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 一 情陷瀚海 ------------ 001章 凤凰浴火(上) 更新时间:2013-08-30 “冲啊――” 尖锐的声响响彻云霄,这一刻,蒹葭沦丧。 破败的城墙,无力敞开的城门,折断的旗杆,迎风飞舞的残破的军旗,堆积的尸体,十里长街流淌的血色,硝烟弥漫,整个皇城的人都在哭喊,都在逃窜。原先威严华丽的皇宫这一刻笼罩在一片的阴霾下,阴沉厚重的云层席卷了整片天空,灰蒙蒙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掀起一阵狂风下起一场暴雨。 “要死啊,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一个宫女打扮的少女撞上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引来男子的一顿辱骂。男子正要动手教训那少女,身上却噼里啪啦的掉下一堆的金银,忙收了手去地上捡宝贝。 “趁火打劫!”少女看不惯就嘟囔了一声,没想到却被男子耳尖的听了去,将手中的宝物收拾妥当后伸出手就去扇那少女巴掌。少女一个闪身,抓着男子的手一使劲,反锁在那男子身后,疼的男子哇哇大叫,连怀中的财物都顾及不上,又全部掉在地上,撒了一地。 “不能与国家共生死已经是不忠,趁火打劫更是不义,这种不忠不义的人留着做什么!”女子说完,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不等男子挣扎就一刀了结了他。正中心脏,男子死前扑腾了几下便软了身体,女子的手一松,就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 “文不能治国,武不能平疆,国家就是因为有太多想你这样的蛀虫才会沦丧的,这样的死法倒是便宜你了!”少女斜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投身浓烟中,去寻找她的小主人了。 国家的最后一道防线在一个时辰前被攻陷,敌军正整装往皇城进发。平日里挑剔礼节的文臣脱下厚重的伪装,不顾形象的从皇城中逃窜而出,有些甚至已经勾搭上了敌军的将领;那些往日里作威作福的武将也突然没了主意,不是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就是携家带眷的投靠敌军,反倒是那些朝堂上低调行事,隐于市野的贤士一个个站出来救国家于危难之中。只是一个国家的败落又岂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国家早已被那些害虫蛀空,这些人的努力最终也只能付诸东流罢了。 “公主小心!”少女一个飞身将一个小女孩抱在怀里滚出好几米远,下一刻,一根粗壮的旗杆拦腰折断,倒在刚才小女孩站着的地方。 “公主,您没事吧!”少女放开小女孩,仔细的检查。女孩呆滞的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木讷不解。 “您没事就好,不然奴婢就没法跟皇后娘娘交代了!”少女扶着小女孩站起来,露出一个明亮的微笑,“公主,这里太危险了,奴婢带您去见皇后娘娘!”说完就抱起女孩,女孩也不挣扎,就任少女抱着离开了。 身后的宫殿还在不断的倾倒,火舌吐着幸子不断的朝周边吞噬,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腐败的气息。 少女抱着女孩很快就消失在浓烟中,再出现时已经到了皇后的寝宫。 “月儿,怎么哭了,告诉母后,是哪里疼吗?”站在皇后殿中焦急等待的妇人一见到少女就将少女怀中的女孩抱了过来,搂在怀中温柔的询问。 女孩原本白净的脸上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浅灰,眼泪将脸上的灰晕的乱七八糟的,整张脸竟找不出一块正常的颜色。 “不疼,月儿不疼,是烟,烟迷了眼睛,眼泪自己就下来了!”女孩一边说着一边还拿绣了海棠花的做工精良的衣袖去擦脸,一擦,脸和袖子都染上了黑色。女孩见了只是痴痴的笑着,城中千万人的死好像都没有入到她的眼中,她还是那个金屋里长大,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天之骄子。 “没事就好!”妇人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将女孩又塞回给少女。 她是这个国家的皇后,拥有尊贵无比的身份,幸福美满的婚姻,唯一让她遗憾的便是子嗣。她膝下两儿两女,却没有一个成的了气候。大儿子,却足满月便已经夭折;二儿子,生性洒脱不羁,不爱江山爱美人,八岁便立下宏大志愿,不成家,不立业,孤身一人游遍南北;大女儿,智谋有余,胸怀不足,从小便爱和小女儿争夺;小女儿,她在她的身上寄予了太大的希望,无奈这孩子古灵精怪的,从不学好,从小到大,不知气走了多少太傅。 “剑舞,公主以后就交给你了,我要你以性命起誓,绝不会让她出半点的差池!”妇人一改温柔的语气,语调突然提高,吓得少女怀中的女孩哆嗦了一下。也许是注意到了女孩眼中的恐惧,妇人爱怜的伸出手,摸着女孩脏兮兮的脸道,“月儿,不要怕,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剑舞对天起誓,一定穷尽一切保护公主,不让公主受一点伤,除非剑舞丧生,否则定保公主周全!”少女空出一只手对天盟誓。妇人欣慰的笑笑,眼中的一汪秋水随时都要倾泻,“从密道出去,我已经让宏儿等在密道的另一头,和他们汇合后立刻离开,不要回头,不要停留,更不要报仇,出去后过着平凡人的生活,知道吗?” 妇人坚定的目光传达着她心中的坚持,女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少女在一旁已经泣不成声。如果有可能,她真的想说不。她知道,眼前这个温柔的女人是在死别,她要留在这座宫殿,她要和这个国家共存亡,这是她作为皇后的责任。 “这边没有……这边也没有……”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妇人的神情突然紧张起来,忙从怀中掏出半块暖玉,二话不说的塞到女孩的怀中,推着两人进了密道口。少女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看到密道的门被缓缓的关上。透过门缝,她看到了敌军青色的军服,炎炎的烈火将妇人和敌军的身影吞噬殆尽。 “娘娘!”少女抱着女孩背倚着石门,透过厚重的青石,她仿佛能感觉到那来自另一片天地的炙热的温度。那个她敬爱的女子,用生命诠释了她对这个国家,对那个至高无上的帝王的爱。 擦掉脸上的泪水,少女抱着女孩扶着冰凉的甬道慢慢的向前移动。密道里面漆黑一片,地面并不十分平整,少女怕摔到怀中的女孩,不敢走的太快。空气中的霉味十分的重,有一段时间,少女几乎觉得窒息,她不停的和怀中的女孩说话,怕她因为害怕而哭闹。可是女孩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恐惧,伏在她的肩上出奇的安静,静到她几乎以为她已经睡着。 再次见到光亮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少女将怀中的女孩放下,只见她一双青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极了皇后殿中用来装饰的那些玻璃球。 “公主,辛苦您了!”少女牵起女孩的手,再走过一条檐廊就是太子的寝宫,到时候她就能见到暗影,有他在,公主就一定不会出任何的事情。他是她最信任的男人,也是她最敬佩的人,从她踏进皇宫的那一天,她就在心里暗暗的发誓一定要变强,然后站在那人的身边。 希望和绝望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如果少女能够预见未来,她绝对不会在途中拖沓,就算会摔着怀中的女孩,她也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太子宫中,不留恋,不感伤,不回头。她们是和敌军一起抵达的太子宫,她眼睁睁的看着暗影――她最爱的人按下机关暗门,掩护着太子离开,将她们丢弃在这满是敌军的皇城中。 ------------ 002章 凤凰浴火(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还能抱怨什么呢,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就算换做是她,她也会这样做,不是贪生怕死,而是肩上背负的责任太重了。那是一个国家的未来啊。和这个比起来,一个公主,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不是吗? “王爷,他们逃入密道了!” “命军队包围整个皇城,一定要找到密道的出口!” 好个瀚海国,竟然这样赶尽杀绝!少女自顾不暇的同时还在为逃入密道的一行人担忧。她一直都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瀚海的人会攻破蒹葭的城门,但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早。眼前的一切都太过惨烈,和她想象中的大不一样,她有些不能接受,半月不到的时间,瀚海的人已经长驱直入。 听说这次领军的是瀚海的三皇子,一个年仅十七的少年。主张求和的文官都说他温文尔雅,长相俊美,是个礼数周全的人。然而,和他作战过的武官却又是另一番说辞,他们说他是来自地狱的魔鬼,说他青色的战袍泛着血色,说他青色的长剑会发出令人灵魂尖叫的声音。他们彼此都想劝服对方,为此甚至大打出手。 “公主!”少女凄惨的叫了一声,由于她的大意,她们没能跑出敌军的包围,反而自己走上了绝路。愧疚,自责,如果可以,她愿意用一切来交换女孩的生命,但是,她是皇族,敌军放过谁都不会放过她。 “对不起!”少女单膝跪下,低头拉着女孩的手。 “不要!”女孩的声音并不大,力气却不小,将少女抽刀的手握的死死的。少女不解的看着女孩,女孩的眼中折射着希望的光芒,不觉间她竟然松了手。 是的,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退却了,她不敢看着女孩死亡,她只能提前结束她自己的生命。 “公主?”女孩拉着少女站上一面城墙,迎着风,少女看到蒹葭成千上万的子民翘首站在皇城外,她们的脸上无比的悲哀,有些甚至不敢抬头。 “你说,我们从这里跳下去会怎么样?”女孩指着底下的护城河问的天真无暇。少女心中说不出的凄凉,如果不是她逃跑的途中胡思乱想,如果她能选择正确的逃生道路,也许她们还有一线生机,尽管机会渺茫。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剑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女孩扯了扯少女的衣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护城河中燃的正旺芦苇。 “公主,如果你相信我……”少女不忍心往下说,她想告诉女孩,如果她信任她,她愿意亲手杀死她,不会很疼,只会有一瞬间的不适。 “剑舞,我们跳吧!”女孩青色的眼中跳动着艳红的火苗,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少女突然觉得她不认识眼前的女孩了。饶是她,这些年来遇过多少风波,这一刻也不能镇定自如了。可是眼前的少女,不过年方五六的少女,竟能静的似一汪湖水似的,好像她这一跳,真的能将底下熊熊的烈火给扑灭似的。 “公主!”“公主!” 是谁在悲戚的叫喊,一声声的打在心上?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悲伤,不过是纵身一跳,我还会回来找你们的呀! 女孩转身,淡淡的笑着。少女想通了什么,也淡淡的笑着,冲着女孩轻轻的点头。 “公主,有话好说,只要你肯将勾栏玉交出来,我便向王爷进言,让他网开一面!”穿着青色军服的将领小心的向两人靠近,举着双手表示着他的诚意――他不会伤害她们。 “勾栏玉吗?”女孩伸出小手往怀里一阵摸索,终于从里面掏出半块暖玉来。放在手掌中仔细的端详,不过是一块普通的暖玉,碎了一半,竟然会有人愿意用它来换取她的性命。 “公主,只要你肯将勾栏玉交给我,我一定向王爷求情!王爷不是绝情之人,一定会保证您……”将领原先想说保证女孩的性命,话到嘴边的时候又注意到了女孩身边的少女,连忙改口说:“一定会保证您和身边的这位姑娘的性命!” “可是这是母后的遗物,是母后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呢!”女孩拿着勾栏玉痴痴的说着:“我怎么能把它给你们呢,这样母后会不开心的!” 一场没有结果的交谈,将领还在努力的靠近。天空突然电闪雷鸣,浓厚的黑云夹杂着银色的闪电在空中翻滚,细长的银线猛然的从灰色的天际落下。 “是时候了!”女孩拉着少女的手,笑得明艳如花。银色的雨线划过两人的脸庞,冲刷掉脸上的污垢,露出绝色的容颜。微笑着向后,两人手牵着手,像两只折翼的蝴蝶落入肆虐的火海,消失无踪。 看着两人下落的地方,那将领竟落下泪来。他无意要那两个女孩的性命,他们只是冲着那块传世之玉来的。只要她肯将玉交出来,他真的能让两人免于被杀的命运,最多不过落得个囚禁的下场。葬身火海,对两个女孩来说实在太过凄惨。 “公主!”“公主!” 皇城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喊声,竟比城门攻破时的景象更加的凄凉。发自内心的悲恸的情绪影响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连敌军的将士都一个个沉默下来,为这两个勇敢的女孩默哀。 “真是一个优秀的对手,只可惜,没机会了!”小小的年纪已经这么有心机了,用这样震撼的死法在子民的心中留下愤慨的种子,以图日后你皇兄的东山再起。只可惜,你已经死了,可是我却有无尽的时间来抹平你在他们心中留下的震撼! 敌军的将领闻言一一下跪,青衫男子缓步走向城墙,看着城下的火海与细密的雨线纠缠,慢慢趋于微弱。火舌缠绵之处没有留下任何的东西,连灰烬都被雨水冲刷的干净。那天,瀚海国的士兵在护城河中打捞两人的尸体直到深夜,最终一无所获。 泰常一年,瀚海灭蒹葭,血流十里,尸积如山。 泰常二年,瀚海再度举兵,吞沧澜。沧澜太子逼宫,于战火中登基,举城投降,皇城免遭涂炭。沧澜公主誓死不从,抱沧澜剑,于深夜泛舟出逃,遇海啸,葬身鱼腹。 泰常三年,瀚海出兵云寿,云寿打开城门,帝后出城亲迎,以千万神木――云寿,换取国家安定。并将嫡长公主嫁与瀚海大皇子为妃,两国缔结秦晋之好。 至此,瀚海统一南方四国。 一晃六年,很多事情已经被人们遗忘,富庶安定的生活磨平了人们心中的疙瘩。曾经富丽堂皇的蒹葭皇城成为一片废墟,子民还在,国家却早已更迭。历史的长河吞没了蒹葭,世上只有瀚海再无蒹葭。 “小姐,小姐?”房间的门打开又关上,窗外匆匆闪过一道纤细的身影,走远了。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勾栏慢慢的浮上水面,长长的吁了口气,将头上的花瓣清理干净,还没等她笑出声,开门声便再次响起,悄无声息的,浴池旁已经站了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 “这个游戏您还没玩厌吗?”女子叉着腰无奈的说道。 “当然没玩厌,每次都能骗过她们的,唯独你,总是被你抓个现行,一点也不好玩!”勾栏赌气似的拍了拍水面,溅了自己一脸的花瓣,心情就更加的差了。突然灵机一动,抓起池边的衣物随便一裹,脚尖轻点就冲着窗户的位置而去。 女子无奈的摇摇头,随手解下系在腰间的长鞭,随意一挥,长鞭便准确无误的缠上勾栏的身子,再轻轻的一压,勾栏便随着鞭子摔了个狗吃屎。 再没有比这更不华丽的落地法了。勾栏一边埋怨着一边解开缠在身上的鞭子,她最恨别人打扰她洗澡了,一般人若是为这事惹着了她,她总能想着法的让她们痛苦一阵子。只是唯独对于眼前这个人,论武艺,自己这一身的绝世武功还是她教的,论腹黑,两人朝夕相处,黑不过,防也能将她防死了。 ------------ 003章 勾栏雅苑(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说吧,找本小姐什么事情?”勾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实在算不上好,但是剑舞已经习惯了,一个成熟与幼稚兼备,心机与白痴同具的亡国公主。如果不是六年前就见识过她的智谋,她真的要以为她最敬爱的皇后生了个痴女。这些年,看着她一点一滴的长大,看着她在龙蛇混杂的江湖收放自如,如鱼得水,她才慢慢的意识到,她的公主并不比太子差劲,他们的确是天之骄子。 “不是我找你,是妈妈找你,你难道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剑舞收起鞭子放回腰间,稍稍的整理了下衣物,鞭子便被隐藏起来。她家的小姐,是个聪明到极致的人,有时却又迷糊的很,不知是故意迷糊还是假装迷糊,总能轻易的踩到你的底线,气的你直跳脚。 “是什么日子啊?又不是她的诞辰,岁月也没在她脸上多划一条细痕啊,还能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啊!”勾栏语不惊人死不休,嘴巴里说着“恶毒”的言语,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开始细细的整理起衣服来。刚才急着逃出魔爪,衣服穿得太匆忙,什么扣子带子,该系的一样没系,宽大的袍子就这么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好不性感。 “别说我没提醒你,今天是勾栏雅苑开张的日子,你不去,妈妈自然会再选个头牌出来,到时候赚不到黄灿灿的金子可别一个人躲被窝里哭!”剑舞说完扭头就走,临出门的时候意味深远的回头又看了一眼。只见勾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摆在那里,还是不紧不慢的整理着她的衣服。 “还是那么爱装!”剑舞轻笑着说,关了门离开。门才合上,那边的窗户便开了,急匆匆的闪过一道人影,一溜烟的穿过庭院,冲着前院而去。看着勾栏匆匆的背影,剑舞暗暗的叹气,她的公主也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这偷鸡摸狗的好习惯,在家都不爱走正门,老喜欢越墙越窗,毫无一点淑女形象可言。可是她又不得不佩服她,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在人前,她绝对称得上是一个淑女,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是极端到位的,从没人能看出破绽。 “听说了吧,咱们的青王又打胜仗了,西壑的那些蛮夷子统统被赶回了北边!听前线的兄弟说,那场大战打了三天三夜,那暴雨就下了三天三夜啊,浇的那些蛮夷子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了!哈哈,哈哈!” “这算什么新鲜事,青王两天前就班师回朝了,我还挤在那人群中偷偷的看了青王一眼呢,果真是人中龙凤,那长相,那风度,哪里是你们这一个,两个,三个能比的啊!”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说到激动处竟站起身来,对着身旁的好友指手画脚的。 “我们当然是不能比的,也不曾想过要去与青王相比,倒是你,无端端的兴奋个屁,站的这么高,难不成以为你能与青王相比?”不愿被友人看轻的男子也站起身来反驳,气势比之前那个还要强劲。眼看着两人互不相让就要吵起来,坐在一边悠然喝茶的男子开口调节了。 “这事有什么好争的,这世上能和青王相比的男子何其稀少,哪里轮得到我们!说起新鲜事,我这边倒有一事,不知你们听没听说?” “什么事?”一听有新鲜事,众人竟异口同声起来,声音之大连附近几桌的客人都给惊动了,也竖着耳朵听那男子说新鲜事。 “勾栏雅苑,这地方你们可曾听说?”男子喝着茶故意卖起关子来。 “从未听说!”其中一人回答,“恕愚弟见识浅薄,这名字真是闻所未闻,勾栏者,妓院也,又名雅苑,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图,这馆子的老板可真不是聪明人!” “诶,贤弟此言差矣,愚兄倒觉得那馆子的老板聪明极了,这名字也取得恰如其分,在贴切不过了!”喝茶的男子放下茶杯,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哗”的一声打开,翘着二郎腿开始慢慢的与眼前的好友分析:“贤弟可知那妓馆为何要以勾栏为名?” 众人一齐摇头,那人便道:“那是因为那妓馆的花魁便是一名名为勾栏的女子,那女子性格温婉,举止大方,流落风尘却周身一股冰清玉洁的气质,容颜更是比那天上的明月更加夺目。她可是那妓馆的摇钱树,多少王公贵族投下千金只为看她一笑!” 听的人没有沉浸其中,反倒是说的人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不能自拔了。看着好友痴迷的样子,其余的人多少有些相信,毕竟自己好友的品味众人也是再清楚不过,只是那女子若是瀚海人,这么大的名气,他们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呢?心中不免有些疑问,便好奇了说:“那女子若真是如你所说这般天仙下凡,我们怎么从没听说过,也从没听瀚海的人说起过,莫不是你中了什么幻术迷了心智,被人骗了去?” 好友好心的关怀非但没得到那人的谅解,反倒把他气了个够,当下便大声的回敬说:“你们没听说过那是自然,那勾栏姑娘又不是瀚海人,也从未踏足过瀚海,你们怎么能够知晓!” “那她是哪里人,你又是从何得知她的?”这边一干人在争吵,声音传的老远,才不过一会,整个茶馆的客人都往这边看齐了,一个个眨巴着迫切的眼睛瞪着那男子。男子咽了口口水只能继续:“那勾栏姑娘是墟落人,我也是今年随着父亲去墟落公干的时候遇见的,一见便丢了魂,直跟着她来了瀚海!” “所以说?” “所以说,你父亲还在墟落,你一个人偷偷的回来了?” 被友人看穿,男子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这不低头还好,一低头便引来友人的一阵哄笑,“张孝华啊张孝华,张兄,你一向以孝闻名乡里,没想到也会有这样疯狂的举动,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把自己老迈的父亲一个人丢在了异乡,这可真是天大的新闻了!” “父亲大人出使墟落,身边跟着的何止几个人,少了个我也没什么要紧的,再说了,临出发前,我也是和他打过招呼的!”解释就是掩饰,男子越是想要辩解,他的好友便越是揪着他的辫子不放。 “是呀是呀,但是张兄你一定没和你父亲说实话,对不对?” 那名为张孝华的男子见自己的一帮损友越发的起劲便不再说话,这一静,整个世界就静下来了。隔了好久,其中的一个好友开口道:“张兄口中的女子甚是诱人,若张兄不嫌弃,哪天带着小弟一起前往,也好让愚弟见见那天上有地上无的绝色女子!” 友人心中的怀疑张孝华深刻的体会的到,也不知是为那女子感到不平还是为自己觉得冤屈,竟一口答应下来。四人商量之下,决定择日不如撞日,趁着勾栏雅苑开张的日子前去凑凑热闹也是不错。 这边一大帮子人听了传言要过来捧场,那边花魁正因为沐浴的事情和妈妈闹着别扭。 “我说小祖宗,你就不能给我消停一天嘛,就今天行不,只要你今天不闹,赶明儿我就让心竹捧着大把的黄金给你送到屋子里去怎么样?”妈妈真挚的握着勾栏的手,有些讨好的说。心中却止不住的要去想自家的这个怪丫头,人都说姐儿爱俏,鸨儿爱钞,这丫头偏偏不按常理出牌,竟比她这个老鸨子还爱金钱,每次她一不高兴,她金库里的钱财就得少一层,心疼的她呦,却又不得不依她。 ------------ 004章 勾栏雅苑(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且不说她是自愿来到这院子的,光凭她身边那丫鬟的身手,就算她请十个武林高手都未必留得住她们两个。这棵喜怒不定的摇钱树,她也只能宠着惯着,希望她心情好,能在这地方多呆些时候,最好呆出感情来,难舍难分的最好。 “不怎么样,黄金我又不缺,别以为我爱金子你就可以每次都用它来搪塞我,这次我不依了,给我再多的金子我都不干!”女子顶着一脸的麻子站在庭院正中央和老鸨对峙着,在老鸨看不到的时候还不忘奸笑两下。 老鸨实在是拿她没办法。你说你不来便不来,她也不会去强求她,见不见客,哪一次不是由着她的心情来的,就连这次来瀚海都是她心血来潮突然兴起提议过来的。哪知道开门第一天她就给你闹别扭了,顶着一脸的大麻子站在显眼处赶客人,这生意真是没法做了。 “说吧,到底要怎样才肯把你这一脸的大麻子给我洗掉?”说理说不通就只能妥协,这些年,老鸨的气节算是被这丫头磨光了,从原先的坚守一天到现在一炷香都不到,她对她自己的改变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她是打心底里疼这个丫头,虽说这丫头古灵精怪的没少给她惹麻烦,但是一想到她哪天要离开心就隐隐的疼,不是心疼钱,而是…… “把心竹一起给我我就去洗脸,不然我就一直站在这里!”勾栏直视着老鸨的眼睛,理直气壮的说。 “心竹?”老鸨有些意外,“心竹是我的丫鬟,我把她给了你谁来伺候我?” “你是妈妈,想伺候你的人多了去了,少一个心竹而已,又不是要割你的肉,这么不舍做什么?” “好好好,我的错,我不该不舍,你想要就要去吧,我看你动她的心思也不止一天两天了,反正迟早要被你偷去的,还不如随了你的意,就送给你了!” “真的?真的送我了?随我怎么处置,打死也不管?”兴奋过后勾栏又小心的询问。 “是,打死也不管!”老鸨又重复了一遍。 “好,你说的,我现在就去洗脸,不许反悔!” 送走了祖宗,终于能够正常营业了,老鸨擦了一把汗,抖擞了精神,让人将封闭的大门缓缓打开。 门外已经聚集了好大一群慕名而来的恩客,门开后,没有拥挤,大家都秩序井然的进门。 “好大的派头,就这朱漆的大门,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应该就是用云寿国的神木云寿木雕的吧,那可是皇家才用的起的东西,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能看到,真是稀奇啊稀奇!” “云寿木算什么,虽然是长寿木,那云寿国好歹也长了一整片,我可是听说墟落的国主为了博花魁一笑,可是将镇国之宝――墟落镜都是当做定情之物送给花魁了呢!” “不会吧,你哪听来的谣言啊,那墟落的国主好歹是个明君,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信了!” “张兄,那边几个公子说的可是真有其事?”张孝华和他的好友才找了雅座坐下,好友的问题便接踵而来。 “略有耳闻,只是不知真假,只知道勾栏小姐与墟落的国主之间的确有一段情缘!”张孝华百般感慨的说。 “若真有其事,那倒也不失为一段佳缘美话,只是一个国主,一个妓子,身份未免也过于悬殊了!你说是也不是,张兄?”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何苦纠结于身份地位这种虚名呢!”张孝华像是深有所感,语气中充满了希冀。 “看来张兄也是深陷其中啊!”三个好友没心没肺的笑着,张孝华也不在意,端着茶杯密切关注着二楼的状况,楼上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中。 老鸨是一个中年女子,略施脂粉,并没有刻意的去掩盖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脸上常挂的平易近人的笑容让人觉得倍感亲切,很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素雅的衣着体现着她高雅的品味的同时还衬得她风韵尽现。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不过在台上稍稍站了会,说了几句客气的话语,就引得台下的人纷纷将腰包掏破。 “这妈妈本事可真是大,才不过几句话,就唬的底下的人腰包尽破,这在瀚海可真是第一人了!” “可不是,那就是语言的魅力啊,我要是有她这口才,再加上我的学识,这瀚海大祭司的位置可就非我莫属了!” “我说林兄,这海口你还真别夸,瀚海的祭司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就算你真有了那口才,那学识,就你这七尺男儿身,想要入那象牙塔,估计还得修炼一番!”说好听点是修炼,说难听点那就是自宫。瀚海的祭司自古以来便是女子,从未有男子能够踏足。 “不是我要发表什么反动言论,瀚海什么都好,就这一条制度,百年来都不曾变动,真是食古不化!你说男儿有什么比不上女子的,好好的阳刚之气不要,偏要那阴柔的气息,听说老祭司年逾百岁,即将驾鹤西去,却始终没能在瀚海找到接班之人,就连当朝的嘉云公主,千金之体都被他从头到脚好好的嫌弃了一番呢!”林星海是瀚海的大学士,谈不上学富五车,汗牛充栋,却也是文采斐然的人。和张孝华他们称兄道弟全因众人在文学上的共同爱好,所谓志同道合,便是如此。 “公主千金,王侯将相,那在祭司眼中算得了什么,就连陛下见了祭司都要礼让三分,何况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公主。好在世代祭司都是忠君爱国之士,要是出个心怀歹念的,这分离于皇权的神权还真是个不小的危害啊!” 雅致的小隔间内,众人由青楼妓馆出发,一直聊到国政家室,直到老鸨重新上台,郑重的宣布花魁身体不适,今日不见客了,隔间内的人才回过神,和底下众人一同唏嘘不已。 “今日运道真是不佳,注定要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林星海深表同情的拍了拍张孝华的肩,正打算起身走人,却听身后的友人惊叹:“如此绝色,竟然沦落风尘,真是可惜啊!” 出于好奇,林星海便回了头,这一回,便再也移不开眼了。从天而降的红衣舞者,长发、细腰、纤足。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每一次回眸,都要将底下人的灵魂勾走,每一次纤腰的扭动都能引起底下人倒吸冷气。 “世菲!” “什么?”林星海低眸,不解的看着失落的张孝华。 “她的名字叫世菲,是勾栏雅苑排名第二的花魁!” “排名第二!”林星海多少有些吃惊,这女子的容颜艳丽,绝对称得上绝色,居然才排名第二,那稳居第一却不肯露面的女子真要是惊为天人了。 “她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是蓝色的,清澈的像是一汪清泉!” “蓝色的眼睛!”不仅是林星海,就连其他的两个人也惊得从座上站立起来。传言已经覆灭的蒹葭皇族就是蓝眸。 “你们在担心什么呢?”张孝华神色黯淡的说。他是个地地道道的文人,免不了有些多愁善感。六年前,他的父亲征战归来,将他在蒹葭国的所见一一讲述,讲到蒹葭国小公主怀抱着勾栏玉跃入火海的时候眼角竟湿润了。他不能想象那是怎么惨烈的一副场景,竟让征战沙场多年的铁血一般的父亲也动容了。他只知道,他对那个年幼的公主心怀敬佩。 ------------ 005章 天之骄子(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剑舞剑舞,你准备好了没啊,我和心竹等的花儿都谢了!”勾栏磕着瓜子安稳的坐在院子中晒着太阳,身边还站了一个绿衣的女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脸幸福的模样。 “既然知道花儿都要谢了就该进来帮我一起收拾,站着光说不干算什么本事啊!”气急败坏的打开柜门,换把钥匙,又是一扇,再换钥匙,还有一扇。看着无穷无尽的柜门,剑舞很有种冲动,想举剑一剑劈了这红木柜。她家的守财奴,为了防止自己的金子被盗,特意让妈妈订做了一个柜子,没什么特别,就是安了至少四道门,按她的话说――保险。 好不容易将“保险”的柜子打开,从柜子中随意卷了一些银票,觉得不过瘾又拿了好几锭金子。你让我难受,我也不让你这个守财奴好受!剑舞暗暗的爽着。 拿好钱财,又将事先收拾好的衣物拿在手中,剑舞才关门退出房间。 “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左手一袋,右手一袋,肩上还背着一袋,剑舞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凄惨的丫鬟了。人家丫鬟跟着主子吃香的喝辣的,她好歹将她拉吧长大,到头来却只能供她玩耍。每次抗议的时候,她总有她的一套理论,说什么这是爱的表现,一般人她还不搭理她。好吧,她认命,谁让她摊上这么个主子呢,真是命里的克星,甩不掉,逃不了。 “剑舞,你这样很累吧!要不然我帮你拿一个吧!”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今天自家的主子转性当好人了,手上已经轻了一大片,一看,那装金子的包袱已经被她捧在怀中好好呵护了。铁公鸡!剑舞无语的摇头。 坐在事先准备好的马车偷偷的从后门溜走,三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好不乐乎。从谈话中,剑舞大概知晓了一些事前她不知情的事情,如,此行的目的!她一直单纯的以为是主仆三人的一次游行,但事实上她显然太天真了。马车内,一个腹黑大爆发,奸计得逞,笑得花枝乱颤,一个面含羞涩,扭扭捏捏,半天吱唔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小姐,你能收起你那闷骚的笑容,告诉我这次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吗?”六年前,剑舞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内涵丰富的女子,修养也到达了一定的境界,但是和眼前的人朝夕相处之后她才明白,她其实一直都未修炼到家,之所以没有暴露本质是因为她命中的克星还没出现。 “其实很简单啊,你看心竹那羞涩的表情不是就该有所顿悟了吗?”勾栏抱着金子看着车窗外秀丽的风景心情大好。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您这样从别人细微的表情中看出端倪的!” “真是的!”勾栏放下帘子,将身子靠在车身上,随着车子一颤一颤的,“剑舞说话总是这么隐晦,想说我阴险就直说嘛,我又不会生气!”说完还不忘瞟一眼剑舞,看的剑舞一阵哆嗦,心想,不生气才危险呢,嘴上不说,行动上可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对话没有结局,剑舞只知道她们此行的目的绝没有那么简单,甚至和心竹有些关联,但是具体是什么却不知道,直到马车在郊外停下,心竹和一个陌生的男子紧紧相拥,很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意味。剑舞这才知道,原来她家小姐在向妈妈讨人的时候就已经把一切都算计好了。 “妈妈把心竹的卖身契给你了?”剑舞和勾栏站在远处,看着相拥的两人互表爱意。 “嗯!” “什么时候知道他们的关系的?” “前几天,我在院子的花丛中睡觉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两人的对话,嘿嘿,然后我就知道了!” 阴笑,剑舞听着这笑声,不禁连眉毛都要抖起来。她可以想象,心竹和她的爱人在院中被一个天使面貌魔鬼心的人逼问他们曲折的情感路的画面。 “就这么帮助心竹了?你有调查过那个男人的身家吗,要知道,院中有多少姐妹痴情被骗,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重操旧业的下场?”女人都是情感动物,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差,院子中那些为爱不顾一切最后含恨而生的姐妹就是最好的写照。 “身家吗?”勾栏笑笑,剑舞分明见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精明的神色。她放心了,她很少用心,但是只要是她肯用心的事情,就很少会有不妥。 “其实他并不是最适合心竹的男人!”勾栏话锋突然转变,剑舞好奇的问:“为什么?” “因为……”勾栏停顿的时候看了一眼怀中的包裹,说:“纯种的书呆子,论文,思维过于呆板,不懂灵活变通,目测这辈子入仕无望;论武,内练一口气,他没气,外操筋骨皮,他细皮嫩肉的,估计也做不了粗重活。平时在乡里以卖字画为生,但是我见过他写的字,真不怎么样!” “所以?” “所以他其实一无是处,不过…看在他对心竹一心一意,存着卖字画的钱都要来见她一面的行为,我还是决定把心竹给他了!”勾栏洋洋自得的说着,完全没有意识到旁边剑舞的脸已经黑沉下来了。心竹不是你的,剑舞在心里呐喊。 “小姐……”那边两人温存完毕,这才发现远处还有两个人干站着,忙迎了过来,直直的给勾栏跪下了,“谢谢小姐的成全,这份恩情心竹一定铭记在心!” 勾栏平时虽然使坏惯了,但从没人给她行这样大的礼,一下子有些接受无能,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忙拉着剑舞的衣袖求救。剑舞见她这样滑稽的模样偷笑还来不及,哪里肯帮她,交叠着双手站在一边抿着嘴笑。 见死不救,你死定了!勾栏在心里暗暗的说道。好不容易说服两人起来,转眼就到了分离的时候。勾栏拉了心竹想说些悄悄话,剑舞则拉了那男的去了一边。 “这些钱是我给你们的,一部分给你们做些小买卖,另一些你就藏着,藏好一些,千万不可以被他发现,知道吗?”话虽这么说,可勾栏拿着包裹的手却一点没松,而心竹也不好意思去夺,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剑舞这边威胁完那男的要好好对待心竹,不然就天涯海角的追杀他。那男的一个劲的发誓一定不会有那一天。 “心竹!”剑舞走近两人,发现心竹羞鼐的低着头,再看一眼勾栏,一切便都了然于心。 “你干嘛抢我的包裹啊!”对于剑舞抢包的行为感到十分的不满,勾栏大声的叫嚷着。 “松手!”剑舞也没好气的说,她最看不惯的就是她一副守财奴的样子,堂堂的蒹葭公主,怎么被她教成了这副德行,她自认为她很大方得体啊。 “又不是给你的,你凶什么凶!”勾栏据理力争。 “好,那你自己给心竹!”剑舞头一摇,眼睛一瞥,手上的劲却没撤。 “不用了,小姐!”心竹有些不好意思,她其实也没想拿勾栏的东西,她能帮助她离开勾栏雅苑她已经是感激万分了。 “心竹!这个你要拿好啊!”勾栏将包裹塞到心竹的怀中,久久不肯撤手。剑舞实在是看不下去,又狠狠的瞪了勾栏一眼,勾栏一受惊,松了手,嘴上还在说着:“千万要拿好啊!”像是在给十月怀胎的孩子送别一样。 十八相送,总算是将两人送走,剑舞正想拉着勾栏回去,突然想起来马车也送人了,不禁汗流满面。烈日当空,她们出来的时候行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换算成步行,她有些不能想象。 “该大方的时候不大方,该小气的时候不小气,您的性格真是不合时宜!” “还不是你一直念叨我小气,所以我这次就大方了啊!” ------------ 006章 天之骄子(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勾栏是故意把马车送掉的,她闷在院子里很久了,这次难得出来,不好好的玩个够本怎么舍得回去。 “那现在我们怎么回去?” “当然是走回去啦!”意料中的答复,剑舞觉得她真是傻到了极致,明知故问。 从青天白日走到月黑风高,身为绝世高手的剑舞都觉得要虚脱而死了,再看勾栏,一蹦一跳的,手里捧着也不知道哪里采来的野花,哼着小曲,显然一点都没觉得累。 “小姐,回去吧,再不回去妈妈该派人出来找了!”两人回到城中已经很久了,但勾栏却迟迟不肯回去,死皮赖脸的非要在外面晃荡。好在她有先见之明,事先将自己画成了麻子脸,不然走在路上一定是个祸害。 “要回你自己回去,我才不回去呢,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勾栏的声音有些轻,街上又太过嘈杂,剑舞听得不是很分明。勾栏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 认命的跟在身后,尽管手脚疲累的想要罢工。夜晚的街道太过拥挤,每个人都盛装走在路上,手中拿着祈福的莲灯,少女的脸上都是一副期盼的模样。 “大爷,您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热闹吗?”剑舞在大街上随手拉了个人询问。 “怎么你不知道啊,是青王,青王殿下打了胜仗归来,皇帝陛下在樱园设宴,满朝的文武基本都到了!”老爷子说的激动,差点没让自己的口水呛到。 剑舞实在不解,青王胜仗,皇帝设宴,和这满大街的女子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樱园是皇家重地,又不是寻常人能够进去的。 “你到底懂不懂啊?”老爷子见剑舞一脸迷惑的样子不禁有些失望,又继续解释道:“青王有很多姬妾你知道吧?”剑舞点头。 “青王没有正妃这你也知道吧?”剑舞继续点头。 “皇帝陛下借着洗尘接风的名头想为青王挑选佳丽这个想法你能理解吧?”剑舞想了一会,觉得合乎情理,便继续点头。 “这少女啊,谁能没个王妃梦呢!这不,大家见这落樱河连接着樱园,便纷纷的跑来这边放花灯,希望有幸能够被青王拾到,飞上枝头变凤凰……”老爷子还想说些什么,见他身后的人纷纷超过他往前去了,便连忙道了声“再见”,转眼就消失在人潮中。 “天真!”剑舞嗤笑一声,转身去找勾栏,却怎么也找不着了。 剑舞这边寻着勾栏,勾栏那边却早已将她抛在脑后,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剑舞的武功当世难寻,她的安危根本轮不到她这个徒弟来操心,反观她自己,武功虽然不行,逃跑的功夫却是绝顶,自然也不怕被坏人盯上。再加上她现在这副德行,真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 租了条小舟,泛舟湖上,一边玩着水,一边偷偷的捞着水里的花灯偷看。起初,勾栏以为这花灯是祈福用的,但是一圈溜达下来,发现花灯的内容千篇一律,不是希望青王大人将花灯的主人收为己用就是祈求青王大人能看上自家的女儿。 一帮没理想的!勾栏腹诽着将最后一盏花灯放回水中,仰头躺在小舟上看星星。细细碎碎的星光洒在夜空中,闪着晶亮的光芒,好像闪着奇异光芒的宝石啊!这样想着,勾栏就觉得星星离自己近了,越来越近,好像伸手就能抓上一大把…… “啊!”突兀的叫喊声吓了勾栏一跳,忙歪了脑袋向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座石拱桥上挤满了人,一个个脑袋都向下看着。其中一个女孩子被挤得站不稳,身体摇摇晃晃的就要往下掉。 “真是的,又不是捡到金子了,兴奋个什么劲啊!”勾栏不紧不慢的从船上爬起来,在那女子掉下桥的瞬间离开船身,掠过水面,将那女子稳稳的接在怀中。一个漂亮的转身,一脚踢在桥身上,借着反冲的力量稳稳的落在一艘陌生的游船上。 有钱人!这是勾栏对船的主人的第一印象。未见其人,先见其船,勾栏预想,这主人非富即贵,这样的游船一般人可租不起,也不让租。 “什么人?”船身荡过桥洞,出来的时候勾栏和那女子的脖子上已经架了锋利的钢刀。 反应还真快!勾栏瞥了一眼近在眼前的钢刀,钢刀映着月光泛着寒光,分外的刺眼。要不是多了个拖油瓶,就凭你们也想抓到我?勾栏不屑的将头甩向一边,决定拒绝合作,直到他们的主子出来。她是有身份的人,才不和小喽喽磨叽呢。 “凛凛寒星光,飒飒东风爽,羞羞落水女,朦朦美月光!”低沉的嗓音隔着珠帘传过来,被勾栏救起的女子一个激动当场就兴奋的昏死过去。勾栏当下便惊得下巴都够到了地上,这男的声音竟然有这种杀伤力,她怎么就没感觉到? “首先,我不是刺客,我只是吃饱了撑着,闲着没事,一时手痒出手救了一个可能故意想要掉到你们船上的心机女!其次,这个女的现在已经昏在你们的船上了,有什么事情大可用冷水把她泼醒了用上各种惨绝人寰的酷刑来逼她招供!最后,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想我的丫鬟现在一定是满世界的在找我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请容我失陪一下!”成功的用一长串的说辞转移了拿刀的人的注意力,勾栏微微一笑,看准时间就要逃。只是脚还没离地,就被人抓了个正着,揪着衣领子动弹不得。 “壮士手下留情,先把我放下来,我乖乖的留着便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身后人的武功明显比自己高出百千万倍,她可不想以卵击石,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委曲求全的事情她最擅长了,装装可怜,掉几滴眼泪,又不会要命,何乐而不为呢! “把她也带走!”男子清冷的声音响起,勾栏的脚终于着了地。转身,愣愣的看着说话的男子,夜色太黑,灯光太过朦胧,她看不清楚那人的脸,但是直觉告诉她,拥有那样一副好嗓子的男人长相一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背着沉重的“尸体”,勾栏吃力的掠过水面,就在快到达岸边的时候岔了气,一脚踩空,带着那个昏迷的女子直往水里面栽。就在接近水面的时候,突然觉得腰间多了一股力,然后就轻飘飘的被带到了岸上。 “下次不要再多管闲事了!”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等勾栏镇定心神,转身去看的时候那人早已回到船上,直着身体站在船头,岸边的女人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可恶!”勾栏狠狠的跺了一下脚,不满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女子。在离开船身的时候,她分明看到那两个男人身上名贵的挂饰,刻着龙纹的饰物,这两人的身份显而易见,天之骄子。如果能勾搭上这两个男人,那么她以后就不愁没钱花了!这次真是亏大发了! “臭丫头!”一声厉喝,原本正打算开溜的勾栏逃得更快了。剑舞从不轻易动怒,但是一旦怒起来就不是人,而判断她是否真正动怒的标准就是她对自己的称呼。当她在话语中用上“您”的时候就表示她相当的无奈,而现在这种情况,直接破口而出“臭丫头”的时候就说明她已经接近暴走,能逃就逃,逃不了也要逃,一旦被抓,下场将十分的凄惨。 ------------ 007章 久别重逢(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距离勾栏雅苑开张也有些日子了,慕名前来的人千千万万,却没有一人能有幸见到花魁头牌。前些日子,老鸨还会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搪塞过去,到后来便直接为勾栏请了病假,这一请,前来关心探病的人竟然更多了,直让老鸨后悔找了这么个失败的借口。 又是一天,老鸨实在是扛不住前院那些恩客的狂轰滥炸,便鼓起勇气想去后院劝一下她家的小祖宗,没准小祖宗一高兴,就肯出去见客了。于是,从大清早起,她就开始琢磨这次该捧着多少金子过去。临近中午的时候总算纠结完毕,搬了沉沉的一小箱金条去了容华阁。 “小姐,妈妈找你!”剑舞此时正躺在一棵大榕树上休憩,大老远的就看到老鸨千辛万苦的抱着一箱沉重的东西往这边走来。一目了然,无须过多的思考,这样的情况她见得太多了,妈妈有求于她的时候总是会拿一堆的金子贿赂她。 “找我就找我呗,我不见她,千万别告诉她我躲在这里!”勾栏迷蒙的说了两句,睡意迟迟的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老鸨抱的箱子实在太沉,才进屋,就迫不及待的往桌上放。找遍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主仆两人,又出去在院子里仔细的找了一遍,还是没见到半个人影,不禁有些泄气。 “这小祖宗又躲到哪里去了!”老鸨长长的叹了声气,反身将房门关好,拖着略微疲惫的身体慢慢的离开了。距离上次小祖宗闹失踪已经有些日子了,那次,她差点没把楼里所有的姑娘都派出去,动用一切的关系,满皇城的找一个丑丫头。是的,在向众人描述长相的时候,她再三强调勾栏的一脸麻子,像芝麻在人脸上倒翻了一样,她当时是这样说的。她家的小祖宗是个古灵精怪的人,出门在外从来不会正常着装,满脸麻子是她能够自由穿梭在人群中,尽情恶作剧的保证。 那次寻人,一直从白天持续到深夜,最后还是剑舞本事大,拎着已经睡意朦胧的小祖宗回来。为了勾栏雅苑能够正常运营,不会因她的突然失踪满大街的寻人,她可是没少往她的“保险”柜中砸金子,具体砸了多少,她也记不清了。 “我觉得妈妈很可怜!”老鸨离开后剑舞突然这么来了一句。对于老鸨,她是心存感激的,当初若不是她肯收留两人,或许她们现在还过着到处逃窜的生活。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对于两人来说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年幼的勾栏虽然预见到两人的生存却预见不到两人的烧伤程度,也无法预见她们会被水流冲到哪里,会被什么人救起。也许是上天垂怜,让她们遇上了老鸨。那时她正带着一船的漂亮姑娘去墟落,途径蒹葭,突遇暴雨便在皇城附近稍稍的停留了下,这巧然的停留却改变了两人的命运。 老鸨是个极富同情心的人,在船夫将两人打捞起来时便决心救下两人。这在当时是不可思议的,在蒹葭城破,瀚海军队正堵着水路的通道严密盘查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肯冒着生命危险救下来自蒹葭城的伤患。可是她却留下了她们,并命人好生的照看她们。 出城的时候危险重重,瀚海的士兵几乎已经要推开她们房间的门,中途却又撤了回去。听当时在船上的姐妹说,那是因为妈妈去找了负责守城的将军,那个说着好听的话企图从勾栏手中骗取勾栏玉的老将军。她们说,那将军是妈妈的旧情人,年轻的时候她们有一段情,却不知怎么分开了,分开之后妈妈便成了名动四方的青楼妈子。 “妈妈一面不想见他,一面却沉浸在以往的记忆中不愿出来,她想念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还有曾在这里结下的一段情!”勾栏眯着的眼突然睁开,露出一抹晶蓝。 “所以你便耍着泼的要来这里?”勾栏的一席话让剑舞从回忆中出来,她之前一直好奇为什么勾栏会突发奇想的想来瀚海。如果可以,她不想她接近这里,因为这里有她们的仇人,国仇家恨,那是多深的怨恨啊。 “逃避了十多年,现在已经避无可避!她在回忆中陷得太深,如果再不将她拉回现实的话,她会死在回忆中的!”勾栏并不是夸大其词,她是真的怕这个视她为亲女的妈妈被自己所创造的幻想杀死。朝夕相处的六年,虽然她一直都在人前笑着,但是有多少人见过深夜在池边徘徊的她。有多少次,她都亲眼看着她一只脚迈进池中,犹豫着又抬出来的情景。她想,在她和他的故事里,池子一定是极具纪念意义的,所以她才会每晚对着池子发呆。 “让她回到缘起又缘灭的地方无疑是最好的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无时无刻都不在提醒着她,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她不该在活在回忆中!或许这有些残忍,但是我想,妈妈她……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吧!”说着说着,竟莫名的有些感伤,物是人非,她又何尝是个想得开的人,六年前的一切历历在目,她又何尝能忘记过去面对现实呢。 “谁?”躺在树上的剑舞突然收起正在抚慰勾栏的手,一把抽出腰间的银鞭,一个弹跳起身,转眼已经摆好架势,一脸警惕的落在院中。 “剑舞,怎么了?”勾栏并没有觉察到周围有人,还以为是剑舞过分紧张了。她的武功不高,轻功却算得上尽得真传,自然耳朵的功夫也差不到哪里去,没道理剑舞发觉了她却没有发觉,除非那人的功夫高到了她不可触及的地步,就像那天在落樱河遇到的那个人一样。古琴一样清泠的声音,让她一直记到现今。 “不要出声!”没有多余的解释,剑舞不想让树上的人再多说一句话,来人的武功太高,一旦目标暴露,她没有多少把握能够护的她全身而退。 剑舞的一声厉喝成功的让勾栏闭了嘴,她知道再开口自己必然成为剑舞的负担,便咬着嘴唇,紧紧的扒着树干,一声不吭的看着。一边看着还一边在心里祈祷着剑舞不要出事。六年了,剑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紧张过,这说明敌人非常强大,弄不好也许她们两人今天就要命丧于此。勾栏并不是惧怕死亡,六年前她就已经死过一次了,她只是不想辜负母后拼了命救她的情谊,她只想按着她母后说的,做个平凡人,过平凡的生活。而她对平凡的理解就是俗气,凡是和钱财挂钩的事情,文雅之士就一定会嗤之以鼻,谓之俗气,所以她就贪财敛财,以此成为一个平凡人! 看着底下半点动静都没有,勾栏几乎就要忘记自己身处险境。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剑舞就开始在她耳边成天唠叨“高手过招,一招便分胜负”“高手对峙,切记心急,若无一招毙命的绝学,切记率先出招”之类的话。那时她也只是随意的想了下高手比武时无聊,现在真是场景呈现在眼前,竟比她想象中的要无聊千百倍。生龙活虎的人都能让它憋闷的睡着去。 “剑舞,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永远这么沉得住气!”男人的声音,不大,却能让人的心底生生生出一股寒意来,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人止不住的哆嗦。 “暗影,你也是,还是那么冷酷无情!”剑舞隔空与那人对话,明明是叙旧,她面上却没有一分松懈,仍旧是一副随时开战的架势。 ------------ 008章 久别重逢(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死敌?”勾栏小声的嘀咕一声。照对话来看两人分明是旧识,彼此都十分了解,但是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又说明两人的关系不是一般差,简直是差到了极点。隔着老远,勾栏甚至都能感觉到来自剑舞内心的强烈的不满和气愤的气息波动。 “暗影!”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勾栏心想这下完蛋了,对方也有两个人,原本想着以少胜多的主意泡汤了。 “树上的朋友,想在上面躲到什么时候,不下来打声招呼吗?” 勾栏此时正在开动脑袋瓜子想着对付两人的“毒计”,被对方一叫,一时晃神,脚一滑,倒栽葱似的狠狠的从树上摔了下来。要不是她身体轻盈,思维敏捷,下落的时候在空中转换了姿势,估计现在已经是脑袋开花了。 “我的屁股!嘶嘶!”勾栏专心的揉着被摔麻的屁股也没去注意前方的情况,等她安抚完她的痛处再抬头的时候,剑舞和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暗影已经双双跪倒在地上,低着头,很是恭敬的样子。 世外高人?勾栏嘴角抽搐,本以为那暗影是个厉害角色,剑舞怕他跟怕什么似的,没想到眼前这个书生样的人更为恐怖,深藏不露。她都没见他出招,剑舞就已经战败,这让勾栏直觉的想拔腿就跑。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能够找到人救出剑舞的。 念想一动,行动自觉的跟上,勾栏一个转身,撒腿就跑。也不管剑舞会不会用鄙视的目光看她。 “皇妹!”男子无奈的开口,六年不见,他的皇妹还是这么的古灵精怪,可爱有余大脑却严重的发育不全。 “皇妹?”这一声叫可把勾栏给愣着了,连忙转身仔细端详那个书生样的人。眼前的男子二十二、三的年纪,生的一张俊秀异常的脸庞,明明微笑着,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错觉,天生的高贵气质。一头黑色的长发梳的一丝不苟,用白玉做的发冠固定,而最让勾栏错愕的是他的眼睛,他和自己一样,有一双蓝色的眼眸,那几乎就是蒹葭皇族的象征! “公主!”剑舞小声的提醒着勾栏,勾栏的眼睛一片湿润,眼泪瞬间决堤。六年了,她从来没有幻想有一天能再见到自己敬爱的兄长,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但他待她是真的好,每次她的姐姐欺负她的时候,身为太子的他总会挺身而出。她从小就爱惹事,如果不是有他护在身边背黑锅,她早就被那些大臣关进德惠宫去学三从四德了。 久别重逢,勾栏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不知从何说起。而姜宏若却一直为六年前没能带上勾栏一起离开而耿耿于怀。对着勾栏,他满心的愧疚和心疼。 “洲月,这些年让你受苦了!”姜宏若无限爱怜的抚着勾栏的脸庞,这些年的思念终于得到了缓解。他的皇妹从小就是美人胚子,现在出落的更加美艳了,就连他看了都忍不住的要心动了。 “宏哥哥,洲月不苦,一点也不苦!”勾栏说这话的时候原本明亮的眼睛突然一暗,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闪过,“洲月只是想念宏哥哥了,想念母后,想念父皇了!” “洲月!”姜宏若不忍看着勾栏这样咬着嘴唇强忍的样子,温柔的将她搂进怀中,轻声说:“想哭的时候就哭,不要强忍着!” 有多久没有哭泣了?勾栏不知道,也许是六年,也许更久。六年前,她是长在深闺的千金公主,除了她的姐姐,所有人都顺着她,宠着她,那时的她根本就不知道世间竟还有离别这种苦涩;然后一夕之间,国家覆灭,父母丧生,兄妹离散,太过强烈的情感逼得她一夜成长,学会坚强,学会独立,学会不在任何人面前流泪。 依稀记得,最后一次哭泣就是在她和他分离的时候。那时,她隔着敌军青色的戎装看向他,他面色痛苦的想要从密道中挣扎出来,却被身后的一道黑影狠狠抓住,死死的往回拖。她知道他不想抛下她,就算冒着生命危险,这就够了,真的够了。他是太子,他有太多的责任,太重的使命,他不能轻易左右他的生死,因为他是蒹葭的未来。 笑着看着他消失在密道口,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可是真的等到他消失在她面前时,她却忍不住哭了,这一别,也许就真的成了永别,而她,连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说。 欲语还休的两人在一边温存着,另一边,一黑一红的两人却像两座冰山一样,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谁看谁都不爽。其实这样说暗影的确是有些冤枉他了,因为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冰着一张脸,任何的情绪波动都不会放在面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自己欠了他几百万两黄金。 至于剑舞,她对暗影的确是有敌意和恨意的,尽管她的内心深处深爱着这个冷酷的男人。六年前,他为保住蒹葭的最后一脉,狠心将近在咫尺的她和公主丢下,作为侍从,她想,她是能够理解他的。毕竟如果换了她,她也会选择顾全大局,尽管这个抉择是多么的难。让她痛恨的并不是抛弃,而是放弃。六年来,她大江南北的寻找他,可他却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彻底的从她的世界消失了。她不改名,不换姓,凭着剑舞的名字在江湖上占据一席之位,为的便是他能够来找她,可是他没有。 她将小时候他们一起学武练剑的回忆视若珍宝,但是,后来她想明白了,那些回忆只是她一个人的,他根本就不在意。他的眼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太子,他的心中只能放下一件事,那就是任务。他之所以会教她武功是因为公主求了太子,他之所以会常常和她站在一起是因为公主和太子密不可分。 自从想明白了这些,她以为她对他便只剩下恨了,她以为再见他,她也能像他这样冷酷。可是她错了,越是愤怒就越是在乎,她骗不了自己,她还在意他,还爱着他。她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犯贱,对着一脸正气全无悔意的人居然仍放不下。 “对不起!”一句道歉,却让剑舞以为是自己幻听了。这一句“对不起”她等了六年之久。 “对不起,但是,我有我的职责!” 剑舞自然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他的职责她怎么会不知道,她何尝不是身负重任。简单的一句话,柔化了剑舞多年来强装的心,她轻笑,笑得眼泪直流。 “剑舞,你的心思其实我很早就知道!”暗影面带歉意的说。这是剑舞第一次见到他冰冷的面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她知道接下来的事实一定非常残酷,她不想听,可是他不会因为她停下。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真是干脆的一个人啊,连拒绝都不拖泥带水。她好歹也是个女子,好歹也是公主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居然一点都不看在公主的面上说的委婉点。 “其实,我也没有很喜欢你啊!”有谁能告诉她,这个时候除了嘴硬,死不承认还能干些什么?她没有恋爱经验,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残忍的拒绝。她只能用这样自欺欺人的方法来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宏哥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看着剑舞仓皇离开的背影,勾栏笑得苦涩。 “因为我也不知道这样对她是不是最好,她是你的丫鬟,你们情同姐妹,如果你想告诉她,我不会阻止!” “宏哥哥真狡猾,这样我就做了坏人了!”剑舞,你到底有多爱这个人呢?我到底该怎么做? ------------ 009章 禁忌之恋(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剑舞的伪装相当完美,或者说她是真的死心了。那天之后,她不再强装也不再悲伤,在面对暗影的时候居然能够做到从容不迫。所有人都认为她是释怀了,可是勾栏知道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她太了解她,若是这样容易忘情,她不会念着他六年之久,明知道对方并没有怀着和她一样的心思。 那一日,天朗气清,勾栏早起去找她的宏哥哥,路过已经闲置已久的药房,突然想起什么,推门进去,良久才出来。出来的时候面色苍白,神情忧伤,手中拿着一个雪白的瓷瓶,瓷瓶上红色的塞子已经被拔掉,里面空空如也。 “相思豆,你竟然服用了相思豆!”勾栏痛心疾首的自言自语着。六年前,她被妈妈救起,在治疗烧伤的过程中爱上医学,便拜了当世的名医冬青子为师。这相思草是她无意中在一处悬崖边发现的,当时并不知道它的药效,只觉得它长得甚为可爱,便摘了来养在家中。还是冬青子发现了它,并向她讲述这花草的功效。出于好奇,她将它们研制成了三枚丹药,名为相思丹。 相思丹,相思丹,并不是让人记住相思,而是让人忘记相思,弃情忘爱。这三枚丹药自研制成功之后便一直被勾栏藏在药房的暗格中,它们还不够完美。作为丹药的研发者,连她都不知道这丹药的具体功效,弃情忘爱,一年?两年还是十年?总归会有个期限的。 剑舞,你真傻,等你把一切都想起来的那天一定会后悔的。后悔没能用心的记住你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后悔没能在你们在美好的年华中留下幸福的足迹。 从药房到客房,短短一炷香的路程,勾栏却走了一个时辰还多。在她还在院外整理心情的时候,姜宏若已经担心的出来找她了。于是她脆弱的一面又被她的宏哥哥撞见。 “怎么了,洲月?”宏若慢慢的靠近勾栏,给她充裕的时间擦拭脸上的泪水。他知道她不想示弱人前,他尊重她。 “没事,沙子迷了眼!”勾栏抬手随意将脸上的泪水拭去,红着一双蓝眼笑着说。宏若微微一笑,领着勾栏进去。他知道她又在说谎了,她的谎话总是一成不变,沙子迷了眼睛,这个借口从小用到大,直至现在居然还是没有改掉。 “宏哥哥,今天有空吗,月儿带你去见见院子里的姐妹好嘛,她们都听说月儿房里来恩客了,很想见见你!”自从宏若来到这勾栏雅苑,老鸨便再也不愁没有借口去搪塞门外的那些达官贵人了。勾栏被贵人包了,这个理由再好用不过。起初虽然会有人闹,但是暗影出去溜达了几圈之后那些人便收敛多了,所有的一切都朝着老鸨喜闻乐见的方向发展。 “不成,太子很忙!”宏若并没有开口拒绝,反倒是站在一边的暗影发了声。勾栏皱了皱眉,原本就差的心情就更加的糟糕了。一想起剑舞,心就揪着疼。很想破口大骂过去,将剑舞的事情告诉他,可她还是忍住了。说了有什么用,就算他现在觉悟了也已经回不去了,相思丹的解药她没有,也不会有。他们之间注定只能擦肩,她勉强撮合只能让两个人都伤痕累累罢了。 “暗影!”看到勾栏咬着嘴唇一脸悲痛的样子,宏若的心一阵难受,忙开口止住了暗影。公事再忙又怎么样,他就是不想她难过。更何况,复国谈何容易。 “月儿,带哥哥去看看你的姐妹好吗,哥哥想谢谢她们这些年对你的照顾!”宏若的声音总是很温柔,总会让勾栏产生一种幻觉,像是置身在一片鸟语花香的花丛,有暖风拂面而过,搔过耳框,连心里都暖暖的。 “宏哥哥,那是世菲,也是我的师父。她的舞跳得很好,她有世上最柔软的骨骼,最柔媚的眼神,最窈窕的身姿,还有一股子的侠义心肠,是我的良师益友!”说这话的时候勾栏的眼中满是赞赏的神色,她是真的自豪,为有这样的好友而感到骄傲。 “是嘛!”宏若笑着轻抚勾栏的发梢。 “当然是了,我可崇拜她了!什么难度的舞蹈都难不倒她,哪像我,跳来跳去就只会几种舞蹈!” “那一定是因为你偷懒不肯认真,不然怎么会学不会呢!”一语便戳中了勾栏的痛脚,勾栏无语,只能沉默。她的确是不认真,这世上能让她完全认真起来的事情真的没有几件了。 “比起世菲,我觉得宏哥哥会更喜欢雅晗姐姐,她是这里的才女,诗词歌赋,没有一样不擅长的。来找她的多是些文人雅士,饮酒作诗,赏花献词,好不风雅。我房中挂了一幅画,便是求她帮我画的,栩栩如生的,连剑舞都赞不绝口呢!”勾栏带着宏若来到一处水榭处,那名为雅晗的女子正和一文雅公子吟诗作词,他们便远远的隔着湖水看了一会。那女子的确是个才女,宏若见过勾栏房内的画像,虽称不上神色具备,却已是上上之品,比一些自称大师的人好上不少。 “宏哥哥,两位姐姐你都见过了,我现在带你去前院见见妹妹们可好,她们虽没有姐姐们出色,却也是女子中的佼佼者,其中有好一些还是我们的子民呢!”说到子民,勾栏的眼神突然一暗,宏若觉察,抓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像是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勾栏拉着宏若慢慢的奔跑起来。 前院不及后院清静雅致,后院是那些有身份的姑娘招待恩客的地方,而前院,则是一般的寻欢场所。虽然大家都谨守着最后一层的礼仪,但这样的冲击对宏若来说还是太过猛烈了。勾栏不知道她已经习惯了的环境对宏若来说有多大的刺痛。 “月儿!”宏若只觉得他的心在淌血,六年了,他日思夜想的人竟然在这种地方生活了六年。 轻轻的抚上勾栏的脸,俯下身,在她的脸上印下深情的一吻。如果时光能够倒回,我一定不让暗影带我离开,我一定会陪着你,不管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这样亲昵的举动让勾栏脸红。六年了,六年没有被他亲吻脸颊了。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期待?幸福?悸动? “月儿!世上女子千千万,但是她们都不及你,不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宏若如是说。勾栏低着头,只觉得她的脸要烧起来了,心中满满的都是幸福,满到溢出。 “公子,这世道真奇怪!”一个书童打扮的人恭敬的对身边一个英俊的公子说道。 “怎么个奇怪法?”那公子摇着折扇,观摩着雅苑中的一切。 “你说这美女身边的男子都长得一般,丑女身边的男的却俊秀非凡,难不成他是瞎了眼,没见到那女子脸上的大麻子吗?居然还能亲下去!”书童隔着老远指着勾栏他们。勾栏耳朵好,书童的话一字不差的全传到她的耳中,气得她咬牙切齿。她这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以貌取人的人了,娇美的容貌有什么用,不过是一副臭皮囊罢了。她不就在脸上画了些麻子啊,居然被一个书童给嫌弃了。 刚想转身给那书童上一堂审美课,那公子却已经带着书童上前来赔礼道歉了。 “书童有口无心,姑娘切勿见怪!”书童的嘴巴不怎么样这公子倒还算有礼,今天宏哥哥在这里,就放你一马好了!结束了短暂的心里活动,勾栏笑面相迎,“没关系,品位低俗的人我见惯了,也不多这一个!” ------------ 010章 禁忌之恋(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是是是,姑娘说的是,季礼,还不给姑娘赔礼道歉!”那名唤季礼的书童刚要低头,宏若却拉着勾栏离开了。勾栏原本也没想受那书童一拜,便顺从的离开了。 “真是怪人,长相出众却一点礼貌都不懂,和那女子真是天生的一对!”季礼行礼不成,难免有些埋怨。 “季礼,不得无礼!”那公子出言喝止。 “是,公子!”季礼闭嘴不再说话。他是陪着他家的公子出来散心的,宫中的娘娘一个个闹得太凶悍,偌大一个皇宫,连半点清静的地方都没有。他总觉得自家的主子在这方面太过随心了,从不去管理,任她们打任她们闹,把她们的脾气一个个都养大了。 那些娘娘,进宫的时候哪一个不是深闺淑女,有礼有德,但是一进后宫那个大染缸,不出一年,一个个都成了妒妇。你看我不爽,我看你不爽,明着笑脸相迎,阴着毒计相害,不过尽管这样,却从没闹出人命过。 “季礼,你难道不觉得那人很眼熟吗?” “眼熟?”季礼不解为何他家公子会这样说,他们明明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怎么会认识这里的人呢?想着想着就想起那天为青王庆功的晚上,他陪着主子和青王泛舟湖上,中间发生过一段小插曲! “是那个刺客?”季礼恍然大悟,他记得那个“刺客”和那丑女差不多身高,脸上也不干净,现在想来,连声音都很相像。那时他以为是天黑没看清楚,总以为那么好听的声音,长相必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哪知今日一见,不是他看差,是真心不怎么样。 “就是那个刺客!”男子轻笑一声,回到座位坐下。勾栏女子,如果将她弄入皇宫,那后宫估计就要闹翻天了,这样那些妃子便不用整天缠着他要他去这宫里,那宫里的了!没由来的突发奇想,他为自己的天才想法暗自窃喜着,完全没有意识到没有感情的嫁娶对一个女子的伤害有多大。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勾栏注定会在六年之后与宏若久别重逢,注定会与瀚海的帝王有一段啼笑皆非的情感纠葛,注定她的幸福只能为复国牺牲。 六年前,宏若就已经明了他对勾栏的感情异乎寻常。所以当他得知勾栏从城墙跃入火海的那一刻,他崩溃了,不吃不喝,像个死人一样的过活。如果不是暗影向他分析那天的情势,说勾栏也许还活着,他想他已经随着她去了。六年来,一直以这样微薄的信念活着,幸好勾栏真的没有死,不然他真的不会原谅暗影,让他在她的世界里消失这么久。 “太子,您为什么不告诉公主实情,她是蒹葭的公主,她应该负起复国的重任!”寂静的夜晚,暗影冰冷的声音显得格外的突兀。 “那不是她的责任,那是我的责任!她唯一的责任就是像个平常人一样幸福美满的活下去,这也是母后的遗愿,难道剑舞没告诉你吗?” 宏哥哥,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呢?勾栏瑟缩的躲在窗外偷听两人的谈话。今早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了,她的宏哥哥不顾礼节的将她从前院拉走,之后便一言不发,神情严肃,像是有什么重大的秘密。 “娘娘是陛下的妻子,她对陛下的心天地可鉴,这点从她自焚殉国的举动中便可知晓了。她是暗影心中敬佩的人,她若是还活着,暗影相信,她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你错了,暗影!母后不是这样的人,她之所以会殉国那是因为她深深的爱着父皇,若父皇肯答应和她一同离开,她不会留在宫中。她为情而生,为情而死,她是不会在乎世俗的愚见的!” 谢谢你,宏哥哥!谢谢你理解母后!勾栏在心里感激着。她的母后的确是那样的人,她为爱而生,为爱而死,她不管世俗的偏见,她不爱金铸的牢笼,她可以为爱弃国,她可以为情离家,她从来都是不顾一切的爱着,一直爱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难道这样就要放弃了吗,放弃复国的宏愿,让千千万万的蒹葭子民流离失所,成为瀚海的奴隶吗?六年,瀚海的君主做的再好又怎么样,您真的觉得蒹葭的子民能忘了您,忘了自己的国家吗?不是的!他们只是在等,在等着您登高而呼的那一刻,等着您告诉他们,您回来了,您会带着他们回家,回到属于他们的土地上,回到那一片充满回忆如今却成为一片焦土的地方!” 暗影说的激动,声音竟隐隐的有些颤抖。勾栏大为震撼,不得不说,暗影的这番话相当的有号召力,就连她这样无所谓的人都被勾起一股冲动,想要回到她的出生地。 “暗影!够了!” “怎么够,哪里够!太子,我知道您爱公主,可是您是留不住她的,总有一天她会离您而去,她总归要嫁人的!” “暗影,闭嘴,我让你闭嘴!”宏若一把抽出暗影别在腰间的宝剑横在暗影的颈上,“我说了,复国是我的责任,不是她的,她只要好好活着就行了!我不会禁锢她,她可以爱人,可以嫁人,我都不会干涉,我只要她幸福的活下去!” “太子,您真的以为公主能幸福吗?您难道忘了瀚海为什么要攻打蒹葭吗?为了半块玉,多么可笑,为了半块玉,国没了,家散了,爱情也变得奢侈。六年了,瀚海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寻找那半块玉,护城河边,多少渔民受了雇佣在水下作业,为了什么,还不是那半块玉!您真的以为他们会没想过公主还活着的可能吗?如果他们知道了,那公主又哪里有幸福而言?” 幸福可真是奢侈的东西呢,宏哥哥!勾栏缩了缩身子,干脆靠着墙坐在地上。今天的夜色不太好,乌云密布的,像极了她跳城墙的时候,过不了多久一定也会下起暴雨的吧!她的哥哥居然爱着她,而她,似乎也是喜欢着的,这多么讽刺和可笑啊。 “他们不会知道的!”宏若悲戚的说,“我们明天就启程离开,离开她,让她在这平静的生活!” 对不起,月儿,原谅我的逃离,如果这能避免你卷入这场风波,我宁愿这样只能隔着千山万水的思念你。 “您真的决定了吗?” “暗影,对不起!” “太子,您真的对不起我!如果早知道这是您最后的决定,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剑舞吞下相思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将所有有关于我的记忆抹去!” 震惊,心痛!宏若手中的剑“啪”的一声落了地。他不知道,不知道这个冷酷忠心的男人为了这一个虚晃的复国梦牺牲了这么多。 他是爱剑舞的,这点他清楚的知道。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心里想的,嘴里念的都是剑舞。六年前,在护着他逃离皇城的时候他被毒箭射中,那毒箭虽然没能当场要了他的命,却也大大的折损了他的寿命。三十五,这是他生命的终结点,而现在,他已经三十了。他曾说过,旧国未复,何以为家。五年,他给自己五年的时间帮助他复国,他没有留下一点时间给他自己。 剑舞,我该为你感到庆幸吗?从暗影的言语中我好像能感受到他对你深深的爱意呢,可是你已经忘记了怎么办?勾栏双手捂着面,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这世界是怎么了,为什么相爱的人总也走不到一起? ------------ 011章 重烧昏迷(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蒹葭的皇后死于自焚,蒹葭的皇帝死于自缢!勾栏从来不知道这些,剑舞不肯说,她也就不问,没想到今天会以这种方式偷听到。勾栏真的不是故意,她只是想知道今天宏哥哥反常的原因,其他的并不是她关注的。 她不想知道关于勾栏玉的秘密,她不想知道她是唯一能够破解其中奥秘的人。在这之前,她虽然不能和她的宏哥哥结婚生子,但是他们还能呆在一起不是吗,像平常兄妹一样。可是现在她该怎么选择?自私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宏哥哥离开,为了那虚晃的复国梦付出一生?还是大义凛然的站出来,按着暗影的计划处心积虑的接近瀚海的皇帝,拿到另外半块勾栏玉,为蒹葭的复国做出功不可没的功劳?这是自由和责任之间的选择,她该选自由的,但她不是一个人。 宏哥哥,谢谢你这么护着我,从小大到,一直一直……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让我义无反顾,那这个人非你莫属! 做了决定,勾栏没有继续呆在原地。铺天盖地的倾盆大雨给她做了掩护,她在暗影的眼皮底下离开的无声无息。 暗影说,勾栏玉中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看似普通的玉佩上绘着藏宝图,是开启旷世宝藏的唯一钥匙。他说蒹葭需要这笔宝藏,有了它复国才有希望。如果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些话,勾栏会毫不留情的为它们打上无稽之谈的烙印,但这话却是从暗影的口中说出来的,那个不苟言笑,永远板着一张脸,雷打不动的正直的人,他的话分量太重,勾栏不得不信。 那块玉佩一直都挂在勾栏的脖子上,从小到大,除了蒹葭城破的前几天拿去给她的母后换链子外从没离过身。那是一块碧玉,成色非常的好,晶莹剔透的,上面雕了飞天的仙女,托着令暗夜陡然生辉的夜明珠,一看就知道是珍品。 拿着从颈上扯下来的半块玉佩,上面残存的体温早已被冰冷的雨水冲刷干净。 “母后,月儿不能遵循您的遗愿了,对于一个皇室的成员来说,做一个平凡人也许太过奢侈。其实您在生命尽头的时候也在犹豫吧,犹豫着让我承担起救国的责任还是放我离开做一个自由人?您不敢帮我做决定,所以您选择将勾栏玉交还给我,让我自己下决定,是不是?” 勾栏似乎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城破的前几天她的母后非要帮她换那条系着勾栏玉的链子,明明链子上的玉珠完好无损。她想,她的母后是太爱她了,想私自毁掉那块玉佩。可是她也爱着她的父皇,她不忍心她父皇爱着的国家从此覆灭。她一定是做了艰难的挣扎,最后她选择将一切交给命运。 冰冷的雨水从天而降,打在小道边的矮树丛上,纷杂的花瓣落了一地。好无情的天水,勾栏想着,看着落花顺着流水流进污水沟中。本是风姿卓越,洁净之身,最后却要在这污秽的泥淖中挣扎、腐烂。娇美的鲜花是这样,她又何尝不是,为了那份旷世的宝藏,她最终也要跳入这世俗的泥沼中,任自己缓缓下沉,直至窒息。 “小姐,你疯啦!” 还在半路的时候勾栏遇上了出来找她的剑舞。剑舞的脸上挂着浓浓的担忧,在看到她的时候几乎就要扔掉手中的伞飞奔过来。 “剑舞……” 勾栏还想说什么,可是她的头好疼,眼皮好沉,胸口像是有什么要炸开一样,又闷又疼。在剑舞的双手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她就再也坚持不住了。 “小姐!”剑舞有些慌乱,手中的伞在勾栏倒在她怀中的时候就被勾下,“啪”的一声,划破寂静的夜。小心的翻转勾栏的身体,艰难的让她伏在自己背上,就这样,剑舞背着勾栏淋着雨,走在落花铺成的小道上。 第二天的时候勾栏发起了高烧,剑舞急着去别院找宏若,却发现两人已经不告而别。她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是勾栏淋雨的事情和暗影他们绝对脱不了关系。宏若从小疼爱勾栏,她不愿意将勾栏淋雨的事情归罪到他的头上,暗影似乎才是罪魁祸首!但是,勾栏是多坚强爱装的一个人啊,即使受伤都不会轻易表露,昨晚她却看到她的眼中一片死灰,连一点生气都没有。她不禁又怀疑起宏若来,暗影没有这样大的影响,只有宏若能让勾栏脱下伪装。 “该死!”剑舞没在别院找到人,只能失落而归。勾栏这次发烧来势汹汹,医生看过都说危险,她原本还想,有宏若陪着,给予精神上的支持,勾栏便一定能够挺过来的。可是现在,她不知道上哪去找那两人。 “妈妈,怎么办,您有办法找到冬青子大夫吗?”找不到精神上的支柱,剑舞只能寄希望于老鸨能够联系到行踪不定,喜欢游山玩水的神医。 “恐怕不行!”老鸨面有难色的摇摇头,看着勾栏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她的心和剑舞一样受着煎熬。但是冬青子已经有半年没有联系她了,她放出去的信鸽这半年来也总是空手而归,她想,他一定是到了一个连信鸽也找不着的地方,那里可能是密林,可能是深谷,也可能是荒漠…… “那该怎么办,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勾栏闭着眼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剑舞闻声赶紧上前,半跪在床前,握紧了她的手,希望她的鼓励她能收的到,“妈妈,我们再想想办法好吗,我做不到,做不到就这样看着!” “剑舞,有些病并不是大夫能够医治的!”老鸨看着勾栏紧皱在一起的眉头,眼前的景物在模糊,记忆破土而出,透过勾栏,她看到了十八年前的自己。同样都是痴情人,同样为爱所苦。罢罢罢,老鸨无奈的笑笑,做一回傻事,多下点无用功又怎样,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里还能更加失望。 “罢了,剑舞,我现在就叫人去秦歌城张贴寻医告示,悬赏千金,希望会有奇迹出现!”老鸨说完就带着丫鬟出去了。剑舞满心感激的目送老鸨出门,在勾栏没有醒来之前,她哪里都不想也不能去。 花魁重病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城,秦歌城内的公子老爷纷纷骚动起来,带着自家最好的专属大夫前往勾栏雅苑,这对他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往日,他们冒着炎炎烈日,捧着大箱黄金,站在后院企图见这花魁一面,却始终无缘面见。今日,不过区区一名大夫,便能登堂入室,他们简直要偷着笑了。 “这位公子请留步!”张孝华跟着自家的大夫,刚走到容华阁门外便被拦了下来。两个护院长得人高马大,语气却还算客气。 “怎么,难道我不能进去?”张孝华有些慌张,他在这院外等候了整整一天了,前面出来的公子、大夫没有一个不摇头的。原先他还只是担心自己会见不到勾栏,现在却是一门心思的担心着她的病,怕她香消玉殒。 “公子,请您在屋外等候!”护院像一堵墙堵在门外,他进不得,只能认命的坐在丫鬟搬来的椅子上,乖乖的等候在门外。应诊的时间并不长,张孝华觉得他带来的大夫才进去便已经出来了。 “怎么样?”大夫双脚还没踏出大门,张孝华便迫不及待的冲上去询问。 “唉!”白须老人一边叹气一边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摇头。 ------------ 012章 重烧昏迷(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看着自己认为的神医摇头,张孝华只觉得一颗心沉到了湖底,心里一片冰凉。大夫没有顾及张孝华的神情,自顾自的朝前走着,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他不懂,这普通的烧病怎么就把连他在内的这么多行医多年的老者给难倒了,明明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还有一个办法!”原本心情低落的张孝华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是尚书之子,虽然还未在朝任职,但是只要动用父亲的名义,从宫中调一个御医出来还是有可能的。刚想把这个想法告诉勾栏的贴身丫鬟剑舞,却听她已经喊了下一个人。 “剑舞姑娘……”张孝华还没能和剑舞说上话,却见下一位大夫已经不紧不慢的朝这边走来。熟悉,这个老大夫给张孝华一股熟悉的感觉,可他就是一时记不起。 “大夫请!”剑舞表现的恭敬有礼,老大夫只是淡然一笑,便随剑舞进了屋。 老人在屋里呆了很久,张孝华等不到剑舞便打算先行离开。出院门的时候因为低着头和前方的人撞了个正着。抬头,再熟悉不过的脸让他感到惊恐。 “陛……”下……张孝华刚要行跪礼便被制止了。对方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曝光,和他悄悄私语了几句便让他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张孝华心情复杂,高兴的同时又能感觉到悲哀。他爱慕的姑娘应该能醒过来了,但以后,她和他就会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大夫?怎么样?”剑舞陪着大夫站在床边,眼神一刻都未离开过勾栏。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个大夫了,也是最为靠谱的一个。一炷香之前,他给勾栏扎了针,她清清楚楚的看到勾栏的手指动了动。非常细微的起色,却给了剑舞无比巨大的信心。 “没什么大碍了!刚刚的银针已经驱散了积压在她胸中的抑郁之气,只要服几帖药就能醒转了!”老迈的老人将扎在勾栏身上的银针一枚枚取下,慢慢的收进锦囊中。又摸索着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瓷瓶交到剑舞手上,“这是养气丸,她醒来后记得给她服用。不用多,一日一次,一次一颗!” “谢谢大夫!”剑舞小心翼翼的接过老人手中的药瓶,搀着老人来到书案前。老人思索了一会,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连串草药的名字。 “和养气丸一样,一日一次。还有,煎药的时候要注意,人千万不能离开炉火,要随时注意搅拌,千万不能让药焦灼了,否则治病的良药可要成了害人的毒药了!” “剑舞知道,剑舞一定亲自动手,不会出任何差池的!”如视珍宝般的接过单子,剑舞粗略的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小火煎熬,十碗煎成一碗,这些都是需要注意的事项。 按照告示上的内容,带来治病良医的公子能够在病中见花魁一面,并能在花魁病愈后相陪一晚。 将年迈的大夫送至门口,剑舞便请了那位公子进屋。病中的勾栏脸色自有一分苍白,却多了一分柔美。夏君城认出她便是在湖中扰他清静,在前院与那俊秀男子亲吻的麻子女。的确倾国倾城!夏君城若有所思的笑笑,心里盘算着将这样绝色的女子弄到后宫后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太医院首席御医的药果然有效,不过短短两天时间勾栏就已经药到病除,能蹦能跳。勾栏雅苑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世菲和雅晗。勾栏在病期间,两人几乎不眠不休的跪在菩萨面前替她祈福,几天下来比勾栏这个大病一场的人还要憔悴。 病愈后,夏君城继宏若之后成了众人口中勾栏的神秘恩客。所有人都在羡慕他,能够得到勾栏垂青的同时也在为自家不争气的大夫而感到惋惜。 “你好像有满腔疑问,为什么不问我?”青山绿水间,勾栏和夏君城两人泛舟湖上,把酒吟欢。 “因为小女子知道一个道理!”勾栏眯着眼睛笑看着远方,青翠的山峰,碧绿的湖水,淡蓝的天空上飘着洁白的浮云,多么美好的一天啊。 “哦?什么道理?”夏君城顺着勾栏的目光望去,青山、绿水、白云,再寻常不过的景色,不禁有些好奇她在笑什么。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勾栏转过头,拿起几上的酒杯,和夏君城的轻碰了一声,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是嘛!”夏君城先干为敬,等着勾栏解释。他喜欢聪明的人,和聪明的人相处总是轻松愉快,和聪明的人为敌也能让他倍感兴奋。这一点,和他的同胞兄弟――青王夏君羽十分的相似。 “陛下可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随便一猜,没想到还真让我猜中了!”勾栏笑着饮下酒杯中的酒,尽量装出一副天真纯良的表情。 “呵呵,那可真是了不得了!”夏君城也附和的笑着。他知道勾栏必定不是猜测的,一定是他哪里没有伪装妥当所以才露了马脚,让聪明的她发现了。这样想着,他就更迫切的想要把她弄进宫,改善一下他现在无聊的生活了。 人有时候真的不该将事情往复杂了想,那样只会是自寻烦恼。其实,夏君城的身份勾栏真的只是猜的,她并没有刻意的去调查他,她只是从宏若见到他时的神色中推测的。不过有一点他想对了,她的确很聪明,不仅聪明,还计谋多端,这不,借着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就成功的接近了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人。 泛舟游园,点灯起舞,在勾栏和夏君城相处了十个日子后,秦歌城便传遍了花魁要进宫为妃的谣言。 这一夜注定不太平,盛夏的夜晚没有星子也没有月亮,天穹漆黑一片,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一不小心就要掉落进去。 明明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却无端的让人生出清冷寂寞的情绪来。就在今天,勾栏接到了来自皇宫的圣旨,没有名分,没有封号,以一个舞者的身份进入皇宫。计划已经实施,游戏即将拉开帷幕。 “我去容华阁找过你!”深夜,一道身影潜入庭院,勾栏那时正坐在书案前看书。说是看书其实是在等人,她知道今夜必然有人会造访,风雨无阻。 “我知道,而我,选择在这里等你!”勾栏放下拿在手中装样子的书本,起身,慢慢的靠近来人。 如果命运不是安排我做你的妹妹,我一定自私的要求你放下国事带着我浪迹天涯。宏哥哥,我喜欢你! 怀抱着心爱的人,宏若的身体竟止不住的颤抖。总以为重病是她为引他出来耍的小把戏,强忍下冲动不来见她,没想到高烧竟让她消瘦许多。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关于她重病的原因,关于她进宫的真相……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全部被抛到脑后。 “宏哥哥,如果我爱上了瀚海的皇帝,你会责怪我吗?”勾栏的话成功的让宏若全身僵硬的站在原地,绕在他背后的手猛的一滞,手背上青筋乍起。 对不起,宏哥哥,原谅我不能让你知道真相。这一段无果的情如果一定要断,请让我来做这个侩子手。肩负复国重任的你太辛苦了,不管是作为爱人还是妹妹,我都理应帮你分担。 “宏哥哥,你一定已经知道了吧,我明天就要进宫了呢,穿着华丽的衣衫,坐着宫内的鸾轿,从这里出发,穿过秦歌城繁华的长街,经过青枫门,由他搀扶着进入沉鱼宫。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而我却以这样的身份在十天内飞上了枝头,该有多少淑女得在背后偷偷的羡慕我啊!”明明心酸的要命,却偏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勾栏觉得自己真是贱到了极致。 “月儿,不要说了!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悄无声息的离开。我向你认错,请求你原谅,只求你明天不要去皇宫好不好?”宏若以为离开是对彼此的解脱,但是他错了,大错特错。在他决定成全勾栏幸福的时候就该带她离开,抛开世俗的偏见。现在他反悔了,时间却已经不能倒退。 ------------ 013章 神之祭司(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宏哥哥,你是在责怪月儿吗,怪月儿爱上君城?” 君城?多么亲昵的称呼。宏若听得心里一阵落寞,十七年了,他等了整整十七年,都没能听她喊他一声“宏若”,而她和他,相识不过才数十天,她竟这样亲昵的叫他,让他怎么能不嫉妒。 “月儿,不要离开哥哥,哥哥带你远走天涯好不好,我们现在就走!”宏若语气哀戚,听得勾栏的眼泪止不住的在眼眶打转,幸好她低着头,幸好地上铺着深色的毯子,不然她大滴的眼泪一定将她的心意出卖。 “宏哥哥,我走不了了,我的心被套住了,走不了了!”在你爱的人面前述说着你对陌生人虚假的爱,这过程让勾栏备受煎熬。她好想尽快结束两人的对话,可是她又不舍得,不舍得离开他,过了今夜,想要再见就真的困难了! “月儿,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傻!你不知道他是我们的仇人吗,你忘了是谁攻打了蒹葭,是谁逼死了父皇母后,是谁让蒹葭千千万万的子民现在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吗?”宏若想,他真的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才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语来。这些被他们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被他无情的挖出来,他竟然在他最爱的人的伤口上撒盐。他想道歉,他想挽回,可是她笑得那么淡然,好像这些伤痕从来就没在她的心中存在,一直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伤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笑,我不是说过吗,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被勾栏幸福的微笑刺痛,宏若变得激动无比。 向来优雅的人为了你变得急躁暴戾,从来温柔的人为了你变得喜怒无常,一直从容的人为了你变得嫉妒吃醋。如果你爱着这个人,那么,你的一生便无悔了,因为他对你的爱绝不会比你少。这就是为什么勾栏要笑,幸福的笑。因为她爱的人也是这样爱着她啊,那么她的一生还有什么遗憾呢,一切都已经足够了啊。 好想撕碎她的笑脸,好想将她的心掏出来看看,看看上面到底留了几条伤疤。冷静过后,宏若心里只剩下绝望。她真的爱上了夏君城,他的死敌,在短短数日内。 “月儿!”宏若紧紧的拥住勾栏,不断的收紧双臂。不够,不够紧,如果能将她揉进骨血里那该多好啊,“月儿……要幸福啊!” “月儿……要幸福啊!要幸福啊!……” 人去楼空,耳边却还回荡着他绝望的祝福,这是怎样的折磨?没有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向谁去讨要幸福!勾栏颓然的站在庭院中,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不该走的走了,不该断的也断了,勾栏红着眼想要离开,才一挪步,就瘫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心空了,脚也软了,再也走不动了。她说她的心被套住了,是啊,被套住了,不是名为夏君城的人,是你啊,一直都是你啊,宏哥哥! 那一晚,勾栏没有回到容华阁,而是在宏若住过的别院中呆呆的坐了一晚。直到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直到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桓的细缝打在她苍白的脸上,她才愣愣的从椅子上起来。一个转身,脸上恢复往日的微笑,打开门,走向她新的人生。 一整晚不见勾栏,剑舞清早便在容华阁的院门外等候了。换做往日,勾栏夜不归宿,她早就急疯了。可是昨晚不同,她知道她的公主一定就在那个地方,她还知道,他一定会去找她。他们之间那份超脱人伦的情爱也许已经埋葬在那个凄冷的夜晚。那是属于他们的时间,她不想横插一脚。 “小姐!”远远的看着勾栏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庭院走来,剑舞忍不住叹息。结局她早已经猜透,在别院中的人不告而别之后,在勾栏主动接近权贵之时,但是看着勾栏这副逞强的模样却还是会忍不住的心痛。 “她们来了?”勾栏慢慢的走到剑舞的面前,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又侧身往院子里走去。 “她们来了有一会了,我安排她们在屋子里等了!”她们,指的正是那些夏君城从宫里派出来替勾栏梳洗打扮的丫鬟。她们天还没亮就已经从皇宫出发,跟随着鸾轿,来到这美女如云的勾栏雅苑。人们都说青楼妓馆是男人的温柔乡,即使是在皇宫,那个远离市井的地方,她们也听过不少男子抛妻迎娶青楼女子的故事。 皇宫里的娘娘不是达官贵族的千金,便是家底殷实,富甲一方的书香门第的小姐。她们都是通过重重删选,于千万人之中脱颖而出的女子,不是有才便是有貌。她们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心中那个倜傥的陛下会在一个烟花之地选一个女子进宫,这种地方出来的女子,她们不觉得会比宫中的那些娘娘们出色。这个想法在她们走进勾栏雅苑的那一刻便打消了,雅晗和世菲惊艳了她们,她们以为她们其中一位便是她们未来的主子,可剑舞却告诉她们不是。 她们在屋子里等了很久,从天空一片灰暗到东方露出鱼肚白。她们已经习惯,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这样僵直的像雕塑一样站在一边,悄无声息。 “她们有问为什么吗?”勾栏停下脚步,站在院中,有些犹豫的看着不远处的阁楼,她突然有些退却,想一走了之。 “没有,我给了她们一个很好的理由!”剑舞静静的站在勾栏身后,等着她做最后的决定。勾栏的心事没有向她透露半分,但是从她这些天的表现,她已经猜出了大概。她不会逼她,也不会帮她做决定,她尊重她的任何意愿。 “走吧!”深吸了一口气,勾栏再次抬起步子向阁楼走去。这一去,命运的齿轮正式转动。 勾栏相貌似乎超出了宫女能够想象的范围,她们在原地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要给未来的主子行礼。在来到勾栏雅苑之前,她们以为宫中的颜妃、洛妃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了,她们貌美如花还满腹才华。可是在见了雅晗和世菲后,她们瞬间变得暗淡无色了,那一文一舞,似乎都要将她们的娘娘给比下去。而勾栏,她们未来的主子,她们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她了,倾国倾城?沉鱼落雁?如果她们说这一切都不够形容她呢? 勾栏很好相处,并没有责怪她们的失礼。很快,她们便将勾栏打扮妥当,跟在搀扶着勾栏的剑舞身后离开。一路上,送行的人络绎不绝,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最真诚的不舍,这是她们在皇宫里没有见过的。 雅晗和世菲是送的最远也是最久的,她们和勾栏一起坐在鸾轿中,在宫女和侍卫的护卫下穿过秦歌城最繁华的街道,一直到青枫门外才从车上下来。下来的时候她们分明看到两人的眼睛都红红的,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哭。 “在宫里不比在馆子里,不可以肆意妄为,不可以放任自由,要处处小心,时时提防。宫里的人事复杂,不像我们那里,随你怎样便怎样,凡事要多留个心眼知道吗?”站在车边,听着两人对勾栏的叮嘱,她们笑而不语。这些事情,即使两人不叮嘱,她们也会想办法提醒她的。毕竟,在这后宫中,如果你的主人不得宠,或者被害,那么做下人的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她们和她之间的关系,无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短暂的叮嘱过后,便有太监催促。雅晗和世菲不敢耽误时间,与勾栏相拥之后便目送着她离开。 ------------ 014章 神之祭司(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穿过青枫门,整个皇城便展现在眼前。在这一片的建筑中,最引勾栏注目的便是一座白塔,那座白塔有百层那么高。从车上远远的望去,那白塔的顶端都淹没在云层里。阳光下,白色的高塔闪着异样的光芒。 “白凤塔!”勾栏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引来剑舞的好奇,剑舞便撩起了帘子向外看,不觉的竟看得痴了。 “传言,在千年前,这里还没有瀚海的皇城,这里是一片青枫林,住着一个质朴的男子。那男子每天早出晚归,辛勤的开垦着他的一片土地。” “然后,在一天,他遇到了凤凰浴火。一只重伤的白凤,在那片青枫林中重生,而在白凤的周围,围着几个贪婪的猎手,他们的手中拿着尖锐的武器。”顺着勾栏的话,剑舞自然的接过,语气中带了几分沉重,“一场大火将一片青枫烧尽,没有人知道那只凤凰去了哪里,而那男子和猎人也从此消失在人间!” “那男子保护了凤凰!”勾栏放下帘子,不再看向外面。剑舞刚想问为什么她会得出这样的结论,鸾轿却突然停了下来。 “参见大祭司!” 大祭司?剑舞以为是她出现了幻听。如果传言没错的话,这个祭司在八十岁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过那座白塔了。而现在,距她八十岁的生辰也已经有二十年了。是什么风竟然把她从那座高耸入空的白塔中吹了下来? 剑舞还在迷惑之际,车外的宫女便已经倾身上前。 “主子!”她们恭敬的低着头,伸出纤细的手,弓着身体。剑舞见状,扶着勾栏下车。都说这祭司派头极大,就连皇帝陛下见了都要恭恭敬敬的,看来传言并不虚假。 “你就是那个陛下在外面看中的女子?”一阵香风拂面,一个白衣白发,脸色廖白的妇人从两个貌美女子的身后现出身来。如果不是刚才车外人的敬称,勾栏死也不会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瀚海的大祭司。一个年逾百岁的人,除了花白的头发,她的脸,几乎和五六十岁的人没有区别,只有几条深浅不一的皱纹布在脸上,身体却还保持的那么硬朗。 “民女勾栏,见过大祭司!”出于礼貌和对眼前人的尊敬,勾栏微微侧身,行了礼。 “你不属于这里!”大祭司站在远处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勾栏很久,又闭上眼思索了会。她的手被埋在宽大的衣袖里,不见五指,勾栏只觉得她的衣袖在颤动,却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那我属于哪里?”鬼神什么的,勾栏从不相信。她之所以敬重眼前的人,是因为她为这个国家牺牲的太多。她将她一生的青春都埋葬在那座孤寂的白塔中,比起她,勾栏觉得自己渺小的很。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这个回答和“天机不可泄露”虽然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毕竟不同。勾栏想,如果她选择后者,那么她一定会在心里狠狠的唾弃她一番,而她选择了前者,让勾栏不禁以为也许她真的存在着一些常人没有的能力。因为越是有内涵的人往往越是低调,越是招摇的人便越是草包。 太阳渐渐的从云层中挣脱出来,慢慢的,勾栏感觉到周身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刚刚还一脸淡定的大祭司突然皱了眉,一脸痛苦的眯起了眼睛。红色的液体开始充满她的眼睛,原本清亮的双眸瞬间失去了色彩。 “快给她撑伞,快拿伞来!”勾栏大声的叫喊着,用自己的身躯替她遮去刺眼的阳光。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在场的人显然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突生的变故让他们慌了手脚,场面一时间竟然有些慌乱。 “没事了!”接过剑舞手中的绸伞,勾栏轻声的说着。眼前的人在塔中呆的太久了。她已经完全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她的头发因为缺乏阳光的照射而惨白,她的脸庞因为没有阳光的亲拂而缺少血色。她把阳光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而现在,一道强光,足以让她的身体崩溃。 “谢谢你!”伞很快被人从手中拿走,侍女小心的搀扶着祭司回去。临走前,祭司面带担忧的望着勾栏,最后只留下这样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外面的世界,就来白塔找我,我会给你一个身份,让你远离所有人的伤害!” 勾栏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她不想也不会愿意去白塔。她受不住那寂寞,更耐不住那清冷,她不会让她的青春在孤独中度过,她觉得那比杀了她更让她痛苦。 祭司的事情让在场所有的人对勾栏刮目相看。且不说这二十年,祭司没有下过白塔,就算能凭借着高贵的身份进入白塔的人,也没有一个能受到祭司那样的礼遇。在他们的心中,勾栏的身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就凭那一句“来白塔找我”,他们便已经认定,勾栏便是祭司选定的人。 车队还在继续前行,车内的两人同样闭眼端坐着却怀着各自的心思。相比于勾栏的无心,剑舞对于祭司的话显然更加上心。那不明不白的一句话就像一句魔咒一样,禁锢着剑舞的心,一面是她的授业恩师暗影言辞凿凿的复国大业,一面是勾栏的幸福,她在两方之间犹豫、徘徊。 “我的美人儿来了呢!”鸾轿在沉鱼宫外停驻,勾栏被宫女们搀扶而下,剑舞安静的跟在身后,目光痛苦挣扎。夏君城一袭白色的长衫,上面绣着精致的九爪飞龙,他嘴角噙着笑,并没有急着上前。 “参见陛下!”宫女在勾栏开口说话的时候已经自动退到一边,恭敬的候着。 “见过祭司了?”夏君城扶起正要行礼的勾栏,两人并肩走着,身后跟了一队的宫女侍卫。 “见过了!”勾栏答道,“祭司是个伟大的人!”不过匆匆的一面,两人并没有能说上几句话,但勾栏对她的印象却不差。 “是呀,这世上不会再有比她更伟大却也更傻的人了!”夏君城似是疼惜的说,勾栏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一样的情感,对那祭司的好奇便更大了。 两人来到沉鱼宫后,夏君城并没有久留,小坐了一会便离开了。而他前脚才离开,后宫的妃子便纷纷接踵而来。都不张扬,只带了一个或两个的侍女,也都是来去匆匆,说的无非就是“入得宫来,大家都是好姐妹”之类的话。 “主子还是不要和这些娘娘扯上关系来的好,她们都是些难得圣恩,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过气妃子!”那些妃子前脚才离开,来接她的其中一个侍女就这样提醒她,“和她们相交除了会给主子带来危险之外别无好处。” 诧异,勾栏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侍女居然也敢在她面前对那些妃子评头论足,虽然她们不得宠,但好歹头衔挂在那里。 “哦,那依你说,我该和谁打好关系呢?”勾栏笑笑,干脆在圆桌旁坐下,想要好好的聆听一下侍女的真知灼见。 “在这后宫中,以颜妃和洛妃地位最高,颜妃善文,温柔体贴,深得陛下的喜爱,至于洛妃,她的出身没有颜妃那般好,不过是秦歌城富商的女儿,却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那一身舞技和迷惑人心的方法,陛下对她也是宠爱有加。主人若是以后想要在这后宫中过些安稳日子,她们那里是免不了要去拜会的,若主人并不甘于呆在这小小的沉鱼宫,想要与她们一逐高下的话,那两个宫便更是不得不去了。” 看问题倒是深刻!勾栏在心中暗想,不禁对这个心直口快的侍女有了一股好感,有了好感便想知道名字,于是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镜如!”侍女恭敬的回答。勾栏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这个人,心如明镜,她觉得这名字再适合她不过了。 “你呢?”屋子里还站着另一个侍女,卑微的低着头,也不知什么缘故,脸涨得一片通红。 “婢女名叫馨如!”很柔很甜的声音,长得也甜美可人,可勾栏对她却无法产生好感,心里总有一股异样的感觉,总觉得她和这个女孩的缘分不会太长。 ------------ 015章 冰之青王(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按着镜如的意思,今天一早勾栏便得带着她们早早的去倾世宫和洛水宫向两位风头正猛的娘娘请安问好,顺便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但是早起一向是勾栏的弱项,所以当镜如和馨如两人拿着备好的礼品前来主殿的时候,勾栏正和周公聊得欢。 “不要吵她,不然你会后悔的!”在镜如将手中的礼品放到馨如的手上想要上前叫醒勾栏的时候剑舞适时的小声阻止。她家的小姐是有起床气的,至于大小,依心情而定。 “等两位娘娘来找主人,后悔的就是你了!”镜如并没有听取剑舞的忠告,一个跨步已经到了窗前,对着床上的人一阵叫喊。剑舞呆呆的看着,对这个宫女,她有太多的好奇和诧异,她不会武功,不是江湖中人,却似乎比她这个曾经杀过人的人还要勇敢。 “剑舞,不要闹了,再闹就罚你一个月不许吃肉!”在镜如的叫唤声中,勾栏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就拉了被子往头上蒙。 剑舞无奈,她很想告诉勾栏不是她在闹,但是她不能开口,因为她一旦开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主人,请您起床!”镜如还是不死心,直直的站在窗前叫勾栏起来,“昨天晚上,是主人亲口答应镜如今天早上要去两位娘娘的宫里拜会的,难道主人想说话不算话吗?” 勾栏真的不想起来,她已经醒了,也知道站在床前的不是剑舞是镜如。她之所以会那样说,是想暗示剑舞将镜如拉开,没想到剑舞竟然随着她了。她想继续装睡,但这意味着她要成为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她这辈子最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所以她只能挣扎着起来,不让自己成为被自己讨厌的人。 洗漱完毕,勾栏迷迷糊糊的坐在妆镜前,却迟迟不见镜如她们来帮她穿衣梳头。 “镜如,我快睡着了!”勾栏含糊的道了一声,转过头才发现床上、榻上铺满了衣服,而两个侍女此时正在纠结该给她穿什么。 真是,选择越多就越容易让人难以抉择!勾栏摇着头从椅子上起来,走到榻前,随手捞起一件紫色的华衣,对着两人说:“不用选了,就这件吧!” 紫色给人高贵神秘的感觉,穿在勾栏的身上无疑再适合不过,但两个侍女却连连摇头,夺了勾栏手中的衣物放到一边,还将所有紫色的衣物都给选了出来。 “紫色不好看?”勾栏十分的诧异。 “因为紫色是颜妃娘娘的专属颜色,所以主人您不能穿!”说话的还是镜如,这个大胆的丫鬟在将紫色的衣服全部挑出之后又开始将红色的衣服往外拿。 “所以说,红色是洛妃的专属颜色对不对?”举一反三,勾栏想一定是这样。 “主人很聪明!”镜如夸奖道,“颜妃娘娘曾在元宵晚宴上穿了一件紫色的宫装,被陛下夸作是九天仙女下凡尘,那之后,颜妃娘娘的衣物便以紫色为主色。至于洛妃娘娘,她长袖善舞,曾在寒冬腊月穿着红色的舞衣于雪中翩翩起舞,陛下偶遇,称赞其为梅花仙子……” 为了一句无心的话语,就剥夺了自己穿上那五彩缤纷的华丽衣裳的权力,勾栏不知道是该说她们痴情呢还是该说她们傻。这世上最多情是的帝王,最薄情的也是帝王,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她们不懂吗? “不过是去请个安,需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吗?”一路上,勾栏都在心疼着两个侍女手中的礼物。她们居然问也不问一下她这个主人,就擅作主张的要将她沉鱼宫中最值钱的羊脂白玉纸镇和梧桐半死烧槽琵琶送人。 “主人应该听说过投其所好吧?”镜如有些不耐的回答,在今天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她的主人居然会是个守财奴。 “宫里不是有很多的书籍吗?随便找些书籍和琴谱送去不行吗?” “如果主人想她们以后经常来看望你的话,我当然没有意见!” “那还是算了!”勾栏目光哀怜的看着两人手中的物品,无可奈何。她不是怕她们,她只是怕她们三天两头的到访会妨碍她计划的进行。她来皇宫不是来做妃子也不是来享福的,她是为了另外半块勾栏玉来的。 很少有人能制得住勾栏,剑舞不能,勾栏雅苑的妈妈也不能,镜如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看着勾栏吃瘪的样子,剑舞简直要捂着嘴巴笑了。 “一个月不许吃肉!”听到细碎的笑声,勾栏猛地回头,剑舞一个没收住,被当场抓住。太大意了!剑舞在心中暗骂自己大意。一个月不能吃肉,她哪还有力气拿鞭子啊。 一行人先去的是颜妃的倾世宫。倾世宫是贵妃的寝宫,不论是规模还是装潢都不知要比沉鱼宫好上多少倍。看着这样华丽的宫殿,勾栏心中突然起了一种想要趁着黑夜到这里来逛一逛的冲动。 “沉鱼宫勾栏姑娘前来拜会颜妃娘娘,烦请公公通报!”镜如走到一个年轻太监的跟前,自报了家门的同时还塞了一定金光闪闪的金子给那人。 黑啊,真是黑,比妓院还黑!勾栏在心里鄙弃着宫里的人。拿她的宝物,收她的金子,她越发的不想见这宫里的人了。 清晨的阳光还算温和,勾栏一行人就在主殿外等候,那太监一去竟然就是半个时辰。半个时候后才趾高气昂的出来,仰着头,大声的喊:“颜妃娘娘,洛妃娘娘有请!” 请?见鬼去吧!勾栏在心里腹诽,这摆明了就是给她下马威。要不是有正事在身,她才不会这么温驯的站在这里任她们欺负,指不定怒气一上来,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将这里搬空都是有可能的。而事实上,心动不如行动,她确实有这样的打算,在任务完成后的一天。 “呦,妹妹人来就好了,怎么还带这么贵重的礼物啊!”勾栏才迈上台阶,里面就迎出来一个貌美的红衣女子。那女子在见到勾栏的那一刻愣了一下,下一刻脸上又堆满了笑。善于伪装的人!勾栏笑笑,自己算是找到同伴了。 “妹妹快请坐下吧,云忧,还去备茶!”进了屋,一个紫衣的女子拉着她在圆桌旁坐下。相比洛妃,勾栏更喜欢颜妃,可能是觉得她身上那股似有略无的淡泊的气息让她有归属感。她的相貌并不是很出众,但是她想,世上不会有男人不喜欢这种女子的。她就像是一本教科书,她的一举一动都符合书中对女子的要求,温婉动人,三从四德。勾栏替她感觉到悲哀。 镜如是个心境清明的人,她选的礼物让两人爱不释手,再加上她时不时的在旁说些或谦卑或奉承的话,两人对勾栏说不上不友好。 午膳的时候,勾栏想借故先离开,没想到夏君城竟然会过来,还带了一个她没见过的人。 “臣妾参见陛下!”三人齐齐下腰。勾栏没有名分,也不知道怎么自称,就随便动动嘴巴蒙混过关。 “起来吧!”夏君城说话间已经来到三人面前,温柔的扶起颜妃,小声的叮嘱,“病还没好,以后这礼节啊,就免了!” 这么温柔的夏君城勾栏倒还真没见过,从初识到利用他,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潇洒不羁,有些放浪形骸的。这突来的温柔让勾栏不解,爱亦或不爱?她不懂这男人。若是真爱,为什么在颜妃生病的时候要大张旗鼓的将自己迎进宫,这不是想气死颜妃吗?若是不爱,面上的温柔能装,那眼中一闪而逝的温柔却是无法作假的。 想不通便不想,勾栏眼角一转,却看到另一边洛妃的脸色差到了极点,她看着颜妃的眼神甚至有些怨毒。 人心叵测啊!勾栏耸耸肩,刚才还亲如姐妹的两人,因为男人一个温柔的动作,一句关心的话语,转眼就能反目。 ------------ 016章 冰之青王(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这就是皇兄刚接进宫里的人?”后来的男子收回放在颜妃身上关怀的眼神,突然将目光投放在勾栏的身上。勾栏只觉得这清冷的声音无比的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勾栏,这是朕的王弟,青王!”青王夏君羽说话的时候夏君城已经将颜妃扶到椅子上坐下,洛妃也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只有勾栏一个人站在原地没动。她不知道她该不该坐下,原先坐的位置被夏君城抢占,而好死不死的,一张圆桌旁竟然只放了四张凳子。如果她坐了岂不是就要让青王站着? “青王殿下!”在纠结中,勾栏还是决定先打招呼,看他行动。如果他想坐,那她就站着。不就是一张梨花木的凳子么,她在勾栏雅苑中的房间里多得是。 “皇兄看上的人出手可真是阔气啊!”夏君羽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白玉纸镇和烧槽琵琶,有些讽刺的说:“白玉纸镇,烧槽琵琶,可都是世间的珍品啊,千金难寻啊!” 该死,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勾栏白了眼那男人,有些惊艳。来到瀚海有一些日子了,她并不是没听说过青王这个人,在一定程度上,她甚至有刻意的去打听这个人。 她知道他在他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名动各国,而成就他威名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蒹葭的子民。那一年,他第一次领兵打仗,带着他骁勇善战的青军,以势不可挡之势攻入蒹葭,逼得她父皇母后双双殉国,逼得她的宏若哥哥背负起复国的重担。而次年,他又领兵围攻沧澜,沧澜太子逼宫投降,沧澜公主葬身鱼腹。 对于沧澜的公主,勾栏寄予了不同的情感,她和自己的境遇太过相似,她们都一样,不愿屈服在敌人的淫威下。自己成了子民心中永远的神话,凤凰涅槃后活了下来,而她,却是真的离开了。 总以为这样一个满手鲜血的人该是面目狰狞,粗枝大叶的,却不曾料到竟然会是个眉清目秀,甚至有些魅惑人心。他似乎不会笑,面色冷冷的,即使看着颜妃的时候眼中透着一丝的温柔,面上却还是冷冷清清的。 冷血的人啊,这世上除了沧澜的公主恐怕再没有谁能融化你那冰霜覆盖的面庞了吧!想到这,勾栏突然心生一股悲凉,深深的自责涌上心头,脸上的笑意差点就要挂不住。她竟然在用与她同病相怜的人的死在嘲笑眼前的男人,嘲笑他作茧自缚,嘲笑他自作自受。 对于眼前的男人来说,沧澜公主的死是他意料之外的,也是他一生永久不能愈合的伤疤。他喜欢那个不屈的公主,为此,攻打沧澜那年,他并没有攻打皇城,而是采用了围城的方法。而蒹葭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那时她虽然还小,但是硝烟弥漫、尸积如山的皇城她却永远记得…… “勾栏姑娘在想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夏君羽已经来到勾栏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她,让她避无可避,所有的情感都在他眼中暴露无遗。好恐怖的男人!勾栏心惊胆战,只一眼,竟然将她的伪装卸的一干二净。 “没想什么,只是对王爷的一句出手阔气深有感触罢了!”调整好心态,勾栏不再躲着夏君羽的探寻的眼神,而是抬起头,用一双晶莹的蓝眸回望着他。 “是嘛,本王倒是好奇,什么感触让勾栏姑娘竟然湿了眼睛!”突然的出声打断勾栏回忆,便是想要窥看她的内心,夏君羽很少会有看不透的人,而眼前的人便是其中之一。一个瘦弱的女子竟然这样深藏不露,这就不免让他警惕起来,怀疑起她进宫的真正目的。他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机敏,知道躲闪引人怀疑,竟收拾了心情这样大方的注视着他。蓝色的眼眸,让他想起了六年前蒹葭的公主,那个女孩有着和她一样纯净的眼睛,只可惜,她已经死了。 “王爷说我阔气,其实我并不阔气。我只是觉得宝物应该在有能力保护它的人身上,不然我不敢保证我日后不会像蒹葭、沧澜的公主一样,一国的公主尚且只能抱着宝物赴死,像我这种无名小卒,没权没势,若死守着宝物,日后的下场不是要比那两位公主要来的更更更惨!” 不卑不亢的话语就像是一把盐,撒在夏君羽还未结疤的伤口上,在佩服眼前女子的同时又恨透了她。想要反驳,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她的死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死穴。 “勾栏!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下去了!”意识到夏君羽的变化,夏君城忙把勾栏打发了。却不想,在勾栏离开后,夏君羽也请辞告退了。 离了倾世宫,夏君羽并没有离开皇宫,而是往沉鱼宫的方向走去,有些疑问他必须弄清楚。刚才在倾世的时候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勾栏的身上,忽视了她身边的侍女,现在想来,那个侍女无比的熟悉。他想,他一定见过她。 “姜洲月!” 在勾栏正在和剑舞庆祝有惊无险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那人清冷的声音。勾栏和剑舞相视一笑,仿若没听到般继续自顾自的玩着笑着。倒是她们身后的镜如和馨如迷茫的回过头去看那人。 “王爷可是在找人?”镜如行了礼,恭敬的询问。 “没事,认错人了!”夏君羽有些失望的说,转身离开了。看来是他太多疑了,姜洲月已经在六年前死了,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如果那样都能活下来,那她也一定能活下来吧,毕竟她是有武功的人,而她,当时才十一岁,并且全无武功。 这一天,不可谓是惊险的一天,好在都安然度过了。夜里,勾栏趴在窗边,呆呆的望着远方的天空。她想她的宏哥哥了,才一天,就思念的不得了。 “小姐,夜里凉,多穿点!”剑舞拿了件薄衫披在勾栏的身上,抬了抬手,用薄衫将自己裹得紧些。 “剑舞,你想暗影吗?”勾栏起身将窗户关严实了,这样问剑舞。剑舞摇摇头,一脸的苦涩。勾栏看了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剑舞,你骗人,你一定是想他了对不对,你脸上的表情出卖你了呢!”到底是药效不够稳定呢,还是爱的太深?剑舞,为什么吞下“相思丹”的你似乎依旧没能逃出那人的领域呢,而我,是不是该放你离开。有了我,有了宝藏,也许,你们还有未来。 “小姐!”被表情出卖的人又何止我一个人呢,你也一样啊!剑舞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勾栏。勾栏被剑舞看的不自在,便跳到剑舞面前,动手去扯她的脸皮,一边扯还一边囔囔着,“笑一笑吧,剑舞笑起来很好看的!” 玩闹过后,勾栏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 “剑舞,如果想他了就到他的身边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我哪也不会去,我要在你身边保护你!” “可是我能保护我自己啊,我会轻功,我会用毒,我还有小聪明……”剑舞,离开吧,为了一个已经覆灭的国家不值得。六年了,已经六年了,夏君羽已经用时间抹平了仇恨。我的“死”也好,皇城的灰飞烟灭也罢,都已经被他们遗忘在心中了,除非有更“深”更刺激的仇恨出现,否则,复国无望了…… “除非你能打败我,否则我不会离开的!”剑舞坚持道。勾栏无奈的笑笑,和着衣躺上床,侧身,泪流满面。 ------------ 017章 荷塘小叙(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在勾栏雅苑的时候,勾栏觉得那里的日子无聊,进了皇宫,才知道,这世上没有最无聊的日子,只有更无聊。夏君城像是忘记了她的存在一样,自从进宫那天来过沉鱼宫之后便再没有踏进过这里一步。这样的情况虽然是她喜闻乐见的,却多少有些愤懑。她好歹也是勾栏雅苑的头牌花魁,在宫外的时候那些王公贵族哪一个不把头削尖了往她那里钻,现在倒好,进了宫,她居然成了弃妇? “小姐,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吗?再这样下去,沉鱼宫的花都要被你毁灭殆尽了!”看着满地的花瓣,剑舞觉得她有必要再提醒勾栏一次。 “我能有什么事?”勾栏将手中的花往石桌上随意一放,悠闲的喝起茶来。她是没事,她只是无聊。夏君城不来找她,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那半块勾栏玉的线索。而这无聊的皇宫,她是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了。 “听剑舞姐姐说,主子很喜欢看书!最近颜妃娘娘身体不好,陛下抽不出时间过来,为什么主子不去倾世宫看看颜妃娘娘呢?我想她一定会很高兴见到您的!” 听到镜如的声音,勾栏有种想溜走的冲动,可是她的动作明显不够迅速,在她的屁股还没来得及离开石凳的时候镜如已经撑着伞走到她跟前了。 “主子,我们走吧!”明明是轻柔的声音,在勾栏听来却心慌难耐。镜如是少数能制得住她的人之一,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她的话,她总是信任有加。 “哦!”不情愿的从椅子上起来,勾栏拍了拍裙子上的花瓣,小心的躲到伞下,这么大的太阳,她可不想被晒成人干。 临近盛夏,天气变得异常的燥热。往日清爽的清晨也不复在,每天睁开眼睛,阳光就已经洒满了整个院子。那阳光照射在窗前的金樽上,反射在房间内,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鬼天气,简直要把我热死了!”路过荷花池,迎面吹来一阵荷风,带着荷花的清香和些微的凉爽。勾栏突然便不肯向前走动了,站在原地可怜巴巴的看着不远处别致的亭子。 “好吧,就坐一会儿!”镜如受不了勾栏那委屈的表情,尤其是她那双清澈的蓝色的眸子,仿佛能穿透人的心灵,让人不顾一切的想要维持住她眼中的笑意。 奸计得逞的勾栏笑得有些夸张,在镜如点头的那一刻就抛下两人蹦跳着上了亭子。亭子正对着荷花池,从亭子里望去,可以看到一大片开的正茂盛的荷花。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勾栏想,她看到了诗一样的美景。 “沉香还未烧完,桌上的蔬果也很新鲜,看来在我们之前有人刚来过!”关注的角度不同,剑舞一上来便道出了勾栏并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是颜妃娘娘!”镜如不紧不慢的收起伞,将它随意的往亭子边一靠,看着两人指着荷花池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陛下现在一定陪着颜妃娘娘在这一片荷池中午睡!” “午睡?在荷花池里?”难得有默契,勾栏和剑舞两人吃惊的道。 “是的,颜妃娘娘非常的怕热,睡眠质量并不是太好,每到夏天的午后,她总是会变的憔悴异常,于是青王殿下便想了这么个法子,没想到居然真的解决了娘娘无法入睡的病症,于是,只要陛下有空,便会陪着娘娘去荷池小憩!” “你说她善文,又说她温婉,这样诗情画意的生活的确再适合她不过了,只是为什么这样美好的主意居然会是那个冷冰冰的人想出来的呢,真是有碍幻想!”勾栏听完整个故事,开始替那个主意感到愤愤不平,这样绝妙的主意难道不应该从一个浪漫温柔的人脑中产生吗? “主子说的是青王殿下吗?” “不是那个人还会是谁!”勾栏知道她可能过于情绪化了,可是只要一想起那男人差点揭穿她,她就有些怒不可遏。六年前的恩怨她不想在追究了,国家之间的仇恨又怎么是个人情感能够左右的。他不过是奉旨办事,而她的亲人也不过是坚持了他们的选择。 “主人会这样说青王殿下是因为您不了解他!” 勾栏有些惊讶的看着镜如,在她眼中,镜如一直是个非常冷静且理性的人,她做一切她认为对的事情不顾后果,她从不替人辩解,即使是她自己,现在,她却违背了她的原则。 “你很了解他吗?”能让镜如打乱原则的人绝对不能小觑,再说,上次他差点揭穿自己,勾栏觉得她有必要深入的了解一下这个人,以防日后与他对上手的时候措手不及,知己知彼总是战胜别人的最佳途径。 “并不了解!”镜如从容不迫的说道,“王爷从不会轻易的在人前展露自己的内心,也不会轻易的让人进驻他的内心!五年前,沧澜公主的死带走了他的心,那之后,能看到他笑颜的人便只有陛下和颜妃娘娘了!” 勾栏觉得自己可能因为天热产生了幻觉,她居然在镜如的脸上看到了痛苦的神情,那深深的担忧,分明是一个痴爱的人才会有的表情。 “镜如!”勾栏小心的问道,“你喜欢他对吗?”明明知道不该问,那份被镜如掩藏在心中的爱恋,那种被镜如遗忘在心中的悸动,都被她无意的一句话勾起。看着镜如微愣的表情,勾栏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没事提什么青王,没事逛什么亭子。如果可能,她宁愿自己空跑一趟倾世宫。 “主子为什么会这么问呢?青王殿下是王爷,镜如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宫女,怎么配得上殿下呢?”镜如的回答有些违心,这虽然是横亘在她和青王之间一条不宽不窄的长河,但是,她并不是那种会被身份所束缚的人,如果这是他们之间的唯一那问题,那一切都不会是问题。因为她会努力的提高自己的身份、地位,不惜一切,直到配得上他。只是,横亘在两人中间或者说横亘在青王和所有人中间的并不是这些外在的东西,而是那颗心。青王的那颗心不会为除了沧澜公主以外的任何人动容。 “镜如……”勾栏低声的呼唤,镜如总算从回忆中挣脱出来,脸上又恢复如初。看到镜如恢复成往常的样子,勾栏总算松了口气。她不想回答镜如的问题,在她看来,那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她知道那不是她的真心话,她也知道,那不是她心中认为的真正问题。那只不过是她对自己的一个说辞罢了。 嫉恶如仇,不畏权贵,胆大心细,这是这几天来勾栏对镜如的认识。她很喜欢她的性格,不做作,不矫情,和她在勾栏雅苑的两个好姐妹一样。刚进宫殿的时候,她会好奇,为什么一个宫女会有这样算得上“嚣张跋扈”的性格。宫里和宫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宫里,拥有这样性格的人,即使是妃嫔,最后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而她,作为一个宫女,却在这个世界中活的好好的。 “已故陶太傅独女,五岁能书,七岁能赋,在颜妃娘娘颜落雪出现之前曾被誉为秦歌城第一才女。陶太傅故去后,陶家经商失败,家道中落,她便因着选秀能给予的一笔补贴而入了宫。陛下念其是太傅之女,曾想过给她封号,只是她并没有接。她与皇帝有一个约定,这让她有别于其它的宫女,她可以在她任何想走的时候离开……” ------------ 018章 荷塘小叙(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勾栏还记得,那天深夜,剑舞从宫殿的屋顶一跃而下,这样向她汇报镜如的身份。也就是在那天晚上,勾栏有了一个想问却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的问题。她想带着镜如离开这座金色的牢笼,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要告诉她,自己是来这里偷勾栏玉的,偷到就离开? 这件事情让勾栏很矛盾,她问过剑舞,剑舞并不赞同她。她想她是可以理解剑舞的,一个不过才相处了几天的人,谈不上了解,怎么能够冒险。 荷塘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闻声望去,一整片的荷叶在金色的阳光下颤动,停在绿叶下休憩的水鸟纷纷张开翅膀飞向天空,一时间,寂静的空间被打破。 “谁?”剑舞收起懒散,原本半倚着柱子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一双黑色的眸子透着敌意锐利的盯着荷塘,左手横在胸前,右手第一时间放到腰间,紧紧的抓着隐藏在布料下的白色皮鞭。 清风送爽,带来阵阵荷香,花叶相接处传来细小的欸乃声,一声声,一下下都敲在三人心上。太过紧张了呢!剑舞暗暗的责怪自己的鲁莽,放在鞭子上的手慢慢的松了劲头。 像是看出了剑舞的自责,勾栏悄悄的靠近剑舞,握住她有些无措的手冲着她一个劲的傻笑。剑舞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知道这笑容感染了她,她的心情由阴转晴了。 木浆拍打水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下一声桨声过后,一艘简单雅致的小船便出现在三人面前。船上的两人身份尊贵,一个手握着木浆端坐在船尾,一个闭着眼满脸堆笑的枕着端坐的人的腿小憩。这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风景了吧?勾栏想,脱去一身的繁华,只为心爱的人遮阳划桨。 “咯~~吱~~咯~~吱~~”在木浆规律的声音中,小船终于靠了岸。勾栏三人早已等候在岸边,冒着骄阳,连伞都忘了撑。三人没有大声的请安,只是弯曲了身体做了个揖,船上的人对她们的谨慎表示满意,笑着示意三人起身。 无声的起来站到一边,勾栏突然意识到什么,暗暗的用手肘捅捅站在身边的剑舞。许是动作大了些,剑舞和镜如几乎是同一时间将伞拿了来。撑开伞,将它递送到夏君城的头顶。一方小伞,遮去了两人头顶的一大片阳光。 不愿吵醒沉睡的病美人,五人就这样沉默着,直到远处传来的妩媚的声音将夏君城怀中的人闹醒。 “呦,这不是颜姐姐麽,这么大的太阳怎么跑到外面来睡觉了,身子还没好利索,要是被这毒日头给晒坏了陛下可要心疼坏了。陛下您也真是,自个儿想要出来赏景可以找臣妾啊,何苦为难还在病中的姐姐呢!” 洛妃一来便一个人叽叽喳喳个没完,所有能说的都让她一个人说尽了,还意犹未尽的样子。勾栏有些诧异,这样多话的人,就连她都有些感到厌烦,更何况夏君城,一个九五之尊。可是他却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应,反而对洛妃的到来感到惊喜。 “洛儿来的正好,我刚才还和颜儿提到你呢!”说到颜儿的时候,他怀中的人便睁开眼睛,从他的腿上慢慢的起身。 “是嘛,陛下和姐姐说我什么呢?”洛妃来了兴致,走上前来,身子巧妙的一侧,勾栏三人便被她不动声色的挤到了一边。她是一个舞者,动作本来就比常人灵活,也更好看,所以她有意的排挤在外人看来并不能看出任何端倪。 “还能说你什么,不就是夸你惊为天人的舞姿!你的颜姐姐可是一直羡慕你呢,要不是她身子不好,可是要去你的宫里拜师学艺了!”夏君城玩笑的话倒着实把洛妃给惊住了,她的眼中鄙视的神情一闪而过。她和颜妃一向分庭抗礼,各具千秋,夏君城无意的玩笑无疑让她以为颜妃要独占眼前的这个男人。 恨意瞬间涌遍心头,但是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而是满脸堆笑的对两人说:“姐姐想学来找妹妹就成,只要姐姐吩咐,妹妹自当竭尽全力!以姐姐的聪明,不出多久,一定能够超过妹妹的!”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直以来,勾栏都以为勾栏雅苑的姐妹们已经将它发挥到了极致,今日才领悟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真谛,洛妃的功力明显比她的姐妹们要深厚许多。 “妹妹说笑了,姐姐不是学舞的料,也就只能坐在案前看看书写写字了,哪能像妹妹一样!倒是勾栏小姐,听闻勾栏小姐也是长袖善舞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站在人群外的勾栏就这样被提及了。然后她就看到洛妃不太友好的眼神利箭一样的向自己射来。 真是倒霉!勾栏在心中自认倒霉。两步走到三人跟前,小声的回答:“勾栏不过是略学了些皮毛,哪里敢和洛妃娘娘比肩,颜妃娘娘谬赞了!” “唉,这有什么好谦虚的,是谁厉害,比一下不就知道了!” 世上总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当夏君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勾栏就知道难逃一劫,所以她决定作假,让让那洛妃,免得她在老公面前下不了台日后老找她麻烦。倒也不是她怕麻烦,而是怕耽误了正事。 比舞的地方选在了一个水榭中,离荷塘不远,一炷香的时间七人就到了那里。 “你们两个,是谁先献舞啊?”怀抱着美人,夏君城悠闲的坐在一边。勾栏想,反正都准备放水了,早死晚死总免不了一死,不如痛快点,就由她先来。想着,便迈开了步伐,只是她还没开口,洛妃已经开始献舞了。 好家伙,心动果然比不上行动!勾栏感叹一声,伸出去的脚又悄悄的挪了回来。 洛妃跳的是照影舞,所谓照影,得名于临水照影。这舞极难跳,对舞者身体的柔韧性要求极高,若不能像柳树那样随风摇动,临水照影,那舞便毁了,所以一般的舞者都不敢挑战这支舞。勾栏也只见过世菲跳过一次,那时她们还在墟落,那一场舞,惊艳了全城的人,也让世菲从此成为舞林的神话。 世菲的腰极细,身体柔软性极好,很多时候,勾栏都要怀疑,她身体里面是不是真的长了骨头。她跳起照影舞来简直美不可言,那舞仿佛是天生为她而创的,勾栏从没觉得一支舞能这样适合一个人。她就像一只精灵,在舞台上迎风起舞,忘记了尘世,忘却了自我,也让底下的观众迷失了自己。 人真的不能比,就拿眼前的事情来说。勾栏觉得洛妃的照影舞其实已经跳的很好了,可是和世菲一比,她的舞就只能是流于表面的东西了。缺少了灵魂的东西很难令人感动。尽管这样,勾栏还是看的出了神,透过洛妃,她好像看到了世菲,她似乎,有些想念她了…… “主子(小姐)!”两人急切的叫着勾栏,勾栏置若罔闻,两人便动起手来。才一推,勾栏便清醒过来了,有些不满的望着两人。 “小姐(主子)轮到你了!”两人叹气,自家的主子居然在陛下的面前走神了。经两人的提醒勾栏才发现,刚刚还在翩翩起舞的人现在已经在侍女的搀扶下到一边喝水去了,舞台空了一片。 速战速决?勾栏正想着跳哪一支低水平的舞,却听到夏君城细如蚊声的警告:“你要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入宫的,宫里是不会留没有价值的人的!” ------------ 019章 天外飞仙(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你要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入宫的,宫里是不会留没有价值的人的!” 这是什么意思?她是以舞者的身份入宫的,他是在暗示自己,如果这场比试输了的话就要送她出宫吗?勾栏有些迷惑的看向夏君城。只见他低着头亲昵的在颜妃的耳边说着什么,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幻觉。可是那不是幻觉,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一边是掌握着她的去留的君主,一边是可能对她在宫中造成威胁的妃子,勾栏明显两边都不想得罪。 没办法了,先留下来再说!勾栏下定决心,理直气壮的抬头,对上洛妃那双敌对的眼睛,气势瞬间下去了一半。伴君如伴虎,这话说的一点不错。勾栏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夏君城面上给予洛妃赞美的同时暗地里却可以威胁自己一定要胜过她。 “洛妃娘娘,小女子献丑了!”推不掉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勾栏谦虚的问候完洛妃便开始起舞。 她的舞技并不十分高超,记得她刚开始拜世菲为师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挨一顿“鞭子”,总是不是这扭了就是那崴了,最严重的一次愣是让自己躺在床上十天下不了床。那次,她跟着世菲练一支新舞,为了孕育那种飘逸的感觉,两人站在了假山的顶上。而她,就因为左脚不满右脚,互相绊了一下,就这样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从假山顶上跌了下去。 世菲是个很好的老师,对于她,她几乎是倾囊相授,不管是她能学的,还是那些她学不会的,她都一一展示,毫无保留。正是因为世菲的无私,勾栏才渐渐的改掉游戏的态度,对舞蹈慢慢上心。她甚至要求剑舞教她轻功,只是为了想要弥补身体柔韧性上的缺陷。 天外飞仙!这支舞就是当初害她半月下不了床的舞蹈,而现在,她已经将它练得炉火纯青。 无可厚非的,一支舞,惊艳了在场所有的人,连剑舞都看呆了。她不是没见过勾栏跳舞,在勾栏雅苑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在院子中的那棵大榕树下,翩然起舞,但她从没给她带来这样的震撼。她总以为她懒散,在练舞的时候偷懒,只学了些皮毛,却没想到,原来她已经将这门艺术融入生命了。 淡绿色的衣裙,飘逸的黑色长发,剑舞有一瞬间的恍惚,恍惚中,勾栏的身影和那副绣在屏风上的天外飞仙重合了,她就是仙,仙就是她。 她的动作轻灵飘逸,充满仙气,她的眼波流转,冰蓝四溢,她的黑发纠缠,洒满天际,她的笑靥如花,温暖人心。看着那人起舞,夏君城觉得心中有什么崩塌了,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不过是随便给了她一个进宫的名头,他甚至不知道她长袖善舞,而她,竟然真的给他带来了震撼。 “啪啪!”夏君城不由自主的鼓起掌来,其余的人呆愣了下也跟着鼓起掌来,只有洛妃一个人用阴郁的眼神盯着勾栏。勾栏只觉得背后冷风阵阵,却只能当做感受不到。她该感谢她有一个世上最好的老师,还该感谢剑舞教给她这一身轻灵的轻功,让她能将舞蹈超常的发挥。 “好一支轻灵的舞蹈,如梦如幻,让人刹那间分不清天上人间了,真是太让朕意外了!”夏君城有些激动,急切的想要起身,一时竟忘了他身上还坐着一个人。颜妃有些窘迫,她已经在第一时间起身,却还是没能站稳,脚下一软,身子就要向一边倒去。 “小心!”勾栏想要伸手去够她,却扑了个空,只抓到一块衣服的残片,下一刻,那人已经跌进另一个人的怀抱。 “皇嫂小心!”从勾栏眼前一闪而过的不是别人,正是青王,那个冷面的冰山。他将颜妃扶稳之后便开始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勾栏。勾栏被他看的浑身不舒服,便只能将头转向一边眼不见为净。 夏君羽见状不怒反喜,突然大笑起来。勾栏第一次听他笑,不免有些好奇,头便不争气的又转回来。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本就明眸皓齿,面容如画,只是他不笑的时候脸部的线条过分的冷硬了,给人一种疏离难以靠近的感觉,现在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勾栏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的过分痴呆以至于流了口水,她只知道,他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了。如果她的心里不是有了宏哥哥,如果他不是一座又冷又硬的冰山,她想,她也许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王弟何事如此开心?”夏君城对夏君羽突然的大笑也有些不解,以他对他的了解,他不是会在众人面前轻易暴露心情的人。 “无碍无碍!”夏君羽笑着摆摆手,随后说道,“王弟就是有一事想求皇兄!” “王弟不妨说来听听,为兄一定尽力而为!”夏君城爽快的答应到。 “并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向皇兄讨个人!”接下来的事情好像不言而喻,勾栏几乎能想到下一句话的内容。她不知道这个青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不过是区区一个舞者。 “我不愿意!” 勾栏是真的急了,想到的话就这样不经大脑直接破口而出了。她顶多算个舞姬,在这个后宫根本没有名分,一旦青王开口,她实在想不到夏君城需要把她留下来的理由。她不能离开,她是这样处心积虑才进来的,不能功亏一篑。 话一出口,除了夏君羽和夏君城两兄弟,所有人都惊呆了。剑舞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沉着冷静的小姐突然变得急躁无比,镜如不解勾栏为何一定要留在皇宫,颜妃和洛妃更是诧异,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舞姬,居然敢这样大胆的说出心中的所想。 “哈哈,皇兄,这舞姬可真聪明,我还没指名道姓,她便知道我要的人是她了!也不知臣弟是什么地方配不上她了,想请她去王府做侧妃她都不愿意,可真是伤透了臣弟的心啊!”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沮丧,勾栏只觉得夏君羽一脸的算计。 有因才有果,可勾栏就是想不出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她不应该会露出马脚的,因为她根本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而且她是那样的小心,甚至在他叫出她的真名的时候她都没有半刻的松懈。可是,如果不是发现了她的身份,他又为什么想要将她调离夏君城的身边呢?勾栏不解,她的心像一团乱麻,极力的想要理出些头绪却越理越乱。 “这可如何是好啊,美人好像并不怎么愿意呢?”夏君城嘴角噙着笑,决定了一个人命运的事情,在他眼中也许什么都算不上。 跪在地上,勾栏将两人不屑的神情尽收眼底。在两人眼中,她只不过是一个玩偶,可就是这样一个随手都能丢弃的玩偶,在玩腻前,夏君城似乎并不想轻易将它送人。勾栏不知道是该为自己感到庆幸还是悲哀,庆幸在她点头前,夏君城不会将她送人,悲哀她一生的幸福却只是别人手中的一场游戏。 “真的是美人不愿意么?还是皇兄你不愿意?若是皇兄愿意,恐怕美人是不会抗旨的,对吧?”危险的表情,暗示性极强的话语,嘴角噙着笑慢慢向勾栏靠近的人让她的心止不住的狠狠一颤。这个人,心思深不可测,绝对不能和他为敌!看似随意的一句话,事实上却暗藏刀剑。一方面,对夏君城以兄弟之谊动之以情,另一方面,用皇族的身份警告着自己。 ------------ 020章 天外飞仙(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低着头,勾栏一再的告诫自己要镇定,但是那酷似刀刃,寒冷如冰霜的目光还是让她心慌意乱,有种被凌迟的感觉。 沉默,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夏君城身上,等待着他做最后的决定。颜妃的神色最是复杂,沮丧的同时仿佛又带着一丝的窃喜,她的脸朝向夏君城,可是仔细观察却能发现她的目光似乎落在另一个人身上。像是发现了惊天的秘密,剑舞瞬间灰白了面颊,有些担心的看向勾栏,只见她刚刚还低着的头不知何时已经抬起。蓝色的眼眸正悄悄的注视着不远处的两人,起先,她的眼中有一丝的震撼,不可思议,下一刻却已经恢复一片清明,仿佛一切都已经了然于心。再看镜如,竟然也像个没事人一样的看着那两人。她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能做到这样的淡定?剑舞心中一片疑云。 等了许久,夏君城终于开口,勾栏屏住了呼吸认真聆听。 “呵呵,王弟说笑了,从小到大,只要王弟开口,无论是奇珍异宝还是美人如玉,皇兄哪一次没有依你。只是她不同!”夏君城忽视掉颜妃眼中那似有却无的失落,也不去理睬洛妃那已经烧红了双眸,继续一意孤行的指着地上的勾栏说:“王弟难道忘了吗,她可是让祭司从白塔上下来的人啊!虽然祭司并没有指定她为继承人,但是,从另一个层面来说,她可是祭司认可的人啊!”一语惊醒梦中人,勾栏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望着夏君城,对于一件已经被她遗忘的事情,他居然记得这么牢,更让她感到诧异的是,这样一件在她看来不起眼的事情,居然就这样轻易的左右了她的人生。 被祭司认可的人!这竟然不是谣言!夏君羽晶亮的黑眸突然失去了色彩,用一种近乎愧疚的目光望向颜妃。 祭司,整个瀚海最为圣洁也是最为神秘的人,一旦与她挂上勾,就算是他,这个国家尊贵无比的王爷,也无能为力。 对不起?没关系?从青王和颜妃两人的深情对望中,勾栏好像读出了这样的信息。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让她觉得这个皇宫危机四伏,不想和青王为敌,但是无意之中,她好像已经成为让颜妃不幸福的罪魁祸首! 小心翼翼的看向夏君城,他悠闲的喝着茶,依旧一派潇洒的模样。勾栏不懂,夏君城是喜欢颜妃的,即使那情感还没强烈到能够被称之为爱,但是,以他帝王之尊,怎么可能会放任两人,这,似乎,太不正常了…… 有惊无险,一场并不怎么愉快的交谈总算落幕,对于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勾栏觉得侥幸。为了不让自己再次陷入那样的危机,她决定尽快夜探皇宫。 勾栏是个爱财的人,她有一身妙手空空,来去无踪的本领,对于这一本领,勾栏向来感到自豪。不知道多少个夜黑风高,明月当空的晚上,她一身招摇的青色衣衫,凭着绝顶的轻功御风而行,越过高楼,掠过池水,给一院子的人带去恐慌。“青绝”――这是被她整过、被她救济过的人给她的称号,被她整过的人将“绝”译为断子绝孙,而被她救济过的人则将这个词理解为“清丽绝尘”。断子绝孙也好,清丽绝尘也罢,勾栏都不介意,在她眼中,这不过就是一个外号,和阿猫阿狗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风雨欲来花满楼,这个夜似乎不会太平呢!”痴痴的望着渐渐西沉的红日,任暖风夹杂着花瓣纷乱的袭向自己。略带哀怨的琴音在耳畔隐隐的响起,熟悉又陌生。勾栏知道,那是长袖善舞的洛妃又在闭门练舞了。 在勾栏的眼中,洛妃是个嚣张跋扈的人,但是对于舞蹈,她却有着不一般的执着。在哪里摔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从水榭回来后,镜如便是这样和她说的,她说洛妃是个见不得别人比她跳的好的人,一旦有人跳的比她好了,她总要闭门修炼,而在这期间,那些超越她的人总会受到这样或那样的伤害,虽不致命,但时间一长,却再没有人敢比她跳的好了! 稀疏平常的语气,再加上一个“又”字,除却她使得那些小花招,勾栏觉得洛子君今天的风光似乎是她该得的。只有身在舞行的人才知道练舞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若要将一致舞跳的出神入化,那其中的汗水和泪水,恐怕需要用升斗来衡量。 “看这天气,许是要有一场狂风暴雨了!”剑舞看了眼灰沉的天色,面有忧色的道:“小姐的身体不好,今日还是早些歇下吧!”那日中午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种心惊胆战、六神无主的感觉到现在还在身体里徘徊。剑舞经历过江湖的刀光剑影,对这宫廷的尔虞我诈,阴谋诡计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真正的阴谋论者总是隐在无尽的黑夜中,你无法看清她的真面目,因为在你看到她模糊且难以辨认的影子的时候,你一定已经命丧黄泉,而沾满鲜血的,将永远不会是她的手!” 这是镜如的原话,这话让剑舞有些毛骨悚然。的确,很多时候,明枪易躲,暗箭却难防,而在这后宫中,明枪似乎比神话更让人觉得难以相信。 镜如说,一切都还未开始。这后宫的女人,一个个都还在沉睡着,她们的心还平静着,没有波澜…… “这种日子怎么睡得着呢,又热又燥的,浑身像是火烧一样,我都等不及想去凝碧宫的冰泉里泡上一泡了呢。不过还是要再等等,等天完全黑了才行!”本以为一句话就此打住,没想到勾栏顿了一顿,表情痴迷的说道:“听说天黑了泡冰泉能让肌肤变得像冰一样滑,不知道是不是谣言,还真是期待啊,像冰一样滑呢!” 趴在木质栏杆上的人半眯着眼睛,屈着身体像一只猫咪一样,缩在长廊的凳子上,似乎下一刻就要沉沉的睡去。 还说睡不着!镜如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摇着头在半路折回。嘴上说着睡不着,眼皮却已经沉得抬不起来了,她的主子还真是个怪人! 拿着薄毯再回来的时候,栏杆上昏昏欲睡的人俨然已经陷入了沉睡,剑舞安静的守在一边。 轻声的走到那人的身边,为她盖上毯子,然后退到一边,和剑舞一样,安静的呆着。 镜如是个极敏锐的人,眼前与她朝夕相处的人虽然隐藏的很好,但她还是从细微的地方看出了不同寻常。她知道她的主子无心于宫闱,她还知道剑舞必然身怀绝技,但对于她们进宫的目的,她却不甚明了。她曾幻想过,异瞳的少女进宫报仇,可少女的身上却没有仇恨的气息,所以她想,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蒹葭女子,碰巧生了以上蓝色的眼眸。 “镜如,你和馨如下去准备准备吧!”沉默的人突然开口,镜如有些不解的看向她,脑海中闪过无数个这句话可能暗指的意思。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实在这四年中不知不觉养成的,一眨眼,她进宫居然已经有四个年头了。一时间,无限的感慨涌上心头。 “小姐睡前千叮咛万嘱咐,天黑了一定要把她叫起来!”也许是觉得自家的小姐太过于孩子气了,剑舞说这话的时候尴尬窘迫。 “噗!”毫无预兆的,镜如笑得有些不雅,忙捂了嘴巴强忍着,憋到最后竟是两眼泪汪汪。好不容易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了,才说了半句,“主子的皮肤那么好,不泡冰泉也没关系的……”便又忍俊不禁起来,直到离开时,勾栏还能看到她颤颤巍巍的背影。 ------------ 021章 夜探皇城(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你说,她到底是在笑什么呢?”等镜如走远了,勾栏才翻过身来与剑舞对话。 “也许是和我一样,在笑您的幼稚!”剑舞面无表情的回答。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和暗影接头多了,被他的冷漠所感染,还是被眼前的人戏耍的过了,以至于弄的面部神经衰弱了,居然能做到笑不露色了。 幼稚吗?勾栏笑笑,对剑舞的话不置可否。 “都是可爱的人呢!”能遇到你们是何其有幸。 转身,摊开手掌,接住一片的缤纷落花。风中凌乱的花啊,希望我的命运不要像你们这样才好。 风还在不遗余力的刮,暴雨却没有如期而至,勾栏略微的有些失望。为了这次的行动,勾栏可谓是费尽心思,计划周全的。看了星辰,观了天象,特意为这次的行动选了一个狂风暴雨的夜。 自从水榭回来,她便一直留心宫内的守卫问题。她发现,在这种狂风暴雨的夜晚,值班的守卫会大大的增加,但是侍卫的警戒心却会大大的下降。勾栏想,他们也许是存了“这么多人,我不注意自有人会注意”的心思,只是他们忘了,人都是一样的,你心里所想未必就不是他人心理所想。人数众多的优势却恰恰造就了守卫松懈的劣势,这个世上,总有太多的意想不到。而现在,勾栏也是郁闷异常。人算不如天算,她没能控制住天气的走向,狂风响应了号召,但是暴雨却明显没有给她面子,到现在都没有下起来。 “主子,可以去凝碧宫了!” 所有沐浴所需的物品早在一个时辰前送达凝碧宫,而随着夜幕的降临,镜如想,是时候该叫醒那个趴在栏杆上的人了。 “嗯~~”悠长悠长的一声呻吟过后,趴在栏杆上的人终于有了动作。只见她皱着眉头,一双玉手使劲的揉着眼睛,那劲道,像是要把眼睛揉穿似的。 “哈~~”突然上来的哈欠让镜如的肚子又遭受了一阵折磨,她忍笑忍的辛苦,罪魁祸首却怡然自得将腿从长凳上放下来,“好闷的天气啊,都快憋得人喘不过气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镜如总觉得她家主子看似随意的抱怨背后隐含着另一层含义,也许她发觉了自己想笑不能笑的丑态。不长的相处,镜如发现,她是个过分精明的人,但是却也能让人操碎了心。 “主子,您小心点!” 一路上,镜如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重复这句话了。她走在前面却要担心着后面那个没睡醒的人。看着她歪歪扭扭的走着,镜如总有一种她会不自觉掉进路边荷塘里的担忧。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从来没这么担心过一个人,尽管剑舞就在那个人的身边,她却还是忍不住的要担心。 将盘中的一片缤纷撒进池子,把换洗的衣服整齐的堆放在案上,轻轻放下卷着的轻纱珠帘,镜如最后一个退出宫殿,转身的同时将朱红色的大门关闭。一时间,偌大的宫殿便只剩勾栏一个在里面。 褪下长衫,勾栏赤身在池子里好好的泡了个澡。她是个懂得享受的人,虽然任务在身,却绝不愿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要知道这凝碧宫可不是任何人想来就能来的。要不是她那日在水榭惊为天人的舞蹈,她可不认为夏君城会大方的让她来这个他御用的池子泡澡。 微凉的泉水刺激着身上的细胞,寒意透过毛孔从四面八方涌进身体,不消一瞬,勾栏便睡意全无了。天知道她趴在栏杆上装睡糊弄镜如的时候是有多困,她的思想清醒着,而身体似乎真的陷入了沉睡。 穿上剑舞事先藏好的青衫,轻手轻脚的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的那一瞬间,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有多久,有多久没有在黑夜中行走了,有多久没让那些富得流油的商人鬼哭狼嚎了? 凝碧宫外一队身着铠甲的侍卫整齐的走过,剑舞脸上露出急不可见的笑意。就在刚才,混着铠甲的摩擦声,她还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仅仅两步,是绣鞋触碰琉璃瓦的声音。不动声色的斜了眼身边的人,她们并没有发觉,依旧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 是今夜太过凉爽还是泡了冰泉的缘故,抑或是自己的轻功又进步了,达到了迅疾如风的地步?一步踩空,勾栏不得不在某个屋顶停下来。这是她第三次因为脚步虚浮而停下休息,她觉得平日里冷暖适度的夜风今日却分外的寒冷,吹得她直哆嗦。 摸索着从腰间掏出一个琉璃瓶,吞下几粒乳白色的小药丸来暂时压制这莫名其妙的头痛。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犹豫着是不是该折回去,偏巧这时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该死!”勾栏低咒一声,知道今夜的行动该取消了。不是她迷信,只是这种事情,出不得任何的偏差,所以还是小心为上。 转身,拨开凌乱的长发,她突然愣住了。来时光顾着在夜色中行进的舒爽了,没有留心记住路线。慌张的望了四周,发现所有的建筑物竟然都是一样的,至少屋顶没有多少差别。 迷路了?在一番挣扎之后,勾栏终于沮丧的坐在屋脊上。作为一个“飞贼”,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方向感。所以每次行动前,她总会给自己绘一张详细的地图。只是这次,手中的地图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她想,她完全不能适应剑舞的画风。满纸的长方形和圆形,完全不能辨认,唯一让勾栏觉得形象的便是那河流了。弯曲的长条,好歹上面画了些波纹。除了这些,剑舞画的最多的便是黑色三角了。勾栏知道,这些三角是重点该关注的地方。可是问题就出来了,整张地图,统共也就两个字,南、北。她不知道她该去哪里找那些画三角的地方,就凭这样一张只有画图者本人看得懂的地图?那简直太异想天开了。 勾栏正纠结着怎么回去的时候剑舞正斜靠在凝碧宫外的柱子上回忆她的一生。从小到大,从她记事开始,所有的事情她都记得,可她却总有一种残缺感。这种感觉在见到暗影的时候尤其强烈,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埋在泥土之下了一样。 纠结着记忆的剑舞偶尔也会腾出心来想想勾栏,想她现在也许正在某个她指定的宫殿里翻找宝贝,根本就不会料到勾栏会因为她给她的地图迷路。在剑舞看来,那地图是再详细不过了,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她用的都是这个版型的地图,有时甚至更简略。她以为勾栏以前“光顾”富人家用的也是这个版本的地图…… “太坑了!”勾栏恨恨的将地图揉成一团,刚想扔出去,手一收,又藏到了袖口。她只知道她爱财,从没想到剑舞居然比她还抠,就这么点纸,居然都舍不得那点墨水,寥寥几笔就把她困在这个屋顶了。 “唉!”是妥协,是无奈,勾栏拍拍屁股从屋脊上起来,脚尖轻触,换了个屋顶。漫无目的的在夜空游荡,勾栏满肚子的委屈都能淹死一头牛了。 风不停的咆哮着,天上的云层越积越厚,渐渐的,遮去了月光。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又偏要来!勾栏已经彻底无语了。看这天气,恐怕离暴风雨不远了。 正要离开,却被屋顶底下的事物吸引了目光。光滑的青石被雕成书案的模样置放在宫殿前,勾栏立刻就联想到了晒书台。难道这里是藏书阁?带着疑问,勾栏俯下身,小心的掀掉脚边的琉璃瓦。 ------------ 022章 夜探皇城(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暖黄的烛光,方正的书架,洞口隐隐的有奇异的香味传来。真的是藏书阁!勾栏的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从腰间取下一个绘着梦昙花的竹筒。 “呐,是你们表现的时候了!”自言自语的说着,随后对着洞口拔掉竹筒的活塞。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锦囊里飞出来,勾栏很快收了竹筒,将琉璃瓦铺回原处。她等下要潜进藏书阁,她可不希望到时暴雨落下,这洞变成让藏书阁成为蓄水池的罪魁祸首。 没过多久,阁楼里便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闷闷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话说的果真不错。勾栏浅浅一笑,闪身潜入阁楼。轻轻的推了推趴在桌上睡死过去的太监,桌上的人完全没有反应。 “小金真是厉害呢!回去喂你吃好吃的!”勾栏单手拿着竹筒,冲着两个昏睡的人说道。“嗡嗡”,伴随着轻微的振翅声,两只金色的小虫子分别从两人的耳朵里飞了出来。 “真乖!”勾栏温柔的说道。这两只通体金色的小虫是勾栏的宝贝,在她师从冬青子的时候,曾和冬青子半夜去梦昙花的花田,这两只小虫子当时便躲藏在花蕊里,月光下,朦胧的金色美不可言。 传说中,梦昙花能引人入梦,将心有不甘的人永远的困在梦中。这传说并非纯粹的胡编乱造,虽然有夸大其词之嫌,但梦昙花能使人昏厥却是确有其事。冬青子说,世上最好的迷药多半用了梦昙花的花粉,而这金色的虫子却以花粉为食。 收好虫子,勾栏并没有立刻去翻书架上的书籍,而是来到墙边,将墙上的皇宫构造图细细的看了一遍。今晚,她总感到忐忑不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将地图印进脑中,策划好撤离的路线,勾栏这才开始寻找有关勾栏玉的线索。 宽敞的殿堂,成排的书架整齐排列,青色的书皮,紫色的书架,整个房间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云寿木?!真是有够奢侈的!要知道,这看似不起眼的木头可是云寿国奉为国宝的东西啊。如果不是四年前云寿战败,为求保全,这些被他们视若珍宝的木头怎么可能出现在瀚海,又怎么沦落到被做成书架的命运。很难想象,云寿的国主如果知道夏君城这样对待他的木头,他会是一种什么神情,吃惊,愤怒,还是无奈?还真是难猜啊! 挂羊头,卖狗肉!勾栏觉得她要被这些书折磨疯了。起先,她还小心的将每一本书放回原位,生怕一点点的差池就让人发觉异样。可是现在,她却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藏书阁。 瀚海是个注重文化传承的国家,藏书阁的藏书量可谓齐全,用“书海”这个词来形容这里的藏书一点都称不上是夸张。而勾栏玉,作为瀚海的宝物,与之相关的书籍更是不在少数,而且每本都是又厚又重的转头书。 勾栏想,她一定是吃错药了,才会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将这些没有半点用处的书籍从书架的顶端给搬下来。名人轶事、情爱故事、风味小吃、人文地理……这些书涉及的范围不可谓不广,只是和勾栏玉却没有丝毫的联系。 “可恶!尽是记些没用的东西,留着你们干嘛!”勾栏想自己一定是气疯了,所以才会不管不顾,不知是出于手痒还是发泄,竟开始乱扔书籍。当书籍落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她竟然会觉得解气。也许是玩上瘾了,到最后,凡是被她看上的书,无一不被狠狠的摔在地上。 夏君羽这次临时起念来藏书阁并没有事先让人通报。他原本是进宫来陪夏君城下棋的,只是颜妃突然身体不适,棋局也就取消了。他闲来无事,路过藏书阁的时候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关防探子的飞鸽传书。信上说,北方的西壑最近频繁派人出访墟落,像是在密谋着什么。 墟落是北方最富有的国家,又附属于西壑,夏君羽知道,这意味着西壑已经按耐不住,想要南犯了。他便想趁着这闲暇来藏书阁看看兵书,研究研究西壑这个国家。 走近藏书阁的时候,耳尖的他听到细微的响声,介于藏书阁每晚都会有人留守,他并没有将这声响放在心上。只是在他即将推门的那一刻,他似乎听到了女子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听不清说些什么。 不动声色的推开门,看到留守的太监已经昏厥,地上一片狼藉,铺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刺客?不像!飞贼?还是个偷书的贼!夏君羽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事,饶有兴致的向那抹青色的身影靠近,看着那奇怪的女子和地上的书吵架,她好像在抱怨这些书籍,说它们名不符实。 “姑娘的胆子还真是大啊,偷进藏书阁不说,竟然还这样明目张胆的扔着书,嗯?” 在这个藏书阁中,很多古籍都已经绝版,珍贵无比。也正是因为此,他的皇兄也就是夏君城才特地用了云寿来做书架。云寿木之所以能被云寿国的人视为珍宝,除了它无尽的寿命外还因为它有能让鼠蚁退避三舍的香味。 冤家路窄?勾栏身子猛的一震,手一抖,手中的书便这么落了地,“砰”的一声闷响。 这人走路没有声音的么,还是自己和书吵架太过于全神贯注了?勾栏心里那一个悔啊,竟然不知不觉的就放松了警惕,还有些得意忘形了。这一天前还在嘲笑这个皇宫守卫的她觉得羞愧极了。 夏君羽是个厉害角色,背对着他站着让勾栏有一种她成为了猎豹盯住的食物的错觉。她努力的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却发现她的手竟抖得厉害,手心不知何时已经沁出了一层汗。她多么希望站在她身后的不是夏君羽,那么她就可以使些小计谋将他放倒然后继续自己的寻宝之旅了,只是可惜…… “哪里哪里,这是误会,这绝对是误会!我只是看这里灯亮着所以才来看看的,哪知道这两人瞌睡上来了,非拉着我让我清理清理这些书上的灰尘,我也很无奈的!” 这谎撒的真是有够烂的!勾栏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一边想着出逃的计谋。像这样和夏君羽“扯淡”虽然能拖延一些时间,却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她不知道为什么夏君羽要打草惊蛇而不是直接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擒住她,但是她知道,一旦他失去兴趣,她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是吗?原来是无辜的人啊!”夏君羽接着她的话,又向前走了几步。 “呵呵!”勾栏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也不管那书架上用来盖书的蓝布积了多厚的灰,有多粗糙,直接扯了就往自己的脸上蒙。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至少这样在她被擒住前,她的身份不会曝光。 青色的背影,纤细颀长,单薄却并不病态。在他的印象中,那人的背影好像也是这样的,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跳舞的时候又是另一番模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天生的风流,骨子里的妖媚。 “呵!”记忆中的人影和眼前的背影重合,夏君羽冷冷的干笑了一声。他不急着揭穿她,他还想看看,她有多少能耐。 听到那一声冷哼的时候勾栏整颗心都凉了。她知道,她或许逃不掉了。但是她从不是个坐着等死的人,即使只有一线生机,她都不会放弃。所以,她放出了一只小金虫,然后趁着夏君羽分神的时候溜走了。 ------------ 023章 各得其所(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金色的虫子根本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轻轻一挥手,那虫子便已命丧黄泉。但他没有急着去追赶她,因为如果真的是她,那么,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反应灵敏,轻功绝顶,谙熟医学,这样的女子世间少有。他突然有些舍不得她死了,也许她活着,会是他最好的对手。 以一只小金虫为代价,勾栏一路逃窜回凝碧宫。他明明有机会追上她,可是却并没有行动,她知道,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或者另外谋划了些什么,不然她决计不能这样轻而易举的就回到这里。 脱掉青衫,用冰泉醒了醒脑子,才叫候在外面的剑舞进来。 “剑舞!”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勾栏发现她的声音在颤抖,眼神中还有掩饰不住的惊慌。这是她第一次失手,也是唯一一次,没想到竟事关生死。 “剑舞……我…我在藏书阁碰到夏君羽了!”简单的一句话,勾栏却断了三次才说清楚。她知道她在害怕,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怕到了这个地步。以前的她并不怕死,却非常的怕疼。还记得那次从假山上摔下来,半个月,她将整个勾栏雅苑闹的鸡犬不宁,就因为她疼,所以也不想让别人安生。 可是现在不同了,她的宏哥哥找到了她,她就变得又怕死又怕疼了。她开始贪恋这个尘世,她希望能够与他白首,即使只是相依为命的兄妹。 “公主,公主?”剑舞看着神情有些恍惚的勾栏,以为她是被吓坏了,便安慰着说:“公主,你听我说,没事的,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剑舞的情绪波动很大,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抓着勾栏的胳膊使劲的摇。勾栏被她摇的头晕,想要推开她,却无奈的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力气。 “剑舞,你听我说!我们不能走,我们千方百计的进来,还没有达到目的,怎么能轻易的离开!” 吓傻了?这是剑舞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她家的小姐一向睿智,也懂得能伸能屈的道理,怎么现在竟然在生死攸关的大事上泛起了迷糊。勾栏玉以后也能找,可这命只有一条啊。身份曝光了还不肯走,难道要等到被关进牢里,宣判凌迟了才下决心离开?这不是犯傻是什么? “公主,勾栏玉的事情我们先放一边好吗,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你的安全!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那太子殿下一定会伤心死的!”剑舞并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来,而是换了个角度来规劝。她一直都记得,长辈说过,钻牛角尖的人并不容易回头,一定要好好的引导,耐心的规劝,最好在拿她重视的人来诱惑她,那样成功的几率便增加了许多。 “我不会让宏哥哥伤心的,当然,也不会让他失望!”勾栏嘴上虽然说得自信满满,心里却虚的很。虽然在藏书阁并没有将正面暴露在那人面前,但是她总有一种他已经知道她的身份的错觉。 “你现在这样做就是让太子殿下失望!殿下不会希望你这样做的,他对您的疼爱,您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想,就算是这次的行动,您一定也是在瞒着他的情况下进行的吧!”剑舞虽然不是什么大智大慧的人,但是她和勾栏情同姐妹,这么些年下来,她心中的所想,她多半都是能够猜到的。 “剑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只是碰到了他,并没有和他交手,他也没有看清楚我的面目,我们根本就没有面对面对峙过!”勾栏拼命的遮掩,极力的解释,就怕剑舞不能够明白,不肯给予她支持和理解。这十七年,她除了捣蛋使坏,一件正经事都没为那个国家,那个人做过。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就算被怀疑,就算被抓,她也会顶着风浪,站在风口浪尖上面不改色的为自己辩解,用最完美的谎言来掩盖事实的真相。虽然她知道,只要青王愿意,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能将她打入深渊,但她还是愿意尝试。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没有见到,没有怀疑,那你又如何会惊慌到这种地步,需要用冷水来让自己的神经保持警醒。你是这样的惊慌失措,这样的你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就算是六年前,国破家亡的那天,你都没有面露惧色。那时的你,像一个精致的娃娃,冷眼站在高处,俯瞰着我们的敌人,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心中却已经盘算好金蝉脱壳之计。 “公……”主……剑舞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以最快的速度起身,站到一边,起身时还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被扔在一边的青衫。 宫殿外传来镜如的声音,她正在极力的阻止夏君羽的到来,只是,该来的终归是要来到,任你怎么躲都躲不开。而勾栏所能做的,便只有在夏君羽推门进来前,收起她惊慌失措的神情,将犯罪的证据青衫长袍藏好。 “你把镜如她们怎么了?”算是明知故问的问题。勾栏知道,夏君羽不会对镜如她们怎么样,最多也就是点了她们的穴道让她们不会这么聒噪。她只是想先发制人,用这样气势十足的问题来为自己壮胆而已。 “有时间关心她们倒不如来关心关心你自己,我说的是吧,勾栏姑娘?” 透过轻薄的纱帘,勾栏看到夏君羽撑了伞。终于下雨了啊!勾栏在心里感慨道。她预测今晚有雨,而暴雨虽然迟到,却终究是落下来了,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卦象基本准确,这无疑给了她巨大的鼓励。因为她有理由相信,很久之前,她闲来无事时为自己算的那一卦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她的命。她的时运虽不怎么好,寿命却不会太短。 “怎么,主仆两个都在啊!”夏君羽放伞的时候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剑舞,觉得事情越发的有趣了,“是在讨论逃亡的路线呢还是在策划刺杀的计划?”放下伞,夏君羽抖了抖袖子。暴雨来得突然,雨势又大,再加上狂风,雨丝携着寒意发了疯似的从四面八方扎来,尽管撑了伞,却还是衣衫尽湿。 他不喜欢雨,尤其不喜欢暴风雨。他唯一爱过的人便是在风雨肆虐的晚上被海水吞没的,还有他现在关心的人,也受着雨水的折磨。只要天气一潮,她全身上下的骨头就会隐隐的作痛。她说她曾落过水,在五年前的一个夜晚,她说她这个病根就是在那时落下的。 而这,就是他关心她的原因。她像极了她想象中的爱人,所以,他就将他未来的及送出的关爱原原本本的全付诸在她身上。在他眼里,她就是她最好的替身,为她付出的爱让他悔恨的心有机会喘息。 其实,还有一个曾在他生命里留下震撼的人也在雨天离世,她就是蒹葭的公主,一个聪明勇敢的女孩。他与她仅有一面之缘,但她瘦小的身影却在他脑海中停滞了六年。他想,或许还会更久,也许会是一生,终其一生,他都忘不了她坠城的那个画面,像是一幅绝美的画,深深的印刻在脑海中。 “呐,青王殿下!”她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有着一份超脱一切的淡然,听不出一丝的紧张,“这样不经通报就直接闯进女孩子洗澡的地方不太好吧!虽然我身份低微,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舞姬,但是像王爷这样受到过良好教育的人应该不会不知道非礼勿视这个词吧,还是说王爷居然迂腐的竟然要给这个词划定一下身份界限?如果不是的话,那么王爷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好像不太合适呢,呵呵!” ------------ 024章 各得其所(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事关一个女子的清白,若是换了别人,也许早就羞愤难耐,可眼前的人却依旧是一副无关紧要的语气。究竟是城府太深还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被人观看?想到这,夏君羽对勾栏的印象便又坏了一分。 “不合适吗,我还以为你早就已经习惯了呢!”夏君羽不紧不慢的走到水池便,蹲下身,一手擒住勾栏尖尖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希望透过那一片深蓝,能够看到她心底的秘密,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神秘了,神秘到让他不爽。 “还记得本王那日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并不是装傻,勾栏是真没用心去记眼前这人的话。对她来说,这个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本王说过,要你做本王的侧妃,你还记得吧!”明明是疑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也许是勾栏让他觉得棋逢对手,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差,所以手上也没用力。但即使如此,勾栏还是觉得她的下巴要被他捏碎了。 她有许多的坏毛病,除了贪财外还贪吃,说到底也算是个吃货。这些年,世间多少的美味她都尝过,唯独不爱吃亏。 也许是她对自己的占卜过于信心满满,又或许是她认为此刻软弱就是心虚。总之,她也不知哪里鼓起的勇气,冷着脸就和夏君羽杠上了。 “如果王爷记忆力没有问题的话,我想,我当时就已经给出答案了!如果王爷的记性不是太好的话,我不介意再复述一遍我的回答,我不愿意,您听清楚了,我―不―愿―意!”逐字逐字的回答,毫无畏惧的看着夏君羽,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这一切无疑激怒了眼前的人,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擒着勾栏下巴的手也适当的收紧了些,勾栏只觉得眼泪都要疼出来了,他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淡淡的,没有一丝的愠怒。 “你在得意什么?”夏君羽不怒反笑,“让我来猜猜你心中的所想!嗯……你一定是觉得我动不了你对吧?可是你别忘了,你只是一个舞姬,而我,是他的孪生兄弟。他这一生护我让我,你觉得他会为了你而怪罪于我?” 泡在水中的身子一凛,勾栏眼中蒙上一层惧色。她的心思被眼前的人看穿了。的确,刚才之所以无所畏惧不是因为所谓的狗屁占卜,而是因为夏君城几日前的言辞,有祭司在一日,她以为她在瀚海便是安全的。 “哦,对了,除了皇兄你还可以倚仗一个人,大祭司!只要她发话,即使是我,也动不了你,当然,前提是你必须进入白塔,终日与寂寞为伴!” 她不想也不愿与寂寞为伴,如果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的宏哥哥,那么生命对于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夏君羽的言辞让勾栏觉得心寒,之前的希望,刹那间成了泡影,她一时有些接受不能。 呵!终于知道害怕了吗?夏君羽满意的看着勾栏变化多端的表情。剑舞静静的站在一边,心里火急火燎的,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摸到腰间,随时都有要出手的打算,却一直接收到勾栏“呆在原地”的指令。 “青王府和白塔,这是你唯一能选择的地方,你会选那里呢,啊嗯?” 青王府和白塔,她会选那里呢,勾栏自己也不知道。是在青王府和自己的仇人朝夕相处,日日过着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阴暗生活还是选择今日白塔,过着与世无争却没有自由,终日与寂寞为伴的生活?不想,如果能选择,她两个都不会选。她不想在阴谋诡计中度过她的下半生,也不想成为下一个为了虚无的神而牺牲青春的人。她只想守着她的宏哥哥,安安分分的做好他的妹妹,和他白头到老。 “我哪也不想去!”说这话的时候,勾栏还陷在无尽的悲痛中,没有意识的,卸下伪装的面孔,让夏君羽有一时的失神心软,抓着她下巴的手不禁一松。这不松还好,一松手,勾栏的身体就像断线的木偶一样,慢慢的滑入池底。在池水没过她头顶的时候,夏君羽的眼中闪过惊慌,他突然感到害怕,怕她就这样死了,就和六年前那个站在城头,迎着风淋着雨,傲视所有人的姜洲月一样,被无尽的冰冷的河水吞没。 伸出的手就这样凝滞在水面,指尖还能感受到池水的微凉。 为什么伸出了手却要犹豫,为什么要露出这种害怕的神情?是我让你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透过头顶细密的花瓣,勾栏将目光锁定在夏君羽的脸上。缓缓的闭上眼睛,她觉得她该压上一切赌一把,赌她能猜中他心中的一些柔软。 池子不深,从夏君羽这个角度看,他甚至能够看清那些红艳的花瓣底下与池水肆意纠缠的黑色长发。但他看不清她的脸,更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她不是鱼,却在水底下呆了很长的时间,就在夏君羽打算下水的时候,她露出水面。没有了无助,没有了惊恐,短短的时间,她又恢复到之前一样,恢复到那张令人生厌的自信的嘴脸。 “王爷,我知道你心中的疑虑,也知道你心中的担忧,那么,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夏君羽有很多侧妃,也见过不少美人出浴的模样,无疑,眼前的人是最美的一个。可是,他并不喜欢这样张扬的美,尤其不喜欢她微微上扬的唇角,那种邪魅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事实证明,他刚刚的担心是有多多余,眼前的人多少狡诈,又怎么会这样轻易的就放弃自己的生命。 “有没有资格当然是王爷您说了算,但是您确定不想听我把话讲完吗?”看着夏君羽离去的身影,勾栏急的都要从池子里跳出来了,她知道,只要夏君羽一离开这个房间,那她真的就别想再留在这个宫中了。 “如果我说这件事情和颜妃有关呢?”灼热的目光盯着夏君羽,在看到他的背影有片刻的停歇的时候勾栏就知道,她赢了,这场事关生死的赌局,她漂亮的赢了。 “我能医好颜妃的病!”说这话的时候,勾栏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环绕着周身的冰冷的池水。冰泉的水太冷了,不能多泡,而她,显然已经在水中呆的太久了,久到白皙的皮肤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紫色。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丝血脉都要凝固了。可是她不敢动,不敢松懈,她的脚下踩着那件来不及收好的青衫。夏君羽怀疑她,终究没有证据,若是人赃并获,那便又是另一番情况了。 “颜妃有病,我怎么不知道?我又凭什么相信你?”波澜不惊的声音,可勾栏却从平淡的话语中读出了急切和妥协。她知道,他知道她的病,他只是在试探自己。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冬青子的徒弟!就凭我这个身份,足够你相信我能医好她了吧?而且我能保证,我不会伤害陛下!” “给我一个你非要留下来的目的!”最后的为难吗?勾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如果我说我喜欢陛下呢,王爷您信不信?” ------------ 025章 扑朔迷离(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随口胡诌的一个谎言,在夏君城听来却真实的不得了。说不震惊是骗人的,夏君城一直以为勾栏和他是同一类人,或者,在他眼中,她是个比他更善于“玩弄”感情的人,因为她来自于那样一个地方。这倒不是夏君城对青楼女子的偏见,他只是觉得,越是众星拱月的人就越是难以付出真感情。就像他自己一样,三千后宫,真正爱的也许只有半个。 当初,出于好玩的心态将她弄进皇宫,他对她没有任何的感情。作为勾栏雅苑的头牌,她的相貌的确让人惊艳,但是他毕竟不是个肤浅的人,比起外表,他更看重一个人的心灵。一支孤寡的舞曲,将绝尘的仙女的孤高冷艳表现的淋漓尽致。那支舞,让他重新认识了一个人,他不再只将她当做花瓶一般放在后宫,他尝试着去介入她的生活。 越是想要深入了解,就越觉得她是一个谜一样的人,浑身上下笼罩着神秘。在她十四岁前,她的人生经历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痕迹,就好像这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存在,直到三年前,她在墟落横空出世,从此名动七国。 她有着这世界上最美丽的蓝色晶眸,她有着这世上最曼妙的身材,最美艳的容貌,她舞姿动人,才华横溢,千娇百媚,她说她喜欢自己,夏君城找不出拒绝她的理由。她的一切美好似乎都在召唤着自己接受她。 抬起的手最终没能推开那扇雕花的大门。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离开。从那张玲珑的嘴中说出喜欢两字,他心中有些骄傲和窃喜,只是窃喜归窃喜,他仍旧不能下定决心,接受还是拒绝,给自己一个机会还是保持原状? 在这后宫中,他真心喜欢的只有一个颜妃。那个女子,在五年前的一个夜晚闯入他的生命,弱柳扶风,奄奄一息,他铁石一样的心就这样为她柔了下来。他喜欢她,她喜欢他的王弟,他求婚,她为名利嫁给自己,与自己的王弟纠缠不清。这些年来,对于这些事情,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他也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他知道,他的王弟有一个深爱的女人,她的名字叫骆琬,是沧澜的公主,一个已经死了五年的人。五年前,为了统一南方四国,夏君羽主动请缨围攻沧澜。他知道,他其实是为了保护那个女子,他知她是一个刚烈的女子,他怕她会在他人的逼迫下最终落得和蒹葭公主一样的下场。只是,他最终还是没能阻止一切的发生,她还是死了,还是步了那人的后尘。 在这件事上,他一直认为自己欠了他,所以当他知道他们纠缠不清的时候他才会不闻不问。除非他找到真爱,否则,他也没资格幸福。 两个痴心错付的人,一个自甘沉浸在幻影中的人,五年了,三个人都不幸福。他在等,等他的王弟什么时候能够醒悟过来,承认那人的死,走出悲哀,就算他会带走颜妃,他也甘愿。可是他一直没醒,将颜妃当成骆琬的影子,保持着暧昧不清的距离。 做些什么吧,不要再徘徊不前,犹豫不决了。是时候结束这段纠葛的三角恋了,失去或得到,简洁明了的答案也许并不会像想象中那么痛苦,勾栏的出现是个契机,也许他该来个将计就计…… 夏君城前脚刚离开,夏君羽也从屋里出来,手指一动,解了地上两人的昏睡穴后便毫无留恋的离开了。剑舞怕他去而又返,一直看着他解穴走远才退回房间。 “公主,他走了!”夏君羽一走,剑舞觉得空气都清爽了许多,不再压抑。 “我知道!”勾栏泡在池子里淡淡的回答。剑舞见她还不从池子里出来,便好心的提醒,“您可以出来了!” “我知道!”还是淡淡的,风轻云淡的声音。嘴上说着出来,身上却没什么动作,剑舞一开始以为她是要在泡一会,就安静的等在一边,只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水里的人却丝毫没有想要移动的样子。又等了一会,才恍然大悟,有些调侃的说:“小姐,你好歹也动一下啊,还是说你打算就在这池子里睡觉了?” “臭丫头!”勾栏瞪她一眼,心中却暗自叫苦。不是她不想动,她比谁都想从这个池子里出来,可是池水太冷,她动不了了。 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是时来运转还是咸鱼翻身?这都不重要,剑舞只是觉得,她该好好的把握住这次的机会,因为错过了这个村,就永远不会再有这家店了。 “既然小姐喜欢这里,打算留在这里,那剑舞就不等你,一个人先回去睡觉了!” 死丫头。看穿了剑舞的花花肠子,勾栏气的咬牙切齿,恨不能使上全身的力气立马就从水里跳出来。但事实上,她并没有这样做,反而装出一副快死的模样,对着剑舞可怜巴巴的说:“剑舞……”才开头,便没了下文。 赶快讨饶吧,赶快讨饶!剑舞有些得意的背对着勾栏,等着她放下面子来求她。只是半天过去了,身后的人却没有任何动静。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勾栏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就慌了,愧疚的心情瞬间将她淹没。 该死,怎么这么没分寸,这种特殊时候,怎么还这样不正经的开玩笑!她在自责,责怪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勾栏从池子里拉出来,如果勾栏为此出了什么事情,那她真是百死莫辞了。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你不要吓我啊!”匆匆忙忙的奔到池边,根本顾不上水里的异样,等她看到勾栏满是笑意的脸时已经没有了后悔的时间。 “咳咳咳……”被人突然拉下水,免不了要呛水,要不是剑舞水性好,在勾栏恶意的拉扯下,她恐怕早已小命不保。 “让你机灵,让你耍小聪明,现在…现在知道以下欺上的下场了吧……咳咳……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咳咳咳……”勾栏一边笑一边咳,起初还只是偶有咳嗽,到后来咳的脸红脖子粗,眼泪出来不说,更是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这到底是谁整谁啊?剑舞无奈,懊恼的瞥了一眼勾栏,迅速的将她从池子里拖出来。 “轻点,轻点,怎么这么粗鲁啊!” 剑舞好心帮勾栏擦头发,却遭到了勾栏的嫌弃,她也不生气,只是更加用力的帮她。本以为会引来更大的反抗声,一时间的静默让她有些不习惯,再低头时发现那人已经靠着她安然的睡着了。 猪!剑舞无力去说她,只能由着她去,何况今天晚上折腾了一整晚,困也属正常。 临时起意的,胡诌的借口给勾栏以后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能够预见,勾栏想,她一定三思而行。作茧自缚这种事情,她并不乐意做。 皇宫是个神秘莫测却又难以藏住秘密的地方,不出几天,勾栏是神医之徒的消息便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一时间,她声名大噪。在这个国家,舞姬并不是什么高尚的职业,而医女却备受他人的尊敬。脱去舞姬的身份,摇身一变,勾栏成了宫中受人尊重的医女,原先那些狗仗人势看不起她的宫中女官对她的态度也有所改变,谈不上推崇至极,见了面却也是笑脸相迎。 其实,被人尊重没有什么不好,坏就坏在,宫中的人太过关注她了。她们或钦佩或嫉妒的目光就像无形的牢笼,让她避无可避,为此,她只能暂时搁置她的计划。只是日子拖得久了,勾栏的心就越不能平静。 ------------ 026章 扑朔迷离(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诡异的氛围笼罩着沉鱼宫,这几天,勾栏除了替颜妃治病,就是在思考夏氏兄弟玩的把戏。他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面对她千百般的好,一面对她威逼利诱,她弄不清他们真实的意图。 那日之后,夏君羽对她不再紧紧相逼,两人偶尔和颜悦色的交谈成了宫中女官茶余饭后的话题,所有的人都在羡慕以及嫉妒着她。但夏君羽毕竟只是王爷,他不是宫中所有女人的归宿,他只是她们的憧憬,所以,真正让勾栏成为众矢之的的人是夏君城,那个掌控后宫女人命运的男人。 勾栏对他的转变感到莫名其妙,开始的时候,她以为他是生病吃错了药或者压根就忘了吃药,但是时间一久,她发现,那个男人竟然是认真的。风雨无阻的陪伴,发自内心的嘘寒问暖,这一切都让勾栏感到震惊和不能理解。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他在短时间内做出这样的改变,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对她来说绝对算不上是幸事。 “主子,怎么又坐在这里看雨了,难道这雨真有这么好看吗?”已经是午膳时间,镜如在房中找不到勾栏,便第一时间找到了这里。这里是避暑的圣地,一片柳林,几块青石,没有亭台楼阁,却是勾栏的最爱。镜如常常看到她一个人撑着伞坐在青石上或看雨或赏景。她的眉宇间总是笼着淡淡的忧愁,让人看了心疼。 “雨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闲着无事消磨时间罢了!”并不是什么说辞,勾栏说的全是事实,在这扇宫门外,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好好的修理她,并不是怕了她们,她只是不想多惹事端。她在这里闲着当她们的靶子,这样她们就不会把多余的精力放在其他不相干的人身上,只有这样,剑舞才有可能完成任务。 勾栏喜欢坐在这里,这里清静,空气也清新,是思考问题的好地方。而她今天坐在这里,除了吸引宫中女人的注意力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一些日子了。前两天,下起了缠绵的细雨,颜妃的旧疾再次复发。夏君羽匆匆的赶到宫中带着她去为颜妃把脉治病。颜妃的病症很奇怪,她是阴冷体质,却偏偏又畏惧炎热,还会在细雨缠绵时全身疼痛。三项完全没有关联且基本不可能同时出现的病症却同时存在于她的身上,而且貌似还十分的严重。 “主子,主子?”好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些许的急切,勾栏觉得这声音熟悉极了。 “主子,主子?”叫了半天都没听见回音,镜如知道她的主子肯定又想什么想的出了神,俯身一看,果然,空洞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没有半点的闪烁。 果然又神游太虚了啊!镜如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些天,勾栏多数处于这种状态,慵懒无力,时不时的神游。相比起眼前的人,剑舞这些天的古怪行为反而更引起镜如的关注。她总是很早起来,然后消失一整天,直到晚上才回来,有好几次镜如想找她帮忙,都找不到她的人。 “主子!”回神无望,镜如正打算回去吩咐晚点用膳,顺便从衣柜中取件披风过来,才转身,身后便有了回应。 “嗯?”带着不确定,勾栏大梦初醒一般看着镜如的背影,就在刚才,她隐约听到有人叫她,还说了些什么,至于具体的内容,她并没有听清楚。 “主子,是时候用膳了!”镜如撑着伞又折回来,半低着身体在勾栏的耳边轻声说。 “啊!”勾栏应了声,蹒跚着从巨大的青石上起来。镜如想要去扶她,被她制止了,她的脚好像有些麻,站起来的时候并不稳当,在原地停顿了好一会,才和镜如一起离开。两人才一离开,原本干爽的石头瞬间就被雨水侵蚀,泛着粼粼的水光,印上一片翠绿的柳枝。 “主子,刚才陛下差人来过宫里,说是不能陪您用膳了。嘉云公主外出游玩回来了,拉着陛下说着七国的大好风光,陛下一时脱不开身。但是陛下说了,晚上的时候一定过来陪您……” 听到这里,勾栏已经无心再去理会下文了。许是太过于震惊,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这一切,镜如都看的清清楚楚。其实,镜如一直都知道,她的主子来这个皇宫是有目的的,她不可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晚上啊,太过于危险了呢!现在不比当初,夏君城的心思她已经不能猜测,若他对自己真是付出了真心,那么这个晚上,想要全身而退恐怕不可能了吧。只是,为了谁,她那么的想完整的来,完整的离开呢? 宏哥哥,若是必要,勾栏会不惜一切的,你,一定也能体谅吧! 尽管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顿午膳对勾栏来说却仍旧是个煎熬,用膳期间,她总会不受控制的去想晚膳的事情,去想这个晚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去想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主子,去休息下吧,吃饭的时候都没有精神!”饭后,在镜如的再三劝说下,勾栏终于肯去睡塌上躺一会。也许是最近神经绷的太紧了,太累了,才一沾上睡塌,眼皮就像巨石一样的压下来。等镜如换了适宜睡眠的熏香回来的时候勾栏已经睡得安稳。 这一觉,勾栏睡得很熟,足足有几个时辰,而镜如在这期间一直陪在她的身旁,用绣花打发时间。 绣花是个费眼力的活,在加上雨停后,暑热又肆无忌惮的涌上来,时间一长,镜如觉得眼前的绣布竟然开始旋转起来,又是一段时间,她实在是熬不住,也就伏着桌案睡着了。 夏君城在把小祖宗嘉云送回自己的住处后先去倾世宫看了颜妃,她正在小憩,他没让底下的人把她叫醒,随口吩咐了些事情就离开了。走在御花园的时候,在荷池的对岸看到了夏君羽,他面有匆忙之色,没看到他,急急的往倾世宫的方向去了。 这么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夏君城放心不下,挥手招来了一个小太监,在他耳边轻声的吩咐了几句便让他离开了。小太监离开后紧跟在夏君羽的身后往倾世宫奔去,一刻都不敢耽搁。 “陛下,前面有个亭子,不如进去坐坐?”季礼跟了夏君城这么多年,虽不敢说能摸透他的心思,但在察言观色中猜出一二他还是有把握的。他料想到,他的主子不放心颜妃,又不愿亲自去了三个人尴尬,所以才会派了个小太监。 “也好!”夏君城答道。 小太监去的时间不长,没多久就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话的时候直喘着气,“启…启禀陛下,奴才,奴才都看清楚,听清楚了……”话还没说完又开始喘,一张小脸红的像是要烧起来一样,满脸满身的汗。 “混账奴才,清楚了还不快说,难道还要让陛下等你不成。”季礼难得对下属恶言相向,小太监不经吓,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直呼,“奴才知错,奴才知错,陛下饶命啊!” “季礼!” “奴才在!” “前些日子云寿国进贡了一扇五彩金凤的双面绣屏风,你去取来,让人送到沉鱼宫去!” “诺!”季礼的回答有片刻的迟疑。他知晓夏君城有心支开身边的那些随从,原以为他会随便让他去取个东西,没想到竟要将那屏风送去沉鱼宫。 ------------ 027章 五彩金凤(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五彩金凤双面绣的屏风送来不是一天两天了,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年前。因为屏风上的图案特殊,所以夏君城便一直留着,没有赏给任何人。凤凰,是这个国家的守护兽,没有人见过它的真实面目,它存在于传说中,存在于这个国家的每一个民众的心中。在这个国家,只有皇后才有权力使用这个图案。 “该来则来,也只能顺应天命了!”季礼不喜欢颜妃,因为颜妃有二心,她倾心于青王,不能全心全意的对待他的主子。若是换了别人,他还有十足的把握他的主子能令她回心转意,可是那个人偏偏是青王,且不说他本身有多优秀,光就两人的兄弟情谊,他的主子便不会去争。 今年二十不到的季礼年纪虽然轻,却是一个老于世故的人,在勾栏刚进宫的时候他就知道,那日与她在勾栏雅苑接吻的英俊男子才是她心中的所爱。曾有那么一刻,他向上苍为他的主子鸣屈叫不平,但是当他冷静下来的时候他又觉得他过虑了。他的主子是一个太有魅力的人,和一个长时间不在她身边的人相争,结局毫无疑问。更何况在他细细回味了那天在勾栏雅苑的情形后,他觉得她对那男子的感情或许并不是真正的爱情。她看他的眼神很清澈并不复杂,只是那种感情是季礼不曾接触过的,不是亲情,也不像简单的爱情,那是一种新的情感。 “起来说吧!”等到季礼带着人走的远了,夏君城才不紧不慢的对跪在地上的人说。 “谢…谢陛下!”小太监起的仓促,有些不稳,差点又摔回地上。夏君城没有理会他,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等小太监答话。 “回…回陛下,奴才刚才一路小跑着去了倾世宫,但是云忧姐姐她不让我进去,我说是您身边的,她还死活不信,说什么陛下您身边没我这么个人。我当时那个冤啊,还好院子里有个小丫头记得我,说我才去过,云忧姐姐这才放我进去……” 小太监讲故事一样,越说越起劲,夏君城好看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差到了极点。 “本以为颜妃娘娘那么温和的人,底下的丫头姐姐也必定是温和的,谁料想的到,云忧姐姐竟是个极难缠的人,不过也亏得她蛮不讲理,我才在窗户底下偷听到了里面人的对话……” 终于出现了关键词,夏君城难看的脸色稍稍有所缓解。他现在后悔极了,刚才随手一指,竟指了个“长舌妇”,这还不止,眼前的人明显分不清轻重,说话含糊不清,颠三倒四的,听得他心累。若不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他真相叫人将这人拖出去丢出宫门,再见一面都觉得烦。 “但是,窗户底下听不清啊,于是我就又想办法,赶巧的是,这时洛妃娘娘身边的姐姐来了,云忧姐姐忙着去打发那人,便没再理会我,于是我就悄悄的溜进了内殿,躲在一大片紫色的帘子后面……” 没完没了了!如果现在手边有一把剑,夏君城保证二话不说的就给他几剑。他要的不过是简单的几句话,而他,居然连怎么溜进去的,躲在什么后面,帘子上面绣了几朵花都要一一阐述……都说外面的说书人巧舌如簧,依他看来,眼前的这人口舌功夫要比那些个说书的好多了。他就不懂了,口才这样好的人,怎么就进宫当了宦官,简直就是浪费人才。 “说重点!”实在忍无可忍,夏君城皱着眉说,语气中满是不耐烦。他想,如果他再不出口,可能这个下午他都要呆在这里听这人瞎扯了。 “是!是!”小太监见夏君城不耐烦了,立刻转了话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颜妃娘娘做了噩梦,在梦里看到了一些破碎的画面,说是可能想起了什么,就把宫外的王爷给叫进来了!” 能详能略,小太监给夏君城的惊讶不小,只是,在这一份惊讶之上更多的是厌恶。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居然都能跑题跑成这样,可见这人心思多么的粗糙,并不是什么可造之材。 “先前你说,你是打着去送东西的名义进去的,可有说送什么?” “没…没有,当时只是想找个托词,并没有细想,她们也没问,倒是后来我说忘带了的时候,她们有所追问,不过都被我敷衍过去了!”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小太监就忍不住的自豪起来,他糊弄了一个宫殿的丫头,还取得了重要的信息,这回可算是立了大功了。 “既然这样,你待会就去内务府随便领一件东西送过去吧!” 一刻都不想多呆,听完小太监的陈述,夏君城有些迫不及待的离开,往沉鱼宫而去。 望着夏君城远去的背影,小太监高兴的手舞足蹈,脚步轻盈的往内务府跑去。他不知道,他的宫廷生活今天算是到头了。 “娘娘,娘娘!” “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也不怕让王爷看了笑话!”颜落雪歉意的看了夏君羽一眼,然后又瞪向云忧,云忧一下子没了声,傻站在原地。 云忧是她宫里的大宫女,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她跟了她五年,她从没见她这样咋咋呼呼过。 “说吧,什么事情,这么大惊小怪的!” “娘娘,您还记得不久前我和您说过的陛下身边的小太监说要送东西过来这件事情吗?” “记得,那又怎样?” “刚才内务府的小太监来通报,说是陛下身边的季礼公公刚刚去了内务府取了东西,您猜是什么好东西?” “死丫头,在王爷面前卖什么关子,还不给我速速道来!” 这丫头来的不是时候,颜落雪不想让夏君羽知道过多她和夏君城之间的事情,不是想隐瞒,而是知道,夏君城对自己的好会让夏君羽感到不是滋味。 “是五彩金凤,五彩金凤的屏风,去年元月的时候云寿国进贡的贡品!” 谁都知道凤凰意味着什么,这个消息太过震撼,除了已经震惊过一次的云忧外,屋内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陛下要封后了!而这个人是她们的主人,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们似乎能够预见她们的荣华富贵了。 “混账,这种事情也是能拿出来乱说的,要是传了出去小心你的脑袋!”颜落雪第一个反应过来,有些担忧的看了夏君羽一眼,见他还是那副神情,淡漠的没有表情的。 “娘娘,是真的,季礼公公真的取走了五彩金凤!”云忧委屈的说。她对她家的娘娘可谓是忠心耿耿,哪里敢说半点的假话。 “我没说这事是假的,只是后宫这么多嫔妃,陛下要将这屏风送与谁你知道啊?” “我怎么不知道啊!”云忧有些不服气的道,“在这后宫中,陛下最宠的也就您和洛妃娘娘两个人了,除了两位娘娘,陛下还会将它赠予谁啊!” “你也说两个了,你怎么知道那不是送给洛妃的东西呢?” “洛妃娘娘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主,若是她得了那东西啊,还不早就过来显摆了啊,哪能等到现在呢!”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颜落雪无奈的摇摇头,她是太过于放纵她了,竟然敢在青王的面前数落起洛妃的不是来了。好在夏君羽是向着她的,如若不然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风波来呢。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前一刻,他还在为颜落雪能够回想起以前零碎的片段感到高兴,现在却陷入了两难中。难道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如果真的要结束,为什么要让她想起来,让他有了希望却又将他推入绝望? ------------ 028章 五彩金凤(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五年了,她从来没有想起过什么,尽管她们身上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他还是可以安慰自己说一切都只是巧合,她终究不是她。若非如此,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忍受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 他和夏君城是双生子,说来可笑,不知是不是那所谓的血缘的关系,他们在很多事情上的观点都十分的相似,而这次,居然连想要主动争取都赶到了一起。他想去求他,让他将颜落雪带出宫,他却要赐予她五彩金凤的屏风。 “落雪,如果让你在出宫和为后两者之间选,你会选哪一个?” 不管他们的决定如何,最终,都要她自己做一个决定。他不会勉强她,他相信,他也不会。他们等了五年,玩了五年的暧昧,所为的不过就是她的下定决心罢了。 “我……” 颜落雪犹豫了,她是爱着眼前的人的,可是她也爱着夏君城啊,两个那么优秀的男人,她不知道怎么抉择。她不想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她突然有些想让时间倒回,回到这一刻之前,回到他们三个能和谐相处的时刻。 “我知道了,我尊重你的意愿!”夏君羽有些失落的起身。是的,他已经知道她的决定了,她内心最深处向往的东西。她是颜落雪,有着骆琬的经历,甚至有着她部分的记忆,可终究是有什么改变了,在她落水之后。在两个同样爱着的人的天秤上,她偏向了夏君城,因为他是这个国家的帝王,而他,只是一个王爷。他输了,不是输给他的皇兄,而是输给了权力。 “君羽!”对不起…… 夏君羽没有回头,他想他是受了情伤,需要找个地方好好疗伤。今天之后,她就是他的嫂子了,他将不会再牵她的手,不会再亲吻她,直到她脱去那个身份。 错了,乱了,一切都乱了套了!倾世宫没有能等来季礼搬着精致奢华的屏风,只等来一个小太监拿来一个红色的锦盒。锦盒里面的东西很名贵,是一对用黑玉雕的镯子,做工精致,一看就是上等货。只是再珍贵,它都只是一对镯子。 “娘娘!”云忧看着颜妃哭笑不得的表情吓得都要落泪了,这一切都是她闯的祸,如果不是她头脑发热的跑来在青王的面前胡说一通,现在,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娘娘,您打死我吧,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冒失,说是奴婢鲁莽……”云忧拉着颜妃的手不断的往自己的身上打。 “打死你有什么用,你能让他回头吗,你能让陛下将五彩金凤的屏风送到宫里来吗?”颜落雪失魂落魄的看着云忧,云忧被她绝望的眼神吓到了,于是心一酸,憋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簌簌的直往下掉。 “娘娘,您要保重身体啊,您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要是……”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云忧突然站起来,抹干了眼泪,在颜妃的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娘娘,您放心,王爷和屏风,云忧没本事帮您一起拿到,但云忧保证,您一定能拿到其中的一样,如若不然,您就处死云忧!”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偌大一个院子,竟然没有一个人阻挡她。 这些天心事缠身,镜如的睡眠总是很浅,所以当夏君城进来的时候她就醒了。 “陛……”下……余下的话还没说出口,也还来得及行礼,夏君城就已经让她起来了。 “主……” “不要吵醒她,让她睡着!”夏君城赶先一步走到勾栏的身旁,阻止了镜如叫醒勾栏的动作。 “诺!”受到夏君城的影响,镜如也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说话。 时间慢的可怕,睡塌上的人睡的香甜,一点也不自觉。镜如已经第五次帮夏君城换茶水了,她真怕他一个不高兴,她主子的脑袋就不保了。她总是小心谨慎的关注着夏君城脸上的表情的细微变化,他总是笑着,有时看着她的眼神竟然透着温柔。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镜如纳闷。帝王心,海底针,她是真的弄不懂。她家主子刚进来的时候,两人面上虽然都和和气气的,暗地里却是互不理睬的。然后那个晚上之后,一切都变了,眼前的帝王像是吃错了药一般,对她的主子千百般的好,甚至连颜妃和洛妃都被比下去了。 想起那晚,镜如更觉得离奇,她无端端的竟然在宫殿外面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还这里疼那里疼的,对那晚的事情更是忘得一干二净。虽然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镜如知道,帝王这突然的转变对她的主子绝对没有半点好处。恩宠来的太快容易引起后宫妃子的嫉妒和不满,而对于她家主子,她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 这一觉睡的香甜,只是睡到后面,勾栏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她,想找却又找不到,让她浑身的不自在。她原本不想睁开眼睛的,只是再后来,她的肚子饿了。失节事小,饿死事大,凭着邪说歪理,勾栏用尽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冲着空气就喊:“镜如,我饿了!” “主子,陛下在!”镜如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小声的提醒。哪知睡塌上的人根本就还没清醒,哪里顾得到镜如的意思,脑袋昏昏的只知道镜如不给她准备晚饭,便赌气的说:“他在不在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是我肚子饿,又不是他。镜如,快点啦,我真的好饿啊!” “我……”镜如刚想说什么,夏君城一个“下去准备晚膳吧”的眼神甩过来,她只能乖乖的退下,临走前还不安的看了一眼随时都有可能得罪人的半睡半醒的勾栏。 “镜如!镜如?镜如!”勾栏叫的火了,睡意一下子就消了,猛地睁开眼睛却对上夏君城满是笑意的脸,一下子就吓得摔回了榻上。 他怎么在这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什么时候在这里的?脑中闪过一系列的问题,无人回答。 “肚子饿了?”夏君城笑着问。 “嗯!”勾栏点头。 “那就起来用膳吧!”说罢,夏君城便伸出手来拥抱勾栏,勾栏吓得又往后挪了点,声音有些僵硬的问,“你…你要干什么?” “让你起来啊!”夏君城好笑的看着勾栏,看着她一脸的警惕和挣扎。 “起来?我自己会起来啊!”勾栏不等夏君城再说什么就一咕噜的从榻上爬起来,正准备俯下身体穿鞋的时候被捞了个正着。 “呃……”勾栏已经无语了,她不知道夏君城又受了什么刺激,今天的行为没一个正常的,刚才的眼神也不对。 “陛下,我有手有脚,自己能走的,我这么重,你抱着难道不累吗?”挣扎没有结果勾栏只能发言,她可不想这样子出去,鞋子都没穿,被人抱着出去岂不是要让人看笑话。 “重?”夏君城笑笑,“朕可不觉得,朕觉得你太轻了,一定是平时不按时用膳,以后朕得派个人来这宫里监督你,在朕公事繁忙的时候替朕看着你吃饭!” “哈?”这是玩笑吗?勾栏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如果这是现实,那她宁愿去死。本来嘛,吃饭的事情就该你情我愿,强求不来的,吃多了也是压床头的。相较于正餐,她倒不介意丫鬟嬷嬷们拿些好吃的糕点小吃给她。 “怎么,你不乐意?”夏君城挑眉。 不是吧!勾栏在心里叫苦,那个人居然是认真的。不要不要不要!心在呐喊,人在挣扎。 “好好在怀里呆着,不然朕明天就派人过来!” 看着怀里的人瞬间僵硬的身体,夏君城一下午的阴霾心情全消散了。刚睡醒的勾栏非常的可爱,比起那么整天戴着微笑面具看不到内心真实想法的她,他喜欢现在的她。 ------------ 029章 青楼求救(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云忧找到夏君羽的时候,他正在勾栏雅苑中寻欢作乐,或者更正确的说是借酒消愁,只是,这酒是花酒。 作为倾世宫中的大丫鬟,除了察言观色外她还懂得审时度势。她知道,在这件事情上,除了青王,再没有人能帮的上她的主子。所以,在颜妃那里立下军令状后,她第一时间出了宫,去了青王府。凭着颜妃侍女的身份,她轻易的就从管家那里知道了他的去处。勾栏雅苑,管家说青王回去的时候心情低落,在王府没坐多久就去了那里。 勾栏雅苑,又是那里,专门出狐狸精的地方。云忧似乎忘记了青王在颜妃那里受得伤,她只记得宫门口偶遇那个始作俑者的小太监,他告诉她一个惊人的消息。他说五彩金凤的屏风被宣帝命人送去了沉鱼宫,由季礼亲自带人护送,而宣帝,晚上将在那里留宿。 人心隔肚皮,越是柔弱淡泊的人,耍起手段计谋来便越是阴狠毒辣。那沉鱼宫的主来皇宫一共不过一月,在这之前,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她没有封号,她不曾侍寝,她甚至深居简出,也不和后宫的其他嫔妃走往,而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的人,要不不出手,一出手竟然就将目标锁定在了皇后的宝座上。云忧后悔,被她的假象迷惑了,以为她是真心实意帮她的主子看病,现在想来,被称为刺探或者更为妥当。前人不是有句老话嘛,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从皇宫出来后,夏君羽回了府,在院中坐了一会,不能消除心中积郁的情绪便转身到了这里。文魁雅晗,舞魁世菲,他几乎让老鸨将楼中的绝色都叫了来。叫来了也不说什么,不做什么,只让她们呆在一边,陪他喝酒,气氛紧张异常。最后,不知是谁先开了口,也许是知书达理的雅晗,或许是灵气逼人的世菲,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七绝琴声响起,世菲带着众人跳起优美的舞蹈。隐隐的,他觉得舞蹈有些眼熟,只是他喝了太多的酒,累了,不想去想了。 他不知道自己来了多久,好像刚到却又像在这里呆了一天了。桌上,地板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酒瓶,有些还往外涌着透明的醇香的液体。 怎么这么浪费?夏君羽皱了一下眉,想要起身将酒瓶扶正,谁知屁股才离开椅子头便昏了。 “王爷小心!” 世菲好心的扶了他一把,却被他压在身下不能动弹。 “王爷?” 这样的姿势让人遐想纷纷,看着姐妹们挤成一堆捂着嘴偷笑,世菲羞红了脸。她是爱慕青王的,从他第一次踏进勾栏雅苑的大门,只是她一直不敢表露心迹。她自卑,她觉得她配不上他。他是王爷,而她,不过是“曲江临池柳,这人折了那人攀”,她在很久之前就不是完璧之身了。 “不要说话!”夏君羽从背后抱住世菲,缓缓的将眼睛闭上。身好累,心更累,这人柔软的身体让他不想起来。 “出去吧!”看着相拥的两人,雅晗带着众人默默的退下,关门之前还甚是欣慰的看了世菲一眼。世菲的心思她是知道的,世菲没瞒她,如果这两人真能走到一起,她该替世菲高兴。 “混蛋,你们知不知道本姑娘是谁啊,竟敢拦着我!” “我们哪里知道您是谁啊,我们只知道,能进的了我们里面的女子都是楼里的姑娘,请问小姐您是我们楼里的姑娘吗?” “你们……你们……”云忧被气的不清,连话都说不完全了。想她堂堂宣帝宠妃身边的红人,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而对方居然还是区区妓院看门的。 “王爷,青王殿下,奴婢知道您在这里,请您出来见见奴婢,云忧有万分紧急的事情要秉告您!”硬闯闯不进,云忧也不敢和这些人浪费时间,便扯了嗓子拼命的叫喊,直吵的楼上不断有人探出头来。 “什么事情这么吵啊,就不能让人的耳根稍微清净点吗,啊?”刚从雅晗屋子里喝完茶出来的老鸨听到楼外的争吵声便寻声过来看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慌了神。只见一个宫女打扮的人和她的人吵了起来,拉拉扯扯的眼见着就要动手了。要说宫女穿成什么样,她之前还真是不甚了解,只是勾栏进宫那天,她见过,便记下了。 “啊呀呀,你们这两个狗奴才,还不给我退下。”老鸨以为云忧是勾栏从宫里遣出来找她的,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便有些急迫的问道,“姑娘,告诉我,是不是我家闺女在宫里出事情了?”倒不是她矫情,她是真把勾栏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她觉得她和勾栏是有母女缘的,她是孤儿,自己没有孩子,虽然她总是想着法的折腾、戏耍自己,但她知道,在她心里,她是有将自己当做亲人的。 闺女?云忧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家主子和面前的老鸨哪里有那层关系啊,但是下一刻她就明白了,那老鸨口中的闺女不是别人,正是抢了她主子皇后之位的狐狸精勾栏。 “闺女,谁是你闺女啊!我家主子那是帝王的宠妃颜妃娘娘,至于从狐狸窝出去的狐狸媚子嘛,我可不认识,也不屑认识!” 刚才还在心里怪这两个新来的护院沉不住气,现在被眼前人的话一激,老鸨顺利破功,抬起手臂,二话不说给了眼前人一巴掌。这一巴掌力道可不小,直打的那人踉跄不稳差点没摔下阶梯。 她是真气着了。她从来都捧在手里,含在嘴里,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闺女什么时候轮到被丫鬟欺负了,就算那人是颜妃的丫鬟怎么了,那还不就是个奴才。 “你……你敢打我!” 云忧好不容易站稳了,用手捂着有些红肿的脸,一脸的恨意。她从没这么丢脸过,从她跟了颜妃后,宫里哪个丫鬟嬷嬷,太监侍卫不要给她三分薄面,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先是守门的,现在又是老妈子,云忧觉得,她是忍无可忍了。也不管什么军令状,什么青王了,抄起手也想还给对方一巴掌。只是人家终归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哪里有这么容易被她打到。于是,你来我往的,真正就扭打起来了。 “妈妈!” 世菲还来不及提醒老鸨,老鸨便觉得背后一阵寒意,头都没来的及回,就被人一掌打出老远。顿时呕了好几口鲜血。 “妈妈,妈妈!”世菲也顾不得身旁的青王会不会不高兴,哭着喊着就向老鸨跑去。 “妈妈!妈妈!” 世菲一跑过去,那些被突来的变故吓傻了的人也纷纷回过神来,不约而同的朝老鸨跑去。 “妈妈,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疼啊?” 世菲抽泣着问,她是有预感的。在那个丫鬟开始叫喊后不久,她以为已经陷入沉睡的青王突然松开他的手,神情无奈的起身下楼。越是接近楼门,青王的脸色便越难看,在见到那个丫鬟和人厮打的时候他的脸色差到了极点。所以她叫喊了,希望可以提醒老鸨。但她没想到青王出手这样迅速,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老鸨已经不在原地了。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老鸨幽怨的看着世菲,想象着她被人一掌拍飞的情景,一定比她好看多了,没准楼里的人还以为是只蝴蝶要落地了呢。不敢抱怨也不能抱怨,老鸨只能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她认识些权贵,所以她楼里的姑娘比别处的自由,可她得罪不起青王,她不能让楼里的姑娘因着她受到牵连。不过是几口血,只要不死,那就得忍下去。 ------------ 030章 青楼求救(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呵!”云忧看着被打的半死不活的老鸨别提有多得意了,恨不能在她的身上再补上几脚。不过她不是这样愚蠢的人,她知道青王之所以会出手,并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的主子,因为她口口声声的说有重要的事要找他。否则,她知道,他不会出现。 “王爷,请您和奴婢一道,赶快回宫,再晚,娘娘就有难了!”云忧并没有说具体什么事情,只是突出了事件的紧急和事态的严重。这里人多耳杂,太不安全。 “叫人去备车!”夏君羽冷冷的声音响起,立刻便有小厮殷勤的跑去街上雇车。他们都被吓到了,夏君羽的一言一行对他们充满了震慑,不仅因为他高贵的身份,还因为他神秘莫测的功夫。 “恭送王爷!” 车夫扶着云忧上车,世菲哀伤的看着夏君羽。这个男人,和她有太遥远的距离,她和他,根本就生活在两个世界。他站在权力的尖端,而她,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就像现在,他要离开了,她就得这样卑微的“匍匐”在地上,恭敬的送他离开。 “走吧,你和他……不适合……”这是最委婉的暗示了吧,希望你能懂,也希望你能早点放开。老鸨伤的很重,那一掌明明打在背上,却疼到了心里。一说话,胸口就牵扯着疼。她想,这一定是伤到了心肺,得养好一阵子了。 “妈妈……”世菲缓缓的转过身,脸上淌着两行清亮的眼泪。 “好孩子……”老鸨不顾疼痛,挣脱来众人的搀扶,心疼的将世菲搂到怀中。世菲精致的头饰碰到她的胸口,她疼的倒吸一口冷气,一口银牙几乎被她咬碎。 一定是伤心到了极致才会流泪的。老鸨暗暗的在心里叹气。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庆幸高兴还是该感到遗憾悲伤。跟她亲近的几个孩子,没有一个不坚强的,就拿世菲来说,她很少流泪,她的眼睛好像天生就是为媚而生的。她练舞,她受伤,甚至在遇见自己之前,她还常常受到原先楼里的妈妈的虐待,可是她从未哭过。这一切老鸨都知道,因为她就是在那一场骸人的鞭打中认识这个孩子并带走她的。 “妈妈,对不起……” 不知道要为什么道歉,只觉得这一切她都需要感到抱歉。没有及时提醒妈妈,让她躲开夏君羽的攻击,虽然明知即使提醒了也必然躲不过,却还是怪了自己。为自己的脆弱感到愧疚,一个烟花女不该也不能眷恋上一个不爱她的王爷,这会给楼里的人带来困扰。虽然明知道这次的事件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却还是在心里怪了自己。伏在妈妈的胸膛哭泣,明知道她的身体有一瞬间的颤抖,她的牙齿发出“咔咔”的声音,却还是放纵了自己,虽然对方心甘情愿,她到底还是伤害了她,所以她道歉。 “傻孩子,道什么歉啊,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往自己的身上揽!” “妈妈,我想勾栏妹妹了……” “我也想这丫头啊,只是皇宫是什么地方,哪里是我们这样身份的人想进就能进的呢。”想她了,楼里没有一个人不想她的。即使她在楼里的时候是最招恶的一个,但不可否认,没有了她的恶作剧,这幢楼沉寂了许多。 “说吧!”上了马车之后,夏君羽就迫不及待的问云忧。 他的人生没有后悔两字,最多也就遗憾两字。就算当年领兵围困沧澜,他都仅仅觉得遗憾。虽然这遗憾带来的深重的悲痛让他至今都没能从其中走出来,但遗憾就是遗憾,他从不后悔,因为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他去,已经是他能够想到并付诸实践的最好办法。 希望那个老妈子能够熬过去!对于刚才的出手夏君羽感到略微的歉意。对于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来说,那一掌明显太过于重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她能不能熬过这个夏天。 “王爷,是这样的……” 云忧坐在马车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清清楚楚一字不漏甚至还添油加醋的向夏君羽做了阐述。她原本就为勾栏抢了颜妃的后位而感到愤愤不平,现在又无缘无故又妓院的老鸨打了,心中自然就恨上了,将全部的罪过都往勾栏的身上推,恨不能亲手扇她几巴掌,亲耳听她求饶。 “王爷,您救救娘娘吧,那舞姬城府那么慢深,才来皇宫一月,就把陛下迷的神魂颠倒的,不瞒您说,陛下其实已经有好久都没去看望娘娘了,一得空就往那沉鱼宫跑,好像那宫里沉鱼落雁的美人要消失一样!这些话,娘娘本不让我跟您说的,她不想破坏您和陛下之间的兄弟情。她说,这事要是被您知道了,您是少不了要去和陛下争辩一番的。” 云忧将话说的半真半假,夏君羽对个中事件又不甚清楚,便信以为真了。他此刻无比的气愤,一面厌恶勾栏,厌恶她使得下三滥手段,一面又对夏君城失望至极。他才想尊重颜落雪的意愿,放手让她跟着夏君城,可转眼,那人就变了心,要封别人为后,这让他如何不气。 “你先回倾世宫去,好好照顾你家主子,让她不必担心,属于她的东西我不会让别人从她手中抢走的!” 夏君羽有两个打算,第一,用文的,劝说他兄长,希望他只是一时糊涂。第二,用武的,劝不动就只能杀了那祸国殃民的,从始至终,他都没想过要把颜落雪带离夏君城的身边。这想法很怪异,所有陷在情爱中的人都会乘虚而入的时候他却显得过分君子了,他无法解释这种心态,只能将它归结在尊重上。他喜欢颜落雪,所以他尊重她的决定。 和云忧说的一样,夏君城果然在沉鱼宫中。一路走来,后宫很多宫殿门外都冷冷清清的,就连洛妃,那个平时奢华嚣张惯了的女人都变得沉寂下来,宫门口也昏昏暗暗的,死气沉沉的。 “青王殿下到……” 才到门口,门外的太监便已经叫喊起来,沉鱼宫里,人不是一般的多。门口两太监,院子里还有一队侍卫,穿着蓝色的衣服站的直挺挺的。 “参见青王殿下……” 走过那些人的时候,他们向他行礼。没有理睬他们,继续往里面走,他看到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勾栏和夏君城两人并肩坐着,脸上均挂着淡淡的笑意,吃的不亦乐乎。在他们身旁,一众的侍女太监站在一边,在季礼的身后,他看到了云忧口中的五彩金凤屏风。 那屏风很大,却又精致到不行。不管是框架还是上面的刺绣,都让人叹为观止。以百鸟、百花作为屏风的外框,上好的湖丝织成半透的绣布,再加以绣娘精湛的技艺。那绣布上金色的五彩凤凰几乎要从绣布上下来,带着周身火红的火焰,燃烧一切。 凤凰浴火又叫涅槃,是永恒的生命的象征,用来作为恭维皇后的贺词,无疑是再恰当不过了。看来,云寿国没少在这上面花费心思啊!只是,这样精致的代表权力的东西如何会被送到这里,这里住着的人,哪里配拥有它。 平息下心中的怒气,夏君羽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大步的走向宫殿内。 ------------ 031章 鱼与熊掌(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王爷吉祥……” 刚进屋,以镜如为首的宫女们便纷纷曲身行礼,季礼带着的小太监也匍匐在一边,等着他让他们起来。 “王弟这么晚怎么到沉鱼宫来了,是有事找皇兄吗?” 夏君城放下正在帮勾栏夹菜的筷子,伸出左手阻止她向夏君羽行礼,右手示意,让夏君羽也坐下来共进晚膳。 “皇兄怎么知道臣弟不是来这里找勾栏的呢?”夏君羽轻笑,拿起镜如刚刚才摆上的筷子,朝勾栏的碗里夹了些菜。 勾栏?夏君城皱了下眉,心下疑惑,两人的关系何时改善了。记得之前,他一直都是叫她勾栏姑娘的。 勾栏?勾栏无奈的动了动她已经笑的僵硬的脸庞,嘴唇牵扯出一个无比尴尬的弧度。面前的这两兄弟又是怎么了,怎么有事没事就这么爱在她的面前抽风呢。今天陪笑脸,明天陪吃饭,那这之后又是什么? 拜托,你们两个正常点行不?明明都喜欢颜妃,为她明争暗夺,争风吃醋,为什么偏偏要牵扯上自己?勾栏真是觉得自己躺着都中箭,明明已经极尽低调了,但麻烦就是不肯放过她。 “哦?那是颜妃的旧疾又犯了,来找勾栏治病?”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一样,夏君城的态度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诧异。而夏君羽,在听到夏君城的话后,更是愤怒的几乎拍案而起。但他知道,愤怒只能使人变得愚昧,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所以他按捺下心中的冲动。他想,他或许可以用兵不血刃的方法破坏夏君城封勾栏为后。 “夜里虽然起风了,倒还没有雨点落下来,我想颜妃娘娘并无大碍,再说,臣弟之所以会来沉鱼宫,是想向皇兄坦白一件事情,顺便向皇兄讨一个人!” 夏君羽笑起来很好看,那会让勾栏觉得连月亮都失了色彩。可就是这样的笑容,让她由心的觉得寒冷。他的笑容太冷太危险,她几乎没见他真心的笑过。现在他又笑了,让百花失色的笑容,勾栏知道,她一定又被他算计了,她不能知道,也无法察觉,更无从预防。 “又是讨一个人?”夏君城意味深远的看了勾栏一眼。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看着夏君城了然的神情,勾栏突然感到后怕。算计她的何止夏君羽一个,恐怕,夏君城也在利用她吧。幸好她一直都置身至外,否则,这一场三个人的情感纠葛,身心具伤的恐怕就是她这个第四人了。 “说吧,要哪一个,哪一个朕都给你!”哪一个都给你!王弟啊王弟,你可要好好选择了。朕已经说出的话,绝不反悔。即使你要颜妃,朕也给你! 放手一搏,却不知道自己赌的到底是什么。是赌颜妃对自己的爱,是赌夏君羽对自己的兄弟之情,还是赌此刻身边的女子总能给自己带来惊喜?或许都是吧,赢了,就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输了呢?不过是换个人头顶凤冠而已,于他又有什么损失? 话虽如此,但夏君城却还是忍不住的要去紧张,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他只知道,在夏君羽说出他要勾栏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 “勾栏?王弟,你可知道我身后的这面屏风所代表的含义?”夏君城起身,慢慢的从勾栏身边经过,走到那面屏风前,伸出手,抚摸着绣布上五彩的凤凰,“你知道的吧,知道朕今天过来并不是和她一起用膳那么简单,知道朕要将这面屏风赐给她,知道朕要封她为皇后!” 皇后?这吹的又是什么风?勾栏已经完全迷糊了。不过是一面屏风而已,虽然精致,但又和后位有什么关系呢。如果这真和后位有什么关系,那她岂不是要感谢夏君羽了,因为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到来,她不是要在迷迷糊糊中收下那屏风了? “是,臣弟知道,所以臣弟才急着赶来阻止皇兄!” 阻止?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勾栏觉得她一定是睡昏了头,还在梦中。不然怎么现实中的人一个个都变得这么奇怪,一点也不像原来的他们了。 “哦,阻止我?”夏君城挥手遣退了身边的太监侍女,轻声走到勾栏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坐下,笑道,“王弟,不是皇兄有心刁难你。只是,勾栏现在的身份特殊,你能给皇兄一个必须要将她送于你的理由吗?” 被夏君城的手搂着,勾栏只觉得她浑身僵硬,而一个送字,更是让她的心情郁闷到极点。对于夏君城的用词,她感到无比的不满意。只是,心里不满意归不满意,在这个特殊的关头,她可不敢说些什么大不敬的话来刺激这两人。 “皇兄,不管你信不信,我想说,勾栏已经是我的人了!” “噗……咳咳咳……”一口茶才刚进嘴巴,都还来不及到达喉咙,就被勾栏猛的喷了出来。少许的茶水不慎进入气管,呛的她满脸的眼泪。 “勾栏,没事吧!”两人甚是殷勤的问道,还同时伸出手帮她拍背。 真乃神人也!勾栏用余光撇了夏君羽一眼,却被对方狠狠的瞪回来了。 我没欠他钱吧?勾栏扪心自问,他们之间的约定她可是守的好好的,病也治了……等等……勾栏有些心虚的看向夏君羽,心想,他该不会误会这次的封后事件是她一手争取策划的吧? 怕什么来什么。夏君羽想杀人的表情告诉她,她的猜测完全正确。他以为她破坏了约定,他以为她勾引了帝王。天啊,谁能告诉她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王弟,你最好给朕解释一下!”明明是严厉的语气,但不知为何,勾栏却从里面嗅到了计谋得逞的味道。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这个妖精太过迷人,臣弟早前便向皇兄讨要过,只是皇兄不肯。后来,臣弟一时没把持住,便和她有了鱼水之欢。” 算你狠!勾栏觉得她是真的要憋出内伤来了,眼前的人,拿这种令人脸红心跳的事情来撒谎的时候居然还能保持这样一本正经。一本正经也就算了,被污蔑的是她,可在他说来,他是受害人,她反倒成了那个魅惑人心的狐狸媚子了,这口气,勾栏怎么都咽不下。 “陛下……”勾栏决定豁出去了,怎么样也不能让自己受了这样的委屈,皇后就皇后吧,总好过被青王拐了去,当奴隶使唤好。所以她决定开口帮自己辩解,她总归是没和任何人发生关系,最坏也不过是被嬷嬷带去小黑屋检查一番,行的端,坐的正,这点她还真是不怕。可是夏君羽并没有让她把话说完,她才起了个头,他就把话接了过去。 “皇兄,勾栏脸皮薄,这种事情还是臣弟来向您汇报好了!臣弟与她的初次见面,皇兄也在场,那次臣弟将她送上岸,其实在那时,臣弟便已经开始注意她了……直到在凝碧宫,我们两人互表了心迹,之后便再也控制不住了,所以才做出了那样的事情。皇兄,这辈子臣弟没有亲口向你讨要过什么,希望这次皇兄能够成全臣弟!” ------------ 032章 鱼与熊掌(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如果不是自身的经历,这样声泪俱下的陈述,一定能够让勾栏的玻璃心碎落一地。但是这个故事里面的女主人公是她啊,她怎么不记得她和夏君羽在勾栏雅苑有眉目传情过,她怎么记得在凝碧宫,他们是互看不顺眼,所以暂时达成协定。什么情不自禁,什么不受控制,简直是扯淡。 为什么要在说到凝碧宫互表心迹的时候加重语气,是要提醒我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就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公布出去吗?勾栏满腹心事的看着夏君羽。对方装出一脸的忐忑,关怀的正看着自己。 比说书人还好的口才,比戏子更棒的演技,勾栏自愧不如,为了不引起夏君城的怀疑和防范,只能任由夏君羽污蔑她。好在她现在是颜妃的治疗医师,只要颜妃的病一天不好,即使身在王府,她也照样能进出皇宫,勾栏玉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这样想着,她心中的绝望又少了些。 “既然这样……你跟着他走吧!”放开勾栏的肩,夏君城背过身去,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表情。这个动作很容易让不明事理的人认为是伤心却故作坚强的行为。但坐在夏君城身旁的勾栏看到了,看到他在背过身去那一刻,脸上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笑意,那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没有利用价值了,她终于像一个被玩旧的娃娃一样,被无情的丢弃。她觉得,她似乎该“感谢”夏君城,他在最后利用她的一刻还不忘帮她找个“好”托付。托他的福,她想,她未来的日子一定不会太无聊。 “勾栏,我们走吧!”夏君羽一脸幸福的拉过勾栏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兴奋的说,“皇兄成全我们了。” 成全,成全你个头啊!我那叫牺牲,你们两个耍花招,迎合美人的心,我倒好,莫名其妙成了你们的垫脚石,一个个都狠狠的把我踩在脚底下。如果能暴走,勾栏想,她早就恶魔附体,好好折腾这两人了。只可惜,她不能,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次的哑巴吃黄连事件,她会好好铭记于心的,她不是一个爱记仇的人,真的,她只是记性好了那么一点点罢了。 “陛下,奴婢在离开前还有一事相求!”趁着夏君城高兴,她觉得,她有必要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说来听听!” “陛下,今天天色已晚,奴婢身子又不适,想在这宫里多留一晚,明早再跟着下朝的王爷一同回府,您看如何?” “准了!” 夏君城心情好,见她所提又不过分,便欣然应下了。 勾栏这样做是有目的的,她带剑舞一同入宫,出宫时自然也是少不了她的。这原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只是这些日子勾栏被人盯的紧,没法行动,任务就全权交到剑舞身上了。她早出晚归,在皇宫各个地方游荡,尽可能的收集情报,这不,天都黑了,她却还没回来。 “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我会派人在暗处看着你的!”当着夏君城的面,夏君羽突然靠近,紧紧的拥住勾栏,这样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好好休息,明早我就来接你!”身体分离时,夏君羽这样说,说完还不忘在勾栏的脸上轻啄一下。 “好了,王弟,我们先离开,让勾栏好好休息!” 也许真是过分了,为了自己的幸福,将她从宫外弄进来,让她没有选择的成为后宫众嫔妃嫉恨的人,现在,又利用她对颜妃下了一剂猛药。颜妃在他们兄弟中选了他,他欣喜万分,但是在看到勾栏无辜无奈的神情时,他又破天荒的觉得内疚。 夏君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他知道。因为那晚,他也在那里,他听到他们的对话,他听她说她喜欢他,然后他有了这样的计谋。 对不起……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尽力补偿你的……最后又看了勾栏一眼,夏君城便和夏君羽离开了。 惊险万分,勾栏庆幸两人有的及时,因为两人离开后下一刻剑舞便毫无预兆的从窗户窜入屋内,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才停住。 “怎么会这样?”勾栏快步上前,将剑舞从地上架起,把她安置在椅子上,扯开衣服,仔细的检查了她的伤口。 剑伤,伤口不深,位置却很刁钻。右侧腰上的伤,从伤口的深浅可以看出对方是个剑术高超的左撇子。剑舞的功夫虽然算不上绝顶,在江湖上却也难有敌手,能与她正面交锋,并在短时间内将她打伤的人,看来这皇宫里是卧虎藏龙啊。 “嘶……”药粉撒上伤口,饶是剑舞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疼的话就咬住它。”勾栏停下手中的动作,递给剑舞一块抹布。剑舞刚想接过,一看是抹布,赶忙将头转向一边,士可杀不可辱,要她咬抹布,下辈子吧! “呐,我给过你机会了啊,是你自己不珍惜的!”说完,勾栏又从瓶瓶罐罐中拣了一个黑色的瓶子,拔掉塞头,倒出一些褐色的液体在白色的丝巾上。 “啊……唔……”冰凉的丝巾贴上皮肤,一阵阵火辣的刺痛感袭来,练舞忍不住要叫出声来。但勾栏似乎早有准备,在她张嘴的那一刻,准确无误的将“抹布”塞入她的嘴巴。 “唔……唔唔……”剑舞皱着眉,眯着眼睛,恨恨的看着勾栏。勾栏也不当它是一回事,继续做着余下的工作。腰伤不容易好,因为除去躺在床上,身体所有的动作似乎都会牵扯到它,所以,痊愈需要花费相对较多的时间。 “别嗷了,不是抹布。”剑舞动来动去让勾栏很难包扎,眼见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又冒出了血丝,勾栏只能先将玩笑放到一边。那的确不是抹布,是她刚从柜子里翻出来,准备打包用的布。 一听不是抹布剑舞总算安静下来,一直到勾栏帮她包扎好才又开口问那块布的来历。 “小姐……”剑舞刚开口,勾栏便洞悉了她的心思,奸笑着说,“剑舞,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问这块布的来历,咬都咬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在意的好!如果你非要继续问下去,我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和你说这块布是我从王大妈的脚上解下来的!” 恶趣味,绝对是恶趣味!剑舞闻言硬生生的将心中的疑问压了下去,有些事情,还是给自己留一个想象的空间好了,问的太清楚,反而更伤人。 闲话扯完,收起嬉皮笑脸,两人面色沉重的面对面坐着。 “小姐,勾栏玉的事情有眉目了!” “真的?在哪?” “不知道!我还没靠近那里就被人发现了,好在天色晚,我又遮了面,否则,这宫里我们恐怕是呆不下去了!” “那里?是哪里?”勾栏皱了眉,大好的机会就这样错过。这一行,分明是打草惊了蛇,以后再想要靠近那里恐怕就难了…… “藏宝阁!” 听到这答案,勾栏只能说剑舞被人打的一点也不冤。换做是她,看到有人鬼鬼祟祟靠近自家的藏宝阁,也会抄起刀剑,毫不犹豫的狠狠的刺向那个贼。别说是刺伤那人了,杀了他都有可能,这样才能震慑住那些打她宝贝的人。 “那是可以颠覆一国命脉的东西,为了它,瀚海不惜灭了蒹葭,你认为夏君城会把它就这么放在藏宝阁引贼?” “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小姐,你不是连这都忘了吧?”看着剑舞略带鄙视的眼神,勾栏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居然真没想到那一层。好在她脸皮厚,和剑舞胡搅蛮缠,东拉西扯一番,居然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将话题转移到了睡觉上。于是,道了一声晚安后,两人各自上了床。 ------------ 033章 神秘琴师(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那晚,夏君羽离开沉鱼宫后并没有立刻出宫,而是跟着夏君城,携同那五彩金凤一道去了倾世宫。只是到了宫门口他便离开了,到底有些不能正视。 第二天早朝,夏君城当朝便宣布了封颜妃为后的事情,朝堂上虽然有人颇有微词,但毕竟是少数,于是,立后的大事就这样敲定。与立后之事一起宣布的还有夏君羽纳侧妃的事,也许是想补偿,夏君城在没有和夏君羽商量的情况下,便擅自决定了勾栏的品阶。 “小姐,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难得可以托养伤的借口不用早起四处奔跑的剑舞还是一大早就被屋内嘈杂的声音吵醒了。正想破口大骂,却见屋内只有勾栏一个人在忙碌。 “解释什么?”勾栏不觉得有什么好解释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要搬家了,不然费这么大劲打包干什么。 剑舞无语,好好的屋子被折腾的像强盗洗劫过一样,这都不需要解释? “为什么要收拾行李?” “因为我们要搬家了啊!” “回勾栏雅苑?”剑舞以为勾栏退却了,其实她又何尝不是,时间越久,她就越迷惑,他们这样做是否正确。或许,逍遥人世才是她们最好的归宿。 “不是,是去青王府!” “哈?”剑舞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手自然而然的去插腰,这一插,疼的她满头大汗,差点没满地打滚。 “注意着点你的伤口,再这样不小心,再好的药都帮不了你了。”勾栏放下手中的彩陶,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剑舞的伤口,“还好没裂开!” “可是我们为什么会去青王府呢?”在勾栏正要收手的时候剑舞抓着勾栏的手严肃的问道。她以为是她还不够小心,暴露了自己连累了勾栏。 “因为我现在是青王的人了啊,不住青王府还能住哪里啊?” “别玩了,和你说正事呢!”明明是一个人的人生大事,却偏偏要用这样玩世不恭的语气来说,是心疼是气愤,剑舞也分不清,她只知道她看不惯。 “这是真的啊!”勾栏要抓紧时间打包,懒得管剑舞难看的脸色,随手一指,示意剑舞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问镜如。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剑舞已经词穷了。这就是宫里大多数女人的命运吧,生生死死,不过取决于一个人。那人高兴你活着,那么,即使是苟延残喘,你都要保住这条命,如果那人哪天不高兴了,等待你的还不知道是什么…… 下了朝,夏君羽形单影只的往后宫走去,途径倾世宫,原本打算进去,却在听到里面的吵闹声后止住了脚步。她已经做出了抉择了不是吗,不是说好了不再干涉她的生活吗? 倾世宫到沉鱼宫,不长的一段路,夏君羽走了很久,而沉鱼宫中,勾栏已经将宫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打包好,悠闲的坐在大殿中等着夏君羽的到来了。 “逃难?”看着几乎被扫荡一空的大殿,夏君羽这样问。 “非也非也,搬家也!”夏君羽一出现,勾栏像是见到了救星,拉着他就往里走。内殿里,剑舞和镜如正在做着最后的清理。 “呐,我现在是你的侧妃,你哥亲自封的,你又说我们两情相悦,你哥亲耳听到的,所以,在皇宫里你对我就要千依百顺的!” 莫名其妙,大言不惭,要不是想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夏君羽真想转身就闪人。 “千依百顺,你确定?” “确定,肯定以及一定,这些都是我的嫁妆,你有责任义务帮我搬到青王府!” “若是我不搬呢?” “那我便不嫁,更不会替颜妃治病,我现在就回勾栏雅苑!” 颜妃是你的弱点,我抓住了你的小辫子就不怕你不乖乖听话,哈哈,哈哈!勾栏心里那个得瑟啊。 “是嘛!不嫁便不嫁,不过治不治病可由不得你,若你不肯治或治不好,那我就要整个勾栏雅苑给你陪葬!” 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勾栏今天算是栽了。好在宫里小太监多,大家也愿意看在青王的面子上听她使唤,不然这满屋子的东西,勾栏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要搬到猴年马月去了。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您走慢点,桃红跟不上您了!”可怜的小丫鬟跟在两个健步如飞的人后面,一眨眼功夫就被落下了老远,却还是毫不气馁的跟着。 “烦死了,一天到晚跟个犯人一样看着我,出来一趟简直比越狱还难。好不容易逮着他出去,没想到还有暗哨安插着,真是要人命!”勾栏一边走一边抱怨着,看见人多的地方,就死命的往里挤,可让人奇怪的是,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迷失在人海中了,可那丫鬟却仍能在芸芸众生中将她找到。 “剑舞,这样子一直走不行啊,那小丫头片子好像生了双千里眼啊,怎么甩都耍甩不掉啊!” 其实,剑舞有一个疑问憋在心里很久了,从出了青王府大门她就在纠结到底是问还是不问。 今天早晨的时候,宫里的人来青王府请青王,某人知道后便瞅准了机会拉着自己出来说是要逛街。逛街也的的确确是逛街,只是,是以甩掉身后丫鬟为目的的毫无章法的到处乱钻,哪里人多,哪里事杂她们就往哪里走。其实,她很想提醒勾栏,她才是主子,后面跟的是奴才,只要她拿出点气势来,不怕唬不住身后那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片子。 “小姐!”剑舞实在是走不动了,抓着身旁的一根柱子死赖着不走了,“小姐,你在勾栏雅苑的时候不是混世魔王吗,谁见了你都怕,现在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你怕她做什么啊?” “我怕她?笑话,她要不是夏君羽的人我会被她追的满大街这么跑?” “王爷?您这么怕他?” “你以为我高兴怕他啊,要不是他动动手指就能灭了勾栏雅苑,我才不会这么忌惮他呢!这次偷偷去见宏哥哥一定不能让他的人见到,否则,被人捉奸在床,他又可以大做文章了!” 汗,剑舞突然觉得满头大汗,捉奸在床,这种词语也亏得她家小姐能用的出来。什么是惊世骇俗,什么是旷世奇闻,这就是,这世上,除了她,恐怕还真是很难找出第二个会用这种词语来说自己的了。 “剑舞,你倒是快点啊……” “剑舞?” “剑舞,桃红?” 看着眼前茂密的丛林,勾栏眼泪都要挂下来了。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啊,朝前,一片密林烟云绕,朝后,几缕青烟腾林间。她本来就不是个有方向感的人,被这林子里的雾气一蒸,已经完全傻了眼了。 “剑舞?” “桃红?” 连叫声都不自觉的带上哭腔。迷路,勾栏这辈子最痛恨却总无法避免。她迷过很多次路,却从来没到过这么荒无人烟的地方。以前,就算没有人给她问也总有个标志性的建筑物之类的,但这次,她想,除非她懂鸟语,否则,是没人和她交谈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呆的无聊了,勾栏便开始哼歌。蒹葭,诗经中脍炙人口的诗篇,谣传,诗经中的每一篇诗文都有相对应的曲谱。蒹葭流传了这么久,已经没有人知道它真正的唱法了,似乎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纸独属于自己的曲谱,唱着独属于自己的蒹葭。 ------------ 034章 神秘琴师(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清丽似黄莺的声音在林间回荡,偏偏唱歌的人五音全不在调上,活生生的毁了一首好歌,毁了一副好嗓子。 枝条上停驻休憩的鸟儿惊飞了,树洞中啃着松子的松鼠丢了食物,躲在矮树丛中贪吃的白兔撒腿跑了,就连弥漫在林中厚重的雾气都示弱似的散开了些,一片宁静的林子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这一切在勾栏看来已经见怪不怪了。在很久以前,只要她一开口唱歌,就算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丫鬟都会忍不住捂了耳朵跑出好几里路。只有她的母后,会带着骄傲的笑容,抱着她,用欢快的语调对她说,她又进步了。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哼着熟悉的调调,想着以往的乐事。记忆中,母后总是重复着,“月儿长大了,歌声越来越迷人了,以后一定会有更多的男孩子来和母后抢月儿的!” 那时勾栏不懂,为什么男孩子要和自己的母后抢她,她只知道她不想离开她的母后,她们要一直在一起,于是,她会这样幼稚的回答,“母后不担心,母后不担心,谁抢月儿,月儿就让剑舞打他,剑舞打不过就让宏哥哥身边的暗影对付他!” 要一直在一起的,可是为什么她才那么小她的母后就离开她了呢?剑舞打不过他们,暗影也没有办法,蒹葭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止他们。 脑海中,王后的身影在淡去,满城硝烟,漫天火光的情景却在刺耳的哭喊声中逐渐清晰。多少年了,她一直努力的想要忘却那天的见闻,只是记忆像深烙在脑海中的烙印一样,怎么去也去不掉。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高低适中的声音,浑厚中又带着一份清新脱俗。同样的曲子,甚至同属一个调调,但从两人嘴中哼出来却有着天壤之别。那人哼的很好,而且具有安抚性,那些被勾栏惊着的动物都安静下来了,林子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 “你是谁,为什么会这首曲子?”蒹葭在勾栏的国家有无数种唱法,而她刚刚哼唱的,是她母后谱的曲,她只私下唱给她的孩子听过。 “我?”那人用手点了点他自己,勾栏点头。这深山老林,想找出第三个活人恐怕也困难吧。 “哦,我叫范宸晞!”那人冲着勾栏伸出手,开始做起自我介绍来。勾栏有些警觉,没有与他握手,那人也没说什么,自然的收回了手,“姑娘对我可是有敌意?” 敌意倒没有,勾栏只是有些警惕,这人出现的地方太过诡异,又不是大夫,也不是猎人,无端端的在这深山老林里干什么,别说是和自己一样迷了路,这打死勾栏勾栏都不会相信的。再说,她刚刚问的是他是谁,意思是他干什么的,又没问他名字,勾栏觉得他的回答有些答非所问,所以这人嘛,在勾栏觉得就会更蹊跷了。 “姑娘面目姣好,五官精致,笑起来自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为何要苦着一张脸,莫不是因为在下,因为在下打扰了姑娘唱歌的雅兴?” 明明是再清爽不过的一个人,说起话来居然油哩油气的,若不是他长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眼神也还算虔诚勾栏要把他当登徒浪子暴打一顿了。别怪她想法暴力,她只是心情不佳而已。 天总有下雨的时候,人总有尴尬的时刻。绕是范宸晞这样最擅长与人交谈的人,碰上勾栏这样一问三不答的人也只能是束手无策,缴械投降。 “刚刚听姑娘一曲蒹葭,唱出了无尽相思,无穷眷恋,想必姑娘是在想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吧!” 勾栏不语,没承认也不否认。她只觉得这人不简单,光是这样一段走音的曲子,他竟然听出了这么多。 “小生不才,秦歌城小小乐师一个,如若姑娘不嫌弃,小生请求为姑娘奏琴,好歌该有好的乐声相伴,这样才不会显得曲高和寡,姑娘认为如何?” 竟然是个乐师,那到这山林里是做什么的?一个疑问解开了,另一个疑问便从心底升腾起来。不过,这些并不是勾栏最在意的,她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他会这曲子,她以为他是蒹葭的人,更认为他是她不曾见过或存在于模糊记忆中的,当年的身边人。 “为什么你会这曲子,这曲子是我母亲谱的。” “原来姑娘在意这事,那么姑娘大可放心,这曲子,我也是今天第一次听到,只是觉得它哀婉动人,便听的仔细了些,哼了两句,若是姑娘不喜欢,我不学便是!” “今天才听到?”勾栏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天才啊,才不过听了一遍,就已经在自己不着调的歌声上做了修改。仔细听,其实他吟唱的还是和母后的有区别的,一个英气,一个柔婉,事实上,勾栏不得不承认,他在片刻间做出的修改比她母后整整一月谱写的乐谱还要精彩。 “是,今天才听到的!”那人肯定的回答,“请姑娘相信,在下并不是有意偷听。姑娘唱歌时在下正在那棵树下冥想。”说着就指给勾栏一棵树。 那么近的距离自己怎么会没发现?勾栏诧异,心想自己当时一定是吓傻了,才没注意到周围的。心里觉着深山老林就真的以为没人了,这次是太大意了。 “那把琴很好!” 远远的看着范宸晞手指所指的地方,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平放在地上的那把琴。血色的琴身上绷着七根晶莹剔透的琴弦,琴面上有花纹,暗色的,与琴身融为一体,勾栏在远处看的并不分明。 “那是落霞琴,用千年生千年长的血梧桐的枝干做的!”注意到勾栏看着那把琴的眼神,范宸晞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千年生千年长?这世上真有这样的树木吗,若是有,那云寿国的长寿木也就不算什么了,毕竟,比起千年,那还真是有点小巫见大巫的感觉了。 “这么好的琴,为什么不给它配一个合适的流佩,这样孤孤单单的多寂寞?”范宸晞将琴拿到勾栏面前,勾栏伸出手,轻抚琴身,腻腻滑滑的,很不舒服。 皱眉,收手。是出现幻觉了吗?勾栏被吓到了,她的手上有血,满手都是血,妖邪的红色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 “啊!”勾栏猛的后退,尖叫着,奔跑着。恶魔,恶魔,她的脑海只有一个词。她偷东西,她伤人,但她从不会让她的双手沾上鲜血,她怕血,很怕很怕,除了剑舞的血。 “小心!” 在勾栏的脚绊到树藤摔倒前,范宸晞成功的抓到她的手,一用力,将她拽到自己怀中。“恶魔……”怀里的人受惊过度,含糊不清的重复着一个词。 “没事了,都过去了……” 让人安心的声音,比他的声音还好听。勾栏只觉得自己心里的恐惧消散了,烦躁不安的感觉也被冲淡了,那些血肉模糊的人,那些声嘶力竭的叫喊仿佛都被无形的屏障隔开了,看不清听不明了……可是他是谁,现在在眼前的又是谁,为什么他们的声音都好熟悉。 相由心生。看着她惊恐的盯着双手,拼命的想要逃离,他想,她可能看到了鲜血,看到了被刻意掩埋起来的回忆。 “对不起!”将琴绑在胸前,背起勾栏,离开密林。 触摸琴后产生幻觉的人并不是没有,却从没有一个是像她这样激烈的。这是一把有灵性的琴,它可以让人看到心中最深的执念,那种刻到骨子里,融到血液中的执念。 ------------ 035章 花葬琴馆(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小哥哥,小哥哥,你跑慢点,月儿要跟不上你了!” 每每想起心中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范宸晞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不,或许比这更痛苦。 十年前,他跟着父母出使沧澜,在那里,他遇见了一生的挚爱。 初见她时,她正仰着头一脸沮丧的看着一棵老槐花树。那里有一片槐花林,粉白相间,可她却站在了一棵金色的槐花树下,林中唯一一棵金枝槐。 苍耳城四月中的天气,清爽而又舒适,微风带着怡人的花香吹在人的脸上,酥酥痒痒的,让人困意丛生,可范宸晞却决意不肯闭上眼睛。眼前的景色太过于迷人了,而让他移不开眼睛的却是树下的人。粉雕玉琢的一个瓷娃娃,让他想要亲近却又不敢靠近,生怕一触碰,她就碎了。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下来了你却不肯下来呢?如果你怕疼,没关系的,我会接住你的。”女孩小心翼翼的走到那棵金枝槐下面,用粉白的手臂吃力的抱住树干。粗老坚硬的树皮磨着女孩细嫩的皮肤,不过一会,粉白的手臂上已经泛起了刺眼的红。 “不要再抱着它了,它坚硬粗糙的表皮会划伤你的!” 紧张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以至于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想将她的手从树干上拉开,完全没有考虑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合适。 “哇……啊啊……”欠缺考虑的鲁莽行为吓到了女孩,女孩看着他的迷惑的眼中突然蓄满了泪水,下一刻,范宸晞觉得河水决堤了。 “不要哭,你不要哭好不好!”十年来,范宸晞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弄的手足无措。他想伸手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又怕过分亲昵的行为会再次吓到她。 “不要哭了,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没反应,女孩依旧自顾自的哭着。范宸晞急了,他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生为皇子的他从来都是被哄的那个。 “只要你帮我摘树上金色的花,我就不哭了。” 正当范宸晞陷入烦恼的时候,女孩说话了,不再是对着没有生命的花草,而是对着他。 甜甜的糯糯的声音,带着一些鼻音。范宸晞想,他一定是着了魔,所以才会想都不想的答应了她。 半丈多高的金枝槐,他踮着脚才勉强能够碰到树腰,那些长在树冠上小巧的金色的五瓣小花,他看的到却摘不到。 毫无形象的在树下蹦跳了半天,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花瓣却是半块也没捞着。身后的人在他开始摘花开始就已经开怀大笑,有一刻,他觉得她或许并不是真的想要树上的花,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要求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打扰了她看花,所以她才这样捉弄他的。可即使是这样,范宸晞还是觉得心甘情愿。只要她笑,只要她开心,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他不想让她失望,所以即使知道树上的花和水中的月一样难以釆撷,他还是愿意尝试。 “嘶……”一个没站稳,范宸晞撞在槐树粗壮的树干上,坚硬的树皮擦过手臂,划出一道不长的口子,血腥味弥漫了两人所在的那方小天地。 “呼呼,呼呼,呼呼!”女孩眼中的笑意被愧疚替代,小跑到他面前,对着他手臂上的伤口一阵猛吹,“不疼不疼,我帮你呼呼!” 还真是天真啊,这种大人用来哄小孩的把戏他在六岁的时候就已经不信了。可不知为何,温热的气息喷在伤口上,他觉得伤口真的不疼了,痒痒的,竟然让他红了脸。 “小哥哥你很热吗,怎么这么红这么烫?”女孩随口的疑问让他的脸更红了,他觉得他的体温还在继续上升。不想让女孩感到奇怪,他只能抽出被她握着的手。 “怎么了小哥哥?”女孩的语气突然变得哀伤,“小哥哥是不是讨厌月儿了,月儿不是故意的,月儿也不知道小哥哥会受伤的。” 月儿,很美的名字。 “月儿,我没事!”我只是喜欢你,怕被你讨厌而已…… “真的?” “嗯,真的!”范宸晞自然的伸出手,轻抚她的发丝。细腻,顺滑,那触感让人欲罢不能。 受了伤,那枝上的金槐花就更是遥不可及了。无能为力,这种感觉范宸晞不喜欢。在他的国家,他被称为是“天才”,这世上好像只有他不想学的,没有他学不会的。他喜文,所以在他八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国学中最年幼也最有才华的人。 轻功,如果他会轻功,那树上的花就一定手到擒来了吧! 和女孩背靠背倚在槐树下,风吹花落,落了一地的红粉紫白,唯独那金枝槐的花,像是在枝上生了根,不肯下来。 “其实,紫色的槐花也很好看啊,只是,这棵树上的花不会寂寞吗?” 微风摇曳了树枝,风过,漫天的花雨落下,芬芳弥漫了天际,眼中、鼻中,都是槐花的味道。 “怎么会寂寞呢,它有它们,有你,有我,怎么会感到寂寞呢!” 十年了,他忘记了很多微不足道的事情,却唯独把那一天记得清清楚楚。他记得那天,他们在槐树底下坐了很久,久到女孩犯了困,靠在他的背上安然入眠。他还记得,女孩是被一段优美的琴身吵醒的,才发表了自己的感言就被前来寻她的丫鬟带走了。她走的很急,急到范宸晞都来不及问她明天是否还会再来。 尽管答案是这样的不确定,可他还是在第二天清晨就等在了槐树下。他来的很早,他怕来晚了,就错过了她。他那时才十岁,可他知道,他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 清晨,空气中荡漾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他就在这样怡人的环境下等了一个又一个时辰,直到金色的阳光透过繁花射到他的脸上,他发现自己的影子缩在脚底。 “小哥哥……”银铃一样的声音让范宸晞低到低谷的心情瞬间高涨,他终于等到她了。 “小哥哥,你今天也在啊!”女孩蹦跳的走到范宸晞面前,笑的比树上的花还灿烂。 戏耍,奔跑,在繁花飘落的树下。在沧澜的几天,从此成了范宸晞记忆中最开心的时光。 “月儿,你喜欢和哥哥玩吗?” “喜欢啊,月儿可喜欢了!” “那月儿喜欢和哥哥在一起吗?” “喜欢,当然喜欢了!” “既然这样,那月儿长大了嫁给哥哥好吗?” “为什么要嫁,嫁是什么?” “因为月儿只有嫁给哥哥,才能和哥哥一辈子都在一起玩啊!” 欺骗也好,诱拐也罢,在范宸晞的心中,女孩和他是有白首之约的。只是,那时他毕竟还小,不知道她会有一天不再出现在槐花树下。他忘了问她的全名,忘了问她是谁家的千金,忘了长大后他该往哪提亲。 小小的疏忽,他花了四年的时间去弥补。可是上天终究怪了他,在他得知她就是蒹葭公主姜洲月的时候,她的死讯也随之传来。 从此,墟落再没有二皇子,只有为爱而奏,为爱而歌的琴师范宸晞。 “蓝色的眼睛,绝美的脸庞……” “你会不会也像她一样拥有爱捉弄人的性格呢?” 看着床上睡得昏天暗地的女子,那种消失了十年的悸动又回来了。如果她就是她,那该多好。可是范宸晞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没有人可以让死者复生。 “先生,裴将军家的千金来了,小的已经安排她在前厅等候了,您是见还是不见?” 门外,琴馆的仆人静静的候着,他的主人不喜欢有人进他的房间。 ------------ 036章 花葬琴馆(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是求曲还是其他?”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出来一个白衣的英俊男子。 “不知!只是游园祭将近,届时,帝王将携同青王和公主一同前往樱园,朝中各大臣亦会携家带眷前往,故小的猜想,求曲的可能性比较大!” “如此……”关切的看了一眼屋内睡得正欢的人,对着下人吩咐道,“在门外守着,醒了派人通知我。” “明白!” “一眼繁花落,十年生死别……” “裴小姐!”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裴文溪一跳,怪身后的人打断她琢磨眼前的对联,她有些埋怨的转身。 似血的红霞衬着那人如雪的白衣,黑墨般的长发被风吹的凌乱,却显得那人更加的英气。裴文溪看呆了,人人都道花葬琴馆的老板是个精于乐理的天才,却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那人竟长的这样好看,不是女子,却比普通男子多了一分阴柔。 “你是花葬琴馆的老板?”裴文溪的语气中充满了惊喜。 “正是在下!”对方温婉的一笑,请她入座。 “人都道馆主精于音律,所做之曲,所写之词无不都是上上之作,小女子还以为馆主是个七老八十的老翁,没想到竟是比我还要年轻。” 并不是什么刻意讨好的词,裴文溪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花葬琴馆在秦歌城是出了名的,虽然开张才不过半年有余,但琴馆馆主的词曲却已是千金难求了。多少富家的千金挤破了头想要求一支曲子,如愿的总没几个。反倒是那些勾栏楚馆的人,不知是他同情她们的遭遇还是被她们的美色所迷,她们的生意,他拒绝的竟 相对比较少。 “小姐求曲,可是为游园祭?” “正是!” “如此,小姐先回吧,五日后在下定会让人将琴谱送上!”闲聊不过两句,对方便已下了逐客令。也不管她有没有要离开的意愿,自管自的起身走出前厅。 裴文溪是武将的女儿,虽然她父亲给她取了个文气的名字,却没能将她养成个温柔娴淑的大家闺秀。她是直爽豪迈的,在进入这院子之前,她心中便已经存了许多疑问,进了这庭院之后,疑惑非但没少,反而更多了。 有些事,不吐不快,有些问题,憋着难受,所以在范宸晞准备离去时,裴文溪适时的阻止了。 “公子请留步,小女子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公子!” “小姐请说!” “素闻公子曲谱千金难求,到访求曲之人多是无功而返,今次,公子答应曲谱,小女子受宠若惊,只是心中好奇,公子缘何不像对待他人一样,拒绝小女子?” “敢问小姐,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真话便是,今朝在下心情愉悦,在心中暗自许诺,对今日第一个前来求曲的人有求必应,小姐运气,恰好是这第一个!” 好自在随意的生意人,写与不写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平心而论,从商比为官要自由很多。 听了真话,裴文溪对假话自然也是兴趣十足,她很想知道,如果她说她想听假话,他会怎么回答。 “公子,若文溪先前想听假话,公子会如何答我?” “若……”范宸晞轻笑两声,笑声中尽是嘲讽之意,他在嘲笑全天下的人,包括他自己,“小姐该知道,这世上之事,从来都是一锤定音,再无反悔重来的机会,小姐既然选择了听真话,那就恕在下不能回答小姐的这个问题了。” 一定有什么事情曾让他反悔,一定有什么事曾让他极力的想要弥补挽回却怎么也无法实现。这个男人温润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懊恼受伤的心,虽然他说那话的时候背对着她,可她还是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的化不开的哀伤。 是什么,能让这样潇洒随意的男人这样懊悔? 一眼繁花落,十年生死别……不知为何,这联词就这样自己跳到了脑海中,将脑中支离破碎的画面串联在一起。 女人,一个放在现在是红颜知己,放在过去是青梅竹马的女人。 这样的认知并不意外,却让人羡慕不已。一个已经死去的青梅竹马,占据了眼前这个优秀的男人十年的爱恋和悔恨,她,幸福的有些让人憎恨。恨她耽误了他,恨她纠缠了他。明知道错不在她,却硬是要将所有的过错都往她的身上推,嫉妒,真的会让人变得疯狂,甚至可怕。 一个人现在原地思考了很多,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人早已不在眼前。什么时候走的?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 “裴小姐,天色不早了,少爷说如果您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天色是不早了,将天空染上血色的晚霞已经消散,灰蓝的天空中只剩下几抹昏黄。 “替我谢谢你家公子,我这就回去了。”礼貌的道了谢,回了礼,裴文溪带着期待的心情离开了花葬琴馆。 “少爷,裴小姐已经离开了!”裴文溪离开后,小厮便去了后院秉告,“裴小姐还说,谢谢您!” 他是少爷的传声筒,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代为转告。很多时候,少爷是不亲自出面接生意的,写与不写,都由他这跑腿的传达,今天是例外,他觉得少爷的心情似乎在一个前所未有的至高点上。 “秋槐,你去院子里看看,枝上的槐花还剩多少,那棵金枝槐,有没有落花,若是落了花,便将它们仔细的捡起来交给我,不要让人践踏了它们!” “是!” 名叫秋槐的年轻人领了命,轻车熟路的来到院中,对着满园的槐树叹起气来。 “哎,槐树啊槐树,你说,少爷对你们那么好,早晚的清泉水养着你们,你们是不是也该为少爷做些什么啊!那蒹葭的小公主都死了六年了,少爷却一直不肯面对现实,这六年来,暗地里将蒹葭国翻了个底朝天。原本以为,那之后他就该死心了,我也能回墟落了,哪知少爷就是死心眼,怎么都不肯回去,说什么尸体一日没找到,他就一日不会放弃!哎,其实这不过是借口罢了,跳火坑的人,哪还能有尸身啊,早让那一把无业孽火给烧成灰,被风吹散了,你们说是不是?”说着话,捡着花,秋槐一个人自娱自乐,竟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想当初,第一次在树下捡花的时候,他满心的不情不愿,对着一院子的树差点没沉睡过去,而现在,槐树几乎成了他的朋友,不用少爷吩咐,有事没事他就爱往这里跑,闻闻花香,吐吐心事,生活似乎还挺惬意。 “哦对了,有件事忘记和你们说了,你们想听吗?”注定没有答复的提问,可秋槐却等的有模有样。一阵清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秋槐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对着槐树不紧不慢的说,“今天少爷带回来一个女孩子,长得可漂亮了,简直比画上的仙女还美呢。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少爷背着她进了他的屋子,那间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进的屋子。其实这也不是最令人震惊的,让人意更外的事情还在后头呢,你想听吗?”摸着其中的一棵槐树,秋槐笑的意味不明。 “沙沙” 又是一阵清风拂面,秋槐见槐树点了头,便又开始长篇大论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太令人震惊和高兴了,他不吐不快。 ------------ 037章 白凤山庄(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距离勾栏失踪已经有些时候,剑舞在这段时间内将附近寻了个遍,所有热闹的街巷都找遍了,就是不见她人。她急了,没有什么比迷路更可怕了,对一个路痴来说。 “剑舞姑娘,你先不要急,王妃娘娘她肯定就在附近,走不远的!”桃红见剑舞满脸的焦急,便开口劝解。 剑舞闻言撇了她一眼,转身便往王府的方向走去。小姐走丢了,这是毋庸置疑的,否则她不会不给她留下一点可以追寻的痕迹。至于她现在究竟在哪里,那就不能估量了,她可以就在这附近,也可以在百里之外。搜索的范围太大,剑舞一个人有些力不从心,而勾栏在外面多呆一刻,潜在的危险便会多增一分。为了尽快的找到勾栏,剑舞决定去找青王。 “剑舞姑娘,你不要急,你听我说,你千万不要冲动……”在去白凤山庄的路上,桃红已经竭尽所能,可还是没能劝的住剑舞。她依旧我行我素,没等白凤山庄的下人通传就自己一个人闯进去了。 这真是太要命了,事情绝对会事倍功半的!桃红紧紧跟随在剑舞身后,想象着青王见到她两时的表情,简直是糟透了。 “所以说?” “请您下令,派人去找小姐!” 不卑不亢!桃红简直要佩服死剑舞了,在王爷这样强大的冷气团下,她居然还能说的那么情真意切,理直气壮,真乃千古奇人也。 “哦?派人找她?”夏君羽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只见那人举着杯,品着酒,侧耳听着他府里的琐事,很有一副看戏的样子。 白枫,他的好友,白凤山庄的主人,是个爱酒成痴的人,人称“酒中仙”。白凤山庄原是做钱庄生意的,在武林黑白两道中还算有些名头,但自从眼前这人接受之后,凭着他自己的嗜好,在全国各地开起了酒楼酒肆,白凤山庄的武林地位便有了翻天的变化。 “琼浆玉液”、“冰火两重天”等他亲自研发酿造的美酒,风靡全国,成了千金难求的至宝。不管是文人墨客,还是绿林好汉,无不感叹,这世上,求名容易,求曲难,求利容易,求酒难!花葬的曲,白凤的酒,在他们眼中,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还请王爷现在就下令!” 桃红已经完完全全傻眼了,这哪里是求人的态度。如果此刻剑舞手中有件武器,那么,她一定会认为是剑舞拿着刀剑在逼迫自家的王爷。 剑舞啊剑舞,你怎么取了个这样的名字,养成了这副不知道低头的牛脾气,这次真是不死也残了……桃红低着头,不敢去看夏君羽,也不忍心去看剑舞,只能在心里帮剑舞暗暗的祈祷。 “下令?你给本王一个非要找她的理由本王就立刻下令!” 护主的仆人,勇气可嘉,至于谋略……夏君羽很好奇,那么诡计多端的主子,为什么会培养出这样一个耿直坦荡的“江湖人”。 “原因很简单,小姐她是王爷您未过门的侧妃,您是她的夫君,她未来的依靠,您怎么能弃她于不顾呢?”情深意切的一番言辞,说的好像夏君羽不派人去找勾栏就会人神共愤一样。可是偏偏就有人不喜欢受人摆布,你要他向东,他偏就要向西。 “未过门的侧妃啊……”夏君羽抿了口酒,闭上眼,让“琼浆玉液”馥郁的浓香在唇齿间回荡,“可惜,可惜她逃婚了!” “咳……” 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又辛又辣,连白枫这个“酒中仙”都忍不住狂咳。与夏君羽相交这么多年,对于彼此,虽然谈不上心有灵犀,了解却还是有的。在夏君羽意味深长,拖长了语调说出“未过门的侧妃”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会拒绝,而且以一个巧妙的借口。但是他没料到,他睁眼说瞎话的功力竟然这样深不可测。 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拿起放在一边备用的茶水,白枫一口饮尽。放杯子的时候,看了那婢女一眼,虽算不上丽人,却也清爽干净,较一般的丫鬟多了一分天生的侠气。一身江湖气的丫鬟,失踪不见的主子!白枫笑笑,突然对这对主仆起了莫大的兴趣。 “枫弟,你没事吧?” 幸好嘴巴里没东西,白枫恶劣的看了一眼夏君羽,只见他一脸隐晦的笑意。 果然是故意的,白枫心道。人前,郑重其事之时,他们以彼此的身份尊称对方,私下,都是直呼其名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软绵绵的,叫的像个娘们。 真是个爱记仇的人啊,睚眦必报。白枫无奈的摇摇头,心里暗暗后悔刚才不该摆出一副看戏的模样,真是太得意忘形了。 “王爷,小姐没有逃婚,她只是在王府里呆的无趣了,所以才会想要出去走走的,只是没想到会走丢!” 剑舞的声音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失望,气愤,各种情感交错,她在极力的控制自己。冷血的人啊!胸口不断的起伏,剑舞觉得自己要炸掉了,咬着的嘴唇已经出了血,可心中的恨意却越来越深。 眼前的人,领兵攻打蒹葭,逼死了王和王后,逼得她和公主跳下城楼,如果这些都是因为立场不同,身不由己,那现在又算什么? 再没有借口舒解心中的仇恨了,冷血的人永远都是冷血的,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有一丝的特殊。他对颜妃的一切都是幻像,都是假象,他是恶魔,恶魔……像是着了魔,剑舞不断这样的暗示自己,心里渐渐有了杀意。 杀了他,杀了他一切就会结束。杀了他,公主就不用和太子分开,自己也能常伴在暗影的身边。杀了他,杀了他。 心里的呼声越来大,剑舞几乎就要抽出缠在腰间的长鞭甩向夏君羽,可是有一个问题困住她了,她不得不先把杀人的事情放一边。那问题太重要了,她不能忽视。 暗影,太子的贴身侍卫?她觉得她忘记了什么。她记得她见暗影不过几次,却忍不住的想一辈子陪在他的身边。她记得他总是对她冷言冷语的,可眼波的深处却总是藏着深深的愧疚和懊悔之意。她还记得……她不记得了。她不记得了……她觉得她该记得什么,她觉得她的记忆并不完整,少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那感觉,就像一个人丢了魂一样…… “啊……” 突然的叫喊吓得桃红本能的缩了身体,警惕的看向剑舞。 通红的双眼,浑浊的眼白,狰狞的面孔,疯了,一定是疯了。 桃红怕了,她不知道,原来她家的小姐对她是这样的重要。如果她早知道,她一定会帮着她,帮她一起劝王爷。 “急火攻心!” 白枫话音才落,便出现在桃红身边,冲着剑舞的胸口就是一掌。剑舞不防,正中一掌,跌出三人所在的竹亭,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狠狠砸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便不省人事。 “剑舞……”桃红担忧的喊出声,想要上前,却被白枫一把拽住。 “急火攻心可大可小,这一掌虽说打散了她胸中的郁结之气,但保不准她已经走火入魔,你确定你要过去?”玩味的看着桃红,看着她迈出去的步子又缩了回来,白枫笑笑,人啊,都是贪生怕死的。 “你也别吓她了,把她吓坏了,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你!”夏君羽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昏死在地上的剑舞,突然勾起嘴角,吩咐仆人将人抬了下去。 ------------ 038章 白凤山庄(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剑舞……” 看着剑舞就这么死尸一样被人七手八脚的抬了下去,桃红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失踪的那个人。她和那人虽然只处了几天,那人也不见得待她有多少多少好,但她就是愿意和她亲近,觉得那人心肠好。 “人都走了,心也别酸了,还是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吧!” “是!” 桃红细细的回想了事情的每一个细节,从早上伺候勾栏梳洗开始到勾栏走丢,每一个场景都描述的清清楚楚的,条理清晰,详细却不拖泥带水。 等她说完,抬头看了眼面对面坐着的两人,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还是……?桃红心中疑惑,又不敢问出口,正纠结着,只见白枫暗暗的送了个眼神给她,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走还是不走?王爷没下令,走的话不合适,虽然自己是嘉云公主最宠爱的婢女,但在这种情况下恃宠而骄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再说,依着公主对青王言听计从的性子,如果青王真要拿自己怎么样,她的公主恐怕会非常乐意之极的将自己交出去的。 “你先下去吧!” 闻言,桃红如获大赦般,一溜烟的就跑走了。看着桃红跑走的背影,白枫忍不住的想笑,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主子古灵精怪,仆人也是一样稀奇古怪。那么她呢,夏君羽的新侧妃,是不是也是一身的侠气? “可是在想本王的侧妃?” “君羽可真是火眼晶晶啊,这都让你看出来了!”白枫道。 “如果你是在想她和剑舞之间的共同处的话,我可以替你解答!” “哦?愿闻其详!”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套不到那对主仆的身上。” “你是说,她们之间没有共同点?” “不,有一点!” “哪点?”白枫来了兴趣,对着夏君羽紧追不舍的提问。 “听说海沙驻边的将士衣服旧了,伙食也不是太好……” 敲诈,勒索!无奈白枫好奇心起了,一时又压不下去,为了晚上能睡个好觉,他还是决定牺牲点小钱,反正他为这个国家“做贡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认识这个国家最位高权重的两个人,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他的荣幸,其实,那分明是那两个人的荣幸。这里灾荒了,那里打仗了,需要花钱的时候,他们总会毫不客气的,狠狠地敲他一笔,用各种他承受不了的诱惑引他上钩。 “这个不是问题,我明天就派人送粮送布送银钱过去!” “我皇兄大婚在即,前两天我们还说到你,说到你那两坛从蒹葭高价收购而来的碧落黄泉……” “……一坛……最多一坛,你们兄弟爱怎么分怎么分,造这酒的师傅是皇室中人,蒹葭一役,皇室中人死伤殆尽,这酒就等于是失传了,能弄到这两坛,还是那人看在我重酒爱酒敬酒的份上才肯割爱的。这么千辛万苦才弄到的酒,你们兄弟两怎么着都该给我剩一坛吧,别把我榨的连渣都不剩啊!” “一坛便一坛!” 夏君羽见好就收,要知道,要从一个说好听点是“仙”,说白了是酒鬼的人手里抢到绝世佳酿,别说是一坛,半坛都该偷着笑了。 “那现在能告诉我,她们主仆的共同点了吧?”白枫是真的好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怎么都不相信,一对主仆相处了十几年甚至更久,身上竟没有一点是相像的,这也太不合乎常情了。 “据我所知,她们主仆唯一勉强算的上共通之处的是她们都是会武之人。” “没了?” “没了!” 混蛋,又被坑了!明明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得知答案后,白枫还是忍不住的要在心里骂夏君羽。 “碧落黄泉”,蒹葭宫廷御用名酒,放在七国内都是闻名遐尔的好酒。蒹葭国破后一年,他凭着他通广的人脉,殷实的财力,以及他在酿酒界的巨大成就才弄到这两坛酒,若是再晚一步,就算他是玉皇大帝,有那样的神通,这酒也是没法得到了。 “认识你们兄弟两真是我的不幸!”白枫抚额,哀悼他那坛无辜牺牲的好酒。 “是嘛,不过世人都不这么认为,他们都觉得认识我们兄弟两是你的荣幸,所以,见不到我们就眼巴巴的都来巴结你!”夏君羽笑道,颇有些计谋得逞的得意之感。 “荣幸,亏你还笑的出来!”白枫白了夏君羽一眼,抱怨道,“那些前来巴结的人不是富甲一方就是位高权重,再不济那也是武林名门之后,我真是要求求你和君城了,放个皇榜吧,别让他们再来打扰我清净的生活了,每天躲着他们和他们玩躲藏游戏很累的!” “皇榜?皇榜若是有用,这些年反腐肃清下来,哪里还会有贪官。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皇榜也就这么点作用了。倒是你,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你早已经觉悟认命,没想到还是这样怨声载道啊!”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让我认命,想都别想了!只可惜,来找我的都是些求名求利者,若是来几个你的仇家,再奉上一坛上好的黄粱一梦,我指不定就会透露些致命的信息给他们,哈哈!” “人情凉薄啊!”听着白枫的笑声,夏君羽故意装出一副失望悲痛的模样,感叹道,“十年交情居然及不上一坛美酒,与你这酒鬼为友,真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失算的事情了!” “得了啊,夏君羽,别一副可怜兮兮,悲痛欲绝的样子,你心里琢磨着什么我可是清楚的很,这辈子能交到我这样的朋友那是你的福气,别把福气当晦气啊,不然,总有一天你是要后悔的!” 失去这个朋友,一定会后悔的吧!只可惜,夏君羽并不知道后悔是怎样的滋味。在他漫漫的人生路里,他似乎还没有尝到过后悔的滋味。那滋味,对他来说有一种致命的诱惑,他想要尝试,却不敢拿白枫作为试验。 从白凤山庄回来后,夏君羽去了勾栏暂住的芜芷楼。没有点灯的孤楼,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分外清冷。 她没有逃婚!或许她的确如剑舞所说,只是在王府中呆的无聊了,才想出去走走,不想却走丢了。可是……夏君羽不能想象,一个大活人,能在闹市中走失。有手有脚,有嘴巴能问,青王府目标这么明显,怎么样都能走回来的吧! 可她却又真真切切的走失了,他想,等把她找回来,他一定要向她问清楚事情的经过,不追究她,只是为了解惑。当然,前提是找的回她。 满屋子的古玩珍宝,那是她从皇宫里千辛万苦搬出来的,占满了一个又一个的百宝格。夏君羽知道她是个阴险狡诈的权谋者,却从来不知道她还是个低俗的贪财者。每次想起她死都要把珠宝搬出皇宫的事情,他总忍不住要在心里鄙视她一番,但有时却又不得不为她惊人的意志力所折服。 她来历不明,她聪慧过人,她武艺高强,她是神医冬青子的徒弟,她是勾栏雅苑的艺妓,她有百变的性格百变的身份,她的周身笼罩着无尽的迷雾,他很想知道,那迷雾后,真正的她是怎样的,这就像是一个危险却充满诱惑的游戏,将一个居心叵测的人放在身边。控制的好,你是游戏的主导,一切的游戏规则都由你来制定,控制不好,一不留神就可能粉身碎骨。 ------------ 039章 请君入瓮(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王爷!” “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没有进展,勾栏姑娘的下落依旧不明!” “那就等着吧,只要她不死,一听到剑舞重病难治的消息,即使是在千里之外,我相信她也能在大婚前赶回来的!”他见识过她的执着,对那些身外之物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是她重视的人了。有时候,他会想,被那种人重视,该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那影子那里?” “继续找,不要松懈!” 再过两天就到小暑了,祭司查过凤凰历,宜嫁娶,祭祀。那天,夏君城将携着瀚海的皇后登高祭祖,在秦歌城内燃起璀璨的烟火。而那时,做为王弟的他,和他未过门的侧妃,必须到场。 他们的婚礼原本也该是他的婚礼,他许给他帝王般的荣誉,他拒绝了。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曾经喜欢甚至爱过的女人下嫁他人,那是一种折磨,如果可以,他并不想祝福他们。可是他不能,他是他的兄长,她是他爱过的人。祝他们幸福,然后笑着退场,这已经是他的极限,若是再待下去,他想一定会出事的。 “看好剑舞,她不一定会走正门!” “是!” “没事了,下去吧!” “是!” 林擎,王府第一高手,夏君羽的影卫,王府中唯一有名有姓的影子。他和其他的影子不同,夏君羽不但给了他姓名,更给予他在阳光下自由行动的权力。在他身上,除了那一张永远冰着的,没有表情的面孔,和一身诡异的武功外,基本与常人无异。 夏君羽有二十个影子,他们没有名姓,没有身份,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他们出生于黑暗中,生活在黑暗里,最后也将死在黑暗下。他们多是贫苦人家用来与命运交换的筹码,牺牲掉他们,换取一家人的安稳生活…… “还有两天……”还有两天,如果勾栏两天内不出现,那么,剑舞或许真的会因病而逝,无名病…… “宏哥哥,宏哥哥……” “不要,剑舞,不要,不要……” 清新雅致的屋子,空气中游荡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抱着头,勾栏开始回忆。记忆里,她与剑舞她们失散了,来到一片不知名的密林。那片密林里什么都有,她听到过鸟鸣,闻到过花香,还有溪水叮咚的声音,她最后记得,她遇到了仙人,那人有好看的脸庞,好听的声音,还有好温暖的胸膛。 胸膛?胸膛! 勾栏吓得一下便从床上跳起来,将自己上下左右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自己毫发无伤才放下心又坐回床上。 仙人,狗屁仙人,明明是地痞流氓,幸好你小子识实务,没碰本小姐一根头发,否则,嘿嘿,本小姐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嘿嘿…… 计算着勾栏醒来的时间,范宸晞拿着午饭过来的时候恰巧看到那人呆坐在床上“奸笑”,一副自鸣得意的模样煞是滑稽。他不知道她为何笑,更不会知道,在她的小脑袋瓜里,他已经被她狠狠的揍了好几顿。 “饿了吧,过来吃饭吧!” 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滴水未进,他想,她一定是饿坏了。而事实确实是这样,床上的人在他进来时便闻到了饭香,在他刚开口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冲刺的准备,当他说完那话,余音还没飘散,她已经出现在桌前大快朵颐了。 根据她在林中对他的警惕,他想,她总该问些什么,确定了才动筷子。可事实恰恰相反。她有问题,很多的问题,不过都被压后了,直到她吃饱了,吃爽了,她才一个个的问他。 他问她,如果他在食物中下毒怎么办。她笑答,说,饱死比饿死好,又说,如果他真要她死,就不会把她带回来了,直接丢下她一个人在那林子里自生自灭来的更省事,还说,她其实是个用毒高手,一般的毒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对于她那些半真半假的话,范宸晞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听过便过了,也没放在心上。他现在在意的是她身上带给他的熟悉感。他迫切的想要确认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如果她是她,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她离开了。 “我脸上长东西了?” 被人盯的有些不舒服,勾栏只能含蓄的提醒那人收敛点。偷看也该有个偷看的样子,这样明目张胆的影响不好! “没有!” 范宸晞坦然的回答。 “哦!” 勾栏漫不经心的应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激动的问,“这里是你家吧,你知道青王府怎么走吗?” 她想,她是睡昏了头了,把重要的事情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作为夏君羽未过门的侧妃,婚期将近,她一个人滞留王府外,又没和任何人打过招呼……她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 “青王府,你是青王府的人?” “额……不是,我不是青王府的人,是我姐姐,她在王府做事,生了病,我是去探望她的!” 小小的撒了个谎,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与青王府并不交好,甚至还有些敌意。其实有敌意是正常的,勾栏想,夏君羽领兵并了那么多国家,在国中他也许是个英雄,但出了这个国家呢,应该会是个恶魔吧。 “你姐姐是王妃的宠婢?” “是!” 现在是什么情况,勾栏也不知道。她不过是随口扯了个谎,没想到对方竟比她还要了解事实的真相。只是,他们两个人认定的事实是不同的! “那你赶快去吧,只怕晚了就见不到她了!” 天啊,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勾栏的嘴角已经抑制不住的抽动起来了。去看王妃的宠婢?王妃的宠婢是谁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才是应该被称为王妃的人吧,虽然只是个侧的,但她不记得夏君羽有另外的侧妃或者说正妃啊!而且,那倒霉的婢子又是谁啊,她不认识她啊,她的宠婢是剑舞啊! 等等,剑舞! “那个……那个婢子的名字不会是叫剑舞吧?” 不是,说不是!勾栏一个劲的安慰着自己,双眼满是希望的看着范宸晞。 “官榜上并没有那婢子的名字,只说是王妃的宠婢,生命危在旦夕,所以急着求医!” 范宸晞的话并没有能让勾栏的心平静下来,那万分之一的机会让勾栏坐立不安,她要去青王府一探究竟。如果真的是剑舞,她发誓,她一定要搅的青王府永无安宁之日。 偷入王府的最佳时间为夜晚,最佳衣着为夜行衣,最佳方式为越墙,可是,她想她等不到晚上了,因为眼前的人正迫切的要亲自送她去青王府。她知道他是好心,也知道他无意破坏她的计划。可是,勾栏真的想说,他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不要从大门进去,她不要被抓个正着。她已经凄惨的因为迷路而没见到思念的人了,她不想还要被抓个现行,没准等着她的是一顿暴打! “公子!” 正当勾栏想方设法的拖延时间时,救星来了。 范宸晞与那仆人在外嘀咕了一阵之后,便被后来进来的人带走了。那些人勾栏认得,是宫里的,确切的说是倾世宫的。 她们来干什么?勾栏好奇,扒着窗户缝的眼睛都看直了,就是没看出什么,也没听到什么。她有些遗憾,如果现在手上能有一些关于颜妃的消息,那么,即使夜访王府被夏君羽发现,也能有个谈判的资格。 ------------ 040章 请君入瓮(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小姐!公子说了,他有事要进宫一趟,如果您等的及,他说,回来后会亲自陪您去王府,若是您等不及,便让我们先送您过去!”仆人有礼貌的在门外说道。 “等的及!”天知道一个拖延时间的借口有多难找,既然人家送上门了,那就不能浪费了。急切的,慌忙的回答了那人的问题,又怕被对方听不什么不妥,就急急忙忙的打发了他们。 下午的时间是难熬的,勾栏心里担心着剑舞,静不下心来,做什么都觉得烦躁难安。 午后的太阳毒的可怕,晒得久了,满身红光不说,头还觉得晕晕的。原本出来散心,结果一不小心就成了闹心,勾栏很是郁闷。幸好院子里有一片槐树,遮蔽了多数的光线,她才不至于因为一时的兴起外出散心而意外中暑昏倒。 槐树很美,树上的花开的正茂,一片一片的,很有种遮天蔽日的势头。空气中满满的都是槐花淡淡的香味,仔细一闻,竟和那屋子里的味道是一样的。 “原来他喜欢槐花!” 小心翼翼的踩着碎步,挪到一棵槐树下,眼睛一闭,两腿一伸,就这么躺在了树下。 她没见过真正的槐树,也没见过槐树开花,她所见过的不过都是绘本上的图案罢了。绘本上说,槐花有五瓣,皱缩而卷曲,花瓣多散落,完整如钟形…… 似曾相识。不知为何,这小小的,粉紫色的花朵会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是在梦中还是哪里见过它,那感觉真实的可怕,可真要说出什么的时候她却又什么都捕捉不到了,脑袋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里呢?”靠着粗壮的树干,勾栏自言自语的说。 绘本说,槐树是娇生惯养的植物,一般的泥土养不活它。它喜欢紫色的泥土,喜欢蓝色的风,喜欢通透的水,它喜欢生长在沧澜的国土上,见证着沧澜一位又一位美丽的女子的出嫁。 “我是不是去过沧澜,我是不是见过你们,还有你们那位美丽勇敢的公主?” 没有风的午后困意不断的袭来,不管勾栏怎么挣扎,她还是被困意吞没了。靠着树干的身体一点点倒下,最后卧倒在铺满落花的地面上。 一眼繁花落…… 公子记忆深处不可触碰的风景是这样的吧!铺满视线的粉紫的落花,躺在落花上美丽绝尘的女子,还有不断飘落的,轻盈的落在女子脸上、身上的槐花,层层叠叠的覆盖了那人一身。 “如果你是蒹葭的小公主该多好啊!”只可惜,你重现的了公子笔下的风景,却终究不是他心中的人,无法救赎他离开苦海! 轻微的叹息声,声声都敲在勾栏的心上,连同那份沉重,那份无法解脱的苦怨。勾栏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厮会有这样纠葛的情怀。她想从他的脸上证实些什么,可是他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在她睁眼的时候,他早已转身,连背影都变得模糊。 “哈!”伸个懒腰,抛开那些解的开的解不开的疑惑,勾栏觉得她的当务之急就是去弄一套夜行衣,然后等着夜探王府。 晚饭的时候,秋槐派人去请勾栏,那人一去不返。就在他等的不耐烦,打算亲自前往的时候,小厮回来了,带来了勾栏不告而别的消息。 第一次夜探王府,勾栏只觉得王府的守卫形同虚设。从越墙到在园子里满地乱跑,从飞檐走壁再到飞越沧澜池,勾栏已经极尽高调。可那些站在檐廊下,守在园子外的守卫却一个个视她如空气,任她翻来倒去,就是不看她一眼。 “好奇怪……”勾栏停下无谓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向那些守卫靠近。越近,血腥味便越浓重。 “死了?”借着月光,勾栏看到他们脖子上那细如丝线的剑痕。那伤口很熟悉,她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一剑封喉……”勾栏检查着其中一个守卫尸体上的伤痕,她需要确认对方的身手,免得呆会遇上那人的时候错手不及。 尸体上没有多余的伤痕,附近甚至没有打斗过的痕迹,那人的剑快到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速度。死去的人来不及拔刀,她相信,他们甚至都没发现那人的靠近。 “好恐怖……”一个职业的杀手,下手快、狠、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勾栏不知道他的轻功如何,也不知道如果自己碰上他,逃脱的机会有几成。她很怕,很怕自己就这么死在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人手上,可是这些,比起剑舞的安危,她又觉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夜黑风高,杀人放火,对杀手来说,今晚是个美妙无比的夜晚。 从正门到花园,所有守卫都被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剑毕命。夜静的诡异,一丝的风吹草动都会让勾栏觉得心惊胆战,好像那杀手随时都要从草丛里窜出来取她的性命一样。步步惊心,用来形容她此刻的行为再合适不过了。 王府里难道就没高手了吗,竟然让一个杀手这样肆意横行!勾栏担心受怕够了,她开始埋怨起王府的守卫来。可怜那些尽职的死去的守卫,尽忠而死,却还要被未来的女主人嫌弃。 不可能啊,夏君羽那么精明的人,王府的守卫不该这么垃圾啊!就算那人功夫再强,剑术再高,也不可能会没有人发现他啊! 躲在一处假山旁,看着死气沉沉的青王府,勾栏开始怀疑。她与夏君羽交锋几次,皆以失败告终,她虽不是诸葛孔明,没有那般神机妙算,但也非泛泛之辈。几次赢她的人不该会是如此的懈怠。 一定有什么阴谋,一定有什么用意的!可是,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什么要摆这样一个空城计?抓自己?不可能。要抓她太容易了,而且,以她现在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抓,她自己就会乖乖送上门的。 穿过假山,在前往芜芷楼的路上听到一阵刀剑声,隐隐的还有一些细碎的脚步声。 终于有人发现杀手了!勾栏暗自庆幸着。这一路上,她都怕遇上杀手,还没见到剑舞就先牺牲了,也怕被王府的守卫发现,五花大绑的被拎到夏君羽面前,没有比那更让人觉得丢脸的事情了。 不知道是不是平时“好事”做多了,勾栏觉得就连上天都在助她。杀手被守卫围攻,两方都忙的不可开交,这不正是她“偷鸡摸狗”干坏事的绝好时机嘛。 尽可能的远离刀剑声,借着楼外花草树木的掩护,悄无声息的潜入芜芷楼。 凌乱的花丛,斩落的枝叶,大开的大门,摇曳的烛光,一切都在暗示着,这里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件。 剑舞!勾栏心头一跳,忙冲到楼内。楼内一片狼藉,该砸的不该砸的都被砸了个遍,几个放满宝物的百宝格此刻正无力的躺在地上,那些价值千金的物件全成了碎片。 冤家啊冤家,这杀手是她的仇人吧,存心来找茬的?心疼的看了一眼满地的碎片,勾栏轻手轻脚的上了二楼。剑舞啊剑舞,你要撑住啊,千万不能出事,否则我的古玩珍宝就都白白牺牲了。 相较于楼下,这里的毁坏程度显然要轻许多,所有的东西都还健全,只是有些东倒西歪而已。 “谢天谢地,你还安好!”替床上的人把了脉,并没有什么大碍,气血亏损,静养一些日子就好。 刀剑相交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传远,两方的人就在这楼旁打斗着。杀手不肯走远,又苦于无法靠近,他的目标似乎就在剑舞身上。他进过这楼,他曾坐在剑舞的床边,床单上还留有褶皱。 你是谁,与剑舞又是什么关系?勾栏看了眼床上依旧昏睡的剑舞,决定换个身份再做探究。 ------------ 041章 蒹葭余孽(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王爷,那个黑衣人怎么处置?” 风吹云动,探星台上,一道月光让两道身影从黑暗中显现。 “你说她越墙而来,在园中做了一些奇怪的动作后又小心翼翼的去了芜芷楼?” “是的,那黑衣人动作轻盈,反应灵敏,轻功了得,入芜芷楼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还不见出来!”林擎抱着一把长剑,一动不动的站在夏君羽身旁,一双眼睛似饿鹰般,直直的盯着芜芷楼。 “是嘛?”夏君羽撇了一眼那幢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光的孤楼,冷冷的道,“我的侧妃还真是深藏不露呢!” “王爷是说那黑衣人是勾栏王妃?”意料之外,林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脸上却还是毫无表情。 “怎么不是她!”夏君羽笑笑。她不仅轻功了得,就连武功暗器都是个中高手呢,不然,藏书阁那次,她怎么能从他的手中逃脱。 “属下愚昧,勾栏王妃为何不走正门,要穿着夜行衣越墙而入?” “因为有人担心她丫鬟的安危,却又不想让我抓到她私自离府,只能偷偷摸摸进来,然后再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面前,随便找个借口,将她不在楼里的事实给敷衍过去!” “勾栏王妃不在府中,是众人有目共睹的,铁证如山,属下好奇,王妃要如何敷衍?” 林擎是个影子,武功高强,小有谋略,却始终不够无赖圆滑。他永远不会懂那种死不承认,用诡辩和谎言来混淆事实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在他们眼中,只要不是人赃具获,那机会便永远存在,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了。 “铁证如山?不不不!”夏君羽笑着摆手,“没有人能证明她失踪的一天就在青王府外面!” “即便如此,但属下是亲眼见到勾栏王妃越墙进来的!”这样就真的是铁证如山了吧! “你看到的真的是她吗?”夏君羽反问,林擎肯定的回答。 “你看到的是黑衣人,不是她!” “所以?” “所以,等着吧,等她换好衣服出来,我们一起看场好戏……” 躲在黑暗中浑身散发着杀气的高手,为什么还不现身动手?是想用这些侍卫的尸体拖垮自己还是在寻找将自己一击击毙的时机? 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细长的剑身泛着银色的柔光,,银光闪现的地方必然有人倒下,用鲜血供养剑身。 “滴答,滴答”,鲜血顺着剑身在地上凝聚,鲜红的液体流了一地。守卫晃动着身体,不敢贸然前进,他也疲了,乏了,握着剑柄的手都在颤抖。由原先的一剑封喉,到后来的乱砍乱杀,他已经被逼到了尽头。本能的挥舞着剑,毫无招式可言。 “差不多到极限了!让他们行动吧!” “遵命!” 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勾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在她换好衣服出门之时,她分明看到夏君羽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现在那个露台上。月光下,两人的神情都古怪的很。可是一眨眼,两人都消失不见,空荡荡的露台,清冷且诡异。 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勾栏四下张望了一下,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抓刺客,没人会注意到她。大着胆子,勾栏直接用起了轻功。露台离芜芷楼并不远,借着花木和假山,不消片刻,她便已经站在高处,俯瞰着底下的人。 好宽阔的视野!站在露台上,勾栏觉得她几乎将整个王府尽收眼底了。 夏君羽站在这里干什么?督战?那自己越墙进来的事情他不是也知道了?想到这勾栏就浑身冒冷汗。好在她有先见之明,先是穿了夜行衣,后是做好了“毁尸灭迹”的善后,不然,想狡辩都无从下手了。 “王爷,真是王妃!”假山旁,林擎抱剑说道。 “当然是她!”夏君羽嘴角上扬,邪邪的说道,“其实,我应该要感谢她。给她设的局,结果引来了一条大鱼。如果能把这鱼的主人给揪出来,那就圆满了。” 暗影,就是夏君羽口中的大鱼,他的主人,便是蒹葭的太子,姜宏若。 六年前,他出兵蒹葭,在蒹葭的皇宫与那太子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在他眼睁睁看着姜洲月坠城之后的事了。他还记得,那时姜宏若看自己的眼神,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神情。那种神情本不该出现在那样一个儒雅的人的脸上,与他的气质太不相符。可是恨太沉,仇太深,那神情看起来又是那么的贴切,那么的理所当然。 姜洲月从城楼上跳下去了,灰飞烟灭。他没有阻止。林擎架好小型的弓弩,冲着即将逃离的姜宏若放箭,他也没有出言阻止。 那箭上有毒,剧毒,没有人能从这箭下逃生。斩草除根,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深知这个道理了。 林擎失手了,这是他第一次失手。 姜宏若的影子救了他。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姜宏若推开了。那枚毒箭划破天际,深深的埋入那人的身体,一声凄厉的叫喊荡气回肠。他不知道那人在发泄什么,是毒箭让他痛不欲生还是国仇让他痛彻心扉。 中了毒箭的人必死无疑,这点夏君羽是深信不疑的。因为当年淬炼这种毒药的老师傅便是死在这种毒上的。他为这种毒耗尽心力,最后也死在这种毒上,这是他赐给他的,死得其所。 只是,他并没有为此而心怀感激,死前,他拖着冰化的身体,用他已经冻结的血液和僵硬的手指对他下了诅咒。他诅咒他,生生世世孤独。 这是一个恶毒的诅咒,它在他死后的第一年便灵验了。生生世世孤独。所以,在他小心的围着沧澜的皇城不敢攻入的时候,她带着剑出逃了,最后被吞没在茫茫大海中。他唯一用心爱着的人,死了。 “林擎,你说,当年我是不是做错了?”废了他也好,囚着他也罢,也许,留他一条狗命,他就不会立下那样的诅咒。那样,她就不会遭遇不测了。 “王爷是在后悔吗?” 普通的守卫已经撤下,隐在黑夜中的影子已经将暗影团团围住。他们出招狠绝,体力充沛,暗影除了招架,已经没有还击的能力。 后悔?这就是后悔? “不!这不是后悔。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处死他。留着他,整个瀚海都会受到威胁!” 一个炼毒制毒,以杀人为乐趣,毫无信义可言的人,他的存在无疑是一把双刃剑,使用得当,便能安邦定国,使用不当,国破人亡也并不稀奇。作为瀚海的王爷,为了瀚海的子民,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王爷!” 林擎已经有些按捺不住。英雄惜英雄,在林擎看来,暗影是个值得敬佩的对手。如果他今天非死不可,林擎希望他能够死在自己手上。他会给他一个痛快,保全他作为一个高手该有的所有。 “去吧,让他缓口气,记得,要活的!” 暗影是个人才,但夏君羽对他并不感兴趣。原因有二,其一,他武功虽高,却忠贞不二,绝无希望为自己所用。其二,他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一个将死之人,没有什么价值。 “谢王爷!” 林擎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在蒹葭皇宫与暗影狭路相逢后,这一场对战,他足足等了六年。 “暗影,六年了,别来无恙?” “托你的鸿福,还死不了!” 刚刚藏到树上的勾栏在听到两人的对话时,差点一个趔趄,从树上掉下来。好在她及时抓住了树枝,只是划破了点皮,人却安然无恙。 ------------ 042章 蒹葭余孽(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对于眼前的刺客,她有一万种的设想,但就是没想到他是暗影。虽然剑舞床边的褶皱曾让她把方向指向暗影。但是暗影太理智了,他是那种理智到残忍的人。他亲眼看着剑舞服下长相思,却不采取任何行动。两个相爱的人,一段弥足珍贵的回忆,他全都抛弃了,这样的人,勾栏想不到任何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只是因为一张连身份都不能确定的官榜吗,那种被心爱的人抛弃的生不如死的感觉他都让剑舞尝了,对于一个江湖人来说,命又算的了什么。 有一种冲动,想看着他死,替剑舞讨回一个公道。可是她知道,剑舞会怪她的,服下长相思的她尚且对他如此依恋,如果有一天,她想起了一切,她会恨她的。 她不要剑舞恨她,她和她曾相依为命了六年。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暗影也是无辜的。他不过是个影子,再特殊也逃不出这个身份,逃不出他身上背负的责任和使命。而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暗影呢。她认同了他的观念,她不是也为了一个虚晃的复国梦而放弃了她和他之间的感情吗,要说伤害,她给他的不会少于暗影给剑舞的。如果他该死,那她就更更该死了。 “你很坚强,没有人能在那种毒下生还!” “那种毒?我很好奇,是什么毒会让你对它这么有信心!” “什么毒,等到毒发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又或者你已经知道了,不然你是怎么将毒压制下去的呢?” 霰雪,这毒名为霰雪,是毒王死前最骄傲的毒药。死在霰雪下的英雄豪杰太多了,就连毒王自己都没能幸免。 “你果然知道!”细微的情绪波动被林擎轻松捕捉,“冻结的血液,僵硬的躯体,只有一颗心怦然跳动,在冰雪覆盖的胸腔。每一下,都强劲有力,每一下,都足够让内脏粉碎……” 每一下,都足够让内脏粉碎……让人碎裂的毒药,这世上竟然有这样可怕的毒药……勾栏惊呆了,想到剑舞最后的归宿,想到暗影生不如死的样子,她只觉得一阵阵的心酸。 底下的两人已不再对峙,他们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剑已经触碰到一起,瞬间,火光四射。银色的轻薄软剑,黑色的玄铁钝剑,一柔一刚,没有人能预测,最后到底是刚能胜柔还是柔能克刚。 “暗影,你累了吧?握着剑的手可是没什么力气啊!” “林擎,少废话,专心决一生死吧!” 要阻止他们,不能让暗影被抓! 勾栏不认识林擎,但是直觉告诉她,眼前与暗影交战的这个人武功不会在暗影之下。他身上透露出来的那种危险的气息,甚至比暗影的更加强大。 “嘶”,没有剑锋的玄铁划过胸膛,暗影已经极力躲避,却还是免不了让钝剑在他的胸膛上留下细长的伤口。强劲的剑气透过钝剑,震的暗影拿剑的手不停的颤抖。林擎的内力太过于深厚了,朴实无华的剑招,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干净利落,招招都逼得人无所遁形。反观自己,过度消耗的体力已经让他累的拿不起剑了,那些精湛的,华丽的剑招,他再也使不出来了。 要死在今晚了吗?暗影苦涩的想着,他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冲动的跑来夜探王府的?是了,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深爱他,他也深爱着的人。在街上看到到处张贴着的官榜时,他就知道她出事了。他是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再见她一面,在她或在自己死之前。 曾经,他以为,他可以做到忘情弃爱,只要太子好,蒹葭好,他就好了。直到他眼睁睁的看着剑舞服下相思丹,将他忘记,将他们的曾经忘记,他才知道,原来,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有七情六欲,有诸多放不下。 他想待她好,可她在亲近他的同时,总是会用迷惑的眼神看着他,好像要透过他的身影找回失去的记忆一样。他很怕,怕她恢复记忆,怕她想起他曾经是多么的绝情,他最怕,她会离他而去。于是,他又开始逃避她,他冷着一张脸对她,尤其在她说她好像忘记了什么的时候,他的语气总是冰冷到了极点。 一个月几次的见面机会总是刚刚好,不会让她记起什么,又能解了自己的相思。有时候,他会想,那相思丹是不是她给他下的蛊,与她分别的日子越久,他想见她的念头就越频繁。他中蛊了,一种名为相思的蛊,可他甘之如饴。 死了就死了吧,如果这是命,那他也只能坦然接受。虽然没能看到蒹葭复国,没能看到太子登位,但至少,他确认了她的平安。已经没有遗憾了。 他变了,才不过几月没见,勾栏觉得眼前的暗影她不认识了。他原本冷酷的眼神去了哪里,他原本冰冷的面孔为何变得柔和,他眷恋的目光为何要朝着芜芷楼的方向望去?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暗影,你输了!” 沉重的钝剑抵在心上,林擎面无表情的看着暗影。像是松了一口气,暗影垂在身侧的手无力的松开,手中的软剑应声落地。 他是剑宗的徒弟,天资聪颖,在他十八岁那年,就已经打败剑宗,弑师出谷。他这一生从未有过败绩,他手中那柄又轻又薄的零剑沾染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这柄剑,他从未离过身。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救你?勾栏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暗影已经弃剑,说明他是视死如归了。可他不能死,他死了剑舞也会活不下去。 “暗影,我一直很好奇,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能在毒发前救下你?” 林擎想要争取,这样的人才,应该为朝廷为青王府效力。如果他不肯,或已经投靠他人,那他就要找机会除掉他。人才也好,天才也罢,始终是把双刃剑。所有的势力,组织,他们都渴望这样的人,伺机控制他们的同时也在严密的监视着他们,一旦不能为自己所用,留给他们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林擎,你放弃吧,我不会告诉你他是谁的!” 已经放下了长剑的人,却依然没有人敢靠近他,与他面对面的仍旧只有林擎一人。 “是嘛,只是,你不说,我也未必就不知道!”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高人神出鬼没,你若找的到他,请的动他,就不会在这里和我浪费口舌了!” 暗影说的是事实,林擎无法反驳。世上唯一有可能解得了霰雪的只有冬青子一人。那人是药王神医,也是毒王这一生唯一的对手,仇人。只是,他的行踪太过飘忽,又擅长易容术,想要抓到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冬青子,本王迟早会找到的!至于你,只要交代蒹葭的太子姜宏若在哪里就好,否则,你和芜芷楼里面的那个,一个都活不了!” 没有人知道夏君羽是从哪里出来的,他看了多久听了多久,除了林擎,他知道,他一直都在。 不知道暗影和剑舞之间的关系,他只知道暗影这次是冲着她来的,恋人也好,仇人也罢,总之,在他眼中,她值得他为之冒险。而他,怀疑勾栏很久了,正好利用这次机会来证实些什么。 “我不认识什么芜芷楼里面的人,她的生死与我无关,想让我透露太子的踪迹,你做梦!” 意料之中的答案,夏君羽无所谓的摆摆手,林擎握着剑的手紧了紧,轻轻一动,钝剑就刺进了暗影的胸膛。 ------------ 043章 疯狂的夜(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胸骨传来碎裂声,剧烈的疼痛让暗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死死的咬住嘴唇,才没让痛呼声溢出嘴巴。 “疼吗?”夜色中夏君羽用眼角的余光撇了一眼躲藏在树冠中不自知的人,又对着一旁的守卫道,“去,把王妃的婢女带来!” 暗影怕了,身体不自觉的抖了一下,颤动透过钝剑,放大了幅度传递给林擎,林擎心中突然一阵不是滋味,又将剑往暗影的胸腔里推了一些。 勾栏也怕了,夏君羽是恶魔,她不能让剑舞和暗影落到他的手中。她躲不下去了,她需要下去,不计一切后果。 “啊……” 已经放弃抵抗的人突然发起狂来,掉落在地上的剑像是有生命一般,重回到主人的手中,助他杀敌救人。 “负隅顽抗!” 夏君羽冷嗤一声,周围突然狂风大作,树干开始摇晃,树上的枝叶也互相敲打着,发出“哗哗”的声响。勾栏死死的抱住树干,满树的叶子劈头盖脸的向她砸来。粘稠的液体划过她的脸庞,先是微痒,而后是细微的疼痛。 底下已经不复平静,刀剑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暗影冲着夏君羽吼了些什么,被耳边枝叶呼啸的声音掩盖。抓着树干的手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渗着血,叫嚣着疼痛。 “啊……” 忍过了疼痛,挨过了狂风,好不容易能够睁开眼,却见一条毛毛虫正在手背上优哉游哉的爬行。突然一阵恶心,忘了自己的处境,手一甩,就从树上掉了下去,还附带了一串转了音的喊叫声。这带着点凄厉的惊呼声吓到了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除了夏君羽和林擎。 好机会…… 该说是上天助她呢还是她太懂灵机应变,原本不小心的一掉倒让她琢磨出一个趁乱救人的法子。危险是危险了点,但这是她短时间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是王妃娘娘……”守卫中有人认出了她,于是,他们放下刀剑,伸出双手,看准了她的位置准备去接她。抬着头,望着天,很快,他们就乱做一团,几乎互相踩踏起来。 勾栏计划好了一切,就怕夏君羽或者林擎狗拿耗子过来接住她,那她的计划就泡汤了。事情顺着勾栏的意愿在发展,那两个冷血无情的男人竟然真的眼睁睁看着她从高大的树上掉下来,没有伸出援助之手。 很好,靠着夜色的掩护,从天而降的勾栏在落地前做了些小动作。她不知道在混乱中她踩了哪个倒霉的侍卫的头,踢了哪个无辜的侍卫的胸,最后终于成功的扑向那两把正在交锋的剑上。 刀剑无眼,勾栏虽然有着一身的好轻功,却不能在夏君羽面前施展,眼见着那零剑就要刺穿她的脑袋,她心里那个懊悔啊。这死法也太过残忍些了,脑浆迸裂,她有些不能接受。 小心的扭动着身体,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无意识的。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毁容或者被刺穿胸膛,反正哪个都比被刺穿脑袋来的强些。 暗影在最后关头弃了剑,因为他看清了勾栏的脸。他是蒹葭的子民,她是蒹葭的公主,他逼着太子离开她,已是对她最大的亏欠,他不能为了逃生而再次伤了她,所以,他选择弃剑。 笨蛋,我又死不了。 看着暗影弃剑,勾栏心里说不出的恼恨,就差没冲暗影破口大骂了。她冒着身份被发现的危险去救他,他居然把这机会白白的给浪费了。 “咔啦” 听到胸骨碎裂的声音,勾栏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前,黑色的钝剑不知何时已经插进她的胸膛。 夏君羽,算你狠! 事情来的太过突然,王爷伤了王妃,很多人都被眼前的事实惊呆,就连暗影都楞在了原地。 不想伤害她,放弃了活命的机会,没想到她却为此伤的更重。 夏君羽一定已经开始怀疑她了,不然为什么要对一个弱女子下手。明明他在弃剑前已经将钝剑挡开,那剑刺不到她的,可现在…… 不该由着她进宫,由着她欺骗太子的。暗影后悔了。他将自己国家的公主推入了火坑。他听说过,她跳过一次火海,在与他们分散之后。那次,她的聪明才智挽救了两人的生命,可这次,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看着钝剑插入她的胸膛,将那份钻心的痛楚重新回忆一遍。 一切都结束了,只是,他的坚持他的错却报应在了别人的身上。他爱的人,他尊敬的人,一个个都无比的痛苦。 “咳……” 耳边传来微弱的咳嗽声,身体内突然多了一份不属于自己的内力,推着他出了那混乱不堪的人群。 夏君羽要来追他,却被受伤的人死死抱住,挣脱不得。他本该叫林擎来追赶他,那样,他或许就逃不掉了。可他没有这样做,所以他带着重伤,逃出了青王府。 他不敢回去,他怕太子问起,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太子知道他最爱的人受了那么重的伤,生死未卜,他会疯掉的。他还怕夏君羽派人暗中追随他,暴露太子现在的藏身点。 带着重伤在街上游荡,暗影觉得痛苦极了。公主受了伤,剑舞又在他们手上,他讨厌自己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救不了她们。可是,他知道,即使他没有受伤,没有耗费体力,他照样胜不了林擎,更不要提那个武功深不可测的青王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瀚海会有这样一个王爷,为什么自己的武功这么平庸,为什么当初要看着她们进宫却不阻止……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为什么? “剑舞……”胸口的伤还在不停的流血,临死之际,暗影最想见的还是剑舞,就像当年中箭昏迷后一样,嘴里喊的,心里想的,永远都是同一个人。 “王爷……” 饶是林擎,见惯了血腥的场面,面对眼前的情景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勾栏是帝王钦点的侧王妃,虽然行踪诡异了些,行为古怪了些,但不经证实就给予致命的打击,这并不是他所认识的王爷的作风。武功、谋略,他难逢敌手,他总是喜欢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等他厌了、倦了,再无情的摧毁他。 “去宫中宣太医,吊着她的命,千万别让她死了,不然,就不好玩了……” “是!” 王爷还是那个王爷,冷酷腹黑。不管是意料之中也好,还是意料之外,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每走一步,每落一子,都有他深含的用意。 王府追踪冬青子的行踪已经有一段日子了,由于对方的谨慎小心,一直都没有什么收获。而勾栏,作为冬青子的爱徒,用她来引诱他出来,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了。只要冬青子出现,林擎相信,以他的本事,定能替王爷逮住他,到时,颜妃的病自然也就可以痊愈了。 “王爷……” 林擎一走,其他的影子也跟着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些王府的守卫,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很多守卫的尸体,他们想上前将他们搬走,却不敢靠近此刻浑身正泛着冷气的王爷。他站在尸体的中心地带,脚边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未来王妃。 ------------ 044章 疯狂的夜(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王妃是被王爷刺伤的,狠狠的一剑。所有人都以为她死定了,可偏巧在王爷准备追赶刺客的时候她抱住了王爷的腿,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王爷,求王爷救她。王爷笑了,她也跟着笑,最后笑晕了。直至昏厥那一刻,她都没有松开抱着王爷腿的手。她的手好像在那里生了根,拔不下来了。 “王爷……” 守卫心虚的不敢看向夏君羽,他们居然连一个快死的人都搞不定,他们怕夏君羽的责怪。 “算了……” 夏君羽无奈的摆摆手,让守卫退下,自己弯下身把地上半死不活的勾栏抱起。 夏君羽承认,勾栏是个有勇有谋的人,他喜欢聪明的人,只可惜,他们并没有站在同一个阵营,否则,应该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抱的可真紧……” 把勾栏的手从自己脚上挪开费了夏君羽不少的时间。他不是会对任何人温柔的人,如果她还醒着,或者没有受伤,他想,他指不定会对她拳打脚踢。只是,她受了重伤,再多一分可能就性命难保,他不得不小心温柔点,以免她在冬青子赶到之前挂掉。 “放出消息去,说有刺客潜入王府,刺伤了王妃,现以黄金千两诚求天下的名医。另外,从今天起,加强王府的戒备,尤其是芜芷楼,给我不分日夜的看管着,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要一一向我汇报!” 命令已经下了,人也已经走远了,只是木讷的守卫却依旧不能勘破那些话中的深意。他们感到迷惑,觉得不解。那剑明明是王爷亲手刺进王妃胸膛的,反倒是那刺客,他们觉得,他并不想伤害王妃。 “别楞着了,还不赶快收拾收拾,然后都给我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领头的人发了话,余下的人开始七手八脚的将尸体抬走。这些人,同他们一样,将自己的生命卖给了王府,换取一家人安乐的生活。其实,他们与影子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最终,都是要为青王,为青王府献出生命的。幸运的是,他们有名有姓,能在轮休的时候与家人共聚天伦,而影子,什么都没有。 “老大,你说王爷和王妃是不是有仇啊,那一剑,真是太狠了,要人命的!”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但在守卫的记忆中,当天的画面却犹自新鲜。一个女子,倾国倾城,衣着华丽,飘飘然的从树上落下。可是下一刻,她就满身鲜血,脸色苍白的倒在地上。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像是黑夜中的蓝色宝石,她的眼神正在一点一点的涣散,但双手却依旧死死的抱住王爷的腿,嘴角还噙了一丝完美的笑。 “不知道就别瞎猜,王妃什么出身我不清楚你还不知道啊,那地方是男人的温柔乡。再说了,勾栏雅苑王爷一直都爱去的,能和那里的花魁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啊?”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王爷那一剑也太狠点了吧,再偏那么一点点,王妃可就小命不保了。” 守门的侍卫实在无聊的紧,就互相讨论起那天的事情来。 那天发生了很多事,他们所经历的也不过是一部分而已,其余的都是他们道听途说来的。据说,那天晚上芜芷楼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有人发了狂,杀了楼外很多守卫,最后还是王爷亲自出手才制住了那人。 对于那人,大家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剑舞,也有人说是王妃,最后,都被自认为理智的人给否决了。原因是两人都躺在床上,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在鬼门关徘徊。只是,那楼所在的地方孤僻,王爷又还没安排丫鬟进驻,一时间,大家对发狂的人的猜测就没了边际,魑魅魍魉,只要是能想到的,都被搬了出来,一一否决一遍,最后还是无果而终。 “这话你也就在我面前说说,可不能到处乱说,万一让哪个有心人听去了,那就是重罪。诅咒王妃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大,您放心,我这人啊,胆子小,也就只会在您面前说说心里话,别人跟前可不敢说什么。我就是觉得吧,王妃是迟早要去的。您还不知道吧,听那日在楼里伺候的丫鬟姐姐们说,王妃身上那血,流的就跟水一样,止都止不住。赶来看病的老太医见了那情景,脸都白了,拿着银针的手抖的跟什么似的,半天都不敢扎针,要不是王爷用他的项上人头威胁他,他恐怕就要在楼里楞一辈子了!哈哈,哈哈!” “你们在笑什么?” 空气中斗然凝聚起危险的气息,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两人突然凝神摒气,齐刷刷的冲着空气跪下。 “林,林大人……” 来的人是林擎,他并没有在两人面前现身,只是隔空传了音,给两人提个醒。今晚,他不想杀人,否则,以两人刚才对王爷王妃的不敬,足以死上百次。 “你们想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 “不不不,卑职不想知道,不想知道!” 一听林擎问他们是不是想知道那晚的事情,两人就如惊弓之鸟一般,赶忙摇头拒绝。据那些当晚守在芜芷楼附近的人说,那些知道事情始末的人都已经死了。不管是被发狂的人错手杀掉了,还是被林擎杀了灭口了,他们都不愿意冒险。 “既然不知道,不想知道,就闭紧你们的嘴巴,下次再让我听到,绝不辜息!” “是是是!” 余音渐渐飘散,两人又在地上跪了许久,才慢慢的互相搀扶着起来。他们的腿还在不可救药的发抖,连站都站不稳妥。被拖累的老大很想埋怨对方,却发现,自己连话都已经说不分明,也就省了。 其实那晚发狂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勾栏的贴身婢女剑舞。没有人会料到,一直昏迷的剑舞会在那个夜晚突然醒来,看到那血腥的一幕,然后迷了心智,着了魔,大开杀戒。 林擎那时已经第一时间出手制止,只因为夏君羽有话在先,不能伤她性命,他一时之间也难找到制住她的方法。只是,鲜血就像催化剂一样,不断的把她往深渊推去,到最后,她竟杀红了眼,满身满脸的血,就像刚从血池里出浴而来的人一样。 她残暴的,毫无章法的杀着人,一双血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床上与她差不多一样满身是血的人,像是找到了同伴,不断的向那里靠近。 “王爷,您不能这么做,这样做……” 剑舞不断的在向这边移动,老太医握着银针的手不停的颤抖,迟迟不肯落针,夏君羽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他在向他传递,他的耐心即将告磬。 “太医,她近在眼前了,如果你不落针,那我便放她过来。她手上已经没有剑了,恐怕你会死的比较辛苦!” 记住,本王宣你过来并不是为了让你治好她,帮她止血,吊着她的命,保证她不死。至于伤口,让它保持现状,一旦愈合,为你试问。这是他刚到时,青王对他说的。 行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让人活着,却永远得不到医治。 医德和生命,老太医最终还是选择了活下去。他把细长的银针扎在伤者的伤口附近,帮她止了血。他没有开药,也没有做更多的处理。皮肉翻飞的伤口边插满了银针,虽然已经不再流血,却也没能上药包扎。 剑舞是在触碰到老太医的官服时被夏君羽一招制服的。她通红的双眼在见到床上躺着的人的时候有所消散,眼中蓄满了泪水,眼泪与脸上的血液混淆不清。 “啊……” 剑舞倒下去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被她悲愤的嚎叫声震惊了。只有夏君羽,以及他身旁的林擎,两人漠视一切的神情看的人心惊胆战。 ------------ 045章 铁石心肠(上) 更新时间:2013-09-22 “王爷……” 老太医已经泪流满面了,没人知道他是因为过度惊吓还是内疚。 “想办法让她忘记今晚看到的事情,如果不行,在本王允许她醒来之前,让她一直沉睡着!” 没有办法违抗眼前人的命令,老太医一而再再而三的做着违背医德的事情。他清楚的知道眼前人的身份,她曾是帝王的舞姬,生的貌美如花,又曾在太医属与他们这些老头子论及百草,是个惹人喜爱的小姑娘。他不知道她们主仆怎么惹了眼前的青王,即便她有帝王亲封的侧妃名衔都保不住她。 从王府回来,辞了官,离了太医属,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在他乘着马车就要到达城门口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来的是青王府的人,带着青王的口谕,请他回青王府一趟。他知道,这一去,就回不来了,可他别无选择。 雇来的车夫被人撤换,马车被牵引着开始往回走,走过他来时那条繁华的街道,直到走到他熟悉又陌生的青王府才慢慢停下。 侍卫对他极其礼貌,也照顾周到,念他年岁大了经不起颠簸,马车的速度几乎与步行同等。可他要的并不是这些,岁数大了,他只想能与乡下的亲人共聚天伦。而不是被迫留在这让座让他良心过意不去的府邸中。 “太医,请吧!” 越是让人愧疚,不想再经历的事情,它就越是要发生第二遍。当他站在这座孤楼前,看见那些穿着青衫的侍卫时,那晚的一切在他脑海重现了。 “她的伤口化脓了,请太医处理一下!” 说话的是林擎,一个不常在人前走动的人。他很畏惧这个人,因为这人武艺高尚,性情琢磨不定,还喜欢隐于黑暗。 “伤口不上药,不包扎,肯定是要化脓的。”他也豁出去了,这伤口再不治疗,别说会留下伤疤之类的后话,命都保不住了。三伏天,伤口最容易感染,一旦伤口感染引发了高烧,那情况就更糟糕了。 “那太医的意思是要给她上药?” “不然呢,清理了这次,下次依旧会化脓,而且情况只会更严重。一旦伤口感染,病人就会高烧不止,到时候我就真没办法吊着她的命了!”说的严重点吧,为床上的人争取点什么,至少给她用点止疼的药,总好过现在这样,即使昏迷着,但疼痛还是能感受的到的。 “太医是想做好人吗?如果真是那样,当初就不会答应王爷了!”林擎的话让老太医感到害怕,每一句,看似无意,却都刺在他心上。那些他深藏着的不敢暴露于人前的想法,所有的所有他都知道,他感觉到,林擎已经将他看透。 “不过……”林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胸前的伤口流着脓水,已经开始散发出异味,而她的脸也不再苍白,而是呈现出一片死灰色。林擎知道,再这样下去,她撑不到冬青子来找她那天了。 “我会把你刚才的话转达给王爷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帮她清理伤口,至于上药,等王爷的指令!” 今天是封后的日子,夏君羽并不在王府,他进了宫,去看他曾经爱过的女人嫁给他的哥哥,成为他的嫂子。其实,五年前,她就已经是他的嫂子,只是,那时她只是一个妃子,而今后,她将是后,是这个国家的女主人。 婚前,她曾对他说,说她不希望他们两人的婚礼同时进行,于是他拒绝了他皇兄给予的那份殊荣。她还说,如果可以,不要带她去她的策封典礼,他居然真的照做了。 是临时起意还是策划良久,他不知道那日的空城计他一共射下了几只“雕”。暴露了暗影的行踪,知晓了姜宏若一行人在秦歌城的事情,验证了那对主仆会武功的事实,引出了她们与暗影之间不清晰的关系,还有冬青子,他获得了引诱他出现的最佳诱饵,最后,因为这件事, 原本该与他一同出现在祭天大典上,以王府侧妃的身份见证她被封为皇后,看着她三跪九拜,在宫人的搀扶下坐上后位,戴上后冠的人不得不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极尽奢华的封后仪式,夏君羽却觉得无聊至极。站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这已经够让人无奈,而最让人尴尬的是,他还要强颜欢笑的给予祝福,最“真诚”的祝福。 “三哥,你脸色不太好!”离他最近的嘉云觉察到了他的异样。她总是那样关注着他,从小到大,除了敬重,更多的是爱慕。如果他们不是兄妹,她想,她一定会义无反顾的跟着他,天涯海角。而事实上,即使是兄妹,她都有那样的冲动,不结婚,不嫁人,一直一直跟着他。 “没事!”夏君羽故作轻松的摸了摸嘉云的头发。她已经长大,不再是那个每天会跟在他屁股后面大声囔囔着“哥哥,哥哥”的小女孩,可这个动作,却早已经成了习惯。 “三哥是在担心嫂子吗?”嘉云对于勾栏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爱护三哥的二哥要赐这样一个女的给他当侧妃,青楼女子,这让她觉得不可思议。而让她最不能接受和相信的是,所有人都说,是她的三哥,是他主动向二哥讨要那个女子的,不止一次。 不敢相信,尽管所有人都说她有绝世的容颜,曼妙的身姿,说她舞技超群,医者仁心。可她就是觉得他们过分夸张了,他们像是被什么迷惑了双眼,把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她是瀚海唯一的公主,在这个国家,除了她的母后,再没有人比她更尊贵,更配的上青王。可也就是这个身份,注定她一生都只能在旁边观望。他注定要娶妻生子,他的妻子可以是任何人,但绝不可能是她,她,只能是他的妹妹。 她知道,她不该抱怨自己尊贵的身份,她甚至该为此感到庆幸,庆幸她的身份让她离他这么近。可她就是忍不住的要去嫉妒,嫉妒每一个让他付出真心的人。 在她还小的时候,她就开始嫉妒一个人。她的名字叫骆琬,沧澜的公主。五年前,她葬身鱼腹,明知道不应该,她却还是在心里暗爽了一把,像是丢掉了陈年的包袱,她觉得整个人轻松了许多。可是,好景不长,不过一年,她的“影子”便出现在她面前。颜妃,他将她当成了骆琬的“影子”。她引以为傲的两个哥哥,被一个“影子”迷惑了。伤心,失望,她清楚的记着当时的不甘和愤怒,她带着它们远行,离开瀚海,到处散心。这一离开,整整四年。 “三哥?” 他的分心让她不开心,她承认,她嫉妒那个名叫勾栏的女人。她即将成为他的侧妃,并且,她霸占了他的心。他关心她,为她的伤势担心,他的脸色看上去是那样的差。 “嘉云,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关心我,谢谢你此刻愿意呆在我的身边,陪我品味这份孤独和无奈,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围着他们,急着送上祝福。只是,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对你的隐瞒。我的王妃,只不过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她的生死,我并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她能不能引来冬青子,一个仿佛生活在神话中的神秘人…… “三哥如果担心的话就回去吧,这里我可以和二哥解释!” 心里是那样的嫉妒,醋意使的人几乎发狂,可嘴上却说着这样善解人意的话语,她喜欢这份心口不一,她甚至为此感到骄傲。她知道他喜欢怎样的人,长相、学识都是其次,他喜欢真诚的人。 ------------ 046章 铁石心肠(下) 更新时间:2013-09-22 “谢谢!”又揉了揉嘉云柔软的头发,夏君羽转身离开。这笼长的典礼已经接近尾声,她戴着后冠正缓步向后座走去,那里,夏君城正好整以暇的等着她。仪式结束后还有晚宴,而这晚宴,他不想参加。 “君羽……” 像这样在背后叫他有多久了?嘉云自己也不知道。她的这份心,她藏得很好,从不敢在他面前轻易展现。他只当她是妹妹,她一直都知道。 “王爷!” 林擎找了夏君羽很久,他去过祭天仪式,在那里,嘉云公主告诉他,说他已经回了王府,说他很担心王妃的病情。 担心王妃的病情,这一听就知道是谎言,但事实有多少人知道,除了昏睡的剑舞,也许就只有影子和老太医了。 告别了嘉云公主,他并没有回王府,而是直接往后宫而去。他去过颜妃原来的寝宫,倾世宫,但是夏君羽并没有在那里。 看着华丽依旧,气势恢宏的宫殿,林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物是人非之感。倾世宫还是倾世宫,却又不再是以前的倾世宫,宫里已经没有颜妃。 他并没有想过要来沉鱼宫,他只是路过,听到里面有动静,出于好奇进来看看。然后就见到夏君羽躺在那片柳林中的青石上,手上拿着那坛碧落黄泉。 那坛酒是他从白凤山庄庄主白枫的手上讨来的,珍贵无比。白枫将酒交到他手上的时候就像交托了他的子女一样,再三嘱咐,这酒需要冰镇,需要用机薄的白玉杯来喝。他说这酒会沉淀,一层碧落一层黄泉,诡异非凡。 “有事?” 对于林擎的打扰夏君羽有些不悦,但他知道,不是事关重大,他不会来找自己,因为在王府,他赋予了他很大的权利。 “勾栏王妃的伤口恶化了,可能撑不到冬青子来找她了。”林擎站在一边,说的事不关己。 “然后?”林擎不会贸然的来找自己陈述一个这样的事实,他一定还有话要说,夏君羽等着下文。 “太医说要给她上药,否则无法再为她吊命!” “上药?”夏君羽举起酒坛,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是的!” “如果本王不让呢!”夏君羽半躺着,眯着眼看向柳林。他喜欢这里,没有缤纷的鲜花,没有蜿蜒的亭廊,只有一片盎然的鲜绿。婀娜的柳枝赏心悦目,盎然的绿意让他杀伐的心获得了宁静。 “卑职这就回去!”意料之中的答案。在王府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测到了这个结果。是伤口散发的腐臭和老太医的坚持让他改变了主意,尽管希望渺茫,他还是多跑了一趟。 不上药就活不下去了吗?夏君羽笑笑。他不信,她是个诡计多端的人。 “大人,王爷怎么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所有的药,所有的器具,只等那人的一句话。 “照旧处理!” “照旧?”老太医有些不敢置信。他已经表明,不上药就活不下去了,为什么…… “照旧!” 林擎一个眼神,桌上准备好的药材便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都收走了。老太医看着他们,心里充满了愤恨。 如果这世上非要找出一个他不想医治的人,不是那些盗贼,那些外敌,是夏君羽,曾被他奉为英雄现在却视为恶魔的人。 浸了水的粗糙的白布,在碰触伤口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床上女子皮肤下的经脉在跳动。 不行,不行!老太医扔掉手中的白布,冲出阁楼。他真的下不去手,不用任何麻药,将伤口周围的那些腐肉去掉。为什么不给她一个痛快,要这样折磨着她?老太医不懂,如果有可能,他真的想给她一个痛快,因为他知道,一旦目的达到,她必死无疑。 “太医,如果你不帮她,她会更痛苦!” 林擎说的是实话,勾栏的伤口不可能不处理,如果老太医不动手,那隐在这楼里的影子就会动手。他们是习武之人,不是大夫,下手不知轻重,那时,她会更痛苦。 “给我点时间!”老太医悲痛的望了一眼天际。夕阳西下,光明即将被黑暗替代,他感到无比的绝望。 “希望不会太久,因为他们没有太多的耐性!” 他们?是指和他一样来去无踪的影子吧?老太医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床前。林擎说的没错,他能为她做的,就只有尽量减轻她将受到的痛苦了。 “王爷!” 在太医清理完勾栏的伤口后夏君羽也回了王府。 “怎么样了?” “已经清理好了!” 林擎指着床上的人,老太医正在一边洗手,满头大汗,沾满鲜血的手不停的颤抖。 “这不是还没死嘛,还说什么不上药就非死不可!”夏君羽走到床前,随意的将女子的手抓起,感受到她微弱的脉搏。 老太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呆在一边洗手,洗了一遍又一遍,在他眼中,他沾满鲜血的双手却怎么也洗不干净。 “太医,伤口已经处理完了,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卑职告退!”没有抬头,老太医拿着药箱低着头跟着影子径直出去了。 “看来他对本王的意见很大啊!”夏君羽自嘲的笑笑,抬眼看了床上面如死灰的女子,暗暗低语,“你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一个与你素不相识的太医都肯为你辞官顶撞本王……” “大人……” “继续说。” 影子有事来找林擎,不知道夏君羽在,正想为他的鲁莽解释,林擎却让他继续说下去。 “剑舞姑娘醒了!”走火入魔的人没有人将她引回正道,昏睡的药物在她体内一点一点的沉积,她的身体在慢慢的适应药物,等待爆发。 “制不住她?” 抓在手中的手轻轻滑落,狠狠的砸在床沿上,发出引人注目的声响。 “王爷息怒!” 影子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道。 “林擎,你亲自过去!”夏君羽走到影子面前,看了一眼他脸上狰狞的伤口,不觉皱了眉头,“她抓的?” “剑舞姑娘已经完全入了魔!”影子道。 “是嘛!”夏君羽笑笑。与她有关的人,没一个是让人省心的,“如果有必要,就废了她的武功!” 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废去他们的武功与将他们变成废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不到万不得已,林擎不想这样做。剑舞与暗影的关系匪浅,留着她,完整的她,游戏才有意思。 入了魔的人当真可怕。当林擎抵达关押剑舞的囚室,她正红着眼与其余四个影子浴血奋战。 “王爷说不能伤她性命……”影子站在林擎身边,说的很是无奈。五对一,还弄的如此狼狈,这让他觉得备受屈辱。他们并不是打不过她,相反,如果他们想要她的命,简直轻而易举。 她入了魔,招式虽然狠绝,但是漏洞百出,每一处漏洞都足以让她命丧黄泉。只是他们领了命,不敢违抗。 束手束脚!林擎知道影子的意思。对于影子来说,一旦剑锋出鞘,就绝没有不沾血的道理。“你们去把老太医请来,这里交给我!”林擎说完就加入战斗,轻易的将交战的五人分开,一人吸引了剑舞所有的注意力。剑舞很难缠,有好几次林擎都差点让她尖锐的指甲抓到。只是差点和真的抓到又有很大的差别,因为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林擎是故意的。剑舞的每招每式他其实都可以轻松避过,他只是在戏耍她,戏耍一个已经走火入魔的人。 ------------ 047章 运功疗伤(上) 更新时间:2013-09-23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被人擒住的剑舞胡乱的大叫着。她的神智开始慢慢恢复,她开始想起一些残酷的事实,她很担心她的小姐。 “放开我,让我去照顾她,让我去照顾她!”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震的捉着她四肢的影子耳朵发疼,可是并没有人理睬她。这囚室建在地下,隔音效果好的不得了,没有人听得到她的呼救。 “剑舞,管好你自己吧,王妃她很好!” “很好!”剑舞听了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痛哭不止。如果好,为什么不让她留在她的身边,如果好,为什么要让自己服食这些令人发狂丧失记忆的药物。她不知道她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每次醒来,清醒的时候便越来越少,她觉得,她离彻底的疯狂不远了。下次,也许再下一次醒来,她就没有知觉了。 “大人,老太医到了!” 正说着话,门外的影子便进来汇报。 “带他进来吧!” 遣走了影子,林擎隔空点了剑舞的哑穴。老太医是个颇有良知的人,他对他们的行为不甚赞同,他不想节外生枝,。 一粒黑色的小药丸,足以让剑舞再睡上两天,像死人一样。 腐心丸!腐蚀人心,让人陷入沉睡,让人变得疯狂的丹药。老太医不知道,青王是从哪里听来的他有这药的配方,竟然硬逼着他对剑舞用了这样的药。这药方,他得到已经很久了,久到他都已经忘了它的存在。那是师门的至宝,一代传着一代,由门徒中最出色的人继承。 “冬青子还是没有消息吗?”在林擎还没从暗夜中现出身形的时候夏君羽就已经感知到他了。 夜深了,宫宴已经开始,远处闹腾的烟火声已经唱响。夏君羽一个人躲在这封闭的书房中看着公文,脑子里却满是那两人幸福的微笑和五彩斑斓的夜空。 “没有!” “那暗影呢?找到他了吗?” 没有立即派人去追捕是因为想放长线钓大鱼。虽然知道对方很可能会洞悉自己的想法,但只要剑舞还在手上,这个险值得冒。因为夏君羽知道,即使抓住了暗影,严刑拷打,也休想从那人的身上得到只言片语。以进为退,有时候不失为一条妙计。 “消失了!”在影子追踪到他之前就已经被他们那边的人救走了。 “消失了也好!”夏君羽起身走到书架旁,从上排的书架上抽出一本陈旧的本子――《夏氏家训》。这本书,记载了瀚海开国帝王的一生,以及对后辈寄予的希望。也正是因为这本书,夏君羽才这样煞费苦心的要找回勾栏玉和沧澜剑。那传说中的旷世珍宝对他来说没有半点的吸引力,他所为的,不过是祖先的遗训。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要勾栏玉,也要那份宝藏,至少,不能让那批宝藏落到蒹葭余孽的手上。 “吱呀!” 暗夜中,朱红色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像一声叹息,从远古幽幽的传来。 “王爷,刚刚帝王派人过来,说是明天会带着新后来王府,看您和王妃!” “他还真是关心她啊!”夏君羽无奈的放下手中的书册,问,“明天什么时候?” “不确定!” “不确定啊!”夏君羽琢磨了一会,道,“把老太医叫上,跟我去芜芷楼!”既然有人不放心,那他就不能让那人看出异端来。 这是勾栏欠下的一份情,如果不是夏君城,她想,她也许真的等不到她的师父。 “王爷,药煎好了!”丫鬟小心的捧着药碗递给夏君羽。她有些迷惘,怎么王妃的病突然就在夜里反复了,原本不是已经要康复了吗? “下去吧!”接过药碗,夏君羽打发了丫鬟。屋子里的丫鬟都是他找来的见证人,明天,当他问起,她们会说出实情,说他对她是如此的细心,连喂药都不假人手。 替她尝了苦涩的汤药,替她吹凉了浓黑的药汁,一勺一勺,颇有耐心的在众人面前喂着,直到新换上的白色的亵衣上开出一朵朵棕黑色的鲜花。 真难弄!夏君羽很想丢下药碗扬长而去,但是他找了一屋子的人做见证,他必须把戏做完。无视嘴角流下的药汁,继续往那紧闭的嘴唇喂着药,一刻不停,直到药碗中的药汁见了底。 “王爷对王妃可真是体贴!” “是呀是呀!别看王爷平时不爱笑,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对王妃,那真是好的没话说了!” 听着底下人的议论,夏君羽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的目的达到了,他完美的假面迷惑了所有人的心,当然不包括那些知道实情的,比如说,老太医。不用看都可以知道,他现在看自己的眼神一定鄙视到了极点,或者痛恨到了极点。不过,他不在意,因为他留着他还有用,一旦他在意,老太医就活不下去了。 喂完药,夏君羽将药碗递给林擎,由他拿去给站在一边的丫鬟。 “夜深了,你们都下去吧,王爷今晚要留下来陪王妃!” “是!”丫鬟们接过碗,笑着离开。 “王爷,王妃这样是不行的,陛下会发现的!” 为她争取的时候到了,这个时刻老太医等了太久了。这次机会他不会轻易放弃,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为她不遗余力的争取。 “哦?”夏君羽扔下正在替她擦嘴的丝绢,冷冷的问道,“那太医说怎么办?” “让微臣替王妃施针用药,即便不眠不睡,微臣也一定竭尽所能,让陛下发现不了什么!”特意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语气,他想表达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如果不让他医治,他便豁出一切,即便是冒着生命的危险,也一定会让陛下知道事情的真相。 真是个老顽固!夏君羽瞥了老太医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开了。 成功了,老太医知道自己那并不高明的计谋成功了,他默认了自己对她的医治。 “勾栏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医好你的!”众人走后,老太医独自一人对着床上半死不活的人立下了誓言。他老了,不管是身还是心,都已经累了。早在很久前,他就已经打算辞官归隐,只是他手上的腐心丸药方,他还没给它找到一个合适的主人。他收过很多徒弟,却没有一个像眼前人这样出色。年纪轻轻,不但识得百草,阅遍医书,最难得可贵的是她对药物的那种独特的敏锐感,这是读多少书,种多少药都换不来的天性。他曾经想过要收她为徒,要将衣钵传给她,无奈她已经是别人的徒弟,而且还是一个神话一般的人物。 “勾栏姑娘,你忍着点!” 终于有一次,替她刮去伤口处的腐肉时给她用了麻药,老太医感动的几乎热泪盈眶。这是第几次替她清理伤口了?每次替她刮去伤口处的腐肉时,他都能看到她面如死灰的脸上出现痛苦的神情。紧皱的眉眼,痛苦的眼泪,还有那满头的虚汗。只是,她从没醒过。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老太医急疯了,他不明白,刚刚还体温正常的身体怎么突然烧了起来,温度高的吓人。他有些措手不及,这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想,超出了他所精通的医术范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爷,快去叫王爷!”挥舞着满是鲜血的双手,老太医冲着屋内的空气狂叫。他知道,他们还在,那些影子,无时无刻的不在监视着他,监视着床上的人。尽管他看不到他们,但他知道,他们在,就在他的身边。 ------------ 048章 运功疗伤(下) 更新时间:2013-09-23 “勾栏姑娘,你要坚持,一定要坚持下去啊!” 她的脉搏越来越弱,随时都会停止跳动,她的气息细若游丝,已经出现了间断的情形。她就要死了!这个认知老太医不能接受。他刚刚才找到机会来救她,他刚刚才在她的面前立下誓言,说一定要治好她,可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让影子去找夏君羽,他不是医生,也不会医术。可在他的心里,他就是觉得他会有办法,有办法留住她。 他英雄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在每个瀚海国民的心中,他是无所不能的,好像只要有他在,就算是天要塌陷了,他都能凭借他的力量将天再重新顶上去一样。而他,再怎么不认同他对她的行为,一旦遇到了不能解决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也是他。老太医觉得很可笑,也很无奈,再怎么特殊,他都只是一个普通的瀚海民众,他拥有和他们一样的心里。 “这么急叫本王过来就为了她?” 夏君羽不屑的看向老太医和床上的人。影子过来叫他的时候他正准备就寝,在侍妾的楼里,她打扰了他的好兴致。 “王爷,王妃不行了,老臣无能,求王爷救救王妃!”老太医懊悔的猛向夏君羽磕头。 “无能的人啊,是谁在本王面前起誓,说一定能保她无恙的,啊?”夏君羽不急不缓,好整以暇的盯着老太医。 “是老臣无能,是老臣食言,老臣只求王爷能救救她,老臣愿意以死谢罪!”老了,他老了,余下的生命已经不多,如果能在死之前做一件好事,也不枉此生了。 “死?留着你还有用!”夏君羽冷嗤一声,走向勾栏,在老太医震惊的目光中将她从床上拉起,让她盘腿端坐在他对面,一把扯去她身上的衣服。 “王爷!”老太医急了。 “想让她活命就给本王闭上你的嘴巴!”夏君羽有些微怒。他最恨别人指导他的行为,尤其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抬手,运气,夏君羽有些不情愿的将自己的内力输入勾栏的体内,很快,便觉察到来自她体内的气息的抵触。抵触没有他想象中的强烈,她体内的气息在遇上自己的内力的那一刻便已经土崩瓦解。见识过她的轻功,以为她的武功也必然不凡,现在看来却是自己高看了她,她的内力并不深厚。 一个内功浅薄的人无法承受住他的内力,这一点,他非常的清楚,但是,他不能停手。一旦他停手,已经被灌输到她体内的内力就会失去控制,漫无目的的到处乱窜,直到将她的五脏六腑撞的面目全非。他不能让她这么早死! “咳……咳咳!” 猛的咳出一口黑血,勾栏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翻转,青色的纱帐,蓝色的流苏,还有眼前这个冷血的男人。 “夏……君羽!”勾栏的脑子很不清晰,头疼的厉害。她不明白,为什么刺伤她的男人此刻会坐在她的面前,替她运气疗伤,这太诡异太不可思议了。刺伤她,不是他故意的吗? 身体里有一股暖流在涌动,流遍四肢百骸,最后汇集在她的胸口。那些留在身体里的痛,慢慢的慢慢的被蚕食。好困!勾栏努力的想要睁开双眼,看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看清楚他冷峻的脸上露出的释怀的微笑。 “王爷!” 勾栏醒来不过片刻便又再次昏厥,老太医以为出了岔子,赶紧上前去扶她。 “她没事,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本王有事先走了!”将勾栏交给这个一直护着她的老太医,夏君羽匆忙的离开了。 在那人醒来的那一刻,那双冰蓝色的眸子盯着他,他居然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心里有一种释怀,像是等着她醒来的这刻等了很久很久,这样的情不自禁,让他有些心慌。 “太好了!”夏君羽走后,老太医为勾栏披上衣服,让她平躺在床上,重新替她把了脉。尽管还烧着,伤口也发了炎,但是脉搏已经恢复跳动,呼吸也恢复了正常,他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小楼,楼外遗落在鲜花上的露珠在骄阳灼热的目光中慢慢蒸发。夏君城一早便带着皇后出了宫。 勾栏受伤的消息传出已经有几天了,因为封后的事情,他一直拖着没去看她。在他心中,她受伤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能在他弟弟眼皮底下伤人的人,太少见了。这件事,别人不说,他也知道,必有蹊跷。 “参见陛下!” 青王府的管家是个温厚的老人,极懂礼数,做事又周到,这不,马车才停下,他就已经带领着一队人,站在府门外恭候了。 “起来吧!”夏君城在车夫的搀扶下下车,抬眼看了下候在门外的人,并没有见到夏君羽,不禁有些好奇,便问,“王弟呢?” “回陛下,昨夜王妃的病情起了反复,王爷彻夜未眠的守在床前。老奴早上去请的时候,王爷正伏在王妃床前,怕是才入睡,所以老奴便自作主张,领了仆人来迎接陛下,礼数不周之处,还请陛下赐罪!” 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啊! 夏君城欣慰的笑了笑,并不怪罪老管家。不论是宫中,还是这王府,管家都是老人了。他们兄弟初见他的时候,他还年轻,双鬓也还没有斑白,而现在,他老了。尽管身躯依旧挺拔,容颜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多了些皱纹添了点沧桑,但他确实是老了。 “魏叔叔,带朕去看看吧,弟妹的病,朕挺担心的!” 夏君城扶起老人,老人有些受宠若惊,想要拒绝,又怕推倒了面前的人,那是大不敬的罪过啊。 “陛下,您还是叫老奴魏泉吧,老奴受不起啊!”老人在夏君城的搀扶下站稳,又向他鞠了几个躬,一脸的诚惶诚恐。 “魏叔叔,您果真还是老样子!不过,朕再重申一遍!这声叔叔您受得起,而且是当真无愧!”说着,凌厉的眼光扫了一遍周围的人,他们纷纷低下头,噤若寒蝉。 对于魏泉这个人,朝野上下的争议声从来不小。他是个阉人,却备受帝王帝后的喜爱。在皇子还小的时候,帝王帝后就将皇子们交由他来带。他是个温柔的人,对皇子们更是呵护备至,在皇子的教育和娱乐上的分寸也拿捏得到,更是凭着他过人的本事,将归隐在深山的老太傅给请了出来,成了皇子们的恩师。 这一切本来很美好,可偏偏有人爱搬弄是非。过于出色的人总是容易引来旁人的嫉妒,即使他是个阉人。那之后,有人开始在宫闱散布有关于他的谣言,恶意的中伤,肆意的污蔑没能引起他的关注,反倒将帝王帝后惹毛了,帝王帝后下令彻查此事。 一场震惊朝野的清谣言运动,被揪出来的官员数不胜数,大到一品大员,小到七品绿豆芝麻官,居然都涉及其中。奉命彻查的官员在某个官员的府邸中搜出了一本名册,上面密密麻麻记载了很多人的名字。 看了名册的帝王帝后十分震怒,在他们眼中,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谣传事件,它上升为了政治。 对于帝王而言,他总是希望底下的官员洁身自好,互相协作的同时又不至于走的太近,有结党营私之嫌。而现在,一个小小的阉人,就让他们丑恶的面貌暴露无遗,他愤怒的同时又感到痛心。 没有相应的惩罚,那件事情如夏日的暴雨,携着万里的乌云压顶而来,轰鸣的雷声吓得所有人心惊胆颤,却又在所有人以为暴雨即将在电闪雷鸣中轰然落下时突然散了云,放了晴。 ------------ 049章 管家魏泉(上) 更新时间:2013-09-24 挽着颜落雪,走在卵石铺就的通往芜芷楼的林荫小道上,夏君城满脑子都是过往。那次无疾而终的调查给他和夏君羽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变化。那之后,朝野上下的官员对魏泉多是又恨又怕,而魏泉,对他们两个也慢慢的开始敬而远之,这让他们幼小的心灵备受创伤。 彼时最亲的亲人,而今恭敬的仆人,这样翻天覆地的转换让他们不能接受。于是,他们开始闹别扭,开始闯祸,开始旷课……他们做一切可能想到的坏事,但这些努力没能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没让他们回到过去,反而让满朝的文武有了一个可以攻击他的机会。 弹劾他的奏折一封接着一封,几乎堆满了整张桌案。他们为自己的幼稚为自己的鲁莽懊悔着,双双的跪在门外,看着坐在龙椅中的自己的父皇,满脸为难的看着奏折,每看一封,他的脸就更黑一点。 “我的皇子殿下,赶快起来吧,不要为了一个奴才伤了自己的身体!” 侍卫、女官、太监,所有的人都在劝他们,劝他们起来,劝他们不要让里面的人为难。可他们还太小,恰巧处在不管不顾的年龄上。他们哪里知道大人的这般那般无奈,他们只知道,他们不表态,不努力,那个陪着他们哭,陪着他们笑,陪着他们玩闹的人就要被送离了。 而事实上,那个人也的确是被送离了。在离开前,他希望他们两个可以强大起来,那样以后就可以保护自己心爱的东西,让它们不受到伤害。 他的离开给他们兄弟上了很好的一课,褪去了脸上的稚嫩,他们朝着他的希望在蜕变。在尔虞我诈的朝野中成长,冷眼看着阴谋下的人,看着他们生,看着他们死,看着他们在阴谋的漩涡中痛苦挣扎,不施援手。 “陛下,前面再绕过几树海棠就是芜芷楼了!” 魏泉在前面带着路,面上无悲无喜,心中却是感慨万千。他不知道,当年的离开对这两个少年来说是对是错。 当初,他宠着他们,护着他们,像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但是,有一天,他意识到,这不是在帮他们,而是在害他们。他们生在帝王之家,两人之中,注定会有一个成为帝王,统领整个国家,而另一个,则要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动荡不安的七国,每一个国家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瀚海,伺机而动。在这个动荡的年代,仁君的下场总是不会太好。他不想他们步他们父皇的后尘,需要靠着和其他国家联盟才能勉强在这乱世中占有一席之地。这太危险,因为一旦对方强大了,他们就必然成了被吞并,被牺牲的一方。 所以,他和帝王帝后秘密谋划了自己的离开,他希望自己的离开可以带给他们不一样的人生,让他们学会坚强。 他们是天才,天才中的天才,他们的成长速度让人咂舌。不过几年的功夫,他们像是脱胎换骨一样,在国家中拥有着非凡的声望。所有人都相信他们,热爱他们,简直把他们奉若神明。就连白塔中的大祭司,都预言这是瀚海之福,为他们祈祷祝福。 帝王很快让了位,他们其中的一个登上了皇位。此后,瀚海开始不断壮大。先是脱离了与蒹葭的联盟关系,然后又在当年,攻破了四国中最弱却也最为富庶的国家,他们曾经的盟国――蒹葭。 那是一场惨烈的战争,他从不知道,那些看似柔弱的人身体里竟然蕴含着那样强大的意志。没有外援,仅靠着本国支离破碎的军队,他们竟然硬撑了好几天。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蒹葭所有人的骨子里都流着这样的血液,皮糙肉厚的军人也好,娇生惯养的公主也罢,他们其实都一样。 在那个女孩怀抱着勾栏玉跳下城楼的那刻,他开始疑惑,当初他的离开究竟是对是错。他们成长了,不再是曾经会因为一个女官的调笑而羞得躲到自己身后的皇子了。他们成了让天都为之色变的英雄,他们站在那里,散发着万丈的光芒。只是,为什么他们的脚底要有这么多的白骨,让人忍不住的悲凉。 蒹葭灭了,沧澜降了,云寿送来了镇国之宝――云寿木,瀚海成了南方四国的霸主。这一切都是他喜闻乐见的,但他却高兴不起来。他们为这一切付出了太多,连他看着都觉得心疼。 他,身为帝王,却要娶自己不爱的女人为妃,权衡利弊,夜夜欢宠。他不知道,他心中对真爱的憧憬还剩下多少。 他贵为王爷,为了统一的大业,牺牲自己一生的挚爱,满腔的恨意无处发泄,唯有将心埋葬,夜夜笙歌,寻花访柳,姬妾成群。 他们都需要一帖良药,来治愈心里的伤,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良药会是同一帖。该是庆幸还是悲哀? 良药选择了兄长,所以他就出现了,成了青王府的管家,陪伴在夏君羽的身旁。这一陪就是五年,而就在昨天,这段纠葛了五年的情感总算有了了结。 对于夏君城身边的女子,魏泉说不上讨厌却也喜欢不起来。她是柔弱的,行动处弱柳拂风,伤感时梨花带雨。她的存在,让兄弟两无间的情谊有了裂痕,他们都喜欢她,都希望她能和自己在一起。 五年了,一晃五年过去了!魏泉傻笑了几声。她选择了兄长,而夏君羽,也终于会关心另一个女子,他悬了五年的心总算可以尘埃落定了。 清幽雅致的地方,只是清幽太过,看着有些孤寂了。这是夏君城对芜芷楼的第一印象。藏在海棠树后,被蔷薇绿竹环绕的孤楼,美则美矣,多少让人心生孤独之意。 “皇兄来啦!”夏君羽从楼台探出头来,与夏君城相视一笑,然后便消了身形,再出现,已经是在芜芷楼的正门。 “皇兄来的好早,臣弟我刚刚才从梦中醒来,都赶不及去府门外迎你们!”夏君羽一边带路一边说着,末了还面带笑意的冲着夏君城身旁的颜落雪叫了声“嫂子”,弄的颜落雪一脸尴尬。 呵!看着颜落雪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的脸,夏君羽突然觉得很无奈。多少次想将这个女人忘得一干二净,却还是会为她发自内心的失落感到高兴。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的会去空想,他觉得,他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弟妹的伤好些了吗?”夏君城开门见山的问道,“刚刚在王府门外,魏叔说弟妹的伤昨夜起了变故,是好是坏?” “已经稳定下来了,就是人还没醒来!”夏君羽略有些疲惫的说。 “王弟昨夜一定担心了一夜吧,弟妹的伤固然要紧,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才是。瞧你一脸的憔悴,要是让弟妹瞧见,怕是要伤心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话句句打在颜落雪的心上。她承认,她是有些嫉妒勾栏的。可她又不能表现什么,人是她挑的,路是她选的,他们都遵从了她的意愿,她还能求些什么呢?就算会酸,会痛,也只能让它们酸在心里,痛在心上,绝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来。 “那刺客真是可恨,把勾栏伤成这样!”除去心里的一些小别扭,颜落雪还是很喜欢勾栏的,她为她治过病,虽然并没痊愈,却也让她免受了不少痛苦,“满屋子的药味,勾栏妹妹一定受了不少的苦吧!” ------------ 050章 管家魏泉(下) 更新时间:2013-09-24 苦是苦,但颜落雪不知道,这些苦并非是刺客给予她的。给予她无尽痛苦的正是她眼前的这个人,被所有人称为关心她的人。 “皇嫂关爱了!”夏君羽满眼柔情的走到床边,握着勾栏的手,惆怅的说道,“勾栏这次是受苦了,好在她醒来的时候不多,臣弟又让太医用了药,这才没受痛苦的折磨,否则……”说着说着,夏君羽的声音哽咽了,盛满柔情的眼中也有了一丝泪光。 专属于自己的柔情没有了!看着夏君羽为勾栏担心的样子,颜落雪的心如同掉入冰窖一般,透骨的寒凉。她以为他对她没有情,所以她就自信满满的让她成了他的侧妃。可是这才过了几天,为什么独属于自己的爱恋会消失的这么快?他们甚至还没拜过天地,入过洞房…… 于他而言,她是不同的,不同于以往的那些姬妾。他为她独守床前,他为她满脸倦容,现在,他又因她而柔情似水! 在亲眼见到这一切之前,她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她想,外面的传言哪能当真,他们不过是捕风捉影,虚张声势罢了。 但是眼前的这一切,谁能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都是梦境,都是不真实的!谁能行行好,把她带出这个恐怖的梦境? “落雪,是不是旧疾复发了,你的脸色不是太好!”夏君城注意到颜落雪有些苍白的脸色,以为是她旧疾复发了,有些担心。 “臣妾没事,只不过昨夜有些没睡好!” 无心的一句托词,原本只是想掩饰自己心中的醋意,没想到却让屋子里的氛围更加的为妙起来。 昨夜是她和夏君城的二度洞房之夜,虽然他们在宫宴上浪费了不少时间,却还是度过了一个美不可言的夜晚。那晚,他喝了酒,显得有些急切,却并没有弄疼她,他待她很温柔,她睡得也很安稳。 可她知道,她面前的人一定不是这么想的。她知道夏君羽误解她的意思了,她并没有在炫耀他对她有多好,也不是想伤他的心,她只是在为他吃醋,又口无遮拦的拣了个烂借口来掩饰。 低着头,让长发遮去自己的眼睛。颜落雪不敢抬头去看两人的眼睛。她怕看到夏君城宠溺的目光,更怕看到夏君羽满是恨意的神情。她开始后悔了,后悔她当初自以为是的选择。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她没有重来的机会,她只能尽力的弥补。 “既然皇嫂不舒服,皇兄就先带着她回去吧!”夏君羽搂着昏迷的勾栏,坐在床边,“勾栏这里有臣弟就够了,臣弟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皇兄,既然皇嫂身体不适,您就先带她回宫吧!”夏君羽搂着昏迷的人坐在床边,一脸的关切,“勾栏有臣弟就够了,臣弟会照顾好她,等她痊愈之日再进宫去谢恩!” “如此也好!”夏君城应了声,扶着颜落雪慢慢的离开。夏君羽就这样端坐在床边,一动不动,表情严肃的目送着两人离去。 “陛下!” 老太医没有料到夏君城会这么早来,也没想到他不过才去药房抓帖药的功夫,就错过了他,错过了救她的机会。 “陛下!” 见识过青王的手段,领略过他过人的智谋,老太医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可他不想这么轻易放弃,他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只是为了换一个心安理得。 他知道,抓药不过是青王用来支开他的小计谋。他算准了时间,算好了路程,而他,刚刚却还在为他的网开一面而欢心雀跃。这很傻,真的很傻!老太医拎着药,坚持不懈的在夏君城身后追赶。他努力的叫喊着,迎面吹来的热风让他的喉咙很难受,可他管不了了。他们的距离太远了,要不是无意的一个转身,他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池对岸已经摆驾回宫的帝王。 “陛下!” 扯开嗓门,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的洪亮。他迫切的需要吸引帝王的注意,只要他回头,一切都还有希望。 “陛……唔唔……” 一路的追赶,从假山到水榭,他终于等到帝王回头。可是一切都太迟了。影子发现了他,在帝王看到他之前就将他拖进了旁边的树丛。他在树丛里痛苦挣扎,眼睁睁的看着希望变成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帝王离开了,他也恢复了自由。影子不再束缚他的行动,也松开了堵住他嘴巴的手。 为什么!这是他获得自由后愤怒的嘶吼。他在怨怪,怨怪上天赋予了青王绝顶的才智,而他却用来伤害无辜的人;他怨怪自己太过大意,明知青王不在乎她的死活却还轻易相信他,毫无怀疑的去药房取药;他还怨怪高高在上的帝王,说是关心,却为何这样来去匆匆,就连一点忙都帮不上…… “走吧!让王爷等久了,对你对她都不好!” 影子的话冷冰冰的,像一把利剑,但老太医知道,这都是大实话。她已经不好了,他也不能让时间倒退,他能做的就是在路上好好思考,如何给青王一个满意的解释,解释他满园追赶帝王的事情。 “很痛苦吧,充满希望却又一下子绝望……”青王捧着勾栏的脸,像是在欣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这样的痛苦本王也遭受过呢!” 什么意思,他想做什么?老太医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他没问他刚刚莫名的举止,而他,也完全忘了要去解释。 “很心疼吧,想救又不能救?”夏君羽的手指顺着勾栏的脸滑到她的胸前,指着那处透着殷红的纱布,“很想救治吧?” 想,当然想!可是他不敢贸然答应。他怕了眼前的人,怕自己的一个疏忽大意,让昏迷的人再遭受不必要的痛苦。 “为什么不回答呢?”夏君羽阴阳怪气的说着。他的手面擦过她的面颊,在她的鬓角停住,弯着手指绕着她有些凌乱的头发。 “这人啊,真是奇怪!别人说假话的时候,奉若圣旨,而当人说真话的时候呢,却又置若罔闻,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还是不言不语。夏君羽好笑的看着眼前的老人,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打算和自己讲话了? “你呀,也真是可怜,本王要你受苦的时候吧,有人千方百计的想要破坏,如今本王改变主意了,想要你好,可那人却放弃了!”搂着昏迷的人,在她耳边轻声的说着。这些话并不是说给昏睡的人听的,很显然,是说给老太医听的。 “王爷,请恕老臣冒犯!老臣已经不敢再相信您了!”不敢相信却又不想错过。老太医的心中百感交集,矛盾不已。 “让她活着,本王这次不拦你!”夏君羽说的诚恳,老太医几乎要相信他了。 “王爷!” 夏君羽的动作让老太医感到惶恐。他见过他牵她的手,举的高高的,却又无情的松开。事后,她的手腕一片淤青。而这次,他搂着她,半坐在床上,一旦他离身,她一定摔得很惨。 “担心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她!”夏君羽下了床,小心的让她躺回床上,帮她掖好被角,又整了整他被压皱的青衫,才不急不缓的离开。 担心过头了啊!老太医苦笑两声,望着夏君羽离开的背影还是觉得一切不真实。是什么让这个铁石心肠的王爷突然改变了心意?不会是自己,也不可能是她,那又会是谁? ------------ 051章 真假难辨(上) 更新时间:2013-09-25 有些人虽然冷漠,却一言九鼎。那天,夏君羽给了老太医承诺,那之后,就真的再没有人来干扰他。医治比想象中顺利,不知是得益于夏君羽深厚的内力还是病人强烈的求生意志,半月之后,陷入昏迷的人已经可以下床。但是问题也随之而来。 作为勾栏最亲近的人,剑舞的情况被勾栏不止一次的提及。老太医不知如何作答,每次都只能吞吞吐吐,顾左右而他。他知道,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她是个聪明的女孩,总有一天,她会发现。 按时吃药,按时睡觉,所有的医嘱,勾栏都一丝不苟的遵循着,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再没有比她更配合的病人。 剑舞出事了,她知道,否则,以剑舞的性情,偷着摸着都会跳墙来看自己,而不是像现在,醒来有些日子了,而她却不见踪影。 剑舞的伤并不严重,只是受了轻微的内伤,短暂的昏迷罢了,这是勾栏潜入芜芷楼那夜替她把脉的结果。那夜,她帮剑舞把了脉,做了简单的治疗,然后被楼外的阴影吸引,到了探星台,无意中发现了暗影…… 勾栏将那夜的事情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只觉得十分蹊跷,像是有人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自己或者是暗影自投罗网一样。而那个人,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夏君羽。 夏君羽,又是你,如果剑舞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暗暗的在心里下了决心,勾栏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找夏君羽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已经等了好几天了,从苏醒到现在,她一直都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在等,等胸前的伤口结痂,等自己可以施展轻功,不被伤痛干扰,这一天,她好像等了几个世纪。 “王妃,王爷去了朝堂还没回来,您稍后再来吧!” 书房外,勾栏被两个侍卫拦了个正着,两人虽然拦着她不让她进去,但态度倒是恭恭敬敬的。 去了朝堂?上早朝?勾栏眼珠子一转,心想,机会来了。书房和寝殿一样,总是秘密最多的地方。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知道夏君羽越多的秘密,接下来的谈判胜算就越大。 “去了朝堂啊!”勾栏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两个侍卫,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真诚。真是天助我也,勾栏暗暗发笑。 初升的太阳携着万丈的光芒俯视着大地,金色的阳光很快斜射到园子里,为朱红色的大门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勾栏突然用手捂着胸口,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一副不能呼吸的模样。 “水,给我水!” 背着光,侍卫分不清刚刚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是痛苦的挣扎还是得到帮助后欣慰的笑容,他们将她扶到了屋里,替她倒了水,然后应了她在书房等夏君羽回来的请求,默默的退出了书房。 富有同情心的好心人!这是勾栏对门外两个侍卫的定位,她感激他们,同样也为他们的未来感到担忧。在这个满是阴谋的王府里,这样单纯而又善良的人似乎活不长久。她简单的一个小计谋就引得他们犯了大错,他们将一个危险的人物放进了他的书房。一个大病初愈的小女子?他们不知道,她能在里面干出什么来。 夏君羽的书房不小,却一目了然,并没有什么繁杂的装饰,简直有些质朴到无趣。 四方的书案,四方的圈椅,四方的棋盘,长方的书架,长方的卧榻,书房内,一切都是方方正正的,除了挂在墙上的那把剑。 真没看出来,这人居然刻板到这种程度!勾栏暗暗的鄙视了一下夏君羽的品味,开始在书房里寻找有用的信息。 书架上的书排列的错落有序,一目了然,除去为数众多的兵书,剩下的便是一些国家、地方的地理志和天象书,以及被塞在角落里的几本有关酒文化的书籍。 酒?看不出来嘛!对于这个新发现勾栏一笑置之。 书架上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勾栏开始把视线聚焦到书桌上。书桌上堆着很多奏本,都是有关西壑在边境骚扰的事情,有人上奏出兵攻打,有人建议按兵不动……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勾栏在并不充裕的时间内将不小的书房翻了个底朝天,却楞是什么都没发现。 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勾栏腹诽。太意外了,正常人都会在书房藏些秘密的,就算是金银财宝也好,可这人居然什么都没藏,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王爷,王妃身体不适,正在书房等您!” 随着侍卫的声音响起,开门声也紧跟而来。 来的可真快!勾栏不置可否的笑笑,知道在挪动位置已经来不及,索性就大方的坐在卧榻上等他进屋。搜屋子真不是件轻松的活,也难怪勾栏一圈下来会趴在卧榻上大口喘气,她毕竟还是个病人,并不适宜长时间的劳累。 “你痊愈的很快!”夏君羽关上门,走到卧榻的另一边坐下,两人隔着棋盘对望。 “这还得多谢王爷,听老太医说,王爷在婢女的伤上耗费了很多的精力!”这话是她醒来后老太医对她说的。直觉告诉她老太医并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因为他的言辞闪烁,又不敢看着她的眼睛。她暗地里问过很多婢女,年轻的,老成的,各式各样的人,她们都一致的说夏君羽待她简直好到了非人的地步。勾栏很想怀疑她们的说辞,可她们真诚的眼神是告诉她,她们说的并不是假话。而她,也确定在曾经的一次苏醒中见过夏君羽为她疗伤的场面,尽管那只是短短的一个画面。 “本王没做什么,是太医治好你的!” 勾栏以为他会趁着这个机会要求些什么,毕竟,施恩求报在勾栏眼里是理所应当的。她不喜欢欠着,这会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 “王爷可真诚实,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呢,也许那样我会在治疗颜妃的病上积极点!” 对方不提不代表勾栏就不会提,总而言之,不管事情如何发展,颜妃这个人,一定会是这次谈话的重点。因为除了她,勾栏抓不到任何这个人的弱点。 “说吧,到这里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明知故问的问题,早在侍卫告诉他她在这里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所为何来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勾栏说话的时候暗暗瞥了夏君羽一眼,只见他专注的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没表情的人最是麻烦,读不出他的心里,就不能见机行事。勾栏暗恼,只能继续说下去,“只是婢女醒来有些时候了,王府里的姐妹都纷纷过来探望,唯独不见婢女的丫鬟剑舞,婢女有些担心!” 一口一个婢女,让勾栏这个曾经的一国公主觉得十分的别扭,但她没办法,总归不能在夏君羽面前放肆。 想起前些天的“姐妹”拜访,勾栏就浑身的鸡皮疙瘩。见识过夏君城“风平浪静”的后宫后,勾栏对夏君羽的后院竟然感到头疼。明着送礼探望,言语中却满是不满和威胁,这些人分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恨意让勾栏觉得,只要她还呆在王府一天,这些人就会不停的给她找麻烦。 “剑舞?”夏君羽顿了一下,继续道,“老太医没和你说吗,她急火攻心导致走火入魔,现在有些神志不清!” “神志不清?”勾栏噌的一下从卧榻上跳起来,也不管胸前不小心被撕裂的伤口,直盯着夏君羽的眼睛,问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 052章 真假难辨(下) 更新时间:2013-09-25 神志不清!说好听点是这样,说难听点就是疯了。勾栏不知道剑舞经历了什么,居然能将她这样坚强的人逼疯。她只知道,她要找到她,立刻,马上,然后陪在她身边,再也不分开。 昏暗的地牢,手臂一样粗细的铁链,透过门上的铁窗,勾栏看到剑舞披散着头发平躺在一个高台上,衣衫有些破旧。 “她被关在这里多久了?”勾栏的声音有些颤抖,身体也止不住的抖着。她不知道,在她昏迷的这些日子,她都受了什么样的罪。 “在你昏迷的那一刻起!”夏君羽慢慢的靠近伏在铁门山的勾栏,双手搭上她的肩,慢慢的将她纳入自己的怀抱,给她温暖和依靠,“她看到了,看到你受伤了!那时她刚醒来,情绪很不稳定,老太医在芜芷楼为你疗伤,你流了很多血,然后她入了魔,红了眼,杀了很多侍卫,满身是血。没人敢靠近她,也无法制止她,所以我出手了!” “然后她就被关到这里来了?”靠着夏君羽的胸膛,听着他有条不紊的心跳,勾栏心中的疑虑在慢慢的消除。这个人很少有表情,她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或许心跳可以。 “没有!”感觉到怀里的人慢慢放松了身体,夏君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意,“被制服后,她一直被安置在芜芷楼进行治疗,直到她再次醒来!” “她又杀人了吧!”接着夏君羽未说完的话。 “是的!”夏君羽点点头,语气有些温柔,“她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六亲不认,你和她在一个楼里太危险了!” 剑舞,对不起!勾栏松开抓着铁栏杆的双手,覆在脸上,她忍不住了,她的心好痛,她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了。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自大的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可以轻松的救下暗影,结果,害了自己害了他们。暗影重伤下落不明,剑舞入魔六亲不认,而自己,也为胸口的伤受尽了疼痛。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太自信满满,太目中无人了。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夏君羽小心的安慰着。从相识到现在,他从来没见过她哭,那种隐忍的,发自内心的悲痛居然让他产生了一丝恻隐之心。他不知道此刻他所说的话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他只知道,她的哭声扰的他心烦气躁。 “我想把剑舞接回芜芷楼去可以吗?”勾栏转身正对着夏君羽,她的眼中盛满了渴望和悲痛。她知道,这个请求也许过分了,夏君羽没有任何理由非答应不可。毕竟,是剑舞杀人在先,他肯留着她的命,她就已经欠他一份天大的人情了。 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剑舞被那些锁链锁着,在这个昏暗不见天日的牢房里生活,哪怕只是一天,她都无法忍受。她是药王的弟子,她的医术并不在那些胡须花白,经验老道的太医之下,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医治剑舞。她想,她不行,还有她的师父,那个喜欢云游四海,过着闲云野鹤般生活的冬青子。 “如果,这能让你的心里好受点的话!”夏君羽笑着擦去勾栏眼角的泪,帮她将散落的碎发别回耳后,拥着她,在她耳边说,“但是,我会派影子守在芜芷楼的外面,因为她太危险了!” 他答应了,他居然答应了!勾栏有些难以置信。她不禁又想知道,在她昏迷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夏君羽又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在她的印象中,她和夏君羽并不是夫妻,虽然下了圣旨赐了婚,但那之后没多久她就受伤了。他们没有拜过天地,也没有喝过合卺酒,更没有入过洞房,但是王府里的每一个人都理所当然的喊着她王妃。而夏君羽,他的言语,他的行为,也像极了一个丈夫对妻子的的包容和宠爱。是记忆发生了错乱还是她其实已经昏迷了好几年,勾栏已经没有头绪了,这里的一切,她都不再熟悉。 剑舞的确是由急火攻心引发的走火入魔,但是情况却比勾栏想象的要严重许多。走火入魔的人会六亲不认,杀戮成性,剑舞醒来后也的确表现出这样的情况,但是勾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总觉得剑舞身上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具体却又说不出来,只是一种感觉,强烈的感觉。 自从剑舞脱离地牢进了芜芷楼,勾栏便开始帮她医治。她托夏君羽运来了宫内藏书阁中所有的医书,一本一本的翻阅,企图在书中找到治病的良方。她是个执着的人,太过注重感情,却又保持着理性。有些人,专注于一件事的时候会忘记很多事情,比如说自己的身体。可她却并不是那样,她会常常一个人守着剑舞看书看到深更半夜,但是她绝不会忘记给自己留适当的休息时间,绝不会忘记什么时候吃药,什么时候换药。她时刻都清楚的知道,她好了,她才有可能好。 在勾栏的伤完全痊愈之前,老太医一直都陪着她,这是他自己的心愿,也是夏君羽的命令。看着勾栏为剑舞的病奔波劳累,看着她夜夜翻书却总是哀叹,老太医总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药是他的,可他却没有解药。 他有时候真的会有冲动把腐心丸的药方交给勾栏,希望在她过人的天赋下能研制出解药来。可他却又深深的害怕着,怕夏君羽的恶意报复。他不怕死,可他不想身败名裂。他不想他年老的妻子,孝顺的儿子,和他才牙牙学语的可爱的孙儿看不起他。他有私心,他想成为他们心中的榜样,永远,永远。 “剑舞,你要快点好起来啊,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寂寞啊!” “剑舞,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在你身上已经试了好多药了,你一定很生气我把你当成小白鼠吧,如果生气的话就起来和我吵架,听到了没有?” 每天,每天,他都能听到楼里的女子和另一个女子对话,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是那个女子一人自言自语,可她却从没有停过。 夏君羽来楼里的次数在成倍的增长,老太医起先有些担心两人的相处,但观察一段时间后却发现是他多虑了。夏君羽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掩盖了事实的真相,原本该恨他的人对他反倒有几分的依赖。 是真的后悔了还是装出来的?老太医注意着夏君羽的一举一动,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真的不敢相信,一个人的变化可以这样翻天覆地。她受伤期间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现在却又看着他对她的好,对她的温柔,对她的体贴。如果这一切非要有个合理的解释的话,他想,最贴切的该是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由夏入秋。剑舞的病情一直反复着,没有多大起色,疯疯癫癫的,谁也认不出来,但总算不再杀人。勾栏翻遍了医书,没能在其中找到医治的办法。绝望之际,终于向冬青子发出了求救。 雪白的鸽子,带着勾栏最后的希望,在芜芷楼上放飞。关注这一切的不止勾栏一个人,还有探星台上迎风对饮的两人。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哈哈,这珍藏了五十年的美酒,居然被你给弄到了,真是可惜啊可惜!”白衣人举着通透的夜光杯,紫红色的液体映着翠竹盎然的绿意,被他一口饮下。 “可惜什么?”青衣人也饮了一杯酒,高深莫测的向芜芷楼的方向望去,呢喃着道,“不过是五十年的葡萄酒罢了……” ------------ 053章 醉生梦死(上) 更新时间:2013-09-26 五十年的葡萄酒,在白枫的眼中真的不算什么。他是这个国家最大的酒贩,弄的到本国的“醉生梦死”,弄的到蒹葭的“碧落黄泉”,对他来说,唯一让他求而不得的也许就只剩那已经断绝的“黄粱一梦”了。 “五十年的好酒都入不了你的法眼,青王殿下,你的眼界好像高了点嘛!”入了秋的天气带着一分凉爽,白枫适时的开着玩笑。秋高气爽,再过些时候,他该将那坛埋在地下的菊花酒挖出来了,配上上好的黄蟹,与一两个生死之交,对着圆月,饮酒吃蟹。 “五十年的葡萄酒,自然是入不了本王的眼!”夏君羽瞥了一眼葡萄酒,不屑的道,“醉生梦死,碧落黄泉,只要是你有的酒,还不都是本王的!喝惯了那些佳酿,这些普通的酒自然就入不了本王的眼了!” “你倒好,打起我的主意来了!”白枫戏谑的道,“我那里的酒,藏的好的,被你讨了去,藏得不好的,你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拿去糟蹋了。每次听山庄的小厮说你到庄一游,我那小心脏啊,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这话不假,白枫虽然夸大了些,但真是他的内心感触。夏君羽每次去白凤山庄,为公也好,为私也罢,临走时总不忘捎上几坛子好酒。就说上次的“碧落黄泉”,那酒在他手中的时候,他可是千般呵护万般疼惜着的,哪知道转手到了夏君羽手上,就被他当成街边摊位上的水酒,白白用作消愁给糟蹋了。 千叮咛万嘱咐,上好的白玉杯,上好的白玉杯,结果对方居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要不是这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人远在沧澜谈生意,他一定会抄起家伙狠狠的揍他一顿,即使是生死之交,也不能幸免,谁让他糟蹋他这么辛苦才求来的美酒。 “不过几坛酒,对好朋友可不能这么小气!”夏君羽笑笑,见盛着葡萄酒的玉壶已经半空,便冲着空气拍了拍手掌。白枫正喝着酒,不解夏君羽的意思,便笑问,“你这葫芦里又卖了什么药啊?” “等下你就知道了!”夏君羽故作神秘的道。 “现在不能说?” “不能!” 不说便不说吧,事实的真相我总会知道的!白枫见夏君羽咬着不松口,也不再追问,气定神闲的坐在一边等着惊喜的突现。 大约几杯酒过后,一个身穿夜色长衫的神秘男子出现在白枫的视野,说他神秘,是因为他出现的突然,像是从天而降一样,悄无声息,一眨眼就出现在探星台上。 “王爷!” 白枫还没从突然多出一人的不适中反应过来,那人便已经将手中的东西轻放在石台上了。朱红色的托盘,仰面置着两只十分粗糙的陶杯,上面还放了一壶酒,略显简陋的酒壶,壶口用一块紫色的木头塞住。 “粗胚陶,你哪里弄来的?”白枫有些喜出望外,天知道他寻了这套酒具多久,在它们身上花了多少的财力物力,可就是一无所获。而眼前的人,一声不吭的,居然藏了这样的好东西。 “藏宝阁!” “藏宝阁?”这答案有些冲击力。藏宝阁的东西,都是各国进贡的佳品,他很好奇,是哪个国家的使臣这么有勇气,把这样一件无论是外观还是实用都糟的一塌糊涂的东西送进藏宝阁。 “是!前两天闲着无聊就去藏宝阁逛了圈,看见它挺碍眼的,就带了出来,没想到刚好有用!” 顺手带出来的,刚好有用?这话白枫是肯定不信的。想他夏君羽是什么人,他认识他这么多年了,还真没见他做过什么没用的事情。 之所以说粗胚陶酒具没用,那是因为它的独特性。作为酒具,它只被用来喝一种酒――醉生梦死。离了醉生梦死,它就是一堆废物,反之,醉生梦死也一样。这种酒,只能盛在这种再粗糙不过的粗胚陶杯中,否则,酒中的真意,你便领略不到。 白枫承认,云寿木能很好的封存酒壶中的酒香,但是,他的鼻子是一个例外。酿过千种酒,闻过万种香,他的鼻子对酒的敏感度高的令人难以置信。 酒壶被云寿木封着,但是他还是嗅到了一丝的酒气。凭着这一丝熟悉的酒气和眼前粗糙的酒具,壶中的美酒,他已经心中有数。于是,一向淡然的他突然暴走了,拍着石台怒目而斥,“夏君羽,我虽然很佩服你能弄到这种几乎已经被丢弃完毕的至宝,但是,这还不足以让我原谅你,你这小子居然敢偷我的醉生梦死!” 是了,这壶中的酒不是别的,正是白枫花了好大劲才弄来却一直没有开封的“醉生梦死”。其实,除了气愤,他此刻更多的是好奇。为了避免这坛子酒遭受到夏君羽的荼毒,他可是费劲了心思,才找了那块宝地,将它藏好,谁料想,最后还是落入了夏君羽的魔爪之中。 “偷这一字白兄用的未免严重了些,人都说,这窃书不算窃,偷酒不算偷,我这顶多也就是分享嘛!” “这都什么歪理啊,什么窃书不算窃,偷酒不算偷,要真是这样,这世上的盗贼还不猖狂死了!”这人在气头上,自然是听不进去话的,更何况夏君羽说的还不是至理名言,而是活脱脱的歪理连篇,白枫听了自然懒得理他,扑腾着就要去抢他手中的“醉生梦死”。 “白兄,你可别激动啊,这酒现在在我手上,你这么激动的扑过来,小弟要是一个不留神,这酒可就要便宜它了!”夏君羽说着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算你狠,夏君羽!白枫听了也不再折腾了,理了理乱了的衣衫,依旧淡然的坐回自己的位子。这酒啊,一个人喝还真是没两个人品来的带劲,更何况还是个提供了好酒具的“八拜之交”。 “谁,谁在那里!”静下来之后,白枫便觉察到有人躲在暗处。 “属下林擎,参见白庄主!”不远处,树叶抖动了两下又归于平静,探星台上却多出了一人。 “是林擎啊!”见到来人,白枫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在这青王府中,能藏匿在夏君羽身边却不让他出声的,也就是这些个影子了。 “怎么样,信件拿到了吗?” “拿到了,请王爷过目!”说着,就从腰间拿出一条被卷的很好的纸条。 “这是?”白枫望了一眼林擎,见他袖中有什么东西正不安分的跳动,又看了一眼那纸条,瞬间明了,大赞道,“好一个林擎,几日不见,这本事又见长了!往日总说那地上走的逃不出你的手掌,现在可好,连天上飞的都不能幸免了!” “庄主谬赞了,在两位面前,属下不敢班门弄斧!”林擎低着头,恭敬的说。 “班门弄斧,可别把我算在内啊!”论武功,白枫不是林擎的对手。林擎是武术世家出生的孩子,自小就开始接触武术,过人的天赋加上多年的苦练,他的底子比白枫不知强了多少倍。而白枫,出生书香,从小又和生意打交道,对于这功夫也只是半道出家。好在他家财大势大,给他寻了个好老师,教了他一身的暗器功夫,在武林上也算是独树一帜。若非近身,即使是林擎这样的高手,想要伤他,也是一件难事。 ------------ 054章 醉生梦死(下) 更新时间:2013-09-26 “庄主当之无愧!”听得白枫的自谦之话,林擎又补充了一句。 “得,夏君羽教出来的好下属!”恭维来恭维去,实在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白枫此刻一门心思都在那“醉生梦死”上面,也就不再争辩。夏君羽啊夏君羽,你拿这酒出来干嘛,光看不能喝,这不是折磨我嘛!白枫一面在心里埋怨夏君羽,一面又小嘬了一口葡萄酒。酸涩无味!白枫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人啊,就是这样贪得无厌,在“醉生梦死”还没出现之前吧,这杯中的酒就是佳酿,现在可好,简直比马尿都不如了。 “师父大人敬上,劣徒之婢剑舞,因徒儿不幸走火入魔,蒙受疯癫之苦,时至今日久矣。徒儿急切,于一月内遍览医书,无果!万般无奈,修书惊扰师父云游之雅兴,还望师父见谅,恳请师父见字后速与徒儿联系!” “这就是你的王妃写给她师父冬青子的求救书信?”白枫问道。夏君羽不动声色的点头,将书信沿着原先的折痕折好,交给林擎。 “这真是有其夫必有其妻啊!你夏君羽的影响力也忒大了,你这王妃才来王府多久啊,就被你教的这么刻板了。不过一封写给师父的书信,又不是奏章,竟然也这样礼数周全,写的人不累,读的人不累,我这听的人可是被你们给累坏了!”白枫打趣道。 “本王可不管你累不累,总之,鱼儿终于上钩了!” 简单的一封信,除了礼数周全外还看的出来,写信的人十分谨慎细心。一封信下来,急切之情尽现,却没有出现任何的人名、地名,让人抓不到漏洞。尽管这样,在夏君羽看来,事情还是有很大的进展。至少,她开始和冬青子联系了,只要两人保持联系不断,那冬青子,自然是逃不出他的五指山的。 “瞧你那得瑟样,怎么,真的把你的王妃当成对手了?”能成为夏君羽对手的人并不多,他很挑,在白枫眼里,成为他的对手是一种荣幸,但同时也是不幸。因为他太强大了,与他为敌无疑是自寻死路。 “你可别小看了她,否则,可是要吃亏的!”对于夏君羽的提醒白枫不置可否,能让眼前的人认真对待的,必然是有些本事的,他自然不会小看,只是,他与勾栏素不相识,又不见得会有什么交集,自然也就不会在意这些话了。 “怎么不说话了,是被吓到了还是酒瘾犯了?”夏君羽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白枫白了夏君羽一眼,终于不再忍耐,拿起桌上的酒壶就开始给自己倒酒。火红的晚霞,燎红了半个天际,翠绿的竹子,迎着傍晚的风,摇摇摆摆,白枫的心情好极了。 “真是没愧对酒鬼的称号!” 美酒当前,知己相伴,不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那简直就是傻子。白枫没有理会夏君羽的嗔怪,而是自顾自的坐在一边品酒,任他夏君羽说的再多,他白枫现在眼里、心里就只有“醉生梦死”。 闭上眼,感受“醉生梦死”独特的魅力。无边无际的记忆的海洋,那些被深藏的或好或坏的回忆慢慢浮现,在面前破碎,忘记他人,忘却自己,最后,脑海只剩一片空白……这就是“醉生梦死”的奇妙之处。 夏嘉云,瀚海最高贵的公主,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她是他藏在记忆深处最不为人知的伤痛。对于这个公主,白枫是又敬又怕,又爱又恨。他敬她,因为她是金枝玉叶,他怕她,因为她的情绪喜怒无常,让人难以捉摸,他爱她,没有缘由,他恨她,因为她爱着一个她不能爱也不爱她的人。 这个秘密是他无意中发现的,那日,下了大雨,她和他吵了架,冒着雨跑来他这里诉苦。他坐在台阶上听她说了很久很久,她说着只属于他们的故事,说着她无法走进他的生活的痛苦,说着第三者的出现。故事里,她是嫉妒的,甚至不友善的,她故意搞着破坏,争夺着那人的心。可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她,那个被她称为第三者的人。她很伤心,喝了很多酒,那些酒很烈,很快,她就醉倒在他的怀中。她并不完美,甚至傲慢自私,但是在他眼中,她是他心里最美好的人。这就是爱情,让人晕头转向,失去理智。 如果,那日,他没有贪图陪在她身边的机会,他也许就不会像今天这样痛苦矛盾。他很想将这个秘密公诸于众,这样,她就不用爱的那么辛苦,爱的毫无回报,可是他不能。因为他们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因为真相会伤害很多人。 她爱着她的哥哥,多么可笑,他是她的亲哥哥,同一个父亲,同一个母亲,而她,居然就这么义无反顾的爱上了。 那日,他抱着她进屋。那日,他陪着她入眠。午夜梦回的时候,她跌撞着从床上下来,嫩滑的小手蹭着他微凉的面颊,嘴巴里迷迷糊糊的喊着夏君羽的名字。他知道他们吵架了,为了一个她认为不相干的人。他知道她在生气,她总是那样,动不动就和她口中的人生气,而他,也总是细心的哄着她。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他没有哄她,也没有追来。所以,他认定她伤透了心。他是羡慕他的,因为她对他总是那么依赖,全身心的,毫无芥蒂。 “好了,不要闹了,明天他就来接你回去了!”他记得那时他是这样安慰她的。可她却因为那句话发了狂,一会笑,一会哭的说,“骗人,你骗人,他不会来了,他不要我了,不要我这个妹妹了!” 梨花带雨的公主,任谁见了都会怜悯,更何况,她还是他的未婚妻。所以,他拥抱了她,想给她安慰,给她支持。可是她却攀着他的手臂吻了他,深深的一个吻。他以为幸福就在咫尺,可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将他打入了谷底,她说,“君羽,你是我的,谁都不能从我手里把你抢走!” 直到那时,他才醒悟过来,原来存在于他们之间的并非单纯的兄妹之情,至少,她不是这么想的。 “君羽!” “嗯?”夏君羽等着白枫的下文。他无缘无故的突然叫他,却又不言不语,闭着眼,像是在回味什么,那回击并不好,他的眉头都锁了起来。 “没事了!”他终究没能开口将秘密说出,即使借着酒劲,他都无法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来。就让这个秘密烂在心里吧…… 放出信鸽后,勾栏又回房写了一封信。对于夏君羽,她始终不能放心。虽说现在夏君羽待她是千百般的好,但这好的背后,勾栏一直知道并不简单。冬青子是她的师父,她从来自在逍遥惯了,不喜欢别人打扰,更不希望有人知道她的行踪。所以,在这件事上,勾栏多存了个心眼。 剑舞重伤,走火入魔,久治不愈,情况危急,望师父见信后立即与妈妈联系。顽徒勾栏拜上! 写完信,将其小心的藏好,走到楼外,凝视着天空,突然想起蒹葭城破的那日。一样血红的天空,只不过一个是被霞晕染了,一个是被火烧红了,被血染红了。 认识勾栏的人常说她没心没肺,但只有了解她的人才知道,其实她比任何人都重感情。她是个聪明睿智的人,同时又矛盾纠结着,常常做些不明智的事情;她是勇敢无畏的,为了心中的信念,她可以为之付出一切,包括生命,但她又是贪生怕死的,很多时候又放不下自己;她可以说是冷血无情的,那些伤人伤己的事情,她总是乐此不疲的进行着,但她又是重感情的,怜悯的…… 真累呵!睿智,愚蠢,勇敢,怕死,冷血,重情……她的身上有太多重的人格了,就这样什么都不干,光是想着它们,她就觉得很累很累了! ------------ 055章 镜如出宫(上) 更新时间:2013-09-27 “剑舞,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我真的好累好寂寞!” 偌大一个王府,却没有一个她可以信任的人,这让她觉得悲哀。剑舞醒着的时候疯疯癫癫的,每到这个时候,强烈的无助感就会将她淹没。开始,她偶尔会想到镜如,想着如果她在,就一定能照顾好剑舞,不会像她这样手忙脚乱却又照顾不周。后来,镜如成了她脑海的常客,她知道,她是在依赖她,可是她不会出现,就像剑舞不会在她面前突然痊愈一样。 多事之秋这话说的真是一点都不错,她的伤才好剑舞却又这样,她的心本来就不大,虽然觉得无奈,但寻找勾栏玉的事情还是被她扔在一边了。 “主子!”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声音,勾栏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是的确有人上楼了,轻盈的步子,却还是让敏感的阶梯发出“吱呀”的声响。 那人走的不快,勾栏盯着楼梯口看了好一会,才看到楼梯口出现那人梳的姣好的发髻,然后是她柔情似水的眼睛,曼妙婀娜的身材。 “镜如……” 像是寻到了救命的稻草,勾栏欢快的叫着,连奔带跑的扑到镜如的身上,惹的镜如倒退几步,若不是后来的夏君羽绕到勾栏身后拉了她一把,此时两人恐怕已经平躺在楼下。 “好险!”看着蜿蜒的楼梯,勾栏后怕的拍拍胸脯。刚才是她太激动了,差点铸成大错。 “你还知道危险?”责备的话语,从夏君羽的口中说出,带了点无奈和心疼。 “对不起嘛,对不起,我太兴奋了!”勾栏朝夏君羽吐吐舌头,又转身去和镜如话家常。她们太久没见了,她刚才还想着她,她现在就出现在面前了。 勾栏带着镜如走开了,夏君羽知道,她带她去看剑舞了。从她醒来后,他就一直顺着她的误会,在她面前扮演着好人的角色,久而久之,她会在他面前做小动作了,就像刚才,她高兴了,所以冲着他吐舌头。那不是一个雅观的动作,但是,她做着,他觉得可爱。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而他,选择顺应自然。 “主子!” 镜如跟在勾栏的身后,看着她越发瘦弱的身体,心里一阵不是滋味。临行前夜,勾栏曾找过她,她希望她能跟着她离开。但是镜如拒绝了,不是不喜欢勾栏,相反,她敬爱这个小主人。只是,她怕进青王府,她怕与他朝夕相处会毁了她这五年来的辛苦努力。五年了,她好不容易能够从他的世界里走出来,她不想也不能再进去了。 可是,仅仅过了一个月,她就后悔了。她受伤了,在她的视线之外,受了很重的伤,几次生命垂危。她想出宫,想到青王府照顾她,可是,她出不来。帝王大婚在即,作为帝王器重的女官,她被委以重任。 “主子,你又瘦了!”说这话的时候,镜如心里百感交集。如果不是她胆小,惧怕过去,不敢朝前迈进,也许,事情就不会是今天这样。 “是呀!”勾栏拉着镜如的手,像是获得了至宝一样,抓的牢牢的,不肯松开,她说,“其实这都怪剑舞,东西也好,食物也罢,都要抢着才有味道,现在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丢我一个人无聊,我当然会瘦下来了!”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镜如笑笑,反握住勾栏的手。她知道,她在怕什么,她是真无聊,真寂寞了。情同姐妹的主仆,清醒的那个永远要比疯掉的那个痛苦。 “歪理邪说!“镜如嗔怪的斜了勾栏一眼,继续道,”堂堂的青王侧妃,瘦的跟人家竹子一样,也难怪王爷会放心不下,非要把我从宫里弄出来照顾你了!”这在他人眼里没大没小的举止在这对主仆间却是在平常不过。 其实,镜如并非是夏君羽弄出皇宫的,他只是负责接送了一下。真正把她弄出来的是她自己。婚前,帝王没有时间也没心思听她说话,婚后,帝王又流连皇后殿,别说是说话,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甚至连帝王的面都见不着。直到前些日子,她在御花园守株待兔,终于逮到机会,向帝王吐露肺腑,这才被允许出宫。 与青王在路上相遇也纯属巧合,不过是他在路上见她大包小包,好奇一问,又顺道送了她一程而已。她知道他不喜欢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她对他却一直不能忘情。她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五年的时间,她对爱情早已经看透看破。她爱他,她希望他能幸福。她知道,她给不了他幸福,高高在上的皇后也给不了,所以,她将希望寄托在勾栏的身上。她想,他替他寻医,他替她运功疗伤,他因她乱了步伐,她以为,他真的在乎她,所以,她会尽她一切的努力撮合他们。 “是他把你从宫里接出来陪我的?”勾栏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她以为,镜如只是来看她一遭,过会就要回去的,没想到她会留下来。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事实本该如此。镜如喜欢夏君羽,所以她做不到的事情他却能轻易做到。 爱情的力量可真是伟大啊!勾栏止不住在心里感叹。当初,她劝着镜如离开,她无动于衷,现在夏君羽一句话,她就答应了。 镜如有自己的选择,她不会为此觉得愤愤不平。她只是担心镜如,担心她被夏君羽伤害。夏君羽对皇后的喜爱她是看在眼中的,她怕镜如再次陷进去,被情伤的体无完肤。 “是呀,我的青王妃,王爷这样担心你,你就不能对自己的身体稍微上心点吗?”镜如继续扯着谎,面不红,心不跳。在她心里,这是为她好。 “我也不想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啊,可是剑舞这样,我真的……”后面的话不用说,谁都明了。镜如知道她不是故意,她从不会用自虐来引起他人的注意,她只要站在那里,就已经是万人瞩目。 “剑舞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她只是需要时间。你给她时间,她一定会回来的!”镜如斩钉截铁的说道。看着她坚定的充满信心的目光,勾栏心中也窜起一股希望之火。其实,她一直都是坚信的,坚信剑舞会好起来。只是,从剑舞出事以来,没有人这样坚定不移的对她说过,说过她会好起来,久而久之,连她的信心都被时间消磨掉了。 “主子,好好养着自己的身体,剑舞醒来一定不愿意看见这样消瘦的你!“宫里有很多的流言蜚语,关于青王府,关于青王妃。她知道剑舞是因为见着勾栏受伤才会不小心走火入了魔,变成如今这样疯疯癫癫的,也知道勾栏身为药王的弟子却救不了最亲近的人的苦痛与郁闷。她知道,她身上背着太重的包袱,其中,自责占了很大的位置。 “如果她能醒过来,那我宁愿这样消瘦下去!”这赌气似的话语让人听了心疼,镜如的脸一下子便黑了下来。勾栏知道她是真的关心自己,在她面前说这样的丧气话的确让人生气,便立即赔笑脸道歉。其实,她不想笑,这样笑着很假很累,可是她又不想哭…… 镜如的到来给死气沉沉的芜芷楼带来了生气,她和勾栏不同,看着剑舞疯癫的样子,勾栏总是黯然神伤,她不哭,却也笑不出来。可是镜如不同,她总是温柔的笑着,不管剑舞怎么闹腾,怎么捣鼓,她总是那样,冲着她笑。时间一久,剑舞便开始嫌弃勾栏,乐颠颠的跟在镜如屁股后面呼闹。看着不再乱发脾气的剑舞,和善解人意的镜如,勾栏脸上的笑也在慢慢的恢复。 ------------ 056章 镜如出宫(下) 更新时间:2013-09-27 “谢谢你!” 这句话勾栏很早就想对夏君羽说了。在镜如来到这个王府之前,她对他总是心存芥蒂的。即使后面他对她千依百顺,她也总是用她的女子之心度着他的君子之腹,总以为他是谋划了什么,设了什么陷阱等着她跳。她没想到,他是真的了解她,了解她心里的忧伤。他替她找来了镜如――她最需要的人。 “谢我什么?”夏君羽凭栏眺望着远方,身后传来剑舞稍有些尖锐的声音,镜如在一边看着她,她收敛了很多。 “谢谢你接来了镜如!”勾栏转个身,面朝着身后的两人。风吹着她墨色的头发,浅绿色的裙摆被吹到一边,她侧头看着夏君羽,温柔的笑。 “是镜如说的?”夏君羽自然的转身,对上勾栏如漆的眸子,有一瞬间的凝置。如星夜一般璀璨的眼睛,浮动着一层温柔的笑意,让人心驰神往。 “嗯!”勾栏点点头,看向镜如,她正与剑舞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好不容易抓到了人,却又被剑舞耍赖甩掉,不得不开展另一番的追逐。 “你高兴就好!”夏君羽的目光也随之落在镜如身上,他知道,她是个温柔的女子,比水还柔和,但他注定要辜负她的这份情义。他是个背负罪孽的人,这一点,他从来就不否认。从蒹葭到云寿,再到现在的西壑,每天每月都会有人因为他的决策而丧失生命。可他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因为天下总要统一,他不来做,总有人做,而他却有这样的自信,没有人能够比他做的更好。 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过多的表情,夏君羽淡然的表现让勾栏欣慰。她想,或许他真的如镜如所说,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并不是不会做好事,他只是不愿意别人知道他做了好事。她觉得愧疚,在她心里,她一直当他是个诡计多端的人,他做的每件事,不管她能不能理解,她都认定是他的计谋,现在想来,她真的是过分猜疑了。 “出来久了,有些想苑里的姐妹,我想去看看她们!”勾栏想回勾栏雅苑很久了,只是剑舞的情况一直不稳定,她又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王府,所以这事就一直拖着。可是现在不同了,她可以将剑舞托付给镜如。 “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如果你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我可以偷偷溜进去,保证不让任何人发现!”勾栏了解世上大多数男子的心,却独独看不透眼前的人。娶到她,可以是很多男人的骄傲,但是对于夏君羽,这是一个未知数。尽管如此,她还是要提这件事,她有她非去不可的理由。 “你是王府的侧妃,在这个王府,除了本王,属你的身份最高。想她们了就尽管去看她们,没有人会,也没有人敢拦着你!” “你不逼我和她们断绝关系?”人言可畏,一个王爷不是该很在意这种问题吗?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逼着她与勾栏雅苑断绝联系,替她伪造新的好贵的身份,不是应该这样吗? “你在乎那些流言?”夏君羽反问。 “当然不在乎!”勾栏笑笑。她怎么会在乎,如果她当真在乎,就不会呆在那里了。 出府比想象来的容易,这让勾栏很懊恼。那日,她带着剑舞偷溜出府,被桃红一路尾随,她想,如果当初她便是这样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出门,会不会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不对不对不对!勾栏坐在马车上,头摇的跟波浪鼓一样。她忘记了,那日的情况与现在又有不同。那日,她是要偷偷的去见她的宏哥哥,而现在,她是要回“娘家”,这两者之间,相去甚远。 “王妃,到了!” 一路上都在回想过去的事情,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勾栏雅苑。起身,由侍女扶着下车,在一片哗然中走向门楼。为了今天的回门,她当真是下足了功夫。从头到脚,一切的梳洗,都是按着侧妃的规格来的,华丽的头饰,繁杂的服饰,这些东西压的她呼吸困难,但她没有抗议,她不是个不识大体的人,夏君羽给她自由,她自然不会让他脸上无光。她备了礼,乘着王府的马车,在侍女的陪伴下到来,尽管少了青王,却还是轰动全城。 “妈妈,我想你了!”真的想你了……才下车,勾栏就冲上去拥抱了卓秋练。 “傻孩子,激动个什么劲,有话进去说!”卓秋练毕竟顾全勾栏的面子,不想她孩子性的一面暴露在众人面前,成为大家茶拉进了余饭后的消遣,便单方面结束了这短暂的温馨,将勾栏拉上了楼。 “让妈妈看看。”才进屋,卓秋练就迫不及待的上下左右打量起来。她消瘦了,再华丽的衣服都藏不住她瘦弱的身躯,再上等的脂粉都盖不住她白皙的脸上若隐若现的哀愁。 “青王一定没有好好待你,瞧你瘦的!”卓秋练心疼的扯下勾栏头上繁重的头饰,小心的放到一边,对着门外守着的丫鬟厉声道,“快,吩咐厨房,炖一盅勾栏最爱的血燕送来!” “还是妈妈最了解我,对我最好!”发自肺腑的话语成了惹人掉泪的罪魁祸首。听着勾栏略带点俏皮的话语,卓秋练的眼泪断了线。 “病没有好全,也不知道休息,舟车劳顿的回来干嘛。你自己不知道疼惜自己怎么王爷也一样粗心大意,病中的身体最是虚弱,还让你穿这么繁杂的衣服,戴这么繁重的头饰,也不怕压的你喘不过气来,快,把这衣服脱了……”像个老妈子一样,卓秋练唠叨了一大堆,直到燕窝被送了上来,她还有些欲罢不能。 “慢点吃,慢点吃!”看着勾栏狼吞虎咽的模样,卓秋练不禁开始怀疑,青王是不是饿着她的宝贝,不给她吃的。怎么当了王妃,吃相反而更让人生畏了。 “咳咳……”关爱的言语带来一阵阵的心酸,苦涩的眼泪滴到碗里喝到嘴里,一不小心岔了气,就咳的满脸通红。 “急什么,又没人和你抢!”卓秋练心疼的拍着勾栏的背帮她顺气,她并不知道,呛到勾栏的不是燕窝,而是她无尽的关怀。 她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城里想和她有什么的达官贵人比比皆是,可她就是谁也看不上。她将手下的姑娘当做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勾栏,更是被她宠上了天。在勾栏受伤的消息传出的这段日子,她每天都活在担心受怕中。知道她受伤,知道她病危,知道她受着病痛的折磨,却不能帮她分担,那种爱莫能助的感觉几乎让她抓狂。 一趟一趟的赶去青王府,一次一次的被拒之门外,一回回死皮赖脸的守在威严的门外不肯离去,她所希望的不过是看她一眼,只有她平安,她才能心安。可他们就是不让她见她,不让任何人接近她,不管她怎么恳求怎么声泪俱下,他们都无动于衷。他是青王,除了他的哥哥,他可以俯视一切权威,她斗不过他,只能一天一天的等,等到自己把他感动的那天。 他是世上最难撼动的人,她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风雨无阻,他都不屑一顾。她的伤好转了,她能够下床走动了,她一直以为,她就只能这样,站在她的门外,听着她痊愈的消息,没想到她回来了,真真切切的站在她的面前。 ------------ 057章 再回琴馆(上) 更新时间:2013-09-28 “妈妈,你怎么可以这样,勾栏来了也不支会我们一声,害得我们好等!” 清丽的声音,门前闪过两道靓影,不一会便进来两个美人,一个浓妆艳抹妖媚无比,一个淡妆浅薄清新脱俗。两人都是笑着,却在见到勾栏的瞬间梨花带雨。 “大病初愈,正是补身体恢复元气的时候,剑舞那丫头什么时候连这个准都没了,怎么就让你这么憔悴着?”雅晗握着勾栏空着的手,一边说一边抽泣。世菲只是难过没有说话,勾栏在青王府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剑舞是勾栏心中的痛,不提还好,一提勾栏便再也没有心思吃东西了。她这次回来,是想念了大家不错,但更重要的是为了剑舞。 “雅晗姐,这不怪剑舞,剑舞她害了病,照顾不了我!”疯癫症,怎么都说不出口,勾栏只能说病了。 “病了,怎么样,严重吗?”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卓秋练。在这些孩子中,她最担心的是雅晗,其次是世菲,最后才是这对主仆。雅晗柔弱,世菲太过感情用事,而剑舞武功高强,应变能力强,这世上她不能应付的事太少了,至于勾栏,功夫虽然三脚猫,轻功却是绝顶,又古灵精怪,深谙打不过就跑的道理,她似乎从不会傻的让自己吃亏。可就是她最放心的两人,离开了她的视线,如今却双双出事,她知道,是她的错。再怎么厉害灵活,不过都是年轻女子,人心险恶,她们还都太嫩。 严重吗?很严重啊!想到这,勾栏不禁红了眼睛。雅晗见勾栏这样,知道她此次过来定不是这么简单的,便扯了世菲,去了门口,临走时还不忘回头与勾栏使个眼色。 “妈妈,剑舞她走火入魔了,现在谁也不认识!”勾栏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努力克制了情感,声音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怎么会这样!”练武之人最怕的就是走火入魔,武功越高,入魔后的危险便越大,卓秋练不禁担心起剑舞的生命来,“剑舞她,还好吧?”不确定的语气。 “人没事,就是有点疯!” “人没事便好,其他的可以从长计议。”卓秋练看的比较开,人没事,病可以慢慢治。 “妈妈,我这次回来是有事想拜托你的!”屋内一片宁静,屋外又有她最信任的两人守着,此时不说更待何时。于是,在卓秋练讶异的目光中,勾栏从绣鞋中掏出一张纸条,交到她的手中,说道,“妈妈将这纸条藏好了,待我离开后,去后院鸽笼那里,寻一只夜里会发光的鸽子,系上这信,寄给我师父!” “会发光的鸽子?”卓秋练有些诧异,这后院的鸽子都是她养的,她怎么不知道有这样一只奇怪的鸽子。 “是!那只鸽子是师父的,我拿来混在鸽群里的。”勾栏见卓秋练依旧迷茫,便继续说道,“为了区分,我在那鸽子的羽毛上擦了荧光粉。” “原来是这样!”卓秋练恍然大悟,又想到一些关键的事情,问:“勾栏,你师父失踪很久了,就连你受伤那会都联系不到他,送出去的信一封封的石沉大海,就连信鸽也没再回来。你确定你送出去的信他能收的到吗?” “妈妈,她收的到的!”勾栏确信的说,“师父她老人家行踪诡秘,远在天边也好,近在眼前也罢,只要她不想现身,就没人能逼得了她。可是这信鸽不同,这是师父给我的救命信鸽,只要它出现,天涯海角师父都会过来找我的!” “要真是这样,那剑舞就有救了!” 勾栏贵为王妃,又有伤在身,自然不能在外久呆。与苑中的姐妹互相聚了一会便在丫鬟的搀扶下乘车离开了。藏了许久的信被送出,又吃了大厨精心炖制的血燕,勾栏觉得不虚此行了。 宏哥哥,你在哪里?马车穿梭在热闹的街道,不时的传来嘈杂的声响。勾栏端坐在马车内,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膝盖发呆。自从暗影受伤逃离后,她就失去他的消息了。也许,确切的该说,在她决定进宫后,他就不再和她联系了。只是她放不下他,所以一直通过暗影偷偷的了解他的状况。上次之所以会在林子里迷路也是为了偷偷的见他一面。说起迷路,她又想到了一个人,那个看上去遗世独立的琴师。她记不起他的名字了,好像姓范,叫什么晞。他是个美男子,换做往常,勾栏是绝不可能忘记他的名字的,只是当时情况特殊,她迷了路,又想起了一些不该想起的事情。 “停车,我要去花葬琴馆,晚点再回王府!”时间还早,距离天黑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所以勾栏决定绕道去琴馆。他救了她,把她从迷林里带出来,给她吃给她穿,结果她却搞了个离奇失踪,连声正式的谢谢都没有对他说过! 王妃的命令没有人敢违抗,车夫停了车,调转了方向,朝秦歌城的另一边跑去。 车夫对于花葬琴馆并不熟悉,只知道它在一个僻静的地方,与闹市有些距离。 “王妃知道前面怎么走吗?”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便在一处三岔口停下,车夫一脸为难的望着前方,等着身后的人给他指点方向。 怎么走,她哪里知道怎么走!抬眼看着面前陌生的景物,勾栏脸上的迷茫一点也不比车夫少。当初,她进琴馆的时候是睡着的,没有半点知觉,出来的时候又是夜晚,还弃了走正门的机会翻了墙,上了屋顶,要不是她无意间的一回头,她甚至连花葬琴馆这名字都不知道。现在居然有人问她怎么走,绕是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有半点头绪。 “问一下这附近的人吧,没准他们知道!”坐在不远处的丫头看出了勾栏为难的神色,连忙替他们出主意。 “花葬琴馆?你是来求曲的吧?”车夫下车,随便拉了个人问路,那人却把他晾在一边,自己走到了马车边,语气有些不善,道,“又一个来求曲的千金大小姐,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范琴师可不是那种贪财畏权的人。他说过,他的曲子只赠有缘有情之人,像你们这种每天躲在闺阁中,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识人间疾苦,不明世间真爱的人,即使钱再多,官再大,范琴师也是不会理睬你的!” 恶言恶语,语气不加。勾栏在车里翻了个白眼,心道,千金小姐哪里招惹你了,你就一杆子打翻了一船人。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总有人例外。这世上,心地善良,有学识有理想有作为的小姐多了去了,哪里有像他说的这么不堪的。不过想归想,现在有求于人,勾栏当然不会傻到与他当面争执。 “这位小哥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也不是来向范琴师求曲的……”勾栏耐着性子,打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只是说的人有这份闲情,听的人却未必乐意。这不,勾栏才开口,那人就很没礼貌的打断了她,“不是千金小姐你坐这么华丽的车,不来求曲你找范琴师做什么?” 隔着帘子,勾栏看不到那人说话时的神情,却可以想象的到。此刻,他肯定是一脸的鄙视嫌弃模样。 敢情这人是仇富啊!勾栏有些无奈,她是得多被命运眷顾着啊,这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就拉了朵奇葩。 ------------ 058章 再回琴馆(下) 更新时间:2013-09-28 “这位小哥,若您知道范琴师的居所,又乐意告知的,那勾栏在这里谢过了,若您不愿告知,还请让开一条道,好让小女子继续赶路!” 这世上,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没有人会无端端的仇富,所以,勾栏认定,面前的人不是生在穷苦人家被富人迫害过就是喜欢上某家大小姐被人家给始乱终弃了。介于这原因,勾栏并不怪他的恶言相向,不过理解归理解,她赶着天黑回去,所以,还是要抓紧时间。 “让?我为何要让?”男子笑笑,不屑的说,“这路是国家出资国家建设,人人都有权力在这上面行走,凭什么你要过我就得让,我还就偏不让,偏要和你争个先来后到!” 这人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偏就和自己杠上了。勾栏抚额,在心里暗叹自己出门忘了翻黄历。 “喂,你这人没事吧?不过是问个路,高兴回答就回答,不高兴,哪里凉快回哪里呆着去,堵着别人的路,算什么男子汉!”勾栏身边的丫头是被逼急了,从那人刚开始说话,她的脸色就不太好,现在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你说什么,你敢说我不是男子汉?”男子被戳中痛处,一改刚才有条不紊的形态,变得急躁起来。 “说你不是男子汉还是给你面子了,像你这种死缠烂打蛮不讲理的人,真不是男人!”丫头的脾气起来了,语气也不是很友善,句句戳着那人的痛处,越说越起劲,到最后干脆撩起帘子和那人面对面对峙起来。 勾栏看着两人互喷口水已经完全无语了。她原本想息事宁人,放低点身段,等那男子脑子不再发热了她也就过去了。现在可好,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就差没动手了! 鲁莽,冲动,不理智!勾栏无奈的看着趴在车窗,半个身体伏在外面的丫头。幼稚,偏激,不是男人!当然,勾栏也没忘在心里狠狠的鄙视那个男人一番。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吵了,我都问到去花葬琴馆的路了!”原本在不远处问路的车夫一见情形不对就立即跑过来,只不过战火已经燃起,想要平息,那可不是这么容易就办到的。 果不其然,车夫像个透明人一样,不但他的话语被两人忽视了,就连他这么魁梧的身躯两人都像没看到似的。真是个没有存在感的人啊!勾栏感叹起来,突然有些佩服那个陌生男子,他孤身一人居然就敢和她们吵起来,怎么说她们都是人多势众啊! 高照的太阳拖着身体开始向西沉下,勾栏自觉时间不够,望了一眼正在吵闹的两人,还没有分出胜负。 为了那无谓的胜负让自己形象全无不说,还弄的口干舌燥,声音沙哑,值得吗?勾栏很想问,可两人根本就无暇顾及她,那男子至今似乎都没发现车里原来还有另一个人。 “真是!”勾栏低低的叹了一声,吩咐车夫驾车前行。那男子忽然瞪大了眼,说了一句“原来刚才和我说话的不是你”便定在了原地,不再开口。 “喂,喂,你说话啊,说不过别人就装聋作哑扮木头人,你还真不是男人啊!” 马车已经在前进,丫头却意犹未尽,扯着沙哑的嗓子继续激怒那个男子。勾栏好奇的探出头,看了那男子一眼,只见他满脸的怒意,手臂上的青筋隐隐的跳动着,不知是为了丫头难听的话语还是因为勾栏点了他的穴道。 好美的女子!男子心中暗叹一声,望向马车消失的地方,突然想起前人的一句话: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是会骗人!她是骗了他吧?男子问自己,直到她离开,他才发现和他吵闹的跟他之前对话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怪不得感觉会那样微妙。 “得意了?舒服了?” “嗯嗯!” “喉咙还痛不?” “啊?” 丫头有些反应迟钝。她以为勾栏要责备她了,谁让她身为仆人而没有自知之明呢,和别人杠上了,居然把自己的主子丢到一边凉快去了。 “如果喉咙还痛的话回去记得吃药,不然这么秀气的一小姑娘,一开口还不把别人吓死!” “哪有!”丫头刚想反驳,一开口就消了音,又粗又哑的声音,比七旬老人还不如,果然是要吓死人的。 “现在知道了?” “嗯!”委屈的点点头,丫头不再言语。 因为在路上耽搁了时间,到达花葬琴馆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斜。像是早知道有人要来拜访一样,一下车,勾栏就看到了那个小厮。和他的主人一样,勾栏记不得他的名字了,只记得他不在的时候是他照看着她的。 “小姐终于来了!” 那小厮见到勾栏并没有什么欣喜,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便转身往里走。勾栏知道他在生气,可她却想不起自己哪里对不住他。 “两位请留步!”勾栏三人跟着他,走到大厅,正欲向里,小厮却突然转了身,拦住了丫头和车夫,“两位留步,我家公子与你家小姐有要事相商,两位不如在这厅里喝杯茶歇歇脚!”没有给两人拒绝的余地,在两人做出反应之前小厮已经吩咐下去了。 “你们就在这等我吧,我进去与他主人说几句话,很快就回来!”勾栏并不喜欢别人替她安排,但她毕竟欠他人情,所以她认了。 小厮并没有与她一同前往,而是给她指了个方向,至于他自己,则留在大厅陪着与她同来的两人。其实,勾栏觉得,与其说是陪伴倒不如监视来的更贴切。 种满槐树的园子,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她还记得,在某个午后,她卧在其中一棵槐树下,舒适的睡了一觉。她做了梦,梦到一个别扭的小男孩和一个调皮的小女孩。梦中的女孩是她,梦中的男孩是她第一个别国的玩伴,他们在沧澜相遇,也在沧澜分开,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却喜欢和他在一起时的感觉。 “这么多的槐树,只可惜没有金色的!”勾栏笑笑,又想起一些愉快的过往。刁蛮任性的公主,固守己见的小男子汉,她漫不经心的一句戏言,他却为她血染衣衫。她没见过那么傻那么固执的男孩,明明认识不过片刻,却对她掏心掏肺。 悠悠的琴声穿过林子,随着秋日清爽的微风扑面而来,熟悉的曲调,演绎出不一样的情怀。 遗世独立的家伙,你在为什么事情而烦恼,为什么事情而失落?寻着琴声,勾栏向林子的中心靠拢。 “你终于来了!”听到细微的声响,不同于秋槐的厚重,来人的步子很是轻盈,却又有些虚浮。他知道,她的轻功很好,否则就不会在他的园子中凭空消失。他检查过墙头屋顶,她很不小心,离开时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你知道我要来?”神乎其神的一个人,如果他不好好解释下,她真的会以为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或许他才是瀚海大祭司最好的传承人,只可惜他是男的! “我真希望来的不是你!”男人坐在槐树下,优雅的抚着琴。不知是他的琴声有魔力,还是这秋日的风吹的恰到好处,她看到地上的落花都直起了身子,在地上,在空中起舞。 好美!勾栏在心中赞叹,但她却有些不满,眼前这个仙一样的人又一次无视了她的提问,选择用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来搪塞她的问题。第一次是这样,第二次还是这样,她觉得这也许会是他的坏毛病。 ------------ 059章 判若两人(上) 更新时间:2013-09-29 “我当然知道你要来!”男子突然开始正面回答起她的问题,只是他的语气有些沉重,听的人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我知道你要来,从你离开的那天起,我就一直等在这里了,只是没想到最后等来的竟然是青王妃!”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勾栏觉得眼前的人神秘极了,她对他一无所知,可他却似乎知道她很多事情。她讨厌这种感觉,像被人盯上的猎物,太过被动。 “你在讶异?”男子抚着琴的手突然停下,却又在一片花落的时间内重新拨动琴弦,不同于前面的清风流水,这次的琴声要高亢的多,“其实这一点都不难猜!” “猜?”勾栏上前两步,在范宸晞的对面坐下,细细的聆听着。她是蒹葭的公主,她听过太多版本的蒹葭曲,却从没听过这样声情并茂,让人心潮澎湃,情难自己的。这真的还是蒹葭吗,还是…… “你离开的那天,王府张贴了一个病危告示,第二天,又出了另一个病危告示,那时,我只觉得时间凑的巧,可王妃的病才好,你又出现了……” “原来是这样!”勾栏闭着眼说着,“你那也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其实我醒来已经有段日子了,并不是今天才好的!” 瞎猫,范宸晞并没有反驳勾栏,他是瞎的,否则十年前就不会看不到她身上独特的贵重的服饰,以至于晚到了一步让她丧生战火。 从与她分开那刻起,他一直孤寂着,直到遇到勾栏。她给他的感觉是那么熟悉,她身上有那么多与她相同的地方。可是她不是她,他知道,尽管她有一双很好看的蓝色的眼睛,但是他知道,他的月儿是骄傲的,她不会也不可能是勾栏雅苑的头牌。他并不是看不起青楼的女子,也不会看轻他们,他知道她们为生活所迫,他对她们甚至是充满怜悯和尊敬的。在他心中,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去那里,却唯独他的月儿不可以,否则,他会恨死自己。 轻缓的抚着琴,面上一片云淡风轻心中却早已纠结的要死。他找了她十年,所有人都和他说她死了,可他不信,他坚持不懈的在人海中寻觅,他不想也不会放弃,直到穷尽生命。可他终究是寂寞太久了,他不想错过眼前这个人,这个能让他产生错觉的人,他不知道错过了这个人,他是不是还能遇到这么像她的人。可他注定要晚一步,十年前,十年后,他都在迟到。她是青王的妃,他与她再无可能。 花葬琴馆的茶与别处不同,芬芳中带着点苦味。丫头原先以为是那看上去凶巴巴的人故意给她们吃坏掉的茶,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在秋槐出去与人对话的时候她偷偷的尝过他的茶,也是这样,芬芳中带着苦味。她不懂,一千金都换不来一首曲子的琴馆为何要喝这么难喝的茶,瀚海明明有的是好茶。 正抱怨的起劲,便看到勾栏从后面出来了,带着一脸的疑惑和不解。 “王妃,您没事吧,怎么去了这么久?”丫头千等万等,总算逮着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脱离这苦茶,一见勾栏便兴奋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脸上哪有半点担忧,分明是一种解脱的快感。 秋槐听了她的话,原本就不善的脸更是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闷声不响的一个人往后面去了,把勾栏一行人就这样丢在了大厅。 “呸,什么人,居然敢这么对王妃你这么无礼,回去一定要告诉王爷,让王爷好好修理他!”丫头一见秋槐丢下她们不管便气急了,口口声声说着要让秋槐后悔。 勾栏不想多生事端,便在一边劝那丫头。其实那丫头是个直肠子,心地也好,就是急躁了些,遇事有些鲁莽,容易被脾气控制。但这种人有个好处,她的脾气往往来的快,去的也快,容易规劝。勾栏几乎是三两下就把她给搞定了。 在回来的路上,勾栏一直在想,在想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导致那主仆两对她的态度会有这样一个截然不同的变化,尤其是秋槐。记得她第一次进琴馆,秋槐对她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殷勤,尤其是那天他面对着在槐树下休息的她欲言又止,模模糊糊的说了些什么之后,他对她的照顾就更加的细致,以至于那天晚上,如何摆脱秋槐离开花葬琴馆成了她最大的挑战。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勾栏回忆着当时范宸晞对她说的话,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她都没有嫌弃他总是文不对题、词不达意,而他居然对她说,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可笑,她真心实意的想交他这个朋友却这样被拒绝了…… 回到王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黑漆漆的,只有几颗星星挂在头顶,闪着微弱的光芒。勾栏才下车,镜如就拿着披风迎上来。秋日的夜晚不似夏日,风阴嗖嗖的,容易生病。勾栏大病初愈,更是应该小心。 “我说主子,这么大的人了,也该学会照顾自己了,这伤还没好全怎么就敢到处乱跑,还这么晚回来,你不知道,我和王爷有多担心!” 勾栏闻言看了一眼夏君羽,他晶亮的眸子看着不远处的她们,眼中的情感并不单一。勾栏不知道那有些幽怨的眼神是不是担忧,但她相信镜如,既然她说是,那就是了。 “好嘛,我错了还不行,我向你们赔罪好不好?”勾栏握着镜如的手笑着,还不忘给两人鞠躬赔罪。 “还不快别闹了,哪有主子给奴才赔不是的!” 夏君羽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了,看到勾栏向人低声下气的就气不打一处来。明明知道这话一出会伤害镜如,竟然还是不由自主的说了。 镜如像是被这话狠狠的扎了一下,迅速的抽回手,低着头,勉强让自己的脸挂着笑容,“王妃这是折煞奴才了!” “夏君羽!”勾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像是心怀愧疚,转了头走开了。 勾栏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也知道夏君羽刚才的话对镜如的伤害有多大。她是为了他才入宫为婢的,她的父亲曾是他们的启蒙老师,恩师的后人,怎么能如此对待。 “镜如,你不要当宫女了好吗,你回家吧,做你的太傅千金,我们当姐妹好吗?”勾栏实在不忍心一个小姐受这样的委屈。她从没把她当成丫鬟,她尊敬她,甚至依赖她,她一直当她是自己的姐妹。她觉得,和镜如做姐妹是件很幸福的是,她是个灵巧的人,她会将她的姐妹照顾的很好。 “王妃说什么呢,太傅府早就不存在了!”若太傅府还在,在她想通之后,她便不会留在宫里了。太傅府早就不存在了呀,五年前就不在了,现在,那里除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剩下的就只有怨气了!她不想回到那样的家中,她不想让自己也变得怨气冲冲,她不想自己怨恨他们兄弟两啊!可是她又放不下,放不下那些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所以她呆在宫中,用她的奉禄养活她们,这样她心中的罪孽才会消减一些。 “对不起!”勾栏小声的道歉。她知道的,知道太傅府的经历的,怎么就会一时昏了头让镜如做回太傅千金呢。这无意的一句话无疑是在她的伤口上撒了把盐啊,她这样,与夏君羽又有什么分别呢! “主子不必在意,我知道主子不是故意的,而且,我已经适应自己新的身份了,过去的事情,我已经很久没想了!” ------------ 060章 判若两人(下) 更新时间:2013-09-29 勾栏知道镜如是真没往心里去,她或许有过一瞬间痛苦的回忆,但她很快就调节好了,她还叫她主子,她知道,她们之间的情谊没有丝毫变化。 “当时一定很疼吧?”安顿好了剑舞,镜如就来替勾栏洗澡,勾栏不肯,最后两个人挤一个浴桶。 “忘了!”勾栏看了一眼胸口的疤,淡粉色的肉条,不长,但有些凹凸不平,“已经不疼了,醒来就已经不疼了!”这话真假参半。勾栏并不是想骗镜如,只是不想她担心。其实,中剑的那刻她痛的要死,眼泪都憋出来了,恨不得当场就杀了夏君羽或者也捅他两刀,那痛,真的是撕心裂肺的。 “忘了也好!”镜如收回手,从水中捞了些花瓣,压在勾栏的伤口上,语气幽幽的道,“只是这疤,怪丑的!” “丑是丑了些,不过,我不在意!”勾栏接着镜如的话道,“不是真心喜欢你的人会把它看成你身上的污点,嫌弃你,真爱你的人非但不会因为这个而对你有所嫌弃,反而会因为这伤疤更加的疼爱你,体验你的痛,给你更多的爱!” “你是指王爷?”镜如顺口一接,勾栏却楞在当场。她指的那人是谁?是夏君羽?恐怕是她的宏哥哥吧! “别发愣啊,说,是不是王爷,是不是,是不是?”镜如一再的挠着勾栏痒,勾栏抵不过,只能点头示弱。 事实证明,两个人挤一个浴桶的行为是不明智的,尤其是两个喜欢玩闹的人。满地的水迹花瓣,洗到最后两人当真是坦诚相见了。 “主子,起床了!”因为昨晚“鸳鸯浴”的缘故,镜如早上起来的时候头就疼的要炸开一样,眼皮重的撑不开不说就连声音也沙哑了。 “再让我睡一会,我头疼!”勾栏显然也是深受其害,但是这并不足够打动镜如,她还是照着原计划召开了正在一边武文弄墨的剑舞。剑舞不喜文,但自从她病了之后,她对墨水似乎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情感。 凉凉的,浓重的墨汁味冲击着鼻膜,勾栏很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但是尽管这样,她还是想不顾一切继续睡觉,所以她张牙舞爪的冲着剑舞大叫,“啊~~”本以为吓走了剑舞她就能清净了,没想到剑舞把这叫声当成了游戏,她也亮开嗓子叫起来,声音比勾栏的更大,直震的勾栏耳膜犯疼。 没完没了的,此起彼伏的叫声,勾栏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很讶异,她想知道剑舞是怎么做到让叫声连续不断,永不停歇的,她刚才不过叫了一会,差点没气竭而亡。 “噗!”夏君羽难得失控,只因为面前的这只“花猫”实在太可爱了。蓬乱的头发,满脸用墨汁画出的不同图案,平时都笑着的脸上难得露出不满的表情,说是不满,却又充满着无奈和宠溺。 “不许笑!”勾栏见有外人进来,连忙背过身去用手擦脸,这不擦还好,一擦脸上手上都是墨汁。 “哈哈!”夏君羽不顾勾栏的窘迫继续笑着,“剑舞的画技是越来越好了!” 听着夏君羽嘲笑的话语勾栏气的牙痒痒却又不敢把他怎么样。他是王爷,他能允许她瞪他,允许她没大没小的大声讲话似乎已经是额外的恩典了。 “剑舞是我的姐妹,她的画技有长进也该由我来夸奖,要你这么自作多情!”勾栏气急败坏的说着,还不忘瞥一眼剑舞,剑舞早已经停止了呼喊,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满脸惊恐的躲在镜如身后。 “剑舞,你怎么了?”勾栏顶着一张满是墨水的脸,迅速的从床上爬下,来到剑舞身旁温柔的说,“剑舞不怕,勾栏没有生气,真的没有生气!”她以为剑舞是在害怕自己,可她警惕的眼神却望着夏君羽,勾栏这才想起来,每次她见到夏君羽,都会有所异常。 “喂,冰块脸,你吓到剑舞了……”剑舞疯了之后情绪波动总是很大,又很脆弱,勾栏自然而然的以为她是被夏君羽的面无表情给震慑到了,因为就算是她自己,看他总是板着一张死人脸也是厌恶的很。 冰块脸……夏君羽挑了挑眉,看向勾栏的眼神较之前凌厉了几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默许她的这种放肆行为的,现在有人好像蹬鼻子上脸,越发的无法无天了……只是,不知为何,他居然并不讨厌这份放肆的可爱。他想,他一定是疯了,他需要做些什么来阻止自己这疯狂的行为。他板着脸,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的阴沉,他用一种压抑的声音说,“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随便给本王取绰号!”说完转身就想离开,走到某处又回过头来说,“收拾收拾去偏厅用餐,本王可不想被外人说虐待自己的侧妃!” “叫人吃饭都板着脸!”勾栏小声的抱怨着,事实上夏君羽的后半句话她却很受用,没办法,谁让她是吃货,抵御不住美食的诱惑。 “镜如,有你在真好!”勾栏嘴里塞的满满的,声音有些模糊。喂剑舞吃饭是个苦累活,勾栏经历过。但同样的工作,到了镜如手中,就变得容易了许多。不知是镜如长的有亲和力还是怎的,剑舞在她面前总会老实很多。 “其实主子也可以啊,是不是,剑舞?” 剑舞点点头,冲着勾栏调皮一笑。勾栏只觉得一阵恶寒,心想,她要是会听她的话,那六月就该飞雪了。勾栏有时在想,剑舞是不是已经好了,只是对她以前的小恶作剧耿耿于怀,所以就装疯来报复她,但只要冷静下来,勾栏就知道这不是真的。剑舞与她情同姐妹,她以往“欺负”她就是因为她对自己无条件的好,这样的剑舞怎么会忍心看她伤心难过呢。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多余的话!”夏君羽一个眼神射过去,还在讲话的两人就乖乖闭了嘴。 勾栏不常与夏君羽一起吃饭,他总是很忙,不是忙于朝政就是忙着在他的三千佳丽间周旋。他有很多姬妾,她们或出身名门,或出身青楼,都心甘情愿的在这个王府中充当一个地位不高的妾室。她不懂,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不是该找一个对自己温柔对自己好的男子吗,她们怎么就傻到把自己一生最美好的时光都奉献给了这个心里有别人,对她们又不温柔的冰山男? 可世界就是这样奇妙,不合常理的事是那样普遍的存在着,它们甚至有着超乎常规的生命力。就像现在,围着圆桌吃饭的,除了勾栏那院子的,还有据说是夏君羽最喜爱的姬妾――骆冰,姬妾中最有才华的红珍以及夏君羽的第一个姬妾――悦娘。 这是勾栏第一次与这些人吃饭,她们的丫鬟好像有些愤愤不平,她们都站着,剑舞和镜如却坐着。勾栏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没有太强的主仆观念,再说了,身旁坐着的也不是她的仆人,是她的姐妹。如果夏君羽不让她们入座,她不会说什么,但是,这绝对是她与他的最后一次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正是夏君羽的作风,勾栏不懂,为什么那些个美女就能忍受的了,这才一顿饭,勾栏就已经憋的够呛,而她们,居然还争先恐后的抢着要和他进餐,换做勾栏,她想,她可能更愿意虐着自己的胃,也不要虐着自己的心。 ------------ 061章 越王君文(上) 更新时间:2013-09-30 冬青子一直都没有消息,剑舞的病就一直拖着,勾栏眉间的山川也越积越深。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信才寄出不到一月,勾栏就觉得已经过了十年。每天每天,她都倚在芜芷楼的露台上,等着勾栏雅苑的飞鸽,可是头顶的这方天空像是被过滤过一样,没有任何异物出现,只有形态各异的流云! 天朗气清,一天又要过去,勾栏失望的望了一眼绯红的天际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剑舞!”勾栏来到屋内,一把抱住正在和镜如玩耍的剑舞。剑舞受惊,挥舞着双手,手中的木马一下重似一下的往勾栏的背上砸去。勾栏皱着眉,忍着痛,就是不肯松手,她在怕,怕剑舞离开她,她已经变得不认识她了…… “主子,你快松手啊,你这是要干什么啊,剑舞她不知道是你,你会受伤的!”镜如被勾栏不知所谓的动作吓住了,现在的剑舞就是个孩子,有时还是个疯子,她不知道如果勾栏一直这样下去不放手,潜藏在剑舞内心的狂暴因子会不会被激发出来。没有人能制住发了狂的剑舞,她不想两人受伤,所以她必须制止。 “主子,松手!”情况紧急,镜如也顾不上什么主仆礼节,用力的掰着勾栏的手指,想让她松手。可那瘦弱的手臂却比铁链还要结实,任她怎么努力都无法让她松手。 “剑舞乖,把手里的木马放下,这个姐姐不会伤害你的!你还记得吗,就早上,早上她还和我们一起玩呢,记得吗?”镜如掰不开勾栏的手就开始做剑舞的工作,只是剑舞一个神智失常的人能听懂些什么,她只知道抱着她的人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本能的反抗,自然的用手中的木马砸着那人的背。 “主子,剑舞……”看着米白的木马渐渐染上鲜红,镜如冲着两人大喊,只是两人像着了魔一样,哪里有人理睬她。 “你们到底是想怎么样啊?”镜如是真的怒了,在她心里,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有希望又怎么能够这样自暴自弃呢! “起来,起来啊!”劝不动两人,也分不开她们,镜如就使劲的想把两人从地上拉起来。勾栏背上的伤已经挺严重,血水浸湿了一片,她一定要想什么办法阻止她们。 “又在发什么疯!”正当镜如无计可施的时候夏君羽出现了,他一招就制住了剑舞,也让勾栏乖乖松了手。 “怎么回事?”夏君羽将勾栏拖到床上,一双凤眸怒视着她。勾栏双眼无神的盯着鞋尖,并不说话。 “王爷,您先不要气,王妃受了伤,要尽早医治,一切还是等太医来了之后再说吧!”感受到夏君羽的怒气,镜如忙出来打圆场。可是夏君羽并不听她的话,他看着勾栏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怎么也遏制不住心里的怒气。 “这么想死,你早说啊,本王当初也就不用费这么大的劲把你从鬼门关给硬拉回来了!”夏君羽擒着勾栏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她的眼神是迷茫的,无助的,像个迷了路的小孩,想要回到最初的出发点,却怎么也找不着路。这种纯净的,柔弱的眼神似乎并不适合勾栏,但它的确让夏君羽心软了,他不自觉的放柔了语气,说道,“本王的王兄越王带着红颜知己来了王府,你敷了药之后就到前厅来,本王替你引见!” 兄长带了红颜知己到访,勾栏理应是要在的,所以夏君羽便来这楼里找她。没想到一进楼就听到镜如大呼小叫的,还看到那样莫名其妙的一幕。要是换做以前,那对主仆是怎么都不会忍心伤害彼此的。 “太医马上就来了,王爷为何不稍等一下,与王妃一同过去!”见夏君羽不自觉的放柔了语气,镜如大大的松了口气。夏君羽没有回答,而是静坐到一边。 太医来的很快,走的也快,上了药,吩咐了一些需要忌口的东西就离去了。而镜如,趁着太医上药的空档早就已经将替换的衣服准备好。 “主子,越王殿下是王爷的兄长,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是个极具才华的王爷,且儒雅非凡,您见到他一定会喜欢他的!”换衣服时,镜如见勾栏没有精神,就尝试着和她说些越王的事。勾栏无精打采的任由镜如摆布着,她说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丝毫没有听进。 夏君羽占了个好位置,从他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屏风后勾栏换衣服的场景。上天给了那人一副完美无缺的身躯,可那人却用来折磨自己!夏君羽觉得可笑,被有些人视若珍宝的东西在有些人的眼中就是这样不值一文。 换完衣服,镜如把勾栏装扮的美美的交给夏君羽,夏君羽没有表情,勾栏也是一副死人脸。也许是看不惯勾栏这种表情,走到半路的时候,夏君羽说了一件令勾栏欢欣鼓舞的事。他说,“勾栏雅苑也真够厉害的,本王的侧妃是那里的,就连本王王兄的红颜知己都是那里的!” “是雅晗姐?”勾栏一下子就猜中了。 “应该是吧!”夏君羽轻哼了一声,往前走的越发快了,勾栏努力的跟上,背上的伤口牵扯的有些疼。 “弟妹总算来了,为兄可是在前厅等了许久了!”勾栏还没走到前厅就听到有人与她打招呼,便笑着走上前。那人穿了一身玄色的衣袍,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用羊脂玉做的簪子固定,温和的笑脸陪着他清爽的装扮,给人的感觉十分舒适。 “勾栏见过王兄!”勾栏与夏君羽并肩站着,简单的行了礼。 “小女子雅晗,见过王爷、王妃!”雅晗总是大方得体,夏君文带着她去过很多地方,不管场面大小,她总应对得体。 寒暄过后,兄弟两开始讨论起政事,雅晗便提议由勾栏带着她到处逛逛,她说,“听闻王爷府中有一株金枝槐,是槐树中的精品,不知雅晗是否有幸,能见识一下?” “王兄的红颜知己品味倒是不错,只可惜我这王妃是个路痴,来王府的时日虽然不短,但对王府的路况却是知之甚少啊!”夏君羽也不是有心要让勾栏出丑,只是这后花园九曲十八弯的,小道岔路多,以他对她的了解铁定迷路无疑。 “王爷在担心什么,小女子不过是借王妃一会,有了王妃,这花园再大,也不会迷路呀!还是说王爷你其实舍不得王妃?”雅晗玩笑着说。 “后花园有侍卫、婢女,迷路了就问她们!”临走前夏君羽小心的吩咐。 “知道!”勾栏应答,陪着雅晗离开前厅。 离了前厅,没了外人,两人都脱去了身份的伪装,不再客套。 雅晗这次是为传信而来,见周围没有什么人,便小声的对勾栏说,“收到前辈的回信了……”她正欲往下说,却被树叶“沙沙”的声音打断。 “雅晗姐,越王爷对你好吗?”一改之前的轻声细语,勾栏有意提高了语调。她是故意的,旨在告诉那个大意的影子,她已经发现他了。 “王爷对我很好,你呢,青王对你好吗?” “他对我挺好的,只是那种好太不真切,总觉得有什么参杂在里面,并不单纯!”影子行迹暴露不敢跟的太近,两人便又说起了悄悄话。 “你呀就是想的太多了,有时候幸福是很简单的,信任他,被他信任,那就是幸福了!” ------------ 062章 越王君文(下) 更新时间:2013-09-30 “姐姐说的在理,只是这种时候,除了你们,我不敢冒任何危险去相信一个认识不过几月的另一个世界的人!”勾栏是无奈的,她很想相信夏君羽,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容不得她不多生个心眼。 “另一个世界的人?”雅晗心思细腻,听出勾栏言语中的话外之音,想到自己的身世,又想起夏君文家中的妻室,心里不免一阵感伤。同样的话,世菲也同她说过,只是她当时为情所惑,深陷其中,到如今,已经是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了。 “姐姐莫要误会!”勾栏一看雅晗脸色不对就知道她与她想的不是一处,怕她多想,忙解释道,“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这另一个世界可不是指这身份地位。这些个在外的东西,在真爱面前,那可不是微不足道的,我指的是性格,我与他,性格颇有出入,我是那无拘无束天外鸟,他是那至尊至贵堂中仙,性格这样南辕北辙的人如何能彼此信任呢?”勾栏本是要安慰雅晗的,只是不知为何,说着说着,竟连自己都变得感伤起来,好像不能获得那人的信任是件多么悲惨的事情一样。 “妹妹说的是,身份地位不足挂齿,唯有真爱才值得人一生一世的追随!”像是笃定了信念,雅晗说的非常的坚定。勾栏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勾栏瓦肆的女子总是命途多舛,能寻到一个真心爱人并不容易,她是该恭喜雅晗的,但是,史上为爱牺牲的青楼女子实在是太多了,勾栏不想雅晗成为其中的一个,更何况,越王府中还有那样一个身份高贵、蛮横无理的公主王妃。 “妹妹,你这样愁容满面,可是在为姐姐担心?”雅晗心思缜密,又善解人意,才一眼,就知道勾栏心中所想。其实,勾栏的担心何尝不是她所担忧的,只是人生苦短,能寻到这样一个知心的人已经实属不易,若因为心中的恐惧而生生错过了,那后半生岂不是要活在悔恨与无奈之中。她的前半生已经无法选择,她不想她的后半生也这样痛苦无奈。 “妹妹相信姐姐心中自有打算,只是,越王家中的悍妇,姐姐要分外留心啊!”情感的话语就此打住,两人趁着没人,便商量起正事来。这一天,勾栏等了很久,也计划了良久,从她写那封信开始,她就在计划,计划怎么将剑舞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冬青子的身边。 傍晚,越王妃派人来请,夏君羽没有留两人,让他们离开了。送走了越王,勾栏便一个人先回了芜芷楼。她的师傅是个怪人,常常做些离经叛道的事情不说,她的思维似乎也和他人有着天壤之别。就像这次,她为剑舞的离去准备了一个既低调又完美的计划,可她却不依,非要按着她的法子来。引开夏君羽,调虎离山,这不失为一个妙计,但勾栏很怀疑这方法的可行性。青王府不比别处,除去夏君羽,府中仍旧高手如云,她不能想象,她那个老顽童师傅打算怎么应付他们。 “这样看着眼睛不酸吗?”夏君羽来楼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并没有人发觉他的存在。他不喜欢被忽视,却并没有出声打破房里的一片和谐。只是,他盯着她很久了,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两人身上,她的眼睛似乎永远都不会累。她不累,可他累了,所以,他最终还是出了声。 “王爷万福!”不出所料的,意识到他的存在,整个氛围都变了样。屋里心思缜密的人率先行了礼,然后拉着孩童般的剑舞退到一边,渐渐的淡出他的视野。那个专注的女人是最后才反应过来的,带着一丝惊慌失措。他想,她刚才一定在思考些什么,在他眼中,她总是一肚子的坏水。 “怎么,不想回答本王的问题?”夏君羽的语气并不友好,甚至有些挑衅。他总是这样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他的情绪比天上的星星更难以捕捉。 “王爷问了什么,勾栏刚刚并没有注意!” “是么!那本王就再重复一遍给我的王妃听好了!”夏君羽悠闲的坐下,镜如很快就端着酒水上来,替两人斟好了酒。勾栏并不喜欢喝酒,她对酒有着不好的回忆,在她心中,喝酒与误事总是形影不离。 “下午的时候去园子里看过那棵槐树了吧,觉得它漂亮吗?”夏君羽拿着酒杯,在鼻尖前摇晃,并不喝,只是闻着,香味飘到勾栏的鼻中,勾起了她的一丝向往。 “王妃不喝一点吗?” “不了,谢过王爷的好意!”接过夏君羽递过来的酒杯,小心的放到一边,勾栏接着回答之前的问题,“槐树很漂亮,金色的五角花朵,泛着淡然的清香,落在手中,像一个个精巧的铜钟,好看极了!”凭着小时的记忆,勾栏很轻松的蒙混过关。 “从沧澜移植过来的,因为气候的原因,一度枯萎,最终本王还是让它活下来了!”像是在自豪些什么,又像是在自责些什么,勾栏不能确定夏君羽话中的情绪。他可能是在自夸,夸他几乎逆天的能力,他也可能只是在自嘲,嘲笑他自己尽然有逆天的能力,却还是不能让时间倒回,让骆琬起死回生。有些东西,真的是不可强求的,就像命运。 “在想什么?” “在想一个人!” “谁?” “哥哥!” “没听你说起过!” “每个人都会有秘密的!” 夏君羽给自己灌着酒,勾栏在一旁看着,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搭着话,没人打扰。夏君羽的酒量很好,喝了很多酒,却依旧清醒的很,而且越喝越清醒。勾栏知道,现在请夏君羽离开他可能会给自己脸色,但她实在是太困了,不可能陪着他,看他喝一夜的酒。她想,作为王爷,还是该有容人之量的,他该谅解她,她实在是睁不开眼睛了。 “王爷,很晚了,您早些回去睡吧!”很委婉的话语,但言下之意却清楚的很。 “王妃这是在赶本王吗?”夏君羽危险的眯起眼睛,斜视着勾栏。 “勾栏哪敢!勾栏只是在为王爷的身体着想!”睁着眼睛说瞎话,勾栏已经练到了一定的境界。 “王妃可真是贴心啊,那本王今晚就不回去了!” 晴天霹雳!这一个噩耗劈下来,直劈掉了勾栏的三魂四魄,让她当场石化,目瞪口呆。祸从口出啊祸从口出,勾栏在心里直念叨,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充什么贤妻良母,装什么温良娴熟,这下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 这边勾栏正在懊悔,那边镜如却高兴的不得了,急急忙的上来将酒水都收拾了下去,殷勤的跑到里面铺床去了。 “王爷确定要留在这里?”勾栏嫌弃的看了正在铺床的镜如一眼,努力将目光从床上移开。 “怎么,本王不能留?”夏君羽托着侧脸反问。 “王爷说笑了,只是房里的床太小,睡不下两个人,让王爷睡桌子又实在说不过去,所以勾栏才会有这样的疑问的!” “怎么会,你这么瘦,本王也不胖,依本王看,那床的大小正好!” “呵呵!”勾栏傻笑两声,尴尬的不知再说什么。这床当然容得下他们两个,本来就是龙凤床,哪里来的睡不下的问题,若真是有问题那也是她的问题。勾栏很为难,她不想与夏君羽同床共枕,她对他没有感情,这样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她会失眠的。可她不能拒绝,她没有正当的理由拒绝。她是他的王妃,这是他的王府,他有权力决定他的去留。 ------------ 063章 剑舞遭难(上) 更新时间:2013-10-01 夏君羽最终还是离开了,没有在芜芷楼留宿。这个消息一经传开,整个青园都沸腾了,尤其是那些个受宠姬妾的丫鬟,更是添油加醋,活生生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说成了勾栏千方百计煞费心思使尽浑身解数却勾引不成终被抛弃的心酸史。 这些风言风语很快就在青园传开,很多人为此愤愤不平,但更多的人都在幸灾乐祸。勾栏不在乎这些,她有个特殊的本领,她为这个本领感到骄傲。她的耳朵可以过滤一切,只要她不想听,她就真的可以做到听不到。 “主子,你怎么还躺在这里潇洒呀,人家都欺负上门了!”留宿的那件事勾栏的表现让镜如感到失望,也让她明白,想要让眼前的人接受夏君羽,也许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那天,是她过于急进了,结果弄巧成拙。 “不过是在门外嚷嚷罢了,干嘛要理睬她们,又不是冲到里面来了!”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勾栏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手臂间,继续享受秋日温暖的阳光。这个时候,她不喜欢别人打扰,但来的是镜如,她不想冲她大叫。 “她们说的越来越难听了!”镜如的声音有些颤抖,勾栏知道她是在难过。其实,镜如的性格和她是有些相像的,她们总是很少为自己烦恼,却总是为她人鸣屈叫不平。这种是典型的自我放逐外加见义勇为强迫症,是种了不得的病,天生的,无药可医。勾栏常常为这种病感到忧愁,因为她是个懒人,并不想管很多事,可总是事与愿违。 “没关系,我听不到,你也不要去听就好了!”勾栏实在困得很,这几天,她总是观星象观的很晚,严重的睡眠不足。 “主子,你是王妃,好歹也是这后院最大的主,你就不能抬抬脚,出个门,露个面,说两句,吓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啊!”镜如也不是真和那些人计较,她就是看不惯勾栏这副不管不顾的德行。这穷人有穷人的烦恼,权贵自然也有权贵的不易之处,要说这达官贵人的“后宫”,那可是比江湖还凶险的地方。在外面,你一失足可能才千古恨,在这里,一失足就尸骨无存了。 “王妃怎么了,那还不是一个人啊,其实啊,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我怎么有资格说她们呢。再说了,她们也就图个新鲜,时间久了,自然也就厌了,不说了,何必让我再多费口舌呢!” 勾栏侧卧在榻上,懒懒的说着。镜如算是听出重点了,说了这么多,她还是为了个懒字。这人真是懒到家了!镜如无奈的摇摇头,将手中的花茶重重的砸在卧榻旁的几案上,成功的让勾栏睁了睁眼,不过也就片刻,很快,她又闭了眼。 “喂,楼下的那些个臭丫头,说话的声音小点,整个园子的人都听到了,打扰了王妃午睡,这个罪名你们担当的起吗?” 镜如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全无形象的冲着底下的人叫喊。底下的丫头们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的,且不说她们说话的声音小的就连自己都要也听不到了,她们何曾见过这楼里的人这副凶狠模样,在她们眼中,这楼里的都是好欺负的。 “怎么,不服气啊,不服气就去找王爷评理啊,看王爷是帮着你们这些个丫头片子还是向着王妃!”镜如一边大放厥词,一边密切关注着勾栏的举动。榻上的人迟疑的扭动着身躯,似乎是要起来,又犹豫着不肯起来。她知道她的计谋成功了,只是还欠一点火候,于是她继续叫喊,“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楼里住的人是谁,是王妃,是这园子的女主人!下次再这么粗声粗语的从这里过,小心你们的屁股!”说完了,目的也达到了,勾栏很不情愿的从卧榻上起来,垮着脸让镜如别再叫唤了。镜如很配合的闭了嘴。她是个文气的人,自然不喜欢这样大声叫嚷,只是,对付特别的人,就该用特殊的办法。 “你这样威胁她们,她们回去和她们的主子一说,这园子就静不下来了!” “静不下来正好,看你整天懒在床上,我就觉得该给你找些事做,既然来了这里,总不能一直就这样避着,这样的生活你总要学会应付的!”镜如不知道勾栏心里的打算,她只是为了她好,不想看她在一群人的勾心斗角中败下阵来,在这里败了的人,就不能存活下去了。 勾栏知道镜如心中所想,又苦于不能对她道明真相,她于夏君羽,于青王府不过是一个过客,又何必非要学会这“后宫”的存活法呢! “镜如啊,剑舞呢?”知道前面的话题再继续下去就势必要走向尴尬,勾栏只能借剑舞转移话题。 “在园子里,丫头陪着她玩呢!” “丫头?她又溜出来啦,也不怕被管家发现!”勾栏笑着与镜如一同下楼。丫头是管家的女儿,因着管家特殊的身份,在青王府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拿上次回勾栏雅苑的事情来说,丫头不过一句无聊死了,夏君羽就让她跟着她去了。 “她才不怕管家呢,是管家怕了她!”镜如挽着勾栏,笑的一脸灿烂。 “也是,这么厉害的女儿,谁见了不怕!” 两人笑呵呵的下了楼,正巧碰上慌慌张张跑过来的丫头,还没来得及取笑她,就被她口中的消息吓了一跳。 “呼呼……剑舞,剑舞被人带走了!”丫头一路小跑,一张俏脸憋的通红不说,连梳的姣好的发髻都乱的没有章法,一见到勾栏与镜如,便是一顿急述。 “慢点说,说具体点!”丫头慌了神,一个劲的复述剑舞被人带走的事实,却始终不见她说出剑舞究竟是在哪,被何人带走。勾栏本想等她自己静下来,无奈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丫头,告诉姐姐,是谁带走了剑舞,她们往哪里去了?”勾栏扶着丫头的肩,迫使她不安分的头看着她。 “是,是……”丫头瞪着一双惊恐的眼,连话都说不完全。勾栏这才发现,她淡色的衣料上沾着点点的腥红。那是血,并不是她先前以为的红色花案,所以丫头才会一改往日的嚣张,吓成现在这副模样。 这血是谁的,是剑舞的,还是那些带走剑舞的人的,亦或是丫头的。勾栏很担心,现在的剑舞武功虽在,却不懂怎么运用,她怕她受伤,更怕她发狂。 “丫头,告诉姐姐,你身上的血是谁的,是不是剑舞的?” “血?怎么我的身上有血吗?”丫头迷茫的低下头,看到衣服上的血迹,吓得大哭起来,“血,真的是血!” “我和剑舞在园子里玩,听到外面有人说姐姐你的坏话就好奇跟去看看,然后看到了红珍,她发现我们了,我们吵了起来,不知怎么,剑舞抓伤了她的脸,然后她就让侍卫把剑舞抓走了!”身上的血让丫头恐惧万分,但相对的,惊恐过后,也带回了她的理智。 “她们回晴园了?”熟是熟非已经不重要,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回剑舞。 “我,我不知道!”丫头垂着头,十分愧疚的样子。在她看来,这一切的过错都在于她,如果不是她好奇心强,如果不是她在红珍面前逞口舌之强,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丫头,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勾栏安慰着丫头。这事丫头是有责任,但勾栏和镜如都知道,这不过是红珍寻的一个机会借题发挥,丫头只是无意给她创造了一个机会。 ------------ 064章 剑舞遭难(下) 更新时间:2013-10-01 “可是……”勾栏的话并没有让丫头走出愧疚,她仍旧陷在深深的愧疚中。 “丫头,你听我说……”勾栏贴着丫头说了一会悄悄话,片刻,丫头低落的情绪便有所好转。 “知道了吗?” “知道了!”丫头坚定的点点头,一脸的大义凛然,像极了要赶赴战场的士兵。 分头行动,勾栏领着镜如以最快的速度往晴园走去,而丫头,则一个人去了另一个方向。 路上,镜如好奇发问,“主子,你和丫头说了什么,那丫头的情绪一下子就不低落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让她去搬救兵罢了。” “是王爷吗?” “还是镜如最聪明!”的确,凭身份,勾栏压她一筹,但她毕竟比她早入府,无论是势力还是威望,她都不如她。所以,她必须要让夏君羽站在她这一边,这样才能稳操胜券。夏君羽并不是一个会听信片面之词的人,但丫头不同,她天真烂漫又口无遮拦,凭着她管家之女的身份,夏君羽对她的信任比他人要高的多。 晴园离芜芷楼有些距离,这是园子中心与偏角的距离,也是王府宠姬与冷妃之间的距离。其实,早在勾栏重伤醒来之后,夏君羽就问过她,问她要不要搬离芜芷楼。她的答案是否定的。芜芷楼是一座孤楼,独立于园子的一众建筑之外,住在这里会有许多的不方便,但是勾栏不介意,这一份孤僻正好可以为她所用。 “啊……救命啊,救命……”自从红珍命人将剑舞捉到晴园不小心让她挣脱之后,晴园就变得一片混乱。正如勾栏所预计的一样,发了狂的剑舞并不是常人能够制止的。她打人,她砸东西,她又哭又闹,满园子乱跑,而红珍,只能在丫鬟的保护下躲的远远的,看着剑舞将她向来引以为傲的殿堂弄得乱七八糟。 “主子,现在怎么办?”偌大的屋宇,所有人都乱作一团。 “还能怎么办,你们这群废物,王府养你们干嘛用的,连一个疯子都抓不住,还不快给我上去,抓住那个疯子!”红珍不满的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丫鬟,冲着畏首畏尾的侍卫大叫。满屋子的奇珍异宝,在剑舞的荼毒下已经所剩无几,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伤了脸,破了财,这次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剑舞的武功本就高超,现在没了理智的束缚,她的破坏力可见一斑。只是,凡事有利必有弊,少了理智束缚的剑舞攻击力固然大增,却也失去了对局势把握的能力。一个人的体力毕竟有限,闹的久了,自然也就成了那群侍卫的手下败将。 “呜呜呜……镜如,勾栏,丫头,你们在哪,有人欺负剑舞,剑舞好痛,好难受……”两个强壮的侍卫将剑舞反手压在地上,按着她的脖子,迫使她的脸侧贴着地面。剑舞艰难的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侍卫的束缚,但是她的反抗很快就迎来了侍卫的不满,在得到红珍的同意后,他们毫不留情的用拳头招呼了她。 剑舞很害怕,就像是等待死亡的受伤的动物一样,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她想呼喊,可是她又害怕那些人的拳头,刚才的一顿暴打让她到现在都心有余悸。她只能安静的匍匐在地上,等着她心心念念的人来救她。 “这人呀,就是这么犯贱,不打一顿就不会消停下来!”红珍趾高气昂的从角落里走出来,走过剑舞面前的时候,看到剑舞充满敌意的目光,心中的怒气陡然增长,变扯了她的头发,恶狠狠的说:“臭丫头,别以为疯了就能为所欲为,你和你的主子一定会为今天的行为付出惨重的代价的!”说完,将剑舞的头又重重的按回地面。 她是富商的千金,被父母捧在手心,本该入宫为妃,或与王公贵族白头偕老,可她偏不要,她仰慕夏君羽,为了他,她可以不要正妻的地位,即使是一个妾室,只要能同他在一起,她也甘之如饴。她的决定家中并不支持,青王虽然美名在外,但是对于他的情感生活,百姓们确实有些不敢恭维。只是她是谁,她决定的事情又岂是父母的几句劝说就能动摇的。 她该感到欣慰的,不管是缘于她的美貌还是家世,又或是他真的被她的决心所感动,他对她还是不错的,尽管府中的姬妾千千万,但他对她是不同的。没有山盟,没有海誓,他对她没有任何的承诺,可他这些年来却从未抛弃过她,就像骆冰和月娘一样。她不羡慕骆冰,也不嫉妒月娘,骆冰虽然有他的爱护,可是她看的出来,他总在她的身上寻找别人的影子,那人以前是颜妃,现在已经是瀚海的皇后,至于月娘,她是他的第一个姬妾,伴随着他一起长大,他对她,除了亲情便再无其他。 她一直以为,除了死去的和在宫里的,她是这世上唯一能拥有他一丝爱恋的人了。可是她错了,青王府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一个勾栏女子,居然戴着侧妃的光环,那是她梦寐以求,等了多年的东西,而那人,却这样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如果说名分还不至于让她嫉妒的对她下手,那么,逐渐被她瓜分的他的温柔让她再也无法坐视不理了。作为青王府的一个姬妾,她拥有的本来就不多,她只有也只要他的温柔,可是她来了,还争夺她唯一拥有的东西……她,罪无可恕。 “妹妹来的可真是迅速,姐姐我都来不及收拾一下!”勾栏的到来在红珍的意料之中,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引诱眼前的人,她不会留着剑舞的命,毕竟,那个疯女人抓伤了她的脸,还将她满屋子的珍宝毁的死伤殆尽。 “姐姐哪里话!”勾栏环顾了四周一圈,真可谓是惨不忍睹,满地的珍宝,让她这个爱财的人止不住的想要叹息。红珍是富商的女儿,这个事实镜如在来的路上已经告诉她了,只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家居然这么的有钱,满架子的珍宝,有钱也不该这么显摆啊。 “妹妹是来找剑舞的吧!” “姐姐还真是了解妹妹,妹妹心里想什么姐姐都知道!”在一地碎片中,勾栏提着裙子,蹦跳着走到红珍的跟前,在她不友善的目光的注视下巧然坐下。她的脸上有一道伤痕,不深,渗着浅色的血丝。 剑舞抓伤她了?勾栏暗叫不好。女子爱美,毁容好比弑父,那可是不共戴天的仇啊。 “妹妹的心思我可参不透,就像现在,我就不懂,为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妹妹还能这样镇定,见不着剑舞,就不怕我已经将她折磨死了吗?”红珍笑着说,虽是笑着,却比阴着脸更让人觉得寒冷。她不喜欢被人轻视,尤其是自己的对手,这让她的自尊受到伤害。 “怎么会,姐姐又不笨,剑舞死了,我又怎么肯乖乖的送上门来呢!”勾栏明白,红珍针对的是她,并不是剑舞,她抓剑舞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引她过来。 “呦,还真是重情重义啊,为了一个疯子,明知是龙潭虎穴,还敢这么空手过来,是对自己太有信心呢还是看不起我啊,啊?”红珍不屑的瞥了一眼勾栏,有些愤愤不平。 “如果我说,两者都有呢?”红珍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勾栏看准了这点,努力的挑战着她的底线。 “你……”果然,红珍一听这话当场就发了狠,摔了杯子,骂了人,很快,勾栏和镜如就被满屋子蓄势待发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 065章 人性本恶(上) 更新时间:2013-10-02 再说丫头,和勾栏分开以后那是带着一颗愧疚的心一路狂奔,只是她跑遍了夏君羽常呆的地方,就是不见他的人影。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丫头不免有些又气又急,她很怕她的一个疏忽,就让剑舞她们遭了罪。 “丫头,慌慌张张的干嘛呢!”这声音就像是讨债的,令丫头不由自主的想要躲闪,无奈人家已经发现了她,扯着她的衣领子不让她逃走。 “爹!”丫头哭丧着一张脸,不情愿的转过头对着魏泉。 “还知道我是你爹啊,啊?”魏泉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他有一儿一女,儿子胆小怕事,没有担当,女儿目中无人,骄纵蛮横,全无女子该有的矜持。用了一生的心血,却教出这样两个不成器的孩子,这让他愧对他九泉下的姐姐。 “爹,我当然知道您是我爹了,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丫头指着魏泉扯着她衣领的手笑得一脸花痴,“爹爹,您不知道,哥哥今早又溜出去赌了,现在估计已经输个精光了,您要再不去救他,他就要被赌坊的人大卸八块,五马分尸了!”所谓躺着中箭,就是如此了,正在赌坊赢得风生水起的魏林,无缘无故的遭了自家人的诅咒,打了喷嚏不说,赌运还急剧下滑,一眨眼,满桌的银两就输了个精光。 “你这个丫头,有你这么诅咒你哥哥的吗,小心他回来把你绑在柱子上出气,到时候可别又是哭爹又是喊娘的!”魏泉松了手,丫头终于不用再踮着脚,轻松了不少。手脚是轻松了,脸色却还是异常的凝重。为了支走爹爹,她诅咒了她哥哥,介于以往的经验,她这张乌鸦嘴,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爹爹!晚上我想留在君羽哥哥这里,可以吗?”长长的,长满倒刺泡过辣椒水通体血红的蛇皮鞭子,明晃晃的,泛着寒光擦过盐巴锋利异常的乌金短匕……越想越恐怖,越想越让人不寒而栗。输钱不是大事,但是丫头知道,在魏林眼中,因为妹妹的乌鸦嘴而输的这么惨,是绝对不能原谅的,所以,她要逃,逃得越远越好。 “不要君羽哥哥长,君羽哥哥短的叫,要叫王爷,知道吗?”就这一个称呼问题,魏泉不知道教了几遍了,可眼前的人就是听不进去。 “这有什么关系嘛,君羽哥哥都不介意,您这么在乎干嘛呀!”父女两没有什么大的分歧,在一些小事上却永远达不成一致。魏泉是担心她,怕她这没大没小的性格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而丫头,人小心大,并不想自己的家人过多的干涉自己的生活。 “这不是介意不介意的问题,祸从口出……” “是,祸从口出嘛,我知道的,您说过很多遍了!”这句话,丫头从小听到大,听的耳朵都要长茧子了,“爹爹,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以前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心里都清清楚楚的,您就不要再操心了!”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丫头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郑重其事,魏泉真的就信了。 “对了,爹爹,您知道君羽哥哥在哪里吗,我找他有事!” “在绝影园!” “谢谢爹爹!”不等魏泉伸手抓住丫头,丫头早就蹦出了几丈远,刚才耽误了太多时间,现在,她要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 “妹妹,你说姐姐对你是不是很好,你看,你们三个人,姐姐都没把你们分开!”红珍端庄的坐在堂上,看着底下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三人,好不得意。自从勾栏进了这个王府,她失去的关爱实在是太多了,现在,她要千百倍的从她的身上讨回来。 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顺利,从故意找茬惹怒剑舞,到以剑舞为人质引来勾栏,再到擒住勾栏,看她卑微的趴在地上求饶,这其中,唯一的意外就是她的脸。她的脸伤了,尽管不会留下疤痕,但她的愤怒可想而知。不过,错有错着,这道疤痕为她除去情敌提供了一个正当的理由。 “妹妹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是还伶牙俐齿,口口声声的说要杀了我为剑舞报仇的吗?”这三个人中,最先死去的是剑舞。她是当着另外两人的面被侍卫灌以大量的砒霜毒死的。她的死相有些恐怖,瞪得铜铃似的眼睛中充满了血色,口吐白沫,七窍流血,脸上除了深浅不一的抓痕,还有许多青青紫紫的淤痕。她死前是惊恐的,挣扎的,他们粗壮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大了嘴巴。毒液顺着她的脖子一点一点的往下淌,混着血丝,弄脏了地面,弄脏了她的衣服…… “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这个杀人凶手!”一向温婉的镜如也开始变得疯狂,她不停的骂着眼前的人,像是要将心中积压了十几年的愤懑全部发泄出来一样。红珍踩过淌着血的地面,对她的骂声无动于衷。她走到勾栏面前,慢慢的蹲下身,抬起她满是血污的脸蛋,笑得残忍,“你听,她在骂我,我是不是应该很生气?” 勾栏没有动,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地面上的血,没有任何的表情。她以为她被吓到了,就得意的大笑起来,对着站在一边的侍卫吩咐道,“去,把宫杖拿来!” 手臂粗的木杖涂了红漆,用金漆描了好看的图案在上面。金色的图案并不完整,或大或小的红色不规则的分布在图案上,不知是师傅作画是抖了手,还是上次行刑后侍卫忘了擦拭。 “镜如,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红珍苦口婆心的劝着,“只要你肯按着我说的去做,我就放了你!” “你做梦!”镜如是宁死不屈的,她没有在死亡面前妥协,她吐了红珍一身的唾沫,然后被人架到长凳上。“啊,啊,啊”,勾栏凄惨的叫声伴随着宫棍颇有节奏感的敲打,就连始作俑者的红珍都有些不忍起来。镜如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嘴唇烂了,牙齿碎了,直到没了气息,她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呼喊。 场面有些血腥,红珍别过头没有观看,侍卫没有得到主人的命令,只能麻木的继续行刑。粗壮的木棍打在镜如的尸体上,温热的鲜血不断的往外飞溅,描金的宫棍,青色的衣衫,沾满了镜如的血。 “够了,拉下去吧!”又过了一段时间,红珍才命人将尸体拖了下去。她以为镜如才断气,可事实上,她的血都已经要流干了。 尸体很快被拖出殿堂,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红珍还在为镜如的不肯归降而感到遗憾,“是你害了她,如果她肯帮我,就不会死了!” “猫哭耗子假慈悲!”勾栏终于肯开口,可声音却沙哑的厉害,“妾永远都是妾,不管我是不是在世,你都只能是他的妾,而我,才是他的妃!” “死到临头还嘴硬!”红珍赏了她一巴掌,把她狠狠的打翻在地上却依旧不能解气。“妾”这个字是她的死穴,她最听不得别人在她面前说起这个字,更何况是指名道姓。 “去,备锅,烧水!”她要把眼前这个人活生生的煮了。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凶残的方法了,她觉得只有这个方法才能让她解气。 柴堆好了,锅也架起来了,火很快就被点燃,原本凉爽的大殿突然变得闷热起来,每个人胸口像是压了千斤的巨石一样,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这种感觉来的很突然,消失的也很快,在锅里的水沸腾的那一刻,胸口的压抑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能看到的,听到的,就是锅中突突冒着白气和水泡的沸水…… ------------ 066章 人性本恶(下) 更新时间:2013-10-02 “这也太凶狠了吧!”勾栏扔下手中的瓜果,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人忙碌着,撒了满地的砒霜,拿上来又拿下去的宫棍,以及现在正在殿中熊熊燃烧的烈火,这么恶毒的点子真的是一个千金小姐该有的吗,勾栏显然吃了一惊,“人之初,性本恶,这话真是一点也没说错,这向恶的潜力也太……” “太什么?”镜如搂着陷入沉睡的剑舞小声的说。 “太让人意外了!”勾栏皱着眉,玩弄着手中的小瓷瓶。这是迷影,一种会让人产生幻觉的迷烟。正像她对镜如说的一样,她的身上藏了很多毒,任意一种都不至于让她们吃亏受伤。但这是青王府,红珍是青王最宠的姬妾之一,所以她选择了最无害的迷烟。可是,她现在后悔了,要早知道对方这么狠,她会给她下个猛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话她如今算是领略到精髓了。 勾栏玉,快让我找到你吧!勾栏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她不是个意志力强大的人,所谓环境决定性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不敢肯定,和这些人呆的时间久了,她是不是会变得比她们更可怕。 “主子!” “嗯?” “这迷烟……”闹剧持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戏里的人满腔的恨意发泄的爽,戏外的她们看剧看的过瘾,这之后,闹剧的收尾工作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不用担心,现在风向好,呆会夏君羽来的时候只要点根回魂香就可以了!”勾栏压下心头的不可思议,强装出一脸的镇定,继续吃着瓜果。 迷影,回魂香……镜如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勾栏,修长的身体,连衣服都是修身的,她哪里来的空间藏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早前听她信誓旦旦的说能搞定那些侍卫,她还有些怀疑,现在,她是真的信了。 吃吃水果,嗑嗑瓜子,看看闹剧,这一时半会还觉得新鲜,时间久了,就觉得百无聊赖了。剑舞睡着,镜如哄着她,勾栏瓜子嗑的嘴巴都要起泡了,还是没把夏君羽给盼来。 “丫头是上哪玩去了,怎么还不来,黄花菜都凉了!”勾栏不耐烦的数着盘子里的瓜子,不停的抱怨着。原以为那丫头是个责任心一级强的孩子,现在看来是高看她了,早知道她这么不靠谱,就算打死她她也不会派她去当信差的。 “慢慢等吧,绝影园离这里远着呢!”镜如大致猜到夏君羽的位置,知道从那里赶来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更何况传信的还是丫头,指不定她在路上看到什么感兴趣的,耽搁了。 “绝影园?是什么地方啊,我怎么没听过!”终于找到个感兴趣的,可以打发时间的话题,勾栏显得有些兴奋。可镜如就犯起了难,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怕她这一说,她家主子和王爷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就被她的无心之失给破坏了,其实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哪有什么感情。 “呐,我们是姐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勾栏笑着调凯镜如,镜如满脸的愁容告诉她,这个名为绝影的园子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坦白还是隐瞒?镜如在两者之间徘徊。她知道,这种事情,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总归是要知道这件事,这个人的,可她又不忍心,她想,这种事情,应该由他亲口对她说的。 “什么嘛,说说看啊……”勾栏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最恨人家说话说一半了,这吊人胃口的事情,后果可是会很严重的,厌食、失眠……正当她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丫头急切的声音从外面传了来,勾栏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作罢。 回魂香的效果很强,香味又与普通香料无异,很容易混在其他的香料中。夏君羽进屋的时候并没有觉察到,只是被眼前如废墟般的屋宇给吓了一跳。令他惊讶的除了这满地的碎片还有红珍,他与她相处多年,她什么性子他自然清楚,如今亏损了这么多东西,她居然没有冲出来抱着他诉苦,实在是有些怪异。 “君羽哥哥,在那里,她们在那里!”丫头率先发现了躺在角落里的三人,满身的血污,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都怪我,怪我平时吃太多,关键时候跑不动,才会耽搁时间的!”丫头抱着三人痛哭流涕,伤心急了,就冲着躺在一边的侍卫拳打脚踢。侍卫吃痛,叫着醒来,一张眼,就看到夏君羽臭的不能再臭的脸,吓得瞬间又将头给缩了回去。 “王爷!”红珍在一阵喧闹中醒来,在看到丫头抱头痛哭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转头又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朝夏君羽倾吐苦水。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她的口中被扭曲,丫头听不惯,作势就要动手,吓得红珍立马躲到夏君羽的身后,“王爷,臣妾说的都是实话啊!是妹妹的侍女,她动手打了妾身,妾身一时气不过就把她抓了来。本来是想叫她认个错,然后就放她回去的,谁曾想妹妹就来兴师问罪了。” “你说谎,是你先打骂剑舞剑舞才还手的,你连我都想打呢!”丫头一听红珍的话就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来兴师问罪怎么了,谁让你抓了剑舞,你那么凶,谁知道你会不会欺负剑舞啊!” “王爷,妾身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啊,若妾身真要欺负剑舞,就不会放丫头离开了,哪有人会这么傻留个报信的人啊!”红珍说的合情合理,丫头说不过她,憋了一肚子的气,差点没有自爆。勾栏躺在地上装死,看丫头被欺负的紧,差点没忍住,还好镜如拉住了她,才没让事情败露。 “你…你这个蛇蝎心肠的人,满嘴的谎话,狗屁连篇,说什么只是让剑舞认个错,那这个是什么啊,啊?”丫头指着三人身上的血,手指不停的抖着,也不知是气极了还是吓怕了。 “我……”说到眼前的三个人,饶是红珍,也有些辩解不能了。她的口才很好,即使是把死物说活这种事情都难不倒她,但是,在夏君羽面前,对着这铁证如山的三人,她也只能支支吾吾,词不达意起来。 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她一直都很迷惑。她是个有主见,自制力极强的人,她不明白,为什么刚刚她像着了魔一样,非要置面前的三人于死地。那些平日里只会在她脑海中出现却从未付诸于行动的点子,她居然毫不犹豫的全实践了,不仅如此,竟然还有种意犹未尽的遗憾。 “王爷……”红珍看着面前血淋淋的三人有些心虚,“妾身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是他们,这些奴才,听不懂主子的意思,下手不知轻重,妾身才离开一会,回来就……”这件事,红珍从头到尾都没有后悔过,她只是遗憾,遗憾自己沉浸在报复的快感中,竟然忘了要毁尸灭迹。对于自己愚蠢的错误已经不能挽回,她只能尽力的推脱责任,希望夏君羽能看在往日的恩情上放她一马。 “起来吧!” “凭什么啊!”对于夏君羽的决策,丫头显然并不满意,红珍刚要起来,就被急匆匆爬过来的丫头又摁了回去,“杀人偿命,她杀了勾栏姐姐,我要她偿命!”说着就和红珍厮打起来。红珍顾忌形象,不想当着夏君羽的面以大欺小,很快就处于下风,只能向夏君羽哀声求救。 “好了,闹够了没!”夏君羽一声怒吼,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便吓得立马分开了。他没有看她们,而是对着身旁的侍卫说,“送她们回芜芷楼,请太医过来诊治!” 丫头有些喜出望外,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忘记了和红珍争吵,安静的跟着侍卫离开了。侍卫被遣到门外,丫头也离开了,屋子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只剩夏君羽、红珍,还有一地的残骸和鲜血,场面异常的诡异。 ------------ 067章 活色生香(上) 更新时间:2013-10-03 “王爷……”红珍把握不准夏君羽此刻的心情,欲言又止。 “好了,本王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剑舞是个疯丫头,你该体谅她,不要与她计较,否则,吃亏的还不是你,脸伤了,杀了她也无济于事,不是?”夏君羽温柔的说道。 “是,臣妾知道!以后一定不与她计较。”夏君羽的偏袒和理解让红珍感动的一塌糊涂。 “傻瓜,哭什么!”夏君羽搂过红珍,小心的哄着,“以后若是剑舞惹了你,交给她的主子处理便好,若是不满意,就告诉本王,本王替你做主,就不用弄成现在这样,出不了气还弄乱了自己的房间!” “是,臣妾谨记教诲!”笑着送走夏君羽,红珍觉得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莫名其妙的一次冲动,让她清楚的明白到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其实,这次的事情,明显是她理亏,可他却护着她,这让她感到无比的幸福。 离了晴园,夏君羽第一时间赶到芜芷楼,倒不是担心那三人的伤势,而是想找某人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小习武的他,对外界的感知是相当敏锐的,在刚进屋的时候,他就能断定,地上躺着的浑身血污的三个人并无大碍,而且,还很有可能是在装死,因为她们的呼吸顺畅有规律,不可能刚刚遭遇过酷刑。只是红珍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她有些恐惧,像是真对她们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一样,再加上丫头这个单纯的孩子的闹腾,想要当场揭穿她们的心情就被压下了。 “怎么,冰凉的地板还没睡够,现在又躺床上不肯起来了?”夏君羽想要怒斥眼前的人,但话一出口语气就变得有些不伦不类,说是斥责,更多的却像是调凯。 被发现了?勾栏动了动鼻子,继续装死。夏君羽这人的情绪太难把握,在没有摸清楚他的想法之前,勾栏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还挺能装!夏君羽饶有性致的挑了挑眉,慢慢靠近勾栏,在床边坐下,慢慢的俯下身,温热的气息暧昧不清的吐在勾栏的脸上,擦着她的脸庞,震撼着她的心灵。 忍住,一定要忍住!闭着眼,勾栏告诫自己不要上当。 有趣,真有趣!夏君羽看着勾栏细长的睫毛像风中即将飘落的树叶一般一颤一颤的抖动着,突然很想用手去触摸,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透过那层纤薄的皮肤,他可以感觉到她的眼珠子在不安的转动,那是人思考的时候会做的动作。他想,她一定是在考虑,是继续装下去任自己调戏还是现在就从床上跳起来臭骂自己一顿后被自己修理。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伪装,尽管她的身体已经僵硬,心跳的飞快,可她还是倔强的不肯从床上起来。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比赛,他掌控着比赛的全程。 微凉的指尖从眼睛滑到鼻梁。她的眼睛很美,比天空更纯净的蓝色,覆盖着一层冰霜,冷冷的,能把人的灵魂吸进去;她的鼻子也很漂亮,小小的,挺的直直的,像是一座秀美的山峰;她的嘴唇也很好看,薄薄的,粉粉的,一张一合间,吐气若兰,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它。这是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从他见她第一面起就有了。 浅尝即止的一个吻,夏君羽还来不及加深它身下的人凌厉的掌风就冲着他直击而来,幸而他早有准备,才没被她偷袭。 “呀,是王爷啊,我还以为是哪个淫贼,所以才出手这么重的。”勾栏一点也不担心装死的事情败露,继续睁着眼说瞎话与夏君羽胡扯,她坚信,只要她死不承认,他就拿她没办法。 “是嘛!”夏君羽松开擒着勾栏的手,意味不明的看着勾栏。不冷不热的视线让勾栏觉得处在弱势,她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企图与夏君羽一条水平线。可是她腰都没伸直就被夏君羽压回了床上,隔着单薄的被子,她几乎都能感觉到他的体温,这令她有些脸红心跳。 夏君羽的身上有一种味道,这种香味让她感到不安和恐惧,让她不由自主的就会回想起六年前的事情。进宫之前,她没见过他,可她却熟悉他身上的味道。那是令人刻骨铭心的味道,因为正是这香味的主人,逼得她不得不跳。高空坠落的失重感并不好受,没有着落的身体和悬着的心,等待她的还有底下的冰火两重天…… 直觉的想要逃离却被夏君羽轻易的拉回,他呼吸有些不稳,脸色的也差到了极点。他在极力的压抑某些情绪,他用他所能给出的最好的语气说,“不要乱动!” 他威而不怒的话的确唬住了勾栏,她没有动,一双晶蓝的眼睛探索的看着夏君羽。秋日的天气并不热,可他的身体却很烫,脸也有些红,很像发烧时的症状。 “你没事吧?”勾栏有些不放心,要是夏君羽在她这里出了什么事,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过热的体温,潮红的脸,因为忍耐而沁出的虚汗,勾栏猛的收回手,警惕的看着夏君羽,半天才哭笑不得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么多的姬妾,你应该不会欲求不满的,哦?” 这不说还好,一说夏君羽就失了控。在今日之前,他一直以为,她即使诡计多端,出生青楼,总还是个洁身自爱的人,但现在他完全不这么想。进屋之后,他就闻到屋子里有一股香味,越靠近她,那股味道就越浓,心里面的悸动也越难控制。之后,他就鬼使神差的吻了她,想拥抱她,想要她……他将这股不知名的冲动归罪于那股陌生的香味。 “王妃身上是什么味道,真好闻,本王都有些欲罢不能了!”夏君羽轻佻的勾画着勾栏锁骨的曲线,密切的注意着她的神情。欲擒故纵,这是青楼女子常耍的伎俩,他流连花巷这么久,对这些东西是了若指掌。她想用这招来对付他,无疑是自寻死路。 味道?经夏君羽的提醒,勾栏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太大意了,光顾着被男色吸引,居然没注意到藏在身上的“活色生香”弄洒了。那东西,本来是她拿着准备戏弄红珍的,没想到最后用在了夏君羽身上,这次除非他失忆,否则她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王爷,冷静,冷静,你要看清楚,我是勾栏,不是骆琬,你一定要把持住啊!”夏君羽微凉的指尖到处游走,弄的人浑身酥养。躲不开,逃不掉,勾栏连求饶的声音都娇媚了许多。 理智在脑海中溃不成军,眼前的场景模糊了又清晰,两个影子在眼前交错,让人眼花缭乱。夏君羽用力的甩了甩头,眼中的世界好不容易才又重新摆正,只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脑袋又嗡嗡作响起来,眼前的事物再次天旋地转起来。 “这是什么药,这么厉害……” 勾栏很想告诉他,这药粉名为“活色生香”,是迷药和春药的杂合体。它除了有迷惑人心,让人产生幻觉的作用外,还能勾起人潜在的最原始的深层欲望,让人欲罢不能。她还想告诉他,这药是原创,名字也是她自己取得,而且……药效没有经过测试,并不稳定,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选择在晴园使用它的原因,她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 068章 活色生香(下) 更新时间:2013-10-03 “喂,你摸哪里啊?”夏君羽突然的动作吓坏了勾栏,也顾不得他是不是还有意识,会不会找她报复,勾栏反手抄起床上的枕头,劈头盖脸的向夏君羽砸去。一边砸,还一边嚷嚷,“都说让你看清楚了,你这个没有自制力,精虫上脑的色狼……” “嘶,疼!”醒着的时候不是夏君羽的对手,迷糊的时候还是他的手下败将,看着自己被反扣住的双手,勾栏真想一头撞死在床板上。好歹她也曾投入名师门下,怎么就这么没出息,三两下就成了案上之肉,任人宰割了。 “不想疼的话就不要乱动!”夏君羽一只手擒着勾栏的双手,一只手搂着她的腰,突然贴近她的身体,咬着她的耳垂,含糊不清的说道。 乱了,乱了,勾栏苦涩的想道,活色生香的药效出乎她意料的好,第一次投入使用,就放倒了像夏君羽这样的武林高手。这是她出师后第一次研制出药效这么稳定的药,可此时她显然高兴不起来,她宁愿这药失败也好过现在这样进退不能。 “琬儿!”夏君羽抱着勾栏,叫着骆琬的名字。他太久没见她了,借着药物的作用,他很想好好的看看她,抱抱她。 完了完了,勾栏看着夏君羽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心里一片绝望。打,打不过,逃,逃不掉,她这辈子难不成要毁在这个人的身上?这是她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她还没医好剑舞,还没找到勾栏玉,还没回到姜宏若的身边陪他地老天荒,她怎么能就这样栽在这里。想到这,勾栏决定输死一搏。她扭着水蛇一样的细腰,主动贴近夏君羽,红润的嘴唇轻触他的脸颊,一路向下。他被她的行为震撼,有一瞬间的不适应,随即便松了双手,放她自由。 她小巧的嘴吻过他的脸,在他的颈项间流连,她伸手脱去他的外衫,在他耳边轻声的呢喃,她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让人深陷…… “咳咳……”将身上的人推开,勾栏拍着胸口不停的咳嗽。她不过是稍稍主动了些,想让夏君羽失去防备,没想到他吻技这么好,差点让她背过气去。要不是她下手快、狠、准,估计就小命不保了。 “还好身上藏了银针,不然就真要栽在你的手上了!”勾栏撇了一眼横躺在床上的夏君羽,有些骄傲的拍了拍手,又从床头的小柜子里找出一盒香,点上。做完这一切,才不紧不慢的捡起刚刚被她丢弃在地的他的衣袍,平整的挂到衣架上。 “我晕哦,怎么这么沉!”估算错误的勾栏一个不留神,险些摔倒在地,眼看着香就要烧完,床上的人即将醒来,她只能把心一横,无奈的去屏风后面搬浴桶。 中了活色生香的人,如果不出意外,会遭受欲火焚身的痛楚,这时,只要有人供其泄欲,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否则……当然,无论结局多么悲惨,勾栏也是不可能牺牲自己的,又因为事情的发生过于戏剧性,事实不明,难以向他人解释清楚,她也不能求助她人,只能硬着头皮,给他弄点迷香,用冷水帮他冷静冷静了。 浴桶不轻,但比起夏君羽,它的重量勾栏似乎更能够接受。其实,夏君羽的身材非常好,穿什么都能凸显一种气质,穿着华服的他看起来像个儒雅的白面书生,但是一穿上军服,那感觉,又是天壤之别。 “明明不胖,居然会这么沉!”勾栏双手叉腰,大口的喘着气,看着好不容易被她扔进浴桶的男人。从床到浴桶,不过几步的距离,就压的她面红耳赤,还隐隐的觉得胸口疼。真是养尊处优久了,居然弱成这样。也不知哪里涌上来的忧愁,勾栏突然有些担忧起离开青王府后的日子。离开后,她是决计不会再回勾栏雅苑了,那么,她能够维生的就只剩下偷盗这一项技能了。重拾旧业,她需要一段时间的体能加强训练,不然,她可以想象因为体能不够逃跑不成被人踩在脚下耀武扬威的样子。 守着夏君羽,定时的往浴桶里添加冷水,勾栏托着下巴坐在浴桶旁想的天花乱坠,就连镜如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镜如一进屋就看到如此劲爆的场景,不禁惊呼出声。 “主子,王爷……”精瘦的身体,修长的手脚,勾栏正吃力的抱着赤裸着身体夏君羽,那叫一个春色满屋。 “镜,镜如,快来帮我,我不行了!”事情有些蹊跷,否则他们两的事她是决计不会插手的。 “主子,你对王爷做了什么?”看着如死尸一样失去知觉的夏君羽,镜如不禁担忧起来。这两个人,她不希望任何一个受伤。 “我……”勾栏信任镜如,没有瞒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向镜如陈述了一遍。镜如虽然表示理解,却依旧认为勾栏的处理方法欠佳。泄欲是件严肃的事情,随意用冷水可能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只是,过去的已经不能改变,她所能做的也只是密切观察,希望不会有任何的负面影响。 “额!” “王爷,您醒啦。”镜如贴心的送上清神的凉茶。 “她人呢?”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夏君羽显得有些失落。 她?镜如会心一笑,也许她可以做些什么,让这个她曾经深爱过的孤独的王爷得到幸福。 “主子正在园子里晒太阳!”跟着镜如轻声的走到园子里,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树荫下,那人正缩着身体,轻纱做的衣衫拖了一地。 昨日,勾栏与镜如守了夏君羽一夜,今日药效即将过去之时,她突然有些退缩,而细心的镜如也发现了,便让她出来透透气,剩下的事情由她解决。善解人意的丫头,勾栏庆幸她的幸运,但是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聪慧的丫头居然自作主张,错误的引导了夏君羽,把她推进了狼窝。 酥酥痒痒的,有什么东西细细碎碎的落在脸上,打扰了勾栏的休息。懒得睁眼,就伸手去拂,触手处一片温凉。勾栏以为是树上的毛虫掉到了脸上正在蠕动,吓得连忙用手在脸上乱拍。夸张的动作引人发笑,夏君羽不例外的轻笑出声,惊呆了正在手舞足蹈的人。 “怎么,本王笑起来很恐怖?” 当然不是。夏君羽笑起来很好看,简直是要迷死人,但现在绝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重新整理了下思绪,勾栏以为镜如没解释好昨天的事情,就硬着头皮想要再解释。刚张口,就有湿湿软软的东西滑入嘴中,带着男性的味道,长驱直入。 被侵犯了?勾栏的脑子一团浆糊,想要反抗,无奈对方吻技太好,她浑身酥软呼吸困难,只想安静的靠着他,完全不想动弹。紫色的几案,金色的香樽,绿色的树荫衬着两人青色的衣衫,如湛青的湖水倾泄了一地;静谧的氛围,袅袅的白烟,冉冉从香樽内飘出,混着清晨清新的青草味,沁人心脾;金色的阳光,剔透的露珠,圆圆的在碧绿的叶尖上打转,不小心滑落,带着一身的流光溢彩…… 这个场景美得梦幻,镜如出神的看着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两人,破坏了这份美好。她就这样看着,远远的看着,看着她最敬重的两人深情的相拥,亲吻,没有遗憾,不曾妒忌,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像是完成了她毕生的使命。一段轰动京都的单恋,一个亦师亦友的主子,她所求的,都已经拥有,此生,已经再无遗憾。 ------------ 069章 凄风苦雨(上) 更新时间:2013-10-04 流言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攻自破,曾经失宠的妃子,如今已然成了青王的独宠。涘水河边起舞,金槐树下独奏,绿萤丛中追逐,高楼顶上赏月,两人快活似神仙的日子不知羡煞了府中多少姬妾。 “伊人起舞涘水边,金槐红枫舞翩翩,绿萤多情忙灯点,只羡鸳鸯不羡仙!“某日,勾栏正琢磨着穿什么出门,镜如吟着新作鬼魅的出现在她身旁。镜如是个才女,七步成诗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在听完勾栏能省则省,不能省也省,主线细节全无,先后顺序混乱,十分敷衍了事的叙述后还能发挥她无限的想象力,做出内容如此充足,情感如此真挚的诗歌来,实在是难能可贵。 “涘水河边风萧萧,金槐树下落花敲,绿萤点灯蚊虫绕,红枫飘零叶似刀,如此无奈,只羡鸳鸯不羡仙又从何说起呢?”这样文绉绉的对答勾栏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了,即便是在勾栏雅苑,这样说话的恩客也是少之又少的,偶尔来几个咬文嚼字的,也多数是冲着雅晗来的。 “哦,原来事实的真相是这样的!”镜如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托着腮帮子,笑的不知所谓,“既然这么痛苦,那我替主子回绝王爷好了,免得主子委屈了自己。”说着就要往外走,勾栏知道她说着玩笑,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拉住她,装可怜道,“你也知道,青王这人喜怒无常,不好伺候,还是不要惹他,顺着他的心意走比较安全!” “主子,这是你不了解王爷,王爷他平时看着虽然威严,其实是很体恤自己人的,您要是真不喜欢,他是绝对不会强迫您的!”镜如笑着,又要往外走。勾栏不说话,只是死拽着她的袖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噗!”镜如忍俊不禁,笑了出来,“主子,您这口是心非的模样可真是有趣!”她是知道她的心意的,在那天她没有推开他的时候就知道了。也许,她的心里曾经住了一个人,但现在,另一个人正在慢慢的走进她的心里。 “好啊,臭镜如,如今你也来取笑我了!去吧去吧,去告诉夏君羽,说我今天不去了,不就是泛舟湖上嘛,不去也罢!”勾栏说着气话。 “别啊,我可不是那天上的银河,非要拦在有情人的中间,您要是真不去,那王爷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啊!”镜如哀怨的拿起被勾栏丢到一边的衣服,比划了几下,摇了摇头又埋头进了衣柜,“泛舟湖上,潇洒又惬意,其实白色是个好选择,只可惜,主子你没有白色的衣服。” 白色的衣裙啊!听人提及这些,勾栏明亮的眸子突然暗了下来。曾几何时,她也钟爱白色,认为那是仙人的颜色,是世上最纯洁美好的颜色。所以在蒹葭陷入困境的时候,她每天穿着她最钟爱的白色衣裙对着天空许愿,希望能够得到神明的指引,帮蒹葭渡过难关。直到国灭了,家亡了,她穿上素白的孝服,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穿过白色的衣衫了。 “白色啊,它不适合我!”太明显的谎言,镜如知道,这背后一定有故事,她不说,她也不会强求。这次的出游,镜如替勾栏选了一件淡蓝色的流仙裙,欲让她将那一片的湖光山色给比下去。勾栏尊重镜如的选择,在这方面她是专家。 明朗的天气突然下起了小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可夏君羽依旧没有出现。他不会来了吧!勾栏扶着围栏依旧不死心的向外张望。细雨濡湿了她的发丝,飘在她的脸上,眼睛涩涩的睁不开,连心都是苦苦的。她苦笑,原来夏君羽带给她的影响已经这么大了。 “王妃还是不要站在外面了,如果您病了,王爷会不高兴的。” 是林擎!勾栏偏着头偷笑。是夏君羽派他来的,否则,他不会知道她在这里。 “王爷呢,是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搁来不了了?”他的确是被别的事情耽搁了,只是那件事情无关民生,无关朝政,而是与他的嫂子,当朝的皇后有关。当头棒喝,勾栏从云端落入深渊,心里苦涩难耐。嘴上虽然应着林擎,可心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她又病了,距离上次病发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她知道她不该怪她,毕竟这种事情受乎天气,并不是她能控制的,但她还是忍不住的去责怪她,责怪她病的不是时候,责怪她破坏了她和他独处的时间。 “王妃,王爷正在宫中等着,您最好快点!”勾栏不情不愿,走的很是磨蹭,她没有带伞,也不需要伞,她就是想淋雨,最好她也病了,这样就不用去看她了,不用看他们两个亲热了。只是雨太小,林擎也不打算让她一直胡闹下去,他只说了一句“冒犯了”,就不顾她的反对,抓起她就飞窜起来。也许是速度快了起来,明明缠绵的雨丝,打在脸上也一阵一阵的发疼,直疼的人要流下泪来。 林擎是夏君羽的贴身影子,可以自由出入皇宫,所以从宫门到后宫,尽管好奇看热闹的人不少,却没人上前阻拦,问他手里到底拽了个什么人。林擎走的飞快,不肯耽误一点时间,更是不给勾栏一丝喘气的机会,两人才进宫门,不多久就已经落在皇后殿的石阶前等候召见。 雨越下越大,林擎在完成使命后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石阶前,只有勾栏一个人傻傻的站着等,她还没有从之前的悲哀中走出来。趾高气昂的小太监,俏皮可爱的小宫女,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外边看,笑吟吟的,像是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勾栏从不在乎自己的外表,这是第一次,她想逃,不想让自己狼狈不堪的身影落在他们的眼中。衣服湿了,仙气飘飘的流仙裙上沾着细碎的污点,皱皱的紧贴着皮肤。浸了水的衣服变得有些沉重,每走一步都可以听到绣鞋发出的不满的声响,“噗嗤噗嗤”好像在倾述它即将被淹死的事实。雨还在不停的下,勾栏艰难的向外走着,镜如特意为她梳的流云髻被雨水冲垮了,半搭在脑后,她索性就拔了发簪,让自己蓬头散发。 “青王妃是不是疯了,怎么搞成这样?” “谁知道,也许她就是爱淋雨呢!”小宫女们叽叽喳喳的在屋檐下讨论个不停,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出来,给正在淋雨的人送伞。这怪不得她们,皇宫势力分布太复杂,走错一步,就有可能让你粉身碎骨。 “你怎么来了,还弄成这样?”夏君城听闻皇后不舒服,前来探望,没想在宫门外看到了勾栏,便解下自己的衣衫批到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女子的身上,眼底满是愧疚之情。说到底,他的王弟还是不爱她,是他把她推进了这个深渊。 “臣女勾栏,拜见皇上!”勾栏匆匆的行了个礼,推开夏君城继续往前走。她不想呆在这里,趁他还没出现在她面前之前。可现实总是不如人意,勾栏走出才没几步就又被夏君城拉回了步撵,一个没站稳,还蹭了他一身的雨水。他没有怪罪她,反而有些怜惜她,倒是刚出门就看到两人卿卿我我的夏君羽发了怒,冲到雨中,拉了勾栏就往回走。 “放手,你放手!”勾栏强烈的挣扎着,不断的向着与夏君羽相反的方向退去。她已经很狼狈了,能不能不要再勉强她,她不是大夫,她不想救宫殿里面的那个人,她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高尚的情操,她学医不过是为了自保。她知道,学了医就该遵守医德,可她真的没有心情,去医治一个让自己嫉妒的女人。 ------------ 070章 凄风苦雨(下) 更新时间:2013-10-04 “王弟,有话好好说,你这样会弄疼她的!”夏君城不知道这对小夫妻之间的事情,只是,作为兄长,他有必要好心的提醒。他不知道,他的好心在夏君羽看来会是别有用心,而在勾栏看来,却是平添了伤心。她终究不是他命里的人,就算对她再好又怎么样,不过是失去真爱下的第三选择,她卑微的连替身都轮不到。 夏君羽听了劝,有些气愤的甩开她的手。她突然有些不舍,甚至觉得恐惧,好像这一松手,这辈子都没有再牵手的机会。只是,她不会将这些说出口,就像她不会告诉眼前的人,说她不想医她,说她羡慕她,嫉妒她。 “王弟……” “皇兄,我和勾栏的事情我们自己能解决,嫂子她在里面等你,你还是快点进去吧。” 夏君羽下了逐客令,夏君城只能先行离去,临走前不安的看了眼勾栏,只见她低着头,紧握着双手,像是在极力的压抑着某些情绪。 “有什么话进屋去说,秋雨生寒,淋多了对身体不好。”最后叮嘱了一句,夏君城才带着一众的太监宫女进了屋。 淅沥的小雨下了整整一个上午,下午的雨势却只增不减,乌云散了又聚,狂风夹着雨点,以摧枯拉朽之势扑面而来,浇的人透心凉。勾栏站在原地不动,任奔流的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滑进胸膛,她已经湿透了,一点也不在乎。夏君羽站在她几步之外,也不动如钟,他看着她,瓢泼的大雨都没能浇灭他眼中的怒火。 “走吧!”最后开口的还是勾栏,有些事,有些情,想通了就不会再纠结。他宠过她,讨好过她,如今又陪着她淋了雨,就当她欠他的,她理应治好她。只是,这之后,他们就互不相欠了,她会全心全意的寻找勾栏玉的下落,然后永远的离开青王府。 失落的神情,失落的语气,夏君羽跟在勾栏身后,心里堵的慌。为了落雪的事情失了约,他并不是没想过要解释,只是她一来就闹别扭,这么大的雨,他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气他失约还是在虐待自己。他拽她,他凶她,无非是想早点把她拖进屋里,可是她不领情,他只能陪着她淋雨。 时隔几月,颜落雪的病情没有丝毫的起色,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夏君羽怪她的药没有效果,让她受苦,勾栏默不做声没有反驳。颜落雪的病很怪,起初,她以为她是受寒气所侵,脑中淤血不散,才会引致刮风下雨偏头痛的症状,可是现在看来,并没有这么简单。询问了颜落雪最近的饮食生活状况,又凭借着自身的药理知识,勾栏再次替她扎了针,开了药。其实,医人并不是她的长项,用毒才是她的兴趣所在,只是她平时爱耍小聪明偷懒,所以医毒都只学了皮毛。只是冬青子的皮毛,在外人看来,也已经是医道中的高手了。 看完病,众人又是一顿磨蹭,等夏君羽打算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狂风暴雨,宫门又早已关闭,再加上皇后的病情不稳定,勾栏就这样被迫留在了宫中,还住她曾经住过的宫院,连服侍她的丫头都是之前服侍过她的。夏君羽并没有和她住在一起,他有自己专属的宫殿,而她,不愿意和他一起。也许是乐得清净,他一口便答应了。 太监领她到沉鱼宫的时候,馨如已经撑着伞等了好一会了,她为她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服,一直等在门口。勾栏十分感动,差点没忍住在眼中打转的泪水。夏君羽和馨如,两人截然相反的态度,让勾栏觉得心酸。 是夜,狂风大作,冷雨瓢泼,颜落雪头痛难忍,勾栏几次被人叫到皇后殿,折腾了一夜,最后,在被逼无奈之下,用并不熟练的飞针走穴法替颜落雪暂时止住疼痛。飞针走穴是冬青子的绝学,它除了是一套相当精妙的针灸之外还是一套绝妙的武学,只是勾栏不熟,所以一场针灸下来,已经是满头大汗,劳累过度。 “累了就回去休息吧!”夏君城夺下勾栏手中的药箱,劝她回去休息。下午见她的时候,他就觉察到她的异样了,如今她脸色潮红,浑身发烫,恐怕是淋了雨,发了烧。 “我没事!”勾栏咬咬嘴唇,忍着莫名的心酸和身体的不适,哀怨的瞧了夏君羽一眼。他还在她的床前,没有离开半步。勾栏突然很想笑,大声的笑,一个帝王,竟然比她还要无奈,然后她哭了,倒在夏君城的怀里哭泣。这个男人,要比她可怜,他爱她五年,可她的心中,至始至终都只有他弟弟一个,而他,在她眼中,恐怕永远都只是她登上权力巅峰的助力。 “哭出来是不是好点了?” “嗯!”勾栏点点头,擦干眼泪,随着夏君城一同离开。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他们是多余人。 “陛下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五年了,宠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难道不累吗? “相信她总有一天会爱上自己,然后就会变得很有动力!”夏君城故作轻松的回答道,这其中的艰辛,只有他一个人清楚。他不想打击勾栏的信心,他真的希望他们四个人能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 “那一天,一定很遥远吧,又或许,根本就没有那一天!”勾栏神情黯淡的说。有些感情不是付出了就有回报,坚持着就能走到最后的,就像她和她的宏若哥哥,他们生下来就注定了是不能在一起的,又比如她和夏君羽,即使她愿意放下仇恨,永久的埋葬自己真正的身份,他的心也不会在她身上…… “这样想不是太悲观了吗,人啊,应该乐观点,对明天充满信心,这样活着才不会觉得痛苦无趣,是吧!” “也许吧!”勾栏虽然并不赞同夏君城的观点,却多少被他的痴情感动,于是不再提及两人的伤心事。少了话题,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从皇后殿到沉鱼宫是一段不短的距离,勾栏没能坚持到那里,半路就倒下了。她太累太困了,路上又没有人和她聊天,走着走着,眼睛就睁不开了。夏君城很庆幸自己这个时候能够呆在她身边,否则,这个大意的丫头就该露宿街头了。 抱着勾栏,凝视着她熟睡的俏脸,夏君城有时会想,当初他是不是做错了,不该逼着落雪那么早下决定,也许顺应命运,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一切都晚了,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将自己的妃子赐给功勋卓越的青王,但是皇后,满朝文武不会答应。 “你说,如果当初朕留下你,放了她,现在,我们四个会不会都很幸福?”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因为这世上并没有如果。 “勾栏……” 颜落雪才醒来就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那个人变了,以前,她生病的时候也会这样半夜醒来悄悄的听着他的梦呓,那时候,他只会叫两个人的名字,骆琬和落雪,可现在……他握着她的手,却喊着别人的名字。 “君羽,晚安!”吻过他的手,小心的躺下,心情复杂的闭上双眼。这个男人,还是那个生病时第一时间守在她身边的人,只是,他的心,也许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了。可是她不后悔,如果再让她选一次,她还是会选择夏君城,因为她知道,他爱的永远不是她,也不会是她,他爱的,由始至终都是那个已经死去的人。 ------------ 071章 萌生退意(上) 更新时间:2013-10-05 清晨,殿外隐约的谈话声吵醒了在睡的人。颜落雪起身来到窗前,便看到夏君羽与勾栏两人在争吵。两人的情绪都不稳定,夏君羽几次都要失控,却都在回顾身后的时候忍了下来。她知道他是顾忌她,怕争吵声惊扰了她的休息,她很感动。 “皇后娘娘的病我已经尽力了,再复发,已经不在我能医治的范围内了,所以,我留在这也是徒劳,你还是让我回王府吧!”呆在后宫已经有些日子了,这几日,勾栏不是在皇后殿忙着把脉问诊,就是偷偷的溜去藏书阁翻阅群书,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再不好好休息,估计就要积劳而亡了。所以她今天特地过来向夏君羽请辞。 “当初的协议你没忘吧,要不要本王在向你复述一遍协议的内容?” 协议?颜落雪从没听夏君羽提过他们之间的协议,她很好奇协议的内容,便倚着窗户继续听下去。 “是,当初是我要求替皇后娘娘医治的,但是我的医术有限,王爷你现在这样逼我又有什么意义呢!”勾栏很无奈,颜落雪的病情的确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现在想来,当初没有经过诊断提出条件交换,是个很不明智的举措,只是,情势所迫,她当初也是没得选。 “能力有限?无法医治?”夏君羽紧握的拳头几乎挥到勾栏的脸上,“当初是谁在本王面前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能够治好她的病,是谁在本王面前夸耀自己是冬青子的入室弟子,啊?如果本王没有记错,是你对吧,勾栏王妃,啊?”夏君羽平生最恨别人骗他,更何况这段谎言还涉及到了颜落雪。他气急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颜落雪在他面前死去,他不能。可是他又能做什么,除了冲着面前的人发脾气,还能做什么?她说得对,既然她没这个能力,他怎么逼她都是徒劳,可是她忘记了她自己的身份,她是冬青子的徒弟,如果被逼入绝境,他会拿她开刀。他不信冬青子冷酷绝情到这个地步,眼看着自己的徒弟陷入绝境却不伸出援手。 “对不起,是我高看了自己。”勾栏抱歉的说,“只是王爷,你不该执着在一个人身上,我是医不好皇后娘娘,但这并不代表世上就没人能医的了,你是青王,是这个国家最最尊贵的王爷,只要你一句话,要什么得不到。至于我们之间的协议,环境变了,它难道不该理所应当的也随着改变吗?当初你给我两个选项,如今我已经身在青王府,其实,那协议早该作废了!” 医不好吗?是该高兴还是悲哀呢?颜落雪心情复杂的收回手,不小心碰翻了放在窗台下的盆栽。“啪”的一声响,惊扰了门外对峙的两人,也吓坏了她自己。 “怎么这么不小心!”夏君羽第一时间赶到她的身边,担心的看着她,看着她的情绪起伏,“起来了怎么也不知会一声,穿这么少站在窗边也不怕感冒!”略带责备的言语带着浓浓的温情,勾栏抿着唇笑了,那是她永远也不可能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 “皇后娘娘一定要注意身体,这病需要养,容不得半点疏忽的!”勾栏不知道刚才的谈话她听到了多少,她只能尽力弥补,希望这样说她心里能好受点。 “多谢王妃关心,我会注意的!”颜落雪表现的很客气,她甚至友好的要求勾栏留下来与她一同用膳。勾栏没有留下来,借故推掉了。她怎么可能留下来,留下来看那两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她这个王妃实在太过讽刺。 和夏君羽摊了牌,勾栏打算带着馨如离开皇宫。可是馨如不肯,她说她要留下来,她有必须留下来的原因。勾栏没有勉强她,收拾了东西,在她的目送下离开。 藏书阁没有勾栏玉的下落,勾栏不知道出事前的剑舞是怎么在这组宫殿中寻到蛛丝马迹的。她清楚的记得,剑舞在离开皇宫的前一天清清楚楚的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剑舞,你所谓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勾栏在心里低声的问,她太想知道答案了。 “王妃回来啦!”魏泉接到宫里的消息后便在王府门口候着了,只是,从马车里出来的只有一个人,他不禁好奇的问,“王爷没和您一起回来吗?” “宫里还有事,他暂时还不会回来!”勾栏踩着红凳从马车上下来,一阵风吹过,细密的雨丝飘了她一脸。不过,很快就有人送上绸伞,替她遮去漫天的细雨。 “主子,剑舞不见了!”说不出的心酸和自责,勾栏傻傻的看着替她撑着伞的镜如,脑中回荡着她刚刚说过的话。剑舞不见了?这是什么意思? “主子,您不要这样,是镜如的错,您要打要骂都冲着镜如来,您不要吓镜如啊!”镜如突然没了撑伞的力气,她用力的摇着勾栏,希望她能给她点反应。可是她没有,泛白的面孔,无神的眼瞳,雨水正顺着她浓黑的发丝一点一滴溜进她的眼睛,代替眼泪缓缓的流下。 “快,进宫去通知王爷,就说王妃病了!”魏泉一见情势不对,赶紧抓了身旁的侍卫遣他进宫。 “来人,先扶王妃进去!”打发了车夫,魏泉让人扶着勾栏先回了芜芷楼。芜芷楼还是原来的芜芷楼,只是,没了那个调皮捣蛋的人,的确少了不少生气。其实,距离剑舞失踪已经有几天了。这几天,魏泉一面努力控制着不让消息走漏,一面调动王府的侍卫四下寻找,只是剑舞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全无消息。夏君羽进了宫,不希望被一些无谓的事情打扰,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尽人事了。 “太医?” “没事,悲痛过度,睡一夜就好了!”安顿好勾栏,镜如送老太医出门。 “太医!”临走前,镜如还是不放心,可是叫住了太医却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还是老太医看穿了她的心思,安慰她说,“什么都不用做,心病不是药物能够医治的,多陪陪她,不愉快的事自然能忘记了!” “谢谢太医!”送走了太医,镜如不安的回到房中。她很沮丧,她觉得自己辜负了勾栏对她的信任。那夜,勾栏前脚刚走,那人后脚就到,一根迷香,轻松的将她放倒,等她醒来的时候剑舞已经不见了。她找了很多地方,问了很多人,她们都说没有见过剑舞,她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镜如!” “主子,您怎么起来了,太医让您好好躺着!”镜如快步走到勾栏面前,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掌心,愧疚的说,“主子,剑舞会回来的,您要保重身体啊,否则剑舞回来后看到您这个样子会不高兴闹别扭的!” “镜如,我累了,你去那边的柜子里把凝神香拿来点上好吗?”勾栏沉沉的嗓音压在镜如身上,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只能听了她的吩咐,去那边取了香点上,然后看着她疲惫的卷了被子侧卧在床上。她的呼吸声很重,像是有什么梗在气管里,吸不进吐不出,随时都能窒息一样。 凄冷的秋风,火热的身体,勾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敢出声。镜如就在不远处,那个傻丫头将一切的过错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她病了,她就整日整夜的陪着。其实,这哪里是她的错呢,要怪,也只能怪她那个古灵精怪的师傅,她知道,带走剑舞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信中自信满满的说要当着全青府的面,堂而皇之的将剑舞带走的老顽童。她做到了,当着所有人的面,让剑舞人间蒸发了。 ------------ 072章 萌生退意(下) 更新时间:2013-10-05 一开始,勾栏并不知道这是冬青子的杰作。当镜如告诉她剑舞失踪了的时候,她是真的担心,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沉入了万丈的冰渊。直到镜如扶她回房,闻到那股再熟悉不过的香味,她才意识到,她的师傅来过了,并且给她留下了讯息。其实,该为这一切道歉的应该是她。为了不让精明的管家看出破绽,她只能将悲伤进行到底。可是这苦了镜如,她是个责任心太强的姑娘。 “镜如……”对不起!勾栏在心里悄悄的道着歉。 “啊!”镜如惊叫一声,从梦中醒来,看到床上安睡的人后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唔……”她小声的啜泣着,捂着嘴巴的双手不住的颤抖。她做梦了,很可怕的梦,梦中黑衣人冲进王府,他们手提长剑,见人就杀,她带着剑舞躲在假山一角,前一刻剑舞还冲着她无邪的笑,下一刻回头,她却已经不见。背着光,笑得狰狞的黑衣人手里提了什么,那是一颗头,鲜血淋淋……太过真实的梦境,让人不由自主的将此前发生的事情往这个方面去想,如果剑舞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勾栏。 对不起,对不起……勾栏不停的在心里重复着。看着镜如为这件事自责,为这件事做噩梦失眠,她的心里不知道有多难过。她很想起来安慰她,甚至有冲动告诉她真相,直觉告诉她,镜如不会出卖她。可镜如太聪明了,这件事的联系又太过复杂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勾栏知道,一旦她开口,镜如一定会引导她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她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怕被她揭发,而是怕到时候连累了她,毕竟,她的身份已经不再光鲜,她只是一个亡国的公主。 她如今唯一能替镜如做的就是振作起来,不在她的面前再提及剑舞,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 报信的侍卫去了又回,他没有能够请动他,只带回了他一句不咸不淡的问候。这事在勾栏意料之中,却出乎管家魏泉的想象。在他眼中,王爷与王妃是举案齐眉,出双入队的,没道理王妃病了王爷却不回来探望。 “王爷果真只是说让王妃养着就再没有其他的话了?他没说他在忙什么,也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魏泉追问道。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除非他被什么国家正事耽搁了,否则怎么会不回府。 “没,没有,王爷在皇后殿,听宫女太监说,娘娘病了,所以……”侍卫看着魏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就没再继续往下说。 “胡闹,真是胡闹,皇后病了自然有陛下照顾,他一个王弟去那里凑什么热闹,真正该关心的人又不来关心,就知道徒惹争议!”魏泉动了怒,大声斥责着,吓得侍卫站在一边不敢言语。 “你,再给我去趟皇宫,这回就如实禀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他说仔细了,在王妃的病情上嘛,就添点油加点醋,适当的夸张一下,清楚了吗?” “清,清楚!”侍卫领了命,仓惶的离开。魏泉是府里的管家,虽然和他们一样同为府里的下人,但青王非常的敬重他,他的话,在府里还是很有权威的,所以他不敢违命。只是,青王才打发他回来,并明确表示不会回来,转天他又进宫去烦他,他很怕,怕青王一个不高兴,他的小命就不保了。 “管家让你来的?” “是是是!”侍卫跪在地上拼命的点头,刚才抬头的一瞬间,他瞄见了夏君羽的脸色,那是极度的生气和不耐烦。 “说吧!”夏君羽无奈的叹了口气,管家这样三番两次的派人让他回去定然有他的道理,他现在虽然极度的不想见到那个人,可还是愿意听听管家这么急让他回去的理由。 夏君羽的怒气有所缓和,侍卫的心也放松了点,短暂的思考了一下,当着夏君羽的面将管家吩咐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复述了一遍,至于管家要求的添油加醋的情节,他说的并不好,磕磕绊绊的,有些前后不搭调。可这并不能怪他,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卫,不像管家那样有学识,文人墨客信手拈来的东西他可能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回去转告管家,就说本王随后就到!”听完侍卫的转述,夏君羽还是决定回去一趟,不为别的,就为剑舞离奇的失踪。他觉得,这件事很有探究的价值,甚至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和勾栏以及冬青子脱不了干系。他正愁没有冬青子的下落,某人好像主动送上门来了。 夏君羽肯回去,这对侍卫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只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因为夏君羽的表情很怪。不是那种被逼无奈,也不是心甘情愿,而是有一种阴谋的感觉,让人觉得阴森森的,浑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 侍卫走后,夏君羽召来了林擎,让他就那天的事情展开深切的调查。他现在不求冬青子肯归顺于他,只求找到他,让他本着医者父母心治好颜落雪。 “落雪,府中有事,我要先走一步了,你要按着医嘱,好好修养身体,不要胡思乱想知道吗?” 颜落雪微笑着点头,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在知道他娶妃后最关心的还是自己后,她就变得异常的敏感和莫名其妙,这样的自己让她感觉到陌生。昨天晚上,她夜里睡不着,就起来倒水喝,无意间听到了侍卫与他的对话。侍卫说她病了,希望他去看她。他没去,尽管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拒绝了。今天,那侍卫又来了,这次,他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但他改变主意了。他说府中有事要先走,可是她知道,有事的是她。她想,他还是关心勾栏的,而他们又日夜相对,她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他对她的感情在悄然增长,她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彻底的失去他。 “越是珍贵的东西就越是留不住啊!”面对着没有他的空荡荡的宫殿她这样感慨,身边的丫鬟不理解就好奇的问她,她没有解释,只说累了,就把她们都赶到了殿外。红颜易老,真爱难寻,这些个在意的,渴求的东西,你越是想要抓牢,留住的东西,它流逝的也就越快。 “君羽啊君羽,你可知道,我到底有多在乎你!你不会知道,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的!”略带哽咽的声音让夏君城觉得心碎。有些事情,知道和亲眼所见,了解和被亲口告知是有很大区别的。就像现在,他站在门外,听她说着她对他刻骨铭心的爱,和他听信传言,目睹他们看似暧昧的距离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以前,他总可以骗自己,说她只是太年轻,一时被他潇洒不羁的身影所迷惑,只要自己持之以恒,不弃不馁,总有一天会赢得她的芳心。可是现在,他又该拿什么借口来糊弄自己。那是刻骨铭心的爱啊,怎么可能轻易就忘了,变了。 “放弃吧,不要一错再错了!”夏君城木讷的转身,离开皇后殿。春梦一场了无痕,这场梦,他做了整整五年,现在,梦醒了,他也该做他该做的事情了。 ------------ 073章 勾栏之玉(上) 更新时间:2013-10-06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在病中的缘故,一向坚强的颜落雪变得异常的脆弱和多愁善感,她总觉得她和夏君羽渐行渐远,再没了以往的默契。默契,其实,她和他之间也没什么默契,一切都是他在做,他似乎总能看透她心中所想,给她带来惊喜。他是一个非常出色的情人。 雨已经止住,只有屋檐还滴着淅沥的雨水。院中种了海棠,经过一场暴雨,消瘦了不少,枝上粉色的花瓣吹的满园都是,有些甚至顺着屋顶的琉璃瓦流淌下来,根本不知道那么高的屋檐,它们是怎么爬上去的。 “娘娘,该吃药了。” 丫鬟总是这么不识趣,在你出神的时候打断你,或喜或悲的回忆。这些天,皇后殿安静极了,没有妃嫔前来请安,连这个国家的帝王都似乎忘了,忘了她是他的妻,忘了她正在病中,忘了她需要他。 “我们去找陛下吧,娘娘这样神不守舍的,一定是想陛下了。” 想吗?这几个浑浑噩噩的日子,的确有想起他,不过是一闪而过的疑惑,再无其他。尽管这样,她还是没有阻止宫女,她是皇后,他不来看她的确不合常理。 丫鬟走了,她喝完药依旧倚着栏杆看落花流水。时间一分分流逝,丫鬟去而又返,却没能带来夏君城。不知道他对她说了什么,那丫头看起来很是愤愤不平。 “怎么了,吃闭门羹了?”颜落雪问道。 “嗯!”云忧点了点头,“娘娘,您和陛下到底怎么了?你知道嘛,我是亲眼看着陛下走进御书房的,可他却吩咐守在门外的太监骗奴婢说不在。奴婢的眼神一向很好,陛下又穿了龙袍,哪里可能看错!” “他有事不能来,你又何必那么在意!” 你要放弃了吗,我连你都要失去了吗?颜落雪心中苦涩,却还不忘安慰眼前气的跳脚的丫鬟。他守了她五年,她以为,他会一直坚持下去,她以为,只要她肯回头,就一定能够看到他,看到他笑着等在那里,张开双臂拥抱她。原来,永远没有所谓的永远!颜落雪痴痴的笑着,笑的眼泪都要流下来,在这一刻,她觉得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娘娘,娘娘,您别伤心啊,是奴婢不好,是奴婢的错。其实奴婢根本就没有看清楚,那人不可能是陛下,陛下那么爱娘娘,怎么可能不来看娘娘呢,奴婢还打,奴婢该骂,奴婢……” “好了!这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有伤心,只是外面的风太大。”颜落雪打断云忧语无伦次的讲话,让她扶她进屋。云忧收起眼泪,默默的扶起她,主仆两弱不禁风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延廊的尽头,好不凄凉。 再说夏君羽,离开皇宫之后,在管家的陪同下去芜芷楼看了一眼勾栏,之后便再也没出现过。勾栏也没奢望他能有多关心自己,毕竟他们的身份一直只止于名义上,而且才刚刚争吵过,可以说关系恶劣的不得了。她只道他又回了皇宫,也就没在意。 找遍了皇宫,没有勾栏玉的信息,剑舞也已经安全离开,夏君羽又这般讨厌容不得她,她再也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是时候该走了!勾栏感叹到。她是个医者,虽然是个半吊子,对奇花异草却喜欢的紧。来王府的这几个月,逛园子的次数并不多,但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是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尤其是绝影园中的那棵金枝槐,它是王府中唯一见证、承载了那段快乐时光的植物,她对它,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最后再去看它一次吧,然后告诉镜如离去的消息,如果她愿意,她就带她一起离开,如果她不愿意,她就一个人悄悄离开。勾栏是这样想的,也的确这样做了。她不想别人发现她的异常,就半夜偷跑到绝影园。天知道在漆黑的夜晚,对一个路痴来说,找一个并不熟悉路线的园子有多么的困难,好在她会轻功,飞檐走壁,上房揭瓦对她来说轻而易举,但这并不是她能一击击中的最主要原因,最该感谢的其实还是夏君羽,是他让这个园子独一无二,分外醒目。 静静的坐在绝影楼的屋顶,顶着一头皎洁的月光像个傻瓜一样楞楞的看着园子里独一无二的槐树。看着看着,就好像看到了那天,他在树下抚琴,她在他身旁起舞,他满脸的温柔,笑对着她,她满脸羞愧,怒瞪他一眼。那时的她真的很快乐,仿佛回到了童年,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时候…… 眼前的景象慢慢的飘远,勾栏伸手挽留,却只抓住满袖的清风。瑟缩的收回手,她想,她和金枝槐是很有缘的,小的时候,她在树下认识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既别扭又不可爱,唯独对她,好的不得了。她很喜欢他,和他在一起总是很有安全感。只是那时她还小,不懂什么叫做喜欢,也不知道有一种再见是离开了再也见不到…… 她有一种天真的想法,她想,如果夏君羽就是那个男孩该多好,这样她就能说服自己,离开她的宏哥哥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荒谬极了,且不说他们两个的性情相差十万八千里,一心只想逍遥世间的男孩又怎么肯背上这千斤的重担,杀伐战场。他们毕竟是敌人,血海深仇隔在那里,即使她能原谅,他也未必肯放过她。 夜深了,风更凉了,勾栏裹紧衣衫,最后看了金枝槐一眼,正打算离开,却见夏君羽手提一壶酒,摇摇晃晃的进了园子,在金枝槐周围停留了一会,进了绝影楼。绝影楼是夏君羽为骆琬建的楼,听镜如说,里面还有骆琬初长成时的画像。勾栏本不想下去的,可是她又有些不甘心,她很想看一看那个亡国公主的长相。她应该是倾城绝色的,那样,她就可以输得心服口服,走的没有遗憾了。 这是一种变态的心理,单方面的喜欢,一厢情愿的比较,可勾栏却深陷其中。也许她的内心是不想走的,是想像夏君城一样守着希望的。可这就更奇怪了,她爱的是她的哥哥,她好像越来越分不清这其中的微妙的感觉了。 走吧,去看一看,看看能让他神魂颠倒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样,看看和你命运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心里有一种声音在驱使着勾栏,让她不由自主的从琉璃瓦上下来,轻轻的推开绝影楼的门。她觊觎这幢独特的楼房很久了,刚进来的时候,她就想来这里看看了,不过为的不是那人的画像,为的是里面的珍宝,那时,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幢楼原来是为她造的。 清幽的花香,毛绒的地毯,冰凉的墙壁,屋子里没有半点光亮,勾栏只能凭着五官的感觉,摸索着前进。她不敢点火,酒精会让夏君羽变得麻痹,但不会让他变得愚蠢,火光会暴露她。他不在一层,他身上有很浓的酒精味,浓到可以令花香失色。 他很熟悉这里的布局,从一层到两层,她并没有看到他点灯,也没听到碰撞声,即使醉的不省人事,他都小心的保护着这里的一花一草。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痴情的男人了,同时,也没有比他再绝情的男人了。他娶了那么多人,对她们好,全因一个她,她一个人的幸福,是多少女孩用血泪也换不来的! ------------ 074章 勾栏之玉(下) 更新时间:2013-10-06 骆琬啊骆琬,如果你没死,你们一定会幸福吧!勾栏靠着冰冷的墙壁突然没了前进的勇气。看到她的长相又怎么样,一切依旧于事无补,何不就此离开,让自己看起来潇洒点? “琬儿,琬儿!”勾栏的手才搭上门栓,就被一股极强的冲击力撞到墙上。雕了花纹的奇怪墙壁硌着勾栏背上的骨头,夏君羽满身酒气的将她压在墙上,喷在她脸上的气息又热又醉,她的脑子突然变得不好使起来。 “你是谁?你不是琬儿,不是她!”夏君羽嗅着她身上的气息,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有别于房中的香味。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熟悉?夏君羽制着勾栏的肩膀,耷拉着脑袋回想。 突然的安静让勾栏觉得害怕,他不喜欢任何人进入这间屋子,她知道,她的身份绝不能曝光。急了,乱了,勾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用不知道哪里拿来的瓶子敲晕了夏君羽,也弄得她自己一身湿。 “呵,果然是醉了!”勾栏将手中的物件随意的往地上一放,点燃了烛火,这才看清整间屋子的布局。这是一间花房,满屋子都是白净的百合花,地上铺了厚厚的羊绒地毯,浇花的水用金色的镶着宝石的瓶子装着。 “怪不得那么香!”勾栏吃力的拖着夏君羽,让他背靠着墙壁,又拾起地上的宝瓶放回原处,才想离开,又被心中的好奇心给左右,犹豫了一会,还是上了楼。 楼道不宽,用上好的红木雕成,悠悠的散发着木材独有的香味,踩在上面,会有小声的“吱呀”声发出。勾栏并不怕这声音会弄醒夏君羽,他醉了,而且那一下敲的不轻。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楼上的布景欣然入眼。那是一间普通的闺房,并没有什么特殊,勾栏有些失望,却又不知道在失望些什么。 是画吧,她是为了画像来的,所以才会觉得失望,因为她并没有在房间内看到骆琬的画像。“原来镜如也有弄错的时候啊!”勾栏自言自语的摆弄着放在镜台上的胭脂水粉,这些都是如玉阁出的最新款式,别的地方没得卖。 “女为悦己者容,你又是为谁红妆为谁花黄?” “你知道吗,这是如玉阁出的最新款的蔻丹,这是秦歌城少女最偏爱的胭脂,这是……这是勾栏玉?”勾栏用力的眨着眼睛,这太意外了,让人不敢相信,她以为她是悲伤过了头,所以才会幻想出一些能慰藉自己的东西。可那就是勾栏玉,新月形的白玉在昏暗中透着莹莹白光,柔和温暖。 “原来它在你这里,他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你这里……”颤抖的双唇,苦涩的心里,勾栏百感交集的拿起安静躺在首饰盒中的玉珏,这块使蒹葭覆灭的玉珏在他眼中竟然只是心爱人手中的无关紧要的玩物。 她好恨,恨不得立刻就杀了楼下的男人。她可以接受国家利益冲突的理由,可以理解一山难容二虎的道理,唯独这个,她不能接受,他太无情太残忍了! “夏君羽……”握着手中的勾栏玉勾栏说的咬牙切齿。 破碎的玉珏分离百年终于能够重合,勾栏却哭的伤心欲绝。有了它,复国的愿望就不再遥远,只是复了国又能怎样,世上不过多了一个名为蒹葭的国家,那些死去的人已经永远的离开他们。 藏好玉珏,收拾好心情,勾栏悄声下楼。夏君羽依旧躺在那里,靠着刻了百合花的墙壁。 再见了,是永远不见的那种再见!勾栏冲着夏君羽苦涩一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想过很多藏玉的地方,皇宫大内,太祖皇陵,唯独没有想到会是在一座无人看管的绣阁里。其实老天待她也算不薄,至少在她离开之前让她找到了勾栏玉,而它也的确是她最想要的东西。 “谁……”才出门,勾栏就被一道黑影击晕,倒下前,她抓伤了那人的手。那人似乎并没有发现,他很快就在勾栏身上搜出两块玉珏,交给后来的人。 “王爷!”他双手将玉珏奉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夏君羽贴身的影子林擎。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夏君羽接过玉珏,小心的拼合,天衣无缝,不禁大喜,“找了六年的人和物,居然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面前,真是可笑!”说罢带着玉珏离开了。 “原来您是蒹葭的公主,那么一切似乎都解释的通了!”林擎大手一捞,将勾栏扛在肩上,往地牢走去。她是公主,那么剑舞定然也是蒹葭的人,怪不得那时暗影明知圈套也甘愿冒险,怪不得当初他宁死也不愿肩上的人受到伤害。 “你找到她了?”白发的女子颤抖着双手,细细的摸索过玉珏上的每一条刻纹,一遍又一遍,怎么都摸不够。 “找到了!”夏君羽盘腿坐在女子对面,无悲无喜。 “是谁,能带来让我见见吗?”女子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她有些喜出望外,这使她龟裂的嘴唇渗出了血,可她似乎并不觉得痛,笑的反而更开心了。 “其实这个人祭司你见过的!” “我见过?”女子有些诧异,这百年来,她离开白塔的次数屈指可数,最近一次离开白塔也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了。想起那次的经历,她总是感慨万千。受神的指引,下塔寻求继承人,然后被一个聪明的女孩救起。 “是她?”女子突然张开双眼,瞳孔猛的一缩,原本就小的眼瞳几乎要被淹没在眼白中。 “怎么会是她?”女子有些失落,连带着语气也低沉沉的,“这些年,她一定遭了不少罪吧。” “其实,我早该猜到的,这人该是她,也只能是她!”女子想起了一些往事,并不愉快的往事,让人勾心让人无法忘怀的往事。 “应该是她,也只能是她是什么意思?”夏君羽不解。 “这个你以后自然就会知道了!”女子蹒跚着从蒲垫上起来,拿起放在一边的拐杖,拄着杖,慢慢的走开了,一边走,还一边轻声细语,“先代的情,后代的仇,一切的因果,都该结束了!” “先代的情,后代的仇,一切因果?”夏君羽琢磨着祭司离开时所说的话,百思不得其解。他来这里,不过是想请祭司解开勾栏玉的秘密。瀚海是个富庶的国家,即使没有那笔绝世的宝藏,它也可以坐拥南三国,虎视北三国,但是它不需要不代表别人就可以拥有,夏君羽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他不会允许任何威胁瀚海的因素存在。 “王爷留步!”离开时,侍女叫住了夏君羽,塞给他一张纸条,说是祭司给的,然后便匆匆的离开了。作为侍奉神灵的女子,她们失去了与陌生男子单独交谈的权力。苍黄的纸条,泛着一股浓浓的药味,上面写着祭司对他的批示:不可杀,锦绣良缘自有喜鹊将桥搭;莫由她,恩怨情仇自有时间将它化! 似懂非懂的批语,夏君羽没有深入的去琢磨。不可杀,不可杀谁?他本来就没打算把谁杀;莫由她,她?她又是谁?从来都是别人听他,哪有他由着别人的。对此,夏君羽感到深深的疑惑。不过疑惑归疑惑,好奇归好奇,对于祭司的话,他还是愿意借鉴三分的,毕竟,她是这个国家的祭司,侍奉神灵百年,她有这个灵力预知未来,她值得人们的信任和尊重。 ------------ 075章 欲擒故纵(上) 更新时间:2013-10-07 “在地牢?” “是!” “弄出来,驮到芜芷楼去,记得记着我刚才和你说过的话,不要让镜如发觉出任何异样!另外,将这块勾栏玉流到江湖上去!” “王爷要留着她?” “对,不但要留着她,还要取信于她,有她在手,姜宏若不敢轻举妄动的!”夏君羽邪魅一笑。 “属下愚昧。”林擎看着手中的勾栏玉,满心疑问。地牢是关人的好地方,关着她,同样能使姜宏若束手束脚,放了她,需要冒很大的风险,更没必要取信于她,她身上难道还有什么是王爷需要的?至于勾栏玉,他似乎可以猜到一些。勾栏玉身上藏着太多秘密,解开它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流落江湖可以集结众人的智慧,早日解开玉中谜团,可是只有半块玉珏,又似乎说不通。 “去吧,你从来不会问为什么的!”的确,林擎很少问夏君羽为什么,他总是接到任务,然后出色的完成。他很聪明,总能轻易的理解夏君羽的意图,替他省去了问为什么的时间。可是这次不同,他不能理解。 被抓的人被林擎驮着安好无误的送到了芜芷楼,夏君羽紧随其后。镜如见到这阵势不免有些心慌,直到夏君羽说完那套天衣无缝的说辞,她的心都没能平静下来。绝影楼,武林高手,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到不安。 林擎下手不轻,夏君羽在芜芷楼呆了好几个时辰勾栏才摸着脖子一脸不爽,有气无力的托着身子从床上慢慢的爬起来。真疼!勾栏皱着眉揉着脖子,她才醒,意识还不是很清楚,脑袋涨涨的,嗡嗡直响。玉!她突然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来,顾不得脖子,忙低了头在自己身上一阵搜索。没有,什么都没有!这里是她的房间?她抬头,看到悬挂在不远处的衣服,和正黑着一张脸,被她无视的夏君羽。 “王爷吉祥!”勾栏小心的爬下,不动声色的走到衣架前,一阵摸索,衣服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怎么会这样,被那人拿走了?勾栏心里一阵失落。其实,在昏厥那刻,她就知道这玉多半是要丢失了,但她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希望那人只是夜盗王府,不小心碰上了她,出于自保才将她打晕的,可事实并非如此。 “在找这个?”夏君羽不紧不慢的伸出手,紧握的拳头松开,手掌上放了一串珠子,而最引勾栏注意的是被珠链串起来的半块玉珏。那是她的勾栏玉没错!她有很多疑问,她被黑衣人打晕,为什么她的玉却在他的身上,还有,另外半块去了哪里? “这是什么,是送我的吗,好漂亮!”勾栏伸手去取,夏君羽收了手,背到身后。 “这不是你的东西吗?林擎与那黑衣人交手的时候发现它就掉落在你的身旁!”夏君羽看着她的眼睛,说的很慢。 “王爷说笑了,这怎么会是我的东西!”勾栏很想拿回玉珏,可是她不能,如果她承认,那她该拿什么理由来搪塞夏君羽,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不是一个谎言就能轻易蒙混过关的。勾栏玉,承载了蒹葭的美好回忆的东西,她只能看着它任由他人拿走。 “既然这样,那本王就只能暂为保管了!”夏君羽一挥手,林擎捧着一个木匣出现。玉珏被平整的放到木匣,在勾栏的目送下离开。 “好了,既然那东西不是你的,也不用这般留恋了,还是让我们好好解决一下眼下的事情吧!” 眼下的事情?勾栏收回目光,坐到夏君羽身旁,有些忐忑,“什么事情?” “怎么,以为装傻充愣就能蒙混过去?”夏君羽瞟她一眼,诸多的不满,“是我太宠你,太放纵你了?” “啊?”勾栏不解话中的含义,更不知道这话该从何说起。 “我想,我曾不止一次的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靠近绝影楼吧?” “额!”勾栏语塞,心想这次死定了,当场被抓,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置她。 很好!夏君羽满意的看着勾栏有些泛青的脸,语带笑意的说,“怎么想起来了,不准备继续装傻充愣了?” 装傻充愣!勾栏觉得自己实在是冤枉。她一个伤患,不过才醒来,思维迟缓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再说,他突然出口,喻意不明,她又不是神,哪里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过不愤归不愤,冤枉也只能被冤枉,她可是聪明人,是绝对不会做火上浇油这种愚蠢的事情的。 “怎么不说话,以为沉默不语就能逃脱罪责了?”罪责听起来或许有些严重,毕竟她只是在不正确的时间出现在不正确的地方,但是,在他眼中这已经足够定罪了。绝影楼,那是一个禁忌,不是因为楼里的秘密。 面对夏君羽的责难,勾栏像只绣花枕头,除了摇头也就只能摇头了。没办法,他太阴险,说的越多只会错的更多,要是换做他人,她一定好好的利用她的美貌和那条三寸不烂之舌。 装淑女?扮柔弱?夏君羽仔细的观察着勾栏的一举一动。她睁着眼,一脸虔诚的看着他,委屈无奈的表情,一双浅蓝的眸子里淌着异样的晶莹。她很会利用人心,她将她那张人见人爱的脸蛋运用到了极致,虽然她没说话,但这并不意味着妥协。 “从今天开始禁足,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园子半步!”最后竟然是他妥协了,这让勾栏有些受宠若惊。她什么都没做,只是为了不让他发现她的心虚,坚强的看着他罢了。 “怎么,还嫌轻了?”看出勾栏的心事,夏君羽不时的吓她一下。她果然受惊,连忙摇头否认,因为紧张嘴里还说着听不清的辩解。 “不嫌轻就好,以后给本王安分点!”夏君羽明白,这样的“忠告”对于眼前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废话,她要是真肯听,真顾忌他,也就不会有昨晚的事了。不过也亏得她那我行我素的性格,他才能知道她这么多的秘密。 禁足,只是说说,做做表面功夫而已,他若存心囚她,那她就是插翅难飞。知道了她的身份,便不难猜想她入宫的目的,不难推断她复国的决心,这样的认知让他更了解她,而这些了解,足以让他推测出她的下一步行动。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和他的争斗,她没有任何的胜算。 霞光满天的傍晚还残留着午后温暖,镜如正陪着勾栏在院子里绣花打发时间。说是绣花,其实在劳作的就只是她。勾栏白生了一双嫩白细长好看的手,绣出来的东西简直不堪入目。饶是她这样的柔性子,遇上她那样的无能徒弟,也变成了急性子。 “这鸳鸯绣的可真好,瞧这眼珠子,活灵活现的!”勾栏一个人无聊,只能吃着瓜果在一旁一个劲的夸镜如的手艺。 眼珠子!镜如笑笑,她的主子是真把她当自家姐妹了,因为以前,她只有和剑舞说话的时候才会这样。 “笑什么!”镜如傻笑,勾栏忍不住说她,“还笑,不看着点针,小心把手指给戳破了,到时候就该哭了!” 听着勾栏幼稚的言语,镜如脸上的笑意就更盛了。王爷走后,她一直怕她不开心,毕竟被禁了足,还是因为他的旧情人,换了谁谁都不好受。可是现在看来,这件事似乎并没有给她带来很大的影响。 秋日的天气有些反常,说风就是雨的。前一刻她们还看着满天的红霞谈笑风生,下一刻天空就已经完全变了样。红霞被乌云遮蔽,强风卷着地上的沙石落花满天飞舞,夕阳被迫提早结束自己的使命,西沉西山,整个天空被一张巨大的黑幕遮盖。 ------------ 076章 欲擒故纵(下) 更新时间:2013-10-07 镜如收了东西拉着勾栏回屋,勾栏看着突变的天突然诡异一笑。窗外的风卷着沙石不停的拍打着窗子,砸在细腻的纱布上,发出奇怪的声响,屋内的两人伴着灯绣着花,安静的出奇。突然,有人说了话。 “镜如啊,香燃完了,我去加点,你继续绣着。”正在绣花的镜如楞了一下,欲放下手中的绣步起身。勾栏哭笑不得,快她一步起来,把她摁回原地,自己一溜烟的跑开了。镜如见她跑开,只得呆在原地,无奈的望着她的背影。与她相处久了,深入人心的主仆观念都在慢慢瓦解。 成功的制止了镜如,勾栏从百宝箱中拿了常用的香料,又偷偷的抓了一把无色香混在里面。屏住呼吸,小心的将香点燃,又借着嘴巴无味想吃甜食的幌子在妆台边将迷香的解药吞下。 “哈!”白色的烟从香樽缓缓飘出,顺着空气弥漫到镜如身边。镜如吸着迷烟,不停的打着哈欠。勾栏为了配合她,也装出一副哈欠连天的模样。 “主子困了吧,那早些休息吧!”镜如努力的睁着眼睛不让它闭上,她的动作很迟缓,绣布放在桌子上,拿了几次都没拿起来。她有些焦急,勾栏走过去帮她,她很快拿到了绣布,皱着的眉头一松连带着身体也软了,慢慢倒下。 “镜如,你好好睡觉,我过会就回来!”勾栏艰难的把镜如移到床上,帮她盖好被,卷了一身青衣偷偷摸摸的出了门。 勾栏玉丢了,一块在夏君羽手上,一块下落不明,这样的结局她自然不会接受。她是神偷,偷人所不能偷,夏君羽手上的东西虽然难偷,倒也不至于让人绝望,倒是另外的那块玉,没有任何消息,让她焦急。这一切源于她的大意,所以她要回到案发现场,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 乌云堆积了大片,狂风尽情肆虐,这让她想起了那个晚上。同样暗黑的夜,狂风阻挠着人前进,只是,那时正值盛夏,现在却已到了秋末。那个夜晚,她夜探藏书阁从此被他盯上…… “王爷当真神机妙算,王妃果然去了绝影楼!” “那里有她唯一的希望,她不会轻易放弃的!”夜黑风高,两人一路尾随。 “王妃的身形很像一个人!”毕竟久经江湖,林擎与人称“清绝”的女子也算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夜出执行任务,在某富商的屋顶遇到她。那时,她迷路,正被人围追堵截,他好心帮她一把,为她指路。她抱拳道谢,临走时还不忘扔给他一件“脏物”。那是一颗明珠,他至今很好的保存着。 “哦,是谁?”夏君羽好奇。 “王爷可有听过清绝?”林擎说道。 “这样的名人本王自然是听过!本王还知道,本王的皇兄悬赏万两誓要将她捉拿归案呢!” 夏君羽立于矮墙之上,看着勾栏拿着夜明珠在院子里仔细的搜索,似笑非笑的说道,“林擎,你说,皇兄怎么这么厉害,千挑万选,拣了这样一个祸害给本王?” “与其说是陛下给王爷的,还不如说是王爷自己讨来的!”林擎打趣道。 “也是,本王不要的东西,谁能硬塞给本王!”夏君羽居高临下看着底下的人,看着那人做着无用功,将搜索的范围一点点扩大。那玉早就被他拿了丢到江湖上了。 “可恶,那人是谁,那玉去了哪里!”时间久了,找的烦了,勾栏就开始拿身旁的百合花出气,一横手,扫倒了一片的百合。 “呵,不知死活,居然拿本王的花来出气!”夏君羽盯着勾栏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屋外找遍了没有,勾栏就把目光锁定在屋内。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很小,可是她不愿放过任何希望。她在心里希冀着,那天的一切都是她的幻想,她其实从未到过绝影楼,从没在她的妆台上发现那块古玉。可是事实总是让人失望,望着空空的锦盒,她只能再一次失望。是了,那天的事那么真实,怎么可能只是幻想。 是自己太急了吗?勾栏扶着妆台无力的坐下。勾栏玉失去了踪影,而且没有一点线索。 有些东西,你想找的时候它不会出现,等到你不再在意它的时候,它却想着法的出现在你的面前。上次来这里,为的是那人的画像,却让她意外发现了至宝,这次来这里,为了那消失的至宝,却在显眼处看到了那人的画像。 那是夏君羽后来放在这里的,也许他那时正在看她的画像,有什么事情打断了他。骆琬很美,五年前的她就已经是个美人胚子,也难怪他会情根深种,不可自拔了。 羸弱的荧光,让镜子前的人影显得晦涩不明,一半曝于光明,一半隐于黑暗。“勾栏啊勾栏,你这一生还真是失败!”身为蒹葭的公主,不能救国于危难,身为宏若的亲妹,不能分担他的忧愁,竟然还将母后给她的玉佩给弄丢了……越想越悲哀,越想越有一种落泪的冲动。晶莹的泪珠在黑暗中落下,她忙抬手去擦。宽大的衣袖扫过妆台,碰翻了几盒胭脂,引得勾栏一阵心慌。她举着夜明珠,小心的将妆台收拾好,默默的离开。或许,她该先拿回夏君羽手上的那块…… 屋里的人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夏君羽和林擎没有在追,而是从矮墙上直接下来,到了花丛边。蹲下身,夏君羽小心的将被打的七倒八歪的百合是扶正。林擎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片刻,他突然出了声,“王爷是什么时候发现王妃是怪盗清绝的?”他以为,他早就发觉了她的身份,知道天牢关不住她,所以才欲擒故纵,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将她送回别院。 “就在刚才,你提起的时候!”今夜之前,夏君羽一直以为她只是轻功绝顶,不曾想,她还有这样一个身份。怪盗清绝,偷人所不能偷,盗人所不敢盗,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一个亡国公主,一个勾栏艺妓,一个江湖怪盗,一个绝色王妃,她不是戏子,却比戏子更厉害。 “王爷,王妃既是清绝,那勾栏玉……” “勾栏玉,现在放哪,还让它在哪,你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去江湖上,传个信,就说……清绝盗了另外半块玉,藏在王府了!” “属下遵命!”林擎领了命,消失在夜色中。夏君羽拍了拍手,缓缓站起,冲着绝影楼苦涩一笑,也离开了。这些年,他寻寻觅觅,沧澜剑到手了,勾栏玉有消息了,当年为之付出的一切似乎都有了回报,可是他不开心,一点都不。可是,尽管这样,如果时间重来,他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坚持当初的选择。他痛苦着,可是,他并不后悔。 怪盗清绝,曾经为江湖人所不齿,不被关注的小角色突然在武林中掀起一股热潮,只因她盗了千古奇玉――勾栏玉。而更让勾栏感到惊讶的是,不知为何,武林中人似乎知晓她的身份一般,不断的涌向青王府,他们或明着拜访,或暗着潜入,一个个都目标明确。摄于青王的威严,他们并不放肆,只是偷偷摸摸的,但这些行为已经足够让勾栏寝食难安。她没有盗玉,她是被盗的那个,她不知道是谁恶意传播了这些谣言,她只能暂时搁置她的计划,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 ------------ 077章 尿的洗礼(上) 更新时间:2013-10-08 一切都乱了套了,对于近在眼前的勾栏玉勾栏居然不敢去盗。是的,在她的旁敲侧击,秘密调查下,她已经确定夏君羽手上那半块勾栏玉的下落。只是,最近王府太过热闹了,尤其是到了晚上,会莫名其妙的冒出一些名门之后、江湖毛贼,他们都把视线聚集在勾栏玉上。 王府的守卫都是干什么吃的!勾栏瞥了一眼躲在假山后面的蒙面人。太明显了,衣角都露在外面了,这样居然都没有人出来把他抓起来。如果不是非常时期需要低调行事,勾栏真想代劳,将那个躲在假山身后的人拽出来,狠狠的摔在地上,用脚踩着他的背脊,冷声冷气的问他是谁派他过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王爷,还是送王妃离开王府吧,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远处,传来林擎的声音,勾栏有些慌乱,四下张望之下,竟然没有发现可以藏身的地方。假山离她有一段距离,如果她贸然冲过去,很有可能被眼尖的夏君羽发现。无奈之下,她只能再次做起“梁上君子”。 “你懂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夏君羽的语气不是太好,像是被什么事情烦到了极致,透着些许的不耐烦。 “话虽如此,只是,近些天来,那些江湖草莽是越发的放肆了,不治治他们,恐怕青王府的威名会有所耗损!” 林擎的担忧不无道理,青王府一向为武林人士所敬畏,这次夏君羽听之任之的行为无疑是助涨了那些武夫嚣张的气焰。想他们青王府的影子,哪一个不是身怀绝技,一个顶两,被那些个粗浅的武夫看不起着实让他有些气愤。 “只要你们在,青王府何惧没有威名!只是这次他们人数众多,来势汹汹,认定了是本王的王妃与怪盗清绝交情匪浅,私藏了另外半块勾栏玉。这事虽没有人能确定,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不让他们亲自验证死心,青王府想要安宁,可就难了!” “即便如此,也不能任他们在王府来去自如啊,杀一儆百,总该给他们立个像样的规矩!” 经过勾栏藏身的横梁时林擎停顿了一下,这一个细微的动作着实把勾栏吓了个半死。她现在被罚禁足,如果在房梁上被发现,罪上加罪,她不知道她会被关到哪里去…… 林擎的观察力果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匹敌的,只见他长袖一甩,三两步踏上不远处的假山,一个标准的暗器动作,就有人惨叫一声,动静巨大的从屋顶滚落下来。 好险,有人做了替罪羔羊!勾栏暗自庆幸,却又不满的看向假山处。那里躲了一个蹩脚的黑衣蒙面人。勾栏真是搞不懂,林擎既然能轻而易举的发现那个躲在屋顶,连她都没察觉的人,为什么就是不能发现此刻正缩在他脚底下,捂着嘴浑身发抖的黑衣人呢?就连她这个“梁上君子”都开始为那个人的死开始喊冤了。不过,同情归同情,气愤归气愤,她才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把自己给暴露了。她伸展着四肢,努力的保持平衡,让自己像只蜘蛛一样盘在房梁上,静静的注视着底下的人。 林擎很快归了位,并没有发现眼皮底下的蒙面人。勾栏简直要疯了,她上梁的时候并没有选择好位置,又用了错误的高难度动作,这坚持一时三刻还好,长时间下来还不得要了她的小命……可是底下的两人此刻却聊上了,你一句我一句,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真是作孽啊!勾栏心里苦不堪言,暗恨自己今天偷溜出门没翻黄历,恨着恨着,思绪就飘远了。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千钧一发的时候,因为她的手脚终于不堪重负,光荣罢工了。 “死了死了,这下死定了!“勾栏小声的念叨,猛的朝下一看,并没有发现林擎和夏君羽的踪影,于是一阵窃喜。只是她还没高兴多久,就发现一个严峻的问题,她支持不住了…… “嘶……我的屁股……”下落时,勾栏做了一个人生的大抉择,她为了保住她娇美的容颜,残忍的让她的屁股先着了地。着地的那一刻,她似乎听到了屁股心碎的声音。 今天的外出算是收获良多的,那两人笼长的对话在不经意间解了她许多的疑惑。她想,她一定认识那个散播谣言的人,且与他有一段血海深仇,要不然那人怎么无缘无故的要往死里陷害她呢。先前的清绝盗玉也好,如今的与贼私通也罢,说白了就是将矛头直指向她,简直是不把她弄死就不甘心啊!可她又想不明白了,究竟是谁这样恨她,要在背后暗箭伤她。 想了一会没想明白,勾栏很快就放弃了。她原本想打道回府,只是转身的时候撇见了那怪石嶙峋的假山,瞬间想起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也在同一时间发现她向他靠近,扶着假山挣扎的想要逃离。只是,他被吓得不轻,腿脚有些不听使唤,等他可以行动自如的时候她已经近在眼前。 “说,是谁在江湖上造谣,说是清绝盗了勾栏玉?”勾栏拿着一根细长的银簪子对着那人指颐气使道。 那人撇了眼她拿在手上的簪子,又望了一眼她,眼中满是不屑,道,“姑娘又不是清绝,如何知道这是造谣。清绝偷人所不能偷,盗人所不能盗,这勾栏玉被她盗去,也在情理之中。姑娘一见面便说这是谣言,莫不是姑娘与那清绝是一伙的?” 好家伙,还有点小聪明,居然没被吓傻。勾栏眼睛一转,闻到一股怪味,看向那人的眼神又冷了几分。敢小看她,绝对要给他点厉害瞧瞧。 “呵,一个蹩脚的毛贼,来到本姑娘的地盘居然还敢有问不答,看本姑娘不给你点颜色!”语罢,勾栏握紧手中的银簪,一个飞跃便向那人刺去。那人所在的地方有一股怪味,有点腥,又有点骚,勾栏一时不能辨别,又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恐疑有它,就多留了个心眼。 “一个娇弱的小妞也敢在本大爷面前撒泼,要不是本大爷还有急事,一定陪你好好玩玩!”那人满脸邪笑的说,看他自满的样子勾栏竟然真有那么一瞬被唬住了。而对方就趁着这一刻的犹豫,扯下裤裆向她扔来。 “淫贼!”勾栏大怒,一把抓住他扔来的裤裆,瞬间有了想撞墙的想法。裤裆是湿的,冒着浓重的骚臭味。林擎的威慑力果然不一般,竟然将那个小毛贼吓得失禁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倒霉的会是她呢?勾栏一把扔掉手中的裤衩,欲哭无泪。 “你是故意的?”看着骂骂咧咧离开的勾栏,夏君羽慢慢的从黑暗中现出身形。他没有离开,只不过是趁着某人分心的时候适当的挪了个位置。 “属下事先并不知道王妃会去招惹他,也不知道那人会这样无赖,为了逃命连裤子都肯脱!”林擎义正言辞的说道。的确,在走廊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只不过屋顶上的那个反应过激想要潜逃,他才暂时没动假山的那个,谁知,等他解决完屋顶的那个,假山后的这个他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了,因为他吓尿了。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啊,也活该她倒霉!”夏君羽看勾栏吃憋,心情大好。所有的事情都按着他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偶尔出点小插曲其实也不错。 ------------ 078章 尿的洗礼(下) 更新时间:2013-10-08 再说勾栏,抓贼不成还惹了一身骚,她现在正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了。她在心中发誓,别再让她见到那个毛贼,否则,她一定把他浸到粪坑里,几天几夜都不给出来,让他熏个够。 “真是太恶心了!”勾栏看着自己的手,嫌弃的都要哭了,这简直比她踩到狗屎更让人觉得不爽。她回去洗了澡,又用香露搓了手,可是她总觉得那股味道还在,阴魂不散。 自从被罚禁足后,夏君羽已经很久没来芜芷楼进餐了,勾栏不在意这些,镜如却时刻担忧着。今早,小厮奉命来传话,说王爷早朝后会来这边进餐。镜如忘了她是怎么打发小厮的了,她等这天太久了,她一定不能让她出什么差错,否则解禁就无望了! 深知勾栏脾性的镜如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催她起床,而是去了小厨房。她主子的一切不在她的掌控中,她唯一能确保的是不久后搬到夏君羽面前的都是他所喜爱的菜。搞定菜式,镜如才去楼里找人。秋日的晨光不似夏日里的耀眼,淡淡的,温温的,其实也已经不早。“主子?”昨夜没睡?为什么会趴在桌上?镜如的心里有一大串的疑问,不过她还是先去拿了衣服帮勾栏披上。正所谓秋风瑟瑟,秋日的夜晚可是很凉的,她怕她生病。 “唔……”一夜下来,勾栏的手臂已经完全麻痹,她无奈的抬起头却见镜如正一脸探究的望着她。自觉的用没有知觉的手摸摸自己的脸蛋,好奇的问,“我的脸上长东西了?”其实不过是本能的反应,但是在看到镜如点头的时候还是慌了,赶忙跑到镜子面前。虽说容颜并不是最重要的,但它仍旧是不可忽视的存在啊!白皙干净的脸庞,勾栏对着镜子细细的检查着自己的脸,除了黑眼圈并没有发现任何有违美感的东西。“臭镜如,被你吓死了!”勾栏撑着身子慢慢在妆台前坐下,她太困了,好想睡觉。 “不许睡了,王爷已经在路上了!”镜如头疼的将正要趴下的勾栏拉起,叫了丫鬟帮她洗漱。 勾栏很不爽,不止因为她们打扰她睡觉,更因为她们把她当成木偶一样摆弄,很有点随心所欲的感觉;镜如很欣慰,除了夏君羽今日要来芜芷楼的喜讯外,一向坏“脾气”的勾栏今天还算配合。 “镜如,够了,太厚了!”勾栏无奈的抓住镜如的手,在心里悲叹,还真是个追求完美的女子啊。她不过是没睡好顶了两个黑眼圈,她就恨不得把整盒的铅粉都给她铺脸上去了,可怜她的眼睛,她觉得她的下眼皮都要垮了! “还差一点点!”镜如执着的想要继续往她脸上敷粉,勾栏一急,只能用哭来威胁她。看着勾栏微红的眼睛,镜如只能作罢。 夏君羽比镜如想象的来的早,他来的时候她正在和勾栏嬉闹。她怕痒,每当勾栏无可奈何却又说不动她的时候,她常常会使出她的二指神禅,让她满屋子的乱窜。 “好好好,你爱穿蓝色的就穿蓝色的,我不逼你了还不成嘛!”镜如左躲右闪的求着饶,勾栏则兴致勃勃的追着她,床上,地上,各色的衣服扔的满地都是。 “咳咳……”夏君羽原本打算多看会热闹,可是她们似乎真的无视他了,他站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居然没有人看到。 “王……王爷!”镜如率先看到夏君羽,停下脚步,站在远处行礼。勾栏反应不及,玩的过疯,一时停不下来,一脸撞在镜如的背上,瞬时捂住自己的脖子,拿那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瞪他。夏君羽也不恼,反而有些窃喜。他喜欢看她吃憋受委屈的样子,特别的可爱,滑稽。 “王爷来的好早,镜如这就吩咐人传膳!”镜如福了身,匆匆离开,离开前还不忘扯一下勾栏的衣角。这不扯还好,一回头镜如才发现,她的主子还没更衣……她这才想起,她们之所以那样追逃,为的不过就是今日穿什么衣服。 “王爷……”镜如想说非礼勿视,转而一想,又不太合适。还没等她想到合适的词,她已经被夏君羽“赶”出去了。他说,“你下去传膳吧,这里的事有本王在!”既然他发了话,镜如自然不敢多呆,她不过一个丫鬟,他可是她的夫君,于情于理,他都该在那里。 “穿这么少,是在勾引本王吗?”夏君羽抓住勾栏捂着鼻子的手,轻轻一带,佳人入怀。只不过佳人相貌虽佳,脾气却不怎么样,这不,即使是被他这样的帅哥搂着,她也不肯安分,抬起脚,狠狠的踩下。 地板在颤动,整幢楼似乎都不堪这一跺,抖了三抖。狡猾的家伙!勾栏强忍着脚痛,不安分的扭动着身体,妄图挣脱夏君羽的怀抱。她踩空了,她觉得很丢脸。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抱着她,本该很期待,却又意外的让人感觉到心酸。在生活上,她要求的其实并不多,可是,在感情上,她却是个完美主义者。她不要求他爱的人只有她一个女人,但她必须肯定,在那个人的心中,她是他最爱的那个,是他想要白头偕老的那个。很显然,夏君羽并不符合她的要求,所以在尝试等待后,她只能放手。 “还乱动?”夏君羽搂着勾栏笑的奸诈,“镜如就快回来了,如果你再动,本王就在她面前要了你!”这句话的杀伤力可想而知,勾栏听后立马就装起了雕像。 很好!夏君羽掰过勾栏的身体浅浅一笑,“本王的王妃还真是人间绝色啊,穿这么少,要是让那些奴才们看了去可怎么好呀,本王一定要好好帮王妃你挑件衣服!”这话带着些油嘴滑舌玩世不恭的意味,勾栏顿时羞红了脸,连带着身体都呈现出淡淡的粉色。 真是个尤物,只可惜是蒹葭的公主。夏君羽笑着绕到勾栏的背后,虽然笑着,眼光却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他帮她选了一袭红衣,不为什么,只因为在他的印象中,骆琬穿红衣的样子惊为天人。 红色?勾栏拿着衣服站在屏风后发呆,心里的苦涩排山倒海。她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不过是嫁了个人,那人又象征性的对她好了些,她的心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给丢了。红色,是独属于那人的颜色,她不想要,可他却给的不假思索。 “还没好?莫不是想让本王帮忙?”夏君羽起身,撩开珠帘,作势要绕到屏风后面。勾栏心中惊慌,忙出言阻止,并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从屏风后缓缓走出。她嘴角噙着笑,看似很满意,可他却看出了异样。 红色其实是适合她的,如火焰般热烈的颜色称的她的肤色白里透红,她的妖艳,魅惑一览无余,煞是好看。他甚至产生了幻觉,他的眼前起了雾,透过雾气,他看到她身上的红衣翻动,慢慢飞远,然后像天边的那抹红霞一样,消失在他够不着的地方。他不知道这样的幻觉暗示了什么,他的心情突然有些下滑。 “很好看!”他淡淡的给出评价,心里却想,再也不要让她穿上红色,那颜色会让她消失。 好看?真的好看吗?勾栏苦笑,如果真的好看,为什么要板着一张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其实,这样也好,勾栏释怀的想,这样,他就不会强逼着她穿独属于她的颜色了,自己也就不会不开心了…… ------------ 079章 嘉云公主(上) 更新时间:2013-10-13 这一餐吃的甚是愉快,至少,对夏君羽来说是这样的。美食当前,佳人相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为惬意的呢。然而,勾栏却不这么认为,在她看来,这顿饭简直糟透了。先是镜如为她布菜被夏君羽阻止,他亲自帮她夹菜,弄得她脸红心跳,受宠若惊,后又有她礼尚往来,为他夹菜时他不经意的一问,让她窘迫的立马黑了脸。 不可否认,夏君羽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看她窘迫无助,急得跳脚的样子,他发现,他喜欢欺负她。因此,在她给他布菜的时候,他假装随心的说了一句,“怎么有一股味道。”果然,勾栏闻言立刻缩回手,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颜色煞是多彩。 “没有啊,没有味道啊!”镜如吸了吸鼻子,答的自然,勾栏听后脸却更红了。有味道,是的,她也觉得有味道,那股又骚又臭的味道一直阴魂不散的跟着她。她收回手,放下筷子,对夏君羽道了声抱歉便离了座。镜如大惊,忙跟上前去。她从来不会这样的,即使不乐意,也绝不会这样不管不顾,她总是彬彬有礼,举止大方,在外人面前。 “主子,别闹了,快回去,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想要解禁可能就要等很久了!”镜如小声的劝说着。镜如的担忧勾栏并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考虑过,可是她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她的手被男人的尿洗礼过了,不是别的什么,是尿啊!而他,还在那边若无其事的说着那样的话,让她怎么敢再出去。她的脸皮很厚,有时,下定了决心,愣是别人的冷言冷语都不能让她放弃,她的脸皮有时也很薄,不经意的一句话就可以让她的防线全盘崩溃。 “镜如,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出去,也吃不下饭,你去那里帮我拿着香露,我想洗手!” 勾栏说的很坚持,镜如知道多说无益,只能遂了她的意,去妆台帮她拿香露。她不知道,吃饭吃的好好的她怎么突然想起了洗手,还把夏君羽扔在一边,她只是觉得这行为太不明智,甚至有些愚蠢。 你始终都学不会啊!镜如在心里默念,无论她怎么努力的教授,眼前的人和那深沉的宫廷总是那么格格不入。她很担心,担心万一有一天她不在她身边,她要怎么应付那些比虎豹更凶猛的人。 “王……”夏君羽比了个禁声的动作,镜如闭了嘴,看他轻声走到她的身后。他从身后环住她,将脸搁在她的肩上,轻声细语的说要帮她。她的身体狠狠的一颤,终究没能拒绝他。镜如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两人的项背,看着他将柔弱的她好好的护在怀中。也许,他这样温柔的神情她不是第一次见,但是,这的确是镜如第一次见他帮人洗手。他外表酷冷,她内心坚韧,他柔情似水,她多情感性,在她眼中,这世上没有谁比他们更相配了。 真好!镜如面带微笑,悄悄退出房间。这样的时光,这样的氛围,她在那里并不合适。 镜如离开的时候夏君羽的头动了一下,他用余光目送着镜如离开,然后语带笑意的对怀里的人说,“这些日子,来王府拜访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都是冲着勾栏玉来的!”夏君羽并没有一次就将话说明,他想测测怀中人的反应。他感到她的身体明显的一僵,看到她浸泡在水中的双手不经意的一颤,带起一圈圈涟漪,他笑了,他的目的达到了,他想,她此刻专注于双手的眼睛一定满是惊慌,不知所措。因此,他继续上面的话题,“他们说,怪盗清绝盗了勾栏玉……他们还说你和清绝关系匪浅……他们又说,其实勾栏玉已不在清绝身上……他们……” “好了王爷。”勾栏深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转过身正对着夏君羽,笑道,“王爷,贱妾不过一介女流,不爱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当然也不会对江湖上的偷偷摸摸,尔虞我诈感兴趣,所以,王爷,请您停止刚才那无趣的话题吧,不要再折磨我的耳朵了!” “是嘛,原来王妃不感兴趣啊!”夏君羽望着勾栏突然收紧了双手,将她牢牢的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他皮笑肉不笑的说,“也难怪,都没有说到重点,王妃怎么会感兴趣呢。不过王妃不要着急嘛,本王很快就说到重点上了!” 是试探,还是他根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勾栏突然低了头,不敢看他。他的心思太深,感情埋藏的太好,她怕她没解读出他眼中泄露的情绪就已经被他率先看穿。她低了头,忐忑不安的等着他的下文。她不敢去想,如果他确定了自己的身份会怎么对她,杀了她,囚禁她,把她交给夏君城处置?都有可能。 宏哥哥!勾栏苦笑,她又开始想他了。她有多久没有在心里念叨他了?很久了,大病初愈后,她总是沉浸在他偶尔给的温柔和体贴中,她甚至忘了自己的初衷,将正事一拖再拖。是她做错了,所以上天才给她惩罚,才让到手的勾栏玉下落不明…… 这个女人,又走神!夏君羽恶意的将脸凑近她,在她耳边吹着气,“其实,有什么关系呢,本王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你的身份本王真的不在乎!“她的身份他早就明了,却没有说出口,他想看看她的反应。 她是惊慌的,他的言语在她本就不平静的心里投下一块巨石,激起千万层的浪花。她很小心的看向他,他的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既奸诈又真诚,她一时间无法判决。她突然沉默在那里,眼睛里不复刚才的怯懦和犹豫,她变得无畏,变得淡然,却又充满了留恋。他突然有些心软,决定结束试探,“不想解释吗?”她摇头,心里说不出的味道。 “月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夏君羽擒着她的肩,两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这温柔的话语和突来的距离让她突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对不起,如果可以,请你原谅我,关于六年前的事……” 她的身体在颤抖,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伤心,她咬着泛白的嘴唇,努力的压制着心中澎湃的感情,她怕自己失控,她怕自己将事情搞砸。他知道了她的身份,他说他不在意,可是谁能保证,保证他说的一定就是事实,保证这个承诺一立就是一世。如果她失了态,他是否还会坚持之前的说法? “过去的,都过去了!国家大事,并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左右的!”这话是勾栏的心里话,如果不是为了这次的事,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和眼前的人有任何的交集。她一直都记得她母后对她说过的话,自由自在的生活着。 “谢谢你!”夏君羽欣喜万分,他的这份喜悦很真很真,逼真的让勾栏忘记了他们的身份地位,忘记了他其实是很善于伪装,很攻于心计的。 藏掖了这么久,身份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曝了光,没有牢狱之灾,没有生命之悠,居然还换来了贴身的保护,这一切,太不可思议,可又由不得你不信。夏君羽说,他爱上她了,所以为她不管不顾!这话她其实是不太相信的,他或许会喜欢她,但绝不会爱她。他心里有个人,那人一天不离开,就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 080章 嘉云公主(下) 更新时间:2013-10-15 因着勾栏玉,夜探王府的人越来越多,她甚至在他们之中见到了熟悉的面孔。那些曾被她戏耍过的剑舞的手下败将,他们在王府里是那样的猖狂,偷不着玉,又不肯白跑一趟,竟然学着她开始顺手牵羊。她始终是王府的半个主人,又见不得这些个跳梁小丑在她这个祖师奶奶面前班门弄斧,便常常蒙了面,躲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捉弄他们,坏他们好事。她喜欢这样的游戏,这让她百无聊赖的王妃生活多了一丝乐趣。她抑郁已经有些日子了,自从勾栏玉丢后,她就没有笑过了。 “哈哈,我让你偷我的东西,让你偷,你偷啊,再偷啊!”勾栏躲在房梁上,怀揣着一堆核桃,一扔一个准,直砸的底下的人哇哇直叫。她已经很久没有露出她守财奴的本性了,今夜的这个小偷,很倒霉。 “谁呀,到底是谁在暗处偷袭本大爷!”黑衣人被激怒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不速之客,最后会不会落得个失手被擒的下场,扯开嗓子就开始叫骂。他是真怒了,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他怎么能被一个手里拿着核桃的人羞辱呢?他好歹也是名门之后,在江湖武林中还是有些名头的,这事要传了出去,他还不得丢死人。 你个毛贼,到别人府上还敢这么猖狂!勾栏将剩下的一把核桃尽数砸下,刚准备现身,那边已经有人抢先了。那人穿了一身青衣,只留了个背影给那毛贼,那毛贼一个激动,大喊,“清绝,快把勾栏玉交出来,否则休怪本大爷辣手催花!” 清绝?勾栏一阵恶寒,怪不得江湖武林人人都说见过清绝,感情穿个青衣就是怪盗了?再看那人的身材,高大匀称,即使什么都不做,光往那里一站,就知道是个男的,她就不明白了,怎么会把他认做是她。她好歹也是个身轻如燕,样貌非凡的女子吧…… “哦?辣手催花?那本王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在本王面前摧残本王的王妃!”夏君羽话中有话,勾栏还没摸透他话中的含义,脸上的面纱便已经被他摘下。他什么时候在的,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藏身之处?勾栏很沮丧,难得的好心情就没有了。 “青……青王?”那人像见了鬼似的,紧紧的拽着脸上的面纱,一边道歉还一边往后退。他似乎有同党,他的眼睛一直瞥向一个方向。 “本王的好王妃,半夜溜出来躲在房梁上,可让本王好找!” “我……我睡不着,出来走走,看到有人偷东西就想要教训他一下!”勾栏皱着眉,尝试着转动手腕,他握的太紧,她觉得不自在。 “哦?”夏君羽笑笑,不动声色的减轻了力道,“只是,那小贼偷的是本王的东西,又不是你的,你这么愤怒干嘛?” “我……”勾栏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的确,这是王府的东西,又不是她的,她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替他守着的。 “你什么?”夏君羽好笑的看着她。 “没什么?”勾栏愤愤的说。她总不能告诉他,她在这里呆久了,就一厢情愿的把自己当成王府的半个主人了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起劲,等他们结束他们的话题转身看向黑衣人的时候,那人早已不知去向。 “可恶,居然让他给逃了!”勾栏愤愤的跺着脚,将责任全部推在夏君羽身上,“都怪你,没事找我干嘛,找我也就算了,干嘛要和我聊天啊,妨碍我惩恶扬善!”这话说的急,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一个夜不归宿的名义王妃居然在数落王爷…… “别咬了,再咬嘴巴就要破了!”又嚣张又懊悔,他越发觉得她可爱滑稽至极,见她又咬唇,便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制止,“跑了就跑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的幕后主使还在这,他能跑到哪里去!” “幕后主使?” “正是!”夏君羽放开勾栏,慢慢的向放置在房间东侧的书架走去。他的脚步很轻,勾栏也不敢出声,时间就这样,似乎变得静止。 “好啦好啦,我自己出来了!”静谧的房间突然传出一道女声,甜甜的,仿若空谷莺啼一般。精致的书架后渐渐起来一个身影,瘦瘦小小,身上有一股独特的香味。 “舍得出来啦!”夏君羽走向她,将她从黑暗中牵出来。轮廓渐渐清晰的两人,一高一矮,勾栏的心突然揪了起来。她是谁,为什么能让夏君羽变得这样温柔? “嘻嘻,嘻嘻!”女孩欢快的笑着,银铃般的笑声让人有些失神。勾栏就这样看着他们,看着看着,想起了姜宏若,曾几何时,她和他也是这般亲密无间的,现在却分隔两地。 “傻笑什么!”夏君羽不满的拍了下女孩的脑袋,女孩不服气的瞪他一眼,拽着他的袖子死命的往上蹭,嘴上嚷嚷着,“你打我,我不干,让我打还!” “好好好,我的小祖宗,让你打,随便打,打多少下都不还手好吧?”说着已经俯下身去。夏君羽妥协了,女孩却没了刚才的气势,伸出的手轻轻碰了下又缩了回来。夏君羽笑,她也跟着咯咯的笑起来,满脸的天真无邪。 打闹完毕,夏君羽这才向勾栏介绍那女孩。 “月儿,这是嘉云,嘉云,这是你的嫂子!” “月儿?为什么要叫她月儿,嫂子不是叫勾栏吗?”女孩歪着脑袋,一副不解的模样。 “勾栏是艺名,洲月才是本名哦!”夏君羽点了下嘉云的鼻子,宠溺的回答道。 “洲月,洲月!”嘉云重复着,突然问道,“好熟悉的名字哦,嫂子姓什么啊,我记得蒹葭的公主好像也叫这个名字呢!” 嘉云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勾栏一跳,她不安的看向夏君羽,心里责怪着他的多言。 “你个小丫头片子,问这么多干嘛,洲月是王兄叫的,月儿也是王兄叫的,你呀,就算让你知道了全名还是只能叫嫂子,知道不!” “小气鬼,连个姓都不说,你让我叫嫂子,我就偏不叫嫂子!月儿姐姐不过比我大了两岁,叫嫂子多老气,是吧,月儿姐姐!”嘉云挣脱夏君羽的手,小跑到勾栏面前,拽着她的袖子撒娇道。 勾栏很喜欢这个女孩,喜欢她身上的纯真,她很想答应,可答应之前她还是征求了夏君羽的意见。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依赖他,只觉得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他看向她,点头,她看向嘉云,也点头。嘉云见她点头,像是得到了什么嘉奖,高兴的不知所以。她叫她“月儿姐姐”,一遍又一遍。 那晚,嘉云闹到很晚,她像是一个开心果,不断的逗着两人,引人发笑。她的声音是那样的甜,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美,她不停的说着这四年来她在外面的见闻,直到说的哈欠连连。他们都担心她的身体,夏君羽劝她去休息,她不肯,勾栏劝她,她也不肯,她执着的拉着他们。其实,她也想睡,可是她不能。她好不容易偷溜出宫,好不容易才能插在他们两人中间,她怎么能困,怎么能因为一点点的困意而让他重新拥抱她。她会疯的,真的会疯。她已经长大了,知道男女之事,知道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们是怎样的如胶似漆。她受不了,受不了宫里关于他们恩爱的谣言,所以她跑出来了,她想,只要她在他身边,就能看着他了……她知道这个想法很天真,可她就是想把这份天真变成现实。 ------------ 081章 荷塘观鱼(上) 更新时间:2013-10-17 她是皇女,所有人都宠着她,而这些人中,又以夏君城、夏君羽最甚。夜半出逃,打晕守卫,这些事情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必然会治以重罪,但是她不同。夏君城一道圣旨,她便成了青王府的一份子,遂了心意。 公主入府,魏泉自然是不敢怠慢的。他选了最好的位置,替她安排一切,可是她却非要闹着与勾栏同住。勾栏喜欢嘉云,从她身上可以看到许多自己曾经的影子,一样刁蛮,一样任性,一样为了自己的喜好不管不顾。可是喜欢不能代替一切,她有太多的秘密,她不能放一个敌国的公主在自己身边。尽管她天真,她无邪,可是天真不同于痴傻,有些事情,是经不起朝夕相处的。 “好嘛,好嘛,王兄!”嘉云拽着夏君羽的袖子,使尽浑身解数的撒娇。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这样求着他而他却面有难色。她把这一切的罪过都归在勾栏的身上。 “嘉云,一个人住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住在芜芷楼呢?”夏君羽耐着性子劝着,希望嘉云能够松口。他为难并不仅仅是因为勾栏的不愿意,在他心中,他也不愿意嘉云和勾栏有过多的接触。她是蒹葭的公主,他是瀚海的王爷,他和她总有撕破脸的一天,他怕到时候嘉云夹在他们之间会受到伤害。 “我就是要住,喜欢住嘛!”嘉云急了,夏君羽在她面前从没这样坚定过,他总是抵不住她的撒娇。 “你……”夏君羽气结,他是真拿他这个妹妹没办法,他只能放纵她,由着她的性子。 “月儿……” “好!”勾栏勉为其难的应下。她不想她入住,只是他已经开口,就说明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她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谢谢王兄,谢谢月儿姐姐!”嘉云手舞足蹈的跳着,长长的裙摆在空中一上一下的飘动着,像极了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她的快乐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就连勾栏都暂时忘记了忧愁。 “王兄,这边,这边,快来呀!” 自从嘉云来了芜芷楼,这幢孤单的高楼就没再寂寞过,里面传出的欢声笑语,不知让多少后院的姬妾咬破了红唇。她们都悔着平日里没能和勾栏打好关系,又恨着自己的手段比不上人家,这不,夫君争不过人家,就连小姨子都闹死闹活的要跟着她住。 “哼,不过是青楼里出来的贱丫头,不过是皮相长得稍好了些,就敢这么欺压我们,真是气死我了!” “妹妹这么生气干什么,这院里的妓女何止十几,妹妹又不是第一次见她们得宠,何必这么看不开呢!”说这话的是红珍,自从晴园的事情之后她就开始休养生息,不吵,不闹,安静的享受着夏君羽给予的偶尔的关心。 “姐姐这话说的轻松,您是没经历过妹妹的痛苦,哪里知道妹妹的委屈。在那女人来王府之前,王爷虽不常来看贱妾,但一月里总有那么一两次的关怀。贱妾的要求并不高,不求荣宠,只望能多见着王爷几面,可是那女人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肯让贫妾实现,她来了多久,贫妾就有多久没见到王爷了!”女子咬着牙,恨恨的看向不远处的高楼,眼神狠绝。 “唉,真是苦了妹妹了!”红珍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拍拍那人的掌背,道,“你也莫怪姐姐照顾不到你,实在是咱们的王妃太厉害了,莫说是姐姐我,就连骆冰,悦娘两位姐姐,她们见着王爷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就勾起了另一个女子心中的怒火,看着那人眼中杀人的怒气,红珍浅然一笑,好戏就要开场了! 果不其然,那名唤幽萍的女子第二天就请了她们姐妹几个荷塘观鱼。说是荷塘观鱼,红珍心里却再清明不过,此行,勾栏必定凶多吉少。 女人的嫉妒心很重,能为这份心情付出的东西常人也很难想象,尤其是对幽萍这样一个本身就极度自卑的人。幽萍比她晚进府,出身不高,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家中兄弟姐妹众多,有一间小面铺,她就在那里抛头露面。没有出挑的相貌,没有婀娜的身姿,除了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外,就再没有吸引人的地方。青王是在一次出巡时带她回来的,那时的她荆钗布裙,满身的粉团,没少受到府里丫鬟们明里暗里的嘲笑。她本身自卑,受宠的时间又极短,这些年心中积压的怨恨自然也比常人要多出许多。没人知道,这积压了这么多年的怨恨一旦爆发,会有怎样的伤害力。 清浅的荷塘,稀疏颓败的柳枝,往日繁花似锦,绿茵缭绕的小径如今也萧条冷清了几分。渔港亭边,几只寒鸦伫立枝头,凄声哀嚎,一有人来便各自飞散。幽萍领着贴身的丫鬟早早的就等在渔港亭里,百无聊赖的等着勾栏她们的到来。她对这样毫无盼头的生活已经忍无可忍了,昨日红珍贴心体己的一番话最终促成了她今日的报复。她知道,红珍其实并不是真关心她,也不过是想要借刀杀人,可她却情愿做这把杀人的刀。 清爽的风,习习而来,吹的人精神抖擞。幽萍缴着手中的丝绢,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的荷塘。平静的池水,枯死的荷花,整个池塘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肃煞感。她喜欢这种颓败的,透着死亡气息的感觉,因为今天,青王最宠的王妃就会命丧于此。 “主子,起风了,您还是将披风披上吧!”女子拿着披风站在幽萍身边,一脸的愁苦。她是幽萍的贴身丫鬟,她从不向她隐瞒任何事情。今天这破釜沉舟的行为,她事先也是知道的。她曾想过劝她,毕竟一旦事发,她是断然活不成的,但她又知她疾苦,知她不甘,知她心里早就一片死灰,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她了解她,所以只能支持她。 “不必了,这样刚好!”幽萍挪了挪身子,朝着河对岸撇了一眼。死灰一样的眼睛突然放出光来。她来了,身边还跟了个金贵的少女。那女子她没见过,但她知道,那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嘉云公主。 “公主金安!” 幽萍浅笑着走到嘉云面前,行了礼,将她带至亭中,又拿了好吃的点心给她。嘉云笑着接过,也不吃,放在一边,挖成小块,都丢了给荷塘里的锦鲤。幽萍尴尬的站在一边,看着她引以为傲的糕点被人这般糟蹋,心中的苦涩和愤恨越发的强烈起来。 这妮子可真是惹人嫌啊!勾栏看着幽萍越发难看的脸色,一个劲的给身旁的嘉云使眼色。无奈人家就是喜欢一意孤行,对她的暗示视若无睹,任她眼皮抽筋,她也没拿正眼瞧过她。最后还是红珍的出现,才将这僵局打破。与红珍同来的还有骆冰、悦娘,她们一路有说有笑,才刚到就已经嘘寒问暖的一阵寒暄,不消片刻,连趴在亭边独自喂鱼的嘉云也被逗的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痴傻的人,被人骗了竟然还要帮那人说话,真是愚蠢至极!” 逗人发笑的是红珍,她出身商旅,极善言辞,小时又跟着她父亲天南地北的闯过,见多识广,说出的话也极为风趣,直逗的嘉云合不拢嘴。 “听说公主喜欢锦鲤?”红珍剥了个蜜桔递给嘉云,嘉云掰了一半,自己先偿了一口,直夸香甜,又将另一半递给勾栏。勾栏笑着接过,拿在手中。这场聚会她其实并不想来,青王府中是非多,她并不想过多的和他的姬妾接触。她原本已经打算拒绝,无奈嘉云兴致勃勃,她不想扫了她的兴,就只能勉强应下。 ------------ 082章 荷塘观鱼(下) 更新时间:2013-10-19 “锦鲤?”嘉云不屑的翻翻白眼,将手中剩下的橘子送到嘴中,有些含糊的说,“本宫才不喜欢锦鲤呢,本宫喜欢的是金鲤,金色的鲤鱼!”她特地强调了一下。 “是嘛,那可赶巧了!”红珍笑吟吟的走到嘉云身边,故作熟稔的拉起她的手走出亭子,指着荷塘道,“公主见着那边的鱼群了么,那里就藏了一条金鲤,好不漂亮!” “是么,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嘉云一听有金鲤,整个人都快跳起来了,挨着红珍的身体不断的往荷塘探着脑袋。 勾栏本不想参活,但见嘉云不断前倾的身体,还是去了荷塘边上,与众人一同瞅着那越游越近的鱼群。 这是一个好机会,天赐的良机。只要她动一动手指,就能轻易的将面前的人推入荷塘。幽萍怯怯的伸出手,心里的邪恶与良知做着激烈的斗争。红珍说过,她不谙水性,只要她入水,以这荷塘的深度,不消片刻,她便能香消玉殒。那样,一切就都会回到正轨,他还是会想起她,关心她…… 动手吧,就是她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幸福!心里的呼喊声愈演愈烈,她闭上眼,猛的一推,却扑了个空。她怔怔的收回手,无比的懊悔,如果她够果决,她也许已经死了…… “救……救命……救我……”有人落水了,扑腾着喊着救命,她拍起的水花溅湿了岸边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 她落水了,她落水了?这喜讯来的太突然,让幽萍有些失态。她没有注意到站在她身边安然无恙的勾栏,没注意到她此刻正用一种既憎恨又怜悯的目光望着她,她一心认为,水里的人才是她。 她落水了,为什么会是她,怎么可能会是她? “不要,不要……快,快拉住我的手,快……”幽萍半跪在青石板上,伸长了手臂,想要拉住水里的人。只可惜她离得太远,她够不着。她拼命的在水中扑腾,希望靠近一点,再近一点。她的手已经够着她了,可是她没了力气,只能由着冰冷的池水将她吞没。 “不!”幽萍大喊一声,突然起身扑向勾栏。她不知道她犹豫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勾栏好好的而她却……她伤心极了,她失去了王府中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她突然想,就这样同归于尽吧。 “月儿姐姐,小心!”幽萍还没够到勾栏,就已经被中途杀出的嘉云拉住。 “公主,你放手,我不想伤害你,我只是要杀她……”幽萍努力的想甩开嘉云,无奈嘉云拽的紧,她一时无法摆脱。 这是什么情况?勾栏看着面前乱成一团的场面暗暗的皱起了眉。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自己解决的,不管是丫鬟的蓄意谋杀,还是幽萍的同归于尽,她都可以轻松化解的。可是现在她要怎么插手?这么多女子纠缠在一起,一人一掌还是一人一针?她不敢贸然出手,万一伤了无辜的人…… “公主,你放手!”幽萍一再规劝。她是爱着夏君羽的,她并不想伤害他的亲人。她只是想帮她报仇,只是这样而已。她打算放手了,她不想她恨她。 “啊……” 拉扯的人突然失去了重心,勾栏第一时间去拉人。 “扑通……扑通……”她拉住了骆冰和摇摇欲坠的悦娘,幽萍和嘉云双双落水。 该死!勾栏将两人安置在一边,刚想下水,就听到夏君羽满是愤怒的声音,“都给本王让开!” “你……”勾栏想问他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可是她还没开口就被夏君羽推到一边。她没料到他会推她,一时站立不稳摔在边上,满手的疼痛。 夏君羽亲自下水,嘉云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至于幽萍,她也坚持到了最后,等来了侍卫。这次的事件闹的很大,因为嘉云的缘故,就连宫里的帝王都给惊动了。夏君羽没有立即处置幽萍,而是下了命令,将她们所有人锁在一间屋里,连丫鬟都不准带。 因为这个命令,幽萍死灰一样的眼中又泛起了波澜。天无绝人之路,在绝望之后,上天又给了她一个机会除掉勾栏。她很庆幸,为了今天的小叙,她特意打扮了一番,也很感激,冰冷的池水并没有带走她头上唯一尖锐的发簪。 “勾栏!”幽萍手里拽着发簪,一点点的靠近她,“你也不要怪任何人,你有今天的下场是天意!”幽萍眯起眼,将发簪高高举起。 “下场?我该有什么下场?”勾栏独自一人坐在外围,眼神淡淡的扫过其余三人。夏君羽这一决策实在不算明智。他担心嘉云的病情,暂时不想理会她们,这心情,她能体会。只是,他明知幽萍针对她,却又将她们锁在一起,这决定,她实在是无法理解。是他太看得起她,还是太小看幽萍?又或者,他本就想自己死? “你不用看了,我们都是女子,不会被你那狐媚的眼神迷住,她们是不会帮你的!”话虽这样说,可她还是担心事情会突生变故,所以她挪了位置,站在她们中间,成功阻隔了勾栏的视线。 对于幽萍的幼稚行为勾栏只是一笑置之。求救?这想法还真是天真。在这后院中,哪里有可以交心的朋友,所谓的姐妹,不过是你荣宠的时候在旁谄媚,你失意时落井下石的人罢了,她怎么可能会靠她们。她之所以冷眼扫向她们,不过是想看看她们的丑态,看她们是不是就像她想的那样,一副看戏的嘴脸,巴不得她早点死。 “笑,你在笑什么?”幽萍受了刺激,举着簪子就向勾栏扑去。勾栏一个转身,轻轻松松上了房梁,挂着腿,戏谑道,“幽萍姑娘,你伤不了我的,还是见好就收吧!” 对于勾栏会武功这件事情,所有人都无法消化,尤其是幽萍。心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再次破灭了,她的心,又归于死寂。和幽萍一样激动的还有红珍,这次的事情,她本意借刀杀人,处处配合着幽萍,甚至还主动的给她营造机会,不曾想勾栏竟然深藏不露,拥有一身的好功夫。 像是看穿红珍的心思,勾栏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懂水性,而且水性很好!” 这意味着什么?幽萍不断的摇头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她实在太愚蠢了,她根本就不了解眼前的人,却傻傻的要用最简单的方法弄死她。是她害死了她的唯一,她才是罪魁祸首啊!“啊!”幽萍尖叫一声倒在地上,红珍看着勾栏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勾栏轻蔑一笑,别过头去。不能怪她狠,她从来都不是善类,可以任人欺压。 两个时辰,夏君羽搞定一切,打算亲审她们。才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吵闹声。事情的经过他大概明了,之所以将勾栏一起关押无非是气她当时犹豫不决,才致一心救她的嘉云落了水。 “其实,我懂水性,而且水性很好!”略带嘲讽的话语让夏君羽顿时没了放她的欲望。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仅让里面的人感到讶异,也使他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好好好!夏君羽冲着紧闭的大门冷笑几声,转身离去。他是善心泛滥了才会打算放人的吧,里面的人披着一副柔弱的假面害得嘉云躺在床上,他绝不能轻饶了她们。 ------------ 083章 以一敌二(上) 更新时间:2013-10-21 骆冰是最先离开黑楼的人,临走时,她握着悦娘的手依依惜别。她说她出去后一定会想办法,让大家一起离开。 她也许真是个守承诺的人,在她离开后一天,夏君羽又派人将悦娘放了出去。至此,房间内便只剩她们三人。 “悦娘走了,只剩我们三人了!”勾栏坐在高高的房梁上,透过房间内被打开的小气窗,将外面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的。夏君羽是打算把她们关在这里了,他每天都来,却从没推开过这扇门。她忽然觉得有些伤感,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又是一天,夏君羽照常在门口踯躅,然后对着守卫说了些什么。守卫便开门进来,带走了红珍。 又是一个被释放的人啊!勾栏木讷的看着红珍,看着她分外得意的面孔上挂满了不屑,她突然想下去撕了那张脸,那张脸她看着不舒服。 红珍走了,幽萍疯了,勾栏一个人呆在小黑屋里像个傻子一样,没人聊天,没人解闷。第五天的时候,勾栏又看到了夏君羽,跟在他身边的还有大病初愈的嘉云。她看起来很憔悴,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开门!”这是这五天来夏君羽第一次进门,勾栏静静的等着,看他要说些什么。而事实上他什么也没说,只一个动作,缩在墙角的幽萍就被带了出去。 “月儿姐姐,你爬那么高干嘛,很危险的,快下来!”嘉云放开挽着夏君羽的手,满脸忧虑的冲着勾栏叫喊。勾栏岿然不动,依旧荡着腿坐在上面。她在等夏君羽的解释。 “王兄,你别楞着啊,你也来劝劝嫂子嘛!”一声嫂子刺痛了勾栏的心,她没等夏君羽开口就一个纵身下了地,拍了拍嘉云的头,道,“姐姐会轻功,那地方其实一点也不危险!” “真的吗,那下次也带上嘉云吧,嘉云想上屋顶看月亮!” “不行!那样太危险!”勾栏刚想答应,夏君羽就已经抢先拒绝,一个好字就这样哽在喉咙。 “什么嘛,有月儿姐姐在会有什么危险?”嘉云赌气的回答,嘴巴撅的老高,身体也向勾栏那边靠去。 就是因为有她在才危险!夏君羽撇了一眼勾栏,最终没把这话说出口。有些话不需言明就可以心知肚明。夏君羽心里所想勾栏早已猜中七八,故不等他言明,她已经做出解释,“嘉云乖,听你王兄的,姐姐的功夫是半吊子,只能顾到自己,如果嘉云真要看月亮,可以找你的王兄,他的功夫可要比姐姐好多了!” “可是……”嘉云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突然看到勾栏手掌上的伤,惊呼道,“姐姐,你的手怎么了,疼不疼?” 手不疼,但心疼!勾栏撇撇嘴角,温柔的揉着嘉云的头发。她的头发很软,擦过手掌,会有一些些痒,一点点痛,恰到好处的触感让她有些欲罢不能。就好像她和夏君羽之间的关系,总是介于幸福和痛苦之间,想要逃离却又难以放弃。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优柔寡断,毫无担当。她想变回以前的那个自己,敢爱敢恨,逍遥自在,做一个快乐的腹黑守财奴。没事的时候,气气院里的姐妹妈妈,捉弄一下跑堂的丫鬟龟公,替那些奸臣富商散散财,积积福……只是有时候,有些事,一旦做出选择就再也回不去了…… 自从落水事件过后,勾栏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她不知道这世道的人都怎么了,都喜欢半夜的时候挠墙揭瓦,什么毒虫啦,迷香啦,通通都往她的房间里面丢。起初的时候,她也权当打发无聊的时间,扮扮鬼吓吓人,谁知,那些人竟然和狗皮膏药似的,还粘上她了,赶不走,吓不跑,到最后,勾栏烦了,就只能下毒手了。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勾栏绝对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小女人”。为了守住屋里的财宝,确保自己和嘉云晚上睡觉不被荼毒,她开始在屋外放置各式各样的毒虫。别问她哪里来的毒虫,高手一支香,一铜鼎往往就能搞定一切。 “啊!”沉闷的叫声转瞬即逝,勾栏轻轻一笑,带着与她一同守株待兔的嘉云弯着腰,一路小碎步,跑到窗台下,悄悄将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透过细缝,她们看到两个白面书生模样的人正互相捂着嘴巴,努力的扭动着腰身在地上打着滚。 “唔,唔……”他们没有蒙面,月光照着他们姣好的面容,脸上爬满了细小的虫子,满头大汗。 “师…师兄……”其中一个年龄较小的男子小心的挪开捂在嘴上的手掌,酝酿了许久,才压抑着声音,痛苦难耐的说道,“师兄,这…这女子太厉害了,我…我们还是先撤吧!”他实在是受不了了,这一身的细小的虫子,简直比蚂蟥还要磨人。蚂蟥吸人血,它们却让你浑身发痒。 “说什么傻话,你以为青王府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男子痛苦的呻吟一声,狠狠的咬了自己一口,努力用痛觉来掩盖身上的瘙痒。 “那……”年轻男子刚想说什么,就被那人打断。“废什么话,在地上躺爽了就给我站起来,我们速战速决!”说着,男子已经率先起来,一脸正义凛然的看着仍旧躺在地上打滚的人。 “好!”受到了激励,另一人很快也从地上起来。两人手握着手,一步一步的靠近房门。 意志力还蛮坚强的嘛!勾栏扯了扯嘉云的衣角,示意她回床上躺好,却被她突然发生的尖叫声吓了一跳。人吓人,吓死人,这话勾栏今天总算是领教了。近在咫尺的尖叫,发生的这样毫无预兆,她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解的看向嘉云。 “啪!”窗门被无情的拉开,勾栏下意识的带着嘉云连退了好几步,直到到达她认为的安全的位置。 “师…师兄,怎…怎么她们,还…还醒着!”男子一边说话一边用手在身上到处抓挠。勾栏头疼的看着他,不知他是天生的结巴还是被身上的虫子折磨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问我,我问谁去!”男子没好气的回他一句,松开他的手率先跳入房中。他们原本是要走正门的,只是在屋外吃了亏,唯恐房门也埋了机关,就想从窗户进入,没想到突然出现在窗前的他们吓坏了正偷笑他们的嘉云。 “嘿嘿,小王妃,我劝你还是乖乖的交出勾栏玉,免得受皮肉之苦!”男子拔出背后的长剑在勾栏面前晃悠,勾栏皱着眉,后悔没在屋外放致命的毒虫。 屋内的空气有些不同,透着一股特殊的香味,攀附在两人身上的虫子在闻到这味道后,纷纷逃离屋子。男子觉察到这点,放肆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他在心里暗爽这次行动的好运,虽然遭遇了磨难,却总能逢凶化吉。 怎么这么倒霉?勾栏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正瑟瑟发抖的嘉云不知如何是好。面前的人几斤几两她并不清楚,若是高手……她不敢再往下想。她是神偷,逃命的功夫一绝,杀人的功夫却只是一般…… “嘉云,拉好我!” 已经没时间管那么多了,勾栏抓起嘉云的锦衫就从另一边的窗户跳了出去。嘉云不重,只是没有功夫底子,勾栏带着她并不轻松。才逃出没多远,就被两人拦住去路。 “不愧是清绝的好友啊,王妃的轻功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了!”男子持着剑向她慢慢走来。勾栏揽过身边的嘉云,护在身后,并小声的嘱咐,“待会我缠住他,你就马上离开,知道吗?” “嗯!”嘉云扶着勾栏的腰重重的点头。 ------------ 084章 以一敌二(下) 更新时间:2013-10-23 “跑!” 在男子的剑触及勾栏胸口的时候,勾栏突然一个侧身,拍掉嘉云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大喊,“快跑!” 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住了,一时慌了阵脚,一个横扫,没能正中目标。等他再摆好架势,准备进攻的时候发现对方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软剑,颤动着的泛着寒光的软剑正指着他。 “师…师兄!” “少废话,还不快去追另外一个!”男子总是打断那人的话,不等他答应,已经率先和勾栏打起来。 那人的武功并不高,只能算是中等,只是他拖人的功夫却是一流。一番打斗下来,勾栏虽然占了上风,却怎么也分不开身。近身打斗不是她的特长,她的暗器功夫无法得到施展。 “姐姐,姐姐!”正当勾栏找到时机准备抽身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嘉云略带哭腔的求救声。她被抓了?勾栏心中一凉,手上的剑慢了一步,转眼,那人的剑就已经直抵她的咽喉。 “姐姐?”那人扼着嘉云的咽喉与另一人汇合。 “嘉云!”勾栏认命的低叹一声,她真的保护不了她。 “啊!”勾栏正沮丧着,却听男人一声惨叫,嘉云咬了抓她的人。 真是个大胆且不管不顾的孩子! 利用嘉云制造的插曲,勾栏成功的脱离那人的制服,他们一比一,扯平了。只是这一个大胆的动作,却没让嘉云少受罪。她背部挨了那人一掌,脸色比白纸还要苍白,嘴上却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劲的笑着。 勾栏知她倔强,也不过多的询问,一双蓝色的眼睛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两人。青王府不是号称庙堂第一府吗,怎么连半个守卫的影子都见不到?眼见着面前的人慢慢的逼向她们,勾栏心中火急火燎的。 “咳咳……”嘉云始终都是个娇生惯养的公主,再怎么倔强还是抵不住伤痛的折磨,片刻身子就已经完全软下来,失去知觉,倚着勾栏的身体慢慢下滑。 “嘉云!”勾栏疾呼一声,勾起她下滑的身子。对面的人一见时机难得,举剑就刺,勾栏躲闪不及,硬生生的挨了一剑,疼的她咬牙切齿。 人不可貌相。扶着昏迷的嘉云,勾栏吃力的接着那人的招式。比起之前与她交锋的男人,眼前这个相貌清爽,有些口吃又软弱的人,武功却比刚才那人高出许多。他的招式复杂,又剑走偏锋,专攻人的薄弱之处。勾栏腰间之前受了他一剑,他便死咬住那里,一剑接着一剑的直取那里。 死撑从来不是她的作风,面对危险,她总是坚持着“逃之夭夭”的四字箴言。她的伤口很疼,她真的很想丢下手中的人,捂着伤口逃离这里。可是只要一想到她是那个人的妹妹,她就放不开手。夏君羽,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你?苦涩的撇撇嘴,勾栏深呼一口气,费力的跃上一旁的假山,将嘉云平放在那里,凝重的道,“你们要找的东西在我这,最好不要为难她,否则,以她瀚海公主之尊,你们日后恐再无宁日了!” 不报希望的几句劝说之话竟然真的唬住了面前的两个人,他们犹豫了一下,最终收回放在嘉云身上的目光。 真可笑。勾栏就这样跟着他们下了假山。一国的公主和一国的王妃,身份居然是这样的天差地别。不过也好,少了羁绊,她多少有些胜算。 “王妃,你这又是何必呢,不过是半块勾栏玉,你拿在手上也没有用啊,还不如交给我们,大不了到时分财宝的时候算你一份!”少了嘉云的拖累,那两人根本无法制住勾栏。他们毕竟是潜进王府,王府守卫虽松,却也不是死的,时间一长,于他们必然百害而无一益。 “呵!”勾栏打的有些脱力,拿剑的手已经开始颤抖,她不敢让他们发现,背着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疲累,“交给你们,凭什么?且不说你们手上半块玉都没有,就算有,我又凭什么要相信你们?自古见钱眼开为钱六亲不认的人多了去了,玉一旦到手,你们哪里还会管我死活!” “王妃既然这么说那在下也就无话可说了!”说完,两人提着剑复又冲向勾栏。 唉!勾栏长叹一声,只能迎面而上。她是真累了,拿着剑的手已经开始变得木讷,强大的内力震得她十指酸麻,差点拿不住手中的软剑。她已经懒得装了,也装不下去。对方很快就看出了破绽,两两配合,左右开攻,很快,就抓到了勾栏的破招。 嘉云,你等着姐姐! 实在是无法坚持了,勾栏愧疚的望了嘉云一眼,使出一招神龙摆尾后迅速的上升,往芜芷楼相反的方向逃去。嘉云是公主,他们不敢伤她,有生命危险的也只有她自己罢了。只要她逃了,他们自然会去追她,到时,她再找机会搬救兵就是了!勾栏强忍着心中的愧疚,这样安慰着自己。 漆黑的夜,寂静的庭院,王府的人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勾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已经尽力了,故意放慢脚步,引诱着身后的人往前院跑去。也许是她的故意让身后的人轻视了她,中途,其中一个退出了追逐,转身往回。 嘉云!勾栏心中一急,脚下一滑,从屋顶上翻滚而下。“噼里啪啦”,随着她的掉落,一堆琉璃瓦狠狠的砸在她的身上。脚崴了,手伤了,腰间的伤口在一袭淡黄色的长衫上绽出一朵朵红梅。 嘉云!勾栏挣扎着想要起来。她的头好昏,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一股温热的液体自额角流下,她的眼前一片猩红。撑着半残的手臂,勾栏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扶过额头的手上满是鲜红,“流血了……”看着鲜血淋漓的手掌,勾栏后知后觉的说。她的头好重,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月儿!”在倒下前一刻,她终于还是等到了他。急切的声音,是他对她的关心,他还是关心她的!勾栏抿着唇,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什么时候开始,无助的时候已经不会想起他?宏若哥哥,月儿找到了,找到了…… “王…王爷……”男子结巴的道,心虚的低着头。还没等他说出第二句话,他脖颈上的头颅已经被身后的林擎砍飞。 笔直的身体,染血的头颅,怒张的双眼,他死不瞑目。是他安排他们去偷古玉的,是他说要心狠手辣将她逼入绝境的,是他将府中的侍卫调走让她孤军奋战的,是他,一切都是他,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落得如此下场?明明一切都是按着他的计划来的,没有任何的纰漏。 其实,在他出现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了,他眼中不该有愤恨和狠绝的。他爱她吗,如果爱,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如果不爱,那为什么又要露出这样心疼的表情,尽管只是转瞬即逝的一丝情感,还是被他捕捉到了啊,是因为她,所以才想杀了自己吧? “啪!”染血的头颅落了地,带着尘土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站的笔直的身体开始倾斜,朝后倒去,最后也狠狠的砸在地上,惊起一片烟灰。与尸体一同落下的还有一块白色的丝绢,沾着猩红,在空中飘飘忽忽,最后盖在了那人满是灰尘的脸上。 ------------ 085章 生病撒娇 更新时间:2013-10-25 “王爷?” “送她回去!”夏君羽看了眼怀中的人,随意的将她丢给林擎,又从林擎的背上小心的接过嘉云,抚着她的脸半是柔情半懊悔,“还好你伤的不重,否则哥哥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抱着嘉云,夏君羽与林擎一同走在回芜芷楼的路上。一步之遥的距离,林擎眼尖的看到嘉云半搭在腰间的手指毫无预兆的动弹了一下。醒了?不知为何,林擎下意识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看向自己怀中的人。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惨白的脸,身上的伤口却显而易见,尤其是腰间的那一道细长的伤口,流出的鲜血甚至已经浸透他黑色的衣袍。 她流太多血了。林擎心下一紧,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因为分心,他差点撞上正在前面悠闲“散步”的夏君羽。像是察觉到他的慌乱,他不发一声的突然转身,在看到林擎那张略显慌张的脸后,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想救她?” “她曾赠珠。”林擎看似不经意的答道。 “既有赠珠之情就给你一个还恩的机会,这之后,她于你,便只王妃一个身份。”顺水推舟,夏君羽让林擎带着勾栏先行一步。 “属下遵命!”林擎单膝着地,行了礼,匆匆离开。 “咳……咳……”床上的人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 “嗯……”勾栏看着夏君羽略带怒意的眼神看的出了神。又一次被他救了,勾栏觉得心里暖暖的。不管怎样,他还是关心她的,尽管平日里冷言冷语的板着一张死人脸,但是每次遇到困难,他都会在她身边,救她于水火。可是,她又是哪里惹着他了,为什么他要用这样一副苦大仇深的目光盯着她?想着想着勾栏的头就不自觉的垂下了,越垂越低,已经要抵到自己的膝盖。 “头垂的那么低干嘛?” 不干嘛!勾栏很想顶嘴,不过考虑到他不善的言语还是硬生生忍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送自己回来的时候受了凉,勾栏突然很想打喷嚏,她垂着头,嘴巴张的老大,鼻子吸了又吸,那憋在肚中的一股气却死活不肯出来。 “怎么,伤口很疼?”夏君羽坐在床边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得她低低的啜泣声,以为她牵动了伤口正在哭泣,关心的话语不禁柔了又柔。 “砰”一声,脑袋和下巴狭路相逢,撞出激烈火花。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几乎是同时的,两人顾不上自己的疼痛,担心的望向对方。 “噗嗤!”尽管勾栏忍了又忍还是没能阻止住心里那点小激流,看着夏君羽难得担心的脸和他微红的下巴,笑得有些张扬。 “哈哈,诶呦,呵呵!”痛并快乐着,勾栏皱着眉头,捂着伤口,笑个不停。没人惹她发笑,她也不知道笑点在哪里,可她就是停不下来。夏君羽的脸再次黑下来,她却笑得更开心了。 “姜洲月!”夏君羽忍无可忍,大喝一声,吓得守在楼下的守卫抖了三抖,站着的身姿越发的挺拔了。 “是,是,我不是聋子,你不用这么大声的!”勾栏收起笑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严肃一些,可她抽搐的嘴角还是出卖了她,她实在是忍不住…… “笑什么笑!”夏君羽气急,大掌狠狠的拍向勾栏的后脑勺,勾栏被他拍的头晕眼花,连连叫饶。 “终于肯消停了?” “嗯!”勾栏点头。 “那我们现在说正事!”夏君羽好不容易松弛下来的表情瞬间又变的严肃。真是无趣!勾栏腹诽。 “说吧,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夏君羽斜一眼门外,立即就有人拿着一罐子的小虫走到她面前。“这是从你房外抓来的。” 这还用你说!勾栏白他一眼。说实在的,那些人是谁她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们冲着勾栏玉而来,口口声声说交玉不杀,下手却比谁都要狠。 “怎么,又装哑巴?”夏君羽捏住她的下巴,见她双眼无神便料定她已经神游太虚,为了帮她回神,他很不客气的扯着她的脸,差点没把她的脸皮给扯破。 “别扯了!”勾栏一把拍掉夏君羽的手,委屈的揉着自己泛红的脸,憋屈的说,“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堂堂青王府,号称庙堂第一府的青王府,晚上的时候连个守夜的侍卫都没有,江湖上的那些个小毛贼都欺负到头上了,你却只到这里来问我他们是谁?我要是知道他们是谁,不等你找他们,我一定偷到他们派一穷二白!” “偷?”夏君羽眯起眼睛危险的看着勾栏,“本王给你的东西不够多吗,竟然逼得你要重操旧业!” 重操旧业?不是吧,他是有多神通广大啊,连她藏得这么深的神偷的身份都被他看穿了! “这几日是我疏忽,以后不要在房门外放这些东西了!”夏君羽头疼的看着她。昨晚林擎送她回来,一个不留心,就中了她“埋伏”,到现在还是满脸的红疹子。 “如果这里安全,谁乐意在门口放虫子啊!”勾栏低着头小声的念叨。这王府是越来越不安全了,比寻常的大户人家都不如,一熄灯,比义庄还要阴森恐怖。 面对着给她三分颜色,她就开起染坊的勾栏,夏君羽只能再三忍让,为了他的目的,他的计划,他必须要竖起他模范夫君的榜样。 “你呀……”宠溺的话还没说出口,外面就传来镜如的声音。“王爷,太医来了,说是前来请脉!” “让他进来吧!”夏君羽收起伸出去的手,端坐在一旁。太医低着头,轻踩着木板,走到他跟前,放下药箱,行礼。 “礼就免了,好好把脉就是!” “诺!”老太医拱了拱手,拎起药箱走到勾栏跟前,道了声吉祥就要跪着把脉,那边镜如已经在夏君羽的示意下搬来了凳子。 “太医莫跪,坐着请脉便好!”镜如说着硬是把弯了膝盖的太医从地上拉起来,按到座上。太医不放心,惶恐的看了眼夏君羽,见他微微点头,才开始专心请脉。 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老太医从座位上起来,毕恭毕敬的说道,“王爷放心,娘娘的伤并无大碍,气色不好只因失血过多,容微臣开些补血养气的药材,不日便可恢复!”得了夏君羽的应允,老太医很快列出一张药单,镜如接过药单,跟着太医抓药去了。 生病撒娇,莫失良机。这个特殊癖好是勾栏在勾栏雅苑的时候被惯出来的,只要她一生病,整个院子的人就围着她转,她要星星,要月亮,他们也想着法的满足她。 “那个……”欲言又止,勾栏的心里挣扎着,纠结着。她很久都没有出去了,距上一次去勾栏雅苑,不知已经过了几个月。 “想出去?”像是看穿了勾栏的心思,夏君羽主动提及出府的事情。 “嗯嗯嗯!”一听可以出府,勾栏的脑袋立刻点的跟啄食的鸡崽子一样,眼睛里闪着异常的光芒,就这么满是感激的看着夏君羽。 “想出去也行!”夏君羽故意停顿了一下,勾栏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她生怕夏君羽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逆天事情来,到时候她做不到,还是得困在这个院子里。 “其实想要出去很简单!” 有多简单? “只要你乖乖的让我陪在身边就行!”清了清嗓子,夏君羽满不在意的说道。 “真的?”不是骗人的?勾栏眼巴巴的看着夏君羽,直到他不自然的点头,她才欢呼一声“万岁”。她是真的太久没出去了,而且,剑舞的病…… ------------ 086章 再回勾栏 更新时间:2013-10-27 “布匹?” “在!” “金银?” “在!” “珠宝?” “在!”…… 男人出门比女人还繁杂,这至理名言以前怎么就没人和她说呢?一个时辰,整整一个时辰啊,她好不容易起个大早,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此刻还杵在这王府的门口? “主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注意到勾栏一脸的郁闷,镜如以为她是伤口难受。 “镜如,我好困,他们这是要装到什么时候去啊?”倚在马车旁,勾栏已经哈欠连天,眼睛里水汽蒙蒙的,看什么都罩了层雾。车队在不断的壮大,勾栏却等的不耐烦了。 “主子乏了就去马车里休息吧,王爷待会就来了!” 待会?还要待会!勾栏语塞,她在这大门口不知等了几个待会了。每次她问小厮,提及出发时间,他们总让她待会……唉,怎么连镜如也开始敷衍我了。勾栏郁闷的叹口气,认命似的爬上马车。她原本想等夏君羽一起的,难得出门一次,她凡事都想按着礼数来,免得落下话柄让人钻了空子,让这次出门成为最后一次,如果真是那样,她可不就要疯了。 爬上马车,还没来得及闭眼,夏君羽也撩了帘子进来了。并不宽敞的车厢因他的到来小了不少。她自觉的往角落挪了挪,给他腾出些位置。 “怎么,很困?”夏君羽坐到她身边深沉的看着她。她被这略带深情的目光看的心乱如麻,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即又转头。 “若真困就直说,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算什么。”夏君羽温柔的揽过勾栏,让她的头靠在他宽广的胸膛。这意外的举动让勾栏有些傻眼,柔软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直,挺在夏君羽的怀里。 无视怀里僵硬的“尸体”,夏君羽撩开帘子,吩咐了管家几声,车队便开始缓缓动起来。 一摇一摆,听着车轱辘颇有节奏感的声音,勾栏的意识渐渐的飘远。 从秦歌城的一头到另一头,马儿用了足足两个时辰来丈量距离。等一队人浩浩荡荡赶到勾栏雅苑,距离午饭过去已经有段时间。 “妈妈,外面来了一队人,排场极大,不知是来挥霍金钱的还是惹事生非的!”刚从将军府献艺回来的世菲小心的盯着外面的车队,将自己身边最机灵的丫鬟派了出去,报信。 “哦?”素心闻言放下手中的眉笔,并不急着推门出去,而是在屋里巡视了一番,最后,拿起放在枕边的绸扇,轻摇着出了门。 世菲守在马车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车夫在马车停下的时候就已经下马,笔直的站在一边不发一言。车上的人没有任何动作,一队人就这么毕恭毕敬的呆在原地。 这么大的排场,非富即贵,就不知道里面坐的是男是女。若是男的还好,若是女的,恐怕又有一番是非了。这情况也不是没出现过,曾经就有贵族的家眷过来闹事砸场子的,那叫一个凶狠,视死如归,差点没一把火烧了她们的院子。不怕死或者存心想死的女人是不能惹的,她能做出的极端往往会超出你的最坏预想。 希望秦歌城没有这样的女人!世菲暗暗的祈祷着,又看了一会,见马车里还是未有人出来,便转身离开了。转身,偏巧碰上带着丫鬟来与她汇合的素心,便将刚才看到的情景和担忧通通说了一遍。 原本还挂着笑的脸在见到那马车的时候就彻底阴沉下来了。“世菲,去通知院里的姐妹一下,让她们收拾收拾,我们等勾栏回来就离开瀚海!” 自己担心的事情要发生了?世菲无奈的点点头,转身去通知其他姐妹。她们做妓子的,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的无可奈何,而这,只是其中之一。沉浸在搬家的无奈中,世菲似乎没有注意到,已经身为王妃的勾栏也出现在了素心的句子里,她实在是太大意了。 这是青王府的马车,素心清楚的认得。她不知道青王府的马车为什么会出现勾栏雅苑的门口,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坐在马车里的不是勾栏。若是她,早就已经连滚带爬,迫不及待的出来呼吸院里的空气。那么,不是她,能坐在王府马车里的,就只有青王本人了。 她不知道青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到了,为什么不叫小厮通报,难不成是在等她这个被他一掌打到吐血的人亲自匍匐在地迎接他? “勾栏雅苑老妈子素心,恭迎青王贵驾!”素心叫完,顺势就要趴地,不想车里的人突然撩开帘子,对她比了个禁声的动作,又示意她不用多礼。 转性了?素心起身,眼角撇到他怀里的人。单薄的身影,柔顺的长发,一袭淡色的青衫,光看背影,倒有几分勾栏的模样。想到这,素心的嘴脸浮起了一抹微笑。原来他不是为休离而来,原来眼前这么多的物品不是补偿而是礼品。 又等了许久,久到院子里的姐妹送走了一波恩客又迎来下一波,勾栏才因为远处不经意的一声叫卖声而惊醒。 “醒了?”夏君羽揉着自己发麻的双腿,关切的问道。 “呃……啊!”勾栏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又不安的摸了摸嘴巴。惊醒前,她正在梦中大快朵颐…… 因为尴尬而微红的脸再配上那傻气的动作,夏君羽突然笑了,搂过她有些纤细的身体,狠狠的虐了一下她的青丝,抱起她就下了马车。 “喂,你干嘛?”勾栏捶打着他结实的胸膛,劝说他放自己下来,有手有脚,她没理由让人抱着。 “别动,乖乖在我怀里呆着,否则……”夏君羽微笑着扫过众人,俯头在她耳边低诉,“否则,我就当着众人的面亲你!” 勾栏不动了,整张脸都埋在了夏君羽的怀里。她的脸很烫,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曾经的小鹿乱撞,怦然心动,欲罢不能还印象尤深,一想,心就抑制不住的狂喜和害怕。 对于他们这样亲昵的举动,素心感到无比的安慰。她接触青王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的为人她却还算清楚。他有情,为国为民,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最能证明他爱国爱民的莫过于当年沧澜公主之死;他无情,除却那些他爱的,他关心的,其他的人和事于他都如草芥,老迈的妇人得不到他的同情,年幼的女娃也唤不起他心头的柔情,这就是为什么当年蒹葭年幼的公主最终也难逃祸事。 有些人失去了才知道珍贵,有些事过去了才会觉得遗憾,素心知道,夏君羽不是那种会轻易放手的人,一旦爱上,必然是全心全意,一生一世的。骆琬是他一生的挚爱和伤痛,她知道,勾栏无法取代她,可她却依旧为此感到欣慰。不是最爱其实并没有关系,只要是真爱,就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对世间的情爱也早已看透。她曾经很爱很爱一个男人,可那个男人却早已妻妾成群。他为了她遣散了所有的妾室,却唯独留下了他的正妻。他说他虽不爱她,却离不开她。是了,他本是一介布衣,能有现今的荣华富贵全都是仰仗了她…… 爱情和权力,那男人想要两全其美,可她却偏不如他的愿。那时她太年轻,也太骄傲了,所以才会做出轻生的举动,现在想来确实是愚不可及。其实,呆在那人身边就好了,尽管他最爱的是权力,但只要是真爱,还是能得到幸福的啊! ------------ 087章 世菲矛盾 更新时间:2013-10-29 “妈妈……” 经过素心的时候勾栏几不可闻的叫了她一声。素心笑笑,自觉的跟到夏君羽身后。 夏君羽的身后跟了很多人,一部分是他带来的家丁,一部分是勾栏雅苑的姑娘,还有一部分是院中的恩客,他们许久没见这里的花魁娘子了,一听是她来了,便都舍了身边的姑娘出来张望。 “王妃果然是花魁呢,这一来,轰动不小呀!”言语间带着细微的醋味,连他自己都被心头泛起的细微的酸意给吓了一跳。他不自然的别开目光,迫使自己不去看她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样子。 世菲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跟在两人后面的,她爱慕的那个男人和她最疼最爱的妹妹。她该祝福他们的,可是为什么心头会有这么多的不甘和心酸?这些不甘和心酸就像一条条毒虫,每天每天啃噬着她的心。她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她不敢想象有一天,如果她失去了常性,如果她伤害了她…… “你是叫世菲吧?” 这么好听的声音,这么温柔的问候,真的是他吗?世菲迷惘的抬头。这样的他和以往的他相差实在是太远了。在她的印象中,他就是一块千年的寒冰,他的言语是冷冷的,眼神是冰冰的,就连身上的温度都带着一丝的寒冷。 “小女子世菲,拜见王爷!” 她的心里有一丝窃喜,她以为他记得她。院里的花魁入过宫,又成了青王的宠妃,好姐妹雅晗也因着诗书画与儒雅的越王一见钟情,生死相许。唯独她,出类拔萃,却至今不肯为自己觅个良人。她知道她不该也不能,可她心中的确存了一份侥幸,如果他们互不喜欢,那她是不是就能有机会站到他的身边? “世菲多礼了!”夏君羽请她起来,手不经意碰到世菲的柔胰,她羞红了脸,却没有躲开。“进去吧,月儿想你都快想疯了!” “月儿?” “是呀,怎么,她没和你说过她的小名?” “提是提过,只是她不喜欢我们这样叫她!”连她们都不能叫的名字他却叫的这样的理所当然,世菲觉得她该醒悟了,什么互不喜欢,那不过是她编造出来迷惑自己,安慰自己的谎话。可是情之一字,哪里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进去吧,再不进去她就该闹腾了,她身上有伤,该顺的还是要顺着她!”说罢,又拉起她的手,轻拍了几下,才闪开身让她进去。 世菲的脑子一片混乱,她觉得夏君羽刚才的言语暗示了什么,他那么温柔的执起她的手,又用那么无奈的神情看着她,好像他之所以会对里面的人这样柔情似水,完全是因为她受了伤的缘故。 “世菲,你怎么了?”勾栏挣扎着,从一堆女人里探出头来。在进屋前她就察觉到她的不同寻常了,她像是在思索什么重要的问题,眉头一直皱着,眼神也迷离着,找不到焦点。 “啊?没……没怎么!”世菲不经心的答道。 这丫头肯定有心事!勾栏在心里断定。可是,是什么呢?勾栏也开始思索起来。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一屋子的女人,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夏君羽起先还陪着勾栏,在众人面前秀恩爱,直到门口偷看的男子越来越多,他就离开了,当然,顺道带走的还有无数的“祸害”。 不得不说,夏君羽是个细致的人,和他比起来,勾栏觉得自己太粗枝大叶了。难得出府来看姐妹,她居然没有准备任何礼物,好在他备的多,否则免不了被姐妹们一顿嫌弃。 脱了妓藉,她便不宜在青楼夜宿。但是这次情况不同,有了夏君羽的陪同,她便不需要连夜赶路赶回王府。他同意她在这夜宿,条件是在他的陪同下。几乎是不作思考的,勾栏就答应下来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一顿晚饭,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结束,就连勾栏自己都觉得这不真实,像在梦中一样。他坐她身旁,帮她挡酒,帮她夹菜,帮她挑刺,偶尔也执着的一定要亲自喂她,她不肯,他就一直举着筷子,直到她举旗投降。 她的目光很无奈,又有些担忧,他觉得好笑。他想,她一定是以为他中毒太深不能自己又或者是中了巫蛊被人操控了心智,她的思维总是那么的活跃。 “我很好,吃饭!”他重重的拍了一下她的头,把菜放到她碗里,那里已经见不到米粒,满满的都是桌上的佳肴。 吃过饭,她去了世菲的房间,她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这让她很担心。世菲于她,亦师亦友,她这一身的舞功便都是她的杰作。 “世菲?”勾栏推开房门,发现她并未在房间里,正想离开,却见她垂头丧气的从屏风后面出来。 “勾栏!”她叫她,眼睛却盯着地面,不知在看些什么。 “世菲,你怎么了,怎么一整天都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 “没什么!”世菲拉过勾栏在桌边坐下,又问她要喝什么茶。 “清茶!”勾栏闷闷的答道。心里却在想世菲到底是怎么了,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分离不过数月,就已经忘了她的口味了。 世菲端来的并不是清茶,她显然没有听到勾栏的话。她端来的是龙井,勾栏记得夏君羽好像也喜欢喝龙井。 “世菲,你是不是……喜欢上谁了?”会出现这种完全没有自我的游离状态,勾栏觉得世菲一定是恋爱了。 “没,没有!你不要乱想!” 世菲矢口否认,激动的从凳子上起来,膝盖不幸的撞到桌子,弄洒了桌上的茶水。 “世菲!”勾栏起身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她好像很怕她,怕她接近她。 “世菲?”勾栏的心很受伤,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竟然惹得世菲这样待她。 “勾栏,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静!”世菲抱着膝盖瘫坐在地上不再看她。为什么?勾栏很想问她,却问不出口。她现在的样子太狼狈,她每进一步,她就往后退一点。 “那我先出去了,你……早点睡!”带着疑问和不解,勾栏抽身离开了房间。世菲在哭,隔着门板,她清晰的听到她压抑的哭声。她哭了很久,她听站了很久。 勾栏是在世菲房间的灯灭后才离开的,这一场没有结果的对话弄的她心力交瘁,回到房间,她几乎倒头就睡。 “月儿刚才去哪了,为夫等的好心急啊!”冷不丁的背后伸出一双手吓得勾栏连滚带爬的掉下床,头还撞上了床沿。 “怎么,为夫有这么可怕?”夏君羽敞着衣衫好整以暇的看着坐在地上揉着脑袋的人,一脸的坏笑。他已经等了她很久了,久到差点出去找她。 “你怎么在我房间,妈妈没帮你安排房间吗?”看清楚偷袭她的人后勾栏镇定的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灰,转身去开门。“妈妈在搞什么呀,楼里明明那么……唔……”剩下的话全部被夏君羽吞进口中。 又被偷袭了?勾栏的脑袋一片空白。 他吻着她,闻到她身上不属于她的味道,他想,他知道她去哪了。像是在惩罚她让他的等候,他宽大的手掌探进她轻薄的衣衫。她微微的抗拒,蹭到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而他,趁着时机,汲取她口中的芬芳。她慌了,撑着他的胸膛想要推开他,他却先她一步捏住她的伤口,让她没有还击的力量。 ------------ 088章 同床共枕 更新时间:2013-11-01 “唔……”他的手开始在她身上肆意游走,她忍着痛去抓他的手,却反被他锁了双手。吻还在继续,他的手总算老实了点,却将她抱的越发的紧了。热切的吻让人脸红,让人心跳加速,让人忘记了呼吸…… “真笨拙,都不知道回应!”嗔怪的声音响起,勾栏终于能够大口大口吸气。“你……啊……”显然,夏君羽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她的警惕才放下,他就打横抱起了她。“我们去床上!”他在她耳边吹气,语气中带着一丝的戏谑。 晴天霹雳!她觉得自己被劈的失去知觉不能自由行动了。直到她看到那就别的熟悉的秀床,她才想起来要抗拒。“我……”又是一个字,他很快点了她的穴,将她平放在床上。 你想干什么呀?勾栏欲哭无泪。 无视这求饶的视线,他开始脱她的衣服。外衫,腰带,纱裙……一件比一件扔的远! 勾栏睁着眼无力的看着他,看着自己被脱的只剩下肚兜亵裤,不禁泪流满面。这人一定有不为人知的怪癖好吧,在王府的时候规规矩矩的,到了青楼就化身为狼了…… “走吧……”素心哑着声音,驱赶着和她一同在门外偷看的人。她们低着身子,贴在墙角,一脸的不情愿。 “走了,再不走,这个月的月钱就不给你们了!”素心一边小声的威胁,一边继续回头偷瞄房里的情况。说实在的,她也有些意犹未尽,但是这样做是不道德的……所以……她在看到夏君羽的长袍从眼前飞过的时候又冲着身边不肯离去的人低喝了一声,“还不快走,月钱真的不要了是吗?” 沉默……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最后无奈的看了一眼依旧在偷看的素心,悻悻的离去。“我一直以为妈妈是玩笑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么精彩的画面看不到真是太可惜了……”有人不怕死的在回去的路上发表感慨,恰巧被后来的素心听到,她果断的扣了那人的月钱,吓得那女子脸色惨白,忙扑上来撒娇卖萌,直呼再不敢犯。 白色的纱帐,翠绿的荷叶,粉色的菡萏花被两人混乱的气息撼动。如墨的青丝铺撒,如玉的脖颈因为紧张而吞咽着,夏君羽压在勾栏的身上,居高看着她,看着她将头别向一边,咬着唇,一副不堪受辱的神情。真是个不诚实的人啊!夏君羽轻笑,俯身在她颈边轻吻。僵硬的身体轻微的颤抖着,玉白的肌肤渐渐笼上一层淡粉,就和那纱帐上的的菡萏花一样娇艳欲滴。 “真诱人!”夏君羽原本只是想借着门外有人的借口戏弄她一番,毕竟她让他在这这间屋子里无聊的等了这么久,可是,他慢慢的发现自己陷进去了。他有反应了,他想要她。当下,他便决定顺着自己的意愿,他是夫,她是妻,想来,这洞房之夜也迟到的够久了。 和自己喜欢的人做快乐的事情,这是勾栏所渴望的,可是此刻她却奋力的抗拒着。不是不愿意委身于他,不是不想就这样和他合二为一,共享欢乐与痛苦,她只是不愿意,不愿意在这个地方。说她多心也好,多愁善感也罢,她虽然出身妓馆,却不愿意在这里失身,这会让她觉得自己与其他妓子无异。不是看不起其他妓子,也不是对这个地方心存鄙夷,她只是想要保住她亡国公主最后的尊严,她可以是青楼出身,却终不会失身青楼。 秋,更深露重。 身上的温度在慢慢的流失,勾栏很想抓起身旁的锦被躲进暖暖的被窝,可是她不能,她的双手被束缚了,她的身上还该死的压了一个人,推也推不开。空气中传来的寒意让她的身体开始微颤,因为情欲而泛红的身体也慢慢的爬上了淡淡的紫色。鼻子痒痒的,咳嗽声随心而至。 “冷了?”夏君羽的声音哑哑的,不似平日里那般好听,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感,像是经历了千难万险后沉淀出来的。 “嗯!”勾栏不敢看他,小声的示意,微微的点头。 “那睡吧!”夏君羽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拥着勾栏在她身边躺下。他的手绕过她的颈项,将她牢牢的拥在怀中,他握着她的手,贴着她的身体,她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来自他心脏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睡吧!”他拉过身旁的锦被将两人紧紧的裹住。他的声音还是哑哑的,带着微颤,像是刻意的压抑了什么。他的身体很热,很暖和。在寒冷的时候寻找热源是人的本能,勾栏小心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想在他怀里找个舒适的温暖的位置。突然,她停住了,恨不能立刻逃开这个让人羞囧的怀抱。 “不要动,就这样!”夏君羽摁住怀里乱动的人,迫使她呆在原地不动。这个该死的妖精啊!夏君羽在心中低叹一声。他何时这样狼狈窘迫过,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竟然将心头的欲望强压而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迁就她,看着她眼中的勉强和委屈竟然这样虐待自己。而她,竟然一点也不自知。他已经为她做到这样,她居然还敢在他身上点火。既然这样,他想,他也不能让她睡的太舒服了…… 不要动?怎么能不动!勾栏不死心的继续挣扎,可夏君羽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仅一条手臂,就把她定的死死的,动弹不得。该死!勾栏在心里暗暗咒骂。他那火热的欲望正抵着她羞涩的地方,他身上令人感到舒适的温度瞬间在她身上燎起火焰,她觉得自己热的快要爆炸了。感觉到勾栏体温的变化,夏君羽欣慰的笑了。她给他的折磨,他尽数的报在她的身上了…… 静谧的夜晚,听着身边男子均匀的呼吸声,勾栏却失眠了。她原以为他是个警惕性极强的人,即使在夜晚,即使进入睡眠,一点细微的响动还是能让他迅速睁开眼睛。可是他没有。她在他怀里翻了身,她伸手悄悄抚弄他的眉角,这些,他都没有发现。她像是睡死过去了,任她在那里肆意妄为。 他真的是个妖孽,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妖魅脸,连她这个公认的花魁险些都要被他比下去。精致如画的五官,邪魅性感的嘴唇,他不经意露在空气中的胸膛让她脸红心跳,身体不自觉的又靠近了些。如果能这样一辈子抱着,一辈子爱着,该有多好!不知为什么,勾栏开始感伤起来。是了,她想起来了。他最爱的,并不是自己呀。“如果,那年在沧澜,你遇到的不是骆琬而是我,那现在,你最爱的人会不会就是我?”这种该被埋藏在心中的话就这么说出来了,不经意的,脱口而出。只是,如果……如果……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如果,当年他们真遇上了,也许,现实会比现在残酷的多。如果,当年的骆琬和他是两情相悦的,那么,她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赴死的呢?如果是那样,相爱还不如不爱吧? 抬起搁在他发鬓的手,替他抚平眉间的褶皱。这男人,该多笑笑。不知是他平日里笑得太少了,还是他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每次看到他笑,她总有一种被雷电劈中,幸福满满,想要不顾一切的感觉。掖好被子,整个人贴在夏君羽身上,闻着他身上清新干净的味道,勾栏慢慢的进入梦乡。“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抱过那么多的女人,在那么多的女人床上睡过,为什么,为什么你身上的味道永远都这么的干净?” ------------ 089章 春梦一场 更新时间:2013-11-01 一场春梦,失眠的又岂止是勾栏一人。昨日,镜如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回到了五年前的太傅府,见到了五年前的夏君羽。和那时一样,他一袭青衣来见她的父亲,而她,一脸羞涩满是欢喜的从秋千架上纵身跃下,一溜烟的跑到桃花丛中,透过繁华的花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这一看,就是整整一天。日升日落,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眼中,脑中,心中,满满的都是那个人的影子。从那天起,她就知道,她爱上这个俊美的男子了…… “妈妈!”镜如礼数周全的向素心请安。 “这里又不是王府,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素心伸出双手扶起镜如,顺手揽着她走向栏杆。“镜如呀,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换了环境没睡好啊?”素心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满是关怀的问镜如。 “妈妈多心了,镜如不过是个丫鬟,哪有认床的道理,不过是昨日晚睡了些,所以有些困倦而已!”镜如低着头,看着楼下陆续起来的丫鬟龟公有条不紊的搬着桌子端着水,清冷的妓馆一下子开始热闹起来。 “既是这样那就再去歇会吧,不要让自己累着了!”素心拍拍镜如的肩膀,又在她耳旁小声的附了一句,“也让你家主子再休息会,昨晚两人估计闹得很晚!” “王爷在主子房里?”镜如突然抬起头,一脸怀疑的看着素心,末了又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要把那门活生生盯出个大洞来。 “怎么,他们以前分房睡?”镜如过激的反应让素心如鲠在喉,“镜如,勾栏是个好孩子,她待人一向亲善,又视你为金兰姐妹,妈妈现在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如实回答,不可欺瞒,可好?”素心的语气突然沉重起来,她不问镜如便已经猜到她想说的话。她该如何回答,实话实说?不行!他们走到今天这步,她花费了多少心思。这来之不易的爱情,她怎么忍心破坏?可是,该骗她吗?她是她的妈妈,虽不是生母,却亲如生母。她所做的一切无不是为她所着想,她有权知道她在王府的一切。 “镜如,好孩子,告诉妈妈,他们今日来这里是不是纯粹为了演一出戏,演一出恩爱的戏码给妈妈我看的?她在王府过的一点都不好对不对?”素心心中着急,说话的语气重了些,声音竟带了些哽咽,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镜如看她反应这般激烈便更不好开口了。 “这孩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过得不好!只是她为什么不和我说呢,我是她的妈妈呀,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和我说的!”素心说到情深处便掏出手绢,抹掉才从眼中滑落的眼泪,“又是失踪又是受伤的,上次回来已经是瘦的皮包骨头了,这次回来不但没一点好转,脸色更是苍白了不少,我怎么就这么傻,信了她的鬼话!”说到后来,素心已经是满脸的泪痕,眼睛都哭肿了。 “妈妈!”镜如开口想劝她,没想到一开口,喉咙也是又干又涩,心中酸楚难耐,眼睛也不自觉的红了。怎么会这样?镜如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可思议的看向素心。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感染力?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想向她吐露真相了…… “咯吱……”门开了,素心和镜如两人愣在当场,不知该作何动作。 “妈妈?”勾栏先是看到素心,正想询问她怎么一脸泪水,眼角突然瞥到站在一边的镜如,眼睛红红的,还捂着嘴巴?鼻子?“镜如?” “怎么了,是谁在外面?”勾栏刚想迈脚出门,身后突然闪出一个身影,长臂一伸,就把她箍在怀里,“怎么不多睡会,这么早起来,身体不会不舒服吗?”夏君羽敞着衣襟从身后抱住身前的人,眯着眼将自己的头靠在那人的颈窝,轻吻着她的锁骨,暧昧不清的说着。 哪里会不舒服?勾栏一时摸不着头脑,呆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捉弄她,顿时满颊通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暗暗的用力想要掰开他抱着自己的手。失败!勾栏哀嚎一声,顿时垮了身体。她憋着气用力,脸是憋红了,可人家的手却是纹丝不动! “你看!”夏君羽顺势接住勾栏的身体,微微用力,顺利的抱起,“本王不是说过,要多休息,不然会不舒服的!”夏君羽阴谋得逞的笑笑,抱着勾栏往回走。勾栏眼疾手快,看到门框的时候顺势一抓,冲着外面的两人喊道,“妈妈,你是不是哭了,没什么事吧!”妈妈救我!这是勾栏的潜台词。可是不等素心答话,镜如就已经开口,“回禀主子,妈妈她没事,不过是和奴婢撞了个正着,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下来了,你说是也不是,妈妈?”说完,镜如还向素心递了个眼色。 素心很矛盾,她不知道眼前的现实和心中的直觉她到底该相信哪一个。是放任夏君羽继续这样下去还是拦住他们把话问清楚? “是,镜如说的不错,妈妈没事!”她不信夏君羽,也不信勾栏,她选择了相信镜如,相信她有一颗赤子之心,相信她待勾栏正如勾栏待她一样。这是一场豪赌,赢了,她还是最疼她的妈妈,输了,她一辈子不会原谅她自己…… 妈妈!勾栏绝望的在心里喊道。 “砰”的一声,身后的门已经关紧,夏君羽将勾栏抱到床边,两人面对面盘腿坐着。“怎么,一脸的不情愿,受委屈了?”夏君羽明知故问。勾栏别过头不去理他,这男人太无赖,不能和他说道理。 “好了!不要生气了,不过是一句玩笑的话,用得着气成这样吗,脸鼓的像个包子,一点也不好看!”夏君羽拉过勾栏的手,放在自己的眉间,“其实本王说的也没错呀,你昨晚不是失眠吗,不好好休息身体的确是会不舒服的!”闭上眼,夏君羽靠在床边,带着她的手在自己的眉间徜徉。 他……都知道?勾栏被他的话弄得一愣一愣的。 手指划过温凉的眉角,在眉间停留,抚平眉间的褶皱……他带着她,重复着她昨晚的每一个小动作。从鬓角到眉眼,再到他性感邪魅的嘴唇,勾栏觉得自己再没脸面对他了,他昨晚竟然一直在装睡……她居然傻傻的做了那么多愚蠢的事……天啊,赐她一条白绫或者一道闪电吧,给她个痛快吧…… “以后本王皱眉了,都由你为本王抹平可好?”低沉的哀伤的声音在勾栏的心底划开一道伤口,无形的疼痛瞬间将她淹没。“好!”鬼使神差的回答,连勾栏自己都没有察觉,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傻瓜,哭什么!”夏君羽轻揉的帮她拂去面上的泪,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却在他碰触她的脸时再次汹涌。是什么让心底的那股酸楚汹涌澎湃,是什么让心中那股无形的痛无限扩张?勾栏努力的想止住泪水,可是那透明的珠子却不受她的控制。 “不哭了,不哭了!”他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温柔的吻着她的眼,将她心中的苦涩全部吞入腹中,他说,“回去后我们就洞房吧,做我真正的王妃!”然后她哭的更凶了。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等这样一句话?等的太久了,真的等的太久了…… ------------ 090章 满室春光 更新时间:2013-11-02 午后,两人正坐在后院的亭子里迎风对弈,有一小厮慌慌张张而来,跪在地上对两人说,楼外来了一女子,年纪不大,脾气不小,指名道姓的要见两人,还说是两人的妹妹,如果不出去见她,那她就逃到天涯海角,这辈子都别想再见着她了。 “这丫头,粘你粘的很啊!”勾栏讥笑,起身离开。夏君羽脸色一沉,随后跟上。这一举一动之间,勾栏便已猜中夏君羽的心思。路上,她对夏君羽说,“若你怕青楼这地方污了公主的清白,我这就去和妈妈请辞。” 好细腻的心思,夏君羽漠然点头。勾栏眼神一暗,勉强笑笑,转身向另一方向走去,“王爷去楼外接公主吧,勾栏这就去找妈妈!” 又是王爷!夏君羽暗暗叹气。他知道他对青楼的偏见伤了勾栏的心,但是皇家是非多,他不想天真如嘉云也遭受其害。有些东西,并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比方说谣言!嘉云正值婚嫁之龄,多少国家的皇子贵族不辞辛劳,远道而来,就为一睹芳容,这时候的她怎么能传出这样的流言呢! “月儿姐姐!”勾栏失魂落魄的走在小道上,忽听身后有人叫她。起初她还以为是她的错觉,因为凭声音,那分明就是嘉云。 “月儿姐姐,你怎么不理嘉云呀!”一张精致的脸蛋突然出现在眼前,勾栏吓得连退好几步,半天才反应过来。 “嘉……嘉云?你怎么进来的?”勾栏四处张望一圈,发现周围并没什么人,连忙拉着嘉云逃窜到假山处。“嘉云,你真是太胡闹了!”勾栏黑着脸,不断的注视着外界的环境,“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怎么可以进来,万一让人瞧见了……” “嘉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哥哥嫂嫂能来,嘉云便能来!”嘉云打断勾栏的絮叨,一脸的一所当然。勾栏无奈,觉得一时无法向她解释清楚,只能遮着她的脸先带她回了房。 嘉云居然能逃过楼外守楼壮汉的火眼金睛偷溜进楼,这是勾栏始料未及的,恐怕连夏君羽,都不知道这小妮子居然有这等本事。平时只觉得这小丫头鬼头鬼脑的,花样百出,竟没料到她这小脑袋瓜中除了那些个整人的鬼主意,竟然还有这样的大智慧。人既然已经进来了,那夏君羽这一去是肯定要扑空的,勾栏知他一向紧张这丫头,便差了人去楼外通知他,只道他想见的人已经在房中等他。 “嘉云,王府不好吗,怎么偷跑出来了?”勾栏替她斟了碗茶,坐在一边注视着她。 “其实没什么不好的!”嘉云呷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可是没有哥哥的王府好没意思,所以我就出来了!”嘉云说完还不忘向勾栏摆个鬼脸。 “来了就来了,好在没让人发现你,等你哥哥一到,你换了剑舞的衣服蒙上脸随我们一道出去,这样可好?” “嗯!”嘉云乖巧的点头,不再玩闹,静坐在一边等着夏君羽的到来。而勾栏,则从提到剑舞之后便开始神情恍惚,面有难色,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夏君羽来的很是及时,不过嘉云不知为何突然出尔反尔,不肯随他回去,两人随即开始大吵起来。勾栏本就为将询问剑舞病情的事情忘之脑后而异常懊悔,经他们这一吵,脑子更是乱成一团,一时间完全没了主意。惊天动地的争吵最后以夏君羽的妥协告终,嘉云坚持要在这里过夜,夏君羽唯一从她那里争到的让步便是面纱。嘉云答应,在楼中一刻,面纱便绝不离身。 计划因为嘉云的出现有了变故,勾栏却从中得到了方便。因着嘉云的胡搅蛮缠,夏君羽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明显减少了许多。既庆幸又悲哀,勾栏带着这样无比矛盾的心情去找了素心。不过结果却让她很失望。冬青子这次来秦歌城并没有与素心联系,别说是剑舞的病情,就是只言片语,冬青子都没留给素心过。 怎么会这样?勾栏满心疑惑,犹豫着去了鸽笼。以往,只要冬青子来秦歌城,必然会与素心取得联系,心情好的时候还会住上几天,这次怎么搞得这么神秘。还是说掳走剑舞的其实并不是冬青子而是另有其人?勾栏被自己的这一想法吓住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剑舞失踪离奇的很,无论是时间,还是房中的异香,无不证明这就是冬青子的杰作。抛开心中的疑虑,勾栏提笔给冬青子写了封信,希望信鸽能给她带来答案。 办完正事,勾栏又在后院独自溜达了很久,一直等到明月高升才慢慢的走回房间。嘉云爱玩,勾栏雅苑又是热闹之地,勾栏料定夏君羽一定忙着照看她没时间管自己。说出来可笑,有时她会觉得,那两人站在一起,就是天生一对了,她对他的依赖,他对她的溺爱…… “月儿姐姐!” “嘉云?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哥哥呢?”勾栏站在房门外诧异的看着独自一人的嘉云,她原以为,他一定会陪着她的。 “哥哥被一个漂亮姐姐叫去了,他叫我站在原地等他,可是嘉云等了好久他都没回来。外面的宴会散了,嘉云无聊的很,就一个人回来找姐姐了!” 怎么会这样?勾栏低眉沉思,这院中有谁会无事找他,而他居然会为了那个人把嘉云一个人丢在那里!左思右想,勾栏始终找不到答案。眼见嘉云哈欠连天,她只能先带她进了屋。 屋子很黑,进屋的时候勾栏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姐姐,快把灯点上,屋子好黑,嘉云怕摔跤!” “好!”勾栏揉揉嘉云的头,去摸桌上的火烛。“嘶!”指尖传来的刺痛让勾栏心头一跳,她一把拉过不明实情的嘉云护在身后,眯着眼警觉的感受着隐藏在黑暗中的危机,一手还不停的在桌上摸索着。这屋子有人进来过了,而且似乎刚经过一场大战,桌上满是茶具的碎片,还有地上,刚刚那滑滑的,像踩在丝绸上的感觉,没准是油渍…… “姐姐?”嘉云拽着勾栏的手很是用力,勾栏甚至听到衣帛裂开的声音。她以为她是怕了,所以转身安慰她,“嘉云,不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姐姐!”嘉云拿着火折子又重复了一声,声音中的害怕不复存在。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勾栏伸手去拿她手上的火折子,发现她抓的很紧。“嘉云,乖,把火折子给姐姐!”嘉云似乎不为所动,拿着火折子还是僵硬在原地。勾栏急了,一把抓过她的手就去点桌台上的蜡烛。这一片黑暗中还不知道隐藏着怎么样的危机,她没有时间来和她耗。 她想她是进错房间了,或者是被突来的光明闪瞎了眼睛,她迷迷糊糊的看到床上躺了两个人,一个是夏君羽,而另一个,居然是她的良师益友――世菲。 “姐姐!”嘉云摇着勾栏的手试图让她恢复清醒。“世……世菲?”她不知道她是费了多大的劲,在心里为自己编织了多少个谎言才鼓起勇气走到床边妄图叫醒床上的人。 “勾……勾栏?”床上的人真的醒了,见到她,那人的眼中满是愧疚和慌张。她光着身子,随手扯下床上的纱帘裹在身上。可是纱帘那么透,哪里遮得住她满身的春光。 ------------ 091章 伤心离开 更新时间:2013-11-02 “真的……是你?”勾栏狠狠的咬着嘴唇,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你告诉我,为什么会是你?”勾栏抓着世菲的肩膀突然失了控。“他是王爷啊,他有那么多姬妾,他……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喜欢他,为什么还要陷进来?” “勾栏,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世菲自卑的看了一眼床上的男子,悄悄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她起来的时候带翻了被子,他的身体……她想替他盖好被子,可是她怕她的行为刺激到勾栏。是她不对,不该深夜造访,不该和他……情不自禁。 多么体贴的人,到现在,都还在维护着他。勾栏惨惨的一笑,扯过一旁挂在衣架上的自己的衣服递给世菲,“穿上吧!”还能说什么,对这已经发生的事情。什么王爷,什么姬妾,这些不过都是她搬出来的冠冕堂皇的掩盖自私之心的借口罢了,那未说出口的,也不会再说出口的,才是她真正想说的,真正恨的。他已经有她了,她怎么还能喜欢他,和他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们不是最好的姐妹吗? “勾栏?”世菲低眼看着勾栏手中的华服,不知该不该接。青白的衣服,绣着精致的鸾鸟,那是她贵为王妃身份的鉴证。如今这般,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 “穿上,我让你穿上它!”勾栏气急败坏的将衣服甩到她身上,愤愤的道,“嘉云还在这,难道你要这样和我解释吗?” 嘉云?世菲这才发现原来屋子里不止他们三人,还有一个女子,正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她们两人。冷眼?世菲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词吓了一跳。她揉了揉眼睛,发现那素不相识的公主眼中满是嘲讽。怎么会?世菲不自觉的将目光放到勾栏身上。她已经别开头,目光愤恨的看向一旁。 “勾栏……”世菲穿好衣服,欲言又止。她想当着那公主的面将事情说清楚,却又突然想起那时勾栏看她哥哥的眼神,分明与那公主的无异。难道?世菲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这世界怎么了,怎么会有那么多人陷在这样的爱恋中无法自拔。 “世菲……”过了许久,勾栏才又回过头来,面色平静的对她说,“你是真的爱他吧?所以说,你的心事也是因为他吧?”算背叛吗,还是伤害? “姐姐,你不要伤心,不管哥哥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在嘉云的心里,都只有你一个嫂嫂。”嘉云走到勾栏身边,拉起她冰冷的手安慰道,“她不过是个妓子,就算哥哥再喜欢她,凭她这卑贱的身份最多也就是个妾室,不能威胁到姐姐你的!” 好意的一番劝告却让勾栏凉了心。她是无心的吧?勾栏看向一脸天真的嘉云。她才回国,一定不知道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个妓子吧?所以说,一个妓子有什么立场去说另一个妓子?同病相怜,没有人该比她们更惺惺相惜了。 “呵……呵呵!”想通了就不会再痛苦了,趁着情根还没深种,该做个了断了。拿得起,放得下,勾栏笑笑,其实,她也没有那么爱他啊。 “勾栏……” “世菲,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爱他呀!”勾栏背对着世菲,努力的捂着自己的嘴。她在哭,她在颤抖,她在不舍,她不敢回头。 “世菲,如果爱他就嫁到青王府去吧,不要因为自己的身份就看低了自己,因为我也是妓子啊,他不会在意的!” “可是……”真的可以吗?我怎么可以为了自己就这样伤害你。如果我去了,你该怎么办,以你的骄傲? “我要离开了……”勾栏顿了一下,“其实,我早该离开了。作为蒹葭的叛徒,我没有权力得到幸福,而现在,我也该履行我的职责了!” “勾栏……” 世菲大叫一声,提起衣裙就去追她。只是她轻功了得,两三下就已经跃出世菲的视线,她只能凭着直觉在后面拼命的追着,喊着,“对不起,对不起……”她知道这样无济于事,她知道她的追赶换不回她的原谅,可她却无法让自己停下来。仿佛追逐的脚步一停下,她就会被愧疚淹没,因为她没告诉她,没告诉她,他抱着她的时候叫的是她的名字。是她自私,是她有罪,是她逼走了她最好的朋友,还说什么不是故意,分明就是有意隐瞒…… “嗯……”这一觉似乎睡的特别沉,头昏昏沉沉的,说不出的疲倦。夏君羽下床活动了一番后突然想起昨晚的一些片段。还是没能把持住吧!夏君羽遗憾的耸耸肩,走出屋子去找勾栏。他想,她现在一定正躲在某个角落里悄悄的诅咒他。 “哥哥,你起来啦!”刚出房门,嘉云就迎了上来,围在他身边问长问短,看的出来,她今天心情很好。 “看到你嫂子了吗,我正在找她!”夏君羽的话僵硬了嘉云的笑脸,她的脸上浮现一丝厌恶,很快就消散不见。可夏君羽还是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他不喜欢她露出那样算计的眼神,还有那种神情,她该是纯洁的,天真无邪的,所以他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教训她,“嘉云,你是公主,所以,不要让我再看到你露出那样的神情!” 注意到了啊!嘉云不怒反喜,对夏君羽的关注她感到兴奋。这样难以捕捉的神情也被注意到了呢,她笑着想,他一定非常关心自己吧。 没有人知道勾栏去了哪里,连一向最让人放心的镜如也下落不明。在一圈询问下来之后,夏君羽开始慌了。 “王爷……”就在他准备召集军队进行全城搜捕的时候世菲叫住了他。他转身,看着她一身的狼狈,挥退了侍卫。 不好的预感,越靠近世菲,心中的不安就越是强烈。她是被人洗劫了吗,还是遇到……她穿着她的衣服,她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一片红紫,她赤着脚,浑身泥泞,云鬓歪斜,还有她那愧疚绝望的眼神……她不说,他却明白了一切。昨晚和他在一起的并不是她吧,而是面前的人。所以,她一定离开了。 “王爷……” “她有留什么话给本王吗?”大声的痛斥,绝望的哭泣,就算是恶毒的诅咒也好,证明你爱过本王…… “没有!”世菲摇头。她已经亏欠她,她不能再告诉他,说她迟早要离开,说她要去完成自己的使命,说她要和他为敌。这些话会害死她的。 “是嘛!”夏君羽自嘲的笑笑,转身离开。真是可笑,夏君羽在心里鄙视自己,在知道她离开的消息,他居然会感到不舍,会对那种满是心机的人抱有幻想。他想,他一定是昏了头了,所以才会忘了她是个怎样的人。 再没有更多的询问,夏君羽就这样离开了世菲的视线。世菲突然为勾栏的离开感到庆幸起来。她知道,她是爱他的,可她不知道,他是否爱她。他的反应太过平静了,她的离开于他似乎无关痛痒,他只问了一句,就一句,也不派人去寻她。 勾栏,他不爱你,那么,我的罪孽是不是会轻一点? 这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想法,世菲并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太痛苦了,她不得不想方设法的用各种借口来安慰自己,让自己得到解脱。她太重视那份亲情,她不能原谅自己亲手毁了那份亲情。在勾栏离开的日子,她只能这样自我麻痹,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在那人的身上。爱情与亲情,在失去之后,她才知道,无法被替代的,竟然是那份亲情。 ------------ 血色江湖 ------------ 001章 程家兄妹 更新时间:2013-11-03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初春的天气,温和的春风逗弄着湖边的垂柳,绯红的锦鲤争先恐后的啄着落入湖中的花瓣,平静的湖面霎时间变得波光粼粼。 白衣的公子脱去繁重的裘袄,牵着马倚在湖上的石桥上,远处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她们扶手弄额,满面桃花却又有些羞涩的望着桥上的人。桥上的人隔着老远,像是看到了姑娘的羞涩,主动的伸出手,和站在远处的她们打招呼。 “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欢腾声,像是得了什么奖赏,那些姑娘抛开矜持,相互的抱在一起,又蹦又跳,忘乎所以。 “呵!”白衣公子淡然一笑,倚着石桥又看了会风景,便牵着他的白马离开了。 “诶,你听说了没,据说,月公子今日会出现在蒹葭皇城的旧址上带着他的红颜知己,顶着炎炎烈日,说是要怀古思今呐!” “噗!红颜知己?该不会是那匹性别不明的白马吧!哈哈!”有人听到了有趣的事情,便全然顾不上形象,一口茶全喷在对面的友人身上不说,还愣是激动的拍案而起,一个人站在突兀的地方开怀大笑。 与他同行的人显然没有料到他的反应会如此之大,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只能默然的坐在一边擦着脸上的茶渍。等到那人笑的尽兴了,肯坐下来听他细说时,他才挪了个位,面朝着墙壁坐着,将自己的背影留给广大看笑话的茶客们。 “你这是做什么?”同行之人对他怪异的行为显然不为赞同,拽着他的手想让他坐回原处,只是那人铁了心,誓死不从。“好好好,就你脸皮薄,我不动你,你只管坐着!”死拉硬拽的没有结果,那人也不再勉强,只让那男子对着墙坐。 “你以为我乐意这样,还不是你,走到哪就惹人注目到哪!”男子对着墙,侧头埋怨着另一人。要说那人引人注目,也是实话。只是,这引人侧目的并不是那人的样貌,而是他分外粗犷的性格。他是个极为随性的人,凡事都是想到哪便做到哪,从不管什么前因后果,也从不把他人的看法放在眼里。因着他这独一无二的性格,他在这蒹葭城中倒也算是出了名,只不过,不是那种对高雅之士的敬重,对权高之人的畏惧,而是纯粹将他当成了一个笑话,看过就算,图个乐呵。而他,似乎并不介意,反而对这个现象尤为的自豪,自称是蒹葭灭国后唯一能给国民带去欢乐的人。 但是这一切,在去年冬季的时候变了。去年冬季,蒹葭城来了个男子,一身白衣,似乎要与那飞雪融为一体。那个男子很快就在蒹葭城掀起一股不小的风波,为了他那张“沉鱼落雁”的脸,不知逼疯了多少少男少女。 “沉鱼落雁”,倾国倾城,这绝不是一个男子该有的容颜,可他该死的真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他的样貌,那是一种看一眼就会被吸引的感觉。 从此,他不再是蒹葭城唯一能给大家带来欢笑的人,他的出现,使他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可恶!”这些心酸的往事程诺只要一想起就一肚子的憋屈,不过是一个长得像娘们的娘娘腔,凭什么和他争这蒹葭第一欢乐之人的美誉。 “哥,我说你就认输吧,人家月公子又没得罪你,你犯得着到处散播一些对他不利的谣言吗?” “谣言?”程诺一听不高兴了,什么叫谣言啊,他这是积极探索,勇于发现真相。从这来历不明的月公子出现在蒹葭城后,他就一直乐此不疲的进行着这项伟大而光荣的使命。先是揭露出了他爱招妓的癖好,原以为这能吓跑一群的痴男怨女,没想到在民风开放的今天,他们居然全不在乎,还称这为个性,不但没有人退缩,前仆后继的人居然越发的多了。之后,他又爆出了他的红颜知己,一个端庄美丽的女子。这一举动成功的驱散了一群围在他身边的女子,他以为他成功了,后来才知道,那些女子不过是嫌自己不够好,比不上他身边的那位,才敬而远之的。招妓,龙阳,禁断,能造谣的,能散播的各种不堪的嗜好他都一一试过了,时至今日,他说出去的话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了,可那人的形象却依旧好好的,全无半点的污垢。 “怎么,你还不承认?”那男子一直保持着低调,说这话的时候却不免有些赌气的味道,情绪一个没控制好,连声音都显得尖锐起来。 “激动个毛,哥这也是为你好,看上谁不好,看上个小白脸,小白脸也就算了,还是个有女人的小白脸,有女人哥也忍了,但是那小子能不能不这么拽啊,夺了哥的美誉,抢了哥的关注度,连声歉意都没有,造谣那还是客气的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哥一定……”男子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只是用手势做了个割喉的动作。那男子一见那动作,猛的激动起来,也不再低调,“蹭”一下站起身,对着桌子就是一掌,气急道,“你要是敢动他,我就和你断绝关系!”说完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呵……呵呵!”程诺傻傻的笑笑,随即恶狠狠的瞪向众人,大嚷一句,“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兄妹吵架啊!”那龇牙咧嘴的样子着实可怕,可不知为何,在座的众人并没有被吓到,嘴角反而都噙着笑,光明正大的笑着。 “切!”男子不屑的嗤了一声,也不去追被他气跑的人,一个人坐在窗边大吃大喝起来。他在城里搞笑惯了,城里的人早就见惯不惯,不怕他了。 说起他和那月公子的过节,其实归根究底也是因为他妹妹――程言。说起程家,那在蒹葭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富贵人家,虽比不上瀚海的白凤山庄,但在蒹葭,那也是地头蛇一条,足以称霸。本来,这千金似的小姐,不是要嫁给皇亲就是贵胄的,这一点,程言也是默许的。可是自打去年那个冬天,那小白脸一来,他家的妹妹就改了性,破了自己当初的誓言,愣是一头热的喜欢上了那个连他爹妈姓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这眼看提亲的人都快把他程家的门槛给踏平了,她就是一个都看不上,好说歹说的非要嫁给那个外来客。程诺心中的怒气这才一浪高过一浪,生生的从一个挺正值的人变成了一个卑鄙小人。 “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无奈的叹着气,程诺一个人坐在一边喝着闷酒。对于这月公子,程诺总是抱着一万分的小心。他长得虽然没他那么精细,可他的心思却细的很。他总觉得,那样一个谪仙一样的人到这样一个几乎被历史遗忘、废弃的城池来一定是不怀好意的。 “愁死了,愁死了,那个臭丫头,死丫头,一根筋,认死理,怎么说都说不通,真是太……太让人操心了!”一看午时将近,程诺赶忙结了帐,匆匆出了门,往蒹葭皇城的旧址方向赶去。不出意料的话,他的好妹妹,现在一定跟在某人的屁股后面,张头探脑,满脸羞涩,期期艾艾,不知所措着。而他气就气在这一点上,他程诺的妹妹,怎么着也该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怎么能在一个娘娘腔满前小女人呢,这……这……这真是丢尽了他程诺的脸啊!喜欢的话,直接抢过来不就好了…… ------------ 002章 欺软怕硬 更新时间:2013-11-03 “月!” “嗯?” “或许,我们该学着低调些!” 皇城的废墟上,两道白影伫立其间,在他们的身后,跟着成群的少年少女,或三五成群,或形单影只,他们热切而渴望的目光直直的落在那两人身上。 “可是皇城晚上闹鬼,我可不敢来!”被唤作月的男子倏地回头,无奈的摊摊手,做出一副惊恐的模样,惹得不远处的少女尖叫一片。 悦耳的嗓音堆聚在一块,嘈杂无序,震的人耳膜发疼外还让人感到无比的烦躁。女子很想捂住耳朵,然后不客气的请他们闭上嘴巴,然而,还没等她开口,人群中已经有人先忍不住了。 “混蛋,吵死了!”那人似乎被尖叫声折磨的不浅,他粗鲁的拨开人群,非常艰难的朝他们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喂,我说!”好不容易走到两人跟前,男子微弯着腰喘着气,“你们够了吧,到底是何方神圣,来我们蒹葭城有什么企图?”俨然一副城主的模样。 女子闻言笑了,看向白衣男子,男子低着头,专注的盯着脚下的青砖,像是在回味什么。青色的眼眸?程诺仰着头不断的靠近月公子。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那男子,他果真不负城中的那些流言,生的那叫一个秀美,怪不得他的妹妹好端端的会鬼迷了心窍。 “皇族?”程诺不自觉的呢喃。蒹葭灭了这么久,他几乎已经要忘记这世上还有青色眼眸这回事情了。 “公子说什么?”男子回过神,一脸迷惘的看着程诺。程诺一时无语。那人蓝色的眼眸就像一汪清泉,仿佛透彻见底却又深不可测,他看着他,觉得自己好似要溺死在里面。 “对……对不起,月公子,非常抱歉,哥哥不是故意打扰你的,他只是一时找不到我,所以才会这么失礼的!”程言找到程诺的所在,也顾不得什么暴露不暴露了,直接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跑到他的身边。她以为他对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毕竟刚刚在人群中,她听到了他哥哥粗鲁的叫骂声。 “你是?”白衣女子上下打量了程言很久,总觉得她很眼熟,思索了良久才恍然大悟,“你是程小姐吧,我与公子初来蒹葭那时多亏了小姐!” 还是被认出来了!程言失落的努努嘴,狠狠的瞪了程诺一眼,才挂着一张笑脸抬起头,有些羞怯的道,“哪,哪里!不过都是些举手之劳罢了!”要说什么恩情,程言确实是不敢当。那日她不过是闲着无事,去了府下的酒楼产业了解经营状况。恰巧就让她碰上了那个人,那个只一眼就让她陷进去的人。 “小姐何必过谦!”白衣女子笑道,“小姐之恩至今未报,我与公子正寻思着怎么找小姐报恩,没想到今儿便遇见了,相请不如偶遇,今日我与公子蒹葭一游,不知小姐可愿作陪?” “自然是愿意!” “不行!”几乎是同时出口。程言欣喜之余不免有些恼怒。她这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关键时刻总坏她好事。与君同游这等好事,她是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盼到的,怎么可能轻易的就让他给破坏了。于是,她当即做了个决定,转身狠狠扭了程诺一下,用眼神警告他别坏事,否则…… 程诺是被自家妹子的眼神给吓到了。要知道,在他粗犷的教育模式下,他的妹妹,最多也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与他的本质,那是如出一辙的。他不敢惹她,因为在有些事情上,她要比他凶狠的多,要不然怎么会有“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样的名句呢! “那小姐?”白衣女子犹豫的看着程言,又望了眼程诺。程言尴尬的咧嘴,轻巧的挡在程诺面前,笑着说,“镜姑娘放心,我哥是开玩笑的!呵呵,是吧,哥?” “嗯,是!”程诺不情不愿的躲在程言的阴影下,不免有些沮丧。他好歹一个混黑道的人,怎么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搞不定呢,说出去还不让那些个武林同道笑掉大牙? 好不容易摆脱了碍事的哥哥,程言一路上兴致极高,且歌且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本就是个俏丽少女,仰慕她的人自然不少,这一路,便越发的不能平静。 “镜姑娘!”走在身后玩耍的人突然叫住了她,她回头,见她的神情有些失落。 “程言小姐为何事烦恼?” “镜姑娘,你说月公子是不是不喜欢我,不然怎么一直不开口呢?”程言痴迷的望着前方。那道纤细的白影,看似近在咫尺,一伸手,才知道距离。 “原来是在为这个烦恼啊!”女子狡黠的一笑,故作神秘的道,“那是因为能让她开口的人还没出现,或许已经出现了,只是不在身边罢了。” “诶,你的意思是月公子已经有爱人了?”这意味不明的话对程言的打击可谓是致命的,她这么女扮男装,有事没事跟着他们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希望能被他注视,能被他喜欢嘛。现在才告诉她他有爱人了,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 “啊!有爱人了!” 听出女子言语中的遗憾之气,程言突然内疚起来。她想,比起这个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镜姑娘,她所做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她这样无端挑起她人的人痛,一定是罪大恶极吧。 “镜姑娘,其实……”安慰的话哽在喉咙里,程言几次想要开口,无奈都告以失败。这种失落,这种遗憾,她深有体会,连自己都不能放弃,又有什么资格去规劝她人放开胸怀呢。 “其实什么?”女子好整以暇的看着程言,等着她的下文。她突然很想笑,她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说的真是不假,相处久了,她竟然也学了那人的恶趣味,看到这样可爱天真的千金小姐,忍不住的便想去逗她一逗。 她是故意将话说的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又充满悬念的,她知道她对那人的情,在相遇第一天,她眼中的迷恋就告诉她了。她也注意到了她在这半年里所做的一切,利用身份,给予他们特权,女扮男装,偷偷跟在她们身后,这一切,她都知道。 “没什么!”程言泄了气,抬起头苦涩的笑笑,突然指向不远处湖里的水鸭,故作兴奋的道,“春江水暖鸭先知,那里有好多水鸭啊!” 她大声的叫唤惊动的前面的人,白衣少年回过头不解的看着她。她瞬间羞得低了头,手却还指着湖里的水鸭。 “唉,真是个笨丫头,丢死人了!” 躲在树后的承诺见状不禁又气又恨。这丫头,平日在家对他指手画脚,趾高气扬的,怎么到了别人这就跟萎蔫了的花儿一样呢,太没气魄了。他很想现在就冲出去好好的指点一下她,却又怕回了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被她修理,只能一个人躲在柳树后面,又是捶拳,又是蹬脚。 少年走在前头欣赏着沿路的风景,身后的一切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情窦初开,迷恋花美男的少女,护妹情深,豪爽又惧妹的哥哥,还有跟着他,学了一身坏嗜好的镜如…… 镜如,可不要游戏过了头,伤了那小妹妹的心,我可是不好收场的!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收起手中的折扇插在腰间。闭上眼,春风拂面。只是,藏在袖中的那块玉,为什么一触碰到,就会让人遍体生凉,浑身颤抖呢? 到底是属于蒹葭的东西,最后的最后,也只会出现在蒹葭的国土上呢! ------------ 003章 生死八卦 更新时间:2013-11-04 半年前,勾栏饮恨盗玉,离了夏君羽。那之后,她便只为复国而活。 为防夏君羽的抓捕,她女扮男装,隐性换名,以月公子的身份来到蒹葭,寻找另外半块勾栏玉。只是她没想到,这半年来,夏君羽未曾找过她,以妃子之名也好,以窃贼之意也好。他权当她是他生命中的过客,走了,也就结束了。 原以为会不甘,会痛恨,只是恨到极致,竟然没了反应。就这样若无其事的,兢兢业业的行使着自己未完成的使命,连那人的面孔都变得陌生,不再想起。 离开夏君羽后,她并没有去找她的哥哥。为了他,她曾一度背叛自己的初衷,那么,找不到勾栏玉,完不成使命,她就无颜再面对她的皇兄。她知道他一定不是这样想的,可她却只能这样做。这样孤苦的,不幸福的人生似乎成了她心灵的慰藉,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偿还了当初错选的罪孽。 得知另外半块勾栏玉在蒹葭的消息是在半年前。那时,她刚离开夏君羽,便在一家龙蛇混杂的客栈遇上一对刀疤脸兄弟。他们似乎是有意散播消息,看似交头接耳的交谈却轻易的让周围的人听了去。那晚,客栈发生了混乱,四方的门派发生了争执,挑起了一场血战。银月当空,刀光血影,所有的人都化身成了嗜血的恶魔…… 她是有先见之明的,在众人还未挑起争端的时候便带着镜如先行匿藏。只是尽管如此,她青色的长衫还是沾上了妖艳的红色,手中的白刃不知刺穿了多少人的胸膛,一直重复着杀人的动作,直到再也抬不起手来。她是幸运的,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生还。他们都累了,杀不动了,她也一样。 “月,我昨晚去了八卦门,看到那里的门徒又偷偷的往外运尸体了,看来,又有人去送死了!”半年了,她们守着八卦门,看着一波又一波的尸体被偷偷运送掩埋,如今,来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再等等吧,这阵法,研究的也差不多了……”已经等了半年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了。 “那程家兄妹?” “过段时间再去拜访吧!” 程言、程诺,八卦门门下弟子。因着其父的关系,两人从小便在八卦门内习武,直至程诺弱冠之年,其父因病而逝,他兄妹才学成归来,继承家业。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勾栏才会接近程言,她想利用这对兄妹带她们进庄。 八卦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多年来都靠着程氏一族在江湖上苟延残喘着。这个门派以奇门盾术建派却未能将其发扬光大,除开山始祖曾用生死八卦一阵名震武林外便再后继无人。几世几代传下来,传至今日,门人已无修习阵法之人。阵法无成,武功又无一家之创,东拼西凑,拣了人家的招式配上自家并不成熟的内功心法,只能勉强在武林中立足。 只是,这门派虽然没落,却鲜有江湖中人敢打它的主意。杀人容易灭阵难,门内的生死八卦也不知要了多少英雄豪杰的性命。那是一片死亡之地,传说,阵内的天空一片血色,鲜红的雾气让人迷失方向,枯槁的断肢拉着人奔向死亡……不过一切也仅仅是传说而已,因为至今,都没有人能活着出阵。 又是一日晴好。程言依着前日的诺言,一大早就来到两人入住的如意客栈。客栈才开门,她见两人没起,便坐在一旁闲等着。 “程小姐真早,月还没起呢!”镜如才起来便看到了程言,见她一人独坐在窗边无聊便有意过去打招呼。 “没事没事,是我来的早了,月公子没起是正常的!”程言一见是镜如忙拉开凳子请她入座。见她一副似醒未醒的模样,还自作主张的帮她点了提神的茶和早点。 “程小姐在这等了有些时候了吧,我还是上去叫她起来好了!”镜如吃过早点,见那人还没下来便猜到她昨夜一定又去屋顶赏月忘了睡觉时间,这不叫,恐怕不到午时是醒不过来了。正要起来,却被拉住。程言拉着她,态度坚决,“请不要去吵他!” “好吧!”镜如依言坐回原位,心里却止不住感慨,又是一个痴情种啊,只不过,弄错了对象。 正如镜如的猜测,勾栏醒来时已经午时。她并不觉得晚,只是有些饥肠辘辘。 少了镜如的帮衬,梳洗花费了她不少的时间,等她下楼的时候,程言已经点好午饭和镜如等在一边。 “什么时辰了?”勾栏看了眼门外有些耀眼的阳光,问的自然。 “午时了!”程言笑着迎上去,关切的问道,“镜姑娘说月公子昨晚喝了酒,误了时辰,不知公子现在感觉可好,可需要醒酒的茶水?” 喝酒误事?勾栏瞥了眼镜如,暗自不满。她多少自律的一个人,怎么会喝酒误事呢? 镜如见她瞥她,也不避开,也瞪大了眼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多么自律的一个人啊,也不知道是谁,曾抱着酒坛夜夜坐在屋顶上吹风晒月亮。 犀利的眼神交锋,勾栏很快败下阵来。轻咳了两声,在程言的注视下落座,坐时还不忘回她一句,“无碍!” 吃完饭,三人起身欲离开,谁知邻桌的两个壮汉不知怎么的竟争执了起来,拍桌摔凳的,很快就波及到周边的人。程言是个练家子,八卦门的武功虽不怎么样,好歹练过些基本功,一般的闪躲还是难不倒她的。只是这客栈中平庸百姓居多,壮汉这一闹,多少平民尖叫着携家带眷的开始乱窜。这不窜还好,一窜还激起了两壮汉莫名的成就感,这桌椅砸的,越发的起劲了。 “啊……”总有些来不及逃开的人被砸到。大汉将桃木的凳子高举过头顶,张狂的看着客栈里的人,眼看着就要砸向那个贴着墙壁瑟瑟发抖的少女。程言慌了,作为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她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了。眼一红,也顾不得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三两步就冲到壮汉面前,妄图夺下他手中的木凳。 怎么会有思想这么简单的人?勾栏和镜如同时抚额。好歹是八卦门的人,多少教过怎么使用暗器吧?这里这么多杯子、碟子、筷子,就不能好好利用下吗? 随手抓起一把筷子,正要对着壮汉扔过去,只见那壮汉不知何时已经丢了木凳,正蹲着身,双手捂着嘴巴嚎叫。鲜红的血液不断的从他的指缝间流出,他苍白着脸,口齿不清的叫嚷着,“谁,是哪个混蛋偷袭本大爷,有本事就现身出来!” 扔掉手中的筷子,勾栏循着那壮汉的视线看去,只见他恨恨的盯着另一家茶馆。走近窗户,勾栏这才注意到对面茶馆的包厢内坐着几个雅客,有悠悠的琴声从那边传来,似乎是在听琴。 一个壮汉吃了亏,另一个便不敢再造次,抓起掉在地上的金子就往外跑。只是,打扰了他人的雅兴,哪能这么容易放过呢? 几乎是同时的,勾栏脚下的瓷碟和对面雅座的不明物件同时射向那壮汉。“砰”,瓷碟撞在那壮汉护头的双臂上,壮汉吃痛。“咯”,又是一声,壮汉一脸鼻涕一脸泪的倒下,昏死前,他分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阳春三月,暖风熏人,这深厚的内力,这熟悉的琴音。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谁说不是呢? ------------ 004章 如影随形 更新时间:2013-11-04 程言是个大小姐,除了家中有钱外还生了一副侠义心肠。这闹剧虽不是由她而起,最终却还是由她收拾残局,客栈的损失也好,茶客的伤钱也罢,统统被她一人承担了去。众人领钱各自回家之余还不忘赞她菩萨心肠。 她是个被称赞惯了的人,平日里面对这些总是游刃有余,为此,她哥老嘲笑她脸皮厚。可今日却不同,站在那人身旁,她听着这赞叹的话竟无端的羞涩起来,生怕身旁的人生了误会,认为她这是在花钱买赞叹。 “月,月公子,公子不是要陪镜姑娘去挑首饰吗,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吧!”满客栈的赞叹声让她浑身不自在,她只想找个借口快点离开。恰巧她们今日还有事情未做,这正好成了她离开的理由。 “这样也好!”勾栏收回幽深的目光,壮汉已经被后来的衙役押走,客栈也已经恢复宁静。店中的小二扶着七倒八歪的桌椅,店主和客人一个劲的道着谢。 因为是正午,太阳猛辣了些,镜如便回去取了伞。离开时,勾栏透过伞沿又望了那茶馆一眼,楼上的雅座已经空了,那悠然的遗世的琴声也消散无踪。是他吧,范宸晞。这么悠然独立的琴声,她只在他那里听过。 “对了,程小姐,适才听到一阵琴音,突然想起一个故人,不知小姐可否听过花葬琴馆这个名字?”耐不住好奇,路上,她还是这样问了。 “花葬琴馆自然是听过,也曾有幸听闻范先生的天籁之曲,只是一直未曾有机会得见范先生的天人之姿。实不相瞒,小女子虽不懂音律,却也厚着脸皮上门求过曲,只是先生先知,知我不是有心之人,从不肯相见,更别说曲子了!”这一番话说的恳切真诚,若勾栏不是真真切切的见过那人,还真要被程言的一番言语给蒙了过去,将他当成个造诣深厚,高深莫测的天外高人,而事实上,在勾栏的眼中,那人却是个不正经。 “那这琴馆,可是一直都在的?”程言的一番肺腑之言帮勾栏确认了雅座之上的人,那人便是范宸晞。只是,他不是在秦歌城,为何又到了蒹葭的白露城中? “六年前吧,在那次动乱之后才来的!”谁也不想回忆起那年的战争,对于这个话题,程言论述的并不多,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带过了。勾栏知道,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蒹葭的臣民是否还愿意站出来复国,在他们心中,那年的战争是永远都抚不平的伤痛。 那人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勾栏无意挑起程言心中的伤痛,因为这痛,她比任何人都体会深切。她想道歉,可对方却已经自行调节。她浅笑,即将出口的歉意又生生吞回腹中。 “啊,对了!”程言想到一些事情,快走几步与两人并肩,“范先生是个喜欢云游的人,他六年前来的蒹葭,却不曾久留,匆匆不过数月便去了瀚海,后又听同道之人传言说他在沧澜、云寿等国出现过,最后一次听闻他的消息,他们说他在瀚海,但是就在半年前,他又回了蒹葭,一直住到现在!” “半年前回来的啊?”勾栏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她也是半年前来的蒹葭的呢,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还是说,他也是为了那半块玉而来? 身份神秘,行踪诡异,武功高强,敌友难辨,范宸晞的存在,让勾栏感觉到了威胁。离了青王府的庇佑,弃了青王妃的头衔,现在的她,不过是无权无势无钱财的江湖无名人一个而已。 跟着程言,三人很快在一家古珍店前停下脚步。 “就是这了,我们家所有的珠宝古董,都是由这家店经手的!”程言说着,轻车熟路的领着两人进了里屋。她是熟客,又是本地富庶之家,店家见了她自然喜出望外,除却殷勤的斟茶送水外,还不忘使眼色让店里的伙计把上等的首饰珠宝通通搬将上来。珠宝良莠不齐,少有勾栏看的上眼的,为此,她只端了茶水静坐在一旁。 此门不开,店主只能另辟蹊径,咧着嘴将目标转向镜如。镜如不爱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却逃不脱店主和伙计的连番轰炸,只得频频向勾栏递眼色求救。勾栏见镜如面有嗔怪之色,像是在怨她见死不救,她便真如了她的愿,高坐在一旁,竟还扇起风,点起火来,气的镜如差点跳脚。 不掌金银不知柴米之贵,那日挥霍之后,两人很快便被接进了程府,美其名曰座上之宾。这样一来,镜如憋在心中几天的气总算是有了出处,脸色也渐渐缓和下来。歪打正着,总算不负这些天来的努力,只是,计划中,她们并不会如此落魄。 程府是个大院,家丁奴仆,一百多众,勾栏与镜如在里面也不自由。好在勾栏没生疏了那夜盗千家的本事,一入夜,便朝着程府的后院奔去。白日的程府有众多的仆人在眼前晃荡,走到哪都觉得拥挤,一入夜,竟显得有些空旷了。程府的大院建在一片林子前,林中有一条小路,直通八卦门侧门,听坊间传言,凡是由这条小路而来的人,八卦门门人从不阻拦,而这,也是勾栏算计程言的原因。 又黑又湿又窄,因着昨晚的大雨,这小路已经恶劣到勾栏的忍受范围之外了。一边走,一边絮叨的埋怨,勾栏将步子走的啪啪直响。黑褐色的泥点应着她的节奏,慢慢爬满衣裙,等她察觉,青色的衣衫早已惨不忍睹。唉,又要麻烦镜如了。她恬不知耻的感叹一声,继续赶路。 八卦门守卫松散,这传言她早已听厌,只是如今亲眼目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偌大的门派,连个守夜的都没有。 一步一惊心,对于疏于守卫的八卦门勾栏是一刻都不敢松懈。她虽不爱行兵打仗,对卜卦布阵却还是有些了解的。也正是这点了解,她才没像其他那些夺宝的人一样稀里糊涂的就在阵中丧了命。 夜很黑,风很冷,站在阵外,勾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是因为春夜刺骨的寒风还是阵中隐约传来的哀嚎声,她已经分辨不能。她只知道她在抖,对着一片空地发抖,这场景……很诡异。 生死八卦,这是一道非常严肃的选择题,非生即死。相同的几率,却从没有人选对过。对这千古绝阵,勾栏做过功课,却始终不能破解。她在想,是不是她忽略了什么,又或是这阵本就没有破解之法。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她一直想试确又不敢尝试的唯一破阵之法。毕竟,生命就一次,有了差错就无法补救,她正值青葱,风华正茂,哪里舍得这“乌烟瘴气”的混沌红尘。只是,没有尝试便永远也破不了阵,破不了阵便拿不到玉,拿不到玉就复不了国,复不了国……不再纠结空想的事情,她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轻甩一下,鞭子便如长蛇一般缠在身后的灯柱上。 抓紧皮鞭,深呼一口气,勾栏大义凛然低喊一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便朝那虚无的空间探出右手。 这漂亮的话人人会说,这不,勾栏才探进去半根胳膊,她就后悔了。那里面也不知有什么,粘糊糊的,滑不溜鳅的东西抓着她的手,直把她往阵里拖。她缠着皮鞭的左手已经由红发青,血液在手臂的某处被阻隔,完全失去知觉。 ------------ 005章 琴师求婚 更新时间:2013-11-05 传说,阵内的天空一片血色,鲜红的雾气让人迷失方向,枯槁的断肢拉着人奔向死亡…… 危急之际,勾栏突然想到了坊间的传言。她不知道这夸大其词的谣言对她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帮助,她只知道对于谣言,她又多了一份信任。 后悔,她现在其实无比的懊恼,只是生死攸关,争分夺秒之际,她没有太多精力去思考除了逃生以外的事情。对于她不成熟的独自一人擅自试阵的事情她只给了自己一个念头的时间去懊悔。 粗糙的皮鞭摩擦着衣袖,纤细的手臂已经被勒的变形,勾栏知道,不消片刻她就要被彻底的拖入这个阵中。也许是知道自己完全没有机会脱身,她的心反而平静下来。她突然想,如果她有三头六臂就好了,那样,她就能挥剑自断一臂。少了臂膀会变的很丑,但是比起丢了小命,她宁愿少一条胳膊。 “啪” 皮鞭崩裂的那一刻她突然大声的笑起来,比起坚韧的皮鞭,她的手臂居然坚持下来了。那样纤细,已经铁青变形的手臂…… “你是我见过的最大胆的王妃了!” 这样云淡风轻的带着嘲讽意味的话语,除了那个人,还会是谁呢?猜到那人的身份,勾栏口不饶人,立刻回敬回去,“你也一样,是我见过最油里油气的琴师了!” 谈话之间,范宸晞已经抓住勾栏完全麻木的手臂并借由手臂往她的身体灌注着大量的内力。两股不同的内力在体内争着高下,四处游走乱窜,勾栏忍着痛任由它们在体内肆虐。她与范宸晞不熟,不过是见过数面的点头之交罢了,但她相信他,相信他能救她,相信他不会害她。 强劲霸道的内力通过左臂源源不断的输入体内,掠过五脏六腑,身体的每个器官都疼的要死,勾栏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身体到达崩溃的临界点,体内的内力却突然找到了出口,一股强劲的气息从右掌爆出,虚幻的空间出现了波动,那些附着在手臂上的残肢突然失了力道。类似于同归于尽的脱险方式,虽然脱了险,但是巨大的反冲力还是将两人震得老远,尽管由范宸晞护着,勾栏还是呕了几口血。 “咳咳……”勾栏扶着范宸晞开始后悔之前对他的信任,他这是在救人还是杀人?体内的真气乱成一团,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这内伤,够她养上一年半载的了。 “怎么?有话要说?”范宸晞见她欲言又止,满面愤然的样子便出口询问。 “我没力气,劳烦你送我回程府!”勾栏思索了一会,还是没把心中的埋怨说出口,毕竟比起她的自断一臂,他的方法好太多了。 “就这样回去?”范宸晞瞟了她一眼,眼中满是惊奇。 又是泥渍又是血迹,这一身青衣已经不堪入目,勾栏低头沉思了一会,又道,“如果你不介意,可否帮我寻一身干净的衣服,等我换上后再把我送去程府?”一想也不对,立刻又改口说,“算了,还是直接送我去程府吧,这些镜如会搞定的,只是有一点要求……” “什么要求?” “劳烦你去程府的时候不要走正门,我这副样子还是适合爬墙!” “盗贼之所为?” “不不不,正人君子也同样适用!” 一番强词夺理的争辩,勾栏已经筋疲力尽,所以,当范宸晞妥协弯腰的时候,她就倒下了,狠狠的压了他个措手不及。 “呵呵!”范宸晞回头轻轻一笑,站起身,背着昏死过去的人大步流星的离开。 “啊啊啊……” 大清早,范宸晞就听到屋里的人在鬼哭狼嚎,还大放厥词,扬言要将他挫骨扬灰。挫骨扬灰,多么恶毒的想法,他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就是这样报答他的?他摆好碗筷,打开房门,倚在门框上,好笑的看着她。 错怪他了?勾栏见他这样淡定,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最初的判断。其实,她才刚醒,很多事会考虑失策并不是她的过错。就像之前醒来,血迹斑斑的床单,浑身的骨头像被马车碾过一样散了架,是个女人都会往那个方向想的…… “清醒了?”范宸晞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勾栏,“清醒了的话,我们就说说正事!” “正事?”她和他之间哪里有什么正事,勾栏才清醒的脑袋突然又迷糊起来。 “对,正事!”范宸晞支起身体,走到她面前,满面虔诚的道,“昨日,你缠着我不肯放,我一时没把持住……”后面的话他自动的消了音,留给勾栏无限的想象空间。 果然……勾栏觉得她要疯了,她完全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干瞪着眼睛看了那人许久,然后突然闭上眼睛重新躺回床上一动不动,像具干尸一样,嘴里还念念有词,“一定是做梦,一定是做梦,梦醒了就好了!” 这算是委婉的拒绝?范宸晞突然不高兴向她道出真相了。他想,反正他这次便是冲着她来的,就这样将错就错似乎也不错。 “荒唐,荒唐!”镜如剜了一眼正躲在墙角自省的勾栏,又恨恨的看了一眼堵在她面前不输于夏君羽的男人,狠狠的推开眼前的人,她夺门而出。半年多了,即使他们分隔两地,在她心中,她永远都是他的王妃。 “这是她第一次凶我,这样毫无回旋之地!”抬起头,看着镜如离开的方向,勾栏喃喃。错了就是错了。 她是失落的,她是痛苦的,但她并没有去追那人。范宸晞突然觉得他自私的过了,没有能够考虑到她的感受。可是,错了就是错了,说出的话不能收回,他也不愿意澄清,他只能用更多的爱去填补那人心中的苦、痛。 “勾栏,我们成亲吧……”像是酝酿已久的,又像是随性而至的,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震惊了勾栏。成亲?她似乎还是他的妃,他并没有给她休书,是她自己离开的,他只是没来找她而已…… 她的脑子有些不够用,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认真的还是逗她玩的,印象中的他总是有些玩世不恭。 “怎么,被我突如其来的求婚给吓住了?”范宸晞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悠,脸上依旧是那副令人猜不透的笑容。勾栏突然有些恼他,没事干嘛把自己整得这样高深莫测,一张千年不变的笑脸,就将自己与世界隔绝,像她一样。她讨厌自己,却无法讨厌这样的他,他们是如此的相像,却又如此的不同,至少,在他身上,她能感受到他的真心。 “范先生……”她这样唤他,带着点无奈和幽怨,“范先生其实并不用在意,勾栏本就出自青楼,这样的事情,并不值得范先生记挂在心上!”她不讨厌他,但不意味着她会爱上他,比起这副躯体,她更在意她的心。青楼不是个好地方,那里囚禁了太多女子的幸福,勾栏从不以它为傲,唯独这次,她觉得这块挡箭牌意外的好用。青楼女子,水性杨花,人尽可夫,失身这种事情,自然是不会在意了,不是吗? “你用青楼来做挡箭牌?”范宸晞有些怒了,宁愿贬低自己也不愿接受他吗?他看上的人怎么样的品性难道还需要别人告诉他?“还是说,你还以为自己是青王妃?” 这别有深意的反问就像一把利剑,直戳勾栏的心脏。青王妃,那哪里是她能高攀的,在那人的心里,这位子至始至终就只留给了那个人。她以前不是,现在更是差的远了。 ------------ 006章 以玉之名 更新时间:2013-11-05 半年,她想明白很多事,对于世菲的那件事,她的确错怪了他。只是那时震撼太大,最好的朋友,最爱的人,任谁见了那场景都要失去理智。她想的太简单,处理的太仓促,离开的太决绝,她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可他竟也不解释,任她流落在外。其实,一切已经不言自明。他,不爱她,在爱情的这场游戏里,她输得一败涂地。 她对他,早已不报任何期望,只是心却不肯死透,每每听到他的消息,总有一种死灰复燃的气息。她该是个无情的人,却偏偏长了一颗长情的心。她,对自己无能为力。 一句话,让面前的人呆滞了许久。她低着头,像是在回忆,又像在逼迫自己失忆。他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他,想起了那些或好或坏的过往。他不阻止她,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等着,等她回神。 他是个不受命运眷顾的人,尽管生在皇家,却总在和重要的人错过。他似乎总是慢人一拍,月儿也好,勾栏也好。他很庆幸,命运之神终于听到他内心的祈求,拨乱反正,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 “你知道,青楼女子多薄情,我能忘了他,那么,同样,总有一天,我也会负了你!” 依旧是拒绝,依旧是拿青楼说事,不同的是,这次还带上了他。范宸晞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阴郁来形容了。 “我是我,他是他,你能忘了他,我却不会给你机会忘记我!”他控制着自己的脾气,让自己的语气听到去友好如初。 “你是你,他是他,我是我,你不是我,怎知我这辈子成不了你命中的恶人?恶人当久了会厌,其实,我早就已经厌了!”情这东西,她是不敢,也不想再碰了。初生之犊不怕虎,她或许曾经无畏过,却处处碰壁,撞的满头鲜血,她想,她是不敢再勇敢了。 “你这是诡辩!”范宸晞瞥她一眼,“我不是瀚海的祭司,不能预见未来,如果你真的如此胆小,或许你该回瀚海,去找祭司,呆在白塔里,那样,你就能拥有一个没有任何悬念的未来了!” 白塔?祭司?勾栏笑而不语。人都道祭司能预见未来,却不知有些东西即使是瀚海的大祭司也是无法预见的。这世上,没有神,只有人。 “如此,你就当我胆小好了,至于你的提议,我不能接受!”顺水推舟,范宸晞有意的嘲讽给了彼此很好的台阶。她的拒绝并不是因为他的不优秀,而是她的胆怯,这似乎并不伤人自尊,可他依旧不满足。 “如果说,我愿意拿勾栏玉来换一个机会,你会答应吗?” 男人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勾栏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坚决。从他身上,她感受的到喜欢,但那种如水般波澜不惊的感情真的能让他做到这个地步吗?生死八卦,那并不是玩笑。 “范先生,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你知道八卦门为什么至今还能残存于世吗?不是因为武学,也不是……” “我知道,是因为那个阵法!”范宸晞满不在乎的说道,“可是那又如何,我要的是你的答案,这些东西,你并不需要考虑!” “怎么能不考虑!”勾栏怒了。这人的脑子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并非冷血,做不到无视有鲜活的生命因为她的缘故陨落。 “你走吧,不要再尝试说动我!”丢下最后一句话,她转身出了房间。她想,他是该感到庆幸的。因为她是个又卑鄙又自私的小人,如果他现在拿得出勾栏玉,那么对于他提出的要求,即使会感到愧疚,她还是会答应的。人就是这样,明知不应该,却还是会忍不住的自私起来。 “果真不再考虑考虑吗?”范宸晞追赶几步,冲着她的背影大喊,“你就这么肯定我取不到玉?我给你三天时间,三日后,正午时分,程府后院,不见不散!” 给出最后的期限,他没有再做纠缠,爽快的离开了。反而是勾栏,听了他那番“豪言壮志”之后便无法镇定。她挣扎着原路折回,却发现那人已经离开。她强压着心头自私的念头,在心里默念,希望他与玉无缘。 三日很快过去,勾栏却并不想赴约。镜如失踪了三天,她很担心,却无从找起。程言依旧每日过来,陪她聊天解闷,而身边总也少不了她的哥哥。他总是一副愤愤的表情盯着她,生怕她吃了他的宝贝妹妹。当然,他也有柔情的时候。他总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问着她镜如的下落,她骗他说她回了家,他信了,却仍是一遍遍的问着归期。 “哥哥!你到底有完没完啊!”兄妹两的吵闹勾栏已经习惯,这是他们与众不同的相处方式,每日争吵,感情却每日递增。她突然回想起以往在宫中的情景,心头没由来的涌上一阵厌烦。趁着两人争吵之际,她悄无声息的抽身。 正午的太阳很猛,照的人睁不开眼睛。若是换做往日,镜如一定不会这样由着她在烈日底下晃悠,即使劝不了她,也一定会撑了伞举过她的头顶。 越想越烦,勾栏甩甩头,努力想要静下来,只是静下来了,心却止不住的开始忧伤。剑舞至今下落未明,现在,连镜如,也离开她了…… 范宸晞顶着烈日在园中最高处等了勾栏半个时辰,他觉得他身上的皮都要晒掉一层,可那人却依旧没有出现。他知道,她不会来了。可他并不打算放弃,她不来找他,他可以反过去寻她。 他是程府的贵宾,借着献曲的名头,他在这园子里穿梭自如。府里的人很尊敬他,见了他都恭恭敬敬的唤他一声“范先生”。他们很淳朴,他有困难,他们便争着抢着帮他指路,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淳朴,其中也不乏一些善妒的丫头,她们私底下咬着耳朵,说着月公子的不是。 “妖孽公子!”一见到那人他就止不住的想要去调戏她。她着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吐着舌头趴在亭子边的栏杆上休憩,像极了一只中了暑的小狗。 “走开,我没力气和你扯皮!”勾栏耷拉着脑袋,挽着她已经发皱的长衫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头昏眼花,胸闷气喘,她被这日头折磨的够呛。 “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勾栏赶他他也不恼,兀自的一撩衣衫就坐在了她的身旁。 “那是你一厢情愿,我根本就没承诺过会赴约!”被日头晒红的脸上挂着不耐,勾栏提起气,转了个身,背对着那人。 “你不得不来!”那人理直气壮的掰过她的身子,不温不热的手掌贴上她的额头。她的脸热的发烫,那人不温不热的手掌缓解了脸上的灼热,她觉得舒服,便不自觉的靠近了些。 贴了贴那人的额头,再摸摸她有些微凉的四肢,最后,他得出结论,那人中暑了。他有些微恼,又觉得好笑,恼她不懂照顾自己,笑她中暑了狗一样的属性。 “你中暑了,我带你去医馆!”没等她点头,他已经抱着她起身。她有些生气,却终究提不起精气神,就这么赖在他的怀里。这人的怀抱很温暖,和那人不同。那人的怀抱是个致命的诱惑,渴望着,畏惧着,呆在那里,她会不安,而这人的怀抱,明明陌生,却让人安心。同样是专制的人,同样不懂得尊重他人的意愿,可他们给她的感觉却是这样的不同,似乎是天壤之别。 ------------ 007章 镜如背叛 更新时间:2013-11-06 高阔的府门,蓝底刷金的大字,艳红的合抱之柱旁两只高大的石狮虎虎生威。程府门前停了辆马车,送行的人稀稀疏疏的占满了整个府门。 “非走不可吗?” 出声的是程言,她握着勾栏的手眼中满是不舍。 “啊,非走不可,如果程小姐想念在下的未婚妻了,随时欢迎到寒舍。”说着,范宸晞亲昵的靠上勾栏,沿着手臂慢慢抓住她的手。看着两人亲昵的动作程言赶紧松了手,一脸羞愧的退到一旁,再不敢抬头看向两人。 爱慕的男子一夜之间变成了女子,还是他人的未婚妻。这样晴天霹雳的消息吓得她整个人都茫然了。她花了一夜的时间去消化这个事实,又用了一天的时间去佐证它。她以为这只是月公子意识到她的爱慕之情后委婉的拒绝。她坚持着,然后失望了。 她是女人,真真切切的女人,自己有的,她全部都有。她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他”的眉宇之间总是藏着阴柔,为什么想起“他”的时候总下意识的将“他”与美丽挂钩,原来她本就是个女子。 程言禁了声,程诺皱着眉将她藏在身后。他很后悔,后悔当初怎么没坚持自己的妹妹和“他”保持距离。第一面,他就知道“他”是个危险人物,妹妹恋上“他”一定会受到伤害。可他还是被骗了,被“他”假装的善良,和“他”身边的女子。他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那么,即使“他”天性风流,桃花泛滥,凭着他在蒹葭和武林中的身份地位,他还是能困住“他”,给他妹妹一份相敬如宾的爱情…… 没有人开口,气氛变得让人尴尬。站在台阶上的众人欲言又止,眼中闪烁着的是不舍还有留恋。范宸晞突然觉得这些目光很碍眼,灼灼的,暧昧不清,就像程言一样。好想将她藏起来,掩盖住身上所有的光芒,只让他一个人欣赏。 “走吧!”他揽着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沉吟,“那是我的未婚妻,我不喜欢她用这样的目光看你!”说完还不忘在她颈上轻吻一口。 勾栏不是爱吃亏的人,吃了亏自然少不了讨回来。他们之间有协议,她反驳不了他的话,但是,女子从来都是动手不动口的不是?所以,她狠狠的给了他一手肘。 他没有料到她会下狠手,只是轻微的防着。腹部的绞痛让他圈着她的身子狠狠的一颤,他终于知道,女子永远比小人可怕。 两天前,他带她去医馆治病,他们做了交易,他给她勾栏玉,她给他机会,他们的关系定格在未婚夫妻上。他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在她面前油滑惯了,在这次的谈判中他占了优势,她做了妥协。他本可以再卑鄙些,逼得再紧些,可他怕,她从没在他面前暴露过她的底线,他怕逼急了就把人给逼走了。 “对不起!”离别之际,她还是想亲自向她致歉,尽管这无济于事。 “不能留下来吗?”程言还在纠结她要离开的事情,她觉得她疯了。一个女人在央求另一个女人留下,这算什么?她该恨她的,她欺骗了她的感情。可她就是恨不起来。 “谢谢!只是,对不起。我会再回来的!”程言是个善良的人,最后的最后,她还是得到了她的谅解,尽管她不曾解释。这让她无比的欣慰,那些藏在她心中的愧疚,似乎找到了出口,不再折磨她的心脏,她觉得轻松了许多。 “嗯!嗯!”程言激动的点着头,微红的眼眶闪着泪光,微凉的泪珠甩在她的手上。她不自觉的缩了手,注视着手背上晶莹的泪珠发愣。果然,她是没有资格释怀的,这是一宗罪,不管那人有没有原谅她,她毕竟伤了她。 “一眼繁花落,十年生死别!花葬琴馆的范先生,你这是要带本王的王妃去哪里呢?”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怔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正艰难爬上马车的勾栏一只脚没踩到木板,很没形象的摔了。双手撑在木板上,她差点脸撞木板,磕了她的门牙。 “王……王妃?”所有人都窃窃私语着,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哈哈,原来是瀚海的青王啊!”范宸晞瞟了一眼夏君羽的方向,故意将瀚海两字咬的很重。 “瀚海的青王?不就是……”底下的人突然吓得禁了声,一个个都犹豫着往后退了退,眼中饱含着浓郁的恨意。不错,是恨。瀚海灭了蒹葭,屠杀了皇族,毁了皇城,做为土生土长的蒹葭子民,这份尘封在心中的恨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演越烈。他们不敢反抗,不敢出声申辩,但是,他们也绝不会被瀚海国的小恩小惠收买。也许,今生,他们复国无望,但是这份恨意,会伴着他们踏入棺材。 果然,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镜如担忧的看着夏君羽,那些人仇恨的眼光,似乎要吃了眼前的人一样。六年了,有些东西却一直没有减少。 “主子,跟王爷回去吧!” 镜如?勾栏吃惊的回头。真的是镜如,她就那样,安静顺从的站在那人身边。原来她一直都是站在那人身边的啊。勾栏突然很想笑出声来,而她也确实那样做了。她笑得很大声,却异常的悲戚,她笑得靠在范宸晞的身上再也直不起身来。她是那么的相信她,她甚至将她视为另一个剑舞…… “主子……”镜如想上前解释,却被夏君羽拦了下来。她皱眉,推开他拦她的手,却被他一把抓住。场面失了控,他黑着脸招来了林擎,将镜如推给林擎。 “让我解释,让我解释!”镜如哀求着被林擎拖走。勾栏没有动作,只是笑着看着,倚在范宸晞身上。她知道,镜如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但是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原谅,因为她欺骗了自己,伤害了自己。这是一宗罪,她该受到惩罚,就像自己一样。 “你要跟他走?”不知何时,夏君羽已经这样靠近她。如果不是范宸晞用手挡着,他几乎要碰到她的身体。 “不然呢?”勾栏反问。 “你可以选择跟我走!”夏君羽伸手去够勾栏,却被范宸晞的手挡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连对话的时间都没有,两人直接动手。也许是怕伤到她,又或是马车边上的空间阻碍了他们的发挥,他们退到了门前空旷的地方。 “范先生好功夫啊!” “彼此彼此!” 高手之间的互敬在两人中间变了味,明明是两个人的战争,众人却闻到了浓重的硝烟味,他们看到了战场。那两个人在他们眼中成了霸者,各自占领着一方土地,各自踩踏着一片尸体。突然有人尖叫着跑开,疯疯癫癫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老人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满是恐惧。 两人的“生死对决”受到了干扰,他们几乎同时不安的看向倚在车边的人。她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他们身上,老人的尖叫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她很平静,看的专注。 夏君羽先收了手,受了范宸晞一掌。范宸晞心思不在打斗上,那一掌,他只用了五成的功力。他们几乎同时撤身,然后奔向那人身边向她敞开怀抱。她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范宸晞。 谈不上失望,这些都在意料之中。只是,现实的感觉永远无法靠想象感知。就像现在,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夏君羽感到心痛。 ------------ 008章 如梦初醒 更新时间:2013-11-06 是爱,还是不爱?半年的不闻不问,现在却这样突然出现在眼前。对于夏君羽的行为,范宸晞感到深深的不解。爱一个人,不是会希望守着那人白头到老,可他却半年没出现在她的眼前,在那样的误会之后;不爱,那他今天又为何要出现在这里和自己大打出手。虽然挑起争斗的是他,最先出手的也是他,可他看的出,他的眼中有一股怒意,冲着自己。他想,也许是自己的出现让他感到了威胁…… 范宸晞被困在这样一个没有答案的难题中,而被困的,又何止只是他。勾栏也同样迷惑着,动摇着,挣扎着。只是,她考虑的东西更多,更复杂。她和他的身份,容不得她有丝毫的怠懈。 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切的计划都因为一个夏君羽而不得不搁置。勾栏猜不出夏君羽来蒹葭的真实目的,也许他是来监视蒹葭的民众,也许是觉察到了她皇兄的藏身之处,如果是这样,她想,她的任务艰巨。 在她的心中,其实还有一道声音,微弱的,细小的,几不可闻的,可它确实存在。它是那样焦急的,迫切的想让自己在它的主人心中生长壮大,在她心中呐喊,“他是专门为了你才来的”。它用尽了它所有的力气呐喊,却一直被它的主人忽视。它很失落,被丢弃在心里暗无天日的角落里。 桃花红了,柳树绿了,丝絮般的杨花飘洒城中,像一片片飞雪,轻柔而美丽。勾栏望着漫天飞舞的杨花不觉愁上心头。半个月了,她和范宸晞被迫留在程府已经半个月了。依靠着程府和蒹葭民众对夏君羽的怨恨,她们已经躲在这里半个月了。她原以为,瀚海离不了夏君羽,他在这里呆不久,所以静静的等着,等着他离开的那天。可他似乎和她耗上了,凭着他亲王的身份,冒着众怒也强行住进了程府。程府的仆人丫头不给他好脸色看他不在意,不给他送水送食他也不介意,自己带了厨子在院子里开小灶,仿佛是铁了心要在这里生根发芽了。 “唉”勾栏伸出手,接了几丝花絮,又轻轻抖掉。这几天,她白发都要愁出来了。他要是再不走,她只能亲自出马用药放倒他,然后和范宸晞两个半夜逃走了。 “怎么又叹气,不知道叹气会老吗,小老太婆?”范宸晞的语调,夏君羽的声音,勾栏扶着额头痛苦的转身。“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还是你希望来的人不是我?”夏君羽端着一盅燕窝在勾栏对面坐下,“听说你最近睡眠不好,又常叹气,是心中有所郁结还是纯粹的只是不适应这边的天气,如果是前者,不妨说与我听听,如果是后者,就多喝点大老远从瀚海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血燕!” 这算是关心?那早干嘛去了。勾栏努努嘴巴没有说话。 熟悉的小动作,这是生闷气的表现。深吸了口气,夏君羽悬在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有爱才有恨,她会生他的气,就说明她还在乎他。 “怎么,不想说?”夏君羽明知故问,将燕窝倒到碗中,舀一勺,递送到勾栏面前,“那就乖乖的吃燕窝!” 勾栏依旧不动如山的趴在栏边,任夏君羽伸长了手臂端在那里。蒹葭的气候,她不要太适应,哪里来的不适,她所烦恼的不正是眼前人带来的。玉佩集齐,宝藏的图纸也初现端倪,她所要做的不过是离开程府,可他偏偏在这时出现。作为复国的头号仇敌,她总不能蠢到与敌同行吧!所以她只能拖,装的若无其事。 要取得一个人的信任不容易,尤其是对一个曾经被他伤害过的人而言。勾栏不信他,夏君羽知道,但他并不会这样气馁,他有他的打算。 在过去的半年里,他总是喜欢朝着一个方向登高远望,那个方向有她。他知道,他是喜欢甚至爱着那个人的,只是他们的身份特殊,这份感情自然也不会单纯,它必然要遭受考验。镜如每半个月会向他汇报一次情况,信里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她如何沾花惹草的光荣事迹。镜如的意思很明确,他懂,却一直没有行动。什么花堪需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些道理他比任何人都领会深刻,只是没有人懂,他们那样对立的身份注定见面便要欺骗。他在她面前撒过很多谎,每一个,都需要更多的谎言来支撑掩盖,他在她面前做过很多戏,每一出都演技精湛,安排合理…… 镜如很聪明,知道他充耳不闻,时间久了便不再刻意强调她的风流事迹。简短的两句话,除了交代她们的住处,剩下的便只有安好两个字。有很多次,他都冲动的想到骑马前来,看看那个人是胖是瘦,可每一次他都走不出府门又牵马回来。他很冷静,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冷静到冷血。 丢掉理智,抛开冷静,策马狂奔到蒹葭是在一个无风的晚上。那晚他正在白凤山庄与白枫饮酒,林擎突然冷着一张脸扫兴的出现在面前。他告诉他镜如回来了。 无风的夜晚,镜如发丝缭乱、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他面前。他慌了,有好长一段时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而镜如也这样看着他,眼中满是愧疚。他想,她一定是出事了,不然镜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样狼狈,这样愧疚。 “她出事了?”等待,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对不起,这世上没有青王妃了!” 什么叫……没有了?是死了……还是?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去想,可心里那一千万个毫无根据设想却那样活跃,不受控制。他是心慌的,甚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但面上却依旧冷冷淡淡。只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真的慌了。他握在手中的酒瓶已经滑落,就掉在他的脚边,溅了他一身的酒水,他靠在朱红的柱子上,目光空洞的看着镜如。 “王爷……”镜如担忧的望着他,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和悲哀,“王爷,莫待无花空折枝,镜如说过的,现在,王妃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了!”她凑到他跟前,在他耳边轻诉,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毫不意外的,她感到他靠在柱子上的身子一震,然后转身离开。她知道,他是去牵马了,他要去蒹葭了,可是她不知道,现在去还来不来得及。 她女扮男装,在蒹葭寻花问柳,拈花惹草,这一切他都不曾放在心上。他知道她爱玩,可那也仅仅是玩闹,她不会当真,所以他不介意。可他忘记了,她在玩,别人却不一定抱着同样的心思。他很懊恼,懊恼没有把镜如的话放在心上,没有更多的去在意那人。 他一个人离开,策马狂奔,日夜不歇,到了城门却又害怕起来。这里是她的故国,他曾经带着瀚海的士兵践踏了这片土地。 牵着马,他在城门外徘徊,他不止一次的望向紧闭的城门却始终提不起勇气拿出令牌。他不想表明他的身份,这个身份让他尴尬无比。 他就这样来来回回的走着,晃得守门的将士眼花缭乱。他们好几次出声要求他停下脚步,可他却停不下来。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排遣胸中的烦闷。 天很快亮了,镜如他们也随之赶来。他还在城门口徜徉。守门的将士已经无力再求他,他们与另一拨人换了岗位,临走前,轻声的嘱咐。 ------------ 009章 相爱是苦 更新时间:2013-11-07 后来的人无视他的存在,满不在意的越过他,进入那个城市。他像是着了魔一样,也跟着,亦步亦趋的走着。 他总是很不安,觉得往来的蒹葭子民都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他。他不敢看向他们,向来被他标榜为正义的战争突然模糊了界线,愧疚像毒蛇,爬满他的心房。 他怀着这样的心思被镜如带到程府,看到她与府院的主人依依惜别,看到她身边谪仙一样的男人举止暧昧的靠在她的肩胛。镜如说,就是那个男人抢走了她。那一刻,他所有的优越感突然没了踪影。 他认识他,他是七国最出名的琴师,可是除却这个身份,他还是墟落最痴情的亲王。有关于他的传闻,他听的不少,如雷贯耳的莫过于他对蒹葭公主姜洲月的痴情。他们说,他为了爱她,放弃了皇位,他们说,他为了寻她,四海漂泊。传闻总是虚虚实实,难辨真假,但他知道,有关于他的,都是真的。 他不是个遇到困难就会退缩的人,但这次却真的想就这样离开。相爱是苦,不如就放她幸福。他想,就这样转身,就这样放手,潇洒的离开,永远也别让她知道。可他实在做不到,他转过身,可头却依旧望着那个方向,所以,在那人亲吻她的时候,他失控了。他不知道那种酸涩的情绪是不是所谓的醋意,他大声的叫住他们,像是在炫耀,亮出了自己一直不肯曝露的身份。他像个孩子一样幼稚,企图用无实的虚名拴住她的脚步。镜如说,他们有了肌肤之亲,夫妻之礼,于是,他滋长了杀他之心…… 漫长的回忆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涌上心头,弄的他的心又烦又燥。他端着碗,一次一次的将燕窝送到那人的嘴边,那人却总是皱着眉别过头去。他强忍下心头的怒意,一而再的告诫自己。燕窝凉了,手臂僵了,想着之前她与范宸晞之间亲密,他的心都能淌出血来。 他想,镜如又说对了,他终究是来晚了,错过了。 “不要再叹气了,我明天就离开!”他不想放弃,却不得不放弃。他不想看着她每天这样,无精打采,趴在栏杆边上叹气。如果相见是愁,那么,离开,就是他对她最后的温柔。 她盼他离开很久很久了,久到她习惯了每天早上起来重温一遍晚上下毒逃离的计划,习惯了趴在栏杆边上边叹气边数着树枝上落下的桃花花瓣。也许是盼望的久了,愿望成真的时候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知道该牵动嘴角微笑还是该冷着脸说其实你早该走了。 她一直沉默着,直到那人挺拔的身姿被葱茏的树木彻底淹没,她才恍惚想起,她没有和他道别。他们总是这样,在对方的世界游走,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有一个道别,也没有一声珍重…… 他是个守信的人,当天就搬出了程府,第二天一早便传来他已经回国的消息。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以为,没有那封休书,他们就还是夫妻,可原来,在那人心里,那张纸可有可无。不过才等了半月,他就放弃她了。 他走了,她觉得没有什么可悲伤的。等了半个月,她终于可以带着勾栏玉踏上征程。她本该欢欣鼓舞,手舞足蹈,可现在,她却连微笑都不会了。她以为,这半年,足以让自己将他放下,可是直到他出现在她面前,她才知道,这半年,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不想不念并不代表不爱。这半年,她戒掉了想念,却拔不掉心中深种的情根。她爱惨了他,却不自知,一直到他离开,才追悔莫及。 范宸晞看穿了她的心思,想要提醒,却始终开不了口。他不想看她这样,面上精神十足,神采奕奕,心里却是一片阴霾,暗无天日。一路上,她总是在走神,看着你时走神,和你说话时走神,连策马狂奔时都能分开心去。他很怕,很怕她就这样从马上摔下来。 她这样的状态他当年也曾经历过,就在那人死讯传来的时候。那时,他觉得天地都崩塌了,活着再没有任何意义。他也这样浑浑噩噩的过活,心想着哪天走在路上,能有哪个不长眼的车夫把他给撞死。他酗酒,整月整月的泡在酒坛子里,他弹琴,没日没夜的弹,直到十指沾满鲜血,他也骑马,扬着手,发疯似的抽着马的臀部,然后狠狠的从马上摔下。他本来已经离死不远了,然后,又有人给了他希望…… “休息下吧,再前面就是渡口了!” 她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马儿还在前行。他怕她出事,丢下自己的马去追赶她。 马儿疾驰过路边的茶馆,带起一片尘土,引起一阵喧嚣。有不少人扛着武器从桌上跳起来,爬上马,也一路追赶过来。他们挥舞着刀剑,誓要她跪下来磕头认错。 程府是蒹葭大户,程言更曾倾心于她,所以,她赠了她两匹千里马。千里马一日千里,普通马匹自然只能望其项背。只是,渡头将近,船只又尚未靠岸,后面的人始终要追上来的。他拉着缰绳,将她揽在身前,又腾出一只手去够身后的落霞琴。事出无奈,他决定在他们面前弹奏一曲心魔。 勒紧缰绳,正要按马回身,却突然听到身后的惨叫。也不知从哪里来的石子,劲道十足的砸在追来的马腹上,马儿吃痛,扬起前蹄,将马上的人狠狠甩下。机灵的,在马蹄落地前滚了几圈,只吃了些灰,反应慢的,被马蹄狠狠践踏,血溅当场。 所有人都惊于这样的变故,不分敌友,他们背靠背谨慎的聚在一起,神情紧张的望着几乎空旷的荒地。有胆大的,冲着不远处的蓬草堆吆喝了几声,立即就被石子打掉了门牙,不敢再开口。 危机解除,才露出琴头的琴又被蓝布包裹,安静的置于背后。他跳下马,拉着缰绳,调转马头,带着她作壁上观。 色厉内荏,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人此刻已然没了气势,一个个犹如惊弓之鸟,不断的向四周张望。藏在暗处的人并不以捉弄他们为乐,没有随意出手。他们小心的往没有草堆的地方移动,直到认为超出石子的射程,才各自分散,疯子一样的逃开。 他们夸张的行为换来了她的轻笑,她眼光凌厉的瞥了一眼右手边最近的蓬草堆,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她走的很快,步子很重,像是在生气,到了渡口却又换上另一种心情。 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碧蓝的海水映着她透蓝的眼眸,波光粼粼。他负手站到她身边,与她一起看着夕阳下波澜壮阔的海面。 渡口处泊了好几艘大船,船上人来人往,船员都在忙碌,或大或小的货物一一被搬入船舱。一阵忙碌过后,站在船头的老翁突然敲响锣鼓,大喊一声“开船”。船员升帆放绳,风吹船动,不一会,便驶入了金色的海面。 在一片浪花拍打堤岸的声音中,夕阳沉的更下了。就在它消失不见之前,他们等来了他们的船只,蒹葭唯一一只被允许进入山陲境内的航船。这是一艘大船,比之前停泊在这里的任何一只船都要来的更大。船上挂着写有山陲字样的旗子,被风吹得颤颤巍巍的,发出“噗拉噗拉”的声音。整只船就像是一个可移动的酒窖,还没上船,就已经被船上浓郁的酒味熏倒。 ------------ 010章 誓死追随 更新时间:2013-11-07 船只从蒹葭最大的渡口出发,本不该经过这里,却因着程氏兄妹的一句话绕了远路。程氏于这艘船的主人有再造之恩,主人一直想报恩,却总也找不到机会。如今,他们开口,他自然是百死不辞。 上了船,勾栏像是变了个人,突然神清气爽起来,不再在现实与幻想之间游离。突然的正常反倒让范宸晞怀疑起前些日子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而她,其实一直都是这样正常的。不得不说,她的调试能力超乎常人的想象。 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范宸晞知道,只是没说,而她,明明在意,却故意无视。他想,她是极有主见的,所以他不去打扰她,让她自己做决定。他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在她面前却已经不止一次的使诈。盗玉也好,胁迫她答应他的请求也好,都有违他的处事之风。可是,事关于她,他控制不了。 都是漂泊惯了的人,海上的大风大浪并没有让他们感到不适,相反,日出海面的壮景让人大开眼界。灰霾的天空,半弯浅色的月牙才消失在天际,海平面便透出一抹光亮,橙色的,暖暖的,像是风雨中的一盏孤灯,随着波光摇晃。船只顺着早晨清泠的风越驶越快,快到让人产生下一刻就能追上太阳,驶进那一片昏黄里。 光晕在不断的扩大,初升的骄阳已经完全挣脱海面的纠缠,凌驾在它之上。金色的光芒洒向海面,整片海域都闪着金光。 旭日东升,沉寂了一晚的船也终于苏醒过来。船员们拖沓的披上衣服,系好腰带,拎着属于自己的木桶开始聚集到船尾洗漱。他们错过了一天之中最美的景观,可是他们不在乎,因为这样的“壮景”他们早已看厌。 “进去吧,他们要擦身体了!” 范宸晞看了一眼身边聚集的人,他们一个个都低垂着脑袋,随着船身的摇晃而摇晃着,似乎还在梦中没有醒来。在海上讨生活并不容易,早起晚睡,无条件的忍受着大海给予的一切,狂风、暴雨、还有那些肆虐海上的水寇。 “好!”勾栏爽快的答应,转身朝船头走去。金色的光芒笼罩着她,月白的长袍也被染成金色。她有一堆不良的嗜好,比如说偷盗,比如说跃墙,但不包括偷窥,尤其当她偷窥的对象是一群邋遢的船员。 “嘿,这是谁家的奶娃,这么禁不起颠!” 因为一个人晕船,船员突然闹腾起来。他们像是见到了怪胎,一个个放下手中的木桶凑上去看那个趴在甲板上的人。 “呦,原来是个瘦猴,怪不得禁不起颠簸!”率先走近的中年男子用脚踢了踢那人,没有反应。 “不会是死了吧?”一个身材又瘦又小,年龄不大不小的全身黝黑的男人吃力的拨开人群,挤出自己的一只光秃秃的头,啧啧的叹道,“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晕船晕死了!” 他的一句话引来众人一顿白眼,有人看不惯他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便出来揭穿他,“秃子,你怎么知道他年纪轻轻,没准他也是个扮猪吃老虎,像你这样又瘦又小整日泡在酒坛子里的人呢?”那人说完,众人便起哄笑起来。那黑瘦的人听了居然也不恼,嬉皮笑脸的冲着那人道,“我知道,你这是在羡慕我,羡慕我童颜未老,而你……啧啧……你这是未老先衰!” 真是个不讨喜的人,勾栏在心里为那人默哀,心想着这话一出,那人是免不了要挨一顿打了。不出所料,那人的话成功的激怒了众人,在众人的怒目中,那人被举得高高的,正要往甲板上狠狠摔去。这时,船舱里走出一个老叟,花白的胡子,不怒自威。 清晨的风带着些许凉意,老叟轻咳了一声,望向众人,问,“什么事这么吵?” 众人噤声,小心的将黑瘦的人放回甲板,一个个低下头沉默不语。 “说话呀,怎么都哑巴了?”老叟不耐烦的加了一句,“刚刚不是还大声吵囔着的吗,怎么一下子就都没声了,我在问你们话呢,都没听到吗?” 老叟一个人独唱一出戏,久了,也觉得没意思,随便骂两句就让他们散了。众人一听可以散了,立马拎上自己的木桶一溜烟的跑回船舱。人一走,这趴在甲板上不知生死的罪魁祸首就显露了出来。老叟一见,便伸手拉住一个跑得慢的,问,“这是谁,怎么躺在这里?” 那人一愣,唯唯诺诺的道,“小的也不知道是谁,清早就躺在这里了,没见过。” “没见过怎么上的船?”老叟一怒,狠狠的扇了那人一巴掌。那人一个没站住,撞在船沿上,痛的缩成一团。众人见此场面皆是一惊,却没人敢站出来,一个个都扒着门沿,躲在船舱里看戏。 老叟盛怒,那人不敢喊痛,忙不迭的爬起来重新站好,只是腰受了伤,站的并不挺直。老叟不管,只是继续问他,“你可知道,这海上,往来的水寇有多少?” 那人答道,“初具规模者八九。” 老叟又问,“那你又可知道,这些水寇,平日里都爱使些什么勾当?” 那人面色如土,看向躺在地上的人,吱唔了半天才道,“乔装打扮,混入敌营,里应外合!” “知道就好!还不快去看看那人的来路!” “是!是!” 那人连滚带爬的跑向那人,掰过他瘦弱的肩膀。 怎么会是她?勾栏心下一惊,正要开口,范宸晞却已经走到老叟面前和他交谈起来。 老叟的面色不好,说不上沉重,却实实在在在生气不错。范宸晞也不知和他说了什么,老叟的面色渐有好转,看向甲板上躺着的人的目光中也带了点理解和赞同,反倒是看向她的神情,复杂难辨。 勾栏莫名,傻傻的站在一边也看着老叟。老叟见她这般理直气壮的样子,惋惜的又看了眼地上的人,进船舱吃饭去了。 老叟一走,勾栏就迫不及待的走到镜如身边蹲下身替她把脉。普通的晕船,并没有什么大碍。勾栏放下心,扶着她回了船舱。曾经这样信赖的人,经历了背叛,再次相见,究竟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两心相交,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这就是范宸晞对老叟说的话。他说,镜如是他指腹为婚的妻子,而她则是他真心恋着的爱人。他为她悔婚离家,她随他亡命天涯,而镜如,则怀揣着最初的约定,一路苦苦追随…… 在这个故事里,不存在孰对孰错,每个人都在争取自己的幸福,每个人都做出自认为正确的决定。老叟是个过来人,他被镜如的“痴情”深深的感动着,却无法指责另外两个人,故而,他只能惋惜,替那个不被怜爱的苦苦追随的人。 这样的真相让人哭笑不得,勾栏不敢想象,如果老叟知道了范宸晞的伎俩,会不会气的吹胡子瞪眼,然后把他们丢到海里面喂鱼。而范宸晞,丝毫没有这样的担忧,倚着窗,哼着小曲,似乎在炫耀他的壮举。 挑事的人都不担心,自己担心什么?勾栏觉得自己想的太多,摇摇头摒弃多余的想法,静下心喂镜如吃药。镜如长在府院,从没出过瀚海,更别说出海,会晕船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会这样严重,竟然昏死过去。这样的她让她有些于心不忍。 对于镜如,勾栏其实并没有多少怨恨。所谓背叛,其实也不过是她站在了那人的线上罢了。她在那人面前其实谈不上拥有秘密。 ------------ 卷 二 血色江湖 ------------ 011章 与子同裳 更新时间:2013-11-08 山陲是个内陆国,接着一片广袤的沙漠,背靠着雄伟壮观,连绵不断的山脉。山陲缺水,那是北方三国共有的难题,随着内陆河的逐渐干涸,他们如狼似虎,连成一线,妄图南侵。南有瀚海,北有西壑,六年来,西壑举兵南犯,漂洋过海数次,皆是兵败而归。对于西壑国君来说,除了大海那道天然的屏障,恐怕瀚海的夏君羽才是南犯兵败的关键。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那人却是战争神话不错。从他的第一场大战到如今,他从未输过。无论是蒹葭还是西壑,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勾栏一直在想,是三年还是五年,夏君羽会把北方三国也划入瀚海国界。只是六年过去了,大战小战无数,夏君羽却一直只是守着那道海岸线。 有时候会恨,会怨,会想他是不是欺软怕硬,为什么南方三国无缘无故被他踩在铁蹄下,而北方三国屡屡进犯,他却只是隔靴搔痒,并不赶尽杀绝。明明已经具备了那个能力,却一直拖着不曾行动,勾栏猜不到,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船只在海上航行了半个多月,镜如的晕船症一直没有好转。吃了吐,吐了吃,半个月下来,已经憔悴的不成人样。停船靠岸,踏上黄沙地的时候,她捧着一捧黄沙,激动的几乎流下泪来。勾栏知道,她这是在庆幸在发泄,这半个月的航程已经把她逼入绝境。如果换做是自己,她想,她可能会疯狂的踢着沙子大喊大叫,全无形象。 云漠是个大荒漠,山陲是个小国家,在广袤的大荒漠里寻一个小国,没有人领路是很危险的。所以,尽管老叟并不待见勾栏,扬言靠岸后要与她分道扬镳,她还是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们。老叟拿她没辙,她毕竟是程言托付的人,只能由他们跟着。可他就是没办法接受她,尽管她貌美如花,但不正是这美貌,蛊惑了那个男人的心,让他迷失了本性?这三人的故事让他回想起了往事,同样三个人,却闹了一出悲剧。他的妻子勾引他的兄弟,他一怒之下斩了两人,从此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从不后悔,那样的女人本就该杀,那样的男人也不配留在世上。朋友妻不可欺,他们亲如兄弟他都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人。尽管如此,年纪大了,他还是会做一些毫无意义的假设,假设他当年忍一时之气,现在会不会不会这么孤独?十多年了,他浪迹江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是真的觉得累了…… 破败的土墙,枯死的树木,秃鹫顶着烈日盘旋空中,随时准备着俯冲而下。老叟骑着骆驼,与前来接头的人笑谈着。山陲的国君嗜酒,每次他来送酒时,总不忘派些个心腹前来,与他谈谈情说说价格,希望他下次过来的时候能带更多的好酒来。他总是虚伪的应承着,每次前来却还是那些酒,不增不减。 这次前来的使者有些奇怪,感觉不像是山陲的国君能够派遣出来的人。可他又说不出原因,只是感觉,觉得他正气了些,少了股溜须拍马的劲头。他想,他一定是染上了虚荣病,不然怎么人家少夸了一句他就觉得怪异。 沙漠里温差大,白日穿纱,晚上就有可能围着火炉吃西瓜,当然,山陲没有西瓜。但是,没有西瓜也不会影响它晚上降温。为了避免冻伤,驼队开始加快行程。 傍晚的时候,温度已经大幅度下降,有不少人纷纷解开行囊,将包裹中的棉衣拿出来穿上。勾栏看看身侧空空如也,不禁懊恼的捶胸顿足。她来过北国,自然知晓这里的天气状况,春冬的晚上,闹不好是会冻出人命的…… “穿上这个,别冻着了!” 范宸晞摸索了半天拿出两件夹袄,一件给了镜如,一件披在了勾栏身上。 勾栏看了一眼身上的夹袄,又望了一眼已经冻得瑟瑟发抖的镜如,毅然决然的将自己身上的那件也脱了给她。 “把你的衣服拿回去,她有一件就够了!”范宸晞夺过她手上的夹袄将它紧紧的裹在她身上,为防她再脱,还特意抽了绑琴的绳子绑在她腰间,将她裹的跟个粽子似的。 正常人这个时候都该感动,偏偏她心思走了偏,忽略了重点,于是便一边“宽衣解带”一边埋怨他不懂怜香惜玉。“什么一件就够了,你没看到她嘴唇指甲,一个个都冻得发紫吗,难道你要看着她冻死在荒漠吗?” “没事愧疚什么,说什么背叛,什么为奴为婢,做牛做马,我要的又不是仆人,我要的是姐妹,是知己。如果做不到,那还跟来做什么,不过是讨罪受……”勾栏一边脱衣服一边絮絮叨叨的念个没完,完全没有看到一边范宸晞已经绿了的脸。 “月……”镜如憋了许久,实在忍不住,就叫了她。还是半年来的称呼。勾栏闻声,停下手中的动作,满是期待的看着她。她对自己说,只要她说是姐妹,她就原谅她,如果是主仆,她也原谅她,但是,再不会带着她一起前行了。 “月……其实,一件夹袄真的够了,我已经不冷了!” 勾栏沮丧的低下头,看了眼她已经恢复常色的指甲,将夹袄默默的移开。还是主仆啊,虽然改了称谓,但是…… “别磨蹭了,赶快把夹袄披上,不然我们就要被甩的无影无踪了。”范宸晞哆嗦的撇了一眼已经远去的驼队,无奈的催促着眼前的人。不过是没得到心中肯定的答案,有必要这么失落吗? 勾栏总是忽视这个关心她的男人,他风趣,他幽默,他该正经的时候正经,不正经的时候也不会影响他的正经,他总是面面俱到,能想到很多她想不到的东西。自他出现以后,她似乎从没停止过惊讶。可他毕竟也是个人,有血有肉的人,他也和她一样怕冷,也会因为寒风而冻紫了手指。 “喏,这个给你!” 勾栏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大义凛然的递出自己的夹袄。 范宸晞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弯下腰一把将她抱起,安放在自己身前。“你这个别扭的女人,既然这么关心我,那这件衣服我们一起穿好了!”虽然很别扭,但是能被她关心,他还是觉得很温暖。 她有些不情愿却不羞涩,于是他抱她抱的更紧。这件夹袄原本是为他自己准备的,大小刚好,包裹她一个有些大,包裹他们两个则显得勉强。 勾栏是真的很冷,也知道他冷,所以一路上她都努力沉默着不去和他计较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可是她的忍耐度有限,没能忍到终点。 “范……范先生……”她说的有些喘,“如……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勒的松点,我……我快透不过气来了……”这绝对是她说的最不顺畅的一句话了。 “是嘛?”范宸晞心下一惊,满不在意的笑笑,道,“我还以为这样你会喜欢,毕竟抱的紧点比较暖和不是吗?” “是!”勾栏恶狠狠的白他一眼,因为脑袋转动并不方便的缘故,一个白眼就这么甩在了他的下巴上。她想,他一定没注意到。而事实上范宸晞的确注意到了,她的一举一动他都很关注,至少,比她想象中的要关注。她不在意他的情,他知道,一是她心里有人,二是她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或许她信,却一直说服她自己不信。他不怪她,遇事逃避是人的本能,他经历过,所以能懂。但他不准备就这样放弃,以退为进,以守为攻,这是他的策略。 ------------ 012章 荒漠风寒 更新时间:2013-11-08 紧赶慢赶,一行人还是没能在预计的时间内到达可以避风的土堡。风餐露宿在荒漠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没有人知道在这样一个星光璀璨的夜里,狼群会不会突然来了兴致,奔着有光的地方而来。 谁也不想成为饿狼口中的食物,但是夜间赶路却更加危险。两相权衡下,老叟命人原地扎营。没有扎营的全套工具,他们将所有的骆驼赶到一起,围成一圈,所有人都躲在那个圈里。没有火光,所有人都拥着自己的夹袄各自睡去。 离了海面,镜如的身体要好很多。可勾栏依旧不放心,这样严酷的生存条件显然是在考验镜如。一天的淡水,早已让那些船员消耗完毕,渴了只能饮酒,饿了只能啃又干又硬的馒头。勾栏担心,这样下去,镜如的身体迟早会垮掉。 “在想什么?”范宸晞紧了紧身上的夹袄,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没什么!” “你的手很冷!”握上她的手,细细滑滑的,很好的质感,像是剔透的寒玉,又像是千年的寒冰,冰冷异常。怎么会这么冷!范宸晞心下一惊,忙抓着她的手藏到自己怀中,如果可以,这宽广的胸膛,满腔的热血,从今以后,只用来温暖你的手。 极度寒冷之后的温暖未必会让人感到舒适。勾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急速的抽回自己的手来回搓弄。她很冷,也渴望温暖,但是他胸膛的温暖烫到了她。寒冷的冰窖,融融的火炉,冰火两重天,她在之间来回穿梭,那种煎熬,难以言喻。 本以为旅途可以拉近两人的关系,寒冷能够让彼此亲近,范宸晞怀着这样美好的愿望踏上旅程,但事实却让他无比的失望。她忽而亲近,忽而疏远的言语,略显防备的眼神,这一切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伤在心中。她于他,就像是天边的云彩,那样千变万化,捉摸不透。有时候,他甚至会怕,怕他一闭眼,那人就会消失不见。 这样的恐惧感并不是凭空而来的。她看他的眼神总是淡淡的,无悲无喜,带着一丝的愧疚。他知道,她在愧疚什么,而他,正是利用了这一份愧疚,将她牢牢的锁在身边。可是这条锁链真的牢固吗?不,它一点也不牢固,它是那么的脆弱,经不起一点风雨。 人都是有私心的,总有一天,她会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心头那一丝丝的愧疚。没有爱的锁链,永远不能让人安心。所以他在努力,比心机也好,耍手段也罢,他努力的让她爱上自己。他知道,这世上,没有谁没了谁就活不下去,可他却一直告诉自己,没有她,他活不下去。 他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态,扭曲的,变态的?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六年以后,世上又出现了一个“她”,那么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手。 “对不起!”勾栏缩了缩脖子,低声的致歉。她知道,她无意识的行为惹那人不开心了。不需要抬头,她都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低靡的气息。又伤到他了。勾栏无奈的动动嘴角。他是个优秀的男人,可她却给不了他想要的幸福。 “深夜的时候会很冷,不要把手露在外面!” 尽管会受伤,却还是这样义无反顾的坚持着。坚持抓着她的手,让它们贴在自己的胸膛。 温柔到固执的男人。勾栏觉得,她的眼眶都要湿了。她拢着双手,安静的让他握在掌中,她不挣扎,静静的体会着他的温柔,聆听他的心跳。她很想大声问他,带着责备的语气,问他为什么这样坚持,笨的不可救药,明明已经说过,说过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明明就知道,知道她只是为了那半块玉佩,为什么还要这样,傻傻的,义无反顾的。她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这是幸福的眼泪吗?”范宸晞抬头望着天,天上的星星离他那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抓一把。可他却没有伸手的欲望。一辈子那么短,他想,他已经抓到了他想要的。 “不是!”很想点头。那样做,他应该会高兴一点。可她却偏偏摇了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想骗他,明知他心甘情愿的被骗。 “如果不是那就不要哭了!”他略带怒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命令她马上睡觉。她知道,他在佯装生气。他是个有修养的人,他真的很少会生别人的气。 “知道了!” 她挪了挪脑袋,将脸上冰凉的液体全部擦在夹袄上。其实,他不说,她意识不到自己在流泪。那凉凉的感觉,她以为是朔风。 不好的预感成了真。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有人发现了镜如的异常。她缩着身子躲在一头骆驼的腹下一动不动,很多人叫过她,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呀!好烫!”好事的人摸了镜如的额头,指尖传来的火热让他立马跳开了,“这么烫,一定是害了风寒。这没有大夫,没有药材,害了风寒就死定了!”经年累月积聚的经验让他下了这样的定论。从蒹葭到山陲,这条路不好走,海路,陆路,不知道多少人在这条路上丢了性命。 “说什么晦气话!”老叟拨开人群,一看是镜如,一下子黑了脸,眉头皱到一起。这的确是一件麻烦事,在荒漠里染上风寒的,没几个熬得过去。他本该把她丢下的,不耽误行程,预防感染他人。他有足够的理由,事实上,在过去的一年,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你,把她扛上,你去把没醒的人叫醒!”老叟踹了一脚身边的人又从身后抓来一个一掌推向远处。他很急躁,他已经很久没有为谁这样心浮气躁过了,尽管他每天都板着脸。 他让人给镜如灌了酒,趴在骆驼上,打算由另一头骆驼牵着走。他欣赏这个身体孱弱的女子,为了一个不成文的婚约就这样孤身往荒漠里钻。他为她的忠贞深深的感动着,所以他无法抛下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将抛弃他做事的原则。荒漠风寒可大可小,他不能为了一个人而让所有人活在恐惧中。他必须让他们和她保持距离,不被传染。 “喂,你们在做什么!” 勾栏是被范宸晞有意无意的挑逗给撩拨醒的。她怕虫子,尤其是那种浑身胀鼓鼓的虫子。她错把范宸晞的手当成了虫子,它们在她脸上爬,口耳眼鼻,她觉得恶心,就醒了。醒了才发现,她略带厌恶的眼神又伤害了那个人。她总是这样,打着无心的幌子肆意的做着坏事。她下意识的又想道歉,可她看到镜如被人从地上拉起来。他们拿着酒坛在向她灌酒。她忘了道歉,径直的冲过去推开那个拿着酒坛的人。她用狠辣的眼神盯着那人,那人被她盯得头皮发麻。 “你们想把她怎么样?” 范宸晞的语气比勾栏友好许多,他们放下手中的酒坛回答他的问题。 “她病了,害了风寒,我们这是在帮她!” 说话的人真诚的看着范宸晞,他晃晃手中的酒坛证明他所说的都是真实。 “害了风寒!”勾栏大惊,伸手去摸镜如的额头。她的额头很烫,手脚却冰凉,他们没有说谎,她的确害了风寒。可那是风寒,他们怎么能灌她酒,这会让她的病情恶化。 他们不是医者,不懂医治。她不该怪他们。可事关人命,她忍不住。她冲着他们怒喊。她知道,老叟一直不待见她,她的行为很可能会激怒他。她会被抛下,留在这无边无际的荒漠里,可她憋不住。 ------------ 013章 布棚医馆 更新时间:2013-11-09 “你,负责治疗她,其他人继续赶路,不要耽误了行程,今天再赶不到山阴,你们就永远呆在荒漠不要离开了!” 老叟下了命令,所有人都不满的看向勾栏。她激怒了他,后果却要他们承受。 “出发!” 老叟一声令下,船员便赶着骆驼开始前进。 “他看出来了!” “什么?” “镜如的病。” 因为生病的缘故,范宸晞不得不让勾栏与镜如共骑。她是医者,共骑方便她照顾病人。 “很严重?” “是!很严重,她拖不起,最多一天。” 愧疚感快把她淹没了。镜如是她的朋友,她为追随她,祈求原谅而来。而她,还没亲口告诉她她原谅她了。 “你认为老叟的命令是针对镜如下的?你觉得他会在乎他自己以外的人的生命?” “有这可能不是吗?即使是他这样的人也是会有恻隐之心的。我不认为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否则,以程家兄妹的性子,也不会于他有恩了。他可能只是放不下一些东西,过于偏执以至于走了岔路。” “你会读心?”范宸晞挑眉。 “不用讽刺我,我这只是就事论事。他会相信你那个虚构的烂俗的故事,以及那之后对我们三个人的态度,他的内心绝对有问题!” “态度,什么态度?” “他欣赏镜如,对你,则敌我难分,至于我,明显的厌恶敌对。他不认识我们,对我们的过去一无所知,能让他对三个陌生人产生三种完全不同的情感的唯一解释就是你的那个故事,那个该死的三角恋故事。”对于范宸晞编的故事,勾栏的怨念是非常强大的。她不喜欢第三者,可他却偏把她塑造成了第三者。 “是嘛!”范宸晞轻笑。对于勾栏的分析他其实非常赞同,可他就是喜欢气她。“其实这是个很好的故事,你在故事里也非常优秀,美貌,智慧,你都拥有了,这不好吗?” “你!”勾栏气结,正要发作,怀里的人动了一下,她以为她醒了,欣喜若狂,低头之后才发现,只是风不小心吹动了她的衣角,她依旧处于昏迷。 “希望早点到达山阴,在路上多耽搁一刻,她就越危险。”勾栏的情绪一下子滑到底端,范宸晞知道再逗她也是徒然,只能正经的安慰她。“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事的!” “希望吧!”勾栏轻声的应和着。每次出远门都会随身携带足够的丹药,唯独这次,失魂落魄的出门,忘了丹药。如果这是一片丛林,那么她可以就地取材,可这偏偏是一片荒漠,这里没有植物,连飞鸟都懒得从上空飞过。 山阴是山陲的都城兼经济中心,是山陲唯一的大市。山陲是个积弱已久的国家,它原本拥有三个大市,现在都一一归了邻国——墟落。没有战争,没有抢夺,没有预兆,山陲就这样无端端的祸起萧墙,两个城市的人一夜之间消失无影。他们去了墟落,带着所有他们能带走的东西。没有人打理的城市很快就被荒漠吞噬,从此,山陲只剩一个城市。 夕阳被黄沙遮掩,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无声的酝酿。 老叟是第一个注意到天气变化的人,“小子们,快,扬起你们手中的长鞭,抓紧缰绳向前进发,山阴就在眼前,不要让沙尘暴拖住了你的尾巴!” 谈不上慷慨高昂,众人的兴致却一下子高涨。他们哼着她从来没听过的歌曲,一个个从她面前经过。牵绳的人也被这激昂的氛围感染,他将缰绳缠绕上自己的手掌,弓着背牵扯着骆驼。没有鞭策,骆驼竟然也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残阳还挂在空中,沙尘暴被远远的甩在身后,他们到的比预期的要早。进了城,两队人马分道扬镳。勾栏带着镜如和范宸晞去城里找医馆,而老叟,则领着大队人马进了皇宫。分别时,老叟再三嘱咐,请她医好镜如。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用敬语,对一个自己厌恶的人,为一个陌生人。这就更加坚定了勾栏的猜测,他的心里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山阴城不大,医馆又开在人声鼎沸的主街上,没一会,范宸晞便找到了它。这似乎并不能被称为一家医馆,而该称之为施药点或药摊?几块篷布,几个土墩,一个白胡子老人,没有一个患者,看的范宸晞不禁的担忧起来。 “娘子,我们还是去皇宫吧,这个地方看着……不安全……” 又占她便宜?勾栏抬起脚就踩在他的脚背上。范宸晞吃痛,身子一侧,背上的镜如就直直的压在了勾栏的身上。勾栏没准备,差点没直接被压到地上。 “你……” “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范宸晞无辜的表情勾栏只能自认倒霉。谁让她踩了他,自作自受,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老人家,请问,您是这家医馆的大夫吗?” 尊老爱幼,勾栏一向做的很到位。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很多东西都不是光用眼睛就能看清的。大隐隐于市,真正的高人并不一定就喜欢躲在深山老林,喧闹的市井,才是磨练人性的最佳之地。 没有回答,老人依旧闭着双目端坐在“厅堂”。 “不会是睡着了吧?”范宸晞将镜如安置在一张土炕上,随口一说。 有可能!勾栏很想这样回答,但她一看见范宸晞那副得意的嘴脸,话到嘴边就咽了下去。怎么可以让他如意,那种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人。 “老人家?”勾栏看了眼镜如,走近了些,又轻唤了一声。老人还是没反应。她便动手开始在“屋子”里乱翻起来。先斩后奏,先不说这老人是不是高人,医术厉不厉害,就算是个旷世高人,等他醒来,镜如也有的受了。 做贼的人总是容易心虚,就算是惯盗,也不例外。 为了不打扰老人“休息”,勾栏是踮着脚尖走到他面前去拿捣药的舂的。谁知道舂才到手,端坐的老人突然浑身颤抖起来,像是癫痫发作一样,突然倒在泥塑的桌子上。 这一突发事件对勾栏的惊讶显然不小,她拿着舂呆愣在桌前,久久不能移动脚步。范宸晞不知道该不该笑,或者该感到怜惜,毕竟,她被吓到了。 “走了,他只是想打呼噜!” 搭着勾栏的肩,想牵骆驼一样把勾栏牵走。这是他们认识以来她第一次这么配合,没有白眼,没有顶嘴,乖顺的像是猫咪一样。 治疗没有想象的顺利,不知为何,镜如的身体对药物有着剧烈的排斥。好不容易才喂进去的药汁被她吐得满地都是,而在她体内残留的,竟然让她起了疹子。 “偷东西可是要被押送衙门的!”老人不知何时转醒,正端坐在一边看着干着急的两人。 “是你!”勾栏见老人神情自若,恍然大悟,“你在药材里动了手脚?” “不然呢?”老人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慢悠悠的从土墩上站起来,“你知道吗,我这个医馆虽然简陋,但是从没丢过东西,尤其是那些药材,及其珍贵的药材!”像是在炫耀,老人蹲下身从泥塑的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土罐,给自己倒了碗酒。那是一坛药酒,药香四溢。倒酒的时候勾栏甚至还看到了坛口的蛇头,那是一条竹叶青,很毒的蛇,荒漠里看不到。 “你是南国人?” “何以见得?” “你用竹叶青泡酒!” “哈哈!”老人仰天大笑,“还以为你的眼睛有多尖,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 ------------ 014章 神秘师伯 更新时间:2013-11-09 勾栏不喜欢被人小看,尤其是妄自尊大的人。第一眼,她对老人的印象不错,慈眉善目,又是济世的医者,所以她尊重他。即使他在医馆打呼噜,即使他亵渎了医者的身份,她还是愿意相信,他只是过于劳累。可是现在仰天大笑,言辞灼灼又怎么解释?这世上只有两个怪医,一个是冬青子,一个是毒王。那么,作为一个正常的医者,他该具备的最基本的品质就是温厚。 “南方温和,北方寒凉,南北体质差异巨大。南国的人即使适应了北国的气候,他们的体质也不允许他们经年累月的呆在这里,所以他们需要蛇酒。你有蛇酒,而且是用鲜活的竹叶青泡制。最后,你用来泡蛇的酒是蒹葭的国酒……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黄粱一梦,皇室的贡酒。蒹葭一役,皇室中人被斩杀殆尽,那个专门负责酿酒的祭酒,也没能逃过一劫。 “呵呵!”老人干笑两声,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就,看着三人道,“小丫头片子果然好眼力,我没看错人,没看错人!” 无视勾栏手中的软剑和范宸晞眼中的防备,老人径自走到镜如跟前。 “你要干什么?”勾栏急忙出剑。老人轻轻松松一个侧身,轻易就抓住了勾栏握剑的手。在手腕处轻轻一捏,再轻轻一推,勾栏的剑就脱了手,直直的飞了出去,深深的钉在土墙上。 “想要她活着就别急,万一伤了我,可就没人帮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治病喽!” 老人掸了掸土炕上的灰尘,在镜如身边坐下,抓起镜如的手放在腿上,随意的搭上一根手指。 师傅?勾栏站在范宸晞身旁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世上,用一根手指把脉的除了她师傅就真的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可是,冬青子这次唱的又是哪出,不仅不认徒弟,还对着徒弟大打出手。最不可思议的还要数那呼噜了,那人一向注意形象,怎么可能在外人面前…… “你在看我?”注意到勾栏的目光,范宸晞本能的发问。 “没有!”勾栏一口否决。要是让范宸晞知道她在想到外人的时候想起了他,他又该“顾影自怜”一番了。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所以她回绝的干脆。 “回答的这么快,一定是心里有鬼!”范宸晞随口一说。 “没有!”勾栏立刻否决。这下范宸晞心里算是有底了。 “我说,这位姑娘到底是你们的什么人?”老人把完脉突然发话,“连老朽这个局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两人被说的莫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老人所指的是什么。 “我说老人家,你所说的看不下去究竟指的是什么?是在下不够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呢,还是在下的娘子不够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又或是,您该不会以为我们人面兽心,把自家的丫鬟折磨成这副模样后突然又善心大发,背着她到处寻医吧?”语不惊人死不休,范宸晞一开口,老人便没了话。 “她是你的娘子?”半响,老人才重新发问。 “是!” “不是!” “哈哈,老朽懂了!” 毕竟是医者,救人为先。老人笑后便不再理会两人。 配药、制药、喂药,明明千篇一律的动作,勾栏却硬是从中看出了什么不同。她觉得老人的身上有个人的影子,却又不完全像那个人。心中的疑惑无法解答,她决定找个时机,私下与老人交谈交谈。 天色渐暗,外出寻找住处的范宸晞还未归来,勾栏意识到,这是解开心中疑惑的好时机。趁着那人正在专心制药的空档,她小心的绕到老人身后,企图用暴力让老人交代一切。 “对一个老人下重手,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啊,丫头!”早已洞悉一切的老人在勾栏动手前就已经先制服了她。 败给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似乎很耻辱,但勾栏知道,这个老人不简单。至少在医学造诣上,他远远超过了自己。 “你到底是谁,和冬青子又是什么关系?” “呵呵,丫头好眼力,老朽和冬青子有关都让你看出来了,看来,这个徒弟,老朽是收定了!”老人松开压着勾栏的手,勾栏揉着生疼的手疑惑的看着他。 “徒弟?你要收谁做徒弟?”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 “我?”勾栏指着自己,吃惊的道。 “不然还会有谁?”老人继续舂着药,“十年了,老朽早就在这个鬼地方呆腻了,又冷又穷,连喝口酒都是奢侈,没想到今天居然会遇上你这丫头。武功虽然不怎么样,医术也没达到那层境界,说聪明也不算绝顶,不过应该是块璞玉,经过雕琢,应该能大放异彩!” 勾栏第一次听老人说这么长的语句,这和她想象中的老人相差甚远。在她的想象中,老人至少该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介于他怪异的医馆,看似疯癫又高深莫测的行为以及武功。她没想到,他和范宸晞居然是同道中人,一样的自恋,一样的臭屁。 “对不起,我已经有师傅了!” 虽然她的师傅也是个怪人,但是比起眼前自恋的老头,她还是更喜欢冬青子。虽然那人行踪无定,从不管她,但她好歹在江湖上占了个不错的位置。有时候,行走江湖拼的就是师傅。拜在她门下实在没有什么好处,就是出来混的时候,能用她的名号吃香喝辣,骗些钱花。 “师傅,你的师傅莫非就是冬青子?” 老人似乎对冬青子很感兴趣,一提到那人,他就放下了手中的药具。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我的师傅是谁!”终于有事情能够引起老人的注意,勾栏不免松了一口气。事情的主导权不再向一边倾斜,他们站在药秤的两端,而现在,药秤平了。 “厉害的孩子,居然知道拿着个来和老朽交换条件!”老人也不生气,拿起已经调制好的药膏装到一个木制的小盒子里递给勾栏,道,“知道这是什么药吗?老朽的答案就在里面!” 冬青膏,再熟悉不过的东西。这是冬青子自创的金创药,勾栏第一次受剑伤,就是用的这药。她记得,这药膏的配方很奇特,有违常理却效果异常,一般人根本配制不出来。 “你是?”勾栏努力的在记忆力搜索面前这个人,所有和冬青子有关的人。冬青子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她的同门,兄弟,爱人,子女。她似乎永远都是一个人,形单影只,逍遥世间。 “如果按辈分,老朽应该算是你的师伯了!”老人和蔼的笑道。 “师伯?可是冬青子没有师兄。”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只是那人没有同门,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说的。 “她有,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为什么?”为什么有同门却不愿意承认,宁愿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也不愿意和同门有任何的联系? “因为她犯了错,她必须受到惩罚。”老人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他的神情不再淡然,他的眼神变得暗淡。他的面部掠过一丝挣扎一丝痛苦,但很快,他又恢复如常。 “既然你是她的徒弟,那么,老朽再给你一句忠告。相信自己的心,永远不要动摇。” “她犯了什么错,需要接受怎样的惩罚?”勾栏还想知道更多,可老人却不再开口。直到范宸晞归来,他才再次开口。 “让你的夫君小心点,有人要对他不利。” “谁?” “这个你应该比老朽清楚,因为在那人身上,除了杀气,老朽还感受到了另一种气息,一种久违的气息……” ------------ 015章 瀚海奸细 更新时间:2013-11-10 久违的气息,有人要害范宸晞……路上,老人临别的赠言一直在勾栏脑中回响,她想不出,在外人面前优雅如他,会有谁会想要害他。作为一个琴师,他与江湖,与朝廷,总是隔了一层。尽管他的曲子千金难求,但为了一支曲子杀人,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可是,如果不是为曲,那还会是为了什么呢? 手牵着手,任由那人领着她在略显空旷的大街上晃荡。因为背着镜如,他走的并不快。其实,这样的速度勾栏完全能够跟上,即使是发呆。可他依旧不放心,非要牵着她的手,说怕一回头就没了她的踪影。 他总是这样,这样温柔,这样体贴,他的一言一行都让她暖到心窝,感动到想哭,为自己,也为他。这样的他让人心疼,这样的自己让人厌恶。有时,她会想失忆,忘记以前的种种,一心一意的跟在这个人身边。她想,他这么喜欢她,跟在他身边一定能就这样,一直幸福下去。可这也只是想想。一个人怎么可以没有过去,悲哀也好,痛苦也好,都该记着,那是人生的一部分,少了它,你会觉得空虚,觉得彷徨,觉得自己不完整。 她不想他有事,他是她灰色生命中少有的色彩,她不想连这一丝色彩也失去。她不爱他,他也未必有表现的那么爱她,她不知道未来他们将走向各种结局,但是她知道,在她的生命重新被点亮前,她离不开他。就像鱼儿离不开水一样,少了他的嘻笑谩骂,她会被无尽的苦闷夺去呼吸。 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不久前,她还趾高气扬的请他离开,请他不要纠缠。可是,没过几天,她的心境却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爱亦无恨,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只靠着那一点点的感动。 “冷吗?”心头涌上的一股莫名其妙的哀伤让勾栏的手不自觉的颤了一下。她本人没有觉察,范宸晞却感受到了。 夜晚的山阴城其实并不冷,也许是得益于山谷低洼的地势,没有朔风吹拂的街道比起荒芜的荒漠,竟让人产生了一种温暖如春的错觉。他知道她的颤抖与寒冷无关,他知道她一定是又想到了什么让人遍体生寒的事情。她很神秘,总有想不完的事情,发不完的呆。他起初会气她,气她与他对话时的神游太虚。可渐渐的,他发现,她对任何人都是一样,只要她想,不分时间不顾场合。可他还是气她,他觉得,在她的生命里总该存在几个特殊,而他,希望是那个特殊。所以他总是故意刁难她,在她分心的时候故意出难题为难她。可她总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答的流畅。这似乎是她的特长,她能同时思考好几个问题。 “不冷!”勾栏望了一眼略显冷清的街道。山阴的市集多在早上,不冷不热那会最是热闹,各种羊皮,各色蔬果,到了中午,人群便慢慢散去,直到傍晚,才又出来热闹一番。至于晚上,除了个别的客栈医馆,大多数馆子都是闭着的,更别提那些摆摊的了。 “不冷就好,如果冷就直说,我指了路给你,你先过去,我背着镜如在后面跟着。”山阴城不大,但那只是相对荒漠中的其他城市而言。比起南方小桥流水的小城,山阴城简直可以用辽阔来形容。不过是医馆到客栈的距离,还是最近的客栈,他们就从夜幕降临走到了繁星密布。 昏睡的人很重,带着镜如他们在路上休息过几次。坐在满是沙土的台阶上,对着天上的星星指指点点。他们不谈心,只说笑。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老人临别赠言的影响,一路上勾栏都觉得有人在暗处看着他们。她不止一次的回过头,在各种不经意的掩饰下。身后是一片清冷的街道,被风吹的斑驳的土墙让这座城市这条街道显得沧桑。街道的尽头黑乎乎的一片,没有灯火,没有亮光,像一个黑色的大洞。 “怎么了?”从医馆出来后就开始精神恍惚,到现在竟然疑神疑鬼起来。范宸晞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便开口询问。 “没事,只是觉得这街太冷清了,显得有些诡异。”敷衍的回答,一听就知道那人没说实话。对于她的不坦白他早已经习惯,从相识到现在,他从没有要求过,逼问过。他相信,寒冰也有融化的那天,他等着她主动倾述。 “客栈还有多远,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尽管街上空无一人,可勾栏却依旧不放心。她急急的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沙尘,催着范宸晞赶路。 范宸晞装模作样的哀叹了一声,懒懒的起身,将镜如背好,用余光撇向街道尽头。他很明确的感觉到了勾栏的惶恐,她望向街道尽头时的疑惑和不安。那里有什么东西让她感觉到了威胁。 他没有问,锐利的眼神穿透黑幕直直的看向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似乎连空气都静止在那里。危险的气息从街道尽头的某处散出,慢慢的弥漫开来。那里有人,和他一样,正用敌对的眼光看着他,那气息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想,他猜到了那人的身份。没有畏惧,没有退缩,正是他的穷追不舍才让他坚定了守在她身边的决心。七年前,那人在他心里悄无声息的播下一颗仇恨的种子,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一直以为他够理智,那场战争无所谓正义非正义,他只是想找到她,从没想过要报复那人。 可是七年了,他找了七年,早已经绝望。这时他才发现,曾经深埋在心中的种子早已生根发了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个念头吞噬着他早已残缺的心。 “走吧!”他牵起勾栏的手,冲着黑夜浅浅的笑着。 长时间的长途跋涉让人抬不起脚,一沾上床便再也睁不开眼睛。清晨,客栈起了一阵骚动,大批的山陲士兵拿着兵器横冲直撞,见人就抓。他们手中拿着画像,普通的脸,平常的五官,毫无识别信息。 “你,抬头,抓走!”他们不停的重复着这样的动作,把大堂内所有看上去年轻的男子都抓了起来。他们多是外来经商的过客,不敢与山陲的士兵发生冲突,就任由他们绑着。可那些被误抓的居民却不甘受辱。他们奋起反抗,甚至与士兵发生了冲突。 他们有当地民众的支持,士兵不敢对他们怎么样,骂咧了几句就放了人。他们在抓奸细,有消息传,昨夜瀚海的奸细进了城。 瀚海的奸细,昨夜……勾栏很自然的联系到他们一行人身上。她想,他们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怎么办?”勾栏小心翼翼的抽回身。 “走,在他们还没发现我们之前。”范宸晞笑答。 “往哪走?”勾栏的视线扫过客栈,唯一可以进出的门已经被士兵堵住,除非她们跳窗,否则无路可走。 “不要怀疑,就是那里。”范宸晞与勾栏相视一笑。跳窗,似乎很有趣呢,勾栏望着大堂笑笑,跟着进了屋子。 打开柜子拿了行囊,确定没有东西落下,勾栏来到窗边。 “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等她走近,范宸晞突然开口。 “坏消息!”不知道范宸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种时候只管打开窗户跳下去,哪来的那么多话。 “我觉得你还是先听好消息比较好!”范宸晞帮勾栏改了主意,“好消息,经过一夜的休息,我发现镜如轻了很多,我甚至可以带着她飞檐走壁。” ------------ 016章 锒铛入狱 更新时间:2013-11-10 很好的消息。勾栏打开窗,冲着范宸晞做了一个准备跳楼的手势,范宸晞却无动于衷。 “走了,你还在等什么?”勾栏拉了范宸晞一把,有些焦急。门外的喧闹声正在逼近,那些士兵很快就会搜到他们的屋子。 “坏消息……” 坏消息?勾栏抚额。真是个固执的人啊,而且不分时间场合的固执。这种危急时刻,只管走就对了,什么好消息,坏消息都可以逃跑之后再说的嘛。 “坏消息是……”勾栏认命,扶着窗一本正经的听范宸晞说,“其实这些士兵也不是太笨,他们包围了客栈……所以……” 所以?勾栏下意识的撇向窗外。果然,一群士兵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呵……呵……”勾栏干笑两声,冲着底下的人挥挥手转身立刻把窗户甩上,力道之大,让整个窗台都震了震,掉下不少土渣子。这山陲的画师没什么本领,抓人的士兵布置倒是严实,里面吵吵嚷嚷的来了群酒囊饭袋,外面还候着一群精英…… 束手就擒,乖乖的等在屋里等着那群酒囊饭袋冲进来。 也许是外面的人通知了里面的人,原本还在隔壁闹腾的士兵突然变得安静起来。没过多久,门外突然传来“啪”的一声,紧接着是杀猪一样的喊叫声。定睛一看,原来是那踹门的人不小心把脚卡在了门上。他踢门的时候估计信心十足,趾高气扬,为了动作美观气势十足下足了功夫,所以踢门的时候人有些往后仰,脚抬的很高。 “快,快点把门拆了,快把我弄下来啊,我的脚踮不住了……”那人的腿并不长,那样的高度显然超出了他的所能,他只能一边叫喊,一边抱着腿跳着脚努力的往门上靠。 “噗!”这人未免也太糗了点吧。勾栏体内的破坏因子正在活跃,她偷偷的从身后的窗台上拈起一块石子,想给那道摇摇欲坠的门来个致命一击。那门一倒,那人也会随着摔个狗啃屎吧。她坏坏的想到。正要动手,却被范宸晞抓了个正着。他递了个别捣乱的眼神给她,把她握着石子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她想抗议,可他是正确的,火上浇油可不是个理智的做法。她们昨夜进城,又是外地人,本来嫌疑就不小,又碰上逃跑不成被发现,如果再闹出一个拒捕伤人,她们这辈子都别想有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你,你,还有……她……”卡在木门上的人好不容易脱了困,就马不停蹄的走到她们面前,命令手下将她们五花大绑起来。镜如因为昏迷着,免去了捆绑,被人拖着离开。 “多么奇妙的旅行啊,明明是过客一个,却非要说成是奸细,唉!”四四方方的土胚房里,范宸晞盘着腿坐在土墩上,一声声的感慨。他被关在勾栏的对面,和一群三大五粗的爷们一起。 “你唉叹个什么劲啊!”和他一起的人突然有了不满,冲着他就开始大喊大叫,“你瞧瞧你,长得人模人样,又一副学识渊博的样子,奸细不都长这样,如果你没被抓进来,那老天还真是不长眼了。再看看我们。”那人指指身后一群虎背熊腰的男子,道,“看看我们的手臂,我们的腿,一看就知道是干粗活的人,没学识,没文化,别说是奸细了,就算是军营里一烧饭的伙夫,都比我们长得好看许多。” 勾栏无语,奸细凭的是本事,和外貌那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事情。谁说奸细一定要风流倜傥,谁说奸细一定要长得一副书生模样?还有,那人是有多小看自己呀,五官齐全,浓眉大眼,虽然谈不上俊,说不上秀,那也不至于人模狗样啊,何必呢。当然,这一切她也只是腹诽一下,可不敢当着那人的面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虽然隔着两道木栅栏,她还是怕被他的“狮吼功”伤到。 那人的大嗓门很快引来狱卒的不满,他们拿着鞭子大手大脚的走下地牢,隔着栅栏就给了那人一顿抽打。那人被打的嘶声惨叫,吓得周围的人都退缩到墙角,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连累了去。 审讯还没开始,就有人在地牢里丧了命。原先还会在牢里高谈阔论的人一下子变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这样躲在墙角看着那人被打的皮开肉绽,无声的拖走。 皮鞭要不了人的命,他是自己不小心撞死的。在躲避狱卒鞭打的时候,他撞到了头,很不幸的头破血流了。 “都给我老实点,否则,他就是你们的下场!”狱卒似乎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他拿它来威胁他们。而他们也真听了话,不但不敢出声,连看向狱卒的目光都带了几分畏惧。 又是一群没有反抗能力,不得不向恶势力低头的人们。勾栏心痛,转过头不去看他们。 到傍晚的时候,已经有好些人被拖出去审问,这些人都没再回来。这些人或许永远都回不来了,勾栏心里明白,却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反到是范宸晞,开始在地牢里弹起琴来。他的琴声总是这般具有魔力,尽管深陷牢狱,前途未明,生死未卜,但所有人的心都静了下来。他们不再急躁,不再怨天怨地,他们只是这样静静的围着他坐着,等着狱卒进来将他们拖走。 初进地牢的时候勾栏给镜如喂了药,经过半天的时间,药效渐渐的显现出来。勾栏知道,是时候该做些什么了。这个牢里需要出现几个奸细,否则严刑烤打将永无止境。 仔细观摩了一下牢房的构造,坚硬的铁木,普通的锁。她不知道建造牢房的人那时是怎么想的,既然下了血本用了铁木,为什么不请名匠制些特殊的锁。不过,不管是普通的锁还是特殊的锁,在她怪盗的眼中那都是不存在任何挑战的。这世上,唯一能让她认栽的,也就那个人制的机关了。 一根银针解决一把锁,这向来难不倒她。自然的伸手去腰间摸索,只有软剑。没有?掏袖口,空空如也。不应该呀!边想边去拔头上的簪子,摸来摸去居然只有一根粗玉簪。她这才想起,一路上她都是男装。 该死!勾栏猛的拍了下身旁的土墩,溅了一脸的尘土。隔着栅栏,她看到范宸晞嘴角似有若无的笑,心里冒起一股无名火。 背过身,不让那人看到自己的窘态,她将目光定格在镜如身上。镜如是女装,虽然头上也没插什么簪子,但她戴了耳环。 小心的取下耳环,将耳勾弄的直直的。不多久,她就在众人的吸气声中成功越狱了。 “出来,镜如才刚醒,身体还很虚弱,你过去背她。”勾栏一边开锁一边对着范宸晞说道。范宸晞看她一眼,似乎不情愿出来。门打开了,他却还端坐在原地,捧着他的琴。 “快啊!”勾栏冲他急呼一声。围坐在他身边听琴的人突然不淡定起来,一个个滚爬着从地上站起来,争先恐后的朝栅栏这边涌来,生怕一个落后就出不去了。 “不不不,不是你们,我说的是他!”勾栏抓着门试图把他们压回去,可是他们人多,张牙舞爪的,她的手被抓的生疼。 “啊!啊!啊!”手上的劲突然没有了,最靠近自己的几张脸也突然没了踪影。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个挨了石子正捂着脑袋鬼哭狼嚎着。 ------------ 017章 越狱成功 更新时间:2013-11-11 “嘘!嘘!嘘!”勾栏冲着栅栏里的人使命做动作,可他们满腔的怨念,恨不得冲破栅栏压死勾栏,哪里肯听她的。 有一种想法叫做同归于尽,他们想,她不让他们出去,那他们也一定不能让她逃脱。所以他们拼命喊,拼命叫,很快就把狱卒给引了过来。 你们这群傻子啊,我是想救你们的啊!勾栏唉叹一声,正要钻回栅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她还没来的急转身,身后狱卒暴怒的声音已经响起。 “喂,你是什么人!”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他们似乎并不需要答案,他们只是在想办法分散她的注意力,然后潜伏着靠近,一把抓住她。 她当然不会束手就擒,按着腰间的手正要抽出,范宸晞已经凭借几块石头轻松将他们解决。他们没死,只是被点了穴,而他,也觉得玩的差不多了,便起身收琴。 技艺高超的琴师,杀人如麻的杀手?众人看着与自己同一牢房的危险人物,位置是一退再退。直到抵到冰冷的墙壁还想要在墙上挖个洞。他们刚才做了什么,试图阻止一个“杀人犯”越狱,那人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收琴,转身,优雅的向众人鞠躬,表示谢意。众人疑惑,却也只是傻傻的看着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正当众人都以为他要出去的时候他又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屁股坐回原地。 “……”没有再比勾栏更无语的人了。她都已经扶着镜如走到那人跟前将牢门大开了。“范先生,你在闹什么别扭?再不走呆会就又会来人了!” “宸,晞,随便你叫,不然我就不走了!” “……”勾栏再次无语。多大的人,因为这种事情……大惊的不止勾栏一个,还有镜如和牢房里的其他人。在众人的眼中,范宸晞已经被打上了“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烙印,突然出现的幼稚举动他们显得有些消化不良。 “范先生,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处境,知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勾栏生气了。被困他国,被疑奸细,这一切都不是闹着玩的。山陲皇帝清明还好,若是昏庸,那么他们要对付的,将是一个国家的军队。武功再高,也终究是一个人,一个会累会死的平凡人。想要以个人的力量对抗一个国家,那简直比螳臂挡车还要天真可笑。“如果你不知道,那么好,我告诉你。你现在是俎上之鱼,任人宰割……” “月……”镜如见勾栏气的浑身颤抖连忙出言安慰,“月,范先生也只是开个玩笑,你想啊,会有谁会喜欢被关着呢,是吧!”镜如不喜欢这两个人在一起,这次却无奈做起了和事老使劲的向范宸晞眨眼睛使眼色。只是她眼皮都要抽筋了,那人却仍旧是傻坐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范宸晞……”镜如也怒了。他到底要干嘛,这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不知道有些事可以出去再说的吗? “你找玉佩的目的是什么?”不单单是为了金钱吧?范宸晞突然想到什么,他觉得他真是太过天真了。天真到居然认为眼前的人只是单纯的为了金钱才踏上这一条凶吉未卜的旅程。那是要对金钱有多痴迷,才能让她为了那半块玉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是一个很大的漏洞,而他居然没发现。 “先出去再说……”勾栏原本不想理他的无理取闹,可是又被他严肃的表情唬住。在她面前,他很少露出这种表情,这种表情是事态重大的表现。 “好!”范宸晞这次没有再赖着不走。他将琴扔给勾栏,走到跟前背起镜如,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求生是人的本能。虽然面前的人并不好惹,但牢里的人还是打算放手一搏。扒着栅栏,他们殷勤呼唤。 又叫!勾栏转身,无奈的看着还在牢里的人。都说了是为他们好了,怎么就是不懂呢。“呐,我说,你们安静一下,不要妨碍我们越狱好吗,我们越狱失败了,对你们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你们也知道,他们不过是要抓伙人交差,否则,凭他们手上的画像,也能真正的奸细?我知道你们是无辜的,当然,我们也是无辜的。”勾栏指指自己和范宸晞,“现在我们逃了,他们自然而然的会把我们想成是畏罪潜逃,那么奸细有了,他们自然就会把你们放了。不要担心他们会因为抓不到我们而随便交几个人交差,因为我们会把事情闹大,大到他们没有办法作假为止!所以,不要再叫了,可以吗?” 长篇累牍的解释,勾栏也不管里面的人听懂几句,看着他们一脸迷蒙的样子,她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他们没有再喧哗,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都懂了?应该不是吧!看着一张张迷蒙又兴奋的脸,勾栏实在分辨不出。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半刻,而是趁着安静,拉着范宸晞转身就跑。 “诶,喂……喂……”勾栏一离开,众人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被扔下了。 “啊……怎么会这样!”有人摇着栅栏鬼哭狼嚎。就在众人以为他要破口大骂的时候,他突然冒出来一句,“美人,你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的。”说完便俯下身开始疯狂刨土。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绝望所以才疯了,就开始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争气,没骨气,没勇气之类的话。他起初还肯沉默,后来脾气一上来,就扑了众人一脸的尘土。最后你一句,我一句,厮打在一起。 因为种种,勾栏一行人在山陲也算是出了名。除了被山陲的官府通缉之外,还被一群刚从牢里放出来的人追着,到哪都得左顾右盼,小心翼翼。而这期间,范宸晞对于她迟迟不肯回答狱中的问题所做出的无声抗议也让勾栏伤透了脑筋。倒是镜如,对两人见面爱理不理的态度感到十分欣慰。 “范先生,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连日来的压抑的氛围勾栏已经受够了。她想不通,他又不是她的谁,凭什么他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冲自己发脾气。她已经够低声下气,告诉他她有不得已的苦衷请他谅解,可平时一向洒脱不羁的他又为什么非要揪着她的辫子,死活不肯放手呢。她很气,也很无奈。 “我和不坦白的人没什么好谈的。” 又来!赌气的话,能把人活活给气死。 “范先生,每个人都会有秘密的。我们认识才不过几天,你就苛求我对你毫无保留,你觉得这样合理吗?有些事,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能说。你是怎样的人,我不了解,我是怎样的人恐怕你也不全了解。既然彼此都不了解对方,为什么要这样逼迫对方呢,给彼此点空间和时间不是更好吗?” “范先生,宽容点吧。我才在镜如那边栽了跟头,你就逼我重蹈覆辙。如果你以为,我是个懦弱的人,这半块玉能够让你为所欲为,那么你错了。这玉我还给你,我们之间的同行关系也到此结束!” 玉没了可以偷回来,有些秘密一旦泄露,就会招致杀身之祸。她不想冒险。她知道他是付出了真心却被伤了心才会这样近乎无理取闹。他虽然有他的理由,可她也有她的原则。她曾经相信镜如,可她却背叛了她。她不想批判什么,可自那时起她就告诫过自己,不能再轻信。 ------------ 018章 分道扬镳 更新时间:2013-11-11 结束……同行关系?范宸晞面带怒色的看着勾栏,气她居然能这么平静的就讲出这么伤人的话。他为她盗玉,他求她赴约,他陪她程府无聊,他与她海上同行,他和她荒漠煎熬。日子虽短,但他们却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现在,他不过是要一句实话,要一个真相,而她居然说分道扬镳。他木然的站在那里,突然怀疑起她的心是不是肉做的,怎么可以这么绝情这么冷漠。 “好吧!那你把玉给我,我这就离开!” 他想,她拼了命的想要拿到另外半块玉,一定不会这么容易就放手。虽然卑鄙,但是为了真相,他死死的抓着她的弱点。 他不是个执着于那些无聊的真相的人,这次也一样,他大可以置身事外不闻不问。他从来都没想过要融入她的生活,他只要她接纳他,然后进入他的生活。可是就在不久前,他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直以来,他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块玉的出处。 那是一块白玉,晶莹剔透,没有任何杂质,江湖上的人称这块玉为勾栏玉。据传,它是一把钥匙,能开启旷世珍宝。两块半月形的玉珏,一块来自瀚海青王府,一块来自蒹葭,是蒹葭的镇国之宝…… 双方的反应都不在彼此的意料之中,两个互不了解却自以为了解对方的自作聪明的人,话已至此,一切都只能顺应天命。交出勾栏玉,转身,在镜如悲情的目光中离开。 不要露出那么痛楚的目光。是你先背叛我的,我伤害你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她不知道她在身后,她只是想解释,想让范宸晞明白,她此刻不信任的心情。可是他不谅解她,她伤害了她。她愧疚,却并不想为她的言语道歉。这一月,她受够了。 分道扬镳,这一直都是镜如期盼的。可是,就在两人互相隐忍着彼此擦肩而过的时候一股强烈的不安突然撞击了她,让她呆楞在原地不知所措。你错了,一直都错了。苍凉的悲哀的声音从心底传来,吓得她立马抓住范宸晞的手。 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紧握的手终于在范宸晞惊讶的目光中慢慢松开。再回头,发现勾栏已经走出好远。 “真是绝情呵!”像是说给镜如听,又像是自言自语,在镜如矛盾的目光中,范宸晞也终于转身离开。 范宸晞走了,玉也没了,没了目标的勾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生活。所有她曾经感兴趣的事情突然没了吸引力。无聊,空虚充斥着每一天。以前,她也会无聊,那时就是她体内唯恐天下不乱的破坏因子活跃的时候。她可以在吟诗作画附庸风雅的同时含沙射影逗院里的姐妹,气的她们捶胸顿足张牙舞爪形象全无的冲她杀来,也可以换上青衣在夜色的遮掩下偷偷摸摸潜进高门大户帮他们擦擦珍宝数数钱,当然她的工费是昂贵的……以前,她总能让无聊找到出处,可是现在…… 恐惧,害怕,她的人生居然已经单调成这样。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她难道要一直生活在这种没有色彩的世界里?放弃吧,放弃吧!她的心在叫嚣着。她不想令她的哥哥失望,可是,她是真的好累。她想退缩,想放手,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普通人。 兜兜转转,在这个陌生城市的街头,看着清晨繁华的街道趋于冷清,听着拥有奇怪口音的人们相互寒暄。她像游魂一样,在街上“飘着”,身后还跟了一个怎么甩也甩不掉的尾巴。 她想回蒹葭,可是载她过来的货船早已起航,也许再过几天就要到达蒹葭的港口。如果她非要回去,就要转道去往墟落,那里没有禁令,只要通过盘查,所有的船只都可以去往蒹葭。可是她又不想去墟落,那里有她的亲人,只是却不欢迎她。那是一种很揪心的感觉。当你的亲人屈指可数时,你会产生一种强烈的依附感,而当这种感情被拒绝甚至遭到嫌弃时,你就会觉得天地都好像在那一刻崩塌。她尝过这种吞针似的苦,所以不愿踏足墟落。 也许这是天意,不回蒹葭,不找宝藏,她会成为这里的一份子,平凡却自由的生活着,像她的师伯一样。 “师伯,师伯?”傍晚的时候,勾栏终于下定决心去投靠那个怪老头。可是她找遍了布棚都没有找到那个老头。问了附近的人,都说没见他出去过。 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勾栏当然不信。可是,这小小的布棚,一目了然的地方,他又能藏到哪里去呢?勾栏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想到“藏”这个字,她就这么凭着直觉,走到那天他坐着睡的土墩前,然后发现了一条密道。 密道口很窄,仅仅只能容下一个人,稍胖的都能被夹在入口。入口处搭了一根长梯,勾栏就顺着长梯下去。四四方方,规整到不行的地窖,藏了很多酒,药味十足。蛇酒!勾栏爬下梯子,随意打开一坛酒,瞬时就有一条又细又长的竹叶青窜出来。张着血盆大口,露着又尖又长的毒牙往她的脖子咬去。 毫不犹豫的,勾栏抽出腰间的软剑,横向一劈,蛇身便分做两截掉到地上。 好险!勾栏长吁一口气,用剑挑开了另一个酒坛。果然,又是一条毒舌喷着毒液向她扑来。毫不犹豫的,又是一剑,手起蛇落,她又扼杀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她以为她会这样一直挥剑,一直杀生,直到她的师伯肯露面为止。谁知她还没靠近下一个酒坛,酒坛自己就已经躁动起来。噼里啪啦的一阵声响过后,被困在酒坛里的蛇已经全部冲破束缚,爬到了地上。它们聚在一起,满眼戒备,虎视眈眈的盯着勾栏。 勾栏撇了眼脚边的四段蛇身暗叫不好。就算她的剑术再高再快,也抵不住这么多条毒蛇一起扑上来呀。死定了!勾栏皱着眉与蛇对视的同时还不忘回头瞄准长梯。那是唯一的出路,如果她速度够快的话……可是,那入口,窄的只够一人通过,她如果瞄的不准,很有可能撞上顶上的泥板,然后成为底下这群毒蛇的腹中之物。腥臭的,淌着毒液的,粘稠的喉管…… “嘶嘶嘶……” 一群形态各异长短不一的蛇冲勾栏吐着血红的星子,勾栏浑身一阵激凌,差点没松了手中的软剑。谁来救救我呀,扔点雄黄下来就成!勾栏只能在心里无奈的叫喊。 “啪哒”又一个酒坛倒了下去,碰倒一个,又压坏了另一个……就这样,一坛倒,坛坛倒,堆在后面的酒坛都翻了个,清酒流了一地,露出一个人来。 师伯?勾栏看了那人一眼,有些讶异,举着剑试图靠近他。这一举动似乎触动了那些静观的青蛇,它们扭动着身躯缓缓的向勾栏逼近。 怎么办?勾栏看了眼身后的泥墙,真想在上面劈个洞出来。师伯,我对不住你,你自求多福吧!为了救一个认识不过几天,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还曾经打掉过她的剑,瞒着她有关于她师傅的事情的人而这么悲惨的丢掉性命,这实在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事情。所以,思索再三,勾栏还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先逃。 只是她脚步还没迈开,那边就传来了一阵痛呼声。被咬了?勾栏下意识的上前一步,突然想起面前的蛇,惊慌失措的收回脚却发现面前的蛇都转了向,迅速的朝另一边爬去,快的她想阻止都无能为力。 ------------ 019章 掉进蛇堆 更新时间:2013-11-12 蛇咬了人却没有吃人,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后,那些蛇满足的爬回酒坛。 知道咬破封纸自己爬出来又懂得自己爬回去的聪明的蛇,恢复了自由不知道离去却傻傻的回去继续泡酒的愚蠢的蛇?勾栏不知道该怎么给它们下定义。不过她并不十分在意这些,她现在唯一在意的是那个人,那个倒在众多酒坛中被一群青蛇咬了的老人,不知他是死是活。 “师伯,师伯,你还活着吧,活着的话就哼一声!”等到所有青蛇都回了酒坛,勾栏小心翼翼的挪到老人的身边,看一眼满胳膊都是齿印的老人,蹲下身摸索着给老人把脉。 在这种情况下还知道关心长辈,是个不错的孩子!决明子一个激动就抓住了勾栏的手,完全忘了他此刻正在扮演一个死人。 “啊……”勾栏大叫一声,闭着眼睛扔掉手中的剑猛拍决明子的手。一边拍还一边喊,“救命……救命……” 决明子觉得他的耳膜都要被勾栏震破了,他很想抽手,可是勾栏却死拽着他,大有一股不把他的手拍烂就不松手的势头。十指连心啊,尽管他不忍心打断他这个师侄全身心投入的叫喊,可是他的手已经肿了,他可是还要用这双手医病救人的…… “师侄,你快放手,你师伯的手要被你拍烂了!” 师侄?叫她?勾栏回过神,转身就看到决明子那张被放大了的无奈的脸,连忙松手。点头哈腰,直说“抱歉”。决明子倒没说什么,扶着酒坛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指着地窖的酒坛说,“我倒是不介意,但是那些青蛇,对你好像有一些敌意啊!” “是吗?”看到决明子安然无恙,生龙活虎的站在面前,勾栏大松一口气。这口气还没吐出,一转身就憋在了肚子里。这哪里是一些敌意,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好吗?已经缩回酒坛的青蛇此刻正竖着脑袋,一个个把眼睛瞪的铜铃那么大,好像人一样整装待发,只待一个口令,就前仆后继的冲将上来。 好恐怖……勾栏面对这样壮观的场面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她本能的退着,退着,直到缩到决明子身后。直觉告诉她,他能治住这些蛇。 “月,你没事吧!” 跟着勾栏进到医馆却找不到人的镜如在听到尖叫声后第一时间挪开泥塑的桌子下到地窖来查看情况。她很担心勾栏,可现在,她觉得她还是担心下自己比较好。 数十条?不,好几十条青蛇瞪着铜铃似的眼睛冲着她吐星子。那么深的酒坛,她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做到把脑袋露到酒坛外面的,除非,它们又大又长…… 有一股寒气,从脚开始往上冒。在确定勾栏安全之后,镜如飞也似的就蹬着长梯往上爬。她疯狂的举动引起了蛇的兴趣,它们呼的窜出酒坛就向梯子爬去。它们的速度很快,镜如却因为慌了心神连连踩空。眼看着青蛇就要咬上镜如,那条领头的却在下一刻自爆了。 “王……王爷,谢谢王爷救命之恩!” 镜如扶着长梯,大口的喘着气,仰头对着某人道谢。勾栏站的远,看不到那人的面目,但从镜如的称呼,她已经猜到那人的身份。 “王爷?哪国的王爷?居然敢杀老朽的灵蛇!”决明子看一眼被炸的血肉模糊和切成两段的蛇,顿时怒火丛生。 误会了!勾栏一看决明子的怒发冲冠的模样就知道他把另外两条蛇的命债也算到夏君羽头上了。她勾一勾嘴角,闭口不言。 “不……不是王爷,老伯,您听错了,我叫的是王少爷!”欲盖弥彰的解释,勾栏望一眼老人,他果然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 “老朽管他是王爷还是王少爷,杀了老朽的蛇就拿命来换!”说着就要出招。 “少爷是为了救镜如才误杀的灵蛇,老伯您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网开一面?”决明子收起招式,转头看向勾栏。 征求我的同意?勾勾栏眼珠子一转,坏坏的笑笑,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直摇头。镜如啊,不是我想连累你,只是我对夏君羽的怨恨太深了,鉴于他不会让你受伤,小小的利用你一下也没事的哦! 看到勾栏摇头,决明子二话不说,赤手空拳就冲上去与夏君羽过招。论武功,决明子自然不是夏君羽的对手,但他是医者,当然也擅长用毒,夏君羽自然防着他些,更何况,在他的身后,还有一堆青蛇,它们吐着星子,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冲上来咬夏君羽一口。 自家的王妃,不帮自己也就算了,反而要害自己,这算什么事呢?夏君羽无奈。果然是他这个夫君当得太差劲了。 比武最忌分心,夏君羽犯了大忌,很快就败下阵来。决明子虽赢犹辱,一掌打飞夏君羽后开始骂骂咧咧。勾栏有心陷害,但真正看到夏君羽受伤吐血的时候却是另一番感受。至于镜如,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决明子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了。 “高兴了?”经过勾栏的时候,决明子在她耳边轻声的问。 勾栏嗤笑,随后摇头。 “他喜欢你!”决明子又道。 “是啊,喜欢。但也只是喜欢而已!”勾栏笑着回答。在很早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他喜欢她,但是只是喜欢而已,那一点点的喜欢永远演变不成深刻的爱。 “或许不止是喜欢,只是你不知道!” “师伯这是在安慰我吗?”勾栏明亮的眼睛盯着决明子,决明子愣了一下,失神的说,“真是师徒,连眼睛的颜色都是一样的呢!” “师伯说什么一样?”因为担心夏君羽的伤,决明子的话勾栏并没听清。 “没什么!”决明子说,“有些东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时候,跳出来看看或许能看的更清楚!” 对于这话,勾栏笑而不语。这道理她何尝不懂,只是爱情这东西,陷进去了,哪里就能轻易的拔出来。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你说的话吗?” “记得!”那些话害勾栏担心的好多天,她怎么能忘。让你的夫君小心点,有人要对他不利。她想,她还真是个孤家寡人命,那时好歹还有个冒牌夫君,现在可好,连冒牌夫君都不要她了。 “他就是那个人,那个让老朽闻到久违的气息的人!” “是他?”勾栏惊呼出声。 “是他!”决明子肯定的道。 “师伯听过一句话吗?覆水难收!师侄就是一盆脏水,泼出去就收不回来了!”无可否认的,在听到决明子指出想害范宸晞的人是夏君羽的时候,勾栏有片刻的惊喜。可是,这份惊喜很快就被伤感给代替。想杀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的理由,妒忌只是其中之一。她不能肯定决明子口中的久违的气息一定是妒忌。就当那是妒忌,难道仅仅因为这一点点的妒忌,她就要相信那个对她毫不关心的人是爱她的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是嘛!”感觉到勾栏的逃避,决明子决心帮夏君羽一把。“就算是一盆脏水,也会有人把它当成宝的。自轻自贱不配做冬青子的徒弟。更何况,你以为师伯凭什么打败他,是武功还是灵蛇?” “都不是,是因为他分心,因为他不想伤害我!至于为什么不想伤害我,我想你应该比师伯清楚吧!” 是的。她清楚,她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因为她,所以他手下留情了,因为她,所以他输了。她其实很早就清楚,早在蒹葭港口的时候她就清楚,那个暗中帮她的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夏君羽啊。所以她才丢掉颓废重新振作,只是因为她不想让他看到她那么丢脸的一面呀。 ------------ 020章 茶馆闹事 更新时间:2013-11-12 可是,这一点点的喜欢,一点点的爱真的足够维持他们之间的关系吗?她已经累了,想停下脚步了。找一个平凡的地方做一个平凡的人。她来这里找决明子是来商量在他这里打下手的事情的,她已经打算留在这片荒漠里了。 那么他呢,为什么来山陲,是为了自己还是别有目的?直觉告诉她,他是有其他目的的。她不喜欢当从属,却在这份感情里当了替补。可是甘愿沦为替补又怎么样,他身边的女人一个多过一个,渐渐的,她成了替补的替补。这是她不能忍受的。虚无缥缈的,她在他的心里不断的变换着位置。 曾经,她想要的,是一份忠贞不二的感情。可他是王爷,他们相遇太晚,他给不了她。所以退而求其次,她舍了忠贞不二,她要他一份真心真意。他可以三妻四妾,可以心里有人,但她要她是他的最后一个女人。自她之后,再不娶妻纳妾。然后,他就与世菲有染,再之后,她就只能伤心离开。 她知道,最后的最后是她误会了他,才让他们劳燕分飞。可是,这是有原因的不是吗?为什么他们之间的信任这么的薄弱,他难道不应该为此负责吗?花街柳巷,青楼妓馆。他的红颜知己实在太多。 灵蛇回了“窝”,酒坛重新被封好摆置,决明子收拾好地窖,拉着镜如强迫她离开。四方的地窖一下子只剩他们两人。 “不是故意想要在你面前出现,只是,镜如有难,我不得不出手。” “我知道。” “还有,我不知道为什么山陲会传出有奸细进城的谣言,这次过来,并不是为了公事。” “嗯。” “最后,镜如和我已经没有联系,我之所以会找到这里是因为跟着你,你大可以对她放心。” “好。” 简短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对话。 “唉,这个笨丫头,都告诫过她要坚持心中所想不要动摇了,居然敢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决明子恨铁不成钢,一个没收住,大掌狠狠的拍在地上,扬起一阵尘灰,呛的镜如直咳嗽。 “咳……咳咳,其实,其实少爷也一样,明明心里很在乎主子,面上却总是不肯表示。” “唉!”皇帝不急,太监急也没用啊。两人异口同声哀叹一声后也只能起身离开,这种事情,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不知过了多久,呆在地窖中的两人终于肯上来。先上来的是勾栏,也不知夏君羽是偷偷的说了什么令人伤心或感动的话,她的眼睛红红的,泛着一层水波。 镜如一见是勾栏,立刻从土墩子上起来去扶她。然后两人携着手离开。 夏君羽是在勾栏离开后才上来的。他的表情冷冷淡淡,很正常。但细心的决明子还是看出了他的异样。是努力过被拒绝了所以悲哀的颤抖呢还是绝处逢生所以兴奋呢? “谢谢!”上来后,夏君羽觉得有必要为老人之前的言行道谢,所以他屈身道谢。老人没有说什么,只是煞有其事的看了他两眼,然后转身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原来并不是想帮自己,而是心疼那个人啊!老人的反应很是无礼,可他却并不在意。他只是突然好奇起老人的身份。 夏君羽的一席话拉近了勾栏和镜如的关系,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她由镜如扶着回客栈,由她守着睡午觉,醒来的时候还会撒娇似的对她说饿了想要吃东西。镜如以为,她们恢复到从前了。可是当她端着糕点回到房间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她多想了。她会那样,只是为了支开她而已。 她不在房间,可是包裹还在。镜如知道她没有走远,还会回来,便放下糕点在房间里等她。她不知道这一等会耗上多少时间,可她只能等。 明黄的阳光透过五指射进眼睛,又辣又疼。脚踩在薄沙上像是要陷下去一样,歪歪扭扭的,腿都直不起来。眼前老旧的泥墙一会暗黄一会又消失在一片灰暗中。勾栏随便走进一家茶馆,找了个阴暗的角落坐下,要了些酒菜。 午后,在茶馆里喝茶聊天的人不少,喝酒吃饭的倒是少见。勾栏一开口,小二便开始劝说,带着三分真心,三分虚情。 这天气,本就热的让人发躁,还要听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啰嗦,勾栏听得烦了,就拿出一锭金子摆在桌上。小二以为他要动手,被惊了一下,待看清楚桌上的东西后才又开始唠叨。 一坛酒,千金换。这话还真是不假。勾栏笑笑,又从腰间掏出一张银票压在金子下。五百两,小二犹豫了一下,拿着钱去了柜台。和掌柜的悉悉索索的商量了一番后才领了酒壶去了酒窖。 又苦又涩,一点都不香醇。这酒,要多难喝就有多难喝。勾栏本想摔了杯子换家茶馆的,但转念一想,掌柜的这么宝贵这酒,恐怕城里除了皇宫,所有的酒都是一样的味道,想到这,也就释然了。酒不是好酒,不过她也不是来品酒的,就这么将就了,也没什么不妥。小饮小酌,勾栏在茶馆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如果说,下午喝茶的都是些志趣比较高远的,那么晚上来茶馆喝酒的,便有些像茹毛饮血的野蛮人了。他们一进茶馆,就抬高了脚踩在长凳上赶人,不肯离开的,一律被他们一顿狠揍。 怨声载道,偶尔出来几个打抱不平的,都被狠狠的修理了一番,打的鼻青脸肿不说,连身上的钱财都被搜刮了。掌柜似乎见惯不怪,躲在柜台后面大气都不敢出,只是一个劲的拨弄着算盘,像是在计算损失的钱财。 “喂,小白脸,这位子哥哥要了,还不快起来迎哥哥过去,啊,哈哈!”那男人穿了一身大袄,戴着一顶毛茸茸的皮帽,一张大饼脸上留着两撇小胡子。一说话,胡子就一动一动的,很是滑稽。他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没人理他,他就一个人大笑起来。 勾栏嫌他烦,转了个身继续喝酒。这个不屑的动作激怒了男人,他拿起桌上的一碗菜就往地上砸去,“你个小白脸,哥哥是看你浑身娘气,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才对你好言相劝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对你没好处的!” 对于男人的大吼大叫勾栏依旧不言不语,她是来喝酒的,有没有菜,对她来说其实真的不是很重要。 “我说,你是不是聋子啊,哥哥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男人捋了捋两撇胡子,伸手就去夺勾栏手上的酒壶。察觉到男人的动作,勾栏倒酒的手凝滞了一下,在男人即将碰到酒壶的时候迅速将酒壶扔到另一只手上,空出的手抓起桌上的筷子,狠狠的敲了男人的手。 “啊!”男人吃痛,堪堪的收回手,怒瞪着勾栏。勾栏笑笑,继续倒酒。 “大……大哥,你,你没事吧!”正在赶人的其他人听到男人的叫声都纷纷的围过来,只见他捂着手怒瞪着角落里的人。那人虽为男人,却生的漂亮,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没事,老子能有什么事!”男人松开捂着手的手,低头一看,两道细长的红痕泛着点点的血色赫然印在手背上。 “娘的,你个小白脸……”男子捋起袖子,扯下头上的绒帽,一脚蹬开面前的长凳伸手就去抓勾栏的领子。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着实吓坏了不少人,尤其是掌柜的,连帐都算不下去了,直接钻到柜台下面,生怕男人一不小心就把气出在了他的身上。 ------------ 021章 酒后胡言 更新时间:2013-11-13 喝酒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尤其是聒噪的人。勾栏长腿一伸,将被男人踢倒的长凳勾起,轻轻一蹬,送到男人跟前。男人因为走得急,来不及停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小白脸踢过来的长凳给绊倒,摔的鼻青脸肿。 所谓的因果报应。留在茶馆中还没来得及离开的茶客纷纷拍手叫好,连掌柜的都被这一阵掌声给引了出来。 “笑什么笑,当心老子拿你们当下酒菜!”男人闻声大怒,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拎起地上的长凳,转身就向人多的地方扔去。一下子就砸散了一群人。笑声转眼变成了惊呼声。 “笑,老子看你们怎么笑!”男人勾一勾嘴角,满脸不屑的转身,盯着勾栏的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但他不敢在轻举妄动,生怕又在兄弟面前丢了脸。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众人看着对峙的两人,脸上都能滴下汗来。这动手也好,不动手也罢,总该有个了结,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站着算是什么。不是来喝酒的吗,难道要站到天亮? 瞥了一眼身后有些骚动的兄弟,男子精神一抖,心想,豁出去了,提起拳头就又冲上前去。不知是不是因为前面吃了亏的原因,这次,他莫名其妙的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在看到那小白脸样的人端着碗侧身冲着他笑时,那股莫名的不安感就更加强烈了。那人笑得像一朵花,可他却浑身冰凉,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如花的少年旁边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帅气的男子,冰冷的面容走近一步都要冻伤。男子给他的感觉很危险,他下意识的想要停下脚步,可是他之前冲的太急,停不下来。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被男子的手掌包裹,然后他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他很想喊,叫身后的兄弟来救他。他张开嘴,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 他急了,拼命的动嘴,像一条不断吐泡的鱼,就是发不出声音。他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拼命的想要往回抽却怎么也抽不回。痛,那种钻心的痛很快就蔓延了全身,他咬着牙,哆嗦着从腰间抽出平日里猎杀动物的短刀。那把刀很锋利,在他刀下的动物往往都是一刀毙命的。 短刀在手,他本该英勇无敌的。可是此刻他却开始犹豫。他握着刀,想刺向那人,可是那男人眼中没有半点的惧意。他明明赤手空拳,却好像拿着刀的人是他而不是他自己。 刺还是不刺?他想,他不该被男人的虚张声势给吓住的,可是,手上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面前的这个人有多厉害。他突然想明白了,活着比一切都来的重要。于是,他挥起刀子,狠狠的向自己的手腕砍去。挥刀的时候,他看见男人的眼睛眯了一下,眼神变得凌厉无比,然后又在他的痛呼声中恢复古井无波。他突然很想笑,为他自己的劫后余生。 “大哥……” 身后的兄弟们显然以为他是疯了,拿着刀子不去刺敌人却砍了自己。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他刚才去刺了那人,那么现在躺在地上的就不是他已经染血的软掉的拳头,而是他的尸体了。他没有选错,他庆幸自己的选择。 “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你倒是砍个拳头试试!”他很想抄起拳头就给底下不识趣的兄弟当头一棒,可是他刚抬起手就慌了。平日里在这帮小兔崽子面前作威作福惯了,他居然在这种生死关头,在那个恶魔面前说了这样的话……一定会被杀掉的。他想,不知道会不会连累那些个小兔崽子。 “跟了我这么久,现在才肯出来?” 被他称为小白脸一直不肯开口说话的少年突然开口说话了。柔柔糯糯的声音好像要把人给融化一样。果然是个小白脸,连讲话都这么娘,男人想。 “因为答应过你。” 上天还真是不公,男人摇晃着身子在兄弟的搀扶下起身。长相迷死人,声音也这样出众,除了面无表情让人畏惧之外,那个冰山一样的男人恐怕没有什么缺陷了吧。 “是嘛,那你现在怎么出来了?” “因为你想让我出来!” 这对话,怎么听怎么奇怪,怎么听怎么暧昧,男子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大男人。两个男人,怎么可以把气氛搞得这么暧昧?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么说过?”勾栏摇了摇酒壶,发现酒壶空了,想叫小二,转头发现他们早已躲的没了踪影,便自己起身去拿。也许是坐了太久,又或是喝了太多,才起身眼前就一片漆黑,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真是喝多了呢!勾栏笑笑,想伸手扶些什么,一伸手就被某人拉到怀里。 “你喝多了,跟我回去!”夏君羽不顾在场众人异样的目光,揽着勾栏将她打横抱起。 一个男的抱着另一个男的!断袖之癖?这断袖之癖说多不多,说少那也不少,但是茶馆的这些人却是头一遭看到。市井有传言,有龙阳之癖的人多长的清秀。众人一看,两人皆是神仙一样的人。市井又道,有龙阳之癖的人必有强弱,弱方扮演着女子的角色。众人再看,那小白脸长的娘气,说话娘气,被人这样抱着,更显娘气…… “回去?回哪去?”勾栏仰头看着夏君羽,明明隔的这么近,却觉得他远的让人够不到,“你呀,最坏了!说什么答应过我,还不是一路跟着。跟着就跟着吧,为什么不藏的隐秘一点啊,非要让人发现。打着保护的名号,名正言顺的在你面前晃悠,撩拨你的心弦,等你春心大动,不能自己的时候呢又和你玩起了捉迷藏!呵呵,呵,凭什么,你说呀,你凭什么?” “月儿,够了,你醉了,我带你回去!”夏君羽打断勾栏。他不清楚她是真醉,还是借故撒酒疯。他不想那些人看到她这幅模样,迷离的眼,红艳的唇,还有水蛇一样扭动的腰肢……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啊!”勾栏闭着眼满脸痛苦的敲打着夏君羽。头发散了,衣服乱了,楚楚可怜的样子。 “女……女人!”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声,立刻被夏君羽杀人的眼神吓得不敢说话。之前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夏君羽……” “月儿,不要说话了!”喝醉酒的人难伺候,喝醉酒的女人更难弄。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勾栏喝醉,他发誓,再也不要有下一次了。一个头两个大,她竟然这样随意的就把他的名字说出来了。他是瀚海的王爷、大将军啊,就这样出现在敌国的国内,很容易被围攻的。 “夏君羽……”勾栏似乎叫上瘾了。闭着眼,脸上已经恢复平静。 夏君羽?那个冰山男的名字?男人的手腕已经被他的兄弟七手八脚的简单包扎。他们本来是要离开的,只是有人说那个小白脸是女人,他才又留了会。 夏君羽。他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他很努力的在脑海中搜索那个名字,希望能够确定眼前人的身份。可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他觉得是眼前的男子太威严让人生畏,眼前的女子太漂亮让人分心,他的心很乱。 “夏君羽……”一遍,一遍,殷情深切的呼唤。似是故意。夏君羽无奈,只得回应。 “在,我在这,月儿!” 在啊!勾栏强忍着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睡意努力睁开眼。一片迷蒙中男子帅气的面容近在眼前。真的很帅气,很……温柔呢…… ------------ 022章 第一衙役 更新时间:2013-11-13 蓝色的波光在眼前闪烁着,荡漾着,满满的像是要溢出眼眶。夏君羽低头,在她闭上眼后轻吻她的眼睛。这双眼睛呀,勾魂夺魄,他有时候会恨不得把它们抠出来就这样攥在手里,藏在怀中。 不知从何时起,他有了这样的想法,这种凭空产生的变态的情感。他拿它没有办法,就像他拿她没有办法一样,欺骗她,伤害她,喜欢上她。她和他玩了一场爱情游戏,她输了。因为她动了情,所以他成了游戏的主导,而她,成了他手中的棋子。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陷进去了,跟着她,保护她,想要将她绑在身边的心情越来越强烈。这场爱情的游戏,他们都输得一败涂地。 酒劲上来,那人的胸膛又太温暖,勾栏躺着躺着就不想动弹了。闭着的眼像沾了胶,环着那人的手似脱了臼,就这样,微微蜷缩着呆在那人怀里,那个想念了很久很久的怀抱。 静,所有人都静了下来,那样美好的一幕谁都不想破坏。 “前面,就在前面,官爷!” 人群被强行扯开一条缝,几个穿着官服的人挤了进来。他们以手按着佩刀,一脸敌意的看着两人。 被认出来了?官差充满敌意的神情让夏君羽明白了一些事情。满是无奈的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又给自己惹麻烦了啊。打伤狱卒,高调越狱,出来后也不知道掩饰一下,竟然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人多口杂的地方。 “这位公子,我们是山阴城的衙差,奉命捉拿瀚海奸细,还请您能够把她交予我们!”领头的官差年纪不大,礼数却还周全,并没有仗着他官差的身份耀武扬威。 “瀚海的奸细?若我说她不是呢?”夏君羽宠溺的看一眼怀中的人,她呼吸匀称,睡颜安详。“她是我的妻子,她这次来山陲不过是来找我的。” “哦?公子不说在下倒还不觉得,公子似乎也不是山陲的人吧!”那人的眼睛极尖,一眼便看出夏君羽不是山陲的人。 “区区一介商人,官爷自然不会觉得眼熟。”夏君羽说道。 “公子自谦了。公子仙人之姿,夫人羞花之貌,都是神仙般的人物,若是见过,想必一定是过目难忘的。若是公子不介意,可否让在下的下属认认人,若是误会,也要当场解开才好。”男子客气的拱手,友好的看着夏君羽。凝视了一会,见夏君羽没有表示,他以为他默许了,便挥手让下属上前。 “真是不好意思,内子今天喝多了,不方便。”在官差的脑袋凑过来之前夏君羽便转了身,面色不悦的冲着上前的人道,“不要碰她,否则,你会后悔的。” 那人不听,回头看了眼领头的官差,见他点头,便伸出手打算拨开挡在勾栏面上的碎发。还没动手只听身后一声疾呼,“住手。”他匆忙回头,只见自己的头不知何时已经拔出刀赶到自己身边。 发生什么事了?他迷茫的转头,自己的头已经和那个青衣男子打成一片了。一个商人,抱着他的妻子和山陲第一衙役纠缠,非但没有半点弱势,反而游刃有余。拥有这样高超的武艺,却说只是一个简单的商人,说出去根本没人会相信。 “公子,在下要的不过是一个验证,不需要痛下杀手吧!”打斗中,他听他的头这样说。 “我不管,我已经警告过他。”青衣男子冷冷的道。 “既然公子不肯合作,那么在下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第一衙役的称谓毕竟不是浪得虚名,几番打斗下来,夏君羽还是不得不放下勾栏。男子出招狠绝,最难能可贵的是步步算计下却不乏速度。他很有心机,左右开攻,逼得夏君羽不得不增大活动范围。动作一大,夏君羽怕惊了勾栏的好梦,只能就近找机会将她放下。 能文能武,精于算计,这样的人居然只是山阴城的一个衙役,真是被埋没了。对于人才,夏君羽向来求贤若渴。若不是他此番纵容他的下属碰她,他想,他会试着招募他。 原以为凭着自己的一身好武功便能轻松取胜的杜若在与夏君羽交手之后便知道情况不妙。负重与他互拆,几十招下来,居然丝毫不落下风。这样的功夫,一旦他腾出双手,那么他必输无疑。只是,他分明有很多机会,却一直抱着那个女子不肯松手,直到他想以此为机会趁机打败他时,他才突然发狠,将他打退之后将那个女子轻放在桌上。 没了负重,杜若便再也不能主导战况。尽管他依旧坚持着左右开攻的攻势,可他却能保持站在桌前不动如山。他所有的招式仿佛都被他看穿,被他引导,他只要动动手,便能在一步之内轻松化解他的攻势。 好可怕的人。败局已定,杜若却想殊死一搏。身为衙役,捉拿犯人那是他的职责。他做不到明知道犯人就在眼前却因为害怕而退缩的事情。他知道眼前的人很在乎他身后那个女的,也就是他口中的妻子。而他,要捉拿归案的,也是那个女的…… 左躲右闪,佯装惊慌失措的样子,却时刻注意着那人露出的破绽。不需要天大的漏洞,只需要小小的,一丝一毫的破绽,他就能攻克眼前的人。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计谋是否可行;又过去一炷香时间,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要靠手中的刀才能站起来;再一炷香时间,他被他奇异的招数拖垮,策划的计谋也宣告失败。 他的刀被夺,他没有力气夺回。他看着他怒气冲冲拿着刀向他刺来认命的闭上双眼。屏息敛神,他没有听到身后的下属有什么动作。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庆幸自己的死不会连累到自己的兄弟,还是悲哀他们根本没把他当成兄弟。所谓兄弟,不是该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的吗? 一阵疾风拂面,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上飘落。喉咙是完好的,心脏也没有受伤,他只是少了一缕头发。钢刀被他扔在地上,锋利的刀面反射着茶馆内昏黄的烛火,与他激战的人正背对着他。 这是个好机会。只要解决了他,就能抓她归案了。回头望了眼踯躅不敢上前的“兄弟”,他咬咬牙,抓起地上的钢刀,强撑着站起来。上头下了命令,抓不到人就等着受刑。他们不把他当亲兄弟,他却还是舍不得连累他们。道义总不敌生命来的珍贵,只要能活着,有什么不能抛弃的? 只是他太累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撑着钢刀,好不容易站起来,没走几步却还是倒下了。这一仗,他用生命在战,武功也好,心计也罢,都是发挥到极致。但他还是输了。 “不要妄想做一些不可能的事情。你以为,我会把自己的背暴露在敌人面前?是你太天真还是……”男人从桌上小心翼翼的将女子抱起,女子似是感到了不舒服,在他怀中嘤咛了一声,他便不再说话。只是略带惋惜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抱着女子头也不回的离去。 五个衙差,六七个流氓混混还有数个喝茶看戏的山陲人,这么多人,他们居然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就这么潇洒的离去。 “唉!”他从没觉得这么窝囊过。他狠狠的甩掉手上的钢刀,低着头不言不语。抓不到人,上面的人定然不会轻饶了他们这些走卒。那一百辊杖之刑,他不知道他们之中能有几个能熬得下来。 ------------ 023章 豆蔻美人 更新时间:2013-11-14 “为什么不让我杀他?”勾栏睡眠向来很浅,一有风吹草动就容易惊醒,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他也知道,在他和杜若交手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只是她不睁眼,他就由着她置身事外。 被发现了啊,果然厉害呢!勾栏睁开眼,打量了一下陌生的环境。屋子不大,五脏俱全,甚至,在漠北这个粗犷的大环境下显得有些精细。 “这是哪里?”精细的装饰与外面粗陋的客栈相差太远,不是客栈,难道是别苑?勾栏摸了摸床上铺着的淡青色的丝绢,平滑细腻,果然是那个人的喜好。只是那人是瀚海的王爷,山陲并不是瀚海的附属国,为何他在这里也有别苑呢? “豆蔻山庄,我借住在这里。” 门外,轻盈的脚步声伴着清脆的铃铛声越逼越近,昏黄的烛光映着窗纸上婀娜的身影在门前停住。夏君羽放下手中的布巾去开门。 “恩公!”来人冲着夏君羽娇媚一笑,单手攀着他的身子,举着手中的托盘道,“恩公,听山庄的下人说,您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喝醉的女人。” 又一个,夏君羽,你果然花心。勾栏愤愤的踢掉脚上的鞋子,气呼呼的盘腿坐在床上想对策。夏君羽啊夏君羽,说的好听,说什么是为了自己才来山陲的,结果……又搭上一个美女……桃花眼,柳叶眉,浓妆艳抹,一举一动皆是风情,顾盼之间全是妖媚……勾栏傻眼了,这装扮,似曾相识。这里,难道是……妓院? “呀,是个美人呢,瞧这双凤眼,啧啧啧,居然是蓝色的,真是罕见啊!”恍神间,女子已经走到床边对着正鼓着腮帮子生闷气的勾栏动手动脚。抬抬下巴,侧侧脸,将她全身上下好好研究了遍。 她的手搭在身上很不舒服,勾栏很想一掌拍掉。可是女子动作那么温柔,笑容那么甜美,勾栏不想输给她。也许是因为同职业间的攀比,也许是因为女子进来的时候夏君羽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不想输,不能输……勾栏脑海中只有一个词。 “貌灿日月,肤如凝脂,双眼含波,顾盼生辉,身姿婀娜,腰肢纤细,简直是人间的极品啊。恩公哪里救的人,不如就给了豆蔻可好!”名叫豆蔻的女子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双手环上夏君羽的脖子,撒娇似的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孤男寡女,搂搂抱抱!勾栏此刻的心情复杂。她知道现在是晚上,良辰美景正是温存的时候,可是那又怎么样。她是他明媒正娶的侧妃,她还在这里,他们怎么能无视她做那种事情……不甘被无视,不甘被比下去。凭什么他对着她就性趣淡淡,对着那个女人就性致盎然。她想说些什么去打扰他们两个,她想,温柔点可能会引起那人的注意。 “豆蔻,豆蔻,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十五六岁的女孩才是豆蔻年华,你现在肯定不止这年龄了吧,以后啊,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太婆,还是这个名字,也不知道害臊!” 这话一出口,三个人都惊呆了。勾栏羞愧的忙捂住嘴巴,心想,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而豆蔻则是讶异于勾栏充满攻击性的言语。她自认看人很准,第一眼见到勾栏的时候便觉得这女子的性格与她有几分相似,若是她,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可不会露出真本性。失望之余又看了眼夏君羽,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差点没把脸埋到床底下的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她突然来了兴趣。笑着开口,“哦,这名字不好吗,那敢问姑娘大名!” “她叫勾栏,小名月儿!”勾栏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清楚夏君羽与豆蔻之间的眉来眼去,他就已经帮她做了回答。她!他居然说她,而不是内人!他在那个女人面前居然刻意忽视了她的身份,明明刚刚在那群人面前还……妒火中烧,勾栏自己都觉得羞愧,好不容易才抬起的头又自觉的低了下去。这不低还好,一低气血就往下冲,涨的整张脸通红通红的,像是刚被人掴了掌一样。 “勾栏,勾栏,这名字也不怎么样嘛!青楼谓之勾栏,奇玉也名勾栏,不知勾栏姑娘取的是哪方的意思哦?不如让我来猜猜!”豆蔻松开搂着夏君羽的手,托着下巴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嗯,听闻勾栏玉是蒹葭的国宝,姑娘又长了一双罕见的蓝眼,难不成是后者?可是,豆蔻又听闻,瀚海、墟落曾出现一位名为勾栏的艺妓,此女艺貌双全,听说也生了一双蓝眼,姑娘可认识她?” “认识怎样,不认识又怎样?”勾栏没好气的说。 “哦!”豆蔻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兴奋,“她可是我的学习的榜样,七国第一妓,听说最后嫁与了青王!青王,那是何许人,七国所有未出阁的女子,哪一个不是翘首以盼,盼着能嫁入青王府啊!”说完又炫耀似的攀上了夏君羽的身子。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女人!勾栏摊着的手掌握紧了又松开,深呼了几口气,最后还是决定眼不见为净。爬下床,迅速的穿好鞋子,本想抬头给夏君羽留个不屑的表情,谁知在看到两人就快碰到一起的唇的时候就理智全无了。 泼妇一样的狠狠推开豆蔻,不管夏君羽愿不愿意,一把拉到身后,像孩子一样护起来。 “勾栏姑娘,坏人好事犹如杀人父母,这样的事情可是不能做的!”豆蔻插着腰,抬抬下巴,用眼睛瞄瞄勾栏的身后,道,“所以,把他还给我吧!” 把抢过来的东西完好无损的还回去,这还真不符合勾栏的性格。对于身后这件“物品”,她非得要好好的捏拿揉搓一番才行,否则,这拜两人所赐的一肚子的气她要往哪去出。 转身,微笑,挑衅似的看一眼豆蔻,趁夏君羽不备,快速的将他的手反锁在身后。嘿嘿,在我面前和他亲热,偏不如你的愿!不是说我是你的学习榜样吗,这就做给你看!勾栏阴险的笑笑,故意将长衫的领子拉开了些,露出精美的锁骨,然后飘飘然凑上去亲吻夏君羽的嘴唇。羡慕嫉妒恨吧,你就。 羊入虎口!看着自以为掌握了主动权而主动献上双唇现在却逃脱不了的勾栏和托着勾栏的脑袋一脸情欲像是几百年没有近女色的夏君羽,豆蔻的脑袋突然就冒出这样一个词来。 计谋得逞,那人得到了他最想要的,她也该功成身退了。青王夏君羽,花魁勾栏女,一个是她的恩人,一个是她敬重的人。原本,她还在为是否帮夏君羽而感到为难,可是一想到两人比肩而立的样子,她的心里就有了决定。 不想去探究到底是什么样的误会让两个相爱的人无奈分离,一个为情所苦远赴漠北,一个痴情不弃追踪至此。她只知道,看到这两人在一起,世界就美好了。 有了爱情的滋润,恐怕不会再需要什么醒酒汤了吧!豆蔻拿起放在床边的托盘,轻声离开,走时还帮他们锁了门,遣散了院里的丫鬟。 朔风肆虐,吹散了空中厚重的云朵,月亮泛着寒光,从轻薄的云层中挣脱出来。银色的月光透过高大的杨树,在地上撒下一片斑驳,风一吹,碎光也随着舞动。 豆蔻走在回房的路上,看着地上的银光,无端的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寒冷,她来这里五年了,早就不畏严寒。可是为什么会抖呢,像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 024章 一世之约 更新时间:2013-11-14 这是一个绵长的吻,两人都借着亲吻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勾栏咬了夏君羽,狠狠的,血水顺着唾液流到她的嘴中,唇齿间他清爽的味道很快被血腥冲刷。她努力的想挣开他托着她的手,想冲着他大喊,为什么这半年来他都不来找她。以为有个镜如跟在身边得知自己一切安好就够了吗?他不会知道,没有他的日子,她一直都只是强颜欢笑。 这些话她没有机会说出口。她微张的嘴还没吐出音节就已经被他攻陷。他们的唇贴的那样紧密,她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它们彼此的颤动。她想,他也一定有话要对自己说。她很想撑开他的脑袋问清楚他要说的话,可她沦陷在这个吻中了。他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诱人。 静静的闭上眼,想要用心去体会他对她的情感。是喜欢,还是爱? 不喜欢她闭上眼睛,不喜欢她把所有的情绪都深藏起来。他想要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透蓝的眼眸中印着他的身影。半年了,没有一天不在思念眼前这个坏女人,没有一天不在告诫自己不去找她。去皇宫,找悦娘,努力的想让自己忘记她。半年的努力,最终在镜如的一句话下功亏一篑。她说她要离开他了,她说她不再属于他,她说“世上再没有青王妃”!直到那时,积累了半年的思念才终于爆发。策马扬鞭,连夜赶路,不顾一切的冲到她身边,守在她身边。即使被拒绝,也无怨无悔。 他爱她,很爱很爱。 灵巧的舌头进入口腔,在里面一通搅和。原本就稀少的空气被掠夺的一干二净。血水混着唾液从嘴角滑下,顺着锁骨,流进敞开的长衫里,晕出一朵朵血色的梅花,说不出的糜烂。 “咳咳……咳……”呼吸急促,血水呛到气管,勾栏下意识的想合嘴,又怕咬伤了夏君羽的舌头。痛苦的仰着头,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剧烈的咳嗽让眼角的液体汇聚。 离开她的双唇,抱着她,脸颊贴着脸颊。温热的液体倏地落下,滴在他的脸上,他抬起头,发现她仰着头无助的流着泪。 “月儿,不要哭了!”为什么每次靠近你都会让你哭泣,什么时候,你才会因为我的存在而喜笑颜开?夏君羽伸出手,轻轻的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去,吻着她的脸颊,柔声细语的道,“月儿,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不管你,丢下你一个人了!” “这算是你的承诺吗?”勾栏仰着头弱弱的问。 “是,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夏君羽捧着她的脸,他们头抵着头,互相欣慰的笑。 承诺。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承诺。有多少人曾在天之涯,海之角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最后,又有多少人牵着手走过风风雨雨,完成当初的诺言。世上之事多变化,只有经历过才知道永恒是多久,那些嘴上说说的,并不能当真。 夏君羽的承诺不是勾栏想要的,再重承诺的人也会有不得已的一天。她想要的,不过是他的行动。她希望他留下来,留在这个荒漠,或者带着她去往别的国家。只要不是瀚海,哪里都没有关系。他们可以像平常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果他想要孩子,她愿意为他生儿育女……放弃国仇,抛开家恨,她自私的只想和他在一起。只要他们彼此相爱,她不介意自己不是他心里的唯一。 为了这份不切实际的爱,她是真的低到尘埃里去了。“君羽,如果我要你放弃王位,陪着我一起在这荒漠里终老,你会答应吗?”她的声音很轻,轻的连她自己都听不分明。她很矛盾,她迫切的想要知道他心中的答案,却又害怕问出口。怕他给的,不是她想要的。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吗,轻轻的,柔柔的,比黄鹂鸟的声音还要好听。这个问题,在来山陲的路上他就已经问过自己。答案是肯定的。他想陪着她,不管哪里,只要她在身边。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的使命并没有完成。他答应过他的皇兄,他要助他统一七国,他要找回沧澜剑,破解勾栏玉的秘密,他要完成瀚海开国先祖的遗训…… 点头,答应。他的回答让勾栏乐开了花,他却不由的开始担心起来。这一次的欺骗,他需要多少谎言来编织,来掩盖。聪明如她,朝夕相处之下,她定然会有所察觉。若她到时候一气之下要离开他,他该如何是好? 他的时间并不多,他要在她有所发觉之前将一切结束。他想,他没有时间去找沧澜剑了,也没有精力去破解勾栏玉的秘密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统一七国,至于继承组训的事情,他想转交给他的皇兄。作为瀚海的帝王,他有义务完成祖先的遗训。 是敷衍也好,是欺骗也罢,夏君羽的答案令勾栏差点喜极而泣。他应允了她一直以来向往的生活。 想说谢谢,却无从开口。她只能紧紧的抱着他,更紧的抱着。从此以后,他就是她的一切了。如果他走了,那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傻月儿,你箍的我透不过气了。”夏君羽暗示性的拍拍勾栏的背示意她松开一些。他不会走,不会逃,她不需要箍的这么紧。可是她好像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对他的安抚也无动于衷。她的手还是箍的很紧。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也紧紧的抱着她,不再劝她松手。就这样相互拥抱着,永远都不要松开彼此的双手。 夜深了,勾栏的睡意上来了,夏君羽便抱着她去床上休息。她睡内侧,他抱着她睡在外侧。她睡得很安稳,微蜷着身体,整个人缩在他的怀里。他不想伤害她,闭着眼,强忍着欲望不去看她,想她。他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尤其是怀里的人是自己心爱的人。 她侧躺着,正面对着他。之前被她故意拉扯过的衣襟半敞着,他一抬头,满眼的春色。他想,他该偷偷起来去外面冲个冷水澡,他还不想自己欲火焚身。可是他一动,她姣好的眉就会皱到一起,躲在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会不安的躁动。 到底是该冒着吵醒她的危险起身还是冒着欲火焚身的后果强忍着,夏君羽一时抉择不下。他恨恨的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念道,“明明是你点的火,为什么却要本王艰难抉择?”不满的情绪瞬间高涨。与其去冲冷水澡吵醒她被她看到嘲笑,还不如故意弄醒她然后…… 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谁点的火,自然要谁负责扑灭。夏君羽邪魅的笑笑,小心的将自己的左手用勾栏的脖子底下抽出。 细微的动作引起了勾栏的不满,她瘪一瘪嘴巴,转身向里。 夏君羽嘴角一阵抽搐,半撑着身体从高处看她。换了方向,没了他的手臂当枕头,她睡得依旧安详。这并不合乎常理。一个浅眠,对外界又敏感的人怎么会在少了什么之后睡的那么安详?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装睡。 得出结论之后,夏君羽便乖乖的躺回床上,按着原先的姿势,把手臂重新塞回勾栏的脖子底下。只是,另一只手开始不经意的胡乱摆放。每动一次身体,手掌就会换个地方,逼得怀里的人也不断的变换着睡觉的姿势来躲避他的“攻击”。这是一场耐久的心理战,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败下阵来。 ------------ 025章 吻痕风波 更新时间:2013-11-15 酥酥痒痒的,像千万只蚂蚁在你身上攀爬,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磨人。这个男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勾栏愤愤的想着。她很困了,很想睡了,他为什么要做些扰人清梦的缺德事! 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引火自焚,夏君羽暗叹,他果然不该轻易就下决定。这女人的后知后觉程度让人目瞪口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她的忍耐力超乎常人。在他这样的撩拨下居然都能无动于衷。而他,自以为是的想法让他苦不堪言。 就这样放弃,由着她安然入睡?夏君羽自问。答案是否定的。上一次,在勾栏雅苑,他听她的话,放过她,结果,第二天她就一声不吭丢下他一个人离开,这次,他绝对不会让旧事重演。女人总是很看重贞洁,有时候他会想,要一辈子绑着她是不是只要占有她的身体就可以了。这个想法并不光彩,甚至有些龌龊,他知道,可他的确这样想过,而现在,他也打算这样做。占了她的身子,占了她的身子……体内的欲望叫嚣着攻陷他的理智。 不再撩拨不再暗示,直接扳过勾栏的身子深情的吻上她的脸。他们之间,这样亲密的行为屈指可数,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她的敏感点。他不想弄疼她,他想给她一个美好的回忆…… 细碎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脸上、耳边、颈项甚至锁骨,勾栏突然睁眼,惊吓似的看着夏君羽。他想……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他想做的事,她的心里便起了抗拒。不想再装睡,手脚并用的把他推开,拉着被角,一脸哀伤的躲到床角。好像这不到一尺的距离就是他们之间的鸿沟,她不过去,他就够不到她一样。 又被拒绝了?这女人到底想干嘛?夏君羽郁闷的起身,背对着她坐着。所有的情欲都因为她的抗拒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在别扭些什么。难道做这种事情非要受时间、地点的限制,非要在他青王府在她的芜芷楼里?还是说,爱他什么的,只是说说而已? 他知道她是爱他的,也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他自己的胡思乱想。可知道又怎样,他还是会生气,会受伤。他是一个男人,他有他不可践踏的自尊。他可以温柔,可以体贴,可是……他不想再往下想了,他已经承受了过多的耻辱,多一分都会爆炸。 闷不做声的穿好鞋袜,和身后的人道了声晚安便起身离开。豆蔻山庄多的是空屋子,他可以轻易就找到睡得地方。他不想再见到她,至少今晚不想。 看的出来,他很生气,离开的时候还把门甩的嘭嘭直响。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她突然又懊恼起自己不知所谓的抗拒来。她以为,她并不是拘泥传统的人,她以为,即使失去了贞洁她也可以活的堂堂正正,快快乐乐。可原来不是的,她可以在范宸晞面前无所谓的摆出一副放荡的模样,亮出她青楼女子的身份,义正言辞的告诉他她不需要他负责。她以为她可以潇洒的面对任何人,原来他不是。在他面前,她会觉得自卑,会变得计较,变得莫名其妙。明明他也不完整,明明他都没说什么,她却过不了自己那关。 他是该生气的,谁都不喜欢扫兴的人,尤其在那种时候,还是两次。她觉得她该道歉,可她开不了口,不是因为拉不下脸,而是不知道该为什么说声对不起。她不想揭自己的疮疤,那么丑陋的痕迹,她不想回忆。 她在床上坐了整整一夜,因为愧疚,睡意全无。她看着明黄的烛火摇曳着跳跃在红烛上,红色的烛蜡一点一滴的落在桌上,像是伊人的血泪,落了一滩。夜晚的风很大,他出去时没有关门,风一吹,门就吱咯吱咯的响,奏着不堪入耳的“夺魂曲”。她被这声音折磨了一夜,明明向前迈出几步就能结束这种折磨,她却一夜没动,一直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甚至连表情,都没有换过。像是木头人一样,不知疲倦的保持着一个动作。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将房间照亮,微开的门缝漏进一缕阳光,金灿灿的,落在铺了地毯的地上。红烛烧了一夜,终于流尽血泪,在日光点亮房间的那一刻熄灭。一夜了,勾栏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从床上爬下。过不久,就会有人来叫她起床,可能是豆蔻,也可能是她的丫鬟。只是,不管是谁,她都不会让他们看到她的狼狈。 昨晚,她任性的从她手上抢回他,然后将他气走,她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去找她。其实,他的去向她一直没有资格知道。她不过是一个侧妃,半年前出逃离开,现在又……她想,如果他们待会一起出现,她就笑着祝福他们。 梳洗完毕,她在房里等了很久才等来豆蔻的一个丫鬟。她领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经过一个不大的花园,然后又绕过几幢风格相似的楼宇,最后才把她领到主厅的门外,示意她自己进去。 昨日,她是被夏君羽带进来的。他没走正门,也不走正道,她以为,这只是一个精致的庄园,不会很大。今天出门才知道,这庄园的规模已经赶得上瀚海的白凤山庄,只是稍显粗犷了些。庄内有园,园中种花草,养锦鲤,全然一派南国的气息。 在荒漠中想要建起这样一座庄园又不致惹来闲言碎语,庄园的主人必然不是等闲之辈。勾栏很快便否决了她是青楼女子的猜想。可是她曾说过,她以她为目标。以她为目标,又媚骨天成的人,除了妓子,她真的想不出其他。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屋里出来了个人。他似乎刚和什么人争辩过,一脸的匆忙,却在见到她后又匆匆转身回了屋里。 是在等我吗?勾栏心头涌上一股暖意,还没来得及感动就被里面的情景浇了个透心凉。他昨天果然是去找她了。也许是在自己这边碰了钉子,他对她似乎粗鲁了些。裸露在脖子和肩胛处的青青紫紫的瘀痕暗示着她,他们昨夜有多疯狂。 “起来了,那就吃饭吧!”夏君羽坐在长桌的另一头,隔着老远对她说,语气说不出的陌生平淡。她觉得自己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酸涩的感觉在体内疯狂蔓延。 她没资格吃醋,她在心里告诫自己,试图用美食来稀释心里的酸楚。可是她真的做不到,做不到两个大活人在她面前你侬我侬,而她却要做他们情感的见证者,这简直比凌迟还要痛苦。 “君羽,我今天要带着丫鬟出庄去城里购置衣服首饰,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豆蔻放下碗筷突然抱住夏君羽的胳膊,撒娇着说。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还有事!”夏君羽的语气算不上友善,甚至还能从中感觉到一丝的愤慨。从她在门外看见他时,他就是这张臭脸了。 “啊,啊~你果然还在为我穿的这么暴露生气呢!”豆蔻无奈的笑笑,又往他身上靠了靠,讨好似的说,“我答应你,以后出门一定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不让别人看去分毫,这样总能陪我去了吧?”说着,还撇了一眼正埋头吃饭的勾栏。说巧也巧,勾栏埋着头也有些时间了,偏偏就在这时没忍住,偷看了两人一眼,被她抓了个正着。看着她脸上得意的笑容,她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 026章 互相折磨 更新时间:2013-11-15 好在她并没有意愿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只是玩味的看了自己一眼,笑的更加灿烂了些,没有出言挑衅自己。她想,她是个懂礼守礼的女子,比起她,她该为自己昨天晚上对她的不友善感到羞愧。 短暂的目光交接过后,她继续低头吃饭,而她,也继续不懈的劝说着夏君羽。直到她好话说尽,他还是不肯和她同去。 终于放弃了吗?勾栏低着头幸灾乐祸的笑了。他不肯陪她,是不是代表着,其实他们的关系也并非她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好? “哼,不过是多露了点肉,让不该看到的人看到了昨晚欢爱的痕迹,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你看你,额头上的皱纹都可以夹住筷子了。”也许是劝的火了,豆蔻开始口无遮拦起来。夏君羽担心的看了勾栏一眼,果然,她的头低的更低了,从对面看去,她都已经贴着桌子了。她这哪里是在吃饭,分明就是在吃桌子。 今天清晨,豆蔻刚下马车,就兴冲冲的跑去后院,然后在路上碰上刚好开门的他。她觉得很诧异,那么好的氛围,两个相爱的人,最后居然会分房睡。他将事情的始末向她说了个大概,她就拍着胸脯揽下月老的职务。按着她的计划,吻痕之后就该是两人在她面前秀恩爱的时间了。 本来,对于这计划,他也没什么异议。昨天的事生气归生气,但毕竟爱着那个人,只要有办法让她改变心意,即使是这样不怎么靠谱的想法,他也愿意一试。只是,他小看了某人的发挥能力,没料到豆蔻身上的吻痕会这么明显这么密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刚被虐待过。所以,在看到她暴露的穿着后他就反悔了。他推着她回去换衣服,并告诉她,他的事情他自己解决。谁知她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自作多情的助他一臂之力。他怕她把她吓跑,她却坚持只有这样才能逼出她的真心,为此,两人争的脸红脖子粗。 真心,她的真心他早就知道,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要拒绝他。之前一次是因为在青楼,她要自己尊重她,那么这次呢,难道是因为她误会了豆蔻的身份,误以为她是妓子,将这里错想成青楼?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困扰了一晚的问题得以解决,夏君羽整张脸都松弛下来。昨晚他太气愤了,以至于连一些最基本的事情都没有想到。他想,他该找个机会甩掉眼前这个入戏太深的“月老”,然后向她解释清楚。 夏君羽笑了!豆蔻紧张的立刻凑到他跟前遮住他的笑脸。疑惑,怎么前一刻还一副臭脸的人突然自己笑了。 “你笑什么?”豆蔻低声问。 “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事情,发觉不需要你这个月老了!”夏君羽白她一眼,怪她遮住了她的视野。 “想到什么了?可别弄错了,到时候再求我,我也是不会帮忙的!”豆蔻不甘心的道。她也想他们没事,想他们恩爱,只是她难得这么用心肯出力…… “不会弄错的,你有心了!” 夏君羽笑着推开豆蔻遮着他视野的脑袋,只见勾栏怒张着双眼瞪着他们两个。发生什么了?他们做什么了吗?夏君羽疑惑。 “我吃完了,你们慢用!”勾栏终于忍到扒完最后一口饭。这两个人的恩爱,她是再也看不下去了。说什么笑着祝福两人,那都是屁话,不诅咒他们她都为自己感到骄傲了。 扔下筷子,连吞下最后一口饭的时间都不想耽误就匆匆离席。神啊,原谅她吧,她不是胆小鬼,却一次次的落荒而逃。 又不说清楚就要逃?这女人不气死他是不是不甘心?夏君羽好不容易开朗起来心一下又阴云密布。他说过,这一次不会丢下她,不会不管她,这些话她都当做耳边风,吹吹就过了吗?想起这些,夏君羽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跟我来!”不等豆蔻说一句要怜香惜玉,他已经毫不犹豫的拉住勾栏的手腕,粗鲁的拽着她离开。一次是这样,两次是这样,她以为他没有脾气的吗? “松手,松手啊,你弄痛我了!”没有选择的,勾栏被迫跟在夏君羽的身后。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到哪里去,他走的很急,握着的手又很紧,她觉得她的手腕都要被他扯断了。 “说,姜洲月,你到底想怎么样,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意识到她手腕传来的颤抖,他终是不忍心,在临近小花园的地方放开了她的手。 怎么样?她不想他怎么样,只要他别在她面前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就好。这是她此刻的想法,却不敢就这么告诉他。在他眼里,是她不要他的,她怎么敢再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不敢看他,他愤怒的眼神会让她生不如死。她只能低下头,默默的转身。希望他气完了,就能放她离开。 “说啊,你倒是说话啊,你倒是说话啊!”夏君羽抓着她的肩膀不停的晃着她。俊朗的脸带着满满的怒气在她眼前上下晃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觉得她的脖子都要断了,胸口憋着一股闷气透不出,早上混着各种不甘吞下的早饭都已经满到咽喉。 “停……停……”剧烈的摇晃让她口齿不清,她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用指甲抓着夏君羽的胳膊,希望他吃痛了就能放开她。 他很快就松开了手,不过不是因为吃痛,而是看到了她痛苦的表情。他太激动了,这样剧烈的摇晃是会要人命的,他忘记了,直到看到她痛苦的表情和上翻的眼睛。 “呕……”一得到自由,勾栏便扶着假山干呕起来。眼前暗暗的,胸口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青王殿下,求你了,放过我吧!”勾栏哽咽的道,“既然已经找到了代替我的人,又何苦再这样折磨我呢?” “折磨?”夏君羽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冷了脸,“你居然还敢说折磨,说我折磨你?” 这样悲戚的神情不该出现在夏君羽的脸上,这样不同寻常的夏君羽让勾栏觉得罪孽深重。是她不好,是她的错,让一个冷漠的人变的疯狂。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让我们彼此折磨。”是她的错,是她让他们最终走到这一步。 “月儿,你知道的,我要的并不是你的一句对不起,我要的是你拒绝我的理由。”冷静之后,夏君羽疼惜的握住勾栏的双手,温柔的道,“如果是和上次一样的原因,那么我告诉你,是你误会了。豆蔻不是妓子,这里也不是青楼。” “我知道。”勾栏有些不舍的抽出双手,“我知道她和我是不一样的。” “那你还在在意什么呢?”夏君羽追问。 在意什么?真的要说出来吗?不再给自己留一点遐想的空间?勾栏犹豫着不肯开口。 “月儿,告诉我,告诉我好吗,我不想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人拒绝!” 夏君羽都这样说了,用这么哀怨的口气,勾栏还能怎么办。她没有办法,为了自己的一点遐想空间就让他这么痛苦。 “因为……” “因为……” 她试着开口,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这样反反复复试了几次,她最后还是说出了口。 “那么青王殿下,你这次又是因为什么而追到山陲的呢?”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是寓意已经非常清晰。断送她一生幸福的残忍的现实她真的说不出口,她只能反问他,希望他明白之后不会在纠缠不休,令双方痛苦。 ------------ 027章 狗拿耗子 更新时间:2013-11-16 为什么追到山陲?为什么呢?是因为镜如,因为镜如对他说的那一番话。可是,那和拒绝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夏君羽陷落在自己的回忆中。从镜如归来到他快马加鞭赶到蒹葭,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他都不敢遗漏,生怕错过了答案。可是,答案是什么?他找不到答案,他的记忆里并没有答案啊。 他要疯了,她在玩些什么把戏,她是不是存心想要将他逼疯?他想过,是不是镜如说的她身边有了别的男人,所以她才拒绝他?可是那个男人不是已经离开了,而且她爱的,一直都是自己不是吗?所以,这不是答案。 为什么要露出一副迷惑的表情,难道这样的暗示还不够明白?勾栏紧张的看着夏君羽。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一直以来,她都忽略了一个重点,那就是镜如的心思。镜如是那么努力的想要撮合他们,为了能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她甚至背叛了她,将她的行踪告与他知道。那么想要他们在一起的人怎么可能会把她失身的事情告诉他。 “那时,镜如和你说了什么,你才来山陲找我的?” “她说这世上不再有青王妃,她说你身边有了别的男人,她说你要做别人的未婚妻……”镜如说了很多,可她确实没告诉他已经发生的最严重的事情。她是真的很疼惜自己,所以才绞尽脑汁的隐瞒了事实将他从瀚海骗过来。 “我不想骗你,其实,我已经不是完璧之身,这才是我拒绝你的理由。”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丢掉,如释重负,这么轻松的感觉勾栏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像是放下了一切,连生死都变得不再重要。 这回轮到夏君羽哑口无言了。他反反复复连续逼了她这么久,她终于说出实情的真相,可他却希望一切从头,希望自己从没这么逼过她。这样的答案他不能接受,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爱着他的同时失身给另一个人。 他知道这不能全怪她,这半年,是他疏忽了她,是他没照顾好她。可即使知道错不在她,他还是无法面对她。太多的嫉妒,太多的心疼,还有太多的悔恨。是他,是他由着第三个人在他们之间划了一道永恒的伤口,永远的遗憾。 发生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一点都不知情,最后还要她来告诉他。他的冲动,他的无知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他很想抱着她说一声,一万声对不起,可却在看到她颤抖的背影时退缩了。她哭了,哭的隐忍,没有声音。他的心像被人狠狠的揪住。 豆蔻在主厅等了很久,不见他们回来,便顺着丫鬟们的指引找了过来。路上,她一直在担心,担心她真的如他所言,弄巧成拙,把她吓跑了。如果真是那样,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幽静的花园,老远就看到两人背对背站着。似乎才吵完,两个人的面色都不好,还有一个脸上挂着没风干的泪痕。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自己真的僵化了他们的关系?豆蔻心里那叫一个后悔。早知道就听夏君羽的劝不自作主张了,这下真是害死他了。 挠了挠头发,豆蔻决定硬着头皮向勾栏解释。只是她还没走到她跟前就被夏君羽拉住。夏君羽的表情冷冷的,眼神更是冷的可怕,被他多看一眼就会冰住。 豆蔻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蛋了。他这么喜欢那个人,她却让她误会了……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夏君羽狠狠的抓着豆蔻的手腕不让她靠近勾栏。此时此刻,所有的解释都只会是雪上加霜,让她更加痛苦。他不想她这么痛苦。 “什么呀!”豆蔻以为夏君羽会怎么惩罚她,没想到只是不轻不重的说了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看来,他们的关系还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这她就放心了。 “祸是我闯出来的,当然该由我这个始作俑者来解释,你一个大男人,说不清的,一边凉快去!”得知他们关系还算缓和之后,豆蔻就又恢复到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对着夏君羽“命令”道。 夏君羽很是无语,太凶吧,怕吓到那边的那个,不凶吧,眼前这个就当你心情不错,总来触碰你的底线。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点了眼前这个的哑穴,省的她说些会令人伤心的话。 点我哑穴干嘛!既然嘴巴不能说,那她就只能用动作来表达。好在她平日里喜好舞蹈,肢体动作还算丰富。 任由豆蔻在他面前手舞足蹈,夏君羽就是不搭理她。豆蔻怒了,直接转换目标,冲着勾栏过去。夏君羽见她气势汹汹的模样,没办法,只得又点了她的肩井穴,让她动弹不得。 豆蔻这下是真火了。她好心要帮他解释,他就这么对她。点穴就算了,要不要这么缺德把她定格在这么个不雅的动作上,毫无淑女形象可言。她是上辈子欠了他的还是怎么的,怎么这么倒霉就认识了他呢! 但是,更让她意外的还是他接下来的行为。原本以为定住她只是为了亲自向她解释,可是,夏君羽在制住她之后居然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开了。就这样,任由那道单薄的身影在一边颤抖。 笨蛋,傻瓜,不解风情,不懂女人心的家伙!豆蔻在心里把夏君羽骂了个遍。这么个我见犹怜的美女在一边哭泣,他居然就这样走了…… 身边的丫鬟越聚越多,一个个都是面带焦急,就是没人向她伸出援助之手。没办法,谁让她自负,认为自己武功高强,不需要人保护,尽向那人要了些不会武功的! 夏君羽走后,勾栏又扶着假山看了会风景,直到将心情收拾妥当,才悠悠然的转过身来。她不知道夏君羽点了豆蔻的穴,背着他们的时候她有些恍惚,他们的对话她只听了个大概。豆蔻想要解释什么,夏君羽怒斥不关她的事,然后豆蔻反驳,再之后,两人都没了声音。 “啊……啊啊……”豆蔻张着嘴巴,发出几个无人能懂的音节。她身边的丫鬟们互相看着对方,都无奈的摇摇头。 真没用啊!豆蔻在心里暗叹。又把希望的目光撇向勾栏。勾栏犹豫了会,终于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帮她解穴。 快,救我!豆蔻的话勾栏其实听懂了。她本来并不想救她,心想,这庄园这么大,必定能人辈出,说不定她身边的这群丫鬟中就有卓尔不凡者。可是,她观察了下,发现她身边的人并不会武功,她只能出手。 “啊……啊?”豆蔻舒展了下筋骨,才想道谢,竟然无语的发现她并没有解她的哑穴……她一定是故意的……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勾栏随便找了个借口来掩藏自己的私心报复,道别之后刚想离开,就被蜂拥而上的丫鬟们拖住了步伐。人多力量大,这话放在何时都不会有错。勾栏虽然会武功,但是双拳难敌四腿,更何况,她们远远不止四腿…… “嗯嗯,嗯嗯嗯嗯嗯……”豆蔻奸计得逞,笑着领着被五花大绑的勾栏往客房的方向走去。不能说话不要紧,只要抓了她,自然会有人乖乖的送上门来替她解穴。就算那人铁石心肠不肯来,她至少还有她。她既然会解那人点的肩井穴,自然也会解他点的哑穴。到时候,只要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怎么都不怕她不帮她解穴。 ------------ 028章 失手被擒 更新时间:2013-11-16 失算,这次是真的失算了。总以为不过一个转身一句话的时间,她应该没那么快反应过来,谁知道她反应偏就那么快,还非常懂得利用现有的资源。被抓个正着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被抓后会成为引诱夏君羽出来的诱饵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才这样尴尬的分开又要在那种尴尬的场面见面,勾栏觉得,没有比这更让人窘迫的事情了。 不大的房间,六七个人守着,勾栏苦笑,这豆蔻还真是看的起她。别说她被绑了双手,就算她手脚自由,就她给她喂的那黑乎乎,扁扁的,还没尝出味道就已经被迫下的微微有些苦涩,让人手脚无力的药丸就已经断了她逃跑的后路了。 喂,你刚刚和他都聊了些什么,怎么他的脸色这么难看? 豆蔻不能说话,一开口就是咿呀啊呀。简单的词语也许别人还能听懂,想要正常交流是绝对行不通的,所以她只能以笔代口。 勾栏低头瞄了一眼纸上的字,轻轻的别开头不去理豆蔻。这是她的秘密,她才不会告诉眼前的女子。她唯一能告诉她的就是夏君羽的表情一贯冷漠,难道她还没习惯?不过,这话她也没说出口,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呆着。 不说?那就继续问。豆蔻扔下手中的纸片,又从桌上拿了张新的,大笔一挥。 你是不是因为我才和他吵架的? 勾栏侧着头,豆蔻怕她看不到,就伸长了手将纸片递送到勾栏面前,正对着她的双眼,一点距离都不剩。 白纸黑字,真正的近在眼前。一吸气,一鼻子的墨水味。勾栏手脚受束缚,玩不过豆蔻,只能乖乖摇头。 不是?豆蔻惊奇,继续问。 那是因为什么? 绕来绕去,又绕回到这个问题。勾栏不想作答,又怕她画她一脸的乌龟王八,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我们之间的事情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并不是我们之间最主要的阻碍!” 自己,障碍!她果然还是误会了。豆蔻愁眉苦脸的对着白纸咬着笔尖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始伏案奋笔疾书。有些话,说的明白写不明白,但是不写就永远不会明白,所以,为了能让误会澄清她豁出去了,已经做好了被勾栏嘲笑词不达意。 满满两张信纸,语句兜兜回回,拖拖沓沓,一页纸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硬是被她拉长成两页。她的文采真的不怎么样,她该笑的,至少也该动动嘴角表示一下胜利,可是她笑不出来。嘴角的肌肉像是被什么拉住了,根本不能动弹。可是她还能说话,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能开口,还能出声……如果,如果这世上有如果该多好。她多么想回到过去,回到那个人身边,被他好好的疼爱…… 你,没事吧? 不是应该笑的吗,怎么是这种表情?好像心灰意冷。豆蔻有点慌,今天也不知什么倒霉日子,做什么错什么。难道这解释也有错? “没事!”勾栏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豆蔻憋着满肚子的疑问悻悻离开。 从豆蔻山庄离开后,夏君羽就进城去喝酒。可能是因为那天大闹茶馆打伤了山阴第一衙役出了名,他在酒馆坐了没多久就引来一队官差的围捕。带头的还是那天的官差,他记得,他好像叫杜若。 一队官差,二十个人,一字排开,绕成一个圈,将夏君羽围在里面。和他一起被围在里面的还有杜若。 “你……”杜若拔出钢刀,刀锋指向夏君羽,恨恨的说道,“你,大闹茶馆,劫走要犯,伤人致残,又害我兄弟,今日,我就要戴罪立功,取你项上之籍,以换取我众位兄弟的自由!” “呵呵,大言不惭,就凭你,也配说取我首籍?”夏君羽轻蔑的看一眼杜若,继续大口大口的灌酒。“都说酒能浇愁,没想到是越浇越愁!哈,哈哈!” 上次茶馆一役,六个官差,七八个流氓,让那人带着个醉的半死的人飘然离去的事件已经成了城里人茶余饭后的话题。此次前来的官差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却还是被他的气势给吓住了。不过是大笑几声,就吓得他们连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缩小的包围圈一下又大了许多。 胆小如鼠!这些人夏君羽根本就没放在眼中,倒是那个杜若,看他的神情,恐怕即使是牺牲生命,也要捉拿他归案了。这可难办喽! 杜若这个人,虽不是什么大智大慧之人,武功也并非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但夏君羽对他,却还是存了几分欣赏的。就凭他对待兄弟的那份情义,如果可以,夏君羽想将他纳入麾下。 他不想杀他,可他却非杀他不可,这事情啊,还真是不好办。 “配不配,由不得你说,问问我手中的长刀就清楚了!”眼看着身旁的人越退越后,包围圈就要断掉,他大喝一声,“都给我站在原地不许动!”也许是因为动了气,声音显得格外的雄厚有力,这一喝,那些后退的人还真止住了脚步。 还挺有魄力!夏君羽嘴角一勾,手中的酒壶径直抛向杜若,速度之快,令那些旁观的人吓出一身冷汗。 “哗”,杜若凭着直觉当空一砍,正中酒壶。酒壶被一分为二,壶里仅剩的酒倾泄而下。 好险!杜若心下一惊,比起那天,眼前的人似乎更厉害了。他有些担心,别说是取他首籍,就怕想要近他身都有些困难。但担忧归担忧,他不是会望而生畏就临阵逃脱的人。他的兄弟,一个个都还被关押在牢中。如果他不能将他捉拿归案,那他们很快就会成为刽子手刀下的冤魂。他要胜,一定要胜,他这要告诫自己。 凭直觉就击掉了他的“暗器”,孺子可教也。杜若的天分让夏君羽更加坚定将他收为己用的念头。他对外界的感知力不错,只要将他交给林擎,加以时日,一定有所成就。 商人?不是。武林中人?也不是。杜若举着刀,仔细的观察着夏君羽。看长相,白面书生秀才郎的模样,清秀俊朗,举世无双,论武功,狠厉决然,自成一派,当世难寻敌手,说气势,冷漠威严,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皇家之气。比起那日那个醉酒的绝世女子,他更像是敌国的奸细。 其实,谁是奸细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他之所以现在还在山阴城里做这个有名无权的第一衙役,并不是因为他爱国,而是因为山阴城里的百姓。为了保护这些善良的百姓,所以才呆在这个混乱的国家,做一个卑躬屈膝的人…… “杜若,还不快动手,万一他逃了,你承担的起吗?”站在他身后的衙役突然上前推了他一把。他恶狠狠的盯一眼那人,骂道,“我说过会取他首籍便会取他首籍,你若是等不及,就自己动手立功,如果不敢,就给我呆后面站好,别他娘的满嘴的废话!” 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更别说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了。事关一众人的性命,杜若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眼前的人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满桌子的酒瓶,像是要把这店里的酒都喝干了。 杜若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唯一能赢他的机会。千杯不醉,那是酒神,世上能做到如此的凤毛麟角,他就不信,什么神话他都能与之沾上边。他需要等,等他大醉。 ------------ 029章 红颜祸水 更新时间:2013-11-17 这是一场豪赌,杜若压上了他和所有兄弟的命,赢则生,败则死。上天眷顾,他赢了。那个狷狂的男人太过于自信,和他过招时已经烂醉如泥。他不过用了小小的计谋,就轻松将他活擒。 自古红颜多祸水,这话一点也不曾说错,他不过是对准了一个身影与那天的女子有些相像的滞留酒馆的客人,他就奋不顾身的扑过去救她。他是个痴情的男人,说实话,他对他的印象并不差。只可惜,他们站在不同的战场。 “犯人交给你们处置,腰牌给我!”点了穴,将醉眼迷蒙的夏君羽推给身旁的人,伸出手向他讨要释放犯人的腰牌。 “诺!”那人从腰间扯下一块刻着奇怪花纹的木牌扔给他,扔出之前还不忘提醒,“还有一个,别忘了你的家人!” “不用你们提醒!”杜若接过腰牌,面有愧色的看了夏君羽一眼,大步流星的离开。君主的亲卫队,不是什么好人,而他,未必是坏人。他,为了救兄弟,用卑鄙的方法抓了他。而之后,为了家人,他还会想尽办法,找到他爱的女子,然后将她也送进牢狱。 “最好别忘!哼!”男人对杜若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态度显然不满,却又拿他没有办法,除了威胁,只能在他的背后吐唾沫。他原本想把气都撒在夏君羽身上,谁知拳头才刚抡起,就有宫中的侍卫官前来报信,说什么他是重犯,君主要连夜亲自审问。然后不等他同意,一群人就已经在进宫的路上。 连夜亲自审问,就为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从犯。这话放在西壑那个勤政的皇帝身上他或许还相信,但是自己国家的君主……那个沉溺于酒色美女,又懒又无能的君主……他不得不怀疑。只是,来传信的是个熟人,不由得他不信。 “大人,不是小的多疑,只是君主这性子,您是再清楚不过了,这连夜亲审……您看是不是……”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这后半句他是吱唔了半天也没敢说出口,质疑上级,这可是死罪。 “怎么,你还不信?”侍卫官眉头一皱,吓得男人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也许是他的滑稽样逗乐了侍卫官,侍卫官紧蹙的眉头慢慢的舒展开了,还遮着嘴巴和他说起了悄悄话。 “实话和你说吧,这连夜亲审啊,不是陛下的意思。陛下的意思啊是今晚能去景妃娘娘那过夜,结果人家景妃娘娘不乐意,把陛下关宫门外了。这陛下火气一上来,就说要审重犯。其实啊,不过是想发泄发泄,这下懂了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男人笑着说道。这君主,还是那个君主,沉溺酒色,不务正业。他差点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转了性格。原来是他想多了。 心中的疑虑一经消除,男人就下达了加速赶路的命令。他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主,这主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啊,就要在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然后献上供他消气的东西。这样,升官发财才不会少了他的份。 漠北的居民与南国的居民生活习性大有不同。在南国,月色照耀下的街道正是繁华时,而在漠北,夕阳一落,街上就鲜有行人了。朔风吹着酒旗,马车载着囚犯,照明的白色灯笼映着官差饱经风霜的面容,长长的队伍慢慢向着皇城靠近。在接近城门的时候,囚车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男人急忙回头,却看到原本该被关在囚车里的人端坐囚车顶上仰头看着月亮。 “你……”男人还没来得及调转马头问清楚情况就被身后飞来的暗器射杀,临死前他挣扎着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那个半路跑来报信的侍卫官,他手上拿着一枚银色的飞镖正轻蔑的看着他。 为什么?他来不及问他,他真的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他有一个温柔的妻子,一众漂亮的姬妾,还有一双儿女,他还没有享尽天伦,还有荣华富贵…… 领头的一倒下,底下十九名衙役一下慌了神,乱作一团,宁静的夜骤然马声嘶鸣。“嗖……嗖……”银色的飞镖在夜空中穿梭,映着月光。夜色下,不断有人从马背上跌落,瞪着眼,来不及发出悲鸣。 “王爷!令牌!”撕下人皮面具,林擎从领头的男人身上搜出令牌交给夏君羽。夏君羽接过令牌看了一眼又扔给林擎,“带上它,去山阴大牢提人,记住,要安顿好他们!” “属下领命!”接过令牌,林擎上马离开。 又一个人情,这次还不收定你!夏君羽笑笑,翻身下车,随便找了匹马代步,朝着豆蔻山庄的方向奔去。 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不管是醒着还是醉着,心里始终都放不下那个人。 舍弃正门又一次选择从天而降,原以为这样就能躲过某些人的闲言碎语,没想到还是在通往客房的必经之路上被那人堵了个正着。 替我解穴,不然就别想去客房! 豆蔻指着手中的信纸一脸的不满。她保持这种不能言语的状态已经整整一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们两个的,一个个居然都以整她为乐。 “如果我偏不呢,你拦的住我?”夏君羽双手抱胸,满不在意的看着豆蔻。 豆蔻气结,他居然当真了。 “啊……啊……”豆蔻急切,想要说什么却找不到笔。指手画脚的在夏君羽面前一顿比划之后还是决定就近找支笔来。她现在的这个状况,没了笔,简直活不下去。 你不帮我解穴,我就不帮她解毒! 写完字,又拎着纸风干了一下才出来找夏君羽。只是,走廊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 去哪了?豆蔻气愤的将纸团揉成一团,转身向客房走去。不帮她解穴,哼,她也不让他快活。怀着报复的心,豆蔻气冲冲的赶到客房,才进门就被人逼了出来。 “给我解药!” 这回知道要求我啦!豆蔻在心中暗暗得意,面上却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不要装蒜,没有你的同意,她们不敢给她乱吃东西的!”夏君羽见她死不承认,兴致一来,趁其不备又点了她的穴。 又来!豆蔻瞪着双眼后悔不已。吃一堑长一智,在这人面前她怎么不知道多长个心眼呢。 “给我解药我就帮你解穴,同意的话就眨一下眼睛。”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谁让她这么不小心。重重的眨了下眼睛,一下不够,又多补了几下。 说话算数,夏君羽帮她解了穴,而她,也给了他解药。 “这药是从城西怪医决明子那里讨来的,据说很补身体的……当然,会有一个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 “求我啊!”难得见他这么着急,豆蔻玩心大起。 “你以为我问你拿解药是干嘛的?”夏君羽见不惯她趾高气扬的模样,一个不顺心,就又点了她的穴。然后叫来山庄的丫鬟,让她们将她扛走。 有了解药还怕副作用?夏君羽笑笑,豆蔻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她不是这么天真的。 收起解药,锁好门,夏君羽回到房中倒了杯茶,喂勾栏服下解药。 “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不希望我回来?”夏君羽放下茶杯,从身后抱住勾栏,委屈的说,“在外面喝了一天的酒,醒过,醉过,一切都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只要呆在你的身边就会知足,只要能抱着你,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 030章 恋爱重生 更新时间:2013-11-17 “你不介意吗?可是我介意!”介意不能把最完整的自己给你。 “介意,怎么会不介意!”夏君羽的下巴磕着勾栏的肩膀,温和的道,“介意你的第一个男人不是我,介意你因为介意一次次的拒绝我,介意因为自己的疏忽让你……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在你身边,不该自以为是的以为有镜如看着你就不会出事,不该……” 所有的过错,夏君羽都揽在自己身上,痛苦、折磨,他都一力承担,仿佛只有这样,那些蚀心的愧疚和悔意才不会让人窒息。他知道,这些还远远不够。她心里的伤,心里的痛他会用一生来帮她抚平。 “够了……”不想再听他一味的自责和愧疚。她要的,不是他的愧疚。世事无常,明日的事谁也不能预料,这次的事情谁都没有过错。如果真要追究,她才要承担主要的责任。是她不相信他,主动离开他的,他不肯来找,她又能责怪他什么呢! “不够,怎么会够!”夏君羽激动的抓着她的手。她的手很冰,他就抓着贴到自己的脸上,亲吻着,“月儿,你知道吗,这半年来,我一直试图忘记你,忘记你给我带来的惊喜和快乐。我以为,只要不见,就会有忘记的一天。可是,每一天,我都会站在芜芷楼上,登高望远,向着你所在的方向,一站就是几个时辰。林擎劝我,让我去找你,魏叔叔也常开解我,让我放心府里的事,还有丫头,那个傻丫头,甚至偷偷的去马棚牵马,还让马喷了一脸的鼻涕……” “那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找我?”深埋在心里的堆积了半年多的思念在这一刻突然爆发。他对她,不是没有说过情话,也不是没有表露过心声。可是他从未在她面前如此袒露,把她知道的,不知道的统统都告诉她。这让她觉得他们贴的好近,好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真实的他。 “因为害怕!怕被你看穿,怕平静的心从此起了波澜,怕这么真实的你是因为想要复国才接近我,怕不顾一切的爱上你之后会伤的体无完肤……” 复国!这个字眼让勾栏心头一跳。面对这么坦白的夏君羽,她不知道该不该隐瞒她当初接近他兄长,呆在他身边的目的。她的确是为复国而来的,却陷在名为爱情的泥沼里不能自拔。其实,他们都一样,外表坚强,却未必受得了情伤。 “我……”犹豫着,想要将心里的秘密和盘托出,却又怕残酷的现实在两人之间划出永远的沟壑。只是,今天不说,她就再没有勇气坦白了。 “其实……”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坦白,因为他的坦诚。他们的爱已经穷途末路,他意识到了,她也很清楚的知道。如果没有转机,没有新的平台,那么,这一切只能到这里结束。 从得知夏君城的身份到故意装病再到湖上泛舟,风光入宫,这一段往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等勾栏将整个故事娓娓道完后,天已经蒙蒙亮。期间,怀抱着她的身体也曾狠狠的战栗过,她想过要停,最终却还是选择了忽视,讲完整个故事。她很怕,很怕故事完结后他们的关系也随之结束。可是,不置之死地,哪里来的重生?没有新生,他们迟早也要走到尽头。 勾栏的坦白让夏君羽非常无措。她的想法,她的计划,她甚至将她如何谋划的细节都说了出来。她低着头,在等他的表态,握着他的手上全都是汗。 他该怎么办?也像她一样,全都坦白?不!不可以。他有太多的秘密,每一个,都足以让她头也不回的离开。打伤剑舞,逼剑舞吞下致人疯狂的药物;为了引诱她故意摆下空城计,结果伤了暗影伤了她;偷玉嫁祸,纵容江湖中人对她的追杀……这些事,他一件都不敢说。 说谎简单圆谎难,她在身边的这一年多时间,他不知说了多少谎,又费了多少精力在圆谎上面。她很聪明,别人的谎言在她面前总是无所遁形,所以他很谨慎,每一个细节都做到精益求精。 “月儿……”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她终于等到他开口。原谅也好,怨怪也罢,这一刻都将明了。她想,如果他说原谅,她就试着忘记所有,和他重新开始;如果他说分开,她也不会怪他。她会在这片荒漠里找一个落脚的地方,找一个疼她、爱她的人,平平无奇的过完她的下半辈子。 没有原谅,也没有怨怪,他和她一样都只是平静的述说。他说着他小时候的事,说着他和她的相遇,相知,相爱,最后相恨。三言两语,简简单单就带过了他一生的最爱。她知道,这些往事,他并不想提及。她也知道,他之所以愿意自揭疮疤完全是为了她,为了他们的未来。 那么,还有什么好犹豫,还有什么好怀疑。一个男人,愿意为了你放下一段刻骨铭心的情。 没有欺骗,没有谎言,她不记得他们聊了多久,说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只知道,太阳初升的时候她累了,然后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夏君羽不在房中,倒是豆蔻,躺在她的身边翻白眼吓她。她的确被她伸长了舌头翻白眼的模样吓了一跳,不过最终哭着求饶的却是豆蔻。 人都说夜路走的多了总有见鬼的那天,吓人也是一样,总有被吓的一天。这一天,勾栏等了很久。在被吓的第一时间,她下意识的伸出右手,快狠准,点了豆蔻的笑穴。 豆蔻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还来不及从床上抽身就已经中招,惊吓之余咬了自己的舌头,疼得要命。但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她明明疼的想大骂,但是说出口就成了笑骂。一句话,断在毫无形象的捧腹大笑中。 如狼似虎,捧着肚子笑的岔气的女人追着一个衣衫不整,满脸倦容连走路都摇摇晃晃还没睡醒的女子。夏君羽端着早饭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 “别跑了,你还有力气跑!”夏君羽把手中的东西随意往桌上一放,一把拉住从身边跑过的勾栏揽到怀中。随后又瞪了一眼紧跟上来的豆蔻。 “咯噔”,豆蔻心里一跳,被他瞪的心慌慌,赶紧止住脚步。 这两个人太恐怖了,她是一个也惹不起。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这两个人啊,非但不怕她,还一个个的在太岁头上动土。怪只怪在她这个太岁太弱,平时没人打她主意,她就以为天下无敌了。现在后悔没好好练武,为时已晚啊! “月儿,帮豆蔻把穴道解了,否则她一生气我们就要露宿街头了!”夏君羽说是这么说着,搂着勾栏腰肢的手却一点没松。 臭夏君羽!豆蔻气的直跺脚,最后只能自己乖乖送上门。 勾栏很爽快,穴道说解就解,但豆蔻心里憋着的气却一点没少。这两人,在她的山庄白吃白喝,她大方,就不计较了,但只要心里不爽动不动就点她穴道是怎么回事啊。欺负她不会解穴吗? 昨天晚上,她不过多说了半句话,就半句啊,夏君羽这个混蛋就忍心让她一个晚上保持着一个动作不能动弹,她连出恭都是丫鬟伺候的……好不容易解放了想来吓唬吓唬他爱人,结果又被点穴……说真的,她这辈子还没这么笑过,笑的眼泪直飙不说,连腰都笑断了…… ------------ 031章 无名王妃 更新时间:2013-11-18 老人说,吃亏是福。这是对弱者而言的。她是强者,自然不甘于吃亏,即使面前站着两个比她更强的。 “月儿,我这么叫你你不介意的哦?”先套近乎。 “不介意!”豆蔻一改常态的问候让勾栏心里瞬间警钟大响。 “那月儿,我们算不算朋友呢?”豆蔻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深情的望着勾栏,大有她不答应就哭给她看的架势。勾栏觉得有趣,想看看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就顺着她的意思往下接话,“算!” “那真是太好了!”豆蔻高兴的拍拍手,“那月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和他昨天是不是上床了?不然你怎么睡那么晚,顶着一对黑眼圈,起来的时候还全身乏力呢?” “噗!咳咳……”才到嘴里的粥还没来的及咽下就尽数喷了出来。勾栏嫌弃的看了豆蔻一眼,不敢去看夏君羽已经被乌云遮蔽的脸。事情来的太突然了,她那是下意识的反应……好在夏君羽反应够快,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被波及到了…… “豆蔻,不要考验我的忍耐力,如果有下次,我会去找他!”夏君羽没有责怪勾栏,反而是豆蔻遭了殃。 “你敢去找他!”豆蔻急了。 “你可以试试!”夏君羽不紧不慢的道。 这氛围,好像不对啊,怎么有股硝烟弥漫的感觉。勾栏抬头,果然看见豆蔻一脸严肃。那个他是谁,她好像非常在意。 “夏君羽!”豆蔻怒喊一声,勾栏吓了一跳。原来豆蔻认真起来可以这么吓人。 “我不想看到她再被你吓,你懂了?”夏君羽也不想气她,只是,两个喜好恶作剧的人呆在一起太过危险,必须要让一个人保持正常。 “我不懂!夏君羽,我好歹也是你长辈,你不尊重我,我要去他那里告状!”豆蔻不甘示弱的道。 “豆蔻,清醒点,任何多余的话只会让他更快离开你!你想这样吗?” “我知道了!” 两人激情四射的说了一堆勾栏听不懂的话,然后不欢而散。 “他是谁?”豆蔻离开后勾栏问夏君羽。 “王兄!”夏君羽回答道。 “那豆蔻是……”勾栏瞪大了眼睛看向门外。门外,豆蔻落寞的身影还在。“她是你王嫂?” “不是!” “那她?” “她是王兄的爱人!” “哦!”原来只是还没成亲而已,勾栏撇撇嘴,不满的瞪了夏君羽一眼。说话的语气那么凝重,她还以为豆蔻只是他王兄的一个小妾呢。 “为什么瞪我?”夏君羽没放过勾栏的小动作。 “没什么,我饿了!”勾栏岔开话题。 “怎么,我昨天没喂饱你,今天这么快就饿了?”夏君羽奸诈的笑着。 “你去死!”勾栏顺手抓起桌上的一个杯盏朝夏君羽扔去。他果然是故意的,故意说什么跑不动之类的话让豆蔻误会。这个人,实在是太恶劣了! “呐,谋杀亲夫可是重罪,最好不要动这个念头,否则,就没有吃的了!”夏君羽接住勾栏扔过来的杯盏放回原处,又说了些惹人遐想的话,之后就迅速闪身出了房间。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些勾栏爱吃的甜点。 变了,他是真的变了!勾栏咬一口马蹄糕,很甜,很软,可是喉咙酸酸涩涩的,每咽一口都觉得要挤出泪来。这不是他第一次亲自喂她,却是第一次让她这么感动。以前的那份好,那份温柔总觉得像兑了水的酒,不是那个味道,让人怀疑。现在却不同,她的心被幸福涨得满满的。 那天过后,夏君羽就把镜如从客栈接了过来。不过两天没见,镜如又憔悴了不少。大大的黑眼圈,眼睛周围又红又肿,眼白上还布满了血丝。勾栏问她怎么了,她却只是笑笑,说她好,她就好。 那一刻,勾栏真的很想拉住她的手说对不起。她不该因为她偶尔的一个错误就否定她,她不该不留一言的就偷溜出去然后两天没有音讯。她明明知道的,镜如没有错,她其实一直都只是想要她过得更好! 勾栏的愧疚镜如都看在眼里,一直都看的到。她知道她只是别扭,只是不敢再相信她,并不是故意想要去伤害她。所以她不怪她,从来都没有怨过她。她只是想跟着她,紧紧的跟着,尽自己一切的能力去保护她,不让她受伤害。 这样的主仆两让人心疼,夏君羽知道,他是她们之间的嫌隙。是他利用了镜如想要她幸福的心,是他差点让亲如姐妹的她们从此陌路。除了勾栏,他其实还亏欠了镜如。 “月儿,镜如这两天都没好好睡过觉,吃过饭,我们先带她去吃饭好吗?” “好!”勾栏如梦初醒般抓起镜如的手。接触到镜如身体的时候镜如轻微的抖了一下。勾栏很怕,怕她甩开她,握着她的手便故意松开了些。谁知镜如一下子反握住她的手,力量之大,让她吃惊。 夏君羽有意让两人重修旧好,虽然不情愿,却还是将大多数的时间留给她们两个。同吃同睡,她们的关系好的连他都嫉妒不已。每次嫉妒的时候他总会安慰自己,幸好镜如不是男的,否则,他真的会让她生不如死。 蒹葭的那半年生活成了他们之间的禁区,他不问她,她也不愿意提及。她有心忘记过去与他重新开始,而他,也在努力的摆正她在她心里的位置。 三个人一起,有说有笑,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彼时在青王府的时候。只是这毕竟不是王府,夏君羽也不是这里的老大。这不,好日子没过几天,正牌的主人就突然出现,指着夏君羽的鼻子破口大骂,“夏君羽,你个卑鄙小人,我都自觉在你们面前消失不出现了,你居然出尔反尔,还去找他!现在他走了,你高兴了?”说是骂人却带着哭腔,一句话没说完就已经哭的死去活来。勾栏吃了一惊,平日里这么强势的人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哭了。 夏君羽见勾栏被吓,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不悦的看着豆蔻,“兴师问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豆蔻被他的问题问到,楞了一下,继续哭,“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知道他走了,又走了,一句话也没给我留下,什么都没留!他不爱我,一点都不爱我,枉我还那么爱他,为了他……”豆蔻越说越激动,好像要把几十年憋在心里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一样。 “他爱你,你知道的,否则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停下脚步!”夏君羽很是无奈。夹在那两人中间,受气的永远是他。他心疼豆蔻,觉得自己的王兄不负责任。劝过他,骂过他,甚至大打出手,可是他说,流浪是他的本性,他也不想,只是改不了。他都这样说了,那他还能怎么样。他一直以为他不清楚情势,不知道再坚持下去可能会失去她。原来他都知道,比任何人都明白,那他还能说什么。这毕竟是他们两个的事情,他并不适宜过多的介入。 “爱……哈哈,爱……”因为爱,所以一年回来一次,一次呆上几天?这样的爱未免太肤浅,太短暂。她和他,一起十年,没有名分,连见面都少的可怜。她突然觉得她很可悲,很可怜,想要放弃! “如果受不了就离开吧,这山庄并不是为了困住你而建造的!”夏君羽说完就拉着勾栏离开。勾栏微怒,松开他的手想留下来安慰她。 ------------ 032章 谁对谁错 更新时间:2013-11-18 再坚强的女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再无情的人也会有敞开胸怀的那天。同是面上坚强内心脆弱的人,豆蔻此刻的心情勾栏再理解不过。 硬撑是她对那个男人深切的爱,撑不下去也是她与他的注定。她厌恶夏君羽对她说离开时那随随便便的语气,她已经这样痛苦,他不该再雪上加霜。但她又认同夏君羽的观点,那个男人不值得她爱,她爱的那么辛苦那么卑微,十年,已经够了。 “豆蔻……”勾栏想劝她离开那人,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不管用什么样的语气,说怎样的话,只要关乎那人,她必定受伤。那人是她心里的刺,碰不得,也说不得!闷闷的看向夏君羽,怨怪他的王兄为人不厚道。既然给不了豆蔻所有的爱,就不该一直这样拖累她。 “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我们去别处说!”勾栏的不满全都写在脸上,夏君羽知道她需要一个解释。 勾栏还想留下来陪豆蔻,豆蔻却先开口拒绝了。她说想一个人静一静,勾栏才肯跟着夏君羽离开。 “太过分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自私的人,不爱就不要绑着豆蔻,你看她啊,现在多痛苦!”回到房间,勾栏就开始抱怨。 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情我愿的事情,夏君羽不想过多的掺和评论,只是勾栏正在气头上,为了他自己的幸福,他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点头迎合她。其实,在他心里,那两个人,无谓对与错。他从没要求她等他,他只说,累了就离开吧。是她自己不肯离开,说什么要给他一个家,要在荒漠里等他。 这是一份无果的爱,谁都知道,只是豆蔻不愿意面对现实。他是个怪人,他博爱,性格温和,面带春风,乐于助人,所有人都愿意接近他靠近他。在他的世界,只有一时犯错,没有至恶之人。他不是僧人,却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他离开家人,抛弃荣华,十岁的时候就穿上一身粗布袍偷溜出了皇宫,从此下落不明。 从他离开到现在,整整二十一年,他没有回过瀚海,没有看过老迈的父亲母亲,就这样一直在外流荡。十年前,他在马贼手上救下豆蔻。豆蔻为他帅气的外表和仗义的性格所倾倒,对他一见倾心,从此便走上了等候的不归路。他劝过她,她不肯放弃,而他,也的确深爱着这个单纯的姑娘。 “豆蔻的坚持不该是他伤害她的借口!真爱一个人,宁愿自己痛苦也不会让对方难受!”故事里,这一段情,到底该怎么定义。是在错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还是在对的时间遇上了错的人?其实都不是,无所谓对错,时间是正确的,也遇上了对的人,只不过命运和他们来了个玩笑。 夏君善的故事让勾栏想起了他的大哥,那个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十五岁能赋相如,剑术自通达的天才哥哥。他和夏君善一样,也是个浪人,不喜欢世俗的拘束,不喜欢呆在一个地方老死。他离家很早,比他还早。八岁的时候他就开始外出游历,还豪言壮志的立下不成家,不立业,尽享人间繁华的狗屁誓言。正是因为这个誓言,原先不打算再要孩子的父王母后才改了主意,这才有了她三哥、四姐和她。 她尊重他,热爱他,这个哥哥,从小就特别疼她,而她,受他的影响很大。小的时候,他就经常回家,带回来各国的稀罕物品和见闻。她爱听他讲故事,听他讲他周游列国的事情。他总是很生动,手舞足蹈,逗的她很开心。那个时候,她就在心里暗暗地发誓,长大后也要和二哥一样,在江湖上摸爬打滚,遍览美景。 同样是放荡不羁,同样是热于助人,同样少小离家,可是,他的哥哥却比夏君善要好的多。她记得,他每次回家,身后都跟了一个漂亮的姐姐。他们总是拌嘴,为一点小事吵的不可开交。她曾试图分开他们,让他们不再争吵,结果弄得两个人都闷闷不乐。她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她爱他,而他也习惯了只有她。他不爱她,这是他说的,他离不开她,这也是他说的。她那时不明白,为什么不爱她还要和她在一起。他说因为不放心,因为怕愧疚,因为已经习惯。 “为什么他没有养成习惯,为什么他不会担心?”勾栏痴痴的问。留她一个人在这片混乱的荒漠,他难道不会担心吗? “每个人表达内心的方式都是不同的!”夏君羽不知道勾栏能不能理解,对此,他是感触良深的。不知是不是家族遗传的问题,他们兄弟三个,对感情似乎永远都欠缺天分。他们不缺女人,但在感情的问题上却总是处理失当。 他知道他是爱她的,也知道他留她在这是为了她的安全。可尽管如此,说心里话,他也不赞同他。他想,他在人际交往方面或许强过自己,但是在感情问题上,他还不如他。 “也许吧!”勾栏目光深切的看了夏君羽一眼。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诅咒,这兄弟四个的恋情似乎都不顺畅。一个四处奔波,留下痴情女子苦守,一个婚姻不幸,青楼红颜私通,一个贵为天子,恋爱不能自主,深爱的却不爱他,还有一个,暗恋多年,却又亲手逼死爱人。 “在想什么,怎么神情恍惚的?” “没什么!”勾栏笑笑,走近些抱紧他。想起诅咒,她又回想起一件事。红颜薄命!这是蒹葭皇室女子的宿命,天生丽质,聪慧过人,但每一个都活不过四十。她很小的时候,她的母后就跟她说她姥姥的事情了,说她怎么漂亮,怎么聪慧,怎么厉害,当然,还有天妒红颜。然后是她母后,她记得,蒹葭灭国那年她母后正好四十岁。她还记得再过不久就是她母后的生辰,尽管她一再的强调要节俭,她还是偷偷的排练了节目想要给她惊喜的。结果,生辰还没到,她就不在了…… 这就是宿命,毫无理由的,莫名其妙的就决定了人的一生。她今年十七,身体健康一切安好,倘若没有意外,她还可以活二十三年。二十三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她想,她真该好好珍惜彼此相处的时间,不要到时间没了才追悔莫及。 “真的没事?”夏君羽顺势抱起她,走到床边,“还是休息一下吧,你脸色不太好!” “好!”听他的话乖乖躺下,在他要离开的时候抓住他的手,任性的要求他留下来陪她。 “我不走,我只是去关门!”夏君羽见她舍不得他,心里不知多高兴。他拍了拍她的手,像是在安慰她。她闻言慢慢松开自己的手,不安的看着他。看他关门,看他走回来。 他没有食言,的确是去去又回。但他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她说留下来陪她是指让他呆在床边,而不是叫他上床。而他,显然是理解错了…… “昨晚陪你陪到很晚,我也很累了,想休息……”夏君羽怕勾栏赶他下床,故意说的正经。勾栏心有不忍,就默许他同睡一床。其实,就算他不说什么,勾栏也没打算踢他下去。经过了这么多事,她是真的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怀抱。她爱这个男人,很爱很爱。她想,如果这个男人也爱她,那么,她可以为他生,为他死。还有二十三年,她要好好的珍惜在他身边的每时每刻。 ------------ 033章 神秘侄女 更新时间:2013-11-19 豆蔻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女子,她的怨来的快,去的也快。经过一个晚上的调整,第二天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勾栏面前有说有笑的。勾栏心疼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陪她一起没心没肺的笑着。直到有丫鬟前来汇报,说在门口捡到一个孩子,大概七八岁的样子。 夏君羽出去办事了,勾栏便带着镜如陪着豆蔻去看那孩子。七八岁的女孩,长得眉清目秀,只是有些瘦骨嶙峋的,像是饿了很久。 “把庄里的医女找来给她看看,不行就去城里请决明子,千万不能让她死在庄里,知不知道?”豆蔻吩咐屋里的下人,丫鬟们忙点头。 “我来吧,好歹也是冬青子的传人,偶尔也要尽尽当大夫的责任!”勾栏夸张的撩撩袖子,替女孩把起脉来。 女孩的脉相很好,除了有些气血亏损,并没有什么大碍。如果勾栏没有估计错,这气血亏损很有可能是饥饿引起的。 把完脉,又看着丫鬟们替她擦了身体换了衣服。女孩的身体白皙,十指修长,皮肤光滑,不像出身穷苦,反而有富贵之相。勾栏在想,她是不是与家人外出游玩,在路上遭了马贼与家人分散才逃到这里。正想着,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是什么人?”引门的丫鬟进来,豆蔻质问她。 “小姐,是官差,来找这个小姑娘的!”丫鬟指指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女孩。 “官差?”豆蔻有些吃惊,不明白一个小女孩能与官差有什么牵连。“官差来干什么,他们有没有说清楚?” “回小姐,他们说是有一个犯人逃走了,因为是在庄园附近,所以就巡例过来问问!” “巡例过来问问?”豆蔻眉头一皱,盯着床上的女孩看了好一会,才慢慢的收回目光。正要表态,就听到勾栏替她求情,“我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这女孩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怎么会是坏人呢?” 豆蔻点点头,让勾栏留下照顾女孩,自己跟着丫鬟出去了。没过多久,她又红光满面的回来,勾栏知道,她把官差打发走了。 怀疑别人虽然不好,但是,勾栏有时候真的会忍不住去好奇豆蔻真正的身份。一个被人从马贼手中救下的女子能在官差面前这么嚣张跋扈却毫发无伤,这实在是不合常理。 “怎么,这么看着我干嘛?是被我的美貌给震惊了?”豆蔻见勾栏一脸探究的看着自己,就和她开起玩笑来。 “是呀是呀,被你的美貌惊呆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激动的忘记了呢!”勾栏见惯不怪,顺着豆蔻的话接着捧她,差点没把她给捧上天。 两个大小孩!镜如看着互相吹捧的两人哑口无言。 “好了,不和你亲嘴了,和我说说吧,这女孩什么时候能醒?”不是豆蔻故意刁难勾栏,而是因为知道勾栏是冬青子的徒弟所以才肯请教她。其实,对于武林传奇冬青子,豆蔻是一点也不了解。她没见过冬青子,也没见过她医人。有关于她的消息,都是江湖传言。传言有几句真话,几句假话,谁都说不准,所以,对于冬青子这个人,豆蔻其实并不是太相信。她甚至怀疑,这世上是不是真有其人,还是有人杜撰了这么一个人。直到她遇到决明子,见识到他精妙的医术。 决明子是冬青子的同门师兄,这是他亲口对豆蔻说的。他说,她天赋异禀,师父将毕生的绝学都交予了她,他还说,他的医术在她之下,就连毒术也比不上她。直到那时,她相信,原来冬青子是却有其人的。 “一个人能不能醒是由很多因素决定的,我不了解她,很多东西自然不能考虑在内,所以,对于她什么时候能醒这个问题,我只能说声不知道。不过,她的脉相平和,又没有外伤,我想,只要她想,她随时都能醒来!” 勾栏的话音还未落下,豆蔻刚想怪她故弄玄虚,床上的女孩就醒了。女孩一醒来就开始打量这间屋子那张床,那神情,勾栏似曾相识。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所有昏迷的人醒来都会问的问题,豆蔻早已经准备好答案。“这里是豆蔻山庄,我是山庄的主人,你昏倒在山庄门外,是我的仆人发现并带你进来的!” 女孩没有出声,捧着脑袋在想昏迷前的事情。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很害怕的缩到墙角,满脸警惕的盯着屋子里的人。 救了她连句谢谢都没有就算了,怎么还把她当仇人一样防着?豆蔻郁闷了,正要上前教育女孩。女孩突然一声尖叫,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第一时间扑到勾栏的怀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喊着,“阿姨,阿姨,是您,真的是您。我可找到您了,您一定要帮子矜救出母妃啊!” 阿姨,母妃?豆蔻听的云里雾里,勾栏也一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侄女,她怎么不记得有个这么大的没见过面的侄女。 “阿姨,您忘了,我是子矜啊,是母妃的女儿,您小时候还抱过我的,您还记得吗?” “我抱过你?” “嗯,您记起来啦!在墟落啊,墟落的皇宫里,您和父皇,您和父皇一起抱我的!”女孩激动的摇着勾栏的手臂。勾栏总算是有点记忆了,那是她亲生姐姐的孩子,她居然给忘了。 “子矜,有什么事你慢慢说,什么叫救你的母妃啊?她不是墟落的皇妃,还有,你为什么会在山陲,你不是应该在墟落的吗?”事情有些复杂,子矜因为紧张的缘故又没说清,勾栏一头雾水。 “阿姨,西壑战败,西壑王不甘心,想要卷土重来,来墟落征军饷,墟落的子民不堪重负,怨声载道。父皇不想墟落再陷战火,百姓民不聊生,便提出要退出西北联盟。谁知西壑王不肯,抓了母妃和我威胁父皇,父皇不肯就范,他就软禁父皇,还把母妃和我抓到山陲,由山陲的王来看守!” 墟落有难了,姐姐被抓,范宸轩被软禁?这么重大的消息勾栏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消化。 “子矜,你告诉阿姨,你的母妃现在在哪?”墟落之难不是凭她一己之力就能解决的。但是救人,救一个人,她还是能够做到的。 “母妃,子矜也不知道母妃现在在哪!”子矜擦擦眼泪,愧疚的道,“押送的人说要把我和母妃送到宫里去,应该是山陲的皇宫。原本,母妃是要和子矜一起逃的,都怪子矜不好,逃跑的时候不小心踩了树枝,惊动了看守的人,母妃见形势不对就扶我先上了马,然后自己和那些官差……”子矜越说越难受,越说越觉得是自己闯的祸,话没说完,就哭的岔了气。 “好了,子矜,没事的!他们还要用子矜的母妃来威胁子矜的父皇,子矜的母妃不会有事的!”勾栏搂着子矜,柔声细语的安慰着。拍着拍着,突然想起她自己,五年没回过墟落了,没道理她会认得自己。她离开墟落时,她才三岁啊! “子矜,阿姨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搭着子矜的肩膀,勾栏郑重其事的问到。 “嗯,只要子矜知道的,子矜一定会告诉阿姨的!”子矜擦干眼泪。 “阿姨想知道,子矜是怎么认出阿姨的,阿姨离开的时候子矜才三岁啊!” “画像,是因为画像子矜才能认出来的!” ------------ 034章 夜探山陲 更新时间:2013-11-19 画像?什么画像?她什么时候有画像,又是谁画的画像? 勾栏迷惑的表情让子矜害怕。她好不容易在山陲找到一个亲人,虽然母妃不喜欢她,但是她可以救母妃,她必须让她相信,她是母妃的女儿。 “阿姨,你还记得父皇吗?那张画像是父皇在你走后画的,就挂在父皇的卧房,子矜虽然见得次数不多,但是绝对不会认错的!”子矜焦急的解释道。 原来是他!勾栏点点头,如果是他,那就不难理解了。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放下。 “父皇?小丫头,你父皇是谁?”夏君羽办事回来,听丫鬟说庄里来了客人,他正在猜想是谁来了,结果来了个不速之客。 “阿姨,这个哥哥是谁,他好凶!”夏君羽的冰山脸吓到了子矜,子矜忙躲到勾栏身后,只伸出一个小脑袋看着他。 哥哥!勾栏有些不服气,为什么她是阿姨,他就是哥哥。于是她纠正道,“子矜,这个不是哥哥,要叫叔叔!” “叔叔?”子矜疑惑,为什么不能叫哥哥。他看上去并没有那么老啊。 “对,叔叔!”勾栏肯定到。 “可是,为什么要叫叔叔,明明是哥哥啊!” 勾栏急了,这孩子就不能少问几个为什么吗?她总不能实话实说,说她嫉妒他年轻吧! 原本还在嫉恨那个女孩父皇的夏君羽在见到勾栏愤愤不平的表情后突然心情大好,笑着对子矜说,“丫头,不能叫哥哥,也不是叔叔,要叫姨父知道不?” “姨父?”子矜吃惊的抬起头,看着两人,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看上去真的要比她的父皇母妃恩爱许多,不禁有些黯然。这么帅的大哥哥,她以为她还有机会…… “你……”看着子矜黯然失色的面容勾栏吃味的撞了夏君羽一下,这男人,老少通吃啊! “放心,我只对你一个有兴趣!”夏君羽得意的在她耳边低语。 一国之主被囚,这绝不是一件小事。偌大的国家,若非被全局控制,一两个跳梁小丑又怎么能做到囚禁了帝王却不被发现。事态严重,勾栏知道不可轻举妄动,可姜弦月是她的亲姐姐,范宸轩是她的姐夫,现在,她的小侄女又这样求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事不理的。 她想求助夏君羽,他毕竟是瀚海的统帅,但又想到瀚海与西壑的关系,本就剑拔弩张,她此番若是求助于他,无疑是使瀚海沿岸的百姓雪上加霜。上一场大战,瀚海虽然大败西壑,但瀚海付出的代价也是不轻,尤其是沿岸,百姓民不聊生。 思前想后,姐姐、姐夫不得不救,又不忍瀚海的百姓遭战火的荼毒,最后还是决定一个人偷偷干。决定好后,整个心情放松了不少。 安抚完子矜,看着她吃下一大碗饭后,勾栏才安心的离开。夜深了,夏君羽又恰好有事不能陪她,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换好青衣,戴好面纱,对着月光,蹲在高高的屋顶研究地图。 不是她偷懒,也不是她自负不看地图,事实上,没有人比她更害怕迷路了。只是子矜情绪不稳定,光安抚哄她睡觉,她就已经费尽心力了。 粗略的看了眼地图,大致的了解了下东南西北,勾栏就收起地图开始烦恼另一个问题。按子矜所说,她的姐姐,也就是墟落的皇妃现在应该已经被送到了山陲的皇宫。可是皇宫那么大,她该从何找起?宫殿还是地牢?她一点线索也没有。 “看来,要先去打听点消息才行啊!”勾栏自言自语的说着,完全没注意到她身后何时站了个人。也许是太过投入,又或许是对豆蔻山庄的屋顶充满了信心,明明已经黑云压顶,她居然都没怀疑,只道是朔风生猛,吹动了浮云! “消息,什么消息?”夏君羽突然从身后探出头来,吓得勾栏一个趔跙,差点从屋顶上滚下去。还好夏君羽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才免去脚下那些琉璃瓦的厄运。 “你什么时候来的,干嘛吓我!”勾栏惊魂未定,抓着夏君羽的手埋怨。 “你以为我愿意吓你啊!”夏君羽不满的道,“还不是你偷偷摸摸不肯告诉我,所以我才要偷偷摸摸跟在你身后看你到底在干什么的!” “那你看到了,我在赏月,你可以回去了!”勾栏横他一眼,推开她自己坐到一边,心里祈祷着,没听到,没听到。 不承认,想转移话题,就这么不信任自己?夏君羽心情差到了极点。她就宁愿自己一个人冒险,也不愿意向自己求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这个傻女人到底懂不懂,她不是神,有些事,即使再聪明,轻功再绝顶,一个人也是成不了事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不管勾栏怎么规劝,夏君羽就是不肯走。她走投无路,只能回房,他就守在门外当门神。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眼见“良辰美景”就要被他磨光,勾栏只能缴械投降,开门请他进来促膝长谈。 “你晚上不是有事吗?怎么不出去,呆在门外吹风?”勾栏很委婉的暗示他离开。 “事情办完了,你又不让我进屋,我只能在外面吹风了!”夏君羽状似无辜的道。 “办完了?这么快!”勾栏吃惊。办完了,这不是意味着她晚上出不去了? “是啊,办完了,有什么事吗?”夏君羽继续深入。 “没……没事……”勾栏嘴角抽搐,对于自己的磨蹭,她在心里暗骂了无数遍。怎么就让他逮了个正着。不过反过来想想她又觉得庆幸。如果她很顺利的离开了,明早潜回山庄的时候被他发现,那就更难解释了…… “没事那就睡觉吧!”夏君羽是被气到了。他给了她很多次机会了,她就是不肯开口。他真的很想就这么捅破那层窗户纸,又怕语气重了伤了她。 “等……等等……”夏君羽不由分说的拖着勾栏往里间走,勾栏一急,随手抓住一旁的隔断就不肯松。她算是有点意识了,夏君羽前面讲的那些那不是逼迫,都是诱导啊!敢情他已经知道一切就等她坦白了,而现在,这是机会用完打算用强了吗? 别啊!勾栏在心里唉呼一声,装出一副可怜相,乖乖坦白。她是真没招了,照夏君羽这纠缠劲,就算他毫不知情,她迟早也是要乖乖就范的。时间就是生命,她姐姐在那些人手上多一刻,那危险就增加一分。且不说那些人会不会对她怎么样,就她那高傲的性子和对范宸轩的爱,只要确定子矜安全,指不定哪天就会了结自己。如果为了和夏君羽纠缠而耽误了时间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那她二十三年之后就真是无颜面见下面的父母了。 “那个……我要夜盗山陲皇宫,你去不去?”最后的最后,勾栏还是自作聪明的想用半真半假的话糊弄夏君羽,结果,被狠狠的赏了个爆栗。“是不是到了这个份上还不想坦白啊?” 果然什么都知道了!勾栏哀叹一声,有些不满他的态度,嘟哝着说,“明明都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夏君羽被她的话堵到,明知她也是气话,不该怪她,可心里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堵的慌。那天以后,他以为,他们之间就能坦诚相对,没想到,依旧做不到。他那么努力的想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和她真正坦诚的在一起,可是,她让他很失望。 ------------ 035章 秘密情报 更新时间:2013-11-20 沉默不语。这是勾栏最怕的。也许是夏君羽本来就喜欢冷着脸,他不说话生闷气的时候非常可怕。这次是她的错,她不够坦然,不够尊重她,她想道歉,但是夏君羽失望的眼神刺痛了她。她突然又想死撑,她不想让他感到失望。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直到夏君羽扬言要离开,勾栏才手足无措的老实交代一切。 “为什么不说,你的家事难道就不是我的家事了吗?”发自内心的一句话让勾栏感动了很久。家人,她有,可是这些年来,聚少离多,家人的关爱,她真的很怀念很怀念。 一句煽情的话让两人“重归于好”。夏君羽答应,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瀚海的军队,而勾栏,也承诺,以后绝不逞强,有事一定与他商量。 协议达成,夏君羽才从腰间掏出一卷小纸条,当着勾栏的面慢慢展开。 “这是什么?”勾栏好奇的问。 “消息!”夏君羽打开纸条,迅速的浏览了一遍,交给勾栏。勾栏接过来一看,顿时欢心鼓舞。抱着夏君羽连声说谢谢。 这样的待遇夏君羽其实很享受,佳人在怀,馨香扑鼻。可是他不得不打断她,因为他知道,这个心急的女人一定只看了上半句话,没看下文。 昨日清晨,宫门外迎来一队西壑押送官兵,经引领,前往天牢重地。深夜,又来一队官兵,偷入宫中,下落不明。 这纸条,是潜伏在山陲的奸细冒着生命的危险送出来的,由林擎亲手转交给他。这是他第一次为了儿女私情拿国家的安危冒险,他觉得不可思议,但并不后悔。 “天牢是关押重犯的地方,必定守卫森严,幸好,我有小金虫。小金虫外加一些喂了迷药的瞌睡虫,那些守卫,还不手到擒来!”文字都没看全,勾栏已经在一边想的天花乱坠。 不能说这计划漏洞百出,毫无可取之处。只是,这完全走错了方向,即使计划再周全那又怎样,还不是个陷阱? 夏君羽的表情很坏,怎么说呢,很有无语的感觉。勾栏不喜欢他这表情,好像在说她不行的样子。“怎么,小金虫不行吗?你小看它?”勾栏正想提醒夏君羽,所谓的小金虫就是当日她夜闯藏书阁不小心被他发现然后用一只虫子的代价逃出魔爪的那只虫子。可是夏君羽先她一步开口,于是,这些话只能胎死腹中。 “计划很好,虫子不易引人注目,你又有迷药在手,那些守卫不是你的对手!可是……”夏君羽停了一下,成功吊起勾栏的兴趣,接着说,“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其实纸条上还有半句话,你……根本就没有看完全文!” 没看完全文?勾栏傻了。刚才看纸条的时候是紧张了点,看完后是兴奋了些,但是还没有到自动忽视下文的地步吧。她不信,打开纸条再看一遍,瞬间汗颜。她真的漏了,把最重要的内容漏了。 这张纸条,除了想表达西壑故弄玄虚,安排两支押送队伍混淆视听外,已经暗示,天牢的那支队伍是空队,就是用来混淆视听的,真正关押犯人的地方是后宫,至于在哪一个宫殿,则是个未解之谜。 下落不明。这四个字说的轻巧,她的营救计划就泡了汤。皇宫这么大,一间间寻过去,既费时,又容易被发现…… “怎么不说话了,你之前不是很高兴吗?”夏君羽挖苦的说。为了救人,勾栏忍。要不是看在他搞来情报,又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勾栏才不会委屈自己被人挖苦。 “你好像很委屈!”夏君羽轻笑。 “没有!”勾栏很肯定的回答。 “那我们走吧?”夏君羽牵起勾栏的手,勾栏很没骨气的哆嗦了一下,弱弱的问,“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计划吗?” “走一步看一步!” “啊?”勾栏张大了嘴,惊的下巴都要掉了。步步为营的人居然也会说这么颓废的话……这太阳是要打西边出来了啊? 走一步,看一步。两人趁着夜色,很顺利就潜入山陲皇宫,直奔后妃居住的后宫。每一个帝王,都有一个庞大的后宫,即使是山陲这样贫困的国家,后宫的规模也是不容小觑。牵着夏君羽的手,在大如迷宫的后宫穿梭,勾栏很庆幸有他的存在。否则,这么陌生的地方,即使给她一百张地图,她都未必能绕的出去。 想象中,关押重犯的地方与嫔妃的住所多少会有些区别,比如说门外的侍卫,又比如说宫殿的位置。可是,粗粗的一遍绕下来,却并没有发现这种情况。 西壑的君主还真是心思缜密!以前,西壑的君主怎么怎么厉害怎么怎么狠辣,都只是听闻,现在看来,的确不好对付。遇到这么厉害的对手,勾栏应该感到焦虑为难的,但是不知为什么,这次,她很平静。 “留在这里,看清楚巡逻的侍卫和守门侍卫的动向,我下去现个身吓吓他们!”夏君羽轻蔑一笑,还不等勾栏反对,就已经出现在另一幢宫殿的屋顶。 “小心……”勾栏轻轻的对着空气吐出几个字,而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底下。 夏君羽的轻功很好,与她不相上下,她明知道他不会被抓,但随着底下叫喊声的壮大和火把的聚集,她的心还是吊到了嗓子口。咽着口水,努力的让自己静下来,却发现握着地图的手抖个不停。 夏君羽一现身,就引来了众多侍卫的追捕。像是预设的陷阱,不断有侍卫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不过眨眼时间,跟在他身后的就有数百之众,令他一时之间脱身不能。 好一个夏侯璟,真是深谋远虑,区区一个墟落的落魄皇妃,居然设下如此埋伏,做了四手准备。夏君羽暗想,过去是自己小看他了。 不过,他夏侯璟有他的张良计,他夏君羽自然也有他的过墙梯。想要困住他让他分身乏术,那也要有跟在他身后的人有本事才行。放慢脚步,故意让身后的人以为有机可乘,然后轻松越过丈许高的宫墙,与宫墙后等待的林擎交头后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绕过宫墙,追赶而来的侍卫一见与夏君羽穿着一样的林擎,便穷追猛打。林擎按着原先的计划,带着这数百之众,在宫闱之间迷藏。 因为人多的关系,夏君羽光是引出他们就费了一番心思,耽误了些时间。回到屋顶的时候只见勾栏苦着一张脸,手上的地图都被她捏烂了。一见他出现,就一把扑过来,好在他有所准备,不然两人铁定抱着滚下屋顶。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勾栏的声音闷闷的,夏君羽觉得胸口有点湿,心里却甜甜的,“怎么,担心我?” “担心个鬼,我只是怕你被抓了,我就要迷路了!”勾栏抹一把脸蛋,很拽的回答。 不坦诚的女人!夏君羽真想绑了她的双手在这屋顶上狠狠的要了她,让彼此坦诚相对。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这大庭广众的,万一山陲有哪个妃子也有半夜上屋顶的不良嗜好,他可是会很困扰的。 “真不担心?”夏君羽又问一遍。 “不……也不是……”勾栏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不顶嘴。这皇宫够大,足够她花上半天来摸索,她是真怕,万一她顶了嘴,夏君羽一气之下把她扔下……这后果,真不敢想象。 居然说了真话。夏君羽只是随便一问,也不知勾栏在想些什么,居然说了真话。这逼出来的真话虽然不如主动的来的窝心,但勾栏的表现,夏君羽还是非常满意。 ------------ 036章 吃屎的金虫 更新时间:2013-11-20 “记下那些侍卫的动向了吗?”从勾栏手中抠出那张被捏皱的地图,展开,上面一片干净,没有记号,“这么担心我?”夏君羽玩笑的说。 “才没有呢!”勾栏一把夺回地图,坐下,让地图摊在自己的腿上,指着上面的建筑凝重的道,“夏侯璟很狡猾,他似乎料到会有人进宫救人,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侍卫隐藏在附近。” “嗯。的确出现的很及时,我才现身,就涌现一大批侍卫!”夏君羽赞同的点点头。 “他很聪明,知道我们可能会用引蛇出洞的计谋,所以,那些侍卫分工明确,负责守卫的侍卫一个个都坚守自己的岗位,没有移动一步。不过……百密一疏,他似乎高估了山陲守卫的能力,尽管不曾离开自己守卫的范围,但他们焦躁不安,只有这两个宫殿门前的守卫镇定非常!” “去看看!”抓起地图,夏君羽率先离开。 钟屏,凝翠两座宫殿与寻常宫殿并无不同,因为是深夜,宫殿都已经熄灯,只有四个守卫柱子一样站在宫门口。 “怎么办?要一个一个试吗?”角落里,勾栏偷偷拉上夏君羽的手。天气冷,她的手有点冰,她记得他的手很大很暖……两座宫殿,几率一半一半,其实,要试也不是什么难事。怕只怕万一在试探时打草惊蛇被发现,想要救人可就难了,毕竟,这宫里那么多守卫……守卫!等等,勾栏拽一下夏君羽的手,他回头,不解的看着她。 “那么多守卫追着你,你怎么回来的?你一消失,他们不就该意识到犯人有危险了吗?” “我还在啊!他们还追着我,不过是另一个我!”夏君羽笑笑,转头继续观察。 “另一个你?”勾栏喃喃道。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林擎。他武功高强,轻功又了得,引开守卫这样的事情难不倒他。 “是凝翠宫!” “凝翠宫?为什么?”勾栏诧异。 “因为气息不同!” “什么气息?” “危险气息!既然是重犯,即使伪装的再好,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会派绝顶的高手守卫。钟屏宫外,那些侍卫武功平平,隐藏在暗处的守卫也不过中等水平,以夏侯璟的谨慎,怎么会放心!” “那凝翠宫那边……”勾栏开始担心,高手啊,还不是一个两个…… “放心,只管按原计划进行。”夏君羽抱住勾栏,两人轻轻松松上了宫墙。钟屏宫与凝翠宫有些距离,这是夏侯璟为劫囚者设的一道坎,为的是增大侦查的难度。如今,却成了他们的优势。因为距离隔的较远,即使动作稍微大些,也不容易被发现。 “外面的四个交给你,藏在暗处的四个我来解决!”分配完任务,夏君羽便不见踪影。勾栏心中忐忑,生怕他有什么危险,却又不知该如何帮他,思考之下,只能按他说的去做。 解开锦囊,打开竹筒,将瞌睡虫和小金虫放出,盯着它们的一举一动。瞌睡虫与蚊虫的长相相似,相貌平平,扇动翅膀的时候还有一股嗡嗡声,并不是什么讨喜的虫子。尽管如此,但出于它好捕捉,容易养的优势,勾栏对它们还是充满喜爱。不过,对它们充满喜爱的似乎也就只有勾栏。 满载着迷药的虫子,还没能飞进那些侍卫的身体,就被刀剑狠狠的劈成两半,看的勾栏那叫一个心疼啊,好歹是她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 高手就是高手,不但警觉性高,连眼力都比常人要好上几倍甚至几十倍。这么小的虫子居然都能对半劈开…… 瞌睡虫的牺牲让勾栏的心悬在半空。小金虫是她师傅的宝贝,她不敢想象,如果它们出了事,她的师傅冬青子会怎么折磨她。棍刑,鞭刑,挠痒,夹手指?不不不,一定比这还残忍千百倍…… “小虫子啊小虫子,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否则我就死定了……”勾栏一边在暗处观察,一边默默祈祷。出师的时候,冬青子给了她三只虫子防身,说是让虫子保护她,可临别时关心的却一直是虫子。这会叮咛说不能饿着它,那会又想起来说要常放它们出来活动,不然时间长了,手脚容易生疏……有时候,她会怀疑,她师傅是不是年纪大了眼睛花了,错把虫子认成了她。每次想到这,勾栏就惊的自己一身冷汗! 师傅的东西永远比徒弟的东西受欢迎,也更聪明。眼见着四只开路先锋的牺牲,小金虫没有直飞侍卫身边。而是先在周边溜达了一会,成功引起侍卫的注意后才慢慢靠近他们,有选择性的停在他们的衣服上。 聪明的畜生!勾栏在心里骂道,早知道它们这么厉害,就不让她的虫子去送死了。可怜她养了那么久,花了那么多心力…… 趁着侍卫分神的时候,小金虫偷偷爬进侍卫的耳朵。不消片刻,院中四个体型硕大的侍卫便四肢瘫软的倒在地上。 “耶!”勾栏压低了声音叫喊一声,赶紧召回虫子。虫子很听话,一听暗哨,就扑腾着翅膀乖乖回来。只是才飞到跟前就被勾栏嫌弃的用手指弹飞。 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虫子!她师傅这个坏人,养出来的虫子也不是什么正常的虫子。什么东西不好吃,偏偏爱吃耳屎,每次放它们出去,飞回来时总不忘带两块耳屎当夜宵。一次这样,两次这样,次次都是这样,简直无药可救。 手指弹“脑门”,这是小金虫每次进竹筒前必将经受的酷刑。起先,它们还会死拽着耳屎不放,但是没坚持几次,它们就养成了在手指将它们弹飞时主动松手的习惯。夜宵,或者回家,这是一道艰难的选择,它们别无选择。 “啊!” 相比于这边的不声不响,夏君羽那边的战斗明显要激烈的多。出手前,夏君羽已经洞悉了四人藏身的位置,屋顶一个,屋檐一个,其余两个,藏在树上。潜入树丛,却出手攻击屋顶上的人,引开其他三个的注目,趁机与树丛中的两个搏杀。待轻松解决树上两个后,剩下的两个,就不成问题了。 成功击落一个,引开三人注意。待两人欲冲出树丛前去支援时又背后偷袭,一掌打飞其中一人,剩下一个惊魂未定的与他对峙。 好厉害!侍卫倒下后,勾栏觉得机不可失,便奋力冲向宫殿,好在因为担心夏君羽中间停了一下。否则,她一定会和擦着她衣裙从她面前呼啸而过的黑衣人一样的下场——钳在墙上。这是有多大的仇啊,至于吗?勾栏心疼的看着被黑衣人撞出一个坑的墙面。 “姐姐,姐姐?”宫殿里静的出奇,勾栏一步一回头,小心的注视着周围。 “不用找了,你姐姐在这里!”粗犷的声音被空旷的宫殿传的有些空灵,勾栏转身,只见一个黑衣人挟持着她姐姐从厚重的幕帘后面闪出身来。 “啧啧,真没想到,居然会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真是让人失望啊!”黑衣人轻蔑的看一眼勾栏,突然把剑指向勾栏,“我们比一场,如果你赢,我就把她交给你,如果你输了……嘿嘿,我可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我会让你和她们一个下场……” 顺着男人的目光,勾栏看到几个宫女模样的人。她们赤裸着身体,被自己的腰带绑着手挂在横梁上,身上的肌肤,没有一处完整。 “你知道吗,用女子的身体来练剑,那是最好不过了,只有吹弹可破的肌肤,才能练出世上最厉害的剑术!呵,哈哈!” ------------ 037章 墟落皇妃 更新时间:2013-11-21 变态……勾栏心里一阵毛骨悚然。看这人的架势,必定是个绝世高手,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自然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只是,他如此张狂,盯着她的目光又这样灼烈,她不知道如果她拒绝,他会不会大怒。 怎么办?硬着头皮先顶着等夏君羽来还是先拒绝看看他的反应再做打算?勾栏犹豫不决,连连回头,希望夏君羽快点出现。她不想被那么对待,天那么冷,更何况,她其实也是个爱美之人…… “怎么,怕了?不救你姐姐了?”黑衣人阴险的笑笑,对着姜弦月说道,“真是个好妹妹啊,抢姐夫不说,还见死不救,要是我,才不会认这样的人做妹妹呢!” “住口,你给我住口!”姜弦月痛苦的流着泪,指着勾栏大骂,“姜洲月,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告诉你,我不吃你这套!想看我出丑,想让我求你是不是,你别做梦了,就算死,我也不会开口求你,不会原谅你的……”说着就要咬舌自尽。还好黑衣人早有防范,见她恨恨的盯着勾栏不再说话,就多留意了下。 “居然自己找死,你这个贱女人!”黑衣人点了姜弦月的穴道,狠狠的将她推到一边。 “噗!”整个身体侧着撞上后面的柱子,姜弦月喷出一口鲜血,绝望的看着不远处的宫门。生在宫殿,养在宫殿,嫁到宫殿,她这一生,都埋葬在宫殿里了…… “姐姐,姐姐……”勾栏一见姜弦月受伤,就想上前查看,半路被黑衣人拦截,几番挣脱不开,只能与他交起手来。 终于不用再争了,终于可以轻松了!姜弦月笑着看向勾栏。六年前,她第一次来投靠她,那时,她还只是个孩子,她就已经看不透她。天真无邪的年龄,她笑的那么不真实。她很自私,没有认她,只是给了她一笔钱,说不要再来找她。 她并不觉得愧疚,她不欠她,她甚至觉得自己仁慈。她可以完全不理她,没有忠告,没有金钱。她和她并非一母所生,她是皇后的女儿,而她,只是她父皇一夜风流生下的孩子。她有父亲,却没有母亲。所有人都说,她的母亲是难产而死的,生下她的时候就已经没气。只有她知道,她的母亲是被她的父亲亲自赐死的。她的父皇太爱皇后,他怕失去她,他的一生只能有一个女人。她恨皇后,连带着也恨她的子女。 她知道,上代的恩怨不该牵扯下代,更何况,皇后没错,她更无辜。只是,她们都无辜,那她母亲的仇怎么办,她的仇总要报,不然她寝食难安。还在蒹葭的时候,她就经常使坏,欺负她的妹妹。皇后很疼她,她就利用这点肆无忌惮。她抢她的玩具,抢她的仆人,甚至还抢了她的夫君。她以为,她终于能够得到幸福,可是他不爱她,他想娶的一直都只有她。 这个发现让她抓狂,可是她没有选择,她有了身孕,她以为孩子能让他回心转意,但是她没想到,孩子才出生,他就把她打入了冷宫,连同他们刚出生的女儿。 她在冷宫呆了五年,整整五年。他偶尔会来看她,看他们的女儿。起初,她天真的以为,他是喜欢她的,就算不爱,也有好感。毕竟,他们有个女儿,他们相伴几年。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睹物思人,她是他思念她的媒介,他居然透过她想着那个人。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年,直到他在街头遇见她,在她的要求下,她出了冷宫,恢复皇妃头衔。她好恨,恨她为什么回来,她宁愿一辈子当她的替身,一辈子被困冷宫,也不愿他们再见面。 她是皇妃,她是妓子,她高高在上,她流落妓馆,可谁曾想的到,她堂堂一国皇妃,其实,还不如一个妓子在君王心里的地位。 她爱他,比任何人都爱。她不能没有他,所以,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求她,求她离开他,离开墟落。她走了,走的很干脆,没有拖泥带水。她知道,她不爱他,却带走了他的心…… “姐……姐姐……”勾栏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不出几招,她就落了下风。但是她轻功好,宫殿又大,这才没有被抓。 为什么,为什么他宁愿被这样一个上窜下跳,不修边幅的女孩伤害,也不愿意正眼看一眼自己?姜弦月觉得好冷,心冷,身体也冷。她的背好痛,胸口也痛,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散了架。她倔强的扭过头,刻意忽略勾栏的叫喊,慢慢闭上双眼,等着死亡的降临。 “姐……”姜弦月一动不动的身体吓坏了勾栏,她放出仅剩的两只小金虫,希望能为她的救治拖延时间。谁知金虫还没近身,就已经被那人轻松解决。 没时间感叹小金虫被分尸的厄运,背起姜弦月就奋力往外冲。算算时间,夏君羽也该解决那些人了。只要她能离开这,只要他能看见…… “砰!” 粗大的手掌抵在肩上,强劲的掌风让她直接越过宫门。中招了……她之前还在心里笑话过被夏君羽打飞的人,如今,因果循环,她居然也是这个下场…… “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许轻举妄动!”没有在硬邦邦的地面砸出一个深坑,落地前,夏君羽稳稳的接住了她。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很多人,不止八个,至少有二十来个。 “他们……”勾栏想问他有没有受伤,那么多人,他的衣袍上还沾了血迹。 “不要说话,照顾好自己!”夏君羽简单的嘱咐了几句,黑衣人已经赶至眼前,环顾了一眼庭院,用剑指着夏君羽问道,“你杀的?”他劽着嘴,鲜红的舌尖舔着嘴唇。他对夏君羽似乎十分感兴趣,阴狠的眼中透着兴奋。 “你不该伤她!”夏君羽冷冷的看一了一眼眼前人。 “她?还是她?”黑衣人指着受伤的两人大笑,“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不但要伤她,还会杀了她,把她吊在屋子的横梁上……”黑衣人侧身指着身后的宫殿,一脸挑衅的看着夏君羽。 “我会让你后悔的!”夏君羽将勾栏扶到一边,揉一揉她纠结在一起的眉头,温柔的道,“你姐姐没事,你就乖乖的在这里等着,我不会丢下她的!” 他以为她只担心她姐姐,可她更担心他。“他是疯子,剑招很诡异,出招很快,你一定要当心!” “我知道!”夏君羽亲吻她的额头,恋恋不舍的说,“很快,很快就回来!” 一把是通体乌黑,重达数斤的玄铁重剑,一把是薄如蝉翼,轻似飘雪的精钢流雪剑。一柔一刚,一阴一阳,剑锋相交时,疾风卷落叶,衣袂乱飞扬。 武功不相上下的两个人你来我往,各出奇招,表面上看,谁也压制不了谁。但勾栏知道,长此以往,败的一定是夏君羽。因为有好几次,勾栏都清楚的看到,黑衣人的剑锋紧挨着夏君羽的鬓发擦过。只要再近半分,他就会血溅当场。她不想他有事。她靠着柱子,挣扎着起身,掏出怀中的地图,随意确认了一个方向后便吞下一颗补血养气的丹药,背起姜弦月艰难的离开。不能成为他的负累,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他的视线…… “月儿……” 不要叫我,不用管我,我自己能出去!勾栏忍着不回头,背着姜弦月继续吃力的走着。 “月儿……”你这个蠢女人……你难道不知道你不在我身边,我只会更担心,更不安吗? ------------ 038章 神秘高手 更新时间:2013-11-21 黑衣人终于没了耐心,夏君羽太难缠,两剑互撞弹开后,他转变了方向。他才是世上第一剑客,他没有亲人爱人,没有弱点。一个七情缠身,六欲绕体的人怎么可以胜过他! “月儿……你这个笨女人……” “君……君羽?” 刺穿身体的一剑,狠狠的插在肝和胆之间,还没等他适应异物进入身体的疼痛,黑衣人冲着他的背部又是一掌,打的他五脏都为之一颤。 “君羽!” 勾栏此时除了一声声的叫他名字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她只是尽力的抱着他,不让他的身体滑出她的怀抱。她撕了身上的衣服按着他的伤口帮他止血,她点了他的穴道,可是伤口还是血如泉涌。她要疯了,她脱了自己的长袍围在他的腰间,长袍湿了,她就伸手去解自己的亵衣。 “月儿,不要!” 夏君羽是真的没力气睁眼说话。可是他不得不说。再不阻止,他的王妃就要裸奔了…… “对不起,对不起……不要离开我,我以后都会乖乖的,好不好?”勾栏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她不再扯自己的衣服做些无谓的事情,她扑在他的怀里道歉恳求。 “好!”夏君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如果还有以后…… 为了救一个人牺牲掉自己的生命。夏君羽居然做了一向被自己视为愚蠢的行为,为了一个女人。不想看到她苦恼,所以主动联系了潜伏在山陲的奸细,不想看到她受伤,于是奋不顾身的扑了过来,明知道黑衣人是有意为之,明知道这次可能凶多吉少,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扑向她。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没有忘记自己的亲人,只是,那一刻,什么都没她来的重要。他一直以为他爱她并不多,至少没有像爱骆琬爱的那么深。原来不是的,在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用生命爱她。 “月儿,我爱你!”一直以来,都把爱藏在心中。他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也不喜欢把爱挂在嘴边。可是这次不同,大彻大悟,生离死别,他怕来不及,来不及说爱她就已经离开。 “君羽……”勾栏不知该做何回答。他说爱她,那么真诚,那么深情。 “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我这一掌还促成了一对亡命鸳鸯!不过可惜,我这人一向看不得别人好,所以,我决定暂不杀她,我要慢慢的折磨她,玩弄她,直到你在下面等不及,我再杀了她!哈,哈哈哈!”黑衣人用力将重剑往地上一插,用来铺地的青石瞬间被重剑震的碎裂,黑色的长剑笔直的插在地上。 巨大的动静让人恐惧勾栏以为黑衣人要杀夏君羽,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谁知他一个转向,一把抓起躺在一边无人照料的姜弦月。 “姐姐!”勾栏惊呼,暗恼自己不该这么大意将姐姐留在那里。 “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们分开的!”黑衣人将姜弦月扛在肩上,一步一步朝勾栏逼近。 怎么办,怎么办?勾栏急得眼泪也要出来了。姐姐已经让他抓了,她绝对不能再让夏君羽出事了。 人的潜能都是无限的,天赋异禀,愚笨不堪,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区别,不过是体内潜能的激发不同…… 对了,是它,就是它!勾栏收回护着夏君羽的手在腰袋里东翻西找。“针呢,怎么只有银针?” “月儿,你在干什么,赶快离开这里!”夏君羽一把拽住勾栏的手,恳求道,“快离开这里,为了我,快离开!”黑衣人心狠手辣,他相信,一旦他抓到她,一定说到做到让她生不如死。他很怕,他伤的太重,没有能力保护她。 “针,我在找钢针,它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不会让你和姐姐落在他手中的!”腰袋里装了很多东西,光是瓶子,就有好几个。勾栏没有时间一个个找,“哗”一下就把腰袋倒了个底朝天。 “找到了!”一眼就看到那个白色的瓷瓶,打开,倒出三枚三寸长的钢针。 “月儿……”月光下微笑的勾栏很美,但夏君羽却感到一阵心慌,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蔓延。他伸出手,想拉住她,可是她走的这么决绝,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别去!他想喊她,可是刚才挣扎着起身伸手已经用尽他所有的力气。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他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爱的人在他面前死去。 百会、神庭、耳门,三个重穴,冬青子说过,用这三个穴位来激发潜能,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迹效。只是钢针入脑,重穴受损,行此法之人日后会怎样,就只能看天意了…… 这是冬青子自行摸索的死而后生之法,至今为止,她只拿白鼠做过试验。勾栏之所以会知道有这样一个奇法,还是与冬青子闲扯时无意中套出来的。 总是埋怨冬青子不肯将毕生绝学倾囊相授的她其实心里明白,她那个师傅,对她已经是宽容至极,一切都是按着她的兴趣在教授,她不想学的,绝对不会逼她。而她想知道的,即使是这样危险的方法,也会告诉她。有师如此,她其实该知足了。 “就凭那三根不长不短的针也敢这么嚣张,简直是找死……”勾栏脸上淡淡的笑意激怒了黑衣人,他肩膀一抖将姜弦月摔在地上,回走几步,又将插在地上的重剑重新拔起握在手上。 黑衣人的强势并没有让勾栏感到畏惧,她亮出手中的钢针,对准头上的穴位,狠狠的扎入一寸。剧烈的疼痛让她浑身颤抖几乎昏厥,握拳的手在掌心留下深深的痕迹。她的视线被黑暗夺去,她的听觉却被无限放大。 “你这个疯子!”黑衣人提起重剑咆哮着向她冲过来。她睁着无神的蓝眼,凭着对空气的感知和声音的来源轻松躲过。 还不够,只有这些还不足以胜他!勾栏把心一横,手指攀上钢针,又往下按了一寸。剧烈的疼痛带着一股充盈的感觉直往脑袋上涌。勾栏觉得她充满了力量,但这股力量在她体内无限的膨胀,似乎要从她瘦小的身躯中爆裂而出。 “啊……”展开双臂,勾栏痛苦的大呼。体内催生的力量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别说伤人,她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甩掉数百侍卫,正原路返回的林擎听到勾栏痛苦的哀嚎。三两下越过高墙翻到凝翠宫的穹顶,在黑衣人还未觉察时便向他射去几枚银镖,黑衣人躲过致命一击,仍然伤的不轻,负伤逃走。林擎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随意踢落几片琉璃瓦,踩着琉璃瓦飞到勾栏身边。 “王妃!”林擎一个回旋带着勾栏闪出一段距离,“王妃,王爷呢?” 天色较暗,地上又横七竖八的躺了许多尸体,林擎一时没注意到夏君羽,只道他们人手太多,夏君羽正在某处应接不暇。 林擎?勾栏努力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鲜红的模糊的影子。虽然看不清,但她十分确定,他就是林擎。 “林擎,救他!”她湛蓝的眼睛已不复清明,红色的血丝布满眼睛,林擎甚至觉得,她的眼中有红色的液体正在流淌。 “王妃,王爷呢,王爷在哪?”作为影子,首要的责任就是保护主子。主人生,则他生,主人死,则他死。他很想知道那个黑衣人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衣衫不整,如此狼狈。而且,刚才的哀嚎,她眼中的血丝和嘴角隐现的血迹是怎么回事。可是,这些,都要排在那个人的安危之后。 ------------ 039章 绝地逃亡 更新时间:2013-11-22 “在哪?”他在哪?这个问题真的问倒她了。从决定与黑衣人玉石俱焚到被体内的真气折磨发疯似的乱动,她早已没了他的方向。他可能在她的身后,也可能在她的两边,更有可能在她身前。躺了二十多尸体的地上,究竟哪一个才是他? “王妃,王妃?”林擎见她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的样子,用力的摇着她的身体企图让她更清醒些。 “他中了剑,流了很多血,我用衣服帮他止血,可是止不住……”勾栏小声的啜泣着。 受伤了?林擎觉得不可思议,以夏君羽的武功,那个黑衣人根本不能伤他分毫。就算有地上这十几二十个死人消耗他的体力,他也不至于重伤。 根据勾栏给出的线索,林擎很快发现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夏君羽。正如勾栏所言,他腹部中剑,流了很多血。 “王爷,王爷……”林擎叫了几声,没有回应。他探了他的鼻息,虽然微弱,却还活着。 “还好……”林擎松了一口气,喂他吃下补血气的丹药。 “林擎……”勾栏凭着模糊的身影走到林擎跟前,摸索着想要去测夏君羽的脉搏,突然胸口一阵抽搐,疼的她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王妃!”林擎见她双手抓着胸口,一个劲的在地上打滚,不知该如何阻止。只能小心的看着她,在她碰到地上的刀剑时抢先一步将它们踢开。 也不知疼了多久,勾栏终于停下翻滚,捂着胸口吃力的站起来。 “林擎,快,带我去找姐姐,我们要快点离开,他们马上就过来了!” “他们是谁?” “追你的人!他们正从我们面前的那条路急奔而来,不出片刻就会到了。我们要从另外一面出去,这样才不会碰到他们。”视觉变得模糊,听觉却异常灵敏的勾栏搭着林擎的手,在他的引领下来到姜弦月的身边。 “林擎,姐姐交给我,君羽由你来照顾。我看不到路,你在前面引路,我看着你的身影走!”勾栏慢吞吞的蹲下,抓起姜弦月的胳膊绕在自己的脖子上。起身的时候,犹如芒刺在背,扎的她冷汗直流。触觉,她的触觉也变得异常敏感。 林擎选择的逃跑路线虽然曲折了些,但却十分精妙的算到了追兵的动向。一路上,停停走走,躲躲藏藏,顺利的避过所有宫内的明哨暗卡,成功躲过黑衣人的追捕。 “王妃……”将夏君羽交给前来接应的豆蔻,林擎回头,却没有发现勾栏的踪影。 “糟糕!” “勾栏呢?”豆蔻一看身后,空旷一片,一颗心不禁往下沉,“怎么办,你知道她什么时候跟丢的吗?”回去找,万一被发现,一个也逃不掉,不回去找,等夏君羽醒来,依他的脾气,他们一个也别想活。 “你带着王爷先走,我回去找王妃!”林擎将豆蔻推上马车,狠狠踢了一下马腹,看马儿失控的奔出老远才安心的转身。一切的一切都以他的性命为先,这是他出身后便肩负的使命。 会在哪呢?他记得,翻越最后一道宫墙的时候她还在身后。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追兵,发现她的神情有些奇怪,但是那时他只顾着怎么联系上豆蔻,忽视了。 是那里,一定在那附近!林擎一拍掌,凭着记忆往回搜寻。 “大人,这里有血迹!”正要冲出拐角的林擎一听声音赶紧止住脚步紧贴着墙壁。 “找仔细点,那个女人肯定就藏在附近!”黑衣人用他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地上还没凝固的血迹,很新鲜呢,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听到鲜血从那女人身上滴下的声音,“啪嗒啪嗒”,“啪嗒啪嗒”,“扑通扑通”。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瞎眼之仇,这回还不加倍从他身上讨回。黑衣人诡异的盯着月光下空旷的墙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想和我斗,你还不够资格! 你不是喜欢偷袭人嘛,这次也让你尝尝被人偷袭的滋味!黑衣人提着重剑,笑着靠近宫墙转角。月光是他最好的帮手,无声无息的暴露了他藏身的地方。什么女人,什么鲜血,他才不在意,从他再搬救兵追来,他要找的,一直就是偷袭他的人。伤他的人必须由他亲自碎尸万段。至于任务,皇妃,这些不过是他无聊打发时间的消遣,他才不会在意。 无声的转过墙角,看了一眼对面正惊恐的侍卫,愤怒的将手中的重剑砸向宫墙。可恶!被耍了。原来他一早就注意到了月光,原来他一直知道他盯上了他,所以随便抓了个侍卫,打晕了靠在墙边。 “找,都给我去找,每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一剑封喉,可怜的侍卫成了替罪羔羊。黑衣人横着染血的重剑命令所有人分散搜寻。而他自己又回到发现血迹的地方。既然逃脱了,又何必回来送死。既然肯回来,就一定有理由。而理由,他已经大致猜到。 利用黑衣人的自负顺利摆脱包围的林擎很快就在一个状似冷宫的地方发现勾栏。她的情况很糟,随时都要倒下,而她的姐姐,姜弦月依旧昏迷不醒。 “啪嗒”,走近的时候,林擎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枯枝,勾栏很快警觉起来,凭着眼前模糊的身影,靠着听觉与林擎过起招来,没有准备的林擎狠狠挨了一掌,连退了几步。 一击即中,勾栏自然不会放过,乘胜追击,连着又出了几掌,虽然没有打中,却把林擎惊住了。别说一个身负重伤的女子,就算是没受伤,哪个女子出掌能把他打的连退几步的?那一掌,横劈在肩上,他觉得,他的肩膀都要碎了! “王妃,是我!”眼见着勾栏又要出招,林擎琢磨着赶快出声,再这样不声不响的思索下去,别说肩膀,恐怕要全身瘫痪了。 “林擎?”勾栏喜出望外,摸索着站到他身边,询问他肩膀的伤势,“你的肩膀,没事吧?”她控制不住体内的力量,出掌的轻重她根本把握不好。 “多谢王妃抬爱,林擎没事,倒是王妃,你还能走吗?”林擎担忧的看了一眼勾栏摇摇欲坠的身体,心中的疑惑就更重了。站都快站不住的人,打起架来的时候却有用不尽的力量,这实在太诡异了。 “我可以!”勾栏冲着他的方向点点头,又道,“麻烦你背着姐姐,我实在背不动她了!”说着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颓然倒地。 “王妃?”林擎怕她摔着,心一急,就将她抱了个满怀。这是他第二次抱她。第一次,她受伤,他抱着她回房,但这次与上次又有所不同,这次他们面对着面,她柔软的身体整个挂在他的身上。隔着衣料,他清晰的感受到她玲珑的身段,和她胸前传来的快的令人咋舌的心跳。 “王妃,你没事吧?”林擎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因为心动而引发的小鹿乱撞,这心跳的速度,心脏好像要炸开一样。 “我们快走吧,我好累!”勾栏扶着林擎的身体慢慢直起身子。强制激发的潜能并不会持续太久,时间一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只能祈祷在体能消耗完毕之前脱离危险。 “好!”林擎见勾栏脸色难看,托着她靠在墙上休息,自己走过去背起姜弦月。“走吧!” “嗯!”勾栏应答一声,扶着墙勉强起身。 “走!”林擎自然的拉起她的手,带她一同离开。这次一定要一起离开,不要再回头,又不见了踪影。 ------------ 040章 七窍流血 更新时间:2013-11-22 “林擎,放开我吧,我自己能走!” 距离最后的宫墙还有一段距离,勾栏的身体却已经达到极限。体内涨满的力量已经消失殆尽,疼痛感取代了饱满的感觉,触觉被无限放大。每走一步都觉得是踩在针尖上,每牵扯一下皮肉都觉得撕裂般的疼痛,就连空气中细微的尘埃,都能让她疼的直哆嗦。 “还差一点就到了!”胜利就在眼前,林擎怎么可能松手。万一一松手,回头她又没跟上,岂不是功亏一篑。 眼见着林擎对她的话无动于衷,勾栏只得强忍着疼痛继续跟着他飞檐走壁。直到阵痛过后巨大的倦意让她被高高的宫墙绊住,狠狠的从上面摔下来。 她的轻功很好,林擎没料到她会被一堵半矮不高的围墙挡住去路。他拉着她的手并不十分用力,所以她掉下去的时候他并没有拉住她。 “王妃?” 背部着地,马车碾过身体的疼痛让已然接近昏厥的勾栏突的睁大了双眼瞪着上空。插在头上隐在发间的三枚钢针像是有了生命,自己游动起来,一点点的深入穴道。勾栏已经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何感觉。只是好不容易摔清明的眼睛再一次模糊一片,体内已经枯竭的力量再次变得充盈,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没有流泪,却觉得眼睛湿湿的,她没有流口水,可是从嘴巴里流出来的不明液体已经滴到她的耳朵里……是不是摔破了头?为什么整张脸都湿湿的? “王妃!”眼睛、耳朵、嘴巴,甚至于鼻孔……明明是背部先着地,又不是头,为什么会七孔流血……林擎急了,又不敢随意搬动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又碰坏了哪里。 “林擎?”勾栏的眼睛已经彻底失去光明,连模糊的影子都看不到。躺在地上,她觉得身下的石板震的她很疼。 “林擎,他们来了,所有人!” 没有叫喊,也没有脚步声,她能通过空气,通过寻常人感觉不到的石板的细微震动来判断追兵的方向,距离,甚至人数。对于这点,林擎已经见识过,并不诧异,但她还是惊着他了。流了一身血的人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身手姣婕的从地上一跃而起不说,还反被动为主动,拉起他的手就往不在计划中的方向跑。 她身上的气息很怪,她的武功在他之下,可他却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压迫感,很强的压迫感,甚至超过他在夏君羽身上感受到的。追捕的侍卫在发现那滩血迹后像是看到了希望,对他们紧追不舍,却总与他们擦肩而过。偌大的皇宫,交错的宫墙成了他们最好的掩饰,她闭着眼,带着他们不停的绕圈。 “啊……”又是跑的太急的侍卫因为来不及停下而互撞的惨叫声。林擎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明恍恍的一群人揉着脑袋搓着脚,而自己与他们,隔了一堵赤红色的宫道。又是这样,不多不少,丝毫不差,她总是能找到这样隐蔽的三岔口,然后笑等他们上当。 “没想到你还没死!”身后的声音使勾栏停下了脚步。带着他们在“原地”饶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他了,勾栏会心一笑。 是他!林擎转身一看,黑衣人提着重剑正盯着他们,脸上全是不屑一顾。混蛋!林擎暗骂一声,强压下将他碎尸万段的念头,拉着勾栏就想走。他们在皇宫里耽误的够久了,现在必须离开,否则天一亮,就麻烦了。 “林擎,带姐姐离开,他,是我的!”相互交握的手腕轻轻一甩,林擎就被甩到墙角下,而他背上的重剑也被勾栏夺走。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加诸在他身上的,我现在就一一全都还给你!”单手握剑,勾栏将剑举到胸前。 “哼!”黑衣人不屑的笑笑,将剑举过头顶,对着勾栏,道,“就凭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受伤前接不下我十招,受伤后居然还敢大放厥词。五招,我和你打赌,只要你能接的下我五招,我就放你们离开,哼!” 黑衣人不等话音飘散就已经率先出招,笔直的长剑携着主人醇厚的内力,脱离手掌,直刺勾栏的心脏。凭空御剑?刚从混乱中解脱出来的侍卫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看着前方。传说,御剑术为剑宗所创,是剑宗的旷世绝学。 明影!原来你还活着!林擎站在宫墙上双手紧握,双眼直直的盯着黑衣人,浑身散发的厚重的怨恨直逼勾栏。一直以来,都以为暗影才是弑父的元凶,现在看来,事实的真相并非如此。 父仇子报!林擎将姜弦月顺手往墙上一放,下意识的去拔背上的剑,不想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剑在勾栏手上。 “王妃,明影交给我,你先走!”翻身下墙,林擎去夺勾栏手上的重剑,却不想被她一掌推开。急速刺来的重剑扑了个空,在空中转了个弯,又刺向勾栏。勾栏回掌稍稍迟疑,便让重剑有机可趁,在她手腕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一下晕染了衣袖。 “王妃!”见勾栏因他受伤,林擎心中一阵愧疚,看向明影的眼神就更加的怨毒。 “林擎,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总之,我不会杀他,但你必须听我的,先把姐姐带走!”勾栏拿剑的手随意一抬,打飞追身的重剑,一个凝神,也学着明影的样将手中的剑送出。 过目不忘,现学现用?众人大惊。江湖上,模仿高手的人其实不少,甚至可以说比比皆是,但不管那人的模仿的功力多深,他们始终只是虚有其表,徒有招式罢了。可是这个女人不同,她并不只是模仿,蕴在她剑上的气息远远超过了明影刚才蕴在剑上的真气。 “呃……”一招致命,正在爬墙的侍卫被狠狠的钉在墙上,扑腾了几下,很快死去。其余的人一见同伴的悲惨遭遇,都纷纷止住脚步,不敢再动。 “还不快走?”勾栏冲着林擎大喝一声,林擎恍然觉悟,放下心中的私仇离开。打晕墙边的人,拔出墙上的剑,本想扔给勾栏,回头却发现即使赤手空拳,明影仍处处受她压制。绑好剑,不再犹豫,林擎背着姜弦月率先离开。 三招、四招、五招……随着第十招的到来,明影彻底崩溃。无论他出什么招,她似乎都能事先察觉,轻松避过,转而用同样的招式,带着更凌厉强劲的力道打向他。被自己最得意最擅长的招数打败,没有比这更让人觉得羞辱的了。 “啊……”一个互推之间,勾栏已轻松夺去明影手中的重剑,反手一割,他顶上的发髻便被削去一半。半长不短的头发瞬间散落,遮住了明影狰狞的面孔。接连的打击让人疯狂,此时的明影早已不复之前的冷静,狠辣的招数渐渐失了方寸,连脚步都变得混乱。 “这一掌,替我自己还给你!”挡下明影所有的乱招,勾栏一掌打在他的胸口处。 “噗!”明影呕出一口鲜血,还没来得及抹去,勾栏又往他心肺之间插了一剑。“哦,对了,这一剑是我特意为你创的,叫狼心狗肺,就插在你心肺之间,怎么样?也很贴切吧?”勾栏笑笑。 “你……”明影握着重剑,不敢轻易拔出。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来头,最初那么不堪一击,现在就……最让他不可思议的还是这女人的眼睛,这场打斗,她从始至终就没睁过眼。可就是这样,他还是输得一塌糊涂。 ------------ 041章 两败俱伤 更新时间:2013-11-23 他不甘心,不甘心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而那个女人竟然轻蔑的全程闭着眼睛。他半跪在地上,托着手掌,努力不让自己倒下。他怎么都想不明白。那女人在他面前不过消失了那么一段时间…… “那三根钢针?”他突然记起,这个女人曾疯狂的往自己的头顶插了三根三寸长的钢针,可现在,钢针已经没有踪影。难道……这不可能!明影急急否定自己的猜想。那三个穴位,每一个都是重穴,轻则风瘫重则死亡,别说是钢针,就算是银针,寻常的大夫都不敢轻易尝试,怎么会有人自寻死路。而且,他不信,不信有人在那三个穴位插了钢针还能活着。 “怎么,不信?”勾栏正要过去打碎他最后一点理智,猛然觉得天旋地转,站也站不稳。好不容易才被这副躯体所接受的力量突然有了变化,在她体内毫无头绪的乱窜。 “唔!”口中窜上一股腥甜,勾栏忙用手堵住,红色的液体还是顺着五指蜿蜒而下。已经绝望的明影见到血迹突然兴奋起来,对着身后的残兵叫道,“捉住她,只要谁能活擒她,那么侍卫总管的头衔就是谁的!” 很诱人的条件,但是出于墙上的前车之鉴,没有人敢上前。 “怕什么怕,她受了重伤,站都站不稳了!”怒火牵动了伤口,明影捂着伤口又呕出一大口血。勾栏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满脸血污还没擦干净,口耳眼鼻再次不受控制的涌出血来。 “妈呀!”也不知是哪个胆小的侍卫借着月光看到了红着眼七孔流血的勾栏吓得大叫,这一叫,其余的人也纷纷惊恐起来,抱着手中的兵器不断的往后退。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勾栏足尖点地,不过轻轻一跃,便消失在宫墙的另一边。 眼见着自己的研究对象在自己面前消失,明影怒气可想而知。 “谁,刚才是谁大喊出声的?” 没有人敢出来认罪,大家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摇头,没有一个肯承认。 “好,很好!”明影不明所以的笑笑,由着众人将他从地上扶起,“你,扶我去太医属,其他人,全部去钟屏宫领赏!” 一听有赏,众人立马又有了精神气。一个个站好队,亦步亦趋的往钟屏宫的方向走去,去的路上还不忘羡慕那个被明影选中的人。在他们心中,被选中的,得到的奖励一定更为丰厚。 林擎最终还是没听勾栏的话带着姜弦月先离开。他背着姜弦月,不安的守在宫墙的另一边。而他也庆幸他没走,否则,他这辈子都没法向他的主子交代。他的王妃,说什么一定会安全脱身,结果却是从宫墙上掉下来的,而且还是头朝下。如果没有他,他实在不敢想象…… “王……”没有最狼狈,只有更狼狈。勾栏的惨状惊的林擎哑口无言。他没有再说什么,抱着她就往可以藏身的地方跑。才跑出没多远,就听到马蹄的声音,他已经分不清身前身后,拽着两人迅速窜进一幢民房的后院躲起来。 “林擎……是我!”豆蔻驾着马车在院门前停下,压低了声音冲着院子里的林擎叫喊。林擎一听是豆蔻,带着两人迅速上车,离开是非之地。 “王爷呢,没什么大碍吧?”一上车,林擎就询问豆蔻夏君羽的情况。 “我也不知道,我把他送到豆蔻山庄后吩咐了一下就立刻来找你们了,他究竟伤的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豆蔻驾着马车,与车里的林擎隔着门帘对话,“对了,她怎么样,好像伤的不轻!”豆蔻担心的回头望了一眼,只望到一块棕色的布,瞬间就黑了脸。她想,她家仆人的品味实在太差,这块棕色的布怎么看怎么碍眼。 “不清楚,脉搏很弱,身体很虚,流血过多,但是体内却有一股霸道的真气在冲撞,这种情况我从没遇到过!”检查完勾栏的情况,林擎一把掀开门帘,拉过豆蔻手上的缰绳把她挤到一边,说,“男女授受不亲,你进去照顾王妃,马车我来驾!”说完又脱下身上的外衫塞到豆蔻手中,“沾了血,帮我保管!” 这算什么?豆蔻看看手中脏乱的衣服,撇撇嘴,不满的念叨了几句,钻入马车。忍住,一定要忍住。豆蔻隔着门帘冲林擎做了几个敲打的动作后总算说服了自己。 “天……”豆蔻呆呆的看着躺在马车里的人说不出话来。林擎上车的动作太快,她只看到她白色的衣裙上沾了血色,又昏迷不醒,才推测她伤的不轻。但她做梦也没想到,林擎口中的脉搏微弱,流血过多会是这样的。如果不是林擎说她还活着,她一定会以为她已经死了,而且是含冤而死的。 比起勾栏,她身边躺着的另一位实在是好太多了。豆蔻细细的帮她检查了一遍,除了手脚有些淤痕外,一点皮都没有擦破,更别说受伤了。 “为什么勾栏和君羽伤的这么重,这个女人就一点事也没有?”豆蔻愤愤的说。 “她是王妃的姐姐,王妃自然不会让她受伤,而王爷,只要他在,他也不会让王妃受伤。”林擎甩着马鞭,敦促着马儿跑的再快些。 马车在豆蔻山庄停下的时候,决明子已经处理完夏君羽的伤在门外等了好些时候了。眼见着东方泛白,勾栏却依旧没有回来,他差点就要挣脱丫鬟的拉扯自己去皇宫找人。她是冬青子唯一的徒弟,他怎么能允许她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受伤。幸好他们回来的及时,他才没有冲动。 “人呢,她人呢?”马车一停下决明子就扑了上去,一把推开林擎。林擎不防一个白胡子老人家会这么激动,差点从车上摔下来。 “怎么会这样,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决明子凌厉的眼刀劈向豆蔻。豆蔻努努嘴差点就要使坏哭给他看。她这么善良的人,他怎么可以怀疑她。 “等等……”决明子好像摸到了什么不禁脸色大变。 “先……先生!”豆蔻不敢大声,只得小声的叫他。她在山陲这些年,对决明子还算了解。他面上既疯又癫,万事不管,事实上却是个医术高超,万事通达的贤人。认识他十年,她从未见他露出过这样的神情。这样凝重的表情让她莫名的紧张。 “带……带她去房间,不要动她,老朽……老朽要静一静!”决明子放开勾栏,失神落魄的对豆蔻说道。 “先生!”豆蔻跨过勾栏去拉决明子,“先生,你在说什么,你要静一静,你是大夫,救治的时间有多宝贵您最清楚了。她已经耽误最佳救治时间了,您居然还要她等!”豆蔻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动了气,语气听上去有些恶劣。 “不然你要我怎么办,这个傻子,比她师傅还傻,我能拿她怎么办,啊?”决明子的语气比豆蔻还要恶劣,豆蔻被他吓住,一时不知如何辩解,等她想起要顶嘴时决明子已经不在眼前。 “主……主子?勾栏小姐和另一位小姐……”豆蔻阴沉的面容让发问的丫鬟不自觉的禁了声。 “问什么问,没听到决明子那个死老头说搬到房里别动她啊!”豆蔻一通恶气全部出在丫鬟身上,心里总算舒坦点。 “哦!”丫鬟有苦说不出,默默领了命去马车里搬人。掀开门帘,又被里面满身血污的勾栏吓了一跳,七魂不见了三魄。 ------------ 042章 血色药谷 更新时间:2013-11-23 “冬青啊冬青,你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和你一样的大胆,一样无所畏惧,三针刺穴这样自杀的行为都敢尝试……”勾栏的情况让决明子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那些他尘封在心底的痛苦的回忆。 “咳咳……”一醉解千愁,想用酒来麻痹自己,却没有想到烈酒呛人,心底的往事都随着这几声咳嗽浮了上来。 四十年前的悲剧,那血腥的场景,一幕幕都在眼前。百花争奇的药王谷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而造就这一切的居然是他最疼爱的小师妹的夫君。那个平日里温和,对药物热衷的老实人…… 四十五年前,他向她表明心迹被婉拒,为了不让彼此尴尬,她外出云游两年之久。 师兄,我们朝夕相处日夜相对,我太了解你了,你对我的感情并不是所谓的爱情,只是师兄对师妹的疼爱,你想保护我,你不放心别人照顾我,仅此而已,这不是爱,这是亲情…… 这就是她当年的说辞,她说她长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她说她想知道真正的爱情是怎么样的,她说她要离开,开始她的寻爱之旅…… 他想,他真的如她所言,太惯着她,顺着她了。即使是要离开自己,他也这样一声不吭的顺了她的意思。他不懂爱,真的,不懂。如果懂,就不会相信她口中他对她的感情只是所谓的亲情,就不会放她离开两年之久都不去找她,只是静静的呆在她曾经住过的屋子里睹物思人。 他很傻,真的很傻。傻傻的等她两年,傻傻的以为,只要她回来,他们还是世上最亲近的师兄妹。他从没想到,她会在寻爱的旅途中找到“终身”的伴侣,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不再被她需要。 师兄,这是忘言,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他不知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有多凄惨。忘了拥抱,忘了祝福,甚至忘了欢迎她回来,他拿他师傅当挡箭牌,推说有事,然后灰溜溜的离开了。 他是她的师兄,药王谷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她。只有她一个人坚持,这不是爱,是亲情。他等了她两年,她带回一个陌生人。所有人都为他不值,他们劝他放弃,劝他死心,最终他选择了流浪。 他想,如果他能预见未来,那么当初,他说什么也不会就这么离开。离开她,离开药王谷,让居心叵测的人有机可乘。 没有告知任何人,没有和任何人告别,离开时,他只找了他,那个看上去温和,善良,能让她感到幸福的人。二十多年朝夕相处,他将她的喜好一一告知,他嘱咐他,要对她好,要让她幸福。他笑着应下,挽留他。可是他去意已决。 其实,他该留下的,留下来看着她,看着药王谷。他是药王的首席弟子,在药王谷经受灾劫的时候却帮不上任何忙。 是他的错。其实,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当年他不是这么急着表态,就不会吓着他的小师妹,那么,她也不会为了避免尴尬而外出云游,说什么寻爱。不出去寻爱,她就不会认识那个叫忘言的男子,不会被他骗,不会成为药王谷的罪人。这一切的一切,归根究底,都是他当初年少冲动惹的祸。 三年流浪,不曾归来,直到收到来自药王谷的染血的信鸽,他才知道出事了。那时,他正在沧澜,花了三天的时间赶回药王谷,赶到时,那里已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他在药湖中心的竹屋里发现了他师傅,儒雅的老者僵直了身体坐在蒲垫上,早已经断了气。走近一看,才发现老者是被点了穴,紫色的嘴唇和黑雾笼罩的脸可以看出他中了毒,而嘴角的淤痕则说明,他是被迫吞下毒药的。 竹屋很乱,凶手可能是想在这屋里找什么,书架上摆放整齐的书籍全都散落在地上,有些还被撕的粉碎,纸屑就那样随意的丢在一边。 他是在万花谷找到她的。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曾经,他想过要在那里迎娶她,只可惜他不是她的良人。找到她的时候,她满身是血的横挂在一棵树上。那棵树不高,也不壮,树枝弯弯的,像是随时都要折断。 抱她下来的时候,他看见了她头上的钢针,针很粗,半截露在外面,半截深埋在头皮。死寂的心当场就慌了,他抱着她,急急的跑出百花谷直奔药湖,打开门才记起,他的师傅已经遇害。三针刺穴,他根本闻所未闻,她的伤,他无从下手。 除了他们,在这次灾劫中幸存下来的还有一个药童。他记得他,他以前很喜欢粘着她,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可是从那一天起,他不再对着任何人笑,他总是阴沉着一张脸,满眼的仇恨,对于重伤的她也是不闻不问,像是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中熬了五天,他终于忍不住问他那天的事。问他是谁破了外面的阵法,躲的过致命的毒雾,害了谷里的人。他知道他的“伤口”还未痊愈,这样问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可他真的很想知道,他是大师兄,药王谷的仇应该由他承担。 谁?你问是谁血洗了药谷,你怎么不去问问她。 他记得,药童说那话的时候有多激动,他粗短的手指指着床上昏迷的人,很用力很用力,指甲磕着她的脸,在她脸上戳出一个凹陷。 直到那时,他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忘言做的。他假意拜师,在他师傅的门下做了三年弟子,凭着过人的天赋和冬青的帮助,很快便哄的师傅倾囊相授。 灾劫发生那天,正是他的出师之礼,药王谷所有的人都在为他高兴,向他祝福。他是药王谷第一个被药王完全认可的人。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本该欢声笑语的日子会迎来无尽的屠杀。骑着铁骑,穿着盔甲的士兵像涨潮的潮水涌进药王谷,不分男女,不管老少,见了人就杀。手起刀落,肢体横飞,不一会,就已经血染祭台。 所有人都没料到忘言此时会站出来,不过不是与他们同生共死,而是跃上马背,指挥着他们直冲药湖。 他的目标是药王,是他手中被赋予神话色彩的药方。长生不老,不死不灭。这是所有人倾尽一切都想要追求的,更何况是一国之君,一个已经高高在上,习惯了呼风唤雨的人。 江湖浪迹两年,同床共枕三年,她最终还是看走了眼,引狼入室,害了药王谷。这不是谁的错,人心隔肚皮,没有人会料想但忘言温和的外表下竟然藏着那么险恶的心。药童知道,他不该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在冬青身上,可是总该有人要站出来,为这件事,为这份仇负责…… 四十年了,距离药王谷的惨案已经整整四十年。这四十年来,他没在见过冬青,只是这江湖不安静,有关于她的传言,总是满天飞舞。他们说她是怪才,一个不敢以真面目视人的世外高人。他们总是在讨论她的性别,她的外貌,还有她的年龄……他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她,也并非找不到她,只是,在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四十年前的那场惨案。在那场惨案中,扬言有罪,她有罪,而他,又何尝脱得了关系。 “四十年了,没想到一转眼已经四十年了,看样子,我们是不得不见了!”吃力的从酒窖中爬出,忆完往昔的决明子似乎想通了什么,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 043章 飞鸽传信 更新时间:2013-11-24 隐姓埋名,装疯卖傻,疯疯癫癫的过了几十年,再次提笔,连那个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念叨,想念的人的名字都变得如此陌生。不长的一封信,他写了很久,写的满地都是废纸却依旧没有完成。 在信中,他要告诉她勾栏的状况,他又想指责她怎么好的不教,教了她这么个致命的邪术,他还想在信中小小的表达一下这四十年来自己对她的思念以及悔恨,他还想……他有太多的想法了。他们分开了四十年,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和她说。他写了又撕,撕了又写,就这样来来回回无数次,直到桌案上只剩下最后一张信纸。 冬青,见字如晤。勾栏有难,速来山陲豆蔻山庄。三针刺穴,刻不容缓。决明子。 最后,他在纸上写下这样的字样,除了勾栏,什么都没提。 写完的信被他很好的折起来,塞在一个小巧的竹筒里,口哨一吹,一只白色中嵌了火红色羽毛的鸽子扑腾着羽毛飞了进来,定定的落到桌上,拿桌上的毛笔磨着它暗红色的喙。 “小不点啊,养了你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报答我了,对不对?”决明子摸着鸽子的羽毛柔声细语的说着,又将装了信的竹筒用一根红色的细绳固定在鸽子的腿上。 “去吧,找到她,带她回来!”系完信,决明子推推鸽子的爪子,让它飞离桌面。一定要找到她啊,不然,她的命,就危险了! 夜探皇宫,与宫里的侍卫斗了个你死我活,闹出这么大的事,为了安全,豆蔻是除了决明子这个无人问津,又与她关系颇深的大夫外,谁也不敢请。满城的皇榜告示,她府里的几个人,赏金一个比一个高,随便交出去一个,都够她衣食无忧的过好长一段日子了。再说医馆药店,这平日里门可罗雀的地方突然热闹起来,多了许多只看不买,只瞧不进的主。他们伪装的很好,但豆蔻还是发现了他们的身份。 “唉!这个决明子,这个死老头,臭老头,见死不救,禽兽不如,没医德没人性的家伙,一整天了,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到处都找不到!”决明子消失一天,豆蔻就在林擎面前骂了他一天,连喝口茶水的时间都舍不得浪费。 林擎嫌她烦,几次三番的躲着她,可她似乎认准了他当她的倾诉对象,怎么甩也甩不掉。 “豆蔻……”林擎知道,豆蔻之所以这么絮絮叨叨,一直念个不停也是因为担心床上的两人,所以他一直忍着,即使被庄里的丫鬟们暗地笑话,他也没说什么。可是一天了,豆蔻连口气都不喘,他的耳朵实在是受不了,他只能出声提醒。 “臭决明子,死决明子,你最好祈祷君羽和勾栏他们没事,否则,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找到你,然后弄死你个死老头……”温和的,轻声的提醒似乎并没有见效,豆蔻还是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林擎很无奈,在这种时候,他不想对她大声。 “豆蔻……”他耐着脾气,走到她跟前,确定她的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自己身上,才继续下文,“你……”一个你字才出口,后面的话都还在喉咙里,豆蔻就已经别开目光,怒气冲冲的越过他,冲着他身后的人骂道,“死老头,你还有脸回来!亏我以前掏心掏肺的把你当个朋友,还曾想着,什么时候定性了,就跟你学点医术,好让你有个传人。可是你倒好,不过是看病的一点点小忙,你都见死不救,我今天算是认清你的本性了……”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骂,不给决明子半点解释的机会。 决明子等了很久,才等到豆蔻将所有骂人的词用尽。“骂完了?”不急不缓的捋着胡子,决明子笑着问道。 “笑?你还笑的出来?”豆蔻才歇下,又被决明子的笑意刺激,条着脚就要上去打人,还好林擎发现的早,制止了。 “豆蔻,别闹了!”闹也该有个限度,豆蔻的表现显然已经不在林擎所能忍受的限度之内。 突然的喝止总算让豆蔻安静下来。对于林擎,豆蔻其实一直都有所畏惧,她也不知今天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还是哪里不对,她竟然忘了林擎的为人,把他当普通人了。为此,她感到深深的后悔。好在林擎现在没精神和她计较,否则…… 两人起了内讧,决明子乐得在一边看戏。只是豆蔻太逊,对方不过不怒自威的一句话,她就没了声响。没有好戏看的决明子失望的摇摇头,解脱似的长叹一句,“终于安静了!”就要离开,被豆蔻一个快步抓住。 “不许走!”豆蔻一边抓着决明子的手臂一边向林擎眨眼。林擎扭她不过,只好顺着她的意思,象征性的站到决明子身前。 “死老头,又想溜!告诉你,今天这豆蔻山庄,你是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进了这个门,不治好他们,这辈子都别想出去!”豆蔻松开手,站到林擎身边,一个劲的放狠话。 “哦?是这样吗?”决明子突然退了几步,在圆桌旁坐下,好整以暇的抬头看着林擎,似乎在问他,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转身,离开。林擎受够豆蔻的无理取闹了。出于善心也好,一心为他们也罢,他所受的,都已经够了。絮絮叨叨不会对他们的伤势有任何帮助,一个劲的留一个已经尽力却无能为力的大夫也是在浪费时间。从决明子听到勾栏受伤时的表现他就知道,只要他能救,不管过程多艰难,机会多渺茫,他也会救她。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但他对于她的关心,丝毫不会亚于他们。所以,他的消失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不能救,不会救。 “喂,喂,林擎,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在决明子的好意提醒下,豆蔻才发现站在身边的林擎已经转身离开,连声招呼都没和她打。她很气愤,这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怎么了。平日里的忠诚和善良怎么到了今天都去见鬼了。善良的老头成了恶人,忠诚的影子背弃主人…… “我想,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你太吵,他受不了了,出去透透气!”决明子存心气豆蔻。 出去透气!不经过大脑思考的,豆蔻竟然信以为真了。“去吧去吧,出去透气,我才不会在乎呢!”冲着背影,解气的喊了一通,豆蔻又把矛头指向决明子。一回头,才发现原本端坐在凳子上的老头已经不知所踪,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 “混蛋,狡猾的老头,我怎么这么大意!”放跑了心中的救星,豆蔻心里一阵自责难受。想到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勾栏和夏君羽,她就不禁愁容满面,胸口疼痛。 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想起两人,豆蔻就起身去看他们。在过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他们会不会在她不在的时候已经好了,会不会她一进门,就能看到勾栏和他正在为他们的劫后余生亲热,又会不会,看到比这更劲爆更让人鼻血横飞的画面……希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她美好的愿望,它们不会变成现实,至少,现在还不是现实。 走走停停,来来回回,她在门外转了很久,最终还是推开那扇紧闭的门。“咯吱”,门开了,里面一片安静。 果然,那不是现实。豆蔻笑笑,为自己无聊的想法。 离开吧,看了反而伤心!豆蔻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张望了几眼就打算离开。突然,她眼睛一亮,看到什么,立刻冲到屋里,指着里面的人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 044章 爱与不爱 更新时间:2013-11-24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决明子打开药箱,拿出几枚银针,解开夏君羽的衣衫,对着正在思考怎么回答的豆蔻叫道,“过来,帮我按着他的手。” 凭什么听你的!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见决明子难得肯治,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过去帮忙。 “你拿银针是要扎他哪里,为什么要按着他的手?”豆蔻不耻“下问”。 “让你按你就按,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决明子撇她一眼,不回答,直接开始施针。这时,豆蔻才发现,银针的长相有些奇怪。它比寻常的银针粗些,又长很多。这是要救人啊,还是杀人……豆蔻突然很害怕。决明子不会是被她骂火了,就打算拿床上的两位开刀吧! “这针……”豆蔻轻声的提醒决明子,希望她想的都是错的,他不是那种报复心强的人,他只是不小心老眼昏花,拿错了。 “这针怎么了?”决明子明知故问。 “呵呵。”豆蔻尴尬的笑笑,暗想,他怎么没发现,“这针,似乎有点长,啊?哈哈!” “是嘛,这针就这样!”决明子说着就在夏君羽的肚子上扎了一针,这一针扎的狠,那么长一枚针,就剩一个针头在外面。豆蔻吓了一跳,也不管决明子之前的吩咐,放开夏君羽的手就去抓决明子的手。 “我让你过来是抓着他的手,不是我的!”决明子甩开豆蔻的手,又要往上扎针,豆蔻一急,抢身去夺他手上的针。 “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决明子哀叹了一声,对豆蔻彻底失去信心。 骂我没用?豆蔻气不打哪处来,凭着自己年轻有活力,体力足的优势,欺身压过来。 “真是个烦人的丫头!别妨碍老朽治病救人!”决明子手指随意一点,处于优势的豆蔻瞬间一动不动,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 又被点穴!豆蔻恨死天底下所有会点穴功夫的人了,动不动就点人,以为会点穴了不起了。她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她忙完这阵,她一定要找个老师好好学学这点穴功夫,以后也能见谁不爽就点谁,当然,在这之前,她要所有点过她的人也尝尝被她点的滋味…… 搬走想的天花乱坠的豆蔻,决明子又开始专心施针。这个男人的命他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的,否则,她醒过来,他就不好交代了。 男人的伤很重,好在他内功深厚,不难救治。他的剑伤很奇怪,像是有人有意为之,利剑直插肝胆,刺穿身体。 “呃……”几针下去,床上的人开始呻吟,决明子赶紧点了他的穴,以免他因为疼痛而碰到身上的银针。 “是你!”夏君羽睁开眼,看到决明子嘴角噙笑正看着他。“她呢?她怎么样了?”夏君羽的身体不能动弹,看不到她,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 “她在,她就在你身边!”夏君羽才恢复意识就想要冲破穴道,决明子怕他伤上加伤,连忙安抚。他抓着他的手,放到她的手上,柔软的触感让他安心,可是冰冷的体温…… “她怎么了,她是不是……”管不了自己到底伤的有多重,夏君羽此刻只想冲破穴道抱着她,亲眼看看她。 “她没事,她还活着!”决明子摁住夏君羽又给他扎了一针,强迫他镇定下来。“你听我说,她没事,真的没事,她只是昏迷了,血脉不畅,所以才会手脚冰冷!你伤的很重,我在帮你施针,它可以让你好的更快,而且不会落下病根。你要配合我,不要乱动,也不要试图用内力冲开穴道,这只会让你伤上加伤。我是她的师伯,我和你一样,都不希望看到她有事,你可以相信我!” “解开我的穴道,我想亲眼看看她。”夏君羽不再冲动,息了内力让自己静下来。可是他依旧不放心,想亲自确认。 真是不好骗啊!决明子看了一眼躺在他身边的勾栏,吞了口口水,沉声道,“帮你解穴,可以,你想看她,也可以,只是,你要答应老朽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答应老朽,不管看到什么,都要相信老朽,相信老朽和你一样,都不希望她出事,甚至,比你更不希望她出事!”决明子的表情有些凝重,夏君羽预感到勾栏的情况不会比他好,甚至要差很多。但他相信决明子,相信他和他一样,不希望她出事。 “好!”犹豫了会,夏君羽应道。 如果可以,决明子绝不会让夏君羽见到勾栏现在的模样。可是没有办法,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眼前的男人。 解了穴,夏君羽迫不及待的转身,然后又以风雷般的速度掐住决明子的脖子。“你说的,她没事!这就是你所谓的没事?你让我怎么信你!” “老朽可以解释!”掰开夏君羽的手,决明子慢慢解释。夏君羽并非存心想伤他,他知道。否则,刚刚那电掣雷驰的瞬间,他早就丧命。他是相信他的,所以他才有命解释。 “她受了伤,很重的伤,老朽没办法医治,只能尽力保住她的命,等她的师傅前来。” “冬青子?你找到冬青子了?”那个神出鬼没,他一直想要招募却找不到的人。他甚至用她做过诱饵,不过还是失败了。 “不,还没找到!”决明子实话实说。飞鸽才放出不久,就算它能像大鹏那样日行千里,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那个人。 “没找到!”松开的手又重新擒住决明子的脖子,“想别的办法救她!”寄希望于冬青子是个愚蠢的想法。那个人,被誉为坏才,或许,他还是个冷血。曾经,他用她的生死逼他现身,他没来,他不相信,一年的时间可以让人变了性格。 “如果还有别的办法,你以为老朽还会站在这里?”决明子的话提醒了夏君羽,他失落的松开手,回到床边,温柔的看着床上的人,说道,“我不想失去她。你不知道,当她决绝的在我面前转身而我却拉不住她的时候,我的内心有多绝望!” “我知道,谁说我不知道!”决明子拍拍夏君羽的肩膀,感触良多的道,“曾经,也有个女人,让人又爱又恨的女人,在我面前决绝的转身离开,一走就是四十年。这次,如果不是勾栏的事情,我想,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你喜欢冬青子?你的师妹?”夏君羽并不十分惊讶。 “是啊,可是她却并不喜欢我这个师兄!她有她爱的人,有他们的孩子,只是,那个男人……”提起往事,决明子无限的感慨,而想到那个男人,他心中更是无法平静。他把他最珍贵的东西交托给他,而他却这样伤害她。他不知道那个男人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药谷之后,忘言这个人就在世上消失了。任他怎么打听,都没有他的下落。他想,他可能是怕他们的报复。毕竟,药王谷在蒹葭是那么神圣的存在,而且冬青还是皇女。又或者,忘言可能根本不是他的本名,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演戏,骗人,而且策划了五年之久。 五年,决明子实在想不明白,药王谷有什么东西值得忘言用五年的时间去算计。是医术,还是处方?那些师傅明明已经倾囊相授,他没必要。可是,他的确在找什么,从被翻得一塌糊涂的竹屋就看的出。他不知道他最后找到了没有,他消失了四十五年。 ------------ 045章 医圣冬青 更新时间:2013-11-25 “那个男人骗了她?” “是的,骗了她,她被骗得很惨很惨!”不顾父母的反对,解除与邻国皇子的婚约,为他生儿育女,结果,却落得那样一个下场,那个男人实在太狠,狠的连自己的骨肉都不屑一顾,而她,实在太惨,所有人都在怪她,怨她,连她的父母、女儿都不肯原谅她。 也许是眼前这种生离死别的情景触动了决明子,他与夏君羽还算投缘,就挑着拣着将当年的事情述与他听。四十年来,他一直将这些事情埋在心里,他觉得很累。 蒹葭的皇女,冬青子居然是蒹葭的皇女,还有忘言,决明子口中的忘言……夏君羽听的很入神,从决明子的故事里,他听出了很多就连决明子都不知道的真相。 蒹葭的皇女,因为私仇抛下两岁的女儿远走天涯。他记得,勾栏的母亲,四岁登基,十六岁大婚,摘下女王的桂冠,让位他的夫君。如果他推测的没错。那么,冬青子,就是勾栏的姥姥。至于忘言,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的会把他与已经死去的毒王联系起来。那个助瀚海吞并周边国家,悲惨死去并恶毒的诅咒他的人。 一生错爱,永世孤独。 这是他死前对他的诅咒。错爱,的确,他对骆琬的情的确是错爱。两个敌对国家的皇子皇女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也得不到幸福。骆琬的死应证了毒王的诅咒,只是他猜中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他一定想不到,这世上会出现另一个女孩,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牢牢的套住他的心,让他就这么沦陷在她的爱里。他不会永世孤独,因为他有她。 “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故事讲完了,沉浸其中的决明子率先脱离故事,他看到夏君羽在发呆,表情很凝重,但是仔细观察,能从中发现一丝的窃喜混杂在里面。 “啊?没事,没什么!”夏君羽回过神,迷茫的答着。 “没事的话老朽就先告辞了!”决明子看得出夏君羽有心事,而且和勾栏有关。因为他看着她的时候就会露出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不知道他瞒了她什么事情,但他想提醒他,有些事,纸包不住火,终究还是会有拆穿的一天,如果他真爱她,想要和她长相厮守,那么,坦白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啊,对了,有其师必有其徒,有些思想,在冬青的耳濡目染下,恐怕已经根深蒂固。所以,有什么心事还是说出来的好。正所谓,夫妻之道,贵在坦诚,老朽就只能说到这里了!” “谢谢!”决明子的一番话让夏君羽打定了主意。经历这一番生离死别,他才意识到勾栏于他,已经是不可替代的存在。所以,正如决明子说的。他决定坦白,坦白伤她的事情,坦白逼疯剑舞的事情。他不确定,她会不会原谅他,但是,不管她肯不肯谅解,原谅,他都不会让她离开他。就算是死皮赖脸,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留在她身边,用爱来感化她。 勾栏一直昏迷着,决明子每天都会过来检查,但也仅仅是检查而已,从没在她身上动过什么,施针也好,喂药也罢,什么都没有。时间一天天过去,冬青子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夏君羽已经快被自己的恐惧逼疯。三天前,他帮勾栏擦身,转身搓洗布巾的时候,抱着她的手不小心滑了一下,让她摔回床上。他很害怕,决明子和他说过,不要轻易移动她。他很小心的将她抱回怀里,轻轻的抚着她的发。然后他发现了异样。 三枚针,他发现她的头上插了三枚针。不是普通的银针,是她那天手上拿着的钢针。那钢针他看到过,三寸左右长短……他不敢想,不敢再往下想,想她抱着必死的决心把那种东西插入自己的脑袋…… 有其师必有其徒!决明子赠与他的警言,真的应验了。或许,他就是发现了这个,才会这样告诫他。夏君羽终于知道,为什么医术不在冬青子之下的决明子不敢轻易为勾栏医治,而是坚持这伤非冬青子不可。因为四十年前,冬青子也这样疯狂的“自杀”过。 三天又三天,夏君羽不知道从她的五官中擦掉了多少血。每次擦干,就又会出现,怎么也擦不干净。一向镇定的夏君羽再也不能冷静,相信决明子的心开始动摇。他把自己关在那间屋子里,不让任何人进出,他锁了门,不再开口说话,也拒绝进食。 为此,豆蔻领了人去撞门,希望能把他从屋里揪出来,以好友又或是长辈的身份骂醒他。可是根本没用,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没人能靠近那间屋子。 她想,他是铁了心打算陪她离开了。爱情的力量真的很伟大,居然连夏君羽这样的人都能改变。想到这里,她的心又沉了一下。原来,不是不会变,不能变,只是因为不够爱。夏君善他,果然爱她爱的不够…… 没有再勉强,再嚷嚷,虽然遗憾,但她还是爽快的离开了。七年前,他可以平静的面对骆琬的死,为之放荡七年,冷酷七年,那么今天,就算是勉强,也留不住他了。 冬青子是在信鸽飞出的第十天抵达山陲的,收到信鸽的时候,她正在云寿的丛林中找寻一种会发热的虫子。那种虫子极细极小,可以由人体的五官钻入,吸取人体内的寒气,并散出温和的热量。四十年了,她虽然再没有出现在蒹葭的国土上,但是对于她的外孙、孙女,她还是极其关心的。知道她受火伤,便暗示素心她可以治她并收她为徒,知道他的侍卫暗影中毒,便想着法的研究解毒之法。她一直很后悔,没有在她女儿活着的时候见她一面。 看完信,几乎是昼夜不停的就赶了过来。四十年了,她一直在等决明子联系她,告诉她其实他并没有怪她,或者愿意原谅她。可是他从来没有联系过她,她没想到,他们的第一次联系,居然会因为勾栏。 “徒儿呢,我的徒儿呢!”几把迷药就轻松的将前院阻拦她硬闯的丫鬟给放倒,嗅着勾栏身上的味道,她很快就找到勾栏所在的屋子。 “你是谁啊!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谁是你徒弟啊!还不快给我出去!”豆蔻心里正悲哀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又不识趣的在她面前大喊大叫,她心里的火不自觉的就出在了冬青子的身上。 “你?”冬青子挑眉打量了豆蔻一番,摇摇头道,“师兄的眼光怎么越来越差了,不会是老花眼了吧!”这院子里有决明子的气息,冬青子自然而然的就把眼前的豆蔻当成了决明子的徒弟。 这是在蔑视自己?豆蔻的脑子转了好大一圈才明白过来,也不管误会不误会,先打了再说。她就不信,她一个青春活力的女子还打不过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虽然她看上去也不是很老,但毕竟已经满头白发。 “你和夏君羽,勾栏,还有决明子那个老头什么关系?”一招,不过一招,有些轻敌的豆蔻就被制住了。冬青子没打她,也没放迷烟迷她,而是用两根手指,一击即中。这行为,让豆蔻不期然的就想起了那三个人,都爱点穴的三个人…… “夏君羽?你说夏君羽也在这里?”冬青子没料到会在山陲碰到夏君羽。他不是该在瀚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认识他?”冬青子的回答让原以为他们是一家或多少有些关系的豆蔻有些失望。她悲哀的认识到,原来现在懂点武功的人都会点穴,而且都爱点穴,而这,也更加坚定了她学点穴的决心。 ------------ 046章 师兄师妹 更新时间:2013-11-25 “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冬青子绕着豆蔻走了一圈,又在她身上嗅了嗅,像是发现了什么,笑着道,“只可惜啊,我和他不是朋友,而是死敌。而你,既然不是决明子的徒弟,又和夏君羽是朋友,那么,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说着,冬青子就要动手,还好决明子及时赶到,用脚上的臭鞋当暗器,救了豆蔻一命。 “死……死老头,你来的可真及时!呼……”豆蔻长呼一口气,虚惊一场。 “四十年不见,没想到师兄竟然会对这样的小姑娘感兴趣,师兄,你变了!”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用臭鞋扔她,不知为何,冬青子心里一阵不舒服。 “师妹错了,这四十年,变得人是你,我一直都没变!”对于冬青子的残忍,决明子感到痛心。豆蔻没招她,惹她,可她却要痛下杀手。他记得,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她不但善良,而且充满爱心。 “呵!是嘛!我变了!”冬青子自嘲的笑笑,“是啊!我变了!我早就已经不是四十年前的那个我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冬青子突然变得哀伤起来。决明子见不得她那样,就出言安慰她,“师妹……” “不要叫我师妹!”冬青子打断道,“我早就不是药王谷的人了。我有罪,我害死师傅,害死师兄弟,我早就将自己逐出药谷。我发过誓,一天不杀他,就一天不回药谷,不回蒹葭!可是,就是因为这个誓言,我连孩子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对不起她,对不起父皇和母后……” 看着冬青子痛苦绝望的样子,决明子很想把她揽到怀里,可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心里的怨,心里的恨积压了太久,太厚,想要一次清楚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当务之急还是要救勾栏。十天了,她的伤已经拖到了极限。 “师妹!”不顾冬青子的反对,他坚持着他对她的称谓,“师侄在里面,你快进去看看吧!” 勾栏!冬青子猛的从悲伤中缓过神来,也不敲门,直接破门而入,却被一股内力震开。好在决明子在身后扶着她,否则她免不了一摔。 “谁,是谁在里面!”冬青子拍掉决明子的手,有些怒不可遏。 “是你的死敌!”决明子话音未落,冬青子已经冲上前去。第一次,她大意粗心,这一次,谁胜谁负还不清楚呢。 “师妹!”决明子见她有意与夏君羽决一死战,急忙上前阻止。 “决明子,这是我和夏君羽之间的私人恩怨,与你无关,你最好马上离开。”冬青子已经逼近小屋,房门就在眼前。决明子赤手空拳的挡在她面前,希望她能静下来听他说话。 “决明子,你给我让开,否则,我连你都杀!”冬青子的话让决明子心寒。为了一个夏君羽,她连他这个师兄都不要了…… “师妹,我不会让开的,如果你不肯停手听我说,那么,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你……”冬青子气结。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护着夏君羽。他虽然不是蒹葭人,但从小长在药王谷,也算半个蒹葭人,更何况,四十五年前,他还口口声声的说过爱她,而现在,他居然要为了一个他国的人这样逼她…… “师妹,你没忘记我在信里提到的三针刺穴吧,那么,你又知道吗,你宝贝徒弟死都要护下的人是谁?”冬青子一瞬间的犹豫让决明子看到了希望。她还有救,她还是以前的那个她,只是批了一层冷酷的外壳。 “是夏君羽?”不敢置信的,她背痛的问出口。 “你猜到了!” 夏君羽?冬青子绝望的闭上眼,手中的剑“哗啦”一声掉在地上。天意,也许这真的是天意。她因为一个男人酿下那样的祸端,时隔四十年,她的孙女竟然也会步她的后尘,爱上她的仇人。 “不可以,不可以,她怎么能爱上他!他是她的仇人啊,他们怎么能在一起,她怎么能忘记仇恨!”冬青子有些失控。决明子费力的抓着她不让她做出伤害自己,伤害他们的事情来。 “师妹,你清醒点!勾栏她只是你的徒弟,你不能把你的仇恨嫁接到她的身上。如果你爱她,你就不该用你的仇恨去束缚她,你应该成全她,祝福她,而不是破坏她!”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冬青子甩开决明子,捡起地上的剑对着他,狠狠的说道,“你以为她是谁,仅仅是我的徒弟吗?你以为,背负了那样的血海深仇的我还会有心思收徒,担心自己的医术不能流传吗?” 决明子不懂冬青子的意思。什么叫你以为她是谁,难道说勾栏除了是她的徒弟以外,还有另一层他不知道的身份? “她是我的孙女啊!她是蒹葭的公主,她叫姜洲月,她和夏君羽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她怎么能忘记自己的使命,怎么能为了仇人放弃自己的生命!她不配,不配做蒹葭的公主,不配做我的孙女,我不会救她,不会救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冬青子双手抱着头,痛苦的说着。 蒹葭的公主?决明子显然没料到那两人之间竟然隔了这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恩仇。他也没想到,冬青子竟然为了那隔代的仇而要置自己孙女的死活于不顾。他刚想开口劝说,房门突然大开,从里面窜出一个人,快的看不清面容。 “求医圣救内子一命,夏某愿以命换命!”冬青子和决明子的对话夏君羽在屋内多少听到了些。起初,他以为是豆蔻又找人来滋事,便一贯的用内力打发他们。没想到他们会吵起来,更没想到,冬青子原来这么狠心,为了那隔代的仇,连自己唯一的孙女都可以见死不救。 错是他犯下的,而她,是无辜的。她只是和他相爱,而恰好,他又是她的仇人罢了。所以,他在感觉到冬青子要离开的时候就从房里冲了出来,用自己的性命和她做交换! “以命换命!”冬青子不屑的看着跪在身旁的夏君羽,笑道,“你以为我取不了你的命,还要你来施舍?” “是!”夏君羽果断的答道,“在下有几斤几两,前辈想必清楚的很,否则七年了,为什么前辈的丧国之仇到现在都还没报呢?” 唉!这不是火上浇油嘛!看着夏君羽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决明子都要急死了。两个都是倔强的人,一旦决定什么,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想,要是现在勾栏能醒过来,凭她在两人心中的位置,估计还能插上话。可是……他看了眼房门,无奈的垂下头。 “好你个夏君羽,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就不怕我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冬青子怒道。 “既然在下愿意以命换命,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又怎么会怕!在下就怕前辈治不好内子,要不了在下的这条命!” 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激怒她,冬青子强忍着怒火,在心里对自己说冷静,要冷静。 “好,好!”冬青子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的命我要定了。” 三言两语间,一桩卖命的买卖就成了。决明子背痛的看着自以为是的两人,甩袖离开。她会后悔,他也会后悔,只要勾栏一醒,他们必定后悔莫及。他是局外人,三人的情感纠葛他看的比谁都清楚,只可惜,他入不了局,阻止不了局内人的厮杀。他只能在一边静观不语,然后看着他们后悔莫及。 ------------ 047章 解救之法 更新时间:2013-11-26 “老头……”解开穴道的豆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决明子不由分说的拉出后院。后院的分歧,她作为观众,身不由己的全部听了下来。冬青子是勾栏的姥姥,勾栏是蒹葭的公主,夏君羽爱上了曾经被他亡国的公主……这一个个的消息就像晴天霹雳一样,吓得豆蔻到现在都不能回神。 “走吧!她决定的事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够改变!”决明子无奈的说道。他知道豆蔻想说什么,他又何尝不想阻止。可是他知道,除非她死,否则,她说过的话,她就一定会做到。 “可是……”豆蔻想说,勾栏和夏君羽两个,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才放下心中的隔阂在一起,怎么能因为冬青子的出现就…… “没什么可可是的。除了她,没人救的了勾栏!”决明子的话一出,豆蔻就没了声响。他说的对,他们都别无选择。 谈妥了交易,冬青子终于放下手中的利剑,将杀夏君羽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见到冬青子放下武器,夏君羽十分感激,“多谢前辈,月儿伤愈之时,在下自当任您处置!”在冬青子没放下剑之时,他多怕,多怕她当场就要了他的命。他不是怕死,他只是舍不得她,只是想在死之前看到她好好的。 “不许你这么叫她!”走在前面的冬青子突然回头,很不友好的瞪了夏君羽一眼,凶神恶煞的说。 “依前辈所言便是!”夏君羽无奈的说。 勾栏的伤在冬青子的预料之外。决明子在信中只说是三针刺穴,却并未提到,这三针是刺在头顶哪三个穴道,钢针刺入又有多深。当年,她为杀敌,也曾用这种自杀式的方法,只是,那时她刺的并不是这三个重穴,而且,在针入一寸的时候,就没有再继续了。而现在,百会、神庭、耳门,这三个,都是轻则风瘫重则死亡的重穴,针入三寸。她实在想象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景,竟然把她逼到了这个份上。而那个夏君羽,她就真的这么爱他? “前辈,月……不,勾栏的伤还好吧?”冬青子凝重的表情让夏君羽感到不安。 “你出去!”夏君羽的存在严重的扰乱了冬青子的心神。她看不得他因为担心她而满脸忧愁的样子,也听不得他时时刻刻将她孙女的名字挂在嘴边,一副比她还要担心的模样。他们是仇人,就不该彼此关心。 “求前辈让晚辈留下,晚辈答应前辈,一定不会打扰到前辈治疗的。”夏君羽从没开口求过人什么,也从没在他人面前这么低三下四过。可是为了勾栏,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值得。 因为冬青子的不满,夏君羽再一次让步。冬青子本想坚持自己的观点,但想到治疗过程中或许用的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三针刺穴的救治方法其实并不难,用内力将脑中的三针逼出即可。但是,这么简单的方法之所以连决明子都被难倒是因为没人知道,这输入体内的内力该走怎么样的路线,该下怎么样的分量。这就和用药一样,有些药,既可救人,又能害人,关键就在于这药的分量。这内力掌握不好,走向把握不准,稍有偏差,都足以致命。 逼针的过程漫长,为了不被打扰,豆蔻将三人安置在一个隐秘的密室中,派人日夜守着,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而密室内,冬青子手握勾栏玉,正与勾栏面对面坐着。 “她的针刺得太深,我怕我会坚持不到最后,到时候,就要看你了!”夏君羽点点头,冬青子说完便闭上眼运气,不再说话。 染血的钢针从头顶一点一点的拱起,夏君羽屏息敛神,全神贯注的看着两人。他怕勾栏会不适,又怕冬青子会坚持不住。 针出来的速度非常慢,往往一个时辰都看不出勾栏头顶的针有什么变化。但他又知道它们是真的有在出来,因为他的到针上的血迹。那是露在头皮外的钢针多没有的。 一天一寸的速度,第三天中午的时候,夏君羽就觉察到冬青子的不对。她握着勾栏玉的手开始不停的颤抖,额头的汗水就像瀑布一样,狂涌不止,最后就是她的嘴角,隐隐的已经出现血迹。他知道,她坚持不住了,可他不知道要怎么帮她。 “噗……”终于,一个时辰后,冬青子开始呕血。可是她并没有放开握着勾栏的手。 “你……快……输内力给我!”断断续续的,冬青子好歹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得到指令的夏君羽片刻不耽误,立刻运气,输内力给冬青子。经过两天的耗损,冬青子的体内就像空盒子一样,夏君羽的手才搭上,就觉得体内的内力正飞速的转移到她的身上。 怎么会这样。夏君羽皱眉,努力的想要拉住那蜂拥而去的内力。现在的冬青子太虚弱了,这么强劲的内力会让她受伤。他不能让她受伤,出事。 搭上另一只手,夏君羽让进入冬青子体内的强劲内力在她体内巡回一圈,留下适当的内力后又收回体内,与正在输出的内力相碰撞。这样的碰撞显然让他痛苦不堪,才不过一个时辰,他的嘴角就已经溢出鲜血。 就这样,让自己的内力冲撞自己,严重的内伤让夏君羽苦于坚持。四个时辰,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勾栏体内的钢针已经基本逼出,而她对面,无论是冬青子还是夏君羽,两人都已经超出极限。 “啊!” 最后的关头,勾栏体内的真气突然复苏,对经由冬青子输入的内力产生了排斥。她痛苦的大喊一声,头上的钢针飞射而出,深深的埋在密室的墙壁上,而她身上的血脉突然开始爆破。 “不!”夏君羽还未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冬青子就已经在一边痛苦的叫喊。“不,不要,不要!”冬青子边叫边去拉勾栏的手,想要制止惨剧的发生,可是她一碰到她的手就被在她体内游窜的真气弹开老远,狠狠的撞在密室的门上。 “快,快护住她的心脉!”这是冬青子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护住心脉。可以有很多方法。可是夏君羽不知道该用哪一种方法来救勾栏。他体内残存的内力已经保不住她的心脉,他所能想到的唯一有效可行的方法就是吸出她体内乱窜的内力。 三道不同的内力在体内游窜,夏君羽觉得痛苦非常。可是只要一见到勾栏静静躺在他怀中的模样,他又觉得这痛苦中其实还夹杂了一丝的幸福。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做,而他却只会伤害她,如今,他总算做了他该做的…… 密室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决明子的注意,再三考虑之下,他还是决定破门而入。整齐的密室此时已经变得破乱不堪,石桌倒了,石凳碎了,地上血迹斑斑,墙上可以看到钢针的尾巴。 “师妹?”才迈开步伐,就踢到了已经昏迷的冬青子。搭了脉,大吃一惊。 “怎……怎么会这样!”随后赶来的豆蔻直奔勾栏和夏君羽所在的地方。两人都受了伤,不省人事。 “老头,老……老头!”扶着两人,豆蔻哭着叫决明子。 决明子也慌了心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冬青子伤的很重,另外两个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三针刺穴,这种害人害己的邪术,就不该留在这个世上。 “先带他们离开这里!”冬青子伤了,那么,这世上能医好他们的就只剩他了,他不能慌,绝对不能失了分寸。 ------------ 048章 神秘药方 更新时间:2013-11-26 “怎……怎么会这样?不是,不是说……”说冬青子可以只好她的伤吗?怎么会弄成这样,三个人都奄奄一息……临近出关之际,镜如撇下姜弦月母女,急急赶到密室,没想到正碰上决明子和豆蔻费力的将里面的人架出来。 没时间和镜如解释,豆蔻急急的把勾栏往镜如身上一挂,自己返身回去扶夏君羽。 三个沾亲带故的病人,一个老态龙钟的大夫,为了不拖延三个人的病情,决明子决定三个人一起治疗。不同的伤,各有轻重,决明子发现,三人中,伤的最重的竟然是夏君羽,而失去最多的则是冬青子,用六十年修为一朝散尽也不为过。至于勾栏,除了轻微的内伤,他暂时觉察不到其他。但是奇怪的是,明明一切正常的她却醒不过来。 “镜如,把我药箱底层藏着的灵芝拿去捣成粉,然后与这些药材一起用大火熬,熬成膏状。”决明子从身上掏出一张有些破旧的纸递给镜如,镜如打开一看,是一张药方。“好!”镜如拿着药方从药箱底层掏出灵芝然后离开。 镜如离开了,豆蔻不懂医,没有决明子的吩咐又不敢轻举妄动。她一个人只能眼巴巴的站在一旁看决明子手忙脚乱,看他鲜有皱纹的额头被一条条褶皱布满,看他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一点一滴的往下掉…… “老头,不行就别死撑!”豆蔻一看决明子的脸色不对,连忙劝阻。她不懂医术,但也知道些常识。施针是件严谨的事情,容不得有丝毫的偏差,他现在这种状态,拿根针手都抖的不行,怎么救人。 “我行不行不用你这个丫头来说,你只要乖乖呆在一旁,关键的时候给我搭把手就行!”扒下夏君羽的上衣,决明子开始施针。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银针密密麻麻的插满夏君羽的各处穴位,豆蔻看的那叫一个惊心动魄。搭把手,搭把手。她记得冬青子闭关替勾栏疗伤的时候也是这么和夏君羽说的……结果,他伤的最重…… “那个……”如果不是决明子表情严肃,豆蔻真的会以为他是在玩夏君羽,这针刺的,像个刺猬一样。尽管不是那么的合时宜,她还是忍不住的想笑,“老头,你确定不是在怪他没保护好她们两个所以在捉弄他?他看上去很痛苦!”实在不想憋成内伤,豆蔻还是勇于发问。 “如果不想看他痛苦,你可以把他身上的针都拔掉,老朽绝不会阻止。”扎完最后一针,决明子抹了把汗,擦了把脸清醒了一下又去查看另一个病人。 冬青子受了些内伤,但这并不是她昏迷不醒的主要原因。她之所以昏迷是因为虚耗过度。决明子替她把过脉,她的脉息很弱,体内空空的,全无半点内力,她这一生的武功修为算是散尽了。 “去,吩咐你的人烧些热水过来,不要断,越多越好。然后再去看看镜如,看她的药熬好了没有!” “哦!”英雄总算找到了用武之地,临危受命的豆蔻一阵风似的赶到厨房,吩咐完丫鬟后就去药房找镜如,正碰上她端着药罐子从药房出来。 “豆蔻,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过来了!”镜如一见到豆蔻心就忍不住的揪起来,是不是他们出事了,是不是自己耽误了时间?一时间,各种念头差点挤爆她的脑袋。 “没事,不用紧张,我就是过来看看你的药熬的怎么样了!”豆蔻安抚着说。 “好了,完全按着决明子给的药方熬的!”怕豆蔻不信,镜如还特地把药递到她的面前。 “唔……这什么味道啊!”药罐才凑到跟前,豆蔻就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鼻子,一股足以熏死人的臭气让她差点当场昏厥。 “药的味道啊!”见到豆蔻的反应镜如也不吃惊,小心的将药罐拿了回去。 “药?”豆蔻捏着鼻子皱着眉头,问,“这就是死老头让你熬的东西啊!不是灵芝吗?怎么这么臭!” “灵芝只是其中一味药,其余的基本都是动物的粪便,这药,自然不会香到哪里去。” “啊?那老头没疯吧?让你弄这个东西。”豆蔻抱怨道,“也亏得你神通广大居然能弄到那些粪便,话说,你不会把那些剩余的……都放在我的药房了吧?”豆蔻想要去药房一探究竟,又怕里面的气味,犹豫不决着。 “放心吧!那些东西都是干的。”镜如看出豆蔻的担心,好心的解释。豆蔻无语,谁在乎那些东西到底是湿的还是干的,不管怎样,它还是粪便不是,还是那么臭气熏天不是…… 埋怨的话多说无益,豆蔻已经无力去追究药房的问题。抓住正题,“老头让我过来看药好了没,估计是要用了!” “那快走吧!”镜如端着药从豆蔻身边经过,豆蔻赶紧后退。心想,这药不知是给哪个倒霉蛋用的。而事实上,这倒霉蛋中,她也占了一个。 “为什么是我,镜如不也空着吗,而且……而且外面还有那么多丫鬟在,为什么不能用她们?”豆蔻不死心,指着门外看热闹的一群人。 “镜如她另外有事要做,至于你说的丫鬟,而且是那么多丫鬟,老朽眼拙,一个都没看到!” “怎么可能,你个死……”老头两个字硬生生的卡在喉咙,前一刻还在围观的一众丫鬟突然都不见踪影,哪里都找不到,就好像刚才是她见鬼了。 “不靠谱,不忠诚,不积极,扣你们月钱,扣你们假期,扣……”豆蔻一边帮冬青子脱衣服,一边没完没了的埋怨着自己的伙计。在今天之前,她一直都觉得她们很能吃苦耐劳的,不过今天之后,她决定要重新考察她们。 臭哄哄的膏药是用来锁住冬青子体内还未完全散尽的真气用的,要涂遍全身每一个角落,而且要均匀,太厚会让皮肤无法呼吸代谢,太薄会让真气散开,是个细致活。决明子本来打算亲自动手的,碍于男女有别,他还是选了豆蔻。 “药是镜如熬的,而且庄主看上去也不是很乐意,为什么先生不选镜如,是否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镜如做?” “不错!”决明子欣慰的点点头,指着夏君羽道,“他受了很重的内伤,需要好好调养,豆蔻为人,豪爽有余,细致不足,所以这件事,非你不可……” 夏君羽的伤很重,若换做常人,可能已经回天乏术。好在他内功底子厚,竟然硬生生的挡住了另外两股真气的冲撞。对他的内伤,决明子束手无策,他只能借助针灸,药浴,促进他的血液流通,让他体内的真气自行调理。 半小时换一次汤水,一小时捞一次药渣,比起镜如的苦累活,豆蔻心里瞬间平衡了不少。因为塞了鼻塞的缘故,她去镜如那边透过气,发现她那里的空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决明子的药方里总少不了粪便这味药。 三个人的治疗让决明子几乎虚脱,而豆蔻和镜如,一人守着一个,疲劳程度也可想而知。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第三天的时候,冬青子和夏君羽纷纷转醒,这让决明子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豆蔻和镜如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只是,伤的最轻的勾栏却一点起色也没有,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脸色红润,面带微笑,好像只是睡着了,让人不由得担心起来。 ------------ 049章 入屋探视 更新时间:2013-11-27 “我的孙女自然是由我这个姥姥照顾,你们这些人,谁也不许靠近!” “别说是孙女,就算是女儿,那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王妃是王爷的妃子,理应由王爷照顾!” 每天早晚,豆蔻的后院都不得安宁。早上,天还没亮就开始吵,一直断断续续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吵闹的声音尤为刺耳。 对于照顾病人这件事,豆蔻认为的确是冬青子过分了。自她醒来,她就把勾栏关在一个小屋子里不许任何人见她。夏君羽尊重她是勾栏的姥姥不与她一般见识,心想,她总要睡觉,自己晚上偷偷摸进去看就好。谁知那天晚上,他才进门就让毒虫给咬了,人没看到,差点把小命给搭上。自此,林擎和冬青子便开始争执不休。 冬青子是个倔脾气,尽管武功尽失,但是脾气、威严却一分不少。而林擎,作为一个冷血杀手,他的执念自然不会比冬青子浅。于是,双方交战,观众阵亡…… 豆蔻已经记不清这是她今晚第几次在争吵中惊醒了。她觉得她快被逼疯了,连梦里都是两个人争吵的场景。 推开窗,披上件衣服,与对面同样不能入睡的镜如大眼瞪小眼。五天了,她们每天晚上都会这样深情对望,相看两不厌。有时候豆蔻会有搬出去的冲动,但又怕她这个主人一走,那两个人会更加的肆无忌惮,她怕她到时候回来,就找不到所谓的豆蔻山庄了。 “唉!”再次在心里祈祷勾栏能够快点醒来的豆蔻突然被一道黑影吸引,抛下镜如立刻跳上房顶追赶而去。没追多久,那黑衣人便在前面停下来。豆蔻好奇,警惕的后退几步,那人就开口了。 “我说豆蔻,你半夜不睡觉为什么追着老朽不放?” “死老头?”豆蔻大吃一惊,不明白决明子这是唱的哪出,好端端的房里不呆着,出来溜达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蒙个面,穿一身的黑。 “唉,老朽真是不死都要被你给咒死了,一口一个死,你是不是真希望老朽早死啊?”决明子无奈的扯下黑纱,露出一张画的七荤八素的脸。 “噗……”豆蔻一时没忍住,大笑出声,捂着肚子道,“我说,死老头,你这又是为什么?” “别笑,让你给我张扬!”决明子捂着豆蔻的嘴一脸严肃。 “好,噗……好,我……我不笑……呵呵……”豆蔻强忍着笑意听决明子解释。 “唉……”决明子叹气,“老朽这也是没办法而为之啊……” 五天了,为了方便后续的治疗,决明子也搬到了豆蔻山庄。可是山庄里日吵夜吵,吵的他白天没办法集中精力,晚上又夜不能寐。这年轻人身体强壮,可他这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老人,实在是受不住了。所以,经过反反复复,左思右想,他想到了一个主意,让他们和平相处的好主意。 “所以说,假扮杀手,让冬青子找夏君羽做保镖,这就是你的好主意?”豆蔻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白胡子老人。 “正是!”决明子点头。 “就你这副老骨头?”不是豆蔻看不起决明子,而是他刚才的表现实在是……才跑了这么几步路就累成这副德行,她真的怀疑,他能不能接下夏君羽愤怒的一招,“这计划,你和夏君羽说过没?” “没有!师妹她眼睛尖的很,如果我们事先通气,她一定会有所发觉的!” 一代神医啊,一代神医!豆蔻心里无限感慨。搞不好,今天就是他的祭日了。据林擎透露,那天在皇宫伤夏君羽和勾栏的人就是一身黑衣,现在他这一身黑衣假装偷袭,这不是找死嘛,她敢打赌,夏君羽一见到他肯定发了疯似的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老头,这阻止他们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我劝你还是回去换身衣服然后上床睡觉得了,就你这身手,还不够夏君羽一掌的!”豆蔻好心劝阻。 “也好,那老朽就先回去了!”决明子说完就下了屋顶,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豆蔻说的对,这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年轻人的事情还得交给年轻人去做。 说,还是不说?豆蔻在这两者之间犹豫了很久。冬青子的眼力怎么样她又没见识过,万一被揭穿,那她以后就肯定没有安生日子过了。可是如果不说,她又不是夏君羽的对手,万一他发起狠来,拿她当出气对象,她真不敢想象。 “唉,还是支会他一声吧!”这都是为了命啊。 托决明子的福,豆蔻成了夏君羽的恩人。虽然计划是粗糙了点,点子是烂俗了点,但是配上他们两个演技一流的,居然还真瞒过去了。不得不说,决明子的话,真的不可信。什么火眼睛精,夸大其词罢了。 再说夏君羽,再次见到勾栏,有种晃若隔世的感觉。白净的脸,弯弯的眉,嘴角噙着浅浅的笑,他多怕,怕再也见不到这张令人舒心的面孔。 “在往前就不是你的活动范围了!”冷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夏君羽识趣的停下靠近的脚步。这一切,都是他该承受的。他不该抱怨,不该埋怨,他要接受一切来自冬青子的刁难,为了他们的未来。他们之间已经存在那么多隔膜,不能再多了,她那么重视亲人,他不能让她难做。 算你听话。冬青子嘀咕一声,在勾栏床边坐下。六天了,比起当年的自己,她昏迷的已经够久了。其实,她一点也不担心她什么时候会醒来,因为她总会醒来,而那一天,绝对不会太久。她担心的是她醒后的身体状况。三针刺穴对身体的伤害是永久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危害才会慢慢显现出来。当年她不过浅浅一试,便成了一个不能受内伤的人。一旦受伤,武功尽毁,内力尽失…… “前辈,很晚了,前辈还是早些休息吧,勾栏晚辈会守着的!”夏君羽以为冬青子神色暗淡是因为没有休息好,便好意劝她去休息。 “不用了,你如果累了就自己随便找个地方睡吧!”冬青子第一次没有与夏君羽针锋相对,可他并没有放松对他的警惕。他毕竟是瀚海的王爷,他的职责之一就是对蒹葭的皇族赶尽杀绝。 “晚辈不累,晚辈就在外面守着前辈,前辈有事尽管吩咐!”留恋的看了一眼勾栏,夏君羽转身去了外面。 温柔最是狠心人!对温和的男子,冬青子有种莫名的抵触感。她知道这是病,因为那个男人患上的病,无药可救。 “去吧!”她小声的回应夏君羽。她美丽的可怜的孙女,她本该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有疼爱她的父母兄弟,有拥戴她的臣子子民……她不该,也不能爱上外面的那个男人,就算他是真的爱她,就算她们彼此真心相爱,他们也不会受到祝福,不会得到世人的谅解。 “傻孩子,怎么千挑万选选了这么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这条路,不好走,不如就让姥姥重新帮你选条好的,怎么样?”冬青子温柔的摸着勾栏的脸征求她的同意。勾栏没有出声,她就当她默认了,开始在心里琢磨怎么分开他们两个。 夏君羽不知道冬青子的心思,以为她不再恶言相向就是打算接受他。他很欣慰,觉得之前的礼让有了成效。他尽心的守着两人守着夜色,希望能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 ------------ 050章 被迫分离 更新时间:2013-11-27 千防万防,夏君羽都没有防到武功尽废的冬青子会对自己下手。当他的眼皮不自觉的要合上,脑子变得不清晰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冬青子之所以会有那样的态度变化无非是为了让他宽心。 “月儿……”冬青子带勾栏离开的时候夏君羽突然死死的抱住她,让她寸步难行。 “放手!”冬青子踢他一脚,想脱离他的桎梏。谁想到他竟然纹丝不动,“放手,这样对你们两个都有好处!”冬青子不敢伤他太重,怕勾栏日后怨怪她。可她又不能让他拖住她的计谋得逞,只能好言相劝。 “姥姥,求您,求您不要带走她。我说过,只要看着她没事,就任您处置,您让她留下来吧。”意识模糊了夏君羽就拿自己的双手用力敲打地面保持清醒,冬青子心有不忍,决心再撒点什么让他停下这自残的行为。谁知决明子突然出现。 “师妹!你曾经是最重诺言的!”半夜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房中的决明子失望的说到。 “怎么,你希望我遵守诺言当着月儿的面杀了她最爱的人?”冬青子的话让决明子哑口无言。是啊,难道让她遵守诺言,当着勾栏的面杀了夏君羽? “师兄,相信我,分开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冬青子说完又往夏君羽的脸上撒了几滴透明的液体。液体触到皮肤,瞬间化出一股白烟,夏君羽两眼一番,昏了过去。 “这已经是我对他最大的宽容,师兄,希望你可以理解我!”言尽于此,冬青子说完就带着勾栏扬长而去。决明子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心中怅然若失,这一别,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他已经七十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低头,扶着昏迷的夏君羽躺到床上。看着他似乎就看到了四十年前的自己,一觉醒来,最爱的人已经不在身边,连一句口信都不曾留下。只是,他又比自己幸福。至少,他们两情相悦。 其实,只要他动一动手指,他就有追回她的可能。只是,追回了又怎么样。冬青子说的对,他们不会被祝福,被鲜血浸染过的爱情怎么可能被原谅。如果这段感情必将走向悲剧,那么,还是及早抽身,这样伤的才不会那么深。 不知道怎么会睡着,决明子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温煦的阳光透过大开的窗户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睁不开眼。遮着眼睛,他费力的从床上坐起,身边空空的,早已没了夏君羽的踪迹。 起身出门,碰到同样睡到日上三竿的豆蔻,问她夏君羽的下落,她也摇头说才醒来。 院子里一片寂静,镜如的房门紧闭,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人,由她照顾的姜弦月和范子矜也不知去向。一夜之间,豆蔻山庄所有的“不速之客”都消失无踪。 “老头,你说,他们去哪里了?”习惯了打打闹闹的豆蔻山庄,突然宁静下来的山庄让豆蔻感到不适应。她发现他们才离开她就开始想念他们了。 “谁?”决明子怅然若失的问。 “还能是谁,不就是勾栏他们了!”豆蔻不解的看着决明子。 “她们啊,她们昨夜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如果可以,他也想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只要一个住址,他保证,他绝不会去打扰她们。 “君羽终于想通了。”豆蔻欣慰的转头望向初升的太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道理,不知道他的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参透!”君善,再等你三年,三年后,我不会继续呆在你编织的爱的牢笼里。三年后,我会离开这里,为自己而活。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决明子转身对着一脸陶醉的豆蔻,“师妹把勾栏带走了,她有心分开两人,他们不会再见了!” “他们不是一起离开的吗?”豆蔻诧异,她一直以为,他们是一起离开的。 “不是!”决明子摇摇头,“师妹说的对,他们也许真的不该在一起。他们都还年轻,他们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不机会的!”豆蔻跺着脚说,“爱了就是爱了,什么适合不适合的,适不适合他们自己最清楚了,外人凭什么插手,凭什么去破坏他们的幸福。”也许是因为自己并不幸福,所以一听到有人要破坏那两个人的幸福就格外激动。 “国仇家恨,并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国仇家恨,已经过去七年了。瀚海有错,但是换个角度想想,被瀚海吞并总好过被西壑奴役。屠杀皇族的行为或许是残忍了点,但是换做任意一个明君,他都不会放任潜在的危险存在不是吗?这不是他的错。”瀚海当年出兵或许是错了,它该选择一个更加的温和的手段,比如说联姻。只是那样,夏君羽一定会娶沧澜的公主吧,曾经,他那么深的爱过她。 “他们都没错,错的是命。命运不该让他们相遇,相爱。其实现在这样也好,师妹她心意已决,我想,即使利用药物,她都会用她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勾栏不受伤。” “老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利用药物?”故作高深?豆蔻最讨厌这样拒人于千里的决明子了。 “如果真的有机会再见,也许他们会成为彼此的陌生人……” 冬青子走了,也带走了夏君羽的最爱。他不知道,这一生他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他想为她做些事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知道她最看重她的家人,也知道如果可以,她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把被软禁的墟落王救出。所以,他带走了姜弦月,希望借着她的指引,救出她的家人。 “主子,再走一天就到墟落了。”林擎骑着马从前方探路回来。 “怎么样,里面的人有什么新消息吗?”所谓探路,其实是去打听消息,而被称为里面的人的,正是瀚海安排在墟落的奸细。 “没有!棘薪城一片祥和,没有任何异样。” “宫里也没有异样?” “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姜弦月母女被押往山陲,作为限制范宸轩的筹码,他不可能没有事的。虎毒尚不食子,更何况,他还是七国出了名的慈父。 “据细作说,这一个多月来,范宸轩都有按时早朝,定时批阅奏章,除了少去了几趟勾栏馆外,并没有什么不同!”林擎据实汇报。 “他不是范宸轩!”在那车内听到两人对话的姜弦月撩起帘子探出头来。 “有何凭证!”林擎问。 “就凭他少去勾栏馆这件事情!”姜弦月有些痛苦的闭上眼,说,“想必两位对勾栏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吧!不错,就是我的好妹妹,姜洲月。一国的公主竟然会流落成一个妓女,对,妓女,还是倾国倾城的妓女。一个能诗会画,琴棋双绝的女子,做什么不好,非要去那种地方,还那么不知廉耻的要去勾搭自己的姐夫。说什么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说什么她是他此生的最爱,唯一真爱。他们有没有想过我,我是她的姐姐,是他的皇妃啊,他们怎么能背着我,怎么能这样对我……”姜弦月越说越激动,高涨的情绪让她不能自控。她是皇妃,不该这么失礼的。可是,她真的很恨,这份愤恨在她心里埋藏了几年了,越藏越深,越藏越浓。如果没有这次的变故,她想,她一定会继续藏着。可是,她又出现在她面前了,她就忍不住的要去怨恨她,想要她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 051章 追忆往事 更新时间:2013-11-28 “母妃,你冷静点,母妃,是我,是我,我是子矜啊,您的女儿,你和父皇的女儿,范子矜,范子矜啊……”姜弦月粗重的喘气声引来范子矜的担忧,她冲出马车慌乱的抱着姜弦月,一遍一遍的重申自己的身份。 得到安抚的姜弦月终于安静下来,神情恍惚的缩在范子矜的怀里,戒备的看着夏君羽和林擎。镜如见子矜身体小,怕她不禁压,抱着姜弦月太吃力就出来帮她。谁知手才触到姜弦月的胳膊,她就发疯似的大叫走开,不要抓我之类的胡话。 “对不起,母妃无心的!”替发狂的姜弦月向被她推倒的镜如道歉,子矜开始叙述姜弦月的悲惨经历。 “八年前,母妃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她遇到了父皇,在蒹葭的皇宫。那时,皇爷爷带着父皇去蒹葭提亲,想要用联姻来维持两国的永世之好。母妃不是后出,皇爷爷看不起她,他点了当时只有九岁的阿姨。而父皇,自从在花园见过阿姨一面之后也倾心于她,发誓非她不娶。只可惜命运弄人,阿姨心中已有认定之人,她拒绝了这门婚事。父皇很伤心,皇爷爷却只是一个劲的感慨他们有缘无分。直到瀚海迅速壮大,将军事矛头直指漠北三国,皇爷爷才在万般无奈之下重提联姻之事。就这样,母妃以侧妃的身份嫁到墟落。也就是这样,才逃过一劫。” “墟落没事,漠北三国安然无恙,瀚海的行为出乎人的意料。在南方三国都在侥幸自己的地理位置而为漠北三国担忧的时候,瀚海出其不意的攻打了它们。声东击西的好计谋,从此,南方版图上只有瀚海。” 六岁的女娃,才一丁点大,说起事情来却头头是道,有条不紊。在受宠之前,她也受过很多苦,也曾被冷落。但是她没有怨怪任何人。 “蒹葭是第一个被灭的,因为它联结了墟落,对瀚海构成了威胁。所以瀚海选择拿它祭剑,杀鸡给猴看。这警告很有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北方三国都安安分分,不再滋事。而父皇,更是为了国家,把怀胎十月的母后打入了冷宫。世人都说父皇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有母后知道,父皇虽有难言之隐,但如果嫁他的人是阿姨,他一定誓死也要保护她。这就是区别。” 听着不相干的人回忆着与他全然无关的她的情史,夏君羽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很想打断子矜,自欺欺人也好,他不想在别人口中听到她的世界没有他。可是,他出现的的确很晚,觉醒的更晚,她的生活,她的情感,他了解的甚少,参与的更少。 他想了解她,知道她被多少人觊觎,曾经又爱过多少人。他想通过她身边的人去了解他不知道的过去。他想补上他曾经错过的时间,他想她的生命里时时刻刻都有他的存在。所以,他没有大声的喝止子矜。 林擎因为那满是心酸和无奈的故事黑了脸,镜如扒在窗户边上满脸愁容。他们都心事重重的看着子矜,看着她怀里的人,有同情,有悲悯。他们有时也会看向夏君羽,用一种担忧的眼神。他们了解夏君羽的脾气,他的眼中容不下沙子。 故事很长很长,从白天说到黑夜,从荒漠说到城门,转眼间过了一个昼夜,到了棘薪城外。比起山陲的荒凉,棘薪要富庶的多。同是荒漠中的城市,一个傍晚的时候像一座死城,一个却热闹非凡。 “原来这就是棘薪城,好热闹啊!”马车在街上穿行,稍劲的朔风在经过人群时被削弱,掀起车窗的帘子打在脸上,竟然还带了轻微的花香,是墟落女子脸上的脂粉香。 骑着高头大马,长相俊俏的男子很快引起街上行人的注视,她们手拿着红色的腰带,纷纷凑上前来。 “去吧,母妃说过,墟落的姑娘是最美的!”扒开帘子,子矜一脸自豪的冲着前面开道的两个男人说。夏君羽不为所动,而林擎,则依旧是一张死人脸。 “好吧!我承认蒹葭的女子比墟落的好看,但是,她们都太柔弱,只有大漠的女儿才是真的美丽。”子矜轻声低喃。毕竟只是个孩子,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别扭生气。“她们在邀请你们,用她们最诚挚的心,就算你们真的不喜欢她们,也不该一点表示都没有的……” 一路上,子矜都在念叨之前的那件事,她觉得她们国家的女子被羞辱了,她身为这个国家的公主就该做些什么洗刷这次的屈辱。她想啊想,想的入神,连她母亲因为噩梦而轻声啜泣她都没有注意到。 “子矜!”听到动静的镜如用手推推子矜,示意她注意她的母妃,她这才缓过神来心不在焉的替她母亲擦掉脸上的泪水,然后继续她刚才的思考。 这个女孩心事太重!镜如暗暗的替勾栏惋惜。心事重的女子往往都不会有好的下场,机关算尽,尔虞我诈,在猜忌中生活,在谎言中死去……她是她的侄女,如果可以,她希望她能安乐无忧。 寻寻觅觅,马车最后停在棘薪最大的酒楼门前。听到动静的小二立刻迎出来,满脸堆笑,安排完他们的车马后领着他们进楼。 “公子,别怪小的多嘴。所谓入乡随俗,入乡随俗,我看您啊,还是将您这一身青衣给换下来吧,我们墟落啊,什么都兴,就不兴这青色!” “为什么?” “嘿嘿!您看看您,公子,您这还真把我给问倒了。”小二挠着头皮不好意思的说,“我这呀,听过两个街坊的传言,不知道您听不听。” “说来听听!” “好嘞!”小二吆喝一声,开始转述,“这一种说法啊,是说国主他有一天梦到了一条青色的蛇,追着要吃他,所以醒来后就对这青色特别反感。不过,小的以为这传言不可信,我们国主,虽然生的一副白面书生样,但那是何等威武何等厉害,怎么会怕那区区一条青蛇,而且还是在梦中!再说这第二种说法,那就更不能相信了。”小二说的激动,撩起袖子拎裤带,就差没有把腿一抬,直接跨在凳子上了。 “这第二种说法啊,居然说我们英明伟大的国主是为了一个女人才禁这种颜色的。据说,以前在棘薪的街头,有一个神算,有一日,他闲着无聊,卜卦来消遣,无意中触用了国主的生辰,算出国主有一大劫,劫数源于一个女子,那女子喜穿青衣……” 从小二的言语中夏君羽猜出些名头。坊间的传言真假掺半,也并非都是些无稽之谈。青蛇事件或许纯属编造,但对于青衣女子,夏君羽多少还是明白了些东西。不过,喜穿青衣的应该不是那个女子,而是他。 他想,估摸着是因为他的缘故,所以范宸轩才下了那样的禁令。因为自己逼死了他最爱的人,所以,才在国家禁了他最爱的青色。 送走小二,转身看向姜弦月,只见她搂着子矜苦涩的笑笑,“你猜的不错,青色意味着瀚海,意味着青军,更意味着你!墟落是个友好的国家,唯独对你,深恶痛绝。” “你很直接!说这么多就不怕我不救他吗?”夏君羽转过身去,背对着姜弦月。 “怕?有什么好怕的!有时候,我巴不得他早点死,死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那样,我就能永远陪着他,不让他被人抢走了!” ------------ 052章 知足常乐 更新时间:2013-11-28 变态的心里衬托出姜弦月对范宸轩刻骨的爱恋。其实,他自己又何尝没有这样想过,想着如果有一天她会跟着别的男人离开,倒还不如死了算了。只是,这种想法随着彼此心意的确定出来的越来越不频繁。渐渐的,他明白了,这种共同毁灭的心态是单恋的人所特有的吧。因为不确定,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想着要同归于尽,共赴黄泉。 走出屋子,留姜弦月一个人在屋里回忆。在她的回忆里,世上的一切都是苦的,因为她的心是苦的。因为不是后生,所以不必担负起联姻的重任,她认为这是苦的,因为她觉得她被轻视了;因为远嫁而免于国破家亡的厄运,她认为这是苦的,因为范宸轩不爱她,他爱着她的妹妹;因为替爱而身怀六甲,生下墟落唯一的皇女,她也觉得苦涩,因为她不是爱的结晶,他之所以疼她,只是因为她妹妹临走前的一句话。 或许,她的命并没有那么好,但也不至于糟糕透顶。她可以快乐的,有那么那么多的机会。可是她都错过了。她一味的品味着生活的苦,忘了去体验幸福。她是一个国家的皇妃,她有一个爱她的女儿,还有一个事事顺着她的夫君,其实,有时候,知足才能常乐。 “公子,您说,冬青子前辈是弦月姑娘的姥姥,她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孙婿被抓也不去解救是不是?”刚出门,镜如就已经站在身后。为了一个问题,她在门外等了很久。 “镜如!”夏君羽知道镜如的意思,她不关心姜弦月,也不关心范宸轩,她关心的只是在救人这条路上,她是不是还有机会见到她的主人。他不想打破她的幻想,却又不得不提醒她,让她不要过分沉溺在自己编织的幻想中。“镜如,冬青子是皇后的母亲,她那么爱憎分明的人,未必会腾出心来关心其他人。” “哦!”镜如垂下头,失望的应了一声,转身回房。虽然用了未必,但她体会的到他语气中的无奈。没有希望了。她知道。分分合合,聚聚散散,从瀚海皇宫第一次相见到如今,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个年头了。这一年,她改变了许多,从一个诸事死板,滴水不进的女官,重新变回那个有梦想,会幻想的女子。不再执着于无果的爱情,不再忧愁家族的兴衰,为自己而活,为她而活。然而她走出来了,她却不见了。 失落的走回房间,沉默的坐在一旁,突然觉得不妥,又立刻起来跑了出去。 “咚咚……咚咚……”低沉的敲门声在走廊回旋,过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 “没有人?”镜如喃喃,正打算回去。却见隔壁房间的子矜调皮的探出头来,吐着舌头笑着对她说她的母妃知道他去哪了。 “不进来坐坐吗?我知道他去哪了!”子矜身后传来姜弦月略显暗哑的声音,镜如好奇,就进去看了看。只见她双眼通红,像是刚哭过一般。 “你没事吧!”镜如关心道。 “我很好,谢谢!”姜弦月推给镜如一杯茶,热腾腾的,还冒着白气,“听说洲月爱喝姑娘泡的茶,这茶是我刚泡的,比起姑娘的不知如何?” 茶水已经推到面前,姜弦月又拿她主子说事,镜如实在不好推辞,拿起杯子就小抿了一口。这茶的味道倒没品出什么,反倒觉得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起来,还上下颠倒了…… “子矜,看好她。母妃去去就来!”放倒镜如后两人将她拖到床上躺好,嘱咐了一些事后,姜弦月安心的离开。不是不放心夏君羽他们,只是,事关于他,她想要亲自确认。明知道现在呆在宫里的人多半不是他,但内心却期盼着就是他。没有人知道,他少去一次勾栏馆,她会高兴雀跃到何种程度。 早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梳洗完毕,然后装作刚起来的模样开门。只有镜如一脸敌意的守在姜弦月的房门外。 “镜如!”夏君羽喊她。 “公子!”镜如平静的回了一句,继续守在她们门外。 “镜如,下去吃早点吧,你这样会让她们感到不自在的!”夏君羽随意说了一句,没想到会遭到镜如的反驳。 “自在?”镜如痴痴一笑,说,“公子,这世上,并不是你对人家推心置腹,人家就会对你坦白的。昨天晚上,姜弦月找我聊天,推了杯混有迷药的茶给我喝,害我躺了整整一个晚上。”除了气愤,更多的是失望。 “她们昨晚出去了?”夏君羽一把推开房间的门,只见一团绿色的东西飞快的向他奔来,直直的撞在他的怀里。 “咦,怎么可以,男子怎么可以随便入女子的闺房。”说着还撒娇似的拿头在他怀里蹭了几下。 “子矜,告诉我,你母妃去哪里了?”无视子矜的撒娇,夏君羽一脸严肃的问。 眼见着分散注意力的方法不管用,子矜只能和夏君羽打起太极来。“哥哥,母妃去了哪里子矜怎么会知道。子矜昨晚睡下的时候母妃还在身旁的,结果早上一醒来就发现母妃不见了。母妃的去向子矜还想要问你呢!”装傻充愣,这是子矜的拿手好戏。 “你胡说!昨晚,你与你母妃一同,用茶水将我迷晕。现在,她又不在房间,你还敢睁着眼说瞎话?”不敢相信一个六岁的小女孩竟然会有这样缜密的心思。被人揭穿了也能不为所动,依旧一副天塌不惊的神态。究竟是对自己有信心呢,还是坚信他们不会伤害她! “镜如!” “对不起!”镜如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声道歉。对方只是一个小孩,不管她的心智如何,她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她不该和她斤斤计较的。 “说吧,你母妃去了哪里。现在天已经亮了,外面并不安全,而你母妃到现在还没回来……” “母妃她昨晚去了宫里找父皇,她说,是真是假,一定要她亲自验证!”夏君羽的话还没说完,子矜就一股脑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孩子毕竟只是孩子,禁不住惊吓。夏君羽暗自琢磨了一会,招来林擎,正打算好好计划一下怎么进宫救人,就看到姜弦月一副失魂落魄,站也站不稳的样子进了酒楼。 “母妃……”子矜虽然身材矮小,但眼睛还算尖锐,姜弦月一进门,她就看到她了,大叫着下去扶她。因为她的叫喊,不少人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母妃?这个称呼可并不常见。 糟糕!镜如一看这情形,懊恼自己没及时拉住子矜,让她床下这么个弥天大祸。正想着怎么补救,只见子矜神情镇定的跑到姜弦月面前,甜甜的叫道,“木飞,你怎么又乱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不好就要休息,怎么能随便跑动呢,万一又伤到哪,那就不好办了!” 一句母妃让众人陷入困境,一句木飞又轻松将危机化解,子矜的机智在镜如眼中却是莫大的危害。从她的身上,她很难体会到她的真心,总觉得那些好与坏,都太虚无缥缈,显得不真实。尤其是在她对着勾栏的时候,她总觉得她身上似乎隐藏了一份仇恨,与她的母亲不同,那份仇恨来的更深,更不可理喻。 “假的,果然是假的……”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样,姜弦月在说出几句话后就翩然倒下。 ------------ 053章 墟落之镜 更新时间:2013-11-29 “木飞,你怎么了?”子矜第一个冲上去扶住姜弦月倒下的身体,只是她身体太小,巨大的冲力反而使她也一同倒下。没有伤,没有血,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倒下了。 “林擎,送她去医馆,要快!”夏君羽拉开子矜,林擎很快就带着姜弦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公子,她……”不会有事吧?一个人偷溜出去,回来时竟然是这副模样。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人或什么事。没伤没血并不代表不会死人。如果她死了,那她主子那些天受的苦和被迫分离还有什么意义。 “她不会有事,应该只是伤心过度,气血攻心,迟些调养的药就没事了!” “真的?”子矜喜出望外。 “啊!”子矜不再激动夏君羽便放开拉着她的手,只是抓人容易放人难,子矜缠上夏君羽了,哥哥长哥哥短的,抓着他的手不肯放。 夏君羽的脸色并不好,镜如知道他在烦这个多话的孩子,只是看在她疼她的份上才忍着没有恶言相向。但是她不同,她要是再看下去保不准会被小惩大戒,所以,为了自己的安全,她悄悄的退开。 “哥哥,母妃说过,男孩子要敢作敢当……” 这话显然勾起了镜如的好奇,她的心中警钟大响。她有一个使命,是她自己赋予自己的,就是在主子不在的日子看住夏君羽,不让别人打他的主意。 “你刚才没有敲门就进子矜的房间,子矜还在睡觉,没有穿衣服,哥哥要娶子矜。”子矜义正言辞的话让镜如差点笑出声。一个六岁的女孩,就已经知道怎么用世俗来绑住她喜欢的男人了。只是可惜,他不是世俗人,也绝不会让世俗绊住了双脚。果然,子矜的话音刚落,他就面无表情,语气冷冷说,“我是你叔叔。” “叔叔怎么了,叔叔就不能娶我了吗?”子矜不依不饶的说,“子矜有一个皇表姐,她就嫁给了她的叔叔,他们现在连孩子都和我一样大了呢!” “噗……”镜如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这孩子一定是在装傻充愣。 和一个孩子计较不是他的性格,被一个孩子打败更不符合他的作风,所以,最后的最后,他决定沉默不语。如果她不是这么针对自己,他或许会更喜欢她一点,毕竟,她意外的遗传了她阿姨的某些特性。 “哥哥!哥哥!”夏君羽一声不吭的一路往回走,子矜就一路大喊大叫的跟着,直到“砰”的一声,被无情的关在门外。不过,她并没有伤心,反而还有点得意。她就是喜欢搞破坏,尤其是对她来说重要的人。 夏君羽没空去理睬那个磨人的孩子,他只想知道,如果皇宫里的不是范宸轩,那真正的他去了哪里?是被关在宫里呢还是像姜弦月她们一样,已经被运送出国。他想,这一切或许只有姜弦月知道。 气血攻心并不是什么大病,经过修养,姜弦月很快就能下床。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托人去找夏君羽。她有很多话要和他说,她怕她说晚了,他就会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而夏君羽,也一直等着,等着她醒来,他有很多问题要问她,他怕晚了,他就不再安全。 “去救他,求你,去救他!” 刚进屋,姜弦月就激动的从床上滚下来,跪着爬到他面前,嘴巴里说着些含糊不清的词。 “你先起来!”夏君羽上前扶起她,拿了件衣服让她披着。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像是随时都会失控,“皇宫里的人不是他,他已经不在墟落了。”看着床头,她有些着急的说,“是夏侯璟,夏侯璟抓了他,想逼他交出墟落镜,可是他,他却把墟落镜给藏起来了……” 墟落的墟落镜与蒹葭的勾栏玉拥有着一样的地位和意义。它们都有着神乎其神的传说,都是一个国家独一无二的宝贝,都被江湖乃至朝廷觊觎已久。它们是身份,是权力的象征,却也是厄运纠缠的源头。 一直以来,夏君羽都以为夏侯璟是为了墟落富庶的土地和金银才动了吞并之心的,没想到,他计划良久,竟然是为了那面镜子。他不相信自古就流传下来的传说,那些被人们越传越离谱,越传越夸大的东西他并不相信。他之所以要寻找勾栏玉,妄图揭开它的秘密,完全是因为那是他祖先的意愿。他很敬佩那位开国的先祖,他只是想帮他完成他人生中最失败,也是唯一的一次失败。 镇国之宝墟落镜被藏在了一个木匣的夹层中,而那个木匣,在姜弦月偷入皇宫的时候已经失踪。她不知道是他被带走时带走了它还是他们已经发现它的下落,毁了匣子取了镜子。这两者都不是她想看到的,如果是前者,她会感到心寒,他连死都要带着那幅画,光是想想,她就已经生不如死。而后者,若墟落镜是他们最终的目的,那么已经找到镜子的他们势必不会留着他,让他有生还的机会…… 跳脱着,想到什么说什么,完全没有条理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她发现夏君羽的脸色比她的还糟糕。乌云压顶,有种让人透不出气的感觉。 “被带去了西壑?你确定?”夏君羽现在的心情哪里是乌云密布,一个糟字能够概括的。他简直就是醋意翻腾,怒气冲天。他的王妃,他都没有她的画像,他别国的君主,凭什么拥有。他现在就想找到那个人,找到那张画,然后当着那个人的面,狠狠的撕掉。她是他的人,她的画像也只能他有。 想到这,也不再问姜弦月什么问题,不管她的身体是不是吃的消,拿了衣架上的衣服就甩给她,“穿好衣服,出发去西壑!”他已经等不及,等不及撕掉那张画像。 夏君羽的反应姜弦月料到了。她很羡慕勾栏,羡慕她能遇上这么好的男人。全心全意的对她,连一张画像都不允许流落在外人的手上。而她,如果不是因为承诺,不是因为责任,恐怕无论她出什么事情,范宸轩都不会在意的。她是墟落第一宠妃,但是,没有人知道这光鲜背后的心酸。 拿起衣服,艰难的穿上。她刚醒来,四肢没什么力气,连抬手都要用尽力气。她想喊她的女儿,却发现她正缠着刚出去的夏君羽,满脸的殷勤。她突然觉得活着没意思,想要自我了断。可是一想到范宸轩,她又舍不得离开。她在心里暗下了一个决心。 “母妃,哥哥说我们现在就要启程去西壑,是不是因为父皇在西壑呢?”子矜仰着一张天真的脸问姜弦月。姜弦月点点头,虚弱的说,“是啊,你父皇去了西壑,我们现在就去救他。” “真的呀!太好了,子矜又可以见到父皇了。”子矜高兴的大喊大叫,还兴奋的在屋里跳起了舞蹈。看着女儿兴奋的模样,姜弦月的心一点一点的冷掉。 她有一个丈夫,贵为君主,他不爱她,却给她荣华富贵,无上权力;她有一个女儿,聪明伶俐,她很粘她,却更爱她的父亲。她喜欢拖着她的父亲让他给她讲故事,她喜欢拉着她的父亲和他一起下棋……她做一切他喜欢的事情,甚至包括疏远自己……她是一个失败的姐姐,一个失败的妻子,更是一个失败的母亲。她想,是时候结束这些失败,擦干净那些污点,还自己一个清白的人生了。 ------------ 054章 记忆倒回 更新时间:2013-11-29 淡淡的药香混着咸咸的海水的味道,勾栏一个激凌,猛的睁开眼睛。 四方的居室,古朴的家具,微咸的空气中除了药香还能闻到一股浓重的霉味,让人作呕。推开门,打开窗,好好的让空气流通下,去去霉味。托着下巴,靠在窗台上,看着底下来往的药奴忙着采药制药,心一下子静了下来。 桑榆岛,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岛,地理上,与沧澜的落帆和雁下成一个三角。只是,岛外终年有浓雾缠绕,人迹罕至。冬青子是在一次旅途中无意发现的,当时便决定在这里定居。因着岛上桑榆木郁郁葱葱,直冲云天,她便将这岛叫做桑榆岛。 人迹罕至并不意味着荒无人烟,在岛上居住一段时间后,冬青子便发现了岛上的原著居民。也许是与世隔绝了太久,他们仍旧过着围捕猎物,茹毛饮血的生活。他们畏惧火,认为那是上天派下来惩罚他们的神物。 冬青子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丛林里追捕一只受伤的雄鹿。那只鹿是冬青子圈养的,用来取鹿茸用。那天,她正要取鹿茸,却发现她养的鹿不见了,林中尽是鹿的哀鸣。寻着声音,她很快找到她的鹿,还有几个拿着木叉面目狰狞,衣不蔽体的人。 这就是她的师傅第一次遇见这些药奴时的情景。那时,他们还只是些只知道捕猎,只知道杀戮的野蛮人,现在却被她师傅训的温顺良荀。 “小姐,您醒了,我去告诉主人,她一定要高兴坏了!”其中一个药奴因为出汗仰了会头,就看到勾栏噙着微笑趴在窗户边上冲着他们傻楞楞的笑。他高兴极了,立马拉着身边的人分享喜讯。很快,原本安静的药田就一片轰鸣。 冬青子原本正在房里看书,听到嘈杂的声音便出来训他们。没想到一抬头,就发现自己的孙女正出神的看着药田。突如其来的喜悦让她忘了此行的目的,连一向被她当做宝贝的药书都被她扔到一边。 “月儿,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跑到屋里,关上门窗,一声喝退药奴,她关心的问。 勾栏摇摇头,不知道冬青子为什么要这么问。 “剑舞呢?”她问她。起来的时候她不在身边,刚才看药田的时候也没看到她的踪影,她该不会是生气了吧?勾栏暗暗的想。可是她又不是第一次这么捉弄她了,她应该不会这么小气才是啊! “剑舞去后山练剑了,就回来了。”虽然勾栏看上去没有异样,但是冬青子还是不放心。她拉着勾栏到床边坐下,仔细的替她把了脉检查了身体,确认没有损伤后才暂时放下心。她知道,有些东西急不来,但她有信心,只要能将她留在身边,她就一定不会有事。 说剑舞,剑舞就到。也不知是哪个最快的药奴惊动了后山练剑的剑舞,害她衣服都没穿,直接就着短褐就冲过来了。一进屋,二话不说,扔了手里的剑就把勾栏抱了个满怀,差点没把她的脖子扼断。 “剑……剑舞,我错了……我,我下次再也不敢骗你了,你别掐我脖子啊,要断了……”勾栏尾音拖得老长,装的那叫一个凄惨可怜,希望剑舞一个心软就松手放了她。剑舞真的松了手,不过不是因为她故意表现出来的凄惨,而是她所说的话……她觉得熟悉。 没有发现两人的异常,勾栏照常梳洗完毕后去药田和药奴玩耍。谁知刚要出门,就被冬青子一把给拽回了屋里,丢给她一句关禁闭的话转身就把门给锁了,窗给封了。 “师傅,徒儿这次又没犯错,您干嘛要锁我啊!”勾栏敲着门拍着窗,大声的叫喊着外面药奴的名字,希望他们之中有胆大的,肯帮着她一起“越狱”。但是她明显有些异想天开,别说帮她“越狱”,就连上来和她说句话解解闷的人都没有。她只能一个人窝在屋子里受那些已经成为古董的泛着霉味的破烂医书的折磨。她觉得她快疯了,这些医书,早该拿出去晒晒太阳,而不是藏在这里不见天日。 “前辈,小姐的记忆……倒退了……”虽然不肯相信,但这就是事实。她的记忆倒退了,停留在离开岛前的那一年。那一年,她被扼令呆在房间看那堆已经霉了的古藉,不能出门。被霉味折磨的她实在受不了就开始放下古藉动歪脑筋。最后,她把目标锁在了自己身上。那晚下大雨,她奉命去给她送饭。她就骗她前几天夜观星象,说是暴雨来袭,石室必塌。 石室是冬青子的居所之一,她很少去那里,只有在夏季的时候才会住到那里。她怕热,很怕很怕。而那时,正是天气最为炎热的时候。 几乎是不经思考的,她放下提篮就往石室的方向跑去,匆忙的连伞都忘了撑。风雨中,她听不到勾栏在身后的呼唤,听不到林子发出的如狼似虎的咆哮声,她所能想到的就是快点到达石室,带冬青子离开石室。 她承认,那时的她总是上她的当,但是她从没想到她会这么不知分寸,拿她的师傅玩笑。她是冲动的,是那种为了恩人可以连命都搭上的人。所以,当她抱着就算以命换命的心态赶到石室,却发现冬青子并不在的时候,气愤可想而知。 几年了,这事情过去已经好几年了。可她却还活在那一天。剑舞不敢置信。 “会失忆也属正常,这次的伤,连我都不能把握。好与坏,一切都只能看天意了!”相比于剑舞,冬青子要镇定许多。失忆不算坏事,不用受苦,又可以忘记一些不该记住的事,这在冬青子看来再好不过。 “那太子……”既然失忆了,那么接近夏君城偷取勾栏玉的事情就不得不作罢。取不到勾栏玉,那复国的事情…… “那孩子那么优秀,就算没有勾栏玉,他也能做到的!”冬青子信心十足的说。虽然不在他们身边,但是她对于她的那些个孙子孙女的喜爱绝对不会在任何一个贴身陪伴的姥姥之下。她爱他们,所以不愿意让他们知道他们有这样一个罪孽深重的姥姥,她爱他们,所以她隐下自己的身份,以陌生人的身份帮助他们。她相信那个优秀的孩子,他继承了他父亲的英勇智慧。 顺理成章的对话,两人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直到回到小屋,看到紧闭的大门和钉了木条的窗户,剑舞才想到之前怪异的感觉源于哪里。是冬青子,她隐瞒了什么。 剑舞记得,她从来没有在冬青子面前提过两人的真实身份,更别说有关勾栏玉的事情。而且,从她刚才的语气,不难推测,她对勾栏玉能复国的事情似乎也知道不少…… 冬青子从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揭开自己的真面目。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质问,连一句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老老实实的乖乖交代。 姥姥?皇后的母亲?剑舞不信,拔出宝剑对准冬青子。尽管这样很失礼,但是为了勾栏的安全,她不得不将一切弄明白。 “前辈,我敬您是公主的师傅,所以才对您手下留情,希望您能坦诚交代,否则,为了公主的安全,剑舞必须杀了您灭口!”皇后的母亲在皇后两岁的时候就死了,这是蒹葭两岁孩童都知道的事实,而冬青子,却妄图用这样的谎言骗自己。这样的冬青子让剑舞感到失望。她是隐世的高人,她总以为她会不一样。没想到,也那么贪生怕死。 ------------ 055章 医圣姥姥 更新时间:2013-11-30 “怎么?不信我?”冬青子看着剑舞的剑,再近一分,就要刺穿她的喉咙。她知道,剑舞并非玩笑,于是,她带着剑舞去了一个地方。那是一个密室,剑舞从来没有见过的密室。里面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武林秘籍,唯一有的只是摆放整齐的灵牌和挂满墙壁的画像。画像上很多人剑舞都见过,在蒹葭的宗祠里,那里摆放着蒹葭所有皇族的灵位和画像。最中间的灵牌是新的,上面的金漆还很亮。爱女姜秋苑,半子曲云亭…… “这里是桑榆岛的禁地,除了我,没人能进来。”冬青子小心的拿起桌案上摆放的灵位,抱在怀中,痛苦的说道,“我不是一个好母亲,为了一己之私欲,狠心丢下秋苑三十余载,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对不起她!” 冬青子,剑舞见过她温和善良的一面,见过她狠厉冷血的一面,见过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却从未见过她如此懊悔的样子。像是被痛苦的潮水淹没一样,仅仅只是呆在她身边,连她也止不住的悲痛起来。 “前辈,如果您真的是公主的姥姥,为什么不和公主相认。她明明就在你的身边啊!”剑舞不解,既然她真的懊悔,为什么不相认呢,难道还想悲剧再重演? “相认?为什么相认,凭什么相认?”冬青子苦涩的笑笑,“我有什么资格去认她,我现在只要能看到她守着她就知足了!” 或许,冬青子有她的打算有她的苦衷,但是剑舞依旧不能接受。相认是两个人的事,凭什么她一个人退缩就剥夺了勾栏知道真相的权力。她和勾栏相处才几个年头,所以她不知道,她的公主是多么渴望有个姥姥陪在身边。 “前辈,相认是两个人的事情!也许不相认是您的决定,能让您感到知足,但是您没有权力剥夺公主知道真相的权力,她应该知道的,您就是她的姥姥!” “不要!”冬青子拉住正要转身的剑舞,“不要去刺激她!她的身体不能受刺激!” “是那个伤?” 冬青子点点头,“是!” “前辈,您不是很相信您的孙子吗,为什么不相信您的孙女,他们是兄妹,公主不会比太子差的!” “我知道,我知道!”冬青子痛苦的摇摇头,握着灵牌的手突然用力,像是要把它揉进自己的手掌一样,“答应我,答应我现在不要告诉她,等时机到了,我会亲自告诉她的。” “时机?”剑舞迷惑的看着冬青子,问,“前辈说的时机是什么?” “不能说,我不能说!但是,剑舞,你相信我,不会很久的,真的不会很久!”冬青子很少在人面前放低身段,如今她这样略带哀求的请求真的让剑舞心软了。祖孙相认,这奔来就是她们祖孙之间的事情,她作为一个外人,实在是不该干涉太多。既然冬青子已经许下承诺,剑舞也就不再坚持。 “希望前辈不要忘了今天的承诺,剑舞先退下了!”冬青子需要冷静,剑舞也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惊天的消息。冬青子是皇太后?这样想来,她对公主的关爱和宠溺就变得理所当然了,还有太子,甚至连暗影,都受到了不一样的重视。 一个原本坦荡的人,现在身上却背负了这么多的秘密,这对剑舞来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知道的越多,责任就越大,压力也越重,有时候,剑舞甚至会觉得身上的秘密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可是,有时候她又会觉得庆幸,庆幸知道这些秘密的是自己,庆幸可以为她深爱的人分担忧愁。她实在太矛盾了。 临近午时,药田的药奴已经散去,袅袅的炊烟从一间小木屋的屋顶飘出,饭菜的清香弥漫了整个林子。沐浴着温和的阳光,走在种满药材的路上,剑舞开始犹豫,该不该现在就出现在她面前,还是再等等。 敲疼了,喊累了,透过窗纸,可以看到外面的药奴已经散尽,阳光照在绿色的药田里,闪着晶莹的光芒。勾栏失落的别来目光不再看向外面。她是这里的小霸王,所有人都怕她,可是,比起她的师傅,他们宁愿得罪自己,被自己整。 “唉,不过是来了个小玩笑,竟然要被关禁闭,真是太悲惨了……”勾栏鬼哭狼嚎一番后认命的捡起地上的破旧医书,一页页的翻阅起来。 其实,对于这些医书,勾栏并不反感,相反,她喜欢这些书,当然,除了书里的一股子霉味。一直以来,她都想把这屋里的书搬到外面晒一晒,去去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冬青子却坚决不同意。她非常明确的说过,这些书,只能放在这个房间,而且,必须是那个角落。 每个人骨子里都存了一份倔性,勾栏也不意外,要不是这些书霉的让人作呕,她想,她早就搬来那些书看看她师傅究竟把什么好东西偷偷藏在那堆书后面了。但是今天不同,今天的她很气愤,也很无聊,所以她随便剪了两块碎布做成鼻塞,开始向那堆书伸出魔爪。 角落里会藏着什么?金银珠宝?那最好,虽然在岛上没什么用处,看着也养眼啊,心里舒坦坦的,睡觉都会特别香;武功秘籍?也不错。虽然她并不是那么热衷于那些杀人的招数,不过如果是绝世武功,学点也好,江湖凶险,用来防身也不错;绝世宝剑,沧澜剑?勾栏知道她这是异想天开。但是,冬青子实在是个不能用常规思维来想象的人。这里靠近沧澜,沧澜剑和骆琬又是在海中失踪的,作为一个喜欢在海上飘荡的怪医,沧澜剑会出现在这里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天方夜谭嘛! 想到这,搬书搬无聊了的勾栏突然兴致高涨,奸笑几声后就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难得好心情,勾栏不觉的就哼起歌来,还是五音不全,还是独树一帜的奇怪调子,听的屋外的剑舞差点笑出声。原本还担心她会因为这次莫名其妙的处罚而心情郁闷的,看来这次,是她想多了。 听到歌声,剑舞也宽了心,不再纠结,解了锁转身离去。大病初愈,她该多晒晒太阳沾点阳气,别一张小脸白的跟死人一样,让人看了就担心。 开锁的声音不小,可勾栏却没有听到。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歌声和幻想找到绝世宝剑后的喜悦中了。浓重的霉味让人呼吸困难,书上抖落的霉灰呛到嘴巴里,喉咙一阵阵的发痒,咳个不停。勾栏只能喝水,加点野菊花,清清肠胃。 两个时辰,这些书整整花了她两个时辰的时间才挪到别处,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她本以为,这堆书的后面,就算没有宝贝,至少也该是堵完整的墙,哪里会想到,这堆书的作用竟然是为了堵住一个不规则的洞。对,是洞,不是密道也不是暗格,单纯的一个洞,刮风下雨会漏风漏水的洞…… 这太出人意料了。勾栏眼巴巴的看着那个洞,怒火一起,拿起身边的破书就往洞那边扔,一边扔还一边念念叨叨,“我让你堵洞,让你堵洞!”她原本还在想呢,这些个医书好好的怎么霉的这么厉害,敢情是一直经受着风吹日晒啊。再想想她那个师傅,真是不靠谱,作为一个大夫,不好好爱护医书也就算了,居然还拿它们来堵“老鼠”洞,实在是…… ------------ 056章 记忆残片 更新时间:2013-11-30 勾栏不知道,她这次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以至于让冬青子对自己的爱徒痛下杀手,这一关就是三天。她以为她又收了新徒,她失宠了。没想到第四天的时候,门开了。勾栏兴冲冲的跑去看救命恩人,谁知外面根本就没有人。再一看,门上挂着的锁也不知去向。 “奇怪!锁呢?”勾栏用脚踢了两下门,又绕着木屋转了两圈,确定没有人后才掩上门打算偷偷离开。 “小姐!”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勾栏整个人都跳起来,惊慌的神情遮都遮不住。 “小姐,我没吓到你吧?”剑舞摆出一副无辜的面孔在勾栏面前炫耀,勾栏暗暗咬牙,发誓一定要讨回这次的耻辱。 “小姐,前辈说过,你的病才好,不适宜远行,所以就让剑舞看着你。”剑舞用手指指木屋的屋顶,示意勾栏自己一直都在上面。 这点勾栏其实已经想到了。她做事一向挺谨慎,偷溜前还将木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细的看了一遍。谁知道还是不够,竟然粗心的忘了木屋的上上下下,真是前功尽弃啊。 “病?我才没有病!”勾栏不服气,反驳道。她能走能动,能吃能睡,身体不知道有多健康。 “是,是!”剑舞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改口顺着她的意思。可勾栏却意识到了什么,猛的扒开剑舞的手冲到铜镜面前。 她憔悴了,面色苍白,眼睛都有些凹进去了。可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很多,四岁?五岁?还是更多?这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该有的身体,而她之前居然没有注意到…… “剑舞?我……好奇怪……”勾栏摸着自己的脸,觉得像做梦一样。梦里,她一瞬间就长大了。 发现了吗?剑舞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作答。是的,记忆可以倒回,可是已经长大的身体要怎么再缩回去! “剑舞!”勾栏转过身,非常严肃的看着剑舞,“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停顿了会,努力的回想,终于,抓到些什么,“你说过,我病了,可是,在我的记忆里,我并没有生病。我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我的记忆停留了,还是倒回了?” 意识到记忆残缺的勾栏很不平静,剑舞努力的安抚她,可她问的问题太尖锐,有很多她都无法作答。 “说啊,剑舞,你说啊,我到底得了什么病,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为什么看到你,我会有一种久违了的幸福感,又内疚的想要大哭?我的脑海里还有几个身影,男男女女,很熟悉,却又记不起来……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奇怪……唔……”一阵细细的疼痛从脖子处传来,勾栏伸手一抓,从脖子处拔下一根银针。很熟悉。往远处一望,果然看到冬青子脸色铁青,急匆匆的走过来。刚想说什么,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知觉。 “剑舞,你忘记你答应我什么了?”冬青子气冲冲的走到剑舞跟前,一把夺过被她扶着的勾栏,气愤的道,“我信你,所以才没看着你,没想到你在我面前一套,转了身又立刻在她面前说三道四。我说过,她身体弱,受不得刺激。这些话你都没听到吗?还是你根本不在乎!”冬青子是气急了。天知道她不经意在远处看到勾栏激动的模样时有多担心,她多怕哪一次不经意的情绪起伏就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不可挽救的创伤。 “对不起!”剑舞弯下腰真诚的道歉,“但是,请您相信,剑舞是个守信的人,答应别人的事情,就算是死,都不会透露半句。” “那月儿?”其实,早在那些气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冬青子就后悔了。剑舞什么样的人品,她暗中观察了这么多年也算心里清楚。从她可怜的女儿临终托孤到现在,她一直都尽力的护着她。是她急糊涂了,才会认为剑舞会做出不利于她的事情。 “公主可能知道自己失忆的事情了!”剑舞黯然道,“是剑舞的错。剑舞不该说她大病初愈不适合远行,才让公主意识到自己可能忘记了什么。” “为什么不骗她,只要她没想起什么,你完全可以抹杀掉她那段记忆的!”冬青子已经平静下来,扶着勾栏往屋子里走。屋子很杂乱,原本堆在一个角落的医书被扔的到处都是,墙角的大洞孤零零的露在那里,透过洞口,还能看到外面绿色的茶树上挂着几本破书。 “她真的很聪明!”冬青子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剑舞抬头看向冬青子。只见她神情复杂的看着那面铜镜。她猜到了。剑舞默然。 “迷药的时间会持续一会,我守着她就可以了,你先下去吧!”沉默了许久,冬青子才又开口。 “那……” “关于失忆的事情,我会编好说辞。已经忘记的事情,我不会让她想起来,曾经被她背负在肩上的重担,她也不必再背负了……”冬青子心疼的揉着勾栏紧皱的眉,想要揉散她心里的忧愁。她知道她做梦了,而梦里,一定有那些曾经伤害她的人或事。 冬青子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剑舞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做事。她不知道,那段记忆她该不该拥有,她所想的,只是希望她幸福。 醒来后的第一个梦,她梦到了一个人。或许,不该称他为人,因为他没有脸,没有身体,是一团淡青色的烟雾。只是,他有眼睛,一双很漂亮的凤眼,饱含深情的看着自己。相对无言,唯有泪雨凝咽。静默的空间,她对着一团青雾默默流泪。 在勾栏流下眼泪的那刻,冬青子就知道,无论她怎么阻止,她都忘不了他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报应,报应她当年识人不明,所以连她的孙女都要走上她的那条不归路。太久没有流泪了,她都已经忘了眼泪的味道。如今再尝泪水的味道,竟然比当初还要苦涩,心酸。 “为什么,为什么姥姥帮你安排好的道路你不喜欢,偏要自己去钻牛角,月儿,听姥姥的,放弃吧,不要再想他了……”冬青子伏在勾栏身边,轻声的在她耳边低语,说到后面,已经是无言。 像是听进了什么,勾栏不再流泪,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又是一个时辰,药效过了,她就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冬青子很高兴,勾栏非但什么都没想起来,就连一个时辰前的事情,她也忘了。忘得一干二净,连提都没有提及。 她还是五年前那个她最熟悉的好徒儿,折腾药田,欺负药奴,偷剑舞的鞭子,砸她的药炉……她似乎,真的回到了五年前。 直到有一天,她在她住的那个木屋里面发现了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冬青子的东西。那是一把剑,通体冰蓝,像极了她的眼睛,看着它,整个人都好像要被吸进去一样。隐隐的,她觉得脑袋有些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脑袋。那种疼痛引起了她心里的共鸣,有什么不好的记忆被勾了出来…… “月儿,月儿……”冬青子急切的摇着勾栏的身体,试图把她从神游中唤回来。她是来替她检查身体的,一个月了,她始终放心不下,还是日日看着她,夜夜守着她。没想到这次一进屋就看到她像着了魔一样,对着一柄剑哭泣。眼泪像决了堤的潮水,蜂涌着从她无神的双眼中流出…… ------------ 057章 同病之人 更新时间:2013-12-01 “师……师傅?”回过神来的勾栏又像没事人一样看着冬青子,好像她之前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她凭空想像出来的一样。 “没……没事,没事就好!”冬青子松开她的肩膀,替她把了脉,脉像稳定的异乎寻常,好像要静止一样。她的脸是平静的,眼睛里面也没有波澜,连混乱的气息都在一瞬间变得有条不紊。冬青子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她知道,这也许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果然,事情就如同她预料的一样。那天以后,她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经常走神,尤其是对着那把剑的时候,有时候一呆就是几个时辰,,叫也叫不醒。这让她后悔当初心软留下了这把剑。 剑的主人是一个女孩,一个和勾栏年纪相仿,有着相同命运的女孩,这就是为什么一向只顾自己的喜好从不轻易出手的冬青子会冒险从一船水寇的手上救下她。她们太像了,一样一夜国破家亡,一样倔强不肯招降,救下她的那刻,她甚至相信她下落不明的孙女还在世上。这是一种心灵的寄托,好像只要她活着,她就能活下来一样。 半年,为了那个女孩,冬青子整整半年没有出海。她教她武功,她教她医术,她有意收她为徒,将毕生的心血都托付给她,可她却不乐意。她在岛上呆了半年,然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冬青子蒙上她的眼睛亲自送她离开。她不属于这里,冬青子知道,从她来的第一天,她就已经感受到来自她身上的强烈的戾气和恨意。但她还是愿意教她,因为她是过来人,她明白,有些仇,即使毁灭自己,也一定要报。 收她为徒并不是想绑住她,相反,冬青子其实想助她一臂之力。毕竟,被灭的并不只是沧澜一个,还有,蒹葭。那个她做梦都想回去,却四十年未曾踏足的国家。那里埋葬了她所有的欢乐和悲哀,还有希望……只是,她是一个大夫,师傅从小教她的就是救世扶危,可是,为了报仇,她已经性情凉薄,又怎么能教出另一个杀人名医,如果那样,她真是比那人还不如了。 她该庆幸她放弃留她,送她出海,否则,她也许就要错过勾栏,她朝思暮想的孙女。归岛的途中,她遇到了素心,那个唯一让她动了恻隐之心的女子。她带着一个女孩,那个女孩的脸上有伤,小面积的烧伤,虽然不严重,却足以毁掉她清丽的容颜。那时,她并不知道她就是勾栏,就是她在这片海上寻了又寻的人。她没见过她,却被那女孩蓝色的眼眸吸引。坚定的眼神,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傲气,几乎第一眼,她就认出了她。 同样都是亡国的公主,同样都是倔强的性格,冬青子以为,勾栏也会被仇恨纠缠。但是没有,她的眼睛依旧清澈透亮,你可以从中看到怜悯,看到悲哀,却唯独看不到仇恨。这样反常的表现让冬青子又是欣慰又是失望。她怕勾栏被仇恨纠缠,成为复仇的傀儡,却又痛恨她没有斗志,不想报仇。她很矛盾,很纠结,却找不到出路。 她收她为徒,教她功夫,把她困在岛上三年。她以为,她三年的教导定会让她改变,让她在复仇与自由当中找到一个平衡点。没想到,她没能改变她,反倒让她影响了自己。有她陪伴的三年,冬青子体会到了四十年未曾体会到的温暖和幸福,她甚至想,只要能这样留她一辈子,她连仇恨都愿意放弃。 可是,她也不属于这里。她就像古书里说到的鲲鹏,就该在九天之上自由翱翔。她太向往自由了,这座岛根本就困不住她。 同样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她牵着她的手,乘上小船,在迷雾中穿行。看的出来,她很兴奋,却又面带不舍。她很欣慰,欣慰她的孙女是个长情的人,她不会忘了她,也一定会回来看她。所以,她指给她方向,教她怎么在迷雾中辨别方向。她说她是路痴,她就送她小金虫,在她想回家的时候给她指引回家的路…… 是她的错,她不该答应那个女孩,替她保管这把剑。她说过,这是一把争伐之剑,它能引起江湖甚至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她早该毁了它的。只是,它的颜色实在是太漂亮了。冰蓝色,和她们的眼眸同一个颜色。 随着日子的推移,勾栏的走神也越发的厉害。一天的时间,她有大半天都眼神呆滞,不在状态。她变得很容易受到惊吓,如果有人在她发呆时不小心打断了她,她的记忆就会出现断层甚至混乱。她常常会记不住刚发生的事,却对以前的事记忆犹新。她开始变得自闭,不爱说话,喜欢重复一句话或一件事,有时候是一个时辰,有时候是一天。 所有人都看出来她病了,却无法医治她。冬青子几乎翻遍了岛上所有的医书,却依旧束手无策。剑舞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会陪着她。冬青子却装作听不懂,不肯放她离开。她多希望,这只是她的一个玩笑,一场恶作剧,等她玩腻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躲着剑舞,躲着勾栏,以为见不到她就不会心软,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留她在岛上。可是最终,她还是硬不下心来,看不得她失魂落魄,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 “去吧,看好她,不要让她受一点点的委屈!”冬青子还是怕,怕夏君羽那样的男人逢场作戏多过真心,怕他会利用伤害她,怕他什么时候新鲜感过去了,本质就露出来了。 “前辈放心,剑舞一定不会让小姐受一点点委屈的!”剑舞牵着勾栏的手,十分坚定的回答。 “那就好!”冬青子摸了摸勾栏的脸,她抱着沧澜剑正在走神。一受惊吓,就小兔一样的躲到剑舞身后,哭丧着脸看着冬青子,“怕怕,月儿怕怕,母后抱抱!” 看着勾栏变成这个样子,冬青子实在是痛心。也许是曾经关过她的缘故,勾栏变得十分怕她,她一靠近,她就吓得直找地方躲。但大多数时候,她还是正常的,会唤她一声师傅,会用复杂的眼神看她。 “剑舞,带她走吧!”实在不忍心继续见她这样,冬青子挥着手让剑舞带勾栏离开。背过身,不去看她们离开,心想,也许这就是命,命里,她注定孤独一生。 年纪大了,就会胡思乱想。即便你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医者不自医,也会害怕哪天,会有一场重病,无情的夺去你的生命。她也不是怕死,就是怕自己大仇没能得报就魂飞九泉,又或是在自己弥留的那一刻见不到自己的亲人,无论哪样,都足够她抱憾终生。 “小姐,这样欺骗前辈,真的好吗?” 一离开冬青子的视线,勾栏的神智就马上清醒过来。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一出戏,为了逃离桑榆岛,为了告诉那人一个天大的消息。 “没关系,师傅不会责怪我的!”勾栏笑笑,“这些年,仗着师傅的溺爱,做了太多让她失望让她伤心的事情了!不过,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把剑交给他后,我就回来,陪着师傅,再也不离开了!” 有可能吗?剑舞在心里问勾栏。只是因为忘了,所以才可以这么轻松洒脱,如果记起来了呢?那一切是不是又会有所不同? ------------ 058章 再遇故人 更新时间:2013-12-01 夏君羽。对于这个人,勾栏的记忆非常的混乱。她记得,他是瀚海的王爷,国破之日她看着他青色的衣角纵身跃入火海。她还记得,她不知什么原因进了瀚海的皇宫,成了宫里的舞姬,又因不得圣宠而被遣送出宫,成了她的侧妃。她记得,他有爱人,一个已经死了七年的人,他还有一个情人,一个不被允许相爱的人。其他的,她都记不起来了,只有一些零碎的碎片,无法组织。就像,她的脑海经常会出现这样一个画面,画面里他满身鲜血,奄奄一息,却伸长了手呼唤一个人。那个人是谁?她想不起来。 不爱的人勉强在一起只会是两个人的痛苦,这样的事情勾栏看的太多了。所以,她要出来,做一件让彼此都高兴的事情,她决定结束这段让大家都感到不幸的婚姻。她写了一封休书,用他的口吻,被休的,是自己。这封信,花了她不少的精力,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但的确是她废寝忘食的成果。 巍巍青王府,皎皎勾栏女,琴瑟难和鸣,劳燕自分离。 原本,她是打算委屈下自己,以曲江临池柳自喻,暗示自己因配不上王爷的身份而被休弃。但这着实让她觉得委屈了点,于是,她就弃了这个念头。她也想过,以夏君羽另有新欢的缘由写这封休书,但转念一想也不对。谁会在休书里面数落自己的不是。这左,左不行,这右,右又有麻烦,最后,勾栏还是折中了一下。情趣不投,各有所爱,这主意,再好不过。 写休书的事情,勾栏没有告诉任何人,连剑舞,她都偷偷瞒着。不为什么,就怕被剑舞笑话。剑舞是个直爽的人,不懂遮遮掩掩,再者,她们主仆之间,从来都是主人没主人样,仆人没仆人样,这事要是一早就抖出去,她铁定是要被嘲笑一路了。所以,为了一路的好心情,勾栏选择了隐瞒。 从桑榆岛出发,绕过雁下,直接去了沧澜最大的港口换船。选船的时候,勾栏发现了一个问题。 “剑舞,难道夏君羽不是瀚海的王爷吗?为什么你要选去山陲的船只?”勾栏觉得,她记住的,都是对的。她对自己的记忆一向自信,虽然最近出了些事,记忆有些混乱,也出现了很多断层。但这些都不影响那些已经被她刻在脑子里的东西。 “前辈派人去调查过,说他去了山陲,在一个叫豆蔻山庄的地方落脚!” “豆蔻……山庄……?”勾栏觉得这名字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对,对了,是梦里。勾栏猛的记起,在她的梦里,有一个身影模糊的女人,她好像就叫做豆蔻! 确定了目的地,勾栏两人一路乘船北上。因为顺风的缘故,游船比预计的早到了。 金灿灿的一片,满眼都是沙砾,这片土地,颜色单一的可怜。 “这就是漠北?这就是山陲?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勾栏跳下船,不死心的四处张望,半天,只见一人大热天的裹了块厚厚的布条在头上,牵着一头羊,不紧不慢的登上了她们的船。 “老人家,请问一下,您是从山陲来的吗?”勾栏很有礼貌的向老人请教。可是老人的耳朵似乎有些问题,听不清。勾栏只能按着老人的意愿,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之前的话。 “山陲?阿,我是山陲的!”废了半天,老人终于抓住了关键词。 “那您能告诉我,山陲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吗?为什么这里这么荒凉啊?咳咳……”一阵暖风携带着沙砾迎面而来,勾栏没注意,冷不防接了个面满嘴满。剑舞噗嗤一声偷笑出声。 “笑什么笑!”勾栏瞪她一眼,开始埋怨起这片荒漠来,“真搞不懂,好好的瀚海不待,跑到这来受什么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哼!”伛偻着的老人一改之前的病态,直起身子,对着两人就是一顿好说,“鸟不拉屎?我告诉你,山陲就是再贫穷,再落后,也轮不到你这个娘娘腔来评论。山陲地大物博,你那是没看到,光是豆蔻山庄,就能让你大开眼界,叹为观止!什么沙漠里不能种花,沙漠里养不了鱼,那豆蔻山庄,比起南国的那些个庭院,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挺长的一段话,老人说下来大气都不曾喘一下,惊的船上的人一个个目瞪口呆。勾栏本想放他一马,毕竟他指出了豆蔻山庄的所在,怪就怪他不该多言,当着她的面说她娘娘腔。她穿女装那是如花美眷,男装怎么也是玉树临风,敢说她是娘娘腔,简直不可饶恕。所以,趁着那人滔滔不绝的时候,勾栏一把扯下他的人皮面具,冲着他摆了一副鬼脸,“富是吧,有本事你就付船钱,装老人算什么?狗熊!”说完,一溜烟的跑下船。任那个抠门的年轻人在船上叫喊。 “什么时候发现的?”路上,剑舞问她。 “上船就发现了!”勾栏笑笑,“可能是天气太干燥了,沙子卡在缝里了,他居然没觉得不舒服,哈哈!”一路好心情。 敲开豆蔻山庄的门的时候,勾栏着实被山陲子民热情好客的性格给吓了一跳。她不过是敲了几下门,那开门的一见她,就好像见到了自家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一样。不由分说的冲上来抱她,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 “那个……请问,夏君羽在这里吗?”等到开门的丫鬟平静下来,勾栏才掰开她的手指,从她环着的手臂中钻出头来。 “公子?公子已经离开了,小姐不是和公子一起离开的吗?”丫鬟迷惑了,明明就是一起走的,怎么现在一个回来了,还带了个不认识的男子。嗯,看着也有点像女子。 “离开了?去哪里了?还有,我这身装扮真的很娘吗?”勾栏暗想,不然怎么一看就知道她是女的?就算认识,也该有个反应时间吧,不可能才见到就发现啊! “小姐误会了!小姐忘啦,小姐第一次来山庄的时候就是穿着男装!”丫鬟解释道。 “是这样啊!”勾栏喃喃道。她是真忘了。她开过这里,还穿着男装? 豆蔻不在山庄,没人知道夏君羽的下落。勾栏不禁有些失望,垂着头想要去瀚海碰碰运气,实在找不到,她也只能背着背上的剑再回桑榆岛了。路过集市的时候,剑舞说要备些干粮,叫她在茶馆里坐着等她。等了好一会,剑舞都没有回来,勾栏便出去附近逛逛,打发时间。 街道很热闹,只有一家店门前清冷,所有路过的人都绕的远远的。勾栏好奇,就过去看看那里有什么,以至于让路人怕成那样。 简陋的医馆,什么都没有,没有招牌,没有门面,甚至连墙都是用布围出来的。勾栏实在想不出,这样的店铺有什么好畏惧的。难道是这里死了人,他们怕沾染了晦气?勾栏觉得,只有这个解释解释的通。可是,她又好奇起,是以前死过人呢还是现在死了人,这店铺里还有没有其他人?怀着一颗充满好奇的心,勾栏大胆的走了进去。 “丫头,你师傅没教你进屋前要先敲门吗?怎么这么没礼貌!一次是这样,两次还是这样!”布墙的角落里堆着几个大缸,很不起眼,勾栏没有管它。没想到,居然会有人从里面探出头来,还打着饱嗝,满嘴的酒气。 ------------ 059章 荒漠天堂 更新时间:2013-12-02 大缸里除了人似乎还有别的东西在酒里搅动,发出“哗哗”的水声。 “老人家认识家师?”勾栏仔细的打量眼前的白须老人,慈眉善目的,看上去很是和蔼。她想不出路人怕他的理由。她想,路人之所以害怕,可能和缸里的其他东西有关。 “嘶”,勾栏正要靠近,缸里突然窜出来一条青蛇,吐着腥红的信子,怒瞪着她。 “去,不要胡闹!”决明子狠狠的在青蛇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青蛇就乖乖的潜回了酒缸。 “呵,老人家的宠物真特殊!”勾栏拍了拍胸脯让自己镇定下来。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她师傅养的那些个毒虫毒物已经够特立独行的了,没想到还有更…… “老人家?”决明子一听不对,赶紧从缸里爬了出来,穿着被酒浸透了的衣服,摇摇摆摆的洒了一路的酒水。 “不对啊,很好啊,没事啊!”决明子搭着勾栏的脉像,连连摇头。 勾栏起初还被决明子的无理举动弄得很不高兴,但是,很快她就释然了。用一根手指头搭脉的,她师傅说过,这世上,除了她师伯,就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师伯!” “怎么,臭丫头,敢情刚才是在玩师伯呢?还在气师伯当初装睡没理你?真是个小气的丫头!” “师伯在说什么,难道今天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丫头,适可而止啊!没玩过头了。师伯年纪大了,心脏不好,你要是吓死了师伯,赶明儿师伯化成厉鬼去找你师傅,让她好好治治你!”决明子以为勾栏故意装失忆来报复第一次见面时他的默然,也和她开起了玩笑。可是等他仔细一想,他的脸色就阴沉下来,再也笑不出来了。 “丫头,你老实告诉师伯,你回去后你师傅是不是给你吃了什么东西,怎么你偏就忘了有关于他的所有记忆呢?”决明子很是气愤。他知道冬青子有意分开他们两个,但是利用药物来拆散两人实在是有些卑鄙。是药三分毒,尤其是这种损人脑子的东西,难道她不知道它的危害吗?怎么敢轻易就往大病初愈的人身上用。 “师伯误会了!”勾栏虽然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但大致能够猜到,“师侄失忆与师傅并没有关系。可能是那场大病,让我的脑子受到了损伤。而且,我并没有忘记所有有关于他的记忆,只是这些记忆断断续续,不能连接而已。” “如此,倒真是我错怪她了!” “师傅为人宽厚,一定不会怪罪师伯的情急之言的。”勾栏接过决明子的话,又问,“师伯,其实,这次师侄重回山陲就是想来找夏君羽的,不知道师伯有没有他的下落?” “你来找他?师妹肯放你出来找他?”这着实让决明子吃了一惊。当初,他再三劝说,她还是带走了勾栏,没想到勾栏竟能将那么决绝的她说动。 “嗯!”勾栏点点头,“师傅一向疼师侄,这是师侄的心愿,师傅又怎么会不答应呢?”勾栏嬉皮笑脸的说道。 “也是,也是!”冬青子既是勾栏的恩师,又是她的姥姥,会依着她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决明子不疑有它,连连点头。 “去墟落找他吧!如果老朽猜的不错,你的那个他应该是去了墟落,救你的姐夫!” “姐夫?那姐姐呢?” “你姐姐和他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事,这点你可以放心!” 姐姐和姐夫会出事,这是勾栏时间危机的事情。她现在也没心思去找夏君羽告诉他骆琬还活着的消息了。她想做的,就是赶快赶到墟落,救出她的姐夫,让她们一家人团聚。 辞了决明子,勾栏很快就找到在另一条街购买干粮的剑舞。简单的叙述了一下事情的始末,两人买了两匹快马,找了一个领路的,就立刻启程,离开了山陲。 从山陲,到墟落皇城,她们一共花了一天两夜。途中,因为疲倦,领路人几次提出要拿钱走人。勾栏一共加了三次价,才勉强让那人留下,带着她们继续前进。她们到达墟落的时候,正是夏君羽他们一行人到达西壑的时间。西壑是个重军事的国家,不像山陲和墟落那样,只要是想进,就算长得人模狗样,塞点银子也能随意进出。但是西壑不同,城门的守卫都是由帝王亲自挑选,精英中的精英,眼睛尖的似乎能看穿你心里的恐惧。 “停!” 才到青林城的城门,一行人就被守门的侍卫拦了下来。下意识的,林擎就要掏钱打发,只是他的手才伸进袖子,对方却已经对他们刀剑相向。 “误会,都是误会!”镜如一看苗头不对就赶紧出来调节。都是些强脾气的人,指不定一个没忍住就在这城门口动起手来。 “误会?有什么误会?”侍卫一见外面这两个,一个凶神恶煞,一个不苟言笑,就认定他们是危害份子。但是,后面出来的这个姑娘倒是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握着武器的手不禁松了点。 “下来,还不快下马,傻愣着干什么!”救人的事情需要低调进行,总不能刚进人家的国家,就在那里掀起一股狂风浪舞,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来了破坏份子需要警惕起来。如果那样,别说是救人,到时候被困青林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自作主张,定下了一个计划。 这话一出,不仅外面的两个傻了眼,就连里面的两个也不禁的担心起来。一个丫鬟,以什么身份在命令自己的主子,况且,她的主子还是瀚海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青王。这要是换了别人,那就算是给她吃了雄心豹子胆,那也是不敢的啊。 “呵呵,真是失礼,失礼了!”镜如无奈的看了看坐在马上纹丝不动的两人,笑着对守门的侍卫说,“也不怪几位官差大哥会误会!我这两个兄弟啊,他们就是这副德行,谁他们都不给好脸色。说起来啊,这还真要怪我们家的两个老人家,一生生了两个女娃,非得要个男的!这不,老大生下来天生就不会笑,不满意,又生一个,更糟糕,不止不会笑,还一脸的凶像,他们左想不行,右想不甘心,又生了一个。结果,生了个病秧子,一天到晚的这里不舒服那里有疼痛。于是啊,我们家那两个老人家就请人给算了一卦。这一算啊才知道。原来是环境不行。这不,算命师傅给指了出路,说要是不想我那可怜的小妹被病痛折磨死,要不就搬到南国去,要不就来这青林城里安居。南国我们是去不了了,也不想去,所以,就只能到这青林城里来了!” 镜如的一个故事编的那叫一个真实,连夏君羽都不禁吓了一跳。不知她何时练成的这撒谎都不用经过脑子的功夫。这个故事有很多的漏洞,只要继续追问,就算是镜如也很难圆谎,可让人意外的是,那些守卫竟然相信了。他们检查了他们的马车,看到里面躺着的子矜,和在一边照顾她的姜弦月,然后点头让他们进城。他们甚至连银票都没有用上,就这么被放行了。 郁郁葱葱的树木,清澈见底的湖泊,芬芳的花香混杂着阳光的味道,闭上眼,仿佛置身于绝影园内,清风吹过,阵阵百合的清香。 “天啊,这怎么可能!”马车里的三个女人都扒着车窗拼命表示惊讶。同样都是沙漠里的国家,实在不能想象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距,这简直就是沙漠里的天堂。 ------------ 060章 水晶花 更新时间:2013-12-02 “又来晚一步,可恶!”扫街回来的剑舞气呼呼的把手上的画像揉成一团扔到桌上,拿起桌上的茶壶一口气就灌下三大杯水。一整个上午,她都拿着画像在街上溜达,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两个冰山男带着一个淑女。半天下来,她连口水都没有喝上,好不容易逮到个见过他们的人,结果却得来这样一个噩耗――他们两天前刚离开。 “别气了,有时间生气不如坐下来休息休息,问了半天也够累了!”勾栏一脸镇定的坐在桌边,手里拿个杯子,在鼻尖处晃悠,也不喝,就只是盯着桌上的茶壶想事情。她很疑惑,如果决明子所说非假,那么,她的姐夫明明被软禁在宫里,他们去西壑干什么?如果不是来救她姐夫的,那么,她的姐姐势必会跟他们分道扬镳,但是她没有,这又代表什么? “小姐,这事情有些蹊跷!”平静下来的剑舞终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合理之处。 “啊!是有蹊跷!”勾栏放下杯子,做了决定,“剑舞,今天晚上,我要去墟落的皇宫看看,你负责接应我!” “不行!”剑舞断然拒绝,“要不就让我陪你一起去,要不你就别想出这个门!”考虑到勾栏的路痴情况,和她身上潜藏的连冬青子都无法排除的病后反应,剑舞绝不可能让她一个人行动。 “好吧!”勾栏很勉强的答应,“记得不要扯我的后腿!” “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吧!”剑舞失笑。 夜晚,趁着夜色,两人很容易便潜入皇宫。在进入宫墙的时候,勾栏突然回忆起一些东西,一些让人痛苦的东西。她觉得她的头很痛,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湿湿的,滑滑的。她猛的一拍脸,企图用异样的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小姐,你没事吧!”剑舞很快就发现勾栏的不对劲。她拉着她,打算撤离,却被勾栏一下拦住。 “好不容易进来了,难道你要这样回去?”勾栏指指宫墙,示意她们应该往里,而不是向外。 “宫墙出去了可以再进来,但是你的身体,一旦出了什么问题要怎么重来?”剑舞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在重兵把守的皇宫里出了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以她的功夫,能不能把她安全的带离。 “我很好,我没事!”勾栏再三强调,“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东西,让我觉得不舒服,但那只是心里不舒服,和身体完全没有关系!剑舞,相信我,我是一个大夫,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自己的身体!” 勾栏的再三保证取得了效果,剑舞答应她继续深入,但是作为交换条件,她的一切行动,都要听从剑舞的安排。勾栏觉得这很窝囊,不符合她向来见招拆招,随意出招的性格。但是,为了能继续留在这里,她还是答应了。 探路的事情,剑舞包了,偷窥的事情,剑舞做了,这些都还不算,连宫卫来了,她要藏在哪个位置都要听从剑舞的指挥。勾栏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全方位式的保护。尤其是在剑舞花样百出的暗语手势下,勾栏简直要疯掉了。手指向前摆动意味着前进,手掌竖起意味着停下脚步,手掌侧挥表示有人前来需要躲藏,手指交错摆动然后握拳代表小跑后下蹲……等等等等,光是研究那些手势的含义就已经让勾栏崩溃。 “剑舞,等等……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没有听从剑舞的指挥,勾栏擅作主张的跑到她身边,拉着她不让她前进。 “好吧!”剑舞应下,两人迅速撤到一旁的树丛里商量。 “剑舞,你不能这样!”勾栏动作夸张,声音却压的极低,“我们是同伴,应该互相配合,这样效率才会高!你不能一个人单枪匹马,做了所有的事情,而我,却只是跟在你的后面无所事事。这样会让我放松警惕,更容易让人发现!”勾栏说的不假,她太无聊了,跟在剑舞的身后,她几乎都要开始犯困。 “我说过,一切都要听我的!”剑舞强调,“你只要好好的跟在我的身后,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来做!否则,我们就出去!”剑舞坚持让勾栏闲着。她认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 剑舞的执拗让勾栏看不到谈判胜利的希望。她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与剑舞顽抗到底,“好,既然你不同意我们互相配合,那我们现在就分头行事,你负责这边,我负责那边,我们出宫再见!” “你疯啦,你答应过我什么?”剑舞急了,论武功,她胜勾栏几成,但是论轻功,勾栏超她好几分。 “是你逼我的!我已经按着你的意思尽量配合你了,但是你不能因为一点点的担心而毁了这次的行动。照你这样的速度,我们要在这里呆到天亮吗?而且,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分别宫里的这个皇帝是不是真的,最后还不是要让我去认。既然我始终避免不了露面,那么早和晚又有什么区别?” 勾栏句句在理,剑舞无话可说。接下来的时间,两人相互配合,不再大海捞针似的寻访,而是循着范宸轩往日的习惯开始按线寻访。 能记得范宸轩的旧习是件出人意料的事情,勾栏甚至都不知道为何会对他的旧习如此熟悉。她记得国破后她来过墟落,然后在墟落的皇宫里住了一段日子。但是,接见她的一直都是她的姐姐,她甚至连范宸轩的面都没有见过。在她印象中,她唯一一次见他是在她姐姐的婚礼上,那时,他骑着高头大马来蒹葭迎亲,她躲在白色的象牙护栏后偷偷看他。他是个英俊的男人,那天,他笑的很开心。她以为,这就是她有关于他的所有记忆了。但显然,她又记起了什么,只是还不全。 “去那里,他可能会在那里!” 偏僻的角落,宁静的院子,没有守卫,灯却亮着。剑舞领着勾栏,小心的从侧门绕到院子里,被满地的金黄惊呆了。 “这是什么?”剑舞踮着脚,努力稳住身体,不让自己踩到地上的东西。 “我也不清楚,但是看着,像是用黄水晶做的金枝槐的花朵?”勾栏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国家的帝王是脑子有病还是怎么的,用上好的黄水晶来雕金枝槐的花朵,一雕就是一堆,还用来铺地,而且是一个没人看管的偏僻小院的草地? “这有什么用?”剑舞实在想不明白。 “额……”勾栏绞尽脑汁,尽量往不正常的方向去靠,但是显然,她还太正常!至少,比起这个国家的君主,无论真假。 “或许,是用水晶来祈福吧!”不靠谱的解释很快就迎来剑舞的白眼,“用一地的水晶来祈福,这国君还真是奢侈啊?” “呵呵,也许吧!”勾栏一个闪身跃上房顶,很快就在屋顶开了个洞。 “怎么样?是不是他?”随后跟上的剑舞问。 “没见到人,我也不知道真假!”勾栏无奈的道。 “不在?还是我们被发现了?”剑舞挤开勾栏,自己眯着眼睛往洞里面看。底下的确没有人,周围也很安静,不像是已经被发现。 “或许,他根本就不在这里!”勾栏提醒。 “那这灯为什么亮着?” 剑舞的疑问同样也是勾栏的疑问。既然不在,那开着灯干什么?不是请君入瓮,还能有什么其他的企图? “我想,我知道他的意图了!”半响,勾栏回过神来,拉着剑舞离开。接触地面的时候还不忘从地上顺几朵水晶花。 ------------ 061章 金屋藏娇 更新时间:2013-12-03 “贼性不改?”剑舞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她家的公主了。怀里揣着满把满把的银票这还不够,见到什么好东西依旧免不了手痒! “算是吧!”勾栏坦诚不诲,“不过,我拿它并不是因为贪财,而是单纯的因为喜欢金枝槐才想要它的!” “小姐又想起那个少年了?”每次提起金枝槐,剑舞就知道,勾栏是想起他了。那个倔强的,即使受伤也要帮她摘花的少年。 “是啊!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想起那个少年,勾栏心头总会涌上一股暖流。这些年,她总想再见他一面,问问他叫什么名字,问问他还愿不愿意再摘一朵金枝槐的花给她? 夜探皇宫,结果却是一场空。剑舞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坚持要弄清事情真相的勾栏中途放弃了,只说了一声我明白他的意图了便没头没脑的拉着自己直奔宫外。出来后,对范宸轩的事情只字不提,讲的都是她温馨的往事。 “小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剑舞间接的提醒勾栏,还有一人被困等待解救。 “去西壑吧!宫里的姐夫是假的,真的姐夫可能已经被运送到西壑了!”勾栏一边说一边换衣服,将从宫里顺手牵羊拿来的好东西包好了藏到包裹里,开始收拾行囊。 “光凭那间亮了灯却没有人的屋子?”剑舞见勾栏收拾,她也跟着收拾起来。 “需要我解释吗?”勾栏笑笑,停下手中的动作,做好解释的准备。 “算了!我想我懂。只要是那间屋子,我就能懂!”剑舞给正准备趁热打铁,好好展示下推理能力的勾栏好好的浇了盆冷水。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她是真懂。当年,因为外出的缘故,没能赶上那段无疾而终的爱恋,但是光听传言,她就可以知道,范宸轩对自家的公主用情很深。他甚至将墟落镜都当成定情之物送给了勾栏。 一个贵族公子,一个当红馆妓,这原本该被世人传为佳话的恋情却在一个人出现后无疾而终。那个人就是蒹葭的另一个公主,姜弦月。 剑舞不喜欢这个年长的公主,不仅仅是因为她破坏了一段千古佳话,而是因为她从小就爱欺负勾栏。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她被她发现密谋着要设计勾栏,否则,落在勾栏身上,或重或轻的恶作剧远远不止她经历过的这些。更多的,都被她扼杀在萌芽阶段了。 对于那段无疾而终的佳话,剑舞只能叹一句孽缘,并且,有缘无分。那次的事情不是姜弦月的错,也和范宸轩无关。要真要指出一个有错之人,那个人恐怕会是勾栏。剑舞并不想偏私,她总是实事求是。是勾栏给了范宸轩错误的暗示,是她让他陷在名为勾栏的漩涡不可自拔。他喜欢金枝槐!而她,居然因为这个荒诞的理由试着去接受他,这将爱情当做儿戏的心态简直大错特错。而她,也的确遭到了惩罚。她的姐姐哭着出宫求她,求她放过范宸轩放过她肚子里的娃!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原来她口中的宸轩和她姐姐口中的会是同一个人。 她不知道她是墟落的王,他不知道她是蒹葭的亡国公主,互相隐瞒身份的两人在一片祥和中分开。她交还给他他送的镜子,他却坚持扣下她送的秀的歪歪扭扭的腰带。剑舞知道,他其实很爱她,而她,却并不爱他。所以,当她将这一切都联系起来,那个没有守卫守护的院子就变得不合常理。 勾栏馆,顾名思义,一定是为她建的院落。既然那么爱她,那么,他必然十分重视院落里的一切事物,尤其是地上还铺了一层细碎的水晶。如果真是范宸轩,他怎么可能让这一切的一切都暴露在危险之中?除非,那人不是范宸轩,他点灯,是为了证明他就在这个屋子,而他调走守卫,很明显,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其实并不在那里面。 “真的……都懂?”勾栏还在垂死挣扎,为了下面的一番演说,她好歹也是准备充分。 “都懂!甚至,还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东西!” “我不知道的东西?是什么?”这回,轮到勾栏开口求剑舞坦白了。可剑舞却不肯轻易开口,直到两人跟着领路人“杀”到青林城的城门,剑舞都还守口如瓶。 相比于夏君羽他们一行人的险象环生,勾栏两人进城则要顺利许多。她们甚至都没有下马,只是随口编了个借口,说是回乡探亲,就轻轻松松的进了城门。 早就听说西壑有沙漠绿洲之称,但是,真正面对这无边无尽的绿意的时候,勾栏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里是荒漠,而城里的植物的种类,甚至连靠海的蒹葭都比不上,这实在是太让人震撼了。 “小……小姐,这……”剑舞被眼前的景色惊的目瞪口呆。在她的想象中,西壑和山陲、墟落都该是一样的景观,漫漫黄沙,飒飒西风。眼前的城池,让她有点不敢相信,她是到了西壑。那个厉兵秣马,一直企图突破瀚海防线的国家。 “这里的确是西壑!”勾栏这话不仅是说给剑舞听,更是再说给自己听。说实在的,她现在很有一种想要调转马头,回去再看一看城门上的那块匾额,看看上面写的,究竟是不是青林城这三个字的冲动。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剑舞感慨。 青林城有个酒馆,馆内美女如云,极尽奢华,号称青林第一馆。这样的馆子,勾栏自然不会放过,于是便带着剑舞,一路寻人问路摸索着到了那里。 “金屋?”这名字让勾栏想到了金屋藏娇的典故,虽然这屋子比起真正的金屋有所逊色,但是,勾栏对里面的女子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走,剑舞,我们也去看看这金屋里的美人娇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个个绝色,能把人迷的晕头转向……”勾栏扭头看着剑舞,往前走了几步,就撞在一堵人墙上。撞得她眼疼鼻子歪的,回头刚想开口训那人几句,却被那人的体魄震慑住,瞬间沉默下来。 这都什么人啊!巨人?勾栏仰头看着那人,对着阳光,她觉得她的眼睛都要花了。白花花的,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看到一团光罩在他的头上,晃她的眼。 “小姐,你没事吧?”剑舞见勾栏碰了“壁”,意外的没有偷笑,而是上来护主,拔出剑就要给予重击。 “呦,姑娘长得清秀,这脾气倒是不小啊!”二楼的窗户突然打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从里面探出头来,摇着香扇,慢悠悠的开口,“姑娘也别怪我们家守门的伤了姑娘的主子。他平时,都是不出来的,只有在有些人仗着自己的容貌,钱财,无视我们贴在门外的告示的时候,他才会出来提醒一下那个高傲的人,低头看看吧,我们这里不欢迎女子!” 女子说完,“砰”的一声关了窗户,由窗台上震落的窗灰恰好就落在底下两人的头上。勾栏顿时火冒三丈,对那金屋仅存的一点好感瞬间荡然无存。这都什么人啊,眼睛长到头顶去啦! “走!”拉起剑舞,勾栏揉揉自己的鼻尖愤愤离开。所有人都以为她放弃了,守门的人也走了,就连躲在窗户后面的女子都捂着嘴开始偷笑,但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半个时辰后,勾栏会再次出现,而且大摇大摆的进了馆子。 ------------ 062章 以恶制恶 更新时间:2013-12-03 “小姐,这真的好吗?你要为了这么一口气和这帮好色之徒厮混在一起?” 金屋是个“高雅之地”,都说进出金屋的人都这么说。可是剑舞却不这么认为。她认为,这只不过是一群衣冠禽兽在里面得到了满足,出来后的信口雌黄。在她眼中,金屋与青楼无异,而且比青楼更下流,更无耻。 青楼不是个好地方,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好色的,风流的趋之若鹜,而平实的,严谨的就避而远之。而金屋不同,披着酒楼的外衣,以以诗会友,以棋会友这种高雅的东西粉饰自己,它迷惑的人太多了,而这些人,往往去了就不愿回来,直到钱财用尽,有些死不悔改的,甚至搞到了家破人亡。 剑舞不喜欢这个骗人的地方,纸醉金迷的外表下,是比青楼更丑陋的面目。在这样的地方,她一刻都不愿意多呆。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有自认为热情好客的女人走过来,拉起她的手往别的女人的身上凑,漂亮的脸庞,丰满的胸部,还是纤细的蛮腰?剑舞不敢再往下想。想象太真实,好像随时都要发生一样。 “剑舞,你笑一笑啊,这样哭丧着脸很突兀的!”进了门之后,勾栏很快就调整了面部表情,又色又猥琐,和在场的人如出一辙,就是那欲求不满,满脸憋屈的样子装的不好。她想装的更像些,就环顾着在楼里寻找能让自己动心,忍不住的男人,但可惜的是,没人能挑动她粗大的神经。 “小姐,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你不觉得我们进来以后这里的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们吗?”剑舞和勾栏并排走着,时不时的嘴巴贴着耳朵说些悄悄话。 “是啊!不过,纠正一下,他们看的是你,不是我!看我的表情,在他们眼中,我和他们是‘同道中人‘,至于你,那就是外来侵入者,瞧你这表情,好像这里的人都欠了你几百万两似的,你让别人怎么不拿怪异的眼神看你!”勾栏又是自得又是无奈的说。 剑舞的表情的确不友好,但引起众人注目的,显然并不单单只是剑舞一人。两个柔弱的书生,一个满脸不自然的淫笑,一个由心而生的警惕,如此大的反差,居然还能走到一块,有说有笑,互咬耳朵,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很难。 “小姐,有人盯上我们了,要小心!”自从进了这幢楼,剑舞就一直处于高度警备的状态,除了警惕门里门外的护院外,对楼里的男男女女也都不敢掉以轻心,就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被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下。 “镇定,我们现在是客,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勾栏笑笑,大摇大摆的朝二楼走去。 “铭牌!” 一个黑影拦住了去路。勾栏愣住,怎么到哪,哪都有这种又矮又壮,身材严重走形却又喜欢暴露的壮汉。 “什么铭牌?” 勾栏好奇。上楼还要铭牌?这什么怪规定,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知道,又长见识了! “没有铭牌,下去!”壮汉说着就要动手扔两人下去,勾栏一个急中生智,佯装跌倒,堪堪的扑到一个男的怀里,在他怀里一顿磨蹭。 剑舞此时只能用无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她看着勾栏被那个男的强行从怀里拔出来,狠狠的被训斥一顿,又看她低头哈腰,连连道歉,还硬塞了那男的好几张银票,那男的最后才肯善罢甘休。 “铭牌到手!嘿嘿!”挨了一顿骂,勾栏的心情难得没有变坏,她玩着手中的铭牌,笑着在剑舞耳边炫耀。 “给你!铭牌!”傲气凌人的把铭牌扔给壮汉,勾栏开始寻思上去后该怎么恶整那个眼高于顶的女人。说白了,不过是个暗娼,比明妓都不如的人居然敢来鄙视她。被鄙视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吃她的窗灰,这口气,勾栏是无论如何都要发泄发泄的,否则,她能把自己给憋死喽。 有了铭牌好办事。壮汉一看到铭牌,二话不说,立刻闪开身子让出一条道来,恭敬的请她们上去。 “不过是一块破木牌子,居然能让那个巨人态度大变,真是稀奇啊稀奇!”走上楼梯,就有穿着艳丽的女子扭着水蛇腰前来引路。勾栏认得那女子,就是趴在二楼窗口上鄙视她并让她吃了一嘴巴灰的嚣张女子。 嘿嘿!自己送上门来了!勾栏阴险的笑笑,冲着走在自己身后的剑舞抛了个媚眼。剑舞只觉得全身一阵寒流窜过,不好的预兆直上心头。 二对一,而且,其中还有一个是武林高手,光是想想,勾栏就乐开了。 跟着女子,扭啊扭,扭到一间宽敞的屋子里。才进屋,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门就已经从外面落了锁。 “姑娘好兴致啊,奴家记得,奴家有提醒过姑娘,这不是姑娘该来的地方,没想到姑娘转身就换了衣服,差点就让你瞒天过海了!”女子一个人背对着两人坐在黄花梨雕的妆镜前,信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胭脂盒,对着镜子开始在眉心处画花钿。 剑拔弩张的氛围,暗藏杀机的女人,剑舞按着腰间的长鞭,随时准备出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伪装这么轻易的就被面前的女人识破,但是,乖乖就范,绝不是勾栏的性格。她喜欢狡辩,她坚持见到黄河才肯死心。 “咳咳……”清了清嗓子,勾栏故意粗着嗓子道,“姑娘,哪里有姑娘,哥哥眼里可就只有妹妹你一个,你可一定要相信哥哥我啊!”勾栏说着就要扑过去,剑舞顺势一拉,拉了个空,手中却被塞进一粒小药丸。 这是什么?剑舞不动声色的吞下药丸,迷惑的看着已经凑到镜子跟前和妖艳女子面颊贴着面颊的勾栏,倍感无力。她家的小姐上辈子一定是个风流男子,不然,她怎么一换上男装就可以变得这样一副流氓样。摸人家女子的脸不说,连腰都不放过。眼看着那爪子就要凑到那人的胸上,女子终于忍不住,率先发了难。 只见她悠然的转了个身,抓起桌上的脂粉盒往勾栏的脸上砸去。勾栏用手一挡,粉末状的香粉便在空气中散开。 “好香!”剑舞皱眉。她不喜欢这种味道,太浓烈,让人觉得不舒服。说起不舒服,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脚都软下来。 “呵呵,怎么样,这软香粉味道怎么样?”女子拍拍落在自己衣服上的香粉,傲然的走向剑舞,路过勾栏身边时还不忘要把这个已经瘫软在一边的人彻底推倒在地。她大概没想到,她的香粉会有失效的一天,没想到一个原本已经瘫在一边的人竟然会突然擒住她的双手把她摁倒在地。 “你,你怎么会……” “我,我怎么了?”勾栏曲着膝盖死死的压在女子的背上,让她不能动弹。这个女人炫耀完了,现在,该轮到她了。 “淑兰姑娘,你知道吗?当我还这么高的时候,我对气味就十分敏感了!”勾栏抬起一只手在空中随意比了个高度。“然后,当我这么高的时候……”勾栏又比了个高度,依旧随意,“我师傅就开始拿百花的花粉来锻炼我的嗅觉……再然后……” “差不多该适可而止了!”原本打算装晕到事情结束的剑舞实在受不了勾栏的啰嗦。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她居然还有脸拿出来在外人面前炫耀。不知是谁,睡到日上三竿忘了冬青子布置的任务被罚磨一天的花粉,又不知是谁,“一不小心”就故意打翻了冬青子研好的藏了多年的香然后被关禁闭…… ------------ 063章 一封休书 更新时间:2013-12-04 “你……你们?”一个,两个,被叫做淑兰的女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小姐,好了,玩够了我们就回去吧……万一被人盯上,救人的事情就麻烦了……”剑舞无视淑兰的诧异,径直走到勾栏面前,说后半句话的时候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把头凑到勾栏耳边。 剑舞的话在理,勾栏虽然觉得心里的恶气还没泄爽,但是为了大局,她还是决定点到为止。毕竟,这次离开桑榆岛是背了任务的,而且,现在她的首要任务应该是确定她姐姐的安危,救出她姐夫,然后找到夏君羽,告诉他那个好消息。 “姑奶奶今天还有事,就不留下来吃饭了,你自便啊!”勾栏不舍的松开腿让淑兰从地上起来。谁知她才刚恢复自由,就立马亮开嗓子叫喊。好在剑舞准备充足,早料到她并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她嘴巴才张开剑舞就已经点了她的哑穴,让她有话说不出。 说的不行,淑兰索性撒开步子,去取挂在床边的利剑。只可惜,剑舞仍旧快她一步,勾栏只觉得面上一阵清风拂过,那挂在床边的剑就已经到了剑舞手中。 “还记得以前,你常问我,为什么剑术那么高超,却唯独喜欢使鞭?我记得,我回答你的是,因为暗影使剑,我不想睹物思人。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编出来骗你的。我喜欢鞭子是因为它可以让我站在原地就勾到几尺外的东西,比如说你,又比如说……剑!”剑舞拿着手中的剑冲着勾栏眨眼。勾栏被气的不轻,不单是因为她一骗就被骗那么多年,还因为剑舞拿她和淑兰的剑做比较……她认为,她再怎么差劲,比那把破剑总要有用的多! “别拿我和那把破剑比,我怎么样都是你的小姐,该给我留面子的时候你就该一丝不苟!”勾栏在剑舞那里碰了钉子就想把气撒在淑兰身上。淑兰不傻,眼见自己叫不出,打不过,唯一想到的就是逃。所以,当勾栏阴森着一张脸靠近的时候,她逃的比兔子还快。只可惜,逃来逃去,总逃不出这间屋子。 你追我逃的游戏玩一会还别有兴趣,玩多了那就是傻子。勾栏追了一会,觉得腿酸,就顺手抄起她桌上没扔完的胭脂盒子,粗略的嗅了一下,一股脑的全部扔向她。那一堆的盒子里,好东西不少,有痒粉,有春药,有迷药,简直是应有尽有。 “用来害人的东西如今用在你自己的身上,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大功告成,勾栏也学着她之前的样子拍拍手,高傲的像是孔雀,“这里的每种东西你都有亲自尝试过吗?” 淑兰挠着手臂摇摇头。勾栏见她手臂上,身上抓出的又长又红的痕迹,满意的点点头,说,“那今天便宜你了,你马上就能知道那种滋味了!”说完,便心情大好的开门出去。谁知半只脚才踏出房门,立马又退了回来。剑舞跟在她身后,没有防到她会突然止步还后退,一下子撞上她,两人皆是惊呼一声。 楼上的声音很快就引起夏君羽的注意,他将目光锁定在其中一个男人身上,拿出铭牌,跟了上去。 今早的时候,镜如外出为姜弦月母女添置衣物,跑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还说在金屋的门外见到了勾栏。但是,没等他仔细询问,她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她说,她只看到了那人的侧面,当时只觉得像,没多想,就自然而然的把他当做是她。可是,现在想来却疑点重重。首先,她无法解释,为什么她好端端的要女扮男装。其次,金屋是男人的天堂,她站在门外一脸渴望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最后,如果她来了西壑,为什么不来找自己,还有,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的又是谁?有太多的问题没有答案,所以,她否定了自己的异想天开。 镜如一惊一乍的反复消息很快就被众人忽略,可是,夏君羽却放在了心上。原本,他应该与林擎一道,出现在一家快要倒闭的茶馆,与宫里来的细作会上一面,了解一下西壑皇宫的最新动向,可是他一点心思也没有。镜如看到的那个人是勾栏的几率很小,连镜如都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可夏君羽却不想放弃,即使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也许是上天眷恋,听到了他的心声。他没有白进金屋,因为,在这里,她真的看到了她,一个活蹦乱跳,会喊会叫的她。 他看到她了,但她似乎也瞧见了他。她退的很快,像是见到鬼一样,“砰”的一声关了门,然后再没有打开。 他有些急,直接绕开前面领路的女子,几个箭步就冲到门前。这里是二楼,即使是寻常人,摔下去都未必会摔死,更何况她,一个轻功绝顶的“梁上女子”。他怕她逃走,所以,在门外等了一小会后就迫不及待的破门而入。 “谋杀啊!” 门破的一刹那,勾栏的声音就不耐的想起。夏君羽破门的时候,她刚刚听了剑舞的劝去开门,差点大意被夏君羽的脚给踢到。 “月儿?你没事吧?”夏君羽后悔自己的粗鲁行为,怕勾栏受伤,忙上去替她检查。夏君羽的温柔和勾栏记忆中的并不一样。记忆中,他总是冰着一张脸,不苟言笑,一副很严肃的模样,让人肃然起敬。现在这样的夏君羽让勾栏觉得……恐怖! 除了勾栏,被吓得愣在当场的还有剑舞。这样的青王,很陌生。 “月儿!是你!真的是你!”夏君羽激动的抱住勾栏。勾栏下意识的想逃,却没能逃开。 “月儿,前辈肯放你出来了吗?她是不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夏君羽意识到勾栏有些不同,可是这些怪异的情感和重逢的喜悦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他选择了忽略。他不知道,她会失忆,他不知道,她摸索了半天,会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的字刺痛了他的双眼。 休书:巍巍青王府,皎皎勾栏女,琴瑟难和鸣,劳燕自分离。 她给了他一封休书!她居然塞给他一封休书,把她自己给休了! 怒不可遏的,夏君羽狠狠的将那封休书撕个粉碎,扔在地上,“休书?谁给你的权力写这封休书?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以为我是什么身份?” 勾栏虽然挨骂,却觉得这才是记忆中的夏君羽,不禁又放心了点。提取重点,夏君羽之前的那段话,无非就在强调两人的身份。勾栏仔细想了想,一个瀚海的王爷和她这个落魄的公主,论身份,他是比她高贵的多。所以,休书理应由他来写。 “其实,身份的事情你不需要担心,我并不是想骑到你头上让你难堪,我只是想,反正这东西就我们两个私下里看看的,谁写都一样!”勾栏弱弱的解释着,一边解释还一边瞅着夏君羽的表情,做好逃难的准备。如果他敢发难,她一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房间。 “我们的感情,在你眼中就真的如同儿戏一般?”夏君羽失落的问道。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却总是在她面前反常。他其实很想揪着她的耳朵冲着她大声叫喊,姜洲月,你个大笨蛋,你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我生气并不是因为身份,而是因为我爱你啊! 感情?勾栏这下是真糊涂了。他们之间不是无奈,而有感情?为什么这么巧,有关于感情的记忆,她都忘记了? ------------ 064章 剑与玉 更新时间:2013-12-04 剑舞……被弄糊涂的勾栏眼巴巴的望向剑舞,希望没有失忆的她能够解释些什么。剑舞无奈的摆摆头。很显然,很不凑巧的,他们培养出感情的时候她并不在现场。 不会吧!勾栏郁闷了,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的感情?如果他们真有感情,那和自己几乎形影不离的剑舞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夏君羽也没有必要骗自己啊,她要钱没钱,要色的话……只要他一句话,有的是绝色女子往上扑,为了这借口,似乎也没必要撒谎。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勾栏想的脑袋都要炸了,终于想出一个稍稍合理,能让人接受,却让她气愤的理由。 勾栏玉!她觉得,他一定是为了自己的勾栏玉才撒谎的。 “你是,瀚海的王爷,而我是蒹葭……”勾栏故意只说了一半。她在引诱夏君羽,她想要确定自己心里的疑惑。 “我知道,没有谁可以释怀那场过错,但是,只要我们的心靠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能阻隔我们对吗?”夏君羽怕了。他终于知道,被他忽视的那一点点的异样是多么的致命。她似乎忘记那段同生共死的时光了,被她记下来的,都是他的不好。 一听到夏君羽的回答,勾栏就不淡定了。她的猜测被应证了。夏君羽已经知晓她的身份,一个被通缉了六七年的人,除了爱和阴谋外,不会再出现第三个理由被放过。而爱,勾栏不信。 “剑舞!” “啊?” 冷不防的一声叫喊,剑舞吓了一跳,正在喝茶的她立刻把手中的茶杯扔的老远。 “把你身上的剑给我!” ……不早说!剑舞无语。她以为勾栏突然叫她是因为茶水有问题……白白浪费了一杯好茶啊!感慨着,剑舞取下系在自己背上的剑。 “你知道这是什么剑吗?”勾栏慢慢把剑从镶满宝石的剑壳中抽出……淡蓝色的光芒随着剑身的拉出而从剑壳溢出。这股光芒太引人注目,以至于正受着药粉折磨的淑兰都放慢了抓挠的速度,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把剑。 勾栏不信,以夏君羽的见多识广,他会不认识这剑。更何况,他灭沧澜,其中一个原因不就是为了这把剑嘛! “沧澜剑?为什么会在你那里!”夏君羽郑重的看着勾栏。他的女人似乎比他还要神秘,不过分离了短短几天,一回来,就给他带来巨大的震惊。 “我把剑给你,并用一个你很感兴趣的消息和你交换,怎么样?” “不换!”依着勾栏的态度,夏君羽可以想象,她的交换条件是什么。无非就是那封休书里写的,劳燕自分离。他不会同意,即使那个消息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喜悦。他知道,如果今天他松开她的手,他日后一定会后悔。对,是后悔,这个女人教会了他什么是后悔。 “喂!你想清楚啊!这个消息是和骆琬有关的,你真的不想知道吗?”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夏君羽会拒绝交换。勾栏玉有什么好,再说了,她就只有半块,有沧澜剑不好吗?王者之剑,就算可以弑神的传说是假的,但它好歹也是把完整的剑,而且淡蓝色的剑身,光是看着心情就会很好。不像对着半块破玉佩,看着看着就会想到另外半块。 “我想知道,但是我不想和你做交换!”夏君羽上前一步,伸手去拉勾栏的手,勾栏以为他要夺剑,反手就给了他一剑。然后,看着他阴沉的脸立马抱着剑躲到剑舞的身后。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耍赖,表面上说不交换其实是想夺剑!” 这女人……夏君羽很是无语,但是,比起他之前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她的解释让他宽心。他以为,她是因为他要牵她的手才砍他的,可事实比他想的要好许多。虽然她表面上总防着自己,也想脱离和自己的关系。但其实,她的内心并没有抵触他。 “出来!”他佯装生气。因为他发现,现在的她比以前更任意妄为,有种给点甜头就飘飘然的感觉,而且,欺软怕硬…… “我不!”勾栏很坚定。谁让她抱着的剑舞是个武林高手。 “小姐,你还是乖乖出去吧!”剑舞意识到勾栏拿她当挡箭牌的想法,很是无奈,于是,也帮忙劝起勾栏来。倒不是剑舞收了夏君羽的好处临阵反戈,实在是她太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夏君羽的对手。 “剑舞!”勾栏欲哭无泪,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出卖,那滋味,简直比两肋插刀还要痛苦难受。 两肋插刀?肝胆相照?勾栏的脑中突然浮现一些画面。宽敞的宫院里躺了好多人,穿着统一的服饰,男女都有。厮杀,混战,最后有人受了伤。伤口的位置很奇怪,就在肝和胆之间…… “唔……”就在那人回头的时候,勾栏的头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她咬着牙,用力的按着自己的脑袋,刺激着脑袋上的穴位,企图用揉压来减缓疼痛。但是这个方法并不管用,她还是觉得痛,脑袋里涌现的片段越多,她的头就越痛,像是要炸开一样。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勾栏又强忍着不肯出声,以至于等夏君羽发觉她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拿着银针准备往自己头上扎。 “月儿……”行动先于语言,当勾栏听到夏君羽的叫唤打算抬起头看看的时候,她握在手中的银针已经被夏君羽一把夺走。 “你……”这是,要害我……勾栏来不及说出心声,就被剧烈的疼痛折磨至晕。 看着勾栏被疼痛折磨,夏君羽的心就像针扎一样。如果可以,他愿意替她承受这份痛,可是他替不了,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就像那日,他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那日的事情,剑舞听冬青子提起过。虽然没有亲眼见证,但是从冬青子的言语中,剑舞还是深深地体会到了夏君羽对勾栏的爱。一个身负重伤失血过多,一个三针刺穴命在旦夕,两个人都可谓是死里逃生。这一份情感动了她,所以,她不忍看两人彼此错过,一个在迷茫中生活,一个在遗憾中老去。 “这次外出并不是逃出来的,是前辈默认允许的!她爱小姐,所以舍不得她受苦!”剑舞的言外之意非常明确,就是希望勾栏过得好,不会受到伤害! 其实,这些话,不需要剑舞提醒,夏君羽自然做到最好。只要她在身边,他愿意拿一切他拥有的去换。失去过才知道珍贵,而她,现在就是他最珍贵的宝贝。 从出门购置衣物到不小心看错人,镜如傻傻的站在金屋门外看着进出的人群。她站在这很久了,任守门的人怎么敢她都不走。她把用来买衣服的钱都塞给了守门的壮汉,为的只是能站在门外空地上,看人来人往。 “主……主人?”正张望的镜如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夏君羽抱着一个男人从金屋里出来,后面还跟着多日不见的剑舞。 “公……公子,主人她?”每次见到勾栏昏迷,镜如总免不了揪心。她的身子骨本来就弱,现在,更是三天两头出事。 “没事!”夏君羽说着令人宽慰的话,但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担心她的身体。所以,他决定放弃这次的西壑之行。 “回山陲,找决明子!” 她的病,他不敢随便让人医治。可是,他又不能去找冬青子。其实,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一旦冬青子知道她的徒弟在见到自己的第一天就头痛的晕了过去,她一定会再把她带走的。 ------------ 065章 打道回府 更新时间:2013-12-05 “什么?回山陲?”姜弦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山里迢迢,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好不容易才赶到西壑,人还没救出,眼前的人居然就打起了退堂鼓。 “哈哈,哈哈!”姜弦月情绪失控,捧着肚子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她真的是太天真了,居然真的相信,他们是真心实意的帮她,全心全意的想救他。其实,她早该想到的。夏君羽之所以一路上都这么照顾自己,不过是托了她的面子。可是,她不想承她的面子领她的情。她这辈子最不想承认的就是她和她的姐妹关系,最不想接受的就是她的人情和帮助。可事实上,她一直都活在她的“恩赐”下,就连她的女儿,都不可幸免。 “大公主,公主受了伤,必须找决明子前辈治疗,陛下的事情,还请公主多担待。”姜弦月虽然是出嫁的公主,但毕竟是个主。剑舞与她虽然没有过多的接触,但勾栏对她极其尊重,所以,剑舞在她面前还算重礼。 可是,夏君羽不同。一切以勾栏的安全为先的他才没有时间去考虑别人的感受。回山陲的事情,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要征得任何人的同意,他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不管他们同意与否,他都会抛下一切,带她回山陲。姜弦月的过激反应,对他半点影响都没有。 可是,对他没有影响并不代表对任何人都没有影响。她和她宝贝女儿的一阵喧闹很快就攻占镜如的心,她开始动摇了,考虑着是不是先救人在治病! “不行!”夏君羽一口否决镜如的提议。治病与行军打仗是一个道理,兵贵神速,半点都延误不得。 “还是分头行动吧!由我带着公主回山陲找前辈,镜如你们就继续留在西壑伺机而动,怎么样?”剑舞的提议得到众人的首肯,除了林擎和夏君羽,几乎所有人都同意了这个想法,姜弦月母女两个也不再喧闹。 “不可能!”又是夏君羽。他似乎喜欢上了与众人对着干,毫无犹豫的,他再一次否决剑舞的提议。 “那王爷有什么好提议?”这已经是剑舞能够想出来的绝佳方案了,她不明白,他到底是在不满什么? “回山陲!”夏君羽还是固执己见,一心要送勾栏回山陲。这时,一直呆在一旁静默不语的林擎突然发话了。 “王妃留下,剑舞一个人回山陲,去把决明子前辈请到西壑来!”这次,夏君羽没有再反对。林擎很懂他,知道他唯一在意的就是和她分开,所以,他想了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方案一旦敲定,剑舞便骑上快马直奔山陲。只是,还没等她跑出城门口,林擎就追了上来。 “王妃醒了,见不到你,情绪很激动,你还是快回去看看吧!”林擎面不改色,可是他的坐骑却喘的厉害,可见他飞奔的速度之快。 因为看不到自己而情绪起伏?剑舞很想说,她很有可能是故意的。故意刁难夏君羽,只是为了报夏君羽在金屋时不领情,不肯和她做交换的仇。 能折腾人就是没事,剑舞安心的调转马头,跟着林擎回客栈。不知道是不是被折腾傻了,在没有勾栏恶作剧的日子,她居然会变得想念。 事实证明,勾栏绝对是故意折腾夏君羽的。因为剑舞出现的时候勾栏甚至都没拿正眼瞧她,她一心扑在姐妹团聚上,哭的梨花带雨。只是,人家似乎并不领情,摆着一张嫌弃的臭脸。剑舞真的很想上去给那个所谓的大公主一巴掌。什么主仆,什么尊卑,全都不理不顾。不值!她为勾栏感到不值得。 七年前,她们主仆落难,千求万求的才求到从没打算去山陲落脚的素心特意绕道,在山陲把她们放下。原以为,从此就有了依靠,谁知道,她一句牵连甚广,就轻轻松松的把她们给打发了。人性凉薄,她们除了哀叹,还能做什么? 那之后,她不再是尊贵的公主,而她却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皇妃。直到有一天,瀚海的威胁蔓延到了墟落,一夕之间,她成了冷宫里的弃妃。她原本是要在里面待一辈子的,即使身怀六甲,都没能改变她的命运。是勾栏的一句话,她才得以重见天日。只是,从冷宫出来的她非但没有感恩,反而大声的斥责她的救命恩人。她让他离开他,然后她就真的和他分开了。 勾栏是个很重情的人,这一点剑舞一直都知道。她也很庆幸,自己一直都在她亲人的名单之上。可是,她并不希望她那么看重情谊,亲情也好,友情也好……她所希望的不过是她能多顾忌一些她自己的感受,顺着心的指示去做,而不是一再的违背自己的心愿,刁难自己的心。折磨自己的同时也深深地折磨着别人! 勾栏要救范宸轩,但是,经过调查,就凭她和剑舞两个人,成功的几率非常的小。而救人这种事情,讲究一击即中。一次不成,第二次,就会难于登天。所以,她没有办法,在姜弦月的纠缠下,只得硬着脸皮,第二次和夏君羽提及条件交换的事情。其实,她已经充分准备好被夏君羽拒绝。谁知,他竟然一反常态的接受了,还心情大好。 “只要没有休书?”这算什么条件?回去的路上,勾栏一直在想。她以为,他至少会提到沧澜剑,至少会问一问骆琬的境况,虽然很不幸,就算他问了,她也没有答案给他。但是他居然什么都没有问,这太不符合她的记忆了…… “剑舞,你认识的夏君羽是怎么样的人?”这几天,和记忆有出入的事情实在太多。勾栏开始迷惑,渐渐的,对记忆中的东西产生了怀疑。 “冷漠,精明,运筹帷幄!”这是剑舞给出的答案。 “笼统,肤浅!”这是勾栏听完后的感悟。 这答案的确很笼统,肤浅,泛泛而谈。但说实在的,得出这样的答案真不能怪剑舞。本来嘛,这了解一个人,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与夏君羽相处的时间短这么短,对他的了解自然也不会深刻到哪里去。但是镜如不同。他们两个从小读的一个学堂――太学属,又从小一块玩大,要说了解,问镜如,那是最正确不过了。 从中午到晚上,镜如一直在和勾栏讲夏君羽的事情。勾栏没想到,一向文静的镜如竟然也有如此狂热的一面。她像是被人点了“说”穴,一开口,嘴巴就停不下来。听到后面,勾栏实在熬不住,托着脑袋伸手遮着双眼,侧对着她睡着了。她睡着的时候,镜如才刚刚讲到勾栏进宫,然后遇到夏君羽,两个人斗智斗勇,从欢喜冤家一路走来,夫妻恩爱。后面的,她都没有听到,镜如似乎也并不有意说给她听。明知道她睡了,她都没有叫醒她。就这样,一个人自言自语着。 还小的时候,她就听老人说过。失忆的人很脆弱,随意碰不得,也不能强行向她们灌输以往的记忆。一切,都只能顺其自然,强求不得。所以,在勾栏问起有关于他的事情的时候,她故意放慢了节奏,从还没有她的日子说起。她讲的很枯燥,一直在等她打断,可她却听的津津有味。直到睡意袭来,挡也挡不住。 “主子!快点想起来吧,王爷真的等的很辛苦!”镜如在等,夏君羽也在等,这两个曾经在她生命中扮演过重要角色的两个人都在等,等她康复,等她记起他们。 ------------ 066章 儿时戏言 更新时间:2013-12-05 起身锁门的时候,镜如发现了站在门外的夏君羽。他斜倚着身体靠在门边上,闭着眼睛,面带微笑。 “镜如,原来,我们小时候是这么快乐的!”夏君羽睁开眼,侧身看向镜如。他不爱空想,不会花时间在回顾过去和展望未来上,他总是活在当下,他不知道原来回忆也可以这么快乐。那些深深印刻在心中,已经成为过往的事情,原来也可以一如当年,给人带来欢乐。 “是啊!”镜如苦涩的笑笑。有些事情,已经成为过往,即使再怎么回顾,也不会变成现实。还记得她四岁的时候他七岁,他玩笑着说长大后要娶她为妻。她信以为真,缠着父亲教她琴棋书画,她要成为令他骄傲的妃子。然而,三年后,他就变了。他变得沉默寡言,变得不爱玩笑,变得与太学属的所有人格格不入。她知道,他的老师走了,所以他们两个都变了。又是一年,他就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了,她只能在她父亲的口中得知他的境况。又是一年,她的父亲告诉了她一个让人绝望的消息。他有喜欢的人了,沧澜的公主,一个无论是身份还是美貌都远胜于她的人…… “镜如,童言无忌,十七年前的那句稚言,希望你不要再介怀了。那时,我们都不懂爱。真的,对不起!”夏君羽真挚的说。 对不起?镜如笑了。苦等了十七年,她终于等到他一句对不起。其实,那份没有结果的情,她早已经放开,只是,她的心还在为当年的那句戏言纠结。她一直在等,等他想起那件事,然后向她说声抱歉,因为那句戏言,她付出的实在太多。 他变了,由陌生渐渐变回那个她所熟识的他。而这所有的功劳都该归于一个人。 “在外面站多久了?” “很久!” “是打主人一进这屋,你就站在外面了吧?”镜如侧开身子,将门开的更大些,让夏君羽进来,“其实,我也该向你说声抱歉。因为私心,我并没有提及太多你们之间的事情!” “为什么道歉。我知道你是在保护她!”镜如的私心夏君羽看的很透。如果说一年前,他是镜如生命中除家人外最重要的,那么如今,她俨然已经把勾栏当做了家人。 “需要我离开吗?”镜如想给两人一些独处的时间,因为站在身侧,她清晰的看到了他眼中迫切的渴望。 “留下吧,她怕我!” 听的出来,夏君羽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心酸。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情感。骆琬离开的时候他很悲痛,颜妃封后的时候他很气愤,但气愤过后,是无尽的祝福。 “王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主子永远都记不起你们曾经生死相依,你要怎么办?”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夏君羽自己也知道。恢复记忆最常用的办法是旧地重游,旧事重提,但是,这两样,他都没有做。他不想逼她,他只想保护她,而且,他把这当做是上天给他们的第二次机会。虽然,这也许并不是上天的本意,但是为了她,他想尝试着逆天。 “生死相依,那么惨烈的记忆不记得也好。”看着熟睡的勾栏,夏君羽喃喃的说道,“只要我不死,她就永远也别想逃开我的怀抱,我会紧紧的抱住她,让她重新爱上我的!” 这是一个用情至深的男人,也是一个极端霸道的男人。听着他感人肺腑的一段话,勾栏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她嗜睡,也不挑,但也不是何时何地都能梦到周公,就如现在,她撑着脑袋的手肘抵着桌子,一时半刻还好,时间一长,她就觉得又酸又麻还很痛。试想一下,谁能在这种条件下安然大睡? 她想起来,却又苦于夏君羽的在场。缺了记忆的她见了他本来就分外尴尬,如今听了他和镜如的对话,心里更是乱成一团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起来尴尬,还是装睡疼死?勾栏在两者之间徘徊不定。 “时间不早了,扶她去床上吧,不然明天这手肘就该红肿了!”夏君羽小心的托起勾栏的双手,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莫名的想要流泪。可是他还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毁了他好不容易在她心里树立起来的形象。 “镜如,你来!”镜如以为,他一定会亲自抱她到床上,没想到他托着她的身子居然开口叫她。 “为什么不自己来?”镜如犹豫了一会,在他的帮助下扶她到了床上。 “我说过,她怕我!”夏君羽回答,怕却还不停的在她身边晃悠?人有时是真的很矛盾。 出门的时候客栈里的人早已全都歇下,夏君羽一个人思绪万千,睡不着。就沿着迂回的回廊一遍又一遍的走着,每绕一圈,都会停下来盯着镜如的屋子看上半天。直到他绕到第五圈的时候,同样夜不能寐想要专心想点事情的剑舞终于被那隐约的“咯吱”吵的冲出房门。 “青王殿下,如果您现在方便的话,请您进来一下!”剑舞的语气很不好,那是她满满的怒气无处发泄时的模样。 剑舞是个识趣又聪明的丫头,她曾在江湖混过,见惯了大场面。她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除非,那件事事关于她。 “说吧!”进到屋里,夏君羽便开门见山,直接问她叫他进来的目的。 剑舞也不扭捏,很爽快的就说出了自己叫他进来的目的。 “太子密谋复国的事情你恐怕已经知道了吧?” “是!” “那公主进宫,接近陛下,夜探藏书阁,寻找勾栏玉的事情王爷恐怕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吧?” “是!” “那公主此番失忆,连她与太子的重逢都忘记了,王爷信是不信?”都说自古忠孝难两全,只是,难全的又何止是忠孝而已。爱情,有时候比忠和孝更让人为难。七年前,他为了自己的国家牺牲此生唯一的挚爱,这件事,让剑舞心有担忧。他爱勾栏,她知道,可是,比起七年前他对骆琬的爱,哪个多哪个少,又有谁能知晓?他七年前可以为国弃爱,难保他七年后不会重蹈覆辙。 她不是神,改变不了他们彼此的身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撇清与复国的关系。没有复国,他们的关系就不会变得那么紧张。 “其实,信与不信,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不管她怎么打算,等西壑的事一结束,我就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找一块净土,过只有彼此的生活。” 对两个身份特殊,一不小心就会站在对立面上的人,离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夏君羽为了勾栏肯放弃他数年来打下的半壁江山,离开他发誓要效忠的兄长,这让剑舞又惊又喜。她不是没想过提出让夏君羽带着勾栏远走高飞的想法,但是,这想法还未成型就被她遗弃了。原因很简单,她认为,在夏君羽的心里,没有什么比这么国家更重要。她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心里面感慨万分,竟然说不出话来。 “剑舞,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的关系,不论做什么事都非常坦然的他在面对剑舞的时候突然变得犹豫起来。埋藏在心里面的秘密,反复的折磨着他,到如今,已经不吐不快。 ------------ 067章 霰雪之毒 更新时间:2013-12-06 和勾栏一样,夏君羽觉得,剑舞的记忆也并不完全。至少,她忘了她受伤的那段记忆。曾经他引以为傲的计谋,如今,成了他最不愿记起的回忆。可是,有些事情,它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管你怎么懊悔,时间都不会为你倒流。 “剑舞,其实,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月儿,去寻找你自己的幸福?” 那段血腥的往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只要他记着,并为之后悔就好了,那些已经忘记的人,就没有必要再想起来了。 “幸福?跟在公主身边就是剑舞的幸福!”剑舞惨然一笑。夏君羽的话让她想起了暗影,那个冷酷的男人无情的拒绝她的表白。幸福?她哪里还有幸福。一生只这样全心全意的爱过一个人,可那人却不爱她。 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又或是她没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夏君羽知道,这并不是剑舞的真心话。也许,跟着勾栏,她会觉得幸福,但那并不是她唯一,也最渴望的幸福。她的幸福系在暗影的身上,那个自从那夜负伤就再也没有出现的人身上。夏君羽不知道他是不是伤重死了,又或是他藏的太好,总之,他派出的探子,自那之后,就再也没能打探到他的消息。 “剑舞,去找暗影吧,也许只有你才能找到他!”恋人的心是相通的,这点,夏君羽从未质疑。既然,暗影能为了剑舞孤身一人独闯王府,可想而知,剑舞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而剑舞,在勾栏没出事之前,他就听她说过,剑舞有一个挚爱的人。虽然,那时碍于身份,她并没有明说,但夏君羽猜的到,那个人就是暗影。 如果暗影还活着,那么,剑舞就该找到他,陪着他度过他人生最后的几年;如果,暗影不幸身故,那么,剑舞也不该是最后一个知道甚至蒙于鼓中。 “怎么?他失踪了?”剑舞失笑,“他失踪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在他眼中,我不过就是公主的贴身侍婢,能帮着他光复蒹葭的大业,如果不是这份陪伴多年的忠诚和利用价值,我想,他连见都不愿意多见我一面!”剑舞会这么想其实并不奇怪。因为暗影每次约剑舞出去会面的时候总是不忘将家国大业挂在嘴边,总是不忘询问她勾栏在宫里的状况,不忘问及勾栏玉的下落。 是误会了吧!夏君羽惋惜的摇摇头,决定揭穿暗影在剑舞面前撒下的谎。他不知道暗影对剑舞说过什么或做过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一定对她撒了谎,他一定说过他不爱她之类的话。可是,怎么可能不爱。凡是在那晚见过暗影的人都知道,他对剑舞的爱,已经深入骨髓。只是他不能,不能用他行将就木的身体拖累剑舞,所以才做出不爱的假象。这样的爱才伟大,才无私,才让夏君羽觉得惋惜。他佩服暗影,同样的事情若是换了他,他可能就会自私的想要放弃一切,让他爱的人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剑舞,你知道毒王吗?” “听过,却没有见过。听说,他是个用毒奇才,被他下了毒的人很少有能救回的,即使是冬青子前辈,也有解不了的毒。只是可惜,他用毒害人,枉杀好人,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人!” “那你又听说过霰雪吗?” “听过。听说,那是毒王生前最引以为傲的毒药,只可惜,毒王死后,它的药方也不知去向。”霰雪是一种能令人冰化的毒药,十分霸道恐怖。三天之内,中毒的人的五脏六腑就会全部冻结冰化,只有一颗心依旧怦然跳动。“怦怦怦……”每一下,都会波及体内已经冰冻的内脏,在它们上面留下细纹,直到,彻底的将它们震碎…… “那暗影有没有和你提起过,当年,他陪着姜宏若逃亡的时候曾经被一枚利箭射中……” “箭上涂了霰雪?”不用想都可以猜到,猜到夏君羽前面讲那么多废话的原因。原来,只是为了引出这句话。暗影中了霰雪的毒,七年前?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从悲哀中走出来的剑舞想到了霰雪的毒性。如果说,暗影七年前中了霰雪的毒,那为什么他还能活到今天。他不是早就应该全身冻结,内脏粉碎而死了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当年没有死,或许是遇到了高人,或许是服用了什么禁药,但是不管怎样,中了霰雪的人是无法活下来的,这点毋庸置疑。”就连拥有药方的毒王都制不出解药,那么,即使天才如冬青子,没有药方,她更是无从下手。 “那又怎样,他的死活与我何干,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不会再联系我了!”暗影中毒的噩耗让剑舞悲痛,可是,这份悲痛她不打算让任何人看到,尤其是夏君羽。 箭是夏君羽派人射的,剑舞知道,也知道在那样的立场上,斩草除根的想法没有错,但是暗影中箭了,即使他不爱她,她也不愿意看到他受伤。 “对不起!当时想要斩草除根,所以放了箭。” “王爷,我累了,你先回去吧!”剑舞的心好痛,好痛。她快要忍不住了,忍不住要大声呐喊,泪流满面。从她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她懵懂的心就落在他的身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肯告诉她?即使是作为朋友。以前被罚也好,受伤也好,都是勾栏通风报信告诉她,她才知道的,现在就连中毒,都要别人告诉她。 “真的不去找他吗?即使我告诉你他爱你,是深入骨髓的那种爱!”一支毒箭,已经让他们错过太多,如果可以,夏君羽想要弥补。 “王爷,你走吧,不要再说了,他对剑舞怎么样剑舞心里清楚!” “是吗?如果真的清楚,你就不会待在这里了!”夏君羽知道,只要他不供出那件事,那么,不管他再说什么,剑舞都是不会相信的。暗影的演技太好了,他在剑舞面前是那么的天衣无缝。“剑舞,你还记得你受伤的事情吗?” “不记得了!”剑舞不知道夏君羽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那次受伤。 “那时月儿失踪了,我想用你来引出她,谁知道告示一出,暗影也来了!林擎和他交了手,他受了重伤,可他仍不肯离开。他想带你离开……”被删减的事实,为这对璧人,夏君羽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他是个自私的人,他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拿自己的爱情作赌注。 他期待的看着剑舞,希望她能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意思。他看到剑舞圆润的眼珠子突然一缩,抿着的嘴唇也变得扭曲,整张脸像是抽搐一样,表情丰富多彩,却没有一个不悲哀的。 “王爷,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要在自己被知晓的罪孽上再增加一笔?你要知道,仇恨,会让公主离开你!”夏君羽说暗影爱她,她不信,那么,有了这冒死救她的事情,她是不是该信了。信他是因为怕拖累自己,所以才说那么绝情的话? “爱屋及乌,你不幸福,她的心里就总是会存在疙瘩……” 用毒箭射暗影,让剑舞伤心痛苦这么多年!勾栏真的很想冲进去质问夏君羽,为什么他当年要这么赶尽杀绝。可是,夏君羽最后的话让勾栏凌乱了。让过去过去还是计较过去,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 068章 试着拥抱 更新时间:2013-12-06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偷听两人的对话,她只是睡的饿了,想出来找点吃的,看见剑舞房间的灯还亮着,想问问她要不要和她一起。她没想到夏君羽也会在房间里,她怕见他,所以就想站在门外等他离开。 她无心的,真的无心的。他们说的那些话都不是她想听到的,她的心很乱,闷闷的,很不舒服。她觉得她的头很晕,四肢也变得很沉,明明想离开,可脚却不听使唤。 “谁?” 因为头晕的缘故,勾栏用手扶了一下门框,没想到被里面的人发觉。还没等她抱着怀里偷来的水果和糕点逃离现场,夏君羽俊朗的脸庞就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呵……呵呵……”勾栏抱着一堆从厨房里偷出来的水果和糕点笑的尴尬,“你……要不要来点?” “你听到了?” 剑舞听出勾栏的声音,怕她听到些什么胡思乱想,就跑着出来打算解释。谁料夏君羽借着身高优势拦着她不让她出去。她刚想有所动作,就被夏君羽一个推搡,关在了屋里。 “你……?”勾栏纳闷。剑舞主动出来帮他解释不是正合他的心意吗,他干嘛要关她? “跟我来!”夏君羽拉起勾栏的手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喂,让我停下来,先停一停!”勾栏挣扎着不肯走,想把手从他的禁锢中解脱出来。这掉了满地的水果和糕点,是她翻遍了厨房好不容易才偷运出来的,怎么能这么浪费……而且,她很饿,民以食为天,死刑犯临走前都有一顿饱饭,她不该被这么残忍的对待! “跟我走,我那里有你喜欢吃的!”饥饿的人总是比较好骗,夏君羽随口的一句话勾栏就当了真,扔下手里不能果腹的水果,屁颠屁颠的跟着夏君羽去了他的房间。 “告诉我,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勾栏忍不住的为自己悲哀起来。她是头邪恶的小绵羊,但是她怎么就忘了,夏君羽就是头狡猾的大灰狼,羊和狼斗,怎么都是羊比较吃亏。算了,还是回去把门外的水果捡起来洗洗,吃吃睡吧。勾栏无奈的耸耸肩,不再觊觎美食。 可是,勾栏肯放弃,却不代表夏君羽肯放行。 “你果然都听到了吧,那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走?还是留? 勾栏觉得夏君羽这个人很奇怪。当着剑舞的面都说了不会让自己离开,现在却在自己面前,假惺惺的让出主动权,问自己打算怎么办! “如果说,我要走呢?”其实,勾栏压根就没有想过要离开,她痛恨七年前的夏君羽,但是对现在的他却颇具好感。但是,她就是不爽他前后矛盾的心里,想气一气他,虽然她心里也不是非常肯定,他会不会生气。 “如果你坚持!”夏君羽的情绪没有半点变化,反而比之前更加镇定。 “我坚持!”看着他不在乎的样子勾栏就一肚子火,毫无形象的喊出一句话后就气冲冲的往门口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埋怨剑舞和镜如,埋怨她们嘴上挂念自己心里没有她,一心都向着夏君羽。两次谈话,两个人,虽然都没有提及具体的事件,但是对夏君羽的赞赏,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个都说的他天上有人间无,对自己那叫一个好,简直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是,事实是什么?事实就是他把她骗进来,不给她吃,不给她喝,还非要逼她坚持自己的口是心非。什么情啊,爱啊,勾栏一样没体会,反倒觉得,夏君羽有一种要逼她走的感觉。 她讨厌这种感觉,想留下来,但是没人留她…… “月儿……” “啊?” 勾栏欣喜,终于肯留她了?刚转身,就和夏君羽撞了个正着。额头撞下他的下巴上,撞出一片浅红。 “有没有撞疼?”夏君羽满是担忧的揉着她的额头。其实,他的下巴也挺疼,那一下,她没少用力。他总觉得,她回过头来的时候很急切,像是听到了极好的消息,有些迫不及待。这让他很欣慰,也很感动。 “没有!”勾栏略微的抬起头,看了眼他可怜的下巴,默哀了一会,又缩回脑袋。他明明比她更痛,却只担心自己,这份激动让勾栏的声音变得哽咽。原来,他真的在乎自己,原来,她真的忘了一个对自己真心的人。 “夏君羽?” “嗯?” “告诉我,我们以前的事好吗?我想知道。”勾栏小心的开口,她想找回那些属于两人的记忆,甜蜜,温馨,也许他们经历过坎坷,也许他们曾经分离,所有的所有,她都想知道。她不想这样迷迷糊糊的被爱,她想知道,他们之间所有的酸甜苦辣。她相信,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重大的事情,否则,她怎么会和一个灭她国家的人相爱?她还想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谁先爱上的谁?又是谁爱谁比较深…… “月儿,我们不要想以前的事了好吗?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我陪在你身边,而你,也还对我有感觉,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勾栏一把推开夏君羽,不解的看着他。她生气了。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属于两个人的回忆怎么可以只让一个人背负。他当她是什么?没有思想的布偶?那是属于她的记忆,她有权力知道。他凭什么,就因为他王爷的身份,就连她的记忆都要剥夺? “月儿……” “夏君羽,我告诉你,我不是布偶,如果你不肯告诉我以前的事情,那么,你就别想我会再理你!”勾栏发了狠,夏君羽只能妥协,“想知道什么?” “所有和我们相关的事情!”想了想,勾栏心情大好的回答。 “可是我们的故事很长。”夏君羽故意作出一副担忧的模样。 “没有关系,我不会睡着的!”勾栏抱着一壶已经凉了的茶水信誓旦旦的保证。她才不要被夏君羽看扁,在他面前丢面子,所以,她已经做好了用凉水提神的准备,冒着频繁出恭的可能。 “所以,你打算一直抱着它听我说话?”夏君羽哭笑不得,他一个大活人,居然还比不上一只茶壶。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很介意!”夏君羽夺过勾栏手中的水壶放回桌上,轻轻的环住她的身体,在她耳边低诉,“真的很介意,介意你宁愿抱着一只水壶也不肯依靠着我!” 夏君羽的怀抱让勾栏觉得既熟悉又别扭,她的身体似乎很享受他的拥抱,可她的心却叫她离开。她听从了内心的意愿,轻轻的推开夏君羽。 “对……对不起,我,只是还不习惯!”看着夏君羽一脸受伤的模样她拼命的解释。 “我知道,但是,你可不可以为了我,从现在就开始学着适应?”很轻,很慢,他慢慢的将她拥入怀里等她适应。勾栏没有抵抗,也没有推开他,他低沉的嗓音让她着迷,也让她觉得悲伤。 她以前一定经常被他这样抱在怀里,没有说话,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拥抱并不是什么难以适应的难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就已经游刃有余。她喜欢闭着眼,把头靠在他起伏的胸膛上,听着他平整的心跳,整个人都会平静下来。 她不再焦躁,不再自卑,即使他没有提起他们的过去,即使她的记忆依旧残缺,他还是这样轻而易举的就让她安静下来。 ------------ 069章 公主出逃 更新时间:2014-01-13 剑舞走了,在确保勾栏的安全不会受到任何威胁之后她留书出走了。 暗影是她生命不可或缺的部分,她去找他,无可厚非,勾栏也表示理解,可是,心里还是无端端的闷闷不乐起来,不自觉的就将自己和暗影在剑舞心里的位置做起了比较。 “怎么,剑舞离开你不开心?”看到勾栏一脸闷闷不乐的表情,夏君羽猜到可能是剑舞的离开影响了她的心情。说实话,看到勾栏这副模样,夏君羽心里其实也不是滋味。勾栏在明知自己在剑舞心中的位置的情况下莫名的吃着暗影的醋,夏君羽也是一样,明知剑舞于他,构不成任何威胁,心里还是会觉得不舒服。于是乎,这话到嘴边的安慰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有一番深意。 “她肯离开我去追寻属于她自己的幸福我很开心,可是,连道别都没有的分离让我觉得忧伤。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也没有约定如果想她了要在哪里才能等到她。我很怕,万一这一别就永远不会再见……” 勾栏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更何况曾经就有这么一个人,再见就成不见。她是有了阴影,怕这样的事情重新上演。 “不会的。你和剑舞主仆这么多年,只要你们想要找到彼此,就没有找不到的可能。” “真的?”勾栏将信将疑的看着夏君羽,他的话没有半点说服力,可勾栏却不由的想要去相信。 “当然是真的。”夏君羽好笑的看着勾栏散开了积聚在脸上的阴霾,笑着回答。 就这么相信了夏君羽的话,勾栏觉得自己傻得无可救药。他又不是神,凭什么他说能找到就是能找到呢?主仆这么多年,要说这份信心,也该来自她而不是他难道不对吗? 剑舞一走,这群人中就只剩下姜弦月在勾栏的记忆中还占了一席之地,只可惜,她对勾栏的态度并不友好,阴沉沉的,总让勾栏忍不住的要自己责备自己。那次的墟落之行并不是一无所获的,至少,她找回了自己叛逆的一面,尽管,那一面让她有些难以接受。可那就是她,她无法改变,只能接受。 她和她本来就有隔阂,范宸轩的事情更是让她们濒临断交。她不怪她,因为错不在她。可是,这种被孤立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在她失忆的时候。与之同行的一群人中,她是她最熟悉的人。 她和范宸轩的事情她不知道夏君羽知道多少,但从种种表面迹象看来,或许他完全不知情。她曾不止一次的在他面前提到过范宸轩,那是试探,可他却丝毫没有怀疑她的用意,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或不悦的情绪,只是一味的安慰她,许诺无论多么艰难,都一定会救出范宸轩。太大度了,不该是一个人对待情敌的态度。所以,勾栏猜想,他并不知道她在墟落的曾经。 失忆有失忆的好处,像这些不经意想起的不美好的回忆,通通可以不必在意。她不需要坦白,也不需要交代,她不必为之挣扎,也不会有人为此而责怪她,因为没有人知道,她记起了什么。 救人的行动由夏君羽亲自策划,她很不幸的被安排在了计划之外。她本来是想冲上去质问夏君羽为什么不让她参加的,但是她没有站得住脚的托词,因为连她的姐姐,姜弦月都在为她的不参与鼓掌,她还能说什么呢。其实不参加也好,至少,她不用尴尬的和那人大眼瞪小眼,然后撒谎说,对不起,我失忆了。可是,他毕竟是她的姐夫,躲得了初一怎么逃得过十五…… “在想什么?” “想你!”自从失了忆,勾栏意外的发现,自己口是心非,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更进了一层,简直到了无坚不摧的地步。 “真的?”夏君羽半信半疑,“白天的时候,我公布了营救的计划,你不问我,为什么不让你参加?”勾栏是个好强的人,又爱凑热闹,尤其是这种飞檐走壁的事情,特别感兴趣。这次,居然没有半分抗议,这倒让夏君羽很意外。 这个问题问在了节骨眼上,勾栏听到后惊了一下,以为夏君羽起了怀疑,刚要无辜坦白,一看他的神情不像就又改了口,张口说道,“姐夫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说完还不忘躲到某人怀里装个弱撒个娇,逗的某人十分开心。 这次的营救夏君羽很是谨慎小心,在派林擎与细作会面两次之后,他就断了与细作的一切联络。一方面是为了细作的安全,另一方面,他怕暴露他们一行人的行踪。 夏侯瑾是个足智多谋又心狠手辣的人,他既然敢在已经知道送往山陲的人质被成功营救后仍旧一意孤行的将墟落的皇帝囚禁在自己的宫殿,想来,是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此时的西壑皇宫,一定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这群人自投罗网。可是,天罗地网又怎么样,他已经打算好了,趁着这次的机会,一举擒获夏侯瑾,这样,誓言一了,他就能带着勾栏快意江湖,过神仙一样的自由生活了。 “王爷,王府的所有影卫于一个时辰前都已抵达青林城!” “还有事吗?”林擎欲言又止,夏君羽知道他一定还有事没有说。 “是公主,宫里传来消息,因在王府多次找不到王爷,公主私逃了!” “胡闹!”夏君羽猛的拍案而起,怒斥道,“婚期将近,她不好好呆在宫里学礼仪,怎么敢这样任性妄为!”话虽如此,可嘉云毕竟是他最疼爱的妹妹,而且,人都已经逃了,再动怒也是于事无补的,所以,说道最后,夏君羽也只能无奈的问一句,“失踪有多久了,可知道是往哪个方向逃的,有何人同行?” “据宫里的消息,公主是昨夜子时离开的皇宫,一人独行,无人为伴,出宫后一路向北,今早出的国门!” “这丫头!”夏君羽无奈的捶了几下桌子,道,“通知皇兄,派人八百里加急前往蒹葭,守住城门,嘉云一定会出现在那里!” “属下遵命!”领了命,林擎正要退下,抬头却见勾栏不知何时已经起来,一脸哀怨的看着两人。这神情,让他回想起很多不好的记忆,他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低头喊了声“王妃”就仓皇逃离。 “对不起,吵醒你了!”林擎的一声“王妃”惊醒了正在气头上的夏君羽,他忘了,他的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担忧的看向勾栏,生怕自己刚才的凶样会吓跑勾栏。 “也许,她这么做并不是任性妄为……”勾栏犹豫着开口。她区区一个贫贱王妃,又失了记忆,本来,不该多嘴插足瀚海皇室的家务事。只是,她曾经也贵为一国的公主,知道政治婚姻的痛苦。“她可能有了自己的爱人,你们应该多关心她,了解她,而不是一味的逼迫她!” “月儿……”夏君羽温柔的摩挲着她的脸,“瀚海只有一个公主,她有她的责任。我和皇兄都知道亏欠于她,所以,这些年来,凡是她想要的,没有不应她的!只是,这件事,在父皇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谁也改变不了!”勾栏的话夏君羽懂,只是,有些事情,他也无能为力。白枫贵为白凤山庄的传人,才貌双全,富可敌国,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脾性,率直坦诚,性情中人,又与自己交好,把嘉云交托给他,他再放心不过了。 “我知道!”勾栏轻声的回了一声,默默的挡开夏君羽的手。这些道理,在她还是孩子的时候,她的母后就已经重复了不止一遍了。可是,要让人认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那样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帮助嘉云,虽然她们不熟,只可惜,她什么都做不了。 ------------ 070章 背水一战 更新时间:2014-01-15 嘉云出走的事情让夏君羽分了心,原本计划好的营救计划也不得已被推迟。姜弦月为此整日闷闷不乐,生怕这一两天的时间会给范宸轩带来天大的伤害。看着姐姐整日郁郁寡欢的模样,勾栏心里也不好受。想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救人的事情非同凡响,一次不中,第二次那是想都别想。所以,她整日的将自己关在屋内,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去见她们母女。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坏了夏君羽的策划,让整个营救计划陷入僵局。这种冷眼旁观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对自己的亲人。她们不理解,她们有情绪,她们甚至会在吃饭的时候说一些难听的话,做一些过激的行为。好在夏君羽一直都在,这才没让勾栏陷入消沉。 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嘉云两日后在蒹葭的城门撞上守门的青军,被客气的请回瀚海,至此,她自由自在的公主生活算是走到了尽头。 随着嘉云的回宫,夏君羽的心事也得以放下,他又重新将心思放在救人上。一切的事情都谨然有序的进行着,可勾栏心里却生出了一股不好的感觉。 夏君羽太重视这次的营救计划了,为了这计划,他甚至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这让勾栏感动的同时又倍感疑惑。他似乎在密谋着什么,她觉得这次的营救,并不是单单只为她。起初,她只将这种感觉视为庸人自扰,可是时间一长,她果真发现了其中的不对。计划一拖再拖,青林城内出现的熟面孔也越来越多,她甚至在街上见到了乔装之后的瀚海西北将军。西北将军,历年来一直奉命守着瀚海的边关,非皇命不敢擅离职守,他如今出现在西壑,看来,一场战乱恐怕在所难免。 瀚海和西壑,向来敌对,彼此之间水火难容,战争一触即发。这次的营救计划对两国紧绷的外交关系无疑是雪上加霜,就算为此开战也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谭的事。可是勾栏却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两国交战,非但对救人没有半点帮助,万一瀚海战败,还有可能直接导致他们救人失败。夏君羽的想法勾栏不得而知,但她的想法却不想瞒着夏君羽。她只想救人,其他的事情,和她一概无关。 可是,即便是怀着这样的决心,在听到夏君羽与林擎的一番对话后,她的心也开始动摇起来。或许,这次的营救计划真的可以像夏君羽口中所说的一样,不单单只是救人,还可以为他们的未来造桥铺路。这样的诱饵实在太诱人了,令人无法抗拒。 自从双方互表心迹之后,回王府,做王妃就一直是勾栏心里过不去的坎。为了爱,她可以改变,可以忍受,但是,她渴望做自己,那个自由惯了,任性惯了,胡闹惯了的女子,而不是戴着知书达理的假面具,做一个端庄大方的木头人。既美丽,又端庄的木头人宫里实在太多了,就算她真的能忍受,他迟早也会厌倦的。 静静的来,又悄悄的离开,没有人知道她去找过夏君羽,只有她,越发的觉得离不开那个人了。 初夏的气候,西壑已经穿不下两件布衫,仅一件,正午的时候都能逼得人汗流浃背。只是到了傍晚,空气又会骤冷下来,猝不及防,冻得人牙关直响。好在有姜弦月母女在,她们深谙沙漠极端天气的破坏力,提早做了预防,才不至于让流感在初到西壑的瀚海众将领中蔓延,让他们统统暴露在西壑军队面前。尽管如此,隐藏在民间的军队还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重创,营救的计划已经不能再拖。 “王爷!”林擎是来劝夏君羽的。这些天,为了天气的事情,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救人之事如同在弦之箭,已是不得不发,可瀚海的军队,为了不引起夏侯瑾的注意,直到现在都还没集结完毕。 “还有多少人尚未进城?” “还余两万人混在流民之中尚未进城!”这两万人是此番战役的胜负关键,虽说已经进城的八千青军都有以一敌十的本领,但西壑和瀚海抗衡多年,军中武功超群之人也不在少数,若没有人数作为后盾,单单想要凭借他们取胜,那无疑是异想天开。 “不能等了!”夏君羽长叹一口气,俯耳吩咐了林擎几句,林擎很快就领命离开。林擎离开后,夏君羽又招了数十个王府的影子,与他们共饮一番后,凝视着他们离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这些人,永远也不可能再活着回来了。 八千对一万,那是旗鼓相当,势均力敌,八千对两万,敌方领头的又是个精明之人,那可就是差距甚远了。只是,外人看来的必败之战却并没有让夏君羽退缩,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为了所爱之人,他都势在必行。 相比于这边的凄凄惨惨,西壑皇宫里仍是一片歌舞升平。夏侯瑾虽然早就觉察到城里的异样,却似乎并不将它放在心上,非但没有丝毫戒严,反而比平常更放纵了几分,连带着对他叔父的无礼之举都宽容了一些。他像是端坐在蜘蛛网中间的觅食者,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只等着果腹的食物自投罗网。他是那么的闲适潇洒,那么的轻松自在,只可惜,这一切,夏君羽他们无从得知。 这是一个陷阱,双方都为对方埋下了致命的创伤。夏君羽为夏侯瑾准备了一个意外,足以让他国破家亡的意外,而夏侯瑾,也替夏君羽准备了一份惊喜,一份足以颠倒他一生的惊喜。明知是祸,明知是陷阱,棋逢对手的两个人却跳的义无反顾。 临行那一晚,夏君羽去了勾栏的房间陪她,为她端去他亲手熬的鸡汤。几天不见,他就想她了,那种像被猫抓一样的感觉,折磨了他整整几天。救人的计划,从策划初始夏君羽就没向勾栏透露过一个字,勾栏也没有问。他知道,他的意图她多少有些猜到,她的体谅,她的坚强都让他很是欣慰。纵横沙场这么多年,曾经有一度,他以为他就要这样戎马一生。他没有挚爱,没有遗憾,每次上战场都抱着为国捐躯的决心。驻军边关,他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儿女情长,他没有想到在他有生之年,他也会像这样英雄气短。只是,这种感觉却很甜蜜。 “月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端着鸡汤,夏君羽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等你!”林擎消失了,隐藏在身边的高手也少了一半,勾栏知道,就是今天了。 “知道我要来?”夏君羽笑了,眼神飘过手上的鸡汤。她猜到了,就不知道她是不是猜中全部。 “君羽,我答应你不参与这次的行动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把姐夫救回来,好吗?”鸡汤里混了迷药,她知道,她也知道,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好。她可以留在这里,但是,他也必须立下保证。 “好,我答应你!”只要勾栏肯置身事外,夏君羽会不惜一切。救人是他分内的事情,本来就义不容辞,这样的条件无疑是便宜了他。 安顿完心中唯一的牵挂,夏君羽终于能够安心的踏上战场。八千青军,兵分三路,一路扮做流民,联系当地贼寇,一路杀向城门,迎接城外的军队,还有一路,由夏君羽亲自带领,趁乱摸进皇城。 ------------ 071章 扑朔迷离 更新时间:2014-01-17 “青王夏君羽!我们又见面了!”昏暗的宫道因为一个人的声音而变得明亮。那人似乎刚睡醒,声音慵懒不堪,斜扎着一根辫子,松松垮垮的套了一件明黄色的长袍,外面随意披了一件披风,蹬着一双银白色长靴。 “夏侯瑾,听说上次渡海的时候你的船着了,烧伤了好些士兵,你这为王的,没怎么样吧?”西北的士兵善骑射,不熟水性,上次交战,夏君羽不过用了些火箭,便让他们十几万的大军还未踏上陆地便铩羽而归。这也是为什么今日的西壑会依着南方水乡的格局建造的原因,在哪里败了,就要在哪里爬起来,百折不挠,这是西壑人独有的坚韧。 “青王上心了,本王若是有事,今日又怎么能气定神闲的站在这里,看着我手下的士兵将青王你团团围住,让你插翅难飞呢?” 一番针锋相对,两人不分高下,夏侯瑾已经失去耐性。只见他大手一挥,将夏君羽等人团团围住的禁卫军突然向后退去。 “走吧,可别让她等久了。如果她见不到你,可是会很伤心的哦!”夏侯瑾阴险的冲着夏君羽笑笑,看的夏君羽心里一阵惊慌。他很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相信夏侯瑾口中的她不是勾栏。城内、城外,他已经拖住夏侯瑾可派遣的主力军队,她身边又有影卫保护……她被抓的几率明明小之又小,可他却还是忍不住的担心那个他口中的“她”。 夏侯瑾是个善于观察的人,此刻,夏君羽的挣扎已经全部落入他的眼中。意味不明的指引,他故意将夏君羽引入他心爱的女人被抓的误区,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保他精心准备的惊喜足够震撼人心。 一个身份不明的“她”使夏君羽成了夏侯瑾的“俘虏”,虽然这个“俘虏”很有可能会趁你不备狠狠反将你一军,但是夏侯瑾却一点也不担心。既然他主导了这场“战争”,就不会让夏君羽有翻身的机会。 宏伟的宫殿,金碧辉煌,灯火通明。明亮的光芒将漆黑的夜幕撕裂了一角,露出朦朦胧胧的灰白。夏侯瑾领着夏君羽率先融入那片光芒,所有的影卫都被阻拦在宫殿之外与守殿的侍卫疏死搏斗。 “她在哪?”一入宫殿夏君羽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确定那人是不是在这里。 “哈哈,青王也会有急不可耐的一天啊!”夏侯瑾大笑几声,笑容还没在他脸上完全绽开就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可是我的制胜武器,还不到使用的时候呢!”夏侯瑾一个转身,伸长双臂,将披风甩出老远,仰着头,闭着眼,指着空旷的宫殿喃喃道,“金碧辉煌的宫殿,青王有没有觉得很熟悉呢?” 熟悉?一门心思扑在勾栏身上的夏君羽自然不会分神去关注宫殿的布局,只是仔细一看,不难发现这间宫殿的布局和瀚海皇宫的承恩殿有九成的相似,至于那些雕梁画栋的细节,比承恩殿有过之而无不及。细作?夏君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两国交战,互派细作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瀚海有夏侯瑾的细作,这点夏君羽心知肚明,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夏侯瑾派出的细作居然已经深入到他的眼皮底下,将承恩殿的一砖一瓦尽收眼底。随侍的太监,奉茶的宫女,还是受宠的嫔妃?无论是谁,都已经对夏君城的生命构成了威胁! “怎么,青王没有印象吗?那就让本王告诉你!这是承恩殿,西壑的承恩殿,怎么样,比起瀚海,是不是还要精美,还要巧夺天工?”夏侯瑾慢步走到龙椅前,利落的坐下,犀利的眼神瞥向右手边,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微笑。 宫殿靠近龙骑的边上有一道暗门,说是暗门其实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一扇招摇的门,蓝色的彩漆,门面上还绘了一只巨大的海怪,美女的上身,蛟龙的尾巴,背后有一双翅膀,又大又黑,占了整扇门的绝大部分地方…… 这图案……似曾相识?夏君羽见过这图案,或许该换一种说法,这不是图案而是沧澜国敬畏的海神图案,一个长了翅膀的长发半身美女。 “怎么样,这幅画画的不错吧,这可是本王请西壑最好的画师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完成的呢,为的是能够讨得我那未来王后的欢心……只可惜……她喜欢画多过我。”夏侯瑾夸张的做了个沮丧的耸肩动作。 “这是沧澜的海神图,你拿它讨女人的欢心?”蛟龙的尾巴,破碎的滴着不明黑色液体的翅膀,除了美女的上身,这实在算不上一幅传统意义上的美图,它看上去甚至有些黑暗、恶心。没有人会用它来讨人欢心,除非那人变态又或是……骆琬还活着…… 紧了紧手中的沧澜剑,夏君羽的神情更凝重了。先是勾栏拿来沧澜剑,现在又出现了海神图,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预兆着,她没死,就在那扇门后。可是这又如何,他已经不是八年前的那个他了,他已经有了勾栏,他已经计划好了他们的未来。 君当做磐石,妾当作蒲丝,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这是勾栏失忆后第一次向他表明心迹。羞红的脸,含水的双目,一张一合的薄唇除了给人带来巨大的震撼和感动外还诱惑着人犯罪。那是他们的第一次,在互表心迹之后。 失忆原来也可以让人感到无比的幸福,至少在那一刻是。情动后的忍耐是最折磨人的,这样的折磨夏君羽受过几次,每次都忍得精疲力竭,在心里把不能伤害她要尊重她这句话说烂为止。失忆后的她忘却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放开了那些曾经在意的细节,她看得懂他的隐忍他的痛苦,她说她不想他难受…… 夏君羽已经完全陷入在那些美好的回忆中,以至于忽略了夏侯瑾的回答,脑海中满满的都是那日勾栏痛苦隐忍饱含泪水的双目和身形。他离不开她了,像个囚徒一样,他被她牢牢的锁住了。他没了自由,却一点也不为这感到悲哀,他甚至觉得幸福,彼此只属于对方的人,被牢牢锁住的两人。 “范宸轩在哪?” 夏君羽的问题让夏侯瑾感到意外,从他出现到引夏君羽进入承恩殿,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一个信息,那就是骆琬还活着。尽管他没有道明,但是聪明如夏君羽,不可能看不出来。他该惊喜,该激动,该手舞足蹈,甚至该冲上来,拔出手中的利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逼问他骆琬的下落,威胁他若是敢伤她一根毫毛或者对她心怀不轨就要他好看。可是他没有,除了镇定,再没有其他。他的脸上挂着笑容,却不是为骆琬还活着的事实,夏侯瑾不明白,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人能比他爱了六年的人更让他上心。 “如果你这么想知道的话!”夏侯瑾拍拍手掌,立刻就有人将昏迷了的范宸轩五花大绑着押上来,像没用的物品一样丢弃在一边。 “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你这样对他,就不怕他反戈相向?”一个国君,就算沦为阶下之囚也该保有他独一无二的君主尊严。古语有云,刑不上士大夫,更何况是一国的国君。 “反戈?”夏侯瑾觉得这个词实在可笑,“为了一个女人叛出盟国,你以为我不抓他他就不会反戈?”说这话的时候夏侯瑾目光很是凶狠,像是受了莫大的屈辱,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 072章 迷魂秘术 更新时间:2014-01-19 为了一个女人叛出盟国,很显然,这个女人就是勾栏。不止夏侯瑾这样认为,恐怕全西北的子民都是这样想的吧。红颜祸水,没有一个贤明的君主会让自己背上故意挑起战事,致子民于水深火热的罪行。同样,也没有一个贤明的君主会因为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而抛弃敬爱他的子民,如果,不是被谣言蒙蔽了双眼,如果还有人愿意自己探寻真相,那么他就会发现,范宸轩是个明君,他不会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牺牲他的国家。 范宸轩深爱着勾栏,这一点,夏君羽从未怀疑。从知道范宸轩和青楼女子的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恋,从知道故事中的女主角就是自己深爱的人,从姜弦月看勾栏冷漠且又矛盾丛生的眼神……三个人的故事,主动抽身的那个不该这样一直被记恨着,除非,她从来就没有能够彻底的抽离,除非,那个人一直深爱着离开的那个。 他有太多的情敌了,夏君羽突然意识到,就他知道的,已经有三个,姜宏若,范宸轩还有范宸晞。三人都是人中的龙凤,不是皇子就是君主,他们不比他差,有的甚至更胜于他。这三人中,最让他提心吊胆的还是范宸晞。这个谪仙似的男子向来不理世事,他肩上没有名为国家的重担,也不用担心兄妹之间的禁忌,比起自己来,他和她之间更是少了一份浸满鲜血的恩仇。他是他们之中最具优势也最能带给她幸福的人。而她选择了自己,他或许该庆幸,是他先遇上了她。 “夏侯瑾,你应该知道,墟落还有一个逍遥王,他的才能更胜他的哥哥!”不理政事不代表不会处理朝事,夏君羽相信,只要范宸晞有这个心,在他治理下的墟落一定更上一层。而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成为西壑的阶下囚。 “青王费心了!”夏君羽言语中暗藏的意思夏侯瑾比任何人都明白,所以,不到情非得已他是绝不会让范宸轩出事的。 “放了他吧,不然,你就是瀚海与墟落结盟的促成者!”瀚海一向都有意与墟落结盟,只是墟落地处西北,为西壑与山陲围绕,又有蒹葭的事情搁在中间,两国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但是,这次的事情一出,墟落与西壑算是彻底决裂,那么,瀚海最有可能坐收渔翁之利乘虚而入与墟落结盟。 “我好怕!”夏侯瑾双手抱胸浑身颤抖着转向夏君羽,阴森的盯着他的双眼,突然放下手臂笑了起来,越笑越开心,越笑越大声,直到被摔在龙椅边的范宸轩从昏迷中慢慢醒来他才肯停下。 “结盟?”这简直是一个笑话,“你知道吗,过了今夜,外面会怎么传今夜的事情?” 怎么传?看着夏侯瑾自信的面孔夏君羽觉得他似乎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事情的发展可能是他无法掌控的。 “怎么说呢?为了保护无辜的人,你把他们都排除在计划之外了,我该谢谢你,真的,让我省了不少功夫去篡改他们的记忆。尤其是蒹葭的那个小公主,听说她继承了冬青子的衣钵,在你来之前我还在想,如果她也在这里,我是不是应该直接杀了她还是冒险一试,篡改她的记忆,你知道,任何人只要碰上冬青子这个怪人,都该谨慎一点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夏侯瑾故弄玄虚的话语让夏君羽欣慰的同时也倍感疑惑,欣慰的是他确定了勾栏的安全,她不在这,那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疑惑的是,一个人的记忆怎么是说篡改就能篡改的,是夏侯瑾掌握了什么吗? “听过迷魂术吗?传说中能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秘术!” “夏侯瑾,传说的东西你也会当真!”夏君羽假装镇定的反驳,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惊慌。传说的事情,真假难辨,尤其是医术秘术之类的东西,医术上已经出了一个冬青子,谁敢说在秘术上就不会有另一个天赋异禀的人?而且,瀚海的大祭司就是最好的例子,她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了,并且深谙预言之道…… “传说的东西当然不能当真,不过亲眼可见就是另一回事情了!”夏侯瑾见夏君羽不信,便随手招了一个侍卫上来,在侍卫面前嘀咕了一阵,然后轻轻拍了一下侍卫的脑门,那侍卫的双眼便瞬间没了神采,竟随他摆布起来。 “呵呵,天赋有限,做的不好!”夏侯瑾得意的看向已经黑沉着脸的夏君羽和还没搞清楚事情经过一脸迷茫的范宸轩。 紧张的氛围,谁都没有再说话,都在各自图谋着什么。突然,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男子持着剑从门外冲进来。就在范宸轩以为他要把剑指向夏侯瑾的时候,他突然调转了剑锋,一剑刺向自己,让他躲避不及。 他是谁?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剑范宸轩猜测着黑衣人的身份。夏侯瑾抓他几个月,从来都只伤他皮肉不敢动他筋骨,所以,黑衣人不可能是夏侯瑾的人。那么,是夏君羽?也不可能……还没猜到黑衣人的身份,剑锋却已经直抵咽喉,范宸轩认命的闭上双眼。临死之际,他没什么不放心的,孩子有她的母亲照顾,国家有他的弟弟继承,他相信,他会做的比他更好,他也相信,他会善待他的嫂子和侄女。国事家事,天下事,他都安心,只是,他有一个遗憾,恐怕再没有机会实现。 “砰”剑身在他面前相撞,闭着双眼范宸轩都能感受到火花四溅。他得救了,有人从他身后冲出来,替他拦下那致命的一剑。 “哈哈,墟落的逍遥王,您藏的还真是深啊,差点就让你骗过去了!”夏侯瑾赞赏的看了一眼黑衣人。得到赞赏的黑衣人无动于衷,依旧握着利剑与范宸晞对峙。 “宸晞?!”范宸轩不知是该欣慰还是悲痛,兄弟情深固然让人感动,只是,有时候,还是需要做出取舍。“你不该来的!”范宸轩失落的说,“你是墟落的希望,你不该如此感情用事!” “闭嘴!若是换做我身陷囹圄,你会见死不救?”范宸晞狠狠的呛了范宸轩一口,呛的范宸轩无话可说。说实在的,若是换做范宸晞身陷囹圄,身为他的哥哥,他恐怕也会不顾一切,倾尽所有,毕竟,血浓于水。 “好,好,好一个兄弟情深!”夏侯瑾虚情假意的拍着手掌,朝着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那边便动起手来。成功的拖住范宸晞,夏侯瑾再次将目光聚焦到夏君羽身上,“怎么样,青王。该动手了,再不动手,你可就要变成孤家寡人了哦!”说着瞥了一眼门外,接着道,“或许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呢!”外面的刀剑声已经渐趋消散,一场战争已经接近尾声,毫无疑问,落败的是夏君羽带来的影卫。 “怎么样,青王,决定好了没,是要于万军之中擒王呢还是要让门口那群所剩无几的饭桶消磨你的力气?”原本还在得意的夏侯瑾在看到门外的侍卫后就彻底黑了脸,不过区区数十影卫居然将他半个禁卫军团斩杀殆尽。几百人啊,对十几个人,不该是手到擒来的吗? “既然你要求了,那我就先擒了你这个王者!”夏君羽语音未落就已经拿着沧澜剑出现在夏侯瑾的面前,让坐在一边的范宸轩着实吓了一跳。他只道夏君羽武功高强,却没料到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境界。 ------------ 073章 死而复生 更新时间:2014-01-21 相比于范宸轩的震惊夏侯瑾则要镇定的多,即使夏君羽的剑已经近在眉睫,他仍是一脸淡定,悠闲的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语,弄的范宸轩莫名其妙,就连夏君羽都不自觉的收住了剑势想要看他玩的究竟是什么把戏。 “这是沧澜剑吧,这幽蓝的光芒,还真是让我这个对刀剑没什么研究的人有些毛骨悚然呢!不过,它可真美,和那人一样迷人!”说着,夏侯瑾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发自内心的,这笑来的诡异,让范宸轩不明,而夏君羽却似乎知道了什么,握着剑的手不禁狠狠一颤。 “哈,你猜到了,故意忽视了这么久,你终于肯正视心中的疑惑了,呵呵!”虽然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但是夏侯瑾的目光却从未从夏君羽身上挪开,他的一举一动,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宏伟的宫殿虽然宽阔,却仍是经不起高手的打斗,自范宸晞跟黑衣人交手以来,宫殿的金柱上已经落了不下数十道划痕,精美的布帘破碎不堪,地上撒的都是从珠帘上掉下来的珠子,两人都小心翼翼的踩着步子,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地上的珠子恍了神以至于败落。终于,两人都受够了这样的小心翼翼,范宸晞最后把心一横,拖着黑衣人直接去了外面,临走前煞有其事的望了夏君羽一眼,希望他能救出他的哥哥,只可惜夏君羽一心扑在夏侯瑾刚才说的话上,脑袋一片混乱,并没有注意到范宸晞托付给他的重任。 两人一走,宫殿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可夏君羽的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随着夏侯瑾轻声的几声咳,背后突然传来细碎的铃铛声,随着来人轻盈的脚步叮当作响。 桃花目,柳叶眉,樱桃嘴,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肤若凝脂,婀娜多姿,迎面走来的女子让范宸轩产生了一种幻觉,他觉得那人的脸庞正在慢慢的变化,慢慢的变化…… “来啦,我未来的皇后!”还没等女子走近夏侯瑾就迫不及待的去抓她的手,一次没有成功他就粗暴的直接擒住女子的双手拖着来到夏君羽的面前。 一直不肯回头的夏君羽终于见到那人的面目,眼前的那张脸慢慢的印进眼眸,与记忆中的脸庞渐渐融合。 “琬儿?”曾幻想过无数种见面的场景,花好月圆,花前月下,所有美好而浪漫的日子,却唯独没有预想到会在西壑,在夏侯瑾的宫殿里再次见面。 “你……”“啪!”没等夏君羽再开口骆琬就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力气之大,就连骆琬都站不稳往前一个踉跄。 “夏君羽,不许你这么叫我,你不配!”骆琬气愤的道,浑身都在颤抖。而此时的夏侯瑾早已退到一边,笑着看着两人。 “琬……”夏君羽想要解释,最终却还是止住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他也已经找到他毕生的挚爱,解释与不解释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她不曾爱他,那就让她保有那份最纯正的恨好了。 “沧澜剑?你怎么得来的,难道你……”泪水已经在骆琬的眼中打转,她不敢想象,也不能想象夏君羽竟这样赶尽杀绝,连曾经帮助过她的人都不放过。她的心凉了,死了,幼时美好的回忆就像一块美丽而脆弱的琉璃镜,正一片片的破裂。她不敢再看夏君羽,也不敢看他手中的沧澜剑,那幽蓝的光芒简直要刺瞎她的双眼。 “救你的前辈是个世外高人,没人能把她怎么样!剑是她的弟子带出岛上的,她想用这把剑来换取她的自由,只可惜,我并没有答应!”夏君羽随口解释道。他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打算用沉默来背负一切的他会张口想要解释,他想,也许是太在意那个人了,就连一点点对自己不利的信息都不愿意让它存在。 “那个人是你的爱人?”没有别的解释了,尽管她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曾经,他愿意花上一整天的时间陪她发呆却不让她知道,曾经,他愿意为了她当面拒绝与富庶的蒹葭联姻却偷偷的去求他的父亲,求他提亲沧澜……曾经的点点滴滴,被她视作珍宝般的记忆原来早就不存在于那人的心中。 强忍着悲伤,骆琬黯然的转过身去,顺从的投入夏侯瑾的怀抱。她相信,他曾爱过她,只是,那时的爱不够深刻,所以,他才会为了一把毫无用处的剑灭了沧澜,所以他才会在八年后的今天忘了他们的曾经。她觉得自己很傻,傻到愿意去相信一个灭国的仇人会真心爱着自己,爱着一个已经死去八年的人…… 对不起……夏君羽在心里向骆琬说着,却不去阻止她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一颗心完全交给了一个人,他再没有多余的情感来分给任何人。他不想耽误她,如果,夏侯瑾真心爱她,如果,夏侯瑾能够给她幸福,他会笑着祝福他们。 夏君羽和他青楼王妃的故事夏侯瑾不是没有耳闻,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对那个人的爱竟然这么深。他总以为,骆琬的死而复生会让夏君羽高兴的失去理智,从而使他成为今夜的掌控者。可惜,他精心准备了这么久的惊喜,居然败给了一个青楼女子。他不敢相信,短短一年多的相处,竟抵过了夏君羽长达六年的思念。 “既然你对我准备的惊喜这样无动于衷,既然你选择伤害她,那么,我们也就失去了和谈的必要……”夏侯瑾脸上充满了失望之色,他歪着头,一脸惋惜的看着夏君羽,然后利用夏君羽愧疚的低头的瞬间将范宸轩擒在手中。 “听说,你这次救人的目的并不单纯!”夏侯瑾阴森的用眼角的余光看了范宸轩一眼,“听说,那个青楼女子把墟落的王妃叫做姐姐!” 夏侯瑾每说一句话,目光总要在众人身上逡寻一圈,欣赏他们的表情,感受他们的愤怒。果然,不出两句,范宸轩就已经开始躁动。 “住嘴!”夏侯瑾的话透露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蒹葭公主的身份是她绝对不能被揭穿的秘密,这个秘密会要了她的命,尤其在夏君羽面前。范宸轩已经尽他最大的努力阻止夏侯瑾,可是,他是他手中的囚徒,他又凭什么能够阻止他! 要命的话已经说出口,范宸轩停下无谓的挣扎瘫倒在一边,就在此刻,他觉得自己窝囊,觉得自己没用。一直以来,他都是各国君王中最荣辱不惊的那个,他云淡风轻,看淡一切,只有他心中的那杆秤衡量着一切的得失。可是现在,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能力,他保护不了自己,甚至保护不了她。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求死的心已经无法坚定,想要保护她,再见她的心情无法言喻。他紧张的看着夏君羽,注意他所有的细微表情。可是,本该气愤甚至破口大骂的人却没有任何的表示,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多眨几下。他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又或许,正是因为这,他才更加的爱她。 她似乎已经拥有了幸福,那么,他就该放手,可是他依旧不甘心,他还是想再见她一面。尽管那样会让彼此尴尬,可他不怕尴尬,见不到她才真正的折磨。 坦诚最让人束手无策。本以为秘密会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挑起两国的纷争,只是,令夏侯瑾没想到的是,那两人之间竟然已经没有所谓的秘密,这样的事实让夏侯瑾有些无措。他预见了所有的可能,却唯独漏了这一个。 ------------ 074章 绝处逢生 更新时间:2014-01-24 所有情感上的伎俩都不能给夏君羽造成任何打击,他就像一个巨人,岿然不动的站立在那里水火不能动而自己却已经到了山穷水尽,被逼着走到同归于尽的地步。而同归于尽也并不如想象中的简单,不是你敢牺牲就会有回报,你需要动心思,需要使计谋,需要知道对方的弱点,而那弱点,最好致命。 夏君羽致命的弱点在勾栏,可是他并没有能够抓到她,他把她保护的太好了。尽管没有勾栏,但夏侯瑾却不认为他会输,他还有一个筹码,用的好,赢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爱情使人软弱,仇恨使人强大,这话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染上爱情的夏君羽再不是无往不胜的战神,他有了同情,有了怜悯,这些多余的情感让他身处险境。而夏侯瑾却恰好利用了这点。他先是将碍事的骆琬推倒在一边,然后利用夏君羽分神去看骆琬的时候拔出腰间的匕首去刺范宸轩。他料到夏君羽会不顾一切救下范宸轩,也猜到骆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杀了夏君羽,所以,他一点也不例外他的匕首最后会扎在骆琬的身上。 “琬儿?”太大的震惊让人不能思考,夏君羽说不清他此时的心情,大喜?大悲?都不是。他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想,就是要让骆琬活着,不能让她就这样死去。他要补偿她,他要让她成为他的王妃,他要…… 急急的解决那些缠着自己的守卫,范宸晞风一样冲进大殿。在黑衣人引他出去又将他丢给门外的守卫自己消失无踪的时候他就在怀疑了,事情并不是他眼见的那么简单。夏君羽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绝对会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步,问题是谁是那步棋? 黑衣人!在看到黑衣人重新出现在宫殿的时候范宸晞心里已没有疑问,毫无疑问,他就是夏君羽的那步棋。这是一步妙棋,只是代价太大。 “宸晞,快,带上骆琬,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夏君羽昏厥了,被黑衣人背在背上,还有一个他没见过的女子,胸口中了一刀,奄奄一息,范宸轩正试图在不碰到她伤口的情况下移动她。匕首上似乎涂了毒,女子的脸已经有些发黑,她很痛苦,不经意触碰伤口的行为总是让她把嘴唇咬的惨白。 来不及询问这个女人的来历,也无暇去顾忌伤口会给她带来多大的痛楚,范宸晞扶起范宸轩,一把拉过挂在他身上的女人。 “嘶!”女子吸气,细密的汗珠正在她的额头汇集。范宸轩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嘱咐范宸晞仔细点。 僵硬的点点头,虽然不喜欢不明所以的被陌生的女人拖累,但是范宸晞还是尽量放柔了动作。 “夏侯瑾呢?”赶上黑衣人的时候范宸晞问出了疑问已久的问题。总觉得夏侯瑾的离开是个陷阱,偌大的宫殿成了最好的大瓮,而他们,就是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正在某座高楼上等着看我们万箭穿心!”黑衣人愤愤的说了一句,向前的步子突然止住了。“来了,他们来了!”黑衣人一扫之前的阴郁,突然心情大好,将背上的夏君羽托付给他们,然后一个人冲了出去。 “别去!”范宸晞刚想伸手拉他,可他却已经先他一步跑到门边。 不能现身,外面的侍卫已经把箭搁上弓弩,万箭齐发,即使他武功再高超,也必死无疑。这点,范宸晞觉得黑衣人应该比他清楚,毕竟他曾潜伏在敌人之中,况且,他清楚的知道夏侯瑾要做什么。可是他还是出去了,举着剑手里还拿着一个范宸晞没有见过的东西。 只听见“嘭”的一声,外面的夜空突然大放异彩,五彩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甚至照进了范宸晞惋惜的眼瞳。黑衣人知道救兵来了,他是去搬救兵了,用自己的生命去换他主人的生。他是个忠诚的奴仆,范宸晞深深的敬佩他。 夜空色彩一变,宫门外就立刻沸腾起来,刀剑声,厮杀声愈演愈烈。 “哥,这个女人你来扶着,我点了她的穴道,她暂时不会醒来!”一个人负责不了两个伤兵,范宸晞只能把相对好照顾的骆琬交给他有些体力不支的哥哥。 扶着伤员,两人一出宫门就立即引起了交战方的注意,一起朝着范宸晞奔来。双方的目标似乎非常一致,都在夏君羽身上。 “哥,看到角落里的那些死人了吗?想办法走过去,跟着他们,他们会带你离开皇宫!”没有时间解释了,能走一个是一个,范宸晞重重的推了范宸轩一把,让他远离自己。 “宸晞!我在宫门外等你!”生死关头,范宸轩丝毫不拖泥带水,他相信他的弟弟,即使他要他去死,他也会笑着赴死。此时此刻,他只是担心他,担心他不能活着离开这座宫殿。他很担心他,也不愿意就这样抛下他一个人离开,可是他明白,他在这里,也只能是他的负担,包袱,所以他别无选择。 “哥!”范宸轩正要转身,范宸晞拉住了他,“哥,夏君羽给你,你把那女人给我!” “宸晞,这女人是沧澜的公主,夏君羽的旧爱,这次又替他挨了一刀,她绝对不能死!”她和夏君羽的关系错综复杂,分开八年,也许当年的心动早已不在,但是看的出来,夏君羽很在乎她,尤其在她中刀之后! “我知道了,把她交给我,只要我不死,我不会让她出事的!”范宸晞坚持换人,甚至在范宸轩还在犹豫的时候他就已经自己动手。他有几个考虑,第一,那队“死人”是夏君羽的人,尽管他们清楚的知道这次进宫的目的,但是,和夏君羽的安全比起来,范宸晞不认为他们会死守命令,抛下夏君羽而护着一个敌国的君主离开;再有,如果真的有人要牺牲,他希望夏君羽能好好活着,因为在她心里,他被认为是唯一一个能给她带来幸福的人。他知道,他没有权力随意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他也知道,留下骆琬对她很不公平,但是,这也许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他义无反顾。 离开后,才明白,他这一生深爱过两个人,只可惜,最后他都错过了。姜洲月,勾栏,这两个身份经历都大相径庭的女人,他都深深的爱着。只是,和姜洲月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小,还不知道有些人一不留意就会永远失去,而勾栏,不管她是否在意,他对她,都是有愧意的。怀抱着寻找替身排遣孤寂的心情,他根本不配得到她的注目…… 假死的影子在范宸轩靠近的时候纷纷睁开眼替他扫清眼前的障碍。他们的身上都有伤,深深浅浅,交错纵横,有些甚至连走路都在摇晃,却还是拼了命的杀敌。十几人的队伍加上后来的救兵,不断的有人在突围的路上倒下,但围着他们的保护圈却一直都没有缺口。一个倒下了,总会有另一个人立刻补上,密不透风,让夏侯瑾的士兵几次想要靠近都以失败告终。 一路的浴血奋战,在离宫门不到半里的时候,保护他们的影子已经只剩下五人。宫门口守卫的士兵少说也有好几十个,他们负了伤,体力也已经到达极限,他们似乎走到了尽头。 休息下吧!范宸轩很想让他们停下来歇歇脚,恢复恢复体力。前有狼,后有虎,这样的绝境,不管他们在怎么努力不让自己倒下,也是于事无补的。 ------------ 075章 地宫逃生 更新时间:2014-01-26 出人意料的,原本包围着他和夏君羽的守卫突然松开他们的防护圈,分散着冲向宫门。螳臂当车,五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对抗那些守卫,范宸轩想阻止,只可惜他们冲的太快,毅然决然的,没有丝毫的犹豫。 殊死一搏并没有给那五个人带来生还的机会,很快,他们就丧生在那条笔直的宫道上。守卫发现了他和夏君羽,他们踩着那五人的尸体不急不缓的朝他们走来。他们很悠闲,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他们以为,眼前的人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不需费力就能手到擒来。只是,他们想的太简单。夏君羽的影子不会白白牺牲,他们躲在黑暗中太久了,他们神秘,他们聪慧,他们用生命在执行任务,最重要的是,他们永远不会丢下他们的主人。 在守卫疏忽宫门转身朝范宸轩走来的时候,宫门外突然爆发了骚动。有人在撞门,有人已经趁着夜色翻过宫墙。在守卫还没来得及退守到一起的时候,亮白的剑已经将他们的喉咙刺穿。 一批影子死绝了,就换另一批补上。这就是夏君羽的战术。他将他的影子分批安排在皇宫的各处,他们各自有着各自的使命,互不干涉。那是一种绝对的自信和信任,任何一批人没能完成任务,那么整个营救计划就会失败,范宸轩不知道夏君羽是怎么做到的,他只是觉得,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 影子在看到范宸轩的时候愣了一下,他们狐疑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才护着两人冲出宫门。范宸轩有些迟疑,他答应范宸晞在宫门外等他,可是,他不走,这次的救人计划就完全失去了意义,那么,他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在宫墙内的影子。 “走!”范宸轩刚刚打定主意留下,却被为首的影子一记掌刀劈昏,倒下前,他的眼角流露出绝望的神情。没有人会留下来,也不会再有人去解救宫里的人,他们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可是,他的亲人,他最亲的人还滞留在皇宫。 在送走范宸轩和夏君羽的时候范宸晞就已经料到自己也许永远也走不出这座宫殿了。远处的灯火正在慢慢靠近,红红火火的,几乎要把整座皇宫都照亮。 扔掉手中的断剑,范宸晞温婉一笑,这笑容激怒了正在一边看戏的夏侯瑾,他随意的一挥手,更多的侍卫便冲上来。夏君羽逃走了,他这是把气都撒在了自己的身上。范宸晞无奈的摇摇头,转头对伏在自己背上的骆琬说了声抱歉便又投入这同无止境的厮杀。他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他身上的刀伤多的数不清。虽然每次都轻巧的避过致命伤,但是,越来越重的脚步意味着他再也做不到之前的精准了。 带着背上的人一起赴死是范宸晞最初的打算,可是就在刚才,他改变了主意。当侍卫的宝剑沿着他的喉线擦边而过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他应该相信她,相信她的选择,相信她在夏君羽心中的地位,无可取代。 放下这个可怜的女人吧,她的毒还没有侵入肺腑,或许,她还有的救。范宸晞想着就退到一个较为安全的角落,将骆琬从自己的背上解下。“哗”的一声,骆琬狠狠的跌落在地上,范宸晞也随之坐到地上等死。 “厮杀还没有结束,不要这么快就放弃!”一直昏迷的骆琬在节骨眼上醒来,她交给范宸晞一袋迷粉,要他听从她的指示扶她进承恩殿。 坚定的目光和骆琬眼中对生的渴望打动了范宸晞,他摇晃着站起身,按着骆琬的指示,两人边战边退,一直退到承恩殿。 承恩殿里有密道,这是范宸晞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密道就在侧殿的百宝格底下,机关是格子中最不引人注目的用来熏格子的香炉。 “西壑的宫殿底下有一座地宫,这是其中一个入口。”骆琬一边跑去拿火烛,一边向范宸晞解释,“据说,地宫甬道交错,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但是,地宫连接着外面,如果我们侥幸选对了路,也许能够逃出去……” 时间紧迫,骆琬来不及和范宸晞细说,她只简单的问了范宸晞一句,是下还是不下。范宸晞果断的接过火烛,冲着又窄又黑的入口看了一眼便先下去探路,骆琬紧随其后。 迷粉和两道坚实的宫门为范宸晞和骆琬争取了不少时间,等到夏侯瑾的侍卫撞破宫门找到密道的时候,已经完全失去了他们的踪影。 “陛下!”冲在最前面的侍卫首领战战兢兢的看向刚进屋的夏侯瑾,只见他背着手,鹰鸩一般的眼睛看向密道入口,俊朗的脸已经完全黑下。 “追!”夏侯瑾厉声说道,转身就走,不愿在屋内多留一刻。 追,如何追?侍卫首领犹豫了一会,朝着门外张望了一会,最终还是下了继续追的命令。一个入口,数十条岔道,侍卫首领将百来人的队伍分成十组,先后进入了密道。进入地宫,他们先前的人数优势将完全丧失。十队人,如果幸运,将有一队赶上他们,但是,赶上又怎样,让范宸晞有了喘息的机会,就算追上,那十几人的队伍也未必就是范宸晞的对手。他不想让自己的手下下去送死,但是皇命在身,不去便是抗命。 范宸晞初到西壑,虽然进宫前初步了解了一下西壑皇宫的构造,但是,这些还不足以让他能够在黑暗的地下分清方位。他们只能凭着直觉走,走对走错,一切都未可知晓。 “你的伤……”下地宫之前,这个疑问就已经憋在胸口让人觉得不舒服。一个濒死之人,突然苏醒,告诉他密道所在,又跟着他一起逃脱追兵,这一切都显得不可思议。 “我们需要快点找到出口,否则,我会死在这里。”骆琬苦笑着说,“不管多厉害的药物,都不可能越过身体的极限。我在流血,即使有着药物的支撑,过不了多久,我还是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昏厥,如果真到了那时,你可以抛下我,一个人离开。” “我答应过我哥,会活着带你出去,而且,夏君羽救了我哥,我欠他一个人情。” “你想用我还他的人情?”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不想欠他的!” “你就不怕你喜欢的人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不开心,还是,你就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让她重回你的身边?”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恶劣,况且,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并非是你想要插足就能够破坏的!” 看着范宸晞自信的模样,骆琬无奈的笑笑,她不知道,他的那份坚定和信心来源于何处。据她所知,他已经淡出她的生活很久了。也许是因为在情感上受了伤,在那次分离之后,他就不再提起她,不再关注她,就好像他们从没有认识过,只是陌生人一样。这样逃避并不像范宸晞会做的事情,但是,他的确这样做了。他不该逃避的,否则,他就会知道她失忆的消息,就可以得到和夏君羽公平竞争的机会,可是他没有勇气接受来自他和她的伤害,所以,他再一次的错过了,这让骆琬感到无比的惋惜。 “走右边吧!右边总是能给我带来好运!”来到下一个分叉口,骆琬突然加快了脚步,带着范宸晞走了右边的甬道。 其实,每次岔口都是骆琬带的路,范宸晞总是一言不发的跟着,默认她的选择。地宫的岔路实在太多了,就算是当年的建造者恐怕都要端着地图才能顺利的逃脱,更何况是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他没想过能离开这里,倒是这无边的黑暗和漫漫的长路让他开始惆怅,开始想念一个人。 ------------ 076章 父女团圆 更新时间:2014-01-29 一夜的焦急等待磨光了勾栏所有的耐性和信心,她开始有些后悔,后悔答应夏君羽乖乖的呆在客栈等他回来。一夜了,他或许再也回不来了。想到这,勾栏心里就一阵绞痛,连站立都困难。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一夜坐立不安之后,勾栏终于换上便衣和守在门外的影子大打出手。他们得了夏君羽的命令看住她,他们不敢伤害她,而勾栏就巧妙的利用了这点,轻松的闯出客栈。 离开了客栈束缚的她就像一只离了牢笼的飞鸟,再没有人能阻止她展翅高飞。晚了片刻追出门外影子沮丧的发现,不过前后脚的时间,他们的王妃就已经轻松的把他们甩掉。交错的街道,密集的屋宇,他们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追。 离开了客栈,甩掉了跟班,勾栏第一时间朝着皇宫的方向赶去,哪知道在半路就看到了夏君羽以及他的影子,与他们同行的还有……范宸轩! 他真的做到了!勾栏兴奋的从屋顶跳下。她的出现实在太突然,以至于那些神经紧绷的影子差点失手伤了她。 “王妃,属下该死!”失手的影子跪地。 “起来!”勾栏不会和一个衷心护主的人计较,况且,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她想要见夏君羽,想要拥抱他,大声的对他说声谢谢,还有对不起。她应该相信他,不该这么任性妄为的一个人跑出来,万一他们在街上错过,她可能会毁了他的整个计划,那样她就真的万死难辞了。 “王妃,你私逃了!” “额……”影子的话让勾栏不知该作何反应。这形式转变的也未免太快了点。前一刻,她还在大发慈悲的赦免差点铸成大错的影子,而此刻,她倒成了做错事的人,面对着影子的质问,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无话可说,等待被原谅。这是怎样的属下啊!勾栏哭笑不得。完全就没有把她这个主人放在眼里嘛,如果不是夏君羽特意吩咐,她想,她一定会被他们不满和不屑的眼神给千刀万剐的吧! “希望王妃以后能够谨记王爷的话,不然以后属下就只能冒犯了!” 被“狠狠”的训了一顿后,勾栏总算是被放行。只是她脚步还没迈开,刚才那影子又开口说话了。“这次的过错,还请王妃自己向王爷解释,属下会看着您的!” 看着我?!勾栏只觉得一阵阴风从背后刮过,刮的她各种凌乱。她好歹是个王妃,但是刚才这话,怎么像是对囚犯说的…… 影子已经给她让开一条缝,勾栏低着头专心琢磨刚才的对话,还没等她摆平心态,她就被眼前的情景给吓住了。夏君羽和范宸轩,两个人都无力的趴在影子的背上,不明生死。 “君……”勾栏结巴的走近两人,颤抖着伸出手去探夏君羽的鼻息。她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轻盈,她希望他只是睡着了,她怕自己吵醒他。 “王妃放心,王爷只是昏迷,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勾栏欣喜的收回手,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那么,范宸轩呢?勾栏别过头去看范宸轩。 “墟落王也只是昏迷!” “又是昏迷?”勾栏奇怪,怎么一个个的都昏迷了。 “属下应王爷的命令,在宫门口等讯号,讯号响起时,属下已经第一时间带人杀进皇宫,那时,王爷已经昏迷!至于墟落王,他的王弟在宫里生死未卜,他不肯离开,属下只能将其打晕!” “原来……”勾栏恍然大悟,原来一个是被自己人打晕的。 “等等!你是说,你们到的时候,君羽已经昏迷,而他却是醒着的?”不对啊!勾栏才落地的心突然又紧张起来,一股不好的预感随之涌上心头。 “是!” 影子肯定的回答让勾栏心里仅存的侥幸顿时消散。范宸轩是个文人,不会丝毫的武功,怎么他从宫里出来时没事,反倒是难逢敌手的夏君羽却不省人事,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勾栏决定重新探一下两人的脉搏,只是还没等她摸到夏君羽的手,那些被她甩掉的影子已经带着留守在客栈里的人赶到。 “陛下?陛下!”姜弦月是第一个扑上来的,她跑的很快,看向勾栏的表情非常复杂。紧跟着她的是子衿,她人小,又穿了玲珑的衣服,跑不快,只能提着裙子一味的加快步子,紧紧的跟在姜弦月的身后。 “父皇!父皇?”子衿扯着范宸轩的袖子委屈的叫着,“母妃,父皇怎么了,他为什么睡得这么沉?” 子衿的话让姜弦月起了疑心,她感激的目光瞬间变得凶恶,刚要指着勾栏的鼻子大骂她无情无义,影子已经抢先一步将她打晕。 “你们……”子衿被吓住了,撞开站在她身边的影子一溜烟的跑到勾栏身后躲起来,只调皮的探出一颗脑袋和他们理论,“你们,我阿姨是你们的王妃,你们怎么敢在她面前对我母妃下毒手!” “子衿”勾栏知道影子做事必然有他的原因,虽然她现在还不清楚,但她必须先安抚这小东西,免得到时候真的争吵起来,她这个空头王妃是半点作用都起不了的。 “王妃,得罪了!” “啊?”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是要针对自己? 即使再不喜欢计较,勾栏也是忍无可忍了。她好心想要帮他们化解小东西的胡搅蛮缠,他们不知感恩也就算了,居然还打算针对她,难道也要趁自己不备,给自己一记手刀? 刚要爆发,好好展示一下王妃的风采,只听得“哇”的一声惨叫,躲在她背后的子衿已经被点了睡穴。又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勾栏扶额,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怎么就没听明白他们话中的含义呢?这一个两个三个的,他们是要弄出多少昏睡的人才肯罢休啊!不知道这样很不利于他们逃生吗?当然,这些话勾栏是不敢说出来的,她怕她一不小心激怒了眼前的这些人,纵然她有王妃的头衔,也保不住自己。 “你们怎么来了?” “时间不多了,城外众将对青林城的总攻势即将展开,西壑守城的军队也是蠢蠢欲动,客栈已经不安全了。更何况,我们还有个里应外合的任务没有完成!” 两队影子讨论着各自的任务,将勾栏一干人等全都晾在一边。直到他们决定好战略,才转过身告诉勾栏他们的决定。 离开客栈,混在骚乱的人群中直奔城门。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并不高明,却也没有更高明的法子。他们一行人,四个昏迷的人,两个女人,还有一群杀气腾腾,一眼就能看出是杀手的面瘫,想要从西壑军队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脱,那还真是比登天还难! 挤在拥堵的人流中,勾栏和夏君羽的距离总是远远近近,若即若离,即使运气好能够抓到他的衣服,也就是一刹那的事情,因为下一刻,她就又会被身边的影子挤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但是,不管被挤到哪里,她的身边总跟着两个影子,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多一步都没有可能。 “总攻势提早开始了,他们违背了王爷的命令!” 走在最前的影子惋惜的说道,好像夏君羽的命令就是神谕,丝毫的偏差都会让计划功亏一篑。他们的情绪有些低迷,踯躅着想要放弃。 他们太武断,也太死板了,如果此刻在这里的是林擎,他一定不会让撤退两字从他的嘴巴里吐出。只可惜,他不是林擎,而勾栏,也支使不动他们。 ------------ 077章 错综复杂 更新时间:2014-01-31 “主子,我们不能撤退,西壑的官兵已经发现我们了!”一路都保持着沉默的镜如突然指着距离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说道。 “他们不过是普通的百姓,镜如,你看……”错了?是,错了,不过错的不是镜如,而是勾栏自己。原本无害的百姓在对上他们怀疑的眼神之后,他们身上的气息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撤不了了!”勾栏忧愁的道,握住镜如的手将她拖到自己的身后说,“镜如,他们人太多了,待会一开打你就找机会自己先走!” “主子是怕镜如拖主子的后腿?”勾栏的话让镜如倍感受伤。她不想拖累勾栏,也不想离开她,她想留下与她并肩作战,只要她说一声不是,她会不顾一切。 “是!”勾栏忽视心里的愧疚坚定的说道。镜如的想法勾栏不是不明白,可是她有什么资格让一个花一样的女子为她冒这个险,她之前甚至忘了她。 “对不起!”勾栏松开握着镜如的手,和她保持开距离,不想让她的身份曝光。可是,镜如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勾栏退几步她就跟几步,怎么甩也甩不掉。 “镜如!”勾栏生气了,她以为这样镜如就会有所顾忌。 “主子,看来您是真的把镜如忘得一干二净了!您忘了镜如曾出卖过您一次,忘了镜如那时的懊悔和痛苦,忘了为了得到您的原谅,镜如差点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镜如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您觉得还有什么是可以把我吓退的吗?” 镜如的一番话堵的勾栏无言可对,她太震惊了,太感动了,也在深深地懊恼。她没想到镜如曾那么推心置腹的对她,也没料到曾经的自己竟然那么冷血,因为她的一次背叛就差点要了她的命。幸好镜如还在,不然,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镜如……”勾栏已经有些哽咽了,她觉得她太幸福了。 “王妃,时间不多了,别磨蹭了!” “……”感动的氛围因为影子的一句话瞬间消散,勾栏不满的看了一眼他们,心道,我没有在磨蹭,我这是在积极的备战。 “王妃,快点,再不快城门就要关闭了!” “城门?”勾栏迟疑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追兵,道,“他们已经追上来了,我们离城门还有些距离,恐怕……” “身后的追兵不必放在心上,时间到了自然会有人出来拦住他们,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总攻势结束之前抵达城门,而现在,总攻势已经接近尾声了!” 不等勾栏在说什么,影子已经背着昏迷的众人重新挤入人流。勾栏心中疑云重重,却苦于开不了口,她担忧的望了身后的人一眼,拉着镜如也一头扎入人流。 身后的追兵为了不让重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比他们更早就扎入了人流。只是,不知哪里来的一伙流匪突然从人群中现身,带着刀剑,凶神恶煞的拦住他们的去路。 “官差办事,你们都给我让开!” 威严的气势非但没使那群流匪四处流窜,反而令他们一拥而上,断了他们继续追赶的道路。 “是你?”官兵认出流匪,流匪缠住官兵,两队人马扭打在一起,很快便淹没在人群中。 “那些人……也是他安排的?”勾栏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身后,她有些不忍心,为了救人,已经牺牲太多人了。 “他们是流匪,一直想找官府报仇,我们不过是提供了一次机会!” 只是流匪吗?勾栏没有出声,只是前进的步子却不自觉的慢了下来。那里不单单只有流匪,也有他们的同伴。不会认错的,她可以认不出他们的相貌,但是她绝对不会弄错他们身上的味道,那里绝对有青王府的影子! “主子?” “镜如,你先走,我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主子,走吧,你救不了他们的,你的转身只会加速他们死亡的速度!”镜如拉住勾栏,“他们是死士,他们的责任从来都只有一个,听从主人的命令,你以为王爷会让您因为他们而涉险吗?” “你是说……” “是的,王爷已经下了死令!如果您真的想救他们,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快点脱险,这样,他们才能功成身退!” “我知道了!” 知道了实情的勾栏不再耽搁,拉着镜如开始飞奔起来。只可惜,直到城门关上的那一刻,她都没有看到那两个混在流匪中的影子回来。他们死了,勾栏觉得沮丧,他们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人救出来了,只是那些没有名字的忠心的影子却死伤过半,为了这次营救夏君羽真的付出了很多。他知道,她不适应宫廷尔虞我诈的生活,所以他努力的让他们两个脱离宫廷,脱离朝政。他是个很好的恋人,更是个称职的夫君,不让心爱的人受委屈,他做到了。只是,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两天了,瀚海的大军一直驻守在青林城外,外面的人攻不进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两方就这么一直对峙着,直到某天清晨夏君羽突然醒转。 镜如进帐回报的时候勾栏才刚起来,没有换衣,只穿了一条薄裙,长长的头发垂在身后,直至腰际。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正在擦脸的她扔掉布巾提着长裙就直奔主帅的营帐。 他醒了,他醒了!直到伸手撩起营布她都不敢相信她祈求了这么久的愿望成真了。撩起营布的那瞬间她的心里很忐忑,跳了两天的眼皮终于累的不再顽皮,可是她心里却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在走进大营的时候,看着那么多熟悉的面孔她的脑海甚至开始出现她从没见过的破碎画面。画面中,她最爱的人怀抱着另一个女人,面露幸福,然而在见到她的时候,却是面无表情,甚至是轻视的。 她不知道怎么了,不知道这些虚无的幻象是不是现实或将要变成现实,只是,光想想,就足以让她痛彻心扉。他是王爷,即使他不能做到他曾经答应的一夫一妻,比翼双飞,她也不想从他的眼中看到那样的神情。 “月儿!”才进帐,勾栏就被人抱了个满怀。不过,不是她期待已久的拥抱,而是令人尴尬的怀抱,范宸轩当着她姐姐和众人的面拥抱了她。这个拥抱令人措手不及,她甚至看到姜弦月脸上阴狠的表情。她们之间仅剩的一点点姐妹情分都被这个拥抱消磨光了,隔着那么远,勾栏都可以感觉到来自姜弦月的怒气。 “姐夫,你没事,就好了!”不动声色的推开范宸轩,勾栏小心翼翼的走到夏君羽身边。为什么不吭声,为什么对自己和他的拥抱视若无睹?勾栏认真的看着夏君羽的眼睛,希望从中看到一丝的醋意或怒气。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倒影在他瞳孔上的自己的影子,真的什么都看不到。 “君羽?”勾栏慌了,进门前那些令人痛苦的画面再次闯入脑海,她努力的睁着眼,感觉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有一种很强的预感,那就是事情一定会朝着那些画面的演绎进行,她,终究是要失去他了。 “本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勾栏的深情呼唤遭到了夏君羽的嫌弃,他很不友善的瞥了她一眼,然后质问林擎,“琬儿呢,怎么不见她?” 琬儿?原来她叫琬儿!勾栏失落的低下头,强忍的眼泪在那一刻决堤。 ------------ 078章 情深缘浅 更新时间:2014-02-03 情深缘浅!这四个字,用来形容她和夏君羽再合适不过了。遗忘与被遗忘,老天真是爱捉弄他们。 失魂落魄的离开帅营,一深一浅的走在绵软的沙地上,也不知走了多久。没有人追出来,所有人都被夏君羽困在了帅营中,只因为她说了他不爱听的话,他就下令没他的命令谁也不许跟着她。 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一句实话,一句他曾对她说过的话。他说过,她是他这辈子的唯一,他不会也不愿意用任何东西交换,即使是骆琬,也不可以。他的戏言,她竟然当真了,真的以为他不在乎沧澜剑,不在乎她口中所说的骆琬的消息。她太傻了,傻到忘了思考,忘了怀疑。他找了她八年了,她的消息,怎么可能有人灵通的过他。现在想来,就连这次救人的目的都变得不再单纯。 好委屈,好无助,在她还没有记起所有的时候竟然遭逢这样的变故。剑舞走了,姐姐记恨她,对镜如的印象还停留在失忆之后。在这块人生地不熟的土地上,她真的不知道该依靠谁,相信谁。 “剑舞,师傅!” 勾栏捂着脸坐在沙堆上哭的一塌糊涂,什么坚强,什么伪装,全部都抛的远远的。 她想回到冬青子的身边,想躲到那一片望不到边的桑榆树里,不让任何人找到。那里是她的忘忧地,在那里,没有人会欺负她,也没有人会欺骗她,不像在这里,没有人会顾及她的感受。 “呜呜呜……师傅……” 就这样蜷缩着身子,抱着膝盖,一直哭,哭到眼睛红肿满嘴都是沙子,勾栏才渐渐的止住啜泣。 “军营的卫兵说你朝这个方向来了,我过来看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饱含着无限的关爱和柔情,虽然不是夏君羽,但是勾栏觉得整颗心都暖了。原来在这个世上,除了那些人,还有人能给予她温暖,会在她孤身一人的时候默默的陪伴着她。 “谢谢你!”一直这么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我尽情的宣泄心中的痛苦和愤懑。 是了,其实范宸晞已经来了很久了。 “我说过,如果你愿意,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一直陪在我身边?” “是!” 又一个被自己遗忘的人,勾栏笑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这么温柔的人,这么温暖的人,能被他在意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可是她…… “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勾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忘记他了,忘记了他的声音,他的容貌,他的姓名,还有……他的温柔和他坚定的誓言。这是她的损失,他该拥有更好的人。 “即使他有了那个女人,即使他把你扔在这块荒漠,你还是选择他吗?” 范宸晞误会了勾栏的意思,她的对不起并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想为自己遗忘他的事情道歉,但是说到底,她还是忘不了他,所以,他的理解其实也没错,她的确无法再接受别人。 “对不起!” 为了这一份深情,为了这一次的遗忘,勾栏再一次道歉。 “不要对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爱一个人没有错。”范宸晞苦笑着把勾栏从沙堆里挖出来,帮她擦掉脸上的沙子,掸掉嘴上的沙尘,“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不该心软,是我还不够坚决。” 心软?坚决?勾栏迷惑的看着范宸晞。其实,他长得很好看,一点都不输给夏君羽,只是,相比夏君羽,这个人更加的柔和,更富有书卷气息。她想,他一定是个文弱书生,知识渊博,学富五车。他的手指很好看,指腹上面有薄薄的茧,没有夏君羽的厚,擦在脸上痒痒的却很安心。 “勾栏,真的很抱歉,没能阻止骆琬回到他的身边,没能让你们继续幸福下去!” 骆琬回来了?她真的……回到他身边了? 勾栏受惊愣在原地,蓝色的眼瞳狠狠地一缩,印着水蓝色的透明液体就这样凭空流了出来,沾湿了脸上还没擦干净的沙子。 她以为,她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了,她以为她的泪水已经在刚才就流干了,她没想到原来心还可以这么不甘,这么难受,隐隐作痛,像针扎一样。 “其实,我有想过,想过把她留在西壑的地宫,想过永远的分开他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告诉我,我该相信你,相信夏君羽,相信你能成为他心中的唯一,相信他不会爱上别人……” “不要说了!”勾栏抬起满是沙子的手堵住范宸晞的嘴巴。够了,一切都够了。他没有错,眼前的人有什么错,他那么深情,那么温柔,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她和别人的幸福,他是真的很爱自己。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即使你牺牲你自己留住骆琬那有什么用,他的心里还是有她,还是忘不了她,我还是得不到幸福的!我还是……得不到我要的……幸福!” 每个人心目中幸福的定义都是不同的,有些人,只要荣华富贵,有些人,只想要位高权重,还有些人,勉强温饱就能幸福。是她,是她自己要的太多,不能怪任何人。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夏君羽目光凶狠,满脸怒气的看着相拥的两人。他来这里已经有一会了,之所以没有出声,是想看看他妖娆美艳的青楼王妃背着他能和墟落的王子亲热到什么程度。她过然没有让他失望,不过三言两语,就已经和他抱成一团。 “你来干什么!” 勾栏离开范宸晞的身子自己擦干眼泪,没好气的回答。她从来不是一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不管是任何人,只要她不想,都别想让她服软。 “怎么,你就是这么对你的夫君说话的?”被勾栏这么一顶,夏君羽刚想软下来的语气一下子又朝嘲讽那边去了,“怎么,刚刚还是柔声细语,娇娇啼啼的,一下子就变了个人了?” 夫君?没有任何词语能比这个更让人痛彻心扉了。原以为,夏君羽之所以这样漠视自己是因为丧失了记忆,就像她自己一样,没想到,原来他都记得,记得她是他的王妃,记得他们曾经的一切…… 没有委屈了,也不会再有不甘。一年的情谊怎么比得上八年来的深,来的难忘。是该她输的,是该她退出的。她一个后来的插足者凭什么去破坏他们深厚的感情。 只是,为什么要让她这么落寞,这么悲惨,连一个可以倾吐心事的人都没有。为什么要让她失忆,又为什么要让他记起有夏君羽这么个人,为什么要让她重新坠入爱河,又在她完全沉浸不可自拔的时候将她打醒。这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勾栏已经伤心的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她只能紧紧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想在他面前留下最后一点尊严。 “青王,如果范某没记错的话,营帐内的某人应该还在等着您照顾,不知您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来看您的王妃的魅力?”说着,伸出手把勾栏拉到自己怀里,小心的搂着。 “都说墟落的皇子多情,原本本王还有所怀疑,现在倒是见识了。连本王的王妃都不放过,逍遥王何止是多情,简直是滥情!” 说着,夏君羽已经出招击向范宸晞。范宸晞早有防范,一把推开勾栏,连退几步,一个侧身巧妙躲过。突袭不成,夏君羽又出一掌,直击范宸晞的面门,速度之快,逼的范宸晞只能出掌硬生生的挡开这一掌。 ------------ 079章 生的代价 更新时间:2014-02-06 一掌接着一掌,最后拳脚相向,两个人都已经打红了眼,忘了来这里的初衷。 金色的太阳已经高悬空中,炙烤着这片荒漠,空气里唯一的一丝湿润早已蒸发。黄沙弥漫中,两道身影在这片炙热的沙漠里追逐,时而交缠时而分离,看不清模样。 “夏君羽,是你先放开勾栏的,怎么,如今见我与她亲热,又反悔了?” 论武功,范宸晞自是不敌夏君羽,只是他如今怒气攻心,只知道蛮攻,看不到他的短处,而他,虽然内力不及夏君羽,但是以柔克刚,刚好与他纠缠。 “反悔?本王怎么会反悔,只是,本王的王妃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染指的,想要她,先胜过本王!” 夏君羽已经打得红了眼,有些口不择言。他知道,这些话,要是让勾栏听去,以她现在的心情,免不了一番胡思乱想。可是,他又觉得他不该顾忌她的感情。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胜了你,你就把她让给我?” 说不出的气愤。范宸晞趁着夏君羽犹豫的瞬间狠狠的给了他一拳,没有丝毫犹豫的,重重的在他脸上打了一拳。只是,这一拳在他眼中却并不解气。让?勾栏不是礼物,是活生生的人,怎么是说让就能让的,他又凭什么认为,他范宸晞不能凭自己的能力取得佳人的芳心,需要他夏君羽这样的施舍。 “怎么,难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夏君羽抹掉嘴角的血丝,鄙夷的看着范宸晞和勾栏。明明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为什么不承认?夏君羽握紧双拳,双眸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出来。他不喜欢别人对他说谎,尤其是站在那人身边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认为,那么,我成全你!” 范宸晞非常生气,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气到丧失了理智。这是一个机会,趁着眼前人混乱的思绪,他或许真的能够打败他。离开或是留下,他不会勉强她,只要她愿意,即使是刀山火海,他也愿意陪在她的身边。 他现在唯一能做要做的就是打败眼前的人,让他尝尝失败的滋味,让他体会失去的痛楚。 “你休想!” 各自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勾栏,两人再次投入争夺。 一个过于自负,一个精于算计,比武的结果可想而知。夏君羽输了,而且输的很狼狈。 每一招,每一式,范宸晞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直以来,他都在引夏君羽上钩。他很佩服夏君羽,在那种混乱的状态下居然都能坚持这么久,甚至一度还压制了他。可惜,高手过招,比得更多的是脑子,而不是蛮力,早在他出第一招的时候,胜败就已经注定。 “你输了!” “你是故意的!” 夏君羽悔恨的一拳砸在沙中。亏他纵横沙场,见惯了官场的尔虞我诈,范宸晞如此明显的小心思他居然没有看出来。 “是!我是故意的!从此以后,她重回自由之身,不再是你的妃!” 赢他,这一个月来最令人心情舒畅的事情之一了,仅次于再见到勾栏。 “不可能!” 抓住她,抓住她!夏君羽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喊。他没有去质疑这个声音,也没有去考虑食言的后果,他只是顺着自己的心,说出自己的心声。他是真的不想失去她,她就像是他这辈子的骄傲,他可以不爱她,可以不在乎她,就是不能失去她。 “没想到青王也有出尔反尔的一天,真是令宸晞大开眼界了!” 夏君羽会出尔反尔这是范宸晞曾经想过却没料到会成真的事情。毕竟,他曾为了她不远千里从瀚海追到蒹葭,甚至还为她洗手喂羹汤。说他对她没有一丝情谊,没有人会相信,但是,如今这样的局面又不得不让人怀疑,如果当初的是真情,就算旧爱归来,最多也就是平分秋色,如此差别对待甚至视若路人又是为何? 宸晞?原来他是姐夫的王弟,逍遥王范宸晞。勾栏苦涩的摇摇头,她想,她大概能够猜到她和他的相遇了,不是姐姐牵的线就是姐夫选的人。若是姐姐牵的线,那么他接近自己的初衷无非就是保全皇室的尊严之类的,若是姐夫选的人,那么他的初衷也并非是爱,只是忠人之事受人之托罢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是勾栏愿意见到的。 她渴望爱人,也渴望被爱。事已至此,她不过是想找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隐居山林,可是为什么上天连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肯满足她。这一生,爱过,怨过,恨过,兜兜转转,竟然一直在范、夏之间。 “逍遥王过誉了,不是本王不肯放,只是,有些事情逍遥王并不知情。勾栏本是勾栏雅苑的花魁,因偶遇皇兄,皇兄欣赏其才能,便接进宫做了舞姬,后才赐婚给本王。既是赐婚,奉的是皇命,这事自然不是本王说了算的,本王还得回国,先请示皇兄,若皇兄开明,到时自然恭候逍遥王爷的大驾。” 这话句句在理,只是,有心人一听便可知道其中的诸多狡辩。只是,知道归知道,皇命一旦搬出,还真是无从反驳。 “王爷,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到这里来是另有他事吧!” 正当范宸晞苦于无从反驳的时候,一直安静站在一边的勾栏开口了。 这一仗,范宸晞虽然赢了比武,但是比起狡诈,还是夏君羽稍胜一筹,所以,这一仗,范宸晞输了。 “琬……骆琬中毒昏厥,军医无能为力,纵观整个军营,也就你是冬青子的徒弟,能够救她一命。” 夏君羽闷闷的说出自己的真正来意。他想,他一定是疯了,她不问,他居然真的就把这件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只有我能救她?”勾栏再次确定。 “只有你能救她!”夏君羽肯定。 “好!”勾栏爽快的应下,只是,还没等夏君羽上前来拉她的手,她就已经提出交换的条件。 “要救她不难,只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夏君羽有些犹豫,只是,救人如救火,之前已经被他耽误了那么久,再不快,即使她肯救,阎罗王都未必肯放人了。 “用骆琬的性命换我的自由!”勾栏绝望的看着夏君羽,“若你坚持要回国请命,我也不急,只是,你的琬儿恐怕就等不及了!” “你……” 夏君羽没想到勾栏会这么急切的想要离开自己,甚至不惜拿病患的生命来威胁自己。以前,她虽然算不上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但是对于病患,她都是一视同仁的。不,夏君羽突然想到一个例外,颜落雪。是了,她曾经也这样和自己谈过条件,只是,那时她的脸上还不会有这种令人疼惜的表情,那时,他看到的是无畏,是坚定。 “王爷,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你有足够的时间去决定,我会在这等着,一直等!” 这样的胁迫不是勾栏的本意,只是,这似乎是她获得自由的唯一途径了。曾经,她视自由为一切,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改变了初衷,为爱折了自己的翅膀。她把自己困在夏君羽的身边,用爱来止痛,用爱来疗伤。只是,如今爱已逝,心也变了,她还有什么理由这样勉强自己? 她需要一个了断,不是逃离,是了断,断的清清楚楚,干干净净。只有这样,她才能死心,才能重生,才能继续没有他的未来。她知道,这很痛苦,就像已经习惯了没有翅膀的鸟儿,突然要它重新长出翱翔天际的肉翅,那种挣破血肉的痛…… ------------ 080章 当局者清 更新时间:2014-02-08 “好,本王答应你!不过,本王也有一个要求,本王要一个完完整整,无病无痛的骆琬,如果你做不到,本王也不会遵守本王的承诺!” 骆琬中毒很深,身子又弱,光是驱毒养身体就该花费很长一段时间了,夏君羽如是想,他有足够的时间改变她的想法。说实在的,虽然他并不爱她,但却并不想她离开,尤其是一想到她离开自己就会和眼前的人双宿双飞,他就气愤的忘乎所以,好像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一样! “好!” 用骆琬的生命威胁他,又被他以自由反威胁着,这果然应了一句话,因果循环。 “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治好她,然后在你眼前消失!”在你们面前消失! 没有说出口的那句其实才是勾栏最想说的,如果只是他,她会留下,即使他不爱,她也会努力让他再爱上她。可是现在在她面前的是两人,一男一女,一对深爱彼此的男女。 消失!不可否认,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夏君羽的心抖了一下,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从他的心口蔓延开来。只是,这恐惧还没来得及遍布全身就被林擎带来的噩耗给冲散了。 “王爷,骆琬姑娘的病情恶化了!” 一听到病情恶化,夏君羽便不由分说的拽起勾栏的胳膊往军营赶。 “怎么会这样?” 一进营帐,夏君羽就开始兴师问罪。 “这……这……” 老军医看着骆琬青的发黑的脸,为难的开始结巴。病情加重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这是毒伤,又不是外伤,治疗时间一拖再拖,没有当场毒发就已经是万幸了。可是,这满肚子的委屈他又说不出口,耽误时间的人正是向他兴师问罪的人,这些个抱怨的话,就算再给他十个胆,他都不敢提啊!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承认自己医术不精了。 “这什么这,连个人都看不好,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本王就拆了你这把老骨头给她陪葬!”夏君羽本来就怒上心头,军医的结巴更是激起了他的怒火。这一把熊熊燃烧的火因为勾栏而起,却烧在了军医的头上。军医只觉得无辜,却又不敢顶嘴,只能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认错求饶。 一把年纪的军医激起了勾栏潜藏在深处的记忆,她想起以前在王府生活的片段,记起曾经有一个老御医,是如何的帮她如何的照顾她。 “王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军医兢兢业业,候脉问诊,有什么过错?倒是您,慢慢悠悠的出来寻医,听到出事才急急忙忙的往回赶,这中间,浪费了多少时间,如果说,非要找一个人为骆琬的毒发负责,那么,这个人,还真是非王爷您莫属啊!” 勾栏的一番冷嘲热讽让在场的人都傻了眼,尤其是镜如,在听到勾栏的一番话后,原本愁云满面的脸上直接挂出了绝望的表情。 姜弦月一脸惊吓又得意的拽着范宸轩的衣角不让他有机会上前,子矜满脸堆笑,又是幸福又是崇拜的双手包着范宸轩紧握的拳头,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只有范宸轩的神态格格不入。他是气愤的,又像在惋惜,更多的是不忍和不舍。 林擎是众多人中最为镇定的一个。他站在镜如身旁,冷眼看着一营帐的人。没有人能给他带去震撼和惊喜,他就像是一尊石像,木讷的伫立在人群中,不识世间的冷暖,不懂人间的情爱。 不必恢复记忆,所有的冷暖一看便知。谁是真爱,谁是虚情,又有谁无动于衷仿若路人,一切的一切,一句话,就足以检验。 冒着被怪罪,被剥夺自由的危险替老军医强出头,这并不是一时的逞能,而是为了看清。她故意顶撞夏君羽,故意讽刺嘲笑他,她想看看在场人的神情,看看他们虚伪的面具下都藏着怎么样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 这样无礼的言辞,夏君羽本打算好好责骂她一番,但是,范宸晞温柔坚定的眼神却让他改变了主意,转而让老军医起身。 这是谁也没想到的。总以为,在夏君羽醒来之后,勾栏在他心中就已经无足轻重。这样冒犯王爷,即使不被责打,一顿大骂总是少不了的。 “起来吧,别跪着了!还不快请冬青子的高徒过来诊脉!” 老军医不敢起来,夏君羽就催他。他的言语很像是在赌气,她叫他王爷,那他就叫她冬青子的高徒。 名师出高徒,这句话显然灵验了。让老军医束手无策的毒药到了勾栏手中,解毒,竟变得轻而易举。 “姑娘的医术,真乃神乎其神啊,老朽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面对老军医的夸赞,勾栏只能一个劲的推说愧不敢当。在医术上,配得上神乎其神这四字的,有两人,一人是她的师傅冬青子,一人便是她的师伯决明子。这两人的医术虽然各有长短,却都是举世无双的医学奇才,而她,仅仅习得二人的皮毛,又怎么当的起神乎其神四字。 “姑娘过谦了!尊师冬青子乃医学泰斗,姑娘既是她的关门弟子,这天赋功底自然不会弱到哪里去,更何况,姑娘你尚且年轻。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生可畏,姑娘你,前途未可限量啊!” 老军医发自肺腑的一段话让夏君羽很是不爽。本来,勾栏三两下护住心脉,将剧毒逼至一处,断言三五天就能彻底清除余毒的行为就已经让他满心担忧。现在,居然还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对着那人一阵吹捧,说什么后生可畏,前途不可限量。这医术和宫廷虽然算不上格格不入,只是,但凡能名留青史的神医,哪一个不是浪迹山间草野,尝遍世间百草。他这样吹捧,岂不是存心要她与范宸晞一起游迹天涯?思及此,夏君羽就有些坐不住了,一双眼睛,直溜溜的往范宸晞身上盯。心想,不想见那人,盯住这人也是一样的。 因为药物缺失的关系,骆琬身上的余毒一直拖到墟落才得以全部肃清。 解毒的一个多月时间,勾栏总是能避就避的逃开两人,乘不同的马车,错开饮食的时间地点,直到避无可避,她就冷着一张脸,拉上范宸晞给自己壮胆。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好几次,她觉得他们的幸福闪了她的眼睛,让她忍不住的想要落泪。 “习惯了吗?” “还会疼吗?” 最近,范宸晞见到她的第一眼就会这样问她。她总是点头又摇头。她很混乱,这么难的问题她不能作答。她觉得她习惯了,可是面上习惯了,心却并不习惯,她以为她不会疼了,可是范宸晞走后,她就不能再麻木自己…… “真的不打算再跟着他们吗?看的出来,他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你!” 是的,所有人都看的出来,夏君羽是在乎勾栏的,可是,只是偶尔,只有一点。只有在范宸晞靠近她或者她大叫着自由真好的时候,他才会变得很在乎,在乎的可以忘记身边的骆琬。 “或许,他是在乎我,但那绝不是因为爱情,而是源于他内心深处,那股霸道而强烈的占有欲!” 勾栏看的很透彻。所有人都说她当局者迷,只有她自己清楚,为了这份无法割舍的爱,她做了太多的努力,她看的,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或许,你该往好的方面想!” “又或许,你才该认清真相!” 接过范宸晞的劝说,勾栏拍拍身上的尘土,小心的从沙丘上站起来。来墟落将近半月了,她每天都会跑到这里看日落,看金色的余晖把一片荒漠都浇的金红,然后在范宸晞的陪伴下回到独属于她的房间。 ------------ 081章 瓮中之鳖 更新时间:2014-02-10 “姑娘,姑娘,皇宫里又来人了,说是请您移驾!” 清晨,店小二又吵吵着在门口叽喳个不停,等到勾栏“嗯”的一声同意后,便另有人拿着洗漱的清水进门。 客栈的人里,只有端水的老婆子见过勾栏的真面目,其他人,都无缘见识她面纱下的真容。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她的尊重。在他们眼中,她除了是个神秘的女子外,还是逍遥王的朋友,是皇宫的常客。 “婆婆,今天来的人里,有没有一个漂亮的姑娘,很娴静,很温柔?” “啊呀,姑娘,你怎么又问了,每次来接您的,除了大老爷们就是帅小伙,哪有什么姑娘!” “哦!” 老婆子的回答让勾栏感到失望。距上一次和镜如凑在一起商量离开的事情已经间隔半个多月了,这半个多月来,镜如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在她面前出现过。 穿戴整齐,在众人见惯不怪的目光下堂而皇之的穿过大堂,上了马车。这是她最后一次进墟落的皇宫了,这次出诊完,她和夏君羽,就再也不会有牵连了。她不用再进宫,不用在范宸轩隐忍的目光下愧疚,不会在姜弦月面前晃悠,无端的引起她的憎恨,也不用再看那两人的幸福美满。离开很好,她从没觉得她的离开竟然可以给这么多人带来圆满。 从客栈到皇宫,有一段不短的路,勾栏总是会在这一段不短的时间内小憩。车夫赶车的技艺高超,赶的车总是很稳当,随行的侍卫宫人也都刻板安静,勾栏对他们都很满意。唯独那些看守北宫门的侍卫,过分的严谨,总是打扰她的休息,让她十分的不满。有好几次,她都想自己掀开门帘,横着手指,满脸愤怒的对他们说,“这侍卫,这宫人,这令牌,难道都只是摆设吗?”可她终究都忍下来了,因为一次机缘巧合,她听到他们的对话,原来,一切都只是她的姐姐在针对她。 “这车里的人是谁啊!” “是替骆琬姑娘医病的神医。” “是嘛!掀开帘子,让我们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闲杂人等趁机混了进来!” “陛下的命令,我等亲自接送,怎么可能会有您说的情况出现。”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等也是为了陛下,为了整个皇宫的安全,就算你告到陛下那里,我想,陛下也是能理解我等的!” 千年不变的对话,不等两帮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形式走完勾栏就已经有些不耐烦。 “不要再争了,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让开,否则,回去转告夏君羽,本姑娘不奉陪了!” 勾栏是真的烦了,那些毫无意义的对话一遍一遍的在她耳边重现,她都已经是要离开的人了,他们就不能给她多一丝的安宁吗? 守门的侍卫显然没想到一向默认他们行为的勾栏会突然发怒,更以永不进宫来威胁他们。永不进宫,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果事情真闹到了那个地步,那他们的项上人头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不仅是范宸轩,还有夏君羽。 虽然害怕皇妃的责罚,但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侍卫还是默默的迈开脚步,给马车让出一条窄道。 “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了,姐姐不会再为难你们了!” 经过北门的时候,勾栏还是出声安慰了他们。刚才是她冲动了,她并不想让刚才的话传到姜弦月的耳朵里,无端的平添姐妹之间的恩怨。 “姑娘?” 侍卫以为她记仇存心为难他们,刚想为刚才的行为解释,马车里又飘来她若即若离的声音。 “王妃的病已无大碍,也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我若身退,姐姐自然不会再为难你们!” 原来是这样!侍卫心中重石落地,拱手相谢,待马车完全通过宫门,复又疾步回到自己的岗位。 骆琬住的偏,不需要经过太多的亭台楼阁,只需稍稍绕行,马车就能直达院门。很多宫人不解,为何骆琬放着华丽的宫殿不住,非要住到那清冷偏僻的院落去,最后,他们就把这不能理解的行为归咎到骆琬的身体上。瘦骨嶙峋,命薄福浅,他们就用这八字来解释。 其实,对这行为不解的又何止是那些爱嚼舌头跟的宫人,就连勾栏,都会忍不住的去好奇,去猜想。猜想她是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本性如此呢,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意为之。 这问题,从骆琬入住荒院就开始纠缠勾栏了,可是直到现在,她都不能给出一个答案。和骆琬接触的越久,勾栏的心就越是疑惑,迷茫。她之前曾坚决的判定骆琬心怀不轨,满肚子的坏水,然后就抓狂的发现,其实是自己被夺爱的仇恨蒙蔽了双眼,才会对她心怀不满。这样的矛盾和纠结时时刻刻折磨着她,她越是想要在骆琬身上找到一丝报复夏君羽错选的东西,就越是发现自己错的不可救药,渐渐的,她连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消失了。 “骆琬姑娘,你的身体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长途跋涉!”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无以回报,还望姑娘能与骆琬同回瀚海,骆琬一定好好报答姑娘!” 想让她回瀚海?简直是做梦!当然,在夏君羽面前,她可不敢这么对骆琬说话,所以,组织了一下,勾栏打算以良医多爱云游的借口推脱。只是,还没等她张开口,夏君羽已经帮她回答了。 “琬儿不用担心,月儿姑娘不会走的!”那声音,温柔的都能把人给融化了,勾栏恶狠狠的想。还有,什么叫不走?当初是谁答应自己,拿一个健康的骆琬换她的自由,现在这是要过河拆桥吗? “我……你……夏君羽,你给我出来!”一想到有可能要一辈子看眼前的人恩爱,勾栏就气的忘了尊卑,横眉怒指着夏君羽,一个人率先出了房门。 “王爷!”骆琬见月儿这样直呼夏君羽的名字,怕他气恼,就打算帮忙劝劝。 “琬儿,你的身子才好利索,别累着了,赶快躺下休息休息!” “这……”骆琬不打算放弃,仰起头,只见夏君羽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脸的喜色,也不知道是在乐些什么。 “好吧。”劝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就咽了回去。夏君羽心情好,自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 安抚完骆琬,等她睡着,夏君羽出门的时候勾栏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是有多冲动了。可是,意识到了又怎么样。她还是气,而且是气的牙痒痒! “怎么,在宫外头待久了,连基本的礼节都忘记了吗?” 才关上门,连身子都还没转过来,夏君羽就开始兴师问罪。 “既然王爷都能够说话不算话了,那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还要礼节做什么啊!”伸头一刀,缩头也免不了一刀,既然横竖是“死”,勾栏宁愿死的痛快一点。 “说话不算话?何出此言啊!”夏君羽明知故问,“要知道,播什么种,结什么果,你先在本王面前食言,那本王又为什么不能说话不算呢?哈哈,哈哈!” 夏君羽开怀的笑起来,勾栏却一筹莫展,原本盛气凌人的她一下子势气全无,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夏君羽的话。原来,在她提出条件交换的时候,他就已经下了套,只是,她竟然没有发现,还傻傻的做了瓮中之鳖。她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了! ------------ 卷 三 白塔锁情 ------------ 001章 破茧重生 更新时间:2014-02-12 白色的墙面,白色的地砖,白色的桌椅,除了墙面上通过特定角度才会显现的五彩金凤,整个屋子都是死白死白的,就连摆放在桌上的碗碟,也是白色的。 白色的碗碟里装着透明的液体和白色的糕点,勾栏迷惑的坐在一边,盯着它们,许久,才拿起桌上的碗,仰头饮下。没有味道,就像它没有颜色一样。喝完碗里的,勾栏拿起碟子里的糕点尝了一口,同样没有什么味道,却有一股奇怪的花香,这种香味很独特,勾栏从未接触过。 喝过汤,吃过糕点,勾栏觉得困意袭来,就想脱了鞋子小憩一下。只是,哪里有鞋子,她根本就是光着脚。 怎么会这样?勾栏盯着自己的脚丫子呆楞了好久,最后终于反应过来——她,被人囚禁了! 是谁? 她第一个想到的人范宸晞,因为,失去意识前,她正在和他密谋摆脱夏君羽的策略,她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他,他的嫌疑最大。可是,他没有动机,反而,他们拥有一致的目标,共同协作才是他们之间该有的关系,而不是自相残杀。所以,勾栏排除了范宸晞的嫌疑。 第二个出现在勾栏脑子里的人是范宸轩。虽然并不愿意记起和这个人的点点滴滴,可过往的那些片段就如走马灯一样,自觉的在你眼前旋转,一幕一幕都清晰明了。他是有重大嫌疑的,虽然他是温柔的,但他毕竟是个帝王,为爱强留也并不是做不出来。可是,也不是他。他也许会不经她的同意做出这事,但他绝不会留她一个人在这样一个怪异的环境里。如果是他做的,那么,她一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一定是他。 不是范宸晞,也不是范宸轩,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夏君羽了。 这是勾栏最不想面对和承认的事情,可是很无奈,这就是事实。夏君羽的嫌疑很大,而且具备动机。他明确的对她说过,不准离开他的身边,否则,后果自负。而且,他现在对她很是无情,这也应证了为什么苏醒将近一天,除了桌上冰冷的食物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 不期望夏君羽会来看自己,勾栏蜷起身子,额头贴着白墙,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里,这间白色的屋子被人打开,来人端着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勾栏闻着香气向佳肴伸出双手,但是转眼,端着佳肴的小厮不见了,站在她面前的人竟然成了夏君羽。他站在云雾中温柔的看着她,却又不像是在看她…… “哈!”勾栏惊叫着醒来。她是被吓醒的,尽管吓唬她的人还没出现,但是,梦中的她已经预感到了。 发呆、装睡、摸墙、敲地,这样的轮回勾栏不知道已经重复了几遍。她一直等着夏君羽,等着他出现在她面前趾高气昂的和她谈条件。可是,几天过去了,竟然没有任何人进这间白色的牢笼。 不吃饭却感觉不到饥饿,不睡觉也不会觉得困,躺在温凉的白玉床上却感觉温暖……时间越久,勾栏就觉得她的身子越奇怪,似乎脱离了一切的常规,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这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白色天地快要把她折磨疯了,这里到处都充满着奇怪而危险的气息,让人避无可避。勾栏很害怕,从小到大从没这么害怕过,不是因为怪异的环境,不是因为死亡的威胁,而是因为一切的未知,尤其是她的身体。 找啊找,时间久了,就放弃了,等啊等,等的累了就不等了。被困在这间什么都没有的屋子,除了发呆,似乎再也找不到比它更好的消磨时间的方法了。只是,尽管有了消磨时间的良方,勾栏有时还是会有想死的念头,很强,很强,强烈到几次都已经扼紧自己的咽喉。可她终究还是没能对自己下毒手,不是怕死,而是不甘。还没见到绑她的幕后真凶,她怎么能就这么窝囊的死去!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呆在白屋里的勾栏早就模糊了时间的概念。与世隔绝的她不知道外界现在是春是夏,是到了落叶的季节,还是已经积雪一片。她感受不到寒冷,也感觉不到饥饿,她觉得整个人好像成了一副被剥夺五感的皮囊,只有一颗心还活着。 摊开手,原本修剪整齐的指甲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又长又尖的像野兽一样的“利爪”。 她已经很久没有抚摸过自己的脸了,她怕,怕她又长又尖的指甲划伤自己的脸,更怕摸到一张苍老的布满褶皱的脸。 她的头发已经从腰际疯长到了脚踝,也许是缺少光照的原因,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她的头发和她的皮肤一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的皮肤很白,白的近乎透明。撩起袖子,纤细的手腕上青紫纵横,就连最细小的血脉都看的清清楚楚。有时候,她会产生错觉,觉得手腕上的血脉涨的厉害,像是要挣脱束缚一样,撑破那层纤薄的皮肤;有时,她又会觉得手上的血脉过分的安静,找不到脉搏,也看不到血色,连血脉都变得透明了。 四散的足以将身体整个裹起来的头发,和透明的好几寸长的指甲让她看起来有些疯癫,但事实上,她活的比谁都要来的清醒。从最初怀疑夏君羽,到后来否决当初的怀疑,再到后来她的发色渐渐变淡,她终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的一清二楚。 “啊……” 当她掌中的最后一缕浅发褪去它原本的色彩,勾栏终于忍不住悲鸣起来。这里是白塔,是她死也不想进来的地方,如今,她却这样莫名其妙的身处其中。她的青春,她的自由,她的一生,都将被困在这里,直到老死。 又是一年的酷暑,距离塔中人被送来已经整整一年。这一天,所有的神侍都早早的起来,沐浴更衣,俯仰天地之息,吸收天地灵气。短暂的祭神仪式过去之后,她们拿着刚采摘下来的白凤来到一间石室外,还没等领头的神侍放下手中的白凤打开石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这一声哀嚎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里面的人声嘶力竭,门外的神侍才纷纷沮丧的摇头,将手中的白凤整齐的堆砌在石门外,然后默默的离开。 老祭司命不久矣,躺在白玉床上垂死挣扎,新祭司的候选人却一直悬而不定。这已经是第五个候选人了,也是最后一个。她是所有人中最安静也是走的最远的一个。在今天之前,她们都兴奋的以为她就是被神选中的人了,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最后一关,她最终还是没能通过。 就在所有人都灰心丧气,空着手打算离开的时候,石室里突然又有了动静。 “悉悉簌簌” 像是头发摩擦地面的声音,又像是指甲抠挖墙面的声音。这声音,若是换批人,听了保准吓得面色发青,可她们,却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动听的旋律,原本惆怅的脸上一个个都挂起了笑容。 “没有失败,她没有失败,我们有新祭司了!” 说完便一齐朝着紧闭的石门磕起头来,一边磕,还一边高呼,“恳请祭司移驾!” 呼喊声还在空中回荡,厚重的石门就已经打开。 从石室中走出来的勾栏略显狼狈,纯白的衣服沾染了细小的血污,长长的头发拖在地上,又尖又长的指甲折了,折的恰如其分。然而,比她更狼狈的是那间石室,石室里的一切东西全都石门打开的一瞬间化为粉末,至于那扇石门,已经被人生生的镂掉一块。 ------------ 002章 初现端倪 更新时间:2014-02-17 “带我去找她!” 略显沙哑的声音在众神侍听来却威严十足,她们不敢抗命,纷纷起来带路。 在最后一缕头发变得花白的时候,勾栏的身体也涌现一股奇怪的感觉,半边暖流涌现,一股强大的能量凭空而生,在体内游荡,浸润着四肢百骸,七经八络,而另一边却如身坠冰窖,冰寒无比,所有的生命力都被莫名的抽干,她甚至能感觉到体内器官的抗拒,那种迅速衰老的无可奈何让她觉得悲哀,却更加的激起了她心中的恨意。 她没有死,却完成了最艰难的蜕变。熬过那段最艰难的时刻,她的身体终于恢复正常,没有强大的能量在身体乱窜,也不会有油尽灯枯的感觉,只有一股温和的气息在体内萦绕,温顺而柔和。 除了身体上的变化,她还掌握了作为祭司最必不可缺的一项技能——预言。预言,并不仅仅只是预知未来,还能够通晓过去。 掌握了预言,她就掌握了出石室的方法。双手平摊,放置在刻有五彩金凤的墙面,集中意念,将体内那股与众不同的能量集中于手掌,门自然就会开了。可是,就在勾栏将手平摊在那只金凤上的时候,一组庞大而散乱的画面突然攻占了她的脑海。画面中的三人面孔陌生,他们的身份她无从得知。她所能了解的,无非是画面展现的,三人的复杂关系。 好友,情人,插足者? 事实,误会,阴谋? 凌乱的跳跃的画面让勾栏心中充满了疑惑,太多的信息让第一次接触预言的她有些难以承受。她的头很痛,像是要炸开一样,她想抽回手,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动弹不了。她的脑袋成了一间没有门的空屋,那些信息,不管勾栏想接收还是拒绝,都畅通无阻。 无法控制预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所有的东西都有利和害两面,预言让人探知未来通晓过去,也可以让人陷在永恒的梦魇中无法醒来。就在勾栏以为她会被困在那三个人的故事中时,她看到了一件东西,一件足以让她重新振作,驱走梦魇的东西——勾栏玉。 蒹葭、瀚海两国的镇国之宝出现画面中了,原本完整的它因为一个女人的伤心绝望而碎成了两半。 “赵子珏,我琅秋娘今日在此起誓,除非海枯、石烂、冬雷阵阵,夏雨雪,否则,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不会完。此生此代,世世代代,只要我琅秋娘后人不断,总有一天,他们会拿着这半块碎玉,复仇而来……” 画面到了这里就断了,勾栏不甘心,重新将手平摊在墙面上,深吸一口气,什么都没有发生。勾栏还是不肯放弃,又试了几次,还是一无所获,一时怒极的她便将手掌狠狠的插入墙中,将嵌在墙里的五彩金凤生生的给挖了出来,狠狠砸在地上。 “带我去找她!” 刚离开石室的勾栏迫不及待的就让人领着她去找老祭司。她相信,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那三个人之间的事情了。琅秋娘,赵子珏,还有另外一个人,她们和勾栏玉之间的关系。 晶莹剔透的彩凤,光洁白亮的祭台,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散落在石塔的各个角落。 勾栏所在的石室位于白塔的顶端,这一层,共有五间石室,但只有她那间的门开了。听其中一个神侍说,她们也是这个国家天赋异禀的女子,被选送进来,却要永远留在塔里了。 神侍说起这些女子的时候面有惋惜之色,看向勾栏的时候却面带微笑,满是崇敬之意。在她们眼中,被神选中是极度光荣的事情,可在勾栏看来却并不是这样。能力和地位,并不是平白就能得到的,它需要牺牲来换。 走下顶层,沿着塔中央百丈高的白色植物一直往下走。每一层,摆置的东西都如出一辙,单调的无聊。神采各异的神凤石像,款式不同的大型祭台,或圆或方的巨型水晶,还有大小一致,分布在祭台周围的圆形水池…… “这株白色的植物叫什么,为什么整座白凤塔都要依托着它?” 勾栏很好奇,是什么植物能够比云寿的云寿木还要长寿,能够让这样不可一世,高耸入云端的白凤塔依着它来建造。 “回禀祭司,这株植物名为白凤,据前人说,这株植物建塔之初就在了。白凤塔之所以命名为白凤,除了这里是传说中白凤涅槃的地方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便是因为这株植物!” 神侍的回答尽管详细,但勾栏依旧没能理清她脑中的疑惑。她想继续深入,可是神侍无辜的眼神却在告诉她,有关于这株神木,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这个问题也只有那个人能够解答。勾栏无奈的勾勾唇角,心想,她最好能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就她帮他把她囚禁在这里这笔仇,她对她就不会手下留情。 从云端向下,一群人领着勾栏一直往下,走过白凤的腰身直奔白凤深埋在地下的根须。她要见的人就在这塔底,地表的深处。 洁白的白玉床被放置在一滩浑浊的黄泥水中,靠着白凤粗壮的根须。勾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曾几何时,那个躺在玉床上满身脓疮的老者那样高贵而慈祥的对她说,“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外面的世界,就来白塔找我,我会给你一个身份,让你远离所有人的伤害!”只可惜,她并非自愿来找她,而看她如今这样,也没有办法偿还她曾经的恩情。她想离开,可她帮不了她,勾栏知道。 “你们都下去吧!” 躺在床上的人一声令下,所有的神侍便悄然离开了,只剩勾栏一个人远远的站着,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一点点吃力的撑起来。 “怕了吗?怎么不过来坐?” 老祭司的声音细若蚊蝇,她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勾栏坐到她身边。勾栏迟疑了一下,选了处水浅的地方,淌了过去。 “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永远这么要强。要强是很好,可是,要知道,有时候,这么要强是会害了你的!” 老祭司撑起了身子,颤抖着手让自己盘膝而坐。勾栏就坐在她身旁,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怎么不说话?还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老祭司双手平摊在自己的膝盖上,闭着双眼,很是闲适。原以为,病痛会让她仪态尽失,没想到,她却坐着和勾栏话起了“家常”。 勾栏本不想答话。她想等老祭司说完了,再问出心中的疑问。没想到老祭司先发了难,而且就此不言,似乎她不答,她就铁定不会再说话。 “祭司,您曾经说过,若我愿意,来白塔找您,您自会给我一个身份,让我远离所有人的伤害。可如今,伤害我的不是他人,正是您,这个曾经说要帮我的人。所以说,害我的不是要强,而是人。人心叵测,若那人当真要害你,那你即便是再小心,都是没有用的!”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不肯和我讲话了!” 勾栏言语中带着利刺,原以为老祭司会愧疚的无言以对,没想到她非但没有半点愧疚,反而一脸的释然。 “让你进白塔,并不是我的意愿。我的寿命将近,在这地底下休养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即便如此,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我今日之所以会被困在这座孤塔里,当日你的青睐和一番言辞,可是功劳不小啊!” ------------ 003章 无妄之灾 更新时间:2014-02-19 “你说的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今日之所以会遭受这些,我的确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是,有些事,冥冥之中早有定数,不是不到,只是时辰未到。即便当日你我素未谋面,不曾相识,你终归也是逃不开的!” 老祭司说完顿了一下,正在掐运的手指突然凝滞,一双眼猛的睁开,满目血丝,瞳孔紧紧的缩在一起,没有半点的神采,却十足吓人。 “您的眼睛……” 老祭司的眼睛瞎了,这是勾栏万万没有想到的。经历过一次阳光的灼烧,她想,她总不至于再这么不小心,只是没想到,还是瞎了。果然应了她之前的话――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自己逃不开,她也逃不了。 “很好奇吧,好奇我堂堂一国的祭司,怎么会弄成如今这副德行!”老祭司并没有为自己的现状感到悲伤或绝望,反而,很是淡然。 “的确好奇,只是,勾栏要好奇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有点忙不过来。若是祭司愿意帮忙,勾栏一定感激不尽!” “是嘛?不妨说出来听听!” “除了长寿,白凤究竟有何不同,为何整座白塔要依树而建?” 勾栏没想到祭司答应的如此爽快,那她自然也不会有所犹豫,将心中的疑惑一一吐出。 “我只能说,我百年不死和这树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至于其他,你慢慢就会发现了!” 老祭司并没有完全回答勾栏的问题,只是将谜底露出了冰山一角,就戛然而止。 “那我又如何会进这白塔?” “你进白塔是因为我即将逝去,你是神选定的人,无论如何,都是会出现在这里的!”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你明明知道我要问的是,是谁把我送进白塔的!” 谁?老祭司僵硬的脖子突然转动了一下,面朝勾栏,一双乌黑的眼珠无神的盯着勾栏。一会,又转过头去,表情不再淡然,哀愁和悲哀爬满了整张脸。 “我之所以避而不答,是因为有人明知故问。其实,你心如明镜,是是非非,又如何逃的过你的双眼!是他送你进来的,也只有他能送你进来了……” 果然……勾栏的心一阵哆嗦。老祭司说的不错,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已经知道,是他送她进来的,也只有他能送她进来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死心呢,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结果却换来一身的伤。 心中还有很多疑问,却没了再问下去的心思。勾栏想走,却被老祭司一把拽回座位。 “坐下,我还没有说完!” 老祭司起来的急,又用了力,坐下的时候已经摇摇晃晃,气喘吁吁。 “不要仇恨,否则,这座塔会带你走上不归之路,也不要绝望,不然,在这塔里,你将身不如死!” “不要仇恨,不要绝望……”勾栏一把甩开老祭司的手。可笑,太可笑了,除了仇恨和自暴自弃,她还能做什么?她不是自愿进来的,难道要让她怀着感恩、敬畏的心吗?“太可笑了!” “如果我说,青王殿下不爱骆琬,你信吗?”祭司无奈的摇摇头,开始掐指。 “你觉得我该信吗?”勾栏嗤笑,“不爱骆琬,他会为她的生死受人要挟?不爱骆琬,他会因为一趟夜行忘了我们之间所有的誓言?不爱骆琬,他会在病榻前寸步不离的照顾她?你说过,我心如明镜,你觉得我会信吗?” 夏君羽和骆琬,即使不在跟前,仅仅两个名字,就能够让勾栏失去所有的理智。她恨骆琬,恨夏君羽,却更恨她自己。明明,幸福只距她一步之遥,她却怎么也跨不出那仿佛被诅咒了的一步。 忘记国仇家恨,抛却身份地位,远离朝堂,归隐山林……曾经,她不顾一切的相信,现在想来,感慨万分。是她太幼稚,太天真了,这么可笑的谎言,居然也会相信。 瞥了一眼老祭司端正的身体,勾栏一言不发,再次转身离开。她累了,爱的累了,恨的累了,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长眠不醒。 “唉!” 静谧的塔底突然传来一声叹息。在勾栏离开后,老祭司坐定的身体终于不再僵硬,掐着的手也重新舒展,轻覆在膝盖上。 “命运弄人,老身还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 一声悠长的叹息过后,塔底又恢复到之前的宁静。 “啪嗒……啪嗒”,如一潭死水的浑浊的黄水突然泛起波光。伸出手,一滴清润的水珠落在手掌,却让原本又瘦又皱的手掌冒起烟来。慢悠悠的抽回手掌,无奈的道一句,“原来已经立夏了……” 立夏刚过,瀚海便异常的提前进入三伏天。连日来,高温炙烤着大地,又不见半丝雨滴,很多城市的土地都已经开了裂,受高温煎熬而死的,更是不在少数。百姓纷纷猜测,是不是白塔里的祭司阳寿将尽,神明已经弃瀚海而去。一时间,民心动荡。 “怎么?白塔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 “怎么会?” 半月前,白塔上空出现异像,红霞蔽日,百鸟来朝。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新祭司带来的福泽,天佑瀚海。没想到,接下来的半月,日日暴晒,夜夜寒潮,白天的气温高的能蒸干人体内所有的水分,而一到夜晚,即使搬出所有的棉被,围在碳火边,身体差的,仍旧能被活活冻死。这样极端的天气,让瀚海的百姓就像是生活在冰火两重天一样,叫苦连天。 为了这事,夏君城和夏君羽已经忧愁了整整半月。他们尝试过各种办法,但是治标不治本,死伤人数仍在不断的上升。而就在前几天,皇后和青王妃双双害上恶性风寒,药石无用。 “这一切,都怪臣弟!若不是臣弟自作主张,将勾栏送进白塔,瀚海就不会遭逢百年不遇的灾害!” 骆琬和颜落雪的病成了夏君羽心头最大的愧疚,在他心里,勾栏是这场灾难的发起者,而他自己,则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为了一丝私心,搭上这么多无辜人的性命,他的内心无比的痛苦。 “你认为,这一切,都是勾栏所为?”夏君城诧异。 众人都传,青王情变西壑,休了原先的侧妃,散了府中的侍妾,只为带回现在的青王妃。这谣言,夏君城一直不曾理会,即使亲眼所见,他也宁愿相信,一切皆有缘由。夏君羽对勾栏的情谊,别人不清楚,他这个做哥哥的是再清楚不过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放他离开瀚海,逍遥江湖了。 只是,和夏君羽接触的时间越久,夏君城心中坚定的信念就开始变得动摇起来。不论是他的行为,还是他的言语,所关切所涉及的都不再是勾栏,而是另一个女子,但这一切都不足以让夏君城完全信服。直到刚才,夏君羽未及思考就将所有的罪过都归在勾栏身上,才让夏君城肯定,他的弟弟,是真的不爱那个人了。 其实,他这个做哥哥的,心里也是十分的矛盾。骆琬温婉贤淑,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妻良母。他的弟弟想她八年,寻她八年,如今,他们在一起了,他也应该了了心事,倍感安慰才是。可是,他的心却偏偏偏向了勾栏,替她感到委屈,替她感到悲伤。甚至想,只要她愿意,他就把她从白塔里接出来,让她呆在宫中,陪在自己身边,只要,她不是新的祭司,只要,她愿意…… ------------ 004章 怒闯白塔 更新时间:2014-02-21 “我也不希望是她,只是,天象异变之日,正是她进白塔一年之期。塔里的神侍曾说过,新祭司是由神选定的,为期一年。这样的巧合,不能不让人心生怀疑。” 夏君羽很是懊悔,如果勾栏现在离开就能换来全国的安定,他想,他会放开私念,即使日后不再相见,也会闯入白塔,带她离开。送她进白塔的初衷并不是要为瀚海找一个好的祭司,而是想要用祭司的身份留住她,留在白塔,留在自己身边。可是现在,骆琬要死了,颜落雪要死了,还有那么多无辜善良的百姓,他们都要死了,他怎么还能留她呢。 “你觉得她是新的祭司?”新祭司,这对夏君城来说绝对算的上是噩耗了。在这瀚海中,他唯一动不得的,唯独一个祭司。若勾栏是新的祭司,那么,不管她愿不愿意,他同不同意,她都只能留在白塔了,谁也救不了。 “她是老祭司看上的人,她很神秘,背景复杂,就连臣弟,都看不透她!”夏君羽的表情很凝重,说话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无奈和悲哀。看着这样的夏君羽夏君城突然笑了。他想,或许他们都误会他了,他还是原来的他,对她的爱并没有分毫的减少,只是,他自己并不知晓。 “如果,这一切,真是她搞得鬼,你会杀了她吗?” 夏君城想要应证他突发的奇想,他打了一个比方,并期待夏君羽给出他希望的答案。 杀?夏君羽从来就没有想要至她于死地。听夏君城说杀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可是,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如果真的是她,如果……真的是她……” “送她进去,是臣弟犯错在先,如果一切真是她所为,那么,她死不足惜,而臣弟,也会以死谢罪!” 是了,他还爱着她,还舍不得她。夏君城不知道他们在西壑发生了什么,让他的弟弟一回瀚海就将勾栏送进白塔,散了侍妾立骆琬为妃。这一切,都来的太快,以至于等他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成定局。可是,现在的他能够十分的确定,夏君羽还是那个爱着勾栏的夏君羽。只是,他不能够解释,为什么他会看不清自己的心。是他遗失了那颗爱她的心,还是他的心被什么东西蒙蔽了?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勾栏是个善良的姑娘,纵然她对你有怨,也不至于波及无辜的百姓。我们还是再等等,等老祭司的消息吧!瀚海是她的家,即便她身体抱恙,只要还有一口气,她是不会放弃她的家的!” 不明缘由,没有前兆,天降的横祸似乎也只能等白塔里的人出面解决了。结束了与夏君城的对话,夏君羽第一时间赶回王府。回到王府的时候,管家已经从马厩里牵了马,正准备入宫。 “王爷,您可回来了,王妃病危了!” 才下马车,魏泉就给了夏君羽一个十足的惊吓。来不及询问具体的情况,夏君羽迈开大步就往绝影楼奔去。 “琬儿,琬儿?” 赶到绝影楼的时候,太医正在给骆琬把脉。她的情况并不太好,把脉的太医面有难色,一个劲的捋须摇头。 “她怎么样?”夏君羽心里就跟有把火在烧一样,又急又痛。他记得,他曾不止一次的守在她的病榻前,面临失去她的危险。那种锥心的痛,他不想再尝试了。 “不行了!烧了这么多天,再不退烧,脑子就要烧坏了,到那时,即便侥幸活了下来,也是废人一个了!” 老太医轻叹了一口气,将扎在骆琬头上的银针一根根拔下。 “扎针已经没什么效果了,王爷要及早做好准备啊!”说完,便收拾了东西走人。穿过房门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脚步,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去求祭司大人吧,听说,白塔里有个寒池,也许会有效……” 对于老太医的善心,夏君羽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表达。第一天回府的时候,他就明显感觉到这个面慈心善的老人对他似乎并不友好。冷漠的表情,带刺的言语,让他以为,自己和他之间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是不正常的,一个太医摆脸色给王爷,而他居然并不想罚他…… 备了马车,装了厚厚的被褥和成堆的碳火,夏君羽一刻都没有耽搁,抱着骆琬离开了王府。马车走的很快,几乎飞驰着。这是夏君羽吩咐的,救人如救火。 车夫手持着马鞭,隔断时间就狠狠的抽马儿一鞭,马儿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疯了一样的在街上奔驰,有好几次都要撞上路上的行人,好在都避开了。 靠近白塔的时候正是正午,毒日头照的所有人都抬不起头,连守塔的侍卫都窝在塔檐底下,不肯出来。 “来者何人?”侍卫见人到来,也不从塔檐下出来,隔着一段距离就开始叫喊。 “大胆,青王殿下莅临,还不出来迎接!” 一听是青王,侍卫们这才重整了仪容,纷纷从塔檐底下出来。 “王爷吉祥,天热日头毒,我等玩忽职守,还请王爷降罪!” 侍卫以为夏君羽突临白塔是来检查的,便站出来主动请罪,希望能够免去一死。 “起来吧!”夏君羽将帘子撩开一角,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除了侍卫们刚才站过的地方,阳光已经侵占了所有地方。 “王爷,您……”顺着夏君羽的视线,看到被阴影遮蔽的一角,侍卫的心里充满了疑惑。 “那块地方本王要了,你们可以走了!” 夏君羽放下帘子,抱起骆琬,下了车,几个大步走到塔檐底下。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又惊又恐,不明白他刚才的意思。 “王……王爷,这白塔……”白塔是禁地,生人勿近。虽然他们的存在和摆饰并没有两样,没有他们,只要白塔里的人不想让外人进去,那外人即便是有天大的能耐,也休想说进就进。 “本王知道,但是,今天,本王非进去不可!” 夏君羽是铁了心要进白塔了。说来,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进白塔了,只是,以往,都是老祭司相约,没想到他也有强闯的一天。 “王爷,进不去的!”侍卫劝说道,“这白塔,高逾百丈,所有的门户都配备了机关,青金、断龙,哪一个不是铜墙铁壁。王爷若是强闯,这些机关便会启动,到时别说进不了塔,恐怕塔里的人也出不来了!” 侍卫的话提醒了夏君羽,清醒过来的他只能将强闯之事暂放。青金、断龙,他怎么给忘了。这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巨石,不就是这么多年来,没人敢闯白塔的原因之一吗?他是被忧愁冲昏了脑袋,竟然只想着如何硬闯,忘了这严重的后果。进不去事小,如果让里面的人狠下心将自己隔绝起来,到时,他可真是要欲哭无泪了。 放弃了硬闯的念头,夏君羽只能让守塔的神侍代为通传,希望老祭司能够因为他还算高贵的身份而网开一面。可是这一传,就传了两天。别说是老祭司,就连守塔的神侍都不见了踪影。 骆琬的病情还在加重,夏君羽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性。他不能再等了,否则,一切就都晚了。就在他抱起骆琬,下定决心强行闯塔的时候,消失了两天的神侍又出现在他面前。这次,她们手上多了两条白色的锦帕。 “王爷稍安勿躁,我们这就带您去见祭司!” 说完,就将手中的锦帕蒙在两人的眼上。 ------------ 005章 冰肌玉骨 更新时间:2014-02-24 “这是为何?”夏君羽不明白。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进白塔,却是唯一一次蒙上眼睛。 “因为祭司不想见您,却又不得不见您!” 神侍的话语矛盾而又蕴藏玄机,牵着夏君羽慢吞吞的来到老祭司所在的位置,手一松,说了声请便悄然离开。 夏君羽的双眼被蒙,看不到眼前的人,想到神侍说的不愿相见,第一反应就是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勾栏。想到这,原本疑惑的心竟然紧张起来。 一年了,距他亲手把她送进白塔已经整整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来,他不曾见她一面,不曾想她一夜,原以为,这样就能把她忘得干干净净了。没想到一年后,再次提起这个人的名字,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竟然还是那么的清晰。他把她刻在脑子里了,刻在他身体的每一处角落,而他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勾……勾栏……” 因为太久没叫的缘故,如今叫起来竟然有些生疏,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不在!” 不是勾栏,竟然是老祭司!夏君羽轻松的同时竟然又有些失落。但是,他没有深究他为什么会失落,而是直接切入正题。 “祭司,求您救救琬儿!” “救?如何救?她命里注定该有这一劫,没人救得了她!” 不是不肯救,而是没有能力救!老祭司骨瘦如柴的手在骆琬脸上摸索了一圈,又无奈的收回。 “命?您知道,本王从来都不信命!”老祭司沮丧的言语有些激怒了夏君羽,他一向不信命,也不信什么命中注定该有一劫。就算是劫数,也没有化不开的劫数解不开的铃。比起命中注定,他更愿意相信老祭司是因为勾栏的缘故才会见死不救。“如果是因为新祭司的缘故而让您感到为难的话,您大可不必插手。本王只需要借用塔中的寒池,只需要寒池!” 误会了啊!老祭司刚想开口解开误会,就敏感的发现这里又多了一个人。是她吧!她全都也听到了?老祭司遗憾的摇摇头,既然那人来了,她就没有解释的机会了。否则,依她的性格,恐怕会记恨她一辈子。倒不是她怕被记恨,反正她已经时日无多,她只怕中途出了什么岔子,她已经没有能力再重新安排了。 “寒池并不能救她,除非这冰火之天过去,否则,就算你泡干寒池的水,也只能治标不治本,徒然而已!” 老祭司一边说着一边摸索着从玉床上下来,没想到脚下一滑,直接栽倒在地上。只听得“砰”的一声,夏君羽受惊,立刻解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条,将骆琬小心的藏到身后,警惕的看着四周。 原本想要上前去扶人的勾栏在见到这一幕后彻底的僵在原地,眼中满是痛楚和绝望。一年不见,他和她的感情似乎更好了,而自己与他,就只剩下形同陌路这一条路了。 “青王殿下,请您闭上眼睛,否则,就请离开!” 老祭司不让夏君羽看到她如今的这副模样是有原因的,勾栏知道,她不想多生事端。所以,她要在夏君羽注意到老祭司的异样前阻止他,让他重新蒙上布条。 “是……” 一个“你”字狠狠的卡在喉咙,在看到勾栏的那一瞬间,他失言了,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勾栏吗?如果是,那么,她刚好及腰,柔顺乌黑的长发呢?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还有,她是病了吗?为什么脸色这么苍白,不,应该说全身都白的可怕,脖子是,手臂也是,全部都是这种病态的白…… “是我!”勾栏赤着脚,小步走到夏君羽身旁,捡起被他丢弃在地上的白布条,递给他,“青王殿下,如果您看够了,就请您蒙上您的眼睛!” “为……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老祭司常年不下白塔,就算有事,也多为神侍传话,他一直以为,老祭司满头白发,满脸苍白是因为年龄的关系。因为年逾百岁,所以才会……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那时的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让她离开,想要留她在身边,他真的没有想到会把她害成这样…… “因为勾栏命苦,遇上了不该遇到的人!”勾栏艰难的勾勾嘴角,露出一道惨然的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概括了她和夏君羽之间的一切。她和他,这两年来发生的一切,仿佛真的就如那句话说的,遇上了不该遇上的人! 骆琬还在昏迷,被身上的高温折磨着,两颊全是汗;夏君羽则在巨大的痛苦中沦陷迷失了,仰着头,用内疚而又痛苦的神情望着勾栏,目不转睛。 这算什么?内疚?同情?勾栏自嘲的笑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缩”在床边背对着他们的老祭司。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和高贵,此时的祭司显得无助又狼狈。没有了“神力”的支撑,老祭司的身体羸弱不堪。微凉的黄泥水才漫过她的双脚,她就已经冷的瑟瑟发抖,难以支撑。这若放在以前,勾栏连想都不敢想。可这就是事实,曾经不可一世的瀚海大祭司,如今却生不如死的活着。 不忍再看祭司颤抖的身体,勾栏轻轻的举起手中的布条,蒙住夏君羽愧疚的双眸。指尖触碰到夏君羽脸颊的时候,他明显的颤了一下。是被自己冰冷的指尖冻到了吗?想着,勾栏迅速的收回了手。这双手,冷的连她自己都接受不了,别人,又怎么受得了呢! 蒙好眼睛,扶起祭司,还没正式受礼的勾栏做了自她被认定为新祭司后的第一个决定――不顾老祭司的反对和阻挠,领着夏君羽去了寒池!并不是想帮夏君羽,她只是,不忍眼睁睁的看着骆琬就这么死去。她们有着如此相似的遭遇,一样是亡国公主,一样背负着仇恨生活,一样爱着那个灭国的仇人,一样为冬青子所救……这世上,再没有人可以像她们一样,拥有如此相似的生命轨迹。既然,自己得不到幸福,那么至少,要让另一个“自己”幸福。 怀揣着这样的希望,勾栏带着两人去了寒池。轻车熟路,那个地方,勾栏再熟悉不过了。自从那日石室破门而出,往后的日子,多数是在这池子里度过的。起初的时候,还会觉得池水冰冷刺骨,可是日子一久,竟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竟然比这寒池的水还要冷,还要冰…… “寒池到了,把她放进去吧!” 将夏君羽领到寒池边上,勾栏便独自一人下到水中,不再理睬夏君羽。 冰冷的雾气一波接着一波冲着夏君羽的门面直扑而来,饶是有着深厚的内功,却还是感受到了无尽的寒冷。果然是天下的至寒之物,感慨的同时,他又开始担忧起来。虽说寒气能够压制住骆琬体内的热毒,但是,对于没有武功的她而言,这寒池,能为她驱走热毒的同时也免不了要让她遭受寒气侵体的痛楚。一寒一热,此消彼长,最后岂不是要无功而返? 思及此,夏君羽就犹豫了。待他扯下脸上的白布,想到可以找勾栏要个解决之法时,勾栏已经彻底消失在一片浓郁的寒气之中,不见了人影。 “这就是寒池?这就是……你身上的温度?” 望着眼前“云雾缭绕”的寒池,夏君羽的心狠狠的颤了一下。 ------------ 006章 命丧寒池 更新时间:2014-02-26 这是夏君羽第一次踏足寒池,不免被眼前的情景惊了一下。云腾雾绕的水汽遮盖了寒池的真实面目,只知这寒池寒气逼人,却连它的大小、形状都看不分明,更别说水深水浅了。 仔细的将骆琬放下,站起身,慢慢的往前挪动,每一步都极尽小心。脚尖触及到池水的那刻,夏君羽只觉得一股冰寒直刺胸口,让人忍不住一阵哆嗦。太冷了,琬儿受得了吗?夏君羽皱着眉,在朦胧的寒气中寻找勾栏的身影。寒池的水不深,夏君羽就放心的继续深入,就在他朦朦胧胧看到一个人的身影时,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跌入寒池,只留下“噗”的一声闷响。 因为看到了想找的人,所以放松了警惕,在夏君羽跌入水中的前一刻,他还在伸手抓那一道朦胧的身影。然后,他就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冰窟,冰冷的池水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一下子就冲散了他凝聚起来的真气,一时让他的身体陷入僵硬。 要死了吗?半醒的夏君羽竟然考虑起自己的生死来,而让他更意外的是,他竟然不愿挣扎,反而觉得死亡是一种解脱。死在寒池,死在有她的地方,似乎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这么想着,最后的神思也渐渐的麻痹,彻彻底底的陷入了沉睡。 “勾栏!” 厚重的雾气里传来一声怒喝,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勾栏问声从水里探出头来,深呼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围的雾气。 “救他上来,快救他上来!”老祭司又气又急,浑身颤抖的责备着勾栏,勾栏回以淡然的一笑,并没有救人的打算。 “你疯了,他有心受死,再晚一刻,就算救起,你也无力回天了!”瞎眼的祭司一边喊外边的神侍,一边劝说勾栏,心中很是忐忑。如果她没瞎,如果她还受得了寒池的寒冷,此刻她已经在水中了,哪里用得着站在原地干着急。 祭司的话并没有打动勾栏,反而提醒了她,让她在神侍到达前便关闭了石室。 “你……”石门闭合的声音无比的刺耳,仿佛死亡的声音一般,让祭司感到绝望。作为长辈,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夏君羽就这样死去。 “祭司不要命了吗?你已经不复从前了,这寒池的水,你……忍受不了!”眼见着祭司摸索着就要下水,勾栏好心的提醒。 “若你还有不忍,就将他从水里捞起来,否则,就算拼着一死,我也不会见死不救的!”祭司语气急切,动了真气,療白的双脚已经站在水中,只要再往前几步,就会掉入寒池。 “不忍?”勾栏摆动双腿,像鱼儿一样窜到祭司面前,“勾栏与祭司非亲非故,为何会有不忍?还是说,祭司认为勾栏变成现在这样,全是您的功劳?” “这……” 勾栏的话噎的祭司无言以对。虽然,在甑选新祭司的事上她并没有过多的插足,但她毕竟是白塔的主事,她的默认,无疑就是帮了夏君羽。说她是帮凶,并不为过。只是,这事并非如勾栏所想般简单,她不阻止是因为她阻止不了。想要解释,可是时辰未到,可若不解释,夏君羽为此而亡,她要如何面对夏家的列祖列宗!权衡利弊,祭司决定放弃自己最后的希望,既然已经犯了泄露天机的罪孽,那就索性犯的彻底点吧!就在祭司开口欲将前因后果一一道出时,勾栏突然转身,神色慌张的潜入了寒池,朝寒池的深处游去。 夏君羽…… 亲吻着怀里冰冷的躯体,眼泪簌然落下,与冷泉融为一体。 不要死……求你……不要死…… 不是故意的,不是真的想要你死……我只是,只是想要用你来逼祭司就范。她身上藏着太多秘密了,太多我无法探知的秘密了…… 温热的泪水在寒池里冷却冰冻,三千白发在冷泉里纠葛缠绕,雾气里,慢慢浮上来两具交缠的身体。 醒来,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将夏君羽拖出寒池,平放在池边,不停的敲打着他的胸口,希望把他呛入体内的池水都给拍出来。可是,不管勾栏怎么努力,地上的人就是不肯把身体里的池水吐出来。勾栏急了,掰起他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双手不停的拍打他的后背…… “放弃吧,他已经去了!” 再也听不下去,祭司掩面而泣。 “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他怎么能死,我怎么能让他死,他欠我的,还没有还清呐……”勾栏终于忍不住,俯在夏君羽的身上痛哭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过嘴唇,带走依附在上面的血水,一起落到夏君羽的胸膛。 “你早该想到的!”老祭司拭去面上的泪水,绝望的道,“你不该拿他冒险,失去他,是你不能承受的痛!”说完,便拂袖离开了,剩下石化的勾栏绝望的抱着夏君羽! “你说的对,我早该想到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失去他,是我不能承受的痛,可是怎么办,我已经失去他了……” 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要报复,想要他痛苦的死去,没想到,他死了,最痛苦的竟然会是自己。勾栏不得不承认,没了夏君羽的世界,她没有丝毫的流恋。 转头,拨开身边的迷雾,目光空洞的看向躺在夏君羽不远处的骆琬。突然,生出一个邪念——救活骆琬,让骆琬好好的活着。 聪明的人不爱自欺欺人,她却是一个例外。她喜欢自欺欺人,她要让骆琬活着,让一切都回到骆琬出现之前。没有了骆琬,他才会爱她,她才有可能和他牵手黄泉。她知道,这想法很蠢,可是,除了这样骗自己,她还能做什么?没有生的欲望,也没有死的意义,难道她就该和祭司一样,没有感情,行尸走肉般的在这世上游荡百年,然后悲惨的带着满身脓疮无力的死去?她不要,不要这么孤单,不要这么悲惨! 夏君羽死了,知道他死讯的却只有两个人,所有人都被蒙在了鼓里。他们只知道,青王求医入了白塔,之后,就没再出来。而白塔里的神侍,只知道,新的祭司“疯了”,不但胆大妄为的囚禁了青王,更让人震惊的是,身为青王前侧妃的她居然不遗余力的在救骆琬,青王的现任王妃。她们不能理解,只觉得整件事情都扑朔迷离。 随着新祭司潜力的不断突现,老祭司的生命迹象也在迅速的消失。在勾栏闭关为骆琬驱除热毒的这几天,她的生命似乎也走到了尽头。开不了口,下不了床,甚至连手指,都失去了知觉。 新老交替,自古不变的道理。可侍奉了老祭司几十年的神侍却还是感觉到了悲伤。尽管她们的心是那么通透,可感情却不受她们的控制。 老祭司是因为泄露天机才会突然之间患上这不明的疾病,从鼎盛慢慢走向衰竭的,这些,她们都再清楚不过了。也正因为如此,有时候,她们会为祭司的遭遇感到愤愤不平,也会为她的结局感到无奈和悲伤。想她侍奉神灵一辈子,中间不过多说了几句话,多做了几件事,就遭到这样严厉的惩罚,这样是不公平的。可是,这就是命,除了接受,她们还能做什么?她们只能聚集在祭司的病榻前,为即将升天的她诚心祷告,希望周天的神灵能够听到她们的心声,引领她们的祭司去往极乐之境。 ------------ 007章 君临白塔 更新时间:2014-03-01 这几天,瀚海的极端天气总算有所缓和,白天,猛烈的日头不似以往的霸道,站在太阳底下就昏厥的人着实少了不少;而夜晚,也不比往常来的寒冷了,生几个火炉,多盖几床被子,总还是能熬过来的。只是,这略趋缓和的天气依旧不正常。忽冷忽热,时好时坏,难以琢磨猜测它的具体走势,让人十分的担忧。 而更让夏君羽寝食难安的却是白塔。曾经至高无上的地位已经不在,然而,它的神秘却更胜从前。悬而不决的祭司之位,有进无出的皇亲贵族,还有最近突然出现在白塔上空的血色浮云这一切的一切,都坚定着夏君城君临白塔的决心。 “陛下,坐撵已经备好了!” 换上便服,坐上坐撵,伴着一众宫女侍卫的跟随,夏君城名正言顺的去了白塔。这一天,他等了很久了。 皇室中人,非不得已,不得入塔! 自古传下来的古训,即便是身为一国之君的夏君城,也是束手无策。若不是这次的一场天灾,让神权动摇,白塔失势,把白塔和祭司生生的从云端拉到了地面,他想,他这一辈子都别想能够进入白塔。 他是帝王,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整个瀚海。他不能有违祖训,他不能任意妄为,他不能高兴的时候就出宫游玩,烦闷的时候也不能借酒浇愁,对政事撒手不管。他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和生杀大权,却唯独少了普通人并不引以为傲的自由和快乐。 他总是孤独着,很少感觉到幸福。所有人都爱戴他,拥护他,奉承他,却很少有人会真正的关心他。 曾经,有一个人问他,单恋这么苦,他怎么坚持下来的!他怎么回答的,他已经记不得了。他只记得那人说那句话时的神情,是心疼,是怜惜。那时,他们都被困在一张名为单恋的情网中,彼此惺惺相惜。而正是这种不一样的情感迷惑了他的真心。他是喜欢她的,虽然不是最爱,却是真真实实爱过的,被她吸引过的。 他曾经想把这份感情公诸于世,直到他的弟弟告诉他,他爱上了她,想要带着她远走高飞。那时起,他就开始刻意的遗忘,遗忘那份情,遗忘那个人。比起他弟弟的牺牲,他所能带给那人的东西实在太少了。荣华富贵,金钱权力,都不是那人想要的。她想要的,是自由! 不能爱,也忘不掉。漫长的分离让夏君城明白了这个道理,想要忘记一个人很难,忘记一个曾经爱过的人就更难了。所以,在她回瀚海之后,他就一直想要去看她――以兄长的身份。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弟弟一切正常,可做出来的事却那么反常。他把她送进了白塔,那个曾经她最厌恶的地方。他问过他,为什么曾经那么相爱,如今却如此狠心。他却只是笑笑,说,并没有那么相爱,他和骆琬更相爱! 没有比那一刻更希望他的弟弟失忆,只可惜,他没有。两年的情谊终究敌不过八年的相恋,这场三人的爱情戏,痛苦的似乎只有勾栏一个。夏君城很惭愧,觉得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是他接她进宫,是他让她没了自由,连心都弄丢了…… 还没将往事一一回顾,白塔就已经出现在眼前。依旧高挺,依旧洁净,只是,往日氤氲在一片白色云雾中的塔顶如今却被一片红云遮蔽,仿佛随时都要下一场红雨。 “陛下,白塔到了!” 在侍卫的护佑下,夏君城一路顺畅的入了白塔。 “守在这里,没有朕的命令不得随意行动!” 说这话的时候,夏君城的目光看的并不是他携带的侍卫,而是那两个被一众侍卫打的倒在地上的神侍。他是在施恩,同时也在施压。他要让塔里的神侍知道,身为一国之君,他可以轻易就让她们趴下。 没了守门神侍的阻拦,夏君城在白塔里畅通无阻了很长一段路,直到他无意闯入一个封闭的石室,才又惊动白塔里为数不多的神侍。 “唉,怎么这么倒霉!” 夏君城无奈的皱皱眉,后悔没有看清这石室的布局就贸然进来。 这是一个很普通却又十分特殊的石室,它的顶居然是透明的。从他的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上一层神侍隐藏在纱裙底下细长光洁的腿……这石室……看着又羞又气满脸怒意并着双腿冲下来的神侍,夏君城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只是,当他终于下定决心抬腿就跑的时候,却悲哀的发现,进来的石门已经关闭,而出口,正有一群神侍怒气冲冲的过来。 表明身份吧,否则,应该会被践踏死吧!夏君城认命的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出口的方向,尽量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些。说实话,如果这些女子只是一般的普通人,他此刻也不会觉得心虚了。可她们偏偏不是。她们是侍奉神灵的神侍,是陪伴在她身边的人,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传到那人的耳中,实在是太尴尬了! “陛下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勾栏?”夏君城兴奋的上前两步。他以为,他要在这白塔费上好一番功夫,才能见到想见的人,没想到,事情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她自己出现在他面前了。 “没想到陛下竟然还认得勾栏的声音!”勾栏的声音有些颤抖,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在不见她的情况下认出她的声音。她的声音变了,变得不再甜美,不再清爽,低低哑哑的,有时,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 “勾栏,跟我走吧,你在这里过得并不好!”虽然没有见到勾栏,但是光听声音,夏君城就知道她过得不好。既然新的祭司还没有产生,既然她并不适应这里,那么就让他带她离开。离开之后,是留是走,他都不会拦她。 “好又怎样,不好又怎样!陛下来晚了,勾栏已经离不开白塔了!”低沉的声音透过四周的石壁,变得忽远忽近,夏君城眯着眼仔细的听着。猛的一个转身,却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勾……勾栏?” “陛下!”勾栏会心一笑,优雅的行礼。 吓人,是勾栏故意而为的。她压抑的实在太久了,久到她快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了。所以,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当夏君城出现在白塔里的时候,她决定再做一回自己,也是最后一回自己。今天之后,世上就再无勾栏这个人了。 “勾栏!” 确定是勾栏之后,夏君城的神情就更加复杂了。自责,疼惜,犹豫,甚至还有一丝丝的阴狠。他来迟了,带不走她了。夏君城的脸上弥漫开苦涩。三千银丝,肌肤胜雪,眼前人的变化清楚的召示着她的身份――新的祭司。勾栏成了祭司,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陛下,勾栏很高兴能再次见到陛下!”勾栏客套的说,绕过夏君城,往石室的出口走去。她的白裙很长,拖在地上,拖了很远。也许是怕踩到裙摆,她走的很慢很慢。 “陛下,不跟上吗?”走出不远,勾栏突然回过身来,“跟上吧,勾栏有事想拜托陛下!” 骆琬的事情已经接近尾声,这几日,勾栏正琢磨着让人送她回府,夏君城来的正好。对于骆琬,勾栏是愧疚的。她杀了夏君羽,杀了她在这世上的唯一依靠,是她对不住骆琬,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守着青王府。 ------------ 008章 侍神之礼 更新时间:2014-03-05 走过透明的水晶屋,夏君城跟随着勾栏进了一间寒气弥漫的石室。是寒池吧!夏君城猜测。只有寒池才能制造出这么厚重的寒气,几乎隔断了人的视线。 “陛下,勾栏有一事相求!”走在前面的勾栏突然停下脚步,楞楞的看着前方。 “但说无妨!”夏君城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 “勾栏想请陛下您带一个人离开。” “谁?”夏君城很是诧异,他怕她口中的人就是她自己,他怕会让她失望。在回答勾栏的问题之前,他早就把所有的可能全都列出,他知道她不会故意刁难,所以才回答的没有片刻的犹豫。 “她!”勾栏指着前方。 她是谁?放下了心中的担忧,夏君城顺着勾栏指的方向看去。只是,前方一片寒气弥漫,别说是那人的相貌,就连影子都见不到。 “她……” “是骆琬,请陛下将她带出白塔!”勾栏收回神思,在夏君城的诧异下滑入寒池。夏君城刚要跟上,就传来勾栏警告的声音,“不要下水,陛下会死的!” 不知为什么,原本就要停住的脚步突然不听使唤起来。 “陛下,勾栏说过,陛下不该靠近寒池!”就在夏君城的靴子凌驾于寒池之上的那瞬间,勾栏突然窜出水面,双手握住夏君城的靴子,让他退回到池边。 “陛下,勾栏无意冒犯,只是,这寒池并非一般的寒潭,还请陛下能够听勾栏一劝,不要让勾栏再平添罪孽!”勾栏说的诚恳,夏君城就那么站着,看着浓重的寒气模糊了她的脸颊,却让她的眼睛更加的清晰迷人。他看呆了。勾栏说的没错,他之所以不管不顾的想要进入寒池,无非是不想勾栏看轻他,他想证明,即使她成了祭司,他也不是她眼中的弱者。这小孩子般的执拗和逞强是身为帝王的他不该有的情绪,他很诧异,却不后悔。 夏君城的情绪渐渐的稳定下来,勾栏见状,转身扎入寒池,再出来时,手里拖了另一个人。 是骆琬!夏君城忙挪开脚步为两人腾出位置。 “她……” “陛下放心,骆琬姑娘没有事,只是睡着了。”勾栏扶着骆琬的肩膀将她架到一边,替她擦干了身体,换上一身白衣。 “陛下,请您带她离开白塔,稍后,勾栏自会沐浴更衣,以血祭神,还瀚海一片安宁!”将骆琬交到夏君城手上,勾栏的手稍稍一抬,石室的门便自己开了。 “陛下,请!” 门外,进来四个白衣飘飘的女子,低着头,恭敬的请他离开。这架势……夏君城回头去看勾栏,只见她已经侧过身去,目光呆滞的看着一个地方。 那里一定有什么!夏君城被心里的好奇抓挠的难受想一探究竟,却被门外进来的四人拦住去路。刚想说什么,嘴巴还没打开,勾栏就下了逐客令。 “陛下,祭祀就要开始了,出塔吧!” 有了祭司的撑腰,神侍们就更加的放肆起来,顾不上君臣之礼,不容分说的将夏君城给请了出去。 夏君城走后,勾栏才慢慢的转过身来,一双碧眼哭的通红。放置在石室角落的,是平放着夏君羽的石床。为了保持他的尸身,勾栏将他放在了寒池边上。每天,在寒池内替骆琬驱完热毒,她都会跳出水面,来到夏君羽的身边。用冰冷的指尖触摸他的脸庞,亲吻他的发梢,然后一遍又一遍的痛哭。活着,对她来说,是最大的惩罚。 “君羽,你哥哥来过了。我让她把你的王妃带走了。对不起,没让他们见你最后一面……” 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只要按照老祭司的嘱咐,完成祭天大礼,那么,瀚海的灾难自会过去,而她,也算完成了他一生的追求――守护瀚海。 “君羽,你再等我一会,等我完成祭天大礼,我就回来陪你!” 依依不舍的抽回冰冷的手,在神侍进来催促之前,勾栏起身离开。还是那袭飘逸的过分长的白衣,还是赤着脚踩着冰冷的石板,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背影,不再落寞,不再失魂落魄。 “祭天仪式――开始!” 随着一声嘹亮的口令,所有的神侍都匍匐到地上,额头紧贴着水晶地面,双目紧闭,嘴巴里面还念念有词。唯一还站着的是老祭司身边的四个老人,她们是祭祀的执行者。 “祭司!” 四个老人,一个高唱,一个热舞,一个拿着一把小尖刀,另外一个,拿着一个斗大的碗,碗里浅浅的盛了一层鲜红的液体。 听到老人的叫唤,勾栏自觉的将手臂伸在大碗之上。尖刀划破皮肤的那一刻,献血直流,她却笑了。她终于完成任务了,无牵无挂,很是轻松。 放血,是祭祀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以血祭神,需要的不仅祭司的血,还有神侍的血,集白塔众人的血,共同起誓,立下契约。 在血才装满半个大碗的时候,勾栏的手臂已经挤不出更多的血,放血的仪式就此打住。仪式结束后,勾栏的手臂得到了很好的处理,她们把白凤的树叶捣碎了,铺在勾栏的伤口上,冰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包扎完伤口,念完祭词,神侍们就聚拢起来,在四个老神侍的示意下将勾栏托举起来。 血祭完了,就要肉祭了。勾栏平静的闭上眼,任由她们举着她在这密室里绕圈。一圈,两圈,也不知绕了多久,她们终于停下脚步。 睁开眼,面前是一个透明的水晶桶,不管是宽还是高,都是普通浴桶的两倍。桶的两边搭了台阶,她们占据了一方,两个老祭司占据了另一方。仔细观察这个水晶桶里的水,白色的浑浊的,散发着淡淡的乳香,可能是羊奶,也可能是牛奶。 她被她们托在头顶,然后又降低了高度,到了肩膀处,最后,停在神侍的腰间。在她们不断改变高度的时候,两个老神侍已经把碗里的鲜血和篮子里的白凤叶都倒到了桶里。 “开始吧!” 随着她们一声令下,勾栏就被粗鲁的扔进了那个桶里。 “咳咳……” 虽然已经预兆知道了事情的发展,但是桶里血腥味十足的液体还是让她呛了个够。下意识的就要挣扎着爬出这个比她还高的晶桶,却在摸到桶壁的时候又缩回了手。老祭司说过,一旦生了逃离的心,那祭祀,就失败了。 失败!这是勾栏不允许的。这样生不如死的生活她已经活够了,她不能再等了。天时地利人和,一场祭祀的举行需要考虑太多的因素,错过了这次,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放弃了逃离的心,就连身体都变得松弛下来,像一朵落花,在水中随意沉浮。见到这样的勾栏,神侍们冷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只要保持这样的状态,祭祀就一定能顺利完成。一旦祭祀完成,新的祭司结束受礼,别说是这样极端的天气,就像是干旱这样普通的灾害,都别想再出现在瀚海的土地上,直到下一轮新老交替。可是,谁都知道,不出意外,侍神的祭司是可以跳脱生死轮回的,当然,前提是不出白塔,不问世事。 乳白的液体混合了血液,呈现出一种柔和的粉色,煞是好看。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桶里液体的颜色正在不断的变浅变淡,直到桶里的人如新生儿一般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桶里的水已经和普通的泉水无异。 ------------ 009章 龟息之法 更新时间:2014-03-10 昏睡了不知多久,夏君羽才从无尽的黑暗中挣扎出来。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他没有见到所谓的炼狱和西方极乐之地,他身处的,是一个只有黑暗的地方。无尽的黑暗,没有光亮,没有声响,什么都没有。他曾孤寂到绝望,想要放弃,可是心里却有一种反对的声音。他没有触觉,却产生了有人时刻陪在他身边的幻觉,这成了他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龟息之法,是一种让人假死的武功,迷惑人心,能助人免遭身死的同时我存在着永睡不醒的危险。活着,却和死去没什么两样。因为危险,因为无法掌控,夏君羽从来不会动用它的念头,这是他第一次用,在情非得已的情况下。他很庆幸自己能够熬过那段难熬的时光重见光明,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睁开眼,眼前一片迷蒙。是寒池?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夏君羽轻声的从石床上下来。因为寒气,他走的很小心,这里是他“丧命”的地方,每一步,他都会先用脚尖试探。在确定自己离寒池还有一段距离后,他才安心的开始研究起这间石室。 冷!在石室呆的越久,他就越觉得寒气正在侵蚀他的身体。寒池的寒气不同普通的寒潭,他可以在普通的寒潭里沐浴,却不能长时间的受这里的寒气的侵蚀。这里的寒气,比外面的,厉害的又岂止是几倍。 用最快的速度找到石室的大门所在,又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机关逃离石室,出了石室,夏君羽才看清楚自己身上的那袭衣袍,看着竟然像婚嫁之时所穿。 白塔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夏君羽好奇的拉扯着身上的锦袍,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可是,那颜色,那款式,就连上面绣着的花纹,都和他那日与骆琬成亲时所穿的一样,如何会看错!正当他要进一步思索的时候,侵入体内的寒气突然不安分起来,与体内的真气搅在一块,忽冷忽热,逼着夏君羽不得不坐下调息。 白塔的建设十分大气,没有什么弯角窄道,里面所放之物又少又单一,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夏君羽绕了几圈,才勉强找到一个可以入坐调息的地方――凤凰神像的后面。虽然不是什么视觉死角,但是凭着它巨大的体型,只要没有人走动,他还算是安全。 背靠着凤凰神像,提心吊胆的调息完,这期间,夏君羽居然没有听到一丝的声音。 怎么回事? 据夏君羽所知,将那些神侍放在一边,单勾栏一个,寒池就是她每日必去的地方。他调息的时间不算短,没有理由一个人都没有! 疑惑一个紧接着一个,夏君羽知道,是他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骆琬还在塔中,就算他真的能够抑制住心里的蠢蠢欲动,不去解开困扰自己的疑惑,他也是要弄清楚为什么塔里没人的事情,否则,偌大的一座塔,他该从何找起。 这里是塔的最底层,共有两个石室,一个装着寒池,一个放着神像。走出石室,是一片纵横交错的藤蔓,又粗又密,让人看不清前面的道路。这是什么树,怎么根茎竟然是白色的?抱着这样的疑问,夏君羽一步一步的探索前进。 从寒池到所谓的黄泉,夏君羽花了整整两个时辰。在这两个时辰里,他大概摸清了他所在的位置,从满是树根的地底爬出。 寒池就在黄泉的底下,正对着老祭司的玉床,这是夏君羽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但是,更令他震惊的并不是寒池的位置,而是躺在玉床上的老人。 “太姨婆……”按辈分,老祭司算是夏君羽的长辈,这么多年互无往来,不过是因为老祭司当年气盛时的一句戏言。与夏家断绝一切关系!就是因为这么一句冲动之言,她就把自己锁在白塔百余年之久。 “君羽,你……你没死?” 夏君羽还活着,这个事实让原本愧疚难当,安心等死的老祭司突然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在祭祀开始的那刻,她就已经脱离了她原本虚弱的躯体,像是回光返照,就连她失明的双目和满身的脓泡都有所好转。勾栏是神认定的人,她的受礼是她结的善果,所以,她被宽恕了! “是龟息,在寒池水把我拖向死亡深渊的时候下意识的就用了它……” “是嘛!”老祭司鲜亮的神情突然暗淡下来,“你不是无意的,你算计过,知道只要你活着,她就不会救骆琬,所以你才顺着她的心意假死一回,对不对?” “是!”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既然眼前的人有洞悉一切的能力,那么,夏君羽也不想费劲去掩盖。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但是,死亡是一种解脱,那才是他心里最强烈的念头。他是真的没想过能够再次醒来,他以为他已经放下了所有的人和事,做到不亏不欠,可事实却是,他仍心有牵挂,所以才会被唤醒。他不知道,真正唤醒他的力量来自何处,但他却能肯定,他一直都在等待,等着一个人的出现。 曾经,他以为那个人是骆琬,可是,死过一次才知道,他内心最最渴望的,另有其人。他看不清她的长相,不知道她的姓名,唯一能让他确定是她的,是感觉。这很可笑,他要凭着感觉在偌大的一个天下寻找一个陌生人,可是他已经下定决心,即使是这样的艰难,他也绝不会放弃。他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强烈的愿望和毅力,只是,不找到那个人,他会觉得他的生命缺少了什么,抱憾终生。 肯定的回答并不是老祭司想要的结果,她宁愿他骗她,这样她还能自欺欺人。勾栏的惨剧,虽然不是她一手促成,但她无疑是剧中的重中之重,是她的推波助澜,才让勾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她要成为祭司了,那么,那些被她深埋在心里的秘密也是时候重见光明了。因为她已经没有能力再藏,即使她不说,凭着勾栏的能力,真相对于她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与其让她带着偏见自己洞悉,还不如她如实告知,或许还有解释的机会。 “君羽,骆琬已经让你的哥哥,当今的圣上带出白塔了,你也快出去吧!” 多一个人,多一份烦恼,尤其是夏君羽这个特殊的存在,他对勾栏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她不容许他留在这。下了逐客令,老祭司又指点了一条出塔的捷径给夏君羽,看着他毫不犹豫的离开,她才下床去了另一个石室沐浴更衣。和勾栏的谈话将是她人生的终点,她不想这么狼狈,她想穿的光鲜亮丽的走! 就着昏暗的光线,夏君羽顺着老祭司所指的路一直前行,在爬上塔底,看到正门的时候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转身,沿着白凤树向上攀爬。没有目的,没有终点,夏君羽不知道他到底在找什么,是一个人还是一件物品? 不知道绕了几个圈,走过多少阶梯,他终于在塔顶停下来。那是一个宽阔的平台,共有五间石室,却只有一间是开着的。那间石室狼藉一片,石室里的东西多数破碎,像是被炮轰过一般。石室的门上有一对手掌印,尤其是十根手指印,很深很深。 白塔的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了吧!夏君羽仔细的观察着平台中的神侍,她们匍匐着,双手平摊,额头抵着地面,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所有的神侍总共围成了两圈,一大一小,互相包裹着,在两个圆的中间,放着一个水晶般透明的桶,桶里“睡”着一个人,那人双手抱膝,头抵着膝盖,白色的发丝在水里飘荡,刚好将她的面容遮盖。 ------------ 010章 直面谎言 更新时间:2014-03-12 是你吧,勾栏! 看着桶里的人随着水流上下起伏,夏君羽的心纠结到了极点。然后,他做了一件被视为人神共愤的事情。也许是中了邪,他竟然在一群神侍面前冲到水晶桶边,奋力的把里面的人拉出来。可是,“水”太沉了,它们似乎拥有生命,知道他要抢走她,所以拼命的挣扎,狠狠的拽着她,直到他被突然醒来的神侍制服,她在水底睡得依旧安然。 是睡了,还是死了?夏君羽突然感觉到绝望。一直都只是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到头来却一直在害她,在害她。 “为什么……为什么啊!”夏君羽震开抓着他的神侍,再一次冲到水晶桶边。这次,他改变了策略,不奢望能从那些奇怪的透明液体里将她拉出,而是直接将目光对准了那个桶。没了那个桶,他就不信他带不走她。 他已经疯了,什么都不管不顾了。骆琬,皇兄,瀚海,所有的所有他都无暇顾及了,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人,一个念头,不管生死,他都要带她离开这里。 可是,在场的神侍实在太多了,她们很快就把他制服了。他浑身瘫软的倒在水晶桶边,只能无力的看着,看着神侍们嘴里念着奇怪的咒语绕着水晶桶不停的转圈。 她们是在祈求神灵的宽恕吧!夏君羽无视她们敌对的眼光,试图从地上站起来,他没受伤,也没有中毒,他的功夫还在,内力也没有消散,他不信他会无缘无故的倒下。她们越是轻蔑的看着他,他就越是要重新站起来。他不信鬼神,也不信诅咒,世人所谓的神力巫术,他全都不信。在他眼中,这些不过是迷信之人的无稽之谈,华而不实。 或许,这一次是他错了。这世上存在着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而白塔,就是其中最大的谜团。他的确失去所有的力量了,毫发无损,却怎么也无法站立。 “勾栏……” 他无力的伸出手,挣扎着去够那只将他们隔绝的晶桶。碍于他的身份,神侍们并没有为难他,在他倒下之后,她们就念着咒语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保持着匍匐的姿态。 从他进来到闹事已经过去了太长时间,没有人能够在水里呆那么长的时间,当然,除了龟息假死。可是他太清楚了,桶里的人是不会龟息的。 “勾栏……” 夏君羽躺在地上,绝望的叫喊,一声一声都渗透人的灵魂。他的叫声惊动了正盛装赶来的老祭司,也惊醒了浸在水里正在重生的勾栏。 “夏君羽,你在干什么!” 老祭司气急败坏的提着裙子赶到夏君羽面前,蹲下身,确认他安全无误后就想强行拉他出去。只是两人还没走多远,晶桶里的水就开始不断冒泡,甚至涌出晶桶。 遭了!老祭司回身看一眼晶桶,把牙一咬,也顾不得自己的一把年纪,抓起夏君羽的另一根胳膊,拼命移动。不能让她看到他,绝对不能让她看到他!老祭司咬着牙,抱着拼命一试的心态。可她到底还是失败了,就在她看到希望的阶梯时,绝望的声音率先一步传到耳中。 和老祭司一样感同身受的还有夏君羽,她没死,可他还是感觉到了寒冷和绝望。她的声音是颤抖的,不可置信的,带着浓浓的恨意。他想,她这么聪明,一定猜到了他的初衷,也一定不会再原谅他了。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这是她继“站住”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她的问题,让夏君羽有了投机取巧的冲动。他想再假死一次,也许这一次他不能侥幸的醒来,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怨怪。他不想让她知道事实的真相,那会让他失去她对他仅存的一点感情。这代价,比死还要惨重。 “是因为她吧?因为骆琬!”踩着破碎的水晶,勾栏浑身湿透的冲着夏君羽怒吼,哪里还有新祭司的半点庄严。 “你可真是了解我啊,比我自己还要了解!”勾栏朝前迈了一步,光洁的脚底正好踩在一块尖锐的水晶上,但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你知道我有救她之心,却无救她之力,你知道只要我还不肯受礼,不肯老死在白塔,那么,外面的灾害就不会过去,骆琬的病就不能根治,对不对?龟息,假死!我早该想到的,你堂堂一国之王,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青王,怎么可能被那些许寒池的水就夺去了生命,是我太笨了,是我太笨了……” 勾栏的话让夏君羽如受剐刑,一言一语,都刺痛着他的心。他多想否认,狡辩,可铮铮的事实却不容他做任何的解释。勾栏所说的,的确就是他曾经的所想。没有考虑过受礼后的勾栏会变得怎么样,只知道,那是骆琬和瀚海的机会。一个勾栏,可以换来骆琬的生,换来瀚海的安定,就这两点,他已经义无反顾了。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勾栏好不容易前进了几步,又堪堪的退回原地,尖叫一声,身体就像断线的风筝,狠狠的跌在地上。“夏君羽啊夏君羽,你骗我骗得好苦啊!”愤怒消退之后,仇恨开始滋生,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在这一刻爆发。拥有了祭司之力的勾栏变得十分危险,看着勾栏抓狂的模样,老祭司渐渐松开了拽着夏君羽的手,暗暗的咬牙,捏紧拳头。万一事情失控,她,已经做好了与勾栏同归于尽的打算。 这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事情,她曾说过要给她一个避难所,她不希望她的承诺落空。只是,个人和大义,如果注定不能平衡,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大义。这就是她,固执又古板,明明知道没有必要,却仍是义无反顾的牺牲着自我死忠着这个国家。 夏君羽的出现让整个祭祀典礼严重的脱离了轨道,神侍们一个个怒视着夏君羽,想要让一切回归正轨,却被勾栏的一个眼神吓得退回原地。这就是神侍,绝对服从祭司的指令,因为她的血液里有让她们不得不臣服的威严。 “夏君羽,你走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否则,下一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凶狠的警告并不能舒解心里的愤恨,勾栏手臂一伸,位于她右前方的石室的石门竟然被生生的扯开,在空中炸裂开来。 石门的碎屑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夏君羽的脸上也被划出几道血痕。看着碎了一地的石门,夏君羽的心凉到了极点。这是勾栏给他的警告,也是她与他绝交的决心。今日起,他和她的关系,就如眼前的这扇石门,再无修复的一天了。 “走啊,走啊,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夏君羽的木然惹火了勾栏,他的无动于衷,他的漠然都让她愤怒不已。很快,她就发现,她的心被无尽的怒火吞噬了。她开始失控,肆意的破坏白塔的一切,石室,石像,甚至围在她身边的人。 没有人能阻止她,所有的神侍都被她狠狠的摔在地上,不能起来。老祭司是唯一能和她对峙的人,只可惜,才交手没多久就已经败下阵来。夏君羽成了白塔唯一的希望,但是,任凭老祭司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却不愿意出手。他的眼睛被石室里的女孩吸引了,怎么也不肯移开。 在一番软磨硬泡之后,老祭司对夏君羽终于绝望。夏君羽是指望不上了,但是,身为白塔的前任祭司,如今一切的促成者,她是绝对不会让白塔在她眼前陷入危机的。 ------------ 011章 逃出白塔 更新时间:2014-03-14 烟尘弥漫的石室,仰躺在纯白色石室里的白衣女孩,半白的头发,蜷曲的长甲,赤着脚,面目狰狞的看着石门的方向。夏君羽被眼前的情景震慑住了。五个石室,只有一个石室是空的,其余的四间,都躺着尸体,又白又干的尸体。 干尸很可怕,可夏君羽非但没有怯步,反而挪动身子,朝自己最近的石室爬去。女孩的情况和勾栏太像了,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勾栏也曾被关在这样的石室里,受着同样的痛苦折磨。只不过她挺过来了,而她们却失败了。 老祭司和新祭司的打斗还在继续,白塔的顶部不断的有巨石落下,砸在水晶地面上,一条条裂缝在地面蔓延开。白塔的异动很快就引来了大批士兵的关注,在他们见到塔顶第一缕烟尘飞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上报。到如今,已经轰动整个皇宫。 “给朕把门打开,朕要进去!” 顶部的烟尘越来越多,很有一种即将崩塌的错觉,为了不让勾栏和众人无辜丧生,夏君城决定破门。 “这……陛下,这门……不能破啊!白塔有青金、断龙,一旦落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你是要朕这么干看着,看着白塔倒下,看着里面的人活活被砸死?”夏君城动了气,吓得侍卫们纷纷下跪。 “起来,都给朕起来,朕要的是方法,不是你们的跪拜,都给朕起来想办法!” 生气并不能解决问题,急躁只能使情况更加的复杂,这点,夏君城十分清楚。关心则乱,这个时候,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冷静,只有保持冷静,才可能帮到塔里的人。 白塔空了,所有的人都聚集在顶层,试图阻止新祭司的疯狂,却都被狠狠的甩到了地上。唯一苦撑的是姗姗来迟的老祭司。新的势力在不断的崛起,老的势力在迅速的衰竭,所有人都明白,回光返照的老祭司不可能是新祭司的对手。不管她怎么坚持,伤痕累累的她没有一丝的胜算。 又是一掌,十成十的功力,倾尽全力,没有丝毫的收敛,直接把老祭司拍到白凤树上直呕血。结束了!就在所有神侍都垂头丧气打算放弃的时候,塔顶突然起了风。靠在白凤树上的老祭司闭着双眼,结着手势,面带笑意的念着咒语,那里就是风的源头。 飓风绕着白塔回旋,风速越来越快,能量越来越大。勾栏痛苦的抱着头,蹲下身。打在别人身上轻柔的风,对她来说却是一种极度的折磨。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来自那棵树的威胁,由它造成的漩涡正吸噬着她身上的能量。 “啊……” 坚持了没多久,勾栏终于败下阵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倒地。和她一同倒下的还有老祭司,凭着秘诀和老练侥幸获胜的祭司已经精疲力竭,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场大战终于告一段落,虽然没有人员的死亡,但是白塔顶层已经被毁的面目全非。石室炸了,石像倒了,石坛碎了,水晶桶里的水流的到处都是,整个顶层,一片狼藉。 两个祭司受了伤,一个个都昏迷不醒。神侍们互相疗完伤之后开始分组收拾,一队人去抬老祭司,一队人去扶新祭司,剩下的,负责重整顶层。可是,令人费解的事情却发生了。她们的目光才从她们的新祭司身上移开片刻,再回来,新祭司却不见了。 没有祭司的白塔让她们感到恐惧,她们疯了似的到处搜寻,甚至想到了放下青金和断龙。她们在落石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一部分人持赞同的观点,另一部分人却并不赞同。赞同的人觉得她们这一世出塔无望,不如就放下这青石,来个彻底的与世隔绝,也好防止祭司的离开;而反对的人则想的比较深远,不能为了一个祭司,就葬送了整个白塔的未来。两方相持不下,迟迟拿不定主意,最后只能闹到老祭司面前。 看着神侍们因为分歧而闹得不欢而散,躲在暗处的夏君羽终于等到了离开机会。他背着勾栏,回忆着之前走过的路,顺利的来到出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轻松搞定守门的神侍,背着勾栏大摇大摆的离开。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塔外竟然聚集了这么多人,有围观的百姓,朝廷的重臣,还有,他的两个哥哥和妹妹。 “君羽……”(“青王”) 所有人都用一种大逆不道的眼光看着他,劝他把勾栏交回去。他的亲人虽然不语,但他想,他知道他们的心思。以国为重,他们一定是这么想的,曾经的他也是这么想的。 “皇兄,照顾好琬儿,还有白枫,嘉云以后就拜托你了……” 这一个决定,夏君羽做了太久了。一直犹豫着,一直徘徊着,如今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世人怎么唾骂他,他都不会再放开她了。 他是青王,是大元帅,在场的人中,除了帝王谁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他们虽然有怨言,虽然都不解,却都不敢动手,除了不断的向帝王进言,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背着瀚海的新祭司离开。 夏君羽的行为已经引起了众怒,看着拼命隐忍不断握紧拳头的百姓和一再进言想落井下石的官员,夏君城苦恼不已。于公,他该为了国家扣下他的弟弟,让祭司回归原位,于私,他又希望他的兄弟能带走他心爱的人从此逍遥人间。他在公私之间不停的来回,踯躅,突然想,既然做不了决定,为何不就将计就计,索性就视若无睹? 夏君城有了决定,亲情在他心中占据了要地。可就在他要阻拦下在场的重臣,安抚围观的群众时,不幸降临了。白塔的人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由内而外的威严神圣。所有的人都被震慑住了,低下头默默祈祷。 她们的身形敏捷,在人群中穿梭自如,很快就将夏君羽团团围住。 “王爷,身为瀚海的守护者,却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拐走我们的祭司,置全国的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这难道就是您守护国民的方法吗?” 神侍们言辞锐利,看似面善,实则用心险恶。夏君羽犯错在先,不能辩解,只能任由她们夸大,鼓动人心。他知道,今天他如果非要带勾栏离开,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了。可是没关系,他不会放手,他早就做好了作战的准备。 “王爷,您放手吧,一旦成了祭司,这辈子都别想再离开白塔了。您以为为什么老祭司能长命百岁,不是神赋,而是白塔特殊的环境,离开白塔越久,祭司的身体就会越弱,不出百日,定然香消玉殒!” 夏君羽打定主意带勾栏离开的心思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神侍们并不傻,她们比常人更懂察言观色。她们知道,此刻的青王心里没有百姓,百姓的福祉并不能威胁到他,能使他冷静,使他放松警惕的如今就只有她,她们的新祭司。 她们冒了险,用虚实参半的谎言去欺骗世上最聪明的人。只希望他的关心则乱能帮助她们安全过关。也许是感觉到勾栏巨大的变化,看到她手腕上透着淡红的纱布,联想到她那样闭着眼在水桶里沉浮,夏君羽信了,十分坚信。并且,在完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提出一个疯狂的建议。换血,他要求换掉勾栏身上的血,用他身上的血。他说这是他欠她的,他说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永远陪伴着她。他说他犯了错,她不会再原谅他,他说他真的怕,怕失去她。 ------------ 012章 一蹶不振 更新时间:2014-04-04 夏君羽说了很多,很多一直以来憋在他心里的话,很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脱口而出的话。他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动容,有人潸然泪下了,有人抓着身边人的手不肯松开,甚至连前来抓人的神侍都迟缓了动作动摇了决心。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看似简单的一件事,做起来又是多么的难。很多时候,人都是逼不得已的,这样的逼不得已,那样的逼不得已,这世上,不能相守到老的有情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让人心寒,夏君羽不想成为他们中的一个抱憾终生。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一切交换时间,他要回到西壑,回到驻扎在荒漠中的军帐,让一切重新开始…… 权宜之计的谎言收获了意想不到的成功。夏君羽不走了,勾栏自然就留了下来。可是,这样的结果并不是神侍想要的。她们要留下勾栏,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夏君羽嚷嚷着一定要换血。换血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成功了没什么好欣喜,失败了,代价惨重。她们不能让夏君羽冒险,为了一个没有被证实的“事实”。她们承担不了那后果,不恰当的行为很可能会害死他们两个,她们不能也不会冒险。 “把我的血换给她,否则,我就带着她离开这里!” 不管众人怎么劝说,夏君羽仍旧不依不挠。他抓着勾栏的手将她很好的护在怀里不让别人靠近半步,神侍们一时无从下手。 他们就这样耗着,直到骆琬拖着病体从宫里闻讯赶来。在她看到夏君羽的第一眼,她就落泪了。有些人有些事,不管怎么抹杀怎么篡改,那种心动的感觉永远都挥之不去。 她知道她输了,她不该坠入情海改变初衷,天真的相信夏君羽答应给她的幸福未来。她输了,输给了时间,输给了命运,输给了男人多变的心。可她不想就这么放手,她想要一个最后的试探,如果失败了,她就放开感情。 “琬儿,回去,你不该来这里,你的病还没有好,灼热的阳光会让你的病复发的!”夏君羽怒斥道。他是真的担心,担心骆琬的病再犯。他抛弃她了,勾栏又成了如今的模样,这世上,没人能再救她了。 “复发就复发,你还会在意吗?你都要和这个女人一起离开了,你还会在意我的生死吗?君羽,我是青王妃,你抛下百姓抛下国家抛下家人和这个女人私奔,你置我于何地?”骆琬凄凄惨惨的靠近夏君羽,握住他抓着勾栏的手,悲凉的说,“君羽,回家吧,她不属于你,她属于那里,你带不走她的!”骆琬指着白塔,指着神侍。 “你不懂,琬儿,你不会懂的!失去了她,夏君羽就不再是夏君羽了!”夏君羽挣脱骆琬的手,把把她轻推到人群中。 “不管,我不管,只要你还在,你就是夏君羽!”骆琬撇开人群再次冲上前,拽住夏君羽的手说,“和我一起回家,君羽,求你和我一起回家。你还记得老管家吗,还有丫头?你忘了?那陛下呢?他是你的哥哥,他和他的国家都需要你的守护,还有你的妹妹嘉云公主,她还没出嫁,你怎么忍心就这样丢下她?你知道的,她最崇拜的,最爱的,一直都是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死不是一个人的事,你知道你的死会让多少人心碎吗?你知道吗?” 骆琬的话起了作用,它的确让夏君羽犹豫了,可是只是片刻,他又重新找回了决心。这样的决定让嘉云伤透了心,要不是身旁的白枫扶着,她恐怕都站不住。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无可奈何的时候,夏君羽怀里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她的眼睛有些灰暗,眼神有点散,并不清醒。可是很快,蒙住她那双漂亮眼睛的灰气就褪去了,她的眼睛也开始聚焦。 虽然昏迷着却一直都没有失去意识,这也许是祭司的又一个不为人知的能力。夏君羽和所有人的对话,勾栏都听的清清楚楚。不可否认,在夏君羽愿意为了她抛弃所有甚至生命的时候,她是感动的。没有虚假,没有欺骗,所有的一切都是真情实意。她觉得,她的付出都值得了。 她原是不想醒来的,自私的想要他为她抛弃了所有,远走高飞。即使她只能再活一时,一时的幸福都好过一世的痛苦。经历了太多,她对生命早就看的很淡,很淡,她所求的,不过是与心爱的人相依相守。可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想,因为神侍的话,他们走不了了,而他,却执意要为她换血。这不是她想要的,健康却孤独的活一世。她想,这就是命,命里注定他们一生坎坷,相爱却不能相守。她贵为祭司,掌有最高的神权,她甚至能左右他人的命运,却唯独碰不了自己的命。所以她只能认命,只能用绝情的言语去伤害他,让他对她绝望,让他放弃换血的想法。换血,那是一个连她都不曾涉足的领域。一个只是记载在古书里的偏方,没有人知道是否真的可行。 她打了他,用了十成的功力,一掌,就让他后退三步呕血不止。所有人都在指责她,所有人都愤怒的想杀了她,可她却一直都笑着。她突然觉得,做恶人似乎也挺爽,没有太多的顾忌,也不需要在乎太多。 “夏君羽,我说过的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否则,我就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你!”勾栏擦着手上的血迹轻蔑的说道。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如果这能让你感到快乐,那你就动手吧!” “呵,想死?”勾栏眉头一皱,眼珠一转,突然改了主意,“那我就偏要你活着,痛苦的活着!”说着,缓步走到夏君羽的身旁,低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真的别让我再见到你了,不然,我会从你身边的人下手的!”说完,又用奇怪的眼神看向骆琬。骆琬被她盯的浑身不自在,不动声色的别过头。勾栏轻笑,又看向嘉云,只见那妮子哭的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见她看过来却又拾起了公主的架子,狠狠的瞪她,恨不能把她吞下肚子。 真的还是个孩子啊,被保护的过了头呢!勾栏别来目光,又神鬼莫测的仔细打量起白枫来。随即浅浅一笑,或许,是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夏君羽最终还是没能如愿的带着勾栏离开,也没能让她脱离白塔。她又回到了塔中,做她与世隔绝却又拥有无上权力的祭司,而他,也被抬回了青王府,继续做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瀚海守护者。这称号是勾栏起的,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怒意,他常常会想,她气的,是不是瀚海在他心里的地位。如果真是那样,那他一定会笑,睡着了都会笑醒,因为那代表着她还爱他。可是,她只说不想再见他,连报复都吝啬给他。他是真的感到绝望,觉得活着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折磨。 自那天起,他就再没有见过她。就算她除了瀚海的灾难,就算她求来了甘霖,人们也只能聚集在白塔之外遥呼呐喊。她就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仿佛瀚海从没有过这个人,而以往的一切都只是众人的幻想一样。 尽管这样,每天下朝,夏君羽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走到这里望塔,一望就是整整一天,直到夜幕降临,直到管家来寻,直到骆琬用又愧疚又心疼的目光看向他,他才会收回目光,结束这一天无果的遥望,无奈的和骆琬坐车回府。 ------------ 013章 祭司更替 更新时间:2014-04-05 半年了,骆琬陪在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身边整整半年了,挂着青王妃的头衔。他对她依旧很好,无微不至的好,近乎放纵的好,什么山珍海味金银珠宝,只要她道的出名字的,他都寻来给她。外人都道青王爱惨了青王妃,只有她知道,这不是爱,这是愧疚是补偿。雍容华贵,奇珍异宝,她想说,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可是,她若不要,她就再不能待在他身边了。收与送,似乎已经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她想过放弃,却始终不甘心这样离开。她总是怀着一丝的侥幸,希望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希望他能够走出那人的阴影。可是她忘了,时间在冲淡他对她的记忆的同时也在抹杀她和他的曾经。 一年,她用一年的时间证明他们的曾经已经被他遗忘。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她怀揣着希望苦等了一年,最后却等来了绝望。他还是像以往一样,站在白塔外面的时间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生命。她想,如果不是他对她还有一丝的愧疚,那么即便是晚上,他也是不愿意离开那里一步的。 骆琬爱夏君羽,很爱很爱,爱到愿意用整个天下来赌他一个回心转意的机会。所以,在那一年的春末,望着夏君羽孤单而又落寞的背影,她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个让她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也正是那年的春末,白塔传出老祭司身故的消息,这个消息让整个瀚海陷入了悲伤,一个人却例外。也许他也曾悲伤,但他的悲伤很快就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被取代。时隔一年,她又出现在他面前,看的出来,他是如此兴奋却又无所适从。这一切,骆琬都看在眼里。 曾经的神权掌权者,身体里流着瀚海皇族的血液,老祭司的葬礼是空前绝后的,甚至超过了历代的君王。这样宏大的场面,勾栏不得不出面,带着一众神侍,无悲无喜的站在陵墓的最前方,与夏君城并肩。 轻柔的微风吹拂着发丝,摇曳着裙摆,勾栏就在这一片柔和中站着,回忆老祭司死前最后的愿望。春末是最浪漫的时候,这是老祭司一直的坚持。她说,百年前,她就是在那一片春色中邂逅爱情的,尽管这段恋情最后没能圆满,但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光无疑都融在了那一片绿意中。 她说,如果她注定已经活不长,那她一定要倒在春末的绿茵上,凝视最后的柔美春光。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健朗,病情有所好转,没有人能预料的到江河日下的速度会如此的话。好像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耗尽了生命。 老祭司的陵园是勾栏选的,清幽雅静,有红花有绿树,还有老祭司心心念念的明媚春光。 葬礼持续了两个时辰,勾栏就面无表情的站了两个时辰。底下的人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说她冷血忘恩,她都听之任之。反倒是和她并肩的两人,听不下这些闲言碎语,想要制止,却被她拉住了。 “由他们去吧,他们说的未必不是事实!” 勾栏越是这样说,夏君羽就越是心疼。他知道,他的勾栏不是这样的,他的勾栏对敌人算不上仁慈,对朋友却是十足的友善。他很难过,却帮不上任何忙。整个葬礼,她连正眼都没有瞧过他。可是这些都没有关系,只要能这样看着她,远远的看着,他就心满意足了。他不希望葬礼结束,他不想与她一别又是一年甚至更久。可是那又怎样,该结束的还是会结束,该分离的注定分离,他的心声,并不能改变什么! 勾栏离开的时候,夏君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眷恋还是绝望?他跟着她,扔下所有人,一直跟到白塔,被守门的神侍拦下。大门关上的那刻,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锁到塔里了。 他和骆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她要的不多,只要一颗心,可他却拿不出。他忍受着愧疚,劝说骆琬离开他去寻找真正能给她幸福的人,可她偏偏不听。她大概被他的淡漠和愧疚给逼疯了,所以才拿她的终生幸福来折磨他。他还记得,在一个月圆的夜晚,他们大吵了一架,内容无非是走与不走。她歇斯底里的冲着他大喊,说除非她死,否则,她怎么也不会离开。她说,这是他欠她的,是他这辈子怎么都还不清的孽债。 她说的很对,这是他欠了她的,他一直都清楚的明白。可他也欠了勾栏啊,他对她也负有同等的责任,他对她,也有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孽债啊!所以,他怎么能够区别对待?所以,他怎么能够说服自己,蒙蔽自己的心,放弃自己深爱的人去和一个亏欠的人一生一世?他不能,真的不能啊! 如果勾栏愿意拿正眼看他,如果她还愿意相信他,那么他想,即使负了天下,他也不会再负她。他会带着她,快意天涯。可是,这只是他美好而又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出不了塔,而他,也进不去。可是,他还是愿意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出现在他的梦里,那样深情的看着他! 又是一个宁静的夜晚,夏君羽准时洗漱完躺在床上等勾栏入梦。左等右等,半点睡意也没有,更别说人了。他很焦躁,想了很多办法来让自己迅速入睡他怕错过她入梦的时间,他不能想象连幻像都没有的日子。就在他别无他法打算把自己打晕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些声响,很细碎,但是在这个宁静的夜已经足够引起他的注意了。 他原本该忽视这些声响继续之前没有完成的事情,可是却鬼使神差的顺着声响走了出去。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这个宁静的夜其实并不宁静,在它宁静的外表之下,许多的暴躁因子正在活跃着。 修长的背影,银白的发丝,月光下,勾栏美得让人不能直视。夏君羽很庆幸,庆幸他跟出来了。她就那样迎着月光真真实实的站在他的面前,这天大的惊喜竟然让他心乱如麻,忍不住的想落泪。不过他是夏君羽,那个可以一板一眼到令人生畏的青王,所以,他很快就镇静下来了。他像窃贼一样,在自己的王府小心翼翼的挪动,不动声色的靠近他日思夜想的人。他不敢发出声音,尽管他比任何人都想开口向她倾述。可是他怕,怕他一出现她就走了。 “停止吧,不要再折磨他了,就算他有欠你的,一年多了,也该还清了!请你不要再来骚扰他了!”骆琬的声音,平稳中带着怒气,像是在为谁感到愤愤不平。 “那你呢?留在他身边这么久,是不是觉得他欠你的也都还清了?”两人的对话并不友好,甚至针锋相对。 “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他欠我的,是一辈子,他只能用一辈子来还!而你,不过是他生命里的意外,你不爱他,又为什么非要抓着他不放?” 不爱?勾栏笑笑,她不明白为什么骆琬会这么说,她的爱,她的恨,她把她的一切感情都表现的如此极致。为了爱,她救了自己的情敌,为了恨,她折磨了他一年多,她已经把一切做的极端,可她居然还在自欺欺人。 “是么,我和你真的不一样吗?”勾栏突然对两人的对话来了兴趣。有些事,貌似只有点破才会好玩。 “怎么会一样,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和我一样,和他有那样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了。”没有了,的确没有了,只是除了一个人。但是,那人和她又不同,那人已经葬生火海了,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姜洲月了。 ------------ 014章 重新振作 “真的没有了吗?你已经意识到了吧,你并不是唯一一个与他牵绊至深的人,所以,你没有权力用往日的恩怨来束缚他,因为如果这样,他也会被另一个人束缚住,一生一世。而且,我敢肯定,比起你,他或许更愿意被另一个人束缚……” “别说了,别说了,不可能的,这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浴火重生的人?她死了,你不可能是她,你怎么可能是她!她是当着全城人的面从城墙上跳下去的,那下面是火,是肆意燃烧的火海!” 勾栏的话骆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她只把她当做勾栏的挑衅。要她相信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简直比登天还难。可它就这么发生了,连半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留给她。勾栏的眼睛,她的长相,她身上没有除去的伤疤,还有她手上的勾栏玉。所有的所有只为了证明一个事实。站在她面前的的确就是当年大难不死的蒹葭公主。 所有的优势,所有的自信都在勾栏亮明身份的那刻土崩瓦解。骆琬绝望,她连最后坚持的借口都被打破了。没了那层特殊的关系,她和勾栏又站到了同一块地面。可是他爱勾栏,所以,她没有任何胜算! “你知道吗?我很后悔,后悔为什么要叫住你,要和你进行这样一番对话然后失去所有的筹码。在我的计划中,我们的对话不该是这样的。不管是我和他的故事让你自惭形秽,主动要求退出还是我的悲惨经历让你心生怜悯,我拿善心逼你退出,你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进或退,骆琬都已经安排妥当,可现实还是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看着骆琬凄惨的模样,勾栏不但没有心软反而感到一阵厌烦。这一年多,凭着她自己的特殊身份,勾栏探知到了很多她以前根本无法得知的事情。那些真相,让她心生寒凉。 “不会出现在这里?骆琬啊骆琬,你怎么就敢决定我的人生?你已经毁了它一次了,你以为我还会再被你的这副悲情给迷惑吗。你知道吗,我也很后悔,后悔当初倾尽一切的救你,而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勾栏越说越气愤,恨不得冲上去就把骆琬那张假面具给撕下来。可是她忍住了,她是祭司,如果她想她死,那简直易如反掌。 勾栏突然的怒火吓住了骆琬,她丢掉刚才可怜的模样开始紧张起来。她不知道勾栏知道了什么,但是看她如此的愤怒,她知道,这事一定和夏君羽有关。除却她不情愿的相救,能毁她一生的,似乎只有当初在西壑的那件事了。可是那件事,她不可能会知道的!骆琬迷惑的盯着勾栏,想从她似笑非笑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 “怎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勾栏乐了,“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还有蕴藏在这具躯体里的不同寻常的力量,它可不仅仅只是让我青春永驻。当然,这一切,都拜你所赐,说起来,我该谢谢你才是!” “你……”骆琬可以想象,凭借着占卜和对往事的探知,她所做的一切,眼前的人可能都已经知晓。那么,别说是青王府,就算是整个瀚海,都不会再有她的容身之所了。 “你的事,我不会管,也不想管!当然,作为条件,我的事你也不能管,也不许发表任何的怨言。就像今天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出现第二次,不然,我会让你后悔的!” 对于勾栏的威胁,处在弱势的骆琬虽然百般不愿却也只能默认。只是,她是个极其要强的人,现在虽然忍气吞声,但是,逼急了她,对谁都没有好处。 夏君羽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躲在暗处,看着两人将“争风吃醋”的戏码演完。他很失落,骆琬的阻拦让他感到失望,但同时他又感到欣慰,为勾栏的寸步不让。 他不知道这是勾栏第几次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夜入王府,他更愿意相信,在每个有她的梦境,她都真实的坐在他的床边守着他。 一个没有美梦的夜晚竟然美梦成真了,这是夏君羽做梦都没有想到的。这个晚上他所看到的听到的,都远远的超出了他期望,给了他重新振作的勇气。 仅仅一个夜晚,笼罩在瀚海头上的阴霾就消散了,青王重新振作的消息让举国上下的民众都备受鼓舞。西壑的侵扰,墟落的政变,蒹葭的“独立”,这一切的困扰都被人民抛之脑后,仿佛只要以前的那个夏君羽回来,这一切就都能迎刃而解了。他们都太依赖夏君羽了,忘了战无不胜的他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且是个刚从感情漩涡里爬出来的普通人。 在所有的事件中,唯一让夏君羽眉头紧皱的就是蒹葭的独立。其实,在姜宏若第一次出现在瀚海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只是,现实比他预料的时间早太多了。在他的料想中,他至少要先找到蒹葭的宝藏。 贤明的君主,手段过人的军事家,若是放在以前,夏君羽会不惜一切代价在他重建蒹葭前就将他暗杀,可是如今他却陷入了痛苦的抉择。站在敌对立场的人是勾栏的哥哥,是她最亲最亲的亲人,他脚下踩的是生养她的国家,若是他再次领兵重登蒹葭……他不敢想象她会怎么恨他。 他在思考,挖空心思的想要制定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他甚至想到了联姻,想到把他已经订了婚的唯一的妹妹嫁去蒹葭。牺牲最疼爱的妹妹,出卖最亲密的朋友,他承认,为了不再恶化他和勾栏之间的关系他已经抛开所有,无所不用其极了。可是这个方案很快就被他放弃了,不是他良心发现反悔了,而是白枫在瀚海的势力实在不容小觑。他知道,白枫是爱嘉云的,即使嘉云不接受他,他也不会让她远嫁蒹葭,一辈子活在不幸中的。 如果,他想,如果当初他没有用诈死骗勾栏救骆琬,那么,现在的问题就不会是问题。她不会一心求死接受那该死的祭天仪式,也不会成为白塔的祭司,那么……他做错了,为曾经的一切后悔不已,却没有能力改写已经过去的事情。 瀚海是他挚爱的国家,而姜宏若,又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的对象。进退两难的夏君羽只能选择谈判,他要孤身前往蒹葭。他已经想好了,这是他欠下的债,他会全力承担,不会连累任何人。 他想,或许这趟蒹葭之行后世上就不会有夏君羽这个人了,但他不会后悔。唯一能令他意志动摇的就是勾栏。如果可能,他真的希望能与她白头偕老。可他知道,这个愿望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梦,姜宏若不会同意,她也不会原谅。他不会祈求她的原谅,也不再奢望残酷的现实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不再伤害她。 谈判的事情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只是事先备好了遗书,交托给自己的影卫。他把青王府的一切都留给了骆琬,却希望自己的遗体能够由勾栏亲手安葬。他做好了一切安排,然后像往常一样走到白塔的底端,仰起头遥望。虽然看不到,但是一想到此刻的她也很有可能正在某扇窗户后面看着自己,夏君羽就笑了。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笑容中最灿烂却也是最凄惨的一次,他想她最后看到的是温柔的自己,却弄巧成拙了。 ------------ 015章 瀚海危机 离开的前夜下了暴雨,夏君羽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听了一夜。勾栏没有来,他预料到了,却还是忍不住心中失落。熬过了丑时,寅时的更鼓才响起,他就已经起身,趁着夜色离开了王府,在城门打开的那刻第一个冲出都城。 守城的侍卫被吓了一跳,指手画脚的冲着背影一阵叫骂,直到人们陆续通过城门,吵嚷的声音才慢慢盖过叫骂声。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被他们指做急着去投胎并骂了他全家的人就是他们平日里敬重的青王。 由南门而出,一路向南。这一路,夏君羽很少停下来,只有几次,策马狂奔的他会突然勒紧了缰绳在某个地方徘徊一阵,然后继续前行。他走过繁华的街道,跑过荒郊野外,却从不停下来大鱼大肉,他像个苦行僧一样啃着白面馒头喝着清淡凉茶。他极不相符的衣着和行为总是能引起他人的热烈讨论,但讨论也总是会在他冰冷的眼神下戛然而止。 半个月的路程他却只用了十天,望着眼前繁华的街道,夏君羽不禁悲从中来。这是他第三次踏入蒹葭的国境,第一次,是为了国家,第二次是为了她,而这次,是为他自己。 找了客栈,歇了马,夏君羽就开始四处打探姜宏若的下落。城里谣言很多,有人说姜宏若驻扎在城东,也有人说他出现在城西,当然,也有人说经常看见他出现在皇城的废墟上,傻傻的站着,不知在眺望些什么。 尽管流言四起,但夏君羽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姜宏若。 那是一个血色的黄昏,他站在废墟底下,而姜宏若,则站在那面已经瘫倒的城墙上,神情恍惚。不用细想,就知道那人在思念谁,他又何尝不是呢。 “青王殿下只身踏入我蒹葭境内,我是该佩服殿下的勇气呢还是该气恼殿下不把我蒹葭当回事呢?”姜宏若突然发言,打断了夏君羽的沉思。 “太子过谦了!”夏君羽答道。 “是嘛!”姜宏若笑笑,从废墟上跳跃下来,定定的落在夏君羽面前,“那么请问,青王殿下这次大驾光临,是有何贵干呐?” “本王所谓何来,太子殿下不是应该最清楚不过吗。从本王踏入蒹葭的那一刻起,太子殿下就已经盯上本王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姜宏若大笑着说,“不愧是瀚海的青王啊,即使派出了最好的影卫,还是瞒不过你。不过事情挑明了也好,省的你我拐弯抹角的再废口舌。我可以坚决的告诉你,想要和谈……除非我死!”说这话的时候,姜宏若的表情算得上是狠绝,与他儒雅的外表很不相符。 这一天,他等了太久了。从得知勾栏下嫁青王的那天起,他就已经等着这天了。天知道,当勾栏成为瀚海的祭司被要求永远的呆在那座孤塔的时候,他有悲愤。他甚至打算放弃这些年的努力,孤身独闯青王府,亲手斩下夏君羽的项上首级。只可惜被暗影制止了。 现在想来,当初多亏了暗影。若不是他的制止,他永远都没有机会站在这座被夏君羽毁掉的旧城上欣赏夏君羽的悔恨。这比杀了夏君羽更让他觉得畅快。 “抛开个人的恩怨,或许,你该多考虑考虑蒹葭百姓的意愿,想想平静的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他们,是否愿意再为一个虚晃的国名而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夏君羽的话句句在理,姜宏若又何尝没有考虑过这些。这些年,越是复国之梦有眉目他就越是矛盾,越是怀疑当初的一切是否真的值得。可是这一切都在勾栏成为祭司的那刻改变了。复国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复国,更多的成了复仇。 瀚海夺走了勾栏一生的幸福,那么,他就要瀚海为她妹妹的幸福陪葬。 “好一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什么时候冷血无情的青王也在意起这些有的没的东西了,啊?若你真的在意,那就该知道,月儿对我来说代表着什么。那是我的所有,我的一切,你既然把她送进白塔,逼她成为祭司,就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姜宏若不知道夏君羽这次前来是不是真的就如他所说的是来和谈来赎罪的,他只知道,言语上的谴责并不能让他愤怒的心情有所宣泄。他想折磨他,甚至杀了他。而他确实也这样做了。他让暗影捆了他,将他投入了暗无天日的地牢。他不打算现在就动手,因为他还没想到折磨他的方法。他想,先饿他几天,等他抽了空,再好好的招呼他。 上天垂青,在姜宏若绑了夏君羽的第三天,潜伏在瀚海的探子就传来喜讯。蛰伏了许久的西壑终于发动了战争,不是挑衅,不是侵扰,而是真真正正的战争。他们就像来自荒野的恶狼,有着嗜血的特性和敏锐的嗅觉,他们在瀚海最危难的时刻发兵,绕过瀚海最坚硬的防线,直扑城防的薄弱点,以摧枯拉朽的速度迅速的占领了瀚海边防的几个城镇,将冰冷的剑锋直指瀚海的经济中心——橖棣。 橖棣,瀚海的经济中心,港口城市。这是一个绝美的城市,一年四季,都有赏不完的花景。很难想象,如果西壑的士兵攻占了橖棣,那里的美景会被怎样的糟蹋,那里的人民将遭受到怎样的屠杀。 姜宏若一直都不喜欢北方的民族,他们太过贪婪,也太过粗鲁。若是换做以前,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南人陷入这样的困境,可是现在,他不仅会作壁上观,还要坐收渔翁之利。这不仅是对瀚海的仇恨,更是对夏君羽的报复。他深切的体会过,作为一国的将领,无法保护子民免遭战火的疼痛。 “占领了海沙,横跨云漠,搭建运粮栈道,西壑这次是拼了老命,这可不像他夏侯璟会做的事情!万一墟落发难,截了他的粮,断了他的后路,那他夏侯璟不是成了瓮中之鳖?” 是夜,姜宏若汇集了军中的各将领,在帅帐商讨战事。对于此次的动作,众将领皆是不解。 “瓮中之鳖,这只鳖恐怕是非瀚海莫属了!”姜宏若接着众人的话说道,“如今的瀚海,恐怕是众叛亲离,无力回天了。南方四国,我蒹葭首先叛离,而沧澜,国王无道,众人心归公主,这公主虽是青王的正妃,却对夏君羽心怀记恨,只要夏君羽一天不表态,她是绝不会帮她的,至于云寿,这个小国,原本就是夹缝求生,见风使舵的懦夫,荣华之时共享太平,大难临头必定明哲保身。再说北方三国,山陲虽是一个小国,却唯西壑马首是瞻,再来是墟落,虽与西壑不共戴天,但于瀚海,也是结了仇的。尤其是月儿的事,我想,就算墟落的皇帝再大度,也是不会去帮瀚海的。这些,我姜宏若料的到,精明如他夏侯璟又岂会不知道其中的奥妙,他这次是有备而来。过了这一战,这世上,恐怕再无瀚海这个国家了!” “既是如此,大仇得报,殿下又为何愁眉不展呢?难道是怕西壑,怕他一旦成功,下一个目标就会指向我们蒹葭?” “这只是其一。”姜宏若叹道。 “还请殿下明示。” “夏侯璟不比夏君城,夏君城为人宽厚,是位明君,而夏侯璟,可就差了远了。我与瀚海虽然结怨,却始终不想那里的百姓遭受这些。不过,这倒是其次。最可恨的是,这国仇家恨,我等了这么多年,竟还是不能亲手得报,假手于人,终不能解我这些年心头的怨气。” 姜宏若此话一出,众将领便沉默了。手刃仇人,这是他们每个人的愿望,只是,他们人单势薄,盘踞蒹葭尚且还要东躲西藏的,更别提和瀚海正面相对了…… ------------ 016章 蒹葭重逢 瀚海大难,而夏君羽却安坐在地牢中想着如何赎罪。他不曾知道,瀚海固若金汤的城防居然被人一夜攻破,他也不会知道,自己曾经最相信的人居然会为了那样一段不值得的感情而出卖自己的灵魂。他什么都不知道,满脑子都是以死谢罪,直到那个人出现在他面前。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回去,快回去,趁着天黑,马上回去。白天躲起来,晚上再赶路,求你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可是,重逢的喜悦并没有让他丧失理智,他还记得那些神侍对他说过的话。她们说过,她不能离开白塔,否则,会有性命之虞。他不想她出事,所以,尽管舍不得,还是恳求她能尽快回去。 “你以为,找到家人的我还愿意回到那个鬼地方吗?”勾栏嘲讽的看了夏君羽一眼,刻意忽略他眼中的痛楚,低下头,打开地牢的大门。 “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瀚海有难,那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说完,就扔下钥匙,转身就走。敌国有难,特意通知,她对瀚海已经仁至义尽。 她不想过多的讨论瀚海的事,如果可以,也不想过分的插手蒹葭的事,之所以会来这里,只是为了一个了结。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拖着,对谁都没有好处。 曾经,夏君羽对她的那份深情是她报复的利器。但是,经过这次的事情,闭塞在她心中的某些情绪她终于释怀了。其实,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那些过往的误会与仇恨又何须再去纠结。那一份感情,有过误会,有过遗忘,可就算那样,它还是突破了重重的险阻。它是该被珍惜的,如果她还有时间的话。 “瀚海有难,自有朝堂的将领顶着,而我,只在乎你。月儿,听我的话回去吧,外面对你来说太危险了,我不会让你呆在这里的。”就算绑也要把她绑回去。这是夏君羽心里想的。勾栏对他来说就是一切,他不会再让她发生任何的意外了。 “是嘛?就算瀚海的城墙让人攻破,就算瀚海的土地让人践踏,就算……瀚海的人民遭人蹂躏,只要我不走,你也不会走,是吗?” 勾栏的质问让夏君羽顿时无话可说。的确,勾栏在他心中的地位超过了一切,但是,他无法放任那些事的发生。他的良心会遭到谴责,他会一辈子活在愧疚当中。 “怎么,没话说了?刚刚不是还理直气壮,一定要把我带回白塔吗?现在怎么不出声了?分不出轻重是吗?那我帮你分好了!”不等余音消散,勾栏就已经消失在地牢的尽头,吓得夏君羽立马从地上爬起,想也没想的跟上。 他实在太怕了,太怕勾栏再次消失。就在她消失的那刻,他做出了抉择。他要守着她,陪她留在她的故土。战争、人民,统统都抛到一边,为了她,他愿意他的余生在无尽的愧疚中度过。 “月儿,等等我,等等我……” 勾栏跑的飞快,没想到夏君羽会傻傻的跟着。她以为,她帮他做出了抉择,他们就不会再见,没想到他竟然选择了她。他真的为她抛弃所有了…… “呼……呼……” 长途的奔跑几乎要了夏君羽的命,他已经几天不吃不喝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跟来?” 答案再明显不过,可勾栏却仍然蠢钝的问出口。她不是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她只是想听他亲口说,那种幸福,实在太过美妙。 “我说过,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夏君羽说的很是坚定,背着月光,都仿佛能看到他黑曜石般的坚定的目光。 “可是……” “谁,是谁在那里!” 煽情的言语还没说出口,巨大的幸福感还没触及心底,蒹葭的士兵就已经发现他们。火光瞬间照亮了整片场地,泠然的兵器已经架上他们的脖子。 “夏君羽?你还真是有通天的本领啊,这么深的地牢都困不住你,我不过稍一松懈,差点就让你逃了!” 正在商讨军情的姜宏若闻声赶来,恰巧赶上这兵捉贼的一幕。只是,让他侧目的并不是夏君羽,而是站在他对面的人。白色的发丝,白色的衣袍,他很快就联想到什么。 “月……月儿?”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激动的姜宏若连声音都变了。 久别重逢,兄妹相认,原本该是一幅温馨的场面,但是勾栏的反应却出乎众人的意料。只见她眼光一冷,迅速的掏出丝绢将自己的脸给蒙上,然后用极低极冷的声音说道,“公子认错人了!” 只是,这身形,这白发,姜宏若如何会相信。他嘴上说着“是嘛,原来是认错了啊”,心里却是不承认的。他悄无声息的走到勾栏面前,想要一睹眼前人的真容,却在出手的时候被夏君羽给阻拦。 “既然她不愿露出容颜,你又何苦强逼于她!”夏君羽出手狠辣,三两招下来,姜宏若就落了下风。在场的士兵想要救主,无奈两人打得太过激烈,无从下手。 “这是我们的家事,何时轮得到你这个仇人插嘴!” 夏君羽不敢在勾栏面前伤他,姜宏若料准了这点便直接放弃了回守,招招都带着强烈的攻势,不顾防守,没多久,就又占了上风。 “你别逼我!”姜宏若不顾后果的进攻显然惹怒了夏君羽,碍于勾栏在场,他只能强忍着。只是,姜宏若心中积怨已久,招招想要取他性命,无奈之下,他只能出言警告。 “我逼你又怎样!你灭我国家,毁我家园,今日就是你还债的时候了!” “那又怎样,国家战事,死伤难免,除了月儿,我不觉得亏欠了何人。我的命是她的,你若想取,我便还手了!” 话音刚落,姜宏若就已经利剑在握。夏君羽也不再退让,步步紧逼,饶是姜宏若手持利器,都被他打的手忙脚乱,无力应对。就在夏君羽一掌就要拍在姜宏若身上时,站在一旁的勾栏出手了。 只见两道气流在空中碰撞,“砰”的一声,震的在场的士兵都退后了好几步。 “够了,哥哥你好歹也是三军之首,又何苦为了我这么个不孝的人涉险呢!万一我出手不及,他真气已出又无法收回,你要如何收场?”勾栏显然是生气了。夏君羽有些后悔,姜宏若却不以为意,反倒调笑着说,“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妹了!” “哥哥……”对于姜宏若的油腔滑调勾栏无可奈何,只能叹息。他是吃准了她不会袖手旁观的,即使是演戏,他也料准了她会出手。因为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是决不允许她身边的人再受到一丝伤害的,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允许它存在。 “好了,哥哥承认,这件事的确是哥哥的错。可是哥哥也是没有办法啊!你看,我们兄妹分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相见,你却不肯认我。若我不用这等极端的方法,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肯认我?”见好就收,姜宏若一见勾栏叹息就立马上前好言相劝。他是真怕,真怕她妹妹一个牛脾气上来,真丢下她这个哥哥一走了之了。 “我……”勾栏答不上话。不是不肯认,而是不敢认。人不人,鬼不鬼,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姜洲月了。她很怕,很怕他见到她现在的模样。 “答不上来了吧!”姜宏若得意的说道,“其实你心里想些什么,哥哥都是知道的。傻丫头,你在怕什么,难道是怕哥哥错把你当成七老八十的老奶奶吗?” 这句话逗乐了在场的人,“噗”,也不知是谁笑出了声,打破了之前的紧张氛围。 ------------ 017章 再写休书 一个留,一个走。 对于这结果,姜宏若始终耿耿于怀。只是这是勾栏提出来的条件,他不能不答应。他知道,她是有心放他走,不忍心自己伤害他。可她却不知道,她的这个决定到底还是伤到他了。 瀚海有内鬼,这事在他们兄妹心中也是明了的。这也是他肯放夏君羽离去的另一个原因。他想知道,他会如何处置那个内鬼。他太爱勾栏了,他不能让她不明不白的跟着夏君羽,能与她并肩的人,心里只能有她一个。虽然那样有可能会让他们的下一次见面变得遥遥无期,但是那又怎么样,他爱惨了她。 初春的天气,湿湿冷冷的,飘着绵绵的细雨,像极了夏君羽此刻的心情。 离开蒹葭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在路上兜兜转转,却始终不肯进秦歌城。他知道,一旦踏进那个城门,他就必须做出取舍。不是还有爱恋,而是亏欠那个人太多。事出有因的伤害虽然并不值得被谅解,却着实让他难以下手。 卖国,那是要株连九族的,就连他,甚至整个瀚海的皇族都在这九族之内。 由蒹葭入瀚海,沿路一片宁静。战火没有波及到这里,但是,流亡的百姓却早已抵达这里。看着这些百姓的惨样,夏君羽更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两国相持,这一仗原本是不会发生的。即使西壑再强大,他们也破不了他特意为他们军队设置的屏障。那些士兵,是他手把手一个个教起来的。虽然只有两千人数,但是倚着海沙,却能抵抗千军万马…… 不能再拖了。即使夏君羽不愿意,也已经逃无可逃了。他必须要入城,然后皮甲上阵。 做了决定,夏君羽就不再拖沓,扬起马鞭就往秦歌城的方向赶去。 进城的时候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好在御林军及时赶到制止了骚乱,否则,夏君羽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府。 青砖黛瓦,朱门金字,青王府还是同他离开时一样。 “王爷,您回来啦!” 还没下马,就已经看到魏泉候在门在。他是越发的老了,才一月不见,竟斑白了双鬓,想是被他那双不成器的子女给气的。 其实,丫头是个惹人怜爱的女娃,只可惜太过调皮,又不好女红。这若是遇到至情至性的好人,她还能一世安稳,若是遇上势力现实点的人,那她这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除了这女娃,魏泉更忧心他的儿子。胆小懦弱,毫无担当,拈花惹草,嗜赌成性,所有好的品性他沾不上边,提起那恶习,他却无一不通。魏泉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教育这一双子女上面,但是效果却适得其反。 “魏叔,你差人看着马,我进府换身衣服马上出来!”夏君羽跳下马背,将缰绳交托给魏泉,大步流星的就进了府。魏泉知他着急入宫,也没说什么,找了身边的小厮吩咐了几句就打发他走了。 来去匆匆。 除了魏泉和那小厮,王府上下竟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夏君羽回来过,就连一直翘首以望的骆琬都错过了与夏君羽的碰面。直到他第二天清晨风尘仆仆的从皇宫大内回来,她才被告知原来他前一天晚上就已经回来了。 他和她似乎总在错过,他们的时间永远不对。他们互相爱着对方的时候不能相见,等她好不容易见到他时,他却已经移情别恋。兜兜转转近十年,他们还是无法与彼此融为一体。 “魏叔,王爷昨儿这么晚进宫,你怎么也不拦着,万一惊扰了陛下休息,犯了天颜就不好了!”骆琬的心里有怨,却还是把声音逼的甜甜的。 “陛下手足情深,对王爷从来宽容,这点小事,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魏泉礼貌的回着话,还是有些惋惜眼前的人,便好心劝道,“倒是王妃,这两月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魏叔说的是,是琬儿的错,让魏叔担心了!”说完便一溜烟的跑开了。 不是骆琬不懂礼数,只是她心里酸的慌。魏泉的一番关怀之言让她的眼泪在眼眶子里打转,她怕再多呆一刻,她就要忍不住了。 一个旁人尚且这样关心她,反倒是夏君羽,她名义上的夫君,她深爱的人,倒对她的事情毫不在意。这让她如何能够不伤心,不落泪。 看着骆琬仓皇逃离的背影,魏泉只能叹一句,“唉,又是一个可怜人啊!”便转身离开。明天,夏君羽就要离开王府赶赴前线,他还要为他整顿行囊。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替夏君羽整顿行囊了,他只知道,记忆中,夏君羽每次出征,都是他整理的行装,看着他远行。其实,他很讨厌这项工作。每次送夏君羽离开的时候他都胆战心惊,生怕这一去他就再也回不来了。虽然他从未食言,但他还是莫名的害怕,怕他看了一辈子的小主子出事,怕云游归来的主子再也见不到小主子…… 他要怕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王爷,真的不和王妃说一声吗?”上战场那么大的事情,实在是没有理由不告知王妃。魏泉知道他们夫妻之间存在问题,但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住在府上,理应知会一声的。 “不用了!”夏君羽骑在马上,从怀中取出一封褶皱的信来,交给魏泉嘱咐道,“如果她问起,你就将这封信交给她,她看了,自然会明白的!”说完,目光复杂的看了眼王府便骑着马走了。骆琬急跑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他远去的背影,却是怎么叫都叫不应。 他走了,他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真当她这青王王妃是死的吗? 骆琬伤心急了,正欲冲到马厩骑马去追,却见魏泉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塞给她一封旧信。 “王爷去橖棣城了,这封信是他临走前让老奴交托给王妃的!” “一封信?他就让你给我这个,其余什么话都没有留下?” 骆琬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上的信,信封上写着骆琬亲启。这封信不是近期写的,信封皱的厉害,虽然折着,但是边角都磨得发白了。 “老奴不知,王爷只说,王妃看了信,便一切都明白了!”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咀嚼着魏泉的话,骆琬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拿着信封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她没有再说话,而是拿着那旧旧的信封默默的走开了。 信的内容虽然不是她想的那样,但也八九不离十了。抛开所有的说辞和借口,其实,他就是想和她彻底断绝关系。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叫骆琬的青王妃了。他,以救她为名,彻彻底底的把她抛弃了。他已经连面对着她都不愿意了。 “呵,呵呵,骆琬啊骆琬,这就是爱,这就是情,这就是你坚持了十年的东西,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傻更笨的人了!啊……” 一直以来的幻想破灭了,骆琬的人生突然变得一片灰暗。她找不到方向,看不到希望,她只能不停的毁坏身边的东西,让心里的痛苦宣泄出来,直到筋疲力尽。 “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选择一段没有结果的恋情也不肯接受我。你明明就知道,你和她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她活不久了,而你还要为国而战。等战争结束的时候,你们就会站在对立的面上,彼此仇视,然后浪费掉最后一点的相聚时光……你知道的,你明明都知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坚持,还要这么的……义无反顾?” ------------ 018章 围困橖棣 夏君羽离开王府的那个早上,王府里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等丫鬟们赶到的时候,只见王妃的屋子像是被打劫了一般,满地的狼藉。 “唉!” 后来的魏泉透过缝隙看了一眼屋里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拨开人群,捡起地上的信纸,又环顾了一眼四周,便将丫鬟们都赶出了门外。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都被杵在这了!” “可是……” 好事的丫鬟们还想问些什么,却被魏泉犀利的眼神吓住,低着头乖乖的离开了。待到丫鬟们离开后,魏泉才将手中的信又放回屋里,然后上了门锁,“这屋子,怕是以后都不会有人住了!” 绝影楼,十年前夏君羽特意为骆琬建造的院舍,却因为勾栏的到来而显得不再重要。想想曾经青王府的禁地,如今无人居住的阁楼,这转变,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就连魏泉曾经都以为,他的主子这辈子是无法走出那人的阴影了。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青王府一下子少了两位主子,橖棣城的城楼上却多了一位元帅。 经过两天两夜的赶路,夏君羽已经顺利到达橖棣,而他此刻,正站在城楼上眺望。 西瀚之战,瀚海处在弱势,情况不容乐观,即使由他指挥作战,少了海沙这个军事城的后盾,紧紧靠一个经济城,胜算几乎为零。他所能做的,唯有想尽一切办法刺探敌军军情,弄清敌军主帅的位置,擒贼先擒王,降低他们的势气,逼他们暂缓进攻事宜。 只是这计策说来容易,想要实施却着实困难。夏侯璟亲自挂帅,这擒帅的难度可见一斑。他不是文官,更不是一般的武将,若将他放在武林中,那也是一号人物。他武功高强,且生性多疑狡猾,想要擒他已经很难,更别说还有那千军万马保护着他。为了这事,夏君羽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安睡了。 橖棣是秦歌城最后的屏障,失了这座城池,从此一直往秦歌城,再没有哪个城市可以用来抵抗。橖棣之战,将是瀚海生死存亡的关键。 不能失城,却找不到突破的良策。这夜,夏君羽又是无眠,便将军中的几位大将召集到自己房中商讨军情。 橖棣负隅顽抗已经一月有余,城中粮食已经殆尽,一切都到了最后的时刻。几位将领的脸上满是忧愁。 “王爷,橖棣已经到了极限,再不找到突破点,怕是要拖累秦歌城了。一旦秦歌城运出粮草,那么秦歌的百姓恐怕就要挨饿了!” 没有别国的支援,瀚海的粮草已经到了极限,就算保得住橖棣一时,也保不住橖棣一世啊。 “王爷,不能再拖了,要不就今天了,趁着天黑,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擒不来主帅也没事,杀杀他们的势气也是好的!” 将军们一个个都已经开始沉不住气,总想着战死沙场也好过饿死在城墙要来的好。他们不是没有智慧,也不是急功近利,只是被逼无奈下的丧气之举。 “不行,今晚不行,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夏君羽推开窗户,望着天上的繁星,若有所思的说道,又提笔写了封信件,加了急,连忙差人送人秦歌城白凤山庄。 擒王之事势在必行,他也只能希望白枫能够及时赶到助他一臂之力了。 擒王的计划一定,众将领的脸上便又恢复了容光,纷纷献上自己的良策,以助夏君羽擒王。他们的心里很清楚,能够擒王的,就只夏君羽一人,他们所能做的,就只有全力辅助,尽可能的吸引敌军的目光。 可是他们又怕,夏侯璟是何人,和青王相争十年,虽是屡战屡败,却都能全身而退。怕就怕他们一有动作,夏侯璟就已经看穿了他们,那到时候不但帮不上青王的忙,还会将他至于危险之地。 “将军们不必忧心,擒王之事就交由我一人负责,你们只管守城作战,我自有贵人相助!” 看穿了众将领的心事,夏君羽出言宽慰。武将喜怒形于色,不善掩饰自己的情感,这是他们的可贵之处,但在夏侯璟这样工于心计的人面前,却也是致命的弱点。 夏君羽不是怕他们的拖累,只怕他们陷入夏侯璟所设的圈套里,到时候死伤可就不可预计了。 “但是王爷……” 虽然夏君羽武功高强,众将领是望尘莫及。但是战场不比江湖,除了才智和计谋,更离不开军队。一人行事,未免有些羊入虎口,一去不返的意思。 “众将军不用再劝了,本王心意已决,你们只要守好城,其余的事情,本王自会办妥!” 夏君羽说的气势十足,众将领虽心有疑问,却也不好再多说,便先后离去。待众将领一离开,林擎便从夜色中显出身形来。 “王爷,您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为何这次破了例?” 林擎知道,夏君羽表面上虽然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但心里却是没有底的。 “林擎,你跟了我一辈子了,可有想过要离开?”夏君羽问林擎。 “未曾想过,王爷何出此言?” 林擎常年冷着的脸总算有了点意外的表情,直觉告诉他,他的主人今晚不正常,又或者说,离开蒹葭之后就再没正常过。 是因为“王妃”的缘故吧!林擎想,只有她能让王爷不知所措。 “没事,本王就是随便问问,你下去吧!” 夏君羽挥了挥手,林擎就又消失在房间内。其实,夏君羽想说,我死后,你就走吧,不要再留在王府,留在官场了,找个相爱的人,笑傲江湖,岂不快哉!只可惜他终究没有说出口。他怕他表明了死意,林擎就会替他去擒王。 会散了,人走了,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又只剩夏君羽一人。每当这个时候,他对勾栏的思念就会加剧。与此同时,对她的愧疚也开始折磨他。这两种情感让他每夜都无法安然入睡。 夜袭敌营的时间被他安排在了明晚,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一想到明天生死未卜,他就恨不得生了翅膀能立刻飞到勾栏的身边,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他就心满意足了。只可惜……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轻轻的哼着这首小调,无意中为如水的夜晚增添了一份悲凉。这首歌是他在勾栏口中听到的,五音不全,却又执着的哼着。这歌似乎是蒹葭的民谣,她唱的时候脸上总是一派温情参杂着落寞。那曾是一种他看不懂的表情,既幸福又痛苦。可如今他对这种感情却深有体会。 以前听她哼歌,总是偷偷的在心里笑她,想她文武皆为上品,却唯独毁在了这音律上面。现在他却也学着她哼起着不着调的小曲来,不为其他,只觉得有这歌的地方,就有她的气息。 这是一个愚蠢的想法,他从不跟任何人分享。靠着回忆生活的他觉得很累很累。他们的感情走进了死胡同,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堵坚硬无比的高墙。他们找不到回去的路,也越不过这高高的围墙,他们,看不到未来。 如果,国仇家恨还不至于让夏君羽感到绝望,那么,姜宏若的出现,让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姜宏若不是骆琬的哥哥,只要他活着,那他和她,最终还是要站在敌对的两边。他不想那样,所以他宁愿去死。死后,他就不用面对那样的困境。 他知道,她是一定会站在她哥哥那边的,这一点,他从不怀疑。他不会担心蒹葭和瀚海开战后她的安危,因为他知道,她的哥哥绝不会伤害她,而自己的哥哥,瀚海的皇帝,也不会让任何人动她分毫。 ------------ 019章 勇者相逢 白枫终究是没能在夏君羽行动前赶到橖棣,这不能怪他,路程摆在那里。 其实,夏君羽之所以多此一举修书给白枫,也只是希望他死后,白枫能以驸马的名义接下他肩上的担子。这就像遗书,里面交代了所有。 其实,擒贼擒王这个计划也并不是全然没有希望的,至少,他可以知道夏侯璟的位置,虽然未必能将他擒获,但至少不会扑空。正是因为这一丝的希望,让夏君羽坚持刺杀的行动。 白天的时候,众将领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声东击西的突袭,但是很可惜,被敌人识破了。突袭没有任何的效果,敌方除了牺牲些小卒,连大将都很少出来,更别提主帅了。这不免让瀚海的众将领有些灰心,连带着军营的士气也被削弱了不少。 赔了夫人又折兵,用这话来形容这次的突袭实在是太贴切了。对于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夏君羽看在眼里,却愁在心里。很显然,有些日子没交手,夏侯璟的能力又进一步了。他之所以围城不打,无非是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将近一月的围城和今日的突袭战,他的目标很快就能达成了,而这,并不是夏君羽想要看到的结局。他深刻的意识到,晚上的刺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没有更多的时间策划,一切都是那么的匆忙。从探子回报夏侯璟的位置到他夜翻城墙潜入敌营,不过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 “陛下,这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我们还是回去吧!” 月光下,一个衣着简单的男子翘着兰花指劝说另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他的声音有些尖锐,动作偏于女性化,不用细想,就能猜到是个宫人。 “你要是怕,就回去!”衣着华丽的男子不耐烦的道,倏地回头,眼光飘过身后不远的树丛,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宫人,摆手让那人离开。 那人见自家主子如此恶狠的看着自己,以为自己刚才的话有所不妥连忙辩解,“不是,主子,奴才不是害怕,奴才只是关心主子,这夜黑风高的,在外面站久了,不好……”说着说着,声音却是越来越小,仔细一看,原来是那华衣男子又转过身来瞪他了。 “该你说话时就说话,不该你说话时就给本王闭嘴。现在,立刻给本王滚回大营去,要是本王下次转身你还没消失的话,那么,你就给本王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是,是,奴才遵命!” 华衣男子脸一沉,袖一甩,那宫人就吓得跪倒在地上连连叩头求饶,只听得那男子用及其愤怒的语气又吼了一句,“还不滚”,那宫人整个身子就僵硬了,反应了好久,才逃也似的离开了。 那宫人才离开,那华衣男子又开了口,说道,“青王殿下,别来无恙啊。这深更夜半的,不在橖棣城里好好呆着,怎么跑外面风餐露宿来了,难不成是城里的伙食太差,出来打野味来了?”这话面上看着客套,但里子里却是极尽嘲讽,尤其是那高傲自大,一副胜者的嘴脸,看了更是让人窝火。 夏君羽自知暴露,也就不再躲藏,大大方方的从树丛里出来,笑着打招呼。 “这一切还不都是拜你所赐,城里那清汤寡水的,一两天还行,这三五十天的,不出来大些野味,还真是忍受不了啊!”话音才收,一只野兔就不识趣的蹦跶了出来,夏君羽捡起一块石子,随手一弹,走过去拎起那只野兔悲叹道,“这乱世当道的,你这小东西,不在洞里藏着躲着,偏要跑出来,这可怪不得本王,啊!” 夏君羽这话也是一语双关,明着说这倒霉的兔子,暗地里道出自己的来意,指明夏侯璟此时出来太过大意。 夏侯璟听了不急也不恼,接着夏君羽的话继续卖关子。 “怪?王爷怎么知道兔子怪您?没准它们此时正躲在不远处暗暗高兴呢。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青王殿下不会真认为,这兔子就是时运不济碰巧死了吧?” “倒也是,如果真这么容易死,也用不着本王亲自出手了!” 夏君羽警惕的环顾了一圈,除了夏侯璟的人之外,他还发现了另一个人。 林擎!夏君羽默念着林擎的名字,无可奈何。 林擎的武功虽不及他,但是身法的诡异于他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所以说,对于林擎,除非夏君羽下决心要除掉他,但凡是留有一手,他的来去,夏君羽都无法左右。 “不是一只兔子,而是一整个兔窝,青王殿下您会怎么办呢?” 夏侯璟随意的拍了拍手,便有大批的人从他后方的丛林中涌现出来。夏君羽无奈的摇摇头,今晚的他实在是太大意了,既没发现林擎,也没发现对面的伏兵。 “既然都来了,那最好是连窝端掉了,你说对吗,林擎?” 林擎一听夏君羽叫他,连忙从树上跳下,单膝着地,道,“属下知罪!” “知道就好,回去再罚你!”夏君羽将他从地上拉起,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林擎皱着眉点头。 夏侯璟不知道两人嘀咕了什么,只知道现在动手他不但无法达成他的目的,就连好处,都未必占得到多少,于是,便寻思着该如何拖延时间。 要得瀚海,就非得解决三个人。政治、军事、经济,只要将这三人铲除,那么瀚海迟早是他的囊中物。而这三人中,又以掌管军事的夏君羽最为难缠。他不但智谋过人,而且武功极高,非一般人能够将其制服。不过,他夏侯璟又岂是一般人。 “都说青王府的林擎,有以一敌百之能,今日,不妨让本王见识见识?” 不等人应答,夏侯璟已经示意数十人上前,排成两排,笔直的站在夏君羽和林擎面前。 夏君羽眯着眼打量了眼前的武士数眼,转身看向林擎,见他微微点头,信心十足,便漠然的退到后面,背倚着一棵大树,抱着双手看起戏来。 夏侯璟选出的随侍自然都是厉害角色,但比起林擎,显然还差了很大一截。不过,他们似乎很清楚他们和林擎之间的差距,并不硬拼,只是一味的拖着林擎,想要耗费他的体力。所以,当林擎解决完最后一个的时候,他的气息显然已经被打乱,甚至有些气喘。 “好,好,不愧是王府的第一高手,这么多一等一的高手都奈何不了你!”夏侯璟鼓着掌,踩着倒下的人的尸体走到林擎跟前,赞赏似的围着他转了两圈。林擎出其不意的出掌,却被他快速挡开,只闻得周围一阵奇香,一时分神,反中了夏侯璟一掌。这一掌很是厉害,林擎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出来了,捂着胸口,猛的呕出一口血。 夏君羽见状,猛的一蹬树干,于电石火光之间已与夏侯璟过了数招,并借着夏侯璟的掌力,将林擎安置到安全的地方。 “没想到堂堂西壑的王也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夏君羽一看林擎面色铁青,疑似中毒的迹象,随即又替他把了脉,脉搏微弱,确实是中毒的征兆。 “胜者为王,败者寇,只要本王今天赢了你,到时候这里发生的事情,自然是本王说了算,又有谁会知道本王的手段呢?哈哈!”偷袭成功,解决了林擎,夏侯璟说话的语气都变得不同。 这突变的语气显然激怒了夏君羽,他一手扶着林擎,一手指着夏侯璟,威胁道,“交出解药!” ------------ 020章 擒贼擒王 “解药!”夏侯璟笑得更加猖狂了,“这毒乃我西壑首席毒师研制,在毒药研制成功那天,他就已经归西了,你说,本王哪里来的解药给你!” “你……” 夏君羽看着林擎痛苦的陷入昏迷,那愤怒的情绪涨的他整个人都要炸了一般。他将林擎扔上一个大树,又出招将靠近大树的武士一一解决,才慢慢的转过身来,用剑直指着夏侯璟,恶狠狠的道,“你最好祈祷他没事,否则,我一定会荡平西壑!”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夏侯璟也不甘示弱,拔出宝剑与夏君羽对峙。一个人越是失去理智就越容易露出破绽,但这只是开始,好戏还在后头。 夏侯璟的武功不俗,前五十招下来,竟丝毫不落下风。只是这五十招一过,他就开始露出疲态,有种黔驴技穷之感。在第八十招的时候,夏君羽已经挑落他的宝剑,直逼他的咽喉了。就在他打算一剑解决夏侯璟的时候,他身后的武士突然发了难,一齐上来扑向他,逼得他不得不后退几步。 “夏君羽,你当真是绝情。这次兵难,你应当知道是谁所为,你明明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却为了一个女人放任它这样下去。” 夏侯璟余惊未平的捂着自己的咽喉,嘴上却是不肯停歇。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竟然也值得你为她牺牲这么多百姓的性命……” “闭嘴!” 夏君羽一掌拍飞一人,得了个空将手中的长剑抛向夏侯璟,吓得夏侯璟身前唯一的几个武士倾身护驾,这一护,又有一人不幸丧生剑下。 没了长剑,夏君羽便开始夺那些武士手中的长剑,只要夏侯璟一开口,他便弃剑再夺。一直到夏侯璟身前最后一个护卫倒下,夏侯璟才真正闭了嘴。 夏君羽以为他是怕了,心想先专心解决完这些奴才,再逼他交出解药,不成想,夏侯璟身后突然蹿出一个红衣女子,火红的衣衫,哭的梨花带雨,就这么拎着长剑冲他撞来。 事情来得太突然,夏君羽又觉得那女子似曾相识。等他看清楚那人的面庞后,那冰冷的长剑已经刺进了他的胸膛。 “骆……琬?” 夏君羽不明白,为何骆琬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手提着长剑。 “为什么……为什么要一直维护她,你知不知道,只要你肯为我说一句话,就一句,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你的!” 剑虽然插在夏君羽的身上,但骆琬的表情却比他要痛苦,难过的多。她是恨极了,怒极了,才会提着夏侯璟塞给她的长剑,不顾一切的冲出来的。原本,她是来投靠夏侯璟的,瀚海没了她的容身地,她只能回到西壑。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在他言语的挑拨之下,成了他的杀人工具。 “君……君羽……怎,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从仇恨中清醒过来的骆琬惊恐的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吓得不知所措。她痛苦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希望能想起些什么,却被夏君羽一掌劈晕。看着骆琬痛苦的倒地,夏君羽发现,一直冷静的夏侯璟竟然有了一丝动摇。 “所以,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激怒她,让她对我死心,对我绝望,然后,借她的手杀了我!” “不错!”夏侯璟愧疚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子,继续道,“这是你欠她的,她等了你十年,你却给了她绝望,这些都是你欠她的!” “所以,你就可以利用她,伤害她,用这冠冕堂皇的借口在她心上划出伤口?你这么做,和我又有什么分别?” 夏君羽终是不忍骆琬的遭遇,她爱的,不爱她,爱她的,却又这样伤害她,她这一生,真是太悲凉了。 “分别,我们当然有分别。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她要回到你身边,我就忍痛放手,她要瀚海从此消失,我就率兵攻打,她要你死,我就花费心思,布局筹划,让她能够手刃你,我有哪里不对,我有什么错!” “而且,就算我真的错了那又怎么样,只要你一死,我就告诉她,说你没死,那妖女救了你,你们两双宿双栖去了,看她还会不会为今天的事情而埋怨我!” “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一切!” 夏君羽咬着牙,将骆琬扔出包围圈,又拔出身上的剑,点了周身的几处大穴。剑上有毒,很烈的毒。 “夏君羽,今晚,你插翅难飞了……” “是嘛,如果本尊非要他今晚飞出你的包围圈呢!” 女子的声音刚响起,走在最前面的几个武士就已经瞬间倒地。他们是被极细的冰针所杀,直射咽喉。 “你……” 夏侯璟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缓缓的落在他面前,纯白的衣衫,纯白的头发,连那皮肤都要白的透明的人,不是他口中的妖女又是何人。 “怎么,一口一个妖女的,不是叫的很顺口么,我不过是应你的故事走向出来把人带走而已,至于惊吓成这样吗?” 勾栏落地之后直面着夏侯璟,也不回头,而是悠然自得的顺了背后的几缕发丝把玩起来。那神态,分明是看不起眼前的人。 “你……你就是蒹葭的公主,姜洲月?” “怎么,不过一年未见,你就忘了当初是怎么逼我的了?三针刺穴,你可还记得?这东西,对记忆的伤害可是真大啊,因为它,我可是错过了好些东西,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你怎么能就这么忘了呢!” 勾栏玩着头发的手突然停下来,冰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十分诡异。她突然微微一笑,放开头发,转过身去。在她身后的一些人只觉得空气都变得刺骨的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本尊最讨厌人下黑手了,他都中了你们的毒了,你们怎么就不肯让他再多活一会呢?”勾栏说的客气,语气中却尽是冷意。在她面前的人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就已经让她手中的冰针夺去了性命。 由于勾栏的出现,局势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夏君羽挺着剧毒靠在树干上,怎么都不肯把眼睛闭上。毒液,这顺着他的血液流遍他的全身,他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但他还是撑着,只为了多看勾栏两眼。 什么任务,什么国家,此刻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能见到她,她还肯出手救他…… 又是这种眼神……满足的,绝望的…… 勾栏看不惯这眼神,就转过身不再看夏君羽。 现在当务之急是解毒救人,至于其他,勾栏没有心思。可是这毒是何毒,又该如何解,却着实难倒了勾栏。倒不是她医术不精,只是这毒性剧烈,不等她摸索着制出解药,她身后的两人可能就已经归西了。 看着满地的尸体,再看看被夏侯璟护在胸前的昏迷的女人,勾栏突然有了主意。用内力凝了几枚冰针,倾身往夏侯璟的方向掠去。夏侯璟被勾栏的动作吓得连退几步,退无可退,眼见着她的冰针就要刺破他的咽喉,转眼却见那些冰针尽数打入了骆琬的体内。 “现在,你可以告诉本尊,那两人所中的毒是何毒了吧!”勾栏定定的落在夏侯璟的跟前,冷冷的瞥了一眼他怀里的人,说,“这冰针里,蕴藏了我的内力,如果你不想她死的很难看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否则……” “月儿……不要,伤害她……” 那边,夏君羽一看情势不对,就帮着替骆琬求情,却不想这一开口,就戳到了勾栏的痛处。只见她又凝了几枚冰针,抬手间就要往骆琬身上打去,却终究是下不了手,将针全打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 021章 中毒昏迷 “说出解药的配方,否则,那些针就会打在她的身上!”勾栏斜过眼看了眼树上正在慢慢融化的冰针。 “你……”夏侯璟怒不可遏的将骆琬护到身后小心的检查她的伤口。冰针极细,刺透皮肤的同时却并没有在骆琬的身上留下太过明显的伤口。夜很暗,光线又不好,夏侯璟找了半天都没有收获。他不禁有些急了,盘着腿就往骆琬的身体里注入内力,希望能把她体内的冰针给逼出来。 “不要枉费心机了,她体内的真气越多,她死的就越快!”勾栏冷冷的道。 “你这……”妖女两字在勾栏转身的瞬间卡在喉咙,夏侯璟明显的感觉到眼前的女人已经失去了耐心,她手里重新凝聚的冰针让他感觉到恐惧。 “交出解药的配方……”勾栏的声音像来自冰窖的一股寒气,直吹得夏侯璟浑身犯凉。他垂首看了眼面如死灰的骆琬,不情不愿的将解药的配方交出。 “先救她,否则,我就毁了这张药方!” 夏侯璟一手扶着骆琬,一手紧握着药方,一双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勾栏,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大意,人没救到,解药却落入了勾栏的手中。 “我要是不答应呢!”勾栏盯着药方的眼神沉了几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我说过,你要是不答应……” 夏侯璟的威胁还没说出口,勾栏手中的冰针就已经刺入骆琬的皮肤,消失不见。 这女人……太狠了!夏侯璟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张着的嘴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枉他聪明一世,却怎么也没有料到眼前的人会如此的心狠手辣,和他听说的简直是天壤之别。 “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把药方交出来。至于救人的顺序,不要在本尊面前指手画脚!”勾栏狠狠的甩下一句话,夏侯璟乖乖的将药方双手奉上。 他输了,输给了眼前这个变化莫测的女人。她曾经被他设计夺去半条性命,如今,他却中她阴谋任她鱼肉。这就是因果,这就是报应,只是,他不知道这报应来的这么快,还连累了他最不想牵扯的人。 “月儿,放过她吧,你已经拿到解药了!” 夏侯璟带来的侍卫已经死绝,就连他自己都受勾栏的控制,夏君羽不知道勾栏为什么还不肯收手,也不知道她手中刚凝聚的冰针到底要打在哪个的身上。他很担心,担心她会做一些让她自己后悔的事情。 “闭嘴!” 一味的袒护和担心,勾栏显然已经受够了。她不恨骆琬,真的。在这场纠结的感情中,骆琬并没有什么错,她所做的也不过是为自己的幸福争取。真正有错的,是命运,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和他经历了那么多,到现在,他居然还在怀疑,还在担心,担心自己会伤害骆琬。他的不信任,让勾栏崩溃。 “月儿!” 被冰针封住穴道的夏君羽背靠着树干缓缓倒下,欣慰的闭上眼。他很高兴,他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那冰针并不是因为想要杀人才出现的,而是为了,救人……虽然,他把事情搞砸了,激怒了她,但她还是手下留情了。 后悔,无比的懊悔。在夏君羽倒地的瞬间勾栏就已经后悔了,不是后悔射了他,而是所有人都倒下了,谁来搬运昏迷不醒的人?她是来救人的,不是来当苦力的…… 对橖棣城的守城将士来说,今晚无疑充满惊吓。首先是士兵来报说是青王殿下失踪了,然后又有消息声称城外密林发现了敌军的踪迹。联想到之前那晚的谈话,好不容易衔接上,领了将士准备出城接应的时却迎来了风尘仆仆,火急火燎的未来驸马爷,瀚海第一首富白枫。这还不算最糟,更糟的是他下了马,二话不说的把为首的将领从马上拽了下来,冷着一张脸,将一封皱巴巴的信件劈头盖脸的扔在那将领的脸上,并放出狠话,“如果他有事,你们全部都得陪葬!” 陪葬,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狠话一出,在场的将士就已经开始摸着脖子吞咽口水消化内容了。还没等他们消化完,开着的城门口又出现了几道黑影。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这伏在马背上的,不是青王又是谁! 吓!所有的将士瞬间就觉得被人浇了桶凉水在身上,觉得再无生还的希望,正忙着在心里组织遗言的时候,突然发现黑影里还有个“活人”。 西壑的人总归不会猖狂到这个地步吧,而且另一匹马上的人怎么好像穿着西壑的衣服?还没绝望,还有希望!将士们抚着胸口把不安分的心又顺回胸口,还没得以喘口气,面前的白枫就已经一阵风似的瞬移到那“活人”面前,充满敌意的道,“要知道,你也曾是瀚海的人,就算瀚海没了他,蒹葭也不可能取而代之!” 得,蒹葭的人!这就是所谓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在场的将士那叫一个手足无措,心慌意乱啊,原本盯着“活人”的感激的眼神瞬间被敌意给取代。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恨不能上去咬那人两口。 “取而代之?如果我真想这么做,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吗?或许,只要我动一动手指,就能让你的五脏六腑都结冰!” 低沉的,略带沙哑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语速,却让在场的人都被吓住了。没人料想的到站在那里的会是个女人,明明穿着白袍,却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只见她优雅的放开握着缰绳的手,从身上拿出一张纸,揉成一团,扔给白枫身后的将领。 “五天,五天之内研制不出解药,就等着给你们的王爷收尸吧!” 说完,竟笑着离开了。 “这……这……”被纸团砸到的小兵看着胸前的纸团不知该作何反应。他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他才十六,刚刚懂得如何做一个男子汉,却被眼前的女人吓破了胆。她走过的地方,她碰过的东西,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触手处,全是冰凉。她是故意的,故意炫耀,所以临走之前才那样诡异的冲着他笑。 我是男子汉,我什么都不怕!默默的在心里重复了好几遍,小兵才找回自己。就在他打算把纸团交出去的时候,发现他的手掌早就已经空了。城门也不再敞开,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我……” 小兵懊悔的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掌,低着头沮丧的走开了。 一直到回到府衙,白枫才将马背上的人全部看清。他不得不承认之前的对话或许过于鲁莽了,如果蒹葭真想趁人之危,那么,夏侯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真是没想到啊,西壑的元帅竟然会出现在瀚海的营帐里,还让人点了穴道!”白枫故意将话说的难听了点,想将人激怒之后套话,没想成这解穴竟将他给难倒了。试了各种方法之后,白枫终于放弃,打算先听听军医的检查,这时,被捆了扔在地上的人竟然自己站了起来,坐到了一旁的圆桌边上。 “替我解开身上的绳子,否则,你别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夏侯璟坐直了身体看着白枫,好整以暇的等着。 只可惜白枫却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虽然他很想弄清事情的经过,但显然,知道经过的人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他指着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说道,“实在抱歉,我并不打算解开你身上的绳子,因为比起你,她似乎更情愿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 ------------ 022章 无医无药 的确,比起夏侯璟,骆琬更适合做这个故事的讲述者。不管她做过什么,为什么会和夏侯璟在一起,但是她对夏君羽的爱是毋庸置疑的。她爱的人性命垂危,他想不出任何她不说出事实的理由。 “不要白费心机了,骆琬是我这边的人,我不开口,她也不会开口的!”夏侯璟说这话的时候着实有些没有底气,毕竟,他才亲眼见到骆琬为了夏君羽在他面前昏厥。 “是吗,我看不见得!”白枫眯着眼,阴阳怪气的看着夏侯璟。夏侯璟被那种自信玩味的眼神看的心虚,便故作镇定的转过头,这才发现,原来骆琬已经醒了,而且,此时此刻正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 输了!夏侯璟气馁的垂下头,不再说话。 骆琬昏厥的早,知道的并不多,尤其是勾栏出现之后的事情,更是没有半点印象。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的讲述了一遍之后就祈求白枫能够让她留在这里照顾夏君羽。白枫不肯,她便跪下来求。这场景看的白枫于心不忍,便应下了,而夏侯璟,心里已然开始滴血。 他从来都知道,在骆琬的心里,只有一个夏君羽。但是,这些年,骆琬对他的依赖却让他萌生了一丝的希望——日久生情。他一直都努力的做到最好,希望有一天,能够取代夏君羽。但今天发生的一切却将他的希望打的粉碎。 “夏侯璟,你输了,西壑也输了,但只要你肯交出解药,我以我白凤山庄的名誉起誓,定保你生命安全,你看怎样?” “要杀便杀,又何必多说呢。我如今落在你们手里,便没有存活之心。想要我放过夏君羽,那是做梦!” 这晚的经历就像在夏侯璟的心里捅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无法愈合的伤口。 战略的失策加上骆琬的“叛变”,此时的夏侯璟已经心灰意冷,只想着拖着夏君羽共赴黄泉,再没有更多的想法。 白枫见他如此决绝,也不再想方设法的劝说,只能是吩咐了人把他带下去。 军医不比御医,虽然同为大夫,但两者之间可以说是天壤之别。把解毒的重任交在军医身上,白枫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的。只是,御医远在秦歌城,解毒的时间又只有短短五天。这难题着实难倒了白枫。 原本,身为青王妃,又是神医的关门弟子,由勾栏来解毒他是最放心不过了。只是如今,王妃不再是王妃,又被迫成为瀚海的祭司,还是蒹葭的公主,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几乎让救人成了没有可能的事情。 只是,希望虽然渺茫,但白枫却还是愿意为了夏君羽试上一试。但难题是,勾栏在哪。如今的勾栏除了心思难测,就连行踪,也是神鬼莫测。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她,很是困难。万一她要是回了白塔或是蒹葭,那…… 一面将药方交给军医研究一面秘密的找寻勾栏,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过去三天。 期限过了大半,解毒的方子却半点没有头目,这多少让白枫有些沮丧。而昼夜守在夏君羽床边的骆琬更是心生悲凉,觉得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 “怎么样,还是没有祭司的踪迹?” “没有!” “行了,你下去吧!” 白枫心灰意冷的将士兵打发走后,颓然的坐倒在屋里。五天,这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军医那里,别说是解药,就连毒药他们都没识别出来。威逼也好,利诱也罢,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眼看着夏君羽和林擎命在旦夕却什么都做不了,白枫从没觉得自己这样没用过。 不大不小的一个橖棣城,该找的,不该找的,全都已经找遍,别说是一个满头华发的绝色女子了,就是一个平凡无奇的一个人,也该找着了。唯一能够解释这五天搜寻无果的原因,就是勾栏已经离开了橖棣城。 “去,把守城的将军叫来!” 收拾好心情,白枫遣人去叫了守城的将领。 将领来的很快,行色匆匆,满头大汗,笨重的胄甲丝毫没有减缓他的速度。士兵去传话的时候,他正在寻城,一听是白枫找他,几乎是狂奔而来。 “白……白公子,可是元帅他……” 紧皱的眉头,青白的面色,将领一见到白枫的面色就不再说话了。五天,不管他们怎么努力,终究是没能找到祭司,研制出解药。想到这,一向坚强的他居然变得软弱起来,不但心里酸酸的,就连眼泪都不争气的快要落下来。 “将军莫要悲伤了。”看着将领颤抖的身体,白枫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安慰,大喘了一口气,把心里的愤懑憋回后又继续嘱咐说,“青王的事,陛下还未得知,晚些时候,我会亲自带着王爷和夏侯璟离去,还望将军能够坚守橖棣。” “公子放心,下官就是战死沙场,也不会让西壑的狗崽子们动我橖棣城一草一木的!”将领忽的跪倒在一边,抬起头,眼中透着坚定和决绝。 “如此,我便安心了!” 白枫扶起将领,又简单的嘱咐了几句,就去了夏君羽的房间。 五天衣不解带的照顾让骆琬憔悴了许多,当她从床边抬起头的那刻,白枫差点没认出她来。 “还是没找到她吗?” 骆琬抬起头,无语的看着白枫,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无比的自责和悔恨。 “没有!” 白枫摇摇头,看向床上的人,无能为力。 “再等等吧,也许……”骆琬自己都觉得没有可能,却仍然想要说服白枫再留一会。她从来没有这么希望勾栏出现在她面前过。 “走吧,马车都已经备好了!”事到如今,白枫已经不想去责怪任何人。眼前的人也好,见死不救的勾栏也好,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可以不回秦歌城。 “再等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第五天,还没过完!” 骆琬悲凉的拉住白枫,不让他动床上的人。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预感,觉得勾栏会来。 “你……” 白枫原想甩开骆琬的手,最终却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不是被她悲戚的神情感动,更多的是,在他的心底深处,其实也还是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希望勾栏能够出现,希望躺在床上的人能够与他再打一场。 红烛烧的见了底,天空开始出现微光,赶车的车夫靠在马车旁东张西望。距离马车备好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了,却不见任何人出来,而他,也不敢在这个特殊的时候去催促。 “走吧,她,不会来了!” 白枫绝望的闭上眼,缓缓起身,一把拉起床上的人背了出去。 骆琬看了看微亮的天际,流下悔恨的眼泪,失魂落魄的跟上。五天,这五天,悔恨一刻不停的吞噬着她的心,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除了悔恨,仇恨也在她心中慢慢的滋长。她知道这一切都和勾栏无关,可是心却不受控制的要去恨她。恨她这五天来不肯见他一面,恨她空有一身医术却不肯救他。她好恨,真的好恨。她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对不起她,她想把这世上的一切统统毁掉。 她是被恨褫夺了心智,所以,走到半路的时候,竟大声的冲着天际喊道,“姜洲月,你个冷血无情的女人,你给我出来,出来啊。你不是要报复吗,你不是要他死吗,你成功了,你做到了,你怎么不出来看看。你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 ------------ 023章 孤岛迷雾 骆琬疯了似的乱喊,悲恸的声音让护院的士兵暗暗的抹了几把泪。 白枫无奈的回头看了一眼骆琬,强压下心头的悲凉又被她勾起。他朝同行的侍卫使了个眼色,转过身继续往前。正当那侍卫要按着白枫的意思将骆琬打晕的时候,天边突然出现一道白影,眨眼间就已经落在院中。 “我道是谁在喊本尊,原来是你!” 勾栏不屑的看了眼骆琬,目光落在白枫背上的夏君羽身上。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骆琬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指着勾栏,突然大笑起来,“可惜啊,你来晚了,晚了你知道吗?五天,五天已经过去了,你忘记了吗,那可是你自己定下的时间啊!呵,呵呵!”那笑声很是怪异,让人遍体生凉。 勾栏并不理睬骆琬,依旧用事不关己的凉薄眼光打量着白枫和他背上的人。 骂也骂了,恨也发泄了,宣泄完情绪的骆琬终于安静下来。她站在勾栏的背后,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突然替她感到悲哀起来,不,替她们感觉悲哀。同样的开篇,同样的结尾,这要修几辈子,才能这样有缘呢? “把他交给我!” 一直沉默不语的勾栏突然发难,要抢白枫背上的人。白枫不肯,两人便动起手来。 “白枫,我不想伤你,你将他们两个交予我。” “休想!他们已经故去,就该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回到亲人的身旁。” “你……” 面对突然变得如此激动的白枫,勾栏不想解释什么,只能用武力抢夺。她知道,白枫是恨她的,也恨骆琬,尽管他的脸上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他和夏君羽是同一类人,都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是,夏君羽于他,又是高一等级。 频繁的打斗,终于让一方败下阵来。令人意外的是,败得那个竟然是勾栏。 “你……” 白枫看着生生挨了自己一掌的女子,心中的恨终于是消解了。 “你,带他们走吧!”他疲倦的闭上眼,不再去看任何人。 这突然的变故让在场的人措手不及。他们疑惑的把目光投向白枫,却见他已经转过身走向门外,而骆琬,也是一脸的震惊,明显和他们一样。 “祭……祭司!” 他们唯唯诺诺的把人扶到勾栏面前,这才发现原来在他们心中无所不能的祭司也是会疲倦会受伤的。 “帮我把他们扶到马车上。” 勾栏捂着胸口,无视侍卫怪异的目光,掏出两颗药丸喂两人服下,略显疲惫的说道。那一掌,是她有意受的,只是,她没想到白枫的这一掌竟然可以把她伤的这么重。 “不行!”呆立一旁的骆琬突然醒悟过来,拦住了勾栏的去路。勾栏不想和她纠缠,怒喝她让开。 “你……” 骆琬看着勾栏嘴角的血丝和苍白的脸,终于让开了路。她笑了,也不知道是为谁而笑。也许是为了夏君羽。她想,勾栏终究还是爱他的,不肯让他就这么去死。所以才会躲起来一个人研制解药。相比起勾栏为他做的,骆琬觉得,自己这五天的煎熬突然又变的算不上什么了。 神秘的毒药,下毒的人不知道,作为神医弟子的她也不知道。五天的时间,她倾尽了一切,却也只是研制出这暂时压制毒性的药丸而已。 “去渡头!” 上了马车,安顿好夏君羽和林擎,勾栏疲倦的靠在车厢上,再也睁不开眼。她太累了,心累,身体,也累。 赶车的车夫是个极其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在轻声的提醒一次到达目的地后便不再执着的叫唤,静静的守在马车旁边等车里的人自然醒来。 渡头本就是喧哗之地,尤其是卯时一过,渡头便开始人来人往,热闹起来。车夫已经尽可能的将马车停到了人流之外,但勾栏还是被车外噪杂的声音给吵醒了。 “什么时辰了?”醒来后,勾栏第一句问的便是时间。虽然她很累,想要休息,但她又怕耽搁了夏君羽和林擎的病情。 “回祭司,离卯时过去已经一个时辰了!”车夫不紧不慢的答道。 “船备好了吗?”勾栏撩开布帘,探出头,远远的望了一眼渡头,低着头问车夫。 车夫走到马边,拉起缰绳,慢慢的赶着马车,道,“船已经备好了,小的这就带祭司和王爷过去。” 备好了?勾栏诧异的看了眼车夫,眼中是难得的赞赏之意。她刚刚是睡晕了,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准备妥当了。 从橖棣入海,小船在海上漂泊了几天,却仍然没有定下此行的目的地。船夫掌着帆,看着一片苍茫的沧海,心里说不出的惆怅。两天前,他还在为遇到出手大方的贵人而感到庆幸,但是两天后,他却有了想要弃船逃离的想法。 这一船人实在是太奇怪了,一个少言寡语的男人,一个大热天将自己遮的密不透风的女人,两个怪人,还带着两具不知死活的“尸体”。光是想想,他就觉得慎得慌。 “这位小姐,起雾了,不能再前进了!” 无尽的海面突然起了浓雾,让人看不清方向,根据他多年行船的经验,前面的雾肯定更大。海上航行,白天靠的是太阳,夜晚就是北极星,一旦遇上大雾,很可能就会迷失在大海上。 “是嘛!” 勾栏推开船舱的窗户,果然看到外面一片迷蒙,当下大喜,立刻就让那船夫与车夫乘着小船离开了。 两人离开后,船上就剩勾栏三人。她扯下闷热的面纱,打开船舱的窗户,趴在上面透气。她不会掌船,也没有尝试去碰船帆,而是让船顺着水流在海上飘荡。这一飘,又是一天。第二天的时候,一艘挂着青灯的船舫刺破厚重的迷雾,悄悄的驶到了她们的身旁。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那间熟悉的充满药香的屋子里了。 “小姐,你醒啦,先洗把脸吧!” 久违的声音,勾栏蓦的睁大了双眼,看着剑舞温柔的表情,心底竟然泛起了酸。当日西壑一别,勾栏以为再见无期了,没想到剑舞竟然又回到了这块净土。 “你不是……” “是,我离开了小姐,天涯海角的寻找暗影。我也以为,明白了彼此心意后的我们不会再分开。可是当我找到他,确定他安然无恙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永远都只能定格在这一步,不能前进,没有退路。我们有各自的责任,有各自放不下的东西,距离让我们彼此思念,相守却只会让我们一辈子都活在愧疚和不安之中。所以,我又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勾栏理解的点点头。 续完旧,剑舞领着勾栏去见冬青子。两年没见,冬青子憔悴了许多。见到勾栏的时候,她的眼角泛着泪花。这情景,让原本心境平和的勾栏也失控起来,明明是她这个做徒儿的不孝…… 冬青子不肯救夏君羽!这事在勾栏的预料之中。毕竟,任何一个疼徒儿的师傅都不会在徒儿遭受这样的磨难之后还肯救仇人的。可是,每一个疼徒儿的师傅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而勾栏也坚信,只要好好利用这个弱点,夏君羽还是有救的。 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了,嘴巴皮子都要磨破了,冬青子却依旧不改初衷,这一点,勾栏是做梦都没有想到。 “师傅。” “好了,不要再说了,不管你说什么,为师都不会救他的!” 冬青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不管勾栏怎么软磨硬泡,她都不肯松口。 ------------ 024章 身份曝光 有其师必有其徒,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个性,剑舞夹在两人中间实在是难做。拦她不好,劝她也不妥,最后,三人只能不欢而散。 勾栏不明白,冬青子对夏君羽深不可测的恨意究竟为何而来。作为当事人的她都已经不再记恨了,她怎么就是不肯释怀呢?如今三国的形式如此危急,这些小仇小恨难道就不能暂时押后吗? 而对忘情弃爱的冬青子来说,勾栏的行为除了愚蠢之极之外,更是不可理喻的。她不明白,为何被这样深深的伤害之后还要求自己救他,死了不是更好? 两人的对峙让夏君羽和林擎再次陷入危难之中,眼看着勾栏为此整日愁眉苦脸闷闷不乐,剑舞决定将深埋在自己心底的秘密说出。 师傅?姥姥? 勾栏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剑舞,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玩笑和戏谑来证明刚才她听到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荒谬。 二十七年了,从她出生到现在,整整二十七年了,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的姥姥还活着。她记得她的母后说过,她的姥姥很早就去世了,在她母后还小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这样一个死了四十年的人却在今天突然活了,不但活了,居然还成了自己的师傅。 不能接受,绝对不能接受。勾栏猛的推开剑舞,冲出房间去找冬青子。她倒要问问她,是什么原因让她扔下那么小的母后装死离开,又是什么原因让她这近四十年来都不肯与她们母女相认,甚至在蒹葭沦陷的时候都不去见她母后最后一面。 她不能原谅这个绝情的女人,她替她的母后感到委屈。她那么尊敬的母亲,最后却也是骗她骗的最惨的人。 “啪” 竹舍的门被人狠狠的撞开,冬青子看着一脸怒气的勾栏,正要沉下脸怒斥她,却被她眼中的失望和愤恨给惊呆了。这眼神,她从没从她眼中看到过,即使刚刚两人吵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也没有。 “冬青子,不,或许应该称你为前蒹葭的冬青公主,是吧,师傅?” 勾栏站在门外,用一种无关痛痒的语气不紧不慢的说着被尘封了许久年的事实。在竹门被踢开的那一刻起,勾栏就不再有任何的动作,甚至连紧凑的呼吸都慢慢控制住。可冬青子还是在她那云淡风轻的语气里听到了彻骨的寒冷,让她心头为之一震。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管怎么解释,最终都只会是火上浇油。这四十年来的逃避,的确是她的错,而且错的离谱。 她从来没想过要奢求她们母女的原谅,只要远远的看着她们,守着她们,她就已经知足。她藏得很好,隐的很深,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的孙女会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质问她当年的事情。 “怎么,不想解释?” 对于冬青子的沉默,勾栏火冒三丈。她的沉默甚至让她觉得她和母后的存在一直都是眼前人不愿意接受的事实,所以她才离开她们,才一“死”就是三十多年。 “月儿!”冬青子深情的唤她,无奈勾栏却发了火。 “不许你这么叫我!” 勾栏伸出手,示意冬青子别再上前。 “救活夏君羽和林擎,否则,你永远也别想再见到我!” 扔下狠话,勾栏根本不给冬青子拒绝的机会,就风一样的跑开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姥姥,她并不稀罕。 勾栏走后,冬青子望着她的背影默立了很长时间。她的表情非常沉重,略有些花白的眉毛纠结在一起。直到门外传来药奴的呼唤声,她才松开紧握的拳头和皱起的眉头,大步的走向门外。 仇恨和亲情,她终究是选择了亲情。 离开勾栏母女三十多年,她能在她生命余下的时间里为她们做的,真的不多了。 她恨夏君羽,恨他伤了她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孙女;她爱勾栏,愿意为了她的幸福去原谅一切不能原谅的事情。所以,她最终选择了研制解药,救夏君羽。 解药不好研制,她花了整整七天,才练出一颗药丸,而在这七天里,勾栏像是蒸发了一样,再没有出现在岛上任何人的眼前。她知道,她在躲她,也知道她一定偷偷的躲在暗处看着夏君羽。她放不下他,这点她太清楚了。 解药练成的那天,勾栏依旧没有出现。而冬青子,也没有把解药喂给夏君羽,她在剑舞不解的目光中把解药喂给了林擎。 “前辈!” 剑舞实在不明白,难道冬青子是不想见到勾栏了?否则怎么把这千辛万苦才炼出来的解药无端的给了林擎。虽然林擎也要救,但是,她该先救夏君羽才是。 “不要吵!” 冬青子烦躁的打断剑舞,目不转睛的看着林擎的反应。只见原本昏迷的林擎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痛苦的从床上滚落下来,沉黑的脸变得火红火红,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怎,怎么会这样!” 如果不是熟知冬青子的为人,剑舞都要怀疑那喂下去的究竟是解药还是毒药了。 林擎的脸已经烧得通红,眼眶边的黑圈颜色却变得更加的浓郁,像是随时都要渗出墨汁一样。剑舞想上前帮林擎一把,还没动手,林擎就已经痛的晕过去了。 “这……” 剑舞迷惑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林擎眼角爆出来的黑血,再看看脸色越发沉重的冬青子,一时竟忘了要说些什么。 冬青子没有食言,她的确要救夏君羽,却拿林擎当了试药的人。 这也许是炼制解药的唯一法子,可剑舞却有些不忍。林擎跟在夏君羽身边这么多年,终日躲在暗处,不见天日,他是个称职的影卫,如果夏君羽醒着,也绝不会允许他成为试药者的。 可冬青子不会在乎这些,在乎林擎的感受,在乎夏君羽的感受,她所在乎的,唯有勾栏。勾栏要她救人,她便想尽一切法子去救那人。 在剑舞不忍的目光中替林擎把了脉,混乱的脉搏,较之前并没有什么好转。冬青子皱着眉,若有所思的走出房间,回去就把她的药庐砸了个稀巴烂。 世人眼中的冬青子是神秘的,高雅的,就连剑舞,也从没见她这样失态过。她很担心,却又不敢上前阻止,就连闻声赶来的药奴都被她一一拦在了远处。 她们就这样远远的看着,看着冬青子把药庐里所有能砸的都砸了,看着她终于力竭的倚着柱子停下,这才放心的离开。 在医药领域,冬青子是执牛耳者,没有人比她更加出色。如果连她都研制不出解药,那么这世上,就没人能救得了夏君羽了。想到这,剑舞就不禁担心起自己的小姐来。夏君羽如果死了,她真的不知道她的小姐会不会也跟着一起走了。如此想着,她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药庐,满岛屿的寻人。 解药的失败对冬青子来说打击不小,让她那颗因为仇恨而死掉的心再次变得鲜活起来。她似乎可以预见,勾栏离开的场景,那一定是痛彻心扉的。 “啊!” 冬青子受不了郁结在心里的压力和悔恨,狠狠的拍打着面前的柱子,每一掌都用尽全力,将柱子打的拦腰而断。还没等她将心中的悔恨和无力宣泄完,整个药庐就已经塌了下来,把她压在里面。 这一幕吓坏了守在远处不肯离开的药奴,他们尖叫着冲向药庐,却怎么也搬不开那厚重的庐顶。 躲在暗处的勾栏动了一下身体,像是要出去,最后却只是眯了一下眼睛,转身离开了。 ------------ 025章 七彩毒蛛 “想到了,我想到了!” 被压在药庐底下的冬青子突然兴奋的大叫,破开压着她的庐顶直奔后山。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众药奴都看傻了眼。 医圣不愧是医圣,她的药方没有偏差,之所以不能解毒,只是因为少了药引。对胜利的执着迷惑了她的双眼,扰乱了她明镜一般的心,让她用错了药引。而这次的挫折,却恰好促成了她的醒悟。不疯魔,不成活,夏君羽中的毒非要用天下至毒之物作为药引才能有以毒攻毒之效。 桑榆岛的七彩毒蛛,生长在岛上最污秽之地,比黑寡妇还要毒上千万倍的动物。拿它来当解毒的药引,确实是在合适不过了。 只是,药引有了,怎么捉到它却又难住了冬青子。 后山的山洞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那里布满了毒物,稍不留神,就是有进无出。而这种毒蛛又是群居动物,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冬青子实在是担心就这样贸然去捉蜘蛛的她会成为那群蜘蛛的美食。 “怎么办?” 冬青子愁眉苦脸的在山洞前来回走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不到解毒之法也就算了,既然已经想到了,她又怎么肯轻易放弃呢,那可是关系到勾栏与她的关系啊。 在她还在犹豫怎么办的时候,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影,她伸手去抓她,却只抓住了一道残影。 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傻呢!冬青子气愤的想着,也跟着进了山洞。她怕晚一分,她的月儿就受了伤。 山洞比想象中要来的宽敞,除了洞口爬满了毒虫之外,里面竟然算得上干净。果真是别有洞天。 只是,冬青子还没来得及好好研究洞里洞外的玄机,就听到里面传来“咚”的一声,然后就看到勾栏神色慌张的冲了出来。刚想询问原因,就被她抓着一起逃开了。 是毒虫。不知道哪里来的毒虫,突然冒了出来,爬满了整个山洞,向她们不断靠近。冬青子神色凝重的看了勾栏一眼,仔细的检查了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幸好,没有什么异样。 “你到底在干什么,就算要救人,也要先保住自己的命啊!” 出了山洞,冬青子就开始严厉的责骂勾栏。如果不是这山洞里的毒物不知什么原因出不了山洞,她们早就死在那些毒物的剧毒之下了。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只要记得自己答应我的事情就行了!” 勾栏不满的抬头,冷冷的回应着,将手里的布袋扔给冬青子,走的干脆利落。 她知道冬青子是出于好意,但她就是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她这三十几年来的不闻不问。 看着勾栏离开,冬青子只好作罢。她知道她还恨她,还不能原谅她。她之所以还肯留在桑榆岛,完全是因为夏君羽。 有了七彩毒蛛,解药就手到擒来了。可是冬青子又犹豫了。医好了夏君羽,她怕她真的就见不到勾栏了。 “前辈是在为公主的事情而烦忧吗?” 剑舞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一语就道破了冬青子的心事。 冬青子点头,将手里的药材放到一边。 “前辈多给公主一些时间吧,公主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氛围有些凝重,剑舞就走到冬青子边上,随意的拿些药材来椿捣。 “嗯!” 冬青子敷衍的点头。她知道,这件事情,并不能用讲不讲理来评判,讲理的人也可以选择不原谅她。 剑舞的开导虽然并没有让冬青子看到希望,但还是促使她做了决定——救夏君羽,不管勾栏是不是会离开她。 黑色的药丸换成了浓黑的药汁,冬青子依旧拿林擎试药,勾栏仍是躲在暗处默默的看着事情的发生。 多了一味剧毒之物作为药引,林擎依旧疼的满头大汗,从床上滚到地下。脸色也还是一路由惨白烧到红透,眼圈处仍是黑的要渗出来墨一样。只是,这次林擎却没有痛晕过去,而是突瞪着双眼,像是要把眼珠子挤出来一样。 这样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他脸上的红色终于是慢慢晕开,眼圈处的黑圈也渐渐的淡了,整个人也不弓起来了,就连神情都开始放松下来。 毒,解了? 剑舞愣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好久才回过神去扶林擎。林擎清醒后的第一句话就问夏君羽。剑舞不知道怎么答,还是冬青子接过话,让林擎尽管放心。 林擎一看说话的是冬青子,又觉查到自己的身子好了许多,就真的放心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船上了,身边还躺着暂未苏醒的夏君羽。 这……林擎撑着墙壁艰难的起身,警惕的查看了周围的环境。 “你醒啦!” 剑舞手里端着点心,见林擎醒了,一点也不惊讶。 “王爷他……” 虽然明知勾栏和剑舞绝不可能加害夏君羽,但是林擎还是多嘴的问了一句。 “服了解药,还在昏睡!” 剑舞将点心递给林擎,又塞给他一个药瓶,“你们体内的余毒还没有排清,这药,一日一次,服个几天,等到你眼睛底下的黑圈完全消失的时候,余毒也就排清了!” 做完了勾栏吩咐的事情,又与林擎寒暄了几句,剑舞就出来了。快到门口的时候,林擎语气淡淡的问了句,王妃还好吗?剑舞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外边。 好?怎么可能好。这边情伤未愈,那边突然冒出来一个死了三十几年的姥姥,这人生,简直比海上的风浪还要无常。 林擎见剑舞一副为难的表情看着船舱之外,像是明白了什么,也就不再追问了。 冬青子是勾栏姥姥的事情剑舞并没有瞒着夏君羽,相反的,夏君羽一醒,剑舞就迫不及待的将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夏君羽。夏君羽很是吃惊,没想到神秘的医圣冬青居然还有另外一层震撼人心的身份。而随着冬青子身份的曝光,让夏君羽觉得他和勾栏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远了。 多一个亲人,多一份阻力。如果有可能,夏君羽希望勾栏就只剩他一个亲人。可他知道,这样太自私了。她需要亲人,更多的亲人,让她感觉到家的温暖。 “月儿,我们回家吧!” 在海上漂泊了三天,默默的站在勾栏的背后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就在第四天的早上,海平面升起第一缕金光的时候,夏君羽鬼使神差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让勾栏落寞的身躯狠狠一震,就在夏君羽失落的打算回舱的时候,勾栏突然转身,答了一句,好。 好?夏君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居然答应了。金色的阳光照在勾栏的身上,她就那样面对着他,冲着他笑。然后夏君羽就失控了,冲上去抱住勾栏,在她耳边抽泣。 不管是真心也好,还是因为受到的打击大了只是想找一个港湾,夏君羽都觉得荣幸之至。至少她不再将他排斥在她的心门之外。 船舶在海上飘了十多天,一上岸,夏君羽就迫不及待的带着勾栏回了青王府。 因为勾栏的身份,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回府的消息,就连管家魏泉,也是在他们回府第二天偶然在芜芷楼外遇到的。 “王妃她……” 魏泉担忧的看了一眼门缝,夏君羽的脸色很不好,他以为勾栏发生了什么。 “她睡下了!” 夏君羽带上门,和魏泉边走边聊,“魏叔,我很担心她,她的情况……” “如果王爷真的担心,就不要再有顾虑了。王妃她,需要您!”魏泉拍拍夏君羽的肩膀,看他一脸睡意,又推他回去。可夏君羽却不肯,苦笑了一番,拐出了院子。 ------------ 026章 以家为名 夜晚,两年没亮过灯的芜芷楼点起了灯,青王府的众丫鬟侍卫都纷纷前来一探究竟。只是还没靠近那楼,就被守在院子外的管家给赶了出来。虽然没有进到院子里,但是,勾栏回府的事却在第二天传的整个王府人人尽知。 “月儿,城东……” “哪儿是家,我就留在哪儿!” 勾栏打断夏君羽的话,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好,留在这,我们哪里都不去!” 夏君羽若无表情的回答,心里却就激动不已。如果勾栏肯把这里当做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上苍。 勾栏需要一个家,需要单纯的没有杂质的亲情,只要她同意,他愿意为此倾尽一切。他爱她,或许,她已经不再相信他,不再相信爱,但只要她肯留在他身边,让他照顾她,他就再没有遗憾了。 勾栏回来了,剑舞也跟着回来了,青王府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的模样。只是,芜芷楼的主人不再笑容满面,而王府里的其他姬妾,见了勾栏都彬彬有礼,别说是找她的麻烦,就连和她多说一句都吓得脸色苍白。 尤其是那红珍,更是怕她怕的紧,也许是出于对前事的介怀,她总是不敢单独出门,连吃饭都以各种缘由推脱不来,到最后干脆自己一个人开起了小灶。 “公主,要是不开心,我们就回蒹葭吧!” 这些天,剑舞一直密切的关注着勾栏。她不快乐,一点都不快乐,没有笑颜,只是行尸走肉般的过着。 “回去?回去就能快乐了吗?” 勾栏转过头来,不再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风景,转而迷惑的盯着剑舞。 “这……” 剑舞语塞,回答不上来。是啊,这么尴尬的身份,走到哪里,都不会快乐的。再说蒹葭那边还有一个太子妃,就算太子再怎么护着公主,也不可能整天整夜的陪在她的身边。闲言碎语,有时候是很伤人的,尤其是自己在意的人。 自从那日剑舞提出离开被否决之后,勾栏脸上渐渐的开始有了笑容,淡淡的,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王府的后院变得越来越安静,往日那些看着不顺眼的人渐渐的,都不见了踪影。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夏君羽把那些妾室都给遣散了,唯一留下的就只有那不理世事,却默默陪他走过了十个年头的悦娘。 据说,原本悦娘也是要走的,是勾栏拦住了她。说是后院太冷清,求她留下来作伴。 剑舞没想到自己的小姐竟然早就知道这件事,还留下了悦娘。说什么后院冷清,其实,心都已经死了,还管什么冷不冷清的呢。 “公主……您……” “什么?” 勾栏从美人榻上转过身,用手支着头,一脸温和的看着剑舞。可勾栏的神情越是温和,剑舞就越是觉得看不透。曾经,她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虫,她动一动眉毛,皱一皱眉头,她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现在,就算事实摆在那里,她还是忍不住的要去怀疑眼前的人。 “没……没什么!” 剑舞最终还是没能把心里的疑问问出口。她宁愿自己想错了,就算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她也该站在勾栏这边,无条件的支持她。这样想着,剑舞的心豁然开朗起来,连带着几天的阴郁心情都一扫而空。 没了那些姬妾,后院变得冷冷清清,整个青王府都笼罩在一片惨淡之中。只有芜芷楼偶尔传来的笑声才不至于让人觉得这是座空院。 人少了,勾栏的日子还是照样过。只不过出门的次数却越来越少,几乎就要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对于这种现象,下人们总是议论纷纷。鉴于勾栏的特殊身份,他们的猜测几乎就锁定在两个大的方向。一个是白塔,一个是蒹葭。作为白塔的祭司,所有人都以为勾栏见不得光,而作为蒹葭的公主,他们则认为她这次回来是有目的的。不管是作为内应也好,还是窃取情报,总之,不可能是单纯的“回家”。 “公主,你劝劝王爷吧!” 王府的丫鬟换了一批又一批,剑舞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有从王府出去的丫鬟,都失去了她们宝贵的声音。虽然她也痛恨她们的口无遮拦,厌恶她们诋毁自己的小姐,但是,她们并没有恶意啊。王府那么冷清,除了说些是非,还有什么能打发她们的时间呢,她们之中,有些才十几岁啊! “劝?”勾栏淡淡一笑,收起胳膊又躺回榻上,闭上双眼,“哑药是我给他的,你让我怎么劝他?” 勾栏的话不带任何的感情,惊的剑舞连退好几步。 眼前的人究竟是谁,真的是她跟了十几年的公主吗? “剑舞,我好累,我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疲倦的语气。 家? 剑舞觉得可笑。心里没有把夏君羽当成是家人,这青王府又怎么可能成为她的家呢!勾栏心里的矛盾和痛苦剑舞都能够理解,可她就是不能原谅她为了追逐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信念而这样折磨自己,折磨爱她的人。 为了她,夏君羽的英明没有了,因为他不愿再次领兵出战蒹葭;他的仁厚也没有了,因为他毒哑了仆人,遣散了妾室;他唯一保有和剩下的就只有痴情和色令智昏。她毁了他,从此,这世上再没有受百姓爱戴,英明神武的青王。 其实,王府的丫鬟说的并没有错。勾栏是带着目的回来的,她想保住正在崛起的蒹葭,当然,她也想要有一个真正的家。只是,有了家就会失去蒹葭,在这场二选一的游戏里,她选择了蒹葭。所以,她只能毁了夏君羽。 静静的呆在他的身边,收起所有的恨意和委屈,若无其事的安静的生活在这座大院里,任由夏君羽被心痛和悔恨侵蚀。然后不管不顾,任由他做出伤天害理有违纲常的事情。 只是她没想到,原来仅仅只是看着,就会觉得心痛。所以,她尽量躲在屋里不出去听那些闲言碎语,不去看那些不解和幽怨的表情。可就算是这样,她的心还是会觉得痛,为那些无辜的人隐隐作痛。 又是一个清冷的夜晚,勾栏倚在窗边等夏君羽。每个夜晚,他都会过来陪她,陪她下棋,陪她聊天,一直到她困,他才会离开。可是今晚,过了时辰,那人却还没有来。 无聊的摆好昨日的棋局,左手同右手较量,不过片刻,就无聊的打起了哈欠,伏在棋盘上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房间依旧一片明亮,而自己,也还在棋盘旁边。没有人管,没有人理睬,勾栏苦涩的努了努嘴巴,出了房间。 原以为这些天的相安无事,举案齐眉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却没想到那人一旦不见,自己的心竟然会空落到如此地步,那个冰冷的房间,一刻都呆不下去。 今晚的月色不错,照的外面明亮亮的,连小径上的石子都看的一清二楚。勾栏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后花园里,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偶尔抬头看下月亮,偶尔又把目光落到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王爷,收手吧,您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剑舞的声音,勾栏停下脚步,藏到一旁的树丛中。听得出来,剑舞很生气。 “剑舞,你不会明白的,我心里想的,其实,和她是一样的。” 夏君羽的语气很无奈很哀伤,却又充满了希望。听着他的话,勾栏的眼眶就这样不受控制的湿了。 ------------ 027章 末日幸福 镜如走了,在无法阻止自己被送入白塔之后她就看破了红尘,剃了头发,随了一个不知名的游僧云游去了。在自己回到青王府之后,夏君羽派人四处寻找她,却始终没有下落。 嘉云终究还是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带着遗憾嫁入了白凤山庄。白枫待她极好,可她的脸上却再没露出过笑容。这桩婚事是夏君羽一手促成的,他让原本已经打算退婚的白枫改变了主意,让原本誓死不嫁的嘉云不甘的妥协。 世菲从了良,遇到了真心对她好的人,两人快意江湖去了。而雅晗,因着其温婉如水的性格,终于让越王顶着压力将云寿的长公主遣送回国。她虽无法成为越王妃,却是名副其实的王府女主人…… 这一切的一切,勾栏都不曾注意,直到今晚无意间听到夏君羽和剑舞的对话。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 这些人,不是她关心的,就是有所亏欠,就像镜如,她真心待她,而自己,除了将她视作姐妹,事实上却一直都在连累她。在宫中时是这样,离了宫也是一样,就算自己被囚白塔,她都一直对她不离不弃。想到这,勾栏就觉得当初在山蒹葭对她的态度简直是罪大恶极。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人都不在了,镜如永远都无法知道她对她的愧疚了抱歉。 夏君羽知道嘉云对他的特殊感情,这点是勾栏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她以为,夏君羽的坚持是为了让嘉云得到幸福。其实,他是想嘉云得到幸福的,可这却并不是他促成这桩婚姻的唯一目的。他说,他那时考虑的更多的是如何切断嘉云心中的那份不应该有的感情,让自己对他更有信心。 他说,他是为了她,为了不让她有任何退却的理由,所以才那么义无反顾的促成那桩婚事。 这是多么令人震撼的消息,勾栏确定自己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不可思议。若是以前,听到夏君羽这样一番话,她恐怕是要开心死了。可现在呢,虽然还是会忍不住的动容,可更多的却是错过和无奈了。 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他们之间,已经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想忘却就能幸福的了。横在他们之间的阻碍没有减少,反而越发的多了。 勾栏没有在那个角落多做逗留,很多事,没有听到她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他的事情,她已经不再关心,而他的感受,她也无力再顾及了。她想过了,她如今唯一能为他做的,或许就是离开,离开他的生活,永远都不再出现。 瞒着所有人,一个人偷偷的又捣鼓起丹药来。这是这些年来她第二次炼药,上一次,是为他炼制解药,这次炼的,却是毒药。毒不死人,却能毒死人的记忆。 “这里的风景真好,隐约的都能看到蒹葭的古迹,还有瀚海,那里,那座白塔,看的清清楚楚的!” 在“毒药”炼制出来的那天,勾栏就提议要来这云苍山上看看,夏君羽二话没说,就带着她来了。 云苍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组秀美的山脉,蜿蜒崎岖,连绵在瀚海和蒹葭之上,将两个国家生生的阻隔开来。云苍山终年大雾,但是很奇怪,起雾的那侧永远都是朝着蒹葭的那侧。透过云苍,可以看到整个蒹葭都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下,隐隐绰绰,美不胜收。 “月儿,你喜欢这里吗?” 夏君羽见勾栏对这里赞赏不绝,便有了在这隐居避世的想法。他想给勾栏一个家,也想让自己有个家,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 “喜欢啊,这里能看到蒹葭,还能见到瀚海!”勾栏难得的露出笑容。夏君羽见她这副模样,就更坚定了与她一同避世的想法。 “喜欢就在这里多住几天吧!” 夏君羽并没有将他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而是默默的在心里规划。他想给她一个惊喜,他想见到她幸福的模样。 “好啊!” 勾栏爽快的应下。虽然她已经做出决定,可此情此景,她是真的想要给自己留下些美好的回忆。 就这样,两人下山添置了一些家用,在山中寻了个山洞,一住就是大半月。 这半个月,是夏君羽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也是勾栏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他们仿佛真的抛开了尘世的一切,过起了神仙般的日子。只可惜好景不长,很快,勾栏望着蒹葭的目光就不再简单纯粹。那里面有太多夏君羽不懂的沉重和复杂。 “君羽,你说,若是有一天,我站在这山头,看着云雾依旧却再也看不到蒹葭了,该怎么办?” 一日清晨,勾栏从睡梦中惊醒,失魂落魄的跑到山顶,望着云雾缭绕的蒹葭叹气。夏君羽知道她有心事,也知道她不愿意让他知道,于是只能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安慰她。 “怎么会呢?蒹葭在那,好端端的在那,如果有一天你看着云雾却看不到它了,那一定是雾气太重,把它遮住了!” 夏君羽揽着勾栏,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温柔的安慰着。他不知道,他的语气有多温柔,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足以让人窒息的宠溺。 “是嘛!” 勾栏深情的望向夏君羽,停顿了一会,又若有所思的看向远处。 这种不安的情绪困扰了两人许多天,直到云苍山上的枫叶红遍,勾栏脸上才又露出释怀的表情。尽管如此,夏君羽却依旧忧虑。勾栏的转变来的太快了,前几天夜晚,她还辗转难眠,梦呓绵绵,如今却又一副毫无心事的模样。她越是这样反复无常,他的心里就越是担心,总觉得现在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随时都有可能化为泡影。 他的担心很快就成为了现实。那是秋日的一个午后,勾栏陪着他在山顶赏枫饮酒。一切都与往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日的酒似乎苦了点,那日的风又吹得人遍体生凉。 她说她冷,让他下去拿衣服。他不肯,非要拉着她一同下去,她却像小孩子一样坐在石头上耍起了无赖。她说她要在上面看风景,她说她就要那件绣着金枝槐的罩衫。夏君羽不敢把目光从她身上离开,却还是抵不过她那样孩子气的恳求。他几乎是飞奔着去山洞又飞奔着回来的,可到底还是晚了。 她是故意把他支开的,她说她要看风景,的确,她如今和满山的红枫融为了一体。 她从石头上跳下去了,像蝴蝶一样,展开双臂,带着满足的笑容,就这么轻轻的一纵,就消失在一片火红中。而夏君羽,手里拿着她钟爱的那件罩衫,就这么远远的看着,看着她消失在一片红枫中,什么都不能做。 他突然想起十六年前,蒹葭被攻破的那天,他也是这样,姗姗来迟,只看到她跌落的影子,连她的衣角都抓不到。 她这是在报复自己吧?唤起自己内心深处被掩埋已久的痛苦回忆! 夏君羽“哇”的吐出一大口血,一时站立不稳,就这么直直的倒在云苍山上。 他的心像是被剧烈的撕扯开来,鲜血淋漓。他就这么虚弱的躺在山石上,望着勾栏跳崖的那个地方,久久不肯闭眼。 他的脑海一下子闪过很多画面,那些他们相处的画面,爱着的,恨着的,还有很多是被他遗忘的。可是很快,那些闪过的画面被在他的脑海里模糊了,想不起来了。 夏君羽痴痴的笑了,在了然和不甘中认命的闭上了眼。她为这一天费尽了心思,自以为环顾周全,却不知,她这样做,伤他伤的更深。 ------------ 028章 柳暗花明 尽管不愿意,但夏君羽对勾栏的记忆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消失了。从他被人从云苍山顶带回来到现在整整半年,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他的生命里曾出现过这样一个女子,比任何人都要绝色,也比任何人都要狠心。 半年了,他始终不能适应不完整的自己。他有一屋子的画,画上是一个绝色女子,那容貌,他敢肯定,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无法忘怀。可自己却偏偏忘记了,尽管画了一屋子的她,却仍然记不起那人的名字,记不起他们何时偶遇,有怎么样的过去。 他知道,自己哪里不对劲,明明好好的活着,心却跟死了没有两样。他经常看着后院的金枝槐发呆,一边坐着一边想,为什么当初要将这株植物从那么远的地方移植过来。他想不通,就像他永远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少了一段记忆,可所有的人似乎都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 所有人都瞒着他,瞒着他勾栏的死讯,瞒着他失忆的原因。可他最终还是知道了。没有人说漏嘴,也不是他恢复了记忆,而是因为他找到了一本书。书里记载了所有他求而不得的问题的答案。 那个绝色女子名叫姜洲月,是蒹葭的公主,也是他的王妃。他们有过快乐的时光,也因为误会而彼此错过。分分合合,兜兜转转,他们浪费过很多时光。她满头白发,入主白塔,是瀚海的祭司,而他就是送她进去的侩子手…… 这本子看起来有些陈旧,似乎已经有些年月。书页上斑斑驳驳,有些字被水晕开了,模糊不清。看着陈旧书页上的字,夏君羽的心突然感觉到一阵疼痛,钻心的痛。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那颗封闭在胸膛的心的跳动了,这久违的心痛让他感觉到了生。他还活着,原来他还没有“死”。 他用了一天的时间把书看完,然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准备,终于在第二个月,跨上马背离开了王府。 那天下了雪,鹅毛一样厚重的雪,很快就将秦歌城的大街小巷给掩埋。夏君羽一改往日的青衫,穿了一身白衣,一匹马,一册书,融到了雪里。 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想起那些往事的。他的离开和蒹葭、瀚海为什么没有开战一样,成了两国人民心头的第一大疑问。 看着夏君羽渐行渐远的背影,夏君城知道,他是不会再回来了。他解开了颜落雪心头的死结,帮助他们的兄长休了云寿的公主,又安抚了他们最小也最刁蛮任性的小妹,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牵绊住他离开的脚步了。 他还记得,收到飞鸽传书后赶到云苍山救人时自己听到的第一句话,他说,不要开战,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要向蒹葭宣战。那时,他满身鲜血,趴在山崖边上,手上握着一张淡黄色的信笺,满脸都是痛苦。 他当时不明白,就算他不宣战,好不容易崛起的蒹葭又怎么肯放过这样绝佳的机会。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和他王弟生死相许过的勾栏死了,就这么从山崖上跳下去了,当着他的面。她用自己的死换取了两国的相安无事,也让一段大好的姻缘就这样匆匆断送。 夏君羽真的就如他预期的一样,再没有回来,倒是镜如,消失了五年之后竟然再次回到秦歌城,接手了素心妈妈的勾栏雅苑。没了勾栏、世菲、雅晗的勾栏雅苑早已不复当年的辉煌,成了众多青楼妓馆中平平无奇的一员。但是镜如的归来却让它重新焕发了光芒,从满天的星斗中跳跃出来,成为黑夜里最闪亮的月亮。 镜如回来了,就连多年不着家的长兄也带着他从未蒙面的王嫂回到了瀚海。长兄和王嫂之间的事情,夏君城多少听夏君羽提起过。一个是多情公子无情郎,一个是多才千金痴情女,他以为,按着长兄的心性,那女子多半是要虚度光阴了,却不曾料到浪子金不换竟然也有回头的一天。 所有她关心的,她在意的人都有了好的归宿,唯独他,这么多年了却仍是孤身一人。他累了,真的累了,于是就结束了流浪的生活,偷偷的回了秦歌城。 他没有回王府,也没有去皇宫,而是去了烟花柳巷,龙蛇混杂之地。他来时已经深夜,勾栏雅苑早已经歇了业。可他依旧不依不挠的敲响了院门,惹来守夜人的强烈不满。 他来的晚,去的却十分早。在所有人还沉浸在梦乡的时候他就已经动身离开。他来这里只为见一个人,托她做一件事,人见完了,事托完了,也就到时间离开了。 这次离开,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是真的要离开了。 从五年前恢复记忆以来,他一直强忍着对那人的思念,帮她完成她未了的心愿。只要是她在信中提到的,哪怕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他都努力帮她完成。以为只要这样,只要她开心,他就满足了。 可是五年了,他才发现,有一件事,他永远都无法为她做到。她说,她要他活着,好好地,安然无恙的活着。所以他行尸走肉的活了五年,不敢让自己有半分的差池。可是,这样的生活还是不得不告一段落了。因为他累了,实在太累了,而且他想她,想的快要发疯了。 离开勾栏雅苑后,夏君羽就来到了云苍山,这座一别五年的山脉变得更加秀美了。抬眼望去,南边依旧是云雾缭绕,北边则一片大好河山尽收眼底。 “月儿,你信上提到的事我都一一帮你完成了,唯独这一件,实在超出了我的能力,对不起!” 夏君羽温柔的抚摸着身边的一块巨石,一个人自言自语。这块石头就是当年勾栏站着的那块,如今石头更加的圆滑了,而勾栏却已经不在。 巨石旁斑驳的血迹,没人擦拭,到如今已经渗透到岩石内部,倒替石头美观不少。 满山的红枫,一个白衣少年站在山顶,远眺着山脉,突然不见了踪影。 做不到一个人独活。这就是夏君羽唯一无法替勾栏完成的事情。 事隔五年,他终究还是在这一天,就着满山的红枫,跳下了山头。这五年,他循着她的足迹走过了很多地方,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条黄泉路了。 其实,“黄泉路”的风景也不错,山水齐全,花香满鼻。夏君羽睁着眼,看着眼前快速掠过的风景,不禁笑了,原来,这断崖和其他断崖是不同的。 金枝槐? 金色的耀人的光芒在那一丛绿树中显得格外的扎眼。夏君羽不知受了什么蛊惑,不由自主的就往山崖的那侧靠去。他的心里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那棵树并不是自己生长在这,幻想在那个不大的山洞里面住着他朝思暮想的人。 山洞很矮,又很窄,连转个身都会因为空间的关系而动弹不得,夏君羽低着头,撑着壁穴,移动的非常艰难。说是山洞,其实更像是一条隧道,隧道的尽头有一丝光芒,夏君羽就认定了这束光芒义无反顾的往前。 那束光芒照亮了他的心,让他重拾起生的希望。他甚至可以预见到,在那束璀璨的光芒背后,那人瘦弱而又柔和的身影。 他想拥抱那道身影,想在她耳边倾述这几年对她的相思,他想她补偿他,想和她一起,流连于这山水之间,再不问世事…… ------------ 番外•骆琬,嘉云篇 骆琬篇 我早她一时出生,晚她一刻国破,我与她都曾站在一个国家最庄严的地方俯视臣民,都曾背负着血海深仇,在情与义之间苦苦挣扎。本该惺惺相惜的我们,最终却站在了对立面上,为了一个男人拼的你死我活。 这是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无奈,不知从何时起,我所有的优势都离我而去,转而投入了她的怀抱。我曾在他心中长达十年之久,曾经的一见倾心或许早就在时间的长河里变质,但不管如何,那十年,我都是他心里不可替代的美好。 或许是我太高估了他对我的感情,这就是太轻信谣言的下场;又或许是我放不下自己的尊严,明知一旦输掉这场赌博,会让自己悔恨终生,却还是在夏侯璟的挑拨下迟迟不肯现身。是了,是因为该死的尊严和不甘。因为知道自己在夏君羽的心里,永远比不上他的国家,他的万千臣民,所以才受了夏侯璟的挑拨,让勾栏能够趁虚而入。 我输了,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在勾栏与他异国重遇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爱上她了。他们嬉戏打闹,游山玩水,夏侯璟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每每听到探子巨细无遗的汇报,我的心都像被针扎一样。我知道,这是夏侯璟对我这十年无视他感情的折磨和惩罚。他妄图用这些刺耳的消息让我放弃,让我止步,只可惜,我是一个执着的人。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用卑劣的方法抹去他对她的记忆,那我们的结局会不会变得大不一样。只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如果。若真有如果,我想,我会希望我永远的留在西壑,没有以那样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至少,我还能拥有他的思念,不至于落得如今什么都没有的下场。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西壑的落败,并不出乎我的意料,早在我与夏君羽再次重逢之时,我就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战争,胜的,只能是夏君羽。即便我曾经因爱生恨,偷了军事图给夏侯璟,却还是难以挽救西壑的落败。 我欠了夏侯璟,可他对此却没有心怀怨恨,反倒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平静的呆在牢中等候审判。他对我,也许是真的失望了,再没有半点不切实际的奢望,这点,从我去牢里看他时他看我的眼神就可以清楚的知道。可我对夏君羽,却依旧放不下,即便知道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勾栏。 作为沧澜的公主,盗窃军事作战图的重犯,我并没有遭到惩罚,也正是他对我的这一点情义,让我至死都放不开他。他的不忍,成了我执着的最好借口。 在他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追逐,但是,上苍没有给我丝毫的眷顾,在长达五年的天南地北的追寻下,并没有能与他擦肩而过的机会,更妄论与他面对面的相见。他于我来说,成了天边不可企及的云彩。 无穷尽的失落向我袭来,无处可逃的我终于被吞没撕扯。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像是蝴蝶展翅前的蜕变,将我折磨的血肉模糊。在那段灰色的日子里,我陷入了自己的魔魇之中。对勾栏的愧疚成了直穿心脏的利器,深深的折磨着我。一场大病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临。 病愈的时候,我的心魔也随之离开,我仿佛经历了一场重生。我的内心不再有不甘,也不再执着于那些得不到的情感,顿时变得轻松无比。 我依旧追寻着那人的步伐,去不再执着于那人的感情。我想找一个人,说一声对不起,然后就远离这个尘世,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过完自己的一生。 我追随着他走过很多地方,足迹遍布七大国,却再没有见过她。她的死讯在人群里散播,我却始终不肯相信。我这一生,从没受人摆布,也不曾懊悔,唯一对不起的就只有她,我不想带着遗憾避世。 直到五年后,我再次踏上这块土地,再次透过他的背影看向白塔,我才不情愿的接受她已经离开的事实。 白塔易主了,新祭司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不能通灵,无法预知,一头黑发的她带着白塔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勾栏的死对我的打击很大,无法排解懊悔的我突然没了前进的目标,我不知道该去往何处。所以,我留了下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走向了白塔。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停顿了一下,想要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想要抬头再望他一眼,却被他眼角薄薄的湿意吓的慌了神色,心里头那一丝丝的侥幸也跟着荡然无存。 我带着最深的忏悔进了白塔,而他,也从此消失在我面前。如此,再听到有关于他的消息已经是一月之后。那一天,沉重的军乐伴随着凄厉的恸哭声,送葬的仪仗队似一条长龙,缓缓的通过青枫门…… 嘉云篇 我是白凤山庄的女主人,也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公主;我有一个疼爱我的丈夫和两个宠溺我的哥哥。我本该是这个世上最不该有忧虑的人,只可惜,我爱上了一个我不该爱的人。 五年前,我用尽了一切办法想要留住那人,却最终被那人说服。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亲哥哥,瀚海的王爷——夏君羽。他是我这辈子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也是我这一生永远无法偿还的罪孽的根源。 父母的娇宠,哥哥的溺爱,优越的皇室生活让我成了一个恃宠而骄的人。藐视礼法,罔顾纲常,我将世间的一切道德都踩在脚下,直到被自己的感情被自己的亲哥哥逃避,我才有种从天上掉落到地下的感觉,那种痛苦让我出走了整整四年,等我回来时,我的哥哥居然有了侧妃,一个身份低到尘埃里去的青楼女子。 我讨厌那个叫勾栏的女的,她卑微的身份根本就配不上我的哥哥。他是瀚海的亲王,他的第一个妃子不是皇亲也该是重臣之女。可是哥哥却喜欢她,打心眼里喜欢。 哥哥的那份特殊的感情让我感觉到了威胁,我很快便找借口住到了青王府。我想看住自己的哥哥,我想尽可能的破坏两人的感情,可事情却总是事与愿违。因为一次夜袭,我竟然和我的情敌成了“朋友”。我“救”了她,而她,也救了我!而我的计谋,也从那时开始。 我并不精于算计,因为我的身份不需要去算计别人,可我还是将她成功的赶走了。用一个荒唐的误会。这个误会并没有让他们分开很久,仅仅过了半年,哥哥就放下一切出去找她了。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除非哥哥点头,否则,再没有人能分开他们两人,即使是勾栏,也不能。我很沮丧,很痛苦,也很害怕,我的心头总是萦绕着一股不详的感觉,直觉告诉我,他们两人重逢那刻,便是我的阴谋败露之时。 这股心虚总是困扰着我,直到我派出的探子有了两人的下落。我几乎是飞奔而出的,把公主府的下人吓得半死。他们以为我是因为不满这场政治婚姻,所以才逃开的。其实,我是为了去找他,去确保自己在他心中的“好妹妹”形象。只可惜,我终究没能逃出哥哥的五指山。他根本就不在蒹葭城里,而我,也未能踏进那座曾经被瀚海铁骑践踏的城市。 我被哥哥的手下“请”回了瀚海,那之后,我便再没有“自由”可言。婚礼的精心准备花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可直到我穿上嫁衣,他都没有回国。他不肯来看我,不愿参加我的婚礼,我不知道,我坐上花轿的那刻,究竟是恨多一些还是悔多一些。 嫁入白门之后,我决心做一个好妻子,开始寻一些有经验的老妈妈们进庄里来教我如何为人妇。或许是家族优秀的血统,过不多时,我竟摇身一变,从一个任性妄为的黄毛丫头转变成了仆人眼中的好主母。 我很享受仆人尊崇的眼光,好像我是一个圣洁的人,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可是,一到夜里,我的心就会再次变得惶恐不安起来。我已经记不清自己被那个噩梦纠缠了多久,只知道每晚尖叫着醒来时面上都是一片凄凉。我以为,这个噩梦是要伴我一生了,却不想上天竟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 哥哥失忆了。记得一切的他唯独忘记了和勾栏之间的爱情,非但如此,他竟然还将勾栏送进了白塔。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只看到白塔的光鲜,唯独我们皇室中人不能。因为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进入白塔的代价,是多么惨重。 我不知道哥哥因为什么恨得要毁掉勾栏一生的幸福,我只知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竟然为勾栏感到悲痛。我已经接受他们相爱的事实,也打算向她忏悔并嘱托她好好照顾哥哥,我从没想过,事情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的。 骆琬回来了,哥哥为她遣散了所有的姬妾,可她却并没有得到她所想的幸福。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斩断了她短暂的幸福,也扰乱了整个瀚海。 老祭司的逝去,新祭司的诞生,所有的事情都在那一场天灾中失控。直到西壑兵败棠棣,祭司跳下高崖,所有的事情才随着哥哥的再次失忆而归于平静。只是这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哥哥就想起了一切。 我原以为,哥哥会随着她而去,也不知什么力量竟让他坚持了下来。只是,他不愿再待在瀚海,待在我们身边。任凭我们费尽口舌,用尽心机,也无法留住他。 哥哥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他。而是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偷偷的凝望着他,望着他消瘦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那一片白茫茫中。那时,我才知道,眼睁睁的看着你敬爱的人将心埋葬,是多么的无助,和痛苦。 ------------ 番外•镜如,夏君城篇 镜如篇 缘分一事,真的是叫人难以捉摸。从踏进沉鱼宫,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我的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曾以为,青王殿下会是我终其一生想要追随的人,然而,命运却让我遇到了她。与她相伴的每一天,都会有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有时会打的人措手不及,有时,却会给人带来无尽的惊喜。 我不知道,我是何时下的决定,要坚定不移的站在她的身边,也许是她第一次问起我的过往,又或许是她第一次为我那求而不得的感情感到悲伤……只可惜,我发现的太晚了。当我自以为是的将她的行踪告知青王的时候,我才知道,在她心中,那不是帮助,而是“背叛”。 那次“背叛”让我遭受了太多,甚至差点夺去我的性命,可我却丝毫不曾后悔。至少,那时的我是不会后悔的。因为正是这次的“背叛”,才让他们又走到了一起。当她的脸上重新绽放出幸福的笑容时,我便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惜,我无法预料之后发生的一切。若我知道,他终有一天会负她的话,我是怎么也不会让他找到她的。 他曾为了骆琬而拒我于千里之外,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骆琬会再次阻碍她的幸福。当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他无情的关进白塔却无能为力的时候,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一个叫镜如的人了。 我不知道那天之后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我的心中充满了仇恨还有懊悔。我恨夏君羽,恨他的无情误她终身;我也恨老祭司,恨她冷血将她囚禁;当然,我也恨我自己,恨自己势单力薄,恨自己当初的自作聪明……若不是师父的出现,我早已在仇恨的驱使下做出一些无法挽救的事情。 一个传经解道的云游僧点化了我,将我收为徒儿,并带我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那之后,我便开始了斩断红尘,云游七国的旅途。只是,我终究放不下心中的执念,无法做到师父要求的无悲无喜,无怨无尤。也许,我的面上是平静的,可是,在我的内心深处,始终埋藏着一团火,一团足以将我自己都吞噬的仇恨之火。 五年,整整五年,我都没有再回那个国家,那个蕴藏着悲喜的城市。在这五年里,我见过太多的事情,听过太多的传闻,却没有一件事情是有关于她的。瀚海和蒹葭开战的时候没有,两国握手言和时也没有,白塔就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围墙,将所有有关于她的消息全都隔绝在那道高墙之后。 西壑落败了,蒹葭复国了,公主嫁人了,青王失踪了,就连曾经的大皇子都带着豆蔻姑娘回了京都,可那座白塔却仍旧没有传出任何消息。 在师父收我为徒的时候,我曾信誓旦旦的发下誓言,皈依我佛将会是我最后的归宿。可我却食言了,心头越积越深的魔魇断了我的修佛之路。师父说,我是入了魔了,若我还不能静心,便离毁灭不远了。 为了静心,我去了蒹葭,留在了那个生她养她的国家。我本想守着蒹葭安度余生,却不想在城里遇上了姜宏若。 他说,她很惦记我,希望我能回去瀚海看她。 这是我五年来第一次听到有关于她的消息,我拽着自己的衣服努力让自己不在她的哥哥面前失态。可是,当我颤抖着嘴唇问出她是否从白塔出来的问题时,早已泪流满面。 她离开了白塔,与夏君羽双宿双栖去了。 五年,我终于等到了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一天,也因着她的一句话,我踏上了重回瀚海的道路。她说她想见我,那我便在有她的地方等她回来。 可是,一年过去了,我甚至已经让败落的勾栏雅苑重现辉煌,可她,却依旧没有出现。直到一天深夜,守夜人面色仓皇的跑来叩门,说门外来了个疯子,我才知道她已经离世的消息。 那晚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与她“双宿双栖”的夏君羽。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想说的,我一定无法承受。 他告诉我她的死讯,又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他说,这是蒹葭的东西,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他很急切,没有在勾栏雅苑多做半刻的逗留。我甚至来不及看清他深陷的眼窝里藏着的情绪,他就已经转身离开。 见一个人,托一件事。是他此行的目的。我瘫倒在地上,绝望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声的流着眼泪。由爱转恨,再到如今的心疼,其实,他在自己的心中,始终占据着一角。 夏君城篇 三宫六院,粉黛万千,政绩卓越,开疆拓土,在外人的眼中,我是瀚海百年来功勋最卓著的君王,是这世上最令人羡慕的完美之人。可是,光辉背后的满目疮痍,又有谁能够看到? 在这金屋藏娇的后宫之中,有多少真情的存在?残忍的政治婚姻毁掉的不止是那些女子的终生幸福,还有我对真爱的希冀。至于政绩和疆土,是用多少躯体和鲜血换来的?多少瀚海的战士埋骨他乡,多少完整的家庭支离破碎,甚至是我的亲人,我的长兄,我的幼弟。 他们都是我想保护的人,却为了我,为了这个国家,牺牲了各自的幸福。我的兄长,越王,娶了云寿的公主,一个刁蛮泼辣的母夜叉;至于我的幼弟,助我打下半壁江山的功臣,成了逼死心爱之人的凶手。他们都是值得幸福的人,却一个个遭受着不幸。 如果说,将雅晗带到兄长跟前是为两人的幸福谋划,那么,将勾栏带入皇宫,却是一场悲剧的开端。原以为,利用勾栏的出现,逼迫颜妃做出选择,就能打破我、君羽和颜妃之间的微妙关系,成全他们两个的幸福。却不想,颜妃会放弃心中所爱,而选择权势。 颜妃的选择令我始料不及,而幼弟和勾栏之间的感情更是让我吃惊。不过短短的一年时间,从不肯轻易离开瀚海的幼弟竟循着勾栏的踪迹去了北方。而更让我吃惊的是,几个月后,幼弟竟然向我提出了辞官罢爵的请求。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了自己的幸福放下整个国家的重担。 不知道是不是沙场作战,造了太多的冤孽,近在咫尺的幸福都能生出变故来。勾栏的失忆成了他们不幸的开端,越来越多的人走入他们两人中间,直到他们都迷失了自己,最后铸成大错。 我不知道,被心爱之人送入白塔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被曾经心爱的人欺骗又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我只知道,再见勾栏时,她已然不是我印象之中的摸样。白衣白发,曾经灵动的双眼也蒙上了一层死灰。 她叫我来,是为了让我将骆琬带出白塔。我不知道为什么骆琬会出现在白塔里,而我的幼弟又去了哪里。我只知道,在经历过一场荒诞的“相爱相杀”之后,她成了白塔的祭司,而他,成了整日望塔的人。 我原以为,这对相爱却不能相守的恋人会以这种方式延续他们的一生,却不想命运弄人,终究逃不过一死。 她是自杀的,在与他海誓山盟之后跳下了山崖。随她而去的还有他对她的记忆,太医说,这是一种罕见的毒药,伤不了人的身体,却专门吞噬人的记忆。这些记忆一旦失去,除非是受到极大的刺激,否则,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并不大。 太医的诊断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让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可是,就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他却再次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他,想起来了。其实,我早该知道,那些植根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他这一走,就整整消失了五年,没有半点音讯。直到今天清晨,守在云苍山的守卫突然传来消息,说有人上了云苍山。只是一晃而过的身影,他们没看清,我却知道,是他回来了。 抛下满朝的大臣跑到云苍山脚,在踏上那片土地的时候,我的心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是她的血,滋养了这片红枫。那样一个妙人儿,居然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不知道是不是因果循环,我爬上山峰的时候恰巧看到他挺直了身体站在那块曾被鲜血浸染的石头上,眨眼便消失在山下那一片红艳艳的枫树中,速度快的我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像当初他站在我这个位置,看着她跳下这山头一样。 这个场景,在他离开的五年里曾无数次的出现在我的梦中。我用手狠狠的拍向自己的脸颊,却始终无法从眼前这个场景里脱离出去。或许,这仍旧是一场梦,一场永远都醒不了的噩梦。 ------------ 番外•剑舞篇 公主和暗影是我这一生中最最重视的两个人,可是,在我心中,究竟哪个更重要?我一直都分不清楚。我只知道,为了公主辜负暗影,害他差点丢了性命的时候我的心很痛,很内疚;而为了暗影离开公主,致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时候,我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悲痛。 爱情和亲情,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复杂心情,对我却同样重要。我不想伤害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更不敢想象有一天,如果我失去了他们中的其中一个会变得怎么样。可上天就是爱和你开玩笑,你越是不想失去,它却偏要将它夺去…… 当初与公主西壑一别后,我便再也没有去瀚海找她。一方面是因为与暗影的坎坷情路让我心情失落,另一方面也是想着有青王的疼惜和镜如的照顾,不再需要我的陪伴,便在桑榆岛安顿下来。没想到再见时竟会是那种场面。 那天,公主带着青王和林擎来到桑榆岛,吓坏了在外采药的药奴。也是,曾经一头的乌发成了那个模样,别说那些胆小的药奴会慌张,就是我,也吓的没了心神。只有前辈,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除了悲痛,竟然没有惊吓。 我没有为难青王,因为我清楚公主的心,她若还恨,就不会将两人带到岛上。只是前辈,眼看着自己的孙儿被害成这般模样,哪里还肯医治。祖孙两闹了很久,最后连前辈的身份也被我不得已曝光。 这是一次灾难,虽然医好了青王和林擎,可前辈和公主之间的师徒关系却就此葬送了。公主恨前辈,恨她的自私,恨她的无情,不管前辈如何恳求,她都不肯再回桑榆岛。 我是有些同情前辈的,尽管她做错了事情,可她早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孤身一人,守着一座空岛几十年,这种寂寞和心寒能够吞噬人的心。可就算我同情前辈,我还是不敢留下来。不是怕公主生气,而是西壑的那次分别让我心有余悸,我不敢再离开公主一步了。 只是一切都是注定的,我注定不能陪伴公主一生。我不知道公主轻生的想法是什么时候有的,只知道回到瀚海后,所有的一切她都已经计划好。破坏青王的威信,甩掉我上云苍山,设计让青王失忆,一切的一切,公主都计划的滴水不漏。 知道她跳崖的人很少,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与青王双宿双栖去了。这其中,便包括我和宏若太子。她瞒的我们很苦,尤其是太子。 在蒹葭复国的那段时间,我曾亲眼看到太子一个人呆坐在公主殿里,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明明是要成为一国之君的人,可背影却说不出的孤单和寂寞。暗影说,国家虽然重建了,但是他的心是空的。 闻知公主跳崖的事情是在暗影去世之后。蒹葭复国之后,我与暗影便长住在桑榆岛,过起了隐居的生活。只是好景不长,霰雪的毒很快便夺去了他的生命。 暗影刚走的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之中最煎熬的时刻。我曾想过下去陪他,奈何冬青子前辈看的太紧,几次想死,总被她从鬼门关拉回来。这样来来回回,直到公主突然出现在桑榆岛,我才将这个念头彻底打消。 除了暗影,我这一生最放不下的就是公主了。我原以为,经过上次前辈的事情,那一别,便是相见无期了,没想到公主还会踏上这片土地。只是,青王却没有陪同。直到那时,我才知道,要不是云苍山的那条暗道,我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公主了。 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太多的悲喜和生死,公主竟然不再仇恨前辈。不但将决明子前辈带上岛屿,更是与冬青子前辈促膝长谈。祖孙两的和谐,连我这个外人看了都觉得温馨。 公主在桑榆岛呆的时间并不算长,却足以让我弄清楚心中的疑惑。公主说,祭司并不是受神眷顾的人,而是被诅咒的人。而这诅咒的源头,竟是蒹葭的先祖。谁能想到,一段牵扯着勾栏玉宝藏的传说,竟然只是一段未果的恋情。 不能晒太阳,不能呼吸外面的污浊空气,这些都不是祭司不能出塔的原因。真正让祭司离不开白塔的是她们脑中那些不受控制的记忆片段。那是一段传承了几百年的爱恨仇杀,一代传着一代,在祭司的脑海中,无法泯灭。 这些记忆在公主离开白塔的第一天就出现了,零星的,不完整的。直到踏上云苍山,那些记忆像是被牵引了一般,慢慢的在公主的脑海中汇聚成像,过去、未来,温馨的,血腥的,让她开始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我不知道公主是怎么熬过来的,只知道正是因为那些幻想,修补了她与冬青子前辈的关系,也正是那些幻想,才让她最终放开了青王的手毅然决然的跳下了云苍山。她说,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只有她彻底的消失在瀚海,两国才能和平的相处。况且,只有那个地方,才能让她保持清醒,不让那些虚幻的东西影响她的行为。 公主口中的那个地方不是别处,正是云苍山的那条密道。那个传说开始的地方,也是一切灾难结束的地方。 对于公主的说辞,两位前辈一直都是半信半疑的。他们一直都认为这是公主想要早日离开的借口。直到一天夜里,公主做了噩梦,尖叫着一个人的名字醒来,吓得冬青子前辈面如纸色,再不敢留她。 公主离开那天,整个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暴雨一样。我拿了伞给她,央求与她同道。她却不肯带我离开。她说,我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不是为了他人而活。 她还说,她要在那个地方等一个人,那也许会很久很久,她不想让我陪她等,等一个遥遥无期的梦。是啊,明明已经毒死了那个人的记忆,却偏要等那个人失忆的人来找自己,这样的等待,也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无果。 可她是公主,尽管我年长于她,却总是无法劝服她,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我只能目送着她离开,用最荒诞的语言在心里编织着他们终会相聚的谎言。因为我坚信,他们相聚的那天,她一定会重回桑榆岛。 只是,这一等,便等了五年。他们两个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半点消息。可是我依旧在等,等他们回来。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们相拥在一片红枫之中。我想,这是预兆,诅咒破了,他们终将回到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