇都咬烂了,很是楚楚可怜。 雨歇难得惭愧了一把……她不会承认她现在心情很郁闷,化悲愤为暴力,动作难免比往日要粗鲁了一点。 也不知道她的三脚猫法术究竟把他的后背修复得怎么样了?雨歇犹豫了一下,便抓着他已经被血染透的衣衫想要顺着那破洞的口子撕开……手上刚凝聚了些力道,还没来得及撕,她便突然想起,玄奘的僧福貌似不多吧?这若是撕了这一件,以后岂不得裸奔了? 这念头一出,雨歇很快便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且不说这衣衫本来就染满鲜血无法再穿,何况她可是妖怪啊,到时随便一个法术就能将这衣服修复好了……她连这个人都能修好,遑论是区区一件衣服?! 不过也在这一念之间,那要撕破他衣衫的心情倒是淡了下来。 她双手一动,绕到他的胸前,解了盘扣直接从肩头将那衣衫褪下来。 他虽然看着清瘦,但是身材极好,背上的线条流畅分明,刀刻出来的一般,没有多余的赘肉,也不会嫌太过消瘦。那道伤疤从白玉雕成的肩上一路向下,直划到窄窄的腰际,几乎贯穿了整个后背,疤痕中间伤口最深处却并没有完全愈合,皮肉外翻着,很是触目惊心……雨歇沉默,她的法术果然不是很靠谱啊。 门被推开,法明呼啦呼啦跑来,一见到这副情景便哇哇大叫,手指抖啊抖啊指控她。“你个妖女,对我徒儿做了什么?!你还我徒儿命来!” 雨歇原本心情就不佳,如今做了好事反被人家误会成这样,心情愈发不美丽了,一记白眼杀气腾腾地扔过去,“老身辛辛苦苦养了他这么多年,劳心劳力不甚辛苦,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咬一口怎么了?他不是还没死么!” ------------ 第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04-13 第十五章 “老身辛辛苦苦养了他这么多年,劳心劳力不甚辛苦,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咬一口怎么了?他不是还没死么!” “咬?”法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居然咬他?你居然咬他!……你个妖女!你果然是个妖女!” 你洒啊!这都相信! “我本来就是妖女……”雨歇面无表情说,“我不但要咬他,还要吃了他呢。你要不要一起吃?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 法明满是褶皱的老脸顿时鼓成了一只销魂的包子。“施主当年是怎么答应老衲的?如今这般,岂不是自毁诺言。” “喔……这么久远的事情,你还提它做什么?你也知道,老身最近年纪愈发大了,兼之损耗过度,这记忆力也不大好了。当年的事情,也差不多忘了个干净。当时怎么说的……啧,”雨歇点点额头,苦恼地表示,“老实说,我还真是不记得了呢。” 法明忍无可忍,吼道:“小妖女你当年分明说过再也不来纠缠玄奘了,如今你这番作为,岂不是自打嘴巴!你们妖族,果然是不能轻信!” 雨歇的脸色顿时冷了下去。他大妹子的,说话就说话!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 “迦旃延你也别把话说得那么满!当年的事情你可给过我选择的机会?我被你忽悠了确实曾下过那样的决心,但是你自己也看到了,他如今的身体根本就无法支撑,若不是我耗费法力养着他,你以为他能撑到今日?!你还说我违反诺言,不能轻信。你们佛门中人又做得光明正大了?你也别急着反驳,究竟是怎么个不光明正大\法,想必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这些也不用我明说了吧。他若是回来了,第一个教训的人恐怕不会是我,应是你还差不多!” 雨歇非常小人地挑拨。“换作任何人被这般设计,心里难免也是有怒气的,这怒气无处发泄,日后恐怕也不会太安稳啊。总归有一个人被抓出4来顶包才行啊!这些人虽然都参与了设计,但是被推在风口浪尖上的至今为止也不过是一人……也是啊……反正这些弟子中就那人排行最末,也最没用处,牺牲了就牺牲了吧。” 这语气,实在是越说越快意。她已经设想好了那美好的未来。 法明的脸色很是难看,方才义正言辞的气势早不知道去哪里了。 “更何况……”雨歇冷冷地说,“我只说我不来纠缠玄奘……可是在我心里,从未将他当作玄奘。” 这话是拿来撑场面的,是真是假,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法明默了片刻,果断从善如流。 “老衲错了……施主大人大量,还请千万不要计较才是啊。” 雨歇几乎要被气笑,这些不靠谱的话,也就能忽悠他了……话说,当年她究竟是为什么脑抽会被他说服的啊?! 这不科学! 玄奘受伤的消息,法明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并未对外界宣布。只是表情纠结地瞪了眼雨歇,最后讪讪离开。 雨歇也有些讪讪,她虽活了一把岁数,但是也仅仅只是长了岁数而已。向来都是善解人意温柔娴淑的阿玥照顾她,她何曾照顾过别人?再说她身边都是一群强大的非人类,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沦落到要人照顾的地步。 这么一来,她瞪着昏迷了的玄奘,也有一种拔腿跑路的冲动。 好在法明还算有良心,并没有彻底抛弃他们,每日都会亲自送来饭菜。饭菜在前,两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雨歇首先耐不住,用胳膊肘通了捅法明。“男女授受不亲,大师你来吧。” 法明吞了一口口水。“他是和尚,你是妖怪,不存在这个顾虑。“ 不带这么歧视妖怪的啊! 雨歇冷眼一扫,“雌雄授受不亲,我们性别不一样,还是存在着问题,所以还是得你来。” 法明义正言辞拒绝她。“男男授受也不亲,老衲虽然端正做人,严于律己,但是有些意外总归是存在的。为了防止老衲突然之间克制不住兽性大发,还是施主你来吧……” 雨歇思索了一秒,果断决定置玄奘于水深火热而不顾。“……我会当作什么都没看到的!” 法明连声哀叹,“佛祖的眼睛是雪亮的,时时刻刻看着老衲呢……老衲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雨歇坚持不懈,继续劝说,“这可是绝佳的一个机会让你表现师徒情深啊!” 法明想了想,“现在即便师徒情深似海,他也必然是不知道的,我想还是改日吧。老衲还有事,先走了!”说罢拔腿便跑,身形比那一夜还要快上五分,愣是拦也拦不住。 人类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 留下雨歇一人看看饭菜,又看看玄奘,终于气馁,直接从海纳里掏出她辛苦收集来的紫竹精露喂给他喝。而后一人坐在桌前,本着绝不浪费的原则,将那难得改善了的伙食统统吃进肚子里。 好在这样的生活只持续了两日。 在雨歇宣告崩溃之前,玄奘醒了过来,脸色大好,不再是惨无人色,看着已是恢复了元气。 雨歇在心中默默喟叹了一把,紫竹精露果然是好用! “施主救了贫僧?”玄奘倚在床前,微微垂着眼睑,大半身躯隐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出神情。 雨歇嫌闷,刚从外头晃荡了一圈回来,此时见状,便止住了脚步,倚在门前,谦虚地摆手。“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如此……”他看着她,目光幽深,“贫僧谢过施主再救之恩。” 雨歇更加谦虚,“何足挂齿何足挂齿……哎?”她顿住,他方才说的……可是“再救之恩”? …… 她曾经确实救过他,也担得起她的再救之恩,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那时还挺傻的,很多道理都没有想明白,方才被法明忽悠了一把,心底正无限纠结自己所做究竟是不是正确无误的事? 心里烦躁,便去了人间,可是到了金山寺之前,却又顿住了脚步,徘徊良久终是折了回去。结果便是无意之中入了那片山林,更是在无意之间遇到了被八步蛇咬伤手臂的玄奘。 她本体带毒,这世间也少有比她更毒的妖怪。八步蛇虽毒,她还不放在眼里。但对肉体凡胎的凡人来说,这却是致命的。 她一边感慨这人命里带煞,运气忒差,什么倒霉遇上什么,活在这世间简直就是单纯为了体验各种死法?一边还是认命地跑去给他吸毒。 他那是已经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根本不可能记得这一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不能现身,又怕他会怀疑,便篡改了他的记忆,直接抹去了这一段…… 那一段往事对他而言,不该是不存在的? 可他如今说的,是“再救之恩”吧? 这“再”指的究竟是不是她所想的? …… 有些东西可以打破沙锅问到底,有些东西却是不能问的。一问出来就将是滚雪团,疑问越来越多,烦恼也会越滚越大。 雨歇狐疑地盯着他,企图从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来。他也不避讳,不躲不闪,神色坦然,“对施主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对贫僧,却远远不止如此。施主大恩,贫僧无以为报。他日若有需要贫僧的地方,贫僧必当万死不辞。” 雨歇默默地想,他说的……其实是“再造之恩”吧? 玄奘这话说得很是郑重,雨歇于是也紧了紧皮子,做出一番端庄的模样,继续谦虚。“玄奘你太见外了,你也帮过我不少,我如今所做不过是知恩图报,你不用谢我。” 玄奘沉吟“施主所言甚是,贫僧懂了。” 雨歇有一瞬间的呆滞。 懂了?懂什么了?为什么她不是很懂?难道说是…… 雨歇华丽丽囧住了。 啊喂,不带这样的!她只是谦虚的说法而已啊!谦虚谦虚!谦虚懂不懂啊!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雨歇泪奔而去。 玄奘的身体毕竟已经打好了底子,筑基很是成功,这点伤还不至于怎么折腾到他。自他醒后,那伤口愈合的也是相当好。不过五日,他便已经恢复如初。 这就是传说中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大强体质啊! 雨歇满意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溜打转,各种喟叹。 不过哪怕是不会死,受伤这种事情确实是让人防不胜防的。虽然这次只是一个意外,但是雨歇心里却响起了警铃。玄奘他……毕竟还是太弱了。 一个意外尚可,如果是一堆意外纷至沓来? 那可就有够伤脑筋的。 她也不能整天跟着他,更不可能限制他的行动自由。如此一来,确实很是让人心烦呢。 夜里入睡之际,雨歇翻身下了藤床,径自走向玄奘的床前,拉开自己的衣襟。“我决定了……” 玄奘呼吸微微一窒。“何事?” 雨歇利落地从胸前拉出那串颗颗圆润的星月菩提子,解下来放在手心里,默念咒语,星月菩提子金光一动,分成了一模一样的两串。她将其中一串递给他,又反手将另一串挂回脖颈之间。“你戴着它吧,它能护你安危。你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也能够感知到。” 玄奘沉默片刻,将佛珠递还给她。“施主的好意,贫僧心领了。只是这金蝉子乃是上古神物,实属不可多得。施主如今相赠,贫僧怕是受之有愧。” 雨歇推拒,不肯收:“你拿着吧,反正这星月本来就是你……”突然睁大眼睛,回味过来,咋舌不已:“你方才说的什么?这不是星月菩提子么?怎么会是……会是……”她讷讷说不出话来。 玄奘看她一眼,“它是星月菩提子,亦是金蝉子。万种佛珠,无出其右者。此物并非凡品,世间之大,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串。戴着大有裨益,施主还是好生收着吧。” 原来…… 她恍惚了一瞬,表情恼怒,直接将那半串菩提子扔给他,压抑了许久的脾气终于上来了,怒道:“我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反正它现在已经是你的了,你爱要不要,不要就扔了好了!我管不着!” ------------ 第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3-04-14 第十六章 此地秋高气爽,分外舒适。 这几日暖阳高照,天气好得让雨歇觉得不趁机睡觉补眠都是造孽。 她不想造孽……很识时务地将藤床搬了出来,一头扎在腊梅树上,一头扎在围墙上,晃晃悠悠地躺在上头睡大头觉。 她的封印就这么意外地解开了,法力一恢复,那旧疾就被压了下去,药什么的,也就断了。玄奘这几日有些忙,天天早起去正殿里打坐念经礼佛,早出晚归的,连雨歇都很少见到。雨歇倒不确定是不是法明故意为之,也懒得问,反正对这个结果,她绝对是乐见其成的。而且,她也能够感觉到玄奘最近对她有些冷淡。揉揉额头,却不确定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对于这种结果,雨歇倒是没有感觉失落什么的,反正玄奘的对她的态度原先就不是很亲厚,此时此刻,只能说是愈发的不亲厚。 其实是一样一样的啦! 如此清闲了几日,闲到她自己都有些找不着北了,一日胜过一日的堕落。 狐狸找来时,雨歇正百无聊赖阖着眼睛躺在藤床上一晃一晃,乐得自在。狐狸从高高的腊梅树上探下一张尖尖的脸,正对着她的头。“雨歇~见到人家,有没有感觉到很惊喜呢?” 雨歇眼睛也不睁开,默默地翻了个身,不理会它。 “难道真的没有惊喜么?人家还以为雨歇见到人家这么突然的出现,会很惊喜的那个说~”狐狸喋喋不休各种唠叨。 魔音贯耳,雨歇清闲了许久的耳朵终于达到极限,委实是忍无可忍。 “惊喜没有,惊吓很多。” 狐狸捂脸,“讨厌么雨歇,才刚见面就这样埋汰人家。”双足一蹬,轻巧地跳了下来,精准无比地落在雨歇的……胸上。它用小小的前爪扒拉了两下,凑着一张尖尖的狐狸脸拱了拱,惊讶地表示:“哎呀,竟又变大了些呢!雨歇你难道还没有发育完么?” 雨歇只觉得脑中的神经一根根爆裂,眼角充血,抬起手臂便要将它一掌拍飞。 狐狸已经灵敏地跳回了树干上,雨歇拍了个空,力道过大差点将藤床弄翻,好不容易稳住,便见到狐狸端端正正地坐在绿叶层层的树枝上,眯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垂下来,悠闲自得来回扫着。 “雨歇,人家这次来是告诉你个有趣的消息喔,要不要听呢?” 雨歇果断拒绝,都不带犹豫的。“不要!” 狐狸掩唇一笑。“你可知前些日子出了条傻龙,与人打赌为了取一时之胜,竟听信一条鲥鱼小精怪的话,行雨差了时辰,少了点数,违反了天条,如今正在那剐龙台上等着受刑呢。我知你喜欢热闹,便特意跑来告与你听……你瞧人家多么的善解人意啊。”它睁着冒着泡泡的星星眼,满脸写着一句话,夸我吧夸我吧~ 雨歇明智地不去理会它。 狐狸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很快又振作精神,兴奋地提议。“趁现在还来得及,不若我们一道去看看吧。” 雨歇凉凉地看它一眼,“人家斩首,你这么开心做什么?” 狐狸抱住毛绒绒的尾巴,“天庭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么……何况,能同雨歇一起,人家自是开心的。”话落还抛了个媚眼给她。 雨歇握紧了拳头,努力忍耐,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滚远点。” “雨歇不去么?”狐狸眨眨琥珀色的大眼睛。 雨歇言简意赅表明自己的态度。“速度点滚。” “雨歇真的不去么?”狐狸很是失落,抬头望天,分外忧桑。 雨歇更加言简意赅。“滚!” 狐狸眨眨眼睛,分外无辜。“怎么办呢?人家是真的很希望跟雨歇一起去的呢。雨歇怎样才肯答应人家一起去呢?” 雨歇脱口而出。“几时你要被问斩了我一定会去。” 狐狸捂嘴轻笑,“讨厌,雨歇总是这般欺负人家~小心人家告诉潇若去。” 雨歇默了,它绝对是故意的。 “哎~说错话了呢~”狐狸扒拉扒拉爪子,两眼望天。“如今人家潇若新婚燕尔,与那神女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得紧,哪还有心思管我这个受了委屈的老人家~老人家我可真可怜,就这么被抛弃了呢~” 雨歇更加默,心情一下子郁卒地跌落谷底。不管此时它是有意无意,但是在她心里,却会当它这样的话是存心试探。 狐狸几时会笨到给自己不痛快了? 是不信她? 她在千年前便已经表明态度,它没有道理不信她。 ……还是太久没被她骂一骂,犯抽得厉害? 胸前又是一窒,狐狸去而复返,一只爪子摸上她坟起的胸口,掂了掂,狐狸惊叹的声音幽幽响起。“原来不是错觉,竟是真的变大了呢。唔,手感不错……雨歇就是心眼多,总是喜欢这样子想入非非,凭白无故扭曲人家的意思,非要把人家想得那么坏才满意,难道人家在你心目中已经是这样不堪的存在了么?人家好心酸好心酸呢~” 不要以为在后头装委屈就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 雨歇在良久沉默之后骤然爆发。 “杏南岳!!!老娘杀了你!” 语气虽重,但是怒气了了。她自出玄虚之境以来便几乎是同狐狸腻在一起长大了,住的是同一间房,睡的是同一张床,吃的是同一锅粥……虽然那时都是原形。关系如何不说,但是对狐狸的态度甚至比对阿玥还要随意点。狐狸啊,简单点说,就是个无性别的物种。与男人一起时,他便是个雄性;与女人在一起时,它便是个雌性。 如今她已经修成了人形,而狐狸还保持着原形招摇过市。从内心深处她一直没把它当作外人过……甚至没当作人过。即便后来她知道了它真正的身份,也并没有因此而与它生分起来。 它是玉皇大帝也好,司命辛君也罢。狐狸不还是狐狸么? 她当年是这么想的。后来才知道这些她最看淡的身份,有时候能够压死一个正直的好少年。 狐狸确实是狐狸,但是在它是狐狸之前,它先是司命辛君。 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其实却是天差地别。 …… 人总是要学会面对现实,妖也是一样。她如今已经清醒地知道,她和狐狸的差距太大,保持点适当的距离对谁都有好处。 她一直是只很有理智的妖怪,很少有不理智的时候……虽然不理智起来简直就不像个妖怪。 狐狸走了,耳际一下子便清净了下来。雨歇闭上眼睛,继续睡她的大头觉。 阳光穿过腊梅树叶在她脸上落下斑驳的圆斑,看着有些光怪陆离。午后的别院很安静,静得可以听到风从耳边吹过的声音。 眼睛倏忽睁开…… 她就说么,狐狸每每来总没有好事发生,如今千里迢迢跑过来不该是告诉她这么一个不相干的破消息那样简单。与这个背景有关的,因为与人类打赌而私自改了雨时的傻龙在她有限的认知里,有且仅有一条! 那就是一切的开端,长安城外的泾河龙王! “杏南岳,你给老娘滚回来!” 一片腊梅树叶打着卷儿慢悠悠地落下来,掉在她的裙摆上。 良久的沉寂之后,心音蓦然传来,狐狸娇嗲的声音从耳际响起。“雨歇你坏喔~人家这么优雅的雄性,怎么可以用滚的呢,太有失身份了~人家不要这个样子么~” 雨歇:“……” 她错了,她不该叫它滚回来的。它这么顺势滚走才是最美好最和谐最顺应天命最皆大欢喜的大结局啊! 泾河龙王…… 泾河龙王…… 雨歇垂首沉吟。 隔了太久,她的记忆已经不是那么的清晰。时光是最可怕的,可以让人将一切过往都慢慢忘掉。 她几乎要忘记了自己的曾经。 …… 她隐约记得泾河龙王是因为一个赌局擅自改了圣旨,犯下了大罪,经高人指点求助于唐皇李世民以期一丝生机。唐皇虽然有心搭救,奈何以凡人之身,改变不了大局。结果泾河龙王死后怨气滔天,非要拉着唐皇去阴司理论……不得不说,唐皇也实在是个倒霉的家伙,这分明就是无妄之灾,偏偏就叫他碰上了。 听天命尽人事,这样的结局委实不应该怪罪于他。泾河龙王原本应该怪自己愚蠢,怪下了旨要斩了他的那个人,怪那个动刀子斩他的人……或者怪那只瞎出主意的鲥鱼精怪愚昧……但他并未想到自身原因,反而将所有的过错推在别人身上。 人是这样,妖是这样,连这条孬种龙王也亦如是。 雨歇叹气,这也说明一个道理……这世上好人和不守规矩的人都是一样短命的!原本明明是最不相干最无辜的,反而会因为做一件没办成的好事被人怨恨,惨!惨!委实是惨! 但这之后的事情便都是顺理成章了的,一切按着幕后操纵者的意思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势必要将这群异数推向他们早已精心设定好了的结局。 日后,这金山寺,怕再也呆不得了吧。 雨歇下了藤床,回望长安。 长安城上龙气衰减,唐皇大限将至。 如此……原来竟真的已经是贞观十三年了么? …… 所有命定的人都已经在各自的位置上准备就绪,命运的轮盘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开始缓缓转动。 她看到了开头,看到了结局……却终究无法阻止。在这场棋局之中,她又站在了什么位置?起到了什么作用?是不是,也在不经意间推波助澜?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软弱,看着自己命不由己被人摆布而无力改变,想必这便是人世间最甚的悲哀。 ------------ 第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04-15 第十七章 贞观十三年,唐皇太宗聚集多官,出榜招僧,修建“水陆大会”,超度阴司孤魂。榜行天下,命各处官员推选有道的高僧,上长安做会。 不消说,玄奘自是在榜单之内。 除他之外,同样在列的还有寺里几个法字辈德高望重的老僧。 玄奘再次被法明招去的时候,雨歇便知道局面已定。晨起时分当地县官亲自登门拜访,雨歇也是看到的,不用想便知道他是为了何事而来。虽然早已经知道了今日的局面,但是当它真正来到之时,还是觉得猝不及防,觉得这时间太短,过得太快。 其实这本来就是她期待看到的结果,只是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反而有些茫然无措,产生了一种不确定的感觉。 雨歇表示有些惆怅。 还有十四年,只有十四年。十四年对凡人来说太长,简直就是半生。对她而言,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若是彻底封闭灵识,陷入沉睡之中也能睡上个千年,区区十四年,委实是不够看的。 十四年后,一切便都会尘埃落定。到时候尘归尘,土归土,各人皆有各人的去处,各人皆有各人的缘法。 她欠下的,也就还清了……可是若是那个人还在的话,这真的算是还清了么? 雨歇不确定。 她抬起手掌,松开手指,手心里赫然躺着一只洁白的纸鹤,端的是弱质纤纤分外娇柔。五天前她便已经收到了这只长得格外突出的传音纸鹤,用法术打开之后,上头便是滔滔不绝的通篇废话。若不是知道这不胜娇弱的纸鹤的出处,雨歇大概会毫不留情一巴掌拍扁它。好不容易忍住暴走,耐着性子听完了这一通慷慨激昂的感言,雨歇提炼一下其中的关键词,大概是传达了这么个讯息。 十日后,青丘嫁女,邀她务必参加。 青丘嫁女嫁男嫁爹嫁娘原本跟她一根毛线的关系都没有。但是,嫁的刚好是那一代剩女,慕笙笙姑娘。又恰巧慕笙笙姑娘与她有交……还不是一般的交情。 于是,这关系就大了。 以慕笙笙的脾气,为了当初那件事都气了她千年,此时好不容易放下架子,借着这个名义来邀她,分明是想要和好了。她若是失约了不去参加她的婚礼,日后相见,恐怕免不了一顿乱棍好打。 为了她今后的幸福,雨歇决定还是委曲求全一下,果断选择去吧。 玄奘自被法明叫去前殿议事,直到如今还没有回来。雨歇犹豫了一下,抄起一张宣纸,认认真真折了个纸鹤,乍一看觉得不怎么样,仔细一看还不如乍一看。她心不灵手不巧,委实难以应付这些手工,折出的纸鹤也是各种歪瓜裂枣。 凡事不应该拘泥于表现,形式问题还是不应过度注重的,能用才是最实际的。雨歇沉吟着,指尖一动,在纸鹤上寄了心音,又施加了法术,纸鹤被赐予了灵力,抬起小小的脑袋,咯吱咯吱舒展了翅膀,晃晃悠悠地从她手上飞了起来,在她头顶晃了一圈之后,又慢悠悠地落在了桌面上。 雨歇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手指在海纳上来回磨砂。 那里放着师傅给她的一瓶金丹,还有余下的一些紫竹精露。此去,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会不会再回来? 她将两瓶净瓷小瓶放在了桌上,转身就走,人到门口又折了回去…… 就算日后有了可以保护他的人又待如何?还不是整天被那些小妖怪抓!到时候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还能不能收回来!这花费了她和师傅大把心血的东西绝对不能便宜了那些小妖怪!还是她收着好了,顶多再麻烦一点,日后多跑跑腿算了。 就当是……就当是还债吧! 雨歇收起了那两瓶净瓷小瓶,放回了海纳之中。这才起身推门出去,顺带阖上了门扉,驾云直奔山海妖界青丘境地。 …… 玄奘回来之时,天色已晚,他脚步比起平日里有些快,衬着身后是大片盛放的暮色。 踏进门洞,腊梅树下的藤床已经不见。 他穿过天井,推门进去,房内空荡荡的,并无一人,徒留一室冷清。 原以为早已习惯这样的冷清,却不料在短短两月之内,竟会突然变得不适应。 他坐在了春凳之上,窸窸窣窣的声响在万籁俱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一只小小的纸鹤从茶壶后头探头探脑地伸出小小的翅尖来,看了看他,似乎在犹豫眼前这个是不是它要托话的人。他伸出手,手心朝上,纸鹤于是受到了鼓舞,扇动着小小的翅膀飞到他的手中。 他将它举起来,女子清脆的声音从纸鹤尖尖的喙里清晰地吐露出来。 “玄奘……我有事,先回妖界了,你……你要好好听你师傅的……” …… 她从来只做自认为是正确的选择,从不曾去考虑他的感受。 或许也考虑了,只是在现实面前,她学会更多的,还是逃避。 青丘 青丘虽在妖界,但又不完全是在妖界的。 当年黄帝与九黎族首领蚩尤大战,黄帝十战九败,最后涿鹿一战中借助了帝女旱魃的力量反败为胜。蚩尤失败被杀,被斩于青丘,灵力外泄,布在了青丘的土地之上。青丘灵力之丰沛,使之一度成为众妖垂涎争夺的宝地。后来九尾一族凭借其强悍的实力以及绝对的运气,以暴制暴压制了众妖怪,在青丘土地上率先划地为王,繁衍生息,建立了九尾之国。 九尾一族虽然强悍,但也并不是没有对手的,虽是最具仙缘最受上天庇佑的种族,但还不至于独领风骚一枝独秀。山海妖界群妖荟萃,没有可遵守的人类的规矩,也不像神仙一般道貌岸然,都是最简单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而同样拥有绝对强悍的实力并且数量之多足以自成一族的便是蛇族和狼族。 自从青丘被九尾所占后,为了防止其他同样强悍的妖怪的觊觎,素来以狡猾著称于世的狐狸便在青丘张开了结界,使之脱离了现世。 蛇族也有意于青丘宝地,无奈失了先机,争夺无望,自此之后便在西山山系的騩山之地定居下来,从此与九尾一族各据一方。而从始至终,騩山早有天神耆童管辖,神族天性喜静,本不该让妖族进入管辖区,不知为何却并没有阻止。当然,蛇族找到宝地的同时也意味着自愿接受了耆童管束。相比之下,完全由九尾主宰的青丘之地则显得惬意得多。 而妖狼一族则在青丘附近另辟了一处荒地,自此居住下来。狼族没有蛇族那般具有令人忌惮的毒性,与九尾又有近亲关系,一直以来,便也是相安无事。 …… 青丘与妖界唯一的交接处是一条极狭长的山谷,名曰朝阳。 通过长长的朝阳谷,雨歇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狐族生性浪漫,最是喜爱桃木,如今这漫山遍野尽是一大片灼灼盛开的桃花,花团锦簇,烈火一般一路摧枯拉朽地烧下山来。青丘是块宝地,物产富饶,景色优美。山与树相生辉,远山层峦起伏,云雾缭绕,虽在妖界,乍看上去倒真有那么些仙境的感觉。只是这仙境如今平添了许多凡间的繁华气息,一路上张灯结彩,路边的桃花树旁树立的涂着红漆的长杆上挂着绣着“囍”字的大红灯笼,桃花红艳,彩绸更甚。千里桃林,尽是一派喜气。 一群唇红齿白的红衣小童在桃花树下抱着丝竹乐器吹拉弹奏,好不热闹。 桃林之间有各色人来来往往,有狐族的,也有狼族的,甚至还有些散仙,都是收到请柬前来祝贺的。 雨歇在桃林之间踱着脚步,慢慢走着,恍惚想起第一次来青丘的情景。 那时她还正值青春年少,纯洁稚嫩得很,根本架不住狐狸的连哄带骗,被拐到了青丘看了一场晴天下雨,狐狸嫁人。那是她头一次来妖界,慕名来看慕笙笙的大姐,传说中最有可能修成仙体的,美丽又强大的白狐新娘,慕箫箫。 结果却大失所望。 红盖头下的新娘子娟秀可人,莹白如玉,也算是难得一见的清秀佳人,放在人间那也是上等的资质,在一干众生之中绝对会是佼佼者也,但与传言中的倾国倾城沉鱼落雁却并不符合。或者说,传闻夸大了现实。 谁才是六界最美丽的人?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每个人审美不同,评价的标准不同,心目中的美人自然也就不同。曾有个好事者权衡了利弊,干脆评出了六界各自的第一美人,一时之间倒是受到了各种赞同。 神族高贵典雅神圣不可侵犯的耀月神女白曜,魔族妖媚清纯气质复杂的妖后澹洲,仙界美绝人寰引人犯罪的嫦娥仙子,妖界蛇蝎心肠手段毒辣令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的慕笙笙,以及阴司神秘到百闻难得一见的殷荦荦,虽美得各有千秋,可都是不可多得,独一无二的。雨歇也是在那一次初见了传说中的第一蛇蝎美人,慕笙笙姑娘。结果是她技不如人,悲剧地差点被活活挖出了蛇胆给人家补眼睛去……更悲剧的是,她居然还要靠狐狸来救。 耻辱啊耻辱! 当然她也彻底见识了这世上的事情果然不都是空穴来风,说此人蛇蝎心肠那并不是毫无根据的。 虽然……时隔许多年后,她们因缘际会而不得不生活在一起,彼此间更加深刻地了解了对方之后,发现竟是意外的臭味相投。雨歇才终于明白,所谓的蛇蝎心肠根本就不是因为她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而是因为此人完完全全是……三观不正神经大条。 雨歇于是再一次颠覆以往树立的观念,皮相往往会影响人的正常判断。 她能说慕笙笙纯粹是比常人要抽一点么? …… 远远便听到了曼妙的歌声在空中回荡: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 成子家室,乃都攸昌。 …… 雨歇自顾自行走在桃林之间,匆匆直往慕笙笙的闺阁,熟得简直就像是漫步在自家后花园一样,心里也不是不感慨的。如今,这一代剩女慕笙笙姑娘终于要嫁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哪一位这么的家门……不幸。自此以后恐怕要遭不少罪了。 万幸的是,这万年祸害又少了一个,连带着这世间都太平了不少。 只剩下她一人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好不可怜呢。 ------------ 第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3-04-16 第十八章 雨歇站定,仰头望着那系满了彩绸的高高妆阁,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一时之间有些踟蹰。 她都一千年没有来找过慕笙笙了,毕竟当年的事情……好吧,她心里有愧。如今见面,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没等她想好,妆阁里头便传出了慕姑娘非常具有穿透性,清脆无比的娇嗔声。“来都来了,还赖在外头做什么?难道想站在那里过夜不成?” 雨歇一怔,立刻认识到她说的是自己。 里头又发话了。“还不给老娘滚进来!” 真是……无比熟悉的语气啊! 雨歇讪讪地摸了一把鼻子,小媳妇一样认命地进了妆阁。 推开门的一刹那,雨歇便被这满眼的大红大紫给闪瞎了眼。 真的是金碧辉煌奢侈万分…… 慕姑娘的审美,果然是从始至终没变过啊。 雨歇正感慨,高挑玲珑的暗红色身影便从那一面六扇,绣着大团大团富态娇艳牡丹花的屏风后头蹿了出来。雨歇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胸前已经中了招。 慕笙笙姑娘纤纤玉指毫不留情地直戳雨歇的胸膛,戳一下念一句。“你这没良心的东西终于舍得回来了是吧!” “我没……”雨歇想要狡辩,已经晚了。 慕笙笙霸气无比打断她,继续往死里戳。“老娘不还说不得你了是吧,不就一不小心发了一下火,值得你记恨我记恨了一千多年!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啊东西!一千多年来你还真就狠得下心来一次都不肯回来看我啊!要不是老娘放下身段亲自来请你,你是不是打算连老娘的婚礼也不来参加啊!你没良心啊没良心啊!” 雨歇连连败退,低头求饶。“冤枉啊冤枉!” “冤枉你个头啊!还敢在老娘面前喊冤,当老娘是傻的啊!”玉指更加戳得更加凶猛了。“你倒是说说,老娘的信笺什么时候传给你的!你妹纸的不提前赶来也就算了!还敢来迟!你作死啊你!” 雨歇哇哇大叫着躲开。“我错了我错了……过去皆是我错了!现在我依然错了!笙笙大姐,小人真的不敢了!小人认错啊!”这一声凄厉的,只差没有立即跪地求饶了。 慕笙笙不屑地收回手指,“谁稀罕你认错!” 雨歇点头如捣蒜,“是,是……” 慕笙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没骨气,依然是这么一个受气包的样子!别人看到了,指不定又以为是老娘在欺负你呢!” “是是是……” 一记白眼横扫千军。 雨歇立马改口,“不是不是……” 慕笙笙不理她,自顾自坐到铜镜前,修长的腿闲闲一架,一双狭长上挑的凤眼朝雨歇斜斜一眄,“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死过来帮老娘上妆!” 雨歇立即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慕笙笙无疑是美丽的,平日里最喜欢穿一身暗红的袍子,多了些阴森魅惑的气息,又加上行事确实有些毒辣,毒美人的名号也就是由此而来。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美,尤其是这一头长发,乌黑顺滑,浓墨一般,冰绡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雨歇表示各种羡慕嫉妒恨。 雨歇一手握着那手感良好的长发,一手拿着玉梳梳着。“对了,你的仆从呢?怎么都不见人?”这大婚在即,怎么连个梳妆打扮的嬷嬷都没有?冷清得有些过分了。 慕笙笙慵懒地眯着眼睛,随口答道:“全部被我遣出去了。” “为什么啊?”雨歇困惑侧头。 “你不是要来了么,还用她们做什么。”这话说的端的是一个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雨歇默了一默。 或许她应该再晚几日过来的才是啊! 这厢慕笙笙叹了一口气,已经发话了。 “方才我说的那一些……” 雨歇摆手,善解人意地表示,“我懂……” “其实都是我的心里话。” 雨歇顿时犹如吞进了一只大头苍蝇。 慕笙笙一挑眉,全身炸毛,语气尖利。“怎么,你不服?” “……我服。” “这还差不多。”慕笙笙满意地喟叹一声,眯着眼睛心安理得享受雨歇的全套服务。 雨歇:“……” “你也别觉得冤枉。”慕笙笙眼尾一扫,道:“你可算是没良心一点的了。当初那事……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我还以为你都习惯了,犯得着与我置气置这般久么?” 雨歇心里颇有感触,放软了语气,感慨道:“我没有……” 慕笙笙立即一记眼刀杀过来。“还说没有!你若是真的一点都不埋怨我,这千年来怎么也不见你主动联系过我一回?你总是这般口是心非,言行不一,口蜜腹剑……” 方才感伤的气氛一下子消散了个无影无踪,雨歇默了。 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优点她怎么不知道? “……傅惜年呢?他还好吧?我一路下来,怎么都没见到他?”雨歇随口转移话题,傅惜年于是中枪。 慕笙笙又翻了一记白眼。“他自然是极好的,好到老娘要嫁人了都懒得来看我一眼。” 这话里的怨气,听着有点重啊! 雨歇按捺下激动的情绪,平静地追问道:“他怎么了这是?” 慕笙笙凉飕飕道:“还不是跟梧桐林凤凰族的纯情小母凰搞上了。天天在那里上演一出女追男的戏码,看着也揪心的很。” “傅惜年他……凤凰?”雨歇颇感意外。“我还以为他这样子没情趣的人不会惹什么桃花债呢。” “谁说不是呢,害我当初还那么担心他会嫁不出去,一个人孤苦终生。”慕笙笙的表情很是受伤。“结果倒好,他的动作比我还快,我平日里原来是小看了他!” 你这究竟是在气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情?” 慕笙笙食指点唇,作回忆状。“大概是七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只是那时还不显,两人分分合合也闹了好一阵子……也就这两百年有了苗头……”触及雨歇充满了八卦意味的眼神,慕笙笙道:“哎呀,老娘忙着谈情说爱呢,怎么可能会有心思去在意这么多不相干的事情啊!那么关心自己去问他好了,他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才怪! 他会鸟她才有鬼。 她以前可是一直被他无视过来的。经那一事,恐怕是直接从无视升华到仇视了。 雨歇沉吟。“我怕是找不到他……” 慕笙笙削了她一眼,“怕什么,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不成?他的窝就在这里,再怎么走也总归会回来的。待会我带你去他窝里等着,保不准就等到了。” 雨歇满脸黑线。“别,你还要忙着嫁人呢……你若是不见了,新郎那边可该怎么交代?我可付不起这个责任。” 慕笙笙顿时霸气侧漏,势不可挡。“作为老娘未来的夫婿,若是连等那么几年都等不得,老娘要来何用?” 雨歇:“……” 可怜的新郎官,她要为你哀悼。 “想什么呢!……看你这副表情,肯定又是在想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 雨歇一囧,随口便道:“在想傅惜年呢。” 慕笙笙闻言,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她,不妨头发还被雨歇抓在手里,这一扯,扯得头皮都麻掉了,一时间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倒是将雨歇吓了一大跳,猜不准她究竟是哪根筋又犯抽了。 “你你你你……”慕笙笙情绪激动,无法言表。“原来你喜欢的是傅惜年呢!” 雨歇:“……” 她果然太了解慕笙笙了,这还不叫抽,什么才是抽呢! 慕笙笙恍然大悟,“我就说么,当初那小子每次看到你的表情都这么奇怪,还联合你来骗我,现在人家美貌如花的小凤凰倒追他他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始终都是这么不冷不热的急死人。我原先还以为他是不是那个什么的有问题呢,正担心得不得了,差点就忍不住叫他扒光了叫我好好瞧一瞧呢……原来你们早已经情根深种珠胎暗结了啊!” 雨歇膝盖一软一个踉跄,差点倒地不起。 什么叫作珠胎暗结嗷嗷嗷!妹纸的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好不好! 慕笙笙继续臆想。“哎,我真是笨,这都没有看出来……那时还只是觉得奇怪,他那么冰块一样的人什么时候会对其他雌性另眼相待了?也就和你相处时还像个人……扒拉扒拉……” 雨歇解释无能,“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也像个人。” “那不一样!我和他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几千年的交情在那里垫着呢。你一个不明生物横空出世,居然与我取得了同等待遇,你说着能一样么!” 不明……什么? 雨歇眼角狠狠一抽。 怎么办?她真的很想狠狠揍一顿这个猥琐无比的傻大姐! “好了好了,瞧瞧你那傻样,一脸受气包子似的。我不就和你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么?这么较真做什么?那家伙虽然看着还能入眼,放到外头去也能勾搭几只没见过世面的小雌性,你可不一样。那样子光风霁月的人都没入的了你的眼,遑论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慕笙笙连忙住口。抬眼从铜镜里打量了一下雨歇,却见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玉梳,梳着头发,两眼茫茫然,分明就是正在走神的样子! 慕笙笙红唇一抿,毫不客气捅了她一肘子。 “你方才说到哪里了?想傅惜年那见色忘义的家伙做什么?” 雨歇默默咽下一口血,面无表情道:“不过是觉得奇怪……傅惜年是狼族,自然是胎生的。凤凰虽是神物,但终归是禽类,自然是蛋生的。他们若是真的成了,日后要生孩子,应当是怎么个生法?这孩子又该是个什么样的长法?是像狼呢还是像鸟?不管是狼头凤身还是凤头狼身,想来都是销魂无比的。” 慕笙笙默了默,一个爆栗送了过来,“瞎想什么呢!你这是存心诅咒老娘不是?” ------------ 第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3-04-17 第十九章 慕笙笙默了默,一个爆栗送了过来,“瞎想什么呢!你这是存心诅咒老娘不是?” 雨歇无端被骂,心酸地捂住额头,一脸莫名其妙。 “?” 慕笙笙蹙起蛾眉,叉腰瞪她,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好不凶恶。“冤家!你难道不知道老娘嫁的是谁?” ……这个,还真不知道的那个说。 当然她很清楚,如果她敢说实话的话,保准是会死的很惨。 雨歇托腮回忆了一下那纸鹤传达的,只因通篇都是华丽丽的废话,她本就是拣着听的,此时还真的有些想不起来了,看了她一眼,不太确定试探着报出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号。“可是不灭仙君?” 看慕笙笙的表情,雨歇知道自己人品爆发了。 慕笙笙一副“算你还识相”的样子,又道:“那你可知道他的本体是什么?” 雨歇诚实地摇了摇头。这种私密的问题,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慕笙笙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瞧你这孤陋寡闻的样子就知道你不会知道。” 那你还问!她已经孤陋寡闻很久了好不好。 雨歇:“……那你说,我听着。” 慕笙笙托住香腮,无限忧桑。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据说是根草……忘了什么草了,总之是素菜类的就是了。若真是按你说的,那我日后的娃岂不得是狐狸的头草的身子,或是草头狐身?好歹日后要叫你一声姑姑的,你不能这么诅咒它。再说,我又该怎么生这怪胎?难道是在头顶开花结种子么?” 雨歇虎躯一震,默默咽下一口黑血。 这是你未来的男人和孩子,为毛你还如此淡定?! 慕笙笙叹气,“我是狐狸,他是杂草……,虽然听着惊心了一点,但是荤素搭配,刚好能一锅煮,其实也是蛮合适的。” 雨歇:“……” 果然合适,荤素结合,营养均衡。 慕笙笙阴测测一笑。“日后若是谈崩了,但凡他有哪点对不起我的,我就夺了他的内丹,将他吃了,指不定还能长些功力什么的。” 雨歇毫不留情打击她,“人家好歹是个仙君,哪有那么容易就被你吃掉的。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吃了谁呢?你这算盘恐怕不会太如意,做人做妖,还是现实点来得好。” 慕笙笙不满反驳,得意地昂起尖尖的下巴,“你听过动物吃草,可听过什么草吃动物没?” 雨歇默了一把,“……猪笼草。” 一巴掌狠狠拍在胸上,慕笙笙怒目相视,义愤填膺。“拐着弯骂老娘呢!老娘家那位长得白白嫩嫩香脆可口,怎么可能会是那种没品级的草!” 雨歇捂着脆弱的胸口泪奔。 现在这世道,说个实话都不容易!狐狸护短果然都是有缘由的! …… 雨歇其实很无耻,她对付玄奘法明的手段就可见一斑。 但是再无耻也无耻不过狐狸和慕笙笙。从某个层面来说,雨歇的某些方面特质还是从这两只身上传承下来的……虽然她本意上并没有想要继承传扬这种气质,但是挡不住潜移默化的杀伤力。 她一直都是一只柔软的姑娘。也因此,很容易被同化。 这绝对是个悲剧。 …… 青丘是个好地方,尤其对妖怪来说,在这里修炼绝对能够事半功倍。 但即便如此,雨歇还是不太愿意留在这里。 这一点,想来慕笙笙也是如此。 …… 慕笙笙的父亲慕卿是青丘如今的首领,膝下只有三个女儿。大女慕箫箫年纪最大,早在许多年前便嫁了人,夫婿是入赘青丘的,为此背地里也有一些妖怪说三道四。不得不说,八卦这种东西,人也好,妖也罢,人妖也是,都是万分热衷于谈论的。 以前雨歇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抬头不见低头,自然也偶遇过几次,但是并未深交。那是个中年男子,惯穿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很是朴素,毫不浮夸。长得也是一般,在人群中都不算突出的。但是,却有一身儒雅干净的气度,笑起来淡淡的,但是让人觉得很温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样的人很难不让别人产生亲近之感。 而多数时候,他是和慕箫箫一同出现的,两人在桃林里舞剑弹琴,煮酒下棋,倒也是分外的琴瑟和鸣。 雨歇有些羡慕。 慕笙笙的大姐生性有些冷淡,与妹妹本来就不亲厚,再加上慕笙笙的个性,两人之间并没有多少往来。慕笙笙对这个大姐也是不置可否,但是对这姐夫却是难得的好态度。慕笙笙眼光好,会识人,虽然平日里可能看不出这一点来……但是能够被她认同的,那定然就不会是宵小之辈。 雨歇于是对他更加添了几分好感。 相比之下,慕笙笙算是一个异数,从小与家人关系不亲厚,族人又忌惮她,在青丘并没有真心相待的人,除了傅惜年……嗯,不才还有一只她。 青丘的狐狸有九尾狐和普通狐狸之分,但总归都是白狐一类。能够在青丘成为王族一样的存在,慕卿自然是九尾狐一脉。慕箫箫如此,慕瑟瑟亦如是。 唯独慕笙笙是个特例。 她是黑狐。 传说中比白狐法力更高,破坏力更强,也更容易堕入魔籍的黑狐。 雨歇将之理解为基因变异。一般基因变异都是进化的一种表现,很少又不好的。对于种族观念淡薄的雨歇而言,她并不觉得妖魔就比神仙低一等。还是那句话,各人皆有各人的缘法。 如今慕笙笙也要嫁人了,族里便只剩下一个待嫁的小三妹,大名瑟瑟。 雨歇有些感触,这三姊妹的名字……实在是……实在是…… 慕卿那只老狐狸该是有多么的喜欢乐器啊? …… 小三妹很是天真烂漫,对人间充满了各种向往,对那人间的书生也是充满了各种期待,满脑子想的都是情情爱爱……估计是折子戏看多了的缘故。恰恰她自己长得也不像是妖怪那般,身上见不着一丝妖气,柔柔弱弱娇羞不胜,娉娉婷婷,带着一股子病气,还爱穿一身素到不能再素的白衣,兼之平日里说句话都像是唱戏一般,整个人更像是折子戏里头的女主角。 不过偏偏她是最得慕卿老狐狸喜爱的,几乎将她当作手心里的宝一样哄着。 雨歇有幸得见过这位青丘最受宠的小公主,那厢一开口,她当即就中了枪,被她那酸得掉牙的语调给伤到了,几乎是溃不成军。 也终于明白了慕笙笙为何如此不待见这个妹妹,恐怕除了这个妹妹跟自己不是同母所出之外,这个性子也是一大重点。 作为一个正常的妖怪,实在是很难待见这样子的奇葩啊! 雨歇沉吟,她对这种“纯真”到让人发指的姑娘实在是不感冒。真的不知道身为一只妖怪,天真烂漫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好吧,作为一只不那么天真烂漫的老妖怪,她这样子可能是在嫉妒。 终归不是一路人,以至于雨歇虽然在青丘住过一段日子,但是与这小三妹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不过再怎么泛泛,雨歇在这里住了几日,也不应该一次都没碰见。换作别人还属正常,偏偏瑟瑟姑娘是那种存在感很高的物种,这就大大的奇怪了。 青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躲个人,还是不那么容易的。她一时好奇,随口问了一个伺候她用膳的小妖精,不料那娇娇弱弱的小妖却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儿也不敢说。 雨歇于是真的好奇了。 等到见了慕笙笙时将这话儿同她一说,慕笙笙姑娘跷了个二郎腿,一脸无所谓道:“还能如何,就是跟人私奔了呗。” 私奔? 私奔! 这姑娘可真奔放啊! 雨歇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跟谁?” 慕笙笙一记白眼飞过来,不耐烦道:“跟人!” 雨歇张了张嘴,还要再问。慕笙笙以眼神打断她,“别问老娘是哪个人这种蠢问题,这世上那么多人,老娘怎么会知道是哪个?” 好吧…… “这是妖界,哪来的人?” 慕笙笙更加不耐烦了,“她自己有腿,还能拦着她不让去人间不成?” “慕……首领不管么?” 慕笙笙一口咬下一只娇艳欲滴的樱桃,朝着她狠狠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她那不着调的性子像谁?” “好吧,我错了。” “你那么关心她做什么?我当你也是被她吓怕了的。” “只是觉得不可思议。”雨歇叹气,实事求是道:“原本见着她对傅惜年还有那么点好感,怎么如今说私奔就私奔了呢?凡间的那些男子真的就有这么好?” “好个屁!”慕笙笙鄙视她,犀利指出,“这世上的男子还不都是一个德行!你指望哪只猫不偷腥,哪只狗不吃屎?唯独出了那么个好的,偏偏还……” 雨歇抹汗,弱弱地提醒道:“你家那位难道不好?你都愿意嫁给他了。” 慕笙笙慢悠悠地换了下交叉的长腿,“你当我慕笙笙是什么人?有老娘坐镇,他就是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 雨歇:“……” ------------ 第二十章 更新时间:2013-04-18 第二十章 婚期将至,慕笙笙终于完全没自由了。 雨歇表示……很欣慰。 慕笙笙再怎么任性,也有个限度,何况这个限度还是她的婚姻大事。整日里被一大帮美艳的嬷嬷拖着试穿嫁衣,教习一些闺房之事,委实是脱不开身来陪雨歇。她向来强悍无比,奈何这群有着少妇外表妖婆内心的教习嬷嬷更加强悍,简直就是凶悍了,气势上远远超过慕姑娘。一旦慕笙笙有什么不合作的地方,统统叉腰瞪眼使出车轮战术轮番轰炸。 慕笙笙敢怒不敢言,这嬷嬷都是族里的老人,平日里的祭祀婚庆教习之事统统是由她们负责的,是族里资历最大的。又有几个是从小将她带大的,她不好出手伤人,一时间想不到办法,也就消停了下来。只是威逼利诱雨歇留下来陪着她一起受罪。 雨歇扁扁嘴,在一边好笑地看着慕笙笙吃瘪,感觉分外新奇。御姐再强,在太后级老女人面前,还是弱爆了么。瞧她平日里欺压自己的那副模样,所以说,现世报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存在的。 …… 门外传来了扣扣的敲门声,“嬷嬷,我们准备好了。” 为首的嬷嬷霸气地一挥手,“那还愣着干嘛,进来吧。二姑娘都等不及了呢。” 门被推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雨歇反射性地看去,见那对男女穿得轻薄,但都是难得的好相貌。正想着这是做什么?便见几个嬷嬷分外协调一致地将那绣着牡丹花的屏风搬了开去,露出里间的朱红色的雕花木床。那对男女对望一眼,也不顾在场这么多人,随手解了腰带,松垮的衣衫扑簌簌落地,里头竟是一丝不挂。漂亮男女相拥着上了床,开始各种不和谐动作。 雨歇在她们搬开屏风的时候就有了预感,等到这预感真的灵验的时候,不由瞪大了眼睛……话说,这狐族的婚前教习,还真是高档啊高档! 她目不转睛看着,津津有味地欣赏这活色生香的现场版。 慕笙笙有些薄怒,红了一张俏脸。“叫他们下去!这是我的地方……” 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二姑娘你也别害羞,有什么好别扭的呢,这种事情早晚都是要经历的,对女人而言,不都是这样子么……你也要学着点啊,到时可以取悦自己的夫君。” 慕笙笙瞪大眼睛,指着自己,“我取悦他?他取悦我还差不多!” “瞧二姑娘这话说的……”美艳嬷嬷轻扭腰肢,“男人么,不都是喜新厌旧的德行,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他宠你时可以对你千般好,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送给你。他不爱你了,便会毫不留情地将你抛弃,去寻找他的第二春第三春第四春……这可是男人的通病。嬷嬷们都是过来人了,这一点可比二姑娘要知道得透彻啊。不过二姑娘也莫要太担心,以二姑娘的美貌和身段,再稍微学了点这些功夫,还怕仙君去打野食不成!” 慕笙笙霸气凛然,眼中凶光四射,“他敢!我就算什么都不会,他照样不会去给老娘拈花惹草!” “想不到二姑娘平日里看着还挺娇媚大胆的一个人儿,没想到在这事上竟然清纯懵懂得很呢。说了这么多是不是掩饰你现在害羞的心情呢?” 众嬷嬷笑得花枝乱颤。 一人难敌众口,舌战群儒简单,但是舌战群妇……还是八卦之极的妖妇,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慕笙笙幽怨的目光又扫了过来。 雨歇掏掏耳朵,直接当作没看到,她能够在这里陪着慕大小姐忍受这些八婆的荼毒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别指望她这样娇弱的姑娘来跟这群强悍的八婆对战,她敢保证不出一个回合,自己这身细皮嫩肉都会被咬得骨头都不剩。 …… 一个嬷嬷突然转过了头来,锐利的眼睛牢牢地盯住雨歇,“哎呦”了一声,“大家瞧瞧,雨歇姑娘看得多精神呢!” 众嬷嬷闻言,齐刷刷扭过了头来看她,绿幽幽的目光一时间统统胶在了她的身上。 雨歇表示压力很大,额头有冷汗流过。 “可不是么!”众嬷嬷附和道。 ……这还真是躺着也中枪,雨歇矜持地保持沉默。 “雨歇姑娘觉得好看么?”一嬷嬷笑得分外慈祥,“是不是对这男女之事也感兴趣呢?” 雨歇:“……”好看?不好看?傻了才会回答这种问题。 “雨歇姑娘这年纪也不小了,放在人间那也是老姑婆的年龄了。哪怕是在这妖界吧,你见过有哪只妖怪这么大岁数还没有涉及那男女之事呢?这么多年来,也不见雨歇姑娘同异性有过什么接触啊?依我看呢,如今也正是时候了。” 老……老姑婆? 雨歇虎躯一震,禁不住想要仰天长啸。 我=凸=!她分明还正值青春年少! “雨歇姑娘莫不是至今还是个处吧?瞧这小脸红的!” 众嬷嬷暧昧地看着她,各种笑。 雨歇解释无能了。 但是老妖婆这种生物并不会因为雨歇一味沉默而对她失去兴趣。 一个美艳的大胸嬷嬷掩唇轻笑,“这小姑娘长得清清秀秀的,面带红潮,怕是正到了思春的年龄。”她媚眼一勾,“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嬷嬷我可以亲自教导你这翻云覆雨之事。” 雨歇浑身打了一个激灵,鳞片统统竖了起来。 另一个嬷嬷推了她一把,娇嗔道:“就你爱闹,一把年纪了还没个正经,吓到人家小姑娘就不好了。” 雨歇感激的目光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便听那后来的嬷嬷笑眯眯道:“我狐族有的是大好的男儿,要不姑娘去挑几个试试味道如何?” 挑……几个? 我=凸=! 你以为是大白菜啊! 雨歇面无表情地瞪着一群唧唧喳喳将她团团围住忘记了本分的女人,慕笙笙幸灾乐祸的目光闲闲扫来。 你不仁我不义! 雨歇面上做一副娇羞状,双颊上飞起两抹红霞,糯糯道:“笙笙啊,人家许久没有见到傅惜年了,此时分外想念那冤家的味道呢,一炷香的时间都等不及了,简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再不去见,思之如狂!不行了不行了,人家一定要立刻见到他,省得被那小凤凰给勾去了……我可走了啊。” 傅惜年与雨歇不清不楚的关系,当年她们也是看在眼里的。如今这么一提点,瞬间是灵台清明。一群嬷嬷顿时表现出原来如此的样子,秉着绝不耽误人家姻缘的原则,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雨歇顺利突破重围,脚步不顿头也不回离开妆阁。 身后传来慕笙笙的怒吼:“你给老娘滚回来……”淹没在了一片说教声之中。 …… 雨歇是拿着傅惜年当借口的。那是因为虽然在青丘呆了许多年,但私下里她跟那群骚包又自恋菊花盛开水仙环绕的雄狐狸没有一点的交集。只能说,尽管她长了一张很善良的脸,但是一点都不妨碍她不那么善良的内心流露。她唯一熟一点的也就是傅惜年……还有慕卿。 好歹是在青丘的地界上混日子,雨歇不可能完全无视这个荒诞的地头蛇,更因为他是慕笙笙的父亲,多少也有点了解。 但是,她还不至于傻到拿慕卿做掩护的借口……如果她真的那样做了,嬷嬷们就不该是那种暧昧又理解的表情了。 她承认自己对那只老狐狸没有一点点的好感,甚至还恶念丛生。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在老狐狸的眼皮底下讨生活。 现世报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的,而且万分灵验。 雨歇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凑巧,她刚出门,还没拐出一里地,便碰到了傅惜年。桃花树下缓缓走来的少年……岁月静好,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印迹,依旧是当年张扬不羁的模样。他的脸颊线条很分明,像是一刀,一刀雕琢出来的,眉眼生得过分凌厉,斜眉入鬓,眼睛狭长,眸色又是极黑,还不爱笑,平日里那斜飞的眉毛压得很低,让人不敢逼视,一看便是不好相与的。 唯一不同的是,便是眼眸深沉了许多。 岁月能够改变记忆中的故人。一千年过去,有些人多了一双沉寂的眼睛,有些人少了一些张扬,多了一些稳重,有些人比以前更加落寞……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她也是……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狐狸说过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才是最幸福的。 报应来得太快,挡也挡不住。 当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慕笙笙是直接臭骂了她一顿,虽然语气很重,但是至少能让她心里舒坦一点。傅惜年却是截然两种反应,不说不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也因此,相比于慕笙笙而言,她最怕见到的还是傅惜年。 也许……她就是传说中的欠虐体质? 傅惜年迎面走来,雨歇想躲都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低着脑袋当作没看到。正忐忑不安,却见他神情淡漠,好似根本就没看到她一样,就这样慢慢地与她擦肩而过。 好吧,她还担心他会仇视她来着,原来还是一如既往无视她啊。 雨歇叹了口气,这样也好……简直就是再好不过。 正打算离开去散散心,手腕猝不及防间被拉住。 雨歇一惊,下意识想要甩开,少年淡淡的声音在头顶传来,“有空么。” 这话里不容辩驳的语气……她能说没有么? 雨歇乖乖点头。 “那就好。” 好……好什么? “跟我走。” 雨歇:“……” 这绝对是他第一次主动邀她,她自然是没有道理拒绝的,更何况,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但是面对如此反常的他,雨歇缩了缩脖子,心里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 第二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4-19 第二十一章 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桃花林中,谁都没有说话,静得可以听清风在林中穿梭的声音。粉色的桃花瓣被风卷起,悠悠地落在了地上,满地落红堆积,踩上去是松松软软的一片。 傅惜年走在前头,雨歇惴惴不安跟在后头,闹不明白他究竟是想要说什么话? 好吧,其实她大概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的。 只是,宁可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一路纠结下来。 傅惜年突然停住脚步,颀长的身躯站在盘根错节的古老碧桃树下,雨歇险险刹住脚步,一眼便看到他身后桃树下已经长了青苔的石碑,上头刻着“陶库”二字,字体遒劲,清晰可辨。 陶库是青丘的藏宝之地,也是历代德高望重的九尾狐的埋骨之地。妖虽有远远超过人类的寿命,但毕竟不能永生,死依旧是必然的结果。狐死首丘,入土为安方是正道。 还有一点,陶库是青丘的禁地……也正因为是禁地,所以平日里少有人来。 有什么话非得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谈?真是令人不安呢。 雨歇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上前还是退后。 长久的无言相对,雨歇只觉得进退维谷,坐立难安。熬不住了终于想要开口打破这难言的沉默,要打要骂要宰要割全随他的便,只是不带这么冷冻她的! “雨歇,我向来不喜欢你……你知道。” 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雨歇懵了一懵,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么美好的环境……要不要说这么煞风景的话?!就算是不喜欢,也不要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啊!实在是……太失礼了! 雨歇默了默,“我知道,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除了慕笙笙那瞎了眼的还一直说傅惜年对她特别之外,稍微有长眼睛的都看得到。他对她的怨念绝对不是一点点的强烈,若是真要算特别的话,也只能说是特别歧视……不,应该是无视。 他慢条斯理罗列她的罪状,“你长得一般,并未有出彩的地方,资质差,偏偏又不肯努力,法力也不强,只想着得过且过,还时常惹麻烦,连性子都不是那么讨人喜欢。” 雨歇沉默,你该是有多恨她啊! 傅惜年转身看着他,眼里有隐隐寒光,语气平淡。 “我一直觉得你配不上他,他原本是那样的一个人……而你的存在,只会拖累他。” 被一刀戳中死穴,雨歇软趴趴地低下头,语气瞬间弱了下来,“我也不想……” 他显然不想听她说那些无用的话,毫不客气打断她,“当年的那件事你已经知道了……因为你的缘故,他付出了太多。而那一些,本不是他该承受的。” 雨歇很丧气,“我知道……”慕笙笙告诉过她。 傅惜年盯着她,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慕笙笙告诉你,他为你毁了野水涯,是么?” 雨歇盯着自己微微翘起的靴尖,“是……” 他冷静地问她,“那她可有告诉你,他为何会去毁了野水涯?” 雨歇的身体僵了一僵,只觉得浑身发凉。 他收起眼底的一丝嘲讽,语气咄咄,“你可知野水涯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不管不顾毁了它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你可知他分明有上百种方法解除那禁制,为何偏偏就选了那最极端的一种?” 她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嘴巴张了张,发不出一个音节来。 “那你可知他分明那般担心你,为何会在那种时候抛下你独自在妖界不管不顾?” “……我不知道。” 第一次觉得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这样的辩解连她自己都无法信服。 他靠近她,眉眼锐利异常。“你难道不想知道?” 雨歇无意识地后退,浑身微微颤抖。她不是软弱的人,但是,此时却是畏惧了。真相被血淋淋地揭露在眼前那一刻的感觉从来都不是令人愉悦的,她已经害怕了。 “傅惜年,你别说了……”她在恳求他。 他却无视她的示弱,踩着她的痛脚不肯松开,“你害怕!你在怕什么?你有什么可怕的!” 她浑身都抖了抖,声量不自觉提高了一点,“傅惜年,别说了!” 他步步逼近,下了结论,“雨歇,你在逃避。” 他冷冷地压低眉梢,“你莫不是以为,你真的逃得了?” 雨歇被逼得节节败退,直到退无可退,双手碰到那长着青苔的石碑时,她才恍惚意识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之间,与他对置了一个方向,被他活生生逼到了死角。她深吸一口气,拨开他的身子。 “傅惜年,我该走了。” 她没有走成,傅惜年并没有想要放过她。他握住了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可以将她的肩胛骨碾碎。 “你从来没有想过吧。” 他冷冷地说,几乎要将人冻成冰块,“即便你察觉到了不对劲,你也从来不愿意去想是么?对于那些不相干的人,即便是死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根本就不会在乎,不是么?”他的语速并不快,几乎可以说是缓慢,那一字一顿像一把把小锥子,一下一下地敲进她的心里,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回荡。 怎么会不在乎?怎么会不在乎! 雨歇终于是被逼得红了眼,无患在体内嗡嗡挣鸣,“不要逼我!” 她不是受虐狂。如果不是心里已经认定慕笙笙傅惜年是她的朋友,如果不是因为确实是她有错在前,理亏在先,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是真的关心那人,有足够的立场来为他鸣不平……她断然不会这么委屈自己。除非她心甘情愿,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能让她受委屈的人。 她太爱自己。 他轻嗤,缓缓松开她,站直身体,“你果然无情,懦弱又可悲。” 雨歇闭眼苦笑,“我是懦弱可悲……即便你如今这样逼我,我都不敢动手让你闭嘴。傅惜年,你不是慕笙笙,你比她更狠,更懂得伤人。一千年前,你就想这样说了吧,何必要等到现在才说出来?你压抑了很久了吧?这又是何苦。你憋得难受,我等着这一天,心里也闹得慌。” 他直言不讳,“我只想看看你还有没有心。” 雨歇弯了弯唇角,有些自嘲,“现在看到了?你觉得我有心么?” “有,”他难得肯定了她一回,“但远远不够。” 雨歇沉默地看着他不说话。 “我一直为他觉得不值。这世上比你优秀的女子大有人在,他为何独独选了你?” 雨歇面无表情地开口,“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他挑眉,“我问过他,你可知道他是怎么说的?” ……她不想知道。 “他说……她们再好,不及你万一。” 傅惜年垂下眉眼,“他那时的表情,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会……” 雨歇的手在衣袖之下握成了拳,“够了!” 傅惜年压低眉,视线凌厉地扫过他,“雨歇,他不需要你的愧疚。” 可她除了愧疚,还能给什么? 他突然收回目光,“收起你的表情,我不是他。” “傅惜年,那样恨我的话,你大可以直接杀了我。你这样有意思么?” “没意思……我原本是想杀了你,送你去陪他。”他说得很直白,“可不管他在哪里,还是不是他,都不会希望看到你受到伤害。我不会违背他的意愿。” 雨歇无力地看着他,“傅惜年,我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我一开始便知道会付出这样的代价,我……” “你便是知道了又如何?你会放弃当初的选择,眼睁睁看着你的师傅去死?”他冷然看着她错愕的表情,“雨歇,不要欺骗自己了。遑论在你心里,他至始至终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即便是相干的,谁又能比得上你的师傅?” 雨歇倏忽抬头,声音克制不住有些发抖:“你……你那天也在?” “倘若我不在,便不会知道这真正的缘由……雨歇,是你和司命一起害了他。” “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雨歇闭上眼睛,掩住满身疲惫。“傅惜年,你想要说的我已经明白了。你若是觉得这样伤我能让你痛快点,你也已经做到了。我累了,今日,便放过我吧。”她从未想过要害他,但是最终,他却是毁在她的手上。这样的触目惊心,她的心里又何尝不难受?肉做的心是会疼的,她也不是铁石心肠,那人这样对待她,若是一点都没有感动,那也是不可能的。便是因为那一点感动,那一点愧疚,还有……那个他用命换来的承诺,这一千年来,他不好,她又何尝惬意过? 做一只没心没肺的小妖不好么?她是多么希望回到从前,回到那段被瞒在鼓里无忧无虑的岁月。情爱最是伤人,不管是爱的,还是被爱的,统统在这场棋局中被伤得体无完肤。 她不是圣母,她心里有怨……可是,她能怨谁? 多希望自己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可她偏偏不是。既不敢爱,也不敢恨。错的那人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她连找一个怨恨的对象都找不到。真是可悲得荒凉! 无知的人,果然是最幸福的。 …… ------------ 第二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4-20 第二十二章 每个人都有过无知的时候,当她开始怀念的时候,那便是真的老去了。 雨歇从没有像此刻那样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是真的老了,不再复如当年,也再回不到当年。 可是,即便再让她选择一次,她又该怎么做? 是将一切都看在眼底,不留下一点疑惑?还是继续过她懵懂无知的生活?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知道越少的人越快活,活得也越久。这世上知道得多,还能快快活活活下来的,要么就是太强大的世外高人,要么就是狐狸这种超脱于世的变态。 她感觉到自己向狐狸又靠近了一点点…… 她面无表情瘫着面孔看着傅惜年。不是因为生气不快,而是真不知道此时该做一副什么表情才合适。 傅惜年回看他,声音低了下来,也似陷入了回忆之中。 “雨歇,当初我并不看好你们,也没有人看好你们,包括你自己。你看着最傻,其实谁也没有你聪明通透……也没有你无情。自始至终,唯一一个苦苦挣扎,想要就这样走下去的的,便只有他自己……他太累了。今日我伤了你,日后你便不再欠我,我们两清了。至此以后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不会再干预。” “但是雨歇,欠了的总归是要还的……不要忘了那日你对司命说的话。这一次,别再让他受伤。” “惜年……惜年……傅惜年,你在哪?傅惜年,你快出来。”娇美清澈的女声从重重桃花之间传过来,并不突兀。 傅惜年的脸色变了一变,有些许的无奈。 这是雨歇第一次瞧见他露出这样子温暖的表情,想必来人是那还未露过面但已经让人如雷贯耳的小凤凰。 他看了雨歇一眼,转身就走。 雨歇这才察觉自己已经有些虚软,几乎要站不住,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 傅惜年蓦然回头,他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只望你能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 这个世界,不管是妖怪还是凡人,谁又能真正做到无愧于心?谁不曾在现实面前低过头,违过心? 她是有心的,若是无心的话,慕笙笙也好,傅惜年也罢,敢这么欺负她,她即便打不过,也一定要给他们下绊子让他们尝尝教训!若是无心的话,她对狐狸的纵容又是为了什么?明明狐狸曾经那样对待过她……若是无心的话,她又愧疚个什么劲?这些年来,拼命弥补又算什么?她对那人并非毫无情意,否则也不会想要还债。若真是一个陌路人倒也罢了,她根本就不用去在乎那些人的死活,即便那人是为了她而死的。 她是有心的,只是那心太小,恰恰只装得下几个她在乎的人,其余一切都被她拦在心外头。她可以对在乎的人掏心掏肺,也可以将不在乎的人视若无物。 她不是圣母,甚至不是一个好人……她只是一个妖怪。 谁能要求一只妖怪有情有义慈悲心肠? 不也太可笑了? ……可她现在在做的,不就是她最嗤之以鼻,最可笑的事情? 年少的我们都渴望成长,可真的等到长大了,再也回不去那年少时光时,又有几人不怀念曾经的天真快乐? 成人的世界,总是背负了太多……她想要抛下,却怎样都抛不下的责任。 五日很快便过去了。 成亲那日,慕笙笙任由嬷嬷们梳妆打扮,难得乖顺了一把。看来新郎也是个差强人意的,否则慕笙笙姑娘也不会如此听话。 雨歇叼着一只桃子,坐在一边咔嚓咔嚓地卖力啃着。慕笙笙嫌弃的目光时不时瞟来,雨歇直接无视之。 妆阁外锣鼓滔天,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在外头敲敲打打,丝竹唢呐齐奏,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妆阁里除了慕笙笙和雨歇之外,只剩下一个看起来很是老实木讷的嬷嬷,其余的都被慕笙笙以强硬的手段打发出去了。 心灵手巧的嬷嬷为慕笙笙上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浓妆,眉眼处更是细细勾勒,黛眉如远山,凤眼朦胧,眸子里水光弥漫,烟雾迷蒙,很衬容色艳丽的她。 嬷嬷连声夸赞新娘子漂亮,是她亲手送出的那么多新娘子中最漂亮美艳的。 慕笙笙笑,转过身看雨歇,摆出一个媚眼如丝的娇俏表情,“雨歇,我可好看啊?” 妖界排行第一的美人,自然是极好看的。 雨歇难得真心诚意了一把,“保准新郎官看到迷得神魂颠倒,找不到北。” 慕笙笙挑眉,“我问你好看不好看,你提那厮做什么?” 即便是要出嫁了,慕姑娘你还是要这么抽么! “好看!”雨歇重重叹气,“没见过更好看的了!慕笙笙姑娘的美貌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沉鱼落雁举世无双!” 慕笙笙挑眉,“就你嘴甜,尽说些不着调的。” 雨歇默默地吐出一口浊气……笙笙姑娘啊,你真的没有见到那位梳妆嬷嬷煤炭一样黑的脸么? 窗外的锣鼓愈发热闹了。 嬷嬷拿起那红盖头,想要替慕笙笙盖上。“二姑娘,吉时到了,快下去吧。” 慕笙笙手一抬制止了她。“你出去。”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严肃,嬷嬷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慌忙道:“姑娘你可别在这节骨眼上出什么乱子啊……” 雨歇瞥了慕笙笙一眼,你这前科看来不少啊! “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让你难做的。只不过如今我出嫁在即,就想对她说几句体己话,马上就会下来,你先去门外等着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别人还能说什么? 奈何慕笙笙的名声委实太差,嬷嬷也不是个识相的,磨磨蹭蹭不愿意走。“姑娘有什么话便直说好了,咱们同是女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难得遇见个这么不上道的,慕笙笙于是恼了,一拍桌子怒道:“谁是女人!谁是女人!老娘还是黄花大闺女!现在我要你出去,你走不走!” 雨歇:“……” 嬷嬷的脸“唰”地白了个面无人色。“老奴嘴笨,二姑娘别生气了。” 慕笙笙轻哼了一声,缓了缓脸色,道:“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那新郎官是我慕笙笙亲自挑选的,老娘还会退货不成?那岂不是自打嘴巴?” 嬷嬷偷觑一眼慕笙笙,又看了看雨歇,连声道是,识相地退出了妆阁。 等那嬷嬷的脚步声消失在了走廊深处,慕笙笙径自走上前来,开门见山道:“我这几日被那些老女人缠得紧,也没时间照看你,瞧你如今这一张扁了的包子脸。怎么,傅惜年那家伙找过你了?可是受委屈了?” 雨歇一愣,真没想到她临嫁之前想说的竟是这件事,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我没受委屈。” 慕笙笙玉指一扬,直戳她的脑门,“得了吧,你们都是什么臭脾气老娘还不清楚。傅惜年那家伙都憋了一千多年,不让你受点委屈怎么可能啊,想想都对不起他自己。” 雨歇默,既然知道你还问! “好了好了,你也别太在意他说的,他那人从来都是这样,平日里闷骚得要死,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跟他在一起实在是闷得慌啊!偶尔说话了,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那一种。老娘当年也是受了他不少窝囊气的啊!”慕笙笙一脸同仇敌忾。 雨歇侧着脑袋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慕笙笙姑娘的归纳果然无比强大! 慕笙笙严肃地叉腰,“今日个是老娘的婚礼,不管你现在是什么心情,都必须给老娘笑得开心一点!不可以败坏了老娘成亲的兴致,知道了么?!” 雨歇:“……一切听慕姑娘的。” 慕笙笙满意地收回目光,“这还差不多。” 嬷嬷叩门提醒,“姑娘,下头在催了,快出来吧,错过吉时就不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慕笙笙随手拿起那精致的红盖头便转身出去,白皙的手碰到门扉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她回头,“雨歇,不是所有人都会站在原地停留不前。有些人,错过了便是一生。趁现在还来得及,抓住了便不要放手了。人也好,妖也好,这一生难能回头。别让自己后悔才是正经。这个道理,你懂。” 雨歇轻轻颔首道:“我懂。” “那便好。”她笑声如风中银铃,毫无忌讳,清澈而洒脱,带着那几分神似的不羁,“老娘总算能够安心嫁人去了。” 她在喧嚣之中快步离开,一身红衣被疾行的风卷起,美得触目惊心。 红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之际,雨歇快走两步,喊住她。“笙笙,你可还记得……” “什么?”她回头,笑意满满,几乎要溢出来,眼底没有一丝阴霾。 “……没什么。”雨歇停住脚步,隔着长长的楼梯,轻轻笑道,“不要因为你的相公是朵娇花而怜惜他,尽情蹂躏去吧。” 慕笙笙嗔她,眼波流转,一刹那流光溢彩。“这还用你说。” ……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 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 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 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 她一身大红如火的衣衫,在漫天桃花之中,踩着悠长的歌声渐行渐远,脚步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个人……是希望见到这样的慕笙笙吧? 那么那个秘密,她便将它永远烂在肚子里,再也不去想不去提及。毕竟,她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而如今,她很幸福。 ------------ 第二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3-04-21 第二十三章 慕笙笙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雨歇心里也算放下了一块大石。当年的事情始终是插在她心头的一根刺,也是横在他们之间的天堑鸿沟,非如此不能释怀。 傅惜年这一顿骂,放下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已……更还有她。她不是不知世事的小妖怪,这点用心,她还是懂的。只是……这也在她心中埋下了更大的谜。如若她一直没有勇气去翻寻那个答案,那么,这终将缠在她的心中,一生不得释怀。 从青丘出来之后,雨歇踯躅了良久,咬咬牙,驾云乘风去了紫竹林。 玄虚之境是她的第一个家,那里几乎包含了她童年所有的回忆。花落轩是她的第二个家……虽然现在还是她的家,但是,却并不像以前那般了。她不能再如从前一样闯了祸就想着往那里跑,躲在阿玥和师傅身后,让他们给她收拾烂摊子。人总归是会长大的,何况她是妖。妖怪不比人,没有任性的权利。 而紫竹林,可以算是她的第三个家。 这有点鹊巢鸠占的嫌疑。 因为紫竹林原本是那个人的居所……只是他现在不在了,这里便空置了下来。周边布置的结界强韧无比,一般人根本无法进来,连不那么一般的人恐怕都是进不来的。光凭这一点,就足可以护她周全,何况这里灵气充沛,连南海落伽山普陀崖上的紫竹林都不一定比得上,集日月之精华,是炼制金丹的好地方,还有上乘的紫竹精露可以采。自那以后至今,她便一直居住在这里,无人打扰。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上都留下了那个人的影子。她有时会想,这么一个地方,究竟是要一个怎样的人才能住得? 可是住得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习惯了这里的清雅无尘,也习惯了这里的孤独寂静。 雨歇从精致的竹屋里拿出一把小小的花锄,慢悠悠出了门去,循着记忆找到了那株标了记的紫竹,她绕着那直入云霄的竹子看了半天,直到看到那标记时才勉强确定,这就是当年那细细瘦瘦的小竹竿……也不过百年时间,怎么就长成这般壮硕的模样了? 真是……物是人非啊物是人非。 忙活了半天,才从竹下挖出了三坛陈年桃花酿。桃花是紫竹林后山采来的,那一片桃林是后来才开辟的,吸收了这里的灵力,一年四季灼灼地开着。前些年雨歇炼丹之余闲着无事,一时脑抽便去采了些桃花做了酒酿,如今百年已过,她便想着挖出来尝尝,权当是庆祝自己总算是甩下了一个包袱。 雨歇不讨厌喝酒,甚至还有些喜欢,但也仅仅只是有些喜欢而已。她是万年不变的小酒量,怎么练都练不大,这实在是让人懊恼!好在她酒品好,从来不耍酒疯,每每喝醉也不过是睡上一觉的事情。也因为如此,她的这一项爱好得以保留。 那在地底酝酿了百年的桃花酿果然是馥郁芬芳,一开坛便透出一股醉人的甜香。雨歇顾不得会不会弄脏衣裳,抱着那酒坛子靠着紫竹便灌了一大口。酒水很是甘冽,带着点薄薄的桃花色。她大口大口喝着,只觉得那凉凉的酒水在胃里点起了一把小火,吞吞地烧了起来,那温度传到四肢百骸,让她通体舒畅,全身都产生暖洋洋的错觉。 那本天书真的没有骗她…… 醉死过去之前,她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她仿佛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 梦里,那个腼腆的少年隐在迷雾的后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语气诚挚得几乎让她心碎,“雨歇,我想同你在一起,无论你是人,还是妖,我只想同你在一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微微的弯下,带着难以掩饰的期许与紧张。 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简单干脆,不留余地。 少年的身影被烟雾渐渐湮没,只余下一道残影。 她跑过去,想要抓住他的身影,他却消失在了岁月尽头,徒留下她一人站在迷雾中间,惘然若失。 场景倏忽变化,烟雾退散,统统笼成了他眼底的阴霾,他将她压在身下,面目褪尽了年少时期的青涩,身侧是燃尽的一排红烛,他一手扼住她的脖颈,在她耳侧低喃,“为何,你总是这般……自以为是?” …… 为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 雨歇从梦里惊醒,头痛得厉害,环望四周都是一片黑暗,唯有头顶有光线透进来,她还有点宿醉,并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下意识顺着本能便朝着那光爬了过去。外头光线很亮,雨歇的眼睛眯了眯,好一会才适应过来。这才看清这是紫竹林里头,她的身侧还躺着那两个东倒西歪的酒坛子。而她爬出来的地方……雨歇回头看了一眼,彻底囧在那里。 好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的酒品,看来也不是一直都那么好的。偶尔发发酒疯,爬进酒坛子里睡觉什么的,还算是值得原谅的。 也亏得她命大,竟然没有泡死在那酒坛子里。果然老天爷还是十分有眼的。 雨歇化出人形,头痛扶额,缓缓支撑着自己坐起来。 “雨歇,你终于醒了啊~人家好担心你喔~”伴随着这让人恶寒的话音,一道白色的身影在电光火石之间蹿了出来,直扑雨歇怀中。她根本不防会有这一招,加上身子虚软迟钝,根本没有躲闪的力气,猛然之间被扑倒,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地上,让她一阵头晕眼花。 狐狸两只爪子扒在她的肩膀上,涎着一张尖尖的脸凑到她的面前,伸出红彤彤的小舌往她唇角舔了一舔,眯着眼心满意足地喟叹道:“啧,是上等的桃花酿呢。” 雨歇只觉得脑中有一根非常粗壮的筋“吧嗒”一声断成了许多截,怒火中伤不可遏制,理智神马的统统消了个干干净净。 “杏南岳!!!”一声怒吼带了十成十的杀气,四下里鸟兽惊飞。 狡猾是狐狸精的普遍特点,无耻则是狐狸的专属特色。 狐狸轻巧地跃到远处,避开雨歇的攻击,娇羞地蹲坐在她对面的紫竹上,将那柔弱的紫竹生生压出一道极其圆润的弧度。 “不要这么温柔地唤人家的名字,人家会害羞的。” 雨歇乌云罩顶,提起一只酒坛就朝它扔了出去。狐狸微微一侧,躲开了。雨歇气得直接用化出尾巴一扫,将那剩下的两只酒坛统统甩了出去。狐狸连连躲开之后,捂嘴微笑,“雨歇对人家好热情喔,人家都有些受宠若惊了呢。” 雨歇咆哮了,“滚!” “凡间有句话是打是亲,骂是爱。原本我不明白,如今我可是懂了的。”狐狸抱住自己毛绒绒的尾巴,娇羞无比地抛来一个媚眼,“原来雨歇如此默默地爱我啊,还一直给我暗示呢,可怜见的老人家我到现在才领会过来,真是太羞涩了。” 雨歇阴沉着脸孔露出獠牙,恶狠狠低吼:“去死吧!” 狐狸笑得更美了,“雨歇这是在害羞么?瞧这小脸红的~” 不要误会,那是因为气的。 雨歇深呼吸,勉强忍住宰了它的冲动,语气不善,“司命辛君,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出来就行,不必这么拐弯抹角戏弄于我。” 狐狸瞠大眼睛,笑得天花乱坠,“司命辛君什么的,实在是太见外了。” 成大事者,往往是能够忍他人之不能忍。 雨歇觉得,她大概真的不是成大事的人。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我不过区区小妖,别的不行,唯独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可不敢高攀司命辛君。辛君也犯不着跟我玩这些虚情假意的游戏,我自认玩不起,也玩不过你。辛君究竟想来做什么,便直说了吧,犯不着这般拐弯抹角。”话里带刺,针针扎人得很,她那欠扁的语气比语言本身还要具有杀伤力,便是再厚的脸皮,照样是捅穿不误。 好吧……她大概是低估了狐狸的脸皮厚度。 狐狸眯眯琥珀色的大眼睛,“人家当然是担心雨歇,寝食难安昼夜难眠,所以才来看看你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瞧瞧人家为了思念你,愣是瘦了好几圈呢。”狐狸突然捂住自己的小心肝,做沉痛状,“可是没有想到在雨歇心中,竟是如此看待人家的好意的,人家真是很心伤啊很心伤~呜呜呜呜,人家好痛苦喔。” 雨歇默默撇过脸。 “人家对雨歇可是真心实意的,雨歇为何要如此看待我呢?你我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两小无猜毫无间隙~雨歇怎么可以这样而已揣度人家的良苦用心呢?你这一睡可是睡得有些久呢,人家也是担心雨歇会不会一睡不复醒么~结果却被如此对待,人家的命真的是好苦啊……巴拉巴拉巴拉。” 雨歇心里一紧,瞪它一眼,“你说我睡了多久?!” 狐狸掩嘴偷笑,“雨歇果然是不记得了么?” 雨歇一眼都懒得施舍它,从地上爬起便直接走开,“你不想说就算了,我自己会去看。” “雨歇睡了很多年了喏。”狐狸在她身后幽幽地说道,“这人间……恐怕早已不复当年了呢。” 她一僵,快走了几步想要离开,身影却蓦然顿了下来,手掌慢慢握成拳。 “杏南岳……那年,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将我托付给傅惜年?” 狐狸摇摇尾巴,敛了眸光,慢悠悠道:“看来他终究是告诉你了呢……雨歇真的想知道?” “啧,你可真的愿意承担这真相揭露之时所需付出的……代价?” ------------ 第二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04-22 第二十四章 洋洋光浸月,浩浩影浮天。 灵派吞华岳,长流贯百川。 千层汹浪滚,万迭峻波颠。 岸口无渔火,沙头有鹭眠。 雨歇眼前便是这一片滔滔江水。 她是循着那半串星月菩提子的感应来的,结果却断在了这里,再无了线索。 此时望着这望不到头的江水,她一时也搞不清状况。 雨歇顺着河岸慢慢走着,想着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不过走了一里地,便看到了前边草木掩映中竖立着一块石碑。雨歇心里一动,吧嗒吧嗒跑过去,拨开那杂草,只见到那古老的碑上有三个篆文大字,下边两行,有十个小字。三个大字乃是“通天河”,十个小字乃是“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 竟然是……通天河呢! 这么有名的河,雨歇自然还是记得的。叹了一口气的同时,她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好没有夸张到一睡就过去了个百八十年。杏南岳那厮果然是吓她的。 不过,菩提子的线索断在了这河里,雨歇沉吟,也就是说,玄奘现在已经落入那鱼妖手里了? 呃……那她是帮,还是不帮? 话说,有那只无所不能的猴子在,她其实并没有帮忙的必要吧?反正这总归来说不过是佛祖的一场游戏,自然是不会让玄奘真的被吃掉的。即便是那猴子打不过妖怪,也会有人来 正犹豫着,那边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着是两个人的,一人脚步声轻,一人略重些,两人一路叽里呱啦地说了过来,像是在讨论什么话题。可惜那声音被河边的大风吹散,七零八落听不分明。雨歇只抓到几个关键词眼……师傅,二师兄,水怪。 大致猜到了来人的身份,雨歇毫不犹豫,连忙拈了个诀,隐了身,悄无声息地躲在一边。 他们脚程极快,方才听着还在几里之外,也不过眨眼功夫,一下子已经出现在了视线里,雨歇抬眼远望,将两人的身影尽收在眼底。 两人俱是行色匆匆,表情严肃得吓人,看得出情况确实有些棘手。 毫无疑问,来人正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 雨歇望着那一只长得不甚威武的猴子少年,微微有点囧。传说中的雷公嘴什么的都是浮云,孙悟空的原形虽然不算俊美,但是离丑陋也相去甚远,只能说还算是非常成功的……猴子。如果撇去那些有些过密的金色毛发不说的话,那就是个非常接近于人的……猴子!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孙悟空看着更有些摧残妇女的资本。 而旁边那一只男子很是魁梧高大,偏偏顶着一张小有姿色的面孔。他身披一领鹅黄氅,长了一头蓬松张狂的红焰发,一张薄唇殷红似血,一双细眉凤眼,看着有些刻薄,不是长命之相。 这位显然不是猪八戒。 她不确定的目光落在他颈上挂着的骷髅项链时,不由窘住了。 话说,这位面相不善的同志竟是传说中老实敦厚的沙悟净么? 看着很有些违和感呢。 那个非常具有个人特色的猪八戒去哪里了?雨歇拍拍脑袋,努力回想剧情,可惜时隔太久,来来去去总归不过是寥寥几个片段,一时也拿不准了。 她悄悄地凑了过去,伸长了耳朵。 “大师兄,如今师傅和八戒都被那水怪抓去了,我们该如何是好?”他的声音跟身材不那么符合,反而跟脸孔很是相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阴柔。 雨歇哆嗦了一把,默默缩回了脑袋。 孙悟空团团走了一圈,沉声道:“我不善水性,若是鲁莽下了水,缚手缚脚反倒会愈发不利。我知你和八戒是惯水之人,如今八戒被抓了去,只好你去下头将那水妖引上岸来,到时我在岸上再来一个守株待兔,将那水怪打个措手不及,你说这般可好?” 沙悟净的回答她没有细听了,雨歇在一边沉吟,倒是忘记了孙悟空是山里的猴子,再怎么厉害,让他下水委实是为难了一点。她在心里思索了一番,下了决定。等那两人走开去勘察地形之时,雨歇纵身跃下了水中。 若说善水性的话,她绝对是不差的。既然来了,好歹做点贡献,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地点帮点小忙也是不在话下的。 通天河水很急,靠着人形在水中游走还是有些吃力。雨歇偷懒,便露出了半边原形,双腿化成了长尾,随便一摆便能游出数十米,果然是方便了许多。就这样游走了百十里远近,忽然抬头望见一座豪华的楼台,正门牌匾上有“水鼋之第”四个赤金大字,很是富丽堂皇。 门外并没有小妖巡逻,守卫并不森严。但是她如今这副模样还是打眼了一点。她是来偷偷救人的,还是低调点的好。她倒是想要学学孙悟空经常干的那样,变成小虾小蟹混进去都可以。无奈的是……除了原形和人形,她并没有掌握七十二变这门高端技术。 雨歇叹了口气,书到用时方恨少! 旋身化作了一抹青烟,雨歇从门缝里钻了进去,顺着横梁慢慢游走。相比于门外的冷清,门里热闹得有些过分了。雨歇游到正厅时,便瞧见那只奇形怪状的水怪大模大样地坐在上面,脸上还有四根肉肉的胡子无风自动,光看外表实在不像是个有脑子的……也许妖也不可貌相,雨歇暗暗揣测,搞不好此妖是内秀也说不准。 一只更加奇形怪状的斑衣鳜婆坐在他的侧手,神态高傲得意,嚣张得很。一群小鱼小虾站在下头,排列成两行,吵吵嚷嚷商议着唐僧十八烹。 雨歇撇了撇嘴,陈玄奘是那么容易吃的么!要吃也该是她先吃啊!他那身细皮嫩肉可是她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凭什么要便宜这些小虾米?不过,这群杂七杂八的小妖怪连人形都没有化出来,顶了一张人不人妖不妖的脸。作为一只纯种的大妖怪,她委实产生了一种由衷的……自豪感。 作为一只善良的好妖怪,雨歇对人肉这种东西并没有兴趣,听这群傻缺兴冲冲地讨论了半天,她打了个呵欠,沿着横梁滑出了大厅。等到了立满红珊瑚的后花园,瞧着四下无人,雨歇现出了原形,摸着颈边的菩提子,闭上了眼睛。菩提子没有丝毫反应,雨歇有些恼。如果不是确定玄奘是被那妖怪抓住了,她还以为他现在还安然无恙呢。 当初给他菩提子就是让他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叫她帮忙的啊,他如今这不声不响的,究竟算是个什么意思? 好在菩提子之间本身便是有感应的!雨歇挑了挑眉,循着那感应走了过去。 一路上简直是畅通无阻,她几乎懒得花费法力隐身下去了。结果等真正到了那里,才发现有两个虾兵蟹将来来回回地巡逻。 这算是……聊胜于无么? 雨歇叹了口气,太侮辱她的能力了!拈了个诀将他们弄晕了过去,雨歇入了那房中。 一眼便见到被人用破布塞住了嘴巴五花大绑成粽子模样只露出一只销魂的肚子的人形猪头生物。 雨歇一愣,“猪八戒?” 那猪原本凶神恶煞地哼哼唧唧,如今乍然听到有人叫他,偏偏四下无人,眼珠子都瞪出来了。雨歇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隐身中,瞧着四周无人,便旋身现了形,走到猪八戒面前,“别看了,我在这里呢……你是猪八戒吧?是就点点头吧,我好确认一下。” 人形猪头生物见到来人竟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还张口叫出了他的名字,愣了一愣,思索了一晌,这才点了点头,只不过眼里还有两分警戒之色。 “哎……八戒啊,你跟我想得不太一样啊!”雨歇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连连喟叹,“我原本以为你是一只没脑子的猪,现在看到你,我才知道我错了。” 八戒的耳朵无声无息地竖了起来。 雨歇弯唇一笑,诚心诚意理直气壮表示,“世人都误解了你,你分明就是一只很有脑子的猪!” ……这有差么? 猪八戒:“……” “我是来帮你的,你相信我是好人么?如果你相信,你就点点头,然后我会救你。当然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但是么,如果你不相信……”雨歇眯起眼睛,铿锵有力道:“那就算了!我们朝天,各走一边。我会当作没看到你的,到时候你被那些小妖怪抓去宰了煮了煎了炸了烤了吃了我都不管。” ……他真的有选择么? 雨歇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那你相信我么?” 八戒忍辱负重,点了头。 雨歇满意地哼哼两声,“那好,我现在就帮你把那块布拿下来,你可千万不要叫喔。”她阴森森地补充一句,“如果你敢叫,我就立马人道毁灭了你!” 八戒默了一瞬,猛摇头。 雨歇于是撇撇嘴,伸出两只指头,万分嫌弃地将那块颜色可疑的破布从他嘴中拔了下来,随即甩在了一边。 八戒得了空,低声吼出一句,“姑娘,请快救我师傅。” “你师傅在哪?他没跟你关在同一处?”她方才将四下里都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玄奘的痕迹,连菩提子的线索也再次断开了。 八戒以视线示意雨歇,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就在那后头的石匣子里关着呢!姑娘再不救他,我怕师傅受不住啊!。” 雨歇回头,果然看到正中间放置着一个石匣,状如石棺材,足有九尺长短。雨歇一囧,从方才到现在,那里愣是一点声响都没有,这么关着,该不会闷死吧? 雨歇淡定地收回眼光,对着猪八戒的脸郑重其事道:“你方才选择相信我,那就请你相信到底吧。你师傅我自然是会救的,待会便会趁乱将他送回岸上去。你师兄师弟在前头跟那水妖缠斗,你师兄不善水性,你待会就过去帮他们,可好?” 八戒方才点头,雨歇随手一挥,解了他的五花大绑。 八戒告谢之后,深深看了雨歇一眼,也不逗留,便转身跑出去了,留下雨歇一人呆在当场……这呆子是太天真还是太愚蠢了? 她长得真的就那么像个好人么? 雨歇不自在地摸摸脸,这不科学! ------------ 第二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04-23 第二十五章 那石匣子置放在那正中间,本是极其显眼的地方,但是也正是因为太显眼了,反而容易被忽略掉。方才雨歇进来时,只往那里瞟了一眼,便被那甚是引人注目的八戒给吸引了过去。 雨歇三步并作两步走近,想要去翻开那匣子,手指刚碰到那匣子冰冷的表面,便感觉到了不对劲,指尖似乎有微弱的电流流过,一阵酥麻,带着点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噌”的一下连忙缩回手,捂着手指按在胸口,若有所思地盯着这光滑的石匣子,心里感慨万千,怪不得这里守卫那么松懈。原来,这石匣子里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 现在的妖怪真奸诈! 实在是……太不讨喜了! 禁制什么的,非得花心思去解才成,猜谜一样,最讨人厌了!何况这匣子上的禁制以防御为主,没有多少攻击力,但是也因为这个原因,解起来特别麻烦。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雨歇更热衷于用蛮力解决,直接一尾巴拍碎最为干脆!但是如今玄奘就在这匣子里头,她要拍碎那匣子容易,手起刀落,也就几秒钟的事情。但是要保证里面的人还是完整的……就有点太考验能耐了。雨歇自认虽然已经很牛叉,但是离牛\逼哄哄还是有些距离,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死要面子逞英雄的好。谋杀圣僧这个罪名……啧,剐了她都担当不起。 她试着挪了挪那石匣子,结果意外发现那看起来还算是轻薄的玩意竟然是出奇的重,以她的一身蛮力居然也未能挪动分毫,就好像它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样。 将玄奘连人带匣子的想法,于是扼杀在了摇篮里,连个泡泡都没冒出来。 真是……太伤自尊了! 雨歇偷偷抹了一把辛酸泪,这年纪果然是白长了!估摸着全部都长在腰上成赘肉了。 好伤感的说…… 这种情况,再急也没用。 雨歇于是干脆利落地不着急了,缚着手像个老学究似的,绕着石匣子慢吞吞地转着圈,视线时不时地落在那匣子上头,心里头各种打算盘。 最保底的情况,就是等那水怪饿惨了自己来打开匣子,她就躲在这里,趁他打开的那一瞬间,将玄奘救出来。 这想法简直是,太完美了! 咳咳……不是她想得太简单。她好烂不计总算是个大妖怪,虽然大的只是岁数……别的不行,对付这种连原形都脱离不了,还要靠着吃人来维持灵力的小妖怪,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这样效率会不会太低了一点? 雨歇沉下心思索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光滑的匣子上摩挲,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她瞪大眼睛,话说,这禁制似乎有些,熟悉……似乎,似乎她曾经见到过? 雨歇半蹲下身子,手指在石匣子上头摸来摸去,来来回回地抚弄。折腾了良久,那个最初的想法终于在脑海之后慢慢成形……我凸! 这玩意不就是……改良版的困龙阵! 雨歇无语望天,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怎么到哪里都会碰到这玩意? 作为一只不是那么成功的妖怪,雨歇可以说是缺点无数,不过那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她很懒,阿玥当年教她阵法布局破解之道时,她也是有听没听,能偷懒则偷懒。不过这都无所谓,以她的程度,她的对手也不会是特别可怕刁钻的,太刁钻可怕的也不可能拿她当对手。毕竟,她是那般纯洁无害来着! 一般的阵法恐怕都挡不住她的一尾巴。唯一一个死穴,就是眼前这困龙阵。 专门为了对付他们这一族而研究出来的阵法,掌握了他们几乎所有的缺陷,加以利用成了制敌的法器,根本就不是一个尾巴能够拍碎的。两相对抗,她的尾巴反被拍碎的可能性还比较高一些。 当初跟着阿玥在古籍上读到这个困龙阵,说它如何如何厉害时,她还有些不以为然。虽然觉得研制这个阵法的人绝对是个心理变态,怎么偏偏就这么针对他们一族?莫不是有什么夺妻杀子的过节不成?不过也总觉得这跟她的生活离得太远,这阵法厉害是厉害,但是布阵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太大,她哪有这么倒霉,刚好被人家这样陷害。 后来的事实证明,她就是这么倒霉悲催的。 人品差也是一种不可抗力。 往事不堪回首。 雨歇叹气,她当年在这阵法上吃过亏之后心有余悸,被那人救出来之后便缠着他要了破阵的方法。如今……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一报还一报? 这个阵法比困龙阵可不知弱了多少,用原先留下来的破阵法器简直就有点杀鸡用了牛刀的感觉,根本就没有费什么力气。等那阵法消失之后,原本光洁无比的石棺表面仿佛一下子就灰暗了下来。 雨歇握了握拳,用力推开那石匣的盖,那人的身形从黑暗之地一寸一寸露了出来。 他穿着一袭青灰色的僧袍,已经有些旧了,但是依然干干净净,没沾上一点尘污。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石棺之中,面上神情安宁静谧,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八年未见,他更成熟了一些,已经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几乎能够在他身上看到一种岁月的沉淀。 雨歇呆了呆,心跳漏了一拍。 ……不会是真的,闷死了吧? 她一步一步蹭上前去,伸出一根手指往他的鼻下一探,呼吸很浅,但是平稳,只是有些微弱。雨歇眉头倒竖,生生拧成了一个小八字。才八年不见,他的身体怎么就差成这个样子了?! 真是的真是的!这家伙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吧!再好的体质也经不起他这样糟蹋的啊!她那么多年的辛苦就这样付之一炬了,怎么能不心疼啊!雨歇只觉得有股抑郁之气从胃里蹭蹭蹭地往上冒!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抑住,僵硬地从海纳戒里掏出金丹,将他从石匣子里扶起来,拿瓶嘴对准他的唇,就打算囫囵乱倒一通……垂下眼,恰好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醒了!”她的语气依旧不那么好,但是较之前稍稍收敛了一点。“你身体很虚弱,把这个吃了!” 玄奘看了她一眼,难得没有反驳,只是垂了眉眼,道:“贫僧自己来。” 雨歇高高地挑起一边眉毛,将那白玉小瓶塞到他的手中,自己站到一边去,语气还有些发硬,“喏,你自己吃吧!吃三枚就好。” 他服完金丹,将那白玉瓶子递还给她。雨歇接过,随手便丢进海纳里头,死死地盯了他一眼,目光扫到他手腕上的菩提子时,心里头愤懑不满的情绪终于爆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忍了忍,没忍住,就干脆顺应了心意脱口指责道:“我给你菩提子是让你有危险的时候告知于我的,我也好及时来救你。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啊?明明被抓了也不见你来求救啊。你真的不要命了么?” 他不急不缓地站了起来,看了她一眼,目光幽深,晦暗不清。 “施主,言重了。” 年少时,那双眼里有一汪溪水,清澈中带着些倔强,虽然生涩,但是纯粹。而如今,却是她再也看不透的深潭。 雨歇有些发愣,她的仓惶一梦之间,便是凡人的悠悠八载…… 她竟然给忘记了。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有些急促,听着是一堆人,脚步沉重,不像是法力高的。雨歇方才一门心思破阵去了,现在又一门心思闹脾气了,根本就没有仔细听外头的动静。如今她竖起了耳朵,这才听得外头隐隐有打斗的声音,隔得远,听得不是很清楚,唯独兵器相撞时的声响还能听得见,看来前头孙悟空他们缠斗正酣。 那么谁会来这里? 雨歇一咬牙,不管是谁来这里,今天就算是撞在枪口上了!老娘她今日个心情非常不美妙!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玄奘,他依然静静地看着她,神情淡然,处变不惊。雨歇顿时觉得自己气虚了,纠结了一瞬弱弱开口,“好吧,其实我是来救你的。你的几个徒儿现在应该正在前头和那个水妖缠斗,估计他们现在也该察觉不对劲了。追兵马上就到,现在我就带你离开这里……你忍着点。” 她上前,正想替他施个术法,那头的赶来的人已经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带头的雌性趾高气扬,声音万分尖利,直直刺破长空。“哪来的野妖怪,竟敢觊觎我家的和尚!不要命了这是!”她冷哼一声,凸出的大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早看到那猪精逃了出去便知道不对,果然被我猜中了!” 来者正是雨歇有一面之缘的斑衣鳜婆。 雨歇:“……” 她这种有身份的大妖怪,怎么可能会是野妖怪! 对待这种无知小妖,作为一只有见识的大妖怪,最适当的方式应该是无视之。 雨歇手指灵巧翻动,已经施出了结界,将玄奘护了起来。 那斑衣鳜婆见雨歇不理她,顿时觉得人格受到了严重的侮辱,叉着水桶粗的腰身,阴阳怪气怒叫道:“小的们,还不快将那个丑女人抓起来,别让他们给跑了!谁要是放跑他们,就没有肉吃!” “是!”一听到没肉吃,情况顿时严峻了,简直就比死了爹妈还要可怕。虾米们沉着一张脸,举起那叉子便朝雨歇刺来,动作那叫一个整齐划一,群情激昂,看着雨歇的样子就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肉的诱惑力果然是无穷限的! 雨歇眼角青筋暴跳,丑……女人么?! 她哪里有丑哪里有丑! 生平最恨这种自己长得奇形怪状还好意思说别人丑的! 雨歇咬牙切齿,“欺人太甚!”她出离愤怒了! “雨歇……” 雨歇恶狠狠回头瞪他一眼,“不许拦我!谁拦我我就灭了谁!” ------------ 第二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第二十六章 同为水族,秉持着同类不宜“过度”相残的原则,雨歇发了一把几乎要泯灭的善心,难得没有下狠手,用尚且保留了的两分顽强理智,只将那斑衣鳜婆胖揍了一顿,顺带将那群饿红了眼的小虾米打回了原形,用水草绑成一串,栓在了门上客串风铃。 雨歇满意地拍拍手,理理衣衫,带着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玄奘出了房中。 对于玄奘的反应,雨歇觉得挺奇怪,确切点说,是不理解。她原本以为他会不畏强权不惧威胁,像个老妈子一样劝阻她杀人的……好吧,是杀妖。 但是他没有。 莫非是这几年下来吃了那么多的苦头,终于学乖了吧? 圣僧也是会怕的啊! 这么想着,她也就释然了。 释然的结果就是下狠手的时候少用了一点劲。没办法,打架的时候没人在一边拦着起哄,感觉真是十分的不得劲。 孙悟空他们在前头打架,雨歇自然不会去凑那个热闹,直接从后门走人,避免被无辜波及。 大难临头,多数水妖都出去应战了,就算没应战,也都过去凑热闹了。如此一来,整座宅邸反而空了下来,后边根本就没人。即便是有,也都是一些没什么能耐的小虾小蟹……这种等级的,雨歇还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她一路风风火火大大方方地走下来,畅通无阻,都没遇见半只拦路虎。等离开了那宅邸出了结界,江水从两边迅猛地涌来,通天河水流湍急,暗流丛生,不比寻常,行走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何况还带着一只拖油瓶,雨歇有点笑不出来了。 她偷瞄了他一眼,见他一副不惊不喜,不惧不怒的模样,委实是让人看着蛋疼。 雨歇心中一动,嘴角微微勾起,扭了扭腰,骤然之间现出了巨大的尾巴,银白色的尾巴在她身后来回摇摆,像一条巨大的银带,摆动之间带出巨大的水花。 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旁边那只依然熟视无睹。 雨歇撇嘴,将尾巴扒拉到了前头,献宝似的摇了摇,幅度之大,生怕他没看见。 她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脸的不怀好意。那表情,翻译过来,大概就是:“我可是有尾巴的人喔!” 玄奘淡淡地瞥了一眼,不说话。 被这般无视,雨歇恼了,毫不客气地质问他,“你难道没有看到我的尾巴么?” 玄奘颔首,道:“贫僧看到了。” 雨歇期待地瞅着他的侧脸:“……难道你就没点表示么?” 玄奘回头看她,不说话。 雨歇斟酌着酝酿出一句话,“你好歹做点凡人见到妖怪时的正常反应啊!你这个样子,很伤我作为妖怪的自尊,我会觉得很没有成就感。” “嗯,”玄奘淡淡应了,“尾巴不错。” =凸=!这难道就是凡人见到妖怪时该有的正常反应么? ……话说,她这是被调戏了么? 雨歇眯眼沉吟,得出了结论。“玄奘,你变坏了。” 玄奘面无表情。“施主言重了。” 雨歇:“……我其实是逗你来着,是瞧着我们多年不见生疏得很,所以才放下脸皮逗逗你的。你知道的,我也不是那么幼稚的人,方才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游走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水域越发地浅了,光线越来越强,水底的积年累聚的沙子在光线折射下散发着温和的柔光,雨歇抬头时可以看见头顶粼粼的水波,晃得有些眼花。雨歇抬起一只手掌,覆在额前,尾巴用力摇摆了两下,带着玄奘跃出了水面。在落地的一瞬间,她也收回了长尾,变作人类的双腿,收进长裙里头。 她看了看玄奘,见他脸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又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冷风瑟瑟地在树丛之间穿行。雨歇微微抖了抖,感觉有些小冷,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秋末天气。 她有些诧异,不知孙悟空去了哪里? 正想着,水面一阵波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伴随着“嘭”的一声巨响,一大群身影从水底一跃而出,场面顿时混乱了,简直就是一锅乱炖,光影斑驳,分不清谁是谁,只听得打斗之声不绝于耳。 雨歇抬头,便见眼前一花,一把寒光森森的刀刃被打飞过来,带着呼啸的破风之声,直直插在她的脚跟前。 雨歇:“……” 她默默后退了一步,定睛细看,那被团团围困的正是八戒等人。 他们三师兄弟与水族混战,打得好不激烈。以那水妖为首,带领水族包围了他们三人。三师兄弟左突右击,慢慢达成了默契,演变成以八戒和悟净主攻那水妖,悟空一人大战那琐屑的虾兵蟹将。八戒以攻为主,举着九齿钉耙大力不客气地和水妖打得最为激烈,丝毫不顾惜力气。 沙悟净显然是在偷懒,一直没见他怎么出招,只是在一边寻机下手,一旦那水妖被八戒引得露出一点破绽,他便冲上前去狠狠打出一杖,等那妖恼怒之极想要反击之时,他又退出战圈,留下八戒与他缠斗,明哲保身那一套做得极好。 雨歇远目,瞧见堂堂的齐天大圣此时显出几分狼狈来,金色的毛发被水黏在了一起,浑身湿漉漉的,行动并不是那么灵巧。 雨歇喟叹,再厉害的家伙都是有自己的死穴的啊。 上天果然是公平的! 虽然孙悟空看着很惨的样子,不过她并不打算去插一脚。人家这是在历练,她出去凑热闹像什么样子!万一被当作是敌人打了可就不妙了。更何况,好歹是出了水面,孙悟空的实力已经慢慢恢复了过来。这一点可以从水族们越来越尖锐的惨叫声中可以听出。 雨歇下意识拉了一把玄奘,紧张兮兮道:“我们走远点,万一被误伤了可就不好了。” 玄奘的视线瞥过她抓在自己衣袖上的嫩白十指,垂了眉眼,却并没说什么。 那厢孙悟空的毛发已经干透,出手越发狠戾不留情。他本就是个妖,又是个半路出家的,如今虽说顶着个和尚的身份,但骨子里的妖性哪是说改就能改掉的?一棍横扫千军,那些小妖根本就不够看,纷纷被打回了原形软塌塌地掉进了河中。半空之中只剩下那水妖以及伶仃几个虾兵蟹将势单力薄,还在负隅顽抗。那妖初始极凶狠,完全是一副搏命的姿态,八戒他们一时间也难以近身,现在看到自己手下全部被孙悟空杀了个干干净净,心里生了几分退意,招式以防御为主,边打边退,企图要逃回水中,奈何八戒缠得紧,找不到逃脱的机会。沙悟净虽然没有八戒那么拼,但是更为奸诈,在一边处处提防着,让他连钻空子的机会都不可得,反而时不时中招,好生窝囊。 孙悟空好不容易才将他引了出去,哪肯就那么放他回去,等打死了最后一个小喽喽,喝了一声,“八戒,退开!” 八戒闻言,反手一挥,收回九齿钉耙,借力退开几步。那水妖还未来得及高兴摆脱纠缠,孙悟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自下头冲了上去,在超过他的一刹那间,举手便将如意金箍棒当头挥了下来。 “悟空住手!” 那水妖的眼角瞟见天边出现的白色身影,便觉得头上一痛,整个身体像是裂了开来一般,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来者容颜绰约,散挽着一头窝丝,穿着贴身的小袄缚,漫腰束锦裙,赤了一双脚,露着洁白的胳膊,提着一只紫竹篮子,正是一副渔家女的扮相。她吧嗒吧嗒跑到孙悟空面前,看看那已经被打散了魂魄的水妖,可惜了啊可惜了啊!这条金鱼可是资质甚佳啊!又看看孙悟空,一脸痛心疾首。“悟空啊悟空,本座让你住手,你为何不住手啊不住手!” 孙悟空利落地收回金箍棒,淡定看那水妖散了妖体,化作飞灰。“观音大士来得太晚,一时收不住了。” 口胡! “本座明明来得很及时!方才喊你时,你还顿了一下!” 悟空更加淡定了。“大士看错了。” 观音:“……” 八戒凑上前去乐呵呵地说道:“观音大士,今日穿得可真清凉啊。” 观音扼腕叹息,“本座这不是着急么!生怕赶不及救玄奘造成终生遗憾,是以才没有好好梳妆便赶了过来。” 悟净凉飕飕地插嘴,“观音大士果然是观音大士,原来是能未卜先知的,不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懵懂无知,只能任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观音狠狠瞪了沙悟净一眼,“咳咳……本座这也是掐指一算,方才算到玄奘会有这一劫的。原先,本座也是不知啊不知。” 孙悟空冷静地看了她一眼,道:“这次又是谁的宠物?你的?” 观音清咳一声,“悟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太伤本座感情了!说得好像本座尽会给你们惹麻烦似的。本座是么?自然是不是的!” 八戒连忙打圆场。“观音大士别与猴哥见识,猴哥不是这个意思。” 孙悟空不耐烦道:“究竟是谁?” ------------ 第二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04-25 第二十七章 观音眨眨眼睛,分外无辜,道:“好吧,他本是我莲花池里养大的金鱼,每日浮头听经,年复一年修炼出了妖体。那一柄九瓣铜锤,本是一枝未开的菡萏,被他运炼成兵器。也不知是哪一日海潮泛涨,他便趁此下了凡间。我今早扶栏看花,却不见这货出来拜见,掐指巡纹,才算到这货竟跑到这处兴风作浪,还要加害于玄奘,因此连妆都没来得及梳上,便织了紫竹篮竹来下界擒他。”观音的眼睛一溜转,停在了下头静静站在树下的玄奘身上,连忙一溜烟跑过去,羞涩表示:玄奘,这可真的是意外,本座绝对不是有意加害。如今这货也被悟空打死了,玄奘你也无事……本座便放心了。玄奘你可千万要相信本座啊。” 悟空三人也尾随而来。悟净微微一笑,“观音大士说的话,我们自然是信的。” 观音报以感激的一笑。 悟净笑得更温和了。“不过还是希望大士能少养些宠物,毕竟观音大士养的东西非同凡品,我们实在是消受不起了。” 观音:“……”眼泪汪汪地盯着玄奘猛看。 玄奘客气而冷静地道:“大士繁忙,贫僧不敢久留,就此别过吧。” 这分明就是逐客令! 玄奘还是第一次那么不客气地对她下逐客令……以往都是很婉转很含蓄的啊! 这是,变天了么? 观音大士越发眼泪汪汪,分外凄楚,想她这么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救苦救难的菩萨,竟然被嫌弃了啊被嫌弃了。“你瞧本座一心担心你的安全,就这般不顾形象地赶了过来,玄奘你却如此对待本座,可是还在怨怪本座管教不力?” 玄奘越发客气,“大士多虑,贫僧并无怨怪。” “玄奘……”观音走近一步,突然皱起眉毛,道:“这是什么味道?”眼珠咕噜噜地往四周扫。 玄奘突然状似无意地上前一步,挡在观音面前,抿了抿唇,绽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端的是风华万千。 观音一愣,有些呆滞,便听得他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士还是早些回去吧。” 观音:“……”五雷轰顶便是这种感觉吧! 八戒望着那泪奔而去的白色身影消失在了天际,“师傅,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啊?” 悟净冷静分析道:“放心吧,观音大士她承受得住。” 八戒冥思片刻,立即豁然开朗。“也是!” 一边隐身的雨歇:“……” 自观音来了之后,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便干脆隐了身。方才她差点以为自己要被那观音菩萨发现了,吓得整个人都快僵掉了。若是真被发现……不知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不管是什么后果,想来必定都是一堆麻烦。幸亏,幸亏玄奘及时气跑了她。说来,她也是初次见到这传说中的观音大士……传说观音大叔普渡慈航,慈悲为怀;传说观音大士救苦救难,法相端庄;传说…… 雨歇扼腕叹息,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啊! 现实总是那么的骨感。 既然如今玄奘已经平安无事,通天河一事也告一段落,她要做的事情也做完了,接下来,便没她什么事了吧?此地不宜久留,有孙悟空在这里坐镇,留着留着恐有祸端。 她最讨厌惹麻烦。 这样想着,雨歇指尖一动,便想趁机溜走得了。顶多日后回来再向玄奘赔不是……话说,玄奘应该也不会在意她的不辞而别吧?毕竟他们说穿了也只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罢了。 那边玄奘突然侧了测头,视线移到她所在的地方。雨歇一愣,瞪大眼睛再看时,他已经收回了目光。 孙悟空突然转过了头来,金色的眼眸直直扫向她藏身的方向。雨歇又是一愣,这是什么状况?不会被发现了吧? 乌鸦嘴什么的,最是灵验。 雨歇这想法刚冒了个泡泡,便见他提着那跟还未收回去的如意金箍棒便直直朝她的方向走来。 她可以假装他没有发现她么? “出来!” 好吧,大概是不能的。 面对看起来不是那么好惹逼上前来的孙悟空,要逃那是不可能的。她的速度根本就比不上他!要不跳进通天河里?雨歇远目,貌似在跳下去之前不被拦住打死的可能性也不是那么大。 也就是一瞬之间的功夫,她心里已经几番衡量,眼见着他越逼越近,再不做出行动那就真的只能等死了。雨歇大脑一热,倏忽撤了隐身术,猛地扑进了离她最近的玄奘怀中,闭着眼睛大叫道:“玄奘救命啊!”雨歇想着,貌似目前唯一一个稍微安全一点的就是玄奘了。好歹他还能拿出紧箍咒来治治他!玄奘身体僵了一僵,双手按在她的肩上,下意识想要将她推开。 雨歇全身紧绷着,立即就感受到了他的企图,哪里肯让他得逞,被他推出去还不是死路一条!这人真是!她好心来救他,不带这么恩将仇报的吧!于是更加死命地环住他的细腰不肯放手,整个人几乎都要在他身上生根了。 八戒这时也看清了那姑娘正是方才救他的那个,连忙上前来叫道:“猴哥不要伤她!这姑娘是个好妖怪。” “你出来,放开我师傅。” 出来?出来还有命啊!当她是傻的么?! “我不要!”她更加牢牢地拽住玄奘不肯放手了。“你会杀了我的!” 悟空停住脚步,双手环胸,将金箍棒横亘在胸前,“谁说我要杀你了?” 雨歇一愣,从玄奘怀中探出一双眼睛,各种不相信。“你方才那么凶猛的样子,难道不是想要杀我么?” 孙悟空:“……我不杀你。” 雨歇依然不相信,“当真?” 孙悟空道:“我认得你……我不杀你。” 向来嫉恶如仇,嫉仇如恶的孙悟空认得她?这不可能……她那时明明就没有在他面前露过面,一直小心谨慎得很,怎么可能会露出破绽。 雨歇犹疑着,试探着问道:“你当真不杀我?” 孙悟空挑眉,举起棍子,在雨歇以为他就要这么打死她的时候,手往下一甩,将那如意金箍棒重重插入了地下。“你再这么啰嗦,我便立刻杀了你!” 雨歇:“……”还敢说不杀她!这浓重的杀意啊! “雨歇,莫要再闹了。”头顶传来温润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的无奈。 雨歇敏感地捕捉到了那丝无奈,下意识反驳,“分明就是你的徒弟要杀我,怎么说得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似的?” “他不会杀你。” 玄奘的保证一向是言出必行的,这点雨歇是见识过的。 雨歇沉吟,“那……好吧。”便乖乖松开了爪子,从玄奘怀中退了出来。 一回头,便见孙悟空和沙悟净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心下奇怪,还来不及细想,便见八戒迎了上来,“雨歇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老猪就知道你是个好的,你果然是。不但救了老猪我,更是将师傅也一同救了出来。你放心,我猴哥是恩怨分明,绝不会滥杀无辜。你救了我们,猴哥定然不会杀你的。” “我认得你。”孙悟空没有理会八戒,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 雨歇的心脏跳了一跳,“怎么可能!” 他静静地陈述,“我认得你的味道,我还未出生的时候,你时常来陪我。我不会认错。” 雨歇沉默。她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猴子会这么强,连形体都没有化出来就能够将她分辨出来。这种情况,就算是栽了也是栽得理所当然的吧。 “原来姑娘你和猴哥也是旧识啊!”八戒显得很兴奋,“雨歇姑娘和猴哥是怎么认识的啊?” 雨歇扯了扯嘴角,怎么认识的? 她那时还在找那人的魂魄,可是找遍了三界,连一丝痕迹都没有找到,却在六百年前无意之间来到了东胜神州傲来国,见到了那块圆石。那石上灵气之充沛,让本来只是过路的她也驻足停下。后来问了当地的妖精,才知道那座山便是传说中的花果山,那么那块灵力异常充沛的圆石究竟是什么,她心里也就有数了。 她找不到那人的灵魄,但是如果一切都按照预定好的命运走下去,那么,只要顾好孙悟空,她迟早有一日是会见到那个人的。 …… 这件事说来话长,而长话……她一向懒得说。 所以雨歇明智地垂了头,选择不回答。 悟净不知何时走上前来,凉凉插嘴道:“不知这位妖怪姑娘来这里是所谓何事?莫不是要与我家师兄师傅再续前缘不成?” 雨歇方才便已经见识到了此人的毒舌,但是没有想到这毒舌竟会用在自己身上,错愕之余也举得不可思议。她想了想,退开一步,恰好与玄奘悟空八戒三人围成一个正方,将那沙悟净排除在了外头,“我来助玄奘历劫。” 她这话并不假,玄奘这一场西游之劫绝对是掺了水的,除了那些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妖之外,更多的还是仙家豢养的走兽飞禽,其中以观音菩萨的为盛。司命推断雨歇也会是这八十一难中的其中一难,助玄奘历劫的。但是雨歇想破脑袋,不得不承认蛇妖神马的,在孙悟空手下愣是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不是死在孙悟空的棍下,就是被他钻破肚皮而死的。 实在是……实在是太凄美了。 可她不想死得那么凄美。 于是她硬是逼着司命为她改了命,付出的代价便是如今与玄奘的纠缠不清。 其他人还未开口说话,悟净已经了悟,“也就是说,你也是来给我们使绊子,吃我家师傅的肉来的喽?” 这爱挑拨离间的货!肯定是人生太没有乐趣了,所以才会这么阴阳怪气。 与这种人计较,有失体面! 雨歇不搭理他。 悟净得寸进尺,愈发得意,“不说话,是被我戳穿心思,心虚了吧?小妖……巴拉巴拉巴拉……” 好吧她错了。她不应该忽略这种小人挑拨离间的毅力的!雨歇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朝他一龇牙,阴测测道:“我来吃你的肉的。” 悟净冷笑,“小妖大言不惭,尽说些天方夜谭的笑话,就凭你那点能耐……” 雨歇一声冷哼,“那也比你这个卷帘子的要强。” 悟净被踩痛脚,原本白净的脸孔一下子就绿了,衬着火红色的头发越发相得益彰,冲上几步就是一副要与她拼命的样子。 八戒见形势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沙师弟,你就少说几句,雨歇姑娘可是我们的恩人啊!” 沙悟净哼了一声,与雨歇大眼瞪小眼了一会,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 第二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3-04-26 第二十八章 若说前头的事情与雨歇认知中的还有些区别的话,后头的事情就与雨歇记忆里的没有多少变化了。那群村民见这几个和尚帮忙降服了妖怪,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又是送斋又是帮忙找船,对于突然多出来的雨歇却是一句异议都没有,虽然打量的眼神时时有之,毕竟突然之间多出了一个姑娘,怎么都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不过那眼神里虽然有探究有好奇,却独独没有恶意。 当一群村民为着渡河一筹莫展的时候,玄奘等人倒是淡定得很,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最后还是那被金鱼水妖抢走了宅邸的老鼋为了报恩,主动请缨驮他们几人过通天河,这才解决了这个难题。 唯一有些区别的事情是…… 为毛?为毛?这是为毛?!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是为了毛线? 雨歇心里抓狂,眼中飙泪,为毛把她也驮过去了? 她哪里长得像取经的和尚?以她的美貌如花干净漂亮,跟这群灰头土脸的货完全就不是一路的好不好! 八戒好奇地看着她,“雨歇姑娘,你怎么哭了啊?” “没……”她揪心又沉痛地表示,“风太大,一时迷了眼。” 他们四人外加一匹白马一路西行去取经,她一个雌性留下来只会徒增尴尬,怎么看都不像话。他们难道都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的么? 雨歇是想早点避开的,奈何这酝酿好的一番话总是还未来得及说出来便夭折在了腹中,每每都会被意外打断。雨歇想着要不要来个不辞而别得了?奈何人家根本连不辞而别的机会都不给她,看她看得比谁都紧!她不甘心,等这对人马停下路边休息的时候,她吧嗒吧嗒蹭上前去,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玄奘,你们一路取经已经很辛苦,带着我更是不方便,我委实过意不去了,要不……”我们就此别过吧! 话还没说完,神经粗大无比的猪八戒便打断了她,慷慨激昂地表示,“雨歇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啊,你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又怎么会嫌弃雨歇姑娘你呢。” 是我嫌弃你们是我嫌弃你们啊! 雨歇心里狂吼,各种挠墙,面上越发镇定,继续委婉表示,“你们都是和尚,我一介女流怕是有所不便,万一让人家误会了,我便是罪过大了……” 八戒怒目而视,“谁敢说雨歇姑娘的不是,老猪的九齿钉耙可不是吃素的!看我不铲死他!” 雨歇虎躯一震,默默咽下一口黑血,出家人不要这么暴力!要注意影响啊影响! 雨歇还要垂死挣扎,“我其实……” 猪八戒斩钉截铁削金断玉地握拳,一把九齿钉耙舞得呼呼作响。 “雨歇姑娘不必多说了,你就安心跟着我们。我们定会好好护你周全的!谁要是敢欺负你,先得吃俺老猪一耙!” 雨歇:“……” 难道在他的心目中,她是无家可归的弱小妖怪么? 这不科学! 她在通天河中分明表现得挺强势的来着。这货难道忘记了么? 还是她真就长得那么柔弱无害乏善可欺? 这就更加不科学了。她分明是按着重口味的标准长的! 总归来说,八戒心眼实是件好事,但未免过实了,连个洞洞都没留,这就是典型的缺心眼了。雨歇作为一只不怎么缺心眼的妖怪,与八戒实在难以沟通,只好果断放弃挣扎,糊弄过了八戒。雨歇眼巴巴地瞅着玄奘,希望能进行一点正常的交流,奈何人家理都不理她,坐在那厢打坐念经,直接视她于无物。 她尝试着走过去,可惜他依然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他什么时候这么坚贞于佛门了?雨歇沉吟,他以前貌似也不是那么勤着打坐的啊。 不过总不能在这种时候打扰他,毕竟那几个徒弟还在呢,她可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欺负他。 除了玄奘,这里唯一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貌似也只有一只孙悟空了。 她又眼巴巴地去看孙悟空。 孙悟空正倚着树木,摩挲着他的金箍棒,陡然之间被她那饱含着急迫期待的哀怨眼神看得浑身一个激灵,手上动作一顿,顺了顺毛,冷冷道:“有什么话?说!” 这架势……是想打架?还是杀人? 雨歇缩了缩肩膀,“没什么……” 转过身去,刚好触及沙悟净似笑非笑看好戏的表情。 雨歇:“……” 道阻且长,难以成行。路途之中险象环生,处处险峻,走得好不辛苦。明明有法力,却不得不像个凡人一样一步步地走。就算是妖怪,就算是像她这样吃苦耐劳的妖怪……也经不起这么无情的摧残啊!雨歇觉得自己的容颜近些日子来加速憔悴了。更让她觉得难以接受的是,作为和尚,他们的伙食实在是差到让人发指!简直就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的一般水平。 作为苦行僧,寒酸一点其实也没什么,艰苦一点也不算什么,清贫一点就更不算什么了。 可她不是和尚啊!为什么?为什么连她都要跟着他们一起吃白饭?! “猴哥你这次化来的斋饭可真是香啊!”八戒满足地眯起眼,拱着猪鼻子使劲闻了闻,一脸垂涎欲滴,正想大快朵颐,眼尾一扫,便看到了缩在一边默不作声做一副死人状的雨歇,捞饭的动作便顿了下来。想来想去还是咬牙将自己那份递给她,“雨歇姑娘,你吃!” 雨歇没想到保持这么低调都会被点名,一愣之后立马诚惶诚恐地推脱。“不用不用,你吃就好!我不饿……”就算是饿了,她也会自个儿去找东西吃的。 这么一推脱,八戒反而更加坚持了。 “这怎么成!你是女孩子家,不比我们这些粗野的和尚,还是你吃吧。” 她是妖怪啊妖怪!为什么你不记得她是妖怪呢! 那钵米饭被推到了雨歇的面前,八戒一脸期待地瞅着她的脸。 雨歇望着那泛黄的米饭,眼泪汪汪了。话说,她该感动的是吧。 虽然……但是,她实在不好抚了八戒的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去接,手刚伸出,便听玄奘淡淡道:“八戒。”眼神在他的饭钵上扫过。 八戒乖乖地收回手,连着那饭钵一道。 雨歇的手于是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什么情况? 一时不知该不该收回来,怔愣中,手上已经被塞了一个硕大无比卖相极好的葱油烧饼。一时间四双眼睛全部胶在了她的身上,一边卧坐着的白龙马仰起脖子,呼哧呼哧打了个大大的响鼻,铜铃般的大眼直直地瞪着她……手上的烧饼。雨歇的手抖了一下,烧饼差点就拿不稳掉在地上。 她貌似犯众怒了。 雨歇拧着一张脸,纠结无比地望着玄奘,“我还是……吃白饭吧。”这特殊待遇实在是……实在是有点太不好意思了。 玄奘如若未闻,慢吞吞地嚼着那些个硬邦邦的米粒,“你不是佛门中人,无妨。” 雨歇只好讪讪地收回手,默默地抱着那足有她脑袋大小的烧瓶啃了起来,玄奘微微抬眼,大家于是默契无比各自低头吃饭。 雨歇心里乱得一塌糊涂,话说,这烧饼究竟是哪来的啊?他们这一路下来有遇到过人家么? 雨歇不是一个会在口腹之欲上亏待自己的妖怪,再怎么忙再怎么累,也不会忘记吃饭……肉。如今受了连月的苦,雨歇已经到了极限,饿得两眼泛着血光。趁着师徒几人夜宿破庙之际,当着月色蹑手蹑脚出了门,直奔山林。她凭着强大无比的嗅觉寻觅到了猎物,悄无声息地在树上游走,等靠近了那只毫无防备的野彘,身手分外矫健地一跃而下,将那野彘利落击杀掉。 接下来开膛破肚拔毛放血生火烤肉做得极为熟练。 等饱饱吃了一顿,雨歇满意地清理了一下现场,收拾收拾仪表便打算回去……刚走了几步,便顿住了。 话说,既然都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回去? 要不,趁此走了也好? 可是……雨歇也有几分迟疑,真的不辞而别什么的,会不会太过分?尤其她还是有前科的人。 这样想着,雨歇有些踌躇了。在原地来回踱步转圈,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思忖了半晌,雨歇握拳,抬起脚步离开。 “雨歇姑娘!雨歇姑娘!”八戒背着九齿钉耙吧嗒吧嗒跑了过来。 雨歇浑身一颤,瞪着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雨歇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你突然消失,师傅师兄师弟他们都担心坏了,都在找你呢!”八戒担心地拿着肥肥的爪子在她眼前摇晃。 才怪……不说别人,沙悟净就绝对不可能担心她! “没事……”雨歇收回惊愕的目光,清咳两声,“我只是……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她能直说自己的本意只是为了出来蹭一顿么? “原来是这样啊!”呆子根本没有细想,毫无障碍地相信了,“雨歇姑娘还是快点跟我回去吧,这山林里夜间危险得很,会有豺狼虎豹出没的,凶猛的很呢!” 汗!最危险最凶猛的其实应该是她吧。 两人于是借着月色慢慢往回走,被抓包的雨歇一路都很沉默,倒是八戒一直滔滔不绝地讲着他的师兄师傅师弟,外加路上的趣闻,丝毫不介意雨歇的冷场。行至半路,心不在焉的雨歇悲剧了,竟然被地上的枯枝绊了一绊,整个人向前倾倒,幸好八戒及时反应过来,扶了她一把,这才免于一场无形象摔倒的惨剧。 八戒放开她,脸上有点担心,“雨歇姑娘,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莫不是着凉了吧?” 雨歇一愣,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凉,于是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自己本该是个冷血动物。 “大概是我天生体寒的缘故吧。” “喔……”呆子依然没有细想,突然间眼睛一亮,向前跑了过去,大叫道:“师傅,你怎么也来了,雨歇姑娘在这里呢!” 雨歇抬头,便望见不远处那道修长的青灰色身影沐浴在月光之下,静静地看着她。八戒跑了过去,乖顺地站在他面前叽里呱啦将方才的经过事无巨细讲了一通。 玄奘微微颔首,“你先回去,通知悟空他们。” 八戒乐呵呵地应了,跟雨歇打了个招呼,一溜烟跑开,瞬间便没了影子。 雨歇站在原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抬头,便见到玄奘一步一步走向她,心中蓦然之间产生了一些不知所措之感,连她都说不清为何会是这样的感觉。 似乎彼年,岁月静好。 “夜深了,回吧。” ------------ 第二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3-04-27 第二十九章 一开始未曾说出来的话,越到后头,便越难说出口,因为阻力会越来越大。这阻力不但是外头的,还有自己的。想要说的话一直没机会说出来,一开始确实是焦急,慢慢的麻木了,懈怠了,最后连自己都觉得无所谓了。 这绝对是个真理。 雨歇原本是想着寻机将自己想要离开这话同玄奘说了的,苦于一直被打断,越是后来便越找不到机会。再到后来,她便再也不用说了。 因为……冬天到了。 这绝对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更可怕的是,她竟然给忘记了这件事。 第一场雪下得很突然,简直就是猝不及防。她彼时正坐在白龙马上行走在山间小道上……没错,是坐在白龙马上。她发誓这匹马虽然闻名于世,但是她真心没有想坐的意愿,一来玄奘他们走路她一人坐马,实在是不那么好意思。同是妖族,谁也不比谁娇弱。二来……她清晰地感觉到那匹白龙马对她很有意见。至于原因,貌似是她味同嚼蜡吃了那个烧饼以后。雨歇大胆揣测,这或许是一匹爱吃烧饼的白龙马……不愿意归不愿意,无奈挡不住他们一行人的坚持。 嗯……沙悟净或许没那么坚持。 第一朵雪花砸在了她的脸上,冰凉冰凉的沁入她的皮肤。她抬头,才混混沌沌后知后觉看到天上彤云密布,惨雾重浸。然后几乎是一瞬之间,大雪纷纷盖地,须臾积粉,顷刻成盐。只见到几家村舍如银砌,万里江山似玉团。柳絮漫桥,桥边渔叟挂蓑衣;梨花盖舍,舍下野翁煨榾柮。 这里的树木长年不落叶,这段时日来她又是一直在山林之间穿梭行走,只见绿意如常,虽然天气似乎越发地冷了,自己身体越发迟钝的时候也只当是这么多年来连年累积而成的毛病,根本就没有想到冬天竟会来得这么的快。 血液在身体里头慢慢凝固了起来,以她能够感觉到的速度。雨歇心里一突,像是突然发现一件早该发现的事情似的,跳动得厉害。随后便是眼前一暗,困倦感席卷了全身,便有些坐不稳了,摇摇晃晃从白龙马上坠了下来,意识离开躯体之刻,隐隐听到耳边传来了八戒的惊呼之声。 ……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时而颠簸,时而平稳,她的身体好像是被裹在暖浪之中,沉沉浮浮,无比舒服。 雨歇睁开眼睛时,耳边尽是些紫燕呢喃,黄鹂睍睆,婉转莺啼,伴随着流水泠泠之声。 阳光很温暖和煦,但是并不刺眼。雨歇下意识地抬起手,宽宽的衣袖垂下来,柔软的布料盖住了眼睑,遮住了满目斑驳。她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适应过来这光线,便见到了头顶一片绿意盈盈,她原来是躺在一棵苍翠的菩提树下。雨歇深吸了口气,扶着粗大的树干,抵着腰身,慢慢爬起。四处望去,满地落红如布锦,遍山发翠似堆茵,一条涌着澄澄清水,湛湛寒波的小河从身前静静流过,静谧安详。山岭上有几株青梅结了豆,对岸崖前有古柏留云。遥遥可见几处园林杏花放蕊,篱笆墙外柳芽吐新。 原来正是早春天气。 “醒了。” 身后传来温润的声音,雨歇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便见玄奘一身青灰衣衫,静静地站在菩提树下,身边是悠闲吃着草的白龙马。 雨歇垂下眉眼,轻轻嗯了一声,拿着脚尖踩着地上的青草,有些中气不足。“那个,玄奘,我没有给你们惹麻烦吧?”虽然她知道自己睡起来一直都很安静乖顺,但是就是这么睡着,本身也是一个最大的麻烦。 玄奘不语。 雨歇扶额,努力回想,可除了这个冬日是与众不同的温暖以外,愣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只好绞着手指,弱弱地解释,“其实我原先也想同你说,我打算趁着冬天来临之前离开找个暖和安全的地方过冬的,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后来……就给忘记了。我并不是有意要给你惹麻烦的,你知道的。” 貌似有些不对劲的地方?雨歇心里毛毛的,一时又找不出来不对劲在哪里。 脑中雷光一闪,她突然便想到了那个让她很不舒坦的问题!“话说,我是在哪里冬眠的……” “师傅,师傅……”远远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隔了一个冬天,感觉特别的亲切。雨歇侧过脑袋,便见着八戒一行人沿着河岸跑了过来,孙悟空走在中间,沙悟净懒洋洋地跟在身后。 雨歇的话咽了回去,喟叹了一把,八戒真是……异常的有活力啊! “师傅……雨歇姑娘,你醒了啊!”八戒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雨歇姑娘,你可总算是醒过来了!你可不知道,当初你晕过去时,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呢!还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害了什么妖邪?这可真吓人!怎么说晕就晕倒了呢!直至后来你露了原形,这才知晓原来是这般。要不是师傅他……” 孙悟空看了一眼雨歇,捅捅八戒,提醒他,“八戒,斋饭。” 八戒一拍脑门,拿起那装满白饭巨大无比的紫金钵递给雨歇,“是了是了,老猪一高兴,就给忘记了。师傅,这是我们方才化来的斋菜,那位女施主很是大方,给的斋菜很多。雨歇姑娘你刚醒过来,可要多吃一点补补身体啊。” 雨歇一脸讪讪地接过那紫金钵,思量着要不要将这交给玄奘。 她是妖怪啊!好吧……她是做了很多很多年的妖怪了!那副脾胃完全就是按着妖怪的标准养大的。人间的伙食,一向都不符合她的审美啊。 即使她现在有些饿,也不想太将就。这就好像人吃饭猪吃糠,人也能吃糠,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谁会愿意去吃那玩意?能让她将就的一直只有人情罢了。她已经很多次因为八戒他们盛情难却,却之不恭了。好吧,她不是有意要针对猪。 八戒已经摘下那系在腰间的皮水囊,恭恭敬敬地递给玄奘,“师傅,这是我们从上游打来的水,味道甜得很呢。” 玄奘接过,没有喝。 雨歇则一脸呆滞地捧着那紫金钵,傻气得要命。 八戒乐呵呵的,“雨歇姑娘怎么不吃,你这么瘦,该多吃点的!女孩子家,还是胖嘟嘟的比较好看!” 雨歇:“……是么?” 八戒笑得更灿烂:“自然是这样,脸圆圆的,手圆圆的,肚子也圆圆的,这样的女孩子多好看……” ——你确定这说的不是母猪? 雨歇望天,想来八戒在做天蓬的时候也是调戏过嫦娥的人呢!品位应该不至于如此……销魂吧? 难道真是投了猪胎,连审美也畸形了? 她有点好奇那高老庄的翠兰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了。 “……哎呦!”八戒一声惨呼,捂住了肚子,变了脸色,痛苦之色尽显。 雨歇回神,吓了一大跳,看到八戒的脸迅速皱成了一团,因为痛苦而显出几分狰狞的神色。“痛啊!痛啊!痛……”他痛得蜷缩成一团,在地上打滚。雨歇连忙放下那紫金钵,凑过去扶住猪八戒,“怎么了怎么了?别开玩笑啊!”八戒的身体很是沉重,雨歇力道虽大,但毕竟沉睡了一个冬季,还是有些虚,勉强将他扶起来,被八戒这么一搭,有些不稳晃了一晃。 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雨歇堪堪定住身形,玄奘已经扶着八戒坐在了菩提树下。 那厢沙悟净也突然白了一张脸,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了下来,看起来也是忍着极大的痛苦。孙悟空注意到了,“沙师弟,你怎么了?” 沙悟净摇了摇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腹痛。” 孙悟空也不多说,将他扶了过来,挨着八戒一并坐下。 “你们这是怎么了?”雨歇转头看向悟空,“孙悟空,你们是遇见什么妖邪了么?” 悟空镇定地摇头,“他们身上并未沾染妖气。” 玄奘道:“他们方才吃了什么?” 悟空沉思,“给我们化斋的是正经人家,并非什么妖邪,那斋饭也并无问题。” 他的目光盯在了那水囊之上。“或许是这水的问题。” 雨歇蹲在地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沙僧八戒的肚子迅速隆了起来,心里一悚,哎呦……可别是她想的那样啊!开口便道:“谁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么?” 玄奘道:“此处是西梁女国境内。” 好吧,这还真是中奖了啊…… 雨歇的一颗心迅速放了下来,落了地。 八戒已经疼得没了力气,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八戒平时对雨歇是非常不错的,他如今这个样子,就算是她知道没什么大碍,也是觉得有些说不清的消极情绪。她安抚了他,见他实在是痛苦,便拈了个诀,直接让他睡了过去。又看着沙悟净这个毒舌难得狼狈的面孔,心里也有些感慨,风水轮流转啊轮流转!她问他,“要不要我把你弄晕?” 悟净也疼得没了力气,翻了个白眼,无奈妥协,闷哼一声。“嗯……” 雨歇于是利落地下了狠手。 见两人挺着个肚子躺着尸,雨歇忍着笑撇了撇嘴,好心对玄奘提出建议,“我们还是先找个人家问一下吧,他们这样子,大概不大适合在外头吹风。” 顺着河流往上走,一行人很快便回到了那户给他们化斋的农户。玄奘悟空得扶着两人,雨歇便去敲门,开门的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长得精瘦,下巴很尖,看起来精明得很,但也并非恶相。看到来人是个清秀的小姑娘,眯起了眼睛笑呵呵问道:“姑娘有事啊?” 雨歇道:“我没事,只是外头有两个和尚,喝了些河水,现在腹痛难忍。想借着婆婆您的地方行个方便。” 那婆婆笑呵呵道:“方便方便,他们是在哪边河里喝的水?” 原来也是个幸灾乐祸的货! 雨歇沉吟,“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河中游有一棵很大的菩提树。” “那便是东边子母河了。”婆婆笑得见牙不见眼,“快让他们进来吧。” ------------ 第三十章 更新时间:2013-04-28 第三十章 八戒和悟净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悟净尚可,八戒的肚子原本就大,现在更是惨不忍睹,雨歇已经不忍直视。 两人都有些面色发黄,看来确实是被折腾得够呛。对此,雨歇的表情也甚是纠结……生孩子什么的,真的这么……这么的悲壮么? 真是太可怕了! 屋子里还有三个年纪稍小的妇人,自他们进来之后,便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瞧,交头接耳难掩兴奋,对着更是玄奘指指点点。 雨歇耳朵灵,自然是听得到她们说的话无非就是“怎么会有这般俊俏的儿郎!”“长得可真好看啊!”之类的赞美之词。 玄奘这副尊荣,不管是放在哪里,都是极为引人注目的。何况这里还是雄性稀缺堪比国宝的女儿国,那可就不是一般般的引人注目了,夺人眼球什么的,根本就不够看。雨歇顿生几分得意之感,那是……这副皮囊可是她辛苦喂出来的!能不好看么?! 不过,这几位大妈貌似有些得寸进尺了。意淫玄奘还尚能接受,如今这手却是直接伸到玄奘身上去了。雨歇眉头一挑,正想上去将他拉开,却见玄奘不着痕迹地躲开了。那些大妈有心无力,只能看,却占不到丝毫便宜。 雨歇一乐,看来当初在金山寺躲那些趋之若鹜的女施主,也是躲出了经验来的! 孙悟空请她们烧些热汤为八戒他们祛祛病气。谁知那几个妇人却并不搭理,依然只盯着玄奘不肯松眼。悟空脾气自然不如玄奘,顿时冷下一张脸,“你们再对我师傅无礼,休怪我不客气。”语气颇有当年大闹天宫的气势。 那些婆子不经吓,见这是一个不能得罪的,顿时有些战战兢兢,年纪稍轻的几个更是胆小,缩在后头抱成一团,那开门的婆子只好站出来,连声道:“高僧见谅,高僧见谅。你不知道,我这里是西梁女儿国。我们这一国上下尽是些女人,并无男子,因此见了你们,心里欢喜得紧。这才不免多看了几眼,还请高僧不要怪罪。” 悟空皱眉,压住不耐,“快去烧些热汤,治我的师弟。” 那婆子说道:“高僧不要误会,不是婆子我不愿意烧水。我方才问过这位姑娘了,你们是从外头来的,并不知道我西梁国的规矩。你两位师弟吃的那水可是东边清水河的?不瞒你们说,那条河唤作子母河,我国王城外,还有一座迎阳馆驿,驿门外有一个照胎泉。我这里的人都是长到了二十岁年纪才敢去吃那河里的水。吃水之后,便会觉得腹痛有胎。等到三日之后,到那迎阳馆照胎水边去照照。若是照得有了双影,就能够生下孩子。如今你两位师弟恰好吃了子母河的水,因此在腹中结成了胎气,过不了多少日子也是要生孩子的,又不是什么邪病,热汤怎么可能治得了?” 那边躺着的沙悟净已经被阵痛痛醒了过来,恰好听到这番话,面色更加苍白,显然是深受打击。 “落胎药!”他有气无力地支起身体,“有没有落胎药?” 那婆子这才瞧见这一位,自然是认出他便是方才上门化斋的。见他长得眉清目秀,壮硕身材,虽不比那师傅,也是难得的好看,心里欢喜,便道:“就是有堕胎药也没有用,喝下这子母河的水凝成的胎可不是一般堕胎药便能够堕下来的。” 这婆子说话总说一半,分明是吊着人的胃口。 雨歇虽然知道这最终的结果,但是这细节地方早已忘记了,自然是帮不上什么忙。即便是她清清楚楚记得那些细节,她也不可能就这么口无遮拦地说出来……虽然她是妖怪,但是并不想别人把她当怪物给烧了。此时见沙悟净喘着粗气,一脸面如死灰的样子,难得发了一回善心,主动开口追问道:“婆婆是当地人,自然熟知当地的规矩,敢问婆婆可知道怎么个解法?” 那婆子于是道:“堕胎药虽然没用,但是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这子母河也不外如是。我们这正南街上有一座解阳山,山中有一个破儿洞,洞里有一眼落胎泉。只须喝上一口那井水,便可以解了这胎气。” 孙悟空闻言,便对玄奘说道:“师傅,我这就去取那落胎泉水,你先在这里休息。” 又看了一眼雨歇,颔首道:“麻烦你了。” 这么重大的任务交到了她的手里,雨歇有些汗颜,也不好辜负了孙悟空的一番信任,便道:“你去吧,我会尽全力保护他们。” 孙悟空颔首,转身便走。 那婆子急急喊住他,“高僧稍等,婆子我还未说完,那落胎泉如今不能取水了,前年来了一个道人,称作如意真仙,占了那解阳山,把那破儿洞改成了聚仙庵,护住了落胎泉水。想要求水的人,必须得备下花红表礼,羊酒果盘,方才能求得一小碗。你们这行脚僧,哪来这么多的钱财去置办这些东西?” 雨歇自然是记得这一段的,忍不住插嘴道:“这分明就是强占,难道都没人管管么?” 婆子叹着气摇头,“那如意真仙是个高人,法术厉害得紧,我们这些女人是斗不过他的。况且,他还是个男人!” 雨歇:“……” 为什么她会产生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的错觉? 悟空并不理会这些,径自推门而出,腾空而去。那婆子眼尖瞧见了,又是一番大呼小叫,“哎呦啊,这也是位得道的高人呢!倒是我老婆子走眼了!竟当他是个坏脾气又孤僻的猴子!” 雨歇:“……” 这眼走得……可真是准啊! 沙悟净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微微抖着身体,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看起来这件事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的。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无缘无故突然就遭受了这种尴尬的事情,也实在很难保持镇定。何况,这种事情对男人来说……实在是,难堪。对于这个人,雨歇觉得,和他之间唯一的交集也就是在斗嘴的时候。不过鉴于他的毒舌是天生的,并且是不分对象不分场合的……好吧,玄奘除外,八戒除外,悟空除外。 =凸=! 雨歇望天,那她究竟该不该原谅他? 八戒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得很沉,面色虽然不好,但是神态还算安详,偶尔皱皱脸,频率倒也不是特别高。 雨歇看着他那高耸的肚皮一抽一抽的,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心里头又是害怕,又有些好奇,下意识便把手放在了他的肚子上,结果那肚皮突然弹了一弹,似乎里头有个小人隔着那厚厚的肚子踢了她一脚。雨歇的眼珠子都快脱眶而出。 这胎真生猛! 她一抬头,便瞧见玄奘立在门边,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玄奘有些奇怪,这一点,雨歇再迟钝,也是能够感觉到的。 他突然抬起头,视线向她扫来,雨歇吓了一跳,飞快地低下头看八戒的大肚子。 那婆子方才已经出去,这时恰好撩开门帘进来,一眼便瞧见雨歇盯着八戒的肚子猛瞧,便咯咯笑道:“姑娘还未生过孩子吧?” 雨歇心中顿时有千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面色一囧,“没有。” “这也难怪,不谙事的黄花闺女瞧见这种事总是又怕又奇,等真的轮到你了,你反而就泰然了。女人一辈子,总是逃不了这么一次,我西梁国的女儿们也是这样,之前再不愿意,一到了年纪还不是照样乖乖去喝那子母河水,年纪大了,有个孩子相陪着也是好的,人生虽苦短,一个人也是难熬得很啊。姑娘啊,婆子我是过来人,这说的话,你可别不信啊……巴拉巴拉巴拉。” 雨歇:“……” 你究竟是想说明什么问题?! 那婆子聊得越发兴起,“姑娘怎么会和这群和尚在一起?莫不是里头有你的心上人?” ……你想太多了! “有个心上人也不错啊,你瞧这几个和尚都是高人啊!尤其是那位大师傅,长得那叫一个好看,老婆子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来往的商贩也见过不少,愣是没见过这么有风采的人呢!若是能与他结为夫妻,那便是极好的!即便不能,若是能春宵一度结个珠胎,想必也比喝那子母河水来得强!”老婆婆脸上的那个表情,或许可以称之为……向往么? 雨歇:“……” =凸=!不要对一个淑女说这种话题! 婆子又道,这次有了些羞涩了。“那师傅也是人中龙凤,配姑娘绝对是不差的,便是配我西梁国的女王,也是足够的。婆子我要是再年轻一点,恐怕是会动动心思,可惜啊可惜啊!可惜生不逢时!我膝下也没有适龄的孩子,便是想招作女婿,也是不能了。” 女儿国果然是民风彪悍无下限啊! 雨歇望天:“……”为什么一定要对她说这些话? “姑娘喜欢那位大师傅吧?” “怎么会?”雨歇猛抬起头来,视线却下意识往那门边扫,却见那里空无一人。 “别看了,那大师傅早就走开了。”婆子喟叹,“姑娘果然是喜欢那大师傅的啊!” 雨歇:“……” 你真的想太多了! ------------ 第三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4-29 第三十一章 雨歇觉得自己如今的脾气是愈发的好了。可是即便脾气再好,也挡不住这婆子的八卦精神。好几次她都快要忍不住爆发出来,生生地又被忍了回去,憋得几乎内伤。 这么多年来,她很久没有这么憋屈过了。念在人家是老人家的份上……可若算年龄的话,她才是老人家吧? 在雨歇终于忍不住暴走之际,那婆子被另一个稍年轻点的叫了出去,耳边瞬间安静下来。 临去前那婆子意味深长的一眼,直看得雨歇炸了毛。 雨歇心里烦躁,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方才的话玄奘听去了多少……虽然从头到尾,说的貌似只有那婆子一人,她是一路嗯嗯啊啊过来的,但是,这挡不住人类的无限遐想啊!尤其是那婆子还唯恐天下不乱,专挑这种会让人想太多的问题来问! 她眼尾一扫,这才发现床上还躺着个清醒的人。 雨歇:“……” 玄奘听了多少她不知道,但是沙悟净必定是百分百地听进去了。话说,她怎么就忽略了这个人了呢? 雨歇握拳,突然产生了想要把他灭口的冲动! …… 她慢吞吞走到沙悟净床前,不顾他的不理会,道:“不要担心,孙悟空一定能够拿到那个落胎泉水的,到时候你和八戒就会没事了……就算悟空失手了,那也没关系,生孩子虽然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但是你的身体这么强壮,一定是能够熬得过去的,到时候你的孩子大家一定会好好照顾的,你不用操心。” 悟净的手抖得更厉害了,睁开眼,恶狠狠地瞪她,“少罗嗦,要你多事!” 哎呦……怨念真的是有点重。 病人都是任性的,在她这种不会安慰人的妖怪面前,那就更加任性了。雨歇摊摊手,“好吧我不多事了,那你好好休息。” 她对沙悟净既没有恶感,也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是即便先前没有答应过孙悟空,她也是会好好照顾他们的。毕竟……毕竟应该也算是自己人吧?好吧,半个自己人。 若不出意外的话,这处并没有多少危险,孙悟空可能会遇到一些波折,但应该也能够顺利归来。雨歇沉吟,以防万一吧,谁知道这剧情君什么时候又会突然犯抽发飙了呢? 雨歇手指翻动,结了个牢固的结界。 沙悟净却突然警惕地盯住她,“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师傅?想要学那妖婆说的,真的妄想与我师傅一度……吧?!” 雨歇张嘴便想否认。天可怜见,她还真的没有这种想法。 沙悟净翻出一个虚弱的白眼,接着道:“就你那姿色,还是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的事情,脚踏实地做好自己的本分才是正经。” 雨歇……怒了! “你说我姿色怎么了?” 沙悟净冷哼一声,“路上随便抓一个女妖都比你好看,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 侮辱!绝对是侮辱! 那些随便抓来的野妖怪怎么能跟她这种正宗的大妖怪相提并论! 雨歇怒极反静,凉凉吐槽,“是啊是啊,我确实姿色很差,不比你美貌如花!天天见着你这么一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面孔,我真是快要自惭形秽了!” 沙悟净的痛脚有两处,这一点雨歇是知晓的。第一处不提,第二处便是这张与身材极有违和感的面孔。 如今他又被踩了痛脚,还是往死里踩的那一种,差点就给欺炸。见雨歇抛下这一句就想走人,哪里肯依,低吼一声。 “无耻小妖,你也别挖空心思想要打师傅的主意了!师傅不会看上你!” 雨歇一哂,慢悠悠道:“你又不是你师傅,怎么知道你师傅一定看不上我?” 掀开帘子出了里屋,便见外屋里有一个年轻一点的婆子举着一把巨大的笤帚在扫地。 “婆婆,其他人呢?” 那婆子是个畏缩的,胆子并不是很大,显然并没有怎么见过生人,见雨歇对她说话,面目尚算和善,便怯怯一笑,道:“我阿姆她们去烧水了,到时候高僧带着落胎泉水来了,解了他们的胎气,一身污秽,势必是要洗个热水澡解解晦气的……至于那位好看的圣僧,我看到他方才去后院里了。” 雨歇谢过,估计这结界一般的小妖是破不了的,便快步出去,直奔后院。 这家伙,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呆在一处不好么?非得自己搞特殊搞独立!作为一个脆弱的人类,就应该安份一点,让人好好保护着!做什么非要这个样子?万一真的运气不好,碰到妖怪那可如何是好? 撩开垂挂在门前的布帘子,入目的便是一树灼灼的杏花,映衬着天边火烧一样的红霞。 他修身站在杏花树下,踩着落红堆积的土地,风过起红浪,也卷起了他青灰色的衣袂,飘渺而难以把握,很有几分道骨之姿。杏花瓣被风拂落,落在他的肩头,而那人还不自知。 雨歇怔愣,一时心头有万种说不清的情绪。 他听到动静,回过头来,面孔如玉,带着几分疏离,几分薄凉。眸子幽深,里头似乎藏了一汪深潭,能将人溺死在那里。 两人隔着院子,相顾良久,久到雨歇几乎想要夺门而逃。 “我们,可曾见过?”声音依旧温润低沉,听着渺远不可捉摸。 雨歇诧异地抬起眼,看着他的身影在漫天殷红之间显得格外突出,嗫嚅半晌,摸了一把侧脸,讪讪道:“玄奘你怎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呢?我们在金山寺不是朝夕相处好多日子,难道你给忘了啊。” 他垂下眼帘,低低道:“之前呢?” 雨歇惊了一惊。“不要想太多,我们一个是和尚,一个是妖怪,怎么可能会见过?” “是么?”他淡淡地不置可否。“既然未曾见过,你为何要送我紫竹晨露,聚魂金丹?” 她顺口答来。“因为太多了吃不过来,放着发霉太浪费。” “人妖分隔两界,即便是如此,为何非要到人界来?” “因为我……无聊。” “那为何是我?” “因为你长得好看。” 他不再发问,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任是谁都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敷衍。 …… 心音在耳畔蓦然响起,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邪气,“雨歇,千年前的所谓真相,你可还是想要知晓?紫竹林落晚亭,司命在此恭候。三个时辰为限,过时……不候喔。” 他总说是为了你好,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总是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恶意,让人难以相信他是否真的是真心实意……哪怕,他其实是真的。 这就是狐狸……或者说是,司命。 就像是这场突兀的邀约,她明明记得那时她愿意承受知道真相的代价,他却只是笑笑闹闹,便走开了。 而如今,他又这样回来了,将那个选择抛在她的面前,问她还愿不愿意再选择一次? 这算什么? 雨歇目不转睛望着玄奘,要不要去?要不要去?她就真的全然猜不到那个所谓的真相么?何必让司命再刺激她一遍?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她欠的这些尚且还不了……何况别的? 话虽如此,她终归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等孙悟空取了落胎泉水喂给了他们喝,便与他交待了一声,看也没敢看一眼玄奘,吧嗒吧嗒去了。等累死累活跑到紫竹林落晚亭,她来不及匀口气,叉着腰身四顾,却根本没有见到狐狸的身影,亭子周边空无一人。风吹过,落叶满地跑,荒凉得让人心凉。 狐狸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戏弄于她吧? 如果是,她会宰了它的! 雨歇高声大吼:“……狐狸你妹子的给我滚出来!” 余音刚落,落晚亭上幽幽传来一句,“讨厌,雨歇你来晚了喔,害得人家一顿好等呢。” 雨歇快步走出亭子,望向亭子顶处,便见那狐狸慢悠悠地走到檐边翘尖处,伏下身子交叠着前肢,枕着尖尖的喙,看着她。“雨歇来得这么迟,人家还以为你不要知道了,正想着要回去算了呢。” 雨歇白了它一眼,“你自己说的三个时辰,我可没有超过,你又埋怨个什么劲?再说了,司命辛君绝情绝爱,什么都没有了。最多的可不就是这时间么?让你等一等,你还委屈了是么?” 狐狸丝毫不以为杵,微微一笑,“雨歇这么了解人家,人家可是会很害羞的喔。” 雨歇眄了它一眼,伸出手,“要给我看的东西拿来了吧?现在可以交给我了么?” 狐狸抖了抖毛绒绒的尾巴作撒娇状,“雨歇说什么呢?人家不明白喔。” 雨歇翻了个白眼,“装什么装,你拖到现在才找我来,难道不是为了要把真相亲自给我看么?”就算一开始没有想明白,这一路跑下来,心里也算是回过味过来了。狐狸这货损惯了,最好的就是折腾人的这一口,明明可以直接说出来的偏偏愿意让人亲自看到,伤上加伤! 狐狸眯起了琥珀色的眼睛,“这么直接的揭穿人家,人家可是会伤面子的喔。” 雨歇冷冷地看着它,“我不想就你的面子这个问题再进行讨论了,废话少说,进入正题吧。” 狐狸扒拉着爪子,“雨歇真的想知道啊?可是想清楚了?” 雨歇皱眉,“你再腻歪,别怪我不客气!” “看来雨歇是真的想知道啊,这决心很强么~”狐狸嘟嘴,“雨歇亲人家一下,人家便告诉你。” 雨歇:“!” 狐狸眼角弯弯,“看来人家的这个建议雨歇很满意呢,瞧你,都高兴得颤抖了呢!” 雨歇面无表情,召出无患乌刀横亘在胸前,刀身散发着幽幽冷光,“司命,我还不想背上弑神的罪名。” “啧……雨歇真是越发地没情趣了呢。”狐狸无趣地叹了一口气,“你想要的真相……就在竹屋里喔。” 雨歇:“……” 魂淡!她刚刚才从竹屋经过! ------------ 第三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4-30 第三十二章 竹屋不大,里面的东西可谓是一目了然,简单但并不简陋。雨歇在这里独自住了近千年,这里的每一件家具摆设,她都了然于心,即便是蒙着眼睛,照样能够将它们找出来。屋正中的棕褐色的花梨木圆桌上放着一本朱红色封皮的书册,并不是属于这个房间的物件,看着分外扎眼。 她是认识这种书册的,也知道它的用途。当年在花落轩时,阿玥曾经在无意中为她讲解过,现世的书皮都是青色或者灰黑,而这种朱红色封皮的书册,一般只在在天宫可以寻见……是专门用来记录神仙受罚的因果结局——非重罚不足以入册。所谓重罚者,便是上过诛仙台的仙众。可是,上了诛仙台的,又有哪一个是回来了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是要放弃了去探寻的念头。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如狐狸所言,知道得太多,真的会是一件好事么? 明知道不好的结局还要去做的人,不是很傻么? 好吧,她是傻惯了的。 …… 雨歇慢慢走过去,坐在春凳上翻开书册,与封皮的鲜亮不同,书页的材质暗黄,看起来有些老旧了。记录在案的人命用朱砂勾勒了出来,在这一片暗沉之间十分显眼。最前头的受罚者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自开辟鸿蒙以来,三三两两的记录在案,时隔通常都很长,几万年几十万年甚至是几百万年不等。毕竟大多数的神仙都是遵纪守法的好神仙,即便是犯了什么事,也不至于悲惨到要上诛仙台那么严重…… 她看得很慢,一页一页翻着,不敢错过任何一页。贴着封皮的最后一页上赫然是用朱砂写成的泾河龙王。雨歇愣了一愣,看到上头的时间标注正是八年前。她又往回翻了一页,那个记录在案的却是在两万三千八百年四十二年前,时间并不对,上头的人也不是她认识的。 她又翻了一遍,依然是这个结果,并没有她想要的答案。雨歇不甘心,在泾河龙王和那个不知名的受罚者之前仔细看了看,也没有发现页面黏在一起的现象。 于是乎……她是被耍了么? “人家可没有欺骗于你喔,雨歇可千万不要随随便说怀疑人家。”司命凉飕飕的心音传进耳朵,“谁叫雨歇方才不听人家说完就急哄哄地赶过来了~人家的默默付出都没有被雨歇看在眼里,可是会很伤心的喔。” 雨歇怒:“司命你妹纸的!”那朱红的小册几乎被她抓烂。 狐狸迅速妥协,“雨歇先别忙着生气么~人家告诉你不就是了。” 雨歇沉默地等着它讲下去。 “想必雨歇已经知道这册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吧?那可是记载受罚的神仙的史册喔……”狐狸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气,“可是,他既不是神,也不是仙……自然是不会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册子上任人观赏。” “我要怎么做?” “啧,雨歇的决心很坚定么~”狐狸说:“雨歇当真想要看他的话,便用你脖间的菩提子吧……它原是那人所有,一直近身佩戴着,吸收了他的灵力,自是会指引你的。” 雨歇沉默了一晌,双手绕过脖颈后头解开了那半串菩提子拈在手里,紧紧握住,手心里几乎都要沁出汗来。 她伸出手,将那菩提子放在书页之上,心里默念了那人的名字。似乎有了感应,那朱红书册的周围骤然之间旋起了风,书页“唰唰唰”地被翻开,径自翻到了最后一页。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雨歇直直地看着,便见那书页之间溢出了一点一点金光,好似流萤一般飞舞在她面前,逐渐汇聚成了一行金色大字。 雨歇的瞳孔倏忽紧缩。 那是……关于金蝉子的记载。 她记得傅惜年说过关于野水涯这个存在,也隐约猜到它的特殊,却不知道毁了它竟会是这般严重的事情,更不知道,付出的代价会是这般的大。 雨歇默默伸手,想要取回菩提子,视线一低之间,突然便注意到了那尾部标注的时间,脑中一懵,彻底僵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偏偏会是在那个时间?为什么……她竟然会在那一天去找他? …… “真相伤人呢!”狐狸幽幽叹息,“听说完美的雄性给予的安慰能让雌性的心情好起来,雨歇可不要再伤心了,人家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着,不管你什么时候想来,人家都会是你的依靠喔。人家这样说,雨歇的心情可好点了么?” 雨歇冷声道:“滚,我的心情更差了。” 雨歇下人间时,径自前往的是那几个婆子的家。结果在意料之中,他们已经离开了。那婆子看到她,还觉得奇怪,“姑娘不是走了,怎地又回来了?” 那婆子一副了然的神情弄得雨歇全身炸毛,雨歇有些讪讪,“我确实是出去办点事情,现在事情办完了,所以就回来了。既然他们已经走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婆子拦住她,“姑娘可知道那些高僧现在在哪里么?” 还能在哪里?不就是在女儿国的王城之中。她才走了几天,以他们的行程,还不至于快到出了西梁国界。就算他们希望快点走,也挡不住这一堆又一堆的拦路虎啊! 婆子见她不言,还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便自顾自说了,“不瞒姑娘说,那些高僧原本是被我国的女王请去了王城之中,可是就在前不久,却被个妖怪给掳去了。” 雨歇心里一突,“婆婆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婆子叹了口气,说,“我这虽是偏远,但是来往的人并不少,听那些人说的呢。今日晨起之时还有一对官兵来问过,我一听便知道掳走的可不就是姑娘你的心上人么!如此俊秀的一个人啊……造孽啊造孽!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个男子呢!” 雨歇:“……” 总觉得这话说得有些莫名的诡异啊。 匆匆别过那婆子,雨歇抚着菩提子一路往西北方向腾云而去。约莫行了几十里地,见到前头有一座高山,而菩提子的感应也显示是在这处,想必便是此地无疑了。雨歇轻轻跃至地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早在空中驾云之时便已经看到这里有一处壁厢,模样甚是奇异。如今到了近前,便看清这壁厢是青石的材质,看起来十分光滑,形状好似女子闺房中的屏风。 屏风什么的,从来是用来挡住一些不想被别人看到的东西的。 雨歇于是抬起足尖,绕过那壁厢,果然就看到了后头隐藏的两扇石门。她走上前去,门上的六个鎏金大字跃然于眼底,赫然是“毒敌山琵琶洞”。 想必玄奘必定是在这里头了。 雨歇沉吟,一时又有些犹豫,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出手相助?她对这一段是有些印象的,知道那蝎子精只是贪恋玄奘美色,并不会加害于他。而且这本来都是命里定好的,本不应该由她来管,她在通天河擅自出手已经改动了剧情,差点被观音发现。万一这次也改了……会不会对玄奘造成什么影响? 可是,万一玄奘把持不住,失身给了那蝎子精,毁了精元,貌似也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啊! 雨歇左右摇摆一会,终于是下了决定。好吧,她就去看看,不出手,只求个安心吧。这么做的话,应该还是无碍的。 …… 泛着森森冷光的兵器伴着呼呼的风声照着她的后背打来,雨歇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发凉,心里一惊,她大意了,在人家门前站这么久,目标未免是太大了一点,尤其还是在这种不知根知底的情况下,不是找死是什么?被偷袭也算是活该!心里虽是这样想,但她目前还不想找死,身体比头脑更加利落,一个旋身便远远躲到了一侧,脚下往石壁上一蹬,借着反弹之力迅疾反身,双手成爪,便想要照着那偷袭者的天灵盖打下去,直接将他一巴掌拍死才好! 不料却看到一张非常具有个人特色的熟面孔。 “八戒!怎么是你!?”雨歇急急收回手,身体在空中翻了几番,后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有些恼怒,瞪着他,“你做什么偷袭我?” 猪八戒也同样吃惊,忙忙收回九齿钉耙,道:“雨歇姑娘是你!……老猪方才乍然看到你,还以为是什么巡逻的小妖,这才想着一钉耙铲死她,老猪不知道是雨歇姑娘你啊!若是知道的话,老猪宁可将这钉耙照自己身上打,也决计是不会伤姑娘半分的!雨歇姑娘没事吧?老猪没有伤到你吧……” “不用如此紧张……”难道她是那么脆弱那么容易被伤到的妖怪么?“你怎么会独自一人来这里?孙悟空他们呢?” 提到他们,八戒眼神一黯,“雨歇姑娘你不知道,师傅他被那洞府里的女妖怪给掳走了!我师兄弟三人一路跟踪到此,见到了这妖怪的洞府,想要去将师傅救出来,谁知那妖怪见败局已定,突然就使出个倒马毒桩,竟将猴哥和沙师弟给弄伤了。老猪这也是没办法了,这才想着偷溜进那洞里,看看那女妖究竟是用的什么法宝?能偷过来也好治治师兄他们的疼痛。” 雨歇一愣,“沙悟净也受伤了么?”难道她的记忆混乱了么? “原本应当是老猪受伤的,那毒桩分明是冲着老猪的脸面来的,沙师弟是为了老猪才挨了这一劫难。” “好吧……”她还真没想到一向毒舌的沙悟净竟然会突然之间爆发出如此圣母玛利亚的气场来。“你先别进洞了,带我去见他们吧,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呢。” ------------ 第三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3-04-30 第三十三章 蝎子精,蜘蛛精,蜈蚣精什么的,都是排得上号的身带剧毒的妖怪。妖怪们修行越深,法力越高,身上所带的毒性也会与日俱增。那蝎子精的毒性连如来都经受不住,还要喊声疼,决计不是个好对付的善茬,雨歇心里早就有了这个认知。但是见到孙悟空和沙悟净时,还是愣住了。 话说……这两人被蛰得未免也太有水准了点吧? 孙悟空还好些,被蛰中额头中间,好端端的额上平白鼓起了一个大包,绝对可以一头压倒观音额上的朱砂美人肉痣。 至于沙悟净……他恰恰被蛰在了左眼眼角,同样是鼓起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包,像是放大版的泪痣。估计正是因为那疼痛磨人,他的左眼已经完全睁不开来,连带着右眼也半眯着,看着分外滑稽。雨歇不禁有些好笑,貌似自入了西梁国之后,他就一直在马不停歇地倒霉啊?原本不该是他受的罪一窝蜂全部让他给担上了,莫非他命里与此处犯冲不成? 那毒液的滋味无疑是销魂的,两人都半躺在那树下,虽然没有疼得满地打滚四处乱爬哭爹喊娘,但是这一脸抽搐的表情,狰狞又扭曲,看起来凶神恶煞,很是狼狈。悟空看到她,“哼”了一声,算是打招呼。沙悟净则是压根不想理会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给无视了。 喔……他的眼皮大概已经抬不起来了。 八戒跑过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将方才的经过交代了一番,悟空看了她一眼,向后仰了仰身子,算是知道了。 雨歇盯着他额间的大包,心中思索了片刻,斟酌着开口。“我想,我或许有办法帮你止痛……” 八戒一听,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兴奋难耐,“雨歇姑娘既然有办法,便使出来吧。他们都痛了大半夜了,丝毫不见好,实在是磨人,拜托雨歇姑娘了。” 雨歇实事求是对孙悟空说道:“伤你的精怪身上带着剧毒,被蛰到的人会活活痛死,你们不比人,自然没有性命大碍,但是这一番罪还是免不了的。我的原形也是天生带剧毒的,身上带的毒性并不见得比她要弱,兴许还能攻克她的毒性,不过……” 孙悟空皱眉道:“少废话,想做什么直接便做就是。”中气虽不足,但是语气依然霸气非常。 雨歇汗颜,悟空啊悟空,你就真的没有发现她语气里的不确定性么?万一这要是控制不好,你么没有被蝎子精的毒液活活疼死,反倒有可能被她生生毒死好不好?! “你不怕我害你啊?” 八戒连忙道:“猴哥,你要相信雨歇姑娘啊!雨歇姑娘这般帮助我们,怎么会害……” 悟空冷冷反问:“你会么?” 雨歇:“……” 这语气里的自信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她好歹也是个原形很是威猛的大妖怪啊!害个人怎么了? 无语归无语,正事还是要做的。她之所以会提出这个方法来,主要还是她心里已经认定了这方法可行了。但凡有一丝的不确定,她都不敢冒险一试。雨歇半蹲下身子,按着阿玥教她的法子,以自身的灵力凭空画出一个符咒,推进悟空的额间,将那毒液生生逼了出来。 孙悟空只是闷哼了一声,便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雨歇眼尖,看到他的手指有些发颤,显然是痛得厉害的。 八戒在一边兴奋地大叫,“猴哥你好了!那肿包可算是消退了!”他又看向一边半躺着的沙悟净,高兴得叫道:“沙师弟,这下可好了,你有救了,不用再受苦了!” 雨歇手一抖,骤然之间产生了一种她其实是要渡他们去西方极乐世界的错觉。 “你好些了么?” 悟空闭着眼,点了点头。 雨歇仔细瞧了瞧,虽然脸色依然不好,但是也不像原本那般差了,显然还是有成效的。她这才舒了一口气,严格来说,她也是第一次用自己的毒液来救人的……以往,都是往这相反的方向上用的。雨歇走到沙悟净面前,正想如法炮制。不料悟净撇开脸,有些气弱,但挡不住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欠扁,“谁要你救!又不会疼死!” 雨歇磨牙,脸黑了一大半。 八戒也道:“师弟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雨歇姑娘好心救你,你怎么可以这副模样,快向雨歇姑娘道歉!” “不用不用……”雨歇连连摆手。 沙悟净冷哼一声,“装模作样假慈悲!” 雨歇怒了,我得罪你了?! 八戒还欲再说,雨歇挥手打断他,瞪着沙悟净,阴测测道:“无知了吧,真正的假慈悲可不是我这样子的……虽然你这般对我,但是秉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原则,你放心,我还是会尽心尽力医治你的,绝对不会因为你对我有莫名其妙的敌意而同样敌视你。” 悟净瞪眼,“谁要你……” 雨歇打断他,“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小生意气什么的,还是太飘忽了啊。” 悟净继续瞪眼,“我不需要你这妖女来医治!” 雨歇嚣张地叉腰,“这可由不得你了!八戒,摁住他,别让他乱动影响我医治!” “好的雨歇姑娘!”八戒从善如流。 沙悟净大骂着想要躲开,奈何身体疲软,很快被八戒制住,不得动弹。“你个妖女!……不要脸的妖女!” 答对了,她本来就是妖女! 雨歇凉飕飕道:“八戒封住他的嘴!” “额?” 雨歇顺口胡诌,说出了强大无比的理由,“他乱讲话会影响我的心情,最终影响医治效果!我这也是为了他着想。” “好的……沙师弟,这是为了你好,你就忍忍吧!雨歇姑娘也是为了你好啊,你这样子确实是太过分了。” “别听她的……唔……唔……”被疼痛折腾得耗尽了力气的沙悟净悲剧了。 雨歇磨牙,慢吞吞抓起他的一只手,伸出两颗健硕无比的獠牙,大力不客气地便往他手腕上扎了下去…… 沙悟净眼里瞬间充血:“唔!!!” 八戒惊叹道:“雨歇姑娘果然好生厉害,沙师弟的肿包也消下去了呢!而且比猴哥的消得还要快!” 雨歇谦虚,“哪里哪里。”那是啊!她可是好不吝啬地浪费了很多毒液呢! 八戒看了眼痛得直翻白眼的沙悟净,疑惑地道:“只是为何猴哥和沙师弟的医治方法不同呢?” 雨歇干咳一声,视线从沙悟净那只肿得像是馒头一样的手腕上轻飘飘晃过,“这是因人而异么,伤到的地方不同,自然医治的方法也不尽相同。” 聪明的八戒了悟了。 等他们稍稍恢复过来之后,几人制定了简单的战略,便是一招声东击西。由这三人在前头打头阵,雨歇趁虚而入,将玄奘救出来。行动是在入夜的时候开始,借着夜色也方便些。这对雨歇来说其实是极简单的,这个洞府最厉害的也就是那个蝎子精,其他的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对付起来不在话下,还符合了雨歇的心愿,自己身份尴尬,能不正面出手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因此,虽知他们几个身体还不大好,雨歇也没有反驳。 她确实不是一只善良的妖怪啊。 不过,孙悟空也不再像她记忆中那样,大小妖怪不论,都得去天上请人帮忙了。他虽不是最强的,但却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下来。对此,雨歇又是欣慰,又是担忧。 离天色黑下来还有几个时辰,孙悟空依旧在结界内打坐调息,沙悟净也难得安静,靠着树干闭目养神。八戒虽然无事,但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唠叨,影响了他们的休息。雨歇呆着无聊,与八戒打了个招呼,想要出去走走。 八戒提起九齿钉耙便要跟上,雨歇断然拒绝,“我只是在这附近走一走,这几日都没有吃过东西,也想找点吃的填填肚子,你不用跟来,守着他们。万一有人突袭,也有你能先顶着。” 孙悟空和沙悟净这种情况确实需要有人守着,八戒有些动摇了。“我们这里还有些斋饭,雨歇姑娘若是饿了,可以先吃。这是那妖怪的巢穴,老猪担心雨歇姑娘你……” 雨歇连忙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揉着额头:“你大可放心好了,那些小妖怪我还不放在眼里。我是妖怪,喜欢吃荤的。待会可能就要杀生,你一个和尚跟着我,我要是真的杀生了,你是救还是不救?” 八戒于是乖乖闭嘴了。 雨歇看了身后的两人一眼,道:“我会记得时间,到时候时间到了,你们不用管我,直接按原计划行动便可,我会自行溜进去将玄奘救出来的。” 雨歇自然不是真的出来找东西吃的。她现在已经不是凡人,“一顿不吃饿得慌”这种事情基本是不会发生了。即便她一直不吃东西,也不见得会饿死。只是心里烦躁,想要出去走走而已。 她知道这蝎子精的洞府就在这附近,难免会碰到一些小妖怪。但是一来,蝎子精现在守着玄奘都来不及,根本没可能出来……被她碰上的可能性就更低了。二来,作为一只正宗的大妖怪,蝎子精这种在人间混迹的杂碎小妖对她来说,完全是不够看的……好吧,其实与能力无关,但就是看不上眼。这倒不是说孙悟空他们不厉害,事实上,如果不是那蝎子精耍阴招,使出那倒马毒桩,老早就被孙悟空他们捣成烂泥了。她之所以能赢,大概就是赢在“事出突然,防不胜防”上。 可现在已经吃过一次亏了,那么,那蝎子精的倒马毒桩要再使出来,恐怕也达不到想要的结果了吧。 雨歇对这一点还是很放心的。 ------------ 第三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05-01 第三十四章 天色尚早,雨歇慢悠悠地走在山间,不远处的山岭上有一株野腊梅灼灼地开着,花期将尽,盛放之中透着几分颓势。雨歇走近,一手拄着腊梅粗糙的树干。 她摸出脖间的菩提子,拈在手间拨弄,菩提子在手中慢慢散发出温吞的热度。雨歇一愣,以为出现了错觉。 那热度却越来越明显,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战栗。 她甚至能够感受到它的焦灼与烦躁。 菩提子是有感应的,她一直都知道。但是这却是第一次见识到。雨歇心里突了一突,过往的几年里玄奘也遇到过各种大大小小的妖怪,却从来没用过菩提子感应过。 而这次…… 莫不是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了? 可是能遇到什么危险?总不能是那女妖怪求欢不成恼羞成怒要杀了他吧?! 好吧……这还是很有可能的。 雨歇只踌躇了一秒,便化作一股青烟直奔琵琶洞穴。顺着洞顶飞过二层门里,里头与外界隔绝,别有洞天。洞府的正当中是一个花亭子,此处春暖,花亭周边花团锦簇,开得分外妖冶醉人。雨歇这也是第一次进女妖的洞穴,只觉得人间的妖怪虽说行为很是有御姐风范,但挡不住那颗脆弱的少女心灵。 突然花深处传来响动,便瞧见两个彩衣绣服、丫髻两揫的女子一路分花拂柳而来,手上各自端着香茶果盏,面上都欢天喜地,正不知在讨论什么?雨歇悄无声息地凑上去,便听其中一个粉衣小丫鬟低声说道:“浅碧你见过奶奶带来的那位高僧了么?长得如何?这都好几天了,我还没见着一面呢!” 那个叫浅碧的小丫鬟亦是压低声音说:“见过了,奶奶可是宝贝得很呢,我也只见过一面。不过确实是难得的好相貌啊!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瞧见这般好看的男子。即便是天上的仙子,他也是配得了的。” 粉衣小丫鬟红了一张脸,“我们向来都是喝那子母河的喝水来延续后代,真不知这阴阳交\合之事究竟是个什么销魂的滋味?” 浅碧羞她,“哎呦,妹妹莫不是思春了?到时候这子母河的河水看来得多灌几口了,管保够。” “去你的。”粉衣小丫鬟嗔浅碧一眼,鼓着脸想不理她,又耐不住好奇,行了两步又凑过去,道:“浅碧你说,这是我家奶奶第一次掳个男人回来,能成这好事么?若是成了,我们这琵琶洞是不是该易主了?若是不成,咱们又当如何?” 浅碧娇嗔:“胡说什么?我家奶奶那等相貌,可不比那西梁国的国王差,他若是个男子,又怎么会不喜欢?” “他毕竟是个和尚么?我是怕他是个真和尚,不肯就范呢。” 浅碧一脸骄傲,“便是他是个得道的高僧,也得醉死在奶奶的温柔乡里。” …… 雨歇一脸黑线,玄奘连温柔如水善解人意的女儿国的国王都没有看上,怎么可能会看上一只不那么温柔不那么和善的蝎子精? 她顺着那感应,穿过一大片花海,入了花亭周边其中一条洞口,一路东绕西绕,终是进了后门。 然后便听到了一个尖利的女声,“唐三藏,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我对你好,你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我也是……也是有底线的啊!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会舍不得!仔细点我辣手摧了你!” 没人理会她。 只听她一人自顾自地发飙,“我对你做的这些你都没感觉么?为何到如今你都不肯看我一眼?我不比那女国国王好看?她有什么好的?你就这般对她念念不忘?她是长得有那么几分姿色,我就差么?你看我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你还挑什么啊!巴拉巴拉巴拉……” 雨歇一囧,顿时觉得自己真会挑时间,顺着门缝钻了进去,小心翼翼地顺着那墙壁绕到那横梁之上。 这是一间很精致的房间,顶上挂满了粉白色的纱幔,地上铺着毛绒绒的毯子,那张床房中最显眼的,因为它看着又柔软又舒适,更重要的是,它几乎占了房间的大半位置。而玄奘此时盘腿便是坐在床上打坐,神情平静如水,即便是衣衫不整也没有让他现出一丝狼狈。他的身边便半跪着一脸怒容的蝎子精,螓首蛾眉,衣衫半褪,酥胸半露,一脸红潮,又顶着一副好相貌,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雨歇摸摸自己的脸皮,顿时觉得很受伤! 那蝎子精说:“我本想温柔地对待你,可是你竟然如此不识好歹!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你也莫要怨我粗鲁,我是真的喜欢你。”这后半句又是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 雨歇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头从横梁上栽下来。果然是御姐啊御姐!这台词不就是流氓调戏良家妇女时用的么? 蝎子精伸长玉腿,下了床,站在他面前,一件一件除了衣裳,露出里头的上好春光。这货虽说是粗鲁了点,但是身材是绝对的有料。该凹的地方使劲凹,该凸的地方死命凸,实在是玲珑又窈窕。也难怪她敢这样大胆放肆,这货的身材确实是好!雨歇觉得自己长那么大,也没遇到一个比她身材更好的了。 她挺胸向前,轻扭腰肢,酥胸微颤。 雨歇勉强稳住身形,默默移开眼睛,几乎当场喷血而亡……实在是,太刺激了! 她迈动玉腿走近玄奘,一双无暇的玉手搭在他的肩上,半跪半伏着,为玄奘除衣衫…… 雨歇默默地扭过头,这么限制级的画面,老人家实在是受不住受不住了啊! 那么,她现在到底要不要去救?如果不去救,万一玄奘一个熬不住就范了,泄了真元,那多损身体啊……这也不是毫无可能的。如此香艳的画面,连身为雌性的她都要忍不住就范,就地扑倒任她胡来了,何况是身为雄性的他! 可若是去救的话……现在这种情景,实在是有够尴尬! “御弟哥哥……御弟哥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可好?” 蝎子精的喘气声越发厚重了,雨歇回头一看,便见得她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似的,将玄奘死死地缠住,一只手攀着玄奘的肩头,另一只手则是一点都不规矩地在玄奘身上寸寸摸着,殷红的嘴唇轻轻碰触在他的侧脸上,胸前的高耸柔软也一直紧紧贴在玄奘的手臂上,不时地蹭他。 她红唇微张,“你摸摸我这胸,这腿,这腰……你摸摸,保准你会销魂蚀骨的。你摸摸我吧~” 雨歇:“……” 你敢再自恋一点点么? 玄奘并没有雨歇想象中那样不着寸缕,他双手合十,纹丝不动,是以那衣衫只褪到腰间便再也拉不下去,蝎子精终究是个怜香惜玉的,没有下狠手硬是撕了他的衣裳。不过仅是如此,也足够刺激人眼了。玄奘的身体竟是出奇的好看……雨歇不是没有见过的,但是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并且当时他也算是身受重伤,一身的血肉模糊。她再怎么变态,也欣赏不了那种残破的美感。可如今又是不一样了,乍然在这种暧昧旖旎的环境中见到这具躯体,才猛然之间意识到即便是清心寡欲的和尚,也终究是个成年的漂亮男子。少年时期的稚嫩已经彻底褪去,他的身材紧实却不是那种徒有肌肉的健硕,背部的线条修长,像是一刀一刀刻出来似的,意外地有美感。 蝎子精的挑逗很是卖力,她似乎是尝试过要将玄奘推倒,但是貌似身体软了,没能成功。 玄奘的面色依旧很平静,只是额间沁出的细密汗珠却也是真实存在的,看来美色当前,坐怀不乱确实是件极痛苦的事情。 雨歇知道这是他的一个劫,外人本不应该插手,尤其是她。但终究是心软了一把,正想拈个诀变出点动静分散那蝎子精的注意力,便见那蝎子精突然松开了他,一脸怒容,低吼着指控他:“唐三藏,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为何我这样挑逗你都没有反应?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好歹我也是美貌如花的啊!你是不是和尚当久了,真的就不行了啊?” 这绝对是侮辱!骂一个男人不是个男人……没有比这更侮辱人的了。 玄奘依然没反应,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蝎子精于是愈发愤懑不平,“你都吃了我的春药了,怎么可能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揪着他的衣襟,使劲摇他,“你看我!我命令你看我!看我啊!” 玄奘处之泰然,岿然不动。 雨歇拈诀的动作僵住了,春药这种东西,她绝对是亲身体验过的。便是再清纯的兔子吃了那种药之后也能够化身为狼!玄奘不可能比兔子更清纯,可现在这毫无反应的样子……莫不是这具身体真的有问题? 蝎子精委屈了,扁着一张娇艳的面孔愤愤然,“嗷嗷嗷嗷……唐三奘,你欺负我!那春药可是很贵很贵的!不是说你们出家人都是慈悲为怀的么?我现在只是想要用一点你的精元,你怎么都不施舍一点给我?!给我吧给我吧给我吧……” 雨歇:“……” 这货真的是那传说中的蝎子精么?! “奶奶,奶奶,不好了!不好了!” 蝎子精不耐烦地吼道:“吵死了!叫什么叫!叫什么叫!有屁快放!没屁的话……当心老娘揍你!” 那通报的小丫鬟被一通大吼,顿时委屈到了,“奶奶,是那几个和尚又来门前挑衅了,这次已经将我们的二层门打破了!” 蝎子精本是一肚子火,一听到这个消息,头发都快炸了,随手拾起件衣衫往身上一套,风风火火就出了门去。“丫了个你大爷的!来得正好!姑奶奶我一肚子火正没处发,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他们这几个贼秃!扒他们每人一层皮来当地毯!”临出门前,她又回头盯了玄奘一眼,恶狠狠地威胁,“你既然不肯从我,我就拿你那几个徒弟来祭你!”见玄奘依旧不搭理,这才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离开,显然是急着泻火去了。 雨歇望天:“……” 等人全部走开之后,雨歇化出人形,轻飘飘落在地上。她走上前去,心里一塌糊涂,犹疑半晌,终是把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问句给咽了下去,只道:“玄奘,我是雨歇,我来救你出去。” 玄奘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睫毛微微颤了颤。 不说话就是默认! 雨歇凑上前去,搭起他的手想要将他扶起来,手刚碰触到他的皮肤,就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身体僵了一僵,指下的皮肤出乎意料的灼热,雨歇骤然被烫到,吓得缩回了手,惊讶地睁大眼睛,“为什么你会这么热?”好吧,话刚出口,她自己就蓦然反应了过来,看来春药也不是毫无反应的,只是他习惯了克制而已。 雨歇咬牙,道:“你忍忍,我带你去河边冲凉!” 刚想去拉他,矫情无比的声音便从耳边传了过来。 “雨歇不想让他死的话,还是不要再去刺激他了喔~” ------------ 第三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05-02 第三十五章 “雨歇不想让他死了的话,还是不要再去刺激他了喔~” 雨歇咬牙切齿,“司命!我这是在救他!你别给我捣乱,有什么废话立刻说,说完立刻滚!” “不要对人家这么温柔,人家会爱上你的。”狐狸娇嗔,“他吃下的七情散可不是冲冲凉就能够解了的……雨歇对这一点应该很清楚才是啊。” 雨歇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你说……他吃的是七情散?” “人家以为雨歇是看得出来的~毕竟那药力威猛,胜过一般呢。”他幽幽地叹了一声,“方才他若是从了那美艳的小妖精,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了~七情果制成的丹药,以他如今的肉体凡胎,怕是会吃不消喔……若是错过了时辰,得不到及时纾解的话,恐怕会……”狐狸笑,“会筋脉尽断,爆体而亡喔。啧……真是相当悲壮的死法呢。” 雨歇转身就走。 “来不及的喔。”司命笑得讳莫如深,“只有半炷香的时间,雨歇真的有信心赶回来么?” 雨歇的脚步堪堪顿住。 好吧,她没有。 雨歇在床前徘徊来徘徊去,看着他的样子怕是有些糟糕了,好吧,其实是很糟糕。这母蝎子未免也太损了,这种招都能够想得出来。委实是……委实是让人敬佩啊!如果换个对象的话,那就更好了。脑中天人交战,郁闷不已。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这七情果的效力已经很强悍,七情散是老君提取了七情果的精粹炼制而成,药性更加醇正,根本是不能解的,要么就是疏导,要么就是克制。她是知道克制这药的东西在哪里,可是,重地就在于她就算有命去拿,他也没命来等。 这样下去,残了还是小事,若是……死了,那可该怎么办? 这是万万不能想象的。 那解么? 可若是解的话,找谁来解?狐狸滚走之前的话一直在耳边回荡,雨歇哆嗦了一把,甩了甩脑袋,用手掌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不管找谁来解,他都是犯了色戒。这功德毁掉也不算什么,最可怕的还是这精元外泄,实在是伤身呢伤身!她这么几年来源源不断的金丹精露也算是白补了。 其结果跟不救一样恶劣! 雨歇的眉头蹙起,直直拧成了一堆麻花。看来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还是……废了他!她眼中凶光一闪,又马上黯了下去。这个春药应该是不会因为他废了而解了吧。 堵不如疏!反正也没有办法,为今之计,只好采取伤亡最小的方式,希望勉强能够挽回一点损失吧。 她凑到他面前,右手握拳凑在唇边干咳两声,淡定表示,“玄奘,我在同你说话,你听得见么?” 这无疑是废话。 作为一条黄花大闺蛇,其实她的压力也是十分大的。 “你真的吃了春药啊?看着不太像。”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在嫉妒。毕竟她当年同样是吃下那种药,整个人当即怂到没边了……人家一个凡人,却能够坐怀不乱,实在是让人眼红啊眼红。 他的眼睫轻颤了两下,雨歇心中一定,知道他是听得到的。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他现在正全身心对抗欲念,如果自己打扰了,反而是好心办坏事了。 这犹豫只是一瞬,他这种方式还是算了。毕竟那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春药,而是妖界特产的七情果! “你吃下的,是……很不一般的药,若是强行克制,可能会伤了自己。我没有解药,不能够帮你。但总之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办法的,那个……堵不如疏的道理你应该是明白的吧?要不……要不你就……”面对这么一张脸,这让她如何启齿?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手指微微抖了抖。 雨歇知道他是在听的,她一闭眼,狠下心来道:“要不你就自\慰吧!千万别憋着就是了。”反正这春药也已经吃了,吐也是吐不出来的了,精元也是一定要泄的了,那么,好歹能保住功德也是好的啊。 玄奘:“……” 既然已经说了,那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万事开头难,这头既然已经开了,接下来,便全是破罐子破摔的事了。她趁热打铁表示:“我觉得目前为止,这大概是最好的方法了,也能够将对你身体的伤害减到最小。 ”末了她还不忘善解人意地安慰安慰他,“你放心……我不会嘲笑你的,这种事情,其实很正常。如果你还是觉得害羞,我可以出去。”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她倒是有些急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自\慰?作为一只圣僧,从小被严格要求的圣僧……他会么? “你会么?”她心里狐疑,嘴上就直接说了出来。“自\慰你会么?” 他依旧没有反应,只是肩膀僵硬得厉害。雨歇一门心思想事情,也没有在意。 自\慰什么的,据说那是一种本能…… 但是确实也有不少物种忘记了自己的本能的先例。 雨歇于是心焦了,半蹲下身子凑到他面前,为难了一把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要不我教你吧?”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对她而言,损失不大。 宽大的袍子也抵挡不住他的反应……何况他方才被母蝎子一番折腾,如今已是衣衫凌乱,看着实在是香艳无比。雨歇纠结了一会,咬碎了一口银牙,挣扎着朝他伸出了手…… 手在半空被握住。 握住她的那只手温度很高,灼灼的几乎要将她的手腕烧化。雨歇愣了一愣,看到他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他的眼睛有些狭长,形状很是好看,眼角勾起,眯起来的时候带着点不属于和尚的魅惑。他的眼眸很幽深,像是一汪深潭,一汪秋水,里头有冷冷的火焰在灼烧着。雨歇离他近,清楚地看到那双黑眸里灼灼燃烧的……怒火。 是生气么? 为什么要生气? 手腕的力道紧了一紧,雨歇吃痛,闷哼了一声,又不敢挣扎,眉头都蹙了起来。她整个人被拉了一把,顺势便向前扑倒,直直便撞进了他的怀中,额头恰恰撞在了他的胸膛上……别看这身板长得秀气,但是其实也只是看着秀气。这一撞还真是让她有些七晕八素。 她想抬起脑袋,那手却松开了她的手腕,灵蛇般绕到她的腰后,另一只则托着了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放平在了床上。压在她身上的这副躯体炙热无比,散发出来的热度几乎能够将她烤化,让她很不适应,下意识便想要找挣扎开去。 “别动……” 他的声音出奇地嘶哑,像是被火烧过一般。 雨歇呆了一呆,没有想到他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难。虽如此,但是毕竟丈着自己是个大妖怪,一个凡人再是如何也不能将她怎么样,还算保持淡定。正想施个法将他制住……他的脸已经凑了过来。眼睛睁开,眸色深邃,让人一如既往看不分明。脸色微醺表情狂乱,像是压抑着无数的情感…… 一如千年前的那一晚。 她怔住,心里痛得酥酥麻麻的,一时忘记了施展定身术。 也正是这个当口,他半垂着眸子,俯在她耳畔低低唤道:“雨歇……”缠绵悱恻婉转入骨,一点也不似平常的冷清疏离不近人情。 唇已擦着脸颊欺了上来。 …… 她以为他会唤个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如来佛祖什么的……却没有想到他唤的是她的名字。 雨歇被这灼热的气息熏得有些迷离……好不容易聚起神智,想要施个法术将他推开,却惊愕地发现法术……竟然施展不开来?! 一贯淡定的雨歇终于开始慌了,犹自有些讷讷。“怎么回事?我的法术……” 怎么回事?! 定是那杏南岳搞的鬼! “有话好说啊玄奘,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能这么做!精元泄掉了我跟你拼命!”她发出杀猪般的干嚎。 他眼眸一动,果然顺从意愿动起了口。 雨歇:“唔……唔!” 她一直没有把玄奘当作一个威胁的存在,毕竟,被妖怪抓来抓去的玄奘实在很难给人很压迫很强大的印象,以至于雨歇一门心思真的当他是无害的了。 ……好吧她错了。 她不该不把和尚当男人。 男人一旦发起情来,那都是没下限的! 雨歇挣扎着想要起来,这才意外发现此人虽是绣花枕头,但是绝对不是烂草包。至少这气力……作为一只只在力气上有特长的悲催妖怪,竟然拼不过一个凡人的力气?!这怎么可能啊!原本还怕伤到他所以小心翼翼的心思完全没有了,她手舞足蹈挣扎起来,结果却是不动分毫。 老君,你果然练什么丹都是那么成功啊!这哪是什么春药!这分明就是大力丸!!! 衣衫被扯了大半……雨歇急了,却也是毫无办法。挣扎不但没有起丝毫效果,反而让她更加疲累,体力以她所能感觉到的速度在迅速流失,这让她很是惶恐,因为这显然不合常理。 “玄奘……”她将脸侧向一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两只手死死地抵在他的胸前,硬是拉开了一点距离,哀嚎求饶。“玄奘你放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他不理会她,将她反抗的力道一点点瓦解掉。 猪八戒的声音从洞口外飘渺地传来。“师弟你说,这么多的山洞……师傅究竟被关在哪啊?你说雨歇姑娘会不会已经把师傅救出去了?那我们还要不要找?” 雨歇脸色一喜,想要大呼“猪……”被他堵回嘴中。 “沙师弟,老猪刚刚好像听到了雨歇姑娘的声音?” “你听错了吧。” 八戒执着表示:“我听见一声猪。” “这世上的猪可多了去了,哪欠你一头……” 八戒沉吟:“……也是” 沙悟净老娘要宰了你!!! 脚步声终于还是渐行渐远…… ------------ 第三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3-05-03 第三十六章 他还在吻她,激烈的,愤恨的……她都不知道他哪来这样负面的情绪。她不晓得这是不是因为被药力控制的原因,以她当初的经验来看,应该是如此没错。他并不是有意针对她,只是身不由己而已。但这种感知还是让她微微觉得不适。 她依旧不喜欢这种压迫感。 她想要挣脱他,他却转了阵地,沿着她的下巴埋首到她的颈边。 这暧昧得过分了! 雨歇凝了力气下了狠心要推开他了,手脚方才有了些气力,只觉得一麻,突然之间力道便消失了……不但是消失,诡异的是她竟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动弹。如果这是杏南岳的玩笑的话,无疑开得过头了…… 雨歇这才知道害怕,眼前这个失控的人也确实是让人害怕。她感觉自己快要泪奔了,奈何为妖日久,眼底干涩,哭不出来。 “玄奘……玄奘……你醒醒……我是雨歇啊!你是出家人……你不能犯戒……” 她终于暴走,匀了一口气,尖利的指甲狠狠地抓了一把他的后背,一声怒吼,“陈玄奘,你他妈的给老子清醒一点!” 他像是无知无觉地,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是眼眸幽深了些许,俯下身,一手扼住她的脖颈,指尖摩挲着她细嫩的颈,慢慢收拢。 一向欺软怕硬的雨歇僵了身体,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玄奘,你……你别乱来啊!我们有话好说,我不是故意要抓伤你的!你……你别掐死我啊!我好歹救过你啊……你不能恩将仇报!”她现在使不出法力,又失去了力气,简直就是任人鱼肉。就算对象是弱不禁风的陈玄奘,她的压力也是很大的啊。 他的唇贴着她的脖颈慢慢地移动,暧昧又缠绵,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毛骨悚然,他凑在她耳侧低低呢喃,“为何……欺瞒于我?为何罔顾我的意愿?” 他低吟,“你总是这般……自以为是。” 雨歇打了一个激灵,这太不像平常的陈玄奘了。 他轻嗤,声音愈发低沉,“你已经忘记了……当初的陈江流了么?” 雨歇浑身一震,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直接将她浇了个透彻。 那是一段被湮没在了迷离岁月中的记忆,没有人提起,于是连她自己也想要把它忘记。可他却想起来了,同样不顾她的意愿,将它血淋淋地摆在她的面前。 ……被剜掉的记忆,为何还会回来? 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三人坐在绿油油的树下,身边靠着一匹白龙马,悠闲地吃着刚冒出了个尖尖的嫩草。 雨歇从琵琶洞里头出来之后,一路循着味道摸过来,远远便看到那甚为霸气的三人一马组合,一想到刚才的事,老脸难得红了红,低了头,慢吞吞地挪过去。孙悟空双手抱胸,直接当作没看见她;猪八戒倒是想要上前来迎她,被沙悟净一把按了下去,只能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歉意地笑了笑。雨歇眼尾一扫,努力提醒自己忽略沙悟净挑衅过头的目光。 好吧,她有罪……她认栽。 她大概是跟沙悟净天生犯冲,八字不合。最希望他们闯进来时,偏偏被他一句“听错了”给绕走了。等到了那种尴尬得要死,连她都希望自己能成为隐形的时候,他偏偏又带头闯了进来。 雨歇的心里真的是犹如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在琵琶洞里时,她明明是听到沙悟净他们走远了,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突然折回来,还带了个孙悟空……结果,毫无疑问自然是被抓奸在床。 她那时还沉浸在玄奘带给她的震惊之中,根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即便是有,也没有丝毫用处,她整个就处在肌无力无法动弹的地步,硬件设施完全跟不上。真是见鬼了,偏偏有玄奘在,又是那样尴尬的场景,他们几个师兄弟谁也不敢走上来。即便后来玄奘离开了,他们大概也只当她是害羞所以才迟迟未出来,天知道,直到方才,她才慢慢恢复了过来,整理了下衣服就吧嗒吧嗒跑过来了。 就方才那种情况来说,虽然她是一只娇弱的雌性,但是因为对象是更为娇弱的,还时不时面临贞操不保问题的玄奘,于是,在大伙眼里,她很自然又很悲催地成为了霸王硬上弓中的霸王。白龙马适时地仰起头,打了一个响鼻,那铜铃大的眼睛看着她,目光里是……鄙夷,还有敬佩?好似她身上散发着一股经久不散的王霸之气似的。 好吧,作为第一只成功把……其实是被玄奘压上床的雌性,虽然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发生,看后来那个样子,也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了……但总而言之,她确实是打破了记录。也难怪这几个师兄弟的反应一个个都如此诡异。 可是……谁能相信她是无辜的啊啊啊啊?! 雨歇讪讪地摸了把鼻子,随便扯了个话头想要冲散这尴尬无比的气氛。 “那个……妖怪呢?打死了没有?” 孙悟空自然是一如既往地当作没有听到,沙悟净也移开了眼,但是并没有表态什么。猪八戒左右看了看,见大家都不说话,也没人反对他,便笑呵呵答道:“那是个蝎子精,怪不得会这般毒。她原本已经被制住了的,但是后来出了点意外。” 这倒是不在她的认知范围之中,雨歇于是眨巴两下眼睛追问:“什么意外?” 八戒秉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无比诚实地回答:“就是那卯日星君呢!那卯日星君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突然便赶来了,关键时刻挡了猴哥一棒,将那女妖怪扛了回去。” 扛……回去么? 雨歇:“……” 这个世界怎么了? “那……那个玄奘呢?” 八戒道:“师傅在这山岭后头的湖中沐浴……” 话还未说完,沙悟净已经一记刀眼飞过来,“怎么,你还不死心?还想对我师傅做什么下流的事情?告诉你,你别妄想了。” 雨歇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她根本就不是妄想,是一点都没想法。 沙悟净拍案而起,怒道:“小妖,你这是什么表情?!” 八戒连忙圆场,“沙师弟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雨歇姑娘那不是去救师傅的么!” “救?”沙悟净冷嗤,“救人还能救到床上去?我看她分明就是早有预谋!” 雨歇横眉冷对,妹纸的,她容易么啊! “我怎么就早有预谋了?你倒是说说,我有主动请缨过要去后头救他么?这又不是我提出来的!再说了,我认识玄奘比你可早多了,要真的是早有预谋,还轮得到你来管啊!” 沙悟净不甘示弱,怒目而视,“你果然是早有预谋,我看你垂涎我师傅已经很久了吧?今日倒好,给你寻着了这么一个好机会,心里很得意是不是?” 雨歇:“……”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思维?怎么能比她的还诡异? “说不出话来了是吧?”沙悟净咄咄逼人,“你心里的那点阴暗心思被我当众揭穿,羞愧难当了是么?” “沙师弟你少说两句……” 雨歇叉腰,正想回击那个毒舌无比万分欠揍的货,一边呆着毫无存在感的孙悟空突然开口了,一双金色的眼睛牢牢盯住她,“你过来,只是想争论这些无聊的问题?” 雨歇打了个寒战,将手收进袖中,默默道:“孙悟空,我来找你。” …… 在沙悟净饱含鄙视的目光中,雨歇成功将孙悟空拐带走了。这其实倒是出乎雨歇的意料,因为在原本的预设里,他应该是不会跟她走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间,孙悟空在前,雨歇在后。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孙悟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双手环抱在胸前,“什么事,说。” 好大的气派啊! 雨歇于是乖乖地从海纳中取出两个白玉瓷瓶,“这是聚魂金丹,紫竹精露,对玄奘的身体大有裨益。这个,就麻烦你来保管,每过一季给玄奘服用一次便可。” 她将这两个白玉瓶子递到他面前,他却看也不看,更别说伸手来取了,“这就是你要说的事情?” 雨歇顿时讪讪,“是啊……” 孙悟空面无表情,根本没有要接过的意思:“你大可自己给他。”他顿了一顿,道:“他应当也希望你能亲自给他。”后半句很轻,雨歇却依稀听到了。 雨歇死死捏着白玉瓶子:“……我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日后大概是不能再跟着你们西行了。”反正迟早要说的,晚说不如早说,这样说了也好有点心理准备。虽然大家都没有怎么说,但是以她的身份,呆在这个取经团队里确实不是那么妥当,好吧,其实是非常不妥当。这四人小组所过之处,哪里没有上界的眼线?她这么庞大的存在,即便是想要装低调,也是完全没可能的啊! 这一点……玄奘应当也是知道的吧? 雨歇沉默地垂下了头。 孙悟空并没有打算放过她,横眉道:“什么事?” 你是听出了这是一个借口,还是没有听出这是一个借口? 雨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事,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而已。” 孙悟空冷冷地看着她,“既然是小事,那也就没有走的必要了。这些,你若真有心,就自己给他。”说完径自越过她就想走。 小事就不是事么?!非得爹死娘跑才是大事啊魂淡! 雨歇连忙拦住他,一手拽住他的衣袖,扭曲着一张脸,将那两只瓶子递到他面前,“孙悟空,拜托你,这两瓶药对玄奘很重要。” 他依旧是看也不看,冷冷道:“放手。” ------------ 第三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05-04 第三十七章 孙悟空依旧是看也不看,冷冷道:“放手。” 死猴子!耍什么酷!吓什么人!不知道她看着很勇猛,实则很胆小的么?! 雨歇悲愤了,奈何人家看着跟她不是一个档次的,只得乖乖松开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开,不甘愿的意味不言而喻。 孙悟空瞥了她一眼,突然说:“理由。”声音还是带着不耐。 “啊?!”雨歇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孙悟空的眉头不耐烦地皱起:“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很显然,他今天若是不问出点什么,大概是不打算帮她的了。话说,她能够改投猪八戒的怀抱么?那货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就是太容易被妖怪抓了,到时候要是把着两瓶子弄不见了,她即便是躲起来了,大概也会忍不住跑出来掐死他! 雨歇顿了一顿,摆出一脸情深义重,道:“他身体不好,这药是专门替他补身的,非常重要。” 孙悟空眉头皱得更加厉害:“废话。” 丫的给你一个解释你还这么挑!你是不是爱上玄奘了才这么替他打抱不平啊尼玛!那是禁恋啊禁恋! “我见义勇为替他寻药有什么不对的?!” 孙悟空瞥了她一眼,“你可不像是那种见义勇为的妖怪。” “……我的本质其实还是非常善良的,你这么说,实在是很伤害我柔弱的内心。” 孙悟空面无表情,道:“你还想继续糊弄我的话,我就不奉陪了。” “哎……我没想。” 他突然盯住她的眼睛:“当年的事,我也是知道一些的。我不喜欢欠别人,你对我有恩,我自会相报。但他如今是我的师傅,如果你敢伤他,我不会坐视不管。” ……大圣,你多虑了。 雨歇深呼吸,慢慢平静下来:“我不会伤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他,也为了我自己……” “万物讲究一个因果,他曾经种下了一个因,我现在便来偿还这个果,这只是天道轮回而已。” 她抬起头,视线凝聚在不远处山岭上那株腊梅树下淡漠的青灰色人影上,他身材很是颀长,原本有些深邃冷硬的五官在梅花色的熏染之下显得柔和起来,看起来温润了许多。清风从她耳际吹过,爬过逐渐高起的山坡,卷起了他青灰色的衣袍,他没有动,缚手站在那里,好似与天地融为一体。 雨歇沉默片刻,垂下眼,掩住颇为复杂的目光,以不重不轻,但是分外缓慢坚决的声音说道:“我们曾经有过交集,但那毕竟已经是……曾经。玄奘他以后会取得真经,会修炼成佛,会普度众生……他会有自己的生活,我是妖怪,也会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不是同一种人,有不同的路要走,以后注定是没有交集的,现在也就不必勉强。” 过往种种,皆是痴妄。没有谁会活在记忆里。不管是人是妖,都是向前看,向前走的。 那些忘不掉的事情,人会选择遗忘,有时是主动,有时是被迫,但终归是会忘记一切,从头开始。 妖怪也一样,等到实在难以承担的时候,忘记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为何……欺瞒于我?为何罔顾我的意愿?” “你总是这般……自以为是。” “你已经忘记了……当初的陈江流了么?” …… 他带着淡淡自嘲的嗤笑还在耳边,好像要把她的心一把揪起来。她感觉到疼痛了,那是一种几乎窒息的压抑的疼,让她在呼吸之间都带着淡淡的抽痛。可是再做一次选择,她依然会毫不犹豫地按照原来的路走下去……哪怕,这样总是会伤了他。她那么胆小,终究不敢为了这若有似无的的萌动而去……逆天。 雨歇原本一直觉得,这不是一个伤感的故事。顶多,也就是有点纠结而已。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好吧,其实她并不是想那么天经地义的,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她都不想要还债。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自觉的人。 只是凡事皆有例外。 ――她遇到了她的例外。 她敢欠天下所有人的债,唯独不敢欠他的。 千年之后,雨歇第一次见到玄奘时,差点没有当场泪奔。 老娘盼了你那么多年,总算把你生下来了!不容易啊不容易! 生下玄奘的自然不是雨歇本人,她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好姑娘,身边虽然时不时有几只雄性路过,但从来没有人驻足停留,唯一停留的那一只……不提也罢。 此处是江州城外河边,眼前这个女人着一袭金褐色剪裁精细的衣衫,衬着身材丰满窈窕,面如满月,眉眼精致,也是难得的好相貌。这看着十分娇弱的姑娘叫作殷温娇,当朝宰相殷开山的千金。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却不妨世事难料。此刻的她面容愁苦,脸上尽显悲戚犹豫之色。她迎风在江边站了良久,一双眼牢牢看着怀中的婴儿,许久之后,终是一声低泣,低头亲了亲怀中婴儿的面颊,“我儿,终是为娘对不住你啊!”话落已是有了取舍。她弯腰,将那婴儿放在了木盆之中,任它随波流去。 殷温娇什么的,雨歇自然是认识的,只是她不认识雨歇罢了。说来,自那殷温娇成亲之后她便时常跟随左右,当然那是暗地里的,明面上也有几次,不过那时她变作了普通的小丫鬟,她肯定认不出来就是了。雨歇原本是想呆在她的身边一直等到玄奘出生的,只不过两个月前她的菩提子突然感应到了一块碎魂,这才出去了一趟,结果一回来,在江州衙门转了一圈,愣是没有发现殷温娇的身影。好在为了以防万一,她曾经在她的身上加了点方便寻找东西,一路追踪过来,就赶上了眼前这一幕。 雨歇看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女人一眼,面无表情,心里无波无澜,没有什么起伏。殷温娇这个女人对她而言,就是一个跳板,她找到玄奘的跳板,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至于她那复杂又纠结的心情,雨歇更是无法感受了。 陈光蕊被打死的时候,她无动于衷;刘洪与她过日子的时候,她也无动于衷;如今殷温娇为了事情不败露而抛弃孩子,她依然无动于衷。 真是太没真实感了! 她这样想着。 直到那木盆中孩子的面颊映入她的眼帘时,她终于无法继续无动于衷,心脏微乎其微的颤动了一下,很小的一丝颤动,小到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而在此之前她还在想,小孩子神马的,又爱哭又爱闹,最麻烦了!反正这是他的劫,所以她什么都不管。 然而――婴儿时期的玄奘,竟是分外的漂亮,粉雕玉琢,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雨歇虽如今成了妖怪,但是对美好事物的热忱之心,还是存在的,是以一开始的不自在稍稍褪去了一点。她睁着眼睛看着他,他小小软软的身子躺在木盆之中,不哭不闹,很是安静,只用一双乌黑纯净的眼睛看着她,睫毛像是两把羽扇,柔柔地垂着,看起来很是乖巧温顺。 雨歇猝不及防,一不小心被萌到,魔怔了似的,不自觉地便想伸出手指想去戳他粉嫩的脸庞……作为一个怪阿姨,或多或少总是带着几分恶毒的少女情怀。 她的手指停在了半路,心中也是万分犹豫,不断告诫自己,不要被这货的表象所迷惑了!红粉骷髅啊红粉骷髅!这娃也就看着可爱,而其内心还住着一只强悍的怪大叔呢!她怎么可以忽略这么可怕的一点啊?! 他的眼睛又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扑扇着,似乎是很疑惑她的一脸纠结究竟是为何而来? ==!雨歇自我催眠宣告失败。死小孩,不带这么勾搭人的啊! 他的小脸很软,手感极好,触在指尖有一种温热柔软的感觉。一戳便是一个坑,雨歇兴起,眯着眼睛连连戳了许多下,他也不怕,也不哭,只是有些不堪其扰,粉嫩的嘴唇微微嘟起。 铁石心肠惯了的千年老妖婆瞬间母爱爆发,捧着一张红透了的脸蛋倒地打滚。 突然觉得,跟殷温娇比起来,她简直太弱了。殷温娇究竟该是怎样的铁石心肠啊!这么萌的娃都舍得扔?雨歇扼腕,就算是当作萌宠养那也是好的啊! 那她还要不要管他?! 这是一个纠结的问题。如果管的话……这可是他的劫难啊!被她破坏了的,貌似不太好吧?毕竟上头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瞒恐怕是瞒不过去的。可是如果不管的话,这个刚出生的娃在江上漂个三四天真的没问题么?就算是不死,恐怕也会丢掉半条命吧?! 现在是六月,天气很是反复,方才还平静的天际此时已经聚拢了一堆乌云,估摸不久便会下雨。 雨歇抬头望天片刻,低下脑袋恶狠狠地对他说道:“小鬼,你给我听着,不是我想管你!是天气不好!知道么?是天气不好!” “……”躺着也中枪的天气表示很无辜。 小玄奘被她的动静所吸引,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似懂非懂,眨了眨眼。 雨歇捂脸。 ------------ 第三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3-05-05 第三十八章 六月的雨,窸窸窣窣,淋淋漓漓,像是女人的脸,反复无常,难以捉摸。 雨歇抱着那娃,沿着河岸一直顺流走下去,身上设了个结界,雨丝飘不进来,是以依旧一身干爽。其实如果不是抱着这个小累赘,她还真是情愿跳下河去游一游,或者就这么淋着雨赶路。身为水族,无论如何是不会想要离开水的。 雨歇抱起小玄奘的时候,怎么都没有料到这场雨一下便下了一整天,等她意识到这雨竟然没有个停下的趋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她有点饥饿感,并不是很强烈,但确实是存在的。这段时间耗为了寻那碎魂,耗费的妖力实在是不少,来不及补充便过来了。就算她能忍,这娃肯定也不能忍下去,毕竟不过是肉体凡胎,被她这样抱着赶路,恐怕也是吃不消的。这样想着,她便有意搜寻起附近的人家,结果还真让她给找着了一家,正在此地三里外。 雨歇心头一喜,吧嗒吧嗒便跑了过去,大老远便看到那是一座有些年头的屋子,挂着两盏褪色的红灯笼,在风雨中飘零,因为下雨的缘故,现在天色有些暗了,灯笼也已经点了起来,幽幽两团,好似鬼火;门上正中间悬着一张老旧的牌匾,上刻着四个大字:“悦来客栈”。这名字一下子便打破了那阴森的气息。 雨歇瞬间无语凝噎。 没想到她千年阑般难得投一次客栈,竟然会人品爆发到这个地步啊! 雨还在下着,且有些越下越大的趋势,从一开始淅淅沥沥的小雨,到现在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 她原本还想着不要引起别人的怀疑,撤了结界变化出一把雨伞过来装装样子,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雨歇抱紧小玄奘,朦胧黄昏色中小玄奘幽幽转醒,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雨歇瞬间又被萌倒,脸红不能自已。她上前走到客栈前,大力不客气地拍了拍门板:“有人不?有人不?有人就来开门!” 许久,那门边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妪拿着一个烛台探出头来,满是褶皱的老脸在这昏黄摇曳的火光下颇有几分可怖的感觉,“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声音苍老得好像被磨砂过一样,在这夜色中带着点森然的意味。 雨歇顿时乐了,揽着小玄奘,淡定表示:“自然是住店。” 那一双浑浊的老眼上上下下瞅着她,看到她怀里的婴儿之时,眼睛猛然发光,亮得简直要闪瞎雨歇的蛇眼。不过她很快转移了目光,突然盯在了她的裙摆之上,然后浑身一个激灵。不像一般赶路人满身狼狈,她的裙摆干净如初,连点水渍都没有。在这大雨磅礴的天气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一点都不被雨淋湿衣摆? 老妪连忙关门,声音中带了点急切的味道:“本店今日不待客。” 雨歇自然是不会让她得逞,一手拦住,硬生生将那门板拉开,“老婆婆你这话说得可真没道理,你这客栈开着本来就是迎南来北往的客人,我又不是不付钱,你作何要赶我?” 老妪苍老的面孔几乎扭曲,两滴汗从额上滴下来,按捺着脾气道:“本店客满,客官还是投宿别家去吧。” “婆婆这是在开玩笑么?”雨歇危险地眯起眼睛,威压慢慢地释放出来:“这里人烟罕至,方圆百里不过就你一家客栈,我好不容易方才找到这歇脚的地方,怎么好另宿别家呢?况且,这雨又是这般大,婆婆这般心善,应该不会再赶我走的吧……”语气里已经隐隐有了杀气。 这红果果的威胁啊! 老妪立马道:“我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房间还有很多呢,客官里边请!” 雨歇笑,她喜欢狗腿。 雨歇是个热爱和平的好姑娘,一般情况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不一般情况就只用暴力解决问题。 现在这情况就挺不一般的。 她原本是可以用暴力来解决这个问题的,不过鉴于小玄奘还没有睡着,她不能带坏了他;再则,这老婆子挺知趣的,挺有眼力,而且非常的听话。 雨歇表示很满意。 这客栈外表看着挺破旧的,内里……更加破旧。当然,这只是表象而已,如果没有那层表象,恐怕是破旧得不能再破旧了吧!雨歇也是很识趣的,并不愿意窥破这层表象。她叹了口气,抱着小玄奘,跟着那老妪上了二楼,一路上有好几张脸在各个角度偷窥她,隐藏在桌椅下,都是一副很害怕的模样,看来刚才的彪悍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那么,今晚上她是可以很太平了吧。 老妪把她引进了最靠里的一间卧房。雨歇大大咧咧地走进去,果然……这卧房看着更加破旧了。 老妪战战兢兢地问:“客官需要吃食么?下边可以准备。” “喔……”雨歇随口应道:“有素的不?” 老妪噎了噎,半晌才道:“有!” 雨歇笑笑:“我不爱吃素的。” 老妪咽了一口唾沫:“那客官可是要荤的?” 雨歇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呢?”她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舔舔唇,做出一副惬意的模样。“其实灵物的味道,也是不错的。拿来炒了做个开胃小菜,啧……” 老妪顿时两股战战,哆哆嗦嗦:“客……客官……” 雨歇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口牙不好,不爱吃老的。” 老妪顿时松了一口气。 雨歇笑得更灿烂,露出明晃晃的一口小白牙:“我爱吃小的,炒两盘来怎么样?” 老妪如临大敌,两腿抖得更加厉害,整个人都瘫软了。 雨歇作势扶了她一把,“婆婆这是腿软了么?也是喔,老人家就应该好好休息,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最好也少动,省得伤筋动骨的……好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要休息了,婆婆也出去忙吧,我想应该还有别的客人要来,可别耽误了接客喔。” 老妪松了口气:“是,是……客官好生歇着,老身不打扰了”她倒退着出了门去,将门小心地掩好。雨歇似笑非笑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彻底消失在她的眼里。 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雨歇是不会做那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事情的,别人的事情,不关她的,她是绝对不会插手,也就是说,再有人来,被宰了或是炖了,生吞也好,活剥也罢,她都不会施舍一眼过去。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谁都不能以正义为名,去干涉别人的生活。 当然,前提当然是与她无关,若是犯在了她的身上,那么,情况就完全不一样。 雨歇设了结界,这倒不是怕他们半夜里图谋不轨,主要还是因为她耳力太好,生怕夜半发生什么不和谐的事情吵到她的睡眠。 雨歇慢悠悠走到床上,本想直接躺下睡,突然便意识到了怀里还有只小的。她瞪他,带着个小的让她怎么睡觉?!作为一只睡相并不好的姑娘,她觉得让她跟他一起睡,恐怕还是有生命威胁的。要不,找张小床出来让他单独睡好了。这样想着,她便想要将他放开。 小玄奘很是灵敏,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小脑袋看着她,眨了眨雾煞煞的眼睛。 卖萌也是没用的! 小玄奘嘟起了小嘴,软软的小手抓住了她的衣襟,不肯松开。 雨歇:“……”默默地扭过头去,这货实在是太可耻了! 雨歇无节操妥协,为他设了个小小的结界,将他包裹住,这样即便是压倒了,也不至于压死了他。她将他放在床的里侧,自己躺在外侧,摸了摸他的脑袋,心里很是感慨,这娃虽然是肉体凡胎的,但是就是跟一般的娃不一样,从刚才到现在,愣是没哭嚎过一声……感慨着感慨着便也就睡着了。 夜半的时候雨歇做了个噩梦,梦到了自己在河边草丛里睡觉,河水那个暖啊,水草那个软啊!她做好梦做得那个香啊!突然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提溜了起来,她被装进了竹篓子里拿去街上卖,一个男人看上了她,花了两个铜板买下了她,把她带回了家,她以为自己得救了,结果不料那男的竟是开药店的,看中了她的胆,想要挖出来生吃了。 场景转换,她又被杂技团的抓住,绑了手脚演出胸口碎大石,一块大石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差点没有岔气,那个同台表演的壮汉一脸络腮胡子,笑呵呵地举起大铁锤子,恶狠狠地便砸在了那大石上,石头碎了,她的胸口也跟着碎了,然后她喷出一口黑血来。 她虚弱地喊救命,奈何大家都只是呵呵地笑,谁都没有理她。 场景再次转换,大石不见了,看热闹的人也不见了。她躺在床上,依旧是被绑了手脚,一个看不清脸面的男人笑呵呵地伏上来,撕开她的衣襟,然后对她行非礼之事,她扭着腰,娇弱不胜地叫:“雅蠛蝶!雅蠛蝶!” 然后,那男人说:“别叫了,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于是,她不叫了。 然后,她醒了。 ------------ 第三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3-05-06 第三十九章 雨歇倏忽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黑漆漆的天花板,像是怪物张开的大嘴巴,舞动着爪子要把她活生生吞进去一样。 回想方才诡异的梦境,她便觉得胸口一闷,突然很想骂娘。 雨歇动了动胳膊,突然便觉得身上不对劲,有些发闷,好像压了什么东西,可是四肢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来,胸口的感觉尤其销魂。她愕然地看过去,便在黑夜之中看到小玄奘那货小小的身躯趴在她的胸上,很认真地埋着头,她的衣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凌乱了,露出大半片白嫩的胸脯来,小玄奘软绵绵的小嘴很努力地抓着她的那个神马吸啊吸…… 雨歇:“!” 吸你妹啊!老娘还是黄花大闺女啊魂淡! 雨歇的脸瞬间就青了,碧幽幽的,几乎可以往外挤出水来,分外\阴森。她一挥手,一把把那个小色狼拨开,不料那小家伙虽然没有牙,咬得却很紧,这一来真是让她销魂了一把,她只一瞟,便见着那上头都红了大半,羞愤交加,也顾不上什么,随手便抓起衣裳掩住。心中淌血,这时代的衣裳实在是太单薄,太好剥! 她又是窘迫又是尴尬,怒视他,咬牙切齿,果然,男人不管是什么年纪,都是危险的!她不该因为人家长得可爱就放松了警惕!早知如此,一开始她就不该怜香惜玉! 眼前这只无齿之徒吸得正开心,不料却飞来横祸被甩开,当即便眼泪汪汪了,他锲而不舍地凑过来,还想继续吸奶,雨歇红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嫌弃地把他推得远远的。他不解地眨眨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嫌弃了,又想着凑过来,雨歇依旧将他甩远。 如此一来二往,小家伙终于明白自己遭到嫌弃了,扁了扁嘴巴,雾煞煞的眼睛委屈地控诉她,“嗷”地一声便哭了起来。 雨歇:“……” 欲哭无泪,她自己也很委屈的好不好!虽然那货现在是个小娃娃了,但是本质里,她还是有两分把他当金蝉子看的啊!虽然他很小,虽然他什么都不懂,但这不妨碍她下意识以为他就是金蝉子啊!这……这让她情何以堪啊!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雨歇的两颊烧得很厉害。她是存了心不想理他,小家伙于是哭得更伤心,更悲凉,抽噎着,那叫一个肝肠寸断。作为一个小孩子,他哭得真的是格外的有技巧,一般娃娃都是嚎啕大哭,以吵取胜,他则不是,只是抽抽噎噎地哭,饱含着委屈的热泪悬在乌黑的眼里,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了指责,端的是梨花一枝春带雨,我见犹怜! 雨歇打了一个激灵:“……” 好吧,她错了!她不该忘记这娃竟然是要喝奶的! 作为一只从来没有喝过奶的妖怪……她应该是值得被原谅的吧? 雨歇有些后悔,她原本怕小玄奘身子太弱了才给他喝了一些精露,好让他能够熬过去,结果倒好,他现在一个两个月不足的娃能爬能闹,生生大了一圈。 那现在怎么办?她也总不能把小玄奘饿死了吧! 继续躺平了让他非礼? 好吧,这是不可能的,她又没奶!就算有的话……不行,这感觉太销魂了。 雨歇起身,理了理衣裳,打开门,冲着空荡荡的走廊叫了一声:“小二!” 话音刚落,一个飘忽的身影便从走廊尽头过来,雨歇眯着眼,看到来人并不是那个老妪,而是一个苍白清秀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袭布衣,戴着一顶同个材质的帽子,肩上一块抹布,蛮正宗的小二的打扮。看到雨歇时,他的眼神有些闪烁,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垂了脑袋,低声询问:“客官有什么吩咐?” 雨歇想了想:“有没有吃的?” 那小二顿时浑身颤抖起来,一张清秀苍白的脸上顿时青白交加,恨不得现在立即消失在眼前。刚才雨歇跟老妪说的那番似假还真的话还在耳边,这个时候她又旧话重提,她不会是真的要吃了它们吧?!好不容易下了一场雨可以开门迎客,没想到一迎便迎来了一个煞星!光是那威压和杀气就让他们这些胆子不那么大的小雨灵不敢试图去挑战了……呜呜呜呜……难道这就是坏事做多了的报应么?最后竟然是要被吃掉?! 雨歇可不管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继续说道:“有没有适合小孩子吃的?比如……奶什么的。” 小二一愣,脸上表情更加精彩,又惊又喜,还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有……有,有的!”前几日有个来打尖的人是个买卖羊肉的贩子,他带的那群羊里倒是正好有两只小母羊,说实话,它们也喜欢吃那种东西,所以一直留着没有处理掉,没想到今日正好派上了用场。 话落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扫向她的胸脯,眼里有惊疑…… 雨歇于是恼了,冷森森威胁他:“看什么看,再看我吃了你!还不快去!” “是,是……是!”他低头便往外走,才走了几步又停下,小心翼翼问道:“客官要多少?” 雨歇不耐烦了:“有多少就拿多少就是!” 事实证明,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她马上就为了这句话付出了代价,因为他很快就提了一桶奶上来。 雨歇接过的时候,目光都呆滞掉了。这么多,够小玄奘喝到月底了吧?就是她,也喝不了那么多啊!话说……这家伙是故意报复的么?她森冷的目光直直地射向那小二,看得那小二汗如雨下,浑身发颤,全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他也委屈啊!真是的,挤奶也是一项技术活好不好!他夜半打扰那两只小母羊,可是被当作流氓,挨了好几蹄子的说! 雨歇慢慢收回目光,挥了挥衣袖:“谢了!” 小二受宠若惊抬起头来,恰好看到雨歇已经阖上的门板。 小二:“……” 雨歇提着那桶奶回房时,小玄奘已经不哭了。一双黑眸被泪水洗刷过后,格外的亮,颇有点泪盈盈的感觉。雨歇去逗他,他艰难地翻过身,非常有节操地不理她。小孩子也是有脾气的好么! 雨歇:“……”作为一个奶娃娃,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有节操啊?! 她一个劲地戳他的屁股,小玄奘饱受骚扰,咿咿呀呀两声表示抗议,但依旧不肯翻身看她。这性格,真是意外的执拗啊!雨歇没法,只得伸手去抱他,两者力量对比太大,他用软绵绵的小手推了推雨歇的胸脯毫不奏效,反抗不成,干脆扭过脸去不理她。 雨歇暗伤,默默地取出小瓷瓶子将那桶奶灌了进去,拿去喂小玄奘,他也固执地不肯喝,小肉手不住地拍她。 原来这娃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没发脾气时感觉这脾气很好啊,一发脾气就是不可收拾的局面啊! 雨歇无法了,被折腾得都有些殚精竭虑,直接躺上床,大大咧咧地摊开四肢,看了一眼玄奘,没好气道:“死小孩,要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不过片刻,小玄奘真的顺着她的手臂往上爬! 雨歇一把提起他,直起身子瞪视:“作死啊!老娘就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是不是!老娘是黄花大闺女啊魂淡!”话落还顺手打了他的一记小屁股。 小玄奘遭受欺骗,怒目相视,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他突然别过脸去不看他,一张粉嫩的小脸上满是委屈。 雨歇不知怎么的,竟然感觉有点理亏,她都一把年纪了,跟个刚出襁褓的小娃娃计较个什么劲啊!这样想着,她有巴巴地凑上前去逗弄他,结果小玄奘是真的下定决心不肯理她了,他也不吵,也不闹,一双黑眸里眼泪汪汪的,欲落不落,分外惹人垂怜。 雨歇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真的应当引咎自惭。 她伸着手指去戳他,他也不理会,任她戳个不停。 雨歇无奈了,真想妥协了算了。可是她毕竟是真的没奶啊!这妥协了算个什么样子?!绞尽脑汁,突然想到凡间大人逗小孩子的一招,也不管是不是好用,她将他的脸板正,双手捂住自己的面孔,凑到他的跟前,轻轻“啊”了一声,放开自己的手,露出脸来。 他的表情果然有些松动,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雨歇用自己的额头去碰他的额头,像那些正宗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表现亲昵。不知道殷温娇有没有这样对他做过呢?她莫名其妙地想,心里觉得有些惋惜。 都说小孩子是最灵敏的,雨歇感觉到他在回应自己,用自己小小的额头来碰她。 雨歇心里欣喜,再次捂住脸,凑到他跟前,“啊”地放开手,这一回露出的确实青面獠牙。 好吧,她是太忘形了。 等到意识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小玄奘“咯咯”地笑个不停,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样子,那小肉手挥舞着,便摸到了她露在唇外的獠牙,那獠牙里暗藏着毒汁,感觉分外灵敏,软绵绵的手抚摸在她的牙上,让她不自觉麻了一麻,连忙收回牙齿,回看了他一眼。 视线所到之处,便是小玄奘亮晶晶的眸子,内里有宝光流转,流光溢彩。 ------------ 第四十章 更新时间:2013-05-07 第四十章 对雨歇来说,江州与金山寺其实相距并不远,她也就走了十来天便来到了金山寺外。 这千年来她一直都在搜寻着金蝉子的碎魂,可惜天地之大,找到那么一片两片的魂魄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即便是努力了那么多年,她的收获依旧不是很大,手上所拥有的也不过是七片碎魂。她在这一路上也考虑过要不要直接将那碎魂植进他的体内,结果很是让人失望。 小玄奘太小了,他的身体不足以支撑这场补魂。 雨歇虽然无奈,但也无可奈何。物极必反,太过激进反倒是不美。这一点她倒是晓得的。再说了,千年都等下来了,这区区几十年她难道还等不得? 早年狐狸曾经说过补魂之术的存在,她后来问过阿玥,大概是确认了这补魂的可行性。再后来,她翻阅了天书,也确实得到了确切的方法。只是原先一直忙于寻找魂魄,以至于将这件事耽搁了。现在玄奘已经出生,接下来的事便是尘归尘,土归土,那么她也是时候准备炼制那金丹了。 她从海纳里取出那只木盆,还有殷温娇亲笔的血书,将小玄奘放在上头。小玄奘还不知自己的命途何归,依旧望着她,笑得很是纯真。雨歇伸出手指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不像一般软绵绵的娃娃,没有长开的时候像个皱巴巴的老猴子,小玄奘长得很有型,五官分明,看得出日后定然是个极好看的男子。 一想到要将他亲手推进那棋局之中,雨歇有些不忍,甚至产生了将他立即抱回紫竹林的想法。 不过这想法只是持续了一瞬,她并没有勇气反抗天道。他该有自己的路要走,她不能一念之差阻断了他的前程。就算她将他抱回了紫竹林,就算所有人都不追究……他终究是肉体凡胎,凭借她一个人的力量,她是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活下来?才能让他变回原本光风霁月的金蝉子? 她不能。 雨歇缓缓松开了手,那木盆便顺着河流流向了金山寺。老远便看到一个老和尚捞起了他,将他抱入怀中。雨歇幽幽看了一眼,转身便踏云离开。 这一去便是六年。 这六年里,雨歇将自己困在紫竹林中深居简出,一心研究那补魂之术,顺便参照那原有的法子开始大批炼制金丹。这其实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且不说金丹并不是那么好炼制的,便是那补魂之术的难度也是相当于在开创先河。补魂之术基本没有可以让雨歇借鉴的先例,史上魂魄散得那么厉害还能够救回来的实在是太少了,即便是有,那魂魄也是不完整的。 她翻阅了大量的古籍,也不是没有被她找到相似的例子。但是但凡是魂飞魄散的,基本上魂魄都消散了,像金蝉子这样子还能够找回来的,她纵使翻破书册,也找不出一例来。当然也有魂魄没有完全消散的,还留下一魂一魄的,也不是再找到剩下的六魂六魄,而是在这一魂一魄的基础上再衍生出完整的魂魄。 可是那样的话,即便是重生了,他也不会是原来的自己了。 遑论,雨歇即便是想用这样偷懒取巧的法子,也是没用的,金蝉子的魂魄碎得太厉害,连完整的一魂一魄都没有。更何况,他那人那么特殊,连魂魄也跟着特殊,除了认命地将那些碎魂找回来替他修补以外,用其他的方法根本就没有丝毫用处。 真真是无奈! 等一切备好,雨歇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自己磨磨蹭蹭便浪费了六年时光。 是时候该去看看小玄奘了。 雨歇将金丹放入海纳之中,旋身出了紫竹林,直驱金山寺。她原本还想借着菩提子感应一下小玄奘的所在,毕竟许久不见,小孩子的长相又是千变万化的,她并不保证自己能够一眼认出他来。结果运气好得出奇,她才到山脚下,便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小玄奘。 他如今是十分俊秀漂亮的模样,还没有长开,脸上还带了点婴儿肥,粉雕玉琢,可以预见长大后该是一副怎样的姿态与神采。这个时候的他穿着一袭洗得浆白的青灰色僧衣,有些旧,但是很干净。他还没有剃度,依旧有一头柔软乌黑的长发。 雨歇看到他时,他正拿自己的柴火换了老渔夫捕到的一条红鲤鱼,这明显是不划算的交易,但是小玄奘长成那般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肠柔软得很。 于是,那老渔夫的心肠柔软了。 小玄奘抱起那条鲤鱼,慢吞吞走到河边,将它放入了河水之中。那鲤鱼显然是个有灵性的,并不马上游走,愣愣地看了他一晌,这才钻进了水中,摆了几下尾便消失不见了。 雨歇很是感慨,他的心肠未免也太好了一点。换做是她,绝对不会将那条鲤鱼放生的。吃了它,估计能长不少修为呢! 额……也许这就是人家能够成佛,而她只能当个妖怪的最终原因吧? 雨歇这厢还在考虑该以一个什么样的方式出场,既不会太平淡,也不会太突然!那厢小玄奘好似脚底一滑,直直地便往水中栽去。雨歇心里一跳,脑中一片浆糊,身体已经做出了本能反应,蹿了出去将他抱进了怀中,拉离了水面。 等站稳了,雨歇放下他一看,便见他闭着眼睛,小脸一片煞白,恐怕也是吓得够呛,责备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口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她低声喃喃,担忧大于训斥。 “我……对不起。”小玄奘咬着唇,一脸愧色。 雨歇于是乐了,这表情还真可爱!她毫无压力地摸摸他柔软的头发,语重心长劝诫道:“以后要小心点,小孩子家家的没事不要到河边玩,万一不小心掉下去那可怎么办?今天是你运气好,万一以后运气不好没碰着人呢?是不是?” 小玄奘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抿唇不说话。 雨歇愣了愣,下意识便问道:“你是这金山寺里的小和尚么?叫什么名字?” 小玄奘摇了摇头,乖乖回答:“我叫陈江流,住在金山寺,并未出家。”声音很是清澈,听得雨歇心头暖暖的。好歹是她亲手喂过的娃,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雨歇自动调整为对抗娃娃模式,说话时不自觉地带着点一惊一乍的味道:“啊!那为什么没出家呢?” 可惜人家丝毫没有要领情的意思。 小玄奘垂了脑袋,抿了抿唇:“师傅说我还有俗事未了。” 所谓的俗事,雨歇自然是明白的。他爹娘那边一大堆事情都没有处理掉,现在就让玄奘遁入空门,未免是有点太早了。雨歇沉吟,换做是她的话,恐怕是不会嫌太早的,务必第一时间断了他的俗事,让他一门心思出家去。雨歇装模作样地点头,摸了摸他柔软的鬓发,不由感慨,发质真好,剃了可惜了。她试探着问道:“江流想当和尚么?” 小玄奘一愣,眼底的光芒黯了黯。 “没想过是不是?还是觉得自己从小在寺院里长大,除了当和尚就没有其他出路了呢?”好吧,她承认她居心不良。 小玄奘抿唇不答。 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啊!想这种问题确实是早了一点!想她六百岁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这种问题呢! 雨歇拍拍他的脑袋:“好了,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了,我也就是说着玩玩的,这种事情还是放到以后再想吧。” 小玄奘踯躅良久,问道:“施主是来寺里拜佛的么?” 雨歇手一顿,一个爆栗已经送了出去:“穷酸!叫我姐姐啊!”不是还没出家么,学什么和尚,叫什么施主! 小玄奘呆呆地看着她。 雨歇虎躯一震,这个表情……是想让她来蹂躏的么?! 她摸摸他粉嫩的面孔,谆谆不倦地教育他:“记住了,叫别人要叫施主,叫我就叫姐姐!至于原因……因为我不是别人啊!记住了!” 小玄奘张了张嘴巴,不说话。 雨歇也不心急,弯着腰身,直视他的眼睛,道:“我看这里风景还是挺不错的!嗯,我决定了,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你说我在山上搭个小房子好不好?” “嗯……” 雨歇笑眯了眼:“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里住下了!记得经常来看我喔!” 小玄奘垂下脑袋,许久轻轻地吐出一个字:“嗯。” 雨歇笑得更开心,小孩子就是好拐啊! 关于江流好拐的问题,其实一开始雨歇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后来就不觉得了。其实这娃挺自闭的,也不爱说话。看着蛮好拐,其实还是挺防备人的。 雨歇将那小房子搭好时,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小房子选在溪边,正门对着一条小溪。后期处理时,她又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十足的认真。作为一只邋遢的妖怪,她其实原本并不是特别在乎这个问题,但是好歹被师傅阿玥他们影响多了,久而久之也就有了点小小的洁癖。房子她弄得很干净,格局有点像紫竹林里的住宅,像个高脚楼,整个房子是用木桩子支撑起来的,隔离了泥土,看着干爽点。不过实际上,作为一条水生生物,她并不是那么喜欢干爽的环境,为此她特地在房子的角落里埋了几颗凌霄花的种子,用法力催生了出来,那凌霄花不多时便爬满了整间小屋……雨歇喜欢这种遮天蔽日的环境。 她还为自己搭了个小篱笆,又移来了一棵梅花树种在院子一侧。额……算是附庸风雅吧。 不过粗粗一看,还真有几分家的感觉。 ------------ 第四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5-08 第四十一章 雨歇心里做好了打算,是真的要住下来,在这里安一个临时的家,也方便照顾玄奘。如果没有这个打算的话,她是绝对不会有那个心思亲自搭一间房子的,作为一个懒到死的妖怪,她撑死了也就是在哪里找个旮旯头安个身。 江流被法明和尚收养着,勉强算是俗家弟子。既然是俗家弟子,那么玄奘这个法号自然是不存在的,雨歇从善如流,马上改了口,一口一个小江流叫得分外利索。江流小小年纪每日早上风雨无阻会来山上砍柴火,在这山脚下也是叫得出名字来的,山下一带的樵夫都认得这个漂亮的小孩子。雨歇打听了一下,不想去金山寺里头招人注意,第二日直接在他上山的必经之路上拦截他,果然便看到了。雨歇乐呵呵地说明来意,将他带到自己选址的地方去。 他很沉默,并不怎么爱说话,全然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一样聒噪。雨歇对此又喜有忧,喜的是自此以后,她耳根子肯定是能保得清静了;忧的是这娃不会是自闭症儿童吧? 不过他看起来并不是很害怕。 雨歇顿时觉得很微妙。 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要是突然出现一个怪阿姨要把自己往深山老林里带,那是怎么都会紧张害怕的吧? 好吧,雨歇默默地摸了一把面孔,也许是她真的长得太善良太无害了! 小江流虽然每日都会上山砍柴,但并不是每日都会来看她。大多数时候,他只是远远地朝她这里望一望便离开了。一开始雨歇一门心思在搭房子,也就不是特别在意,等房子搭好的时候,他再来,却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却不靠近,雨歇心里就郁闷了。丫的这娃不给面子啊! 她吧嗒吧嗒跑了过去拦住他:“小江流,怎么不过来看看就走了呢!太不给面子了吧!这可是我第一次亲手搭房子啊!你是不是觉得我搭的房子不好看?” “不……施主你误会了。”江流红了一张俏脸。 雨歇立即找到重点:“叫姐姐!” 江流:“……” “你不叫我就不给你糖吃!” 这种程度的威胁…… 江流抿唇不说话。 雨歇眯了眯眼睛:“你不叫我姐姐,我就哭给你看!” 小江流迟疑了。 雨歇同学耍起无赖那也是分外上道的。“嘤嘤嘤嘤……你欺负我!嘤嘤嘤嘤……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本来就很委屈,你连一声姐姐都不肯叫,我……我不要活了!”雨歇作西子捧心状,很是伤感。 这么欺负小朋友……她还真的好意思! 小江流终于破功:“……姐姐。”这声音简直低不可闻。 雨歇满意地点头,破涕为笑,顺便得寸进尺:“叫得真好听,再叫两声听听。” 你当人家是鹦鹉啊! 江流小朋友这回是再也不肯说话了,紧紧闭着嘴巴。 雨歇悲愤,小气! 雨歇的房子虽然在金山寺的后山,但是位置比较偏僻,平日里少有人来,而她自己一般吃饱了没事干也不愿意去金山寺里头溜达,是以一直过得很轻松,至少没有被那群和尚追着喊打喊杀。房子建好之后她就有点无所事事了,天天呆在屋子里确实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她偶尔也会在山上晃荡晃荡,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有?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每天等着江流上山砍柴。 在砍柴这事上,雨歇倒没有特意帮他。只要是在她看来,这种小事实在不用她出手。顶多偶尔搭上一把手,这也是非常偶尔的情况。事实上,她经常会忘记这娃只有六岁。 与小江流相处久了,两人之间再呆在一起就会自然很多。好吧,其实雨歇一直都是很自然的,这一点主要还是针对小江流。他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束缚了,不高兴时还会给她摆脸色……这种一般都发生在雨歇过度调戏的情况下,让雨歇充分认识到,原来娃娃也是会被逼急的啊! 对此,雨歇表示很惬意。 不管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至少现在,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娃娃而已。六岁的孩子还能够顶破天么?当然……应该是不能的!跟小孩子相处,雨歇毫无压力。 一日,雨歇在山上等了许久,也不见江流来。她看了一眼天色,分明是很好的一个天,没有半点下雨打雷的趋势,江流怎么就没来呢? 这不科学啊! 雨歇于是吧嗒吧嗒找下了山,老远便听到了山脚下的叫骂声。 “你这业畜,有娘生没娘养的,连姓甚名谁都不晓得!我们在那里讲经参禅,你来捣甚么鬼!别仗着方丈宠爱你就摆不清自己的身份……” “师兄别说了,若是被方丈知道了……” “便是方丈知道了我也不怕!我说的不就是实话!你说这业畜是不是有娘生没娘养?!我们论经讲佛管他什么事!别以为有方丈在后头撑腰就能够胡作非为了!我可不吃他这一套!” “师兄……” 雨歇一愣,倒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无人问津的山脚竟然也会变得这般热闹啊! 她隐了身形,凑上前去,一眼便看到那骂骂咧咧的竟然是个和尚,肥头大耳的,长相很是粗俗,与他说的话做的事很是相配。旁边相劝的是个白净的小和尚,五官有些平淡,眉毛稀疏,看着并不是很精神。雨歇本来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把这脏话左耳进了右耳出,只是如今听他叫骂的内容,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她拨开树叶,终于看到了树叶后被骂的人的脸,他垂着脸,眉眼很是平静,没有懊恼,也没有痛苦。像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雨歇突然感觉很愤怒。 这臭和尚怎么说也有二三十岁了,竟然用这样恶毒的话去欺负一个小孩子!更可恶的是,这小孩子还是她的江流!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她还能忍么?! 当然不能! 那和尚还在口出狂言,雨歇摘下一片叶子,便朝着他的膝盖弹了过去。 那和尚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叫声,一下跪倒在地,立时便疼得哭爹喊娘,骂骂咧咧的话更加难以入耳了。雨歇朝天翻了个白眼,她那一记力道根本就不大! 那白净的和尚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奈何他心虽不宽,体却是胖得厉害的。那白净和尚用尽了力气,也没有将他扶起来,反而被他带到在了地上。 雨歇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这轻轻的一弹竟然会弹出这么个效果来,她本意是想吓跑他的好不好! “师兄……”江流走上前来,想要扶他。 熟料他竟恶狠狠地一把推开他:“你这业畜!谁是你师兄!”话落便又挨了一巴掌,半张肥脸差点被打扁,他嗷嗷地痛叫起来。“哪个王八羔子竟敢暗算我……” 雨歇是彻底恼了,本来她不想在江流面前教训这东西,但是谁叫他出言不逊,实在是叔可忍,嫂不可忍!她一巴掌狠狠地甩出,那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留的,直接将那胖和尚甩出了好几米地,牙齿都打落了好几颗,喷出一口血来,直接晕厥了过去。 “师兄……师兄……”那白净和尚连忙跑上前去扶起那胖和尚,又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气,这才放下心来。“敢问是哪位高人在此?”那白净的和尚还算沉得住气。 雨歇现了身,慢悠悠地走出去。 那白净和尚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愣。雨歇也不管他,径自走向江流,阻止了他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这个小朋友长得可真好看!叫什么名字啊?” 江流微微愣了一愣,许久才道:“陈江流。” 雨歇眨了眨眼,笑道:“江流……名字不错。” 那白净和尚已经缓了过来,行了个佛礼,问道:“敢问施主为何伤我师兄?” 雨歇慢悠悠地转身看他,很是无辜地表示:“我原本在那林子里睡觉,突然听到有狗吠,怕那野狗发狂,胡乱攀咬伤到了我,这才不得已出手的,不曾料,竟是你的师兄。” 白净和尚的脸泛红了,“施主你……”简直就是强词夺理!人的说话声岂能和犬吠混为一谈! 雨歇眨眨眼:“我怎么了?我说的都是真的……谁能想到一个出家之人竟然还能如此直爽,骂起人来一点都不输给犬吠呢?我也是无心之失,大师能够谅解的吧?” 白净和尚沉默了一晌,确实是他师兄理亏在先。“施主出手未免太重,我师兄并无恶意。” “是么?”雨歇的语气倏忽变冷:“我原本想着金山寺远近驰名,还以为是个怎样出尘的地方,没料想一来这里,还未曾听到佛音,便先听到狗叫。若你们金山寺的和尚都是这副粗俗的德行,寺里寺外野狗横行,我看你们还是早点回家种地去吧!当和尚当到这个份上,骂街骂得比那泼妇还有入骨三分,也真是让人佩服!我真的很怀疑金山寺的性质啊!” 白净和尚这回是真的默了。 雨歇眼里闪过一丝杀气,面色阴沉地盯着他:“你带着你家师兄回去吧,我今日个心情不错,只给这些教训,饶他一命。若他还是这般四处乱吠叫我听到,我便割了他的舌头让他这辈子再也不能吠一声。不要以为可以乱说话没人记挂在心上,我很小气,凡是让我听着不快了,心里不爽了,我不介意亲手灭了他。这样的货色……以后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否则下次就不知这点惩罚了!我相信你们方丈应该不介意我来替你们清理门户!” 这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么? 那白净和尚脸色瞬间煞白,半拖半抱着他家师兄便往金山寺方向走去。 “等等!”雨歇叫住了他。 “施、施主还有什么吩咐?”他是真的怕了。 “待会若是有人问起,你应该知道怎么说话吧?” 白净和尚默了默:“慧明师兄喝了点酒,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 第四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5-09 第四十二章 “待会若是有人问起,你应该知道怎么说话吧?” 白净和尚默了默:“慧明师兄喝了点酒,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雨歇眯着眼不再说话,挥手放他离开了。她深吸了两口气,换上了一副笑呵呵的弥勒脸,转头对一边安静的江流道:“我方才装得厉不厉害?江流怕不怕?” 江流静静地看着她,不表态。 雨歇状似失望地叹气:“不像么?我以为我方才还是很有气势的,你看你的师兄都被我吓到了呢。” 江流依旧不说话。 雨歇这次是真的叹气了,真是的……早知道就应该忍一忍,那种糟心的人渣真不该在他面前处置了。如今……她的形象啊形象! “唔……快要中午了呢,江流快快去山上捡柴禾吧。姐姐今天有些事,要下山一趟,不能陪你去了,江流自己一个人要小心喔。”她摸摸他的小脑袋,他并没害怕或者闪避的表现,雨歇松了一口气,顺口许诺:“等回来的时候,姐姐给你带松子糖。” 说罢转身便走。 衣摆被拉住。 雨歇不着痕迹地皱眉,回身,继续摆出一张弥勒脸:“江流怎么了?” “姐姐……”他低声叫道。 雨歇顿时受宠若惊,虽然被她胁迫的时候他会叫几声姐姐,但是这么主动的,却还是第一次。 “怎么了?”她笑眯眯的,看起来分外好说话。 “你别再和师兄计较了,好么?”他的声音里有些担忧。 雨歇握住拳头,差点泪流满面,话说……她的目的真的有那么明显么?连个六岁的娃都看出来了?! 那个白净的和尚还好说,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当然,也并不是什么好人。从刚刚那个死胖子欺负江流时他的不作为,雨歇就已经发奠定了对他的坏印象。但是像那个胖和尚那种欺软怕硬的恶人,今天她为着江流教训了他,他势必是会记在心上,就算一时不动作,日后肯定也是会想着法子讨回来的。这样的祸患不除掉,她心里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啊! 反正杀生这样的事情对她这样的妖怪来说,简直是一点分量都没有的。为了日后过得舒坦,哪怕是错的,她也不介意错一回。 江流拉拉她的衣摆,乌黑的眸子里有些期待。 雨歇郁闷:“你看出来了?” 江流沉默,只是紧紧地抿住了唇。 好吧,你的反应实在是太诚实了。 “……我表现得真的有那么明显?” 江流继续沉默。 你敢再诚实一点么?! 雨歇蹲下身子,视线与他对齐:“我伤了你的师兄不算,还打算偷偷杀了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在笑的,脸上一派轻松,轻松得就像在问:“我偷吃了你的烤鸡不算,还偷吃了你的烤鸭,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绝对不是那么轻松的。如果眼前的人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在乎到这个程度,可是面对一个小孩子……咳咳,还是她很在意的小孩子,她实在难以想象要是连他都厌弃她了,她该怎么办? 像她这么自私的妖怪肯定永远都不会放弃万事以自己的利益喜好为第一了。 可是,被在乎的人讨厌了的感觉,其实还是很糟糕的啊! 雨歇沉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用“在乎”两个字?她只不过是做自己该做的事,尽自己应尽的责任……什么时候变成了莫明其妙的“在乎”了呢? 江流看着她的眼睛,许久才轻轻说道:“不会……你很好。” 额……她这是被发好人卡了么? “那你不会讨厌我?”雨歇忘了方才那一出,声音不自觉地便提了起来。 江流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雨歇心里一动,有些迟疑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那个什么了他呢?他不是好人。”当然也不能算是大奸大恶之徒,不过妖怪要杀人,那是不需要理由的。 貌似这种问题揭过就算了的,她真的不该问的!这简直就是自曝其短啊! 江流低声说道:“我怕……你会受伤。” 嗷呜……雨歇呆住了。 话说,她听到了什么? 好吧,就算人家江流小朋友只是随便说说的,她也认了。她养过的孩子不是没良心的,还是知道关心她的啊! 雨歇捂脸打滚。 她今天心情实在是太好了,好到没心情去杀人了。 安抚了江流之后,她便顺着痕迹追赶了过去。方才她在那两个和尚身上下了咒术,要找到他们并不是一件难事。只不过原先找到他们是想要把他们杀掉杀掉!现在找他们却是为了……额,应该怎么说? 掩盖现实? 拖着一个胖和尚,那个白净和尚根本走不快。现在天色还早,香客还没有来上香,路上无人,他也找不到求救的对象。再加上出了这种事情,他也不敢闹大,毕竟理亏的是他们。 总的来说,这和尚还算不太坏。 雨歇在半山腰拦下了他们。 那白净和尚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慌张绝望绝对不是作假的。 “你放心,我不是来事后算账的,也没打算灭口。”雨歇笑眯眯地安抚他。 白净和尚的脸色更加难看。 雨歇板正他的脸:“你这什么意思?我说的是认真的!你别一副我要把你宰了的表情好不好?” 白净和尚已经瑟瑟发抖了。 雨歇无奈,不想再说多余的废话了,随手捏了一个诀,推进他的脑中。他整个人便如同定格了,站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今天的事情既然不打算闹大,那么让他们把这事情给忘记了也是好的,省得到时候找江流麻烦去。雨歇踹了一脚那晕死过去的胖和尚,同样捏出了那个诀,如法炮制推进他的脑中。那胖和尚瞬间也僵硬不动了。她弯腰盯着那胖和尚盯了许久,终于还是好心将他脸上的巴掌印给消了去,还顺手治好了他膝盖上的伤。 然后,她温柔地抬起一脚,踹在了胖和尚分外柔软的肚子上。 胖和尚便以一个圆润的姿态……滚远了。 雨歇远目,这百来级的台阶真要滚个遍,那也是极其销魂的啊! 雨歇优哉游哉地离开,拍了拍手,那定格的两人这才如梦初醒,身后传来了白净和尚的惊呼之声:“师兄……师兄你怎么滚下去了啊!” 胖和尚:“救命啊!!” 雨歇最近很是烦恼,讨好小朋友是件技术活。 毫无疑问,雨歇的童年已经远去很多年了……远目。童真什么的,也早就没有了!泪奔……跟小朋友交流起来可能会有代沟……咳咳。 对雨歇来说,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和江流小朋友建立和谐良好的关系,至少不能是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当然也不能太黏糊。 要把握这个尺度,其实并不简单,尤其是她还是一只不是很有有分寸又很懒的妖怪。 好在她还有一个小小的优点,就是非常的死皮赖脸……额,或者可以说是锲而不舍。 小江流毕竟只是个小孩子,虽然雨歇在他那里也坐过两次冷板凳,但毕竟不多。很快,小江流便拜倒在了雨歇的死缠烂打下。 话说,貌似小孩子都比较喜欢吃甜食是吧? 江流很穷,肯定吃不起糖。雨歇也没有钱,但是想要吃糖,法子那是多得是。 小江流再来的时候,雨歇早就在路上伏击好了,等他的身影出现在视野线里,她便吧嗒吧嗒跑过去,亲切地吼道:“小江流!”跑到近前,颇有些耍宝:“闭上眼睛!” 江流迟疑地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 雨歇很满意,继续命令:“现在,张开嘴巴!” 江流又是迟疑,不过只是一瞬,便乖乖张开了嘴,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雨歇速度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一边摊开,一边叫嚷道:“不许偷看喔!”她拣了一块肥硕的蜜饯,塞进他的嘴里。 江流愣了一愣,下意识想要吐出来。雨歇立马捂住他的嘴,霸道地说道:“不许吐!” 他果然不敢再有别的动作,只是慢慢地红了一张小脸。 雨歇觉得好玩,没想到这一世的金蝉子竟然如此的……害羞? “好吃么?”她眨巴着眼睛凑到他的面前。 他脸更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不好吃么?”雨歇凑得更近。 江流抬头,便看到她放大了许多的面颊,吓了一跳,蹭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料却踩到了一块圆石,“咯噔”一下重心不稳,斜斜地往后倒去。 “哎……小心!”雨歇眼疾手快,一把揽过他,将他抱进怀中,还有点埋怨,这孩子太不经吓了! 这一次,小江流的手脚是彻底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一张好看的小脸简直红得能够滴出血来。 “施……施主……”他第一次说话有些磕磕巴巴,挣扎着想要从她怀中离开。 雨歇直接赏了他一个爆栗,不厌其烦地纠正:“叫姐姐!” “施……” 雨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摸了一把他的小腰:“你再叫我施主,惹得我不开心的话,我不但要抱你,还要亲你!你看着办吧!” 小江流屈服了恶势力:“……姐姐。” “嗯。”雨歇很受用,继续抱着他,丝毫没有要松手的迹象。他人很小,明明已经六岁了,看起来才不过四五岁的样子,轻得好像没分量……其实他抱起来一点都不舒服,完全就是一把骨头。不知怎么的,一向铁石心肠惯了的雨歇有点心酸,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他当年把小江流交给这金山寺的时候明明还是挺白胖的一个娃,怎么不过六年,就瘦成这副模样了! “姐、姐姐……”他的动作有些抗拒。 雨歇恶狠狠地回答:“干嘛!” “你放开我吧。”他说得很小声,几乎听不到。 雨歇凶狠地磨牙:“为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的话尾直接消散在雨歇凶恶的眼神下。 雨歇面目很狰狞:“谁教你的这破规矩!就你这小身板还男的啊!多吃点饭,长高几丈再跟我讨论这个话题!现在我很不开心,你最好不要再说话!”她话题一转:“金山寺很穷么?为什么你这么瘦?难道是没有吃饱?一直在饿肚子?” “不……不是。” 雨歇恶狠狠地磨牙:“那是为什么?!别告诉我你是天生长不胖,这种理由我是不会相信的!” 江流:“……” ------------ 第四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3-05-10 第四十三章 在雨歇的认知里,胖一点的娃娃比较健康。 按照这个标准来看的话,江流这种的,完全就是非常不健康的典型。 这种事情,雨歇是绝对不会纵容的。金山寺没钱养不起江流,她就自己养! 江流不爱吃荤腥的,这一点跟雨歇完全不同,她是彻彻底底的无肉不欢。换句话来说,江流其实是个很挑食的家伙。可怜雨歇一个黄花大闺女硬是整成个老妈妈一样的,天天为了怎么做菜而烦恼着。 雨歇对自己的要求是,做的菜味道可以不好,卖相也可以不好,但是一定要补!要营养! 她自己下山去集市里买了一大袋上好的精米,又去买了一些菜籽,还顺便买了几只小鸡仔。精米放在屋子角落的米缸里,那米缸还是从金山寺里顺来的。菜籽则播种在院子里头,她浇了点水,就放任不管了。她甚至自己摸索着做了一个小木屋子用来养小鸡。 事实证明这并不容易。 凡间的鸡……实在是太脆弱了。在养死了第三批之后,雨歇深深的,深深地产生了从妖界抓几只鸡妖回来养着的想法。 为了不要太过惊世骇俗,主要还是为了不要吓到江流,她忍了。 江流每日晨起时有没有在金山寺用过早饭雨歇是不知道的,但是每次他上山砍柴时,雨歇定然是会做好早点让他吃下去的。他的身体太虚弱,雨歇虽然早有补魂的想法,奈何基础跟不上,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却不能付诸于现实。这感觉还真不好受!她现在首要的目标就是让他的身体素质跟上去。 煮饭的水雨歇用的是紫竹精露。好在她早有准备,紫竹精露她收集了许多,一时是用不完的,也省得两头跑。 长久下来,她的煮饭技术已经很娴熟了。每次煮出来的饭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半生不熟。而那些小鸡也慢慢变成了老母鸡……顺便提一下,她把公鸡都宰了。只是院子里的那些菜籽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点苗苗都没有冒出来,简直像是扔铜板玩似的。 好吧,她承认,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让她觉得很满意的是,小江流在她的努力喂养之下,终于变成了大江流。他十岁那年,个子已经蹿到了雨歇的肩膀处,看起来也是个四肢修长的漂亮小少年了。他的头发很是漂亮,黑黑软软的,像是上好的绸缎。雨歇每每摸着他的长发,都觉得分外惋惜……这么漂亮的头发,竟然要被剃掉! 作孽啊作孽! 雨歇估量着他的身体应该足够结实了,便开始拿了精露泡金丹给他喝,金丹虽然香,但是如果是以补魂之术为前提的话,那就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事实上,每次给江流补魂,他就等于承受一次裂魂的痛苦。这前世的事情雨歇不好明说,只推说他身体不好,需要用这种方式强身健体。她料想这是很痛的,但是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痛。 第一次给江流补魂时,他一声不吭的,等结束之后,雨歇才发现他已经痛晕了过去。 江流绝对不是一个吃不了苦的孩子,事实上,他很坚强。连这么坚强的人都承受不住的疼痛,雨歇觉得有些心凉。 而她原本打算是在一年之内将那七块碎魂补齐的,后来便改成了半年一次。 可能有点慢,但这种事情,也确实是急不得的。 平常无事的时候,雨歇便在这山林里逛逛。几年下来,她将这不大不小的山林摸了个透。当然,每年的冬季她都不会在这里度过,她势必是要回紫竹林去睡足两个月的,顺便还可以补充一下精露。原本她便是睡三个月也无事,不过她并不放心江流,是以在紫竹林睡过最难熬的隆冬,她便吧嗒吧嗒赶回来了。 第三年的时候,她甚至还在山林深处找到了一个湖,那湖很是隐蔽,离她的房子也有些远,并不在她平日的活动范围之内,不过湖水很清澈,也很深,这个发现委实让雨歇激动了一把。如此一来,她也就不必每次想要洗澡的时候偷偷摸摸下山去了。这个事情,她自然没有告诉江流,这毕竟是私事,也没什么说的价值。 那一日玄奘砍完柴之后,雨歇陪着他用完早点,便目送他下山了。如今是第四年的夏日,江流十岁,她不知道多少岁。这年夏日\比往常要热许多,她穿得也越来越单薄,虽然江流还小,没有男女大防之说,但是她总不能就裸奔了。那阳光灼灼,几乎是要把人晒化了去。即便身处林中,但是那灼灼之感还是让她浑身都不舒服。晚间有风,还能够熬下去,白日里那是不动都觉得烦躁的。唯有泡泡冷水能让她清醒一点。 她这样想着,便迫不及待跑去那湖了。 白日里她是来这里游泳的,自然不会将衣服都脱了,只不过那一声亵衣纱裙一沾了水就贴在了身上,跟没穿也没什么两样。她的原形很是……壮观,为了以防万一,她便也就没有化出来,就这样在水中游来游去。作为一条水生生物,她平日里放在岸上走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但是如今一放回水中,那身姿却是格外吸引人的。 她在水中游得很是婀娜多姿,腰细长,一摆一摆的甚是好看,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随着身子的动作舞动,衬着花瓣一般涨开的白衣,很是窈窕美好。 若是原形的话,这样的动作应该是美丽可怖的。但是现在是人形,所以这样的姿态便只剩下了美丽。 当然,雨歇本人是不会觉得的。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水挺凉快的。 这里虽然偏僻,但并不是了无人烟的。 雨歇太忘我了,以至于忽略了这一点。不过再忘我,也不会忘到别人到了她的地盘都无知无觉的地步。作为一个天生的猎手,这点敏锐度,她还是有的。 她能感觉到有人在偷窥她,目光很是炙热。 本来她也没露什么肉,别人要看,她虽然不爽,但是也不会做什么。顶多事后封了他的记忆,省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她长得不算太美,也不羡慕那些太美的女人,更是厌烦那些女人因为太美而惹出一大堆麻烦事来。 她最讨厌麻烦。 偏偏那人光看还不够,竟然比她还忘我地走了出来…… 结果很明确。 雨歇抽搐着嘴角,把他狠揍了一顿,直接废掉,又封了记忆,丢下了山。 当天晚上下了一场雨,天气在极热之后终于来了个大转变,温度降下去了不少。晚间雨水淅淅沥沥的,竟还有两分凉意。 这样的天气最容易让人倦懒。雨歇早上迷迷糊糊醒来时,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床前看着她。她脑子还不是很清楚,当即便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想一掌劈出去。那一掌劈到一半便停了下来,雨歇一巴掌不轻不重拍在他的脑袋上:“你猫啊!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你想吓死我啊!” 江流也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闷声闷气道:“我……” 雨歇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的脸怎么了?怎么这么红?”这家伙从小就爱装大人,整个一面瘫,也就娃娃时期可爱点,到后来那副样子实在是让她非常的没有成就感。如今这脸红红的样子……真是分外可口啊! 她伸手去摸他的脸,却被他侧头躲开了,雨歇眉毛一蹙,正想教训他一顿,江流突然低低解释:“外面热。” 雨歇狐疑,今天这天气,应该不算太热吧? 江流的脸色慢慢平静了下来:“走得急了些。” “那么赶做什么?我今天都没有起来,你先去砍柴,回来以后我再做饭给你吃。”她伸了个懒腰,衣衫松松垮垮地垂下来,露出大半个圆润的肩头,看得他不自然地扭过脸去,面颊上浮起了一抹浅浅的红晕。 雨歇眼尖看到了,“扑哧”一下便笑了出来:“你害个什么羞啊!我都没有害羞!你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娃娃羞什么?哈哈哈哈……你才十岁啊十岁!别装大人好不好?……”她笑得花枝乱颤,衣衫越发凌乱。别说是十岁,就是二十岁三十岁也不够她看的啊!对于她这只千年大妖怪来说,百年都是弹指一挥间,一点分量都没有。 江流沉默了片刻,转身出去。 哎呦,生气了! 雨歇连忙捧着肚子追出去,一把靠在他的肩上,“哎哎……小江流,你莫不是生气了吧?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乖,别气了。” 他突然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不是小孩子。” “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已经是小大人了呢。” 这语气……分明实在找抽啊! 他不再说话,直直地盯着她,目光很是认真,有点小小的期待和失望。 雨歇终于止住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好吧,你不是小孩子了,你长大了。”不过再怎么长,对她来说,还是小孩子啊。这后半句雨歇吞进了肚子里,好心地不去打击他。 其实仔细听,这句话也不过是敷衍。 但是江流却当真了,一刹那,还带着稚气的眉眼舒展开来,唇角的弧度慢慢放大,放大。 雨歇愣了愣,至于这么开心么? 作为一个老妖婆,她可是巴不得自己年纪能小一点呢。 他突然抱住了她,少年的手臂很是修长,虽然瘦,但是很有力量,雨歇受惊,没有反应过来,任凭他将自己紧紧地抱进怀中。“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也别再把我当小孩。”他松开她,随手捡起那柴刀背篓便大步走出了门外。 雨歇后知后觉地喊:“你去哪里啊?” 他扬了扬手中的刀:“砍柴。” 雨歇站在原地,抬起手比了比自己的肩膀,半晌才笑笑:“还说不是小孩子……今天做的事情就比往常还要幼稚得多啊。” ------------ 第四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05-11 第四十四章 两人相熟之后,雨歇也会开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 有一回,江流突然问她:“为什么要离群索居?独自住在山上?” 雨歇思索半晌,无比认真地表示:“我长得太好看了,跟别人住在一起恐怕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江流于是沉默了,沉默了很久,他才低低说了一句:“这样挺好的。” 雨歇没有听全,马上追问:“好什么?什么好?” 江流摇头,却是怎么都不肯再说了。 雨歇叹了口气,不过十来岁的小朋友,脾气还真是不小啊! 其实关于离群索居的问题,雨歇的回答还是带着两分认真的。一来,她并不熟悉这个时代人类的生活模式,要是贸贸然和她们住在一起,难免会有麻烦。二来,作为一个出尘脱俗的人物,雨歇是非常不屑于纠缠那些家长里短的。三来,她在这里一住就要住个许多年,让她怎么解释一个老姑娘总是不肯出嫁呢?她的长相放在人间也是一流的了,说得直白点,就是挺容易招狼的,她虽然不怕狼,但是每天打狼也是很麻烦的事情啊! 好吧,她自恋了。 所谓美人韵事多。 雨歇觉得自己虽然不够美,但是也不丑。但是这韵事什么的,却很少碰到,让她很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不够风流? 除了江流之外,雨歇对凡人几乎是没有好感的。这没好感还是起源于她在青丘暂住的那百年里。那些妖怪不实际,放着身边的优质男狐狸不要,偏偏去幻想人间书生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妙!雨歇听多了,反而越听越厌烦。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 不过心里厌烦是一回事,她对此还是有一分好奇心的。 江流十三岁的时候,她终于一尝夙愿,遭遇了一回人间的书生。 那是一个个性挺风流的男子,寄情于山水,就寄到金山寺来了……家境应该不错,这一点从他身上穿的衣服就可以看出来。长得也不错,一双桃花眼衬着一张清俊的面孔分外多情。雨歇老早就看到了他,还挺奇怪怎么这破地方居然还会有除了江流和樵夫以外的人来?不过她也没有特意躲开,这是她的地盘,凭什么要她躲!要躲也该是这些外人躲才是! 她就当作没看见,继续荡她的秋千。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上来搭讪,只是打了一声招呼之后,自己在一边量量画画写写,估摸是在记录地形什么的。 这点让雨歇深刻地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魅力不够。 …… 第二天他又来了。 第三天也是…… 第四天,雨歇再去的时候,他不见了。 第五天,第六天…… 雨歇终于承认这世间也是有不为美色所诱的书生啊! 她把这件事当作饭后闲聊跟江流那么一说,江流连眼睛都没有动一动。雨歇自顾自感慨:“我原本以为所有书生都是好色之徒呢,看来也是有例外的。这么说来的话,以前我真的是有些过度偏激了。” 江流的眉毛斜斜挑了起来。 江流小时候像个包子,又软又可爱,最重要的是,他很听话,雨歇养着也省心。后来越长越大,雨歇就发现这孩子直接跳过童年迈进青春期了,越来越叛逆,气得雨歇更年期综合征提前发作。 他小时候还肯叫她两声姐姐,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再也不肯叫了。不管她怎么哄怎么拐,他的嘴巴就像蚌壳似的,牢固的很,连个缝隙都没有。 他小时候雨歇还经常吃他豆腐,又是抱又是摸,他也不会反抗。现在就大不一样了,年纪也没多大,但是却再也不肯让她抱了。 原本雨歇每天做做饭还能找到一些成就感,到后来他上山的时间越开越早,多数时候雨歇还没有起来,等她起来的时候,江流已经给她准备好早餐了。更让她伤感的是,他做的早餐比她做的要好吃得多! 等江流年纪再大些的时候,上山砍柴已经成了他的副业,他开始认起了草药,在山上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雨歇见他喜欢,还特意从海纳里翻出了一本《山海佰草集》给他,后来想想那本破书貌似记载的是妖界的奇珍异草,对他的用处并不是很大,又吧嗒吧嗒下山去搜罗了一大批医书药典给他。她对这方面所知甚少,辨不出好坏,搜罗的医书良莠不齐,他也没说什么,自己将那些书册分门别类,认认真真地看。 江流越长越闷骚,越长越沉默,越长越不听话…… 长大后的江流实在是太不可爱了! 雨歇觉得很失落,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江流十四岁那年,雨歇终于替她补完了八片碎魂,他越来越沉静,让雨歇心惊胆战。下半年的时候,法明忍不住揭开了他的身世,将那血书交给了他。一切都像是计算好的,无比的精确。 后来的事情就变得很简单,简单到甚至不用花费脑筋去猜,因为这注定是个恶俗的故事。 她寻了金蝉子千年,如今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他,自然不会轻易放手。江流带着血书要去找他的生母,她就陪他一起去。这本来就是毫无疑问的一件事情。 雨歇觉得自己像是护花使者,一路上替他挡了不少狂蜂浪蝶,她觉得自己做得挺不错的,于是更加不明白为何他的脸色会那么难看? 少年的心严防死守着,不愿意向任何人敞开,但是一旦接纳,便是彻彻底底的真心相待。 雨歇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她从一开始的担惊受怕到后来的心安理得,最后全盘接收他内敛却毫无保留的感情。 等他找到自己的生母,报完仇以后应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她偶尔会想起,但是从来不曾细想。 直到少年脱离了佛祖设定好的路,不再愿意出家为僧…… 直到,迦旃延找到了她。她住在金山寺后山上八年,他都不曾找过她的麻烦,无言地纵容她的一切。因为她的出发点确实是为了江流着想。只是如今,风向变了,两个比邻八年却不曾相见的人也不得不碰在了一起。 “你想让他散魂么!” 他那样理直气壮的一句问话比任何攻击都有杀伤力,她默了默,自然是不想的。 “他如今是肉体凡胎,最多撑不过百年。而他受了散魂之劫,魂魄未全,绝对承受不了再散一次。师祖爱徒心切,这才借了这个契机为他重塑佛身,一旦劫满,他便可重获永生。如今他却为了你改变了心意,竟想要还俗,置师祖的心意于不顾!他现在什么都不懂,你难道也不懂?还是你想看着他在你面前再魂飞魄散一次?” 真可谓是字字诛心! 那不是她要的结果。“……我不想!” “那么,离开他!就当是为了他好。” 雨歇垂眸,原来她的存在,一直是他的负累。 她没有选择。她告诉自己,她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她只能够离开。 雨歇喃喃:“为什么?了结完这一切,你的尘缘也算是了了,为什么……不出家?” “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她下意识反驳:“我不知道……” “你在逃避,为什么?” “我没有!” “雨歇,”少年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感觉到了疼痛,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不要逃避。” “江流,你疯了!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孩子!” 他的神色有些发冷:“这样么……可我从来没把你当作我的母亲。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母亲。” 她一直都是极狠心的,但是面对他,她自小养大的孩子……她却觉得自己狠不下那个心再说一些诛心的话来。 最后,她讷讷地说:“我是妖。” “我知道。” 雨歇错愕地睁大眼睛,尼玛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从来没想隐瞒过,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笑了,笑得很好看:“雨歇,我想同你在一起,无论你是人,还是妖,我只想同你在一起。”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诚挚,带着不易察觉的期许和脆弱。 无父无母,却又天资聪颖,这成长的过程中免不了受到别人的排挤。这一世的他,终究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也会害怕受伤。 他第一次把心掏出来,送到她面前。 却注定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垂了眼帘,缓慢而清晰地说:“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他给了她真心,可她不要他的真心,不能要,也不敢要。 他的魂魄太脆弱,不得不向佛祖妥协,接受他的新躯体。她根本没有选择……所以才会任由他被改了记忆,带回金山寺重新开始。 何况结局已定,过程如何,都不再重要了。 这些事,孙悟空不会问,雨歇自然也就不会回答,孙悟空并不是一个好的倾听对象,她也不是一个好的诉说者,何况这些过往的事情,她巴不得自己也早点忘记。 这种想法很奢侈,她一直都知道。 她最大的失败点就是在那该死的迦旃延剜掉少年陈江流的记忆的时候,却没有那个勇气让他顺带将自己的记忆也剜掉。 她不是没起过这种心思的,但是她更想做一个明明白白的妖怪。如果没了记忆,以她的个性,绝对是会不惜代价将那些被舍弃掉的记忆找回来的。遑论头脑中变成一片空白,缚手缚脚容易被人欺负,那不是她要的局面――她不喜欢受制于人。 再说,既然欠了别人的,就必然要还,她也不是还不起的。 ------------ 第四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05-12 第四十五章 雨歇后来时常想,她是对不起金蝉子的,也对不起陈江流。 是的,她对不起陈江流,少年时期的陈江流。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阴谋家,不择手段取得别人的信任之后,又无情地将他抛弃……虽然那是为了他好,但是这样的理由现在说来未免是太过苍白无力。她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也很少有自责感动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很合格的妖怪,没有很严重的情感波动。 金蝉子是个例外……陈江流也是个例外。 似乎,她的例外都给了同一个人了。 作为一只无甚良知但偏偏还有那么几分责任感的妖怪,她也算是首当其冲悲剧了。 将一切交托之后,雨歇觉得自己甩下了一个大包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莫明又有些怅然若失,这不是什么好的情绪,她知道。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接下来已经没她什么事情了。换句话说,她算不算解脱了? 她回了一趟紫竹林,晃荡了一圈,却觉得不是那么呆得住,这里太冷清了,一点人气都没有。她从花开正好的桃花林里一路穿梭而过,不明白当初自己究竟是凭着怎样的心情才能够在这里独自一人守了千年?叹了一口气,她坐上云端,随它四处飘动。也不知是飘了多久,等回过神来,下头却是花落轩,掩藏在花木之中的花落轩。 雨歇真真是怔住了,想起自师傅成亲之后又是八年,她一次也没有回来过。所以说,其实她真是一个不孝的徒弟啊! 她鬼使神差落了下来,恰好在一处雪梨花后,从云间飞下之时衣角被风吹起,擦到了梨花的枝尖,带得那花木颤了一颤,扑簌簌落了一树的繁花,统统砸在她的身上,差点将她整个盖起来。雨歇有点发窘,抖了抖身子,甩了两甩脑袋,将身上的花瓣甩落下去。刚抬起脚踏出一步,便眼尖地瞧见远远的繁花苍翠之间,青色的身影修然而立。 雨歇的心脏顿时一阵狂跳,在那人回过身来之际,下意识躲在了雪梨树后。 潇若的目光从雪梨树上淡淡地扫过,便收回了。雨歇偷偷从树后探出一双眼睛,看到他缚手背对着她,好像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但也没有离开。 雨歇一时也有些吃不准,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花间优雅地走出,细碎的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是一个极美丽的女子,冰雪一样冷清高傲,让人既想贴近又觉得疏离。雨歇曾经一度拿她跟慕笙笙比较,最后还是不得不说,她跟慕笙笙不是一个美法,但是同样吸引眼球。 雨歇恍然,原来师傅呆在这里是在等人。她小心翼翼打量他们,这一青一白的身影立在一处,真真是一幅上好的画卷,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雨歇心里有些酸,但仅仅只是有些而已。当时初见他们在一起时那种天翻地覆的感觉早已消散不见。所以说,时间果然是这时间最厉害的药,能够治愈一切伤口,让人遗忘一切不愉快的。眼前这个天底下最高贵的女子,如今是她的师母了……说来还是她不对,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正式去见过她一面。 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没心情啊没心情! 雨歇想,等玄奘的事情了结了,那时她就能够完全摆正心态,来面对这个被她忽视了千年的问题了。 她还欠她的师傅一个最真心实意的祝福。 “为什么不开口,留她下来?”白曜瞟过那逐渐消失在花间的身影,神色漠然,话语冷清,她并不习惯多管闲事,这已经是极限,因为毕竟与她有关,但是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还是有些隐隐的生硬,“你分明很想这样做。” 潇若的表情很平静,没有遗憾或者怅然:“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不能强求。” 这样的平静…… 她曾经,在另一个人脸上见过。 “你真豁达。”白曜收回视线,有些自嘲,“你为何不告诉她?若是告诉她,便不会是今天这种局面。” 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复,白曜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她了。 潇若却说了他的答案:“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不是不想告诉,是一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等终于可以开口了,却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世事往往如此,难以尽如人意。 而人只能学会妥协。 一出了花落轩,雨歇便下定了决心。趁玄奘还没有历完劫数之前,她应该再去做一件事情。上次她是打击过度了,结果竟荒唐地睡了那么多年,可如今这事儿却是迫在眉睫的,她不可能再选择忽视。 玄奘魂魄未齐,被她喂了三年,身体已经比原来好出许多,看起来与常人也没什么不同。 但是雨歇知道是不同的。 他的魂魄不齐!肉体虽然被塑了出来,魂魄却没有找全。明明看着那么正常的一个人,其实却是缺失了一魂一魄的,而其余的六魂六魄也尽是残缺。她花了那么多功夫炼出来的聚魂丹能帮他补齐那破碎的六魂六魄,却没办法还她完整的一魂一魄。 若是少了那一魂一魄,他永远只能是玄奘,却不会是金蝉子。 虽然她清楚得很,即便有了那一魂一魄又如何?成了佛的他注定也不会是原来的金蝉子了。 但至少,她希望他是完整的。 寻找的过程很是闲散,这并非雨歇所愿,但是她对此也是毫无办法,因为她毫无目的。天地茫茫,且不说他的一魂一魄究竟还在不在?即便是在……她又要到哪里去寻?这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 雨歇觉得有些无力……肌无力。 她行走在天地之间,像以往的一千年一样,漫无目的地慢慢搜寻着。这并不是真实的历史,至少不是她知道的历史,当今天下有四个部洲,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北俱芦洲。她不确定金蝉子的魂魄究竟去了哪里,只好一个洲一个洲地找过来。天下之大,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样的时光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便会在指缝之间流逝掉。她心里清楚得很,但是并不打算改变这个现状。 直到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 好吧,其实是她这段日子在路上闲晃的时候听几个小妖怪说的……然后自然而来地便联想到了那里。那个地方,虽然不能找到金蝉子的魂魄,但也许能从那里得知魂魄的去处! 这想法很突然,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或许比较可行。当年那事来得诡异,去得突然,她都没有时间去思考,但如今一想,便想出了一些问题来。或许,这就是绝处逢生? 只是还没等她实施,她就悲剧了。 冬日来得总是那么的快,每每都让人措手不及。更何况几大部洲的天气截然不同,东胜神洲犹在夏日,弄不好西牛贺州已是冬至。对那些不熟悉环境的人,譬如不才雨歇,那就绝对是一件惨绝人寰的事。 雨歇那时还在北俱芦洲,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将她的旅途给强行终止了。那雪下了三天三夜,直接封了路,雨歇在雪中硬是提着灵力折腾了几日,想要走出这里,结果现实万分的骨感,一下子就把她给伤掉了。这北俱芦洲原本就荒凉,大片的山林,百里之内无一户人家,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什么的实在是太弱了,这必须得是冰封大陆! 雨歇按着不断抽痛的腹部,感觉体内许久没有再发作的寒症也隐隐有复发的迹象。没奈何,她虽悲愤无比,终究不敢逆天,只好束缚了手脚,找了个就近的山洞乖乖冬眠。这冬日感觉格外的长,那一觉睡得她的精神分外饱满,等到冰雪消融醒来时,此地已经是春暖花开。 午后阳光挺好,雨歇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舒展一会儿筋骨之后微微蜷曲了身子,银鳞褪去,长长的尾巴在一片光芒之中化成了人类的双脚,收回了裙中。她理了理裙摆,慢悠悠走出山洞。阳光照入眼睛之时,她下意识抬手挡住了额前,好不容易适应这光线,这才发现山洞是在一处避风的斜坡之上,原本被冰雪覆盖的山坡如今被春风拂照,尽是一片春意盎然。种子发芽从泥下抽了出来,毛绒绒地铺满了整个山坡,间或有些黄白色的小花,好像是一大块绿色的碎花地毯。 实在是难得漂亮安宁的地方! 雨歇有些心动,难得起了玩性,大叫一声从那斜坡上一路滑下去,最后仰面躺在一堆绒花之间,她伸展开了四肢,看着天上的浮云飞鸟,微微眯起了眼睛。指上的纳戒却微微发热。她还以为是错觉,直到那热度让她难以忽视,她这才撑起上身,打开了纳戒。 一本黑色封皮的书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书页被“唰唰唰”翻开,一个穿着金黄色衣衫,巴掌大小的小人从书中钻了出来,先是浮出一张娃娃脸,然后是肩膀,手,身子,脚……他鞋尖一点,彻底脱离了书页,甩了甩手臂,嫌弃地瞪了她一眼,“你的心太乱了。”他一边指责,一边无聊地打了一个呵欠,“闹得老子心烦!” 那模样和那语气非常具有违和感。 ------------ 第四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3-05-13 第四十六章 雨歇翻了一个白眼,不理会他的指责,蹙着眉头道:“没想到你终于肯出来了,封基。”这算是不请自来? “我跟你不熟,请叫老子天书大人!”他更嫌弃了,索性盘着腿凌空浮在书页上,皱着眉头表示:“摊上你这么一个主人,什么都做不成,心志还这么不坚定,真是麻烦死了。” 雨歇休息足了,精神倍儿好,白眼翻得更厉害:“当初是谁死乞白赖赖上我的?我可不稀罕当你的主人,你这么一本破书,除了拖累,压根什么事情就办不成!” 这绝对是红果果的污蔑! “格老子的!谁说老子是破书?!老子的皮厚实得很,一点都不破好不好!谁说老子什么都办不成?谁说的谁说的?!老子可是天书!什么都知道!这天底下的事情,就没有是老子不晓得的!你随便问一个问题,老子就能回答你……” 雨歇望天,十分理智地,一字一顿地开口道:“我问你,金蝉子的一魂一魄在哪里?” 天书原本熊熊的气焰迅速消了下去,头顶只余一缕青烟:“……老子不知道。” 雨歇继续理智:“你说,你主人我将来会嫁给谁?” “……不知道!”气势明显弱了下来。 “好吧,我再问你,司命会遇到一个能制得住他的雌性么?” “……不知道。”气势愈发弱了。 “那你觉得傅惜年会和那小凤凰在一起么?” “……不知道~”气势已经彻底没有了,连声音都低到不可闻见。 “慕笙笙和她夫君以后会生几个娃?” 天书在崩溃之中终于火了,怒冲冲吼道:“……老子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问题!” 雨歇无奈地摊手,“我也想证明你是什么都知道,是有用的,但是你自己看吧,我问了这么多的问题,你可是一个都不知道啊。” 天书不服了:“老子又不是司命!老子是天书啊天书!撑死了也就是一本书而已!老子只知道那些已经发生的,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老子怎么可能会知道?!你分明是存心刁难老子,看老子笑话的!” 雨歇冷冷反驳:“是谁说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是谁刚刚吹了牛皮,说这天底下的事情,就没有是他不晓得的?” 天书:“……” 雨歇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放弃打击他:“既然你并不是什么都知道的,且我问你的问题你一个都答不上来,十分伤害我的信任,还平白占了我海纳的地方,我说你是拖累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天书气得直跳脚:“分明是你将老子从陶库里偷出来的,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雨歇眯起眼睛,凉飕飕地盯着他,那小眼神,分明是在意淫之中将他的书页一页一页撕下来。“你再说一遍,是谁?” “是……” 雨歇打断他,揉揉肚子,面上的表情更加阴森了,“睡了一冬天,真的有些饿了呢!” 天书嘟嘴,撇过头去不理她,嘴里恨恨道:“你就知道威胁人!天书也是可以有脾气的!” 关于这一点,她老早就知道了好不好! 雨歇挑眉:“天书的主人也是有脾气的!” 天书气闷:“你这个没节操的软骨头,就会欺负老子!有本事欺负别人去!哼!” 她已经没节操很久了! 对于天书毫无杀伤力的话,雨歇自然是不痛不痒,丝毫不在意,她这张面皮虽不算最厚,但是也不算薄了,哪里有可能这般轻易地被揭了。天书对她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十分不满,继续挑衅:“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尽是会欺负善良的老子我,要是换作一个强悍一点的,不知你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软弱谄媚的德行!”见她依旧面无表情,甚至一脸无趣的模样,他忍不住多嘴了一句:“老子说了这么多,你难道一点表示都没有么?” 雨歇被这暖暖的阳光一晒,久了便起了点倦惫的感觉,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敷衍道:“封基说的是啊!” 天书:“……” 你敢再敷衍一点点么? 雨歇百无聊赖用手指戳戳他,许是太突然的动作,他竟没有躲开来,被雨歇戳了个正着。两人皆是一愣,雨歇本意是想让他安静下来,好让自己在补觉之前将那个问题问清楚了,这个情况……却不在预算之中。天书从呆滞之中反应过来,恶狠狠的甩来一个超级大白眼,“嘣”地一下弹开了几尺远,连形象都不顾了,一声怒吼:“你干什么!别对老子动手动脚!” 雨歇又是一愣,手指僵在半空没有收回来,哟!看不出你还挺有节操! 天书抱着被她戳中的地方怒目相视,两颊却诡异地染上一层晕红。 雨歇张着嘴巴,颇为惊奇,这小样平日里有事没事最爱装逼,如今这么……奔放,倒还是第一次,她觉得有意思,困意去了不少,伸出了手指,继续戳他。他人小,又离不开本体,只能被困在方寸之地,根本躲不开,被雨歇弄得团团转,雨歇虽然控制住了力道,依然将他戳翻在地,各种尖叫怒骂。 她不会承认,这里头绝对是包含了报复的成分……魂淡,居然被一本书给凶了!实在是耻辱啊耻辱! 天书自然是抵死不从,护住自己的贞操,拼命反抗,不过终究是被她轻佻的动作给气得不轻,说话都磕磕巴巴了。“你、你、你、你……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啊!居然对一个男人做这种事情!” 雨歇眼睛亮晶晶的,眼里藏着几分不欲掩饰的调侃:“不知道!”答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天书堵了堵,头上几乎冒出两缕青烟。“你、你、你无耻!” 哎呦呦~雨歇眼睛更亮了,“作为一只妖怪,我不觉得无耻一点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你算是男人么?小不点一只,要什么没什么,即便是脱光了也没什么看头,羞什么羞!平日里也没见着你的脸皮有这么薄啊!今日这是怎么了?总不能你的脸皮薄厚也是有周期的?” 天书双手护胸,作一副受气媳妇状,恶狠狠地磨了两把牙,一张娃娃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黑,黑了又绿,最终涨成了均匀无比的猪肝色,雨歇以为凭他的毒舌,必定是会抓住一切机会好好反击反击,怎么说也会逞一逞口舌之快,不料等了半天,他竟只是憋屈了一张娃娃脸,恨恨一跺脚,“老子不同你说了!”那意思,竟是想要溜回书中。 恶趣味的雨歇顿时被萌到了,那兴奋劲原本就还没褪去,如今被这么一勾,更是大盛,哪里容得他说走就走,随手便施出了一个定身术,让他乖了下来,然后专心戳他。 天书一开始还有两分矜持,到最后憋了个面色通红,终于前功尽弃,抛弃形象哇哇大叫:“干什么干什么!住手……你想非礼老子啊!嗷嗷嗷……不要~住手~不要戳那里……不要这个样子……嗷……嗯~唔~”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一张娃娃脸都绯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 面上神情……那是羞射么? 雨歇:“……”这娃貌似真的有点经不起挑拨啊! 她默默地收回手指,撤了那法术:“你既然出来了,我就问你一个事。”她斟酌了片刻,开口道:“你知道倓虚境地不?” 这脸变得着实太快,天书有些怔忪,本是不想搭理她。她今日所作所为,实在是伤透了他作为一本书的自尊!不料这妖怪主人奸诈得很,居然还留了一招,将他的原体给封住了,他回不去书中,就如蜗牛乌龟没了壳,那叫一个没有安全感,生怕她真的把他给吃了。再三斟酌之下,只好向恶势力屈服,勉强忍住气,正正衣襟,下巴翘得老高:“你这是在怀疑老子作为一本天书的性能和品格!”可惜运动过后体力尚未恢复,中气委实不足。 品格是什么东西? 雨歇压根不理会他,问道:“既然你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那我问你,倓虚境地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天书嫌弃地瞪了她一眼,玩高深:“这么高深的问题,就算老子回答你,你也一定不会听懂的啦!” 雨歇抽抽眉毛:“那就简单点说!” 这眉宇之间隐隐有威胁的气息,只待一个缺口喷薄而出。 天书眼观鼻鼻观心,心不甘情不愿地开了金口:“所谓倓虚境地么……那就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雨歇默了默,挑起一边眉毛,露出两边獠牙,阴测测道:“……我真的有些饿了。” 天书悲愤地瞪她:“老子又没说错话!” 雨歇摊手:“是啊,可惜也没说对话。” 她阴着脸,撤了她下在书上的禁制,冷森森道:“那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我不希望再听到。现在,麻烦回去翻一下书,然后告诉我,我在倓虚境地之中……可以看到我想要看到的东西么?” 天书面上一喜。 雨歇阴沉的声音已经当头响起:“知不知道一句话,来时容易去时难!我敢放你回去,就有把握逼得你不得不出来,那些多余的小心思,你还是不要再想了。” 天书泪奔:“……”不带这么威胁书的啊! 天书虽说能知道所有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也不过是夸大。他知道的都是死的,而她想要知道的东西,却是活的。 他若真的能够知道,雨歇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但这世间能将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完整记录下来的地方……却并非没有的,她甚至曾经还在机缘巧合之下去过那个地方。 只不过,这毕竟只是机缘巧合。而这世间又哪来那么多机缘巧合的事情? 那地方终归不是任何人想去就能去的。 好在……天书也不是毫无作用的废柴。占了“天书”这么拉风的称号,怎么说也得会点拉风一点的事情,否则,就太对不起这名了。 ------------ 第四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05-14 第四十七章 山海妖界 此处是野水涯,位于騩山一角,蛇族称霸的地方。 虽是同类,但雨歇却极少来这处,总共加起来,貌似也是一只手能够数得过来,而且伴随着每次到来,留下的都不会是多么愉快的记忆。更何况,蛇妖并不是友好和善的物种……更何况,她私心里,其实也并不愿意来野水涯。 可以说,在山海妖界,她呆的时间最久的还是青丘。 雨歇瞥了一眼那特别招眼的梧桐树,慢悠悠踱到悬崖边上,那崖壁很是平整,像是刀削出来一般,雨歇镇了镇心神,俯下脑袋,望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崖,粗看并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只要细细一看,便可捕捉到下头隐隐几道游走的金光,一纵而逝,确实不寻常。 海纳一阵发烫,天书从戒指里探出半透明的身子,盘着腿儿瞅着她:“这下头有结界,你若真想去倓虚境地,跳下去试试运气,也许可行。” 雨歇收回视线,毫不客气地吐槽:“你的保证真让人没有安全感。” 天书摊手:“老子本来就没有保证什么……倓虚境地说好听点,就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说难听点,就是属于逆天的存在,若真那么容易找到,这世道还不得乱了。”他冷笑一声:“它也就不会存在了。” “逆天?”雨歇沉吟,回想起当初,那种时空错乱的地方确实是逆天。 天书不屑地冷哼,“这不过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不过是因为那些事物脱出了他们的掌控,让他们产生威胁感了,这才想着除掉罢了。” 这种狂傲的表情出现在这张娃娃脸上实在是太有违和感了! 雨歇慢慢地绽出一抹微笑,有些调侃:“如此……也就是说你的存在,不够逆天啊!” 天书这次难得没有发脾气,很冷静地表示:“老子只是小小的一本书,连形体尚且化不出来,没什么能耐,好在尚有些自知之明,只想着要好好活下去,才不会傻到把自己放在那种众矢之的。” 雨歇无言以对。 天书不耐烦了,明显不想就着方才那个问题继续探讨下去。“我说,你到底跳不跳?老子的时间很宝贵,没工夫陪你耗在这里!” 你那宝贵的时间是用来睡觉了的吧! 雨歇望天,声音低不可闻:“我怕……” 天书耳朵尖,立即无奈了:“反正你是妖怪,又不会摔死,你怕什么?” 雨歇十分实诚:“我怕浪费时间。” 天书冷笑:“你浪费的时间还算少么?你活着就是在浪费时间!不但浪费自己的时间,还浪费老子的时间!你说你表现得这般急哄哄的样子,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不过就是在拖时间,给自己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罢了!最瞧不起你这种妖怪……” 雨歇幽幽地盯着他,眸中泛着绿光:“我饿了。”天书:“……” “你是,什么人?” 身后传来声响,雨歇愕然回头,便看到一个柔弱娇美的蓝衫少年。估摸着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体态瘦弱修长,长发如墨,披散在胸前,发梢微微卷曲。肤色很苍白,有些不健康的病态,薄薄的嘴唇却分外殷红,像是抹了上好的胭脂一样。少年的眼睛很大,眼眸漆黑,泛着水光,分外动人柔美。 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雨歇看到来人,原本还有的几分防备瞬间跌回了脚底,猎手天生的敏锐告诉她,眼前这只娃是绝对无害的。她盯着他看,记忆有一瞬间的混乱。当年江流这个年纪时……最是闷骚,成天装个大人样,也不爱笑,还不听话。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能这么萌呢?! 雨歇对那些没有威胁性的生物还是没有恶意的,对眼前这个少年就更加产生不出恶意来,这样子纯净的少年,让人不忍心去破坏。雨歇一边感慨自己年纪大了心肠越来越柔软,一边无意识地放缓了声音,很是友好地表示:“我是过路的,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蛮蛮。”少年很害羞,说话有些磕磕巴巴的,并不是很利落,好像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样子。 蛮蛮? 雨歇在脑海里搜索一番,没有什么印象。 “你在这里做什么?这里很危险。”她不是什么好人,说出这番话也不过是习惯使然……当老妈子当久了,怎么都有点后遗症。 “不,不危险……这是,我家。”少年看起来有些着急了,说话越发地不利索,雨歇这回是确定他并不是害羞,而是真的有些磕巴。 “你家?”雨歇一愣,“你家就安在这野水涯上啊?”这不是个四不管地带么?居然还有人在这里安家? 她举目四望,“在哪里?” 少年伸出细嫩的食指,指了指身后,道:“那里。” 雨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便见到那棵有些诡异的梧桐树,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那梧桐树有什么说不上来的感觉呢,原来是那里设了结界!而且并不弱的样子,她竟然没有一眼看破。不过对眼前这个叫蛮蛮的少年,她还是有些无奈,话说,他娘是怎么教孩子的?怎么一点戒心都没有?貌似她只是个陌生人啊陌生人!要不要这么实诚? “你娘呢?”她走过去,下意识摸摸他的脑袋,他不闪不避,湿漉漉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起来挺受用,还主动把脑袋往她手上蹭了蹭,怎么看,怎么……像只小狗。 提到他娘,少年的眼睛亮了亮,“打猎……鹿蜀。” 雨歇立即会意:“你们晚上吃鹿蜀啊?那东西味道不错,我都好久没有吃了呢!” “留下,吃。”少年抬头,眼巴巴地望着她。 “你要我留下来和你们一起吃么?”雨歇睁大眼睛,有些失笑,摊摊手,做出一副惋惜的模样,“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吃啊,不过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所以很可惜,不能留下啦。” “嗯……”少年有些失望地垂下脑袋。 雨歇顿时觉得自己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下意识补救道:“等我把事情忙完了,我去抓很多鹿蜀跟你们一起吃,好不好?”这孩子是妖怪吧?她的事情再过几年也就结束了,到时候过来看看他,也不是不可以的。所以说出这番话,也不算是忽悠啊! “好……”少年的眼睛亮闪闪的。 雨歇使劲揉揉他的额发,忍不住劝慰道:“你娘亲不在,你就不要出结界,乖乖在里面呆着,凡事都有万一,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顿了顿,又补充道:“打个比方,如果我是坏人,你就这么贸贸然地跑过来,现在就完蛋了!知道不?” “你……不是。” “哎呀哎呀,我知道我长得像好人,我只是说万一么。” 少年出奇地固执:“不是……” “为什么?”她倒是有些好奇了,他是怎么笃定她就是好人来着? “你……味道……娘亲……” 这么抽象的词眼,难为雨歇居然听懂了! 她狐疑地抬起手,嗅嗅自己的味道……话说,她有一个冬天没有洗澡了,身上难道是有了什么怪味道?她的味道像他的娘亲?那他娘亲又是怎么个怪味道? 囧! 雨歇心里一动,问道:“你娘亲……” 话还没有说完,海纳里的天书就已经开始叫嚣了:“你到底还要不要去倓虚境地?看到个好看的男人就拔不动脚!德行啊德行!老子鄙视你!” 雨歇身子一僵,默默地以心音回之:“吃了你!” 天书:“……” 雨歇拍拍少年的头,“好了,我要走了,你快点回去吧。”她起身,远远看到树木葱茏间,一道红色的身影扛着一只大鹿蜀飞奔而来,面目看不分明,想来就是眼前这少年的娘亲了,她笑了笑,指着那方向,说:“你娘亲快回来了呢,你快去迎她吧。” 少年回头,也瞧见了,眼神顿时便亮了起来,飞奔过去:“素……素……娘……” 雨歇突然就很羡慕那还未蒙面的女人,如果孩子都那么乖,那么养几个也无妨啊! 她转身,靠近崖边,低低叹了一口气。 傅惜年同她说过的,关于野水涯,关于……他。 慕笙笙也说过。 可是,就算他们都保持沉默不说半个字,她难道就不知道么? 那件事那么轰动,不仅仅让妖界动荡,也祸乱了人间,就算她再怎么不问世事,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她只是不愿意去想而已。 雨歇闭上眼睛,纵身跳了下去。这高空跳崖绝对是她这漫漫妖生之中不多的一次体验,就算是妖怪……也不带这么折腾自己的啊!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几乎止不住个疾风在耳边吹过,刮得她的脸有些生疼,原本松松挽起的发髻被落崖风吹开,随着宽大的衣摆迎着风猎猎飘动,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到身下三道游光纵横交错,光芒渐涨,她下落的速度慢了慢,那光犹如实质,舞一般弥漫了上来,渐渐将她的身子也包笼在了光芒之中。 她最后想的是——金蝉子,我们果真纠缠不清了。 大概是来过一次的缘故吧,她的机缘确实不错。所谓一回生,两回熟,于是乎……她熟了。 倓虚境地是一个衍生出来的空间,跟玄虚之境一样,又不是完全一样,它存在于天地众生之间,却又徘徊在三界六道之外,不归任何人管辖,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在那种地方生存下来。 雨歇举目,四围一片漆黑,像是盘古还未开天辟地之前,世间一片混沌,天与地融合在一起,分不清方位。而在这一片没有杂质的漆黑之中,又有星星点点的光亮无规律地散布着,好似有人撒了一把碎银,她挺直腰身,恰如身临天上璀璨银河,人间万家灯火之间。 这个奇妙的地方,遑论一千多年没有再来过,连那一次也是因缘巧合,即便是经常出入这里,她也不一定真能找得到她想要的。 她站在原地,睁着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景象,脑海之中不禁想起了当年的情境。当年她来得极其匆忙,在什么都没有搞清楚的状况之下掉到这个地方,只记得掉下来之前受到了攻击,然后一睁眼便是如今这番景象,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而这黑漆漆不见天日的地方,便是所谓的地狱。 这种好笑的想法几乎是立刻就被她自己给推翻了。 绛仙老头子曾经说过,妖得享永生,不入轮回势必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那便是身死之后,魂魄俱灭。她如果真死了,估计是入不了幽冥司的。 更何况……幽冥司里怎么可能会有金蝉子! 当年,便是金蝉子召唤的她。 而如今,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她要在这漫天星子中找到独属于金蝉子的那一颗,着实是难上加难。雨歇苦笑,如果他不愿意让她发现,那么她若是想要找到他,说白了,就是大海捞针一样的行为。 雨歇用拇指摩挲着海纳,低声说:“封基,我该怎么做?”话里语气有些妥协的意味。 “随便捏个诀自己找!” 雨歇默了一下,“这里万般法术皆无用,你难道会不知道?”要是随便什么诀都可行的话,她还用得着求它么? 海纳里却迟迟没有回音。雨歇暗忖,这家伙果真是小气,竟是个睚眦必报的!看来还是得想个法子哄哄他。海纳里才闷闷地传出一声感慨:“还有比你更傻的么?” 雨歇:“……”我忍!有求于人时,必须得忍他人之不能忍!忍!忍!忍! 天书依旧闷声闷气低叹:“……你实在是太傻了!”声音很轻,雨歇却捕捉到了。 雨歇并没觉得这语气有什么不妥,只当他是被自己缠得烦了,才会这般无奈。 “你还真以为在这里就能看到你想看的了?那人……”他突然自动息音,状似想到了什么。 这话语气不对!雨歇指间一僵,凭着直觉皱眉追问,语气有些犀利:“难道不是?还是说,你骗了我?” 天书顿了一顿,“是……么?”那里又是默了一晌,突然中气十足地爆发出一句:“那也挡不住你傻啦吧唧的王八之气啊!” 雨歇:“……” 咬死你咬死你咬死你! “你既然有菩提子,难道还怕找不到他?!不要再来骚扰老子了!老子要睡觉!睡觉!”睡觉两字被他特意强调突出了。而等他话音一落,那海纳之中便再无声息。雨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随他去了。只是……这货必定有什么是在瞒着她的!那闪烁其词的样子……那猥琐的表情……那…… 好吧……其实她也不肯定,或许这些年被人算计多了,便得了被害妄想症也说不准。 不过,这菩提子也真当是万能。她当年怎么就没有发现原来它这么好用?思及这宝物被她压了那么久的箱底,雨歇的表情很是微妙。 有关于搜索的法诀,雨歇自然是知晓的,当年她也不是白混的,该学的不该学的,那是一样都没有落下,只不过不精罢了。说到底,除了逃跑时比别人略快一点,她似乎就没有一项本领是拿得出手的了。这点……对一只妖怪来说,很悲剧。 她摘下脖颈上的菩提子,握在手心里,念了诀,用另一只手指尖凌空画出一道字符,将它慢慢推进菩提子中。封基那家伙脾气虽差,但是不像司命满嘴谎话,所以在雨歇心中,他话中的可信度还是相当之高的。以至于菩提子光芒大涨,突然射出一道金光之时,她的心里那是一点点吃惊诧异的情绪都没有,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果然只要以这菩提子为媒介,便可以在这禁用法术的地方做到这种可以说是逆天的事情。实在是……这能说凡事皆有特例么? 那金光像是指路符,破开了万丈幽深。雨歇随着指引飞奔而去,这地方空茫,所有皆虚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连尘埃都没有。她即便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用担心磕到碰到。没有顾忌,所以她走得相当快。 金光最终穿破一颗星子之中,雨歇停住脚步,双手握拳,直直地盯着它。 “你想知道什么?”心音自耳畔响起,带着蛊惑的味道。 好吧,她其实什么都想知道。 “可不能太贪心喔。你知道,凡事皆是要付出代价的。”话末有淡淡的幸灾乐祸的味道。 雨歇沉默了一瞬,以心音传回:“司命,是你。” ------------ 第四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3-05-15 第四十八章 雨歇沉默了一瞬,以心音传回:“司命,是你。” 他倒是毫不避讳,似乎丝毫不介意被她戳穿身份:“雨歇现在才听出人家的声音,人家真是好伤心呢。” 雨歇再次沉默,良久才问:“这一切也是你安排好的?” 狐狸嘻嘻哈哈地笑,“雨歇原来都是这么高看人家的啊,人家好开心喔~” 这话半真半假,雨歇一时也辨别不出来,只好继续装沉默。 “人家虽然挂了个司命的名号,但也不是事事都能管的……譬如眼下雨歇你所在之地,本就是个三不管的地方,即便是如来佛祖,都没有干涉的能力喔。雨歇这么揣测,未免还是太高估人家了,人家脸皮薄,会害羞喔。” 雨歇默了,这算是解释么?那她该受宠若惊不? 她挑起一边眉毛,“你费了这些法力联系我,就是想说这个?” “自然不是。”他反驳得很利落,“人家只是突然想你了而已。雨歇难道不想人家么?也不知你这些年又去哪里放\荡了,竟一次都没有回来看人家,人家夜夜在房中盼着你归来,你知道的,一人入睡,未免还是太凄凉太凄凉了一些……巴拉巴拉巴拉” 果然如此!雨歇面无表情:“废话说够了吧,滚!”随手便切断了联系。 今夜是满月,月色正好,照在大地上显出一片夜凉如水。雪色皮毛的狐狸迈着优雅的小狐步,慢悠悠踱到悬崖边上,小小的身影衬着身侧的一轮金黄圆月,喙部尖尖突起,显出几分孤高落寞的感觉来。 山崖下三道游光乱窜游走,光芒时明时暗,在夜色中倒是有一些朦胧的美感。 狐狸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便再无声响,只除了山崖上的清风习习,吹拂皮毛。掉落的梧桐花瓣被风吹散,从它身侧卷过,留下一缕幽香。 狐狸垂首,微微眯起眼睛:“啧……真是无情呢。” 雨歇要看的自然只有一样,便是金蝉子最后一缕魂魄所归之地,她并不是那么贪心,也知道不是所有地方都愿意满足她的贪心,适度的取舍还是极其必要的。 关于这一点,她一直都做得很不错。 唔,得瑟一点来说,也算是无可挑剔的吧! 她如愿了。 倓虚境地并非只是传说中那般神秘莫测,这一点,她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当年,她在倓虚境地里也算是看了许多不该看的东西。唯一不同的是,当年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所有一切际遇也不过是阴差阳错,而如今,她却是怀揣着目的,费了些心思才寻到了这里。 关于那一魂一魄的记忆,竟然是从那场战乱开始回放的。她向前走了一步,前一刻还是在那万年幽黑的倓虚境地,后一刻已经是一片花丛之中。她站在一片凌乱的花落轩中,入目便是一片红色,满园红绸,连天际都铺满灼灼的红云,衬着血一般的落日,甚是刺目。 师傅穿着一身喜服,半倚在庭前,衣襟上沾了血污,发髻微微凌乱,这是那么多年来,她第一次看到一向谦谦君子的师傅如此狼狈。在他身侧嘴角淌血的是她的师母,白曜女神,容色依旧,只是脸色却无比灰败,地上则是一滩滩的血污,连那株雪白的梨花树也染成了红色。当年的婚礼她没有参加,跨进花落轩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如今再回首看时,看到的第一眼还是这一幕,依旧是没有看到最繁荣热闹的那一刻,也不知是不是天意? 而在同一个地方,她看到了她自己——当年的自己。 满脸惊愕无法掩饰,尚带着稚嫩的容颜,让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清醒地意识到,在这短短千年,她竟然能够沧桑至厮。 她愣神了一瞬,瞳孔紧缩,豁然回首,那人的凉薄的浅笑还未印入眼底,便在天际散作了飞灰。 “不要!”她下意识尖叫,想要跑过去,当年的自己已经抢先了她一步,呆滞在了那里。雨歇生生顿住脚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场景突然转换,至此,她终于看到了他那始终不曾找到的一魂一魄,竟然落入了……紫竹林。 雨歇是连夜赶回紫竹林的,从倓虚境地出来之后连一刻钟都没有多逗留。可她即便将整个竹屋都搜索遍了,也没有见到那幅画。气得她一脚踩翻了一把春凳,想想又觉得不舍得,立马宝贝似的把它给扶了起来。 她颓废地倒在了地上,懊恼之情不可言说。 她是见过那幅画的,虽然是偷偷见的,也只不过是一瞥之间,印象却极为深刻,因为画上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她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金蝉子的最后一丝魂魄,竟然会入了那画中。更想不到的是,那画竟然不见了! 她在倓虚境地分明看到那剩下的魂魄是入了这画中,也就是说,那时候那画还在这紫竹林里,可是如今却没有了?这世上,是谁能够闯入紫竹林中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画拿走?总不能是那画成精了自己走了吧! 后者自然只是玩笑话,雨歇拽紧了手中的传音符,心里纠结万分。 雨歇在紫竹林躺了一夜,一夜无眠。翌日天还才蒙蒙亮,她便起了个大早,一路腾云驾雾去了人间。半个时辰之后,她便入了人间的一座城池。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太好,竟然还让她赶了个早集。 现在这个世道乱虽乱,但也只是局部;大多数人还是安居乐业,活得很是平静安宁。妖怪可以在人间作怪,但也是畏首畏尾的,不敢太过嚣张放肆。否则天庭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毕竟这供奉不是白收的。同理,只要他们不太过分,天庭也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管闲事什么的,最浪费时间了! 至于那些小妖怪,没点本事还敢出来混,这不是纯粹找抽么!没点本事出来混,还混得那么嚣张,那就是纯粹找死了! 好在找死的真的不多,毕竟,大多数妖怪都是珍惜生命的好妖怪。 雨歇本来是可以直接驾云过那城池的,但是自从醒过来之后,她还不曾吃过东西,如今难得遇到了一座城池,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吃点好吃的太对不起自己。她原是打算找间早点铺子吃点馄饨小笼包什么的,结果真等入了城门,她就后悔了。 她一直都知道南赡部洲相比其他几个洲部,是个繁华的地方了。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城池竟然也能热闹到这种地步。雨歇咋舌,这还真是热闹非凡!虽然不是那种顶破天的热闹,但是对于这几年都行走在荒凉边界,几乎快成了个苦行僧的雨歇来说,乍一眼看到这么些人,还是有些接受不能啊! 换作早那么几千年也许她还会去凑个热闹,但是如今……年纪大了,玩性也就没了,不爱动弹,不爱凑热闹,这是所有老女人的通病。 她犹豫了一下,很想转身就走,但是那强有力的吆喝声已经透过重重人群精准无比地传进了雨歇的耳中。“小笼包……刚出笼的小笼包咧!快来买哎!六个铜板一屉……便宜又好吃……不好不要钱哎!” 雨歇扼腕叹息:“……” 宁愿麻烦一点也不能放弃吃这个终身的事业啊! 结果事实证明,那些身外之物真的不能过分执着,一执着,很容易就执着出祸端来。 比如现在…… 人间的食物一直都不符合雨歇的美学,但是并非所有都是如此。她爱吃肉,那是因为她是食肉的妖怪,但是若是在凡人之间,清淡一点的食物反而更加让她喜欢。对于小笼包,雨歇绝对是吃出习惯来了。一笼小笼包有八个,皮薄馅厚,正中雨歇下怀,她要了十笼小笼包,又让老板上了两碗馄饨,这当然不够她吃,但是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还是要低调点,低调点才好啊! 那老板是个中年男子,长得还算憨厚,但听到雨歇要了十笼小笼包,表情还是变了一变。换作别的什么三大五粗的汉子要这分量倒是没什么奇怪,但是对方偏偏是一个娇弱的姑娘,这……这该怎么说?“姑娘不是一个人吧?应该还有人没来是吧?” 雨歇见他动作慢吞吞的,心里已经有些不满,急得筷子都快被她折成两半,她饿了那么多年,吃点东西怎么了!她又不是不付钱!但是人家是老板,她也不好动粗,耐着性子咬着牙,笑得十分阴沉,一字一顿说道:“就我一个人!没别人了。” 那老板的表情更加诡异了:“姑娘一个人……这十笼包子……这会不会,会不会太……” 又不是你吃!着什么急! “会啊!”雨歇从桌底下顺来一小块银子递给他,眯着眼睛喟叹:“我怕不够吃呢!所以大叔你就多做一点!我饿死了饿死了,快上包子!” 旁边几个年纪稍小一点的食客也开始瞎起哄,“大叔啊,人家小姑娘想要吃什么,你就照着上呗,还怕那小姑娘耍你的不成……” 小姑娘……雨歇满脸黑线,还真亏这些个人叫得出来。以她如今的年龄,当他们祖宗的祖宗的祖宗还嫌太老啊! 老板:“……”得,人家不怕吃撑,他还磨叽什么,反正那是付了钱的! 包子很快端了上来,雨歇急吼吼地取出碟子,倒了点甜醋,还有红红的不知什么酱拌在一起,挥舞着筷子迅速夹了个包子蘸了酱便往嘴里塞,一口一个,绝不多做无用功。她动作娴熟,又不怕烫,吃相虽然不那么优雅,但绝对也是拿得出手的,不一会儿功夫就消灭了七八笼,直看得那老板目瞪口呆,差点忘了下馄饨。 等那两碗馄饨出来时,雨歇已经将那十笼小笼包扫荡一空。 老板原本诡异的表情已经完全转换成了钦佩,行啊,这姑娘可真能吃! 在场的食客也统统都是一副表情,不用看都知道在想什么。 雨歇头也不抬,如入无人之境,自顾自吃得欢畅。笑话!修炼了好几千年的脸皮那是那么容易就被戳破的么! 结果,她不主动去找麻烦,麻烦却主动来找她了。 ------------ 第四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3-05-16 第四十九章 “雨歇姐姐,是你么!”甜美娇柔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雨歇还有些怔愣,这谁啊? 等一抬头,便见人群之中一个普通中年妇人打扮的女子朝她走了过来,雨歇盯着她的脸回忆了半晌,她年纪其实并不大,但是看着却是显出几分与年龄不符合的老态来,泛黄的脸上有细细的皱纹,眼睛很大,大得有些吓人,但是无神。雨歇硬是没有回想起来。她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号人物了。 “雨歇姐姐不记得我了么?”女子已经走近,就靠在她的桌边,语气里有些隐隐的失望。 若说原本还没有认出来还算正常,可是凑得那么近还认不出来……她又没瞎!雨歇面无表情,干脆利落地放下调羹,觉得这馄饨有些食不知味了,淡淡地叫了一声,权当打招呼了:“慕三小姐,真巧。” 真巧……巧得简直是见鬼了!雨歇有些头痛,早知道这一大早会这么不顺心,她宁可饿死也绝对不会为了一时的口腹之欲而进这座城啊! 眼前的这个女子,青丘曾经受尽百般宠爱的三公主,虽然不是绝美,但也不乏清纯美丽,放在人间那也是绝对出挑的美人,不料如今却成了这般普通妇人的模样。如果不是早在慕笙笙那里得知过有那么一回事,雨歇恐怕还真不敢相信。 “雨歇姐姐怎么说得这般生分,你我是姐妹,直接唤我瑟瑟便可。”她说这话时又是习惯性的泪水盈盈,只是这容貌确实损了太多,这面黄肌瘦的模样实在是表现不出楚楚可怜的美感来。 雨歇仰天翻了个白眼,妹子,谁跟你是姐妹?谁跟你是姐妹!我们真的不熟! 她们真的不熟……一点都不熟。可以说,当年如果不是她先为了傅惜年一事恶心了她一把,后来又因为金蝉子的事情再恶心了她一把,她恐怕还真的很难记住这位小公主的模样。慕瑟瑟本性并不算坏,就是有点娇宠过度,圣母过头,自以为自己做什么都是善良的,从来不会为别人考虑。但就是这一点,也足够让人讨厌的了。慕笙笙与她老爹的关系僵到那种不可挽回的地步,慕瑟瑟算是其中的大功臣。 虽然她私心里以为那样的老爹要了还不如不要。可惜慕笙笙虽然平日里看着很是没心没肺,其实不过是假象,那是一只很重情重义的狐狸,决计不像她,是真正的没心没肺。她不像她这么冷血,能够轻易地服从理智的安排,割舍下一段无用的感情;也不像她这么幸运,至少身边很少出现这样的烂人……狐狸算一个。 尽管后来撇清了,但是若说心里一点都不难过,那是不可能的。雨歇对此不说什么,人家的家务事,即便她是朋友的身份,也绝对是不该过度干预的。但是自此以后,对那对原本同她没什么仇怨的两父女却愈加看不顺眼了。当然,其实一直都很看不过眼。 雨歇本来也不是圣母,实际上,她一点都不善良。她唯一的善意都留给自己在乎的人了,对那些外人,她可真是一眼都懒得施舍。如今这般好言好语,也算是卖了慕笙笙一个小小的面子,这是她的极限了。对于那些让她不自在的人和事,她向来是秉持着能躲就躲,不能躲就灭了它的原则的!当然,前提是对方得比自己弱小,她还不至于那么想要去找死。 慕瑟瑟决计不会做无用的事情,如今这么有脸没皮地凑上来,也绝对不会是因为故人相见,分外眼红。她这次看到她了,故作亲昵,如果不是另有所图,捅破了天雨歇都不会相信。 雨歇自然不是那么好图的,她根本不想跟她废话,一门心思想要离开。不料那慕瑟瑟脸皮是愈发的厚了,直接拽住她不让她走。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雨歇不想动粗,但是如果这货太过分了,她也不介意锻炼锻炼手脚。她抿了抿唇,耐着性子很是认真地表示:“我还有事,先走了。”这话端的是精简,不过面对这么一个让她没好感的人,雨歇也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的。 慕瑟瑟不是蠢人,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不耐烦,她识趣地收回手,却是红了眼眶:“瑟瑟当年作此决定时,二姐曾说过萧郎并非我的良人,我日后必定会后悔,我那时年幼,不听二姐的话,只当她是嫉妒。如今时过境迁,瑟瑟也尝到了这人间冷暖,才知二姐当年的心意,只是瑟瑟如今已经悔之不及,他日雨歇姐姐若是遇到我二姐,只望你能够代我向二姐谢罪。过往,皆是瑟瑟错了,如今所受,只当是为以前赎罪。”这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哎呦……苦肉计啊! 雨歇咋舌不已,本以为自己表现得这么不近人情,她会现出本性来着,却没料到她竟然来了个以情动人!知道她和慕笙笙有交情,所以谁也没提,只提了她,这目的不是摆明了么?话虽如此,雨歇的脚步终究是停了下来,这厮也算是够阴险的了,拿慕笙笙压她,真是压对宝了。 圣母什么的,实在是太讨厌了! 雨歇带着她进了一家茶楼,包了间雅间,点了些茶水,双手环胸,方才那真不是说话的地方,她还没有做什么,四边就已经有很多看热闹的眼光射过来了。若非如此,她还真不想跟她共处一室。雨歇双手环胸,毫不客气地打量她:“你想怎么样?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前,说吧。” 她做的打算是,她如果想要离开,她就麻烦一下,把她送回青丘;如果不想离开只要拖个口信的话,她就给她几个传音纸鹤,让她自己忙活去。至于其他的,想都不要想。别以为她愿意帮忙就可以把她当成冤大头!想要压榨算计她,那也得有点道行才行! 慕瑟瑟在想什么,雨歇是一点都不知道的,也不想知道。在雨歇准确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后,慕瑟瑟只是哀怨地将自己与那萧郎之间的爱恨情仇说了一遍,仿佛听不懂她的明示似的。 对于八卦,每个人都有兴趣。 雨歇也不能免俗。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集狗血天雷于一身,恶俗到了极致的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 一只单纯美丽的小狐狸对人间充满了各种向往,于是瞒着家人,偷偷下了人间。却不料人间险恶,单纯美丽柔弱如她,一出妖界便中了道士的招,受了些伤,幸运的是那道士也是个半吊子,学法不精,劣行未除,迷惑于她的美丽,无意之中让她给逃了出去。小狐狸还没有见识到人间的繁华,不愿意就这么回去,便又进了城中,红颜祸水,很快就被坏人给盯上了。她伤未好,不能使用法术,只能娇弱地任人欺负摆布。眼看着一朵娇花就要这么被辣手摧残之际,那个所有故事里都会出现的,众望所归的英雄救了她,于是单纯的小狐狸一见钟情,当晚便天雷勾动地火,以身相许了他。自此之后,两人浓情蜜意你侬我侬,日日夜夜圈圈叉叉。 小狐狸被父亲保护得极好,狐族像她这个年纪的母狐狸早就已经开过荤了,连娃都生了好几窝,只有她还冰清玉洁着,是以男人这种东西一上身,且不说质量如何,对于饥渴已久的她来说,那简直就是一堆火苗子扔在了干柴之上,立马就着了。 这故事到这里也只能说是恶俗罢了,而接下来的发展,那就是狗血了。 人妖相恋,自古就没有好结局。小狐狸单纯不知世事,便向父亲告知了这一切,想要博得家人的同意,却不料遭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反对。父亲平日里虽然行事荒诞了一些,但是对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还是有几分上心的,便充当了一把王母娘娘,将小狐狸囚禁起来,顺便封印了她的法术,让她不得与那男子私会。而小狐狸与那男子正是干柴烈火的时候,被关了几天,更是欲\火焚身难以自持,只觉得每一刻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在那种情况之下居然学聪明了,假意妥协,在父亲放松警惕之后,偷取了父亲的护身法宝火灵珠,硬是闯回了人间与情郎相爱相守去了。 好景不长,人类自有人类的劣根性。两人厮混不过一年,那萧郎便厌倦了她,寻摸着去外头寻花问柳了,更甚者,还娶了一名美丽的姬妾回家中。小狐狸一怒之下杀了那姬妾,露了狐狸尾巴,将那萧郎唬得跟个什么似的,原来自己夜夜交\欢的妻子竟然会是一只狐狸精!小狐狸见事情已经败露,瞒也瞒不住,便将所有缘由和盘托出,重点描述自己原本是高贵的狐族公主,根本就不是什么野狐狸!自己为了这份感情如何如何不顾家人的反对,被封了法力还出来找他!因为爱他,还忤逆了自己最爱的父亲,偷了父亲的火灵珠……巴拉巴拉巴拉。 萧郎大受感动,一顿甜言蜜语,两人重归于好,又恩恩爱爱缠缠绵绵了好一阵子,一场欢爱之后,两人依偎在床上耳鬓厮磨,萧郎又是情话绵绵,只哄得她意乱情迷之下将那火灵珠从腹中取了出来给他观看,原本正是这人世间最幸福的时刻,不料那萧郎却突然变脸,夺过那火灵珠便吞进了腹中。 …… ------------ 第五十章 更新时间:2013-05-17 第五十章 接下来的事情,雨歇已经完全不想听了。她爱八卦,那是因为八卦能够娱乐她。若这八卦让她恶心了,那就另当别论了!短短一个故事,她已经掉了无数层鸡皮疙瘩。再这么说下去,她保不准要将那方才吃下去的早点给吐出来! 真是想不通啊想不通!人类一身软趴趴的,有什么好的啊?人类中又优秀的男子,妖界就没有了么?妖界没有,仙界,神界难道也会没有?三界六道之中,人是最弱的,真是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妖怪会喜欢上人类书生?也搞不懂为什么这些纯情的妖怪那么喜欢做人?难道就是觉得自己活得太长了,图一个早死早超生? 年少时,或许她会想要谈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哪怕为世人所不容;但越是长大,越是沉寂,到最后,最渴望的,也不过是最简单的平凡。 雨歇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回忆:“你对我说这些,是想说明什么问题?” 慕瑟瑟已是泪流满面,抽抽噎噎泣不成声,自然无法回答她。 雨歇望天:“你对我讲了这么多,是希望我送你回青丘?还是要帮你的家人带句话?”她顿了一顿,慢悠悠说道:“如果你恨他,我倒是可以帮你……杀了他。”当然不是她动手,她顶多帮衬帮衬。杀那种人,开玩笑,她还怕脏了自己的手呢!“至于其他事,我不会插手。”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慕瑟瑟的眼睛,慕瑟瑟的眼里有一抹惊慌之色飘过,很快,立即便没了踪影。雨歇弯起嘴角,看来即便是那样的渣男,这圣母狐狸依然还是舍不得啊! 良久,那货终于停下了抽噎,朝着她盈盈下跪:“事已至此,一切都是瑟瑟自作孽不可活,瑟瑟已别无他求,不做妄想。只希望雨歇姐姐见到我二姐时能够代我说一声道歉,是瑟瑟……”她咬唇,“是瑟瑟辜负了二姐的一番心意。”她端起茶水,恭恭敬敬地递给她:“瑟瑟谢过雨歇姐姐成全。” 雨歇犹疑了两秒,伸手接过那茶水,凑到唇边浅浅抿了一抿,眉眼垂下,掩饰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诧异。她对这货偏见已久,怎么都不相信她会这么……这么善解人意?!心里很是怪异,但是一时又说不出怪在哪里?不过既然她没有要求,那正好也合了她的心意,这种意外的事情,说实在的,她真的是相当不喜。 她不但不是圣母,连好人都不是。 同情心,那是什么? 她将茶杯放下,面上表情依旧,不见一点软化的迹象,优哉游哉道:“既然这是你的愿望,我自会帮你实现它……我还有事,走了,不送。” 慕瑟瑟身体一颤,眼里闪过一丝怨毒,雨歇敏感地捕捉到了,她垂眸,这才证实自己的感觉果然是不差,恐怕这套说辞只不过用来抛砖引玉的……不过,遇上她,只能说是白费功夫了,在她这种铁石心肠的妖怪面前装可怜呢~啧…… 如今慕瑟瑟她哭也哭过了,跪也跪过了,她好戏也看够了,是该打道回府了。 才走出三步,便觉得脑袋有些昏沉,暗叫一句“糟了!” 身后慕瑟瑟见状,款款地站了起来,一脸泪痕未干,只是配上那狰狞的笑意,就有点让人不寒而栗了。“雨歇姐姐帮了瑟瑟这么大一个忙,瑟瑟还没好好谢谢雨歇姐姐呢,姐姐这就要走了么?不来我府上住几天,瑟瑟恐怕会被二姐指责待客不周的呢。” 雨歇心里也疑惑,自见到她之后,她基本没吃过任何东西……就连刚才的茶水,她也只是做做样子,根本没有饮入口中,她是怎么给她下的套?真是了不得啊!当年的柔弱小花瓶如今竟然变成了个蛇蝎……老女人!啧啧,岁月变迁,令人感叹呢! “雨歇姐姐还是不要挣扎了,这蚀骨散可是混着灵符的灰烬,专门为了对付你这样的大妖怪,还是别再白费力气的好。” 好吧,那她就不白费力气了。 雨歇身子一晃,慢悠悠地坐在春凳之上,一手随意搭在桌上,支撑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懒懒地看着她。慕瑟瑟嘴角挑起一抹颇具嘲讽意味的笑意,双手微微扯开自己的衣襟,雨歇几乎要以为她是要投怀送抱之时,她从里头掏出一张符纸,上头画了诡异的图案,嘴唇上下开阖,无声地念出一句法诀,她手腕一动,那符纸便熊熊燃烧了起来,瞬间化作了一堆飞灰。 雨歇只一瞥,便猜到了七八分,这是要叫同党来帮忙了么? 她也不急,淡定到让人牙疼,慢吞吞道:“你在杯沿上抹了药了?”这语气是毫无疑问的了,毕竟她虽没有喝茶,却难免还是碰到了杯沿的。除了这一点,以她的修为,断没有可能在丝毫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让她中招。毕竟年龄的差距放在这里,可不是白长的! “雨歇姐姐倒是聪明……”慕瑟瑟邪肆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圈,冰冷的手指抚过她的脖颈,冷冷地喟叹:“果然是二姐的朋友,终归是差不到哪里去的呢。” 这语气……真是太有妖女的风范了! 雨歇眯眼:“你千方百计算计于我,也是看在你二姐的面子么?” 慕瑟瑟冷冷地笑道:“雨歇姐姐也别拿二姐压我,且不说她不会知道……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你终究,是个外人!我才是她血脉至亲,你觉得她会向着谁?尤其是那时……你已经不在了。”她压低声音,语气冰冷得像是毒蛇:“你莫不是真的以为,她会为了一个死掉的外人,手刃自己的亲妹妹?” 废话……慕笙笙什么脾气,她还是知道的。这个小三妹太不了解自己的姐姐了。慕笙笙那货护短可是护到了一个境界,动了她慕笙笙的人,别说是她这个不受待见的三妹,就算是她老子,她也是照砍不误的!若非如此,以她这种……无法形容的性格,也不可能真就这么死心塌地了。 只能说,这货的自信心也太澎湃了点吧? 雨歇不接她的话,惬意地舒展了四肢,优哉游哉道:“慕三小姐,当年你还挺善良的,装得一直都是滴水不漏。怎么,如今嫁了人,就懒得装模作样,原形毕露了?真不知道你爹见到你如今这副模样,会是一副怎么样的表情?” “住嘴!”她冷森森地打断她,“死到临头了,雨歇姐姐还是悠着点吧。念在我们是旧识的份上,我到时会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的。” 雨歇无言地翻了个白眼,姑娘,你还知道是旧识啊!旧识旧识用来算计的?什么叫作让她死得不痛苦?话说,她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涕泗横流? 慕瑟瑟又道:“雨歇姐姐方才那么残忍地对待瑟瑟,瑟瑟真是心凉呢。” 哎呦,现在就要开始算总账了么?不过么,她要是不残忍,恐怕会死得更快吧。 雨歇不说话,慕瑟瑟眸中幽光一闪,手掌幻化出白色狐爪,长长尖锐的指甲泛着冷光。她伸出舌头,舔过爪子,森森地盯着她:“雨歇姐姐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了你么?” 雨歇头也不抬:“没兴趣。” 慕瑟瑟笑:“雨歇姐姐还是这么有趣……”她语气忽转,陡然阴沉了下来:“你说,为何你就一直如此幸运?我哪里不比你好?为何他们却只对你好?从来不屑看我一眼?” 因为她精神正常! 雨歇好笑:“你不是已经有了相公了?怎么,莫非还是不能忘了旧情?” 慕瑟瑟狂笑几声:“瞧雨歇姐姐说的这话……我若是毁了你这张脸,你说,他们还会对你这么好么?”她贴着她的身子,拿着尖锐的指甲划过她的面颊。 雨歇很诚恳地表示:“我本来就长得不好看,他们喜欢的一直都是我的内涵,知道么?”所以,请放过她的脸吧! “呵呵,雨歇姐姐何必妄自菲薄呢……” 她这是难得的大实话啊!这张脸,确实跟倾国倾城一点毛线的关系都没有!只能说,还行还行吧。在人间不说,在妖界那就是非常安全的长相啊。奈何即便如此安全的长相,如今也面临了被毁容的威胁,实在是这世界审美越来越趋于低水平化了啊! 慕瑟瑟是个行动派,向来要么装十三,要么说动手就动手,精神总在失常与无常之间徘徊。她如今说要毁了她的脸,自然不会拖到她有还手之力的时候,她眼神一发狠,狐爪一挥,泛着幽幽冷光光的指尖便带着疾风朝她脸上招呼来。这么一下若真是挨在了她的脸上,估计她必须得深度毁容! 此时却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余一团黑色的物体从窗边飞了进来,带来了一阵狂风,窗户在身后自动阖上。慕瑟瑟自然是注意到了,手微微一颤,力道卸去了大半分,雨歇眼神一闪,借机侧身,整个人伏在桌上,脑袋一偏便躲开了她的攻击。 “萧郎,你来了。”慕瑟瑟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回头却已换上了一副甜腻的笑容,怯怯地迎了上去。 萧郎啊!这个天雷故事里的男猪脚,雨歇抿了抿唇角,不避讳地打量了过去,结果瞬间被震倒。 那是……一坨黑色的物体! 这绝对不是人身攻击,只因为那玩意确实是呈现坨状的。黑乎乎的,没有脸面,也没有四肢,看着委实是倒胃口。雨歇只觉得肚子里还未来得及消化的小笼包顿时不那么美味了。慕三小姐魂牵梦萦的萧郎,真的就是这玩意? ------------ 第五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5-18 第五十一章 雨歇表示不理解,很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不过他很快就让她理解了。 那坨不明物体像是从地底涌起的石油,咕噜咕噜地慢慢变高,变高……终于是凝成了人形,一张面孔从那一团黑之间露了出来,手脚也慢慢分裂成形,至此,他终于变成了一个正常生物! 雨歇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他,此物一身黑衣,黑靴,只露出一张面孔,连手都拢在黑衣里,化着烟熏妆,嘴唇也是黑紫色,脸色却白得像鬼,仔细看确实是有几分姿色……不过也就是有几分姿色而已。撇开傅惜年不说。青丘的男狐狸一个比一个娇媚动人,随便抓出一个都长得比他要强!连她一把年纪的老爹都比这物胜出了几分! 她说这么多的重点就是为了表明一个看法,这慕三小姐究竟是个什么眼光?! “这次抓到的是个什么货色?”那传说中的萧郎冷冷地问,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雨歇已经吐槽无力,干脆利落扭过脸去不愿搭理他们。 眼不见为净! 慕瑟瑟的表情顿时有些诚惶诚恐,“是我二姐的朋友。” “你二姐……”萧郎沉吟,话末语气微微勾起。 慕瑟瑟道:“是。” 萧郎阴沉地盯着她的背,“她怎么会来这地方?难道……” 这话外的意思很明确了。 这雄性生物是个多心眼的,此时若是不给他消除那疑惑,日后绝对会有隐患。慕瑟瑟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连忙道:“不……萧郎你要相信我,我是死心塌地地跟着你,绝对没有与我二姐联系……她只是路过这里,恰巧被我发现了。她是有几千年修为的蛇妖,法力自然不是寻常妖精可以比的,只要吸了她的灵元,萧郎你便可以达成所愿了。” 雨歇:“……”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她怎么不知道?! “瑟儿何必多作解释,你的话,为夫哪有不信的道理?孰好孰坏,为夫还是分得清的。瑟儿这般说,倒是生分了。” 他这番话说得情深意重,但是那眼里却隐隐透着几分冷光却与这话很有违和感。只不过慕瑟瑟被这甜言蜜语震倒了,唤了一声:“萧郎……”便感动又羞涩地垂着脑袋,恰好便错过了罢了。雨歇自然不存在羞涩的道理,更没有一点作为电灯泡的自觉,自始至终都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唱作俱佳的两人,也就没有错过那抹冷光。 等那萧郎察觉到被围观的时候,雨歇已经移开了眼睛,转过脸趴在桌上作一副虚弱状,宽大的袖子挡住了她的面孔,从他的角度自然是看不到她的模样的。他的目光扫在她身上,雨歇感觉到了,只觉得所到之处一片阴冷,不过这小小的气场还不至于让她难以忍受。 他又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索这猎物到底是不是安全的?不管他想什么,一直没有急吼吼地靠过来倒是真的,足以见得此人是个谨慎的,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慕瑟瑟被他吃得死死的,也是情有可原的呢? 萧郎不急,慕瑟瑟也不急,雨歇就更加不会急了。 那萧郎又隐晦地问了一番,不过始终没有靠近过来,雨歇不回头也知道他连一步都没挪过地方,一直靠着窗边,大概还是忌惮她的身份,随时准备一有风吹草动便夺路而逃。直到慕瑟瑟再三表示她中了招,目前法力已经被制住了,他这才动了动,只不过动作依然谨慎。 雨歇心里既鄙视又感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着。 那萧郎终于走到了她面前,只不过保持着很适当的距离,雨歇懒洋洋地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是一身的妖气,还混着十分浓重的死气,不由皱了下眉头。 这货妖化了! 而且不但是吸了妖力,还像其他妖一般,吸了人的生气……雨歇于是瞬间明白了慕瑟瑟的意图。想要变成人的傻妖很多,但是想要变成妖的人却并不多。雨歇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却并没有真正见过,如今面前便是这么一只真实例子,难免便起了几分好奇,上上下下打量他。 那萧郎的表情……还算惊艳,估摸着平常连形都没有化完整的小野妖怪见太多了,突然见到这么一个手脚俱在,没有多余器官的大妖怪,一时便觉得眼前一亮。 这女妖,品相不错! 妖者姝丽,底子摆在那里,再怎么差,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呃……前提那必须得是进化完全的妖怪! 雨歇这种安全长相放在人间也不那么安全了,这一点她也是知道的。 但是这种赤果果的眼神还是让她觉得分外不适应……丫的,看够了没有啊!没见过女人还是没见过母妖怪啊! 眼前这生物已经不是纯粹的人了,也不是纯粹的妖,应该叫妖人,或者人妖……或者是半妖。他突然放声大笑,连叫了几个好,一张原本便遍布阴气的脸顿时扭曲,显得分外诡异。他一把搂过一边小媳妇一样低眉顺眼的慕瑟瑟,大力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另一只不规矩的一手挑开她的衣衫,肆意捏了捏她还算饱满的胸,笑容很是淫邪,目光却是有意无意地往雨歇身上瞟:“真是天助我也!这么好的货色……此次大事若成,为夫定然不会亏待瑟儿。” 这算是……安慰吧? 慕瑟瑟配合地表现出一脸娇羞的模样:“有萧郎这句话,瑟儿便足够了。”说罢还挺起胸膛,任他抚摸。 雨歇:“……” 请不要在她这个纯洁的姑娘面前做这种不纯洁的事情! 良久,萧郎放开她,大手留恋地捏了一把她莹白的胸膛上,“等办完了正事,为夫再来宠爱你。” 慕瑟瑟更加娇羞地点头,面上起了红晕,倒衬得那张面孔娇艳了不少。 雨歇看到那萧郎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倒是不介意,大大方方地任他看个够,反正她也不会少块肉。突然便见他伸出了一只手,那势头竟是要直摸她的脸。雨歇眼睛危险瞬间地眯起,属于大妖怪的威压有意无意地释放出来。他手并不难看,甚至还是相当的干净,骨骼很是分明,分外白皙,虽然那白色像是白砂粒,看着并不健康。但是!没记错的话,他刚刚才用这只爪子上下其手摸了慕瑟瑟的胸! 这间接接触的感觉未免太销魂了! 千年的老妖怪别的不说,气势还是有的。在她直直的注视下,他的手硬是收了回来,额角沁出了汗珠,一脸神色莫明,眼里浮出几抹警惕的神情,全身肌肉跟着紧绷起来。两相对视,雨歇悠悠收回威压,继续气定神闲。那炙人的压迫感骤然撤去,萧郎只觉得身上一轻,他细细看着她,确定她没什么异常,身子终于不那么僵硬。 说实在的,雨歇真的是好奇他到底是怎么个法子才把自己变成了如今这么个妖不妖,人不人的模样。所以,只要他不是太过分,她还是愿意等到他实践的时候的。只是,等他一脸淫邪地解开自己的裤腰带时,她的好奇变成了满脸黑线…… 心中瞬间犹如几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原来不管是妖变成人还是人变成妖还是变成人妖或者妖人,采补什么的永远都是王道啊! 雨歇眼角抽搐,一个没忍住,抬起一脚踹了上去……以她的千钧之力,再加上此事猝不及防,那萧郎首当其冲,自是被一脚踹翻了。慕瑟瑟首先反应过来,立即冲上去拦住她家男人倒下的趋势,奈何冲击力太大,非她所能抵挡,两人双双被冲撞到了墙壁之上,慕瑟瑟被撞得一声闷哼,嘴里已经涌起了一股微微的血气。 雨歇收回脚,挑眉看着他俩。 慕瑟瑟显然是极吃惊的,捂着胸口咳嗽两声:“你……你没中毒!” 你才中毒!你全家都中毒! 呃……慕笙笙,她不是有意要骂你的~ “谁告诉你我中毒了?我吃多了休息一下消消食不成?”雨歇凉飕飕地反诘。她当然不会告诉她,她还是不幸中招了的,虽然其实一点都不严重。那种程度的符咒逮个百年的小妖怪还成,但她可是千年的老妖怪啊!这种无区分对待,未免有点太瞧不起妖了吧! 一阵沉默。 两相对峙,萧郎突然发难,隔空一掌便劈了过来,其实本来无事,那一掌的威力并不大,雨歇还不至于放在眼里。只是不想那掌风竟在她面前突然化成了一团实质性的黑雾,雨歇一愣,那黑雾便像是活着似的,丝丝缕缕地抽散开来,着实不让人不自在。雨歇当然不会用手去接,一甩袖将它甩开,那黑雾“嘭”的一声落在了厢房一角三角架上摆置的彩釉花瓶上,迅速像蛛丝一样缠了上去,那花瓶瞬间便被裹得严严实实。 雨歇倒抽了一口气,幸亏她留了个心眼,否则这蛛丝要是粘在她身上的话……真是太恶心了! ------------ 第五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5-19 第五十二章 那萧郎见一击不成,电光火石之间又发出一击。身手很是敏捷,动作极快,下手也够狠辣,用心还毒,那模样,分明是要把雨歇置诸死地,而雨歇自认为还没有死死相逼到可以让他狗急跳墙的地步……只能说,是这墙太矮太好跳了。 他确实是个难对付的。只可惜,羽翼未丰。 雨歇是个小心眼的,深刻自我检讨了一番,觉得自己绝对不会给他羽翼丰起来的机会。她今日便会辣手摧花,把这朵小黑花扼杀在摇篮里,省得他日后成长起来给她下绊子。 觉察到雨歇的杀机,那萧郎攻击得更加猛烈。手臂挥动间,那蛛丝简直就像是不要钱的,一坨一坨朝雨歇身上砸来。 对一个贤淑的女子做这种粗暴的事情,实在是不可原谅! 雨歇有些恼了,冷哼一声:“雕虫小技!”撑开双手,十指翻动间结出一个结界,将自己围在了结界中间。那团黑雾撞击在她的结界之上,没有任何突破,因着力道反弹了回去,直接打在了窗上,立即糊住了窗口。最近的逃生通道被封死,萧郎赶紧放弃,直奔门边。雨歇自然不会就这么容易让他得逞,一跃而起,双手成爪,直取他的后心。 那萧郎确实是个机警的,但若论起实力,远远不如雨歇。这一击雨歇是玩真的,若真让她打中,势必就不是开玩笑的事。 关键时刻,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竟然一手抓过跟在身侧的慕瑟瑟扔向她。 雨歇恼得不得了,丝毫没客气一巴掌拍开慕瑟瑟,慕瑟瑟闷哼一声被雨歇扫向了一边,撞倒了一大片桌椅。雨歇改抓为踹,一鼓作气飞起一脚,狠狠踢中他的心口,他立时喷出一口乌血,栽倒在地。雨歇落下,抬起一脚,大力不客气地踩在他的胸膛上,还碾了碾。萧郎倒吸两口冷气,乌血从鼻子里溢出来,硬是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程很简单,结果很明确。 作为一只大妖怪,雨歇现在的做法就有点恃强凌弱的嫌疑……不过念在那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留着反而是为祸人间,她所作所为,怎么着都算得上是造福苍生,除魔卫道吧? 雨歇杀意刚起,脚上还来不及使力,慕瑟瑟已经飞扑过来,覆在他的身上,哀求道:“雨歇姐姐,我错了,你不要杀他!” 雨歇眉头一蹙:“凭什么?给个理由先!你让我不杀我就不杀,我的面子还往哪里放?” 慕瑟瑟忍着心口的一碗血,继续哀求:“把你引到这里来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他根本就不知情……你若是要杀一个人来泄愤,那么,便杀了我吧。” 雨歇眯起眼:“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还是你觉得以退为进真的那么好用?” 慕瑟瑟一愣。 “你以为我会看在你二姐的面子上放过你?”雨歇翻了个白眼,讽刺道:“慕瑟瑟,你好歹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慕笙笙在青丘过得不好,可是有你的一大半功劳,这点我可替她记着呢!再说了,我在青丘那几年,你可没少给我找不痛快,你以为我凭什么放过你?” 慕瑟瑟哑口无言。 “还有,搞清楚点!你现在已经跟你的老爹断绝关系了,他也是被你伤得够呛,你还指望他能给你做主么?拜托醒醒吧……就算是今日我光看着你不顺眼要杀你,你的狐王老爹也不一定会来报仇……何况,这次可是你主动犯上来的。你觉得你那自私自利的老爹会为了一个没情没义没心肝的女儿得罪我……后面的人么?” 慕瑟瑟直接呆在那里。 雨歇恶趣味地勾起唇角:“你说得对,我今天被你弄得非常不愉快,必须杀一个人来调剂调剂!别说我霸道喔,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说,你是要我杀你……还是要杀你的萧郎呢?这个大选择,念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就让你来选。” 她看了呆滞的慕瑟瑟一眼,又凉飕飕地补充了一句:“也许虐死了一个后,我的心情变好点,我就会放过另一个呢。” 雨歇将胳膊撑在那屈起的膝盖上,支着自己的下巴,凑近目光呆滞的慕瑟瑟,低声道:“快点选择喔……要是让我等得不耐烦,我两个都杀!” 慕瑟瑟犹疑的目光落在了半晕厥的萧郎身上。 那萧郎已经被雨歇踹得说不出话来,但并不是毫无知觉的,雨歇这番用心险恶的话,他那是一字不漏地听在耳朵里的,只可惜现在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用哀求凄厉的目光盯着慕瑟瑟。他不想死!他不想死! 慕瑟瑟慢慢垂下头去,看不清表情。 雨歇倒是有些好奇她的选择了,不过同时,她也绷了绷肌肉,以防这货跟她男人一样狗急跳墙。 良久,慕瑟瑟倏忽抬起头,看着雨歇,一字一顿道:“放了我相公!” “这是你的选择?”雨歇很快乐。 “是。” “不会后悔么?”雨歇觉得自己越来越坏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提醒她,“妖怪死了之后可是没有来生的,你死了可就是真的死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你的存在。但是你相公是人,死了就死了,下辈子还能继续投胎重新活过……”不过如今他妖气这般重,我想就算投胎,也只能入畜生道了吧。唔,搞不好下一世能得偿所愿变成妖怪也说不准呢! 慕瑟瑟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迟疑,看到萧郎哀伤的神色之后,又坚定了起来。“不后悔。” 雨歇撇撇嘴,蹲下身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那么喜欢人啊?妖怪有什么不好的?人有什么好啊?你瞧你现在多么弱?” “妖界无情,人间有情。我向往的温暖,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妖怪怎么可能会懂?” 雨歇:“……”躺着中枪啊! 她原本还好心劝劝她,结果一不小心就被人家骂成没心没肺了!真是……无语! 好心这种东西,果然是要不得的! 雨歇慢悠悠道:“那么,你向往的温暖,现在得到了么?” 慕瑟瑟眼神一黯,一晌无话。 雨歇勾起嘴角:“你执着地追求那种虚幻的温暖,宁可抛弃你原本所拥有的。得不到的东西真的就那么好?还是你真的觉得人比妖怪好?至少,要是换作原本的话,即便我再讨厌你,有你的老爹护着,我也是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可如今,既然是你主动要放弃他们,即便是现在死了,那也没什么关系了。” 眼底闪过一丝阴冷,雨歇不再给她机会,“既然不后悔,那么我也就没必要给你后悔的机会了。” 她抬起一掌,毫不犹豫拍向慕瑟瑟的天灵盖。 …… 慕瑟瑟一声闷哼,全身抽搐了一下,软绵绵地倒在了萧郎的身上。 雨歇蹲下身子,笑意盈盈地看着那满脸惊恐的萧郎,“怎么,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杀她的?” 萧郎不说话。 雨歇笑得更深:“我原本确实不想杀她的,我原来只是想杀了你而已……你瞧,都是她一个劲让我杀了她,我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你不用太感激我。” 她伸出细嫩的十指,嫌弃地戳戳他的手臂:“不是我说,你这造型实在是太丑了!一看就是没品级的妖怪。这一身黑不拉几的,不但看着没品级,还没品位。” 她吧嗒吧嗒教训了一番,突然很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对了,还没请教你的大名呢!” 萧郎惊恐地看着她不说话。 雨歇疑惑地扫了他一眼,突然食指一点,作恍然大悟状:“啊,我忘了,你被我震碎了五脏,现在说不出话来是不是?”她眯着眼睛笑得一脸餍足,伸手在他身上扫了两圈,道:“治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 雨歇的笑容顿时阴沉了下来,“不回答,杀了你!” “萧……萧……狄。” “萧萧狄?”见他摇头,雨歇又道:“不是萧萧狄,那就是萧狄咯?” 萧狄抖了抖,点头。 雨歇笑得很是开怀,“我现在知道你的名字了,到时候立墓碑就简单很多了。” 萧狄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死过去。 雨歇收回笑容,直起身子,眼睛一扫,原本被黑色蛛丝缠绕的房间已经慢慢恢复了过来。蛛丝褪去,不再那么阴森恐怖,不过该凌乱的还是照样凌乱。而那萧狄身上的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失不见,脸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雨歇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眼眸里幽光闪动。她结出红绳,认真地系在两人的手腕上,等最后一个结扣搭好,那绳便消失不见了。 “我不杀你们,不过既然敢算计到我头上来,我也不会那么轻易饶了你们。” “你们不是相互喜欢么?那我成全你们,让你们生死与共,永不能离弃。啧啧……” 如果不是惹到了她,她根本就不会去搭理这两个人,管她们要死要活也好,杀人放火也好,都跟她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偏偏慕瑟瑟这货没眼色,竟然欺负到她头上来了……作为一只不爱惹麻烦的妖怪,她当然不会杀了她,不过,利息还是要收取的。 不是喜欢凡人么? 不是羡慕凡人的生活么? 那她就大发慈悲,彻底成全她! 她家老头子还是挺疼爱这个小女儿的,最生气的时候也不过是封了她的妖力,给了她一个后悔的机会。而雨歇却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刚才那当头的一掌,算是彻底摧毁了她的妖根,她现在虽然不能说是正经的人,但是妖力那是完全散干净了,至少寿命什么的,是真的与人无异了。 至于这个让她万分不待见的萧狄……你说一个好好的人干嘛弄成这副人不人妖不妖的鬼样子?你家老婆都成人了,你还要继续在人妖的道路上艰难爬行么? 雨歇那一脚不但震碎了他的五脏,还震碎了他腹中的火灵珠,顺便连丹田里聚起的那么一丝丝妖力也一齐给震散了。她又救下了他,补好了他的五脏,像一般人那样活下去倒是不成问题了……不过再要像今天这么威风,那就不大可能了。 他们以后可以毫无鸭梨地在一起了,再也不用跨越种族了。大家都一样,谁也不用嫌弃谁。 雨歇觉得自己真是善良。 ------------ 第五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3-05-20 第五十三章 这样子对待慕瑟瑟,真的好么? 雨歇摸摸额头,自我安慰,她有个毛线好愧疚的,有什么不好的呢? 雨歇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何况,是他们主动犯上她的,她那是正当防卫!就算日后对峙,她也是毫不服软的。这理可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额……不过,正当防卫到一巴掌把人家给废了,会不会过头了?她毁了慕瑟瑟的妖根,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凡人,但其实慕瑟瑟并不是凡人,本质里她依旧是一只妖怪。雨歇撇嘴,当然还是个妖怪!她要是真的能够一巴掌把一个妖变成一个人,那她也不用活着了,这简直就是逆天啊!通常逆天的货都是要遭雷劈的! 虽然毁了妖根,没有了法力,但是慕瑟瑟至少还有长长久久的时间可以活下去……额,这当然是原本的事。之所以说是原本,那是因为后来雨歇又手痒,给慕瑟瑟和那萧什么狄的系了一根红绳,于是,他们同命了。雨歇本意其实没有那么恶毒,只是给慕瑟瑟一点教训,让她知道作为一只妖怪,跟人类的男人同生共死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雨歇显然是忘记了,那个萧什么狄的是个人,所以他的寿命也是一个人类的生命,最多不过百年。换句话说,等他百年之后身死,跟他结了同命劫的慕瑟瑟自然也会跟着死的。 也就是说,百年之后,慕瑟瑟会像人类一样死去,却不会像人类一样重生……她再没有来生。 这个惩罚,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雨歇苦恼地揉了揉额发,话说,她当时那一巴掌拍下去时,貌似真的是有点带着报复的快感啊!压根没有想到这个结局。难道说,她真的是一个恶毒的睚眦必报的妖怪? 她扯起嘴角,青丘那群狐狸一向护短,不知道会不会护到这个已经叛出家门的女儿身上……其实就算真找上门来算账,她也是不怕的。 就是不知道在慕笙笙那里该怎么交待? 雨歇骨子里是个极凉薄的妖怪,对不相干的人的生死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就算那个不相干的人是因为她而丢了性命,只要不是发生在她眼前,她也不会有特别大的感觉。就算是发生在眼前……她也不会是那种会轻易产生愧疚感的人。 这个性真不讨喜! 望天……她是妖怪啊!善良的妖怪那是干什么吃的?!就算妖怪再善良,能讨谁喜欢?人类不会因为一个妖怪是个好妖怪就对它消除偏见……她也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可是,慕笙笙的看法,她却是不能不在意的。 雨歇长长地叹了口气,从海纳里取出一面做工相当精致的镜子,镜子上的铜被打磨得非常光滑,镜子边沿用银裹了起来,雕刻成古典雅致的云纹图案。这是慕笙笙成亲之前塞给她的,上头隐隐有仙气环绕,毫无悬念就可以知道是从哪里搜罗过来的。雨歇的手指摩挲过镜面,为镜子开了光,镜中云雾缭绕,片刻之后,雾散云消,慕笙笙美艳的面孔出现在了镜子里。 她一挑漂亮的眉毛,没好气地嗔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这都几年了,几年了!现在才想起来联系老娘!你会不会太没诚意了?!” 雨歇弱弱地伸出一根手指:“其实,有个坏消息……” 慕笙笙斩钉截铁削金断玉道:“不听!” 雨歇苦着一张脸:“我很认真。” “老娘比你还认真!” “……关于你家三妹纸的。” 慕笙笙想也没想,嫌弃地表示:“关老娘屁事!” 雨歇两眼望天:“……我一不小心出手重了点,貌似快把她弄死了。”她马上补充道:“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其实是没有恶意的。只是不小心啊不小心!” 慕笙笙那边瞬间沉默,过了良久,才听到她气势汹汹的怒吼:“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要么几年不联系,一联系就要老娘帮你擦屁股!你当老娘是个老妈子么浑蛋!” 雨歇:“……”冤枉,她真心没有这么想过啊!你分明是个老妖婆! 慕笙笙没好气地问:“你怎么她了?” 雨歇小小声地表示:“……我一不小心下了狠手,毁了她的妖骨。”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就是妖骨么!毁了就毁了吧。这种小事,你也好意思跟我提。” “……那是妖骨。” “我不是聋子,知道那是妖骨!” 雨歇无力了。那是妖骨!妖骨!比仙骨还要难得的妖骨!不是猪骨头也不是狗骨头!是妖骨啊妖骨!不要以为你身上就长了那玩意就觉得那玩意不值钱好不好! 慕笙笙一眼便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凉飕飕地回答:“她那些法力留着也是祸害,毁了还干净些。” 好吧,她错了……慕笙笙大姐也是个没人性的野妖怪。 雨歇对手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还一不小心给她系了同命劫。” “跟谁?” “……她男人。” 慕笙笙笑得分外猥亵:“她巴不得和她家男人同生共死呢,你这是成全了她,她会感谢你的。” 是……才怪! 雨歇收回镜子,她下手下得太狠,要救慕瑟瑟回来是没希望了,除非他们肯花大代价为她重新塑上妖骨……话说,这只是理论上可行的,自古以来貌似都没有人成功过啊!何况,重塑妖骨……哪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就算青丘财大气粗,出得起那个价,也买不到那个货。 雨歇蜷起双脚,该说的她已经说完了,接下来那是毫无压力了的。只要慕笙笙不在意,其他人……那就随便吧。 雨歇一向都挺有自知之明,这是一项美德。 所以当年在花落轩学法术的时候,别的法术没怎么学习,腾云之术这种用来逃命的法术她却是用了心的,使得万分熟练。毫不客气的说,即便是孙悟空的筋斗云,都没她驾得……稳当! 雨歇坐在云端,只分出一缕魂识控制着方向,云飞行得很快,透过云层,可以看到下边疾驰而过的万里江山,风擦肩而过,吹得她的长发和衣袍猎猎作响。雨歇眯起了眼睛,从海纳中拿出那张传音符……这是她在金蝉子的书房里发现的,被夹在一卷金刚经中,她也是无意之间碰落了才看到的。 结果这个发现却让她咋舌不已。 传音符上只有四个字,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却让她悚然而惊,只觉得整个脑门都凉飕飕飞。 因这四字偏偏就是――“魂归狮驼。” 这四个字放在别的时候让她发现,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明白的,一般也就是当作普通的传音符,随手就丢在了一边。但是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在她好不容易得知了金蝉子最后一片残魂的下落的时候!这就让她惊心了。 魂归……什么魂?谁的魂?在这种敏感时期出现这种敏感的字眼,不是存心让她往那个方向联想上去么?! 到底是谁做的?! 狮驼? 雨歇盘着腿,托着下巴沉吟,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她所知道的狮驼倒是有两处,狮驼岭狮驼洞,以及离那洞不远的狮驼国。她还没有惊倒糊涂,特意问了一下封基,不过封基也只给出了这个答案罢了。世间之大,虽然多有重名之事,但是狮驼这种特殊的名字却是不多见的。 那么……真相就真的是像她想的那样了? 雨歇觉得有点恐怖,很恐怖!感觉这像是一个阴谋,把她一步一步地往陷阱里头拖,但是她根本没有力量去反抗。 她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直到方才,她才终于理清了缠绕在自己心头的那份奇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狮驼啊狮驼……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狮驼不就是玄奘必经的一劫么?! 于是,自然而来便开始去想狮驼的妖怪。 让雨歇觉得万分惶恐的是,狮驼岭里不但有整个西游里最厉害最强悍后台最硬的妖怪……还有她的天敌!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两个刚好是指同一个人。 一想到这一点,雨歇就觉得浑身不对劲。按照她最真实的想法,她是怎么都不愿意去狮驼岭的,就算是去了狮驼岭,她也不愿意碰到大鹏鸟!不过,在人家大鹏鸟的地盘上,她能指望自己大大咧咧进去却不被发现么?好吧,此行无异于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但是现实却不允许她露怯……她能选择不去么?!不能啊!雨歇无力挠墙,找了一千多年的魂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下落,要她现在放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雨歇抱头哀嚎,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真的有点紧张怎么办? …… 雨歇并不是胆小的妖怪,遇到强者虽然会有些忌惮,但绝对不至于紧张到这种地步。只是如今顶着这样的躯壳,她便也要忍受这骨子里的恐惧,对大鹏鸟的恐惧。这种恐惧就好像是老鼠见到猫,羊见到狼一样,即便那猫那狼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是这抵挡不住老鼠和羊遗传来的畏惧。 作为一条小小的,并不是那么显眼的小蛇妖,她怕大大的,原形能够遮住半边天的大鹏鸟……其实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吧? 所以说,鸟人什么的,真的是最讨厌了! 雨歇的烂人品,那是注定了怕什么来什么。 紫云天外无波无澜,没防备突然卷来一阵狂风,雨歇身子被卷得向前歪了一歪,直接趴到在云头上。她龇牙咧嘴地抬起脸,便见着一片阴翳遮天蔽日,铺天盖地而来,霎时间遮挡住了阳光。那气势,隐隐有海纳百川,气吞山河之象。 雨歇一悚,身子默默地蜷了起来,整张脸都被埋进云层里了,欲哭无泪……不是吧?! 她要不要这么倒霉? 这个庞然大鸟……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大鹏鸟吧? 虽说她一直听说过大鹏鸟很大……但是却不知,竟能够大到这种地步啊!这不是……雨歇泪了,这不是要她老命么?她的脸埋得更低了,简直就是低到了尘埃里,雨歇在心里默念,没发现没发现……它没有发现我没有发现我……我是隐身的! 老实说,她很想用隐身术的,但是,她不能保证自己施法术的时候那种流动的气流会不会引起这只鸟的注意,反而坏事。 大鹏鸟翱翔九天,猛一振翅,仰头一声长啸,那一振翅之间产生疾风,刀一般卷起,几乎将雨歇驾的云给吹散,雨歇只觉得脚下一软,直直便栽下云头。 ------------ 第五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05-21 第五十四章 大鹏鸟的威压太厉害,雨歇额上冷汗直冒,手脚都有些发软,愣是施不出补救的法术来,就这么任着自己栽了下去,很快便失去了身体的主控权,被那疾风吹得东倒西歪。 她为了赶路特意将云驾得很高。 于是……她活生生悲剧了。 两耳皆是呼呼的风声,直吹得雨歇头晕脑胀。可怜她在最后关头,终于使出全身力气捏了一个诀隐了一下身。她方才在云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一座新的城池,下面的人必定是不会少的。要是被那些凡人看到天上竟掉下一个大活人来……相信她就要出名了……被圈起来围观都有可能。 低调是一种美德! 但是怎么没人告诉她,低调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雨歇虽然是只皮糙肉粗的妖怪,但也经不起这么摔的,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散架了。虽然她肉身强悍摔不死,但也不是无知无觉的,这还真真是疼!她“哎呦”一声,便任凭自己躺在那处不动了。鼻尖满是芍药的香味,她知道自己摔在了花丛中间,那芍药花丛外围有一片假山,连绵起伏,造型奇巧。蜿蜒的走廊像条绳索一般横卧在花园中,每过几步便有一座飞檐翘角的八角亭子,檐角上挂着鎏金走兽,下头坠着金铃铛。风吹过,便是一阵叮铃轻响。 雨歇庆幸自己没有掉进那假山中,否则可就不是头晕眼花这么简单的了,非得摔残不可。看样子,雨歇揣测,她应该是落在了有钱人家的后花园里……额,应该是非常非常有钱的人家。因这后花园,也确实是蔚为壮观了一点,普通人家可是担当不起这规模。 此处无人,倒也安静得很。雨歇正头晕,这么一看,便消了立刻离开的心思。如此大约是缓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她便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从花园外传了进来,是珠玉相撞的声音。听脚步声判断,大概是三四个年轻女子。 雨歇头痛扶额,自己想要偷个懒都没个地方!人类果然是强大的生物,无处不在。她倒是很自觉地将那芍药花丛当作了自己的领地,自动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在别人家的园子里。撇了撇嘴,雨歇化出了原形,挪动着尚有些酸软的身子蹿进了那一片假山之中。 会来这花园之中的,定然便是这府中的女主人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女主人的女儿……丫鬟也有可能。总之,反正就是这府中的女人就是了。 身为一只货真价实的雌性,雨歇对其他雌性动物不感兴趣,是以动了动身体,甩了甩尾巴,将妖气运行了一个周天,遍布全身,顿时觉得周身暖洋洋的,不再那么酸痛难忍了,便打算顺着这假山后的河流游出去。 “公主,大王已经在前殿等了许久,您真不见么?”一个俏生生的女音响起,话里的担忧之意很是明显。 雨歇愣了一愣,匍匐游走在鹅卵石小道上的身体顿了一下,没想到这地方竟是皇宫。公主什么的,是皇宫没错吧?为什么这公主竟然可以让大王在前殿等着不见?好大的架子!这莫不是女儿国? 管它是不是女儿国,跟她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雨歇摇头晃脑,打算离开。 另一个女声突然响起,似是酝酿了许久。“他既然想等,便让他等着吧,我不见。”这声音听着十分醇厚,一点都不尖利,泠泠的好像是一汪泉水,带着点说不出的冷清疏离感。但是莫明地又让人觉得说话的人应当有一副极柔和的长相。 很难得的,雨歇几乎是一下子便对这声音产生了好感。 这女的真有范! 她倒是产生了见她一见的欲望了,不过那欲望也只是那么一会儿,很快便被她抛到了脑后,她并不想在这里浪费过多的时间。方才摔晕了还没感觉,现在清醒过来了,她可不愿意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继续花费精力……好吧,真实原因还是她竟然在这个地方遇见了大鹏鸟,顿时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没天理太危险了。 她想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公主,这……大王若是等急了……奴婢该怎么,怎么……”怎么向大王交待啊!那个侍女挺着急,额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自然着急了,大王对公主宠爱有加,即便如此耍脾气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可她这个做奴婢的就不一样了,要是大王一不开心,倒霉的是夹在中间的她好不好! “你是我的人,理他作何?”她突然转了话题,明显是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眼睛一扫,停留在了那芍药花丛中,神色一动,说道:“阿凝,那株芍药开得不错,你去摘了与我。” 那侍女刚答应了一声,眼角一瞥,便看到了园外悄然进来的一抹玄色身影,顿时噤了声敛了眉。 “怎么,可是还在与我置气?”男人霸气十足的声音传进了雨歇的耳朵,她其实已经走得挺远了,无奈听力委实太好,听到这话也不由惊了一惊,默默地缩了缩筋骨。 作为一条蛇妖,遇到天敌是具有天生的敏锐感的。哪怕只是这一句话,她也能够感觉出这个男人是极具威胁性的……这是她身为弱者的直觉。 这男人……那个侍女口中的大王,不会就是方才的大鹏鸟吧? 天呢,难道她掉进的根本不是皇宫……是妖窟?! 云九程修身站在游廊边,着一身锦缎玄衣,袖口暗藏繁复云纹,襟上滚了精美的银边,容貌俊美,身材却异常高大,骨骼分明的手上捏着一朵开得正好的芍药花。他一步一步走近,将那株芍药簪在她的发髻之中,花朵娇艳欲滴,衬得女子面色如玉,人比花娇。云九程的眼眸黯了黯,原本停在她发髻间的手慢慢下移,摸上了她的面颊,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动作温柔得令人心醉:“不要再与我斗气了,你明知,我会心疼。” 整个园中只剩下这一对璧人,原本跟着的几个侍女早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唯一不识趣的雨歇还称不上是人。 雨歇是想走的,但是一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很可能是那大鹏鸟……其实已经可以确定了,那种压抑的气息,她方才才接触过,如今断然是不会弄错的。总之,她不敢轻举妄动了,匍匐着身子屏住了呼吸连小气都不敢出,生怕就被发觉了。 “你怎么进来了,我以为你会继续等着。”女子的语气依旧平淡又疏离着,淡淡的指责不言而喻,一字一字打在雨歇的心间。 雨歇汗津津的,此话一出,她对那姑娘彻底另眼相看了,敢对大鹏鸟这么不客气地说话,这简直不是范,是狂! “我若不主动,你岂不是一直不肯见我。”云九程无所谓地笑笑,显然没有对她的无礼生气。 女子挥开他的手,冷漠地看着他:“我早已同你说过,你一日不放了他,便永远别来见我,你违约了。” 云九程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被毫不留情挥开的手,那温柔的触感还停留在手上不曾消散。他叹了口气,将手收回玄衣袖中,轻声道,似是承诺:“我这般做法,只有我的道理。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了金蝉子。” 金蝉子?! 雨歇呼吸一窒,蓦地瞪大了眼睛。 金蝉子!怎么又是金蝉子?!金蝉子跟这大鹏鸟什么关系? 雨歇觉得脑中一团浆糊,难道玄奘他已经碰上大鹏鸟这个劫数了? 她深吸一口气,屏气竖耳仔细听着。 女子冷清的声音里带了丝恼意:“将他关入阴阳二气瓶中,便是你所谓的道理么?那阴阳二气瓶做什么用的,你难道会不知道?他如今肉体凡胎,你是想要彻底化了他么?云九程,你休要欺我不知事!” “阿蓝……”云九程愈发无奈了。 “你走吧。”女子已经恢复了平静,声音十足冷清疏离,她抬手将那株娇艳不胜的芍药花丛发髻间取下来,递还给他,“别再逼我……至少在这件事结束之前,我不想见你。” …… 那叫阿蓝的女子已经离开了,脚步声渐行渐远,连气息都淡了下来。 雨歇依旧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那大鹏鸟还没有离开!真是,万分想要泪奔啊!这算是该走的没走,不该走的却走了么? 她怨念无比,将脑袋埋在假山边角上生出的那簇嫩草之间,心里头不断念咒:消失!消失!速度消失!消失啊! 许久之后,那男人终于良心发现,一撩衣摆转身出了园子。 那一瞬间,雨歇几乎喜极而泣。没法子啊,她实在是太难喜欢大鹏鸟了!羊能喜欢上狼么?鸡能喜欢黄鼠狼么?不能啊! 当年能接受没毛鸡西风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西风是五彩重明鸟,也是上古神鸟,体形似鸡,鸣声如凤,是猛禽,气力大,能搏逐野兽虎狼,听着已经很强悍了。可是跟大鹏鸟比起来……那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了。光体型就不会是一个档次的! 而且这还是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额,从方才的那番话可以推断,基本上此鸟已经站在了她的敌对位置了。如此,她对他能产生好感才是怪了!她又不是欠虐体质! ------------ 第五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05-22 第五十五章 阿蓝……阿蓝? 狮驼城的阿蓝?那是个什么人物? 雨歇对这个人印象很是模糊,年代相隔太久,记不太清楚了,更加不知道她同金蝉子有什么关系?听她那语气,显然对金蝉子还是有那么几分上心的。雨歇很郁闷,不过金蝉子那种招蜂引蝶的体质,便是认识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那也不稀奇。而且,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大多还是美人……只有她是个例外。对此,雨歇表示:“……哼!” 还有,那个什么阴阳二气瓶的玩意,她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只不过从他们方才的那一番话中,显然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还是个危险的东西。 所以,她可不可以理解为……玄奘有危险了?! 不过,那大鹏鸟应当没有将那瓶子带在身上,否则她带着菩提子这个作弊神器,不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出玄奘的存在。 雨歇握拳,只要他没有贴身带着瓶子,那么,她还是有机会把玄奘救出来的。 确定云九程已经离开之后,雨歇不敢再做停留,以免再惹出什么是非。她一头扎进那花园中的水中,水是活水,直通宫外护城河。雨歇一路游走下来,两眼不时打量这地方,毫无疑问,这又是一座城池,貌似挺大,因为她绕着这河游了一圈费了她不少的时间。不过此处很安静清雅,街上的人三三两两的,并不多。相较于慕瑟瑟住的那个城池,这城简直可以说是冷清了。只不过,冷清归冷清,这座城池倒是建得极风雅,两岸河堤上都栽着垂杨柳,岸边是参差人家,偶尔有渔舟从水上穿过,渔翁唱着古老的歌曲。 天地间的颜色很淡,泛着黄,好像一幅写意的水墨画。 雨歇有种走错地方的错觉,如果不是她那么自信自己不是路痴,如果她不是先见着了大鹏鸟……此刻她还真想退出城去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么靠西的地方竟然也有这般风雅的景致,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好吧,她承认,其实是她孤陋寡闻了。 雨歇找了个隐秘一点的地方上了岸,变作了人形。 初来乍到别人的地盘,她至少应该打探一下消息才是。俗话不是说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虽然……这胜的几率委实不高。那也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强!至少她心里有底了。 雨歇斜斜靠坐在柳树边,双目在那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探索着。她此刻依旧是隐形的,否则就她这副样子,必然是很引人注意。 拐弯处走来一个挑柴的老翁,那老翁鹤发童颜,白须飘飘,穿着一袭灰色麻衣,十分精壮,看起来……很有学问的样子。雨歇心中一动,便现了身形,吧嗒吧嗒跑过去,当街拦住了她,她还记得行了个礼,非常友好地笑了笑,问道:“这位公公有礼了,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话说得突兀。 不过在雨歇的认知里,她已经尽量客气了。 除了小江流,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跟人打交道。能做到这个份上,委实不容易。 那老翁看着她的表情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语气犀利:“姑娘你既然来了这里,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若是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怎么到这地方来的?难不成竟还是凭空冒出来的?” 雨歇的笑容几乎龟裂,这刁钻的小老头!要不是看在她有求于人的份上,对这个年纪明显比她小的凡人,她还懒得叫一声公公呢!这明显是她吃亏。 雨歇咬了咬牙,垂下脑袋,作出一番黯然的模样:“……我被恶人拐到这里来的,好不容易跑出来……”欲言又止。“我想着先弄清这是个什么地方,才好回家。” 老翁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表情十分古怪。“那恶人作何要拐你?” 这话问那恶人去!她怎么可能会知道?!雨歇表情自然地道:“大概是他看我长得美貌如花,情难自已,见色起意。” 老翁哽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家在何处?” 雨歇张口胡诌:“……东土大唐。”这话她熟,基本上玄奘那伙人天天挂在嘴上的都是――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向西天取经! 简直就是口头禅! 何况,她家在玄虚之境,在花落轩,后来又安到了紫竹林……可她能说么?就算说了,你个老头也不知道啊! 老翁的表情更加古怪了。“你是东土大唐来的?” 雨歇想都不想:“自然!”她在心里吐槽,怎么!就别人能从东土大唐来!她就不可以么?!这是什么道理!她明明长得挺温婉含蓄的!难道没有大唐风范么?这没眼见的! 老翁的表情已经扭曲了。 雨歇知道自己这番话经不起推敲,但被人家这么明显地质疑……还是很伤自尊的啊!她当即就有点眼泪汪汪了,怎么办?想揍人!可是人家是年逾半百的老头子……年逾半百的老头子又怎么样!她还是好多年份的老妖婆呢! “这是狮驼国,离此东上四百里远近,有座山,此山叫做八百里狮驼岭,中间有座狮驼洞,洞里原本住着两个大魔头。” 雨歇一怔,这便是她想要知道的消息了!她本就不指望能从一个区区凡人身上得到内部的消息,如今这些话,正好是验证了她心中所想,这就足够了。 老翁一捋美须,慢悠悠道:“你家若真在东土,老朽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什么叫“若”啊!摆明了是不相信她的话! “且不说这路程遥远,归期无望,路上凶险难测,生死难料。就说近的,你回去之时势必会路过那狮驼岭,那魔头可不是吃素的,我城中少有人敢去那里,便是去了,也是有去无回。你如今人在这里,还能够完好无损,这倒是说明拐你来的那个恶人还有些能耐和运气,瞧你这副模样,看来那恶人待你不差,你若不想死的话,还是消了这个念头,乖乖回去吧。” 雨歇噎了一噎,仰头望天,无语凝咽。 谢过了那老头的好意,雨歇不再耽搁,驾云直取狮驼岭。现在这个时候,那大鹏鸟应当还在阿蓝那边,他可不像是那种守礼规矩的人,不会因为阿蓝的一句不见就真的不敢去见了。 这当然不是瞎猜,雨歇在那狮驼城中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而如今离了那城,便感受不到了。 至于狮驼岭里的另外几个魔头……那几个魔头雨歇还是有印象的,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不过,老实不客气的说,除了大鹏鸟外,她谁都不怕!光是比年龄,她就一个顶死好几个了。 好吧,她其实是在虚张声势。他们不见得弱到哪里去,她也不见得有多厉害……到时候真的兵刃相见,全靠运气了吧。 雨歇一路争分夺秒,很快就赶到了狮驼岭。原本她还想着可能会见到孙悟空他们,可惜,直到进了狮驼洞,她都没有看到他们的一根毛。雨歇虽然也活得上了年头,但其实法术真的跟岁数难以挂钩。她一直都不是一个好学的妖怪,偏偏还没什么天赋,只是运气一向比别人好一些。能感应到玄奘,那全是托了菩提子的功劳。 所以,无法追踪孙悟空他们,也是必然的结果。 玄奘若是被抓,那孙悟空他们肯定也无法独善其身,要么是窝在哪个角落里想办法,要么就是已经一同被抓了。对此,雨歇并不是那么担心。 她此时已经化作了青烟入了那狮驼洞,满眼都是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在晦暗的山洞中显得光怪陆离,只是并没有见着什么巡逻的小妖怪。她一开始还慎之又慎,生怕一进这山洞就会看到满地的妖怪。山洞很阴冷,阴风阵阵的,不过却没什么妖气和死气,这跟雨歇预想中的实在是相差甚远。想到孙悟空他们时,她自己也呆了一呆,有点晃神。她不担心孙悟空是因为知道他们是不会有事的……同理,玄奘也是不会有事的,那她这么担心是做什么? 雨歇弱弱地呻吟,对了,她担心的是他的那魂魄!不是他本人! 这样想着,她觉得自己心里舒坦了,集中精神,围着那各种怪石找洞口。 妖怪的洞府总是有一大堆的弯弯道道,狡兔三窟,成了精的也不例外。这一点,雨歇已经在女儿国就见识过了。她找了许久,才找到了第二层门,一进去,却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在这一片森冷之中,竟是别有洞天。第二层门内景致清奇幽雅,秀丽宽平;左右有瑶草仙花,前后有乔松翠竹,中有亭台楼阁隐在重重花木之中。虽说花团锦簇,但并没有缤纷缭乱。感觉跟那狮驼城的很像,都带着一点清幽雅致的味道。若说是个世外的桃源,那也是不过分的。 妖怪们的品位……果然都是很高端的! 想起当年玄虚之境里老头子那寒酸至极的洞府……雨歇顿时要抹掉一把辛酸泪。 ------------ 第五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3-05-23 第五十六章 二层门内虽说有妖怪,但都是巡逻的小妖,并不多,三三两两的分散着,游走在二层门和一层门之间,想来便也知道这肯定是妖窟的外围。这点程度的小妖雨歇还不至于放在眼里,她在二层门来来回回转了两圈,吃惊地发现这里竟然是大得出奇,足足有十几里的地,费了好一会时间,才终于找到了第三层门的所在。那里设定了结界,是以她并没有立刻找到。雨歇原先还有点犹豫,生怕那结界是什么攻击性强的结界,鼓起勇气伸出手指试探了一下,意外地发现那结界就像是空气一样,一点作用都没有。她化了烟的手毫无阻碍地进入了结界之中,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这个发现让雨歇有点囧。 不过既然没有伤害……至少没有显性的伤害,她便也不再犹豫,利落地一头钻进洞中,入目是一间宽敞的正厅。布置十分简单,上首一张梨花木桌子,两边是同材质的椅子。后头用八面屏风隔开,屏风上边绣着雄鹰的图案,下半边则是一片锦绣江山,很是大气雄伟。 雨歇看了那苍鹰一眼,觉得那鹰的眼神犀利,让她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她向来不喜欢给自己找不自在,很快便移开了。绕过屏风,径自走进里边的通道。 胸前的菩提子灼灼地发出热度,雨歇一手握住,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菩提子告诉她,玄奘很痛苦,至少现在,他正在承受着痛苦……好像是,裂魂一般的痛楚。那叫阿蓝的女子说过的话陡然之间便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那阴阳二气瓶做什么用的,你难道会不知道?他如今肉体凡胎,你是想要彻底化了他么?”……阴阳二气瓶是做什么的?化了他……又是个什么意思? 雨歇的心拔凉拔凉的。 离他越近,她越能够清晰地感觉出他的痛来。尤其是入了第三层门后,那种痛苦的感觉骤然之间如同潮水一般向她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化的烟雾也明明灭灭,不那么稳定。雨歇按着胸口,低低喘了两口气。她想,她终于知道了自己担忧的原因了。即便终究不会死,但那过程却是极其难熬的。玄奘也好,江流也罢,毕竟是她从小带大的孩子,她可真不忍心。 找到玄奘所在,本来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尤其还是在这种毫无阻碍的情况下。可是雨歇找了半天,只能感觉到玄奘在这个地方,却不能确切地知道他究竟是在这个地方的哪个具体位置。她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地搜寻着,所有类似瓶子的东西都被她翻了个底朝天,要是有夜壶的话,她估计会毫不嫌弃地将那夜壶都摸个遍! 雨歇将重点放在了最靠里的一间房中,因为那里让雨歇觉得最不舒服,最是压抑。她一进房门就产生了退出去的冲动! 生理反应这么强烈,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那大鹏鸟的房间了。 大鹏鸟的房间布置得……有些冷清。 基本上没什么装饰的东西,除了必备的桌案床椅衣柜,便是几个花瓶。 雨歇撩起衣袖,露出两截白嫩的手臂,开始了一阵卷铺盖式的搜索。 …… 可是就算她连个角落边边都没有放过,还凑在那里东敲敲西碰碰,也没让她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唯一意料之外的是,竟然让她找到了个密室,雨歇知道有密室这种东西的存在,却没想到直来直往的妖怪们竟然也会弄个密室。要知道,她原本只在在搬那个硕大无比的瓶子而已,这可以说是意外的收获么? 车到山前必有路!话是这么说的吧。 雨歇瞬间激动了,吧嗒吧嗒便跑了进去。可惜进去之后里头空旷得简直让人心酸,很小的一个密室,可以说是一眼便可以看完。那布置也很是普通,唯一不普通的是……他妹纸的是用两颗鸡蛋大的夜明珠照明的!奢侈得让人想灭了他! 话说……她偷偷拿走一颗会被发现么? 她其实也不是那么贪心的啊! 整个房间有点淡淡的温馨的感觉,床前的桌案上放着几本书,雨歇过去扫了一眼,悲哀地发现认不得上头的字。她好歹也是学过甲骨文的妖怪,又能捏诀又能画符,必要时候还能撸起袖子烤烤小怪兽……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很有文化水平的万能妖怪了! 对于这种超出她认知范围的东西,雨歇一向是不会挂记在心里的。是以她很快转移了目光,盯在桌案正中的一只白玉瓶子上,那瓶子很是素净,上头洁白无瑕,没有任何花纹,里头插着两朵并蒂的芍药花。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般人家女子的闺房?如果能忽略这里浓郁到简直让她几乎要晕倒的大鹏鸟的气息的话! 雨歇觉得很是微妙。那大鹏鸟在自己房间里开了一个密室,又将这密室布置成女儿家的房间……然后他又时常逗留在这里。 分开来想的话,感觉尚算正常。可是合在一起的话,她怎么就觉得这么诡异呢? 那大鹏鸟的内心莫不是住着只萝莉吧? 雨歇一阵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抖了抖,毫不客气拿过瓶子,拔掉那芍药,随手扔在桌上,仔细观察起了那白玉瓶子……虽然她很希望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二气瓶,但是摸上手的那一刻,她就注定失望了。她能从瓶中感受到很充沛的灵气,是滋养花木的水灵,这一点光从这娇艳欲滴的芍药上便可以猜到了……看得出是一件难得的宝物。 但是并不是她想要的……她又不是花! 雨歇戚戚然,将那瓶子放回原处,动作很是粗鲁,一不小心,手肘便碰掉了那桌案边上的几本书。书落在地上,发出“吧嗒”的一声,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显得很是清晰。 雨歇吓了一跳,连忙弯腰去捡。手指在触到那书本的时候,却像触了电一样收了回来。 那书本在撞掉的时候打开了,雨歇于是看到了里头慢慢显现出来的……春\宫图?! 雨歇速度捂脸!! 话说,她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长针眼什么的,其实她并不是很介意……但是,她会不会被大鹏鸟灭口啊? 她能说她真心不是故意的么?! 不过既然翻都已经翻开了,被灭口也是注定的事情了。就算她喊冤,人家指不定也不会相信。那她还不如吃亏点,让这个罪名坐实了才好!雨歇将书捡起来,翻开在桌案上,翻开的那一页上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美人图……其实也不能说是太美,慕笙笙那厮就比这图上的女子美上许多。但是那美人有一双明亮至极的眼睛,里头像是撒了一把星子,灼灼的能够烧人眼。她横卧在雁翅榻上,一身轻薄的纱衣,衣衫半褪,露出白玉似的双肩,白嫩的手指上捏着一个红艳欲滴的樱桃。 虽是如此靡丽的画面,但却并没有下流放\荡的感觉。画中女子气度慵懒,那华贵之姿恍若天成。 雨歇咽了一口口水,看来做这幅画的人很是用心啊!那份心思减一分都不会画出如此华丽的美人图来了。雨歇又翻了一页,毫无意外的,又是一幅美人图,只是这次却换作了花间睡梦。女子依旧一袭白衣,懒洋洋地躺阿在芍药花丛间,一株芍药花开繁盛,堪堪垂在了美人雪白粉面上,人面娇花两相映衬,简直就是醉死人。 雨歇有些吃惊,因为这一幅美人图上的美人竟然和上一幅是同一个人! 雨歇诧异地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画中美人或站或立,或躺或坐,或是沐浴或是饮茶,姿势各不相同,而那些背景也不相同,或是太湖石边,或是杏花树下,或是秋千上,或是闺房中……但却统统是同一张面孔! 原本在雨歇心中已经成了一个猥琐变态大叔形象的大鹏鸟瞬间变成了一个猥琐爱偷窥的痴情汉子。 同样是猥琐,但感觉已经上了一个档次了。 雨歇惊叹不已,她心里砰砰乱跳,不敢再多做他想,将那书放回原处,落荒而逃出了密室。 这么大的秘密……完了完了,她一定要被灭口了! 玄奘的事情依旧没有着落,不相干的事情她倒是看了许多……就差被灭口了。 这叫她……情何以堪啊! 雨歇晃悠了半天,又晃悠回了最先的大厅里。她化出人形,背对着那雄鹰屏风,一屁股坐在那上首的梨花木椅上,郁闷得连话都说不出。这是所谓的看得到吃不到么?她现在可是连看都没看到,只能感觉到而已。可是明明感觉到玄奘近在咫尺,却怎么都没办法找到他!这又是为的什么? 难道他其实并不在这三层门里? 这个想法一出,便被雨歇自己推翻了。这不可能! 若是单纯只是她自己的感觉,她现在恐怕早已经彻底怀疑了。可是……那是菩提子的感应啊! 菩提子的感应出过错么? 雨歇望天,貌似从来没有过啊! 菩提子又是一阵虚幻的灼热,雨歇深深吸了一口气,揪着自己的头发一阵猛揉。在哪里在哪里?那大鹏鸟难道是老鼠精么?藏东西藏得这么深!她只觉得身后瘆的慌,像是有双眼睛盯着她一般。原本那感觉还不浓烈,可是自从坐在这里之后,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已经让她无法忽略了。雨歇肩膀一抖,不可置信地转过了身,直勾勾地盯着那只雄鹰。 不是吧?! ------------ 第五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05-24 第五十七章 雨歇肩膀一抖,不可置信地转过了身,直勾勾地盯着那只雄鹰。 不是吧?! 别告诉她,她找了那么久的东西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放在这里,而她一直视而不见?! 这么丢脸的事情……还是不要再想了! 雨歇直起身子,走到那屏风之前。那苍鹰真的很大,硬生生占了大半面屏风,在这锦绣江山图上显得分外醒目。雨歇对那江山不感兴趣,皱着眉头,直直地盯着那鹰的……眼睛。那眼睛太过锐利,锋芒毕露,雨歇退后一步看,又侧走一步看,从头往下再看……不管她从哪个角度看,都感觉自己被那鹰眼的目光看得无处遁形。好像那眼睛是活着的,一直紧紧地盯着她!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雨歇表示很有压力。 而如今她要做的,就是迎难而上!越是有压力,越要去挑战! 雨歇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手掌伸到了鹰眼面前,两指弯曲,做了个抠的姿势……她本意只是试探,没料到,竟真的将那鹰眼给抠了下来! 雨歇惶恐地凝视着手心上躺着的墨色的珠子,里头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在涌动。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是,就像是金蝉子的感觉。菩提子印证了她的想法,灼灼地更加炙人。雨歇将那珠子收进海纳,捏了诀化作烟雾,转身便离去。 她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并非是一点都不担心的。在别人的地盘里登堂入室,翻箱倒柜,尤其是这个别人还是她的天敌……她若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的话,那才是怪事!其实她真的是一个神经很纤细,很纤细的淑女妖怪!粗线条什么的,根本就不是她的特质!她之所以不肯离去,总的来说还是因为她本质里是个不肯吃亏的家伙,既然来了这里,担了风险,如果说没有达到目的,怎么想怎么不甘心啊!总感觉好像吃了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亏似的。 如今目的既然已经达到,那么她也是时候鸣金收兵了。 再逗留下去的话……她又不会嫌自己命太长!一辈子只能活一次,她这一次不活够本,怎么想怎么吃亏啊! 不过她这次运气明显不怎么好……应该是,差透了! 雨歇以头抢地,终于承认了自己人品太差的事实……她人品若不是那么差的话,怎么会跟这煞星撞个正着?!……正着啊!她才堪堪出了三层门,还没走到二层门呢,那威压就铺天盖地袭来,直接将她打回了人形,跌落回了二层门。她还知道事情了不得了,硬是忍着痛,一声都没有吭出来,只希望他没有瞧见,刚落地那瞬间便立即缓过来,化了青烟想要藏起来。 结果刚游走了两步,尾巴尖便被人拽住,硬生生地拖了回来,趴在了地上。雨歇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连扭个脖子都做不到了。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小妖,这是做什么要跑?你来本座居所,本座还未好好招待,怎生得便要走了?” 这话里话外讽刺的意味极重,明明是轻佻的话,被他用这般端正威严的声音一讲出来,雨歇那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好……好吓人啊! 雨歇终于被逼出了两行宽面状的英雄泪。 “我……我是路过的!”雨歇起先还有些气虚,不知怎么的,这路过的借口一出,竟然理直气壮了几分,“我真的是路过的!” “路过的?”那声音里多了几分玩味的意味,衣摆擦在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本座倒是不知,这狮驼洞竟然成了这般过路的地方,什么人想来便来,想走便能走的?” 雨歇哭丧着一张脸,强自狡辩:“壮士我错了……其实,其实我是走错了地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了我吧。我发誓以后宁可迷路迷到死,也再不来这里了。” 他冷哼一声:“小妖,你敢戏耍本座!” 雨歇下意识反驳:“我没……” “你以为本座会相信你那些伎俩?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 他的手抚上了雨歇的脸颊,雨歇瞬间全身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他一个不开心就把她给咔嚓了。雨歇觉得有些奇怪,感觉他好像在打量她……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是一件货品,然后他在用那种挑剔的眼光在审查。 这种感觉让她忒不舒服。 好在,审查归审查,他却没有非礼她的意思,很快移开了手……雨歇暗忖,他藏的那几本小黄书里的美人虽说不能算是倾国倾城,但怎么说也比她要漂亮得多,他也应该不会降低品位。 威压一撤去,雨歇觉得自在了些,连忙开口讨饶,“壮士,你不要杀我!我很弱小,很无害,绝对没有威胁性。” “是么?” 两字一出,不知怎么的,雨歇便感觉到威压潮水一样席卷而来。她说不出为什么,但是她能感到,那番话好像让他很不开心。 男妖心,海底针! 雨歇视力不大好,连棍子都看不清,就别说是针了,完全不明就已。 多说多错!雨歇缄默。 “怎么?不讨饶了?”云九程戏谑道,“本座倒想知道你还有什么借口可以用。或许本座一开心,便会放过你的小命,也说不准。” 雨歇沉默了许久,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其实,你是想要杀了我吧?我是不是得罪过你?”为神马她会感觉到他竟然对她有怨气?! 云九程饶有兴趣:“怎么说?” 雨歇实话实说:“你杀气很重……”她试着抬起脖子,无奈依旧动不了,只好作罢,讪讪道:“你能不能不杀我。” 云九程笑:“给本座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雨歇很坦诚:“我不想死。” “没有人会想死,可惜多数时候,却是不得不死。” 雨歇惶恐……这话说的,难道是隐晦地表示她已经到了不得不死的地步了么?! 她能不能说不要! “其实……”雨歇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终于又憋出一句:“其实我是一只善良的好妖怪,生平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他随口否定:“本座最不喜良善的蠢人。” “……就是因为从来没有做过坏事,要是这么死了,会觉得很可惜。所以壮士你能不能放我一马,让我去为非作歹为祸人间一番再说?” “本座也不喜没脑子的恶妖。” 雨歇弱弱地表示:“……我没有没脑子!” 他充耳不闻:“你若坦白你来此处的目的,本座倒是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雨歇沉默,沉默,再沉默,憋得面目通红,默了良久骤然爆出一句:“你既然想知道,老子也不怕告诉你,老子就是来救唐玄奘的,你他妈的要杀要剐随你便!别在这里恶心老子!你明明不想放了我,我也多说无益。今日个我就算死了也不遗憾,总算是长了见识,原来堂堂的云程万里鹏竟是这种欺善怕恶,欺负弱小的东西!白白担了那么些虚名!”无奈她被定住,脑袋朝着地面,凭空消减了几分气势。 云九程的手顿了一顿,方才取笑道:“想不到,你竟还是性情中人。” 雨歇很想吼一声,老子是妖!不料云九程笑得更冰冷,“怎么,现在不怕死了?” 雨歇速度缄口,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你不是说了我坦白就会饶我一命的么?” “可这并不包括你侮辱本座。”云九程说,“这笔账,得另算。” 原来竟还是个睚眦必报的货! 雨歇噎了许久,泪流满面:“我那只是口头禅啊口头禅!” 云九程不语。 雨歇决定再添一把火:“你有种就放了我!这样暗算我算什么本事?你若是就这么处置了我,就算我死了,你也是个小人!胜之不武!你现在让老子跟你打一顿,若是输了,你到时再想打杀我,我也不会不服你!” 云九程沉吟:“如此,本座是不得不放你了?” 雨歇在心里狂点头。 “可惜,本座不喜欢受人威胁,也不在乎那些虚名。” 雨歇两眼一瞪:“……无耻!” “不过,你这小妖是有些意思,本座倒真想成全你了。” 雨歇连忙附和:“壮士英明!” “可惜你方才那般辱骂本座……” 雨歇瞬间苦了一张脸:“壮士我错了!壮士你大人有大量,应当是不会与我一般计较的吧?!” “本座很想计较,怎么办?” 雨歇:“……” 云九程一挥手,从雨歇身边走过,玄色的衣摆在她眼前瞬间飘过。“念在你今日取悦了本座,本座便大发慈悲,许你这一次机会。” 雨歇只觉得身上一轻,那千钧之力突然消失了。她手脚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动了动四肢,揉了揉压得有些发麻的胸口。一边揉,脑中一边迅速转动,怎样才能逃出去?她如今可是拖家带口的人啊!可不能死在这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破地方! 上首传来一声轻笑,雨歇下意识抬头,终于见到了云九程的真面目。 美人如玉…… ------------ 第五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3-05-25 第五十八章 美人如玉…… 雨歇害怕他,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长得很……高端。 这是一个很有男子气概的妖怪,当然……指的是身形。此人体态很是高大威猛,那条理完美的肌肉几乎要将这薄薄的玄衫撑爆。两条腿结实修长,雨歇目测,如果拿她自己和他一对比的话,他的那双腿应该堪堪到她的腰部。他全身散发出来的逼人的气息,让人很有压迫感,甚至不敢直视……那种气质太显眼,以至于,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长相。 雨歇如果不是那一刹那间猛然抬头,说不准,即便是死在他的手里,也不一定会去注意他的面目。 可他的脸却真真是长得极好的。 五官立体,眼睛深邃,鼻若悬胆,面部线条如刀刻一般,面无表情的时候很有几分冷硬雕塑的感觉,但这不影响他的好看。明明是很精致的长相,但是却不会给人阴柔的感觉。 这么可怕的气场存在,大概不会有哪个人真的胆肥到把他当作弱受! 雨歇看了一百多年身姿如柳,妖媚动人的男狐狸,又看了好几千年娘娘腔的司命辛君;师傅虽然俊逸出尘,虽非阴柔,但看着少了几分眼前男人的刚毅;至于金蝉子……雨歇沉思,那倒是一个极风流的人物,不过跟面前这只,确实不是同个款型的,那就不能放在一起比。 仔细搜索一圈下来,雨歇这么多年的漫漫妖生下来,竟真没遇到过一个很有男人味的男人或者男妖……是以,乍然之间看到这么一个威猛阳刚的男子,实在是说不出的好感……如果能够忽略他的身份的话。 显然,她无法忽略他大鹏鸟的身份,于是,其他一切都是扯淡! 现在小命最重要!逃出去就是王道……逃不出去,那就等死吧! 雨歇缩了缩肩膀,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死! 雨歇站在那里想东想西,显然是一副魂游九天的模样。 云九程挑眉,道:“小妖,你想要与本座一较高下,本座给了你这个机会,怎么如今反而不动弹?莫不是害怕,想要放弃了?” “当然不是……”雨歇告诉自己绝对不能露怯,挺直了身板,朗声道,“我只是……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喔?”云九程斜挑剑眉,“你见过本座?” 雨歇顿时讪讪:“可能见过,可能没见过……”她是觉得有点莫明其妙的熟悉,雨歇将这个归结为天敌之间的心灵感应。何况,就算见过,这么多年过去,她也不会记得是在哪个旮旯头了吧。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总不能因为讲过一面就跟人家套近乎吧!就算自己不笨,也不能把别人当成傻子啊! 雨歇摸摸鼻子,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要抓玄奘?” “据说唐玄奘乃是十世好人,吃了他的肉可保长生不死,本座抓他,还需要理由?” 这不是扯淡么! 雨歇咬牙:“你已经长生不死了!” 他淡淡地纠正:“只是不老,却并非不死。” 雨歇怒目相视:“做人不能太贪心。你一个人活得那么久有什么用!你关心的人都死了,你活着不会觉得无趣么?” “本座有说一人独享唐僧肉么?” 雨歇一愣。 云九程淡淡一笑:“他挺精壮的,够两个人吃了。” 雨歇:“……” 玄奘,我对不起你啊!要不是她当初一意孤行非要把你给养肥,如今……如今至少不用被分尸啊! 雨歇气苦,脱口而出:“那十世好人分明是假的!就算是真的,别说十世了,就算是二十世,三十世,一百世,也不可能修成让人长生不死的肉身!这一点,你堂堂大鹏鸟难道还会不知道么?!”她是恨极了西天的阴谋,金蝉子哪来的十世?哪来的十世! “是真是假,口说无凭,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云九程捏起翡翠茶杯,淡淡道:“本座也不是试不起的。” 你试得起,你全家都试得起! 她伤不起行不行?! 雨歇还不肯放弃,苦口婆心劝道:“你既然喜欢阿蓝的话,就不该这么不顾她的意愿,做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云九程握着茶杯的手顿了一顿,眼神瞬间危险了起来。 雨歇暗道不妙,怎么把这事给说出来了!这种私密的事情,理论上她是不该知道的才是!完了完了!这话估摸得伤他雄性的尊严,她离被灭口也不会远了。雨歇全身紧绷,两眼牢牢地盯住他,生怕他一个恼羞成怒突然动手。 等了半天,也没见他真动手。 雨歇清晰地感觉到他散发出的威压弱了下来。 云九程眯着眼睛,道:“她既是本座的人,终归不会向着外人。本座的用心,她终有一日会懂。” 说来说去,还是不肯放弃吃了玄奘喽! 雨歇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她不懂怎么办?!” 云九程皱眉:“那本座便等着她。” 雨歇冷冷吐槽:“她要是一辈子不懂,你是打算等她一辈子么!” 云九程阴冷地盯着她:“本座自会让她懂。” 你个沙猪! 雨歇冷笑:“如果她还是不懂呢!如果她就算是懂了,也不愿意原谅你呢!……” “现在倒知道逞强了?方才还是谨小慎微的。”他看着雨歇,提醒她:“即便是有这些如果,你能看到?” 这就是传说中的威胁,是明示暗示她闭嘴了! 雨歇很识时务,乖乖闭上嘴巴不吭气了。只不过,因为他的皮囊对他产生的那么一点点好感彻底灰飞烟灭了……敢动她养的玄奘的主意,简直是,不能原谅!她原先害怕大鹏鸟完全是生理反应,恨不得永远不要见到他。但如今真的见到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许是知道自己逃生的机会不大了,一颗心反而定了下来,感觉也就没有那么压迫了。 输人不输阵!怎么着也不能太丢脸!再说了,她连司命辛君都不放在眼里,连金蝉子都可以甩脸子……这么一只鸟人,她怕个毛线球啊! 不就是体型大一点,了不起啊! 她怒气太盛,一张脸几乎扭曲了,双颊更是有些泛红。虽然在这种正经的场合不应该说这么不合时宜的话……但是,看起来确实还是蛮有喜感的。 云九程觉得好笑,他所见过的女子要么就是扭扭捏捏装腔作势的,即便是心中有气,面上也不敢显露出来;要么就是像孔蓝一般,若是他真做了什么错事,便直接不理会他。前者让他腻歪,后者让他无奈。而像雨歇这般分明害怕,但还敢那么明目张胆将怒气挂在脸上的,他也还是第一次见。 云九程瞟了她一眼,继续刺激她:“怎么,你不愿意本座吃了那和尚?” 雨歇吞吐了一口浊气,眼里的愠色稍稍被压下去一点,说出的话依然不是那么客气:“我说不愿意你会放过他么?” 云九程道:“不会。” 尼玛那还问她做什么! “不过,本座可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雨歇眼睛一亮,“什么机会?” “若是在那和尚与你自己的命中选择,你会选哪个?” 雨歇瞬间用看变态的眼光看他,眼里还是忍不住带了两分期冀,说不定此妖还是有点人性的。“我选和尚你就会放了他?” 云九程丝毫不打算瞒她:“不会。” 她错了!她不该指望一只妖怪会有人性!不过……虽然一直都知道他的回答,但是真听他说出来,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揍他啊! 雨歇:“……那我为什么要选?” 云九程毫不在意道:“这个选择可以取悦本座……取你性命时,会记得温柔些。” 你妹啊!雨歇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周身的气息开始涌动,指甲倏忽伸长。 云九程闲适地眯起眼睛:“可是想要出招了?” 雨歇醒觉,连忙收回神思,将手伸进衣袖中,缚在身后,清咳一声,“不,我不跟你打。” 云九程轻轻地“喔”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你这是打算出尔反尔么?” 雨歇挺胸,毫不退缩迎接他的目光:“我只是觉得不公平。你比我强那么多,我和你大,本来就是毫无胜算的事情,说白了,就是必死无疑!” 云九程饶有趣味:“喔,那你想怎么做?” 雨歇毫不客气地伸出三根手指:“三招!”一边偷偷打量他的表情。 云九程但笑不语,没有丝毫要表态的意思。 雨歇觉得他是将自己当作耍猴戏一般看待的,心中愤愤,大鹏鸟了不起啊!撑死了不就是个鸟人!哼!横什么横~!作为一只有些资格的老妖怪,她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一咬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我能在你的三招之内还能够活着,你就放我一条生路。” 云九程微微蹙眉,语气依旧平淡无澜,毫无起伏:“你这是在命令本座?”威压却意外地重。 额……她的不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么? “壮士未免想太多了,我怎么敢呢!”雨歇摆出一脸假笑,道:“我只是在请求壮士你能够大人大量,给小的一条生路罢了。壮士你英明神武,英俊不凡,应该是不会与小人一般见识的吧?” 云九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轻笑:“既然你都如此求饶,本座便给你这条生路。” 雨歇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愕然之余连忙道谢,脑袋点得如同捣蒜,眼中却幽幽地闪过一抹暗光,全掩在了底下。碰上这只强得天怒人怨的大鹏鸟,别说是三招,便是一招,她也完全没有胜算。如今只能……出其不意攻其无备!雨歇双手成爪,骤然之间腾空而起,径自袭向云九程。 这动作极快,全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换作一般人,恐怕是连惊讶的表情都来不及摆出,便已经殒了性命。 云九程却不急,斜斜倚在那处,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等雨歇飞到了近前,突然便向她泼去那杯茶水,那茶水散在空气中,瞬间化作了浓浓的烟雾。 雨歇不闪不避,发了狠要重创他,那一掌蕴含着千钧之力,挥下之时便将云九程那处打得粉碎,木屑翻飞,灰尘四起。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雨歇轻飘飘落地。掩袖捂住口鼻,一手挥袖,将那烟雾驱散开来……原地却早没有了那人影。 雨歇一惊,猛然之间回头,便见云九程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身后,依旧挂着那讳莫如深的笑意。 雨歇瞳孔紧缩。 云九程随意一挥手,云淡风轻,甚至还透着两分写意似的温柔,看似好无力道,加在雨歇身上,却像是一阵疾风暴雨,转瞬之间将雨歇挥出了好几十米远。雨歇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之上,硬生生地将那质地坚硬的石壁砸出一个坑来。 那些伤害都是实质性的,雨歇闷哼一声,软软地跌落在了地上,胸前一哽,吐出一口血沫来,全身一阵抽痛,只觉得一根根骨头都断了个彻底。 丫的死鸟人,尼玛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啊! ------------ 第五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3-05-26 第五十九章 雨歇疼得几乎要晕过去,两眼都在发花,可以看到星星在飞。奈何神经无比坚韧,即便如此神识还是保持着清醒。 云九程慢悠悠踩着长靴走到她跟前,转弄着玉扳指,道:“第一招,你输了。” 雨歇龇牙咧嘴,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生吃了才好! “你现在看起来,并不好。”话虽如此,他却并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本座便先出了这第二招。” 这、这、这是要赶尽杀绝么?!雨歇心里一惊,眼角扫到云九程手间已经凝起一团黑色业火,向她甩了过来。那速度之快,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连躲都来不及。 “轰”的一声巨响,爆炸之声响起,整个山洞都震了一震,一时间硝烟四起,石屑乱飞……雨歇整个人被烟尘所掩埋。 云九程至始至终站在凡俗之外,一身清爽,冷眼旁观,仿佛方才种种,都与他无关。良久,硝烟散去,地上一片焦黑。雨歇一身狼狈,一动不动地躺在犹自冒着烟的巨坑之中,衣衫破烂,裸露的皮肤上多有焦黑,身上鲜血淋淋,已是毫无一点气息。 云九程蹙眉,竟是这般无用! 又过了片刻,看她这般惨样,突然便有了几分不确定,莫不是自己下手真重了些? 云九程慢吞吞地走过去,半弯下身子,手指按向她的颈间,依旧没有一丝生气。难道这一掌真的去了她的命?他眉头倒竖,神色冰冷。 而原本已经没了气息的雨歇蓦地睁开眼,双腿化作蛇尾,电光火石之间,双手撑地,扭转身子对准云九程的腹部便狠狠甩去…… 雨歇向来奉行一个原则,遇到敌手先发制敌,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示弱,再不行就装死,连死人都不放过就一尾巴甩死他!她尾部力量极大,向来都是她的制敌法宝,这么多年来用这一招,从来就没有失误,当年连那只毒舌的小凤凰都栽过。方才那一招业火袭来的一瞬间,她便已经握着星月菩提子捏出一个防御的结界,将那伤害力减了八九成……但这样子的攻击下来,说不疼那是骗人的! 她装死装得那般辛苦,就是为了等这一刻,等他意识稍稍松懈的一刻! 她等到了! 而云九程面对的,便是她这毫无保留的倾情一击。 这般恶劣的鸟人,本就该为他所做的付出代价!可怜她不够强大,无法杀了他,但是要伤他,让他肉痛一把,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可以欺负的软脚虾,却并非是一件难以做到的事情! 不能彻底除了这个祸根,雨歇觉得有些惋惜,因为有大鹏鸟在,就等于她以后的生命都是没有保障的……她不觉得在今天她这般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还将玄奘带走之后,这大鹏鸟不会记恨在心。换作是她处在那个位置上,估摸也不会放过他!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逃命。一击既中,云九程“蹬蹬蹬”倒退三步,雨歇心里暗赞,果然是天敌,这样都没死成,真强悍! 得了便宜,也得了时机,雨歇不敢停留,猛地借着那反弹之力蹿出结界,化烟逃去。 云九程捂着腹部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却并没有追出去的打算。脚步声响起,少了一只眼睛的雄鹰屏风之后走出一个一身白衣身材高挑纤细的女子,面容素雅端庄,还未等她走近,云九程脸上线条一柔,便自然而来地伸手捞过她,亲昵地将她搂入怀中,温柔笑道:“阿蓝,怎么来了。” 孔蓝侧身,从他怀中摆脱,凝眉纠正他:“叫姑姑。” 云九程也不在意,知道她的偏执,这些年来他早已习惯。他如若未闻,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看着有些痛苦难忍。 孔蓝看了一眼他的腹部,见他神情里的痛苦不似作假,雨歇的那一击她也是看在眼里的,那分量多少,她心中有数,心里这般一想,眉眼里便有些担心:“你可还好?那一招,不容小觑。” “确实瞧不出她竟还藏着个杀手锏。”云九程不着痕迹揽着她的细腰,不在意地道:“那丫头如今可恨我得紧,这一尾丝毫没有留情,若非我有灵力护体,怕早被她震碎心神。” 孔蓝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便听他低低呻吟了一声,当即便不敢再动弹,只好作罢,低声应和道:“你如此待她,确实可恨,休怪她不肯留情。” “这不也是为了他好,她既已经报复回来,也就算揭过了……我可是伤的不轻。” 孔蓝柳眉微蹙,“可疼?” 云九程笑得很是惬意,脸上还作出一副委屈的神色:“阿蓝,你摸摸我,便不疼了。” 孔蓝脸颊不自觉地红了红,轻啐他一口,“没个正经!”话虽如此,却真的伸出玉手,抚上了他的腹部,指尖带了灵力,所到之处便是一片暖流,直舒服得云九程喵喵叫,摊开四肢越发得寸进尺。“阿蓝真好!若能得阿蓝为妻,九程此生便无憾了。” 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平日里的一点威严? 饶是孔蓝再端庄,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越是长大,越不正经了?有这么对姑姑说话的。” 云九程毫不在意,在她耳边暧昧地呵气:“我只对阿蓝不正经。” 这些年他说话做事之肉麻简直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孔蓝曾经一度以为是自己的教育方式出了错……她平素向来冷清自持,怎么也不应该教出他这副德行啊?!想了想,觉得还是基因问题,与她无尤……后天教育虽然重要,但是遗传确实也是不可抗力,她尝试了几次,什么法子都试过,终究是以失败告终,也就移了心思,随他去了。 其实他一开始虽然小打小闹,但并不是那么过分,只要她一板起脸,他总会乖起来。 可如今却是越发不可收拾,已经渐渐超出了她所能管制的范围……她觉得可能自己真是老了,大概已经没有威严。挣扎了一阵,也就慢慢习惯了。对他这些肉麻话,完全便当做了耳边风,听过也就算了。 孔蓝只当做没听到,看了一眼那屏风,轻声感叹道:“她倒是个聪明的的,你这般刁钻,将那阴阳二气瓶化作了这雄鹰图,竟然还能让她找到……若是我,只怕……” 云九程打断她,笑着接道:“若是阿蓝,定然也能找到我。” 孔蓝不理他,自顾自担忧:“她这般将金蝉子的魂体取走,可有大碍?” “无妨。”云九程将她揽得更紧,“只差最后一步,他便能回来了。阴阳二气瓶已对他无用,随便在何处都没有问题。”方才他出第二招的时候,那人魂魄未聚全,竟还拼着力气传音警告了他,可怜他辛辛苦苦惨淡经营了那么多年,为的是谁?最后依旧讨不了好。想来她在他心中,确实是极重要的。 孔蓝点头应是,顿了一晌,问道:“日后你我应当如何?” 云九程慵懒地睁开眼,温柔似水道:“她既有些能耐,你我日后也可放手,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他们的命运也并非我可以插手……他当年所托之事,我今日已经做到,日后便也不必守在此处。阿蓝想去何处,九程自当共往。” 孔蓝头皮阵阵发麻,脸孔却烧了起来,心里暗恼,知他不喜清静,最爱翱翔四海,便摇摇头:“这里不错,地方虽小,位置也偏,风清水淡却别有味道。这些年下来,也住得习惯了……我愿留下长住,阿九如何?” 云九程轻轻握住她的手,唇凑在她耳边,郑重道:“愿与卿相守,共赴白头。” 雨歇一路从狮驼洞逃奔出来,马不停蹄地往西边跑去,一刻都不敢停留,眼见狮驼城出现在了眼前,突然犹豫了一下,临时改变了主意,转向南边狂奔,最后停在了一片林子里。 古时人少,城与城之间都是一片荒山野岭,不是万不得已,没有人会在山林中穿过。雨歇本身便是凶悍的妖怪,完全不会把野兽什么的放在眼里。来此处,主要还是为了避耳目。狮驼城她是必不能去的,那目标太明显,保不准大鹏鸟就冲那里追去了……她不会天真地以为有人在,大鹏鸟就不敢动手的。 见义勇为的傻子毕竟不多啊! 何况,对上大鹏鸟,就算有那个见义勇为的心,也得先有那个见义勇为的命才行啊! 雨歇只要逃出去了,便不怕被他追踪到。鸟妖的鼻子可不怎么样……何况,当初在通天河那边吃了观音菩萨的亏,差点因为味道而被挖出来,她可是心有余悸,特意翻找来了可以隐藏踪迹的法器,如今,也算是未雨绸缪,派上了用场。只不过,别人找不到她,她也找不到别人……如此一来,她该如何通知孙悟空他们? 难啊难!难于上青天!雨歇苦恼了。 最后还是决定先解决玄奘的问题再说!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雨歇设下结界,盘腿坐下,将那鹰眼珠从海纳之中取出来。那珠子浑圆,一片漆黑,雨歇凑近看了看,可以看到里头隐隐有金丝流动。菩提子的反应强烈了起来,雨歇知道这必是金蝉子……可是,她想不明白的是,金蝉子怎么就变成了一颗珠子? 这珠子就是阴阳二气瓶? 感觉好诡异啊! 她把弄着珠子,心里搜索着有什么相关的方法可以解开这一禁制,没防备手突然一滑,那珠子竟然滚了出去,出了结界,径自往山坡下头滚去。那里头极有可能关着金蝉子,如今却被她这么给……顺出去了。她原本为了安全选了一个山腰上的凹陷处,如今倒好,那珠子竟一路顺着山坡滚下去,速度之快,雨歇挡也挡不住。 雨歇:“……”她不是故意的有木有?! 雨歇连忙撒开两条腿,泪奔着追了出去。眼看着那珠子进了山下的林中,雨歇毫不犹豫,一头扎了进去。 ------------ 第六十章 更新时间:2013-05-27 第六十章 眼看着那珠子进了山下的林中,雨歇毫不犹豫,一头扎了进去。 循着踪迹到了尽头,看到的却不是一颗珠子……而是玄奘本人。 林间草地上,暖阳透过繁茂的树叶在地上投下一片阴翳。他此时阖目盘腿坐在那处,腰身笔直,面目相较于几年前并无任何变化,眉目却越发沉静,少了几分当年的张扬。他长得,可越发得像金蝉子了。当年乍看时,还只是几分像,随着年岁累加,如今,那张面孔已经与当年重合在了一处,让她再也分不清楚。 女儿国一别至今已有三载。 想到当年那般,雨歇的面孔有点烧,盯着他的脸,怎么瞧怎么觉得不自在,浑身像是有蚂蚁在爬似的。老实说,这些年四处游荡,也算是心无旁骛,可是一见到本尊,当年那记忆就又被勾了出来。原来,她并不是一点点都不在意的。 她是在意的,虽然只有一点点。 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罢了。 至于在意什么,她却也搞不清楚了。她和金蝉子当年换了那样的承诺之后,睡也睡过了,要说清白,也早就打水漂了,她还能在意什么? 她果然是一只失败的妖怪,太有节操了! 他的面目很平静,眉睫微垂,整个人像是一座完美的雕塑,光斑投在他身上,斑斑驳驳,半明半晦,有点不真实的感觉,让她觉得这不过是错觉……像以往的一次又一次的错觉一样。雨歇受了蛊惑般,慢慢凑近他,在他面前蹲坐下来,静静地平视他的脸……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看过他。感觉他的脸有点似是而非的熟悉,又有点说不出意味的陌生。 不知怎么的,她发现自己至今依旧清晰地记得他的嘴角时常噙着疏淡的笑容,每次眼底都是讳莫如深。 师傅不爱笑,可是每每笑起来,便是天底下最动人的风景。他爱笑,唇角时时勾着,只要他愿意,可以让人如沐春风,也可以让人感到彻骨寒冻。一瞬在天堂,一瞬入地狱。她看不懂他,也因此一直下意识地有些防备着他。他明明知道她的不信任,却从未在意,总是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了迁就。 他爱穿着一身白衣,身姿宛如一道鸿影,清冷在眼,风流入骨。她一直觉得那白衣骚包,却不得不承认,他穿起来确实好看,比任何人都好看。她想,再没有人能将那种纯粹的颜色穿出更夺目的风采。像是那人,天生便是适合这般穿着。 他爱干净,还有点洁癖,衣衫总是不惹尘埃……可明明她一身狼狈,他也不愿放开她。 他并不是最好看的人,这世间,应该有很多比他漂亮的男子,但是只要他那么一站,却无人敢忽略了他。 他的嘴唇很薄,人说,唇薄的男子最是薄情……她也希望他能够薄情。 他风华绝代,超然脱俗,连衣角都不曾沾染上一片凡俗……却偏偏为了一个卑贱的妖族女子断送了自己。 …… 本不该的……本不应该的! 若是从未相见,一切都退回原点,不曾开始,亦不会结束,那该多好。 …… “金蝉子……” “金蝉子……” 雨歇伸出手,想要去碰触他的睫毛……手伸到半路,终又收回。她将面孔深深地埋进自己的手掌里,双肩忍不住轻轻颤了颤,不知怎的,眼底渐渐有了湿意。一千年前,他魂飞魄散时,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流;二十五年前,她终于找到了他,她依然没有哭……这些年兜兜转转,她一直很坚强,该笑的时候,总是笑得比谁都要没心没肺。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莫明的情绪,究竟是从何而来? 她也不希望明白。有时候,糊涂的人总比清明的人快乐。 “金蝉子,你这个傻子……真是个傻子……当初怎么就没有发现,你这样的一个人,竟会是一个这样的傻子……真傻,真傻啊。”她喃喃。 可,天地之大,却让她上哪里,再去找到这么一个傻子? 她知道,没有了,再没有了。 上穷碧落下入黄泉,紫云天外,六道轮回……这世间,不可能会有第二个金蝉子。 雨歇落荒而逃,今天情绪很不对,这让她自己措手不及。 跑出了半里地,吹了冷风,冷静了一会,雨歇从海纳之中掏出了一张符纸,折成个纸鹤放了出去。这符纸灵性强,折成纸鹤之后更是了不得,便是孙悟空他们躲到地底十八层去了,它照样能把消息带到……可惜,这样的好东西却不是她这个半吊子的水准能够做出来的,目前已经绝版。翻遍海纳,也就只剩下这么一张。 如今用作传音一去不复返了,雨歇难免有点痛心疾首。 雨歇强自镇定了一番,等冷静下来之后,大脑清醒了,也好用了许多,这才后知后觉想到将玄奘一人扔在那种地方实在是太危险!她这么匆匆跑出来,甚至没来得及替他结一个结界!若是来了什么虎狼将他给吃了……她找谁哭去?!自刎谢罪都不够啊! 这般一想,雨歇慌了,急吼吼便往来处赶。 等她气喘吁吁赶到那处,老远便看到那里并没有什么虎狼,玄奘依旧安静地呆在原处,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个。此处像她离去时一般,平静得很,只除了……多了一个女子。她只看到女子的侧脸,长得很是妍丽,穿着一身妖娆的黑衣,全身散发着阴翳的气质。 雨歇先是一酸,暗恼玄奘真是不管到哪里都是招蜂引蝶的货!回想一圈,立即又觉得不对劲!时下哪有个正经家的女子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还是作这副打扮的?! 一切违反常理的现象都是危险的! 雨歇连忙绷紧肌肉,加快速度飞跑过去,声音却放得极低,打定了主意要来个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却不料那原本还一脸温柔眷恋的女子说道:“陈江流,我说过你会有报应的……你如今,可尝到了那个滋味?” 雨歇听到了,一怔,那女子叫玄奘江流,敢情是个旧识?而且,貌似还是一个顶危险的旧识? “我已为你入了魔道,你怎可还这般云淡风轻?”女子突然哈哈大笑,脸部慢慢扭曲,神情破碎,表情有些癫狂。 雨歇心头“咯噔”一声,重重地坠了下来。 像是要印证她的预感一般,女子仰头狂笑着,一步一步走近他:“你不是无情么?如今那心伤了么?痛了么?不如给了我吧!……陈江流,随我一同入地狱!”她脸部狰狞,突然伸出手,指甲如钩,恶狠狠地朝玄奘胸前抓去。 “不要……!”雨歇是真的怕了,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怕成这副样子,想到那个结果,她几乎是恨不得立即便杀了那个女的,将她碎尸万段!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丹田处似乎架起了一把火,将她一向冰冷无温的身体烘得熨烫。眼里充了血,世间万物都带了一层薄薄的血色,又似乎什么都看不清了,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地,好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不能!绝对不能让他死了! 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声音。 她完全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那么长的一段路竟然让她轻而易举地跑了过去,在那最后一刻,她挡在了玄奘的身前。 …… 她看到那女子的手刹不住地从她胸前探过,力道极大,带着阴冷的邪气,让她极不舒服。然后便觉得胸前空了一空,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她想低头看,却不受控制……身体似乎飞了起来,向后抛去……这种感觉并不好,让她想吐。 她没有跌落在坚硬的地上,被一个人揽进怀中……她看到了一双极好看深邃的眼睛。 “你,醒了……”雨歇想笑,却觉得没力气,连手脚都疲惫的很,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觉得这么疲惫了。不过这种感觉并不算糟糕,还挺轻松的。 他看着她,眼里有太多的情绪,让她看不分明,是了,她一直都猜不透他的想法。 她只听到他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醒了。”温柔得让人心醉。 “真,好……可惜……”可惜,我还欠了你好多。 她笑,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角却流下了一滴泪,顺着她的面颊,蜿蜒地滑到唇边。 他俯身,吻去她的那滴泪珠,有些咸,有些苦。 “你确实欠了我许多。” 他说,“所以,活着。” 意识一点一点陷入黑暗的泥沼,整个人落入一片混沌之中。 这便是死亡了吧? 刚刚好像忘记交代遗言了……她没有死过,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竟将这件事给落下了,有些遗憾。 不过,她第一次离死亡那般贴近,却奇异地并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反而觉得很平静,很安心,像是为了这一刻,她已经预习了很多很多遍。唯一,只觉得有些可惜……是的,太可惜了。原本以为即便是死,也是能够死得轰轰烈烈的,没想到,竟会在这种不知名的小地方,栽在一个连面孔都陌生的女人身上……大概是要被司命笑死了吧。 可是,死之前能够有人相伴,其实也该满足了。 当年的选择,她用了一千年去反思,并不后悔。若是时光回溯,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做出一样的选择。 她猜到了别人的结局,唯独看不到她自己的。 她一直觉得这是她最大的悲哀。 可直到最后一刻才觉得,结局从来都不是最重要。 ------------ 第六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5-28 第六十一章 草色青青忽自怜,浮生如梦亦如烟。 月落乌啼知多少,只记花开不记年。 …… 只记花开……不记年。 雨歇从睡梦中醒来,视线有一瞬间的混沌。她躺了一会儿,神思一丝一缕,慢慢回归到身体里,眼神所及之处,看到自己躺在花落轩的房间里头,帷幔被撩起别在床头两边的银质钩子上,阳光三三两两的照进来,一大半撒在她的床前,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雨歇躺了一会,心底渐渐清明起来,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温软,能够感觉到缓慢,但是平稳的跳动。 她捏紧手指,关节处微微泛白。 她还没有死? 她原来……竟还没有死?! …… 雨歇觉得不可思议,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她坐起身来,垂着头拉开衣衫,手指轻轻地触上去……那里有道浅浅的月牙弧度的痕迹,带着嫩嫩的粉色,很淡,几乎看不出来,但是它确实存在着,像是刻在皮肤上的一道烙印。 雨歇有些恍惚,如果不是这道突然多出来的伤痕,她几乎以为自己还是在做梦。 …… 不过一觉之间,可是感觉世间已过去万年,物是人非了。她恍恍惚惚地这样感觉到。 …… 发生了什么事情?雨歇不紧不慢地回想。 是了,她记忆里最后剩下的便是自己的心被那个莫明其妙不知从哪个旮旯头窜出来的女人给挖走了。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当时以为自己是死定了的。 难道,妖怪即便是被人挖心了,也可以不用死? “自然是要死的。”狐狸甩了甩毛绒绒的尾巴,坐在窗前。 雨歇一把扯回衣衫,按捺出杀人的冲动,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你什么时候来的?!” “唔……”狐狸扒拉着爪子,艰难思索着回答:“这不好说……大概是昨天晚上便在了的。” “你看到了?”这话里杀气腾腾。 狐狸却恍若未查,眨巴着纯洁的大眼睛,好奇地反问:“雨歇指的是什么呢?人家看了很多东西,不知道雨歇具体说的是哪一样?” 雨歇本不欲与它纠缠了,却听狐狸突然恍然大悟道:“是指你一醒来就猥亵地自摸胸口这件事么?哎呀,你放心了,人家同你这样的关系,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雨歇差点咬碎一口银牙,一个枕头便砸了过去:“滚!” 狐狸当然是不会滚的,微微一侧身,便躲开了那枕头,嘴里继续犯贱:“雨歇这是为何呢?人家又没有嫌弃你,做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其实你的身材还是不错的啦,虽然长得一般……如果你要人家负责的话,人家也不是不可以的……巴拉巴拉巴拉。” 雨歇气得牙根发麻,无患刀在体内嗡嗡作响,想要破体而出,替天行道宰了它。 狐狸突然镇定下来,“你伤刚好,还是别动武了。”它眯起眸子:“补好这颗心可不容易,若是毁了的话,我倒是无所谓的……只是你那师傅,怕是要伤心了。” 雨歇也沉默。 如果你这只两面三刀的死狐狸能够一直那么正经说话的话,她还需要被气得想要动武么?! 她心情不美妙,说话的语气自然也美妙不到哪里去,“你来我这儿做什么?”一开口便有那么点逐客的意思在。 好吧,她是越发地不待见狐狸了! 多数时候她都在怀疑,当初自己到底是怎样猪油蒙心,竟然会和着狐狸走得那般近? 仔细想想,好像根本就没有那段过程,莫明其妙就自然熟了! 浑蛋! 如果它不是司命辛君,如果不是因为它和师傅……她真想一刀砍了它! 狐狸只是优哉游哉地顺顺毛发,丝毫没有被影响的样子。“雨歇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么?” 雨歇很不给面子,不理它。 狐狸突然不怀好意地笑道:“喔,人家错了,应该是这样问的……雨歇可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年了?” 雨歇呆滞:“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雨歇瞪它:“说不说?!” 狐狸矫情地一捂脸,“不说不说……谁让你嫌弃人家,人家告诉一头猪都不会告诉你的!” 雨歇:“……” 狐狸好奇地看着她翻身下床,穿鞋出门,问道:“雨歇不想知道了么?” 雨歇连头都懒得回,径自出了远门,远远甩下一句:“你还是告诉猪去吧。” 狐狸倚在床前,眯起了琥珀色的眸子,半晌才轻轻“啧”了一声:“好心没好报呢。” 它优雅地跳下窗,迈出两步狐步,突然记起了那条白蛇已经陷入沉睡,便是去了,也照样没意思。不由握着爪子叹气:“是非什么的,那是越来越少了……真真是无趣。” 雨歇一路想,一路走。方才狐狸的那一番话,若说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相处了几年,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便是不能彻底分辨,也能猜个七七八八。狐狸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欺骗她。 那她真的睡了几年?! 这原本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厉害一些的时候,她睡个几百年几千年也不成什么问题。但是……如今却是情况特殊。被剜心之前,她清晰地记得离西天之行,只剩下区区三年。她若是一梦之间,将那段时间睡过了……那岂不是很囧? 脚步一顿。 雨歇茫然停下,指尖摸上自己心脏的位置。她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为什么会这样担心?若她将那过程睡过去了,直接迎接一个结果,那岂不是更省心省事?有她在与没她在,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有了她,说不定还会将事情弄得更加复杂。 她又何必……又何必如此执着? 还是说,她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她究竟在害怕什么? 等抬起头,入目便看到不远处一簇修竹边修身站着一个青色的人影,身姿挺立,面容如玉。他神色平和,静静地站在那处,一动不动,已不知站了多久。若是她没有看到,又会站多久? 雨歇一怔,轻轻唤出口:“师傅……” “伤口好些了么?”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温和。 雨歇默默地点头:“好些了。” “可还疼?” 雨歇摇头,涩涩道:“不疼。”除了初初剜心时,还有几分麻木的疼痛,到后来,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妖怪的心,才是真正的神思所聚,情感所在之地。 潇若一步一步走过来,停在她半步开外,伸出手……雨歇看着那只手,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愣。他眼里一黯,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收回了手,收进青色衣袖中,一字一句轻声交待她:“你伤得很严重,月前方才长好,切勿沾水。平日里若是不舒适了,便用净身咒吧。阿玥有教过你,想必你也知晓。若是真想要沐浴,也当避开那处才可。若是可以,近半年来不要动用灵力,无患也不能用……万不能损耗过度,累到自己。”他从袖中取出一颗碧幽幽的珠子,递到她手中,“好好收着,关键时刻,它能护你。日后……你自己当心,毋再如此莽撞,莫要再被伤到。” 雨歇垂头,“我知道,师傅放心。” 他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他从来都知道。 如今这样的局面,雨歇不是没有过怨恨的,就算她是妖怪,没办法拥有人类那样深刻的感情,她也曾怨过。她曾那么深那么深地怨过司命,怨过自己,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可是最后呢,最后她才知道这命运安排得太过巧妙无情,她谁都不能怨,谁都怨不了。 时光从来无法倒流。 事已至此,那就这样吧。按着设定好的路一步一步走下去,最终走到终将发生的命途上。不再试图反抗,也不会再觉得那么的累。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那珠子带着点余温,色泽很正,衬着雨歇白嫩嫩的手心,很是好看。 雨歇心里有说不出的味道,那一刹那似乎有很多东西涌上了心头,她想要抓住,却什么都抓不到,回头一望却是一片空荡荡的。她直觉丢了什么东西,可偏偏想不起来了。 一只温暖的手附上她的额头,声音如同珠玉:“可是还在头疼?” 雨歇想要躲开,却最终没有躲开,直愣愣地任师傅为她按入静心咒。 “闭上眼,记住咒法。” 雨歇乖顺地闭上眼睛,听那法诀一字一顿的印入心头。 “日后若是觉得不适,便用它吧。” 雨歇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空茫渐去,心里平静了下来,好像被冷水浇过似的,原本的情绪统统消了下去……她却越发觉得失落。 良久,她轻轻嗯了一声,道:“师傅,我不疼了。” 额上的手于是收回。 “去吧。” 雨歇于是顺从地点头应是。一步一步,笑着离开,临到拐弯,她脚步一顿,从一片繁花之中回头,看他还站在原处,面色平静,眼神幽深,如一簇修长美好的青竹,立在天地之间。雨歇颔首,低声道:“师傅,不用再担心我。日后,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r 师傅,我无怨了。 ------------ 第六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5-29 第六十二章 雨歇进城时,一道道目光就全部粘在了她的身上,目光中有好奇,探究,直把雨歇看得头皮发紧。 她这回偷了一次懒,只因为发现师傅送的那珠子有妙用,将它用在腾云术上可以事半功倍。可以偷懒的好事,雨歇自然是不愿意错过的。是以便发挥了它的十二分功效,一路腾云直追玄奘。只除了在狮驼岭停了一停,便再也没有歇过脚。 说实在,她自己心里也没有多少底,到底睡了多少年这事,问狐狸是绝对得不出答案的,她也不愿去问师傅。原本还想找阿玥,但是他刚好出去采药了……真是不巧。 她都很久没有见过阿玥了啊! 不管玄奘到底有没有到雷音寺,有没有成佛,她都得去看一次。 仅仅只是一次,也算为她这些年的努力划上一个句号。 她还有些事情没有放下,断然是不能在这种时刻停下来的。狮驼岭的事情有些蹊跷,可是究竟蹊跷在什么地方,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在心底隐隐觉得不那么对劲。她当年是为金蝉子最后的残魂去了那里的,结果……结果就不了了之了。 真是让人苦闷不已。 当年被剜心的那一瞬间,她虽然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进行了绝地反击,可终究还是晚了一点。没有了那颗心,她的身体僵化得比谁都要快,即便是想要宰了那女的,也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可记得那女人没死!她想要杀玄奘,留着绝对是个祸害。玄奘肉体凡胎,而她已经入了魔道,便是身受重伤,定然是敌不过的。也不知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大鹏鸟有没有追过来?孙悟空他们到底有没有及时赶回来?玄奘究竟有没有聚全魂魄?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压在她的心头,若是不逐个击破,她怕是一辈子都很难安心。 哪怕只是为了求一个心安理得,她也非去不可。 她赶路赶得急,基本没有下地,自然也就没有仔细留意下界的风景。等到她终于跳下云端,入了那城池,看到的却是……一群非常具有异域风情的男男女女。 司命没有骗她,她大概,真的是睡了许久……久到,他们已经入了雷音寺脚下。 街上很是热闹,男男女女在整洁的街道上来来往往。这里的男子肤色略有些偏黑,大多穿着白衣,上身是一件长衫的款式,包着头巾,腰间或是穿着同材质的衬裤,或是干脆用一块三四米长的丝质布料围着,下垂至膝盖,有的则是垂至脚背。 女子则穿着颜色亮丽浓艳的纱丽,有的脖颈间披着纱巾,有点则是纱巾覆面,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分外妖娆。 远远可以看到城池正中心高大白色圆顶的建筑物,还有高大笔直的没有多少枝桠的树木。 雨歇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没有多少吃惊,只是觉得有些恼。 被人看久了,确实是着恼。她知道自己的出现确实是有些突兀,服饰还好说,虽然她穿着大唐女子们穿着的襦裙服,但是胜在色彩艳丽,放在人堆里也没有特别的违和感。但是长相的话,还真是让人无力。这些人高鼻大眼,早就不是中原人的长法了。 而她这副素面朝天小家碧玉乍然出现在这里,其效果不亚于大街上突然跑出一只猩猩来。对他们这群外国人来说,雨歇此刻才是他们眼中正宗的外国人。 虽然那些行人的眼神大多是好奇的,并没有什么恶意。但她当了那么多年的小透明,还真的不大习惯别人这么“欣赏”她。她按捺了半天,拐进了一条人少的街道上,捏了一个诀,身上的襦裙服寸寸消褪,变作了水蓝色纱丽服的模样。她懒得将自己的外貌也变化,既浪费妖力又容易被那些厉害的角色发现端倪,便扯过那多余的纱料盖住自己的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觉得差不多了,她才出了那小道一头扎进人群里,跟着星月菩提的感应快步走去。 那街上很是热闹,比她方才走过的任何地方都要热闹得多。 雨歇不喜欢这种人挤人的方式,正想转身躲开,不料那人群几乎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很快将她围了起来。雨歇无言地被堵在人堆中,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走,挤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才觉得有些后悔。正想着反正人多,也不会有人注意她,要不施个法术走开算了,便听到人群前方传来几声男人雄浑的呼喝之声,整齐划一得很,接下来便是铜鼓之声从远处传来,人群几乎是一瞬间沸腾了起来,似乎有什么很激动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雨歇立刻走掉的心思立马淡去了一点,下意识地踮起脚尖抬起头,便看到远远的城门之中,一支威严的队伍出来,队伍前方列阵的士兵长得很是高大,执着盾和矛,从雨歇眼前不疾不徐地走过。 这阵势,貌似是巡游什么的了。 雨歇这样想,倒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活了那么多年,皇帝什么的,她见的还少么?不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么!有什么好稀奇的。她两个鼻子的都见过不少呢。 甩甩脑袋,她抬起手打算捏诀。身后却被人推了一把,雨歇猝不及防,手一松,一头向前栽去,撞在了前面那人的背上。那人是个中年的男子,长得很是魁梧,鼻下蓄着两撇胡子,下巴处则长满了大胡子。他被这么一撞,也是一个踉跄,有些恼,回头正想指责,却见身后正是一个一身蓝色纱丽,蒙着面目的姑娘,怯生生的,一双形状美好的眼睛里有盈盈的歉疚。 被这么一看,那人心顿时软了,一肚子火气瞬间消散了个干净。还向旁边侧了一侧,用自己魁梧的身体为雨歇撑出了一小片天地,让雨歇能稍微舒服一些,不被挤到。 雨歇本来只是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惹麻烦而已,这才装出一副愧疚的模样。没想到却得到了这么一份善意的对待,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只是这么一来,要不要在他的注目之下玩消失,倒成了一个小小的问题。雨歇沉吟了。 人群再次炸了锅,这回是真正的热闹了一把,热闹得雨歇的耳膜差点没有被震破,连她旁边那个魁梧的男人都一副十分激动的模样,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青筋暴起,鼓起来的肌肉抖啊抖。 雨歇这才觉得有些奇怪,若说是巡游的话……究竟该是怎样的人出来巡游,才能让这些人激动到这个模样? 她伸长脖子,便看到队伍中间走来一头巨大的大象,像座小山似的,鼻子一甩一甩,露出嘴边两根白色的象牙。 雨歇眼睛瞬间发亮……象肉可是个好东西啊!她以前住在皇宫里的时候无意之间听说了象拔这种物什,本是想要尝一尝的,结果那最后一条象拔鱼竟然被一只狸猫给叼走了。那厨子便用了象鼻子假充了一下,感觉虽然有那么些奇怪,但是那花雕得很漂亮,味道也很是不错,至少她到现在还有些怀念。可惜这玩意实在是个稀罕货,很是少见,若真是得了也是用来赏玩的,而不是用来吃的! 那象虽无灵根,但也有点灵性,对这种危险的感知度很高。似乎察觉到了窥伺的目光,长长的鼻子向上一甩,惧怕地嘶鸣了一声。 雨歇很兴奋,眼睛更亮,就差没有扑上去咬它一口。 大象越发躁动不安,脚步都有些乱。 …… 一双漂亮的手抚上大象的脑袋,那象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多事!她喜欢看猎物惊慌失措的样子!那样会让她很兴奋。 雨歇有些不爽,这才抽出一点时间去看那象背上的人…… 那是一个身形很是高挑的女子,身形很是丰腴,穿着一袭水红的纱丽,露出两截白嫩手臂,臂上戴着精美的镯子,脚上系着两串金铃铛。她的面庞被那轻纱覆住,露在外头的眼睛很是深邃浓艳,整个人像是水墨画中的一抹丽色。 看得出是个美女! 雨歇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表情终于回复正经。 这个女子身上……有妖气! 雨歇并没有看城门上名称的习惯,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那龙飞凤舞的字她是看不懂的。她活了太久了,每个年代的文字和语言习惯都是不一样的,她即便再能学,也挡不住时代变迁,何况学得越多,就越混乱……后来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不学了。 是以她大概只是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却无法具体得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也因此,她无法一下子就确定这个妖怪的身份……额,是妖怪吧。 雨歇一开始一心关注那只看起来味道很是不错的大象,是忽略那妖怪的一个重要的原因。但是猎者具有天生的敏锐度,便是再怎么出神,她也没道理将这只同类忽略得那么彻底……究其真正的原因……雨歇只能说,这只妖怪的妖气太弱了。 身为一只妖怪,却没有多少妖气……这种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原因。 要么就是它太弱了,连妖气都凝聚不起来;要么就是它太强了,已经能够将妖气收敛干净;要么就是它运气好,专门弄来了这方面的法宝;再不然就干脆是它长期依附的那个人身上没有妖气,而且还很强大,久而久之,就将它的气息给盖下去了。 雨歇只能学想到这四种可能……也不知面前这个妖怪究竟是哪一种? 当然,如果她在未来的几天里有本事跟那妖怪成为敌人的话,她希望是第三种。其他几种可能无疑都是不小的麻烦。 ------------ 第六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3-05-30 第六十三章 眼前这个妖怪显然是身份不凡的。 在这个异域之地,有着高贵身份的母妖怪……雨歇在脑中仔细一搜索,貌似真的不多啊!这一路下来,大多数的妖怪都是野妖怪来着。 雨歇拍拍旁边那个魁梧大叔,轻声问道:“那个女的好漂亮,她是谁?” 那男人有些吃惊,似乎她问出了什么白痴的问题。“你不知道?” 雨歇两手一摊装无辜。 那男人顿时无奈,答道:“那可是我朝的公主,当今君主最疼爱的明珠,今日出来选驸马的。” 雨歇垂着脑袋眨眨眼,公主啊……难怪这么大的气派。 那公主像是有了什么感应似的,突然便瞧向了雨歇,嫣然一笑。雨歇虽然看不到她面纱下的脸,却不知为什么,清晰地感觉到她笑了。 她有些发傻,莫不是被发现了? 这样想着,便见那公主突然抬起手中精巧的弓箭,取出一枚系着红绸的箭,朝着雨歇所在的方向,利落地搭弓射出,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分外潇洒。民众发出一片震天的欢呼……雨歇则是懵了,这是要,杀妖灭口么? 她要不要告诉她,其实用这种小儿科一样的箭来射妖怪,真的是射不死的啊! 雨歇眯起眼睛,等着那箭射过来……那箭矢确实是射过来了,只是却是堪堪擦过她的头顶,射向身后。“噗”的一声,便消散了。 高呼声响起。 雨歇讶然回头,却见她身后五米开外,隔着人群,那人安静地站在那里。那箭矢恰恰射到他头上的毗卢帽中,周边人的面上或有惊艳,或有艳羡,或有诧异,或有好奇,而他面上无波无澜,不喜不怒,恍若一切皆与自己无关。 玄奘…… 还是金蝉子? 雨歇有一瞬间的不确定。 他的目光淡淡地看过来,雨歇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身子有点不稳。那魁梧的男人连忙托了她一把,“小心!” 雨歇颔首致谢,却不说话。只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脸,触到面上的布料时,她才想起自己是戴了面纱的,顿时觉得放心了许多。她裹得这么严严实实的,除了一双眼睛,脸上就没露出一点多余的皮肤来,应该是不会被认出来的吧? 那队伍已经停下来了,人群变得很安静,个个屏住呼吸。 穿着华丽的公主动作优雅地下了象背,带着一支士兵排开群众走了过来……雨歇属于被排开的群众队伍里。她很合作,秉持着能不惹麻烦就绝对不惹麻烦的想法,乖乖地走到了一边,又觉得不安全,便又趁此排开群众钻回了角落里。 等她回身的时候,便看到玄奘已经被他们恭恭敬敬地迎上了车,队伍掉了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转回了皇城之中。 她神色复杂地望着那香车上的身影,所以说……玄奘他是被选中当驸马去了么?别的女子都是抛绣球,她倒是强悍,直接是看上哪个射哪个……真真是极有风范! 西游之行,果然是艳遇与风险同在。 对玄奘来说,这样的艳遇……除了贞操可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威胁之外,其实生命是无虞的。 那她要不要插手? 雨歇左右思量,还是决定不再插手。老实说,她感觉自己在这一行之中已经捣了许多乱了,其实原本西游的流程多简单,就只有两个。一个是针对大妖怪的,具体就是出来妖怪,掳走玄奘,悟空打妖怪,八戒悟净旁边助威,偶尔搭一把手,妖怪败北,拿出宝物,悟空不敌,前去天庭找帮手……另一个流程则是针对小妖怪的,悟空正要一棒子打死一窝妖怪,突然出现一堆神仙,赶得及的就求情,赶不及的就作罢。 跟闹着玩似的! 而她的出现绝对是个异数,明显打乱了这个流程。也因此,连累得有那么些神仙赚不到功德了,心里当然会很郁闷。雨歇心有戚戚焉,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别人给看不下去,嫌她正经妖怪不做,专去管那些不搭尬的闲事,暗地里一刀咔嚓掉。 雨歇选择不插手,作一副壁上观。 但是既然来了,不把戏看个彻底,确实是有些亏。 雨歇什么都爱吃,就是不爱吃亏。 这里已经算是佛教起源之地,异域风情浓厚的很,雨歇并不时常来这种地方,这些年她走的路虽多,但大多数地方却是未经开化过的。高山流水,飞流瀑布,大漠黄沙,落日夕阳已经看了不少,再壮观的风景她也无动于衷了。这样与众不同的景色却很博眼球。 她既然已经决定放手不管了,那便是真的不管了。既然不管,她也没必要跟得那么紧……即便没有她插手,玄奘定然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她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雨歇踱着步子,跟着人群一同散去,慢悠悠行走在这异国的街道上。除了因为公主招驸马而聚集了许多人之外,其他地方人虽多,不过也没有那么夸张。她找人问了路,得知这里竟是天竺国,而国中最热闹的一条街无疑便是东市街,那是接待来往的商贩的,商铺林立,算是这里最繁华的地方。而且,离她现在所在的地方也不远。 雨歇想了想,便顺着那人指的路去了东市街,一路上顺便买了个甩饼啃啃。可惜是素的,不符合她的审美,没啃多时,便觉得索然无味,随手扔在了一边。 又行了约莫一刻钟左右。 她本是四处乱晃,完全没有目的性,不料却晃进了一处小巷中,安静得很。她本想停下来歇歇脚,抬眼便看到前方一条街的拐弯处有一圈人,围着两只不大的小象指指点点,一个穿着灰白色衣衫戴着黄色头巾的中年男子陪着笑脸,大概是象的主人。距离有些远,但是雨歇的视力好,是以看得一清二楚。她对大象颇有些兴趣,正想凑过去瞧瞧,刚行了两步便斜眼看到一侧窜出一个庞大的身影来,全身上下都裹着纱布,尤其是一张脸被裹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清长相。他竟像是没长眼似的,一门心思往她身上撞过来。雨歇的第一反应是快速避开,却突然意动了一下,觉得那人身上的气息有点熟悉,她就顿了那么一顿,那人已经直直撞了上来。 “砰!” 那种冲击力……实在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雨歇一侧肩膀疼得发麻,大概……大概就像是躺平了被十来只排排站的大象依次踩过吧。 雨歇猝然跌倒在地上,手肘先着了地。这里意外的整洁,地上特意铺上了鹅卵石,凹凸不平。雨歇那手是裸露在外的,连点纱都没裹着,直接碰在地上的结果自然是万分惨痛。 她“嗷”了一声,差点没立刻哭出来。 那迟钝又莽撞的大个子在撞上她的一刹那,也懵了。等雨歇摔倒在地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过来扶她:“施主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伤到没?老猪我不是故意的……” 哎?! 雨歇龇牙咧嘴地回头,瞪着他:“八戒?” 那人也愣,“你怎么知道老猪的法讳?” “原来,竟真是你。”雨歇顿时哭笑不得,她就说这世上怎么还有这般莽撞的人呢!她上上下下看了他一圈,“你怎么穿成这样啊?怎么包得比人家姑娘家还严实?” 八戒讪讪:“老猪是打算入那皇宫拿通关文牒,这不是怕吓着人么,将头脸缠起来也好一点。” “喔……”雨歇表示了解,又问:“孙悟空呢?” 八戒摩拳擦掌,显得有些兴奋:“我们原本住在这会同馆驿里,今日个师傅他老人家得见圣面,猴哥他也跟着一起去了,我们原本也要进去的,不过还是先来拿了行李要紧。” 雨歇一愣:“你们?” “是啊,里头还有沙师弟和小白龙呢。” “……你竟然跟到这里来了。”阴沉的声音响起。“真是死性不改!” 说曹操,曹操便到! 雨歇抬头,便看到那高大的身影倚在门框边,斜斜地盯着她。几年不见,那张颇为秀丽的面孔更加阴沉,整个人身上阴气森森的……越发得不像一个和尚。 这些年打小怪兽打多了,所以连带着自己都变异了么? “沙师弟,你来了啊!行李收拾完了么?”八戒继续犯二,眨巴着一双纯洁的小眼睛,“沙师弟你认识这位施主么?她看起来跟我们好熟的样子哎!” 雨歇:“……” 沙悟净:“……” 八戒啊……敢情你刚才跟她热聊了那么久,却连对方的身份都不知道么?! 作为一头猪,你真的是呆萌过头了啊! “我劝你还是死心吧。现在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再过不久我们就可以修成正果,你再怎么勾引我师傅,他也定不会为你所惑。” 雨歇:“……你想太多了!” 沙悟净冷哼一声,眼里嘲弄的意味很是明显:“你是做贼心虚了么?怎么,敢做不敢认?” 雨歇噎了噎,她就想不明白了,难道她真的就这么和沙悟净犯冲?否则明明她什么都没错,他怎么就这么不待见她呢? 她推了推八戒,示意自己要起来。八戒乖乖地伸手扶她,雨歇毫不客气,借着他的力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她刚站稳,八戒突然放开了手,像是被火烧到了似的,十分局促地背过身去。雨歇疑惑了:“怎么了?” 八戒支支吾吾不敢答。 她看向沙悟净,沙悟净白净的脸上也浮起两朵可疑的红云,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骂道:“妖女!” 够了喔!一口一个妖女叫着多难听啊!忍耐那是有极限的! 雨歇有些恼:“你个卷帘子的,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往日听了卷帘子这种话,他非得上来跟她拼命不可,今日却分外诡异,只是瞪着她,脸上却烧得愈发厉害,到最后也不过憋出一句模棱两可的没什么实质性伤害的话:“你这个有脸没皮的妖女!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竟敢……” “你这个有脸没皮的妖女!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竟敢……” “怎样?我怎么了?”雨歇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他,一脸疑惑,真诚地求解。 “……无耻!”沙悟净不理她了,红着一张脸便转身进了门。 八戒如梦初醒,连叫着:“沙师弟等等老猪!”便也跟着跑了进去。 雨歇一脸莫名其妙留在原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并没觉得有多少不妥。她的法力还算是不错的,变化自然是没有出什么问题,看沙悟净那表情,她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莫非是变化出错,当街裸奔了? 可实际上,她身上依旧是裹得严严实实,该露的地方都没怎么露,不该露的地方更是丝毫没露出一条缝来。穿着打扮完全是仿着当地姑娘们的,完全没有一点要去追求标新立异与众不同什么的……额,雨歇顿住,脑中灵光一闪,她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她方才跌坐在地上的时候纱丽盖住了身体,他们还看不清,等她站起来就可以看到她一侧肩膀是裸露着的了。 难道说……就是因为这条胳膊,所提她被那沙悟净一脸娇羞地骂作无耻了? 可是……这其实很正常的不是么?这里的姑娘都是这么穿的啊……不就是露个肩膀么?大唐的襦裙服也没见得保守到哪里去,半边胸都露在外头呢……更别说西游路上那一个接着一个花枝招展风骚入骨的母妖怪了。哪个不是风凉上镜,更有甚者可还是全裸出境的呢! 装什么装啊! 别以为她不知道你们两个没见过裸女!当年是谁偷看蜘蛛精洗澡的?是谁看得津津有味的?那个时候怎么一点都没有害羞啊!她可记着呢! 哼! 经这么一事,再看那卖大象的地方,雨歇反倒没什么兴趣了……那两只小象太娇弱,根本不够她塞牙缝的。即便是偷过来烤了,也不过是勉强吃一顿罢了。再说了,她从来没有自己动手烤过大象,也不知道大象烤着好不好吃? 万一烤着不好吃,那可怎么办?多浪费啊! 她耸耸肩膀,背着手慢悠悠地出了街道,向着皇宫的方向踱了过去。 玩也玩够了,现在无事,还不如去看看玄奘那边,倒也不错。 至于八戒他们,她本就没想过要跟他们合作什么的,还是个管个的比较好。她独立惯了,并不希望有个人牵扯着,别说她今日个并不打算去帮忙,便真是要出手帮忙了,也不会要跟他们一起去做。 妖性使然呢。 ------------ 第六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06-01 第六十四章 雨歇入了皇宫,一眼便看到满目繁华。早在外头她便已经听说当今的掌权的怡宗皇帝爱山水花卉,这当政的二十八年里搜罗了不少珍奇玩意,并不怎么关心朝中的事情,是个荒唐的。想来也是,竟然会纵容公主当街选驸马,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左看看,又看看,怎么都不像是一代圣君会做的事情。 而在他的统治下,竟然国泰民安,没有出现什么叛乱,也没什么妖邪,只能说这皇帝的运气委实是太好了。当然,也可以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地利优势什么的,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佛祖脚下,实在是很难发生妖孽横行的情况。 穿过几道城墙,经过四五个个亭台,顺着宫内的河流约走了半个时辰。 雨歇举目四望,蓦然发现已是径铺彩石,槛凿雕栏。 此处大概是御花园。 夭桃迷翡翠,嫩柳闪黄鹂。步觉幽香来袖满,行沾清味上衣多。凤台龙沼,竹阁松轩。凤台之上,吹箫引凤来仪;龙沼之间,养鱼化龙而去。竹阁有诗,费尽推敲裁白雪;松轩文集,考成珠玉注青编。 假山拳石翠,曲水碧波深。牡丹亭,蔷薇架,迭锦铺绒;茉藜槛,海棠畦,堆霞砌玉。芍药异香,蜀葵奇艳。白梨红杏斗芳菲,紫蕙金萱争烂熳。 满园娇媚逞光辉。 漂亮是漂亮,但也真真是……奢靡非常。可以见得这样的景致都是用金钱堆砌出来的。雨歇为妖已久,对钱早就没了概念,但是还是觉得有点隐隐约约的蛋疼。她原本觉得狮驼国的芍药花园子已经很夸张了,见到这里,才知道自己果然还是见识短浅了一点……还不是一点点的短浅。 现在当皇帝的,果然是一个比一个知道享受。想那早千把年前的皇帝还不是和普通人一样,虽然有权利,但是实际的生活条件可没什么特别的改善,主要是硬件设施跟不上。 今时果真不同往日。 她顿时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老了啊! 老远便听到了歌吟之声,丝竹管弦声声绕耳,起先还听不太清,越是过去,便也愈发清晰。雨歇循着歌声化烟而去,一路分花拂柳,钻入了御花园深处。穿过留春亭,遥遥便见到不远处的华夷阁中坐着几个人,玄奘一身锦斓袈裟,赫然在其中,甚是显眼。只一眼,雨歇便看到了他。 坐在上首包着金色头巾,大腹便便满脸富态的那一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国王。旁边列坐的极为也是一身华贵,看得出是位极人臣。而站在一边端茶递水,摇扇伺候的都是穿着粉色纱丽的美貌宫女,环肥燕瘦各有之,都是高鼻大眼,五官立体,眼睛深邃,两颊上匀称地抹着薄薄的一层桃花色。 雨歇凑上前去,刚到门口,便听到那老国王说道:“这屏上的四景题咏皆是我朝翰林名士之诗,朕见圣僧一直瞧着这诗,想必是喜玩诗中之味,心定善于吟哦,如不吝珠玉,请依韵各和一首如何?” 这话里倒是没什么恶意。 雨歇听见了,也好奇,顺着那些人的眼光看过去,果然见到了那老国王口中的四景。那四景极其显眼,画在墙壁上挂着的四面金屏上,从左到右分别为春夏秋冬。金屏极大,几乎占满了整座华夷阁,让人不注意都难。她方才一瞥之间便转去看了玄奘,加上本身便不是附庸风雅的妖怪,是以也就没怎么挂在心上。 如今听了这话,雨歇凝眸,细细扫了扫。 春屏上绘着一幅万物复苏的景色,上头题着一首七言绝句:“周天一气转洪钧,大地熙熙万象新。桃李争妍花烂熳,燕来画栋迭香尘。” 有些熟,雨歇侧着脑袋想了想,低低“喔”了一声,记起这正是方才那些歌姬吟唱的诗词。她可是一路听过来的,就算没记下,好歹也混了个耳熟。 看来这老国王虽然没有恶意,却也是有意卖弄的。 雨歇对这诗词半懂不懂,不求甚解,也不纠结,转向下一篇。 这夏景图上则是草长莺飞,一派热热闹闹的蝶恋花,上题:“熏风拂拂思迟迟,宫院榴葵映日辉。玉笛音调惊午梦,芰荷香散到庭帏。” 感觉比春景图上还要深一些,雨歇只觉得两眼发花,这货写得太矫揉太造作了。 秋景图上是:“金井梧桐一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燕知社日辞巢去,雁折芦花过别乡。” 诗虽不懂,但看到那栩栩如生的残菊图,雨歇还是眯起了眼睛作深思状。 最后一幅冬景图上是:“天雨飞云暗淡寒,朔风吹雪积千山。深宫自有红炉暖,报道梅开玉满栏。” 雨歇看完摊手,什么翰林名士,写的东西毫无内涵啊! 要她写,那春景图上必须得是春江水暖鸭先知! 好吧,她不嘴硬,她承认,可能是她没文化。 雨歇勉强认得那字,但若深究下去,则是完全不成了的,更别说和诗……那么她教出来的玄奘能做这种文雅的事情么? 这还真说不准。 虽说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但是她这蓝的起点太低,恐怕那青再怎么青,也青不到哪里去。 她还不是很确定,耳中突然传来玄奘清淡低沉的声音:“日暖冰消大地钧。” 雨歇一愣。 国王则是大喜,立即召来侍卫官,吩咐下去:“快去取来文房四宝,请圣僧和完录下,待朕缓缓品味之。” 侍卫官领旨去办,不一会儿便拿来了笔墨纸砚,研好墨,用狼毫一蘸,递给玄奘。玄奘也不推辞,起身接过狼毫,平静地在那宣纸之上题下诗句。他写得极快,神色沉静如水,整个人丝毫没有被这些笙乐所影响,雨歇伸长脖子瞅了一眼,看到上头的字体龙飞凤舞,像是画一般,分外好看。 她虽不识货,但也知道那是极好的。瞧这些人的表情,雨歇想,大概是比那屏上的要好许多。 玄奘搁下狼毫,雨歇正看到那最后一句是:“袖手高歌倚翠栏。”她品了品,终于承认自己果然不是一只有文化的妖怪,完全没有什么感触。失望地抬头,恰看进了玄奘深邃的双眸之中。 那眸中藏着一个深潭,无声地将人的灵魂拽下去。 雨歇呆滞了一晌,有些茫然无措。现在的她可是用了法术隐身的,凡人应当是看不到的才是……怎么她竟有一种被看穿了的错觉? 玄奘淡淡地收回了眼光。 雨歇还要再看,便见那大腹便便的国王凑了过来,拿起玄奘的冬景诗念道:“瑞雪初晴气味寒,奇峰巧石玉团山。炉烧兽炭煨酥酪,袖手高歌倚翠栏。”念罢,他大喜,称唱道:“好个袖手高歌倚翠栏!圣僧果然是好诗才!朕的翰林名士竟都比之不及。” 玄奘一脸淡然:“陛下谬赞。” 目光却似有还无地瞥向她的方向,似有还无,捉摸不清。 接下来便又是一阵侃侃而谈,饮酒作乐,玄奘坐在一边,既不十分冷淡,也没有怎么附和,全然是一副置身世外的模样。那老国王确实是个爱风流的人物,便是玄奘这般模样,也没有介怀,反而是高兴得很。中途时,一个正台阴阳官前来奏道:“陛下,婚期卜出来了。正在本年本月十二日。壬子辰良,周堂通利,宜配婚姻。” 国王很是高兴,“圣僧乃是高人也,朕愿以一国之富,为公主招下你这位驸马。” 这一番话下来,在场的人顿时不淡定了,不知有多少人嫉妒得吐血,几人蛋疼几人伤!一国之富啊!不但可以娶个天仙般的美人回家暖被窝,还倒送一个国家啊!一个国家啊一个国家!不是一个村子,也不是一个镇子,是一个国家啊!这是什么样的概念?!这老国王分明已经是属意让玄奘当下一任的国王了! 雨歇也很惊叹。这些年见了不少人……但是这么大方的,却还是第一次。这才几首诗的功夫,就把身家性命统统送出去了……实在是大方啊! 喔……当年西梁国的女王倒也是如此。可是一来,雨歇没有亲眼见到,就做不得数;二来,人家那是女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这个道理雨歇还是非常明白的。把国家送给自家男人那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把国家送给自家女婿,那就太神奇了。这中间的亲疏关系不用去想就是立显呢。 玄奘面上无甚表情,不卑不亢,没有大悲,也无大喜,只是淡淡地陈述事实:“贫僧乃是出家异教之人,怎敢与玉叶金枝为偶?望陛下收回成命。” 这句话说出不亚于晴天霹雳,在场许多人都被劈到了,不敢相信这个和尚竟然这般直接地拒绝了他们的国王。 雨歇也是目瞪口呆。就算是身为妖怪的她,若是有个人愿意倾国以聘,且不管是真是假,可信不可信,这番话确实是足够动听的。她道行太低,出现个星星眼什么的,也实属正常。雨歇有点怀疑,莫不是和尚当久了,装模作样着就成了面瘫?出家人四大皆空,无悲无喜,面上也就没有大起大落。久而久之,难道真的忘记了喜怒哀乐?不应该啊!他也没老到那种地步吧。 国王见此,非但不恼,愈加欢喜。更加笃定遇见了个高人,笑得更欢。“圣僧果真是世外高人也!朕今日决定必然不错。圣僧不必再推辞,等入夜之后朕在御花园中设宴,召小女前来一见,等那时圣僧再做决定也不迟。” 看得出来他对自家女儿很是自信啊! 老大都这么决定了,做下属的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又是一番恭贺之声。赞赏玄奘乃是人中龙凤,大运亨通,也赞赏国王慧眼识珠。 玄奘面上越发平静,仿佛那要成亲的不是他本人似的。他坐在那里,双脚踏着凡尘,在众人之中,可是自始至终,都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别人笑,看着别人叹,喜怒哀乐,皆与他无关。 那不是悲悯! 雨歇诧异地抬头打量,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玄奘托起茶杯,双唇轻抿,呷了一口茶水。眉眼淡淡垂下,唇角却微微扯起了一个似有还无的清浅弧度。 再下去便没什么意思了,雨歇对这些表里不一的祝贺毫无兴趣,利落走人,直到出了老远,还能感觉到停留在身上那如有实质的目光。 今天怎么尽出错觉? 雨歇很惶恐。 ------------ 第六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06-02 第六十五章 “放开我……放开我……不要……啊!不要……” 耳中突然传来这样子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声音,雨歇浑身一颤,差点一脚踩空,跌进河中,顿时就想入非非了。 “不要……你放开我!我不能走啊……”女子的挣扎之中带着微微的喘。 男人的声音却意外的好听,清泠得好似一汪清泉,能够安抚人心:“是不能,还是不想?” 多管闲事的人最容易英年早逝,这是血的教训。 可是在这皇宫内院里竟然会发生在这样邪恶的事情……雨歇实在是不能不好奇啊。她虽然是妖怪,但是有没有人规定妖怪就不能有好奇心!她不管闲事,连个脸都不冒出去,就看一下~看一下就走。这样安慰着自己,双脚已经自动地踏了出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好吧,她其实就是太闲太无聊了! 那争执声听着极近,实际上也近,但走起来却并没有那般近,中间隔了大片的花木,被花匠修理成迷宫的形状,里头七弯八绕的,走起来甚是费时间。 当然,那是人类的行法。 作为妖怪,雨歇自然不会真的乖乖去绕的。 她只是太闲,又不是吃饱了撑着了。 雨歇飞身穿过大片扶苏花木,行了约莫两三分钟,在一面红色的宫墙旁停下。她屏息听着,确定了那些暧昧的声音便是从这宫墙里头传来的。雨歇隐去身形,纵身跃上墙头,直追那声响而去,动作熟稔又轻巧,连一点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不得不说,在这种方面,雨歇总是意外的有天赋。 这是一处华丽的宫殿,真的是无处不华丽,连那最角落的垫脚石都是汉白玉精雕细琢出来的,实在是极大的手笔,乍一看可真像个漂亮的金丝鸟笼子。好在却又处处透着温馨,冲散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院前的花木一丛一丛的,东边一簇,西边一丛,还放养了两只白兔,在花木之间蹿来蹿去,偶尔露出个小小的脑袋来……并不那么大气,甚至跟这宫殿有几分违和感,但很有那么几分小姑娘喜欢的那种天真烂漫的意味。 看得出是女眷住的……而且还是身份很不一般的女眷。如果不是身份不一般的,光是这么糟蹋这座宫殿,怕是就该被拖出去砍了吧! 雨歇心里突了一突,不知怎么的,竟然起了两分退却的意思。不知怎么的,突然便觉得这热闹她恐怕是看不起的。 “走不走?”男人的声音里带了两分威胁的意味,听得出来是不高兴了。 雨歇一怔,连忙缠上梁柱,却没有进屋窥伺的打算。本来她就已经没了那窥伺的心情,这梁上君子的行径也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雨歇苦笑,再也没有比她更冲动的家伙了。 走还是不走?现在走还是等会走? 这是一个问题。 雨歇沉吟。 那厢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尖声响起:“不走不走就是不走!”脾气比那男人还要大出几分,声音竟是越拔越高,“我在这里苦心经营了一年是为了什么,好不容易终于要实现了,你却让我走!我像是那种有头没尾的人么?!我是么?你说我是么?!” 男人凉凉说道:“你本来就不是人。” 女子哑然。 男人继续打击她:“虽有尾巴,短得可以忽略不计。” 良久无声之后,女子发出高亢的尖叫:“吼吼吼吼……你瞧不起我!你就是瞧不起我!我不会原谅你的!就算我的尾巴短,但是你也不可以这么侮辱它!再短它也是有的!你还没有呢!哼!……总之要走你走好了,反正我是万万不会跟你一起走的!你走!你走!速度消失!……” 雨歇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裙摆,尾巴什么的……啧。 她想,她终于确定了里头人的身份了。也因此,她一时之间反而犹豫了,要不要走呢?哎……纠结。 “想要同他成亲?”男人嘲弄地“嗯?”了一声,“莫不是假戏真做,看上他了?” 女子想要顶嘴:“我就是看上……” “你确定?” 女子瞬间蔫了:“其实,也不是很确定啦……” “不是很确定,是什么意思?” 女子暴躁地大叫:“好啦好啦我错了!我一点都不确定!一点都不确定好了吧!你真是的!最讨厌你这样子阴阳怪气了!” “嫌弃我?”尾音长长地拖起。 “……没有。” 男人满意地颔首:“没有就好。” 雨歇满脸黑线,如果这是偷情的话,未免是偷得太欢乐了一点。 女子还在抱怨,碎碎念:“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原来多温柔多可爱,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这个样子这个样子了呢……” 男人大概是习惯了她的神经质,充耳不闻:“走吧。” “去哪里?” “自然是回家去。” 女子一听,又不乐意了,各种耍赖:“不要不要……我不要回去!要回你自己回去,反正我是断断不会回去的!” 男人不说话,气氛瞬间冷凝下来。雨歇盘在外头的横梁之上都打了个哆嗦,这气压实在是低啊!话说,这位妖怪妹纸真的没有发现不对劲么?!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灵敏的人,甚至还有点迟钝……在见了这位妹纸之后,她再也不会产生那种荒唐的想法了。相比起来,她实在是太不迟钝太聪明了! 女子叫了一会,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弱弱地解释:“其实我也没有不想回家的,就是这个任务没有完成,不能回去……” 男人不搭话。 “阿常,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这么沉默怪吓人的,我胆子很小啊,你可别吓我。” 男人:“……” 女子突然惊叫了一声,想明白了:“啊,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雨歇都替那个男的掬把汗,姑娘,正解啊! 不料那姑娘又疑惑起来:“不应该啊,我没有说错话的啊。那你为什么要生气?”话末她还有几分怨怪,“真是的,年纪越大,你的脾气就越差,真不应该!” 雨歇:“……” 男人:“……” 那姑娘感慨:“人类就是善变啊!男人和女人都一样,搞不懂,搞不懂。” 雨歇差点一头从横梁上栽下来。这妞太强了!实在是太强了!要不是那男的说过她的尾巴很短的话,她几乎要认定她是猪精了。跟这样的妹纸相处久了,实在很难保持每天都心平气和的吧。 气氛实在是太不对劲,这姑娘终于是意识到他真的不高兴了,思索来思索去,一咬牙,委委屈屈地决定割地让权:“好吧……那等我和金蝉子拜完堂再回去好吧?父皇刚才派人来说了,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本月十二日,还有四天就好了。好不好?好不好?四天之后我绝对不多呆,把那个真公主给接回来,我们就回去。好不好好不好?” 雨歇已经不忍再看,默默地别过头去。在一个男人面前说自己要和别的男人拜堂成亲,这娃是秀逗了吧?除非那男人是个伪的,或者是像司命这种奇葩一样的存在,否则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男人几乎咬牙切齿:“你真看上他了?” 女子当即反驳:“你这是在污蔑我的人格!虽然他长得真的很好看啦,我都没见到过这般好看的人……但是,我是那种轻浮的妖怪么?!当然不是了!” 男人挑眉:“我不好看?” 女子委委屈屈:“……好看。” “我同他谁更好看?” 这么幼稚的问题…… 女子更委屈了:“……不能比啊!你们压根不是一个长法。” 男人继续出言为难:“喔,那我非要比呢?” 她已经委屈得不能再委屈了:“……你好看。” “那为何非要与他成亲?” 这两者之间存在关系么? 女子嘟嘴:“其实这并不是我的意思啦!好啦好啦,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了,我心里瘆的慌。别看了别看了……我告诉你就是了~你不知道,我欠了辛君一个恩情,喏,就是关于你的,月宫要倒塌的那一次,是他通知我的,找你也是他告诉我的……身为一个有品格的妖仙,知恩图报什么的不为过吧。我只是帮他这一个忙,当作还恩而已啦……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干什么这么看我?我都告诉你了啊……” 雨歇愣住了,她说的是星君?还是辛君? 男人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用那狗屁恩情要挟你,逼你与别人成亲?”语气恶狠狠的,好像只有她说一声是,他就立刻去找辛君拼命。 女子吓了一跳:“哎呀,你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才没有要挟!是我自愿的啦。” 男人的表情有些扭曲:“与别人成亲也是你自愿的?!” 她答是的话,会不会死的很惨? 女子踌躇着:“你别钻死胡同啊!其实我也不一定非要成亲……只要有人拖住金蝉子就可以了。” “是么?”男子拽住她的手,“那好,我们现在便回去。” “哎……?我是说要有人拖住这个前提啊!” “你不用成亲了,自有人来替你。” 雨歇呆滞,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大好啊!她怎么感觉这么不妙呢?! 阿常从不说大话,女子于是好奇了:“你说谁来替我?” “自己看。” 铺天盖地的威胁气息破开门窗,迎面而至,雨歇吓了一跳,完全没有想到这声音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家伙竟然会有这么强悍的法力!她反手捏诀去格开直向脸上的攻击,两股法力展开对峙的局面,雨歇一时虽没有落败,但是虎口处也被震得彻底麻木。不等她想好怎么逃走,第二道攻击又悄无声息地席卷而来,这次却是冲向她的腰部。雨歇一惊,想要躲开,却根本没办法,这个时候退却分明就是找死!没算到这家伙竟是如此恶毒,亏她方才还对他表示了一下下同情! 匆忙之中,雨歇抽出一只手捏法诀设结界,那法诀不过念到一半,第二道攻击已经近在身前。雨歇终究是迟了一步,腰部一麻,便被他禁锢住了身子,硬生生拖了进去。 有没有搞错啊!她只是无辜的路人甲好不好?! “既然送上门来了,哪有不用的道理。”男人的轻笑声在耳边响起,雨歇抬眼,只看到一张妍丽非常的面孔,一双桃花眼微微斜起,带着点恣意的味道,整个人看起来雌雄莫辩。而他身边的一张素脸上满是纯洁,眨巴着占了面孔三分之一的大眼睛看着她。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兔子? 她还想再看,颈项边一凉,眼前便是一花。 “啊,真的是好大一只!” 晕厥过去之际,雨歇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评价,气得她差点醒过来想要一把掐死这傻妞。 对一个淑女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失礼了! 因为对方是雌性的缘故,她会加倍的不原谅的! ------------ 第六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3-06-03 第六十六章 雨歇是被两只兔子拱醒的。 醒来时,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少了那两只弄晕她的货。 额……这恐怕是最不正常的地方了。 如果不是她现在还躺在晕过去之前的那宫殿里的话,她会觉得方才那一场就是一场梦。 因为实在是太没有真实感了。 这两只毛绒绒的白兔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跑进来的,一只在努力拱她的脸,还在她的嘴边嗅来嗅去,细细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有点潮潮的感觉。它那是一点兔子的样子都没有,反而活像只小型犬……雨歇翻了两个白眼,她难道长得像根肉骨头?嫌弃地拨开它,雨歇指尖一弹,将那兔子弹到一边去。兔子连打了几个滚,被翻得四脚朝天,露出一只毛茸茸软绵绵的小肚子。 另一只则在她身上蹦跶来蹦跶去,踩得她一身水红纱丽上都是小小的脚印子。她起身时,那兔子自然而来地落了下来,骨碌碌滚到她的腿上,好半天才爬起来,还是摇摇晃晃晕晕乎乎的样子。 雨歇嘴角一抽,顿时觉得自己作为大妖怪的尊严被侮辱了。 作为一只凶悍的肉食动物,周身的气压那绝对不会是友善的。那这几只小毛兔子究竟是肿么回事?难道不应该怕她么?还是它们分外的迟钝?这倒不是没可能。主人尚且如此,养的兔子恐怕也聪明不到哪里去。雨歇自认并不是那种纯洁善良的姑娘,也招不来这种不够塞牙缝的小动物。 那只被拨开的兔子又屁颠屁颠地凑了上来,雨歇不耐烦一次次拨开它,干脆提起它的脖子,与它大眼对小眼。 唔……还挺重,能吃一顿了。 雨歇这样想着。 兔子明显抖了抖,皮毛统统炸了起来。 “公主……” “呀……”一声惊呼。 雨歇抬头便看到两个粉色纱丽罩体的宫女进了来,看到她,一脸惊讶惊恐惊慌的表情。雨歇这才觉得事情要糟,她一个外人出现在她们公主的宫殿里,这不是要糟,是什么?那现在怎么办?都被发现了,是要逃走?还是先灭口了再逃走? 雨歇眯起眼睛盯着她们,手上暗暗蓄力。 “公主,您怎么坐在地上?地上凉,万一病了怎么办?快起来。” 两个侍女的动作出奇地一致,小跑到她左右,将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雨歇呆滞了一瞬,按兵不动。 “公主,您怎么了?还好吧?莫不是真的病了?阿蘅,快去宣太医来看看。” 雨歇这回是顾不得沉思,连忙拦住那个转身欲走的宫女,安抚道:“我无事,不需要那么麻烦。” 那个一直搀着她的宫女道:“那怎么可以?我听殿前伺候的姐姐们说了,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四日后便是婚礼了,这个时候可不能有一点点的闪失!” 这侍女估计是有点地位的,否则也不会这般大胆。 雨歇心里复杂得不得了,各种挠墙打滚,面上愈发平静,只微微眯起了眼:“你是公主还是我是公主?” 好吧,其实她们都不是公主……真正的公主还不知道在那个旮旯头里呆着呢! 两个宫女瞬间不敢吱声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跪在地上告罪:“公主恕罪!是奴婢僭越了。” 雨歇不耐烦地挥挥手:“出去。” 那宫女却不肯走:“公主,这……” 雨歇的脸瞬间便阴森了下来:“还有事?” 那宫女小心翼翼地禀告:“今夜国王在御花园中办宴席,驸马也在,请公主同往。” 驸马? 那是神马? 雨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玄奘,这事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原本并不那么上心罢了。她看了一眼门外的天色:“什么时候?” “还有两个时辰,等天黑之后才开宴。” 雨歇只犹豫了一会便给出了准确无比的答复:“我先休息一会,到时你再来叫我。” 那宫却不敢走:“公主……您还要梳妆打扮。” 真麻烦! 雨歇不容置喙地吩咐:“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再说。现在,本公主要休息,谁敢进来打扰,我便砍了谁!清楚了么?”语气很凌厉,眼神更是犀利。她那大妖怪的气势,必要的时候,还是可以足足的。 两个宫女哆哆嗦嗦:“清……清楚了。” 雨歇眼一瞪,“清楚了还不快出去!难不成还要我亲自请你们出去不成?!” “是、是是……” “等等。”雨歇叫住她们。 “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雨歇嫌弃地踢开脚边还在使劲儿往她身上爬的两只兔子:“把这两只也带走。” 两个被吓到了的宫女连忙抱着兔子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贴心地将门关上,只留下雨歇一人若有所思。 这两个妖怪胆子不小啊!竟然敢自己私奔,拿她顶包?! 她是那种乐于助人的人么?! 明显不是。 方才所说的一个时辰之后再来明显就是诳她们的,她可不打算去参加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宴席。什么都不说,她会乖乖留下来被孙悟空一巴掌拍死么?!她是那种傻帽么? 她当然不是! 雨歇气鼓鼓地吸了一口气,右手一勾,捏起法诀,等她将法诀念完,身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瞪大了眼睛,再次念了一遍口诀,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雨歇顿时暴躁了! 丫的居然封了她的妖力?! “阿常阿常……你走慢点啊!太快了,我晕啊晕!”一身毛绒绒的女孩子被男人倒挂在肩上,还在气定神闲地开着口。 男人忍耐道:“闭嘴!” 女孩子被吼了,有点委屈:“你走那么快干嘛?万一那个妖怪逃走了,我们还可以赶回去救场。” 男人唇角一勾:“她逃不了。”语调一转:“所以,收回你的小心思!” “好吧好吧,那我不回去就是了……可是你有必要飞那么快么?赶着去投胎么?” “不是投胎。”男人难得的好脾气,“是去成亲。” “成亲?”女孩子惊讶地支起身子,“跟谁?” “自然是跟你。”男人的语气稍稍缓了下来,“阿暖,你可愿意?” 女孩子睁大眼睛:“你要嫁给我么?” 男人嘴角一抽:“……是我娶你。” 女孩子沉吟了一瞬,商量道:“你比我漂亮,还是我娶你吧。” 男人眼角一抽:“……” 女孩子还在喋喋不休:“我是兔子你是人,你说我们要是交\配了,以后生的娃娃会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像我一样可爱呢?还是像你一样漂亮?” 这话尚算中听,可是男人却突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女孩子苦恼了:“要是像你一样怪脾气那该怎么办?长着人脸兔子身也很可怕啊!我听人说,跨种族的交\配都不会有好结果的,万一我们也没有好结果,那可怎么办?你要跟我交\配么?你真的要跟我交\配么?你跟我交\配的话我可不可以不要生孩子啊?……扒拉扒拉……” 男人忍无可忍:“闭嘴!” 雨歇怎么都没有想到,时隔那么多年,她竟会再次遭遇妖力被封的事情。虽然没有上一次那么严重,不至于连行走不自如,但是,她确实是连一点点的法力都使不出来了。如今的她,大概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雨歇一脚踹在春凳上,那凳子顿时碎成许多块。 雨歇:“……” 好吧,现在的她大概就是一个有些怪力的普通女子。 …… 如今她都没有时间去伤春感秋感慨世事无常了,那国王的宴会即将开始,她能够保证自己在毫无妖力的情况下跑出这皇宫么?凭着这一身怪力,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跑出去? ——还是别开玩笑了。 作为一只妖怪就已经够弱的了,作为一个人,干脆还是别活了。她现在胆敢胆大妄为,除了仗着身后的势力,主要还是因为她自身有些实力,但是如果她没有了那些实力的依仗,成了一个普通人了呢?她从来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也不是那种鲁莽到随便拿性命开玩笑的强人,若是没有相应的能力,她恐怕就只会夹起尾巴做人。 这就是她为什么更喜欢作为妖怪存在的原因,她想要过的是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她最向往的还是那力量的本身。 没有能力的人凭什么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呢?便是你不愿意去犯别人,也挡不住别人主动来犯你。 可是这种的道理不是谁都懂。 像慕瑟瑟之类的满眼都是粉红泡泡的妖怪,就永远不会明白。她们更向往的,大概就是爱情……虚无缥缈的爱情啊。 雨歇喟叹了,小女生的情怀她不懂啊不懂。 雨歇看着镜子里的那张面孔,高鼻大眼,眼睛深邃浓丽,颌骨宽大,颇为大气。一头泛着棕色的卷发垂下,发间戴着各色宝石珠链。即便并不是传统的长相,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张美人脸。 技不如人,所以她现在成了困兽,也实在是活该。 雨歇有些头疼,现在,她该好好想想,应该怎么把那个该死的宴会给糊弄过去? 她一个人恐怕是不行的,到时候万一真的被孙悟空一棍子打死……打死也就算了,死后的威名恐怕也要保不住。到时候还要被沙悟净那毒舌小白脸恶意揣测成死性不改,让她坐实了这个罪名。那就……太冤枉了!天知道她这一回真的是无心插手……怎么就变成这副局面了呢? 好奇果然使人英年早逝啊。 ------------ 第六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06-04 第六十七章 一个时辰之后,那两个宫女果然踩点来了,雨歇对此毫不意外,作为一只公主,虽然是只伪的,但好歹还是有些权威的,让她们一个时辰之后来,就不信她们敢两个时辰后来。 雨歇挥手放她们进来,两个宫女朝她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站在门口说道:“把东西端进来。” 雨歇闻言,就那么一看,当即抽搐不已。这两个宫女后头领着一群小宫女,这本没什么。有什么的是这群宫女站满了整个走廊……她这走廊的长度可是不容小觑啊!且个个手上都托着托盘,盘上装着各色绫罗珠宝。这样一来,就有那么点夸张了。 “公主歇着便可,我们伺候着呢。” 这句话的台词是不是让她别动,省得惹麻烦? 雨歇识相地坐回去,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瞟了一眼外头那蔚为壮观的队伍,涩涩问道:“这些东西,不会是……” 原先被她赶出去的那个稍微沉稳一点的宫女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公主,这些是国王赏赐下来的,都是最好的,让您在宴会上穿戴。” 果然是给她用的啊! 虽然早已经想到了,但是被确定的那一刻,雨歇还是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 国王大人,就算你要卖女儿,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虽说无语,雨歇却真是无法,方才她已经想了许多法子恢复自己的妖力,可惜一直不得要领,找不到出路所在。感官虽还在,但若说是一点影响都没受,那也是不可能的。封她妖力的结界她是认得的,其实并不算是太高明。确实,能让她知道的结界能高明到哪里去?让人无语的是,它是需要借用一个支点来设下这结界,而那关键的支点却是随机的。这就好像那种七虫七尸丸一般,其实解法并不难,关键是你不知道配成这毒药的究竟是哪几种毒虫毒草,就没办法制出解药。雨歇不知道那个支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找不到自己的病症所在一样。 不知道,所以无法对症下药。 如今的她逃又逃不得,也不敢反抗老国王的命令,只得忍住不耐,乖乖任凭她们动手打扮。早知如此……她当初一定两耳不闻窗外事! 好奇心害死猫啊! 雨歇悔不当初。 “公主再忍忍,这妆马上便好了。” 雨歇:“……”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半个时辰前也是这么说的! “公主吸气,对,吸气……再吸气……” 雨歇涨红了一张脸,怒道:“这衣服根本不合尺寸!” 宫女解释:“今日可是公主招婿的大日子,自然得穿最好的衣衫,这可是为公主您特意赶制的,大了便穿不出那韵味来了。” 所以她必须穿着这小一码的衣服上场么?就不怕她呼吸不过来被勒死么? 做人真是不容易啊! 雨歇黑着一张脸,就是一个牵线木偶,木木地站在那边,更衣梳头打扮都是由她们动手,大多数时候,她只要坐着就好了,有人伺候沐浴,有人伺候更衣,有人上妆,有人梳头……简直就是一条龙系列。只有她一个人什么都不用做,连动个手指都可以省得,很有种自己是个废柴的感觉。 她果然不是享福的命。 她也算是体验了一把公主的生活,尊荣却压抑,呆板而无趣。 也不知道那只傻兔子究竟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反正她现在是在崩溃的边缘游走着。 如此一个时辰的紧赶慢赶之后,雨歇总算是在宴会开始之前被折腾结束,送上了御花园的刑架台。 一路都是浩浩荡荡的,这公主的架子不可谓不大。雨歇走在最前边,那两个贴身宫女跟在身侧。雨歇有些囧然,总感觉这很像是老母鸭带着一群小鸭崽去游街……好死不死的她就是那只老母鸭。她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多是品级比她低的,没少让路行礼。雨歇没做过公主,完全不知道作为公主应该做些什么不应该做些什么……为了避免多说多错,提前搭上了自己的小命,她干脆一句话也不说。任对方如何风吹草动,我自岿然不动。 品级太低的,她自然不用纡尊降贵去说话……品级高一点的,也用不着她去解释。 反正有什么事情,她的两个侍女都担着呢。见她不说话,两个侍女急得直冒汗,可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还算稳得住场子。见人问起便上前打哈哈,说公主她凤体违和。 下面人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好不容易到了御花园,那里已经开宴了,见到她自是一阵请安。 满园花灯,亮如白昼,丝竹管弦之声盈耳,歌女彩衣蹁跹,人面娇花两难分。两边列坐着满朝文武,雨歇只瞟一眼,便瞧见了上首包着明黄头巾的老国王,以及下首端正饮茶的玄奘。她有些为难,一时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合适? 礼仪……好吧,她不懂。 老国王却已经瞧见了她,笑呵呵地朝着她一招手:“洛儿过来。” 雨歇踌躇了一秒,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按她对皇帝的了解,一般皇帝便是再窝囊,龙座上除了他自己,也是不可能容得下别人的。就算是女儿也不可以! 老国王见雨歇没有动作,假嗔道:“怎么不过来,磨磨蹭蹭做什么?” 拼了! 雨歇握拳,行了个礼,绕过眼前的桌案,吧嗒吧嗒跑了过去,刚靠近,就见那老国王向旁边挪了挪,让出了一半位置让雨歇坐。再客气下去就不是人了!雨歇一屁股坐下,老国王伸手揽过她的肩膀,雨歇身体有些发僵,便听到老国王再她耳边笑着调侃道:“平日里不是大大咧咧的个性?今日个怎么这般不利落?莫不是在自己驸马面前知道害羞了?” 害羞你个毛线! 她不利落那是因为她本来就是个贤淑的姑娘!你见过哪一个淑女行动利落过?!至于你家那大大咧咧的一位,那可是只兔子啊兔子! “听下边的说,你今日身体不适?” 雨歇顿时怒目,听谁说的?!这么大嘴巴! “没有的事,只是累到了,休息休息便好了。” 老国王若有所思地盯着她,雨歇鸡皮疙瘩乍起。老国王盯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喔,哪个竟让你累着了?” 这话听着不对啊!莫不是还要把那人揪出来问罪不成? 雨歇虽没什么同情心,但也不想惹麻烦,终于好人了一把,低眉顺眼咬唇道:“不关她们的事情,是……是女儿……” 这表情足够羞怯! “女儿家终归是要嫁人的!”老国王长叹一声,捏起一颗紫色的葡萄塞进她的嘴里,一手摸摸她的脑袋,满眼都是慈爱:“原想着你还是像原先一般的性子,总是长不大,嫁到夫婿家中是要吃亏的,看来是你父皇我多心了。如今还未出嫁,你这性子倒是腼腆了不少,更像是个大姑娘了。” “父皇……”雨歇第一次认真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又不是自己的,少女的声线带着几分绵长的甜腻,显得那一声低唤含羞带怯,正像是陷入爱河之中的年轻少女。 老国王哈哈大笑,“没想到朕的野丫头竟然也会有害羞的一日啊!” 不知道你真正的种会不会害羞,但是她觉得那只兔子应当是不会有害羞这种神奇的情绪的。 老国王显然甚是开心,隔着桌案对着玄奘说道:“驸马,这便是朕最疼爱的女儿了,想必你已是见过了的。” 玄奘颔首,眼光从她身上淡淡瞟过:“是,贫僧与公主确有一面之缘。” 雨歇眨巴眨巴眼睛,本是想要示意玄奘,奈何两人之间果然没有那什么心有灵犀,完全无法沟通起来。 国王表示很高兴,又问道:“那驸马觉得朕的女儿如何啊?” 你敢再直白一点点么? “公主自是玉叶金枝。” 雨歇望天,说了等于没说嘛。作为一只公主,自然是金枝玉叶,就算原来不够金贵,也被这大把大把的好东西养贵了!这就不用重申了吧。 老国王显然也并不是很满意这样的回答,目光灼灼地盯着玄奘,一字一顿地道:“朕的女儿自然是金枝玉叶,驸马觉得朕的宝贝配得上驸马否?”这绝对不是开玩笑,他这话中尽是身为一国尊主的威严。这问题玄奘若是答得让他不满意,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雨歇望天,你都驸马驸马地叫了,不是摆明了那个意思了!就算人家想说配不上也不敢呢!她偷看了玄奘一眼,终于决定好心一把,推了推老国王,作出一脸兴奋的样子,欢声叫道:“父皇,那个舞娘好生漂亮,跳的可真是好看啊!” 老国王回头,视线顺着雨歇所指的方向落在了下方。 下边开场的节目已经到了重头戏的部分,众人簇拥之下出了个舞娘,是个极漂亮的姑娘,舞姿又甚是美艳,一众官员纷纷叫好,喝彩之声倒是将这边给淹没了。老国王慢慢的,竟也露出了赞许的眼神。雨歇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果然是个荒唐又风流的啊! 雨歇偷偷觑了一眼玄奘,见他已经收回了目光,旁若无人地饮茶。 …… ------------ 第六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3-06-05 第六十八章 雨歇有些不自在了。 原本倒也没什么,只是这样亲昵地窝在一个素不相识的老男人的怀抱里,而且是在玄奘面前,终究让雨歇觉得有那么些尴尬……好吧,其实这老国王也没有那么老,顶多也就是四十多岁的样子罢了。她承认自己称呼他为老国王那是一种恶趣味,并且她更加恶趣味地不打算改变。 老国王再怎么说,对雨歇这个老妖婆来说也不过是个小娃娃级别的。但是难就难在是在玄奘面前。雨歇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总之是有些怪怪的。 雨歇在老国王怀中缩了缩,本意是想要离他远一些。毕竟这张脸虽然是他女儿的,可顶着这张脸的人可是跟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那老国王感觉到了,从歌舞之中收回目光,“洛儿别闹,你平日里不是很喜欢这些歌舞的么?今日怎么这般?” 雨歇一懵,脱口而出道:“我……我饿了!要吃东西!” “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个样子。”老国王虽然感慨,却还是顺手将她的身子往上托了一托,让她坐得直了些,总算是拉开了一点距离,只不过那手却随意地搭在她的肩上。 雨歇轻轻吁出一口气,嘴里又被塞了一颗葡萄。她干瞪眼,又无法,只好默默地吞下去。 …… 不知怎么的,自方才开始,她便一直觉得似乎有人在看她……其实这也没什么不正常,作为一只公主,作为这只行事荒唐气数未尽的皇帝的崽,身上汇聚一点目光也是应该的。何况这宴会设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估计大家也都想见见这强抢民男的刁蛮人物是个什么样子的?或者,大家更想见见那个被抢的男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也说不定。总之宴会上分外和谐,一点不和谐的因素都没有……大家这分明都是拼命在装聋作哑,将自己彻底隐性化,为“公主”和驸马创造良机啊。 雨歇这样胡思乱想着,蓦然间觉得那目光似乎更强烈了一点…… 感觉到如有实质的目光,烧得她浑身不舒服,雨歇抬起头,眼神扫了一圈,大家都一副乐呵呵的样子,非常快地进入了状态,看来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臣子们饮酒正酣,都到了兴头上,觥筹交错,光影凌乱,看不出谁是谁。雨歇默默地收回目光,恰好看到玄奘微垂下去的眸子。 老国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没看歌舞了,恰恰便看到了这一幕,自是乐见其成,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洛儿可是喜欢这个驸马?” 终于想起她这个便宜女儿了么?! 雨歇还没有回答,便听老国王又说:“虽是个出家之人,不过确实是个难得的好的,朕甚是喜爱,洛儿可要把握住。” 雨歇一噎,被那“甚是喜爱”四个字眼给雷了一把,瞬间邪恶了。 酒席摆上了桌,水果美酒不花钱一般纷纷献上来,美人的舞蹈愈发火热缠绵,银质脚铃跟着舞步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声,和着乐音,在月色中一声一声打入人的心底。雨歇原本一边应和着国王,一边分出心思想,到底应不应该让他们知道……怎么才能让玄奘知道公主已经被掉包了? 后者绝对是一个问题。 雨歇想得心烦意乱,冷不防手中被塞了一银质的杯子,里头的液体在灯光下发出紫红色的光泽。雨歇抬头,却见老国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怎么魂不守舍的?只要我们洛儿喜欢,朕自然会将他收入你的囊中,何必担心。” 雨歇诡异地感动了……这是一个好父亲啊好父亲! “平日里不是最喜欢这果子酒么?今日开心,便多喝点。” 最爱喝? 雨歇露出一个温驯的笑容,低头抿了起来。原本她对这玩意并没有抱什么好感,这一抿才知道自己错了,那果子酒清甜,香味醇厚,有股淡淡的酒香,但显然度数不高,并不怎么呛人。她又连着多喝了几口,顿时齿颊留香。 老国王笑,“慢些喝,当心醉了,反倒在人家面前闹了笑话。”话虽如此,但还是招来侍女拿过那精致的酒壶递给了她。 雨歇笑眯眯地应是,整个就是个没脾气的模样。手上却不客气地接过那酒壶,笼在自己面前。她对那些软绵绵的歌舞丝毫不感兴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吃点东西也是好的,对老国王的提醒压根就没往心里去,照旧是自顾自喝着。 老国王眯了眯眼:“你驸马是从东土大唐来的,与我们这儿的风俗定有不同,来者是客,洛儿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雨歇心中吐槽不已,又是一个极自恋的……人家玄奘还没答应要娶呢,这驸马驸马的就叫上了。万一人家非要捍卫贞操宁死不屈,那该有多尴尬啊!她哼哼唧唧地应着,却没有实质性的动作,仍然抱着自己的小酒杯吧唧吧唧地喝着。 老国王这厢明示暗示了,雨歇依旧是岿然不动。这宴会是为了什么而开的啊……还不是为了给自家女儿招夫婿。偏生自家女儿今日个格外的不开窍,老国王忍了忍,终于还是轻声提醒道:“洛儿待会儿便去驸马那边打个招呼吧。” 雨歇喝那果子酒喝得正开心,根本就不在状态,乍听到这便宜爹这般直接,蓦然睁开一双雾煞煞的眼睛。 好突然…… 不过既然便宜爹都开了尊口了,雨歇自然也不矫情,她可不正是要找这么个机会接近玄奘的么?如今这机会不是来了!真是简单到让人想要扑街啊!亏她还觉得这个挺难,男女大防什么的,在这便宜老爹眼里,其实压根就是浮云啊浮云。 雨歇艰难地挪着身体爬起来,一个踉跄,脚下一滑,差点又跌回去。老国王抽了抽,扶住她的手臂,将她交给在一边服侍的婢女,末了又交待雨歇一句:“这几日恰好是优昙花期,洛儿可领着驸马去瞧瞧。”这话说的忒的是不怀好意。 雨歇全身抖了一抖……老国王啊,不带你这么毁自家女儿的名节的! 不过那名节再怎么毁,也不干她的事情。再说了,堂堂一国公主当街选婿,真有那么点名节的话,也老早毁得差不多了。 兴许这里确实是民风开放也说不准……再则,国王的女儿不愁嫁,雨歇对此丝毫不担心。她站稳身子,随手摆弄一下裙摆,辞别了老国王,朝着玄奘的位置过去了。 原本满腔壮志,等到了尽头,却发现全部熄灭了。 雨歇看了一眼身后的老国王,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照着方才那样子行了个礼,老老实实说道:“圣僧,父皇令我来献酒。”当真是一点花腔都没有。这娃总是在错误的时间做错误的事情。 玄奘拈着银杯的手顿了一顿,一双极其好看深邃的眼睛扬起,只是看着她,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不知怎么的,雨歇便有些尴尬,“这是素酒,便是喝了,也不违佛门戒律,圣僧要不要……” 玄奘微微抿唇:“如此,便劳烦公主了。” 雨歇垂眸:“圣僧客气了。” 其实她一点都不劳烦。 身后举着托盘的侍女上前来,将托盘呈到雨歇面前。雨歇执起那酒盏,倒了一杯,端给玄奘,玄奘接过时,似是无意之间,指腹擦过雨歇的手背。雨歇手一顿,条件反射地收回,一双大眼探究地盯着他。玄奘面色正常,根本没有注意这个小细节,若无其事地执着那酒杯,将里头的酒水一饮而尽,动作潇洒神态优雅,一气呵成。手指一动,酒杯向下,一滴不留:“多谢公主赐酒。” 雨歇于是更加尴尬,脸上微微有些烧,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好吧,她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就是小人就爱瞎想~ 人家玄奘怎么可能是那种被美色所诱的俗人呢! “要不要再来两杯?”雨歇下意识地提出建议,“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玄奘微微一顿,唇角浮现一抹似有还无的笑纹,那笑极淡,转瞬即逝,让雨歇以为只是一时眼花。 “公主客气了,贫僧受不起。” 雨歇状似失望地耸了耸肩,其实心里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玄奘低头思忖片刻后含笑道:“不若公主与贫僧同饮,如何?” 雨歇噎住:“……” 这家伙莫非还真的春心萌动看上了这劳什子的公主?! 老国王离得不远,早已听到了这里的动静,立即便发出各种眼神暗示,雨歇默默扭过头,表示压力很大……非常大,顿了半晌才颇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后园的优昙应当快要开了,如此良辰美景,圣僧可愿与我一道去欣赏?” 这番话说出来,怎么感觉有点像是在调戏良家妇男?雨歇的心里委实是很复杂,鬼使神差便又补充了一句:“圣僧若是觉得为难的话,其实我也不会勉……” 玄奘直直地看着她,道:“贫僧不为难。” 雨歇:“……” 其实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心里也是后悔得很,她现在更倾向于将这事实告诉玄奘,而不是一个人去承担这些破玩意。原本不说也是无妨的,可有孙悟空在,她要是这么逞强,估计压力会很大。以孙悟空那种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个性,万一来不及让她解释,就把她给秒杀了,她岂不得后悔死?! 可她后悔是她的事情,玄奘这么抢先让她不后悔,那就是他的不对了! 雨歇表示很怨念,她又侧着脑袋看了老国王一眼,见他两眼看着场中歌舞,眼中却暗含着笑意。老国王都这么表示了,她若是再不做出点实际行动来,就未免太不识相了。雨歇无奈,吩咐身边低眉顺眼的侍女:“你前边带路。”又对玄奘道:“圣僧请。” ------------ 第六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3-06-06 第六十九章 醒来时,简直是头疼欲裂。 雨歇支起软绵绵的手臂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脑袋,怀疑是不是有人趁她睡着时揍了她一顿?竟然是浑身都难过……尤其是这脑袋,是不是被当作球踢了?怎生地竟会这般疼? 她抽出两分精神忖着,原来凡间的酒对妖怪也是有作用的啊!还是说……她这具妖怪身体就这么没用来着? 后者她其实并不是那么的想要承认。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醉倒的?她竟然不记得了。 她到底有没有向玄奘交代身份啊?! 该死!雨歇更加用力地捶了两下脑袋,脑中本来就是一片混沌,便是这样的力道也没让她觉得疼。雨歇整张脸皱成一只包子,她对昨天的事情基本没有一点印象了,只感觉像是做梦一般,记忆模糊的很…… 老天保佑,希望她没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吧!可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要是真的说了,话说……现在灭口还来得及么? 雨歇觉得自己的酒品应该不错,但是此时此刻也不能绝对保证自己醉后安安分分。毕竟自己都醉得一塌糊涂了,哪里还说得清?只是她未免醉得太突然了,难道是那果子酒的原因?那么淡的酒水不至于吧! 她在这厢暗自懊恼自己酒量小,殊不知,那果子酒味道虽淡,给人一种错误的暗示,但是后劲却极大,便是酒量再好的人也不敢多喝。老国王原本的用意是让她喝一些壮壮胆子,平日里再怎么大胆的公主终归也不过是个小姑娘,遇到心仪的人总归是有点羞涩。雨歇信息量太少,只想着好喝便多喝了一点,所以她注定是要悲剧了。 雨歇坐在床头,盘着腿坐在被窝里冥思苦想,脑袋又重又疼,像只熟透的西瓜,敲着还会发出“喯喯”的声响,几乎要从中间裂开来。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雨歇揪心地回想,她记得自己请玄奘一同去赏优昙花,玄奘出乎意料地答应了,这让她很吃惊。因为在她印象中,玄奘应该是对女色不假辞色的。若是对每一个女的他都这般好说话,恐怕他现在也已经子孙满堂了……然后,他们确实到了那后园,运气很好,恰恰便看到了正要绽放的优昙,那花太美,在月光下像是蒙了一层烟雾一般,看得她一阵目眩。于是,她好像真的目眩了…… 好像有人问她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她怎么回答的来着? 身逍遥,心自在,不操戈,不弄怪,万事茫茫付度外。 是了,她说了,她如今所求不过一个自在纯粹。 吾不思养我者享禄千钟,吾不思用我老荣膺三代。小小庐不嫌窄,旧旧服不嫌秽,制芰荷以为衣,结秋兰以为佩。不问天皇、地皇与人皇,不问天籁、地籁与人籁,雅杯恍如天地同,兴来忧恐天地碍。 她身为妖怪,不需要担心衣从何来,锦衣华服也要问问是穿给谁看?不用担心食从何来,饿了打猎,渴了饮露,天地之间万物纷争都与她无关。荣膺三代更是胡扯,她既不关心,也不需要。 她不修仙,不问道,天地万物冥冥众生虽在苦苦煎熬,但她不在众生之中。 她本该超脱的,不为尘世所累。即便无所求,最超脱不了的人还是她。身在红尘外,心陷紫陌间。 门被推开,惊喜的声音传进耳朵。“公主,你可醒了?……阿蘅,快去把醒酒汤端上来。” 雨歇觉得有些刺耳,下意识摸了两把耳朵。 又是一阵轻而促的脚步声,很快两个粉衣宫女绕过屏风,来到雨歇躺着的象牙床前,小心翼翼地将雨歇扶起,还体贴地在她身后放了一个软枕。醒酒汤被送到嘴边,温度正合适,雨歇也不抗拒,顺势便喝下了。等喝完之后,头还是有些晕,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感觉是好了许多,雨歇平躺着,皱了皱眉头。 那个稳重的宫女已经体贴地按上了她的太阳穴,为她轻轻地揉捏。手法很是精妙,力度又刚刚好,雨歇眉心逐渐舒展开来。 “我睡了多久?” “公主睡了三天了。” “嗯……什么?”雨歇几乎弹起来,瞠着眼睛惊讶地重复:“三天?!” 那公主的面容本来就立体,眼睛又格外深邃,如今这副表情放在她脸上,颇有些凶恶的意味。 那叫阿蘅的侍女颤巍巍地答道:“回公主,是、是三天了。” 雨歇心头一惊,连忙压下这急吼吼冒出嗓子眼的各种情绪,追问道:“成亲的日子定好了没?” “回公主,定好了,便是这月十二日,壬子辰良。” 这个她知道,一进宫雨歇就听到了。 “那今日是几号?” “公主睡糊涂了,今日便是十一日了。” 十一日十一日十一日十一日十一日十一日十一日…… 雨歇耳畔有这声音在回荡,像是对她最无情的嘲讽。 我日~! 离成亲那日总共也不过是四天功夫,雨歇倒好,一睡便睡去了整整三天。等这一夜过去之后,她便要穿上嫁衣出嫁了…… 感觉怎么有点销魂? 雨歇终于迁怒:“怎么不叫醒我?”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跪在地上不说话,一脸我认罚但是我没错我很委屈的样子。 雨歇顿时觉得头疼……好吧,是她的错。喝醉了的妖怪要是那么容易被叫醒的话,未免也太没特色了。她揉揉额头,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道:“玄……唐长老没答应娶我吧?”他若是没答应的话便是这婚期定下来又如何?不过是女方一头热罢了。 阿蘅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惊讶,道:“公主忘了?” 雨歇幽幽地眯眼:“我该记得什么?”尾音被吞了下去,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表现得太凶恶了,万一吓坏了这姑娘,那可不大好。 索性那姑娘是个粗线条的,神经坚韧得很,道:“陛下以一国相许,唐长老自然是同意了的。” 雨歇神色莫明:“……同意了?老……父皇他不会是强逼他的吧?” “公主您这般形貌,哪需要陛下武力相向……唐长老是自愿的。” “自愿啊?”怎么可能?! 雨歇对这话自然是信不过的。以老国王那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就算是玄奘不同意,他定然也是会想方法让他答应的。而这中间用的手段,对于一个待嫁的女儿,自然是不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公主,唐长老确实是自愿的。”那沉稳的侍女开了口。 雨歇还是不信,一双眼里满是狐疑。他这一路下来,什么花花草草没见过?温柔的泼辣的,安静的狂躁的,妖媚的清纯的,什么类型都有,怎么可能抛弃他的佛法被一个劳什子的公主收服了。顶多也就是为了配合孙悟空的计谋才勉强暂时性的“舍生取义”罢了。 “下去吧。”雨歇扶额,有种无可奈何的深深无力感。 侍女犹豫开口:“公主,明日便是大婚,上妆的嬷嬷都已经准备好了,都在下头候着呢。您看是否……” 这娃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看到她正烦着么? 雨歇觉得更加头疼,好容易忍住,道:“我还未清醒呢,先休息一会,等我醒了你们再进来。” 两个侍女各看了对方一眼,眼观鼻鼻观心,都觉得公主如今的状态还是别去招惹了,惹祸上身那就是大大的不妙了!行了个礼,这才退出门去。 听那脚步声远了,雨歇软下身子倒在满床丝被之中。梳妆台便置在床对面,上头竖着一枚巨大的镜子,用银做了框,很是华丽。不比长安的铜镜,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看着却是极其清晰的。雨歇侧头,望向镜中人的面孔。清楚地看到镜中的那名少女满脸憔悴,带着点未清醒的懵懂,嘴唇红肿,两眼无神,眼下有深深的发黑的眼袋,一看就是那种宿醉了的酒鬼,简直是毫无形象可言。 她要与玄奘成婚了么?虽然是顶着别人的皮囊,但是骨子里还是她。 她的节操虽然早已同蛋一起碎了一地,但是成亲这种事却还是第一次。若说是毫无感觉,那也是不可能的。可偏偏妖生之中第一次的成亲却是以这样有头无尾的形式度过的……这场婚姻注定是没有结果的,雨歇很清楚这一点,不知怎地,突然之间便有点羡慕慕笙笙了。她也想找个喜欢的人,平平淡淡的,成一次亲,然后生活在一起。 在她还是小女生的年纪时,她一直很鄙视这种小女生的情怀,后来真遇到了,便也开始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只是那想法还不是深刻,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时过境迁,当初的情怀早已泯灭在了现实之中,是以她看不惯慕瑟瑟……好吧,关于看不惯慕瑟瑟这件事,永远不会是这一个理由。 如今不知怎么的,她竟又隐隐约约地起了这种心思,开始有那么点怀念年少时的自己。 她活得太久,便是心态再好,也开始有点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寂寞在心底萌生。若是不及时扼杀,终有一日会成为修炼中的魔障。所有失足的妖怪一开始都是寂寞的,洪荒众生,在灵识开启之初,最先尝到的,便是刻骨的寂寞。很多妖怪都熬不住这样的寂寞,所以这世上的妖仙并不多。能成仙的要么便是极其坚韧的,要么便是极其纯粹的,要么就是有仙缘。 不管是在人世间还是在仙界妖界,人脉总是那么重要。可怜她当年天天跟着狐狸混,却是什么都没有捞到…… 她是不是跑题了? 雨歇惆怅地叹了口气,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剪不断,理还乱……果然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 第七十章 更新时间:2013-06-07 第七十章 雨歇这一睡便睡到了晚上,这本没什么!有什么的是她根本就没有醒来的趋势!外头等候的宫女们急得不得了,又不敢不顾公主的命令进去打扰……可是明日便要成亲了,准新娘子竟然还在昏睡之中,这可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啊!一想到这婚礼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她们不但讨不到赏,反而是要遭殃的,嬷嬷们就觉得一阵抓狂。公主啊公主,您可不可以别再睡了啊! 这强大的怨念终于召来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这几日正好回娘家省亲去了,没想到这一回来便碰到这样的事情,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都颠覆了……女儿竟然在街上招了个驸马!皇帝竟然同意了!那驸马还是东土大唐来的和尚!最可怕的是,婚礼竟然定在十二号!!还有比这更不靠谱的事情么?! 既然皇帝已经做了主,她也无力再去改变,只好打落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吞。她这次来,原本是来交代公主婚后的事宜,女儿要出嫁了,虽然这亲事她并不是那么满意,东土大唐来的和尚虽说身份尊贵,但哪有自己这边人那么知根知底好拿捏,自家女儿的性子她不是不知道,日后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那可如何是好?但身为妇道人家,皇帝决定的事情她也不会去置喙……主要还是凭着皇帝那死心眼的,一旦决定的事情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皇后对此深有体会。算了算了,既然是自家女儿看中的人,她也不忍心棒打鸳鸯,反正她们婚后还是住在皇宫之中的,日后便多盯着点就是了。 不料一踏进那院子,便迎来了满屋子人怨念无比的眼神……尊贵的皇后娘娘第一次觉得自己后背有点发凉,等知道自家女儿竟然已经睡了三天而且还有继续睡下去的趋势之时,皇后娘娘更是无语凝咽。本来觉得自家男人已经很不着调了,现在这么一看,原来自家女儿也是个不着调的。 雨歇被强行叫醒了,一睁开眼睛,满肚子的怨气还来不及撒,便看到了自己床头坐着个雍容华贵的美人,从那身气度上觉得应当是有些年纪里的,但是保养得当,从面上来看完全看不出年龄。若说是豆蔻年华的姑娘,撇去那风韵来讲,也不是不像的。此时她蹙着眉头又是担忧又是不舍,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恨铁不成钢,表情很是复杂。 虽然睡得有些久了,不代表她的脑子也因此变得迟钝了,雨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一位身份不同寻常,不是她想撒气就能撒的。毕竟,这公主的床也不是什么人想要坐就能坐的么?! “怎么,要出嫁了,连母后都不叫了?”话里虽有嗔怪,不过表情却极其温柔,将雨歇扶了起来,熟练地在她身后加了个垫枕。 雨歇恍然大悟,原来是正主的妈来了啊!她眨眨眼,做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样,乖乖叫了一声:“母后~”少女柔软的音色将那亲昵之意表现得淋漓尽致。 皇后娘娘仔细瞧了瞧自家女儿的面容,道:“今日怎么这么生疏了?莫不是心虚了?” 皇后娘娘,乃真相了! 雨歇确实是心虚,还不是一般般的心虚。人家皇后可能只是随便说说,但是戳在她的心里,那可是句句如刀,刀刀见血。雨歇暗叹一把,为了老命,只好拼了这张老脸了!她将身子往皇后那边靠了靠,拽住皇后的手臂,撒娇道:“人家好想母后~” 恶!雨歇觉得胃部很不适,果断被自己给恶心到了,孤僻阴沉的她果然做不了这种小姑娘的事情。 皇后娘娘不吃她这一套,一脸正常,道:“平日里你可没这么孝顺,果然是心虚了!” 雨歇:“……”我擦!皇后娘娘你的眼睛能不能不要这么毒?作为一只水货,她的压力会很大啊很大! 多说多错,雨歇保持沉默,拽着皇后的手臂不撒手,将自己的脑袋埋得更深,不让皇后瞧见她的表情。老实说,此时此刻,她的心里绝对是有那么几分不安的。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那皇帝一看就是个荒唐的,加上是个男人,便是认错了女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换成一个母亲的话,雨歇就吃不准了。一个母亲还认错自己的孩子么?就算是孩子有一点点的反常她们都会看在眼里,何况雨歇根本每根真公主接触过,鬼才知道那真公主到底是个什么个性?雨歇惶惶然地想着,要是真被发现了,那是该杀人灭口?还是先发制人挟持她出宫? 这个世道实在是太难混了!雨歇表示很想蜗居。 皇后突然笑了:“我就说前些日子你和你父皇为何非要我回娘家省亲,还找出了那么些借口,原来是想支开我?” 雨歇蓦然抬头,她好像无意之中明白了什么!丫的那只小白兔挺有眼色的嘛! 皇后娘娘的玉指戳在了雨歇的额头上,轻叹道:“你呀……什么好的不学,非要学你父皇的不着调。那种事情,是你一个女儿家该做的么?好歹是一国的公主,你这般模样,让天下国民怎么看待?” 雨歇张大了嘴,呆滞地看着皇后,讷讷无言,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洛儿喜欢那和尚?” 这么私密的问题,雨歇表示很为难。好歹她也是个黄花大姑娘,面皮还是比较薄的!不过看了皇后这般殷切的眼神,她哪里能说不喜欢么?只好状似羞羞答答地点了头。 皇后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那和尚我也是看过的,确实是个极难得的人才。长得甚是俊秀,便是倾我一国,怕也再难找出这般好的人。配洛儿也是配得上的。你父皇虽然不靠谱,行事也荒唐不羁,这看人的眼光倒还是可以的。洛儿既然喜欢那和尚,招了也无妨。只不过,越是出色的人越难驾驭,那种人心高气傲得很,还是个和尚,我总是怕你要受委屈的。” 雨歇很适时地摇头:“洛儿不怕受委屈。”才怪! 皇后的目光里满是怜惜,“洛儿放心,只要你母后我还在,定然是不会让他欺负了你。不过出嫁从夫,你那娇惯的脾气也得稍稍收敛一些。感情这事是培养出来的,没有人生来就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那和尚应当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便是现在不那么心甘情愿,日后总归是会服软的。母后年纪大了,不可能处处顾到,你自己也该学着些为人妻子的道理,知道了么?” 雨歇从善如流乖乖点头。 “但你也不能一味顺着他,我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女儿可不是送给别人欺负的!若他日后欺负了你,便告诉母后,母后无论如何,都会替你讨回公道。” 这话很简单,并不华丽,也没有什么技巧。此时此刻在雨歇眼里的,不过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母亲,一心一意为自己女儿的幸福着想着。她在人间游荡了许多年,虽说从未融入,但那人世百态也是看在眼里的。她不喜欢凡人,但并不是因为厌恶他们。只是觉得既然非我族类,与其将来相杀相残,还不如一开始便划清界限的好。对慕瑟瑟的男人能够下狠手,那也仅仅只是那人太讨厌,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她会看人的不好,但也愿意看人的好。 作为一个母亲,眼前这个女人绝对是合格的。 那个真公主很幸福,雨歇这样觉得。 既然顶着人家女儿的皮子,享受着人家女儿的待遇,雨歇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做得太过了才好。她钻进皇后的怀中,亲昵地叹道:“母后真好!” 装嫩是项技术活!很多年没和人亲近了,雨歇觉得有些别扭,不安地扭了扭腰。 皇后笑着抱住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道:“明日就要出嫁了,现在还撒娇,小心叫你夫家笑话你。”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看她语气里分明没有怪罪的样子,眼里还有点怀念。 雨歇了悟,很快就进入了角色,继续撒娇:“有父皇母后在,谁敢笑话我。” “你呀……” 两人母女情深了好一会,皇后瞧着时候确实不早了,便召了那群宫人嬷嬷们进屋。有皇后娘娘亲自盯梢,雨歇不敢再放肆,乖乖得被她们从床上挖起,一番沐浴洗漱更衣,擦干净之后又被架到了梳妆镜前,皇后亲自帮她穿上红嫁衣,那是一套红色的纱丽,色彩极其浓艳,又不失飘逸。纱丽总共有三件套女装,短袖圆领紧身衫,衬裙以及长约六米,宽约二米的布料,那布料两侧有滚着金银绣边,上面有极其精致的刺绣。雨歇这具身体的身材极高挑,那衬裙长至脚踝,从腰部围到脚跟成筒裙状,皇后娘娘拣起末端下襬,轻柔地披搭在雨歇的左肩。 一个眉目犀利的方脸嬷嬷端着一些瓶瓶罐罐进来,旁若无人地放在梳妆镜前。 小宫女正在替她梳发,雨歇眯着眼睛打量着那个老嬷嬷,只见她熟练地拧开了罐子,用簪子从里头挑出了一点坨状物放进一个微微凹陷下去的水晶盘上,又注了温水来调和,那深色的坨状物被水一化,很快便晕染开来,呈现出很是漂亮的红色……嬷嬷目不斜视,继续拧开罐子,如此重复。雨歇很快反应过来那是颜料,只不过这颜料是用来做什么的,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总不能是画脸谱的吧? 呵呵呵呵……这一点都不好笑。 ------------ 第七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6-08 第七十一章 雨歇很想问,但是她怕露出马脚,所以不能,于是她只能这么淡定地看着。 等那嬷嬷将这颜料往她手上绘的时候,她终于淡定不了了,眼巴巴地瞅着皇后娘娘。皇后一笑,自以为领悟了雨歇的意思,柔声劝慰道:“洛儿,这可是规矩,虽然累了点,但还是要遵守的。” 累了点? 雨歇对这个字毫无概念。 那嬷嬷开始一笔一笔地在她手上绘图,图画很精致,蓝色的古纹镶着白,偶尔勾勒以红褐两色,从她指尖蔓延到手臂之上。这过程极其繁琐,还不能动,雨歇睡了三天,精力充沛得很,虽然并不觉得有多累,但真真是感觉无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分明是明天才成亲,却要一大早将她抓起来准备了!这手绘绝对是最浪费时间的步骤,粗算下来,竟整整用了四个时辰! 等那嬷嬷完成了最后一笔,天已经亮了。 将那满手的手绘晾干,宫女为雨歇佩戴上银质脚铃,又在她的手上戴上一长串的美人镯,手艺独到的老嬷嬷为她化妆,沾了口脂涂唇的时候,雨歇低低地嘶了一声,感觉唇上有点肿痛,她也没在意。皇后娘娘亲在在她的额上点上红点,为她披上面纱。 妆成,外头的鼓乐也同时响起。 婚礼在御花园里举行,因为玄奘毕竟不是天竺国的臣民,而且父母也不在,所以婚礼虽然盛大,许多礼节都省去了。 雨歇对此很满意。 能不麻烦,自然还是不麻烦得好。 等到了御花园,老国王早已率着众大臣等候在了那里,皇后将雨歇交到老国王手中。雨歇抬起眼睛扫了一眼笑逐颜开的老国王,不厚道地想,唔唔,穿得可真鲜艳,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他成亲呢!老国王自然不知道雨歇心里头邪恶的想法,对一脸疲色的皇后说道:“皇后也累了吧,快去紫云阁里休息一下,剩下的便交给朕办吧。” 皇后不舍地看了雨歇一眼,摸了摸她的脸,又瞟了老国王一眼。 老国王接收到,连忙保证:“皇后放心,朕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绝不出一点纰漏。” 皇后道:“臣妾自是相信陛下的,洛儿便交给陛下了。”说罢行了个礼,俯身告退。 老国王目送皇后离开,乐呵呵地牵起雨歇走向东来阁,“走,父皇带你去见驸马。” 雨歇望天,决定还是先让老国王做好思想准备的好:“……父皇,我不懂那些礼仪,万一出丑了……”当然不懂,原本该调教的三天都被她给睡过去了。 “无事,”老国王大手一挥,豪迈地道:“那些礼仪简单得很,有朕帮衬着,难不倒洛儿的。” 老国王没有说错,仪式真的很简单,比雨歇预期的还要简单得多,也严肃许多,一点都没有雨歇想象中的热闹。 雨歇一踏进东来阁,发现了这个地方出乎意料地简单干净,基本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她只一眼,便看到了一身华衣的玄奘。他包着金黄色的头巾,上身穿着一件红色长衫,下身用一块三四米长的丝质布料,围在腰间,下垂至脚背,布料上带着滚边,无处不精致。这种衣服并不符合雨歇的审美,但是由着玄奘穿来,却意外的好看。雨歇还是第一次看到玄奘穿这样的衣衫,觉得颇为新奇,不由便多看了两眼。 玄奘回眸,眼光扫过雨歇,面上神色清淡,没什么表情。 老国王将雨歇的手放在玄奘手中,玄奘的手很温暖,十指修长,将雨歇冰凉的手紧紧包住,雨歇心里忐忑,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一个女官躬身过来,将两人的衣角绑在一起。另一个女官慎重地端来一个火盆,放在两人面前。雨歇听皇后说过有这么一个步骤,也不奇怪,保持淡定无比的表情。 很快,一个穿着白色长衫,满脸髯须,神情严肃的老者走到他们面前,他拿着一本经书,隔着火盆看着她们两人。这个便是传说中的祭司,有点老,但是跟雨歇想象中的祭司形象吻合了。 祭司开口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雨歇彻底呆滞了。 这、这、这……这是哪方语言?为何她一点点都听不懂? 雨歇连忙扭头寻找老国王的身影,结果看到他远远地站在门边,难得的安静。雨歇无语凝噎,到底是谁保证会罩着她的啊?!走这么远,还怎么罩怎么罩?! 男人果然都是巧言令色信口开河的动物,他们的话真真是不能信的!哪怕是个年老色衰的老男人! 玄奘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雨歇抬头,不防他竟然离得她这般近,唇堪堪擦过他的下巴……虽然隔了一层纱,但是挡不住那滔滔不绝的怪异感!玄奘却像是无知无觉,在她耳边轻声道:“那是梵语,等一会你跟着我念便可。” 雨歇默然,她敢不跟着念么? 不过,玄奘什么时候会梵文了?那种东西对雨歇来说,比天书还可怕。 雨歇侧着脑袋瞧着玄奘,却见他薄唇微动,熟练又流利地吐出一串她完全听不懂的语言。老国王的眼里满是赞许,自家女婿是个人才啊人才!雨歇则是呆呆地看着他,等他将那段话说完了,她才回过神来,见众人的眼光都停留在她身上,雨歇又囧又无语,回想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复述下来。一段话被她说得七零八落,七拼八凑,颠三倒四,东倒西歪。 老国王捂脸。 玄奘的唇角微微勾起。 祭司抽搐着嘴角,等着雨歇念完,翻着经书,又念了一段。 雨歇瞪圆了眼睛,尼玛啊怎么还来!这是成亲么?!这是成亲么?!整一个就是在这里背经书啊魂淡! 她想暴走,终于还是忍住了,等那结婚礼成的时候,她两只眼睛都已经成了蚊香眼。这已经不是呆板无聊了,这必须是一种变相的折磨!老国王欣慰地拍了拍雨歇的肩膀,着众宫女将她送进了新房,玄奘则留下,同老国王一同去见了百官。 时近正午,雨歇终于回了新房,在宫中的东边,早两年建成的,如今恰好用来安置驸马。雨歇肉体上虽然没什么创伤,但是精神上疲惫不堪,非常想要好好睡一觉。不过那些嬷嬷们明显没有那个打算,硬是将雨歇拉了起来……吃东西。 好吧,雨歇眼睛一亮,决定大方地原谅她们一回。 东西不多,也就几块糕点,很精致小巧,真不够塞牙缝的,但胜在味道极好。雨歇毫不客气解决完,不但没有饱腹,反而还将那些睡着了的馋虫给勾了出来,舔舔嘴巴,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便向那嬷嬷要。 嬷嬷笑得分外猥琐,“公主,今日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可不能多吃啊。这些糕点还是皇后娘娘特意让老奴带过来给公主垫肚子的。” 雨歇一时没想通。 老嬷嬷笑得愈发像一朵菊花,解释道:“若是吃多了的话,这衣衫一脱,多影响美感啊!”说着还向雨歇挤了挤媚眼。 呕……雨歇在心里狂吐,吃东西的欲望成功淡了下去。这嬷嬷太恐怖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造就如此奇才? 等雨歇打发了那嬷嬷,剩下的一批宫女便架着她去洗漱……这一洗漱,那花了四个时辰的手绘可就付诸一炬了!雨歇很怨念,非常怨念,十分怨念。忍了忍,没忍住,终于还是愤愤然道:“既然迟早要洗掉的,当初为什么还要画上去?!”丫的简直就是浪费她宝贵的时间! 那嬷嬷不卑不亢回答道:“公主勿恼,这是陛下吩咐的。” 好吧……又是那个不靠谱的。 雨歇很无力,拿眼斜她,“父皇什么意思?” 嬷嬷实话实说:“陛下说,驸马是东土大唐来的,婚俗定然与我们天竺国是不一样的,留着那些油彩怕驸马不适应。” 雨歇:“……”老国王啊,她都想替你家女儿问一句,到底谁才是你的种啊?!就因为一句不适应就可以抹杀掉她四个时辰的折磨么?可以么?可以么?! 梳洗过后,侍女将雨歇擦干净,服侍她躺到软榻上去,雨歇这么赤条条的任人摆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不过尚在忍受的范围之内。一个嬷嬷绕过屏风,拿着一瓶晶莹剔透的膏状物来到雨歇面前,行了礼之后将那膏均匀抹在雨歇的手臂,大腿,以及胸腹上。那膏体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很快便渗进了雨歇的皮肤里,只留下一股淡淡的香味。 雨歇原本想要抗拒,她真心不喜欢别人对她动手动脚,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但闻着那膏体味道不错,好吧,是非常的不错,暖洋洋的,让她很是舒服,便也就伸开四肢随便她动作了。 “这是什么东西?”唔,嬷嬷的力道刚刚好~ 嬷嬷手下不停,嘴上答道:“回公主,这可是个好东西!” 雨歇被勾起了兴趣,道:“你说说看,怎么个好法?” 嬷嬷道:“女人的第一次,或多或少总归是痛的。用了这东西,便可免了那疼痛。” 额……她突然不想问为什么了。 等抹完之后,几个宫女簇拥上来,替雨歇换上新衣,还是一样的款式,又为她戴上面纱,将她扶上新床。 终于可以休息了,雨歇觉得很满足。可是那些老嬷嬷便站在旁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让她甚是有压力。雨歇挥挥手,让她们去外头候着,小丫鬟们还不愿意,雨歇于是摆出一张扑克脸,这才将她们吓出去。人多终归不如一个人自在呢。 雨歇躺在这大得出奇的床上,眼睛半眯,这样忖着。 ------------ 第七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6-09 第七十二章 被禁锢了法术对雨歇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的,对雨歇来说,最大的影响便是她似乎更加渴睡了。这几天,怎么睡都不嫌多。这绝对不是个好现象。 入夜时分,雨歇还睡得沉沉的,浑身有些微微发热,身上沁出了一身薄汗,面纱早已掉落,露出的雪色面颊上微微泛着嫣红,那红色烧到她的脖颈,顺着优美的弧度一直延伸到最深处。一身火红纱丽因为燥热被她扯开,铺满了整张大床,带着点瑰丽糜烂的色彩。被子被她夹在两腿间,半抱半搂着,一双雪足露在外头,指甲被修剪得圆润可爱,上头涂了一层淡粉色膏脂,在灯光下更显朦胧美感,梦里头眉毛皱起。 玄奘回来时,嬷嬷们齐齐在门前行礼,想要先去禀告公主让她准备一下,玄奘挥退了她们,径自入屋,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侍女们一天一夜的努力付诸一炬,连点渣渣都没有留下。换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雨歇梦到了被剜心的时候,那女子扭曲的脸庞,带着刻骨的恨意,让她觉得既是陌生又是熟悉。 她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这个人。是了,她曾经与她还有过一面之缘。 苏绾。 玄奘众多的追求者之一,还下了诅咒的那一个……只是没想到,这女子还真是烈性非常,非但没有放弃,竟然会选择入了魔道回来报复。雨歇没觉得这个有什么不好,个人的选择而已。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成魔的,这跟修仙一样,都需要机缘。若是能够好好修炼下去,魔比妖可有前途的多。这么一看,这姑娘爱极生恨,倒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雨歇不是这种人,做不到敢爱敢恨,所以她毫无疑问地并不喜欢这种人。 更何况,这个人还毫不犹豫地挖了她的心。 玄奘神色晦暗,眼眸幽深,一步一步走近床前,坐在床头,修长匀称的手摸上睡梦中雨歇的面颊,所过之处泛起一片碎光,星星点点的升上半空,又消散开来。雨歇的脸慢慢起了变化,表皮像是被打碎了一般,渐渐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雨歇的人形虽不算矮,跟那公主的一比,却是极娇小的了。红嫁衣穿在身上便不再那么贴身,有些松垮了下来,好在原先嬷嬷们为了追求美感,衣衫本来就是往小了做的,如今倒也服服帖帖地穿在雨歇身上。 雨歇没什么优点,资质也是一般,身为蛇妖却没有一张艳丽的脸,可谓是无处不悲催。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她一丝赘肉也没有的细腰,盈盈一握,却又不会感觉瘦骨嶙峋,可惜在唐朝这个追求丰腴美的年代,这细腰并不是那么有市场。但即便审美不同,也没有人能够否认,它确实是极美的。尤其是在这身华丽的红嫁衣的衬托下,显得腰越发细长,倒也有那么几分韵味。 公主自有公主的美,雨歇也不差,一套嫁衣,两种穿法。 雨歇在梦中感觉到不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玄奘模糊的身影。她下意识唤道:“玄奘……”出口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点无力又甜腻的感觉,连她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对劲。片刻之后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费力地抬起手臂抓住玄奘的衣角,道:“玄奘,我不是公主,我是……”她想继续解释,可惜精力不济。 玄奘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声安抚:“我知道。” 雨歇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是不是她想让他知道的,但是他说出的话总是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她平静了下来,放心了,手指无力地松开,垂落下来,却在半路被截住,裹入一个温暖的所在。玄奘将她的两手翻上,按在她两颊边的枕头里,眼神幽深,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可好?” 伤口? 她的伤口可不少。 雨歇愣了愣,眼中迷惘,没有反应过来,乖乖地“嗯”了一声。 玄奘的唇边荡起一抹笑意,松开她的手腕,手慢慢下移,停在了她的左胸上。雨歇脑中迷迷糊糊,只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他的动作,看他动作极温柔地揭开她的衣衫,微凉的指尖碰触到了她胸上的月牙痕,轻轻摩挲着,带着将人溺死的温柔。 雨歇觉得那处像是起了火,灼灼地燃烧起来,又是痛快又是难受,她将自己的胸膛挺了挺,送入他的手中,嘴巴张开,发出无声的呻吟,像是离水的鱼,有种窒息前疯狂又恐惧的感觉。 玄奘的眼里泛起微微的笑意,唇往下,轻轻地吻了吻那道痕迹。 “嗯……”雨歇如遭雷击,浑身抽搐了一下,身体产生了某种渴望,似乎是想要抓住身上的这个男人,将他揉进自己的血肉里。这个想法一出,她觉得有几分心悸,心悸之余,又带着几分痛快。她是妖怪,很多时候更加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她觉得应该是这样,便就是这样。她仰起身子,双手环绕住玄奘的脖子,玉足抬起,勾住玄奘细窄的腰身,整个人揉身上前,将玄奘牢牢缠住,腰身扭动了两下,眼中的迷惘之色还未褪尽,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催促她,追赶她似的。 “雨歇……”玄奘身子一僵,素来清冷的声音带了几分灼人的热度,瞬间烧毁了雨歇心里唯剩的两分清明。她“啊呜”一声张开口,开始疯狂地撕咬他,像只野兽一般撕开他的衣襟,尖利的牙齿咬上他的胸膛,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细细碎碎的,慢慢破碎成一片听不清的韵律…… 玄奘的眸色幽暗,深得再也望不到底,呼吸之中带了一些微微的喘息。他平日里素来冷清淡漠,但这不代表他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毫无反应,如今雨歇这般疯狂的举动,生生撕碎了他冷静的外衣。他突然发力,将雨歇硬生生地按回柔软的床上,制止了她过分暴力的胡作非为。 雨歇双眼赤红,神情中的迷茫之色越发浓重。 玄奘一手抓住她不安分的两只手,以身子压住她乱踢乱蹬的双腿,一手腾出来,轻轻摩挲着她的面颊。雨歇慢慢安静了下来,双目中的赤红之色消散开去,化作一片漆黑。玄奘俯身,温柔又认真地,一字一字地问道:“雨歇,你可知,我是谁?” 雨歇喉中烧得厉害,嘴唇微微张开,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他低头,凑得越发近,唇贴在她的耳廓处,低低的声音中带着点蛊惑的味道:“雨歇,告诉我……我是谁?” 雨歇深深喘气,胸膛不断起伏,心里却回归了两分清明……她用那两分风中凌乱的神智迷迷糊糊地想着,她终于知道那嬷嬷说的这膏药可以让女人不疼是个什么意思了,当全身都疼的时候,谁还会去在乎哪里更疼? “金――蝉――子”她艰难地喘气。 你终究是回来了。 天竺国外 “雨歇姑娘……雨歇姑娘,你在想什么?怎么这般入神?” 八戒硕大无比的猪头出现在了眼前,雨歇“啊”了一声醒过神来,瞧着他那副担忧的样子,也不好不搭理,便答道:“没什么……” 话还没说完,八戒便自以为了解地安慰道:“雨歇姑娘别再担心了,这可不是你的错,你也是被逼无奈,不用记挂在心上的。” 额? 八戒继续安慰道:“那老国王不会为难你的,我们都把真公主还给他们了,他们感谢都来不及,哪有恩将仇报的道理。” 雨歇终于反应过来,八戒同她思考的问题,果然是在异次元的!她方才明明想的是日后该如何……八戒居然给她扯这头。 天竺国那边要他们感谢,未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无论过程如何,公主的名声确实是被坏了。老国王倒是想着把真公主许给玄奘,奈何人家意志坚定。又加上出了这种事情,也委实不好再强人所难。其实按照雨歇的想法,既然是那玉兔精惹出来的祸,她是完全没必要替他们收拾残局。他们敢陷害她,她就敢再陷害回去。到时候祭出玉兔精的身份,再让孙悟空扮一下嫦娥,按着原剧情走,那是皆大欢喜的结局,而且还能彻底刷清她的关系。 结果玄奘竟然出乎意料地睁着眼睛说了一把瞎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她是梁渠……她这么高档的妖怪,怎么可能会是梁渠那种晦气又低级的小怪兽!她这边万分不满意,也挡不住这个借口好用,谁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国泰民安,梁渠这种东西留着迟早是个隐患,还不如早些带走。 然后玄奘便光明正大的将她收走了,还迎得了满朝上下一片感激之情。 雨歇很无语,高人这种东西不说瞎话则已,一说瞎话效果惊人! …… “雨歇姑娘,你既然来了,日后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八戒笑呵呵的,还是这么呆。 雨歇从纠结之中回到现实,捂脸:“八戒,我是妖怪,不能跟你们去雷音寺的。”除非她想去找死。一个妖怪突然出现在了雷音寺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代表妖族去挑衅的呢……她可不想引起这样的误会。 八戒挠挠没几根毛的头,傻笑道:“也是喔。” 悟净默默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师傅和猴哥怎么还不回来?雨歇姑娘,你说他们会不会被那个公主给困住了?”八戒拖着他的九齿钉耙,走回来走回去。 雨歇扶额:“孙悟空他们还要盖那个通关文牒呢,哪有这么快……哎呀,八戒,你停停……我头晕。” 八戒果然停下来了,高兴地大叫:“雨歇姑娘,你说得可真准,这不,师傅和猴哥回来了。” 雨歇蓦然回过头,玄奘修身直立,踩着一地红尘,缓缓走来。 ------------ 谁家年少不轻狂 ------------ 第一章 更新时间:2013-06-10 第一章 雨歇来到这个混沌世间的第六千年,某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收养了她的老绛仙树风骚地拨了拨树枝,突然跟她说:“记得初见小蛇你时,一场淫雨刚歇,老夫浑身沾湿,叶子还未及干透,你便入了这玄虚,到了老夫脚下……既与那场雨有缘,不如便叫你雨歇,也不枉你来这世间走一遭,如何?” 一个名字就能让她不枉在这人间走一遭了? 这不合逻辑! 她终于还是将那想法憋在了心里,卖了绛仙老头一个面子――毕竟这大概是老绛仙这么多年来最正经的一句话,一般情况,他都不可能这么正经。这突然的变化委实是让她诧异了一把。 人的记忆最经不起的便是岁月的磨砺,她为妖千年,如此浑浑噩噩过了那些年月,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前生之事,忘记了自己曾身为人的一切,也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名字,连她初入这个世界的记忆都已经开始淡忘。只模模糊糊地记得那场霏霏的淫雨洒在天地之间,沾染了世间万物,留下记忆深处的一片润湿。 雨歇…… 那便就是雨歇吧。 她在玄虚之境里浑浑噩噩过了六千多年,为妖多载,她的心境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最初的躁动不安,茫然无措,渐渐的,就成了淡然……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变成了妖才变得这般淡然,还是因为这淡然才成了妖。 她不是天生就是妖怪的,但她却是很像妖怪的妖怪。 有时候她也会问自己,你难道一点都没有不甘心么? 可是不甘心什么?又有什么可以不甘心的? 她有了长长久久的生命,若是再像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一样去惆怅这生命长而无味,毫不精彩,无聊透顶……那才是真正的找抽了!保不准连老天都会看不下去灭了她的。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好姑娘。 玄虚之境里的生活很平静,但并不寂寞。她有绛仙老头相伴,周围还有形形色色的小妖怪,无聊的时候还可以打打小怪兽。有时候她也会感觉到有什么缺失,想念起尘世间的繁华,想念起相见无期的亲人……但这些缺失并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是以她可以将它们抛在脑后……直到师傅出现。 …… 很多很多年后,雨歇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师傅时的情景。 在九渊和海窟之间的一片香令海之中,漫天花海之间,他着一袭青色的长袍,乌发以一根玉簪簪住。体态清瘦修长,半身掩在香令花下,花影斑驳的落了他一身,朦胧绰约,犹如世外的神仙。 惊为天人。 ――那是她呆在玄虚之境数千年里见过的最美的画卷,像是一颗小小的石子不着痕迹地投入了她的心湖间。 即便是在很久很久以后再回想起来,一样是一如初见的美好,永不会褪了色。 此情无关风与月。 …… 那初见之后,她因着绛仙老头的嘱咐,带着不安和憧憬,随着师傅离开了千年未曾出过的玄虚之境,入了他的庇护之下。老绛仙这般急吼吼地赶她走的行径让她分外不解,心里总有那么几分说不清的不安,她本意里并不打算离开,既怕老绛仙出了什么事,也不愿意放弃玄虚之境平淡的生活,杵在那里左右犹豫,不能决断。 “雨歇,你可愿随我走?”潇若那个时候是这么说的。 只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她便再也生不出拒绝的念头。 这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人。 雨歇骨子里是一个个性有些淡漠的人,甚至说有点自闭,她并不那么喜欢与人亲近,妖怪的体质还原了她一颗清清冷冷的心。她很倔强,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不过说穿了也算是纯粹,别人对她好,她自然也会真心相报,别人若是对她不好,她也不会有那种圣母精神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喔,不对,她的脸也是冷的。 六千年的妖生更是让她活得越发自我,偏她长了一副极其和善的面容,总是给人一副好欺负好相处的错觉。不过错觉只是错觉而已,永远不可能成真。谁若是以为她是软弱可欺的,那便是大错特错了,她绝对会毫不客气揍得他满地找牙!她本性是淡然的,但是无奈生而为妖,尤其是极为强大血腥的蛇族,总难控制住蠢蠢欲动暴戾无比的妖性,骨子里还是极为好斗的。 她心里还有那么几分善意,可那善意不是对谁都能保持的。 潇若的出现,她虽是有难得的好感,但若是一点抵触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在玄虚的几千年里,除了老绛仙对她来说极其特殊的存在,真正走进她的心里的,却并不多。额,神奇的狐狸算是一只。 她都不记得这只狐狸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了,只知道某一天,莫名其妙的,她就认识了它。 狐狸啊……但凡是什么神鬼传奇聊斋志异里都少不了这种香艳无比的生物。作为一只曾经的少女,雨歇波澜不惊的心对这只神奇的物种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好奇心。可惜玄虚之境里妖怪虽多,狐狸却是不多的。至少雨歇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年,连一根狐狸毛都没有瞅见过。是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便迫不及待地用尾巴尖拨弄了一下它的尾巴,无比兴奋地要求道:“听说狐狸的人形都是美艳无比的,能不能变个来看看?” 狐狸娇羞地掩面:“不要这个样子啦~人家会害羞的。” 雨歇完全不能理解狐狸诡异的思维,只觉得它这种拒绝是出于不屑:“你这是看不起我么?” 狐狸于是更加娇羞:“人家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完美了,再也不可能有更美艳的了。人形什么的,只会破坏我完美的形象!” 雨歇:“……噗!”喷出一口黑血来。 从那以后,她很识相地再也没有提过要看狐狸人形这件事。 …… 原本只不过是区区一面之缘,不料那之后这只狐狸却一直留了下来,经常跟在她身边混吃等死撒娇卖萌耍无耻,一次又一次地刷新雨歇的下限,怎么赶都赶不走。她打架的时候它在一边勾搭漂亮的雌性……她打猎的时候它坐在树上睡觉等吃……不给还各种发嗲,直雷得雨歇觉得此生无望。也不是没想过下重手的,奈何这只狐狸端的是狡猾无比,每次都能被它给逃脱,反而惹得自己一身腥。 打又打不得,赶又赶不得,到最后,也就习惯成自然了。她在积年的折腾中终于练成了一门将不相干的人选择性无视的神奇技能。 只是每每看到这只狐狸骚包无比地去勾搭她还算交好的鲤鱼妹纸,雨歇总还是有那么些抽搐。 泪流满面,谁说狐狸精这种生物是很注重形象很美艳很风骚很高端的……除了狡猾这项品格外,其他品质一丝半点都没沾边! 原来传说都是不可信的! …… 玄虚之境里后台最硬的白蛇妖有了大名这事很快就被风传开来,狐狸也听闻了。 狐狸的爪子点着尖尖的下巴,琥珀色的眸子晶晶亮:“雨歇~雨歇~唔,这名儿倒是文艺。就是……”戛然而止。 雨歇那时还挺纯洁,眨巴眨巴眼睛追问道:“就是什么?” 狐狸扒拉着爪子各种喟叹:“就是不太衬你啊!哪有一条蛇取这种名字的。啧啧,对比未免太明显……话说,你家老头子其实是存心要你出丑的吧……哦呵呵呵呵……” 果然不是好话。 虽然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已经想到了这一种可能,但是真的听到了,还是让她忍不住抽搐了一把。 狐狸啊,你到底是该是有多么多么的欠抽?! 雨歇黑着一张脸,转头就走,狐狸一瞧,“哎呦,莫不是生气了?”屁颠屁颠地追了上来,一蹦一跳到了雨歇身前,正想说什么,却见雨歇蓦然回头,獠牙尖尖,凶神恶煞。狐狸一分神,一个阵法铺天盖地而至,它当即被困在方寸之地。 不得了……这娃黑化了!竟然学会耍阴招了! 狐狸痛心疾首:“雨歇,你好过分喔~人家这般关心你,你竟然如此对待人家~嘤嘤嘤嘤~” 雨歇:“……” 哎呦……雨歇獠牙弯弯,绛仙老头果真是了不得,这年龄还真不是白长的,区区一片施了法术的叶片就能困住一只狡猾的狐狸啊! 雨歇笑得很是阴险,二话不说,直接一尾巴甩过去,狐狸无处可躲,“嗷呜”一声被拍进地里。 雨歇很淡定,不得不说,这些年和狐狸这么周旋下来,自己甩尾巴的准头又高了不少呢! 狐狸刚抬起一个尖尖的灰扑扑的小脑袋……雨歇又是一尾巴拍过去,再次将它拍进地里。 狐狸的惨叫之声响起:“讨厌,讨厌~怎么可以对柔弱的人家使用暴力呢~唔~作为一只雌性,你实在是太不温柔了!” 雨歇:“……”我就是要对你使用暴力! …… 雨歇之所以能够接受狐狸,仔细想想,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它看起来很弱……虽然嘴巴贱了一点,但是至少比她弱。弱弱的狐狸啊……好驾驭。即便是有一天……她也有办法将伤害降到最低。 比她强的,她就不一定能够那么放松了。 妖性使然,她势必会对那种存在威胁性的人保持警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雨歇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没有见到师傅,没有离开玄虚之境,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许多事,或许如今的她还在玄虚之境里称王称霸活得没心没肺快活非常……若问当时的雨歇,你可悔?她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悔。”遗憾自是有的,但还不足以到达让她后悔的程度。 可若是问如今的雨歇这个问题,她大概会咬牙切齿毫不犹豫将当初那个傻帽一样的自己一巴掌拍死在摇篮里。 她悔,悔啊悔!悔得肝肠寸断,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如果这上天能够再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会抱牢绛仙老头的大腿,大哭大叫,倾情演出:“我不走!不走!不走!你打死我都不走!绛仙爷爷啊,雨歇舍不得离开你啊!” 不过,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可吃。 所以当初的她还是带着几分惬意,在潇若温和的目光下,涩涩地唤了一声:“师傅……”很生疏,但意外地顺口。 一入师门深似海,从此无心是……路人。 ------------ 第二章 更新时间:2013-06-11 第二章 师傅住所居之处是个无名之地,在深山野地世外桃源之中,同玄虚之境一样,是不归任何一方管束的存在。 雨歇第一次到那里的时候,恰是一个花落时节,黄昏时刻。 满园落红衬着浓绿,看样子不比她的香令海差,反而还别有一番风味。很久之后,当与雨歇已经将这地方看作是自己的窝时,便缠着师傅为这无名之地取了个名儿——花落轩。 花落花开花未了,花开花落花不眠。 她认的这个师傅显然不是一个多话之人,雨歇心里有些紧张,也就没敢多说。只偶尔遇到个新鲜事物,雨歇看着新奇,一般还未开口问,潇若便已回答了她。虽是沉默,但气氛却是难得的和谐。一人一蛇,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不快不慢不疾不徐地走着。与其说是赶路,倒不如说是散步也妥当。 一路分花拂柳。 行了大约是半柱香的时间,前边出现的是一座很大的别苑,掩藏在一片郁葱之中,很是雅致古朴。别苑坐北朝南,北边靠着一片连绵的山峦,可以远远望见起伏不大的山上栽了一大片竹子,绿意葱葱的一大片,也不知是有意栽种的,还是天然便是如此。 一阵风吹过,竹海传来一片沙沙声,风过竹而风无声,喧闹间倒是别有一番静谧悠远的感觉。 这样的地方,遗世独立,倒真是适合师傅这样的人居住。 雨歇斜眼偷看,心里如是想。 潇若领着雨歇进了别苑。别苑确实很大,里面更是一院连着一院,隔着花花草草,看着望不见头。潇若领着她穿过一扇圆形的门进了一间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并不是特别大,但也也不小,看着有种温馨古朴的感觉,北面是几间连着的木制房间充作一面墙,房前是一排游廊,在西侧开了一扇门洞,连接着别处的院子。东西南三面墙上爬满了各式女藤,密密麻麻的不肯放过一丝缝隙。中庭是一株很大的古杏树,树下布置着一张磨得很圆润的石质圆桌,桌边团团围着四张同材料的圆凳。此时杏花开得正盛,偶有落英随清风飘落,在圆桌上院子的草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倒像是在梦里一般。 雨歇顿时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神奇感觉。原谅她没出息吧,她苦守玄虚之境数千年,一年四季窝的都是树洞。与大自然的风光贴近久了,几乎是忘记这人世间的风景了。如今这别院出现在她面前,实实在在地告诉她,她算是来到了人世间。说不激动,那必须是假的! 潇若侧头,便瞧见她两眼闪闪发光,嘴巴咧开,露出一个夸张的弧度,不自觉便轻轻笑了笑:“若是喜欢的话,日后便住在这里,可好?” 雨歇猛然惊醒,作歪头状,笑得见牙不见眼……哦呵呵呵呵,那多不好意思啊~嘴里已经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我自是极喜欢的。” 潇若点了点头,道:“你既成我弟子,日后我便会教习你法术。” 雨歇一窒。 “天色不早,你今日也赶了许多路,想必也是有些疲惫了,便先留在这里好好休息。”他一顿,又道:“等再晚些,我会遣人送来晚膳。”见雨歇呆呆愣愣的模样,倒也有几分怪异的可爱。他蓦地笑了笑,自然而然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一个真正的长辈那般,他的手心温热,触在雨歇冰凉的皮肤上有种很舒畅的感觉。她不抵触,还有些享受地眯起眼,抬着尖尖的脑袋往他手心里轻轻蹭了蹭。 潇若原本还在为自己突然的行动感到吃惊,他生性冷清,并不喜欢与人亲近,如今是受了绛仙的托付才将这白蛇收作自己的弟子,他有这个责任照顾好她,却并未想到自己会做出这番举动来。见她这般亲昵,心里那两分不自然的感觉便也淡去了,想来师徒之间如此,确实没什么过分之处,倒显得他与阿玥之间有些冷清了。这样想着,他便交待道:“为师并非时时在这里,宅内的事宜都是由你师兄管理着。你若是有什么缺的,便告诉他,他会替你备好……”显然是第一次说这样的事情,语气生疏,表情也有些稍稍的僵硬。 雨歇眨巴着眼睛,眼里满满写着——我有很认真地在听! 潇若浅浅一笑,垂下眸子,低声道:“雨歇,绛仙既将你托付给为师,为师自当竭尽全力护你周全,断然是不会委屈了你。” 雨歇心里一动,抬起脑袋仔仔细细地盯着他。 他却已收回了那表情,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去吧。” 师傅之命,不敢不从。雨歇于是甩甩尾巴,乖乖游向屋中。游到半途时她悄悄回了头,发现她的新任师傅还站在门洞边,身材修长,面容俊秀。她突然之间便想起了一句话——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潇若站了许久,等雨歇顶开门进来屋中,才转身穿过圆门,消失在一片郁葱之间。 雨歇听到动静,回头瞅着那背影,若有所思。 话说,她还真是捡到宝了,这个师傅可真贴心……连晚膳都没有让她落下啊! 她原本以为他是被老头子胁迫着才收了她这个徒弟,大概并不会太认真地教她的。毕竟,她的原形真的不是太讨喜……好吧,是相当的不讨喜!正常人应该都不会太乐意与她相处吧。他若真是一副敷衍的态度,她倒也不会怪他。毕竟食色,性也。哪个人硬是被塞了一条长相凶恶的白蛇……而且还是一条不会化人形的白蛇当徒弟,心里总归是有几分憋屈的。老绛仙那副强买强卖的德行,连她都有点看不下去。 但是,刚才潇若的模样,没有一丝的勉强。她一路下来都在偷偷地观察这个人,并没从他脸上看出一分半分勉强的神态。而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关心,也让她心里一暖。 她不是个好相与的妖怪,但还没自闭到会拒绝别人的善意。 今天到头,她是第一次觉得有个师傅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一夜好眠,连个梦都没有。 可惜第二日一早,她却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很有规律的三声,不轻不重,并没有造成刺耳的效果。但是放在这万籁俱寂的早上,实在是有点扰人清梦了。雨歇翻个身,不打算搭理,不料隔了片刻,那规律的三声又响起……如此重复,不曾停歇。 饶是神经再强悍,雨歇终于还是不堪其扰,从睡梦中醒来,愤愤地直起身子,一脸狗血,一声怒吼:“谁啊?”说罢便怒气冲冲伸出尾巴尖打开门,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上道的竟然敢打断她的睡眠?视线瞥去,一张青涩的面孔蓦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眼前的少年眉眼柔和秀丽,唇红齿白,长得很是讨喜。他穿着一袭墨绿色衣衫,扎着同色腰带。髻梳得一丝不苟,墨色长发盘在头顶,装饰以一根骨簪。清风吹过,隐隐可以看见脚上的一双云纹翘尖鞋。脸看起来有些稚嫩,可身量已经开始张开,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站在那里,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 便是有再大的怒气对着这么一张粉嫩的脸也发不出来,雨歇一肚子怨气堵在喉咙口,开始犹豫了。她到底还要不要义正言辞说两句来宣泄一下自己被吵醒的不满意? 少年显然不知道雨歇此时纠结无比的心理,抬起脑袋腼腆地笑道:“雨歇,我是阿玥,你的师兄。日后,便由我来负责你的饮食起居。” 此话一出,雨歇果断没节操了。原来来的竟是她的衣食父母啊! “师兄……”她表示很害羞,蜷着尾巴作脸红状。心里难免喟叹,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能混个师妹当当。 阿玥也是第一次被人叫师兄,感觉有些不自然,愣了愣,道:“雨歇叫我阿玥便可。” 好萌好可爱~ 雨歇的怪阿姨精神被激发,在心中捧颊尖叫,从善如流,笑嘻嘻道:“阿玥~”这次叫得亲切多了。 阿玥小脸一红,抓了一把袖角。他自懂事以来便在这里,除了西风与师傅,少有与外人打交道的机会……如今听自己的名字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吐出,让他觉得有几分奇异的感觉。尤其是这陌生人还是他的师妹……一想到这,他又有些怅然若失。话说,他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把当师兄的福利给弄没了? 雨歇已经看出这人是属可欺的范围了。这倒不是她眼睛毒,而是因为这表现得实在是太明显了。 腼腆羞涩的小正太……谁不爱? 雨歇胆子壮了些,问道:“阿玥找我来是有什么事么?”莫不是师傅…… 还没等她揣测完,阿玥便认真道:“雨歇,我今日过来,是带你去上早课的。” 雨歇下盘不稳,一个趔趄,一口口水呛在了嗓子眼里,眼珠子差点爆出来,“你说什么?早课?” “嗯。”阿玥点头,看雨歇那副见了鬼似的表情,以为她是不明白为何将教习放在早上,便又解释道:“早晨是一日之中灵力最充沛的时候,对修炼大有裨益。” 雨歇风中凌乱,早课啊早课……她都好几千年都没上过早课了!对她来说,那就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可现在……谁能告诉她,在她懈怠了六千年之后,为什么还有这种神奇的东西的存在? ------------ 第三章 更新时间:2013-06-12 第三章 做早课的院子是单独辟出来的,坐落于别苑西北角。离她的院子有些距离,两人一路分花拂柳约莫是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她倒是想用法术也好节约点时间,看阿玥一副不急不缓从容不迫的样子,便也就淡了那份心思,由着阿玥带着她东拐西拐。从方正的门洞里进去,一眼便是一簇簇茂密的修竹。这院子比雨歇的还要大上好几分,绿竹环绕之间,可以看到一间竹子搭成的吊脚楼隐在一片苍翠之间,两相映衬,倒有一股清幽之意,很是别致。 这里估摸是施了结界,将灵气给锁住了,是以灵气比一般地方要浓郁得多,确实是个适合修炼的绝佳地方。 雨歇虽然有些懒惰,不代表她不识货。绛仙老头把她收在身边七千年,也不是当废柴来养的。很多东西他都是有讲解过的,可怜她左耳进右耳出,这么多年来零零散散学了一点东西,却也忘了个七七八八。甫进这别院便有一股清凉之意铺天盖地而来,疯狂地涌进她的身体里,一开始还有几分膨胀的不舒适感,只一会儿便让她周身都舒畅起来,那种怨念之情也就消散了不少。 阿玥引着雨歇上了窄窄的竹制楼梯,掀开帘子,入了内室。屋里窗明几净,摆设简单又不失大气,两张矮桌列在屋中,下头配置着蒲团,临靠着支起的窗扉。光线很是充足,是个很不错的学习环境。 雨歇原本就知道这是一个她没有听说过的时代,不存在她记忆中的历史里。 而现在,雨歇无语地望着那成堆成堆的甲骨,终于肯定了,这个时代,那是相当的落后啊!她用尾巴尖戳戳这个,又碰碰那个,最后了无兴趣一脸绝望。谁能告诉她这个曾经的知识青年,这横七竖八东绕西弯的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阿玥抬起头来看着她,关心地问道:“雨歇不认得么?” 雨歇望天,她认得很多东西,甚至还知道这地球是圆的……唯独就是不认得这个玩意。 阿玥没有因为雨歇是个文盲而瞧不起她,宽慰她,道:“无事的,既然你不识得,从今日起,便由我来教你吧。这并不难,每日记上几个,你很快便会了。” 雨歇:“……好。”不得不说,她的心情很销魂。 阿玥将坐垫放在雨歇的桌边,挨着她坐下,拿出一个龟甲,放在雨歇面前,指着上头非常抽象的裂痕对雨歇说道:“这个字是人。” 雨歇忍不住就泪流满面。 …… 光是认字也是不够的,还要会写,否则日后画符将会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雨歇对此表示很惊讶:“画符?那不是那些牛鼻子老道的玩意?” 阿玥点头。 雨歇不解:“我是妖,为什么要学这道家的东西?”这恨诡异。 阿玥很认真地解释道:“妖族所习多为近身打斗之法,便是法诀也是太过刚猛,刚过易折。若真与人起了冲突,尤其对方还是个高手之时,斗起来反倒吃亏。这道家的修炼之道对我们也适用,兼之有修身养性之功效,可帮助你收敛妖性。若是真学会画符布阵,日后打斗之时便可以以最低的伤害将对方制住。何况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学了总归是有益无害。” 雨歇眼睛一亮,这个不错,省力气啊。唔……想着那些牛鼻子天天对妖怪喊打喊杀的,结果碰到一个妖怪却是和他一样,用的是道法,会不会很有趣? 雨歇一左一右甩着大尾巴,欢乐了。 …… 她用尾巴尖握着那杆笔,在沙盘上写写画画。她的尾巴虽然灵活,但是这种精细活做起来还是有几分吃力的。阿玥奇道:“雨歇你不变作人形么?” 雨歇尾巴尖一顿,蔫着脑袋表示:“不会。” 阿玥看出了她的懊恼,安慰她:“师傅说,越是厉害的妖怪越是难以修炼成人形,一只小雀炼作人形不过是百年,但是一头九尾狐炼成人形却要花费千年时间,雨歇不必难过。” 雨歇泪奔……亲,她都快七千岁了啊!你说九尾狐不过区区千年便能化出人身,你觉得作为蛇妖的她能比一头九尾更加厉害么? 好吧,也许她可以安慰自己是一个隐性的高手……虽然目前还看不出来自己高在哪里。 …… 习了大半月的甲骨文,雨歇总算能够认得一些简单的词汇了。比如人……比如神……比如猪。总的来说,对她的修炼没有起到半点作用,这让雨歇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拜师而来其实是来接受最最最低级的启蒙教育的吧? 这种感觉很让人无语。 来这里十来天都没有瞧见潇若,雨歇有些小小的说不出的失望。想起他那日说的话……失望更甚。这几日她连潇若的一点点影子都没有瞧见,开始有些担忧了。莫非这人是想当甩手师傅吧?这可不大好!等到阿玥教了她“山”字的写法时,雨歇抬起脑袋,装作无意之间地问阿玥:“对了阿玥,师傅很忙么?我都没见过他。”表情虽说不在意,语气总归是有那么几分酸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晾着,说一点都不埋怨那也是不可能的。既然做不到,当初说那么好听做什么? 雨歇表示很不满意。 没料想阿玥竟点点头,放下手中的龟甲,道:“这些日魔界出了些问题,师傅确实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魔界啊! 雨歇吓了一跳,比起她这种妖,魔可是更上一个档次的存在。她可真没想到她家师傅竟然还能插手魔界的问题,实在是……实在是太让人惶恐了。“什么问题?”雨歇像个好奇宝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阿玥。 阿玥已经很习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也不是很清楚,师傅并没有提过,不过应当不会是太大的问题。”他还想再说几句,突然看向窗外,雨歇也转过头去看,什么都没有。正奇怪着呢,却见一只小巧的纸鹤穿过密密的竹叶飞来,慢悠悠地落在了窗边。阿玥起身,取来一看。 雨歇也好奇,凑过去问道:“是什么?” 阿玥将纸鹤收了起来,道:“是西风传来的,这几日要回来了。” “西风?”完全不认识。 “嗯,他是师傅故人之徒,因他师傅长期闭关,是以这些年一直与我们住在一处。半年前他回去了一趟办些事情,如今怕是那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了。”阿玥摸摸她的脑袋,补充道:“西风是个急脾气,但是本性不坏。雨歇不用担心,你们定能够好好相处。” 雨歇摊手:“……”你都这样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结果她没有等到西风,却先等到了师傅。 师傅是在雨歇上了半月早课之后才出现在她面前的,彼时又是一个大早,她还赖在床上没起来。这大半月与阿玥的相处让她对这个可爱的少年充满了好感,原本还有的几分生疏早已抛到了脑后,开始各种不要脸的撒娇打滚卖萌就为了早上能晚起一点点。 没想到今日敲门之声竟然如此的早,雨歇从睡梦之中被拉回现实,迷迷糊糊之中习惯性撒娇道:“好困呢~再让我睡会吧~晚一点也没关系的……”有些发哑低沉,语气却是甜的发腻,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直接变成了呓语。 敲门之声停了下来,门外归于寂静。 雨歇呷呷嘴,翻了个身,继续睡,心里还感慨,今天的阿玥好像特别特别的善解人意……等她清醒了,一定要大大地拥抱他一个!唔,就这么决定。 敲门之声再响起时,已是一炷香后了。 雨歇醒来,虽还有些迷迷糊糊,但不至于像方才那般精力不济。想起方才的决定,她用尾巴尖打开门闩,早上的阳光好得有些奇异,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她的视力本来就不算特别好,只恰恰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人。倏忽扑过去环住眼前人,亲昵地叫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玥,我已经三年没见你了啊。想我了没?” 落入那人怀抱的时候便发现了不对,气味不对,感觉不对……还有,她的阿玥……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雨歇错愕地抬头,距离极近,这回看清了。她瞧见自家师傅俊秀非凡的面孔上带着两分微微的……惊讶,很快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平静。 雨歇利落地一跳两跳逃开师傅的身边,乖乖立在一边,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师傅。”心里已是泪流成河,师傅啊师傅,虽然她是有些想你,但是你能不能不要以这么突然的方式出现啊……她的心脏真的是很脆弱的啊喂! 潇若低低应了一声,又道:“为师昨夜吩咐过你师兄了,今日由为师来教习你法术。” 雨歇:“……是,师傅。”所以说,刚刚那个敲门的也是你么? 他转身时带动了衣摆,擦过雨歇的尾巴尖,感觉有些温和的凉意,雨歇猛然一缩,将尾巴蜷了起来,便听潇若道:“雨歇,随为师过来。” 雨歇反射性道:“是,师傅。” ------------ 第四章 更新时间:2013-06-13 第四章 若说阿玥教的都是理论层面上的东西,潇若教的便是实践层面上的了。 他选择教雨歇的是飞行之术,这是最基础的法术,但凡是为妖的,便没有不会的。即便是不会,对妖怪来说,也没有什么难度,这对妖怪来说,就像是人类走路一样简单……个别除外。 潇若将雨歇带到了后山的空地之上,询问道:“雨歇可会飞行之术?” 雨歇顿了一顿,默默地摇头。 潇若沉吟,飞行之术也有千万种,若她原先便有了基础,他便教她高品级的,在她现有的基础上完善精进;如今她既然不会那便从头开始教起。 “那为师今日便教你此等法术,可好?” 雨歇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 她是蛇妖,天生就有些晕高,再加上前世为人时也是一个恐高的人,是以这凌空飞行对她来说难度不是一般的高。但既然师傅如此说了,她也不便反驳……她可是个善解人意的乖徒弟啊乖徒弟。何况若真是学会了飞行之术,日后用到的地方可多着呢。用一条尾巴赶路总是比不过飞的快,再说了,一条蛇在上头腾云驾雾,那该有多拉风呢!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了。 雨歇听那法诀之时感觉还挺好,法诀简单又好记,对她而言几乎没有任何难度,她也有些跃跃欲试。潇若笑了笑,示意她先别着急,“为师先带你试一试,若行的话,你再自己练习。”说罢,拉起雨歇腾上高空。 等潇若带着雨歇体验完高空飞行之旅后,回头看向身侧的雨歇,惊愕地发现她已经成了一条蛇棍,眼睛都发直了,僵得几乎动不了,显然是惊吓过度了……潇若微微错愕,未料得她竟是这样的反应,连忙施法,又是压惊又是定魂,最后摸摸惊魂未定的雨歇的脑袋,安抚还没缓过来的她:“雨歇莫要再怕,是为师欠思虑了。” 阿玥素来懂事听话,又极聪明,从来不需要他操心。西风虽性子直了一些,但也算乖巧听话。久而久之让他以为徒弟便该是这样的存在,以至于在雨歇面前,他也一直套用着原本的模式,却不料雨歇是完全不同的。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徒弟展露这样的温情,也是有丝丝尴尬。 其实潇若这样说时,她便已经不怕了。只是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贪恋这样的温暖,不舍得出声破坏罢了。这样一来,反倒是解了两分潇若的尴尬。 此时刚刚过了午时,潇若便将她送回了院子里,让她好生休息。自己一刻都没有停留,转身出了别院。 雨歇以为他是在埋怨自己不上进,没有用,心里也委屈,选择性地忘记了当初是自己同意的。师傅啊师傅,她作为一头凶猛的海陆两栖动物已经是非常伟大非常逆天的事情了……你还要要求她海陆空三项全能,这不是为难人么! 懒得进屋,大受打击的雨歇直接盘在院中的杏树之上,眯着眼睛回忆那法诀。她也不是那种不成器的东西,既然是师傅教的东西,她也不能太懈怠是吧? 结果练着练着就睡着了。 唔……她果然是不成器的~ 她是被巨大的威胁感给惊醒的。好赖不计她也是条大蛇妖,虽说在某些方面确实是废柴了一点点,但对待外界的环境还是有天生的敏锐感的。雨歇睁开眼,谨慎地抬头望着那那平静的天空。 一声气场很足的鸟鸣划破了天际,也几乎撕破雨歇脆弱的耳膜。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很强大的鸟叫有一个更强大的专业名词,叫作——凤鸣。 而此时的雨歇乍听到这声鸟叫,自然没觉得悦耳动听庄重高贵什么的,只是本能一瑟缩,下意识将筋骨缩得更紧,默默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哎呀怎么办,这可是个强敌喔!她沉吟,要不自己还是去给阿玥报个信算了,直接出战什么的,估计便是能够干掉那只鸟,也是极损力气的。 她不喜欢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所谓乌云蔽日,即天色乍黑。那巨鸟风驰电掣,转瞬之间便已飞到雨歇头顶数百丈。巨大无朋的翅膀遮住了天空,有遮天蔽日之感。雨歇被拢在一大片阴影里,一时间风声鹤唳,心情不爽。蛇生性怕鹰,连带着惧怕这些个猛禽,何况是这么大的!雨歇自己也是个强悍的蛇妖,倒也不是有多么害怕这只大鸟,但是身体的本能还是让她稍稍瑟缩了一下,筋骨一紧,无意识之间竟然将那颇为结实的枝桠生生挤断了。 “啪--嗒”一声,蛇身连同那一大截树干积极呼应地心引力的号召,重重砸进了树下那一片软软的落叶里。 雨歇:“……”她这是什么人品什么人品什么人品什么人品啊! 这下好了,不但要被发现了,还连带着面子都丢光了! 雨歇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陡然间上空却传来一阵飓风。风向朝下,硬生生将她好不容易从土里拔起来的头又给压回了土里。这一击太惨重太突然,雨歇没有丝毫防备,痛得龇牙咧嘴。耳边隐隐响起嗡嗡声。她心里哀嚎,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耳鸣?!——她居然被砸到耳鸣! 雨歇怒了! 谁?到底是谁谁谁?! 丫的老娘跟你拼了! 那来也匆匆的怪风去也匆匆得很,其势很快就弱了下去,马上便消失了。前方传来“嘭”的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雨歇悲愤的抬头望去,顿时雷在当场,外焦里嫩,不能自已。 这是,这是,这是这是这是?这是!!!! 七千年前前身为人类时她做事就有些没头没脑,经常会犯一些迷糊。显而易见的,在七千年后的今天,在她光荣的从一只人退化成了一只蛇妖后,她的脑容量也理所当然顺其自然的变得更小了。 于是,她很自然的,未经大脑,便直接脱口而出:“咦?哪来的没毛鸡!”好吧,她还是有那么些故意的成分在的。 “愚蠢!”很是严厉的一声喝骂。 那只没毛鸡不屑地朝着她翻了一个白眼,一个响亮的响鼻之后,巨大的脚爪在地上一抓,顿时地面上露出几道深深的抓痕。在雨歇目瞪口呆的眼光下,无比傲慢道:“我不是鸡,看不出来吗?” 雨歇面带怀疑上上下下扫视了它几遍,凉飕飕道:“很明显~~~看不出来~~~” 那鸡更加焦躁更加暴\动,怒斥道:“荒唐!你这该死的低贱蛇妖!” 雨歇被师傅嫌弃了,本来心情就不好,如今竟然被这么莫名其妙地辱骂,其心情之差是可想而知的了。她作为一条七千年老资格的大蛇妖,岂容这区区没毛鸡这般指着鼻子骂!尤其是这没毛鸡的道行不一定比她强!她还要忍么?——当然是不要! 雨歇眼珠子一转,暴了粗口:“你这副样子不就是没毛鸡么?怎么,敢就这样有脸没皮地出来晃,还会怕别人说?装什么纯洁!我呸!” 没毛鸡遭受这粗俗的刺激,顿时炸毛了。 没错,是炸毛了! 雨歇眼睁睁地看出那一根根彩羽覆上它光\裸的身体,转瞬之间,它就变成了一只……有毛鸡。 那鸡火红色的嘴壳一开一合,两只鸡眼向上一翻,“低贱小妖,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本君是有毛的!” 雨歇这下终于乐了,蛇身笑得前俯后仰的,好半晌才停下来,喘着粗气吐槽道:“得,原来您爱好裸奔啊!啧啧,这癖好~我还是第一次见。果然这林子大了,什么奇形怪状的鸟都是有的啊!” 没毛鸡怒了,这次是真的怒了,因为它大吼一声:“小妖,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迈开两只爪子“蹬蹬蹬”就冲上来跟她拼命了。 雨歇冷笑一声,“老娘等了你很久了!”抖擞了筋骨,也扑上去迎战。 所谓一言不合,拳脚相加便是指的这种。他们明明没有什么仇怨,但就是说了这么短短几句话,就能够打起来。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千差万别的。 一蛇一鸡一开始拼的是妖力,这简直就是妖怪打架时的定律了。可雨歇最不耐烦这一套,在玄虚之境里她可是一方恶霸,打架这种事情绝对是不少的。久而久之,更喜欢蛮横的直接作战。而实际上,她的实战能力也比那七上八下的法术强多了。在雨歇的不断干扰下,没毛鸡根本没有办法再使出法力,施出法术是需要时间的,每每没毛鸡有那方面的动静之时,雨歇就直接拼上去近身打斗,将它的愿望扼杀在摇篮里。没毛鸡几次三番被打断,终于是怒了,大吼一声直接跟雨歇打作了一堆,毫无技术含量,你咬我我踢你,简直就是不可开交。 跟一只完全不会打架的没毛鸡打,雨歇也吃亏,因为它根本就是毫无章法!连连被它那爪子抓了两次之后,雨歇怒了,暴力值唰唰唰上升,完全杀红了眼。最后终于凭借着她七千年绝对强悍的实力占了上风,出其不备闪到它的身后,一尾巴将没毛鸡拍进了土里。 不料那没毛鸡也是个顶顶倔强的奇葩,被雨歇拍成那样,竟然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眼见着那只鸡竟还想要爬出来,女子与小人兼备的雨歇晃晃悠悠地扭了扭腰,一尾巴就当头拍了上去,当即将它再次拍回土里。 没毛鸡竟还没有被拍死,过了一会儿,鸡翅又颤了颤,竟又想挣扎着爬起来。雨歇当即祭出尾巴,正欲甩过去,那没毛鸡有些虚弱但依然桀骜不驯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这卑鄙无耻的小妖,这样偷袭算什么好汉!有本事让我出去,我要再同你打一场!” 雨歇嘴角一抽,“老娘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汉!”更狠的一尾巴拍了下去,碎石飞溅,直接将那地砸出了一个大坑。 这回消停了,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雨歇愉快地看着坑里那只硕大无比的鸡,团团转圈,各种打量。好久没吃荤腥了呢,要不今晚就吃一顿叫花鸡\吧?她用尾巴尖戳戳那鸡背,“你说,我是吃叫花鸡呢还是烤鸡呢还是炸鸡呢还是炖鸡呢还是荷叶鸡呢?”她表示很苦恼,“怎么办?我统统都想吃!”迟疑了片刻,她的尾巴尖戳得更厉害,一戳就是一个坑,“要不把你分尸了吧,每种各做一样,鸡腿红烧,鸡心鸡肝卤了,鸡胸肉当然是炸的好,至于鸡骨架……唔,我得好好想想。” 那没毛鸡瑟缩了一下。任谁听那语气,都会认为雨歇是说认真的。 因为,她确实是非常非常认真地在考虑这件事。 她的尾巴尖又捅捅他的屁股,嫌弃地表示:“你放心,反正这里我是绝对不会吃的!不过这毛倒是好看,拔下来刚好可以做个鸡毛掸子。”说罢尾巴一卷,竟生生将那把鸡毛给拔了下来。 重伤的没毛鸡惨叫一声,两眼一翻,喷出一口鲜血来。 雨歇惊讶地看着它,“你怎么还没死?”她很苦恼地表示,“我一直都是一只很善良的妖怪,你要是没死,我是不会吃你的,所以呢,你还是快些死了吧。” ------------ 第五章 更新时间:2013-06-14 第五章 雨歇惊讶地看着它,“你怎么还没死?”她很苦恼地表示,“我一直都是一只很善良的妖怪,你要是没死,我是不会吃你的,所以呢,你还是快些死了吧。” 雨歇愉快地举起了大尾巴,不料那只没毛鸡竟突然发出一声鸣叫,那声音让雨歇颤了一颤,只那么一瞬间,它便从坑中一跃而起,落在了雨歇的对面,一脸愤怒地盯着她。“小妖,你这般侮辱我,我要杀了你!” 雨歇很无辜:“我哪里有侮辱你?你这鸡别不讲道理!” “你还说没有侮辱本君!” “……这也算?”雨歇更无辜了,摊摊手,“好吧,按你这么算的话,我不但侮辱了你,还侮辱了你全家,侮辱了你的鸡爸鸡妈,连带你的鸡友一并给侮辱掉了~” 没毛鸡气得眼睛都爆了,“本君要杀了你!”说罢便挣扎着拖着残躯扑了过来。 经过这番较量,实力摆在面前,雨歇已经不怕它了。听它又是这般鬼哭狼嚎,她扯出一个冷笑,嘲讽它道:“你都说了很多要杀了我的话了,也没见你真的杀了我啊?光说谁不会啊?我还要吃了你呢!” 没毛鸡怒得大吼:“我要杀了你!!!” 真是……没创意! 雨歇感慨它这坚持不懈的精神,下手越发猛了。这鸡这么壮,可以够吃很多顿了嗷嗷嗷!还是红烧比较有爱啊! …… “西风,雨歇,快住手!” 雨歇眼角瞥见阿玥远远地冲过来,心里纳闷,手下动作却不顿,招招犀利,致人死地。 阿玥急了,大叫道:“西风,雨歇,大家是自己人!快住手!” 没毛鸡大怒:“谁跟她是自己人!小妖,我要杀了你!” 雨歇恍然大悟,敢情眼前这只倔强的鸡竟然是那传说中脾气不大好的西风啊!她的第一反应是——好可惜,烤鸡肉吃不到了!到嘴的鸭子长翅膀飞了!第二反应是——不好,她下手貌似重了一点点。 眼瞅着阿玥跑近了,雨歇一扭腰一甩尾,利落地将那没毛鸡懒腰甩开,借着那力道纵身一扑,反扑进阿玥的怀里。她是笃定了阿玥断然不会推开她让她跌到地上去,相处的时间不算久,但是阿玥这个人的个性实在是太好看出来了。腼腆心软又容易害羞……只是不知道对外人是不是也是这么个模样? 阿玥果然不敢推开她,任由她将他缠了个结结实实。雨歇酝酿好了感情,委委屈屈地指控道:“呜呜呜呜。阿玥救我,阿玥救我!这是谁啊,长得好丑!怎么一见面就说着要杀我呢?我又没有得罪他,他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好不讲理,好可怕喔~” 这不是恶人先告状还能是什么?! 西风被甩在那杏树上,背部猛烈撞在树干之上,满树杏花扑簌簌落了他一身,也迷蒙了他的眼睛,天地一晌迷茫之间听力反而灵敏了许多。乍一听这该死的蛇妖竟然在阿玥面前敢搬弄是非,还说这等恶心人的话,什么叫作长得丑?他长得丑么?他长得丑么?他哪里长得丑了?!长这么大都没有人说过他长得丑!怎么能让人不生气! 西风怒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嗝屁在那里。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拿翅膀一抹眼睛,便瞅见那该死的该死的蛇妖抱着阿玥扭来扭去,顿时气得大吼一声:“该死的小妖!你再胡说八道搬弄是非!我要杀了你!”不顾浑身是伤,双翅一振,便猛扑上去。 阿玥被雨歇缠住,原本还有些难为情,脸红红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见西风这般失控的模样,先是惊了一惊,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抱住雨歇一侧身,躲开西风凶猛的攻击,一边扬声劝慰道:“西风,冷静点!雨歇不是敌人!” 西风本就是个倔脾气,此时是怒火攻心,哪里还可能听得进去?两眼只瞅见雨歇窝在阿玥怀中幸灾乐祸的脸,气得简直分不清东南西北,好在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理智告诉他不能伤了阿玥,只得气势汹汹地吼道:“你走开,我要杀了她!让我杀了她!”翅膀猛烈挥动,原地刮起一阵旋风,直直袭向雨歇。 阿玥连忙躲开西风的攻击,抱着雨歇游刃有余。 雨歇乐得清闲,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小师兄的身手,竟然是相当的不错。人果然是不能貌相的,谁能想到这么柔弱的少年竟然也不是一个好欺负的呢?唔,是她着相了。 眼看西风控制不住,还有越发疯狂的模样。阿玥原本尚算平静的面容终于凝重了起来。“西风,你魔怔了,需要冷静点……对不住。”这话一出,阿玥突然身形一闪,鬼魅一般地闪到西风的后头,纵身跃到他的背上,捏起一个法诀按向他的后颈,蓦地定住了他。 时间仿佛定格了。没毛鸡一个金鸡独立的动作定在那里,除却这一身狼狈之外,还真有些像座完美的雕像。 雨歇胆子瞬间肥了不少,拿尾巴尖戳戳他光秃秃的屁股,满意之余不吝夸奖:“阿玥好厉害啊,就这么一招解决了她,我可是打得很辛苦的呢……话说,他这是不会动了么?” 阿玥干咳一声:“不会……雨歇,男女授受不亲。” “喔……它是雄性动物?倒也是,哪有雌性那么暴躁的。”雨歇乖乖地收回那尾巴,趁阿玥还不注意,还悄悄地摸了一把。可惜了,这鸡吃起来铁定劲道!这话她还特意用心音传给了西风,末尾还喟叹一声,表示自己浓浓的可惜之情。 西风气得鸡毛都青了,偏偏现在口不能言。 阿玥自然是无所觉,绕到西风身前,这才仔细看了看他,结果看他那一身狼狈样也是惊讶了一把。“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西风咬牙切齿地瞪着阿玥身上死皮赖脸挂着的雨歇,一双几眼通红。 雨歇弱弱地瑟缩了一下,柔弱不胜地表示:“我在杏树上睡觉,他突然来了,要杀我,我很害怕……”那叫一个语焉不详,不过却将事情的大概给讲清楚了。末了雨歇撒娇:“呜呜呜,阿玥,我腰好疼!要不是我躲得快……呜呜呜呜。” 西风眼白一翻,不带这么扭曲事实的啊喂!明明是他躲得快!明明一直被攻击的是他!明明他根本就没有伤到她的腰! 阿玥自然是看不懂西风的悲愤,连忙为雨歇输入灵力,灵力所过之处将那酸痛之感一扫而光,爽得雨歇咩咩叫。雨歇这厢也感慨啊,他是没有伤到她的腰,可是她一直坚持使用甩尾巴这一招,甩尾巴要扭腰吧,扭着扭着就扭伤了,这不就是这没毛鸡间接对她造成伤害了么?如果不是没毛鸡挑衅在前,她用得着这么折腾自己么? …… “怎么回事?”潇若皱着眉,看着这满地狼藉。 师傅! 雨歇从极致的享受中惊醒过来,看着自家师傅神色莫辨,暗道不好。她以前时时闯祸,但绛仙老头本领大,又素来宠她,就算是将天给弄塌了对她而言也就是撒个娇卖个萌的功夫,凡事自有老头子顶着……当然,她其实是一个又孝顺又省心的好妖怪,七千多年下来,仔细数数也没惹过什么大事。这么想来,老头子养她其实还是挺顺心的嘛……咳咳,扯远了。 可如今面对的是新认的师傅,雨歇与他相处不久,还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脾气……就算是个好脾气,让她这七千年的老妖怪没脸没皮地去撒娇卖萌……这、这、这让她情何以堪呢! 这般想来,雨歇便有些局促无措了,呆在阿玥怀中一时不知道怎么办?脑中有些凌乱,待会儿要不要认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呢……还是狡辩到底? 额,这是个要好好思考的问题。 阿玥松开了雨歇,拍拍她的背,示意她不要紧张,自己恭恭敬敬走上两步,跪在地上,说道:“师傅……西风刚刚回来,还不识得雨歇,一时误会便打了起来。是弟子疏忽,忘记为他们引见造成这般误会,事发之后又未能及时阻止,弟子愿意领罚。” 雨歇原本还在装死,听阿玥这么一说,立即便不淡定了。 她倒不是有多圣母,只是好歹还有些担当,就这么件小事怎么好让自家师兄顶罪……反正那没毛鸡还活着,师傅再怎么罚也不可能要了她的命去。 这样想着她便摆了摆尾巴上前,凑到阿玥身边,张口道:“师傅,这件事不是……” 潇若的视线扫过她,淡淡道:“天色不早,阿玥你带着西风下去疗伤。” 雨歇不放弃,继续道:“师傅……” 潇若挥挥衣袖打断她,道:“此事为师心里有数,不必再提。” 雨歇从善如流地闭起嘴巴,好吧,既然不让她提,那她就不提好了。她又不是犯贱的说。 潇若道:“阿玥,你先下去。” 阿玥犹豫地看了看师傅,看不出他的真实心意,又看了看身侧的雨歇,有些担心,还想要求情:“师傅……” 潇若不容置喙地看了他一眼。 阿玥于是拱手道:“是。”说罢起身,径自过去扛起西风,走到她旁边时轻轻说道:“雨歇莫怕,师傅不会罚你的。” 雨歇心里一定,露出了一个诚心诚意的笑容,对他挤挤眼,小声回道:“知道了。” ------------ 第六章 更新时间:2013-06-15 第六章 阿玥刚出门洞,雨歇便见潇若的眼尾淡淡地扫了过来,一阵心惊肉跳,只觉得师傅这个人虽然淡,但并不是一点人气都没有的。比如现在,被她这么一看,她竟隐隐感觉到她家师傅似乎在……不高兴?不管是不是错觉,都足以让她惶恐一把了。雨歇连忙趴伏到地上,乖乖认错:“师傅,雨歇知错了。”不管怎么说,主动认错总是好的。问罪和认罪只有一字之差,结果却是千差万别的。 雨歇的姿势很诡异,还有那么些搞笑的意味。想她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大权大势,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她向来有不讲规矩的绛仙老头罩着,还从来没有这么低姿态过,这样子也确实是委屈了她。潇若只淡淡瞟过,面上波澜不惊,道:“错在何处?” 雨歇一愣,老实说,她根本没觉得自己错了,所以压根没有反省过……这让她怎么说? “我……”雨歇下意识摆了摆尾巴,咬牙道:“雨歇不该出手伤了没毛……西风。” “你确实有错。”潇若淡淡道:“却不是错在这处。” 雨歇诧异地抬头:“……?” 潇若一步一步走近她,修长的手指触上她的脑袋,雨歇微微一瑟缩,他犹如未察,只放轻了声音,道:“雨歇,你方才行事太过鲁莽了。” 雨歇不语,低着脑袋感受脑袋上的温热,一颗心都提在嗓子眼里。 潇若清淡的声音传来:“在还未确定对方实力的情况下便凭着一时意气与之相争,向来不是明智之举。雨歇,你方才是在激怒他,逼他下杀手。” 雨歇嗫嚅:“我……他没有我强,所以我才……”她确实是只顾占口头便宜掉以轻心了……可是,她绝对没有想过这样的话竟是师傅这样子的人教给她的。 潇若吩咐道:“日后不可再如此。” “我……是。” 潇若手掌一翻,一朵雪色兰花浮现在他的手心里,雪白的花色衬着玉白的皮肤,自有一分别致的韵味。雨歇只闻到一股甜香,一丝一缕钻进她的鼻中。她抬头看去,便见潇若将那朵兰花递到她面前,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道:“吃了它。” 雨歇犹豫了一下,便听潇若略显清冷的解释:“这是赛雪,食之可迅速恢复妖力……也可定魂。” 雨歇愣了愣,慢慢咧开了嘴巴,伸出红红细细的蛇信子将那朵赛雪卷进了嘴里,甫一入腹,便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胃中荡开去,涌向四肢百骸,直直地冲向尾巴尖。雨歇立即舒展开身子,将长长的身体伸得笔直,在草丛里翻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一身神清气爽。 “多谢师傅!” 潇若极淡地嗯了一声,“你自行休息吧。”便要转身离去。 雨歇也不知从哪里鼓起的狗胆,突然向前游了两步,开口道:“师傅!” 潇若的脚步停了下来,并未回头:“何事?” 雨歇只忐忑了一瞬间,便镇定下来问道:“师傅方才是替雨歇去摘那赛雪了是吧?”她不是那种迟钝到无可救药的人,虽然不聪明,但也听得出那句定魂是个什么意思……不就是她今日被吓到了,拿这个来压惊的么。师傅是好人啊! “只是恰巧看到罢了。”说罢举步离开。 雨歇愣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她这师傅,貌似有那么些傲娇啊! 赛雪确实好用,雨歇只觉得精力好得很,等一身灰衣的仆从送来晚膳时,她还没有丝毫困倦的感觉。那仆从是傀儡之术制成的纸人,并非真正的肉体凡胎。雨歇初始还好奇了一把,研究久了发现这些纸人都是一个表情,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入夜时雨歇躺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到最后只好干脆放弃,修习起白天还未完成便被打断的飞行之术。妖怪本来就无需天天入睡,睡眠不过是为了补充流失的妖力罢了。身为蛇族的她比较特殊,每年冬季都要经历一次长眠以避寒冻,这个可以说是蛇族的天性。 逆天也不是不可以,但终归是要付出代价。 雨歇自认不愿意付出那种代价。 再加上她并非完完全全的妖怪,是以日落而息这个对她来说,纯粹只是一种难以改变的习惯。 修炼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似乎只是一闭眼之间,天便已经亮了。雨歇滑下床铺,腹部擦过床前的镂空浮雕踏板上,出了院子,仆从已经等在那里了,雨歇匆匆吃过早点,直奔做早课的去处。 没想到竟然空无一人。 雨歇先是诧异了一下,马上又想到昨天那只被叫作西风的没毛鸡应该是被教训得不轻,短时间之内要好全,怕是也难。至于阿玥,怕是也要照顾那没毛鸡脱不开身了。 雨歇无所谓地甩甩尾巴,直觉游到最靠窗的位置上,将身子盘成一团,伸出尾巴尖开始扒拉那一堆小山似的甲骨。勉勉强强写了一遍,竹楼外便传来了细微的动静,雨歇忙伸长脖子探出窗去看,一眼便瞧见了阿玥,正想开开心心打个招呼,忽然阿玥身后出来一个少年,少年身形略显单薄瘦削,五官却很是深邃立体,剑眉入鬓,透着股桀骜不驯的傲气。只是如今两颊有些苍白,嘴唇失了血色,那傲气也就不再那么明显,反倒添了两分柔弱。身上着一袭张扬刺目的红色劲装,袖子狭窄,正好密合地贴于手腕,袖口以金色丝线勾勒出反复古纹,很是不凡。不可否认的是,这厮相貌不错,光看着还是挺赏心悦目的那一种。 这? 哪来的这么个货色? 与阿玥放在一起,倒是出奇地没有违和感呢! 雨歇邪恶了一把,将身体往窗边上挨了一挨,让自己越发隐蔽一些。两眼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越看越和谐。既然是阿玥带来的,那以后便可有的是时间相处了。雨歇不是颜派,甚至在这方面还比别人要迟钝了那么一点点,对人的美丑并没有太大的感觉。这还要拜她在玄虚之境呆了七千年,看了七千年的动物所致……玄虚之境可以说是一个未经开化的地方,在这里少有妖怪化作人形的,大家都是以原形招摇过市。雨歇看着那些奇奇怪怪的生物看久了,反倒对人的模样淡忘了。久而久之,也就不在意了。 不过,漂亮的总比丑的好。虽说红颜祸水,但是再祸也祸不到她头上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还是像一般人一样,很乐意欣赏美人的。 可惜美人并不是那么愿意被她欣赏。 雨歇看得真欢快,那少年突然抬起了头,视线往她藏身的方向扫了过来。雨歇总归还是露着一双眼睛在外头的,虽隐蔽,但并不是完全就隐形了,是以就被他这么看了正着。当然,她是不会有什么做贼心虚的念头的,反而瞧得越发起劲了。 那陌生少年瞧见她,首先便是凶神恶煞地瞪了一眼过来。眼神那叫一个凶狠,分明是想把她就地宰了生吞活剥,吃个骨头渣渣都不剩! 这诡异的眼神让雨歇浑身恶寒了一把,本想同样恶狠狠地回他一眼,瞪什么瞪!比谁眼睛大啊!突然便想起了师傅的吩咐,只好默默缩了缩尾巴,乖乖回了座中。 心里暗叹倒霉,怎么竟然又遇到了一个好斗的!昨天那只没毛鸡就够惹她心烦的了,没想到今天又遇见了一头!这叫什么世道啊啊啊!为什么人不能像师傅和阿玥那个样子呢?瞧瞧这两位多好!一位省心,一位贴心。作为一只成熟的淑女蛇妖,她可没有那个精力天天跟人斗嘴打架~会影响她的形象! 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念头炸进识海,莫非……那少年便是那只没毛鸡?! 事实证明,雨歇又一次真相了! 那少年一进屋内,瞧见她,便从鼻中出气:“阿玥,你怎么没告诉我,这低贱小妖,莫非也妄想与我们一道?” 这欠扁的语气,这销魂的气质……不是没毛鸡还能是谁?! 雨歇的脾气在妖怪里还是挺不错的,平日里温吞得都不像一个妖怪……是以爆发起来也格外恐怖。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的道理吧。妖性被压抑久了,一爆发出来就会不可收拾。不过就在昨天她的脾气已经发作过了,是以今日的她格外的淡定,淡定得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蛋疼。 她唯一的感觉就是,她跟这只没毛鸡绝对是犯冲!还是前世犯冲!喔忘了,他一定是没有前世的! 阿玥倒是比她还要不淡定些,生气地驳斥他,道:“西风,雨歇是师傅收的弟子,是我的师妹,你怎可这般无礼?快向她道歉!”他这话不重,真的是一点都不重。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不痛不痒的,但是对西风似乎是打击甚大。 西风更不淡定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阿玥,一张俊脸由白转红,又红转紫,由紫转黑,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哼了一声。 阿玥自然不肯依了他,毕竟这事确实错在西风,还想再说,雨歇已经摆着尾巴绕了上来,姿态亲昵又自然,“阿玥,你今日来得好晚,我可终于比你早了一回。”尾巴像只小狗一样摇来摇去,脸上满满写着三个字——求表扬! 阿玥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化作了一脸的柔和:“雨歇很厉害。” 雨歇笑得更欢快,缠住他的手臂,拉他去自己的桌前,一边走一边催促道:“那是自然,不用你说我都知道。在玄虚之境里我可是最厉害的……我还有好多问题不明白,等着问你呢。既然你来了,师妹我可是求指教喔!” ------------ 第七章 更新时间:2013-06-16 第七章 雨歇笑得更欢快,缠住他的手臂,拉他去自己的桌前,一边走一边催促道:“那是自然,不用你说我都知道。在玄虚之境里我可是最厉害的……我还有好多问题不明白,等着问你呢。既然你来了,师妹我可是求指教喔!” 这话里话外,那是明明显显地将西风晾在了一边当壁花了。 雨歇喟叹,她果然是个睚眦必报的好姑娘啊!修炼之人最怕的就是业障,西风这种的就是她的业障了吧~业障这种东西,自然是有一报还一报,扼杀在摇篮里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西风本就不是个好脾气,难得有阿玥这样一个挚友,哪能见他被一个妖女迷昏了头……还是个长得极其凶悍的妖女!正想上前制止,却被阿玥的眼神给止住了。阿玥年纪并不大,平日也是一副温和的模样,但其实性子也是个倔强的,一旦有了决定,却是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的。 他向来尊重他,自然也不会去驳他的意愿。这么一来,便成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局面,百般无奈之下,最后只得狠狠地瞪了雨歇一眼,不情不愿地找了个位置去修炼了。 注定是修炼不进去的。 他的伤本就没有好全,如今情绪波动又如此之大,还强行运行灵力,分明就是件极不理智的事情。没多久便陷入了一派混沌之中,虽无危险,但也是极难过的。 恍恍惚惚之间,听到雨歇轻快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声音响起:“阿玥,我好久没有吃鸡了,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西风不是鸡,那些鸡什么的还是他的盘中餐……但因他形体确实似鸡,自小到大,也难免有不长眼的家伙误以为是。可以说,他一生中最恨的事情就是被人当作鸡!听雨歇这么一说,忍不住就想起昨日争斗之时,那该死的蛇妖竟然叫他没毛鸡!天晓得他跟鸡根本就不是一个品种的好不好! 所以说,那蛇妖果然跟他不对盘,这分明是在向他示威,给他添堵来着! 西风暗暗祈祷阿玥能够好好教训那不识好歹的蛇妖一顿! 片刻沉吟之后,阿玥温和的声音响起:“好,便依你。” 西风差点就喷出一口黑血来……泪奔~ 阿玥,你不能这么没原则! …… 等西风好不容易将体内暴\动的灵力平息下来时,此地早就人去楼空,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话说,他是被抛弃了么? 西风:“……!” 厨房离做早课的院子相距甚远。平日里都是那些傀儡仆从来回送餐的,当然毫无疑问,那些食物也是傀儡们做的……味道很不错,让雨歇大叹傀儡术的好用。可惜好用归好用,学起来不容易,这些高级傀儡都是师傅做的。换作她的话,便是真做出来了,也不会到这种栩栩如生的地步……更何况她如今连字都没认全,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了。 有傀儡在,这种事情都是由傀儡处理的,便是阿玥也不怎么入厨房。 总的来说,这种自力更生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做。 雨歇心里舒畅,也不介意这些,毕竟她本意并不是要吃烤鸡……当然,如果能吃到那就更好了!她对肉可是有一种深深的执念,想要戒掉,何其不容易啊!雨歇尾巴一摇一摆地跟在阿玥身边,跟了许久都没见阿玥开口,侧了脑袋看去,恰好瞥见阿玥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叹了口气,也知道自己做的确实是为难了这个单纯的少年,便开口道:“阿玥,我方才是说笑的,并不是真的要吃鸡。不若你便先回去吧,我在这儿逛一会再回,可好?”那没毛鸡估计现在正在炸毛,让阿玥回去安抚一下也是好的,省得她下午不太平。 阿玥脚步一顿,侧头看她,浅浅一笑,笑容干净得像一湖被春风吹过的碧水。“我从未做过鸡肉,正在想待会应当如何动手?” 雨歇怔了怔,尾巴停止了摆动,心脏噗通噗通的,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涌上了一种陌生的情绪,貌似是……被感动了。 她突然就产生了一个想法——这个少年啊,做她师兄真的是她的福气。 顿了一顿,雨歇歪着脑袋,好奇地问道:“阿玥,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个没毛鸡到底是谁?你告诉了我,我日后与他相处也有点底了。” 阿玥很诧异,确切来说,是不可思议:“没毛……鸡?” 雨歇早就料到了他的这个反应,很诚实地点点头,道:“嗯,他不就是没毛鸡么?我有说错么?我见着他的时候,他可是一根毛都没有。只是不知怎么的,后来就长出来的。你说奇怪不奇怪?”她说的绝对是大实话。 阿玥如今简直是哭笑不得,无奈地抚了抚额头,道:“雨歇,西风不是鸡。他那性子,你这般说,也难怪他……”最后只剩下一声无奈的轻叹了。 雨歇咧嘴笑,她当然知道那玩意不是鸡,试问这世上哪来这么大这么诡异的鸡?!还让不让她吃鸡肉了! 这么说,自然是……自然是因为她想说。没毛鸡虽然可恶,但凡事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情演变成后来那个地步,也绝对少不了她出的那份力。虽然这不过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但与其以后提起来引起芥蒂,还不如现在就说明白。 好吧,这完全就是她想多了。 不过,就是当笑料来说一下也是好的嘛~ 雨歇眨眨眼,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看着阿玥。 阿玥摸摸她的脑袋,雨歇微微眯起了眼睛……虽然被这么摸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吧,但是她现在不得不怀疑,阿玥和师傅莫不是把她当……小狗了吧?这个问题以后得好好问一问,事关她一个大妖怪的尊严,绝对不能就这么马马虎虎的混过去。嗯!扼腕! 阿玥好笑地向她解释道,“西风的原身是五彩重明鸟,并不是鸡。” “什么五彩重明鸟还是什么没毛鸡……”雨歇直觉不屑道,突然顿住,歪头问道,“什么是五彩重明鸟哈?”冷汗滑过,为毛一只没毛的鸡会叫五彩重明鸟?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毛要侧重“五彩”?!这会不会很讽刺?他身上分明只有一种颜色!——还是很囧的肉色的那个说!虽然后来倒是长毛了~但也不见得有多彩色么~ 好吧,最后一句纯属个人偏见。 “重明鸟是上古神鸟,是猛禽,气力大,能搏逐野兽虎狼。上古洪荒之时也是统领一方天空的。如今种族败落,族人已是不多了。你也瞧见了,他体形似鸡,也难怪你会这般叫他……不过鸣声如凤,却不是一般凡鸟能有的。之所以是重明,那是因为他每个眼睛里有两只眼珠,为重瞳之象,所以才叫做重明鸟。西风脾气是有些暴躁易怒,但他本性不坏的。若是他冲撞了你,你也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雨歇默默吐槽。我倒是不想跟他一般见识,但他非要跟我一般见识啊!而且瞧今日这样子,他大概是很难甘休了,保不准还会继续同她一般见识下去。她能怎么办? 不过话说回来,雨歇探出大半身子去,凑到他面前,牢牢盯住他,“阿玥,你跟那只没毛鸡很熟。”这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雨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需要阿玥给她一句确定的话便可以。 阿玥很实诚地点点头,道:“我与他虽师承不同,但因西风的师傅时常闭关,每每此时,便会遣了他来这里与我们同住,因此也算是自小一同长大,自然是有些情分的。” 情分啊~ 雨歇邪恶了。 阿玥顿了顿,又道:“雨歇,日后你莫要再如此叫他了。” 雨歇明白阿玥的意思,却仍是撇了撇嘴装糊涂:“叫什么?” 阿玥没料想雨歇竟是故意的,还以为她是当真没听懂,只好解释:“西风性子倔,也最经受不得别人调侃。你若叫他没毛……鸡,我怕终会惹出些祸端来。” 雨歇觉得好笑,脸上还是作出一副困惑的模样,嘴上说道:“虽说如此,可是我初见他时,确实是没毛的……他既敢光着身子飞,又岂会怕我说他?” 阿玥艰难扶额,道:“雨歇,其实西风是有毛的。只是,你见着他时没毛罢了。” 多么劲爆的消息啊! 雨歇猛地抖了一抖,什么叫“你见到他是没毛”?莫非???他还是间歇性脱毛??? 实在是太可怕了! 阿玥不知雨歇已经想歪了,自顾自解释道:“他平时都是五彩羽翼加身,只是飞起来时才会解落毛羽,肉翮而飞。他们族中都是如此,并非他一人特殊。这也算是五彩重明鸟的特性了吧。是以你这般,倒真真是误解了他。” 雨歇一脸狗血无比的表情,就地石化,这话她半懂不懂,但大概还能听出个所以然来……阿玥的意思是说,那鸡只要一飞起来就会掉毛?还是统统掉光的那一种说?是这样子的吧? 雨歇想象无能。天哪,这叫毛个神迹啊!难道他那一族还真的兴裸飞? 只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林子大了,果然什么鸟都见得着啊…… ------------ 第八章 更新时间:2013-06-17 第八章 阿玥希望他们两人和解,这想法是好的,但是实践起来,却是极其不容易的。好吧,是非常非常的不容易。 和解,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要真是随便说说就能和解,这世上哪来那么多至死都没解开心结的冤家。 他们当初的梁子可是结大了,一时半会想要解开,那又不是真正的绳结,是说解开就能解开的么? 其实雨歇倒是无所谓,反正那一架下来,吃亏的又不是她。她不但没吃亏,还占到了不少口头上的便宜。虽然结果是被师傅给“教育”了几句,但是这也挡不住她汹涌而来的好心情啊!别扭的是西风……他折损的可不仅仅是里子,连面子都没有了。要向这个害他声名扫地的罪魁祸首妥协认错,还是等下辈子吧! 喔……他们也都没有下辈子的。 雨歇对此非常的有自知之明。 无奈两人明明已经相看两相厌,却不得不天天面对彼此,也实在是一种折磨。天长日久,逐渐便形成了惯例。西风的嘴那是越发的毒了,一开口便是毒气逼人,非得熏黑方圆十里地。每日非要刺上雨歇几句方才舒服……雨歇觉得他所有的时间不是用来修炼,而是用来盯她的梢,纠她的错了。 雨歇也早已习惯这只毒舌的没毛鸡,直接无视……关于他的,哪怕是一片羽毛的事情,也直接无视掉。他再毒舌也没用,因为她自动将他屏蔽了。 阿玥见两人如此,也是急过一段时间的,可这种事情,急也是没有用的。久而久之,见他们也只是口头上说说,并没有动手的趋势,也就慢慢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毕竟两人是天生敌对的种族,要他们和平相处,也确实是异想天开。 …… 时光就这么哗啦啦地溜过去了,在师傅的教导,阿玥的陪伴以及西风的白眼中,雨歇也并未觉得岁月流逝。仿佛就在一转眼间,雨歇院子中庭里的杏花树花开花落已几度。 清晨露重,阿玥要去后山采药草。这些年不知怎的,阿玥开始研究起了医术,对采药一事抱了浓厚的兴趣,偶尔也就不会去上早课。一般这种情况发生,雨歇势必是要跟着阿玥一同上山去采药的。笑话,在没有阿玥的情况下要她和没毛鸡共处一室……还是饶了她吧。更何况,私心里她当然更愿意去外头玩而不是成日呆在房中苦读。 阿玥这几日致力于研究炼制大力丸,甫从书上得了信息,说是櫰木的果实是炼制此种丹药最重要的材料之一。这后山中有没有这种东西,雨歇是不知道的。阿玥告诉她,这櫰木形状像棠梨,叶子是圆的并结红色的果实,果实像木瓜大小,人吃了效果尤为明显。 这样子的形容……其实还是抽象了一点点。阿玥本来就没想过要雨歇帮忙,于是两人一前一后,阿玥在前头开路,雨歇在后面慢悠悠地欣赏风景,却没想到竟然神奇地让她发现了一株赛雪。 她围着那赛雪转了好几圈,终于确定这同师傅给她吃的就是一个品种的,刚要将它摘下来,便敏锐地察觉草丛里有动静。 雨歇伏低身子,警惕地盯着那不断传来风吹草动的草丛,听那沙沙之声越发地响。腰间凝了力气,正想待那家伙现身之际将它击毙,不防那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极为缠绵悱恻的:“雨歇~~~” 她一僵,便是那么一瞬间,一个白团便从草丛里蹿出,直直地扑进她的怀中。 雨歇一脸黑血,无比嫌弃地用尾巴缠住怀中的狐狸,将它倒吊在自己面前,“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狐狸一摇一晃,漂亮的大眼盈盈欲泣。“嘤嘤嘤嘤~你这没良心的!人家如此真心待你,不曾想你竟然一声不吭便扔下人家跟别的野男人跑了!人家好受伤!好受伤!” 雨歇满脸黑线,冷冷吐槽道:“我离开那日你不是去找漂亮女妖精勾搭成奸去了,没有打扰你,我很抱歉。” 狐狸羞涩捂脸:“雨歇你好讨厌喔~怎么可以这个样子说人家呢~” 她很想就这么将它甩远,还没付诸行动,便看到阿玥匆匆跑了过来,“雨歇,发生何事?”话音刚落,便看到了那只被倒挂金钩的狐狸。“这……” 雨歇干咳一声,默默扭过头去,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阿玥走到雨歇面前,看了眼狐狸,又看了看雨歇,问道:“这可是青丘狐族?” 雨歇不好再装死,讪讪地摇了摇那装死的狐狸,道:“不是……它就是一只野狐狸。” 狐狸顿时炸毛,含羞带怒地嗔她一眼:“雨歇你好过分呢,人家这么高贵的雄性,怎么可能会是野狐狸!” 雨歇:“……” 阿玥:“……” 阿玥最先反应过来,对雨歇道:“这是你的故交?” 雨歇非常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也算不得故交,只是以前认识而已。” 狐狸再次插嘴:“雨歇,你和人家都是那种关系了,怎么能说认识而已呢?讨厌啦~” 雨歇:“……” 阿玥:“……” 雨歇嫌弃地松了尾巴,将狐狸扔开。狐狸一个轻轻巧巧的鹞子翻身,优雅地落在了地上,一边梳理自己微微有些翘起的毛发,一边还抛了一个媚眼给雨歇:“雨歇好过分,怎么可以对人家这般粗鲁呢。” 阿玥微微笑道:“雨歇,你这小友倒是很有……个性。” 雨歇艰难地应和一声:“确实很有……个性。” 狐狸害羞地扭了扭屁股:“人家本来就很有个性~讨厌,不要当着人家的面夸人家啦,人家脸皮子薄,会害羞的!” 雨歇默默捂脸,她能不能当做不认识这货? 阿玥倒是瞧着新奇,弯了腰,不自觉便伸出了手去摩挲它毛绒绒的小脑袋。 狐狸犹如被非礼了一般,尖叫着跳开,用肥短的爪子抱住了脑袋,大呼小叫:“讨厌!你要对人家做什么!你不知道对雄性做这等子事情很失礼吗?!” 阿玥脸上瞬间烧了起来,“抱歉……” “一句抱歉就完了么?人家的尊严可是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雨歇一尾巴甩过去,将那蹬鼻子上脸的家伙戳翻在地,安慰阿玥:“不用理它。” 狐狸不满地直哼哼:“雨歇你果然是个喜新厌旧的家伙,厌倦了人家就这样对我,弃人家入草芥,原本你明明对人家很温柔的!亏人家还对你念念不忘难以割舍~雌性果然都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哼~” 雨歇:“……”狐狸你其实是找死来的吧! …… 因为多了一只狐狸的缘故,采了櫰木和赛雪之后,阿玥和雨歇便打算回去。狐狸是个话痨,还是个一说话就欠抽的话痨。阿玥脾气好,凡事皆是笑笑而过。雨歇却不同,这般好的天气拖着这么个拖油瓶,她心里很不爽的有木有! 两人一路听狐狸聒噪这些年的日子,雨歇满脸不痛快,阿玥则是抿着唇,一脸哭笑不得。等回到了宅中,两人径直回雨歇的别院。一到那里,狐狸便迈着小狐步四处打量,“这便是雨歇的住处么?唔,勉强可以入眼。” 雨歇:“……滚!” 狐狸撒娇:“好过分好过分~” 阿玥道:“既然你是雨歇的朋友,不若便住下来吧,也好有个照应。” 狐狸骄傲地一昂头:“这还用说!”瞧雨歇一脸杀气,又吧嗒吧嗒跑过去蹭了蹭雨歇:“人家好不容易终于见到了你,怎么舍得就这么分开呢?雨歇你也不舍得人家的对不对?” 雨歇:“……”她再也不可能遇见一只比它更不要脸的生物了! 阿玥道:“你随我来。” 狐狸警惕地瞅着阿玥:“人家为什么要随你来?” 阿玥好脾气地解释道:“我领你去下榻处。” 狐狸大手一挥,分外豪迈地拒绝了他:“不必了,人家住这儿便好。” 阿玥难得噎了一噎,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雨歇,有些犹豫:“这怕是……” 狐狸顿时一脸悲愤,爪子一颠一颠地指控阿玥,道:“人家好多年没有见到雨歇,一腔相思之情无处诉,对雨歇真的是分外想念呢。如今好不容易相见,正好可以圆了旧梦。你好意思将我们分开,阻拦我们叙旧么?你好意思么好意思么?” 这实在是恶心到她了! 雨歇抬起一尾巴,狠狠地将狐狸拍进土中。其力道之凶猛,直接将这好不容易修复的土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来。 雨歇默默地收回尾巴,没办法,看到狐狸总是很难维持她好不容易才建立的淑女形象。她淡定又蛋疼地表示:“阿玥你不用管它了,它想留在这里就留着吧。我会处理好它的,你不用担心。”她当然还是知道阿玥的顾虑的,但是……这种顾虑会不会太扯了一点?狐狸虽然嘴贱,但是实质上也没什么过分的动作~再说了,她是那种那么容易被人占便宜的蛇妖么?当然不是!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一只是不会化形的蛇妖,一只是不会化形的狐狸……两个放在一起,就算是想要发生点什么,体形上也是不允许的吧。 有时候,兽兽的难度比人兽还有大得多呢。 ------------ 第九章 更新时间:2013-06-18 第九章 不管怎么说,狐狸算是彻底在雨歇的屋子里安家落户了。两人平日里也是睡在一张床上,各睡一边。狐狸体型小,不占地方,雨歇对此很满意。她对这男女大防之事倒是丝毫都不避讳的……毕竟,要把狐狸当作一个男人来对待……雨歇被这个想法给惊悚了一把,还不如把她自己当作一个爷们来得实际点。 狐狸吧,除了它喜欢美人之外,这身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有哪一点像个男人? 最近下了几场雨,天有些凉,雨歇惧冷怕热,晚间凉的时候,直接扯过窝在一边的狐狸盖在肚皮上当被子……或者直接将它碾压成一团取暖。 几日下来,雨歇倒是神清气爽,狐狸却是两眼挂着黑眼圈,走路时都有些摇摇欲坠。 “雨歇,人家知道你的心思,但是能不能不要这么……迫切。人家身子这般柔弱,受不住啊!你瞧瞧,最近人家夜夜睡不好,连皮毛都黯淡了不少呢!这个样子太折损我身为雄性的魅力了,你让人家怎么有脸出去勾搭漂亮的雄性呢?巴拉巴拉巴拉……”狐狸碎碎念。 雨歇直接无视之。唔……狐狸别的没有,这身皮毛还是分外不错的! 狐狸只觉得有一道不怀好意的视线投注在它美丽的皮毛之上,柔弱的身子抖了一抖,双爪怀胸,弱弱地退到了角落里。“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吧!人家……人家不会就范的!” 雨歇:“……” 阿玥炼制大力丸的材料终于集齐了,前一晚便来告知她,自明日起,他便要闭关,少则七八日,多则三四月。让她在这段时间内好好修习法术,不可懈怠。雨歇嘴上应得格外爽快,心里想的却完全不是一回事。如今魔界那边似乎又出了什么事情,动荡的很;师傅这几日也不在宅内;狐狸这家伙还是三天两头出去偷腥;这空荡荡的宅中除了那堆死气沉沉的傀儡之外,就只剩下那只更加死气沉沉的没毛鸡了。 唔……让她一个人单独面对没毛鸡,雨歇表示压力很大。 是以第二日阿玥闭关之后,她根本就没有去上早课,只将师傅教给她的隐身术法诀练了几遍,见没有什么效果,也不勉强,吧嗒吧嗒便跑到后山去了。 她自吃过赛雪之后,认定了那是一样好东西。是以在后山第一次发现赛雪时,那种激动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些日子跟着阿玥一同上山采药,她实际上便是为了那赛雪而去。也不知是不是她人品爆发了,竟真让她找到了一丛赛雪,长在山谷边一处凹陷地中,汇聚了不少灵力。可惜雨歇去的时候,赛雪还未开花,她只觉得味道熟悉,一时也吃不准。问了阿玥之后才确定下来,这一窝十一株,竟统统都是赛雪无疑。 阿玥对此也很吃惊,赛雪这种东西极其稀奇,一般都是单独生长的,如今这聚在一块儿,倒是稀罕得很。 雨歇可不管这稀不稀罕的问题,她只知道这些是赛雪就是了。为此她特地在那里设下了一个聚灵的结界,生怕有什么不长眼的野兽将她的花采取,又加了一层结界保护着。可即便如此也是不能安心……好东西在彻底成为自己的以前,总是让人忐忑不安的。雨歇这几日是恨不得能够在那里扎根,直扎到那赛雪开了为止。 阿玥自然不会允许,虽是自家后山,但是挡不住变数这种东西的存在。若说一点危险都没有,那也未免太过托大了。 雨歇于是等啊等,终于等到了阿玥无法管她的一天。 让她欣喜的是,这赛雪并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十一株株中已有三株长起了花骨朵,整一个含苞欲放。 花期将至,雨歇去得越发勤快。等到阿玥闭关的第四日,那三株起了花骨朵的赛雪之中,终于有一株怒放起来。她刚撤了最外面的一层防护结界,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妖,你在作何?” 雨歇猛地回头,便看到一身红衣猎猎的西风站在那处,一脸高傲地看着她。 没有阿玥在,她也懒得客气,当即没好气地顶回去:“关你什么事!”后退一步,有意无意地将赛雪挡在身前,雨歇两眼危险地眯起,“你跟踪我?” 西风当即冷哼一声:“你别自作多情!谁稀罕跟踪你!你以为本君愿意管你?若不是阿玥……” “那你就别管我!”雨歇不理他,“阿玥那边你不说我不说,他自然不会知晓。”再说了,她又没做什么坏事,怕什么! 西风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小妖,你别不识好歹!” 这家伙有完没完!雨歇脸色不虞,说出的话自然不会委婉到哪里去:“喔,那你告诉我,你是好,还是歹?” 这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语气很容易让人听着产生不愉快的心情,尤其针对的还是脾气本来就不好的西风。西风没让雨歇失望,自然而然地怒了:“你这该死的小妖,竟敢侮辱本君!” 雨歇无语了,看白痴似的看他一眼,道:“我又哪里侮辱你了?!真是的,我觉得我们的思维根本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麻烦你闪开点,别打扰我做事!” “做事?”西风的视线越过雨歇直投向她身后的赛雪之上,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这几日天天不知所踪,不会就是为了这些玩意?” 雨歇已经不耐烦了,真是的,这家伙越来越聒噪了!她干脆不理他,反正谅他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对她痛下杀手……再说了,他就算是想要痛下杀手,也得看看她同不同意。总的来说,对于自身实力比这只鸟强的这个事实,雨歇是十二万分的满意的。 她欢快地甩甩尾巴尖,小心翼翼地摘下那一朵开得正好的赛雪,甜香味瞬间涌上鼻尖,让她浑身都舒畅。好东西啊好东西!哪怕是闻闻都能清醒提神!她正想着将那株赛雪给吃了,不妨西风突然上前来,从她尾巴尖上夺过那朵花。雨歇只觉得眼前一花,那赛雪已经不见了踪影。 等她回头,瞧见西风正一脸嫌弃地把玩她辛辛苦苦养成的赛雪之后,顿时气得两眼发昏:“还给我!” 西风扬起下巴,高傲地睨着她:“本君便是不还,你又待如何?” 老娘杀了你! 这是她的第一想法——在听到西风那无比欠抽的话后便第一时间涌进了她的脑海里。 回过神来再一想,便觉得这想法太伤同门感情,太过血腥……太破坏她乖巧温柔的形象!为了注意影响,她只好忍气吞声地表示:“还给我!!!” 西风高傲地一抬下巴,道:“本君还就是不还了!” 雨歇周身气压瞬间降低,整个人笼上了一层黑雾……西风,你这只该死的没毛鸡是真的欠抽!她在心里用小鞭子各种抽打他,抬起头时面容已是稍霁,嘴角微微抿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抬起手指指着他的背后,错愕地瞪大眼,“天呢,阿玥,你怎么出关了?” 她的表情太具有欺骗性,西风下意识回头去看。 空无一人!哪里来的阿玥? 西风很快反应过来,不用回头便听到了迎面而来的一阵劲风。雨歇的目标很明确,自始至终都是冲着那朵赛雪去的,趁西风一个不留神,抬起一尾巴便直击他的手腕。岂料西风虽然看着不像个聪明人,终究也不是吃干饭的,在那么一瞬间还能够作出应对的政策,振起双臂向后飞出三丈,轻飘飘地落地,躲开了雨歇的攻击范围,看着她冷笑道:“雕虫小技还敢班门弄斧,不识抬举!” 得!这话说的,敢情你还是耍雕虫小技的祖师爷啊! “到底是谁不识抬举?”雨歇直翻白眼,“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你怎么就这么找抽啊!”干嚎了两声,她又欺身上前,“还给我!”那冲劲,显然是不的目的不会罢休的了。 西风伤势早已打好,如今反应极快,电光火石之间便绕到了她的身后。他当初轻敌,是以伤在了雨歇手中,如今谨慎了许多,若运气再好一些,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一战之力的。 雨歇很不明白这只没毛鸡怎么会突然之间这般欠扁……他以前明明只是欠抽而已!怎么突然之间就莫名其妙地升级了?——当然,她对这原因不感兴趣,唯一感兴趣的,便是如何夺下他手中的赛雪!天杀的,那明明就是她的东西! 她尾部暗暗蓄力,眼睛牢牢盯住他的肩膀。 西风是瞧出了她的打算,向后退了一步,道:“小妖,做错了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想要这赛雪是不是?”看着雨歇一脸凝重的表情,他蓦然冷哼一声:“本君便是将它毁了,也不会给你。这便是你侮辱本君的代价!”手腕一翻,那赛雪竟被他给扔了出去,直直掉入他身后的山谷之中。 雨歇简直是气得脑袋都快要爆炸……这个变态这个脑残!格老子的打不过她就用这种阴险的招数!吼吼……她的赛雪啊! 她冲过去,一尾巴将西风拍到一边的崖壁上,纵身一扑,又一卷,将那直直坠落的赛雪卷了起来。下落之际脑海中突然便忆起了被她学了个半吊子的飞行之术,法诀很快便念出了口,蓦然之间便觉得身子一轻,下落的势头缓了一缓,雨歇心下一喜,扭着腰向崖边扑去……安全着陆。 没想到她第一次尝试用这还没练熟的飞行之术,居然能取得这样好的结果……哎,她真是个天才! 正得意着,她向前游了一游,不料腹下竟碰到了颗光滑的小石子,一个“咯噔”,整个人一个趔趄,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便直直地向后栽了去。 雨歇:“……” 人呢,果然是不能太得意的! 这下头是个山谷,并不是特别的陡峭,坡上还长满了细细的绒草,也没有特别尖锐的石头。是以雨歇这一栽虽是栽得晕头转向,灰头土脸,却并没有受伤。等那下落的势头终于停了下来,雨歇肚皮朝天,恰恰躺在了谷底最深处。晕眩的感觉让她半天没有爬起来,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平躺着。 半柱香之后,那晕眩之感才稍稍散去了些,雨歇缓缓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天上乌云朵朵,像是小山似的一堆叠着一堆压在她的头顶之上…… 雨歇一愣,这是……变天了? ------------ 第十章 更新时间:2013-06-19 第十章 雨歇一愣,这是……变天了? 乌压压的云层越压越低,隐隐有摧城之势,一片乌云之中有金光闪动,一纵即逝,犹如惊龙游走在墨海之中。 雨歇心里诧异得不得了,若说这是变天,这天未免也变得太快了一些?不过就半柱香的时间,怎么就……这般翻天覆地了呢? 凡是不符合常理的东西,必然都是危险的。不管怎么说,呆在这种地方肯定不会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雨歇艰难地翻过身,沿着山坡向上爬去。刚爬了两三米左右,云层中一阵阵咕隆声,好似是发酵了的沼气。雨歇心知不妙,一道金色雷电便直直劈下来,恰恰劈在她的面前。这一切发生得极快,雨歇只看到一道电光劈进了她身前的泥土里,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顷刻之间,那原本草木繁茂的泥土就成了一片焦黑,还冒着丝丝的黑烟。 这要是直接打在她身上……难以想象啊难以想象! 雨歇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不料才一动,又是一道雷电劈下来,劈进了她的尾巴后一寸之地,彻底绝了她的后路。雨歇被这巨大的鸣动之声吓了一跳,尾巴尖没来得及躲开,劈得她一阵钻心的发疼,筋脉都抽了一抽。她还不肯死心,又往身边侧了侧……这回是噼里啪啦一阵雷打下来……好在准头不够,都劈在了她的身侧,直将她周遭劈了个寸草不生一片焦土。 雨歇龇牙咧嘴,终于意识到……事情可能大条了!这个时候还认为这雷电只是个小小的意外,她恐怕就要被意外了吧。 这是警告!绝对是警告!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雨歇慢慢地试图蜷缩起自己的身体,云层中金光游走,气流涌动得厉害,似乎随时随地都准备劈下来。雨歇一噎,如鲠在喉,不敢再妄动。要说速度,她便是再快,也不可能快过雷电;何况这是一处谷地,周遭根本没有供她躲避的地方!她就算想冒险拼上一拼,也没那个条件……也就是说,逃避是无用的。 西风!对了,西风! 雨歇抬头去看那罪魁祸首,想要寻求一点帮助。有阿玥师傅在,她若是死了,这家伙势必是逃不出责任的。她眼尾一扫,一身红衣的西风真的是很显眼,她一眼便看到了他……悲剧的是,此时西风正无声无息地躺在上边,显然是被她拍晕了。 雨歇:“……” 好吧,求人果然不如求己。别人都是不可靠的……没毛鸡更是不可靠的!追根溯源,她这莫明其妙的遭遇还是拜他所赐呢!真是,她忍不住阴暗地揣测——这不会是一场阴谋吧?莫不是没毛鸡看她实在是不爽,所以就趁着阿玥闭关的这段时间来一个杀人灭口? 雨歇恨得差点咬碎一口獠牙,她果然跟没毛鸡\八字不合,只要有他在,她就势必会倒霉! 看那雷云越来越低,越来越浓,渐成铺天盖地的压迫之势。雨歇知道,再这么下去恐怕也是坐以待毙,等到这雷云规模大成,便是她一动不动,必定也是难逃一劫的。雨歇忍不住抹了一把辛酸泪,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她不就是想吃朵赛雪么?话说……赛雪呢?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雷声鸣动,紫电闪过,气氛越发压抑威胁。 雨歇心里是害怕的……就算她能撑场面说不怕,也得要有人信才行啊!作为一个淑女,她当然是害怕打雷的!作为一只妖怪……她不害怕打雷就没天理了。 是妖怪就不可能不怕天雷,她是妖怪……所以就是害怕,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何况,这雷来得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雨歇悲愤地扼腕,难道她真的已经天怒人怨到要遭雷劈了么? 她虽没有圣母光环加身,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就算是做过不少坏事,但好歹生性并不歹毒吧?连做坏事都做得这么纯粹,绝不是那种处心积虑之辈……老天为什么要罚她呢? 这不合理啊不合理! 难道……难道是传说中的……那个啥?! 应该不会吧? 雨歇在心里拨着算盘,现在管不了这雷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不管它是什么东西,不管她怕不怕都没用,如今这个情况,由不得她不面对。与其畏畏缩缩等死,倒不如搏一搏。她不是没有注意到的,这雷云都是聚集在这山谷上头的,别的地方还是天朗气清得很,甚至连没毛鸡那边也是天下太平的很……雨歇忍不住抽搐了两下眼角,这不科学!难道她的人品这的就这么差? 她如今是满腹怨念,不过很快又被她抛开。当今之计,保命才是最最紧要的。其他一切,权且等到秋后算账也不迟。雨歇沉吟,这么大的动静,师傅应该是会知道的吧?就算师傅不知道,阿玥应该也是能够知道的吧?那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拖延时间,然后等别人来救她。 不过万一师傅来不及赶回来,阿玥炼丹又炼得太入神……那怎么办? 万一他们就算是知道了,也赶不过来呢? ……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还真不敢把自己的小命托付给别人啊。 好吧,做好两手准备才是王道! 雨歇心念一动,默念口诀,飞快地结出一个结界,将周身牢牢护住,不留一丝缝隙。这些年来师傅大概也是看透了她的资质,教她的多为防御保命之术,这结界之术便是其中占了很大头的一种。雨歇对这个抱着挺浓厚的兴趣,主要还是因为它是靠自身灵力为支撑,以天地灵气为依仗,简单好学。自学会之后,她平日里经常小打小闹地用着玩。即便如此,熟能生巧,这些年下来,也算是颇为熟练了……至少比其他法术要熟练许多。 只是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会将这结界用在保命上。更没想到,她竟这么快就要用上这保命的法术。 果然是……妖生无常! 结界刚成,雨歇拼尽力气向山谷上爬去。刚爬出几步,那天雷就像是警犬一样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瞬间如同开了闸的水一般,轰隆隆地向雨歇的方向劈来。雨歇已经做好了挨劈的准备,一边跑一边凝聚了心神去抵抗。没想到第一道天雷的威力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大,虽是轰隆隆的一串声音,但实际上劈下来的不过是一道雷。且劈在结界上也只是让雨歇的气血滞了一滞,但还不至于造成严重的内伤。 跟她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雨歇也有点傻眼……莫非是雷声大雨点小? 这个想法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马上就被她甩到一边去了。她可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少女的直觉告诉她,她现在要是不跑,到时肯定是会悲剧掉的。何况,她是认定了这是个怪地方。她一向不喜欢在怪地方久留,一秒钟都不可以! 雨歇不敢放松警惕,不但没有减缓速度,反而更加不要命地往上爬。她体力极好,坡又不算太陡,是以爬得极快……换作别人看到她这个速度都只有惊叹的份。但当事人雨歇现在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她只恨自己不能再快一点,更快一点!最好是“嗖”的一下直接就上去了……她如今还真有点后悔平日里不好好修炼,否则也不至于是如今这副模样了。虽然妖怪在雷面前都没有多少抵抗力,但至少不用这么没底气。 说实在的,雨歇可谓是非常的紧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非生物抗衡……这种感觉,岂是一个销魂了得!其实她这样想,从气势上就已经输了一大截。不过没办法啊,有谁能够在雷劫下还保持着威慑众人的气势? 开玩笑吧! 等雨歇飞速爬到了半山坡的时候,也不过是短短一眨眼的功夫,那天雷极其敏锐,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骤然之间噼里啪啦一阵狂轰滥炸了下来,目标直指闷头跑的雨歇……这回雨歇的运气没有那么好了,每一道天雷都极为精准地劈在了她的结界上,以她的修为自然是承受不住的。雨歇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里妖气乱窜,想要夺体而出,尤其是胸腹剧痛,像是有人用棍子搅了搅她的内脏似的。她全身抽搐了一阵,终于货真价实地喷出一口精血来。而那原本看着还算厚实的结界很快便像一层薄薄的玻璃一样,“咯噔”碎成了千万片,直接被雷给击散成了尘埃光粒。 唯一的防护层没有了,天雷更加肆无忌惮,直接劈在了她的身上。雨歇原本还想忍痛跑上两步,结果却是低估了这威力,那雷电打在肉体上的疼痛绝非常人能够忍受的,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筋脉像是要被生生撕扯开来似的,连那种痛都是极其尖锐刻骨,恨不得让她立刻死了算了。 雨歇虽是妖怪,行事作风也颇像一只妖怪该有的。但不可否认,她是一只一路顺风顺水过来的好命妖怪,有老绛仙一路庇护着,白白活了那么多岁数,也没吃过什么苦头也没受过什么罪。世间妖族都聚居在山海妖界,你吃我我吃你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 雨歇住在玄虚之境里,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活。即便实力很强,但其他方面比起一般妖怪,终归是欠缺了一点。她的命就是太好了,这样的雷打在她身上,实在是超过了她能够忍受的范围……更可恶的是,从始至终,不管身体再怎么疼痛,她的意识一直都是清醒无比的!这简直就是……受刑! 雨歇趴伏在地上,终于忍受不住昂起头朝着天际发出了一声悠长痛苦的清啸。 ------------ 第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6-20 第十一章 一片雷鸣电闪之间,雨歇看到一抹青色的人影,身形好似鬼魅,快得几乎看不清,从远处飞驰而来。 “师傅……”她心里一动,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有救了。拼尽力气将已经呈溃散之势的妖力聚集在身体上方,勉强凝成一个暂时性的保护层。光是这么一个脆弱不堪的保护层,已是耗尽了她所有的精血。若是师傅不能及时赶过来,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妖死了,就没有来生了。 这个道理自她为妖后,就一直省得。 雨歇想,原来她对这个世间,还是有眷念的——她不想死! 青影在眼前一晃,穿透密集的雷电,向她而来。雨歇艰难地抬起脑袋,看到自家师傅终于不再是平静无波的面容。他挥了挥衣袖,一道结界便就地而起,结成一个坚固的半圆,将雷电阻隔在结界之外。 他将雨歇托起,两指按在她的额上。雨歇清醒地感觉到一道清凉的灵力从那两指相触之间钻进她的识海,让她浑身难耐的疼痛得到了一些缓解。雨歇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好些了?”潇若的声音圆润而清冷,在这轰鸣的雷电之中依旧清晰,声声入耳。 雨歇分外老实地点点头:“嗯,好些了。”说罢又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脑袋,“师傅……” “你可想要成仙?雨歇。” 雨歇一窒,没有想到他突然会提起这么一个话题来,不由高声重复了一遍:“成仙?”话里话外都带着满满的质疑。 潇若瞥了一眼那漫天乌云,微微蹙眉,道:“这是劫云。” 雨歇蓦地抬头,劫云的意思是……? 潇若冷静地告诉她,道:“雨歇,这便是你的天雷劫。” 天雷劫天雷劫天雷劫天雷劫天雷劫天雷劫~ 雨歇脑中“嗡”地一声炸开了,只觉得有千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她就说怎么都觉得这天雷诡异呢,原来,这丫的就是她那迟迟不来的天雷劫啊! 妖怪身为强大的异族,不同于人族,本是在天道轮回外的。他们不受神族仙族掌控,有自己的法则规律,自然也为他族所不容。神族便是借着这天道之说,每隔千年,便给妖降下一场天雷劫。美其名曰是渡劫成仙……实际上真正能渡过天雷劫的妖怪却是少之又少的,大多数妖怪便是死在了这一劫上,只有少数特别强悍的妖怪才能成功渡劫,成为一个低级到再不能低级的散仙,从此修为被禁,无法再为所欲为。 雨歇如今已经足足七千岁了,按说是早该渡天雷劫的。可惜她原本一直住在玄虚之境里从未出来过,如今又在花落轩,都是神族无法管辖的地带,便是她身负劫数,也是管不着的。 怎料得如今竟被钻了空子,打下这滚滚天雷来……这分明就是要置她于死地! 雨歇沉吟不语,思绪飞快转动,良久,缓慢但坚定地说:“师傅,我不要成仙。” 她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能够以这么平静的心态来说这句话。 很少有妖怪是不想成仙成神的,哪怕前路再是渺茫,再是无望。因为成仙的诱惑实在是太大——妖被各族所不容,连区区人类都敢在她们头上喊打喊杀,成仙了便是不同。哪怕并没有其他的改变,还被束缚了自由,可是名声上却好听了不止一点半点。 越是厉害的大妖,反而越看不透这名利诱惑。 雨歇不同,她天性散漫惯了,让她拘束于那些死板的条条框框,还不如直接劈了她得了……好吧,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 她一直都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她觉得这样很好,便不会想要去改变。这就是别的开了灵识的妖在这漫长岁月中越发觉得刻骨的寂寞,不愿意再呆在玄虚之境而选择了外出历练,而她一口气在那里呆了近七千年,却连一点外出看看大好红尘的想法都没有的原因。 可以说她纯粹,也可以说她懒散。 多的是妖怪看不惯她这副不思进取的死样子,但结局多是在离开前还要被她毫不留情面的胖揍一顿。 要说坏话就背后说去,这么光明正大的当着她的面埋汰她……这不是典型的吃撑了找死么?! …… 潇若微微一愣,好看的眉挑了起来,那副表情让雨歇的心都揪了一把,生怕他会不会一不高兴就把她踢出这结界,丢进那滚滚天雷中。徒儿如此不思进取,作为师傅的应该都不会开心到哪里去吧?可是……她娇弱不胜的妖体可承受不住再一次的雷劈啊喂!她默了默,还是决定破罐子破摔,表明心迹,“师傅,我并不喜欢神仙的生活。雨歇……雨歇愿永世为妖。” 潇若不语,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连他输入的灵力都没有一丝波动。 雨歇心里忐忑,她会不会太过头了?她是知道各族人对妖族根深蒂固的偏见的,如今这么诚实地说自己宁可一辈子当个妖怪,会不会太那个……啥?雨歇有点不确定,暗自挠墙,万一师傅恼羞成怒了,实在是难以想象。 许久,潇若淡淡地开了口,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有那么些云淡风轻之意。“既然不想成仙,那便不成吧。” 雨歇不可置信地抬起脑袋,眼泪汪汪——师傅,不带你这么纵容自家徒弟的啊! “忍着些。” 潇若两指划过手心,划出一道血痕来,随着法诀印上雨歇的额头。雨歇只觉得额上一阵灼热,热得她头脑发昏,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脑中却出现了一串的金色字符,慢慢扎进了她的血脉深处。雨歇只觉得尾巴软得很,全身像是泡在温泉里,沉沉浮浮,使不出一点气力来。 良久,潇若收回手,将雨歇发软的身子轻轻放在地上。直起身,一身青衣在电光之下翩飞,他一挥青袖,一道银芒从袖间钻出,穿透结界破开雷云直指长空,一声轰鸣之后,犹如烟花盛开,劫云被炸得消散了开来,天地之间恢复一片清朗。 若不是她如今一身狼狈,若不是这谷地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她都怀疑方才那一番遭遇究竟是不是大梦一场? 雨歇如今身子发软,走两步都得歇一歇,走三步便是一个趔趄。潇若看了她一眼,将她抱了起来,举步便往花落轩走去。身子腾空的时刻,雨歇惊了一惊,下意识便缠着潇若的腰身越发地紧。 潇若微微一僵,抬起的脚步略微顿了一顿。 雨歇反应过来,脸臊得几乎要发红,果然这天雷威力无穷,将她的脸皮都劈薄了不少。雨歇连忙松开尾巴,垂着脑袋弱弱地道:“师傅,我身上脏,自己……可以走。”她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要说这种以退为进的话的!别人怎么理解……那也不是她可以控制的。 潇若一怔,终还是没让她逞强,淡淡道:“无妨。” 这话端的是动听!雨歇的一颗小心脏就这么落了下来,眼皮也越发地沉重。她方才紧张过度,神智才能够保持清醒;如今警铃解除,才发现身体已是灵力耗尽,油尽灯枯,真真是累得慌。她在师傅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无意识蹭了两蹭,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潇若感觉有异,俯下头一看,便见他的小徒弟已睡得昏天暗地,嘴巴咧开,露出两颗尖尖的獠牙,红红的蛇信子吐出在嘴外,嘴边还有一丝透明的不明物体随着她无意识地蹭脑袋,统统蹭在了他胸前的衣襟之上。历次大劫竟还能睡得这般香,果然还是孩童心态。 雨歇愿永世为妖…… 他的眉间一动,略垂了头,再看时已敛了眉。 …… 西风已经醒来,垂着眉眼挺直腰身规规矩矩地跪在那处,犹如一尊石雕,他路过时脚步不顿,“回去领罚吧。” 西风毕恭毕敬地叩首:“是。” …… 雨歇醒来时是在自己的房间,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脸不愉快的阿玥,那阴沉沉的小脸与平日里的反差太过巨大,颇有几分师傅飞感觉,愣是将她吓了一跳。雨歇自知有愧,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乖乖低头认罚:“阿玥,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便原谅我吧。” 明知她是积极认错,死不悔改。阿玥瞧着她这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软了一下,被堵了一堵,再也发不出火气来。看她那副狼狈的模样,半天只憋出一句话:“走吧,我带你去清洗一下。” 这个时候她若是还算识相的话,就绝对不会说不。 雨歇向来很识相,于是便乖乖跟着阿玥去了最靠里的一处园子,拨开层层花木,穿过蜿蜒假山,尽头竟是一处灵气四溢的水潭,水潭的水是从山上引来的,清冽非常。水潭旁边是一处荷池,荷花朵朵盛开,半隐在荷叶之中。这荷池雨歇熟悉,每年夏日她几乎都呆在里头不愿意出来,可这潭子……那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这一潭一池挨在一起虽不算太突兀,终归还是有几分违和感。 雨歇口快,张口便问道:“好好的荷花池边怎么还挖个水潭?” “师傅觉得那荷池有些浅,便令人新挖了那潭。” 雨歇心里半懂不懂,总好像想通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通。 “你是水族,那荷池对你来说终归是浅了一些,平日里嬉戏还可,避暑确实有几分勉强。日后有了这寒潭,你修行起来也会方便许多。” 雨歇张了张嘴巴,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 第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6-21 第十二章 蛇是冷血动物,天性冷血。即便成了妖,终归是保留了那几分原始的妖性,是以她可谓是天生薄凉得很。 但是薄凉不代表无情无心,她不是一个不会感动的妖怪。别人对她好,她也不是毫无知觉的。阿玥对她好,她是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的,他像是一阵春风,到哪里都让人觉得温暖。而师傅却是一个性子极含蓄的人,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师傅对待自家弟子——她,当然还有阿玥似乎太过淡漠了点?他们虽住在花落轩中,但是完全都是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师傅把他们丢在这里,完全是任他们自生自灭来着。 可事实并非如此。 他不是一点都不关心他们的……他身在远方,却能够在她危难之际跑来救她;还会记得为她挖个寒潭…… 他是关心她这个徒弟的,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好好观察过。 有阿玥,还有师傅,真是她最大的幸运。 …… 不知道别的妖怪是何种模样的,反正雨歇觉得自己这具身体绝对是要多麻烦有多麻烦。 因为体质的缘故,她夏天惧热,温度稍高一点就开始变得控制不住的暴躁,晒晒大太阳都觉得头晕眼花……冬天怕冷,冷风一吹,她就成了速成冰棍。是以一到夏天她就习惯钻进水里不出来,一般都是钻进水下的洞窟里睡大觉,一睡便是一夏天。一到冬天便开始冬眠,一眠又是一冬天。至于春秋两季,那便是一个劲胡吃海塞储存养分,省得睡着睡着就把自己给睡死过去了。 四季她要睡掉两季,一年她需睡完半年。 仔细想想,其实她活着的七千年里至少有超过五千年是睡过来的。 雨歇进行深刻的自我检讨,望天……这世上大概是不会有比她更麻烦更娇生惯养的妖怪了。 不知道别的蛇妖是不是也是像她这么颓废,但她确实是废了那么一点点。哎! 所以说,这年头当个师兄师傅的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直到要入水了,雨歇才后知后觉地瞅了自己一眼,惊愕地发现自己好好的一条白蛇直接被雷劈成了玄蛇,周身都是黑漆漆的一层灰。她瞬间无语,敢情她就顶着这么一副尊荣一路过来的啊?!更无语的是,她当初就是顶着这么一副脏兮兮的外表被师傅抱回来的……怎么办?她觉得自己好对不起师傅。师傅是个顶爱干净的人,她开始能够想象他当初那一句“无妨”该是说得有多艰难! 雨歇看了一眼荷池,又看了看寒潭,终于还是奔着寒潭而去,一下子便跳了进去,庞大的身躯砸进水中,溅起了一大串水珠。她在里头游了两圈,姿态娴熟地好比在岸上漫步,身子浸在水中,只觉得寒气入体,在这渐现炎热的夏日里却格外让她舒畅。 潭边的水波动了动,雨歇敏感地一抬眼,便见阿玥脱了鞋子,挽起裤脚衣袖,下了寒潭。 雨歇一愣,想不明白他这究竟是要做什么?若是洗澡……这不脱衣服该怎么洗啊?莫不是有她在,所以害羞? 应该不至于吧? 雨歇各种胡思乱想着,阿玥朝她招了招手,“雨歇,过来。” 雨歇还记得阿玥方才还在与她置气,便乖乖扭着水蛇腰游了过去。阿玥靠着岸,拿出一段风干的丝瓜囊,抱住雨歇的脖子,开始给她擦鳞片。雨歇一开始还抗拒地扭了扭腰,后来觉得舒服,便安静了下来任他动作了。她的鳞片很是漂亮,简直是丽质天成,放在蛇族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了。想当年也是有几个有眼光的蛇族小伙子因她这漂亮的皮囊向她表达过好感的……可惜后来不知怎的,都没了后续。她到现在都还很疑惑……莫非蛇族的雄性动物们都喜欢这样欲擒故纵?且一纵就纵到忘了擒? 她怀疑过是不是自己那么一大把年纪都不能化出人形的缘故……可是明明也有一只小伙说过只爱她的纯洁的内心的啊! 想当年她也是有想过找个同族的妖怪然后一起生活了的,结果却都遇见这么些糟心事!直接把她一颗纯真的少女妖怪心扼杀在了摇篮里……连跨几阶进入了老妖婆的阶段。 往事不堪回首。 这也是雨歇身为蛇族,却对蛇族的男子特别没好感的原因!蛇族的男子,那都是巧舌如簧却没一个是可靠的!最重要的是,记忆里还存在明显的问题! …… 阿玥是个很认真很细心的人,给她擦鳞片擦得分外仔细。力道不轻不重,很是舒坦。她的鳞片质地极其坚硬,一般利器都无法将她损伤。这也就是她为什么被劈了那么多道雷电还能够活着的缘故……换作别人,估计不用这种连环劈,一道雷电就能让他灰飞烟灭了。只不过经此一场天雷的洗礼,她的鳞片或多或少还是有那么些刮伤。阿玥将她的身子分成许多截,一截一截地擦洗着,先是粗粗地擦一遍,将表面那些灰尘泥土草屑擦干净,再是细细地擦一遍,细致到将刮伤处陷进去的污尘都擦干净。他效率极高,很快便擦干净了。 雨歇浑身舒坦得不像话,闭着眼睛几乎要睡着。 阿玥拍了拍她的脑袋,示意她睁开眼睛。雨歇茫茫然睁眼,便见阿玥不知何时已经扔了那丝瓜囊,换了一块素白的棉布。她很是不解,阿玥脸色微红道:“雨歇你的鳞片里头也掺进了一些杂质,不若我帮你一同洗了去吧。” 他这么一说,雨歇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便觉得身上确实难受,扭头一看,见鳞片里头确实有那么些杂质在,唬了一跳,便乖乖地点了点头,顺从地趴在阿玥的膝头,熟练地将最上头的一层鳞片张了开来,露出里头细幼粉嫩的皮肤。这清洗内壁可比方才那种还要艰难许多,做起来也精细了许多。阿玥须一片鳞片一片鳞片地进行擦拭,将里头的污浊物清出来才可。 作为一条千年大蛇,她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年龄和鳞片。 唔……自离开绛仙老头之后,她都已经很多年没有享受过这等高等待遇了啊!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碰到,雨歇舒服得眯着眼睛喵喵叫。 阿玥真是贤惠啊!谁要是娶了他简直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雨歇朦朦胧胧地想着,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不想了。 …… 等全部清洗完之后已将近黄昏,雨歇全身都舒坦,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舒坦过,整个人焕然一新,轻飘飘地几乎要浮起来。长长的蛇身上鳞片晶莹如玉,透明得几乎要发亮。 两人并排往回走,雨歇还有些飘飘然,浑身都没有着陆感。 阿玥低低的声音钻进她的脑海中,“你若是喜欢,日后便由我帮你,可好?” 这种好事她若是拒绝,那才是要遭天打雷劈了吧?!“好啊好啊!” “饿了吧?回去便用晚膳,可好?” 她确实是饿了!阿玥真贴心!“好啊好啊!” “你身体才刚恢复,不宜沾荤腥,今晚便吃白粥吧,可好?” 阿玥牌的白粥味道也很不错!“好啊好啊!” “西风那日并非有意为之,如今已被师傅罚过了,他也是极后悔的,你便原谅了他,可好?”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好啊好……额,我能不能说不好?” “雨歇……” 雨歇两眼望天,她真不想原谅那只该死的没毛鸡啊!虽然他确实算是无辜的,但是……但是有一种神奇的情绪叫作迁怒啊!她不迁怒他,那这满腔郁闷之情该怎么排除? “雨歇……”阿玥的声音越发低,也越发地没底气,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强人所难了些。 雨歇望地,不肯抬头看他。 行了一段路,阿玥的表情黯然中带着两分愧疚,突然开口道:“是我的不是……我明知你深陷险境,九死一生。若不是师傅及时赶到,怕也是……雨歇,我不该这般强求于你……” 雨歇默默地叹了口气,她真最见不得别人对她说这种话。若是他一味逼迫,她还真能拼着一口气不妥协。可是如今人家这般退让,再让她咄咄逼人,却也是她做不出来的。说白了,她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雨歇服软,无奈地道:“好吧好吧……这件事我不怪他就是了!” 阿玥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没想到雨歇突然便愿意答应原谅西风,他自是知道两人的关系剑拔弩张,可是能少一点芥蒂也是好的。声音中都带了两分激动的颤抖:“雨歇……” 雨歇继续唉声叹气。阿玥在这种事情上真的是出奇地幼稚!她跟没毛鸡的关系,要是真的能够靠一方的退让就妥协和解的话,那么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平静诡异了一点点。 她这么说,只是这件事不怪他……他们之间结的疙瘩可不是这一件事,那必须是日积月累而成的!虽然跟没毛鸡怄气真的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伤人又伤己……但是没毛鸡真的是一只很难让人不怄气的生物啊!啊,不对,她根本不是跟他在怄气!她自始至终都是在无视他! 不管西风是什么样的心态才要这样对她毒舌不已,她不会去揣测,也懒得去揣测,更没必要去揣测……她自私惯了的,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从来都不是她的风范! ------------ 第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3-06-22 第十三章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 雨歇与阿玥一同去厨房用了晚膳,回到自家别院时,狐狸已经等在那里了。瞧见她回来,迈着优雅的狐步慢悠悠地走过来,一脸骚包之气。“雨歇~人家好想你喔~” 雨歇对狐狸很怨念,冷冷吐槽:“……我不想你。” 狐狸恍若未闻,脸皮厚到刀枪不入,笑嗔道:“雨歇是在怪人家这些日子冷落了你么?人家可是去妖界办正事了喔!偷偷告诉你喔,人家捡了一个蛋……雨歇怎么一点表情都没有么?你难道不想知道人家去做什么了么?想知道人家就告诉你喔。” 据她好几千年的经验表明,跟狐狸相关的都不会有好事!为避免引火烧身,最好的办法还是什么都不听! 雨歇鄙视的眼光立即投了过去,斩钉截铁削金断玉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不必了!” 狐狸眯着眼睛,优雅地用爪子捂住嘴巴,“哦呵呵呵呵……雨歇真可爱。人家好喜欢!” 雨歇嫌弃地抽了抽嘴角:“……滚!” 狐狸笑得更开心:“雨歇对人家总是这般粗暴……怎么办呢?人家就是喜欢雨歇呢。” 雨歇满脸黑线,为什么她竟会产生一种狐狸越发变态了的错觉? “雨歇听说过青词花么?据说若耶溪的青词花开了,雨歇想不想去见识一下?”狐狸笑得分外\阴险,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非常具有诱惑力。 雨歇将打击的话默默地咽了回去,脑海深处的一段记忆被勾了起来,一时间有些恍惚。 青词花啊! 这么有名的花,便是她再怎么孤陋寡闻,也还是听闻过的。想来这名儿放到外头,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 若耶溪畔盛开这世间独一无二的青词,是传说中的情花。她曾经听玄虚之境的小鲤鱼精兴奋地八卦过,那青词花的来历委实不小,据说还能牵扯出一段十多万年前的跨种族的相恋。其实一般跨种族的相恋也不是什么大事,妖界满大街都是跨种族的结晶,大家都已经见惯不怪了。 但是这段却是极其特殊的。因为男方是神族的天帝陛下,而女方……却是魔族的妖后。这已经不是两个种族之间的距离了,这简直就是天与地的距离!这样的身份差距摆在那里,简直就是比王母娘娘簪子划出的银河还要大还要长……结果他们竟然跨越距离相爱了!简直就是当今世道最难以解释的十大谜团之一。 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这么狗血的故事实在是让人不能不兴奋。从本人的角度来看……那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吧。 从雨歇的角度来说,同情,没有;鄙视,没有;羡慕,也没有。总结来一句话——关她什么事?她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妖怪,打破规则这种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做的。她太知道自己的能力了,没有那本事,就逞那个强,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珍爱生命,遵守规定! 她一不小心真相了! 爱情这种东西,尤其是跨种族恋爱这种东西,过程是梦幻的,结局是现实的——而现实一向很骨感。 神魔两族自古便不合,唯一一次团结起来,却是为了对付这一对有情人,实在是一件非常具有讽刺意义的事情。 这两人便是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也经不起两族无休无止的围攻。 他们于数万年之前陨落,陨落之处便开出了这成片的青词花。可惜那青词花也是昙花一现,只那么惊心动魄地盛开了一场,便像是耗尽了永生的精华,自此之后,便再未曾盛放过。 女人总是对这种凄美的传说抱有极大的兴趣。所以当年在玄虚之境时,只要提起这一段,四周的雌性就会开始冒粉红泡泡。 唯独雨歇一人鹤立鸡群……实在不明白她们羡慕的到底是什么?难道是羡慕他们爱得轰轰烈烈,死得惊天动地?简言之,原来大家都羡慕能这么死么? 真是令人诧异啊! 额……换作她是那妖后,她是死活都不愿意碰到那劳什子的天帝,想着法子也要避开那家伙!就算是碰上了,肯定死活不会爱上他也不给他爱上的机会!立即找个相配的魔君嫁了,最好快点生个娃,把所有的可能都扼杀在摇篮里。 生命诚可贵,爱情……算个屁! 至于那天帝什么的,没能力还敢跑出来泡妞!这家伙还真是欠抽!结果好了,妞死了,自己的小命也搭上了吧! 她更愿意好好活着啊。 所以,她大概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那轰轰烈烈的狗血故事里狗血无比的女主角! …… 而如今,这数万年来不曾盛开的青词花竟然再度盛放,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见仁见智罢了。 雨歇对狐狸提供的这个消息抱有那么一点兴趣。当然,她不是为了那狗血无比的传说,而是为了青词花本身。她曾经在阿玥给她的一本古籍中看到过,青词花的花灵可是辅助炼制丹药的上品。对其他人,这不过是个鸡肋一般的存在,对炼丹者来说,绝对算是个宝贝。 话说,雨歇用尾巴尖托着下巴,阿玥最近炼丹貌似不是特别顺利啊! …… 狐狸扭着屁股各种娇嗔:“雨歇不说话,是同意的意思么?……雨歇果然还是很在乎人家的,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是这么想的吧……啧,真是令人苦恼呢。” 这狐狸还真是越发地自作多情了啊! 雨歇的眼角狠狠抽了一抽,最后理智地选择保持了沉默。 跟狐狸这种堪称奇葩的生物计较,那是脑袋进了水的人才会做得出来的吧?!要真计较了,那非得呕血而亡! 两人当夜便兴冲冲地直奔若耶溪,若耶溪离花落轩并不相隔很远,即便凭借雨歇那半吊子的腾云之术,也不过花了区区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才是雨歇最终下定决心冒这个险的最主要的原因。她运气很好,几乎没怎么费力气就找到了传说中的青词花。让她略微有些失望的是,这盛开的青词花并不多,全长在里头,乍一眼看去,也不过是区区四五十朵。 月光下的青词花确实有那么几分梦幻的感觉。雨歇踹开狐狸让它在外头守着,自个儿越过若耶溪去采花。 传说,青词花有一种神力,可以保世间相爱的男女永远幸福。雨歇自然是不信的,开什么玩笑,连自己的幸福都没有保住,凭什么保别人的幸福? 传说还说,青词花是一种端庄的花,花开之时,仪态万千,富贵之姿,落落大方。雨歇对这一点倒是没怎么怀疑,毕竟这种说法并不怎么过分。牡丹这种凡花尚能如此,青词好歹还有些灵性呢,担上个仪态万千的名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她悲剧了。 传说没有说,青词花还是一群热爱八卦事业,神经有些过分纤细的极端的狂热主义分子以及裸奔爱好者! 当雨歇踏进那片青词花的苗圃时,瞬间就敏锐地察觉到一大片火辣辣的视线粘到了他们身上,像是打量货物一样。她一直是个很敏锐的姑娘,立即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循着视线看去,恰恰便是那一堆盛开的青词花。然后,就听到了那一群青词花弯着腰,拿着叶片捂住花萼,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原本安静的场面几乎是一瞬之间就嘈杂了起来。 “唔,这什么东西哦?长得好丑好恶心哦!” “那白白长长的东西长得确实好奇怪,好小的眼睛,呀呀,竟然还有尖牙!好恐怖哦!” “你们这些货啊,实在是太自恋了!虽然我们这一族是长得美貌无双高贵典雅了一点,但是也不能因此而瞧不起别的种族啊!那东西是怪了一点,想来已经很自卑了,你们还要这么说它,它会自卑死的!” “嘻嘻,你们不懂了吧,那个是蛇呢!本来就长这个样子的!……长得虽然倒胃口了点,其实味道还是不错的。” “味道不错?这个好!那我要了啊!你们谁也不许跟我抢,谁抢我揍谁!” “……巴拉巴拉巴拉。” “巴拉巴拉巴拉。” “巴拉。” …… 雨歇在短短的错愕之后,脸瞬间黑成了锅底灰。谁告诉她青词花很端庄来着?!这就是端庄的样子?这是么?是么?!她凶神恶煞地一摆尾巴,低吼一声:“闭嘴!” 没有反应。 雨歇磨磨牙:“再吵我就吃了你们!” 效果竟然出奇得好,场面几乎瞬间静谧,一瞬间鸦雀无声,她能清清楚楚地听见自己低低的呼吸声。 这实在是诡异过头了!她可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很有气魄的人! 雨歇有些悚然,心里产生了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果然,她再次真相了。在那一瞬间诡异无比的静谧之后,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那些青词花统统鬼叫着从土里拉出小腿,四散逃蹿。雨歇估计这些花都是毫无方向感的,在第十八次用尾巴pia晕窜到她身上的青词花,她的一张脸已经黑到不能再黑。 其实这些青词花是想用铁头功撞死她吧! …… ------------ 第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06-23 第十四章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便是指她这一种的。她一路黑着脸,都没跟一脸无辜的狐狸说半句话。等回了自家院子,总共也不过花了两个时辰,可是这心情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将那自个儿撞上来的一株青词花扔在自家院子里,随便施了一个禁锢的结界,想着明日见到阿玥时再交给他也不迟,便进屋睡觉去了。 不料第二日便出了事。 雨歇还没睡醒,便听到了巨大的拍闷声,直接把她从睡梦之中拍醒了过来,雨歇从迷蒙中睁开眼睛,晃晃悠悠地爬去开门,一眼便看到门外的阿玥一脸惊慌。雨歇顿时清醒了几分,她还从未见过阿玥这副表情! “雨歇,你昨夜是不是去了若耶溪了?” 雨歇一窒,“你怎么知道?” 阿玥侧开身子,“你自己看。” 雨歇下意识一望,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她的结界什么时候破了?还有……那朵青词花是吃了催生剂么?怎么,怎么会在这短短一夜间,便长满了她的整个院子? 花枝摇曳,含羞待放。好看是好看,却绝对是个麻烦。雨歇下意识砸吧砸吧嘴,喃喃道:“怎么会,我明明只采了一朵啊!”她可没有将那青词花全部搬过来!雨歇游过去拍了拍那些个青词花,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最普通的花一样,根本就不会吵也不会闹。她很诧异不解:“也不像是死了啊,怎么都没动静了?” 阿玥没听清雨歇的喃喃低语,径自嘱咐她:“如今清夜魔君寻上门来了,雨歇,你便呆在这里,莫要出来。” “清夜魔君?”雨歇傻了,“他谁啊?” 阿玥闻言也是一脸错愕,“你不知道清夜魔君?” 雨歇郁郁地点头,听阿玥的语气,她难道该认识那什么清夜魔君不成? 阿玥温和的面容终于有一刹那间的破裂,“雨歇,那清夜魔君便是这青词花的主人。” 晴天霹雳! 雨歇大惊失色:“青词花怎么会有主人的?!” “青词花自然是有主的。你不知那清夜魔君是个花痴,爱花成狂,数万年前便占了若耶溪,致力于培养青词花,直至如今方才听得他终于养成了数十朵青词。不料……”他环视了一周,这一回,是真的只剩下苦笑了。 雨歇犹如被雷轰了,当场焦在那里!什么都不用说了,她闯祸了!她这么安分守己的好妖怪,竟然会闯祸!实在是太让人惶恐了!雨歇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花了那么多年,也不过养成了那么四五十朵,你看现在这院子里的也不止这个数量。要不……要不我将它们全部还回去,算是赔罪?”虽然感觉是不太一样了,但不能否认这些本质里还是青词花不是。 阿玥摇头:“最好不要……清夜魔君最好面子。” “……那怎么办?”雨歇急得团团转,直接夺门跑出去,刚走几步,又被阿玥拽回来。 “雨歇,你想去做什么?” 这语气有些严肃,雨歇嗫嚅道:“我……” “你放心,有师傅在,这件事也并没有你想的那般严重,你现在只需呆在房中等着消息便可。” 雨歇下意识便安了心,好一会才想起来:“对方可是个魔君!” 阿玥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莫担心。” 雨歇呆滞良久,茫然地看着阿玥吩咐一番之后匆匆离去。 半天,她从出神中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一声吼:“狐狸!” 狐狸慵懒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吼吼,一大早的,雨歇叫人家……做什么呢?” 她径自回房,将狐狸从床上揪下来,怒道:“你骗我!” 狐狸被吊着,诧异地抱住自己的尾巴:“话可不能乱说喔,人家从来没有骗过你的,你怎么可以如此怀疑人家对你至诚的心呢!” “滚!我问你,那清夜魔君的事情你可知道?” 狐狸沉吟:“自然是……知道的啊。若耶溪畔埋枯骨么,清夜魔君法力高强,又爱花成痴,对青词花起了觊觎之心的人无一不死于此人手下,成了花肥……” 雨歇瞬间抓狂,“你知道?你知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狐狸装模作样地惊讶了一把,“雨歇原来不知道么?” 雨歇阴测测地笑,露出两颗尖尖的獠牙:“你说呢?” 狐狸很无辜地眨眨眼睛:“讨厌,你又没问人家!人家怎么会知道你不知道?人家还以为你都知道,并且还成竹在胸呢!” 雨歇:“……” …… 后头发生了什么事情雨歇就不得而知了,阿玥既然让她好好呆在屋里,那她便好好呆着。只是第一次觉得什么叫作度秒如年?至于狐狸,早早地被她赶走了,爱去哪里调戏漂亮妹子就去哪里!这件事没必要牵扯不相干的人进来。 雨歇这厢等得心焦,也不知过了多久,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便冲出房门,想偷偷溜去前厅看看。既然是她惹出来的事,实在不好让师傅帮她善后。 一出门,便撞进一袭青衫之中。 雨歇诧异抬头,便见自家师傅波澜不惊的面容。 “师傅……”她规规矩矩地退后两步,想问不敢问,想认错,也不敢。 潇若的声音颇为冷淡:“你随我来。” 雨歇乖乖应是。 …… 这是雨歇第一次来到自家师傅住的院子,却不料是这副情景。心情多少是有点纠结。潇若的院子很大,也最是简单朴素。他将她带到最里间的屋子,那屋子几乎是掩在一片青竹之间,不细看不一定能看出来。雨歇进屋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是一间书房。 潇若也不理会她,自顾自取了书籍,坐在桌案前开始看。 雨歇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见师傅确实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也只好息了那份心思,乖乖地垂着脑袋保持一个姿势站在那里,竟然毫无睡意。午后的阳光被这一大片青竹挡在外头,对小屋没有半点影响。阿玥中途来过一次,是来送午膳的,潇若看了眼那盅粥,没说什么。阿玥自觉地将粥放在桌案前,想要布置用膳,却听潇若淡淡的说道:“出去吧。” 阿玥应是,退了出去,经过雨歇身边时,悄悄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 雨歇顿时觉得心安了不少,嘴角的弧度才刚刚扯起了一小半,便听到自家师傅略显冷清的声音。 “雨歇,你可有怨言?” 雨歇本想着他会问“雨歇,你可知错?”孰料,他却问了一句远的。她心里一动,很想摇头,表示自己不敢有怨言。最终,只是扁了一张嘴,不表态。 “为师知你心里有怨。”潇若看了她一眼,慢慢说道:“青词花一事,并不能全算在你身上。为师今日罚你,便是想要告诉你,每次做事之前必须权衡利弊,若是今日的事魔君不肯善了,你又该如何自处?” 雨歇心想,若是那魔君真不肯善了,她不是还有师傅嘛!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她终归是个很有自觉性的姑娘。 “雨歇,为师希望你能够明白。” 雨歇想了想,轻轻说道:“师傅,雨歇明白。” 潇若微微一顿,不再说什么,站起了身,向门外走去。门被打开的那一瞬,他突然道:“那盅粥是阿玥给你调养身子的,既是他的一番心意,你喝了再回吧。”说罢推门而出,留下雨歇在原地发呆。 话说,师傅说这话的意思,是代表原谅她了么? …… 狐狸这一去浪荡,竟然浪荡了大半年都不曾回来过。雨歇一开始还想这货是不是因为害她受罚没脸来见她了所以才躲起来的?再一想,又觉得这个猜想太不靠谱。狐狸会愧疚,天都该塌了!偶尔雨歇也会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莫不是被哪只强悍的妹子给缠住了脱不开身也不是没可能的。 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 是以雨歇倒是从来没担心过它的生命出现威胁。 …… 结果半年后,它还是回来了。 雨歇不承认自己再见狐狸的那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叫作惆怅的情绪。 “人家好想念雨歇啊,雨歇有想念人家么?”这是狐狸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雨歇:“……”她觉得自己那莫明其妙的惆怅情绪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雨歇不说话,人家会当雨歇是默认了喔!”狐狸自恋地抱着毛绒绒的大尾巴,“人家就说嘛,人家离开那么久,雨歇怎么可能不想念人家!” 雨歇:“……” 狐狸握着爪子,一本正经地喟叹道:“雨歇,其实,你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很特别的存在。” 这么正经的语气……雨歇狐疑地瞅了它一眼,不知它又要搞什么鬼! 狐狸扒拉着爪子认认真地表示:“你想啊,人家一向只喜欢美丽的雌性,那些不美丽的雌性人家平日里是看都不会看的……你就是那最特殊的一个啊!有没有很感动呢雨歇?” 雨歇眼角抽搐,卷起一段树干便砸了过去。 狐狸轻巧地躲开,笑容不变:“一月之后青丘之国会发生一件千年来最大的喜事哦,雨歇有没有兴趣和人家一起去看看呢?人家可是只邀请了你喔!” ------------ 第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06-24 第十五章 “一月之后青丘之国会发生一件千年来最大的喜事哦,雨歇有没有兴趣和人家一起去看看呢?人家可是只邀请了你喔!” 她是不是该荣幸呢?! 雨歇原本不想搭理它,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心跳了一下。“什么青丘?什么喜事?”她从杏花间抬起雾煞煞的一张脸,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尾巴,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地方呢,可是,在哪里呢? “唔……说话了说话了……”狐狸在树下蹦跶。 “闭嘴!”雨歇狠狠瞪眼过去,“再不回答我把你扔出去!” 狐狸这些年浪迹六界,别的不说,对这种八卦是相当了解的,当即侃侃而谈:“唔,就是那群狐狸呗。慕老头的那只九尾白狐女儿终于要嫁人了,时间都定好了,就在一月之后。青丘好久都没有出这种喜事了,难得呀!以他们那种奢靡浪费的行事作风,到时候的排场是可想而知的。等那时各路妖怪神仙都会去的哦!雨歇难道不好奇,不想瞧瞧么?” 雨歇沉思:“狐狸不是妖怪吗?怎么神仙也会去参加婚礼?”神仙不都是自视清高,不屑同妖怪混为一谈的吗? “青丘九尾一族可不是一般的妖怪。它们的先祖乃涂山氏的女娇,唔,就是那个治水的大禹的老婆,可以说是最有仙缘的一族,最终成仙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有几个交好的神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雨歇眼睛一亮——大禹!没想到在这陌生的世界竟然会让她听到这么一个熟人的存在! …… 当然,雨歇也不是那么好诱拐的姑娘,纵观整个妖界,大概也很难找到比她更加难搞定的姑娘了。尤其是上一次的事情才过去不到半年,那教训还留着呢。那事虽然不能全怪在狐狸身上,不过若说跟它一根毛线的关系都没有,未免也太牵强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这只狐狸可是始作俑者啊! 她撑死了……撑死了也就是个可怜的被教唆了的迷途知返者。 不过事情还真是意外地有点巧,巧到雨歇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天午后,潇若便遣了傀儡带她入书房,至于究竟是什么事情,她也不指望能从傀儡嘴巴中问出来。潇若对雨歇来说,既是师傅,也算是长辈。雨歇对他的感情有些复杂,她也说不清楚,但那种感觉跟老绛仙的又完全不一样。她很敬畏潇若,也很尊敬他……甚至还有些莫明其妙地怕他?! 她心里忐忑不安,各种揣测,一时想到这个,一时又猜想是不是狐狸的事情被他给发现了? 结果一进门,便看到潇若端端正正地坐在桌案前的椅子上,阖着眼帘,似是进入了冥思状态,姿态却分外优雅。雨歇一滞,呼吸错了一拍,便见潇若缓缓睁开眼睛,直视她,道:“雨歇,十日后,你去一趟妖界箕尾山。” 嘎? 雨歇彻底错乱,第一反应竟是想到青丘的九尾狐嫁人上去了,毕竟那青丘也是在山海妖界,又是在同一天提到,她自然容易想到一块。 静默片刻,潇若慢慢地说道:“今年七月十五,妖界将会降下帝流浆,你去历练一下也好。” 雨歇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帝流浆,见潇若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不敢再问,讪讪地点了点头,想着待会找阿玥去了解一下这帝流浆到底是个神马玩意? 潇若站起身,看向窗外的一片郁郁青竹。 雨歇一时留也不是,去也不是,便也随着自家师傅看那窗外修长的竹,看了一阵,也没看出一朵花来,反而觉得相比窗外的竹子,还是自家师傅好看许多……就好像一幅意境极其渺远的山水画。 潇若一挥衣袖,雨歇手中便多了两颗珠子,一颗白,一颗黑。“这是引路珠,捏碎那颗白珠,便可直接入那箕尾山,回来时捏碎那黑的便可。” 雨歇大喜,这玩意真方便! 潇若淡淡道:“去吧。” 雨歇醒过神来,乖乖应是,转身出去。走出院外,回头看,已经看不到师傅的身影了。她一阵怅然,想了想,便直接去找阿玥。 雨歇直奔做早课的吊脚楼,结果到那里一看,阿玥刚好在,西风也在。她无视西风已经无视出了习惯,径自便游向阿玥身边,扑到他怀中,朗声道:“阿玥,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他们之间这般亲昵已经亲昵成了习惯,雨歇脸皮厚,七千年的妖怪生活让她将那些凡俗的礼节几乎都忘了个干净。何况她如今是妖身,根本没什么好避讳的。最重要的是阿玥也不过是个未长成的小正太,在雨歇眼中,那就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孩子了,实在没什么好男女大防的。 西风原本盘腿坐在那里看书,见雨歇这般……放浪形骸,当即冷哼一声:“无耻!” 雨歇只当没听见,想必这没毛鸡还不知道她日常洗澡都是由阿玥打理的……若是知道的话,保不准会出什么事情呢!还是别刺激他了。 倒是阿玥很是无奈,摸摸雨歇的脑袋,关心地问道:“什么问题?” 雨歇被这么一打岔,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听阿玥这般说,马上便道:“阿玥,你可知帝流浆是个什么东西?” 阿玥还没开口,西风分外鄙视的声音便已经传了过来:“连帝流浆都不晓得,怪不得这么大年数了还不能化形!” 这绝对是人身攻击! 雨歇翻了个白眼,继续无视。 阿玥低声叫了一句:“西风……”隐隐却有几分不高兴的意味了。 西风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干脆不搭理他们。 雨歇乐得开心,眨巴眨巴眼睛看阿玥:“阿玥,看来你是知道帝流浆的了,那你快说与我听听吧。” “那是每隔千年一度的天象,七月十五庚申夜,月华降落人间,凡草木受之便能成妖。你为妖身,若是有幸吃了那帝流浆,便可抵你千年修炼。”阿玥顿了顿,道:“今年七月十五恰好有那帝流浆,我粗粗算了算,此次帝流浆应当会降临妖界,本想等算得具体些再告诉你,谁知你竟先知晓了。” 雨歇震惊了,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满脑子都是那千年修为……千年修为,那是什么概念?! 怪不得连师傅都这般看重这件事,敢情原来竟是这么个分量! 雨歇沉吟:“我原本并不知道这件事,是师傅告诉我的,要我趁这个机会去历练一下。”她取出师傅交给她的那两颗珠子给阿玥瞧,“这是师傅给我的引路珠。” 阿玥仔细看了看那珠子,点头道:“有了这两颗珠子护你,我倒是可以放心了。” 师傅并没有提起要人陪她一同去,且他也说了,那是一场历练,雨歇自然是有了孤身一人上路的心理准备。听阿玥这般说,心里一动,张口便问道:“阿玥,莫非……你不是妖?”这帝流浆显然是为妖怪量身订做的作弊神器,想来也是为了维持天道平衡,省得妖怪被打压得太惨直接灭绝了。一千年的修为,不是一年两年,也不是一百年两百年!可不是所有妖怪都能活过一千年的,这种诱惑未免太大!连雨歇这种没心没肺的都忍不住要动心一把,有种被天上飞下来的馅饼给砸中了的感觉。毕竟没有谁会嫌自己的修为太低!可这话里话外的,却并没有见阿玥和西风有去的打算,西风是上古神鸟,不是妖族,自然不用去,去了也白去……那阿玥呢?她可从来没有想过阿玥不是妖这个问题啊! 阿玥笑得腼腆,竟然有几分害羞的迹象,对雨歇的疑问算是默认了,却并没有说的打算。西风这次却难得没有插嘴,只是冷哼一声,表示自己还活着。雨歇再次自动无视。 不是妖的阿玥,到底是什么? 雨歇好奇,但既然人家不愿多说,她便也就不追问。 她果然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 雨歇原先是打算好一个人去的,奈何实在是甩不开狐狸这神奇的东西。 “箕尾山?”狐狸似笑非笑,“那可真真是赶巧了。” 雨歇心里一跳,产生了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狐狸笑得见牙不见眼,“雨歇,人家都说我们是有缘分的一对了,事实可不就是如此?你可知那箕尾山正是挨着青丘之国的,如此我们便可一起去了。雨歇,人家跟你不用分离,你可高兴啊?” 高兴……才有鬼! 再不高兴,她也甩不开狐狸,只好臭着一张脸将就了。等时间一到,雨歇便带着阿玥给的各色保命法宝,捏碎那颗珠子带着狐狸出发了……这点让雨歇觉得很囧,她其实不过就是去吃点帝流浆罢了,要不要搞得这么恐怖?狐狸那臭屁又招摇的长年出入六界,也没见他被什么人给采补了,采补别人的估计是不少。难道她的人品就这么差?一出门即倒霉么? 这不科学! 再说了,谁敢采补她,她先灭了谁!人道毁灭的灭! …… ------------ 第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3-06-25 第十六章 雨歇这是第一次来妖界,终归是有那么两分稀奇。狐狸没有诓她,箕尾山离青丘确实极近,她从山顶向西望去,遥遥的还能看到青丘的朝阳谷两边山上漫山遍野灼灼盛开的桃花。帝流浆下降的范围极大,虽然师傅说箕尾山是中心点,不过到时候肯定是会波及到青丘的。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还是因为大家并没有算到箕尾山是帝流浆的最主要的下落点,是以此处虽时时有妖怪经过,也有一些聪明的妖怪占据有利地盘,但数量并不算太多,至少没多到需要雨歇动手抢资源的地步。 妖怪聚集最多的地方还是要数青丘,当然,一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九尾狐的婚礼,估计大家都想要一睹芳容来着。 白色引路珠将雨歇带到了箕尾山后山一处还算隐蔽的凹陷处。既然是师傅选择的地点,雨歇自然没有异议,自家师傅的眼光肯定是最好最独到的!雨歇对此抱着盲目又热烈的信心。她在原地圈了地盘设了结界,宣告了领土的所有权,也没有人跳出来说一个“不”字。 多数妖怪还是往山顶上跑的,按照一般思路,就算真的落了帝流浆,也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是以一些大妖怪都三三两两地在山顶住下了。雨歇远远观察过几次,那些大妖怪里很少有比她厉害的,便是有比她厉害的,也很少有比她年纪大的……毕竟七千年还没被雷劈死或者升仙的妖怪实在是太罕见太罕见了! 雨歇跟他们没有直接利益冲突,所以相安无事。 等了三天,便等到了七月十五。 雨歇当天便不再四处乱走,翘首以待夜晚的降临。各色妖怪都陆陆续续聚集过来,在箕尾山上寻找适合的好位置。连雨歇身边都时不时有小妖路过,只是碍于她威严的外表但都不敢靠近。整座箕尾山,如今已成了一座妖山。 当天夜里,月色分外迷离。 雨歇头一次见到这般美丽的月,从天际冉冉升起,她撤了结界,盘坐在那凹陷处,整个身子笼罩在莹白的月光下。那月光如有实质,凝成了无数橄榄状的光球,其间夹着万道金丝,累累贯串垂下大地,夜色中犹如万千流萤飞舞,美得像是一场梦幻一般。 雨歇听到暗夜中有窸窸窣窣的叹息之声,感慨这一瞬间极致盛开的美丽,心里郁郁不已。她现在才意识到,她貌似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不,简直就是致命的错误……话说,她没问阿玥这帝流浆应该怎么吃啊有没有?!难道张着嘴巴等那帝流浆流进来? 雨歇扶额,全身无力。 看来还是得去瞅瞅别人怎么吃再说! 雨歇无力地抬起眼睛,甩了甩尾巴,这才愕然发现自己沐浴在一片月光之中,那成千上万的光团金丝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毫无阻碍地没进她的身体里,与她冰冷的血液融为一体,让她的身体被一股暖流所包围。力量在血液里涌动着,她觉得舒服之极,慢慢松软了肢体,敞开胸怀接受这场月华洗礼。 月色朦胧之间,远处一座山峰之上传来野兽最原始的嘶吼。雨歇从月光之下抬起头,似乎看到远处山峰之上,一只雪色狐狸蹲坐在金色月华之下,一身寂寂。 …… 吸收完这千年一度的月华大宴之后,雨歇才想起狐狸这家伙不知又去哪里浪荡了? 九尾新娘出嫁在即,雨歇考虑良久,终于还是没有立即回去。师傅既然说了让她出来历练,那她去瞧瞧那青丘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尤其是这青丘素来有结界保护,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去的。可如今狐族的皇族,九尾白狐出嫁,外界各族自然前来祝贺。九尾一族也大方,大摆流水席,宴客四方,颇有些举天同庆的意味。难得对外宴客,雨歇若是不去过把眼瘾,见识见识传说中的狐狸之国,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 更何况,她也是真的有些好奇,是不是所有的狐狸都像……狐狸一般。额,看来她该问一问狐狸究竟叫什么名字了?天下狐狸何其多,谁知道是哪一只? 她真不想承认,她确实是被狐狸教唆得有点动心了。这几日老是听过路的小妖说着九尾新娘如何如何美艳,如何如何动人,她还真是想要去瞧瞧她究竟怎么个动人法? …… 妖怪们陆陆续续散去,这一场饕餮盛宴过后,又得再过一千年。 雨歇在原地盘坐,一是为了等着狐狸回来,二是为了将体内的帝流浆彻底吸收。师傅的话果然是不错的,她那地方看着虽然偏僻,实际上又安全又方便。凹陷的地形还能够聚灵,她可谓不虚此行。 狐狸半日后便回来了,一身桃花香味,不用想都知道去哪里鬼混了。雨歇很明智地什么都没问,只说自己想去看看九尾新娘。 狐狸笑得很自得:“雌性啊,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雨歇:“……” …… 通过外界与青丘的交界处,长长的朝阳谷,雨歇只觉得面前豁然开朗。漫山遍野,一大片粉色的桃花,花团锦簇,可爱深红爱浅红。青丘果然是块宝地,物产富饶,景色优美。山与树相生辉,远山层峦起伏,云雾缭绕,倒真有那么些仙境的感觉。天空中飘着细腻的小雨,天气却是晴好。各式各样的人在路上行行往往,只是随意地走着,也不介意这雨水沾湿衣裳。雨歇和狐狸一狐一蛇,原本还有些担心这样的组合会不会太过显眼了一些,结果一进来便放心了。那些来宾估计都是重头级的,一个个都带着各色仙兽妖兽,雨歇这样的白蛇在那群奇形怪状的小怪兽之间反而是普通了。来来往往的人基本都以为她是哪家豢养的灵宠,也不会多看两眼。 雨歇于是放下一颗心来,不起眼就好,就算惹了事也没人记得住她! 跟狐狸在一起的雨歇,总是悲剧地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路边的桃花树旁树立的涂着红漆的长杆上挂着绣着“囍”字的大红灯笼,一群唇红齿白的红衣小童在桃花术下抱着丝竹乐器吹拉弹奏,远远便听到了曼妙的歌声在空中回荡: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 成子家室,乃都攸昌。 绥绥白狐,九尾厖厖。 我家嘉夷,来宾为王。 成家成室,我造彼昌。 天人之际,于兹则行。 狐狸笑得不怀好意:“这可是九尾一族的情歌哦~雨歇有没有什么感触?” “滚……你是狐狸,该有感触的不该是你么?”顿了顿,雨歇用尾巴拂去了身上沾着的一层细腻的雨珠,望了望那清朗的天色,颇有些感叹道:“九尾狐出嫁真会挑日子啊!晴天下雨……” 狐狸笑得一脸发腻:“唔,雨歇有所不知哦,青丘围绕着强大的结界,与世隔绝那么久,哪里会有什么天气变化?——这雨是特地费了两大坛上等的桃花甘酿,求那雨神布施的哦。” 雨歇歪头,不解,这又是什么道理? 狐狸扒拉着爪子,卖了个关子,神秘一笑:“这可是狐族的婚嫁习俗哦——晴天要下雨,狐狸要嫁人。” 这样的婚礼雨歇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时之间,倒是被勾出了几分玩心,带着狐狸在花间树下人群中窜来窜去,最后随着人流来到了一处露天的空地。空地上方布置了结界,雨水落不下来。这里放置了许多长桌,桌上放了各式精致的糕点以及美酒珍馐,是专供客人们食用的。雨歇毫不客气地卷了一块,塞进嘴里,唔,味道十分不错……转头看了看狐狸,那家伙却是捏着一块糕点,啃得分外优雅。 雨歇顿时冷汗齐下,鸡皮疙瘩落了一地。这狐狸怎地如此装逼? “狐族素来都出狐媚子,随便拉出一个,那可都是倾国倾城的!便是那素以妖媚著称的蛇族,相比起来也是略逊一筹啊!今日的新娘可是九尾白狐,想必更是相貌惊人了吧?不知道哪个男人会有这样好的福气!”旁边一张桌上,一个满脸疙瘩气质猥琐的路人甲遗憾又羡慕地感叹道。 有内幕!雨歇机警地嗅到了空气中八卦的气息,刷刷竖起了耳朵。 “阁耙兄这就有所不知了吧……”壁花乙得意洋洋,言下之意就是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快来问我吧问我吧问我吧…… “咦?莫非岁首兄知道什么内幕?说来与小弟听听……”路人甲小弟很有职业道德地配合了。 雨歇将脑袋凑得更近,不由打量了那所谓的岁首兄一眼,顿时震惊了——造物主,你要不要那么鬼斧神工?!她默默地往一边挪了挪,隔开点距离。 “这新郎……”那生了玄妙的芝麻眼巧妙的牛鼻子奇妙的香肠嘴的壁花乙压低了声音,“这新郎可是青丘从外界招赘进来的!” “哦,”尾音拖得老长,“竟有这等子事情!” “啧啧啧,这不是丢了我们男人的脸吗!”摆明了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所言极是啊。这新娘再如何美貌如花,青丘再如何好,也不该抛弃了男人的尊严哪!”路人甲摇头叹气,小眼却闪闪发光,“这招赘入门的夫婿以后又如何重振夫纲!还不被这娘子压得死死的……若这青丘小娘子再凶悍些,指不定就成了个妻管严!日后再去寻个小的都难呢!” …… 雨歇折服了——这两壁花兄自身条件不怎么样,追求倒是挺高的嘛! ------------ 第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06-26 第十七章 人群之中有来来往往的抬着扎红绸的各式箱子,穿着红色短装,腰间扎一根暗红布腰带的人,看样子像是仆从。雨歇刚进来时就已经注意到了,问了狐狸,狐狸回答是礼物。她隐隐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所以然?现在拜那两位壁花兄所赐,她总算是理清了前因后果。这分明就是青丘嫁女,但是婚礼却在青丘举行,而那些访客的礼物也全送到了青丘来……即便她并不通这些个事情,也察觉到不对。现在得知这狐狸女婿竟是招赘进来的……这样一来,情理就通了。 “新娘子要来了!大家快来看哪!”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迅速炸沸腾了,美人的名声效应果然是惊人的……刚才还在编排人家是母夜叉河东狮的两位壁花兄一听,当即老眼泛红,刷地闻声而去,身手那是出乎意料的敏捷啊!跟笨重的体型那是完全不成正比的!转眼之间就把雨歇落在身后了。雨歇望尘莫及,只得感慨:人不可貌相啊!这妖,也是万万不可貌相的! 随着吹奏的弦乐声越发清晰,一行红色的送亲队伍从桃花林深处缓缓而来。在最前面的是两个着红色对襟长衫的仆从,两人身材相仿,均带着高顶玳瑁,手上各执着一张两米多长的涂红漆的牌子,上面是一个大大金底红字的“囍”字,在前方开路。 一顶红色的轿子由八个轿夫抬着,平稳而紧凑地跟在领路人后面,轿前挂着两只大红的“囍”字灯笼。喜轿造得别致,轿檐四角飞翘,各坠了一只鎏金走兽风铃,在前行的过程中,风铃轻摇,铃声婉转流荡。风吹开了红色轿帘子,可以隐约看到一身艳红喜服的新娘纤细安静的身影以及弧度美好的玉白下巴。 轿子后跟着一群相貌姣好的仆从,或是抱着丝竹乐器弹奏,或是扭着腰肢跳着奇怪但好看的舞蹈。桃花和着细细的雨珠落在这送亲的队伍上,他们身上却一片干爽,毫无湿意。有男子朗朗的歌声传来: 间关车之舝兮,思娈季女逝兮。 匪饥匪渴,德音来括。虽无好友?式燕且喜。 依彼平林,有集维鷮。辰彼硕女,令德来教。式燕且誉,好尔无射。 虽无旨酒?式饮庶几。虽无嘉肴?式食庶几。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 …… “唔,雨歇想不想知道这新嫁娘的模样?”狐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眨着星星眼,扭腰装逼:“人家好期待哦!” 雨歇想起了那些个评价,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倒是惹得她心里痒痒的,真想一睹芳容。不知按这些个词语长出来的美人会是什么个美法? “雨歇,睁大眼睛看哦~美人要过来喽~能看一眼是一眼,能看两眼是一双哦!” 看周围看向狐狸赞同的目光,雨歇顿时觉得很没面子。 …… 喜轿不知何时已这么近,正好从他们面前经过,就在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突然起了一阵风,横灌向轿内,吹开了大红色的帘子,也吹开了新娘头上蒙着的红盖头……盖头下是一张玉白的脸颊。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雨歇看到新娘皱了下眉头,像是察觉了这风来得怪异,娇小的身体纹丝未动,但下一秒,红色的帘子便重新落下,遮掩了那张容颜。 轿子匆匆而过。 雨歇瞪大了眼:“额……”是她审美出问题了?还是传闻夸大了?传说中的美人怎么……?虽然,那确实是美人没错。但是,会不会离倾国倾城什么的差太远了? 狐狸沉吟:“啧啧,现实与理想总是有差距的……” 不知道新郎又是个什么模样?雨歇想要随着人流一起去看时,却被狐狸这只不识相的硬生生拉到了一边。雨歇一尾巴甩开它的肥爪子,不客气道:“干嘛?我还要去看新郎呢!” “新郎有什么好看的!”狐狸嘟嘴,“还不如看我呢,人家也是美貌如花的那个说!” 雨歇:“滚……” “唔……太伤心了……”狐狸扭捏,那是一点都没有伤心的样子啊! 雨歇苦苦按捺住揍它的冲动,努力保持神智清明,恨声道:“你最好立即给我一个让我看不成新郎的合理的理由!否则!” “唔,雨歇你好坏哦~~怎么可以威胁人家~~”狐狸贱兮兮地继续扭捏。 雨歇嫌弃地退后三步:“你再装!我可真的要动手了!” “唔……”狐狸严肃道,“雨歇不想知道这青丘到底收了些什么礼吗?” 哦,狐狸,你不觉得用这么正式的语气谈论这种不那么正式的话题很有冲击力吗?——不过,她真的好想看看这青丘所谓的宝库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雨歇沉思,严肃道:“……你认得路吗?” “一般般啦~” 事实证明,狐狸果然对这地方熟门熟路……那架势,倒像是在自己家里逛似地。雨歇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你不会经常来这里勾搭?” 狐狸停下脚步,扭过头,孤傲地撇嘴:“青丘的狐狸,不符合我的审美……。” 雨歇黑线:“当我没说……” “唔,你好坏哦~明明就有说的!”狐狸撒娇。 “滚……” “人家不要嘛!这个动作很没形象啦~还会弄脏我完美的皮毛!” 不同种族之间的沟通不能,果然还是不可抗力的…… 一路小打小闹地,也不觉得路有多长。 狐狸熟门熟路地将雨歇领进了隐于桃林深处,靠着山峦的一处洞窟。那洞口的石门原本与山是浑然一体的,若是不仔细观察,根本就看不出来。狐狸很熟稔地用爪子拍了几下石门,力道时轻时重,像是按着某个节奏,在雨歇还未反应过来之前,那石门便轰然开了……雨歇见识了传说中的芝麻开门……没让她失望的是,也见识到了门内满地的珍宝……那叫一个金碧辉煌!原谅她俗气吧。 但是,看到一地珠玉宝石,翡翠珍珠,水晶珊瑚,奇珍异宝……她实在是管不了她的蛇眼啊……妖怪,都是些有钱人! 两人在满地珠宝之间游来荡去。 …… “你们是何人?好大的胆子啊……”懒懒的一声,尾音缠绵地翘起,带着点威胁的意味。 雨歇心里一惊,本能抬头,待看清来人的相貌,更是狠狠一怔!美人!绝对的美人!她好久没见过这等姿色的美人了! 来人身材高挑,身姿窈窕,柳眉倒竖,凤眼危险地眯起,羊脂般的肌肤看起来相当细腻,一头墨发随意挽起,穿着一袭红黑相间的长袍,那颜色是血色弥漫的浓烈,亦是暗夜无星的沉沦。她慵懒的靠在石窟的岩壁上,身姿歪斜,露出脚上踩着的一双长靴,那长靴用了红色的缎子制成的靴面,用黑金丝在靴面上绣出缠绵蜿蜒的藤蔓,危险而妖娆。 雨歇狠狠一个哆嗦,她这模样,实在像极了黑寡妇,看起来美丽妖艳,实际上,却是个会要人命的主! 雨歇没想到狐狸办事会这么不牢靠,这时候居然让人进来了!当即愤愤地瞪向了狐狸。 孰料…… “美女,你是哪里的人氏?姓甚名谁?可有婚配?家中可有父老?双亲健在否?唔,介不介意跨种族恋爱?……” 雨歇无力了,这种时候还这么脱线……让她情何以堪哪!她淡定地伸出蛇尾,毫不客气地pia晕他。 “不好意思,见笑了。那个,我们只是路过的小妖……你可以当做没看到我们么?” “路过的?”美人妖娆一笑,“陶库可是布了桃花阵,你是多大的本事,才能路过这里?” 雨歇沉默:狐狸!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如果我说,那只是意外,你信不信?”雨歇小心翼翼地问道。 美人挑眉:“你当我是傻子?“ 其实,她更希望你就是傻子! 美人果然不是好糊弄的……谁说胸大无脑的?雨歇瞄了一眼美人的胸部,虽然衣袍宽松,但也不难看出包裹在里面的矫好身材,目测了下,大概有d罩杯,很是波涛澎湃呢…… “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们好呢?”美人不知何时,已经缓缓走了过来,表情很是犹豫,“今日是我姐姐的大好日子,本来是不该杀生的,免得沾了晦气,”雨歇狂点头,却见美人迷蒙的眼里突然露出微笑,妖魅得她心惊肉跳,“可是,一条千年蛇妖的蛇胆确实也是难得的补品。你说,我要不要把你的蛇胆送给姐姐当贺礼?”那语气,像是在商量今晚晚餐吃大白菜好,还是小白菜好?实在是云淡风轻地令人发指! 雨歇垂死挣扎:“误会!误会!我虽然看着沧桑了点,但其实我真的很年轻,没有一千年啦!还有!这真的不好吧,太血腥了,你姐姐不会喜欢的……” “是吗?”美人微笑,“可是姐姐前些日子还说过最近操劳过度,最好能有颗蛇胆补一补哦。” 你个变态!你全家都是变态!雨歇出离愤怒了! 美人步步紧逼,雨歇寸寸后退。到最后,已经退无可退,靠着墙角,警惕的盯着她……这家伙,说她变态还真是没冤枉了!作为一条有些年份的,而且刚刚又吸收了帝流浆的大妖怪,眼前的这只美人她也不是拼不过的。但是,她不想惹事啊!她只想安分守己!怎么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成全她呢! ------------ 第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3-06-27 第十八章 美人妖冶一笑,缓缓举起了右手,红黑相间的广袖滑至肘部,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臂,露在空气中原本纤细的手指突然起了变化,指甲伸长,成了锋利无比的爪子,只待一扬下来,便可将她开膛破肚。她很满意这样子的情况,不急不缓地问道:“蛇妖,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我可以满足你。” 为什么每一个变态草菅人命前都是这句台词?!还有,不要以为她还不能化形就认为她是好欺负的好不好! “你背后有人!”雨歇大叫。 “啧啧,这时候了还说这等子话……”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回头,对上了狐狸灿烂的笑脸,与此同时,狐狸的爪子落下,轻飘飘拍在了美人的胸口,赤果果的非礼!在美人的惊讶之下,哀怨道:“真的有人哦!人家可是一直都在后面看着你的……为何你不肯回头呢?人家好心伤哦~” 雨歇:“……” “雨歇,现在干嘛咧?”狐狸在昏睡美人脸上踩了两个印之后,继续蹦跶。 “回去!”雨歇甩也不甩他,掉头就走 “不去看新郎了喵?” 雨歇当即爆了粗口:“看你个头!” …… 回去的路上,雨歇很抑郁,结果……又一不小心惹了祸了。也不知道这美人是谁?只希望没什么大来头!要是来头很大的话,这件事追究起来恐怕不容易善了啊! 她对不起师傅! 狐狸各种逗她,奈何无果。狐狸苦恼地思索了下,拿出了一本不薄不厚的书,献宝似地,谄媚道:“雨歇,你看你看你看!人家在陶库里找来的哦!你看人家心里一直是惦记着你的呢。”顺手牵羊来的东西能被他说得那么光明正大,脸皮之厚,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雨歇兴致缺缺,随便瞟了一眼,不想狐狸手中的竟然是纸制的书。没想到这个落后的年代竟然还有纸制品,雨歇表示很兴奋。心里虽然激动,嘴上先一步表达不屑了:“得瑟什么,不就是一本破书!” “没见识的家伙乱说什么,老子可是用凤凰翎封面的天书,怎么会是破的啊!” 雨歇眼睁睁地看着那原本平坦的书面上突然晕开,一圈一圈的像水晕涟漪一般,而后,从中间慢慢地浮现出了一张脸…… 回到花落轩之后,雨歇当即去了师傅居住的别院,将自己这几日经过的事情给报告了一遍,当然,独独是隐去闯入陶库这一段的。师傅表情淡淡的,不置可否,只随口免了她的早课,让她将吸收的帝流浆炼化了去。雨歇求之不得,将自己关在房中一边修炼,一边还抽空忐忑了几天。 仔细想想便知道那美人的身份估计不简单。她说的姐姐……哎,为什么她总是惹到不该惹的人呢!狐狸果然是个扫把星!雨歇心中虽然有那么几分焦躁,不过对外却什么都没有说,在事情终成定局之前,她不想把它闹大,搞得风声鹤唳。结果等了许久,什么事都没有,也没听妖界有什么异动,雨歇便渐渐放了心,不再纠结,专心开始对付这满满一身的帝流浆。这东西好是好,吃多了也是有些胀的!这几日没有炼化,搞得她全身都有些暖洋洋的,都不像一条正宗的蛇妖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天气那么热,她自己还会自动散热,实在是件销魂无比的事情。 狐狸还是像以前一样的马后炮:“人家都说不会有什么事了,瞧雨歇你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啧。” 雨歇面无表情一尾巴将它扫地出门。 她跟狐狸已经无话可说! 帝流浆被她彻底炼化在体内时,雨歇明显感觉到自己妖力暴涨,一千年的修为果然不是开玩笑的,何况她吸收的帝流浆早已超过了那个量,更是非同小可。在彻底吸收前的三天都帝流浆都在体内暴\动,妖力乱窜让她吃了不小的苦头。 出关时已是大半月后,雨歇神清气爽,真实地感觉到了血脉里流动的力量。前世时她知道一个道理,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那时确实也没有吃到。如今再世为妖,却让她打破了这个认知,真正享受了一顿免费的午餐,怎一个爽字了得! 结果一出关便看到了阿玥,她还有些诧异,怎么这般巧? 阿玥自然猜到雨歇的心思,笑着解释道:“今晨我便感觉到了结界内有气息波动,便来看看,你果真出关了。” 雨歇也笑:“我将那帝流浆炼化了,自然是该出关了。闷了半个月,我都觉得浑身不得劲,也是时候出来放风了。” “炼化了多少?” 雨歇不理解这意思,脑中有点卡壳,“什么炼化多少?” 阿玥一哂,伸出两指按上她的七寸之地,放出灵力查探她的体内,这一查却真真是被吓了一跳,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来,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发抖:“雨歇,你竟将帝流浆完全炼化了?” 雨歇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甩尾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明白阿玥怎么……怎么这般激动?她自认为这分明就是理所当然的。“自然是全炼化了……没有炼化,我出个什么关?” 阿玥情绪虽没有师傅那般内敛,但是如此表露在外却也是极少的。而他此时却是兴奋得两眼发光,黑眸中有星光璀璨:“雨歇,你可知炼化这帝流浆比吸收更难?寻常妖怪花上三五载也不过炼化一两成。雨歇你……你可真是了不得。” 雨歇恍然大悟,敢情这是在表扬她呢!她谦虚受教:“一般般啦!” 西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在一边冷冷吐槽:“做作!” 雨歇心里舒坦,不跟这货计较,闻言也不过是咧着嘴朝他露出一个好心情的笑脸,挑衅的意味并不重。她现在平白长了一千多年的修为,已远远地将他甩出了好几条大街,这货这么小心眼,如今心里肯定吃味!她就大方一回原谅他! 西风被她这么一瞅,整个人如坐针毡,显得极不自在,扯了一把阿玥,低吼道:“还同她废话什么,快去修炼!”说罢也不再停留,径自离开。 雨歇眼尖,瞥见他有些发红的脸颊,心道,这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 这种纠结很快便被她抛在脑后,她用尾巴推了一把阿玥,“阿玥你去吧,省得他又不安生。” 阿玥苦笑,最后只道:“你今日刚出关,便好好休息吧。帝流浆虽炼化,但这修为却还是需要巩固的。” 雨歇点头:“我晓得的。” 阿玥欣慰,掉头去做早课,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斟酌着开口道:“雨歇,你可知半月之后的月圆之日便是师傅的九万岁生辰?” 雨歇一愣,还想再问,阿玥的身影已经没入了一片葱郁之中。 师傅的,生辰啊…… 雨歇陷入一片沉思。 生日送礼物向来都是一项定律,凡生日必得送礼物。 雨歇为人时并不是什么八面玲珑的人,在这一方面的经验可谓是少之又少……若她不知道八月满月时是师傅的生辰倒也还好,至少可以毫无愧疚之心;如今既然知道了,想要骗自己不知道,那可就有那么些难度了。阿玥告诉她这件事,用意很明显……师傅待她这般好,其实她也是想要做些什么回报一下。如今,这倒恰好是一个由头。 只是究竟该做什么?该怎么做?确实是一个极大的问题,雨歇不由就陷入了苦恼。 直到狐狸放\荡回来时,她还苦着一张脸,分外纠结。 狐狸心情依旧是万分明媚,语气依旧是那么欠抽:“雨歇是因为思念人家如狂么?怎地弄得这般憔悴?” 雨歇本不想搭理这货,可转念一想,这狐狸好歹是浪荡花丛惯了的,见了不少世面,平日里虽说是不太靠谱,但在这方面搞不好真能给她提些建设性的建议也说不准。她只犹豫了一晌,便开口问道:“你说这送礼物有什么讲究么?” 狐狸笑着眯起眼睛,抱着尾巴各种娇嗲:“雨歇是想送人家礼物么?人家好害羞喔!” 雨歇默默地扭过头去:“……你想太多了!” 狐狸松开尾巴,作出一副叹息状:“不是送人家礼物啊……那是想去勾搭哪个野男人么?” 若不是此时有求于它,它非得狠抽它一顿让它长长记性不可!雨歇咽下一口黑血,没好气道:“你说不说?!” “雨歇对人家好粗暴喔!可怎么办,人家就是欢喜不已啊!”喟叹完之后,狐狸开口,一板一眼地说道:“送礼物自然是要讨人欢心的,否则不送也罢。既然是讨人欢心,那必得是投其所好。若是条件许可,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让人印象更深刻一些。” 雪中送炭这种事情难度太高,师傅也不会给她这个送炭的机会,还是罢了吧。至于锦上添花,她倒是想,可惜自身条件限制,浑身上下开不出一朵半朵花来,也算了吧。一般徒弟怎么讨师傅开心的?雨歇眯着眼睛仔细想了想,貌似让师傅最开心的便是自家徒弟有出息……这个么,要她有出息,未免是太过强人所难了。而师傅那个样子,貌似对她也没有抱很大的期许……还是算了。 最后便是投其所好这一点还算靠谱一些…… 可是……雨歇苦恼地挠头。 师傅啊,你这无欲无求的样子到底好的是哪一口哪一口? 狐狸突然说道:“雨歇,你想送礼的那个莫不是你家师傅吧?” 雨歇顿时疑上心头,瞪眼看它。 狐狸无所谓地拨弄着自己光滑柔软的皮毛,“你的异性缘这般差,身边零零总总也不过这么几只雄性,这还不好猜?人家可是很聪明的……讨厌,你莫要用这样的神情看我!人家脸皮薄,禁不住你这如狼似虎的眼神……含蓄点么,人家是会害羞的好不好!” 雨歇:“……” 狐狸回归正题,摸着下巴沉吟道:“其实呢,雨歇你若真想讨你家师傅欢心,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 第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3-06-28 第十九章 “其实呢,雨歇你若真想讨你家师傅欢心,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狐狸的话可信度不高,但是雨歇还是忍不住眼睛一亮:“何解?” 狐狸作出一副心酸状:“你当着人家的面谋划着讨另一个男人开心,你让人家情何以堪呢!” 不正经惯了的狐狸果然是很难保持从一而终的正经。 雨歇很淡定,眼尾一扫,一句话都不说,只死死地瞅着它。 狐狸打了个寒颤,只好划拉着爪子妥协:“好吧好吧,遇见你这只负心的雌性是人家一生中最大的劫难,人家认命还不成么!你不就是想要讨你家师傅欢心么,这又有何难?对症下药不就得了。” 雨歇瞬间垮下脸来,满脸阴郁:“这还用你来说?!老娘要是知道师傅究竟好哪一口,还用得着在这里自个儿纠结?就是不知道才烦的好不好?!” 狐狸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眸子眯起:“你家师傅也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自然是有喜爱之物……雨歇难道不觉得,他佩戴的那管箫有些简陋了么?” 雨歇心里恍然,师傅身边是时时带着那管竹箫的,以前她倒是没怎么觉得,也没见师傅吹过,就将它当作个装饰品,看一眼也就过去了,从未记进心里去。现在经由狐狸一提醒,倒后知后觉地发现那箫确实是旧了一些,也简陋了一些,跟师傅本人虽没有太大违和感,终归还是有些不相配的……从这里下手倒也是个挺不错的突破口,毕竟要送贵重的礼物,她这般两袖清风……不,是连袖子都没有的穷酸妖怪也是送不起的。心中这样想着,嘴中却道:“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狐狸娇羞掩面,丝毫没有一点被怀疑者该有的情绪:“那可是人家的情敌喔,人家若是连这点都不弄清楚,还怎么混呢?”话末还不忘抛给雨歇一记媚眼。 雨歇默默无语……她错了,她真的不该给狐狸这个恶心自己的机会! 一个问题解决了,就会有千千万万个问题冒出来。 雨歇现在开始寻思自己如何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内去找一管上好的箫?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何况她只有区区半月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啊! “这种物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若是想找一管顶级的箫,倒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毕竟占了个顶级的名,多半是已经有主的了。雨歇若是去抢,恐怕也难。”狐狸在耳边聒噪。 雨歇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心里后悔不已。早知道当初在陶库的时候,就应该趁机捞上一把,省得现在连送个礼物都这般捉襟见肘。可怜她当时就像是个土豹子进城,光顾着眼花缭乱都没想起找些好的收起来……唯一的收获也不过是本压箱底的破书!还是本压箱底的臭脾气的破书! “顶级的箫确实是不好找,可要找到顶级的材料,却没有这么难。雨歇不若退一步试试?” 雨歇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可以用!“那我现在是不是去找一块上好的玉?”山海妖界倒是有不少地方有玉矿,要找决计不是什么难事。 “玉?!”狐狸的声音尖利地拔地而起,十分尖酸刻薄:“那种满地都是的俗物你怎么好意思送出去?这简直就是丢人家的脸嘛!” 雨歇被自己的一口气给憋住。好吧,她不懂这个世界奢侈品的状况。 虽然见不得狐狸那副小人得志状,但是现在确实是她有求于人,只好按捺着脾气请教道:“那你说,最好的材料是什么?” “自然是……”狐狸拖长了音,将小人得志展现得淋漓尽致,“自然是紫竹!” 雨歇下意识一尾巴拍过去,怒道:“你耍我!” 狐狸猝不及防被拍到,两条小腿迎风抽搐,分外委屈:“人家这么真心诚意地相助于你,你便是这么回报人家的么?人家哪里有说错,你倒是指给人家听听?人家说的紫竹难道不是顶级的材料?其干细而色深紫,段之可为管箫,又是美观又是实用,拿出去还很有面子!你若是不服,倒说出一个更好的让我听听!” 你还有理了是吧! 雨歇自然知道紫竹这种玩意确实是贵重,对他们妖怪来说,更是贵重无比。因为妖界是长不出紫竹来的。紫竹生长首先所需要的便是灵力,而且是醇正无比的灵力!可便是有了醇正的灵力,紫竹也不一定能活得下来。这玩意之所以贵重,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便是它数量极少,连仙界都没有。 以雨歇容量有限的脑里所容纳的常识里,也就只有南海落伽山普陀崖上长了那么一小片……可是,普陀崖那是什么人想去就能去的么?那可是佛的地盘!比神更难对付的佛……狐狸是要让她找死去么?虽说传闻中的菩萨们都是大慈大悲圣母无比的,但传闻这种东西向来都是不靠谱的!她区区一介小妖若是真的敢因这不靠谱的传闻就上普陀崖讨要紫竹的话……下场估计是可想而知的。 狐狸突尔眯眼,一脸讳莫如深:“雨歇,你莫不是以为这世间紫竹全长在了观世音的地盘上?” 雨歇咋舌不已:“……难道不是?” 狐狸笑得一脸贱兮兮,“雨歇,不要拿着无知当纯洁喔,孤陋寡闻可是一种罪过呢!” 雨歇默:“……”被狐狸鄙视了,这个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奇耻大辱! 狐狸好不得意,意气风发:“其实紫竹这种东西虽然稀缺,但也不是完全不可得的。人家本就没想过让你去普陀崖……便是那观世音肯将紫竹白送与你,那么远的距离,凭你的腾云术恐怕也是赶不回来的。” 雨歇怒了,龇牙咧嘴:“你敢瞧不起我!”虽然这说的确实是事实!“你自己的腾云术说不准还不如我!” 狐狸纯洁地望天,“虽然人家不会生蛋,但是人家可以说蛋不好吃……这不矛盾。雨歇,这般小气做什么,人家肯指出你的缺点,那是因为人家关心你,在乎你,你该高兴的是不是?” 雨歇直起身子,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道:“抱歉,我高兴不起来。” 狐狸扭捏:“讨厌!”见雨歇面色委实是极不痛快,便利落地说道:“其实这天底之下还是有一处紫竹林的,且不比普陀崖的差!” “重点!” 狐狸一脸郑重无比,表情分外严肃:“人家刚好去过那里……雨歇若是亲人家一下,人家便带你去!” 雨歇:“……果断去死去死去死!” 心动不如行动,雨歇是个行动派,既然已经有了目标,那么现下就是将它做完,越是拖下去越是没有安全感。 阿玥说她现在最好便是巩固修为,雨歇便借着这个由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交待了傀儡一番,告诉他们应当如何对阿玥传话,设了个结界便随着狐狸出发了。 …… 狐狸一脸忧伤,一瘸一拐地在前头带路,雨歇优哉游哉跟在后头,腾云驾雾行了整整三天,在第三日日落黄昏时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紫竹林。 雨歇从未赶过这么远的路,晚间歇息的地方都是荒郊野外,生怕遇到什么比她还大型的妖怪,都不敢好好休息。毕竟,靠狐狸是靠不住的……如果非要靠狐狸,她还不如什么都不靠,听天由命还能够强一些!结果自然是妖力耗尽,到目的地的那一天,她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气无力地恐吓道:“这回要是再出什么纰漏,回去我一定剥了你的狐狸皮送给师傅当围脖!” 狐狸掸掸自己依旧华美到连粒灰尘都没沾上的皮毛,更加忧伤,装模作样感叹道:“雌性,果然是无情又任性的生物!” 雨歇不理它。 事先狐狸便已经说这紫竹林长期无人居住,连结界损了一个洞都无人修补,要取紫竹实在是简单得很。雨歇原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等半个脑袋进结界的时候突然顿住,转身盯着它:“这么说来,这紫竹林是有主的?那你告诉我,这是谁的领地?” 狐狸眨着纯洁无比的大眼睛,“你问人家……人家怎么可能会知道!” 雨歇自然不会相信它的鬼话,狐狸这家伙成日里给她惹麻烦已经让她对它信心殆尽,虽然知道它不会害她,但是绝对有她苦头吃。这个时候她若再像个纯洁朴素的傻大姑,什么怀疑都没有就往结界里头扎进去,万一出了个什么事,她连哭都无处去哭。雨歇咄咄逼人,不肯松口:“你不知道,那你怎么对这里这般清楚?这么大的结界便是破了个洞,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找得到的,不是么?” 狐狸羞答答地眄了她一眼:“人家上回路过这里,被一只破镜兽调戏了,你也知道,人家这般美貌如花风采照人,便是碰到个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也是不奇怪的。谁知那家伙粗蛮得很,连句好话都不会说直接用上蛮力,你知道人家对你的一颗痴心似铁,自然不会轻易就范……然后,那家伙一用力,就出现了这么个洞。然后……讨厌,雨歇你懂的!” 雨歇:“……”她不懂她不懂不懂不懂! 她已经失去了跟狐狸说话的兴趣,现在一个字都不想跟它谈起,一头钻进结界中,端的是义无返顾。狐狸扒拉着爪子坐在外头,眼睛微微眯起,掩住一片金色流光,“啧……这是被嫌弃了么?”半晌,摇头晃脑迈着优雅的小狐步走进身后的一片茂茂葱聋之中。 ------------ 第二十章 更新时间:2013-06-29 第二十章 狐狸虽然满口胡话,说的十句里有九句都是豆腐渣滓一样的废话,还有一句是假到不能再假的假话……但总算有一点没有骗她。这处紫竹林,还真真是货真价实的紫竹林。雨歇自然是没有瞧见过普陀崖的紫竹究竟是个怎样的模样,即便不能对比,也知道这紫竹是极好的! 甫进结界之时,一股清凉的气息混着紫竹清香铺天盖地而来。雨歇精神一振,暗道这能长出紫竹的果真是个灵力充沛之地,也就只有帝流浆那夜带给雨歇的感受能够与此时相比了……但又不是完全一样。帝流浆温暖,而这灵力则是清凉却不冰冷,令人神清气爽之余还能心旷神怡。 宝地啊宝地! 有那么一瞬间,雨歇真有点不想回去了的冲动――当然,只是随便想想而已。这地方再好,那也是别人的地盘,跟她一根毛线的关系都没有……哦不,也是有关系的,她现在的行径可不就是在主人家不在之时不请自来,入室盗窃? 雨歇一直都是个比较规矩的人,虽然不规矩时不像人。相比于狐狸这个把闯祸当成家常便饭的物种,雨歇实在是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能够在别人的地盘上做坏事还浑然不自觉。 她很自觉,所以一进那紫竹林便开始着手挑选姿势上好的紫竹。 凡间也是有紫竹这种东西的,但是那紫竹虽名为紫竹,看起来也不过是一般的竹子,与其他品种无异。这里的紫竹也叫紫竹,名称上并无特殊之处,却是真正的紫竹――紫玉为枝翡翠为叶,周身宝气流转,流光溢彩。雨歇乍一眼看到这紫竹时,才晓得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她早已形成了定性思维,觉得一根竹子再怎么珍贵,也不过是一根竹子罢了……直至如今亲眼瞧见了,才知道它虽然是竹子,可它的价值,已经远远不局限于此了。 雨歇有些肉疼,用尾巴尖触触这棵,又摸摸那株,凉意透过鳞片沁入骨骼。 这样漂亮的竹子她还真舍不得砍了……要是能全部拔回去种在自家院子里该有多好啊! 她最终选择了一棵长得十分匀称的,在那里左比右比,觉得拿它做箫应当不会太夸张。雨歇很满意,抬起大粗尾巴卷上那精巧的竹子,熟练地一折……什么都没有发生。雨歇愕然,再次一折……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倒是她的尾巴因为用力过度有些生疼。 她诧异地瞪大眼睛,良久才反应过来……丫的她又被该死的狐狸玩弄了! 这紫竹究竟是怎么长出来的?竟不仅仅是看着漂亮而已,连这质量也是极漂亮的――完全折不断啊! 雨歇绕着这紫竹游了两圈,决定换个方式。她伸出尾巴卷住那主杆,安全起见还缠了好几圈,使出吃奶的劲往上狠命一拔!几片脆弱的翡翠竹叶被她粗鲁地撸了下来,可惜竹子却是纹丝不动,端的是风云不动安如山……雨歇想要呜呼哀哉了。 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那你明明在我面前,我却拿不起! …… 雨歇十八般武艺统统用了一遍,力气耗尽,自己趴在那紫竹根上,累得气喘吁吁。那紫竹不过堪堪掉光了叶片,虽然怪异却并不狼狈,主干上依旧笔直地挺立在那里,连个腰都没弯,就像是居高临下嘲笑她的不自量力。雨歇此时此刻才终于明白,为何这主人家有这么好的宝贝竟然还如何……大意,结界破了也不管不顾听之任之。如今她以血和泪的教训终于是知道了内幕,这紫竹如此坚韧不屈,一般人实在是很难染指了去,想要不放心都难!连她这千年老妖出马都被损了面子,更别说其他阿猫阿狗了。只是没想到自己一世英名竟然折在了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竹子上,雨歇悲愤之情着实是不能自已! 趴在那里休息的一会功夫,体力慢慢恢复过来,雨歇的脑袋也稍微灵活了一些,一个新的法子渐渐冒出来。 她直起身子,决定采取曲线救国路线,“蹭蹭蹭”往后退了好几步,选了个恰当的位置。一闭目之间,一个法诀已经捏出,金色的光球在尾尖凝成,越凝越大,雨歇表情严肃,尾巴一动,将那团光球甩了出去,恰恰落在那受尽折磨的紫竹的根部。 紫竹没有丝毫受损,但是根部的泥土却被炸得翻飞,露出了下头盘根错节的竹根。 雨歇狞笑,别以为你骨头硬她就没办法了,你终究不是长在同样硬的石头里,折腾你难折腾你底下的泥土还不容易!她现在就把你挖出来! 一个光球又在尾尖凝聚,紫竹林深处突然传来了悠远的琴声,那琴音忽远忽近,似乎近在眼前,下一刻又远在了天边,曲调简单并不繁复,如行云流水,弹琴之人大约也是即兴而作,琴音断断续续,不拘一格,不落窠臼,惬意非常。可细听之下,那声韵之间的意境却极为渺远。雨歇不通音律,可不知怎么的,一时竟也被那泠泠的琴音所感染,尾尖聚起的光球渐渐熄灭。而她自己也像是着了魔怔般,循着那琴音步入了紫竹深处。 行了不知多久,她猛然之间醒过神来,察觉到不对,生生收了脚步。抬眼一看,却已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何时这紫竹林里竟起了雾,眼前迷蒙一片,看不清前路……一时竟连退路都找不到了。 此情此景,甚是诡异。雨歇便是再粗线条,也觉得有股寒意爬上后背,忍不住打了个突。 她强打精神,清清嗓子,对着虚空大喊了一句:“敢问是哪位高人在此……做法?还请露出尊荣让晚辈见上一见。这般装神……高深莫测,晚辈害怕!”这话端的是理直气壮,气势雄浑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琴音戛然而止,一时寂静无声。许久,一声低沉的笑意打破这寂寥虚空,悠悠传来,“你这小妖,倒是有些意思。” 雨歇眼前一亮,这声音……可真不错。也不能说是悦耳,但却真的好听,醇厚得像是一杯上好的美酒一般,字字句句能够钻进人的心底去,挠得人心底发痒。听着听着,便不小心醉了去。 烟雾慢慢消散了去,转瞬又是一片清明。断断续续的琴音在前边引路,那如泉水般潺潺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低低响起:“小妖,本座便在这处等着,你可敢来见一见?” 她能说她不敢么? 雨歇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不敢也没用,再傻也看得出来自己如今完全没有选择权,此番完全是在那人的掌控之中,要生要死恐怕也不过是那人一句话的事情……她敢拒绝让那人不高兴么?好吧,她不敢!总归不过是点头哈腰的事情,面子再重要,能比小命重要?再说了,前途茫茫不可知,她还不一定非要如此呢。 只不过,这紫竹林,她到底是不是来错了?吃了狐狸的那么多次亏,她竟还没能吸取教训,再一次被它轻易挑唆,活该她倒霉啊有木有! 雨歇摆了摆长尾,顺着那琴声钻进紫竹深处。她不是路痴,自小方向感也是极好,几乎没有迷失过路。可这紫竹林却有诡异,一眼看去除了紫竹,还是紫竹。且每棵紫竹都是一个模样让人难以区分……除了那棵被她虐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倒霉竹子。 雨歇原本还在想,她若是一不小心迷了路没有见到那神秘人,那也应该不算是她的错? 事实证明她完全担心多余了,那琴声自有一股牵引力,像是在她脑中温柔地催促她应该怎么走一般,而身体似乎也被夺去了主控权,她所有的动作都并非出自她本身的意愿。 雨歇心知,这回还真不巧,让她碰上了个真正的高人……至少那个高人不是凭她的能力能够对付得了的。 她认栽。 …… 琴声尽头出现了个古朴的亭子,四角翘起,柱上红漆在长久的年岁中已经开始剥落,露出斑斑驳驳的表象,对着这遥遥一片竹林诉说着岁月无情,乍一看实在是老旧非常,却自有一片古韵之风。雨歇一眼便看见了那亭子正中盘坐着的雪袂长衫的男子。 倒不是她刻意为之,而是那男子坐在那处,存在感太强,委实是太过显眼。男子腰窄肩宽,雨歇侧对这他,刻意看到他分外流畅漂亮的脊背线条。他两手搭在梓木琴之上,手指修长,骨节匀称,是她见过的绝无仅有的好看干净。指尖动作如春风流水,随意地拨弄着琴弦,琴声在指尖缓缓流泻一地,姿态却极其优雅。他垂着眸子,看不清脸面,乌发如流瀑,随意披散在肩头,看着像是上好的绸缎,无形之中竟流露出几分风流恣意之态。 明明一句话不曾说,明明是姿态惬意地在抚琴,明明并不曾刻意地摆上姿态……可是却有一股无形无声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雨歇支持不住,内里冷汗涔涔,在亭前果断地停下,乖觉地伏低身子不再动作。 一曲恰恰终了。 “你是谁家的小妖,怎会到本座的紫竹林来?” 男子双手虚搭在在梓木古琴之上,息了片刻,缓缓抬起一张面孔……五官深邃犹如刀削,眉宇之间自见一番别致风雅,双眸黑如点漆,一眼寒潭,一眼春水,轻柔地拂过雨歇。 风华绝代。 ------------ 第二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6-30 第二十一章 雨歇是头一次被人的风度所震慑到,也是头一次知道了风华绝代这个词不是空话,而是真的可以用到的。 他的问题雨歇很想回答,在这人面前,雨歇悲哀地发现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可她眼下却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我是潇若师傅家的小妖吧?! 这多么诡异啊! 而且不到万不得已,将自家师傅的名号报出来绝对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在这种危急关头,各种隐瞒身份都来不及,哪有着急着向外捅娄子的! 怎么看她都不会是那种会被美色迷得神魂颠倒的清纯小妖怪!美色人人都爱,但是雨歇还算爱美一派中的理智者。雨歇斟酌了片刻,伏低身子,避重就轻回答道:“小妖听说高人这里有稀奇的紫竹,是以便慕名过来,希望能够……瞻仰一番。” 男子听到雨歇这一口一个高人叫得越发得顺溜,眉头微微一挑,又按捺了下来,等雨歇说完,便淡淡笑道:“可瞻仰完了?” 对这番说辞的真伪,却没有丝毫表态。既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可这淡然的语气还是让雨歇忍不住眼角一抽,乖乖答道:“……瞻仰完了。” 男子眸里春水微漾:“可有辜负你这辛苦一遭?” 雨歇嘴角一抽……何止辜负!这紫竹什么的,只能看却不能动,实在是太折腾她的精力,也太浪费她的感情了!心中愤懑加委屈,嘴上却恭恭敬敬地说着官方话:“紫竹盛名在外,小妖……仰慕已久。如今一见,果然是名实相符,不,应当是闻名不如见面,着实不是俗物。小妖今日也算是大开眼见了。”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语气要多有诚意便多有诚意,她自个儿觉得自己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让人挑不出刺来的了。 男子顿了一刻,良久方才缓缓低吟一声:“你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那本座便不强留了。”说罢已收回目光,按在琴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动,一串音符自指尖流泻而出,叮咚一声敲在雨歇心上。 雨歇怔愣半晌,蓦地反应过来……哎呀呀,不得了,这是摆明了要赶人了!话说,她是被人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了么?雨歇咬了咬牙,怎么都不能半途而废!如果她今日没有来这紫竹林,没有尝试到那即将成功的感受,那么便是放弃了也无所谓。可如今胜利即将在眼前,又让她放弃,想来还真是有那么些不甘心。 若说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那么便是不甘心她也不会再挣扎。可是如今这个主人家……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自方才到现在,除了那与生俱来的的威压,他甚至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着实是温和得很。虽然说人心隔肚皮,看人不能光看外表……但是,眼前这人怎么都不像是会在乎几根破珠子的啊! 那么,她要不要垂死挣扎一把?兴许能够被成全也说不准啊! 雨歇咬牙,“噗通”一声,干脆利落地趴倒在地上,“高人!小妖有个不情之请,请高人成全。” 这一声高人叫得那叫一个缠绵悱恻,霸气侧漏,男子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琴音有一瞬间的凝滞。好听的声音比平常略微低沉些:“既是不情之请,那便不用说了。” 雨歇直接傻眼,傻眼之后直接风中凌乱。话说,她是再次被毫不客气地直接拒绝了么?!可她方才用的不是最最平常的客套话么?这是为神马? 她果然不是狐狸,脸皮真心没那么厚,也不敢再说什么,顿时有些蔫了。若换了别的旗鼓相当的什么人,哪怕比她厉害一些的,她都还敢再争取一把。可这人实在不是她能掌控的,雨歇有那个自知之明。在他面前,她这几千年的妖力完全不够看,一个小小的威压释放出来就够她喝半壶的了。她哪里还敢再造次? 雨歇没精打采地垂着脑袋,既然这事成不了了,看来还得抓紧时间另想个办法才行,拱了拱身子,方想告辞。男子疏淡的声音蓦然从头上响起:“不过凡事皆有例外,也许小妖你……会是个例外。本座恰闲来无事,便是听你一听,也无妨。” 告辞的措辞被生生吞进了肚子里,雨歇愕然地听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好半天才和前面的一句联系起来……这难道是山穷路转,柳暗花明? 好半天,雨歇才按捺住了那蠢蠢欲动的兴奋之情,压抑着嗓子,开门见山道:“求高人赐小妖一根紫竹,此恩此德,小妖感激不尽。” “喔,这般?本座很意外。”虽说意外,男子的表情里却看不出一丝意外的情绪。 雨歇眼拙,一时不明白眼前这尊大神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嘴更拙,也不知该说什么应和?便只好真傻卖乖,低低垂着脑袋不说话,只等他一句给或不给来个痛快。这样被不上不下地吊着,感觉还真是不痛快。 好在男子似乎并没有故意戏弄她的意思,径自说道:“给本座一个理由。”声音低沉,语气疏淡。 雨歇只犹豫了一下,一个根本没有什么隐瞒价值的理由,换一根千金难求的紫竹,满打满算,这个交易都是她赚了的! 雨歇伏下脑袋,掩住自己欣喜不已而不自觉列咧开的嘴巴,继续卖乖:“小妖不敢隐瞒高人,是我家师傅生辰将至,小妖思及师傅平日里甚是喜欢箫管乐器,便……”便什么?自然便是将这主意打到高人家的紫竹上了。不过这话不用说得那么直白,反正大家懂就可以了。 “喔,你这小妖倒是有几分孝心……”男子微垂下眼睑,唇角微绽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竟透着点戏谑的味道,“只是本座有些好奇,小妖你打算送你家师傅几管箫?亦或是……不止一个师傅?” 雨歇傻了一会,马上便毫不费劲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说她要送自家师傅箫管,想来一截紫竹便是够了的,可她开口便讨要了一株……所以,是她的贪心被怀疑了么? 雨歇又是觉得悲哀,又是觉得无奈,又是觉得囧……万般情绪齐齐压下,最后只得讪讪地摇了摇尾巴,将那实话慢慢道来:“其实……我没做过箫。经验什么的,可能不太有。”实际上是完全没有。她不是天才,真的没指望自己能够一举成功!万一废了那可怎么办?这紫竹材质与其他材料如此迥异,她便是处理好其他材料,也不一定能对付得了紫竹。 男子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小妖师承何处?”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而且,貌似跟前后的对话完全联系不起来!这位高人莫不是跳跃性思维?! 雨歇心生警惕,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直直地弹起上身。她是生怕这位高人是想借此发难,日后若是顺藤摸瓜摸到她的老窝,那可就不得了了。她偷眼看他,可是看他的笑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眼里更是温和……身为妖族,她对别人的恶意是极其敏感的。而在眼前这人身上,她一点都没有察觉出危险,哪怕她心里知道这个人其实很危险。要么就是他其实真的对她没有恶意,要么就是这人手段太高,隐藏太深。可是他比她强那么多,若是有什么别的心思的话,根本连隐藏都不用,直接将她拿下,她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雨歇心里一顿,扪心自问,竟发觉自己实在是无法再拒绝这个男子一次……这让她自己都忍不住诧异。毕竟她并不是一个轻易愿意相信别人的单纯小妖怪……这人,还真是个祸水! 抿了抿嘴,雨歇终于还是乖乖束手就擒:“我师傅是潇若。” 乍然一个高音弹起,男子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倒不知,他竟又收了一个徒弟,还是个有心的。” 这话有问题! 雨歇诧异地抬起眼睛:“高人认得我家师傅?” 男子浅浅笑道:“本座与你家师傅算是故交,你唤本座一声师叔倒也不为过。”不知怎么的,这话中并没有命令的意味,却给人一种不可辩驳的感觉,让雨歇觉得这师叔叫也得叫,不叫也得叫。 “师叔?!”雨歇咋舌不已,被这个天上砸下来的大馅饼给彻底砸懵了。实在是太梦幻了!她不是在做梦么?她真的不是在做梦么?她真的真的不是在做梦么?怎么莫明其妙的,高人突然就变成师叔了呢?原本还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呢,怎么就一句话的功夫,就转了个样子了呢?!这、这、这……这会不会太诡异了一点? “你既唤本座一声师叔,本座也不是小气之人,这紫竹自然没有不给的道理。” 雨歇沉默望天……这话怎么这么诡异,什么叫作唤他一声师叔,他就不是小气之人了?难道她不唤他一声师叔,他就要化身为小气之人了么? 这应该是错觉吧错觉吧错觉吧! “师……叔!” 男子微微点头,站起身,雪银色长袖一挥,雨歇眼前便出现整整齐齐的三截紫竹,灵力十足,犹如上好的一块凝晶紫玉,上头有宝光盈盈流转,材质极好。即便她眼再拙,也看得出这紫竹比她方才精心选的还要好上几分……确切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最重要的是,这三截已经算是初加工过了,而且还是十分成功的初加工。那么后续的难度降低了简直不止一点点啊! “可是不够?” 雨歇马不停蹄地狂点头:“够了够了!这些已经足够了!多谢师叔!”这个时候她若是还贪心不足蛇吞象,那可真真是要遭雷劈的了!何况,她就算是再废柴,有两截紫竹让她试炼做前锋,怎么着都应该会马到成功的吧? ------------ 第二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6-30 第二十二章 雨歇又是一番诚心诚意的感谢。 谁会嫌好东西少?就算这男人家的紫竹多,也没道理随便送人不心疼的。她自是知道这一点,也知道这件事中即便是多加了一个师傅,人家给她紫竹也不是那么想当然的事情。可惜她嘴拙,挠头甩尾也不过是说了几句谢谢……到最后干脆直接要上大恩不言谢之类的话了,着实是让人哭笑不得。 雨歇自为妖之后就一直是用实力说话,她都好多年好多年没有说过客套话这种东西了,刻薄话倒是越说越顺溜……足可见那种交际的学问真的是后天学成的,并不是先天就会的。至少她还在这个方面真的是拙劣得很。好在她的生活很简单,没有必要为了生计而奔波劳碌……为妖的好处不多,这却是最好的一个。 也因此,她根本不需要勉强自己跟不相干不喜欢的人交涉。只要她愿意,这天下之大,四海之阔都可以随她游玩。若厌倦了,哪怕找个地方隐居也是可以的。比起人,她可谓是自由太多了! 所以她并不反感自己的身份,甚至还是极喜欢的。哪怕人有无数个轮回,而她只有一生一世。可至少她的一生是不同断裂的,是完整的!轮回过后,完全失去了前世的记忆,那个人还是原来的那个人么?那是连灵魂都不同了的新个体。 不管她的前景如何,雨歇只知道,至少从此以后,她都是完整的了。 …… 男子笑意深沉,修长手指下的琴声也是断断续续,又意外地连成一首新曲,惬意非常。 雨歇偷眼打量他,这男子长得确实是好看,一双眼睛狭长,眼尾上挑,嵌在脸上多了丝说不清的味道,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眼尾挑的越发温柔,真真是让人如沐春风。她自己看着都不由有些呆,直直望进他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好似那里有两个漩涡在吸引着她的目光,心防不知不觉便卸下大半,比他说是她师傅故人时,还觉得放松安全些。 雨歇在心里暗自羡慕嫉妒恨,看来这笑脸真的是个好东西,说再多的话都不及这么一个笑容更能打动人……于是她再度哀伤了,以她现在这张脸笑起来,那就不是青面獠牙凶神恶煞什么的了,那必须是噩梦一场! 一番客套之后,雨歇便也不敢再耽搁,开始思索怎样编排一些好听的话来告辞。毕竟这一回是瞒着师傅阿玥出来的,路上也还有许多路要赶。万一……只是万一,当然最好还是不要有这种万一才好!她若是被发现了,那不用师傅处罚,她自己都该无地自容了。她皮厚,唯独脸皮不是太厚。青词花一事毕竟还没有过去,恐怕也永远不能过去了……她那满院子挤挤攘攘开得热闹得不像样的青词可不是摆设!那是血淋淋的教训! 虽然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见过那正主清夜魔君什么的,但是她后来也是模模糊糊听阿玥说了一些,那魔君并不是那种好摆平的人,自古来觊觎青词花的人也确实是被他做成了花肥,并非危言耸听。那些通灵了唧唧歪歪的青词花通的根本就不是灵,只是怨气太多凝聚在花身上方才生出了神识罢了!如今被花落轩的灵气一净化,自然就散了怨灵,变作了寻常花草的模样。 而如今,若耶溪被她弄成那番模样,这魔君定是不肯善了的,师傅将这事解决得悄无声息,怕是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真不知道那清夜魔君究竟是仰仗了什么才会这般肆无忌惮?! 雨歇自然无从得知这代价是个什么,她后来也有向师傅提起,但师傅却只是淡淡揭过,不曾告诉她一丝半点。他不说,她便也无法。只能痛定思痛,抱着对潇若的愧疚越发听话一些罢了。她毕竟还是太弱,做不了太多。何况,便是再强,那也无用……她知道师傅是比那清夜魔君要厉害的,可是还不是没有动手,反而任那人坐地起价。 她其实不懂,不明白弱者在无可奈何的同时,为何强者也要这般无可奈何?她在为妖的岁月中,慢慢坚定了一个信念,成仙成神成魔或者继续做她的妖,都无所谓,不过是换了个称呼,重新站了一排队伍而已。重要的是能够变强,能够在这个暴力又直接的世界自由自在不受委屈地活下去。 可这个认知却在那件事中受到了冲击……以至于她在炼化帝流浆的时候产生了心魔。不过她不会告诉阿玥徒惹担心便是了。毕竟她的心魔是被她冲散了的……想那多有个毛线用,她现在还是弱者啊弱者,根本没资格想那么远好不好!有那么多闲功夫纠结在这种还没有发生的破事上,不如好好修炼!抓紧享受!两不耽误!纵使这个世界连强者都有不得不受的压制和委屈,但总好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更何况……她就不信这世上最强的人还会被人家这样找上门来! …… 雨歇神色微微一动,不自觉开口道:“师叔,那个天色已经不早,我……我想回去了。”话一出口,雨歇就囧在当场,她辛辛苦苦想的那场面话怎么一出口就变成这种大白话了?囧得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四周是没有地缝存在的,她也只有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勉强挺着腰身直直立着,只觉得热气直扑脑门。 男子的唇边勾起一抹笑,手从梓木琴上收回,收入袖中,慢慢直起身子,道:“确实不早了。”他缚手看了看天色,半晌才回过身来看向雨歇,一双漆黑眸子里溢出淡淡笑意,“便由本座送你出去罢。” 虽然很不好意思,也很不妥的那个说,但是眼下这确实是最好的法子……她可没那个把握可以只身走出这迷宫一般的紫竹林。雨歇于是从善如流:“多谢师叔。”顿了顿,突然想到一件事,心里一怔,低下头来咬着牙,想来想去,一时反倒不知怎么开口。 “可有何事未说?” 雨歇立马抬起头来,发现眼前这男子的神色淡然,嘴角依旧是挂着一抹若有还无的的笑意,脸上表情平静,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心想这师叔还真是洞察明火,她这么点心思居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还是说……她的情绪太明显了?——不应当吧!她觉得自己还算是个挺高深莫测的姑娘来着。 可是既然杆子都放在眼前了,岂有不爬的道理!雨歇顺水推舟,半仰着脖子,斟酌着道:“那个,师叔……其实不瞒你说,我这次是偷偷出来的,师傅他并不知晓,只以为我在闭关。”雨歇垂下脑袋,两枚尖利的牙齿磕在唇外,感觉有些不好开口了,可见师叔依旧是面色淡然,甚至还有些淡薄的模样,便又一咬牙,抬起脑袋提出了这个其实还是有些过分的请求,“师叔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家师傅?”她毕竟是偷溜出来的啊!这说出去……多不好! 她没有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不再用“小妖”自称,而是改成“我”了。 一晌沉默,紫竹林起了一阵清风,整片竹海沙沙作响,风从雨歇身边路过,穿亭而去。男子肩头垂落一丝乌发,他漫不经心地伸手捋过那一丝墨发,白皙的手指衬着墨黑的发很是刺眼。他动作优雅中带着几分慵懒的风情,嗓音低沉叫人心头一痒:“自然。”可这不是他不说,潇若便不会晓得的……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只化作了唇边的一抹浅浅笑意。 雨歇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不想这半道上的师叔竟如此好说话,从头到尾都没有显露甚么恶意,不由便觉得自己是否是疑心病过重了些?毕竟眼前这位,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坏人呢!她的直觉告诉她他并不是坏人,而她的直觉一向极准。雨歇觉得有些释然,也有几分欢喜,忙俯下身子,恭谨之中带了两分信任,语气自然是在不自觉中带了三分亲昵的意味:“多谢师叔成全!”她这师叔确实是叫得顺溜无比,没一点磕绊。 男子的点漆眼眸微微动了一动,犹如一池被吹皱的春水,薄唇微微一扯,凝着的笑容越发慑人。“日后若是得闲,便来本座的紫竹林吧……”他一顿,加了一句:“此处灵气,对你的修行有些助益。”说罢,雨歇便觉得身子一暖,识海中有一瞬间的烟花灿烂,让她炫目。她心中有几分猜到了,但也不是十分确定,便索性不言不语,只睁着一双眼睛巴巴地瞅着他,果见他温和地解释道:“那结界上的破损本座自是会修复的。你身上被本座施加了法术,日后入紫竹林便如入无人之境。” 若是在雨歇还未愿意信任之前他做这番事,雨歇顶多也就听过便罢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入紫竹林。甚至可能还会小心眼地怀疑他是不是借着这机会给自己施了什么不好的法术。而如今,雨歇只有感激和欣喜。“多谢师叔!”说来说去,终归只有这么一句浅白到不行的话。她想换句好听的,一时又想不到新词。 雨歇很汗颜……没文化的孩子真是伤不起! ------------ 第二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3-07-01 第二十三章 结界在雨歇身后破开,那断层处形成一股逆转的气流,好像竖立着的小型漩涡。雨歇施了法术收起那三截紫竹,愉快地拜别,心里打定主意日后有空便来这里看看……当然,有空的机会怕是很渺茫的。等雨歇一大半身体都入了漩涡之后,她突然想起一事,扭过身子回头问道:“师叔,还未请教你的名讳呢?” 额,好像不是太礼貌!好吧,是非常的不礼貌,在问别人名字前,不应该先报自家的大名么? 雨歇决定补救:“我是雨……”气流旋转速度蓦然加快,她一个没注意,下盘不稳,竟被吸得往后退了一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她吓了一跳,低低地“呀”了一声。连忙卷起尾巴扎住底下,好不容易稳住了庞大的身子,便听男子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浅浅的笑意,随着清风传进她的耳朵:“金蝉子。” 金蝉子? 金蝉子?! 金蝉子!!! 拥有这么与众不同名字的人,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么? 雨歇先是一愣,将自个儿的大名吞进了肚子里,连盘稳下盘的事都忘记了,然后便开始陷入彻底的呆滞状态……漩涡在这个时候迅速流转,产生的吸力之大,将她露在紫竹林里的半截身体一股脑全吸了进去。她这次连惊叫都不会了,脑袋木木地直接被甩出了结界外……最后只瞟到白衣男子犹如谪仙一般立在斑驳的亭中,嘴角凝着朵微浅的笑意,身后衬着一片修长繁茂的紫竹,恍然如梦。 …… “雨歇怎生地竟是飞出来的?”狐狸尖尖的小脑袋出现在她眼前,遮住了她头上的一片青天。见雨歇挺尸一般露着白肚皮仰躺在草丛里,它扒拉着爪子,极尽夸张之能事,不怀好意地笑道:“雨歇好厉害喔,竟然自己破了那个结界么?” 雨歇不理它,自顾自在呆滞。 狐狸的琥珀大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莫非雨歇最近桃花正盛,又在里头遇见了什么野男人,才搞得现在这番失魂落魄要死不活神魂颠倒的模样?”狐狸傲娇地抬起下巴,“不行不行,人家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不能这样对待人家!那个野男人有人家美貌如花么?!……巴拉巴拉巴拉。” 雨歇依旧没动静。 狐狸这回安静了下来,狐疑地瞅着她,目光游移,从她头上直直看到尾巴尖,又从尾巴尖看上来,上上下下一圈扫视。良久,才蹲坐在地上,扒拉着爪子闷闷道:“雨歇,你莫不是被那野男人占了便宜去了吧?……就算是这样,人家也不会嫌弃你的了!” 雨歇动了动尾巴。 狐狸兴奋地尖叫,手舞足蹈地跳将起来:“动了动了动了……”还未说完,便被雨歇“吧嗒”一声拍进了土里。 雨歇狠狠皱着脸,将身体盘成一团,各种嫌弃这只后腿还在迎风抽搐的口中吐着白沫的狐狸……狐狸什么的,果然是最碍事的!她想思考一下都不给个安静点的环境!非要找抽抽!这又是何必何必何必呢! 等它抽够了,雨歇一尾巴将它从土里卷起来,倒吊在自己面前,直接捏起一个法诀,带着狐狸上了云端,驾着云往自家方向过去。她盘坐在云中,尾巴探出,上头还卷了只狐狸,状似死的。雨歇嫌弃地晃了晃狐狸,“别装了,再装就把你扔下去。” 狐狸立即诈尸,弓起上半身抱住自己的尾巴,娇娇弱弱地呻吟道:“不,雨歇,你不要对人家这般残忍~~” 雨歇臭着一张脸严肃地声明道:“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我要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很严肃,所以你必须严肃地回答我。如果我发现你的态度不够严肃,我会让你被严肃!你懂了么?” 狐狸在风中一摇一摆地甩着尾巴,不忘抛给她一个亮闪闪的媚眼,娇嗔道:“人家懂了的,你说这般多的废话,分明是在怀疑人家的智商。人家可是会受伤的喔!” 雨歇不搭理它,问道:“你知道金蝉子么?”她要确定此金蝉子是不是彼金蝉子。 狐狸优哉游哉地顺着毛,“雨歇难道不知道?” 雨歇满脸黑线,知道问你做个毛线!心中委实郁闷,尾巴上的力气便脱了控制,一不小心便稍稍重了些。 狐狸娇弱地低呼一声:“好啦,人家告诉你便是了。真是的,雨歇你不乖喔,怎么越发暴力了呢?作为一个淑女,你的行为真的是非常的失礼啊!” 雨歇言简意赅:“说!” “西牛贺州的如来佛下头最厉害的弟子,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便是东胜神州的玉皇大帝见了也要退让三分的,那可不是一点点的牛\逼哄哄喔……话说回来,雨歇你问他做什么?他便是再好,也没有我美貌如花!你可不能芳心暗许喔!” 陌生人突然变成了师叔?师叔居然是金蝉子! 这个世界好无奈啊! 雨歇望天,“金蝉子的三个徒弟怎么样了?” 狐狸眸光一闪,鼻尖一耸,很快恢复平静,扭过头来逆着风,一脸无辜莫明地瞅着她:“金蝉子向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哪来的徒弟?雨歇听谁说的?那人怕是诳你的吧。” 雨歇心不在焉,垂着脑袋望向云下擦肩奔过的疾风:“嗯……兴许是我记错了吧。” 虽然他是叫金蝉子,虽然同样也和如来有些关系……但是跟记忆中的人貌似不是太像,很有那么几分违和感。毕竟这个金蝉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不靠谱的人,不至于听着如来讲经就睡着了吧?——应该是她弄错了吧?这个世界重名的人也是很多的!兴许在别的她不知道的旮旯头里,还有成千上百个也叫雨歇的货,只是是不是蛇妖就说不准了。 是吧是吧? 这一趟紫竹林之行总共花去了她五天时间,离师傅的生辰还余十日左右。 雨歇运气不错,回来的时候没有遇到丝毫意外。她用了练得半生不熟的隐身术,熟门熟路地溜回房中,也没引起任何注意,甚至连傀儡都没有遇见一个。因为师傅生辰在即,她也就没有在这个时候出关,将狐狸赶走之后便掏出天书开始寻找制作管箫的法门。 天书便是那一日在陶库顺手牵来的破书,那书已开了灵识成了精,化成一个金色衣衫的包子脸,脾气十分火爆,一口一个老子都不嫌累。雨歇初时被他这张臭嘴给气到过,也曾发了狠要将它给撕烂,奈何人家的凤凰翎封皮真的不是伪的,任凭她又烧又扯又撕,任是纹丝不动。直到雨歇威胁要将它扔进茅坑,这小包子才肯就范,乖乖认了主。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收服的,只要用对了方法便可以——这是雨歇得出的宝贵经验教训。 而如今,制作管箫的法术自然不会是凭空得来的,雨歇将那天书取出,放在桌上,用意念催他出来,极尽骚扰之能事。 许久,那金色衣衫的小人终于慢吞吞地从书里头爬出来,一脸不虞,语气尚算舒缓:“叫老子作何?” 雨歇有求于人,自然不会摆架子:“你帮我瞧瞧,有没有什么制作管箫的法术?” “管箫?”包子脸上镶嵌的大眼睛瞬间瞪到最大,“格老子的,你叫老子出来就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 雨歇微微一笑,分外温柔:“……扔你去茅坑喔!” 天书:“……”他盘坐在书上的身体上浮了七寸,书本在底下飞速翻开,哗啦啦地在雨歇面前翻过,最后停在了末尾处的一页纸上。他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背过身子去不理她:“这就是你想知道的了!”显然是在为雨歇的那句威胁耿耿于怀。 雨歇懒得理他,扭着腰身凑过去看,便见上头图文并茂,正是制作管箫的说明。 雨歇乐了,不吝夸奖:“看来你也是有些用处的么!” 天书傲娇地一扭头:“哼……有这么说话的么!老子何止有点用处好不好!你这个不识货的!” 雨歇再次无视他的唠叨,眯着眼睛细细看了半天,眉头又蹙了起来,沉吟道:“这个方法用在别的东西上倒也不错,但是,目前的情况……我怕是不行。”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瞧不起老子?!”天书被伤了自尊,蹦跶起来怒了。 雨歇也不立刻解释,施出法术取出那三截紫竹,搁在天书面前:“你瞧,这个质地可不是一般的硬,我用尽了全身力气都没有将它折断,你那工具再怎么硬,也不过是凡品。与它一碰,我怕碎的不是这紫竹,而是那工具。” 天书原本还是一副暴跳如雷状,直接当场自爆,那小眼神往她手上的紫竹一扫过后,整个人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那满肚子的气焰全部消掉了,顿时安静下来,诧异地瞅了瞅她:“紫竹……想不到你还有两分能耐,竟然能搞到这玩意来做箫。真是……真是浪费!”指责得颇为理直气壮。 雨歇笑了,“我浪费我乐意,我浪费我骄傲。你以为这紫竹是什么人想浪费都能浪费得了的么?”眼见着小包子气焰全无,雨歇一扫尾,盘起身子,状似不耐烦地低喝一声:“少废话!成不成你就说一声,不成我也不会勉强你。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本破书,终归是有不知道的地方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格老子的你给老子闭嘴!”包子脸涨成了紫红色,“都跟你说了老子不是破书!是凤凰翎封皮的天书!天书知道不?是天书!天书!不就是紫竹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少瞧不起老子!……嗷嗷嗷嗷嗷!” 雨歇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这小包子真好激啊! …… 八月十五,满月洒下万丈光辉。 雨歇的紫竹箫管在三天前终于做成,又逼着狐狸去人间给她带来一串流苏,系在管箫上。金蝉子给的三截紫竹终于全部派上了用场,前两截都在半路残掉,只留下最后一截勉强成功。那残掉的雨歇也舍不得扔,毕竟原料实在是太珍贵了,想了想便收起来压了箱底。 至于那成功的,雨歇自是越看越喜欢。若不是要送的对象是自家师傅,她倒是想要自己收起来了……虽然她既不会吹箫,凭着现在这副样子也没办法吹箫。 师傅生辰那天,雨歇出关,打算寻到师傅将那份精心准备的礼物送出去,结果师傅没有寻到,现实却让她大吃了一惊。 她原先还真没想到师傅的生辰之日竟会来那么多客人……这些年来花落轩里一直都是安静得很,也没见着什么人出入,以至于她都以为自家师傅是遗世而独立的主。如今,她看着熟悉的小径上来来往往的各路神仙妖怪在傀儡仆从带领下来来往往,一张张的都是全然陌生的面孔,心里又是诧异,又是失落。 雨歇避开客人,在偏僻的小径里游转了一圈去了正厅,远远地便瞧见了阿玥站在正厅里迎来送往,面上表情温和,嘴角噙着平和的笑意,姿态却是不卑不亢。雨歇在满腹牢骚之外感觉到了欣慰,她家阿玥真是厉害!应付这些人都能游刃有余! 唯一让她奇怪的便是她没有瞧见一向不离左右的西风。她探头,一双眼睛咕噜噜地转,里里外外扫了一遍,也没有发现自家师傅的身影,有些微微的失望。看了看阿玥,觉得此时她是帮不上忙的,出去的话反而还要费上不少解释的功夫,还是不要打扰得好。想罢便摆了摆尾,转身钻入了来时的小径之中。 来往的陌生人太多,雨歇有些不乐意,总觉得自己的地盘被侵入了,这种感觉相当不爽利,但却又毫无办法。这些客人都不是一般的角色,她天生对这方面感觉极敏锐,自然早已察觉到了这一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雨歇摇摇头,秉持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特意拣安静偏僻的小路走,方向是自家院子。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刻,她最好的选择是呆在自己窝里,而不是到处乱晃。这些人再怎么多也不可能留到晚上,终归是要走的,到时候她再寻个机会找到师傅,将这份礼物交出去也就圆满了。 没料想,这一走,又是一场悲剧。 雨歇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她都已经这么低调了,竟然还能够被人撞倒。确切地说,不是撞倒……是逮到! 雨歇只瞟了她一眼,从面相上看,这个逮到她的人绝对不是一个好人。雨歇是个低调的好姑娘,于是打算低调地绕路而行。 可那人却先出了声。 “你这小蛇妖可真磨蹭,我都在这里等了你那么久,你竟才到!”眼前倚着桃花树干的玄衣人显然是相当不满意的,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微微拉下,带着点小小的不耐烦。 可这语气却诡异地亲昵,好像他与她认识了许久似的。 雨歇发誓,这么一个人,她若是跟他见过面就不可能忘记!所以她可以肯定,她绝对不认识她!雨歇是蹭蹭蹭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个陌生人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让人觉得诡异,尤其是这话中含着的意思让她的感觉相当不美妙!等她……等她做什么?! 虽然她无才无色……但是那也不是一点危险都没有的!她的灵力是可以被用来采补的!她的胆又是极好的补品!她的鳞片还很漂亮! 任何一项都是冲着她的命来的。 雨歇很警惕,她现在是走?还是不走?——怎么想还是走更安全点! “咦,你怕我?”玄衣人抿起过分红艳的嘴唇,双手环胸,抬起下巴高高在上的望着她。显然……很不高兴。 雨歇默然不语,心道,不会遇到个神经病吧?花落轩哪来这样的人?她抬起眼,细细地打量眼前这个人,一时也有些困惑。这人一身玄衣,露出漂亮的两条锁骨。身材极其高挑,大约只比师傅略矮上两分,整个人很是瘦,但不会破坏整体美感。他肤色极白,不是那种莹白,而是白色沙粒沉淀下来的那种苍白,带着点微微的不自然。他脸很瘦,但不算小,下巴极尖,带着点天然的魅惑。鼻梁很高,是邪气的鹰钩鼻。饱满的额下斜眉入鬓,眉骨略高,下头镶嵌着一双狭长凤眼,眼尾上挑得厉害,魅人入骨。 雌雄莫辩的美人。 雨歇自诩自己眼睛够毒够厉害,一眼就能看透别人是男扮女装或是女扮男装,可是眼前这人偏偏让她迟疑了。 “小蛇妖,对你看到的……满意么?”他的声音很邪,清润中夹杂着蛊惑的味道,好像夏日里突然吹起一阵阴风,让雨歇觉得一阵齿寒。满意你个头!果真是个神经病!还是个自恋无比的神经病!她不言不语,再次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她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哪怕这人看起来一点都不正经,但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的威压,却让她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来。实力差距太大了,雨歇表示压力很大。 ------------ 第二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07-02 第二十四章 那人斜眉一挑,笑容中带了两分恶毒的意味,一步一步凑近她:“我问你话,你为何不回答我?莫不是瞧不起我?” 老娘就是瞧不起你怎么着吧! 她很想这么大气,但现实总是如此骨感。她当然不敢说是,只好硬顶着发麻的头皮,道:“不敢。”再也说不出多余的一个字来。平日里再油嘴滑舌,面对着这么一个人,也油滑不起来,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糟了! “不敢就好……你若是瞧不起我,可是要承担我不高兴的代价。”他笑得很灿烂,红得几乎要滴血的嘴唇一张一合,看起来分外刺眼:“想来你也承受不起。” 雨歇这回是连骨头都冷了,只想快点离开:“您是客人吧?这是后院,我去寻个仆从来领您出去。”她连分分钟都不想呆,硬逼着自己说完这句话,立马便掉头走人。 他不知怎么的身形一晃,出现在了雨歇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这变故太过突然,雨歇一吓,几乎是反射性地一尾巴便甩了出去,夹着劲风,却被他轻飘飘地拦在半途,在雨歇惊恐的目光之下,他伸出一双苍白的手,抬起雨歇的下巴,邪佞笑道:“有你这么有趣的小蛇妖在,我要那些没血没肉的傀儡做什么?……你这两颗牙生得可真是撩人,我甚欢喜。” …… “有你这么有趣的小蛇妖在,我要那些没血没肉的傀儡做什么?……你这两颗牙生得可真是撩人,我甚是欢喜。”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贴着她的脸说的,他在话末甚至还伸出殷红的舌头在她的一颗牙上缓缓舔过,雨歇只觉得冰凉的牙上传来一阵温润濡\湿的感觉,甜腻的感觉让她全身都抖了一抖,只恨那两颗牙不能立刻缩回来。她吓得在心里尖叫——变态啊!!!!!! 也终于确定,这个看起来很危险的人不是在和她开玩笑,而是真的很危险。 可那人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手指摩挲着她的牙,一脸享受。 雨歇皱巴着一张脸,魂淡!还没完没了了是吧!她有那一瞬间犹如神灵附体,竟鼓出了勇气“啊呜”一声,将自己的两颗大牙扎进了那人的手里。 那人却不以为然,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这毒还不错,可惜未尽锤炼,劲道不足。” 雨歇惊恐:“!”无法想象她这霸道无比的毒液竟然会被人评价为劲道不足!这绝对是侮辱。 换作别人,她早上前挠他两爪子泄愤了,可是眼前这个人……她不用上去,这人已经直接过来让她挠了。可惜她却没那个能力。 雨歇从来没有这么怕过一个人,尤其还是个美人……这让她的感觉非常之差!她觉得压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拼命地想要挣扎出他的手掌桎梏,却发觉那只手像是铁打的,纹丝不动,任凭她怎么动作都无用。下巴被他捏在手里,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一双眼睛愤愤地看着他。 那人笑得更加深沉:“我现在才发觉,你这双琉璃目生得倒也不错……味道不错。这般瞧着,很是销魂。” 味道不错是个什么意思?! 雨歇这回直接炸毛……炸鳞!再也不敢拖延,突然发难,拼尽全力凝聚在尾尖,朝着那人的胸口一甩而去。那人依旧笑着,没增一分,也没减一毫,不动如山地用拇指摩挲她眼下细腻的鳞片。雨歇那一尾极其用力,毫无阻碍地打在了他的胸口之上,却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之上,完全失了力道。那人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雨歇愣了。 那人却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俯下身子,红唇贴着她冰凉的身子,“这般不乖,我可是要生气的。” 雨歇惊恐之外带了两分诧异:“你……你是女的!”那胸口的柔软是骗不了人的! 那人眸中凝聚着一道幽光,声音低沉,越发听不出雌雄:“怎么,不喜欢我的身体么?还是不相信,我能满足你?” 沉默,沉默,再沉默……还能继续沉默下去那就是见鬼了! 雨歇仰天尖叫:“师傅救命啊!!!!” “我果然没有瞧错,你的反应确实是有趣。你放心,这里被我施了结界,任何人都瞧不见听不到,绝不会有什么不识相的东西过来打扰你我。”玄衣人咯咯咯咯笑得花枝乱颤,“你也别想着你的师傅来救你。莫说是师傅,便是天皇老子来也是无用。谁敢抢我看上的人,我便……送他去死。”最后一句话被她说得极其温柔也极其轻缓,仿佛死是最好不过的一件事。 放心你个毛线! 雨歇这回是真的怒了!人被逼到绝境倒也没那么害怕了,她鼓起了一些勇气来,铿锵有力地说道:“我师傅是潇若,你出现在这里便是这里的客人,这是一个客人该做的事情么?!你放了我,我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何?”这话说得颇有气势,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在强作镇定,内里冷汗都流了一地。 “哎呦,你这是在同我谈条件么?”那人做出一副惺惺的惊呼装,一双媚眼中星光流泻,一点妥协的意思也无。 雨歇沉默地瞪着她。 她凑过来,吐气如兰:“你是潇若的徒弟?那倒也不错……潇若那般温柔,我向他要个徒弟玩玩,他不会不同意的。” 她知道自家师傅不奇怪,但是她这样的态度却让雨歇觉得奇怪了……尤其是在她说了这句话之后,雨歇不仅仅只是奇怪,更多的还是未知的害怕。她发誓,从今以后要讨厌一切穿黑衣的变态!世界如此美妙,你扮个什么乌鸦! 那人步步逼近,雨歇步步后退,终于退无可退,贴在结界上头出不去,眼见着她还要凑过来,实在是被逼急了,不管不顾地大吼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这般戏弄于我?你们魔族的人都是这般欺善怕恶的么?!” “潇若教得不错,居然看出我是魔族。” 你这种变态妖孽根本不用看就知道是魔族的好不好! 她宠溺地点了点雨歇的脸颊,“不过这话却是错了的,我们魔族可不是欺善怕恶之辈……” 她用手托着下巴,笑得风骚入骨:“是善恶皆欺。” 雨歇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欺负到这种地步,而且对方看起来还是意犹未尽的模样。 她觉得有些迷惘。 分明上一刻一切都是好好的,下一刻就已经是这样翻天覆地了。尤其是在这么美好的日子,偏偏遇到这样的糟心事,实在是让人销魂蚀骨!雨歇好不容易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尽量冷静的声音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有什么目的?或许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没有什么是谈不妥的。你也不用这般作弄我,浪费力气。”她自认身无长物,这人如此戏弄她,必不可能是针对她本人,而是冲着她身后去的。她这并没有祸水东引的意思,只想着暂时脱困,然后寻个机会向阿玥报信。 然人家却不吃她这一套。 “小蛇妖倒是出奇地固执,到现在都不相信我是看上了你么?”她笑得诡谲之极,又自有一番说不出的魅惑风情,“还是你真以为我魔族弱到需要这般求人?” 要是对方不变态,那该有多好啊! 果然凡事皆不能两全。 雨歇接收到她的威胁,又是怒又是委屈,到底还是不愿相信:“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想告诉你,你怕是找错人了。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虽然我长得是威武了一些,但是实质上我同你一样,也是女的!” 她又笑,笑得眉眼越发弯起,整张脸好似掺了越发浓郁的妖媚,动辄风情万种:“我便是爱你这温香软玉,难不成你以为我喜欢男人那糙皮厚肉?” 温香软玉你妹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温香软玉了?!她这长条状的身体哪里表示出一点点温香软玉的意思来了?! 雨歇真的是忍不住爆粗口了,又怕惹恼了这变态诡异的家伙,最后只得抽搐着嘴角,艰难地道:“你是女的,我也是女的,我有的你也有,你有的我也有,实在没有什么好好奇的。我们注定是不会有结果的!你放过我成不成?”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确了!亲,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她幽幽地看了雨歇一眼:“便是有,我也欢喜。” 雨歇:“……” 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能用常规思维去理解这个人了……毕竟这世上绝对不会有一个正常人会吃饱了没事干去调戏一条蛇! 那人眼眸深深,“你果然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小蛇妖,见识短浅不是你的错。潇若没有跟你提过我么?” 雨歇默默吐槽——谁会有事没事提你这个变态! 面上依旧保持着不动声色。 她又笑道:“不知道便算了……我不介意证明给你看。” 我介意我介意我介意我介意啊!! 雨歇抽搐着嘴角向旁边一滑,与她尽可能保持一定距离,贴着结界瞪着她,“我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跟我没有关系!我只希望你好好看清楚,我不但是女的,而且到目前为止都不会化形!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我方才的话还作数,你放了我,我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今日的事情我定会守口如瓶,决计不告诉别人!” “你想化作人形与我缠绵?”她有些微微的惊讶,“你的蛇形很漂亮。” 你毛线的这究竟算是个什么逻辑?! 雨歇虎躯一震,喷出一口黑狗血来! 原谅她此时生不出任何害羞的情绪来。 这货听话不听重点也就算了!竟然还有搞人兽的龌龊想法!这到底是哪来的奇葩?还是魔族的人都是这副德行! 她又道:“你若想化作人形,又有何难?我来助你。” 雨歇惊恐了,虽然她偶尔会想着能够变回人的形态来缅怀一下,但绝对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不能再跟这个人死搅蛮缠下去了,她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跟她交流!越是交流,越是会陷入死局。她牢牢地盯着眼前这人的动作,瞧着她手上涌现出一片黑色焰火,一步步朝她走来。美人做什么动作都好看,即便她是个变态,她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当然,即便她是个美人,也不能掩盖她是个面目可憎的变态的事实! 雨歇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眼见两人还有区区两步距离,视线忽然越过她的肩膀,看向身后,顿时一脸惊喜交加,几乎要喜极而泣:“师傅救我!!” 那人回过头去。 雨歇也不敢再用自己的大尾巴去扫她,上一次的教训让她知道这人不寻常,寻常人怎么可能经得住她这么重的一尾巴!可到底哪里不寻常,雨歇不关心,也没那个时间去关心。她知现在攻击那是以卵击石的事情,搞不好还会惹怒对方,而她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逃出去,逃到师傅身边去,这是她最大的念头……只要逃到师傅身边,她便安全了! 雨歇趁着她回头的那么一个机会,身体向侧边一滑,贴着结界跃出十多米,来到一个离她最远的距离,一点松懈都不敢,她连忙甩出一尾巴,和着她破结界的法诀,猛力向结界上击去。 攻击在半路被截下来,轻巧的一个四两拨千斤,雨歇那一尾巴直接甩在了地上,扬起一片草屑碎花,那人也轻巧地压下来,将雨歇密不透风地禁锢住,雨歇没料想她的动作竟会快到这般地步,毕竟她方才连多余的一瞬都不曾耽搁下来。实力摆在面前,雨歇自然是知道这个差距的,可是她又由衷地觉得不甘心——她怎么可以输在一个变态手里呢!太丢人了! 雨歇狠狠挣扎了一下,却惊愕地发现此时自己完全动弹不得。她又是惊又是怕,也终于知道这家伙恐怕是个取巧的,能借巧力,以她的蛮力自然是斗不过她的。 “小蛇妖,你耍诈。”她不笑了,轻飘飘地说出这个现实,狭长凤眼里亮光全无,平静得像是聚集了所有的死寂。 雨歇浑身一个哆嗦,这才意识到一个平常笑嘻嘻的人哪怕笑得再可怕也及不过不笑时来得吓人。这人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她恐怕便是输了,也不至于这么不甘心了。毕竟在这气势上她已经不止输了她一点点。 那人苍白又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面颊,顺着脖颈滑到她的七寸之上,雨歇顿时屏住了呼吸,生怕她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真相了。 下一刻,她便觉得有一股阴冷的寒流从她的七寸之处涌动下来,霸道地侵入她的整个身体,所到之处,皆引起一阵冰冷的刺痛。虽然明知有结界,明知自己即便是呼救也毫无用处,可是雨歇挡不住自己几乎是出自于本能的挣扎和尖叫:“变态!放开我!!放开我!……” 那人对此颇为无奈,一边按着雨歇轻轻巧巧地化去她极力挣扎时爆发出来的力道,一边用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的眼边:“你怎么这般不听话呢?……莫要再动,否则可得吃苦头了。” 雨歇恨得牙痒痒,不知道这人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恐惧害怕不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令她抓狂。 而更令她感觉抓狂的是,她感觉到那股阴冷的气流开始涌向她的头部,雨歇连忙屏息用妖力去抵抗,在身体之中形成了一层壁障,却被那气流轻易地冲破过去,直直涌入过去。识海炸开一片,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剥离,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传来,撞在了她的眼睛上,瞳孔的一息亮光瞬间熄灭,被更加浓重的黑暗彻底吞噬进去。 雨歇的世界顿时陷入一片灰蒙之中。 有一瞬间,她除了恐惧便再也生不出任何想法来。灵魂好似离体,只能张着嘴一口一口急促地揣着气,却没有招架之力。黑暗中感觉到那人将她轻巧地翻身过去,露出她莹白的,比背部更加细腻的腹部。那人坐在她身上,从上往下看着她,手指慢慢游移到她的腹部,看起来圆润而没有杀伤力的指甲轻而易举地掐碎她的鳞片,在她腹部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痕迹。那人伸出两只苍白修长的手,探进那道划痕,分别向两边撕开…… 雨歇没觉得有多痛,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折腾些什么。若是她还能看到,估计此时也非得吓晕了过去。 换作任何一个人,哪怕心理素质再怎么强大,活生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活剥皮,这种感觉绝对不止一般般的销魂。 尤其是那个刽子手此时还是一脸温柔的笑意,怎么看怎么突兀,而且越看越诡异狰狞。 雨歇听到身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好像有人在撕扯一张纸。那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雨歇便觉得那里有些痒,越来越痒,全身都开始发痒起来。痒到后来,连呼吸都忘记,她本能地试着蹭了一蹭地面,背部的痒感有一瞬间弱了下来,随即而来的却是更加汹涌的瘙痒。 雨歇的肌肉开始猛烈地收缩,到最后,识海完全炸开,她像一条离水的鱼,只知道张着嘴艰难喘气,意识里却已然是一片苍茫的混沌。 …… ------------ 第二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07-03 第二十五章 好半天那种难耐的感觉终于褪了下去,微微的疼痛感传遍全身,痛中带着点焦灼的味道,她这才觉得自己还活着,并没有在那场看似无边无尽的折磨中死去。她深吸了一口气,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调动身体里被折腾得所剩无几的妖力,贯通全身,勉强才忍住身体里汹涌的喧嚣,整个人安静下来,可是也已经是被折腾得欲哭无泪,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能够发出声音了,只是声音还有些嘶哑。雨歇吞了一口口水,润了润干渴疼痛的喉咙,有气无力地质问:“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你为何要这般戏弄于我?我可是哪里得罪了你?!你这样折腾我好玩么?你有病是不是?!”原本还有些气息奄奄,越是说到后头越是觉得心里有股恨意,那恨意支持着她,让她寻回了一些骂人的力气。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里头是两团燃烧着的灼灼火焰,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给烧穿! …… 雨歇是恨不得将这个虐待国家保护动物的家伙生吞活剥! 那人却很无辜地望着她:“你并未得罪我,我也并未戏弄于你,我只是瞧着你心里欢喜。”便是她看不清,那人说这话时的表情也能够如实地印进她的脑海里。 雨歇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一抹黑,一时间只觉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痛苦地扭过脸去,她的面目接近扭曲变形。 你丫的是个变态!你全家都是变态! 谁要你欢喜!谁要你欢喜!!不带你这么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的啊!!! 见她挣扎得更厉害,嘴里也开始爆出各种粗口,这人一笑,自动脑补:“你是嫌我不够厉害么?”她执起雨歇的手,按到自己的身下,一脸无辜:“我很厉害的,定然是能够满足你!” 所有挣扎和尖叫都在这一刻停下。 雨歇错愕地看着自己不知何时幻变出来的手……更加错愕的却是她手上传来的坚硬火热的触感。 呆滞良久,雨歇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尖叫:“救命啊!有人妖!!” 四下里鸟兽惊飞。 “人妖是谁?”一双凤眸里水意荡漾,艳光寸寸透出来,偏偏又夹杂着两分清澈的纯白。完全不同甚至是彻底矛盾的风情糅合在一起,竟全无违和感。 雨歇抽搐着望着他,“人妖是你!” “喔……”他应了一声,淡然道:“你错了,我不是人妖。” 雨歇那点敬畏之心老早在饱受折腾之后被折腾死了,至于那害怕,在知道他原来是人妖之后也彻底灰飞烟灭了。尤其这家伙折腾归折腾,却从头到尾没有表露过要杀了她的那种意愿,这一点也让她的心理压力减轻了不少。如今听他这般云淡风轻地辩驳自己不是人妖,当即瞪着眼,犀利又尖酸地道:“你上面也有,下面也有,你不是人妖,难道我是?!” “你不是。”他笑,眼里秋波明媚,“你是女人。” 雨歇对他无时无刻不在的调戏感到肌无力了,顿时没好气地瞪着他:“我不是人妖,所以你是!”翻了两个白眼,她又道:“别狡辩了,你就是!” “我不是人妖。”他看起来并没有生气,脸上神情十分平静——可能是因为没听懂的原因,“我是曼陀罗修的魔。” 雨歇一噎:“……你是曼陀罗?” 他点头。 雨歇沉默沉默再沉默,终于忍不住冒着生命威胁各种吐槽:“原谅我才疏学浅,我只听说过曼陀罗像人鱼一样可以自由选择性别,却不知原来是可以雌雄同体的。” 他无所谓地摊摊手,没有丝毫引以为耻的样子,也没打算隐瞒:“那些是妖族,我是魔族,又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雨歇的好奇终于战胜了恐惧,问出了一个最普通也最敏感的问题:“那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够明确了。”他低头凑在她的颈边,深深闻了一口,做出一副销魂的表情,“你很香。” “我很久没洗澡了!” 雨歇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落了下来,但也知道挣扎不过他,只好勉强忍住,尽可能拖延时间,做出一副皮下肉不笑的样子:“可你不是雌雄同体么?两种都具备,选择自然也就比一般人要多一些,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喜欢男人?” “倒也不是。”他笑,眉眼艳丽非常,“你家师傅,我便甚是喜欢。” 雨歇:“……!” 调戏她还不够,竟然把主意打到她家师傅上去了,这货委实是欠抽!雨歇从里到外深深仇视他! 他笑得很深沉:“你要问的问完了?我们做该做的事情吧。” 一听闻这话,雨歇一脸防备地盯着他的手:“你要干嘛?” 他勾起一双媚眼,俯下身理所当然地地亲了亲她的脸颊:“自然是同你交\配。” 自然是同你交\配自然是同你交\配自然是同你交\配自然是同你交\配…… 这销魂的声音在雨歇脑中回荡。 雨歇脸色惨白,血色褪尽,好半晌才从喉咙眼里挤出一句话来:“交\配做什么?” 他很奇怪地看着她,似乎她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便是雨歇现在又是害怕又是紧张,也终于还是被他那直白的鄙视的眼神给激怒了。 “交\配自然是为了繁衍后代,你怎会问这种问题?” 雨歇更怒,手足并用挣扎着,企图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谁要跟你繁衍后代?谁要跟你繁衍后代!你给老娘弹开点!……嗷嗷嗷嗷!” “你不想与我繁衍后代?”他脸色倏忽冷却,“你嫌弃我?不想跟我交\配?” “我没有嫌弃你……”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信服。“我真没嫌弃你。” 他的面色依旧冷凝,显然没有相信她这毫无力度的解释。 这气势太可怕,雨歇顿时又不敢动了,只得苦着一张脸,苦口婆心地劝诫他:“我是蛇妖,你是曼陀罗花魔,我们怎么可能繁衍后代?我们若是交\配,生出来的孩子究竟会像谁?” “我播下的种子,生出来自然是像我。”他接得毫不犹豫。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雨歇默默吐槽。 她又问:“那会是男的还是女的?” 他答得理直气壮:“自然也同我一样。” 那更糟糕! 雨歇顿时无力吐槽。 “你这是在找借口么?”他的眼睛突然眯起来,艳光被遮住,威胁却透露了出来,“我在你身上花了许多力气,自认已将诚意做足了,你为何不肯接受我?”手下的力道重了起来,“我不喜欢强迫女人,你别让我打破这规矩。” “我为何要接受你?”雨歇被逼得直冒火,连调调都高起来了,“我干嘛要接受你?我为什么要接受你!你简直莫名其妙!你说什么不喜欢强迫女人的屁话,那是因为那些女人都不敢拒绝你!你如果不是用这些威逼的手段,别人未必都那么心甘情愿!” 瞧他脸色越发难看,周身气压有降低的趋势。雨歇讪讪地缓了语气,依旧是那么犀利,但是却没有那么尖锐了。“难道你喜欢我我就一定要接受你?难道一个陌生的糙汉子突然莫明其妙地钻出来,莫明其妙地说要跟你交\配,莫明其妙地让你给他生孩子,你会怎么做?” “什么是糙汉子?”他一身气压全消,瞬间化身好奇宝宝。 雨歇没好气地冷哼道:“就是很丑很难看的男人!” 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很森冷,一脸认真:“我会杀了他。” 要不要这么凶残啊! 雨歇哆嗦了一下,马上找回自己的场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都接受不了,你凭什么要我接受?” “那不一样。”他很认真地看着雨歇,“我不是糙汉子,我不丑也不难看。女人都该喜欢我这副皮囊,你难道不喜欢?” 雨歇:“……”自恋狂什么的,实在是太讨厌了! “我没有莫名其妙地钻出来,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不会去做,我是正大光明进来的。” 雨歇:“……”你现在做的就见得人了么?! “我也没有莫明其妙地要和你交\配,我事先征求了你的意见,还帮了你,你帮我繁衍后代……这很公平。” 雨歇:“……”你哪里有帮我?你分明是一直在害我!瞎话也不带这么说的! “最重要的是,我比你厉害!你不准拒绝我。” 雨歇:“……”这才是真正的重点吧。 短短那么些时间,雨歇对眼前这只货的情感已经一变再变,从最初的惊恐畏惧到后来才纯粹好奇再到现在的无可奈何……这转变实在是太快! “你有多少后代了?”雨歇警惕又鄙视地盯着他。 “唔……”他用修长苍白的手指扶着额头,垂着眸子很认真地想了一会,更加认真地表示:“记不清了。” 雨歇一不小心又囧了一囧,无语望天:“……记不清是很多的意思么?” 他不以为然地睨了她一眼:“差不多。” 雨歇一脸狗血:“既然你已经有很多后代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绝种的可能性!你还繁衍个毛线,省省你的种子吧,小心精尽人亡啊!” 他凤眸高高挑起,潋滟的艳光被敛下,尽剩下一脸嫌弃:“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啰嗦?谁会嫌自己后代多?” “你嫌弃我!”雨歇犀利地指出这一点,“你既然嫌弃我你就不要勉强自己跟我繁衍后代!” 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不成!虽然你很烦,但我还是喜欢你。” 雨歇望天。话说,她该感动么?原谅她实在感动不起来! 雨歇继续循循善诱:“要是我们交\配了生出来的后代向我一样烦一样唠叨,那怎么办?” 他很疑惑,“这与我何干?便是再唠叨也不会唠叨到我身上来。”根本不给雨歇说话的机会,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一脸温柔地催道:“我们快些交\配吧,错过时辰便不好了……你这女人可真是麻烦。”话里已是浓浓的不耐。 雨歇又囧又气,明明她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做,明明她只是在正当防卫,却被人家嫌弃麻烦了! 这绝对是个人生悲剧。 “你放过我,我给你去找别的人来给你传宗接代好不好?不管男的女的,我都可以找。”雨歇不肯放弃继续打着商量。 他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一开口便是浓浓的斥责:“你当我是谁?我是那种随便的人?还是你以为繁衍后代是一件那么随便的事情?” 雨歇简直是欲哭无泪,你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但是你随便起来简直不是人——好吧她错了,你本来就不是人!只是魔族的思想观都是这般诡异的么?为什么她努力了那么久他们还是没能在一条线上思考过问题?这不科学! 不过这回他可真是要真刀真枪地上阵了,雨歇有这个预感——真是非常不美妙的预感。哪怕她平日里对男女之防看得再轻,也曾想过找个老实顺眼一点的雄性过生活,但好歹骨子里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这种无媒苟合的事情她向来鄙视之……尤其现在还不是苟合,苟合好歹是你情我愿!她现在分明是被强迫有木有! 她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魔,他们根本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就算他没有那个巧力,将她的千斤化作四两,要想打败他也是难如登天……说难听点,简直就是找死! 雨歇再一次认识到了实力的重要性! 可是现在的情况根本由不得她选择,她已经被逼得退无可退了。不是她不自量力,实在是这只货欺妖太甚! 雨歇的想法很明确,并且一直为着自己的想法努力着。她可不想替这个劳什子的曼陀罗繁衍什么后代!她跟这个曼陀罗丝毫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以后也不可能会有!尤其是那劳什子的曼陀罗还是个雌雄同体的奇葩!就算再不济,她以后的伴侣至少也得是只纯真的雄性,而不能是这种男女同吃的货! 为了贞操,拼了! 雨歇扭了扭腰肢,暗暗蓄力,眼睛微微眯起,打算寻一个空档来一个出其不意的偷袭。 那人俯下了身子,双手绕到她的身后抱住她,与她滚做一团,温柔的嘴唇游离在她的脖颈间。雨歇一边暗骂此人变态,一边控制不住地激动欢喜,虽然艰难了一点,可现在不就是最好的奇袭的机会?!她正想卷起尾巴扫向这人的背部,将他打翻在地!却愕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挪动自己的尾巴,整具身体近乎于瘫痪,有种说不出的脱力感…… 雨歇一愣,他不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对她动了什么手脚吧?! 一定是这个样子没错的!魔族怎么可能会讲究光明正大什么的呢!他们向来是不择手段的。原本这手段她还十分佩服,成大事者必得如此才行,比神族那些光做表面功夫的伪君子可要好得多了。可当这手段用到她身上时,雨歇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其实,还是伪君子什么的最好了!至少他们会顾念着自己的面子……至少她会是安全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个想法让她觉得恐惧,她想看看自己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将她压得太紧,整个人几乎都黏在她的身上,她甚至不能低下头来。她吃力地抬起脑袋,挣扎着看向自己的身体,首先看到的便是那人线条感分明的背部,玄色衣衫半褪,露出带着点苍白的浑圆肩头,她辛苦地将脑袋搁在他不断耸动的肩窝上,低喘了几口气。缓过那个劲来之后,她又睁开眼睛,努力伸长脖子越过他的肩膀脊背向后看去。 没有看到她漂亮长长的大尾巴…… 她看到了两双纠缠在一起的腿,其中一双裹在玄色衣衫里时隐时现,而另一双腿异常纤细白皙,在这玄衫的衬映下亮得刺目! 这、这、这……这不会是?! 雨歇的瞳孔瞬间放大,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惊讶的咕哝声,整个人失去了力气,脑袋重重地后仰,向后磕去,碰撞在了柔软的草地里,一阵头晕目眩。 她就说怎么都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说不出的怪,原来是变成了人形了!若不是她的注意力一直用来警惕在这个人,她怕早已发现了这一点。 那人微微直起身子,坐在雨歇身上,迷离着一双媚眼,双手捧起雨歇的脑袋,鲜红欲滴的嘴唇欲要印在她的唇上。雨歇忙压制下满心的惊讶,略微抬起上身主动迎上去,毫不客气一口咬住他的嘴唇,死死叼住,往死里咬!两颗尖利的毒牙缩进了嘴里,变作了尖尖的小虎牙,此时恰好派上了用场,将他的嘴唇磨出血来。 虽知这家伙才是上了资格的老毒物,她那点小蛇毒也跟没什么用,但她还是忍不住注了点毒进去……哪怕毒不死,把他毒成个香肠嘴也是好的!至少她心里舒坦! 他的眼里闪过两分错愕,眼里很快溢出毫不掩饰的调侃意味,反客为主叼住雨歇的嘴唇……狠狠一咬! 雨歇只觉得嘴巴一麻,几乎是扣进他肉里的牙齿松了一松,整个人软软的向后倒去。 他伸手托住她的脑袋,濡\湿的舌头扫过她的嘴唇,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发出一声喟叹:“礼尚往来,可喜欢我的滋味?” 雨歇咬牙切齿:“滚……你……个……蛋!” ------------ 第二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3-07-04 第二十六章 雨歇的脑袋完全木了,连嘴唇那边的痛感也渐渐消失,木木的说不出味道来。 打也打不过他,气也气不过他,逃也逃不过他,连毒都毒不过他…… 这个世界没法活了! 雨歇身子开始发软,如坠梦中。一时间无力反抗,瘫着身子任他动作。身上的人渐渐看不清面容,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她眼前晃过,最后变成了她师傅的模样。雨歇动了动嘴唇,低唤:“师傅……”似乎一下子便找到了安心的感觉。 她的师傅对于她而言,一直都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虽然她与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即便是见面了也没有什么更深的交流。但是自从绛仙老头将她交托给他时……也许是自他说从今以后,他便是她的师傅时,她便从心底认可了这个人……也可以说是默认了老绛仙的眼光。 她的师傅,她这辈子第一个师傅,也是唯一的一个师傅。 虽然平日里从未温言软语过,但她知道他是关心她的。 有这么一个师傅,真是一件令人快活的事情。 …… 意识迅速迷失在黑暗之中,本该陷入一片死寂,识海里突然涌起一阵意外的波动,她突然感觉到神识里有股清流涌动,让她慢慢清醒了过来。雨歇知道这家伙对她下了招数,曼陀罗本身便是有致幻的奇效,这点她自是清楚的。这些年没少被阿玥逼着看那些古籍,对这些事情或多或少总有个了解。她已经不是当年初初穿越过来时两眼一抹黑的小可怜了。 只是没想到这厮竟然会卑鄙到这种地步……尼玛的还有脸说什么你情我愿!这便是所谓的不逼迫么?!分明是迷奸有木有! 雨歇很不耻!她错了,魔族一点都不好!虽然自由,却是自由过了头!过了头的自由便相当于不自由! …… 雨歇蓄起一些力气,强迫自己适应这诡异的身体……她到现在还在惶恐自己的身体怎么会突然变作了人形,这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雨歇知道这一定跟眼前这只货有关!定是他用了什么手段将她提前变成了人形! 她虽然想要变成人形,但她更愿意顺其自然,这种逆天的事情通常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雨歇简直想要当场泪奔,她压根不想付出这种代价,根本不想做出这种逆天的事情……凭什么别人犯下的错却要她来承担,这不公平!何况在这种情况下实现多年的夙愿,她是一点点开心的情绪都没有。她已经七千年没有用过人形了,再怎样自信她都不觉得自己可以直接跳过适应的阶段便熟练运用起自己的身体。让一条匍匐在地上爬了千年的蛇突然站起来用两条腿走路,未免也是强人所难。 她活这几千年,别的没有,好赖还有些自知之明。这种明显是异想天开的事情,最好想都别想!遑论就算她能够将自己的身体控制自如也毫无用处,妖怪的原形比化出的人形强大了不止一星半点,她连原形都斗不过他,怎么可能还会去指望这柔弱的人形能够反败为胜呢? 妖族天生自由无拘束,对贞操什么的,其实并不看重。如果失了贞操就要死要活,那么狐族蛇族这些算得上是放浪形骸的妖族恐怕早已灭种了,也就不存在什么青丘九尾国騩山蛇族了。 雨歇前世为人,稍稍要保守一点……至少不能是在路上随便碰到一个合眼缘的就拉去扑倒做不和谐运动了。她不觉得贞操什么的是不重要的,但也不会认为它比性命更重要!不过再它没有跟生命产生冲突之前,雨歇是可以一直坚守自己的内心。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跟她迟迟变不出人形有那么一点关系。 但不管怎么说,纵观整个山海妖界,恐怕都找不出一只年纪比她更大的……老处女! 她是一只有原则的人……额,妖。就比如她就算阿玥长得再好看,她也不会对他产生什么不纯洁的想法……就算西风这家伙有一天突然变得顺眼了,她也不可能想要将他扑倒……就像她偶尔兴起找个雄性也不过是因为骨子里叫嚣着想要繁衍后代,跟自己的喜恶毫无关系,但至少那对象该是她觉得顺眼的才行。当然,也得人家愿意才行……雨歇自认没有那个御姐风范。 ……就像她永远不可能喜欢被人按住强x!这跟你情我愿的感觉差太多了! 雨歇不乐意,对这个曼陀罗花魔的行为感到十分不耻,几乎是打从心眼里鄙视蔑视藐视他……并且很快迁怒到整个魔族! 可是敌强我弱,她现在完全束手无策,感觉不管怎么反抗都被她轻飘飘地压制掉。到最后她的灵力完全被耗光,可是这该死的人妖依旧优哉游哉! 自杀……她觉得自己还没有悲剧到那种程度。何况妖族只有一次的生命,她是怎么都不可能有勇气自杀的。宁可去找死也不能自杀啊! 雨歇也试过传音给阿玥他们,可惜这人结出来的结界实在是比她的强悍太多,她努力了许久都没能跟阿玥连上线,所有法术一碰到这结界就会自动消失,这让雨歇感觉很悲愤……现实就是她束手就擒,目前除了坐以待毙没有更好的选择。 她实在不知道现在除了乖乖躺着不反抗以降低一些伤害以外她还能做什么?她若再聪明一点好歹也能想出些办法,可惜她的脑筋跟她期望值不在一条水平线上。总不能让她跟这个奇葩说“别让我恨你!”“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之类的鬼话吧? 鬼才会在乎她的心,鬼才会在乎她会不会恨他! 这不是鬼,这是魔!而且还是个与她素不相识的魔……所以还是别惹这笑话了吧。 …… 雨歇恍恍惚惚地想到很多不幸被强x的前辈总结的经验表示要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没关系,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可是…… 雨歇颤抖着手指…… 她从来没有被狗咬过,不知道该怎么“就当”啊! 何况,有哪只狗会那么下流咬那种地方嗷嗷嗷! 他低笑:“你为何不看我?可是怕了?” 雨歇只当作没听见,心里暗暗警惕着。 “你的原形可真漂亮,我许久没见过你这般漂亮的蛇妖了……这人形虽然差了些,但胜在皮子好,身形也不错,腰够细,胸也够大,养育后代倒也合适,并非毫无可取之处。”他不吝夸奖,略抬起上身,一手从她的胸前抚过,在她腰间寸寸抚摸着,引起一阵鸡皮疙瘩。雨歇一阵轻颤,一时又觉得他的话还不算难听,拣着听也算是变相的夸奖……一时又咬牙切齿地觉得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她该剁了那只手才是! 她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他,却见他只是冷静地打量,好像在欣赏一件物品,眼里迷离,媚色荡漾,却没有多少情\欲。 他略带些迷惑的低喃响起:“你的极乐点在何处呢?怎么还没有……”后头的话淹没在了喉咙里。 雨歇见他这副表情,反倒少了些恐惧。虽然这家伙因为传宗接代而强迫她……好吧,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让人难以原谅了! 但是除此一项外,倒是没有其他恶意。 雨歇抬起自己刚刚变化出来的爪子,试探着抬起,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曼陀罗花魔原本情动之际已是衣衫半褪,被雨歇不断的挣扎反抗弄得一身凌乱,本就是欲露不露的状态。雨歇还没有适应这多出来的爪子,力道没有控制好,衣不下心便听到“撕拉”一声,竟将他的衣衫生生扯了下来。 雨歇顿时惊恐惊奇惊讶惊吓,嘴巴长大得几乎可以吞下一只鸡蛋,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胸前。 而曼陀罗花魔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并没将雨歇撕碎的衣裳放在眼里。此时的他胸前春光乍现,露出沉沙白的胸脯,形状十分姣美,而且又大又挺,同地心引力做着艰难的抗争并显而易见地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只一眼,雨歇瞬间自卑倒地不起。 雨歇决定彻底仇视他! 身材这么好,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会死啊!基因问题会体现在魔族么?做什么还要出来打击别人啊魂淡! 他的腰很细很长,但看着并不柔软,反而很有力,线条感十足,很是赏心悦目。 毫无疑问的是雨歇此时完全没有欣赏美的心情,只觉得一阵恶寒。 两只雌性……喔,不,是一只半雌性和半只雄性躺在一起,这感觉真是无比诡异。她作为一只性取向正常的姑娘,对此难以忍受也是正常的。可是恐惧感却奇妙地减轻了不少,连她自己都说不出具体的原因来。她无疑是害怕的,对这个魔头存在害怕的心情,以及对接下来未知事情本能的害怕……但是越是相处久,越觉得这害怕浅了一些。 或许这个魔头真的惹人讨厌……但其实并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十恶不赦的家伙。他身上几乎没有血腥戾气,威压却诡异地强。 雨歇有些迟疑地揣测——这大魔头没有浪费自己的生命去屠戮生灵,难道都献身到播种事业中去了? 毕竟魔生无聊,雨歇更无聊。 总而言之,在没有被就地正\法之前,雨歇虽然感觉不舒服了点——这是理所当然的。换作任何一个人处于她如今的环境之中,都不会觉得舒服!更何况对象还不是只完整的雌性!是只雌雄同体的人妖!怎么想怎么让她觉得心里怄得慌。 只是下意识里雨歇却宁愿相信自己是安全的。 “你在找什么?”眼见那曼陀罗花魔将她整个摸了个遍,像是在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却没有其他更过分的动作,雨歇难得惬意,便忍不住插了一句闲话,权当做拖拖时间。 他不答反问:“你有感觉了么?” 这话问得实在是太微妙太跳脱,雨歇这朴实的大脑一时没有跟得上思维,反应不过来,迷惑地看过去,一脸无辜纯真:“什么感觉?” 他回过神来,脸色变了变,当即有些懊恼地瞪她一眼:“我对你如此这般,你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你的敏感点怎么这般难找,耽误了传宗接代你说怎么办?” 突如其来地被吼,而且还是吼得那般莫名其妙。这些字分开来她都是听得懂的,可是连在一起……那是个神马意思? 雨歇又是疑惑又是惊惧,下意识便服软道:“……我很抱歉。” 抱歉完了,脑袋稍稍清明了点,才囧囧地发现——她抱歉个毛线!这种事情不成功,关她什么事?!不应该是攻方太没用么?!她的眼睛控制不住饱含嫌弃地扫向他的下身,无奈下头衣衫重叠,看不清晰。瞪了良久,终于确定自己没有透视能力,只好讪讪收回。 再说了,她是被强迫的好不好!被强迫了还能有什么反应?!她又不是欠虐体质! “要敏感点作甚?”雨歇还是忍不住好奇插了一把嘴,看他这蔫蔫的样子跟初始雄纠纠气昂昂的模样实在是落差过大。 “自然是交\配!”他没好气,风度失了个七七八八,头都没抬,固执地还在摸索。 面对他诡异又幼稚的行径,雨歇一头雾水:“不找到就不能么?” 他更没好气了,几乎是哼了一声:“你都没有动情,怎么可以!” 雨歇呆滞了一晌,良久才发出长长的一声喟叹:“……原来植物交\配这么麻烦啊!” 天地变色! 曼陀罗花如遭大辱,一张沉沙白的脸青青紫紫,最后恍若猪肝色:“……你瞧不起我!” 雨歇冤枉,这还了得:“我没有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曼陀罗花化身一根筋:“你有!你就是在瞧不起我!” 凶什么凶!以为只有你会吼啊!雨歇抑扬顿挫地大吼道:“我没有!” 那货不服:“你说我麻烦,你就是有!” 雨歇脑袋一懵,立即反应过来:“我说的是植物麻烦,我有点名道姓说你么?!我没有!” “我是曼陀罗花,本就是植物,你这般说,就是有的!你莫要再狡辩了!” “tat~”雨歇怒了,“你这人怎么说不通啊!我说没有就没有!我根本就没那个意思,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 “你说我死脑筋,你果然实在嫌弃我!” 这娃听话做事都不抓重点的么? 雨歇望天,顺嘴妥协了:“好吧,我就是嫌弃你!我非常嫌弃你!我嫌弃死你了!” 曼陀罗花阴森森地磨牙笑道:“……这原来便是你的心里话!” 雨歇:“……” 识海里突然卷起一阵疾风,晶莹的光点纷纷聚起,汇作一个人的身影……雨歇心中一动,下意识便脱口叫出:“金蝉子!” 伏在身上的曼陀罗花一震,“叫他做什么?” 雨歇不好意思,腼腆地笑笑:“……随便叫叫,随便叫叫。” 曼陀罗花魔不满地皱眉:“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与你我不是一种人,便是随便也莫要叫。你是我的人,叫他作何?” 我跟他不是同一种人,难道跟你是么?! 雨歇自动忽视她的后半句话,无辜地眨眨眼睛:“那连打招呼都不能叫么?” “胡说什么?”他眉头蹙得更深。 雨歇丝毫不以为杵,嘴角勾出一个甜腻的微笑,微一侧头,玉指一扬:“我可没有胡说,你瞧,他这不是来了么!” 曼陀罗花一惊,顺着雨歇的手指看去,结界外是葱葱笼笼的草木,郁郁青青。还未看到什么,胸前便是一窒,似乎血气被阻塞了一般不畅通。他的动作只缓了一缓,不过一瞬,很快便让他冲破了这种阻滞,重新归为流畅。 雨歇便是抓住了这一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时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两掌发力,将他推翻在地,整个身子像是灵活滑腻的泥鳅一般飞速地滑行出去。 曼陀罗花眼眸一深。 那等小伎俩本不放在他的眼底,猎物跑了再去追便是,当然,若是追的回来他定会好好教训她一顿,逃跑这种事,可一不可二。 他可以允许自己的女人偶尔任性,却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太过不驯。 雨歇既然已经贴上了他的标签,自然该按照他的准则来做事。而现在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违逆了他的意愿……曼陀罗表示非常不愉快! 这种不愉快的心情在看到雨歇钻进别的男人的怀里时,瞬间爆发了出来。可惜只是一瞬,又被他快速收敛了回去。 …… “金蝉子师叔……我是雨歇!我是雨歇!”没想到竟然会遇到他,尤其是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遇到他,雨歇简直快活极了。人品好就是没办法! 眼前的男子,可不就是紫竹林认的那位师叔,金蝉子。这一身干净的白衣,换作谁都穿不出这样的气度来,完全便是本人无疑。何况她还记得他的气息…… “雨歇……”低沉的嗓音在雨歇的识海之中响起,没有任何疏离。 雨歇很聪明地听出眼前这位师叔是认出了她,便也再不怕唐突……的结果,直直地扑进他的怀里。男人的怀抱宽厚温热,淡淡的紫竹馨香将她包围,让人很有安心的感觉。 雨歇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 第二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07-05 第二十七章 比起那个莫明其妙喜怒无常而且还奇形怪状的曼陀罗花魔,眼前这位恍若天人的师叔实在是太好太好的选择了! 雨歇相当没有心理障碍,凑得他极近,身子向前倾斜,两人几乎是贴在了一起,他的衣料柔软中带着点凉意,沾染在她的肌肤上感觉很是舒适。雨歇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心道:她这样子算是把这位天人一般的师叔给……染指了么?!她真心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那该死的曼陀罗好了! …… 没有任何僵硬或者犹豫,男人理所当然地伸出手揽住雨歇的后背,将她纳入自己的怀中,宽长的雪色衣袖铺在雨歇的背上,挡住了外泄的风光。他眉眼微蹙,对自己自然无比的行为有些惊诧,却终究没有收回手。他略一思索,眉头很快便又舒展过来,连丝痕迹都寻不见。 雨歇被他明显包容的动作的惊了一惊,她原本那般行为已经算是唐突高人了,她都想好了理由来应对他的怪罪——自己那是情非得已啊!都是那该死的的曼陀罗逼的有木有!没想到这高人不但不怪罪,反而比她还顺其自然。印象中他们已经熟悉到这种程度了么?雨歇侧目,原来不是所有的高人都有一副怪脾气的么? “怎么这般慌张,没穿上衣衫便到处乱跑?”男人的话意味不明,自然而然的像是一位前辈对待晚辈的态度,语气却是一贯的清淡。 师傅常常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她,可是感觉却没有这么的……亲昵。熟悉之外又带了点小小的陌生。雨歇浑身一抖,如魔似幻风中凌乱,石化在了原地。她下意识扫了眼自己,上半身已经化作了人形,肌肤白得像她的鳞片,晶莹剔透。胸前的饱满此时毫无衣衫阻隔,就这么大咧咧地暴露在风中……雨歇泪奔,她方才对着这位风化绝代的师叔……裸奔了么?!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雨歇淌着两行宽面泪,紧紧抱着胸。 “……我很抱歉。” “无事。” “……我不是有意的,我其实是个很内敛很害羞的姑娘,这是一时情急才会忘记了。平日里我是不会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的。” “本座晓得。” …… 现下的情况还真是有够尴尬,若是被有心人撞见了,她的名节也算是毁了……虽然那玩意对她没有丝毫作用,但如此一来,她也真够冤枉的。 她真的是个保守的好姑娘! 只思索了一瞬,雨歇便做出了最符合心意的举动,她自然而然地伸出两只纤细的胳膊环住自家师叔的细瘦狭长的腰身,将自己的身子连着脑袋紧紧埋入他的衣衫里……开始装死。 害羞自然还是有的……这是一个最正常的姑娘最自然不过的反应。当然,在那人妖面前也就算了,连个折扣都不用打,所有害羞尴尬什么的都可以直接消掉了。原谅她面对着那货实在是害羞不起来。毕竟她有的那人妖都有,她没有的那人妖也有,而且必定都是只多不少! 但是眼前的人不是那人妖……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的人,而且虽然平易近人,却也不可捉摸,无法触碰……最重要的是,他长得还是极好看的。 雨歇没法不害羞。 但此时也已经被其他情绪所掩埋。 她没有忽略自己的下半身,那两条细白的腿不知何时不见了,竟然又恢复成了晶莹剔透的蛇身,长长的尾巴拖在身后,若是不看上半身的话,是绝对不知道她竟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人形。 男人对她的投怀送抱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却很给面子的没有推开。雨歇埋脸在他的衣襟之中,虽看不到他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到他并不抵触她的靠近……她很感激。他若是将她推开了,雨歇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他没有那个义务替自己做这种事情,她也只能一个人独自尴尬。背上又是一暖,男人给她披上了一件衣衫。雨歇察觉到了,偷偷地收回一只环着他瘦腰的手,一声不吭地将衣衫拉拢到身上,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 这回倒不是害羞,是真的无言以对了。 总不能说一声:“谢谢你的衣服吧?” ——这多尴尬。 她还是很爱面子的好不好! 身后传来脚步声,已经熟悉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雨歇一顿,知道那曼陀罗花魔这是跟出来了。正想着要不要躲一躲,她家师叔便善解人意将她拨到身侧,长长的雪袂衣袖垂下,盖住了她的大半身子。 雨歇简直是感激涕零,暗暗想着,师叔你是好人!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保准早晚三支香绝不落下! “金蝉子,她是我的人,你不要多管闲事。”曼陀罗停下脚步,雌性难辨的声音低沉下来,眼睛直直地盯着环着金蝉子腰身的雨歇,说出的话直接得不能再直接……再直接那就不是商量,是威胁!只是这番话说出时气势终归有些收敛,带着点隐隐的忌惮。 而金蝉子却是一派云淡风轻,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所说的话,只道:“百魔君,别来无恙。” 曼陀罗于是炸毛,一张俊脸阴沉下来,难看得无以复加:“我复姓百花,不是百!”听着有那么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雨歇咋舌不已,偷偷从那气味清新的袖子底下探出一双眼,瞧着那货果真是一副气得不轻脸色发黑的模样…… 复姓百花啊~ 雨歇默默地吐槽,好风骚的姓,真不愧是曼陀罗花修成的魔!这回倒也是名副其实了。 “喔……”金蝉子从善如流,语气依旧疏淡无比,面上更是无波无澜瞧不出表情,“原来是本座记错了。”一句话便轻飘飘地将先前的随便带过,那是一点点的诚意都没有。“本座还有事,魔君自便吧。”这会是直接将姓都摘掉了。 雨歇低着头一个劲地闷笑。 曼陀罗的一双秀眉忍不住抽了抽,你那东道主的模样是摆给谁看啊谁看啊!居然那么理直气壮都让他几乎产生了其实是他走错了地方的错觉! 这里显然不是紫竹林,他也显然没有走错地方。于是便再叫住他:“尊上有事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可否将本魔君的女人留下?” 雨歇终于忍不住探出脑袋冷冷吐槽:“魔君请自重!你是魔,我是妖,我跟你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今日是我家师傅的生辰,烦劳魔君留点口德,不要再说这些引人误会的话,污了我的名誉。” 曼陀罗显然没想到雨歇会说这般绝情的话,毕竟也是一场恩爱……虽然没有恩爱完,但也不能这么翻脸不认人吧!他顿时捂着胸口,难以置信地瞧着她,泫泪欲泣,那副表情真真是委屈之极,揪心也至极。这倒是让雨歇记忆错乱了一把,产生了自己是否是真的做错了事说错了话的错觉。她默默检讨了一番,忆起自始至终她都是被迫着过来的,分明无辜受害者是她自己,而他则是那禽兽不如的……那这货摆这个销魂的表情是作何? “方才的事情想必尊上看清楚了吧?若是她与我真的毫无关系,这般亲密无间又是作何?” 雨歇目瞪口呆,这货竟然还玩倒打一耙了! 金蝉子不紧不慢,侧头看向雨歇,唇上勾着一抹笑意,慢悠悠地开口道:“雨歇怎么说?” 雨歇本就是要替自己辩解的,自然毫不犹豫地道:“魔君真是说笑了!我区区小妖,怎敢与魔君大人亲密无间呢!还是说魔君大人的品位已经到了这种……鬼斧神工的地步?这种话便是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的吧。” 曼陀罗气得一张沉沙白的面孔都开始隐隐发红,总算是有了些血色。 金蝉子摸了摸她的发顶,眼底浸着笑意,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鬼斧神工?嗯?”尾音微微挑起。 雨歇一赧,摸了摸鼻子,“说笑,说笑而已。” 金蝉子直起腰身,脸上笑意稍稍收敛:“魔君地位崇高,想要高攀的小妖恐怕不计其数。既然她都这般说了,那便是真的毫无关系。” 曼陀罗先是听雨歇说出这般毫不留情到几乎是恶意中伤的话来,再见两人这般亲密无间……如今又被金蝉子这么一呛,脸红得快要滴血,怒目相视。 雨歇毫不示弱,有高人师叔罩着,她的勇气值上升了不止一个百分点,当即也怒目回视,用眼神剐他。 金蝉子对两人之间近乎幼稚的互动如若未见,只道:“本座的师侄一向规矩守礼,洁身自爱……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这不是讽刺是什么?不规矩不守礼不洁身不自爱的究竟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中间即便是有误会,肯定跟那洁身自爱的没关系。他顿了顿,又慢悠悠地道:“本座一向疼爱自家师侄,若是有什么人让她受了委屈,本座也是不会姑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自会替她讨回公道。”这话说得随便,压在别人身上却是重如泰山。 曼陀罗的脸上血色收起,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这分明就是赤果果的威胁啊! 他一个堂堂魔君难道要接受这种惨无人道的威胁么?! ——当然不! 话都摆在明面上了,干脆就挑开来说也无所谓。曼陀罗一昂头,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本魔君难道会付不起这代价?上君未免小瞧了本魔君!” 金蝉子脸上一点点的表情变化起伏都没有,不管是嘲讽也好威胁也罢,都是这么笑着,似乎根本没有血肉一般。面对如此挑衅,他依旧笑得清清淡淡,好似一习再温柔不过的春风:“魔君何等身份,本座许的代价自然不会针对魔君……何况,这中间究竟有无误会,还是未知,魔君何必这么快便下了定论。” 曼陀罗:“……!!”他突然转眸,露齿一笑,极为灿烂:“潇若,你来得正好。” 雨歇回头,便见她家师傅踩着脚下的幽径,从一片繁华斑斓之中缓缓踱来。 “师傅……”雨歇低低地叫了一声,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陌上人如玉,公子本无双。 师傅依旧是一身青色衣衫,却不是平日穿的那一件式样。许是恰逢生辰喜庆之日,这身青衫明显精致了许多。袖子衣襟上藏着的古纹愈发繁复精巧。那身后的郁葱与他交相映衬,显得他身上的衣衫愈发浓翠深沉,身材愈发颀长,面色如玉,风姿绰约。 雨歇一时有些看呆,平日里他家师傅总是冷肃着一张脸,即便对她很是关心,但言辞之间却总是没有太多的体现。她对他是又敬又爱,自动将自己定位在晚辈的位置上,待他如同长辈一般。而如今从这样的角度看去,才发觉自己平日里是有多重视他的威严,就有多忽视他的容貌。 他家师傅生得委实不差! 雨歇开始犹豫,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总觉得这个时候过去不太好,且不说有那么些说不出的突兀感,而且好像很有种过河拆桥的感觉?而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的师叔显然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雨歇一时弄不明白师叔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他。 金蝉子的表情依旧清淡,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有些恍惚,愈发不像是俗尘中的人。雨歇也不确定方才那一番周旋有没有磨去他的耐心?她对这位名义上的师叔知之甚少,完全不清楚他究竟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一时也拿捏不了。 见她询问的目光瞟过来,金蝉子便回以安慰的一笑,低低道:“莫要担心,你家师傅会处理好。” 雨歇本来就没有担心,听他这么一说,更加不担心了。两手抓着金蝉子的衣衫,一双眼睛从那面目可憎的曼陀罗花身上带过,瞟向师傅的方向——潇若向金蝉子颔首,很客气有礼。眼神从雨歇身上扫过,直视金蝉子,道:“叨扰尊上了。” 让师傅替她赔罪,雨歇很不安,傻傻地站在原地,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道待会儿会面对什么。 金蝉子的手掌不着痕迹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很轻,但是很有安全感。“雨歇也是要唤本座一声师叔的,本座不过是举手之劳。” 潇若不再多言,只看住雨歇说道:“雨歇,你先回去。这里的事情由为师处理。” 求之不得!她脆弱的小心脏是该好好调整调整,省得提早衰竭了! 只是雨歇还没有来得及应声,曼陀罗便走上两步靠近潇若,茫茫阻拦道:“别急着走啊!潇若,你家徒儿可是有趣得紧,我甚是喜欢。不若便送与我吧?我定会好好待她。” 雨歇瞬间双目充血!这家伙还敢再不要脸一点么?!她真是恨不得一爪子挠死眼前这不识相的!什么叫“送与”他?!这货当她是什么了?! “魔君说笑了。”潇若面目疏淡,不置可否。 “魔君?”曼陀罗很诧异,丝毫不懂瞧人家的脸色,自顾自道:“你我平日里都这等交情,你怎突然叫我魔君这般生分?” 雨歇黑线……她都看出如此清淡的师傅今日个不高兴了!你丫的还能再不长眼一点么?! 潇若没有回应,雨歇没立场也没心情插话,金蝉子则是纯粹看戏,勾着嘴唇好整以暇站在一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曼陀罗很明显在嫌自己还不够讨嫌,又道:“将这小蛇妖给了我如何?我定会好好调教她的。” 潇若沉声道:“雨歇是我的徒儿。”什么都没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时候只要还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偏偏曼陀罗就是没眼色的,兴奋地道:“我知道她是你的徒儿,不过那样不是正好?我的徒儿一直由你照管着,算我欠了你一份人情。如今我将你的徒儿带去魔界,定会竭力照管她。如此一来,不就扯平了?你觉得我说的可好?” 好……好你妹啊! 雨歇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睛瞪得太大,有些酸涩,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脱落出来。 曼陀罗花这一番话说出来,她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么?!这家伙!这该死的欺负她的家伙原来竟是西风那没毛鸡的师傅!那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把徒弟扔在别人家里一去许多年不管不顾的,毫无责任感的师傅!阿玥说他叫什么来着? 对了!百花锦!他叫百花锦! 阿玥告诉她这家伙是个魔,还是个法力颇高地位也颇高的魔……更重要的是,这魔头脾气古怪得很,这些年来也就只收了西风一个弟子。 可是阿玥没有告诉她,这只魔不仅仅是古怪,而且还是变态啊!还是只男女通吃的变态! 雨歇恨得咬牙切齿,差点喷出一口黑狗血来。她果然跟那没毛鸡命中犯冲!连带着只要跟他扯上一点点关系的人都跟她犯冲!她忍不住恶意揣测,这魔头不是男女通吃么?硬件条件也那么齐全,搞不好跟西风那只没毛鸡有过一腿也说不准吧!搞不好种子已经播过了,连孩子都已经有了!只是这孩子是从谁肚子里下下来的倒是个未知数啊! …… 等这件破事解决掉之后,她是不是该折几根柳枝回去好好抽一抽去去晦气?顺便再喝点符水冲冲霉运?最好能改改命格,把没毛鸡这货从她命里彻底剔除出去才好吧! ------------ 第二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3-07-06 第二十八章 事情很快便告一段落。 曼陀罗很忌惮金蝉子师叔,与自家师傅的关系又貌似比较亲昵,强抢这种事情背后可以做做,当面却是绝对做不出来的。有这两大佛陀坐镇,雨歇很安全。 不要以为她没有看到这该死的曼陀罗在金蝉子和师傅之间不断游移的垂涎目光! 雨歇被遣回自己的院子里休息去,并被温柔地告知不要到处乱走。雨歇逢此一事,自然是省得,现在人多是非多,一不小心再碰上一身骚那就不好了! 雨歇低眉顺眼乖乖应是,一边扯了扯金蝉子的衣袖,想要表示一下自己的谢意,话说出口之后却是:“师叔,你这衣衫真好用,我要还给你么?”两人皆是一顿。雨歇首当其冲被自己囧了,这话说的,其实她内心深处是叫嚣着想要留下这衣服占金蝉子的便宜吧?!虽然这是一件法衣,虽然穿着确实是舒服,虽然她真有那么丝想法……但其实她真的不是那么无耻的! 金蝉子微微一哂:“留着吧。” 雨歇顿时眼泪汪汪。果然是被鄙视了……白衣服穿在她身上肯定脏得快,她虽然一身白鳞,但不代表她就喜欢白衣裳啊!虽然这衣服确实是不错……不过也挡不住它的风骚之气啊。 潇若陪着金蝉子去了别处,听这话说的大概是好久没有对弈,如今要好好杀几局。至于那曼陀罗,被潇若唤来西风打发走了。雨歇不得不感慨,原来西风对她的态度其实已经算是很好了……因为西风对自家师傅的态度,何止一个“差”字了得! 雨歇暗忖,其实自家师傅对那曼陀罗确实是不一般的。毕竟他对谁都是一副好脾气……额,她学不会法术时稍稍有点不同。但是对这个曼陀罗,情绪却是比较外溢——虽然也没溢到哪里去。 想来也是熟人。 只是这个性完全不相同的两人放在一起,感觉还真是说不出的诡异。雨歇很不爽很愤懑,她可还没忘记那曼陀罗亲口承认过对她家师傅有意思的!实在是不可饶恕! 这一路倒是顺风顺水,再也没有遇到不识相的家伙。她力气耗尽,身心俱疲,一碰到床便什么都顾不得,直接歪着脑袋沉沉睡去。醒来时天色已经大暗,远处华灯初上,在花木之间明明暗暗,喧嚣之声已经褪去,换上了一身寂静的外衣。 雨歇倚在自家院门口,想着那些个客人应当是回去了的。也不知金蝉子有没有走?是否还在和师傅下棋?她这样胡思乱想着,识海便炸开一串信息,金蝉子低沉的嗓音悠悠响起:“雨歇,可来送送本座?” 自然是要送的,于情于礼她都没有办法拒绝。毕竟她都没有好好说过一声谢谢。 雨歇在少人处的一个亭子里寻到了金蝉子,他优雅地站在那处,身后的石桌上还摆着一局未完的棋。雨歇对这种东西向来没有兴趣,只一扫便将视线聚集在了金蝉子身上,“师叔,怎么就剩你一人?” “自然是等你来送本座。” 雨歇囧了一囧。“……我来送了。” 他调侃:“这副表情,是巴不得本座离开?” “冤枉啊!”雨歇夸张地喊道:“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师叔的大恩大德我还没有报答完呢,怎么可能这么忘恩负义大逆不道!师叔你想太多了。” 金蝉子不以为意,只是唇边笑意更深。“看你这模样,想来休息得不错。” 雨歇摸摸鼻子,“刚刚才醒过来的。”遇到这种事情还能好眠的,她的心理素质不可谓不强大。 金蝉子道:“如此便好。” 吃好睡好,把那些糟心事统统忘在脑后便是好的,是这个意思么? 雨歇心中一动,收回这一脸不正经的表情,弯腰九十度鞠了一个规规矩矩的躬,用这辈子最诚挚的语气说道:“雨歇谢过师叔。” 他细细看了雨歇一眼,慢吞吞说道:“念在这一番诚意上,本座受了。” 雨歇立即欢脱了,吧嗒吧嗒地跑到金蝉子面前,满脸关切地问道:“师叔要走了么?不多呆几天?” 他眸光一扫:“原来雨歇舍不得本座?” 这人用这么正式的语气说这么不正式的话,感觉实在是诡异。 雨歇笑得眉眼弯弯,十分狗腿:“雨歇自然是舍不得师叔的。” 金蝉子面容惬意,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你既舍不得本座,本座日后便时常来看你,你可欢迎?” 虽然不知道师傅的意思,但是能巴结巴结金蝉子这种高人自然是好的。何况这高人帮过她,还不是一般的好相处。雨歇自然是乐意:“好啊,雨歇求之不得。”顿了顿,又问道:“师叔这次走得匆忙,是要去做什么么?” “参禅。” 雨歇一愣,感觉自己没有办法将眼前这个人同参禅联系在一起,毕竟他虽是一身风华,却并没有那种让人不舒服的佛气。她下意识便追问道:“哪里?” 金蝉子端的是好脾气:“雷音寺。” 雷音寺她自然是知道的,也不知为何方才竟没有想起来。 不过,从别人嘴里听到这地方,雨歇着实是销魂了一把,深呼出一口气,双手交握于胸,两眼望天,忍不住便喟叹道:“大名鼎鼎的雷音寺啊!我心向往之,好想去看看!”万佛聚集之地,如来佛祖的本家,不知跟印象中的是否能合得上? 金蝉子勾着唇角,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像是安抚一个小孩子似的:“那种地方,你不会喜欢。” 雨歇已经被摸习惯了,这个动作她实在是又爱又恨,更多的还是自然而然的顺从,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突兀,还“唔”了一声主动把脑袋往他手上蹭,眯着眼睛十分享受。她身为妖怪,骨子里也是自尊自大得很,唯独的一点点奴性就是在这点上了。当年被老绛仙给培养起来的破习惯经过阿玥和师傅的巩固之后,她便再也改不掉了。别人若是敢碰她的手,她若是不高兴,照样会把那人给剁掉。唯独这脑袋……每每事后检讨,她都想要泪奔挠墙。这小狗小猫一样的动作究竟是为何?为何? 她堂堂大蛇妖为何竟然会享受被人摸脑袋?! 这不科学! 更不科学的是为什么她碰到的人都爱摸她?!她不止一次怀疑自己的脑门上是不是写了“请摸我”三个大字?!或者说是她的脑袋比起别人的特别好摸? …… 不过金蝉子说的话也确实是有道理的,不管雷音寺如何如雷贯耳,那毕竟是万佛之地,她一个妖怪怎么都不可能喜欢那种佛光普照的地方,这是毫无疑问的。是以她讪讪道:“我也就只是那么一说而已,不用当真,不用当真。” 金蝉子不答,唇角笑意散去,垂着眼睑,手慢慢下滑,拇指摩挲着她的右眼眼角。 雨歇被这诡异的气氛怂到,一时也不敢动,任他吃豆腐。 良久,金蝉子悠悠道:“这张脸,挺衬你的。” 雨歇:“……” 这是在夸她呢还是夸她呢还是夸她呢? “时辰到了,本座该走了。” 雨歇两眼发光,“师叔我送你!” “不必,你回吧。”他笑着拒绝,瞧了她一眼,视线越过她看向远处,目光微闪,意有所指,“想必有人已经在等着你了。” 雨歇一窒。 他便越过她,向亭外走去,身子很快没入幽径之中。 雨歇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连忙快跑两步冲那身影挥挥爪子喊道:“师叔记得常来看看我!可莫要忘记了。” 那人没有回身,只微微一笑,清浅道:“自然。” 雨歇回到自家院中,一眼便看到了杏花树下石凳上坐着的师傅。杏花逆着时节开得灼灼,微风吹过,有花瓣打着卷儿落在他的肩上,人面杏花相映红。雨歇呼吸一窒,立即便想到金蝉子临走前说的有人等她的这句话,看来他是知情的。 雨歇连忙中规中矩地盘起尾巴,移近两步,低眉顺眼唤了一声:“师傅。” 潇若抬起眉眼:“去哪了?” 师傅让她好好呆在院子里,她却还出去……是她的不该。雨歇心里发虚,不敢撒谎,乖乖答道:“我去送金蝉子……师叔了。” 片刻静默。 潇若顿了一顿,淡淡道:“尊上身份非同一般,你莫要冲撞了他。” 雨歇不太明白这冲撞的意思,不过既然师傅这般吩咐了,她也只能乖乖应是。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师傅没有追问她究竟是怎么认识金蝉子的,否则……让她怎么圆起? 潇若突然起身走过来,仔细看了看雨歇。雨歇被看得压力很大,垂着脑袋不敢吭气。而他却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雨歇不明所以,吓了一跳,心脏好像都;漏跳了一拍,怔怔地抬头看着潇若,嘴里低吟出声:“师……傅?” 他眉眼舒展开来,淡然地放开她的手,“百花锦做事确实鲁莽了,不过本性却不坏。为师已处理好了,日后,他不会再找你麻烦。” 一听这人名,雨歇顿时腹诽不已,那曼陀罗做事何止是鲁莽!何止是鲁莽! “你本是机缘未到,他偏要逆天而行。如今你这番模样,想要扭转怕是并不容易。” 雨歇傻眼:“师傅,我连变成蛇形都不可以了么?”这个半人半妖的模样实在是有够销魂的,别人适不适应还另说,她自己可真的一点都不适应。 潇若沉吟:“也不是不行,只是……” 雨歇顿时蔫了,强笑道:“师傅不用费心了,我这模样……其实也挺别出心裁的。就当是过渡期吧,我无事的。”这也不算是假话,对她来说,关系真不大,顶多……顶多就是不习惯而已。 潇若眉头紧锁。 雨歇已经不愿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了,半人半妖就半人半妖吧!那些鲛人可不都是这个模样……连女娲娘娘都是这德行,想来还是她赚了!她想起今日可不就是师傅的生辰,怎么好让这些个糟心事来破坏气氛。如果没有半路出来那个程咬金,她本来就是想要找到师傅,然后将自己亲手做成的箫管送与他的。 这一觉醒来恍如隔世,她差点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雨歇想着,便道:“师傅你闭上眼睛。” 潇若一怔:“作何?” 雨歇眼皮一跳,方才她又一不小心大逆不道了么? 她局促不安地想要解释,“师傅,我……” 却听潇若淡淡道了一句:“便由你吧。”之后,缓缓闭上了眼。 雨歇又是一愣,深吸了口气,捏了个诀取出那管紫竹箫,小心翼翼地捧着递到自家师傅面前,伏低身子毕恭毕敬地朗声说道:“师傅,徒儿祝你生辰快乐。”其实她原本还想说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类的贺词来应应景的,可是一看自家师傅的模样,那些祝贺词就如鲠在喉,硬是说不出来……会不会不太合适? 潇若看着雨歇手上捧着的箫管,不言不语。 雨歇心里惴惴不安,只管把脑袋垂低了完全不敢抬起来。 手上一松,潇若接过箫管,摩挲了一遍,凑在唇边试了试,呜咽之声从那孔洞之中缓缓溢出。他放下箫管,中肯地评价道:“做得不错,音很准。”想必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雨歇讷讷地甩甩尾巴,目光落在紫竹箫上细长的手指:“师傅喜欢便好。”也算不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了。 潇若不言语,拿起那管箫,凑在薄唇边,开始吹奏起来。雨歇是第一次听到自家师傅吹箫,原以为师傅那样的人该吹些什么深沉的曲子,然而直到那乐音弥漫到她耳际时,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那曲子不算轻快,但也万万算不得深沉,调子起伏并不算太大,有那么些欢脱的意味在,听着反倒是像地方小调,很是动听。 实在是……太不符合自家师傅的风格了! 月亮拖着圆胖的身子爬上了杏花枝头,潇若一身青衣坐在杏花树下,衬得面庞越发莹莹如玉。他双眸微垂,面色平静如水,神思随着曲调浮动。 雨歇不知是看得入神,还是听得入神,到最后干脆伏着身子趴在了石桌上,杵着下巴直勾勾地瞅着潇若。 一曲终了,潇若放下手中的箫管。 雨歇醒过神来,压抑着嗓子,生怕破坏这眼前的片刻安宁,问道:“师傅,这曲儿可真好听,叫什么名字?” 潇若摩挲着箫管的手指一顿,“只是寻常的无名小调罢了。” 雨歇便也不再追问。 “你这礼想必是费了不少心思。”潇若淡淡道:“为师便许你一个心愿,如何?” 雨歇一听,有些说不出的心酸。虽然她也没指望师傅能说一句喜欢,但是这样子实在是……太生疏了。 可是便是生疏,也挡不住开心。毕竟是师傅亲口许的心愿啊!雨歇想了想,脱口而出:“心愿?我想要什么,师傅都会帮雨歇实现么?” 潇若颔首:“是。” 雨歇胆子肥了点,握着双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潇若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师傅可不许反悔!” “为师言出必行。” “那好!”雨歇挺直腰身,一字一顿道:“雨歇想要师傅陪我游一遭人间,师傅可愿?”她也不等潇若答应或是拒绝,直接软了语气,弱弱地说道:“我自小便生活在玄虚之境里,从未去过人间,一直都想要去见识见识这人世间的繁华,哪怕一次也可以……师傅若是不愿意,雨歇也无所谓的。毕竟师傅确实很忙……”何止是很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是不见人影的!这都忙得快要飘起来了吧! 这以退为进的招数用在阿玥身上还能有点效果,用在自家师傅身上,只能说雨歇这娃想去人间想疯了。 潇若浅浅一笑,眼里带着不经意的柔软:“为师既然应承了你,这话自然是作数的。” 雨歇也不矫情,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潇若。眼里写满了热切的渴望,等待后续。 他斟酌着说道:“等一年之后所有事情也该告一段落,那时为师再带你去,如何?” 一年? 对妖怪来说,一年其实真的不算长,她睡一觉就不止一年半载了。是以,师傅说出这句话其实不算是推脱,是真的愿意陪她去的。这对雨歇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毕竟她家师傅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虽然雨歇对他忙的事情很是不以为然。别人爱打架,就让别人打去,这么不尴不尬处在中间是怎么个回事?换作是其他任何人,雨歇都会鄙视之。但如今这中间人成了自家师傅,雨歇就乖乖没想法了。 而也因为如此,雨歇虽然提了这个要求,却并没有指望师傅能够兑现。 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雨歇心里一喜,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去,将自己的脑袋枕在潇若的膝头,亲昵地用脑袋去蹭他的手。 雨歇虽然有着身为大妖怪的矜持,但是也不是一直都能矜持下去的。比如面对阿玥时,她是无时不刻无地不在撒娇的……再比如面对师傅时,她也是经常能够见缝插针地撒个娇什么的。潇若是她师傅,如果不出意外……比如她嫁出去了,她最后是要一直与他生活在一起的。雨歇一早便有了这个觉悟,是以接受他们比接受一般人要快得多。大妖怪的矜持该抛下的时候,她也经常是抛得毫不犹豫的。 所以这动作对她来说也算是驾轻就熟的,做起来毫无压力。 所以说雨歇总是被人摸脑袋真的不能怨天尤人,她自己也是要负很大的责任的……当然,她大概是很难想起这一点。 ------------ 第二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3-07-07 第二十九章 这些亲昵的小动作放在平日里其实也不算什么,就连潇若都已经习惯了。 可雨歇显然忘记自己现在已经是半个人形了。 所以,当人形的雨歇扑进潇若的怀里之时,潇若明显怔了一怔。只那么一怔便错过了先机,没有及时推开她,反被她扑倒了身上。雨歇毫无自觉,一点都没耽搁地便顺着竹竿往上爬,抱住潇若的膝盖,用自己毛绒绒的脑袋去蹭他的手臂,软绵绵地叫唤:“师傅最好了……” 明显就是假话,当不得真的。 她平日里练不成法术时被潇若冷脸惩罚时也没少腹诽吐槽……那个时候就从来不会有“师傅最好了”这种念头。 “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绝不闯祸!”她又郑重地发誓以明志。 这话也是要打着折扣听的。 听她这般说,潇若苦笑不得,推开她的心思反而没有了。不管变成什么模样,总归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妖生性烂漫毫无拘束,倒是他自己拘泥了形式。男女之防是要教的,却不是现在。既然生而为妖,本性自由,那他也不该太过拘了她才是。 …… 潇若离开时,已是月上中天。 雨歇入夜前蒙头睡了一觉,什么疲惫都睡死了。此时精神大好,倒也不觉得有多困倦。拖着长长的尾巴施施然进了屋,雨歇穿过帷幔,躺在了床上,尾巴拖在床下,下意识地一甩一摆。她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睡意全无,索性便将今天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还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一想到那个曼陀罗,她又觉得浑身不舒坦,活像是吃了一口粪似的,恨不得再施出几百个净身咒将自己弄干净! 等等!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雨歇豁然起身,盘身坐在床上,开始左思右想,总觉得自己是忘记了什么事情?等她的手指几乎在无意识的思索间将那白衫下摆绞烂的时候,她蓦然便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并且一直被她遗忘了的事情。 尼玛她还不知道自己长了个什么模样?! 半年之前,雨歇开始修习水镜之术。就她个人感觉,那就是个偷窥神器,水镜一出,几万里以外的景象都能尽收眼底,不管人家是在洗澡还是在茅坑或者是在做什么不和谐的运动,绝对是清清楚楚,完全不打马赛克!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良物——也不知道是哪个变态发明的这法术。 雨歇对此很感兴趣,并且是各种法术中最感兴趣的一门。 只可惜,这法术对妖力的要求是极高的,以至于她练了小半年,遭受了西风无比歧视的目光,到目前为止,只能凝成一面水镜来……几万里以外的景象,就别想了……连几里的都不用想了。她的水镜上空无一物,唯一的用途,大概就是当作镜子用。可偏偏雨歇一条长棍似的蛇身,根本就没有照镜子的爱好……于是,好好的水镜在她手里彻底沦落为了鸡肋。 水镜凝成,悬空立在屋中间。 雨歇松开爪子,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拖着长长的尾巴一扭一扭凑过去。水镜表面的涟漪慢慢退去,里头的倒影越发清晰,一个面容素净的姑娘出现在镜中,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雨歇。她下意识侧了侧脑袋,镜中的姑娘也同样侧了侧脑袋。雨歇伸出一只手,摸上自己的面孔,镜中的幻影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雨歇全身僵了一僵,镜中的姑娘也是一脸扭曲,素净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个不知怎么形容才好的表情来。 雨歇的心情很快平静了下来,看着镜中陌生的面容,有些长吁短叹——镜子里的那个人,对她而言,真的是全然的陌生。她用了七千年的蛇形,老早将自己前世的面容给忘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连前世的名字都快要忘记。那一世就像是一场虚幻梦境,再真实的回忆再多的坚持也抵不过漫长时间的消磨。 这世间,最无情薄凉的,莫过于这幽幽岁月。 她不是一开始就接受了这全新的身份,但是最后还是向命运妥协,并且爱上了这命运。其实,做妖并没有什么不好,她不止一次比较过人和妖,都觉得还是妖的生活更加适合她。何况,妖只有一生,她却有了两世,怎么算,都是她赚了的。 恍惚只是一瞬,雨歇摸着自己的新面孔,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也理不清楚。如果早个百来年见到这张面容,她会觉得这是个美人。现在见到,只能说,这还是个美人,只不过是个很一般很一般的美人。她的五官是很规矩的美法,嘴唇不薄不厚,唇色不深不浅,眼睛不大不小,形状介于凤眼与杏仁眼之间,眼尾微微上挑,而眉毛不浓不稀……都是不多不少的规矩着。组合在一起甚至可以称得上漂亮,但并不那么惊艳,也说不上有什么特色。而她的皮肤是真的像她的鳞片一般的白,晶莹剔透毫无瑕疵,不过这难得的有点也因为唇色太淡而显得整张面孔更加素净,好在还有一双尚算有神的眼睛……否则人家对她的第一印象大概就是白……除了白,还是白,没有其他。 啧,这张脸还真是怎么看……怎么让人记不住啊! 雨歇摸了摸面孔,手下的皮肤滑腻柔嫩,带着点微微的凉,手感出奇地好。她下意识又没轻没重地揉\搓了两下,总觉得水镜里的人全然陌生,就好像不是自己一样。她本想借着那揉\搓寻找一点真实的感觉,下手更是没个轻重。脸上的皮肤很快在她自己的蹂躏下呈现了粉粉的桃花色,看起来有些色彩了,倒是娇俏了几分。雨歇终于知道痛了,龇着牙忍着痛,双手捂着泛红的两颊,不知怎么就莫名联想到了金蝉子对她说的那句话……什么叫这张脸很衬她?! 她当时还以为这师叔是在夸她来着!虽然语气怪了点,怎么咀嚼着都不像是好话,但也许人家就是这个调调呢?! 现在才知道她还是太纯洁了——人家分明是在讽刺她啊! 她这么有特色的蛇妖,怎么可能会衬这张毫无特色的脸?! 这不合理! 对于自己没有幻化成美人这件事,雨歇心里有些失望,是个雌性都会失望,她这点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不过也只是有那么一些失望而已,相比于其他方面,这点失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美貌这东西是遗传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她其实一点都不执著。若是她处境差一些,那么她会希望自己长得越平凡越好,省得招蜂引蝶惹是生非。可她现在的处境实在是不错,有师傅在上头罩着,如今又有了一个看起来尚算靠谱的师叔……而且她也有自保的能力,那么就算她能长得漂亮一点,就算是因此惹了祸事她也可以自己解决。毕竟每个雌性应该都有一个如此这般的梦想。谁不想当一回美人爽一把?就算不能娱乐大众,至少自己可以赏心悦目一把。 好吧,其实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前世她也不是什么美人,今生若是突然变成了美人,搞不好她还会不适应……这样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其实还是挺合适她的。雨歇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她不但没有做一个绝代美人的外在条件,连内在条件都没有……谁叫她骨子里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低调的姑娘呢! 她认认真真地打量自己这张新面孔。初始的失落被如今的好奇所代替,新鲜劲就冒了上来。她甚至还能比较客观地评价如今这身人类的皮囊……虽然只有半个! 雨歇并没有怎么接触过同族的妖怪,但是也听说蛇族长相一向都是妖艳无比的,而她如今这副素淡的长相……雨歇黑线,她其实不是蛇妖吧不是吧不是吧? 心里一动,雨歇下意识回头,瞧瞧外头天色已晚,暗忖着阿玥他们也该歇下了。阿玥和师傅一样,一般到了晚间就不会再来她的院子——天知道这是什么想法!她不过是一条蛇。 西风恨不得她直接消失最好,平日里看到也是冷嘲热讽无所不用其极,更加没可能踏足她的院子。至于狐狸……这只出去浪荡的狐狸一般也不会大半夜地赶回来吧? 好吧,她对狐狸完全没想法! 屋里门窗紧闭,安静得很,想来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扰她了。雨歇利落无比地伸出双手,飞快地捏了个法诀将水镜往下拉长,直接立在了地上成了一面落地镜……其实,真不能怪她猥琐,她真的是很好奇自己现在的身体构造啊! 雨歇抿了抿嘴巴,心里无比鄙视自己……尼玛她看看自己的身体长了个什么样子为什么要这么做贼心虚?!这不是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么?! 她解开腰带,衣料摩擦间发出扑簌簌的声音。外衣被拉开,里面什么都没穿……雨歇的目光逗留在了自己高挺的胸脯,丰胸细腰,皮肤白皙如雪,找不出一点瑕疵。雨歇一边还感慨虽然面相差了点,这身材倒是不错,总算没有辱没蛇族的“淫威”——貌似那曼陀罗也这么说过,只是她那时太过紧张,全心全意想着怎么对付这家伙去了,根本就没注意他到底讲了些什么东西,便是听到了,也权当这是他的调戏之语,并未在意罢了。 如今看来,那曼陀罗……倒也实诚! 雨歇的目光下移,最终停留在了腰下的皮肤上,一时挪不开来了…… 她终于见识到了“人妖”是怎么造成的了! 虽然感觉上总有那么些说不出的不对劲,但是这半人半妖的身体衔接得却是分外协调,违和感并不大。她的鳞片是从腰下一寸长起的,长在人身上的鳞片很是细腻,一片一片小巧得像是指甲盖。颜色也极浅,晶莹剔透好似水晶。而下半截的鳞片则逐渐细密了起来,颜色也浓了起来,乳白色的,是她所熟悉的白色蛇尾的模样。 雨歇呆呆地瞅着这具身体,实在是忍不住捶胸顿足,悲从中来。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悲剧的妖么?好好的一条七千岁的老蛇妖不能化形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化形竟然还是这半人半妖的半成品模样!半成品她也就忍了吧,可谁能解释为什么她就不能变回原形了呢?! 天晓得顶着这么一具皮囊她都羞于出门了,这不是去招耻笑的还能是什么?! 雨歇咬牙切齿,父债子偿,师债徒还,她决定将欺善怕恶的美好品德发扬光大,彻底仇视西风这家伙! 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一声声响。 雨歇回神,“谁?!”挥手打碎水镜,一手拉拢衣衫,身体自动发出攻击,长尾迅速且犀利地朝门边扫去。 门板被震碎,木屑四溅,烟尘过后,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地月光。 雨歇不敢怠慢,速度将衣带系好,警惕地盯着房门。 “别看了,我在这里呢。” 雨歇身体一震,循声望去,便看到杏花树上坐着一个玄衣人……曼陀罗!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以至于她想忽视都太难了。雨歇诧异,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场噩梦,不自觉往后游了两步,就好像这样就能离这个魔头远一点!就好像这样就能更加安全一点一样! 不速之客什么的,实在是太讨厌了! “你这么怕我?”曼陀罗丝毫不在意,身子隐在杏花之间有些影影绰绰看不分明,他用白皙的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很无辜地看着她,“可是我并没有害过你啊,你为什么要怕我?” 尼玛你白天才这么害她到了晚上就敢这么坦荡荡地说没有害她!这货可真好意思啊! 雨歇吃不准他的来意,但是一个人有没有恶意她却是极清楚的。何况她现在已经知道曼陀罗的身份,也相信经过师傅的处理,他定然不会再对她怎么样,就不再像上次那样没底气了。她双手抱胸,低声道:“你来干什么?”实在是非常勉强地才压抑住那不开心的心情啊! “我来看你啊。”他笑起来眉眼极弯,雌雄莫辨的脸上表情愉悦,明媚中带着些丝丝的魅意。 真是……无时无处不在勾搭人啊! 雨歇板着一张脸,极刻板地说道:“……看完了?我很好!不送,再见!” “小蛇妖,你我好歹也算是夫妻一场,你怎这般无情?” 这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雨歇果断怒了:“谁跟你夫妻一场谁跟你夫妻一场?!谁爱跟你夫妻一场就夫妻一场去!跟你夫妻一场两场的人还多么?!” “你是害羞了么?我听说女子被人戳中心思都会恼羞成怒。” “你才害羞!你才恼羞成怒!老娘我很淡定!”好吧,她其实是在蛋疼了,哪里还有一点点淡定的风范? 他沉默了一瞬,蓦然笑开:“小蛇妖,原来你竟是吃醋了呢。” 雨歇深吸两口气,感觉与他无法沟通啊有木有!“……你想太多了。” 他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雨歇干脆就不搭理他,把头扭向一边逐客:“百魔君既然已经看完小妖了,那小妖就不送了。” 这回他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很不开心,从杏花树上一跃而下,慢悠悠地移近她,沉着脸教训:“你怎么同那金蝉子学样?我姓百花,才不是什么百魔君。” 话说这小样沉下脸的样子还真有点可怕啊! 雨歇默了一默,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思索着待会从窗上逃出去的机会大,还是破墙而出逃出去的机会大?嘴上则是从善如流:“……百花魔君。” 他脚步停了下来,像是在思索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的玄衣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唯独一张沉沙白的面孔被月光照得通透。纠结的神情一晃而过,他最后似乎是下了决心,眉头舒展开来,道:“算了,既然你是潇若的徒弟,叫我魔君什么的还是太见外了,你叫我的名字吧。”真像是施了一个天大的恩惠一样! 谁稀罕! 雨歇撇撇嘴,却也没有拒绝。笑话!拒绝这个心理扭曲的家伙会有什么下场实在是难以想象啊!她还不如顺着他,倒是这位大爷心情一好,搞不好就放过她了也说不准啊! “百花锦……”应该是这个名字没错,毕竟她对西风的师傅还是很好奇的,即便阿玥只提过那么一次,她还是很难不记得这人……只是没有想到!实在是没有想到!第一次见到这个超极不负责任的家伙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不但豆腐被吃了一干二净,连皮都扒了一层!现在倒好,变成了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完全就是那种进化未完全的低级小妖的样子! 她嘴巴一撇,又忍不住怨念了! 曼陀罗扬眉,“连名带姓地叫显得你我好生生疏,不若你便同你师傅一般,唤我花羽吧。”末了他还不忘补充一句,“这可是本魔君的小名,不是谁都能叫的。”画外音,我对你好吧对你好吧,我可没有把你当一般人喔! “花羽?”雨歇毫不领情地拖长声,阴阳怪气地吐槽道:“这个名字很衬你么!” 他眯起眼睛,毫不客气地一扬下巴,傲然道:“那是自然,我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雨歇于是不敢继续阴阳怪气了。 ------------ 第三十章 更新时间:2013-07-08 第三十章 “潇若今日个生辰,我才特意抽了时间从魔界赶了过来。如今他生辰过了,我自然也是该回去了。”他突然这么说道。 雨歇顿时眼泪汪汪,激动得声音都开始发颤:“真的么?”真的么真的么?!那真是太好了! 他斜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定然很舍不得我,所以临走之前再来看看你,以解你的相思之苦。” 雨歇抽搐不已,差点跌倒在地。你是哪只眼睛看到她有舍不得的?! “……我”没有! 花羽好似看透了他的想法,“每个与我一度春风的男人女人定然都是会舍不得我的,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的能力无人能质疑。” 雨歇这回是全身都抽搐了,尾部抽搐得最是厉害,实在是忍受不了地吐槽道:“……我和你貌似没有一度春风完!”麻烦不要再破坏老娘的闺誉了可不可以啊! 他走到门边,斜倚在那里不再靠近,摊了摊手,“那也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分明差很多!从头到尾,她也就只是被扒了皮,被咬了几口,摸了几下,顺便她的两颗獠牙被舔了舔,连个嘴巴都没挨着,这算是春风一度该有的样子么?!算是么算是么?! 他叹了口气,“我本想着用点魔力帮你早日化形,不想……倒是我失察了。” 不防他竟还会说这种类似认错的话,雨歇表示很吃惊。还以为魔头们都是自以为是不懂得服软低头的呢! “结果累得你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不说,还不能与我继续交\配……哎!”花羽叹着气,眼睛却上上下下地扫量她,惋惜地几乎要捶胸顿足以头抢地,“我的种子虽多,但是异族交\合却很难繁衍后代,要求还极高。你这样好的材质真是难得一见……可惜了啊!” 雨歇:“……”她果然不该对这个魔头抱太大的希望! 他牢牢盯住雨歇的眼睛:“你不觉得可惜么?” 雨歇眼角嘴角一齐抽搐,随口敷衍道:“……可惜。” 他歪着脑袋,明媚之外自有一番纯真,“与我交\合可承我一些魔力,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估摸着大概也可抵你几千年的修行,而你又没有损失。为何你就是不情愿呢?” 雨歇震精了,震精地张大嘴,震精地瞪大眼睛,震精地说道:“还有这么个好处?”尼玛这不科学!她果断提出质疑,“若是每个与你交\合的都可得你千年魔力,那你现在……”恐怕早已被榨干了吧! 花羽摊手,甩给雨歇一个“你傻啊!”的表情,解释道:“自然不是每个都可以。” 雨歇屏住呼吸,安静地听他继续解答:“只有怀了我子嗣的母体才可从我的种子中袭承这魔力。”他神秘一笑,“这魔力可不是我的……是下一代曼陀罗花魔与生俱来的一部分能力,在扎根之时爆发出来流进母体内的。于我,毫无损失。” 雨歇暗暗思量,就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瞧这条件……也就是说必须得怀上了孩子……而且还必须得是母体! 雨歇阴阴一笑,哦呵呵呵呵……西风看来是没有办法通过这个逆天的渠道来提升法力了! 雨歇呵呵傻笑:“这小曼陀罗花倒是挺孝顺的。”堪比反哺的小乌鸦。 花羽一记嫌弃的白眼甩来:“若是母体太弱,无以为继也就罢了。若是因此招来别的妖怪的吞噬,那岂非得不偿失?这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罢了。” 雨歇一记更加嫌弃的白眼甩过去。“谁稀罕!”这家伙居然对她甩白眼!果然是有其徒必有其师啊有木有! 他风骚地瞟来一眼:“我的种子可是宝贝,怎么会无人稀罕?觊觎的人多了去了。” 雨歇望天:“……花魔都是这么自恋的么?!” “自恋?” “……就是自尊自爱自信”到爆棚! 花羽托着下巴,“喔,那倒也不是每个花魔都像我这般自恋。” 雨歇:“……”噗! 花羽抬头,看了看天色,良久才依依不舍道:“我要走了,记得要想我。” 雨歇:“……”想你才怪! 他突然又笑得自得其乐:“我可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想必你也不会忘了我。” 雨歇忍不住吐槽:“……你想太多了!” 他呵呵笑了两声,毫不在意她的不配合,长腿一迈便进了屋,雨歇吓得立刻往后头蹭蹭蹭退去,就差破墙而出!一双眼睛警惕地瞪着他,只要他敢做出一点不规矩的行为她就炸毛给他看。 曼陀罗无奈地收回腿,眼里笑意却更深,作出一副叹息的表情:“你有那么多人罩着,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连我家徒弟都为了你欺师灭祖了一回,寡不敌众,我断然是不会对你动心思了,便是动了心思,也不会是此时此地,你怎么还怕成这样?难不成是你这小蛇妖天生胆气小?” 不在此时此地动心思……难不成还在他时他地?! 这家伙果然不安好心! 不安好心也就算了,偏偏也不知道掩饰一下,非要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这是存心让她不痛快不舒坦么? 她真不知道自己这区区模样竟然还真能入这魔君的眼……话说,这曼陀罗不会是天生斜眼吧?!还是别的口味都吃腻了,才想尝试一下她这盘重口的菜? 这不科学! 还有,他家徒弟……西风?欺师灭祖? 好吧,这太搞笑了! 她黑心地揣测……要么就是这西风见他家师傅品位竟然会低到这种地步而觉得折了面子是以才会暴怒……要么就是这西风喜欢他家师傅,结果却亲眼看到了这么一出糟心事,那压抑的爱意被潮水一般的恨意给淹没了,这才欺的师灭的祖! “小蛇妖,我可真是喜欢你,见着你便欢喜。” 这突兀的表白令雨歇全身一抖:“……”信你她就去吃屎!她敢用她的人格保证,这家伙绝对对自己看中的每一个男男女女都这么说过!他顶多……顶多就是见着她觉得好生养! “你不信么?”他直直地看她,“我说的可是真的。我都起了将你带回琅琊山养着的心思了。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呢。” 别……你会把她养死的! 瞧着雨歇越发警惕的眼神,他更加无奈:“我虽有这个想法,奈何你家师傅不愿成全。我那般喜欢你家师傅,也只好委屈一下自己……也委屈你了。” 雨歇连忙表明心意:“……我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怕他不信,她又急得差点指天发誓:“我真的一点一点都不委屈啊!” 他的媚眼又眯了起来,“我如今要走了,你可否愿意让我摸一摸?也好留个念想。” 这要求,其实也不算太过分。 雨歇为难地左思右想,要是能把这家伙快点打发掉,就算是被摸一摸,其实也不算太亏吧?!反正有师傅在,他应当也不会做什么。一番思量之后,她毅然决然地扬起脖子,犹犹豫豫地将长长的尾巴递过去,颇有些慷慨就义的情怀,一咬牙,道:“好吧,我允许你摸摸我的尾巴!” 花羽:“……”他一声悠长叹息:“哎,他们说的没错,女人果然最是无情。” 都让你摸了还那么多废话! 雨歇下意识就顶了过去:“承让承让!”好过你这个男女通吃到处留精的! 他眼里魅光流转,带着点妖异的味道,将雨歇吓得又是往后退了好几步,直接就擦着墙壁。 他笑了,带着点戏谑:“你放心,我可不敢再动你……你可没见着你家师傅翻脸的样子。”他摸摸胸口,做出一番心悸的样子,表情有些夸张。 雨歇心里一动,师傅他……翻脸?为了她么? 曼陀罗笑得更加意味不明,“算了,你既然如此紧张我,我便也不勉强。”这话说得有歧义。 其实按他这副长相,一般妹纸都认栽了。可惜雨歇虽然披了一副柔软妹纸的外表,其实内心里却住了个猥琐的大汉……还是个猥琐的抠脚大汉!所以任是美色当前,她依旧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牢牢地盯着他。靠之……她又不是圣母!凭什么以为在那里说几句示弱的好话她就会服软原谅他了?开什么玩笑! “叫我一声花羽吧,如何?你叫我一声,我便走了。” 雨歇沉默……他那样子是不是表示,她若是不叫,他便不走了是不是? 她决定再勉为其难妥协一回:“花羽……”只是这话里调外,总能听出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来。 “你这般叫我,我听着甚好。”他突然凉飕飕道:“我可是真的想留下来,等你长成的那一日……” 雨歇心里一紧,这家伙不会这般没诚信吧? 花羽眄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可惜你如此不欢迎我。哎……也罢,我便走了罢。”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究竟是为了哪般般呢?! 他在雨歇诚挚又期盼的目光下,终于还是无法抵挡地走了,临走之前丢下一句:“日后若是想念我了,许你来魔界琅琊山寻我。我定会好生招待!”好生招待这四个字念得尤其的重,简直是抑扬顿挫缠绵悱恻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雨歇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暗暗发誓,就算为了他的一句话,她这辈子都绝对不会去魔界!嗯,没有下辈子!就算有朝一日她走遍四海洪荒三界六道,也绝对不去魔界!绝壁不去啊!好吧,话不能说得那么死,万一一不小心应验了那就大大的不好了!那就——她绝壁不去魔界琅琊山!绝壁不去!!打死也不去! 不打死……可以勉为其难考虑看看。 昨日个实在太过跌宕起伏,惊悚惊喜两相交加。第二日雨歇意料之中没有及时起床。 等醒来时已是中午,她伸展了下懒腰,一出门,便看到了杏花树下石凳上坐着的阿玥……以及西风。 雨歇惊讶之外,垂泪望天,今日个究竟是刮了什么风?竟然把这尊沉重的大佛都给吹来了?!——她能说她一点都不高兴么?怎么办,好想将这犯冲的家伙扫地出门啊! “雨歇,你终于化形了。”阿玥的眼睛极亮,嘴角微微勾起,带着欣喜。 这实在不是个值得高兴的事情。 雨歇扯了扯嘴部的肌肉,附和道:“是啊是啊!”转了个话题,“你不会一直都在门外等着吧?”眼睛咕噜噜地瞟向西风,见他一脸屎色,额上萦绕着一股猩红之气,心头疑惑,也不多看,又赶紧瞟了回来。生怕再多看几眼这大爷就要炸毛找她不痛快! 阿玥笑着,温声细语道:“也不是,我和西风才刚来不久,你就醒了。” 是真是假雨歇也不想去考究,既然阿玥都这么说了,那她也不好逆了人家的好意,便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就好……我才变作人形,精力不济,今日个我就不去修炼了……” 阿玥点点头,“无事,师傅已同我交代过,你这几日都可以不用去上早课,等将这新身体适应了再去也不迟。” 还是师傅大人最体贴!雨歇感动得眼泪汪汪。 “你昨日方才变作人形,还不懂得化衣的术法。师傅让人做了几件衣衫给你,你且穿着。待你日后学会了自己化衣……” 雨歇一听,眼睛一亮,急哄哄地打断阿玥:“衣衫呢?在哪里在哪里?” 阿玥好脾气地不计较,“在我的院子里,你等着,我这就去拿来。”说罢看了一眼西风,便打算出去。 雨歇一脸黑线,别以为她没有看到这两个人今天那么奇怪,一直在眉目传情!她又不是瞎的!把她和这煞神留在一块,饶了她吧!她怕忍不住动手宰了他啊!雨歇连忙游上前去,扯住阿玥的衣袖,耍无赖:“不行不行,我等不及了,我要同你一块去!” 阿玥无奈地看着雨歇,又看了看西风。 雨歇心里觉得很不妙,这么明显的阳谋……又是为哪般啊?也就扯着阿玥的衣袖不松手。“我同你一块去吧,也省得你多走一趟。” “雨歇,我不麻烦,你留在这里等我好么?” 雨歇默默地收回手,暗骂自己没节操,怎么阿玥用这般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就心软了呢!怎么就心软了呢?!她瞟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西风,心里悲啸长叹,这一时心软也不知道会有个什么水深火热的结果啊! 阿玥潇洒走后,雨歇呆呆地杵在原地,成了一块望夫石,进退两难。西风依旧坐在那石凳之上,半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长长的睫毛翘起,红唇紧抿着成了一跳直线,整个人安静得像是一幅画。从这个角度看倒也是个极好看的少年郎。 就是太毒舌了一点! 雨歇暗叹一口气,她跟这家伙必定是命里犯冲了的,这八字估摸也是逆着生长的。否则不会这么讨厌对方……自第一次相见到现在,就没有哪一天是安静过的。明明是相看两厌,却不得不因为这身份的原因而天天相见,还因为阿玥而不得不互相克制,保持着和平相处的状态……实在是老天爷最大的惩罚啊! 她伸了个懒腰,尽量自然地越过他,打算回房等着……这是她的一贯战术,眼不见为净! 神奇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喂……” 雨歇手一僵,没有转身,刚刚那弱弱的一声是她的错觉吧错觉吧错觉吧! 她一拍额头,继续摆动着尾巴向屋里逃。 “喂……”音量稍稍提高了一点。 雨歇装聋作哑,这不是在叫她不是在叫她!她可不叫喂! 还没有成功跑进屋里,眼前身影一晃,西风抿着唇出现在了她的前面。“喂,你怎么……” 雨歇满脸黑线。现在的少年人都是怎么一回事?实在是太不礼貌了!随随便便挡着别人的路是不对的行为! 雨歇微笑,笑里藏刀,阴测测地说道:“有什么事么?我妖体虚弱,要好好休息呢!”她果然无法克制对西风的怨念! 换作往日听到她说道这句夹枪带棒的话,这少年人早就炸毛了!可今日……似乎有点不同? 他抿着唇,眼里晦暗不明,就这么杵着却不说话。 一分钟,两分钟……分分钟后,雨歇焦躁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有什么事情就快放,别打扰老娘休息去!耽误了我的美容觉,你赔得起么!”好吧,她承认她是在迁怒!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声音很低,雨歇没有听清:“什么?” “我向你道歉。” 这大概是她漫长的生命中到此为止遇到过的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事情……这高傲的五彩重明鸟……居然向她说道歉?!她其实是在做梦吧是在做梦吧? 雨歇望天。 西风有些不自然,好吧,他现在应该是非常非常的不自然,总觉得全身上下好像有虱子在咬他一样:“花羽那家伙害得你变成这副模样,我向你道歉……其他的,你别想多了!”最后这语气又变成凶巴巴的了。 雨歇舒了一口气。 早该这样子……这样子她就觉得正常多了么!“我收到了……放心,我没有想多。”她在心里补充一句,为了这家伙难得的低头,她决定大发慈悲既往不咎,迁怒那事就免了……但是其他的,其他的还是存在的。 “你这女人……”西风脸红得几乎要爆炸,突然之间就开始暴躁。“你这女人!” 雨歇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西风怒视她一眼:“你这女人……怎么这般不识好歹!”话才说完便暴走离开,还踩死了她院子里的好几棵青词花。 留下雨歇一人呆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刚刚有说了什么很难听的话么? 这家伙怎么就突然疯魔化了? 这不科学! ------------ 番外 陈江流 卿恩忘 更新时间:2013-07-09 番外陈江流卿恩忘 宁负如来不负卿 ――雨歇所有的温情都给了少年陈江流,是她一手塑造了如今的唐玄奘,也是她亲手毁掉了当年的陈江流。 ――自那年以后,世间再无陈江流。 只剩下她一人独自飘荡在这孤独寂寥的人世间,像一抹无主的孤魂,不得翻身,无法解脱。遗忘了开始,也看不到结局。 ――他曾在佛前许了愿望,直到湮灭,也未实现。自那以后,他便不再信佛。 ――他给了她真心,可是她不要他的真心。 他十岁那年,跪在佛前偷偷许了一个心愿――此生此世,来生来世,他只想与那人在一起,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日后她到哪里,他便也到哪里,不论是四海八地,宇宙洪荒,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他便陪着她一天。若他死了,那他下辈子投胎,便再寻到她,再陪着她,生生世世,永不离弃。若违此约,甘愿永坠阿鼻地狱,不复超生! 哪怕所有人都反对,哪怕师傅反对……哪怕连她都反对。 他都不管。 他只想与她在一起! 她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愿意真心对他好的人。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太过刺眼的温暖,对长期活在冰冷中的他来说,只要碰过一次,即便明知是飞蛾扑火,明知可能不得善终……他也不愿再放手。 一个人活在世间太寂寞,可是有了她,他便忘记了这寂寞。 六岁那年,他放生了一条鲤鱼,却也因此差点掉入湖中。据说在放生池放生能够结一条善缘,于是他便结到了她。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她救了他,并且毫不客气地训斥了他一顿。 她说:“叫我姐姐!” 她还说:“记住了,叫别人要叫施主,叫我就叫姐姐,至于原因……因为我不是别人啊!记住了!” 因为她不是别人……她是这么说的,所以从那以后,他再未将她当过别人。 那之后她时常来找他,并很快在后山安了家。 他知道她有目的……他也知道她非他族类。她有时让人看不明白,有时又有些天真,心思很浅,很多事情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即便不说,他也知道。但她不说,他便也从来不问,也从未想过要将她的存在告诉给别人。 她待他极好,给他蜜饯,给他做饭,替他打抱不平……虽然有时候有那么一些一厢情愿。可便是如此,那份好也让他几乎沉溺下去,不愿再醒来。 那怀抱太温暖,温暖得他一旦拥有,便有些不想再离开。 他有私心,他不希望看到她受伤,也不希望别人知道她的存在。收养他的师傅时常说:“妖族最是无情凶残,喜食人精气助己修为,本是逆天之举,必不得善终。而你天生慧根,精气醇正,日后定要小心妖物!人妖殊途,凡接近者定是心存不轨!妖者容貌姝丽,万不可被那皮囊所迷惑了心智……” 他有时想,他接近她是不是为了吸取他的精气提升法力? 明知道她很危险,但每每想要离开时,他却总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他也曾经三天没有去后山看她,终于还是熬过第四天。第四天时,他上了山,想着自己只是去看看,并不露面……看看她还在不在?结果不知怎么的便走到了她的院子前,她从房子里端着盆子出来,看到他,脸上很是欢喜,一双黑眸熠熠放光:“江流,你来了!你瞧我养了一群小鸡,你快来帮我喂吧!” 只一句话,便瓦解了他所有的坚持与退避。 他没有被她的皮囊所迷惑,却迷惑于她的温暖和笑容。 他悄悄地想,他还小,精气还不够,便是吃了也没什么效力……也许她想养着他,将他养大了再吃也说不准。可是他离长大还有那么多年,如果这么多年她能一直这么对他好,那么即便最后她吃了他……其实也无所谓的。 他自小身子就不太好,那一次他受了寒,整个人都陷入昏昏沉沉之中。他连续五天都没有上山去找她,独自一人躺在寺院的后院里,无人理会。师傅来看过两次,但也因为寺内事务太过繁琐,并不能时刻陪着。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梦到她一脸担忧又心疼的表情,眼眶红红的。“你个死孩子,连照顾好自己都不会?居然把自己折腾病了!你让我怎么放心!……我还不老,为什么会像一个老妈子?……啊啊啊,你为什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明明……明明……”后面化作了一声轻轻地叹息,他没有听清。 “江流,你要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我给你炖小鸡吃好不好?” “我那么努力那么努力……你可不能死了!” 温柔的声音化作脊背上的一下又一下的温暖。 …… 那个时刻,即便她立刻吃了他,他也不愿意反抗了――就这样死了也好,至少连死时都感觉到温暖。唯一的遗憾就是平日里没有养好身体,便是她吃了他,大约也吸食不了多少精气。 可他没有死,那梦很快便醒了过来。 醒来后天朗气清,他侧头,一眼便瞧见了她。 她的眼眶依旧很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倒映着他有些苍白憔悴的面孔,像是要把他看进心里去。 不管她是人还是妖,这样便够了。 她是他一个人的,就像是一个秘密,除他之外,无人知晓。 她只是他一个人的! 这个想法不知在什么时候朦朦胧胧地扎了根。等他意识到了之后,却是既惶恐又安心,还有些说不清的窃喜。隐隐中总觉得好像是舍弃了什么,又好像坚定了什么。可这种感觉很好,好得他连一点后悔的情绪都没有。他有时也会担忧,若她知晓他并非像她想象中的那般纯良,一切是否会有不同? 他发现自己不敢去想。 时光驰隙,岁月悠悠。 她始终没有吃他,而他却在她的陪伴中慢慢成长。这几年的相处,他也发现她惧冷怕热,夏日里总是很烦躁,每每总是窝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动弹,或者干脆躲在林荫下便是一日。可她的皮肤很凉,凉快得让他都有点羡慕,夏日炎热时他也喜欢靠着她,总觉得身边有丝丝的凉意……看着她明明不喜欢却还强忍着的面孔,不知怎么的,竟有点奇怪又诡异的满足感觉。 冬日里她则是温顺得多……实在是温顺过头了。从入冬的第一场雪开始,她便裹着被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第一年他什么都不知道,担忧了许久,以为她生病了,差点冲动得要从山下为她请大夫。她恰恰醒来,虚弱地一笑,全身冷得像一块冰。他犹豫了一下,钻进了她的被窝,任她抱着取暖。 身体有些僵硬,不敢动弹,被她抱着的地方像是起了一团火,烧得他全身发热。 他想,她大概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柔弱的妖怪。他以前可从来不知道,原来妖怪竟是这般害怕冷热的。 他十岁那年,遇到了一个难得的炎夏。 她越来越焦躁,衣裳也越穿越少,到最后几乎是肚兜外头罩着一层白纱,衬得她的身形玲珑有致,也看得他面红耳赤,每每见到她,总觉得狼狈不堪。总呆不了多少时间,便匆匆告辞。她想来也是极痛苦的,原本素白的面孔布满红晕,好像发了烧,就那么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却总有点说不出的艳丽与娇俏。 那一次他砍了柴禾匆匆离去,走到山腰才想起竟然将柴刀忘在了她的屋里。连忙回去,屋里却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他担忧得几乎失去理智,她如今那副模样别说是妖怪了,便是一个强壮的人也能够将她制住!屋内整洁没有丝毫凌乱,想来是她主动离开的。他气得咬唇,真是……这种时候还到处乱跑!取上柴刀,便循着踪迹找了过去。 结果在林深处的湖中……真的找到了她。 她在泅水,像是一条人鱼般自在快活。水中摆动的身姿很是婀娜多姿,腰肢细长,在清流中一摆一摆,摇曳生姿,煞是好看。如墨一般的长发披散开来,浮在水面上好似一匹上好的绸缎,随着身子的动作舞动,衬着花瓣一般涨开的白衣,窈窕而美好。 他第一次瞧见这样靡丽的风景,只觉得有一股热气冲了上来,在脑中炸开一片缤纷凌乱。眼前一片发黑,手脚一阵颤抖,差点站立不稳。他想掉头离开,可脚下好像扎了根,完全无法受他的控制。他的眼睛也是,直直地胶在她的身上,看她或是仰身或是侧泳,白玉一般的身体在清澈的水中若隐若现,令他无论如何都挪不开目光。 他只觉得呼吸急促了起来,眼里渐渐空茫,下意识便挪动脚步,想要下水……去抱她。 有人却比他先行了一步,是住在山下的混混,三十多岁的年纪,无家无业,也曾经试着到金山寺来打过秋风,他恰好瞧见过,是以认得。而此时那人瞧着她的眼神里有贪婪,有欲望……他从原本的痴怔之中清醒过来,一想到这人竟然不知躲在哪里将她看了去,直气得想要用手中的砍柴刀劈了他。 她比他先动手了。 明明自始至终是笑着的,但是出手却非常得狠,一顿毫无章法的乱揍,将那混混打得一阵哭饶,最后直接扔到了山下。 他捏紧了手里的砍柴刀,抿了抿嘴唇。没有出去,自然也没有阻止,直到她披着一身湿意离开,他才从那树丛之间走出来,双目望着那清冽的湖水痴痴发呆。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穿着白纱衣在那湖中游水,身形曼妙,腰肢轻摆,弧度美好,像朵盛开到极致的芬芳雪莲。 他站在湖边看她在湖中肆意游玩。她鱼儿一般游到了岸边,身子在水中沉浮,却远远地不肯靠近,一双湿漉漉的眼若有似无地看着他,面容清晰而娇俏。他的身体似乎不受控制,一步一步下了湖,衣摆被湖水浸湿,颜色深了些许。她在他身边游过,雪白的衣衫从他手心一次又一次地滑过溜走。他不动声色,却在她又一次游近时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 她躺在他的怀中,委屈地嘟着嘴,胸前隆起,腰肢纤细。 他双手托着她的脊背,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她温驯得像只猫,只是看着他笑,那笑意极其温柔。他的手摸过她泛红的脸,停在了她殷红的唇上,指尖轻轻摩挲,那柔软的触感让他恍惚之间回忆起了冬日里与她的同眠……身子一阵战栗。 …… 身在天堂,心在地狱。 他去后山的小屋时,她正在睡觉。整个人躺在碧竹制成的凉席上,入夏以来难得的安稳。大概是觉得热,所以她身上没有盖任何东西,而她的睡相一直不好,从来不安分,一袭白色的薄纱也在睡梦中被蹭掉,露出了一边圆润的肩膀。纱裙被蹭起,两条细长嫩白的腿便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气中。玉白的身体衬着碧色凉席,不知怎的,竟让他顿时觉得一阵耳热。 他想要摸摸她……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一直催促他,摸摸她,摸摸她。 他靠了过去,蹲在她的矮榻前,呆呆地怔了许久,矮下身子,鬼使神差地亲上了她的唇…… 比他梦中所感受到的还要柔软,还要甜美。 深入……想要汲取更多…… 她在睡梦之中皱起眉头,闷闷哼了一声。他心里一紧,一瞬间抬起头来,一抬眼,便见她从梦中醒来,悠悠睁开一双雾煞煞的眼睛。“江流……来了?”刚睡醒的她神智依旧不清醒,眸子水润得几乎要滴水,两颊泛着不正常的红。 他没有回答,双手在衣袖下握成拳,双目定定地看着她。 几乎毫无悬念,她抿了抿有些红肿的唇,很快便又陷入了昏沉之中。那短暂的清醒不过是漫长睡眠中的昙花一现。 他站在原地,手指触上唇上残留的温度,恍然间才忆起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落荒而逃。出门时手臂撞倒了桌角,他只低低闷哼一声,也不做停留,跌跌撞撞离开,好似后头有恶鬼在追。等他终于下了山,觉得疼的时候,上头已是一片乌青。 他想要碰触她,想要靠近她,可等真靠近了,又开始觉得不够……他要的不止是这样。可是不是这样,又还能是怎样? 他不敢想象自己一场任性纵情的后果究竟是如何? 他不是小孩子了,也不希望她再把他当作小孩子一般来对待。 可她总是毫无所觉。 她并不喜欢亲近人,一个人在山上离群索居,养养鸡,浇浇花,看看话本,总能够自得其乐。 她大概是他见过的最懒的妖怪……不知道其他妖怪是怎么生活的,但肯定不会有她那般懒散。 她丝毫不赞同人与妖之间的情爱。她说,“既然是妖,就应该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立场,本来就不应该跟凡人在一起。这种跨种族的恋情,从来都不可能有好下场。要恋爱,找个身份匹配的妖怪恋爱不成?非得找个人类?跟谁繁衍后代不是繁衍后代呢?”她说这话的时候眉毛挑得很高,一手扬着手中的话本――那是她从山下得来的。 一手还抓着一把瓜子。 她大概其实不喜欢人类――可她应该不讨厌他。既然跟谁繁衍后代都是繁衍后代,那么他可不可以理解为与其跟不相识的别的妖怪在一起,还不如与他这个自小相处生活的人类?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身是一种累赘。可是自古妖修炼成人难,而人成为妖……也难。 十四岁那年,收养他的法明禅师将那血书交给了他,他便知道这是该了结的时候。那时他想的很好,等一切结束后,他便同她离开这金山寺,寻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住下来。她若不想要安定,他便陪着她走,去哪里都无所谓。 只要能陪在她身边便好。 他那时想,多年的陪伴,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总不会舍下他的。他总能说服她,让她相信这并不是他年少时的一时妄言,而是发自肺腑的真心。 他第一次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真心剖出来交给她:“雨歇,我想同你在一起,无论你是人,还是妖,我只想同你在一起。” 他想,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总能成功的。 她却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给他。 “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那一瞬,只觉得喉间腥甜,血里都是冰。 “人妖殊途,你既然知道我是妖,就该知道妖不懂人的感情,就该知道我跟你绝无可能!我有长长久久的永生,可你却只有短短的一世。何况,你我之间不过是姐弟之情……江流,你怕是涉世不深,才会混淆了对我的感情。” “奈何桥上一碗孟婆汤,前尘尽忘。来生你怎么可能还会记得我是谁?我不信人的长情能抵得过轮回遗忘。从今天起,你回你的金山寺吧……就当我们从未相识。” 她总是那么懦弱,明明知道他没有弄错,明明知道他懂得,可她总能找到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逃避这个现实,也抹杀了他的真心。 他习惯了她的好,从来不知道原来当她不愿再对他好时,竟是那般的……绝情。 令人齿寒。 意识离散,他听到她最后在他耳畔轻轻说道:“江流……忘了我,好好活。” …… 他在赌。 他输了。 自那年病好之后,他便再也不曾防过她,这毫不防备的代价便是迎来了她等同于致命的一击。 她亲手,将他们的过往统统抹去,不带一丝留恋。 “施主是谁?”迷蒙之中,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景象。小小的他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女子,眼里有小心翼翼的警惕与迷惘。 “江流,记住了,我是雨歇。”她蹲在他的身前,视线与他对齐。她的面容素净,唇角勾着,目光灼灼,眼里笑意分明。 雨歇…… 天地寂寥山雨歇, 几世修得到梅花? …… 他从回忆之中睁开眼,仿若做了一场长长的旧梦。 梦醒时分,她站在不远处的树荫底下纳着凉,光影在她身上影影绰绰,半明半晦,像是蒙上了旧年,模糊了她旧时的容颜。 她似发现有人在看她,转过身来,看到他,眉眼习惯性地弯起,低低唤他:“玄奘……” 江流…… 一如彼年, 岁月静好。 ------------ 第三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7-10 第三十一章 西牛贺州,西天大雷音寺。 百年一度的如来讲禅,四方神灵佛陀齐聚雷音,接受佛音灌输。一时间佛音靡靡,盛况绝无仅有。 冗长的讲佛历时几十年,终于结束,佛音依旧绕梁三日,余音不绝。万佛从雷音寺纷纷驾云离去……各个脸色苍白,顶着一双双尤在转圈的蚊香眼,行色颇为匆匆。各别关系较好的佛陀同驾着一片云,互相扶持,偷偷咬耳朵,探讨各自的总结与心得:“佛祖好像越来越唠叨了,有木有?” “……有!” 沉默片刻,两人一起发出叹息:“原来真的不是错觉啊!” 金蝉子方到了凌云渡,后头便传来了金翅鸟迦楼罗的呼唤声:“尊上请留步。” 金蝉子慢悠悠转身,一张脸上看不出喜怒,淡然道:“八部护法,何事?” 迦楼罗快步上前,双手合十,低眉顺眼恭谨说道:“尊上,我有一事相问。” 金蝉子略略抬眉,“哦?” 迦楼罗脸压得更低,声音沉闷:“我原先杀戮过重,如今修佛遇了瓶颈,心境徘徊不前,境界难以突破,不知该如何为之才是好?还请尊上不吝指教。” 金蝉子不动声色,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只略略抬眼,瞥向身后高耸入云的灵山雷音寺,那处佛光普照,金蝉子神色飘渺,让人抓不住根寻不着由:“这问题,师祖应当很乐意为你解答。” 迦楼罗浓重的眉毛不自觉地抽了抽,还欲再说。不料金蝉子又幽幽叹道:“便是帝释天……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管罢。” 说罢拂袖转身便走。 迦楼罗的眉毛抽得越发销魂,一时之间进退两难,继续留人吧……没勇气,也没借口!不留吧……他当时怎么就信誓旦旦地答应了这个破事呢?!想不通啊想不通!肯定是被佛祖的佛音念得脑中一片浆糊,这才失去了平日里的英明神武! 无奈之下,迦楼罗选了第三种,像根木头一般杵在那里装死! 隐在暗处的阿难陀被这木讷的迦楼罗刺激得脸部直抽抽,暗骂这榆木一般的家伙说起话来毫无艺术感,也难怪骗不了人!眼见着金蝉子真的没有留意,竟欲乘风跨过凌云渡,想起某人交代的任务,又不巧自己的把柄还握在那人手里……若是说出去非得“享受”师祖一顿说教,也不知会不会说到下一次讲禅的时候? 一想到这里,他便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只好咬着牙硬着头皮走了出来,急急唤道:“师兄留步啊留步!” 虽说这师兄不经常在雷音寺,神出鬼没难觅行踪,可好歹也是个师兄……没有料到这师兄竟毫无同门爱,鸟也不鸟他,连个头都没回。 阿难陀泪奔了!一边暗骂这任务实在是难啊实在是难!一边又后悔竟然没有找最聪明的五师兄舍利弗支招!不得已只好牺牲形象扯着嗓子大吼道:“不知师兄这般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如若没有的话……”不若就留下来虽师弟我走一趟吧! 金贵的师兄终于回了个头,白衣黑发,薄唇轻抿,吐出凉薄的两个字:“有事。” 阿难陀眺目远望自家师兄一生白衣融入了白雾之中,直到再也看不清晰,依旧保持着一个囧囧有神的表情难以收回:“……” 这位师兄是出了名的闲有木有!哪里会有什么事啊!师祖说的对!红粉骷髅!越是美丽的人心肠越是毒辣! 师兄什么的,果断最讨厌了! 花落轩岁月静好。 好在雨歇已经习惯了这漫长的妖生,也习惯了妖族聚少离多的生活,也幸亏她一直都是一个神经不是过分纤细的姑娘,否则她会一个人呆在自家院子里忧伤致死。 今日不知怎么的,她的神经硬是纤细了一把,觉得这漫长妖生,还真不是一般般的寂寞。再怎么大条的姑娘,终究还是个姑娘。姑娘什么的,最是柔弱了! 她扭了扭腰肢,觉得自己已经大好,前些日子阿玥也说过自己的伤势已经完全愈合,只不过还不能进行过分剧烈的运动,才不得已一直躺在床上。如今院中安静无声,趁着阿玥和西风去上了早课,师傅又出去不知哪里,雨歇下了床,偷偷出了门去。躺了几年,再安静沉稳的姑娘都会暴躁的有木有?! 当然雨歇也不敢太过分,她也是要为自己的后半生幸福着想的!作为一只妖,身体什么的,绝对是不能垮掉的!只是这样没日没夜地躺着委实太容易让人生出心魔来,她也是无奈之举。这一走并没有走太远,只是去了花落轩的后山,两年前她在那处又发现了不少赛雪,如今无事,倒也可以去看看它们的长势。 后山很安静,只听得虫鸣鸟啼水滴风吹,交织在一起,自小处见了真章,只让人觉得天地渺渺,而自身微小不足道矣。 此时是早晨,太阳都还没有抬头。空气很清新,清新之中夹着点湿润和微凉。脚边的花草上滴了露珠,雨歇行过之处便是扑簌簌的一阵,润湿了她的长靴与裙摆,她也丝毫不在意,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今日不知怎么的竟然起雾了,放眼望去,远处白茫茫的一片,树木的倩影隐在其中,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雨歇一开始还存了两分赶路的想法,想着早去早回也不至于挨骂得特别厉害。后来就一门心思放在欣赏风景上了,反正都已经出来了,阿玥的一顿唠叨是万万省不了的了,既然如此,她还不如破罐子破摔好了。 也不知是养伤的时候太过无聊,还是因为变作了人形连心都人性化了一点,她如今可谓是幼稚得很,什么幼稚玩什么。采花摘叶,踏草扑蝶……这真的是一个大妖怪该做的事情么? 还是说,其实她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的无聊啊! 雨歇的脚步倏忽停下,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瞅向雾深处,白色的小蝶在合拢的指间扑腾着翅膀,发出轻微的“噗噗”细响。 来人踩着长靴,从绿树葱郁之间缓缓踏雾而来,白衣衬着黑发,面庞如同玉雕,长身玉立,绝代风华。 雨歇只一刹那的踟蹰,便立即飞奔过去,欢喜地叫道:“师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雨歇好想你,师叔可想我啊?” 金蝉子勾唇,玩味一笑:“雨歇真有这般想本座?” 雨歇心里一咯噔,酝酿出一个非常有诚意的笑容,微微仰起头,视角之下,刚好可以看到他弧度美好的下巴,眯着眼睛铿锵有力道:“自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珍珠有时候还是假的呢。这话虽说也不算假,但真的成分却也不是那么的多。偶尔闲着无趣,她是真的会想起这位风华绝代的便宜师叔,只是不是很经常罢了。 没有回应,气氛有一瞬间的冷凝。 雨歇暗道金蝉子师叔好生不给面子,便想再抬起头,去看看他的表情。 这个时候,身高差距什么的,就完全体现出来了。金蝉子本来就高,放在人群中那就是鹤立鸡群的主,与师傅站在一起,还略显高些。雨歇虽不算矮,但也不算太高,顶多就是个中等身材,平日里两人排排站着,约莫也只到他的胸口。如今两人挨得又近,想要看到他的表情,还真是把她的脖子给扭断了。 雨歇正想后退两步看看他的表情。 冷不防下巴被修长的手指握住。力道不大,并不是很痛,只是这样的姿势总让人觉得怪异,雨歇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想要退开。金蝉子的手却抚上了她的右眼下,手指轻轻摩挲着眼眶下幼嫩细致的皮肤。 调戏别人是可以的……被人调戏,就不太好了! 雨歇缩了缩身子,没缩开。握着下巴的手力道并不大,但是却让她挣脱不了。雨歇心头草泥马乱飞,嘴上只弱弱地唤了一声:“师叔……” 静默片刻,那修长的手从她的下巴离开,只是那右眼下的手指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说不出的温柔缱绻。金蝉子低沉的声音从雨歇头上响起:“这朱砂痣,如何来的?” 雨歇呆呆地“啊”了一声,片刻之后方才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状,心里的怪异感也散去了,敢情又是她一不小心想太多了啊。“你说这个啊。”她无所谓的撇撇嘴巴,不在意地说道:“就是和一只小凤凰打了一架,被他的真火给烧到了……然后,就毁容了呗。”当然,那只小凤凰也没讨到好,被她打得尤其惨,比当年的西风还要再惨些……只不过这一点,师叔不问,她也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金蝉子低低地“嗯”了一声,手指自然而然地松开,缩回长长的雪色衣袂中。“也不算毁,这般模样……倒也不错。” 雨歇微微一笑:“师叔是在笑话我么?”她无奈地摸了摸眼角的那滴凝砂,表情虽夸张,语气却是没什么所谓,平静无澜,连点起伏都没有。“原本被那凤凰的本命火毁了半张脸了的,是师傅帮我除了那火毒,可惜隔的时间有点长,毒火入体,没办法除干净,结果费了很多力气,还在眼角上留了这么一滴。啧啧,可惜去不掉。” 金蝉子眼底暖意流荡,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喑哑:“反正无害,留着也无妨。” 雨歇撇撇嘴不搭话,留了这么一滴痣在眼角倒是给她这张平凡素净的脸增色了不少……就是增得有点过度。这朱砂痣虽然不大,但是色泽太过红艳,血一般凝成那么一滴,几乎夺去了整张脸的光彩。毕竟不是自己原身的东西,终归让她觉得不甚舒服。日后若是再见着那只凤凰,指不定还要怎么被嘲笑……遑论,这眼角的朱砂痣可不就是泪痣? 泪痣什么的,自古都不是什么吉利的东西啊! 金蝉子缓缓说道:“如此看来,你倒也是了不得的。” 雨歇莫明其妙:“什么?哪里了不得?” “凤凰一族乃是上古神兽,如今子代凋零,数量已是极少的。且还隐居在梧桐之林,平日里几乎都难以见到。” 雨歇突然觉得很不妙。 果然! 金蝉子似笑非笑:“平白的你竟能够惹到常人难得一见的凤族……”他揉了揉雨歇的脑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头,笑道:“你师傅说的没错,你果然不是个省心的主。这惹祸的天分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师傅?”雨歇被揉得一阵乱颤,捂着脑袋干瞪眼:“才不是!师傅怎么可能会这么说我?我可安分了!再没有比我更安分的妖怪了!这件事也不能怪我。我什么都没有,唯一就有那么些自知之明,又怎么会轻易去招惹那些我招惹不起的东西。要怪……要怪就怪西风好了!……扒拉扒拉扒拉!”简短之极地将这件事给诉说了一遍。 公平一点说,这件事还真不能怪到雨歇头上。她还真是个无辜的受害者……恐怕再也不能找到一个比她更无辜的人了。 一切事情的前因,就是阿玥闭关炼药,雨歇主动请缨去后山采药草。顺便提一下,约莫在半年之前,西风回了魔界琅琊山,雨歇于是陷入了快活到不知怎么形容才好的生活! 而一切灾难的开头,就是雨歇在快活了半年之后,重新见到了西风。 她当时的心情,还真是不可言说。原本还以为这一去至少得耗去七八年,没想到不够区区半年,这西风居然就回来了? 雨歇很自觉地将自己隐入灌木丛中装死。 西风原本在御风飞行,突然之间似乎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所迫,从半空中坠落了下来。很不巧的,就落在面雨歇前的空地上,“嘭”的一声巨响,扬起了满地尘埃。等灰尘散去,雨歇的眼睛再次能够视物时,看到原本平坦的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大坑,西风就半跪在坑里,红衣沾了灰尘,嘴角一抹嫣红触目惊心。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雨歇还没有反应过来,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不能是她的意念将他给打了下来? 好吧,这一点都不好笑。 雨歇一直都不是一个圣母情怀的主,如今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下意识做的便是很识相地将身子隐得更深,连呼吸都屏住。是什么样的人能够一招伤他?西风虽然不是顶强,但也不弱!能够一招制敌,这对手不容小觑……最好最安全的方法,就是三十六计里的走为上策! 她才动了动,孰料,那神秘人的速度比她还要快! 转瞬之间乌云蔽日,狂风大卷。那对手以绝对的压迫力出现在视野里,一声鸟鸣啼破长空,雨歇仰头,看到一头通身赤红,羽翼繁复华丽,鸷猛异常的大鸟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缓缓地落了下来。待停在西风面前时,已经化作了一个容貌殊丽的锦衣华服的少年,少年面若桃花,嘴唇红得却像是要滴血,只见少年眼角斜飘过西风,轻启朱唇:“你可知道我的身份?见到我为何不行礼?” 西风这家伙一向是欠扁的主,雨歇经过他数十年的荼毒,已经对他彻底绝望了。所以,当他死性不改,面对这个明显要强于他的对手冷哼了一声,冷冷地吐出:“就你?”这分明就是找死的话来的时候,雨歇那是一点的情绪波动都没有啊!真正是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 那少年明显没有想到一个手下败将居然还敢如此猖狂,这还得了!当即怒斥道:“你这区区凡鸟空长了四只眼睛,原来还是有眼无珠!我乃梧桐栖凤凰族七殿是也,你重明鸟也归我凤凰族统辖,见到我,难道不该行上礼吗?还是你这鸟已经疏惫至此,成了目无尊卑的瞎子不成!若是如此……”他残忍地说道,“留着你的眼珠还有何用?倒不如统统挖出来来的干净!” 比没毛鸡还毒舌的人雨歇以前没见过,今天倒是见到了一只……还是只凤凰! 西风果然脸色一变,“废话少说!”直接上去掐架。 雨歇默默抖了一抖:“……”天敌啊天敌,都是天敌有木有! 作为一条有职业素养的蛇妖,雨歇表示——鸟人什么的,最伤不起了! 她卡在灌木丛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进退两难,举步维艰。出于本能,她缩在灌木丛里,屏息观察。当然,看好戏的心态,也是有的。 观察的结果就是,西风明显不是凤凰的对手,并且,实力很悬殊。但是,西风如今可算是背水一战,简直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了,七殿顾忌之下,也没有讨到什么大便宜。不过,这差距毕竟是真实存在的……摆在西风面前的只有两条路:逃!——不过,以他那破个性,不用想都是不会逃的。还有,就是被打死。 好歹是同窗一场,雨歇不忍看这家伙的凄惨结局,默默扭头打算跑路……今天她什么都没看到啊没看到! 孰料,意外这玩意,总特别的爱坏事。七殿一个凌厉的攻势,西风已经不行,但万难之下既然还能够一个高难度的闪身,往边上一躲,那团火球就直接往雨歇藏身的地方袭来。要悄悄地躲开已经不可能了。雨歇惊愕之下,身体已经做出了本能反应,只轻巧地往一侧一闪! 她已经做得尽量轻声了,但是在场的两个人也不是饭桶。 “你是哪来的妖怪?” “雨歇?” 七殿和西风同时开口。 ------------ 第三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7-11 第三十二章 “你是哪来的妖怪?” “雨歇?” 七殿和西风同时开口。 雨歇连死的心都没有了……这是西风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但是原谅她吧——她实在感动不起来啊!为什么偏偏要挑在这个时候?!不会是故意的吧! “原来是一伙的!”七殿武断地拍案定罪了。 雨歇内牛满面,她只是路过打酱油的啊!请忽视她吧!!她刚想大喊一声:“误会!这是误会!你们继续继续!请当我不存在……” 西风不满地皱眉打断了她:“你来做什么?只会添乱!” 我擦!她第一次发觉西风除了欠扁以外,还有点自恋!你以为她想来添你的乱?可不可以不要想这么多!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无奈七殿也是只一根筋的,勾唇一笑,不屑道:“既然都来了,那本殿下便发发好心,送你们一起下冥王殿吧。” 雨歇捧颊尖叫:“……不带你这么草菅人命的!” 七殿不屑地轻嗤一声:“你这半人半妖的样子,还能是人么?” 雨歇沉默:“……”老娘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不成么? 她考虑着要不要趁西风和七殿打起来,现场一片混乱时,立即开溜。孰料,那只没品的凤凰居然没有针对西风,而是直接对着她发动了攻击!她狼狈地躲开那团气势汹汹的凤凰之焰,悲愤地吐出一口泥来,怒吼道:“老娘得罪你了?!你这没品的鸟人!” 七殿默了,半晌,阴沉着脸道:“原来倒是没有,现在,本殿下不会考虑让你死得痛快点了!” “我凸!你个睚眦必报的没品鸟人!” “本殿杀了你!”少年怒疯了,直接将受到重创的西风撩在一边,果断地朝着雨歇攻上来,招招心狠手辣,直攻死穴,摆明了欲除之而后快。雨歇没想到这小少年年纪不大,但是本事却也不假,摄于他的威压,也不敢再惹是生非给师傅添麻烦,只得一路防守,招招避退,实在是过分狼狈了……她悲愤地瞥了站在一边的西风一眼,深度怀疑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折腾了数十招之久,雨歇已经被逼急了,再这么耗下去,她是一点便宜都讨不到的!东躲西藏之下,她难得还有闲心用眼角瞥了西风一眼,他倒在地上,显然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指望他怕是不行了……自力更生就自力更生!先拨乱反正,暂时挽回败局,再趁乱逃脱!计划非常完美!雨歇于是抖擞精神,暗叹一声,师傅,徒儿对不住你啊!便暗自积蓄力量,在七殿的下一个凤凰之焰袭来之时,她一折腰,堪堪躲过,在那一瞬间,她也找到了七殿防守的漏洞!以尾借力,一个拧身,像闪电般冲上前去,反身定住上身,一个水龙甩尾,利落地拦腰打在了七殿的腹部。七殿这人最大的弱点就是轻敌,一味进攻,并且从没试想过雨歇会反攻,根本就没有浪费精神去防御,全然当自己是钢筋铜骨,结果,就被雨歇一尾巴甩出了老远。 就是现在!雨歇转身欲逃!孰料——阵狂风卷乱石,原地出现了一头巨鸟……我凸!竟然变回原形了! 妖类变回原形有两种情况,一是被打回原形……雨歇很有自知之明,不会傻傻以为刚才自己这一尾巴还能把一头凤凰打回原形来。还有一种,就是自动化出原形……相比于后来修炼出来的人形,原形陪伴妖的时间会更长,也是妖类用的最熟练的身体形态。原形自然会比人形强上许多……这之间的区别就像是光着身子下去游泳和穿着棉袄下去游泳的区别……而一般当妖怪主动变出原形,就说明他要使出杀手锏了! 雨歇满脸黑线,痛苦哀嚎。她何德何能啊!居然值得这目中无人胆大包天的小凤凰为她使出杀手锏?! 逃不掉了! 雨歇赶鸭子上架,被逼着上阵了……这一次,雨歇躲得更加狼狈。那小气凤凰招招致命,没有一下是留了情面的。那火球犹如狂风骤雨,毫不吝啬地齐齐砸向她。雨歇好几次躲闪不及,已经挨了好几下……她忍痛咬牙,努力保持冷静,同一招使第二遍还会成功的可能性并不大…尤其是那一招还让他得到了血的教训的情况下!雨歇有些迟疑,她不想惹麻烦,若是在这里伤了凤凰族的七殿下,到时候被他告一状,那罪名可不是偷个青词花能够相比的。上古神兽即便现在种族衰败凋零,但这地位却还是在的。她一介区区小妖怎么都没办法与之相争。 可再这么下去,只躲不攻,平白浪费体力却没有任何见效。这般结局必定是她必死无疑! 雨歇一边东躲西闪,一边思量着该如何脱身? 其实,她暗暗想,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如果她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让凤族完全无迹可寻,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今这么大的动静,凤凰所过之处百鸟朝圣……谁都知道他是入了花落轩的地界内才失踪的。到时候即便对方毫无证据,恐怕也脱不了身。 雨歇很纠结……是杀呢,还是不杀呢?不杀了他的话,她会很悲惨;杀了他的话,她可能会更悲惨! 西风啊西风,她果然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吧! 结果一时不防,动作一慢,被狠狠抓住尾巴往下一扯,一阵天旋地转,已经被凤凰用爪子控制了身下。那爪子笼着雨歇的蛇腰,只待狠狠一抓,便会将雨歇拦腰截断,“蛇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了本殿下!”七殿火红色的喙开开合合,十分危险。 雨歇本就纠结万分,如今被他阴阳怪气地这么一威胁,火气顿时蹭蹭蹭地冒了上来,大吼道:“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只准你杀我!还不准我反抗!?这叫什么道理!” 小凤凰昂着头,很是不屑一顾:“自然是本殿下的道理!” 雨歇比他更加不屑,完全没有被俘虏的直觉,语气分外讽刺:“你以为自己很厉害?你以为你很了不起?” 小凤凰的爪子一紧,“手下败将,你都输给我了,还敢叫嚣!本殿难道不厉害?” 雨歇憋着一口气,神色比他还狂妄,“我没有输给你,我只是不能赢你而已。若我想赢,就算你是凤凰又怎么样?我的法力不比你低!竭力一拼未必打不过你。” 凤凰脸色很难看:“你什么意思?” 雨歇扬起脖子看他,眯着眼睛凉飕飕道:“你是凤族,身份自然不是我们这种小妖能够相比的。我若是打伤你或者杀了你,日后凤族找上门来,我可惹不起。我不是怕你,是怕你身后的凤族。”你以为你是谁啊!根本就是个修炼还没到家的小屁孩!虽然她修炼也没见得怎么到家,好歹是到家门口了啊! 七殿怒极反笑,低下了头,火红的喙离雨歇的身体越来越近,“小妖,本殿不会听你胡言的。现在,就让本殿下看看你这蛇妖的胆是怎么生的!” 雨歇:“……” 不同种族之间真的是沟通无能啊! 喙没有落下来。西风这家伙终于休息够了出手,摸到了七殿之后进行了偷袭。七殿一时不查,挨了个正着。他怒极转身打算制敌,留给雨歇一只华丽丽的大尾巴……雨歇刚觉得身上的束缚轻了些,性命攸关,热血就涌上了大脑,居然就在那关键的时刻化成了蛇形,对准凤凰那华丽丽的大屁股,根本就没有经过思考,“啊呜”一口就咬了上去…… 空中同时响起两声闷叫…… “啊呜呜……”雨歇的牙齿陷在凤凰的肉里拔不出来的声音。 “嗷呜呜……”七殿的屁股扎进了两枚蛇毒牙哀嚎的声音。 七殿痛极,已经顾不得许多,一翅膀回扫过去想要隔开雨歇的下颔,却不偏不倚打在了雨歇的七寸上,雨歇全身一麻,口便松开了。一团凤凰火当头飞过来,雨歇还没有从麻木中恢复过来,身体比往常还要迟钝许多,根本就无力躲避,眼见着那攻击将近,雨歇只得猛一偏头,那灼热的火焰便擦着脸颊过了去,打在身后的一棵树上,那树瞬间化作了灰烬。 雨歇身子一松,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醒来以后,打残了,毁容了,被禁闭了……世界变得奇妙了,西风那家伙再也不来毒舌了。 让她觉得意外的是,凤族自始至终没有找上门来算账。 这是好事。 而师傅也一度没有来看她,害得她大大地伤心委屈了一把——她真的不是有意惹麻烦的有木有!自始至终,都是麻烦主动来惹她啊! 不过半月之后,她终于可以动弹的时候,无意之中下了一回床,才透过朱窗看到了院外一簇修竹边旁的师傅,将煎好的药托给阿玥带给她。 这个无意之间的发现让她心惊肉跳了一把,原来师傅并不是一点都不关心她的,只是他性格含蓄,不善表达罢了。 她在床上一躺便躺了两年,而原先之所以不能化形的根由也终于在这一伤之中露了出来。让雨歇大跌眼镜的是,之所以不能化形,归根究底,竟然是老绛仙的原因。 她吃了老绛仙七千年的绛仙果,却直到现在才知晓,绛仙果竟然是绛仙老头用法力所结之物。师傅说她虽是先天的元种,但是修习法力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更不可能一蹴而就。食用的绛仙果在她体内炼化,灵力日渐积聚趋至强大。而她本身的体质却远未修习到足以负载这份灵力的地步。两相不适应,这原本上乘的灵力反而会成为她的负累。 就好像是她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某一天却被一个武林高手传了内力。那内力虽好,但是她的身体太弱,根本不足以支撑那内力,更加不知道该怎么掌控它。时日一久,那人人梦寐以求的内力反倒成了她的催命符,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爆体而亡? 同理,过多食用绛仙果积累下来的灵力虽然不至于让她丢了性命,却也压制了她的道行。 这就是天道,有得必有失,得失相补,达成天道的平衡。 如今这一受伤,因祸得福,除了脸上多出来的那颗诡异莫明的痣以外,倒是让她意外解放了体内的灵力,终于得以控制人形与原形的自由。由此看来,虽然西风再一度给她带来了麻烦,但也不是一点福利都没有的。雨歇斟酌许久,决定就这次事件原谅他。 她果然是个善良的姑娘! “所以说,我确实是无辜的。”雨歇最后得出这个结论,“师叔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金蝉子笑着颔首,也不驳她的面子:“确实无辜。” 雨歇如逢知己,心中自有一番考量,就凭这区区几个字,雨歇对金蝉子的好感可谓是大大增加。即便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也无妨,至少人家愿意迁就她。这份情谊啊! 雨歇亲昵地笑着,将手中的那束野花递给金蝉子,“知我者莫若师叔也,还是师叔有眼见,知道我是无辜的。这花便送给师叔了!” 见金蝉子没有接,雨歇挑了挑眉,“礼轻情意重,师叔莫不是嫌弃我的花?师叔若是嫌弃的话,雨歇可是第一个不答应。” “刁钻!”金蝉子笑着揉揉她的额发,脸上没有露出一分不满的情绪,伸手接过那束七零八落的野花,修长的手指随意拨了拨那花骨朵,垂着眼帘,漫不经心地说道:“你都说了礼轻情意重,本座又怎会糟蹋你的这番心意?不是显得本座不知好歹?” 雨歇笑得得意洋洋。“师叔最好了!一定不会怪罪雨歇的是不是?” 金蝉子微微一哂,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这话说得如此之顺,可还同别人说过?” 雨歇顿觉尴尬。好吧,她时常说xx最好了,这就是语言习惯啊有木有! 金蝉子眼眸一暗,果然。 “你既送了本座这礼,本座自然不能白白收了。” 雨歇眼睛一亮,真没想到一束不值钱的野花也能换来什么福利么?那她以后要不要经常送这师叔礼物呢? 她期待地看着金蝉子,金蝉子勾了勾唇角,雨歇手中抓着的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蝴蝶突然猛烈地拍动起翅膀,雨歇下意识一松手,那蝴蝶便扇动着翅膀飞了出去,在雨歇头顶绕了几个圈,最终悠悠地停在了雨歇的发髻之上,没了动静。 雨歇诧异地伸手去摸,没有摸到蝴蝶,却拔下一支带着凉意的白木簪子来,上头正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一只蝴蝶。 雨歇是个懒姑娘,对外表的要求一点都不高,平日里也就不怎么放精力在上头。她的标准很低,只要把自己收拾干净能见人了就圆满了。是以头上根本就没有装饰物。 送她一根簪子雨歇是不稀罕的……但是一想到这簪子是一只活着的蝴蝶化出来的,雨歇就觉得很神奇。 “师叔你可真厉害!”雨歇眨着星星眼,各种喟叹。 “雕虫小技罢了。”金蝉子唇角微微勾起,“你若想学,本座便教你。” 雨歇眨眨眼睛,语气里有崇拜之色:“可以把所有活物都变成木头?” 这货的追求,一直都这般低。 金蝉子失笑:“这只是掩人耳目的幻术,若是你掌握了诀要,到时想变作什么不成?又怎么会拘泥于一根木头?” “这么厉害?” “你家师傅教你的法术才是正统,这不过是旁门。” 雨歇笑意盈盈,抿着嘴巴不说话。 可是她就是不爱正统爱旁门啊! 雨歇握着那精致无比的蝴蝶簪子反复看着,好东西啊好东西,虽说是幻术,但她怎么就觉得跟真的一样?!这么好的东西藏起来倒是可惜了。雨歇想了一想,果断决定将那发簪插回头上。 甫一插上,金蝉子清冽的气味便扑进她的鼻尖。雨歇一愣,便瞧见金蝉子紧紧挨着她。 她下意识便要往后退去,却听金蝉子清冽低沉的声音如优雅的乐音一般缓缓响起:“莫动,簪子歪了。” 雨歇顿时大囧,一口气没上来,脸色都红了起来。 簪子被拔出,又重新换了个角度插了进去。 “好了。”金蝉子退开,神色自然,找不到一丝裂缝。 反倒是雨歇那一口气终究没上来,没忍住,咳了个撕心裂肺。尼玛这么重口这么暧昧……能不能通知一声再说啊!这么突如其来的是要吓死人么?!她胆子很小的啊! 金蝉子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背,帮她顺气:“既然身体没好全,怎生地就出来了?你如今这副模样可经不起再一次的折腾。” “我哪有这么倒霉……”她脸色通红想要辩驳,突然一拍脑门,看了看天色,抽风一般地原地转圈,焦急地喃喃道:“糟了糟了,这时间怎么说过去就过去啊!我不就才说了一会儿话,怎么就这个时辰了?……”她蓦然停下来,急急道:“我是溜出来的。这个时候阿玥想必已经来寻我喝药了!完了完了,竟然忘记时间了……师叔我先回去了……”话还未说完便往花落轩的方向狂跑。 ------------ 第三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3-07-12 第三十三章 “我是溜出来的。这个时候阿玥想必已经来寻我喝药了!完了完了,竟然忘记时间了……师叔我先回去了……”话还未说完便往花落轩的方向狂跑。 金蝉子伸出长臂,一把捞起她,将她拖回身边。 “这么急做什么?”语气淡然。 生平最讨厌自己急得连爹娘都不知道的时候别人还淡定地作壁上观! 雨歇深吸一口气,眼前的这个人她可惹不起,她要淡定!淡定!若是换作狐狸敢这么坏她的事,她毫无疑问就一爪子挠过去,非要挠它个天女散花五彩缤纷不可! 雨歇勉强笑着解释道:“师叔你也知道我的伤没有好全,这禁足令还没有取消呢。我要是不急着赶回去被阿玥发现了的话,以后指不准还要被关个十几年!我这性子别说十几年了,就是几年也受不住。所以说……”她能不急么?! 他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眼底有几分浅浅的宠溺,“你倒是很有几分自知之明,晓得自己是个猴子的脾性。” 猴……子?! 雨歇深觉被侮辱了,不吭一声默默地挣扎。 你才是猴子的脾性!你全家都是猴子的脾性!你如来的都是猴子的脾性!她这么威猛的大妖怪,哪里能跟猴子扯在一起?! “莫要担心。”金蝉子笑笑,“你便随本座一同回去,到时你家师傅若是怪罪起来,便说是本座带你出来的,他定不会再惩罚你。” 嘎? 雨歇错愕地瞪大眼睛,这样也行? 金蝉子似看透了她的心思,道:“自然是可以的。”也不再多说,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紧不慢地催促道,“莫要再发呆,走吧。” 甫进了花落轩,便瞧见了迎面走来的师傅。 潇若的目光从雨歇身上瞥过,在那发髻间的蝴蝶发簪上停留了半晌,又很快移开。那目光中的意味不太分明,雨歇表示压力很大,一时吃不准师傅究竟有没有不高兴,只得垂着脑袋跟在金蝉子身后,装作自己在隐形。潇若的目光落在了金蝉子身上,拱手作揖,眉目清淡:“尊上驾临寒舍,有失远迎。”视线从金蝉子手上的一束野花上瞟过,淡淡移开。 “潇若客气了,”金蝉子不躲不闪,神色平静又自然,淡笑着道:“倒是本座不请自来,打扰之处,还望包涵。” 雨歇在心里直打突,师傅的眼光停在那束野花上时,她就瞧见了……也不知师傅会怎么想?其实,那不过是一束野花而已,师傅应当不会觉得她又唐突了金蝉子吧? “哪里。”潇若侧身让出路来,不急不缓道:“房间已经准备好,尊上里边请。” 金蝉子微笑,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说道:“本座与这小师侄有些眼缘,这些年一直在西天听禅,甚是想念。如今一来便忍不住先去见了她,倒是不晓得师侄多有不便……还请莫怪。” “不敢……倒是小徒顽劣,多有得罪之处,请尊上海涵。” 金蝉子勾唇笑道:“喔……本座瞧着这师侄甚喜,平日里也甚是乖巧,倒并非顽劣之人。” 潇若颔首,视线瞥向雨歇。雨歇浑身一凛,站直身子低下脑袋装十三。半晌,潇若淡淡开口:“你伤还未痊愈……回去休息吧。” 雨歇只觉得提起的小心脏往下一坠,顿时神经松了不少,连忙应道:“是,师傅!” 潇若不再多说,引着金蝉子朝林深之处走去。雨歇小心翼翼地抬头,恰见拐弯之处,金蝉子深邃无澜的目光不经意地看了过来,她下意识便递去一个感激的笑容,也不知道他接受到了没有。 那厢,金蝉子唇角微勾,与潇若谈笑风生。 …… 雨歇望着师叔师傅的背影,眼角直抽抽,像她这么一个俗气又天真的姑娘,果然不能适应这种无比严肃的环境啊! 她曾经向阿玥打听过,所以知道这金蝉子师叔与师傅也是有几分神交的情谊在的,偶尔也会来花落轩歇歇脚,与师傅对弈煮酒,甚是随性潇洒。她原本还以为两人关系不错……可如今一看,这像是不错的样子么?还是说,这些强人的相处模式都是这般模样? 雨歇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果然强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啊! 半盏茶后,雨歇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家院子,既然师傅已经知道了自己阳奉阴违这回事,那么阿玥那便解释起来就无压力了,是以,她完全有道理慢慢走。 结果一进自家院子,倒是让她惊吓了一把。 暧昧的基情都已经发展到她的院子来了,作为一只纯洁的姑娘,实在是很难不受惊吓。 此时阿玥背对着她,坐在杏花树下的白玉凳上,西风侧对着她,看着阿玥,手掌搭在阿玥肩上,两人的姿态分外亲昵,空气中有一种暧昧的气息。 雨歇顿时邪恶化,踌躇在原地,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应该避嫌好呢还是避嫌好呢还是避嫌好呢? 好吧,她还是避嫌吧。 雨歇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准备往回走,不料西风眼尖,突然便看到了她,直起腰身撇撇嘴,“都来了,躲什么?” 雨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躲你! 阿玥听到动静,也回过头来,欣喜地叫道:“雨歇,你终于回来了。” 雨歇心里一跳,默默地退后一步,这是怎么回事?气氛怎么会这般诡异?完全不像是在等着她回来审判,倒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等着她一样? “雨歇过来坐……”阿玥殷殷呼唤。 雨歇只好抬头挺胸走进院中,侧着脑袋一脸雾水,“阿玥,怎么了?”话音刚落便瞧见了阿玥的手臂,衣袖被挽起,莹白的手臂上是几道血淋淋的爪痕,心思立马被转移了,惊诧无比地张大嘴:“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受伤了?”她砸吧砸吧嘴巴,突然领悟过来,一脸古怪地盯着西风,“你……”又看看阿玥,总觉得有那么几分难以启齿:“你们……” 在两人齐齐注视的目光下,憋了半天,她总算是憋出一句深深的喟叹:“你们好激烈啊!” 原来基情什么的已经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角落里诞生了么? 雨歇表示很失落……阿玥配西风,乍一看,总觉得有那么几分,违和感呢。再一看,又觉得好像是理所当然。 阿玥和西风俱是不明所以。西风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不用猜都知道这蛇妖想的定没有好事!那诡异的目光是要做什么?看得他一阵恶寒! 阿玥不似西风一般,便直接问道:“什么激烈?”他的表情无辜又纯洁,让人不忍直视。 雨歇淡定地摇摇头,“没事,我就随便说说,没听懂也别问我,我没办法解释。”打死她也不能对着西风说出她邪恶的心思啊!又不是嫌自己的生活太平静了!怎么可能主动去找茬。“你们两个来我的院子是有什么事情么?还有,阿玥,你到底是怎么受伤了?谁会伤了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话是这么说,这目光总是忍不住往西风那厢飘。 西风抿了抿唇,把脸撇向一边不说话。 阿玥有些无奈,斟酌片刻,开口道:“雨歇,确实出了点事。” 雨歇的一颗心顿时提了上来,心里各种挠墙……最讨厌别人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啊!她这么一个脆弱的姑娘很容易多想的好不好?她现在已经把所有最糟糕的情况都想了一遍,再这么想下去估计要崩溃了!雨歇磨磨牙,努力按捺下自己波涛汹涌的心情,尽量冷静地问道:“阿玥你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情,我受得住。”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老头子归西了,没有更糟糕的了。 “雨歇,”阿玥沉重地开口:“你有一故人仙逝了,便托人将孩子送到你这里。” 雨歇懵了,木愣愣地重复道:“故人?孩子?”她哪来的故人孩子?难不成还是绛仙老头枯木逢春,还生了孩子?啧啧——看来这死因值得商榷啊!莫不是精尽人亡? 雨歇确实受得住,这一点不假。即便是立即听到绛仙老头的死讯,她会难过,但还不至于要生要死。妖怪生命漫长,势必要经历比凡人更多的生离死别,若是不能淡定围观,只能是自己将自己折腾死。她若还有来世,顶多这回死了投个人胎,前尘往事都忘个干干净净;可她偏偏只有这一生,所以珍爱生命,远离情绪化。 可是——孩子?! 那是神马?! “谁的孩子?”她的语气里有些小小的颤抖,毕竟方才的不过是猜测,在答案公布之前,什么都是有可能的——虽然她的故人真的不多。 阿玥摇摇头:“我也不知,那送孩子过来的是只狸猫妖,受了重伤,没说什么便去了。那孩子应当知道,他身上有传音的法器,不过……”阿玥无奈着摇摇头,“他心防挺重,是冲着你来的,旁人难以接近。” 话说到这里,有些明了,但更多的却是迷糊。 什么跟什么啊? 雨歇的视线从阿玥的伤口上淡定地瞟过:“那孩子现在在哪?” 让雨歇吃惊的是,阿玥没有接话,反倒是西风努了努嘴,朝她的房间抬了抬下巴,“屋里头。” 雨歇瞥了他一眼,也不说什么,大步便走向屋中。 甫一进屋,便瞧见了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蜷在床的角落里,看起来像是个受了伤的小动物一般可怜。雨歇的脚步滞了一滞,只犹疑了分分钟,重新上了去,小心翼翼地掀开帷幔,细细打量那缩成一团的孩子,小……还真是小!小得连她岁数的零头都没有。 雨歇油然而生一种长辈的感觉,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喂……”噎住——谁能告诉她怎么跟一个小娃娃交流? 她求救的目光看向门边的阿玥,直接忽略过木头一般还放冷气的西风。阿玥温柔回望,无奈地表示爱莫能助。 雨歇顿时忧伤了,目光重新聚焦在那小娃娃身上,“额……我大概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所以……“你父母是谁?”多么囧的问话啊!雨歇咳嗽一声,“你父母将你托付给我,可还有什么交代?”这分明就是强买强卖,她能拒绝不? “我没有父亲。”小娃娃缓缓抬起头来,启唇说了来这里后的第一句话。雨歇一愣,却是为了他的外貌……这可真是一个美丽的娃娃。用美丽形容一个娃娃感觉很怪,但是确实是事实。雨歇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皮囊。妖者容貌姝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即便是一众的殊丽,总有优劣之分。按这么来说的话,雨歇算是质量很差的那种……捂脸。但是眼前这连身量都没长足的娃娃,大概可以说是最上等的了。眼前的小娃娃乌发不簪,衬得两颊的皮肤愈发白皙如玉,一双凤眼向鬓角挑起,因着年纪太小,风情还未显,但是已是模型初具。左眼眼角边是一株妖冶的藤蔓,藤蔓蜿蜒妖妖娆娆地爬满了半张侧脸,雨歇定睛一看看,那藤枝上覆着细腻的鳞,是蛇形。 美色惑人。 雨歇原本不打算受理的心一下子就偏了过去,反正长得挺不错的,好吧,是非常不错。还占着个故人的名号,要不她就收留了吧?就算只是放在那里,也是能赏心悦目的嘛!更何况,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娃娃无论如何都没可能是绛仙老头的孩子。绛仙老头那副模样,估摸着是生不出这样的孩子来的。 这绝对不是歧视老人家的意思! 只不过……雨歇心里暗暗思量,这娃娃显然是跟她一国的,都是蛇妖。可她认识的蛇妖……都是渣男啊! “好吧,那你的母亲有什么话对我说的?” 小娃娃拉下衣领,露出白皙的脖子。雨歇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见那娃娃的脖子上竟挂着一块碧玉,用红绳串着,倒也是莹碧可爱。娃娃有些微胖的小手一把扯下那红绳,将那玉扔给雨歇,嗤笑道:“你怕什么?你以为我能对你做什么?” 雨歇羞愤!差点以头抢地,一头撞死。这、这、这说的叫什么话?!该死的小孩子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了! 雨歇阴测测一笑:“小朋友,我可不是怕你对我做什么,我是怕我忍不住对你做什么。懂了么?其实不懂也没关系,记住就可以了。”说罢也不理他,直接拿着那玉走到阿玥身边,将玉递给他,挂出招牌式的笑容:“上头施了什么法术,阿玥帮我破开吧。” 阿玥点头:“好,稍等一下。” 阿玥虽然看着柔弱,其实是个顶厉害的。凡事皆懂,且不止懂一些。最让雨歇佩服的是,他从不拘泥于正道和旁门左道,是个实用型的人才。一般雨歇拿这种禁闭的法术没办法的时候,找阿玥破解绝对是正道! 雨歇对此毫不怀疑,阿玥自然也没有让雨歇失望。那玉佩上的术法很快被破解开来,玉佩光芒渐涨,蓦然之间青光大盛,直冲向雨歇。雨歇也不躲开,任由那道青光冲进识海……缤纷杂乱的信息铺天盖地而来,脑海一阵灼热,熔岩一般滚滚而来,差点灼伤她。雨歇差点一个踉跄,有点承受不住,幸好清凉的气流第一时间从识海中冒出来,将那灼热的青光给包裹了起来,也省得伤了她的灵识。雨歇暗暗磨牙,倒是没想到这玉佩竟不是个凡物,竟是个……神器? 她的故人里,有什么人竟有这么大的手笔? 雨歇疑惑了,盯着识海中的那团青光,半晌,那青光慢慢抽长,像是成了实质一般,终于在雨歇眼前长成了一个年轻女子的模样。 雨歇双目定定地落在那个女子身上,在看到她的面孔之时,似乎想起了什么,惊讶地张大嘴巴,尖声叫道:“你是……你是……你是……”深深喘了一口气,在女子略带期待的微笑中,她尖声吐出:“你是谁?” 女子绝倒,四肢抽搐不起。 “既然不认识,干嘛做出这番很熟的样子?!” 雨歇淡定地抚着胸口:“不好意思,习惯使然。” 女子:“……” 雨歇大大咧咧地打量她:“你究竟是哪位?我不记得我有见过你。” 女子抽搐了两下嘴角:“我是海窟池子里的那条鲤鱼精骆璃,三千年前我离开玄虚之境外出历练,你不记得我了么?” “三千年啊……”雨歇无辜地眨眼,铿锵有力果断无比地表示:“不记得了。” 骆璃又是一个趔趄:“……怎么会?你我可是相处了好几千年的。” 雨歇更加无辜:“人老了就是这点不好,记性变得越来越差,也越来越健忘,以前的事情我都想不太起来的,就算是想起来,多半也是记忆混乱,真真假假连自己都搞不太清楚。所以别说是三千年前,就算是三百年前的事情我都不一定记得住。你太考验我了。” ------------ 第三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07-13 第三十四章 骆璃脸色更加难看,一张美人脸一晌煞白,一晌漆黑。她怎么都没想到雨歇竟然如此地不给面子,刺激过度,这魂身越发脆弱,飘飘摇摇,好似海面上的一扁孤单飘荡无港可依的小舟。 雨歇继续装无辜,眼里雾煞煞的一片湿润,老妖风范荡然无存:“大婶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脸色很不好啊!你没事吧?我可建议你,有什么遗言快点交代吧,万一这魂体散了怕是没人替你完成遗愿了。”好吧,她就是见不得美人事事顺心。 字字锥心! 骆璃秀美的脸差点被这“大婶”两字弄得扭曲狰狞,纤纤玉手按着胸口,忍住差点喷薄而出的一口黑血,倏忽跪下。 雨歇倒是吓了一跳,身手灵敏地往旁边一闪,避开了她下跪的方向,没有受下她的礼,让她扑了个空。 虽然她不是修道之人,不讲究这种因果,但是,无缘无故拜她,是要折她的寿么?尤其还是这种上了年头的大妖怪,这一跪分量可不低。雨歇微微皱眉,脸色有点不好看了,语气也不自觉地有些尖锐:“你这是作何?你我非亲非故的,这么大的礼,我可承受不起!”她果然有当恶毒女配的潜质啊!瞧这话说的,多么的伤人呢。这若是个心灵脆弱的姑娘,早被她这语气伤得体无完肤羞愧自裁了。 骆璃抬起头来,朝着她的方向深深一磕,面色凄惨悲凉,语气更是惹人心酸:“骆璃向姑娘赔罪。骆璃与姑娘并无深交,却在这个时候麻烦姑娘,是骆璃的不是。可是……骆璃如今确实是走投无路了,倘若还有其他路可走,骆璃也绝不敢来麻烦姑娘……”话至此处已是泪水涟涟。 美人垂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雨歇虽没有怜香惜玉的那个心,但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见人家都已经伏低做小到这个地步,且也算是真情流露,不那么假意让人难受,也觉得自己有些些过头了。恶气什么的已经消了,对这么一抹残魂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何况眼前这人也不算完全的陌生人,虽没有故交,但好歹也是相处过那么几千年的。海窟底下的那条锦鲤,她也不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相比于其他天真幼稚一心爱慕人类书生的小女妖,这条小锦鲤无疑更要强,也更薄凉……更对她的胃口,也更合她的眼缘。 雨歇沉吟片刻,终还是松了口,道:“你有什么话还没说的,趁你这弱小的魂体散尽之前,最好全部说出来。”这话依旧说得不好听,语气却和缓了许多。 骆璃也是个能察言观色的,当即一抹眼泪,红着眼睛连连磕头道谢:“多谢姑娘多谢姑娘!”这磕头的力道重的,若不是这是个魂身,恐怕都得乌青了。 雨歇原本还想吐槽两句——我什么都没答应你呢! 结果瞧她这么一副眼泪半垂不垂的可怜相,可眼里却挡不住欣慰欣喜,也不好打击她,只得安份地闭了嘴巴,忍着周身的不顺畅,硬生生受了她这一拜。她虽然不讲究什么口德,但是这个时候再去出言讽刺,未免还是太刻薄了。雨歇自认妖品不错,还不至于到这种落井下石的地步。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明白的,这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事情她绝对是不会去做的!省得给自己惹祸上身给别人做了冤大头还不自知!帮别人可以,就当无聊时调剂调剂,也偶尔唤回一下她所剩不多的良心,但前提是绝对不能危害到自己的利益,死道友不死贫道,要她像个圣母似的傻乎乎地只会一味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想想都觉得膈应得慌。 雨歇道:“你有什么打算,现在说清楚。我若是能帮的,我自然会帮。但若是超过我的能力范围,你也不用指望我……这一点你要弄清楚。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传个话我还是可以做到的。”她这话说的极其现实,一点都不客气……好吧,她压根就不知道客气为何物。这话很明白,到时候若真是出了什么事,她绝对是会置之不理,采取旁观态度的。 一般人听她这么讲话终归会觉得不舒服,心里头闹得慌。 孰料这骆璃倒是个好脾气的,只摇了摇头,拒绝了她:“姑娘能收留骆璃的孩儿,骆璃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还会得寸进尺。骆璃将他送到姑娘这处,便没有遗憾了。日后如何……”她一咬牙,“也是他自己的造化。” 雨歇很诧异:“你就不担心?”她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她长得真的就这么像一个老好人?这不科学啊!“你既然同我相处过那么几千年,想必你也知道我的为人。我自诩可不是一个好人,你敢把自家孩子交到我手中,难道就一点都不怕?一点都不担心?”她这么说,绝对是好心提醒! 骆璃摇摇头,语气坚定而诚恳:“对我的孩儿来说,将他托付给姑娘,是他如今最好的选择。若是交给别人,处境恐怕只会更差,不会更好。遑论,儿孙自有儿孙福,骆璃已不是这个世间的人,便是担心也无用。既然无用,又何苦做那个无用功。” 雨歇一哂,不吝夸奖:“你倒是实诚,也想得开,是个明白人。”不过对这个印象不深的鲤鱼精的好感倒是增加了两分,斟酌了半晌,她松开眉头,缓缓说道:“我答应收留他,但是后果如何,我却不能保证。若是以后出了什么问题……” 骆璃叹了口气,“那也是他的造化……不管如何,骆璃不会怨怪姑娘。” 倒是个识相的! 雨歇抿了抿嘴,妖死魂散,其实就算这娃娃日后出了什么事,就算她这当娘的要怨怪,也怪不了了。一个永远消散在天地间的妖怪……还怎么来怪她? 她顿了顿,双手环胸,微微抬起下巴,抽了抽嘴角,才吞吞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他的父亲是谁了。” …… 雨歇从识海中出来的时候,大脑还是有些晕沉,脚下有点发软,身子一时不稳,晃了两晃。西风动弹了一下,还没出手,阿玥已经伸手将她的肩膀扶住,眉宇之间几分忧色无法掩饰,脸上神色很温柔,衬得整张面孔十分柔和:“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身子可吃得消?” 雨歇心里一暖,调侃道:“阿玥,你可越来越唠叨了。我没什么事,感觉好得很呢。就是在识海里呆得太久,现在没有着地感罢了。” “没事就好。”阿玥也不在意她的调笑,松了一口气,神色还隐隐有些后怕,“你这回入定得可够久,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没事就好。” 雨歇一笑,那般冗长的故事说起来确实是耗费时间,也难怪阿玥都要担心。不过她也不打算解释,毕竟这个纠结的事情单凭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只是这孩子的身份……啧,雨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话说,她会不会惹了个祸患回来? 雨歇有些稍稍的后悔,打量的视线又瞟到了那孩子身上,他跟她刚刚见到他时一个样子,一动不动地蜷缩在角落里,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睡着了。安份的小孩子总比会闹腾得多,她可没有母爱这种东西,若是惹到了她,她可不会手软的。在这以实力决定一切的年代里,她可不觉得自己这样子的做法有什么错的。 雨歇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长吁短叹。 “做决定了?”阿玥还是那么善解人意。 雨歇眼神微闪,她有多久没做好事了呢?其实就算她不做好事,也改变不了她是一个好姑娘的事实啊! 沉思半晌,雨歇点点头,“我已经答应了她……”又补充一句,像是解释给自己听的。“毕竟也算是故人,她这么千里迢迢跑来托孤,我要是直截了当地拒绝,显得我不顾念旧情,冷血冷心,影响多不好。” 话是说得好听,她方才在识海里那态度,可比直截了当的拒绝还不太好! 阿玥没说什么。 西风冷哼一声,扯了扯嘴角,也不表态。这小妖还会注意影响?说出去鬼才信! 雨歇自然不会去理睬西风,只是扯着阿玥的袖子哀嚎道:“阿玥,我不会养孩子怎么办?” 阿玥下意识安慰:“没事。” 雨歇立即得寸进尺:“那你以后可要帮我养着!”不忘拍马,“阿玥这般善解人意温柔大方,管教个小屁孩肯定没问题!” 阿玥早已习惯她的词不达意,无奈地笑笑,终是没有拒绝:“嗯,好。” 西风:“哼!” 雨歇两眼闪闪发光地盯着阿玥,忍不住搓了搓手,“那师傅那边……我要不要去报备一下?”这倒是个问题,毕竟再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个小徒弟,这种“添丁”的事情,还是得师傅大人同意才成呢。 好吧……鉴于狐狸的例子在前,师傅大人同不同意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这孩子的身份实在是太不一般!更重要的是,这娃进这花落轩实在是过分明目张胆了点,师傅不可能不知道。她想隐瞒完全没有可能。 “你放心,师傅知道这件事,否则那狸猫也不可能会进来……他不会阻止你的决定。” 不计较是因为不想计较。 “嗯,我知道了。”虽然如此,但她还是得去找师傅一趟,这孩子留着绝对是个隐患,她得将这件事说清楚才成。否则到时候万一给花落轩添麻烦了,她哭都不知道去哪里哭。 此时天色渐黑,已是黄昏时刻。 阿玥便提出去西跨院收拾出一间屋子来给这孩子住。雨歇犹豫了下,想着他刚来,而她也答应了人家当娘的要照顾他,一直照顾下去她肯定没那个耐性,但是意思意思还是必要的,便自作主张留他下来住个几天,等他习惯之后再搬出去。其实这建议雨歇觉得还挺勉强,好好的一张床非要分给别人一份,怎么想怎么憋屈。狐狸也就算了,毕竟体型小,可是这娃娃,怎么说都是很占地方的。 不料那娃娃比她还憋屈,竟然想都不想的拒绝了。 雨歇没想到这半天不说一句话的死小孩一说话就让她顿时觉得不爽快。不过念在对方年幼无知,她还是耐着脾气扯着一抹笑容解释道:“你娘把你交给我照管,我自然会好好地护着你的。你这两天住在我的院里,可好?” “不需要。” 雨歇压抑着火气:“又不是一直跟我一起住,只是住两天而已。” “没必要。” 事不过三,雨歇犟上了:“为什么?为什么不和我一起住?” “不习惯。” 雨歇双手环胸,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老娘就偏要和你一起住了,你想怎么着?!今日个晚上还要和你一起睡!你想别反抗!当然,反抗也是没用的。” 西风哼了一声表示不屑,背过身去,耳朵却烧了起来。 阿玥面色发红,一时手足无措,嗫嚅着:“雨歇,他还只是个孩子。” 雨歇不知道两人已经误会了,还自顾自撒泼,“孩子怎么了,孩子也不行!” 一晌无言,阿玥匆匆丢下一句去收拾屋子,落荒而逃。西风紧随其后,腰身挺得格外直,细看之下却觉得有几分僵硬。 雨歇挠挠头,一脸莫明其妙:“我说什么了?至于这副见了鬼的样子?” 小娃娃抬头眄了她一眼:“白痴。” 雨歇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悲愤地瞪他:“……真不可爱。”讨厌小孩子果然不是毫无理由的!“你娘既然已经把你交给我了,你日后最好乖一点,我可不是什么温柔的大姐姐,你也不要指望我有多善良,所以,最好不要试着惹怒我。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会动手,若是将我惹恼了,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揍你一顿!”这母夜叉的形象算是定下了。 小娃娃:“……” 雨歇脑中灵光一闪:“对了,你是公的,还是母的?你娘没有告诉我。” 小娃娃嫌弃地白她一眼:“……粗俗!” 雨歇目瞪口呆,差点没掀桌,“我粗俗?”她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哪里粗俗了?我哪里粗俗了?你告诉我哪里粗俗了?!问你个小娃娃的性别都算粗俗??你说!我哪里粗俗?” “……哪里都粗俗。” 死小鬼,还敢犟嘴! “你其实是母的吧。”雨歇笑得很恶意,细细瞅着他那张已经初具规模的精致面孔,“哪有雄性长你这副模样……啧啧。你一定是雌性吧?是吧是吧?”心里也不是一点都不感慨的,他的母亲都没美到这个地步,这娃究竟是吃什么长的?难道是父亲的原因? 可是,他的那父亲貌似也没有好看到那种地步吧?毕竟这八卦是无处不在的,那人的名号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可是却不是跟美貌绑在一起的。 所以说,这娃长得不科学! 小娃娃不说话,只冷冷瞪了她一眼,把脸扭向一边,不理她:“……” 雨歇瞪大眼睛,捂住嘴,一脸惊诧难以置信:“原来你是雄性?!” ——你这是什么逻辑! 这不科学! 雨歇深吸一口气,“好吧,老娘不同你计较了。老娘还有事情要做,你最好乖乖呆在这里不要乱走……”她走出门去,又折回来,“要是我回来没看到你,小心我揍你!” 向外走了几步,雨歇又反身折回来,“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那厢螓首,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整个人像个精致无比毫无瑕疵的净瓷娃娃。 等了半晌也没有动静,雨歇摊摊手,无所谓地向外走。方才走了三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岑碧青。我叫,岑碧青。” 碧青? 雨歇的脚步停了一瞬,唇角不自觉的勾起,“知道了。” 她想,这小鬼也没有那么讨人厌么! 雨歇逮住一个仆从,得知自家师傅在自己的宅院里呆着,也不耽搁,直接便往师傅的院子里跑。 刚跑到师傅的院门口,便看到一袭白衣迎面而来。 雨歇刹住脚步,小跑到他面前,抬起下巴扬声叫道:“师叔!你怎么出来了?你没有跟师傅下棋?” 金蝉子笑得好整以暇:“一局已了。” “喔,”雨歇表示很有兴趣,“那是师叔赢了还是师傅赢了?” 金蝉子微勾唇角,“就没想过会是平局?” 雨歇一愣,摸了摸脑袋,老老实实地坦白:“还真没想过。” “雨歇觉得谁会赢?” 雨歇更加坦白:“不知道。”废话,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对吧。 “本座若是赢了,雨歇可有什么表示?” 雨歇配合地苦了一张脸,“……师叔,不带你这么敲诈我的!我很穷,没有好东西来表示。” 他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快进去吧,莫要让你家师傅久等了。” 雨歇惊讶地张大嘴,这话说的,看来师傅果然是知道了……她这个时候选择坦白实在是太明智了! ------------ 第三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07-14 第三十五章 竹林深处,古亭之中。白云苍渺,风过无痕。 一抹青影立于天地之间,岳峙渊渟。 雨歇下意识缓了脚步,垂头低低唤道:“师傅,雨歇有事要禀。” “决定收留那孩子了?”潇若眼里动若明火,只一眼,便瞧出了雨歇的决定。 雨歇挠挠头:“嗯,毕竟是故人托孤,拒绝貌似不太好。”瞧瞧,这理由多么的牵强。“师傅,你……我……雨歇听师傅的。” “随你便好。” “啊?” “你不是已经决定收留他了,那便收留着吧。” 虽然有点感动,但是话还是要说清楚的。雨歇硬着头皮,有些欲哭无泪:“可是,师傅,那孩子的父亲是……是龙神。我这样决定,真的没事?会不会惹来麻烦?”龙神啊龙神!这就是让雨歇无奈的地方了,天晓得这条鲤鱼精竟会是个厉害的角色,凭着妖精之躯,竟然能勾搭上上古的龙神,简直是超出她的预料。她原本想着,以那小鬼的蛇妖之躯,那小鬼的父亲顶多也就是个蛇妖,谁会想到是龙?! 太意外了有木有! 那么多年来,她虽不曾完全了解,但是也略略知道师傅身份特殊,在神魔两界皆有涉足。她这个时候收养一个半神半妖的小鬼,影响会不会不太好? ——好吧,其实是很不好。 虽然她是答应了骆璃,但是如果会给师傅添麻烦的话,她还是宁可违约。反正于她,终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损失。顶多她将那小鬼送到玄虚之境里去,也算是一个交代了吧。她向来不是那种君子一诺千金难抵的人,若是为了一个区区故人将自己的小命搭上,还连累了师傅。这种事情她万万是不会去做的。 潇若的声音有些低,脸上带着点疲惫,但说出的话却极有分量,好似能够安定人心:“不用担心,你既然决定收留他,便不用再多想了。龙神之事,为师自会处理。” 雨歇心头讶然,也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只想着,师傅这般淡定,难不成事先便知道这小鬼跟龙神有关系?毕竟她刚从骆璃嘴里听到龙神时,那可是大大地惊讶了一把。完全是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竟然就这么凑在了一块,还有了个娃……实在是匪夷所思。成龙是蛇妖修炼到最后的终极形态,鲤鱼也好,蛇也好,对龙总是存在一定程度上的敬畏。雨歇虽然对修仙毫无兴趣,也觉得自己如今这个状态已经挺好,没有必要再去修出四只脚,但是这与生俱来的敬畏是一点都没有少的,是以对龙神也有所耳闻。 那貌似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神呢! 当然,最厉害的还是“龙生九子,各有所好”之说。 龙神膝下已经有了九个儿子,而且各个都是极有名的,换句话说,就是龙神是有原配妻子的。而骆璃的一番际遇说白了,就是传说中的婚外情,她的角色,也就是传说中的小三。小三虽然当道,也得意了一会儿,但是能生下九个厉害儿子的母亲可不是一个渣! 于是,骆璃悲剧了。 然后,雨歇在这里收拾烂摊子。 这实在是太没道理了! 骆璃说这番话时面如死灰,毫无波澜,看得出来已经是被情伤了心,那模样还真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动人之处。对往日的感情,骆璃还是有几分喟叹的。而如今却是正妻得知了她的存在,毫不客气决定灭了她,外加灭了她的孩子。她苦撑几年,也终于明白这件事情,她曾经的恋人根本就不管!即便她被逼到这个地步,他也不曾来看过她一眼。 死心之后形体俱灭,唯独还剩下一个孩子不放心,这才托到雨歇这处来了。 可是就同情心少得可怜的雨歇看来,她也委实是罪有应得。叫你去当小三!叫你不安分!叫你不争气!被灭了吧!活该! 不管雨歇原本的心情有多忐忑,多纠结,但听得师傅这句简单至极的话之后,顿时平静了下来。师傅既然说能,那便是能的了,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告别师傅之后,雨歇心情很愉快,感觉像是甩了一个包袱,脚步轻快地直奔自家院子。 走了半途,便再遇见了金蝉子。这男人背对着她,白衣纤尘不染,就那么负手立在一片郁郁葱葱之中,遗世独立,飘然出尘。 总感觉……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呢。 瞧这样子,不会是特意在这里等她的吧? 雨歇心里直犯嘀咕,踯躅了好一会,才磨磨蹭蹭上前去,“师叔,天色不早了,你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等你。” 雨歇咋舌不已,下巴差点掉地。师叔,你要不要这么直接啊?!她胆子小,受不住这般重口啊!她不着痕迹抚了抚胸口,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师叔有事要吩咐雨歇?” 金蝉子勾了勾唇角:“明日你不用去上早课。” 啊?! 雨歇的表情很是缤纷,这是个好消息绝对没错……但是这种事情,为什么要由这位师叔来通知啊?哪怕是西风来通知,也比师叔来告诉她要正常些吧?! “为……为什么?”雨歇很不解。 金蝉子好笑地揉揉她的头发,“不是你自己说的要随本座学法术?怎么,忘记了?” 雨歇尴尬,呵呵附应两声,貌似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如果他不开口,她倒是要忘记了。毕竟当初也不过是那么随口一提,根本就当不得真。谁想到这位师叔竟然会是个较真的人?这真是令人诧异。雨歇犹犹豫豫地开口:“那师傅那边……” 金蝉子淡淡地打断她:“且放心,你师傅自然是同意的。” 雨歇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涌过一丝淡淡的失落,随即又觉得有些隐隐的兴奋。“师叔真的要教我法术?” “本座像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 “呵呵,自然不是,只是这个消息太令人惊讶,有点难以置信罢了。”她这说的倒也不算是假话,据狐狸的小道消息说,金蝉子在三道六界都是极特殊的存在!如果这么一个厉害又特殊的人能够教自己法术,那么是不是代表她能够更快变强?师傅虽好,但毕竟还是太忙了啊! 这个时候再不答应,再拿乔,那可是要遭雷劈的! 雨歇像模像样地鞠了个躬,“那雨歇就打扰师叔了!”她眨眨眼,郑重地提醒:“雨歇天资迟钝,到时候若是做得不好,还请师叔莫怪。” “自然。若你学不好,便是本座教得不好,怎能怪你?” 雨歇眼睛顿时一亮,哎呀呀,这话她爱听!好师傅啊好师傅! 金蝉子话锋一转:“不过你这般说,莫不是已经做好了学不好的准备?” 雨歇连忙举双手双脚保证:“……哪能呢,我自然是会尽力学习的!” 他眼里笑意深沉:“那便好。” 雨歇眨着星星眼,试探着问道:“师叔很厉害么?” 他一眼斜过来,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雨歇认为呢?” 不正面回答的家伙最讨厌了! 雨歇一本正经:“师叔比雨歇厉害。”只是比她厉害的人多了去了。 他淡然一笑,没有因她的冒犯而发怒,表情十分惬意,眉梢上挑,带着点微微的肆无忌惮的狂妄,“虽不是最厉害的,带着你横行霸道却是足够了。” 雨歇还不懂这“横行霸道”的意思,只当她这师叔确实是个高手,若是她惹祸了,大概是能够罩得住她的。心里喜悦之际,又觉得有点囧——我凸,师叔你什么意思?我像是那种横行霸道的姑娘么?! 等回到自家院子时,已是月醒时分,她运气正好,遇见了迎面而来的阿玥。他提着食盒,是专门来送晚膳的。 雨歇心里挺美,嘴上不饶人,也得抱怨几句:“这种事情让那些傀儡来做不就好了,何必总是亲力亲为,你这样操劳就算是铁打铜铸的身子也吃不消啊!” 阿玥微笑:“不碍事,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哪有你说的这般弱。” 雨歇心里感慨万千,若阿玥是女的,那绝对是个贤惠的!贤惠得身为雌性的她都抬不起脸来了! 阿玥将食盒递给雨歇,“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 雨歇乖乖接过,“不坐会儿?” “不了,明日还要早起。” 这么一说,雨歇才想起那一茬,朝天举起食指,道:“对了,明日开始我要随着金蝉子师叔学法术,就不去做早课了。” 阿玥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高兴,“是么?那可是件好事。尊上法力高深莫测,你便是能学得皮毛,绝对是大有裨益。雨歇可不能松懈了,定要好好学。” 雨歇也是惊讶,既惊讶于阿玥的态度,想来金蝉子确实是个厉害的。同时心里也有那么几分解不开的疑惑,她想不明白金蝉子师叔既然说了这事是经过自家师傅的同意的,那为何阿玥不知晓?而且方才在说到岑碧青一事时,师傅也没提到这回事。 但是金蝉子是不会说谎的,因为他完全没有理由欺骗她。 兴许是师傅忘记了吧?雨歇这样安慰自己。 雨歇提着食盒进屋时,一眼便瞧见那小鬼坐在床前,眼帘微垂,在烛光映衬下显得两颊有些泛红,看着总算是有点人色,而不是一个假人了。 雨歇来这世间数千年,什么美色没见过?眼光也是以质的飞跃迅速提高的。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小鬼长得真是得天独厚的好!小小年纪已经是这副妖孽的模样了,也不知道日后会变成怎般?终归是个祸害啊! 雨歇叹了口气,有些怨念。这个世道太疯狂了,她一个雌性都没长得那么好看,这个小雄性长成这副模样是为哪般呢? 她把食盒往桌上一放,取出里头的白玉盅。盖子一打开,一股馥郁的暖香便迎面飘来。 阿玥对厨房应当是最陌生的,长年来除非被她逼着,否则都只是煮粥。不过大概也因为这个原因,他的粥做得极好,是那种让人闻一闻,瞧一瞧都会产生想吃的欲望的程度。 雨歇瞟了他一眼:“晚饭,要不要吃?”她的语气近乎于有些冷漠了,估摸着在这孩子幼小的心里,她就是一个坏脾气的怪阿姨一样的存在。雨歇心里也委屈,作为一条蛇妖,她可以说是天生对小娃娃什么的没好感……最重要的是,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小孩子相处。 她恶意地揣测这小鬼会拒绝,或者干脆不理她。不过这都跟她没有关系,身为妖怪,虽然会有饿感,但却是饿不死的,只要不受到严重的外伤内伤,一般情况休息那么两天也就自动恢复了——就算是小妖怪也一样。可以说,野兽强大的愈合能力几乎被他们妖族发挥到了极致!所以,她根本不用担心将这小鬼给养死了。 结果这小鬼顶着她惊愕的目光,淡定地从床上下来,慢悠悠地坐到桌边的凳子上,恰好是在雨歇的对面,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抬起,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 雨歇拨动调羹的手顿时一僵,恼了……恼羞成怒! “要吃饭自己动手!盒子里头有碗有勺。”尼玛这副无辜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还指望姐姐我帮你盛饭么? 他冷冷地吐出:“够不着。” 雨歇脑门抽了两抽,“……你就不会坐得近一点?” 他更直接:“不会。” 雨歇顿时暴躁化了:“饿死你算了!”说罢也不理他,自顾自吃自己的……哎呀,阿玥煮粥的技术是越发的好了呢!啊呀,这味道委实是不错……哦呀,尼玛你有完没完!这么盯着她她会积食的好不好?!她把调羹往下一搁,恶狠狠地瞪着他:“死小鬼!有没有人告诉你盯着别人吃饭很不礼貌?!” 他根本不搭理她,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雨歇终于落败,虽然对方真的很漂亮,但是这么面无表情地瞪着她的时候,还是让她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地。这小子的气势有点强啊!她嘟囔了两声:“死小鬼,你这个性实在是太不讨喜了!”话虽如此,终究还是认命地替他盛了满满一碗粥放到他面前。“吃了!不许再盯着我!会影响老娘的胃口!” 他……还是盯着。 雨歇立即炸毛,瞪他:“看什么看,我都帮你盛粥了,干嘛还看我?你到底还让不让人吃饭?” 他扯了扯嘴角,移开视线:“勺子,没有。” 掀桌! 老娘又不是你老母! 总算吃完这顿饭,雨歇施了个法术将那碗筷弄干净,整整齐齐地收回食盒中。回头一看,那小鬼已经爬上了床,安静地躺在角落里。 雨歇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真是安静得没有存在感啊! 想到这家伙悲剧无比的身世,加上刚没了娘,心情肯定很悲伤很暴躁,她这样跟他计较,未免还是太没品了一点。雨歇左右思量,终于还是决定大人大量一把,不跟他计较。她吹了灯,打开窗,月光便从窗外流泻进来,满满撒了一地,从里向外看去,庭院之中满地银霜。青词花的香味幽幽地飘进屋里,带着点清凉的感觉。 也不知狐狸又去哪里勾搭了?很久没有回来了呢。 等它回来,她一定要拔光它的毛! 雨歇吧嗒吧嗒爬上床,在外侧躺平,顺便扯过那毯子盖在自己的腹部上。睁着眼睛看着半明半晦的床顶,“喂,岑碧青,明天开始你要去做早课。” 那边没有回应,连呼吸声都清浅地几乎听不见。 雨歇也不在意,自顾自嘀咕:“你想学什么就告诉阿玥,他是我的师兄,知道的东西很多,会教你的……嗯,阿玥是那个穿墨绿衣衫,看起来很温柔的人。至于那个穿红色衣服的,脾气简直坏透了,还天生霉气,一靠近他准得倒霉好几天,你可以选择不去搭理他。” “你娘既然把你托付给我了,我会尽可能保护好你。但是你也不能把希望全部放在我身上,毕竟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而且也不是所有的事情我都能解决。若是想要不被欺负,就试着让自己变强吧。” 那边略略动了一动。 雨歇扯了扯嘴角,“手伸过来。” 许久没有动静,直到雨歇的耐心都快耗尽的时候,一只细嫩的小手才慢吞吞伸了过来,触到了一片柔软,下意识地捏了捏…… 雨歇脸色一变,毫不客气把他拍掉,“让你把手伸过来,你放哪呢?!”尼玛居然吃她豆腐,魂淡! 那厢吃痛,将手缩了回去,“抱歉……我是无意的。” 你这般委屈的语气是为哪般呢? 雨歇怒目相向,奈何天黑风高,对方看不见。 雨歇郁闷无比,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貌似她对这个小孩特别没耐性啊……难道,难道是因为他虽小也是个蛇男,她把那种被戏耍的郁闷之情全部转移到他身上来了?好吧——这样不道德。 雨歇烦躁地揉揉头发,“算了算了。”她精准地抓住他的手,按在他的脉搏上,灵力顺着指尖游进了他的身体之中,随着血液走遍全身。半晌,雨歇才发出长长的一声喟叹:“你的体质不错啊!是块好材料。”她又啧啧两声,“看着你挺柔弱的,原来是内秀!” 果然有一半神族的血统,体质虽弱,灵力却是极强的。 ------------ 第三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3-07-15 第三十六章 雨歇放开他的手,顺手给他盖上毯子,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开口道:“过两天等你的院子收拾出来,你就搬到那里去。”其实本来今天就该搬出去的,奈何她一时犯了抽。现在想想,还是一个人霸占一张大床的感觉最美妙,有个陌生人一起躺着,不管年纪大小,终归觉得自己的地盘被人侵犯了。哎……“西跨院离做早课的院子不算远,倒也是挺方便的。”这倒是实话。“我这几天也要学法术,恐怕没时间照料你,我会托阿玥帮忙的。”就算她不学法术,有的是时间,一般情况她也不会主动来照料的……特殊情况就更不用说了。“嗯,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那些傀儡仆从,只要是在能力范围之内,他们还是非常好用的。”这绝对是出自她的经验之谈! 如此啰嗦了一通,这小鬼都没有反驳一句。从一个角度来说是有点沉闷过头了,但是对雨歇来说,却是极中意的。雨歇慢慢有了几分觉悟,开始抽空反省了一下自己。老实说,这小鬼这样的身份摆在那里,注定是不会平凡一生的。也不知能不能在这里呆长?那她是不是应当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照顾他? “多谢,阿姨。” 雨歇虎躯一震,倏忽瞪大眼睛,面向他侧躺着,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低吼道:“小鬼,你叫我什么?” 岑碧青默了默,“……阿姨。” “你叫我阿姨?”雨歇祥和的面部表情濒临龟裂,她这么清纯美丽拥有完美的知性美的年轻女性怎么可能是个阿姨?! 她忍不住各种抓狂咆哮,“你居然叫我阿姨?谁让你叫我阿姨的?!是谁?是谁?” 这疯疯癫癫的模样愣是向来淡定的小岑碧青也难免被震慑到,竟然乖乖地交代:“……我娘。” 她不能跟一个死妖怪计较的! 雨歇默了片刻,“我这般年轻靓丽,阿姨什么的实在是太不配我了。以后别叫我阿姨了,好不好?” “你的辈分比我娘亲高。” 雨歇摸摸他的脑袋,语重心长地劝道:“乖,别听你娘的,以后不要叫我阿姨了,叫我姐姐。辈分什么的,都是浮云。我都不在意,你也别太在意了,知道不?” 那边沉默。 雨歇扯了扯嘴角,腆着脸用如梦似幻的声音哄诱着:“叫声姐姐来听。” 沉默。 “叫一声姐姐啊!” 继续沉默。 雨歇眼角神经质地一抽,扬声质问:“我有那么老么?你为什么不肯叫我姐姐?为什么啊?” “……你比我娘老。” 雨歇泪奔:“……你可以理解我比你娘更具有成熟美。” 无比沉默。 雨歇阴测测地威胁道:“不要逼我,快叫我姐姐!你要是不叫……我就……”她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你要是不叫我就挠你痒!” 这种程度的威胁太弱了好吧。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敌强我强,敌弱我弱?怎么第一次碰上一个小娃娃,她就弱到这种地步了? 这小鬼不搭理她,那她到底是扑上去呢还是不扑上去呢? 这是个问题。 雨歇考虑许久,终于默默地伸出一只爪子伸到岑碧青小鬼的腰间,屈起手指,对着那块软\肉就那么技术性地挠了一挠。自成了蛇妖之后,她化成人形之后的腰就格外敏感,几乎是碰不得的。一碰她就痒得花枝乱颤,浑身发软,几下之后连叫的力气都没有。 当然这一点只有阿玥知晓。 好在阿玥人品极好,值得信赖,不会揪着她的这个弱点不放就是了。 不过也因此,雨歇怀疑是不是所有蛇妖都有这么一个硬伤?是以她才选择了挠痒这种感觉方式。挠痒什么的,虽说完全没有杀伤力,但是真的挠起来,还真是会让人欲生欲死。 …… 岑碧青没有反应。 她不甘心又挠了几下,“你不痒么?” 依旧没反应。 雨歇心头被郁闷给占满了,难道她怕痒只是个特例?可是对着一个这样的小孩子委实不好使用暴力手段啊!而非暴力手段人家却采取不合作态度!这真是让人情何以堪呢?她无语地抱头,很快将手缩了回去,也就忽略了方才给他挠痒时岑碧青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微一僵,就毫无疑问地以为这小鬼天生不怕痒,连一点怀疑都没有。 殊不知他根本就不是不怕痒——他恐怕是这世上除了她之外最怕痒的蛇妖了,只是惯会装罢了! 很多年后雨歇在他孩子的妈口中无意之间得知这个秘密,知晓这个从小性子就薄凉冷淡的货被挠起痒来也是会形象尽失玉颊通红,连一双素来冷清的眸子都会迷蒙起来,变得毫无原则之后,大笑之外又是一阵扼腕叹息。 …… 不过此时夜已深沉,雨歇很遗憾没有成为第一个发现这个秘密的人,反而因江郎才尽,困顿非常,陷入了被人叫阿姨的困境。一番挣扎无果之后只好选择稍稍退让一步,举双手无奈妥协:“好吧,随便你叫什么都可以,反正不准叫我阿姨。” 岑碧青唇角动了动,许久,终于搭腔:“雨歇。”从孩童软糯甜腻的口中叫出这个名字很有一种不知怎么的诡异感。 雨歇虎躯一震,一个爆栗精准无比地敲过去,直指对方白玉无瑕的额头,装模作样地训斥道:“尊老爱幼懂不懂?懂不懂?懂不懂?不懂也没关系,老娘会教你。老娘比你大,你怎么可以直接叫我名字?!用敬称知道了不!不许叫我名字知道了不?” 岑碧青摸摸红肿的额头,眼神忽闪:“那叫什么?” 雨歇冷静下来,望着那一地月光,搔了搔脑袋,思量了半天,终于想了个折中的称呼:“就叫我姑姑好了。” 岑碧青:“……” 貌似没差啊! 一夜好眠。 翌日醒来时,雨歇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才惊悚地发现自己老毛病发作,竟然把岑碧青这小鬼当成毯子揉成了一团夹在了自己的两腿\之间,压在了身下。小鬼面色通红,白皙的两颊上浮现出两抹不正常的红晕。额上汗涔涔的,眉头紧锁,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似乎是做了噩梦。 雨歇一囧…… 要是换作狐狸的话,她是绝对不会产生这诡异的内疚感。但是是这小鬼,尤其还是因为自己莫明其妙一时赌气硬留下来的小鬼,雨歇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太不人道了! 阿玥来时,雨歇已经收拾妥当。岑碧青乖顺地坐在床头,低垂着头颅,长长的眉睫之下有一片淡淡的青影。雨歇一瞥之后,将目光淡定地移开,做出一副神游状……她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没看见。阿玥将早膳摆好,招呼雨歇他们过来。看到岑碧青眼下的青痕时,阿玥有些惊讶,“青儿昨夜可是没有睡好?” 雨歇身子僵了一僵,缩了缩脖子做鸵鸟状,埋头吃饭。 岑碧青握着调羹的手指一顿,抬起眼来,若有似无地瞟了雨歇一眼,又不着痕迹地移开,无所谓地说道:“嗯,有些不习惯。”孩童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点天然的稚嫩,甚是清悦。 连一直未曾改变的冷淡在雨歇眼里都显得顺眼了许多。 雨歇表示很惭愧。 将岑碧青送到做早课的院子后,雨歇特意拉住阿玥到一边的角落,悄声问道:“阿玥,那屋子收拾好了么?” “什么?” 雨歇有些扭捏:“就是岑碧青那小鬼的屋子收拾好了么?你也知道,他睡在我那里终归有些不方便……” 阿玥滞了一下,傻了:“雨歇你……他还只是个孩子。” 雨歇一脸黑线,忍不住捶了他的肩膀一拳,“你乱想什么呢?!我看起来真的像是那种饥不择食的妖怪么?昨天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啊。”她的人品有那么差么?真是……令人苦恼啊! 阿玥被捶得退后一步,捂着肩膀歪着脑袋满脸迷茫,“什么饥不择食?” 嘎? 难道是她理解错了? 雨歇讪讪地摸了一把鼻子,梗在那里,“那你是什么意思?” “青儿他再怎么成熟,也不过是个孩子。雨歇你是他的长辈,可不能欺负他。” 雨歇:“……” 她承认是她不纯洁了。 “屋子已经收拾好了,你若是想让他搬过去随时都可以。你也不必担心他不习惯,我会将最好的仆从拨给他。平日里也有我和西风照看着,必不会委屈了他。” 雨歇嫉妒了。 她当初都没享受过这个待遇啊! “雨歇觉得如何?” 还能如何? 雨歇做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双手交握于胸:“是么,那真是太好了!”她握手成拳,凑在嘴边清咳一声,十分正经地交代道,“你也知道,我可不大会照料孩子,晚上睡相……也不太好。那么,这几天就让他搬过去吧。”她蓦然想起一件事,“那教他法术这件事……” “不必担心,我会好好教他的。” 雨歇直接扑过去,抱着他的胳膊笑嚷道:“辛苦阿玥了!阿玥最好了!” 阿玥只是腼腆地笑笑。 楼上西风拉开珠帘,皱着眉头看着雨歇,嫌弃地哼一声:“有伤风化!” 雨歇也不跟他计较,白了他一眼,直接无视。跟这家伙计较的人才是真正的跟自己过不去。这家伙不管怎么变,哪怕现在脾气收敛了许多,没有以前那么人见人厌花见花谢,欠揍的本质总归是改不了的了。即便现在说话不像以前那般难听了,但还是那么的不分场合不分地点不分对象。 每每出来晃一圈,都是去拉仇恨值! 她跟她家师兄亲昵一下怎么了?又不是外人……外人面前她便是想要有伤风化,骨子里的矜持也是不会允许的! 跟阿玥告别之后,雨歇也不敢再耽搁,马不停蹄地奔向金蝉子暂住的院子。毕竟她也不是无所事事的,她还答应了师叔要去学法术呢。师叔的法力令人垂涎,若她真能学到一些,也足够她从梦中笑醒了。日后万一一不小心再闯祸,心里总算也是有底的了。也因此,雨歇对此抱有很大的热忱与新鲜感,倒也没觉得勉强。 雨歇这一路紧赶慢赶,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过去。若不是怕耗费妖力且时间也算来得及,她估计会选择直接驾云过去。心头还想着,第一天就迟到这种事情,太不厚道。她这般厚道的姑娘,一定不能这么做不厚道的事! 她要是知道在前头等着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恐怕她现在是绝对不会这么想的。 不厚道算什么,小命在前,什么不厚道都是浮云! 雨歇赶到时,金蝉子已经坐在院中煮茶了。见到她,连头也没抬:“来了。” 雨歇乖乖地杵在一边,低眉顺眼应承道:“嗯。” 金蝉子提起新煮的茶,倒入竹雕的茶杯中,茶香瞬间四溢出来。他手腕轻轻一动,涮了一遍,将那带绿的茶水往亭外一泼,动作行云流水毫无阻滞。又道了一杯新茶入杯中,这才抬头眄了她一眼:“既然来了,便开始吧。” 气势太过强大,雨歇缩了缩脖子,下意识便采取了低姿态,糯糯地应道:“是。” 金蝉子一挥袖,凌空之中便出现了一篇金色的甲骨文字,“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记下它。” 雨歇怎么都没想到金蝉子竟会来这么一招,目瞪口呆地仰望着那四面落地屏风一样大小的文字,“师叔,这……会不会太多了?” 金蝉子勾唇微笑:“半盏茶。” 雨歇惊讶地瞪大眼,连忙抢白道:“师叔这……” 金蝉子笑得愈发和煦,“可还是嫌时间太长?” 雨歇立即站正,挺胸抬头收腹朗声道:“师叔我错了!” 金蝉子满意地收回目光:“知错了便好。”他惬意地端起茶杯,优雅地呷了一口茶水,“时间不多,速记。” 雨歇不敢多话,生怕这师叔又给她缩时间,只好梗着脖子努力将那长篇的文字记下来。 ……玄……天……什么形?什么什么心?什么幻化?什么什么变?这什么跟什么? 尼玛不过是个普通的障眼法,怎么这么复杂?!这不科学! 尼玛的尼玛字都没认全呢!记个毛线!掀桌! …… 半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金蝉子放下茶杯,那凌空的一篇金字瞬间消散无踪。看了一眼雨歇懊恼无比纠结至极的表情,唇角不自觉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张口问道:“法诀可记住了?” 雨歇囧了又囧,不能再囧,终于还是选择实事求是地回答:“……太长了,没记全。”心里直打鼓,这位师叔看来是玩真的了。那她会不会很惨? “哦?”他淡淡道,无怒无愤,一丝表情都没有,语气端的是清淡,“记了多少?” 雨歇思量思量再思量,斟酌斟酌再斟酌,在夸大事实与装可怜之间徘徊来徘徊去,终于弱弱地伸出一根手指:“……约莫,一半左右。” 她在心里忐忑不已,哪料到金蝉子只是略一挑眉,斜眉入鬓带了点说不出的味道,挥袖之间金字重现凌空。低沉的嗓音响起:“既然没记全,那便再记一遍吧。” “啊?” 金蝉子也不看她,径自把玩着手中的竹雕茶杯,手指摩挲之间能出到一片温润的圆滑,指尖盛放一大片繁荣的蝶恋花,“再给你半盏茶的时间,可记得全?” 这隐隐的威胁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雨歇咬牙,被赶鸭子上架:“记得全!” 继续埋头苦记! 她七千多年了都没有这么拼命过有木有?! …… 又是半盏茶,时间匆匆留不住。 金蝉子又为自己添了一杯新茶,低眉轻嗅间撤了那金色大字,“可记全了。” 是陈述,不是疑问。 雨歇硬着头皮点头道:“差不多……”才怪! 金蝉子眄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随手捏下一片探入亭中的竹叶,指尖一弹,碧绿的竹叶悠悠落在雨歇手中,“凝神聚气,默念法诀,将之变作白玉。” 这要求跟点石成金一样让人觉得神奇!如果不是她身在这光怪陆离妖孽横行的世界里,她非得用科学的理论来砸死这个满口胡言的家伙!尼玛竹叶怎么变白玉!给你一个枕头,去别处做梦吧! 可如今她就在这么一个神奇的世界,于是她只能仔细回想方才记得七零八落的口诀,非常努力地凝神聚气! 片刻之后…… 金蝉子的目光落在雨歇手心里至始至终都未曾发生过任何变化的竹叶上,“……你真的凝神聚气了?” 雨歇不是很确定地望了望天,哎……月亮真大啊!“真的……”吧? “再试一次。” 雨歇闭上眼:再次非常努力地凝神聚气!! 竹叶慢慢起了变化,在雨歇惊喜无比的目光之中,变作了一颗……沙子? 虽然几乎看不见,但是毕竟成功了不是么?! 金蝉子淡定地移开眼,冷冷地吩咐:“未能从一而终,再试。” 感觉有一盆冷水当头泼下,雨歇收拾心情:再一次非常努力地凝神聚气!!! 手心开始热了起来。雨歇心头一喜,又很快按捺下来,非常努力地凝神!顷刻之间,只觉得手上一重,雨歇整个人向前倾去。 白光一闪,金蝉子瞬间移出亭中,出现在雨歇身侧,及时揽住她的腰身,长臂一捞,接过雨歇变化出来的……巨石,打量许久,沉吟道:“这法诀念得不对,让你化白玉,你竟化了块顽石?” “……一时失误。” 金蝉子放开她的细腰,将那硕大无比奇形怪状的石头交到雨歇手中,“再试。” “……” 师叔,我要投诉你虐待珍稀动物! ------------ 第三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07-16 第三十七章 雨歇这辈子就是懈怠偷懒过来的,原本在玄虚之境时,绛仙老头从来舍不得逼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定也顶不住她一番撒娇卖萌,向来只有缴械投降的份。现在在花落轩,师傅一直很忙,阿玥为兄为师为友,有时候还兼顾保姆的角色,但毕竟再怎么样,他也不过是一个人,精力有限,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她督促她。她学法术全凭兴趣,对什么法术有兴趣就学什么,没兴趣的就干脆放在一边,即便学不会也不会太勉强,哪来被这么高强度地逼着训练过? 一时间真是百般不适应。 原本觉得熬过今天也就算了,结果莫名其妙的,又有了明天,后天……大后天。 等雨歇终于把这障眼法运用得烂熟,基本能随手捏来,变什么像什么时,已经是大半个月的时光过去了。 与往常相比,这效率实在是可以说高得惊人。雨歇揉着酸痛的腰身,暗暗地想,看来自己并不是废柴,只是太懒啊! 金蝉子白衣如雪,身影蹁跹,负手立在一棵开得正好的绣球花树边,嘴角勾着一抹上挑的笑意,欣赏着一身鹅黄衣衫,嫩绿长裙的雨歇探头探脑地走过来,神色不太自然地揉着自己的衣角,表情有那么点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师叔……”她的犹豫中带着点憧憬。 金蝉子低低地“嗯”了一声,直接揭穿她的来意:“今日个可是来挑战的?” 雨歇惊愕了一晌,好不容易才忍住去摸自己脸的冲动,有些囧囧地道:“……我有表现得有这么明显?” 金蝉子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心情颇好:“嘴角已经翘起来了。” 雨歇表情一僵,“……其实我还是很忐忑的。”也没有很开心的说。 但她今日个过来确实是来结业考试的。 昨日个她将这件事同阿玥说了一说,未料到阿玥竟然给她做了一身新衣服过来硬逼着她穿上,就为了祈一个好运。雨歇到现在还在发囧,她什么时候穿过这般……鲜嫩的衣服啊! 实在是太不符合她的风格了! 好运什么的,她倒是没有多大指望。但是对于自己的实力,雨歇还是很自信的。 废话!每天被逼着练习,能不熟练才有鬼吧!她当年学习腾云驾雾之术时兴趣正浓,可也没有这般努力地练过。足可见如今的她有多么的用功了。 雨歇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瞅着金蝉子,等着他像往日一般给她出试题。不料金蝉子却突然一挑眉,一哂道:“既然是来挑战的,便随意吧。” 老实说,被压迫惯了的人突然任由自己发挥,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不过不习惯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雨歇很快挺起胸膛,勾着一抹笑容,慢悠悠地走近金蝉子师叔,与他几乎贴身的时候她突然错开,折向他身边的那一树繁茂至极的绣球花的方向。未完全盛放的绣球花略带紫色或是青色,难掩青涩之意;而完全盛放的绣球花全是粉嫩含蓄的粉红色,花朵硕大无比,像是一个个成熟美丽抱膝而坐的粉衫姑娘。 一树缤纷。 雨歇踌躇了一瞬,摘下了一朵粉色的绣球花,捧在胸前,那绣球花开得极好,好似将一生的光彩全部盛放在了此刻。雨歇回身歪着脑袋看着金蝉子,一手拨弄着绣球花瓣,唇边洋溢着一抹藏不住的笑意。花树斑驳,将光影分割成无数碎片,倒营造出了雨歇有那么几分娴静温婉的假象。雨歇一挑眉,扬手一抛,轻唤道:“师叔,可接好了。” 绣球花在微凉的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无比地落进了金蝉子的怀中,好似用力过度,在那一刹那间花瓣解体,散成了千万片,带着温暖的粉色荧光,化作翩翩飞舞的粉蝶围绕在金蝉子周身。鲜花不仅仅是用来衬美人的,还可以衬男人。 男人修身立在飞舞的粉蝶间,与她面对面站在相望,一双深邃黑眸牢牢看着她,眼里涌动着看不懂的情绪。 此情此景,美不胜收。 雨歇不过是灵感突然才采用了这么个方式来完成结业的考试,不料自己都被这简单的法术给迷了双眼。 美色惑人,威力向来是无穷的。 她眨眨眼:“雨歇可要感谢师叔的蝴蝶簪子,如今也以蝴蝶相赠,还望师叔莫嫌莫弃才好呢。” 师叔他若是不嫌弃了,那么她也就圆满了。她打的就是这么个小算盘。 奈何金蝉子不言不语,只是似笑非笑地眄了她一眼,那眼里的寓意不言而喻。 雨歇顿时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好吧,师叔是在委婉的表达嫌弃么?! 雨歇略一抬手,原本还在翩翩飞舞的粉蝶突然停顿在了空中,时间好像在那一瞬间凝固住了。她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地拍了两下手掌,漫天粉蝶纷纷坠落在地,溅起一片淋漓的湿意,万点流光。雨歇一笑,打了个响指,蝶落之处突然疯狂长起一丛丛粉色的鲜花,瞬间将原本还空荡的地方挤了个满满当当。 一望无垠的花朵铺满地。 雨歇远目,喟叹,如此美景,也不过是幻术而已。 “师叔……”她收回目光,眨巴着雾煞煞水蒙蒙的双眼,牢牢地瞅着金蝉子,就差直接开口求饶了。 虽然说穿了不过是个小把戏,但是这样维持着还是挺耗心力的!师叔啊,你就让她过了吧。 她不断放射的哀怨目光终于有了成果,金蝉子在她殷切的期盼中终于开了金口:“嗯,尚可。” 雨歇很怨念,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虽然是个花架子,但是她实在是很努力了……居然只有尚可的评价?! 不过尚可算是过了的意思吧,所以在这幻术一方面,她也算是圆满了。雨歇自我安慰,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出师了! “很高兴?”他不知何时走近了她,习惯性地揉揉她的脑袋,带着说不出的亲昵的味道。 雨歇习惯成自然,很受用地眯起眼睛:“自然是极高兴的,我学成了幻术,也算多了一门技能。”虽然感觉没有特别大的用处,毕竟幻术这种东西完全是靠法力支撑起来的。像金蝉子这样的高手,那蝴蝶簪子基本上已经成了实物;可换作她要支撑起这么庞大的幻术,恐怕得耗去不少妖力,到最后也不过换来几个时辰的假象。 但是……但是…… 但是她终于不用再起早贪黑地练习了有木有?! 雨歇双手握拳,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呢。 “高兴便好。”他改拍她的脑袋,“今日便不用练习了,许你休息一日。” “那真是太……”雨歇先是开心,很快就反应出不对劲的地方来。“休息一日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你以为的意思。” 雨歇顿时瞪大眼:“我明天还要继续练习这法术?” “否则雨歇以为呢?”金蝉子一顿,好笑道:“莫不是雨歇觉得今日之后你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偷懒了?” 雨歇捂脸。 不好意思,她还真是这么以为的! “可是……”雨歇艰难地组织语言,苦着一张脸,分外不愉快,“可是你不是说我的幻术尚可么?难道尚可还不够?还要继续练习下去?那要练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才可以?” “雨歇,你这种随便敷衍的态度可要不得。”金蝉子收回手掌,负手而立,“你若是身为凡人女子,便是如此懈怠过活也并无不可。但既身为妖族,那便得端正态度,才能够在这样的世上好好地活下去。精益求精自然是好的,但本座也不愿你执着于此。可是……”他笑着瞥了一眼垂头做认错状的雨歇,“你这般模样可不成。” 雨歇弱弱地举起手:“师叔我错了!” 他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认错倒是快,可不知会不会悔改” 雨歇小吓了一跳,蹭蹭蹭倒退了两步,捂住自己的脸惊讶地道:“你、你怎么知道?”她还真就是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的属性! 他笑意更深,眼里闪过掌控的了然,又点了点她的鼻尖,“果真是这么想的。” 雨歇:“……”嘤嘤嘤嘤,师叔你坑人!“我改!我是认真的,师叔说的我都懂,我会记住的。” 金蝉子道:“那好,今日休息过后,明日重新开始练习吧。” 雨歇:“练?……练什么?障眼法我不是过了么?” 金蝉子挑眉一笑:“自然是练别的。” “别的?” 金蝉子一本正经地安慰她:“你能学的还少么?不必担心。” 雨歇一脸疑惑,左看看右看看。 师叔,你这是在打趣她么? 不管是不是打趣,但这确实是实话,她能学的实在是太多了。 而在这一日的悠闲之后,雨歇也正式开始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她原本以为不过是天天早起学个法术罢了,等到那一日才知道,她学的根本不只是法术,还有她引以为傲的体术!可是即便是她再引以为傲的体术也经不起金蝉子这般折腾!这绝对是体力活加技术活! 偏偏她这个师叔还不满意,继续挑三拣四,“你这腾云术是怎么回事?怎么练成这般?这跌跌撞撞的是想拆了本座这地方?” “啊……抱歉抱歉。”那明明是她家师傅的地盘,师叔你只是暂住的! “你这体术……身体太弱了!不过区区五个时辰竟然力竭了?” “喔……抱歉抱歉。”师叔你也知道是五个时辰啊!被这只需要灵力补充不会感到疲惫的傀儡连续操练五个时辰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正常妖怪都会受不住的吧?! “法诀又念错了,你不是说已经记住了?” “嗯……抱歉抱歉。”本来就记得不牢,一时紧张弄错了也是很正常的吧! “火克木,你是怎会想到用水灌这藤木的?” “哎……一时紧张,失误失误,真是抱歉啊。”这还真的是失误! “力道不够,再来。” 雨歇:努力再来! “你这真是驭水之术?” “……应该是吧。”雨歇望天,“可能是我的基础不够好。我还是回去先将基础夯实了再来吧。” 金蝉子一笑,风华绝代:“确定不是去偷懒?” 雨歇:“……”够了喔!这简直就是在侮辱她的人品! “你那性子非得逼着方成,若是无人在后头督促你,惰性日久天长,保不准日后便成了废物。” 雨歇:“……” 师叔,她怎么不知道,原来您老人家竟然是个毒舌! 有一日,她终于忍无可忍地试探道:“师叔,您不忙么?” 金蝉子回眸,慢慢地笑起来:“雨歇希望本座忙?” “额……我以为师叔这样尊贵的人应当日理万机。”而不是这样无所事事整日里想着办法操练她啊!这种身份尊贵的人不应该很忙么?为什么她觉得他是那样的闲?闲到除了折腾她外都找不到事情做了呢?! 尊贵?日理万机? 金蝉子点头,“你说的对,本座最近确实是太清闲了。” 雨歇的笑意还没来得及绽放出来,便听到金蝉子冷冷地打击她:“明日开始,练习加倍。” 雨歇:“……”你是坏人坏人坏人! …… 即便雨歇内心里怎么吐槽,她还是过起了狗一样的生活。 并且这生活持续了整整一整年的时间。 此时的雨歇只能手腕一翻,抹掉一脸的辛酸泪,太悲惨了!太悲惨了有木有! 很多年后雨歇再回想起这一段时光,还是觉得惆怅。她这人生中最充实的一年,每天都惨无人道地被操练……操练……操练……累得连尾巴尖都摆不起来,到最后连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了。虽然疲惫,但也不觉得人生虚度,时光虚耗。 时光就这么紧锣密鼓地过去了。 整一年后。 雨歇提着半年前凝练出来的无患刀,飞身而起,利落无比地斩断一堆缠绕纠结的藤蔓,无患刀银光乍起,锐利得惊人。雨歇不急不缓落在地上,长靴踩着满地狼藉,满意一笑。右手两指擦过薄薄的刀锋,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冰冷。无患与她血脉相通,感受到了她的兴奋,刀身嗡嗡地震动起来。 金蝉子惬意地踱步过来,所过之处,地上破碎纠缠的藤蔓消失在原地,露出草色青青的地面。方才战斗的痕迹以他为中心,寸寸消失,终化无痕。 “还不错。”他不吝夸奖,摸了摸她的脑袋。 雨歇得意昂起下巴,将无患抱在胸前,无意识地屈指敲了敲刀身,无患发出一阵鸣动。 “这一整年下来,你的进步不小。”金蝉子眯起黑眸。 雨歇更加得意了。 他毫不犹豫地在她最开心的时候打击她:“不过基础不牢,便是进步,也是有限。” 雨歇垮下脸,无所谓地撇撇嘴:“……” 果然说一句藏一句的家伙从来没有好话!她都习惯了!这位师叔就从来没有要真心夸奖她。 金蝉子早就看穿她的想法,也不介意她的吐槽,自顾吩咐道:“三日之后,便去妖界试炼吧。” 雨歇惊愕地瞪着他:“什么?”我没听错吧? 金蝉子不急不缓,慢悠悠地说道:“光有法术从来不够,实战才最为重要。本座给你一个机会,你便出去长长见识,看一看以你如今的实力究竟能够做到怎样的程度。” 别的不说,但这确实是个诱惑。 哪怕她性子再怎么宅,对外界也不是毫无向往的。她想去外面看看,不贪恋,不忘返,但至少要去看看才成。繁华过后的平淡往往比从一而终的平凡更让人心动。何况她还是一个妖怪,这世上又有哪个妖怪没有妖性?有哪个妖怪不追求实力不想要强大? 她是懒,但是不蠢。 她的懒惰是建立在绝对安全的基础上的,以她一年前的能力,即便是失了师傅的庇护,在大多数人面前,想要保命还是可以的,至于那少部分,这不是还有师傅在前面顶着么! 雨歇对此还有些顾虑:“我去妖界,那师傅……”会不会不同意? “你家师傅自然是同意的,本座只是在问你的意愿。你若愿意,三日之后便出发;你若不愿,本座也不会勉强。” 雨歇听到师傅同意这个消息时,先是有些诧异。转念一想,也就明白过来了。师傅一向忙,如今有金蝉子为她保驾护航,他恐怕是更加放心了吧。她慢慢吁了一口气,师傅既然同意,那她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她笑着打趣:“师叔把我放去妖界,不担心雨歇不谙世事,被算计了去?” “只有人才会算计,妖从来都是凭借实力。你若是有了绝对强横的实力,便不用去怕别人算计。” 雨歇点头,这个道理她也是懂的。这世上最狡猾的是人,最呆蠢的是妖。因为人是最弱的,除了让自己变得狡猾起来,根本就无法凭着自己的爪牙保住自己的安全。任何东西,哪怕是一条金鱼化的小妖,甚至哪怕是一只鬼魂,都能杀死一个人。而妖不属于六界,不在天道管辖之中,自成一派。神魔的矛盾摆在那里,仙界岌岌可危,根本没有人会去关注妖族的兴盛衰亡。妖族没有制度,没有道德的约束,便凭借着最野蛮最率真的方式存活。实力在这野蛮的地方成了重中之重,而勾心斗角的这一套却派不上多大的用处。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狡猾,也并不是所有的妖都是呆蠢的就是了。 金蝉子又道,点漆一般的眼里渗出丝丝的笑意:“何况,雨歇真是不谙世事之人?” 雨歇顿时鼓起脸颊。哎哎……师叔你什么意思呢!别以为她听不出来这是在嘲笑她! ------------ 第三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3-07-18 第三十八章 日子又这么过了三天。雨歇的生活还是一切照常,该吃吃,该睡睡,偶尔还记得担在自己肩头那莫明其妙的责任,会去看一看岑碧青那小鬼,不过也就是看看他死了没有而已,便是真见到了也就嘱咐那么几句,偶尔兴致来了还指点一下——不过她的兴致不多就是了。 端的是没心没肺。 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岑碧青被照料得很好,看起来已经摆脱了失去母亲的阴影……虽然她从来没看出他有陷进这个阴影里去过!雨歇跟他也就是托付与被托付的关系,仅有的也不过是睡过一觉的情谊——跟她睡过的人委实不少!之后她被金蝉子操练得不死不活,开始了水深火热的生活,哪里还有那个闲心想起他,关系自然不会亲厚到哪里去。当然,就算没有金蝉子在,她跟这小鬼的关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对这个小个头的小孩子完全无爱,总觉得太过柔弱,只要她一不小心就会把他们捏死。 好吧,这是歧视! 西风,就更不必说了,那家伙就不是一个适合在社会群体中生存的!孤僻!阴沉!毒舌!随便揪出哪一点都能让人敬而远之。岑碧青与他也就是个点头之交……可惜,西风倒是没有和岑碧青摆谱,是以两人之间虽然不能算是太愉快,倒也算是融洽。 雨歇托着下巴表示很怨念,西风居然还能跟阿玥以外的人相处融洽!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莫非西风他不是无差别针对?只是针对她一个人?难道是因为岑碧青比她漂亮?难道她脸上就写着我是好脾气的妖怪这几个字?难道…… 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么遗憾呢?! 总而言之,整个花落轩,也就阿玥和岑碧青相处起来最和谐。 ——嗯,阿玥和谁在一起都和谐。 金蝉子在这几日里给她专门训练了一下格斗的技巧,这个是雨歇的强项,所有弱项里最强大的一项。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是得说明一下,她的原形本来就是力量型的,很强大的那一种!作为一只雌性,原形很强大实在是一件令人“敬畏”的事情呢。不过雨歇倒是不在意——当然一开始也是接受不能过的,那是在她刚附上这具身体,原本人类的本性还没有完全泯灭掉的头一个百年。而现在,只能说她完全从内心底处接受了自己是一套蛇妖的事实,并且也觉得这么个事实并不是那么纠结的。说起来,她的人类本性泯灭的速度……还真是有点快。 原形强大就代表她若是遇到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时逃出生天的可能性比原形弱小的同志们的可能性要高出很多很多。就比如一只花妖要是不幸被打回原形,那几本就可以等死了——不排除对手是个怜花惜玉爱花如狂的狂热恋物癖患者,在看到那美丽不可方物的原形之后挪不动脚而放弃了下狠手的决定!至于雨歇自己,她若是一不小心被打回原形,让人怜香惜玉那是完美没可能的事情了,但是好赖她凭借着自己强壮无比的蛇形还有一拼之力。就算最后还是逃不掉一个死字,但是对手也绝对讨不到一个好! 这就是差别! 是以在原本的想法中,便是这练习量增大了不止一点点,她也不会觉得太过吃力,总之还是能够应付得过来就是了。 事实证明,她太纯洁太天真了。 那三天的魔鬼训练真的是有够恐怖,与其相比,那十八铜人阵什么的真的是弱爆了!像她的那种状况,只能说是被群殴!每一次当她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的时候,金蝉子就会跌破她的眼球,刷新下限,一次又一次让她猝不及防!以至于每次她都自信满满地去,满身狼狈地回。总共不过三日,她的伤却是一天比一天还要重。还好她找到了治疗的法术,虽然不能说是万能,但是加快小伤口的愈合那是足够了的。 如果不是是师叔提出要她去妖界试炼的话,她恐怕都要以为他是故意让她受伤然后拖延去妖界的时间了。 雨歇黑暗地揣测,这师叔其实对她有意见吧?她怎么觉得这是故意在耍她的呢?不就是个训练,用得着这么大的阵法? 阿玥可说了,那种程度的阵法用来对抗外敌时做防御都足够了啊! 师叔,你该有多恨她啊! …… 雨歇虽然侥幸活着,但也是遍体鳞伤,连脸上都有些擦伤!本来就长得不是太好看了!要是把她的脸毁了的话,她就是拼了命也得宰了这罪魁祸首!事实上,她是这么做了,只不过代价颇大。她可怜巴巴地坐在亭子外边的台阶上,用所剩不多的法术一处一处慢吞吞地疗伤,时不时用一种非常怨恨的目光扫向在亭中悠哉喝茶的金蝉子。心里十分恶毒地念着,最好噎死你!噎不死你也要呛死你! 金蝉子接收到了雨歇充满猥琐意味的目光,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怎么,有意见?” 瞧吧,师叔果然很恨她! 这一年下来,原本他还会装作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现在却已经连解释都懒得给她了。 雨歇鼓着一张脸,低下头,没好气地道:“雨歇不敢!” 不敢? 既然不敢,这冲得像牛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金蝉子哑然一笑,看来确实是有意见,且这意见还不小。他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雨歇杵在原地不动弹,揉着自己的膝盖,头也不抬一下,“师叔,我伤口痛,动不了。” 金蝉子缓缓地勾起嘴唇,是动不了还是不想动? 没想到居然还学会了使小性子…… 不过,这样也不错。 金蝉子略一挑眉:“真不过来?” 沉默>_<!! 不带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吓人的! 雨歇泪流满面,非常没节操地哆嗦了一下,原本那股怨气顿时消散了个没影,开始偏向于好好听话绝不反抗了。没办法,谁叫人家的实力确实是比她强呢!估计她这一辈子再怎么努力修炼也修炼不到那种逆天的地步。在这短短的一年之中,雨歇已经有了这么个让人气闷又不得不服气的自觉! 怪不得谁都不敢惹他!怪不得连那个嚣张无比的曼陀罗花也忌惮他!怪不得连师傅都对他…… 这根本就不只是他顶了一个尊贵又敏感的身份的原因,若他没有绝对的实力,越是尊贵的身份只能给他惹来越多的麻烦,因此让他送了命也难说。尤其是这么一位爱到处游荡,连窝都不扎在雷音寺的庇护之下,反而还另寻一处宝地的人……这不典型的找死么? 无奈人家到现在为止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还让大家都对他敬而远之,却又拒绝不得。 雨歇原先不明白,现在却是知道了。 这种随便动动手指就结出实力强悍的大阵法的能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把这种可怕的阵法加诸在她身上,美其名曰锻炼她的应变能力的情况是怎么一回事?!! 尼玛太伤不起了! 承认吧,相比之下,她实在是弱爆了。 佛界独居于西牛贺州,从不搀和凡俗之事。难道说,其实他们的实力已经到了这样一个几乎可以说是恐怖的地步了么? 魔族她如今也见过了,花羽那家伙虽不算顶级的高手,但是捏死她还是可以的——并且相当容易! 神族向来跟魔族敌对,并且还多次占了上风……所以说,神族也是可怕的种族。 而在妖族中已经算个小高手的她足以代表妖的总体水平了。于是说——这让他们怎么活?! 雨歇表示很销魂。 “还不过来,是想要本座亲自来请你?” 想入非非被打断,雨歇打了一个寒战,连忙连滚带爬地挨过去,停在离他一米左右的距离,半垂着头,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缩成一团按着受伤的腿可怜兮兮地瞅着他:“师叔……我受伤了。”心里哀嚎,尼玛她是真的受伤了受伤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她方才那般仓促,这膝盖还要不要了?! “本座知道。” 手蓦然被拉住,雨歇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觉得手上力道一重,眼前一花,整个人都被拉得向前倾倒,雨歇低低地尖叫一声,直接掉进了金蝉子略带凉意的怀抱之中。她挣扎着用手撑着直起上身,抬眸,恰好看进金蝉子碧波微澜的眼里,点漆黑眸里浮起层层涟漪,如和煦暖风抚过静好的湖面。这浅浅的一瞥真能让人的身心都融化了去。他微垂下头颅,视线与她平齐,眼里的温度让她觉得有些发晕。 雨歇一瞬闪神之后,顿觉尴尬无比,慌乱地移开视线,不敢再与他对视。不知怎么的,心里升起了一种怪异又害怕的感觉,这种眼神……这种眼神真是令人不安呢!她又是一哆嗦,更加抗拒地挣扎起来,“师叔,放开我!”又觉得这话重了些,便又补上一句,“我没事了啊!” 她已经抬起了上身,只差一步便可以脱离,却在那最后一步硬生生地被按住肩膀压了回去。 雨歇惊愕地瞪大眼睛,惊恐无状,心乱如麻。 金蝉子淡然如水,面上表情毫无波动,只是那眼里的和煦春风统统消散了个干净,又化作了古潭无澜般的平静死寂,让雨歇不禁怀疑方才那醉人又触目惊心的一幕究竟是不是她臆想出来的错觉——金蝉子怎么可能会露出那种堪称……柔软的表情呢?! “腿不想要了?” 一句话,雨歇瞬间老实。她的腿可是由尾巴化成的,腿不要没关系,她还有尾巴,再不济,顶多以后可以彻底过上偷懒的生活,直接躺着不动弹,倒能变相地圆了她宅上一生的伟大梦想!可要是尾巴坏了……那她还是个完整的妖怪么?!其实不完整也没关系,但她杀伤力最大的武器就是她的尾巴,若失了这个助力,无疑日后就会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这怎么可以! 金蝉子虽然没有放开她,但这声音和表情堪称冰冷了,连这怀中的温度都褪去了不少。 雨歇想,果然是自己白日做梦了。 可是,“师叔……”她弱弱地举起手指表示,“这亭子里有四张凳子呢。”所以,可不可以放开她?虽然你可以不把她当雌性,但是她真的是雌性!男女有别知不知道?!因为摄于这位师叔强悍无比的实力与威压,她已经被欺负到死都没敢吭一声,生怕会得罪了这了不得的。也因为他是佛界中人不在乎世俗的那一套,她也将自己的标准放低了许多,无声地纵容了他许多亲昵的动作。 但是现在这个样子,真的过分了! 不是有些过分,是很过分! 原本她可以告诉自己他的那些亲昵的举动是一个长辈对待后辈时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喜爱,她还能受得;可现在……有哪个长辈会对自己的后辈做出这种举动的——以她的大龄为前提!哪怕他对她其实根本就没那个意思,但她心里就觉得不舒服。这大概就是遥远的上辈子残留的人类心态在作祟吧。 “本座有眼睛。” 雨歇鼓起脸,有眼睛没自觉啊! “你这腿伤到筋骨了,若不及时医治,日后怕是会留下病根。”这话说的端的是云淡风轻。 雨歇下意识反驳:“我没觉得疼!刚才走起来也很顺利。” 他也不驳斥,将她扶起来靠在他的胸膛上,一手板正她的身子,抬起她的腿,两指毫不客气地揪起她的一块肉,“疼么?” 这动作太过强势,也太过行云流水,都不带一点停顿的。雨歇根本就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得眼睁睁地这么呆看着。等看到这师叔做完这一切,她还有些微微的怔愣,牙疼地盯着那几乎已经被一百八十度转弯的肉。莫名其妙的地浮起一个念头——师叔你真狠心啊!这不会又是趁机报复吧! 两秒之后,她才慢半拍地意识到事情大概大条了,各种后怕的感觉一涌而来,哆哆嗦嗦地抓紧金蝉子的衣襟,苦着一张脸,几乎快要哭出来:“师叔,我没……没感觉。”嗷嗷嗷!这么狠的动作,她竟然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难怪一点都不疼!这是彻底失去知觉了啊!——她还真猛,拖着一条短腿都能跑这么快,这世界已经挡不住她了。 雨歇很紧张,用手不断揉着自己的短腿,这下她是真的没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可怜巴巴地抬头望着金蝉子形状美好的下巴,“师叔,我的腿……没事吧?”早知道腿会折,她方才就不用那招横扫千军了!这下好了,千军扫是扫干净了,她的腿也跟着残了。 可是…… 雨歇黑着一张脸,方才在阵中那种状况,她逃又逃不得,要真是一个一个打的话,只有被车轮的下场!她能不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么?!她能不么?! 兜来兜去,其实还是要怪这个师叔! “可是在怨怪本座?” 雨歇惊醒,终于学了一回聪明。这师叔真的太毒,每次都趁着她刚回神的那一时间问话,这不摆明了欺负她么?!她急忙捂住嘴巴,阻止那差点脱口而出的傻话,讪笑道:“师叔想多了,雨歇自然知道师叔是为了我好,怎么会这般不识好歹怨怪师叔呢。” “说得倒是好听。”金蝉子斜眉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太凶狠了,那副样子,是想将本座吃了?” 凶——狠?! 用这么一个凶狠的词来形容一位纯洁的姑娘,实在是太失礼了太失礼了! 雨歇勉强忍住按上眼角的冲动,木着一张脸——真的有这么明显?“师叔说笑吧,雨歇怎么会想吃了师叔呢。”师叔,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啊!先不说她吃不吃得到,就算她真的有幸吃了这位师叔,估计也会塞牙外加消化不良吧!吃美好的食物是一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但是积食了就让人不痛快了。 他直接敛了笑意,蹙着眉道:“本座是认真的。” 雨歇有些怯怯地低下头去:“……”老实说,金蝉子师叔这张面孔棱角分明,笑起来时春暖花开,让人心向往之;不笑的时候那气势就出来了,还真是挺能吓唬人的。都被戳穿到这个地步了,她还能说什么? 秉持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雨歇呵呵傻笑,使劲往外头挪了挪屁股,想要拉开点着让人无所遁形的距离——只是收效甚微就是了。废话!她就这么被抱着,就算是再怎么挪,又能挪到哪里去?!“师叔,我的腿?”请不要再说这些无用的废话了可以么?重点是她的腿啊她的腿!她这可怜的腿被这么干晾着很悲惨啊! 他瞥了她一眼:“想要本座帮忙?” 雨歇低头垂泪:“想!” 金蝉子轻轻“嗯”了一声,“日后记得听话一些。雨歇这般怨怪本座,本座很伤心。” 雨歇满脸黑线,师叔啊,你哪里有一点伤心的样子啊!这厮怎么竟然跟狐狸学了呢?狐狸讲出这样的话只会让她觉得欠揍,金蝉子讲出这样的话,就感觉像是在讲冷笑话,无由地让她全身发冷。心里万般想法飘过,雨歇嘴上却乖顺得不能再乖顺,糯糯地应承道:“……是,师叔。” 他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口是心非,心里指不定怎么在骂本座吧。” 雨歇先是被这动作惊了一惊,下意识警惕地去抱头,马上又被这番话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心里又是一惊,怎么每次都被看出来?她真有表现得那么明显么?明明她一直觉得掩饰得挺好的!不过眼下可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雨歇连忙解释以示诚心:“……冤枉啊冤枉,师叔我没有!”师叔你这个啰嗦无比的大妈!果然,风华绝代什么的根本就是假象!你骨子里就是个恶劣腹黑的大妈! 金蝉子斜眉上挑,露出了一抹令人目眩的笑意:“本座,不信。” 雨歇:“……”好吧,那我就不解释了! ------------ 第三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3-07-19 第三十九章 这师叔其实还算是有点良心,总算没有放任她的腿就这样废掉,关键时刻还是发了一把良心将它治好了,还顺手将她这三天来积累的大伤小伤统统给抚平了。 雨歇表示很诧异,他可是袖手旁观了那么多天,她根本就没想过他会管这种小事。 金蝉子淡淡地瞥她一眼,对她惊讶到入骨的眼神不以为意:“你以为,本座会让你以这般模样入妖界?” 这语气里的嫌弃是怎么一回事?! 雨歇:“……”这个师叔实在是太不讨喜了! 当天晚上雨歇一身轻松回了自家院子,精力充沛到她都想找个人来揍一顿。她也没进屋子里去休息,直接坐在杏花树上等着。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瞧见阿玥过来,反倒等来了一个傀儡仆从,转达阿玥的意思,要两个时辰后才能过来。雨歇望天,现在天色还早,但是两个时辰后也是入夜的时间了。以往那个时间点,她早就上床睡死过去了。 不过阿玥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雨歇抬头看了看天色尚早,现在这么耗着也不是个法子,便想着找个人去骚扰一把。思来想去之后,跳下树径自跑向岑碧青的院子。 不像雨歇的院子里有一棵诡异的杏花树,岑碧青的院子不是很大,但却空旷得可以。一口古井,三墙女藤,角落里栽了些极易养活的凤仙花。小屋不大,檐柱上朱红斑驳,沾染了浓重的岁月痕迹,整个感觉故意森森。 雨歇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看岑碧青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一踏进这里就忍不住屏息静气,都不敢说一句重话,只感觉时光在这门内凝滞住不再流转。她还诧异阿玥怎么会给他选了个这样子的院子,后来一问才知这是他自己选的,原先的院子虽不算华美,但也干净利落,奈何这小家伙眼界独特,愣是看不上眼,反而扒住这破旧小院不肯走了。 雨歇回去后想了许久才想起那骆璃说过,跟龙神分开之后,她就一人带着孩子独居在人间江南,烟雨蒙蒙之地,她在西湖边置办了一处宅子,并不是很大,母子两人平日里就住在那处,也不算招眼。雨歇若有所悟,大概他以前住的那宅子跟这小院有些共通之处吧。 时日久了,雨歇对岑小童子其实有了一些很大的改观。这娃生得好,还聪明,学习起法术根本就不废力气,基本过目不忘一遍通过。雨歇虽然怨念,她讨厌聪明人!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小孩子让人省心。也幸好他省心,若是个不省心的,以她那副臭脾气保不准将他丢出去喂妖怪了。 也因此,她虽然还是不喜欢小孩子,但是倒也学会以平等的眼光去看待他……他事事都做得不比她一个成年妖怪差,若不是这七年多岁的差距摆在那里,恐怕这岑小童子是要比她强的角色。雨歇又是吃味又是欣慰,在这种纠结的情绪下,渐渐的,就把他当作了自己人。 这绝对是一项巨大的进步,没瞧见雨歇到现在还没有学会用平等的眼光去看待西风么? 岑碧青坐在门外台阶上,静静地望着那丛凤仙花。 雨歇侧目,这小家伙来这里的一年时光里,倒是有不少的变化,便是她成日里看着,也能看出这其中的改变来。他的个子也抽长了不少,与雨歇站在一起,可以到她的腰上胸下的位置了。四肢像是雨后的春笋抽了出来,细细长长有着少年郎独特的味道;脸上的婴儿肥也去了一些,眉眼慢慢长开,虽然还是青涩,但总算有那么点味道了……当然,看起来没有初来时那般可爱。 雨歇忍不住捂眼,这家伙,怎么越长越妖孽!这张情妇一般的脸是为了哪般?按着这个趋势长下去,雨歇实在是很难想象出他最终长成定型了究竟会是个怎么祸国殃民的样子?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这般纯洁的姑娘身边多的是一些纯洁高雅的人,这般妖孽的委实不多。 他算第一个。 如果不是她当初嘴欠对骆璃说了一句,“你家小女娃长得不错么!”并且得到了更正,恐怕她到现在都没办法分辨出这娃究竟是男是女。老实说,他的五官虽然极其精致得像是假的,但是胜在很立体,并不是那种软趴趴的显得女气的感觉,感觉跟曼陀罗那骚包完全不一样,只是这眉里眼底的魅意横生……到底算是怎么是怎么一回事? 他娘是鲤鱼,他爹是龙神,怎么这儿子却是个狐狸精的长相? 雨歇现在如是想。只不过在不久的将来,在她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作真正的狐狸精之后,她才终于懂得,便是狐狸精恐怕也长不出岑小童子这样的面相来! 红颜祸水! 雨歇抱臂嗟叹,已经预见了他不远的未来,若是没有绝对强悍的实力,必然不会平稳一生。 “姑姑,有事?”他抬起长长的眉睫,神色有些冷淡,但并不算疏离,尖尖的眉尾微微扬起,带着丝丝点点的暖意——虽然并不多。从这个角度看去,整张脸艳丽得惊心动魄触目惊心。 雨歇勉强忍住移开眼的冲动,美男她见多了,就连那最讨人厌的西风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但是美到近妖的娃娃,实在不多。她一手叉腰,为自己增长了些气势来,被金蝉子压抑了许久的御姐风范终于爆发出来:“怎么,没事不能来找你?”承认吧,她就是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超级没种又没品的蛇妖。 岑碧青沉默:“……” 雨歇于是搓搓手,瞬间猥琐化。怎么办?这个面无表情的样子真的是一不小心戳中了她的萌点,好像蹂躏他啊! “明天我要去妖界了。”雨歇摊摊手,挨着他坐下,“来跟你告个别。” 他面无表情地点头,带着点冷艳的意味:“我知道了。” 雨歇双手环胸,“你没点表示么?毕竟我这么一去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万一回来的时候你都已经长大娶亲生娃了,你说怎么办?嗷嗷嗷……” 你就抽吧! 他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走好。” 雨歇顿生哀怨的情怀:“……真是太没诚意了!”一只爪子控制不住地从衣袖底下探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按上他的脑袋,一阵乱搓,顷刻之间便将他那一头柔顺的头发给揉乱了个彻底。“老娘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她啧啧喟叹,“发质不错!手感甚好!以后你去了人间要是混不下去,还可以剪了卖钱,凭这上好的材质指不定能卖上一笔小钱来花花。” 岑碧青忍无可忍:“……放手!” 雨歇做出一副夸张的惊讶状:“哎呦哎呦,这是生气了么?表情好丰富,真是好可爱啊!瞧你平日里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实在太没劲了,小孩子就该是这样啊!”继续努力揉! “放手!”听着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不舒服么?我觉得挺好的呀。”雨歇作出一副纳闷的样子,心里暗笑,一直都是她被人家当个包子一样的揉,偏偏还不能反抗,如今总算是找到一个比她更包子的包子了!她不揉个彻底怎么可以,以后想起都会觉得太对不起自己啊!“哎,你这什么头发,竟然揉不乱!这不科学啊不科学!”继续努力使劲揉! …… 与岑碧青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交代完之后,雨歇不甚满意地瞅着他那头依旧没有丝毫凌乱的头发,各种可惜。本想继续与他谈一会心,奈何人家不欢迎,于是直接被扫地出门。雨歇暗骂这小子过河拆桥没良心,还是收起了狼外婆的大尾巴,乖乖往回走。 本想回去自家院子等着阿玥的,结果走到半路又忍不住折了个弯,转去了师傅的院子。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师傅了。事实就是,自从他将她托付给这个师叔以后,他连每隔一段时间的一次的见面都省掉了,一天到晚一年到头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整日都是不见人影的。平常想要见到他就很难,如今他不主动出现,再想见他,那就是难上加难。 所谓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大概就是指自家师傅这种的。 雨歇:“哎!!” 师傅很忙……真的很忙。 雨歇有些怨念,这怨念平日里还真看不出来,但是当金蝉子说要带她去妖界而且她的师傅同意了时,好像一不小心就爆发出来了。她之所以答应得那般爽脆,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想去,还是因为师傅的毫不在意。虽然这样说自家师傅有那么点不太好,但是他确实不是一个很负责任的师傅。或许是负责任的,只是没有负在徒弟身上而已。 雨歇扒拉着手指,如果他不同意的话,作为一个乖巧的徒弟,是绝对不会去妖界试炼的。可惜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同意了,并且连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 不知怎么的,她有一种被卖了的感觉。这让她有那么一点矫情的不舒服。 不管怎么样,她明天就要走了。 此去经年,妖怪的岁月本来就不值钱,再回来时也不知今夕是何年了?是以虽然心里还有两分怨怪,但是还是决定来见见他,也算是一个告别。她再大的怨言也不会当着师傅的面说出来,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一个乖巧的弟子,虽然时时闯祸,但那也是出于无奈。 雨歇模模糊糊有种感觉,潇若对于她而言是不同的,不仅仅是一个师傅,还是她出了玄虚之境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这当然不是什么雏鸟的情节,她是蛇,没有那种逮谁谁是妈的情怀。雨歇想,约莫是绛仙老头将她托付给了这个人,她信任绛仙老头,以至于她愿意把所剩不多的信任给他。 一开始相处时,她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的味道,不敢轻易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可在这试探之外,她又下意识地想要讨好他,这几乎成了她的一种反射。毕竟她孤身一人被带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唯一一个认识的人却是那么的陌生,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她既不敢完全的靠近他,又不敢完全的远离他。这估摸就是一种寄人篱下者的基本心态,习惯性地戴着讨人喜欢的伪善面具过活。 后来的后来,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是真的全心全意要保护她的。 可是怎么办?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那种相处的方式了。虽不再是小心翼翼,生怕一步错,步步错那般担惊受怕寝食难安,但是却也将自己的本性下意识地压制了下来,只敢将自己听话乖顺的一面展现给他看。 这大概是一种病态的心理,雨歇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类似于少女的情怀,但是它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她发现自己改不过来。 不得不说,这挺矫情的。 自我嫌弃中…… 不管怎么矫情,她此时此刻倒是真的想要快点见到师傅,在临走之前继续矫情一把。 让她无比失望的是,他不在。 雨歇站在他的院门口,望着隐在竹林深处黑漆漆寂静寥无人声的屋子,只觉得一股无力感从脚底油然而生。为什么……总是不在呢?甚至连她将要离开时,他还是不在?他明明知道她要离开了不是么?真的有什么事情是那么重要那么脱不开身的么? 站了许久,也看了许久,雨歇终于还是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一步一步转身离开——算了,伤感什么的,实在是不适合她这只妖怪。她还是继续没心没肺比较好啊!师傅不在,那就不在吧!反正她又不是一去不回来了!要见面,机会总是有的。 只是师傅实在是太没诚信了……他说过会陪她去人间走一遭,不知还记得么?不知,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还记得?不知……还要等到哪年哪月了呢? 真是,遗憾呢。她其实真的挺像跟师傅去人间看一看的,可惜短时间内估摸着是难以实现这个愿望了。 渐行渐远,竹屋小院彻底隐在一片繁茂苍翠之中。 在她身后,一道白色身影从林荫深处缓缓踏出,望着她远去的方向,立了良久,神色晦暗,看不分明。 雨歇回到自家院子时,阿玥已经等在那里了。雨歇欢喜地蹦跶上去,“阿玥,久等了。” 阿玥迎上来,“没有久等,我们也是刚到。” 雨歇一怔:“我们?” 阿玥往侧边错开身,雨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看到站在杏花树影子下的西风,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这么一动不动地隐在这林荫底下,还真是难以分辨出来。 雨歇迟疑的目光扫向阿玥,面上尚算淡定,心里已经抓狂。他怎么会来这里?!难不成她都要离开了,他都忍不住这一时半刻要来刺她两句?雨歇握拳,他要真敢在这个时候触她霉头,她下手揍他时一定不会留情的!她发誓! “雨歇,”阿玥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放低声音说道:“这回试炼也不知你几时能回来,相见不知期?你……以往的误会,不妨今日都让它烟消云散了,可好?” 雨歇差点泪奔,他们之间完全没有误会啊!而且这些个破事,说了那么多年都没有说清楚,要想在这短短一个晚上说清楚,你觉得可能么? ——反正她觉得是不可能的。 更重要的是,雨歇瞥了一眼那作石雕状的西风,这家伙真的确定是来跟她冰释前嫌而不是来找茬的?这种“我是大爷我怕谁”的态度是怎么一回事啊?这不摆明了欠揍的么?! 她这样想着,西风还真的动弹了。确切说,他是过来了,而且还是杀气腾腾地过来了! 雨歇几乎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这货想要干嘛?! 他走到了雨歇的面前,雨歇才发现不知何时起,他的个子竟然已经那么高了?还是原来就这么高?她记不清了……如今的她需要仰视他。她很不甘心,但这是事实,他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了。雨歇犹豫地想着是不是该化出蛇尾巴来撑一撑场子? 他突然伸出一只手。 雨歇大惊失色,看了一眼挡在前边的,估计这个时候如果她发出攻击的话容易误伤,一番权衡之后,她做出了选择,打算往后退两步。 手在底下被握住,西风默默地朝她摇了摇头,眼里带着恳求。 雨歇:“……”不带这样的啊! 心里虽然觉得别扭,她还是选择了顺着阿玥的意思,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死死地盯着他。那架势翻译出来就是一旦发现他有什么异动,她就会毫不客气地先发制人,一巴掌拍死他! 西风的神色很不对劲,那模样,看起来比她还要别扭。好像正在进行一场心理大战,那拢在衣袖里的手也是伸到一半便停在半空之中不上不下不动弹了。 雨歇牢牢地盯着那只手。 良久,在他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紫之后,他将手伸到雨歇的面前,手心向上摊开,“给你的。”这话说的又是僵硬又是别扭,说话时连眼睛都没有看着她,只是不自在地盯着那棵杏花树。 雨歇狐疑地看了一眼他手心里的物什,是串……铃铛? ------------ 第四十章 更新时间:2013-07-20 第四十章 雨歇满脸狐疑地瞪着西风,一时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给她铃铛,是想表明个什么意思? 阿玥拼命地用眼神示意,让雨歇接下,雨歇犹豫了一会,决定看在阿玥的面子上收下这份意义不明的礼。手刚伸出,那厢似乎等得不耐烦了,直接拉住她的手,把那串铃铛往她手上一塞,一握!惊得雨歇差点没有将那铃铛扔掉。结果她刚流露出这么个意思来,西风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副表情,活像是她要敢那么做,他就要把她吃掉!活活吃掉!他还是头一次爆发出这么可怕的威力,雨歇一不小心就被震精了,只好僵着手指拿着那串铃铛,扔也不是,留也不是。求助的眼光不断扫向阿玥,阿玥啊,这事是你惹出来的,你好歹给个说法啊! 阿玥抱歉地看了雨歇一眼,“西风……” 西风一动,又是狠狠地瞪了雨歇一眼:“这你好好收着,不许丢了。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吧!以后别再提了!”说罢,便一甩袖子绕过她走人。 雨歇囧囧地拿着那串铃铛,歪过脑袋看向阿玥,眨巴眨巴眼睛,不是很确定地问道:“……他这是在向我道歉么?” 阿玥道:“……应当是的。” 雨歇搓搓手臂,说出了自己此刻最真实的想法:“怎么感觉不太像啊!” 阿玥忙替他说好话,道:“……他比较害羞。” 实在难以想象阿玥竟然也会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一天,雨歇不可思议地提高嗓子,艰难地重复了一遍:“……害羞?”才怪吧! 哥们,他这样子哪里有一点害羞的影子? 真是的,这究竟是闹哪样啊?他这副德行,真的是向她来道歉的么?真的不是变相的挑战?! 阿玥愈发觉得尴尬:“雨歇……西风他就是这样的脾气,并没有恶意,你懂的。” 她不懂! 不过就算再怎么不懂这男儿心,雨歇还是决定将这串金铃铛收下。她拿着铃铛摇晃了两下,铃铛发出清脆的叮铃当啷声。雨歇粗粗打量,其实并没觉得怎么样,这铃铛链子很普通,完全没什么特色。唯一吸引眼球的大概就是——它比较旧? 真的很有种老古董的感觉啊! 不过仔细一瞧,这金铃铛的做工还是极为精致的,九个铃铛串成一串手链的模样,细看那铃铛,便可看到上头雕刻的凤凰图腾,看得出算是个宝物。 雨歇把玩了一会,很快就腻了,便随手将它放在石桌上。 阿玥拿起那串铃铛,诧异地问道:“雨歇你不戴着么?这戴着定会很好看的。” 雨歇随意瞥了一眼,随口就敷衍道:“嗯,放着吧,我下次再戴。”开玩笑,戴着这种玩意做什么?好看是好看,可是一点用都没有。戴着这玩意走到哪里都叮叮当当的响,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我在这里,快来攻击我吧!”么?更何况,她怎么知道西风没有在这铃铛上做手脚?勿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紧张,他就算陷害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她一直也没有对他抱过什么善意,他对她有恶意的话,她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阿玥细细看了雨歇一眼,眼神很和煦,没有谴责,也没有失望,但是那目光就是让雨歇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 她一直都知道,阿玥是希望她能够跟西风和平相处的,但是印象这种东西一旦留下,实在是很难轻易抹杀掉。她和西风彼此之间的第一印象都太差,日后的相处模式更是糟糕透顶。老死不相往来也不过是相看两厌,至少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平静,而这个西风则是一直在找机会讽刺她刺激她,而她后来\经历的几次生死基本上都能跟他扯上关系。他可能没什么恶意,只是本性如此,或者……或者他大概可能有些不甘心?所以才用了这种极端幼稚的方式来吸引她的注意力?——好吧,这个揣测太搞笑了,她还是别这么自恋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对雨歇来说,结果只有一个。 雨歇实在不是圣母,实际上,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是圣母,她也不会是圣母。一个顶着妖怪身份的圣母,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何况她本性里就有很宽阔的阴暗面,美好纯洁无暇这类的字眼跟她相距甚远。对她来说,伤害了就是伤害了,讨厌了就是讨厌了,才不管对方有什么情非得已的苦衷。就算对方有什么情非得已身不由己的苦衷……关她什么事? 事实已经发生,鬼才在乎你的原因。她是挺在乎阿玥,把阿玥当成了自己人看待。但她也有自己的原则,可以说她近乎固执,但她不会因为别人的喜恶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说白了就是她很不喜欢西风这个类型的人,狂妄自大,不懂得变通,不过是自己的命比别人好一点就目空一切了。放在凡人中,那就是个典型的富二代,雨歇前世不过是一般人,现在也只是一条没什么势力的小蛇妖,最看不过眼的就是这种人了,没有之一。 仇富心理什么的,其实真的很正常。 阿玥凭空取出一个漆木盘子,递到雨歇面前。雨歇接过,一手掀开上头的布料,露出里头的一套裙衫,是艳丽的正红色,像一团火焰自顾自地燃烧着。 雨歇一指自己:“又是给我的?”这貌似不像是以往的风格啊。 阿玥点点头,抿着唇温和地笑道:“嗯。” 雨歇摸了摸那柔软的布料,手感良好,带着点微微的凉意。做工很是精致,布料衔接处简直毫无破绽,“是这几日赶制出来的么?” 阿玥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雨歇忍不住喟叹:“阿玥你可真贤淑,这衣裳做得真好!”她对衣衫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也不在意自己究竟穿了什么颜色,基本上只要蔽体就可以了。是以这衣衫颜色虽烈,她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穿上会不会漂亮这种事情,她大概短时间内是不会想起来了的。心里唯独思索的也是一个跟外表完全不搭边的事情——她去妖界试炼杀妖,到时候无可厚非难免会染上血渍,穿上这种大红色的衣服倒是能显得干净点,毕竟耐脏,连净身咒都可以省下来了。 结论——阿玥真体贴! “可是我已经有不少衣服了,自我化形之后,阿玥你每过一段时间就给我添几件衣服,有好多我都没穿呢。”她不解。 “那不一样。”阿玥耐性地解释道:“那些衣衫在轩内穿穿尚可,如今你去妖界试炼,可以说是凶险无比,断然是不能穿那种累赘的衣衫。这件衣衫上我结了术法,有防御的作用,若是你受了什么攻击躲避不过来,它便是不能完全抵消,倒也能阻挡一二。” 雨歇瞬间眼泪汪汪,非常感性地眨着星星眼:“阿玥你真好!嘤嘤嘤嘤,我都舍不得离开你了!” 阿玥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雨歇毫无压力地受下了。她抱起那件衣服拈了一个法诀,将衣服穿在了身上。穿上之后才发现竟是件短衫,裙子也不过刚过了膝盖,衣料上用金丝银丝勾勒出了繁复的花纹,确实轻薄且不累赘,简单却不简陋,很是轻便凉快。估计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打架时都能事半功倍。 阿玥在一边抿着唇笑,为她凝出一面水镜来。 雨歇捏着裙角左转转右转转,觉得这一袭红衣加身,镜中人原本素净的脸上竟添了几丝明艳的感觉。妖界不比人间,行事做人都有一套基本的准则,每个人都活在那个条条框框里头,什么都是统一的,连穿着基本是统一的。一旦与众不同只会被被人视为异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人类的一贯想法。 妖怪们则是千奇百怪奇形怪状,什么样子的都有,没有谁会去在意自己的穿着,是以穿得如何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力。雨歇这番打扮,若是放在人间肯定能够引来一番围观,但若是放在妖界,那简直就是一滴水入了大海,连个影子都不一定找得着。 阿玥将那放在石桌上的铃铛拿起来,放在手上一匀,竟将它分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镯子。他拉过她的手,一手一只地给她戴上,直看得雨歇目瞪口呆。“西风这回是真心实意的,这是他们族中的法宝,称作九凤催魂铃,是音攻的宝物。你戴着它,便是不能使用,危急关头它也能护你一护。” 音攻啊! 雨歇望天,她是一定不能使用的了。 她不通音律已经很久了,对这方面的术法也丝毫没有去研究过,所以音攻什么的,还是算了。 雨歇不满地嘟囔:“……阿玥,我只是去试炼,你怎么说得我好像去送死一样,哪有这么恐怖?凡事皆要往好处想,你这般担惊受怕,我看我这一辈子都不用出花落轩了,呆在这里不是更安全点?可那不可能啊……你就放心吧。妖界我也不是没有去过的,帝流浆那晚也是群妖齐聚,我什么妖怪没见过。可真正比我强的却找不出多少来。以我现在的实力,就算不能所向披靡吧,但是一般的小杂碎还真的不能奈我何。你便放宽心好了,我定能够保住自己的。”废话,若是她连自己都保不住,不用别人动手,她也没脸活了。七千岁的老妖怪啊,哪能说败就败了呢! 话虽如此,她也没打算立即把这铃铛镯子摘下来。她可以甩西风的脸,但是阿玥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阿玥一笑:“凡事皆得小心为上,多注意一点总归是没错的。防患于未然比亡羊补牢总是好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她虽不是深谋远虑老谋深算机关算尽太聪明的人,但也不算太愚不可及的。她做事情一向都是以明哲保身为原则的,能做到的她才会去做,不能做到的她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更别说去尝试了。没危险的事情她会毫不犹豫的去做,有危险的她会远远地闻风避开,绝不让危险的东西沾上身。当然,遇到西风这货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败笔,有他在,危险的事情貌似都像是不要钱了似的往她身上撞,怎么躲都躲不开!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世上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个比她更识时务的姑娘了。怎么在阿玥心中,她竟是一个这么不靠谱的傻妞么? 这不合理啊! 送走阿玥之后,雨歇便起身回了房间。手上的两串铃铛在她的行步之间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让雨歇很是头疼。一坐到床上,她就忍不住要将那铃铛链子褪下来。结果她使劲往下一拽……什么都没有发生。 雨歇囧了,又是使劲一拽……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吧,宝物什么的都太有个性了!这是有去无回的意思吧?一旦戴上就脱不下来了? 雨歇很无语地仰头望着天花板,她是被纯洁的阿玥给阴了一把了么? 尼玛她可不可以要求退货啊! 鼓捣了半天,各种方法都用尽,她也没有将那两串铃铛褪下来,其坚固程度,让人可望不可即,实在是难以撼动。雨歇交叠着两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两串铃铛,这玩意——估计只有把自己的手腕砍断了才有可能取它下来。 雨歇断然是不会为了这个镯子跟自己的手腕去较劲的,这个认知实在是令人丧气。雨歇缓缓吐出一口气,无奈地将自己砸在床上,放弃了。好吧,明天抽空问一下师叔好了,今天还是不瞎折腾了。戴着这玩意去妖界,目标太大,怎么想怎么不安心呢。 翌日雨歇起得很早,她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瞧向窗外,外头还是蒙蒙亮的,并不是十分明朗。雨歇还是头一次起得这么早,可能是马上就要到一个新环境比较兴奋的缘故。她套上靴子,随便整理一番之后利落地推门出去,一出门便瞧见了杏花树下的金蝉子。 修身长立,恍若谪仙。 “师叔?”雨歇有些不忍打破这宁静的场面,下意识缓下脚步,慢吞吞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师叔你怎么会来这里?” 金蝉子回过身来,“等你。” 雨歇看了一眼天色,无语了。早晨的日光都还没升起来呢,就算这是真的,那也没必要这么早吧!她扒拉着手指,仰面望天,“师叔……等我作何?” 金蝉子淡淡地说道:“本座要带你去妖界,你莫不是不知道?” 她还真不知道!雨歇诧异,不由提高了嗓子:“师叔要同我一起去?” 金蝉子睨了她一眼:“雨歇莫不是以为本座会任由你一个人独闯妖界?还是你以为你家师傅会放心你一人?” 好吧! “可是……”雨歇有些不服,总感觉自己的能力被质疑了。她虽然不是最强的,但是那是和他们比——放在妖界,她这样的实力还是拿得出手的好不好!光是这年龄拿出去都能压死一片。那些单独游荡的小妖小怪她根本都不会放在眼里,可以跟她抗衡的基本只有大族,像是青丘狐族,騩山蛇族这般的。但是她还没有傻缺到主动去招惹这些个名门望族吧?她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撑着了给自己添麻烦的闲人!“可是师叔你并没有说过。” 金蝉子似笑非笑地勾起一抹笑意:“本座以为你该知晓。” 得!又成了她的错了! 跟师叔争论这种问题无疑是一种犯傻的行为,雨歇不屑做这种事情,是以保持矜贵的沉默:“……” “此去少则两三年,多则数十年,可还有什么未做完的事情?” 这问得还算是善解人意。 雨歇垂着眉睫想了许久,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完了,没做完的事情大概就是没能跟师傅告别……可是这件事情估计是做不了的了。毕竟师傅又不知去了哪里,她连人都找不到,遑论是当面告别了。她摇摇头:“没有,我已经收拾妥当了。” 金蝉子微微一笑,朝她伸出手,“过来。” 雨歇乖乖听话,朝他走过去,将一只爪子放进他的手心里,接触的一瞬间被他反手握住,包裹起来。他的手很漂亮很干净,骨骼分明,十指修长,但不会显得女性化的秀气。手掌很大,可以将她的手完全的包裹起来。手心微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雨歇下意识地一挣。“师叔你……” “别动,是离开的时刻了。” 雨歇乖乖停下,仰起脖子看他。他低头一笑,身侧浮起巨大的光圈,将两人环绕在其中,雨歇觉得眼前一花,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 终于——还是离开了花落轩。 她闭着眼,眼前一片黑暗,不知怎么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很苍凉的感觉,再一次觉得这岁月实在是荒凉凄苦。 她这漫长的一生只有两次生出过这样的情绪,第一次是在她刚来此处的一百年,人性还未被骨子里的妖性所浸染完全,受不了这岁月无情流转。还有一次,便是在离开玄虚之境的时候…… 每一次灭亡都将迎来新生;每一次的离开都将面对一番全新的局面。 岁月被遗落在身后,时光在挣扎之间,渐行渐远。 ------------ 第四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7-21 第四十一章【南山青丘西山白蛇】 别来春半,触目愁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似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 山海妖界大致分外东南西北中五大座山系,群山不知其几,除此之外,还有海内海外大荒之地。金蝉子带着雨歇先到的是东山山系,了解了一下山海妖界的大体情况,雨歇便果断又简略地做出了未来数年的计划,便是从东山山系出发,途径北山山系,西山山西,最终在南山山系落脚。这条路线说白了就是一直围着中央山系打转。 至于海内外和大荒……笑话,光是走完这几座山都能花掉她不知多少年的时间,前路漫漫无尽处。那些地方,暂且不算在计划之内——她可是一个相当实用的现实主义者。 因为这次的目标是试炼,主角是雨歇,所以金蝉子并没有对她的决定插手,连个反对的意见都没有。雨歇满意无比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心慌慌的。翻身农奴把歌唱神马的感觉,实在是销魂无比。相比之下,金蝉子就是一个再路人不过的陪练。并且雨歇觉得这个陪练其实没有存在的必要……他太强了,有他在身边,她很难产生危机感。而试炼的目标也会因此而大打折扣。 开始的几年对雨歇来说,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满是血腥屠戮的试炼,反而有点像是……野营活动? 反正她是真实体验了一把苦行僧的生活,风餐露宿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 就算她是妖怪,就算她很强悍,不代表她就喜欢这种无比接近大自然的生活。一开始还能说是尝尝鲜,但是后来日日如此,就让人有点吃不消了。 雨歇的精神气迅速消失,觉得这样的苦日子真是没日没夜没个尽头,实在是太让人绝望了。反观金蝉子,依旧是那么悠然自得。她打怪时他在后头休息,她休息时他还是在后头休息……如今她已经是沾染了一脸的憔悴风霜,他却连片衣角都没惹上尘埃。 实在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到牙痒痒啊! 人都是被生活逼着成长的,妖怪亦如是。不久之后,雨歇化悲愤为动力,学会到一处地方就抢占当地占山为王的妖怪的窝借住。那些妖怪就算再怎么千奇百怪落拓不羁,自家的窝还是打理得挺像模像样的,很少有妖怪会连自己的窝都一起糟蹋,除了那些个煞气极重几乎一只脚入了魔道的妖,他们修炼不走正路,更喜欢强占别人的内丹或者干脆吸人精气采阴补阳,一般这种妖怪的窝都很糟糕,阴森恐怖潮湿……雨歇很嫌弃。不过在雨歇遇到的那么些个妖怪中,这种妖怪还是占少数的。逆天的代价太大,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不要命只图一时痛快的勇气。 这样一来倒是给雨歇带来了一点福利——其实这样看来,金蝉子的存在也不是毫无作用的,至少可以给她增加点勇气值。如果没有他这样强大的后盾,她是宁可天天风餐露宿也不会想到要去抢别人的巢穴去拉仇恨值。万一到时候被阴了那就太糟糕了……而有师叔在侧,情况就不一样了。那些小妖就算是有那么个贼心,也没那么个贼胆……就算有那个贼胆,成功的可能性也得用负数来计算。 这一路雨歇也遇到了不少事,打过不少架,增长了阅历的同时,连武力都一起增长了起来。 因着金蝉子的不管事,雨歇过得还算惬意。 那一日新到了北山的一座山头,雨歇习惯性地抢地盘去,结果在一条修魔道的蜈蚣精的窝里发现了数十个人类女子,都是被他抓来采补的,一个个缩在角落里,连件蔽体的衣服都没有,都是面无人色。 雨歇无比喟叹,替天行道宰了那只蜈蚣精,顺手将那些个人类女子给放了——也仅仅只是放了而已。能不能找到出路回到人间,那还得看她们自己的本事。一般情况下,这种被抓来当作炉鼎名\器的女人一出这洞府,更大的可能性还是被别的妖怪抓去继续当泄\欲的工具,或者,干脆直接当晚餐吃掉。就算好不容易避开各种妖怪野兽禽兽逃出去了,她们也回不了家。人间和妖界根本就不是一个空间的,怎么回去?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们真的运气极好回了家,以她们如今这种残花败柳的样子,家里人也不一定能够接受。就算她们还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来这里走过一遭之后再回去,别人也是不会相信她们的清白了。何况瞧这群人身上的斑斑驳驳,显然老早不清白了。 不知道现在的人间是个什么样的制度,对待女人是否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公平?雨歇只知道一点,对于失贞的女人,无论是什么样的时代,手段一般都是挺严厉的。 嗯,她的前世不算在这之内。 当然这一点,雨歇是不会提醒她们的,她没这个闲心也没这个义务。 也是有那么三四个女人没有离开,纷纷表示愿意跟在雨歇身边报答这大恩大德。 报恩什么的,雨歇完全不感冒。 只是……你们这销魂的眼神老是往她家师叔身上瞟那是怎么一回事?!还有这盯在她身上那种嫉恨无比阴狠无比又带着各种算计的眼光是怎么一回事? 尼玛就算她并没有那个救人的心,但好歹也是解放了你们这群无知妇孺好不好?你们就这么回报她?! 女人心,海底针。 这种有野心没实力没大脑的女人,雨歇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直接扔掉了事,也不管她们的鬼哭狼嚎——这还算是客气的。笑话,姐一个千年老妖怪是这么好算计的么?真当她是无知纯洁的小妖怪啊!敢拿她当跳板,你好歹也得拿出点魄力来,就这么个样子还敢出来,不揍得你一头包你都不知道学乖! 唯一一个留下来的倒是个低眉顺眼的姑娘,长得就是清秀的模样,即便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还是干干净净地像一朵白莲花。不生妄念,不肖想不该想的,做事看起来很有分寸,眼睛里也没有不相符让人厌恶的野心。雨歇头一次觉得这蜈蚣精还是有点眼光的,能选中这么有内涵的姑娘。 她心里头估量着,这女人要么就是太识时务,要么就是隐藏太深。 不管是哪一种,雨歇觉得自己起了两分好奇心,“你有什么打算?她们都走了,你不跟着?” 她摇摇头,朝她福了福身子,行了个大礼,面上表情却自顾自地清淡:“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如今这副模样,还是不回去的好。”话虽如此,也没瞧见她有什么自我鄙薄的意思。 “你在担心什么?你怕你父母不认同你?” 她拢了拢单薄的衣衫,清清淡淡地道:“在他们眼里,自我消失的那一刻,我便已经死了,该伤心的也都伤心过了。我又何必出现,让他们再伤心一次。” 看来倒是个冷清的人呢。 雨歇对这话不予评论,只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她沉默了片刻,“若能活下来的话,我会去大荒。” 山海妖界虽然是群妖生活的地方,但是不是没有人类的。这里有少量的人类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与妖族的相处还算是和睦。而大荒便是人类聚集最多的地方,可以说是另类的一个人间。她若真的去了大荒,大概还是能够活下来的。只是这路途遥远,她可不一定有命能活到那里。 雨歇歪着脑袋:“前途未知,谁都不知那里有什么,你一点都不害怕?” “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还未走便开始害怕,那便连走的勇气都没有了。我还不如在这原地等死还能省心些。” 虽然是跟她完全不一样的人,但是雨歇还是挺欣赏这样的姑娘,气质这种东西是骗不了人的。雨歇还是挺相信自己的感觉。她托着下巴想了一会,终于决定做她这漫长妖生中的第一件主动要做的好事:“……我助你一把。” 雨歇从来不是一个会夸大其实的姑娘。她说助一把,真的只是助一把而已。 她转身跑向在一边当壁花的金蝉子,抓住他的雪白衣袖蹭了蹭,抬起脑袋,拖着长音喊道:“师叔……” 金蝉子扬眉看她:“作何?” “师叔帮雨歇一个忙吧!”她笑嘻嘻地看了那姑娘一眼,“师叔你看那姑娘多可怜,被那该死的蜈蚣精掳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妖界孤苦伶仃的。师叔你这般善良慈悲,一定会帮忙的是不是?” 一个爆栗精准无比地敲在雨歇的额头。不疼,但是雨歇还是相当配合地捂住脑袋嗷嗷叫唤。 金蝉子勾着唇角,笑中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妖异:“本座若是不帮忙,便不善良不慈悲了?” “哪能呢!”雨歇昂起脑袋,果断溜须拍马,一脸真诚地差点滴血,雾蒙蒙的眼里几乎可以挤出水来:“不管师叔帮不帮忙,在雨歇心中,师叔都是最善良最慈悲的!” 这听着怎么都不像是好话啊! “雨歇都这般奉承本座了,本座若不给点表示,确实过不去。” 雨歇的脸上顿时作出一副无语状:“……”可不可以含蓄点,不要这么直接啊! 金蝉子一哂:“你想求本座什么?” “也没什么。”雨歇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就是想求师叔动动手指,画两道符。” “本座不是道士。” 雨歇脸色一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无比真诚地说道:“师叔这般厉害,简直就是无所不能,就算不是道士也一定能画符的对不对?” 金蝉子欣慰地揉揉她的头发,“雨歇,你这溜须拍马的功力有见长呢。” 雨歇谦虚无比:“哪里哪里,师叔过奖了。” 金蝉子但笑不语,取出一支巨大的狼毫来,凌空画了几笔。那毛笔极大,笔杆甚粗,但是他拿着看起来丝毫都不吃力,执笔的姿势很是优雅,写字的时候神态难得有几分的认真。字迹在笔端流泻\出来,行云流水得让人看不懂,泛着耀眼的金光。 手下一顿,两篇矫若惊鸿的金色大字立在凌空,一内敛包容一豪迈奔放,各具不同风格,闪现万丈金芒。 符成。 金蝉子收回笔,随意一挥,那两篇金字便直直冲那姑娘撞去,眨眼之间没入了她的眉心,消失不见。 那姑娘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坏事,很识相地躬身向两人一一道谢。 雨歇深吸一口气,围着那姑娘走了两圈,不由感慨道:“师叔你的隐息符还真好用!我离她那么近都没有一丝感觉。如此倒是可以避开许多麻烦。”她伸出手指戳戳那姑娘的手臂,疑惑地看向金蝉子:“另一道符箓是作用么?我没感觉出来。” 他刮了下她的鼻尖,调侃道:“知道隐息符,还不算太笨。” 请不要怀疑她的智商! “我可是师叔教出来的,师叔这般聪明,雨歇又能笨到哪里去呢。”就是她笨,那也不是她的原因,是教她的人太笨了! 这话……他听着甚是舒畅。金蝉子眄了她一眼,按捺下蠢蠢欲动的笑意,“另一道是普通的御术,能辨善恶正邪。若有人对她起了歹念,它才会出现。平日里有隐息符在前,你自然感觉不出来。” 雨歇眼前一亮,“这玩意不错!师叔改天也给我画两张玩玩吧。” 金蝉子一怔之后粲然一笑,端的是春暖花开碧波荡漾:“雨歇说认真的么?” 这笑得好可怕啊! 雨歇只觉得鸡皮疙瘩落了一地,讪讪地摸了一把鼻子:“……我说笑的呢,师叔不必当真,不必当真。”她一点都不怀疑,她要是敢说一句是认真的,这位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师叔定会相处千万个法子来教训她!她什么都爱吃,就是不爱吃亏啊!得罪自家师叔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 …… 那姑娘得了符箓,也没多留,直接告别他们离开了。 金蝉子揉了揉她的额发,“为何非要符箓不可?你若想助她,有的是法子。” 雨歇没想到金蝉子会问这样的问题,呆滞了一瞬终于还是摸了摸后脑勺,实话实说:“因为符箓最不值钱啊,师叔会画那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给她其他东西我会舍不得。” 金蝉子似笑非笑地眯起眼睛:“……是么?”原来这才是真相啊? 这声音怎么好像是挤出来的? 雨歇敏锐地察觉出了气氛有些不对劲,连忙补救道:“如果我知道师叔连符箓都画得这么好,我一定不会舍得让师叔亲自画的!就算画了,也一定不会让师叔连画两张!”想来实在是肉疼啊!雨歇捂着自己脆弱的小心脏,“其实不用那隐息符也可以了,虽然麻烦是多了一点,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好浪费啊好浪费……” 金蝉子此时真不知自己是该怒还是该笑。 这德性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 雨歇环视了一下这个山洞,阴气太重,邪气四溢,有种不干净的味道。她皱了皱眉,不想花功夫去清理这只住一晚上的洞穴,为他人做了嫁衣,便道:“师叔,我们好久没有露宿了,今晚还是露宿吧,你觉得可好?” 金蝉子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不以为意道:“随你。” 两人并排走出山洞,在附近找了一处干净的空地,清理了一番。忙完之后,雨歇照例像以往一般去打猎。才刚走出两步,金蝉子便道:“过来。” 雨歇虽诧异,但还是没有抗议,乖乖过去。 手被拉过去,一枚古朴的戒指被戴在了雨歇的手指之上。 雨歇只觉得大脑被重重锤了一榔头,一阵脸红心跳,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指尖那戒指好像烧红的烙铁一样,让她恨不得立即甩出去。“师叔你……你?”你要干嘛?! 金蝉子似无所感:“这是海纳。” “嘎?” “你不是一直嫌随身携带着东西不方便么?”他难得促狭地笑她,“可又懒惰,不愿去修炼空间之术。” 雨歇:“……” 金蝉子收回手:“日后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便放在里头吧。” 雨歇终于反应过来,兴奋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方才那个令人尴尬的想法老早被她抛在了脑后——金蝉子这般的人怎么可能看上她一只名不见经传的小妖怪呢!就算他认她当了师侄,也不过是看在自家师傅的面子上。她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只不过方才那一刹那太让人震撼了,以至于她一瞬间产生了被求婚了的错觉。 她可真……糗啊! 幸好没有直接表现出来,否则她也别活了。 现在她一门心思都投注在这看似普通的戒指身上,眼里冒着幽幽的绿光,这可是好东西啊好东西!表面上的矜持还是要有的,她做出一副犹豫踌躇的样子,从领口里取出一串看似平凡之极的菩提子,这还是她初来这里时空有一身武力值但却没什么经验,误入了一只有些道行的蜘蛛精布的迷魂阵,失了方向,被困了两天。被师叔救出来后便被强制戴上了这串菩提子,据说也是件防身的宝物,更重要的是,若是有一日她走失了,凭借着这串菩提子便能让金蝉子第一时间找回她。“可是,师叔你已经给了我这个……这不太好吧?” 既然觉得不太好,这忍不住翘起的嘴角是怎么一回事? 金蝉子眯起眼睛:“既然雨歇觉得不太好,那本座也不为难你,收回便是。” 雨歇惊愕地瞪大眼睛。 师叔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只是在客套一下而已么?! ------------ 第四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7-22 第四十二章 眼瞧着金蝉子真的将手伸了过来,做出一副要收回戒指的样子。 “师叔!”雨歇惊叫一声,迅速将手拢进衣袖底下,藏在身后,笑得很是生涩,带着那么点讨好的味道,“虽然乍一想是不太好,但是因为对象是师叔,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话尾的语调高高扬起。 这明显就是傻妞的行为——雨歇撇了撇嘴巴。 好吧,她这么睿智的姑娘,也不可能真的傻……她就是吃定了这位师叔并没有那个跟她计较的打算才敢这么放肆。 换句话说,在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也算是摸熟了几分他的脾气,在知道他不会较真的范围内,她已经很有胆识敢尽情地蹦跶了。 其实这位师叔并不是一个很难说话的人——虽然难说话时简直就不是人!但是一般情况下只要不触了他的逆鳞,她就是安全的。就算一不小心让师叔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高兴了,说几句好话顺顺毛哄一哄也就行了。他乐意让她装傻,她也乐意装傻。 这就是双赢! “哦,”金蝉子一顿,扬眉,斜眉入鬓,眼中流光溢彩,“这又是何道理?” 雨歇做出一副很认真思索的样子,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再抬起头来,已是笑得十分灿烂:“因为师叔不是别人啊!”瞧瞧她多做吧!雨歇默默地鄙视了一下自己,原来自己原来真的有应急的能力的啊! 可这话金蝉子听着却十分受用,哪怕明知眼前这小蛇妖谎话连篇,都不带打个草稿的。可心里听着就是舒坦……连眉眼都难得地柔和了起来。这变化很是细微,雨歇自然完全没有注意到,错过了这一瞬间的柔情。她暗骂自己越来越无下限了,只挥挥手,果断溜号:“师叔你在这里先休息,我先去打猎了!”说罢便一溜烟似地蹿进丛林里,完全不给金蝉子说话的机会,身形敏捷得让人咋舌。 身后金蝉子压低锐利的眉头,微微眯起了眼,看来他的这小师侄平时是隐藏实力了……下次可以找点实力更强更难对付一点的对手来磨练一下。 树木被拨开,雨歇从灌木丛中探出脸来:“对了师叔,你还没告诉我,你想要吃什么?” “你特意回来便是为了问本座这个问题?” 金蝉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雨歇一时吃不准这个师叔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斟酌着道:“是啊,师叔想吃什么?我去抓来。”她走了半路回来绝对不是为了讨好师叔还是什么的,纯粹只是这位师叔在吃食方面委实挑剔到令人发指——其实修炼到他这种程度的老早可以辟谷了,但不知怎么的,他偏偏就没有一点点辟谷的意思。让雨歇跌破眼镜的是,这位正宗的佛家弟子不但愿意吃东西,居然还荤素不忌口!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刚到东山的那会儿,第一次抓来鳙鳙鱼烤着吃时,这位道貌岸然的师叔竟然光明正大地抢她的食物!结果害得她那一顿没有吃饱导致后来好几天都发挥失常! 她不承认自己是在为这种小事记恨到现在~ 不过全拜师叔所赐,自那以后,她对佛家子弟的认知算是彻底颠覆掉了。 她其实真的不想管这位金蝉子师叔究竟吃什么的,但是很显然,他明显是一副坐吃等死的样子,而能跑腿的,很显然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无奈啊无奈! 金蝉子心情颇好,“随你吧。” 雨歇诧异,今天的师叔怎么那么好说话?往常可是挑三拣四得很呢!不过对她来说绝对是好事!她开开心心地应了一声,转身敏捷地没进林深处。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雨歇便提着两只奇形怪状的动物回了来,这次捕猎行动开始得仓促,结束得却快得有点收不住尾。雨歇一手拎着一只猎物,动作很是随意自在,只是眉头微蹙着,隐隐有些担忧。那两只猎物个头相仿,都挺大,体型约莫和正常大小的猪一般,分量绝对不轻。不过雨歇的样子却是游刃有余得很,连脸颊都不带红一个的。发丝都纹丝不乱,衣衫整洁,整个人利落得很,完全不像以往打完猎回来时那副好像在泥坑里滚过一圈的糗样。 金蝉子扫了一眼那两只相当肥硕的四不像,心中已是了然,只是有些好笑:“幽鴳?” 雨歇将那两只被缚住了蹄子的幽鴳扔在地上,跟着重复了一遍,“幽鴳?是这种东西的名字么?名字倒是不错,跟长相完全不符合嘛!” ——你也知道这东西卖相不太好吧! 其实这两只小兽也不是长得不好,只是有点奇怪——奇怪到正常人一看就不可能产生食欲!这东西形状像猿猴,挺着一个极大的肚子,身上布满了各种诡异的花纹,远远看去倒有点像穿着花衣裳的人类小孩子,兼之它们的叫声很像是人类的嘻哈声,又因为是兽体,那声音分外尖锐刺耳,很有那么种邪恶的感觉。可爱什么的,就完全不可能了。在这种地方第一眼瞧见这诡异的玩意,大多数人的反应应该是汗毛直竖。 雨歇利落无比地拾柴生火,解释道:“我其实原本没打算抓它们的……但是,但是它们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了,于是,我就顺手抓来了。师叔对这种东西很了解么?”她的没问题只局限于可不可以吃这个问题上。 事实上,雨歇刚进到林子里,正准备好好搜寻一下猎物,便听到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她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妖怪在笑,结果走近一看,就发现了三四只这玩意。 雨歇第一眼就把它们定位在“食物”上了。 山海妖界的很多东西都是可以吃的,当然会不会吃死人就得另外考虑了。 雨歇嫌弃它们的长相,毕竟长得太倒胃口不是一件好事,她更偏向于捕猎一些长得比较正常的猎物。她虽然不忌口,不过山海妖界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多,作用更是多,让她没办法放心吃……生怕改明儿一不小心就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吐也吐不出来,那可就无奈了。 雨歇原本就不是什么好奇心分外强盛的姑娘,再加上她在吃这一字上吃过亏——她曾经在没有问过金蝉子的情况下吃过一种长得像鸡的鱼,那时还不懂事,只觉得这种鱼长得真不是一般般的喜感,长得像鸡也就算了,身上还是披着红色的羽毛,叫声偏偏还跟喜鹊似的。妖界真的是无奇不有,不能用凡人的目光去理解。她胆子极大,便抓了一条就地烤了吃……结果她就悲剧了。 她后来知道那怪东西是儵鱼,作用也很独特,吃了可以让人无忧无虑。对身为妖怪的她来说,吃了这玩意让她像个被武林高手点中笑穴的傻x,整整傻乐了十天! 这样血的教训之下,她原本的那一点点放不上台面的猎奇心态早就磨得所剩无几了。 雨歇本想再去别处看一看有什么更适合当晚餐的猎物——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真不想尝试这群大腹便便的猴子。 但是—— 但是它们无比配合的想要找死,几乎是看到她,就纷纷倒下就装睡了——还带打鼾的! 雨歇很囧,诧异地踹了它们两脚——鼾声更响! 雨歇无语望天:“……”真当她是死的么?! 这么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啊!送上门的晚餐怎么可以拒绝掉? 于是她就拣了两只肥硕的回来了。 但看到金蝉子师叔这副神情,雨歇还是正色了一把,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师叔,这个幽鴳没问题吧?是可以吃的吧?”她心里惶惶然,也不是很确定。可千万别像那儵鱼一样会产生什么副作用?她可不想再像上回那样悲剧的再乐上个十天十夜! 金蝉子的声音很和煦,让人有春风拂面之感,压下了雨歇心中的躁动不安:“没有问题。你若想吃,便吃吧。”只不过——只不过他是一定不会吃这个的就是了。 雨歇狐疑,猎者的敏锐让她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味道。她仔细探究了下金蝉子师叔的表情,企图从上头看出一个洞来。金蝉子坦然地迎向她的视线,唇角勾着:“怎么,雨歇可有什么想说的?”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正经,让她看不出一丁点蛛丝马迹来。雨歇终究还是比不过师叔“老奸巨猾”,在这漫长的对视之中率先败下阵来,移开目光耸耸肩膀,搞不好还真是她想多了。金蝉子师叔再怎么不着调,也不至于坑她。“没事……只是发现师叔越发好看了。”这马屁已经能够拍得顺口捏来了么? 说罢也不去理会金蝉子的表情,自顾自开始处理起那两只幽鴳来。她虽是个温柔妹纸的壳子,但内心里无疑是个粗犷的汉子,在某些方面的神经可谓是大条得很,跟细致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毫不费力地扭断了那两只倒霉幽鴳的粗脖子,雨歇唤出无患刀来,剖腹,清除内脏,剥皮,砍掉脑袋——那么丑的脑袋,她一定是不吃的!施了驭水之术将那血污冲洗干净,贯穿上一根笔直耐用的烤火棍,架在火堆上烤。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流畅得都不带一点停顿的,显然不是一般般的熟能生巧。 处理完一只之后,又是一番如法炮制。等将第二只也架上火上,她蹙着的眉头都没松下来,将那对沾满血污的皮毛收拾到一起,施了个法术远远地扔掉。雨歇又捏了个驭水的法诀冲刷着自己雪白无污的爪子,冲洗了好半会才停下来,随意甩了甩,抖掉上头的水珠。 “怎么了?”金蝉子问得有些漫不经心,递给雨歇一方洁白素雅的手绢。 “这幽鴳……”雨歇抖着爪子的动作停下来,自然而然地接过手绢使劲擦拭起了手指,皱着眉头分外嫌弃:“肉质好差!”这四个字还不能够形容她此时郁闷的心情,雨歇又补了一句,“我吃过的妖物也不算少了的,就没见过这种质地的……活着的时候也看不出来,一把皮剥了……”她做了一个被惊吓到了的表情,“哎呦妈呀,好大一堆肥油!这吃下去必须得腻死!” 这动作配上这夸张的表情还是挺有喜感的。 金蝉子失笑。 雨歇发泄了一通,还是郁闷,“这也就算了,这味道还膻得要命……”说罢为了证实自己的话的可信度,她把两只白嫩嫩的爪子递到金蝉子面前,“师叔你闻闻,我洗了那么久还有味道呢!就没见过这样重口味的肉!嗷嗷嗷嗷……” 金蝉子轻吟一声,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放在鼻尖下一嗅,再抬起头时唇边止不住笑意,点头道:“味道确实是重。” 雨歇呆滞,石化在了原地……师叔,她只是意思意思,你还真闻啊! 她张了张口,心头一瞬间弥漫起了两分顶怪异的感觉,又说不上具体的,只觉得有几百只猫爪子在心里挠,挠得她十分不舒坦。她尝试着抽回手,金蝉子也没阻拦,很自然地放开了她,将手收了回去,拢回了衣袖之中。雨歇有些尴尬,貌似最近她似乎一直以小人之心来揣测这位师叔啊! 为了缓解这诡异的气氛,她只得按着原先的思路继续抱怨下去,“难怪这种见人就装死毫无攻击力的东西竟然到现在都没有绝种,敢情大家都知道他们的肉不好吃所以才懒得去计较啊!”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狐疑地看向金蝉子,“师叔,你不知道这种妖兽么?” 金蝉子面色不改,一本正经:“本座不知。” 果然就算师叔再厉害,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人无完人,没有人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啊!再强大的人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再聪明的人也有不知道的东西——何况这东西还是窝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山里的区区小动物……雨歇自动脑补完毕,倒也不再怀疑金蝉子了,只能暗叹自己今日个真真是倒霉。以后要是再见到这种那么容易得手的猎物,她绝对不能再捡这么个便宜。 便宜没好货! 世人诚不我欺! 早知道这肉这么难闻,她一开始就宰了第一只小怪兽的时候就不该嫌麻烦而将就着……现在两只都宰了,再去抓别的别说时间不合适,也未免太过浪费。 雨歇虽是妖怪,但并不会随便浪费食物。 妖的食物比起人的更是来之不易,得到的过程也最是凶险。毕竟人类的食物都挺弱小,很少有能反咬人一口的。妖的食物就完全不一样了,能生长在妖界的东西实在很少有凡品,光是吸点帝流浆都有很多成精的。一个弱小的妖怪哪怕是选择吃素,也得小心自己有一天会不会被素的食物给吃了……雨歇在这短短几年来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觉悟,自然是不会起了浪费的念头。便是再难吃,眉头一皱也照样能够吃下去。她是妖怪,虽然以如今的法力可以许久都不吃东西。但实际上,她也不能一直都不吃……会饿死的! 一个神奇的爆栗突然精准地弹下来。 雨歇的痛神经十分敏锐,立即反应过来,嗷地叫了一声,抱住脑袋蹭蹭蹭跳出三丈远,怒目相视罪魁祸首:“师叔你干嘛打我?!”尼玛会被敲笨的! 金蝉子淡淡地收回手,“烤糊了。” “啊?”雨歇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跟什么啊?烤糊?烤糊什么?什么烤糊?……额”她骤然想起来,有那么些不合时宜的违和感,“……烤、糊?!”雨歇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一寸一寸地扭过脖子去看一边惨被忽略的烤肉,立时瞪大眼睛——果然是烤糊了! 雨歇哀嚎一声,扑上去抢救烤肉。 …… 这黑漆漆焦糊糊半生不熟还带着血丝的烤肉的味道是可想而知的——本来就有够销魂的,如今是销魂之上再加销魂,已不是一般的销魂可以形容。雨歇视线漂移,艰难地咽下一口,满嘴都充满了一种极其恐怖的味道,她放下烤肉,灌下一口清泉,那恐怖的味道被冲散了不少,但是膻腥味还是没有退去。雨歇仰起脑袋,一脸期待地看向金蝉子:“师叔不吃么?肉很多呢!” 金蝉子瞥了她一眼,笑得很是和煦:“喜欢就多吃点。”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表现出一点点喜欢的样子了?! 雨歇故作轻快,真诚地看着金蝉子的眼睛,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诚挚过,道:“我的胃口其实不是很大的,怎么也吃不了那么多,猎来两只本来就是要同师叔你一起吃的。再说了,好东西是用来分享的,师叔这么看着不吃雨歇很不好意思。师叔真的不跟雨歇一起吃一些么?” 金蝉子不语,只是笑着看着她。 雨歇顿时觉得深陷冰火两重天之中,浑身忽冷忽热,难受得她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即拔腿跑走。终于她还是抵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默默地低下头,囫囵咬了一口肉,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乖顺,眼中流下悲怆的两行宽面泪。 师叔你最大!你最牛!她惹不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吃就不吃吧!只是做什么还要用这么恐怖的眼神威胁她啊! 她很柔弱的有木有! ------------ 第四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3-07-23 第四十三章 妖怪的时光是写在一本厚重的书上的,随手一翻,哗啦啦就翻过去了几十年,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雨歇抓得住自己的尾巴,却抓不住时光的尾巴。 山中无岁月。 第八十七年,雨歇终于走完三座山系,正式进入了计划中的终结点——南山首列山系,鹊山山系。 鹊山山系的头一座山是招摇山,屹立在西海岸边,山上生长着许多桂树。这是一座很宁静的山,因为没有什么惹人眼红的资源,位置也比较偏僻,所以也没什么强大的凶兽割据。整座山有股祥和的味道,在这山海妖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雨歇和金蝉子两人来到招摇山时恰值金秋,满山桂花香,差点让雨歇醉死过去。 雨歇同金蝉子并肩走在这漫无边际的桂花林中,放眼望去,四周皆是上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桂花树,盘根错节,遒劲无比。这老桂花树开出的桂花花朵极硕大,约莫是人间的四五倍,煞是可爱。午后的阳光很温暖,万竖金光从树叶缝隙之中射进来照在地上,整座林子似乎笼罩在一片温柔的金光之中。 雨歇的脚步不自觉地便缓了下来,被这难得的风景迷得有些流连忘返:“师叔,我们不赶路了,今夜便这里留宿可好?” 金蝉子停下脚步,恰好站在一片金色桂花之下。他抬手优雅地摘下一朵桂花,捏着花柄在手中玩转了一圈,顺手递给了雨歇。眼眸中水波荡漾,温暖得像是一潭被撩乱了的春水,他眼里含笑,不答反问,“雨歇喜欢这里?” 雨歇自然无比地接过那朵桂花,觉得这实在没什么好隐瞒的,便老实地点头:“是啊,好久没见到这般宁静的地方,不想那么快就走了。”指尖的桂花肥硕无比,肉肉的花瓣呈现饱满的金色,里头好似有甜浆在涌动。雨歇深吸一口气,一股甜香扑鼻而至,她不自觉嗷呜咬了一口……唔,还真的是甜的! 金蝉子被她这番难得自然而幼稚的举动给逗笑了,却也不好真笑出来吓到了她,只勾着嘴角,又摘下一朵桂花顺手递过去。 雨歇三下五除二将那第一朵桂花吃进了肚子后才想起这是师叔送的……囧,影响实在太差了! 不过那么多年的相处,想必师叔也已经知道了她究竟是个什么本质,而她也知道了这位师叔虽然挑剔,但也不是什么面目可憎不好相与之人……否则要嫌弃早就嫌弃了,也不差今天。第二朵桂花递过来时,雨歇毫不犹豫地又接了,只不过这次却没有那么急吼吼地直接吃掉,而是捏在手中把玩着,心里感慨,嘴里便直接蹦出了那句话:“真想不到,原来妖界也有桂花。” “哦,原来雨歇认识这木樨,本座记得轩中并未栽此树?” 雨歇一窒——这师兄虽不是什么不好相与的人,但绝对是个爱鸡蛋里挑骨头的人!她讪讪一笑,含糊说了一句:“轩中是没有,但是我曾经在书上瞧见过,上头有图,我看着挺像才这么一说的,没想到还真的说中了。”便一笔带了过去。“师叔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前边探探路,顺便寻一个落脚的地方。”对于这种做前锋的事情,她已经十分的习惯……谁叫她实力不如人,怎么混也就是个跑腿的呢! 金蝉子不置可否。 …… 这座招摇山不仅产桂花,也产玉石。 雨歇惊叹地看着那块空地旁边堆叠的一堆玉石,最大的那一块足足可以抵得上一间小屋子。雨歇啧啧称叹,这可是完完整整的一块玉石啊!若是请个好一点的工匠雕刻琢磨一下,那可不仅仅是价值连城,起码可以连个国家了! 这若是再早个几十年让她看到这么大块的玉石,她非得发癫了不可——兴奋的! 可如今……雨歇很淡定。她也总算是明白了狐狸为什么会嫌弃玉石的心情了。她原本虽然知道,但是并不理解,直到经历这段历练,亲眼看到,她才是真正的懂得了。 在妖界,玉什么的,确实是不值钱的。虽说这玉石不能是遍地都是的,但是十座山里或多或少都有五座山是产玉矿的……要知道山海妖界什么都多,山更多!所以完全可以想象这漫山遍野都是的玉石的价值不比路边的小石头高多少。 雨歇对玉本身就算不上有多痴迷,否则她可能真的会考虑把这块大玉石搬回家去。 ……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落霞满天。 雨歇双脚踏着满地落金,抱着一把碧油油的小草倚坐在一块浑然天成的巨大玉石上,嘴里吧嗒吧嗒嚼着祝余草。这祝余草形状像韭菜却开着青色的花朵,青翠欲滴,卖相甚好,口感更好,不会扎嘴,青草香中带着点凉凉的甜,而且吃了它可以抵消饥饿。 生猛海鲜吃多了,偶尔吃点清粥小菜也是不错的选择。 天天吃荤,再生猛的娃都会吃崩溃的……何况她的厨艺,实在是不怎么地。 脚步声从远处响起,金蝉子从林深处慢慢踱步而来。林荫下汇聚的阴影影影绰绰洒在他身上,有种苍渺难以捉摸之感。雨歇看不清他的脸面,但却无法忽略他身上的那份强大气场。 雨歇微微眯起眼睛,这师叔的卖相,着实是不错的!明明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就这么一静一动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清冷风华,浑然天成。 他不是她见过的长得最漂亮的人,但却是她见过最不容忽视的人。漂亮的皮囊终有一天会老去,肉体化古韶华不再。当这样的气质……一个人的气质可比一个人的容貌要持久多了。便是他如今满头华发,也不会让人小瞧了去。 何况,他长得也是极好的。 ——出去骗骗小姑娘那是绰绰有余的了。 好吧,骗骗大姑娘大姨妈大娘什么的也是绰绰有余了。 好吧,其实是雌性通杀! 她到目前为止都还没遇到过在见识了他的风华之后还没对他起心思的女怪。这一路上,光凭着他这副皮囊都引来了不少女怪~她在前边跟人家斗法厮杀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偷瞄这个气定神闲毫无自觉的师叔……其实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作为一人形诱饵,专门用来引怪让她杀让她打来升级的吧?! …… 妙则妙矣。 只可惜……雨歇抱着手臂揣测,实在是摸不清这位师叔究竟是个什么想法。这样身份尊贵的人不是很忙的么?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陪着她这般耗着?还是其实越是尊贵的人越是闲得发慌?慌到已经吃饱了撑着了?她可一点都不觉得这样的历练对他有一丝半点的意义。 至于师叔师侄什么的……这种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情谊真的有那么深么? 还是说,其实是她把人性看得太淡漠了? 反常即是有妖。 到现在,每每看到师叔这样子的人在她身边,陪她历练,她都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那种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只是让她从内心底处觉得不安……不符合常理的东西,总是带着点诡异感,让人无法全然尽信。 何况对方还是一个这么强大的人,只消他动动手指,她根本就无处遁形。 何况,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肯轻易相信别人的……妖。 可现在这种情况,着实是让她迷惑不已。 若是没有所图,他这样子对她好,实在是不合理。她自认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只小妖,除了比别的妖多活过半辈子,除了她有一个貌似很厉害的师傅……也就没什么了。金蝉子的好,虽然不那么明显,有时不易察觉。但她只是没有心肺,不是没有心眼,还是感觉得到的。 这好,怕是好得过头了吧?! 她何德何能,从来没有付出过就能得来别人的真心相待呢? 真是千古不解之谜啊! …… 雨歇撇撇嘴,反正她身上也没什么好图的也不怕别人打主意。别人对她好,她只要好好回报就可以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她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何必浪费感情。她虽没心没肺,但也不是没有良心的妖怪。何况,他是真的对她好,那么,那些用意什么的,其实也没有必要太在意是吧?她只看结果就可以了。 就算她一开始怀疑过他的目的。如今八十多年都耗下来了……也没见他有什么不好的举动。 好吧,果然是她想太多……吧。 金蝉子一脚迈进空地时,雨歇咽下嘴里的祝余草,屁颠屁颠地跑上去,“师叔你这次去得可真是有够久的,雨歇方才还在想着要不要过去找你呢,没料到你便已经先回来了。师叔这次可有发现什么好玩的物什没?”其实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金蝉子也不同他计较,顺着她的意取出一截树枝,模样倒有那么几分像构树,不过树皮上有黑色的纹理。 雨歇接过,左看看右看看也没看出有什么好稀奇的,虽然树枝时时闪着光,但是在这山海妖界里,实在算不得了不起。雨歇眉头拢起,皱得可以夹死一只绿头苍蝇,“这是什么宝贝?”这妖界已经神奇到一截树枝都能当宝贝了么? “不是宝贝。” “不是宝贝?”雨歇的脸迅速垮了下来,马上又振作起来,脸上神采飞扬,“那可是有什么好处?” 金蝉子淡淡地嗔她一眼,“没有好处……本座给你,你可要收下?” 雨歇立马接过那根平凡无奇的树枝,笑眯眯道:“收!当然收!”东西送上门都不收的,那是笨蛋的行径。她这么聪慧的姑娘,怎么可能是笨蛋?!“师叔送的东西,别说只是树枝,就算是树叶,雨歇都会好好珍藏着!”她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师叔慧眼识珠,看得上的东西铁定是好东西!师叔你说雨歇说的可对?” 他笑骂她:“油腔滑调!” 雨歇也不恼,小狗一样用水汪汪的眼睛瞅着他,上书:求解释! “这是迷縠的树枝,折下之后光华渐弱,你瞧着才没什么稀奇。” 雨歇疑惑:“迷縠是……” “这次本座可没有骗你,这迷縠确实不是什么宝贝,也没什么稀罕之处,只是能指引方向罢了。” 雨歇瞠大眼,“在任何地方都能指引方向?” 金蝉子颔首:“除了阵法之中。” “那倒也算是个好东西了。”不过对于她这种方向感还不错的人来说,倒是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了。雨歇遗憾地摸了摸,随手放进海纳之中。 “师叔这回去了那么久,眼瞧着天都要黑了,就是为了采这迷縠么?” 自然——不是。 采个迷縠哪里还值得这般大费周章? 金蝉子不答,只问道:“雨歇可是在担心本座?” 囧……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不过这种问题确实没有考虑的必要了。她若说不担心,那才是脑子被驴踢过了吧。 雨歇大脑健全得很,是以此时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自然是担心的了。不过师叔法力那般高强,在妖界绝对是打遍无敌没对手的,也不用雨歇来担心。” 他突然倾过身来,揉揉她的额发,压低眉头说道:“谁说不用?” 雨歇猛地抬起头来。这、这、这又是在唱哪出? 他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尖,“本座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现在不败只是还没遇到那个对手罢了。”他顿了一下,收回手,“可没遇到,不代表没有。” “雨歇替本座担心,本座……甚慰。” 这下雨歇是彻底呆滞了,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所以说,师叔你其实也是一个缺爱缺关心的人吧? 呆了许久,她终于反应过来,献宝似的掏出那把祝余草,“师叔还没有吃饭吧。这是我在桂花林子里瞧见的祝余草,味道比别处的要好上许多,师叔要不要来一点?” 金蝉子微微一笑:“好。”顺手便将那把草全部接收了。 雨歇表示:“……”要不要这么狠?她明明只说了来一点而已啊! “雨歇在外历练,消耗极大,吃这区区祝余草怕是无法补充的。” 雨歇暗暗吐槽——你以为这祝余草是随地都是,那么好采的么?!还区区!大言不惭! 金蝉子笑着劝慰她:“不若雨歇你去捕些妖兽来食之,这祝余草便交由本座了吧。” 雨歇:“……不必麻烦了。”她也不是没去附近勘测过的,这座山安静得基本没什么可以吃的妖兽了,唯一一种还是狌狌。可那种能吃么?!那种长着白色耳朵的猿猴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吃! 不过这倒也应了一句话——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这就是一座猴山! 翌日清晨,雨歇从桂花树上醒来,打了个呵欠,伸展了一下长长的尾巴,一眼便瞧见师叔还坐在不远处打坐。 雨歇眨了眨还有些朦胧的眼睛,也不知这位师叔夜夜这般究竟是有没有睡着的? 好吧,她就是一俗物,不能懂得这些高雅人的乐趣。 雨歇庞大的身体松开桂花树枝,吧嗒一下落到底下,刚触到地面的一刹那,她便恢复成了人形。瞧了眼师叔那处毫无动静,她便想着趁此时还早去收集一些桂花祝余草,到时候路上还可以当个零嘴。 刚走了两步,便听到低沉的嗓音响起:“去哪里?” 雨歇受了一惊,猛地回头。不知金蝉子何时已经走了过来,如今正隔着她三步的距离。她瞪了一眼他身后,又看了看他……这么长的距离,他其实就是瞬间移动过来的吧?!雨歇有些恼,就算她是妖怪,也经不起这么吓唬的好么?不过表面上那是滴水不漏,“师叔还没有醒,我便想着去采些桂花路上吃。” “小吃货。”他笑着抬手,为她理了理发髻,从上头取下些碎花来,“你昨日个在那老桂树上呆了一夜,如今身上也透着股桂香。” 雨歇:“……呵呵。” “去吧。”他说,“早些回来,还要赶路。” …… 采了一些上好的桂花放在白玉盒中,雨歇将这些个盒子一股脑地塞进海纳。抬头瞧了瞧天色,拍拍袖子准备回去。 走了一段路,再折两个弯就到金蝉子所在的空地之时,她突然停下脚步,神色凛然,带了点不悦:“是谁?出来!” 一片静默。 从她身后出来一个布衣少年来。 雨歇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朴素的妖怪。这些年来见到的那些男妖女妖,哪一个不是花枝招展的。如今这人却只穿了一身再简单不过的布衣衫,铅华洗净,倒是跟这片祥和的桂花林分外和谐。 只不过——雨歇皱起了眉头——现在的少年人都是怎么回事?尽做这些偷鸡摸狗入不了眼的破事?! “你偷偷摸摸地跟踪我有什么意图?” 少年神色冷冽,“我要与你打一架。” 雨歇差点心律不齐,险些没有喷出一口黑血来,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别告诉我你跟了我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么一件破事?” 他神色越发冷冽,“我只要与你打一架,你应还是不应?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这中表情配上这种语气,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比狐狸说上一万句废话的杀伤力还要大! 雨歇捂着受了伤的少女心,气得抓狂……居然被嫌弃废话多!实在是不能原谅! 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能答应,他不是想打架么?她就是不接招,气死他最好!可情感上——怎么办?她手好痒,好想暴揍这厮一顿啊! ------------ 第四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07-24 第四十四章 “你究竟答不答应?你若是再不答应,我便道你是怕了,不敢应战。” 真的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换作谁来说,她都能淡定如水忽视之……就是这少年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清清浅浅的那么一说,也没见表情有多么夸张,就让人想要抓狂。还有那眼底清清楚楚的轻蔑,实在是太让她老人家……不爽了! 他凭什么看不起她?! 还是说,她看起来真的没用到了那种地步了么? 雨歇慢悠悠走近他,一脸无害:“我同你相识么?还是,你认识我么?如果不是,收起你那副表情。”她的语气陡然之间犀利了起来,面色却一分不变,甚至还挂着两分恰到好处的笑意。同金蝉子呆久了,他的那强大的气场,她也模仿了一两分,如今吓吓人倒也是够了。师叔他老人家说白了,其实就是笑面虎吧。雨歇眼里含笑,带着点张狂的毫不掩饰的恶意,“没人告诉你这种表情很……欠揍么?”话音刚落,她利落地飞起一脚,凶狠无比地踹向少年清秀的脸。 这若真被她踹到,少年的这张脸也就算残了。 雨歇出手,从来都是非死即伤——这是在这捕猎的过程中慢慢积累起来的,若是攻击一次,猎物却半点事也没有,有事的将会是她自己。在山海妖界就极少有好捕的猎物,越是好吃的,身手越是灵敏,想要抓到也就越难。比如她最爱的鹿蜀,那种东西的速度已经快到了一种境界,若没有一招制敌的魄力,基本上就拿它没办法了。 不狠心就等着饿肚子吧,姑娘! 千万不能指望金蝉子师叔,他是绝对不会管她饿不饿的。 妖界是个表面和平,但内里却充满了各色争斗的地方。 雨歇在这里不过一个月便明白了一个道理,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要靠抢的!食物是抢来的,地盘是抢来的,连命都是抢来的。 ——很纯粹的生活。 她骨子里就喜欢这样的日子,没有一只妖会不喜欢这样的生活,除非它不是纯粹的妖……虽然她会时不时地怀念一下花落轩,虽然她也受过不少苦,但她对这里的好感却一直没有消退掉。怕什么争斗?相比之下,平静得像是死水一样的生活才是令人觉得可怕的吧。 雨歇出手讲究快、狠、准三字。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她早年对自己的妖怪大业没有信心,专门修炼果逃命的法术,快之一字已经做到七七八八。至于狠——她也从来不是什么善良的姑娘,妖怪嗜血的本性注定她就算是个圣母的灵魂,也善良不到哪里去。准……饿了那么多次肚子,若说连个准头都没有练出来,她也就不用混了,直接回家养孩子还更好些。 这一脚踹得突然,她也没那么个预谋,只是情之所至,突然就想要揍他了罢。凡事就怕个突然,因为突然往往让人猝不及防。 可即便如此,少年身形一闪,硬是从她眼皮底下消失不见。 雨歇收回腿,唇角扯出一道深深的弧度,原来还是有两下子的,难怪敢这么挑衅她。 少年出现在身后,悄无声息,双手化出利爪,眼里锐光闪过,敏捷而凶狠无声地向她扑来。雨歇一无所知,只是歪着头打量着前边,似乎还在奇怪少年究竟去了哪里? 尖锐的利爪触到雨歇肩头的一刹那,雨歇突然以极其敏捷的速度往一侧一闪,一手扣上少年的臂膀,顺着他的力道将他往地上一掼。那力道也是发了狠的,换作一般人若是被她这般一摔,便是铜铸铁打的身子都得摔成一摊破烂。 少年在落地时用手掌撑了一下地面,身形灵活如梭,连翻了好几个利落漂亮的筋斗,卸去了雨歇加在她身上的万钧之力,最终两脚稳稳落在离她十数米的地方。甫一站稳,便如离弦的箭一般朝她冲过来,两眼泛着兴奋的血光。十指伸长,化成冒着冷光的巨大利爪。 所有动作都只发生在一眨眼之间,快得让人几乎反应不过来。若再早个百年遇到他,雨歇在速度上恐怕也就败了。不过现在…… 雨歇一笑,有那么点暗含的得意,在他凑到面前的那一瞬间一振双臂飞身而上,逃离了他的攻击范围。少年利爪划出一道让人胆寒的冷光,原本应该落在她的胸腹之上的伤痕落在了地上,地面瞬间出现三道深不见底的划痕。雨歇面色不变,猛地下落,恰恰踩在他的背上,那力道极大,完全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就是一个劲地想要把他踩成肉酱! 少年脸色一沉,身子被她踩得略微弯曲了些,额上也冒出些汗珠来。只一瞬间,他反手抓住雨歇的双脚,想要将她掀翻下来。 雨歇暗道一声:“可惜了……”可惜不能就这么踩死他!双脚化出蛇尾,从他的桎梏之中顺利地逃开,飞身缠上一颗老桂树,直勾勾地瞪着他,两相对峙。半晌,她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那锐利的爪子还没消去,看起来吓人得紧。 “你这爪子倒也不错,攻击力很强。”她看了一眼地上那深刻的三道抓痕,心中起了个主意,这种攻击的招数还没有脱去妖怪捕猎的本性,虽然野蛮,但是绝对有用。她一直觉得自己本身的战斗力不足是一项弊端,若是没有无患,恐怕还真是个大麻烦——虽然无患作为她的本命武器是不可能不在的,不过……若多一项技能,倒也不错! 雨歇意念一动,横亘在胸前的双手起了变化,很快便也化出长长的利爪来。师叔的幻化之术真的不错,不但能化万物,还能化自身。绝对是个大便宜……可惜她学得不精,火候也不够,在这山海妖界的几年里好歹有了些进步,如今是光有其形却无其神,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同样的威力? 她很快就会知道的! …… 雨歇突然看向少年身后,惊讶地瞪大眼睛,“师叔……你怎么来了?” 少年一震,回头。 就是现在! 雨歇向后一蹬,借着那力道向少年急冲而去,利爪冷光乍现,一把抓向少年的胸膛。少年听到风声便知上当,想要躲开,却不料雨歇早就防到了这一招,长尾所到之处划出一个结界来,将少年的退路完全阻了去。 除非你还能遁地……否则,束手就擒吧少年! 可是一只狼妖又怎么会去学那种遁地的法术呢? 雨歇笑了,指尖划破衣料,划开皮肤,触到一阵带着腥味的温热。少年被压倒在地,面无表情。雨歇伏坐在少年的腰上,觉得不放心,便施了个禁锢的法术将他的身体禁锢了起来。一只利爪横亘在他柔软的脖颈上,还能够感受到指尖下跳动的脉搏,那浓重的血腥味带着烈烈的妖气,刺激得她全身发抖。雨歇深吸一口气,眼眸深了几分,看来是只修为不错且比较自律的妖怪,这血……好香。 她忍不住喟叹:“喂,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不回答,只牢牢盯着她。 雨歇于是很苦恼,指甲又伸长了几分,尖利的指尖划破了他颈上细腻的皮肤,渗出些血丝来,她看得两眼发红,兴奋地低叫道:“你不告诉我名字,我没办法取菜名。”她凑在他的脖子上深吸了一口,愈发觉得开心:“你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香?比妖兽还要香,烤了吃味道应该不错!”她捏了一把他的肌肉,“唔唔,还挺壮,够我吃一顿的啦……嗷嗷嗷嗷……”怪不得同类要相残,因为同类真的很好吃! 她摸索着爪子伸到少年坚硬如铁的腹上,揉了揉,感觉到了那腹中妖丹的浓烈气息。心中暗忖,这颗妖丹应当不错,前几十年收到的妖丹都是带污的,杂质太多,能用的却很少,对她来说,用处实在不大。这颗纯正的妖丹若是能被她吸收,增个千把年的法力应当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候怎么说,她也算是个万年老妖怪了。 实力就是为所欲为的后盾啊! 雨歇扒拉着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他的胸膛。唔……从哪里开始吃起来好呢? 她两眼蓦然发亮,两只爪子扒在少年的肩膀上,伏低身子趴下去,嘴巴贴近到少年被划破的脖颈上。那里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愈合,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起来,但腥香味却没有散去。雨歇龇牙,露出两颗尖尖的獠牙,见少年依旧面无表情,却也不像是傻了的。她用尖锐的爪子毫不客气地拍拍他的脸,有些好奇:“喂,少年人,你不害怕么?怎么一点表情都没有?” 少年看了她一眼,眼光有那么些凉薄。 雨歇并不指望他会回答,但是他却回答了。“我输了,你比我强。” 雨歇谦虚的表示:“承让承让,我就是比你聪明一点而已,你也不是太弱。”要是光明正大的打,她也是有赢的把握的。但是恐怕还是得浪费许多时间。“你这么回答是表示我可以随便处置你么?” 少年冷冷道:“愿赌服输。” 雨歇双手握拳,兴奋地表示:“那真是太好了!作为奖励,我可以吃了你么?” 少年:“……”这种奖励正常人都不会想要的吧?! “你不说话就代表同意了!”她摸摸他的脸,动作极其温柔,带着细腻的温情,“你放心,不用害怕,我会很温柔的。” 少年不适地撇过头去,不搭理她。 ——这样不害怕才有鬼吧! 雨歇伸出獠牙,冰凉的牙蹭了蹭他修长的脖子,动作极度暧昧,让她全身都爽的震颤。少年人的肉就是香啊就是香!獠牙渐渐伸长,雨歇啊呜一声张开嘴巴,一口咬上了脖子上的大动脉。 只可惜刚刚咬破了那皮肤,冷不防腰上多了桎梏,她心里一跳,还以为是身下的少年解开了她的禁锢术,抬手便是毫不犹豫的一击。力道在半路被轻而易举地卸下,她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被拥入一个略显清凉的怀抱。身子被板正,她瞧见了自家师叔分外幽深的眼…… 金蝉子无奈地将她搂在怀中,一手搭上她的额头,“雨歇,清醒点。” 一股清凉的气流从额头源源不断地涌进雨歇的脑海,流进她的四肢百骸。她瞬间打了个激灵,立即清醒了过来。 “师叔……”她一眼瞧见地上躺着的少年,便明白了一切。不过眼下……她果断决定装傻,歪着脑袋扶着头,她痛苦地呻吟两声,“师叔,我怎么了?唔唔,头好痛,怎么会这么疼?咦咦,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呢?” 这不入流的小把戏金蝉子岂会看不穿,不过他也不打算揭穿她就是了。“你着执念了。” 雨歇沉吟,身体里颤抖鸣叫的兴奋感渐渐退去,她的意识清醒了许多,想起刚才所为……所以方才她是妖化了么? 她打了一个哆嗦,妖化的她还真是……像一个妖怪!这么妖孽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是正常的她会做的呢!她可不会忘记方才脑海中浮起的念头,那可不是想要做一顿狼肉火锅……她是想生吞活剥了他! 茹毛饮血啊,太恶心了有木有?! 原来她单纯为妖的一面是这样的野蛮未开化啊! 金蝉子松开她,衣袖一挥,少年的禁制被解开,捂着胸口从地上缓缓站起来,脸上没有痛楚的表情,向金蝉子行了一个恭敬的礼:“尊上。” 雨歇惊讶,原来又是旧识啊! 金蝉子淡淡颔首,“你来寻本座何事?” 他倏忽跪下,磕足了三个响头:“请尊上收我为徒。” 金蝉子面上无波无澜,“本座的心意不会改变。你知道本座的回答,本座不收弟子。” 少年的目光从雨歇身上瞟过,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慢吞吞地爬起来,“那我便无事了。” 金蝉子一挥袖,少年行了个礼,转身离开。雨歇一头雾水,眼见着他要走,连忙出声喊住,“喂,你先别走啊!你得给我一个交代呢!” 少年停下脚步,“我是傅惜年。” 这算个毛线的交代啊?! 雨歇撇了撇嘴,她现在又不可能把你给吃了,还要知道名字做什么~ 少年说罢也不再停留,很快消失在了林深处。 雨歇一脸莫明其妙,不会就是来找她打一顿的吧?这什么人呢!不懂啊不懂! 雨歇转头看向金蝉子,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师叔你认识他啊?” 金蝉子挑眉,一脸讳莫如深:“雨歇感兴趣?” 雨歇摸摸鼻子,“也不是怎么感兴趣……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金蝉子笑笑:“既然如此,那便别问了。” 雨歇:“……” “雨歇方才玩得很开心?”语气却是不温不火。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雨歇尴尬地转移话题,打着哈哈:“师叔啊,我的桂花采好了,我们快走吧。下一座山在东边三百里吧?我听说叫作堂庭山,据说那里有许多棪木呢。”最重要的是有很多水晶矿藏啊!水晶不是玉石,那可不是哪里都有的。“如果路上碰到祝余草的话还得再摘一些收起来,听说哪里也是一片荒芜,山上还尽是些难吃的猿猴,短时间内还是得靠祝余草了。” 金蝉子却不打算放过她,“雨歇方才与他这般……亲密,是想做什么?” 雨歇瞬间苦了一张脸,她可不可以不回答啊? “没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师叔你不是说我着执念了么,我当时也是两眼一抹黑,完全记不得了。” 金蝉子压低剑眉:“记不得了?” 雨歇一个劲地猛点头,“是的,一点都记不得了!” …… 金蝉子突然发难,一把揽住她的腰身,低下头,离她的脸颊不过三寸,呼吸浅浅地打在她的脸上。这变故来得太快,雨歇的心差点跳出来,大脑有一瞬间的当机,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是拼命挣扎。奈何越是挣扎,那手臂便箍得越紧,活像是捆仙索一般让人无可奈何。 良久,她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微微垂下头,双手横在他的胸膛,不着痕迹地推拒他,语气却不自觉地发冷:“雨歇胆子小,师叔还是不要再吓我了。” “一点妖血便能让你发狂,雨歇,你的定力实在还需历练。” 雨歇的脸颊立即变成了一个囧字。 我凸!也不是什么妖血都会刺激到她的好不好?这个叫傅惜年的狼妖力明显比别人的要醇正许多,算得上是可遇不可求的了。 “雨歇可是质疑本座所说的?”金蝉子眉目淡淡。 “雨歇不敢。”只是,师叔,这种正经的话题能不能不要靠得这么近地说? 金蝉子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突然松开她,用法力划破手指凑到她的嘴里。 雨歇被这一系列的动作搞懵了,实在不明白师叔这般自残是为了什么? 不过当那绝对吸引人的味道涌进她嘴里的时候,她便再也懒得管那个意图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家师叔的血竟然是这种美好的味道。相比之下,傅惜年的鲜血的吸引力就不是那么的大了。雨歇使劲地吮吸了两下,那伤口很浅,很快就愈合了起来。雨歇偷眼看了一眼师叔的神情,偷偷地将伤口又咬开了一些,继续努力吸。 怎么办? 她好想吃了师叔啊! 可是不敢啊不敢~ ------------ 第四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07-25 第四十五章 金蝉子淡淡地收回手。 雨歇舔舔嘴唇,意犹未尽,留恋地盯着那伤口。还好她的大脑还算清醒,总算没有做出不要命扑上去的举动。这味道着实不错,只不过也不知日后何时才能再尝到?可惜啊可惜!不过面上还是得关心那么一两句:“师叔,你这是……为何?”做出这般近乎于自残的行为? 金蝉子眉眼疏淡,唇角习惯性地略微勾着:“你这些年历练下来,本事确实长了不少。如今放眼妖界,也算个二流的高手了。” 雨歇面无表情地听着,严肃得可以冻死附近飞过的虫子……只是这微微勾起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一丝半点的内心。 “不过屠戮过多,戾气愈重。” 雨歇继续面无表情,原本勾起的嘴角瞬间扯平。 “如今你体内妖性太盛,暂时倒是无事。不过长此以往,恐非好事……本座如今也不过是帮你压制一二而已。” 雨歇听得眼皮子直跳,脱口而出:“恐非好事是什么事?” 金蝉子伸手,骨骼均匀的手掌覆在雨歇的眼睛上,瞬间夺走了她眼里的亮光。雨歇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而感知却在这时被渐渐放大。她心里觉得不自在,正想往后退两步,逃开这个诡异师叔的桎梏,便听到师叔清冷低沉的声音凉薄地响起:“陷入混沌,失却自我。” “若一直妖化下去,雨歇,你将会失去理智,变成妖兽一般的存在。” 雨歇心里一凸,下意识惊叫:“这不公平啊!” 眼前已经恢复了光明。 “哦?”金蝉子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雨歇也有点发窘,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大脑结构确实不太正常。怎么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害怕不是惶恐不是怀疑……而是觉得销魂的不公平?!“我们这一路走来也瞧见过很多妖怪,也有不少是妖化的,可我看他们也不算完全失去理智的样子啊!凭什么我妖化了就成那种样子了?” 金蝉子似笑非笑:“哦?” 雨歇气势顿消:“……” 金蝉子笑得好整以暇:“不说了?本座等着你的说法。” 好吧,是她狡辩是她没事找事是她无理取闹! 雨歇果断低头:“……师叔我错了!” 金蝉子但笑不语。 不过雨歇还是有那么些小小的怀疑,“那,师叔的血有用?” 金蝉子压低眉头,气势顿时凛冽了起来:“雨歇这是在怀疑本座说话的真实性?” 雨歇做诚惶诚恐状,低眉顺眼道:“不敢不敢……师叔想多了!雨歇怎么会怀疑师叔说的话呢!师叔说的,定然是正确无疑的……只是,我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而已。” “你以为怎样?” 雨歇犹豫了一瞬,老老实实地回答:“净化妖气什么的不应该是会让我内息乱腾,疼痛难忍,折腾得我死去活来活来死去,满地打滚,整个人好像被剥了一层皮抽了筋一样痛苦,然后得到脱胎换骨一样的升华感么?可如今,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啊……” 姑娘,你果然是小说看多了。 金蝉子毫不客气屈指一敲她的脑壳,“清醒了么?” 雨歇夸张地大声哀嚎着捂住自己再度受伤的脑袋,其实心里很想骂娘,师叔你是故意总是打她同一个地方吧?上次的肿还没有消下去呢,这回可是伤上加伤!你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吧?!她委委屈屈地低声呜咽:“……清醒了!”她还敢不清醒么?! 强权果然是万恶的化身! 金蝉子淡定地收手:“还有何问题?” 雨歇立即敛下怨气十足的目光,一瞬之间化身狗腿,义正言辞字正腔圆地回答:“没问题!”尾音还未散去,她又怯怯地问上一句,“话说,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这种吸血的方式看起来总透着那么点诡异的气息有木有? 金蝉子凉凉的一眼扫来。 雨歇立马闭嘴,不敢再言语。 “本座的血,你一次性不能吸太多。” 雨歇颤巍巍地捂住自己脆弱无比的小心脏,“吸太多了会怎么样?” 金蝉子收回眼神,云淡风轻,一字一顿地吐出四个字:“爆体而亡。” 雨歇:“……”话说,她没吸太多吧?这么小小的一个伤口撑死了能让她吸多少血? “日后再多吸几次,便可散了你的戾气。” 雨歇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非用这个方法不可么?”这风险有点高啊,她可不能保证一不小心就吸了个“太多”!怎么死不好,非得是爆体而亡?她敢发誓,再没有比这种死法更磕碜人的了!太恶心了有木有?这不是作孽么?! 金蝉子目光发凉,唇上笑意却勾得越发深沉:“或许雨歇有更好的办法?” 雨歇:“……” 她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莫明其妙地妖化!还是第一次知道妖化次数多了竟然还会有这么凄惨的下场,这对她来说简直相当于肉吃多了会变成脑残的理论一样让人觉得难以接受……你让她去哪里想办法?她又不是天才! 完全的两眼一抹黑啊有木有?! “雨歇既然不说,那本座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如若雨歇不能接受,本座自然会尊重你的决定。” 这一副撂担子不管的样子是要闹哪样啊?! 雨歇虎躯一震,连忙伸手紧紧拉牢金蝉子的衣袖,打定主意死不放手,脸上熟稔地挂出一抹灿烂无比的假笑,道:“师叔别啊!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雨歇有眼不识泰山,师叔大人不记小人过,肯定不会跟雨歇置气的是不是?雨歇只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心里害怕罢了。”她也是方才后知后觉地才想起,人家师叔可是佛界的人啊!她一只小小的妖怪方才竟然吸了一尊佛的血……会不会有副作用?——如果有副作用的话,什么美味都是浮云啊!谁说师叔不应当会害她吧,但是整得她连爹娘都不认识还是可以的! 雨歇紧张兮兮地瞅着金蝉子,两只嫩白的爪子绞着衣摆……金蝉子的衣摆,扭扭捏捏地露出一个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真是非同一般的凄惨。“师叔……”端的是缠绵悱恻销魂蚀骨。 奈何人家师叔就是个铁石心肠的,只淡淡地瞥她一眼,连个表情都未变。 唔,手心出了汗。 雨歇悄悄蹭了蹭金蝉子雪白的衣袂,扁着嘴巴做出一副我很委屈的样子。“师叔你别不管我,雨歇错了。”神马都是浮云,还是保住小命比较要紧啊! 反正她只坚信一点,金蝉子总不至于害她性命便是了……为什么她会这么倒霉嗷嗷嗷? …… 她的坚信是对的,金蝉子确实不会不管她。 雨歇虽然对这件堪称诡异的事情保持着不敢尽信的态度,不过时日久了也发现自家师叔的血确实对她没有一点坏处,好处还是多多的……更重要的是,还很好喝!她也便慢慢释然了,毕竟这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师叔在整她——这种整法,分明是完完全全地对不起自己啊! …… 雨歇进入亶爰山境内时开始觉得有些焦躁了,再过两座山头便是她上次采食帝流浆的箕尾山,中间隔着一座座基山以及……青丘。 青丘啊! 雨歇抱胸,发出一声悠长的喟叹。 上次她在青丘的陶库顺手摸了一本破书,还打晕了青丘的人……好吧,其实都不是她做的。她撑死了……撑死了也就是一个无辜被牵连的路人甲! 这种暴力的事情她是一定不会去做的! 不过她也听说那帮狐狸极其护短——连阿玥都说这帮狐狸护短,想来它们确实是极其护短的了。可是诡异的是,它们遇到这样的事情却没有传出一点风声来,怎么想都是不太科学的事情啊。 如今她虽然行得正坐得直,但是一听要路过青丘,总觉得有那么些凉飕飕的感觉呢。 她其实一直都不太相信自己的人品,越是倒霉的事情,她遇到的可能性越大。搞不好她一踏上青丘的地盘,就被那只母狐狸给认出来了,然后还顺带连累一把金蝉子师叔……哎,谁叫他自认是她的师叔呢,有难同当,哦不,应当是有难师叔这当长辈的当! 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 若说招摇山是世外仙境的话,那么亶爰便实在是个世外荒凉之地了。 亶爰山山间多水流,因为山势极为陡峭,是以水流极急。然山上的树木却并不多,坚硬的山体上只有几棵零零落落的老松,着实不是一般般的荒凉。 雨歇非常之想绕过这座贫瘠的破山,奈何那山横面太长,绕行不易。纵面虽陡,越过去了也就那么点距离。雨歇斟酌良久,终于一咬牙决定直接穿过此山过去。金蝉子师叔毫无阻拦地许了……然后当即消失在雨歇面前,将她落在原地不管了。走之前只留下一句让雨歇差点咬碎银牙的话:“记得这是试炼,多锻炼下也是好的,不许用法术。” “师叔不同雨歇一起走么?”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锻炼啊? 金蝉子扬眉,“雨歇觉得本座还需要锻炼?” 压力太大,雨歇于是改口:“……不需要。” 金蝉子满意地摸摸她的脑袋,“本座先行一步去那里等你,雨歇记得跟上。” 雨歇一眼望向那看不见头的高山,压抑下异常不满的情绪,颇为平静地说:“那若是遇到妖怪呢?” “事有缓急,本座还以为你分得清。” 雨歇垂头:“是!” …… 雨歇咬牙,认命地开始爬上这陡峭得简直让人一看就犯头晕的高山了。 等她爬上山顶,才终于知道这座山的主宰究竟是个什么了。 是……类。 雨歇瞬间流下一串庐山瀑布汗,水淹亶爰山。 作为一条蛇,作为一条白蛇,作为一条有节操又有职业素养的白蛇,雨歇平生最恨鸟人……除此之外,最讨厌猫!这恨的程度跟讨厌的力度绝对是难分上下的。 尤其眼前这些个猫还长着个人头发,实在是……渗人得慌! 不过她现在的行为怎么瞧,怎么看怎么像是传说中的羊落虎口自投罗网啊?! 形状像野猫,却长着像人一样的长头发,看着她的眼中冒着幽幽的绿光,里头充满了各种恶意,让雨歇极度不舒服。若说是小猫一两只,那也就算了,雨歇根本不会在意……可是现在不是一两只,而是一群!或是躲在树上,或是藏在乱石间。 这就是完完全全的类的领地!而她是一个善恶难分的入侵者。 雨歇在心里把自家师叔骂了个半死! 这货肯定是知道的,这分明就是看着她找死呢! 太坏了! 她慢悠悠走在山林之中,脚步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调。她虽心里觉得不爽,甚至还觉得冷汗直冒……任谁都该冷汗直冒了,被这数不清的冒绿光的眼睛一扫射,能保持淡定已经是精英了。雨歇心里飞快转着小心思,这若是一群类全部扑上来,以她的皮糙肉厚虽不至于第一时间被撕碎,但是也够她喝一盅的了。她虽自信打得过,但是如此一来,便是陷入了包围圈中,非得个几天几夜不能休了! 她略一犹豫,还是释放出一些威压来,算是一个警告,省得这些小兽不识好歹打她的主意。 …… 下山的时候她还是觉得不真实,那些绿眼睛被甩在身后,忽明忽暗,两相保持着紧张的友好。雨歇觉得身上松了一些,也不敢彻底放松了警惕,类这种东西她早有耳闻,据说是极狡猾,嫉妒心与报复心都极强的。她今日个若是与这群类发生了冲突,要么就是束手就擒,乖乖任他们处置。要么就是直接灭族,杀光它们……顺便抹杀掉自己来过的痕迹。否则她得被记仇一辈子,有生之年恐怕都得提防这种东西的打击报复!直到她死!可重点是,除非金蝉子帮忙,否则她想要杀光这一山的类并且保证不留下丝毫蛛丝马迹,也不留下半个漏网之鱼,那是不可能的。 这显然不是人干的事! 事实上,也不是妖怪干的。 …… 前边便是青丘与亶爰山领地的交界处了。 金蝉子师叔一身白衣站在那处,衣袂在清风之中飞起,衬着流墨一般的乌发,整个人飘然如谪仙。 只是今天这谪仙旁边多了一个不和谐的因素…… 一个女人。 还是一个蛇女——不是她。 在妖界闯荡的这几年,她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各色妖怪化出的美女各有特色,比人间的可是上乘得多。清秀的有之,素雅的有之,妖媚的有之,放浪形骸的也有之。看到金蝉子都像是老猫看到鼠,两眼亮得足以闪瞎她的钛合金,那是只有一个统一的反应——诱之,惑之,扑之,上之,拐之! 当然,前提是金蝉子收了一身的威压。 为了雨歇的历练大计,他不得不收了这威压。否则就算她踏平妖界,也不可能遇到几只妖。毕竟,有什么傻瓜妖怪会在明知道对方比自己强很多的前提下还要扑上来找死呢! 妖怪的智商偶尔可以侮辱,妖怪趋利避害的本性万万不容侮辱! 而事实是,不管是什么长相的母妖怪,从来是近不得金蝉子身的。一般情况下都是在他的示意下,被雨歇一刀切了……这大概也就是雨歇杀妖过多,戾气太盛的缘故。 天晓得她有多么的无辜! 那可都是师叔指使的,她顶多也就是一个身不由己的从犯! 幸亏自家师傅帮她消了天雷劫,她这一辈子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地遭了雷劈。否则以她如今杀戮的程度,到时候必须得被劈得灰飞烟灭不可! 不过不得不说,佛界中人竟然是如此铁石心肠的性子,还真真是让人后怕啊!毕竟连普度众生的佛都成了冷血心肠,那世界就真的没活路了。虽然他从未亲自动过手,但是借着雨歇的手造下的杀孽也不少了,这般作为,绝不是一个佛界中人该做的。雨歇开始明白为何如来佛祖会选择他下凡西游去了,西游之路对如来来说是双赢的,既在一片信道之中扬了佛门的名声,同时也消了这位得意弟子的戾气。 当然这话她也只敢心中想想而已,让她讲出来——还是算了。 她其实也是一个冷血心肠的人。 话归正题,金蝉子身边除了她,就没哟出现过其他雌性生物。而这只明显是雌性的生物就离他这般近,还没有遭到他的各种打击而健在着,这对雨歇来说,绝对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她不承认她在失落!她只是在怀疑,那些过往胆敢勾搭师叔却不成功的美女妖怪们或许不是因为师叔这人铁石心肠,而是因为……她们还不够美! 瞧瞧眼前这位活色生香的,那才叫真正的美女!据说蛇女的长相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怎么艳丽怎么长。如果这一条可以成立的话,雨歇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这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姑娘已经完美地传承了这个特点。相比之下,以前雨歇宰掉的极为艳丽美女就感觉没那么艳了。跟她一比,那都是毛毛雨啊! ------------ 第四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3-07-26 第四十六章 雨歇也好奇她的身份,但是却也是真的懒得搭理她……虽说师叔给了她一个很大的面子说明这蛇女总有那么一些过人之处,不过在雨歇看来,除了胸大一点,腰细一点,皮白一点,脸好看一点以外,也看不出什么来了。或许有内涵也说不准,不过内涵这种东西吧,不是她这种一看就没内涵的姑娘可以看得出来的。 她径自绕开这女人走到师叔面前,难得没有低眉顺眼,扬声道:“师叔。”求解释~! 金蝉子摸摸她的脑袋,“有没有受伤?” 雨歇一撇嘴,颇为不满地埋怨:“那山上可是类的地盘,师叔怎么没有告诉我这件事?害我毫无准备被吓了一跳。” 金蝉子也不反驳,只安慰似的揉她的脑袋。 两人很一致地将那美女蛇给忽略了。 美女表示:“……咳咳。” 雨歇忽视之,“山上的类兽可真多,以往走过那么多地方也见过一些类,但数量远远都没有这里多。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类聚居在一个地方呢……巴拉巴拉巴拉。” 金蝉子微笑。 美女轻捂胸口:“咳咳……我说……” “这山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些类兽可真没眼光。招摇山可不比这里差……就算它们不喜欢招摇山,再走两步,这青丘也是极好的……”只是青丘的主意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打的。 “咳咳……我说两位,可否容我说一句?” 雨歇这才作惊讶状:“师叔,她是谁啊?” 美女黑线——这小姑娘人品太差了!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嚒! 金蝉子淡淡地摇头:“不认得。” 雨歇笑眯眯地应道:“喔~原来师叔不认得啊~”拖长音。 这话里话外的幸灾乐祸是怎么一回事?! 美女瞬间泪流满面。 其实作为一只美女,总不能做到人人都喜欢,尤其很难做到被雌性喜欢。同性相斥,异性相吸——除非那同性取向不正常,否则一般情况都是“斥”的。她从化形之后就一直被各色雌性打击,打击着打击着,也就成了个习惯,本就不咸不淡无所谓了。 可是被男子打击,还是被这样的男子打击……她不要活了! “我是宣情,騩山蛇族。公子,我方才介绍过了的。”美女哀怨的眼光流连在金蝉子的身上一时忘返,恨不得能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金蝉子表情淡淡的,直接隔绝这幽怨的眼神,毫无丝毫负罪感:“是么,忘了。” 宣情:“……” 从方才她就发现这男人好看虽是好看,攻破起来的难度也是跟他的相貌成正比的。她从第一眼见到他跟他磨蹭到现在,却连个名字都没有问出来……实在是失败!其实她也是个知进退的姑娘,没有被宠坏,脾气也算是讨人爱。长得还尽得蛇族真传,一般情况下真的很少有雄性会专门难为她,便是难为起来,也是别有深意的。 可是在这个男人身上,她还真没看出深意在哪里? ——唔,大概是她眼拙。 虽然风度好吧,至始至终都没说过什么重话,也没有赶她……但是一直都把她无视了有木有?! 宣情表示很委屈。 不管从刚才还是现在,她都觉得这男人真的是很不错的选择,比她族中那些油头粉面的蛇男可是吸引人多了。若是能将他带回族里,那也算是大功一件。可他就是不理她……她隐隐有种错觉,好像他在等什么很重要的人。当那个长的挺一般的姑娘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她捕捉到了他的一抹笑……她虽然不知道那姑娘是谁,但从那抹笑容里,她确定他等的就是那姑娘。 她看中的男人果然是与众不同的!连审美都这么与众不同! 真是让人好忧桑啊! 宣情细细地打量着雨歇,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都觉得还是自己长得比较漂亮……也许是这男子喜欢口味淡的女子。作为一个重口味的美女,她再次忧伤了。她看向她,大大的媚眼里闪着明媚的流光,嘴角笑意盈盈:“姑娘叫什么名字?” 伸手不打笑脸人,雨歇双手横亘在胸前,一抬下巴:“雨歇。” “雨歇?”宣情笑道:“这可真是个好名字。” 绛仙老头的审美她还是省得的!这名字充其量也就是不太难听,若说是好,光是寓意上就没什么可取之处。雨歇雨歇,不就是雨停了的意思么!虽说有些意义吧,但是凡事停下来了总没个好心情。何况她还是蛇妖,命里本就缺水,这水若是停了,也也不用做蛇妖了,直接做蛇干吧。 表面上雨歇还是客客气气地寒暄:“宣情也是个好名字。”至于好在哪里,别问她,她也不知道。 宣情对雨歇近乎于敷衍的态度不以为意:“幸会幸会,姑娘是哪族的?” 雨歇一挑眉:“我是蛇。”但是没有族。 “不错,果真是我蛇族的好苗子!长得可真……清纯动人呢。” 清纯你妹!动人你大爷! 找不出褒义词就不要褒了,这么勉为其难的就算是被夸的人也是会不高兴的! 雨歇眼角一抽,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大姐也是长得妩媚艳丽啊,雨歇远远地瞧着,竟还以为是只狐狸精呢!”她是故意的,她真的是故意的!她的年纪比这小水蛇可要大得多,不过她长得也确实比这蛇妖要年轻……或者说是稚齿许多就是了。 宣情的脸瞬间就黑了,好一会才重新恢复笑脸,“雨歇妹子说话可真有趣!” 听说蛇族与狐族不睦已久……雨歇托着下巴没有搭话,本以为就是个传闻,如今看来,竟是真事。 “你为什么叫我妹子?”雨歇歪着脑袋看着她,这顺水推舟未免是推得太顺了点,她难道看不出自己的修为比她要高很多么?。 “啊?”宣情被这奇怪的问题问得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表情越发奇怪,“你不是叫我大姐么?难道我不该喊你妹子?”她开始觉得这姑娘有点奇怪了。 雨歇:“……” 她还在抱头纠结,眉头拧成了麻花:“难道不该么?不该么?好像没有喊错啊?人间的称呼还真是麻烦,我又记错了么?” 雨歇终于于心不忍,美人啊!请注意你的形象!偷偷拉了拉自家师叔的衣袖,轻声道:“师叔,你看她……” 金蝉子缓缓从嘴里吐出四个字:“比你还傻。” 雨歇下意识反驳:“我哪有!” 金蝉子安慰地揉揉她的额发:“可没你可爱。” 雨歇:“……”不许这么无节操地调戏她! …… 雨歇现在对这小水蛇倒是没什么想法了。一来怎么说也是个同族,屠戮同族这种事情,说出去实在是不太好。二来……这货修为太差,连千年都没过,实在是不够她杀的。三来,她真的不是一般般的佩服她的勇气啊!师叔一个人出现在这类兽的地盘中,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善类……她是从哪里聚集来的勇气找上师叔的啊?!四来,雨歇作为一只善良的姑娘,目前为止除了杀过的妖兽没办法分善恶意外,其他死在她手里的统统是恶妖——这倒不是说她内心圣母,为民除害什么的,只是因为那些好妖一般都很弱,就算杀了他们也取不得该有的历练效果。 至于这种连鳞片都没有长齐的小姑娘,她一般情况下都是不会下杀手的。 太降价了有木有?! 作为一只前辈,还是一只年纪颇大的前辈,对于小后生们还是要有些为人长者的觉悟的。 雨歇瞟了宣情一眼,在她幼稚的言行举止里终于找到了一点自我很成熟的成就感,她斟酌着问道:“你说你是騩山蛇族?”瞧她点头,她便道:“騩山在哪座山系?”老实说,她还真的不记得了。当然,没有经过那里的可能性也很大。她方才说的是騩山蛇族,好赖不计也算是妖界中的一个大族了吧?她历练从来都不会沾惹上这些大族,不是惹不起,是麻烦! 非常的麻烦! 雨歇的语气太过正式,宣情条件反射便回答:“西山!”答完后立即便觉得不对……至于是哪里不对,一时却又说不太上来。 雨歇皱了皱眉头,难得发了一次慈悲:“西山里此处还是有点距离的,趁现在时候还早,你快快回去吧。”走夜路在哪里都不安全,何况妖界的许多妖怪都是虎狼猛兽化的形,还保持着夜间捕猎的习惯……这不是在找死么? 言尽于此,雨歇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金蝉子看了雨歇一眼,便知道了她的想法,牵起她的手,道:“走吧。” 雨歇乖乖应了一声,跟着金蝉子往青丘的方向行去。 宣情美女怎么都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说走就走,把她一个人晾在了这里,到手的鸭子飞走了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发生!宣情连忙大步跑着追上去,“两位等等!两位请等一下!” 雨歇觉得自己自从变成了老姑婆之后,这面对陌生人时,尤其是面对比她还要弱小的陌生人时的脾气再也没有像今天这么好过了。她拽拽金蝉子的袖子,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看她,耐心无比地问道:“你还有何事?” 宣情犹豫了一下,开口央求道:“你们随我回去吧。” 雨歇被这种完全不在她预料之中的话弄得傻眼,“回哪?” 宣情理所当然地说道:“自然是回我家,騩山。” 看了一眼金蝉子师叔,他依旧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雨歇顿时觉得太阳穴有点痛,“能给我一个理由么?” 宣情挺起胸脯,鼓足勇气,道:“我騩山蛇族百年一度的盛会即将开始了。” 说了跟没说一个样,雨歇挑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宣情吞了一口口水,美女的形象荡然无存,“我同人打了个赌,赌我能将青丘的狐狸请回去。”说到这里,她又有点愤愤的样子。可不知想到了什么,转眼便蔫掉了。 ——看来是没有成功的了。 “听说蛇族同狐族的关系不太好?”八卦人人爱听,雨歇语里带着好奇。 宣情姑娘纠结地抓了一把头发,“其实……也还可以。” 雨歇作出一副“我知道了”的表情。这“还可以”勉强得几乎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关系要真好了也是怪事了。 从雨歇过分明显的眼神里,宣情姑娘发现自己被戳穿,连忙补救道:“至少没有到大开杀戒的地步。我们两族虽不往来,但并不相残。” 雨歇的眼神更加了然。 宣情姑娘捉急了,“其实都怪那狐族,明明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偏偏还要沽名钓誉,占了个好名声不撒嘴,硬是处处与我蛇族作对,将我蛇族压得死死的。我们身为有血性的好儿郎,怎可放任本族这般被欺负!蛇族尊严不可欺!” “这话谁教的?” “……族长。” 雨歇撇撇嘴,洗脑式教育啊!她对两边的关系不了解,也不想妄加断言。只觉得这姑娘……真不是一般般的傻。騩山蛇族的后辈子孙若都是这副模样,也难怪蛇族要被狐族欺压了……雨歇表示很同情那些长老们。 只是……如今这姑娘的这番作为,难不成是想让他们顶包么? 雨歇很郁闷:“我们可不是青丘狐狸精。” “可你们并不比狐狸精差啊!”宣情姑娘扬高声音,“若是能把你们请回去,便是我输了,面上还是有光的。”说这话的时候,雨歇清晰地认识到她的目光是停留在金蝉子身上的。 雨歇很无语,非同一般的无语。 这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啊!这姑娘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了! 她吃饱了没事可不想惹一身骚,即便是后辈们的事情,她也是一个态度。刚想拒绝,金蝉子却在她面前开口了,字字句句流连在齿边,带着点玩味的味道:“騩山的盛会……么?” “我们同你去。”一锤定音。 雨歇下巴几乎落地,不可思议地瞪着金蝉子,表示一百万分的不理解:“为什么?这种不相干的事情……”何必呢? “雨歇不好奇騩山百年一度的盛会是做什么的么?” “做什么的?” 宣情姑娘立即兴致勃勃地要主动解答:“那是我蛇族的合……” 金蝉子淡淡地瞟过宣情,宣情立马噤声。呜呜呜呜,好恐怖的威压!她看上的男人果然与众不同!一点都不给美女面子! “若是好奇,去了不就知晓了。”金蝉子随意正了正衣襟,这样说道。 雨歇满头黑线,一脸黑狗血:“……”师叔,为什么她会产生你是一个猥琐大叔,正在汲汲引诱一个纯真少女的错觉?! …… 自家师叔说一不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雨歇在这方面为她的不听话吃过苦头,万般勇气都已经消耗殆尽,已经没胆子也没胆汁再挑战他的权威,只好以沉默的方式认下了。心里还是觉得不舒坦,好不容易胜利在望了,一不小心又被打回了原形。实在是太可悲了! 蛇族的盛会,她是有点好奇,但也仅限于那么一点好奇而已。 金蝉子并没有要赶路的意思,雨歇自然也不会急。三人驾云直往騩山,宣情在前头带路,雨歇在后头跟着,旁边是师叔,两人共用一朵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云是她驾的! 敢怒不敢言啊! 金蝉子侧目:“雨歇有话说?” 雨歇头也不抬,专心驾云:“……没有!”才怪!师叔你自己能驾云为什么还要跟她挤啊?不知道这样子会加重她的负担和消耗么?!魂淡啊! 如果不是因为她很清楚师叔的实力,他这般作为,雨歇绝对会把他跟吃软饭的小白脸直接联系在一起!严重鄙视轻视蔑视他! 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宣情停在了一处悬崖之上。雨歇紧随其后,也落了地。“咦?”她很惊讶,“这里真是騩山?” 宣情很不满,粉唇微嘟着,艳丽的脸上倒现出几分娇俏可爱来:“雨歇妹子,你怀疑我带错路么?我自己家还是认得的,才不会像那些没用的女人一样,连个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雨歇被这声缠绵悱恻的妹子给销魂了一把,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解释道:“这里的妖气很淡,被仙气压制着。”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宣情歪头看她,“这本来就是神的地盘啊。” 雨歇这下倒是吃惊了,“妖能与神共处?” 宣情不以为然,“我们是奉公守法的好妖嘛,就算是神也不能没根没据随便找我们麻烦啊。这种情况山海妖界多的是,这里许多神都是跟妖和平相处的。” 相比之下,在这妖界之中,神才是真正的后来者。抢了别人的地盘还将那人杀了,实在是太不厚道了!何况山海妖界汇聚了天下群妖,就算是他们想杀,也得看看自己究竟杀不杀得完?妖又不是白菜帮子,还会乖乖任人砍的。 妖,从来都不是吃素的。 ------------ 第四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07-27 第四十七章 宣情向着心安方向遥遥一指:“像是那边,就有个汤谷。那可是日出之地,里头就住着帝江,那里的小妖都归他管。再过去就是泑山了,天神蓐收就住在这里……当然,他们都没有我们騩山的神来得好看!” 雨歇只挑了几个重点的词眼,其他的话就当作屁一样地给滤过去了。废话,谁管你好看还是难看! 宣情两眼晶晶亮:“你不问我騩山的神是谁么?” 雨歇默默地别开脸,这姑娘的小白表情跟美艳皮囊放在一起实在太有视觉冲击感了!“……没兴趣。”光知道个名字顶个屁用,鬼才知道他是谁?! 宣情喋喋不休,兴奋地像是一只出笼的麻雀:“他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神,神族寥落,只余下一部分神住在大荒那头呢,在山内的都是些歪瓜裂枣。有些更过分,干脆连个人形都没有,还没我们妖怪来得赏心悦目些。可是我们騩山的神却不是这个样子喔!他啊……你不想知道么?你真的不想知道么?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喔……巴拉巴拉巴拉。” 雨歇面无表情:“我不想知道。” “哎……你怎么可以这样!”宣情姑娘的包子脸上写满了控诉。“太打击我的热情了!” “不过,大荒那头真的有很多神族?我只听说那里有很多人类。” 宣情姑娘立即原地满血复活,“妹子,那里确实是人类聚居最多的地方……不过也是因为神族很多的缘故才会有人类敢在那处聚居啊!没有神族在那里压着,再多的人也得被吃掉!吃掉!吃掉!我说……巴拉巴拉巴拉……事实就是如此……巴拉巴拉巴拉……妹子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我们騩山山神是谁么?” 雨歇默默捂脸,这姑娘莫不是话唠吧?! “是耆童。” 宣情兴奋的表情僵在了脸上,随即又转为更加兴奋的表情:“公子你知道?你竟然知道?!——果然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嗷嗷嗷!” 雨歇也是虎躯一震,不太敢相信师叔竟然在这种无聊的时刻再一次开口了。 不过——耆童什么的,完全没听说过。 她印象中的神真的不多,黄帝神农少昊她还有点印象,耆童就…… 本来嘛,她就是一只小小的妖,不知道神族的事情也委实很正常。 金蝉子毫不在意,温柔地揉揉雨歇的长发,“那是上古的神祗。” 雨歇不明所以。 “如今上古神祗大多已殒落,但他们的能力却不是如今神界的神能够相比的,地位之崇高,也是可以想象。”金蝉子微微一笑,声音低了下去,“这样的神祗却甘愿屈居于妖界一隅,倒是件有趣的事。” 雨歇憋了半天都没想出一句应景的话,只得讪讪道:“……人各有志吧,兴许他便不爱那热闹才躲到这处来的呢。”她歪了歪脑袋,“师叔想要去见见他么?” 金蝉子扬眉道:“他既想求一份平静,我又岂会去做那扰人清修之事?”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哎,师叔你怎么不自称……那个了?” 金蝉子抿唇一笑,不吝解答:“入乡随俗。” 雨歇:“……”好吧你赢了! 不过有一个问题她还是很好奇的。雨歇眨眨眼睛,努力作出一副天真状,奈何她长得虽然素净,却并不稚气,总有那么点大家闺秀的贤惠样,如今这一副天真表情出现在这一章颇有知性美的脸上,有那么一点说不出的违和感:“师叔厉害还是那耆童厉害?”神族,佛界究竟是哪方更强些呢? “雨歇认为呢?”金蝉子不答反问。 雨歇偷偷翻了一个白眼,她怎么可能会知道?!要是知道,她是吃撑了才来问你被你坑的么?不过,面上马屁还是要拍顺溜的!“一定是师叔厉害!” “原来在雨歇心中,我竟是这般?” 雨歇眨眨眼,“……” “师叔难道不比那耆童厉害么?” 金蝉子笑笑,不置可否。 不否认,是承认呢还是承认呢还是承认呢? 雨歇一时也摸不着北。 “我们走吧。” “去哪?” “自然是去瞧热闹。” 雨歇挠了挠脑袋,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事。想了半天才想起她不是忘了一件事,而是忘了一个人……转头看去,果见宣情姑娘委屈地蹲在角落里画圈圈,嘴中念念有词:“我就这么没存在感么?我没存在感么?好过分好过分呜呜呜呜……” 雨歇:“……” 那所谓的盛会看来是快要开始了,因为这座騩山出奇得热闹,山里头时时传来钟鼓鼎沸之声。宣情开开心心地在前头领路,雨歇随着金蝉子走在后边,一路入了深山丛林之中。 里头可谓是别有洞天。 两边皆是花树,地上落英缤纷,简直可以说是花团锦簇,满山都开满了大朵大朵不知名的红花,花形硕大,香味馥郁,味道甚是浓烈。越是往里去,那山里头时不时飘出来的味道越是让她觉得浑身不对劲,到最后整个人几乎烧起来,脚步都有些虚软,可是精神却是愈发的振奋……再傻都知道有古怪了!可是一看自家师叔,不骄不躁,脚步稳当,气息一丝不乱。她又有那么一点疑惑,难不成是她自己的问题? ——怎么可能啊! 她这么健壮的妖怪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不管她有没有问题,脚步越发虚软却是个事实,她原本还是与金蝉子各走一边的,等越到后头,离金蝉子也就越近。最后的最后,她差不多把身上的力量全部压在金蝉子身上了。 “怎么了?”金蝉子问。 “师叔,你有没有感觉不对劲?”雨歇低声说道。 “不对劲?” 听这语气就知道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雨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放开师叔冲上两步,一把揪起前头带路的宣情的衣领,恶狠狠地质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说!” 宣情很无辜,“哎?”这乱七八糟没头没脑的一出究竟是闹哪样啊?“什么啊?” 雨歇中气不足:“这里不对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对劲?”她看看雨歇的脸,又看了看自己,“我很对劲啊!”又看了看金蝉子,“公子看起来也很对劲的样子啊!”她歪着脑袋,“为什么你会不对劲呢?这是为什么呢?你哪里不对劲?” 雨歇:“……”她想掐死这姑娘! 雨歇一指那满山红花,“这是什么花?有什么玄秘?” “你说这个?”宣情很不解,大大的不解,“那破花能有什么玄秘啊,我家门口就有一大片,騩山什么都没有,也只剩下这种花了。” “……”雨歇很挫败,以她的能耐,估计是很难从这个说话没有重点的姑娘身上套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了。 “哎呦,原来是宣情姑娘回来了!呦呦呦,看看,这还是带了人回来了!”一旁几乎被落红掩埋的拐角处里突然蹿出一个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浓妆艳抹得雨歇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面目。身材倒是不错,蜂腰窄背,穿得很是暴露,大半雪白的胸脯都露在外头……雨歇毫不怀疑以她们这种暴露程度,只要动作稍稍大一点,那两只巨乳就会从那层薄薄的衣料之中弹出来。 宣情恶狠狠一瞪眼,脖子上汗毛,作出一副斗鸡状,整个人陷入随时应战的准备。 雨歇这下倒是好奇了,看来这两人之间有那么一点不得不说的故事啊! 那女人也不搭理她,直接走到雨歇身边,挑剔的目光来来回回上上下下一圈扫射,轻启红唇,道:“你就是传说中的狐狸精?” 雨歇直觉反驳:“你才是狐狸精!你全家都是狐狸精!” “这是騩山,老娘是蛇妖!”那女人很不屑地瞪了雨歇一眼,转头看向被雨歇提溜在手里的宣情,“没想到你竟带回个傻狐狸……啧啧,真是。现在青丘的狐狸精都长成这副水准么?当然,也不怪你,凭你那点能耐能找回这样的狐狸已经算是不错的事情了。” 雨歇捂着脆弱的心脏,红着眼睛:“……”她想杀人怎么办? 宣情姑娘被雨歇强烈的杀气给吓到,磕磕绊绊地说:“阿驽,你误会了,她不是……” “不是什么?”叫作阿驽的姑娘一手叉腰,化身泼妇:“宣情你别给老娘得瑟,别以为你带回只狐狸精就了不起了!这狐狸精长成这副德行,还是个傻的,指不定是你用什么不入流的手段骗来的,这赌局你就是赢了也不光彩!我不会将连云让给你的!”巨大的胸脯随着她说话的动作不断地起伏,起伏之剧烈,好多次都要破布而出! 雨歇身为这里最无辜的姑娘,却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无由中伤,终于怒了! 要吵架就死一边吵去!抢男人也别让她瞧见了,指着长辈的鼻子说这种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你们的礼貌呢!涵养呢!素质呢!騩山到底是怎么教育下一代的?! 雨歇一扁嘴巴,委委屈屈地哀嚎一声:“师叔,她欺负我!嘤嘤嘤嘤~”一路泪奔扑到安静站在花下的师叔身上。 金蝉子很自然地顺势搂过她,将她揽入怀中,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乖,莫哭。” 雨歇浑身一抖,差点装不下去。喔,师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入戏?她压力山大啊有木有?! 骂得热火朝天的阿驽这才看到隐在红花树下的男子,一眼便愣在了那里,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神识,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也是你请来的狐狸精?” 金蝉子眸光一闪,带着凛冽的以为。雨歇在那女人说出这句话时就立即抬起脑袋,恰巧捕捉到了这抹目光,浑身抖了一抖。不清楚这位师叔为人的人一般都会被他的外貌所迷惑,认为他其实是一个心胸开阔的君子,只有雨歇这个饱受折磨的小可怜才知道,这位翩翩君子的皮囊下住着一个睚眦必报的阴暗小人。 竟然说他是狐狸精……哪怕是无意的,那都得被记恨上! 雨歇在心里替那位倒霉鬼哀悼。 金蝉子温柔地拍拍她的背:“莫怕,师叔替你出气。” 雨歇不回答,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再不动弹,心里感慨,我怕的是你啊师叔! 这位美女啊……师叔生气了,祝你早死早超生吧! 能够在这山海妖界好好活下来的妖物可以傻,可以笨,但必然不会是迟钝的,对于危险的敏感度比雷达探测仪还要高上许多。阿驽几乎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危险,她并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只知道这个好看的男人似乎不喜欢她说他是狐狸精?不过他明明就是狐狸精不是么? 这身份也没什么好丢脸的啊! 当然,此时她也没什么纠结的必要了,她只想逃掉,但却移不开脚步。威压铺天盖地而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阿驽这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竟然惹祸上了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人还没动手,她就已经束手就擒,毫无招架之力了。 正当她满心惶恐不知所措之际,爽朗粗犷的笑声凌空传了过来,来者穿着一袭薄薄的绣花粉底春衣,颈间戴着一串质地上乘的玛瑙佛珠,入鬓斜眉,勾人媚眼,长得风骚入骨,偏偏留着一脸络腮胡子,相当的不伦不类:“有朋自远方来,荣幸之至,有失远迎,还请莫怪。” 威压一晌撤去,雨歇立即便感知到了,连忙从自家师叔怀里挣扎着出来。甫一动,金蝉子便松开了她,雨歇松了一口气,乖乖站在一边当壁花,脑袋微垂,眼角略微飘起,不动声色地打量来人——三个男人。雨歇断定中间那个打扮得一场奇怪的家伙便是方才说话的那人,话说她乍一眼看去时没做好心理准备,一不小心就被雷了一把。作为一个貌似还有点地位,至少在这种场合说得上话的男人,这打扮得未免太花哨了吧?总有那么点不正经的感觉! 至于其他两个小童子,那都是小喽啰一样的存在,长得粉面桃腮,唇红齿白,低眉顺眼的姿态比她还要柔顺,相当之受! 若不是那平坦的胸部和明显的喉结还有相当浓厚的雄性气息,雨歇绝对怀疑他们就是女人假扮的。 雨歇不承认自己是在嫉妒! 金蝉子不冷不热地道:“客气,倒是我们不请自来,平添了些许麻烦。” 来者也不在意他的冷淡,依旧谦逊无比:“哪里哪里,分明是我族人不像话,没大没小不识好歹……阿驽,还不向贵客道歉!” 阿驽腿都软了,她平日里甚是嚣张,可也没有族长大人嚣张,如今连族长大人都这么客气,她哪里还敢不客气。当即伏低了身子,诚惶诚恐道:“对不住!是阿驽的错,还请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阿驽!” 金蝉子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却没有接话。于是那阿驽便维持着伏低身子的姿势,原本就露出大半的胸脯这下是真真的完完整整地露了出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两个原本没什么存在感的小童子顿时眼睛亮了,目光翻译出来就是一句话——要扑倒要扑倒!浑身散发着比原本还要浓重许多倍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呛得雨歇只想一头撞死! ——看来这种调调的女人在这騩山还是挺受欢迎的嚒! 雨歇眯着眼睛欣赏了一会,虽然这张脸已经是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当然也可能是雨歇自己眼睛比较挫。但是这胸器可没有化妆,纯天然无污染,还是非常有看头的!绝对的返璞归真之美!她目光一扫全场,两个小童子就不用说了,不断升温中。宣情作为一只迟钝的美女蛇,自然没什么反应。至于那络腮胡子的男人……倒是挺让人好奇的。他可是完全没有一点点的意动的样子。 雨歇侧头去看金蝉子,想看看这香艳风光下自家师叔会有的反应……显然他没有,他的目光压根没往那上头去。 络腮胡子男人清咳一声,开口道:“贵客来我騩山想必是为了参加我騩山百年盛会,还望莫要为了这区区小事坏了心情。盛会即将开始,贵客里边请。” 金蝉子不为所动,“你可想去瞧瞧?” 顿时在场五人十道目光统统投射到了雨歇身上,其中以宣情和络腮胡子的目光最为炙热,热得她差点跳起来。雨歇表示压力很大,半天才反应过来师叔竟是在问她的话——这是把她推在了风尖浪口上了么?师傅好过分!雨歇眼泪汪汪地指控他。 宣情忍不住劝道:“雨歇妹子,既然来了便去看看吧,那可是我们蛇族百年一度的大盛会,你定会不会失望的。去看看吧……去吧去吧!” 络腮胡子的目光从宣情身上扫过,落在了雨歇身上,“妖界万蛇以我騩山蛇族为首,雨歇姑娘不想去瞧瞧?” 雨歇捂着脆弱的小心肝,讪讪道:“去瞧瞧……也好。” 金蝉子宛转一笑,顿时犹如千树花开,缤纷乱人眼:“那便听你的。” 我凸!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重要了她怎么不知道?! ------------ 第四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3-07-28 雨歇心里觉得怪异,对这所谓的盛会还存了两分狐疑。尤其是那漫山遍野的红花,大团大团的,怎么都让他觉得诡异。但是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她确实是感觉好受多了,两颊还有些发热,却没有那种无力的燥热感了。 兴许她真的错怪了宣情也是有可能的…… ——事关面子,她一定不会道歉的! 何况宣情姑娘看起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所以,她是不是也可以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 络腮胡子一路上都顶热情地同金蝉子师叔寒暄,估计他很想套出金蝉子师叔的家底。可惜他说十句,金蝉子不过淡淡地说上那么一句,说了半天,连騩山的老底都泄露了个清清楚楚,而金蝉子这边甚至连名字都没说过。 雨歇为那络腮胡子流下一串伤心的泪水。 这家伙长得虽然很有气势,内里其实就是个单细胞——估计被人家卖了还在替人家数钱的那一种啊! 一想到蛇族竟是这么纯洁的家伙在当家,雨歇当即又流下了一串绝望的泪水。 络腮胡子将他们引到了山林深处,在经过一条长长的狭窄的甚至有那么几分阴暗的绿荫小道之后,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一片白光随着喧嚣鼎沸扎进雨歇的眼睛,她下意识地往金蝉子身边挪了挪。金蝉子微微勾唇,抬起衣摆替她挡住了眼睛。 好半晌雨歇才适应过来,从金蝉子身后出来,一眼看去——瞬间震惊在那里。 这是一块空地,上头来来往往的是各色各样的男人女人。妖怪寿元未尽时都不会显出老态,是以这群花枝招展的男女总体年龄很是年轻——雨歇甚至在那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捕捉到了几个小萝莉小正太! 当然,这一点没什么好惊奇的。 惊奇的是这空地是由一整块白玉构成的!她原本以为在招摇山见到的白玉石堆已经可以说是大手笔了,没想到跟这一比,神马立即都成了浮云!山海妖界奢侈起来,果然是没有下限的。 雨歇苦苦按捺住撬一块玉石回家的冲动,将视线放在了那些男男女女身上。 她在打量他们,他们自然也在打量她。 在场女性看向金蝉子师叔的目光是惊人一致的惊叹惊讶惊服,看向她的目光也是一致的吃惊吃味吃醋——雨歇表示很习惯~ 有师叔这么大一朵鲜花来衬她一片绿叶,她又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在他们惊奇的同时,雨歇也惊奇不已。她有那么点怀疑这盛会的性质……这些蛇男蛇女有必要穿得如此……如此清凉么?当年在玄虚之境里见过的蛇男可没穿得这么招人过!所以说,是这騩山蛇族的风气有问题? 雨歇挑眉,这究竟什么情况? 扭头一看,金蝉子师叔比她更泰然,整个人一身白衣站在这万花丛中,被衬托得分外出尘醒目。而他就那么清清淡淡地站着,丝毫没有一点当事人的自觉。 “师叔……”雨歇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 “怎么了?”金蝉子俯下身来,语气关怀:“可是有什么不适?” 距离突然被这么拉近,雨歇小小地黑线了一把,有事没事不要靠得这么近好不好?!她无比从容地放开他的衣袖,稍稍退开半步,拉开点距离,镇定地说道:“我没不舒服,就是觉得有些奇怪。”心里也觉得不踏实。总觉得来这里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不问她究竟奇怪什么,只是笑着揉揉她的脑袋,“我在,怕什么。” 这话说得还算贴心。 雨歇转念一想,也是,师叔这么强悍的人做她后盾,替她撑腰,会有什么事情是摆不平的? 那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 带她们进来的那个络腮胡子显然地位不低,这么明显的事情就算雨歇毫无眼色也能看得出来。是以那些年轻的蛇男蛇女纷纷对他行礼叫族长时,雨歇真真是一点点诧异的情绪都没有,感觉就在意料之中。 络腮胡子满脸堆笑,看起来心情不错,虽然他的笑容被埋在了满脸大胡子里看不太出来,不过弯弯的眼角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他同金蝉子客套了几句,完全忽略了雨歇的存在,便在众星拱月中上了台前,大手一挥,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他清清嗓子,洪亮的声音响起,直把雨歇震得头昏眼花:“巴拉巴拉巴拉……”非常场面话的开场白,顺溜得无与伦比。 宣情离得近,雨歇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们族长说得好格式化好熟练!”莫不是练过的吧? 格式化? 宣情不懂。 熟练? 她就懂了。 宣情撇撇嘴,也不隐瞒:“我今年八百岁了,这是第八次听到这番话,一个字都没有变动过。” 雨歇:“……”原来不仅仅是练过啊!每次都是这开场白,也难怪熟练了! 络腮胡子的演讲终于到了高潮:“百年一度合欢大会现在开始!我騩山子民们请尽情享受,努力造蛇,承我騩山之传统,扬我蛇族之风华,为了下一代奋力拼搏,势要将那青丘的骚狐狸远远甩在脑后……巴拉巴拉巴拉……今天有贵客来我騩山,大家务必要拿出我们騩山的热情来,好好招待,让大家宾至如归!……巴拉巴拉巴拉。”他虽然猜不出金蝉子的身份,也看不穿他的修为,但是直觉觉得这位客人不简单——这让他心里有那么点犹豫,可别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呢! 不过看到他这副模样,这副气派,族长还是很心动的。騩山蛇族一直被狐族压得死死的,可不就是蛇族子代缺少了这么份气魄么?!瞧瞧这些个蛇男,一个个油头粉面,一看就是没出息的!就这小身板,还怎么发扬蛇族的精神啊!——他选择性忘记了自己蓄胡的原因。 要知道,若说娇媚粉嫩,整个騩山恐怕都找不出一个比他更甚的人了。 族长大人泪奔,压力非常之大。 为了蛇族的下一代,拼了! 族长的目光从一列花枝招展的蛇女身上扫过,还是有那么一点欣慰的。男人么,哪有不喜欢那个啥啥啥的。騩山这么多资质好的蛇女,这位贵客若是一不小心看上了那么一个两个,那也不是没可能的!他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去提点那群蛇女们一下,多去贵客面前有技巧地晃晃那是非常必要的。 至于贵客身边那个类似小侍女的雌性动物,再次被他选择性地遗忘了。 “……他说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宣情慎重地点头:“应当是的,族长说话一般都说不出歧义来——拿对他来说难度太大。” 雨歇满头黑线:“……”宣情姑娘,你家族长还站在上头瞧你呢! 顿了一顿,宣情看了金蝉子一眼,无比感慨,她看上的男人什么都好,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看不上她。真是让人失落又遗憾的现实啊! 她随手正了正衣襟,又抚了抚鬓角,对雨歇做出一个颇为妩媚的笑容:“雨歇妹子,我先去了,你看着点跟上!”走出两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又吧嗒吧嗒转回来,瞧了一眼金蝉子,附在雨歇耳边补充道,“雨歇妹子,我跟你说,这红花开满山的季节便是我们蛇族繁衍生息的最佳时刻,错过了又得等上个一百年了!记得趁现在多勾搭几个强壮的男人,长得好不好看不是很重要,当然也不能长得太有碍观瞻!重点是那玩意必须要大!如果跟个腌黄瓜似的不管他长得多好看你都不要考虑了,这压根就是祸害下一代!”她借着角度悄悄捏了一下雨歇的手,挤眉弄眼:“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把握住这机会了!我瞧着你家师叔还是很不错的,你若觉得还成就趁气氛正好的时候就地上了吧!我看你家师叔还是很喜欢你的,便是你对他做了什么应当也是心甘情愿的。当然你若是不喜欢的话也可从我蛇族挑选,我蛇族的优秀男儿也是有的,不管怎么说,那么多人摆在这里,总有几个是能入眼的……没有意外的话明年的今天你已经是当娘的人了。”说罢宣情姑娘也不给雨歇反应的时间,丢下她大步入了人群之中,迅速被一拨男人所围住。 雨歇远目:“(#‵′)凸……” 这话说得那么明显那么直接那么不含蓄,她再傻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是没想到蛇族竟然已经开放到了这种地步,这所谓的合欢大会说白了不就是一夜情大会?作为一个坚贞的姑娘,她是绝对不会做这种邪恶的事情的! 一夜情什么的多不含蓄多……麻烦! 如果要繁衍后代,怎么着都得找一个很顺眼的人发展成夜夜情才可以! 她偷眼去看了看师叔的反应,师叔自是岿然不动,一点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似乎发现雨歇在看他,他收回目光,侧过头来温柔一笑:“怎么这般瞧我?可是师叔脸上有什么东西?” 雨歇很挫败,垮下肩膀,“没什么,师叔的脸很干净很好很完美!” 这种敷衍的语气…… 金蝉子一挑眉,不语。 …… 不管她怎么纯洁,雨歇对这个所谓的大会还是有那么几分的好奇。嗯,身为蛇族的一份子,对自家的文化传统一点点都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她不再关注金蝉子,睁大眼睛瞅着那热闹的场面……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场面已经白热化了。 没有什么特别花哨的手段,这就是一场简单的公开求欢。相貌好身材好一些的女子身边围绕了许多男子,一个个跟孔雀似的恨不得开屏。相貌好一些的男子身边同样也围绕了好些女子……只不过女子之间的战争看起来恐怖多了。甚至还有一个蛇男公开秀肌肉……秀那个啥!引来无数人旁观。叫好之声有之,鄙视之声有之,也纷纷引来几个好胜争强的蛇男一揭衣袍,比个高下。 太、太、太奔放了! 雨歇瞠目结舌,这辈子何曾见过这般热烈火爆的集体遛鸟场面,下巴几乎落地,眼珠子也快从眼眶里挣脱出来,死死地盯住场中那个无比开放的裸男。 微凉的气息传来,眼睛被捂住。 “莫看。” 雨歇心里一跳,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心虚,嗫嚅着嘴唇道:“我没看……” 金蝉子淡淡道:“撒谎。” 我凸! 戳穿一个姑娘善意的谎言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很好看?” 雨歇很无力,弱弱道:“也不是很好看……” 他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给出短小精悍的评判:“口是心非。” 雨歇:“……”我=-=凸! “你若想看,看本座的便是。” 雨歇只觉得大脑被人用超大号的锤子重重地锤了一下,一时之间就懵在了哪里。好半晌她才错愕地抬起头,却瞧见自家师叔云淡风轻的面容,一时反而倒是不确定了……刚才她其实是幻听了吧?对,一定是这样的!师叔怎么会说这种带着调戏性质的话来呢! 所以说,一定是她幻听了幻听了幻听了! 雨歇还在纠结这个是否幻听的事情,那头几个蛇女就张望着往这边过来了。 雨歇定睛一瞧,相貌都不错,个个都是往娇媚上长的……虽然她其实也不是很确定,脂粉太厚,看不清~不过应该是美人就是了。她目前见过的妖怪除了还不能化人形的以及修魔道的,基本就没有谁是长得丑的了。就算是修魔道的也不能算是丑,五官还是很端正的,就是有点奇形怪状罢了。 “公子这般的人品相貌来我騩山,实是我騩山之幸事。”美人姿态很柔弱。 她这般人品相貌不如前者的,难道就不是騩山幸事了?姑娘,不带这么区别待遇的啊! “公子站在这里做什么?我族盛会已经开始,公子何不同我们前去凑个热闹呢?”美人声音很娇嗲。 凑什么热闹?也参加裸奔秀么? 雨歇默默吐槽,师叔应当没有这么个奇特的爱好吧? “公子去吧,我姐妹等定会好生招待,保准公子乘兴而来至,满意而归。”美人表情很诱惑。 雨歇舔舔嘴唇,觉得已经长够见识了,便准备开溜。这种情况,她还是早点溜走的好!没看到人家美人投到她身上的目光么?她还是不留在这里拉仇恨值了,人胜在有自知之明。刚蹑手蹑脚走出两步,便见前头突然窜出一陌生男人挡住她的去路,雨歇抬起眼睛:“麻烦,让让。” “姑娘~”那男子的声音很是跌宕起伏。 雨歇摸了摸胳膊,拂掉两手的鸡皮疙瘩,勉强挤出一个还算友好的笑容,道:“什么事?”好狗不挡道懂不懂啊? 那男子脸上瞬间浮现一个娇羞无比的笑容,“迭仰慕姑娘!”撕拉一声便扯开衣衫,衣衫下头未着寸缕,白花花的一堆嫩肉差点没闪瞎雨歇的钛合金:“请姑娘与我欢好!” 雨歇顿时犹如被雷劈在当场,外焦里嫩,风中凌乱。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回事?一见面就这么重口?!刚刚还不是在好好的表白么?刚刚不是还很羞涩的样子么?这眨眼就脱衣露肉是要耍流氓么?! 男子见雨歇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某个凸起位置作惊吓状,一时又是羞射又是喜悦,瞧着这姑娘长得虽不是太好看,但是这素净的面上浮现着两抹红云,倒也有几分娇俏的感觉。尤其是眼角那颗朱砂痣,给整个人增色了不少。他觉得这姑娘的态度还是有待商榷,至少她没有一开始就拒绝他,还盯着他的宝贝看,是对他有意思的表现吧?是吧是吧是吧?!他在心里衡定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有机会,犹豫了一会觉得还是应该加把火,双手伸出去,精准地握住雨歇的嫩爪子,掷地有声地抛出了自己的心声:“姑娘,我很厉害的,请务必考虑跟我欢好!” 雨歇眼角嘴角齐齐抽筋,自己的节操无情地碎了一地,怎么捡都捡不完。这个世道难道已经这么的没有下限了么? 果然是她落伍了啊! 雨歇双手环胸,“你多大了啊?” 他听闻这话,瞬间直起腰身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道:“我满百岁了!可以参加这合欢大会了!” 雨歇的节操再次碎了一地,目瞪口呆……看得出他小,但没想到他竟这么小?妖怪千岁折合起来也就是人类的二三十岁,这百岁……实在是太小了!童子鸡的年龄啊有木有?! “你答应我吧,我真的很厉害!不信你可以试试!”他炫耀似的挺了挺腰身,将那东西凑得离雨歇更近了些。 怎么试?这是要她怎么试?! 雨歇勉强忍住一巴掌将那玩意拍扁的冲动,“不用了……”她拒绝。 男人顿时很受伤,捂着心口脸部扭曲,凸起处随之颤了两颤。 雨歇默默地别过眼,要长针眼了长针眼了! 其实仔细看看,这男人是长着一张弱受的脸,并不是很妖孽的面孔,看起来还未长开的五官,脸庞白净,上头还有未消下去的婴儿肥!他的年纪也是真的小,稚嫩不已,所以作出这副委屈的样子杀伤力还是极大的——忽略他的裸体不计。 ------------ 第四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3-07-29 第四十九章 作为一个长辈,雨歇面对这个眼巴巴瞅着她,年纪可以当她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小蛇男终于起了两分怜惜之情。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抱歉,我今天没空。” 这样就可以在保全他面子的情况下打发掉他了吧? 雨歇扼腕,她实在是太善良了! 男子原本颇为委屈的表情瞬间化为惊喜:“那改天?” 这逻辑…… 你难道就看不出这是她委婉的拒绝么?! 雨歇一囧,差点一个趔趄,瞧他那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就忍不住想要好好打击他一番:“改天我就上路了。” 虽说她很善良,但是她也很恶趣味。 男子瞬间沮丧化,那凸起处也随之蔫了下来。 雨歇觉得自己圆满了,好意劝之:“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要太执着了。我觉得騩山很多姑娘都不错……小伙子,追求不能太高啊!” 男子咬唇咬了半天,想放弃又不想放弃,人生第一次啊,怎么可以这般草率呢!斟酌许久,他终于得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要不……我动作快点?如果是那样的话,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雨歇的脸化成一个囧字,囧之又囧,终于狂暴化:“……”滚,快你个头啊! 暴走之前,手被握住。 金蝉子温润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怎么了?”看了那小男人一眼,语气里带了点凉薄的肃杀:“他欺负你?” 雨歇浑身一抖,速度回神。 师叔大人还是很护短的,雨歇一点都不怀疑她这若是答个是,估计这小后生后半辈子的幸福就这么交代在这里了。 别人的幸福就在她的一句话之间,雨歇觉得肩上的担子有点大。 她迟疑了一下,这小伙子除了在言语上吃了她很多豆腐以外,实质上并没有对她产生任何不利的影响。想罢,她很快便摇摇头:“没有……我欺负别人还差不多。”就他这个档次,想要欺负她,火候不够啊!——这是实话。 金蝉子眯起眼睛,没有错过雨歇一刹那的迟疑,目光若有似无地打量着那小蛇男,小蛇男瞬间噤声。 场面冷凝起来。 雨歇看到这小蛇男的脑袋在威压下越垂越低,越垂越低,快要低到尘埃里去,有些不忍,正想着说几句好话让师叔别太计较了。 “公子……”他身后的女人不死心地围了上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僵局。“公子怎么说走就走呢?” 哎哟……来得正好!省得她浪费口舌了。 “我姐妹说了半天,公子瞧在咱们痴心一片的份上,便成全了咱们姐妹吧!”美女一舔唇,作出一副销魂的模样,“我姐妹定然竭尽全力侍奉冬至,必会让公子满意之至,乐不思蜀的!公子便从了我们吧!”话音一落,不远处的几个年轻蛇男脸色一变,看向金蝉子的目光很不友善。 雨歇的目光从那几个蛇男身上瞟过,方才她便已经瞧见了他们,貌似一直在看这几个想要跟她家师叔勾搭成奸的蛇女啊! 所以这又是一出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好戏么? 雨歇托着小下巴,暗忖道——现在已经从原本的小清新进化为重口味了,再过不久,不会就直接上演限制级的了吧? 怎么说,都是自家师叔比较倒霉点啊!美人在侧,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无福消受呢? 雨歇幸灾乐祸地勾起嘴角,刚想退后两步选个合适一点的位置去旁观看好戏,手却突然被握住。两手一相触雨歇便已知道了对方是谁,这几年她被握手的次数委实不少——只不过在这个时候牵住她的手,总有那么点不合时宜? 雨歇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去,恰恰瞧见金蝉子嘴角勾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他笑意很深,几乎是刻在了漆黑的瞳仁里。 师叔是爱笑……但也不是那种莫名其妙就笑得开来的人。 所以这般笑,究竟是为何啊? 她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己被弄得糊涂了,一时竟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就这么呆呆愣愣地任他牵着手。 金蝉子瞧见她呆滞的表情,微微一哂,完全不计较旁人的眼光,就那么自然地替她拾起掉落在额际的一缕发丝,为她别在耳后,动作轻柔得雨歇有些发麻……心里发麻。雨歇微微一皱眉,觉得金蝉子这样的动作真的是有点……过了!便是再怎么罔顾伦常,再怎么的不在乎世俗礼仪,做到这个程度,还是有点过头了。 这种秀夫妻恩爱一样的举动究竟是为了哪般? 被摆布的感觉很不好,雨歇皱皱眉,有些抗拒,手臂试探性地动了动。虽是试探,但是力道却用得不小。她想要挣脱开来,金蝉子却轻轻松松地卸了她的力道,将她拉入怀中,自然而然地环住她的肩膀,动作熟稔得好似做过千次万次,态度也十分亲昵。 脑海中心音响起。 “雨歇,替师叔摆脱了这些人,可好?” …… 所以说,终于是被那些资质不如自己的女人们弄得不胜其烦了么? 明明是他自己非要凑这个热闹来什么騩山参加什么盛会的,造成现在这个不上不下不尴不尬的局面实在也怨不得别人——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现在好了,折腾来折腾去到底是把自己给折腾了进去,明明知道自己长了个包子的样子还敢去打狗,这不是纯粹找抽么?! 只是,这话她可以在自己心里想想,说出来却是万万不行的。她可不能折了这个小气师叔的面子! “师叔的实力这么强,便是整个蛇族上来都不够你看的,你何必怕他们呢,直接走了不就是了?” 金蝉子似笑非笑:“原来在雨歇心中,本座便是这种不通世俗任意妄为之人?” ……难道竟然不是么? 这表情实在是明显得让人不爽!他若真是那种人,又何必顾忌这般多,当初便该…… “这是神族的地盘,本座自然得给几分面子。” 于是……合理了。 金蝉子略一挑眉:“本座只问一句,雨歇愿不愿意助本座一臂之力?” 雨歇:“……”她能说不么? 明明是在威胁,还把话说得这么好听,好像理都站在他这一边去了似的……她不帮忙就没道理了是么? …… 再怎么不情愿不乐意不高兴,话到嘴边还是精简成了用意分明的一句话:“事成之后,师叔打算怎么奖励我?”这话说的端的是直接。 雨歇是个极其实际的姑娘,很现实,不去想不该自己想的东西,也想得开。 比如现在,反正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还不如趁机多给自己捞点好处! 金蝉子唇角溢出笑意,许下了他的鱼饵:“本座替你将那无患刀开光,如何?” 雨歇愕然:“开光之后我的无患会更好?” “比如今的威力大上十倍,你以为好不好?” 好!当然是极好的! 这个好处很大啊! 雨歇忍不住砰然心动,无患是她的本命武器,越是强大她就越有底气。若是能将那无患开光,尤其还是师叔亲自动手的话,那么这把刀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档次了!将来若是一不小心人品太差,她的生命也能多几分保障啊! 哎呀呀,这么算来的话,她还真是稳赚不赔啊! 心里的那杆天平瞬间就偏了。雨歇一咬牙,利落无比地道:“成交!师叔你说话可得算数!事成之后,得将我的无患开光。” 金蝉子的表情很淡然,毫不意外。“本座可曾欺瞒过你?” “……不曾。”吧? 雨歇苦了一张脸,就算你骗了她她也不知道啊!不过,当今之计,她还是别再惹恼师叔了……万一到时师叔一翻脸,额……忙她不帮也得帮,可是不给她的无患开光,那她可怎么办? “……怎么帮?” 金蝉子微微一笑,解了她的惑:“只需配合便可。” 换言之,她就乖乖做个木偶便成了是吧。 …… 雨歇的个子相比金蝉子来只能说是娇小,如今被他这么一带入怀中,顿时生出了几分小鸟依人之感。雨歇便是相貌上吃了点亏,但好歹是个正宗的女人,该有的那都是有的,不该有的……那也是没有的!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两个年轻的男女如此相拥在一起,何况这两男女长得还不算丑……便是没什么事,也得被人看出点什么事情来。 蛇男蛇女们瞬间震惊了。场面有点静,雨歇偷偷一打量,才发现这个角落虽小,但是关注的人还真不少……也是,整个騩山搞不好就他们两张生面孔,关注值能不高么?! 雨歇有点不自在,金蝉子将她抱得太紧了,她不舒服。刚生出点挣扎的想法,那厢似乎感受到了,将她箍得更紧,力道之大,带着点威胁的意味,让雨歇瞬时老实了下来。 这人若是出生在王室里,必定是个暴君! 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金蝉子满意地眯起眼睛,这才慢悠悠地看向那几个目瞪口呆诧异不已的蛇女,言简意赅地陈述道:“我已有了属意之人,各位请自便。”声音温润低沉,令人沉醉不已。 此言一出,就有无数眼刀射向雨歇,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去。 若那眼刀能化为实质的话,她现在这小身板恐怕早已雨打泥塘万点坑!还是两头洞穿的坑! 嗷嗷嗷嗷……所以她果然是被抓来当挡箭牌了么?! 雨歇默默地扭过脸去,将脑袋埋进自家师叔的衣襟里,隔绝一切不怀好意的目光——替师叔干活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这该是心理多么强大的人才能承受得了这样的压力啊?!若她的心理素质再差上那么一两分,此时此刻她怕是早已腿软了。 这么多善意恶意有意无意看八卦的眼神,正常人怎么可能受得起?! …… 带头女子尤为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来来往往扫了一遍雨歇,掩饰住眼里的鄙夷,妩媚地笑道:“公子这等才貌,本就不可能只属于一个人。公子若是对这位姑娘有意,便让这位姑娘同我姐妹们一同服侍公子吧。”说罢便欲来拉雨歇的手装知心大姐姐,却被金蝉子轻巧地避过。 美女抓了个空,脸色顿时有点不好看,以她的才貌在蛇族也是数一数二拿得出手的,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被这般对待,实在是……丢脸!磨了这么久时间,她也知道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对她……或者说她们根本就没兴趣。她毫不怀疑便是自己此刻脱光了他都不会多看一眼……这无视实在是无视得太厉害了。若是他对她流露出一点点的兴趣来她都有把握将他擒下,生下子嗣。可是……她虽漂亮,也不算傻,面对一个对自己毫无企图的男人,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直接扑到么? ——连族长大人都是那副忌惮的样子,还是算了吧。 她也有点后悔,早知道这人这么难攻克,当初就不该一时冲动答应了族长……这样的男人,她实在是勾搭不来。 可越是得不到的,她就越想得到! 她平息了一下心情,善解人意地笑道:“公子这般小心,难道还怕我们伤了这位姑娘不成?” 金蝉子不语,只温柔地抚摸着雨歇的长发。 美女强笑,却聪明地转移了进攻对象:“我姐妹不介意与姑娘共同侍奉公子,想必姑娘也不会介意吧?” 雨歇很为难,火都烧到她身上来了,她究竟似乎该回击呢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呢?金蝉子师叔要求的配合究竟是哪种程度的配合呢? 她正犹豫着,金蝉子已经轻飘飘地抛下一句:“我介意。” 晴天霹雳轰隆隆当空炸起! 金蝉子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便揽着她走了。 ——众女石化在原地,竟无人想起阻拦啊! 雨歇在钻进林间一道的一瞬间探出头来,便看到那个还赤着身子的小伙子一脸哀怨地瞧着她,脸上明晃晃地写了四个字——我好受伤! 雨歇:“哎……” 金蝉子带着雨歇走到一处山崖边,停下了脚步。雨歇顺势从他怀中脱身出来,蹭蹭蹭站到了他的三步远之处。 “将无患唤出来吧。”金蝉子淡淡地吩咐。 “啊?现在?”雨歇难以置信,“现在就要开光么?可是我们还没有走出騩山不是么?这里会不会不太合适啊?” 金蝉子眄了她一眼,不说话。 雨歇顿时便蔫了,乖乖唤出无患刀,爱怜地抱在怀中抚摸了一阵,这才屁颠屁颠地交到金蝉子手里,两眼忽闪忽闪,无比期待地看着他。 开光啊喂! “师叔是不是要对着我的无患念经?”她仔细回想人间给物件开光,好像就是请几个高僧念一下经? 金蝉子一哂:“谁教你的这一套?” 雨歇直起身子:“难道不是?开光什么的不都是请个和尚念个经?” 金蝉子蹙眉:“你当我是和尚?” 你本来就是!不但是和尚,还是和尚他祖宗! 雨歇开始装死:“……” 金蝉子也没打算为难她,将无患抚摸了一遍,无患在他手中发出发出驯服的嗡嗡鸣响,玄色光芒渐渐从刀身之中冒出来,威力大涨。 雨歇各种嫉妒羡慕吃味恨! 明明是自己的刀,用起来却没有别人用得好,实在是……悲剧!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便回。”话音刚落,人已消失在了原地。 “去哪啊?”雨歇的问话在风中飘散了开来,无人回答。 哎,不带这样的啊!抱着她的刀去哪里都不告诉她一身……很过分啊! …… 金蝉子走后,雨歇无聊地呆在原地走来走去,心里揣测不停,一时弄不明白貌似很简单的开光怎么就变得这般麻烦? 她颇有些烦躁,再也坐不下去,又不敢随意乱走,只好踱着步子在附近转圈子无聊地发泄。 “吧唧……”脚下突然踩到了一个很有劲道的东西。 “哎呦呦……要死了!夭寿啊!”惨呼声从脚底传来。 雨歇惊讶地蹲下身子,拨开那堆落叶,从落叶堆里拨拉出一条……白蛇来。 雨歇咦了一声,捏着它的七寸将它提了出来,真的是一条晶莹剔透的白蛇……跟她很像。只不过这个头……不过区区一米多一点,实在是有点不够看。法力……更是低微,好在年龄比较小,前途难料。 白蛇很不驯,龇牙咧嘴地用两只黄豆小眼瞪着她,理直气壮地吼她:“你踩我做什么?!很痛的你知不知道?”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雨歇很无辜,你自己埋在落叶堆里的,其实真的不能怪她啊。 “说道歉有什么用,你都踩到我了!真是的!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抱歉。”雨歇更加无辜了,“你将自己藏在这落叶堆里做什么?睡觉么?” 白蛇疯狂地扭着身体,暴怒了:“你才睡觉,你全家都在睡觉!我怎么可能在这种脏兮兮的地方睡觉!” 雨歇:“……” 白蛇直起尾巴尖,像路标似的一点雨歇左侧,“喏,你看到了吧。” 雨歇顺势看去,那里有一堆青草。雨歇点头,事实就是回答:“看到了,有一堆草。” 小白蛇得意洋洋地道:“那可不是一堆普通的草!” “喔?”雨歇很给面子。 “没见识了吧,那可是整座騩山最嫩的草!” 雨歇:“……” “鹿蜀嘴很挑,这种嫩草它们最喜欢了。我在这里埋伏着就是等鹿蜀过来吃草……都怪你这个女人啦!你这么大一只突然出现,再大胆的鹿蜀都被你吓跑了!真是的,害我做了无用功!” ------------ 第五十章 更新时间:2013-07-30 第五十章 “鹿蜀嘴很挑,这种嫩草它们最喜欢了。我在这里埋伏着就是等鹿蜀过来吃草……都怪你这个女人啦!你这么大一只突然出现,再大胆的鹿蜀都被你吓跑了!真是的,害我做了无用功!” “鹿蜀?”雨歇很惊讶,“你将自己埋在这堆枯叶里就是为了等鹿蜀?” 小白蛇一扬脑袋,骄傲无比:“那是当然!”还不忘抽空鄙视了她一番……这么明显的事情,她居然看不出来!实在是太失败了! “你怎么确定它一定会来?这地方嫩草还少么?也不差这一堆。” “那怎么会一样呢!”小白蛇很不满,“我可是特意采来了条草的果实,捏爆了把汁洒在上头,鹿蜀贪吃,一定不会拒绝这样的美食的!” 条草果在妖界不多,但是它们的香味那可是食草妖兽们的最爱,她是鹿蜀她也不会拒绝的! 尼玛用条草果引诱鹿蜀,这会不会太大手笔了点啊?! 雨歇望天,鹿蜀这玩意她也爱吃……但是就算是她,也并不是次次都能抓到的。那种妖兽以速度见称,跑起来跟一阵风似的,莫说是凡人,便是妖怪也很少能够与之匹敌。而它们警觉性之高,实在是让人叹服。况且……鹿蜀也不是那种温驯的动物,虽然它们是吃草的没错,但是头上长的那对角并不是白长的,稍微用力起来甚至可以把犀牛皮给轻轻松松地捅穿! 蛇妖的鳞片虽然不错,但是比起犀牛皮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更何况这只区区百岁不到的小妖,皮还嫩着呢!这万一被一不小心那么一捅,这条小命就这么交代了。 吃固然重要,但是命更重要。 雨歇很感慨,决定委婉地劝劝这看起来没什么见识的小蛇妖:“鹿蜀的个头可不小啊!”言下之意,你这小身板真的抓得住鹿蜀么?还是趁早放弃了吧! 岂料这小白蛇直接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那是,一只鹿蜀够我和我家老头吃一顿的了!” 雨歇:“……一定要抓鹿蜀不可么?” 小白蛇一脸理所当然道:“它最好吃啊,我不抓它抓谁?” 雨歇继续劝:“好吃是好吃,但是抓起来也难呢。我觉得妖界好吃的东西挺多的,你不试试看别的?” 小白蛇怒了,“你说来说去就是看不起我啊!别以为我年纪小就听不出来!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个好妖怪,没想到你跟那群蛇妖一样坏!” 雨歇诧异地表示:“你怎么知道我是妖怪?” 小白蛇嫌弃地白了她一眼:“你不是妖怪难道是神仙么?糊弄谁呢?神仙怎么可能长得跟你一样?!” 雨歇:“……”她绝对不会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修仙的冲动! 它突然直起脖子,一动不动地盯向远处:“哎……噤声!不许说话了!”说罢便重新钻进了落叶堆里。 雨歇呆滞在了原地:“……” 明明就一直是你在说话,她一直噤声着呢! 小白蛇才不管雨歇的怨念,从落叶堆里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压低嗓子轻声吩咐道:“哎,我说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你个头太大,这样站着很招风啊!可以隐蔽点么?” 个头……大? 我=-=凸! 这娃绝对是个毒舌! 雨歇默默地咽下一口黑血,捏了一个诀,利落无比地施出一个结界,将自己隔绝起来。心里有些抓狂……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被一个小辈鄙视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小白蛇用它琥珀色的黄豆眼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那眼里的含义翻译出来大概是——原来你这妖怪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么! 雨歇坚强地顶着一脸黑狗血无视之。 她其实该走的,回到原点看看师叔回来了没有……毕竟她的身家还在师叔手里!跟着师叔才是王道!但不知怎么的,她竟有点被这条小白蛇所感染,难得童趣了一把,有些不想那么快就走开。瞧着小白蛇这副模样,她还真有那么点好奇——兴许她真的能够抓到鹿蜀也说不准呢。 似乎从刚才到现在,她就一直不停地被这小白蛇吐槽…… 按理说她早该揍它一顿了。 不知怎么的,她的心情诡异地没有一点的不高兴——或许是因为对方也是条白蛇的缘故,感觉就是比其他杂七杂八的蛇要亲切些。 雨歇交叉双手,有点想要了解一下正常蛇妖的生活了。 …… 一人一蛇两双眼睛齐齐盯着那草丛处。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雨歇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一看那小白蛇,整个人像个绷紧的弦,全身僵硬,每块鳞片都进入了备战状态,眼睛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声源处。声音越发近了,雨歇被小白蛇的态度所感染,没来由地也开始紧张起来,额上几乎要冒出汗珠来。 半天,那声源出蹦出一只……兔子。 雨歇高度紧张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下来,整个人都有点颓。搞半天原来竟是只兔子啊! 不是她鄙视兔子,只是兔子因为它傲人的娇小体型,完全排除在了雨歇的菜单外……开玩笑,以她能够一口吞下一头大象的强大胃口,她得吃多少只兔子才能填饱肚子啊! 小白蛇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对嫩草。雨歇便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出状况,也盯着那兔子看,想要看出个花头来。 那小兔子一蹦一跳的,围着那堆嫩草嗅了嗅,肉肉的粉色鼻子不断耸动,衬着水淋淋的大眼睛,倒是有几分可爱。像是确定了面前这堆草属于可吃的范围,兔子蹦跶了一下,窜到那堆草边,用它颇具喜感的三瓣嘴开始啃食起来。 于是,雨歇有幸欣赏到了一只野生灰兔子吃草的全过程…… 真真是无聊啊! 她勉强忍住打一个呵欠的冲动,干脆坐下来继续看。 那兔子吃饱喝足,圆滚滚的肚子几乎要蹭到地面上来,这才心满意足留恋不舍地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吃撑了的兔子伤不起啊! 四下寂然。 雨歇瞠目结舌……就这样?没了? 小白蛇鄙视地看了她一眼,集中注意力蓄势待发。 轻微的沙沙声传来,很轻,但是雨歇捕捉到了,下意识也屏住呼吸,安静地等待着。 片刻后,一只形状像马却长着白色的头,身上的斑纹像老虎而尾巴却是红色的,头上还长着一对长角的妖兽从草丛间踏出,四只蹄子踏在落叶堆里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体格健壮而姿态优雅,身上的线条如行云流水分外流畅。 终于来了! 那鹿蜀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才熟练地走到那丛嫩草堆边开始吃了起来。 雨歇这才明白,敢情方才那只兔子就是个探路和试毒的!要是那只兔子吃了那堆嫩草出了点什么状况,这只鹿蜀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出来的了——真是奸诈的妖兽啊! 鹿蜀体型极大,约莫有一只凡间的大水牛大小。它这一吃,不过片刻,这堆草自然而然就被吃了个干净。 等最后一束草被那鹿蜀咬进嘴巴里咀嚼的时候,小白蛇突然发难,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地蹿了出去,尾巴一扫,干脆利落地打算了鹿蜀的两条后腿。鹿蜀哀鸣一声,整个身子软倒在了一侧,小白蛇一分钟都不懈怠,纠缠上去绕住它的身子,一口咬住了鹿蜀柔软的脖子,毒液从两颗尖利的牙齿上注入。 极致的疼痛传来,那鹿蜀不过片刻便软倒了下去,抽搐着四肢不动了。 小白蛇这才放开它,拔出自己的毒牙,得意洋洋地看向雨歇,整张脸写满了三个字——求表扬!“怎么样,我厉害吧?” 雨歇一笑:“厉害……哎,小心!” 谁想到这原本已经奄奄一息魂归九天的鹿蜀竟然还留着一口气站了起来,用它那两把西瓜刀一样恐怖的大角去顶那小白蛇……回光返照时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恐怖的,这若是被顶到,这条小白蛇还真得交代在这里。雨歇心里一急,顾不得那么多,双手成爪,飞快地扑了上去。一爪拍下,鹿蜀血肉模糊地倒在了原地,彻底死透了。 雨歇皱了皱眉:“你没事吧?” 小白蛇浑不在意地摇摇脑袋,“我没事……”表情突然虚了一下,道:“喂,那个,其实你就算没有来救我,我也是躲得掉的。你根本就是瞎操心!” “嗯。”雨歇已经知道了这家伙的秉性,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因此浑不在意,摊了摊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知道你躲得掉,我就爱瞎操心。” “你……哼!” 雨歇一脸莫明:“……”又怎么了?她都承认是自己瞎操心了呀。 它也不理她,啧啧感叹着看了看那鹿蜀,“这只鹿蜀一定已经成精了!怎么这么凶啊!我原本为了以防万一可是在那嫩草里还下了蝮虫的卵呢,它吃了以后本来该变得迟钝没力气的……没想到这回踢到了铁板。”它围着那鹿蜀转了一圈,突然抬起头来,认真地说道:“我该回去了。” “嗯。” “我家就住在前头,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哎?” “哎什么哎,我可是在很认真的邀请你啊!”它顿了顿,又停滞了小身板,补充道:“你是我第一个邀请回家的妖怪。” 所以她该荣幸么? 雨歇失笑,“虽然我很想去,但是我还要在这里等人呢。” 小白蛇不满地哼了一声,傲娇地扭过身子用尾巴对着她,“虚伪……不去就不去么!找那么多借口做什么?”它扁了扁嘴,“我才不稀罕……一点都不稀罕!哼!” 雨歇顿时哭笑不得,“我真的是在等人……等我师叔。” “管你等师叔师公师傅呢!”它哼了一声,用尾巴卷起那大鹿蜀就往林子里走。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用尾巴从鹿蜀的尾椎处开始截下一大段肉来,扔在那里。“我这个人不爱占人便宜,今天你算是帮了我一下,这个是谢你的……不用客气!客气就是虚伪了!嗯,我叫素素……记住了!算了,记不住也没关系……反正我一定是无所谓的!” 说罢也不管雨歇的反应,十分傲娇地拖着鹿蜀的上半截身子游进了树林。 这哪里像是无所谓的样子啊? 雨歇看着那那大半截鹿蜀,真真体会了一把啼笑皆非的感觉。忙活了半天结果却把肉最多的一半给了她……这不是白忙活么! 也不知是谁家的小蛇妖?比她家小碧青实在是可爱多了! 可惜人家是有家人的——她可没忘记它说过要跟她家老头一起吃这鹿蜀。否则的话,把它带回去跟小青做个伴也是不错的么! …… 金蝉子回来时,雨歇已经将那大半截鹿蜀烤成金灿灿的颜色黄焦焦的样子。她熄了火,拿了一片类似荷叶的不知名叶子裹住一大块大腿肉,就这么大口大口啃着。唔唔唔,鹿蜀什么的,果然是美味!就算是她这样的三流烤肉水平,基本上只会生火,烤火,熄火三个步骤的人也能将这肉烤得如此好吃,真是太难得了! 看到金蝉子,雨歇立即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去,眼巴巴地瞅着他:“师叔……你终于回来了!”我的无患啊无患! “雨歇只关心那把刀么?”金蝉子斜斜一挑眉。 雨歇一本正经地反驳道:“……其实我更关心师叔,师叔安好,我的刀才能安好。” 金蝉子冷笑:“果然在雨歇心中,师叔还不如一把刀重要。” 雨歇:“……”拜托,那可不是随便的什么刀!那是她的本命刀啊本命刀!连她自己都没那把刀重要,其他人算哪根大蒜洋葱头哇哇哇!面上却笑得愈发灿烂,“师叔说笑了……刚烤好的鹿蜀,师叔要不要来一点?” 金蝉子已经不知道客气为何物了,夹起一小块烤肉,优雅地放入口中,细细品尝一番后,才慢慢吐出四个字:“味道尚可。” 雨歇皮笑肉不笑:“……呵呵,是么,那真是太好了。”她试探着问:“师叔还要再吃么?”如果不吃的话,能不能把她的无患还给她呢? 金蝉子眼睛微眯,笑道:“雨歇如此盛情,本座自然却之不恭。” 雨歇:“……”她好想揍人啊有木有? …… 金蝉子吃东西的动作很优雅……除了说话时能够将人活活气死过去,死死气活过来,这位师叔真的是无一处不优雅。 等他慢吞吞地吃完那份烤肉,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雨歇举着烤肉的手也麻了,连吐槽的心态都麻木了……尼玛吃肉就吃肉吧,为什么还要她伺候?!而且,谁还记得这里可是騩山的地盘啊?!在人家的地盘上有吃有喝,这样子真的不会太嚣张了么? 金蝉子慢条斯理地看了她一眼,凌空取出无患。 无患身上玄光流转,像是被淬炼过了一般,漂亮至极。雨歇再也一不开眼,牢牢地盯住自己的刀。无患似有所感,发出嗡嗡的鸣响。 金蝉子手指微微一动,无患便擦着雨歇的耳际飞天而去,毫不费力地劈开一棵数百年的古树,破空而无痕,像一道流星般消失在了天际。 再飞回来时,刀身上串着两只脆皮果子。 雨歇:“……”噢噢噢噢,她的刀啊她的刀! 伸出手,无患乖乖地落在她的手心中。 雨歇颤巍巍地拔出那两只果子,恭恭敬敬地递给金蝉子:“师叔,你的果子。” 金蝉子温柔地一笑:“给你吃的。” 雨歇:“……” “怎么不吃?” “吃,这就吃。” …… 金蝉子一撩衣摆,站起身来:“收拾一下,走吧。” 雨歇正抱着升级了的无患爱不释手,闻言也只有叹了口气,拿那巨大的叶子将剩下的烤肉一包,扔进海纳之中,随着金蝉子驾云离开。 路上百无聊赖,雨歇抱着无患左摸摸,右摸摸,开心得嘴角都要翘起来。 金蝉子突然便开口道:“雨歇不想知道本座是怎样开的光?” ——不想知道。 “喔,师叔是怎样开的光呢?” 金蝉子勾唇一笑:“騩山蛇族中藏了个好东西,本座便带着你的刀去将那东西的精气吸了过来。”他的笑容之中无由地便带了几分邪肆的味道,看得雨歇一阵心惊肉跳,“雨歇你瞧,这刀如今是不是很好用?” “……什么好东西?” “石精。” 雨歇心里立即涌上不祥的预感,磕磕巴巴地问道:“什么……石精?” “自然是玉石的石精。”金蝉子望向远方騩山的方向,平静地道,“这个时辰,那些合欢花应当已经全部谢了吧。” 雨歇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师叔来騩山参加这劳什子的盛会不会是专门为了我的刀吧?”请千万要说不是!是她想太多了想太多了! 金蝉子扬眉,毫不留情地打碎了雨歇最后一点念想:“自然。” 雨歇:“……”泪奔如流水。 得,她一不小心就成了騩山的罪人了。 她无辜么? ——她真的很无辜!要是知道会发生这样大的代价,她宁可不要开光啊喂! ------------ 第五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7-31 第五十一章 匆匆百年如浮云,山海一行便到了尽头。 在中央山系游走了几年,也没遇见什么特别厉害的大妖怪,除去长了些见识,多认识了几种可食用的花花草草,烤肉的水准也跟着更上了一层楼以外,貌似也没其他什么的收获了。 金蝉子提议:“明日便去大荒吧。” 说是提议还不如说是命令,这厮压根就不会用些委婉一点的语气。 雨歇有些踯躅,说实在,在外头晃荡了接近百年时间,她还真有那么一点想念花落轩了——好吧,其实是很想念。 “大荒是上古神祗聚居之地,能在那里占地为王的妖怪都有些手段能耐,并非这山内的小妖能够相提并论的。”金蝉子一点都不心急,慢悠悠地说道,“雨歇难道不想知道,以你现在的能耐,究竟能不能在那些妖怪中夺得一席之地?” 哎呦,她还真想知道。 事实上,只要有点实力的妖怪都会想知道这个问题! 雨歇抚着手中光华渐渐大涨的无患,按捺住自己跃跃欲试的心理,“那,好吧。” 想想又觉得有些遗憾,雨歇皱巴着一张脸,颇为不甘:“早知道这山内的妖怪这么弱,还不如一开始去大荒呢!真是浪费时间。”其实她也就是这么抱怨两句,当不得真的。 “去做什么?”金蝉子听到“浪费时间”时,眉头蹙起,冷冷地打击她,“就凭你原先的那点实力,是去送死么?” 雨歇也没想到金蝉子会较真,本来是她的不对,该她服软的,不过听到他说得那般不客气还是觉得心里不服,她便是打不过那些老妖怪,逃总逃得起吧?!她又不是傻了吧唧地站在那里等着被别人杀,一看情况不对,谁都没她溜得快!“那舍去中央山系改成大荒总成了吧?这也就几年功夫。我的实力变化得再大也不可能顶破了天去。” 金蝉子冷冷道:“是谁误食了茇果险些毒死?” 干嘛揭她老底啊喂! 雨歇尴尬地辩解:“……只是头晕罢了,又不会死。那是捕鱼草,我又不是鱼……就算是吃了,也没什么关系吧。再说,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金蝉子眄她一眼:“所以可以连命都不要?” 雨歇越发尴尬:“哪能呢!我以后都不会再吃了。” 金蝉子挑眉:“还有以后?” 雨歇的脑袋立马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没有以后,绝对没有以后了!——也就这么件事,我都知错了,师叔你也别记着了。” “只是这么一件事?”金蝉子笑道,“是谁摘了鬼草误入秘地之中险些困死在那里?” 雨歇张张嘴:“……我这不是有迷縠么!还有师叔给的菩提子,双重保险!怎么都不至于怕那区区迷幻阵!” 金蝉子不置可否,继续历数她的罪状:“是谁傻到去喝浮濠水,却被那些雄黄折腾去了半条命?” “……谁知道那水里有雄黄,我若是知道,一定是不会喝的!” 金蝉子一顿,压低长眉:“是谁前些日子被一只鸟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雨歇怒了,憋着一肚子的邪火拍案而起:“那哪里是普通的小鸟,那是赤鷩好不好?!还是一只有些年份的赤鷩!我的年龄都没它大,怎么跟它打!还有,鬼才知道中央山系怎么会出现赤鷩,长得那么吓人也就算了,还会御火……这不是生来用来克我水族的么?!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金蝉子轻飘飘的目光扫过她,“你还事事有理了?” 雨歇连忙低头认错:“雨歇知错,雨歇不敢。” “方才同本座争辩时不时挺理直气壮的,怎么如今便不敢了?” 你要不这么威胁她,她还能继续理直气壮给你看! 雨歇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装死。 他突然揉了揉她的脑袋,表情柔软了下来:“你这副性子,还真是叫人担忧。” 雨歇身子一僵。 “没本事也就算了,嘴巴还硬,不会服软,人也笨,不会说讨喜的话来,偏偏还爱四处拈花惹草惹是生非。” 我凸!! 她原来有那么多的优点她还真的不知道! 雨歇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师叔这真的是在说我么?” 金蝉子挑起左边眉毛:“否则你以为本座说的是谁?” “没本事我认了,雨歇实力不够是事实……”确实是比不过师叔你,不认也得认。 但是,“嘴巴硬?不会服软?”——这又是怎么回事?她每次及时认错认得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竟然会给你产生不会服软的错觉呢?!她要是真的不会服软,老早破口大骂撂担子走人了!师叔你太高估你的脾气,太低估她的忍耐值了啊! 还有——“拈花惹草?” 雨歇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重,话里头的质疑也愈发明显,“惹是生非?” 后者她很无奈,因为就算她乖乖呆在屋子里不动,是非也会主动惹上她!所以就算她不想认,也改变不了自己这个无意之中惹是生非的体质。 但是——拈花惹草又是个怎么回事?她作为一个纯洁的雌性,要放浪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被人评价成拈花惹草啊?而且,重点是——明明一路上拈花惹草的是师叔你自己吧!她从来都是辣手摧花的那个人! 师叔你必须得给个说法! “雨歇在质疑本座的说法?”金蝉子眯起眼睛。 “不敢……”雨歇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想想还是觉得冤枉,“雨歇只是难以接受。师叔说雨歇拈花惹草未免有点太高看雨歇了!雨歇何德何能……”到目前为止要真说拈花惹草,也就拈了騩山的那个奔放的小伙子~而且还是未遂!哪像师叔,光是在騩山就惹了一大堆……别的地方就不另外算了,反正她是数不过来的。 “难道不是?”金蝉子连表情都没变过一下,神色淡然:“妖界奇花异草甚多,许多都是带毒的。一般人都是敬而远之,你偏偏见着一种摘一种。瞧见好看的也不管好与不好,直接便塞进嘴里。到如今吃过的苦头也不算少了,也没见你长进过……本座说你拈花惹草,可是委屈了你?难不成雨歇希望本座说你死不悔改?” 雨歇默默地咽下一口黑血:“……拈花惹草便好,雨歇受教了。” 金蝉子淡淡地瞥她一眼:“还有不服的没?一并说了,本座帮你解惑。” 若按这种强词夺理的程度,就算她没有错,也会全部歪曲成她的错的! 雨歇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很识相地低下头:“没……雨歇服了。” 金蝉子点点头,很满意她的识相:“嗯,服了便好——上回的羬羊不错,今晚便吃这个吧。” 雨歇咬牙,硬是挤出一个客套无比的笑容来:“好的师叔,师叔稍等!” 金蝉子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理她,身姿翩然地没入了林中。 雨歇望着金蝉子的背影,良久没有动弹:“……” 风华绝代什么的,果然是装出来的!这种斤斤计较挑剔刻薄的样子哪有一点风华绝代的影子?!呜呜呜,她想念师傅了……师傅才不会看着她挨打也不吭一声!明知道果子有毒还眼睁睁看着她吃下去看她笑话!学不会法术就逼着她学,连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她!还指使她做这个做那个! 尼玛果然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要是再加个后妈,那就得是根狗尾巴草! 太凄凉了啊! 她在饱受身心摧残的情况下还能坚强地活了一百年,光她这种强韧度已经不是区区狗尾巴草能够媲美的了! 雨歇长叹一口气,认命的去逮羬羊。 …… 羬羊这玩意,味道十分不错,口感也相当的好,不肥不腻,该嫩的地方嫩,该劲道的地方劲道——唯一一点不足之处,大概就是那肉有点膻——这缺点放在平常也没什么,大不了多放一点香葱生姜大蒜米酒醋这些调味品盖一盖,但是在这条件十分原始简陋的妖界,这就成了一个大问题了。一般吃完羬羊以后,她得有好几天是顶着一身膻味的,很容易引狼。 当然,那些闻膻而来的小妖怪们都成了她腹中的食物。 除了这点缺点之外,比起鹿蜀肉来,可以说这羬羊肉是并没有差多少。但是无论在速度还是机警上,羬羊都是远远不如鹿蜀的。 是以非常好逮,是一道省力又好吃的美味佳肴。 羬羊个头小,大概就是普通羊的大小。雨歇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胃口——完全没有去考虑金蝉子的,逮住了两只,自己得吃一只半还要多……至于师叔,那完全就是应景的。雨歇利落地扭断脖子后一手提着一只准备回去。她可不敢让自家师叔久等! 一股魔魅的气息扑面而来。 雨歇大惊,怎么都想不到除了上次的赤鷩事件以后,这中央山系竟然还会出现这本不该存在的物什!魔魅气息来得很迅疾,速度极快,想要躲开恐怕有点难。这个时候弃车保帅还是非常必要的。雨歇心道:“可惜了!”提起那两只羬羊便向那气息源处用力扔去,阻挡了一部分魔气,自己则借机闪身一躲,躲开了这魔魅之气的涉及范围。 下一秒…… “小蛇妖,原来竟真是你!” 一张沉沙白的面孔撞进雨歇的视野里,脸上明晃晃的笑容叫人想要忽视都难。 雨歇的第一反应是——这谁啊?完全不认识!她跟他很熟么?还有,叫她小蛇妖什么的实在是太不礼貌了! 愣了三秒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人来:“百花锦?” “花羽。” 他不满地纠正。 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突然出现在了面前,一般人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雨歇不知别人是什么样的想法,她只觉得自己倒霉,居然在这种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破地方都能见到这个祸害……她的人品是不是应该去修炼一下?怎么会差到这种地步?——第一次见面时这货给她留下的阴影至今还在,雨歇实在提不起好脸色来。 “你已经能够自主化形了么?”他很兴奋的一句话立即让雨歇想起那些不怎么美妙的回忆来。她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做出防备的状态,心道:这货该不会是还不死心吧?上次他最终放过她,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强制幻化出来的人形不完整……凸!这话怎么这么诡异? 现在她应该算是完整的了! 那这家伙不会又想对她做上次还没有做完的事情吧? 雨歇抱住双臂,眯起眼睛——她现在的实力就算不及这魔头,但是硬是打起来,她也是有一拼之力了吧?至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连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就直接被压得死死的不能动弹。若这魔头还没放下那些小心思,她不介意拼着付出一点代价将他彻底人道毁灭!!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你不应该在魔界么?”雨歇很识相地转移话题,再让他谈论这个化形不化形的问题,迟早还是得提到种子与后代的关系! “我怎么在这里?我就是路过啊……”他细细地瞅着她的脸,突然发出一声喟叹:“哎呦,我瞧着你脸上的这颗痣长得不错喔,怎么弄出来的?看起来很漂亮啊!” 雨歇摸摸脸,凉飕飕阴测测地道:“你说这痣啊?那是被凤凰的本命火烧出来的,大概烧毁半张脸就能够凝出这个一颗痣来了。你喜欢么?喜欢的话我可以叫那凤凰也帮你来烧一颗……两颗也行。还不够的话,身上也可以烧几颗……全身都烧焦的话,大概能够凝个十来颗出来的。” 花羽哑口无言,看她的目光有点像是在看怪胎。雨歇估计他是在想,这蛇妖疯了疯了……居然为了漂亮做出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 雨歇表示很得意,小样,爱漂亮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良久,花羽眼里星光闪耀,分外诚挚地说道:“小蛇妖,我发现我越来越欣赏你了。” 雨歇脚下一摔,“啊,为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 “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能忍人所不能忍,就算是我族之人肆意嚣张之辈,都没几个能做到你这样极致的地步!——不过话说回来,你这痣真的很不错!凤凰的本命火果然比三昧真火还要强些,三昧真火都烧不出这么漂亮的痣来吧?改天我若想要换副新面貌,我会考虑去找那凤凰的火来用一用的。” 雨歇顶着一脸黑狗血,保持矜贵的沉默:“……”她做了什么?天,她居然在和魔族比变态,这不是纯粹找死么?! “我原本想着从这里路过,没想到这样都能再见到你,我们果然是非常有缘分的。” “你该走了!” “小蛇妖,我们这么有缘分,你不考虑一下替我生个孩子么?你知道的,替我生孩子好处多多的喔!” 果然——还是提到了这一点上! 雨歇顶着满头包,语气不善:“我不考虑,你该走了!” 花羽很委屈:“你为什么不考虑呢?” 大概是因为有了实力,所以底气足了很多! 雨歇抚弄着自己的手臂,白皙的腕下隐隐可见里头深埋的青筋,涌动着如有实质的力量。虽然得罪一个魔族中人不太好,但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拼着将人得罪到死的结果,雨歇终于说出了上一回没有说出的话,“第一,我不会喜欢一个只知道四处播种的种猪!尤其是不顾别人意愿一见面就急吼吼地扑上来的种猪!是个女人都不会喜欢!除非那人是圣母,或者也是个淫\娃荡妇级别的人物!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女人犯贱!这你不用怀疑,这世道之大,贱人恒有之。所以你不用担心没人爱!” “小蛇……” “闭嘴!不许插话!我忍你很久了!” 花羽:“……” “第二,老娘要找也得找个正宗的男人!——含义你懂的!我这里就不解释了!老娘绝对不会找一个比我还好看的男人,像你这种男人一看就不安于室,你难道就没看出老娘是一个安分守己很传统的姑娘么?老娘既不会拈花惹草,也不会允许自己的男人拈花惹草!就这一点,你直接弹开一点吧!”说到拈花惹草她还一不小心噎了一下。 “第三,老娘是妖怪,不希望跟别的种族搭上什么关系。跨种族的爱情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何况我跟你之前根本就不可能产生爱情这玩意!” “第四——没有第四!听完前面三点你要是还有那么几分自知之明的话就该从此以后闪得离我远远的了!你再来纠缠我或是对我还有什么不干不净的想法,休怪我人身攻击你!” 这种程度的威胁……貌似不太给力啊。 雨歇想了想,补充道:“你再说出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来或者对我动手动脚,我就人道毁灭了你!” “什么人道毁灭?”花羽好奇宝宝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雨歇一窒,恶狠狠地道:“就是让你既做不成男人,也做不成女人!” 花羽听罢,幽幽一叹:“我本来就不是女人……” 雨歇面目更加狰狞,“那就让你连男人都做不成!” 花羽越发幽幽:“……我也不算是完整的男人。” 雨歇面目狰狞得不能再狰狞:“那就让你连人妖都做不成!” ------------ 第五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8-01 第五十二章 鉴于雨歇实在是太狰狞了,连阅尽千帆的花羽都有些挡不住,在她无比强大的王八之气下竟然乖乖听话了一回,连大气都没出一下,任由雨歇历数了那字字锥心的几大条。 其实他原本真不想那么听话的。 奈何雨歇状似无意地摸摸脖颈间的菩提子,叹息道:“待会儿金蝉子师叔问我怎么那么久都没有回去,我该怎么说好呢?唔,我得好好想想。” 花羽:“……” 这绝对是红果果的威胁! 雨歇暗自庆幸这魔头除了色一点,也就是色一点了,本性还不算太坏——作为一个魔头竟然不是太坏,他实在是没救了! 临走之前,花羽还丢下一句:“小蛇妖,你让我走,我走便是。说得那般凶狠做什么?反正过几日我们会再见的。” 雨歇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要去大荒,难道你也去大荒?如果不是,我想我们是没可能见的。” “大荒?”花羽折身回来两步,看住她,皱起眉头,“你去那种地方作甚?难道你不回去见你师傅?” 什么跟什么啊?! 雨歇心底不太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面上还是装作镇定,冷冷反诘:“我历练还没结束,去见我师傅作甚?” 花羽大大咧咧地摊开四肢:“你师傅要成亲了,你身为人家徒弟的,难道连道贺都不去一去?也忒没良心了!” 晴天霹雳。 怎么……就突然要成亲了呢? 假的吧? “你骗我的吧?”雨歇满脸狐疑,摆明了就是不相信。 “小蛇妖,我骗你作甚?你师傅要成亲这件大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六界皆知。怎么,你竟不知?” 这语气有些正式了。这魔头虽说不正经,却真没有骗过她……所以,难道是真的? 雨歇垂下眉睫,呆默良久,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挥之不去抹不掉的阴影。许久之后她缓缓抬起头,神色平静地说道:“是么,这还真是件大事。看来我是真该回去看一看的了。”她顿了一顿,嘴角含着三分笑意:“哎,花羽,你可知道,我的未来师母是谁?” “你真不知道?” 雨歇很诚实:“知道还问你做什么?” 花羽嘴角扯出一个诡异莫测的笑容,也不卖关子。 “曜月。” …… 雨歇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呆滞,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是我想到的那个曜月么?” “盛名之下,还有他人么?”花羽挑挑眉头,以手一指上天,沉沙白的脸颊多了些生动的表情,“除了那一个,这六界之内,四海八荒还有谁叫曜月?” 雨歇沉默。 “小蛇妖,你的脸色不太好呢……莫不是吃味了?” 雨歇面色冷然,一点都不委婉地下了逐客令,道:“你该走了!” “我是该走了,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反正时辰还早,小蛇妖,需不需要我来陪陪你呢?瞧你这副表情,还真是奇怪。一般人听说自家师傅摊上这么一门好亲事,不该是高兴的么?你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高兴啊?” “废话少说!” 他食指一点额头,得出了结论:“——莫不是你偷偷喜欢自家师傅吧?” “轰——!!” 回应他的是无患威力极大,带着怒气的一刀斩,伴随着刀身的嗡鸣之声斩下,瞬间灰尘四溅,草木横飞,兵荒马乱过后,他原本站的地面中间裂开一条极深的大缝,竟是被硬生生地切成了两半。 花羽轻拍衣摆上沾染的些许尘埃,“哎呦,看来是实力大增了呢。百年前你可做不到这个地步,如今还真是今非昔比了呢。” 百年前她连无患都没有——确切说,她连人形都没有! 花羽的笑中趣味盎然:“看来金蝉子调教得不错嚒!” 雨歇挑眉,却不接话。 花羽慢吞吞地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发出长长的感慨:“那位自身恐怖也就算了,连教个师侄都这般恐怖……用心。哎,这让我们这些平凡人怎么活呢!” 雨歇垂眸,收回无患,嫩白的手指一抚刀身,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适可而止吧花羽,有那么时间同我废话还不如去做点正事。人生不该浪费在这些无聊的猜测上。你若真无聊得发霉,我不介意同你打一场。”她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态度,随意笑笑,“顺便说一句,我家师叔还在等着我给他准备晚膳呢,你若承受得起那个后果……”她婉转一笑,笑容里带着点恶意:“反正我是无所谓的。” 自家师叔的名声还是很好用的,雨歇用起来毫无压力。 花羽动作慵懒妩媚地一撩长发,睨了她一眼:“你还真是扫兴呢,小蛇妖。” 雨歇毫不客气地反诘:“自己没胆量,怪我?我可是做好舍命陪君子的准备了。” “那能一样?你拿出那位来压阵,这世上又有几个会应战的——我可是识时务的聪明人。” 雨歇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真识时务的话,便连这点废话都不该讲。”她远目,颇有些幸灾乐祸,“现在走,兴许还来得及。” 花羽也不回头:“我在那里等你——莫让我失望了。”说罢便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光风霁月的金蝉子踩着一地落叶,走到雨歇身边,收回了放远的目光:“可受了欺负?” 雨歇摇头:“没有。” 金蝉子顿了片刻,折身回去,“回罢。” 雨歇站在原地不动,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师叔,我想回去了。” 静默良久,久到雨歇以为他不会搭话的时候,他终于开口。 “好。” …… 雨歇心里有那么些说不出的情绪,大概可以称之为迁怒,是以连语气都不太好,“师叔不问我为什么要回去?” “你想说,本座自然会听;你若不想说,本座也不逼迫。” 清清淡淡的语句,一下子让人没了脾气。 “花羽说我师傅要成亲了,身为徒弟,我自然不该缺席……”我很奇怪,阿玥他们竟然没有通知我。 最后一句明显是怨怪质疑的话终于还是被她理智地吞回了肚子里。她要那个无用的答案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兴许还会给她添麻烦,倒不如不问。 “嗯。” …… 有了菩提子为助力,破界并非什么难事。 雨歇的驾云技术已经很娴熟,一动不动盘着腿坐在云端上,云朵的行驶轨迹还能纹丝不乱,跟百年前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距。 金蝉子慢条斯理地跟在后头,脚下连云彩都没有,就这么凌空飞行着。神态悠闲得好似现在只是在旅游观光,却始终与雨歇保持着五步的距离,不管雨歇怎么样调整速度,这中间的距离也没有变动过。雨歇曾恶意地想要将他甩开,实践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太傻,这纯粹在跟自己过不去,久了也就觉得没意思了,她便停下了瞎折腾,干脆闭上眼睛养神,眼不见为净。 万籁俱寂,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夜幕拉起,天边的红霞消退在了天青色的夜里,星子洒满天际,空气中带着点稀疏的冷清。 星空下的身影显得格外寂寥渺小。 金蝉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侧,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晦暗不明。 雨歇察觉不对劲,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便是金蝉子放大了的脸,不算精致的五官拼在一起却又别样的风华,眼里深邃看不清情绪,高鼻薄唇,组成好似雕刻出来的近乎虚幻的俊美。她被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便往身后一弹,却忘了此时此刻她正在进行的是高空飞行这个危险至极的动作,这么一弹,整个人都跌出了云外,失重之下便要直直地坠落下去。 金蝉子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力气过大,雨歇直接撞进了金蝉子的怀里,脑袋磕到他的胸膛,隐隐作疼。 “怎么这般不小心?”他安抚地拍拍雨歇的背,语气里有难得的温情,面部表情柔和,整个人看起来倒有些像是真人了。 “我……”雨歇惊魂未定,确实也有被吓到。毕竟她是水族蛇妖,毕竟她不是真的鸟……从这么高的空中掉下去,即便不死,也确实有够吓人的了。 “无事了,莫要害怕。” 雨歇平复了好一会才缓了过来,可刚缓过来便听到他这句带着宠溺的话,吓得她几乎又要背过气去。她很尴尬,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因为惊吓,她甚至整个人都贴着他,胸膛贴着胸膛,姿态亲密无间。他一手环着自己的腰,一手轻拍自己的后背,像是哄小孩子似的。 可她毕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她活了七千多年,就算是折合成人类的年龄,她也不小了。若是还懵懂无知的话,她也真的可以去死上一死了。 平日里撒娇卖萌终归有些肢体接触,但也不至于接触到这种地步,而且还是在这样颇为暧昧的夜色之中,雨歇觉得很难堪——那种难堪的感觉几乎是一下子便涌上了心头,直直地冲向她的脸颊。她只觉得双颊一热,伸出手便去推他,脑袋中大概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 第五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3-08-02 第五十三章 雨歇惯会做的事情,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太过清楚的关系太过伤人,摊开来对谁都不利。在那层薄纸没被捅破之前,她宁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允许的范围内尽情发疯撒泼,这样比明明白白地暴露在日光底下更好。既然谁都不想明说,那就永远不要说明了。 就这样,也挺好。 ——就像她和金蝉子的关系。 雨歇是个现实的姑娘,从来不相信这世间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但凡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总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企图。那种企图可能是好的,可能是坏的,可能是复杂的,也可能是简单的——复杂起来不可言说,简单起来也没必要说。搞不好就是为了获得心灵的满足感罢了。 退一万步来讲,对一个人好可以,但前提是那个人对自己完全无害,或者对他好这个行为不会对自己的利益造成什么危害性的影响——这点至关重要。 雨歇不相信金蝉子对自己好就是为了获得心灵的满足感这种扯淡一样的理由,可她却也无法猜透这个人……毕竟她能让人有所企图的地方实在不太多。除了这个身份特殊点,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泯然众人矣。 她不相信金蝉子,就跟金蝉子不愿意相信她一样,只多不少。 有时候她也希望对方能将自己的心思摆明了来说,他想要什么,在她能够做到愿意去做的前提下,她会帮他实现,也算是回报他的教育之恩——虽然他真的没少折腾她,让她至今想起都觉得牙痒痒。 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 …… 她情急之下将他推开那一刻就知道事情要糟,这点从金蝉子倏忽冷下来的面容可以看出。这个师叔平日里爱笑,不管是高兴还是生气,嘴上永远挂着各式笑容,温润有之,温柔有之,阴险有之,威胁有之……这么直截了当的冷脸,印象中……好吧,她还真没印象。 周围的温度一下子似乎更冷了……冷得几乎将她冻住。 雨歇望天,天上的星子倒映在眼底——夜果然已经很深了么? “师叔……”她有些习惯性地发怯,这是迫于金蝉子多年积威所致。虽然她明知道自己其实没有做错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本来就是正理,可话说出口,却诡异地发现自己竟然是不占理的那一方。 金蝉子挑眉,脸色丝毫没有好转,下一秒,他突然出手,将雨歇重新拉进了怀里,一手扣住她的双肩,一手锁住她的腰,直接将她将会发生的反抗行动扼杀在了摇篮里。 这种完全可以称之为登徒子的行径把雨歇吓得够呛。呆滞是在一瞬间的,她很快反应过来,手舞足蹈非常没形象地开始挣扎,嘴里发出急促的低声尖叫。“放开……放开!” 他脸色一凝,将手扣得越发紧,似乎要将她整个人挤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 雨歇脸上被刺激得充血,理智神马如浮云,完全没有了。她低喘着,在不可名状的恐慌之中发了飙:“金蝉子,你放开我!放开我!”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因为金蝉子勒她的那个力道足以将她不是那么脆弱的身体捏爆掉。 但是然后,在她以为的生死一线间,她被放开了。 确切点说,她是被推开的——毫不犹豫地被推开!肩上被推了一把,力道不大,但是对于毫无着力点的她来说还是很要命,她完全不受控制顺着力道咕噜噜一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个球,顺着他的膝头直接滚到他的脚下,足足滚了十来圈,最后保持一个仰面朝天的姿势——真的很难看。 她要是还清醒的话,就会意识到自己又被捉弄了。这么小的云该怎么滚才能滚到十来圈之多啊! 而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 雨歇想爬起来,最好用一个完美的姿态爬起来——当然,怎样爬起来才是完美的这个问题她一点都不想考虑。 她的上身动了动,用手臂撑着抬起了几寸的高度,又因为支撑不住重重的摔了回去,这一摔直把她摔了个七晕八素。好在云朵很柔软,即便摔了也不痛。 …… 金蝉子飞身压上来,两手撑在她的头颅两侧,长腿与她的两条腿暧昧地交叉在一起,脸离她的脸就隔着短短的一臂距离。 这种姿势太吓人了! 雨歇暗暗估量了一下将他踹飞的可能性——真的不太大,顿时气场全消,深吸一口气,做出一副讨好的样子:“……师叔。” “师叔~”笑。 “师叔~~”使劲地笑! …… 金蝉子冰山般的面容终于融化,露出一个带着讥诮……或者是调侃的笑容,语气却还是冷得人骨头发麻:“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师叔?” 果然是生气了啊! “雨歇不敢忘。” “喔,”明显是不相信。“方才唤我金蝉子不是叫得挺顺畅的么?” “……雨歇只是一时激动忘形,下次绝对不……” “日后便这么唤吧。” 嘎?! “……这不太好吧?!” 金蝉子微微俯下身,眸光浮动。雨歇几乎能感受到扑在脸上薄薄的热气,吓得连忙大叫:“金蝉子金蝉子金蝉子!” 下一刻,那热气消失了,而身上一轻。 金蝉子优雅地起身,不沾染一片尘埃。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朝她伸出一只手来。雨歇自是知道他的意思,只犹豫了一下下,便在他如有实质的目光下溃不成军,那句“我可以自己来”怎么都没办法说出口,没志气地将手递给了他。 金蝉子将她柔软的爪子包裹起来,轻轻一拽,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两人面对面站着,他很高大,雨歇微微垂着脑袋,死死盯着他胸前衣襟上暗藏的繁复花纹不作声。手往回拉了拉,示意他该放手了。 金蝉子没有勉强,果然放了手。只是眉头微蹙,突兀地说出一句话来:“手心上长茧子了。” 雨歇一囧,尴尬的气氛消散了一些:“我练刀,这是必然的结果——不长茧子拿不动,会痛。”其实练刀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她的手比起以前有力气多了,也灵活多了。作为一条蛇妖,长得不够妖媚也就算了,手爪子还嫩嫩软软胖乎乎的实在是不太像样。 如今好了,手上的婴儿肥消下去了——如果手上也能有婴儿肥的话。虽然还是软乎乎的,但是看起来修长了许多,也有型了许多——长成雨歇比较满意的样子了。 金蝉子不搭话,眉睫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雨歇便也不会没话找话,乖乖盘腿坐好驾云。方才她乱得一塌糊涂,老早忘记了驾云这回事,这还是靠金蝉子帮忙的——她不由叹了口气,她方才几乎都忘记了自己还在云上。 他们果然是有差距的。 …… 这么一折腾,惊出了一身汗来,原本那种压抑的心情倒是慢慢消失了。大概是经历了极端压抑之后,所有一般的压抑都成了毛毛雨,连台面都上不了了。 她原本赶路的初衷一旦变得有些模糊,人也惫懒了起来,有点后悔连夜赶来——实在是自己莽撞了,其实真的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的功夫,但自己就是等不住。雨歇心里一松,驾云的速度也就慢了下来。待到半夜的时候终于到了花落轩的地界内,雨歇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惊动任何人,轻飘飘地落了地面,打算步行回去。 这里不是人间,没有万家灯火亮如白昼……真正的古代,尤其还是在这种未开化的地方,没有灯火,在没有月亮的晚上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在妖界犹如是。那种黑暗让人觉得窒息,好在她的夜视能力还算不错,再加上金蝉子在侧,生命安全有保障,还不至于听到点声响就弄得草木皆兵。 今夜月光正好,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地上铺了一层银霜。 金蝉子的身形在这洁白的月光下也显得越发苍茫悠远。 许是月色太好,许是夜里太静,总之有一刹那的错觉。雨歇开口问出了那句一直想问,但又一直不敢问的话:“金蝉子,你究竟是什么想法?” 她也不等他回答,或者说其实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说道:“你对我很凶,还时常戏弄于我,但教我法术,带我历练,对我却是真的好。” “这便是所谓的好?”话里听不出情绪来。 “我没瞎,能看得出来。一个人对我是好是坏,我还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她顿了一下,面容微微有些扭曲,“我自己是什么分量什么德行我自己清楚,还不至于自恋到以为别人一见我就能够从我平凡的外表下看到我美丽的内心。我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好——你究竟想要什么你可以直说——当然,你也知道我两袖清风身无长物,能拿出来的东西并不多。”这话还是要讲明白的。 “你想报答我?” “我觉得这点已经很明显了。”雨歇无所谓地摊摊手,“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而已——再说,我多多少少还是修了一些道法,沾惹了些天道,最烦的便是这因果。”若是能将这因事先扼杀在摇篮里,就省了日后凶险难料的果,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 第五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08-03 第五十四章 “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而已――再说,我多多少少还是修了一些道法,沾惹了些天道,最烦的便是这因果。”这因果真是让人不得不烦,作为一只妖怪,作为一只永世为妖的妖怪,她不必在乎自己身上造多了杀孽被雷劈,但是这万事因果却没有因此而消去。 她欠了金蝉子良多……真是不想承认啊!若是不还干净,日后怕会成为她的果。 当然,若是能将这因事先扼杀在摇篮里,没了因,自然也就省了日后吉凶难料的果,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为求了断这因,你什么都愿意给我?”金蝉子的面孔掩在月光之下,半边面孔莹白如雪,半边面孔染上了阴影,半明半晦,看不清表情。 雨歇一噎:“当然不是……”话可不能说的这么死,万一到时候你狮子大开口怎么办?“我只给我能给的,给得起的,愿意给的。” 能同时符合这三个条件的还真是不多! 雨歇笑得很无赖。 这因她想了断,但是什么条件也得她自己来说才行啊!她才不会许给别人实现不了的空头支票给自己平添许多麻烦。 …… 金蝉子默了片刻,声音低沉:“我要你――你能给,也给得起,我只问你,你可愿意给?” …… 这话说得太过惊心,太过出乎意料,雨歇瞬间犹如被雷劈中,无法动弹。月光朦胧中带着暧昧,金蝉子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但是那声音里有不同往日的喑哑干涩……雨歇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今夜实在不太适合谈心。 “你……你莫要开着玩笑。”她干笑着打哈哈,“一点都不好笑。”确实一点都不好笑,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是一个冷笑话,让人全身发冷。 他不配合,不容她将话题岔开,走近她,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你愿意么?” 雨歇有一刹那的无措,很快便冷静了下来,语气里带着平日少有的冷静和冷淡:“金蝉子,你喜欢我?” 金蝉子脚步一顿,“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雨歇站在他的对面,偏头看着他沾满阴影的黑眸,一字一顿地说:“如果喜欢,以后就不要喜欢了。师叔的厚爱,雨歇当不起。如果不喜欢,继续保持下去,不要喜欢上我。” “那谁的厚爱,你当得起?” 雨歇先是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之后肺都快被气炸。这人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意思?!意有所指么?! “你什么意思?!你说!” 师傅即将成亲的事情就在眼前,她的反应如花羽说的,也真的不太对……她自己心里也恼恨,恼恨之余还有那么几分挥之不去的惶恐。很担心这种情绪会被人戳破――而如今被他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这么轻飘飘一指,心底最私密柔软的一块就好像那么活生生地被揭了开来,疼得她眉头直皱,又难堪至极!好像自己被脱光了丢在人堆里,被人指指点点……那种委屈几乎让她落下泪来。 她气得两眼发红,恼怒地扔下一句:“不劳你挂心,天地之大,自有人的厚爱雨歇当得起!”说罢不愿再理会他,一甩袖子转身便冲向花落轩……气死她了气死她了!他这是在讽刺他么?是了,她的身份这么尴尬,谁的厚爱她都当不起!她就应该回玄虚之境里去呆着,省得呆在这里处处惹人嫌弃! 手腕蓦然被拉住。 雨歇甩了两下都没有甩开来,那力道不大,但却霸道,完全不容她逃离。 雨歇没好气地回头,语气不是伪装的冰冷,充满了真实的怒气:“放开!免污了尊手!……你……唔!”那张俊秀至极也清冷至极的面孔倏忽放大,将她的惊讶与怒气统统吞进了口中。微凉的唇在她饱满红润的唇瓣上肆虐,洁白的牙齿时不时啃啮着她柔软的唇,辗转反侧。 雨歇吃痛,从极度震惊之中反应过来,意识到眼前这人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全身都微微地发抖。那唇瓣上又痒又痛的感觉带给她一种别样的刺激,让她的身体好像被电流过一般,有些说不出的酥麻。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拍出一掌,极其凌厉,绝对不仅仅是想挠他个天女散花,而是要打他个半身不遂!可是手在中途被制住……取之于蓝胜于蓝这种事情最终还是没有发生在她身上,相比于金蝉子的强悍,她根本只有被欺负的份。 她用仅剩下的一只自由的手拼命推搡他,脑袋努力后仰,想要逃离他的戏弄。可是他却恶劣地将她的下唇瓣叼住,疼得她不敢再动。手上的力道越发不客气,胡乱地打在他的肩膀上。 他眉头一皱,突然扣住她的腰身,带着她倒在了一边柔软的草堆之中……不疼,因为压在身下的那人是他,不是她。这动作太过突然,雨歇心里警觉,很快惊醒过来,正想挣扎开去,他的动作比她还快,一晌天旋地转,他已经压在她身上,她成了倒霉被压的那一个。 而自始至终,他的唇始终没有离开她的嘴唇。她连怒骂的机会都没得一个,被他死死压制住。双手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抓住,他一手举起她的双臂举过头顶,身子牢牢地压住她让她动不了分毫,连脚都被他牢牢缠住。雨歇尚算丰盈的胸部被这么惨无人道地压着,一时之间又痛又麻,喘不过气来。 她睁大眼睛,视线所及之处却有点花。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身上人的脸。 这人看着清瘦,其实不是一点重量都没有的,压在她的身上就像是压了一块磐石一样,她觉得自己的呼吸越发的困难。终于抵挡不住这种非人的折磨,她微微张开了嘴,深深吸进一口气。而他见缝插针地趁虚而入,在那一瞬间撬开她的牙关,柔软的舌卷起了她的舌头,将它往外勾去。她拼命推拒,推举不成便努力躲闪,终于还是在他百般逗弄之下缴械投降,溃不成军。 这种滋味……这种滋味…… 雨歇觉得没法用语言来描述,事实上,她只觉得自己快死了……憋死的。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了她,依旧有些意犹未尽。这种感觉原来如此的……不错,让他有一刹那间禁不住便沉沦了下去,不舍得放开。身体与灵魂似乎脱离了开来,灵魂在冷眼旁观这几乎称得上恶劣的所作所为,身体不受控制地叫嚣着还要更多……更多……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却让他兴奋起来,身体几乎发抖。他想将她揉进自己的怀中……彻底拥有她。 可他不能。 在她没有确定心意之前,他不能放任自己逼迫了她。到时候恐怕只会拉开两人好不容易贴近的距离,更难收场。 他会吻她不仅仅对雨歇来说突然,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一种突然。 而实际上,这个举动根本没有经过思考,他拉住他手腕的那一刻,根本就没有想过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更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做? 只是……就这么不受控制地做了,超出他自己的预料之内。 中途有片刻的清晰,理智压过了欲望。他知道这是一步险棋,行差一步,以前所做的恐怕都会前功尽弃。他该停下的――可他竟然控制不住地想,反正――反正已经行错了,不如一错到底。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沉沦。 …… 最后他终于停下,心里庆幸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可耻的遗憾。 她的反应让他不得不停下――怀里的人两颊因闷热缺氧而酡红,眼中迷糊,呼吸几乎停止。 他轻轻拍拍她的脸,低声提醒:“吸气。” …… 雨歇木木的,两眼呈放空状态。 他无奈一笑,手掌移下去,掐了一把她的腰,将她惊醒过来。深吸进一口气,却又因力道过猛而咳嗽起来,咳得她撕心裂肺地难受。他扶她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胸口为她顺气,雨歇毫不留情地一手挥开,“啪”的一声在这宁静的夜中分外清晰。她还觉得不解气,低声尖叫着将他推开,那力道使得太大,他没有被推开,而她自己却因此摔倒向一边。他伸手去抱她,再次被她毫不留情地挥开,缩成一团只拿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瞪着他,防备的样子像是一只警觉的小兽。只要他稍有异动,她就会扑上来撕咬。 雨歇觉得委屈,可是眼底干涩得厉害,她连哭的欲望都没有。只觉得心中有一团无名火在熊熊地燃烧着,几乎要把她烧出一个洞来。 他一声叹息,也不管她又打又踢,强横地将她抱起,硬生生地将她的脸按进自己的怀里。 “我娶你。” 雨歇挣扎得越发厉害,半爬半跳地从他怀中挣脱开来,挣扎着爬到一边,摇摇晃晃地支撑着站起来――被压太久,手脚有些麻了。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谁稀罕!你爱娶谁娶谁去!我不稀罕你!”吼罢便跌跌撞撞转身逃开。 跑了两步还是腿软,她又气又恨又恼,生怕他还会追上来,直接淄溜一声化作原形,没进草丛之中,三两下便消失在了原地。 留下金蝉子一人站在那里,神色不明。好半晌他走过去,拾起她落在原地的衣衫。 他抬头,视线落在远处林荫密集,鬼影绰绰之处,唇角勾出一个清冷的弧度。 ------------ 第五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08-04 第五十五章 雨歇一路逃难似的奔回自家院子,心乱如麻,但是多年训练的成果,脚下步子丝毫不乱,也没触动什么不该触的禁制,没有惊动任何人,很安全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将门窗一关,头一回将门锁了起来,身影浮动之间,又变回了人形。 颗颗圆润的菩提子挂在光\裸的脖颈处,雨歇伸手摸了摸,突然泄愤似地将它扯下,用力扔出窗外。他说过这个东西一定不能离身……她偏不要! 他的东西她都不要——这句话就随便听听吧,不能当真——她是绝对不舍得将海纳扔掉的。 …… 衣衫落在那处没有捡回来,雨歇有些懊恼,心想明日一早再去看看,这一堆衣服放在那里确实不像话。 屋子里头应该没有多余的衣服——当初她去妖界试炼时就已经将能收走的衣服全部收走了。百年下来也只剩下身上那套特制的还能见人,其他的不是这里破就是那里破,老早被她处理掉了……反正屋中无旁人,她也懒得理会。直接将赤条条的身子往被中一钻,连着脑袋一块儿捂住,裹成一个巨大的蚕茧……自我折腾去了。 这一夜注定难眠。一会儿想到师傅的婚事,一会儿又想到那旖旎的场面,她的神经还没粗大到那种地步。等到黎明的时候她才阖了一会眼。诚然是生物钟使然,她没有睡过头。天刚蒙蒙亮,她就睁着核桃般肿起的眼睛醒过来了。 门外恰好传来轻微的响动。 雨歇立即警觉地竖起耳朵:“谁?谁在外边?”一连问了很多遍都没人回答她,她也没有感受到什么危险。想了想,她裹着被子下了床,偷偷打开一道门缝。没有人,一只纸鹤扑扇着翅膀,幽幽落在了折叠整齐的一堆衣物上——正是她昨日落下的。雨歇老脸难得红了一红,眼疾手快扯过那堆衣物护在胸前,吧嗒一下关上门,落锁。 纸鹤连着那堆衣物被她压在胸前,好不容易从她胸前钻出来,慢悠悠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男人低沉熟悉的声音响起:“听禅结束之后,我来寻你。” 雨歇撇了撇嘴,将纸鹤丢进海纳之中,一声不吭地将衣衫穿上,打理干净之后,这才出了门去。走到半道上又折了回来,认命地在自家院子里的青词花中猫着身子摸索起来——昨日似乎是将那菩提子扔在这一块了?她这绝对不是有什么想法,只是那玩意怎么说也是个宝贝,就这么扔了太可惜了! 找了半天才在一株青词花下找到,她拿起来拍了拍上头沾着的泥土,又觉得自己这动作实在是……欠抽! 歪了歪嘴角,她大步踏进屋中,将那菩提子扔进了墙角处的大箱子里压箱底。 …… 雨歇还记得回来花落轩的初衷。 她一路向师傅的院子走去,只是速度越来越慢——她听到师傅成亲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想亲自到师傅面前问个明白。可是,她为什么要问个明白?她想问明白什么?她希望问明白什么? 答案让她迷惘又心惊。 她只是想问个明白,希望师傅给自己一个交代……可是究竟是为了什么,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到时候若是真的见到师傅,她又该怎么说?她又有什么好说的?除了道一句恭喜,她还有什么是能说的,该说的?她总不能直接就说,师傅,你要成亲了怎么不告诉我?! 其实,她回来就是个错吧?回来不准备贺礼,更是错上加错! …… 雨歇苦笑两声,反倒没了那个冲劲,蔫蔫地择了一条路往回走。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大胆的人,平日里也会在好欺负的人面前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一把,但是一遇到困难或者危险就绝对不会勇往直前,她只会像乌龟一样夹着尾巴顺便还把脑袋缩回来。 唯一可以让她勇敢的,便只有两种可能——这困难其实并没有那么难,她心里至少有七分的把握可以成功。 或者,她被逼得不得不迎难而上。 ——这是她这种小人物的生存方式。 目前看来,还算有效。 也不知走了多久,雨歇停下脚步,站在一棵花树下,微微抬起头,静静地聆听那一曲琴瑟和鸣,琴声如流水,箫声似清风,清风伴着流水,流水随着清风。 她不通音律,但也知道这乐音是极和谐的——画面更和谐。 那不远处被繁花树木所围绕的古亭之中,自家一身青衣的师傅芝兰玉树一般地站在那里,吹着她亲手送的箫管——身边一身白衣的美人静静地抚着琴,美眸低垂,侧脸娴静美好。俊男美女放在一起,不管在什么时刻都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真是般配,雨歇心里喟叹,就好像生出来便是为了证明天生一对这个词一样。 这女子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曜月上神,天界最富盛名的神女——看起来确实名不虚传,至少光凭外貌上当得起天界第一的美人……至于才艺上,能跟她家师傅合奏的姑娘才艺必然是一流的。 不是她这种无脸蛋无本事无身家的三无小妖能比的啊! 雨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生失落。仔细听了一会儿那琴音箫声,终于发现自己只能听得出好听不好听,却完全听不懂内涵——果然在这种高雅艺术面前,她就是一头牛神一般的存在。顿觉有些无趣,她颇为写意扔掉手中被碾碎的花朵,笑笑转身离开。 完败没商量!她必须服! 雨歇没注意曜月身后的小侍女看了她的方向一眼,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潇若眼里寒光一闪,箫声微微凌厉了起来,古亭外繁花刹那间扑簌簌落了一地,像是下了一场纷纷乱乱扰扰的花雨。曜月眼尾一扫,转瞬换了指法,指尖流泻的琴声中夹了肃杀的寒气,清风不再,凝水为冰。 …… 雨歇这一走,是直接向花落轩外走去的。她并不算惊动别人,更不想让他们知道她回来了。 不料却在路上见着了阿玥。 迎面相见,避无可避。 老实说,对一个刚知道自己有恋就立即失恋,而且还特别好面子的姑娘来说,这个时候最不想的就是见到这些熟悉的人。她想,她大概是最迟钝最倒霉的人了。直到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她是喜欢师傅的——这喜欢真是莫明其妙,连她自己都想不透原因。也正是因为莫明其妙,所以她才一直不知道。可惜知道的时候,一切也已经无可挽回了。 要是那个人不是曜月,是曜日曜星什么的,她也就不用这么悲凉了。 …… 她明明想要砍点东西,用暴力来宣泄自己的情绪,哀悼一下莫明其妙来了又莫名其妙走了的恋情,可是面对这些故人,她又不得不假装没事强颜欢笑。雨歇在心里无奈了一把,嘴角噙上一抹微笑,状似欢快地打了一个招呼:“阿玥,好巧啊!好久不见了呢。” 阿玥难得没有笑容,眼里担忧之意明显得不需要翻译:“雨歇,你回来了。” 雨歇不自觉地摸了一把脸,她是一不小心就流露出了什么闺中怨妇的面容了么?怎么用这种眼神瞧她?“嗯,回来看看。”也不等他说什么,她摆摆手,道:“只是出去太久了,有点想念这里,所以抽空回来瞧上一瞧。我的历练才刚刚开了个头,接下来该去大荒了,那里路远,不比山内,以后恐怕很久都不能回来……阿玥,你保重好身体。”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和立场交代了个清楚——只是这种解释在这种特殊时期有那么一点点像掩饰啊? 知道雨歇不想提这件事,阿玥点点头,“我会的,雨歇你也要当心。” “岑碧青还好么?” “嗯,他很好,法术学得很快,如今也长高了不少。”他比划了一下,“快比你高了呢。” “喔——那真不错。西风呢?还是老样子么?” “他挺想念你的。” “是么?呵呵。”雨歇笑笑,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嗯,不说了,我走了。”她潇洒地挥挥手,大步离开——她觉得自己应该收拾一个灰扑扑的包袱出来,再配上些凄凉的音乐或者能够稍微应景一点。 “雨歇,师傅他——”阿玥追上两步。 呐呐,她明明一点都不想听的!一点点都不想听的!可是这不听话自动停下的脚步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定亲。”他说了这四个字。 其实定亲跟成亲也没什么差别……曜月的婚是想毁就能毁的么? 再说,其实也没有毁的必要。 雨歇没有回头:“知道了……下次师傅成亲时,我一定会送上一份大礼的。”她定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按捺下心头的怪异酸楚,“不说了,我走了!金……师叔还在等我呢。” 阿玥没有接话,雨歇镇定地继续走。 快要出结界的时候,阿玥有些飘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轻,像是自己的喃喃。雨歇还是听到了。 …… “雨歇,莫要怨怪师傅,他也是……不得已。” …… 她的肩膀一僵,轻声回应:“我不怪。” 怪什么?怪谁?她有什么好怪的?自始至终,她都只是一个局外人,她哪来的资格怨怪自己的师傅娶亲呢? 她只是觉得,有些遗憾罢了。 ------------ 第五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3-08-05 第五十六章 天地茫茫,何地是归处? 雨歇有那么一瞬的时间里觉得有些茫然,一时真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感觉……好像是被遗弃了。 花落轩――她很矫情,短时间内还是不太想回去的。虽然她内里没有一颗脆弱易碎的少女心脏,但是她的大妈心其实也没坚韧到这种水火不侵的地步――还是有那么一点受伤的啊!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好好舔舐伤口,而不是看着曾经喜欢过――现在还没有彻底忘情的人跟另一个女人你侬我侬,忒煞情多去!最可恨的是那个女了样样都比她强……这不是找虐么?! 大荒――雨歇望天,她这么一个柔弱的姑娘独自去那种凶残的地方貌似不太好……不太安全啊。过惯了有保障的生活突然失去了后备武装,总感觉不是那么的安心。何况,出了那样的事情,她也并不是很想去。兴致这种东西很奇怪,来得快去得也快,捉摸不透。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现在真没那个心情就对了。 据说在外面受了伤的娃都会想要回到自己的家,雨歇遵守了这个定律,爪子一挥下了决定,吧嗒吧嗒跑回了玄虚之境。 以前她实力太弱,没法独自去玄虚之境。现在……还是弱,但是勉强是能够破界了。说真的,她还真有点后悔,早知道如此,当时就不应该装纯情,小孩子一样地赌气将那菩提子扔在屋子里。如果有那个玩意帮忙的话,她就不必花费这么大的力气了。 其实想来不就是被……亲了那么一下么?――虽然那种姿态确实令她不太喜欢!作为一个纯情的姑娘,怎么都不会喜欢被强着吃豆腐!她是正常人,又不是sm体质。 就算她现在已经是蛇妖了,就算她已经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就算她真的已经活得太久太久了……她依然没有忘记少女时期的梦。 虽然有些模糊了,也淡去了。可她一直不曾忘记,因为从头到尾,这个标准都没有怎么改变过。 ――她是一个很有自己坚持的姑娘。 换句话说……可能有点钻牛角尖的倾向==!! 雨歇也年轻过,也曾经幻想过未来的伴侣的属性。 彼时在她少女的梦幻泡泡还没有完全破灭之前,她曾坚定的认为,她以后的男人应当是温柔体贴的,善解人意的。年纪最好比她大,可以让她有被依靠的感觉。他信任她,无条件地支持她的决定,哪怕是错的。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放弃她了,他也会始终如一坚定不移地站在她的身边扶持她,不离不弃。 那个人不会在乎她的长相,不会在乎她的身份,他只在乎她这个人而已。 她也不在乎他的长相……当然也不能太难看。没有哪个少女梦中的王子是长得一张坑坑洼洼的脸的!虽然她很现实……但是……至少那人也不能长得太挑战她的神经和眼球,她半夜醒来时打开灯不会被吓到才是正经吧!否则夜夜如此,在没有习惯之前她就得神经衰弱! 她不在乎他的身份――但是也不能太过悬殊。身份太高的她配不起,压力很大会自卑,时间长了会变态……身份太低的――难道那人还指望她来养家糊口么?!=凸=!!那必须是没可能的! 她不希望他是个英雄――因为她自己就是个平常人,没有强韧无比的神经,也没有百折不挠的精神,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做不了英雄背后的苦逼女人。 但也不能是个狗熊――否则的话,那真是太糟糕了!狗熊一样的男人实在是太糟糕了!她实在不是那种能够帮别人收拾烂摊子的人,别人给她收拾烂摊子还差不多!何况她也不想这么做。 他如果是个好人――她希望他不要好过头!圣母圣父光辉太过强大,一不小心就会闪瞎她的钛合金,足以让她敬而远之。在雨歇的认知里,所谓好人,永远都是对别人好,永远都是忽略自己亲近的人。这不是没有根据的。释迦摩尼因为陌生人的要求而将自己的妻子送给他当老婆……如果她以后的男人要是敢这么做的话,她会把两个男人统统毫不留情地人道毁灭掉!另赠两人一人一根黄瓜插\爆那后\庭花!相比之下,佛祖割肉喂鹰的行为虽然傻是傻了点,但还不至于让人厌恶至此。 她希望她以后的男人只对她好。至于那种路人甲乙丙,管他们做什么?自家女人重要还是路人甲重要?这种问题根本就不需要去想。主次都分不清楚的男人还有什么用!合该直接甩了。 他如果是个坏人――她会支持他的意愿,不过她希望他能坏得彻底一点。根据经验得出,坏的不够彻底的坏人基本没有好下场。 其实她也会只在乎他这个人――虽然要考虑的东西实在不少。 这样想想,少女时期的她真的还是挺累的。 根据以上种种标准,金蝉子好像没有一样符合的? 而且说白了这对她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损失……好吧,她毫无损失。金蝉子长得比她好看法力比她厉害身份比她尊贵连身高都比她有优势==!!怎么算怎么合算。在这样明显的差距烘托下,要说亏也不该是她亏,相比之下还是金蝉子比较吃亏才对! 再说,她和金蝉子太过悬殊,怎么都是不可能的。就算金蝉子心有……不轨!对她有这个那个的企图!别说她不愿意,就算她愿意也有千千万万个人不愿意……一只妖,和一个佛……怎么可能在一起啊?!就算是要跨种族,那也不能是这样的跨法! 所以…… 所以说……她到底是在纠结些什么呢?难道这就是刻在她骨子深处怎么都没有完全褪下去的所谓人类的矜持?! 太无奈了! ――她终于为她的矫情付出了代价! 嘤嘤嘤嘤~ 从九渊底下出来的时候,雨歇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直接死狗一样地趴在路边的一丛绒草上。她现在是消耗过多导致脱力,胸口起伏很大,喘着粗气脸色难看。果然,即便是她如今货真价实的七千年修为,破界什么的难度还是太大。也难怪当年绛仙老头跟她说玄虚之境就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她以前还以为是老头诓她,如今看来,其实这话好歹还有那么几分可信度的――不过得加个前提就是了。 凭她当初的修为,破界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可不就是有去无回么? 果然还是那句话,有实力就是王道!没实力什么都是扯淡! 九渊到海窟并没有多少路程,雨歇曾在这条路上走过上万遍,便是闭着眼睛,也没有走错的道理。 体力没有完全恢复,雨歇走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有些慢,很像是饭后的散步。 ――不过再慢也有到头的时候,世上并不存在没有尽头的路。 雨歇站在海窟洞口,僵硬着身体盯着那一株枯死的绛仙树,原本占了大半个海窟的树身已经缩水干枯,树干折断,树叶彻底落光……一棵死了的树挺直着毫无生机的树干,好似在诉说岁月无尽的悲凉。 良久,雨歇慢慢挪动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凸起纠缠的树根间有一处凹陷,是她千年来睡在那处日积月累压下去的。她蹲坐在那里,将自己的脸靠在他冰凉粗糙的躯干之上,闭上眼睛,伸手搂住一截垂着的枯死树干,低声喃喃:“绛仙爷爷,雨歇回来了。”这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喊他绛仙爷爷,没有怪声怪气,没有腹诽。 可惜老头子再也听不到了。 可惜…… 雨歇心里说不出的苦涩滋味。毕竟她不是笨蛋,绛仙老头将她交托给潇若之前她就隐隐有了那个预感,知道他寿元要尽了。她去花落轩之前与他的告别本来就是最后的诀别……可惜连那场诀别都被他嘻嘻哈哈地搞砸了。她知道他将她送走是为了不想让她见到他陨落……可其实这又有什么关系?她早看开了,妖生漫长,哪能没有生死离别?漫长妖生,哪能少生离死别? 要是看不开,还不如将自己封印起来,什么人都不接触还来得干净些。 是绛仙老头自小养大了她,也一直将她当成小孩子看。毕竟在他面前,她再怎么长大,也是小的。 而雨歇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也不去反驳。他既然不希望她看到他死去的过程,那她便不看。 雨歇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个冷血冷情的人,薄情寡义,算不得好人。比如她明知道绛仙老头会死,却连一句话都没有。知道他死了,也不曾回来看过他,看看他的遗体好不好?有没有被别的不长眼的妖怪给毁了去……虽然那时是修为不够,没办法凭着自己的能力回来,但那并不是借口。她若向师傅请求,师傅定不会不允了她――可她没有,一次都没有。 她以为在亲眼看到这一切,她也不会有多伤心,顶多就是感触一点。毕竟身为妖怪,迟早是要经历这一天的,今天你死了,明天就是我死,大家一样一样,只是先后早晚问题。妖怪们的命运大多都是这样――不是被更厉害的妖怪给采补了,就是被不长眼的道士给收了……运气好点如老妖怪,寿终正寝实在没得挑。 所以没什么好伤心的。 可她现在,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难过。那种难过像是凭空起了浪潮,生生将她淹没在了那里。她觉得心头好像是破了一个洞,突然之间就觉得空落落的,似乎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原来,她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 第五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08-06 第五十七章 他是她来到这个混沌世间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她的启蒙师傅,也是她的家人。至于爱人……就不太可能。他甚至从来没有露过人形,一直都是以一棵树的形象招摇过市。她想,她再怎么不着调,也不可能在人性还没有完全褪去的最初爱上一棵树……尤其还是一棵十分不着调还有些唠叨的树。 如今他走了,走得时候还不忘臭美一把,将自己的身体留在了这个地方保护得好好的。要不是他动了什么手脚,地理位置这么好的海窟恐怕早就被别的妖怪占了当老窝了。果然活着的时候奸诈,连死了都那么奸诈。他忽悠了她很多次,但是他对她很好,这也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 雨歇的难过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很快,现实就容不得她继续伤心了。海窟里用来防御外敌攻击的结界发生了波动,雨歇原先以为是玄虚之境里不长眼的妖怪来占洞穴触动了结界,也没有在意,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个。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结界震动得太过厉害,按这样下去,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会被生生震碎。 来者用这么极端激进的方式来破这里的结界,肯定不会是什么善类,更没可能是玄虚之境里的妖怪。而且这目的……恐怕不简单。 雨歇随手揉了揉脸,果断取出无患,便奔向洞口查看情况――尼玛打断她忧伤的家伙她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来人的数量让雨歇有些吃惊,实力更是让她吃惊。 隔着结界,雨歇肆无忌惮地打量这三个一身黑衣的人。两男一女,面容普通到几乎一见过就会忘记。两男的明显是打手级别的,看起来有些门道,此时正在用法术强硬地打开结界。而那女的则站在他们的身后,没有动手,牢牢盯着结界。 雨歇眼尾一扫,已经将在场的局势看了个七七八八,心中有了计较。若是结界被打破,到时候她跟这两男人对阵,恐怕是讨不到便宜的……好吧,是一定讨不到便宜。这两人中的随便一个人都比她弱一些……也只是弱了那么一些些。若是组合在一起,量变产生质变,雨歇就势必要吃亏。 在场三人,最好欺负的无疑是那个貌似管事的女人。 雨歇将无患横亘在胸前,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面目实在太过普通的女人,意味深长地道:“竟然是你。你不好好呆着,跟着我来做什么!”语气凌厉,杀意凛然。那一瞬间暴露的气势颇有金蝉子的风范,强大无比,硬是让她充了一回十三。 女子闻言,脸色一变,虽然不是很明显,还是被一直打量她的雨歇看在了眼里。雨歇面色不动,只牢牢地盯着她,威压释放出来,集中攻击这个女人。这人的能耐相对来说弱了许多,雨歇在经过金蝉子的魔鬼训练之后,自身实力有了极大的提升,尤其是装逼的实力,更是上了好几个档次。这威压下得非常突然,估计那女人一开始根本没想到雨歇会来这招,而且目的还十分地明确。最重要的是,有结界挡着,雨歇根本就没有可顾忌的地方,攻击起来也更加肆无忌惮。这女人自是无所遁形,被雨歇压得血气一翻,足下不稳,身体颤了颤,生生咳出一口血来。 而自始至终,那两个黑衣男人都没有出手管过她,只一门心思破着结界。 雨歇心中有那么些得意又有那么些郁闷,面上依然不动声色,眼睛瞟过那两个面无表情依旧攻击结界的黑衣男,最后还是锁定在她身上:“你想害我?你可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你……不可能识得我!”那女人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很痛苦。 雨歇当即不屑,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屑:“你以为你的手段有多高明,别太自以为是了。有本事下次将气味也变掉啊,马脚露得这般大还指望别人看不见?哼,这可真好笑。” 女人当即脸色一变,面目狰狞:“反正,你今天必须死。” 雨歇好整以暇,“你就这么自信我会死?你今天非要杀我不可?” “你的存在妨碍了别人,你非死不可!” 雨歇眼角一跳,很快按捺下来,语气平静得不能再平静:“我什么都没做,你这样说未免太瞧得起我了。我何德何能,怎么可能妨碍他呢?别是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 “便是你什么都没有做,你还是得死。” 雨歇挑眉:“我只问你,是你要我死,还是你的主子要我死?” “少废话!” 女人瞪了两眼那两个黑衣人,“还不快点!” “是。” “是。” 黑衣人口径很整齐。 女人之后便不再搭理雨歇,只按着胸口一门心思盯着结界破坏的进度,而结界的松动果然越来越厉害。雨歇蹙眉,非常想要再压她一回,不过看她的样子也知道这小招数使不了第二遍。这女人已经有了防备她再动手也没用。 手中的无患握得越发紧,雨歇心里暗恨这些人莫明其妙,可是如今恐怕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她本来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人,这番话说得有漏洞是自然的……不过看起来这女人更笨。 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雨歇自然是不认识这女人的……就算认识,也绝对不记得了。这味道什么的,绝对是瞎扯淡。鬼才记得她什么味道! 没错……她方才那么淡定自信,说白了就是诓她的。话说,刚刚连她自己都差点相信了自己的演技~果然是逼真。且不管真假,只能说还是挺有效的。 雨歇托着腮沉思……她的存在妨碍了别人? 这怎么可能?! 她这么个与世无争的姑娘就这么安安分分地活着,究竟能妨碍到哪位仁兄她怎么不知道啊?! 这些人太不讲道理了! …… 两相对峙,结界突破的时候雨歇先发制人,提起无患便飞身而起,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朝着一人当头猛砍过去。一刀斩出,蓄势已久,威力自是无穷。 那男人不防,立即血溅当场死不瞑目!雨歇阴测测一笑,趁着大家都呆愣之际,又是飞起一刀,利落地将另一个男人斩杀在刀下。黑衣女子老早被雨歇的实力吓破了胆,两股战战,转身欲逃。雨歇哪会给她这个机会,脚尖一点,整个人纵身飞去,拦住了那女人的去路,手臂一挥,亮出滴血不染的无患。女人吓得腿软,跌坐在了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阿尼喔!” 雨歇冷冷一笑,拿刀尖挑起女人的下巴,姿态犹如高高在上的女王:“你说,到底是谁杀了谁?” 手起刀落。 血溅三尺。 …… 梦想总是美好的。 现实是―― 雨歇一刀飞去,那一刀已是拼尽全力,就是想要达到一击毙命的目的。奈何那男人手脚出奇地灵便,竟还能在这关键时刻躲开,拼着砍掉一条手臂的代价逃了出去。雨歇一边躲开另一个黑衣人招呼过来的一招,一边还不忘抽空遗憾地叹息一声,没想到这种粗糙大汉不但是个狠角色,竟然还难得的心灵手巧,失策失策! 据说对自己狠的家伙对别人更狠,雨歇觉得压力很大。压力太大的她于是毫不放松,拼了劲对着那个受伤的男人穷追猛打,打得他直哭爹喊娘。可是身后的尾巴也着实可恶,追得她手忙脚乱,应接不暇。那女人虽然看着不顶事,但是阴险至极,最爱搞偷袭,弄得雨歇防不胜防,一个头两个大。最让雨歇郁闷的是,她竟然取出了一把琵琶,在安全的角落里弹了起来。 雨歇头痛欲裂,抱着脑袋左蹿右跳,好不狼狈。每每想要宰了这妹子,那两个男人便像是影子一样窜出来阻拦她,让她总是无法得手,气得差点绝地而亡。 音攻什么的,果然是最讨厌的! 猛然间想起戴在两腕间的那破铃铛手镯……她也顾不得,抬起手腕灌输进法力便是一阵猛摇。她第一次用这破东西,根本不知道这究竟有多少能耐。是以这能耐一爆发出来,差点没惊倒她。原本清脆的丁零当啷声成为攻击的手段时变得格外尖锐刺耳,真真是魔音贯耳,绕梁三日而不绝。这绝对是无差别的攻击……不但这三个黑衣人喷出了一口黑血,连雨歇自己都快站不住脚。 摇还是不摇,这真是个问题啊! 不摇的话她得死,摇的话大家都得死。 不管怎么选,都是个死! 悲剧大概就是长她这样的吧? 雨歇撤回一直手臂,艰难地唤出无患,直击向受伤最重的女人。无患打在琵琶上,琵琶应声而裂,碎成了齑粉。那女人根本没有躲闪的力气,被无患贯穿了身体,钉在了后头的崖壁上。 另一只手腕也撤回,世界终于安静了。 …… 各自一番整休。 那身残志不残的男人虽然看着刚猛,实则力道极巧,身子也像是灵蛇一般,极为灵便。三人的攻击中,他是最让她头痛的。雨歇不由暗暗庆幸,幸好自己有预感他比较强一些,一开始就砍了他的手,断了一臂的男人再怎么厉害,终归不如从前。 断臂男人又从雨歇身侧发动攻击,直击雨歇的太阳穴。 雨歇身体向后一仰,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一手撑在地上,一手化成爪,直击那男人的膝盖,将他打得跪倒在地。弹起身时她甚至还来不及站稳,迅速转了个身,躲开另一个男人虎虎生威带着罡风的当面一拳,绕到男人身后,抬起一脚踢到他的腰上,让他向前踉跄了好几步。趁着这空挡,雨歇一个后空翻,飞起一脚踩在奄奄一息的女人不是那么柔软的胸脯之上,拔出无患,借着那力道向后撤去,稳稳地落在了海窟洞口。她举起无患,在两人追来的那一刹那,她挥起一刀打向洞口。 一阵惊雷般的动静,洞口坍塌,光线瞬间被扬起的尘埃遮住。 雨歇毫不犹豫,转身便向洞口身处奔去。 好不容易跑到绛仙老头的躯壳前面,她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溅在老头枯死的枝干上,分外惊心。那一战看着轻松,其实她也受伤匪浅。方才她追着那断臂男人穷追猛打想要置之死地的时候,另一个男人的拳扫到她的后背……她虽然躲开,但是还是被那罡风伤到了。那种力度,绝对不是她所经历过的那些小妖可以相提并论的。 意识开始有些昏沉。 ------------ 第五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3-08-07 第五十八章 绛仙老头是个居安思危的性子,是以这海窟里的结界可不止那么一层。除去被他们破坏了的一层之外,雨歇进来之后便发动了另外两层。这两层结界的级别都不比第一层低。 若是等他们破开那些碎石进入洞口却发现这个销魂的真相,不知道会是个怎么样的表情呢? 他们虽然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除了那女人以外,其他两个不过是外伤。外伤这种东西不伤根基,好得也快,基本上养两天就没什么大碍。雨歇心里虽然得瑟,但是也很清楚,那些阻碍根本不可能阻挡他们多久。她此时应该做的是立即想办法找出一条生路来。 可是意识这种东西,却真不是她想控制便能控制得住的。她此时身上是一堆内伤外伤,那个女人弹的琵琶本来就是针对她的,杀伤力自然不容小觑。而那两个男人一柔一刚,配合得无比默契……默契到连她都有那么一点点的嫉妒。 她基本是拼了命地在打,出手招招狠戾,一点手软的情况都没有。可是还是挡不住他们的步步紧逼,虽然每每都被她九死一生化解开来,但是不是一点伤害都没留下的。 她只是忍着,便是要晕倒,那也不能是在战场上晕倒! 而最后那一招看似潇洒,只有她自己知道是有多么的不容易。她成功甩开了他们,但同时那些被强行压制的伤害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来。 更何况她身上的伤除了对方造成的,还有那串铃铛造成的,那才是真正的内伤。铃铛戴在她的手腕上,真正发出伤害时,毫无疑问她就是首当其冲的那个受害者。可是当时那情况,不这么做也不成。唯有用音攻破解音攻才是正道! 雨歇暗暗想,早知道这铃铛的攻击力这么强,当初她就是拼着被折腾死也得好好学一学,哪怕只学个皮毛,也比现在这种伤人七百,自损一千的方式来得强。 也不知要杀她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她竟完全看不出来对手的底细……不过想想她还真是够冤的,这七千多年来貌似她一直都挺安分守己,除了闯过几次无伤大雅的祸事以外,貌似也没做过什么太遭雷劈的事情了吧?怎么无缘无故就妨碍到别人了呢? ――她很好奇,她究竟妨碍到别人什么了?她能妨碍别人什么? 那个别人,究竟是谁? 她来玄虚之境这件事情,有谁知道?还是说,她被跟踪了却一直不知晓? 这个世道太危险了,她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 雨歇心里在胡思乱想,思绪却还是渐渐乱了。体内血气翻腾得厉害,身体的本能告诉她,她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找个安全的地方闭关,好好睡上一觉来调养一下。她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硬是给自己施了个隐身的结界,确定没有破绽之后,这才躲到一边的角落里,放心地晕了过去。 至于会不会被识破这个我问题,她现在没办法去考虑。 直到闭上眼睛晕过去的那一刻,雨歇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最先喷出的那口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入了枯死的树干之中,整棵树发出柔柔的青光,将雨歇渐渐显形的身子一点点包容起来,转瞬之间,青光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雨歇。而老绛仙巨大的身躯在那瞬间化作了万千齑粉,消散不见。 它原本扎根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巨大无比的坑洞……海窟上空发出一声悠远沧桑的叹息,恍若幻音。 …… 雨歇醒来时便知道不对劲,她现在身处的地方绝对不会是海窟之内。她的第一反应是难道自己被那些人抓到这里来了? 这想法一出,就被她自己给推翻。没这可能――他们要是破了她的结界,合该将她就地宰杀了而不是带到这莫明其妙的地方来。 放眼望去,一片暗夜,满目星子。她觉得自己好像处在银河当中,还真是如梦如幻。 一颗明亮的星子飘到了她的面前,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雨歇心里也好奇,抿了抿嘴唇,在片刻的犹豫之后还是忍受不了诱惑,伸出食指,轻轻地戳了戳那亮点。她全身警戒着,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已经做好了准备万一有什么不对的情况就立即跑的……可当她的手指触到那颗星子时,她便再也挪不动脚步。铺天盖地的信息浪潮一般向她涌来,她整个人都被湮没了,动弹不得。 “司命大人……” “司命大人……澹洲,喜欢你,好喜欢你。” 漫天花海之中,面目纯真的妖怪少女顶着头上毛绒绒的白色大耳朵,用她最诚挚的心情这样说。 “司命大人也要喜欢澹洲,好不好?”话语中带着殷切的乞求。 紫衣男子却只是用手揉揉她的耳朵,笑而不答。 少女脸上的失望怎么藏都藏不住。 玄衣少年隐藏在花树后的身影修长,手掌紧紧握成拳,玉白的脸上露出几分坚毅,几分嫉妒的表情。 …… 紫衣男子面目妖娆,青丝蜿蜒委地,半躺在雁翅榻上,雪色单衣松松垮垮,露出里头完美的身材。穿着单薄的美妾偎在他的怀里,丰胸细腰,胸前的圆润饱满几乎藏不住要从薄薄的布料里挤出来。细嫩滑腻的手指剥出一颗紫黑色的葡萄,送进男子的嘴里。男子眼尾上挑,燕眸剪水,薄薄的朱唇含住那颗剥好的葡萄,也将美妾的手指一道含进了嘴里。 男子微微抬眸,眸光璀璨,带着极致的诱惑。 美妾一声嘤咛,身子已软了大半,红唇微张,眼眸含水。男子一笑,噙着那颗葡萄俯身下去,一阵缠绵,将它哺进了女子的嘴里。 一室香软。 门外的妖怪少女脚下一软,跌下的时候撞开了门。手忙脚乱地爬起,一张嫩白的脸上熏满红晕,抿着嘴,却倔强地不肯说抱歉。 美妾一笑,眼里划过了然,好看的手指在男子裸露的胸膛上画着圈,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衣衫不整春光外泄。“这是大人的新宠?”她笑得妖媚,柔软的舌舔过嘴唇,作出一副勾人的表情:“倒是清纯可人得紧。” 少女的脸已经臊得不能再臊,埋在头几乎是恨不得找个地方将自己给藏起来,然而她还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男子面无表情,道:“出去。” 美妾眼里闪过一丝得意。身子却在下一秒被毫不留情的地推开,她错愕地抬起头,却见男子好看的脸上满是冰冷,看着她的眼神更是让她齿寒。她哆嗦了一下,连声应是,不顾自己此时的形象落荒而逃。 少女的眼里闪过犹豫,最终化作了难以动摇的坚定。她抬起头,面色坚决地扯掉自己的腰带,将自己拆了个干干净净,如礼物一般呈现在男子面前:“司命大人,澹洲已经长大了!” “司命大人,澹洲已经长大了!”她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挺了挺并不是那么丰盈的胸脯,说出的一字一句好似是誓言:“澹洲会努力修炼,让自己长得更好看一点。司命大人不要去找别的姐姐好不好?澹洲一定可以满足司命大人的!” 男子只是为她拉上衣衫:“……你还小。” 少女泪水涟涟,委屈不已:“司命大人是嫌弃澹洲的胸没有那位姐姐大么?” 男子沉默了一晌:“不是。” 少女闻言大喜,直起腰身挺起胸膛,将小小的胸脯送进男子的手掌,一脸心满意足:“司命大人不嫌弃澹洲,澹洲真是太高兴了!司命大人放心,澹洲一定会努力!到时候一定会把胸养得比那位姐姐还要大,让司命大人满意的!” 男子:“……” …… 画面一转,玄衣少年和妖怪少女并肩坐在湖边,少女的绣花鞋扔在一边,挽着裤腿,将白嫩的小脚泡在水中,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水。 “你喜欢司命大人?”少年的视线从那双白嫩的小脚上收回,话里有隐隐的不甘。 少女却答得理所当然,仿佛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当然。这个世上,澹洲最喜欢司命大人,没有之一。” 少年闭了闭眼睛:“为什么?” “因为是司命大人救了我,收养了我啊。” “就这个?”少年惊讶。 “还能有什么?”少女不解。“这难道还不够么?” “就因为他救了你,你就喜欢了他?” 少女不以为然:“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是妖怪的美德!” “……要是当初救你的是别人,你会喜欢上那个别人么?”少年暗暗思索着用月天轮扭转时光的可能性。 “当然不会!”少女回答得斩钉截铁削金断玉。 “为什么?” 少女表情娇憨无比:“因为救我的是司命大人,不是别人啊。” “……我说如果。” “没有如果。”少女语重心长地摸摸少年的脑袋,弄乱了少年一头打理得整整齐齐地头发:“阿洛,澹洲只喜欢司命大人喔!” …… 少女的喜欢是不问缘由的誓死追随,少年的喜欢是不顾后果的强取豪夺。 少女的喜欢温吞而热烈,是一杯温热的茶水;少年的喜欢暴躁而激进,是一壶烈性的好酒。 同样是求而不得,少女选择将难过藏在角落里,一个人吞吐品味;少年选择爆发,而不是默默地没有期限地隐忍。 ------------ 第五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3-08-08 第五十九章 后院园中。 少年的面目已经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一身玄衣矜贵非常:“明日便是洛涯学满之期,洛涯想求司命一件事,还请司命应允。” “但有所求,岳自当为君所使。”紫衣男子面目疏淡。 “无需如此麻烦。”少年勾唇,“洛涯只想向司命要一个人,不知司命舍不舍得?” 紫衣男人一顿,许久才缓缓道:“君但说无妨。” …… 妖怪少女跪在地上,前边蹲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火麒麟,天生凶狠的眼睛牢牢盯着她,发出的声音如万古长钟威严庄重,带着微微的不忍:“司命大人吩咐了,你已不是府中之人,自当回你该去的地方。便是你跪上个百年也无用,司命大人不会出来见你的。” 少女一言不发,只深深垂着头,像是石雕似的毫无一丝灵魂。 少年站在一旁,面色冷清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是袖下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一松一合之间已是鲜血淋漓。他上前去想要扶起少女,却被她神情冷漠地挥手避开。少年一瞬之间觉得呼吸困难,他矮下身子,轻轻说道:“我知道他在哪,你想见他,我带你去。” …… 妖经过天雷劫之后方才能登入仙门。 而神——做了那么多年的神,他终于迎来了他的大劫。 讽刺的是,身为神的他历的也是天雷劫。 卦象上说这是难以避免九死一生的大劫,身为司命,掌控着别人的命运,唯独却无法掌控只记得命运。唯有找到一个有缘人应了此劫,他方能得到一丝生机。他在一番辛苦之后找到了那个有缘人,本是胜利在望的,在最后的关头,却将她放走了。 自私了这么多年,却在这关键的当头无私了一回,代价便是自己的一条命…… 也罢,做神太久,也真是做得无趣,这样也好。 三十三道淬神雷劫,自然不是平常的的雷劫可以相比的。 第二十八道劈下来时,已是他的极限。他全身浴血,一身紫衣染得斑驳不堪,体内灵力枯竭,神识开始涣散。果真是九死难回的劫数,连他这样的神祗都无法抵抗。元神俱灭之时,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力道并不是很重,他却被推出了雷劫之外。 剩余五道雷电几乎是轰隆隆一道劈下来的,他只来得及瞟到一眼那万丈金光之中的一袭粉衣,还有那道模模糊糊的微笑……再抬眼看去时,原地已是一片狼藉……魂神俱灭,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如果有朝一日唯有牺牲你,方才能救回我,你当如何?” 少女的神色难得的正经:“澹洲便是拼了性命,也一定会救回司命大人!司命大人救了澹洲,澹洲的命本来就是司命大人的。如果真的有这样一天,澹洲会很开心能够帮到司命大人……不过,这一天最好还是不要来的比较好。”少女轻轻说道,眼里似乎落了万千光芒:“澹洲想要和司命大人在一起,不想就这么死了……澹洲还没替司命大人生孩子呢!” 他放过了她,她为何还要回来……送死? …… 一眼万年。 以血肉之躯承载了五道天雷,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叫作澹洲的小妖怪。万年驰隙,有的,不过是魔界罗华山上的销金泉魔。 …… 少女睁开眼睛,眼眸里是一片清澈的湖蓝,里头倒映着男人俊美的脸,不惹尘埃。 “喂,你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难消化?”少女不满地娇嗔。 “澹洲……” 少女双手托着下巴,缓缓直起身子,腰下没有腿,连接着湖蓝色的碧水,皮肤几乎透明:“澹洲?嗯,这个名字不错。决定了,我以后就改名叫澹洲了。” “你不是澹洲?” “我以前是销金泉,现在就是澹洲了。你以后也可以叫我澹洲——当然,前提是你还能活着,没被我吃掉!”少女眯着眼睛磨了磨牙。 销金泉,魔界最大的毒泉,泉水销金,不管什么入内都会被她消化得干干净净。 “你是……妖后?” 少女撇撇嘴,作出无奈的样子:“其实我觉得很冤枉。你看吧,自从我化形以来都没出过这里,更别提做什么恶事了!每日所做也不过是在这破地方捡捡垃圾填肚子,度日子,活得可真是寒酸极了……这外号怎么来的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啊!” “……” 垃圾……么? 少女看透了他的心思,当即驳斥:“难道不是垃圾?包括你在内,可不都是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我什么都没做!这种自己掉下来的废品不是垃圾是什么?我捡了有什么错?” “……” 除他之外,那些所谓的垃圾分明是被这销金泉的水雾给毒下来的。 少女的身体柔得像水,围着他转了好几圈,甚至连牙齿也用上了,这里咬咬,那里啃啃。最终她一脸好奇不甘,利落干脆地趴伏在他身上,手撑着他的胸膛,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脸上表情十分之苦恼:“喂……这肉可真硬,难怪泡了那么久都没有化开来……你到底什么种类的啊?犀牛族么?” “……” “好吧你赢了,你肉那么老就算我勉强吞下去也注定逃不掉消化不良的惨剧……那就这样吧。”她嫌弃地皱起眉头,“你说切成一块一块会不会好一点?” “不会……” 没有想到他会回答,她诧异追问:“为什么?” 男人给出了一个精简无比的答案:“直觉。” 少女默了默:“……原来你是神棍啊!” “……” “哎,你叫什么名字?” “洛涯。” “洛涯?”少女毫不客气地吐槽:“这名字怎么这么土?谁取的啊?太随便了!” “……” “既然你消化不掉,那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在我把你消化掉之前,你不许离开,知道了么?!”少女的语气里含着威胁。 “好。” 少女立即双手抱胸,挑着眼角质问道:“你为什么答应得这么快?是有什么阴谋么?” 男人一笑:“你怕?” 果然是有阴谋啊! 少女一抬下巴,女王之气侧漏,十足地傲娇:“我才不怕!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妄想在本魔面前耍花招,简直就是找死!什么阴谋也好,诡计也好,统统放马过来!敢算计本魔,非得让你尝一尝后悔是什么味道!哼……” …… “我要吃那株雪莲,你给我这个娃娃做什么?”少女挑着眉头,颇有些当家作主的风范。 “那雪莲成精了。”男人的话里透着遗憾。 多年的教导,少女已经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了。这成精的娃娃显然就不在她的食谱里。少女挫败地塌下双肩,“好吧,那可真是太不巧了。”又瞅了瞅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雪莲娃娃,看了一眼男人,心思一转,面色突然有些兴奋,“这娃娃好漂亮,养大了给我们家潇若当媳妇吧。” “怕是不能。” 少女嘴一扁:“为什么?再过几年,潇若就可以娶媳妇了。这不是正好么?” “……他是男的。” “哎呀,那真是太可惜了。那就给潇若当玩伴吧……小雪莲,你是不是没有名字,没有名字的话以后就叫小莲好不好?唔,小雪也不错!” 小娃娃抿了抿嘴,在少女热烈期待的目光下用糯糯的声音表示:“我叫阿玥!”才不要叫什么小雪小莲的好不好! 少女惊讶地捂住嘴巴:“哎呦,这娃挺有个性的!” “……” “……” …… “神魔结合,注定是没有好结局的。你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祝福!” “我知道。不过,这无所谓。” “便是全天下的人反对你们,都无所谓?” “我与她在一起,与天下人何干?” “你身为神界的天帝,却执意与那魔界妖后在一起……你放下你的责任不顾,只管你自己的快活。这样的幸福,就真的是幸福?洛涯,你妄为天帝,你将会为你今日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等着那一天。” …… “司命……我只求你一件事,将潇若送到绛仙那里。”男子的玄衣上沾着血污,面色却一如从前,丝毫未改。 “她知道么?” “不知。” “……她总归是会知道的。” “到时再说吧。天下之大,我只在乎她……你答不答应?” “好。”紫衣男子闭上眼,接过沉睡的青衣少年,少年紧闭着双眼,怀里抱着一朵雪白的莲花,衬得面容愈发清秀。 “多谢。” “不必,我不是为你,是为她。这是我欠她的。” “自此以后,便不欠了。”玄衣男子如是道。 紫衣男人一顿:“……日后,你们如何?” 玄衣男子一笑,带着肆意不羁的洒脱:“既然这世间容不下我和她,我们离开便是。”看了一眼紫衣男人怀中的少年,他叹息:“所得皆我所求,便是付出代价,我也乐在其中。这世上我对不起的,唯有一人。若有朝一日后悔,也必是为他,从来与苍生大义无关。” …… 雨歇睁大眼睛,失魂落魄。她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假,可是这故事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容不得她不信。 所以,这便是所谓的真相么? 果然是非常的残酷啊! 阿玥所说的不得已,她今天终于懂了……可是也只是懂了而已。她不理解,真的一点都不理解。师傅大概猜到她不会理解,所以从来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吧? 只是师傅知不知道,他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舍下的呢? 雨歇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个答案。 ------------ 第六十章 更新时间:2013-08-09 第六十章 雨歇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更不知如何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她伤未好――倒是她小觑了那几个杀手,这一点一点看似没什么大碍的小伤却出奇地难以愈合,真真是让人心焦。便是好了,也不见得能够破开这结界从这里头出去。这地方太过奇特,雨歇猜测这应当跟玄虚之境有些相似之处,是单独开辟出来的一个小世界。但是它却也不像是玄虚之境那般……似乎更加玄秘了些。 这样的玄秘不是雨歇现在的能力能够破解出来的。 当然,要是一点都不尝试就放弃,未免有点太让人不甘心。这地方这么奇怪,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发生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雨歇尝试了破界,当然没有成功。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在阻止她,将她施出的法力全部反弹了回去。结果她没有离开,反倒被那反弹之力伤到自身,伤得更重。 这绝对是个惨剧。 吃过一次苦头后,雨歇立即学乖,再也不异想天开能够凭自己的能力出去。 雨歇很泰然,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她坚定地相信这一点。她若是凡人的话,恐怕不能这么自信,好在她现在是妖身,就算是在这个破地方一直一直被困下去那又怎么样?总归她是不会被饿死的。再加上心理素质还算良好,也不至于寂寞疯了那么惨。 就算心理素质不好,戳戳星星看看故事也不至于让她无聊致死。 所以……还有什么是想不开的呢? 雨歇就地坐下休息疗伤,反正这里就是一片混沌,哪里都是一个样子,她也懒得重新去选择一块地方。 四围一片漆黑,中有星子闪烁。这样的场景一尘不变。 没有时间观念,雨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盘坐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时,伤处不过恢复一成……这让雨歇郁闷地吐血。这什么破伤?难道还是顽固性的不成?怎么会恢复得这么慢啊?!她觉得自己疗伤还是疗得挺卖力的,怎么都不至于是这么个结果啊。 她心里模模糊糊地有了一个猜测……这地方的时间不会是静止的吧?或者说,时间流动比较慢? 可惜她没有办法验证这一点。 虽然知道这个地方到处都是一个样子,就没有点区别的,雨歇还是决定走走晃晃。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脚踩在地上并没有着地感,感觉好像是在凌空漫步一般。一片混沌,分不清天与地。雨歇眼里除了黑夜,便是星子。光明和黑暗是唯一存在的两样东西。若换作别人,大概会狠戳星星看看别人的秘密……不过雨歇这人薄凉,这薄凉还体现在了这个方面――除了第一此无意之间发现的那颗星子,她其实对这种偷窥别人隐私的事情没什么特别大的兴趣。 老实说,就这么发现了师傅的身世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她不太愿意再去旁观别人的人生。她不喜欢被别人的生活影响了心情――这种感觉让她有点不适。 雨歇想,那大概是悲凉,遏制不住的悲凉感。 所以,她果然是只情感丰富的妖怪! …… 金蝉子的出现让雨歇始料未及。 虽然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挺不愉快的,但是这并没有办法阻挡她此时在这人生地不熟――喔,没有人的地方见到一个熟人时突然爆发出来的欢快又激动的心情。 “金蝉子……金蝉子……”她几乎是立刻就跑了过去,直到跑近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眼前的男人蜷成一团,被包裹在一个透明的结界里。雨歇挪了两步,换了一个角度,刚好同男人的脸正面对上――是金蝉子没错。他闭着眼睛,脸上神情安宁祥和,睫毛很长,微微向上翘着,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墨色长发在他身后披散开来,不知怎么的,平常端庄的皮囊在此时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妖异。 雨歇何曾见过金蝉子这副模样……而且,他怎么会来这个地方?还是这样的出场方式?他不是该去参禅了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有些狐疑,但很快便被兴奋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雨歇用手去拍那结界,叫道:“金蝉子……金蝉子,我是雨歇!金蝉子,你醒醒,我是雨歇!”每拍一下,结界里都会起一层水纹,好像涟漪一般荡漾开来。 真是令人诧异!金蝉子怎么会泡在水里? 她停了下来,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难道说,连金蝉子都是被抓来这里的么?这水牢一样的结界是为了困住他才设下的?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眼下说什么都是假的,把他解救出来才是王道。金蝉子比她知道得多,只有他醒过来,他们才有可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否则凭她一己之力……老实说,她已经有了终生老死在这里的觉悟! 雨歇一咬牙,深吸一口气,勉强唤出无患,灌输进一些法力,朝着那道透明的薄膜狠狠挥去。 “噗”的一声,薄膜毫无反应,连一丝划痕都没有,金蝉子更是一动不动,半点反应都无。雨歇被那薄膜发出的暖光震了一震,身体狠狠一震,虎口有些破损,气血上涌,一时间头晕眼花。她缓了许久,握紧无患再次砍了上去……没有反应……再砍,还是没有反应!那便再砍……再砍! 雨歇憋着一口气,反被激出了几分血性,举着无患一刀一刀狠狠地砍,手麻了也不顾,一刀比一刀砍得狠。 “金蝉子,你醒醒!你醒醒!……” 一次又一次地被反震,那原本才好了一成的伤直接加重,雨歇几乎要晕过去,一双手更是鲜血淋漓。这姑娘犯犟时爱跟自己过不去,她都已经弄不清楚自己这么没理智地折腾自己究竟是为了哪般? 可所谓的皇天不负有心人也是有点道理的,在她这种不要命的猛砍之下,薄膜竟然咔嚓一声,被她砍出一条细细的缝,有水从缝里溢出来。 雨歇眼睛一亮,人也清醒了不少。还想再接再厉,奈何身体已是到了极限,不允许。无患自动没入身体里,雨歇晃了两晃,勉强支撑住自己。再一看,那缝隙竟又有恢复的趋势。她吓了一跳,心道,怎么都不能让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了去!否则她这苦可就是白受了的!也顾不得什么后果,雨歇直接伸手过去,塞进那道缝里,想要硬生生撕开那道薄膜。 “金蝉子……你醒醒!我是雨歇!我是雨歇啊!”她叫道。手上的鲜血在碰到薄膜的那一瞬间融了进去,那蜿蜒的血丝顺着薄膜游荡在结界里头,像是一条鲜红的小蛇。雨歇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那小蛇已经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薄膜顶部,也就是金蝉子的头顶位置汇聚了一大滩她的鲜血。 雨歇头昏眼花,这才发现这结界竟还是个吸血鬼,从她的伤口处一直在汲取血液。 她本就受伤,血气自然是不足的。被这么一吸,那真叫一个摇摇欲坠。蛇本就是冷血动物,身体一直都是四季冰冷的……如今少了这些血,雨歇开始觉得骨头里散发出一阵冷气来,几乎要将她冻伤……“金蝉子,金蝉子,我是雨歇!我是雨歇啊!”她想喊救命了! 雨歇努力地将手往外拔,奈何那手竟然像是生了根似的,与结界牢牢地粘在了一起。雨歇一点都不怀疑,再这么一下,她会死!她一定会死!绝对不是开玩笑!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一系列的变故折腾疯了,发疯似地将手往外拔,手被撕扯地几乎要断掉,那种疼是出自骨子里的。然而此时的她一点都不在乎,只低声尖叫着重复这个机械的动作。快要死活的恐惧感将她击溃……她其实真的不想死! 她很后悔……非常之后悔! 她虽然喜欢师傅,但是师傅要成亲了这件事还不至于打击她到让她去死!如果上天再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她当时就该乖乖跟着金蝉子去大荒绝对不回来……瞧瞧她遇见的都是什么事什么事啊?妖界百年历练都没有这两天她经历的事情来得危险! 她想唤出无患来砍断这两只不能动弹的手,但是无患只在体内嗡嗡争鸣了两下,无法被唤出来。雨歇意识越发混沌起来,金蝉子的面容已经有些模糊,再也看不清晰。 “金蝉子!我是雨歇!”她声音有些弱了,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水中的男人眼睫微微动了一动,似乎想要睁开眼睛。 视线越发模糊…… “金蝉子!”她凄厉地发出大叫,穿透了结界,结界中水纹一阵凌乱的波动――这一切都发生在雨歇昏过去的前夕,连她自己都诧异,她竟然还有力气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男人缓缓睁开了金色的眸子…… 雨歇眼底一片金光,便再也看不见了。 她想,她大概是史上死得最冤的蛇妖……简直堪称不明不白。如果她真就这么挂了,她必须死不瞑目! ------------ 第六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8-10 第六十一章 大荒融水畔,玄股之国。 冬至,大雪。 雪纷纷扬扬接连着下了小半个月。 这天天气初霁,阳光拨云去雾冲了出来。玄股国现任帝君郝猛带着御用的军队去林中打猎,收获颇丰,归来时在雪地里捡到了一条冻僵的白蛇。 帝甚喜。 选股国民初开化,民风豪放,普国好驭兽,帝尤胜之。 雨歇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被锁在黄金笼里,像是一头困兽。 这个认知让她心惊不已。果然这种事情是无法淡定的。发生再多次,每每醒过来时换了一个陌生的环境,第一反应还是躁动不安。 这是几乎出自本能的反射。 晕过去之前明明还看到了金蝉子,怎么醒过来之后就这么物是人非了呢?她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好像是在做梦一样,比什么都不真实,让她有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 雨歇闭着眼睛,用妖力查探了一下身体情况……非同一般的糟糕。可以说,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能醒过来没有死成,简直就是上天的奇迹。如果她的人生是一部言情小说,那么毫无疑问,她一定不会是个女配!但是――这其实是虐文来着吧? 她现在真真是身心俱伤啊! 雨歇眨着琥珀色的黄豆眼,咕噜噜转着脑袋打量着环境……很暗,非常暗。好在她夜视能力不错,看得出这大概是一处很有气派的房间,从规模上看,或许是个宫殿……就是有点空旷,或者可以说是简陋就是了。现在她什么都不清楚,还身负重伤,在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雨歇立即没有骨气地闭上眼睛装死。门被推开时带来一股外头的冷气,让雨歇当即打了一个哆嗦。她在心里默默暗忖,貌似这里是冬天……她的不利因素又加了一条,太不幸了! “你们在外头守着,不许进来。”男人低沉威严的声音。 雨歇很想将眼睛睁开,毕竟她如今只不过是蛇形,就算是正大光明地打量来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当那道凌厉的目光扫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当即改变了主意。 话说――这个是人类吧? 是吧是吧? 这么强大的气势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雨歇丢脸地不想承认,她在一个区区凡人的目光下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那人大概只是来瞧她一眼,并不打算做什么别的,很快便走了。门被打开的那一刻,雨歇睁开了眼睛,只来得及看到他玄色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这天气似乎愈发地冷了,她真是腹背受敌,倒霉得不可用语言来表示。身上带伤已经够糟糕了,在这种恶劣无比的环境之下,她想养伤也是极其困难的事情。她虽坚持不懈地治疗自己,但因为天气原因,收效甚微。天时地利人和,她一样都没有沾到边。可以说,她如今完全没有一个妖怪的优势……并且她现在这副怂样恐怕连普通的野兽都不如。至少普通的野兽多少还有点活力,不至于像她这么奄奄一息,病秧子似的。 实在是有够丢妖怪的脸的。 这些日子她的金笼子边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当然都是男性。估计是兽医巫师一类的人。 雨歇在闭目疗伤的时候他们时不时隔着笼子摸摸她,这种时不时的性骚扰让雨歇郁闷不已。若不是她现在还在装死,真想狠狠一尾巴拍扁那群猥亵她的家伙。 她隐隐听到他们在叹息:“这么好的资质……百年难得一见的……怎么竟伤成了这个样子……该怎么跟陛下交代……”云云。 让雨歇很怀疑这个国家的性质。 难道没人害怕她这威武的原形么? 这不科学! 再见到那个威严的男人,已经是十日后的事情。 “还没活过来么?”男人的声音很有特色,让人过耳难忘。雨歇一下便认出他来了,正是十天前来看过她的那人。看她的姿态,大概是目前为止身份最高的,也就是传说中的终极boss,那些人口中的……陛下? 那两个照顾她的侍从唯唯诺诺。 雨歇在心里替他们流下一把伤心的泪水……真不能怪你们,是她自己的问题。 男人的声音满含威严,听得出里头夹杂着淡淡的不悦:“将它,抬到洗尘殿去。” 侍从应是,马上取出毡布蒙在金笼子上,雨歇的视线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一阵脚步声响起,雨歇感觉到自己被抬起来,出了门外。 雨歇一路晃悠过去,好不容易到了洗尘殿,感觉自己像是死过了一回一样。本来伤就没好,还被这么颠了一路……更重要的是,屋子里面生了地龙她真心没有特别大的感觉,但是一出屋外,她立即就销魂了。 老天……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这么冷啊?! 她觉得自己冻成了一条冰棍,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好半天才缓了过来,还没睁开眼睛,便听到那个男人淡淡地下了命令:“扔下去。” “是。” “是。” ……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了笼子打开发出的摩擦声,然后似乎有人在后头推起了笼子,她整个身体倾斜了起来,淄溜一下便滑了下去。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雨歇反应过来时只听到“噗通”一声,她迅速被一片刺鼻的带着浓重药味的热汤所淹没。 “嗷……”她尖叫着弹起。 这些凡夫俗子于是有幸见识到了一场真正的……水龙吟。==!! 雨歇几乎快要热晕过去,这种反差太大,让她的身体差点爆裂开来。她受不了这种蒸腾的高热,就像她受不了这冬日的严寒一样。太过刺激的感觉让她全身颤抖,拼了命地扭着尾巴往岸上蹿。 “别让它上来。”男人冷淡的声音让雨歇恨之入骨。 伴随着这个命令,温泉旁边原本侍立着的侍从全部严阵以待,雨歇好不容易攀上大理石的岸,就被乱棍打回去。 若是普通棍子也就算了……偏偏这些人类坏得很,用的还是道家的桃木剑,打在妖身上,当即有一种电流过的感觉,不疼,就是让她发麻。岸边滑,她一时又爬不上去,被这么一个劲地戳明显不是个办法。她连忙游去另一边,奈何也是一样的结果。这地方别的不多,就是人多,这些人几乎将这不算太小的温泉团团围住,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完全没有缝让雨歇插个针。 雨歇趁乱还在想着,这桃木剑的威力几时竟变得这般大了? 雨歇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她有生之年还真的算是体会到了一把被人痛打落水狗的滋味。 她要鄙视所有打落水狗的人!! 她毕竟带着伤,还是重伤。一番折腾之后终于不再挣扎,晕晕沉沉地被泡在那热\烫的水中,整具身体被熏得染上了淡淡的粉。到后头,她只觉得全身都被烫得熨帖,昏昏沉沉之间便沉入了浊黄的泉底――好在这只是普通的药浴,并非硫磺浴。否则她这条老命还真得交代在这里。 大概是习惯了那个热度,也就没有那么难受了。四肢百骸渐渐回暖,雨歇舒舒服服地闭起眼睛,一刻不停地运转妖力修复身体,效果竟然不错。这点让雨歇不得不喟叹――原来人间的东西也并不都是没用的。 她半沉半浮在水里,意识游离。身上因为伤口在愈合,妖力有些失控而渐渐浮起了一层薄光。 一边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侍卫“咦”了一声,惊讶地瞪着这白蛇身上的异象。“陛下……这……” 郝猛帝原本坐在一边喝着热汤水,闻言慢慢踱步过来,众侍从躬身退开。郝猛帝引颈看去,恰好看到白蛇身上白光大涨。在所有人诧异的注视下,一条蛇,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了人形……众人再去看时,水中沉浮的已是一个面容秀眉的姑娘,精致的身子半隐在浊黄的水中,像是罩了一层纱,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却引人入胜。 这般姿色的姑娘还真是少见……侍卫个个瞪大了眼,想看又不敢看,新奇中带着略略的畏惧。 而还没等他们看清那水下的风光,白蛇身上的光芒尽数收回,长尾放出,又恢复了威严的蛇形。 方才那场变化,昙花一现,镜花水月,不过一瞬间。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反倒分不出真假来。莫非是这烟雾太过迷蒙,才做了那样一场短暂的黄粱梦? 郝猛帝修身长立,双手缚在身后,嘴角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想,竟捡回一只妖怪么? 蛇妖幻化的女子,不知滋味如何? …… 雨歇依旧闭着眼睛,努力运转着妖力疗伤,对外头发生的一切还无知无觉。若她知道方才自己一时妖力外泄,竟当着那么多雄性动物的面玩了一回裸泳……恐怕会忍不住动手杀人。就算是妖怪,她也是一只矜持的妖怪……动不动就脱衣服裸奔这种事情,怎么都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敢看她的身体……可以,眼珠子给老娘留下来! 陛下捡来的白蛇竟然已经成精,能幻化作一个美丽的女子诸如此类的留言很快在宫里传了开来。而郝猛帝并没有阻止,听过也就算了。 这里并不是人间,而是大荒。本来就是人妖混居的地方。只不过近千年来在这一块地方人类的势力越来越大,妖怪纷纷迁徙了出去,也就变得少见了。大荒的妖怪本也就不多,这样一来,到他们这一代,虽然流行驭兽,但妖兽毕竟不是妖怪,基本上亲眼见过妖怪的人很少。 在许久以前,他们的先辈也有一部分是同妖族交\合生下孩子。这样的半妖孩子袭承了妖的能力,一般比人类要强壮得多,有益于繁衍。轮到他们这一辈时,多数人的身体里都流着妖怪的一部分血统。可以说,他们并不是纯粹的人类。 ------------ 第六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8-11 第六十二章 关于自己暴露了身份这事,雨歇全然不知。 但就算她再怎么不知,也从这几日的异象中看出了点眉目……话说,她难道成了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了么?怎么最近这么多人来围观她?!那种充满好奇又恐惧的目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谁能告诉她,贴在她笼子上的降妖符箓是要闹哪样啊?! 她不会告诉他们,那种程度的符箓对她而言相当于草纸~ 在某个清冷的午后,雨歇终于得以一窥事情的真相。 “这就是传说中的妖怪?”小男孩清脆的童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不是说可以变成人么?你让它变一个给本殿下看看!” 侍从苦着一张脸:“殿下,这……” 雨歇囧囧有神:“……” 所以这就是她这几天关注度上升的真相么? “还愣着做什么?本殿下的话你听不见么?” 侍从一脸纠结:“殿下,陛下吩咐过……” “别拿父皇来压本殿下!我看,你是压根未将本殿下放在眼里!” “小人不敢!小人只是……” “怎么?你敢不听本殿下的命令?”男孩表情阴鸷。“是欺负本殿下年幼无权么?” 侍从被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伏着身子五体投地:“殿下,小人不敢!小人绝对不敢对殿下不敬!只是这是妖怪……小人……小人也没办法啊!” 这一声“没办法”端的是凄厉非常。 “没办法?”男孩表情越发阴沉,“父皇叫你们看管这条蛇妖,便是让你们驯服了它,如今那么久过去,你们竟然还说没办法?!既然如此,养着你们这帮废物还有什么用!来人,将他拉出去剐了!”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侍从吓得肝胆俱裂,涕泗横流。 殿中一晌哀嚎一片。 雨歇懒洋洋地睁开了琥珀色的黄豆眼,在众人惊喜的目光下淡定地闭上……更加淡定地翻了个身,蜷起尾巴背对着这群吵人好梦的家伙,继续睡觉! 众人:“……” 喔,那个侍从是专门负责她饮食……还算贴心。知道她不爱吃生肉,一直都是拿烤好的熟肉给她的。 不过同情这种高尚的品德,实在不是她会具备的。人类要自相残杀,她这个妖族的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 君不见她现在也只不过是个阶下之囚么? 不过——雨歇砸吧砸吧嘴,这个小男孩还真是让人讨厌啊! 雨歇为那个倒霉的侍从流下两串伤心的泪水。 …… 雨歇真的没做什么,不过那男孩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指着那还跪在地上吓得腿软的侍从,傲慢无比道:“你!去让它变成人形给本殿下看!” 那侍从死里逃生,从阎王殿门口走了一遭,此时哪里还会说什么扫兴的话,连滚带爬到雨歇的金笼子前,哭爹喊娘求上天,只求雨歇这白蛇娘娘发发慈悲变个人形给那殿下看看。 雨歇当然不想理会……开玩笑!这泡了几次药浴,每天拼命运功,她的伤才堪堪好了三成,也不过刚从鬼门关摸爬回来的!原形对她养伤最是有利,现在变作人形,不但可能加重她的伤患……最重要的是,尼玛你想要她这么一个纯洁的大姑娘当着那么多人面前裸奔么?! 雨歇毫无成人之美的人道主义精神,尤其是还要在自己付出代价的前提下,更加不会这么做。她干脆利落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小侍从,完全不去理会他的苦苦哀求……求!求你妹!要裸奔自己裸奔去,她可没有这爱好……而且还是在被这么多雄性动物围观的前提下! 至于这小侍从是不是会寒心什么的,完全不在雨歇的考虑范围内。就算伯仁是因她而死的那又怎样?她顶多是被无辜连累的路人甲,真正的刽子手可不是她!这孽障要算也不能算到她头上! 她是妖怪,可没有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那种美德!这种见死不救的行为对她来说,不应该是很正常的么? 那小侍从也看出了雨歇的姿态,摆明了就是不想搭理,顿时觉得自己小命休矣。明明平日里吃他给的烤肉时还是挺……和善的,他还以为两人关系还算不错。怎么如今就这么小小的一个忙,她都不肯帮了呢?呜呜呜……妖怪果然是冷血无情的!古人诚不我欺! 小侍从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殿下不耐烦了,直接走过来一脚踹开他,劈头夺过一把桃木剑,怒斥道:“废物!让你做件小事都做不成!还得本殿下亲自动手!养着你有何用?” 雨歇对小娃娃本来就无爱,这是天生的不可抗力。 岑碧青那小家伙还成,少年老成,虽性子不算讨喜,但胜在懂事安静,不会招人烦;至于在騩山遇到的那条小白蛇……在短暂的相处过后,雨歇鉴定那小娃娃还是挺讨喜的。算来算去,她漫长的妖生里遇到过的小娃娃真的不算少,玄虚之境里每年都会有一堆崽子冒出来……但是她真正看得上眼的,愿意相处的,目前为止,也就遇到过那么两个。 像眼前这只包子……原谅雨歇实在是无爱——无法爱起来。 吵!实在是太吵了! 要吵就到外面吵去!在她这么一个纯洁的姑娘家面前吵来吵去不会觉得太失礼了么魂淡?! 雨歇无比想要这么吼一顿……但估计若是被他们知道自己竟然还能开口说人话,以后的日子恐怕会更加不太平。于是乎,她忍了。挪了挪身子,继续背对他们!! 瞧她都已经退让到了这个地步,奈何那小男孩真心不识相,完全不会看一个妖怪的脸色,竟然甩开那侍从提起桃木剑便来戳她! 这种程度的攻击对雨歇来说简直是跟闹着玩一样,要不是上次她伤重未愈,也不会被这些个桃木剑弄得这般憋屈。如今她好了三成,自然是不会怕这玩意了。他这么一个五短身材的小鬼便是戳到脱力了也戳不掉她的一片鳞片! 但是——被这么一个劲地戳还是让人烦不胜烦!尤其是这小金笼子让她躲无可躲! 雨歇一口郁气憋着无处发……要不是以她现在的身体逃出去还是有那么点勉强,要不是她还不清楚这地方的状况,更加不清楚外面是不是还有追踪她的杀手!要不是鬼地方老是下雪,严寒得让人无法忍受,她抗拒不了本能而有些昏昏欲睡……她老早就走人了!还用得着留在这里毫无尊严地被困在这笼子里?!还用得着被这她眼里的一盘肉菜一样的小屁孩这么欺负?! 这真是让人憋屈啊憋屈! 混蛋!最讨厌别人戳她尾巴了! 雨歇不堪其扰,猛然之间力气身子,一时间气场全开,一派青面獠牙,黄豆一样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狠狠地瞪着他。那副姿态,分明是要把他给吃了! 这小男孩性子虽然讨厌,但是长得还真挺清秀的。白白嫩嫩,倒像个女娃娃……可惜这性子……真是太讨厌了! 当然雨歇的想法绝对是有偏颇的。这又不是她七千年前生活的时代,这里完全没有人权,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实在是正常。像这男孩所作所为,说白了也就是骄纵了一点,其实在人命如草芥的今天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顶多——顶多就是不讲道理了一点罢了。 奈何雨歇这姑娘比他更不讲道理,比他更视人命如草芥……更可怕的是,“跟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这种观念她完全不会有!——这当然是妖怪当久了的后遗症,直接忽略掉年龄,每个年龄段的人都是平等的,不平等的只有实力! 没实力在她面前瞎叫唤什么! 于是,他注定要悲剧了。 那小男孩原本还戳得起劲,被雨歇这么一瞪,气势全消,一时间吓得不敢吭声,没了动作,脚一软,便倒在了地上。殿中十来个人都在注视这一幕,有些胆小的也被吓得两股战战。也有几个原本就忧心忡忡,生怕殿下惹怒了这妖怪……早就站在门边,一看这形势不对,立即跑出去求援了。 雨歇仰着脖子,高高在上地瞪着那小鬼,心里闪过犹豫,她现在是该宰了这小鬼呢还是宰了呢还是宰了呢? 可是如果宰了的话,貌似对她没有好处……毕竟她现在说白了也就是借着这地方养个伤。若是这小鬼死了,她托着这副躯体,恐怕没办法在这冰天雪地里走多远吧。 一想到自己不得不冻成蛇棍的命运,雨歇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来,留着这讨厌的小鬼一命还是很必要的啊! 她略低下脑袋,慢悠悠地收了回去,蜷起了身子……在殿中人包括那小男孩统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突然甩出一尾巴,“吧嗒”一声便毫不客气地将那小男孩甩了出去。 殿中一下子便炸开了锅,惊慌失措之声,惊叫声,呼喊声,抽气声,哭声……乱成一团。 雨歇跟个没事人一样地盘起身子,闭起眼睛继续睡觉,整个乱哄哄的宫殿里就她最镇定,完全没有一点自己是罪魁祸首的自觉。 别人让她不痛快,尤其是那别人还是比她弱小的……怎么说也不该忍着吧!这可不是她的风格。 可惜这笼子复束缚了她,没办法完全发挥出来,天知道她的本意是把要送他去天上游一遭,体会一下自由落体运动……奈何那一尾巴的威力完全不够,让他失去了一次绝佳的体验机会。 雨歇目测他也就穿破那窗甩到外头的雪地上……挂掉那显然还不至于……躺个一年半载的则是必然的结果了。 ------------ 第六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3-08-12 第六十三章 这件事最后以那个威严的男人出面才算解决。 让雨歇吃惊的是――她竟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而在她原本的认知里,她这样伤了他的儿子,难道不该受到类似剥皮啊剜心啊一类的刑罚么?再轻点,好歹也得饿她几顿让她受点教训才像话吧。她甚至已经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了。可是结果什么都没有……让她觉得这世界真是不真实。 毕竟她都打算好破罐子破摔,以为自己一定会见到一个护犊的暴怒的男人……结果,这般平和的态度究竟是为了哪般? 莫不是笑里藏刀? 让雨歇更吃惊的是――这男人――她终于看到这男人的真面目。 “师……师傅?”她瞠目结舌。 “师傅?”玄衣男人的笑容里没有多少温度,“你还有师傅?” 你这样毫不顾忌地当着一个妖怪的面鄙视妖怪的文化真的好么? 雨歇沉默。 她当然知道他不可能会是她的师傅……其实两个人也没有那么像,乍一看虽然会觉得像,再一看,便知道这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若不是出现得太突然,她也不至于会有那么一瞬间将两个人两张面容重叠起来。这男人的五官比师傅的要犀利了许多,完全不知柔和为何物?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气质也差别极大。 师傅虽然沉静,不怎么爱说话,但是气质温润,像是一块上好的美玉,很有翩翩君子的样子,让人看着很容易产生亲切,想要亲近的感觉。 而这个人,有着和师傅相似的五官,却每每在那末梢细节之处掺了一点凌厉感,合在一起便有股不怒自威的威严,让人望而却步。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她的师傅呢? “抱歉,一时眼花。”她说得非常没诚意。 玄衣男人挑眉:“你会说话……你听得懂人话?” 雨歇:“……”你才听不懂人话!==!!你全国人民都听不懂人话!←_←!! “你既与人交流无碍,朕的孩儿让你幻化成人形,你为何不愿?还出手伤人?” 呦呵……敢情还是来兴师问罪的啊! “你儿子嚣张傲慢没礼貌,打扰我睡觉,在我面前喊打喊杀,我不喜欢他。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也不过是出手小小地教育了他一下,让他懂点做人的道理。你放心,我出手很有分寸,他死不了的。你不用感谢我了。”这理直气壮的样子真的没问题么? “你还想要朕感谢你?”男人不怒反笑。 “那倒不必。”雨歇很自得,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扭了扭身子露出肚皮,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道:“你把我好吃好喝供了这么久,我这么做是应该的,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知道,我们妖族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当然要好好报答了。” 瞧瞧……这姑娘无耻的。 “你在怪朕?” 雨歇摸摸脸,“……”话说,这情绪有表现得这么明显么? “你不喜欢被关起来?” 废话! 雨歇翻了一个白眼:“正常人都不喜欢被关起来吧?” 男人凉凉道:“你是妖怪。” 雨歇怒了,这人绝对歧视妖怪!看看,这说的叫什么话!“妖怪也不喜欢被关起来!” “……想要出来,也不是不可以。”男人用随意的语气抛出一个巨大的诱惑。 雨歇被这凉凉的语气刺激得菊花一紧,黄豆眼紧紧地盯着他,“这么好?你有什么条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呢?天上掉馅饼这种事情,雨歇是一定不会相信的。 他瞟了她一眼,语气还是随意,却带着几分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味道:“变作人形,朕便许你出笼。” “这……”雨歇有些犹豫。 “你不愿意?”他一字一顿地问。 她当然不愿意! 变成人形对她的伤一点帮助都没有,还没有原形来得有利。 当然,这一点他是绝对不会告诉这个男人的。虽然被过度忌惮的结果大概是提前下黑手咔嚓掉,但是这些人若是一点都不忌惮她……她大概也会过得很辛苦。因此,让这些人类对她保持适当的忌惮是必要的! 雨歇于是傲娇地抬起下巴,“本妖允许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这样观摩我的真身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凡人,你要求太多了喔!” 男人转身就走。 “哎……哎……那谁,你回来啊!” 男人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似笑非笑,“不是嫌朕要求太多么?” 雨歇:“……念在,咳咳……废话这么多干什么!我又没说我不答应!你走那么快作甚呢?!难道我连考虑一下都不可以么?我说你这凡人怎么这么没风度?居然就这么走了!这像话么像话么像话么?巴拉巴拉巴拉……”到最后直接埋怨上瘾了。 男人:“……” 雨歇清了一下嗓子:“你还有别的条件否?” 男人很干脆,没有坐地起价。“无。” 人类拥有的美德已经不多了,突然遇到这样一个不贪心的凡人,雨歇表示非常不适应。 “就这样?”雨歇很怀疑。 “你还想如何?” 她什么都不想! “为什么啊?能给我一个理由否?”雨歇有一下没一下地小弧度甩着尾巴。 她也就是没话找话,根本没指望他会告诉她一个正经的理由,甚至没指望他会搭话。 但他说了:“自然是有趣――朕还未见过活着的妖怪,你是头一个。” 瞧这话实诚的~话说,她该不该荣幸一把? 雨歇:“……” →_→这一定是个昏君!! …… 雨歇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虽然其实出不出来都无所谓,反正这笼子对她来说也就是个装饰品。事实上,以她现在的程度,她要是想要出来,这些人还真的拦不住她。不过呢……她就算是在笼子里也是好吃好喝供着的,一点损失都没有。而且外头寒冬腊月的,也没什么好玩的,出去反而是一种受罪。最重要的是,她伤还没有好透,就算有什么好玩的,她也得乖乖按捺下来养伤。她可不想就这么给残了。 当然,不管是人还是妖,她都不喜欢被关在笼子里这么日夜监视着,感觉不是那么的好――尤其还经常有人来围观她,这一点让她暴躁地想要找个人挠他个天女散花! 总而言之,关着无所谓,但是能光明正大地出来当然是更好的选择。 谈判终了,还算欢快。 雨歇一时多嘴:“你不怕我出来之后胡作非为杀人放火?” 男人的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缝,十分犀利危险:“你会么?” 这么敏感的话题她是为什么要挑起来啊?! 雨歇讪讪地摇摇尾巴,“我不是那种灵识未开的小妖怪,连自我都没有,想必这一点你已经很清楚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当然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当然,人若犯我,我也是不会手软的。这后半句话她就不说了――说出来不好,显得她太凶残。 “朕会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 雨歇随便哼哼:“嗯……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随时可以。” 雨歇沉吟:“能不能给我准备几套衣服先?” 男人回想起那一日所见,眼里划过两分了然,拍了拍手掌招了个侍从进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交代了一番。 雨歇毫无压力地插嘴:“一般漂亮的就行,不用太花哨了……呐呐,记得质量一定要好!我要能保暖一点的!不保暖的不要穿!” 侍从:“(⊙o⊙)!”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妖怪说话了!而且还对陛下大不敬! 男人淡淡地补充了一句:“顺便去将朕的狐裘取来。” 侍从:“……” 雨歇继续插嘴:“要快一点啊!请务必拿出你十万马力的速度吧!” 侍从:“(⊙o⊙)!” 男人瞥了雨歇一眼,看向侍从,“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 那侍从一脸惶恐地退了下去,不出半盏茶的时间,便拿来了好几套衣衫,还有那件顺便取来的狐裘。 雨歇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不吝夸奖,道:“你的侍从效率不错么!很好!” 侍从:“(⊙o⊙)!”今天肿么了?这个妖怪说话了!这个妖怪还夸奖了他!这个世界怎么了?!喔~陛下! 男人淡淡地一挥手:“……外头候着。” “是~”侍从连滚带爬出了门去,直到被外面的冷风那么一吹,他才找到了落地的感觉。昨天一定没有睡好,今天才会产生这般不靠谱的错觉! 雨歇突然想到了一个还算重要的问题,于是便开口问了:“喂,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雨歇。” “妖怪也有名字?” 雨歇沉默了一下:“凡人,谁准你这么歧视妖怪的啊?!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郝猛。” 雨歇先是噎了一下,索性自己没有喝水,否则必须得喷没商量。她瞬间邪恶,猥琐一笑:“好猛?这名儿谁给你起的?真是取得妙啊!连我这么个外人都能一下子瞧出取这名字的人包含了对你美好的期冀啊!凡人,努力吧!” 虽然没听懂,但初步断定不是好话。 郝猛陛下:“……” …… ------------ 第六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08-13 第六十四章 这人说话还算话,倒是真的把她给放了出来。 雨歇一直保持着很囧的表情……这样子二话不说把一个造型很拉风的妖怪放出来并且共处一室真的可以么? 当然她是一定不会提醒他的! …… 被放出来之后,雨歇大力地舒展了一下筋骨,被关久了果然觉得筋骨舒展不开,难受得紧,原地转了好几圈才在男人面前优哉游哉停下。她摆着尾巴龇着牙,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眼睛,笑得很是恶意——她试图从他那张完全看不出波动的脸上找到一点惊慌的表情来,不过她失望了。 雨歇心中揣测,这大概是个选择性的面瘫……也不知这个凡人后悔了没? 或许是表面淡定,但心里后悔得要死吧?! 毕竟再怎么着也不过是个没什么实力的凡人罢了——这个想法莫明取悦了她,于是心情大好。 她眯起黄豆眼,大方地想,也幸亏这人遇见的是如此善良的自己……对人类这盆肉菜完全没兴趣。否则看他这么肌肉发达貌似口感不错的样子,她也该吃了他! ——也幸亏雨歇有够“善良”。她若真动了歪念头要在这里吃人,还真是占不到一点点的便宜。玄股国里的国民虽然是凡人,但是说白了这里还是在大荒,并非人间……不用脑袋想也知道能够在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自成一国,要是没点对付妖怪的手段那是完全没可能立足的。更何况皇帝是一种高风险高收益的职业,为了能够做的长长久久,身上总得带点保命的东西来预防可能发生的危险情况。妖怪打架,拼的无非是两种。蛮力,法力以及法宝。 蛮力——以驭兽起家的玄股国人在这方面其实真的没有差到哪里去。何况这个皇帝还是孔武有力型的……就算这皇帝非常弱柳扶风,她可以解决他一个人,也解决不了他后面汹涌而来的千千万万个臣民!再说雨歇现在还受着伤,能使出的力气顶多也就是平日里的一两成。虽然天生为妖有优势,但这优势也不会太明显就是了。 法宝——她那形同鸡肋的法宝啊……她连提都不想提! 至于法力——同上,受伤了使不出来。 所以说,现在这个年代啊,就算是凡人,那也不是好欺负的! 雨歇姑娘的想法显然已经落伍了,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雨歇摆着尾巴慢吞吞游到那堆衣服前,在男人的注视下毫无压力地挑挑拣拣,从这堆衣衫里选出了一套嫩绿色的袄子。 郝猛皱了皱眉,“这件不好。” 雨歇没想到这男人竟然还会给出这方面的建议,大大地吃了一惊,非常给面子地询问:“为什么不好?” “颜色不够喜庆。”郝猛拣出一件粉嫩嫩的袄子递给雨歇,“这件不错。” 雨歇眼角抽搐,声音不自觉拔高:“……粉色?你要让我穿粉色?” “朕觉得不错。” 雨歇心道这果然都是男人的弊病,爱好总是这般的……粉嫩!她按捺着脾气,轻飘飘道:“太嫩了,不适合我。”老纸都已经七千多岁了,还穿粉色的话那就不是装嫩……必须是装逼! 郝猛丝毫不懂女妖心:“女人本就该穿这种鲜亮的颜色,你虽是妖怪,但也是女人,该当如此。” 该……该你妹! 雨歇抽搐着眼角:“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件绿色的。” 郝猛淡定地将那粉衫扔在她的尾巴尖上,丢下一句:“女人穿衣服是给男人看的。” 翻译过来的意思是——要你穿你就穿,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雨歇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一尾巴将那衣衫摔在他身上,怒道:“这种女人家家的事情你一个大男人瞎掺合个什么劲啊!走开走开!速度走开!我说了要这件绿色的就这件绿色的……要穿粉色你自己穿去……自己穿不了就叫你孩子的妈穿去……反正老娘一定是不会穿的!” 男人幽幽道:“不穿这件……那就干脆别穿了。” 雨歇:“……”这货原本的王霸之气去哪里了?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副德性了?“我不变作人形了!不穿就不穿,你当老娘稀罕?” 郝猛也不恼,只慢吞吞说了一个不相干的事情:“你可知这宫殿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 突然感觉不太妙啊! 雨歇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 郝猛继续保持着不急不慢的语速:“先开国之初,我玄股之国是以驭兽起家的。” 雨歇:“?” “兽乃是妖兽。你是妖,应当知道,有些妖兽比妖怪更加不容易对付。” 雨歇:“……” “但再难对付的妖兽,只要有手段,也终归是有办法对付的。” 雨歇:“!” “这处宫殿原是用作驯兽的,四角请巫者下了许多层禁制,如今开启的便是防御……若没有朕的允许,你一旦想要出这房门,便会受到攻击。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雨歇:“……”凡人真阴险,果然是留了后招啊! “我玄股之国立国百年无妖族来犯,你可知晓原因?” 雨歇:“……”原先她是不知道的,不知为什么,现在突然好想知道了。 “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以为朕会站在这里么?” 雨歇:“……”大概可能也许是不会的吧?貌似皇帝都是很惜命的。 男人勾起嘴角,说出了这番谈话的重点:“朕觉得这件衣衫挺好的,你觉得呢?” 脑补是可怕的!就算原来只有一分威胁,被男人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说过一番之后,也变成了十分威胁。 雨歇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以身犯险,不就穿件衣服么?有什么好挑的……为了这种事情得罪这个男人,实在是太不值得了。想罢,她果断垂下高贵的蛇头,说出了非常违心的三个字:“……是不错。”才怪!作为一只成熟霸气的妖怪,你居然要她穿小女生的梦幻粉色,尼玛这不是在折辱她么?! “朕想你穿上,你怎么说?” 她能拒绝么? ——显然不能。 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雨歇僵硬地摇了摇尾巴:“……那真是太好了!” 男人将那件粉嫩无比的衣衫重新扔给她,下了命令:“穿给朕看看。” 雨歇羞涩一笑,露出两枚尖尖的毒牙,上头泛着幽幽青光:“好的……不过,能不能烦请您转过身去?” 男人纹丝不动,嘴角勾的笑容不变。 雨歇撇了撇嘴,也不勉强,在心中默念了口诀,巨大的蛇身上便起了一层淡淡银光,光芒越渐越盛……待光芒消失后,雨歇已从原形变作了人形。她穿着那件粉色的衫子,乌发不簪,柔软的头发从脸颊两边散下来,衬得一张小脸越发晶莹,右眼下的泪痣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身形纤细,瘦腰窄肩,胸却大。 算是个美人——但还不至于倾国倾城,这样刚刚好。 男人在心里下了定论。 雨歇心里无比怨念,不自然地摆弄着衣服的下摆,勉强没把它给撕烂了。这粉色衣衫哪里好了?到底是哪里好了她怎么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还不错。”男人的表情很是愉悦,看向她的目光赤果果的,一点都不忌讳,“朕的眼光向来精准。” 精准……精准你个大头鬼啊! 她这么霸气的姑娘穿白穿绿穿红都可以,唯独穿着粉色不行啊! “是么?”雨歇冷冷地傻笑。 “你不信朕?” “……”她难道看起来真的很呆蠢无害么? 这不科学! “你的眼珠怎么变了个颜色?原先不是黄豆色么?” 雨歇瞬间炸毛,气得直跳脚:“你才黄豆色!你举国人民都黄豆色!老娘那明明是琥珀色!琥珀色!你是不是皇帝,说话怎么这么俗啊?知不知道文雅两个字怎么写?!黄豆和琥珀是有本质区别的,请不要混为一谈啊!” “朕是皇帝,不过朕也知道大俗即大雅。”男人面色不变。 雨歇:“……” “你们妖怪都这样?”男人突然凑近她,吐息喷在雨歇脸上,一阵潮湿温热。 雨歇鸡皮疙瘩速度起了一地,连忙蹦开三丈远,怒视他:“说话就说话,没事凑那么近做什么?我耳朵好得很,不聋,不劳你特殊照顾了!” 男人对她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又问了一遍:“你们妖怪都长这样?” 雨歇眼珠咕噜噜一转:“当然不是……只有我才长成这么素淡的样子,纯粹就是长歪了。我们妖者容貌姝丽,除了我之外,随便拉出一个都可以顶你们一国人的总体水平!” “是么?” “那是当然。” “原来你竟是最差的,也难怪混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这、这两者之间有必然的因果关系么? 雨歇:“……”泪奔了,这人嘴巴怎么这么坏啊! 男人走到她身边,不由分说地将那狐裘给她披上,雨歇便觉得身子一暖,寒冷立即被隔绝在了外面,效果那是立竿见影的。 还没夸夸这皮毛真不错……男人一把搂住她的腰身,动作霸道,带着浓浓的侵略色彩。雨歇当即不高兴了,姑娘我的豆腐是哪个人都可以吃的么?眉毛一挑,眼睛一瞪:“喂,你干嘛?”她从毛绒绒的狐裘下伸出两只爪子去掰男人的手。 男人的手臂很粗,力道极大,箍着她的腰非常稳当。“不想离开这里?” “你要带我出去?”雨歇诧异,手上的力气倒是松了开来。 “怎么,真在这里呆出感情来了?”男人戏谑地笑道,“若是这样,朕可难办了。” 雨歇:“……走吧。” 这一点都不好笑啊先生! ------------ 第六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08-14 第六十五章 这真的是个神奇的国度。 要是换作在人间的话,以她如今妖怪的身份指不定得吓跑一大堆人,然后被一大堆道士追在屁股后面跑。而如今,她的身份在这堆人心中早就是个心照不宣的事情,却不见有什么动静。如果非得说有的话——每天都有三三两两的人来围观她算不算? “这就是传说中的妖怪啊?果然很厉害啊,居然真的能变得跟我们一样!我养的妖兽就做不到这点啊!我们陛下果然厉害,连妖怪都能降服……扒拉扒拉扒拉。”健美的后宫女人一号。 ——她什么时候被降服了她怎么不知道?! “瞧瞧,她长得好小啊!我瞧着还没有我高……胸也没我大!难道妖怪都长这个样子的么?扒拉扒拉扒拉。”更加健美的后宫女人二号。 ——尼玛她这个头还算小,那是因为你们个头太大了有木有?!你那足球一样的胸部谁敢争锋?恕她望而却步!走起路来真的不累么亲? “你说她不会吃人吧?我们会不会有危险?要不要找巫医来做些防护?扒拉扒拉扒拉。”更更更加健美的后宫女人三号。 ——对着妖怪说这种话真的好么?! “我们陛下都将她放到这聚仙宫来了,是看中她要纳了她吧?听说妖怪都会那采阳补阴的邪术,也不知道我们陛下吃不吃得消?” ——雨歇:“o__o"…” “她不是蛇妖么?你说现在尾巴在哪里?变成腿了么?” 雨歇:当即从裙摆底下伸出长尾巴将三个聒噪无比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地甩了出去……姐要睡觉了! “啊啊啊……噗通”“啊啊啊啊……噗通”“啊啊啊啊啊……噗通”三声过后,世界终于清静了。 雨歇懒洋洋地支起身子,将尾巴收进裙摆内,看着一边目瞪口呆的侍从:“我这样做你没意见吧?” 侍从:“(⊙o⊙)!” “没意见的话麻烦把外面那三个拖得远一点。” 侍从:“╮(╯﹏╰)╭”这年头侍卫真的是没法干了!天天得做这活还有木有出头之日了啊?摔桌! 雨歇甜甜地道:“辛苦你了,小桂子!” 侍从:“……姑娘,我叫肖贵!”不叫小桂子啊! 雨歇从善如流:“我知道了,你叫肖贵么!我说小桂子,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把那几个女人给拖走!” 肖贵:“……” 这几天都没有下雪,阳光不错。好天气持续了整整四天。聚仙宫朝阳,温暖干燥,周遭的积雪已经化了个干净。雨歇在屋子里躺了几天,身上快要发霉长蘑菇。趁着这难得的艳阳天便裹上那件狐裘,手中抱了个汤婆子,让肖贵搬了把贵妃椅到外头的阳光底下晒着,自己也跟着晒了过去。 肖贵人长得机灵,脑袋也机灵,另外给她搬了个小桌子放在贵妃椅旁边。触手可及之处放上了瓜子糕点,还有一本带着彩绘的话本。 雨歇犹豫来犹豫去,还是决定不告诉他一件事——你们国家的文字她是真心不认识! 她翻了个身,调整了一下姿势,将狐裘拉到下巴下,道:“你一定要在我晒太阳的时候门神一样地站在我旁边么?” 肖贵目不斜视,义正言辞:“我是陛下派来保护姑娘的!陛下吩咐过,我得紧随姑娘左右,决不能让姑娘落单。” 雨歇非常之想一尾巴甩过去,打他个重伤不遂。不过貌似除了这个脑袋里缺了一根筋的小侍从敢这么大胆地来照顾一只妖怪外,其他侍从目前看到她要么就是战战兢兢一副没出息的样子,要么就是挡不住好奇惊奇的一副没出息的样子。这么说来,还是这家伙看起来最有出息。雨歇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我沐浴的时候你也不让我落单么?难道你想和我洗鸳鸯浴?” 肖贵的粉脸瞬间唰地一下红了个彻底。“姑……姑娘,你……你怎……怎么……说……说……这……这种……话!” 听他讲完这句话真心是不容易。 雨歇更加无奈:“你要跟我共浴也没问题,不想让我落单也可以……但是!”她突然严肃地板起一张脸,神态森然,让小侍从一下子挺直了腰板。 “什……什么?” 雨歇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小桂子,麻烦你让一让可以么?你挡着我的阳光了!!!” 肖贵:“(⊙o⊙)…”用这种表情这种语气说这种话貌似不太合适吧妖怪姑娘?! 磕了几把瓜子,嘴巴有点渴了。肖贵相当懂得看眼色地为她递上一杯香茶。雨歇喝了一口,腹中暖了点,有了兴致,便开始问起这地方的人文环境来。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你们这地方竟然是半年冬天半年夏天么?都不带过渡的么?”都是她讨厌的季节啊……这破地方太不适合妖怪居住了! 肖贵的眼睛里充满了隐晦的鄙视,神态傲娇无比:“我玄股之国位于融水河畔,大荒最北端,这种季节分布是必然的结果。” 雨歇忧伤地望着天:“……那这冬天什么时候结束?还有多久才能不下雪?” “姑娘很怕冷吧?”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是很明显——我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怕冷的妖怪。” 雨歇冷冷吐槽:“你瞧见过几只妖怪?” 肖贵的粉脸顿时红了:“一……一只。” 雨歇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用眼神鄙视一番之后,才慢悠悠道:“话说,我们扯题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姑娘不必担心,现在已是三月份了,等到四月里基本就不会那么频繁地下雪。约莫到五月中旬便入夏了。” “还有两个月啊。”雨歇轻轻喟叹。 肖贵耳尖,听出了她话里不寻常的意思,试探着问道:“姑娘这是在等着夏季么?” “是啊。”雨歇无所谓地随口应道,她如今的伤也好了六七成,是时候该走了。要不是因为这冬日老是不过去她害怕受凉以后导致旧伤复发,老早就离开了。 “姑娘等着夏季做什么?” 雨歇随意瞟了她一眼,“这还用说,当然是为了回家。” 肖贵瞠目结舌:“姑娘,你……你要离开?” 雨歇奇怪地挑了挑眉:“这很奇怪?我家本来就不在这里,回去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难道你觉得你回家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可是……” “可是什么?” 肖贵脸都憋红了,这才憋出一句:“姑娘难道不是要留下来给我们陛下做妃子的么?怎么还能想着回家呢!” 我囧哩个囧! 雨歇:“谁跟你说过我要给你们皇帝当小老婆的?!” 鉴于雨歇此时脸色太黑,肖贵有些战战兢兢,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道:“大家都这么说的啊!” “大家?!”雨歇声音拔高,又猛然降低,趋于平缓:“流言止于智者,你会这么相信,只能说你不太聪明……喔,不,是太笨了。” 肖贵:“……”这怎么还人身攻击上了呢? 雨歇灌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眼,“再说,我可是妖怪……” “我们陛下一定不会嫌弃你的!”肖贵深情安慰。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姑娘你没事吧?姑娘你还好吧?姑娘你怎么这么傻,连喝口茶都能呛到呢?姑娘你们妖怪都不喝茶的么?”重中之重的重点是——“可惜了这上好的狐裘……那可是陛下亲自打来的啊!”他心疼地用自己的衣摆去擦被雨歇一口茶喷湿的地方,就差没流出两滴伤心的泪水。 雨歇拳头捏得咯咯响:“……闭嘴啊!” 肖贵:“o(>﹏<)o” 雨歇随手一抚,净身咒一下,那狐裘上的水迹便消了个干净,整洁如初。这白狐裘她也喜欢,好用又舒服,自然是舍不得就这么废了的。一抬头,便见肖贵两眼冒星星地看着她,里头写满了“姑娘好棒姑娘好厉害姑娘好神奇姑娘好英勇”之类的话。 雨歇扶额:“对于方才的那个话题,小桂子,我想我很有必要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我是妖怪……”一个爆栗止住小桂子欲要脱口而出安慰的话,雨歇收回手指,继续优哉游哉地道:“不是你们陛下嫌弃不嫌弃我的问题,而是我看不上凡人的问题!懂了么?”一瞬间气场全开,杀气凛然。 肖贵两股战战,哆嗦了一下:“懂……懂了。可……可是……” “可是什么?”雨歇一个白眼眄过去,“在我们妖怪眼里,你们凡人不过是区区一盆肉菜……你觉得我可能嫁给一盆肉菜么?!这么说你可能不太理解,我就问你,你可能娶一头猪当老婆么?” 肖贵傻眼:“这怎么可能……” “那就对了。”雨歇指引他按着自己的思路思考下去,“猪在你们凡人眼里是一盆菜,你们凡人在我们妖怪眼里也是一盆菜,这是一样的。同理,你不可能娶一头母猪当老婆,我当然也不可能嫁一头公猪当老婆。这个道理也是共通的。现在明白了么?” 肖贵直接变成了蚊香眼,傻了:“……” 雨歇一巴掌拍去,打在他的头上,直接把他打得一个踉跄,“说得再直白一点,你们凡人在我们妖怪眼里就跟猪在你们凡人眼里的形象是一模一样的。再说得直白一点,你们凡人就是一头猪……这回懂了么?” 肖贵泪汪汪地捂住脑袋:“懂……懂了。”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种逻辑呢?他们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一头猪了呢? 这不科学啊! 雨歇满意地收回手,“懂了就好……讨论这种要不要嫁给一头猪的问题会影响我的胃口。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要是还提这个问题那你就太残酷太无情太过分太讨厌太不讲道理了。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知不知道!” 肖贵泪流满面:“知道……” …… 两人在这里打打闹闹,谁也没有注意院外飘过一片玄色衣角。 ------------ 第六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3-08-15 第六十六章 这种晒太阳的美好日子持续了好几天,中间断掉了两天,因为突然又开始下雪。两天之后重新放晴,雨歇连忙跑到外头继续享受久违了的阳光。 正午刚过的时候就有侍从来报,晚上郝猛皇帝要到这里来用膳,让她准备准备。 雨歇微微起身,一手支着下巴,一脸茫然:“他好端端的来我这里做什么?准备什么?准备吃的么?我只会烤肉,你们皇帝陛下吃烤肉么?” 这种事情,你根本不用担心的好么?! 肖贵一脸欲言又止,纠结来纠结去,终于还是含蓄地提醒了一句:“姑娘,这是陛下的皇宫。”皇宫里的人当然都是陛下的。陛下要来用膳这种事情,用着用着十有八九会发展到那种限制级的。 奈何雨歇想岔了,压根没想到跟他同一个高度的地方去:“是他的皇宫那又怎么样?他既然把这宫殿给我住,只要我在的一天,这就是我的地盘!” 肖贵:“╮(╯﹏╰)╭”做人难,做侍从更难……做一个妖怪的侍从,那真是难上加难!这个世界没活头了! 肖贵还想再提点几句,毕竟跟这妖怪呆久了,好说歹说也有那么点感情了……更何况她今天才说过不可能会嫁给陛下,若是让她这么不明不白地侍了寝,实在是有点对不住自己的良心啊。奈何雨歇完全没有要看他的意思,所有的兴趣已经不在这里了。她惊讶地指着一个小侍从说:“你说今晚的菜色里还有象拔?我听过这个菜,没想到这破地方竟然也有,什么材料?是大象鼻子么?” 这么高调地说人家这里是破地方真的没问题么? 肖贵:“o__o"…” 小侍从低着脑袋不敢抬起,哎呀呀……传说中的妖怪跟他说话了说话了!他盯着雨歇狐裘下露出的一片粉红色的衣摆,怯怯说:“不是……是昨儿个进贡上来的象拔鱼,总共有三条,如今还剩下一条。姑娘说的象鼻也有,但不在菜单内。” “象拔鱼?”雨歇摸着下巴,完全没听说过,“那好,我就要这道菜!定下了!不许给别人端走了知道么?” “是……”陛下要的菜谁有那个熊胆去端啊! 肖贵:“o__o"…”你一个天天吃烤肉的妖怪改什么口味吃什么鱼啊! 雨歇神奇地接收到了肖贵鄙视的眼神,还从那飘渺的眼神里剖析出了深度的内涵,淡定地表示:“怎么,偶尔换换口味不成啊!小桂子这是有意见么?” 肖贵:“……奴才不敢。” 雨歇拢了拢衣衫,将狐裘裹得更紧:“真是的……最近烤肉烤得越来越难吃了。饭做好了叫我,我先休息一下。”手动了动,补充了一句:“饭没好……不许打扰我!” 肖贵:“o__o"…若是陛下来了呢?” “陛下来了等于饭好了么?” “……陛下可能会提前一些过来。” 雨歇白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既然饭没好,那他来关我什么事?当然不能为这种小事打扰我!”说罢甩甩手,示意他们该回哪里去哪里,别在她眼前瞎晃悠。自己往后一躺,翻了个身,抱紧狐裘闭上眼睛舒适地晒太阳。 肖贵和一干人等:“o__o"…” 半晌,肖贵清咳一声,大手一挥:“那就按姑娘说的办吧……你们还不快下去准备?!” “是……” “是……” …… 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刻,雨歇精神大好,伸了个懒腰才发现不对劲。自己明明是躺在贵妃椅上晒太阳的不是么?怎么一觉醒来竟到屋内的雁翅榻上来了? “醒了?” 雨歇眯起眼睛,直视一边凳子上坐着看书的男人:“你把我抱进来的?” “自然……”男人随手将书放在一边,话底有些埋怨,“看起来你的个子也不大,怎么竟会这般重?朕差点扭了腰!” 雨歇冷冷反驳他:“男人腰不好可是致命的,你节哀顺变……” 郝猛反击:“朕的腰好用不好用,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谢谢,不必了……饭好了没?” “……在外头等着上菜呢。”男人一把拉起她,将她锁在怀里,“走吧……朕都饿了。” 雨歇连忙一爪子挠过去,趁他吃痛,立即缩回榻中,高傲地俯视他:“姑娘我许你抱我了么?真是……动手动脚什么的,最讨厌了!” 男人捂着受伤的爪子,一挑眉,“既然你这般勉强,那朕这便离开吧……”走了两步,喃喃自语道:“今天这菜色还不错,朕带到哪里去吃好呢?” 雨歇适时地想起了那道垂涎许久的象拔鱼,男人的形象瞬间化成了一只象拔,并且还是一只正打算离她而去投入别的女人怀里的象拔!雨歇默了默,开了尊口:“喂,回来!” 男人不理她。 “喂喂喂……好猛陛下!你回来吧。” “哦,什么事?”男人的脚步倏忽停下。 “那个……”雨歇对着手指,一脸希冀:“你走可以,菜可不可以留下?” 男人毫不留情地打击她,阴测测道:“……你觉得有可能么?” 看你的表情也知道没可能啊! 雨歇瞬间为难起来,这种情况应该怎么破怎么破啊?好半会她才选择妥协下来,“……那你也留下来?” 男人轻飘飘地吐出八个大字表明自己的心意:“朕在菜在,朕走菜走!” 一个当家的皇帝用这么正经的语气说这种搞笑的话真的没问题么?! 雨歇犹犹豫豫地伸出一只爪子,下巴抬得更高:“好吧,允许你碰触本姑娘的玉爪……用膳!” “……” 菜陆续上来,最后一道便是传说中的象拔鱼。 雨歇摩拳擦掌,兴奋地打开那银制的盖子,里头便出现一块雪白如玉的雕花……肉块? 御厨师傅刀功不错,花雕得可真好看。可是……她左看看,右看看,也没觉得这象拔鱼哪里像鱼了。拿起筷子戳了一戳,感觉也不像鱼该有的样子……谁能告诉她,鱼头和鱼尾巴去哪里了? 郝猛淡定地提醒她,“别看了,这不是你要的象拔鱼。” 雨歇先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一拍桌子站起来,恶狠狠地扫视四周,“谁端了我的菜?!”那神情,活像是要将这圈人烧出个洞来。 众侍从:“……” 郝猛将她拉回座位,“没有人端你的菜。” “没有人?难道这鱼还长腿了自己跑了?”煮熟的鸭子飞了,雨歇心情很不美妙。 “那倒不是……”郝猛淡定无比,“方才司膳房已经来告过罪了,一时看管不利,跑来了一只狸猫,将那象拔鱼叼走了。只能说你没口福……你原本不是以为象拔便是象鼻么?这是刚取下来的象鼻,新鲜得很,趁热吃吧……” 雨歇:“……”==!!! 那能一样么?! 雨歇的神情有些蔫蔫的。 “不喜欢?”郝猛将那盘子往自己身前一端,“不喜欢就别吃了,朕吃。” 雨歇干瞪眼,象拔鱼已经没有了,连象鼻子都要跟她抢,这个世界太无情太残酷太没道理了!她起身,一手捞起那只雕刻地非常精致美丽的象鼻子,恶狠狠地咬下一口雕花,吧唧吧唧狠狠嚼上几口,“不喜欢我也要!你别想跟我抢!”唔唔,味道还不错……再咬,再咬……吧唧吧唧。 郝猛:“……” 这妖怪究竟什么属性的? “吃慢些,没人同你抢。”男人好笑地看着她,“味道如何?” “味道还行……”雨歇边吃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都没见过那象拔鱼,怎么就被狸猫叼走了呢?怎么就被叼走了呢?怎么就叼走了呢?……”碎碎念。 郝猛:“……那东西在深水之中,不易捕捉。每年上贡一次不过两三条,你若想吃,便等明年的今日吧。” 雨歇蔫了,“明年今日我早不在这里了!” “留下不就行了。”郝猛优雅地夹了一筷子炖烂的兽肉,无所谓地道。 雨歇顿了一顿,装作没听见,没搭话。不过气氛确实冷凝了下来。 刚刚吃完,郝猛便递上一杯红色的液体,装在金樽里分外好看。雨歇看了一眼,随口问道:“什么东西?” “梅子酒。”男人的表情很坦荡。“方才温好的,喝了暖胃。” 雨歇接过一闻,一股浓郁的果香,并没什么酒味。她这几日都有喝这种东西,确实是暖胃。不过……跟一个男人在这种密闭的空间里喝酒真的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何况这只男人从来都如狼似虎,完全没有掩饰过对自己的欲望!这种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想法是她想要插科打诨都不可以的。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貌似对她的兴趣都不曾减弱过,实在是让雨歇无语凝噎。 偏偏这货还顶着一张跟师傅相像的脸,让她满肚子恼火都没处发。 太郁闷了有木有?! 雨歇面无表情,只浅浅地抿了一口,味道酸酸甜甜的,不像是酒水,反倒像是果汁。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用这种程度的酒来灌醉她?貌似不可能吧?她虽从未喝过酒,但也不至于倒在这种度数下……身为一只妖怪,她的体质应当比较强大的才是……吧? 好吧,她其实也不是很确定。 所以喝了半杯便不再喝,专心致志夹菜吃。 “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你想求什么?留下来当朕的妃子,朕都可以给你。”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蛊惑。 ------------ 第六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08-16 第六十七章 雨歇夹在手中的筷子一顿……好多年没用过这玩意,哎呦,弄得手好痛!她抬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眼,如果不是这家伙顶着自家师傅的脸,光凭他说的这番话,她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揍死他!这种男人……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地要求她这么一个纯洁的姑娘留下来给他当小三……他怎么好意思的啊! “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雨歇干脆放下那玉箸,一脸玩味,“你忘了我是妖怪?你用这种对付凡人的手段来对付我,未免太不合适了。” “你不愿意?”男人脸色不变,仿佛早就料到了她的答案。 既然说开了,那就没什么好避讳的了――雨歇早就知道这一天必定会到来,毕竟对方有留她之心,而她绝无留下之意,这么大的矛盾摆在那里,冲突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她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今天!在饭桌上谈论这种问题实在是太讨厌了! 雨歇用手绢擦擦自己嫩白的手指,一脸肃容:“当然。”她将染了脏污的手绢随手扔在一边,本不想多言,看到这张似曾相识的脸还是决定多说几句,用极其冷清的声音一字一顿,清醒地说道:“我希望你能清醒点。在你这个位置的还不清醒,为了一个女人弄到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挺失败的。你是这个国家的皇帝,而我是妖怪,人妖殊途不是没有道理的。就算你们国家并不排斥妖怪,也不代表我喜欢留在这里。你有你自己生活的方式,我有我的。就像你们人类永远不能适应我们妖怪的生活,我亦如此。” 这顿就当是别宴吧……明日她便离开。反正现在伤也好得七七八八,就算出去之后前途未知,凶险难料,想要保住小命应该是可以了……吧? 这种不确定真是令人伤感呢! “你不想留下?”男人站起身,一把拽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去,声音无比冷静,带了点冷冽的味道,“便是朕诚心挽留,你也不肯留下?” 你就算挖出心来挽留她也不会留下! 不过――她的去意有那么明显么? 雨歇对此有些郁闷,为了以防万一,这万一当然是指着皇帝突然做什么冲动的事情。当然以她现在的实力,没有意外情况发生是不用害怕这个区区凡人的――不过凡事还是小心为上,是以她并不准备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但是……就这么被看透了感觉很无奈啊!尤其是这眼光还凉飕飕的,看得她骨头渣子都发冷。 雨歇口气不好地点名事实:“我是妖,你是人!” “朕不嫌弃你。” 这种施舍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这对主仆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思路跟她完全接不上?! 雨歇果断炸毛:“我是妖,你是人!我会法术,我可以上天入地!我比你厉害,我活得比你久!你死了我还活着!你儿子死了我也活着!你孙子死了孙子的孙子死了我都还活着!你们凡人百年寿命在我们妖怪看来简直就是如同蝼蚁蚍蜉一般,你凭什么准备嫌弃我?凭什么凭什么?是我嫌弃你!我嫌弃你!我非常嫌弃你!我简直嫌弃死你了!” 郝猛:“……” 雨歇呼出一口气:“我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你现在明白我的心情了么?” “朕不管这些,朕只要你留下。” 果然……讲不通么? 让她留下看着你一天天老去,就算你不会自卑,她也会觉得崩溃的啊! 雨歇是个现实的姑娘,以前就觉得人妖殊途,跨种族的恋情是不对的。这绝对不是封建的思想,而是因为跨种族的两个人相差实在太大,根本没有办法共同生活。爱情是美好的,但是生活并不只有爱情这一样东西。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东西往上头一堆,爱情还算什么? 且不论故事中的人类书生就很少有几个是大胆的……基本上一知道自家老婆是妖怪,全部吓得屁股尿流毫无形象,实在让人嫌弃不已……瞧瞧,就这点狗胆还想出来混,怎么可以啊! 就算真的是有如同眼前这朵奇葩的胆识,就算她真的愿意留下来并且爱上了他……以后呢? 以后不过几十年,他老了,他死了……可她还有几乎没有止境的寿命! 接下来的那些日子他该怎么过? 难道等他轮回投胎长大了再跟他一起然后再看他老看他死? 变数这种东西一直都是存在着的,谁知道下一世失去记忆的他还会不会是这个性格?还会不会记得眼前这个人!会不会爱上别的姑娘……甚至她不能确定下一世他还是不是男的! 最重要的是,她一直不是话本里痴情的女子,要她一次次地从零开始,就算她不会老,她怎么可能受得了! 凡人呢…… 雨歇直截了当地说了心意:“我不会留下――你不要摆出那么吓人的表情,就好像是我欺骗了你的感情一样。事实上,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会留下。你救了我一命,我很感谢,但是这并不是我求着你来救我的。你当初恐怕也只是猎奇心态罢了。我的出现满足了你的好奇心,所以我并没有欠你的。”当然,她没有义正言辞地拒绝而是婉拒是她的错……可是在那种寄人篱下的情况下,她哪来的骨气义正言辞地拒绝他啊?! 吃饭的心情没有了,雨歇懒得说话,直接落下他起身回房,准备趁走之前再好好疗一把伤,争取将伤处恢复到七成。 “朕想留下的东西,从来没有走得了的――除非朕不要了。”男人在身后冷冷地宣誓。 变态!自大!狂妄! 雨歇心里各种唾弃他……这种人就是变态中的变态,又霸道又自私。当然这都不算是缺点,真正的缺点是,他让她觉得不舒服了!要不是跟师傅长得相似,她走之前必须要好好教训他一顿。明明是那么相似的面庞,怎么差这么多啊!师傅果然是独一无二的! 用外表判断一个人果然是一种失误。 刚走到八面落地屏风那处,雨歇便突然觉得腹中绞痛。疼痛来得太突然,太迅疾,一阵浪潮似地席卷了她整个身体,让她大脑有些发懵。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很快被她吞咽下,只是额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手脚都开始有些发抖,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没有软倒在地上。雨歇心中惊叫,不会吧――这象拔难道有问题?吃坏肚子了? 不对――妖怪的肚子哪有那么容易被吃坏?! 心里闪电般地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整个人抖了一抖,面上却还是保持着镇静,努力直起身子,尽量保持正常的一步一步向屋里走去。 肩膀突然被握住让她吓了一跳,面容有些扭曲。 “疼么?”男人的声音柔得可以滴出水。他温柔地摩挲着她的面孔,“是不是很疼?” 雨歇挥开他的手,镇定地叫道:“你才疼!你全祖宗都疼!动手动脚做什么!凡人,我要休息了!你快闪开……我说不会留下就不会留下,你速度弹走!” 那一挥极用力,打得男人的手隐隐作痛,果然收回。 雨歇不敢怠慢,不再理他直接绕过屏风进房间。 刚走几步却被再次拦下,这次他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将她搂在了怀里。“中气不足呢……朕算着时间是该到了。”男人俊秀非常的面容里多了几分阴沉,却分明是在笑。他的手突然按上雨歇的腹部,捏了一下,雨歇阻挡不及,痛呼出声,眼泪都快飚出来。 “装得挺像,朕差点就被你忽骗过去了。”男人轻笑,“很疼是不是?” 雨歇瞳孔猛然一缩,面上的假面几乎龟裂:“你……” “即便疼成扎样都还能这般镇定,你们妖族果然是不能小觑。” 雨歇蹙眉:“……” “是朕。”男人如画的面上带了几分诡异的色彩,“你已经猜到了,不是么?” “你对我做了什么?”雨歇低声质问……腹中疼痛让她想吼一吼也难。心里暗恼……自己竟然还是因为这张脸对这个人掉以轻心了! 他毫不吝啬地给她解释:“也没什么……朕在这几日给你的饮食里放了些东西――可以让你留下来的东西。” 这黑化得也太夸张了点吧? 雨歇痛得满头大汗,还能镇定地问道:“什么东西?” “你是蛇妖……朕问了巫师,这才知晓,蛇族是很强大的种族,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制服。宫中便有那么一样东西,刚好用来克你。你说巧不巧?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雨歇:“……”变态! “你不问朕给你吃了什么?”男人笑得意味深长,“朕以为你会想知道的。” 雨歇腹中剧痛,意识慢慢的已经不是特别清醒,听到他的话也没力气同他斗嘴,只顺着他问道:“什么?” 男人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冰冥珠。” “冰冥珠?!” 这三个字好像三道惊雷一样打在她的身上,雨歇瞳孔一阵紧缩之后充满了血色,忍着腹痛尖声吼道:“你再说一遍!你给我吃冰冥珠?!”她难以置信地揪起他的衣领,“你老母的给我吃的是冰冥珠?!”“我同你有杀父夺妻之仇?你居然给我吃冰冥珠?!你知不知道冰冥珠是什么东西?!”一声比一声凄厉。 “你若乖乖留下来,朕何苦给你吃这种伤身的东西。” 雨歇被气得一阵头昏眼花,浑身发抖,半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摇头自语:“不可能……我不可能吃下那种东西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至阴至寒之物简直就是蛇族与生俱来的克星,她怎么可能一点威胁感都没有感觉到?别说不明不白地吃了下去,就算那玩意出现在她周遭五十米以内,她都不可能没有感应! “你放心,朕自然考虑到了这一点。”男人温柔地摸着她的脸,“朕特意将它砸碎磨成粉末,混在汤水里给你喝下。如此用心良苦,有没有很感动?” “……”雨歇一口气没有喘过来,两眼一翻,直接气死过去。 ------------ 第六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3-08-17 第六十八章 雨歇现在最恨最讨厌最想活剐了的人是郝猛,没有之一。 阴沟里翻船的经历让她很不平衡,却也无可奈何,她觉得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典型,万分痛悔却毫无办法。她现在这样的身体情况……可以说比她刚被救回来的时候还不如。 郝猛这家伙确实让她怕了。 在明知冰冥珠与她相克,若真不小心吃了下去她不死也得废的前提下,他竟然能够面不改色地喂了她大半颗……而且都不带一点征兆的!就这么想害她就害了。雨歇实在是觉得自己大概造孽太多人品太差,才会一出门就碰见这么一个家伙让她尝尝山水轮流转的味道。 这就是现世报啊不解释! 冰冥珠的威力很大。 雨歇被克制得使不出法力来,全身又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生活完全没有办法自理。好在她是妖怪,就算不吃东西也饿不死……至于那些生理需要,那更是完全没有,不至于那么恶心尴尬。但是她确实是憋着满肚子的火没处发,她一点都不想见到这个人渣,每次见到他就克制不住心里的杀意,非常想要一爪子拍扁他。偏偏他不知死活,来得比以前还要殷勤,让雨歇怀疑这个年代的皇帝其实都没事情做一样。更过分的是,在她反抗无果之后,他开始宿在她宫中了。 雨歇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试问一个正常妖怪……比正常妖怪还要睚眦必报的妖怪一时之间遭受如此对待,还能够和颜悦色那才有鬼! 不过不管她心里有没有气,郝猛却不允许她再保持这样的状态。在她激烈反抗他的第三天,他亲自端来了一杯梅子酒。雨歇现在对这个东西特别敏感,全身都有些僵硬。 偏偏皇帝还阴测测地晃荡着手中的夜光杯,动作优雅无比:“朕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你以后若是乖乖的,朕便放过你。” 她知道是威胁了。但是从来没有受过威胁的雨歇实在是受不了这个人小人得志的嘴脸,非常硬气地不想理他。 孰料这人完全不懂怜香惜玉为何物,“朕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反抗朕……朕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钳制住她的手脚掰开她的下巴就把那酒灌了下来。 雨歇拼命挣扎,第一次因为害怕恐惧被一个凡人逼出了情绪。她的反抗很激烈,濒临死活时内心却含着不甘的人拼命起来简直可以说就像是疯了一样。虽然现在她的力气连一个普通女人都不如,但是在这种就算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心态的指使之下,酒水还是洒了大半,而郝猛好看的脸也被她用指甲划花…… 其实她原来恨得只想划花他的脖子! 事后郝猛告诉她,这只是吓吓她,酒水里并没有放冰冥珠的粉末。 不过效果确实达到了,雨歇虽不是一个很能识时务的人,但也学会了妥协。虽然这过程可以用不见棺材不掉泪来形容,相当惨烈。 她只是不想死,尤其是用这种窝囊无比的方式去死,就这么孤零零地死在了这座皇宫里无人知晓,她会很不甘心。是以她日后见了郝猛总是非常乖巧……也非常沉默。他要抱她,她不反抗;她要亲她,她也不反抗……反正反抗也无用,搞不好会引起他更大的兴趣。她不想给自己找罪受,只能忍耐。 当然,他也只是亲亲她的脸颊。 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雨歇都为此松了一口气。 他如果真想吻她……雨歇不能保证自己是不是一定能够忍住不反抗。毕竟当年曼陀罗花羽那种不算是亲,只能算咬的程度都让她浑身不舒服了很久,看到这家伙至今都有阴影,有一种几乎克制不住的想要揍死他的冲动。 雨歇是惯会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她会告诉自己没有关系……亲亲摸摸的也不会掉一块肉,尤其是在生命有威胁的前提下,就算真掉一块肉,也得忍着!但是事后真的有没有掉一块肉的感觉,只有她自己清楚。作为一条蛇妖,像她这种有些洁癖的是不对的,简直就是有辱门楣,太对不起蛇妖的光荣传统了。 不过作为一只曾经的人类,她觉得自己可以被原谅。 雨歇暗地里拼命想着化解这寒毒,却一直毫无进展。这么几天下去,连她自己都有点心灰意冷。 果然是蛇族克星,她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雨歇这个时候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会有今日,她当初就不该托大!现在回想来,在她还怡然自得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在这地方养伤时,人家指不定早就谋划着要弄死她了。而她却一无所知……其实是知道了也不关心。毕竟雨歇信奉的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是浮云。可是依如今这个情况看来,她显然是没有那个绝对的实力。 当初她趁伤好了三四成就不该顾虑这个顾虑那个,速度走人才是正理!早知道会这样,她当初就不该离开花落轩……追根溯源,她就不该离开金蝉子,更不该将那菩提子压了箱底。 她是多么愚蠢才会做这些无异于截断自己生路的事情啊?! 好在郝猛帝更享受的是征服的过程,对她也只是亲亲抱抱,更像是在逗弄一个玩物。而雨歇一般只要察觉到情况不对,就速度求饶,他倒是没有怎么勉强,于是雨歇继续怀抱着自己雪白坚韧的贞操过了一夜又一夜。 这让雨歇悄悄再松了一口气。 她一点都不想以这种方式跟这个男人有什么接触! 像郝猛这样身居高位的男人一般都会有些大男子主义,这是无可厚非的。若是他遇到的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妖怪,被这样强制地对待或许就这样心甘情愿地爱上他了也说不准。可是雨歇不是――她虽然没有大女子主义,但是她也绝对不是那种天真不懂世事的小妖怪。 没有一个淑女会愿意自己被这样强迫对待。 她更不愿意,尤其是自己骨子里就有那种优越感存在着――对郝猛的行为也越发憎恨,然而却也知道现在自己受制于人毫无办法,只能学着忍气吞声做个包子。 嚣张了那么多年突然就要收敛成这副模样,雨歇真的有些不习惯。但是局势不由人,她再不习惯,也必须得习惯。 郝猛给她派了两个宫女,非常健美的那种,从面相上看起来还有点老实敦厚,专门负责她的饮食起居,而小桂子也因此光荣退休了。 雨歇看到这些个宫女,再联系到之前来参观她的那些女人,就觉得自己真相了。 话说……她自从来了这里以后看到的姑娘们貌似都是健美型的有木有?当然也不是没有好看的,可就是好看的也是有着一副健美的身材,光是金刚芭比她都遇见了好几只……雨歇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这些身为皇帝后宫的女人中有为数不少的长得貌似比郝猛帝还要、还要强壮! 这对男人来所应该不是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吧? 就算是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在这种完全没得挑的情况下,应该也只能忍受了吧? ==!! 所以说,她这次被人家这么“温油”地对待不仅因为她是妖怪而奇货可居,更是因为她是一个不那么健美的女人才会……那么特别? 雨歇为郝猛帝流下两滴鳄鱼的眼泪。压人者恒被压……果然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 这两个宫女不是郝猛,雨歇的顾忌自然也就没有了。但凡她不愿意的事情,她就绝对不会配合。比如喂她吃饭……在经过被莫明其妙地下药坑害之后,雨歇对这个具有本能的反感。这不是说她对食物产生厌恶感了,她只是不愿意再在这个地方吃一口东西而已。反正她饿不死,能不吃郝猛送来的食物她就绝对不会动嘴。她倒也没打算为难那两个宫女,毕竟她就算真要发火,还不至于没品到冲着两个无辜的人发去。她只把自己不会饿死的事情这么一说,让她们替她将这些东西吃掉。两个宫女面面相觑,也知道她是妖怪,倒也没有再推拒说不好。 不过有些事情却是她们不愿意妥协的。 晚间郝猛处理完政务回来时,雨歇还在跟这两个宫女进行拉锯战。她身上的衣衫被扯得七零八落,难掩春光……当然两个宫女看起来也不太好,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三个人大眼瞪小眼,都是一副乱糟糟的样子。雨歇目测其中一个差点被她扯掉肚兜的姑娘胸前挂着两个完美的半球体……穿着那套宫女服还真是看不出来! 女人心细,但有时候就心细过头了。雨歇一点都不想在这个安全没有保障的地方洗澡,反正就算不洗澡,她也不会馊掉。但她们却不能允许这一点。试问,她们尊贵的陛下怎么可以跟一个十来天没有沐浴的妖怪姑娘睡在一起呢?!被熏到了怎么办?! 雨歇:“……”掀桌,你当她愿意啊! ------------ 第六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3-08-18 第六十九章 郝猛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两个宫女跪在了地上,雨歇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奴婢给姑娘沐浴,姑娘不愿意。”披头散发的宫女甲很是理直气壮,“自奴婢来伺候姑娘,姑娘便一直不肯沐浴。一天两天的也就算了,如今都那么多天了……奴婢这是怕冲撞了陛下的龙体!” 雨歇:“……”为什么只是她个人的卫生问题到最后竟然会大而化之到这个地步? “她们伺候得不好?”他问的是雨歇,完全没有把两个宫女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两个宫女浑身一抖,害怕地低下了头。 雨歇算是怕了这人的阴晴不定,他来时她就知道要糟糕。现在她一点都不怀疑如果自己承认这一点这两健美的姐姐必定是没有好下场的。她这么善良的姑娘,自然没想害这两人的性命,便乖乖答道:“没有。” 男人剑眉一挑:“没有是好还是不好?” 果然是来找茬的! “……好,非常好,简直不能再好……我很满意。” 话音刚落就接收到两宫女感激涕零的眼光,显然也对自家陛下的德性知之甚深。 “那为何不肯沐浴?” 这个原因很简单,第一,她没有让别人伺候洗澡的习惯;第二,她是妖怪不会馊掉,沐浴就是在浪费时间;第三……自从某一次换个衣服差点被看光,你觉得她还有可能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下做出沐浴这种高难度高风险无收益的事情么?! “……我不爱。” 瞬间沉默。 雨歇内牛满面,她其实不是那种不爱干净的妖怪,但这个理由却是最简单明了的了。 郝猛皱了皱眉,出乎意料地说道:“你们先行退下。” 她多希望这话是对她说的! 然而不是。 两个宫女迭声应是,慌忙地滚了出去,在此过程中默契无比,连头都没抬一下,还顺便将门给关了伤。留下雨歇一人望穿秋水,内牛满面……她好歹帮了这两个人,太没义气了!居然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过分!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 郝猛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来。 雨歇垂着头,不着痕迹地将衣服拉了起来,掩住外泄的春光,暗暗琢磨自己除了头发凌乱点,应该还算端庄,不该露的地方统统没有露,便低下脑袋将身子蜷进被窝里装作不存在。然郝猛今日似乎不打算让她当乌龟,大手一揽,隔着被子将她揽入怀中,雨歇身体瞬间僵硬掉。郝猛伸手抚摸着她的后背,“不爱就不爱吧,朕不勉强你。” 雨歇速度吐槽,说得好像自己是个十佳好男人似的!你勉强她的地方多了去了! 他将脸埋在雨歇颈项之中,深吸一口气,满足道:“真香。” 雨歇眉角一抽,心里亮起红灯,不好的预感瞬间弥漫到整个心头,心中尖叫着糟糕糟糕!整个人僵硬成了石块,往床铺里头缩了缩,还没缩进多少,又被他一把拽回,这回他的力道很大,将她整个人都拽出了被窝。虽说屋内生着地龙,如此突然地被拉出被窝,雨歇还是觉得有些冷。 “你们女妖都是这般……好闻么?” 哪里好闻哪里好闻了?! 雨歇凉飕飕地打击他道:“陛下说笑了,怎么会香呢?我闻着都觉得有些馊掉了。” 郝猛眯着眼睛,用牙齿咬住她白皙的脖颈的一块嫩肉,叼在嘴里猛地一吮,发出极其暧昧的一声声音之后方才放下,边亲着边含糊道:“朕说香便是香的,不许反驳朕。” 雨歇只觉得颈间疼痛,心中暗骂此人重口! 不但重口,而且属狗! 当她是肉骨头么?! 他的吻一路蔓延过来,像是灼灼燃烧摧枯拉朽的火焰,迅速烧到了她的脸上。眼瞧着他吻到了她的嘴角却依然没有停下的趋势,雨歇心里一紧,连忙撇开脑袋,躲过了他似乎想要碰触她嘴唇的一吻。男人睁开略迷蒙的眼睛,眼里一片冷光。 雨歇一愣,想到自己被压迫被威胁的日子,顿时大气不敢出,一颗心七上八下无比忐忑――不会……不会要在今日兽性大发了吧?! 女人的预感有时候真的灵验无比……女人的乌鸦嘴更是灵验无比。 他的手渐渐地不规矩起来,唇舌也开始往下。被他碰过的地方纷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难受得紧。雨歇一开始心里还存着两分侥幸,希望他只是向以往一样占点便宜吃点豆腐就这么揭过去吧。奈何今日他似乎完全没有停手的样子。 “今夜……成为朕的女人。”男人低沉的宣誓。“留下来,为朕生个孩子。” 所以……其实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雨歇在这里这么久,早就从小桂子嘴里知道这驭兽之国是真的并不在意人妖之分,甚至因为妖族天生赋予的力量比人类要强大得多,这些人为了改善自己后代的基因,增大在这妖界活下去的几率,几乎都推崇跨种族生子。这些民众中血脉中多数都有些妖血存在,奈何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妖族全数迁徙进山内,大荒之中只剩下这些人族以及半人族,日久天长便形成了如今的格局。 所以,以她妖怪的身份如无意外,一般情况都会被要求留下来生孩子改善基因。郝猛会这么说,雨歇一点都不意外。 可是理解归理解,一想到自己因为这种荒谬无比的理由而被喂了那种几乎要了她半条命的冰冥珠,还被当作生孩子的工具,雨歇就觉得怒不可遏。尤其是在对方并不能入她眼的情况下,这怒火蹭蹭蹭就燃烧到了极致。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郝猛已不知死了几百回。 可惜眼神不能杀人。 他一手覆上雨歇坟起的胸口,轻轻揉捏时,雨歇终于无法催眠自己,挣扎起来,两手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再动作,面上的笑容几乎龟裂:“我饿了!” 他含糊不清地回答:“朕也饿了。” 略重口! 雨歇一边推搡一边叫道:“我好饿,我肚子好饿!我们吃饭吧!” 男人以武力压下她的反抗,十分轻松,嘴上动作不停,不住亲吻她的皮肤,声音依旧含糊:“等朕吃完……再说。” 吃……吃什么? 雨歇一脸黑狗血,所以他的意思是要等他将她吃干抹尽之后才让她吃饭么?!她按捺住快到嘴边的尖叫,努力保持矜贵的冷静:“好猛陛下,话说你家儿子怎么样?自那日伤了他之后,雨歇还从来没去看过他呢,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男人嘴唇一勾,在她的惊呼声中直接将她按到在床上,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抽开她的腰带,粉色的外衫散开来,露出里头雪白的里衣。男人眼神顿时幽深起来,翻身骑在她身上,一把扯开她的领口,露出月白色的肚兜。胸虽不是特别大,腰却极细,到底也是婀娜有致――是让男人看了会欲\火焚身的身材。 雨歇的脸瞬间黑了个彻底,心中暗骂,她从头到尾的表现都跟个死鱼一样,他是怎么会产生那方面的情趣的!男人啊……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魂淡! 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因为男人的手已经覆上了她高高耸起的胸口。原本隔着几层衣服还没有多大感觉,现在只隔着一层不算厚的薄布,揉捏的感觉让她分外触目惊心,热量很快传递了过来。这已经不是略重口的事情,是太重口的事情了! 雨歇为自己流下两滴伤心的泪水,尖叫着推搡他。女人的十八般武艺不学自通,又是挠又是掐又是咬又是抓,郝猛一时没注意,还真让她给得了手。不过她过激的反应也让郝猛不悦起来,这个女人,真真是不识好歹!吃了这么多苦头还学不乖! 他强制地抓起她的两只手按过头顶,过程不算轻松,但是结果还是成功了。 如果她只是被禁了法力,她现在一定能够将他打得屁股尿流断子绝孙!但是她是吃了冰冥珠,不仅仅是禁锢法力那么简单……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她才堪堪结束了植物人的状态,刚刚才能够行动起来,走起来那叫一个弱柳扶风婀娜多姿……试问一个就像没有骨头的柔弱女子,怎么可能跟这么一个蛮横的男人玩肉搏呢! 玩完是必然的结果。 雨歇现在才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真的不太好,她原本一直以为已经够好。毕竟作为一只骨子里不是很纯粹的妖怪,能够那么速度地适应看别人杀来杀去无动于衷,到自己亲自动手杀来杀去也无动于衷,实在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要说一点过渡都没有,一点心理折磨都没有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她做不到临危不乱。 雨歇觉得真心佩服那些被雄性动物强制压在身下做不和谐运动还能够保持理智讨价还价最后成功逃脱的强大女人了……她现在满脑子除了干掉他!干掉他……根本就没有别的想法。其实一开始还不是很严重的时候,她到底还能保持理智,可现在衣服都被快被脱没了,她的理智也跟着没了。 ------------ 第七十章 更新时间:2013-08-19 第七十章 郝猛强制地箍住她的下巴要吻她的嘴唇时,雨歇觉得脑海里吧嗒吧嗒断了很多根弦,最后一丝理智也跟着断掉了。 心口处发出一道强烈的银光,人形崩溃,从腰部开始变成了蛇形。感觉到身体里回来了一些力气,她毫不犹豫地抬起一尾巴,一下子将他甩了出去。 郝猛猝不及防滚到了床下,脸瞬间发黑。 雨歇有幸看到这张跟师傅相像的面容上出现了类似扭曲狰狞的表情。 好……可怕! 她默默抖了抖,识相地不吭一声。 郝猛扶着腰,站起身时面色有些难看。雨歇低着脑袋蜷着身子,尾巴收敛起来盖在被中,小模样甚是楚楚可怜,眼角却一直瞥着郝猛,一刻都没有放松,但凡他有一点想要打击报复的心思,她就算是拼尽全力也要跟他来个同归于尽。 不过虽说攻击时她非常生猛,完全没有想要留情面,但是事后她还是有点害怕……没有记错的话,他那里还藏着半颗冰冥珠,足够让她好好死上几次了! 她果然还是怕死的! 郝猛脸色发青:“朕命令你变回来!” 雨歇怯怯地缩成一团,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你腰不疼么?就算我现在变回来,你腰可以么——真的没问题么?” 郝猛的脸绿了个彻底。 雨歇了悟——看来腰真的伤得挺重,导致他一逞兽欲的能力也没了。 雨歇眨着星星眼,弱弱道:“其实就算陛下没有问题,我也没办法配合陛下。我这完全是本能,并不是自己控制的。我现在妖力耗尽,估计暂时变不回人形了。陛下不去休息下么?当然,陛下如果一点都不想休息的话,雨歇一定也会舍命陪君子的!” 郝猛恶狠狠地瞪她一眼,那眼神活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终于还是没拿她怎么样,气得拂袖而去。雨歇远望他走远的背影,总觉得姿势有些古怪。 看来伤得真的不算轻! 他刚一走,雨歇便重重呼出一口气,身子好像被抽掉了骨头,一下子便瘫软了下来,蛇形褪去,又化作了人腿。她的身子晃了晃,终于支持不住倒在了床上,连一声轻哼都没来得及发出来,脑袋一歪,便直接晕了过去——妖力耗尽,这些日子拼命养伤算是白养了。==!! 迷迷糊糊之间,她在想,自己自出了玄虚之境以来还真是命途多舛,跌宕起伏……貌似总是被压? 连她这种姿色的妖怪都会遭遇这种悲剧一样的命运,这世上的雄性们该是有多缺爱! 雨歇觉得在这样下去,她对这本来就没有多好好感的男女之事必须会产生恶感。作为一只妖怪,却总是被强迫,被魔族强迫,被佛……的弟子强迫,甚至还被人强迫……她真不是一般般的失败。最重要的是,这种事情本来就讲究你情我愿,这种单方面的强迫究竟是为了什么?反正她是极不喜欢的。越是不喜欢越是被强迫,越是被强迫越是不喜欢……这还真真是一个恶性循环。 雨歇提醒吊胆地过了两日植物人一般的生活,郝猛帝总算没有来找她算账,连她的寝宫都没有再踏进过一回,这让雨歇由衷地小松了一口气。上次化出蛇形已是勉强,现在他要是再丧心病狂地来一次,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雨歇在这边暗自高兴,总算不用战战兢兢担惊受怕了。而那两个宫女的脸色却完全跟她相反,她们对于她“失宠”一事非常地不开心,偶尔言语上还会刻薄两句,埋怨她一点手段都没有,还不懂得看男人脸色,竟然失了圣心。好在她们人还不算太差,生活上并没有苛待她……当然,就算她们真苛待她了,她也不怕。 这几日天气开始回暖,足足十天没有再下过一场雪,看起来老天也不打算再下雪了。想起原本的计划,再过几日她本该走了的!雨歇觉得人生真是无望!以她现在一介废柴来看,目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着别人来救她。想要自救……实在是没那个能耐! 可是她来到这里的过程实在是不能不用诡异来形容,要想找到她,估计不容易。 前路茫茫啊! 雨歇轻松了几日,寝宫里倒是来了个熟人,正是好多日不见的小桂子。小桂子自从他这里下岗之后,就直接被调到宫门做守卫去了。官挺大,就是不怎么接触内宫了。 话说——小桂子,你背着你家皇帝陛下来看她,真的没问题么? “姑娘……”他在看到她如今狼狈的样子有些难以置信,毕竟最后一次见面时她还生龙活虎精神十足,如今再见到却是这般有病怏怏的模样,前后反差太大,而这中间也不过是隔了那么几天功夫。小桂子的脸上迅速转为惭愧自责,若是……若是他那日没有省下那句提醒,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真对不住,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是我害了你。” 雨歇刚刚被害的那些个日子脾气极大,疑神疑鬼得厉害,也怀疑过自己变成这副模样会不会有小桂子的一份功劳?毕竟她喝的汤汤水水都是这个身边人一手负责的。可后来想想,郝猛帝真不是一般般的自负,这种陷害之事应当是不会让这些个小侍从参与的,于是也就释然了。 如今看这小子竟然还有几分良心,还会回来看她,雨歇就算有再大的气也都消了,完全没什么好说的,艰难地挥挥手,笑道:“没事,这跟你无关。姑娘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你不需要自责。”该羞愧自尽去的是你们的皇帝啊! 雨歇难得一次好声好气地安慰别人,奈何人家完全不领情。听她这么说完,反而更加愧疚了。“姑娘你无需安慰我,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一点。若不是我……你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你原本是打算离开的,结果却……是我对不住你!” “我不是安慰你,我说真的,我不怪你。” “姑娘不用安慰我了,便是姑娘怪我,我也没有什么好委屈的。” “我没有怪你……” “姑娘真的不用安慰我了……巴拉巴拉巴拉。” “我真的……” “我知道姑娘心善,只是姑娘不怪我,我也会怪自己的。” “好吧你就当我在怪你好了。”雨歇望天,她是为的什么要遭遇这种尴尬的事情啊! “姑娘……”小桂子两眼各含着一包泪,比她还要楚楚可怜。 雨歇囧。 “姑娘,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么?”他诚挚地望着她,“你现在……小桂子可以帮你做什么,让你恢复如初?” 这话说得再真,雨歇也不会当真。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没用的。” “终归是有法子的,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解决的呢?姑娘好好想想,小桂子赴汤蹈火,也会为姑娘办妥。” 雨歇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你赴汤蹈火也办不妥。” 小桂子急了,“姑娘不说怎么知道我一定办不妥?” 雨歇凉凉地白了他一眼:“我要九百九十九个女子的初潮之血给我当药引,你办得妥么?” 小桂子愣了,干净的脸上迅速爬上两抹红霞,眼神乱飘,就是不敢看她,磕磕巴巴地说道:“……要是花上些时间的话,也不是……不是……” 雨歇冷冷地反驳:“时间?我最缺的就是时间,哪来那么多时间去花费……再说,你说花上些时间,那你告诉我,是多久?几天?几个月?几年?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是吧?!” 小桂子低下了头,没有反驳。 “我就说了办不妥了吧!”这地方民风再怎么开放好歹也是个古代,你一个大男人向别人要初潮的血,别说人家会不会保留那玩意用作纪念,便是真有这么心灵扭曲的姑娘,怎么可能会把那种尴尬的东西给一个男人?!这是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没可能的……额,女儿国什么的,也许还有些可能。但是这里离女儿国可不止十万八千里远!等你收集完了,她也已经玩完了。 小桂子艰难地吐出一口气:“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药引?” 雨歇笑得没心没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更奇怪的都有,何况只是这种程度的。你要淡定啊小桂子!” 小桂子:“……那姑娘日后,该当如何?” 雨歇的视线放空了一会,没什么表情地笑笑,笑意未达到眼底便消散了:“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到时候郝猛要是真的不愿意放过她,而她也山穷水尽毫无办法的话,为了保住性命,也只能忍了。 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呢? “姑娘……”小桂子满脸悲怆以及尴尬,声音极低:“真的只有那种办法么?” “是啊,只有那种办法。而且那只是药引而已,剩下的药方更加麻烦,在这里估计是找不出来的。所以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她半眯着眼睛,下了逐客令:“……趁那两个管家大婶没回来之前,你速度走吧。被发现了可不是开玩笑的。那两个大婶不是一般的爱告状呢……” 他愣了愣,明白了雨歇的好意,半晌才道:“姑娘保重,我日后会常来看姑娘的。姑娘有什么吩咐,小桂子一定竭尽全力为姑娘办妥。” 雨歇挥挥爪子,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走吧走吧,别打扰我睡觉了!不知道我现在妖体虚弱,很需要休息的么?真是的……你害我浪费了宝贵的午睡时间!” 小桂子:“-_-|||……” …… 等小桂子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之后,雨歇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若是这冰冥珠当真有法子可解的话,别说是这种猥琐无比的事情,就算是更猥琐更血腥的事情,她都不会介意做上一做。想到这里,她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或许真的有法子也说不定呢……可惜的是,就算有法子,她也不知道啊。 ------------ 第七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8-20 第七十一章 这几日两个宫女大婶的态度突然强横了起来,不再允许雨歇每天到外头晒太阳去。主要是几日前雨歇在外头小憩时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摇得院子里的那棵果树上的果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全砸在了她的身上,将她头上脸上砸了许多个包。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几乎每过一两个时辰都会震上一次,让雨歇彻底见识到了这座皇宫就是豆腐渣工程。听那些宫女侍从闲聊八卦时,基本都是要么这里倒了要么那里倒了!毫无新意可言。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就算雨歇来这里以后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但是这种程度的地震对她来说完全不算什么。奈何人家很当回事,严肃了起来,活像是世界末日要来了一样。 于是雨歇的福利被这么活生生地取消了。 美其名曰是为了保证雨歇的安全……当然雨歇是完全不领情的,若是真发生大地震的话,她躲在屋子里貌似更危险点。 接二连三的地震过后又开始了几天阴雨绵绵的天气,不比狂风暴雪来去匆匆,这小雨的湿寒更是刺骨,让雨歇体内的冰冥珠躁动不已,真真是受尽了折腾。郝猛应该还是很了解冰冥珠的能耐的,派下人送了好些补品过来。 雨歇不乐意受他的赏赐,但是有两位强悍而坚持的宫女在,也不知郝猛怎么吩咐的她们,总之雨歇这回招数用尽,都没让她们改了主意。真的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只不过,天天这么吃,真的没问题么? 好容易开了一回太阳,对她养伤有极大的帮助,雨歇自然是不愿意错过。 奈何眼前多了两只讨厌的拦路虎…… “我不管,我要到院子里晒太阳去!不就是几场小地震么!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相处久了,宫女已经完全不怕她了。小桂子不怕她是因为雨歇没有为难他,这两个宫女不怕她则是因为现在的她实在没有让人可以害怕的地方。 两宫女当场就翻了两个白眼:“姑娘,你是妖怪,我们是凡人。你当然不怕!” “你也相信我不怕了,那你快点让开,我要去院子里晒太阳!” “我们话还没说完呢!姑娘你是不怕,可是我们怕!” 雨歇怒:“你们怕个毛线啊!” “上回姑娘在那院子里被那些果子砸了个满头包,现在都没有好全呢。怎么说都是我们失职……”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关你们什么事!我又没让你们给我负责,你们瞎操心个什么劲啊!” 宫女口气凉飕飕的:“姑娘这么认为是体恤我们下人,但是皇帝陛下是不会这么认为的!姑娘还是乖乖呆在屋子里,莫要让我们为难了!” 雨歇冷笑:“这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两宫女大婶齐齐望向她,两双眼睛里满是迷惑:“太监?那是什么玩意?” 雨歇:“……” 碰到这两个软硬不吃讲理耍赖都无用的大婶,雨歇觉得自己的气数真真是到了尽头了。 就算雨歇再怎么不愿意,郝猛帝终于还是又来了,看这时间点应该是刚处理完公事的,依旧是一身玄衣,眉宇之间有些倦乏,但是脸色不错。 雨歇不止一次地喟叹……下手还是轻了点啊,这区区腰伤恢复起来不花时间啊! “这些日子朕没来看你,有没有想朕?” 开场白就直切主题的男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那么久没见,好歹先寒暄一下么!她跟你很熟么?!不要装作我们很熟的样子好不好! “想啊……”才怪!雨歇咧了咧嘴巴,就算是想,那也是天天想着你怎么不去屎啊! “是想朕不要来么?”郝猛毫不见外地坐到床上,大笑着搂过她,将她拥入怀中,一手轻轻爱抚她的后背。 雨歇僵硬着身子忍着没有反抗:“……”好吧,你真相了! “朕给你寻了一样好东西。” 你给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好过!雨歇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默默地撇嘴。 郝猛从袖中取出一个物什拿到她眼前,“喜欢么?”雨歇瞟了一眼,也没太在意,不过是个几股金丝拧成的小项圈,下头坠了个小小的九爪金龙,看起来实在是普通得很,完全没有任何特色,自然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但是也不能打击这位任性变态的皇帝,是以她就随便“嗯”了一声,非常地没有诚意。 郝猛却丝毫不在意,“朕给你戴上。” 雨歇很抗拒,一手推开,看到他瞬间阴暗化的眼神,暗叫不好,连忙嘴一嘟,状似撒娇道:“不要……这玩意像个狗项圈,好难看,戴了有损我伟岸的形象!”就算是那样东西看起来非常地普通,毫无威胁感,不过这位陛下经常出阴招来害她,让她总是防不胜防。所以,不管他给什么东西,她一定是不要的! “乖……”他摸摸她的脑袋,“朕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 这该死的男人软硬不吃!雨歇的身体抖了抖,这分明就是威胁了! 她垂死挣扎,勉强挤出一朵笑意:“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不想听话。我只是不喜欢戴首饰……”她伸出手,“你瞧,我全身上下也就戴了这么两串手链。”你这么喜欢这狗项圈,就自己戴啊魂淡! 郝猛微微一笑:“朕喜欢让你戴,不准忤逆朕。” 所以他们的思维根本就是在异次元的吧?! 雨歇被这阴沉沉的笑容刺激得菊花一紧,可是抗拒之意却更甚了。这人这么坚持地让她戴这鬼玩意,肯定不会是好东西!搞不好又是来害她的!她缩了缩身子,思量着现在变化出蛇形的可能性……呜,呜呜呜呜,变身很伤身呢!她才好一米米的伤,要是再这么折腾一次,估计这辈子都很难好了! 郝猛突然将她推开一些距离,捧住她的面庞,用拇指指腹摩挲着她脸上娇嫩的皮肤,逼得她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眼底笑意凛然:“怎么办呢?朕都说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了,你这般,朕很为难。” 雨歇抿了抿嘴,无话可说:“……”首先,你喜不喜欢跟她一根毛线的关系都没有!其次,你这么老是逼迫她,她也很为难! “朕再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动作很是亲昵温柔:“两个选择,你选一个。” 雨歇不插话,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戴上这个,朕便不为难你。”他好整以暇地道,“或者,你也可以不戴,作为代价,陪朕去玉清池。” 顿了顿,他温柔笑道:“你选哪个?” 雨歇眉角一抽,一时眼斜口歪,扭曲得不行:“玉清池不会是……”不会是她想象的那一种吧! “你好些日子没有沐浴了,朕亲自陪你去,有没有很感动?” 去屎去屎去屎果断去屎! 这贱男竟然想让她去跟他洗鸳鸯浴!她看起来有那么傻那么蠢么?! 雨歇闷声闷气地说道:“我不想选。” 郝猛笑着亲了亲她的鬓角,“不许得寸进尺,这是朕最大的退让。你若是不识相,朕……现在便要了你。” 真是强有力的威胁啊! 雨歇猛地抖了一抖,内牛满面,为什么话题都扯了那么远了还能够被这么扯回去?“那你能告诉我这项圈究竟是做什么的么?” “你就这么不信任朕?觉得朕一定会害你?”男人声音蓦然凛冽起来,带了几分不悦。 你不害她? 你真的不会害她么? 雨歇扪心自问,觉得这种可能性真的不太大。 “朕数三声,你若再不选择,朕便替你选了。” 她能说不么魂淡! “一、” 喂喂喂! “二、” 我擦! “三!” “我选第一个!”打死也不能跟你去洗鸳鸯浴啊!雨歇慷慨就义般地伸出脖子,这回还真是豁出去了。“戴上吧!”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转回去了……雨歇泪奔,她能说什么好呢! 郝猛撩开她的发丝,替她将那狗项圈戴上。在这过程中,雨歇一直紧张,总怕他会害她。但直到最后,她也没感觉到什么异常……难道,她真的想多了? ――绝壁不可能! 郝猛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脸埋在她的肩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眸闪了闪,丝毫没有达到目的的愉悦,“你就这样不情愿做朕的女人?” 雨歇沉默。 情愿才怪! 他自然知道她沉默的意思,箍住她腰的手更加用力地收紧,疼得雨歇低呼一声,他亲了亲雨歇的脖颈:“不管你情不情愿,你都是朕的女人,不准想着逃离朕,也不准反抗朕……朕会让你心甘情愿的。” 自大狂! “你有几个女人?”雨歇告诉自己要忍耐,要忍耐,只要他没有做什么限制级的,她就要忍耐着不要惹出幺蛾子来给自己添麻烦!可是面对这么张脸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还是觉得心里憋了口气,非常地让她不爽快。身体远比心灵更诚实,雨歇冷冷地推开他,冷眼相加,重复了那个问题:“你有几个女人?”渣男就是渣男,不管皮囊多么出色,再经过多少层的包装,都改变不了那层本质。就算身上熏了再多龙涎香,也遮不住那股子凶猛的渣味! 郝猛长这么大,绝对是头一回被人这么指着鼻子质问,有一瞬间的呆愣,眼里意味不明,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日里掌控天下的气势:“你吃醋了?” 吃你个毛线醋!老娘就算真要吃那也不会吃你的醋! “我的问题,你敢回答下么先?” 郝猛沉吟,“朕为何不敢?包括已经去了的贤妃,朕有九个女人。” ------------ 第七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8-21 第七十二章 九个女人啊…… 这数目要是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那人必须是个人渣中的人渣!要被人家戳着脊梁骨骂的!不过放在皇帝身上,那就大大地不一样了。只有九个女人的皇帝估计是会被他的子民怀疑成性冷淡啊性无能什么的,绝对是要被大臣们逼着填充后宫的! 雨歇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数目,原本按她的想法,以他的禽兽程度来说,后宫就算没有佳丽三千,三四十也是不成问题的吧? 结果――只有九个?还有一个是挂了的?也就是八个! 不过就算如此…… 雨歇冷冷道:“你不是一直奇怪自己明明长得风度翩翩而且权势滔天,我为何还看不上你,弃你如履么?”这话真够不体面的! 郝猛面无表情,脸色不能说是好看,但也很有风度地没有打断。 雨歇自然也不会跟他客气,她这口恶气已经憋了很久了!“第一,你是个凡人,我是妖怪。我们之间的差距就算你不明白,我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郝猛笑得很平淡:“你是妖怪又何如?朕虽不能让你彻底变作凡人,却有的是法子让你变得连凡人都不如。” 用这种完全不在意的语气说出这种恶毒的话来,这男人果然是个变态! 雨歇默默哆嗦了一下,强自镇定,说出的话因含着怨气,陡然变得恶毒起来:“就算你真的把我变得比凡人更无用,也改变不了我骨子里是妖怪的事实。从血液深处,我就是瞧不起你们这些无用的凡人!更瞧不起你这种卑鄙无耻的行为!” “骨子里么?”郝猛无所谓地扯扯嘴角,“朕若是想要做一件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你便是再骄傲的一个人,落在朕的手里,朕也能将你的自尊傲慢践踏得一文不值……你信不信?” 这种可怕的气场,果然不是她能够相提并论的。 这个变态说这些话都是认真的,完全不含水分!雨歇相信他真的有办法践踏掉她已经为数不多的自尊,所以她说了实话:“我信……可我还想告诉你,我是妖,这不但是身份上的差别。你看重的万里江山荣华富贵对我来说一点诱惑力都没有,我们妖族更喜欢过的是自由自在无法无天的生活。你爱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对我们来说却不过是座漂亮的牢笼……你可以有后宫佳丽三千,但我们妖族除了那些渣,基本都是奉行一夫一妻制的。你瞧便是玉帝吧,他身边除了王母之外还有别的女人么?这跟你们凡人完全不一样……”她的话不自觉便软了下来,毕竟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她还是不愿意真的得罪他的。 雨歇道:“你对我只是猎奇的心态,你自己明白。你想要得到妖族的血统来改善后代的体质,我也明白。如果你放了我,我答应你为你带一些妖怪回来……我不愿意,但并不代表所有妖怪都不愿意。我同你说过,不管是长相还是资质,我都只能算是中等偏下的,有更好的,你何必执着?对不对?怎么算你都不吃亏,是吧?”说着说着就不自觉带了点哄诱的味道。 雨歇的好心好意不过换来了郝猛的一声嗤笑:“你想用别的女人来打发朕?朕看起来是那么好糊弄的么?还是你以为,朕是随便什么女人都收的人?” 她哪里敢这么想啊! “……我没这个意思。” 郝猛一把揽过雨歇,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强行按进自己的胸膛里:“朕还就看上你了。消了你的那些念头吧,除了你,朕谁都不要。” 陛下,你还真是实际! 雨歇瞪圆了眼睛:“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你为什么还要给我吃冰冥珠?!”你这个变态! “朕觉得你有趣。”他抚摸着她的后背,温柔地说道:“朕希望你能安分守己地跟在朕身边,可你不乖,朕只能折断你的双翅将你留下……是你逼朕的。” 敢情还是她的错! 他的语气更加温柔了,说出的话却残酷无比:“你若再忤逆朕,朕会将你的双腿也打断,让你哪里都不能去。” 雨歇默默抖了抖。 “留下来,给朕生个孩子……”他的手探进她的衣襟里。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说着说这就开始不规矩!实在是太讨厌了有木有! “不……”雨歇一把抓住,牢牢的,死死地抓住,眼里抗拒意味十足。 “你拒绝朕?!朕说了这么多,你还是决定拒绝朕么?”郝猛的语气开始冷凝。 你说再多我也得拒绝你啊魂淡! 雨歇一脸狗血,为什么明明不是她的错,明明她拒绝是应当的,被他这么一看一说,就好像她做出这件事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一样?!这世界果然太冷酷太无情太无理取闹了! “你拒绝不了朕,朕心意已决。”他手下发力,一把扯开她的外衫,将她按到在床上,眼中幽光闪过:“朕不想在等了……” “嗷嗷嗷……放开我啊混蛋!” 他一把钳制住她的脖颈,狠狠捏住,疼得雨歇龇牙咧嘴。“留下来!” 艰难地翻了一个白眼:“……留你妹啊滚!”雨歇也恼了,她素来吃软不吃硬,他若好言相劝,她虽依然不会留下来,但不至于像如今这般交恶,便是日后回了家,也会惦记着这个救命恩人,时常来看看那也是必定的。可他越是这样子步步紧逼,她越是反弹得厉害,这男人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不,欺妖太甚!乌贼里头还长着块骨头,老蚌外头还罩着层壳!不带这么欺负妖怪的啊! 郝猛被她的态度惹怒了,眯起眼睛,手下力度加大:“不识抬举!” 雨歇差点背过气去,呜呜挣扎两下便失了力气,翻着白眼脑袋歪向一侧,挣扎的力气也渐渐消失。郝猛刚松开手,她便软绵绵地倒在了床上,胸口微微起伏,捂着脖子一脸痛色。 男人欺身而上时,原本看起来可以说是奄奄一息的雨歇蓦地抬起双手,精准无比地一把拉住男人身下不是太蓬勃的欲望,一招简化版的猴子偷桃……她猛地揪住那家伙狠狠一拉,郝猛的脸色当场就变了,而雨歇趁着这机会从床上速度滚下来,连滚带爬地向外冲去……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怎么也得拼上一拼! 意外总是来得突然! 雨歇本意是拼着死也不死在这里的冲劲打算拼回去的,奈何……脖子突然一紧,她整个人就这么被拽了回去,被一把扔在了床上。 郝猛的脸色非常不好看,掺杂着浓浓的怒气,“想跑?看来冰冥珠的分量还不够啊!” 脖子上的桎梏没有松开,雨歇死死拽着那紧箍咒一样不断变小几乎要把她脖子勒断的狗项圈,身子扭动挣扎。郝猛看到这一幕,反倒是笑了:“朕早料到了你不安分……这是朕特意为你准备的,为了找这个可是费了朕不少力气,怎么样,喜欢么?” 雨歇连白眼都翻不出来了,死狗一样吐着舌头说不出话来。 郝猛凑近她,在她耳边低低说道:“这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困龙锁,蛇是小龙,对你也适用。朕说过,朕不喜欢不乖的女人,你为何总是学不乖?还是你们妖怪都是这般不听话的?……不过没关系,朕会好好调教你的。”他摸着她柔软的发丝,眼里带着宠溺,“迟早能把你这顽劣的性子改过来。” 雨歇:“……” 他笑着挑开她的衣衫,面目中带着邪佞的味道:“不要再妄想逃跑,朕不会允许……朕难得对一个女人这般上心,你为何不能乖一点?还屡屡伤朕的心呢?朕真想砍了你的手脚,挖了你的眼睛,让你哪里都不能去,只能乖乖呆在朕给你安排的这处地方,你说,好不好?” 雨歇此时若还有说话的力气,她大概只想问一句,请问皇帝陛下你的变态之气究竟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郝猛笑着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暴戾地扯着她的衣衫。雨歇如今毫无反抗之力,瞳仁渐渐涣散,已处于半晕厥状态。她这时还在迷迷糊糊地想,有一句话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家一个美貌如花的大姑娘孤身一人落难荒野,基本上都是被好人救下的啊!那些好人基本又是疗伤又是救命,临走之前还送钱送药送爱心……为什么她竟会被一个变态给救了?混到今天这么惨的地步,她很想大吼一声,早知如此,她当初一定不会选在那里昏倒!就算死也不能被这恐怖的家伙救!何况如果她当初没被救的话,现在怎么说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这家伙根本就不是救她,是害她吧!她现在这状态,不就是传说中的生不如死么! …… 衣衫被扯得七零八落之时,男人突然闷哼了一声,无力地倒在了她的身上。雨歇被这么重重地一压,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彻底晕厥了过去。 ------------ 第七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3-08-22 第七十三章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诡异,雨歇再次醒来时,身上的疼痛好了些,脖子上的那种难耐的疼也轻了不少。她伸手摸了一摸,没有摸到那困龙锁,光滑的脖颈处空无一物,她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等看到那晕死在自己床下的男人后,她就悲哀地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她起身踹了郝猛一脚,毫无反应。胆子肥了一点,又接着猛踹了好几脚泄愤――那男人晕得像猪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她,许久没干这体力活了,累得当场有些汗流。 空荡荡的寝宫里响起一声轻笑。 雨歇脚下一顿,猛地站直身子,眼里有不可置信的惊喜:“金蝉子……师叔?” 没有人回答她。 雨歇急了,跌跌撞撞地跑到寝宫中间,双目不断搜寻:“金蝉子,金蝉子……我知道是你,你出来吧!”想起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她语气越发悲怆,“求求你出来……金蝉子,你带我走!带我走好不好!师叔……师叔,雨歇错了,你不要不理我!不要丢下我!”现在这个情况,金蝉子就是她救命的唯一一棵稻草,她若是不抓紧了,万一这郝猛帝醒来,真的砍她双脚,挖她眼珠……她该怎么办? 依旧无人理她,好似方才那声低低的轻笑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雨歇这才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他是做了多不好的事情……所以,他生气了是么?所以,他也不愿意搭理她,只想让她一个人自生自灭了是么? 突然觉得无比的委屈,雨歇不支,瘫软在地上,眼里干涩,没有要流泪的感觉,心里却难受得厉害。 一声悠远的轻叹。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抹纯净的白色,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双干净的白色靴子,纤尘不染,上头用银线勾勒出藤蔓状古典的花纹。雨歇猛地抬起头,一张清冷如远山高寒的面容映入她的眼帘,她从最初的不可置信中缓过神来,眼泪唰地一声便流了下来,“师叔……”他的面容在她的朦胧泪眼中模糊成了一片,沾染了水色,再也看不清晰。 便是心里再有气,看到她这副可怜相,他的气也消了。金蝉子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滴,轻声叹道:“傻姑娘,有什么好哭的?” 雨歇也觉得丢脸,可是她目前不想去想这个问题,只紧紧拽住他的衣衫,有些哽咽地道:“我、我以为……” 我以为连你都丢下我,不愿再管我了。 “我不会不管你。”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有些飘渺。 雨歇顿时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当初拒绝时明明是那么决绝,完全是做好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的决定。可是如今有求于人了,她却能够主动黏上去,将她说过的做过的一切统统忘在脑后。 她瞧不起自己的行为,可是又不愿真的放手。他若是不管她,她以后会如何,实在是难以想象。眼里的歉疚闪过,她更加坚定地拽紧他的衣衫――她真是怕了。这种担惊受怕被囚禁的生活,她受够了!她要离开,无论如何都要离开! 雨歇仰起略显苍白的脸蛋,“金蝉子,带我走吧!”话里有请求。 金蝉子没有正面回答她,看向躺在地上的郝猛:“你可知,这人是谁?” 雨歇瞳孔缩了一缩,抿着唇不说话。 “你猜到了,是么?” “我没有!” 他摸摸她的脑袋:“果真是猜到了。” 雨歇不吭声――她那隐晦的暗恋真的有那么明显?以至于竟然这么明白地被人剥露在眼前? “雨歇,你可还记得清夜魔君?” 清夜魔君,她自然是记得的。 “这凡人的身体里有你师傅和清夜魔君的精魄,可以算得上是潇若的转世……如此,你还想离开么?” 雨歇大惊,她是猜到了这个凡人更她师傅有关系的,毕竟无缘无故两个人长得那么像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可是,她没有想到竟会是这个原因。精魄?这种折损自身的事情,她师傅怎么会愿意做的?难道……雨歇面色一白,喃喃道:“我采了他的青词花,原来这便是师傅付出的代价么?”她抬头看向金蝉子,“为什么?为什么?” “清夜魔君乃是至情至性之人,早年与一凡间女子相爱,可惜……”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如今那女子已化为飞灰,他这般做,也不过是留个念想罢了。只不过这子息繁衍之事归于天道管束,他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毫无办法。恰好你师傅他……并非常人,让他得偿所愿,成了这件心事。”他顿了一顿,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眼底却冰冷毫无一丝温度,“天意如此。往事不可追矣,但未发生的事却还有转机……雨歇,我只问你这一次,你可还想离开?” 犹豫只是一瞬,雨歇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轻轻地,但是分外坚决地开口,一字一顿道:“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离开。”她对师傅是心存爱慕之意,可她天性凉薄,这爱慕便是再如何,也不至于惊天动地,刻骨铭心。为了所爱之人受尽委屈受尽折磨的还无怨无悔的那是圣母,像她这种比正常人还要自私些的人不管爱那人有多深,却远远不及爱自己来得深刻。委屈折磨也不是不能受,但是不能无缘无故地受,更不能无时无刻地受……若是烦了,她照样甩下这一大帮子的人走得无比利索。 再说,那人便是再像师傅,终归也不是师傅。 她曾经喜欢的是那个人,而不是那层皮。若是因为相似的皮囊而将他当作代替,她会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不后悔?” “我不会后悔。”留下来她才会后悔! 金蝉子眼里的寒意渐渐消散,温暖得如同和煦春风。不是不知道她的本性,但是她这般坚定地说要离开还是大大地取悦了他。他揽紧她的肩膀,道:“若这便是你的答案,我带你离开。”他的手在她的脖颈间一抚,雨歇便觉得多了些什么东西,伸手一摸,才知竟然是菩提子,顿时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日后,别再丢了。”金蝉子淡淡地说道。 丢了一次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还真不敢任性第二次。果然不是所有人都有任性的资格的……雨歇捏着那菩提子,讷讷地点点头:“嗯。” 金蝉子不再说什么,只一把抱起她,向外走去。雨歇顿时有些尴尬……这公主抱什么的,作为一个老妖婆还真是有些伤不起!忍了忍,终于还是没说什么。她将脑袋靠在金蝉子的肩膀上,半张脸埋进他雪白的衣衫里,隔着他的肩膀看向那处……地上躺着的男人渐渐苏醒过来,手指动了一动,很轻微,但她看到了。 一切都像是一场安排好的巧合。 最后一刻,他睁开眼睛,身体还不能动,头艰难地抬起,好像有感应似的,视线直直地投向雨歇,面上表情有些痛苦,嘴唇翕动了两下,没有发出声音。 雨歇镇定地别开眼睛,将脸埋进金蝉子的肩窝里,无爱无恨,连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他说――别走。 可她没有留下的理由。 一丝丝,一点点都没有。 本以为金蝉子会带她回花落轩,结果他直接将她带回了紫竹林,倒也省了她的尴尬。 雨歇不是第一次来紫竹林,但绝对是第一次进金蝉子的房间。林深处一座小小的竹房子,不是很大,胜在难得风雅,可惜仙气太重,少了些人气……雨歇是个俗人,是以用凡俗的眼光评价这房子,好看是好看,但住在这里未免冷清了些。金蝉子的房间亦是如此,不是很大,也非常整洁,里头东西不多,若非有张床摆在那里,她还真看不出这是间卧室,还以为顶多是个书房。窗边墙上竖着个书架,上头摆了不少书籍。书架前横了一张桌子,上头摆着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打开窗户,外头便是大片大片的竹林,感觉很清幽。 当夜金蝉子为她检查身子,灵力在她体内运转一周之后,他收回手,分辨不出感情地道:“冰冥珠?……他好狠的心。” 雨歇沉默,确实是好狠的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是她这种程度的小妖怪能够对付得了的。即便那只是一个凡人,她也没那个招架之力。 金蝉子为她疗伤驱逐寒气,费了好些功夫,雨歇被折腾得满头大汗,趴在床上直喘息。身体里的寒气祛了不少,她能感到妖力恢复了,但是比起以前,却也真是差了不少。果然在这样一番折腾之后,即便是金蝉子亲自帮忙,她也不能回到鼎盛时期了么? 金蝉子只道:“冰冥珠的寒气我已帮你除了大半,但残余的在你体内却如同附骨之蛆,光凭这么一次是不能除干净的。你先好生休养几日,我为你备些丹药,一点一点慢慢来,总有一日会好的。” 知道他这是安慰的话,雨歇抿了抿唇,问道:“我的法力还能恢复成以前那样么?” 他揉揉她的发顶,眼睛微眯:“你不信我?” “我信……但是……” “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这冰冥珠的寒气我自然会想法子替你除了去,你莫要担心,只管好好休养便是。” ------------ 第七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08-23 第七十四章 “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这冰冥珠的寒气我自然会想法子替你除了去,你莫要担心,只管好好休养便是。” 于是,就莫明地安心了。 松懈下来之后疲惫感浪潮一般涌上来,雨歇眼皮微微耷下,伸出手掩住嘴,小小地打了一个呵欠,难得有些秀气。这些日子被这寒气折腾得死去活来,兼之还要一天二十四小时十二个时辰不间断防备着郝猛帝对她不轨,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连睡觉疗伤时都不敢全身心投入进去,这种状态就算是妖体也是会累的,何况她还那么虚弱。 金蝉子不自觉笑了笑,唇角弯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弧度,扯过一边的衾被为她盖上,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发:“你累了,快睡吧。”动作满是脉脉温情。 雨歇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嗯”,头一歪,眼前一黑,便彻底睡过去了。 醒来后屋里空无一人。 雨歇伸了个懒腰,感觉精神大好,掀开被子穿鞋下床,这才看到一边衣架上放着一套火红色的衣衫,样式恰好是她原本在山海妖界历练时穿的那般——不用想也知道是为她准备的。雨歇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被扯得皱巴巴的粉色衫子,毫不犹豫地取过那套衣衫换了过来。 处理掉那套粉色衫子后,她在屋子里踱了一圈,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看到窗前的书架,下意识便踱了过去。架子上的书并不是很多,一卷一卷的都是用竹简制成的。雨歇翻开了临近她的一卷,上头的文字密密麻麻十分繁复,内容更是复杂,看得她头昏眼花。 果然跟她不是一个知识水平的!连看的东西都这么装逼……喔,不,是牛\逼。 雨歇默默吐槽了一番,将那竹简卷起,重新放回了原位。 紫竹林里头有禁制,她初来乍到,伤也没好透,并没有那个心思去碰钉子。在屋子附近转了一圈也没瞧见金蝉子,雨歇便也作罢,重新回了房中。昨夜睡得甚好,她倒没有要再睡一觉的意思,只坐在了窗前的椅子上发呆。也不知这么呆了多久,林子里突然卷起了一阵风,涌进了屋中,将她的发丝吹乱了。 雨歇从神游之中感受到了那抹清凉意,醒过神来。视线所及,恰好落在隐在桌子边角的一个青花画缸上。上头插着的画卷并不多,也就五六幅。老实说,相处了那么久,她都不知道金蝉子原来也是会作画的?一时有些好奇,雨歇随手取过一卷画卷,慢慢展开,是一幅普通的山景图,晨雾,丛林,蝴蝶……不像雨歇以为的大气磅礴,倒是处处透着股缠绵之意。 她随手卷起那画卷扔进画缸里,换了另一幅来看。刚打开,她整个人便愣在了原地,原本松软下来的身子几乎是一瞬之间僵直了起来。 画上的女子红衣长发,眉目疏淡,眼角却是一颗红得灼灼的朱砂。唇角勾着一抹笑意,原本平凡的脸上倒添了几分娇艳的色彩。 雨歇的心顿时漏跳了几拍,这才产生了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好像是无意之间撞破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尴尬恐慌惊讶统统席卷而来,将她瞬间淹没。她此时的心情不亚于一不小心撞见师傅的书房里藏着小黄书一样……那滋味,委实是不可言说,一颗心七上八下左颠右荡安份不下来,像是有一百只猫儿的爪子在挠她似的。偏生这个时候屋外灵力一阵波动,雨歇吓了一跳,差点没有惊叫出声,手抖了一抖,几乎要将这画扯成两半,她手忙脚乱地卷起那画卷投进画缸里,整个人像是被烫到一样从那椅子上弹出来,“嗖”地跑向屋外。 一出屋子她整个人都冷凝了下来。 方才慌乱之间感觉到灵力波动还以为是金蝉子回来了,可如今这股灵力根本就不是金蝉子的……是神界的! 雨歇的眸子黯了黯。 神族啊…… 她遇袭受伤的事情,很有可能跟这族有关呢。 这紫竹林不是什么人想来就能来的,那这神族怎么就进来了呢? 而且……刚刚那股灵力是恰好离开的吧。 雨歇想也不想,一头扎进紫竹林中,她得去找金蝉子! …… 毫无疑问自然是以迷路为结局,更无语的是,直到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歇才知道原来金蝉子的紫竹林竟然是连接四象的,也就是说……这也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像玄虚之境一样,不归属于任何一方,而非青丘那样属于妖界。也不知金蝉子是怎么找到这么处好地方的? 雨歇是水族,这雨淋在她身上,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因为如今受伤未愈,还是有些不太舒服。她折身原地返回,加快了脚步打算先回去再说,不料脚下一滑,直接便一路滑下了山。 雨歇:“o(>﹏<)o”人生就是个碗橱,上头放满了各种惨剧。 等这下滑之势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雨歇缓了许久,才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跌进了一个桃花林中,此时她便躺在一片落英缤纷之间,这花瓣也不知积了多少年,竟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而没有腐烂成泥。雨歇被掩埋在层层落花之间,仰起头,遮住她视线的是一树古老遒劲的桃花,遮天蔽日遮住了整片天空。雨丝在它的阻挡之下小了些,落在她身上已是稀稀疏疏,没什么感觉。 这里很像玄虚之境里海窟旁边的百里香令海,也是这般,繁花铺满地,寂静无人语。雨歇干脆放松四肢,就这么躺在这一片落花之间,缓缓闭上了眼睛。 窸窣的脚步声响起,暗嵌银丝的白靴踩着一片落红走到她的面前,“找到你了。”男人低沉清浅的声音里带了丝欣慰。 “怎么不在屋子里好好休息?还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雨歇睁开眼睛,一身白衣的男子纤尘不染立在她的脑袋后侧,撑着一把十二伞骨紫竹为柄的油纸伞,伞面上积满了落花,斑驳成了一幅暗香浮动的画卷。他微微垂下头,视线与雨歇平齐,眼里涌着幽幽的暖流。 被这样居高临下的姿势一看,雨歇顿时有些局促,那幅画不合时宜地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不安地别过眼,讷讷说道:“……我来找你。” “哦?” 雨歇更加局促,面上勉强保持镇定:“我方才瞧见有人闯入紫竹林,便想来知会你一声。” “无事的,你不用担心。”他似乎并不放在心上,语气毫无波澜,仿佛这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或许,他早就知道了? 雨歇垂下眉睫,也是,他应该是早就知道了的。连她都发现了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倒是她多心了。“嗯……这是哪里?怎么会有桃花?” “这是后山。”金蝉子矮下身子,将她从落花之中拉起来,笑着拂去她脸上发上沾着的桃花花瓣,“有一年,我想制些桃花酿来喝,便栽了些桃花。天长日久,便长成了这副样子。” “哪一年?” “不记得了……很久以前的事了。” 雨歇默了默,“从几棵桃花树变成这一片桃花林,这一年可真够久的……” 他但笑不语。 “桃花酿酿好了么?味道怎么样?” “味道不错。”他为她施了净身咒,弄干了一身潮湿,“屋前一棵紫竹下还埋了几坛子,我做了标记。等你伤好之后,我便挖来给你尝尝。” 雨歇道:“现在不能喝?年份超过百年的佳酿,我还没喝过。” 他的话里有丝丝宠溺的味道:“你伤还未好。”他将她拉起,油纸伞移到她的头顶,“回吧。” 雨歇乖乖点头:“好。” …… “这场雨过后,紫竹林又该换一副面貌了。” 雨歇扭过头来:“这怎么说?” “去旧迎新……雨歇喜欢吃笋么?” 雨歇不假思索道:“挺喜欢的。” “这两天新笋便会破壳而出,你若喜欢,便摘些吃吧……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真的?”也是,紫竹灵气充裕,它结出的笋自然也是好宝贝。雨歇点头赞道:“这个不错……我若是将这些笋吃光了会有影响么?” 你还真当自己是猪了啊! “没有,喜欢便多吃点。我时常在外,不怎么打理这里,竹林有些太密了。”意思就是你多吃点,能吃多少吃多少,多多益善! 雨歇蹙眉:“确实……”自她认识金蝉子以来,就发现他回家的次数实在是少啊!“对了,金蝉子……师叔……” 他轻轻一笑:“唤我金蝉子便好。” 雨歇噎了噎,望天对手指,各种尴尬:“金蝉子……那个……那个画……我的意思是……” “什么?”他停下脚步,脸上带着纵容的笑意,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 雨歇脸上一烧,矢口否认:“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只是不太会做菜,你会么?如果我们都不会的话,那个笋生吃没问题吧?” “……” …… 并肩而行的两人越走越远,最终没入了茫茫雨幕之中。 ------------ 第七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08-24 第七十五章 在紫竹林里过了约莫半个月,金蝉子突然告诉雨歇,要送她出去。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雨歇第一时间愣在那里,脑中想着——莫不是被嫌弃了吧? 不过终究这是别人的地方,她便是再不情愿,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心情低落地答应了。折腾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离开花落轩散散心的,结果绕了一圈,又给绕回去了。 金蝉子淡淡道:“你若不想回去,我便送你去青丘,那里有我相熟的人,也可照顾你一二……说起来,那人你也认识。” “哎?我认识?”她认识的人可不多啊! “那同你打过一架的狼妖,傅惜年,可还记得?” “是他……”雨歇脑海中是有这么个人,一个看起来有些些高傲的少年。时隔不久,她还记得很清楚。“青丘不是狐狸窝么?他怎么会……?” 金蝉子为她解释:“妖狼一族的领地便在青丘一侧,与之相连,何况与九尾又有近亲关系,两族相处很是融洽。而傅惜年因为某些原因,几乎便是住在青丘里的。” “喔……”雨歇点头受教,“原来如此。” “傅惜年此人性子直爽,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很是恣意。你若有他护着,我便安心不少。何况……青丘的族长也不会为难于你。” 雨歇抬起头,这句话脱口而出:“你不能护我了么?”说完之后有些后悔,暗骂自己竟然没能管住嘴。这话说的,委实不太好。 他却不这么想,摸摸她的脑袋,揉乱了她的头发,笑得很温和:“雨歇,西天的听禅大典还会结束。” 雨歇直接石化在了原地,犹如被雷劈中。敢情这人的问题比她还要糟糕得多!“……你这样逃出来真的没关系么?”当着万佛的脸这样给如来佛祖甩脸子真的没问题么?! 还有,为什么不早说呢? 若是因此而……她于心何安?她是薄凉了些,良心却还是有的。 “你放心,我无事。”他笑着为她撩起散在脸侧的一缕碎发,别在耳后,眼里宝光流转:“你这般关心于我,我……甚欢喜。” 突然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雨歇垂下脑袋,只当做没听到:“我还是去青丘吧。”只要不是回花落轩,哪里都没有关系。再说,以一个客人的身份去青丘长住,还真是新奇的体验。 …… 简单收拾了些东西,第二日金蝉子便带着雨歇去了青丘,见到了传说中的族长。 雨歇一直知道金蝉子是很有面子的,但是还不知道他竟然能有面子到这个地步,举族相迎神马的……实在是伤不起。 顶着众多狐男狐女好奇诧异的目光,雨歇表示压力很大……非常大。若是眼光能有温度的话,她此时已经被烧化了一万遍,一万遍!真恨不得直接施个隐身咒藏起来。 好在慕卿族长最终把他们迎进了议事的大厅,隔绝了那一众狐男狐女爱慕加愤恨的目光。 金蝉子同那群老狐狸谈了些什么,雨歇完全不知道,因为她被“赶”了出去,直接被几个妖媚的狐族侍女带到了她以后即将居住的屋子……等她看到那屋子后,她就抽搐不已。 “姑娘,怎么了?” 雨歇艰难地挪开眼睛:“我一定要住这里么?这会不会……”会不会太华丽丽了一点,简直是要闪瞎她的钛合金啊! “姑娘不喜欢?” “我只是不适应……没有简单一点的房子么?” 侍女们很为难:“可这是为了姑娘特意收拾出来的……” “……那这屋子原来是用来做什么的?” 侍女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这原来是藏宝阁啊。” 雨歇囧,用藏宝阁来住人真的没问题么啊喂?! “我能不能要求换一间?”实在不行的话露宿也可以……不过想来在青丘露宿个百八十年,狐狸族长的面上也不太好看。 “这……可是这……” “你不想住这破地方?”口气狂傲嚣张,颇有御姐风范。雨歇循声望去,看到来人时瞳孔紧缩……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么?这可不就是上次在陶库见着的那姑娘!当时决定来青丘时就做好了会遇见这姑娘的打算,她也不怕她认出来。何况她那个时候还是蛇形,她要真能认出来也算她栽了。雨歇老实地点点头:“我觉得这地方太过华丽,不适合我住。” “不喜欢就别勉强,跟这些小丫头有什么好啰嗦的。那老货讨好起人来还真是不择手段,藏宝阁是能住人的么?也不怕金蝉子看了笑话。” 雨歇默……直觉觉得那老货是指方才那个笑得一脸菊花盛开的族长慕卿。话说,她没弄错的话,这姑娘不就是慕卿的女儿么?难道不是亲生的? “你想换个能住人的地方就随我来。” 雨歇环顾四周,一众侍女统统低着脑袋做无视状,不是很确定地指指自己:“你说我?” “废话!我不说你难道还是在自言自语!你什么脑袋,真真是蠢钝如猪!” 怒了!掀桌啊魂淡!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狐狸猪! “爱来不来。”丢下这四个字,此美女好似耐性告罄,直接甩下一枚白眼便翩翩离开。 雨歇悲伤地看了一眼这金碧辉煌闪耀着金光的藏宝阁,悲伤地跟着那看起来非常个性实则非常性格的姑娘走了。慕卿族长,莫怪我啊莫怪我……你的好意我替金蝉子心领了,但这委实不是一般人能够住的,你喜欢就自己住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一片桃花林中。 “我是慕笙笙。”前面的姑娘冷冷地开口。 “喔……”果然是慕卿的女儿啊!慕笙笙,那不就是狐族的二女?传说中的妖族第一美人?果然是非常有个性的美人啊! 美人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皱着眉头看她,“你这人……果然是迟钝。我都告诉你名字了,你还想保密不成?” 雨歇囧:“雨歇。”魂淡,你又没问我! 慕姑娘哼了一声,做出了评价:“什么破名字!” 雨歇:“……” “我说……”她顿了一顿,放慢了脚步,“你跟金蝉子什么关系?” 果然是垂涎金蝉子美色才来搭理她的么?! 雨歇为自己流下一滴悲伤的泪水:“他是我师叔。”以前是,现在……貌似已经不是那么单纯了。以后……也许可能连师叔都不再是。 “师叔?”慕笙笙加重语气,明显怀疑加不信任,“金蝉子这样的人怎么会收一个妖怪当师侄?” 雨歇眼角青筋暴起,姑娘,你够了吧! “你又不是金蝉子,你怎么知道金蝉子这样的人不喜欢收一个妖怪当师侄?”雨歇笑眯眯的,语气放得非常柔和,完全听不出来她在反击,毕竟那是一点攻击的意味都没有啊。 慕笙笙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将她带到了新住处。 掩在桃林深处颇为古朴的一座宅子,没什么别的特色,唯一的特点就是够大。 慕笙笙抿了抿嘴,“西边还有三间空房子,你爱住哪间就住哪间。东边第一间屋子你不能进去,其他的随你。” 雨歇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些诧异:“这是你的宅子?” 慕笙笙鄙视了她一眼:“自然是我的,否则你以为是谁的?” 姑娘,我真的没有要跟你吵架的意思,火药味能不能不要这么足啊! “傅惜年就住在这里往东三里地,不过,他不经常在家。” 雨歇诧异:“你怎么知道?” “收起你那傻子一样的表情。”慕笙笙十分嫌弃,不屑之意完全没有隐藏,只是不屑于谁这个问题得值得好好商讨商讨。“你以为凭那老货的手段还能搭上金蝉子不成?金蝉子来青丘都不过是看在傅惜年的面子上……当然,现在还有你。”话末,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雨歇生生打了一个激灵。 这姑娘不会幼年时有过阴影吧?这性格……怎地这般吓人呢? 雨歇最终选了最西边的屋子,那里的院中种了一棵桃花树,墙上爬满了女藤,跟她在花落轩的院子有几分相似之处。等她安顿好之后,金蝉子来找她。 “师……金蝉子。”她迎上去。 金蝉子自然地摸摸她的脑袋,“可还习惯?” 雨歇点点头,“还行,你不用担心,我的适应能力可是非同一般。” 金蝉子笑了笑,手中出现一瓶净瓷小药瓶,塞到她的手中。 “这是?”雨歇拔开塞子,一股暖香扑鼻而至。 “是为你驱寒的丹药。”他吩咐道,“起初每月服用一次,一年之后便改成半年一次吧。” 雨歇捏着瓶子的手紧了紧,“师叔在紫竹林耽误了那些时间是为了替我炼丹么?” 他看起来并不打算回答她,只笑着道:“唤我金蝉子。”他刮了刮她的鼻梁,“原先不是叫得很顺么?如今怎么反而不敢叫了?” 这又是何必呢? 雨歇神色纠结。 “我走之后,你要好生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 “时下局势有些乱,你身份敏感,最好待在青丘不要出去。时候到了,我来接你。” 身份敏感……么? “好,我等你……来接我。” ------------ 第七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3-08-25 第七十六章 “抓到了。”慕笙笙从屋后慢悠悠地走出来。 雨歇收回放远的视线,掩饰住原本迷茫的神情,一脸莫明:“什么?”眼睛微微眯起来了,“你偷看!” 慕笙笙一脸不屑:“这是我的地方,我有必要偷看?倒是你们,想要上演依依惜别这种戏码就该找个无人的地方去,明知主人在侧还这么不知遮掩,不是摆明了给我看的?” 雨歇鼓起脸:“……”毒舌什么的,真的是最讨厌了! 慕笙笙直截了当下了定论:“金蝉子待你真不一般,他喜欢你。” 雨歇瞳孔一缩:“你别胡说!” “啧……落花有意,流水却无情,你不喜欢他?” 这姑娘实在是太讨厌了! “你若不喜欢他,便离他远一点。这种欲拒还迎的手段看着真让人恶心!”慕笙笙眼角嘴角皆是笑意,美人便是说出这种恶毒的话来还是那么美好,“你配不上他,不值得他为你做那么多。” 有没有欲拒还迎她不知道……或许确实她也有错。她有那个断的心思,却没那个断的毅力。她明明想要远离他,可是却在现实面前一次又一次地低头,向他一再求援。其实她一开始分明很认真地拒绝了他……但是结果却是又莫明其妙地牵扯在了一起。 或许是她不够坚决? 但是就算是她错得再厉害,你一个不相干的人凭什么这么批判她?! “就算如此,我们与你非亲非故,便是折腾死了,也跟你一点不相干。”雨歇也是一脸笑盈盈的,眼底尽是冰霜,“你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我配不配得上他,不容你置喙。他值不值得这么做,你也没资格插嘴。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立场。奉劝一句,凡间有句话叫作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好好的狐狸,学狗做什么?” 慕笙笙一张美艳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语气很平淡:“我以为你会忍的。” 雨歇态度很嚣张:“我是客人,还是“尊贵”的客人,便是做错了,也该是你们这些东道主迁就我,我为什么要忍?现在请你离开,我要休息了。” “我若不离开呢?你别忘了,这是我的地盘。” “那便打一场看看,看谁有那个说话权?”无患嗡嗡铮鸣,凭空出现在雨歇的手上,雨歇眼中战意凛然,反手握住无患,横亘在自己胸前,动作之间带动一片气流涌动,卷起垂落在胸前的发丝,模糊了人脸。 “这个主意不错。我也想瞧瞧,你究竟有没有那个说话的资格!”慕笙笙丝毫不惧,随手一挥,手中便多了一把血红色的弯刀,上头雕刻着狐族图腾,流光飞舞。 …… 女人间的战争很是惊心动魄鬼哭狼嚎,完全不逊于真正的战场。 雨歇是个有原则的人,具体表现为不管对方是谁,无患一上手就绝对不手软,便是拼着这方才恢复了七成的妖力,而且还是在人家青丘的地盘上,也丝毫不曾手软,招招狠毒,简单却犀利,完全是她百年历练对阵杀敌时的手笔。 慕笙笙此人更加心狠,半点没有顾念身份,打起架来完全跟个疯子似的,恨不得手脚并用将人一招杀死。 若是时光再倒退个两百年,以雨歇那时的能力,还真不能与她匹敌。如今百年她也不是白过的――能够在金蝉子的折腾之下还活得健壮无比的人本身就是让人敬佩无比的。 雨歇原本只觉得心中郁闷难当,想要发泄一番,顺便教训她口出不逊。后来发现这姑娘实力不弱,是个与她相当的对手,这才振作精神全力应战,倒也真真找到了那种感觉,让她酣畅淋漓了一把。从慕笙笙的神情上来看,她大概也是这么个想法。 啧,倒是遇见了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漫天剑花闪过,死伤无数,屋毁墙倒,飞沙走石,残垣断壁,一地狼藉。 最终却是棋逢对手,两人皆是筋疲力尽之时,雨歇眸光一闪,举起手腕使劲摇那两串铃铛,慕笙笙被这突如其来的音攻弄得一个错神,雨歇立即飞起一脚踢在她的手腕上,手一松,那把红色弯刀脱手,慕笙笙下意识便伸手去抓,攻势稍缓。只那么一个间隙,雨歇使出无患,破开防御,直指她的胸膛。 “你输了。” 两个疯婆子一样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女人互相瞪着对方。 良久,慕笙笙收回手中的弯刀,勾起唇角:“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雨歇眯起眼睛,将无患召进体内:“承让……你输了,所以说这种话不合适。” 慕笙笙毫不在意地哼了一声,“不过一时侥幸罢了。若我早知你还会用音攻,定然不会败于你手。” “抱歉,你早不知不是我的错,我也没必要将这个告诉你。”雨歇一扬下巴,“你输了,这是结果。我可以杀了你,不管是不是侥幸。你死我活,这就是事实。”姑娘,认了吧! “我自小最为崇拜的便是金蝉子,若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得了他的青眼,我定然不会甘心。”慕笙笙随手理了理长发,利落地挽了一个发髻,丝毫没有一个败者该有的情绪:“若是你的话,至少还有与我一争的资格。” 雨歇:“……”所以,她该荣幸么? 她放缓了口气:“你这女人虽然讨厌,但你比我强。” “……多谢。” “不必,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说罢甩甩衣袖,潇洒无比转身走人。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回头对着她娇俏一笑,刹那之间犹如千树万树梨花开:“你弄坏了我的房子,记得修好。” 雨歇:“……我擦!”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弄坏的,你却让她一个人修!你倒是想得美啊魂淡! 据说男人之间的感情是打出来的。 雨歇想,那女人之间的感情或许是闹出来的。但是这个闹,却是有讲究的,不是什么人跟你闹一闹都能闹出感情来,这还得看对象……比如慕笙笙,她发现自己很难讨厌这只狐狸。哪怕她曾经戳中她的伤疤这回事让她很想宰了她――也不过是曾经的事情了。明明一炷香之前她们还斗得你死我活,一炷香之后她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叫雨歇来用晚膳……神经大条到令人发指。 所以,她是不是也不应该计较呢?――雨歇托着下巴沉思。 总之,雨歇跟她或许是磁场很相近,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相处起来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熬――轻松得让雨歇咋舌不已。而在此之前,她根本就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慕笙笙还是经常毒舌讽刺她,雨歇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个什么德性之前还会生生气,针锋相对反驳两句。等知道以后,那是连生气都无力了。她嘴里的“你是猪么?怎么这般蠢?”此类的话就相当于“早上好啊!”“吃了么?” 跟她生气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雨歇当然不会跟自己过不去,所以该无视时自然就无视掉了。 至于傅惜年……他看起来跟慕笙笙关系极好……虽然他并不经常出现,一个月中估摸也就露个三四五次的脸,让雨歇怀疑金蝉子其实是把她托付给了慕笙笙而不是他。不过每每只要跟慕笙笙搭上话,两人都是在互相讽刺中度过的。雨歇没有想到像傅惜年这种外表看起来有些狂妄不羁的人原来毒舌起来那是连慕笙笙都比不上的……每每都是慕笙笙被气得哇哇乱叫,而他还是很淡定的样子。 雨歇表示看戏什么的,实在太愉快了! 每每看完,就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呢!比吃了灵丹妙药还要有效。 不知是不是因为金蝉子的原因,傅惜年对雨歇的态度还算不错。虽然……其实基本上就没给她过好脸色,但是只要用心感受,就发现他还是认同了她的――虽然貌似有点勉强的样子。更让雨歇觉得惊悚的是,她时常能感觉到他在看她,等她去搜寻他的目光时,却偏偏什么都没有发现。 总之不是属于正常的范围。 雨歇很奇怪,便问慕笙笙:“他看我的眼神有点怪?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么?” “那家伙跟我一样,自小最崇拜的人便是金蝉子。他的父母死在魔族手中,是金蝉子把他救出来的,对金蝉子可谓是死心塌地……我估计如果他是母的话,早就以身相许,绝对轮不上你了!” 雨歇:“……”跑题了啊喂! “他一直都想拜入金蝉子门下,可是金蝉子不肯收徒,任他如何都不愿……结果半途出来你这么一个货色,虽然只是个师侄,但也够打击人的了……重点是你看起来还不是怎么样的,落差感太大。”慕笙笙感慨地摸了摸下巴,“那个杀神眼里只有金蝉子一人,凡是对金蝉子有企图的都在他诛杀的范围内。”她不怀好意地看着她,“话说,他居然没有直接对你发难保持住了两分人性,实在是太令我诧异了!” 雨歇:“……”为什么她感觉那么邪恶呢? ------------ 第七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08-26 第七十七章 跟慕笙笙的良好相处完全不在雨歇的预计范围之内,而因着金蝉子的原因被一拨又一拨的花痴女缠上,则是雨歇早就预料到了的事情。 作为跟金蝉子联系上的唯一媒介,她想不让人惦记上都难。 在一拨花痴女人再次为了金蝉子上门找茬却反被雨歇给欺负了一通而狼狈回去之后,慕笙笙笑了,“哎呀,看不出你还挺阴险的。尽往她们胸上下狠手,她们便只能吃这个亏了。” 雨歇很无语:“那带头的可是你的妹妹!” “她敢带着人来我的地方,扰我的清净,看起来可没把我当过姐姐。” 雨歇想想,那倒也是。既然这个妹妹不想认这个姐姐,姐姐又何必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呢! ——她的思想已经朝着有些诡异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不过,为什么慕瑟瑟也会找上门来啊?”雨歇很无语,这朵小白花一进门就开始询问金蝉子的各种事情,包括生活琐事,然后委婉地劝雨歇不要自讨苦吃,两人不配什么的……就算不配,也轮不到你这小后生插嘴!小白花自以为是发自善心说出来的话其实有时候比那些尖酸刻薄的听起来更让人来气,一言不合雨歇便使了阴招。 她当然是被逼的! 慕笙笙完全不以为意:“金蝉子来青丘那日根本没想着避人,她自然是看到了。这等风姿在青丘可是寻不见的,看上眼了又有何奇怪的?” “可她不是喜欢傅惜年么?”雨歇瞠大眼睛,“我都撞见几次她纠缠傅惜年啊!”可见这纠缠频率之高。 慕笙笙冷哼一声,声音里难得的冷凝:“跟那老货一个德性!见一个爱一个,节操喂狗吃了。看到她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就来气。人不像人妖不像妖,好的不学偏偏学坏的……迟早有她苦头吃。” 雨歇果断闭嘴。 被花痴女找上门的次数多了,雨歇也开始不耐烦,当初在妖界历练时遇到这种情况可是直接拿来练手的……哪像现在,她总不能拿她们来练手吧!“金蝉子……师叔的魅力就这般大?她们很多都只见过一面甚至还有没见过的,怎么也会看上他啊?”这纯属抱怨。 慕笙笙看着她的眼神里绝对不止一点点的嫌弃,是非常的嫌弃,“因为他厉害,地位又高,长得又好看,还有风度……” 佛祖二弟子的地位确实挺高的,但是跟佛界沾上边的都让雨歇觉得怪怪的;长得好看这条雨歇不反驳,事实不容置喙;风度……看起来确实很有风度。但是……“厉害?这也能看出来?”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雨歇很无辜:“知道什么?” “九万年前魔族入侵,一路旗开得胜,无能抵挡者,神界损兵折将,仙界朝不保夕,是金蝉子一举将魔族败退的。当时带头的可是大名鼎鼎的百里魔君,六界之内难找与之匹敌者。而金蝉子以他一人之力,百招之内胜了他,将他斩于刀下,彻底灭了他们的气焰,将他们赶回魔族,消停了许多年。若非金蝉子那一战,如今的世道早就变了个天。而自此以后,金蝉子的名声也便传遍了六界,倾慕他的人自然不会少。我们妖族素来崇拜强者,偏金蝉子不止厉害,长得还如此得天独厚,若是没有狐女喜欢他,倒也是奇了怪了。” “哎?” “你不知道?” 雨歇说:“……” “你还真不知道!” “呵呵……呵呵呵呵……那百里魔君再厉害,神族的人用车轮战围攻不就可以了?他是魔他也会累的吧。” “你是傻子么?” 雨歇:“……” “那一战魔族可是倾巢而出,你想用围攻也得看看围不围得起来好不好!何况百里魔君在魔族声望极高,基本算是他们的王……你会眼睁睁瞧着你的王被围攻而不去帮忙?” 雨歇:“……魔族数量再多也是有限的,仙界神界妖界佛界若是联手,怎么可能打不败他们?” 慕笙笙看她的眼神已经从看傻子转变为看白痴了,“你见过魔族没?” 雨歇一噎:“见过一个。” 慕笙笙提高声音:“那你就该知道魔族的实力。” 想起花羽那家伙,雨歇突然便悟了。 慕笙笙还在继续:“佛界虽在六界之中,实力很强,但他们一向是不管事的,除非天塌下来了或者邪恶战胜正义了,否则俗世的事情基本他们都不会插手。仙族也就是说得好听点罢了,你听神仙神仙,神在前,仙在后,神压了仙一个头,注定仙永无翻身之日。随便一个神都能让一堆仙吃不了兜着走。而妖族比仙更不如,良莠不齐也就算了,基本都是厉害的少,没用的多。随便一个人类道士和尚都能灭掉一片。这种实力便是凑上去了那又能怎么样?找死去么?帮忙什么的想都别想,别碍事就谢天谢地了。” 雨歇:“……”==!! 被这么一剖析,顿时产生了一种由内而外的自卑感有木有? 恰好傅惜年从门外走过,一眼便看到了雨歇“忧郁”无比的小脸,瞥了慕笙笙一眼,扯了扯嘴角:“啰嗦。” 慕笙笙顺便炸毛:“哎……死狗!你说谁啰嗦!你给老娘站住说清楚!……巴拉巴拉巴拉。” “说你。”傅惜年很淡定,眉毛都没动一下,“上了年纪的女人越来越啰嗦了,眼睛昏花得连狼和狗都分不清!” “上了年纪??”慕笙笙瞬间黑化,“你说谁上了年纪?你说谁上了年纪?!老娘正值青春年华你竟然说老娘老?你怎么敢这样说?!……你个死狗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巴拉巴拉巴拉。” 雨歇表示:“╮(╯_╰)╭!!” 青丘的桃花开得漫山遍野的季节,狐族中人都十分躁动。 慕笙笙告诉雨歇,他们狐族每过两百年都会择一次伴侣。雨歇运气好,居然赶上了这等盛会,便是不想参加,凑凑热闹也不错。在这盛会中,男人可以追求女人,女人也可以追求男人。男人追求女人,便向女人唱情歌,送给女人一支桃花簪子,若那女子恰好也对他有意思,便将提前准备的亲手制作的装满桃花的香囊回赠给他,两人便算结了夫妻。 女人追求男人,也是同样的道理,唱情歌,送香囊,若那男子愿意回礼,便成了。若是不愿,自然也不能够强迫。 雨歇作为一个外人,本来是不可能理会这种事情的。奈何慕笙笙强逼着她绣了一个荷包,意思意思,感受一下节日的气氛……雨歇很无语,如果是要感受节日气氛的话,为什么你慕大小姐不绣呢! 慕笙笙很淡定地当作没看到雨歇的眼神。 而雨歇这姑娘根本就是一路打打杀杀过来的,让她宰人还容易点,要她绣荷包,那不是要了她的命么? 在慕笙笙的强逼利诱之下,她总算是完成了一个…… “小鸡啄米图?”慕笙笙嫌弃地用手指戳着她新出炉的荷包,“这两只小鸡怎么绣得这么丑?送人好丢脸啊!” 雨歇:“……”她打死也不会告诉这家伙这荷包上绣的是鸳鸯戏水啊魂淡! 往日这时候,傅惜年基本就不在青丘……去外头躲清静去了。 傅惜年这模样这性子,在青丘一众妖媚的小受里格外突出,可以说是奇货可居。是以在这种择偶季节是非常受欢迎的。奈何他眼里心里一直只有一个金蝉子……于是,各路美人只能悲剧。傅惜年为了不被骚扰,这些年都不会参加这活动。 而今年…… 慕笙笙双手叉腰,非常有理:“金蝉子让你照顾好这小蛇妖,你平日里躲了个没影将这烂摊子丢给老娘也就算了,在这混乱的时候你还打算离开!你对得起金蝉子么你……巴拉巴拉巴拉。” 结果就是傅惜年一脸扭曲地留下来了。 雨歇各种喟叹:“……”金蝉子这名号可真好用啊! 狐族的择偶大会不像是騩山蛇族的合欢大会那样淫靡混乱。狐性善淫,但是在面对伴侣时却十分忠贞。他们的一生可以惹上很多桃花,但是相伴一生的人却只能有一个。跟騩山蛇妖看不上眼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 雨歇来青丘已经有一些日子了,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慕笙笙的事情——毕竟慕笙笙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她看不上慕卿,也就是她老爹,就是因为这只狐狸竟然违背了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规定,让自己结发妻子含恨而终,委实让人不齿。 雨歇对此知道的并不清楚,毕竟这种事情哪怕大家都知道,好歹是本族的族长,也不是能够随便非议的。但仅仅知道这些也就够了……雨歇对慕卿表示了鄙视之情。慕笙笙的母亲因为生了笙笙之后身体已经毁了,原本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活不了多少日子。奈何慕卿这老色鬼连这些日子都不愿意等,直接跟一个美貌的女人好上了,最终气死了原配。慕笙笙恨他,实在是在情理之中。 雨歇一直对那个让慕卿老头神魂颠倒的小三很好奇,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没想到在这次的择偶时节,竟终于让她见到了那人的庐山真面目。 ------------ 第七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3-08-27 第七十八章 那人叫嫘奴。 带了个奴字,感觉便比别人轻贱上几分。 在雨歇原本的认知里,这种逼死原配的小三,要么就是小白花类型的,要么就是狐狸精类型的。可直到亲眼见到之后,她才诧异地发现这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的脸有些雌雄莫辩,个子在一般女子中算是极高的,目测比雨歇还要高出大半个头……可是,却非常端庄。 是的,端庄。 其实什么人都有可能当小三,面相什么的信则有,不信则无,也不算靠谱。但是一个顶着端庄圣洁面孔的人却扮演着那种让人不齿的角色……实在是很有违和感。 雨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第一眼感觉这倒不像是个坏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么? 作为金蝉子亲自带来的人,慕卿是非常给她面子的。这择偶大会召开之时,只有很有地位的人才能够被邀去和长老们参加宴席。雨歇非常荣幸地因着这裙带关系被拉上了名单——虽然她真的一点点都不想去。跟一群老头子吃饭……再好的饭都食之无味了吧。尤其是这群老头目的还不单纯……她这顿饭能不能吃饱还是个问题!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慕卿的面子可以驳回,狐族的面子却不能不给。雨歇很识相地单刀赴会了——没办法,慕笙笙还不在这个资格内。 慕笙笙同情又怜悯的目光直到雨歇走出桃林之后还能感觉到,按她说的,跟那群死老头吃饭还不如去死! 雨歇没她那么愤世嫉俗,不会为了一顿饭而去死……但是过程生不如死却是一定的。 慕卿这个族长,不得不说,绝对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长的就一副风流老男人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他纯正无比的九尾玄狐血统,这样子的人怎么都没可能当上族长。 雨歇在酒宴上看到了传说中的嫘奴,伴随在慕卿身侧,被他小心翼翼地爱护着,捧在手心里怕碎了,放在口里怕化了。 矫情…… 雨歇对于慕卿的这种无耻行为非常不屑,分开一会儿又不会死,非要这么黏糊着恶心人么!这当口慕卿已经亲手剥了一只虾喂进嫘奴的嘴里……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雨歇别开了脸埋头用餐,长老们则是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样子,完全不知食不言寝不语,一个劲地跟雨歇套近乎……当然,十句话里有八句是关于金蝉子的,有两句是关于她的身份的。雨歇一边感慨狐族的长老不得了啊,一大把年纪还能够放低身段礼贤下士,狐族很有前途嚒!一边装傻充愣,呵呵陪笑,一有空隙,埋头吃饭。 “我瞧着雨歇姑娘身手不凡,不知雨歇姑娘师从何处啊?” 笑话!告诉你才有鬼吧!利用她讨好金蝉子还不够,连她师傅都想打主意么?她家师傅如今与神族联姻,加上身份特殊……这种时候,她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大长老过奖了,我这些小手段在狐族面前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那些狐狸姐姐都比我强多了……”为了一个男人而陡然增强的可怕杀气,实在不是她能抵挡的!“……想必是各位长老们教导有方。若是騩山蛇族能有大长老这样的人才,肯定不会是如今这番面貌……巴拉巴拉巴拉。雨歇不才,惭愧惭愧。”就是不讲重点就是不讲重点! “哪里哪里,雨歇姑娘过谦了……巴拉巴拉巴拉。”青丘狐族与騩山蛇族积怨已久,听人家蛇族的子民这般夸赞狐族,长老们还是觉得晕晕乎乎,很高心的说! 雨歇撇撇嘴,反正她也不是騩山蛇族,人家还怎么说去就怎么说去……而且她够厚道,就算是捧了狐族又如何?她又没贬低蛇族! 装聋作哑装傻充愣以及……装死这种手段,雨歇是用惯了的。 一顿饭下来,虽然难熬,但也不是过不去。 只是不知怎么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有人在打量她,不过那目光太飘忽,雨歇倒也分不清究竟是善还是恶。每每她抵挡不住抬头搜寻之时,那目光又消失无踪了,让她恼恨不已。不活了不活了!连顿饭都不让人好好吃! 好不容易熬完这顿饭,雨歇早早便告退了。长老们自然不肯轻易放走她,毕竟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呢! 雨歇羞涩又腼腆地一笑,亮了亮随身携带的荷包……当然是没有绣花的那一面!“听说狐族的择偶大会两百年才举行一次,十分热闹……雨歇也想见识一下~”尾音微微上挑,声音却越放越低,作出一副羞涩无比的模样。 她都含蓄地表示了要去勾搭雄性,长老这个时候再留人那就太没眼色了! 他们很有眼色,雨歇于是成功遁走,毫不犹豫直接回慕笙笙的宅子。 不料刚走到半路,便碰到了傅惜年……确切说,是麻烦缠身的傅惜年。 傅惜年脾气虽差,嘴巴也毒,但是耐性极好,平日里很少见他有黑脸的时候。与慕笙笙吵架十次里头更是有七次是占了上风,便是那剩余的三次落了下乘,也淡定的很。完全没见他被逼到炸毛是个什么模样?雨歇一直很好奇这人被逼到极致了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她有幸在今天见到了。 被一群女人拦着脱不开身并不断被吃豆腐的傅惜年童鞋,原本不算黑的脸上此时是一片锅底色。 傅惜年冷着一张冰山脸:“让开!” 女人甲:“惜年哥哥生气起来的样子好帅啊……”花痴状。 女人乙:“惜年哥哥请收下我的香囊吧!这可是我精心制作的!往年今日都见不到你,今年终于见到你,我们真是太开心了……”兴奋到发癫。 女人丙:“我摸到惜年哥哥的腰了……好细好细!各种”惊叹赞美痴迷沉醉。 女人丁:“嗷嗷嗷嗷嗷……”化身为狼! 女人路人甲乙丙:“巴拉巴拉巴拉……” 傅惜年黑着一张脸:“我再说一遍,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女人们:“叽里扎啦挂啦……” 雨歇:“(+﹏+)~”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的两批人怎么都没可能沟通到一起的吧? 为这个可怜的少年郎默哀。 有女人缘是一种福气,但是女人缘太泛滥那就是一种灾难了。 傅惜年小童鞋明显是悲剧的后者。 雨歇趁自己还没有被发现之前,默默遁走。这种连空气中都飘荡着浓浓的荷尔蒙味道的季节,她还是乖乖躲在房间里宅几天比较好……雨歇产生了“举世发骚我独清,举世发情我独醒”的悲怆感。虽然以她的外貌水平就算是出去溜达也不会遇到什么让人难以排遣的事情……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雨歇相信还是有那么一些人的审美是异常的! 在这种春意盎然的时节里,原本没什么人的桃花林里此时遍地都是发情期的男男女女。随便走上一条小路都能遇到七八对。雨歇最终选择直接穿过那片桃林往回走,桃林很密,在里头穿行并不是那么容易,好几次雨歇被那桃枝勾到了发髻,弄得一塌糊涂,最后她不耐烦,直接解了发髻披散着头发,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然她这回还是没有顺利走回家。 相貌圣洁端庄的女子站在一棵桃花树下,对着她微微一笑:“雨歇姑娘,你来了。” 难道……她专门等在这里是为了等她?难道……慕笙笙她后妈看上了她?! 雨歇风中凌乱,非常尴尬,面上不显:“夫人专程在这里等雨歇……是有什么事么?” 此话一落,她便露出了一个状似羞涩的表情。“雨歇姑娘唤我嫘奴便好。” 雨歇腿一软,差点没有跌倒在地,难不成真的被她猜中了?她性取向很正常啊喂!“长幼有序,雨歇不敢造次。” 她看起来有些失落,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那无人的时候,雨歇姑娘唤我名字,可好?” 她能拒绝么? 她想拒绝的! 可是看着这么一双充满期盼的眼睛,果断拒绝的话,让她会产生一种自己是在犯罪的错觉! 雨歇:“……” 嫘奴的笑里带了两分难言的苦涩,虽然只是一刹那。 雨歇于是神奇地心软了,“好吧。”话刚说出口,连她自己都有点诧异……她是抽了呢还是抽了呢?怎么就……答应了呢?! 可她突然之间便笑得很开心:“雨歇姑娘是个好人!” 于是,就因为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她的属性就变成好人了么?==!! “雨歇姑娘是同笙笙住在一起么?” 雨歇心思很乱,胡乱应了一声了事。 “住得还习惯么?” “嗯。”⊙﹏⊙b汗! “笙笙……她好么?” “哎?”⊙_⊙? 这话题是不是跳得太快了些? “她挺好的。”能不好么?那小日子过的,比她还要没心没肺!“你关心她?”这完全是脱口而出,没经过大脑思索的话。 然而她答了:“笙笙是我最在乎的人。” (⊙o⊙)!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得知了某些不该知道的事情~话说,她不会被灭口吧? ------------ 第七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3-08-28 第七十九章 “你既然关心她,那为什么不亲自去问她?”在绝对的八卦面前,雨歇表示自己愿意担一点点被灭口的风险——当然,看这姑娘这么弱不禁风的样子,到底谁灭谁还没个定数。 嫘奴的眼睛又黯淡了下来,语气晦涩,带了点无奈至极的心酸,“笙笙……对我有些误解。” 她不该问的,她真的不该问的……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啊! 在雨歇纠结的时候,嫘奴开口了:“雨歇姑娘,你是个好姑娘,笙笙也是个好姑娘,你们一定能够成为朋友的。” 好姑娘什么的……实在让人揪心不已。 雨歇不动声色地笑笑:“如果是朋友的话,我们已经是了。”缘分这种东西说来也奇怪,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暴力血腥无比,第二次见面更是恶语相加拳脚相向~可是,结果还是这么莫名其妙地看对了眼。 “那真是太好了。”她看样子是真心高兴,并非假意,“笙笙脾气有些急,但是人不坏,你能多包容包容她么?如果她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我替她向你道歉,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笙笙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只是……太寂寞。雨歇姑娘,你能多陪陪笙笙么?” …… 换作别人,尤其是身份这么敏感的人向雨歇说这种话,雨歇是一定不会有好感的,就算她原本没有恶意,她都会以为这人是来挑拨离间的了。可是嫘奴说出这番话给雨歇的感觉完全不同,很……真诚,真诚得让雨歇有点发酸。 她做了那么多年的妖怪,岁数也不算是完全白长的。哪些人真心,哪些人假意,多多少少她也能看出来一点。嫘奴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块透明的琉璃,干干净净地将自己剖析在别人面前,一点阴影都没有。 要么就是她说的都是真的,要么就是她段数太高,本事太厉害,她完全敌不过。 因为她难以自拔地对她产生了一点说不出的好感——这很微妙。按理说,她真的不会喜欢这种人的,可是如今她根本没有办法讨厌她。 …… 雨歇回去之时,慕笙笙正在糗傅惜年。难得傅惜年这般狼狈,袖子都被拉掉了一块,慕笙笙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个千年阑般的机会。雨歇心不在焉地坐在一边看热闹,心里头斟酌斟酌再斟酌,思量思量再思量,曲终人散之时各自回房之前,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提了那么一提:“慕笙笙,我见到嫘奴了。” 慕笙笙原本还志得意满的脸当即就垮下来了。那表情,就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脚一样,愤怒又痛心……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只不过一瞬间,所有情绪统统消失不见,化为她眼底冰冷彻骨的寒气。雨歇那一瞬间有点明白嫘奴最后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提起遇到她的事情了……她真不知道,慕笙笙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原本以为,一个子女对待父亲的小老婆,顶多就是不屑,或者说是气愤。 慕笙笙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走人,气压低得让雨歇都不敢吭一声。 傅惜年突然问道:“她说什么了?” 慕笙笙的脚步有一刹那的停留。 他怎么就这么肯定她一定会说什么?难道就没可能是碰巧遇到么?雨歇有些狐疑,不过她也没有打算隐瞒,乖乖答道:“她说笙笙是个好姑娘,要我好好照顾她。” 傅惜年没再说话,垂着头抿了一口茶。 慕笙笙浓黑色的背影在夜幕中颤了一颤,最后化作一句冰凉的讽刺:“虚情假意,我慕笙笙不稀罕!” 雨歇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傅惜年,傅惜年什么都没说,面上一丝表情都看不出。“每个人都有不想触及的回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径自走出门去,却在拐弯处扔下一句:“日后,别再提她了。” 所以,嫘奴是慕笙笙不愿碰触的回忆么? 雨歇没有抓着人家伤疤不放的优良习惯,既然人家不让提,她不提便是。终归来说,她在怎样,也不过是个外人。这种私事,她插不上手。 时间过得很快,与慕笙笙这个活宝处在一起,雨歇倒也没有特别大的感觉。眨眼之间,百年将过,她已经完全被容纳进慕笙笙的小团队里,虽然看起来……实在没什么大变化。嫘奴自那一日过后便没有再来找过她,见面之后也是温婉一笑,仿若那一晚所说过的话不过都是雨歇一时的错觉。 而金蝉子…… 渺无音讯。 当然,她也从来没有去打听过他的事情就是了。金蝉子临走之前说过,要她等他。那么,她该做的,就是乖乖呆在这里好好等着。 只是一人独处的时候,雨歇会觉得自己好像是被遗忘在了角落里。 这种感觉真真是惆怅! 青丘很大,里头山峦起伏,有很多地方是连狐狸们都没有涉足过的……毕竟狐狸的数量,委实不多。跟騩山蛇妖们比起来,差得绝对不是一星半点。雨歇在这段时间里好好地勘测了一下地形,竟然让她在群山之中找到了个小温泉,藏在一片隐秘的丛林之间。 这真是个让人惊喜的发现。 自此以后,她隔三岔五便会去温泉边晃晃,泡个澡什么的,对她这饱受风霜的身体有很大的益处。 当然,她也完全没有藏私,这个小温泉的事情还是告诉了慕笙笙知道……至于傅惜年,他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会享受生活的人。 青丘很平静,除了狐族之外,其他的妖族真的很少,傅惜年绝对是个例外。同理,妖兽也不是很多。最多的一种妖兽,就是灌灌,一种长得颇像是斑鸠的禽鸟,叫声非常吵闹。雨歇是个食肉动物,这种没多少肉的小斑鸠完全没有办法满足她的口腹之欲。尤其是在重伤之后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她对“吃”这一方面的要求不知提高了多少。 青丘的狐狸们务农桑,过着凡人一般的生活,在吃方面也是精雕细琢。但是那口味更偏向凡人,而不是妖怪的。 雨歇如此吃了几十年,也终于吃厌——太淡了!实在是太淡了!她嘴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这种事情,让她这么一个重口味的妖怪如何忍受! 雨歇一直想要出结界去捕些大型的妖兽来烤烤。奈何……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前途未卜,不敢随意出门。毕竟为了吃丢了小命,实在是太不值得了。而这一日她本来是想抓几只灌灌烤来吃的,却让她在搜寻猎物之时瞧见了以前从未在青丘见过的土蝼。雨歇差点泪流满面……早知道青丘还有土蝼的存在,她当初是为了什么而纠结啊! 雨歇暗暗发誓,改日一定要发愤图强,走遍整座青丘,非要将这里可以吃的物种统统揪出来不可! 土蝼的外表更像是一只羊,除了头上有四肢脚看起来过于威武了一点,个头也比羊要大了许多,相当于一头水牛了。更重点的是,它有四只尖利的爪子,而不是蹄子……足以说明这厮不是吃素的——是吃荤的!一只吃荤的妖兽却生活在这个没什么肉菜的土地上,雨歇为它流下了两滴伤心的泪水。 为了减少它的痛苦,她决定提前送它到西天报道……争取来生投个好胎。 土蝼有攻击力,但是那点攻击力在雨歇面前就跟闹着玩似的。土蝼当然也知道两者之间实力相差悬殊,并不恋战,直接遁土溜走……难得见到一盘像样的肉菜,雨歇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一路追踪过去,很快便将它杀死于爪下。 “啧……”雨歇踹了气息奄奄的土蝼一脚,“逃什么逃?我说过让你逃了么!你逃了我怎么办?真是不像话!” 打量了一下四周,是她从未来过的一片山林,不远处有一处崖壁。雨歇深呼吸一口气,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甜香。她眼神亮了一亮,貌似今天运气特别好,发现好东西了! 慕笙笙来到温泉边时,那只可怜的土蝼已经被扒皮拆骨,烤得外焦里嫩,金光灿灿,分外可口。而雨歇正捧着烤得金灿灿的大腿啃得无比欢乐,脸上沾了油腻都不管不顾。 吃货! 慕笙笙嫌弃地翻了一个白眼,走到雨歇对面坐下。“不是说有惊喜要给我么?别告诉我是这个!” 雨歇嘴巴里含着一大块肉,闻言也只是略略瞟了一眼过来,含糊不清地道:“八洗干居碎鸟!”→→不稀罕就算了! 慕笙笙无语地发现自己竟然听懂了。“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你当老娘是傻的么?!”她利落地亮出爪子撕下一大块肉来,咬上一口,惊讶无比:“土蝼?青丘还有这玩意?”狐疑的目光直直射向雨歇,“你不会背着老娘出去了吧?” 雨歇艰难地咽下一口肉,义愤填膺地握拳:“为了一只土蝼就冒着生命危险跑出去,你难道以为我是那种人么!” 慕笙笙:“难道不是?”是谁前些日子一直闹着傅惜年要去外头好好吃一顿来着? 雨歇一噎:“没有长老的允许,我怎么可能出得了结界……你知道,那些老头子一定不会放我出去的!再说,青丘那么大,你没见过土蝼不代表它就一定没有。”她晃了晃手中被啃得七零八落的土蝼腿,“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也是。”那群死老头断然是不会放雨歇出去的,而凭雨歇的能力,除非有什么逆天的宝物,否则也难以破开青丘的结界。 “我还叫了傅惜年一起来吃,你要是吃慢了,待会就等着啃骨头吧!” 慕笙笙:“o(╯□╰)o”吃肉的动作倒是更快了一些。 雨歇略瞟了慕笙笙一眼,心中颇为感慨,这姑娘虽然平日里不着调了些,为人也粗犷豪迈野蛮了一些,但是该有的礼仪绝壁是有的。青丘养公主一样养出来的狐狸,就算平日里表现得再粗鲁,某些礼仪还是深入了血液之中。瞧瞧,她吃肉就跟狼一样,完全没有形象。慕笙笙同样是捧着毫无高尚美感的大火腿吃着,动作却难能可贵的优雅……更重要的是,完全没有沾到脸!更更重要的是,那速度还是她望尘莫及的! 雨歇表示各种羡慕嫉妒恨。 请这种杀器来吃肉绝壁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 第八十章 更新时间:2013-08-29 第八十章 两个饭量奇大无比的女人各自啃完了一跳比她们两条大腿加起来还要粗些的腿,这才稍稍准备歇息一下……稍后再战。额,傅惜年还没来呢!总不能就这么吃光了吧?要真是吃光了,等傅惜年来了之后给他吃什么?烤斑鸠么? 会被那冷面男杀了的吧?! 慕笙笙拿出手绢擦拭了一下爪子,做出一副回味的样子:“味道不错,老娘很久没吃过这种玩意了……没想到你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这是在夸她这是在夸她这绝对是在夸她! 雨歇笑道,毫不客气地自夸:“不说别的,我烤肉的技术绝对是炉火纯青!”当年整整烤了一百年的肉啊!包括捕猎生火剥皮刷酱……每个程序都熟得不能再熟! “不要脸!随便说你两句你还真得瑟上了!”慕笙笙啐她一口,满脸嫌弃,“不过你能将这土蝼的骚、味给去了,还真是难得。”土蝼的味道不错,口感也好,但是不是所有人都爱吃的。因为那股子简直是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骚、味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的,更不能忍受的是,吃完之后,嘴巴里那股骚、味是怎么洗都洗不掉,非得过个十天半个月才会自动消除! 对于爱美的女人来说,这东西绝对是个禁忌! 顶着一身骚,况且此骚非彼骚……还怎么去勾搭雄性啊! 雨歇原先也吃过这玩意,但是对那股骚、味实在是束手无策,结果吃完之后被金蝉子嫌弃了整整半个月,日后再也不许她碰这个了。如今……“多亏我运气好呗。”雨歇笑得贱兮兮的,“当然,这也逃不开我这人聪明伶俐,能想人所不能想,拥有一般人没有的创新意识以及创造能力,最重要的是,我敢于尝试不惧怕失败……巴拉巴拉巴拉。” 慕笙笙一脸黑线:“……想让老娘揍你么?” 雨歇立即正襟危坐:“不想,一点点都不想。”她随手扯了扯衣襟,咽了一口口水,话说太多了,不但渴,还有点热。随手从身后拿出两个果子,抛给慕笙笙一个,自己咬了一口,砸吧砸吧嘴:“你渴么?来个果子吧,味道还不错。” 慕笙笙接过果子,闻了一闻,突然脸色大变,惊叫一声飞扑过来,一把掐住雨歇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不许吃!吐出来!快吐出来!” 雨歇冷不防被掐住了脖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一阵猛摇,那口果子一时卡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难受得她差点窒息。她又恼又无语,拼命挣扎,“疯婆……放……咳咳咳……放……”慕笙笙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不着调了!这是要谋杀她么魂淡! 好不容易一圈打在慕笙笙的肚子上,趁她手松了一松连忙爬开,躲在一边气喘吁吁,脸上憋红得厉害,全身上下都感觉到一阵火烫,不知是不是因为窒息的,她干咳了一阵,一边警戒慕笙笙突然抽风,一边脸色难看地质问道:“你做什么啊!” 雨歇那记拳头力道不小,生命攸关之时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差点没把慕笙笙打得五脏移位。她龇牙咧嘴着爬起来,还要向雨歇靠过来,气得脸红脖子粗:“笨蛋,快点把那果子吐出来!那不能吃啊!” 雨歇捂着脖子呆滞了片刻,难以置信地重复道:“你是说,那果子不能吃?你会不会弄错了!” “不会弄错!趁现在还来得及,快点吐出来!” 雨歇沉默沉默再沉默:“……我想,可能来不及了。” 这回轮到慕笙笙呆滞了:“什么?” 雨歇哭丧着脸,“我又不知道这果子不能吃!我要是知道的话宁可被那土蝼肉熏死,也不会将那果子的汁水淋在上头去腥味的啊。这什么果子啊?”她原本是在抓到土蝼的那处山壁上见到这丛果子的,确切说,是浆果。汁多肉美,闻着有一股极好闻的奶香味,而且看起来也就是普通的桃子的样子,不像是有毒不能吃的。她也就摘了几个回来。烤肉时突然来了兴致,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捏爆了几个淋在了肉上,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那股子香味将那土蝼的骚、味给盖了起来。 谁知道……还是栽了! 慕笙笙保持着一脸呆滞:“你是说……你用的这果子去的那膻味?” 雨歇哑然地点了点头。 慕笙笙大叫一声直接扑过来:“魂淡!老娘要咬死你!” “冷静……冷静一点啊大姐……咬死我之前好歹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啊喂!”雨歇嗷嗷大叫,奈何慕笙笙完全不理会她了,径自对着她撕咬起来,那副又恨又气又无奈的样子,实在是让雨歇觉得心里有愧。 得,这回是真的阴沟里翻船了。 打着打着雨歇就觉得不对味了。 慕笙笙怎么开始捏她的胸了呢?? “唔……” 雨歇在心里尖叫,那声颇为享受的呻吟绝对不是她发出的绝对不是她发出的绝对不是绝对不是! 但是生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她发现自己很享受这种亲昵……更重要的是,她明显察觉自己动情了。慌张地抬眼一看,慕笙笙眼里猩红一片,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喘息声。 雨歇:“o(>﹏<)o”她想,她突然知道这果子究竟是为的什么不能吃了! 这个节操掉满地的世界,随便摘一个果子都能摘到这种不正常的么?! 不知道慕笙笙现在怎么样了……看起来很不怎么样。雨歇只知道自己神智有些不清,浑身发热,四肢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但是她并非没有意识的。事实上,她感觉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沉沦在了肉体感官的享受里,一个人却像是脱离出了所有情绪,就这么冷冷地站在一边事不关己地看着这十分限制级的一幕。 她觉得自己很倒霉,如果那种果子能够控制人心的话,难道不是她吃得比较多?获得的力量比较大么? 为什么……为什么她竟然会是被压的那一个?! 果然,慕笙笙是御姐的外表汉子的内心么?! 就算雨歇觉得自己的心里住这个抠脚大汉,其实那也是一个有着少女情怀的抠脚大汉吧! 她的衣衫被慕笙笙扯了大半,绣着蝶恋花的肚兜就这么大大咧咧地露出来,歪着身上,裙摆凌乱,被慕笙笙扯得破破烂烂。相比之下,慕笙笙这货实在要好太多。雨歇被她压得手无缚鸡之力,完全没有办法去扯她的衣服,她的衣服于是都是自己扯的……衣襟大敞,肚兜带子被她扯断……春光是露得多了一些,但是从背面看,绝对是她自己比较整洁一点。 两个被情、欲迷失了本性的人根本就谈不上多么温柔缱绻,你压我我压你完全是红了眼睛在打架。雨歇的脸上被慕笙笙尖利的牙齿啃了一口,强烈的疼痛感让她清醒一方的意识更加强烈了一些。尼玛……要是她今天真的被一个女人给那个啥了,她也不用活了。这绝对是丢脸丢到姥姥家里去了! 她手脚恢复了一点力气,“啊呜”一声扑上去咬在慕笙笙的肩头,两人谁也不肯相让,就这么抱在一起厮打了起来。慕笙笙原本在撕雨歇的裙子,被雨歇这么一咬,一下子回了神,像一只小兽一样低低吼叫了一声,一时也同雨歇打在了一处。完全就是你咬我,我咬你,你扑我,我压你的戏码。 分外激烈。 两人抱成一团,不分胜负,滚着滚着便滚进了温泉里。只听得“噗通”一声,当场溅起巨大的一朵水花。 雨歇本来就是水族,不管那是什么水,在水中终归是她占优势点。慕笙笙很快被她压在温泉壁上,雨歇睚眦必报的个性即便是失去了意识还是显露无疑,此时大权在握,她毫不客气地抱着慕笙笙又啃又咬……可慕笙笙也不是好欺负的,即便是落进这样不利的局面里,依旧没有让雨歇讨到多大的便宜。 旁边的灌木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来人拨开草丛,一眼便看到衣衫半褪的人……抱着另一个人,埋首在那人的肩窝里,姿态亲昵,嘴里发出咕哝声。那两人因为角度问题,她都看不清长相,只看到两头浓密的黑发交织在一起,暧昧非常。即便如此,来人还是愣了一愣,貌似……撞破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呢。 嫘奴身体不好,偶尔会来这个地方泡泡温泉。这地方隐蔽,是她无意之间发现的,平日里也不会有什么人来这里。她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了,结果今天一来,居然碰到这样旖旎的场面。 那两人似乎没有发现她这个外人,嫘奴不打算再停留,正想悄悄离开。突然其中一人低叫着抬起头来……只是一刹那间的功夫,但嫘奴却看了个清清楚楚,这个人……分明就是笙笙的好友,那个叫雨歇的姑娘。 无意撞见这种事情本来就尴尬,结果其中一人竟然还是她识得的……嫘奴的脸不可抑制地烧了起来。 这姑娘有喜欢的了,她并没有觉得不对。 让她觉得不对的是……被这姑娘抱在怀里又咬的那人……竟然也是一个姑娘! 更让嫘奴全身发冷的是,那姑娘不知是因为痛极还是快极,尖叫着扬起了头……是她的笙笙! ------------ 第八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3-08-30 第八十一章 嫘奴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雨歇是个好姑娘,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她会和笙笙相处得很好。 事实证明,她们确实相处得很好……可是这种相处方式…… 笙笙和雨歇,竟然是这种关系么?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忘记了动作。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她已经慢慢走到了温泉边。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 这两个人根本就不像是在……反倒像是在打架厮杀。两人皆是猩红着一双眼睛,打得难舍难分,又不相伯仲。不管是雨歇也好,慕笙笙也罢,两人裸露在外头的皮肤上全是青青紫紫,掐过的痕迹,咬过的痕迹,抓过的痕迹……就这么交织在了一起,看起来极为惨烈。 这究竟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啊?? 嫘奴脑中一片混乱:“笙笙,雨歇姑娘,你们别打了!……” 慕笙笙:“吼吼吼!” 雨歇:“哼哼哼!” “别打了!” “吼吼吼!” “哼哼哼!” “住手!与歇姑娘,笙笙,住手!” “嗷嗷嗷!” “呜呜呜!” “……” 那两人怎么可能听她的,径自打得难解难分。在失去理智的疯婆子面前,任何华丽丽的言论都是纸老虎! 嫘奴在一边劝架无用,只得将跳下温泉,将两人拉开——这又哪是那么好拉开的!她一抱住雨歇,慕笙笙便拼了命地缠上来厮咬,雨歇脸上很快便多了几排牙印。嫘奴想退开,慕笙笙完全强硬地不给她这个机会。她无法,只得去拦慕笙笙,这回换成雨歇打上来了…… 而更加无奈的是,她莫名其妙地进了战局,被夹在了两个人中间……两人各抱着她的一只手又抓又咬。 嫘奴的眉毛微微一皱,尖利的牙齿嵌入肉中,她有些吃痛。可既然目标被引到她身上了,那么就好办许多,她费了全身的力气,硬是拖着两个人爬上了岸。雨歇和慕笙笙难得的配合,只是扒着她又啃又咬不作为。好不容易爬了上去,三人俱已经湿透,嫘奴力气用尽,弯着腰喘着粗气。而慕笙笙和雨歇看起来精神依旧很好,泛着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拖着长长的裙摆扑了上去,将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嫘奴压倒在地…… 慕笙笙与嫘奴的躯体交叠在一起,前者抱着后者的脸使劲啃咬,疯狂地扯着后者的衣衫,远看场面旖旎……实则血腥暴力。 嫘奴完全被两个暴力女给弄晕了过去。 雨歇傻傻地呆坐在一边,神智难得的回复了一些清醒,目光复杂难言。可惜这清醒只是一瞬间,她很快被身体的燥热所击倒,“嗷呜”一声扑了过去,加入了“战局。” 傅惜年姗姗来迟,到这温泉边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淫乱不堪的景象,脑门上立刻挂上了两串“井”字,勉强才按捺住立刻转身走人的冲动,等看清那个被压在下头的可怜人的相貌之后,直接变成了两排黑线。 这难道就是雨歇说要给他的惊喜? ——可真是够“惊喜”的! 三人之中,慕笙笙已经完全疯得病入膏肓,形同野兽,嫘奴也几乎晕过去了……唯有雨歇看起来最清醒,虽然也在旁边蹭蹭摸摸,但也只是蹭蹭摸摸而已。 他直接走过去,一把拽起貌似最清醒的雨歇……打算将这两个兽化的女人给一个一个解决掉。 他很快就后悔了。 雨歇的裙子已经被慕笙笙给扯烂,坐着还看不出来,一站起来就露出两条白晃晃的大腿……衣衫更是被扯得七零八落,身上勉勉强强挂着个肚兜,但因为浸了水,姣好的身材完全就是一览无余。更兼之她此时神志不清醒,脸上染着两团红晕,眼中更是如同弥漫着水雾一般迷蒙,眼角的一颗朱砂痣殷红得几乎要滴血,倒是衬得平日里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孔多了几分别样的风韵。 雨歇虽然长相不及慕笙笙,但是因为性子还算沉稳——这完全就是幻觉吧,倒是比慕笙笙这货多了几分女人味。 傅惜年虽然冷淡,但毕竟也是个雄性妖怪,若说一点需求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如今温香软玉在怀,古潭无澜的心微妙地泛起了一层涟漪,他有一刹那间的怔愣。 仅仅只是怔愣了那么一刹那间而已。 因为下一秒,雨歇咧嘴一笑,猛地将他扑倒在地,露出尖利的牙齿,一口啃上了他的下巴…… 傅惜年:“……” 脾气不大好的少年的面孔变得又红又黑,一下子难看到无以复加。 等雨歇疯狂撕扯他的衣衫打算将他就地“解决”之后,他的面孔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整个完全扭曲掉,配上血淋淋的下巴,倒也生出那么几分阴森恐怖的感觉来。 对于一个纯情的少年这么重口绝对是不能原谅的事情! 傅惜年长这么大,因为颇为出色的外表以及冷冽的气质,吸引的雌性真的不在少数,遇到一些无耻的,也少不得会被吃点豆腐……但是这么被扑倒,绝对是第一次!原本萌生的那么一点旖旎的心思消了个一干二净,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地用法术将雨歇禁锢了起来,又大步走到慕笙笙那边,吸取了雨歇的教训,他不敢碰慕笙笙,更何况慕笙笙这边实在是战得太过激烈,基本上就差那么一步了……他便直接用法术将疯了的慕笙笙弄晕过去。 慕笙笙闷哼一声,倒在嫘奴身上。 嫘奴虚弱地睁开眼睛:“七情果……解药。” “该死!”这两个蠢女人是蠢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去吃七情果的! 昏迷的慕笙笙表示很冤枉。 挣扎的雨歇同样冤枉……不过被拍飞。 傅惜年环顾了四周,设下一个防御的结界之后便飞身而去。 七情果的解药被收在陶库里! …… 雨歇醒了,醒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睁着眼睛望着床顶,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自己化身为狼,做了一些平日里绝壁不敢做,堪称邪恶无下限的事情…… 等看到自己一身的青青紫紫,雨歇囧了。 所以说,其实不是梦,是真的么?! 喔……那个啃了慕笙笙啃了嫘奴又啃了傅惜年的猥琐的家伙一定不可能是她,至少不可能是清醒的她! 飞来横祸什么的,真的是伤也伤不起! 她在房间里缩了一会龟壳,实在觉得憋闷得慌,这才一咬牙出了门去。结果人品不好真的是不可抗力,一出门就瞧见傅惜年……看起来好像是专门来等她的……否则这独门独院的,他是怎样的巧合才能逛到她的院子里来! “醒了?” →→!!废话,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么! 即便是废话,雨歇还是受宠若惊,因为傅惜年绝壁不是一个乐意主动跟她搭话的人……要是换个时机的话她还能惊喜一把,可如今这种不尴不尬的时候,她只能惊吓。 “嗯。” “还记得那天的事情么?”他突然这样说。 切主题切得实在是太快,两个过渡都没有,雨歇吓了一跳,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不记得了……完全不记得了!一点点都不记得了!” 你该是有多心虚啊! 傅惜年蹙眉。 雨歇扒拉着手指,望天望地就是不敢望这个人。她跟傅惜年……实在没有熟到可以去啃他的下巴! 傅惜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既然不记得了,那就彻底忘记吧。日后也不要再提!” 雨歇沉默,这话她一定是会听的,这种事情她是巴不得没有发生过好不好!一次这样的失误竟然导致她纯白无暇的人生上出现了这样的败笔……orz,当事人慕笙笙一定会恨死她了。 结果等再看到慕笙笙的时候,慕笙笙迷惘地看了一眼雨歇:“发生什么事情了?老娘身上怎么这么恐怖?难道是有什么孽障东西趁着老娘睡着了对老娘进行不轨了么?……” 雨歇:“……”她不是孽障她不是孽障她绝壁不是孽障! 慕笙笙一把拉开雨歇的衣襟,不可思议地瞪着雨歇一身的青青紫紫,惊讶得差点失声:“那孽障不但对我不轨,还对你也不轨了么?!” 在雨歇吃惊到震惊而忘记反抗的情况下,魔爪一出,还要去拉雨歇的肚兜,打算看看里头是不是也这么恐怖…… 雨歇:“(⊙o⊙)!”魂淡傅惜年还在一边看着呢! 雨歇危急关头一把拍开慕笙笙的魔爪,双手护胸捍卫自己的贞操,下意识看了一眼傅惜年,那人非常识相地将脸别开了……雨歇这才松了一口气,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慕笙笙:“你做什么动手动脚的啊!” 慕笙笙被雨歇强大无比的气势给弄得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双手叉腰:“老娘关心你你居然还说老娘动手动脚!” 雨歇不甘示弱:“你本来就是动手动脚!怎么可以随便扒我衣服!走光了怎么办!”这傻大姐真是傻过头了,平日里也就算了,在傅惜年面前这样子……她要真走光了该有多吃亏啊魂淡! ——雨歇选择性地忘记自己已经吃过亏了。 “走光了就走光了,又不会少块肉!大不了老娘对你负责,你怕什么啊!” 雨歇:“……”她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了么? 傅惜年:“……” “老娘说真的!” 就是因为说真的才可怕好不好! “我不要你负责!你不要对我负责!” “你嫌弃老娘!你竟然敢嫌弃老娘!老娘哪里不好啊?你给老娘说清楚……” 雨歇:“……”性取向不好! “你这是什么眼神?是看不起老娘么?……老娘好歹也是妖界说得上名号的美人!对你负责那是看得起你……你躲什么躲……喂……你还躲!你怎么还躲……” 雨歇:“{{{(>_<)}}}”慕笙笙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 第八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08-30 第八十二章 “所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你我这一身一看就是被摧残过的样子,是不是该有个说法?” 雨歇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不记得了?” 慕笙笙怒:“废话!记得我问你做什么!快说!” 雨歇果断闭嘴,不记得了也好……这种尴尬的事情,她还巴不得不记得了呢!到底该不该说,说了的话……貌似责任该算在她头上……嘤嘤嘤嘤! 可是,不说的话,貌似也说不过去。 她正打算简略地说一遍,傅惜年突然出声:“你喝醉了。” 雨歇:“哎?” 慕笙笙一脸狐疑。 傅惜年不紧不慢道:“借酒发疯。” 雨歇:“??” 慕笙笙:“……” “挑衅于我。” 雨歇:“!!” 慕笙笙:“……” “被我揍了。” 雨歇:“(⊙o⊙)!”如此简练的十六个字就编成了一个新的说法,并且还这么有说服力!傅惜年你不去骗人真是太浪费才华了! 慕笙笙在傅惜年认真无比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神情下动摇了,扶着脑袋思索道:“我怎么不记得了?” 傅惜年冷冷道:“不知道。” 慕笙笙突然一指雨歇:“她也是被你揍的?” 傅惜年更加冷冽:“不,是你揍的。” 雨歇:“⊙﹏⊙”这倒是事实! 慕笙笙歉疚的眼神立即飘过来,犹豫许久,下了决心:“既然是我揍了你,我对你负责!” 雨歇囧之又囧:“不用了!” “不,一人做事一人当,老娘既然对你做了这样的事情,就一定要对你负责!” 雨歇连连后退:“你没有对我做怎样的事情,所以,你真的不用对我负责!” 慕笙笙更加坚定,步步紧逼:“不……老娘一定要对你负责!” “我没事……” 她揪住雨歇的衣襟,一把拉开,玉指戳着那些青青紫紫的地方,怒道:“这样还叫没事!老娘喝醉之后真的太不知轻重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 雨歇哭了,护着胸口泣不成声:“慕笙笙大姐,求你……求你不要对我负责!千万千万不要对我负责!” 傅惜年:“……” 慕笙笙一脸诧异:“……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啊?老娘打伤了你给你治伤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你为什么不要老娘负责?真是奇怪的无法理解的思维啊!” 雨歇:“……”其实你是故意耍她的吧! 安慰完可怜的慕笙笙之后,雨歇对傅惜年的行为还是无法理解。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需要被隐瞒的事情,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咳咳,那短短的十六个字貌似比真相还要简略! 她追着傅惜年出去,一路无话,分别之时,她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疑问:“为什么?我不懂。” 傅惜年的表情很平淡,没有丝毫意外,似乎早知她会这么问了。 为什么? 因为那个人抓着他的衣角恳求他——莫要告诉她今日的事情,便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吧……求你。 “没什么。”举步离开。 独留下雨歇一人,若有所思。 …… 雨歇没有回房,而是去了桃林散步。有些思绪乱了,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理一理。 在这种地方碰到故人,实在是超出她预料的事情。 但因为那个故人是这个人,她完全没有吃惊的感觉。 “啧啧,雨歇你个没良心的原来躲在这里享乐呢~人家可是找了你好久好久~连皮毛都黯淡了不少呢!” “狐狸。”雨歇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保持安全的距离。 雪色小狐琥珀色的眼珠咕噜噜一转:“人间这些年可是灾荒不断呢,天灾人祸,黎民苦不堪言呢~雨歇这日子过得倒是舒适。” 雨歇不为所动。 “雨歇知道人间大灾的原因么?”狐狸的笑容中带了恶意:“人家可是听说了,有一位极厉害的人冲冠一怒为红颜,一掌劈了关系人间命脉的野水涯呢~” 雨歇震了一震。 “雨歇不想知道他是谁么?” “不想。” “雨歇还是一如既往地无情果断呢……说来,野水涯可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明明那么普通,偏偏下头连接了那么多个空间,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人想去玄虚之境里寻人,明明有几百种方法可以选,却偏偏选了这最快,代价也最大的一种。美人乡,英雄冢……堂堂的金蝉子,也不外如是呢。” “你什么意思?究竟想做什么?!” “雨歇这是在怀疑人家么?人家只是想念你了而已呢。阔别如此之久,难道在雨歇心中,一点点都没有想念过人家么?” 雨歇手心里玄光大作,杀意凛然:“逗弄别人很好玩么?狐狸……不,应该是司命辛君。” “啧,难道不好玩么?”狐狸眨着眼睛,笑得纯洁无辜,一点都没有被揭破身份的窘迫感:“人家觉得这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玩的事情了呢……人生无趣,及时行乐。雨歇觉得不该如此么?” 雨歇眼中怒火大涨,嘴角却慢慢勾勒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好玩呢……怎么会不好玩?戏弄人者,恒被戏弄。神再大,终究也大不过天。司命辛君戏弄别人的感情习以为常……被别人戏弄之时,有没有想过报应这东西,还真是屡试不爽?” 狐狸眼神一凛:“雨歇说什么呢?难得的高深呢,人家完全听不懂呢。” “辛君心里明白清楚,又何必装聋作哑?天道循环,因果报应……我今日所遭受的痛苦,司命辛君早已先我一步尝到了。真是令人……高兴呢!”雨歇温柔地说着恶毒的话。 狐狸眨眨眼睛:“雨歇这般说,好像人家是坏人似的,人家可是会伤心的呢。”狐狸抱着爪子,纯洁地望向雨歇,“难道人家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难以原谅的事情了么?雨歇为何如此针对人家?人家原本高高兴兴地来寻雨歇,未料到竟然遭受这样不公平的对待,人家的心真的是好受伤!好受伤呢!” 雨歇叹了一口气:“你确实还没来得及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就算是做了,我一时也分辨不清。” 狐狸大眼一闪。 语调突然一转:“但是像你这样的人潜伏在我这样普普通通的小妖身边,若说没有什么居心预谋,也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雨歇灼灼地盯着它,“听闻司命辛君长年游走六界,惯会玩弄人心,最喜将别人的命运耍弄于鼓掌之间……” 雨歇还未说完,狐狸便睁着琥珀大眼嘤嘤哭泣:“这是听谁说的?中伤!分明就是中伤!人家这么纯洁的狐狸,怎么会做那种邪恶的事情呢!” 雨歇双手交握于胸前,冷冷地说道:“抱歉,我不信你。” “嘤嘤嘤嘤……雨歇真是太过分了!就算是不相信人家,也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呢!人家脆弱的心灵会很受伤害的!” “跟你玩阴谋,我没那段数,玩不过你,否则也不会被你蒙在鼓里那么久。”雨歇实话实说,“你若还顾念一点往日的旧情,日后便别再缠着我了。司命辛君如此眷顾,雨歇担不起。” 狐狸泪眼朦胧:“你这是想要抛弃人家了么?” 雨歇:“……” “就因为人家的身份,你就想要抛弃人家了么?哪怕人家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你也要抛弃人家么?就这么不想跟人家有一点关联?” 雨歇面不改色:“雨歇低贱小妖,高攀不起司命辛君。” “雨歇,你可真是绝情呢。”狐狸幽幽叹道,“只是因为一个身份,便可以抛却我们那么多年相依相伴的情分。” 有些事情,一个身份已经足够了。 “我抛不抛弃过往的情分不重要。”雨歇面容冷淡肃然,“重要的是,司命辛君这样的人会将过往的情分放在眼里么?你玩弄的那么多人中,与你有过情分的人可不在少数,雨歇也是有所耳闻。” “雨歇是在质疑人家么?” 雨歇非常不给面子:“是。” 狐狸捂脸:“唔,好过分喔~” 雨歇摘下一枝桃花,口气微微有些放软:“我只是不喜欢被算计。”她无意识地拨弄那盛放的花朵,“我若将你看成了自己人,他日你来算计我之时,我势必会恨你入骨。若只是一个陌生人,恨这种情绪,怕是根本就不会产生的吧?司命辛君,你每每玩弄于别人之前都会先骗取别人的感情,真的是这么想要别人恨你么?你想证明什么?证明自己一点都不在乎别人对你的感情了么?” 狐狸定定地看着她,“雨歇这般肯定人家会算计于你?” “辛君无事不登三宝殿,潜伏在我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妖身边,若说没有算计,任是谁都不会相信吧。” “若是人家说人家只是因为觉得与你有缘,雨歇信不信呢?” 雨歇冷冷地开口:“承蒙厚爱,雨歇担当不起。” “啧,看来是不信呢。” 雨歇突然展颜一笑:“若我说我不在意你是狐狸还是司命辛君,你信不信呢?” 狐狸微微一震。 “你也不信是吧?”雨歇笑得极其平淡,“可是这是真的怎么办呢?”她略微有些苦恼地说道,“你与我相处了那么多年,也该知道其实我是个心软的人吧?不是么?我根本不在意你到底是狐狸还是司命辛君,对我来说,狐狸就是狐狸,司命就是司命,两者存在本质区别。就算你是司命,在我眼里,你还是那只狐狸。”雨歇闭了闭眼睛,抛开那枝被零落的桃花,“可问题是你既是狐狸,也是司命辛君。我区分得开,不见得你自己心里分得清楚。这样转变身份,你真的不痛苦么?还是因为你生来便是这么变态,享受这种人格分裂的过程呢?” 雨歇直视它,一字一顿地道:“所以,劝你离开,既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自己好。你想要算计我,那便躲得远远的去算计吧……我不想恨你,也懒得恨你。” 顿了一秒,雨歇笑道:“你不懂没有关系,我自己也不懂。所以,不必纠结。” ------------ 第八十三章 更新时间:2013-08-31 第八十三章 脚步声传来,雨歇看了一眼狐狸,狐狸依旧大大咧咧地坐在那处,并没有离开的打算,雨歇也就收回了眼光。 来人是嫘奴。 这让雨歇有点说不出的尴尬……她那日意识清醒得很,直到服用了解药才昏过去。而昏过去之前的记忆,她都是有的……和慕笙笙一起对嫘奴做的那些事,她也是记得清清楚楚……当然,嫘奴也没可能这么快忘记。同是女子,却被别的女子轻薄,本来就是很倒霉的事情了……再加上那轻薄人的人一来还是一双,那已经不是用倒霉可以形容的了。 ——必须得是人间惨剧 酿成这场人间惨剧的罪魁祸首一下子就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蔫了下去。 嫘奴一出来,便瞧见了一旁的狐狸,愣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向它福了一个身,态度极为恭敬。狐狸撇开眼,没在意。 雨歇刚想着这嫘奴怎么也认识狐狸?嫘奴便出声了:“雨歇姑娘。” 雨歇顿时一囧,“是……那天的事情,我……” 嫘奴温婉地笑着:“都过去了,不必介怀。” “……”她细细地打量着她,看得出她确实没有介怀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来找我么?” “是的,雨歇姑娘。”嫘奴微微垂下眉睫,“我来找你,是有些事情想要托付给你。” 雨歇脸色一正:“请说,只要是我办得到的,在所不辞。” “雨歇姑娘不必紧张。”嫘奴轻轻一笑,“这件事你办得到的。”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玉貔貅,交到雨歇手里,弄得雨歇有些不明所以。 “这块貔貅,烦劳雨歇姑娘交给笙笙。” 雨歇有些傻眼,这人还真不贪心,她如今尴尬至极,估计提什么要求,只要她能做到的,她愿意做的,她都会答应吧……虽然符合这两个条件的真心不多。“就这样?那我现在便回去交给她。” “不……”嫘奴阻拦她,道:“不是现在。” 雨歇疑惑:“那是什么时候?” “三日后吧。”嫘奴笑容中带了几分涩然,微垂下头,“也并不一定要交给笙笙……或许不交给她会比较好些。雨歇姑娘若是觉得不合适,那便自己收着吧。你和笙笙是好友,交给你,也是一样的。” 雨歇一时觉得自己无从接话。 “雨歇姑娘,笙笙是个好姑娘,日后,便麻烦你照顾她了。” 这么郑重的语气,她完全不能说不。 “我会的。” 嫘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我便放心了。谢谢你,雨歇姑娘。”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虽然照顾慕笙笙什么的,总感觉有点不靠谱……那种心理和生理一样强大的姑娘,根本就不需要她照顾啊有木有?! 嫘奴朝她深深地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去,身影很快便没入桃林深处。 “雨歇对别人都是这般温柔的么?”狐狸扒拉着爪子,“人家表示很伤心呢!” 雨歇不搭理它,直接往回走。 “啧,那人活不久了呢。” 雨歇脚步一顿,诧异地看向狐狸,“你说什么?” “雨歇很关心那人呢?难道雨歇喜欢她?” 我凸! 她是为的什么要忍受这只死狐狸! 在她暴走之前,狐狸幽幽地叹息:“那人找我改过命。” 雨歇不说话,静静地看着狐狸。 狐狸用控诉的眼神望着她,里头饱含了幽怨之情:“你果然喜欢她!” ==!!雨歇转身就走! “约莫千年前,她找到我,求我替她换一具人形的躯体。” 雨歇的脚步默默地顿住。 “她的父亲是十世佛陀,母亲却是只妖怪。生她时受了伤,导致她胎气里便带着弱,生下来之后是个哑的,且永不能化形。”狐狸慢条斯理地梳理了一下皮毛,这才慢吞吞地补充道:“不过袭承她父亲的厚泽福缘,也因祸得福,她得以跳脱到六界之外,享齐天之寿。” 雨歇蹙起双眉,直觉告诉她,从狐狸嘴巴里讲出的这个故事绝对不是什么欢喜的事情。 “千年前她找到我,求我替她改命。用这齐天仙寿换一具健全的身体……以及一个与心爱之人相伴的机会。” 于是,所有事情都明了了。 狐狸喟叹道:“这具身体不过千年寿命,如今千年已过,她已是油尽灯枯……啧,大概不出三日,她便要殒了吧。” “他知不知道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得到的却是近在咫尺远在天涯的相望以及喜欢之人的厌弃?” “自然是知道的。人家可是童叟无欺的,又怎会欺瞒于她?从一开始,人家便是警告过她的。只是,啧……” 雨歇觉得自己真冷血,这个时候念念不忘的事情居然是那个完全不重要的……“她是女人,所以你是故意的么?连这么个机会都不给她?” 狐狸很无辜地眨眨眼睛,很无辜地望着雨歇,很无辜地说:“人家没有告诉你么?她的母亲是类兽喔~” 雨歇瞪大眼睛:“……” 所以,她其实是雌雄同体么? 所以……天呢!她那一天究竟是干了什么! 时光若是可以倒转,雨歇一定会选择回到那丢脸的一天,将丢脸的自己扼杀在摇篮里! 雨歇捏着那玉貔貅,冲出桃花林,匆匆追上嫘奴。 “嫘奴!”她喘了口气,好在……好在她走得不快,否则真要等她回到慕卿老头那里,她断然是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雨歇姑娘。”她依旧笑得温婉。 雨歇将捏在手心里的貔貅拿出来,“还给你……这个东西,还是你亲自交给慕笙笙的好。” 嫘奴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却没有接过那貔貅,“辛君告诉你了,是么?” 雨歇诚实地点点头,“是,它告诉我前因后果了。你喜欢慕笙笙……为什么不告诉她?她甚至……”在恨你。 “我只有千年寿命,而她的路途还很长……我们便是在一起了,也是徒添伤悲。”她的笑容里没有什么痛苦,很坦然,“雨歇姑娘,你能保密的,是么?” 一个注定没有未来的人…… 她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这样的人而让慕笙笙余下的生活都活在虚无的追忆里。 雨歇有些黯然:“这样做真的值得么?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却什么都没有得到……究竟是为的什么?”如果是她,就算是有天地一样深厚的感情,也不见得会愿意付出这样子的代价。她是一个自私薄凉的人,大概真的不懂得什么是爱吧。即便是真的爱了,也不过爱别人三分,却用剩下的七分来爱自己。 “雨歇姑娘不必为我觉得可惜。我想要的辛君都许给我了,我已经得到了,我没有不满足的。”她笑了,笑容中带了两分坚毅,“我原本所求的,不过是陪她走完自己这一生而已。” “为什么?”雨歇暗恨自己这种时候都阻挡不了八卦的心理。 “我曾经还是一只小兽时,笙笙救过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温柔的缅怀,“她那个时候还很小,也不如现在厉害,却会为了素不相识的我与那个大妖怪硬拼,真的很傻……明明我只是一只再卑贱不过的类兽罢了,死了便也死了,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也没有必要为了我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这玉貔貅是她送给我的。她说,这是她母亲给她护身用的。” “其实,便是一直用兽形,我也是可以陪着她的……终归,还是我贪心了呢。” “你如今要死了,她却一点都不知道你的用心和付出,你真的甘心?” “我没有觉得这样的结局有什么不好,也没有不甘心。我想要的都得到了,即便现在立刻死了,也没什么难过的……只是有些遗憾罢了。至死都没看到笙笙嫁人,没有找到自己的幸福……我守了她千年,可她一直不开心。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够真正开心起来。” 片刻的沉默之后。 雨歇坚定地说道:“她会的。” 嫘奴微微一笑:“我相信。” …… 这绝对是一个傻瓜,还是一个跟她不在一个频道的傻瓜。哪有人可以这样不计回报地对另一个人好,即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无怨无悔。原因却是因为她曾经蒙她相救过? 他被慕笙笙救了一条命,却也失了他的心。这笔买卖,真的是一点都不划算。 至于两人之间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雨歇这种几乎是自私透顶的人,既不明白,也无法参悟,甚至都不能真正理解。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爱吧。 爱到即便是作出牺牲,也不肯放弃。 爱到身死魂散,也要爱下去。 …… 飞蛾扑火,绚丽而短暂,终于是取了灭亡。 雨歇会感动于这样的执着,却不敢苟同这样的方式。她并不羡慕…… 若换作是她,也必定做不到这个地步。 她的爱只会是细水长流,不温不火,无伤大雅,对谁都不会造成伤害。这种轰轰烈烈至死方休的爱情,动辄伤筋断骨,轻辄受伤,重辄殒命,并不适合她。 果然不同的人,做出的选择也完全不一样。 ------------ 第八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08-31 第八十四章 三日之后,嫘奴死了。 一切突然得让雨歇觉得不真实,哪怕她明知道是这样的结局。 雨歇将那玉貔貅交给慕笙笙,想说什么,话到嘴边,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果然是一个极其自私的人。 慕笙笙一言不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雨歇望着那紧闭的门扉,喃喃道:“我原以为她是恨他的……” 傅惜年抿了唇,望向那片灼灼的桃花林,一言不发。 恨与爱,从来只有一字之差。 …… 一抹白影在桃花林立闪过,以后的日子,注定无法平静下来。 十天之后,慕笙笙出房门,雨过天晴,大吼:“小蛇妖,傅小狗,老娘饿了!上菜来!老娘要大吃一顿!” 雨歇:“o()o唉!” 傅惜年:“……” 慕笙笙注定会幸福的。 这样的个性,即便最终都没有遇到一个能给她幸福的男人,她自己也能够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嚣张地幸福下去! 雨歇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轻轻地放了下来。 …… 一身红衣的师傅全身浴着血,白皙的脸上带着深可见骨的划痕,胸口处被一只巨大丑陋的爪子撕开一个大洞,血液从里头汨汨地流出来。每走一步,脚下都会滴滴答答地凝聚起一滩血,身后滴了一路的鲜血。 花落轩,她的家,此时一片狼藉。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将一地繁花染成了艳红之色。 “没有人能活着背弃魔界。” “本魔君今日来,便是要亲手取你性命!” 看不清脸面的男人笑得阴冷无比,下一刻,刀光闪过,血溅了一地。 …… “不要!” 雨歇喘着粗气,从梦中惊醒,只觉得胸口剧痛,汗珠从额头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汗湿衣衫。 她明明在陶库……明明看到了那面叫作辨天机的镜子……明明从镜子里目睹了师傅的死亡…… 雨歇几乎是连滚带爬去了陶库。狐族就是奢侈有钱,好东西就那么堆在那里,因为结界,也不必防着外贼。雨歇很轻松地便进了去,没有惊动任何人。循着梦里的痕迹,她驾轻就熟找到了角落里的的古镜……很平凡的一面镜子,没什么华贵的装饰,丢在这些珠宝奇珍里根本就毫不显眼。 可雨歇知道,辨天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镜子在雨歇的手拂过之时,骤然爆发出一道白光,原本泛黄的镜面亮了起来,好像镀上了一层银,即便在这光线昏暗的地方,也看得十分清晰。 她看着自己梦中的景象在镜子中一幕一幕地回放,直看得手脚发抖。 不,这不是梦! 这原来不是梦! 这是真的! 师傅的婚礼定在五天之后,这是连青丘的狐狸都知道的事情。天界第一美人白曜神女下嫁,绝对不是一件普通的小事,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露。 雨歇留下一只传音纸鹤,径自奔往青丘结界。她要去花落轩,她不能说什么都不做……魔族要在师傅婚礼那日奇袭,她至少得告诉师傅,让他有个准备!决不能!决不能就这样死了! 她决不允许! 青丘的结界并不好破,毕竟这层结界是用来保命的,若是不坚固一点,那便形同虚设。雨歇用了菩提子,破得不算轻松。菩提子再逆天,毕竟也不是万能的。她穿过长长的朝阳谷,一路紧赶慢赶赶到花落轩,正是夜半月明时分。被夜风这么一吹,雨歇清醒了许多,这才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冲动了,这件事情并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毕竟事情还没有发生,要筹划准备还是来得及的。而她一时心急,来的这时间这么不上不下,也断断没有可能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去打扰师傅。 叹了口气,她打算先回自己的院子养精蓄锐,待到天明时再做计较。 不料,她却还是见到了师傅……亭中饮酒的师傅。 同饮的人一身白衣,气质不凡……曜月神女。 两人的影子被拉长,纠缠在了一起,分外亲昵。 雨歇默然片刻,转身离开。 这种时候,她无论如何都不该打搅师傅。师傅成亲的心情,不应该被这种事情给破坏! 在月夜里驾云狂奔,雨歇有种茫然无措的感觉,好像是失去了方向的无头苍蝇,完全不知道前路该怎么办。 等终于停下,面前却是紫竹林。 雨歇也不知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便进去了。菩提子在身,紫竹林的障碍对她无用,她走得很是轻松……比在花落轩还要轻松。 她原本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见到金蝉子……因为她并不确定金蝉子究竟在不在紫竹林里。毕竟,当初出了那样的事情,他有极大的可能是还没有回来的。 可他却是在的。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他的裸露在外的肩膀――他在穿衣,乌发还有些潮湿,便随意披在了肩上,并未束起,似乎是刚刚沐浴过。看到雨歇,他愣了一愣,将那件穿到一半的里衣披上,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脸色却奇异地苍白,带着两分病弱的感觉:“你来了。” “怎么不等我?这两日,我便准备去接你回来。” 雨歇是头一回见到他这么衣衫不整的模样, 雨歇局促不安地绞着衣角:“我……” “怎么了?” “金蝉子,我……我想求你帮个忙。” 金蝉子的眼眸微微闪了一闪,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无澜:“你说。” 她再傻再迟钝,也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很过分的事情……但是她好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如果是金蝉子的话,他这么厉害,一定是能够保住师傅的性命的吧? “我在辨天机里看到师傅成亲那日,魔界会突袭……师傅会死。金蝉子,你能不能帮我救救师傅?” “这便是你要说的事情?” 金蝉子的声音可以称得上是冷冽了,原本和煦的感觉一下子消散开去,再也抓不住。 “你就这般上心于他?” “他是我的师傅!” “师傅?”金蝉子的眸子里一片死寂,“你想我救他?即便我可能为此付出代价,你也在所不惜?” “我……”代价么?雨歇一怔,司命似乎曾经说过,改命需要付出代价……变数越大,代价越大。若是逆天,那代价便不是一般人能够承担得起的。“我不知道……” “我答应你。” “什么?”雨歇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答应你。”金蝉子的眸子像是能把所有的光芒都吸进去,黑得深不见底,“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明明已经打算放弃的事情突然峰回路转,无论如何都会惊喜的吧……虽然,她隐隐觉得不安。 金蝉子闭了闭眸子……果然。 “以你一生,换他一命。”金蝉子的声音冷冽得让人发抖,“我只问你,你答不答应?” 一生这个字眼,实在是太沉重。 雨歇觉得诧异,在她的认知里,金蝉子是一个极其高傲的人……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向别人低头,也根本不会这样践踏自己的自尊。 可他如今却这么做了。 雨歇呆呆地往后退了两步,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觉,堵得难受。 “雨歇,你可信,便是你寻遍六界,也未必能寻出一个可救他之人。”他平静地看着她下意识的抗拒,平静地阐述事实,“何况……”他说,神态凉薄,“战期将近。” “我不是那个意思。”雨歇无措地看着他,“我只觉得你亏了……这笔买卖,你不值当。” “亏不亏,我说了算。你只需告诉我,你的答案。” 雨歇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我想救师傅。” “不后悔?”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眼眸却黯了黯。 她逃了那么久,终于还是被命运……或者说是自己,逼到了这个份上……她还怎么去后悔? “我觉得你比我更该后悔。”真的,她当真是这么想的。若是她,便绝对不会答应这明显是亏本的买卖。 “我后不后悔,也该由我自己说了算。” 他一把揽过她,抱住她细长的腰身,将脸埋进她的肩窝里,“今夜,留下陪我。” …… 她该不该觉得屈辱呢? 不知道别人在她这个位置上会是什么感觉,也许会觉得屈辱,也许会紧张……或许是其他别的情绪,然而雨歇却是没有丝毫感觉的。 太错乱了,她只觉得自己在做梦……并且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雨歇第一次卖身,并不熟悉流程,紧张得几乎窒息。何况,买主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金蝉子率先躺在了床上,雨歇犹豫一下,便解了衣带,一个有些旧了的荷包从衣衫里掉出来。她正想弯腰去捡,一只修长的手已经先她一步捡起了荷包。“鸳鸯戏水?” 这是头一个没将它认成小鸡啄米的人。 雨歇有些小小的感动。 “你绣的?” “你怎么知道?” “青丘的择偶之会,算算时间,你恰好赶上。” “……” “我收下了。” “哎?” 便当作你我的定情信物吧。 ――这句话金蝉子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荷包被抢走,雨歇也只有认命的份。乖乖地将身上脱得只剩下一件肚兜以及一件底、裤,她再也无法忍受金蝉子投在她身上如有实质的的目光,飞快地钻进那棉被之中……最后这两块布她是怎么都没那个勇气脱掉的! 金蝉子顺势拥过她,将她按入怀中。手一挥,烛火熄灭,屋内只剩下一片惨白的月光照在床前。 雨歇闭着眼睛等了半天,也紧张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等到。金蝉子静静地躺着,好像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好像是她多心了似的。 “金蝉子,你……”欲说还休,难以言喻的纠结心情无人能懂。 “何事?”金蝉子清醒的,不带丝毫睡意的声音。 “没什么。” 她十分孬种地将头埋进被窝里,却被他突然一把拽住,精准无比地找准她的嘴唇便吻了上去。 ------------ 第八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09-01 第八十五章 雨歇在紫竹林呆了四日,夜夜与金蝉子同榻而眠,却从来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似乎真的应了那句——发乎情,止乎礼。 对此,雨歇暗自庆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种说不出的不安感。 金蝉子的实力是经过认证的,他愿意帮忙,那么师傅必然可以逃过一劫,这点信心雨歇还是有的。 可信心有归有,一想到辨天机里看到的那些个血腥的场景,她还是觉得难以安心。 第四日一早,她便借着要去参加婚礼赶去看花落轩——不管怎么样,这种事情还是告诉师傅知晓的好……哪怕不能全部告知,至少应该提醒他加强警惕。师傅的实力不弱,甚至可以说是很强……若非失了警惕之心,也不会那般容易被奇袭成功。 一入花落轩,碰到的便是忙碌的阿玥。 “雨歇,你回来了。”百年未见,阿玥长高了不少,如今,算是个成熟的少年了。 雨歇点点头,“我回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岁月静好,好似从没有缺失离开过。 …… “西风又回魔界了?” “是啊,你走后不久,他便随着魔君回了魔界。明日……应当会过来。” “小碧青呢?他可还好?” “嗯,碧青很聪明,学什么都是极快的。” “……”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你来了,他定是极高兴的。” “呵呵……是么?”难以想象那几乎面瘫了的小孩子高兴起来是个什么模样,“改日吧,今天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也好。” …… 走了一程路,雨歇再迟钝也发觉不对了。“阿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去见师傅。” “哎?” “师傅吩咐过,若是你来了,便带你去见他。” 雨歇默了一默:“师傅找我……有事?” 阿玥但笑不语。 她想起百年前自己离开那夜,阿玥说过,师傅也是不得已。以前他不懂,那么厉害的人有什么不得已?有谁能让他不得已……后来、经历了那些事情后,她慢慢便懂了。这苍茫世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得已。强大如厮,也不过是少了一些不得已的地方,却有更多其他的不得已来填补。 天地为炉,冥冥众生,谁不是在苦苦煎熬?又有几人能跳脱出这樊篱之外? 时隔两百年,她第一次正式地见到师傅,而不是偷偷看见,感觉很是涩然,隐隐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明明,其实他并没有任何改变。 雨歇喃喃:“师傅……我回来了。” 潇若回身,看着她,良久才道:“嗯,回来便好。” 依旧是清淡无比的话,此时听在雨歇耳里,竟让她产生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终究也只是冲动而已,妖怪若是那么容易便流眼泪,感情丰富到那个地步,也就不算是妖怪了。 “走吧。”他拉起她的手,向院外走去。阿玥便守在外院,看到潇若,微微福了身。 “去哪里?”雨歇一晌尴尬,下意识回头去看阿玥,却见他笑着朝她摇了摇手。 潇若没有正面回答她,只说:“为师欠你一个承诺。” 雨歇愕然,直到潇若带着她到了人间,她才慢慢回想起埋藏在深处的那段已经被遗落了的记忆。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金蝉子,为了一根紫竹,做一管箫,送给师傅……她送了,师傅说,许她一个心愿。 她说了什么? 是了,她说——雨歇想要师傅陪我游一遭人间,师傅可愿? 她想跟师傅走一遍人间,他答应了,还许在一年之后。可终究没有实现,因为一年之后她倒霉地遇到了凤凰,被凤凰的本命火烧了个面目全非,为了养伤,躺了好几年……等伤终于养好了,她又跟着金蝉子去了妖界……而等她从妖界回来,师傅却要成亲了。 似乎,她和师傅,总是在不停地……错过? 人间很热闹。 仔细想想,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的下人间。就算她并不是真正的妖怪,对人间的向往却也不高。两人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气质相貌,都与路人迥异,引起的注意不可谓不低。雨歇早年跟着金蝉子,什么样的目光没受过,早已习惯成自然了。潇若为人淡漠,自然也不会去在乎这些。 雨歇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毕竟师傅的身份太过特殊,而且这时间也太特殊了一点……可是潇若并没有说什么,她也便不好说。时间一长,倒是被这街上的气氛所感染,完全融了进去。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现在不放纵,便没有以后了。 日后桥归桥,路归路。 他永远只会是她的师傅。 …… 心情有些发酸,但更多的是释然。 她做不到嫘奴的牺牲,但是这种程度的,却是她可以做,也愿意做的。 其实,面对在意的人,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冷血。 他们赶上了一座城的集市,好在如今已接近午时,人虽多,但不算拥挤。更兼之他们穿着不凡,非富即贵,一些平民百姓看到他们便会自动让开,很少会有专门向他们身上挤的。传说中的扒手,色狼,恶霸,雨歇那是一个都没有瞧见,太平得好像这个世界真的很和谐一样。 相比于雨歇的熟门熟路,其实潇若更生涩尴尬些,这样子的场景,他并不曾接触过,贩夫走卒竞相游走吆喝,生平也是第一次见。以前也不是不曾路过人间,但真正置身其中,毕竟还是头次。只是他天性内敛,喜怒不形于色,雨歇便也没有看出来。 雨歇如今是个有钱人了。妖界百年,什么金矿银矿玉矿没见过……见过的能收的都被她收进海纳里头去了。随便拿出一个来都能买下这座城池。 当然,她还没打算招摇到这种地步,仅仅只是掰了一块上好的玉石去了一间当铺,随便换了点银子铜板,仅作今日的开销用。 雨歇用二十文钱捏了两个糖人,是照着她和师傅两人的样子捏的。捏糖人的是个老汉,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手艺不错,且还熟练。两个糖人很快就捏好,一个青衫,一个红裳。其实并不像,但是雨歇还是觉得新奇……原谅这个没童年的孩子。 她将那个穿着青色衣衫的糖人举到潇若面前,巧笑倩兮:“师傅要不要?” 潇若好笑地摇摇头。“你喜欢,便收着吧。” 雨歇原本也只是问一问,若师傅真要,她还不一定愿意给,舍不得啊舍不得!听师傅这般说完,她顿时咧开嘴,捧着糖人蹦跶。 午间找了一家客栈吃了点东西,一进去照旧吸引一票目光。那客栈的小二是个热情到近乎话痨的神奇物种,看着他们两个像是外地人——其实跟他们一比,他们两个不但但是外地人,简直就是外星人!于是就对他们夸夸其谈,将这座城池详详细细里里外外给介绍了一遍,顺便还将自家祖宗十八代统统历数了一遍。 “晚上有灯会?”雨歇从这堆冗长的发言里抓住了几个关键词。 “是啊!这可是我们这小城的传统呢。每年的这几天都会放河灯寄相思……姑娘若是有什么心仪之人,去放个河灯许个愿望,便能跟那人白头到老……若是没有,许了愿之后也能得一个命中注定之人……扒拉扒拉扒拉扒拉。” 雨歇有些犹豫,灯会什么的,生平还没有怎么碰见过的说!尤其是古代人间的灯会,更是见所未见。 “想去?”潇若放下筷子,看着她。 雨歇咬着一块酱牛肉,老老实实地回答:“也没那么想……只是有点好奇,毕竟从来没有见过。”不过师傅明日还要成亲,陪她走了一天已经足够了,她怎么可能还会去奢求这些。 “不去也没关系……” “那便去吧。”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哎?”雨歇最先出声,“这不好吧。” 潇若淡淡说道:“无事,为师也想去看看。” 雨歇沉默。 这样子说,也不过是为她找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 但终于还是没有驳了这份好意。 那小二终于有一件事情没有夸大,这放河灯的晚会确实是热闹之极,比之白天的集市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重要的是,白日里都是些贩夫走卒,中年妇女,如今在这街上捧着灯的行人,却多是年轻男女。相貌姣好者不在少数。 或许是因为这本来便是一个寄予相思的日子,那些男男女女互相打量的目光十分炙热。路边的摊子上挂着许多花灯,也有河灯,一时之间这一条沿河的街简直可谓是亮如白昼。 雨歇的相貌放在人间已经算是出色的了,潇若更不必说。两人周围围了许多男男女女……但多数人看到两人结伴在一起,动作还颇为亲昵,也只能望洋兴叹……但也不是没有大胆的男人女人企图将他们拆开的。自动投怀送抱的有之,假意丢手绢的有之……还有一个男的更离谱,直接借酒装疯,熊熊地向……潇若抱过来!——这让雨歇很恼火。她和师傅看个灯,你们这些讨厌的凡人甲凡人乙为什么要冒出来破坏气氛啊魂淡?!虽然没有一个成功,但是总是发生这些状况她也会很烦的! 在一对长相猥琐的兄妹企图将雨歇撞进河中,由兄长英雄救美,妹妹趁虚而入,两人双双抱得美人归的计划未果反被雨歇豪迈地一人一脚踹进河里喂王八并毫不吝啬地痛打落水狗之后,他们周围总算是清净了一点。 但是…… ------------ 第八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3-09-02 第八十六章 但是…… 一位娇弱美人一脸受伤地指控潇若:“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他们?这位公子这般纵容自己的同伴恃强行凶怕是不妥吧?” 闲事都管到她家头上了啊!还有,是她做的那就指责她啊……盯着她的师傅做什么?!摆明了图谋不轨啊! 雨歇望天:“这位阿婆你说什么?我听不见!现在麻烦让一让。” 说罢便拉着师傅走人。 “你!站住!你们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难道不应该道歉么?”一把抓住雨歇的衣袖。 “放手!” “不放,你道歉!” 道你妹的歉啊!管太宽了吧姑娘! “放手!” “道歉!你道歉我便放手!” 雨歇不耐烦了,“喂,这位阿婆你搞清楚!明明是他们两个人心术不正图谋不轨想要把我推下河去,按你的说法我难道应该乖乖被推进河里不反抗任人欺负不成?” 他们的用意这么明显,况且这些人一直都在关注雨歇这边,自然是看到这一点的。“那你也不用这样啊!”美人娇\喘。 “那我能怎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我这么有原则的人,已经忍让了不止一次两次了,你还想我忍到什么程度?这种人明显就是心术不正,看到美色就泛滥,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尽干些伤天害理的腌臜事,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玩意……还不兴我这个受害者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不成?”雨歇童鞋一不小心把周边心术不正的人都骂进去了,无意之间拉了不少仇恨值。这姑娘漂亮是漂亮,嘴巴也太毒了些,难受美人恩呢! 毒舌还没完呢!她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火:“还有这位阿婆你若是真的这么有正义感,真的同情这两个人渣,你去救啊!你怎么不去救啊!你干嘛不现在去救啊!你明明有时间去救的不是么?现在去救都可以……没瞧见他们还在扑腾啊!你不去救也就算了,偏偏还在这里拦着我们,我看你也是另有企图!想凭着这样子来引起我们的注意么?不好意思,你成功了!生平最讨厌你这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人!不知所谓!想救人就去救!别跟我们说这些有的没的的废话!顺便跟你说一句,这条小河水深不过腰,还不至于淹死人!” 美人气得眼中含泪,脚步踉跄地撞进潇若怀中,潇若不动声色地闪开在一边,雨歇坏心眼地玩了阴招,手指一弹精准地在她脚上打了一记……美人原本就算扑不到潇若也不至于站不稳,被这么一记打下去,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美好正义的圣母形象荡然无存。 虽然并没有吃什么亏,但是看灯的兴致却被扫了个一干二净。原本还有些伤感的情绪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消失掉了。等雨歇随着潇若从人堆里出来之后,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听话乖巧的形象方才可谓是破坏了个彻底……不会有比这更彻底的了。可是心里反倒像是松了口气,最后一次了,那便真真实实按着自己的性子来吧,没什么好委屈自己的。 两人并肩而行,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河流的上游,人烟稀少之处。人声远去,喧嚣如浪潮一般褪去,只余下虫鸣声声,衬得这原本便寂寥的夜色越发地寥落安宁。雨歇侧头瞥了一眼潇若,动作幅度并不是很大,微小地几乎让人难以察觉。 潇若却似感觉到了,蓦然回头,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怎么了?” “也没什么……”雨歇低下头,声音压得有些低:“我方才那般,师傅会不会不高兴?” 那厢一顿,缓慢但是坚定地吐出:“不会。” “师傅不生气么?” “为师为什么要生气?” “……我这样做……”雨歇嗫嚅,却说不出接下来的话来。她这样做,分明就是在惹是生非。 “只要你能保护好自己,不被伤害。你想如何,有为师在,都无所谓。”潇若的声音淡淡的,但是让人莫明安心。 有师傅在……什么都无所谓,是么? 雨歇一愣,嘴巴张了张,她原本以为以师傅这般的人,应当是不会喜欢她方才那样的行为……她甚至以为他会因此而责怪她。可是如今,他并无不悦。雨歇愕然片刻,心中回暖,师傅,终究还是在乎她的。心中隐隐却带了两分涩意,又有那两份说不出的满足,雨歇开口说了一声:“师傅……对不起。”她主动环住他的腰身,低低地说了一句,“师傅,谢谢你。” 潇若身体一僵。 雨歇释然,松开了手臂,退开一步。 “师傅,明日,你要当心。” 潇若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目光复杂,隐在黑夜之中,雨歇看不分明。 此时此刻,雨歇只想将心中所想统统告知:“明日师傅成亲,道士鱼龙混杂,花落轩的防卫比起平日里又弱上几分,师傅,你务必保重。” 雨歇抬起头,郑重交代。目光一错,被河对岸的一抹幽光所吸引。 一片黑暗中一点灼灼的光点,让人触目惊心,却又如同飞蛾扑火,不愿意挪开目光。 光点如同鬼魅,迅速移近,雨歇慢慢看清那光点的模样……是盏血红的大灯笼,样子很普通,但却看得出做的人是极用心的,火红色的,融合在这无人的夜幕之中,带着点说不出的诡异的味道,却又能诱惑人心。光更近了,雨歇这才看清了那对岸的整个面貌。 那是一个人……面目很是娇艳,却透着点优雅的味道,可是脸部棱角分明,一时分不清是男是女。衣衫是深色,在暗夜里分辨不出具体的颜色来。他坐在轮椅上,轮椅边上便插着那大红的灯笼……雨歇看进他那双死水无澜的眼睛里,那眼里突然好似荡开了一层涟漪。 雨歇察觉到不对了,来者不善,竟像是能够控制他的心神!这种感觉让她非常不适,她想要挣扎,却被那无形的力量猛然一拉,全身一僵,瞬间如坠冰窟。 一切只在一瞬之间。 潇若很快发现雨歇状况不对,一回头便瞧见了身后对岸的一抹红光,他只一怔,连忙伸手拉住雨歇,低吼道:“雨歇,莫看!”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雨歇已经坠入了迷雾之中……迷雾散尽,四周皆是一片融融的岩浆,滚动之时散发出灼灼的热气,几乎将她烧化开来。雨歇还没有反应过来,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那岩浆便咕噜咕噜涌动了起来,蓦然之间,伴随着一声巨大轰鸣,向雨歇直直撞来。雨歇连忙闪开,衣角还是不免被烧到,很快成了飞灰。 雨歇来不及顾及,铺天盖地的岩浆向她涌来。 她逃无可逃,脑中一片混乱。 炙热…… 疼痛…… 再醒过来时,她还没有欣喜于自己竟然捡回了一条命来,便被这周身的景象给重新打回了地狱。 冰天雪地,白得刺眼。 荒凉而苦寂。 一阵天翻地覆的震动之后,雨歇站立不稳,跌坐在了地上,而旁边山崖上长年积压的冰雪在这一刻统统倾泻而下,在她甚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将她彻底掩埋起来。 寒冷如同附骨之蛆,四面八方而来,让她避之不及。黑暗更是让人无处可躲,身体与心理瞬间便被击垮,连丝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冷……” 雨歇呜咽:“冷……” “救……我。” 潇若捏出清心诀,推进雨歇的额中,却意外地被弹开。雨歇闭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全身都在瑟瑟发抖,冷气从骨子里钻出来,让她痛苦得想要立刻死去。只消有一点点的温暖,便能够成为她此时此刻的救命稻草。放在额间的那只手…… 好温暖! 雨歇扑将上去,牢牢地缠住那抹温暖。 不够……还不够! 她疯狂地抱着潇若,撕开他的衣衫,想要将自己整个贴近那热源……还不够! “雨歇,醒醒!” “雨歇……” “醒醒……” …… 谁会听他的? 雨歇什么都听不到,她的世界已是一片雪藏的死寂……除了她手下的那一抹温暖,其余的便是数不尽的寒冷冰凉。 潇若可以狠心地推开她,强制地将她从梦境之中拉出来……可是,那样的过程太过痛苦,雨歇必定会遭受极致的疼痛,他不忍。 可是……这是为她好! 他的手按上了雨歇的额头,霸道的咒诀施出,雨歇蓦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似是被撕扯一般的痛苦。 潇若一顿。犹豫只是一瞬,后悔便再也来不及。 身上人更加急切地缠上来,像棵无骨的藤蔓,将他牢牢地缠住。那柔软的手似乎带着致命的诱惑,将他的防线一点一点地击溃。 而他,终不忍推拒。 潇若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彻底陷入了那专门为他编织的梦境之中。 “花落花开花未了,花开花落花不眠……师傅,日后将这里唤作花落轩,可好?” “雨歇想要师傅陪我游一遭人间,师傅可愿?” “师傅,雨歇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师傅,我们就这样……永远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 天地寂寥山雨歇,几世修得到梅花? 他原来…… 终究还是上心于她的。 …… 奈何缘浅。 ------------ 第八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3-09-03 第八十七章 月上重火。 衣衫被解开的时候,雨歇有一刹那的清醒。手上的动作变成了推拒,却绵软无力,很快被镇压下去。 她向后仰着脖子,意识很快被浪潮重新席卷进去,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留给她。 迷迷糊糊之间,身上一轻,凉意席卷而来。身子被人抱起,有了悬空的感觉。她勉为其难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男人深邃难解的目光。心里“咯噔”了一下,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可惜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她的脑袋靠着他的手臂侧了一侧,眼睛微睁之间,看到她的师傅,一身狼狈站在身后,脸上的表情隐没在黑夜之中,看不分明。 似是无奈。 似是……解脱。 苦涩之中带着点微微的酸。 …… 醒来时,月落西山,黎明与黑夜的交替之际,天色一片晦暗。 雨歇从床榻之上微微起身,盖在身上的雪色衣衫滑落到腿上。她愣了一愣,一时反应不过来,下意识抬眼打量,一眼便看到站在床边的身影――芝兰玉树的身影,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他迎着天外隐隐透来的光,身前沐浴在一片灰白之中,身后却投下一片亘古难变的阴影。 “醒了。”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来。 雨歇心里忐忑不安:“嗯。”师傅的婚礼……快要开始了吧。“金蝉子……我师傅……” 果然……还是如此。 他不该有所憧憬……不该自大地以为,会有那么一刻,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他的存在! “雨歇,”他打断她,失望而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我不是无心的。” 她心里一跳,呆滞地不敢说话。 “雨歇,你同他醉生梦死之际,可有那么一瞬想起过我?” 她讷讷:“我……” “连辩解都不想了么?”他自嘲一笑。 不是……不是这样! 雨歇摇头,可是究竟是怎样,她又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么?连她自己都不懂,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感觉,要她拿什么告诉别人?! “你喜欢他,我一直知晓。”他的语气出奇地平静,“可我以为只要对你好,总有一日,你能够忘记他。偶尔回头看一看,便能够发现,我一直站在你身后。” “我有时会想,我是不是待你太好了,以至于你便那么理所当然地以为我对你的好都是应当的,不需要任何回报?雨歇,我金蝉子从来不是大度之人,唯独待你,一直破例……可是雨歇,我也是会累的。” “金蝉子……” 他转身,一步步地走向她,最终将她逼至床角。 “魇兽只会蛊惑人心而已,利用的不过是人心底的所思所想。”“是不是……我不来,你便真的与他……这般?”他嗤笑一声:“我不顾你的意愿,将你强行带来,你是否怨怪……于我?毕竟,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不是么?” 雨歇眼睛红了:“金蝉子!”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这样侮辱……言语,果然最是伤人。“你不信我……” 你不信我。 你为什么不信我? 话说到最后,她却没了底气。 他不信她,可是她,又有哪点是值得他信任的呢? “想让我信你?”他唇角微微勾起,带着点邪魅的味道,“那便证明给我看。” 让我知道,我能信你。 他欺身上来,一把攫住她的嘴唇,力道极大,咬得她的嘴唇疼痛发麻。 雨歇生生地将抗拒压了下去,紧握着拳头任他为所欲为,并不是很长的指甲生生地掐进了手掌心里,她也没察觉疼痛。这便是他要的证明么? 她想哭,又想笑,心里烦杂难以理清情绪,一时间心头似有万般想法,等想要仔细一探究,却又似什么都没有。最终的最终,她缓缓松开了手掌,放弃了抵抗…… 金蝉子却突然起身,点漆黑眸里意味不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金蝉子!”她脱口而出的呼唤。 他的身影顿了一顿,略嫌冷淡的一句:“我会保他无虞。” 身形似乎有些踉跄。 这话让雨歇心里漏跳了一拍,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双手紧紧抓着散乱的衣衫护在胸前,总有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慌忙将衣衫穿上,跑出门去。她想去追,可是又哪里追的上金蝉子? 紫竹林间,再无金蝉子的踪影。 她似乎总是做错……做什么,都是错。 等她匆匆赶到花落轩时,曲终人散,为时已晚。 尸横遍野,满地血腥。魔族进犯的规模,比她在辨天机里看到的,要大得多。 金蝉子消散在她面前,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还无的微笑,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眨眼便成了飞灰,消失于这苍茫的天地之间。 一个荷包落在了她的手心里。 正面上绣着一幅歪歪扭扭的鸳鸯戏水图,绣工粗糙得很。 一滴泪,缓缓滑落。 对不住…… 是我对不住你…… 这不是她要的结局。 她猜到了这开头,却猜不到这结局,竟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收场。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个旁观者,原来,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入了戏。 …… 金蝉子,我欠你的,我还。 穷尽此生也无悔。 ------------ 终卷 ------------ 第一章 更新时间:2013-09-03 第三卷终 第一章 山中无甲子,世上已千年。 …… 雨歇一身站在一树灼灼的梅花树下,清风吹过,梅花花瓣飘下,落在她的肩头。 恍惚间,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遍又一遍。 “这非我所求,便是成佛,我也不会欢喜。” “你总是自以为是地安排我的命运,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却从不曾问一声,我可喜欢这样的安排?若真是为了我好,你为何不肯问问我的想法?雨歇,你怎么不问问,我是宁愿快活地死去,还是这样孤寂地活着?活上千年万年,直到作古?” “这并不是真的为我好。若你真心为我着想,便该考虑我的意愿。” “十七年前你做错了一次,如今,你可还要再错一次?” “雨歇,我等你……等你来寻我。” 前头是巍峨壮观的雷音寺,后头是苍茫的红尘俗世……他独自立在欲与戒的中间,踩着一地紫陌。 雷音寺中樊钟响起,悠远深长。 金蝉子在雷音寺前停下,悟空回头,逆着光,看到他颀长的身躯立在那里,唇角微微勾起,眉梢露出几分陌生的神色,全然不似平日里那个冷清的师傅。 “她来了。” ------------ 紫竹林小剧场1 更新时间:2013-09-04 紫竹林小剧场 金蝉子这么堂而皇之地拒绝封佛,拽着她“私奔”绝对不是件小事。两人虽然隐居在紫竹林,雨歇也不是一点忧虑都没有的,毕竟这回得罪的人来头太大,不是她这种一点名堂都没有的小妖能够开罪得起的。午夜梦回之时,也会吓出一身冷汗。 她当时怎么就一时抽了呢?明明原先好好的,她怎么就一时冲动跑到雷音寺去把人家的好徒弟给拐来了呢? 明明十四年前她做出的是截然不同的选择,怎么十四年后就不能一如既往了呢? 想破脑袋没有想明白那时的心态,雨歇无奈之至。 不过很快她便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顾惜眼前才是正经,将来的事情,还是将来再说吧。何必要将还未发生的事情拿到眼前来自添烦恼呢? 何况,看着金蝉子那副模样,便是心里再怎么纠结,也该放下了。 …… “怎么坐在这里发呆?”金蝉子眉眼温润,一袭白衣,手上却提了个竹编的篮子。 “哎……我没事没事。只是有些无聊而已……”她看了一眼那篮子,里头装着几个裹着棕灰色壳子的笋,登时一愣:“你去摘笋了?怎么不叫上我?” 金蝉子笑道:“我出去时你还睡着,想让你多睡一会,等晚膳备好之后再叫醒你。” 雨歇的脸莫明红了一红,“晚上吃这个么?” “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雨歇低下头,脸上有些烧:“嗯……” “你到屋里呆着,我去准备晚膳。”说罢金蝉子便抬脚往厨房走去。 雨歇连忙起身伸手拽住他的衣袖:“还是我去吧,怎么能让你下厨……” “无事,我习惯了。” 他还是江流的时候是经常动手下厨的。雨歇术业有专攻,只会烤肉,别的方面的厨艺可委实不怎么样,江流在那种环境下被逼出了一手好厨艺,在后山住着时也时常是江流做饭她蹭着吃。那时候并没觉得怎么样,她适应的绝对不是一般般的好。但是对象换成了金蝉子,雨歇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虽然是同一个灵魂,但终归是有不同的。眼前的这个人再也不是当初的金蝉子,也不像是原本的陈江流或者玄奘,他更像是一个新的个体——融合了金蝉子和江流产生的新个体。 “那我帮忙?”她伸手接过那篮子的笋,“反正呆着也没意思。” 金蝉子看了她两秒,突然浅浅一笑:“也好。” 雨歇:“╮(╯_╰)╭”家庭妇男化的金蝉子让她说不出那滋味啊。 日子过得轻松自在,她很久没有这么自在过。 两人同住在小竹屋里,雨歇住内间,金蝉子住外间,一日三餐,权照着凡人一般的过活。金蝉子打猎,雨歇煮饭,金蝉子酿酒,雨歇摘花。因为是打算长期住在这紫竹林里了,是以雨歇也想着好好布置这处,毕竟这地儿美则美矣,却毫无人气,并不适合居住。雨歇花了些时间在屋前开辟了一小块地种了些小青菜,又从凡间带回了一些小鸡仔小鸭崽回来养着。 至于那间小竹屋,小是小了些,但胜在温馨。雨歇便也没打算动它,只让金蝉子帮忙在屋子旁边另辟了一间小屋,充作厨房。 生活很繁琐,但是充实。 金蝉子知道雨歇的意思,虽未明说,但却在后山栽了许多花花草草……紫竹林里灵气浓郁,花草很快长成,开得娇美无比。每日晚饭之后雨歇便跟着金蝉子两人去后山散散步,顺手摘些果子边啃边吃。 日子很平淡,几乎没什么波澜。不过虽如此,雨歇还是觉得很习惯……相比于之前孤身一人游走在天地之间却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现在这样的状态反而是她所喜欢并一直向往的。 果然她一直都是个没什么大出息的普通人,非常地甘于平凡呢。 所谓的——绚烂之极归于平淡。 “嫁给我,可好?”同样的一个黄昏,同样是在散步,在经过一片开得繁华的茶花花畦前,金蝉子摘下一朵艳红的茶花,插在雨歇的发髻里,突然便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雨歇有一瞬的呆滞,抬头直直看进他的漆黑的眼里。金蝉子经过在凡尘的一番洗练,面容更多了几分沉静,一袭白衣衬着身后火一般荼蘼的茶花,少了往日几分不可捉摸不可触碰的仙气,倒有点像个真真实实知悲欢伤离合的人了。 她可以触摸到他。 雨歇表情很是复杂,惊讶之余又觉得理所当然,逃不开的那便顺从吧,何况如今的她已经不想再逃。她低了头,轻声道:“我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这种具有暗示意义的话让她这么脸皮薄的姑娘说出来,还真是不好意思啊!雨歇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烧,心中暗骂自己矫情啊矫情,可是还是忍不住矫情起来……虽然没有到最后一步,可是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该摸的不该摸的也都摸了,如今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哎…… 不管是在她眼里,还是在外人眼里,自她那日不管不顾地跟着他离了雷音寺,他们就是一体的了。 所以,其实他们已经是……夫妻了吧? 金蝉子抬起手,为她撩起垂落在脸侧的一缕乌发,眼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是在一起了,可还不够。”他轻轻地将她拥进怀中,吻了吻她的唇瓣,“我想要的更多,这样远远不够。我要你完完全全地属于我,嫁给我,雨歇。” 都这么说了,那就嫁了吧。 雨歇答应嫁了之后,金蝉子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但是看得出来是极高兴的。 因为他高兴,倒是感染了气氛,雨歇原本忐忑的心情被他这么一影响,反倒安定了一些。没什么好怕的,真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她现在过的就是婚后生活,嫁与不嫁,说白了也就是多那么一道仪式而已。 婚期定在十天后,婚礼办得很简单。 其实在这种尴尬的时期,雨歇是一点都不想办婚礼的。当年还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时或许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人老了,反倒没这种想法了。 她说了自己的意思,立场很明确,绝对不想在这种时候再拉仇恨值。 金蝉子沉默了一会,搂过她的腰,亲亲她的鬓角:“那便随你吧。你喜欢热闹,我便以紫盖香车,凤箫龙管,当着天下人的面来迎娶你。你若不喜,我们便这样,拜了天地。我不想委屈了你。” 雨歇觉得眼角有些湿,这句简单无比的话不知怎么就戳到了她的泪点,“好。” 婚期定下来之后,金蝉子对雨歇的态度越发亲密了些,毕竟原先只是搂搂抱抱,如今却时常亲吻她,亲昵得连她这种脸皮的都会脸红。这种事情,一开始还真是不习惯。每每他将她抱进怀里的时候,她总会有点控制不住地僵硬,不自觉地便想起被强迫的那几次。 好在他很温柔,并不迫她,那种温吞的吻并不激烈,但是缠绵,同样让人面红耳赤。 并不是什么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金蝉子用行动彻底打翻了雨歇心中对这种事情认知。她渐渐地便接受了,不再从心底里抗拒……相反,她还觉得……额,有种说不出来的期待? 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雨歇原本颇有些忐忑,但是也做好了婚前做那事的准备,甚至每晚回房之后都开始不落锁,态度很隐晦意思很明确。不过金蝉子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这让雨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提心吊胆。 如果现在那什么的话,洞房花烛夜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了。 同理亦如是。 雨歇本意是不想请人来的,但是婚前几天,还是陆续来了些人,有她认识的,也有一些不认识的。虽不多,办个小宴热闹热闹还是足够了的。这让雨歇有些意外,毕竟这不是在计划之中的事情。转念一想也就明白过来,毫无疑问肯定是金蝉子瞒着她做的了。 不过既然来客人了,雨歇自然也得开始准备准备……准备些材料办个酒宴什么的实在是很必要的。总不能让这些客人就这么喝西北风吧。 “金蝉子,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紫竹林里埋了几坛桃花酿?还在么?”她以前住在紫竹林时也亲手制过几坛子桃花酿,全部被她埋起来了。可惜慕笙笙成亲那会被她挖起来喝完了。否则如今拿来应应急也好…… “不用担心,我酿了很多。” “很多?”雨歇抬起眼睛,眼里星光闪烁,“很多的意思是?” 金蝉子笑着亲了亲她的嘴角:“意思就是,应付这些人足够了。” 雨歇说:“……”果然是很多啊!“埋在哪里?我去把它们挖出来!”说罢便拉着金蝉子往外头走。 金蝉子好笑地一把揽过她:“你不用担心,我制了些式神,早就吩咐他们去挖了。” 雨歇眼珠咕噜噜一转:“那我们去看看?” “你想去的话就走吧。” ------------ 紫竹林小剧场2 更新时间:2013-09-04 那些上了年份的桃花酿全部埋在紫竹林的东南角,靠近后山桃林的地方。雨歇拉着金蝉子过去的时候,便看到十来个傀儡忙得正欢,已经整整挖出了二十几坛,看起来还没有挖光的趋势。只不过这紫竹林被挖得东一个坑西一个坑什么的,实在是不太美观。 金蝉子了解了她的心思,安慰道:“等弄妥之后他们自然会将这里恢复如初。” 雨歇点点头,也是……一溜小跑到离她最近的一坛桃花酿之前,她顾不得脏,一下拍开上头的封泥,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十分陶醉:“金蝉子,这是你酿的么?好香!比我酿的可好多了。” “你喜欢?” “我不喜欢喝酒,不过若是这酒味道不错,我自然不介意喝上几杯。”雨歇绽开一抹大大的笑容,“金蝉子,我能尝一尝么?” 金蝉子只是笑着拉起她,“起来,换个地方。” 也是。 雨歇一扫四周,这块闹哄哄的地方确实不适合品酒――额,如果她会品的话。 雨歇笑眯眯地抱起酒坛子,跟着金蝉子一路走去,直到走进了那片桃花林。踩着满地芬芳,在这桃林之中喝桃花酿,大概不会再有比这更风雅的事情了。雨歇提起坛子灌了一口,酒香馥郁浓厚,带着点丝丝甘甜,不可不谓赞。果然比她酿的酒可要好太多了……完全没有可比性! 话说,对于一个完全不懂如何酿酒的人来说,雨歇当年所谓的桃花酿也不过就是从人间抱了几坛子酒回来,各往里头塞了一把桃花……毫无技术可言。味道不够好,应该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喝了几口意犹未尽,这才想起正主。雨歇狗腿地将酒坛子举到金蝉子面前,“味道很不错,要不要尝一尝?” 金蝉子的目光一直游移在雨歇被酒水染得润湿的唇上,闻言微微一笑:“确实不错,是该尝一尝。” 雨歇被这样毫不掩饰的目光唬了一唬,还没反应过来,金蝉子长臂一勾,便将她抱入怀中,唇印上她的。 酒坛被打翻,酒水洒了一地,满林桃花香。 …… 慕笙笙在婚礼前四天来了紫竹林,并且一来就发飙:“你个死没良心的死蛇妖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想瞒着我偷偷成亲!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良心是被狗吃了么?你居然这样子对待我,你太过分了!竟然偷偷勾搭上了金蝉子还企图瞒天过海不让我知道,我不会原谅你的……巴拉巴拉巴拉。” 雨歇在见到慕笙笙的那一刹那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这只容易炸毛的狐狸也特别容易顺毛,但凡她提什么你都一一应承下来,她埋怨什么你都说“是我的不是,我错了”之类,基本上就没事了。雨歇熟练地赔笑:“……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笙笙大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她家男人调教得好啊,竟然没有直接拆了她!脾气小了不少么! 慕笙笙很傲娇地扭过头去:“哼!” 一直跟在她旁边的她家男人悄悄向雨歇抱了抱拳,“失礼了。” 雨歇笑着摇摇头,一点都没往心里去,“没事没事,我习惯了!本来就是我的错,她说两句也是应当的。” 这男人还是很护短的,闻言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恭喜你。” 雨歇也笑,“多谢。” 傅惜年朝她点了点头,“恭喜。” 雨歇瞟了一眼跟在他身侧的小凤凰,矜持地点了点头:“同喜同喜。” 傅惜年的脸色瞬间就青了。 小凤凰倒是很开心,“雨歇姐姐我是青颜我以前见过你的只是也许你不记得我了不过没有关系你现在记住我就可以了我对你慕名已久我家七哥哥还同我谈起过你你能跟金蝉子成亲真的好厉害啊我真的非常羡慕你不过我也会努力的到时候请你们务必来参加我和惜年哥哥的婚礼!” →_→!!这姑娘好生凶猛啊! 雨歇愉快地开口表示:“青颜妹妹我没有忘记你当年你跟着傅惜年的时候我记得自己见过你谢谢你能够参加我的婚礼我表示很欢迎顺便我很感激你家七殿竟然还记得我这真是太神奇了你也不用太羡慕我记得要努力加油争取拿下傅惜年他这人虽然很臭屁很骚包脾气也不太好但是人品没问题我很期待能够快点参加你们的婚礼!” 小凤凰咧开嘴巴:“谢谢姐姐我会的!” 傅惜年一张俊脸青了又绿绿了又青最终混成了菜色,狠狠地瞪了雨歇一眼之后甩袖走人了。 小凤凰连忙追上去:“惜年哥哥等等我啊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呢这样很没礼貌哎!” 雨歇远望,为傅惜年落下一滴伤心的泪水。要是以后他家老婆还保持着这种说话语速以及习惯的话,他的耳朵势必会饱受摧残啊! 百花锦一身骚包无比,走到雨歇面前,一抬下巴:“你居然看上他了!你居然真的看上他了!你不愿意为我生孩子就是想要嫁给他么……真是的!我哪里比不上他?!” 金蝉子走过来揽住雨歇的肩头,淡淡一笑:“哦,百花魔君有何指教?” 百花锦讪讪走开:“……我也就这么说说,不必当真,不必当真。” 西风看了雨歇一眼,动了动嘴唇,最后什么都没说,跟着百花锦走了。 雨歇望着西风的背影,撇了撇嘴角喟叹道:“我跟他永远都不可能对盘,连我要成亲了他都不说一声恭喜,好歹是生活过一段时间的……真是!” 金蝉子眸光一闪,眼底划过两分了然,唇角微微上挑,揽着她肩膀的手更紧了一些:“走吧,别站在这当风口,你先回屋里休息一下,剩下的有我。” 雨歇笑了笑:“好。” 两人肩并肩地往屋子里走。 “这几日紫竹林的结界打开了么?会不会很麻烦?” “不用担心,我设下的结界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嗯,那好。” …… 狐狸吧嗒吧嗒跑了过来,抹了两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雨歇你果然还是见异思迁抛下我一个人跟别的男人成亲了么?人家好伤心的!” 雨歇眉毛一抽,毫不留情地飞起一脚:“……滚!” 狐狸瞬间化为天上的一颗星星。 竹林一侧的小凤凰笑着拍手:“惜年哥哥有流星有流星我看到流星了!” 傅惜年:“……” “师傅……师傅……” “师傅!” 雨歇回头,一个庞大的人影飞速地奔过来,所过之处一片狼藉,雨歇愕然之余心痛无比:呜呜呜呜,我新种的小白菜! “八戒。”金蝉子神色很淡,但是目光很温和。 “师傅,雨歇姑娘,这原来就是你们住的地方啊,可真是漂亮,比猴哥的花果山还要漂亮!” 雨歇得意地昂起小下巴:“那是自然!” 猪八戒摸着光秃秃的后脑勺,呵呵傻笑两声:“师傅,雨歇姑娘,老猪知道你们要成亲了,恭喜啊!” 金蝉子的眉眼是掩饰不住的愉悦,轻点了点头:“嗯。” “雨歇姑娘,老猪很早之前就觉得你和我家师傅相配了,注定是要做对夫妻的,现在果然在一起了。以后老猪该叫你一声师母了!”他鞠躬弯腰,“师母在上,请受老猪一拜!” 雨歇矜持地咧开嘴巴,扶住他:“不用客气……”看了一眼金蝉子,他似乎并没有异议。 “师傅。” “师傅。” 孙悟空和沙悟净一前一后从紫竹林里走来。 八戒笑着迎上去:“猴哥,沙师弟,你们还没老猪早呢!” 沙悟净道:“我们是走的,你是跑的,能比?” 孙悟空笑了笑,走到金蝉子面前,深深鞠了一个躬:“恭喜师傅……如愿以偿。” 金蝉子表情不变,眉目染上笑意:“确实……如此。” 孙悟空的神情很微妙。 沙悟净恶狠狠地瞪了雨歇一眼,那一眼里有各种信息,其中一条便是――该死的妖女,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果然是来勾引我家师傅的! 雨歇:“……”哎! 沙悟净看向金蝉子时面目变得柔和:“恭喜师傅。” 雨歇摸摸脸,差点忘了,除了西风外,还有这个家伙跟她是不对盘的! 哼……让他跟西风凑成堆去吧! ------------ 紫竹林小剧场3 更新时间:2013-09-04 婚礼前两天,阿玥和师傅以及师母来了。 至此,妖界和天界的两大第一美女终于凑在了一起。 为此,慕笙笙表示:“哼!不过如此……我美还是她美?你说!” 她家男人说:“在我眼里,笙笙最美。” 慕笙笙再次一扬下巴:“为什么是在你眼里?难道不在你眼里,我就不是最美的么?!” “……也美。” “哼,你这么勉强的说法,我才不稀罕!其实在你心里,还是那个曜月神女漂亮吧!” 她家男人:“……” 雨歇:“……” 笙笙啊,做人不能这么傲娇啊! 雨歇真心高兴,跟阿玥一通唠嗑之后去找师傅,好久没有和他好好说说话,这回也算是个机会。结果在他的居处没有看到他,只好原路返回,不料在路边反倒看到了金蝉子。她乐颠颠地走上去,才走了几步,便听到一个女人高贵冷清的声音:“放弃了那么多,这便是你所求的?如果是,求仁得仁,我恭喜你。” 雨歇怔住,感觉一盆狗血兜头淋来。 …… 她倚着那棵粗大的紫竹不知站了多久,直到那边再没有半点声响。一只手从身后伸出,将她往后一扯,雨歇跌进一个清凉的怀抱。 “听到了?”他从背后怀住她的腰身,将略有些尖的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动作亲昵得让人发指。 雨歇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满耳皆是他浅浅的呼吸声,染得她的心都带上了一点氤氲。“你不怕我发难?” 他低低地笑:“我信自己,也信你。” 雨歇默了一会:“我听到她的抱歉了……以前,魇兽那次,真的跟她有关?”这是她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她千年之前和师傅在人间看灯会时被人暗算,那始作俑者的魇兽竟然跟她有关?可那时她都要跟师傅成亲了,不是么? “与她无关,她救过那只魇兽,仅此而已。” 雨歇沉默了半晌,才闷声闷气道:“那魇兽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那时金蝉子要是再晚一步,她跟师傅就要铸成大错,到时候师傅就得被迫着和曜月退婚,而她也将会嫁给师傅,金蝉子再不死心也没奈何……额,他应该不至于强取豪夺吧?雨歇不是很确定地暗忖。以曜月那般的品貌,呆在金蝉子身边天长日久,总有化冰为水的时候。 “对不起。”她闷闷地闭上眼睛,“对不起。”我那时竟然如此伤你。 金蝉子默了默:“我不曾怪你,怪只怪我晚了一步,没有比他先找到你。” 雨歇顺着台阶往下爬:“嗯,我原谅你了……现在,给我解释一下吧。你怎么跟她勾搭上的?” 他笑:“我毕生只勾搭过一个女子,却不是她。” 雨歇的老脸难得红了一红。 “她品性才华皆不错,一个女子有这般见地,我很欣赏,早年神交过几次……也仅止于此。” 雨歇闷闷地“嗯”了一声,酸不拉几地来了一句:“何止是不错,这天地下都不见得能再找出几个比她更强的了。那可是曜月神女……” 身后的男人失笑,抓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手指摩挲着她的面颊,柔声道:“她纵使再好,也与我无关。金蝉子毕生所求,不过雨歇一人。” 这情话一句一句不要钱似地砸下来,再不动心就不是女人! 被这样一个人放在心间,便是心里有再多的酸楚,也都化作了甜蜜。便是日后……她现在有什么输不起的呢? “你不能欺骗我。”雨歇霸道地宣布。 金蝉子眸光微微一闪,欺骗么? “我日后绝不欺骗你。” 雨歇也不追究,继续道:“我嫁给你,你要好好待我,不可以欺负我,日后遇见比我好的女子,也不可以嫌弃我!” “我不会。” “你呢,做人要安份一点,不要再去招蜂引蝶了。你招的人都太厉害,我这朵小花会被这狂蜂浪蝶给摧残死的。”说到这里,雨歇很怨念。 “那我便呆在这紫竹林中,一直守着你。” “嗯……”雨歇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也不会欺骗你,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欺负你。你以后要是老了,我也不会嫌弃你。若是遇到更好的男子,我也只跟着你。你对我好一日,我便对你好一日。有生之年,我便这样守着你,不再离开你。我们就这样……共白首吧。” 金蝉子浑身剧烈一震,难以置信他所听到的:“雨歇,你……” 他生来便是光风霁月,从不曾卑微过。唯独在这份爱上一直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却一直求而不得,苦苦辗转流连,到最后连他一向不屑的手段也使了出来,得到的也不过是个幻像。而如今……他却亲耳听到了她的承诺,虽然简单,却无比动听。她是个重诺的人,既然说了,他便相信她会做到。 共白首么? 他苦心经营,不就是为了同她共赴白首? …… 雨歇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她难得文艺,趁现在还有些继续肉麻下去的勇气,该做的事情必须一鼓作气地做完! 她反手搂住他的腰身,踮起脚尖,第一次主动在他唇上烙下了一个吻。 很纯洁的吻……再深入下去……抱歉,那就是限制级的了,她的勇气不够用。 金蝉子只觉得唇上蓦然一湿,带着她特有的馨香,一触即离。眼见着那湿\软离去,他又怎能放它逃离,低下头追寻而去……温柔缱绻。 雨歇迷迷糊糊之间想起他方才跟那人说的话。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便是本座所求的,本座当得起你这声恭喜,她亦是。” …… “本座不会后悔。与她相比,其他的都不算什么。本座只求她一人,足矣。” …… 她虽凉薄,但并非无情。别人对她三分好,她必得还上十分。 所以,她也不后悔。 就算是一场短暂的梦幻,就算稍纵即逝,她也绝不后悔。 ------------ 紫竹林小剧场4 更新时间:2013-09-05 成亲那天,是慕笙笙亲自帮她上的妆,小凤凰在一边帮忙……虽然是倒忙。一下子打翻了水盆一下子踢翻了凳子一下子划破了衣裳一下子折断了步摇簪子…… “嗷嗷嗷嗷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我!” “……” “嘤嘤嘤嘤这是意外这只是意外请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够做好请不要赶我走就让我留在这里帮忙吧我真的很想体验一下出嫁的感觉啊雨歇姐姐!” “……” 雨歇再次为傅惜年流下两滴伤心的泪水。 最后是慕笙笙姑娘忍无可忍,一声大吼,吼来了傅惜年将这惹祸精小凤凰给扛了出去。 上完妆一切准备就绪,时辰还没有到。慕笙笙干脆利落地坐下,感叹道:“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你终于还是嫁给他了。” 雨歇笑着点点头:“是啊,我原本以为……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一根玉指戳上了她的额头,“也就你一个人这么认为而已。当年的事,任谁看在眼里也知道你这只猴子逃不过他的五指山,偏偏你还一个劲地折腾,搞一堆的幺蛾子,看得我那叫一个揪心啊!” 雨歇:“……”突然之间就不想说什么了。 “金蝉子娶的是你,我死也瞑目了。若是换了别的女人,老娘怎么都不会甘心的!” 雨歇傻笑:“……呵呵,呵呵呵呵。”你不甘心你也没用啊!难道还敢抢亲不成?抢这位大神的亲,那不是找死么? 慕笙笙嫌弃道:“瞧你这副德性,回头问一问,金蝉子他究竟看上你哪点了?这还真是……” 雨歇:“……”←_←!!对一个新娘子说这种话真的没问题么慕笙笙姑娘?! 她突然直直地看住雨歇,一字一顿分外认真地问道:“你跟金蝉子做过了没?” 我囧了个囧! 雨歇汗颜:“……没。” 慕笙笙沉默了一瞬:“他不碰你还是你不让他碰?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共处一室了那么久竟然还没有做过!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他是不是不行?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不行?不会是你不行吧?难道你真的不行?天呢!作为一条蛇妖,你怎么可以不行!” 雨歇:“……我想,我们都没问题。” “哦?” 雨歇无奈又尴尬,弱弱地辩解:“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情到浓时才那个什么的么?总不能说上就上吧。” 慕笙笙冷冷地吐槽:“难道你上个床还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么?!” 雨歇囧:“那他没有流露出那个意思,难道还要我主动不成?”她跟着金蝉子来了紫竹林后基本上就等于把自己交代给他了,基本上是一直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金蝉子如果真的要跟她哪个什么,她是不会反抗的,因为在她认知里,这是本该就如此的事情。 奈何金蝉子却比当年的玄奘还要守规矩,两人一人一张床,井水不犯河水,守礼得可以让正常人都汗颜。 雨歇的本意是跟金蝉子一起生活下去,不过究竟是怎么个生活法,那就另当别论了。她本来就对这种床弟之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顶多就是不反感,完全是可有可无的。金蝉子如果要,她配合就是。他如果不要,她也乐得轻松自在,还免了不少尴尬。如今他看起来也没那意思,在这种情况下,总不能让她主动自荐枕席吧! 这多不好意思啊! “……金蝉子可真不容易啊!”慕笙笙憋了半天,只得出这么一句感慨来。 这让雨歇困惑无比,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金蝉子真的在等她自荐枕席?不会吧?不应该吧?不……可能吧? 貌似,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雨歇默默捂脸,打开发散型思维。所以说,金蝉子其实是不愿意强迫她,所以一直等着她亲自开口?结果她根本就没想到那个层面去,直接就把这同居生活当作当年跟玄奘一起生活的时光了?然后……金蝉子忍无可忍,才向她求婚?以后才可以名正言顺地那个啥? 越想越有道理啊! ——也越想越囧! ------------ 紫竹林小剧场5 更新时间:2013-09-05 慕笙笙瞧着雨歇这副纠结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顿时有些无语凝噎,玉爪一挥,掏出一个盒子来,塞到雨歇手里。“算了,以你这毫无情趣的脑袋也不可能想个透彻。既然没有,那这个就非常有必要了!你快打开自己看看,这里头可是好东西!” 雨歇在她强大无比的注目下打开盒子,里头尽是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慕笙笙的性格她是了解的,是以一开始就做了心里准备,奈何等看清那些玩意的用途之后,眼睛还是瞬间直了……春药?润滑剂?!玉……势?!底下竟然还有一本小黄书==!! 尼玛这是要干哪样啊?! 慕笙笙语重心长地教育她:“你这是什么表情?!这可是老娘的珍藏!一般人我还舍不得给呢!老娘是过来人了,当初第一次洞房那会儿差点没把老娘痛死,恨不得将他那玩意给剁了喂狗!我瞧着金蝉子这般人高马大威武不凡,那地方肯定不会没用到哪里去,这个给你,防身!” 雨歇:“/(tot)/~~”她是为的什么要遭受这种事情啊! “一句话,老娘的一番心意,你到底收不收?!” 这女王之气一出,她敢说不么? 雨歇泪流满面:“……我收!” 慕笙笙红唇一勾,摸摸她的脸蛋,“哭丧着脸做什么,老娘这是为你好!到时候你就知道感激老娘了!” 雨歇:“……” “我说真的呢,雨歇你身材真不错,到时候金蝉子势必会吃上瘾的,老娘这不是为了你着想!不识好歹……” …… 外头钟鼓之声响起,小凤凰跑来敲门:“笙笙姐姐雨歇姐姐吉时到了你们好了没有好了的话就快点出来错过吉时就不好了啊喂!” “她一直都是这样说话的么?” “不是,应该是情绪激动的时候才这样说。” “……” 慕笙笙站起身子,往窗外一瞧,“你男人来接你了。” 雨歇随手将那盒子往海纳里一扔,探头一看,果见金蝉子一身红袍站在窗下,修身玉立,犹如芝兰玉树。这张清冷的面孔被这红衣一衬,尽显出几分妖异的感觉来,看得雨歇一阵心惊肉跳。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朝着她的方向看来。雨歇吓了一跳,连忙躲开。 金蝉子抿唇一笑。 八戒偷偷跟沙悟净说道:“沙师弟,老猪算过了,这两日师傅笑的次数比以前的十多年加起来还要多啊!” 沙悟净看了看那妆阁一眼,没说话。 慕笙笙细细打量了雨歇的妆容,嗯,果然是她画的,怎么看怎么完美!她捞起那红盖头便盖在雨歇头上,牵住雨歇的手,道:“走吧,新娘子该上轿了。” 雨歇点点头,尽量放松身子:“嗯。” 没什么好怕的,因为她知道,有人在尽头等她。 …… 拜完天地送入洞房。 整个过程雨歇都是参与其中的主角,但却都有些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像是个提线木偶,线到哪里她就被提到哪里,特别没有真实感。 盖头很快被挑起,雨歇垂着脑袋眨眨眼,怎么这么快?她原以为要等许久的。 这大概是金蝉子第一次穿红衣……雨歇只看了一眼,心脏跳得有些厉害。平日里这人穿着一袭洁白的衣衫,总带了点不惹尘埃的仙气。如今穿上这热烈地像是火烧一般灼灼的红色锦袍,衬着那墨一般的长发以及玉色的皮肤,在这昏黄的烛火之下竟显出了几分妖孽的感觉来。 高贵与妖孽……从来没有界限。 金蝉子将盖头扔在一边,挨着雨歇坐下,与她喝了合卺酒。 “他们没闹你?”酒下了腹中,升起一片暖意,雨歇的脸有些泛红,百花锦他们看起来可不像是善茬,灌酒什么的是必须的呀。 “喝了几杯。”他没有告诉她,他把那几个找碴的直接放到了。剩下的以慕笙笙为代表的女人“怜惜”他“禁欲”许久,直接便饶过了他,是以他才能这么快回来。至于慕笙笙怎么知道他“禁欲”的,那就不用想了,他只在乎这结果。 “喔……” 短暂的对话之后,开始沉默。 金蝉子捧着她的面颊,温柔笑道:“今日……你很美。” 她还真没自恋到跟笙笙姑娘一样直接质问难道她往日不美么?更因为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下意识便回道:“喔,谢谢。”说完之后连自己都囧,恨不得找个地缝塞进去。 他笑道:“安置吧。” 雨歇愣愣道:“好……先洗洗再睡吧。” 再次囧。 身为一只妖怪,洗洗个毛线!净身咒一出,所向披靡啊! 金蝉子失笑:“好,听你的。” 雨歇已经无言面对广大人民群众,直接蹦跶起来去取脸盆,金蝉子将她一把按回床上,“我来。”说罢便起身去那架子上取来一个朱红的木盆,放在桌上,取了汗巾扔进盆中的热水里,润了水后再取出绞干,走过来便为雨歇擦拭脸上的脂粉。 雨歇满脸通红,自她会走路说话之后,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有人帮她做,她能不囧么!连忙伸手抢过那湿热的汗巾,胡乱往脸上擦着:“我自己来就好!”擦了半天,金蝉子接过那汗巾,“没擦干净,我帮你。”温柔地为她擦拭起来。 雨歇速度僵成了一尊木雕。 他轻轻拭去她的桃花色的口脂,雨歇觉得唇上痒痒的,又不敢动弹。眼瞧着他越凑越近,那种角度就好像他随时要吻她一样,心脏几乎要从胸口里弹出来……到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吻没有落下来,金蝉子轻笑出声,捏了捏她的脸蛋,戏谑道:“原来你竟是这般紧张?” 雨歇倏忽睁开眼,知道自己被耍了,恼怒地瞪了她一眼。 “不过我喜欢。”他俯身,叼住了她的嘴唇,一番亲热之后,他在她耳边低低道:“今日起,你的一切,我都接收……你只属于我。” “安置吧。”他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低沉动情。 雨歇脸红了……这姑娘绝对脸红了。这平常的三个字如今听在她的耳朵里绝对是另一层充满了暧昧和基情的意思啊! 终于……要那个啥了么? 雨歇屏住了呼吸,低着头紧张地捏着衣角。 金蝉子被她这副小女儿的娇态惹得发笑,为她拔去头上的金簪,将雨歇慢慢按倒在了绣着鸳鸯的红衾之上,为她脱去绣鞋,拉下帷幔。雨歇第一次遭遇清醒的洞房花烛夜……天竺国那次一定不能算!她如今紧张得不得了,木偶一般任他动作。 雨歇乖乖的,无比顺从的,无骨一般倒在柔软的衾被上,向后仰着脖子,眼睛紧紧闭着没有睁开,任他趴伏在她身上。他将她的衣带解开,大红的外衫如层层花瓣一样绽开,露出里头同样大红色,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金蝉子眼神黯了一黯,将她的上身稍稍抱起,为她解开发髻,头发散在了背后,像是一汪墨色的瀑布,他手一挥,替她褪去那层层叠叠的衣衫,随手甩在一边。雨歇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放平在大红色的衾被之上,眉睫微颤,带着些许惹人怜爱的脆弱。 雨歇心里其实在尖叫——虽然平日里亲亲抱抱已经不算少数,但是这么宽衣解带绝对是第一次!话说,她的理论知识告诉她,这种时候不应该先是又摸又抱又亲,先等那个什么的感觉到了再脱衣服么? ==!!怎么金蝉子一上来就脱她衣服啊喂!太限制级了魂淡! 她想说说这个问题,可不可以先亲一下再脱衣服啊!可是作为一个淑女,脸皮比较薄就是无比吃亏……这种问题,别说她现在还是一条黄花大闺女,绝壁不敢说出来。就算她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她也不一定有那勇气说啊! 情何以堪呢情何以堪! 他一手绕到她的颈后去扯她的肚兜带子,那带子系得不算牢,就是一个普通的蝴蝶结,一抽便抽开了。雨歇感觉到胸前一凉,浑身一颤,再也无法无视下去,慌忙按住他作恶的手,一手抱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肚兜护在胸口上,结结巴巴地开口道:“蜡烛……熄了蜡烛!” “……我想看你。”他的声音越发地低沉,手拂过她的脖颈,滑过她的锁骨,最终覆在她抱胸的那只手上,轻轻按住:“让我看看你,可好?” 这是犯规!这绝对是犯规! 雨歇满脸通红,囧得不能再囧……她能不能拒绝啊!作为一个淑女,她真的很矜持的啊喂! 可是看到他这样认真的带着期盼的眼神,那反驳的话却像是堵在喉咙眼里一样,硬是说不出来。这样的要求真的不算过分,她要是拒绝,会不会太过分了呢?一个丈夫要看妻子的……身体,其实是很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吧? ——雨歇狠狠一咬牙,摸都摸了,爱看不看吧!矫情个什么劲啊! 她不答他,没说答应,但是也没有拒绝,只是闭上眼睛不去看她,脸垂到一侧,埋进松软的衾被里,抓着他手臂的手却慢慢地松了开去,最终无力地垂在了锦被之上。 红衾暖烛衬着乌发玉肤,身下红裙扭曲成凌乱却暧昧的弧度,分外撩人。 何况雨歇如今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眼角含泪,令人血脉贲张。 金蝉子终究不是无情无欲的圣人,自己喜欢的并且渴望已久的女子以这般诱惑的姿态玉体横陈在他面前,他若是还能保持理智不为所动,那真是对不住这难得的良辰美景了。 他摘去了她挂在胸前的肚兜,随手扔在了床边,看着她玉雕成一般的身体,眼神越发炙热了一些。动作越发急切,抬手便扯去了她身下的红裙,露出被掩盖在里头两条修长雪白的长腿。 雨歇身无寸缕,在昏黄的灯光下,雪白的皮肤上晕染出一层淡淡的红晕。她的身子是极美的,简直像是一个苦心孤诣的工匠一点一点捏出来的,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胖,无一处是不合理的。她眉睫颤了颤,终于还是没敢睁开眼睛,这已经不仅仅是尴尬了简直就是太尴尬。就算被压过很多次,但是被脱到这个地步的,绝对还是第一次。她以往顶多也就是被亲亲摸摸,何曾这么大尺度过,也难怪她觉得不适应。 感受到金蝉子如有实质的目光,雨歇有些不自然地想要抱住胸口,缩起身子。虽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种事情是难免的,但是事到临头,还是觉得羞涩。她也想大大方方,表现得有风度,也热情一点,至少表达一下自己是愿意的,并且是乐意的。奈何,关键时候她掉了链子,就这么光溜溜的就好像蜗牛没了壳,非常之没有安全感。 金蝉子自然不会让她如愿,亲了亲她的脸颊,拉开她的手:“不要遮,很美……雨歇,你很美。” 雨歇磕磕碰碰地回道:“是……是么?” 他笑:“自然是,我不会欺你。” 雨歇作羞涩状,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金蝉子微微一哂,直接伏在她的身上,两条有力的长腿分开她的双腿,挤进了她的双腿之间。他的衣袍不知在何时敞了开来,露出赤裸的胸膛,如今这般贴在雨歇柔软的胸口上,时不时地摩擦一下,让雨歇的老脸红了个彻底。 有些疼,更多的还是酥麻,是她无法形容的感觉。 ------------ 紫竹林小剧场6 更新时间:2013-09-06 雨歇彻底放弃放抗,乖乖任人鱼肉。金蝉子微勾了唇角,俯下脑袋亲上了她的胸口。刺激的感觉让雨歇呻吟了一声,“别……”她抓住他锦缎一般的长发,想将他拉离胸口,却不小心碰落了他的发簪,木簪落在了衾被上,又被金蝉子随手扫开,“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他如墨长发倏忽散了开来,瀑一般落在雨歇的身侧。 金蝉子自然不会听她的,撩拨得越发厉害,雨歇很快化成了一滩水。原先的抗拒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她不由自主地挺起上身,无意识中将胸口往金蝉子口中送了送。金蝉子眼睛微眯,吮吸得越发用力,雨歇难耐地抓起了衾被,又倏忽放开,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头,使劲地将他往自己胸口按,眼睛至始至终不曾睁开,双颊酡红,呻吟从齿缝中一丝一丝地溢出来。 感受到她的回应,金蝉子似受到了鼓励,动作越发大胆了些。 他的手渐渐往下,移到了她的大腿之间,触手沾到一片湿润。 雨歇浑身一个战栗,整个人被吓得清醒了一点,“金……金蝉子……”下意识便死死夹、紧了大腿,也将金蝉子的手夹在了中间。 “我在,莫怕。” 就是因为你在她才怕! 金蝉子轻笑:“别紧张,你这般,是不想让我离开么?” 雨歇各种囧,微微张开了腿,放开了他的手掌,本等着他离去,他却得寸进尺趁着这时机一把掰开她的双腿,抬高她的臀部,将腰挤了进来。雨歇没防备,一惊之下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被他托起,双腿大张地坐在他的腰上。 他的那膨胀的欲望抵在她的双腿之间,他抓住雨歇的手,一把按上了那处。火热的触感让雨歇一缩,而过分巨大的形状则让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雨歇松开环着他脖颈的手臂,艰难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直欲两股战战,这、这、这……“金蝉子,我们尺寸不对啊!”她怎么都不可能大到容纳这么可怕的东西啊! 金蝉子确实极高大,想来洞房花烛夜不会轻松到哪里去,雨歇早有那个心理准备。可是,那也不能是这么夸张啊!雨歇没有见过别人的,自然无法比对,她只知道这么一个东西要是真的就这么捅进去,她就算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横尸洞房花烛夜,那会不会太凄惨了点? 原本她只是害羞,现在完全是害怕。 他亲了亲她的嘴唇,安抚她:“相信我,我不会弄伤你。你知道,我舍不得。” 都这样子说了,她要是再作出战战兢兢的样子,那未免太过分了。雨歇不敢看,只得闭上眼,努力放松身体。 金蝉子低低地吸了一口气,掰开她的双腿到最大的限度,对准那处便往里头冲去,不过进去了一小点就被卡住。 疼…… 绝对疼! 他们的尺寸真的不合适,不但目测不合适……实践起来也是非常不合适的摔!这种比被人捅上几刀还要磨人销魂的疼痛绝对不是几句话能够安抚得了的。硬件条件不合格,软件再好也没用。雨歇瞬间飙泪,挣扎着推搡他,身子不住地往后缩:“不要,金蝉子,停下……啊……我疼!” 这一番挣扎之间的撩拨才是致命的。金蝉子深深吸了口气,原本清冷的面上熏染了妖娆暧昧的晕红,他停下动作,一手摸着她的脸,轻声安抚她:“莫动……雨歇,莫要再动。” 雨歇也知道此时再动非常不明智,只得僵着身子,不敢再动,可怜兮兮地瞅着他,眼中泪光涟涟——完全不知道这种姿态对男人来说是绝对是致命的撩拨。就算她长得不够惊艳,但女人的诱惑多数时候并不是局限在容貌,而是在一种姿态上。 金蝉子的唇边溢出一声轻叹,伸手覆在她的眼睛上,“莫要再看。” 突然的黑暗让雨歇有些局促,她不安地扭了扭细腰:“金蝉子……”声音有些沙哑。 又是一轮风暴。 下头已经痛到麻木,也被撑到极致,可惜并没有什么成效,再进一点雨歇就叫疼,可这不上不下也卡得雨歇难受得不得了。金蝉子爱抚着她,温柔地安慰她道:“雨歇,放松,别紧张。” 她不紧张…… 她努力不紧张…… 可是那玩意就这么抵着她,她怎么可能不紧张啊摔! 尽管心里怨念,她还是听话地放松了身体,他的手和唇抚在她的身上会带起一股热流,让她的身体不自觉地软下来。雨歇的眼里又出现了迷离。 金蝉子扶着雨歇的腰缓缓地探入…… 不行!还是不行! 雨歇疼得嘶嘶直抽气,大汗淋漓,身子也有些抽搐,红着眼圈哀求:“金蝉子,要不……今晚就这么算了?嘶,我们改天……改天再接再厉……实在不行,我用手帮你……用嘴也可以……” 金蝉子点漆般的眸子黯了黯,没说什么,却没有再勉强她,依言缓缓退去。 他为她疗了伤,喘着粗气倒在雨歇身边,将她搂紧怀中,“还疼么?对不住。”语气依旧温柔地醉人。 雨歇这才惊觉自己很过分,新婚之夜,谁不是这么痛过来的?她这身子是有些敏感,也格外怕疼,但是这点痛还不至于痛死她……她说这些话实在是……很不好。何况她一直没有配合也就算了,如今还不断拆台,真的很过分。雨歇咬着红肿的嘴唇红着眼睛看着他,“好多了。” 新婚之夜搞成这样,实在不是一般般的扫兴。 雨歇愧疚得几乎要把自己给埋了,蓦然想起慕笙笙慕姑娘给她的那玩意……果然是过来人!这就是绝对的经验啊! 春药……那玩意雨歇中得多了,印象非常不好,总感觉是一种不尊重。其他的要么她不愿意用,要么就是不合用……雨歇默了默,取出了那盒润滑剂,埋着脑袋颤抖着手指将它交给金蝉子,“给……用这个吧。” 金蝉子接过这小盒子,把玩在手中,面上平静如水,眼睛微眯:“慕笙笙给你的?” 雨歇非常老实地点头:“是……” 金蝉子微微勾起唇角,意味不明:“想得还真周到,倒是我欠思虑了。” 雨歇保持矜贵的沉默:“……” 金蝉子扑簌簌起身,将身上的衣衫脱下,随手甩在一边。两人这回彻底裸呈相对。他的身体很漂亮,便是雨歇这种没什么眼力见的也如此感慨。平日里穿着白衣时自有一股谪仙般的风华,红衣妖孽,如今脱下这衣服……雨歇不敢直视。 呜呜呜呜……裸男!还是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裸男! 作为一个纯情的姑娘,她真心伤不起! 金蝉子跪在雨歇的两腿间,雨歇虽觉得非常之囧,为了这洞房花烛之夜,还是配合地张开腿,如今发生了这么一回尴尬事,原本紧张的气氛被冲散了不少,她偷偷掀开一点眼皮,悄悄看他。见他打开那盒子,里头是晶莹的膏体,有股淡淡的香味,他用修长干净的食指剜了一些,送进了雨歇那处,轻柔地一个旋转…… “嗯……”雨歇难耐地向后缩了缩,全身紧绷。 金蝉子嘴角噙着一抹笑,伸出两指沾了那膏体…… 雨歇的身子毕竟生涩,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挑拨,很快便动了情,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发出无声的邀请。 金蝉子喉头一紧,吻上她眼角那颗鲜红欲滴的朱砂痣,又缓缓吻到她那殷红的嘴唇,一阵缠绵悱恻的交缠,直让雨歇的身子和心都化成了水。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是放不开的呢?雨歇主动附上身子,双腿缠住他的瘦腰,双臂环住他的脖子,亲吻他的下巴,又慢慢顺着他优美的下颔向下滑去,到最后,便一直埋首在他的脖颈以及锁骨之间。 她完全没有技巧,毕竟主动的机会并不多,原先只是亲吻,到最后连自己都有些发晕,直接又啃又咬。金蝉子重塑过后的身体不比凡人,那股紫竹的清灵味道愈发重了些,而他情动时的味道带着股难言的蛊惑,搞得雨歇有些兽性大发,啃得越发卖力。这湿漉漉的带着疼痛的吻让金蝉子一声闷哼,原本还有八分清明的灵台渐渐混沌了起来,喘息声更加浓重。他低喘着抱住雨歇翻了个身,让雨歇躺在他的身上,将她的脑袋往自己胸膛按了按。雨歇双眼迷蒙,顺从地趴在他的胸前,伸出丁香小舌舔舐\着。 被翻红浪。 …… 再次提枪上阵时——雨歇还是疼,但感觉不像上次那么难耐了,她一咬牙,也就忍下来了。身子被撕裂的那一瞬间,雨歇痛得一声尖叫,条件反射地挺起上身,长长的指尖划过他的背,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上。 金蝉子像是无知无觉般,拥着她柔软的身子一个劲地冲刺,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后来的感觉她也记不太清,只觉得痛,疼痛之中又夹了点奇怪的欢愉,不算太糟糕……当然,如果能不痛的话,那就更好了。神智一次又一次地被冲散,到最后她都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只记得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听到他在她耳边喃喃宣誓:“今日你嫁给了我,自此以后便是我金蝉子的妻。此生此世,只属于我一人……便是死了,也是我的妻……休作他想。” …… 饶是妖怪天生强悍的身体,都受不了金蝉子这般无休止的索取。雨歇晕过去之前这样想——果然慕笙笙说得对,男人不能喂得太饱,但也不能饿得太久……禽兽!都是禽兽! ------------ 紫竹林小剧场7 更新时间:2013-09-07 第二天醒来时便看到了金蝉子近在咫尺的面庞,她有一瞬间的不适应。让她更不适应的是她一丝不挂地躺在他的臂弯里,与他面对面,还贴着他赤裸的胸膛。他身上也是斑斑点点,肩膀上还有未消下去的红痕,完全是一副没虐待过的模样。 雨歇默了一默。话说,昨天她有这么的……狂野么?怎么完全没印象了呢? 他原本略显清凉的怀抱此时竟然有些烫。而身下……雨歇无语,为什么那玩意还没有消下去?昨夜不是发泄过了么? 这不科学啊不科学! 雨歇想暴走,想推开她,可是昨夜的记忆还在,虽然不是太清晰,但是还没到完全失忆的地步,想无视都难,她实在没理由这么做。现在要羞涩……太迟了! “醒了。”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觉得金蝉子像只慵懒的大猫。 “嗯。”嗓子有些哑,发不出声音来,雨歇咳了咳。 “嗓子哑了?”金蝉子抚着她的脖颈,“昨夜叫得太厉害了些,也难怪会哑。” 雨歇捂脸想死——不要用这么纯洁的表情说这种一点都不纯洁的话好么! 他舀出一颗药丸,递到她嘴边,“吃了它。” 雨歇乖乖吞了下去,一阵清凉在口中化开,嗓子那边似乎被润湿了一般,焦灼的感觉很快便缓解下来。她笑了笑:“好多了。” “可还感觉身子有哪里不舒服?” 雨歇动了动身体,顿时一阵疼,全身都疼,下面更疼……她皱眉,抽气:“疼……” 他一脸愧色,“是我太冲动了,伤着了你……我帮你疗伤。”修长好看的手顺着她露在外头的肩膀滑了下去,一寸一寸地抚过她的皮肤,涌起一阵阵热流,原本的疼痛感也慢慢被化了去。 雨歇浑身燥热,一张脸憋了个通红,她知道他是在帮她……可是,这动作怎么就感觉那么下流呢?怎么好像是在故意挑逗她一样? 她狐疑地看了看他,他脸上表情清淡平静,“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看不出一点点猥琐的表现来。 兴许真是她想多了,雨歇做贼心虚地摇摇头:“没事。” 他的手伸到了那处,在那里轻拢慢捏,雨歇浑身一阵颤抖,连忙伸进被窝里将他的手拦住。 “不……不用了。那里不用了。” 他没有勉强,任她握着自己的手,道:“对不住……昨夜,是我的不是。明知你是初承雨露,还控制不住索求无度,竟害你晕过去了。” 为、为什么要抱歉?这么尴尬的事情究竟是为什么要道歉啊?! 雨歇耳朵都红透了:“没……没关系。” 那手越往越小,雨歇的脸红了又红,最终黑成一片。年轻人,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乱碰好不好!“不……” 金蝉子淡定地解释道:“你那处也有些肿了。”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为什么又扯到这里来了啊泪奔?! “你我已是夫妻,不用害羞。” 雨歇语塞:“可……可是……” “可是什么?” 雨歇缩着身子,脸上皆是绯红,抵抗的心思却还是淡了些,只嗫嚅道:“……那里脏,你不要这样。” 他轻笑:“不脏……昨夜也是我帮你抹的那膏药,你那时可没这么害羞。” 雨歇败了。 被一阵吃豆腐之后金蝉子餍足地收手,临近中午她才逃离魔爪,一脸憔悴郁卒。迎面便见到了充满八卦气息的慕笙笙慕姑娘,她一把拉过她拽进旁边的紫竹林里头:“怎么样?怎么样?洞房花烛夜感觉如何呢?快说快说!是不是很刺激?金蝉子是不是很厉害?快说……我都好奇了很久了!” ==!!为什么你好奇的都是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啊? 雨歇一阵恍惚:“只有八个字。” “哪八个?”慕笙笙眼睛都亮了! “惨绝人寰痛不欲生。” 慕笙笙安慰地摸摸她的头发:“你痛你有感觉那是正常的,你要是不痛没有感觉那才是悲剧!” 雨歇:“……”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看法果然也不同! “我给你的好东西用到了没?” “……”她一点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慕笙笙欣慰地点头:“果然是用到了啊……听我的没错吧!老娘阅人无数,哪能会在这里看走眼呢!” 阅人无数……究竟是怎么个阅法啊! 婚礼过后,客人纷纷离去。雨歇虽然不舍,但是也不强留。毕竟个人都有个人要走的路,谁都无法强求。 潇若离开得算是比较晚了。他离开那日,雨歇看了一眼金蝉子,有些小小的局促,道:“金蝉子,我想去送送师傅。”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发生过的便是发生过了,怎么都无法抹灭。 金蝉子微微一笑,揽过她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去吧……我等你回来。” “嗯。” 雨歇过去时,潇若正打算出门。 雨歇轻轻笑道:“师傅,要走了么?师母和阿玥呢?” “他们先行过去了。” 雨歇道:“我来送送师傅。” 潇若点了点头。 两人不再多说,并排走在竹林幽径之间。雨歇心里有千言万语,想问问他过得好么?开心么?身子还好么?可是话到嘴边,转了个圈,终究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她悄悄眄了一眼潇若,很像许久许久以前做过的那样……心中叹了一口气,每个人皆有各自的缘法,金蝉子是她的归宿,而白曜……也是师傅将要一生相处的人。 她希望他能够快乐,至少,不再孤独。 她没能够做到的事情,希望别人可以做到。毕竟,他是她曾经珍视的人,以后不管怎么变,他还是她的师傅。 当初,她从玄虚之境里被他领出来时,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世事变迁,命途难料,沧海桑田。 妖怪最该习以为常的,便是沧海桑田的变迁。 行到半路,竹林幽深之处。潇若突然停下脚步,唤道:“雨歇。” 雨歇亦停下脚步,歪着脑袋去看他,却猝不及防被压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瞳孔猛然一缩,下意识挣扎:“师傅……” 脑袋被牢牢按住,潇若低低说了一句:“日后若是想回来了,便回来吧。” 雨歇眼眶一热,他是在告诉她,她的家不会变么? 潇若放开她,退后一步,与她拉开了两步距离,面上神情看不分明。“送到这处便好,回去吧。” 雨歇不反驳,只低下头,轻轻道:“师傅,好好照顾自己……珍重。” 他不再说什么,青色的身影没入紫竹林中,直至再也寻不见。 紫竹林里突然便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竹叶上沙沙作响。 雨歇在原地呆立良久,直至发上被染湿,肩头也沾了几分湿润,这才慢慢往回走。她低着头,心情轻松又复杂,颇为诡异。走了半晌,突地心里一动,好似有了感应似的,她抬头来,恰好便见到白衣加身风华无双的男子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竹林幽径的尽头,嘴角含笑,便那样专注地看着她。 雨歇呆在原地,直到那把油纸伞移到了她的头顶,男子揽过她的肩头,“回吧。” 雨歇点点头,将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嗯,好。” “晚上想吃什么?” “唔……我想想。” “小鸡炖蘑菇如何?你上回便说过想吃。” “嗯,那个可以有!”雨歇的眼睛瞬间亮晶晶了。 男人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亲昵又温柔:“小吃货。” …… 辗转千年,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给人一种什么都不曾变过的错觉。 其实这样,真的挺好的。 ------------ 岑碧青小剧场1 更新时间:2013-09-08 许久不见的狐狸带来岑碧青的消息让雨歇很吃惊。 她在紫竹林里不知岁月,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对岑碧青这小家伙的最后印象,停留在了成亲之前,阿玥与她说的消息。她只知道那小鬼的父亲龙神为了面子来寻他了,有师傅撑腰,他完全可以选择不离开。只不过他做了相反的决定,就这么跟着龙神走了……这让雨歇有些伤感。那种濡慕之情什么的,她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对于那种渣男父亲,她更是毫无好感,对岑碧青的离开,多少也就抱了两分主观上的不满——该死的小鬼,养不熟的白眼狼!居然跟人跑了! 龙生九子之事世人皆知。而那九子流连凡间,纠结于凡尘俗世,却不管龙族之事。龙神将岑碧青召回不仅仅是为了面子,恐怕也有这方面的思量。 “他现在如何了?”毕竟是自己养过的小鬼,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狐狸还是顶着一身狐狸皮摸爬打滚,语气依旧带着点特有的不正经:“三百年前,他去了人间西湖,凭着自己的一己之力统率了整个西湖水族,连东海那边都被他分了一杯羹。以那个发展的趋势,人间水族归于他统领之下,只是早晚之事。” 雨歇点点头,不置可否。那孩子有手段,也有野心,能做到这个地步,确实是极不错的事情了。同样身为蛇族,她就不可能凭借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统率人间水族。咳咳,这就是差别! 这样想想,雨歇也觉得释然了一些。毕竟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呆在花落轩,将他留在那里,反倒是拘了他。他若真有那个抱负,便是龙神不找上门来,迟早有一天,他也会自请离去。 “不过……”狐狸笑得有几分诡异,让雨歇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那已经是曾经的事情了。” 雨歇面色一寒:“你什么意思?” “他自己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大好前程,与人无尤。”狐狸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毛茸茸的爪子。 雨歇面上更加冷肃:“他现在在哪里?” “雷峰塔。” “……” 西湖?雷峰塔?岑碧青? 好巧哦! 雨歇沉默沉默再沉默,沉默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不会还有个白素贞吧?” 狐狸扭着肥肥的臀部不应,“讨厌讨厌,原来雨歇早就知道了~亏得人家以为你不知道,这才那般殷勤地跑过来告诉你呢~” 雨歇满脸黑线,她原本只是随便吐槽一下这雷峰塔的而已啊!哪里晓得,竟然被证实了……orz~这世界顿时微妙了。 所以说,岑碧青这小鬼就是那小青了?这就是白蛇传的故事了? 可是……小青不是女的么?难道他一直是女儿身男儿装而她一直迟钝地没有发现? 还有,小青怎么会去雷峰塔了?那不应该是白素贞的地方么? 嗷嗷嗷嗷……这不科学! 将狐狸打发走后,雨歇一直坐在那亭中托腮沉思,脑中一片混乱。其实仔细理起来,她也就那么一个想法,就是脑海中有个小人在不断地咆哮,竟然是白蛇传竟然是白蛇传竟然是白蛇传……无限回音。 “在想什么呢?”低沉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按上她的肩膀,“这般出神。” “在想岑碧青。”雨歇老老实实地交代。 “哦?” 雨歇很苦恼地皱眉:“司命说他被关在西湖雷峰塔了,我在想要不要去见见他?” 金蝉子笑得很温和:“想见便去见吧,不必如此苦恼。” 雨歇眼睛发亮了一会:“这样没问题么?会不会惹麻烦?”毕竟她觉得自己本人也算是个带“罪”之身——诱拐良家妇男之罪!这么出去招摇貌似有点不太好。 “莫要担心,不会有事。”他将她搂进怀中,亲了亲她的发顶。 既然金蝉子说没事,那应该就是没事了吧。雨歇心情大好,四肢舒展开来,非常愉悦,眯着眼睛的样子越发像一只大猫。“那我明日便出发,可以么?” “是我们。”他笑着纠正她。 “哎?你也要同我一起去?” “我也许久未见他了,见见也好。”更何况,他怎么会放心让自家娘子独自上路? “嗯,也是。”金蝉子与岑碧青也不是不认识的,话说他小时候,金蝉子还教过他几招呢! 一只手向下游移,捏上她的腰,沉吟声在雨歇耳边响起:“……胖了不少。” 虽说体重是女人的逆鳞,但是鉴于自己的原形实在是太过伟岸,雨歇对这种问题并不是特别纠结,只要不胖得连路都走不动,一切小胖都是在可接受的范围内的!不过,接受是可以接受,被人这么毫不留情地戳穿,感觉还是有点小伤心的好不好!她哼了一声,一把推开他的手,扭过头去不理他。 金蝉子闷笑,脸上表情无辜至极:“怎么了?” 雨歇依旧不肯搭理。他也不放弃,抱着她的脖子又啃又咬,渐渐有向下发展的趋势。 这还得了! 雨歇挣扎着推开他,闷闷地指控:“你嫌弃我!”←_←!! “是我亲手喂出来的,我又怎么会嫌弃你?”他笑得极温柔,“你能丰腴些,我求之不得。” 好吧,这话很入耳,也很中听。 但是…… →_→!!“金蝉子,你……你放开我啊!唔……唔,放开……” 他含糊地咕哝一声,继续埋首在她胸前,分外果断:“不放。” …… 衣衫被掀开,铺在了亭中的石桌之上,雨歇的上身被金蝉子抱起放在上头,两条长腿却被他抬起掰开,她惊得大叫,手舞足蹈:“金蝉子……这是外头!”还是白天啊魂淡! 他眼眸幽深,撩起她的裙摆,挤身进去:“无事……没有外人。” 打野战什么的,真的好么?而且貌似来客人时,都是坐在这个亭子里的……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不要……啊……嗯……唔唔唔……魂淡!” “……” “唔……够了……唔!” “……” …… “金蝉子!你……别太过分啊!” “……” “不行了不行了……金蝉子我错、错、错了……” 金蝉子眼眸一深,竟然还有说话的力气?看来他还不够卖力啊…… 雨歇:“~~~~(>_<)~~~~”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努力享受吧。 雨歇自我安慰着,在他情动之时越发剧烈的动作下抬起上身,与他敞开了衣襟裸露在外的胸膛贴在了一起。双手从衣衫里探入,滑过他窄窄的腰线,惹得金蝉子一阵战栗。他动作不顿,按住她那作恶的手,声音喑哑,充满了情、欲的味道:“雨歇……莫闹。” 似乎没有缺点的金蝉子身上最敏感的便是那窄腰,这是雨歇多年得出来的经验。 雨歇环住他的腰身,将整个身体挂在他的身上。她半眯着眼睛寻到他的唇,在他唇角磨蹭舔舐,低低哀求:“轻一点……我受不住。” 他似感染到她的情绪,依言放轻了动作,却越发地缠绵悱恻了起来。吻一寸一寸地落下,终与她交缠在了一起。 …… 雨歇两眼开始昏花,极致的绚丽在眼前炸开之时,她恍惚忆起了千年前的那一天,也是在这个亭中,她为了师傅来这偷紫竹。 初次见面之时,他是这样说的。 “你是谁家的小妖,怎会到本座的紫竹林来?” 她怎么回答的?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雪袂白衣的男人有一双点漆般的黑眸,一眼寒潭,一眼春水。 风华绝代。 ------------ 岑碧青小剧场2 更新时间:2013-09-08 第二日雨歇果断没有爬起来。 直到第三日她才扶着酸痛不已的腰出发,对金蝉子实在是埋怨不已。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难道他不知道年纪大的老姑娘经不起这种激烈的折腾么?怎么越老越不温柔了呢!过分! 本来打算直接去人间西湖的,雨歇却突然想起当年在騩山见到的小蛇妖以及那个小少年。话说,她原本答应了那小少年要去看看他的,结果后来出了这些事情,一拖再拖,慢慢地,也就忘记了。如今既然打算出去,她觉得还是顺便去瞧瞧他比较好,也不知如今他过得怎么样了? 结局出乎意料。 “什么!你说他死了?”雨歇诧异地看着那棵稍嫌冷淡并且一点都不柔弱的柳树妖精,“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么?” “野水涯梧桐居那位带的孩子,长得挺柔弱,爱穿蓝衫,眼睛又大又黑,说话不是很利索,叫蛮蛮的……” 他没说一项,雨歇都乖乖地点一下头,这跟她的记忆重合在了一起。 柳树精得出了结论:“我们说的就是同一个人!” 雨歇觉得还是难以置信:“真死了?” 柳树精不耐烦地挥挥柳条:“死了死了,都死光了!” “怎么死的?”←_←!!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呢?都死了好几百年的人你还来问我,也不嫌晦气……巴拉巴拉巴拉。” 金蝉子慢悠悠走过来,一把揽住雨歇,将一个竹筒递给她,“我取了些玉膏,对你的身子有益……怎么了?” 雨歇情绪很低落:“他说他死了。” “原因?” 雨歇愈发低落:“他不肯告诉我……”顿了顿,再委屈地补充一句:“还嫌我晦气。” 金蝉子眼里瞬间闪过危险的冷光,直直地瞥向那棵被威压刺激地瑟瑟发抖的柳树:“哦?”尾音微微上挑,带着威胁的意味。 “哪里哪里……姑娘误会了,小妖不是这个意思!小妖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姑娘要问那蛮蛮,小妖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妖也是听人家说的,那蛮蛮的,真的是可怜喔!那蛮蛮他娘喜欢上了一个凡人,要跟着那凡人走。结果倒好,凡人哪有几个是好的,这不就被骗了么!那蛮蛮就是为了救他娘,英年早逝了……你说好好的一个蛮蛮兽吧,原来是有大好前途的,就这么死在了一个凡人的手里,实在是不值得啊不值得……巴拉巴拉巴拉。” 狗腿果然是妖怪的传统美德么? 雨歇打断他:“他娘呢?野水涯上已经无人居住了,他娘去了哪里?” 柳树精陪笑道:“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当然也有人说她陪着她的情郎去了凡间,兴许死了也说不准。” “她也死了?” “五十年前就不知去向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你说得罪了上头的妖怪能有什么好下场,指不定就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得罪上头?” “谁晓得她怎么会得罪上头的……要不是当年西王母娘娘座下的三青鸟一同来缉拿她,我们还不知道她这名不见经传的小白蛇竟然还能跟西王母这样身份高的神扯上联系的!不过这白蛇也神勇,原先那是一点都没看出来的……竟然一人周旋在三青鸟之间,败势还不显。哦哦哦……还有那条青蛇,竟然一人力挫那三青鸟!那可是青鸟啊!可不是普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鸟怪……巴拉巴拉巴拉。” 白蛇? 青蛇? 雨歇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这附近有几条白蛇?” “蛇族虽然兴盛,但是白蛇却是不多的。方圆百里内也就这么一条白蛇了。” 于是说,这条喜欢上凡人然后被暗算痛失爱子,并且得罪了西王母的白蛇就是她当年见过的那条小白蛇了么? “她叫什么名字?” “不就叫白素贞么!怎么,你知道那蛮蛮兽,却不知那小白蛇啊?!” 雨歇懵了,这回是彻彻底底地懵了。 白素贞……重名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她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那条青蛇叫什么名字?” 柳树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我们哪里知道,那青蛇又不是騩山的子民,而且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金蝉子的眼神轻飘飘的扫过来。 柳树精浑身一个激灵,立马挺直了腰板,晃着枝条回想思索:“虽然我们是不清楚了,但是那小白蛇好像叫他……小青来着?不过,我在这里伫立了那么久,还是头一次见过这么漂亮的蛇妖啊……明明就是个雄性,可是整个騩山就找不出一个比他更好看的。就是眼光不怎么样,看上谁不好,偏偏就看上了那白蛇妖……那白蛇妖长得可真不怎么样,被他一比,更是黯然失色……” 哎哎哎……你说光说,这眼睛干嘛瞄他们啊魂淡! 雨歇:“o(>﹏<)o” 她该做出什么表情才能表达她此刻销魂蚀骨的心情? ------------ 番外 金蝉子 更新时间:2013-09-09 番外金蝉子 在佛界,他一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每个人都知道他的来历并不平凡,法力又是奇高,但却说不出他究竟是谁? 唯一一个知根知底的不过是他名义上的师父,如来。 跟着如来数十万年,他虽不赞同那些迂腐的观点,但多少习得一些佛心。 慧根是有的,只是这觉悟却未必跟得上。他自嘲,像他这样没有身份的怪物,哪里谈得上什么觉悟? 他是一个没有界定的人。混沌之初,他便与天地同在,只是那时不过是小小的精元,连人形都不曾化得。创世神开天辟地之后,万物各司其职,世间分为六界,而他,便恰恰吸收了六界的欲念而化成胚体。怎么说呢?他的存在,只不过是一股执念罢了。 而素来有执念的,都是魔。 入了如来门下也只不过是因为在昆仑雪山顶呆了太久而太过无聊,起初,并没有想过有以后。只是,当那个面目慈祥的老头笑眯眯地将手递给他,问他“你可愿意随我回去?”时,他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这世间,有太多的事情并不需要理由。而那人出现在那处,也不过是命数里安排的一个契机。 大概是在这世间游离太久,才产生了那一点不该有的寂寞吧。竟然让他莫名地跟着一个比自己辈分不止小了多少的老头回去了。彼时如来的二弟子目犍连方才作古,还未得人知,他便直接让他顶替了这个身份。方本以为不过几年光景,没有想到,这一去,便是数十万年,直到死去,他依旧没有脱离佛界。 如来其实是个唠叨的老头,念经式的说教他基本是选择不听,偶尔烦了,也不过是三言两语顶得他哑口无言。他素来悟性极高,撇开诚心不论,单是论佛,怕是少有对手。如来为此总是忧心叹息,本领绝佳奈何佛心未定,若一念成魔,恐怕将是一场劫难。 如来的担忧不言而喻。他挑眉,本欲成魔,奈何人却逼他成佛,本身便是笑话。 然虽体质近魔,但他却并无那份心情,这世间是好是坏,存亡与否,皆与他无关。他唯一关心的,仅一人,他连脸面也不曾看清的人。 她眼角的朱砂痣红得似心头凝成的一滴血,五官模糊,似隐在烟雾之后,清朗的声音却穿透烟雾,直直刺进他的心底:“金蝉子,我是雨歇……我是雨歇。”翻来覆去这一句话,已经在他的梦里缠绵了千万年。自他有灵识以来便不曾断过。他自化出形体后便开始寻找。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在六界寻寻觅觅,却终究不曾发现梦里的那人。 数十万年前,他将自己困在昆仑雪峰顶,试图冷却自己灼烧的梦境。然而,那梦却像是在脑海里扎了根,如何也淡忘不了。如来的到来,一卷清心,确实对那时的他极具诱惑。求而不得的东西,不如毁了干净。只是当如来问他姓名,欲给他起一个法号时,他却开口道:“无须麻烦,你可唤我金蝉子。” 金蝉子,金蝉子。如此奇怪的名字,却是梦中那人一直唤他的。虽然说过想要忘却,却最终没有舍下。大概是习惯别人这般叫他了吧?若是,真的等到相逢的那一日,至少那人便知道,他是金蝉子,而不是其他人。他自嘲,那么多年都未曾遇见,这终究不过是他一个人的梦魇罢了。 而确实在接下来的数十万年里,他不曾再梦见那个人。 太长了,长到他也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梦,梦里那个奇怪的人。 直到千年前,他再次入梦,那人的身影在迷雾中越发地清晰,眼角的朱砂红艳得灼灼烧人眼,“金蝉子?”女子的声音微微一顿,虽然依然看不清脸面,却似乎能看到她惊讶而生动的表情,“原来你就是金蝉子啊?”很长时间的寂静无声,然后,他听到女子说道:“金蝉子,你可记好了,我是雨歇……我会来寻你。” 天地寂寥山雨歇,几世修得到梅花? 他从梦中醒来,眉角越发地突起。女子的影像愈发清晰,像是要刻到心里去。他终于叹息,苦笑,原来,他从来不曾忘记。 他给过她消失的机会。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放弃。 既然再次出现,那么,这一次,她便再无理由逃开。而此生,即便是穷尽心力,他都不会再放下梦中的这个人。得到便是最好的结局,若是得不到,这一次,便彻底地毁了干净吧。 他曾下过冥府,问那阎君:“这世上,可有唤作雨歇之人?” 阎君诚惶诚恐翻遍生死簿,遍寻六界,却未能找到丝毫。 他不语,紧锁的眉头却显示了他的不悦。 阎君越发诚惶诚恐,伏地身子汗流满面:“君……君上,簿上无痕的人许是还未出生吧,或者,根本就不在这六界之内……并非当世之人。” …… 梦里相顾已千年,奈何相逢不识君。 他想过种种可能,却不曾想过真正遇见她会是这般光景。 “小妖听说高人这里有稀奇的紫竹,是以便慕名过来,希望能够……瞻仰一番。”她说话的语气很恭谨,因是蛇身,看不出表情。他那时只是觉得这小妖有种莫明的熟悉感,却未曾想到眼前这人便是他等了许久的那一个。直到后来再见到她,她扑进他的怀中,向她求助:“金蝉子师叔,我是雨歇……” “雨歇……”便是她了吧。 可惜,他记得她,她却不识他。 不过,这无所谓。他总会让她识得他,认可他的。 …… 后来,便是放长线,鲸吞蚕食她的生活,让她一点一点回味过来自己的心思。直到她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他不是长情之人。 可是,那人却又是如此特殊,让他不得不记挂在心里。 当他还不是那么强大,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精元时,便是她陪他入梦,唤他金蝉子。所有灵物灵识初开之际,最先体会到的,便是刻骨的寂寞。他一直觉得自己运气极好,有一个她陪伴――哪怕只是一场水月镜花般虚幻的梦。 只是习惯,却也是他无法舍弃的习惯。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后来的相处中,高傲如他,也渐渐在挫败中学会了什么叫做喜欢? 什么叫作,爱? 他想要得到她,将她的人和心都绑在身边……潇若的身份注定他们永无可能,只要他一日放不下自己的责任,便一日与她无缘。 他有的是机会。 可她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她看着好拿捏,其实最是薄情,在大事上分寸把握得极好……让他几乎咬牙切齿。 在她执意回花落轩去找潇若之时,他终于是失了分寸。 后来……他回了雷音寺听佛。 后来,他感受到了她的劫难,不顾阻拦下去寻她。野水涯的入口被封印,而她最后的线索却断在了那里。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作紧张……不惜为了她,毁了半个野水涯,导致了人间的一场灾祸。 后来,他不想将她送回花落轩,便将她安置在青丘,让她等着他来接她。而他因造杀孽,受九十九年天雷加身…… 后来,他方才刑满归来,她来寻他,要他救她的师傅…… 后来,他在水镜之中看到了她和潇若在人间赏灯的画面……他打碎了水镜,直往人间,废了那魇兽,将她带回来……而她醒来之后,最为关心的,依旧不是她。明明他才是一直在她身边的人,为何她却一再地将他忽略?心心念念却记挂着别的男人? 雨歇,雨歇! 你可真懂得怎么伤人! 原本无心无情的人,最终却一次次为了她破了例。 神魔两族的冲突一直以来便存在,而在上界天帝洛涯与妖后丹颜一役后,,已平息了许久。暂时的停战不过是粉饰的太平。两界冲突再起,身份最为特殊的潇若便被推到了风尖浪口之上。而今他明目张胆与神界联姻,便是摆明了站在魔族的对立面上。,魔族睚眦必报,他被诛杀……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各人皆有各人的命格,潇若命该如此,怨不得谁。司命与他颇有渊源,想要为他改了这必死的命格,能够利用的人不多,而他,便是这不多之中最好的选择。 这代价太大,他原本并不想插手……却不愿意见她失望难过。 …… 他的身体经历了百年雷劫之后,终归是受了损伤。而将雨歇从魇兽的梦境里拉出来,更是让他雪上加霜。这一战后,修为大损,便是好了,也不复曾经。他需要一个契机,赌上一赌。若是输了,也不过是重新来过。可若是赢了,他便能重新恢复一身修为,更甚者,他能就此敲开雨歇的心防。 便是不爱,那又如何?他要她心甘情愿地守在他的身旁……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她总归是会爱上他的。 他选准了时机,抛去了这伤痕累累的身子,在她面前散了灵体…… 他或许是真的不懂爱的,执着的,也不过是得到罢了。 若他真的懂爱,便不会这般算计于她。 ――他心疼她千年受的苦楚,可他并不后悔。 他若不用这激烈的方式,怕是穷尽一生,也难以将她从她的壳里逼出来。 他想得很好,却未算到这变数的存在。未曾料到有朝一日,他竟真的忘记了金蝉子,成了玄奘,一切从头来过。 好在,那个笨姑娘还是找到了他。 …… 金蝉子或许不懂爱,玄奘却是懂的。 他有了顾忌,便不能再像以往那般不择手段。 所以,在前往雷音寺之前,他给了她一次选择的机会――来,或者不来,都随她。 她若来了,那么不管日后如何,她会不会后悔,他都绝不放手。 可她若不来……她若不来,他又当如何? 放她自由? 绝无可能! 她若不来,那便由他亲自去寻她。 不管她愿不愿意,此生此世,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独属于他一人的妻! 她一直都有分寸,可那换句话来说,便是胆小。她小心翼翼地缩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出来,不去妄想,也不强求,便不会被伤害……她既然担心,那他便将所有的障碍统统扫清,让她再无可担忧拒绝之处。 她来了,来寻他。 他很高兴――这个笨姑娘,终于还是没有舍得硬起心肠。那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她还是有几分上心于他的?并不是一点都不在乎? 紫竹林里,她对他说:“我也不会欺骗你,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欺负你。你以后要是老了,我也不会嫌弃你。若是遇到更好的男子,我也只跟着你。你对我好一日,我便对你好一日。有生之年,我便这样守着你,不再离开你。我们就这样……共白首吧。” 他以为自己听到了这世间最美妙的语言。 此生此世,便这般,共白首吧。 ------------ 岑碧青小剧场3 更新时间:2013-09-10 所以说,那个叫作蛮蛮的少年已经死了,他口中的娘亲又刚好是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小白蛇……然后,这小白蛇又那么恰好地是传说中的白素贞?再然后,她家的小碧青居然成了传说中的小青?而且还被关进了雷峰塔?? 雷峰塔神马的,那不该是白素贞呆的地方么? 各种天雷各种莫明,这剧情崩坏得绝对是有够厉害。 从野水涯出来之后,雨歇直奔人间西湖。 两人终于来到传说中的雷峰塔已是午后。 这雷峰塔跟当年的有些不一样,在岁月的洗礼之下陈旧了许多。四处很是寂静,没什么人,唯有塔前安静清扫落叶枯枝的俊秀的小和尚,让雨歇一刹那之间产生了几分恍惚感。许多许多年前……江流也是这般。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看着站在身边白衣俊秀的金蝉子,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金蝉子似有所感,摸了摸她的头发,眼里含着笑意。 雨歇下意识地别过眼去,一眼扫过反倒注意到了这周遭的灵气波动,便知这雷锋塔上设下的结界不简单,以她如今的修为要破了它实在是太有难度。好在有个金蝉子…… 果然是居家旅行必带的,好处多多啊。 金蝉子搂紧雨歇的腰身,轻而易举地将雨歇带了进去…… 却是别有一番洞天。 长长的木质走廊,两边开得正好的凤仙花,一群雀鸟在花间唧唧喳喳寻觅食物。很有些江南小院的风雅之感。 雨歇还没来得及感慨小青的法力真真是了不得,竟然已经能够自己创造一个境界了,灵识便遭到了攻击。金蝉子拉过她,将她护在怀中,随手一挥,那攻击便消散在了空中。 “没事吧?” “没事……”雨歇愣愣地答了一句,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从金蝉子怀中跳出来,怒得大吼:“岑碧青你这小混蛋,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啊!有这么对待自家姑姑的么?!”她这当姑姑的可真不是一般般的不尽职,唯独认了这么个名分,除此之外,她可真是一次都没有教养过他……不过,现在这么吼出来,她还真是一点点的愧疚感都寻不到啊,足可见其脸皮之厚,绝对是资深的。 四下里鸟雀惊飞,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万籁俱寂。 天地好似都失了声。 好半晌,走廊尽头隐在花木之间的一间小屋子吱呀一声打开了门,一个红衣男子从阴影里踏出。 眼前的男子……或者说是少年一头蜿蜒青丝委地,红袍宽松,领口敞开,露出里头赤裸白皙的胸膛。一双凤眼向鬓角挑起,满含风情,左眼眼角边是一株妖冶的藤蔓,藤蔓蜿蜒爬满了半张侧脸,那藤枝上覆着细腻的鳞,竟是蛇形。 雨歇又囧又惊。 惊是惊艳,没想到的是当年的那个小包子竟然长成了如此……妖孽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感慨上天的鬼斧神工。 囧的是这小子白皙的面上红晕未褪……隐在衣衫之下的胸膛上隐隐可见暧昧的红痕……而她这么不凑巧地偏偏在人家这什么的时候过来,也难怪会被攻击。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换做是别人进来撞见了她和金蝉子那啥,不用她出手,金蝉子也会直接灭了那不长眼的家伙。 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是大白天吧!白日宣、淫什么的,真的没问题么? 额……不对,哪里不对?! 雨歇直勾勾地瞪着岑碧青那张妖孽无比的脸孔,脸上神采千变万化,连岑碧青垂头叫了一声“姑姑”都没有听到。金蝉子的眸子忍不住黯了黯,霸道地将雨歇一把拉进怀中,凑在她耳边低语:“好看么?” 雨歇随意答道:“好看。”继续沉思! “不许再看!”他一把板正她的脸,严肃地说道:“你看我便够了,不许你看其他人看的这般入神。” 雨歇:“……”在一个晚辈面前说这样子的话真的没问题么金蝉子啊! 心里吐槽不已,脑中却灵光一闪,终于想通了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倏忽扭过头去,对上岑碧青的眼睛:“小碧青,你屋子里是男的女的?” 岑碧青:“……” 金蝉子:“……” 被两道诡异的目光齐齐注视,雨歇无辜望天,不能怪她,真不能怪她……本来这家伙长得就男女不分一身弱受的模样,更兼之顶着这满身红痕……怎么能让她不想歪呢?自己辛辛苦苦……托阿玥养大的孩子若是被掰弯了,而且还成了那被压的那个人,雨歇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当场暴走,直接宰了那个狗男男。 岑碧青还没有回答她,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张素白干净的面孔从门后探出来,一番搜寻之后,落在了雨歇身上,几番凝视之后,那人坚定地开口: “我认得你。” “哎?” “你帮我抓过鹿蜀,我认得你。” 雨歇这辈子只帮一个人抓过鹿蜀。 她犹疑地扫过那个衣衫单薄的女子,试探着说出口:“素素?” “你还记得我?”女子眼睛发亮,“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而且,”她笑笑,“我跟那时不太一样了。” 雨歇瞠大眼睛:“你真是当年的那条小白蛇?” 女子笑了,凑上前来拽住雨歇的手:“自然是啊,你没有记错,那个就是我……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全名叫作白素贞。” ------------ 岑碧青小剧场4 更新时间:2013-09-10 拾壹 “自然是啊,你没有记错,那个就是我……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全名叫作白素贞。” 雨歇:“?!” 神马叫作雷……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大雷啊! 雨歇犹在这边风中凌乱。 岑碧青却微微眯起了眼睛,素素还从未对什么人这般态度呢?不知道……有什么往事竟然是他不知道的? 金蝉子眼神幽深,目光几番辗转,落在了那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两个女人凑在一起,总是有很多话要说的。雨歇和素素平日里皆不算是话多的人,但并不代表她们不爱说。两人都经历过一些不太开心的事情,也过过一段不太开心的日子,导致两人的性子都有些被压抑住了。如今两人不但算是故人,又有这么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气场出奇地相合,于是便手拉手抛下自家男人到一边唧唧喳喳去了。 两个大男人都尝到了被自家娘子忽视抛弃的萧索感。 等一番话聊完已是晚上,两个女人各自了解了对方的经历,又是一场唏嘘。虽然各是不相同的生活,却又从中找到了一番相似之处,心境更加贴近了些。 至于所谓相似之处……狐狸算一处。 对于狐狸,两个女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素素平日里为人看着没心没肺,其实最为护短,对自己认可的人也是用上了十二分的真心。感情真真正正地付出去了,做不得假,要原原本本地收回来,实在是难上加难。狐狸这件事,她表面上看着利落,心里却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哪怕至此,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究竟算不算已经放下?已经完完全全将狐狸当作了不相干的人? 雨歇则不一样。她确实护短,却是为妖日久,没心没肺占得更多。且她的个性一向利落,决定了的事情从不轻易改变,就像她当初觉得自己跟金蝉子之间的距离太大无法在一起,她便一直坚守坚持。后来被金蝉子逼到那种地步,终于放弃了原本的想法,一心想要还情,便承受了千年的孤独,全心全意地去付出。 她不懂得挽留,不会主动。对方若一再逼进,她还可能逃避退却;对方若是也退却,她老早不知道退到哪里去了。 狐狸……她不是没有真心对他的,她也曾经将他看做了亲近之人。可这亲近之人竟然只是在玩弄于她,戏弄于她……她会纠结,也会难过,但是纠结难过之后便是释然。 雨歇是难得一个不拖泥带水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这么良好的品格,也唯独在金蝉子身上没有发挥出来。 …… 如今,时过境迁,两个女人都有种相似的感慨——狐狸还真是根搅屎棍,哪里有屎搅哪里! 一想又不对,这不是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么? 连忙推翻这想法。 素素很是感慨:“那时狐狸同我说这世上最厉害的蛇妖不是腾蛇,却是一个叫作雨歇的,我还觉得很奇怪。竟不知,那雨歇竟然是你,你竟是雨歇!” 雨歇没有想到狐狸对她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不由囧了一下,嘴角抽搐:“……最厉害什么的,我怕是当不起的。” “你勾搭到了金蝉子,光是这一点便无人能及。” “我们家小碧青也不错啊,光这容貌一出,找遍六界也难找一个比他更精致的了。” “精致……倒是精致,可是一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况且,我总觉得他长得不够气概。我觉得吧,男人还是长得像个男人比较好一点。” 雨歇叹着气点点头,“你还真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男人要这么好看做什么呢,也是个麻烦啊!尤其是在女人不及男人好看的情况下,麻烦更大。” 两个女人一齐叹了口气,唏嘘不已。 原本是想要带自己娘子回房歇息结果却一不小心听到这番评论的两个男人的心情……很微妙。 ——原来自己一直是这么被嫌弃的啊?! ------------ 岑碧青小剧场5 更新时间:2013-09-10 拾贰 次日。 两女被各自带回房中一番调教不提。 再次碰首之时,两人都有些局促。 “我说……” “我说……” 两个女人同时脱口而出。 “你先说!” “你先说!” “我……” “我……” 两人傻眼片刻,顿时大笑,笑完之后雨歇缓过一口气来,正色说道:“金蝉子说我们的味道很像,可能有些渊源。”她顿了一顿,道:“我原本以为他是弄错了,毕竟你我皆是蛇妖,味道肯定有些相似之处。不过如今看来……素素,我们可能真的有些渊源。”身为妖怪就是这点好,是不是自己人闻一闻就知道。 素素也道:“那可巧,昨夜小青也是这么同我说的。”她拽着雨歇的袖子深吸了一口气,“确实是这样没错。” 雨歇有些局促,活了那么多年突然有了个血缘上的亲人,实在是让人不太适应。虽然前世的事情完全可以忽略不提,但并非一点影响都没有的。素素倒是想得少一些,毕竟她虽然为妖的年纪比雨歇短很多,却是有一段长长的时间是做过彻头彻尾的妖怪的,妖性比人性更强些,对现世的认可度也比雨歇要强许多。 “我隐隐听狐狸提过,在我还在蛋中之时,便被他给剥了情丝,扔在了騩山之中。不过我究竟是谁,他却从未提过,也没有说过我还有什么亲人……你比我大上那么多,莫不是我的娘亲吧?” “噗!”雨歇喷出一口黑血,“不是我说,你真的想太多了。在嫁给金蝉子之前,我可一直是个黄花大闺女啊!!哪里去找一个野男人跟我一起生娃啊!” 素素从善如流:“哦……那我们有没有可能是姐妹?” “这个可能性最大。” “有没有办法试试看?我总觉得光靠推测实在是不太靠谱。” “这个倒是有。”雨歇从海纳之中取出一个类似太极的圆盘,两边各有一个小洞,不同的是,这圆盘中间也有一个小洞,恰恰与其他两洞在一条曲线上。“喏,我们将血滴进这两头,若真是有血缘关系,我们的血便会顺着这条线融合在一起。若不是……那就什么反应都没有。” 素素黑线,提出了自己的质疑:“这个准么?” “我试过了,没问题。” 素素于是欣慰地点头,没有再追问。如果她追问下去,雨歇会告诉她,她抓了一只兔子,一只猫,用了他们的血,得出的结果是……没反应!没有血缘关系! …… 两个女人忍着痛割破了手指,脑袋凑着脑袋看结果……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两滴血穿破重重阻碍融合在了一起。 “果然!” “还真是啊!” “啊,对了!” “什么?” “你知道的吧,我是小青的姑姑。” “额……”顿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现在你是我的妹妹。” 汗…… “你就是小青的小姑姑。” 囧…… 雨歇点着下巴,作深思状:“然后你现在是小青的妻子……你们的关系还真是错综复杂啊!” 素素彻底囧之。这番话若是被小青听到了,最后倒霉的一定是她啊有木有! 一番感慨不提。 “那你知道我们的爹娘是谁么?”素素颇为感慨。原本茕茕孑立毫无压力,如今有了姐妹,自然会想到爹娘问题。她们两总不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雨歇点头,“我昨日让金蝉子算了算……”付出的代价忽略不提,她现在还在腰酸背疼啊!“他告诉我,我们身上的血脉应当是缘于腾蛇白矖的,我们应当是他们的后裔。” 素素瞠大眼睛:“腾蛇?白矖?”那可是女娲娘娘下头的人啊!她的来头有那么大么?素素表示很怀疑,若她真有那么大的来头,那西王母怎么敢这么对待她?还有,她究竟是怎样的没人品才能够沦落到后来那个地步的啊! 雨歇摊摊手:“我也觉得很离谱……不过,金蝉子算的,应当是不会出错的。腾蛇白矖许多年前就已经双双坐化而去,听说是留下了后裔的。这么一算,其实我们的时间应该也是能够与之相符的。” 素素乖乖点头。 “你说你入騩山是司命搞的鬼。当初我还是一颗蛋时,就滚进了玄虚之境,被绛仙老头收留了,在那里一住便是六千年。那时没觉得奇怪,现在一想,就觉得不对劲……我一颗蛋究竟是怎样才有那个能耐能够穿破玄虚之境的?我估摸着……也是司命搞的鬼。这一切恐怕都是他设计的。” 素素脸色难得地沉重。 雨歇的面色也不好看,这一家老小除了归天了的,还真的都被那只狐狸算计了个遍! 不过,狐狸算计她是为了救师傅一命……“我说,素素,他为什么要这么折腾你啊?你知道原因不?” 素素脸色越发阴郁,难以启齿:“……他说,是为了好玩。” 雨歇顿时觉得狐狸对自己实在是太善良了。如果她知道狐狸玩弄自己的命运仅仅是为了那么一个销魂的理由,恩断义绝什么的,绝对不够啊!她必须人道毁灭了他! …… 这件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在雷峰塔住了十来日,雨歇有些想念自家紫竹林里的小鸡仔了……不知道有没有把她新种的小青菜苗子给吃掉了?!真是让人捉急啊!临走前,雨歇建议素素:“你们总不至于一直呆在这雷峰塔里吧?素素,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回紫竹林里隐居算了?” 金蝉子笑容不变,脸色却瞬间深沉了许多。 岑碧青冷冷地拒绝了雨歇的好意,道:“不牢姑姑挂心,我同素素在这里住得挺习惯的。时机到了,自然会离开。” 素素偷觑了一眼自家新任姐夫不太好看的脸色,为他默默哀悼。她很感激这份好意,毕竟原本也只是半路认的姐妹,却能做到这个份上,实在是让人心暖。不过,“不用了,小青说得对,我们确实挺习惯的。何况,这里也不错。改日有时间了,我们会去看你和姐夫的。” “那,好吧。” …… 回紫竹林的路上,金蝉子驾着云,雨歇窝在他的怀里……其实原本只是想要并排坐着,没防到就被他一把捞了过去==! “想要去人间走走么?” “不了,我原本没想到会住这么久的,也不知那些小鸡仔怎么样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嗯,随你。” “金蝉子,我们晚上吃什么好?” “哦,说说看,你想吃什么?” “唔,最近吃得有点淡啊!” “待会顺便去趟妖界,猎两只鹿蜀回去,如何?” “这个可以有!”雨歇又有些犹豫,“会不会太麻烦了啊?” “不会。”金蝉子摸摸她的发梢,“我会很快。” “你去抓?” “我快些。” 雨歇激动地抱住他亲了一口:“金蝉子,你真是好人啊!”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缩在他的怀抱里。 男人眼眸幽深,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被亲过的下唇瓣,眼底的笑意一丝一丝地流出来。 若是日后她能日日如此,便是生活再平淡无奇,那也无妨。他愿守着这个人,一生一世这样过下去……直至世界的终结之处,亦不后悔。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 开新坑啦~~ 他得知消息时只觉得这是天方夜谭,梁家和莫家是西南军区的人,也就是官方。 无他,真帝可以说是已经站在了人世间的绝巅,无论是道法还是见识,都已足够他们仰望与敬重。 虽然同是男人,他知道这句话并不能让萧然,就这样停止追问美怡的线索。 且不说MIN手上的装备没有多好,而就算有很好的装备,余酥白这一局也不会输。 为首的是一个身影高大的男子,他身影精悍瘦削,肌肤呈古铜色,眼眸明亮如大日,手握一柄白骨大弓。 举国欢庆的厉峥和吴檬的婚礼,就在这里举办,不少政客名流都来了,据说连当今总统都会亲自出席,足见厉峥和厉家的面子有多大。 曲妙颜笑盈盈地眯起眼睛,她开出来的药苦涩无比,比起喝黄连水还要难受,沈凉州一想起那个诡异的味道忍不住泛起酸水,两道剑眉紧紧地蹙起。 她的笑,温婉而顺从,可厉伟却在她的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感情,就像她说她喜欢他,可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 一想到这个可能,方可就像打鸡血了似的,昂首挺匈的走回寝室了。 礼堂里张灯结彩、鼓乐喧天,宾客们熙熙攘攘,前来的目的不一而足,倒是把一个大婚显出了十二分的热闹。 “殿下,他们除了这个头头之外,其他的武者全部被歼灭,现在他的死活,让你来断绝!”刘川对着三皇子道。 不过,既然没有后期实力的人出现在这里,方言自然也乐得轻松,不然,若是一个拥有飞行灵兽之人,他还真不是对方的对手。 交通局工作的员工几乎看不懂上面的标志,他们只知道坐在监控屏幕前那个男人给整个大厅带来的混乱。 手电光照上去,这一张遗像里的人吓了我一跳。刚刚叹出来的气瞬间就被倒吸了回去。 得走,他也要出国!现在绝对不能留下来,要不然,也被抓进去,凭他之前搞得那些谣言,坐上几十年都是不问题的。 那样威风凛凛的阿玛,那样令人敬畏的大将军,他也有脆弱如惊弓之鸟的时候。 重握实权,对于傀儡皇帝来说,是一个极大诱惑,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刘协顿时全身热血沸腾了。 “傻丫头,你长得清新脱俗,绝对美过杜姐姐。”大乔嘻笑说道。 水鬼兽巨大的身体顿时呆滞在半空中,嘴巴开始往外冒烟,烟雾也将它整个都包裹住,看着好不凄惨。 因着我撵走了林大人,这老头子便以为我也要撵走他,吓得老泪纵横。 墨生不知道的是经过此次修炼因祸得福。墨生的长发就好像多长了一条腿,多长了一只手收发自如。墨生自从服食“仙墨果”后,齐腰长发柔似水硬如钢,成了墨生的制胜法宝。 眼前的少年赤目红发,身材魁梧却满色苍白,给肖逸飞一种说不上来的危机感,似是可以随意操纵自己眼神中的气势,在那双赤红色的眼睛的注视下,肖逸飞又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浑身上下都像是燃起了火一般,燎的难受。 这些东西,要平日里一点一滴的去收集和积累,急是急不来的,所以才说是一个宗门的底蕴。 “闭嘴吧你!我们跟逐仙联盟的使者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吗!”紫微圣地的右护法道,典型的一副狗仗主人势的语气,让人无比生厌。 “老板,给本公子包一对玉镯。本来想买两对的,太贵了,就买一对吧。”观光客咬着牙,买了一对左端详右端详,虽然感觉有点贵,但是买到心爱的东西,满心欢喜地走了。 此时医院大门口的警/察们,开始陆续进入医院当中,并且来到住院部之后,进行了现场的封锁,而肖逸飞带着章明南宫芸和甘全才还有三名护士,也朝着住院部走了过去。 身后还有其他精明强干的族人,也有附庸家族的精英,林林总总、老老少少一共十四人,都是风尘仆仆,但都神色振奋。 一口气足足砸了二十下,饶是超忍老者乃是金刚境,在崔昊狂霸无双的力量之下,也受创不轻。 一个时辰后,宁宇跟姜紫嫣进入天罗城,现在离比武盛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得过去报名参赛。 薛礼一个机灵,举着酒杯踉跄而行的步伐定格,眼神变得迷茫,然后就更加的疯狂起来。 我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先前那通电话内也只是简单告诉我,让我跟沈世林出去一趟。 回到天坑之后,举行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婚礼,所有人都喝得烂醉如泥,尤其是我们四个新郎官儿,被一波一波地兄弟们轮流敬酒,最后我们全都喝得连北都找不着了。 “对呀,但是我说了你发不出去的,你不信也可以尝试一下,只是到时候有啥事,我就不管了。”一摊手,白宥熙明显是一副‘你要是怎么样了也与我无关’的表情。 “这个幽毒寒冰体到底什么来头,此人可不像前段时间出现的那个幽毒寒冰体的强者,起境界明显低了不少”铁凌传下令去之后自言自语道。 他很清楚,凭借自身的力量当然是无法抵抗这股力量,别看他远程战斗很厉害,但是近身的时候,一名后天中期武者就能给他带来威胁,更别说现在出手的是吕天明。 明前等待着他的回答,半天没听到声音。有点奇怪地偷偷看他的脸色。 天与地相接,连成一线。太阳光辉强烈,透过身边的枝叶投在地上。 “他们照的好吗?”不是她不信,是白家的保镖只管安全,不像宫扒皮那么变态,找的人都是全能人才。所以必须考虑一下。 下方,传送阵附近的武者已然大乱,他们之前不少人还没有离开,还保留着几百人左右,看到造气境武者出手,着实被惊到了,恨不得生出四条腿,连滚带爬地离开那百丈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