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001、小姐身子丫鬟命 更新时间:2012-02-08 索美拉大陆最大的国家是塞来路公国,塞来路公国最大的城市是金奇城。 在金奇城中,不知道伽罗家族、常春藤魔武学院和神官伊达洛斯的人几乎不存在,因为他们都称得上是领域翘楚――伽罗家族是全国闻名的魔气双修剑客世家,常春藤魔武学院是得到皇室认证的第一学院,神官伊达洛斯则是口碑极佳的心灵治愈师,所有心灵受到伤害的人都能在他那里获得新生。 然而出生在伽罗世家、进修于常春藤魔武学院、每周到伊达洛斯处祷告的茵?伽罗却是令人大跌眼镜地百无一用。她五岁时接受属性和资质测试,结果令全家大为失望,她不仅是适应职业最少的暗属性,而且无论是体能还是魔力都糟糕得不行,别说魔气双修了,连做个与世无争的医生的资格都没有。 伽罗家不允许废物存在,所以茵和所有同龄的孩子一样,七岁被送进学院学习,但老师们使出浑身解数,最终还是没能让她的资质有一星半点的提升。 最后伽罗家的家长叹息着放弃了这个毫无长进的孙女,任她在学院里游手好闲,自然,也不会在意她是否被人欺负。 这天放学后,茵还是和往常一样到信仰神殿祷告,每天下午这个时候,祷告室里通常都没有别人,是她和她的心灵导师也是唯一朋友,神官伊达洛斯短暂的交流时间。 茵轻轻推开祷告室的门,进入后又轻轻关上,蹑手蹑脚,好像在做什么隐秘的事。 “今天怎么了,干嘛这么小心翼翼的?”祷告室的帷幔后传来年轻男子的笑问声。 茵关好了门,随手将《皇家礼仪与规范》的课本扔在桌上,松了口气般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感叹地说:“总算解脱了!” 帷幔后的房间里只放了一张椅子,一名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身着黑色的大礼服,端端正正坐在那儿,膝上放着福音书――不是伊达洛斯又是谁呢。他以惊人的天赋成为神殿辅祭的时候只有十九岁,短短五年就成为了信仰神殿的首席神官,接着便以心灵治愈师名扬四海,成为无数人的救赎福音。 在他治疗过的人中,只有现在坐在椅子里呼哧呼哧喘气的伽罗家的大小姐数年如一日,毫无进展,但这非但没有令他感到失望和挫败,相反的,对于这个先天不足的少女,他投以了更多的关爱。 “梅琳邀请我这个周末和她一起参加一个篝火派对,你知道她平时对我还不错,我是愿意去的,但该死的珍妮……请原谅我真的不得不这么说,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当着全班的面嘲笑我了。” 茵一缓过气儿来,就马上开始倒豆子一般诉苦:“你知道她今天说我什么吗?她说他们的派对需要的是才貌双全的贵族小姐,而不是一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好吧这也就算了,相同的话我听得多了我不在乎,可她见我无动于衷,居然又说我想去参加派对一定是想趁机勾搭蓝斯顿家的二少爷!神明在上,我对那种草包青年才没有兴趣呢!” 帷幔后伊达洛斯发出了低低的笑声,继而问道:“然后呢,你对她发火了?” “没有,我只是对她说上次的宿营,依稀仿佛她的所有行李都是我代劳搬运的,”茵说着,微微露出了苦笑,“可你知道吗,这句话虽然成功地让她的脸变成了猪肝色,但却不幸地被索菲亚教授听到了,她说我是个没有教养、说话夹酸带棒的坏丫头,让我放学后留下来将《淑女准则》完整地抄一遍给她。我疯了才不逃跑。” 伊达洛斯又笑了笑,他的笑声很好听,但茵心中有鬼,总觉得他笑得意味深长,忍不住问:“你笑什么呢?” 伊达洛斯用手指轻轻扣着膝上的福音书,悠悠地道:“你从学院逃出来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天突然这么紧张,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儿了?” 茵吃惊地眨眨眼:“你连这都知道啊?”继而不好意思地搓搓一边脸颊,老实交代,“我跑出来的时候太着急了,没留神撞倒了一个绣花枕头,我知道身为淑女在大街上乱跑是很不好,撞倒了人不扶也是不对的,可是索菲亚教授那只牧羊犬就在后面追我呢,我要是不赶紧跑,腿就给咬断了。” 说着,茵站了起来,一手放在心口,虔诚地道:“所以,亲爱的伊达洛斯,我要向神忏悔,我并不是有意撞倒他的,将来我一定会向他道歉。” 伊达洛斯露出满意的微笑,和气地宽解道:“神会原谅你的。” 但这世上有很多事并不是得到了神的宽恕就能过去,茵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撞到的是谁,自己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当晚淘气小姐翻窗户回到房间里,焦急了一整天的保姆萨莉一见她就跟受惊的老母鸡一样扑上来,嘴上飞快地说着什么,因为太慌张语序颠倒,茵哭笑不得地拉着她坐下,问了又问才算弄明白这名忠实的老仆人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原来那个不长眼的、挡了伽罗小姐路的绣花枕头竟然是与塞来路公国交恶的邻国邦修帝国的第一王子海默林,此番是来和谈的,对塞来路公国上下来说,就是结束战争的福音,顶在头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人物。 而这样一位高贵的王子,竟然被常春藤皇家学院里的学生撞了个人仰马翻,紧接着又被一头又高又凶的牧羊犬狠狠一口咬在腿上,此事当即被传回了帝国,停战协议什么的转眼就成了一张废纸,邦修帝国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将塞来路这个傲慢的敌人从大陆版图上清理出去。 传讯的风之雀一顿饭的工夫就飞了个来回,茵甚至还没回到家,两国的战事就因为她那失控的一撞,再次擦出火花,瞬间燎原。要知道,塞来路公国虽然是大陆第一大国,邦修帝国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因为不限制研究和使用死灵魔法,使得他们在战场上可以投入更少的人力,对敌方造成更大的伤害,几乎称得上是大陆战斗力第一的国家,塞来路公国对上他们,不说会落败,至少也讨不到便宜。 “嗷漏!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茵欲哭无泪,老保姆萨莉一面抹眼泪一面说:“小姐,事到如今,你还是快逃吧,就算帝国不要求将你交出去,只怕公国的陛下也不会饶了你,到时候老爷太太肯定会难过的,我也、我也……” 茵无可奈何地绞了一阵手指,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得和萨莉一起收拾了几件衣服,萨莉又给她准备了一些出门在外常用的药剂,正要送她从窗户逃走,房间的门突然开了,端着烛台站在门外的正是茵的父母,乌里斯?伽罗和爱薇?伽罗。 茵怯怯地收回了抬到窗台这么高的腿,小声地道:“父亲……母亲……” 爱薇什么也没说,上前来将她搂在怀里,茵被她抱得鼻子一阵发酸,就听乌里斯声音疲惫地说:“大家都猜到是你做的,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茵,你虽然是家里最没出息的孩子,但我和你母亲还是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地活下去,这大概是为人父母的一点自私吧。” “我……”茵嗫嚅一阵,试探着说,“要不你们还是把我交出去吧,说不定帝国只需要把我关起来,或者当成女仆使唤,或者当奴隶卖掉,不一定会杀我呢?” 爱薇破涕为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傻孩子。” 乌里斯走上前来,将一个鼓鼓的钱袋递给了茵:“事不宜迟,你快走吧,我会对家里其他人说你被蛮贼劫持走了,往后不会有人追究起你的责任,过上个三五年,这事儿平息了,你再回来。” 茵点了点头,分别亲吻了父母的脸颊,然后慢慢地退到窗边,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 爱薇不无担忧地问丈夫:“这样好吗?不管怎么说,她也和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 乌里斯叹了口气,眼色示意妻子有外人在场,爱薇看了一眼正用围裙擦眼泪的萨莉,只好收住了话头。 夫妻俩离开了女儿的房间,老萨莉才敢跪在神像前,哽咽着祈祷:“万能的神啊,请保佑小姐平安无事,她还只有十七岁!” 夜色中,茵一路狂奔,她并不知道自己能逃到哪里去,从她懂事以来就没有出过金奇城,同龄人都能够使用魔法传送阵的时候,她还只能乘坐马车,而在这个年代,马车已经无法满足长途旅行。 “百无一用的伽罗小姐啊,今后你就一个人流浪了,你打算怎么办呢?”茵一面跑,一面在心中问自己。 魔法亲和力差,体能差,连属性都是最少见适应性最差的暗,没有了家族的支撑,你能做什么呢? 一口气跑到城门口,守城门的士兵正在喝酒聚赌,收了她一个金币的贿赂后开了小门放她出去,这些人明天大概就会后悔了,因为他们放跑的可是两国通缉犯啊。茵自顾不暇,也就没有闲情去同情他们,只是竭尽全力向城外的树林里奔去。 城门的堡垒中,一扇小窗前,一名男子正注视着这位逃亡的小姐的背影。他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之中,无法分辨容貌和年龄,只能从自言自语的音色中推测出他应该很年轻。 “去吧,我美丽的琥珀公主,任何时候我都会陪伴在你身边。” ------------ 002、千金散尽还复来 更新时间:2012-02-08 距离塞来路公国西南边境仅有数公里远的帕奇森林中,一支不起眼的队伍正在缓慢行进。队伍中一共有十一匹马,除了三五个佩剑的男人看起来像是佣兵或者流浪剑客外,其余的不是胡子花白的老头,就是外表柔弱的姑娘,他们都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似乎是走在迁徙的途中。 领队的是个肥胖的中年男子,两撇八字胡让他看上去滑稽多过了严肃,但他其实是个完全没有幽默感的家伙,一路上都在大声吆喝,催促大家走快一点。 “喂!都打起精神来,太阳下山之前要到克鲁泽要塞,不然又得睡野外啦!走快一点!” 茵没精打采地骑着一匹瘦马,跟在队伍最后面,不时打呵欠,领队气得吹胡子瞪眼,偏偏又不想落下个为难小姑娘的坏名声,只得不去管她。 这支看起来寻常的队伍其实是一只押送军需物资的特佣团,为了一路上尽量避免被蛮贼等不良势力骚扰,聘用团员的时候特别倾向于找看起来温和无害的老人和妇女,这也是茵能够混迹其间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这些看上去温和无害的人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空间魔法师――这么说或许也不准确,空间魔法不属于标准魔法范畴,不具备杀伤力,通常都被当做辅助技能修炼,并且对魔法亲和力要求相当低,几乎可以说是个人就能学,因此会空间魔法、仅仅会空间魔法的,根本不能被称为魔法师。 空间魔法因其要求低的特性,成为了许多贫苦百姓的营生手段,比如像现在这样,把军需物资藏进自己的次元里,然后假扮成普通旅人,就能安然无恙地把物资运到目的地。百无一用的茵天生就会空间魔法,所以当她看到招募通告时,立刻就去报名了。 能混口饭吃总是好的,她这么想,毕竟自己别的什么也不会。 索美拉大陆的修行粗略地能够分为三类,魔法,斗气和时空掌控术,其中魔法又分为元素魔法、死灵魔法和治愈术,斗气则根据使用剑、弓、枪有不同的规则,时空掌控术是三者中最简单也最为普遍的一类,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划分,只有时间冻结术、瞬间移动、次元开启和隔空取物四个技能,除了时间冻结术有较高的魔法亲和力需求外,另外三者都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学会的,仅仅因个人能力不同效果有所区别。 距离撞倒王子事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茵从金奇城一路流浪到国境线附近,路上都靠帮人喂马、洗碗等等粗活混饭吃,刚开始还觉得庶民的三餐难以下咽,现在已经能够泰然处之――毕竟自己已经不是伽罗家的大小姐了嘛。 “喂!丫头,别磨磨蹭蹭的,当心天黑了狼把你叼去吃了!”领队大叔的怒喝声又将茵拉回了现实,她只好抖抖缰绳跟上队伍的步伐。 一位好心的少妇同情地看了看茵纤细的胳膊,说情道:“她还那么小,负荷那么多会吃不消的。”空间魔法虽然人人都能学会,但是负载量和负载距离却严格受到自身能力的制约,换句话说扛得多了走得远了,对自身能量的消耗也会递增,在大家眼中,茵只不过是个、也确实是个纤细的小姑娘,负载一个集装箱的物资实在是难为她了。 领队大叔瞪起眼睛:“她自己都没说话,你们瞎起哄什么?” 不少人都露出了不满的神色,还有人窃窃私语,说的无非是军方吝啬搬运费都不舍得多请几个人之类的话。茵眼见领队大叔的脸色越发难看,赶紧出来打圆场:“我还撑得住啦,谢谢你们这么照顾我,生活所迫嘛!” 领队大叔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语气很不友善地对她说:“丫头,如果真的受不了要早点给我说,不要半路掉链子,会误事的。”茵赶紧点头保证。 就在太阳快下山,大家也快走出森林的时候,劫取物资的蛮贼还是出现了,本来嘛,你能想到将钻石藏在稗子里蒙混别人,别人也会想得到有稗子的地方会有钻石,这本身就是辩证统一的两个问题。领队大叔拔出剑,率领着那三五个剑客与蛮贼打了起来,但人数悬殊实在太大,最后还是全部被活捉。 茵嚼着一根稻草坐在谷仓里,同行的大家都被轮流叫去,然后就再也没回来,看样子都经不住拷问把东西交了出去,一向脾气大的领队大叔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什么责备的话也没有说。 “小姑娘,出来!”谷仓的门又开了。 茵一脸无所谓地拍拍身上的稻草朝门走去,先前替她说情的少妇担忧地看着她,对那蛮贼说:“你们别……”话没说完,谷仓的门就无情地关上了。 蛮贼带着茵来到一间木屋里,壁炉边的木桌旁坐着一个带着单目镜的男人,头发是黑的,胡子却是雪白,因此很难说他有多大年纪。男人喝着热可可,冷漠地抬了抬下颌,说:“其他人都交了,看你是个小姑娘,也受不住那些棍棒,早点交出来,我不会为难你的。” “你保证?”茵环视木屋中,果然有许多自己小腿那么粗的木棒,真打下来不死也残废。 男人嗤笑:“打死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茵点点头,爽快地掏出临行前父亲塞给自己的一袋金币,扔在了桌上:“太重的我扛不动。” 男人看到满满一袋金币的瞬间面有异色,接着就怀疑起来:“他们每个人都携带着大量的军需物资,你却只保管着一袋金币?说不过去吧。” 茵十分诚恳地回答:“你不觉得他们都拿得太多了吗?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帮我分担了一些,我才刚学空间魔法,走到半路就不行了,分给他们一些,再走走又不行了,再走走……” 男人不耐烦地一挥手:“行了行了,你可以走了。” 茵哦一声,又问:“那个……托你们的福,我这回的佣金泡汤了,能不能让我拿一个金币走?” 男人发出了轻蔑的笑声,看也不想多看她:“拿十个走吧,别让人说我杰里曼欺负小孩子。” 茵高兴地从钱袋里取出了十枚金币,然后把一枚放回到桌上,一本正经地鞠了个躬:“这是我十分之一的资产,谢谢你放过了我。” 男人这时终于有点对她刮目相看,透过单目镜打量了她一番,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茵却把剩下的九枚金币收回了次元中,挥挥手开门出去了:“下次见面再告诉你吧!” 出了木屋,茵问清了进城的路,就直接朝着克鲁泽要塞去了。 克鲁泽要塞是塞来路公国与一个小国贝利亚的边境城池,也是这次军需物资押运的目的地。茵一路上靠自己做活吃饭,还从没动过父亲给的金币,现在为了活命全交了出去,自然是要想办法赚回来。身为贵族,她深知弄丢军需物资问题可大可小,如果将来有人要为难自己,可能会被定为军事重罪,所以她绝不能和其他人一样交物资保命。 更何况劫走物资的还不是别人,而是那个杰里曼…… “长官,有个小姑娘说自己带着重要的军事情报,非要当面交给您。”指挥部的门被士官打开,克鲁泽要塞的总指挥官哈顿有些意外地放下了手中的战报,想了想,命令道:“把她带进来。” 在这个空间魔法无处不在的世界,搜身没有任何价值,所以茵被客客气气地请进了会客室。 哈顿坐在沙发上,面前只有一杯红茶,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知道他连请自己坐下的意思都没有,索性也就不绕弯子摆贵族礼仪了,直接打开次元,将足有一个集装箱分量的军需物资一点点拖了出来。 哈顿和两名士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纤细的小姑娘半个身子探进次元中,一会儿拖出一麻袋燕麦,一会儿拖出一箱魔法药剂,一会儿又扔出些棉被、毛巾、袜子等物,累得满头大汗,还差点一个站不稳栽进次元里去,终于把自己携带的物资全都倒了出来。 “这……”哈顿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这些是?” 茵挽袖子擦擦汗,解释道:“这是上个月从吉列发出的军需物资的一小部分,凑合着用吧。” 哈顿要晕过去了:“你是特佣团的?其他人呢?” 茵嘻嘻笑着:“不好意思,他们为了保命,都把东西交给蛮贼了,所以不敢来见您。” 总指挥官嘴角抽搐,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姑娘居然会是全团唯一把物资成功运达的人,但所谓重要的军事情报又是什么? “哦对了,我还带来了重要的口信,杰里曼先生让我替他问候您好。”茵及时地解答了他的疑问。 哈顿瞬间气得脑袋冒烟:“又是那个家伙!他已经洗劫了我们三批物资了!怎么会有人专门和自己的祖国过不去,他到底在想什么!” 茵摊手表示无奈:“我带来的就是这些,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报酬的问题了?” 哈顿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咳嗽了一声,恢复严肃神情:“你做得很好,虽然你运来的东西不多,但精神是值得表扬的,我代表克鲁泽要塞感谢你。” “感谢就不用了,我的报酬呢?”茵伸出手勾了勾,“原定的报酬是五个金币,但是路上遇到了危险,按照公国佣兵律令,当佣兵的生命受到威胁时,本回的佣金应该翻一倍,也就是十个金币。另外我之所以能保得住这批物资,是牺牲了我个人的一笔财富,具体数字不记得了,不过两百金币肯定是少不了的,你知道,我是伽……”差点就说漏了嘴。 哈顿在听到两百金币的时候脑袋就已经充血,后面不自然的停顿也就没听进去,茵的秘密勉强算是保住了。 神明在上,两百金币!她送来的这批物资也就值两百个金币而已! 但军队的利益是最高的,哈顿又不能拒绝,更不能质疑她究竟是不是真的损失了两百金币,只好心痛地下令给她两百一十金币,然后回房间去吃降压药了。 ------------ 003、英雄难过美人关 更新时间:2012-02-09 保住了名誉又捞回了本钱的茵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总指挥部,开始在克鲁泽要塞的城区闲逛,这儿虽然是军事重地,但毕竟也是两国交界处,不打仗的时候边贸很发达,所以繁荣程度也是可想而知的。 早在她不识字的年纪,茵就通过睡前故事听说过克鲁泽要塞,不过吸引她的不是“军事要塞”,而是“奴隶市场”,没错,就是合法经营人口买卖的市场,幼年的茵不知道人口买卖的概念,只觉得故事里的王子在奴隶市场买到一个公主,实在是很浪漫很美好,所以情不自禁地对这座城市产生了好奇心――这也是她加入前往克鲁泽的特佣团的主要原因。 当然了,以她现在的年纪,那种浪漫感已经随着对公国律法和对奴隶本质的了解而淡化,不过来到自己童年梦中的城市,无论从什么意义上来说都是快乐的。 路过城市中央的音乐广场时,正好赶上一场奴隶贩卖,茵一面想捡日不如撞日,一面朝人群走了过去。 奴隶贩子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可怜的奴隶们被一条很长的铁链拴着,步履懒散地在广场中走着圆圈,好让看客们看清楚成色。茵看到那其中甚至有小孩,就觉得十分不忍,正想要不要替那孩子赎身,就已经有人抢了先,开的价格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畴,于是她只能同情地看着那个哇哇大哭的孩子被人抱走了。 剩下的奴隶有几个年轻的男人也有几个年轻的女人,分别被以不同的价格买走了,茵默默地站在人群中看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当初不知世事艰辛的自己曾说要父母把自己交出去的话,如果当时真的这么做了,被牵着卖的也许就是自己了。 “我操!你他妈居然还在这里睡觉,还不给我滚出来!”正在胡思乱想着,奴隶贩子爆出一声怒喝,从马车里又踹出一个人。 这时围观的买客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茵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一穿着一条又脏又旧的长裤的男奴,他被奴隶贩子从马车上踢下来,就地打了个滚,看起来没什么蹊跷,茵却看得出他是学过武技的,没办法,在常春藤学院长大的自己,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男奴手脚都被捆着,本该摔得很惨,就因为这一滚,下落的力量被最大限度冲缓,身体受到的伤害也就降到了最低。 奴隶贩子不解气,又一脚踢在他大腿上,男奴缩了一下,然后照他的吩咐跪着朝前走了几步。 茵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男奴磨磨蹭蹭地前进,一路上挨了不少拳打脚踢,却一声也不吭,茵觉得很奇怪,如果是学过武技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抓起来当做奴隶贩卖呢? 想着,男奴已经跪行到了广场中央,脸上的表情非常淡漠,好像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的处境,非常无所谓的样子。奴隶贩子大声吆喝着,同时用手将他的下巴扳了起来,将他的脸展示给路过的人看。 茵这时才注意到,这名男奴竟然长得非常漂亮,五官精致,但轮廓线条干脆利落,完全不会给人柔弱的感觉,实在是个罕见的美男子。 奴隶贩子又拍打了几下他的胳膊,将他拽起来原地转了几圈,男奴也非常顺从地被他搡来搡去。倒是有不少人停下了脚步观看,但是男奴的销路本来就不及女奴,这个又长得太漂亮了,很容易给人做不了粗活的感觉,不能做活的男奴有什么用呢?于是看的人多,却没有人开价。 奴隶贩子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人对这个最后的奴隶感兴趣,他十分扫兴地一脚踹在男奴的屁股上,骂道:“没用的废物,卖都卖不掉。” “喂,这个,卖多少呢?” 略带犹豫的嗓音在奴隶贩子听来却是救赎的福音,天知道他有多想把这个滞销货甩出去,每天不做事只会吃喝睡,任打任骂我自岿然不动,反正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奴隶贩子立刻堆起满脸的笑,搓着手说:“不贵不贵,也就五百个金币,小姐您看,他挺健康的,绝对能做事。”这是睁着眼说瞎话了,不过做生意的谁不是这样呢? 茵顺着他的手指又近距离看了看这个男奴,对方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买主是谁,看也不看她一眼,漂亮的眼微微虚着,不知道是困了还是故作目中无人。 “太贵了,他一看就不听话,我还得找人慢慢调教。”茵摇摇头。 奴隶贩子赶忙改口:“那四百个金币怎么样?他很聪明的,什么都一学就会!” 茵坚定地继续摇头:“我看不值这么多,你看他一脸呆滞目光涣散,说他聪明,谁信?” 奴隶贩子慌了,问:“那小姐出多少?” “两百,”茵竖起一根手指,“看你可怜我才给这么多,你想想吧。” 奴隶贩子要哭出来了:“小姐,两百太低了点,您添一点怎么样?不然我连本都赚不回来啦!” 茵面无表情:“一百五。” 奴隶贩子咬牙切齿,又看周围恐怕再也没有人会买这个家伙,只好狠狠心:“一百八!” “一百三,我数到三,不卖我走了。”茵说完,真的开始倒数。 奴隶贩子嚎啕起来:“您带走吧带走吧!”以后恐怕再也遇不到这样的冤大头了,亏一点就亏一点,总比亏一辈子来的强。 茵得意地付了钱,接过贩子递来的钥匙,蹲下身去将男奴的脚镣解开,手铐解开,轮到项圈的时候,她愣了一下,那项圈竟然没有锁眼。 奴隶贩子正在墙角里哭着数钱,被她踹了一脚:“喂,项圈怎么解开啊?” “小姐问的什么话,项圈是解不开的,”奴隶贩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回答,“成了奴隶就一辈子都是奴隶了。” 茵一噎,这才隐约记起自己确实在书上看到这样的说法,只得悻悻地放过他:“本小姐看那铁圈圈不爽。” 男奴并没有因为解开了手铐脚镣而逃走,仍旧温顺地坐在广场中心,茵捏了捏憋下去的钱袋,走到他身边,蹲下,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男奴开始理也不理她,后来大概实在被看得受不了了,才皱着眉转头也看着她。 “喂,你叫什么?”茵双手叠在膝盖上,下巴搁在手背上,好奇地问。 男奴爱理不理,一声不响。 茵哦地点点头:“你不会说话啊。”然后将他项圈上的吊牌翻过来看了看,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卡缪?这是你的名字?还是你上一个主人的名字?” 男奴突然一把拍开她的手,茵揉着手艾艾地退开,就在他身旁坐下,继续盯着他看。 时间正是暖洋洋的午后,一个年轻的小姐和一个半裸的男奴面对面坐在广场中央,实在是稀罕的场景,幸好两个人一个是从小被当另类看多了,另一个则是萎靡不振不在乎一切,对周遭的视线都毫不介意。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买下来吗?”茵没话找话,既然对方是哑巴,那没有回应也就不奇怪了,“看你也不可能知道啦,总之以后我是你的主人,你要听话哦。” 男奴不看她,不理她,完全当没这个人存在。 茵笑眯眯地看着他,心里想这人是真的长得很好看呢,不仅好看,而且耐看,虽然贵了点,放在身边也算赏心悦目,她还从来没奢侈过,就当做是一次小小的奢侈吧。 “既然你不会说话,大概也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来给你起个新名字吧,”茵冥思苦想了一阵,摊开两只手掌,“黑加仑或者乌梅,你自己选一个吧,左手代表黑加仑,右手代表乌梅。” 男奴抬起眼,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奇迹般地开口了:“我饿了。” 茵顿时笑了:“你会说话呀?先选一个,选完我带你去吃东西。” 男奴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似乎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但听上去已然悦耳:“为什么是吃的?” “你不是饿了吗?”茵反问。对方显然懒得纠正她逻辑上的先后问题,在黑加仑和乌梅之间挣扎了一下,不情愿地拍了她左手心一下。 茵满意地左手握成拳,然后从地板上爬了起来:“走吧,去吃午饭,你想吃什么?” 男奴、哦不对,黑加仑漠然扭开头:“随便。” ……虽然是这么说,但这随便也随得太便了点吧?! 茵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摞成小山的餐盘,总算知道奴隶贩子为什么宁可亏本也要把这家伙卖出去了,他的食量完全是为了毁灭钱袋而存在的啊。 扫光第三十份牛排以后,黑加仑终于矜持地放下了刀叉,无视主人几乎落地的下巴,转身就朝店外走去。 “你怎么吃得这么多啊?”茵欲哭无泪,自己一天赚的钱还不够他吃一顿饭。 黑加仑轻描淡写地说:“我已经有所节制了。” 茵跳起来狠狠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你还知道有节制这个词?”继而更加沮丧,“本来以为买个花瓶回来也没什么,哪想得到这年头连花瓶都这么能吃,简直是个无底洞嘛!” 黑加仑继续不做声,脸上看不出半点罪恶感,茵哀嚎了一阵,放弃了唤醒他的良知,开始考虑比较实际的问题:“喂,你吃得那么多,力气应该不小吧?你会做活吗?” 黑加仑无所谓地回答:“不会。” 茵讶然:“那你以前靠什么吃饭?” 黑加仑沉默了一会儿,又奇迹般地说了一句长而有哲理的话:“奴隶没有过去,因为回不去。” 茵被哽的说不出话来,想把他转手卖掉,又觉得大概不可能找到下家,加上自己本来就是贪图他好看,一个花痴才犯的错,又怎么能怪他呢?心情更加沮丧。 黑加仑却丝毫不能体察到她的心情,认真地说:“我困了。” 茵两条宽面条泪:“自己找个墙角去睡!” ------------ 004、霸气不需要理由 更新时间:2012-02-10 当一个人需要养活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的时候,生活态度就不能那么懒散了,茵无法再像过去那样随意地找一点事儿做混个饱就算,身后还跟着一条巨能吃的尾巴,生存的压力真是山大。 茵也想过干脆不要管他算了,可是转念又想把奴隶饿死了,吃亏的还是自己,加之有一天她累得半死没有把黑加仑的晚饭安排好,那货竟然跑去吃霸王餐,还被店主找人追着打追了两条街,闹得沸沸扬扬,所以还是不能不管不顾。 “喂,起床吃晚饭了。” 睡在仓库角落的麦秸上的黑加仑不动声色地抬起一边眼皮,看了看抱着一只牛皮纸口袋进来的茵,然后又闭上眼继续睡。 茵对于他这种冷漠已经非常习惯了,从牛皮纸袋里掏出一个全麦面包递过去:“饿着肚子怎么睡,快起来吃饭。”见他不接,就随意地把面包放在他肚子上,自己也拿出一个,就着角落里破奶罐里的凉水吃喝起来。 夕阳的橘色光辉从仓库的破洞上照进来,灰尘在半空中飞舞,仓库里很安静,只听得到她咀嚼吞咽的声音。把自己喂饱后,茵把牛皮纸袋整个儿塞到他怀里,然后靠在一只破木箱上开始发呆。 工作通常在晚饭前就会结束,晚饭后到天黑之间不长的一段时间,她无事可做,就在黑加仑身边坐着发呆,把他当一件艺术品看,看累了就睡觉。对于自己为什么愿意白养着这样一个家伙,茵苦苦追寻答案,最后只能勉强接受“他好歹算是固定资产”这个理由——说不定哪天会变得值钱呢? “喂,明天要早点起来哦,这边的活干完了,我准备离开克鲁泽去别的地方了。”静静地想了一阵子自己的事以后,茵慢慢悠悠地说。 黑加仑还闭着眼睛装死,她也不在乎,又自言自语一般:“去哪儿好呢,我记得出了要塞往北走,应该可以到一个叫托里克的小镇,正好现在是秋天,可以看到大片的麦田。” “不要去那里。” 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才说话的是挺尸的黑加仑,从把他买回来到现在,除了第一天听他说过话外,二人就再也没实际性地交流过,以至于本来和他就不熟的茵完全忘了他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她略带奇怪地看着他,问:“为什么不要去?” 黑加仑忽然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似乎觉察到周围有什么危险,就在茵也因为他的眼神而不由自主紧张起来的时候,他却又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说了。 “搞什么啊,故弄玄虚,你这样一说我反而更想去了,”茵嘟囔了几句,“不说就算了,反正我是主人,我要去,你只能跟着。” 第二天一早,茵去找这家的主人结了工钱,正要去仓库把某只猪拖起来上路,好心的太太就拉住了她:“小姑娘,你不要怪我多事,你那个奴隶,还不如放掉算了,我看到他就觉得瘆得慌,八成不是什么好人。” 茵好脾气地笑了笑,说:“其实太太您不用紧张,因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可是再次挑起了两国战端的罪人啊,她在心中想,为此得有多少无辜的战士死在战场上,和这一比,再怎么罪大恶极的人,也无法杀掉一两支军队吧。 推开仓库的门,黑加仑却已经不在麦秸上睡懒觉,茵脑海中刚闪过“咦,他逃了吗”的念头,下一秒就被人捂住了嘴,紧接着眼前的景物一花,已经被倒挂在什么人的肩上,带着飞一样地跑了。 喂喂,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啊?茵拼命抓着手里那袋麦饼,脑袋因为那人的狂奔而不断摇摆,不一会儿就头晕眼花了。但还是能听到一路上都有各种惊叫声,看来这个家伙带着自己还走的是大路,丝毫不怕被人抓到。 这人究竟要把自己绑架到哪里去呢,她孤家寡人,仅有的一点积蓄也早就被黑加仑吃干净了,绑架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正想着,世界又颠了个个儿,茵两脚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对了半天焦才看清绑匪的真面目,顿时无语了:“你……你要干什么啊?”再看看四周,好像有点眼熟,竟然是自己来克鲁泽时经过的森林,“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不对,你扛着我跑了这么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黑加仑姿势随意地坐在她面前,漂亮的脸上仍然没有表情,扛着她跑了这么一大段路,居然连气息都很平稳,完全没有累的样子。 “不要去那里。”他惜字如金地解释。 茵哭笑不得:“你为了不让我去托里克,特意把我运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拜托,我才是主人,你做事应该先征得我的同意,不让我去,又不说原因,还擅自把我弄到这儿来,这怎么行?” 黑加仑墨黑的眼一敛,斩钉截铁地说:“不准去。” 他的态度过于强硬,以至于茵一时忘了主从的立场,郁闷地问:“到底为什么不让我去,你不喜欢那个地方?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黑加仑垂下眼眸想了一阵,给了她四个字:“他在那里。” “他?”茵更加摸不着头脑,“谁?” 这时寂静的森林中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吓得茵浑身一哆嗦,顾不得听他的回答,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黑加仑乐得不回答,懒懒地靠在一棵树上不做声了。 草丛中一阵响动,一只白得晃眼的妖兽歪歪倒倒地走了出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茵注意到它尾巴根部附近有一个枪眼,正汨汨地流出血来,看来刚才那一声枪响一定是有人在追捕它了。 不远处传来咒骂声,追捕它的人已经围了过来,但它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趴在地上喘气,似乎自己也放弃了。 “太过分了吧,”茵忍不住小声说,那妖兽似乎听得懂人话,闻声抬起前爪试图向她爬来,“开枪就开枪嘛,爆菊伤自尊啊。”那爪子颤了颤,似乎又不想向她求助了。 茵当机立断,拎着那只伸向自己的爪子,真诚地道:“放心吧,我会包庇你的。”说完直接将它整个儿扔进了次元,然后一屁股坐在它留下的那摊血上,粉饰太平。 对面的黑加仑嘴角抽搐了一阵,似乎想说什么,猎人们赶到了,见到他们先是吃了一惊,大概想不到这个时候林子里会有人。他们当中为首的一个端着猎枪站了出来,粗声问道:“喂,年轻人,你们有没有见到一只受伤的穷奇经过这里?” 茵马上装出无辜的样子:“穷奇?那是什么?” 为首的那人正要挥手带大家继续去找,忽然注意到一旁没有说话的青年,他脸上似乎带着一种意味不明的笑意,自己看他的时候他也看自己,然后目光很快又转到那个小姑娘身上去。以他丰富的人生阅历来看,这个眼神必然意味着那小姑娘把他们拼命追捕的妖兽藏了起来。 “小姐,我劝你最好不要隐瞒那妖兽的下落,我们头上的人你可是惹不起的。”为首的人给猎枪上了膛,语气危险地威胁道。 茵先是一愣,然后很快从黑加仑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上发现自己是被出卖了,气得想踹死他,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继续装无辜:“我真的不知道啊,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我隐瞒了它的下落,我连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说着跳了起来,露出草地上那摊血迹。 眼尖的猎人们当然立刻发现了,立刻大声质问:“那这摊血迹是从哪儿来的!?” “血迹?”茵故作不知,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去,然后惊叫一声,捂住了脸,“天啊,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我明明算过日期……” 在场的猎人都是有妻有子的人,当然不会不明白她欲语还休的是什么事,纷纷感到有些尴尬,正打算离开,一名猎人突然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的长裙,摸着短粗的胡子说:“真是这样吗?也许你把它藏在裙子里也说不定。”说着就要来掀她的裙子。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茵的裙摆的一瞬间,一阵风从两人之间扫过,那猎人的脸整个扭曲了,惨叫一声横飞出去,栽进了妖兽来时的草丛中。 茵目瞪口呆地看着单膝跪在自己跟前的黑加仑,完全没有看清他的动作,连他是什么时候靠近的都不知道。在场的猎人们也都被吓坏了,他们算是有些武技的人,竟然也捕捉不到他的动作。 “喂,小子,你……”为首的猎人愤怒又略带恐惧地虚张声势。 黑加仑手掌在地面上轻轻一撑,站直起来,动作简洁而充满力道,好像一直随时会扑出去猎食的狮子一般。茵站在他身后,无法看到他一向懒散的眼神,不知何时也变得充满斗意。 他一动不动,却充满威慑力,他一言不发,却令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楚地明白了他的意思——要是敢动这姑娘一根头发,最后会连一根完好的头发都剩不下来。 最吃惊的当然是茵,她还从来没见过这家伙在吃以外主动做过什么事。 为首的猎人终于受不了了,后退了一步,用枪指着他:“你是什么人!竟敢和我们作对,不怕成为南方五城的联名通缉犯吗!” 黑加仑懒得和他语言解释,随手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露出那一圈漆黑的项圈。围巾是茵要给他带上的,为的就是遮盖那个充满侮辱意味的项圈,此刻露出来,意味也就很明显了。 摔在草丛中的猎人挣扎着要站起来,却正好摸到了之前妖兽留下的血迹,立刻不顾一切地大叫起来:“队长!那妖兽来过这里!” 本来就紧张的首领食指还扣在扳机上,被他这么一喊,不受控制地扣了下去,只听“砰!”的一声,子弹打在距离枪口不到一臂远的黑加仑胸口上。 ------------ 005、我喜欢被人包养 更新时间:2012-02-11 然后像是遇到了什么阻隔物一样,当啷地落在了草地上。 所有的猎人都大惊失色,这人竟然不怕子弹,难道穿了防弹钢甲? “喂小黑,你……没事吧?”茵站在后面,没有看到子弹诡异的反应,还以为他中枪了,吓得说话都含糊不清。 黑加仑单手扯掉围巾向后一扔,茵赶忙接住,还没回过神来,一件带着体温的粗布上衣也砸了过来,她赶忙又捞住,同时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猎人们吓得连枪都拿不稳了,都直直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和在广场上第一次见面时候一样,黑加仑赤裸着上身,袒露出一身精悍的肌肉,但与那时又大不一样的是,此刻的他精神焕发,斗志昂扬,简直与那时、不,与刚才都判若两人。 “真是对不住啊……”从他口中逸出这样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再不知道要逃跑的就是脑袋被驴踢过了。 可惜知道也晚了。 接下来的场景过于暴力,以至于事情过去一天后,茵还在极度震撼中不可自拔。 在场的八个猎人,无一例外地被踢断了鼻梁,拆折了两条胳膊,还不同程度地断了几根肋骨,掉了几颗牙齿,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简直是一幅世界末日般的惨状,而这惨状全是黑加仑一个人干的。 所以这家伙明明就强得可怕啊有木有,到底是怎么沦为奴隶的? “喂,”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将茵拉回现实,正视一张臭得不能更臭的脸,“我还没吃饱。” 茵下意识地回答:“那你继续吃啊。” 黑加仑淡定地指指石化了的店主:“没了。” 纳尼?!竟然把一家店吃空了?!打一架真的要消耗这么多能量吗?! 最后茵还是只能数着钱袋里的金币,带他到下一家店继续吃,终于在金币告罄的时候,黑加仑满意地从餐桌边站了起来。 内牛满面的茵拎着空空的钱袋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店门。 一整天过去了,黑加仑除了“我饿了”、“我困了”和刚才那句“我还没吃饱”外,再也没说过别的,茵觉得他至少该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会变成奴隶,因为这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才对啊,想要抓他做奴隶,难道不会被揍得连亲娘都不认识么? “我说,小黑啊,”山不肯就人,只好人就山了,茵快步追上去,和他并肩走,不过两人的个头差了太多,顶多算是并排走,“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会被卖到奴隶市场去呢?” 黑加仑沉默不语,茵也不气馁,继续在他旁边叽叽喳喳:“你过去一定是个绝顶高手对不对?是不是你的对手对你下了迷药,然后趁机把你卖了?或者是来了一群人,不讲规则地把你打成重伤,等你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木乃伊,全身都是绷带,逃也逃不掉了?还是……” “没有。”任谁都受不了耳边呱唧呱唧没一刻安静,黑加仑终于忍无可忍,开口打断了她。 茵眨眨眼:“那是为什么?” 黑加仑停下脚步想了想,认真地回答:“我喜欢被人包养。” 哗啦地一声,身后的茵碎了一地。 喂喂,有没有搞错啊,强成这样的人居然喜欢被包养,开玩笑的吧? 不管她怎么追问,黑加仑就是咬紧了牙关再也不多解释,逼急了就会轻飘飘地来一句“我饿了”,茵立刻歇菜,自己去找墙角画圈圈。 直到好几天过去了,茵才想起被自己硬拖进次元里的那只妖兽,掰着手指算算,它似乎大概的确已经五天没吃过东西了……“啊啊啊啊啊出人命啦!”茵惨叫一声,火速扔下刀叉打开次元,只见一道白花花的身影无比轻盈地窜出来,迎着阳光抖了抖毛,一副惬意无比的样子。 餐馆里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妖兽舒展了一番筋骨,然后才回过头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茵的小腿,然后安静地在她脚边趴下去睡觉了。 “诶,那好像是穷奇吧,听说马可波里的城主正在重金收购这种妖兽,很珍贵啊。”“我也听说了!那个就是穷奇吗?怎么和传说中的不太一样。”“穷奇不该是很凶残的东方妖兽吗,怎么会这么温顺,肯定不是吧。”“这可不好说,也许是驯服了的比较温顺,不信你去逗一逗,如果是真的,一定会把你一条胳膊都吃掉的。”“去!我才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餐馆中的客人们交头接耳的谈话声不断传过来,茵忍不住碰了碰黑加仑的手肘:“他们说这只白得晃眼的家伙是穷奇,还有人在重金收购,要不咱们把它卖了?”黑加仑毫无反应,通常在他吃东西的时候指望他听进你的话也是不太可能的。 茵正要再说什么,突然感觉裙摆被扯了扯,低头一看,吓得毛都竖了起来。 那本该是传说中的、无比凶残的妖兽,竟然泪汪汪地仰视着自己,那眼神让她觉得,如果真把它卖了或者置之不理,简直是种罪过。 不能又来一张白吃的嘴吧! 幸好,穷奇虽然硬缠过来,但绝对比黑加仑容易伺候,光是什么都不吃这一点就非常美好,让它跟在身边走它就老老实实扮演宠物,让它回次元里去躲着,它也绝对是二话不说就照办。茵不由得感到生活还是十分美好的:“听话的才是好宠物嘛。” 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被走在前方不远的黑加仑听到,后者一脸不爽地停住了脚,弯下腰来瞪着她。“干什么?”茵莫名其妙,顺手替他理理围巾。 黑加仑突然又不生气了,直起腰继续朝前走。 “喂!这么多天了,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啊?”茵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问道。 明明自己才是主人,为什么这么多天一直是自己跟在他背后走,一点自主选择权都没有。 这问题似乎难倒了他,他想了一阵,回答:“不知道。”茵差点被气得吐血而死。 敢情自己跟着他走了两三个镇子,连目的地都没有的?茵实在气不过,抡起手里的面包棍朝他脑袋上拍去,黑加仑也不生气,揉了揉后脑勺,淡然道:“离他越远越好。” 这是茵第二次听到“他”这个人了,但还不知道这个“他”究竟是何方神圣,情不自禁问道:“你说的到底是谁?很厉害的人?你的仇人?” 黑加仑又沉默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说过,茵泄气地摆摆手:“算啦,反正你自己也说过,奴隶没有过去,你不说就不说吧,以后我不会再问了。” 难得地,黑加仑主动开口了:“你过去是贵族?” 茵眨眨眼,似乎很好奇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对啊,怎么了?” 黑加仑抱着胳膊,眼睛不知望向何处:“你身上有种很矛盾的气质。” 很矛盾的气质……指的是什么?茵还没想明白,他就自觉地解释起来:“你像那些贵族小姐一样傻得天真,却不像她们那么自以为是。”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茵从他口中听到的最长一句话,以至于刚开始重点放错,没留意到前面有个“傻得天真”的形容词,等反应过来,已经失去了发火的最佳时机,只好悻悻地说:“因为我是个废物嘛,你要一个废物怎么自以为是。” “……”黑加仑沉默了一阵,反驳道,“你不是。” 茵忍不住笑起来:“你不用安慰我,这是公认的事实,我是暗属性的体质,魔法亲和力差,体能也差,什么都不会。”说着,冷不防一张脸逼近过来,不由得一哆嗦。 黑加仑冷酷的眼神直直看进她眼底,如楔子打进木桩般,让茵连抽身的能力都没有。 “我说不是,就不是。”又是那种蛮不讲理的语气。 茵只得举手投降:“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这个主人当得也实在是太窝囊了,奴隶处处都压着自己一个头。 威胁过自家主人以后,黑加仑又像开路先锋一样大步走在前面,茵跟在后面,正想找点什么调剂气氛的话说说,前方突然传来一群孩子的吵吵闹闹声,听那欢快的声音,似乎是遇上一支秋游小队。 不一会儿“秋游小队”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那是一个看上去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和一群十二三岁的孩子,少年像英雄一样被他们簇拥着,肩上扛着一把与他体格不相符的剑,其他孩子们手里也拿着些魔杖啦,弓箭啦之类的武器。 是在玩角色扮演的游戏么?茵记得在学院里也常有这样的活动,只不过和自己都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咦,居然还会有人打这儿路过吗?”队伍里一个女孩子注意到他们,好奇地停下脚步回望。 茵正好借机上前询问:“你们这是在玩什么游戏呀?” 小女孩摇了摇头,开心地举起手里小巧的魔杖:“我们是要去斩妖除魔!”一群孩子纷纷欢快地附和。 ……斩妖除魔?你们?茵嘴角抽搐,正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队伍里那少年就傲慢地抬高了下巴,语气不可一世地反问:“喂,女人,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相信本大爷的能力吗?” “哈……”茵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实在没看出来他有什么过人之处,“那倒也不是。” 少年的表情更臭了,叫嚣起来:“那就是说你还是看不起本大爷了!” 茵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囧到,赶紧摆摆手,干笑道:“没有没有,怎么会呢,肯定不会的嘛,你一看就是挺厉害的大人物,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说着用手肘拐了拐身旁的黑加仑,“对吧对吧?” 黑加仑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少年,然后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少年多少是有点眼色的,知道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无论怎么看都比自己厉害,所以绝对不会傻到去挑衅他,见好就收地抄着胳膊退后了:“我要带着我的士兵们去杀魔兽了,你们要是害怕的话,可以到前面的村子里去躲一躲,我不会笑话你们的。” 茵努力忍住吐槽的欲望,微笑着问:“我可以跟去看一看吗?”那少年刚想拒绝,她就立刻做出一副十分憧憬的样子:“英雄斩杀魔兽为民除害,想想就觉得好浪漫啊!”于是少年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了。 ------------ 006、生财在于捡破烂 更新时间:2012-02-12 孩子们天真无忧,自然不会拒绝,还纷纷围了过来,好奇地问她是谁从哪儿来,黑加仑被挤到队伍最末,没有孩子愿意接近一个表情阴沉的人,对此他倒是欣然接受了。 秋游、啊不斩妖除魔小队很快顺着小溪来到了一座瀑布前,少年在一众充满期待的眼神中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拔出大剑,煞有介事地命令他们:“喂,你们都躲到树丛里去,否则魔兽出来被误伤了可不要哭啊。” 孩子们当然赶紧躲到了树丛草从后面,个个紧张而期待地望着他。茵也正要跟着躲到树后面,却被黑加仑拉住了。 “把穷奇放出来。”言简意赅。 茵点点头,她当然不会觉得那个少年有本事干掉一只魔兽,但有小黑在旁边,也应该不会出事就对了,不过听他这意思,魔兽也许很厉害,他也需要一个助手。 穷奇之前才刚刚晒够了太阳滚进去睡觉,被茵硬是拽出来,一副起床气高涨的模样,嘎巴嘎巴干嚼着,不情愿地蹲在她脚边。 少年看起来很紧张,握剑的手也在发抖,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肯定不能怯场,于是他硬着头皮冲瀑布的方向大声喊道:“喂!该死的魔兽,还不滚出来送死,要本大爷杀到你老巢里去吗?”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这儿叫嚣一阵,只要魔兽不出来,他就可以自称吓跑了魔兽,然后再被当成英雄簇拥着返回村子里去。当然,他早就知道这儿根本不是魔兽出没的地方,所以不会有危险。 可惜他的运气实在太糟糕,孩子们口中的魔兽竟然真的出现了。 “这么大的个头!”茵也被吓一跳,那魔兽足有两人高,没有头颅,只有两只后爪,赤红色的身躯上竖着生了一张血盆大口,看上去还真有够恐怖。 少年被眼前这巨大的怪物吓得目瞪口呆,连哆嗦也忘了,直愣愣地看着它。 茵拍拍黑加仑的胳膊:“小黑,剁了它去。” 黑加仑面无表情地拒绝:“没兴趣。” 使唤不动他,茵只好转向脚边:“小白,剁了它去。”穷奇打个哈欠,不理不睬,冷不防被揪住脖子后方的一撮毛:“快去!否则把你卖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抬起后爪搔了搔耳朵,然后如离弦之箭一般嗖地窜了出去。 魔兽自然是毫无悬念地被穷奇撕成了两半,那少年早在穷奇冲上去之前就吓得腿软,直接坐在了草地上。茵恍然大悟地转向黑加仑,确认道:“你其实是觉得这魔兽弱到爆了,所以才叫我把穷奇放出来的……对吧?”黑加仑坐在树下假寐,既不确认也不否认。 孩子们不认识穷奇这种妖兽,见它除掉了村子里的心腹大患,便欢呼着向它奔去,哪不知穷奇根本不是什么温柔的家伙,一见孩子们靠近,立刻张大口咆哮一声,吓得孩子们尖叫着四散逃跑。 茵哭笑不得地上前去,掬水帮它把嘴边沾了血的毛洗干净,数落道:“你凶什么嘛,只是些小孩子而已。”穷奇甩了甩湿透的脑袋,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转而又撒娇地在她怀里蹭了蹭,茵了然地打开了次元,放它进去休息。 “血齿兽。”黑加仑不知何时也来到小溪边,将魔兽破碎的躯体提了起来,右手从断裂处插进去,不知道在找什么。 茵看得头皮发麻:“恶心死了,你还弄它干什么?”黑加仑不说话,从模糊的血肉中掏出一块什么,似乎打算扔过去,想想又顿了顿,弯腰在溪水里洗了洗,这才轻轻抛过去。 茵抬手接住,发现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结晶。 “三星魔兽的魔核,值十枚金币。”黑加仑说。 “十枚金币!”茵惊讶地重复。 “还以为至少是七星魔兽,没劲。”黑加仑随手扔开那堆烂肉,弯腰洗手。 “十枚金币!”茵再次重复。 黑加仑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她,只见茵发现新大陆一样跳起来,欢欢喜喜扑过来抱着他的胳膊:“十枚金币啊,你一天的饭钱就有了诶!快快我们在附近找找还有没有魔兽,多收集一点拿去卖!” “……”黑加仑无语地把自己的胳膊解放出来,冷淡地拒绝,“才十枚金币。” 茵正为发现了新的赚钱之道兴奋不已,无法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异样:“说不定会遇上七星魔兽呢?那可不就是好多好多的金币,以后你想吃什么,吃多少就都没问题了呀!” “我拒绝。” 黑加仑无视她的雀跃,顺着小溪往回走:“魔兽不值得我动手。” 茵被泼了冷水,有点不高兴地:“那什么才值得你动手?” 黑加仑背对着她哼哼地笑了几声,语气轻佻地回答:“谁知道呢。” 当晚茵借宿在那群孩子中一人的家里,他们都是前方不远处一座小村里村民的孩子,回到村子里以后已经把穷奇的伟大事迹传得人尽皆知,因此茵和黑加仑抵达的时候,完全受到了贵宾级的接待。 “请不要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年轻的农妇热情地端来大麦茶和苦荞饼招待他们,请他们坐在离壁炉最近的地方。 茵感激地谢过他们一家,眼神威胁黑加仑:“你给我控制着点,别把人过冬的粮食都吃光了。”这回黑加仑总算有点良心,只象征性地吃了四五个苦荞饼,就算放过了这家人。 入夜后主人家给茵准备了客房和热水,留下煤油灯以后下楼去了。 茵坐在扑了厚厚一层稻草的床上,感慨地道:“好久没睡过床了,真是令人怀念的感觉呀。”目光不自觉转到床脚可怜的地铺,和坐在那上头面瘫地望着自己的黑加仑。 “我饿了。”奴隶理所当然地宣告。 “就知道你会这样,”茵苦笑着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块苦荞饼扔过去,被他漂亮地接住,“刚才趁主人家没注意偷偷藏的,你也真是的,成天什么都不做,还吃那么多。” 忽然想起那天他狠揍了那群猎人之后食量飚增,又忍不住说:“难得动一次手,吃得翻倍多,难怪贩子这么便宜就把你卖给我了。” 黑加仑充耳不闻,三两口吃光了苦荞饼,坚定地抬起头:“没吃饱。” 茵瞬间炸毛:“没有了!你把我吃了算了!” 这只是一句玩笑话,黑加仑却腾地跳起来,将她按倒在床上,眯着眼睛思考了一阵,好像在斟酌从哪儿开始下嘴。 茵吓得毛都竖起来了:“喂喂,开玩笑而已啦。” 黑加仑眼中闪着野兽一样的精光:“我不觉得是玩笑。” 茵眨眨眼,决定告诉他做人要有远见:“当然啦,如果你觉得人肉你也吃,这是你的自由,但是你也要想,把我吃了,你下一顿就没得吃了,这不是很不划算吗?而且你想想你的食量,我这么瘦,就算连骨头吃下去也不管饱的对不对?” 黑加仑木着脸:“所以?” “所以起来啦,明天带你到前面的因加特城去吃,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茵笑嘻嘻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你确定?”黑加仑万年不变的脸上似乎被她戳出了笑意。 “当然,不看我是谁。”茵胸有成竹地。 黑加仑眼眸沉沉地看了她一会儿,乖乖地从她身上爬下去。茵刚为不用成他的夜宵松了口气,就听他淡淡地说:“茵?伽罗,塞来路公国第一魔气双修世家――伽罗家的千金小姐,人称百无一用的花瓶。” 花瓶一词一出口,茵立刻想起了害得自己背井离乡的珍妮,顿时暴走:“谁告诉你我是个花瓶!” 黑加仑似笑非笑地回到地铺上,翻身躺下:“你该高兴被称之为花瓶,至少证明说这句话的人嫉妒你的美貌。” 嫉妒……美貌? 茵一头黑线,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把这个词和她摆在一起过:“你觉得我有美貌可言?” “谁知道呢。”黑加仑含糊不清地回答了一句,接着便再没发出一点动静。 第二天一早茵谢过了这家的主人,拎着自家奴隶上路了。因加特是南方五城之一,规模不亚于克鲁泽要塞―― “所以一定会有很多美味的餐馆,你就等着吃就好了。”茵信心满满地如是保证。 黑加仑昨晚像是没睡好,一脸犯困的表情跟在她身后,听她打听了鉴定所的街区号,又问明了方向,然后兴高采烈地回来对他说:“看来我们的运气比想象中更好,因加特城有五家鉴定所。” “魔核只有一块。”黑加仑好心地提醒。 “谁告诉你我要卖魔核啦,”茵笑嘻嘻地挽着他的胳膊,拖着他跑起来,“走吧走吧,好吃的在等我们。” 不一会儿工夫就来到了第一家鉴定所――银冠鸟,茵敲开了门,笑容可掬地掏出魔核:“打扰了,我来卖点东西。”理所当然被请进了大厅。 银冠鸟的鉴定师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用放大镜仔细察看了那块魔核的成色后,漫不经心地开了个价:“五枚金币。” “才给这么点啊,至少也值十枚金币吧?”茵皱着眉头道。 老人用手帕擦着放大镜,轻慢地说:“最多给你六枚金币,嫌少可以去别的鉴定所,不过我保证不会比我开的价更高。” 茵神情沮丧地低头想了想,然后又问:“那这样好不好,这块魔核我就不卖金币了,我们俩从昨天起就饿着肚子,你找一家餐馆,管一顿饭,魔核就归你了,行不?” ------------ 007、无良的生存方式 更新时间:2012-02-13 “那这样好不好,这块魔核我就不卖金币了,我们俩从昨天起就饿着肚子,你找一家餐馆,管一顿饭,魔核就归你了,行不?” 一直靠着柱子打盹的黑加仑听到茵的这句话,倏然睁开了眼,嘴角浮起了笑意。 老人还没察觉到自己正走进一个惨无人道的陷阱里,心想这小姑娘是真傻还是装傻,两个人最多能吃一个金币的饭菜,她居然用价值十金币的魔核来换一顿饭?慎重起见,老人故意假装思考了一阵才缓慢地点点头:“可以,不过我们得先签署一份协议,以防任何一方中途反悔。” 茵又做出一副刚知道的样子:“啊,不可以反悔的啊?” 老人呵呵一笑:“当然不可以,如果不愿意……”“等等等等,我也没说不愿意啊,”巴不得咧,茵在肚子里偷笑,表面上却只是瘪了瘪嘴,“协议上要怎么写呢?如果我反悔了会怎样?” “如果你反悔,那魔核就无偿归我所有,”老人掂了掂那块魔核,又说,“如果我反悔,饭钱不要你付,额外给你你要的十枚金币。” 黑加仑的视线默然在他们俩之间走了一遭,等老人洋洋得意地签完字起身带路,才俯下身去低声道:“你早就盘算好了。” 茵一本正经地卷起自己的一份协议,一脸正气地反驳道:“不要诬蔑我的人格,你也听到了,所有的规矩都是他定的,我也是迫不得已。” 半个小时后,一家餐馆里爆发出一声悲鸣:“我毁约!毁约!东西你拿走!钱你也拿走!” 茵满意地将金币和魔核都收进口袋里,撕毁了协议:“既然您不收了,我只好去另一家卖了,谢谢您的盛情款待,今后有好东西我会优先考虑银冠鸟的,后会有期。” 老人已经完全败在黑加仑的食量之下,在因加特这个物价不低的城市,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这个沉默的年轻人已经吃掉了价值六七个金币的牛排、培根、沙拉……并且还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如果再让他继续下去,绝对比毁约的损失更大。 茵对着老人行了标准的贵族之礼,然后转身去拧黑加仑的耳朵:“走啦,吃那么多也不怕消化不良。” 整个餐馆的人都带着惊恐的表情目送他们离开。 “怎么样,吃饱了没有?”茵白捞一顿饭还赚了十枚金币,心情大好。 而黑加仑也难得地点了下头:“味道不错。”然后补充道,“但是没吃饱。” 茵见他看自己的眼神和看食物的时候差不多,就知道他还在盘算着把自己也吃掉,于是赶紧摆摆手:“没吃饱没关系的!不是还有四家嘛,一家一家来就是了。” 黑加仑沉着脸:“你这么有把握那老头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肯定不会的,”茵竖起食指摇了摇,“一,被一个小姑娘耍了这么丢人的事,说出去以后还怎么混;二,人在吃亏以后,肯定会希望倒霉的不止自己一个,所以不会那么高尚地特意去警告同行。” 黑加仑哼笑几声,弯下腰来和她对视:“黑心会遭报应的。” 茵摊了下手:“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黑加仑于是不说话了。 当天的午饭和晚饭,以及第二天的早午晚三餐,全都不出意外地在鉴定所的“盛情款待”下解决了,这几家店的鉴定师中了茵的圈套,全都吃了哑巴亏,虽然没有明白地说什么,但看着他们离开时候的眼神绝对不善良。 原本也想到如果有哪一家开的价格合理一点就随便卖掉算了,结果这些鉴定师全是些铁公鸡,价格只有越来越低的,开始还有点愧疚的茵到后面已经完全理直气壮了。 “这儿应该已经没人给我骗了,接下来去哪儿呢?”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茵从稻草垛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神清气爽地开始做新的计划。 黑加仑曲着一条腿坐在稻草垛后背风处,似乎还没醒,茵眯眼看看远处钟楼,知道还早,也就没有去打扰他,反正这家伙只要肚子不饿是肯定醒不过来的,昨天最后一顿霸王餐他发挥出了超常的实力,大概是为今天的早饭提前做储备,这个点应该是雷打不动的了。 既然如此自己就先去买点生活必需品吧,茵打开次元,先将睡得正香的穷奇拖出来,然后自己探进身子去翻找。 嗯,离开家的时候准备的衣服这么长时间下来,也旧的差不多了,袜子也都破了洞,由于不懂女红,只好扔了,另外大檐帽似乎也已经洗得掉色――她能够容忍裙子破一点旧一点,但是帽子就像贵族小姐的身份象征一样,是绝对不能够这样邋遢的,茵决定无论如何要换一顶新帽子。 大概清点了一下所需,茵掂着这两天赚来的五十金币,绕到因加特的商业街区进行采购。 买了几件朴素的连衣裙和一条新的围裙,新的袜子自然也是少不了的,然后是一些出门在外的常用药剂、绷带什么的,全都塞进次元里,茵掰着手指算了算,只差一顶新帽子了,于是继续朝前走。 左顾右盼寻找帽子店的时候,茵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一间橱窗,脚步就再也挪不动了。 橱窗里是一套华丽得足以出席宴会的礼服长裙,领口的荷叶边上嵌满碎钻,窄袖上用银线绣着漂亮的洛可可式花纹,蓬松的裙摆上点缀着绸缎仿制的白色玫瑰。 穿着礼服的模特比茵高了近一个头,前凸后翘腰肢纤细,将礼服的美完整地展示了出来,加上蕾丝的手套和缀着蓬松白羽毛的大檐帽,看上去像真人一样。 “真漂亮啊……”茵壁虎一样扒在橱窗上,痴迷地看着橱窗内。 “呼哧呼哧~”脚边传来附和声。 “嗯。”身后发出勉为其难的赞同。 茵差点没跳起来:“你们两个!不要不声不响地就突然出现好不好!”真是的,自己走的时候明明把他们都留在了稻草垛边,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地跟上来了啊。 穷奇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前爪扒拉在玻璃橱窗上,对橱窗里流口水。 茵一头黑线:“你流什么口水,走啦,这么贵买不起的。”顺手指了指右下角的价格牌―― 礼服30,000金币 礼帽10,000金币 手套8,000金币 穷奇却仍然扑在橱窗上不肯走,黑加仑抄着胳膊在一旁看了一阵,吐出两个字:“真贵。” “是啦是啦,所以走吧,把你卖了我也买不起的。”茵使劲揪着穷奇的尾巴,想把它拖走。 这时,穷奇转过头来,两眼一弯,露出了极为奸诈的表情,茵嘴角一抽搐,还没反应过来它是什么意思,就听近距离“哗啦”一声巨响,橱窗的玻璃爆成碎片。 店家被这动静吓得从店里跑了出来,只见一拳击碎了玻璃的年轻人将一旁吓呆了的一个小姑娘拦腰抱起,飞一般逃了,而一旁蹲着的一头白得晃眼的妖兽则一跃进橱窗将模特叼起来,紧追而去。 所有的路人都石化了。 喂喂,这是明目张胆的抢劫加绑架么? 绑匪挟持着人质一路逃出城,来到荒郊野外,找了处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草丛才停下来。 茵头上青筋直跳,脚一落地就跳起来狠狠地拍了他脑袋上一下:“你又发疯!好端端的干嘛抢商店啊!” 黑加仑挨了这么一下,依然面无表情,也不辩解,只随手揉了揉头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一会儿共犯拱开草丛追了上来,将模特拖到茵的面前。 “我的神啊,毁成这样了,”茵望着那因为在逃跑的路上到处磕碰已经被扯烂成破布条的礼服欲哭无泪,“把我自己卖了都赔不起啦。” 黑加仑毫无负罪感地蹲下来,将模特脑袋上的帽子解下来,然后扣在了她头上。 “诶?”茵愣了。 穷奇用爪子将破破烂烂的礼服拨拉开,然后邀功一样在茵膝盖上蹭来蹭去。 “主要部件完好,走吧。”黑加仑看也不看那可怜的模特,站起来就朝草丛外走去。 茵瞠目结舌了一阵,才在穷奇的催促和拉扯下跟上去,一阵风吹过来差点把刚到手的新帽子吹走,她赶紧伸手按住,然后胡乱把缎带在颌下系牢,快步跟上在前面走得不管不顾的黑加仑:“喂,你们俩一开始就是打算抢这顶帽子?” 黑加仑头也不回,仗着腿长走得飞快:“嗯。” 茵黑线道:“那抢帽子不就好了,干嘛把整个模特都叼走啊!――不对,抢商店是不对的啊!不是都说过了吗,我是主人,你做事要先征得我的同意啊!” 冷不防黑加仑突然收住了脚步,茵一个刹不住车撞在他背上,鼻梁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好痛!” 他们的面前已经是宽阔的大道,黑加仑没有去关心她的鼻子,只是冷冷地说:“有马蹄声。” 茵心一提:“不会吧,已经有人来抓我们了?” 穷奇弓起背,口中呜呜做声,一副要和敢来抓他们的人决一死战的架势,茵无语地按住它的脑袋:“你就别跟着瞎起哄了,本来就是我们不对。” “退后。”黑加仑果断地下令。 茵一皱眉:“还是道个歉,想办法把钱还给人家吧?” “退后!”这回的声调提高了不少,根本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茵只好放弃用良心感化他,后退了几步,叮嘱道:“那你下手轻一点啊,别又像上次那样,打得连人形都没了。” 马蹄声逐渐靠近了,并且数量还不少,听上去至少有五个人,茵忍不住想因加特城卫队究竟派出了多少人来抓他们呢? 然而从弯道那边冲过来的却并不是城卫队,而是五六个身着铠甲披风的冒险者,领队的人骑着一匹白马,大红的披风猎猎飞舞,样式古老的牛仔帽扣着一头齐肩短发,腰间佩着双管火枪而且看那样式应该是…… 黑加仑眯起了眼睛:“女人?” 队伍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领队的人扭头看向他们,尽管那神态非常男性化,仍然能够一眼看出她的真实性别。 茵呆呆地看着这个拉风的女领队,不由自主地吐出一个名字:“艾拉蒂亚?费狄鲁?” 女领队很意外地用马鞭戳了戳帽檐:“啊拉,竟然被人一眼就认出来了,小姑娘,你认识我?” 茵满眼闪着桃心地冲上前:“从小你就是我的偶像啊~~” 接着在一群人惊讶的目光中,两条鲜红的鼻血从花痴的鼻孔里流了出来。 刚才那一撞的后遗症终于不幸地发作了。 ------------ 008、追星也是技术活 更新时间:2012-02-14 “啊哈哈哈,真是难为情啊。” 鼻孔里塞着两根布条,一脸难堪的茵接过了艾拉蒂亚亲自递过来的一杯热红茶。 艾拉蒂亚和气地微笑着在她对面坐下:“哪里,被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成是偶像,我才真的是很难为情啊。” 和每个听童话长大的女孩子一样,茵也有自己的偶像,不过她所崇拜的人并不是哪位作家虚构出来的王子啦勇士啦什么的,而是真真切切存在于塞来路民间的一位女英雄,也就是眼前的艾拉蒂亚?费狄鲁。 由于自己的家族是魔气双修的剑客世家,茵接触到最多的讯息自然也是这个类型的人物,艾拉蒂亚可以称得上是女中豪杰,即使是伽罗家也从没有过哪位女剑客能和她相媲美,这位年轻的女剑客有着五星斗气资格证和四星魔法资格证,并且取得这些资格证的时候,她还只有二十一岁,也就是十二年前――茵刚被宣告前途黯淡的时候。 保姆萨莉给她讲这个女英雄的故事,为的就是鼓励她,因为艾拉蒂亚曾经也被认为是一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废物,后来凭借自己多别人百倍的努力,终于成为叱咤风云的魔气双修女剑客。 但萨莉并不知道茵和艾拉蒂亚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艾拉蒂亚的魔法亲和力和斗气源确实比大部分魔气双修的人要略差一点,但还在正常人的范畴内,而且她也不是那该死的暗属性,可以通过元素魔法的修炼来提升自身的根基。 茵对这之间的区别当然是一清二楚的,但这并不妨碍艾拉蒂亚成为她的偶像。 这位女剑客不所隶属于公国王室或任何一位城主、贵族,她是自由的冒险者,哪里有需要就会出现在哪里,所以现在也毋庸置疑地是在赶往某个需要援助的地方去的路上。 “诶,我们是打算去南德尔要塞,因为接到消息,说怪盗杰里曼又准备拦截运往南德尔的军需物资,前方的士兵们不能没有粮食吃,所以我召集了一群人,打算去将这个家伙绳之以法。”艾拉蒂亚微笑着解答了茵的疑问。 “果然是火枪女王会说的话~”茵先是发表了一番赞美,然后才说,“可是就在半个月前,杰里曼才刚刚打劫了从吉列运往克鲁泽要塞的军需物资,这么快就又要对另一个地方下手了吗?” 与艾拉蒂亚同队的一位年轻人端着啤酒在他们的桌边坐下来:“那些亡命之徒花钱可不是一般的快,给他们一座国库只怕也不够花的。” 艾拉蒂亚对他的话不予置评,而是问道:“艾伦还没回来吗,琼斯?” 被称为琼斯的年轻人耸了耸肩:“谁知道那小子又一个人跑到哪儿去逞威风了。不是我说你,那种人你干嘛要招进队伍里来,没有危险的时候叫嚣得凶,真有危险的时候逃得比谁都快,还成天‘本大爷’来‘本大爷’去,大家对他意见都不小,要不是你禁止内讧,估计那小子早就被修理得惨兮兮了。” 艾拉蒂亚皱起眉严肃地说:“你是生来就厉害的吗?任何人都是需要磨练才会成长的,我只是希望他能通过一路上的经历而有所成长。就像当初……” 话说到一半突然断了,艾拉蒂亚垂下眼,望着自己杯中的红茶。琼斯像是知道内情,漫不经心地摸摸后脑勺:“哎哎,是我不好行了吧,又提到你的伤心事了。不过说真的,那小子再不回来,我们就赶不上捉拿杰里曼了。” “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不用你提醒,”艾拉蒂亚不快地瞪了他一眼,“倒是你,又喝啤酒,我说过多少次了喝酒容易误事,你这样下去就是杰里曼站在你面前,你也抓不住他。” 琼斯撇了撇嘴,放下杯子站起来:“就和你上次一样吧,人都站在面前了,还能叫他逃了。哦差点忘了,你可是从来不喝酒的,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艾拉蒂亚像被火烧到了尾巴一样跳起来:“安迪?琼斯!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在这儿废话!”声音大得整个餐厅的人都看了过来。 琼斯耸耸肩,嘟囔了一句“男人婆”,转身就走了。 一直看得云里雾里的茵这时才小心翼翼地插话:“那个……” “哦?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在你们面前发火了。”艾拉蒂亚恢复和蔼的语气,但刚才发怒的余韵犹存,茵还是觉得她看起来有点可怕。 “你们说的那个叫艾伦的,说不定是我们前两天在橡树村遇到的那个人,”茵拔掉鼻孔里的布条,血已经止住了,“他自告奋勇去斩杀魔兽,结果被吓得腿都软了,后来也不知道逃哪里去了。” 艾拉蒂亚忍不住笑了:“听起来真像是那小子会做的事。”接着又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他在队伍里只会拖大家的后腿,但越是这样没用的人,我就越是丢不下,总希望他有一天会醒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男子汉。” 茵托着腮笑嘻嘻地看着她:“女王陛下还是挺温柔的嘛。”说得艾拉蒂亚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反驳:“温柔什么的、才没这回事,跟我一起行动过的人虽然谁也没有明说,但我心里很清楚,他们都觉得我像个男人一样粗鲁,从心底里看不起我。我自己早就习惯了,何必一定要做个女人呢,像男人一样勇敢也没什么不好的。”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茵真心地附和道。 “这样下去会没人爱的。”一直没吭声,在沙发上打盹的黑加仑突然冷冰冰地讽刺。 茵狠狠地拧了他一把:“说什么呢!怎么能对女士说这么不礼貌的话呢!” 艾拉蒂亚却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大发雷霆,只是微微露出苦笑:“啊,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有没有人爱有什么关系,那又不是我想要的。” 黑加仑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她,慢吞吞地说:“从南德尔要塞出去,不要半天就能到埃法镇,实在是令人怀念的地方,不是吗?” 艾拉蒂亚听了这话,不知怎么的突然面色惨白,好一阵子才勉强镇定下来,放下红茶杯:“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不理会茵的询问,快步离席,从餐馆的后门跑了出去。 眼瞅着偶像离自己而去又无能为力,茵把满腔怨气都朝着黑加仑发泄过去:“我好不容易才见到童年的偶像,你干嘛把她气跑了啊!除了吃就只会添乱!”说着狠狠瞪他一眼,追着艾拉蒂亚而去。 一直趴在桌下假寐的穷奇懒洋洋地坐起来,一脸不爽地抬头望着黑加仑,好像在说喂,你不去解释一下吗。“人类的事,畜生少管。”黑加仑面无表情地说。穷奇恨恨地磨了磨牙,闭上眼又趴了下去。 不是不想咬断这家伙的喉咙,实在是不可能打得过啊。 “费狄鲁前辈?”茵从后门追出去,在马厩前发现了艾拉蒂亚的身影。 艾拉蒂亚抚摸着自己所骑的白马,出神地想着什么,完全没注意到茵的接近。 这位神话般的女剑客今年应该有三十三岁了,但看上去依然很年轻,十多年里她奔走于全国各处,根除过蛮贼团伙,护送过军需物资,斩杀过无数魔兽,好像片刻不得空闲的她,是否也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感到孤独呢? 茵望着偶像脸上落寞的神情,突如其来地问:“是杰里曼先生吧?” 艾拉蒂亚这才注意到她在身旁,微笑着问:“什么?” “当初把被认为不会有出息的前辈培养成如今的火枪女王的人,就是杰里曼先生吧?”茵捡了一把干稻草喂给白马,“我有幸和他见过一面哟,这么说也许有点不负责任,但我感觉他不像是个会为了私利而拦截军需物资的人,前辈也是这样想的吧?” 艾拉蒂亚先是吃惊地望了她一会儿,而后才无奈地蹲下身来:“他会突然开始拦截军需物资,我也感到很惊讶,不过要说绝对不会这么做,我看也未必。” 茵奇怪地反问:“这是为什么?” “因为当年还是青年的他就曾经说过,恨透了这个国家的王室,军队,还有贵族,”艾拉蒂亚脸上浮现出无比怀念的神情,“他的确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剑客,我还有同队的绝大部分人,都是他的信仰者,崇拜者,在他的指导下,以他为目标在成长着,即使过程中要付出比常人多一倍的汗水,也没有人退缩。” “后来呢?后来你为什么离开了他们?” 艾拉蒂亚唇边浮起一丝苦笑:“不是我离开了他们,而是……” 交谈没能继续,冒险者团队的另一名成员打开后门冲她们喊道:“喂,队长,艾伦那小子回来了,正在等着您训话呢!” 茵一脸不爽地瞪了那个人一眼,艾拉蒂亚却笑了:“下次再说吧。”说着起身返回餐馆里去了。 那名年轻人正要关上后门,却发现面前有个神情郁闷的姑娘鼓着眼睛看自己,一时不解:“诶?有什么事吗?” “你打扰了我和偶像的亲!密!接!触!”茵双手叉腰,咬牙切齿地强调着最后一个单词。 “啊哈?”完全不明就里的年轻人眨巴眨巴眼睛,茵已经越过他回到了餐馆里。 名叫艾伦的少年果然就是那天叫嚣着要带领孩子们去杀魔兽的那个小子,看他现在被艾拉蒂亚训得头都抬不起来的样子,茵不由得心情很好,正要上前进距离围观,就被人轻轻拍了下肩头,回头一看,是一脸抱歉的餐馆侍应生。 “什么事?”茵有点莫名其妙地问。 侍应生不好意思地递过来一张账单:“这是那边那位先生刚才用餐的账单,他说由小姐您来付。”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是吃饱喝足正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黑加仑。 茵悻悻地接过账单:“知道了,一共是……”猛地被口水呛到,“五十三金币????” ------------ 009、欠不起的人情债 更新时间:2012-02-15 最后饭钱还是由艾拉蒂亚支付了,尽管她一再说不用还了,茵还是坚决地把这一笔钱记在了账上――记在了黑加仑的账上,迟早要让他用身体来偿还。 ……话是如此说,但使唤不动他这件事,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你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好歹也动一动啊,一路上遇到那些魔兽你一个手指就能碾死,真好意思看着他们打得那么辛苦?你那一身肌肉一身本事就是摆着看的吗?” 只是想要他也动动手帮艾拉蒂亚他们清除一点沿途的阻碍,没想到黑加仑对她的话坚决是连左耳都听不进去,铁了心就是不下马。 茵教训得口干舌燥,翻个白眼转回头来不想理他了。 一直假装什么也没听到的黑加仑这个时候才凑到她耳边,用一种事不关己的语气说:“他们需要实战。” “可他们现在赶着要去抓怪盗杰里曼,这样下去黄油都硬成奶酪了!”茵立刻反驳。 “如果连这些四星魔兽都解决不掉,还是不要谈什么抓捕怪盗杰里曼,直接解散回家好了。”黑加仑哼哼冷笑着。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黑加仑开口说话的次数较过去增加了不少,但每每开口,无不是挖苦讽刺打击,让茵深感这货还是闭嘴的好。 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这一队人马除了艾拉蒂亚,确实都不咋地,艾拉蒂亚一个人就能解决的魔兽,他们需要三个人甚至四个人才能搞定,于是当同时遇到多只魔兽的时候,艾拉蒂亚不得不同时分心去照顾他们,打斗的速度自然就减慢了许多。 除了艾拉蒂亚,就只有一个年轻人身手算不错,但也只到达能在四星魔兽手下自保的程度,也许真像黑加仑所说的,他们都是一群缺乏实战经验的愣头青。 于是这一主一奴就坐在马背上观看着艾拉蒂亚他们浴血奋战,一个满怀愧疚,一个心安理得。 这已经是他们同行以来的第三次魔兽遭遇战,队伍里的成员似乎还是没找到团队合作的最佳方式,比如有个明显就不是剑客而是魔法师的家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每次都要冲到前方去,害得队友不得不辛辛苦苦保护他,这回也不例外,茵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又被一头魔兽缠上,尖叫着到处逃窜,很想问问他魔法基础理论课都干什么去了,不知道魔法师近战无能的嘛。 正想着,那人已经哇哇大叫着朝他们俩奔过来,连路也不看清楚,迎面撞在了马头上,而马多亏驼了两个人,否则铁定被他逃命的力道撞得歪倒出去了。倒霉的魔法师撞得眼冒金星,直接扑倒在地,马也吃痛高高抬起了前蹄。 茵感觉自己的重心一下就向后倒去,虽然知道背后有人,还是忍不住抱着头闭上了眼睛。 众人的惊呼声中凌空响起一道鞭子挥过的脆响,生生拦断了逼近的魔兽愤怒的吼叫声。 马蹄重新落回地面,茵心有余悸地睁开了一只眼,发现那魔兽在距离他们不到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胸腹间有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不用说一定是被刚才那一鞭子抽的。 就在她松了口气的时候,那魔兽的上半身突然向右侧倾斜了一下,接着便以一个慢镜头的速度缓慢地滑到了草地上。 魔兽竟然从伤口处整个断裂成了两半! 断口处猛地喷出鲜红的血,就连一路上杀了不少魔兽的年轻人们都忍不住产生了呕吐的冲动。其余的魔兽更是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直接逃走了。 一鞭子把两人合抱粗的魔兽抽成两半?!真的假的?! 在场所有人里只有艾拉蒂亚看出了关键所在,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那魔兽的残骸,然后仰头看坐在茵身后,连表情都完全没改变过的黑加仑。 “斗气……” 只有斗气能够做得到,并且至少要是六星以上的斗气资格证持有者才有能力用马鞭将魔兽拦腰切断,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究竟,究竟…… 黑加仑默默地翻身下马,在那翻倒在地的上半截尸体上刨了一阵,抠出一块沾满血肉的东西,甩了甩,轻描淡写地说:“啊,用力过猛,碎掉了。”说着又去仍然站立在那儿的下半截尸体里鼓捣了一阵,抠出另外一半,试着拼了拼,然后放弃般扔开,用围巾擦了擦手,重新回到马背上。 其他人还处于僵硬状态,没从这震撼中解脱出来。 茵磨着牙问:“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黑加仑无动于衷:“说了,用力过猛而已。” 茵抓狂:“只有这个?” 黑加仑沉默地想了想,又补充道:“下手的位置不太合适。” 茵彻底崩溃了,反手揪住他的围巾,怒道:“竟敢用本小姐送你的围巾擦血,是不是想被饿上两三顿啊!!!” 率先恢复过来的艾拉蒂亚见气氛有点僵硬,便笑着走上前来打圆场:“哎呀,我想他大概不是故意的吧,不要伤了和气……” 没想到黑加仑沉默一阵后,扯过茵的围裙,把围巾上的血迹抹过去。 所有人呼啦啦倒了一地。 由于被魔兽纠缠,行程被耽误了,一行人不得不在森林里安营扎寨。扎帐篷这种事,茵从来也没做过,更不能指望某头懒猪,正对着一堆帆布郁闷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福音:“还没搭起来吗?我来帮你吧。” 说话的是队伍里身手仅次于艾拉蒂亚的那名年轻人,有了他的帮助帐篷自然是很快完工,茵心怀感激,和他聊了几句,感觉这个人本事虽然一般――当然,这是和艾拉蒂亚以及黑加仑对比的结果,人还是不错的,至少会主动帮助女孩子这一点就不知道比某人好多少。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可惜一路上都没有合适的时机。”年轻人拍去膝盖上的草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茵从帐篷里钻出来:“什么问题?” 年轻人正要开口,黑加仑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茵的身后,阴沉沉地说:“我饿了。” 民以食为天,茵虽然已经被这句话搞得快神经衰弱了,还是不得不先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替他去催晚饭。年轻人有点尴尬地摸摸脑袋,转过头似乎想和黑加仑说点什么,对方却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一脸犯困地回到树下打盹。 晚饭只有一些肉干和麦饼,不用说也知道黑加仑肯定吃不饱,所以茵一开始就把自己的一份预留了一半,那家伙一抬头看过来就直接递过去:“拿去。”黑加仑当然是理所当然地接过去吃,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 先前帮着搭帐篷的年轻人就坐在不远处,见状把自己份也递了过来:“不介意的话这些也拿去吧。”茵十分抱歉地接了过来:“真对不起,他太能吃了。”说着转递给黑加仑。 “不用了。”黑加仑眼也不抬地拒绝了。 茵瞪大了眼睛:“你确定?”这家伙不是比怪兽还能吃么,今天是怎么了。 年轻人看出他是不想吃自己碰过的东西,赶忙自找台阶下:“都是些干粮,大概不怎么合口味吧。今晚只能委屈一下了。” 茵歉意地把干粮又还给人家:“实在是对不起。” “不用介意,出门在外大家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年轻人顺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刚才被打断了,我想问的是那天你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那天?”茵想了想,实在不记得自己和他说过话。 年轻人提醒道:“就是刚见面的那天啊,你说我打扰了你们亲密接触什么的,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茵这才恍然大悟,这家伙就是那天打断自己和艾拉蒂亚谈话的那个煞风景的人,当时只是小小迁怒一下,自己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记住,没想到对方却放在了心上。该说他太敏感了还是心思细腻呢? “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茵一向对神经纤细的人没什么办法,这时只能笑着打哈哈。 年轻人松了口气一样露出笑容:“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自己给你造成麻烦了,一直想着要怎么道歉来着。” 茵头上猛滴一滴冷汗下来:“道、道歉什么的就不用了,我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年轻人却还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依然面带微笑地继续着这个话题:“也许你看不出来,我一直是个很怕给旁人添麻烦的人……”然后就开始自顾自地絮絮叨叨,茵表面努力维持着笑容,心里已经是内牛满面,只想咆哮“谁来拯救我啊”。 “过来一下。”正暗自祈祷,后领就被人粗鲁地揪住,直接拖走。 甚至还没正式自我介绍的年轻人愕然望着一个奴隶把自家主人拖到树丛后面去,先是愣了愣,脸上的表情渐渐沉了下来。 茵差点被勒得背过气去,咳嗽着骂道:“你要谋杀啊!” 黑加仑毫无负罪感:“我以为你很希望有人把你拯救出来。” 茵揉着咽喉处,眼神到处乱飘:“这个……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猛地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又被这家伙扯偏了,“但是!下次不许再用这种野蛮的方式,我差点就一命呜呼了!” 黑加仑像一只大型犬一样蹲在地上,抬眼瞥了瞥树丛那头,漠然道:“那家伙很危险。” “谁?”茵一下没反应过来,接着道,“你说刚才那个……诶,他叫啥来着?” 黑加仑没有回答,抓着她的胳膊又将她拖了回去,这回确实没有妨碍呼吸,但本质上还是野蛮的,不过茵没时间发怒了,因为艾拉蒂亚高分贝的吼声直接把她那微弱的火苗扑灭了。 ------------ 010、少女情怀总是湿 更新时间:2012-02-16 “够了!我们可不是专门陪你出来历练的,如果你还没有成为一个合格冒险者的自觉,请你马上离开队伍!”火枪女王名不虚传,发飙起来威力不亚于她的爱枪,连同队的其他男人都纷纷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挨骂的,不用说还是那个叫艾伦的少年,茵不知道他究竟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一路上他已经被训斥过无数次了,似乎毫无反省之意,这回更是彻底惹恼了身为队长的艾拉蒂亚,直接下了驱逐令。 “呿,一个男人婆而已,凶什么凶,本大爷早就不稀罕和你一路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想去会自己的老情人,还要找一群人作伴,打着正义的幌子,恶心!”艾伦也不是省油的灯,狠狠地啐了一口,拿起自己的东西转身就走。 艾拉蒂亚先是一愣,接着更加愤怒地瞪着一旁的琼斯,后者目光躲闪,明显是做了心虚的事。 同对其他人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个个满脑袋问号,面面相觑。 即使愤怒到了极点,艾拉蒂亚也无法对着琼斯发火,只能用力握紧拳头。 茵刚打算上前去开解,黑加仑却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迟疑的这一秒,艾拉蒂亚刷地拔出了腰间的火枪,对着一棵树连开了数枪,直接将那棵树揽腰打断。 原本就被她吓得发抖的大家这是更是冒了一身冷汗,暗自庆幸那一梭子弹不是朝着自己来的。 “我要杀了他。”就在大家都噤若寒蝉的时候,艾拉蒂亚冷冷地吐出这样一句话。 这个“他”自然是指怪盗杰里曼,对于不知情的其他人来说,这是澄清,对于知情的人来说嘛…… 茵捅了捅黑加仑,小声说:“喂喂,这是因爱生恨了么?” 黑加仑面无表情:“大概是。” 接下来两天里都没人敢去和艾拉蒂亚搭话,生怕女王陛下火气未消,自己直接成了炮灰。 甩掉了艾伦之后大家的行进速度快了很多,第四天的黄昏就抵达了距离南德尔要塞只有半天路程的长蛇山谷,据说按照杰里曼的习惯,他总是在队伍休息的最后一站下手,因为这个时候大家的警惕性最低。 “我已经和负责运送这批物资的乔里先生联系过了,他们今晚会经过长蛇山谷,大家现在原地休息,养精蓄锐,晚上分头埋伏,一旦发现杰里曼的行踪,立刻用闪光弹通知其他人,其他人看到闪光弹后立刻赶过去,齐心协力制服这个无恶不作的家伙,听清楚了吗!”艾拉蒂亚将火枪在手中转了转,压低的牛仔帽遮不住坚毅的眼神,让所有队员为之一凛,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齐声回答:“是!” 茵在一旁两眼放光,崇拜地看着:“果然是我多年的偶像,帅呆了!”回头正想寻求共鸣,却发现黑加仑正在和穷奇玩左手右手的游戏,顿时头上三条黑线:“喂喂,你们两个,目中无人也给我有个限度。” 艾拉蒂亚交代完作战事宜后,又朝茵的方向走来:“你们俩有什么打算呢?是在这儿等我们回来还是先进城去?” 茵赶紧转过头来,面带笑容:“我们没关系的!一会儿我就带他们离开……”“不,留下来。”黑加仑握着穷奇的右爪,用力一捏,可怜的妖兽顿时炸毛,扭头泪汪汪地看着茵,意义不言而喻,只要她不答应留下来,黑加仑可能会把它的骨头捏碎。 “啊哈哈哈……”茵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这一幕。 倒是艾拉蒂亚十分无所谓,笑着摆了摆手:“那我就不管你们啦,相信你们也不会有事的。” 茵干笑几声,心想要是和杰里曼的蛮贼队伍遭遇上了,有事的是对方吧。 天色暗下来以后艾拉蒂亚领着队员们分散离开,那天唠叨的年轻人临走前不忘担忧地反复叮嘱,直到茵满头黑线地保证绝对会没事,他才恋恋不舍地跟上其他人的步伐。 目送他离开后,茵脱力地垂下脑袋:“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应付这个类型的人嘛。” “嘘!”黑加仑突然声音急促地示意她噤声,迈了半步拦在她身前,微微下蹲,警惕地环顾四周。 茵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弄得害怕起来,也跟着忐忑不安地东张西望。 不一会儿左侧的草丛里发出声响,黑发白胡须的男人走了出来:“又见面了,”枪管向上一推单目镜,反射出一道光,“海伦公主。”随着他的这一声,四周的草丛中站起了十几个手持火枪的蛮贼,显然已经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诶??”茵的第一反应是——这家伙在说谁?这里哪有什么公主?接着才反应过来他的前半句“又见面了”应该是对自己说的,更加疑惑了,“公主??” 杰里曼走到包围圈中,完全将黑加仑视若无物,直接与她对话:“真是不得不称赞你的勇气可嘉,竟然混在军需物资的押送队伍里,差点连我也被你骗了。不过你竟然完全不伪装,是否对自己的能力太过于自信了呢?” 茵听得一头雾水,满脑袋只有一句话:“他真的是在跟自己说话?” “不要心存侥幸了,你逃不掉的。”杰里曼伸出了戴着白手套的左手。 “这话该对你自己说!”空中突然降下一道人影,伴随着一声枪上膛的声音,出现在大家面前的赫然是火枪女王艾拉蒂亚。 被她用枪指着脑袋的杰里曼毫不惊慌,更像是早有预料般,和蔼地微笑起来:“哎呀,看看是谁来了,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火枪女王,艾拉蒂亚?费狄鲁嘛,在下何德何能,能被你用枪口瞄准。” 艾拉蒂亚大怒道:“死到临头还在这儿油嘴滑舌!” 杰里曼微笑不减:“那就请女王陛下开枪吧。” 艾拉蒂亚手指一直扣在扳机上:“你以为我不敢吗!” 虽然这么说,但,毕竟没有开枪。 茵在一旁无语地扯了扯嘴角:“你们这是在搞笑么?” 艾拉蒂亚的枪指着杰里曼,周围无数蛮贼的枪指着她,怎么看都是滑稽多过危险的画面。 “那个……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最后茵还是决定主动打破沉默,“我并不是什么公主,嗯,你们难道不是来拦截军需物资的吗?” 杰里曼此刻看上去十分有绅士风度,不用猜也知道是为什么:“原本是,可当我接到线报说公主殿下也朝着这边来了,就决定放弃那批可有可无的军需物资,亲自来迎接您了。” 茵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那我是不是应该说承蒙不弃啊?” 艾拉蒂亚被无视了,显然相当恼火,厉声喝道:“别把无辜的人牵连进来,茵只是碰巧和我们一起旅行而已!” “不,并不是碰巧,”杰里曼扶了扶单目镜,“克鲁泽要塞已经封锁,公主殿下想要出国,只有通过南德尔要塞。” 茵无可奈何地摊手了:“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公主,我的名字是茵?伽罗,根本不叫海伦。” 杰里曼从容地掏出一张画像展开来:“人会说谎,画却不会,你和画像上长得一模一样,还想用什么来说服我你不是公主呢?” 茵一看那画像,瞬间就被雷焦了,这不是自己十六岁生日时候宫廷画师替自己画的肖像么,应该是挂在自己房间里才对,怎么会跑到这人手里来了,还成了什么海伦公主……等等,海伦这个名字似乎的确是公国第三公主的名字吧? 啊啊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外你说你的名字是茵?伽罗?我可并不知道伽罗家还有这么一位小姐啊。”杰里曼卷起画像,好整以暇地说道。 那是因为全家都以我为耻,恨不得没有我存在,茵不爽地暗道。 正当茵拼命猜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艾拉蒂亚再次发飙了:“杰里曼!这么多年了你到底想干什么!突然间开始和公国王室作对,现在又莫名其妙为难一个流浪在外的姑娘,你所做的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茵满头黑线,小声道:“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哎呀,女王陛下竟然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吗?”杰里曼笑得无可挑剔,但仍然给人很欠揍的感觉,“我想做的当然是——” 艾拉蒂亚抿着唇,狠狠地瞪着他。 “——毁了这个国家。” 在杰里曼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艾拉蒂亚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扣下了扳机,只见对面的人肩头炸开一朵血花,然后画面停滞了。 茵张大了嘴,好像没料到这个结局般。 黑加仑皱起眉,评价道:“太难看了。” “……”艾拉蒂亚手里的枪一下掉到了地上,接着便捂着脸大哭起来,“杰里曼!” 杰里曼捂着肩膀站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出来:“上当了。”扯开领口露出钢衬的防弹衣,“没想到女王陛下会被这样简单的魔法骗倒,真是意外啊。” 正哭得伤心的艾拉蒂亚一下子僵住,仿佛没反应过来。 茵一掌拍在自己额头上:“果然,太难看了。” 敢不敢更狗血一点啊! ------------ 011、天上掉个替罪羊 更新时间:2012-02-17 大家到不远处的小镇旅馆里坐下来认真且深入地谈话后,终于把问题全都搞清楚了。 原来当初被茵不慎撞倒的邦修帝国第一王子海默林,其实是来联姻的,他要娶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海伦公主”,不过传闻这位公主作风彪悍,和这注定了要瘸后半生的王子打了个照面,不太对眼,干脆地逃婚了。 如果让公国王室把她找回去,那么两国的和平还有指望,对于自称要“毁了这个国家”的怪盗杰里曼来说,这当然是无论如何也不允许的事,所以必须抢在王室军队找到公主之前,将她抓获。 茵捧着卡布奇诺,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所以你不知道从哪里搞来这幅画,又不知从哪里听来这画上的就是海伦公主,于是就把我错抓了?” “错没错现在还未可知,毕竟不是公主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杰里曼和气地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喝热可可。 茵放下杯子,十分严肃地握着双手,身子向前探:“我真的十分遗憾地通知你,我不是海伦公主,相反,我是那个把王子的脚搞瘸的野丫头。” 杰里曼忍俊不禁:“这倒是新鲜的说辞,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挑起了两国新的战端呢?” 茵无奈地向后靠在沙发里:“某种程度上说,是的。” 二人的谈判没能继续下去,因为门外传来了凶猛的吵闹声,艾拉蒂亚的女高音鹤立鸡群,隔着门板也能清楚地听到:“杰里曼!你给我滚出来!不然等我冲进去就把你打成筛子!” 茵哼哼干笑几声,挤兑道:“女人不是好欺负的。” 杰里曼一语双关地回道:“为了我的双腿着想。”上前打开了房门。 杰里曼出去以后,门外的吵闹声随之渐渐变弱,茵刚要闭目养神,就感觉身旁的沙发陷了下去,睁眼一看,刚才还蹲在窗台上晒太阳的黑加仑不知为何突然挤到身边来了。 “你干什么?”茵奇怪地瞅瞅他。 黑加仑闭上眼向后一靠:“晒太阳。” 茵头上一滴汗:“你不是在窗台上晒得好好的么。” 黑加仑坚定地回答:“窗台太硬。” 茵控制不住一头黑线,朝另一边挪了挪:“那你继续晒,我睡一会儿。” 黑加仑不知是睡着了还是装听不见,总之没有任何反应,茵就一头倒在沙发的扶手上,不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十分均匀,睡熟过去。 清晨的阳光暖暖地照进房间来,窗格投在沙发上,像是一个巨大的笼子,将两人关在了其中。 晒了一会儿,黑加仑一脸不爽地睁开眼睛,将熟睡的茵扳起来,摘了她的帽子扣在自己脸上,然后将她放倒在自己腿上,这才满意地重新抱着胳膊睡起来。 等到中午的时候,杰里曼的手下敲了敲门,想叫他们出来吃午饭,猛地听到里面一声怒吼:“我的帽子为什么跑到你脸上去了!”比起刚才艾拉蒂亚也不遑多让,不由得脊背发凉,想想还是决定不叫他们了。 房间里,茵正在炸毛,黑加仑却继续因睡眠不足而面瘫着:“太阳晒得眼睛痛。” “那我为什么会睡在你腿上!”茵一把揪住他的围巾,也不怕会把他勒死。 “摘完帽子以后随手一放。”黑加仑淡定地回答。 茵又饿又困,还被他气得头晕,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气呼呼地一把抢过自己的帽子戴好,大步出了房间。 黑加仑也不跟去,闭上眼继续睡,果然不一会儿房门又开了,没好气的声音传进来:“吃饭了你这猪!” 旅馆二楼的餐厅里,蛮贼团队的成员分散在许多个餐桌边用午饭,杰里曼曲手指扣了扣桌面:“一起用餐怎样?”茵本想礼貌地拒绝,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没有钱了,便欣然拖着黑加仑蹭了过去:“好啊。”忽然发现艾拉蒂亚不在附近,又好奇地问,“咦,费狄鲁前辈呢?” “哦,艾拉蒂亚的话,已经一个人先走了。”杰里曼优雅地切着牛排,回答道。 茵撇着嘴看他:“是被你气走了吧?” 杰里曼笑了,用洁白的餐巾擦了擦嘴,说道:“非要这么说的话,我也不反驳。” 这时餐厅的门开了,一人径直朝他们的桌边走来:“团长,一切都部署好了。”杰里曼满意地点点头:“辛苦了,坐下一起吃午饭吧。”那人谢过后就在茵对面剩下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诶?!你不是……”那个琼斯嘛,茵恍然大悟,鄙夷地道,“原来所谓的线报是从你这儿传出来的。真卑鄙。” 琼斯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小姐,团长可是因为担心艾拉蒂亚才叫我跟着保护她,说卑鄙什么的,也太过了点吧?” 尽管他这么说,茵还是一脸不满:“这么说你还是保护女王的骑士了?”这么一说才忽然想起之前的问题还没有从艾拉蒂亚口中得到回答,既然当事人就在面前,问他也是一样的,便开口:“那个,杰里曼先生。” 杰里曼抿了一口红酒,抬起头来:“什么事?” “当年费狄鲁前辈为什么离开了你和你的团队呢?我可以看得出,她其实并不想和你作对,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问吗?” 杰里曼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端着高脚酒杯沉默了很久,才微微笑着说道:“并不是她离开了我们哟,而是当年我做了一个决定,然后将她……将她一个人扔在了埃法镇,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果然是被抛弃了啊,茵嘴角抽搐。 “团长这么做虽然令艾拉蒂亚很伤心,但这是为她好,这一点身为局外人的你们大概是没法体会到的吧。”琼斯笑眯眯地补充。 “那身为当事人的费狄鲁前辈是不是也体会不到呢?”茵抱着胳膊瞪向他们,“男人真是自私的生物,做了过分的事,还把责任归咎于对方不领情。” 杰里曼哈哈笑起来,丝毫没有为她的指责而生气:“你说得对,不过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接着自嘲般摊了下手,“我自己可以死,我的兄弟们也可以死,但她不能死,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 他这么说的茵反而无言以对了,只能用叉子拨拉着碗中的通心粉。餐桌上的气氛突然有点微妙,琼斯见状,赶忙笑着转移话题:“话说回来,他是你的恋人吧,一路上你们都形影不离。” 茵瞬间满头汗:“不,这家伙是我的奴隶。” 琼斯似乎不相信:“可是你一直都很照顾他啊,怎么会反过来他是你的奴隶,我看到丹好几次都想去找你搭讪,不是被他打断,就是被他吓得缩回去,还以为你们是一对私奔的恋人呢。” “啊哈哈哈……”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茵斜眼看一旁完全置若罔闻,埋头狂吃的黑加仑。 等等,丹?这是谁? “诶?不就是那天帮你扎帐篷的丹嘛,怎么,你们聊过那么多次,他没有告诉你自己的名字吗?”琼斯十分意外地反问。 原来是那个神经纤细的家伙,茵点了点头,随口问:“费狄鲁前辈就这么走了的话,同队的大家也都散了吧?” 琼斯却摇头道:“其他人不知道,丹说他想跟着艾拉蒂亚继续旅行,多学习学习,所以是和她一起走的。” 走了就好,茵松了口气,看琼斯也是个健谈的人,便开玩笑地揶揄道:“同样是杰里曼先生带出来的人,你的实力比起费狄鲁前辈似乎差了一大截啊,没问题吧,你这样?” 琼斯愉快地在手中转了转餐刀:“我加入这个团队才不到一年,当然不能和女王陛下相比,不过我的实力也绝对不止你看到的那么一点,不管怎么说,我可是五星气剑客。但是没办法,想要女王放松警惕,还是得装怂才行啊。” 茵哼哼道:“男人果然是糟糕透顶的生物。” 脑海中却划过一道电光,如果眼前这人的笨手笨脚是装出来的,那么那个叫丹的人说不定也是装作只能勉强自保,他真正的实力说不定远在琼斯、五星气剑客之上,那么…… “小黑,你当时说那个丹很危险,是什么意思?”茵使劲摇了摇身旁超然世外的黑加仑。 黑加仑嚼着满嘴的生菜,含糊不清地回答:“他离你太近了。” 茵莫名其妙,他吞下嘴里的食物,才又漫不经心地补充:“他是死灵法师。” “什么!”琼斯立时瞪大了眼睛,接着转向杰里曼,“团长!” 杰里曼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没关系,她搞得定。”一句话,把琼斯和茵的担心全都推了回去。 死灵法师,魔法师范畴内三个大分类的其中一个,擅长的是操纵亡灵和生命献祭,虽然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职业,但由于魔法施展需要的道具和条件相对比较不人道,这个职业在一些国家是被禁止的――塞来路公国就是这样一个国家。 由于受到限制,死灵法师在整个索美拉大陆都不怎么多见,加上某些邪恶的团体似乎特别偏爱雇佣死灵法师,大家都已经习惯用有色眼镜去看待这个小群体了。 一个死灵法师跟在艾拉蒂亚身边,怎么想都觉得心里膈应得慌,但是杰里曼都没有说什么,仅仅作为艾拉蒂亚的仰慕者,茵也不好提出什么建议或者要求,只能祈祷她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你担心她?” 由于身份未明,茵暂时还处于蛮贼团的控制之中,所以午饭后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在旅馆的前院里发呆。黑加仑靠着马的食槽补了个午觉,起来发现茵还是心神不宁地坐在木栅栏上望着远方,于是站到她身后问。 茵点了一下头:“总觉得不放心,费狄鲁前辈的队伍里意外的人太多了,嚣张到死的少年,杰里曼先生的卧底,我们两个,现在还有个死灵法师……总感觉不是巧合,倒像是有人安排好了一样。” 黑加仑沉默了一下,出其不意地问:“那张画像,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出来,就像一根针刺进心脏里一样,让茵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根本不愿意去想这里头的蹊跷,但又在心里清楚地知道,真相是绝对存在的,哪怕自己不愿意面对。 “小黑,你的父母还活着吗?”不出意料地,没有得到回答,茵也不管,只是径自说下去,“我离家出走的事,只有家里的人知道,那幅画就挂在我的房间里,如果要拿到它,必须有我房间的钥匙,而那种东西,除了我和保姆,就只有……” 只有父亲和母亲手里才有。 所以自己会成为海伦公主的替罪羊,大概也可以猜得到是什么缘故了。 明明说了是不想自己死才帮助她逃出家门的,为什么结果竟然是放任她成为各种明中暗里势力争夺的对象呢?杰里曼绝对不是唯一一个想要抓到自己的人,那幅肖像画究竟还有多少仿制品流传开,谁会知道呢。 黑加仑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站在她身后。 “小黑,带我逃走。” ------------ 012、死缠烂打赖上你 更新时间:2012-02-18 一片交错的枪声中,青年怀抱着瘦弱的少女左躲右闪,身形敏捷得如同常年奔走在山林间的野兽,骤雨般的子弹竟然没有一发命中,数十名蛮贼就这样眼睁睁望着人质扬长而去。 “团长,这……”琼斯难以置信地收起了枪。 杰里曼冷静地望着那已经变成黑点的背影,说:“让他们走吧。” 一名队员心急地追问:“可是团长,万一那真的是公主呢?” 杰里曼云淡风轻地拿出烟斗,填上了烟草:“她不是。” 如果她是,那么关于她身边那个强得不可思议的保镖,接头的人不会完全不提及。 天完全黑了以后,逃跑的两个人已经走过了长蛇山谷的一半,在一片荒无人烟的空地上停下来休息。 这是黑加仑第一次乖乖听话,茵在得意之余,还是不免有些郁闷:“我说,如果我不喊停,你预备跑到天涯海角去啊?”就算是一路都被抱着,完全没有耗费一丁点体力,还是会觉得累,那么抱着自己狂奔的家伙不是该更累才对吗? 而事实却是,自己上气不接下气,对方跟没事儿似的,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发呆。 “你真像一台坏掉的机器,要么不按指示运作,要么开始了就不会停下来,到底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搞不懂你。”茵扯抻裙子的皱褶,扶正帽子,嘴里不忘数落。 黑加仑面无表情地挨训,安静得和周围的石块差不多。 打理好所剩无几的仪容,茵原地跳了两下,拍拍巴掌:“起来起来,该找个地方过夜了,停在这种鸟不拉屎龟不上岸的地方。” 黑加仑没有说话,弯腰捡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向上抛了抛,然后一扬手朝她扔过去。 茵吓一大跳,没来得及躲闪,那石头就擦着她的帽檐飞了过去,“噗叽”一声砸中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嘎――!!!” 惨痛的吼叫声瞬间响彻整个山谷,极限距离受到冲击的茵所有的头发都吓得竖了起来。 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是一个足有两层楼房高的巨型魔兽,靛蓝色的庞大身躯上生着一只比人脑袋还大的眼睛,一根手指摁下来,刚才茵歇脚的岩石就默默地碎成了齑粉。 茵脸色惨白,骇然望着眼前这庞然大物,冷不防被黑加仑拽着胳膊甩到身后。“喂,这么大一只,你能摆平吗?”茵不放心地问。 黑加仑面无表情地指着面前的巨兽:“晚饭。” 茵的眼睛顿时只剩俩小圆点:“哈。”也就是三分钟搞定的意思么。 巨兽并没有扑上来袭击他们,捂着被打痛的地方揉了一阵,然后弯下身子来,巨大的眼睛凑近了茵,眨了眨,又眨了眨。 “什、什么?”茵背上直冒汗,强装笑颜地问。 巨兽突然眼睛一弯,看上去像是笑了起来,巨大的三指爪子小心地朝茵伸过去。 接着“嘭”的一声巨响,巨兽横着飞了出去,撞在光秃秃的峭壁上,掀起一阵黄土。 茵望着怪兽摔倒的姿势,突然觉得这一幕真是熟悉又亲切,忍不住笑起来:“我说,弄得这么脏怎么吃啊。” 黑加仑淡定地收腿:“七星梦迦魔核,六百金币。” “六百金币!”茵惊讶地重复,再看向巨兽的时候,它仿佛就是一座活动的金山。 巨兽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刚要凑近茵,不幸再次被一脚踹飞,如此接二连三后,终于发怒了,“嘎”地大叫一声扑向黑加仑,张开大口准备把他直接吞下去,而后者却手也不抬,起脚一个华丽的侧踹,踢掉了它一颗门牙。 嗖地一声冷风吹过,茵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巨兽意识到打不过了,捡起自己的门牙,默默地蹲在一旁看了又看。 “要不放了它吧,看它一开始也没有恶意的样子,已经赔了一颗门牙,算了吧。”茵于心不忍,开口求情。 黑加仑臭着脸转过来看着她:“但是我饿了。” 茵无奈地摆摆手:“再想办法就是嘛,走吧走吧。” 走啊走,俩人在前面走,巨兽在后面跟,到了前方不远的村子里想借宿,所有居民在看到他们身后巨大的魔兽后都惊叫着把门摔上,于是最后不幸地还是只能睡在野外了。 “唉,怎么会这么倒霉。”茵捡来一堆干树叶,想要用火石点火取暖,无奈风太大,怎么也点不着不说,还把树叶吹得到处乱飞。 “嘎~”巨大的影子投下来,一直尾行的巨兽梦迦在当风口处坐了下来,大眼睛弯弯地看着她。 茵冲它笑了笑:“多谢啦。”没有了乱吹的风,篝火很快点燃起来。 然而最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 晚饭,吃什么? “咕……”诡异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更加清晰,连茵自己都饿到不行,更别说还跑了这么一大段路的黑加仑。 他不会干脆把这只魔兽烤来吃了吧?茵暗暗担心着。 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担心一般,坐在身旁打盹的黑加仑突然一骨碌爬起来,走到了梦迦的面前,上下打量它。“你该不是还在盘算着要吃了它吧?”茵胆战心惊地问。 黑加仑的表情就跟便秘一样难看,被他盯着看了半天的梦迦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被人脑补为烧烤主食,发现茵看着这边,就转过来对她弯着眼睛笑。 茵一阵哭笑不得,心想这七星魔兽的智商看起来好像还不如穷奇,怎么看都傻傻呆呆的样子。 正说着,黑加仑也惦记上了穷奇,扭头道:“穷奇呢?” “应该还在睡觉吧。”茵打开次元,穷奇一个骨碌滚出来,翘着屁股伸了个懒腰。 懒腰没伸完,就被人一把提着脖子拖了过去,在茵的惊呼声中,黑加仑认真地出起了选择题:“打猎,或者吃你。”穷奇顿时立起一身白毛,等他手一松,立刻蹭蹭蹭窜进附近的草丛中,不一会儿林子里就飞起大群被惊飞的鸟。 于是晚饭二人一兽各叼着一只烤斑鸠吃得津津有味,梦迦蹲在路口挡风,却没得吃,只能眼巴巴地一边看一边流口水。 “呐,”茵好心地分一个斑鸠腿过去,“口水不用流得那么夸张吧。” 梦迦伸爪子接过来,又对着她笑了笑,茵心里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打算就这么跟着我们了吧?”可惜魔兽毕竟和妖兽不同,后者能够懂人类的语言,前者却不能,所以问了也白问。 当晚,有这只巨大的七星魔兽守夜,连一只蚊子也不敢靠近,茵睡得格外惬意,第二天天刚亮就神清气爽地醒过来,趁着黑加仑和穷奇还在梦中,解开发辫重新梳理。 辫子刚扎好,肩膀就被轻轻地戳了一下,转头一看,梦迦还是那么笑眯眯地蹲在旁边,肉乎乎的爪子里握着一朵紫色的野花。 茵本来心情就不错,又被人献了殷勤,便接过花来插在帽子上,自言自语道:“嘛,反正也不差你吃的那一点了。” 梦迦虽然听不懂她的话,却能从她的态度上明白自己可以放心地跟着一起走了,于是心情很好地又去掏鸟蛋来贿赂穷奇,抓野兔来贿赂黑加仑。穷奇到底是妖兽,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很快就被它收买了,可黑加仑就不同了,梦迦再怎么努力也换不来他的好脸色,骚扰得多了,差点连剩下的那颗门牙也赔进去,从此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是所有生物都可以通过贿赂来拉近关系的。 如果说上次穷奇死乞白赖地不肯走是因为自己对它有救命之恩,那这次的梦迦莫名其妙黏上来就显得很没道理了,茵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个大个子中意自己哪一点。虽然也听说过有一些剑客和魔法师会收服妖兽魔兽作为战斗助力,大陆上也有一种罕见的职业叫飞龙骑士,但那必须基于自身强大的修为,经过较量才能让对方折服,自己到底是何德何能,能让七星魔兽倒贴过来? 思来想去,只能找到一个其实完全没说服力的理由,就是这货也喜欢被包养。 比起黑加仑,新来的这一只非常有被包养的自觉,一路上简直是任劳任怨,路它开,怪它打,打猎找水兼放哨,偶尔走累了还可以爬到它脑袋上坐着。 “吃饭了哟小蓝蓝~”茵挥舞着手里的烤山鸡,招呼正在给穷奇掏鸟窝的梦迦。 黑加仑沉着块脸,不爽地问:“为什么叫它吃饭你这么开心?” 茵翻白眼道:“吃得少,做得多,我喜欢也有错?” 黑加仑默不作声地站起来,朝着迎面走来的梦迦走去,等它靠近后二话不说,狠狠一拳砸在它肚子上。 “喂!你干什么打它啊!”茵跳起来发怒道。 “看它不顺眼。”黑加仑理直气壮地回答。 茵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抱怨道:“你还是小孩子吗,居然跟一头魔兽争风吃醋。”说完这话突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又找不出来,只好摆摆手:“都过来吃饭了。” 穷奇本来就被黑加仑虐得够呛,这会见新来的毫无理由地挨了一拳头,也不由得战战兢兢,团成一小团窝在茵脚边。倒是梦迦毫不介意的样子,安安分分坐在一旁,嘎巴嘎巴地嚼着一只山鸡。 虽然过去没见过实物,不过梦迦这种魔兽茵在学院里多少是接触过的,知道它们向来是独来独往,那只大眼睛笑起来虽然很可爱,但却是它们最强有力的武器,有不少人因为和它对视过而疯掉了,至今也没有什么人能对这种杀人于无形的力量作出解释。 但是看小蓝蓝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大型杀伤力的物种,否则怎么会被小黑打掉一颗门牙呢? 这时候的茵还并不知道,并不是梦迦太弱,而是对手太过变态。 ------------ 013、当龟毛遇上麻烦 更新时间:2012-02-19 因为担心童年的偶像遭到来历不明的死灵法师暗算,茵拖家带口地追着艾拉蒂亚出来,沿路打听她的去向。刚开始还有一两户伐木工人家见过一男一女结伴路过,后来干脆就下落不明了。 “这样啊,谢谢你了!”这已经是第六个说不知道的人,茵失望地微微鞠了一躬,转身朝等在不远处的三只宠物走去。 养蜂的大叔扶了扶帽檐,提醒道:“小姑娘,前面的岔路口不要走错了哦,走错了的话,可是会被魔兽吃掉的。” 谁被吃掉还真不好说呢,茵暗暗地想,但仍然谢过了好心的大叔。 回到路边,梦迦愉快地伸出一只爪,邀请她坐到自己脑袋上去,茵抬头看了看已经趴在上头呼呼大睡的穷奇,还是笑着拒绝了:“我就不用了,多活动下身体好。”黑加仑在一旁语气不善地附和:“养得太肥会被吃掉。”睡得正香的穷奇腾地竖起白毛,一纵跳下来朝前窜去。 茵无语道:“你最近怎么回事啊,没事儿总吓唬它们。” 黑加仑目视前方装听不到,二人一兽就这么循着穷奇的爪印继续朝前走。 不一会儿前方就出现了分岔路,一块木牌竖在路口,写着茵看不懂的文字,指着左边。 “到底是‘这边危险’还是‘这边安全’呢?小黑,你能看懂吗?”茵研究了半天不明所以,扯了扯身旁的黑加仑。 黑加仑却看也不看那指示牌,说:“走这一边不会错。”说着一指左边的岔口。 茵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原来是两男一女从山谷里走了出来,看装束,其中一名青年是弓箭手,少女则是魔法师,剩下的一个没有佩戴兵器,看不出是什么职业,他们应该是旅行者吧。 几乎同时,那三人也注意到了他们,先是露出了恐惧的神情,接着交换了一下目光,握着各自的兵器冲了上来。“喂喂,我们无冤无仇的……”茵被他们的突然发难搞得摸不着头脑,正想解释一下,那赤手空拳的青年已经越过了她,狠狠一脚踹向小山一样矗立在她身后的梦迦。 少女则是停在了几步开外,口中开始准备增益魔法。另一名弓箭手也迅速抽出羽箭,朝梦迦射去。 “那个,你们误会了,它不是……” “躲开!这只魔兽非常难对付。”少女强势地命令道。 茵一头汗:“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这是我的宠……”话没说完,少女已经将魔杖高高举起,金黄色的光笼罩了她的两位同伴。 梦迦突然遭到攻击,瞳孔瞬间变成红色,轻轻一挥爪子,与它近身搏斗的青年就被扇飞出去,接着它拔下钉在自己身上的箭矢,一步步朝那弓箭手走去。青年弓箭手没想到自己的伙伴这么轻易就被击败了,箭搭在弦上,却怎么也拉不开弓。 “小蓝蓝,住手!”茵看解释无效,只好转而命令梦迦,后者听到她的声音,瞳孔里的红色才慢慢散去,将手里的箭杆一扔,回到她身后。 弓箭手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有那少女魔法师惊愕地问:“为什么它会听你的命令?” 茵无力地叉着腰:“都告诉你们了这是我的宠物。” 替那冲动的倒霉青年检查伤势,确认无大碍后,少女放下心来,抱歉地对茵解释道:“真是的,我们还以为那只梦迦要偷袭你们,原来是误会啊,对不起啦。” “小蓝蓝几乎没受什么伤,所以不用放在心上,”茵倒是很爽快地就原谅了他们,毕竟把七星魔兽当宠物的人还是太少了,而且无论是自己还是黑加仑,看起来都不像是那种特别厉害的家伙,“我倒是很佩服你们呢,明知道打不过,还是冲上来了。” 少女顺顺长发,下巴一抬:“看到别人有危险,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吧。” 接着两位姑娘交换了信息,茵这才得知他们其实是魔兽猎人,专门搜集魔兽的残骸卖给魔法师的那种人。“我的名字是优莉卡,神殿注册祭司,那边被揍成猪头的笨蛋叫菲利普,是个角斗士。”少女大方地介绍着自己和同伴。 脑袋上缠满绷带的青年忍不住苦笑着求饶:“喂喂,优莉卡,猪头什么的就算了吧,太没同胞爱了。” 优莉卡才不去理会他,又指着正在给菲利普缠绷带的青年弓箭手:“他叫伊斯,别看他没什么力气的样子,箭术可是一流的棒哦!” 名叫伊斯的青年不知道是个性原因还是被刚才的阵势吓出了后遗症,脸色阴沉得可怕,即使茵和他打招呼也完全没有反应。优莉卡耸耸肩:“这家伙比较内向,和陌生人都不怎么说话的。” 茵理解且同情地点点头:“没关系,我也不是第一次到这种人了。”说着别有深意地望向黑加仑。黑加仑的习惯是能坐着决不站着,能躺着决不坐着,但这时却不知为何一反常态,抄着胳膊站在几步开外,视线落在菲利普的身上。 “小黑?看什么呢,我们该走了。”茵又和优莉卡随便聊了几句,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便招呼黑加仑准备上路。 优莉卡见他们朝着左边的岔口走去,脸色一变,赶紧出声喊道:“喂,出山谷的话,该走右边啊。” 茵不解地眨眨眼:“可是你们三个不是从左边出来的吗?” 优莉卡一噎,艾艾道:“是、是这样没错……” “那就证明左边没有危险嘛。” 茵是这样想的,左边要么就是没有魔兽的,要么就是即使有也不危险,这三个人既然能平安无事地过来,证明那魔兽打不过他们,再从刚才他们三个加起来都不是小蓝的对手来看,自己的队伍应该可以轻松无阻碍地一路平碾过去。 优莉卡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那个叫伊斯的青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说道:“你在担心什么呢,优莉卡,他们即使走那边也不会有事的,因为他们自认为随便一个都能把我们三个打败。” 茵头上猛的一排冷汗――这个家伙难道会读心术不成,怎么会猜到自己在想什么。 “不是认为,而是事实,”黑加仑反唇相讥,抬手一拨茵的肩,“走。” “小黑,话不要说这么满,万一他们要和我打架怎么办?”茵小声提醒。 “等等!”背后果然传来了优莉卡的声音,茵垮着肩膀转过身来,准备硬着头皮等被揍。 优莉卡已经背起了行李,抓着魔杖追上来:“事实上,这边原本是有魔兽的,不过已经被我们三个解决掉了!” 茵不明就里:“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突然想到会不会还有余孽,就这样让你们进去实在是不能安心,所以我们决定和你们一起走!”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优莉卡握紧了手中的魔杖,坚定地点了下头。菲利普和伊斯也跟了过来,不过看那犹犹豫豫的脚步,他们其实并不那么情愿。 黑加仑无所谓地朝前走去:“要跟来的话随便,不过遇到危险我是不会管的。” 伊斯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自以为是的家伙。” 这两个家伙的脾气还真是像啊,茵突然对优莉卡产生了亲近感,觉得她一直以来要忍受这样一位同伴并替他善后,真是挺不容易的。 队伍微妙地分成了三个部分,黑加仑和穷奇走在最前面,茵和优莉卡并肩聊着女孩子才感兴趣的话题,身后是保镖一样可靠的梦迦,至于那两个青年,融不进任何一组,只好落在队伍最后面。 道路两旁的风景逐渐由乱石和峭壁变为了森林和草地,动物活动的痕迹也逐渐增多起来,头顶上方的天空渐渐被高大茂盛的树冠所遮盖,光线更快地暗下来,时间应该才不过下午,感觉上却像是天黑了一样。 茵好奇地左顾右盼:“从这里真的能走出山谷吗?”怎么看都像是进了原始森林啊。 优莉卡神情躲躲闪闪,被追问起来又拼命岔开话题,茵想想还是觉得不要为难她好了,反正如果他们图谋不轨,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就是这里,我们三个刚才杀死魔兽的地方。”走着走着,优莉卡突然指着路边的一滩被压倒的草丛说道。 茵跟着凑上前去看了看,草丛里果然有血迹,但……“如果是杀死了的话,尸体不是还应该在这里吗?” 优莉卡赶紧解释道:“啊,那是因为……我们已经把它的尸体肢解了,所以就没有了呀。” “是吗?”茵回忆着过去书本里的知识,“但是不论怎么肢解,也不会一点残骸都剩不下来吧?”一般来说魔兽除了魔核外,有利用价值的部分通常是眼球、骨骼、心脏、皮毛或者甲壳,血肉基本都会剩下来,成为过往其他生物的美餐。 果然优莉卡立刻又说:“那、那是因为……那大概是因为,之后有什么别的动物来过,吃光了吧。” 黑加仑很不给面子地冷笑起来,尽管茵也觉得这谎话扯得太不着边际了,还是踢了他一脚:“不要发出这种阴阳怪气的笑声,一会儿把魔兽引来了你得负责哦。”黑加仑不避不闪挨了她一脚,朝左边努努嘴:“你指的是这一只吗?” ------------ 014、躺着也中枪的人 更新时间:2012-02-20 阴暗的树丛中突然睁开一双金色的眼睛,那充满仇恨的目光让茵情不自禁地退后了两步。 “它、它还没死!”菲利普率先绷不住了,看样子几个小时前他们并不是在这里杀了一只魔兽,而是从一只魔兽手中死里逃生。 黑加仑悠哉地摊开手:“看样子是与我无关了。” 树丛在沙沙声中分开,半人高的金色魔兽缓慢地踱了出来,像猫却比猫大得多,背后还拖着一条蓬松的大尾巴。茵一时没认出来:“这是什么物种,我怎么从来没在书上看到过?” “是夜魅。”黑加仑轻描淡写的语气充分地表达着“我不插手”的含义。 所有人听到夜魅这个名字的第一反应都是――胡说,夜魅明明就是一种纯黑色的魔兽,这金灿灿的家伙和夜魅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吧! “只不过是得了白化的夜魅。”钓起了大家的胃口后,他又接着补充道。 茵一个哆嗦:“这笑话好冷。” 魔兽的一只前爪关节处还在流血,想必就是拜这三人组所赐,它看起来十分恼怒,眼里完全没有两个无辜的路人甲,口中吐着热气,准备把他们撕碎。 这时,优莉卡突然尖叫一声保住了身旁的茵:“救命啊!”力气大得茵差点被她扑倒在地,好容易稳住脚跟,就看那魔兽已经逼到面前,张开血盆大口―― “啊――!!!!!” 一声振聋发聩的惨叫,惊飞了方圆几百米的所有飞禽,在森林里波状回荡,绵延不绝。 “喂,女人,闭上你的嘴。”黑加仑罕见地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他正一脚踩在那头魔兽的前颚上,就在刚才危急的一瞬间,他还是出手、不出脚了,只是轻轻一下,魔兽的下颚就被他踢到脱臼,再一脚踩上去,再有本事的魔兽也动弹不得了。 而优莉卡只看到魔兽张口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八爪章鱼般抱着茵,尖声惨叫。 魔兽已经被制服,惨叫却还在继续,这回连菲利普也一脸受不了地上前来拍拍她的肩膀:“优莉卡,优莉卡!已经没事了。” 优莉卡这才渐渐收住了惨叫,眼角带泪地问:“魔兽把我的什么部分吃掉了?没关系,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残酷的现实了。” 菲利普哭笑不得:“你哪儿都没事,倒是赶快把人家放开才是真的,我看这位姑娘快要不行了。” 优莉卡这才发现茵已经被她勒得几乎窒息,赶忙放开了手:“对、对不起!” 茵歪歪倒倒几步后撞在梦迦身上,索性就靠着它了:“不要紧……” 菲利普不放心地看着她,那样子实在不像是不要紧:“真的不要紧吗,优莉卡可是出了名的缠人啊。”“什么叫出了名的缠人啊,你这家伙不要胡说八道!”优莉卡立刻翻脸。 茵深呼吸了几次,心有余悸地摆摆手:“嗯,没事的,只是别再来了。” 没被魔兽咬死却被人抱死的话,实在太难看了,于是茵明智地在优莉卡再次试图靠近的时候,干脆地躲到了梦迦的背后:“啊,那个……魔兽可能还会再反击,要不你们走前面,我们断后吧!”话没完,只听咔嚓一声,黑加仑淡定地收回了作孽的脚:“不会再反击了。”再看那魔兽,已经被踩碎了头骨,七窍流血而死。 你把我摆脱他们的借口踩碎了啊有木有,茵内牛成河,外表还得装作一派淡定:“啊,那就我们走前面吧,前面还会有别的魔兽也说不定呢。” 优莉卡等三人还在魔兽被踩死的震撼中,等回过神来,茵已经拽着黑加仑走出去好远了。 “刚才,是那个人从魔兽口中救了我?”优莉卡指着地上横流的鲜血和脑浆,问。 菲利普点点头,上前去比划了一下刚才黑加仑的动作:“是啊,他先这样,然后这样,就把魔兽制服了,这么干净利落的格斗技我还是第一次见,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向他多讨教几招。” 优莉卡在意的却不是格斗技,她望着远去的两人,目光游移一阵后,停在黑加仑挺拔的背影上,脸不知不觉地烧起来。她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时候黑加仑会出手制服魔兽,完全是因为茵被她缠得无法脱身,很可能会被连累着一起死掉,在她萌动的少女之心中,已经完全没有逻辑可言,只满满地盛装着那个救了她一命的英雄。 “哈湫!” 正在点火的茵闻声抬起头来,担忧地问:“感冒了吗?” 黑加仑木着脸,看了看过分安静的四周,回答:“我饿了。” 茵无力地架起树杈:“是是是,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梦迦打猎,穷奇拾柴,分工合作很快地香喷喷的烤兔肉就递到了面前,黑加仑不客气地接过来,撕了一条后腿递回给她,茵笑着回到火堆边:“你自己还不够呢,我这里还有一只。” 黑加仑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看向右侧的树丛,以他的夜视力,很清楚地可以看到三个流着口水的人躲在不远处窥伺着他们的晚饭。于是他想了想,将手里的兔腿朝那个方向扔了过去。 优莉卡见兔腿飞过来,正要两眼放光地上前去接,就见穷奇原地跃起,将那条兔腿叼住,大口地吃了起来。“该死的妖兽,竟敢抢王子殿下给我的兔腿!”优莉卡恨得牙痒痒,差点就冲出去和穷奇抢晚饭,幸好菲利普和伊斯拼命拉住了她:“别犯傻了,人家本来就是给那只妖兽的,无缘无故的,谁会白送你晚饭吃啊。” “可那不是别人,是白天才救了我一命的王子殿下啊!”优莉卡紧紧握着拳头,“他那么善良,怎么会忍心我挨饿呢?” 伊斯受不了地皱起眉:“什么王子殿下,你也差不多一点,那个人只不过是个奴隶而已。” “奴隶?”优莉卡愣住了,菲利普也好奇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他是奴隶?” 伊斯不耐烦地一指:“你们不觉得他带着围巾很奇怪吗?天气又不冷,下午他和魔兽【纵横】交手的时候我特别留心了一下,他的围巾下面是那个呀。” 优莉卡还是没反应过来:“你说的那个是指什么?”“嗨~” 茵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很近的地方,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你们都还没吃晚饭吧,如果不介意的话,这个请拿去。” 伊斯受惊地睁大眼:“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你们这么大动静当我是聋子么,茵无语地心想。 菲利普道谢后接过了烤兔肉,拔出小匕首指着兔肉问:“女士优先,优莉卡,你要吃哪个部分?” 优莉卡却没有听他的话,而是一把抓住了正要离开的茵的手腕:“等一下。” “啊!”已经被她抱出心理阴影的茵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人是你的奴隶对吧?”优莉卡开门见山地问。 茵有些讶异,但还是点了下头:“是没错,怎么了?” 优莉卡弯起嘴角笑起来:“把他卖给我,你开多高的价格我都会答应的。”同行的两人顿时惊叫出来:“喂,优莉卡,你要干什么?” 茵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诶?” “我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你一定是花大价钱才买到手的,不过没关系,无论多少我都会给你双倍的,”不顾菲利普和伊斯的阻止,优莉卡眼里闪着光,坚决地攥着茵不放,“你花了多少金币,一千?两千?” 茵露出了苦恼的神情:“我并没有想要卖掉他……”“五千金币,你满意了吗?”优莉卡却浑然不听,报出了一个对于平民来说简直是天价的数字。 菲利普使劲扯着她的袖子:“喂,优莉卡,别强人所难啊。”伊斯却笑了起来:“五千金币?你上哪儿找这么多钱?” 优莉卡的神情明显势在必得:“钱的事我自然会想办法,在那之前我会盯着你,不让你有机会把他卖给别人!” 不要擅自作决定啊,旁边的三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个……我要回去了。”茵往回抽手。 “我和你一起过去,”优莉卡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反而顺势缠上了她整条胳膊,好像怕她会逃了一样,“你们两个,”不往回头催促两位同伴,“还愣在那儿干什么?” 菲利普和伊斯无可奈何地只好跟着走出树丛,黑加仑厌恶的眼神扫过来,两人都觉得十分无奈,只能尽量坐到离他远一点的地方。 突然多出三个人后晚饭理所当然地不够了,优莉卡他们从中午开始就什么也没吃到,一只烤兔也就勉强够他们三人分吃而已,另一只烤兔除了穷奇分到一只后腿外,全都被黑加仑风卷残云般扫进肚子里,于是茵和梦迦不幸地饿肚子了。 “真是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兔肉!”菲利普单纯的脑瓜子里根本没想到请他们吃晚饭的茵还什么都没吃,拍着肚子赞叹道。 茵有点无语,看了看一旁的梦迦,走了一天的路已经累得睡着了,也不好意思再把它叫醒去打猎,就打算这样饿到天亮,于是拢拢裙摆,靠在它肥大的身躯上,准备睡觉。 刚闭上眼,就觉得身上一凉,篝火的热度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接着胳膊被攥住,一把拖了起来。“喂喂喂,你又要干什么了啊?”茵差点被拽一跟斗,跌跌撞撞跟上黑加仑的脚步,后者完全不解释,理所当然地拖着她朝丛林深处走去。 优莉卡本来已经睡着了,打个喷嚏又醒来,发现那两人都不见了,立刻摇着菲利普的肩问出了他们的去向,二话不说追了过去。 伊斯很不高兴地往篝火里扔树枝:“优莉卡到底在发什么疯,连带着我们的面子也丢光了。” 菲利普一边给自己换药缠绷带,一边说:“女孩子嘛,总会有崇拜强者的本性,也谈不上丢人吧?”“五千金币买一个奴隶,除非是疯了,接下来一定会被她剥削得惨兮兮,你还这么悠哉。”伊斯对他的乐天已经绝望了,翻个身倒下睡觉。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茵好几次被地上的藤条绊到,差点摔出去,可黑加仑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直拖着她朝前走。 不知走了多远,前方出现了一棵沐浴着月光的矮树,黑加仑这才停下了脚步,伸手摘下树上的果子向后一抛,茵条件反射地接住,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大面包! 树上会长面包?? 再仔细一看,原来只是一种长得很像面包的果子,轻轻一掰就成两半,果肉也和面包看起来差不多。黑加仑顺手又摘下一个,放到嘴边开始吃,他敢吃就证明没有毒,早就饿得不行的茵立刻跟着狼吞虎咽起来,这面包果子味道意外地好,就连平时食量不大的她都一口气吃了三个。 没想到在森林里也能吃到面包,茵的心情随着肚子填饱变得愉快起来,不忘问:“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长面包的树?” “闻到香味。”黑加仑头也不抬地说。 又胡扯,她又不是没有鼻子,根本就什么都没闻到嘛。茵心想大概他过去来过这片森林,不然不会一点弯路都不绕就直接抵达目的地。 茵吃饱了,就想随便找个树根坐下来等他继续吃,一只兔子果然还是不够的。 谁知她刚靠近一棵树根虬结的大树,脚下突然踩空,叫都来不及叫就摔进了不知什么地方。正在专心吃夜宵的黑加仑听到一阵沙啦啦的响声,奇怪地回过头,却发现茵已经不见踪影,顿时惊呆了,大喊起来:“茵!” ------------ 015、微妙的亲子关系 更新时间:2012-02-21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茵就不见了踪影,黑加仑大喊起来:“茵!” “……我在这里。”微弱的声音回应,黑加仑这才发现树根边的地洞,正要跳下去,一只沾满泥的手就伸了出来:“拉我一把,上不去了。” 蓬头垢面的茵重见天日,脸上已经看不出受到惊吓之类的情绪,反而笑得很开心,黑加仑蹲在她面前皱着眉不说话,目光落在她胸前黏着的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上。 茵献宝一样把怀里的一团毛球捧起来:“很可爱对吧?那下面好像是白天那只魔兽的洞穴,我在里面找到了这个。” 黑加仑不答话,她又顺了顺那巴掌大的一团小魔兽的毛:“我还没见过这么小的魔兽呢,看它妈妈的模样,长大了应该也挺漂亮的。呐,你一脚把它妈妈踩死了,可得负起责任来啊,这么个小不点如果扔着不管,肯定会死掉的。” 话音刚落,身体就被两条有力的胳膊圈了过去,撞在一个火热的怀抱里。 “别一声不吭地乱跑啊。”黑加仑低沉的声音带着点无可奈何。 “我我我只是摔、不小心摔摔摔进去去了……”茵牙齿打颤地回答。 黑加仑怀疑地放开她,不爽地问:“你抖什么?” 如果手里捧着的不是魔兽而是西瓜椰子之类的东西,茵真想狠狠地砸到他脑袋上去:“我下午才被优莉卡抱得差点窒息而死,心理阴影还没治愈,你还给我伤口上撒盐!” 黑加仑愣了愣,哼地一声,微微笑起来。 茵起脚就踹:“笑什么笑,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没有?” 一想到她刚才的话,黑加仑脸上又笑意全无:“你要养它?” “不是我,是你,”茵将金灿灿的小魔兽放到他掌心里,“你把它妈妈踩死了,怎么也得负点责任不是?” 黑加仑五指一拢,将小魔兽揉了揉:“这么小,又遗传了白化的夜魅,养不活。” 茵可不管这么多,食指戳到他鼻尖上:“总而言之,你不能把它扔下不管,它现在没了妈妈,你就得做它的妈妈。” 黑加仑哼哼冷笑,手指微微用力,小夜魅发出叽叽惨叫,自然又引来茵的怒目相视。 “我做它妈妈?那谁做它爸爸?” “当然是身为主人的我,”茵豪迈地用拇指指指自己,“听着,如果被我发现你虐待它或者丢弃它,我就把你一个金币卖掉。” 说这话的时候,茵并没有察觉到有人就躲在附近偷偷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更不知道那人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双目放光,在心里打起了坏主意。 太好了,只要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就能将那人据为己有,不费吹灰之力。 就连一向警觉的黑加仑也没能察觉到这么近的距离有危险潜伏着,果然人类的恶念比起魔兽要可怕、隐秘上许多倍。 “知道了。”他只是稍稍松了点劲儿,将小夜魅掂在掌心里,心不在焉地端详着。小夜魅和母亲一样浑身金毛,肉乎乎的小身体几乎看不到四肢,只有一对滴溜溜的灰蓝色瞳孔小心地打量着不知道是自己几倍大的异物种。 茵掸了掸一身的泥,招呼道:“走吧,该回去睡觉了,你可别晚上一个不留神把它捏死了哦。” 黑加仑“嗯”了一声作为保证,然后带着她原路返回。树丛中的人自然是赶在他们之前离开了。 回到露营地时,三人组都睡得很安静。穷奇和梦迦依偎在一块儿,自从梦迦加入队伍,它不再像过去那样喜欢躲在茵的次元里,毕竟既能睡觉又能晒太阳的梦迦的脑袋才是人间天堂啊,因此它们俩混得很熟。 “嘘,别吵醒了他们。”茵猫着腰回到自己刚才坐的地方,又给篝火添了点枯叶,这才靠在梦迦的肚子上打起瞌睡。 黑加仑拈着小夜魅左思右想一阵,最后把它裹到了围巾里,这样既不用担心它半夜溜掉,也不会翻个身就压死了。 就在大家都安静地睡着的后半夜,篝火也渐渐熄灭,一只手偷偷地伸向黑加仑,一点一点逼近他的脖子。 黑加仑猛地从睡梦中睁开眼,冷冷地呵斥道:“滚开。” 手的主人正想分辨几句,就听到一阵指关节错动的声响,立刻收回了所有的话,落荒而逃。 早晨大家都是在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中醒过来的,茵打着哈欠坐起来,就看菲利普和伊斯凑在一起说了几句话,然后一起朝森里深处走去,不由奇怪地问:“你们俩这是要去做什么?” 菲利普一脸歉疚地摸着脑袋说:“昨天的晚饭承蒙你们款待,心里怪过意不去的,所以我们想去附近走走,看看有没有可以当早餐的东西。” “啊,早饭的话不用担心,”茵拍拍身上的草屑站起来,“小黑,昨晚那棵面包树上应该还有剩吧?” 黑加仑屈一膝高翘着二郎腿,躺在树下,眼皮也不抬地回答:“吃光了。” 茵才不信一整棵树的面包果全被他吃光了,跑到他面前习惯性地去揪他的围巾:“少来,快起来带路,大家都饿着呢。”只听叽一声尖叫,围巾下一个什么东西开始拼命蠕动,吓得茵立刻撒了手。 小夜魅很快钻了出来,滴溜溜的眼睛带着惊魂未定望着茵。 “什么啊,原来你把它藏在这里,”茵笑了,伸手将它捧起来,“怎么样小黄,昨晚睡得好吗?”冷不防黑加仑一把从她手中将小不点夺回来,带着一股起床气斩钉截铁地说:“我的。” 茵好气又好笑,摆摆手:“好好,你的就你的,快点起来带路。” 优莉卡折好了睡袋装进背包里,这时也凑了过来,一脸惊喜地盯着差不多要被黑加仑捏扁了的小夜魅:“哇,好可爱的小猫,你在哪里捉到的呀?” “不是小猫啦,就是昨天那头魔兽的幼崽,我们看它孤苦伶仃的,就捡回来养咯。”茵解释道。 “没想到它们小时候这么可爱,我最喜欢这样小小的又毛绒绒的东西了,”优莉卡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夜魅缩了又缩也没避开她指甲长长的手指,“只有这一只吗?我也好想要一只。” 茵看她一副非常喜欢的样子,就想反正小黑也不懂怎么照顾小动物,也许交给女孩子会比较好呢,刚想顺水推舟送给她算了,黑加仑已经把小夜魅重新裹到围巾里,不留余地地给她四个字:“想都别想。” 优莉卡被这样生硬地拒绝,眼圈立刻红了,茵只好又安慰了她一阵。 再回到面包树边,果不其然所有的果子都被摘了个干净,茵失望地围着树转了一圈又一圈,希望找到一两个幸存的,结果当然是不可能。 “我记得在《魔法植物图鉴》里看到过这种树,”伊斯上前捋着一片树叶,回忆着说,“这种树只在秋冬季开花结果,为的是让果实尽可能地被野兽吃掉,然后种子就能尽量远地被带到合适的地方生长,据说最多一年会结五到六次果实,但因为有一种叫蜻蛉的动物特别喜欢吃面包果,所以只要长出来,基本是会被立刻吃光光的。” “是吗?那为什么昨天来的时候剩那么多?”不,应该说是完全没被动过的样子。 这个问题书本可就回答不了了,伊斯摸着下巴不出声。 “有夜魅出没的地方,理所当然不会有蜻蛉,连这都不知道?”黑加仑毫不留情面地鄙视道。 伊斯气得牙痒,可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能硬忍下来,原本是同伴的优莉卡却一脸崇拜地赞叹起来:“对呀,夜魅是蜻蛉的天敌,如果是在这里发现了夜魅的巢穴,哪怕树上长满了喜欢的食物,蜻蛉也是绝对不敢靠近的。” 这话茵并没有听出异样,反而是菲利普睁圆了眼睛:“这附近有夜魅的巢穴?” 优莉卡指指黑加仑围巾里蠕动的小魔兽:“那不就是他们昨晚在这附近捉到的小夜魅嘛。” 黑加仑一根手指把企图爬出来的夜魅又戳了回去,冷冷地问:“谁告诉你我们是在这附近捉到的夜魅?” “诶?”优莉卡一下捂住了嘴,“我只是想,你们昨晚到过这里,又捉到了小夜魅,这附近应该就有它们的巢穴……” 茵颇为佩服地点点头:“我们确实是在这附近找到了夜魅的巢穴,不过优莉卡你能猜得这么准真是厉害啊。”对这番褒赞,优莉卡似乎也没有显得很高兴,黑加仑则是直接发出了冷笑,当然,立刻又挨了一脚。 既然面包树已经被蜻蛉扫了个干净,早餐只能另外想办法了,其他人都还好,多少吃过晚饭,没吃过晚饭的也吃过宵夜,可怜了梦迦一直饿着肚子,还要驮着穷奇,刚开始还紧跟在大家身后,慢慢地就走不动了。 “没办法,偶尔也换我驮着你走吧!”茵偏着头想了想,决定把它塞进次元里去。她对自己的次元大小没有个具体的概念,因为从来也没有装满过。 不过真正实践起来,首要的问题还不是内部空间是否充足,而是入口的大小有限,梦迦巨大的身躯半个卡在外面,全靠大家在外面用力推才勉强把它塞进去。茵擦着额头上的汗,哭笑不得地指着那只凑到入口边张望的大眼睛:“有空的时候也减减肥啊,否则进得去出不来可就糟糕了。” 梦迦不知在里面发现了什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茵也没去管它,关上了入口。 菲利普对她的时空掌控术充满了好奇,理由是身为角斗士的他魔法亲和力很低,完全学不会这种技能。 “这有什么稀奇的嘛,我和伊斯都可以用啊。”优莉卡一派鄙视他少见多怪的语气。 “可是即使是优莉卡你,也只能放一口旧箱子那么多的东西而已吧?”菲利普认真地说,“稍微多放一点你都嫌累,可是茵就完全没有承受不了的样子。” 优莉卡的表情一下变得难看起来,身为神殿注册的祭司,她的魔法亲和力当然是相当不错的,只是修为暂时还不够高而已,菲利普这么说就像是她比茵差了好大一截一样,被人当着异性、尤其是自己心仪的异性和同性作比较,还比不过的时候,任谁心情都不会好。 “啊,我想那大概是因为我只专注于这个方面吧,其他的我都不怎么行的。”茵好心地铺了个台阶给她下。 没想到优莉卡完全不领情,哼地扭开了头:“再怎么说我也是神殿注册的祭司,要鄙视我的魔法亲和力,至少也得比我强才行,当年莱卡神父可是说过我的魔法亲和力比一般人要高出很多,时空掌控术这种不值一提的技能我才不放在眼里呢。” 茵刚刚因为菲利普的赞叹而萌生出的一点点自信和欣喜迅速被扑灭,苦笑着喃喃自语:“说的也是……” 在整个索美拉大陆,时空掌控术都被视为辅助技能,极少有人会去花时间研究它,擅长此道的人也得不到任何资格证和社会认可,这一点从大量的物资运输佣兵身上就可以看出来。 明明早就习惯了被人说成是个废物,在这种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沮丧。 ------------ 016、过去未来的秘密 更新时间:2012-02-22 优莉卡傲慢的态度使得两位同伴也感到了不满,伊斯直接了当地批评起来:“优莉卡,你这么说也太过分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一面,你怎么能用自己的长处故意去和别人的短处比呢?” “就是啊,就算你魔法亲和力再高,时空掌控术不如茵这也是事实,有什么好争的呢?”菲利普也附和道。 “你们!”优莉卡同时被两位同伴指责,气得狠狠一跺脚,“你们到底是哪一边的?” 两位青年又沉默了,看起来似乎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中,就算对她有所不满,也不能撕破脸皮。 “茵,走了。”黑加仑蓦然出声打破沉默,完全没有要搭理他们三个的意思。 茵也为优莉卡的态度感到很受伤,点点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优莉卡一见他要走,顿时又慌了,快步追上去拉住了黑加仑的一条胳膊:“请、请不要生我的气,我……我道歉!茵,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么难听的话,请原谅我!” 瞎子都看得出她根本没有认真道歉的意思,茵也没有心胸宽阔到这样就会原谅一个人,否则当初也就不会对珍妮反唇相讥,导致后面的一连串不幸发生。她只是平静地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在优莉卡露出放心的表情,再次央求地看向黑加仑的一瞬,茵将话说完整了:“但是我不打算原谅你。” 就算自己是个废物,就算自己什么也不会,什么也做不了。 也没有理由去原谅那些以此为借口,任意侮辱和看轻自己的人。 优莉卡愣了愣,手已经被用力甩开,黑加仑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滚开。” 眼看着那两人远去,伊斯情不自禁地笑了:“哎呀,最后还是和昨天一样,又被甩了。”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绝对不会放弃的!”优莉卡生气地冲他大声道。 就这样,又回到了头一晚的状态,茵和黑加仑在前面走,优莉卡硬拉着两位同伴在后面跟,不过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人给他们送晚饭来了。 望着手里焦黑的山鸡肉,优莉卡崩溃地喊叫起来:“难吃死了!简直不能下咽!我受够了!什么出来历练,根本就是出来找气受,我要回家!” 菲利普一脸无奈地提醒:“现在这个状态怎么回得去啊,我们已经进入这个森林的深处了,往回走说不准会遇上什么危险,除了跟着他们别无选择。” 和他们相隔只有几米远的篝火边,茵心不在焉地翻转着手里的烤肉,那边的动静已经大到根本无法假装听不见的程度,优莉卡显然已经歇斯底里了,两位男同胞都像是招架不住了,最后干脆不出声,随便她折腾。 “小黑,你印象中的贵族小姐,是不是就像优莉卡那样子?”饭前没有一个开胃的话题很容易膈食,加上今天黑加仑难得地没有一直嚷嚷着饿了,相比起那边的躁动,茵觉得自己这边实在过于安静了。 黑加仑气定神闲地靠在石头上闭目养神:“比她更糟糕,她们习惯于攀比,指手画脚,还不可一世地认为所有男人都可以应该且必须深爱着她们。” 茵忍不住笑了:“这么说来优莉卡还不算太糟糕。” 黑加仑一语道出了原委:“她不是贵族,是暴发户。” 茵点点头,她也觉得优莉卡比起自己熟悉的贵族小姐缺了点修养,至少她还没见过珍妮歇斯底里地摔东西,如果解释为暴发户那就可以理解了,比起三世养成的贵族小姐,暴发户千金说话做事相对都要欠一点底气――若非如此,恐怕优莉卡会直接让她把黑加仑交出来而不是卖给她,认为什么都能靠花钱得到的,果然是暴发户的后代。 沉默了一会儿,茵有说道:“杰里曼先生说想要毁了这个国家,也许在很多人眼中,王室和贵族都是令人憎恶的吧,我虽然身在其中,有时候也能感觉到,施舍给贫民窟里的人们粮食和钱,换来的并不是感激。” “小黑,你是怎么成为奴隶的?从小就是,还是长大以后才……”茵问到一半,想想不妥,转开了话题,“在你眼里,我也是一个令人讨厌的贵族小姐吗?” 黑加仑一言不发,像是睡着了,茵也便自觉地收住了话题,将烤熟的肉放在一边,仔细地端详起坐在篝火对面的人。 无论看多少次,她都觉得那是一个非常好看的人,即使现在他微微低垂下脑袋,刘海的阴影挡住了大部分的脸,仅看下颌的轮廓也是完美的。这样的一个人,却有着宽厚的肩背和矫健的身手,原本应该是不搭的组合,在他身上却能够奇妙地协调起来,本身就是是个奇迹。 他一定有一段非同寻常的过去,莫名地茵这么认定,黑加仑虽然极少动手,但每一次的迅速和精准都让她坚信,这样的身手绝不是普通人三五年的训练可以达到的,除了天赋,他还需要一些常人所没有的经历。 茵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过去的职业,除了马鞭,他没有使用过任何武器,每次都是赤手空拳地摆平对手。在这个一百三十金币买来的奴隶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加上优莉卡信誓旦旦要将他抢走,茵不由得生出了担忧之心――也许未来的某一天,这家伙会无声无息地从自己身边消失吧。 正胡思乱想着,对面的人突然抬起了头,夜空般深邃的黑色瞳眸中跳动着火苗的倒影,茵被吓一跳,心想难道他其实一直都醒着,知道自己在看他? “我饿了。”黑加仑如是控诉。 黑线之神降临:“是是是,肉已经熟了。” 森林比预想的还要大,走了三天也没有一点要走出去的样子,茵一度怀疑他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可是左看右看都差不多,大概走哪儿也都一回事,于是这怀疑的话也就一直没说。 比起他们的迷路,跟在后面的优莉卡显然要更倒霉一点,因为她和两位同伴赌气,一个不留神竟然走散了,阴暗的森林里只剩她一个人,就算平时在怎么嚣张,这时候也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菲利普!伊斯!别躲了,赶紧给我出来!”为了掩饰心中的恐惧,优莉卡故作生气地大声喊道。 没想到她的声音却将附近狩猎的魔兽给吸引了过来,那些很久才能吃到一次人肉的魔兽一边磨牙一边靠近,草丛中沙沙作响的脚步声让优莉卡连逃跑的胆量都没有了,只能站在原地哆嗦不止。 一只,两只……潜伏在丛林中的魔兽慢慢逼近,将优莉卡围在了一块不大的空地中央。 优莉卡再一次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啊――!!!” 正在不停地寻找她的菲利普和伊斯听到这叫声脸都白了,赶紧认准方向赶过去。 “是优莉卡的声音,”茵从风中听到了惨叫声,停下了脚步,“好像遇到危险了。” 黑加仑冷血地继续朝前走:“那又如何。” 茵犹豫了下,用商量的口气说道:“不管还是不太好吧,小黑?” 黑加仑顿了顿,转身返回来:“你原谅她了?” “这之间没有关系啦,如果因此就坐视不理的话,那就是我的不对了。”茵不停地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但也不敢贸然回去,虽然梦迦和穷奇肯定会跟着自己,但也不能保证打得过一群魔兽。 黑加仑脸上显出不耐烦的神情:“走吧。” “诶?去哪儿?” “回去救她。” 魔兽退散了个一干二净,就像出现时一样突然,优莉卡背靠着一颗树,惊恐地望着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黑衣人。这个人全身笼罩在黑色的斗篷之中,兜帽下是遮住脸的白色面具,月牙状的眼睛和嘴巴显得格外恐怖,不声不响地出现,简直像幽灵一样。 “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相反,我是来帮助你的。”幽灵用十分好听的声音对她说。 优莉卡已经怕得全身都在发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刚才,幽灵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处,念了几句咒语,那些魔兽就吓得纷纷退去了,这样的人如果要杀了她,根本是易如反掌。 “你喜欢那个年轻人对吧,真是令人怀念的少女情啊,”幽灵吃吃地笑着,他的笑声也很好听,但只让优莉卡感到更加恐怖,“我可以帮你得到他,不管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心,只要你想要,你都能够得到。” 优莉卡战战兢兢地瞅着他:“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帮我?” 幽灵从斗篷中伸出一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摊开的掌心中是一条细细的项链,吊坠是一颗透明的桃心,看上去十分漂亮:“因为我也有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合作?” 优莉卡迟疑了一下,想起了茵说不打算原谅她时候的表情,她并没有什么坏心,仅仅是骄横跋扈惯了,幽灵说会帮她得到黑加仑,那会不会伤害茵呢?“合作的话……你不会伤害茵吧?” 幽灵又发出了好听的笑声,反问:“你希望我伤害她吗?” “请不要伤害她!”否则自己心爱的那个人一定会为此非常生气的,优莉卡不愿意再看到他生气的表情。 幽灵沉默了一会儿将项链朝她抛了过来,优莉卡下意识伸手接住,就见对方转身离开,赶忙大声追问:“你不会伤害她吧?” “我不会伤害她的,乖乖戴着我给你的项链,你想要的和我想要的,都会达成。” 同伴们喊着自己名字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其中甚至有茵焦急的呼唤声,优莉卡想了想,还是将项链戴上了,冰凉的吊坠贴着肌肤,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真的不会有问题吗,那个幽灵一样的人究竟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呢? ------------ 017、鲜为人知的强大 更新时间:2012-02-23 “所以魔兽都被你的惨叫吓跑了?” 当大家都赶到优莉卡身边时,理所当然地什么也没看到,优莉卡隐瞒了自己和幽灵的约定,但却瞒不掉魔兽留在四周的脚印。菲利普分辨着那些足印,其中有不少四星以上的大型魔兽,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它们都是被优莉卡的叫声吓跑的。 优莉卡虽然有点不情愿,但也只能默认这个解释,伊斯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道:“这些魔兽还真惨,本来看你孤零零一个女孩子,应该很好下手,却要经受魔音穿脑的酷刑。” 茵从到达这里就一直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在他们赶过来之前这里除了优莉卡,应该还有一个人,但是优莉卡却完全没有提到,是不知道呢,还是故意隐瞒了下来?空气中漂浮着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她感到强烈的不安,因为这种感觉她似曾相识。 “噢噢,没想到在这里还会看到人类的小孩,真是稀奇啊。”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闯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紧张地四下张望。 树的阴影中慢慢地走出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太婆,头上戴着尖尖的帽子,手里的魔杖比人还高了一个头,抬起头来时露出一张满是褶子的脸,看上去还真有点恐怖。不过老太婆看起来并无恶意,她的视线在五个人中间打了个转,橘皮一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仅如此,还有一位这么强大的小姑娘,可是让老身大长见识了。”老太婆摩挲着中指上的一枚戒指,呵呵地笑了。 优莉卡满以为是在说自己,刚因为同伴的嘲笑而有些难看的脸色顿时又变得自信满满,回应道:“莱卡神父也说魔法亲和力像我这么好的人,可不怎么常见到呢……”话音未落,老太婆已经拄着拐杖从她身边经过,来到了茵的面前,仰起头看她:“呐,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茵很意外地眨了眨眼,然后蹲下身来看着她:“您是说我吗?我叫茵?伽罗。” 老太婆一瞬间露出了些许吃惊的神情,但很快地掩饰了过去,仍然和蔼地微笑着:“哦,是这样啊,宝贝儿,真高兴能见到你。我就住在前面不远,要不要过去喝一杯下午茶呢?当然,你的朋友们都来。” 茵突然受到这样的邀请,有点不知所措,征求地望向黑加仑,后者抄着胳膊不做表态。 “等一下,你确定没有认错人?我才是这里最强的人吧。”优莉卡被华丽地无视了,心里十万分不痛快,上前来大声问道。 老太婆眯着眼看了看她,漠不关心地说道:“哦……你也不差,不过比起琥珀公主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呵呵呵~” 再次听到“公主”这个词,茵不能不说吃惊不小,急忙解释道:“我不是什么公主,这里面有个误会……”“哦不,宝贝儿,什么误会都没有,我很清楚,”老太婆粗糙的手握住了她的,“你是我的琥珀公主,来吧到我的房子里去,我给你准备暖暖的花草茶和可口的点心,你会喜欢的。” 茵被不由分说地拖走了,黑加仑面无表情地紧随其后,剩下的三个人犹豫了一下,似乎除了跟着他们别无选择,否则再遇到魔兽可就麻烦了。 老太婆的房屋坐落在一片湖边,不过那湖中全是黏答答的绿色不明物体,看得每个人都毛骨悚然,万幸房屋里一切正常,也没有任何疏于打扫的痕迹,完全是干净整洁的。 “随便坐吧,宝贝儿,我一会儿就回来。”老太婆说着,一头钻进了房子里的一扇小门。 主人一消失,大家都放松下来,菲利普迫不及待地问道:“喂,茵,你真的是公主吗?我们可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啊。” 茵不知该作何表情,虽然自己确实不是公主,可是“完全看不出来”这种话听着怎么还是觉得伤自尊呢?“我真的不是公主,这是个误会,有人故意把我和公主混淆了。”不过海伦也并没有“琥珀公主”这样一个称号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伊斯笑着开玩笑道:“也只有像茵这样脾气好心肠也好的姑娘才能被误会作公主吧,气质什么的,没有还是不行啊。”一旁的优莉卡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没有这回事,这里头确实有点误会,我可不想当什么公主……”当了公主要嫁给瘸腿的王子呀,这可不是什么好下场,茵想道。 “公主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优莉卡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 茵无可奈何地扯扯嘴角,向黑加仑投去求助的目光,却被干脆地无视了,想来也是,完全可以摆脱他们的,是自己又鸡婆管闲事才又招惹上这个娇纵的暴发户小姐。 不一会儿老太婆端着茶盘回来了,茶盘中有一壶芳香四溢的花草茶和切成六份的黑森林蛋糕,大家围在小小的圆桌边享受起了下午茶。 “对了,宝贝儿,你为什么会到这儿来,如果我没记错,这里三十年前就因为魔兽频繁伤人而设为禁止通行了。”老太婆喝着热茶,不解地问。 茵于是向她解释了自己进入长蛇山谷后的一系列遭遇,老太婆边听边点头,同时转头打量着优莉卡等三人,完全不客气地评价道:“一个三星角斗士,一个五星弓箭手,再加一个三星祭司就想到翡翠森林来赚钱,真是天真无邪啊。” 被一眼看穿职业和星级,三个人都有点尴尬,菲利普哈哈笑着回应:“也没想到这里的魔兽会这么厉害,不过老人家您一个人住在这里,难道不觉得危险吗?” 老太婆好像还挺喜欢他的直爽,笑着回答道:“啊,我年轻的时候勉强学过一点防身术,在这里住了几十年,还没遇到什么危险。” 菲利普顿时崇拜得五体投地:“真厉害!那天我们三个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夜魅手下逃脱了。” “菲利普!”优莉卡受不了地打断他,“这种丢脸的话你也真说得出口。” “事实而已,而且老人家这么清楚我们的实力,想说些自满的话也只会立刻被揭穿吧。”菲利普毫不介意地摊开手。 老太婆笑眯眯地看着这群孩子,他们明显地分成了两群,那边内讧不断,这边却十分友爱,青年刚把叉子放下,少女就把自己的一份推了过去:“这一块也给你吧。”青年习惯了似的,也不道谢,端起来继续吃。 “啊,对了,”老太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宝贝儿,我有个东西想要给你看。” 茵对那个“宝贝儿”的称呼有点过敏,表情不自然地被她牵着往楼上走:“那个……能不能不要这么叫我?” 老太婆呵呵笑着回答:“你不习惯吧,可是她当年却很喜欢呢。对,玛格丽特,那孩子每次听到这个称呼,都会笑得特别灿烂。” “玛格丽特?”茵不解地重复道,这个名字她从来也没听说过。 “嗯,你和她都是,和谁都不一样,闪耀着琥珀色的光泽。” 茵浑身一震,已经被老太婆拖进了一个房间,其他人也因为好奇而跟了上来,在门外探头探脑。 房间里有一张象牙雕的圆桌,上面放着一颗圆圆的水晶球。 “噢,这个的话我在神殿里见过,是鉴定属性用的水晶球吧?”菲利普问道。 老太婆笑眯眯地点头:“没错,和那个差不多。” 伊斯端详着那颗水晶球:“差不多的意思是,不完全一样了?” “神殿里的水晶球只能鉴别元素。”黑加仑不温不火地说明。 老太婆笑而不语,菲利普已经大胆地走进了房间,将手放了上去:“我应该是地属性的。”在他的触摸下,水晶球内部逐渐呈现出代表地元素的棕色。 伊斯和优莉卡也将手放了上去,他们一个是绿色的风属性,一个是黄色的光属性,和他们的职业十分相衬,想必也是根据神殿里水晶球的显示作出的选择。 “你不来试一试吗?”菲利普朝门口招呼道,黑加仑靠着门框懒得动,老太婆转着手上的戒指笑道:“年轻人,这种水晶球可不是随处都能遇到的,错过了会很遗憾哦。” 黑加仑无意义地冷笑了一声,还是不想动,这样一来连茵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小黑,你也来试试看嘛。” 面对四双充满期待的眼睛,黑加仑终于不耐烦地走进房间,将手放上了水晶球。 四人立刻都凑上去看,只见水晶球中极为缓慢地呈现出了暗沉的灰色。 不是四元素的红蓝绿棕,也不是光暗的黄黑,而是意味不明的灰色。 黑加仑似乎被吓了一跳,正要抽手,老太婆早有预见地伸出魔杖,将他的手杖按在了水晶球上:“不要着急,年轻人,才刚刚开始。” 古怪的灰色充满了整个水晶球后,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中,中间又逐渐浮现出乳白色,将灰色慢慢地掩盖。就这样循环往复,灰色和白色相互覆盖,每一种都持续不到一分钟,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体质。 “我说过吧,这不是神殿里那种常见的水晶球,”老太婆笑眯眯地对黑加仑说,“这是连生命之力和死亡之力也能显示出来的灵魂水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瞒得过它。” 黑加仑微微皱起了眉,似乎想将手拿开,但老太婆的魔杖压得他根本无法动弹。 优莉卡不相信地问:“这么说,灰色和白色代表的是生命之力和死亡之力?” “就是这样,灰色代表死亡,白色代表生命,二者相互交融,互不谦让,这就是这位年轻人的属性,”老太婆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想,你一定同时具备可怕的杀伤力和可怕的自愈力吧,这样的属性我一生也就听说过一个,看来你应该就是……” “你太啰嗦了。” 黑加仑冷冷地打断,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水晶球里的灰色与白色顿时也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老太婆似乎并不介意他的粗鲁,转而对茵做出邀请:“怎么样,宝贝儿,你也来试试?” ------------ 018、闪烁着琥珀之光 更新时间:2012-02-24 茵还在为那灰白交织的奇观而叹为观止,老太婆已经微笑着转过来,做邀请的手势:“来吧宝贝儿,你也试试怎么样?” “诶?”茵试探着将手放了上去,“我记得我是暗属性的……” 但水晶球内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与其说是水晶球的反应出乎预料,不如说是几乎没有反应这一点出乎了大家的预料,水晶球内只淡淡地浮起一层金色,像是阳光照在水面的波光粼粼,又像是某种晶石…… “没错没错,这就是琥珀公主才会有的属性,怎么样?”老太婆笑着问。 茵难以相信地眨着眼:“可我真的记得自己是暗属性的才对,当时神父很遗憾地告诉我的父母,因为是暗属性,我连医师都不能做。” 老太婆摇头道:“没有那回事,能否学习治疗术与光暗属性一点关系也没有――不,也不能这么说,光属性通常和生命属性相亲,所以光属性的人生命属性也不会弱,但那并不表示暗属性的人会同时有死亡属性,因为死亡这种属性,通常只有两种人才会具备。” “这个我知道,”伊斯像回答老师提问的学生一样举起了手,“一种是已经死去的人,另一种是死灵魔法的使用者,也就是死灵法师和咒术师。” 优莉卡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那这么说来……” 大家再转头时,黑加仑早已不在原来的位置。 “小黑!”茵慌忙将手从水晶球上撤下来,提着裙摆追出房门。 不在二楼的走廊下,她又追下楼,依然没有半个人影。 “好像是从这儿跳出去了。”菲利普在二楼的阳台上喊道,茵跑到阳台上看,楼下什么人也没有。 这家伙果然不声不响地逃走了!茵有种预感印证的愤怒感,难怪这家伙可以觉察到丹是死灵法师,连艾拉蒂亚和杰里曼这样老练的剑客都完全察觉不出来的死灵法师,他却能发现。 “小黑!你跑哪里去了,给我回来!”茵朝远处怒喊道。 优莉卡等三人也跟着跑出房屋,朝森林里大声地喊着黑加仑的名字,可惜徒劳无功,黑加仑跑得不见踪影,连脚印都没留下,想找也无从找起。 黄昏降临,为幽绿的湖面洒下一层金光,茵呆呆地坐在湖边,穷奇从森林里回来,小心地舔了舔她的手背。 “算了,小白,别找了,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茵将头靠在它后颈上蹭了蹭,穷奇于是安静地伏在她的腿上,望着夕阳西沉。 小屋里老太婆正在准备晚饭,两位青年在屋后劈柴干得热火朝天,优莉卡悄悄打开前门,远远地看着茵和穷奇相互依偎的背影。 如果将来自己把黑加仑带走了,她也会这么落寞地坐在某处发呆吧。 知道那个人跑了以后,自己也确实感到很难过,也着急地跟着喊他的名字,想把他找回来,但在一切付出都无任何收效后,优莉卡也只是感到灰心和沮丧,当然还有一点后怕――如果黑加仑真的是死灵法师或者咒术师,和他在一起也是很危险的呀。 要不还是算了吧,优莉卡摸了摸胸口佩戴的项链,想把它摘了。 “这么快就动摇了?”白天那个幽灵的声音猛地在背后响起,吓得她浑身一激灵。 转过身去,黑衣的幽灵果然站在身后,还是那张雪白的面具,发出略带瓮声的好听嗓音:“因为害怕,所以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优莉卡握着吊坠转开头:“才没这回事。” “呵呵,那就好,”幽灵低声笑了笑,“你放心,他走不远,也不会走远,早晚是你的囊中之物。” 优莉卡低着头不说话,那幽灵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了指湖边的茵:“现在你要做的是去接近她,尽可能低讨好她,成为她的朋友。” “记住,要骗过其他人,首先要骗过自己,只有当你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她的朋友的时候,才不会被她怀疑。不要让我失望。”幽灵交代完后,风一样消失不见。 优莉卡还愣愣地望着他刚才所站的方位,手心中的心形吊坠原本是晶莹透明的,这时却变得浑浊了,像是清水里滴入了墨水一般。 茵拒绝了晚饭的邀请,一直坐在湖边发呆,梦迦也到森林里去找人了,但还没有回来,她心存侥幸,也许梦迦能够找到黑加仑的下落呢,当然,也可能会被揍得鼻青脸肿。 “也稍微吃一点吧,饿着肚子等也没有用啊。”夹了烤肉的面包伸到面前。 茵有点意外地接了过来,优莉卡就挨着她坐下了:“肯定走不远的,因为茵还在这里啊。” 虽然为她的转变感到很迷惑,但人家毕竟是好意,茵也不好绷着脸再计较她之前说的话,低头咬了一口面包,自言自语道:“是啊,肚子饿了也许就会回来了。” 优莉卡笑了:“就是啊,那家伙懒得要命,肚子饿了肯定又会回来,像只小狗一样围在你脚边要吃的呢。” 茵被她逗得也笑了出来,阴郁的心情稍微晴开,感激地说:“谢谢你,优莉卡。” “所以他肯定还会回来的,不过到时候你要认真地教训他才可以哦,身为奴隶,却擅自逃跑什么的。”优莉卡做了个揍人的动作。 茵点点头,忽然注意到她胸前的吊坠,好奇地问:“这个你之前就戴着吗?很漂亮。” 优莉卡赶紧用手遮住了项链,敷衍道:“啊,是啊,一直都戴着呢,是我收到的生日礼物。” 茵见她不想给自己看,也就不再多问,目光转向四周茂盛的树林。 突然,一个巨大的影子从树林中跑了出来,远远地发出喊叫声,茵一下子站了起来:“是小蓝蓝,好像找到小黑了!”说完便撒腿向那个方向跑去,穷奇也一骨碌爬起来,追随而去。 优莉卡正想跟去,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对她说:“不,这个时候不应该跟去,还是回屋子里去等吧。”她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吊坠,默默地返回老太婆的小屋去了。 拨开无数交错的树枝后,茵终于看见了躺在草地上打盹的黑加仑,没有受伤的迹象――想让他受伤大概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终于稍微放心了一点,虽然跑得有点远,但至少还没彻底溜掉。 “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茵从梦迦的背上滑下来,将它和穷奇留在了原地。 黑加仑双臂叠在脑后当枕头,右腿架在弯曲的左膝上,全身流畅的线条让他看上去像一只健美的豹子,树荫洒在他肩部以上,风一吹光阴斑驳,实在是一幅美丽的画。 茵蹲着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指戳戳他:“小黑,小黑!” 没反应,茵想了想,把手里刚咬过一口的夹肉面包凑到了他鼻子下面,虽然有些凉但还飘着香气的烤肉立刻以食物的魅力将黑加仑从睡梦中拽回来,他抽了抽鼻子,眼睛也不睁就张口咬过来,茵猝不及防,差点被他咬到手指。 确定咬到了食物,黑加仑才慢吞吞地坐了起来,睁开眼,淡定地看着蹲在面前的茵。 “我说你啊,干嘛突然跑得不见踪影,”茵见他醒了,就开始说教,“大家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以后不准这样了知道吗?” 黑加仑面无表情地嚼着夹肉面包,三两口就吃了个一干二净,然后答非所问:“不够。” 茵扶额,放弃了在他肚子饿的时候和他沟通的打算:“老太太应该有准备不少,总之先回去吧。” 说着,看到他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自己动了动,黑加仑瞬间睡意全无,一把抓向脑后,只听尖叫一声:“叽――!”,被他捏在手里的一团黄毛差点断气。 “别那么大劲儿捏它!会死的!”茵赶紧掰开他的手指,把那可怜的小东西救了出来,“看,是小黄啦,说起来多亏了它我们才找到了你,真是个不称职的妈妈。” 黑加仑默不作声地伸出三根手指,把小夜魅从她手心里拈过来胡乱裹到围巾里。 这个动作让茵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伸出手牵着他把他从草地上拖了起来:“好啦,赶紧回去吧,大家都在担心你。” 黑加仑的脸上露出了错愕的神情,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又恢复扑克脸,乖乖地被她拽起,跟着返回老太婆的小木屋。 门一开,大家的目光都集中过来,伊斯和菲利普的表情有那么一点僵硬,很快地就被他们用笑容掩盖过去,优莉卡看他们手牵手走进来,心里很不是滋味,默默地端起了牛奶杯低下头。 是“你刚才怎么突然跑了”呢,还是“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在担心着”呢?在这个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只有老太婆从容地微笑着,悠悠问道:“年轻人,你刚才上哪儿去了,公主和大家可是到处在找你啊。” “你太吵了。”黑加仑沉着脸回答。 “啊哟,脾气真是不好呢,宝贝儿你也觉得很头疼吧?”老太婆说着不满的话,却没有表现得有多么不高兴。 茵擦着头上的汗陪笑道:“还、还好……”心里却在祈祷他们俩都别再说话了。 老太婆却偏不遂她心愿,一边喝着热牛奶一边笑眯眯地说:“虽然我知道你能应付,不过太任性了也很为难吧,那样的属性,性子确实会比较奇怪呢。” 一桌子的人全体冷汗――老人家,您能别再说了吗?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生死交替的属性吗?”结果老太婆还是笑呵呵地问出了大家最怕听到的问题。 ------------ 019、玛格丽特的过去 更新时间:2012-02-25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生死交替的属性吗?”结果老太婆还是笑呵呵地问出了大家最怕听到的问题。 幸好黑加仑大口地咀嚼着黄油吐司,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意思。老太婆略带失望地摸了摸脸:“真冷淡啊。哎,我果然是老了,过去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无视过。” 茵赶忙道歉:“对不起!他一直这个样子。”同时在桌子下狠狠地踢了黑加仑的小腿一脚。 老太婆总算停止了仍大家冷汗直冒的提问,等大家都吃饱后,茵帮着她收拾厨房,不大的空间里确定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茵还是忍不住弯下腰去问:“老人家,您知道小黑的秘密吗?” “哦当然了,宝贝儿,世上没有我不知道的事,”老太婆一挥魔杖,洗干净的盘子飞到柜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成一摞,“不管是他的秘密,还是你的秘密。” 茵这才记起下午从水晶球里看到的自己的属性,似乎也和常见的不一样,只是当时突然发现黑加仑失踪了,没来得及打听而已。现在正是好时机,她擦着银刀叉上的水问道:“我的秘密?是指我的属性吗?” 老太婆点点头,说:“你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意味着什么,我想那大概是你的抚养者出于好心,而没有告诉你的缘故。不过我并不打算告诉你,你还是个孩子,有些事太早知道对你来说只能是一种负担。” 什么啊,这样不等于白说么,茵有些失望,掸了掸围裙上的水珠。 “别灰心,宝贝儿,这些事迟早会有人告诉你的,我想他一定在很早以前就见过你了,因为我在你身上可以看到一些他留下的痕迹。”老太婆笑着领她出了厨房,茵也就不好再问她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黑加仑还是一如既往地找了个温暖的角落打盹,好像人生对他来说就是吃和睡两个部分。 老太婆戴上帽子,披上斗篷,招呼道:“走吧孩子们,天亮之前你们必须离开这里,我会把你们送到翡翠森林的外沿,往后不要再到这儿来。” 菲利普不解地放下手里的一只花瓶:“诶?为什么一定要大晚上的赶路,明天一早动身不是会更加有精神吗?” “呵呵~可是要想走出翡翠森林,只能在夜里呀,”老太婆打开门走在前面,“跟我来。” 大家只好纷纷背起行李跟上去,老太婆领着他们绕过了绿色的湖泊,走进了幽深的森林深处,一路上大家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队伍前进,这次虽然没有梦迦开路,但也没有再遇到魔兽,应该是由于老太婆的力量很强的缘故吧。 走了近两个小时后,前方终于出现了灯光,看样子再走不远就能到城镇了。菲利普和伊斯一想到可以摆脱露营的生活就感到非常兴奋,谢过了老太婆就朝着灯光奔了过去。 “老人家,临别之前我能再问您一个问题吗?”茵想到她说以后不要再到这里来,大概是永远也见不到她了,如果不问清楚,不知道要纠结多少年才会有答案。 老太婆拄着魔杖转过身去:“你问吧。” “玛格丽特究竟是谁?” 这是老太婆带她上楼去看水晶球之前提到的名字,如果她猜得不错,这个叫玛格丽特的人应该和自己一样,是那种琥珀色的属性,既然老太婆不肯说自己的秘密,拐弯抹角地问问玛格丽特的事,也许能知道点什么吧。 老太婆沉默了一下,仰起头看夜空:“玛格丽特……啊,那时候她就和你一样大,如果我当时什么也没有告诉她,也许她不会那么年轻就死去。” 茵的心一提,这个名叫玛格丽特的女人已经死了? “宝贝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我不能回答你,否则会让你陷入极度危险之中,二十年前我犯了这样的错误,二十年后不能再重蹈覆辙。我的宝贝儿,玛格丽特……我的琥珀公主……”老太婆自言自语着,返回了森林之中,很快她的背影就融化在黑暗之中,再也看不到了。 优莉卡一直紧张地听着老太婆所说的每一个字,可还是什么也没听懂,除了知道那个玛格丽特已经死了之外,似乎只能推测出她和茵有一点关系。不过玛格丽特这个名字,似乎是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记不太清楚了啊。 老太婆已经离开,可茵还是站在原地不舍得走,自己被和海伦搅混,父母的出卖,其中的原因已经令她困惑不已,现在又添自己和小黑的奇怪属性之谜,年纪轻轻就去世的玛格丽特之谜,还有二十年前……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走吧。”黑加仑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她投向森林中的视线。 茵低了低头,朝着前方菲利普挥舞着手臂大声喊的方向走去。 优莉卡追上来和她并肩:“茵的家里有人叫玛格丽特吗?如果你和她一样的话,说不定是亲人呢。” 茵不是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可是伽罗家为数不多的女性她都是知道名字的,并没有一个叫玛格丽特的人。于是她摇了摇头:“除非是因为什么关系被从族谱上抹掉了,否则如果有这么一个人,我不可能从来没听说过,家里也没有这样一个人的画像。” “那会不会就是被从族谱上抹掉了呢?”优莉卡一旦开始联想,脑子里的猜测就没完没了起来,“那个老太婆不也说了吗,她犯了一个错误,说不定就是因为那个缘故,玛格丽特被从你们家的族谱里除名了呢。” “如果是那样,茵也早就不在人世了。”黑加仑冷冷地插话道。 优莉卡撅起嘴:“说的也是……” 三人于是不再交谈,追上了等在前面的菲利普和伊斯,一起到亮着灯光的小镇上投宿去了。 旅馆的老板对于茵和黑加仑睡一个房间刚开始表示了惊讶,因为这个年轻的小姐没有戴婚戒,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不检点的人,怎么会在队伍里明明有女伴的时候还是选择和年轻男人在一个房间呢?还是优莉卡替他们解释了其中的关系,老板才安下心来,给了他们门牌。 “可不要怪我多事啊,最近这一带经常有年轻的小姐遇害,据说死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被扯得乱糟糟的,脖子上还有两个古怪的小眼儿,大家都猜是不是有吸血鬼出没,你们可要当心呐。”老板一面登记一面提醒道。 “吸血鬼?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伊斯笑了起来,“说不定只是被蛇什么的咬了一口,临死前太痛苦,身上的衣服才会乱糟糟的。” 老板见他不相信,瞪起了眼睛:“我可不是在耸人听闻!你们最好别不相信,保护好两位小姐才是真的。” 菲利普指了指优莉卡:“她的话完全不用担心,连魔兽都能被她的尖叫吓跑,吸血鬼什么的就更不在话下、好痛!”优莉卡不仅踩了他一脚,还使劲碾了几下才放开。 “而且就算我们想要保护她,也不可能和她睡一个房间,对吧优莉卡?”伊斯也用半嘲弄半玩笑的语气说道。 优莉卡气得脸都红了:“谁要你们保护!我自己能保护好自己,你们才是小心不要被女吸血鬼拖走了!” 因为之前优莉卡的主动示好,茵已经基本原谅她了,这时候又看到她的两个同伴一副落井下石看好戏的样子,便碰了碰她的胳膊肘:“那个,要不今晚我……”本来想说要不今晚我们睡一个房间吧,毕竟自己虽然没能耐,好歹还随身携带妖兽一只魔兽一头,梦迦就是不放出来,露个眼睛都能把吸血鬼吓跑了吧? 但话还没说出口,黑加仑就一把扣住她的肩膀,语气严肃地说:“不要离开我身边。” “啊……啊?”茵一下没反应过来,如果不是这家伙看起来难得地严肃,这样的话会被当成撒娇的一种方式吧。 黑加仑不动声色地飞快地瞟了瞟四周,低声说:“他来了。” 又是“他”,这个“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茵实在是好奇得不行,但是看黑加仑的神情又不像是等闲之辈,于是耸耸肩,心想反正总有合适的时机可以问,不用急于现在。 最后定下来茵和黑加仑一间,伊斯和菲利普一间,优莉卡单独住一间。在走廊上分手时优莉卡脸上露出十分犹豫的神情,看来她叫得凶,也并不是完全不害怕,茵想了想,蹲下身去附在穷奇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穷奇转过头来一脸不情愿,茵拧它后颈的皮毛:“快去,出了事唯你是问。”它才摇头晃脑地跟上了优莉卡。 进到客房里后,黑加仑认真地把门闩拴上了,又仔细地检查过阳台,确认没有异状,才躺到了铺着洁白被单的单人床上,枕着双臂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花板。 “你刚才说的‘他’就是以前提过的那个人吧?你不让我去托里克也是因为他,这个‘他’到底是什么人,真的有这么可怕吗?”茵看他完全没有解释一下的意思,只好主动开口问。 黑加仑盯着天花板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不是可怕。” 茵更加费解了:“那是因为什么?虽然我本来也觉得这世上还有能吓得你到处躲的人也挺不可思议的,不过既然不是因为害怕,那又为什么每次提到他你都如临大敌一般?” 黑加仑这次没有回答她,而是出人意料地提到了另一个她也十分好奇的话题:“玛格丽特?修文,这个人我知道。” ------------ 020、神秘的夜半来客 更新时间:2012-02-26 “咦?!”茵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走,一下子坐直了,“你知道?那为什么不早说?” 黑加仑理所当然地回答:“你没问我。” 茵差点气笑了:“那你现在为什么又主动告诉我了?” “玛格丽特?修文是一位非常年轻的魔法师,但是修为极高,我没有见过她本人,不过关于她魔法亲和力评的价一直备受争议,有人说她的魔法亲和力高到超过了索美拉大陆上仅有的六位大贤者,反对派则认为她其实根本不懂得魔法,是这彻头彻尾的魔法绝缘体。”黑加仑连辩解的话都懒得说,自顾自地讲起了故事。 茵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听着。 “她死得很早,据说死的时候只有二十一岁,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黑加仑这时才转过头来看她,“她是被处死的,理由是她使用了反人类的禁忌魔法,违背了大陆各国的公约。” 他的话说完,好一阵子房间里安安静静地听不到一丝响动,茵呆坐在床上,浑身发冷。 玛格丽特竟然是被处死的,而且罪名还是使用禁咒,这倒难怪老太婆不愿意对她详细说,但禁咒这种东西,难道真的有吗?茵记得魔法理论课上老师有提到过禁咒这个词,但禁咒究竟是什么,是谁发明出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一概没有提及,连禁咒的名字都没有让他们知道,她一直以为这种东西只是个抽象名词,没有具体指代。 没想到禁咒竟然真的存在,使用者还被处死了。 茵心里乱成一团,想到自己和玛格丽特的属性一样,如果被人发现,说不定神殿会偷偷派人追杀她以绝后患,天啊,她只是想出来避避风头,怎么会牵出这么多危险。 黑加仑又将视线挪回天花板上:“不用害怕,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哇,这口气可不小,茵着实震惊了,别看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实践起来可是要同时和索美拉大陆的六大政权对立,一个人,可能吗? “啧啧啧,真是意外啊,没想到这么肉麻恶心的话也有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一天。”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听上去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人的嗓音,带着几分愉悦,几分玩世不恭,却并不令人讨厌。 茵猛地被吓一跳,左看右看也没找到这说话的人躲在哪里,反倒是黑加仑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看上去是胸有成竹,不过和他相处了这么久,茵还是发现他其实正全神贯注地防备着,于是可以猜到说话的人,十之八九就是那个神秘的“他”。 “滚出来。”黑加仑语气带着威胁的意味。 “唉,滚是多么不优雅的一个词,怎么能作为我的出场方式呢?”随着这声抱怨,房间里亮起一团蓝色的光,紧接着声音的主人出现在两张床之间。那是一名怀抱七弦琴的青年,金色的头发如阳光般璀璨,面容当然也是十分英俊的,可是他的穿着…… 茵有点哭笑不得,这个陌生的青年穿着贝利亚王国传统的庆典礼服,就不说那华丽得像公鸡尾巴一样的帽子了,光是那不知道有多少层蕾丝花边的大摆袖就够让人嘴角抽搐的了,更别说那红辣椒一样的灯笼裤,还有长得诡异的尖头鞋,让人觉得只要给他鼻子上安一个球,他就可以直接到马戏团去表演了。 黑加仑冷冷地看着他:“你在扮演会走路的蛋糕吗?” 金发青年立刻露出怜悯的神情:“不懂得美的真谛的你永远不会理解这个世界的美好之处,否则也不会选择这样一个毫不起眼并且缺乏女性魅力的小女孩作为终生的伴侣。”说着眼神轻佻地瞅了一眼茵的方向。 茵被连带着损了,不爽地回道:“毫不起眼并且缺乏女性魅力什么的,真是对不住啊,不过也比你审美畸形性别颠倒场合错乱要来得好上一点吧?” “哎呦,竟然有人敢反驳我的话,”金发青年笑眯眯地凑上去,用食指托起她的下巴近距离打量,“真是一张牙尖齿利的嘴啊,喜欢猎奇的我又怎能放过呢?” 说着一副要强吻下来的架势,茵已经暗自屈起一腿,准备在他实施犯罪的时候狠狠一脚踹向他的要害,不过青年只是做了个样子,在两人即将四唇相接的一瞬间,他闪到了通往阳台的门边。 茵有些悻悻地放下了腿,为不能教训他而稍微感到有些遗憾。 金发青年打开了通往阳台的门,笑眯眯地将两指压在唇上,朝他们抛了个飞吻:“这样宁静美好的夜晚,身为爱与美的使者的我怎能在这里就倒下,再会了,一点儿也不漂亮的小姐,希望你旁边那只巨型猛兽在床上不会像对我那样凶残。”说着手把栏杆一跃而出,从三楼高的阳台上飞了出去。 “……原来你们是那种关系。”茵目瞪口呆地望着阳台的方向,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你觉得他有那样的机会吗?”黑加仑面无表情地重新躺下,刚才那青年之所以闪电般抽身而退,根本是因为感觉到背后杀气腾腾,如果不赶紧跑路,很有可能会被拆掉几个关节折断几根骨头。 茵想笑又不敢笑,起身去关阳台门:“不然你为什么这么怕他?可是我看他也没有很强的样子,只是个奇怪的人而已吧。” 黑加仑冷声打断:“他很强。” “所以?”茵示意他往下说,结果他又不出声了,还是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所以你吃亏了?”身后传来骨节错动的声音,她赶紧举手投降:“好好,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可是你越不说,我越是好奇啊,好奇就会胡乱联想嘛。” 即使这样,黑加仑也还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个字也不多说,茵只好插上阳台的门闩,准备睡觉。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极具穿透力地响彻了方圆数里,茵如同被打了一棒子般呆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声音应该只可能是优莉卡发出的。 “小黑快起来,出事儿了!”一旦反应过来,就再也坐不住了,茵慌慌张张打开门,只见一条走廊上全是被吓醒的旅客,伊斯和菲利普也在其中,但优莉卡的房门却还关着。 三人拼命敲优莉卡的房门,可是完全没有回应,菲利普试着撞了一下,门纹丝不动,叹气道:“不行,这种路边旅馆的门为了防强盗,本来就做得很结实,撞不开的。”伊斯赶忙说:“我去找老板想想办法。”说着就掉头往楼下跑去。 茵喊了几声没得到优莉卡的的回应,突然想到穷奇也在里面,便又大声地喊它:“小白!小白!”然而穷奇也没有回应,她心里不由得窜起一股凉意,难道吸血鬼连妖兽也不放过? “让开。”黑加仑拨开围观众人来到他们身边,茵顿时看到了希望:“小黑,快把门踹开!”话音未落,面上带过一阵疾风,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门……不,门框整个儿地与墙壁分离,向房间内倒了下去。 在所有人都惊呆了的瞬间,黑加仑踏着门板走进了漆黑的房间,点上了放在床头的油灯。 房间里整整齐齐,就连被子也没有被动过的迹象,唯一可疑的也就只有敞开着的阳台门了。茵跨过门板走进来,小声地说:“优莉卡该不是被刚才那家伙被带走了吧?” “不会,他的眼光没有这么差。”黑加仑斩钉截铁地回答。 茵哭笑不得,心想人家优莉卡可是不惜重金要买你,说话也不留点口德。 很快伊斯和老板就爬上了三楼,老板一看脱框的门脸就绿了,还是菲利普拼命解释情势所迫并承诺过后会赔偿,老板才缓过劲儿来,跟着走进房间,问道:“住在这里的是优莉卡小姐?”得到大家的确认后他懊丧地一拍大腿:“都告诉你们年轻的单身小姐很容易成为目标,你们偏偏不信,现在可好了吧,这么一搞我的店还怎么开下去?” “小黑,”茵扯扯他的袖子,“快走,现在去追说不定还来得及,晚了优莉卡和小白就都没命了。” 黑加仑摇摇头:“不见得。”说着弯腰在阳台附近里里外外查看。 茵叹了口气,不由得想起了老太婆说的话,果然太任性很伤脑筋,可是命令不管用,她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使唤他。 检查了一番后,黑加仑直起身朝阳台外看去,茵好奇地跟过去,只见旅馆的后院里安静地拴着几匹马,翻过一道后墙是一望无垠的荒野,也就是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他们明天要走的路。 “这样看不到吧,而且要走早走远了。”茵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伸长了脖子看远方,无奈太黑,什么也看不清。 黑加仑手扶着栏杆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有危险的是穷奇,而不是优莉卡。” 茵奇道:“你怎么知道?” “带走他们的人是优莉卡放进房间里来的,”黑加仑沉声说道,“最近频繁发生年轻女性遇害事件,优莉卡不可能不关上阳台的门就睡觉,阳台的门和门闩完好无损,只能证明人是她自己放进来的。” 他这么一说茵的思路就清晰了,立刻顺着往下捋:“她半夜里要见一个人,但是被小白发现了,对方就对小白下了狠手,优莉卡是因为看到那场面太吓人才尖叫起来,对方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干脆把他们都带走了?” 回头再看房间里,油灯的光虽然不很强,但很明显房间里没有血迹,证明穷奇应该没有受伤,不过也因为房间过于整齐,证明它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就被制服了,那对方究竟有多强? “小白不会被杀了吧?”茵想到以前常听说目击凶案的人被丧心病狂的犯人杀了之类的事,就浑身发寒。 黑加仑没有回答,目光在后院里打了个转,落在了马厩里。 ------------ 021、有点麻烦的魔法 更新时间:2012-02-27 几分钟后,穷奇被从马厩的角落里找到了,没有受伤,但状况似乎比受伤更糟糕一点。 茵看到穷奇的时候眼睛睁得有鸡蛋大,因为被黑加仑勾着脖子抱出来的,分明是一座石像。“小白被石化了?”她难以置信地将穷奇的石像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自己的宠物。 “看来带走优莉卡的人是个魔法师,”伊斯皱起眉头,“如果不是吸血鬼的话,应该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吧。” 黑加仑却说:“没人规定吸血鬼就不能成为魔法师。” 这下所有人都没了主意,茵拼命想回忆课堂上老师说过的石化魔法解除方法,可惜由于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魔法师,过去也跟就没认真听过,关键时候脑袋混乱成一片,就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旅馆里的人大都吓得不敢睡觉了,围在后院里议论纷纷,黑加仑似乎嫌吵,又将沉甸甸的石像扛起来,二话不说地回到房子里去。 巧的是,就在他们推开后门走进大厅的时候,前门也被人推了开来,走进来的两个恰好是熟人。 “费狄鲁前辈?还有丹……”茵吃惊不小,本以为耽搁了这么久肯定追不上了,没想到却在这儿碰头了。 艾拉蒂亚见到她也是十分意外,迎面走过来:“啊拉,你们怎么也在这儿,最近小镇上很不安全,没有人告诉你们赶快离开吗?” 会告诉才有鬼了,旅馆老板当然是想多多赚钱,不过确实也提醒过就是了。茵记得身为魔气双修剑客的她应该是四星魔法师,说不定能解石化魔法,正想请她帮忙,跟在艾拉蒂亚身后的丹就笑容灿烂地插到了两人中间:“好久不见呐,茵,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听说你被杰里曼扣下的时候,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呜……他又开始了,茵欲哭无泪,几次想打断他滔滔不绝的再会感言,都被无情地淹没,一旁的艾拉蒂亚非但不阻止,反而笑眯眯地看着,似乎觉得挺有趣的。 “你挡道了。”正当茵琢磨着怎样结束这感人的再会,身后伸出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把丹推到了一边,面前的道路立刻畅通了。 敢这么嚣张且目中无人的,自然也只可能是黑加仑,丹被他大力搡开,差点撞到柱子上去,表情有一丝难堪,但很快就抱歉地笑了起来:“真是抱歉,不该在门口站着说话的,害得这么多人等在后院里,实在是对不起,我们马上就让开。” 黑加仑比他高了半个头,看草芥一样瞥他一眼,说:“需要让开的是你。” 茵忙碰了碰他:“这里人太多,闹起来很麻烦的。”黑加仑不置可否地一手扛着穷奇的石像,一手抓着她的胳膊,径直走到了大厅里的一张桌子边。 即使这个时候,丹也还是没有翻脸,不知道是害怕黑加仑,还是修养完美,总之他立刻跟到了桌边,仍旧热情地向茵搭话:“杰里曼为什么要抓你,我听费狄鲁前辈说你是公主,难道他想要赎金?” “咦,这好像是跟在你身边的那只妖兽,怎么被人石化了?”艾拉蒂亚自然也跟了过来,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石像,立刻就认出了那是茵的宠物穷奇。 茵如逢大赦般赶紧把头转向她:“是啊,出了点状况,我们的一个同伴还被掳走了。前辈能解开石化魔法吗?” 艾拉蒂亚缓慢地摇了摇头:“石化魔法属于死灵魔法,通常只有咒术师才会,虽然也有部分元素魔法师学过,但很抱歉,我不是其中之一。” “是吗,那就没办法啦……”茵失望地垮下了肩膀。身在伽罗家的她也很清楚,魔气双修的剑客通常都会选择风元素魔法和火元素魔法进行修炼,毕竟这两者可以提高身体的灵敏度和攻击的附加效果,是魔气双修的绝佳选择,虽然不清楚艾拉蒂亚修的是哪一系,但石化魔法肯定不在范畴内。 艾拉蒂亚抚摸了一下穷奇的脑袋――要知道这个脾气不好的小家伙过去除了茵和黑加仑,一概不许生人接近――安慰道:“也不用这么难过,要救它不是一定要有咒术师的石化解除魔法,如果有祭司的净化魔法也是可以的啊,就算在这里找不到祭司,到大一点的城市里就没问题了。” 一旁的菲利普立刻说道:“优莉卡就是祭司呀,可惜她现在也不知道被吸血鬼带到哪儿去了。” “哦?我是听说吸血鬼又出现了才特意赶过来,原来被袭击的是你们的同伴?”艾拉蒂亚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茵这才把从听到尖叫开始的事一五一十地对她说明,听完这些,艾拉蒂亚沉思了片刻,转头对丹说:“如果对方是咒术师,可就麻烦了。”丹点点头:“现在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如果不小心,连我们也会被变成石像。可是过去的几起案件里,都没有发现使用魔法的迹象啊,会不会今晚的绑架案并不是那个吸血鬼做的?” 他的话正是伊斯之前猜想到的,也许掳走优莉卡的咒术师和之前在小镇上作案的吸血鬼根本没有关系,不过现在关键是没有证据证明两者究竟是不是同一人。 艾拉蒂亚见茵一脸担忧,笑着安慰:“没关系,这孩子不会有事的,只要把祭司小姐救回来问题就解决了,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追查吸血鬼的下落,已经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相信很快就可以把他缉捕归案。” 有了偶像的保证,茵就算再不放心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闷闷地点点头,艾拉蒂亚像一位体贴的大姐姐般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温柔地说:“你就好好地留在旅馆里等消息吧。黑加仑,茵的安全就拜托给你了,如果她也丢了,我回来可是会跟你没完的。” 要在平时,黑加仑铁定是对说这话的人嗤之以鼻,但此刻他难得地“嗯”了一声,虽然有点敷衍了事的意思,仍然是给了艾拉蒂亚很大的面子。 艾拉蒂亚甚至没有坐下来休息一下,立刻就带着丹开始询问旅馆里的客人,勘察现场,雷厉风行的态度倒真是符合她的传闻,菲利普和伊斯都既敬佩又感叹地说:“果然是火枪女王,有她在优莉卡应该不会有事了。” 被这样的事一搅和,本来很困的大家也都没心思睡觉了,围坐在小桌边看着穷奇的石像发呆,还好旅馆老板看出他们情绪低落,给他们送来了热饮料。 “说起来,你们和优莉卡是怎么认识的呢?”茵喝着热热的甜饮料,烦躁的情绪也平缓下来,见谁都不说话,便主动打破沉默,问了个一直都好奇的问题。 “这个嘛……”菲利普摸着脑袋,似乎有点不知从何说起,倒是伊斯非常坦然地回答道:“优莉卡的父亲是埃洛达最有钱的商人,也是个心肠很好的慈善家,我和菲利普都是在他的资助下才能顺利完成七年的学院学习,所以从在学院里的时候开始,就被她使唤来使唤去,这次也是她说要独立闯荡,我们才陪着她一起出来的。” 果然是暴发户了,茵有点同情这两个人,虽说优莉卡也没有把他们贬得多么低,阶级差放在那里,要想平等相处基本也是不可能的。 菲利普有点不满于他的说法:“也不能说是被她使唤来使唤去吧,我们平白受人恩惠,肯定是要想办法回报的啊,优莉卡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也没让我们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而且绝大部分是我们主动决定帮她做的不是吗?就好比这次出来……” 伊斯哼了一声,向后靠在椅子里:“我们是为了报恩,可我看她觉得我们做跟班是自然而然、理所当然的事呢。不过算了,我也没指望你会有和我一样的感受,毕竟她还是你喜欢过的人。” “呃……”茵没想到说着说着会抖出这么多内情,有种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话的感觉,又不好意思打断,正为难着,就见艾拉蒂亚从楼上走了下来,赶紧迎上去,“费狄鲁前辈!有什么发现吗?” 艾拉蒂亚随手一撩短发:“你们的那位同伴说不定是自己跟着袭击者走的,房间里看不到挣扎的痕迹,不过很难说她是出于自愿还是被什么法术控制了。” “摄魂术。” 一直抱着胳膊没出声的黑加仑突然报上一个名词:“你所谓的‘什么法术’,指的是摄魂术吧。” 艾拉蒂亚十分意外:“你怎么会知道摄魂术?” 黑加仑仍然盯着桌上纹丝不动的穷奇,答非所问:“玛格丽特死后,应该再也没有人能够使用禁咒,所以她一定是自愿跟着那人离开的。” 艾拉蒂亚噎了噎,左右看了看,幸好大厅里此时只有他们六个人,便皱了皱眉头,朝他走来:“虽然我不想过问你的身份,但是你未免知道的太多了,禁咒一词在绝大部分人的意识里是没有具体内容的,为什么你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她没有忘记眼前这个寡言的青年曾经一鞭子将魔兽抽成两半,对于他的斗气实力,艾拉蒂亚是实实在在佩服的,但禁咒的范畴哪怕对于绝大部分魔法师而言,都是不可知的秘密,在她眼里,使用斗气的人应该和过去的自己一样,对禁咒一无所知才对。 黑加仑懒洋洋地回答:“稍微翻看过一下隐秘之书。” “你看过隐秘之书?”艾拉蒂亚彻底震惊了。 “隐秘之书是什么东西?”茵满脑袋问号。 丹好心地解释道:“隐秘之书是安放在安息之柜里的绝密档案,上面记载着被从历史中抹去的一些事件的真相,由于是对各国来说都非常重要的文件,所以安息之柜上了六道锁,钥匙分别由索美拉大陆的六国执政者掌握,安息之柜本身也由六国主神殿轮流保管。” 经他一说明,茵等三人也被震撼了,如此严密保管的东西,黑加仑是怎么看到的? 黑加仑却完全没有解释的意图,云淡风轻地说:“那位暴发户小姐似乎招惹上了非常危险的人物啊。” ------------ 022、不要随便敲竹杠 更新时间:2012-02-28 现场勘查和目击取证都完成后,艾拉蒂亚和丹就离开了旅馆,最然后者看上去有那么几分恋恋不舍,但所有的人都选择了无视。 转眼天都快亮了,焦急等待的大家也都渐渐地感到疲倦,茵伏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地看着穷奇的石像,感觉自己的眼皮快要撑不开了。 “困就睡,人回来我会叫醒你。”黑加仑抄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声音听上去还很精神。 茵点点头,两手叠在桌上当枕头,脑袋一耷正要入睡,就听后门方向传来讶异的说话声:“你们几个……怎么都坐在这儿?” 领教过优莉卡高分贝音波的人对这个声音都有着条件反射性的恐惧,茵本来困得抬不起头,还是被这应该算是温柔的一声惊得整个人都清醒过来,看过去,优莉卡完好无损地站在后门边,反而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菲利普着急地问:“还不是你大半夜的突然失踪,搞得整个旅馆都人心惶惶的。你没事了吧?那个什么吸血鬼有没有为难你?” 优莉卡莫名其妙地:“吸血鬼?什么吸血鬼?你们在说什么呀?” 伊斯把这个晚上发生的事对她一说,优莉卡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哎呀,你们以为我被吸血鬼抓走了?我只是肚子不太舒服,下楼找便所,然后看星空很漂亮,就忍不住在草垛那边躺着看了一会,结果不小心睡到现在,冻醒过来。” 她笑得前合后仰,坐在桌边的四个人却是脸色难看,大半夜的玩失踪,害得大家担惊受怕不说,还笑得这么开心,说没心没肺都不为过。 “我从马厩里把穷奇拖出来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你?”黑加仑淡定地指出了她谎话的漏洞。 优莉卡顿了下,又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睡在另一边,你当然看不到啦。” 黑加仑嘴角泛起冷笑:“整个旅馆都被惊动了,后院吵得像集市,这样你也醒不过来?” 优莉卡圆不过去,皱起眉一跺脚:“你什么意思!你想说我在撒谎吗?我为什么要撒谎?” 茵见情势不好,赶忙出来平息事端:“没有啦,小黑只是担心你才会问这么多,当时我们把附近都找遍了,确实没看到你。” “啊……担、担心我吗,”优莉卡的声音小了下去,低下头有点扭捏地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还有大家,害你们都没睡好觉。” 伊斯满不在乎地摊了下手:“无所谓了,反正跟着你担惊受怕也不是一两次了,你人没事就行。” 茵揉揉眼睛站起来,叫住正要上楼去的优莉卡:“请等一下!小白中了不知道什么人的石化魔法,你是祭司,能不能用净化魔法帮它解开呢?” 优莉卡一手搁在楼梯的扶手上,没有立刻转过身来,沉默了一会儿,才用非常冷淡的语气回答道:“对不起,净化魔法是三阶二段魔法,我只是个见习的祭祀,二阶三段以上的魔法我都不会。” 说完,优莉卡蹬蹬蹬上楼去,再没理会他们。茵心里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被扑灭,整个人都蔫下来,黑加仑却突然转过身来,伸出两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诶?”茵摸头不着脑之际,楼上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吼叫:“谁把我房间的门弄成了这样!” 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都是天经地义的事,门坏了,肯定是要赔的。 拿什么赔?这问题比较严重,优莉卡以门不是自己弄坏的为由坚决不买这账单,菲利普和伊斯原本就是义务陪她出来历练,赚的钱几乎可以说没分到手里,当然也拿不出足够支付的金币。 不用说,带着个吃货的茵很早就已经荷包告罄,价值连城的穷奇也变成了石雕,唯一值钱的玩意儿七星魔核还在梦迦肚子里,翻遍了次元也找不出一个子儿。 “咳咳、”旅馆老板看着他们急得满头大汗,一手握拳煞有介事地咳了一声,等他们安静下来才说,“虽说事出有因,但是你们弄坏了我的门,我的墙,也是不能不赔的,这一点我相信你们心里清楚,我看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应该不会赖账吧?” 茵身为肇事者的主人,自然是主要负责人,拿不出钱来,此刻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地拖延时间――尽管拖延时间也没用:“那个……一共是多少钱呢?” 旅馆老板看着账本,嗯嗯了一阵后,说:“门的损失费,墙的损失费,加上客人们受到惊吓,我特意准备的压惊茶点――这个你们昨晚也有吃到,还有这位小姐无事生波澜,影响了我们店的口碑,这个名誉损失费肯定也是不能少的……” 菲利普已经忐忑至极,打断道:“那到底是多少?” 旅馆老板摸摸下巴,答道:“一共是三千金币。” “三千?!”三个人同时惊叫出来。 茵皱眉道:“不对吧,怎么会要这么多,你这间旅馆也不值三千金币,难道想敲我们竹杠?” 旅馆老板得意地说:“这位小姐,我的旅馆可是从曾祖辈就开到现在,从没发生过意外,房子确实不值几个钱,但你们坏了我的口碑,往后我的生意难做,只要你们赔三千金币已经不错了。” 伊斯愤然:“你这分明就是趁机敲竹杠!” “哪里哪里,就算到了法庭上我也会这么说,如果你们觉得这个价位接受不了,我们现在就去城里见法官大人。”旅馆老板胸有成竹地应对。 这下两位青年都没辙了,三千金币,身为魔兽猎人,本来就靠运气吃饭,加上他们的实力一般,就是不吃不喝干三年也未必能攒出这么一笔巨款,根本是无妄之灾,而惹出事端的人还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 旅馆老板看他们沉默不语,心中得意:“如果一时半会儿赔不出来,可以拿东西来抵押嘛,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赎回去,放心,我不收利息。” “请问。” 茵微笑着抬起头:“您刚才说房子是小事,重要的是旅馆的口碑,对吧?” 旅馆老板“唔”了一声,没觉察到不妥,就点头:“对啊,其实房屋我们每年都在修,重要的还是口碑。” 茵继续引诱:“那也就是说门呀墙呀,其实都只占小头,三千金币里绝大部分都是名誉损失费咯?” “没错。我看你们也怪可怜的,我就再发发善心,不要你们赔物品的损失了,你们赔给我两千八百金币也就够了。”旅馆老板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名誉损失费这种东西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他狮子大开口要价三千金币,对方理亏,最后就算被法官判低一半,也是大赚。 菲利普三人完全不知道茵的用意,都莫名其妙地望着她。倒是黑加仑想起过去发生过的事,脸上微微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只可惜旅馆老板太过得意,没有看出来,否则后面的悲剧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啊,既然老板您这么说,”茵提着裙摆,十分优雅地对他行了个贵族之礼,“我就只有这么做了。小黑,给我把这家店拆了,一块好的木头也不许留。” 黑加仑笑而不语,一记扫堂腿,横在过道和用餐区之间木栏就碎成了若干片。 用餐的客人们吓得纷纷避开老远,惊恐地看着这边,旅馆老板先是吓呆了,接着大喊起来:“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茵笑容不减:“拆房子呀,老板您也说了,这房子不值几个钱,重要的是名誉损失费,那既然我已经欠下高昂的名誉损失费,不如顺手把你这破房子也一并拆了吧,反正不值几个钱,多赔的部分再高,还能比三千金币更高吗?小黑,继续。” 又一声巨响后,放在吧台边装饰用的木酒桶堆也被踢成了废墟,茵开始还因为被敲竹杠感到气愤,现在看黑加仑意外地听话,心情不由得好了很多。反观对面的旅馆老板,早吓得脸色惨白,胡乱挥舞着四肢,大叫道:“快住手不要砸啦!不要砸啦!我不要你们赔名誉损失费还不行吗?我的宝贝酒桶,我的桌子椅子,哦不!求你不要再砸了!” 黑加仑意犹未尽地收住了作孽的腿,等待茵的下一步计划。 旅馆老板捧着一堆木头渣子痛哭流涕,茵却还不打算放过他,笑着弯下腰去:“那真是太感谢了,不过老板,我们之间似乎还有一笔账需要算一算呢!” “还、还有什么?”旅馆老板用恐惧的目光看着她。 “咦,老板您不记得了吗?就因为您告诉我们有吸血鬼出没,我们才先入为主地以为同伴被吸血鬼带走了,这个误会的造成,您难道不是应该负主要责任的吗?”茵好整以暇地眨眨眼。 旅馆老板嘶声道:“我那是好心提醒你们!” “可是您似乎也说过,您的店里从来没出过意外,口碑绝佳,您本人对此深感骄傲,”茵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提醒我们会有吸血鬼呢?如果这里没有发生过吸血鬼袭击人的事件,您为什么会担心呢?” 旅馆老板满头大汗:“那是、那是因为……” 茵继续说:“可能一,这里没有被吸血鬼造访过,但是您知道吸血鬼昨晚会来,好奇怪啊,您为什么会知道呢?难道您就是吸血鬼?哎呀,好可怕啊!” “可能二,这里真的发生过吸血鬼袭击人的事件,但是您对我们撒了谎,由此造成的我们的精神损失费您是不是应该赔偿给我们呢?不仅我们,在这里住的大家都被骗了,人人有份,对吧?您想要以不存在的口碑敲我们竹杠,这事儿要是被法官大人知道了……” 十分钟后,茵哼着小调走出了旅馆,身后跟着目瞪口呆的优莉卡一行三人。 交涉的最终结果是房屋损失费、名誉损失费、餐点费、住宿费统统浮云,茵也宽宏大量地没有收取半个金币的精神损失费,他们离开旅馆很久后,老板还没从洗脑的阴影中解脱出来。 ------------ 023、吸血鬼一路跟来 更新时间:2012-02-29 茵的一番巧舌如簧成功赖掉了高昂的欠债,还顺带白吃白住了一宿,同行的除了黑加仑因为在因加特城已经见识过她的本事而毫不意外,剩下三人全都目瞪口呆了。 “太厉害了!简直难以置信……茵,你居然将得那老板哑口无言,”菲利普想到旅馆老板坐在地上大哭的样子就一阵想笑,赞不绝口道,“对这种敲竹杠的人就是不该手下留情!” 伊斯也开玩笑地说:“是啊,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一面,以后惹谁都千万不能惹你啊。” 茵被他们说得不好意思,客气了几句,就看到优莉卡的表情又像过去几次那样难看,显然是觉得自己把属于她的异性注意力全都吸走了,小姐脾气又犯了。唉,早知道还不如跟着艾拉蒂亚去查吸血鬼事件,不知道丹和优莉卡谁更难应付。 由于穷奇被石化,茵必须去镇上的神殿找当地祭司帮忙,在分岔路口就想和他们分手,可没想到的是,不仅优莉卡不肯,连菲利普和伊斯也口口声声要对这件事负责,至少要等穷奇恢复正常了才离开。 “既然这样……那好吧,我们一起去找镇上的祭司。”茵欲哭无泪,还得维持着微笑,继续和他们同路。 想到能继续和黑加仑同行,优莉卡的心情又好了起来,黏在茵身边说这说那,明眼人都能瞧出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唯有当事人扛着石像,两眼漫无目的地望着前方,对身旁的唧唧喳喳不作任何表态。 “真是的,净化魔法为什么要是那么高阶的魔法嘛,不然我们根本不用去麻烦镇上的祭司,我轻轻一挥魔杖就能搞定了。”优莉卡缠着茵聊了些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见她回应得很勉强,也明白过来她现在一心担忧着穷奇的事,根本没心情听自己闲扯,只好就事论事地叹了口气。 茵对她的情绪变化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只说:“学习也是需要循序渐进的。” 其实后来想想,她不会还好,如果她会,到底要不要让她施净化魔法呢?看她平时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不担心弄巧成拙,万一解不开石化魔法还弄出别的状况,问题可就大条了。茵对她的为人不太喜欢,自然对她的实力也没什么信心。 一路打听着到了小镇的神殿,小地方的神殿规模自然也不大,不过是一栋石砌的两层建筑,木门上了锁,茵敲了敲,里面没有回音。 黑加仑上前看了看门环,淡淡地说:“走吧,祭司至少三天没有回来过了。” 茵抹了一下门环上的灰,无可奈何地叹气道:“看来必须到大的城市里去了。往西南走可以到南德尔要塞,往东南走可以到马可波里……去马可波里好了。” “茵对南方城市很了解嘛,”伊斯吹了声口哨,“你也是在南方五城长大的?” “算不上多了解,学院里有开地理课程,恰好我学分不够,就修了一年。”茵解释道。 其实他们不知道也正常,茵一直隐瞒着自己的出身,伽罗这个姓氏虽然赫赫有名,但也并非每个姓伽罗的都是王都大家族的成员。她也好奇过黑加仑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那种人,问了他也不会回答。 菲利普有些不解地问:“从这里走的话,应该是到南德尔要塞更近一点吧,舍近求远,不是很没道理吗?” 如果去南德尔,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是公主了嘛,茵才没那么笨,扯了个谎:“我不是很喜欢去军事要地,那种地方物价通常都很高……”两位青年见识过黑加仑的食量,对她的这一顾忌深表理解地点点头。 茵光考虑到南德尔要塞可能埋伏着大量要将海伦公主捉拿归案的公国士兵,却忘了马可波里其实更加危险,因为马可波里的城主正在重金收购穷奇――关于这件事,他们在一家饭店里曾经听到坐在附近的人提起,只可惜那时候她耳朵里只听到重金,完全忽略了地点。 从他们落脚的小镇到马可波里需要两天时间,当晚五人在中途的另一个小镇休息,优莉卡很安分地没有再跑出去看星星,大家终于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精神百倍地走出旅馆,准备继续前进。 “那边怎么围了这么多人?”快到小镇外的岔路口时,茵远远瞧见一条小巷里塞满了人。 “像这样的小地方,经常有人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没什么稀罕的,我们还是赶快去马可波里找祭司吧!”优莉卡瞥了一眼那边,满不在乎地说。 茵想想也对,自己现在成了通缉犯,人多的地方闲事还是少管为妙。 一路有梦迦开道,大小魔兽一应避让,茵悠哉地坐在它脑袋上看沿途的风景,快到马可波里城郊大道时才将它塞进次元里,自己下地走。同行的三人不无羡慕,都很好奇为什么七星魔兽会乖乖给她当宠物,茵自己也不清楚答案,自然无法回答。 由于一路顺风,到达马可波里的时候还不到黄昏,茵找了家鉴定所把上回敲诈用的魔核处理掉,拿着不多的金币找了一家看起来价格不高的饭馆吃晚饭。 就在他们吃饱喝足准备结账走人时,一个年轻的侍应生慌慌张张跑进来,隔着柜台对饭馆的老板大叫道:“老板,不好了!小姐被人发现倒在林荫道那边,已经、已经没有呼吸了!” 看上去年过半百的饭馆老板受到刺激直接晕了过去,整个店里乱作一团,其他闻讯赶来的厨师侍应生七嘴八舌地向那个年轻人打听情况,茵他们坐在离柜台不远,多少听到一点,似乎是饭馆老板的女儿从早上就不见踪影,性格内向的她从来没不声不响地出门,所以老板打发人到处去找,结果人竟然死了。 茵同情地看着刚被救醒就嚎啕大哭起来的饭馆老板,说:“好可怜,看样子他女儿也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年纪轻轻就死了。” 菲利普点头表示同意,猜测道:“不知道是意外还是被杀,确实挺可怜的。” “肯定是意外吧,无缘无故的谁会杀掉一个年轻的姑娘。”优莉卡轻声说。 “这可不一定,”伊斯还在侧耳倾听,“我们路过的小镇不是就有吸血鬼袭击年轻的女孩子吗?杀人狂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茵和优莉卡不由得齐声问:“难道这里也有吸血鬼?” 说着,已经有好心人将尸体抬了回来,跟着前来的还有个身着黑色长袍手里握着魔杖的男人,看样子就是马可波里神殿的神职人员,虽然这个时机显然不适合上前去请求他帮忙,不过茵还是离开了椅子朝他走去。 半个头顶秃得亮光光的黑袍男人念了几句祷告词,又对饭馆老板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茵过去时只听到他说“应该会立刻赶过来”,大概说的是城卫队的调查人员。 饭馆老板抱着女儿的尸体大哭不止,茵看那死去的姑娘确实和自己年纪相仿,一身衣裙破破烂烂,像是死前遭到了虐待,裸露的手臂上有好多伤痕。 “太残忍了,对一个年轻的姑娘做这种事……”茵于心不忍,也将手放在心口,轻声念诵过去在伊达洛斯那儿学到的安魂悼词。 黑加仑也跟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在她耳边低声说:“你看她的脖子。” 茵望过去,死去的姑娘雪白的脖颈上赫然是两个红色的血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失声道:“真的是吸血鬼?” 黑衣的祭司闻声转过头来看他们,似乎觉得面生,便问:“二位是……?” “啊,那个……我们是从新月镇过来的旅行者,”茵提到了有吸血鬼出没的那个小镇的名字,果然看到祭司的脸色骤变,“听当地人说最近常有吸血鬼袭击年轻的女孩子,而这位姑娘的脖子上似乎也有被咬过的痕迹。” 饭馆老板一听,顿时止住了哭,骇然问:“我女儿是被吸血鬼咬死的?” 茵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确定,黑衣祭司叹口气,说:“我也留意到那个咬痕,所以已经派人去新月镇通知正在调查此事的艾拉蒂亚?费狄鲁,就算不是吸血鬼做的,蕾娜小姐的死也一定和新月镇的两起案子脱不了关系。” “我预感不妙,”黑加仑深深皱起眉,“茵,现在立刻出城。” “诶?为什么?”茵被他扯得一个趔趄,但黑加仑什么也不解释,只拖着她朝城门大步走去。 优莉卡三人见他们二话不说就走,自然也是立刻跟了出来,一行人来到城门前,城门已经关闭,并且守卫的人比来的时候多了一倍。 看到这情景,茵也就明白过来,吸血鬼也好别的什么也好,肯定已经来到这座城里,那位祭司应该是从死者的死亡时间上推断出凶手还没有离开马可波里,所以立刻向城主提出了关闭城门的请求,要彻查城里的每个角落。 这个时候如果不走,就可能成为凶手的目标,而如果想逃走又会成为嫌犯接受盘查,最后无论是被当成犯人还是被误认为是海伦公主,都必将被逮捕。黑加仑一定是预想到进退两难的处境才想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去,可惜到底是晚了一步。 而这个时候,艾拉蒂亚接到了风之雀的报信,已经快马加鞭地朝马可波里赶来。 ------------ 024、爱与美的缔造者 更新时间:2012-03-01 由于接连出现多起吸血鬼袭击事件,马可波里的城主一声令下,将所有年轻的姑娘全部集中到自己的府邸里,由城卫队严加看护,在案件调查清楚之前不允许擅自离开。 换句话说,茵和优莉卡被强制与三位男同胞分开了。 “奴隶是主人的私有物品,按照公国律法是可以随身携带的,为什么不准他跟着我?”茵大声质问。 奉命前来抓人、啊不保护她们的马可波里成为队长全副武装,隔着士兵构成的人墙对她说:“虽然很抱歉,但是现在是特殊状况,我们有权利怀疑您的奴隶可能是袭击事件的凶手,所以不能让他接近您以及其他小姐们。” “什么?喂!”茵还要争辩,已经被粗暴地向后推,混杂在几十名哭哭啼啼的小姐们中间被送进了城主的府邸。 府邸外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家属,城卫队必须花大力气才能阻止他们涌入府邸的大门。 望着姑娘们消失在大门后,菲利普不无担心地问:“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如果吸血鬼男扮女装,或者根本就是女的,那不是更加危险了?喂,黑加仑,你上哪儿去?” “有事要做。”黑加仑头也不回地朝人群外走去。 菲利普和伊斯对望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最后还是决定不跟,万一他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那么拖后腿的人还是不要有比较好……吧? 马可波里相对于王都金奇城来说自然是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城卫队平日里都和小偷强盗打交道,对小姐们自然是客气不起来,茵被他们推搡了几把,心里老大的不高兴,挥手甩开那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放手!你们这些无礼的家伙,身为马可波里的城卫队,竟然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动粗,难道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附近的几名士兵闻言都笑了,刚才抓着她的那个人看稀罕物一样瞅着她,笑道:“羞耻?在这座城里,我们是仅次于城主一家和神殿祭司的贵族阶层,你们这些平民,能得到我们的保护就该感谢神明了,还敢说我们无礼?真是笑死人了。”周围的士兵们也纷纷附和。 优莉卡也忍不住了,站出来大声说:“不过是些士兵,摆什么贵族的臭架子!本小姐可是埃洛达商会会长的女儿,你们再敢动手动脚,别说饭碗保不住,说不定连脑袋都保不住!” 她这么一说非但没有起到震慑作用,那些士兵反而笑得更夸张了,茵偷偷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说:“优莉卡,你父亲虽然是商会长,但是这些狐假虎威的低级贵族最看不起的就是有钱人了,商人是不能算贵族的,你这样说只能让他们更加嚣张。” “可是,难道就让他们这样耀武扬威吗?”优莉卡恨得牙痒痒。 “是啊,怎么能让这样一群家伙耀武扬威呢,有我这个来自邦修帝国的公爵千金在的地方。” 带着雪白蕾丝手套的一双手突然从中间将茵和优莉卡分开,接着手的主人,一位身材高挑、金发如阳光般灿烂耀眼的年轻小姐走到了城卫队士兵们的面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扬起巴掌,给了刚才大放厥词的那个人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听好了,如果你们不想成为破坏两国友好盟约的罪人的话,最好是给我放尊重一点,”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贵族小姐衣着华丽,站在一群庶民姑娘中间俨然鹤立鸡群,她面带微笑地说着警告的话,还一边打开檀香木小折扇遮住半张脸,“明白了吗,明白了就给我滚到房间外面去。” 士兵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帝国的贵族小姐,又被她气势十足地放了话,当场吓得顾不上形象鱼贯而出,偌大的宴会厅里只剩下姑娘们面面相觑。 金发的小姐哼了一声,得意洋洋。 “那个……你每一次登场的装扮都很奇怪诶,”茵一头黑线地拎起她的裙摆,露出下面的长裤,“而且也太不专业了吧,下面还穿着长裤。” 金发的小姐立刻做羞涩状捂住脸:“真是的,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掀人家的裙子,多不好意思啊!” 优莉卡吃惊地问:“咦,你们认识的吗?” 茵坚定地摇了摇头:“完全不认识。” “讨厌啦,人家可是为了保护你才特意变装潜伏进来,你这样说人家会伤心的~”金发的小姐立刻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蹲了下去。 “喂喂,除了你企图非礼我的那次,我们这才第二次见面吧,别说得好像有八拜之交一样。”茵无语地跟着蹲下去,无情地揭穿他的真面目。 金发的小姐……这时候应该是金发的青年才对,他双手抱着膝盖,恢复本来的声音,低声笑道:“哎呀,记得真是清楚呢,怎么样,我做出这么大的自我牺牲前来保护你,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作为报答呢?” 茵再度无情地反驳:“我觉得你对变装可是相当地乐在其中,完全没有做任何牺牲。” 金发青年笑嘻嘻地伸出手里的檀香木小折扇托起她的下巴:“才不过第二次见面你就如此了解我,人生知己,千载难逢,我决定不去计较你朴素的容貌和朴素的身材,与你共度良宵,虽然我不能永远陪伴你,但这份美好的记忆一定……”话还没说完,茵抽出他手里的折扇,毫不留情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 “真是对不起了,我这样容貌和身材都朴素的平民少女配不上你这样智商朴素的贵族青年,请另找别人吧。”茵把折扇塞回他手中,站起身就朝窗边走去。 金发青年自然是尾随其后,避开四周指指点点的少女们,依着窗台向外眺望:“不管怎么说都是令人吃惊且感兴趣的事啊。” 茵并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恶意,听这话不再是开玩笑的语气,也就稍微放松下来,反问道:“吸血鬼袭击事件吗?” “嗯,这个当然也十分耐人寻味,不过我更加在意的是,”金发青年将折扇打开,挡住好奇的视线,神神秘秘地说,“那家伙居然会选择你这样一个毫无亮点的女孩子作为一生的伴侣。” 眉头忍不住一跳,茵哼哼道:“我想你是误会了,那家伙是我花一百三十金币买来的奴隶,不是什么一生的伴侣。” 金发青年狡猾地一笑:“看来你还没有搞明白状况呢,我不妨告诉你,他可是一头凶残到无法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的猛兽,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里没有任何人能够真正地驯服他为自己所用。该说那些人不自量力呢,还是那家伙太刁钻呢,总之那是对饲主异常挑剔的怪物,你光是能用链子牵着他走,已经是个奇迹了。” 茵两手一撑,跳到窗台上坐下:“过奖了,我只是按时按量投放饲料而已。” 金发青年妩媚地一撩长发:“能用食物喂饱他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事啊,”说着微笑凑近,“或者,用身体?” “你到底是谁?”茵无视他那撩拨的态度,干脆地切换了话题。 “唉,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容貌也下等,性格也不讨人喜欢。”金发青年十分扫兴地转开了去。 “我去告诉城主你就是那个吸血鬼如何?” “哎呀,敢于威胁我,你的胆量真是令人敬佩,我对你又重新燃起爱的火苗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被集中在一起的姑娘们大都因为先前神经绷得太紧而感到了疲倦,三五成群地缩在墙角里打起了瞌睡。 茵默默地注视着窗外,金发青年也一声不响地陪在一旁,在其他人看来,这或许是一对如胶似漆的闺中密友……咳咳。 “所以帝国首屈一指的音乐家、美术家、爱与美的缔造者,索兰达尔?卡卢斯就是在下。” 经过一长串的自我褒奖和自我膨胀后,冗长的自我介绍只有最后一句话切到了要害——就在几分钟前,茵终于知道了面前这家伙的身份。 对于此人,黑加仑评价为很强,可是茵怎么也看不出他强在哪里,也许对于一个寡言少语的人来说,啰嗦到这个地步,也是强的一种方式吧。 抛开那身无论哪一次都不合时宜的装束,茵倒是也承认这个人的容貌是有骄傲的资本的,索兰达尔的面部轮廓带着典型的南索美拉人种的特色,线条清晰且柔和,即使着女装没有丝毫违和感,如果审美正常一点,大概会很受女孩子欢迎。 “哦呀,为何这样呆呆地看着我呢,莫不是为我的美而倾倒了?”索兰达尔见她发呆,笑眯眯地将手抚上她的脸颊,“不用感到害羞,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带走无数待字闺中的少女的芳心,你也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茵顿时又三条黑线:“少女芳心那种东西你随便拿去就好,不用客气。” 这时宴会厅的大门从外面打开,一名富态的男人在左右保镖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一时间所有姑娘的目光都转了过去。 ------------ 025、逐渐逼近的杀意 更新时间:2012-03-02 “姑娘们,为了你们的人身安全,在凶手被抓到之前希望你们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这个房间是我接待重要客人的时候才会使用的豪华宴会厅,我想你们也不会感到委屈,”男人态度十分傲慢地,目光巡视了一圈,“守在外面的士兵已经得到我的命令,发现可疑人物不用汇报直接击毙,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想逃走的话,恐怕会发生我们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事,希望你们心里明白。” 在场的姑娘们大都是城里普通人家的女孩,本来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就已经很害怕了,还被他这样威胁,都忍不住哆嗦着低下头。 “那么,祝你们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城主说完,带着保镖离开,宴会厅中又只剩下一群少女和一个无聊的变装控。 优莉卡叉着腰十分不高兴地嘟囔:“什么态度啊,身为城主不能保护居民的安全,还这么傲慢,真是差劲。” 茵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就收回了目光,见索兰达尔还饶有兴致地望着那边,忍不住问:“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说什么保护我的话,猪都不会相信的。” “唉,真是绝情的打击,”索兰达尔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然后脸上露出了别有深意的微笑,“怎么说呢,我也是追寻着吸血鬼的踪迹才来到马可波里的,所以无论是在新月镇也好,在这里也好,遇到你们都是非常巧合的一件事,我们姑且把它当做【纵横】爱神指引下的美丽邂逅吧!” 茵板起脸:“说重点。” 索兰达尔摆摆手示意她不要着急:“我一路跟着犯人道这儿来,当然是为了抓住他,然后……” “然后告诉他你杀人的手法太没有美感了?”茵很自然地接了一句。 索兰达尔打了个响指:“虽然不完全正确,但已经很接近了,我想要告诉他,真正的美的艺术绝不是让生命以这么残忍的形式凋谢,如果是我,我会在镶嵌着五彩玻璃的神殿祭台上铺上洁白的丝绸,然后洒满红色的玫瑰,再将少女余温尚存的身体放置其上,让她以最美的姿态回到神的怀抱中去。” 茵哼哼两声不予置评,伊达洛斯曾经教过她,对于变态要以宽大的胸襟去包容,因为他们多半内心缺失了最珍贵的部分,简而言之就是――缺心眼。 “就算是要抓到凶手进行爱与美的教育,你也没必要穿成这样吧?” 索兰达尔拎着裙摆原地转了一圈,眨眨眼:“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何谓美难道不好吗?” 茵嗤之以鼻:“我可不觉得在长裙下面穿男式长裤可以称之为美。” “那是时间仓促的关系,”说着,金发的变装控附到她耳边,“比起那个,难道不是在上衣里塞两只面包比较重要吗?” 茵十分认同地点了下头,然后伸出手:“说的太好了,我正好饿了。” 这句话,终于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爱与美的缔造者缩到墙角去种蘑菇了。 成功挫败了这个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家伙,茵心情很好地继续欣赏窗外的风景。宴会厅的窗户正对着城主府邸的庭院,宽阔的草坪中央是喷泉,四周是常绿针叶树,庭院中散布着守卫的城卫队士兵,实在是三步一亭十步一岗,这样子吸血鬼应该进不来了吧。 突然,茵的眼皮一跳,她看到院墙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团黑影翻了进来,闪电般放倒了距离最近的一个士兵,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是吧,防得这么森严也要来,真是执着了。”茵有种无力感。 那黑影很快就把庭院中的守卫全都解决了,所有动作衔接流畅毫无停顿,然后又以野兽才有的灵敏度窜上房屋外的排水管,眨眼间就爬到了宴会厅所在的二楼窗户外。 茵:“……” 窗外,黑加仑面无表情地叼着一把短刀,一手攀着排水管,一手按在足有两人高的窗玻璃上,只听玻璃发出一阵古怪的声响,紧接着就以他的巴掌为圆心蔓延开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痕,“锵”的一声整个儿碎裂。 声音不大,但也足以将歪歪倒倒睡着的姑娘们惊醒,一睁眼,呈现在她们眼前的就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将吓傻了的少女掳走的画面。 一时间尖叫声此起彼伏,整栋府邸所有的灯都陆续亮起来,穿着睡袍的城主在保镖的簇拥下匆匆赶来,现场只剩下一滩碎玻璃和随风飞舞的窗帘。 “你又发什么疯啊,杀了那么多人闯进去……”话没说完,迎面一阵风险些把帽子吹走了,茵赶紧抓住两侧的缎带。 “只是让他们昏过去而已。”黑加仑毫无负罪感,带着她藏到一个光照不到的死胡同里。 茵正想再说点什么,身后又亮起一团蓝光,仍然穿着贵族长裙的索兰达尔阴魂不散地跟了过来,口中啧啧有声:“如我所料,不把她放在身边就不能安心呢。” 黑加仑立刻摆出迎战的姿态,严肃地警告:“再敢靠近一步我就打断你的鼻梁。” 索兰达尔折扇掩面,唉声叹气道:“对于只懂得摧毁美的野兽,即使是我也不得不敬而远之啊,不过你似乎还是慢了一步,我和你家的小宝贝已经一见钟情,私定终生了,即使不得不面对短暂的分别……”话没说完拳头带着劲风擦着鼻梁划过。 堪堪避过毁容一击,索兰达尔一挥手中的折扇,脚下腾起的烟雾迅速将他全身淹没,等到烟雾散去,人已经不见踪影。 “……好厉害,居然能避开你的拳头。”茵叹为观止。 黑加仑沉默地推开了胡同一侧的小门,橘黄色的灯光照了出来,茵明白里面一定有什么人在等自己,于是不需要他提醒,自觉自愿地走了进去。 门内是一架向下的楼梯,下方低矮的房间里堆满了杂物,似乎是一间储藏室,天花板上不时因为有人走过而落下灰尘,茵捂着口鼻绕过高高码起的木箱,这才见到了等在那儿的人,不由得吃了一惊:“费狄鲁前辈?” 艾拉蒂亚坐在一只旧木箱上,对她做了个不要声张的手势,然后招呼她靠近。 茵一头雾水,猫着腰走到她面前:“为什么你会在这种地方,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了,详细的情况我稍后会向你解释,”艾拉蒂亚拉她在自己对面坐下,“现在我必须告诉你的是,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连我都不确定能保护你。” 茵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连火枪女王都没有把握的事,究竟是有多危险? 黑加仑在离她们有一段距离的门边找了个角落坐下来,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茵忽然觉得心里没了底气,攥紧了艾拉蒂亚拉着她的手,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有危险?” 艾拉蒂亚眉头紧锁:“事实上我也是看到蕾娜小姐的尸体才终于明白过来,发生在新月镇、磐石镇、还有马可波里的吸血鬼杀人事件,其实都是针对你而来的。” “针对我?”茵打了个寒战,艾拉蒂亚点了点头,嗓音压得更低,好像怕上面的人注意到似的:“之前在长蛇山谷遭到杰里曼他们伏击时,你还记得他说过一句话吗?他说克鲁泽要塞已经被封锁,公主想要逃出国只能走南德尔要塞。” 茵点了下头,这正是她不愿意去南德尔要塞的原因。 艾拉蒂亚的表情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恐怖,她说:“新月镇是前往南德尔要塞的必经之地,虽然还不知道幕后的指使这是谁,但行动的人从半个多月前就已经埋伏在了新月镇,专门杀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年轻姑娘。” “可是仅从年纪上不能说明他们是在等我出现呀!”茵说道。 艾拉蒂亚苦笑了一下,说:“我当然不会仅仅凭借这个就下定论,之所以敢这么说,是有证据的。第一,你们昨晚留宿在磐石镇,今天一早就有人发现被吸血鬼杀害的少女,而就在你们到达马可波里短短的两个小时里,这边也发生了同样的事件,这证明吸血鬼是跟着你们、至少是和你们同期的队伍在行进的。” “第二,当然也是最重要的,到目前为止被杀的少女都和你一样,留着浅栗色的长发。” 一瞬间寒意窜上脊梁,茵回忆了一下白天看到的那位饭店老板家的小姐,她的发色确实和自己非常相似。 艾拉蒂亚看到她表情僵硬,便拍拍她的手背:“不过你暂时不用太紧张,凶手在磐石镇没有杀你,而是错杀了另外一名少女,这证明他并不确切知道你的相貌,只是按命令行事,有人告诉他你离开了新月镇到了磐石镇,他就在磐石镇找符合条件的人下手。幕后的人对你的行程了如指掌,但却无法准确传达你的其他特征,这是非常值得注意的一点,如果你能想到什么,说不定我们就能将凶手抓到。” 茵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小声问:“也就是说,我身边有鬼?” 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优莉卡、菲利普和伊斯,他们三个当中有人在向追杀自己的人透露信息――会是这样吗? 艾拉蒂亚又安慰了她几句,就不得不离开了。能够支开丹单独来和她见面,想必也挺不容易,毕竟那家伙神经敏锐得超乎正常人的水准。茵目送她离开,又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 026、做有秘密的男人 更新时间:2012-03-03 “该走了。” 不知在木箱上坐了多久,茵才听到黑加仑对自己说。 麻木地跟着他从储藏室里走出去,茵失魂落魄地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时间已经接近半夜,就连巡逻的士兵也都回营睡觉,只剩一两只猫偶尔路过,明暗不一的路灯蜿蜒着消失在转角处。 “小黑,有人要杀我,原因和当年要杀玛格丽特是一样的吗?”看着地面上和自己保持了不远一段距离的影子,茵稍微感到安心,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没有沦落到被任意剐杀的地步,身边还有这家伙在。 黑加仑见她停下自己也停下,语气不带丝毫感情:“不知道。” 茵苦笑着耸耸肩:“说的也是,你怎么会知道嘛。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本来什么都不会,应该是人畜无害的自己,突然变成通缉犯、大陆公敌、被追杀对象什么的,也许不太恰当,但实在是有点受宠若惊啊。” “没有必要放在心上,”黑加仑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语气,好像他们在说的仅仅是拍死一只蟑螂的事,“你不会死。” 茵无声地笑了笑,叹道:“连费狄鲁前辈都没有把握……”话到一半,似乎明白过来,转过身去。 ――那家伙是一头凶残到无法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的猛兽,在过去的二十六年里没有任何人能够驯服他为自己所用。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伫立在三步开外的青年,脑海中回响起索兰达尔在几个小时前对自己说的话。 ――你光是能用链子牵着他走,已经是个奇迹了。 ――不用害怕,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小黑,”茵注视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那双藏在阴影中的金色瞳孔蕴含着野兽般的血性,没有半分不安、担忧,或者犹豫,“你会保护我吧?” “会。” 在茵和艾拉蒂亚交谈的那段时间里,马可波里的城主里切斯特正在声色俱厉地训话。 “你们都是吃什么的!这么多人居然还让犯人闯了进去,全都是废物!”身材富态的男人气得手都在抖。 先前被打晕的三十人小队整整齐齐地站在他面前,全都低着头,唯唯诺诺道:“是……” 里切斯特怒问:“是什么!” 三十名士兵又稀稀拉拉地回答:“是废物。” 本来就睡眠不足的里切斯特差点被气得脑淤血,远远地在宴会厅一角里聚集着的少女们发出了窃笑声,他也懒得去理会了。 将所有人臭骂了一顿后,里切斯特重新安排了守备,气呼呼地咬着烟斗离开了。 宴会厅里重新安静下来,破损的玻璃暂时无法更换,已经挪了一只储物柜挡住,今夜的牺牲者已经出现,虽然不应该,但所有的姑娘们还是松了口气,三三两两地交谈着什么,在驼毛地毯上重新坐了下来。 优莉卡是后来才被大家的叫声惊醒的,因此没有看到茵被劫走的画面,只知道有人被带走,现在场面平静下来才想到向茵确认安全,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她的人了。 将整个宴会厅的每个角落都走遍了,所有的小群体里都没有茵的影子,优莉卡心里一阵害怕,忽然又想到之前和茵相谈甚欢的那个帝国的公爵千金,转身去找她,结果自然,也是不见踪影。 守备森严的房间里同时消失了两个人,优莉卡又没有亲眼见到茵被带走的情景,自然而然地以为那个所谓的公爵千金就是吸血鬼假扮的,趁大家都疲倦的时候才掳了茵逃出去。三十个训练有素的城卫队士兵守在院子里,走一个来回确实很难,但如果只是闯出去,就会简单得多,优莉卡握紧了拳头,走到宴会厅的门边。 守在门口的士兵一听见门响就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结果发现开门的是一个姑娘,顿时又松懈下来,不友善地吆喝道:“城主有令,任何人不准离开宴会厅,还不给我回去!” 优莉卡轻蔑地瞥他一眼,说:“我有凶手的线索,带我去见城主。” 皎白的月盘偷偷隐藏到了乌云背后,像一个知情不报的目击者,危机如夜幕的黑暗一般蔓延到了马可波里城的每一个角落。 由于接受了惊悚意味过强的警示,茵怎么也睡不着,在脚手架上滚来滚去,还是无法平静下来,只得放弃睡眠,慢悠悠地爬下地。 为了不暴露行踪,只能躲在城东的一间废弃的仓库里,茵顺着简陋的梯子爬到脚手架下,黑加仑十分难得地没有睡,曲着两腿坐在梯子前的一堆破木板上,出神地望着不知何处。 茵抖抖裙子,在梯子上坐了下来:“小黑,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黑加仑淡淡地回答。他一向是这个语气,但茵却觉得此刻的他和平时不太一样,没什么这样的回答也不符合他的作风,如果没什么可回答的,他通常都是用沉默。 凭借女性才有的八卦和敏锐,茵断定,这个木头一样的家伙一定有心事。 于是她干脆挪到他身边坐,兴致勃勃地说:“别骗人了,如果没看什么,那肯定是在想什么,反正你也不睡,说出来给我听听?” 黑加仑从眼角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又开始对着空空的仓库发呆。 他越是这样,茵越发肯定他心里有事,考拉一样扒在他肩上,连哄带骗:“说啦说啦,有什么好害羞的呢?跟我都不说,那你准备去跟谁说?” 黑加仑这回干脆连瞥都不瞥她了,不为所动:“学那家伙对你没有好处。” “诶?”茵疑惑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他说的一定是索兰达尔,别说自己刚才那诱骗的语气还真像是被那家伙传染了,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学谁都不会学那个审美错乱的白痴好不好。” “哼。”黑加仑不予置评,只冷淡地哼了一声。 “哦我明白了,你还在介意索兰达尔出现的事对吧?”茵大方地一拍他的肩,“安心啦,他不是来找你晦气的,只是和费狄鲁前辈一样,很在意吸血鬼的事,才会跟着来马可波里。” 黑加仑眯起眼,冷静地指出:“他做任何事都不会对旁人解释,如果他这么告诉你,就一定是谎话。” 茵可没想到这么远,愣了愣,下意识地说:“小黑你好像很了解他,你们是好朋友吗?” 黑加仑答非所问:“不要被他的表象所欺骗,他很危险,离他越远越好。” “那就是说你们是宿敌?” “……” “告诉我嘛,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你这么讨厌他?” 黑加仑这回转过头来盯着她看了好久,茵不明就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黑?” “你不讨厌他吗?”黑加仑反问。 茵很自然地回答:“他也没做什么特别让人讨厌的事啊。”当然,也没做什么讨人喜欢的事就是了。 黑加仑垂下眼皮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喜欢他吗?” “啊?”两个跨度极大的问题如此理所当然地衔接在一起,茵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吧,只见过两次而已,而且每次他说话都完全没正经,和他说的越多,越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原来如此,”听了她的回答,黑加仑微微翘起嘴角,“呵呵。” 茵顿时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你不要笑得那么恐怖!” 黑加仑笑完立刻又恢复面无表情,说:“去睡。” 茵摇头:“睡不着。” “我可以把你打晕。” “……” 最后茵还是悻悻地爬上脚手架,嘴里抱怨:“有机会一定要饿你几顿。” 黑加仑假装没听见,小夜魅醒了,挣扎着要从他围巾里爬出来,被他一根手指又戳回去。 第二天接近中午茵才饿醒过来,探头看看下面,黑加仑不在仓库里,大概是肚子饿又出去闯祸了,将她一个人撂在这里。 “真是的,还一本正经地答应会保护我,肚子一饿又把什么都忘光光了。”茵嘟囔了几句,手软脚软地爬下梯子,发现穷奇的石像还放在他昨天坐的位置,大概是打家劫舍不方便携带。茵打开次元准备把它放进去,梦迦就把眼睛凑了过来,探头探脑。 “不行,这是在城里,放你出来会被全城通缉的,”茵摸摸它的头,然后试图把穷奇搬进去,可是实在太重了,以她的力气根本抱不动,“小蓝蓝,帮个忙,把小白弄进去。” 梦迦听不懂人话,但还算通人性,看她比比划划就明白过来,从门里伸出一只手小心地把穷奇拎了进去。 原本以为在新月镇就能解开石化魔法,所以一直由黑加仑抱着,之后也就完全忘记了,看他抱得那么轻松,茵还以为不太重,结果…… 现在怎么办,自己是通缉犯,按理是不该出去乱跑的,可是黑加仑为了吃完全可能不择手段,万一闹得满城风雨最后自己照样要倒霉,所以还是得去找吧。 茵想了想,把长发全部盘起来,戴上帽子,这样至少一眼看不出发色,实在遇到危险,还可以把梦迦放出来,七星魔兽和吸血鬼打起来谁能赢不好说,但个子大的家伙逃跑的速度怎么也比自己强。 收拾好后,茵蹑手蹑脚打开仓库门,然后溜了出去。 仓库的后方转出一个身披黑色斗篷,戴着白色面具的幽灵般的人,茵的一举一动完全被他看在眼里。 “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呢?危机四伏,孤立无援,”幽灵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按了按面具,发出低沉而好听的笑声,“可不要让我失望啊,琥珀公主。” ------------ 027、意想不到的能力 更新时间:2012-03-04 一连跑了好几条街也没能找到黑加仑的影子,茵累得满头大汗,只好先找了家烘焙坊,买个菠萝面包填肚子。 由于年轻的姑娘们都被集中在城主府邸严格看护,街道上来往的几乎都是大婶级别的人,看到她坐在路边的凉椅上啃面包,都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 茵懒得去管她们,只顾大口嚼面包,同时思考着那个吃货到底跑哪里去了。 “喂,小姐,”三道黑影突然投过来,茵抬起头,原来是身穿制服的城卫队士兵,“不好意思,请跟我们走一趟。” 不是吧,还要抓去关着啊,茵赶紧摆摆手:“你们搞错了,我其实已经三十多岁了,只是看上去比较年轻。” 一名士兵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吸血鬼可不会听你的解释,还是乖乖跟我们走吧,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吃点苦头。”说着就要来抓她的手腕。 昨天看到的那些城卫队士兵虽然不可一世,动作也很粗鲁,但还不至于把话说得这么明,眼前这三个肯定是冒牌货,说不定就是吸血鬼袭击事件的元凶。茵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矜持地站了起来:“请不要随便碰我,否则后果你们承担不起。带路。” “这才识时务嘛。”那人于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路上的行人不见茵反抗,都以为这是城卫队在履行保护的职责,没有一个人出面干涉。茵被他们以三角状夹在中间,脑袋里飞快地做着下一步计划。 如果这些人是元凶,必定要把自己带到人少的地方杀害,这样正合自己的心意,人少的地方把梦迦放出来危害也不会太严重。 四个人慢慢地朝前走,气氛十分和谐,茵不时留意着周围的状况,这三个人果然带着自己朝人少的街巷走,眼看路人越来越少,她知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果然转过下一个路口,前方就是死路,走在自己前方的人转过身来,露出了淫笑:“到了这里就不要想反抗了,让我们三个都尽兴了,说不定还会给你点钱,如果抵死不从,可不要怪我们不怜香惜玉。” 什么呀,原来是以权谋私的蛀虫而已,茵松了口气,先放一发微笑的烟雾弹:“看样子是逃不掉了啊,不过我不喜欢被人看着,你们一个一个来怎么样?剩下两个人就在路口守着。” 三个士兵一听有戏,立刻开始争论谁先谁后,茵见他们放松了警惕,就往旁边退了一步,猛地打开了次元的入口:“小蓝蓝,替我教训他们!” 次元入口处露出一只凶神恶煞的眼睛,三个士兵差点吓得尿了裤子,正想跑,滑稽的事发生了,梦迦闭上了眼睛,拼命往外挤,可惜这次怎么都出不来,只挤出了一身的汗。 茵傻眼了,心说完了要被它害死了。 “什么啊,不是要教训我们吗,出来啊!”一名士兵看没有危险,又得意地笑起来,一边说还一边逼近,“臭娘们,给脸不要脸,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茵欲哭无泪,朝次元里怒道:“叫你减肥你不听!”梦迦还在努力朝外挤,完全没听到她的话,如果不是情况太危险,这场面实在是好笑的成分居多。 就在茵以为自己要遭殃了的时候,挤在出口附近的梦迦的皮肤突然不自然地蠕动了几下,接着一只爪子艰难地从夹缝中伸出来,然后是白毛蓬乱的脑袋一枚,两只蚊香眼显示出它真的一直在努力想出来。 “小白?!”茵吃惊不小,它不是被石化了吗,怎么突然就恢复正常了。 穷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梦迦庞大的身躯下挤了出来,就地打了个滚,然后抖擞全身白毛,冲那三个士兵龇起了獠牙。 三个士兵齐齐一愣,其中一人壮着胆子鼓动同伴:“怕、怕什么,才这么点儿大,咱兄弟三人联手还斗不过一头畜生了吗?” 穷奇一听自己被称为畜生,立刻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身子向后弓起,随时准备扑上去咬断他们的喉咙。 “喂喂,你们也太不识货了吧,我家小白可是千金难求的东方妖兽穷奇,你们就是三十个也不够它一爪子的。要说畜生,我看你们才是畜生都不如。”茵作为这一方唯一会人类语言的,自然是要在精神上占领先机,毫不留情地骂了回去。 那三个士兵一听穷奇的名字脸就绿了,战意全无,一对眼,扔下兵器落荒而逃。 穷奇意犹未尽地甩了甩脑袋,正想转身邀功撒娇,就被茵一把抱住,差点背过气去。 “小白你没事了真是太好了!”茵激动之余,没有忘记刚才的疑惑,“不过你到底是怎么恢复正常的?” 穷奇不能回答,只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苏醒之泉的力量。”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冷不丁插了进来。 茵循声望去,发现昨天在饭馆里见到的那个半秃的黑袍祭祀正笑眯眯地朝她走过来。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乔格里?怀特,马可波里神殿的祭司长,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黑袍祭司和气地向她行了贵族之礼,“我碰巧从这里路过,原本打算出手相助,不过这位小姐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竟然饲养了穷奇这样高级的妖兽。” 茵不好意思地放开了穷奇,客套道:“不不,只是运气好而已。那个……我的名字是茵,是个旅行者。” 怀特祭司长点点头没有多问,邀请道:“茵小姐如果有空,要不要到我那里去喝杯茶?我对苏醒之泉非常感兴趣,很想和你就这方面交流交流。” 其实是没空的……不过跑了这么多条街都找不到黑加仑,再跑下去估计也还是一样的结果,反正也累了,坐下来喝杯茶也是好的。于是茵接受了他的好意:“那就打扰了。” 马可波里的神殿距离出事的路口并不太远,这个时间也没有人来告解,所以神殿里空空荡荡,只偶尔有一两个同样身着黑袍的祭司从中庭路过。茵跟着怀特祭司长来到会客室,不一会儿就有女佣端来了玫瑰茶。 “所谓苏醒之泉,其实并不是某一处泉水的名字,”怀特祭司长喝了一口茶后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起来,“茵小姐也精通时空掌控术,想必知道次元因人而异会带有一些特殊的能力。” 茵捧着茶杯小心翼翼地回答:“那个……其实我不知道。” 怀特祭司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就刚才所见,你的次元里装了个个头不小的家伙,如果不是精于此道的人,能够使用的次元空间应该是非常狭窄的才对,怎么会……” “您就理解为偶然吧,”茵诚恳地说,“我就随手把它塞进去的。” 她这么说了,怀特祭司长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点点头继续往下说:“时空掌控术虽然是辅助性的魔法,钻研其中的人也并不少,我勉强算是其中小有成就的一人。经过我和几位同好的多年研究发现,次元其实也和我们人一样,是带有一定属性的,目前我们发现的次元属性主要有三类,一类是具有净化治愈能力的次元,一类是具有产出循环能力的次元,还有一类是具有吞没毁灭能力的次元,我们将它们分别命名为苏醒之泉、繁衍之泉和死亡漩涡。” 茵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觉得非常新奇,忍不住问:“为什么我从来没在学院里接收过这样的知识?难道不该是很伟大的发现吗?” 怀特祭司长呵呵一笑:“旁门左道的知识,学院当然是不会传授给学生的。” 接着祭司长又给她大致讲了讲三种次元的分布比例分布规律,虽说次元有属性,但也并不是每个会次元开启的人都拥有属性次元,绝大部分人的次元没有属性,容积也非常小,虽然并不是绝对,但似乎容积大的次元带有属性的概率是比较高的,这其中的规律,怀特祭司长说他们还没有彻底研究透。 “也就是说我的次元应该是苏醒之泉的属性次元了?”那么穷奇就是因为次元的净化能力摆脱了石化魔法的困扰,想到这里,茵有点沾沾自喜,这也算是自己的一点本事吧。 怀特祭司长却还是皱着眉:“应该是这样,不过听你刚才的描述,你饲养的妖兽似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次元内部,如果是不是繁衍之泉的话,次元里应该是不能够容纳生物的才对,且不论有没有食物和水,没有空气就已经是很大的问题了。” 他这么一说,茵又觉得也有道理,自己在森林里把受伤的穷奇拖进次元里一关就是好几天,后来打开入口,它不仅没有饿死渴死窒息死,反而精神抖擞,身上的伤也好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我猜测,你的次元很有可能同时具备苏醒之泉和繁衍之泉两种属性,虽然我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但不能排除你是个特例。”怀特祭司长认真严肃地给出了结论。 这……这简直像是玩老虎机中了头等大奖啊!茵喜出望外地问:“这么说我可以在次元里开一个疗养院?” 怀特祭司长头上垂下三根黑线:“咳咳、这个……目前并没有发现次元的功效对人类也有用。” 果然期待太高了啊,茵有点失望,还以为找到了一个赚大钱的途径,如果只能治愈小猫小狗小妖兽,也顶多可以开兽医院,在这种医师都不怎么混得饱肚子的时代,还是别自找没趣的好。 陪祭司长喝了下午茶,又对他提出的各种问题尽可能详细地回答了以后,茵终于还是放心不下脱缰野狗一样的某吃货,找了个借口想告辞,怀特祭司长的求知欲还没有彻底满足,但也不好再留她,只能将她送到神殿外。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当他们来到神殿正门外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荷枪实弹的一支队伍――城主里切斯特的私人佣兵团。 ------------ 028、不小心弄巧成拙 更新时间:2012-03-05 纵横各十人,百人团整齐地伫立在神殿外,不少过往行人都停下来好奇地打量这边。 怀特祭司长是马可波里的贵族,与城主里切斯特地位平等,这时见他的私人佣兵团包围了自己的地盘,十分生气:“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神殿,不是你们这样的家伙可以逞威风的地方!” 佣兵团的团长正步出列,对他行了个礼,严肃地说:“我们接到报告,神殿里藏着极度危险的人物,很有可能和吸血鬼袭击事件有关,所以请您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搜查。” 怀特祭司长勃然大怒:“开什么玩笑,神殿里怎么会有危险人物,你们这简直是亵渎神明!” 团长对他的怒火视而不见,目光转向茵:“这位小姐应该不是神殿的成员吧,祭司长,您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茵正要回答,怀特祭司长抬手拦住了她:“茵小姐是我们时空掌控术研究会的成员,刚从王都过来,是我重要的客人。” 团长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时空掌控术研究会?那种歪门邪道的东西居然还没解散,真是好笑。就算她是你们那什么鬼协会的成员,也不能证明她是清白的,这位小姐,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怀特祭司长被他彻底激怒了,手里魔杖一挥,一连串的闪电在他们脑袋上方炸起,劈啪声让不少士兵都情不自禁抱着脑袋蹲了下去。但那个团长显然是有些本事的人,对此毫不畏惧,反而讥笑道:“既然是祭司,就不要拿这种半调子的元素魔法出来吓唬人,本来就是些鸡肋的存在,还不懂得低调一点。” 茵看祭司长真是被气得不行,心想这座城的城主和祭司的关系似乎挺恶劣的,通常情况下是没有人敢顶撞祭司的,身为神职人员,他们掌握着大量增益魔法和控制魔法,是普通佣兵团乃至军队战斗力的一个重要依托,和祭司过不去,很大程度上意味着己方的战斗力会被削弱到近乎于零,打个比方,一个有五星祭司的百人军团完全可能以一敌十,战胜同样装备、同样训练强度、没有祭司的千人军团。 “茵小姐,”怀特祭司长压低了嗓音对她说,“这群家伙平时就在城里张扬跋扈,今天我们就联手好好地教训他们一顿,有我做后盾,他们不是你的对手。” “诶???”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解释,“我不会魔法啊!” 怀特祭司长已经一把将她推向前,魔杖一横开始准备魔法:“斗气也没关系。” 茵差点没哭出来:“斗气我也不会啊!” 然而对方一见怀特祭司长的动作,就知道要开打了,个个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摆好了应战的架势。为首的团长更是相当感兴趣地看着茵,调笑道:“哦?终于发怒了?也好,抓到现行,免得回头又说我们仗势欺人。上!” 火烧到屁股了,不行也得上,否则就要被剐成肉干了,茵咬咬牙再次把穷奇放出来,通体雪白的妖兽沐浴着怀特祭司长抛出的“神圣祝福”,瞬间速度力道都飙升,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甩飞十几人。 但“神圣祝福”的吟唱时间长,作用时间短,茵虽然没有认真上过魔法课,这种被老师反复强调的特殊魔法多少还是知道的,没有增益魔法加持的穷奇再厉害,也不是百人精英团的对手。 可是如果把梦迦也放出来,那就真印证了这些人的话,自己是极度危险的人物。 很快地“神圣祝福”就失效了,穷奇扑向一名佣兵的时候被团长趁机刺了一剑,鲜红的血飞溅出来,穷奇吃痛怒吼一声,茵的心也随之一提,正打算横了心把梦迦放出来,一道黑影闪电般抢入战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制住了团长,所有的人立刻都停止了动作,警惕地看着这边。 “小黑!你没事到处乱跑什么,我把半座城都翻遍了也没见着你的影子!”一看到黑加仑,茵悬着的心就放回了肚子里,一边把穷奇塞回次元里,一边大声指责。 黑加仑反剪着佣兵团长的双臂,同时右手虎口扼住他的咽喉,俨然随时可以置此人于死地。听到她气急败坏的骂声,睨了她一眼:“乱跑的人是你。” 佣兵团长被他捏得几乎喘不过起来,还要逞强,瞪着眼命令手下的佣兵:“还不去……向城主……报告!”两名佣兵立刻掉头就跑。 黑加仑牢牢地制住他,让他连动一下的空间都没有,并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警告:“不要妄想动你不该动的人,否则你现在就会失去自己的两条胳膊。” 他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凉如剑芒,听上去只让人感到后背窜起一股凉意,刚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团长立即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手,强压恐惧答应:“知、知道了!” 黑加仑随手一推,将他还给了虎视眈眈的佣兵们,那些佣兵还想再冲上去,都被团长喝止,一群人灰溜溜地撤退了。 “真是了不起的年轻人,动作这么迅猛!”怀特祭司长早就看那群佣兵不顺眼了,这会子黑加仑教训了他们的团长,也就等于替他出了口气,他高兴得合不拢嘴,连连称赞,而黑加仑的耳朵对赞美的语句似乎都有自动过滤的功能,完全不鸟他,面无表情地站到了茵的面前。 茵站在两级台阶上,刚好能和他对视,于是双手叉腰鼓起眼睛瞪着他:“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乱跑的人是我,我一醒来就看到你不在仓库里,所以才出来找你的啊。” 黑加仑冷静地陈述事实:“我出去不到五分钟,你就不见了。” 茵一噎,据理力争:“那你跑出去干什么了?” 黑加仑沉默了,似乎不想回答,茵脑海中突然浮起一个答案――这家伙也许只是去找角落方便一下?顿时觉得尴尬无比,赶紧摆摆手:“算了算了,这回算我不对。” “有不怀好意的人靠近,所以出去看了一下。”黑加仑的目光扫到站在一旁的祭司长,又冷漠地扫回来,说道。 茵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外人,自己的事确实不太方便当着外人的面说,原来是误会他了……咳咳、不过这种误会应该也无关紧要就是了。 怀特祭司长看他们好像谈完了,又兴奋地凑过来:“年轻人,你是角斗士吧?啧啧,像你这么好的身手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一定经过了非常严苛的训练吧?一般人没有魔法加持怎么也做不到这么快……”话还没说完,黑加仑冷飕飕地瞥他一眼,打断:“你太吵了。” “……我说,对年长的人要有点礼貌啊。”茵看祭司长郁闷得头上都要盘起乌云了,无语地批评道。 黑加仑无动于衷:“对我来说无所谓。” 怀特祭司长赶忙摆摆手给彼此一个台阶下:“没事没事,话不投机半句多嘛。那个什么……你们是恋人吧?郎才女貌啊,呵呵。”这纯属没话找话了。 “看起来真的那么像吗?”茵对这个问题已经无力了,跳下台阶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和黑加仑的身高差,“没有人会找比自己高这么多的恋人吧?想接吻的时候还得搬个凳子。” 怀特祭司长噗地一声笑出来,摆了摆手:“也有道理,是我弄错了,不好意思。”接着又正色道,“刚才那群仗势欺人的家伙在你们手里吃了亏,肯定会伺机报复,任何时候如果需要帮助,请到神殿来。” 茵对眼前这位祭司长印象不错,又听他这么说,自然是心怀感激地答应下来:“谢谢您,祭司长。” “用不着,有我就足够了。”黑加仑却完全不领情,甚至是态度恶劣地回绝。 祭司长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这时已经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微妙不可言喻,也就不去和他计较,笑眯眯地退回了神殿内:“那么,请多多保重。” 神殿的门一关,茵就翻脸了:“小黑!人家祭司长一番好意,你不领情就算了,何必把话说那么过分啊!真要有个万一,说不定我们还真得求助于神殿,到时候那你不会觉得很没面子嘛?” 黑加仑目光冷冷:“只要你不擅自从我身边跑开,就不会有那一天。” 茵被他傲慢且不知悔改的态度激怒,一甩手往大路上走:“真是受够你了!” 黑加仑默默地站在原地,望着她暴躁离去的背影,没有跟上。 “不去追吗?” 身后的台阶上,一身黑袍,手执双目望远镜的索兰达尔阴魂不散地出现。 黑加仑二话不说一记后旋腿,如果是一般人,早被踢得五官移位撒手人寰了,但站在身后的索兰达尔只是随手用望远镜一格,就稳稳地挡住了杀气腾腾的攻势。 “我说啊,与其在我身上浪费精力和时间,不如去把那只小猫眯追回来,”索兰达尔笑眯眯地把手中的望远镜一抛,变成了一本福音书,“晚了的话,说不定就只剩一副骨架了。啧啧,要真是那样就太可怜了。” 黑加仑冷冷地用眼角瞟着他:“比起那个,你这身装扮,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索兰达尔自我陶醉地原地转了一圈:“非常合身不是吗?”继而脸上露出奸诈的笑容,“正好我对时空掌控术也非常感兴趣,怀特祭司长一定会非常欢迎我的到来吧!”说着抬手敲响了神殿的黑色木门。 ------------ 029、都是穷奇惹的祸 更新时间:2012-03-06 正如索兰达尔所担心的那样,茵才回到大街上没一会儿,就再一次落入包围圈。凶神恶煞的不仅仅有刚才被击退的城主私人佣兵团,还有一个打着石膏缠着绷带的家伙,有几分眼熟,但绝对不认识。 扭头一看,黑加仑没有跟来,茵有点后悔和他赌气自己一个人先跑了,但是像这样直接了当地不跟在身后的行为,过去也从来没发生过――嘛,吵架什么的也没有过就是了。 “对对,就是她!”打着石膏缠着绷带的那人连声叫嚷,“就是她身边那个奴隶在森林里把我们全都打成了重伤!绝对没错的!” 茵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群追杀穷奇的猎人之一,仔细一想他们当时似乎确实说过背后大有来头,这么说他们背后的应该就是马可波里的城主了。 刚才在一伙手下面前丢了脸的佣兵团长卷土重来,见她身边没有跟着黑加仑,顿时底气足了许多,手中的佩剑一挥:“拿下她!” “喂!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家伙!”茵甚至来不及打开次元,两手就被反剪,甚至有人浑水摸鱼,色迷迷地去摸她的屁股。 街上的行人都很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完全不理解为什么抓捕一个年轻的姑娘会需要动用百人佣兵团。 就这样推推搡搡地,茵被带回了城主里切斯特的府邸,不过这一次的目的地不是宴会厅,而是城主的书房。 双开的红漆木门被从里面拉开,茵的手腕上绑着粗绳,身后推搡的手一用力,她的鞋尖绊在地毯边缘,结结实实地摔了出去。 “喂!你们几个,怎么能这么粗鲁地对待一位年轻的小姐,我平时教给你们的礼节全都学到狗身上去了吗!”里切斯特愤怒的训骂声从头上方传来,书房里的女仆上前来搀扶,由于没有手作缓冲,这一下摔得茵头晕目眩,半天才站稳。 定睛一看,宽敞明亮的书房里除了主人和仆人,还有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男人的背影,看那身高和体型,应该是很年轻的男子,但由于那人面朝窗户,茵看不到他的脸。 挨了骂的佣兵道着歉退了下去,女仆把门关上,房间里顿时又安静下来。 里切斯特站在大书桌边,上下打量了茵一番,嘴里嗯嗯唔唔一阵,转头问窗前的那人:“阁下怎么想?” “我怎么想并不重要,”窗前那人出声,果然是十分好听的年轻男子的声线,但他仍然没有转过身来,好像窗外的景色更加能吸引他的注意力般,“这位小姐既然能够命令穷奇,必然是有能力驯服它,换句话说,是为数不多的拥有驯兽师资格的人。” 果然打的是穷奇的主意啊,茵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不会把小白交出来,反正次元的只能由拥有者开启,他们也奈何不了自己。 里切斯特对他的回答似乎感到满意,点了点头,看向茵:“小姑娘,你手里那只穷奇原本是我的猎物,今天作为物品的所有者,我必须要将它讨回,如果你不想成为南方五城的通缉犯,最好是自觉地把它交出来。” 茵哼一声,挺直了腰板:“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它身上有写你的名字吗?你叫它它会听你的吗?既然没捉到,就乖乖承认失败,巧取豪夺算什么本事。” 里切斯特先是被她的语气激怒,几乎要上前揍人,想想有客人在场,自己又刚教训过手下,现在不宜太粗暴,于是压下怒火:“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别以为你不交出来我就拿你没办法。” 茵反而笑了出来:“我就不交出来,你能把我怎样?” “他会杀了你哟,”窗边的年轻男子突然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杀了你,再打开你的次元,就能把穷奇取出来。” 茵笑容一僵,情不自禁道:“什么?不会吧,次元不是自己以外的人都打不开的吗?” 窗边的年轻男子悠悠地说:“没有这回事,只要创造者死去,他生前所拥有的次元就会成为没有入口的密室,里面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不管过上千万年,也仍然会在次元的空间里存在着。” “这个我也知道,可是你也说了是没有入口的密室,那要怎么打开?”茵不满地反问。 “这样漂泊在次元世界的密室被称为宝穴,由于千百年来太多的财富消失在历史中,一些人认为,它们可能被藏在了某些次元之中,于是开始有人前仆后继地想要找到打开宝穴的方法。” 年轻男子轻声笑了笑,茵忍不住追问:“找到了吗?” “找到了哟~”他转过身来,茵看见他上半张脸被一张面具所遮盖,就是那种贵族假面舞会上使用的、镶嵌着钻石的面具,他显露在外的下颌线条精致,唇线唯美,令茵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索兰达尔,但眼前这人的声音明显和那个变装控不一样。 面具青年一步步向她走来,嘴里说道:“任何次元都有一个指令,就像保险柜的密码一样,只要找得到指令,就能够打开宝穴,这可是经过无数血淋淋的实验得出的真理呀。” 茵望着他上扬的嘴角,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无比可怕,情不自禁地说:“那你们准备……” 里切斯特得意地一手按着书桌,一手掏出了烟斗:“对,如果你不配合,我会杀了你,然后以赛亚先生会替我找到打开你的次元指令,到时候你非但保不住穷奇,还会连自己的小命也一起送掉。” 茵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那……” “不行哟,里切斯特先生,”面具青年做了个摊手的动作,“杀了她然后通过指令打开她的次元,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有一个限制。” 里切斯特一愣,问:“什么限制?” 面具青年转身面向他,竖起手指:“主人死后,次元的属性就会消失,失去了繁衍之泉的力量,里面存在着的生物就会窒息而死,等我找到这位小姐的次元指令,恐怕穷奇已经变成一具干尸了。” 里切斯特悚然变色:“你、你之前没有告诉我这样的事!” “那是因为您也没有告诉我您要取出来的是一件活物,不是吗里切斯特先生?”面具青年语中带笑地问。 里切斯特握着烟斗的手微微发抖:“也就是说……” 面具青年善意地续上了后半句话:“也就是说我们只能让这位小姐自己把穷奇交出来。” “等一下!”茵大声打断,“为什么你会知道繁衍之泉的事?”那应该是作为旁门左道的知识,一般人都不知道的才对。 “哦?很奇怪吗?”面具青年说着意外的话,语气却是毫不意外,“繁衍之泉这个概念是由时空掌控术研究会的那群人提出来的,我的信息当然也是从他们那里得到的。哦对了,忘记告诉你,发现次元指令的就是他们哟。” 茵一下子完全呆掉了,时空掌控术研究会的那群人不仅提出了次元属性论,还发现了次元指令――用“血淋淋的”实验……那,看上去和蔼可亲的怀特祭司长其实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你好像相当吃惊啊。” 面具青年用带了丝绒手套的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笑着说:“所有的学术都是建立在无数血腥的牺牲之上,这一点,越早看透,对你越好,琥珀公主。” 他最后的一句话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距离极近的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清楚,茵却被这一声“琥珀公主”惊得浑身一战栗,愕然望向他。 “所以,里切斯特先生,为今之计,只有开一个让这位小姐满意的价格来买她手里的穷奇了,除非您觉得穷奇的干尸摆在书房里也挺好看。”面具青年收回轻薄的手指,微笑着向雇主建议。 “想都不要想!给多少钱我也不会卖的!”茵愤然道。 面具青年啧啧有声地摇着头:“这么绝对的话还是不要说得好,我建议你认真地考虑考虑,自己的命真的那么不值钱吗?” 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茵,对,不能这么武断地说出绝对不行的话,只要答应考虑考虑,就能够争取到时间逃跑,或者……那家伙会来救自己。 想到这里,茵又望了他们一眼,说:“请让我考虑一下。” 会来救自己吗? 已经说了受够他的话,也没关系吗? “看吧,这样才对,”面具青年成功地让她松了口,十分开心似的对里切斯特说,“里切斯特先生对穷奇势在必得,想必也不会吝啬钱财,一定会给一个合理的价格,对吧?” 里切斯特恶狠狠地瞪了茵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那是肯定的。”心里却在盘算着得到穷奇以后再把她杀了,无论给出去多少钱,都能一分不差地收回来。 茵沮丧地跟着佣兵离开书房后,里切斯特深呼吸了几次,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咬着烟斗开始思考拿到穷奇以后要怎么教训那个口气狂妄的小丫头,冷不防一双手撑在了桌面上,猛地一抬头,那镶嵌着璀璨钻石的面具已经探到跟前:“与其去考虑要如何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不如好好想想这次的吸血鬼事件要怎么处理,在您的领地内已经有五位被害者――其中一人还死不见尸,如果不尽快给王室一个答复,恐怕您的城主之位坐不了太久。” 里切斯特骇然,手里的烟斗几乎拿不住:“上面的人、上面的人这么告诉你吗?” 面具青年微微一笑:“那么,我先告辞了,请多保重。” ------------ 030、萝莉名叫地图炮 更新时间:2012-03-07 茵被关进了城主府邸底下的私人监狱里,看样子一天不给出答复一天不要想出去了。 地下监狱有好几个隔间,不过关押的人并不多,和她关在一间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的小女孩,脸颊上脏兮兮的不知道是些什么,看到她被推进来,只是眨了眨眼睛,仍然坐在地板上不动。 佣兵关上了牢门离开,四周关押的犯人立刻都尽可能地凑近,有人不怀好意地问她为什么被关进来,是不是没伺候好变态的城主,茵完全不去搭理,找了个墙根坐下来。 这么一坐大半天就过去了,晚饭是些带着馊味的面包片,茵怎么也吃不下去,正在郁闷纠结,忽然听到监狱的门打开,传来了艾拉蒂亚的声音。 “里切斯特先生果然厉害,这么快已经抓到这么多嫌疑犯,”艾拉蒂亚和里切斯特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昨天的第二名受害者还没有找到吗?”忽然看到了坐在牢房角落里的茵,后面不知道说什么了。 里切斯特还以为她在看和茵同一牢房的小女孩,于是解释道:“那个小孩啊,你可别小看了她,以前我听人说她是行走的地图炮,还以为是吹出来的,真去抓她的时候,差点折了整支队伍!” 艾拉蒂亚和茵对视一眼,迅速收回了目光,惊讶地反问:“那个小孩就是苏缇?” “没错,就是她,把她关在这儿,我每天都担心半夜里我这祖传的老宅就被轰上天去了。”里切斯特连连摇头。 接着艾拉蒂亚就和里切斯特一起提审了关押着的嫌疑犯,茵和同牢房的小女孩自然不在其列,看着其他人进进出出,茵百无聊赖起来,又想起里切斯特的话,于是挪到了小女孩的身边。 “你叫苏缇是吧,你好,我的名字是茵,”茵双手叠在膝盖上,歪着头看她,“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呢?” 苏缇脏兮兮的手攥着自己的短裙裙摆,什么话也不说,茵想了想,又换个问题:“你的爸爸妈妈呢?” 这回苏缇虽然还是没有回答,眼里却慢慢地涌出泪花,好像随时会哭出来一样,茵赶紧递上手帕:“我错了,我不问让你伤心的事了。” 两人又这么傻乎乎地坐了大半晚,茵饿得睡不着,正想要不还是把馊面包吃了算了,身旁的苏缇就软软地歪倒过来,靠在了她的腿上。 “睡着了啊,”茵有点无奈地摘了自己的帽子盖在她身上,虽然小了点,在这不见阳光的监狱里还是聊胜于无,“真不知道这个城主脑子里装的什么,居然把这么小的孩子也关进来。”自己也靠着硬邦邦的墙壁,闭上眼睛培养睡眠。 好不容易在饥饿之上营造了一点困意,监狱门口突然传来了“什么人、啊――”的惊叫,伴随着清脆的“喀嚓”“喀嚓”两声,又把她吓清醒过来。 虽说出门在外很难睡好觉……但也不能每个晚上都睡不好啊!茵有种抓狂的感觉,没等她抓狂完,监狱的门静静地开了,外面的煤油灯光将一个长得变形的影子投了进来。 黑色的影子慢慢顺着台阶蔓延下来,很快就来到了她们的牢房前,打开了门。 “……小黑?”茵试探着叫了一声。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回应:“跟我走。” 听到他的声音茵就放心了,但自己现在被当成大靠枕,走不开,只好说:“你等一下。”然后轻手轻脚地把苏缇从身上搬开,苏缇迷糊地发出梦呓:“姐姐……” 茵犹豫了一下,转头小声朝门外喊:“小黑,你能进来一下吗?” 黑加仑弯下头,从低矮的牢门进到牢房里,光线微弱的牢房里,他的黑眸沉沉的看不到一丝波澜。 “这个小女孩不知道为什么被关在这里,”茵指了指熟睡的苏缇,小声问,“能把她也带出去吗?” 半个小时后,两人走在通往昨天落脚的仓库的路上,黑加仑背着睡得正香的苏缇默不作声地走在前面,茵握着帽子跟在后面。 从出牢房起,就谁也没说过一个字,想到白天对他发火说的话,茵就觉得自己应该道歉,虽说黑加仑当时的态度确实很糟糕,但过后还是潜进城主府邸来救自己了,自己拜托他把苏缇带出来,他也二话没说就把小女孩背了起来。 看到小夜魅从围巾里钻出来,好奇地用脑袋蹭苏缇的小脸蛋时,茵忽然觉得这家伙虽然沉默寡言,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要人命,但在某些方面却相当温柔,遗传了白化的小夜魅在他手里安然无恙地存活到了现在,看起来还很健康,再看穷奇跟了自己以后石化的石化受伤的受伤,她不由得感到惭愧。 “小黑……”犹豫了半天,茵还是叫住了前面的人,“白天的事,对不起。” 黑加仑一步也不停地继续朝前走:“什么事?” 茵揉着帽子的缎带,嗫嚅道:“在神殿的时候,说了很过分的话……” “哦,”黑加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无所谓。” 茵还想再说点什么弥补的话,就听他冷漠的声音继续说:“身为主人,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小黑?” “到了。” 茵回过神来,废弃的仓库已经在眼前了,黑加仑拉开门走了进去,她也只好跟上,眼睛适应了仓库里的黑暗后,才发现艾拉蒂亚正在脚手架下焦急地等着他们回来。 黑加仑将苏缇安放在一堆干草上,然后又从敞开的门走了出去。 艾拉蒂亚见茵平安被救了出来,刚松了口气,又被黑加仑异常的举动搞糊涂了,问:“你们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茵还没从刚才黑加仑的那句话里转过弯来,下意识地反问。 艾拉蒂亚一手支着腮,若有所思地说:“虽然他平时也不怎么说话,但很明显今晚心情不好。你们吵架了吗?” 他心情不好这一点茵当然也感觉出来了,但却不知道是为什么,要是为白天自己赌气说受够了他的话,刚才已经道过歉了,而且他肯来救自己,证明应该是不生气了才对。 茵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我也搞不懂,他从来都不说自己的事。” 艾拉蒂亚不由笑了起来,摸摸她的头发:“茵,身边的人的心情和心事并不是都要说出来,如果你用了心,即使他不说你也能感觉得到,人和人的相处都是需要相互体谅和理解的。”见她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又说:“傍晚时候我在监狱里见到你,手头的事情一结束就想设法通知他,没想到才出城主的府邸,就看到他站在路对面,我想他一定是猜到你在里面,又不敢肯定,所以才按兵不动。” “他用了心,所以感觉得到你身在何处,”火枪女王以在外从未表现过的温柔笑容对她小小的崇拜者说,“你也是一样,只要用心想一想,一定会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茵若有所悟,又好像不得要领,回头望了望门外白花花的月光,低声回答:“我会记住的。” 艾拉蒂亚欣慰地点了点头,又匆匆离开,仓库里只剩下茵和一旁说着梦话的苏缇。 只要用心想一想,一定会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吗? 茵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似乎真的从来没在意过他的情绪变化,开始是因为他很少说话,又总是面无表情,问他什么也都是白搭,可是渐渐地他也会理睬自己,会主动和自己说话,为什么自己还是无法感受到他的心情呢? 如果不是为白天的事,那一定有别的原因,让他心情不好,才会对自己说出“身为主人你不需要向我道歉”这样的话。 这么想着,茵决定去替他开解开解,好歹自己也是他的主人,是有资格过问他的心事的人吧。 走出仓库以后,茵发现黑加仑背靠着仓库的外墙壁,神情冷酷地盯着前方,一动不动。 “你不睡觉吗?”茵小心地靠近,小心地问。 “睡不着。”黑加仑简洁明了地回答,看也不看她一眼。 睡不着?这家伙一路来明明就无时无刻不犯困,现在居然失眠了?茵心想看来他的心情是真的很不好啊,于是更加小心地问:“为什么睡不着呢?” 黑加仑木然望着前方,回答:“肚子饿。” 咣啷一声,茵的脑袋杵在了墙壁上。 哎呀哎呀,所谓心情不好原来是肚子饿了啊。 “那……现在去买吃的?回来的时候确实有看到通宵营业的路边摊……”茵正清点着为数不多的金币,黑加仑已经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喂,你去哪里啊?” “吃饭。” 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去,路边摊果然还在,陈旧的马灯光线很微弱,但还是给静悄悄的夜晚街道添了一丝温暖,俩人在旧得发黑的木凳上坐下,卖杂炖的大婶从锅里捞起大块的牛肉和土豆放进他们的盘子里,一边还热情地和他们谈话。 土豆很管饱,没一会儿茵就放下了叉子,饿了一天的黑加仑还在埋头狂吃,眼瞅着就要把第二锅也吃干净了,大婶忍不住问:“小伙子,吃这么多没事吧?” 茵干笑着解释:“没事的没事的,他的食量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大婶这才心有余悸地点了下头:“不过这样吃对身体真的不好呢,你也要说说他才好。” 茵赶忙答应:“嗯嗯,知道。”胳膊捅了捅还在不断往嘴里塞土豆的黑加仑,“听到没有呀,别一次吃这么多,当心夜里胃痛。” 大概这样的时候还有人光顾――消费量还这么大挺罕见的,大婶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一边继续往锅里下料,一边不经意地说着:“这么晚还出来吃夜宵,年轻真是好啊,我和我丈夫年轻的时候也很喜欢逛夜市,不过最近吸血鬼闹得很凶,夜市都被禁止了。” 茵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看黑加仑风卷残云的吃法,忍不住担心账单问题。 “不过应该很快就能抓到了,到时候你们一定要去夜市逛逛呀,还有恋爱占卜什么的,像你们这样年轻的恋人应该很喜欢吧?”大婶无知无觉地继续说。 吃得正欢的黑加仑蓦然停了下来,茵不自觉地转头看他,发现他脸颊上黏着半粒豌豆,顿时笑了:“多大的人了,还吃得满脸都是。”就要掏手帕去擦。 “我们不是恋人。”冷冷地说完这句话,黑加仑放下了盘子,随意用手背擦了下嘴,转身就走。 ------------ 031、今天开始赎身吧 更新时间:2012-03-08 我们不是恋人。 一路上已经被无数人误认为他们是一对恋人,每次都是茵主动解释不是那么一回事,像这样被黑加仑抢先否决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小黑!小黑,等等我!”匆匆结了账,茵把最后一枚金币收进口袋里,就大喊着追了上去。 黑加仑跟没听到似的大步向前走,茵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好容易回到仓库外,才一把揪住他的围巾:“你给我等?一?下!” 小夜魅被勒得“叽”一声叫起来,黑加仑终于停下来脚步,等她喘气。 “我、我说……”茵弯着腰咳了几声,才算缓过气来,“你其实是在生气、生气我白天对祭司长澄清我们的关系这件事吧?” 黑加仑背对着她什么也没说。 茵苦恼地拍了拍胸口:“事实上我说的没错啊,那个时候我们确实不是恋人的关系,如果什么也不解释,让别人就这么误会,你不会觉得不太好吗?” “那个时候……?”黑加仑留意到她这个定语,略带怀疑地重复,但茵压根没听他说什么,而是叉着腰,十分认真地问:“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黑加仑皱了下眉,没有回答。 茵听不到回答,又问:“那我再问你,你讨厌我吗?” 完全是头一晚自己问她的问题,黑加仑似乎想转过头来确认她的意思,但最后只是用眼角向后瞟了瞟,没能看到她的表情。 “没有干脆地回答讨厌,就是不讨厌的意思,如果不讨厌的话,要不要和我交往呢?” 凭空一道闪电哧啦地打下来。 黑加仑终于忍不住扭头看她,茵的表情显然是认真的:“没有干脆地回答不要,就是可以的意思,那从今天起赎身吧。” “……赎身?”黑加仑皱着眉弯下腰用鼻子嗅了嗅,好像在怀疑她究竟是不是本尊。 “对啊,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奴隶,怎么也得把我用来买你的一百三十金币还给我,才能作为一个自由的人和我交往吧?”茵笑嘻嘻地竖起食指在他眼前晃,“你应该庆幸我当时把价格还到了一百三十金币,否则你要付给我的会是这好几倍……” 话没说完已经被托着腋下举了起来,两脚离地说话没底气,茵慌得扑腾起来:“喂喂,你干什么!” 黑加仑面无表情地举着她,一字一顿地问:“我就值一百三十金币?” “呃、”茵赶忙看向一旁,“那……一千三百金币?一万三千金币?” “我以为照你的性格,会放高利贷。” 哈?! 茵愣愣地悬在半空中望着他,然而对面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让人连这句话是褒是贬都分不太清楚。 “那……就以一百三十金币为底价,每天翻一倍,从克鲁泽到马可波里……”茵胆战心惊地说不下去了。 黑加仑这才将她放下地:“成交。” 这都什么跟什么,茵一头黑线地回到仓库里,爬上脚手架睡觉,正准备躺下,就看到黑加仑走到苏缇身边,捡了些干草盖在她身上。 不论心情好坏,这家伙确实有一颗温柔的心,茵若有所思地微笑起来。 就在这温情脉脉的时刻,熟睡中的苏缇突然睁开了眼睛,狠狠地一口咬住了黑加仑的手腕。 茵:“……” 以黑加仑的身手居然也没能避开,被结结实实地咬住,实在是这突袭来得太没征兆,谁会想得到一个“一直很安静”的小萝莉会突然咬人啊! 小夜魅与黑加仑朝夕相伴,早已经形成了共同体,这时蹭蹭几下从围巾里窜出来,朝着苏缇的面门直撞过去。苏缇被这迎面一击撞得松了口,还摔出去了一段,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黑化,也不知从那里掏出一门直径足有半米的火炮,对准前方就发射。 黑加仑有了准备,轻松地避开炮弹,正准备还击,就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霎时间大地为之颤动,火光骤现,浓烟滚滚,回头时,半个仓库已经被炸飞,地上剩一个焦黑的大坑。 行走的地图炮名不虚传,动作慢一点的话绝对已经回归神的怀抱了。 黑加仑显然没想到一个小孩子手里竟然会有杀伤性如此之大的火器,愣了两秒,周身杀气暴长,准备将其人道主义毁灭。 “小黑……救命……”一旁传来艰难的呼救,他转头一看,刚才的震动已经把废弃多年的脚手架震得几乎散架,上面铺的木板大多落在了地上,可怜的茵双手吊在一根嘎吱作响的金属管上,离地还有近两米,上不去也下不来。 果断放弃教育小萝莉,黑加仑过去将茵救了下来。 苏缇这时候似乎才算是醒过来,放下火炮,茫然地看着他们。 茵被吓了个半死,勉强没脚软,走到她面前蹲下:“小孩子怎么可以随便使用这种杀伤力的武器呢,很危险啊!” 苏缇嘟起嘴反驳:“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茵失笑,就这个头,不是小孩子是什么。苏缇看她不信,一手按着火炮一手叉腰,大声说:“苏缇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姐姐说过,苏缇已经长大了,要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绝对不可以再哭了。” 茵怔了怔,抬手抹掉她脸上黑乎乎的污渍,问:“那姐姐去哪里了?” 苏缇又低下了头,声音也小了很多:“姐姐被他们杀了。” “他们?” 苏缇用力点了一下头:“他们杀了爸爸妈妈,姐姐带我逃走了,后来姐姐也被杀了。” 茵还想再问他们究竟是指谁,不过看苏缇的年纪,估计也不知道仇家是谁,就摸摸她的头:“别难过了。” “我才不难过呢!”苏缇瞪起眼睛,不服气地说,“总有一天我要研究出一种武器,把那些害死爸爸妈妈还有姐姐的人全都杀掉!” 这、这种话从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口中说出来,听着真是瘆得慌,茵赶紧安抚:“好好,那也是以后的事了,不过苏缇,火器是非常危险的东西,平时是不可以乱用的,知道吗?” 苏缇回答:“我知道,但是那家伙不是好人!”说着用小小的手指坚定地指着茵身后抱着胳膊冷冷俯视自己的黑加仑。 “怎么会?”茵以为她只是醒来就感觉到有陌生人接近,才把黑加仑错认为是坏蛋,赶紧笑着解释,“是大哥哥把你从监狱里救出来的哦,你一直睡着,是他背你回来的,为什么说他是坏人呢?” 苏缇小拳头握得很紧:“他身上有一种味道,和那些杀死爸爸妈妈还有姐姐的人一样。” 茵愣了,心想自己和黑加仑认识也不过一个多月,不好打包票说他绝对不是害死苏缇全家的人,只好站起来问他本人:“你以前见过她吗?” 黑加仑木着脸摇了摇头,但是回答:“我知道她说的是些什么人。” 不仅茵很意外,苏缇也像发现了救星一样跳起来:“他们是什么人?” 黑加仑居高临下地和她对视:“我不想告诉你。” 苏缇一下子瞪起眼睛,再次端起了火炮:“反正你肯定和他们是一伙儿的,我先杀了你替姐姐报仇!”茵还来不及阻止,又一颗炮弹轰了出去。 黑加仑一跃避开,炮弹又把地面炸出了一个大坑,幸亏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是马可波里城非常偏远的角落,附近原有的军工厂搬走后就剩下一片荒地,否则非得惊动城里的居民和城卫队不可。 来而不往非礼也,黑加仑左避右闪,苏缇端着火炮到处追赶,每当黑加仑想要逮空靠近将她制服,苏缇总是能迅速给他一炮,逼得他不得不再退远,而黑加仑一旦跳出射程,苏缇又紧追不舍,两人之间形成了诡异的死循环,而且怎么看好像都是黑加仑处于下风。 “我说你们,唉……”茵被一阵阵火光晃得眼痛,干脆不去管了,伏在那堆干草上,帽子捂住头闭眼睡觉。 人到疲倦时在闹市也能睡着,周围炮弹像鞭炮一样炸个没完,即便如此茵还是睡着了,等到第二天醒过来,容身的仓库已经完全化为废墟,到处都是焦黑色,有的还冒着浓烟,看样子他们估计打了一整夜。 肇事的小萝莉跪坐在她面前,两只眼睛红得像金鱼一样,还在抽鼻子,不用想也知道,最后肯定还是被黑加仑抓住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苏缇看她醒了,惨兮兮地说:“茵姐姐……” 茵好笑地摸摸她的脑袋:“小黑呢,被你轰成灰了?” 苏缇“呜哇”一声大哭起来,扑进她怀里:“那个坏蛋大哥哥打我屁股!” “打屁股啊,”茵反而松了口气,看来黑加仑还是把她当小孩子来教育了,不过到底下手有多狠就不得而知了,“好啦好啦,不是说长大了不能再哭了吗,给。”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擦眼泪。 苏缇抽抽搭搭止住了哭,一张本来就很脏的脸彻底花成了花猫,茵扑哧一声笑了,问:“小黑跑哪儿去了?”“刚才还在的。”苏缇肿着眼睛四周看了看,确实没有黑加仑的影子。 这回不能也这么巧出去方便一下吧,而且四周墙壁都没了,他也不会走到看不见仓库的地方去才对,正想着,不远处一堆冒烟的废墟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接着一块被炸得变形的金属板被推了起来,黑加仑从地下钻了出来。 “小黑?你什么时候学会打洞了?”茵好奇地问。 黑加仑拍掉手上的铁锈和青苔,瞥了一眼苏缇,说:“托她的福,我找到了这仓库里的密道,可以通往城外。” ------------ 032、来自地狱的邀请 更新时间:2012-03-08 一听说有办法出城去,茵的眼睛一下亮了:“真的啊,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溜出去吧!” 黑加仑面无表情地走到她面前,把脸逼近:“我饿了。” 茵顿时泄气:“饿我也没办法啊,这两天都困在城里,钱只出不进,现在就剩一个金币,买一筐土豆也不够你吃吧?” 黑加仑转眼珠去看花猫一样的苏缇,后者屁股还在痛,被他一看赶紧捂着屁股往后缩。茵失笑:“看什么看,不准吃她。” “走。”黑加仑很不高兴地直起身返回密道入口,茵赶忙抱着苏缇跟上。 自古军工产业猫腻就多,在仓库地下挖个密道把国库出钱打造的兵器偷运出去,卖给私人甚至敌国来牟取暴利的现象屡禁不止,作为南方五城的中心城市,马可波里过去一直担负着对帝国的两个要塞的军械供应,这么肥的肉当然少不了偷腥的耗子。 爬到地下后,茵才发现这所谓的密道其实是城市地下排水系统的一部分,偷运密道肯定是不敢明目张胆地挖掘,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地下水道的一些通道口砌成死路,隔出一条独立通往城外的密道,在马可波里这样的大城地下,水道分部相当复杂,一般人根本不会察觉到里面有机关。 地下水道里非常狭窄也非常安静,黑加仑点着火把走在前,茵牵着苏缇走在后,三个人的脚步声清晰地回荡在两米多高的半圆穹顶上。苏缇到底是小孩子,一路紧紧抓着茵的裙摆,小声问:“这里面会不会有幽灵啊?” “那种东西不会在这里啦。”茵安慰道,这种臭哄哄的地下水道里,怎么会有死灵法师愿意来嘛,别看他们都是一群喜欢鲜血尸体和骷髅的家伙,却都非常爱干净,茵甚至在公国宴会上见一名过来自贝利亚死灵法师,那个人有重度洁癖,坚持使用自己携带的银餐具。 “不,你看前面。”黑加仑在转角处停下了脚步,指了指左边。 茵探头一看,漆黑的水道深处浮着一团绿幽幽的东西,不是死灵法师所驾驭的幽灵又是什么呢? 死灵法魔法中有多个不同的召唤和禁锢法术,被召唤出来的东西按有形和无形分为幽灵和骷髅兵两种,前者又分为囚魂、英灵、梦魇等多种,眼前冒着绿光的应该是梦魇奴仆,是一种通过与死灵法师签订灵魂契约,而拥有自主意识和独立行动力的高级幽灵。茵有点担心起来,以黑加仑的拳脚,对付有实体的人和魔兽都没问题,但对付没有形体的幽灵恐怕就不行了。 苏缇一看真有幽灵,顿时吓得缩到了茵的背后,战战兢兢地问:“茵姐姐,怎么办?要回去吗?” “先过去看看吧,未必是来对付我们的。”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大陆各国对死灵法师有很强的偏见,但喜欢滥杀无辜的死灵法师并不多,也许前面那位梦魇老兄只是散步路过这儿。 依然是黑加仑打头,三人一步步朝它走去,放轻了脚步以后的地下水道里更加安静,连呼吸的声音都格外响亮。 梦魇站在水里不动,绿幽幽的下身溶在水中,黑加仑迈步从它身边过,它毫无反应。 茵安下心来,看样子不是来找麻烦的,于是牵着苏缇的手,一点点磨了过去。 “请留步。”就在茵以为成功通过的时候,梦魇发出了揉废报纸一般干燥的声音。 苏缇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茵感到自己脖子上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跳起来,僵硬地转过头去:“有……什么事吗?” 梦魇缓慢转身地面向她,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之礼,然后继续用那干燥的嗓音说:“主人希望您能到库兹比克山去一趟,他会在那里等着您。” 茵诧异地指着自己:“你家主人要见我?” 梦魇的彬彬有礼让黑加仑收起了戒备的姿态,问道:“你家主人是谁,为什么不亲自来?” “主人行动不便,希望您能谅解。”梦魇说完,垂手等待答复。 茵完全迷惑了,一位行动不便的死灵法师邀请自己去地处帝国的库兹比克山,这完全是无稽之谈啊,身处帝国深山之中的死灵法师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又是怎么找到自己,见了面又准备做什么,一点头绪都没有。 “如果我不去会怎样?” 梦魇回答:“主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请您务必去一趟。” 茵无可奈何地望了一眼黑加仑,答应道:“那好吧,我尽量。”别说自己现在是公国通缉犯、吸血鬼的目标,能不能平安走到库兹比克山,就算这些问题都没有,要想在交战时期通过麦伦要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茵只能说尽量想办法了。 梦魇再次行了礼,然后穿透穹顶消失了。 “真是越来越不知所以然了,”茵耸耸肩,叹气,“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靶子,无数的箭都瞄准了我。” 黑加仑将火把换了一只手:“也许这位死灵法师并无恶意。” 茵想想也是,如果要对自己不利,梦魇根本不需要这么客气,一道“死亡之刃”就能把自己戳死,然后拎口袋一样拎回库兹比克山复命就行了。 剩下的路并不长,没一会儿三人就回到了地面,密道的出口在森林中的一条河边,附近有岩石和杂草做阻挡,甚至还能找到一两个废弃的黄蜂巢,看样子当初的掩护工作是做得相当不错的。 苏缇到河边把脸和手都洗干净后,看起来也是个粉嫩可爱的小萝莉,谁能想象她发起火来就像人间凶器一样残暴。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到午饭时候了,茵把穷奇和梦迦都放了出来,到附近去打猎,梦迦经历了那天卡在入口处的悲剧后,似乎终于下决心减了减肥,这回轻而易举就钻出来了。 “如果接下来就去库兹比克山,需不需要告诉费狄鲁前辈一声呢?还有优莉卡他们,我们就这样走掉,他们会担心吧?”茵一边翻烤着山鸡一边问。 黑加仑木着脸坐在篝火对面:“不用管他们。”虽说要开始赎身,但他还是完全没表现出半点积极主动赚钱的意思,看着穷奇和梦迦来来回回的跑,帮都不愿意帮。 就在他们心情愉快地野外烧烤的时候,马可波里城中已经彻底乱了套,里切斯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优莉卡头一晚对自己描述的被害少女就是抢了自己穷奇的强盗――这个称呼是他自己用的,慌忙冲到地牢去,迎接他的只有两具脖子被拧断的看守士兵的尸体,牢房里空空如也,不仅茵逃了,千辛万苦抓来的小萝莉也不见了,差点气得昏死过去。 豪华的大书房内,气得半死的城主走来走去,艾拉蒂亚坐在单人小沙发上,慢悠悠地喝着红茶。她当然知道两次的失踪都是黑加仑干的,有他再加苏缇,逃出城去根本不是问题,但是直到中午了,也没有听哪道城门传来有人硬闯的消息,难道他们还在城里? “您不必太着急,里切斯特先生,”身着白色礼服的面具青年今天也在场,还是那不紧不慢的语气,“一个小姑娘,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她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是人,是人总要吃饭,藏不了几天就会暴露的。” 里切斯特还是很烦躁,同一个人接连在自己手里溜了两次,这对他来说简直是耻辱,现在的问题已经不再是穷奇或者受害少女,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小姑娘和吸血鬼有着直接联系,救她走的人有可能就是吸血鬼事件的元凶。 早知道昨天杀了她,一了百了,富态的城主咬牙切齿地想。 艾拉蒂亚一直不说话,里切斯特还以为她在思考案情,便殷勤地凑上来:“费狄鲁女士,现在有什么办法抓到那个小丫头和她的同伙吗?” “我觉得没有必要在他们身上下太大功夫,”艾拉蒂亚并不知道里切斯特和茵还有一笔私人帐没算清,就想含蓄地替她开罪,“之前被害的几位姑娘,我都见过她们的尸体,和那天关在监狱里的姑娘年龄相近,发色也一样,会不会是另外一股势力调查吸血鬼事件的诱饵呢?” 面具青年嗤笑道:“诱饵?用年轻姑娘的性命做诱饵?就算她自己同意,公国法律也不会同意的,她背后的肯定不是什么正面人物。” 艾拉蒂亚微微弯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说:“你们别忘了,第一次救走她的人只是将士兵们打晕,第二次的却是直接拧断了他们的脖子,这样完全不同的行事作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不是同一批人所为。” “哦?愿闻其详。”面具青年信步来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众所周知这次连环杀人的吸血鬼神出鬼没,已经杀害了四名少女,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连目击证人都没有,当然更没有连累其他人,”艾拉蒂亚敏锐地指出,“那位姑娘第一次被劫走,我猜应该是吸血鬼所为,后来她被同伴救了出来,正在追捕吸血鬼的时候偏偏又被城主大人扣押了,所以才会有第二次的劫狱事件。” 面具青年拍手称赞:“说得真好,久闻艾拉蒂亚?费狄鲁是个雷厉风行武艺超群的奇女子,没想到文采也了得,竟然能毫无根据地编出这么长的故事。” 艾拉蒂亚眉头一降,对他不客气的讽刺动了火气:“你什么意思!” 面具青年翘着二郎腿,双手叠在膝盖上,腰板直挺,虽然看不到眼神,却能感觉到他气势逼人:“如果你这一套说得通,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第一次救走她的才是她的同伙?只是调查吸血鬼袭击事件的话,没必要杀死士兵们,残害如花少女的吸血鬼难道不是更可能丧心病狂,扭断了看守士兵的脖子把人带走了吗?” 艾拉蒂亚一噎,就听他继续说:“假如我的猜测是对的,那这位姑娘现在就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即使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城主大人也不能袖手旁观吧?” 说来说去就一句话,要把人抓回来。艾拉蒂亚低下了头,不能再反驳,这个时候她没凭没据地一定要为茵辩解的话,肯定会引人怀疑。 “不过不管真相是怎样,火枪女王的思维清晰敏捷,实在是让我大开了眼界,如果不介意的话,在城卫队和佣兵团满城搜捕期间,能否赏脸陪我去喝一杯呢?”面具青年嘴里说着毫无敬意的赞美之词,微笑着发出邀请。 艾拉蒂亚瞅了一眼咬着烟斗愁眉不展的里切斯特,觉得确实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就点了下头。 ------------ 033、明的不行来暗的 更新时间:2012-03-09 最后一头五星魔兽三棘虎失血过多倒地不起,本次的狩猎宣告结束。 “辛苦了~”茵利落地挥着短刀将三棘虎腹部的毛皮剥了下来。这血淋淋的活儿其实不适合一个年轻的姑娘来做,但四个跟班一个懒两个笨,还有一个比自己还小,所以茵最后挠挠头,决定自己上。 第一次剥兽皮挖兽眼的时候她差点中途吐出来,不过这一路狩猎成果颇丰,神经也是可以磨练得很坚韧的,到现在茵已经能够淡定地手起刀落,把魔兽身上所有值钱的部分全都剐走。 经过几天野外跋涉,他们已经来到南方五城之一的埃洛达城北郊,由于采取的是秘密潜逃,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魔兽什么的,只能说是送上门来的财富,根本不算危险。 苏缇蹲在三棘虎的尸体面前捧着脸看:“这样一只一只地杀不是太麻烦了吗?让我来的话,一次轰死四五只不成问题呀!” 茵好笑地回答:“可是被你轰过的魔兽不值钱了呀。”苏缇的杀伤力是毋庸置疑的,但茵在看到魔兽被轰成碎片的尸体后,决定还是不让她插手了,否则狩猎的价值就没有了。 刚开始梦迦本着效率第一的原则,遇到魔兽一律一巴掌摁死,从毛皮完整这个意义上来说确实很好很强大,但是魔兽的魔核还有骨骼内脏什么的基本也都被碾碎了,所以现在它只负责把丛林里的魔兽撵出来,由黑加仑和穷奇下手,这两只出手只瞄准要害,额外的伤口也只会留在不值钱的部位,如此搭配最大程度保证了每次狩猎的收益最大化。 至近半个月的路程中,茵顺利收集到一大口袋各式各样的魔核还有数不清的兽皮兽骨等炼金术常用材料,满心欢喜地等着到了埃洛达城大赚一笔。 收拾整顿好后,穷奇和梦迦也差不多把三棘虎的尸体啃干净了,茵将它们塞回次元里,朝着前方的城门出发。 “以前听说埃洛达是南方五城中最富裕的城,果然名不虚传啊!”毫不费力就进了城,茵望着主干大道两旁喧闹的店铺和衣着不凡的行人,情不自禁地感叹。 不同于之前到过的因加特和马可波里,这儿沿街都是装潢豪华的珠宝店服装店,就连酒吧的品味看起来都不像是平民能消费得起的,大街上行走的妇人们带着各色首饰,五光十色的珠宝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茵没想到在远离王都的地方也能看到这样永乐乡一样的风景,看来这座城的物价也不会低啊。 苏缇撅着嘴哼道:“有钱人当然是埃洛达最多,因为这里的穷人被剥削得最狠。” 茵听出话外之音:“你以前在这里待过?” 苏缇点点头:“姐姐还在的时候,我们就住在埃洛达的贫民窟,姐姐在一家名叫‘海盗之夜’的饭馆里做活。” “原来如此,”茵估算了一下倒卖魔核以及其他材料的收益,觉得应该问题不大,就说,“那不如我们今天的晚饭就到苏缇的姐姐过去工作过的饭馆去吃吧?” 身为吃之大户,黑加仑只嗯了一声表示随便,苏缇对他身上的“味道”还是耿耿于怀,但打不过他也是没办法的事,两人一路上爆发过好几次火拼,但无一例外是黑加仑获胜,他获胜就代表着苏缇的屁股又会遭殃,面对如此酷刑,苏缇即使想要再发起挑战,也不得不认真考虑清楚。 为了吃饭,首要任务肯定是找鉴定所兜售魔核,茵向巡逻路过的士兵打听了城里几家名望较好的鉴定所,就领着他们俩直奔主题而去。 埃洛达最大的鉴定所名叫“时光”,是家百年老店,前台接待的小姐将他们领到闲着看报的鉴定师面前,茵熟门熟路地坐下,微笑着招呼:“我这里有一些魔核,请您看着开个价。”说着打开次元,将手伸进去掏。 鉴定师这个行当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老人仍旧看着手中的报纸,根本没把她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 茵鼓捣了一阵没摸到装魔核的口袋,皱起眉朝里面喊道:“小白,你又把东西刨到哪里去了,赶紧给我交出来。” 穷奇探了下脑袋,被她敲回去,这才把布袋叼了出来。 鉴定师眼皮一跳,怀疑地看着那只在扒在次元口耍赖就是不肯进去的妖兽,扶了扶老花镜,问:“你这只妖兽……是什么品种的?” “你说小白?好吃懒做的笨蛋一只,请当做没看见吧。”有了马可波里城被关押的教训,茵不再对外人透露穷奇的真实品种,但穷奇显然不领情,对她的评价不满地龇了龇牙,不情愿地缩了回去。 鉴定师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放下了报纸,看着她从口袋里数出了五块魔核,列在柜台上。这里头包括四块五星魔核和一块三星魔核,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说:“六百金币。” 茵顿时笑了:“六百?您可别欺负我一个姑娘家,五星魔核一块最少也值两百金币,我这儿还有一块三星魔核,再低也不能比八百更低了吧?” 老人重新拿起了报纸:“卖不卖随便你,整个埃洛达都是这个价,你拿到别的鉴定所也是一样。” “我在王都的时候,五星魔核三百金币都不一定买得到,到了这儿两百都卖不到,您是在跟我说笑吗?”茵有点生气了,这年头做生意的怎么都一个德行,恨不得敲诈得你分文不剩。 老人眼皮也不抬:“小姑娘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废话,你嫌这里开价低,可以去王都卖。像你们这样投机倒把的贩子我见得多了,不要想着五星魔核多么值钱,你们从偏僻的山村里把魔核收过来的时候说不定就只花了两三金币,到了这里却想卖两三百,哼哼。” 茵顿时火了,双手一拍柜台腾地站了起来:“什么投机倒把的贩子,你给我看清楚,这上面的血都还没干,一个小时前我才从三棘虎肚子里掏出来的东西,到你嘴里就成了欺骗山村猎户的不义之财?少把自己的歪风邪气往别人身上栽,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这样吃着别人的血肉过日子!” 她的声音不算太大,但在安静的鉴定所里一下子所有人都听到了,纷纷露出惊异的神情转过来看着她。 老人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也不发火,却阴阴地说:“听着,没见识的乡巴佬,就冲你刚才的那几句话,整座埃洛达城里不会再有人收你的那些破烂,‘时光’不欢迎出言不逊的野丫头,请你现在就离开。” 茵还想再骂回去,却被苏缇扯了扯裙摆,低头一看,她对自己摇了摇头,知道她更了解这座城的风气,吵下去肯定没有好结果,于是哗地把魔核收进口袋里,扔回次元中,忿忿扔下一句:“离开就离开,看到你这副缺心眼的嘴脸本姑娘还犯恶心呢!”踹开门走了。 出了鉴定所好一会儿,茵还是一肚子窝囊气,苏缇拉着她的手劝道:“在埃洛达就是这个样子的,这儿只看钱,谁钱多谁说了算,商会的实力甚至盖过了城主,什么都是他们说了算,不要生气啦。” 茵没好气地在路边的石椅上坐下:“那怎么办,东西卖不出去,我们都喝西北风啊?” 苏缇嘻嘻一笑:“谁说卖不出去,茵姐姐不知道有地下交易所这种地方吗?” 地下交易所,顾名思义,进行的都是些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的交易,类似成瘾性药剂啦、管制金属啦、军火啦,就专门通过这个渠道销售采购。 苏缇曾经在这座城里生活过,当然知道地下交易所的位置,不过由于年纪小,过去从来没踏进过这种地方,茵跟着她来到一条偏僻的巷子里,在一家甜点屋前停下了脚步。 推门进去,一位年轻活泼的女侍应生笑着招呼道:“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这边有刚烤好的芝士蛋糕,还有椰奶曲奇,要不要尝尝看呢?” “谢谢,不过我们不是来买甜点的……”茵正想说明来意,黑加仑已经毫不客气地拈了一块巧克力小糖人扔进嘴里嚼起来,“小黑!不要不经允许随便吃东西!” 女侍应生笑着摆摆手:“没关系,本店的糕点是允许品尝的。小姐刚才说不是来卖糕点的,那请问有何贵干呢?” 茵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其实我们有点东西想要出手。” 对方听了她的话顿时露出了讶异的神情,半天没说话,茵暗道该不是这地下交易所从良了吧,忐忑地问:“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女侍应生又恢复了微笑:“不,只是我见过那么多客人里,您是第一个把话说得那么直白的。”说着做了个手势请他们进店铺深处的木门,“既然是来找老板谈生意的,就请到里面去吧!” 茵尴尬地谢过她,揪着两个还想继续试吃的家伙往里拖。 推开毫不起眼的木门,后面的房间里拜访了一张木桌,一位约摸三十出头的男人端坐在木桌后,对他们报以职业化的微笑:“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能为几位服务的呢?” 茵还是第一到这种非法场所,见了他难免有点紧张,咽了咽口水才壮着胆子上前去,回答道:“我想要卖一些东西,但是城里的鉴定所不肯收,所以我就到这儿来了。” 男人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让他们在自己右手边的沙发上坐下休息,然后才问:“请问小姐需要出售什么呢?是死灵道具,还是狂化药剂,或者是亚普尼黑金矿?” ------------ 034、最不值钱最值钱 更新时间:2012-03-10 男人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让他们在自己右手边的沙发上坐下休息,又给他们端来了红茶,然后才问:“请问小姐需要出售什么呢?是死灵道具,还是狂化药剂,或者是亚普尼黑金矿?” “不不不,没那么夸张,”茵赶紧摆手,这人估计把她当成什么鬼祟分子了,不过这也难怪,一般的魔核什么的,哪会有鉴定所不收的,她那样一说,别人不想歪也很难了,“就是一些简单的东西。” 说着她将之前给“时光”的鉴定师看的魔核拿了出来,陈列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 “原来是魔核,”即使看到这么不起眼的普通货物,男人也还是没有表现出任何失礼之处,依旧面带微笑,“我们收购魔核的价格因品种而异,请您稍等。”说着在茶几前蹲下身,拿起一块魔核仔细看了看,然后放下,又拿起另一块查看。 直到五块魔核都鉴定完毕,男人才起身,对他们行了一个礼,分别指着五块魔核说:“土属性的地獠魔核我们有一位大客户长期收购,他开的价格是两百三十金币一块;水属性的雨蛙魔核我们库存很多,暂时不需要,如果您急需用钱,我们可以以一百二十金币收购;火属性的三棘虎魔核最近也有一批订单,不过价格是一百八十金币一块,比市价略低;这块三星魔核我们这里不收,所以很抱歉。” 茵目瞪口呆了:“好厉害,居然连属性和魔兽本体都能看出来。” 男人受到赞美,也仅仅是礼貌地微笑了一下,继续说:“一块地獠魔核,一块雨蛙魔核,两块三棘虎魔核,一共是七百一十金币,您对这个价格满意吗?” 四块魔核七百一十金币比起刚才五块金币六百金币已经高出不止一点点了,茵本来也没指望每一块都能卖两百金币,实在是“时光”欺人太甚,相比起来这家店的鉴定师无论是待客之礼还是鉴定技术都非常出色,这样的生意谁不愿意做呢? 茵当即就答应下来,男人请他们原地稍候,自己从另一扇门离开了,大概是去取金币。 等了一会儿,那扇门再次打开,走出来的却是一个胡子长到腰部、手里拄着拐杖的老人,老人的目光在他们中间走了一圈,什么也没说,就要往前面的店铺里走,另一位和刚才那个鉴定师穿着打扮一样的男人急急忙忙追出来:“布莱尔先生,请您等一下,这次实在是我们的疏忽,您需要的材料我们一定尽快为您筹集!” 长胡子老人哼了一声,语气很不愉快地说:“我一直都那么信任你们的服务,没想到这次你们却让我这么失望,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那名鉴定师急得满头大汗:“请您千万别这么说!这次的失误都是我们造成的,我们一定会赔偿您的损失,请相信我们!” 这时先前的那名鉴定师也从后面回来了,看自己的同事点头哈腰地赔礼道歉,显得十分不解:“基尔巴特,你又做什么得罪客人的事了?” 名叫基尔巴特的鉴定师擦着头上的汗说:“这次真不是我,是麦克那混小子,居然把我们为布莱尔先生准备的材料高价卖给了另外一位客人,我去责问他,他居然给我说反正钱没少赚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说这家伙!” 先前那名鉴定师皱起了眉:“那为什么不立刻重新为布莱尔先生准备一份他所需要的材料?” 这时,一旁的布莱尔先生双手拄着拐杖,不紧不慢地插嘴:“我的订单半年前就下了,里面包含的材料可不是那么容易收集的,比如一种极为稀有的炼金材料,学名叫臭金,是稀有的东方神兽穷奇的粪便……” 他话才说到这里,正喝着红茶的茵瞬间喷了,引得对面三个人同时不解地看过来。布莱尔先生不高兴地问:“这位小姐,我有说错什么吗?” 茵咳嗽着拼命摇头:“没、没有咳咳咳……我只是被、被吓了一跳……咳咳!” 布莱尔先生正要继续陈述,茵就颤巍巍地举起了手:“如果是要穷奇的、咳咳粪便的话,我想我可以提供一点给您。” “哦?”布莱尔先生这回对她产生了兴趣,将她上下仔细打量一番,问,“你手里有臭金?” 苏缇笑着替咳得泪汪汪的茵回答:“茵姐姐有一只穷奇。” 语出惊满座,不仅布莱尔先生,连两位鉴定师也惊呆了,基尔巴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手里有……有穷奇?!死的活的?!” 茵翻个白眼:“你见过死人会拉屎的么?”基尔巴特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先前那名鉴定师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既然这位小姐有饲养穷奇,那么臭金的问题就算解决了,请问那份订单里还有什么难收集的材料吗?” 布莱尔先生没有回答,基尔巴特已经快喜极而泣了:“就差这一个!其他什么瞌睡菇的粉末啦、无眼鱼的鳞片啦我们都还有些库存,唯独臭金仅此一份。哦我亲爱的神,今天下班我就去神殿里感谢您!” 茵无语地看着他一个大男人做出那么夸张的表情,提醒道:“这关神什么事啊,要谢也该谢我才对吧?” 基尔巴特立刻扑过来握住她的双手:“这位小姐,您今日的慷慨之举恩同再造,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基尔巴特效劳的地方,请不要客气地差遣我吧、痛!”话还没完,脑袋上就被同事锤了一拳。 “不要说些丢人现眼的话,”那名鉴定师将他推到一边,对布莱尔先生行了个礼,“由于我们的疏忽造成了您的心情不愉快,对此我们深表歉意,为了弥补我们的过失,臭金的购买费用将由我们全额支付。” 苏缇好奇地问了一句:“那个便便值多少钱呀?” 鉴定师转过来,认真地回答:“五千金币。” 轰的一声,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都焦了,连黑加仑常年的扑克脸都变得神采奕奕:“五千金币。”然后转头看茵,后者咧嘴嘻嘻一笑,斩钉截铁地说:“这个不能算在你的赎身……”“晚饭吃金枪鱼沙拉。” 就这样如梦如幻地收了五千七百一十金币的巨款,茵乐得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这么一大笔钱意味着可以让黑加仑毫无顾忌、自己毫无压力地吃上个把月,而且还是可再生的资源,早知道以前就该把小白的便便都收集起来卖掉,何必这么辛苦打魔兽。 布莱尔先生领着他们转过几条街,来到自己位于城西的房屋门前,掏出一把很大的黄铜钥匙把门打开了。茵抬头一看,门上方挂了个牌子,写着“奇迹炼金术工房”,这位老人果然是炼金术师。 炼金术师并不是什么高门槛的职业,任何人都可以做,但是想要成为炙手可热的炼金术师,需要的条件就苛刻得多,最关键的当然是炼金术材料的来源,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所以靠炼金术赚钱的人,一般要么背景很硬,要么自己很强大能够亲自去采集,否则搞不到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材料。 不知道布莱尔先生是哪一类,茵想着,跟在老人身后进了店里。 和她过去在王都金奇城见到的炼金术工房差不多的店面摆设,高大的货架上摆放着许多附魔水晶和其他炼金术成品,看来都是这位布莱尔先生的作品,苏缇拿起货架上一个小罐子打开嗅了嗅,兴奋地说:“这是催眠粉末,如果混在我的炸药里,就算对方不死也会昏睡过去。” 茵汗汗地想挨你一炮还有能活着睡觉的人吗,一面跟着布莱尔先生走进了店铺后面通往工房的木门。 关上门后,工房里就算是安全了,布莱尔先生在自己的工作椅上坐下来,随手扔了一只玻璃器皿过去,黑加仑轻巧地接住,放在了地上。 “请吧。”布莱尔先生点上了烟斗,眯着眼看他们。 茵打开了次元,朝里面叫了几声,穷奇才打着呵欠爬出来,看地上的玻璃器皿空空如也,显然不是叫它出来吃饭,就迷惑地转头望着茵。 “我知道被这么多人看着肯定会有点不好意思,”茵凑到它耳边小声说,“不过那边的老先生出高价买你的粪便,钱我已经收了,你看着给一点吧。” 穷奇登时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扒拉着四肢就要逃走,黑加仑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扣着脖子摁在地上,可怜的穷奇挣扎不过,两只后腿一阵乱蹬,几乎把地板划出几道沟。 布莱尔先生呵呵地笑了起来:“小姑娘,你的宠物多半是饿了,我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不如我们先到外面去吃点东西?” 茵已经对自己的次元属性有了了解,当然知道穷奇绝对不是饿了,就蹲在它面前有板有眼地命令:“小白你听好,便便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抛弃在荒野也是浪费,乖乖贡献出来的话我一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吃什么都行,你要是不听,那今后吃什么都没你的份,当然了,次元我也不会再让你进去了。” 穷奇一看把柄被抓住,两只耳朵立刻耷拉下来,放弃了挣扎,但还是磨磨唧唧不肯贡献价值千金的“臭金”。 黑加仑想了想,说:“你们到外面去。” “我们?”茵莫名其妙地抬头。 黑加仑点点头:“你和苏缇。” 布莱尔先生顿时大笑起来:“原来是在女士们面前感到害羞,那么,两位女士,请到外面去稍等。” 茵只好一头黑线地领着苏缇打开门到前面的店铺里去等。 ------------ 035、想要什么自己孵 更新时间:2012-03-11 大概便便也是到用时方恨少,里面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了门,首先走出来的是黑加仑,穷奇别别扭扭地躲在他腿后面,被他一脚踹出来:“臭味不要蹭到我身上。” 布莱尔先生手上滴着水珠,大概刚处理了那“珍贵的臭金”,他用柜台上的一块抹布随意擦了擦手,弯腰在一个大柜子的抽屉里翻找,同时说着:“这回真是多亏你们了,虽说地下交易中心替我付了臭金的钱,但我不能白拿这么宝贵的东西,你们等一下,我有个有意思的东西可以给你们。” “有意思的东西?”茵正想把穷奇拖过来揶揄几句,后者却一个劲儿地往后缩,好像害臊劲儿还没过去。 “唔,我放哪儿去了……”布莱尔先生一手按着长胡须一手拉开一个又一个的抽屉翻找,最后终于端出一个饼干盒子,放到了柜台上,茵和苏缇好奇地凑了上去。 盒盖打开以后,里面是一片雪白的棉花,布莱尔先生拨开棉花,从里面捧出了一个……一个蛋。 茵:“???” 布莱尔先生将蛋放在了茵的手心里:“这枚蛋是我一位老友送的,我和你也算有缘,你又能驯服穷奇,说不定也能把这蛋里的东西孵化出来。” 茵把那鹅蛋大小的蛋捧在手里看了又看,没看出稀罕名堂,就问:“这颗蛋孵不出来吗?” “既然是蛋,肯定能孵出个什么来。”布莱尔先生又将饼干盒子盖上塞进了抽屉里。 苏缇不解地问:“老先生,您不知道这蛋里会孵化出什么来吗?” 布莱尔先生摸着胡子笑了:“我当然不知道,只有把它孵出来的人才会知道。你们可别小看它,这不是一颗普通的蛋,而是传说中的灵兽蛋。” 索美拉大陆的怪兽品种繁多,它们无论是智商还是破坏力都远大于一般的动物,最常见的当然是各种魔兽,也按照人类各职业的资格证书分为一到十星,梦迦就是比较少见的七星魔兽,夜魅则是五星魔兽;比魔兽更厉害,智商也更高的就是妖兽,它们的具体分布至今也是个谜,穷奇就是极为稀有的东方妖兽,目前只在塞来路公国境内被发现,光是便便就值五千金币,妖兽本身更是价值连城。 驯兽界还有灵兽一说,但灵兽其实并不是特指某一个种群的怪兽,仅仅是一种孵化原理无法解释的蛋,曾有人在地洞里发现了三枚陌生的蛋,最后孵化出来的竟然是三种不同的生物,于是有人猜测,这也许是一种根据孵化者本身意愿决定物种的蛋,于是命名为灵兽。 “这是灵兽蛋?怎么看也就是个鸭蛋,”茵端详了一阵,不得要领,转头问黑加仑,“小黑,你见过灵兽蛋吗?” 黑加仑面无表情地抄着胳膊:“是不是鸭蛋孵出来就知道了。” 布莱尔先生呵呵笑着,搂着茵和苏缇的肩朝店外走去:“总之这枚蛋就送给你了,我一把年纪了,伺候不起到处乱跑的东西。对了,你们还没吃晚饭吧,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披萨店,怎么样,我请你们一起去尝尝看?” 茵和苏缇异口同声地兴奋道:“好啊好啊!”比起什么灵兽蛋,还是吃最实在啊。 结果晚饭没能去“海盗之夜”,四人在布莱尔先生的工房附近一家名叫“青春的火爆辣椒”的披萨店品尝了久违的面食,黑加仑没吃到金枪鱼沙拉,脸色阴沉沉地一个人吃掉了八个披萨,到后来侍应生过来追加订单的时候都面有菜色了,布莱尔先生却完全不介意,让他们尽情吃,自己端着红酒惬意地品着。 等黑加仑终于用各种不同品种的披萨弥补了金枪鱼沙拉的缺憾,一行人走出披萨店,天都已经黑了,和布莱尔先生道别后,茵又按照苏缇的回忆找到了一家勉强算比较庶民的旅馆,定了个三人房。 ——原本是想定一个单人房和一个双人房,但苏缇怕黑怕幽灵不敢一个人睡,黑加仑又像条尾巴一样撇不开,最后茵只得在旅馆老板娘诧异的眼神中,硬着头皮要了个家庭三人房。 临睡前茵把灵兽蛋放在枕边,躺下去后发现黑加仑若有所思地盯着它看,心生警惕,威胁道:“半夜要是饿了自己出去买吃的,别打这颗蛋的主意!”黑加仑嗤笑一声,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扯过被子翻身睡了。 一夜好梦,茵在走廊上来来回回的脚步中醒来,感觉着背后柔软的床铺和身上温暖的被子,突然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幸福过了,就想在床上多赖一会儿,转头看看苏缇,蜷着身子睡的正香,再看黑加仑…… “啾~”一转头,极限距离与一团红毛撞了个正着。 “哇啊!”茵没形象地大叫起来,差点从床那边翻滚下去,苏缇揉着眼睛坐起来,困倦地问:“已经早晨了吗?”然后发现背对着自己的茵石化了一样呆坐在几乎摔下床的角落,目光锁定在枕头上蹦跶不休的一团红毛。 苏缇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确信自己没看错,才疑惑地问:“那只火鸡……是哪里来的?” 茵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喘了一阵才镇定下来,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那只不明生物,红毛立刻欢快地用喙子啄她的手指,同时不断扑腾着两只小翅膀。 “小黑……小黑,小黑!”茵嘴角直抽搐,本能地向对面求救。 没想到这红色的小鸟张口就跟着叫起来:“小黑!小黑!”茵冷不防又被吓一跳,这回真的屁股向下摔下了床。 “会说话的火鸡~”苏缇一下来了兴致,光着脚丫子跳下床,也不去扶摔得四仰八叉的茵,直接扑到她床上去逗那只红毛鸟了。 黑加仑睡眼惺忪地翻了个身,眯着眼睛看了看这边,然后一只手支起脑袋,声音含糊地问:“那是什么东西?” 茵泫然欲泣:“鬼才知道!刚醒过来一转头就看到这么个东西在我枕头边……”咦?枕头边的不应该是……果断上前掀开枕头,下面一滩碎蛋壳,这红毛鸟百分之一万是灵兽蛋里孵出来的了,只不过是自然孵化还是她睡迷糊了压碎了强制降生的,就不得而知了。 红毛鸟扇着翅膀在苏缇手心里蹦跶,嘴里尖叫:“鬼才知道!鬼才知道!” 举世含有的灵兽蛋里孵出只火鸡,这话要是传出去,铁定笑掉无数人的大牙,就算这只火鸡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会学人说话,也改变不了事情的本质。 茵无比沮丧地带头下楼离开旅馆,一路回头率暴高。 火鸡从刚才扑腾到她帽子上以后就不肯下来,两只小爪子死死抠住帽子上的缎带,怎么都解不下来,茵又舍不得毁掉这顶昂贵的帽子,只能默许它在自己脑袋上踩来踩去。一个哭丧着脸的少女顶着一只聒噪不休的红毛鸟穿过闹市,回头率真是不高也难。 黑加仑一脸睡眠不足的表情问:“你昨晚梦见什么了?” “梦见什么?”茵乍一听到这句问话不解其意,转念一想才明白过来,“它是按照我梦里的某种东西变化的?” 黑加仑点点头:“如果真是灵兽蛋,它就是你昨晚梦到的东西。” 茵冥思苦想,怎么也记不起昨晚做了个什么梦,最后只好更加沮丧地说:“八成是这大陆上从没有过的新品种。” 小红……也就是刚孵化出来的火鸡,此刻正踏着圆舞曲的步子,在她帽子顶上溜达,一边跳还一边模仿着周围的人说话,精神到不行,和人类婴儿刚生下来就一个劲儿哭没什么两样。茵忍不住哀叹,自己到底是什么古怪体质,总是能遇上些稀奇古怪的物种。 “到了到了,就是这儿!”走在前头的苏缇突然高兴地跑回来,拉着茵的手向前拖,“就是这家店,姐姐当初就是在这儿做活。” 茵一路上都在火鸡的阴霾里不可自拔,这时才认真地抬头看面前的建筑—— 一艘巨型游轮赫然矗立在眼前,加持了风属性防御魔法的水晶浪花涌起足有一人高,船身微微向后倾斜,看起来活像是这艘船将地面撕开了个大口子,乘风破浪冲进城里来了一样。整栋房屋都是木质结构,甚至从舷窗里伸出了炮筒,桅杆顶部飘扬着黑白的海盗旗,几张破破烂烂的巨帆扯得满满,光是这外形就令人叹为观止。 “仿得太真了吧……这个,”茵难以置信地仰着头,“城主不管的吗?这样大肆宣扬海盗精神。” 苏缇露出些许和她年龄不太相符的无奈,回答:“昨天不是说过吗,在埃洛达,有钱的人才有说话的权利,有钱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管他们,除非比他们更有钱。” 茵默然点了下头,三人一同走进了这高仿真的饭馆。 饭店内部的构造也和船舱内有八分相似,吧台后的调酒师带着船长帽,正向围观的人炫耀自己高超的调酒技艺,一位身着水手服的年轻侍应生过来将他们请到了一张靠窗的桌边。 茵还记得黑加仑昨晚的执念,菜谱拿在手中不急着翻,直接对侍应生说:“先来三人份的金枪鱼沙拉吧。” 侍应生展开一卷牛皮纸认真地把要求写下来,茵又把菜谱递给苏缇:“来,你姐姐既然曾经在这儿打工,你应该比我们了解什么好吃。” “我点餐吗?”苏缇看着厚厚的菜谱,有点紧张,她虽然跟了茵那么长一段路,但目的只是逼黑加仑说出自己的仇家是谁,混吃混喝也就罢了,现在主动权交给自己,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 茵笑眯眯地托着腮环视整个餐厅的布局,嘴里说:“不用客气,有这家伙在,你能吃掉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苏缇这段时间当然是深刻见识了黑加仑的食量,于是点点头,翻着菜谱把想吃的全都点了一份,反正黑加仑从不挑食,有多少吃多少,绝对不会浪费。 侍应生写了满满一张点菜单后,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子,这么有钱的大金主怎么就叫自己给碰上了呢,这个月的绩效提成美妙了。 ------------ 036、大赌怡那什么情 更新时间:2012-03-12 海盗之夜从外到里都是名副其实的海盗之风,甚至有一个赌桌,一群看上去就是暴发户的家伙围在那边,不时发出雀跃的声音。茵对赌博不感兴趣,就又把头扭回来,想和他们讨论一下怎么混出麦伦要塞,却发现黑加仑直直盯着赌桌的方向,面露犹豫。 “小黑,别看了,”茵碰碰他的胳膊,“赌博不是什么好东西。” 黑加仑不出声,仍旧盯着那边看。 茵忍不住想,这家伙身手那么好却沦为奴隶,难道是因为赌博输了赔不出来的缘故? 正想着,侍应生拿着找零回到他们桌边,茵还来不及把零碎的铜币收起来,黑加仑已经抢先抓了一把,从座位上跳了出去。 “小黑!”茵看他果然朝着赌桌去,生气地大声喊,但黑加仑丝毫不理会,一下子就钻进了人群中。 苏缇惶惶然看着茵气得七窍生烟,钱也顾不得收就跟着跑过去,想了想,帮她把钱收起来,也跟了过去。 赌桌边的都是埃洛达城中的富豪,个个腰圆肚肥,正玩得开心,突然被一个高个儿的年轻人挤进圈子里来,纷纷出声大骂,黑加仑却不以为意,扫了一眼桌面。 茵一路说着抱歉也挤到中间,拧了他手背一下:“你想干什么,还不快跟我走。” 方桌对面坐了个干瘦的中年男子,约摸五十岁,一只眼戴着眼罩,左手则藏在钩子背后,显然是这艘船的船长了。他脾气倒还好,见到陌生小子闯进来也不生气,还十分和蔼地安慰茵:“这位小姐何必发那么大火,人生在世,不过酒色财气几十年,没有哪个男人不好赌,小赌怡情,大赌伤身,量力而行就好。” 茵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想赌可以,拿自己的钱赌。”说着就去掰黑加仑的手指,但很显然,她那点力气用在黑加仑身上,无异于蚍蜉撼大树。 掰不开他的手,茵真的火大了,狠狠捶了他背上一下:“你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那行,从今往后……”你爱干嘛干嘛我不管你了,话还没出口,黑加仑将坐在方桌这边的人拎起来甩到一边,硬是将茵按得坐在了那张椅子上。 船长在对面微笑起来:“既然坐下来了,就赌一把如何?输赢无所谓,只赌一把。” 茵瞟了一眼位置在四周的富豪们,个个面色不善,看来不赌这一把自己今天走不出店门了,内牛成河地点了下头:“好吧……赌什么?” 船长抬起银钩子:“我看小姐是第一次赌,咱们就玩点简单的,梭哈怎么样?” 梭哈是什么茵连听都没听说过,求助地仰头看黑加仑,后者面无表情,将握在手里的一把铜币洒在了桌上。 “太少了,”船长微笑着摇摇头,“年轻人,既然要赌就赌大的,我看你身手不错,不如押你自己怎么样?” 茵大惊失色,想都不想就反对:“不行!他是我的……”卡壳了,不知道应该说他是我的奴隶还是说他是我的恋人。就这一顿,围在桌边的男人们哄笑起来,对面的船长依旧好整以暇地笑着,说:“那就更应该赌他的人了,是他硬把你按到这座位上的,哪有让你买单的道理。” 这算什么逻辑!茵刚要反驳,黑加仑已经扯掉了围巾,连着睡的正香的小夜魅一并塞到她怀里:“赌。” 茵瞬间感到手脚冰凉,这家伙居然轻而易举就把自己当成筹码押出去了,这么看来说好赌都是轻的了,根本是嗜赌如命啊!她脑袋里只剩下“完了”在嗡嗡绕,自己根本就不会赌博,这不明摆着输定了吗? “爽快,瑞恩,洗牌。”船长一挥手,站在桌边的一个年轻的大副就开始切牌。 茵沮丧地望着桌面,连反抗的心情都没了。 这时,黑加仑突然将手放在她肩上,用力捏了一把,茵差点没疼得叫出来,怒冲冲地转头看他:“你又干什么?”黑加仑不说话,努努嘴示意她看桌面。 赌桌上铺着一张写满了字的桌垫,茵看得眼花缭乱,由于从未接触过这些词汇,实在是一个也不认识,不知道黑加仑想让她看什么。 很快地名叫瑞恩的大副切完牌,分发给两人一人一张花色朝下的牌,然后对她说:“小姐,这张牌您可以看,但是不可以让其他人看,明白吗?” “哦……”茵答应着,偷偷掀起牌一角。 接着瑞恩又给她和船长各一张牌,船长掀开牌看了看,然后将牌翻了过来:“黑桃3,小姐,请。” 茵只好惶恐地把自己那张也反过来,是红桃6。 船长点了下头,将一摞筹码向前推了推,心不在焉地问:“恕我唐突,不知小姐的这个奴隶,花了多少钱?” 茵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好如实回答:“一百三十金币。” 瑞恩又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张牌,船长眯着眼将牌翻过来,又问:“他跟了你挺长时间了吧,如果真的输掉了,你想把他再赎回去吗?” 茵机械地跟着他的动作翻牌:“我不知道。” 船长点点头,不再问。此时两人面前已经各摊开三张牌,茵这一边是两个6一个3,船长面前则是黑桃3到5,饶是她不懂梭哈,看对面的表情和逐次增多的筹码,也知道自己八成已经输了。 最后一张牌发了下来,茵正要翻开,船长示意她不忙,然后慢斯条理地问:“小姐是外地来的吧?” 茵只得点头:“嗯,第一次来这里。” 船长似乎觉得很有趣,右手抚摸着铁钩子,向后靠在椅背里,说:“我这个人喜欢赌,年轻时候也干过不少坑蒙拐骗的事,但是……”说着用银钩子点了点手边摞起来的一大堆筹码,“你知道这些代表多少吗?” 茵老老实实摇头,他悠悠然说:“两百万金币。” 围在四周的赌客们对筹码的数额都是一清二楚的,于是吃惊的只有茵:“两、两百……万???” “你说你只花了一百三十金币就将他买到了手,我愿意相信你的话,”船长微笑着说,“但我是个商人,我可以看得出,你身边这个年轻人的价值绝对不止一百三十金币,也许我开的价格都还太低了。” “如果你输了,但还是想要他的人,那么你就准备两百万金币给我,我把他还给你。” 茵觉得自己的心都不会跳了,两百万金币,砸下来都可以把自己埋掉了的天文数字啊。 船长将手放在最后一张牌上:“如果我输了,这两百万金币就归你。” 说完还不等对面做出反应,就将牌翻了过来。 黑桃3,黑桃4,黑桃5,黑桃8。 船长似乎有点意外,嘴唇努成一个逆u字,然后将底牌翻了过来:“黑桃2,同花。” 茵不明白同花的含义,硬着头皮将第五张牌翻过来,是方片6,四周的人看到这牌面都笑了,她手里三个6一个3,要想赢同花,至少底牌得是3,三个六两个3才勉强凑成葫芦,但是黑桃3已经被船长拿到了,剩下两个拿在手里的概率有多少? 茵看不懂他们的表情,正要去掀底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啧”,自己的手被一只戴着手套的男人的手按住了。 “梭哈啊,挺有趣的,看样子要输了呢。”男人语气轻快地,握着茵的手将底牌翻了过来。 方块3。 索兰达尔哈哈笑起来:“居然赢了?” 几分钟后,茵等四人被请到了豪华包厢内,船长一掷千金,输了两百万的豪赌,却丝毫不见恼怒,反而十分有风度地请他们留下吃饭,当听说其实他们就是来吃饭的以后,更是以上宾之礼相待,搞得茵受宠若惊。 “好可惜啊,我怎么都挤不进去,没看到茵姐姐大展风采的样子。”苏缇一副要郁卒的表情,用手绞着裙摆。 茵哭笑不得,正想解释其实那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肩膀上就蛇一样搭过来一条胳膊,亲密地搂住了她。 “有我在身边,自然是想怎么赢就怎么赢了,”索兰达尔笑眯眯地伸出另一只手,食指勾了勾茵的下巴,“是吧,亲爱的?” 话刚说话,拳头带着浒浒风声迎面击来,索兰达尔搂着茵轻松地一下蹲就避开了黑加仑的攻势,还想再说点更轻佻的话,头皮猛地一痛,“哇”一声惨叫起来。 一直停在茵帽子上的红毛火鸡看准时机,果断蹦到他头顶上,两只小爪子对着他金灿灿的头发一通乱刨,索兰达尔压根没想到还会被这种小东西袭击,手忙脚乱地放开茵,费了好大劲儿才把火鸡抓下来。 看到他难得一见的狼狈,黑加仑似乎心情很好,拗着拳头微笑起来。 “竟敢破坏我完美的发型,是不是想做感恩节主菜啊!”索兰达尔捏着火鸡的脖子,怒冲冲地质问。 火鸡小红嘎嘎地发出类似于笑声的声音,尖声重复:“主菜!主菜!”茵噗地笑出来,上前来拯救自己的新宠物:“它是想和你开个玩笑啦,松手松手,把全大陆唯一的一只会说话的火鸡捏死了,你可赔不起哦。” 索兰达尔不屑地哼了一声,宽宏大量地把火鸡还给了她,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面小圆镜,开始整理自己的发型。 ------------ 037、人生何处不相逢 更新时间:2012-03-13 “你可以滚了,火鸡。”看完了好戏,黑加仑恢复面瘫脸,直截了当下逐客令。 这个“火鸡”指的可不是差点被捏断气的小红,而是正对着镜子大摆造型的索兰达尔,今天的他依然穿着不合时宜的服装,雪白的窄袖贵族外套配了一条大红色的窄脚哈伦裤,腰间还系着一条菲梅尔共和联盟特产的金丝刺绣腰带,谁也说不出他这身打扮究竟又是要做什么。 索兰达尔耸耸肩,一副心痛的样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说话呢,刚才要不是我出手帮忙,你现在已经和这位赌技寒酸的小姐永诀了,难道不应该对自己的恩人表示一点点的敬意和感恩吗?” 苏缇扯了扯茵的裙摆:“刚才在赌桌上发生了什么事?” “嗯……本来要输了,这家伙把我的底牌变成了方块3,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赢了。”茵还记得自己在最开始的时候看过底牌,并不是方块3。 索兰达尔得意起来,围着黑加仑转了一圈:“听到没有,你家小姐都承认有这回事了。” 黑加仑用看苍蝇一样的眼神看他,嘴上却问:“原来的底牌是什么?” 茵想了下,回答:“黑桃6。” “什么来着?”索兰达尔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黑桃6。”茵想了想,肯定地回答 索兰达尔哈哈哈干笑几声,摸着下巴向门边退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黑桃6啊,唔……确实是很好的牌呢,哈哈哈!” 骨节错动声中,黑加仑步步紧逼:“可不是吗,你不中途捣乱的话,赢的就是四条。” 一旁的苏缇小声向茵解释:“四条比葫芦还要大哦,其实不出千还更好呢。”从小在贫民窟长大的她,见多了散赌,对这些术语多少也知道一些。 这会儿工夫索兰达尔已经退到了门边,仍旧嬉皮笑脸,伺机开门逃走,黑加仑似乎打定主意要教训一下这个不速之客,不给他任何机会。 针尖对麦芒的紧张时刻,豪华包厢的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推开,船长带着刚才负责洗牌的青年大副瑞恩走了进来。 “怎么都站着呢,坐啊,坐坐坐,坐下边吃边说。”船长非但不生气,好像还挺开心,招呼大家在包厢里的大圆桌边坐下,瑞恩到酒柜前取了一瓶红酒,依次为客人们斟满。 茵接受的是皇家教育,对酒还算有了解,抿了一小口,就称赞起来:“这酒相当不错啊,至少是三十年窖藏吧?” 索兰达尔也端起酒杯嗅了嗅,然后尝了一口,露出十分惊喜的表情:“三十八年份的门内列尔红酒,没想到在公国也能品尝到帝国的美酒,船长,您的待客之礼让我实在受宠若惊,不如我献曲一首以为回报?”说完根本不等主人答应或者拒绝,端着酒杯径直起身,去到包厢一隅的三角钢琴前。 “呵呵,好酒也要和懂得欣赏的人一起品尝才有价值,”船长用餐巾擦了擦左手的银钩子,然后直接用它当叉子,右手操刀开始切牛排,“不瞒各位,我经商三十年,去过的赌场数不胜数,如此出神入化的老千还真是第一次见,后生可畏啊。” 索兰达尔在钢琴前落座,流畅地弹起一首欢快的曲子,同时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你说我出老千,有什么证据吗?” 既然是出神入化的手法,证据自然是没有的,但并不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瑞恩眼神征询过主人后,说:“牌是我发的,双方手里会拿到什么牌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船长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同花顺,而你们也是绝对不可能打出葫芦的,因为方块3从一开始就不在牌堆里。” “那是你们出千的手段还不过关,和我有什么关系。”索兰达尔轻描淡写地说。 瑞恩眉毛一跳,似乎要发火,却被船长抬手制止:“有没有出千,你我心里都很清楚,我请你们来这里不是要追究过程,两百万金币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犯不着为难你们。” 索兰达尔不作答,十指飞扬,美妙的钢琴曲飘荡在宽敞的包厢内。 虽然是赢了赌局的人,但茵反而像是个外人一样,比这更大的宴会她都参加过,现在却不由自主感到局促,一边低头吃一边偷瞄黑加仑的动静,后者完全不受气氛影响,挥着刀叉风卷残云地把一盆金枪鱼沙拉全吃下了肚。 这个船长真的不会为难他们吗?吃完了饭,门外会不会有火枪把他们打成筛子,或者这些美味可口的饭菜里已经下了毒?茵胡思乱想着,忍不住开始研究逃跑的路线。 “爸爸!不好了!”包厢的门突然被大力撞开,一个年轻的姑娘冲了进来。 熟悉的声线让茵打了个寒战:“优……优莉卡?” 破门而入的少女也认出了他们,呆了呆,欢呼着:“原来你没事啊!”就要扑过来,不幸和结束了演奏准备返回桌边进餐的索兰达尔撞了个满怀,两人缠手缠脚摔作一团。 “优莉卡小姐!”“优莉卡!” 瑞恩和茵赶忙上前搀扶,优莉卡撞得两眼发晕,勉强站稳后气恼地一跺脚:“你这家伙,干嘛突然窜出来啊!” 索兰达尔坐在地毯上,一手捂着胸口,像是被撞得很疼,一听这话,立刻发挥其本色,毫不留情地讽刺回去:“身为爱与美的缔造者,向来是将优雅淡定视为行事第一准则的我怎么可能突然‘窜’出来呢?这位陌生的小姐,你的粗鲁言行与你的美貌丝毫不成正比,越是将自己的过错推给无辜的人,越是会将你美丽的躯壳下包藏的毫无优点的品性暴露无遗,将来如果有人娶了你,那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男人。” 优莉卡从小养尊处优,还从没有人敢在埃洛达这样对她说话,竟气得不知该怎么反驳。 船长大概也觉得自己的女儿太失礼了,于是咳嗽一声,严肃地问:“什么事优莉卡,爸爸正在和人谈正事,你这样闯进来是想干什么?” 优莉卡狠狠地白了地上那人一眼,撅着嘴说:“二哥在音加古鲁山道那边遇到了大麻烦,刚刚收到风之雀的消息,大哥也不在商会,我只好来找爸爸了。” 船长点了下头,用餐巾擦了擦嘴,站起来:“各位,实在抱歉,正如你们所听到的,我的生意似乎出了点问题,我必须亲自去处理一下,失陪了。”说着招了下手,大副瑞恩立刻跟了上去,二人离开了豪华包厢。 优莉卡还揉着额头,茵有点不放心地把她的手拉开:“还很痛吗?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喂,这是差别待遇啊,明明被撞的人是我,为什么都没人来关心一下的?”索兰达尔十分孩子气抵赖在地板上不起来了。 茵哭笑不得,挤兑道:“一个大男人,被撞一下怎么了,没人扶你就站不起来了?” 索兰达尔哼地抄起胳膊:“没人扶我,我就坐这儿了。” 苏缇偷笑一阵,从椅子上滑下去,来到他跟前:“大哥哥真不害臊,摔倒了还要人扶。”伸手给他。 “这还差不多,”索兰达尔矜持地把自己带着手套的手递给她,然后从地上起来,弯下腰吻了一下苏缇的手背,“亲爱的小姐,虽然你还年幼,但乐于助人的品格永远不会因为施为者的年龄而打折扣,在你的心中仍有善良的源泉,那正是我――爱与美的缔造者毕生追求的纯白幻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愿以身相许!” 苏缇欲哭无泪,转向茵求救:“茵姐姐……” 索兰达尔一听这声音,立刻捂住了心口:“啊,这是多么动人的音色,只有纯真无邪的少女那未曾被世俗玷污的心才能酝酿出这么美妙的声音!如果我能拥有它哪怕一瞬间,我都愿意为之付出一切,乃至我的生命!” 茵:“……” 优莉卡:“……” 苏缇:“变态怪蜀黍,放开我!” 圆桌对面的黑加仑终于看不下去了,提醒道:“白痴,你家女神曾经把帝国的特种兵营轰上天去,你确定你要拥有她?” 索兰达尔仍保持着刚才陶醉的姿势,低垂着头,嘴角微微上翘,语气轻快地说:“如此娇小的身躯中却潜藏着令人畏惧的力量,这简直是造物主的奇迹,我已经感觉到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是的,卡缪,我要祭上我的身心,以换取更长久地凝视这双清澈的眼眸。”说着抬起头,以无比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已经差不多要哭出来的苏缇。 “卡缪?”茵略带迟疑地重复,“小黑,那是你的名字吗?” 黑加仑生硬地否认:“不是,我不认识这个人。” 矫揉造作够了,索兰达尔终于放开了苏缇的手,顺势倚在茵的肩上:“没错,亲爱的,卡缪已经死了,很多年前在帝国王都乌赛斯的皇家赌场里,被我亲手杀了。” 说着他回到自己刚才的座位上,拿起刀叉开始优雅地切培根。 他们越是这样说,茵就越感到不安,但现在有外人在场,她不好逼问这两个家伙,只好赶着苏缇回去坐好,大家继续吃午饭。 ------------ 038、可以随便切磋下 更新时间:2012-03-14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索兰达尔那句话,黑加仑再也没动过一下叉子,一直面色阴沉地坐在椅子里,眼睛看着某处,像是在生气,又像是仅仅在发呆。 “我说,是不是该商量一下怎么混出麦伦要塞呢?”餐桌上只有轻微的餐具摩擦声,大家都默默地低头不言语,气氛好像不太利于消化,茵没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只好主动打破沉默。 优莉卡早就吃过了午饭,这时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之前船长的座位上,听她这么说,抬起头来有点吃惊地反问:“你们要出麦伦要塞?” 茵点点头,把在地下水道里遇到梦魇奴仆的事简单对她说明了一下,优莉卡却犯难地皱起眉:“麦伦要塞从一个多月前就几乎是封闭了,即使是商队也很难进出,哥哥他们拿着埃洛达商会的推荐信,都还要经过严格的检查才能通关,你们出不去的。” “出得去,”索兰达尔握着餐刀的手扬了扬,“怎么会出不去,你父亲是商会长,写一封推荐信给我们,扮成商队就混出去了。” 茵白他一眼:“我们几个一看就不是商人好吧?――等等,我们?你难道要跟我们一起?” 索兰达尔朝苏缇抛个媚眼,说:“那是当然,我身为苏缇女神的信徒,肯定是要侍奉其左右,寸步不离的。”苏缇正在喝牛奶,闻言又哭丧起了脸。 优莉卡一听他说话就来气,双手叉腰凶道:“商会的名誉可是比商人的生命更宝贵的东西,我爸爸绝对不会为你这种人写推荐信的!” 索兰达尔无所谓地摊了下手:“门路多着呢,拿不到商会的推荐信,我们还可以硬闯过去,这头野兽单枪匹马可以搞定一支皇家军团,区区一个麦伦要塞不在话下,或者我的女神还可以用火炮把要塞直接炸飞,如果觉得这样不够人道,那就让梦迦把整个要塞的看守全都变成疯子,兵不血刃。” “把人变成疯子也不是什么人道的做法,”茵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会知道我有梦迦?” “这有什么,我掐指一算,没有什么不知道的。” 因为索兰达尔和优莉卡的接连出现,一顿原本平静的午饭平地生波澜,众人走出海盗之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埃洛达的商人们恪守时间,城中最高的建筑巨型钟楼无论身处何处都能清楚地看到它高大的身影。 那些血腥暴力的建议自然是不可取的,不过茵也确实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混出麦伦要塞,加上苏缇想回贫民窟去向过去关照过自己的熟人打个招呼,于是决定在埃洛达多留一天。 蹭过午饭后,索兰达尔打着体验永乐乡之美的旗号,已经抛下他家女神跑路,优莉卡担心哥哥的安危也赶着回家去了,并肩走在街道上的只剩茵和黑加仑两人,周围喧闹的人来人往衬得他们格外安静。 卡缪这个名字,茵还记得在两人刚认识的时候看到过,当时还不是黑加仑的他项圈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吊牌,上面刻的名字就是卡缪。当时茵还问过他这个名字的意思,只不过被他很粗暴地打断了,现在看来,那应该就是他曾经的名字了。 该不该再问问他呢,不是以主人的身份,而是以……以恋人的身份的话,应该有权利知道他过去的事吧? 心里想着,茵突然觉得有点手足无措,那晚虽然很干脆地把话说出了口,可是两个人像情侣一样交往,究竟要做什么呢,她可是完全不知道啊。 “嗯?”走在身旁的黑加仑突然停下脚步,低头看她。 茵吓一大跳,眨眨眼望着他:“怎、怎么了?” 黑加仑怀疑地打量着她,说:“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吓,自己脸红了吗,茵赶紧用手摸了摸,发现真的很烫,窘得赶忙摆手:“没事啦,刚才喝了点酒,大概酒劲上来了吧。” 黑加仑皱着眉,好像不太相信,茵生怕他再问,赶紧转向路边的一个水果摊:“啊,这个苹果看起来很新鲜呢,小黑,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黑加仑盯着苹果看了半天,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不要。” “苹果对身体很好的,你不能光吃肉,也要吃水果才好,来,拿着。”茵谆谆教诲,他左耳进右耳出,接过苹果掂了掂,突然一扬手朝着人群中砸去。 茵连出声阻止都来不及,就听到街对面“哎哟”一声惨叫,有人被打中了。 人来疯的小火鸡在她帽子上直扑腾,发出幸灾乐祸的嘎嘎声,茵哭笑不得,戳了戳它的肚子:“行了,安静点,我去道歉,你闭上嘴啊!”说着朝那倒霉蛋跑过去。 横穿过街道后,一个个头不算高身材还算结实的青年摔倒在路边的草坪里,看来黑加仑那一下打得真是用力,茵连忙上前赔笑:“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该乱扔东西,先生您没事吧?” 倒霉的青年捂着后脑勺爬起来,俩人一对眼,同时愣住了。 “哎呀,是你们啊,”菲利普一边揉脑后的大包一边爽朗地笑着,“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能化险为夷,没想到在这儿又碰面了呀。” 茵真是不知道该不该为没有打伤开罪不起的人而高兴,黑加仑下手一向没轻没重,不过菲利普既然是角斗士,一只苹果大概还不至于把他打出问题,看他不介意的样子,也就安下心来,回答:“真的很有缘呢,刚才我们还和优莉卡的爸爸一起吃了午饭。” 他乡遇故知――这回的还是挺不错的故知,茵明显情绪好得多,和菲利普一路走一路聊,得知他们其实在自己离开马可波里的第二天就被放行了,究其原因,当然是伊斯用风之雀联络了优莉卡的爸爸,有埃洛达商会长的亲笔信在手,里切斯特城主如果不想马可波里被封锁商贸,就必须放人,所以其他人还在城里受监视,他们三个却破例离开了。 “其实麦伦要塞的现状没有糟糕到一定要介绍信才能过得去啦,毕竟一般的人也要生活,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到介绍信。”菲利普得知他们的计划后,安慰道。 茵点点头,菲利普又转头向一直沉默地跟在他们后面的黑加仑答话:“哦,对了,在翡翠森林的时候我就在想,什么时候想向你讨教一下格斗技,看你那天轻松地摆平夜魅,实在是不佩服都不行啊!” 黑加仑毫不上心地嗯了一声,说:“你学不会的。” 菲利普也不觉得尴尬,摸摸脑袋依旧笑着:“我肯定没法达到你那个程度,但是我也想变得更厉害!” “早日成为大英雄的话,优莉卡也会对你改观,是吧是吧?”茵戏弄地问。菲利普圆圆的脸上浮起红晕,但并没有否认:“虽然那是不太可能的。” 茵揽过黑加仑的胳膊:“小黑,要不你收他为徒,多少教他一点呗,一般人能达到你一半的程度,绝大部分的场合都吃得开啦。” 黑加仑不置可否,茵就当他同意了:“就这么说定啦,反正我们明天才走,不如现在找个地方,你们俩切磋一下?” 十分钟后,埃洛达城西彩虹广场上围满了人,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徜徉了太多年的市民们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见到格斗,都觉得十分新鲜,加之广场一角又是埃洛达城的佣兵所,不少闲着的佣兵也凑过来看热闹。 黑加仑甚至连围巾都没有解,小夜魅在他颈侧探头探脑,伸出两只肉肉的前爪搭在外头。 菲利普在两只手上都缠了布条,原地活动了全身的筋骨,然后摆好了迎战的姿态,目光中充满期待地望着对面。 “小黑,这是切磋,点到为止哦,别把人打成残废了。”茵顶着小火鸡站在围观人群的最前列,认真地提醒道。 围观的人中不乏有好事的混混,吹着口哨叫嚷着上啊,将气氛抄的愈发热烈,菲利普紧张地咽了下唾沫,然后大喝一声,抡起拳头朝对面击去。 黑加仑面无表情地一错身就避开了他的拳头,然后提醒:“下面。”菲利普刚听清他的话,肚子上已经挨了他膝盖一顶,“后面”一声后,脊柱一阵剧痛,已经被踩在了地面上。 一眨眼功夫就结束的比试自然引来嘘声一片,菲利普吐掉一口唾沫,拍拍手上的灰跳起来:“再来!”黑加仑抄着胳膊一动不动,他于是又换了个角度冲上去,结果依然是毫无悬念地被他一条腿就撩翻在地。 一次两次……十次二十次…… 茵实在觉得惨不忍睹,不管菲利普采取何种进攻方式,无一例外都被以同样的招式摆平,黑加仑甚至都没离开过站立的位置,右膝猛击他腹部以后旋腿就将他踩倒在地,局势完全为他所掌控,菲利普连着地的角度都没得选择。 “那什么……差不多行了吧?”再打下去要内伤了,茵忍不住打断。围观的人已经看不下去走光了,偌大的广场上除了他们,只剩几个老乞丐在晒太阳,连看的兴趣都没有。 菲利普擦擦鼻血,依然兴致高昂:“我越来越有感觉了,这次一定不会被这么轻易就打倒了!” 黑加仑不做表态,等他再次冲上来,还是用同样的方式将他踩翻在地。 “哈哈哈!”菲利普这次想要再站起来,黑加仑却不让了,一只脚就将他踩得翻白眼,“我果然还是不行啊。” “如果不设法取得主动权,一味研究如何破解对方的招数,那你永远都不会进步。”黑加仑漠然说完,收回了脚。 菲利普默默地爬起来盘腿坐,似乎在思考他的话。 虽说勤能补拙,但天赋差异过大,就像勉强医师去做狂战士一样,再怎么后天努力也改变不了先天的不足,在翡翠森林时老太婆就曾经说过,黑加仑的体质可以称得上是举世无双,其他人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在先天优势上追过他。 茵看着菲利普伛偻的背影,突然有点替他难过,上前来宽慰道:“其实……我觉得你还是不赖的,只要肯上进,人都是会越来越强的嘛,把小黑当做目标的话可能有点不切实际,但是我不也憧憬着费狄鲁前辈的光彩吗?” 菲利普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出神地望着偏西的日头。 黑加仑轻轻拨了下茵的肩:“走吧。”知道他这个时候需要一个人好好思考,茵也就不再多留,点点头,打算回去和苏缇汇合。 就在这时,广场边传来一阵掌声。 ------------ 039、好人总会有好报 更新时间:2012-03-14 广场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胡须长长的老人,在他们结束切磋后热情地鼓起掌来。 “布莱尔先生?”茵十分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彩虹广场距离他的工房可是有相当长一段距离,“您一直在看吗?” 布莱尔先生笑眯眯地点点头:“这位年轻人虽然几乎没有动手,却能把握每一场较量的节奏,对手不管采取何种方式,最后都会落入他的圈套,按照他的思维去行动,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说着,身不由己地注意到茵帽子上的小火鸡――实在是太难注意不到了,因为它一刻都没安静下来过,好像一直上足了发条的木偶一样,在茵的脑袋上踩来踩去。 “这就是你从灵兽蛋里孵出来的小家伙?”布莱尔先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亲切地冲小火鸡打招呼,“你好,小家伙。”小火鸡停下来,滴溜圆的小眼睛瞅着他。 茵笑着戳了戳小火鸡,它咕叽一声,喙子不客气地在她手指上磨了磨。 布莱尔先生拄着拐杖笑了:“看起来你们相处得不错。本来想今天招待你们去马场兜兜风,可惜突然接到一张订单,我这把老骨头不得不到帝国去走一趟,只好回来再招待你们了。” 帝国!茵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问:“您要去帝国?可我听说最近想要通过麦伦要塞不是那么容易。” “呵呵,对别人来说或许是不大容易,不过我是南方五城首屈一指的炼金术师,要塞的军队也时常从我这里购买一些市面上不常见的魔道具,所以我和麦伦要塞的总指挥官肖恩关系还不错,”布莱尔先生笑着解释,“让他通融下放我过去采集一些材料的话,不成问题。” 黑加仑出其不意地主动开口问:“你是来雇佣兵的?” 布莱尔先生点点头:“可惜最为我信赖的那个孩子最近都没空,估计我得自己一个人去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茵抢道:“真巧,我们也正打算去帝国那边见一个朋友呢。” 老先生微微眯了下眼,问:“那还真是巧,你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如果同路的话,咱们可以结伴同行,我也就不需要另外雇人保护我了。”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他们正愁着要怎么出要塞,就有人主动邀请同行,还是一个有着特赦令的高级炼金术师。茵差点就将目的地脱口而出,幸亏黑加仑抢先一步打断:“我们要去海格威。” 如果在地图上用一条直线将麦伦要塞和库兹比克山连起来的话,那么海格威就位于这条直线的中心点,茵明白了他的用意,跟着点点头:“布莱尔先生您呢?” “我要去库兹比克山,看来咱们只能半途分手了。”布莱尔先生答道。 茵吃了一惊,他竟然也要去库兹比克山,难道他们的目的地会是一样的?那位神秘的死灵法师不但邀请了自己,还邀请了一位高级炼金术师? 布莱尔先生似乎很高兴能和他们结伴同行,约定了明天上路的时间后就先行返回工房做准备了,茵感到一阵不安,事情似乎太过巧合,让人很难相信其中没有联系。 回到旅馆的房间里,苏缇已经先到了,牛皮糖一样的某信徒也死皮赖脸地跟了来,正躺在女神的床上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茵把偶遇布莱尔先生的事讲了一遍,然后叉着腰警告索兰达尔:“你如果要跟着我们,可不许乱跑乱说话啊,我们是要以佣兵的身份和布莱尔先生一起上路,到时候你别又穿得奇奇怪怪,连累我们出不了要塞。” 索兰达尔眼也不睁,懒洋洋地应道:“佣兵的打扮虽然不太符合我的美感,不过为了追随女神左右,我一定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团队利益的事。” 茵嘟囔了句“希望你真能做到”,就带着两个跟班下楼吃饭去了,回来时索兰达尔已经离开,留下一张字条说自己去逛夜市,希望他们不要孤枕难眠。 “谁会孤枕难眠啊,”茵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把便条揉成团扔到一边,“还用花体字,生怕人看得懂么?” 黑加仑弯腰把她扔开的纸团捡起来,展开看了看。 旅馆在每个房间里都备了便条本,索兰达尔用的就是那种便条,短短几行字弯绕出千奇百怪的花纹,末尾处还盖了个小小的玫瑰印章。 哼哼冷笑几声,他把便条对折两次放回了床头的圆木桌上。 第二天一早茵三人就来到城门口,布莱尔先生比他们还早,正在和守城的士兵交谈着什么,远远看见他们,亲切地招了招手。 “可以出发了吗?”布莱尔先生摸着长长的胡子问,“我雇了一辆魔法马车,可以在天黑前把我们送到麦伦要塞。” 茵左顾右盼没找到索兰达尔的人,只好抱歉地回答:“我们还有同伴没有到,可以再等一下下吧?” 正说着,远处传来高分贝的呼喊:“茵――!等等我――!”众人问声望去,背着一个小包袱的优莉卡狂奔而来,后面还跟着同样是旅行装的菲利普。 布莱尔先生扶了扶眼镜,似乎有点不太高兴:“你们的同伴原来是莱恩小姐啊。” 说话间优莉卡已经狂风一样扫到了面前,一脸坚定地握着拳对茵说:“我要和你们一起走!” 茵为难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气喘吁吁的菲利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他昨天在彩虹广场听到了自己和布莱尔先生的对话,回去转告了优莉卡。可是这样逻辑上不会显得很奇怪么,如果优莉卡是为了黑加仑才硬要跟过来,菲利普应该不会笨到为他人做嫁衣的程度才对吧? 于是她试探地问:“为什么要跟着我们?你想出要塞的话,不是随时可以让你爸爸写推荐信吗?” “我也是没办法啊,二哥他们被困在音加古鲁山道,我怕他会有事想要去看看,可爸爸他就是不准,还说我再吵就把我关起来,”优莉卡撅着嘴,拉着茵的袖子摇啊摇,“拜托了,出了要塞我就不缠着你们了。” 什么啊,原来不是为了小黑,茵心里稍微舒坦了点,想答应她,可自己都是出不去的人,带不带她还得看布莱尔先生的意思,而看老先生那拉长了的脸,就可以明白他对优莉卡十分不待见,恐怕不会同意的。 “嗨,小猫咪们,是时候上路了吧?”身后突然压过来一个黑色的影子,听这语气语调就知道除了索兰达尔不会是别人。 今天的索兰达尔换了一件灯笼袖的白衬衫,外面是帅气的短马甲,下身则是冒险者常穿的粗布长裤,非要说不合时宜倒也不至于,但是明目张胆地别着三把火枪两把细剑小腿上还绑了疑似炸药的东西就不太好了吧? 布莱尔先生这回把“不高兴”三个字直接写在了脸上:“茵小姐,你到底有多少同伴要去帝国?” 茵苦大仇深地指指压在自己肩膀上的这一只:“原本就这一个,可是现在……” 优莉卡倒也有眼色,看出这支队伍里是布莱尔先生说了算,就到他面前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过去的事都是我不好,请您原谅我,带我出要塞好吗?” “哼!”布莱尔先生重重地哼了一声,声音低沉,“你打坏了我的见影水晶,放跑了我辛辛苦苦抓来的三尾蜂,在我的咖啡里放糖浆,抢在我前面高价买走秘银短刀……”他每列一条罪名,优莉卡的头就更低一点,其他人头上的冷汗也就更多一层,到最后老人家自己都累了,瞪起眼问:“你以为说一句是你不好我就会原谅你吗?” 茵有种站立不稳的感觉,弱弱地打断:“那什么……优莉卡,这都是你几岁时候的事啊?” 优莉卡委屈地瘪着嘴:“我不记得了。” 当事人都不记得了那得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账啊,难为布莱尔先生一把年纪还记得那么清楚,以后绝对不能得罪他,不然到死都被念,在场所有人心里几乎都这么想。 菲利普忐忑地插话道:“布莱尔先生,再怎么说优莉卡也是您的外孙女,她小时候淘气不懂事,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也道歉了,您看……”他这一说茵结结实实吃了一惊:“优莉卡是布莱尔先生的外孙女?” 布莱尔先生拄着拐杖不表态,优莉卡也大气不敢出,局面僵住了。 “多么感人的祖孙重逢~没想到在异国他乡也能邂逅这样美好的故事,让人禁不住要热泪盈眶了!我们还在等什么,马上启程吧!”索兰达尔发表了一通全不搭噶的感慨,推着茵和苏缇就往马车走去。 黑加仑的视线在那组孙二人间走了一转,什么也没说,转身也上了马车。 “听着,如果你又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我绝对会把你扔在半道上的。”外人都离开了,布莱尔先生才稍微舒缓了脸色,警告道。 优莉卡如逢大赦,点头如捣蒜:“我知道!” “上车。”布莱尔先生撩着胡子先一步上了马车,优莉卡和菲利普紧随其后,年轻的车夫一抖缰绳,四头雷鬃马仰首嘶鸣,疾驰而去。 ------------ 040、通关证明是浮云 更新时间:2012-03-15 当天黄昏,马车抵达了塞来路公国通往邦修帝国唯一的关卡麦伦要塞,虽说是坐在车上不用动,但一天的奔波还是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所以决定第二天一早再去办通关证明。 由于连接的是两大军事强国,现在又是战争期间,麦伦要塞的旅馆内几乎看不到客人,接待员窝在柜台后面打瞌睡,让他们自己去军队食堂吃晚饭。 “别看只是军队食堂,厨师可是一流的哦,我小时候跟爸爸来过,鳟鱼汤啦炖牛肉啦味道都超级棒的,还有还有,吐血推荐蛋包饭哦!绝对是吃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的人间美味。”小姐脾气不发作的时候,优莉卡还是很好相处的,这时候正缠着茵的胳膊,向她推荐好吃的。 茵点点头,习惯性地转头问黑加仑:“小黑,你想吃什么?” 黑加仑中午只在马车上啃了两只面包,现在饿得面有菜色,话也懒得说,索兰达尔还偏偏不怕死地过去勾他的肩膀:“野兽么,当然是吃肉啦,来点人脑汤和炒手指什么的他肯定喜欢。” 苏缇听得差点吐出来,捂着嘴道:“不要在吃饭的时间说这些。” “闭上你的嘴。”黑加仑眼露凶光,一把抓住了他衬衫的领子,索兰达尔视他的威胁如无物,无限娇羞地扶住了额头:“哦,请不要随便动手动脚,我会怀疑你想和我进行某种亲密接触,可是我的人和心都已经有了归属,我们之间是没可能的。” 一群本来饿得不行的人突然都觉得不怎么饿了。 黑加仑干脆将他摁倒走廊的墙壁上,磨着牙说:“别以为我一次杀不了你,就永远都杀不了你,那些家伙一定会很高兴你被我撕成肉片生吞下去。” 索兰达尔笑嘻嘻地展开双手:“哎呀,我以为你不想再为他们做事了呢,怎么,难道是还不习惯自由的感觉吗?” 其他人从背后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这个角度煞是诡异,好像他们真在进行“亲密接触”。 “总之不要打她的主意,否则我会把你这张脸揍成猪头。”黑加仑阴恻恻地威胁着,松开了他的领子。索兰达尔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一番衣着,又没事儿似的回到队伍里继续呱唧呱唧说个没完。 按照优莉卡的美食攻略众人饱餐一顿,茵抢着付了钱,本来也是自己这边的人吃得最多,更何况最近有点成暴发户的趋势,金币的收入已经只能用堆来衡量,怎么也不能总让别人买单。 黑加仑的食量不论走到哪里都惊艳四座,不少端着餐盘路过他们桌边的士兵看了看他面前堆成小山状的盘子就嘴角抽搐,坐下后更交头接耳,到离开食堂的时候,几乎所有士兵都拿一种很不友善的眼神看他们,让茵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 预感很快就应验了,第二天他们去地窖通关申请的时候,肖恩上尉本来和布莱尔先生谈得很开心,正要盖章签字时,一名士兵进来对他附耳几句,肖恩上尉立刻变了脸色,等那士兵一出去就发难:“布莱尔先生,你我是老交情了,我清楚你的为人,你要通关,任何时候我都会放行,可是和你一起的这些人,恕我不能放行。” 一行人中最沉不住气的就是优莉卡,她几乎是立刻就大声问:“为什么不放我们过去?” 肖恩上尉正色道:“对不起,你们都不是正规佣兵,如果需要通关,请拿出足以让我放行的依据。现在是战争时期,不比平常,我们必须严防间谍通过各种手段混出关卡,请谅解。” 优莉卡还想说什么,被茵拉住了,和军人顶撞是不明智的,说不定还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布莱尔先生咬着烟斗想了想,问:“你怀疑这些孩子当中有间谍?” 肖恩上尉双手按着桌面,严肃的目光在六个年轻人中扫过,最后目光定格在黑加仑的脸上。 军人十个有八个是修习格斗技的,能拿到上尉这样的军衔,一般都不是会些普通拳脚功夫的人,肖恩是四星骑士,擅长冷兵器作战,但武术大抵是相通的,是以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黑加仑绝对是个麻烦人物,甚至可能是个危险人物。 黑加仑对上他的视线,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冷笑,不避不闪地瞪回去。 两人对视了几秒后,肖恩上尉缓缓地开口:“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想要通关,就等战争结束了再来。” 优莉卡生气地大声说:“等战争结束我们也就用不着过去了!”她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回是彻底过不去了。 果然肖恩上尉露出了讥讽的笑容,背着手走上前来:“听这位小姐的意思,你们去帝国的目的和两国的战争有关?我能不能冒昧地问问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 意识到说错了话,优莉卡低着头不搭腔,肖恩上尉冷笑一声,环视他们一圈,峻声道:“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如果再执迷不悟,别怪我叫人把你们统统关起来。” 布莱尔先生狠狠地瞪了孙女一眼,现在的局面已经是回天乏术,他的面子再大,也是绝对不敢和肖恩翻脸的。一行人正要垂头丧气地退出办公室,索兰达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手指在黑加仑肩上敲了敲:“我说,你不打算拿出来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黑加仑,索兰达尔看他无动于衷,更加肆无忌惮地倚到他肩上:“别装了,快点拿出来,我们才好通关呀。” 黑加仑冷冷瞥他一眼:“你确定?” 索兰达尔挤眉弄眼:“你一开始不就那么打算的嘛。” 所有人都摸头不着脑,看着他们俩你来我往地打哑谜。 “如果拿不出依据就请离开要塞,否则我会以妨碍军务的罪名逮捕你们。”肖恩看他们堵在门口,还以为他们想垂死挣扎,就大步走过来撵人。 索兰达尔吊儿郎当地靠着黑加仑,冲肖恩微笑:“哎呀,长官不要发火嘛,我们这就拿出依据来。” 事已至此,黑加仑也不再反对,从腰间摸出一张小小的字条,递给了肖恩。 肖恩莫名其妙地接过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着―― 亲爱的小猫咪们,埃洛达的夜市如果少了我一定会黯然失色,所以我暂时离开一下,希望你们不会孤枕难眠,我会再回到你们身边的。 索兰达尔?卢卡斯 (玫瑰印章) 肖恩一头黑线,差点没忍住骂人的冲动,这是什么破玩意儿,居然被他们当做通关依据,难道是在戏弄自己吗? “我建议您认真读上面的每一个字,长官,”索兰达尔眯起眼,他笑起来的样子非常养眼,但这时候却透着一股狡猾的味道,“否则您极有可能为此懊悔终生。” 肖恩心头一凛,再次将目光聚在那张皱巴巴的便条上,这回他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古铜色的脸瞬间煞白。 奸计得售,索兰达尔笑嘻嘻地问:“我们可以通关了吗,长官?” 肖恩努力按捺住心头的恐惧,强作镇定地回到桌边,沉默着签了通关许可。 直到出了要塞进入音加古鲁山道,茵等五人还是没明白过来,黑加仑给上尉看的字条到底写了什么,能把他吓成那样。 索兰达尔好心地解开大家的疑惑:“哎呀,不就是昨晚我在旅馆里留给你们的便条嘛,难道你们都没看?好伤心~” 茵做了个欲呕的表情:“我懂了,肖恩上尉一定是被恶心糊涂了,所以放我们通关。”对她的揶揄,索兰达尔难得地没有揶揄回去,而是一手挡住阳光远眺,说:“去库兹比克山的话,应该走这边吧?” 糟糕,露馅!茵心里大叫不好,但已经于事无补,布莱尔先生人老耳不背,闻言皱起眉头:“你们不是要去海格威吗,为什么这位年轻人会提到库兹比克山?” “这个……”茵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在这当口,山道两侧的岩石后嗖嗖嗖窜出多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扑向他们。 黑加仑凭借野兽一般敏锐的直觉,迅速将茵抱在怀里就地一滚避开来势汹汹的攻击,紧接着布莱尔先生扬手抛出一支试管,玻璃破碎后腾起一股幽蓝色的烟雾,己方成员立刻自觉地捂住了口鼻。 偷袭者不论命中与否一击即退,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刺客团队。 茵有黑加仑的保护自然毫发无伤,苏缇一直走在布莱尔先生身边,受到催泪药剂保护也平安无事,只有和队伍稍微保持了一定距离的优莉卡和菲利普挂了彩,而且为了保护自己喜欢的女孩,菲利普看起来伤得不轻。 有人受伤,队伍只能暂时停止前进,茵从次元里翻出伤药和绷带,和优莉卡一起帮菲利普处理伤口,苏缇则端出了她的火炮,卫士一样守在他们身边。 黑加仑看了看忙活的姑娘们,又看了看咬着烟斗不知在想什么的布莱尔先生,压低声音质问坐在路边悠哉地弹起七弦琴的索兰达尔:“你是跟来看笑话的吗?” “是啊,刚才那群刺客真好笑,哈哈哈!”索兰达尔发出一串笑声,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 黑加仑像看变态一样看着他:“开一个风之庇护会要你的命吗?” 索兰达尔停下拨弦的手,反问:“只保护对自己而言至关重要的人,置其他人的生死于不顾,这不是你的做人准则吗?” 黑加仑默了一会儿,又问:“那苏缇呢?” 索兰达尔眯眼笑起来:“哎呀,遇到危险的时候难道不该是女神来保护自己的信徒吗?” “……”黑加仑看着他欠扁的脸,评价道,“你果然是变态。” ------------ 041、原因未明的大雾 更新时间:2012-03-16 由于遭遇了突然袭击,菲利普胳膊上背上添了不少伤口,即使茵已经将动作放到最轻,还是疼得他龇牙咧嘴,优莉卡仍然像过去那样挖苦他,他只是憨厚地笑笑,也不发火。 为了避免受到魔兽骚扰,布莱尔先生燃了一块驱魔香,这会儿也差不多烧烬了,于是走到他们跟前来问:“小伙子,怎么样,还能继续走吗?” 菲利普差点被包成个木乃伊,正艰难地穿衣服,闻言点头道:“没问题,一点小伤而已。” 布莱尔先生眼里稍有赞许之色,说:“要休息等太阳下山了可以好好休息,这一段路夜里容易起雾,我们必须趁着天亮多走一点。” 茵本来想让菲利普坐在梦迦的胳膊上,这样可以省点体力,可是梦迦好像不太情愿,菲利普当然也没有胆大到挨一头七星魔兽这么近,立刻表示自己能走。于是梦迦只负责断后,有它庞大的身躯做后盾,至少不用担心有人从背后暗算。 在下午太阳偏西的时候他们又遭遇了第二次偷袭,不过因为有了准备,这回没有人受伤,倒是偷袭者有人不知死活,想把苏缇活捉,结果被一颗炮弹送回了神的怀抱,连累了附近的几个兄弟也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哼,以大欺小,真不要脸!”苏缇朝那冒着黑烟的尸体猛吐舌头。 布莱尔先生看了看天,决定不继续往前了,万一一会儿敌人趁起雾的时候来袭,他们彼此不熟很可能被冲散然后逐个解决,那就大不好了,为保万全,还是停下来休息明天再走比较好。 留下伤员给苏缇和梦迦看护,其他人分别到附近捡了枯枝落叶回来生火,穷奇自然还是辛苦担当打猎的,不过音加古鲁山道的小动物似乎不多,它在山林里窜了几转,也只捉到一只野鹿,估摸着还不够黑加仑一个人吃。 即便如此,茵还是决定不让它再去了,虽说以它的嗅觉在大雾里也不会迷路,但如果遇上大群围捕的人,照样是无可奈何,这种险她可冒不起。 篝火照亮了不大的一片区域,大家围坐在一起,添柴的添柴,撒香料的撒香料,气氛难得地有点压抑。 这本来可以是一趟愉快的旅途,却被躲在暗处偷袭的不知名队伍搅了兴致,加上四周都是白茫茫的大雾,大家心里似乎都有点没底,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夕阳终于收回了最后一丝余晖,周围的雾气变成了灰蓝色,看上去实在有点瘆人,优莉卡坐在菲利普和黑加仑中间,这时抱着胳膊往黑加仑身上靠,不安地问:“我怎么觉得这雾好像有点不对劲,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黑加仑对她没什么好感,也不管她是故意还是无心,二话不说一胳膊肘将她撞开,优莉卡哎哟一声摔在菲利普怀里,后者尴尬不已,又不敢碰她,只好默默地盯着篝火看。茵忍不住笑起来:“小黑,对女士不可以这么粗鲁。” 本来在这种寻求安全感的时候被粗暴地拒绝就很没面子,这下有了茵的话撑腰,优莉卡更是委屈爆棚,带着几分哭腔问:“我到底做什么让你讨厌的事了,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对我?” 篝火对面的索兰达尔惟妙惟肖地模仿她的强调回答:“你从头到脚都让人讨厌,还问我为什么,真是讨厌死了!”坐在他身边的苏缇立刻一脸受不了地朝旁边挪了挪。 优莉卡气得想哭,而自己的外公又不动声色,一点儿也没有要帮自己的意思,顿时感觉所有人都抛弃了自己,只想找个人抱着大哭一场。 “优莉卡,算了吧。”菲利普好声安慰,没想到反而引爆了炸药,优莉卡跳起来冲他吼道:“什么算了!为什么算了!所有人都欺负我,连你也想欺负我吗?我爸爸是埃洛达的商会长,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我说话!” 她一旦犯病,说任何话都是错的,茵这次很明智地沉默了,否则保不齐又要被她迁怒。 暴发户大小姐一腔怒火没出撒,全都冲着菲利普一个人去了,浑然忘了白天人家才为了救她而受伤,菲利普早就被她骂得习惯了,垂着眼皮默默地承受下来。 他还能忍,有人却忍不了了,布莱尔先生用力把手中拨篝火的木棍扔到地上,厉声道:“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别以为你爸爸宠着你,所有人都会宠着你,你要是乔伊的亲生女儿,我早就把你打死了!” 长辈一发话,在场的晚辈们更是噤若寒蝉,苏缇有点害怕地抱住了茵的胳膊,小声问:“布莱尔先生这样说真的好吗,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孙女呀。” 优莉卡更加觉得委屈,祖孙二人便当这一干外人的面大吵起来,茵勉强听出其中的原委,优莉卡的妈妈是在布莱尔先生的女儿病逝后才嫁给莱恩先生的,因此优莉卡和布莱尔先生只是名份上的祖孙,加上小孙女调皮捣蛋,祖孙间的关系一度僵硬得谁都调和不了。 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听这些无聊的家务事啊,不止茵,苏缇和索兰达尔也是一脸兴趣缺缺,想睡觉,太吵,想避开,又太冒险,真是够了。 就在这进退两难之际,不知从哪里幽幽地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优莉卡?”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这荒山野岭的,又是半夜,是谁在叫优莉卡的名字? “优莉卡,是你吗?”那个男声又重复了一遍,这回所有人都不再怀疑自己的耳朵,纷纷警惕起来,优莉卡呆了几秒,突然喜极而泣:“格瑞尔哥哥!” 原本安静的大雾里突然发出许多人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潜伏靠近的,一阵踩断枯枝的声响后,一位红发的青年从雾中走出来,被优莉卡扑个正着。 茵记得优莉卡就是担心自己哥哥的安危才非要跟来看个究竟,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人,不由松了口气,心想这回兄妹相见了,应该不用再缠着自己了吧。 可惜她高兴得太早了,红发的格瑞尔一句话就让在场所有人陷入了沉默:“你们听优莉卡说了我们的遭遇,怎么还会到音加古鲁山道来?这大雾里另有名堂,进来就出不去了。” 所有人都怒视着优莉卡,看来她是对大家都隐瞒了这个危险,连格瑞尔也忍不住责备妹妹:“你怎么能明知道危险还让他们进山来呢,万一大家都出不去可怎么办?” 优莉卡刚才就够委屈了,好容易来个自己这一边的人,居然还是批评她,顿时不乐意了:“我、我不也是担心你吗!你还怪我!” 格瑞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看来对这个妹妹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迷失在大雾里的商队足有五十人,除了七八个商人和几名干粗活的随从外,几乎都是佣兵,音加古鲁山道地形崎岖,很容易遭到伏击——就像他们白天遇到的那样,想要平安通过,少不了打几场硬战。 但也因为地形崎岖,魔法很难施展得开,所以这一带活跃的蛮贼几乎都是纯武力团伙,格瑞尔他们正是吃了没带魔法师和祭司的亏,在雾里兜兜转转很多天,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拿出了封在魔结晶里的风之雀,设法和外面取得联系。 “正如你们所见,我们已经被困了五天,每次大雾散去以后我们都不在之前落脚休息的地方,好像被人搬动过一样,怎么都走不出去,”格瑞尔将这些天己方的遭遇说了一遍,末了又感叹道,“刚才听到优莉卡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太累出现了幻觉。” 白茫茫的雾笼罩着山林,稍微远一点的位置坐着的佣兵都几乎看不清,茵不免也担心起来,如果是遇到一大群魔兽,甚至遇到一支军队,大概都没什么危险,遇上魔法还真是没辙,除了优莉卡是个半吊子的祭司外,这支队伍里连个像样的魔法师都没有。 大家坐下来讨论了一会儿也没得出什么有效的结论,茵瞅着黑加仑没精打采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又饿了,于是很不好意思地问格瑞尔他们还有没有干粮,想向他们买一点。商人终究是商人,即使在这种困境之下,有生意也绝不会不做,一位做腌肉买卖的商人恬不知耻地开出了市价三倍的高价想卖给她,茵想想反正现在不缺钱缺粮食,就想答应,却被黑加仑一把拖了回来。 “要塞也通过了,哥哥也找到了,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可以分道扬镳了呢?”跟在他身后的是一派轻松的索兰达尔,“死到临头还想着投机倒把,真令我钦佩啊。” 腌肉贩子鼓起眼睛,粗声怒问:“哪里来的臭小子,想找死吗!” 索兰达尔面带微笑,拔出腰间的火枪在掌心里转了转,朝着大雾深处开了一枪,整个动作看起来十分随意,枪声中却夹杂了一声小动物垂死挣扎的呻吟,穷奇鼻子抽了抽,箭一般窜出去,不一会儿就拖着一只被打穿了脑袋的山猪欢快地跑了回来。 茵看得目瞪口呆,原以为他佩那么多武器只是在搞笑,没想到他枪法了得,看都不看也能爆头——不对,为什么他会知道那边有山猪,这才是重点啊! 格瑞尔的队伍里也颇有几个有能耐的佣兵,被索兰达尔目中无人地一挑衅,纷纷放下手里的干粮,握起了兵器,只待雇主一声令下,就要把这个文文弱弱的青年揍成肉饼。 ------------ 042、浪漫细胞可以有 更新时间:2012-03-17 “看到没,没有你们,我们照样不会饿肚子,”索兰达尔装模作样地吹了吹枪口冒出的烟,笑嘻嘻地不把对方的人数优势看在眼里,“可是没有我们,你们就等着在山里困到死,抱着金币变成骷髅吧。” 茵看到对面那些人的目光都十分不友善,偷偷碰了碰黑加仑的胳膊:“他这样说没事吗?优莉卡是祭司,或许还有办法脱困,和他们闹翻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黑加仑无所谓地扫了一眼搔首弄姿的索兰达尔,回答:“那个白痴是魔法师。” 耳尖的索兰达尔立刻回过头来,怒目相视:“什么叫那个白痴是魔法师!”茵赶忙赔笑:“你听错了,他不是那意思……”“本殿下是全职魔法师!全职魔法师!” 茵:“……”这家伙真的没找错重点吗? “全职魔法师?”格瑞尔十分惊讶地转过头来,“你?” 索兰达尔得意洋洋:“怎么,害怕了吗?” 格瑞尔很不给面子地回答:“我不信。” “全职魔法师必须是六属性平衡体质,还要能够兼修治愈术和死灵魔法――但谁都知道,这两者根本就不可能兼修,年轻人,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全职魔法师。”布莱尔先生出于好心提醒道。 索兰达尔正想反驳,突然眼珠一转,瞥了一眼那腌肉贩子,嘻嘻笑起来:“激将法,我就是不上当,就是不表演给你们看,你们能把我怎样?” 即使他这么说,也没人敢冒险向他发难,如果他真是全职魔法师,至少有五十种方法灭掉整只商队,退一步说他哪怕不是魔法师,刚才那精湛的枪法都让双方交锋的胜率变得很难说,即使最后能把他拿下,己方也必定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嗯……要不我们先吃夜宵?”茵想上前缓和一下气氛,黑加仑却牢牢地抓着她的胳膊,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用食物引诱他。 穷奇已经围着山猪转了好几圈,口水流的哗啦啦,黑加仑权衡了一下,决定先吃山猪,于是放开了她。茵拔出短刀利落地剥了山猪的皮,将血淋淋的肉穿在之前烤野鹿的木棍上,苏缇很配合地往上撒盐和胡椒粉,然后架在篝火上烤。 比起这边很快进入到愉快的烧烤模式,商队那边的人就不淡定得多了,有几个脾气火爆的佣兵已经开始骂骂咧咧,似乎想上来找茬,格瑞尔不想再节外生枝,制止了几声,但没什么效果,坏情绪就像会传染一样,没一会儿所有的佣兵都浮躁起来,拔出佩剑围了过来。 苏缇警觉地端起了火炮,茵连忙按住她:“别,被你轰过的尸体太恶心了,会影响食欲。” “高贵的女神怎能为这些毫无美感可言的人大开杀戒呢?还是让我来为您效劳吧,”一直笑眯眯地盯着山猪肉等吃的索兰达尔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细细的木棒,转过身轻轻一挥,“群体石化。”那些逼近过来的佣兵连带着他们的雇主一起变成了石像,走在最前面那个已经摆好姿势要攻击的家伙甚至重心不稳地倒了下来,被他善良地扶住,推到另一边的树上靠着去了。 再回来,黑加仑以外的人都目瞪口呆了。 石化诅咒?群是二阶三段的死灵魔法,咒术师的专利,这家伙是咒术师? 而且是个人都知道魔法需要吟唱时间,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这么快地发动魔法,甚至不需要吟唱,一个口令就实现了。 布莱尔先生首先回过神来,严肃地问:“公国禁止使用死灵魔法,肖恩上尉说的间谍就是你?” 索兰达尔摊了下手:“间谍这种既没有美感又缺乏艺术性的职业,和我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以布莱尔先生的见多识广,却想不出自己听说过任何全职魔法师,加上这人是在出发前才跟过来的,实在很难不怀疑他的身份。 索兰达尔一本正经地收回了他简陋的小魔杖,对布莱尔先生鞠了一躬,说:“崇尚爱与美的梦幻,尊奉苏缇女神为最高信仰,帝国首屈一指的音乐家、美术家、诗人,索兰达尔?卢卡斯,就是在下。” 一旁的茵哭笑不得:“什么时候又多了个诗人的头衔。” 苏缇捂着脸:“关我什么事啊……” “卢卡斯……”布莱尔先生思索着,猛地眉头一跳,难以置信地望向他,“你!你是……” 索兰达尔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手势,笑得狡猾:“您知道也就够了,千万不要说出来,否则这里有人可能会吓得尿裤子呢。”说着不怀好意地瞟了一眼挨着哥哥的优莉卡。 布莱尔先生沉默下来,真的就不再过问他的身份。 茵早就猜到索兰达尔肯定不会只是个变态,通常嗜好奇特的人都是某方面的天才,而得瑟也是需要底气的,一个看上去文弱却能让黑加仑承认他很强并且带着自己费尽心思躲避的人,绝对不会是普通人――至少是个高级变态。 山猪肉烤熟后茵还是分给了格瑞尔和优莉卡一分一块,只不过后者不领情,扭开头假装没看见她递过来的东西,害得格瑞尔只好又替她赔礼道歉。 黑加仑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大雾里那群石像,说:“记得把诅咒解开。” 正品尝着自己亲手猎杀的山猪肉的索兰达尔闻言露出了夸张的表情:“哎呀,以凶残狂暴著称的家伙怎么会突然这么仁慈,让他们在这里永垂不朽不好吗?” “我从不乱杀无辜。”黑加仑坚定地和这人划清界限。 索兰达尔耸了下肩:“让他们就这样过夜吧。” 格瑞尔不无担心地说:“万一天亮的时候他们被和我们分开了怎么办?” “嗯……那就只能说明他们命不好。”无良的咒术师斩钉截铁地回答。 茵一阵好笑,刚把嘴擦干净,身边的黑加仑就站了起来,顺手带了带她的肩:“跟我来。” 半夜离开的事在翡翠森林也有过,茵心想他大概是还没吃饱,又要发挥独特的嗅觉去觅食了,可要是别的地方还好,这里大雾茫茫的,万一迷路了怎么办?于是劝道:“雾这么大,别去了,会迷路的。” “不会。”黑加仑笃定地说,见她不走,干脆一把握住她的手直接朝前拖。 茵无可奈何地回头冲他们说:“那个……我们一会儿就回来。”话才说完已经被拽得一个踉跄,灰蓝色的雾隔断了视线,只能勉强看到微弱的火光。 夜晚的山林里能见度差到了极点,两人手牵着手都几乎被雾气淹没,走在前面的黑加仑每一步都走得很确定,好像完全不受影响,跟在后面的茵就不行了,雾太浓眼睛长时间找不到焦点,很快就感到眼痛。 不知走了多久,黑加仑突然停了下来,茵还在揉眼睛,惯性地撞在他身上:“怎……”冷不防一把被捂住了嘴。 茵满脑袋问号,又掰不开他的手指,只能拼命眨眼,黑加仑却像是看不到一样,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搂着她的腰,转过了一块高大的岩石。 浓郁的大雾像是被切断一样消失,眼前呈现出一片亮晶晶的湖泊,无数只有人巴掌大的精灵在湖面上翩翩飞舞,他们的翅膀如蝉一般透明,手中捧着一个个鹅黄色的光球,将深色的湖面照耀得如星空般璀璨。 整个画面唯美而安静,茵明白过来,如果自己发出声音,说不定会把这些小精灵吓跑。她戳了戳捂着自己嘴巴的手,示意他放开。 “来了。”黑加仑极轻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声。 随着他这一声,湖心涌起一串气泡,激荡的湖水震碎了光球的倒影,整个湖面都变得金光灿灿,接着湖水哗啦一声被分开,一个人猛地浮了出来。 茵:“……” 湖中竟然浮上来一个人?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大半夜的玩潜水么。 浮上来的人一头卷曲的灰色长发遮掩了赤裸的身体,但从曲线上看应该是个女人,精灵们纷纷围拢上去,将手里的光球抛向她,那些光球落在她身上就消失不见,渐渐地女人的长发变成了金色。 湖面的光线随着光球的减少逐渐变暗,大雾缓慢地涌上来,最后终于将精灵和神秘的女人一起淹没在灰蓝色之中。 到这时黑加仑才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茵一能说话就迫不及待地发问了:“湖里那个女人是谁呀?那些精灵又是在做什么?” “那不是人,”黑加仑静静地回答,“那是妖兽人鱼,因为受到了畏光的诅咒所以只能在夜里浮出水,精灵采集了阳光供给她,她才能活下来。” 茵倒是曾经在童话故事里见过人鱼,不过童话里的知识多半不可信,于是问:“她是妖兽?长得和人那么像,应该会说话吧。” 黑加仑嘴角一动,似乎想笑:“她不会说话,但是会吃人肉。” 茵腾地汗毛竖了起来,敢情刚才不能出声是因为会被吃掉啊,虽然以黑加仑的身手大概不用担心被吃掉,不过这么美的画面最后演化成屠宰场还是不太好。 看完了精灵和人鱼,黑加仑又牵着她的手往回走,完全不解释带她来的目的,茵觉得他应该不是准备拿自己扔下去喂人鱼,于是忍不住问:“小黑,你是觉得刚才那一幕很美才带我去看的吗?” 指望他有浪漫细胞什么的基本是不靠谱的,茵这么认为。 没想到黑加仑很淡定地回答:“嗯。” 茵愣了一下,忽然觉得很感动,原本以为他的脑袋里只有吃饭睡觉和打架,没想到也会为浪漫的事花心思,虽然观赏美景的时候气氛不算温馨甜蜜。 认真想来,从他们成为恋人以来,似乎都没有独处过,更不要说约会什么的了,刚才那个可以当做人生的第一次约会么?围观大型食人妖兽的约会…… “你笑什么?” “啊?没什么,”茵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笑出了声,摇摇头,握紧了他的手,“谢谢你小黑,精灵和人鱼都很漂亮。” 黑加仑什么也没有回答,张开五指与她交错相扣,两人静静地走在灰蓝色的浓雾之中,好像正前往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 ------------ 043、没完没了的伏击 更新时间:2012-03-18 黑加仑说不会迷路,那就肯定是不会迷路的,没一会儿工夫他们就又回到了营地,除了索兰达尔,其他人都已经睡着了。 茵注意到苏缇双臂交叠趴在他腿上睡觉,有点警惕:“喂,你别对苏缇做什么奇怪的事啊,她还是个孩子。” “瞧你说的,”索兰达尔啧啧几声,“身为女神的忠实信徒,牺牲自己的大腿给她做枕头不是理所当然的奉献么,为什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奇怪的事’呢?” 茵懒得反驳他,在鼻子冒泡泡的穷奇身边坐下,靠在梦迦的肚子上准备睡觉,没想到刚闭上眼,胳膊上就被什么细细的东西戳了戳,立刻又睁开眼,发现是索兰达尔那根小魔杖。“别打扰我睡觉啊。”茵扣指弹开那可笑的小木棒。 索兰达尔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不知为什么,他这个动作看起来虽然非常漂亮,却有股莫名的邪气,茵用眼角瞟了瞟黑加仑,见他一动不动,八成是睡着了。 “怎么样?”索兰达尔一脸狡猾地问。 “什么?”茵一头雾水。 “何必明知顾问呢,”索兰达尔在五指间转动小魔杖,不怀好意地笑着,“你们俩是偷偷跑去做那个了吧?” 茵:“???” 熟睡的苏缇发出一声梦呓,两人不约而同地低头看去,见她没有醒来,索兰达尔又继续坏笑着用魔杖戳她的肩:“别想瞒过我,这次见你们气氛完全不一样了,难道不是有了飞跃性的进展?” 终于从那猥琐的笑容里明白了他的意思,茵一头黑线:“飞跃个鬼,我们只是很清纯地开始交往了而已。” “清纯?他?”猥琐的魔法师一副打死你我都不信的样子,但没有再问,替苏缇盖好滑落下去的小毯子,自己也靠着树闭上了眼睛。 搞什么啊,吊人胃口又不把话说完,茵瞪他一眼,搬过梦迦的大爪子当被子盖,歪着睡过去。 第二天清晨,几乎所有人都是在小火鸡炸毛的尖叫声中醒过来的,由于大部分鸟类都是夜盲,所以昨天大雾一降它就收敛地睡了,茵也就忘了还有这么个家伙扒在自己帽子上,睡梦中猛地听到一阵“分开了分开了”,差点没吓出心脏病。 露宿荒野当然谁都睡不好,每个人都顶了不同程度的黑眼圈,优莉卡皱着眉瞪小红:“一大早的嚷什么嚷,吵死了啊。”小红自然也不客气地瞪回去:“吵死了!吵死了!”甚至扑腾着翅膀作势要过去抓她,茵赶忙按住它:“别闹别闹,你要把我帽子踩坏了。” 这时格瑞尔注意到本该集体石化在他们近旁的商队全体失踪了,忍不住跳起来:“糟了,他们被带走了!” 索兰达尔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果然是命不好。” 苏缇一脸鄙视:“幸灾乐祸是不对的。”他立刻改口:“啊,在这神之光辉无法企及的音加古鲁山道迷失了方向的人们,你们的灵魂将由谁来救赎,无能为力的我不禁感到一阵心痛。”顿时在场所有人都吐得东倒西歪。 “不管怎么说,不能把他们扔在这里不管,我们快去找找吧。”格瑞尔是商队的领头人,这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 “嗯,说得是,你去吧,记得把你千娇百媚的妹妹带走。”索兰达尔大方地摆摆手。 格瑞尔急切道:“难道你们打算见死不救吗?昨晚出言不逊还想动手确实是他们不对,可大家都是公国的子民,眼看着同胞在帝国的疆域上遇到危险,却坐视不理,难道你们良心上过得去吗?” 说完,他期待地望着对面四人四兽…… 黑加仑:“过得去。” 苏缇:“为什么过不去?我们和他们又不认识,而且他们昨晚还想揍我们呢,去救一群想揍自己的人,这才很奇怪吧?” 索兰达尔:“哦,我尊贵的女神,你的话字字精辟,句句真谛,我完全赞同!” 梦迦在剔牙,穷奇在打哈欠,夜魅从围巾里钻出来舔“妈妈”的脸,小火鸡鼓着翅膀尖叫:“赞同赞同!” “那个……”福音一般的声音传来,格瑞尔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茵的身上。 茵掸着裙子上的干草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虽然我会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但是我什么也帮不上,所以对不起啦。”格瑞尔彻底崩溃了。 “走吧小猫咪,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同情心泛滥对你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哦。”索兰达尔招呼道,大家都做好了启程的准备,茵也赶紧打理好仪容跟上队伍的步伐。 布莱尔先生从格瑞尔面前过的时候稍微停了一下,但也只是说:“等援救的队伍来了,就带着优莉卡和那边的小伙子回埃洛达去,不要再出来制造麻烦了。”格瑞尔不敢对长辈造次,只好低着头答应。 摆脱了小姐脾气的优莉卡对整个队伍来所都是一件神清气爽的事,但茵隐约感觉他们还会偷偷跟上来,就像在翡翠森林的时候一样,不过现在和那时又稍微有点不一样,哪儿不一样?她说不清楚,只觉得如果他们跟上来,目的应该不单单是为了拐带黑加仑。 音加古鲁山道路程十分长,车马行进都要花两天,像他们这样徒步走至少要五天才能出去,现在又遇上大雾―― “其实这雾里面没什么名堂,他们想太多了,”索兰达尔叼着一根草茎心不在焉地走在队伍最后,“快到冬天了,山里容易起雾不奇怪,不过有人在上风口撒了梦游魂晶粉,所以睡着了的人会集体梦游,天一亮又以千奇百怪的姿势躺下去,就以为自己被人移动过了。” 布莱尔先生点点头:“我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梦游魂晶十分稀有,我想不出下毒的人这么做的用意。”即使是身为高级炼金术师的他,收集的梦游魂晶量也非常有限,是绝对不会在雾里撒着玩儿的。 穷奇在前面开道,一行五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它后面,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人正躲在树冠里观察着他们。 “麻烦的人加入了呢,”偷窥者低声笑着,用手按了按白色的面具,那上头月牙状的眼睛和嘴巴让他的笑声听上去有点毛骨悚然,“过度的保护会让你无法成长,还是让我再来为你布置一些有趣的遭遇吧,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我的琥珀公主。” 树影斑驳,偷窥者一展黑色的斗篷,风系飞行法术让他蝙蝠一样向山林深处飞去。 在准备停下来稍事休息的时候队伍遭遇了入山以来的第三次伏击,不过这回的显然不再是试探,对方甚至派出了魔法师,苏缇还来不及填充火药就被律令?定身牢牢固定住手脚,要不是梦迦及时挡在她身前,恐怕要被密集的箭矢射成刺猬。 “他们的目标是苏缇,小黑,回来!”茵在穷奇的掩护下退到梦迦身后,见黑加仑杀得眼红越跑越远,赶紧大声喊道。 索兰达尔和布莱尔先生被涌上来的角斗士隔到了一边,更多的刺客借助地形的优势包围了茵和苏缇,不时窜出来放一道暗器,饶是梦迦皮糙肉厚,也被这接二连三的偷袭打得浑身是伤,弯弯的月牙眼早已充血变成了赤红色,但刺客们似乎早就知道和它对视的下场,总是千方百计绕到它身后去袭击两位姑娘。 眼看梦迦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穷奇也累得直喘粗气,茵知道不能再坐以待毙,打不过,还不能逃了吗,于是一咬牙把苏缇背了起来,险而又险地避开一刀,朝对方包围薄弱的方向冲了过去。 “别乱跑!”黑加仑正被一大群狂战士围攻,对方战斗力虽然不强,但人数上却占了绝对的优势,他现在的状况就像是陷入了沼泽里,对方并不进攻,而是拼命缠住他,挂手挂脚,别说一个人,一头大象都被压趴下了。 不跑是笨蛋啊,茵才不管那么多,背着苏缇在树林里一通没头脑的乱窜,屁股后面追了一大群手执弯刀口衔匕首的刺客,只要停下就是死。虽然索兰达尔竭尽全力用新月之刃不断从后方袭击那些刺客,但树木的密集让魔法很难施展得开,刺客们又太擅长躲避,那些本来就不致命的新月之刃只有极少数打中目标,其他的都撞在树上消散了。 “叽!”梦迦一声惨叫,茵刚想回头,就被穷奇绊了个大跟斗,差点一头撞在树干上,就这一瞬间十几名刺客包围了上来。 死定了死定了,茵望着人墙一样密集的偷袭者,心里抓狂地想索兰达尔那白痴不是全职魔法师吗,怎么不放一个群体石化把他们都定住啊。 就在这时,所有包围上来的刺客一瞬间全都停住了,脚下的泥土像有生命一般迅速沿着他们的脚将全身覆盖――群体石化魔法! 茵大松一口气,黑加仑已经解决了那群鼻涕虫一样的家伙,一路踹翻人形雕像赶过来。 “真是气死我了!”这边刺客阵容大规模石化,敌人立刻意识到不好,瞬间撤了个干净,索兰达尔暴躁地扶着扭伤了脚的布莱尔先生来到他们身边,“我一吟唱范围魔法就被对方的律令术抵消,敢不敢更贱一点啊!” 茵忍不住笑了:“你也知道对方是祭司,战斗力不强当然要玩手段了,让你发动范围魔法还了得,大家一块儿去找神明喝茶。” 索兰达尔傲慢地哼了一声,看了一眼盗了满地的刺客石像,突然问:“有人在暗处帮我们?谁放的群体石化?” ------------ 044、老实点跟我回去 更新时间:2012-03-19 索兰达尔瞅瞅一地的刺客石像,突然问:“有人在暗处帮我们?谁放的群体石化?” 正把梦迦和穷奇塞回次元里的茵一听这话愣住了,反问:“不是你把他们石化的?” “我不是说了一吟唱范围魔法就被律令术抵消的吗,”索兰达尔摸着下颌,“虽说因为神器的关系我用诅咒的速度比较快,但也架不住没完没了的律令?中和,根本放不出石化魔法。” 布莱尔先生点燃了驱魔香,顺手点上烟斗,边抽边说:“音加古鲁山道我也走过不下百次了,从来没遇到过带魔法师的蛮贼团,你们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们当中谁惹了麻烦,现在正在被追杀?” 这个么……茵有点为难地看了看黑加仑,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说不定是来抓我的,”苏缇吞吞吐吐地小声说,律令术解开后她终于能活动了,刚才那一摔磕破了手掌,现在正火辣辣地疼,“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也常常被偷袭,被抓起来关在奇怪的地方,好几次差点都逃不出来。” 就刚才那群人进攻的目的性来看,确实很像她说的那样,苏缇低着头搓手掌:“对不起,茵姐姐,我还是不跟着你们了,不然还会连累你们被偷袭。” 茵好笑地拍拍她的头:“说什么呢,难道我看起来像是会把你丢下不管的那种人吗?追杀我的人也不会比追杀你的少,安心啦,小黑会保护我们的,是吧小黑?”说着朝对面使眼色,黑加仑盯着苏缇看了一阵,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默默地点了下头。 布莱尔先生被搞糊涂了:“你们都在被人追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一直以来竟然是和一群逃犯同行吗?”他这一说索兰达尔可不同意了:“身为浪漫的使徒,爱与梦的化身,我身后永远只可能有追求者,怎么可能有追杀者!” “怀璧其罪。”黑加仑淡淡地抛出一句。 老人沉默下来,似乎在思考他的话,苏缇趁大家不注意想【纵横】舔一舔手上的伤口,却被轻轻捉住了手腕。“伤口很脏不可以舔哦,”索兰达尔笑眯眯地蹲在她面前,右手里魔杖一挥,乳白色的光晕覆盖在了伤口上,眨眼工夫就痊愈了,“看,这样是不是好很多?” 苏缇神色复杂地望了他好一会儿才小声说:“谢谢。” 先是诅咒,然后是元素魔法,接着又是治愈术,索兰达尔在魔法领域的涉猎已经成功打破了布莱尔先生的认知,死灵魔法和治愈术竟然真的能兼修!老人咬着烟斗,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是否都错了。 休息了半个小时后队伍又继续前进,布莱尔先生给每个人发了一支盛装着清醒药剂的试管,即使在大雾中也继续前进,感到疲倦时索兰达尔就释放疲劳解除的辅助法术,一直不停气儿地走了两天,终于在旭日的光辉中走出了音加古鲁山道。 后面的路程没有再遭到伏击,施放石化魔法救了他们的人也一直没有露面,大家在山脚小镇随便找了个旅馆,补充了完能量就一头扎进被窝里,睡到太阳偏西才陆续下楼来吃晚饭。 “从这里道海格威徒步要走十天,又雇不到魔法马车,我看大家的体力恐怕都难以支撑那么长距离的步行,不如停下来休息两天?”布莱尔先生和旅馆老板交谈了解了交通状况后,面有忧色地回到餐桌边。 “没有魔法传送阵吗?”茵奇怪地问,像这样在重要关卡附近的小镇应该都设有定向传送才对,哪怕不能直达海格威,到一个能雇到马车的地方也好啊。 布莱尔先生无奈地摊了下手:“现在是战争期间,所有的传送阵暂时都被军队控制着,我们是从公国过来的人,能避开军队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索兰达尔闻言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这种连酒吧都没有的小镇沉闷得让我窒息,拜托,请不要在这停留,我一刻也不想多呆,我们马上走吧!” 茵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看你也不像还能继续走的样子吧?而且一路上你还在不停地使用疲劳解除,应该比我们更累才对,难道不想好好休息?” “在这种地方根本没法安心休息……”索兰达尔小声嘟囔了句,摆摆手打起精神,“我完全不用休息,随时可以上路!难道你们没有感受到海格威的苹果酒和焙虾披萨发出的深情召唤吗?” 感受得到才怪,所有人都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索兰达尔还陶醉在美食的幻想中,就被门口传来的话语声当头泼了一桶冷水:“总算抓到你了,索?兰?达?尔!” 一字一顿清晰地表达着愤怒,当事人立马从椅子里跳了出去,企图翻窗逃走……未遂,被两名身着帝国皇家军队制服的士兵牢牢抓住了肩膀拖回来。 “哎呀哎呀,不要动粗嘛,亲爱的埃文,难道是我离开得太久你感到寂寞了吗?”受制于人的索兰达尔依然不改玩世不恭的态度,嬉笑着和对方调情,“不管我走到哪里,早晚会回到你身边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被他调戏的是一个身着军官制服,看上去一丝不苟的年轻男人,脑袋上顶着一个硕大的怒字,咬牙切齿地回答:“所以现在马上跟我回去,在这种时候还给我乱跑,你有没有一点危机感!” 索兰达尔微笑:“危机感?无所不能的我为什么要有那种东西,久别重逢的时刻怎么能绷着脸呢亲爱的,快来,我给你介绍我的新朋友们。” 名叫埃文的年轻军官丝毫不为所动:“我稍后会和他们慢慢认识,你到基地指挥部去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亲爱的……” “现在,立刻,马上。” 撒娇不奏效,索兰达尔只好垂头丧气地跟着那两个士兵离开了旅馆。 送走了麻烦人物,埃文才吐掉一口气,向坐在餐桌边的茵等人致歉:“实在对不起,那家伙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我代他向你们道歉。” “没、没这回事!索兰达尔这个人虽然行事作风有点奇怪,但还算个不错的伙伴啊,一路上承蒙他关照,旅行很愉快。”茵赶忙摆手。 埃文大大地叹了口气:“那家伙一分钟没人盯着就到处乱跑,每次抓他都要花好大功夫,什么时候能让人省点心,”说着,不忘打量他们四个,“几位看起来不是本国人,难道是被他诱骗过来的?” 诱骗什么的,也太夸张了吧,难道索兰达尔经常干这种人口拐带的事儿?茵哭笑不得地解释:“不不,其实我们是到帝国来见一位朋友,还是多亏了他才能通过要塞呢。” 两国交战时期军人是很忙的,没说几句埃文就抱歉地表示自己必须赶回指挥部去,茵虽然有点担心,但自己和索兰达尔也没有很熟,不好问更多,就点头目送他离开。 “那个……”一直低着头搅奶昔的苏缇终于忍不住出声,“你们不会打他吧?” 埃文收住脚步,似乎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肯定地回答:“不会。” 苏缇咬着吸管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也不会把他和猪关在一起不给饭吃吧?” 埃文:“……” 茵忍俊不禁,摸摸她的脑袋:“不会有那种事啦,军队又不是没品的蛮贼团伙,怎么会做那种事嘛。” 苏缇似乎想起了自己过去的遭遇,继续问:“也不会放幽灵吓他吧?还有,也不会……”她还没说完,埃文的神经就先绷不住了,竖起巴掌示意她停止,头上三条黑线:“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要虐待他呢?” “因为埃文先生看起来好凶。”苏缇嗫嚅一阵,小声回答。 埃文差点气晕过去,努力镇定下来,郑重地承诺:“你所想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那家伙不会受到任何虐待,我以军人的名誉发誓,现在放心了吗?” 苏缇虽然还是一脸不放心,但也知道不能要求太多,只好默默点头。 没有人催着上路,晚饭过后大家又各自回房间休息,由于小旅馆没有三人间,茵决定陪着怕黑的苏缇,黑加仑则被坚决地请到隔壁和索兰达尔一个房间,布莱尔老先生单独一间,现在嘴碎的魔法师被老相好抓了回去,黑加仑回房间后只能对着天花板发呆,那表情是一万分不乐意,茵好说歹说才把他从自己房间门口撵走。 关上门回头一看,苏缇换好了睡裙,却还坐在床边发呆不肯睡,茵知道她一定还是担心索兰达尔会被虐待,就笑着过去安慰她:“没事啦,那个大白痴才不会吃亏呢,我看他们俩碰到一起,倒霉的该是埃文先生才对,不要担心啦。” 苏缇仍旧闷闷不乐地扯着睡裙上的花边:“可是埃文先生身上也有那种味道,不是很浓,但是有。” “什么味道?”茵不记得自己有闻到什么味道,仔细一想明白过来,“你是说那些杀了你爸爸妈妈还有姐姐的人身上的味道?” 苏缇的头埋得更低了:“我有点害怕。” 茵以为她还是在替索兰达尔担心,就坐到她身边搂住了她:“别怕,埃文先生不是答应过不会对他做什么吗,我看他们关系还不错,说不定是我们想多了呢。” 苏缇沉默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问:“如果埃文先生……和杀害爸爸妈妈的人是一伙的,那……而且那个怪哥哥又莫名其妙地黏着我……如果……” “……你在担心索兰达尔可能是杀害你亲人的凶手之一?”茵终于明白她在害怕什么了,如果仇人处心积虑地埋伏在身边,还和她做了朋友,对她非常好,那到了报仇雪恨的时候,很有可能下不了手。 苏缇默默地点了下头,茵赶忙打消她的念头:“不会有那种事啦,你别想得太多了。” “不管怎样,”苏缇鼓着腮帮子重新抬起头来,握了一下拳头,“如果他真的是那些人一伙的,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茵苦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起身去关窗帘。 被自己身边的人背叛的事,苏缇还只是在担心,在她身上却已经发生了,茵至今也不敢去猜测为什么自己的画像会落到杰里曼手中,因为最坏的结局会毁掉她所有的过去,而她还没有勇气去面对那样的结果。 ------------ 045、耐人寻味的身份 更新时间:2012-03-20 既然大家都累得不能继续前进,那么留在小镇的第二天当然是要好好放松娱乐了,茵怀揣着在埃洛达城一夜暴富赚来的两百万金币,财大气粗地领着两条尾巴道小镇集市去进行采购。 各种日常必备品不用说,接下来的长途旅行还需要大量的干粮应对某人永远装不满的胃袋,茵买了几大包各种坚果方便在路上提神,然后转进了一家服装店。 没钱的时候当然可以凑合,有钱以后自然想提高下生活质量,茵先是给苏缇挑了新的上衣短裙,又顺手给她买了一个耳朵长长的粉红兔子双肩背包,小萝莉穿着崭新的裙子背着小兔子在镜子前照来照去,别提有多开心了。 “小黑,你的衣服我就不代劳了,自己选吧。”茵安排好苏缇后就直奔自己心爱的连衣裙而去。 黑加仑靠在墙边,一脸漠然地望着各式各样的服装,完全没有挑选的兴趣。 不一会儿茵把自己也处理妥当了,又跑回到他跟前,皱着眉:“你什么也没看中吗?” “懒得挑。”黑加仑回答,目光落在她的新裙子上。 茵换了一身淡绿色的连衣裙,和她过去还是千金小姐时候的习惯一样,偏爱浅色系和荷叶边。注意到他的视线,茵脸上有点发烫,但还是拎着裙摆转了一圈,开心地问:“好看吗?” 黑加仑勉为其难地嗯了一声,看样子是不太欣赏得来,茵正想转身去替他挑衣服,就看他对直走到一尊模特跟前,指着模特身上的那套连衣裙:“穿这个。” “……啊?” 等茵磨磨蹭蹭从更衣室出来,苏缇最先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茵一头黑线地拽着领口的一圈绒毛:“不要笑啦,我知道这样子看起来有点像神临日唱诗班的小精灵,但也没那么夸张吧?” 苏缇笑得飙泪:“可是那两根触角实在是好好笑,哈哈哈哈……” 黑加仑挑中的是一条纯白的羊绒连衣裙,裙摆和袖口用金线绣了精致的花纹,领口处还有一圈兔毛,确实很适合即将到来的寒冬没错,但是…… 茵无可奈何地看着挑选了这套衣服的人:“小黑,我们打个商量,不戴这对触角行不?” 和连衣裙搭配的一根白色的发带上装饰着一个同色系的蝴蝶结,无论怎么用手按压都朝天竖着,怎么看怎么像昆虫的触角,也难怪苏缇笑成那样。黑加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抽搐,估计也想笑,于是点头批准了。 茵如蒙大赦般迅速摘掉了发带,然后亲自去给他挑选了御寒的大衣,又不辞辛劳地帮他穿上,一边整理衣领一边抱怨:“你是三岁小孩吗,连衣服都要帮你穿。” 黑加仑像一只大号玩具,被她推来搡去,什么也没说,试完了一件又准备换下一件的时候,恰好打门口路过的人被晃瞎了眼,发出夸张的啧啧声,溜达进来:“哎呀,你居然在帮他脱?衣?服呢。” 茵闻声看过去,没好气地:“脱衣服怎么了。” 索兰达尔笑眯眯地走进来,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埃文,他用十分耐人寻味的语气问:“你都帮他脱衣服了,还骗我你们只是很清纯地交往。” 茵气得好笑:“脱衣服的前提是穿衣服好吧?” 索兰达尔继续胡搅蛮缠:“穿衣服的前提才是脱衣服吧?” “咳咳,”埃文用力咳嗽一声打断这毫无价值的争执,“少管别人的闲事,赶紧走。” 索兰达尔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这么感人的重逢场面,你怎么能忍心打断我们呢,我一夜未归,他们一定担心得食不下咽彻夜难眠,我只想稍微安抚一下他们受伤的心灵……” “闭嘴!”茵和埃文忍无可忍地异口同声命令。 埃文使劲把额头上的井字按回去:“少在这里说废话,沙利文将军在等着见你,你再啰嗦我就把你打晕了扛走。” 茵十分支持地点头:“请不要大意地把他打晕了扛走吧……沙利文将军?”惊异地瞅了一眼索兰达尔,“你犯了军事重罪?”在她的记忆里,巴雷?沙利文是帝国著名的军事将领,这种时候应该是不会有空提审普通犯人的吧。 “犯罪这个字眼根本不存在于我的词典之中,将军只是请我过去喝杯下午茶而已。”索兰达尔矜持地摆摆手。 能在战火纷飞的关头去和高层指挥官喝下午茶……茵看他的眼神不由带上了怀疑,这家伙难道还有什么特殊的身份? 索兰达尔还想继续赖着不走,埃文二话不说直接拽着他的后领将人拖了出去,大街上隐约传来某视形象如生命的家伙腻心的求饶声。 被他们这样中途插一杠子,原本雀跃的苏缇又想起了昨天担心的事,面带忧虑地望着门外发呆。茵付完所有账单后来到她身边:“别发愁了,昨天不是已经做出决定了吗,虽然我觉得那家伙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心思很深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看穿他的心思,猜到他的计划,或者阻挠他的行动。”黑加仑却否定了她的乐观想法。 茵白他一眼,自己是在安慰苏缇,他偏要来帮倒忙。 “太好了,你们还在这里,”埃文忽然去而复返,“沙利文将军允许你们使用传送阵前往海格威,请于今晚太阳下山前到魔法师公会来。” “咦?”居然有这么好的事,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埃文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祝你们好运”后,又转身离开了服装店。 苏缇莫名其妙:“那个将军怎么会知道我们想通过传送阵去海格威?” “当然是索兰达尔告诉他的,”黑加仑把围巾里的小夜魅掏出来塞在右边口袋里,“沙利文胆子再大,也不敢拒绝他的要求。”说完稍微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意,补充道:“牺牲他一个,便宜我们免费传送一次,不错。” 回到旅馆时布莱尔先生也恰好回来,看他春风满面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淘到了稀有的炼金材料,茵把好消息对他一说,他更加高兴起来:“那再好不过了,我随时可以动身。”立刻就返回房间收拾行李。 茵找了个借口把苏缇也支开,然后悄悄问:“小黑,你老实告诉我,那个自恋魔法师到底是什么人,你刚才说沙利文将军‘不敢’拒绝他的要求,是什么意思?” 黑加仑继续顽固不化:“他的事,我不知道。” 茵翻了个白眼:“不想说和不知道是两回事。” “我说过他的事没有人知道。”黑加仑似乎有点不高兴。 气氛稍微有点僵,茵沉默了一下,还是问:“那他和杀死苏缇亲人的那些家伙有关系吗?” 苏缇说仇家身上有某种味道,但茵并没有闻到任何异常的气味,也许她只是能感觉到某些超出五感的东西,才把那形容为某种味道,这种“味道”黑加仑身上有,埃文身上有,怀疑他们是仇人不奇怪,但是一路上都没听苏缇说索兰达尔身上也有,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担心呢? 黑加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好像不太明白她所谓的“关系”是什么,茵又补充解释:“就是问你他是不是那些人一伙的啦。” “不是。”这回黑加仑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这么肯定?”刚才不还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嘛。 “你知道苏缇所说的味道是指什么吗?”黑加仑显得有些严肃,“那不是仇人的味道,而是……” 交谈很不幸地没能继续,苏缇蹦蹦跳跳地回来了,两个人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坐下来喝了一杯花茶,等到布莱尔先生也收拾完毕就朝着小镇魔法师公会走去。 像这样的边陲小镇虽然规模不大,但是为了方便军需物资的传递,仍然设立了魔法师公会,大厅里孤零零地画着一个定向传送魔法阵,旁边站了两个男人,都穿着帝国正规军的制服,不过那一头过于灿烂的金发还是让人一进门就认出了年轻那个的身份。 “你是帝国军官?”茵怀疑地看着他。 索兰达尔一手扶着军帽的帽檐,装模作样地压低了嗓门,让声音听起来低沉稳重:“虽然以我的能力,胜任一名军官绰绰有余,但醉心于艺术的我无法忍受战场血腥的屠戮,不到半年就退役了。” 站在他身旁的另一个男人年龄不下五十,应该就是战功卓著的帝国将军沙利文,茵想到他的累累战功几乎都是在公国战士的白骨上建立起来的,心里就不太舒服,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打招呼。 布莱尔先生是这一行人中最年长的,于是客套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他了,老人先是说了些感谢将军能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百忙之中还为他们跑一趟之类的客气话,末了不忘自己的本行,表示如果将来两国修好,愿意随时接受沙利文将军的炼金订单。 “祝你们一路顺风,还有,千万不要太想我啊。”公会里没有其他人,负责送他们上路的自然就是索兰达尔,启动传送阵的那一刻,金发的魔法师抛了个飞吻,站在传送阵中的人全都当做没看见,唯有苏缇一脸心事重重的表情,僵硬地挥了挥手。 ------------ 046、似曾相识人归来 更新时间:2012-03-21 海格威之于邦修帝国,等同于马可波里之于塞来路公国,通往东部边境的军火几乎都是由这座城市负责供给,是典型的重工业城市,天空常年被阴霾所覆盖,一年中只有极少数的时间能见到太阳,茵一行人走在街道上感觉说不出的压抑。 苏缇显得有些没精打采,脚步越来越慢,茵觉得十分奇怪,就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苏缇慢慢地摇着头,眼神有点茫然地看着周围,“我好像到过这里。”说着指着远处一栋高大的建筑:“我对那个有印象,但是……记不太清楚。” 茵是第一次到这座城市,不知道她指的那建筑是做什么的,只看到它高高耸立在西边,暗红的晚霞包围着三叉戟一样的黑色建筑,隐约觉得有些恐怖。 倒是黑加仑十分熟悉一般,担任起了说明:“那是海格威军事研究院的中央大楼,帝国一半以上的新式武器都是在那里研制而成的,有的人也把它叫做死亡之乡。” 死亡之乡四个字令苏缇脸色一下变得煞白,人都微微发起抖来,茵猜想或许苏缇的父母过去说不定就是那栋中央大楼里的工作人员,幼年时代的苏缇每天眺望着父母工作的地方,久而久之就在脑海中烙下了一个难以磨灭的印象,现在重回故地,才会觉得眼熟,又不是很清楚。 这么想也并非完全没有依据,苏缇还不满十四岁,却已经凭借手里的高杀伤性火炮成为公国通缉犯,一个小女孩能够使用重型火器、光是能够扛得动炮筒就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如果她的父母都是海格威军事研究院的工作人员,那么研发出一种重量足够轻威力足够猛的火炮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说到海格威军事研究院,”布莱尔先生眯起眼望着那栋建筑,“十一年前那里曾经有人开发出了超长距离火炮精准技术,火炮射程被提升了近四分之一,几乎就要扭转当时的战局了。” 联想到苏缇那门高威火炮,三人都默不作声。 布莱尔先生只在音加古鲁山道前半段见过苏缇动武,当时局面一片混乱,大概也没能见识到她的可怕之处,这时丝毫没察觉到他们的沉默中包含着什么,自顾自说:“就在这儿分手吧,接下来去库兹比克山的路我会去佣兵所雇人陪同,你们见完朋友也早点返回公国去,不要再惹上更多的麻烦了。” “呃、好……”茵缩着脖子答应。 苏缇怅然若失地眺望了一阵,轻轻扯了扯茵的袖摆:“茵姐姐,我想到那里面去看看,行吗?” 被问的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黑加仑已经毫不留情地否决了她的话:“不准去。” 苏缇已经被他打屁股打怕了,听到不准就不敢再说什么,捂着屁股朝茵身后躲,茵哭笑不得地护住她,说:“为什么不准去?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为什么不去看看呢,说不定还能找到杀害她父母的那些人的线索。” “会死。”黑加仑简洁明了的回答让两个女孩子都心下一凛。 苏缇抓着茵的手腕小声说:“那还是不去了,我们、我们赶紧去见那个死灵法师吧。”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毕竟不能紧追着布莱尔先生的脚步走,否则在山里遇到了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的好,茵想了想,原定是要在小镇上休息两天,既然因为便宜了一趟传送没休息好,到这边休息也是一样,于是决定在海格威整顿两天,估摸着布莱尔先生要么已经深入山中要么已经折返,才动身前去赴约。 库兹比克山差不多位于整个大陆的中央,山脉延伸几乎占了邦修帝国三分之一的面积,由于走势与季风几乎垂直,山中常年干旱,几乎见不到植物,到处都是荒漠戈壁的景象。茵对照着羊皮地图看了又看,还是找不出这山里什么地方能住人,不由垂头丧气:“早知道不该只修公国地理,知识到用时方恨少啊。” “用常规的办法是找不到死灵法师的。”黑加仑手里捏着水袋,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 茵朝他翻白眼:“那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在这附近转了三天了,连个方向都没有。” 苏缇坐在路边的岩石上,从粉红兔子背包里掏出榛子巧克力来,掰了一块递给黑加仑,自己嚼着剩下的一半,慢吞吞地说:“这附近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的话让茵又紧张起来,因为一路走进山里来他们已经陆续被五批魔兽热烈欢迎过了,刚开始的还是四星巨猿,到后面就变成了七星的九头蛇、食尸鬼,黑加仑虽然有足够的实力在一群魔兽的围攻下脱身,但带上两个姑娘――其中一个还零战斗力,危险就大大增加了,前两次遭遇战他们还能靠着苏缇威猛的火炮硬碰硬,到后面只剩下逃命的份。 “哪里?是魔兽?”茵全身神经都绷起来,推了推趴在脚边的穷奇,“小白,打起精神来,要不就回次元里去睡。”穷奇懒洋洋地肚皮贴地,对她的建议居然不怎么感兴趣。 苏缇迟疑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不清楚,好像有很多东西在接近,我觉得……很不舒服。”说着弯下腰去趴在了自己膝盖上。 茵还以为这几天接连的奔波让她身体吃不消了,没想到黑加仑突然把剩下的半截巧克力叼在嘴里站起来,直直地望着山谷深处:“来了。”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定的瞬间,茵看到山谷深处飘来一团黑色的云,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快速移动,进入可辨视野后,她大吃一惊,那黑压压的一片竟然是整齐的骷髅兵队伍,看数量足有上千之多,这要是端到战场上去那简直是一场噩梦。 “天啊,我们这是羊入虎口了吗?”茵瞠目结舌,完全没了主意。 黑加仑把小夜魅从口袋里掏出来扔给她:“一会儿如果它们发动袭击,什么都不要管,顺着来时候的路逃走。” 过去大大小小的单挑群殴,小夜魅从来没有离过他的身,这回却被他扔到一边,茵立刻意识到他没有把握能击退一支骷髅兵战队,只是想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一时大脑混乱,脱口而出:“你、你把它扔给我干什么?” 黑加仑瞥她一眼,理所当然:“你不是它爸爸吗?” 茵气得笑出来:“爸爸带着孩子逃跑,留妈妈孤军奋战?我呸!”而一向独占茵的小火鸡一看来了入侵者,立刻爆发领土意识,拍着翅膀拼命驱赶,嘴里还不断重复刚听到的两个字,小夜魅也不是省油的灯,挥着爪子就要挠它,茵差点被这两个家伙扑腾得摔倒。 转眼间那浩浩荡荡的骷髅兵队伍就已经到了跟前,要不是领队是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梦魇奴仆,估计黑加仑会直接扑上去先下手为强。 浑身冒着幽幽绿光的梦魇飘到茵的面前,十分礼貌地行了绅士之礼:“一路辛苦了,主人派我出来迎接你们,请跟我来。” 原来不是来围攻的,茵可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一手揪着小火鸡的右爪,一手提着小夜魅的尾巴,硬是把它们分开,然后说:“迎接也不用这么大阵势吧,我还以为要死在这儿了呢。” 梦魇沙哑着嗓音回答:“惊吓到您我十分抱歉,但近来时常有危险的队伍在山中出没,主人下令必须确保您的安全,所以请您谅解。” 对方长得虽然一如既往的吓人,但语气谦卑态度温和,茵也就不去计较刚被吓出来的生离死别之情,挥挥手就原谅它了:“没事没事,带路吧。” “茵姐姐,你让开。”正准备跟着梦魇去见它家主人,身后却传来了苏缇冰冷的声音,茵回头一看,刚才还感到不舒服的苏缇不知何时已经端出了火炮,对准了声势浩大的骷髅兵仪仗队。 茵十分疑惑:“出什么事了?他们没有恶意呀,只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种味道,”苏缇稚嫩的声线透着一股寒意,“是你们杀死了我所有的亲人。” 什么?茵呆立了不到一秒就被黑加仑以闪电般的速度扛起跳远,这边人还没落地,可怕的爆炸声就震懵了脑袋,地面上被炸出一个巨大的圆坑,无数骷髅兵被轰成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她刚才站的位置也在爆炸范围内,要不是黑加仑反应足够快,她八成也成了殉葬品。 梦魇被她突如其来的发难激怒了,手一挥,倒下的骷髅兵再次集结起来,苏缇抿着嘴正要再来第二炮,梦魇已经抢先一步,起手就是死灵魔法中直接杀伤力最强的法术“地狱吟唱”,由于本身就是亡灵,使用这种魔法不仅威力强劲,而且完全无需复杂的吟唱过程,只见一道黑色的火焰幻影从地面窜起,霎时间淹没了苏缇瘦小的身体。 “……”茵还被黑加仑抱在怀里,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一幕,差点连呼吸都停止了。 然而黑色的火焰幻影消褪后,苏缇只是受了些许皮肉伤,伤口处留下了死亡之力的灼伤痕迹,还在持续腐蚀她的身体,但人似乎还清醒,咬着牙没有倒下。 梦魇低声叹了一句:“原来是生命属性。”还要再动手,茵终于大叫起来:“等一下!”然后使劲挣脱出来,冲过去按住了苏缇还要继续填炸弹的手:“你真的肯定是它们杀了你的父母吗?天底下那么多死灵法师,骷髅兵都差不多一个样子……” 苏缇摇晃了一下,死亡之力正迅速侵吞她的生命之力,但她还是坚持:“这种感觉,绝对不会错……” “那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死亡气息,不是什么仇人的味道。”黑加仑平淡地打断。 “什么死亡气息……?”苏缇痛得只能撑着炮筒。 “没有人告诉过你生命属性的人天生就能够感应到死亡气息吗?”黑加仑抄着胳膊站在原地。 苏缇先是呆了呆,既不愿相信又无法不信地喃喃自语:“你是说,我一直……都搞错了?” 毫无怜悯之心的黑加仑点点头:“对。” 受伤加精神刺激,苏缇非常干脆地晕了过去,茵慌忙抱住她:“苏缇!坚持住啊!”然后手忙脚乱地去翻次元里的生命药剂。 “……但我确实知道你的仇家是谁。”黑加仑一点儿来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慢斯条理地补充。 “那种话等她醒来再说也来得及,快来帮忙!” ------------ 047、你可得对我负责 更新时间:2012-03-22 用随身携带的生命药剂替苏缇做了简单的伤口清理后,知情不报的黑加仑被惩罚背着昏迷不醒的她,三人在庞大的骷髅仪仗队簇拥下跟着梦魇来到了目的地,死灵法师的住所――一座墨绿色的古老城堡。 茵在公国王都金奇城长大,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死灵法师的住所,先是对城堡大门上精美繁复的花纹赞不绝口,进到城堡一楼的大厅里,又对着幽冥水晶制成的大吊灯叹为观止,摸摸人骨水晶球台座,翻翻莎纸符咒图样,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心。 梦魇为他们准备了红茶后就到楼上去请主人,留他们在大厅一角的沙发上休息,茵早已忘了疲倦,恨不得马上开始一场大冒险,一边摆弄着桌上棋盘周围的棋子,一边自言自语:“虽然我不太喜欢黑色,可是这里真是太棒了,所有东西都那么精致。看,这马雕得像真的一样!”说的捡起一颗棋子兴奋地在黑加仑眼前晃了晃。 “你能喜欢这里真是我的荣幸!”螺旋楼梯上传来一个沙哑却十分精神的声音,茵回头一看,一位满头华发的老人正扶着栏杆慢慢地走下来,他个头不高,腰板却很直,看上去十分硬朗,略显消瘦的身体裹在黑色镂金纹的死灵法师长袍中,正十分友好地冲他们微笑。 茵连忙放下棋子站起来:“下午好,先生。” 年迈的死灵法师健步走到他们休息的沙发边,摆了摆手:“在这里不用客气,我的名字是亚逊?卡梅恩,叫我亚逊就行,不用称呼先生。” “可、可是这样太不礼貌了吧,您看上去比我祖父还要大……”茵瞅着他满脸的皱纹,不太好意思地说。 卡梅恩发出洪亮的笑声,拍了拍她的背:“不用拘束,孩子,我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就像当初我和你母亲那样,我们抛弃了年龄,抛弃了身份,成了一对忘年交,她在这儿的那段时光真是令人难忘。” 茵吃惊地重复:“我的母亲?”在她的记忆里,母亲应该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公国才对,怎么会和一个远在库兹比克山的死灵法师是忘年之交。 “你们一路走来肯定累了,本来应该先让你们好好休息一晚再谈,不过能不能请你们现在跟我到楼上来呢?”卡梅恩亲切地搂着茵的肩,“大老远把你们叫过来可不是为了渡假,原谅我的一点私心,请跟我来好吗?” 茵不放心地看了看还昏睡不醒的苏缇,卡梅恩立刻猜到她的担忧,又安慰道:“不用担心那位小姐,她自身的生命属性足以净化她受到的伤,相信一觉醒来她又能活蹦乱跳了,米赛鲁会在这儿照顾她的。”梦魇从楼上飘下来,对卡梅恩行了个礼,将怀里的一床小毯子盖在了苏缇身上。 这样一来就让人不好再说拒绝的话,茵点点头,招招手让黑加仑跟上,三人顺着螺旋楼梯上了三楼。 卡梅恩推开一扇暗红色的双开门,冲里面道:“海默林,我的孩子,你想见的人来了。――请进来,让我们坐下喝杯下午茶。” 茵有些畏首畏尾地探了个头进门,发现这里是一间十分宽敞的书房,高大的书架环绕四面墙壁,上面码放着数以万计的书册,许多由亡灵魔法召唤出来的妖灵正飞在空中,似乎在替主人找某一本书。 书房的中央,截面整齐光滑的紫水晶悬浮在羊毛的地摊上,上面摆放着一套茶具,四周还有多块同样截面向上的紫水晶,体积略小,上面放着垂下流苏的软垫,看来是被当成了桌椅来使用。 在这张标新立异的水晶桌后,坐着一名褐色短发的青年,他生着一张娃娃脸,目光沉静温和的湛蓝眼眸却透露出他真实的年龄,看到茵局促地走进来,他略带病态白的脸上露出微笑:“真高兴见到你,茵?伽罗小姐。”那笑容如春风暖日一般,令人情不自禁心生好感。 茵还没开口就被道出了身份,有点尴尬地不知该做什么表情,青年转了个身从桌后绕过来,她这才惊讶地发现青年竟然是坐在轮椅里:“你……” “别站在门边说话,米赛鲁准备了金盏花茶?噢噢这可是我招待贵客才舍得拿出来的好东西,快来,坐下尝尝。”卡梅恩揽着茵的肩将她带到桌边坐下,嗅了嗅茶香,乐呵呵地给四只杯子都倒满。 青年转着轮椅回到原位,茵正好坐在他对面,不知怎么的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感,但又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只得低下头看杯中的茶水。 黑加仑似乎对茶话会毫无兴趣,抱着胳膊四处乱转,时而从书架上抠下一本什么书翻翻,又随手塞回去,并不接近水晶桌。 “你好像很紧张?”青年注意到茵无意识地拧着自己的手指,“这里的气氛让你害怕吗?”说着打了个响指,妖灵们放下手中的书本,对着中央鞠了一躬,化作一阵风消失不见。 茵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连茶杯也不愿意碰,僵硬了半天,终于还是求饶地转身召唤:“小黑,你过来好吗?”黑加仑正在翻一本砖头那么厚的书,听到她这么说,顺手捧着那本书来到桌边,在她和青年之间的水晶椅上坐了下去,继续低头看书。 熟悉的气息让她稍微心安了一些,这才抬起头问:“你们找我,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青年十指交叉托着下巴,微笑着说:“简单地说,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帮助,巩固我第一继承人的地位。” 第一继承人?茵惊异地睁大了眼看着他,心里的不安感再次涌上来,当她想要抓住时,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啊,我忘了做自我介绍,”青年抱歉地笑了笑,说,“海默林?卢卡斯,帝国第一王子,也就是……” 冷汗因恐惧爬满了后背,茵无法控制地抓住了黑加仑的胳膊,指尖发抖。 “…四个月前被你撞倒的那个人。” 随着这句话浮上脑海的,是当初被自己狼狈逃跑时撞倒的那人的脸,被旅途冲淡的记忆逐渐像水雾散去一样清晰起来,与眼前这人的五官轮廓重合在一起,茵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黑加仑曾经听她随口提起过流亡的原因,此刻稍微一想,立刻也就明白过来,正要翻页的手顿住了。 四个多月前茵为逃避抄书的责罚逃出校门,被牧羊犬追着跑了几条大街,不幸半路撞倒了前来议和联姻的帝国第一王子,还连累对方被暴怒的牧羊犬咬断了一条腿,联姻对象海伦公主嫌弃他瘸了而果断逃婚,两国因此再启战端……原本只是那个名叫珍妮的傲慢小姐说了句刻薄的话,却像蝴蝶效应一般将越来越多的人卷进来,最后引发了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茵由此成为了风暴眼,对这件事的恶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今无辜被牵连致残的人坐在对面,要求自己对他负责,茵花了好半天才勉强冷静下来没有落荒而逃,惊魂未定地看着对面依旧和气的笑脸,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海默林,你把人家吓坏了,”卡梅恩皱着眉责备道,“虽说你的腿受伤她有责任,但你如果要借此欺负她,我是绝对不允许的。” 海默林轻松地摊了下手:“您想多了,亲爱的老师,我还没有差劲到要欺负一位流浪在外的小姐的程度,更何况我现在的状况比她还要糟糕,哪有余力欺负她。” 卡梅恩板着脸嘟囔了句:“我可不管,我之所以帮你把她找来,是想和她聊聊故人的事,如果你敢欺负她,我会教训你的。” 海默林苦笑了一下,没有理会老师的自言自语,仍旧看着对面脸色发白的茵:“请不要误会,我没有想用那件事来威胁你,我仅仅是希望得到你――玛格丽特?修文的后代的帮助,彻底终止两国间的战争。” “玛格丽特的后代?我?”茵目瞪口呆。 “是的,你没有听错,”卡梅恩捧着茶杯快乐地笑着,“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被交给伽罗家族抚养,但你是玛格丽特的女儿,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有继承了她的血液的人才会拥有超乎常人的精神力,才有资格使用禁咒。” 黑加仑抬起眼皮冷冷地瞥了一眼轮椅里的青年:“你知道使用禁咒的下场吗?” 海默林微笑着看他:“会被视为末日的噩梦?会引起全大陆的恐慌?会成为六国的通缉对象?还是……会被安息军团处决?” “这些事都不会发生,玛格丽特当年之所以会落入安息军团的手中,是因为被人出卖了,否则以她的能力足以对抗全大陆的军事力量,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捕。” 青年微微敛下眼,望着茶杯中的金盏花瓣。 卡梅恩手指在桌面嗒嗒嗒地轻轻敲打,慢吞吞地说:“十七年前玛格丽特在死前生下了一个孩子,由于担心这个孩子会成为第二个玛格丽特,所以安息军团一刻也没有放弃找寻她的下落,身为她的旧友,我也在不遗余力地寻找她留下的孩子,可惜十七年来杳无音讯。” 茵忍不住轻声问:“那后来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 048、沉寂在出生之前 更新时间:2012-03-23 茵忍不住轻声问:“那后来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莎曼珊从翡翠森林给我送来了好消息,还记得你们在翡翠森林遇到的那个老婆子吗?我和她可是多年的老冤家,”卡梅恩这么说着,脸上却是孩子一般的淘气笑意,“我们决定不惜一切保住玛格丽特唯一的孩子,也就是你,以报答她当年的恩情。” 海默林也接口道:“你在翡翠森林的时候见过莎曼珊夫人的幻象水晶球了吧?那是整个大陆都为数不多的、能够测出生死属性和精神力的测试水晶。莎曼珊夫人在信上说希望老师能为你保守这个秘密,我们当然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那今天的会面我们就当做没有发生过,我也不会再提请你帮忙的事。” 自己十几年来都被蒙在鼓里,抚养自己长大的根本不是亲生的父母,所以…… 所以为了保住海伦公主,让自己做替死鬼也没关系?是王室授意,强迫,还是自愿? 茵右手仍然抓着黑加仑的胳膊,无意识地抽搐着。 “反之,如果你决定接受你母亲留给你的过去,在你逗留此处的接下来几天里,我会把关于她所有一切我知道的事都告诉你,包括她早年的经历,使用魔法的方法,以及,”海默林稍微停顿了一下,“你的身世。” 听到身世一词,茵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黑加仑冷冷道:“玛格丽特已死,你没有证据证明茵就是她的后代,也无法保证自己接下来要说的都是实话。” 海默林笑了笑不做回应,卡梅恩却郑重其事地从怀里掏出一物,放到了茵的手心里:“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玛格丽特,她留给我的纪念,现在我把它交给你,无论你最后做出怎样的决定,这都是你母亲唯一的遗物,我希望你能善待它。” 宽厚粗糙的大手移开,茵看到躺在自己手心里的是一只金色的甲壳虫,硬腭处连着一条长长的金链子:“怀表?” “对,这块怀表她从不离身,”卡梅恩用手指摸索着茶杯边缘,“我想,她之所以会把这么心爱的东西留给我,大概是已经预感到自己离死期不远了。” 茵默默地注视着掌心中的金壳甲虫,镀金的表面因为长年的摩擦已经褪去了原有的光彩,拇指在边缘处轻轻一抠,甲虫的翅膀掀开,表盘上的指针显示着六点一刻,秒针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茶桌上安静了至少有十分钟,主人喝完了最后一杯茶,涩声叹气:“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已经吩咐过米赛鲁为你们准备房间休息,好好睡一觉,孩子,不用急着做决定。”说着温暖的大手拍了拍茵的肩背,先行离席而去。 茵也表情呆滞地站起来:“走吧小黑。”黑加仑默不作声,被她拉着手腕出了书房。 “真令人遗憾……”轮椅里的王子感叹了句,调转方向慢慢朝书房的阳台挪去。 梦魇在城堡三楼为他们准备了三间客房,苏缇还在昏迷中,茵虽然有点担心,但自己的事都还烦心不过来,也没有心情慢慢陪着她,到隔壁检查了一番确定她的伤势在好转,就摇摇晃晃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料推开门一看,黑加仑正屈膝仰躺在床上,一瞬间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正要退出去,床上的人开口了:“茵,你过来。” 相识以来,似乎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口吻说话,茵情绪低落,懒洋洋地走到床边坐下:“要是饿了的话,去找米赛鲁先生要吃的,我现在没心情管你。” 谁想黑加仑翻身坐起来,二话不说从背后抱住了她,茵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吓一跳,脸瞬间涨得通红,才想把他甩开,就听他说:“别动。”短短两个字,不容置喙的口吻,茵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只好老老实实被他抱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黑加仑什么都不做,只是这么静静地抱着她,茵也不主动找话说,坐在床边发呆。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也能听到,茵被他紧紧地抱着,几乎能感受到那强有力的心跳带来的震颤,平稳,规律,富有活力,好像永远也不知道疲倦,在这种无形的引导下,她终于感到紧绷的情绪渐渐舒缓下来,刚才的谈话带来的混乱思绪逐渐清晰,恐惧的感觉也随之沉淀,心情平静得有如湖面,只随着身后的心跳微微荡起鱼鳞般的波纹。 “谢谢你,小黑,”茵明白过来,微笑着轻轻蹭了蹭他的头,“我感觉好多了。” 她这么一摇晃,原本蹲在帽子上呼呼大睡的小火鸡顿时抓不住,一骨碌滑下来摔在了地板上,接着不顾自己摔得晕头转向,扑腾着翅膀就朝他们撞过来,嘴里一边发出毫无意义的尖叫,蹲在黑加仑大衣口袋里的小夜魅倏忽探出头,一纵跃出,将小火鸡按倒在地,趁机报仇,两只扭作一团,地板上羽毛乱飞,惨不忍睹。 茵嘴角失控地抽搐,半天才说:“小黄你悠着点,别把小红揉死了,全大陆就这一只呢。” 温情脉脉的气氛被破坏得一干二净,黑加仑好像很不高兴,两条手臂仍旧搂着她,木然说:“我饿了。” “晚餐时间应该还没到,我去问问米赛鲁先生有没有小点心什么的。”情绪恢复后,茵又是优秀的饲养员一枚,掰开他的胳膊跑出门去。 黑加仑听着走廊上传来她向梦魇要食物的声音,哼了一声,弯下腰去勾了勾手指,小夜魅有所感应似的放开了小火鸡,顺着他的胳膊蹭蹭蹭爬到肩膀上,得意地冲战败的小火鸡摇了摇尾巴。 为了避免见面无话可说的尴尬,晚餐是由梦魇准备好了分别送到个人的房间里,茵担心黑加仑吃不饱,就把自己篮子里的面包藏了几片,等米赛鲁前来收走了餐桌,才蹑手蹑脚留到隔壁敲门。 敲来敲去没回音,茵觉得奇怪,便拧了一下门把手,门开着。 “小黑?”房间里一片漆黑,床上整齐地铺着被子,人不在。 茵心想该不是跑去厨房偷吃了吧,虽说卡梅恩让他们把这儿当自己家,也不能随便到这个程度,太丢人了,于是赶紧拎着裙摆蹬蹬蹬下楼去找。 偌大的城堡上下六七层,茵跑得气喘吁吁还是没有找到人,一路上遇到的妖灵又不能说话,米赛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想打听也找不到人。 把能进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最后还是气馁地放弃,茵恼火地决定明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一边顺着走廊返回客房。 经过白天喝茶的书房时,门缝下透出一丝灯光。难道在这里?茵正打算推门而入,走廊那头传来轻微的吱嘎声,她赶紧躲在了装饰走廊的怪兽雕像背后。 海默林转着轮椅从走廊那头慢慢地过来,一眼也没看门口的雕像,而是径直推开了书房的门,光线变得明显起来,原来不是什么灯光,而是白天被当做桌椅的紫水晶发出的光,茵暗道是自己多心了那家伙不可能在书房,就要转身猫着腰离开,忽然听到书房里传来说话声。 “真是勤奋学习的王子。”不是黑加仑又是谁,茵一惊,他真的在书房里躲着? “过奖了,我只是心里有事就睡不着而已,”海默林一点儿也没表现出意外,在轮椅的吱嘎声中淡淡地说,“如果不亲自来弄清楚,就会一直做无意义的猜测。” 书房内,紫水晶的桌椅发出淡淡的光,由下而上地,照得两个人的表情都格外恐怖。 黑加仑背靠书架,胳膊随意地抄在胸前,看上去散漫不羁。他冷笑般哼了一声,低声问:“亚逊?卡梅恩曾经是令所有人闻风丧胆的死灵法师,你是他的学生,就算废了双腿,谁又敢质疑你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地位?” “事情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乐观,有很多人想要我的命,那都不重要,正如你所说,老师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我,而我作为第一王子,本该是理所当然成为帝国下一任国王的才对。” 海默林点燃了水晶桌上的灯,房间里顿时亮了不少,黑加仑盯着那橘红的灯光看了半晌,才问:“但是?” “但是,”海默林微微笑起来,转轮椅背对他走向对面的书架,“发生了一些连我也没有想到的变故,我亲爱的父王似乎准备将王位传给那个人――我想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黑加仑毫不掩饰地冷笑起来:“所以你想先下手为强?” 海默林慢慢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放在膝盖上,又转向另一座书架:“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冷酷无情,但我想你明白,如果帝国的未来交到那个人手里,未来几十年,我们将与塞来路公国摩擦不断,战争的阴霾将长期笼罩整片大陆,民不聊生。” “为什么这么肯定?” “为什么?” 年轻的王子屈肘支着一侧下颚,若有所思地说:“或许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了。卡缪,别忘了当初是谁在你不败的战绩上抹了黑,除了玛格丽特,没有任何人能击败他。” 黑加仑面露愠色:“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 海默林呵呵低笑几声,转过轮椅和他面对面:“对,我差点忘记卡缪已经死了。安息军团引以为傲的杀手,许多年前就死了,现在的你叫什么名字?” 黑加仑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你的目的不仅仅是王位。” 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茵蹲在门外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了任何一点点对话。 “你说得对,王位还不是我最终的野心。”沉默结束时,海默林终于点头承认。 黑加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利用茵想达到什么目的?” ------------ 049、撼动自然的力量 更新时间:2012-03-24 一觉醒来,对面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显示上午九点,茵呼啦一下掀开被子跳下床,手忙脚乱地换衣服,匆匆洗漱后奔下楼去,推开餐厅的门,果然大家都快吃完了。 “对不起――!”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从小接受严格的贵族教育,赖床是绝对不允许的,因此还从来没出现过一觉睡到九点的状况,尤其是看到连苏缇都已经坐在餐桌边,更加觉得自己丢脸丢大发了。 卡梅恩眨眨眼,扬着手里的餐刀和她打招呼:“别紧张,我们这才刚开始。” 茵满脸通红地挪到唯一的空座位上坐下,低头喝牛奶掩饰自己的尴尬。 “昨晚睡得好吗?”海默林坐在长餐桌对面,笑着问候。 “诶,还好、还好……”茵心中有鬼,敷衍地点了点头。 昨天听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东西,结果躺在床上的时候完全睡不着,虽然起床时间比平时晚了两个小时,还是困得不行,茵打了个哈欠,伸手取了一片吐司,慢吞吞地涂起番茄酱。 其他人用完早餐陆续都离开了餐厅,只剩下黑加仑陪着她继续消化源源不断端上来的吐司和蔬菜沙拉,茵一边吃一边偷看他吃东西的样子,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一个人的食量可以达到这个程度,自己光是看他吃就已经觉得胃里撑得慌。 “嗯?”正往嘴里填炖土豆的黑加仑感觉到什么,停下手中的叉子抬起头来。 “啊?”茵端着咖啡一脸莫名。 “有高阶祭司在附近。” 没空惊讶他是怎么感觉到的,茵扔下刀叉就追着他跑出了餐厅,卡梅恩和海默林都在大厅里,似乎也和他一样感觉到危险的靠近,神情都十分严肃。 祭司和死灵法师虽然不是什么水火不容的职业,但生命魔法却是唯一能克制死灵魔法的,虽然绝大部分祭司都是因为自身的光属性选择了修行方向,但正如翡翠森林的莎曼珊夫人所说,生命属性与光属性相亲,光属性的祭司多半都兼带超过常人的生命属性,高阶祭司就更是如此。 由于自身没什么实际战斗力,祭司通常都是在神殿里与他们所信仰的神明相伴,只有极少数且情况下会随特定军团出行,担任整个队伍的增益魔法辅助者。在这荒凉得除了魔兽什么也找不到的库兹比克山中出现高阶祭司,只会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来对付死灵法师。 卡梅恩对黑加仑也能感受到生命气息表示了惊讶,但海默林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后,又只是点了下头,并不多问。“又是来找麻烦的,这已经是第四批了,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不死心。”年迈的死灵法师从宽大的袖口里抽出一支胳膊粗的桃花心木魔杖,气呼呼地朝城堡的大门走去。 茵不无担心地问:“卡梅恩先生一个人能行吗?对方如果人数众多,不会吃亏吗?” “那就要看我亲爱的父王愿意花多大代价要我的命了,”海默林靠在轮椅里,心不在焉地笑着,“除非杀了我已经成为他余生唯一的目标,否则那些祭司在老师手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虽然昨晚在书房门外偷听到他们的对话,但茵还是装出第一次知道的样子:“你父王要杀你?为什么?” 海默林玩味地看了她一会儿,反问:“你昨晚不是都听到了吗?” 茵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整个城堡都剧烈摇晃起来,幽冥水晶吊灯在穹顶上空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好像随时会掉下来般,茵站立不稳,跌跌撞撞栽倒沙发背后,磕得两眼冒金星,另外两人也没比她好多少,黑加仑挨着墙根弓身保持平衡,不时被墙壁上掉下来的装饰物砸到,海默林虽然占了重心矮的优势没有滚来滚去,但轮椅完全颠簸得失去了控制,带着到处乱滑,犹如巨浪中的落叶。 “怎么回事!”茵努力想扶着沙发站起来,但都徒劳无功。 “是奥术!”海默林努力想要将轮椅稳住,同时在接连不断的瓷器破裂声中大声喝令,“都呆在原地不要动!米赛鲁,马上带领所有亡灵战士出去助阵,务必要保证老师平安无事!” 梦魇悄无声息地从城堡上空飘下来,打开了紧闭的大门,接着从城堡的各个角落里飘逸出数不清的囚魂、英灵、妖灵,一团团黑雾擦着墙壁嗖嗖窜出门去,城堡外更传来咔嗒咔嗒的关节错动声,那是成百上千年来沉睡在库兹比克山的骷髅们苏醒的声音,虽然外面黄沙漫天,仍然可以看到无数骷髅兵正从地下冒出来。 茵感到头皮发麻,幽灵还在不断涌出,她简直无法想象这里头藏了多少幽灵,外面又有多少骷髅兵。 震荡稍微减弱,黑加仑觑准时机,就地打了个滚滑到她身边,将她护在怀里。 “小黑,苏缇她……”茵在害怕之余,仍然没有忘记苏缇,她那么小的年纪,遇上这种剧烈的地震一定害怕得不行,但到现在都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该不会是撞到哪里晕过去了吧? 黑加仑嗯了一声,等城堡终于恢复平静后就朝螺旋楼梯奔去。 地面已经恢复正常,茵却还觉得天旋地转,勉强扶着沙发站起来,就看到海默林正跪在地上,努力想把翻倒的轮椅扶起来,于是赶紧上前帮忙。 茵的力气算不上大,对方又是个成年男子,她又拖又拽,折腾得满身大汗才把人重新放回轮椅里,心想自己要是海伦公主也得逃婚啊,伺候这人一辈子不得累死。 “父王竟然找到了奥术师?老师有危险了,快,带我出去看看!”海默林脸色难看,也不知道是因为担心还是刚才的摔倒又磕碰到了受伤的腿,才一坐稳就迫不及待地催促,茵也不敢迟疑,马上推着他朝门外跑去,万幸城堡大厅的地面是光滑的黑曜石,推起轮椅来一点儿也不费劲。 奥术是魔法领域中至今仍无人能解谜的一门特殊技能,奥术师本身魔法亲和力不一定很强,但造成的伤害却是好几倍,千百年来在索美拉大陆上奥术师一直是个传说,只有极少数的人曾经亲眼见过奥术的威能,据史书记载,一位魔法亲和力达到二星的魔法师就足以通过奥术掀起一场毁灭性的飓风。 虽然魔法教学课程中详细记载了奥术的诞生、分类、作用及历史意义,但对于如何才能掌握和使用,却一直含糊其辞,曾有学者一度质疑所谓的奥术只是战争胜利者夸大了天时对局面的影响力,根本没有这样一种魔法存在。 出了城堡的大门,他们才发现事情比预想的还要严重,四周的土石山几乎都崩塌下来,地面裂开纵横交错的沟壑,卡梅恩受了重伤,在梦魇和无数亡灵战士的掩护下正在向城堡撤退。 海默林抓着轮椅扶手几乎要站起来:“老师!” 卡梅恩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释放了一个二阶一段的亡魂冲击,拖延住紧追不舍的两名剑客,接着就体力不支倒在了沙石中。 对方的人数并不多,粗看可以判断出对方一共有五名剑客,两名魔法师和一名弓箭手,剑客中的两人刚刚被卡梅恩的亡魂冲击迎面击中,短时间内都爬不起来了,另外三人也有不同程度的挂彩,但魔法师和弓箭手似乎还有余力,尤其是那弓箭手,十分精准地用加持过生命魔法的箭矢瞄准了骷髅兵的脊柱射击,亡灵战士的数量在急剧锐减。 两名魔法师……茵忽然意识到不对,刚才发生地震时,海默林说那是奥术,证明那两名魔法师中还有一个是奥术师! 海默林已经开始吟唱死灵召唤?群,但他的死灵魔法似乎并不熟练,加之又没有魔杖增幅,重新召唤出来的地狱炎兽数量十分有限,别说扭转局面,就是拖延时间都很难实现。 从刚才那场小规模的地震上来看,就算卡梅恩毫发无伤,他们五个人捆在一起,估摸着也不够给奥术师垫背的,茵觉得自己推着轮椅的手心里不断地冒汗,脑袋里转过无数念头,却没有一个能够挽回必败的局面。 ……能与奥术师相抗衡的,大概也只能是奥术师。 一道凉丝丝的风拂面而过,夹带着一股水汽,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茵出神地望着覆盖了整个山谷的铅灰色阴云,无意识地轻声说:“要起风了。” 对方的魔法师似乎也察觉到异样,迅速张开了风系二阶一段的防御魔法风之庇护,但这却是他最最失败的决定,就在风之庇护脱离他控制的一瞬间,山谷里传来“呜呜”的呼啸声,初级的风系防御魔法竟然瞬间演变为龙卷风,裹挟着大量的沙石在山谷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两名魔法师瞬间如纸片一般被卷入其中,撕成了碎片。 距离他们最近的弓箭手当场吓呆了,逃也来不及逃就被龙卷风抛出的一块巨石砸出去好几米远,估计离死也不远了。 海默林不自觉地停止了吟唱,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仿佛从天而降的龙卷风迅速将剩下三名本就受了伤的剑客也撕碎,又在原地盘桓了好一阵子,才逐渐减弱消散,支离破碎的戈壁上到处是新鲜的残骸,一些嗅觉灵敏的魔兽闻到气味纷纷聚集过来,大快朵颐。 梦魇将重伤的卡梅恩架起,年迈的法师虽然失血过多脸色灰白,但神志还清明,茵赶忙上前帮忙,听到他微弱地感叹了声:“玛格丽特保佑。” 而在城堡的塔楼上,带着白色面具的神秘男子也将右手按在心口,虔诚地道:“玛格丽特保佑。” ------------ 050、奥术师再现大陆 更新时间:2012-03-25 “我打扰到你了吗?” 茵正趴在城堡正面的城墙上发呆,听到一阵金属摩擦的吱嘎声转过头去,是海默林独力转着轮椅走了过来。她摇摇头,继续望着阴霾的天空一言不发。 将轮椅停在距她还有三五步远的地方,海默林交扣着十指开启话题:“多亏你刚才及时出手。” 茵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随口问:“卡梅恩先生伤得怎样?” 敌人被龙卷风尽数消灭后,城堡内所有人都聚集到大厅里,卡梅恩一身剑伤流血不止,苏缇也被倒下来的青铜花瓶砸了一个红肿的大包在额头上,家具歪三倒四,亡灵战士损耗过多城堡出现防守空洞……迫切需要做的事很多,但茵却在城墙上发呆。 “没有伤到要害,不过老师毕竟年纪大了,流了那么多血,恐怕得休养上大半年,”海默林看出她摇摆不定的情绪,笑了笑又说,“你已经做出决定了吧,虽然可能不大情愿。” 茵没有回答他,而是转了个身靠着城墙坐了下去。 起风了。 在与敌人对峙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个想法,那原本只是她意识之中的一个片段,却脱离了她的意识具化在了现实之中,幻想中的风暴竟然真的在眼前发生了,无形的风变成了有形的杀伤力,遵照她越来越强烈的念头,将前来挑衅的八个人全都杀了。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不费吹灰之力,手上甚至没沾一滴血。 海默林并没有急着要她回答,而是望着城堡前支离破碎的大地,继续说:“奥术的力量真是相当可怕,不,或者说自然的力量才是最可怕的,我们的祖先自以为掌握了自然界各种元素的奥秘,能够使用魔法,就是操纵了自然,其实我们仍然在自然的支配下生存。” “真正能够操纵自然的只有奥术师,他们能够让世间万物的能量随他们的心意去变化发挥,无论是山,是水,还是人,”他眯着眼,目光似乎超越了眼前的景象,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只要你想,就能做得到。” 茵低垂着头,盯着一只满地乱爬的蚂蚁:“虽然我不喜欢被人当成废物,但也不希望被人当成怪物。” 海默林笑了,转着轮椅来到她面前:“第一个使用魔法的人难道不是像怪物一样可怕吗?人因无知而畏惧,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了解了奥术的秘密,他们还会把你当成怪物吗?” “炸弹也能毁掉一座城市,你有因为了解了火药就不害怕炸弹吗?”茵不快地反问。 “这是两回事。” “这就是一回事。” 海默林有些无可奈何,正要再找别的话说服她,就听她问:“玛格丽特……我的母亲,当年是怎么做的?” “她震碎了半座山来阻挡流向村庄的洪水,掀起暴风击退偷袭要塞的亡灵战士,猩红热席卷半个帝国的时候她冒着被传染的危险去治疗病人,甚至用自己做诱饵杀死了一头九星魔兽六翼龙。” 茵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的人。 海默林安静地坐在轮椅里,以一种老成的口气对她说:“可怕的力量未必是用来摧毁世界的,人有正邪之分,魔法却没有。” “但她最后还是死了,”茵固执地说,“而且是被处死的。” “那是因为她被出卖……” 茵霍然站立起来:“被出卖又如何?如果大家把她当成英雄,为什么要处死她?一边感谢她带来的福音,一边畏惧她无所不能的力量,诅咒她快点消失……魔法没有正邪之分,人却有善恶之分,难道你不会想要摧毁你无法控制的力量吗?” “当然会这么想。”黑加仑不知何时出现在塔楼的门口,远远地看着他们。 第三者的插入使得谈话无法再继续,海默林遗憾地耸了耸肩,慢悠悠地从另一侧的塔楼离开了。 茵有气无力地看着黑加仑走近:“你也是来说服我的?” 黑加仑却只是伸出手给她:“跟我来。” 魔法师的城堡虽然大部分时候都靠定向传送阵来进行空间移动,但偶尔也会有不能使用时空掌控术的人光临,所以楼梯也是必要的,正如此刻,茵被黑加仑拖拽着,正朝城堡最高的塔楼顶部爬去,足有百米的垂直高度让体力本来就差的茵腿软得好几次差点跪下去。 “我真的爬不动了……”茵哭丧着脸趴在台阶上,也顾不得那些常年无人打扫的台阶上满是尘灰,“小黑,你背我上去!” 黑加仑一边眉头耸了耸,果然蹲下来,茵兴高采烈地扑上去:“早这样多好,腿都要断了。” 本以为这么累的过程最后应该会有什么惊喜,但到了塔楼顶层,茵扭头四下张望,除了离铅块一样的云层更近了一点外,什么稀罕物都没有,不由十分失望:“你带我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黑加仑屈膝将她放下地,茵跺了跺脚,还要再找惊喜,却被握着双肩扳正了身子,嘴唇一烫,竟然被莫名其妙地吻了。 “???”茵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明白这里头的前因后果。 “这是背你上来的酬劳。” 茵气得一脚踹过去:“你去死好了!” 黑加仑不避不闪挨了一脚,转身走到一处墙根前蹲了下来,招招手,茵搓了搓发烫的脸,没好气地跟过去:“又干什么?”说着,不由自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墙根处有一个残缺不全的脚印,清晰地留在积了不知多少年的黄土上。 茵看了一阵没看出门道,奇怪地问:“这个脚印有问题吗?” 黑加仑偏过头看她:“你觉得这是谁的脚印?” 谁的脚印?通常来说,房屋里的脚印不是主人的就是客人的,茵理所当然地回答:“要么是卡梅恩先生的,要么就是和我们一样前来做客的某个人留下的,很奇怪吗?” 黑加仑默不作声地又看了一阵,茵被他的严肃情绪感染了,也蹲下身来:“怎么了,一个脚印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这不是亚逊?卡梅恩的脚印,也不是什么客人的脚印,”黑加仑沉声说道,“这是刚才引发地震那个奥术师的脚印。” “诶?!” 茵被他的话惊到,连珠炮似的追问:“奥术师的脚印?他来过这儿?怎么进来的?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是那个奥术师的脚印,奥术师的脚印和正常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奥术的真相其实很多年前就已经被揭开了。”黑加仑答非所问。 茵愕然望着他,只听他继续说:“隐秘之书中写得很详细,不过我没有细看,只知道历史上每一个奥术师都精于时空掌控术。” “那、那又如何?”茵还是一头雾水,他的解说跳跃性实在太大,以自己的知识根本就无法跟得上那步伐。 黑加仑皱了皱眉,似乎嫌麻烦不太想继续说,但茵一个劲儿地摇他的胳膊:“你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不带这么吊人胃口的。”被磨得招架不住了,终于举手投降:“奥术和时空掌控术都依赖于魔法师的精神力,换句话说奥术的强弱直接决定了空间移动范围的大小。” 茵愣了愣,接过他的话:“也就是说,刚才引发地震的那个奥术师可以在完全不惊动卡梅恩先生的情况下,通过空间移动随意进出这座城堡?” “嗯,”黑加仑伸出手指捻了捻那些黄土,“这里是山谷,夜里容易起大风,如果这个脚印是昨天或者更早时候留下的,现在已经被新的一层黄沙覆盖了。” 所以这个脚印是新留下的。茵受到启发,脑袋里开始飞快地转动,这座城堡虽然是卡梅恩的私人所属,但他本人心血来潮跑上来看风景的概率太小,海默林一条腿残废根本不能下地走路,自然也不会留下脚印,米赛鲁和城堡里无数的幽灵都是没有脚的,自己和苏缇估计爬不到一半就累趴下了,唯一有能力上来的只有黑加仑,但如果是他,完全没必要告诉任何人,因为谁都不会上来,谁都不会看到。 能进入城堡而又不被主人发觉的方法只有空间移动,时空掌控术与奥术相辅相成,之前那场战斗中有奥术师……“啊!我们都被骗了!”茵猛地惊叫出来,一把抓住黑加仑,“我们都以为对面的两个魔法师里面有一个是奥术师,但其实真正的奥术师是站在这里才对,而且后来我使用奥术风暴的时候,这个人并没有插手……他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 黑加仑沉默地看着她,茵想到这个奥术师很可能还在附近就无法安心,拖着他就要冲下塔楼去:“快走,我们必须马上把这件事告诉卡梅恩先生!” “等等,茵,”黑加仑却蹲在原地纹丝不动,“你还没有发现吗?” “……什么?”茵不由自主地站住了。 黑加仑一撑膝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瞰重峦叠嶂的库兹比克山脉,语气凝重:“有人在跟踪你。” 茵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杰里曼手里的画像,马可波里的吸血鬼,音加古鲁山道的伏击,还有几个小时前的奥术地之灵,每一件都是围绕你而发生却又没有对你造成实质性伤害的事,如果这些都是同一个人所为……” 黑加仑转过身来看着她,逆光的角度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阴森:“熟知你的过去和你流亡的行程,能够使用律令术的高阶生命祭司,精通时空掌控术――这样的人,你能想到吗?” 茵被他盯得几乎无法呼吸,心脏狂跳,几乎就要抑制不住把那个名字呐喊出来。 对自己的过去了如指掌的高阶祭司。 伊达洛斯! ------------ 051、由不得你不相信 更新时间:2012-03-26 在所有人都看不起她,放弃她的时候,唯一一个还在悉心教导她真善美,鼓励她,安慰她的人,是她过去阴暗的十二年人生中唯一的一盏明灯。 伊达洛斯。 他在跟踪自己?茵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心窜上来。 黑加仑像是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了什么,却什么也没有问,低头钻进了塔楼:“走吧,背你下去?” 茵僵硬地摇了摇头,黑加仑便拉着她的手,牵着她顺螺旋楼梯向下走去。 伊达洛斯一直跟踪自己,并且不断在自己周围制造危机――这种事,可能吗?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茵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在走廊上遇到脑袋上缠了纱布的苏缇,苏缇担心地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问道。 茵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头还疼吗?去躺着休息会儿吧。” 苏缇失笑:“我是还好啦,茵姐姐自己看起来才是需要好好休息,就别为我操心了。” 梦魇从走廊外飘上来,对他们躬了躬身,然后对茵说:“主人请您到他房间去,有些话想对您说。” “啊、好的,我……”茵刚要跟它去,黑加仑就挡在了身前:“去告诉亚逊?卡梅恩,现在没空。” 苏缇和梦魇都有点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们,手牵手地在城堡里散步能算是很忙么? 茵用力推他:“小黑,卡梅恩先生受伤了,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才会急着叫我过去,我一会儿就回来。”黑加仑不为所动,只一只手就牢牢控制住她无法脱身。 “小黑!”茵有点生气了,用力一甩胳膊,但还是没能挣脱开他的钳制。 “不准去。”黑加仑的语气里难得地也带着怒气,瞥了一眼原地候命的梦魇,直接把茵拖回了房间。 “嘭”的一声,门摔得震天响,苏缇感觉头发都竖了起来,战战兢兢转头看梦魇:“那、那个……米赛鲁先生?” 梦魇对她行了绅士之礼,转身越过走廊的栏杆飞向卡梅恩的卧房,回去复命了。 卡梅恩听了它的汇报,只简单地点了下头:“城堡的守备还有待加强,你先去忙吧,米赛鲁,有事我会召唤你的。”梦魇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对那件事,老师怎么看?”海默林将轮椅从窗台前转回到床边。 “她的精神力不在玛格丽特之下,这一点我很欣慰,但也很忧虑,”卡梅恩怏在床上,精神看起来不太好,失血过多让他的嘴唇显得毫无血色,“即使她不愿意走她母亲的那条路,也必须认真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精神力,否则可能会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到时候仍然会被安息军团发现。” 海默林长出了一口气,眨眨眼:“您觉得她会站在我这边吗?” 卡梅恩闭上眼摇了摇头:“这个我无法预料,我只希望她能过得快乐,别再像玛格丽特……她母亲那样颠沛流离,最后以那种方式死去。” 年轻的王子沉默不语,老人又笑了笑,说:“觉得很不甘心?我是你的老师,却不肯帮你说服她,在你被你父王追杀的时候首先考虑的却是她快不快乐、安不安全――海默林,我的孩子,你知道我和莎曼珊为什么愿意这么做吗?” 海默林低着头,用手指捏了捏鼻梁,低声回答:“不知道。” “她用她那无人能敌的力量将我们从绝境中拯救了出来、不不不,我指的不是她的精神力,而是她的心,你懂我的意思吗?” 卡梅恩爽朗地一笑,抬手揉了揉心爱的学生的脑袋:“她的心里藏着能够驱散所有负面情绪的光,和她在一起,你会情不自禁地活起来,你会发现你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美,你拥有许多别人所没有的幸福。孩子,一个人追求力量,只能证明他还不幸福,幸福的人不需要力量。” 海默林猛地抬起头来,眼里写满了不甘:“可是我仍然需要,老师,我从未感到幸福。” “去和她相处一段时间,说不定她会告诉你你的幸福在哪里。”卡梅恩说着,咳嗽了一声,伸手去拿床头的水杯,海默林马上主动将水杯倒满递了过去。 卡梅恩抿了口水润润嗓子,然后轻声道:“去,到她身边去,你的幸福也许就在她手中。” 海默林无法反驳老师的话,只得点点头,替他将水杯放好后,转着轮椅离开了房间。 与此同时,三楼的客房里正剑拔弩张,茵一次次站起来大声反驳,却都被强硬地按回到沙发上坐下,黑加仑铁人一般伫立在她面前,浑身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完全是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 “我说了没有这么个人存在,没有人会无聊到从王都开始跟踪我,如果他想杀我早就下手了,难道你要告诉我这只是个有偷窥癖好的变态?”茵抗拒地大声质问。 黑加仑本来就有身高优势,这时候又是站着,稍微一抬下巴气场就显得危险无比,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沉着脸俯视下去,等她自己招认。 僵持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固执,但要她相信伊达洛斯一直潜伏在暗处,想要对自己不利,又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在她的心里,任何人都可能会背叛、伤害、抛弃自己,唯有那个人不会。 如果他想要自己的命,过去的六年里有无数的机会,为什么要等现在。 如果那些是不是他做的,那又会是谁做的? 茵终于受不了地弯下腰去抱着头:“真不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为什么瞒着我。” “我说了没有瞒着你什么,为什么你总是问重复的问题?” 黑加仑皱起眉,像是也对这毫无进展的逼供厌倦了,后退了一步,然后再退一步。 茵莫名地觉得脊背发寒,抬起头来看他:“你要干什么?” “你认为呢?”黑加仑面无表情,握着拳头轻轻一拗,骨节发出清脆的错动声,“如果你还是不肯说实话……” 茵呆滞地望着他,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言语逼供无效准备改用暴力? 然而黑加仑被没有像她所猜测的那样动手施暴,只见他眼珠飞快地向右一扫,然后以快得几乎看不到过程的速度一脚将通往小阳台的门踹成了碎片,在玻璃的爆裂声和飞溅的木屑中有一道淡淡的蓝色涟漪荡过――那一脚不仅踹碎了有形的阻挡物,更破坏了水系三阶一段的隐藏魔法朦胧之影,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赫然现形。 “……事实摆在眼前,又如何?”黑加仑冷冷睨着阳台上那被揭穿了也仍然淡定地倚墙而立的人。 茵几乎是从沙发里跳起来,瞪大了眼看着那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 黑衣人不慌不乱,似乎早就料到会被揭穿,只是无所谓地偏过头来和她对视。 黑色的兜帽下,白色的面具遮挡了真实面目,月牙一般弯弯的两道缝隙就算是眼睛,对称上钩的嘴虽然是笑的样子,但在这平滑的面孔上,只会让人感觉格外的诡异阴森。 “野兽般的洞察力,惊人的破坏力,还有绝对冷静的判断力,”黑衣人从面具下发出好听的笑声,“不愧是安息军团首屈一指的杀手,咆哮的噩梦,卡缪。” 茵恐惧得呼吸都不顺畅了:“你是谁……你到底是……” 黑衣人呵呵低笑两声,不怀好意地反问:“忘记我了吗,不久之前我们还见过面,你的绝情让我心寒啊,美丽的琥珀公主。” 琥珀公主?电光火石间,茵想起了什么,大叫起来:“你是那个――!”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海默林和苏缇的喊声,他们都听到了刚才黑加仑踹碎门板发出的巨响,正朝这边赶过来,黑衣人略带遗憾地欠了欠身,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道别:“后会有期。”然后转身从阳台上一跃而下,快得连黑加仑都没能阻拦,茵扑到阳台上,只见那黑色的斗篷向后展开,如鹰翼般逆风托起下坠的身形,在空中划着优美的弧线向远方翱翔而去。 “出什么事了!”房门被撞开,梦魇让出道,苏缇推着轮椅中的海默林神色焦急地闯进来。 茵还趴在阳台上发怔,黑加仑站在一堆碎屑中一言不发。 那声音,是她在马可波里城被俘时候见过的,被城主称为以赛亚的次元破解者。 也是曾无数次将她从自暴自弃的深渊中拯救出来的天籁。 “伊达洛斯……”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与此刻的现实相比,刚才内心的矛盾和口头的抗拒都显得那么可笑,自己拼命想要否定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苏缇怯怯地绕到她身旁,扯了扯她的裙摆:“茵姐姐。” “没事,”茵笑着转过身来,“我很好。”脸颊上有些发痒,抬手一蹭,袖口留下了一道湿痕。 苏缇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偷偷瞟了一眼黑加仑事不关己的表情,还是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阳台,推着轮椅出了房间。 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个人,山风呼啸着卷过窗台,吹乱了茵一头卷发,她正想以此为借口另找个地方坐下来重新好好谈刚才的问题,就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回头一看,黑加仑竟然什么也没说,丢下她离开了房间。 ------------ 052、美食是不变真理 更新时间:2012-03-27 推开餐厅门的时候,一向自认为足够冷静的海默林惊呆了。 餐桌上堆满了用过的餐具,各种佐餐调味料的味道古怪地混杂在空气里,不时还有鸡骨头被随手乱扔,其中一根鸡腿骨不偏不倚砸中了他的额头。 “食物的末日,”他感叹了一句,捡掉挂在头发上的鸡骨头,竭力淡定地问,“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吃掉的?” 埋首切割蹄髈的黑加仑漫不经心地回答:“不。” 海默林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他补充:“米赛鲁已经收走了一批餐盘。” 就算这座城堡里所有的幽灵都是活人,一顿也吃不掉这么多吧,海默林按了按眼皮,有点同情既要忙着烹调又要忙着收洗的梦魇。 “对,差点就忘了,刚才我看到那个小不点离开了城堡。”海默林记起了正事,提醒道。 黑加仑头也不抬,将一块带筋肉的骨头塞进嘴里,慢斯条理地嚼了一阵,吐出骨头在餐盘上“当啷”一声,然后才问:“你就是来告诉我这个?” 海默林脸上带着几分玩味:“你觉得没关系?我还以为你们三个在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呢,爸爸是曾经叱咤一方的杀手,妈妈是未来纵横大陆的奥术师,女儿却……” 黑加仑偏过头来,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说:“你搞错了。” “我想也是,如果要扮演你们的女儿,至少得具备把这座城堡夷为平地的本事。”海默林笑着摊了下手。 “我说的不是这个,”黑加仑割下一块带皮的肉喂进嘴里,“苏缇是路德?嘉威的女儿,你懂我在说什么。” 海默林蓦然收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路德……嘉威?” 黑加仑点点头,随手将餐刀一扔,嚼着嘴里最后一块肉起身,似乎终于吃饱了。他走到轮椅边时稍微停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小夜魅凑到海默林脸跟前:“这才是我们的女儿。” 海默林努力控制住抽搐的嘴角:“它、不,她……长得真特别。” “谢谢夸奖。”黑加仑将女儿塞回大衣口袋里,就要出餐厅的门,海默林突然想起来似的又说:“在那小不点出去之前,茵刚离开不久。”成功令他停下了脚步。 黑加仑双手插在口袋里,头也懒得回:“你有事要和我谈?” 海默林笑了笑,反问:“不怕她们丢下你走了?”“这种蠢事不会发生,”黑加仑反唇相讥,“有事就说事,没事就不要妨碍我。” 虽然这么说着,眼神却还是不甚确定地飘向城堡大厅的方向,海默林心知肚明,不敢再掀逆鳞,老实地点了点头:“请跟我来。” 黑加仑仍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大步跟上轮椅离去的方向。 在距离城堡不算太远的地方可以感应得到微弱的生命气息,那是生命属性的苏缇发出的、只有身具死亡之力的人才能感受到的存在,她停滞不前,证明她要找的人就在附近,所以无须担忧。 “茵姐姐。” 苏缇眯着眼睛仰头看坐在黄土堆上的茵,天空中虽然有厚厚的云层,但阳光穿刺下来仍然亮得人睁不开眼:“你在看什么?” 茵看上去垂头丧气,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苏缇便开始手脚并用地爬那黄土堆。 城堡前原本是一片旷野,经昨日一役才变得高低起伏,这黄土堆也不知是从哪边断崖上滚落下来的,土质不够坚硬,苏缇扒拉得一身黄土还是没能爬上去,忍不住问:“我怎么爬不上去?” 茵有点无可奈何地从上面滑下来,看了看被她刨得松散的黄土,说:“我不是爬上去的,小蓝蓝把我放上去的。” 苏缇哦了声,拍拍手上的泥:“茵姐姐,你和小黑哥哥吵架了吗?” 茵摇摇头,她又问:“那是他欺负你了?他也打你屁股?”茵忍俊不禁,推了她小脑袋一下:“他怎么可能打我屁股,我又不是小孩子。” 苏缇嘟起嘴,似乎对她暗示自己“还是小孩子”有点不满,但想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又把这点小不愉快抛开了:“那个坐轮椅的哥哥问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说想和我们一起走。” “一起走?”茵有点惊讶,“为什么?” “他说想和茵姐姐做朋友。”苏缇如实转述海默林的话。 这家伙还是没死心,说服不了自己帮他,干脆粘过来接受保护么,茵觉得好笑,但他的腿受伤毕竟是自己的责任,还因此被没完没了地追杀,如果他硬跟上来,要求自己保护他,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资格拒绝。 苏缇又补充道:“他还说只跟着我们一起出库兹比克山,之后就分开。” 这回茵摸不着头脑了,只跟到库兹比克山外?这是为什么,这里有卡梅恩的亡灵军团罩着难道还会很危险?出去了才是需要人保护吧,完全搞不明白。 “我告诉他不清楚你们的打算,不过可以帮他来问问,”苏缇搓干净了手掌,抬头问,“我们要和他一起走吗?” 茵碾了碾脚下的沙粒:“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一些事,我现在脑袋里很乱,本来想出来冷静一下,结果发现虽然很冷,但心还是静不下来。” 苏缇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在三楼书房里谈话的时候,她在大厅的沙发上昏迷,奥术师来袭的时候,她被花瓶砸晕过去,之后房间里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她赶过去只看到茵和黑加仑的脸色都很难看,于是从头到尾都是糊涂的。 茵笑了笑,蹲下来看着她:“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 “不过?” “不过我知道小黑生气了,”她叹了口气,“我惹他生气了。” 苏缇仍然是一头雾水,似乎觉得这个根本不构成问题:“如果是这样,去向他道歉不就好了。” 茵无奈地看着这个不识愁滋味的小萝莉:“要是道歉就能解决,我就不会在这里发愁了。” 事实上从昨天黑加仑离开她的房间后,她就一直在试图找机会道歉,结果对方非但不打算接受,甚至根本就不想听她道歉,除了晚餐的时候大家在一张桌上的短暂一个小时,他们甚至没打过一个照面。 在马可波里的时候虽然也吵过架,但黑加仑最后还是来救她了,这回却连理都不想理她,问题不得不说相当严重。茵想了想,决定把问题抽象化方便她理解:“是这样的,我因为一点私心,做了一件虽然不算很过分,但让他觉得无法接受的事,所以他现在不想见我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苏缇双目放光:“拿好吃的引诱他!” 茵头上三条黑线:“啊哈哈……” 当天夜里,黑加仑正躺在床上和天花板较劲,突然有人敲了敲他的门。 因为不想在餐桌边待太久让茵找到机会搭讪,他今天的晚饭也没怎么吃饱,心情正糟糕,想也没想就跳下床上前开门,打算把门外不识趣的家伙揍一顿。 木门向内拉开,一阵错乱的脚步声向楼下跑去,走廊上漆黑一片,房间里微弱的灯光投在地毯上,不大的区域内赫然放着……一块蛋糕。 “……”黑加仑怀疑地顺着刚才脚步声离开的方向一看,居然隔三步一只热狗,隔五步一对烤翅,一路歪歪扭扭的诱饵,像是在鄙视他的智商。 楼梯处传来压抑的笑声,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黑加仑想了想,蹲下去把蛋糕吃了,然后带上房门朝热狗走去。 蛋糕、热狗、烤翅、慕斯、土豆泥……食物顺着楼梯一路向下,黑加仑毫不客气地把它们全扫进肚里,然后按照猎人划定的线路一路走进了餐厅,发现吃的东西绕过餐桌,延伸进了虚掩着门扇的厨房。 厨房里隐约传来苏缇的笑声,梦魇搓纸一样沙哑的话语声,黑加仑抽了抽鼻子,直接略过了餐厅里的诱饵,朝厨房走去。 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他看到梦魇穿墙而过留下的淡淡黑雾,流理台下发出咚的一声,八成是苏缇撞到了脑袋,储物柜的门夹着一条毛绒绒的尾巴,看上去挺疼的。目光走了一遭,最后才定格在房间正中央手里握着裱花袋,有点不知所措的茵身上。 “啊、小黑……那个、你怎么会……”茵脸上的意外表情不像作假,手一哆嗦,鲜奶油吧嗒一声挤到了流理台上。 黑加仑不做声,走到流离台前,看着她面前的一个浅口盘,里面金灿灿地盛着刚烤好的馅饼,扑鼻的香气证明着味道一定也不错。大半夜在厨房做馅饼,目的自然是很明确的,他伸出一指抠着盘子边缘拖向自己。 茵慌忙阻止:“诶!奶油还没……”冷不防手背上被弹了一下,痛得一阵狂甩,不敢再阻止。 美食的诱惑力是无人能阻挡的,黑加仑木着脸从盘子里撕下一块喂进嘴里。 梦魇从天花板上伸出半个脑袋,穷奇偷偷把一只眼凑近储物柜门缝,苏缇抱着头缩在流理台下屏息凝神听着。 “……小黑?”茵不自觉地停止了甩手。 黑加仑呆立了几秒,咬着派口齿不清地问:“里面是什么?” 茵惊恐地看着他的表情:“苹、苹果啊。” “我有没有说过我不吃苹果?” 梦魇“嗖”地缩回了脑袋,穷奇迅速抽回尾巴,储物柜里发出一串叮呤当啷的锅碗瓢盆被撞倒的声音,苏缇贴着地面蠕动到流理台边,然后逃也似的冲出厨房。 不过预想中的太古神兽哥斯拉喷火的画面没有上演,黑加仑皱着眉用力地嚼了几下,然后梗着脖子咽了下去,对于以食为天的他来说,吃东西能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实在是百年一见。 茵拗着手指在流理台对面看了一会儿,等他把整个苹果派都吃下去,露出大松一口气的表情,再抬起头来看自己时,才别别扭扭地说:“对不起啊小黑,我……” 黑加仑伸手去蘸她刚才不慎挤到流理台上的奶油,一边心不在焉地问:“什么?” “苹果……还有,伊达洛斯的事。” “嗯。” ------------ 053、那些纠结的心情 更新时间:2012-03-28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古人说过的话,通常都是对的。 在黑加仑说出自己不吃苹果的瞬间,厨房里能逃走的都逃走了,逃不走的也用锅碗瓢盆筑起了坚实的堡垒,以期在被迁怒的时候少受点皮肉伤。 但唯有一个……一只,不仅不狼狈逃窜,反而昂首挺胸地做了电灯泡和大喇叭。 “苹果!苹果!” “啊啊啊求你别叫啦,我都快不认识苹果这个词儿了!” 茵抓狂地捶桌,帽子上的小火鸡仍然孜孜不倦地重复着昨晚的关键词。 正执棋思考的海默林不知道内幕,笑着说:“它想吃苹果就让它吃好了,叫唤一天了。” 坐她对面的苏缇胆战心惊地小声提醒:“它不是要吃苹果啦。”然后挤眉弄眼暗示了他半天,海默林终于领会了她的意思,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窝在沙发一角似睡非睡的黑加仑,笑着将手里的主教放了下去。 小火鸡仍旧蹦跶不止,茵终于崩溃了,硬把它从帽子上揪下来,声色俱厉地威胁:“给我闭嘴!再敢说苹果我就把你炖了给小黄当午餐!”听到叫自己名字,小夜魅迅速从黑加仑的大衣口袋里冒出头来,一对三角耳抖了抖,小火鸡一见天敌出现,立刻闭嘴了。 大厅里总算安静下来,茵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趴在沙发扶手上犯困——昨晚小火鸡激情四射地在厨房里朗诵“苹果”,为了不弄巧成拙让黑加仑反而更怒,她不得不放弃解释的好机会,火速带它回房间去,结果就是小家伙一晚上都没歇过,她自然也没睡成。 “伊达洛斯……”刚培养出一点睡眠,愣是又被这一声惊醒过来,茵还没反应过来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挺尸的黑加仑已经将元凶手到擒来。 小火鸡被捏着咽喉,两眼突出翅膀乱扑,发出唧唧嘎嘎的怪叫,茵笑道:“活该,谁让你嘴贱。”说着,还是掰开黑加仑的手指把它救出来,这回小火鸡吃了苦头终于学乖了,脑袋缩到翅膀下面,老老实实蹲在两人中间不动了。 “呵呵呵,你从哪儿弄来的鹦鹉,这么饶舌。”金光闪,卡梅恩出现在大厅中央的传送阵中,身上还穿着睡袍,看样子是被小火鸡给吵醒的。 茵赶紧起身去搀扶他:“小红是从灵兽蛋里孵出来的,长得……也不太像鹦鹉。” 卡梅恩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过来,自己在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去,脸色虽然还是很差,精神却显得好多了,他勾了勾手指:“小家伙,过来我看看?”小火鸡正巴不得离两个天敌远一点,赶紧扑腾着翅膀蹦了过去。 灵兽蛋里孵出来的东西虽然说不准会是什么,但人的想象力总还是受到了知识结构的限制,茵觉得自己应该也梦不到什么异世界物种,心想也许卡梅恩见多识广,能认出小红的品种也不一定。 但结果还是令人失望的,卡梅恩一手托着小火鸡转来转去观察了几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还真不太像鹦鹉,喙子细了点长了点,羽毛的颜色也挺罕见的,自然界中很少有红得这么惹眼的鸟,个头又这么小,很容易被天敌吃掉。” 茵笑了:“天敌?是说他们俩吗?”拇指比划着指了指继续打盹的黑加仑和只露出一只耳朵的小夜魅。 卡梅恩将小火鸡放到膝盖上,小家伙也就乖乖地收起爪子睡觉。“这样羽毛颜色鲜艳的鸟要么自身具备攻击性,要么就是依赖凶猛的共生生物,就像鳄鱼和燕千鸟……你们在笑什么?”卡梅恩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苏缇和海默林都拼命捂着嘴,憋出咕咕咕的怪笑声。 “有什么好笑的!”茵没好气地白他们一眼,知道他们肯定在心里把自己比成了鳄鱼。 黑加仑睁开一只眼睛看她,嘴角隐隐有翘起的迹象,茵恼羞成怒,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说:“你敢笑我就吃了你!” 卡梅恩这时候才明白孩子们在笑什么,忍了又忍,努力岔开话题:“不谈这个了,茵,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茵正攀着黑加仑的肩膀要去掐他脖子,一听这话赶紧坐正了:“什么事?” 也许是语气郑重的关系,正在下棋的苏缇和海默林也自觉地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他们。 “是这样,帝国的国王陛下——也就是海默林的父亲,已经先后派了四批人过来找麻烦,你也看到了,他甚至找到了一位奥术师,看样子是志在必得了,”卡梅恩一手梳理着小火鸡的红毛,有些惆怅地说,“我本以为凭我的魔法修为保护这孩子足够了,找你来只是想和你聊聊你母亲的事,顺便把怀表交给你,但现在我不得不重新审视局面,我想,或许……” 海默林出声打断:“不,老师,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和他们谈过了,您不必为我担心。” 卡梅恩有些意外地看向茵,茵也回以同样的目光,最后二人一起看着黑加仑,后者眼也不睁:“我们送他到多朗要塞,贝利亚是永久中立国,之后的事就不用我们插手了。” “然后?你提了什么交换条件?”茵抱着胳膊歪头看他。 “我是那种人吗?”黑加仑平静地反问。 茵坚定地点头:“是。” 被围观的人还没笑,围观的人就先破功了,海默林哈哈笑着举手调停:“作为交换,我给你们签了一份文件。”他话音未落,就听黑加仑淡定地补完:“卖身契。”正在喝果汁的苏缇无辜地喷了一身。 茵嘴角抽搐:“到底是什么?” 黑加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对折了两次的纸递出,茵接过来展开一看,不由愣住了:“通行证?” “嗯,父王虽然派人来杀我,但对于帝国来说,我仍然是未来的王位继承人,这点说话分量还是有的。”海默林笑着给苏缇递纸巾。 那是一张草草写就的通行许可——用的还是上回索兰达尔留给他们的便条,内容也十分简单,以帝国第一王子的身份允许他们在海格威军事研究院里任意出入,下方签着“海默林?卢卡斯”的大名。 茵了然地将便条重新折好,随手扔回给他。 卡梅恩却不同意:“你要到贝利亚去寻求庇护?如果被你父王发现了怎么办?贝利亚如果想严守中立,一定会把你交出来,这么做太危险了。” “不,我只是去流浪,”海默林温和地纠正,“去试着找找我一直想要的东西。” 老人沉默下来,似乎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倒是苏缇重新捧起果汁,不无担心地问:“你这个样子流浪……不会很不方便吗?” 海默林将刚才碰倒的妻子重新摆放好:“总比束手就擒,死在自己亲生父亲手上要好吧?”说着冲她笑了笑,“没事,我还有一条腿,拄着拐杖自己也能走,过去只是懒得练习,人总是逼出来的。” 因为错过了那场茶话会,苏缇倒是不知道他的脚伤拜谁所赐,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用征询的眼光望着茵,似乎觉得让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去流浪不太厚道,既然茵能够接纳自己,说不定也能接纳这个残疾的哥哥。 但茵却理解错了她的意思,还以为她是在无声地怪自己闯了祸却不能主动承担责任,咬着嘴唇想了半天,终于磨磨蹭蹭出声:“要不……你别去贝利亚了,你会像现在这么狼狈都是我的错,要怎么做你才能顺利地继承王位,你说吧。” 她的突然变卦让所有人都有点措手不及,其中最吃惊的当然还属海默林本人,他愣愣地坐在桌边,好半天才确认自己真的没听错,难以置信地反问:“你改变主意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决定帮我?” “不为什么。”茵倒向沙发,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 花了几天时间习惯拐杖走路后,海默林表示可以动身了,尽管茵还是放心不下才受过重伤的卡梅恩,但能将炮火吸引开,对他来说更能好好地休息,加上皮肉伤都已经在魔法的作用下痊愈,只要能静养,很快就康复,日常生活有梦魇打理,他们留下来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临行时卡梅恩依依不舍地将他们送出城堡,又用粗糙的手反复摩挲着茵的脸颊,说:“我把他交给你了,希望你们相处愉快,任何时候需要帮助,不要客气,尽可以回来找我。”茵眼圈微红,轻轻拥抱了他:“我会的。” 黑加仑冷漠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目不斜视地问身旁的人:“你背着我去找她谈过?” 海默林摇了摇头:“以卢卡斯家族的荣誉起誓,我没有这么做过。” “那你怎么解释她这些天来的举动?” 自从答应过会帮助他登上王位以来,茵一直在陪海默林练习用拐杖走路,一天几乎有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他身上,让人很难相信她在几天前还对这件事十分抵触。海默林略带忧愁地拧起眉:“我不知道,也许是良心和道德的缘故,就像当年的玛格丽特,有些人拥有了绝对的自由,但还是会选择把自己拷起来。” 黑加仑眼里闪烁着寒意,嗓音压低却不失威慑力:“你最好不要有恃无恐,否则我会杀了你。” 海默林笑了,点点头:“笼中的狮子,仍然是狮子,放心吧,卡缪已经死了,我不会蠢到和你作对的。” “那样最好。”那边的茵已经结束和卡梅恩的话别,转身朝等待已久的他们走来,黑加仑简短的一句话结束了这次谈判,一言不发地跟在茵身后顺着来时的路走去。 ------------ 054、再见当刮目相看 更新时间:2012-03-29 卡梅恩伤势未愈,梦魇不能领着骷髅仪仗队送他们出去,于是横贯半个帝国的库兹比克山得他们自己去摸索。幸好队伍里虽然多了个跛脚的王子,但茵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奥术?风之声,随便卷走十来只魔兽不成问题,于是一路走得倒也安全。 “所谓奥术,根据《帝国魔法术语大辞典》中的描述,指的是将体内的元素直接释放出来,与外界的元素相呼应,引发数十倍于自身魔力的毁灭性现象,说得简单点,就是用火柴点燃了整座森林的效果。” 徒步旅行当然是无聊的,苏缇很乖巧贴心地走在海默林身边,替他试探较为崎岖的地段,作为回报,海默林给她讲了许多关于魔法和斗气的知识,身为帝国第一王子的他接触到的知识载体远大于在常春藤魔武学院学习过的茵,因此大多数时候茵也会认真地听。 “但事实上奥术运用的原理并非如此,”海默林拄着拐杖走得很慢,天气虽冷,额头上却一直冒汗,但他并没有频繁地提出来休息,脸上也始终带着笑,“老师告诉我,玛格丽特的体内除了少量的生命之力外,几乎可以说完全没有六元素,他也是通过玛格丽特本人的描述隐约猜到奥术的秘密。” 苏缇好奇地问:“那奥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茵插话道:“我想应该是通过精神力直接操纵自然界的纯粹元素。” 她正坐在梦迦的大脑袋上晒太阳,本来这种优待应该给老弱病残,但梦迦不知道是对海默林有什么深仇大恨,死活不准他近身,态度比当初叫它驼菲利普可要强硬得多,于是茵只好自己爬上去消遣。 “对,老师也是这么告诉我的,玛格丽特在城堡里逗留的那段时间,老师经常看到她打个响指壁炉里的木柴就自发燃起来,茶壶里的水也像有生命一样从壶嘴里飞出来注入茶杯,虽然魔法发展至今已经可以创造无数的奇迹,但这种画面仍然让老师觉得叹为观止。”海默林拨了拨汗湿的刘海,笑着说。 茵百无聊赖地剥着开心果喂给大块头坐骑,说:“那可比摧毁一两座山难多了。” 苏缇不解:“这些会很难吗?” 海默林点点头:“毁灭永远不如创造来得艰难,如果说魔法和斗气都是一种释放,那么精神力就是一种控制,它能让魔法和斗气都在预设的范围内生效,就像是用麦穗管排洪水一样,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苏缇懂了,点点头:“就像我发射出去的炮弹没办法控制爆炸范围一样。” 三个人聊得正欢,担当开路先锋的黑加仑蓦然停下脚步,胳膊一横拦住他们:“有人血的味道。” “有吗?”茵抽抽鼻子,却什么都没闻到。 海默林擦了擦汗:“他的嗅觉不会说谎的。我们怎么办,绕开,还是过去帮忙?” 黑加仑轻蔑地瞥他一眼:“帮忙?如果交手双方都是人,你帮谁?” 海默林识趣地改口:“味道应该是从上风向飘过来,嗯……走那边吧。”说着指了指另一条小道。 队伍默默地改变了行进方向,这回大家都不说话了,有同类在附近遇袭,如果是两队人马混战倒也算了,如果是被高等魔兽袭击……袖手旁观,良心上多少会受到谴责。 良心不安这种情绪,茵觉得黑加仑和苏缇都不会有,就像在音加古鲁山道的时候关于要不要去救石化了的商队一样,但身为王子的海默林就很难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吧?想着,茵忍不住观察他的表情。 虽然已经很习惯用拐杖走路,但那张娃娃脸上仍然看得出倦容,茵本以为他在路上会吃不消,但他没有,就像现在茵也以为他会犹犹豫豫不时眺望血腥味飘来的方向,但他也没有。 然而让她更加觉得好奇的是海默林和黑加仑之间的关系,从那晚在书房外无意间偷听到他们谈话开始,茵就隐约觉得黑加仑过去和这个人肯定有很深的瓜葛,海默林用卡缪这个名字称呼他,还含蓄地提到了一些他成为奴隶之前的经历,而黑加仑一向寡言,却在这短短几天里和他密谈、商谈过多次,实在让人很难不怀疑。 就像黑加仑想要知道伊达洛斯的事一样,茵也想知道他的过去,但如果他不愿意说,自己似乎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原想着绕开了交火的现场就没事了,结果当晚四人刚吃饱喝足准备躺下睡觉,旷野那头就传来不小的动静,像是一群人正狼狈逃窜,人声马声混杂在一起,不时还能听到一个应该是在发号施令的男人响亮的嗓音。 茵裹着睡袋坐起来,睡眼惺忪:“大晚上也不让人睡好觉。”说着用力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朝黑暗中遥望过去。 那果然是一群正在逃亡的人,黑暗中看不清性别,只能模糊地从武器上判断出他们中大部分应该是剑客,看样子是一支佣兵队伍。不是来追杀瘸腿王子的就行,茵打个呵欠,又倒下去打算继续睡,这时就听到那群人中一个大声喊道:“那边有火光,快过去看看!” 苏缇也被吵醒,眯着眼看到十几双脚一起朝这边逼近,第一反应就是来了敌人,伸手就去摸次元里的火炮。 “怎么是你们几个?”领着佣兵们朝这边赶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才和他们在海格威分道扬镳的布莱尔先生,只见老人一把花白的胡子凌乱,身上的袍子也破了好几处,看样子几分钟前才经历了一场恶斗。 既然是熟人那就没必要太紧张了,苏缇把拖出一半的火炮又塞了回去,声音含糊地嘟囔了两声,扛不住困意再次坠入梦乡。 布莱尔先生神情严肃地来到篝火边:“快走,有一大批雷狼朝这边追过来了!” 茵顿时紧张起来:“雷狼?多少头?” “至少有二十头,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佣兵中的一人气喘嘘嘘地说,“那些家伙嗅觉灵敏,很快就会追上来的,快跑吧!” 黑加仑一脸被吵醒的不耐烦:“二十头雷狼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那些佣兵一听这话全恼了,一拥而上骂骂咧咧,可惜他们带的地方口音太重,茵基本上没听懂,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按住了懒得动口打算动手的黑加仑,小声说:“给布莱尔先生点面子,别和他们起争执。”后者才不爽地坐了回去。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奔来的方向就传来了雷狼的嚎叫声,布莱尔先生见他们无动于衷,正准备带着自己雇的佣兵逃命,却被茵拉住了袖子:“坐下来歇歇吧,我把它们赶走就是了。” “你?”布莱尔先生不信任地就着篝火微弱的光打量她,从埃洛达一路到海格威,他可从没见过这个小姑娘施展魔法或者武技,这会儿说能一个人赶走七星魔兽,这未免…… 海默林笑着裹在睡袋里蠕动了下,给老人腾出一个可以坐下烤火的空间,说:“您不用担心,我们下午才遭遇了一批雷狼,数量远不止这么点。” 布莱尔先生见他面生,有点拿不定主意,茵已经像条大毛毛虫一样蹭到篝火边,对那些挡住了视线的佣兵们说:“让让啊,一会儿烧到你们就太过意不去了。”佣兵们不知道她要玩什么花样,但善意的提醒肯定是要听的,于是他们呼啦地让开一块空白。 茵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她就能隐约看到那些在旷野上奔跑的魔兽了。 布莱尔先生眯着眼等她动手,可等来等去茵还是蜷缩在睡袋里,连手都没拿出来,雷狼群却是越逼越近了,头狼发现了火光,嗷呜一声率领着大群雷狼朝这边扑过来。 就在这一刹那,篝火突然卷起一条火龙腾空而起,迎着雷狼群烧了过去,头狼躲避不及,整个儿地被火焰吞没,紧随其后的几头雷狼也不同程度被燎伤了皮毛,嚎啕着向一旁滚去,空气里传来皮肉焦糊的臭味。 火龙势不可挡地冲进了狼群之中,一眨眼功夫就把十几只雷狼烧得嗷嗷叫,其余还没遭殃的见势不好纷纷夹着尾巴逃了。 佣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那些被火苗烧着的雷狼惨叫着满地打滚,但火苗却并不熄灭,直到把它们烧得黢黑才渐渐弱下去,最后在漆黑一片的旷野上留下星星点点未烧尽的残骸。 布莱尔先生眼中还映着火苗,喃喃道:“奥术……” 无须咒语,无须动作,直接驾驭体外的火元素对敌人造成可怕的伤害――奥术?火之眼。 传说中的奥术一共只有六个技能,分别是水之纹、火之眼、风之声、地之灵、光之韵和暗之旅,除了最后两个没人能说得清究竟有什么作用外,前面四大元素奥术都在史书中有明确的记载,是杀伤力极强且极难控制的高级魔法,其中又以火之眼最难控制,稍有不慎就可能将奥术师自己也卷进去,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能将最容易失控的奥术火之眼收放自如的人,在奥术方面的修为,只怕已经超越了所有前人。 “睡吧睡吧、哦对了,你们跑了那么远,饿不饿,我们带了不少干粮。”茵呵欠连天地打开次元,掏出些面包肉干之类的递给距离自己最近的佣兵,然后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又倒回梦迦的肚子上呼呼大睡。 佣兵们全都一脸敬仰,小心地把吃的分了,然后自觉地担当起了守夜的职责。 ------------ 055、难道是白跑一趟 更新时间:2012-03-30 “你是奥术师?为什么来的路上没有见你用过魔法?” 第二天整顿好动身后,布莱尔先生找了个机会偷偷问茵。 由于频繁地使用奥术,八九个小时的睡眠已经不能弥补精神力的缺失,茵看起来有点晕乎,脚步都是漂浮的。她按着太阳穴,倦倦地回答:“我不会魔法,只会奥术。” 不会魔法只会奥术?这算什么,布莱尔先生皱着眉又问:“你们不是到海格威见朋友去了吗,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了。” 茵指指海默林:“朋友拜托我来接他。”她说得含糊,布莱尔先生于是以为所谓的朋友找他们来就是为了把困在山里的瘸腿小子解救出去,点点头就没再追问。 “布莱尔先生来这儿也有半个月了吧,东西还没找齐吗?”算算时间距离他们在海格威分手也有近半个月了,什么炼金材料这么难收集,花了半个月还找不到。 布莱尔先生露出顽皮的笑容,弯下腰来凑到她耳边说:“我是来寻宝的。” 寻宝?这荒山野岭的,会有宝库么,茵不觉好笑,布莱尔先生又小声说:“你也是奥术师,有没有听过玛格丽特?修文这个名字?” “玛格丽特……”茵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她她、这个人怎么了?” “我也只是听朋友提起过,说这个玛格丽特曾经是赫赫有名的奥术师,在帝国享誉一方,丰功伟绩数不胜数――不过我也不确切知道她做过什么,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帝国皇室十分赞赏她的行为,奖励给她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布莱尔先生舔了下嘴唇,嘿嘿地笑着。 茵忍不住笑了:“她把金银珠宝都藏在这附近的某个山洞里了?”有人在自己面前盘算着要占据自己母亲生前的财富为己有,这事儿怎么越想越好笑呢。 布莱尔先生神秘地摇摇头,声音压得更低了:“不不不,聪明的人不会把宝藏藏在山洞里,那样他们不能时时刻刻看守着,心里会不安的。聪明的人会把贵重的东西藏在次元里,没错,就是你那些小宠物每天进进出出的那个地方,那样既可以随身携带,又不用担心被偷走。” “可是玛格丽特已经死了。”茵提醒道。 布莱尔先生不以为然地点了下头:“是的,可是她的次元还存在于某个地方,朋友告诉我,人们最后一次见到她就是在这库兹比克山中,所以我猜测她的次元也一定留在这附近。” ――任何次元都有一个指令,就像保险柜的密码一样,只要找得到指令,就能够打开宝穴。 在马可波里时乔装改扮后的伊达洛斯说过的话再一次在耳边响起,茵明白了,接过他的话说:“你打算用指令打开玛格丽特的宝穴。” 布莱尔先生稍微一愣,反问:“你知道?” 茵面色不改:“我是时空掌控术研究会的成员之一。”这当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怀特祭司长曾经信口胡诌,在城主私人佣兵团面前替她掩饰身份,反正这个研究会规模不大,瞎掰也不会有人识破。 但偏偏布莱尔先生是骗不过的,老人捋着胡子呵呵笑了几声,伸手按着她的肩膀:“我人虽老,脑袋可不糊涂,你是研究会的成员,身为会长的我怎么不知道?” 茵差点跳起来:“您是研究会的会长?” “唔,虽然有点自夸的嫌疑,但宝穴和指令这两个概念,当年是我提出来的,作为在时空掌控术领域作出了卓越贡献的人,连任会长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儿吧?”布莱尔先生瞅了瞅四周,大家似乎都埋着头走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 茵真是哭笑不得,冒充不成还摊上了正主,实在是不能更倒霉了。她无可奈何地认错:“我只是在怀特祭司长那儿听说了研究会的事,虽然很想加入,但是一直找不到推荐人。” 布莱尔先生呵呵笑,搂着她的肩:“等这趟寻宝结束回到埃洛达,我做你的推荐人,怎么样?” “那真是太荣幸了……” 说话间,走在前面的佣兵队长折返回来,向老人报告:“布莱尔先生,再往前走就到您的目的地之一了,您看……”边说边使眼色,茵看穿了他的用意,主动道:“我们还赶着回海格威,不如就在这儿分开吧?” “不,我们跟去,”黑加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俩身后,“否则你们没法活着出库兹比克山。” 佣兵队长一阵气结,但他说的又是实话,根本无法反驳,只好将征询的目光投向雇主。 布莱尔先生略一思索,便点头:“那就只有麻烦你们陪我们走一转了。”佣兵队长只好垂头丧气地继续到前面去探路。 茵捅捅黑加仑,嘲笑地问:“你怎么变得这么善良了,是这一带的气候比较好的缘故么?” 黑加仑被取笑了也不生气,只说:“想在这里寻宝,普通佣兵的实力远远不及格,你是怎么想的?”却是在质问布莱尔先生。 老人对于他偷听到谈话的事并不介意,笑着回答:“海格威可不是埃洛达,没几个人给我面子,要不是前面可能有金山银山,连这些人都雇不到哩。” “您是打算找到宝藏以后就把他们全部灭口吧?”黑加仑毫不客气地指出。 布莱尔先生微笑着摇了摇头:“别把我想得那么不堪,年轻人,爱财之心人皆有之,如果我能一个人走出库兹比克山,一开始就不需要雇佣兵,我可不希望我这双手沾满了无辜的鲜血。” 黑加仑冷笑一声,似乎还想反唇相讥,已经被茵捂着嘴拽到了一旁。 佣兵们在前面打头,队长拿着指南针转来转去地看,走到正午的时候终于到达地图上一个打叉的位置附近,茵看到地图上有四五个叉,其中大部分已经用红笔涂掉了,看来是这半个多月来陆续到过并且确定错误的坐标,除了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点外,只剩下一个叉叉还没有到过了。 队伍停下来后,海默林就在苏缇的搀扶下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他看上去很累,茵知道死灵法师体内的生命之力常年受到死亡之力压制,绝大部分人的体力都是很差的,他又是个养尊处优的王子,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布莱尔先生领着佣兵们在附近兜兜转转地寻找宝穴,茵一行四人无事可做,凑在一起吃葵花籽,不一会儿就吐了一地瓜子壳儿。 “好像也不在这附近,走吧。”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布莱尔先生在远处打声招呼,佣兵们又唉声叹气地背起行李朝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海默林撑着拐杖站起来,奇怪地问:“那老先生在找什么?” 茵捂嘴偷笑:“找玛格丽特的尸骨。”见他眼睛都瞪圆了,赶紧摆摆手,“严肃啊严肃一点儿,别让他看出来。” 四人跟上布莱尔先生的队伍,走在最后,海默林还是忍不住问:“玛格丽特的尸骨……应该是由安息军团保管着,为什么上这儿来找?” “当然是被人骗过来的。”黑加仑冷不丁插嘴。 “被谁?”海默林皱眉问。 黑加仑不回答,目光与茵一触即分,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个人走到前面去了。 有茵的奥术解决魔兽,最后一个目的地在第三天黄昏的时候也找到了,可惜在那附近找遍了也没发现半点人类的骸骨,一个佣兵在远处发现了一道不知是什么年代形成的峡谷,纵向很深,下面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布莱尔先生蹲在峡谷边想了很久,下了决心般命令:“准备绳索。” “您不会要下去吧?”茵大惊失色,一把拉住他,“万一下面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会害怕的人做不了宝藏猎人。”布莱尔先生接过绳索捆在自己腰间,笑了笑,背转身去就要下峡谷。 黑加仑从地上捡了块西柚大的石块,顺手扔下了峡谷,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很久之后那石块才落地,传来清脆的回声。 “这样做太冒险了,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性命来得重要不是吗?”海默林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试图劝说老人回心转意。 布莱尔先生笑而不语,跟他一路走来的佣兵却不满地反驳:“我们可是赌上了身家性命才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寻宝的,宝藏就在眼前了,难道你想要我们回去吗?” 海默林将拐杖夹在腋下,做了个摊手的姿势:“你怎么知道宝藏已经在眼前了?万一这下面没有宝藏,反而有大型魔兽呢?” 那佣兵一噎,身旁另一人又说:“不可能!布莱尔先生向我们保证会有宝藏的。”话毕,所有佣兵都充满期待地看着布莱尔先生,那目光在茵的眼里倒更像是在说如果这儿没有宝藏我们饶不了你。 “即使有宝藏,也不是玛格丽特?修文的宝藏。”黑加仑站在崖边不断朝下面踢碎石沙土,沙沙声一直向下,在这寂静的黄昏显得格外清晰。 布莱尔先生怀疑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海默林握着自己的双手,诚恳地回答:“因为玛格丽特的尸骨不在这里。” “什么?”老人情不自禁地朝前迈了一步,“不在这里?那会在哪里,这儿明明是人们最后一次见到她的地方,难道她的尸骨已经被人带走了?” 茵一脸抱歉加同情地解释:“她死前来过这里,后来又走了,只不过后来的事没多少人知道而已。” 佣兵们一听宝藏成了泡影,个个愤怒地大骂起来,布莱尔先生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握着拐杖的手不住发抖,但还强作镇定:“既然没多少人知道,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对玛格丽特很好奇,对这个人也算小有了解。”抢在茵前面,海默林十分圆滑地撒了个谎,这样接下来无论说什么都可以被兜盖过去。 布莱尔先生还来不及细问,佣兵队长就一脸不友善地靠近过来:“喂,老头,我们可是冲着你说的宝藏才跟来的,现在宝藏没了,咱们弟兄又死了那么多,你打算怎么办?” ------------ 056、计划之外的收获 更新时间:2012-03-31 十拿九稳的宝藏飞了,雇来的佣兵也一副要造反的样子,布莱尔先生偷瞄一眼身后,万丈悬崖,摔下去连尸骨都不能完整。 “佣金我会照付,一分都不会少。” “谁稀罕你那点佣金!还不够赌一把,我们要的是宝藏,宝藏你懂吗?” 布莱尔先生脸色铁青,瞪着这群翻脸不认人的豺狼。 黑加仑在一旁倒像是看得很开心,嘴角弯了弯,讥讽道:“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佣兵队长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其余佣兵也跟着起哄,好像随时会群起攻之,把布莱尔先生推下悬崖去。茵悄悄咽了下唾沫,开始做最坏的打算。 对方人多势众,己方却是势单力薄,虽说自己会奥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但混战起来奥术根本不管用,闹不好所有人一起葬身崖底,若干年后换别人来寻宝探秘。如果不用奥术,光靠肉搏,苏缇和黑加仑肯定都是要参战的,自己一介弱女子,难道还能一手一个提溜着一老一残健步如飞么?走不出三步就被按趴下了。 “既然是来寻宝,就该做好空手而归的心理准备,”海默林好心调解,“老先生一腔热忱,事先也做了不少工作,但谁能保证每次出门都有钱赚呢?这次运气不好,说不定下一次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哪知佣兵们根本不买账,甚至有人叫嚣起来:“运气不好?干我们这行的从来不信运气,给钱就做事,好端端的宝藏被你们一说就没了,没叫你们赔就算客气的,还想出来做和事老?”难听的话一旦有人开了口,附和就变得容易多了,佣兵们闹哄哄,开始将矛头转向半途加入的茵等四人,嚷嚷着要他们赔偿损失。 茵一脸苦大仇深:“早知道昨晚一起烧死算了。” 布莱尔先生盯着崖下望了一阵,突然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佣兵们一看还以为他发现宝藏了,全都喜上眉梢,拥过来:“有宝藏?” 然而从悬崖下爬上来的东西让他们后背陡然窜上来一股凉意。 “怎么……”茵好奇地看着他们僵直的背影,也想凑过去,却被黑加仑一把搡到身后,接着一阵咔嗒咔嗒的关节活动声中,悬崖下的东西终于爬了上来。 那是无数人类的骸骨,有的还挂着一两丝布帛,有的已经完全只剩白骨,甚至缺胳膊少腿,就这样密密麻麻地爬上来,扑向站在崖边惊呆了的佣兵们。 任何人看到这样的画面,第一反应都会认出这是死灵魔法,因此海默林大喊一声退后,然后迅速开始吟唱咒语,试图夺取这些骷髅的操控权。但他立刻发现驾驭这些骷髅兵的人,魔法修为远在自己之上,想要夺取操控权几乎是不可能的,弄个不好自己还会被反噬。 布莱尔先生到底见过的世面多,在那骷髅向自己伸出手的时候已经反应过来,迅速扔了一只盛装着腐蚀药剂的试管过去,试管撞在骷髅上碎开,霎时间喷出大量强腐蚀的液体,打头的几个骷髅立刻被溶成一摊摊尸水。 海默林拄着拐杖奋力向后退:“对方太强了,我不是他的对手,快跑!” 茵慌慌张张想用奥术将骷髅们卷回峡谷底,海默林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奥术奈何不了骷髅兵,即使倒下他们也还能再被召唤出来,赶快跑!”茵被他扯得一趔趄,两人摔倒在一块儿。 “轰――!”冲天的火焰中峭壁被炸塌了一大片,苏缇端着差不多有她那么大的火炮,掩护在他们前面,一面填火药一面大声喊:“茵姐姐,你们先走!” 茵被小萝莉的豪气深深震撼了,二话不说将摔得爬不起来的海默林一条胳膊架在肩上,咬咬牙将他扶起来,努力向后退去。 佣兵们对付魔兽还勉强,对付这种不怕刀枪的骷髅就完全不行了,全都被撕扯得血肉模糊,撕心裂肺地喊着求救的话语,但无论是捡石块专砸头骨的黑加仑,还是从容地扔着各类魔道具的布莱尔先生,都完全没有施救的念头,苏缇一记无差别轰炸,就把他们连带着骷髅兵一起炸成灰了。 眼看悬崖都被炸塌了好几米,骷髅兵的数量只增不减,黑压压的一片爬上来,步步逼近。 苏缇再伸手去次元里摸火药,却摸了个空,原来她自从跟着茵到处跑,新奇的遭遇接二连三,她毕竟年纪小,没有居安思危的意识,一路走来都没补充过火药,谁知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候存货告罄。 “该死,这死灵法师到底想做什么?”布莱尔先生咒骂起来,他带着佣兵一路走来,已经消耗了不少道具,现在次元里的存储量已经不多了,再和这些骷髅兵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茵自己的体质也偏弱,和海默林相比大概是半斤的八两,拖着他没走多远就累得气喘吁吁,回头一看骷髅兵密密麻麻地爬了一地,顿时欲哭无泪:“这下死定了。” “还没到那一步,”海默林的拐杖早不知丢哪儿去了,此时也是满身大汗,完好的一条腿也没力气再跑了,他一手搭在茵的肩上,一手用力抠住一侧的山崖,喘着粗气说,“听好,茵,照我说的去做,成败在此一举。” 茵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嗯”了声,扶他站稳。 海默林双眼直视那数不清的骷髅大军,低声说:“集中你的精神,想象这世上所有的魔法都是有形的,对,要在意识里让自己相信它们就是有形的,就像你使用奥术的时候那样……然后以自己为圆心,画一个尽可能大的圆,把所有有形的魔法都排斥到这个范围之外。” 两人紧挨在一起,海默林的声音直接递到茵的耳朵里,如魔咒般驱使着她脑海中的幻象逐渐成形。 一道淡淡的白色光晕从他们脚下荡开,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铺陈,被光晕扫过的地方骷髅兵纷纷散架,重新变回毫无价值的骸骨堆,光晕持续扩大,眨眼间就蔓延过了视野能见的所有范围,那些还在不断往上爬的骷髅仿佛失去了依凭,下雨一般落向峡谷深处,归于寂静。 “反魔法领域?群……”布莱尔先生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哪位祭司能使用这么大范围的反魔法领域,而且看那层光晕还在继续推进,远处浮动着一条逐渐消失的光线。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海默林抹抹额头上的汗,小声说:“感谢神明,成功了。”接着胳膊下一空,茵竟然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危险解除后,黑加仑和苏缇马上向他们跑来,黑加仑抱起昏迷不醒的茵,阴沉沉地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海默林无奈地:“我发誓我什么也没做。” 黑加仑一把揪过他的衣领:“那你怎么解释她现在的样子?” 刚肃清了外敌,转眼就要闹内讧,两个力气悬殊极大的人差点扭打在一起,苏缇想阻止又怕屁股吃苦,转头去向布莱尔先生求助,却发现老人正蹲在一滩碎骨前,手指拨弄着地上的什么。 苏缇远远地喊道:“布莱尔先生!” 老人置若罔闻,抓了一把地上的碎片,惊喜地大声说:“是黄金风暴!这些被操纵的骷髅是当年莫名消失的黄金风暴!” 揪作一团的两个人听到“黄金风暴”这个词都不由自主地停了手,朝布莱尔先生看去。 黄金风暴是十九年前索美拉大陆最大的蛮贼团,他们由一男一女两名飞龙骑士率领,专门拦截跨国商队,短短五年内洗劫了上百支商队积累起难以计数的财富,鼎盛时人数逼近一千,成员不是武技剽悍就是魔法高深,一度成为所有要塞的噩梦。 然而这样一支令全大陆都头疼的蛮贼团,十九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不仅一个成员都没剩下,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儿了,所有政权和组织都未宣布对这一疑案负责,于是十九年来一直是盘旋在人们――尤其是寻宝猎人心中的谜题,因为解开黄金风暴消失之谜,就极有可能将他们过去的所有财富据为己有,那种一夜间富可敌国的诱惑,任何人都无法抵抗。 “满地都是宝穴,简直太美妙了,我接下来一年都不会感到无趣了!”布莱尔先生兴奋得近乎疯狂,不断用手在地上刨。 苏缇迷惑不解:“黄金风暴?宝穴……又是什么?”可惜没人有空回答她。 布莱尔先生踉跄着爬起来,从次元深处小心地捧出了一只巴掌大的盒子,轻轻揭开盒盖,许多淡紫色的蝴蝶从里面飞了出来,在洒满骸骨的沙地上翩翩飞舞,落到地面时稍作停留,又重新飞回到盒子里。 “看来有人打算对黄金风暴突然消失的悬案负责了。”海默林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先对自己闯的祸负责吧,你这蠢货!”黑加仑仍然攥着他的衣襟,说着一拳揍向他面部。 ------------ 057、授人以渔更重要 更新时间:2012-04-01 依旧是在红毛小火鸡的聒噪声中醒过来,茵一睁眼,就被刺眼的阳光逼得再次闭起,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撑着身下想坐起来,却感到头痛欲裂,又倒了回去。 “你醒了。”黑加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茵无力地点了下头,知觉慢慢恢复正常,才发现自己枕在他大腿上,身上盖着他的大衣。 茵眯着眼从指缝中张望四周,发现他们四周都是奇形怪状的风化石柱,除了苏缇在对面阴凉处擦拭炮筒外,布莱尔先生和海默林都不见踪影。 “雅丹地貌?真稀奇,”她又躺了一会儿,才觉得脑袋没那么沉重,慢吞吞地坐起来,“他们两个呢?” “不知道。”黑加仑自己也靠在一根石柱上打盹,一腿伸直了给她当枕头,另一腿随意地曲着,茵浑身使不上劲,顺势挂在他膝盖上,歇了一阵,又问:“这是哪儿?我们迷路了?” 黑加仑眼也不睁,懒得回答,茵伸手拍拍他的脸,笑道:“小黑?睡着了?又装死?”没拍两下手腕就被用力握住,黑加仑掷地有声地回答:“我饿了。” 茵了然,好笑地回答:“你就是个吃货。”干粮都在她次元里,这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大家估计都没得吃,于是打开次元,拽出全麦包、黄油、烤鸡……“小白!你再偷吃我下次把你嘴缝起来!”看着烤鸡没了半边,茵气不打一处来,拧着穷奇的耳朵把它拖出来。 穷奇舔着嘴边的毛,上面还有些肉末,茵一脚踹开它:“去把布莱尔先生和海默林找回来,快去,不然把你烤吃了。”穷奇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嗷一声,乖乖夹着尾巴去找人。 招呼苏缇过来吃了午饭,茵又没精打采地趴在黑加仑膝盖上,太阳暖暖的晒得她想睡觉。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难得地,黑加仑主动开口问话。 “昨晚?你说那圈白色的光吧,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什么破死灵魔法的结界……”“我问的不是这个。” 黑加仑捋捋她睡得乱蓬蓬的头发:“你为什么晕过去了?” 茵皱着眉想了想,实在记不起来,只好摇头:“我忘了,只记得头很痛,然后醒过来就到现在了。” 黑加仑又沉默不语,茵想起刚才的问题还没得到回答,又催道:“这是哪儿啊,昨晚我们不还在峡谷边吗,怎么会跑进雅丹地带来了,书上说这种地貌最容易迷路,搞不好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所以魔兽不敢随便进来。”黑加仑淡淡回答。 “所以你故意带大家进来躲避魔兽?”茵肃然起敬,在音加古鲁山道的大雾里他能领着自己去看美人鱼然后又回来,轻松得跟逛自家后院一样,在这里肯定也不会迷路。 没一会儿海默林自己回来了,茵诧异地看着他一边眼眶乌黑,一边嘴角青紫,问道:“你的脸……?” 海默林笑着摸了摸:“没事,摔了一跤。”说着坐下喝了口水,也不嫌弃,随便抓过他们吃剩下的烤鸡脖子爪子什么的胡乱啃了几口。 看他那样子就猜得到肯定是被当做自己昏过去的原凶,挨了黑加仑的修理,现在连吃的都不敢开口要了,茵哭笑不得,打开次元:“那些吃不饱的,你等会儿。”说着摸到一只装披萨的盒子,拖出来一看,居然也少了一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死小白,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次元入口处凑过来一只眼,梦迦脸上还粘着肉丁和葱末,无辜地看着茵。 “怎么回事,连小蓝蓝你也偷吃,次元里不是会自行产出食物的吗?”茵疑惑不解,把它也放了出来,梦迦蜷缩着身子找了个地方坐下,对着半块披萨流口水,茵哭笑不得:“拿去拿去,别一副我虐待你了的表情。” “你昏迷的时候支撑次元的能量减弱了,它们会肚子饿也是正常的。”穷奇领着布莱尔先生回来了,老人听到她的抱怨,笑着解释。 茵愣了:“可怀特祭司长没告诉我会这样。”要是自己失去意识次元就不稳定,那她不是连觉都不能睡了。 布莱尔先生摆摆手示意她不用疑惑:“关于次元的秘密,将来加入了研究会我会慢慢都告诉你的,现在不着急。” 茵只好收起疑问,掏出食物递给他,布莱尔先生看样子走了不少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接过锡纸包裹的汉堡拆开就吃。这时茵注意到他腰侧黏着一个紫色的蝴蝶,忍不住伸出手去捉,蝴蝶却很机灵,没等她靠近就飞走了。 “喔喔,竟然给我漏了一只。”布莱尔先生说着放下了汉堡,掏出一只木盒子,将蝴蝶装了进去。茵看到盒子里密密麻麻停着不知多少蝴蝶,紫色的翅膀微微扇动,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些蝴蝶是做什么用的啊?” 布莱尔先生关上盒子,继续吃汉堡,边给她解释:“这是一种高级炼金术成品,用来捕捉宝穴用的,名叫幽魂紫蝶。每个次元都有一个入口,我把那叫做锁眼,锁眼通常都漂浮在在主人颅骨的附近,普通人的肉眼是看不到的,用手当然也是抓不住的,所以就得由这些小蝴蝶去抓。” 茵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假如把次元比喻成一头骡子,那么这些蝴蝶就是用来拴辔头的缰绳,看样子布莱尔先生刚才离开的时候收集了不少宝穴,要带回埃洛达慢慢破解。 “知道我为什么要买臭金吗,就是为了炼幽魂紫蝶,”布莱尔先生挤眉弄眼,孩子似的笑着,“这次寻宝你可帮了我大忙,回头解开了宝穴的指令,好东西我给你留些。” 闭目养神的黑加仑突然冷不丁插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茵眼珠一转,觉得他说得十分有理,赶忙趁机提要求:“那倒不用,我也没做什么,不好意白拿您的东西。不过……这幽魂紫蝶难炼不,配方能给我一份吗?” 只要学会了配方,自己又有臭金制造机一枚,靠卖幽魂紫蝶绝对能大赚一笔,说不定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或者也做个寻宝猎人,惊险刺激又收获多多,何乐不为。 布莱尔先生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幽魂紫蝶的配方并不是什么秘密,你如果想学,我可以教给你,但是……”老人犹豫了一下,摘下自己的眼镜递过去,“如果没有这眼镜,就算用幽魂紫蝶捕捉到了锁眼也是完全没有用的。” 茵半信半疑地将那副眼镜戴上,布莱尔先生又小心地打开了盒子,这回她忍不住惊叫出声,原来每只蝴蝶的细脚中都抱着一个玉米粒儿形状的小颗粒,这是一副能够看到锁眼的眼镜! “大吃一惊对吧,”布莱尔先生盖上盒盖,取回自己的眼镜戴上,指了指左眼的镜片,“这块镜片也是相当稀有的炼金术成品,透过它,所有的魔法都会以有形的方式呈现,时空掌控术也不例外,只有带着这个,你才能看得到锁眼。” 茵明白了,于是问:“那我可以向您订制一块这样的镜片吗?” 布莱尔先生呵呵笑着收起盒子:“你知道这一块价值多少吗?”说着伸出了一个巴掌。 茵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五万?五十万?”虽说自己还给得出,但这个价格,买一座庄园都够了,就买一玻璃片儿,怎么看都有点不划算。 “五百万金币。”布莱尔先生笑着回答。 果断打消了做寻宝猎人的念头吧,有这钱开一家酒吧餐馆赌场啥的,安居乐业钱照样来,茵心虚地嘿嘿笑几声,不再要求。 由于寻宝耽误了几天时间,一行五人重新回到海格威,距离布莱尔先生出发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大雪覆盖了所有的街道和房屋,原本阴暗的城市看起来明亮多了。 “好冷啊。”茵哈出一口白气,搓了搓冻红的手。 布莱尔先生已经先去了佣兵所,随行的佣兵死得一个不剩,就算十倍佣金的抚恤金对捡了一堆宝穴的他来说是九牛一毛,要解释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能活着回来,大概也不是件容易事儿。茵本来想陪他一起去,好让“路遇贵人”的谎话显得没那么假,不过老人婉言谢绝了。 黑加仑不动声色地站在了风雪吹来的方向,漫不经心地掏出那张“通行证”,问:“现在就去死亡之乡?” 茵搓手又跺脚:“先找个地方烤会儿火吧,耳朵都要冻掉了。这里气候真奇怪,明明是南方,却比金奇城还要冷。” 黑加仑默默将便条收起,拉过茵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团在里面睡觉的小夜魅暖暖的身体猛地挨过一个冰块似的东西,“叽”一声差点窜出来,茵哭笑不得:“你缺不缺德啊。”就要把手抽出来,结果反被连着小夜魅一起握住,怎么也挣脱不了。 “做你们的女儿也真不容易,”海默林在一旁拄着拐杖笑道,“海格威虽然地处偏南,但海拔比金奇城高多了,会觉得冷也不奇怪。走吧,那边有咖啡馆。” 茵点着头,发现苏缇还出神地望着那幢三叉戟一样的高楼,就招呼道:“别看了,一会儿到里面去看个够,你也冻得不行了吧。”苏缇嗯了声,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四人走进路边一家名叫玫瑰红唇的咖啡馆,热气扑面而来,让人有种身体被解冻的感觉,茵迫不及待地凑到挨近壁炉的一张空桌前坐下,舒服地叹了口气:“总算活过来了。” “嗨,要不要过来一起聊聊?”发出邀请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茵当然不会傻到以为那是在对自己说,于是不以为意,对着篝火搓了搓脸颊。 “让开。”黑加仑平静如水的声音回答。 茵这才意识到被搭讪的是谁,赶忙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身穿华丽滚毛边呢子大衣的年轻小姐正拦在黑加仑面前,姿态妩媚地邀请道:“外表如雪山般冷酷,内心却如野兽般狂热,真是我中意的类型,一起坐下喝一杯怎么样,我请客。” 苏缇从一旁蹭过去,到茵的椅子前小声问:“小黑哥哥会跟她去吗?” 茵忍笑忍得内伤:“她?哪有她?我赌小黑会给他鼻子上一拳。” ------------ 058、兄弟之间是非多 更新时间:2012-04-02 衣着华丽,笑容灿烂的贵族小姐笑吟吟地拦在黑加仑走向茵的路中间,调笑道:“难道你忍心拒绝美女的邀请?” 黑加仑眉头跳了跳,鄙夷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成拳头。 “看吧看吧,”茵捂着嘴,小声在苏缇耳边说,“我说的没错吧。” 苏缇一头雾水,但还是跟着点点头:“可是为……”话没说完,走在最后的海默林艰难地爬上几级台阶,抬头看前方的时候猛地愣住了。 海默林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那妖娆的美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贵族小姐也终于注意到了他,得意地瞥了一眼过去,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一天不变态你就活不下去吗?”黑加仑说完,绕开她径自到壁炉边烤火去了。 茵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海默林的表情跟吞了个苍蝇似的,忍俊不禁,便招呼:“喂,别流口水了,那家伙是个大老爷们。” “真正的美与性别无关,”贵族小姐……或许这个时候应该称呼他的本名,索兰达尔笑着转过头来,妩媚地抛了个媚眼,“亲爱的,难道你没有为我而倾倒吗?” 茵转身去找垃圾桶呕吐,苏缇还是第一次见他穿女装,一脸崇拜:“完全没看出来呢,真是太厉害了!”变装控得到真心的褒奖,乐得嘴角都咧到后脑勺上去,提着裙摆凑到他们桌边坐下,邻座的黑加仑立刻瞪起眼睛朝旁边挪了一段距离,好像他会传染病菌一样。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无论什么扮相都美得光彩夺目,但这么频繁的变装到底是什么古怪癖好啊,茵无可奈何地搅着焦糖玛奇朵,听他在对面唾沫星子横飞地讲述自己几天前参加某场宴会时候被多少男人搭讪,心想身为男人,被同性搭讪真的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么? 终于苏缇忍不住把这个疑问提了出来:“你……喜欢男人?” 索兰达尔媚眼一翻:“当然不是了。” “那你这么高兴是为了什么?” 索兰达尔优雅地靠在鹿皮的椅子里,香扇掩面,捏着一把嗓子回答:“因为这证明我更受欢迎呀。”话间眼神凛利地在桌上一扫,又迅速恢复嬉皮笑脸的样子。 茵悻悻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回答因为那证明你的美超越了性别。” 索兰达尔呵呵一笑,双肘撑在桌上朝她探出半截身子,右眼轻眨:“你懂就好。” 壁炉的火苗熊熊燃烧,温暖了一路走来冻得够呛的身体,又有个饶舌的家伙在一旁说说笑笑,桌上的气氛其实是很不错的,茵一边挖苦他,一边把银叉伸向最后一小块黑森林蛋糕,却不幸和对面黑加仑的叉子碰了个正着。 “你吃吧。”茵果断地让出了美食,黑加仑也不客气,直接塞进嘴里。 这时候茵才恍惚意识到海默林好像从坐下来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吃过,就连面前那杯黑咖啡都完全没动,一直呆滞地坐在那儿,不知在想什么。 索兰达尔继续眉飞色舞地讲,苏缇继续兴高采烈地听,两人都没注意到异样,而黑加仑……肚子饿的时候也不能指望他思考问题。茵伸手碰了碰他:“诶,你不饿吗?” 海默林默默地摇了摇头,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拄着拐杖站起来:“我到那边去看看。”指了指咖啡馆一处挂满小幅油画的墙壁。 “要扶你吗?”这咖啡馆的格局相当复杂,地面高低错落,每张桌子的位置都是独立的,以他的跛脚,要走到挂油画的墙壁那边要上下好几次台阶,实在是不容易。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海默林勉强对她微笑了一下,一个人撑着拐杖上了台阶。 本来正兴致勃勃给苏缇讲自己是怎么逃出埃文严密看守的索兰达尔突然轻蔑地抛过来一句话:“连路都走不好还算男人吗?” 海默林正在上台阶的背影僵了一下,茵觉得有点过分,就白他一眼:“你别这么说话,他腿受伤我是有责任的。” 索兰达尔一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她:“责任?什么责任,以身相许的责任?” 茵瞪眼:“别胡说八道。” “你对他太好,当心这只大野狼吃醋唷~”索兰达尔唯恐天下不乱地又指了指坐在身边的黑加仑。 “才不会有这种事呢,你少在那里小人之心,我尽我应尽的义务,有什么好吃醋的。”茵反驳,语气却不敢太肯定。 苏缇慢吞吞地喝着热牛奶,眨眨眼看看对面的黑加仑,然后转向茵:“茵姐姐和小黑哥哥已经结婚了吗?”正在吃小甜饼的黑加仑冷不防被饼干屑呛到,捂着嘴狂咳,茵看他难得失态,心情大好,一摊手:“我看他有生之年是等不到这一天的。” 黑加仑咳了一阵,灌下一大杯柠檬茶,眼神不善地盯着她,茵毫不胆怯,迎上去:“我有说错吗?你现在欠我的钱已经够把那边的军事研究院买下来了,一百三十的九十次方,哎呀,我数学没学好,是多少来着?” 索兰达尔听到军事研究院这个词,不由得皱了下眉,问:“军事研究院?为什么要买那里?” 茵于是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索兰达尔画着艳妆的脸上浮现出十分惊讶的表情,看苏缇的眼神也和过去有了一点不同。“怎么,难道你在担心你家女神大人是军事研究院研发的人形兵器?”茵打趣地问。 索兰达尔立刻把表情切换回来,双手在胸前合十,发誓道:“即便真是那样,我对女神的爱与景仰也绝不会因此打折扣,我,索兰达尔?卢卡斯,永远是女神忠实的信徒与奴仆。”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在木地板上跪了下来,行了个骑士之礼。 他的声音不小,坐在附近几桌的人都忍不住回头来看,苏缇满脸通红,真想装作不认识跪在脚边那个白痴。 而茵却被他话中不经意透露出的信息给惊呆了。 “走吧。”黑加仑终于吃饱了,抹抹嘴,把便条随手扔给茵。 对折了两次的便条正上方是索兰达尔的签章,茵犹豫了半天才展开来,翻来覆去确认了又确认,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是迟钝了。 索兰达尔?卢卡斯。 海默林?卢卡斯。 还有刚才在门口那不明意义的对视,几分钟前的讽刺,答案其实再简单不过了。 那晚在书房里海默林对黑加仑提到的要和自己争抢皇位的不是别人,正是现在勾着自己肩膀向外推的变装控,想来也是,所谓“在黑加仑不败的战绩上抹黑”的人,除了索兰达尔,茵也实在想不出来还会有谁。 海默林在见面的第一天就报上了姓名,但当时的自己光顾着吃惊和害怕,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个细节,虽然在看到通行证的时候恍惚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并没有把握住,结果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在路上时候就说好了,为了避免被认出来,海默林不陪他们去研究院,所以茵只是到他身边去交代了一声,海默林的脸色很不好看,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外面还在下着小雪,小火鸡早在开始下雪的那天就躲到次元里去了,茵掸了掸帽子上的积雪,把通行证递给通信官。 海格威军事研究院不愧是帝国军工业的灵魂,守门的人都是些体格强壮的士兵,腰间别着火枪,手中握着长斧,防守范围当真能屈能伸。苏缇怯怯地看着四根柱子一样的门卫,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地透过大门上的花纹望着内部。 通信官对着便条皱了皱眉,好像不太理解为什么王子会给几个平民开方便之门,但命令还是要遵守的,他命人打开了高大的铁门,将他们四人放进来,同时叮嘱道:“王子既然允许你们在研究院内自由行动,我就不另外找人带领,你们想看什么自己去看,不过我提醒你们,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拿的不要拿,否则别怪刀斧不长眼。” 茵刚要答应,就听身后索兰达尔哼了一声,肩膀上顿时一沉,已经被他压上来:“能告诉我什么是不该问、不该拿的吗?” 通信官被他盯得脸红,咳了一声,严肃地回答:“涉及军事机密的相关事宜和物件,敬请回避。” “啧啧,那请问什么是涉及军事机密、”“多谢多谢,我们这就去参观了!”茵赶紧捂住索兰达尔的嘴,阻止他继续胡搅蛮缠,那通信官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做了个请的手势。 研究院的大门正对着一片开阔的广场,两旁是花坛和林荫道,正中央就是那栋三叉戟一样的大楼,楼顶上落满了白雪,倒有点像撒了椰蓉的巧克力棒。茵搓了搓手,说:“走吧,先到到里面去瞧瞧。” 苏缇仰望着中央大楼,好半天才问:“我想一个人进去,可以吗?” 茵愣了下:“诶?那通行证……”如果兵分两路,没有通行证的一方就会被撵出去。 “我美丽的女神,请一定允许我陪在你的身边,”索兰达尔一手按着心口,单膝跪了下去,“离开了你,我会像离开了水的玫瑰一样迅速凋谢。” 苏缇没有立刻拒绝,茵便顺水推舟:“那就这样吧,我和小黑在外面等你们,一会儿就在这儿碰头,行吗?”有索兰达尔陪着,通行证什么的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商量定后,索兰达尔笑嘻嘻地伸出了带着天鹅绒手套的手,苏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递过去给他牵着,两人向着宏伟的中央大楼走去。 茵望着他们的背影,嘴里呼出一口白气,对身边说:“好了,我们也找个地方逛一逛吧。”一扭头,黑加仑居然又不声不响地失踪了。 ------------ 059、秋后算账什么的 更新时间:2012-04-03 找来找去,终于在林荫道尽头的一座石碑前发现了熟悉的背影,茵气不打一处来,大步奔过去:“小黑,这里是军事重地,不要乱跑啊。” 黑加仑没有回应,静静地看着石碑,茵拳头打在棉花上不了了之,只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石碑。石碑足有一人高,上面刻满了名字,茵草草看下来,在最下方的说明中了解到他们都是十年前一场意外事故中不幸殉职的研究人员。 “这个石碑有什么问题吗?”茵不解地问,能让黑加仑投以关注的东西除了食物还真不多,就像上次在城堡塔楼里看到的脚印,只要是被他盯着看的,多半里头都有玄机。 但这次黑加仑否认了她的猜测:“不,只是随便看看。” 话是这么说,但茵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他们互相隐瞒了很多事,茵很早就想和他好好谈一下了,可惜一路走来都没有独处的时间,现在正是绝佳的机会,她决定要敲开这家伙蚌壳一样的嘴,非得知道点什么不可――当然,作为交换,她也会把自己隐瞒的事交代清楚。 二人并肩走在林荫小道上,地上的积雪很新,踩上去嘎吱作响,细小的雪粒还在飘飞,落在他们头上,肩上。 “小黑,我想和你说说关于伊达洛斯的事。” 茵这么说的时候偷偷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幸好黑加仑刚刚吃饱喝足,心情很好,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就算是答应倾听了。 如果要细说,她和伊达洛斯相识六年,之间的故事都可以写本书了,但茵没打算把繁琐的小事都交代清楚,只把伊达洛斯的身份及和自己是怎么认识的简单地说了说,黑加仑整个过程中都一声不吭,也不知有没有认真听。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很敬重他,觉得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对我,对所有去找他告解的人都非常温柔有耐心。尤其是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是唯一能够理解我、开导我的人,是我唯一的朋友,如果没有他,我恐怕好几年前就自暴自弃,选择轻生了吧。” 茵伸出手去接雪花:“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无法相信这样一个人会害我,当属杰里曼先生拿着我挂在卧室里的画像出现,我虽然很难过,但无论如何还是能够接受。我能接受父母的出卖,却没办法接受伊达洛斯的图谋不轨。” 黑加仑平静地点出:“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 “是啊,如果我真的是玛格丽特的女儿,就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茵笑了笑说,“被外人出卖了也算不上什么难过的事。” 黑加仑停下脚步,转到她面前站着,茵有些奇怪地仰头看他:“怎么了?” “他为什么愿意对你好,你想过吗?” 他指的当然是伊达洛斯,茵想了一阵,摇摇头,反问:“对一个人好一定要有理由吗?” 黑加仑似乎对她的天真有点无语,不紧不慢地问:“你当初买下我,是为什么?” 茵嘴角抽搐,实在不敢告诉他是因为他赏心悦目,只好艾艾地答道:“看你好像学过武技,大概能保护我,所以就……” 黑加仑对她的回答不予评价,又问:“当你发现我好吃懒做的时候,又为什么愿意养着我?” 这下茵真答不上来了,黑加仑抬头平视前方:“也许你是对的,对一个人好未必需要理由,”顿了顿,补充,“但害一个人,绝不会没有理由。” 茵闷闷不乐地看着脚下:“我想不出来害我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这时,不远处路过一个穿着铁灰色军大衣的男人,那人远远看见他们,立刻收出了前进的脚步转而朝他们走来:“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乱逛?” 茵赶忙掏出便条递过去:“我们有通行许可的。”那人接过来看了看,没说什么,又把便条还给了她,警告道:“参观够了就赶紧出去。”茵赶紧答是,那人又瞥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黑加仑,黑加仑神情散漫地扭开头,那人眼里掠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又被掩盖过去,急匆匆地走开了。 那人半张脸藏在大衣的立领后面,本来就有点古怪,瞳孔还是灰色的,这么罕见的瞳色茵当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于是那一闪而过的错愕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你不觉得奇怪吗?”黑加仑等那人走远了,才不慌不忙地问。 “是挺奇怪的。”茵以为他所谓的奇怪和自己想的一样,就点头附和。 黑加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进门的时候,通信官拿着便条去请示了上级才敢放我们进来,刚才那人却只看了一眼就不再为难,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咦?他不说自己还真没留意,茵赶紧问:“为什么?” 黑加仑沉默了很短的一会儿,叹气似的回答:“因为那是他直属上司的笔迹,他见过千百回,早就记住了。”茵还来不及惊讶,听他又说,“而且,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不是我的对手,不会傻到在这里和我起冲突。” 茵讶然望着他,一早准备好的逼供手段还没使,他就一副准备合盘托出的样子。 “我曾经和他们一样,是安息军团的一员,”黑加仑却并不看她,两眼漫无目的地环视着白皑皑的四周,“就是那个守护着安息之柜,处死了你母亲,害得苏缇全家丧命,流落异乡的安息军团。”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和那个变态之间有什么纠葛吗?十五年前我奉命去杀他,非但没有成功,还差点送了命,他的强大难以为常人所理解,如果你要帮助海默林,就必然与他为敌。” 黑加仑平静得好像只是在评论天气:“我不是他的对手,你也不是。” 好一阵子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直愣愣地站在雪地里,羊皮靴子里渗进雪水,冷得刺骨,但人却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动也动不了。 “他们出来了。”黑加仑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这次谈话,茵木然回过头,看到索兰达尔抱着苏缇从几十级台阶上走下来。 一开始还有点诧异苏缇竟然会愿意被他抱着走,等靠近了茵才发现其实是她的状况已经不能走路了,小萝莉蜷成一团瑟瑟发抖,两眼空洞嘴唇哆嗦,像是受了极强的刺激。“她怎么了?”茵着急地问唯一的知情人。 索兰达尔显出苦恼的神色:“我怎么会知道,进去以后她直奔传送阵,我追着她来到顶楼,才一跨出露台她就变成这样了。” 茵又试着摇了摇她的胳膊,叫她的名字,但苏缇均是不做反应,窝在索兰达尔胸前不停地发抖,三人只好放弃研究院一日游,带她到附近的医馆去看病。 医师给苏缇检查过身体后,告诉他们小孩只是受了剧烈的惊吓,休息一阵就能缓过来,至于会不会留下什么失眠惊厥的毛病,那就不好说了。 “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啊,”茵坐在床边看着喝下安眠药剂睡着了的苏缇,“再怎么能征善战,还是有害怕的时候。” 索兰达尔已经把可笑的女装给换掉了,现在穿着一身铁灰色的军大衣,和刚才他们在研究院里见到的那人打扮一模一样,大概是在中央大楼里受到的新启发。他歪靠在房间一角,十分费解地问:“她曾经去过中央大楼?还目睹过什么可怕的事?否则怎么会好端端的吓成那样。” 黑加仑坐在另一张病床上给小夜魅顺毛:“她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索兰达尔稍微愣了下,立刻就理解了他的意思,眼珠一转,眉开眼笑,“啊,既然如此,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照顾她就好,你们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吧。” 突然被下逐客令,茵摸头不着脑:“什么叫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你一个人能照顾好她吗?别一会儿回来你把她打扮成什么奇怪的造型。” 黑加仑却点点头,把小夜魅塞回口袋里:“走。”拽着茵的袖子就把她拖出了医馆。 雪越下越大,来时的脚印几乎都被覆盖了,茵出神地想了一会儿,突然说:“你刚才看石碑,是在找苏缇爸爸妈妈的名字吧?” “嗯,”黑加仑一点儿不为之前随口撒谎脸红,坦然地承认了。 “十年前中央大楼曾经发生过一次火灾,似乎是研究中步骤失误造成的,”茵回忆着之前在石碑上的所见,“那次事故中有好多研究者殉职,他们中有苏缇的爸爸妈妈。――那其实并不是事故,而是恐怖事件,对不对?” 黑加仑和她并肩站在医馆门前的台阶上,低声说:“但凡不接受招揽的,都死了。” 茵讶然望着他:“招揽?你的意思是……”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零碎的记忆拼凑在了一起,“苏缇的爸爸妈妈该不会就是、布莱尔先生所说研发了什么精准火炮的人……吧?” 黑加仑沉默着,三个月没剪的刘海长得几乎遮住了眼睛。 看样子自己的猜测是八九不离十了,苏缇的父母开发出了新型武器,轰动一时,那个什么安息军团想要招揽他们为己用,但是遭到了拒绝,于是夫妻俩双双死在了伪造成事故的火灾中,虽然招揽失败,但安息军团仍然想得到新型武器的相关数据和图纸什么的,所以才会一直追杀苏缇姐妹俩。 倘若真是这样,当年自己的母亲,玛格丽特?修文说不定也是因为拒绝为安息军团服务而被杀害的。 ――但凡不接受招揽的,都死了。 ――她和你一样。 ――曾是安息军团的一员。 ――那是他直属上司的笔迹,他见过千百回,早就记住了。 茵终于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怎样的陷阱之中。 ------------ 060、利人利己的好事 更新时间:2012-04-04 在海格威军事研究院中偶遇的穿军大衣的男人是安息军团的成员之一,而他的直属上司则是签了通行证的海默林。 海默林自己就是安息军团的领导阶层! 茵恍然大悟,难怪他对黑加仑的过去好像了如指掌,两个人还能谈那么多次,原来是早有交情。 所以现在怎么隐藏都是没用的,自己的行踪和身份已经暴露给了这个恐怖组织,如果不帮助海默林达成他的目的,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概也能想象出来了。帮他,斗不过索兰达尔,必死,不帮他,斗不过安息军团,仍然是死。 “为什么哭丧着脸?”半天没听到她说话,黑加仑奇怪地转头看。 茵内牛成河:“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海默林是安息军团的人,现在后悔来得及么?” 黑加仑一脸无所谓地吐着白汽:“世上没有后悔的药,如果不帮他,你心里永远有个疙瘩。”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弄瘸他一条腿,犯不着把自己的小命也赔进去吧?”茵垮着肩膀走进飘飞的大雪里,“难道犯了错就得用命偿?” 黑加仑面无表情地跟上,说:“做你想做的事,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死。” 类似的话茵早就听过,当初觉得感动,现在只剩无奈:“那你死了呢?” 黑加仑微微皱眉,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与此同时海格威城东的一家不大的旅馆中,优莉卡刚追着打死了一只蟑螂,草木皆兵地觉得房间的每个角落里都有小强,整个人处于抓狂的边缘,抓着一只拖鞋站在床边直喘气。 “呵呵,难为你居然能忍受这样糟糕的环境。”窗台上不知何时坐了个人,浑身黑袍兜帽压低,只露出一张惨白的面具。 优莉卡对他的来去无踪已经习惯了,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你又要干什么?” 黑衣人坐在窗台上一动不动,用他好听的声音回答:“来通知你,茵已经返回了海格威,是时候去和她见面了。记住,如果你还想赢得那个年轻人的欢心,就要学着收敛自己的脾气。” 想到黑加仑一个月前的举动,优莉卡握着拖鞋的手垂了下去,沮丧地说:“他不会喜欢我的。” “要让他喜欢上你不难,但前提是别让他讨厌你,”黑衣人从袍子下伸出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我给你的项链呢?” 优莉卡从大衣领口把鸡心吊坠的项链扯了出来,那原本清澈透明的材质已经完全浑浊了,一丝丝的黑色清晰可见。 黑衣人看了一眼,似乎很满意,还要说什么,房门被人敲响了,是菲利普来叫吃晚饭,优莉卡下意识地攥紧了项链,慌慌张张塞进衣领。 “这是驱赶昆虫的药剂,把它洒在房间的地板上,一顿饭的功夫回来房间里就不会再有蟑螂了,祝你好运。”说完,黑衣人把一支盛装着透明液体的试管递过去,优莉卡才一接过来,就见他衣袖一扬,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门被打开,菲利普探头探脑:“优莉卡,吃晚饭了。” 优莉卡随手将试管塞进随身的小包里,理了理头发,朝他走去:“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菲利普已经像往常一样点好了她喜欢吃的菜,优莉卡揭开盖子,热腾腾的猪扒滋滋作响,香气扑鼻。她眼也不抬地拿起刀叉:“吃吧。” 虽说这暴发户小姐从来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但菲利普还是从她的神色中发现了一些和过去几天不太一样的东西,正犹豫着要不要问,优莉卡就开口了:“吃过晚饭陪我出去走走。” “嗯,”菲利普点了点头,犹豫再三,还是问,“优莉卡,你坚持要来海格威,到底是为什么?” 自从在音加古鲁山道获救,优莉卡就坚持要到海格威去,格瑞尔怎么也劝不住,只好让菲利普跟着她脱队,自己领着商队返回埃洛达。从音加古鲁山道出口的小镇到海格威足有十天的路程,菲利普自己也只是个半吊子的角斗士,这回又没了伊斯从旁照应,一路真是走得格外辛苦,折腾了半个多月才抵达海格威。 本以为她是有事才非来不可,但真正到了海格威,优莉卡却又什么都不做,挑了个破旧偏僻的小旅馆住下来,一住又是半个月。这期间除了偶尔上街闲逛,菲利普没见她做过一件正事。 优莉卡将卷发顺到耳后:“你问这个干什么?” 菲利普嗫嚅一阵,回答:“因为我看你这半个月什么都没做,有点奇怪。” “谁说我什么都没做,”优莉卡抬眼看他,“我每天都在打蟑螂。” 这……难道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这是专程来帝国学习怎么打蟑螂的?“那我们还要在这里留多久?”菲利普硬着头皮问。 优莉卡皱皱眉,有点不耐烦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下菲利普结巴了,半天才说:“在这里吃住……都是我在买单,我没攒下多少钱……这个、如果还要继续留下去……” 优莉卡眉头一扬,把刀叉粗鲁地扔回盘子里,动静大得坐在附近的人都看了过来。她抱着胳膊问:“从小到大你吃饭上学的钱不都是我爸爸给的?我已经挑了最便宜的旅馆,每天吃这些庶民的饭菜,我这样委屈自己替你省钱,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菲利普的头埋得更深了:“没、没有不满意,只是……只是、我的钱真的不多了……” 优莉卡翻了个白眼,靠在椅子里生闷气。 饭桌上沉默了很久,菲利普不敢再去掀她的逆鳞,但自己的钱真的所剩无几,别说返回埃洛达,就是明天的饭钱恐怕都成问题,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开的口。 “一个大男人,出门在外钱不够花,不会自己想办法吗?”优莉卡哼哼道。 菲利普的脸顿时红透了,再也吃不进东西,缩手缩脚地从椅子里站起来:“我、我出去一转。”落荒而逃。 优莉卡看着他那懦弱的背影,心情更坏了,黑衣人要她到海格威来等着,直到刚才为止都没有露面,让她干等了半个月,期间吃喝住用的费用全都撒手不管,就像差遣仆人一样,身为富商千金,优莉卡深感被羞辱,但要说不按那人的吩咐去做,她又不敢。 从他在翡翠森林出现的那一天起,优莉卡就隐约感觉到,自己说不定是在和恶魔进行交易,背叛恶魔的下场,除了死不会再有别的路。 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是如果自己听话,结局未必会坏呢,她这样想。 菲利普裹着大衣在风雪里漫无目的地乱逛,饿着肚子本来就冷,现在简直要被冻僵了,可又不想回去受优莉卡的白眼,只能继续在外面晃荡。 “咦?菲利普?”熟悉的声音从街对面传来,他缩着脖子转头去看。 茵拉着黑加仑一路小跑着穿过街道:“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呢。你一个人?优莉卡回去了吗?” 菲利普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在茵算是比较擅长察言观色,不等他回答就说:“这里好冷,我们到附近找个甜品店坐下来说吧,我和小黑都还没吃晚饭呢。” 一般男人都不大爱吃甜食,但黑加仑是个绝对的例外,除了苹果他什么都吃――特殊情况下苹果也吃,所以茵常把三餐地点选在甜品店。菲利普属于一般男人的行列,因此对于槭风蛋糕、红豆蛋挞之类的东西有点接受不能,勉强吃了两个后只能靠热奶茶来充饥。 “原来是这样,”听完他挤牙膏一样断断续续的描述,茵总算明白了,同情地点头,“那她也没说来干什么,什么时候回去?” 菲利普缓慢地摇着头,黑加仑从一堆蛋糕的残骸中抬起头,很给面子地称赞了一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茵哈哈笑:“小黑你还会夸人啊,我还以为你鼻孔朝天谁都看不起呢。”取笑完他,又从次元里抓了一把金币递给菲利普,“虽然优莉卡脾气有点坏,但如果你真的喜欢她,我精神上物质上都支持你!” 菲利普被那把金币吓得目瞪口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无缘无故的,我不能收你们的钱。” “哎呀,你不是小黑半个徒弟么,师娘接济你一下咯,拿着。”茵硬塞过去。 菲利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得茵好笑,又说:“钱不会让你白拿的,好好去追心爱的姑娘,别让她隔三差五来勾引小黑啊。”菲利普哭笑不得,只好乖乖把钱收了。 接着又闲聊了几句路上的经历,等到黑加仑吃饱喝足,三人就在路口道别。 “苏缇生病了,我们可能会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来金盏花旅馆找我们。”临别前茵挥着手说,菲利普感激地点点头,裹紧了大衣往回走。 回想着菲利普所说优莉卡毫无理由的古怪举动,茵觉得心里很不安,忍不住对身旁的黑加仑说:“你成天好吃懒做,优莉卡到底喜欢你什么?” 黑加仑嗤笑:“你呢?” 茵被反呛一句,撇撇嘴:“我才不喜欢你呢。” 黑加仑笑了笑,也不生气,只说:“所以你不懂。” ------------ 061、不开条件不合作 更新时间:2012-04-05 苏缇还在昏睡,茵实在不放心把她交给吊儿郎当的索兰达尔照顾,于是把他和黑加仑一块儿撵到隔壁房间去,自己陪着小萝莉。 有了白天的推测,茵大概能想象苏缇当年目睹了什么,自己的父母被一群陌生人残忍杀害,然后整栋大楼陷入一片火海,年幼的她不知道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十年前,苏缇应该只有两三岁,突然就失去了双亲,随着姐姐流落异乡,到处躲避安息军团的追杀,还要艰难地打工赚钱糊口,越往下想,茵越觉得她的姐姐实在是很不容易,可惜这样一个人最终还是被无情地杀害了。 正胡思乱想着,房门突然被轻轻敲响,茵转头问:“什么事?” 门外静默了一会儿,才传来回应:“是我,我想和你谈谈。”那声音是海默林,茵知道他想和自己谈什么,于是替苏缇盖好被子灭了蜡烛,轻手轻脚地前去开了门。 海默林拄着拐杖站在门外:“方便进去吗?” 茵摇了摇头:“苏缇病了,在睡觉,到楼下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外面大雪飞扬,布莱尔先生也已经回房休息,壁炉边空无一人,茵便搀扶着他到藤椅上坐了,侍应生端来了果茶又默默地退下。 海默林说要和她谈,却迟迟不开口,茵也就由他沉默,自己用撬火棍拨弄着壁炉里的灰烬。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才终于传来清嗓子的声音,茵抬起头来看他。海默林的娃娃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很忧郁,他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茵知道他指的是谁,但偏要装傻:“你说小黑?我们是恋人。” 海默林苦笑一声,只好把话点明:“我说的不是他,我是问你……你和索兰达尔,是什么关系?” 茵耸耸肩:“我说没什么关系,你大概也不会相信吧?嗯……我们认识有两三个月了吧,多亏了他我们才能通过麦伦要塞,到帝国来见你。” “你和他早就认识,为什么还答应帮我?” 这个么……承认自己迟钝到今天才发现索兰达尔是帝国王子,好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茵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因为我没答应帮他,所以可以答应帮你。” 海默林十指交扣,望着壁炉里的火焰发怔,半晌才又问:“如果有一天我和他必须兵戎相见,你会替我杀了他吗?” “你觉得我能杀死他?”茵无辜地反问。 年轻的王子又沉默了,茵索性直说:“小黑已经告诉我了,我不管十七年前你在哪里,你们杀死了我的母亲,这是不争的事实,十七年前你们就能杀死玛格丽特,十七年后你却奈何不了索兰达尔,这不好笑吗?” 海默林叹了口气,一手撑着脑袋:“茵,十七年前安息军团能够杀死玛格丽特,不是因为我们比她强大,而是……”他停了停,似乎在斟酌措辞,“正如我之前告诉你的,她被人出卖了,出卖她的人是你的父亲。” 茵感觉自己的心猛地一提,差点叫出来,海默林并不看她,只是继续说:“十七年前你母亲刚刚生下你,你父亲就领着安息军团的人追到了翡翠森林,如果不是莎曼珊夫人拼死相救,连你都活不下来。再怎么强大的女人,刚刚生完孩子,你觉得她能是什么人的对手?只怕一个小孩都能杀了她。” “所以,我想说的是……”“那你用什么保证将来不会出卖我?” 海默林苦笑着反问:“为什么觉得我会出卖你?” 茵面不改色:“玛格丽特当年大概也很想问我爸爸为什么出卖她。” 谈判宣告破裂,海默林揉着太阳穴叹气:“我不会出卖你,也没有必要出卖你,如果你不相信我,那合作就到此为止。” “我答应过帮你就一定会帮你,”茵端起果茶向他示意,“不过这回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等你登基之后,我要帝国保管的那把安息之柜的钥匙。” 海默林愕然:“安息之柜的钥匙?那东西是由神殿祭司掌管,即使我做了国王也拿不到。” 茵摇晃着玻璃杯中的液体:“那我母亲的遗骸怎么样?” 海默林忍不住笑起来,但还是如实回答:“你母亲的遗骸由公国的信仰神殿保管,这个我真的帮不上你。” 一提到信仰神殿,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伊达洛斯,茵挥散心中不愉快的情绪,说:“那好,我们先返回金奇城去取我母亲的遗骸,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我会不惜一切帮助你顺利继位。” “即使是杀掉索兰达尔?”海默林微笑着问。 “他那边我会想办法的,如果搞不定他,大不了赔你一条腿。”茵不以为然地说。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茵都不觉得索兰达尔会是一个对王位有野心的家伙,就算他们的父王老年痴呆,打算废长立幼,他也未必乐意一辈子困在皇宫里,比起过往,似乎吟游诗人的身份更适合他。 “你已经盯着我看了十分钟哦,”索兰达尔突然伸出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虽然我知道没有人能抵抗我的魅力,但你这么明目张胆,人家可是会害羞的。” 茵从漫无边际的神游中清醒过来,张口就去咬他的手指,被轻松避过。“你会害羞?”茵鄙夷道。 索兰达尔笑嘻嘻地弯腰躲在苏缇背后:“因为女神大人就在旁边呀,如果你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我,我们可以找个没人的时间……”剩下的话毫无悬念地被夹着风声挥过的拳头打断。 在安眠药剂的帮助下,苏缇睡了个好觉,早晨醒来时精神状况已经基本稳定了,虽然她还想再去研究院里寻找更多父母生前留下的痕迹,但根据医师的说法,暂时还是不要让她再受刺激为好,于是茵和索兰达尔一唱一和,哄她到了海格威的滑雪圣地,想让她开心一点。 所谓的滑雪圣地,其实就是海格威城东北的一处山坡,坡度不算陡,到了冬天覆盖上厚厚的一层雪,就成了天然的滑道。茵还在是贵族小姐的时候,贵族圈子里流行的两项运动一项是赛马,另一项就是滑雪,即使是小姐们也被允许参与,不过似乎仅限于公国,她去租滑雪板的时候,好多人投来诧异的目光。 茵早就被看习惯了,自顾自套上滑雪板,又帮苏缇也租了一副小号的,不敢让她冲雪道,路边走走就好。 变态不愧是变态,踩上滑雪板哧溜一声就朝山下滑去,扭着曲线避开那些小心翼翼的初学者,身形灵动,轻松自在,遇上起伏较大的地段更凌空画个圆,惹来山坡顶上眺望的姑娘们崇拜的尖叫。 “果然走到哪里卖弄到哪里。”茵无可奈何地摇头。 黑加仑翘着一腿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懒洋洋地似睡非睡,茵知道他也懒得动,就把照看苏缇的任务交给他,自己一撑滑雪杖,冲进了滑道,不出所料地……也引来了一阵惊叫,因为整个山坡上,只有她一个女孩子。 苏缇自己也不敢往山下冲,就在平坦的地段啪嗒啪嗒乱走,像只长了蹼的小鸭子,没一会儿玩腻了,又扔开滑雪板到一边堆雪人去。黑加仑心不在焉地看着她嘿咻嘿咻滚雪球,眼神不经意地瞟向上山的路,看到两个人吃力地爬上来,顿时皱起了眉。 优莉卡一副要倒下的样子,被菲利普拖着才勉强往前走,他们来这里干什么,黑加仑的注意力被转开的一瞬间,一个黑影从租借屋的后面窜出来,一把抱起苏缇就向山下冲去。 小萝莉失声尖叫,挥舞着四肢拼命挣扎,那人却丝毫不顾,顺着雪道急速向山下冲去,一路撞倒了无数的人,黑加仑劈手夺过最近距离一个人租的滑雪板,二话不说追了下去。 “……怎么回事,刚才那个好像是……”优莉卡他们来的方向恰好可以看到事情全貌,但短短几秒种,根本不够大脑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追下去的可能是谁,人已经看不到了。 菲利普也呆住了:“我看也像是黑加仑,被劫走的是谁,难道是茵?” 优莉卡脸色瞬间煞白,顾不上腿软,冲到租借屋前招呼也不打就抱了一副滑雪板,三两下套上,跟着追了下去,滑道上又是一片惊呼,在帝国女士滑雪被认为是失礼的行为,没想到今天不但有人敢滑,还一个接一个。 “优莉卡!”菲利普着急地大声喊,他可不像优莉卡有钱去学滑雪,这会儿只能站在山坡上干着急。 半山腰处,茵被雪中掩埋着的一只手套绊了个大跟斗,差点摔断脖子,正心有余悸地坐着休息,突然听到一阵尖叫从山坡上越靠越近,还以为有新手控制不了速度直冲下来,慌忙手脚并用地爬向一边。 疾风一样的身影掠过,茵眼前一花,认出被人抱在怀里的竟然是苏缇,但抱着她的却是个陌生人,立刻意识到小萝莉是被绑架了,连忙大喊:“站住!”深一脚浅一脚地爬起来追了两步,想想不对,又赶紧套上滑雪板,跟着向下冲。 苏缇一路哭喊,那人根本不在乎,滑得极快,茵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他,只好从次元里把小火鸡揪出来,命令道:“追上索兰达尔,让他截住绑架了苏缇的人!”小火鸡平时饶舌欠揍,这时候却格外听话,拼命扑打着翅膀朝前飞去,但一个月大的火鸡你能指望它飞多快?茵看它奋不顾身的样子实在是哭笑不得,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 062、你究竟有多恨我 更新时间:2012-04-06 “茵!”身后传来黑加仑的喊声,“拦住他!” “拦不住啊!”茵欲哭无泪。 眨眼间黑加仑已经赶了上来,眯着眼看小火鸡拼命追赶前面的人影,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前方说道:“快看他脚下。” 茵努力透过护目镜看过去,距离隔得太远,只能模糊看到那人的滑雪板下有一层淡绿色的光晕。淡绿色的光晕?联想到他快得惊人的速度,茵恍然大悟:“风之双翼!那人是魔法师!” 风之双翼是风系三阶四段的加速魔法,受其加持过的人行动速度会特别的快,茵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风之双翼用来滑雪,毕竟这本来就是一项高速运动,风险极大,还加速,不要命了么。 受到启发,茵脑海中浮上一个主意,扭头冲黑加仑喊道:“小黑,你躲开一点,我去追他们!” 你个劫匪会魔法好了不起么,尝尝奥术的厉害吧!茵收敛心神,聚集精神力开始准备奥术?水之纹,脚下厚厚的积雪就是最好的魔力来源,很快地平坦的滑道发出震颤,接着积雪如海浪一般涌起,托着茵越过岩石和松树向下涌去。 尽管茵已经努力控制,但奥术强大的引力仍然波及到了大半个山坡,好多前来滑雪的公子哥们摔得东倒西歪,正面撞上的松树甚至被拦腰压断,雪浪以惊人的速度向山坡下俯冲,逐渐逼近了绑架了苏缇的劫匪。 “把她放下!否则我不客气了!”茵站在浪尖上大声命令。 那人转过头来,那张雪白的面具差点让茵一个站立不稳栽下去。 伊达洛斯!他为什么要绑架苏缇?还来不及想明白,那人就将苏缇用力向她抛来,茵赶紧俯低身子去接,才刚抓住苏缇的一只手,脚下的雪浪突然发出猛烈的震动,霎时间崩塌下去,两个可怜姑娘连叫都没叫出来就被大雪无情地掩埋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震颤持续扩大,就连山坡上着急眺望的菲利普都能感觉到脚下在轻微地抖动,滑道上的青年们纷纷叫着“雪崩啦快逃啊”,狼狈逃窜。 “雪崩?”优莉卡听着那些叫喊声,脸色越发难看,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追,脚下的雪道突然错断开,滑雪板受到阻碍,将她整个人弹了出去。 震颤越来越强,最后整个山坡上的雪都垮下来,下滑了十几米才渐渐停止,所有人都被吓呆了,还是租借屋的管理员最先反应过来,放出了风之雀向城里发出救援信号。 茵抱着苏缇被埋在雪下,意识模糊不清,听到有人大声叫自己的名字,却没有力气回答,四周冷得彻骨,手脚都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动弹不能,正想着自己该不是要死在这里吧,覆盖着自己的雪已被人奋力扒开。 搜救队员来得很快很及时,茵被黑加仑抱到雪崩后露出的一块岩石上,披着厚厚的毯子,苏缇坐在她身边吸鼻子,刚才一路的哭喊让她现在嗓子又痒又痛,不停地咳嗽。 “出了什么事?”索兰达尔拖着滑雪板从山下爬上来。 黑加仑沉声回答:“有人企图绑架苏缇,在追赶的时候,茵的奥术出了点状况……”“不是我的原因!”茵生气地大声反驳,“是伊达洛斯,他用地之灵震碎了整个山坡上的雪,他想杀了我!” “伊达洛斯?那是谁?”索兰达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黑加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你吗?” 茵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黑加仑摇摇头:“问题不在我,如果海格威的城主追查起雪崩的原因,你觉得大家会怎么说?” 茵被冻得脑袋都不会转了,茫然地问:“怎么说?”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看到一个姑娘站在崩塌的雪上面,”黑加仑缓慢地吐出一句话,然后看着她,“迟早会有人反应过来那是奥术,而被看到使用奥术的人是你,所有人都会认为你是这场雪崩的元凶。” 茵冻红的脸颊霎时间血色全无,结结巴巴地问:“你的意思是……伊达洛斯绑架苏缇,只是为了逼我使用奥术?” 索兰达尔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原来如此。” 可能吗?伊达洛斯绑架了苏缇,迫使自己不得不当着无数人的面使用奥术,然后再引发一场雪崩嫁祸给她,自己就是不死,也会背上罪名,而且如果被进一步查下去,说不定还会发现自己和玛格丽特的联系,到时候不需要海默林的背叛,自己也会成为安息军团的目标。 “他究竟有多恨我……”茵几乎被打击得说不出话来,要怎样的恨意才能叫人将她置于一个不死也难以安生的境地? 后背上突然被挠了一下,有个东西窜上了自己的肩膀,茵扭头一看,竟然是毛皮湿透的小夜魅,嘴里还叼了个红色的玩意儿,定睛一看,却是早已冻僵的小火鸡,这才记起雪崩以后就没见到它的踪影,八成也被一块儿埋了,这会儿才被小夜魅刨出来叼回她身边。 “谢谢你,小黄。”茵摸摸它的头,接过小火鸡塞回次元,有苏醒之泉的力量,它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活蹦乱跳了。小夜魅舔了舔她的脸,然后顺着黑加仑伸过来的手爬回口袋里取暖去了。 分明是见面就掐得你死我活的天敌,在危急关头小夜魅仍然会伸出援手,将小火鸡从雪堆里刨出来,而六年来对自己笑脸相迎的人,竟然比任何人都更想置她于死地,这是何等讽刺的一件事。 索兰达尔眼珠一转,上前对苏缇躬身行礼,声音充满懊悔:“在最危急的时刻,我竟然没能陪在你的身边,善良的女神啊,请宽恕我的罪孽!”苏缇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歪着头想了想,说:“你抱我下山去,我就宽恕你。”“感谢女神赐予我无上荣光!” 想到之前因为误以为索兰达尔也是仇家之一,苏缇情绪低迷了好长时间,现在误会澄清,两个人的关系倒是不错,茵微微露出笑意。 冷不防身下一空,被人抱了起来,茵吓一跳,怒道:“小黑!你干什么!” 黑加仑一脸你是傻瓜吗的表情,嘴唇动了动,懒得解释,抱着她朝山下走去,一路上招来无数姑娘羡慕的目光,茵第一次觉得被人盯着看是件很不好意思的事,小声说:“小黑,放我下来自己走。” “不放。”黑加仑一口回绝。 茵抓狂:“那么多人在看,你也不觉得丢人!” 黑加仑无所谓地:“不觉得。” “可我觉得丢人啊!赶紧放我下来!” “别人看不起你的时候都不觉得丢人,别人羡慕你的时候为什么反而觉得丢人?” 这话可问倒了她,茵认真一琢磨,好像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只好无奈地认栽:“好吧,反正你也不会累。”于是心安理得地搭乘人形坐骑下山去。 由于事发突然,下山的通道被海格威城卫队封锁了,除了极个别伤得较重的人外,其余的全都被集中到山脚下一家供旅行者暂时歇脚的旅馆,准备接受相关负责人的问话。茵生怕真被认出来,一直蜷缩在毯子里,假装被吓得不轻。 最终事情还是不了了之,似乎没有人把雪崩和奥术联想到一起,大概是有些人即使看到了茵在雪浪上,也只以为她是被雪冲走了,一场虚惊后,四人得以返回金盏花旅馆。 坐在壁炉边抽烟看书的布莱尔先生看到两个姑娘披着救援毯回来吃惊不小,但茵又累又饿,没力气解释,老人只好担心地看着她们坐下来烘烤湿透了的衣服,转头吩咐侍应生准备热可可送过来。 原本计划在外面玩上一整天,结果中午不到就被迫返回,海默林下楼来吃午饭时见到他们显得很惊讶,尤其是看到茵垂头丧气,更是无法理解,碍于索兰达尔在旁边才没上前询问,自己找了个角落去吃饭。 “海格威不能待了,明天一早就走,回公国去。”茵喝下一大杯热可可,总算觉得没那么冷了,用毯子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头发,坚决地说。 “你们要回去了?”索兰达尔眨眨眼,突然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捂着心口,“难道你……真的忍心丢下我?” 茵嘴角一抽:“小黑,能把这家伙扔出去么?” 索兰达尔赶紧躲开:“哎呀,别这么狠心嘛,我好容易才从埃文手里逃出来,你们就这么回去了岂不是辜负我的一番盛情?” 苏缇天真地道:“那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恐怕不行,他们两个之间、嗯……有点矛盾。”苏缇的童年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茵不想再让她听到些皇家兄弟有你没我的斗争,于是含蓄地解释。 没想到索兰达尔却摇摇头:“这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你们打算怎么通过麦伦要塞?别说我会被捉回去,就是他,”轻蔑地朝海默林的背影抬了抬下巴,“也绝对出不去。” 听到这里,一直埋头看书的布莱尔先生抬起了头,取下叼在嘴里的烟斗,说:“世上没有绝对,年轻人,麦伦要塞走不通,我们可以换条路。” 索兰达尔微微一愣,接着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眉开眼笑:“说的也是。” 黑加仑也面无表情地点头附和:“嗯,这是个好主意。” “喂喂,你们到底达成了什么共识,我怎么完全不明白啊。”茵云里雾里,不满地抗议了。 布莱尔先生呵呵笑,摘了眼镜对她说:“麦伦要塞不能走,那就拐个弯……”“从贝利亚绕过去?”茵自然而然地接道,没想到老人摇了摇头:“从索托瓦要塞走。” ……诶? 索托瓦要塞……“那是什么地方?”茵茫然,她可是认真修过公国地理的,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个地名。 “是一个古老的要塞遗址,三十年前就被废弃了,现在估计已经是个遍地魔兽的鬼城,一般人不敢接近,所以也没有军队驻守,”布莱尔先生嘬了一口烟,十分怀念地眯起眼,“我还年轻的时候曾经去过索托瓦要塞,那边的姑娘……呵呵。” 他呵呵,其他人也只好跟着呵呵,只有苏缇更加疑惑:“那里的姑娘怎么了?为什么你们都笑得好奇怪?” ------------ 063、三人行必有炮灰 更新时间:2012-04-07 优莉卡以为被绑架的人是茵,于是追着劫匪冲下滑道,结果也被卷进雪崩,摔伤了一边胳膊,在医馆观察了一晚才获准离开,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急急忙忙赶到金盏花旅馆时,茵等人已经踏上了前往索托瓦要塞遗址的旅程。 在滑雪场遇到优莉卡和菲利普的事,黑加仑理解为巧合,茵走前没说要给他们留个信息,于是他也就懒得提,两队人马就这么错过了。 “目的地是巴布,六位成员,一共是……一百八十金币。”魔法师公会的前台接待员笑面如花地递过账单。 茵点点头,在账单上签了字,付了路费。 为了前往索托瓦要塞,他们必须通过魔法传送阵传两次,先到巴布,然后到安多尔,剩下不到三天的路程就得靠骑马了。 抚过传送费用后立刻就有向导过来将他们领到公会内厅,足有一个广场大的内厅穹顶下,六七个通往不同目的地的定向传送魔法阵闪着光芒,只要魔法师的能力足够强,一次最多可以传送十个人。 大家有序地站到了传送阵中,由于空间不大,海默林刻意地和索兰达尔保持着距离,脸上的表情十分僵硬,茵牵着苏缇的手,看到他那个表情,忍不住好笑,想起了头一晚自己去告诉他行程改动时候,他的表情也差不多是这样。 “他要和我们一起?为什么?”一听到索兰达尔也要同行,海默林简直难以相信。 茵无奈地摊了下手:“那个白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从在埃洛达的时候起就一直缠着苏缇,还自称什么苏缇女神忠实的奴仆,要不是出音加古鲁山道的时候遇上了埃文先生,他说不定会跟着我们一起去见你。” 海默林脸色霎时惨白,茵被他吓一跳:“喂,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她单纯地以为海默林只是后怕,却不知道他从索兰达尔和苏缇的关系里发现了危机。苏缇的父母是十年前海格威军事研究院的杰出人才,她虽然才十二三岁,但操作火炮的威力已经令人叹为观止了,再过个几年身体素质提高,杀伤力恐怕会翻倍,索兰达尔一个就够可怕的了,还千方百计拉拢了这个人形地图炮,试问谁还能与他们抗衡? 再反观海默林自己,恩师被来历不明的奥术师重创,好不容易争取到玛格丽特的后代,对方还抱着帮不了你就断腿抵债的心,双方实力悬殊,不用交手都可以预估到必败的结果。 “没事吧?”茵看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越发担心了。 “没、没事……一起就一起吧。”海默林竭力保持冷静,心情沉重地拄着拐杖回房睡觉了。 定向魔法传送是大城市间最便捷的交通方式,当然,价格也不便宜,一个人的传送费用就够一个普通四口之家一个季度的消费了,不过对于怀揣两百万金币的茵来说,这一点儿只能算是九牛一毛,省下来的时间和体力更值钱。 一顿饭的功夫六个人就经巴布中转,抵达了安多尔,先是就地采购了接下来几天的饮用水和药品,布莱尔先生赶制了一批驱魔香以应对接下来可能会遭遇的没完没了的魔兽袭击,苏缇也在自己的次元里备足了火药,全员整装待发,聚集到了安多尔城外。 “三十年前帝国与公国关系还没有现在这么紧张,索托瓦要塞的繁荣程度几乎赶得上现在的埃洛达,气候又好,盛产瓜果,丝织业也十分发达,可以称得上是遍地黄金,连菲梅尔和贝利亚的商人也不远万里过来做生意。” 一行人中只有布莱尔先生曾经到过索托瓦要塞,理所当然是全队的向导,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列,一边指点着沿途的风光,一边讲述索托瓦过去的繁荣。 苏缇正是求知欲旺盛的年纪,骑着一匹温顺的矮种马跟在老人身边,问东问西:“这么好的地方,那后来为什么荒废了呢?是因为战争吗?” 索兰达尔笑着回答:“史书上说是因为帝国与公国在索托瓦的归属问题上产生了新的分歧。原本索托瓦城属于共和区,就像现在的贝利亚王国,城南北两扇门分别驻扎着帝国和公国的军队,轮流维护城内和平,互不干涉。但这么肥的一块肉,谁不想把它独吞呢,所以就打起来了,打到最后人也跑光了,两国就约定放弃这座城,另外开辟了麦伦要塞。” “不,索托瓦要塞被弃另有原因,”海默林冷淡地反驳,“当年的战争中双方投入了大量死灵魔法,导致土地受到严重污染,未来一百年里都无法再生长任何植物,也正是因为这样,塞来路公国从此禁止死灵魔法。” “是么,编得这么有模有样的故事,我竟然从没听说过,不太合逻辑吧?”索兰达尔轻轻拨响怀中的七弦琴,“身为爱与美的缔造者,帝国首屈一指的音乐家、美术家、久负盛名的吟游诗人,如果民间有这样的传说,怎么会逃得过我的耳朵。” 每次这家伙的自褒都会刷新旁人对他无耻程度的认知下限啊,坐在梦迦脑袋上的茵无可奈何地想。 海默林冷冷瞥他一眼:“那些可笑的睡前故事无法掩盖历史的真相。” 索兰达尔长长地“哦”了一声,竖起一根手指,冲苏缇眨了眨眼:“其实啊,是当年有一位美丽的姑娘在井边打水的时候,突然从井里爬出来一个许多年前被封印起来的大魔王~大魔王答应不祸害无辜的居民,但要求姑娘嫁给他,勇敢的姑娘答应了,但是其他人很害怕呀,于是都拖家带口地逃走了。” 苏缇眼一亮:“真的啊?那我们现在去索托瓦,会见到大魔王吗?” “只要是女神大人的心愿,我必将豁出性命去完成。”索兰达尔在马背上做了个夸张的行礼姿势,逗得苏缇格格格笑,和他们隔了几步远的海默林脸色却更加难看。 茵观察了一阵,抛出一颗杏仁打中黑加仑的脑袋,等他转过头来,才用口型问:“你不觉得他们三个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吗?” 黑加仑抬了抬眼皮去看,然后出声回答:“再正常不过了。” “什么意思?”茵看来看去,总觉得诡异,好像海默林一直试图加入到他们的聊天中去,却屡战屡败,头上的乌云越积越多,他不是和索兰达尔互相看不顺眼么,为什么还要一再地去碰钉子。 黑加仑漫不经心地说:“那是男人之间的决斗。” “哈?” “把一群奴隶放到斗兽场中央去自由搏斗,最后胜出的人才能活下来。” 黑加仑用马鞭随意地一指那一左一右围着苏缇的两个王子:“输了的人,会死。” 茵恍然大悟,敢情这俩兄弟都把苏缇当成了巩固继承权的一张牌,正千方百计要赢得她的支持。苏缇年纪小,不懂什么王权斗争兄弟反目,谁对她好,能讨她欢心,她将来就可能会站在谁那一边,有当年那几乎扭转战局的火炮技术在手,得到她拥护的一方必然会离胜利更进一步。 想到这儿,茵不高兴了:“一个个都不安好心,我就说索兰达尔那变态没事儿就围着苏缇转,原来是打这主意。” 黑加仑哼哼笑,问:“你觉得他们谁能赢?” 这个不用“觉得”,明摆着索兰达尔占了先机,又自降身份,几个女孩子招架得住这种温柔陷阱。 天黑前队伍找到一座小小的村庄,付了两个金币的价钱后借住在一户农家的仓库里,主人家还给他们送来了大麦茶和黑面包做晚餐,虽然那量还不够黑加仑一个人。骑了一天的马大家都非常疲倦了,年轻的男士们却还得有绅士风度,搬稻草铺床什么的,海默林自理尚且困难,更没服侍过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索兰达尔帮着黑加仑给两位女士铺床,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茵看着他不甘心的表情就好笑,趁着大家都在忙,把苏缇拉到仓库一角,假装没事儿地随口问:“知道索兰达尔不是你的仇家放心了吧?” “嗯,幸好不是。”苏缇很诚实地回答。 “那如果他和海默林有天吵架了,你会帮谁呢?”茵笑着问。 苏缇歪着头想了想,说:“我会劝他们不要吵了。” 茵哑然失笑,看来太含蓄不行,只好又问:“那万一他们打起来,并且全都劝不住,你怎么办呢?” 苏缇更加困惑了:“他们为什么要打架?” 呜……和情窦未开的小萝莉讨论这种话题果然好辛苦,茵捂着额头想了一阵,竖起一根手指:“那假如他们俩都掉水里去了,并且都不会游泳,水里还有鳄鱼会吃人,你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呢?”问完就被自己雷得七荤八素。 “一定要选一个吗?”苏缇犯难地看着她,见她坚定地点头,挣扎了半天,最后才弱弱地说,“救海默林哥哥,他腿不好,没人救肯定会被鳄鱼吃掉的。” 茵使劲忍住没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我知道了,刚才和你说的话不要去跟别人说哦。”苏缇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下头答应。 索兰达尔呀索兰达尔,看来这炮灰你是做定了,谁让你太强了,激不起女性的怜悯之心呢? ------------ 064、大丈夫能屈能伸 更新时间:2012-04-08 探明了小萝莉的水深,茵开始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继续观察他们之间的暗流汹涌,大到历史文化解说,小到一日三餐照顾,索兰达尔和海默林都是针锋相对,锱铢必较。 到了第三天,斗争已趋白热化,连不解风情的苏缇都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不敢再夹在那俩人中间,缩到茵身边来了。 “啊,回来了。”远远瞅见天空中一点红,茵放下手里的短刀,吹了声口哨。 很快地,负责去探路的两个小家伙都回来了,小夜魅鼻尖上挂着几颗汗珠,原地抖了抖毛,紧随其后的小火鸡拍拍翅膀,落在它脑袋上。自从有了一段雪地相救的交情,小火鸡就不肯再待在茵的帽子上,而是像条尾巴一样黏着小夜魅不放,它去哪儿就跟到哪儿。 探路的事原本都是穷奇在做,但最近天气越来越冷,这家伙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出次元,恰好小夜魅也比过去结实多了,黑加仑就打发它去探路,它一去,小火鸡自然也寸步不离。 小夜魅对于它做跟班的热情消受不起,尤其受不了它喜欢停在自己脑袋上,挥着爪子拼命去扒拉,可惜小火鸡两只爪子紧抓着它的毛,就是不放。 “真是稀奇,”苏缇蹲在它们身边看,笑嘻嘻地说,“之前还像天敌一样见面就掐架,现在关系这么好。” 篝火舔着一口小锅,锅里盛着冒泡的肉汤,茵笑着用勺子搅了搅,一语双关:“是啊,就算是天敌,只要有相处的过程,也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闻言海默林投来复杂的眼神,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只是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 小夜魅其实并不能听懂“去探路”这样的命令,所以它只负责跟着小火鸡跑,回来再由黑加仑查看它身上留下的痕迹,判断前面是否有危险。 一路走来小夜魅肚皮上沾到的都只有枯草和泥沙,这回却多了些奇怪的鳞状物,爪子里带的泥也掺了水分,还微微发黑。黑加仑捻了捻那些微湿的黑土,低声道:“神器……” “什么?”离他最近的茵模糊听到他开口,头也不抬地问。 “前面的土地被死亡之力侵蚀得非常严重,今天不能再往前了,明天也不不能,必须等天晴。”黑加仑一面替小夜魅擦干净爪子,一面严肃地说。 茵搅拌肉汤的手停住了:“真的是因为死灵魔法污染的缘故吗?” 众所周知自然界有六元素之力,也有生死之力,大地作为生命繁殖的起源和生命衰败的终点,生死之力向来是循环均衡的,如果不是受到某种强烈的外力干扰,这种平衡很难被打破。 死灵魔法是所有魔法中杀伤力仅次于奥术的一门,不仅对敌人,对修行者也就是死灵法师自身的身体机能损耗都相当可怕,而且大部分魔法都伴随着麻烦的后遗症,比如梦魇曾对苏缇使用的“地狱吟唱”就附带有死亡灼伤,要不是苏缇天生是生命属性,不死也要落个残废。 能够污染土地、打破局部生死循环的,是一种名为死亡领域的高阶死灵魔法,通常在死灵法师施放死亡领域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会在空间范围造成一个隔绝死亡之力以外所有力量的结界。但如果要造成土地长时间污染,不仅要有人施放魔法,还必须有持续不断的死亡之力供给死亡领域的维持,否则魔力耗尽,原来是啥样还是啥样。 黑加仑意味深长地搓着那些被污染了的土地,附到她耳边说:“我有钱赎身了。” “咦?”茵没头没尾地听到这么一句,讶异地转头看他,“你哪儿来的钱?”黑加仑却不做解释,抽了抽鼻子,说:“好香。” 接连四五天都是阴云密布,队伍只能停滞不前,偶尔有不长眼的魔兽上门送肉,但粮食还是越吃越少,茵清点着存量,对于自己没有预见到路途的耽搁悔不当初:“早知道应该带够一个月的粮食,面包已经没啦――小黑,你也给我收敛着点,你一顿都够我们五个人吃一天了!” 黑加仑衔着一根狗尾巴草躺在枯树下,两眼注视着天空中灰黑的云层。 茵计算好了粮食分配,正要把穷奇再塞回去,一向怕冷又爱偷懒的妖兽却意外地不干了,四爪扒地,就是不进去,还竖起全身的毛,龇出一口獠牙,喉咙里发出呜呜声。 “穷奇一定是闻到了魔兽的味道,大家起来活动一下,别一会儿闪了腰。”布莱尔先生呵呵地笑着开玩笑,在场的都是年轻人,除了海默林腿脚不便外,没人会因为迎战个把魔兽伤筋动骨,因此谁也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却不想这次来的不再是普通魔兽,所有人掉以轻心的下场…… 苏缇是生命属性,最先感觉到不对劲,胸闷得话都要说不出来:“死亡之力……好强……” 还不等大家怀疑是不是又遇上那次在库兹比克山为难他们的那位死灵法师,一只只漆黑的手已经从脚下的枯草中伸了出来,所有人立刻跳起来躲避,苏缇和海默林反应不及时,被抓住了脚踝,可怜怕鬼的小萝莉尖叫一声,差点吓晕过去。 布莱尔先生抛了几支溶解剂,发现完全无效,这些从地下冒出来的怪物用物理的方法肯定是完全无法对付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自称全职魔法师的索兰达尔,而他也不负众望,以最快的速度施放了风系二阶四段防御魔法风之庇护,接着开始吟唱反魔法领域?群。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些不知名的怪物丝毫不受风之庇护的影响,仍然接连不断地扑过来。 苏缇勉强发射了两枚炮弹,非但无效,还因为逃跑不及时,被一只完全窜出地表的怪物拦腰抱了起来,吓得大声呼救,而几乎所有人都自顾不暇,索兰达尔见状果断放弃了吟唱,直接扑上去和那怪物近身肉搏。 魔法师向来是不善近战的,但索兰达尔硬是把快哭出来的苏缇从怪物嘴边抢了回来,虽然不可避免地被撕掉了肩上一块肉,两人一起滚倒在一堆怪物之中。 身为死灵法师的海默林虽然无法击败这些怪物,但自身的死亡之力略强于其他人,似乎被怪物们当做了同类,袭击他的数量远不及其他人多,此时见苏缇在一堆怪物中大哭,咬着牙爬过去想救她出来,苏缇却死死抓着晕了过去的索兰达尔衣袖不放,扯着嗓子喊他的名字。 “松手!不然你会和他一起死的!”海默林奋力拨开潮水般涌过来的怪物。 “我不要!索兰达尔你快点醒醒,快点起来啊!”苏缇一手被海默林抓着,另一手攥着索兰达尔,看着他鲜血狂流的左肩嚎啕大哭。 而在离他们不远处,茵虽然在黑加仑的保护下终于施展了反魔法领域?群,但意外的是那圈光晕只扩散到直径不到一米的距离就无力地消散了,这才恍然大悟由于前面不远处死亡之力过强,能够汲取到的生命之力太有限,所以由她来使用反魔法领域根本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但如果使用奥术?地之灵,又怕把同伴也给埋了,而且这些怪物都是从土里钻出来的,谁知道他们怕不怕地属性的魔法。 布莱尔先生不断抛疗伤用的生命药剂来暂时阻止怪物近身,无意间摸错了一支照明用的荧光液,竟然也奏效,立刻大声向他们说明:“暗死双属性,是魍魉!” 暗死双属性的魔兽,就意味着有光也行,茵受到启发仰头看天,上空浓云密布,根本透不下一点光亮,难怪之前黑加仑说要等天晴,否则说不定几天前他们就被这群魍魉吃得只剩骨架了。 但天阴的时间太久了,这些魍魉闻到活人的味道,从地下爬也爬到了他们身边。 “大家屏住呼吸!”茵大喊道。 其余人还没明白她要做什么,就听到哗的一声,高空的云层就像破了洞的口袋一样倾倒下洪流,霎时间将所有人和魍魉全都冲得晕头转向。 撕开了云层,刺眼的阳光顿时照耀下来,魍魉纷纷尖叫着松开了猎物,拼命想躲回地下,可惜天上积蓄的云足够下三天的暴雨,这一口气全都泼下来,瞬间淹起半人高,水之力隔绝了地之力,不少魍魉因为来不及钻下地,都被太阳晒成了一张皮,只有极少数逃出生天,再也不敢出来找死。 “呸,呸呸!”茵呛了一大口水,弯腰吐掉,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妈呀,差点又死一次。” 布莱尔先生头发胡子湿作一团,狼狈不堪,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多亏你急中生智,否则咱们全完了。” 茵挠挠头:“碰巧而已碰巧……糟了!他们三个呢?” “被水冲远了。”黑加仑抖了抖滴水的头发,辨认着苏缇身上的生命之力,带领二人找过去。 有艳阳当头,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烤干了,洪水退去,干枯的草原像上好的毛皮一样整齐服帖,一望无际,马不知道是被吃了还是被冲走了,三人踏着积水努力往前,走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被冲到另一个方向去的苏缇和两位王子。 ------------ 065、死亡神器猎魂者 更新时间:2012-04-09 暗死双属性的魍魉一般只会出现在战场上,因为两军交锋死伤众多,一时间局部死亡之力占了绝对上风,这种只能算四星的魔兽和黑死病、破伤风、鼠疫并称战场上的四骑士。 但索托瓦要塞已经荒废了三十年,为什么会有数量这么恐怖的魍魉生存着? 无暇去思考这个问题,茵三人找到被冲远的苏缇他们时,状况实在不能用糟糕这个词简单形容了。 索兰达尔失血过多,连嘴唇都发灰,海默林额头磕在碎石上,留下一个小孩嘴巴那么大的伤口,苏缇脱下了几乎所有的衣服去替他们止血,又哭得嗓子都哑了,样子活像个流浪的乞丐。 茵赶忙从次元里取出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另外两人则分头检查昏迷者的伤势。 “伤口有点深,不过血止住了,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布莱尔先生翻看了一下海默林的眼皮,朝后伸出手,“还有生命药剂吧,我的存货刚才全扔光了。”茵赶紧掏出几支递过去,布莱尔先生将药剂倒在他伤口上,在生命之力的作用下,那道可怕的伤口逐渐愈合。 黑加仑蹲在索兰达尔身边,把耳朵凑到他鼻孔前听了听,然后用手指戳了戳他肩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不做评价。 茵一面替苏缇擦眼泪一面哄:“别哭别哭,他们会没事的,先别哭,把衣服穿上。――小黑,那个白痴怎么样了?” “这个白痴,”黑加仑嘴角弯了弯,似乎想笑,“死了。” 两位姑娘同时愣住了,苏缇不知是悲伤过度还是刺激过度,只眨了眨眼,竟然不哭了。 黑加仑站起来踹了他一脚:“已经死了,就这么扔着,一会儿就会有魔兽来把他吃掉,埋都不用埋。” 双眼紧闭的索兰达尔眼皮一跳,舔了下嘴唇正要说话,苏缇“呜哇”一声又哭着扑上来,只好继续装死。 “你开什么玩笑!他死了?”茵慢了半拍过来,苏缇又哭成了个泪人,趴在索兰达尔身上用力摇他,本来就重伤的索兰达尔疼得龇牙咧嘴,恰好被茵看在眼里,“这不是……”没死么?说时迟那时快,索兰达尔食指压在唇上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然后在苏缇抬头之前又马上放回了原位。 茵:“……” 这到底是在闹哪样。 “走吧,反正也死了,就扔在这里。”黑加仑存心拆台。 “嗯,说得也是。”茵跟着点头,装死骗女孩子眼泪什么的,最可耻了。 索兰达尔无可奈何,只好装模作样地呻吟了一声表示自己其实还活着,苏缇立刻止住哭,焦急地转身去扯茵的裙摆:“茵姐姐,他还活着!我听到他哼哼了!” 茵翻个白眼,蹲下去:“是吗?哼一声我听听?”索兰达尔继续装死,苏缇浑然不知被骗,还在一个劲儿地求:“我真的听见了!快点替他治疗吧!” 看小萝莉急成那样,两个不肯配合的演员只好暂时收起恶趣味,黑加仑将人扶起,茵掏出几支生命药剂小心地倒在索兰达尔的肩膀上。伤口太深,而且被生生撕掉了一片肉,即使有再多的生命药剂也好不了,魔法毕竟不是全能的,伤到这个程度,恐怕他以后用左手都会很不方便了。 哥哥瘸了一条腿,弟弟残了一条胳膊,这回勉强算是势均力敌了吧,茵心不在焉地想着,把剩下的绷带收回次元里。 处理好两名重伤人员,其他人才有空坐下来查看自身的状况,黑加仑连子弹都不怕,区区四星魍魉根本奈何不了他,布莱尔先生有生命药剂护身,只添了一两道小伤,倒也还好,苏缇和茵两个弱女子反倒浑身是伤,幸好撒上药剂后很快就痊愈了。 马也没了,人也挂彩,本该坐下来慢慢休整,但黑加仑却坚持应该继续前进。 “这个季节晴天非常难得,如果不赶紧到达索托瓦要塞遗址解决掉死亡之力污染的问题,魍魉迟早会卷土重来。”黑加仑耐着性子解释。 “可是你怎么有把握一定能解决得掉?这可是连两个国家都束手无策的污染啊。”茵反驳。 黑加仑踢了继续装昏迷的索兰达尔一脚,说:“这家伙不是说前面有大魔王么,我们去和大魔王谈谈。” 所有人都被他冷到,刚刚醒过来的海默林只吃了点又冷又硬的干粮,有气无力地说:“或许你是对的。” 苏缇不满道:“可是索兰达尔哥哥受了重伤,不能再走了!” 两票赞成两票反对,布莱尔先生叼着烟斗眉头紧锁,最后嗓音沙哑地说:“我也赞成继续往前,留在这里迟早也是死,不如到前面去看看,如果能从根本上解决土地污染的问题,也是一件造福后人的好事。” 赞成票占了上风,不同意的也只能服从主流,但―― “这家伙昏?迷?不?醒,小黑你背他?”茵指着双眼紧闭的索兰达尔,把昏迷不醒四个字咬得清清楚楚。 黑加仑一拗手腕:“你确定?” “……还是算了,我让小蓝蓝驮着他。” 于是梦迦驮着装死的索兰达尔,茵和苏缇左右搀扶着海默林,大家继续朝前走,根据布莱尔先生过去的记忆,他们最多还需要走一个小时就可以到索托瓦要塞的遗址了。 天色逐渐暗下来,索托瓦残破的城门终于出现在不远处,茵领着穷奇走在最前面,只见城里建筑大都完好,但上面不知为什么覆盖了一层黑黑的东西,用手指抠了抠,发现是大量黑色的鳞片,让人一阵起鸡皮疙瘩。 布莱尔先生戴上眼镜凑近了墙壁看看,说道:“这些应该是魍魉爬过留下的,毒性不剧烈,只会让人神经麻痹,你们先去找污染源,我要采集一点带回去。” 茵知道他是职业本能作祟,也不去理会,留下穷奇陪他,招呼大家继续往前。 苏缇脸色苍白,额头上大滴大滴地汗珠往下掉,越接近污染源,她身体能感受到的死亡之力就越强,压迫感也越强,茵看她摇摇欲坠,忍不住问:“能坚持住吗?要不你留在布莱尔先生身边休息吧?” “我没关系,”苏缇声音有点发抖,“我想我能找到污染源在哪里。” 茵只好说:“千万别勉强自己。” 索托瓦城非常大,街道纵横交错,建筑高大复杂,依稀可见当年繁荣的旧貌,只是这阴森压抑的气氛让人浑身不自在。苏缇呼吸短促,简直要窒息过去,但还坚持着往前走,大家跟着她拐过大街小巷,来到一处十字路口。 “差不多就在……这附近……”苏缇终于走不动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十字路口正中是一口枯井,深不见底地,井绳下方的桶已经没了。茵扶着井沿往下一看,顿时觉得头晕目眩,赶紧缩回来:“太深了,下面会是什么东西啊?” 黑加仑将绳子末端攥在手里,单手一撑跳上井沿,就要下去,茵吓得连忙拉住他:“你干什么,这么深跳下去会骨折的,难说下面还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在上面等着。”黑加仑挣脱开她的手,四肢打开攀着井壁一点点向下爬去,动作娴熟从容不迫,一会儿工夫就下去了好几米。 茵佩服不已:“太厉害了……” 海默林在一旁看着笑道:“井壁算什么,就连墙壁他也能轻松地爬上去。” 听他这么说,茵倒是想起在马可波里的时候黑加仑徒手攀上二楼来救自己时候的样子,这家伙果然深不可测啊。 不一会儿工夫井绳抖了抖,看样子人已经到底了,茵想看又不敢看,小小探出半个头,问:“小黑,下面是什么呀?” 黑加仑不作答,很快又攀着井壁爬了上来,身上甚至连灰都没沾到,和下去时唯一不同的就是嘴里衔了一把灰色的匕首,看样子是战利品。 “这是什么?”茵小心翼翼地接过来,随手在井绳上一划,竟然轻轻就把一握粗的绳索割断了,“好锋利的匕首!” 黑加仑随意朝井里吐了口唾沫,淡淡地说:“污染了整个索托瓦的就是这个东西。” 海默林吃惊地瞅着茵手里的匕首:“这个……莫非是神器?” 所谓神器,指的是用某些极为稀有的冶铸材料锻造而成,自身就蕴含着某一元素力量的物件。一件神器的诞生必须要有珍稀材料、顶级工匠,还必须在逢魔时刻铸成,索美拉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工匠大都已经去世,流传下来的神器也不过那么七八件,沽名钓誉的仿冒品倒是很多。 真正的神器自身蕴含着源源不绝的力量,足以对一座城市造成连续三十年的死亡之力污染。 茵讶然翻看着手里匕首,只见它通体灰黑,刀口完好,样式简单得就像路边铁匠铺里的便宜货,却隐隐散发出一股寒意。“这是神器?叫什么名字?”一旦脱离了书本,茵的知识量就不够用了。 海默林沉默了一下,说:“这说不定是当年索托瓦战役中老师不慎遗失的死亡神器猎魂者。” ------------ 066、没人能理解疯子 更新时间:2012-04-10 海默林沉默了一下,说:“这说不定是当年索托瓦战役中老师不慎遗失的死亡神器猎魂者。” “卡梅恩先生的失物?”茵有点意外,不过转念又一想,卡梅恩当年是叱咤一方的死灵法师,手里有个神器也不奇怪,于是点点头,“既然是他的东西,你又是死灵法师,你收着吧……”东西才要递出去,手腕就被抓住了。 黑加仑硬生生将她的手拖回来,语气不善:“这是我捞上来的东西,你给他?” 茵被他抓的手痛,直皱眉:“他是卡梅恩先生的学生,给他又怎么了?” 黑加仑冷冷瞥了一眼根本也不敢伸手来接的海默林,掰开她的手指取出匕首,在自己手指上轻轻划拉了一下,立刻就见了血。他搓了搓血珠子,问:“你确定?” 茵头皮一阵发麻,连子弹都打不穿他的皮肉,这把小匕首却能轻而易举地割破他的手指,这种东西要是流到外人手里可是大不妙啊,于是赶紧摇头:“不确定,可我留着也没用啊。” “有用没用,现在还难说,”黑加仑舔了舔手上的伤口,“一件神器,至少能抵一千万金币。” 一千万!茵的眼前顿时闪过无数金币,接着不解地道:“把它卖了?”想想又不对,然后终于开窍了,他指的是抵一千万金币的赎身费。 茵哭笑不得,这样一把能叫他见血的兵器交到自己手里,等于是命都交出去了,哪里才值一千万,说是无价之宝都不为过了,不过认为这东西只能随便抵个零头的人,看来是自视甚高啊。 “污染源找到了吗?”布莱尔先生容光焕发地从接到那边转过来,看来收集了大量炼金材料的他心情非常好。 茵扬了扬匕首:“好像是这个玩意儿搞的鬼。” 布莱尔先生接过来看了看,又望望幽深的井,呵呵笑道:“索托瓦的一口井里住着大魔王,美丽的少女……呵呵~” 那是路上索兰达尔给苏缇讲的故事,现在却像是活生生搬到了现实中来,他究竟是早就知道这口井里有神器,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了?答案不得而知,因为正主还在昏迷当中。 猎魂者太过锋利,既不方便随身携带,又不能直接扔进次元,布莱尔先生于是借了一只匣子给茵做容器,别看匣子外表普通,却是一种高级炼金术成品,能够隔绝元素之力,换句话说猎魂者放在里面,死亡之力就被禁锢了起来,不会再对周围造成可怕的污染。 托这口匣子的福,苏缇终于感觉没那么难受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魍魉没有再来袭击他们,于是大家找到了一家荒废的旅馆,打算在里面过一夜。 一路奔波,大家已经很久没在有屋顶的地方睡觉了,茵白天刚使用了奥术,现在已经是精疲力竭,但同行的人老弱病残懒全占了,只好强打精神,点起炉子做饭,旅馆的厨房里里还存着大量木炭,粮食也有不少,不过三十年前的东西……还能吃才有鬼了。 “咦,有红酒!”茵一手提着煤油灯,一手用手帕捂着鼻子,在地窖里转来转去,忽然发现地窖深处的架子上码放着好几只橡木大酒桶,立刻欣喜若狂起来,打开次元指挥着穷奇和梦迦把这些至少窖藏了三十年的红酒全都塞进次元里去,准备回头卖个好价钱。 地窖入口处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人顺着梯子下来了,茵还以为是黑加仑饿了过来找吃的,头也不回地说:“肚子饿的话还要等一会儿。” 来的却是一直装昏迷的索兰达尔,他已经换掉了那身破破烂烂的骑马装,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餐馆大厨的打扮,脑袋上还滑稽地扣着个白帽子。他笑眯眯地走到酒架边:“虽然主人都跑光了,但你这样不太好吧?” 茵冲他翻个大白眼:“你个装死赚女孩子眼泪的家伙有什么立场说我。”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过分,”索兰达尔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难得女神大人为我哭得那么伤心,谁能忍心立刻醒来呢?” “正常人在这种时候应该会觉得不忍心看她继续哭才对吧,你这个变态。”茵毫不留情地鄙夷道。 索兰达尔笑了笑没接话,茵把窖藏美酒全都私吞了,然后才拍拍手上的灰,直起腰来问:“怎么不继续装死了,找我有事?” 如果真的窥觊着皇位,那么海默林会想到争取苏缇,索兰达尔自然也会想到争取她,互相撬墙根的事没有谁对谁错,只看最后谁赢了。茵一直在想他什么时候会来找自己谈这个问题,没想到索兰达尔仍是一脸玩世不恭,从身后变出一把大勺:“帮你做饭呀!” 茵继续鄙夷地打量他:“别以为穿得像个厨师,就真能下厨了。” 索兰达尔将大勺扛在肩上,昂首阔步走出去:“那你就等着瞧吧,我炖的奶油浓汤,吃过的人可都是赞不绝口的哦。” 光说不练假把式,茵捡了一筐木炭再回到厨房时,索兰达尔居然真的在炉子前炖奶油浓汤。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茵肃然起敬了:“你居然真的会炖汤!” “那是自然,喝了这锅用爱与甜蜜烹调的奶油浓汤,无论是谁都会发自内心地深深地爱上我,这个秘密我可是从来不告诉别人的哦!”索兰达尔用大勺搅了搅锅里的汤,又撒了些香葱段进去。 茵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这一幕:“葱?你的次元里不仅带着奶油,还、还带着葱?”这人是会走路的地窖么。 索兰达尔敲了敲锅沿,老神在在地说:“身为爱与美的缔造者,举世无双的音乐家、美术家、美食家、诗人,就算是在次元里塞满了大蒜,也丝毫不能减损我无敌的个人魅力。” 茵嘴角抽搐,决定不和他说话以免把自己恶心死。 于是两人各自忙活,茵从次元里掏出吐司包切片,又把黄油放进刷干净的平底锅中融化,正要切橙子时,身后突然传来“锵”的一声,吓得差点把手指头给切了。 白瓷汤碗摔成一地碎片,看上去很美味的浓汤也流了一地,索兰达尔捂着肩膀龇牙咧嘴地站在一片狼藉中。 “我还以为你不会疼呢,”茵将他推到一边去,自己拿来笤帚和墩布打扫,“就算是为了赢得苏缇的好感,牺牲一条胳膊,不觉得亏了吗?” 索兰达尔无所谓地靠在流理台边:“身为女神忠实的信徒,关键时刻挺身而出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茵直起腰来,拄着墩布看着他:“现在厨房里就你和我,别装模作样的了,一路上你们兄弟俩争着在苏缇面前表现,瞎子都看出名堂来了,你们的所作所为,无非就是希望将来撕破脸皮的时候苏缇能站在自己这一边么。” 索兰达尔仍是一脸轻慢的笑,却又隐约和刚才不太一样:“是呀,所以我怎么能让女神大人被这种肮脏的思想所玷污呢。” “你们三个之间的事我管不着,不过苏缇再强,也只是一个人,年纪又小,为了她废掉自己一条胳膊,这么得不偿失的事,真不像一个冷静的王子会做得出来的。”茵收拾完地板,另外刷了一只碗盛上汤,放在流理台上,然后转身继续去切橙子。 “茵。” 茵头也不回,手起刀落:“嗯?” 索兰达尔单手端起汤碗朝厨房门外走去:“别试图揣测我在想什么,因为你猜不到的。在这个世界上,天才或许可以理解天才,疯子却无法理解另一个疯子。” 茵手里动作一顿:“你说什么?”回过头去,厨房里已经没有第二个人了。 晚饭时候苏缇仍然是坐在两个人中间,像个勤劳的小主妇一样替他们盛汤、拿面包甚至切培根,索兰达尔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像平时那样呱唧呱唧个没完,只是慢条斯理地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豌豆,一会儿摆成个笑脸,一会儿摆成个哭脸。 “别玩了,好好吃饭啊,”苏缇照顾完左手边的海默林又转过来照顾他,结果看到他盘子里用豌豆摆了个鬼脸,扑哧一声笑出来,站起来拿了两片面包涂上蓝莓酱放在豌豆鬼脸上,“赶快吃。” 吃过晚饭后仍然是茵收拾餐具,其他人各自找床睡觉。 “啊对了,刚才忘了件重要的事,”锅刷到一半,索兰达尔又晃荡到厨房来,不过这回没有再帮倒忙,只是倚着门框看,“听说你白天得到了猎魂者。” 茵边忙活边答道:“听说?你不就在旁边。” 索兰达尔嘿嘿笑了一阵,一本正经道:“人家那时候正在装昏迷,没有亲眼所见,当然只能是听说。” 茵哼了一声,反问:“怎么了,你想要?” “不,我只是来道贺,顺便送你个礼物。” 送我个礼物?茵莫名其妙地转过身去,就见他手中转着一个短棒状的东西,然后朝自己抛了过来。茵接住一看,是一把空刀鞘,光滑的外壳没有一丝花纹,简陋得可怜。 “你该不是要告诉我……这是猎魂者的鞘壳吧?”茵怀疑地抬头看他。 索兰达尔一扬眉:“有问题吗?” 茵从次元里取出猎魂者,对准刀鞘一送,果然完美契合,更加震惊了:“猎魂者的刀鞘为什么会在你手里?还送给我……你不要?” 索兰达尔做了个潇洒的撩发姿势:“这刀鞘虽说也算是件神器,但实在长得太寒碜了,根本配不上我美绝人寰的外貌。” 一阵冷风吹过,茵打了个寒战。 送完刀鞘,索兰达尔抛了个飞吻:“晚安,亲爱的。”转身就要走。 “等等!”茵仍然难以置信,“你真的不要了?好歹是神器,有它在手,你和海默林争夺王位的时候不是能更有把握吗?” “争夺王位?” 金发的青年背对着她露出了冷笑,语气却仍是轻佻:“谁说我要争夺王位?” 茵傻眼了:“你不想做国王吗?” 索兰达尔扶额:“不能自由地流浪,不能自由地恋爱,不能穿着美丽的衣服穿梭于纸醉金迷的宴会――我对当国王什么的才没有兴趣呢。” ――别试图揣测我在想什么,因为你猜不到的。 ――疯子却无法理解另一个疯子。 “没有五光十色的夜市,索托瓦真是沉闷得令人昏昏欲睡啊……”还没等茵反应过来,索兰达尔已经叹息着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 ------------ 067、人吓人会吓死人 更新时间:2012-04-11 由于头一天的魍魉遭遇战,大家伤的伤,病的病,只好留在黑压压的索托瓦城里休整。 虽说茵使用水之纹的时候不至于傻到对着自己人头上泼,但天空中堆积了不知多久的雨水一口气浇下来,加上又是隆冬,除了铁打身子骨的黑加仑外,几乎所有人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咳嗽流涕等感冒症状。 用魔法只能治疗外伤,感冒还是得依靠药片,幸好茵早有先见之明,备齐了各种常用药片,分发到位,一行人全都没精打采地坐在旅馆大厅的壁炉边发呆。 布莱尔先生拒绝吃药,只掏了点烟叶嚼,边吃还边说:“除湿瘴还是烟叶管用,当初我还年轻的时候,遇到感冒发烧,就吃烟叶,睡一觉就好了。” 苏缇被药片卡得眼泪汪汪,灌了几大口水,拍着胸口直咳嗽:“我也吃烟叶好不好?药片好大……” “你的年纪还是别这样吃比较好,”茵同情地替她拍背顺气,“还难受么,我去给你煮点蜂蜜牛奶?”说着起身要去厨房。 “哦,对了,上次说好我做推荐人介绍你加入研究会,正好下个月我们有个活动,全体成员都会到贝利亚王都聚会,怎么样,你能来吗?”布莱尔先生将烟叶和着温水喝了下去,悠悠地问。 茵愣了下,低头计算时间,如果返回王都一切顺利的话,取回母亲的遗骸不过三五天功夫,再到贝利亚去应该赶得上,于是点点头:“应该没问题,我得先返回金奇城去一趟,如果没有意外能赶过去。” 布莱尔先生正往烟斗里塞烟叶,闻言讶然抬头:“你要去王都?” “……有什么问题吗?”茵不知道他在吃惊什么。 布莱尔先生皱着眉点燃了烟斗:“你们去滑雪那天我收到风之雀传来的消息,王都现在一片混乱,女王陛下病危,亚历克斯王子下落不明,伽罗家拥护费罗夫亲王登基,为此和信仰神殿闹得不可开交……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伽罗家竟然弃正统王子于不顾,拥护费罗夫亲王?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外人可能不知道,但伽罗家百余年来屹立于公国第一大剑客世家巅峰不倒,除了家族成员本身功夫过硬外,很大程度上和王室的撑腰是脱不开干系的,往上数三代,伽罗家的当家人都是拥护第一继承人,和信仰神殿更是亲密的合作伙伴,这次为了一个亲王竟然翻脸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索兰达尔心不在焉地洗着一副扑克。 茵六神无主地坐回了沙发上,过了好一阵子脑袋才重新运转起来:“费罗夫亲王这个人贪财好色,又没有什么政见,爷爷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布莱尔先生一下睁大了眼:“爷爷?你是伽罗家的人?” 茵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但话已经收不回来,只好干笑着说:“诶,不过……我已经被、嗯,逐出家门了。” 布莱尔先生仍旧怀疑地看着她:“伽罗家不论男女,走的都是剑客的路子,你怎么会是个奥术师?” “所以被逐出家门了么,当年太叛逆,”茵打着哈哈把这个问题撇开,还偷偷看了一眼海默林,发现他也正低着头,面色古怪地思考着什么,“您的消息是从哪儿得到的?可靠吗?” 布莱尔先生抖出一张信笺,递了过去:“信仰神殿中也有我们的协会成员,是他来信通知我的,你自己看吧。” 茵有点受宠若惊地接过来,心想自己总是说谎骗人家,人家却这么信任自己,连私人信件都让自己看,将来还是找个机会认真道歉比较好。想着,展开了信笺认真看起来。 信上寥寥几行字,见到叙述了一下王都近况,主要目的是为了请假不出席今年贝利亚的聚会。茵读完了信件的内容,目光瞟到左下角的题款,发现写信的人名叫以赛亚――伊达洛斯在马可波里城主府邸的时候伪装出现,里切斯特也称呼他为以赛亚,这是巧合……还是两个以赛亚根本就是同一人? 吃了上回没认真看题款的亏,茵这回慎重多了,将信笺认真折好交还回去,同时诚恳地问:“您对这个叫以赛亚的人熟悉吗?他的话可信吗?”当然不会直接去问这人是真是假到底什么来头,否则反而会令布莱尔先生起疑。 布莱尔先生嘬了一口烟,眯着眼收起了信笺:“你说以赛亚?我和他认识也有些年头了,当初他入会也是我推荐的,年纪甚至比你还要小一些,而且也是个出色的奥术师。” 奥术师!这个词一出,几乎所有人都立刻想到了不久前遭遇的两次奥术袭击,一次是在卡梅恩的城堡,另一次就是害得他们匆忙逃出海格威的那场雪崩。黑加仑不动声色地捏碎榛子喂给小夜魅和小火鸡,直到茵不安地看过来,才懒洋洋地说:“怕什么,你比他厉害。” 索兰达尔立刻在一边起哄:“是啊是啊,连你都比不过,更别说跟我比了。” 茵一头黑线,紧张情绪都被他们俩败光了,只好咳嗽一声,继续问:“您见过他吧,他长什么样?我以前也常去信仰神殿,没准我也认识他呢。” “见过,不过……”布莱尔先生皱了皱眉,“以赛亚每次出席公共场合,都带着一个镶着钻石和羽毛的面具,据他本人说,他的一只眼睛因为早期奥术使用不当瞎掉了,脸上还有一块严重的烧伤,所以你要问他的长相,我还真不好回答,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你见到他的时候他也应该是带着面具的。” 果然是同一个人啊,茵稍微松了口气,但又说不清到底是放心了还是更加担心了,以赛亚百分之一百就是伊达洛斯的伪装,可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又想达到什么目的呢?联想他一路上的所作所为,茵实在觉得过去错看了他,为了杀死自己,竟然在从新月镇道马可波里的路上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少女…… 不对,如果那次是他要杀自己,根本不会杀错才对,自己和他认识六年,见过无数次面,他没理由认不出谁才是目标。 难道说吸血鬼事件另有真相? 正胡思乱想间,旅馆紧闭的大门竟然被人给推开了,围坐在壁炉边的人不由自主地全都望过去,只见十几个人一拥而入,迅速把本来就不大的旅馆前厅给挤得水泄不通。 两拨人大眼瞪小眼,都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大家谁也不认识谁,但这可是荒废了三十年、有鬼城之称的索托瓦要塞,为什么竟然会有自己队伍以外的人,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分别了大半辈子的老朋友重逢。 “请问……”茵见对面的目光活像是见了鬼,只好先开口示好,“你们也是碰巧路过这儿的吗?” 对面的队伍里除了两名少女外,其余的都是佩着各式武器的青壮年男子,其中一个提着牛头巨斧的狂战士站在最前面,听到茵的问话毫不客气地反客为主:“谁会没事儿路过这种鬼地方!你们都是些什么人?说,不说我就把你们全杀了!” ……啊哈哈哈。 茵努力控制住抽搐的嘴角,己方成员虽然看起来老弱病残懒一应俱全,但随便出一个人都能将他们集体送回神的怀抱,这会子居然被威胁了? 其他几个人似乎也觉得十分好笑,没人发怒,都在看戏。 茵想了想,还是决定以德报怨:“哎呀,我们无冤无仇的,别上来就喊打喊杀的么,大家都是旅行中人,相互忍让一下呗。” “少废话!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再不说我不客气了!”那男狂战士腰圆膀粗,直有两个人捆起来那么壮实,瞪眼一吼天花板都沙沙作响,茵不敢再套近乎,生怕他一斧子把自己剁成两截,粘都粘不回来。 一边剑拔弩张,一边悠然淡定,实力悬殊从态度上就可以体现出来,茵耸耸肩,决定不鸟他们,转个身坐回原位。 “远道而来的客人啊,请放下手中的兵器,卸掉一身的疲惫,在这个连神也忘却了的遗迹之中尽情地享受一生一次的饕宴吧!”索兰达尔却在这时候站了起来,举止优雅地向那边行了个礼,然后取出七弦琴开始弹奏。 茵等人早已习惯了他不分场合抽风的行为习惯,完全不作理会,那群新来的就不行了,一个个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自我陶醉的演奏,恍惚还能看到玫瑰花瓣乱飞的幻觉。 索兰达尔虽然自恋,但确实是有自恋的资本,自称是音乐家,弹起七弦琴和钢琴都是有板有眼,对面的一伙人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呆呆地站在原地听完了他的演奏。 “草原之夜,我听过这曲子,”就在索兰达尔得瑟结束躬身行礼时,对面传来一个温厚的中年男声,接着一阵骚动后,说话的人分开人群走了出来,“据说当初博尔特先生正是在索托瓦要塞的城墙上看到了一望无际的草原,灵感萌发才写下了这首曲子。” 那是个长相也温厚笃实的男人,个头中等,留着一字胡,虽然穿着冒险者的粗布衣,却仍然掩饰不了他身上的某种气质,茵望着他的脸,微妙地有种亲切感。 对面的一名少女挤到他身边,小声地喊了声爸爸,想把他拖回去,看这边的眼神带着极强的戒备心。但那男人并不回去,而是朝着这边也行了个绅士之礼,说:“我们在路上遇到点小麻烦,一直在躲避仇家追杀,所以刚才言语冲撞了各位,还请见谅。” 早出来说这话多好,茵撇撇嘴,放大话威胁人,最后还被集体请回天国那不是连下辈子的脸面也丢干净了。 刚才那个狂战士却不肯善罢甘休,一直用看敌人的眼光瞪着这边,说:“这些人说不定就是专门埋伏在这儿的,要塞都被封锁了,我们能想到走这里,他们一定也会想到,让我把他们全都杀了!” “不行!”那中年男子厉声制止,“如果为了自己的安危就不把别人的性命当一回事,那我们和他们有什么区别。”见他还要再辩,就直接下令:“什么都不要说了,走。” 中年男子似乎是这支队伍的灵魂人物,他下了命令,其他人都不再反驳,又依次退了出去。 茵觉得不太放心,忍不住出声:“请等一下!” 那狂战士立刻握着牛头巨斧转过身来,瞪起眼:“还有什么事!” 茵被他那故作凶狠的样子逗笑了,指了指去帝国的方向,说:“天黑之前要出草原啊,不然说不定会有魍魉袭击你们。” “魍魉?”刚才那名少女似乎有些讶异,“这里都荒废了那么多年,怎么会有魍魉?” 狂战士粗声粗气回答:“肯定是那丫头在危言耸听,我们走!魍魉又怎样,老子一斧头就把它们砍成两半!” 好心被当做驴肝肺,茵不想再浪费唇舌,说了句“随便你们信不信”,记起刚才要给苏缇煮蜂蜜牛奶,于是径直朝厨房去了。 ------------ 068、好马不吃回头草 更新时间:2012-04-12 喝完蜂蜜牛奶,苏缇就歪在带着股霉味的沙发上打起了盹,昨天的大雨……大水让她发起了低烧,现在正犯困,茵找了条毯子给她盖上,然后去厨房刷杯子。 窗外仍然是死气沉沉的街道和房屋,茵把杯子收回次元里,望着又开始聚集起乌云的天空发呆。 黑加仑来到厨房门外,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的背影。 画面静止了几分钟,茵打开窗户爬了出去。 黑加仑嗤笑一声正打算跟着爬窗户,想想不对,又掉头从正门走。 时间才不过下午四五点,天色已经明显地暗了下来,茵快步朝着索托瓦城南的城门跑去,脚步声被回音加重重叠,好像有无数人同时在奔跑一样。 箭楼的门锁早已生锈,茵扯掉铁链爬上城门,眯着眼努力眺望灰暗的草原。 草原上有一小片火光,应该是上午时候遇到的那群人,可他们为什么停下了,自己明明警告过他们天黑前要出草原,怎么不听呢?茵正琢磨着,颈边突然挨过来一个冰冷的金属:“别动,不然我杀了你!” 听声音是那个狂战士,队伍都走了,他怎么会还在城里,茵想回头,却被他的斧头逼近过来,赶紧放弃这个打算,举手投降:“你们不是走了吗?” 那狂战士嚣张地哼了一声,粗声说:“殿下心地仁慈不想难为你们,老子可没这么善良,万一你们把我们的行踪透露出去,这一路就白逃了。” 哦哦,所以是回来杀人灭口的,茵了然地点了点头:“你家殿下允许的?――殿下,你家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你用不着知道、哇――!”话还没说完,那人就发出一声惨叫,巨斧脱手,茵躲闪不及,被砸到脚趾,痛得差点从城门上跳下去。 潜伏在黑暗中的黑加仑无声无息地将他两边肩关节都给卸了,一脚踩得趴在地上。 茵抱着脚跳了半天,在墙根处坐下来又揉了一阵,才数落道:“小黑,下次要先把他兵器卸了知道吗,我差点就骨折了。” “嗯。”黑加仑左耳进右耳出,脚下一用力,大青蛙一样四肢伸开的狂战士哇哇怪叫。 茵确认了脚趾头没事后,才蹲过去,戳了戳那人的胳膊:“喂,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家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对方狠狠地呸了一声,怒道:“要杀就杀,我不会告诉你的!”冷不防踩着后心的脚又加大了力道,差点吐出血来,茵赶紧阻止:“小黑小黑,脚上松点劲儿,别踩死了。” 敌人太硬气,宁死不屈,茵一时半会儿没了主意,看了看天,决定采取迂回战术:“天快黑了,你家主人怎么不听话,要留在草原里过夜,一会儿魍魉出来了,你们全都做了魔兽的晚餐。” “真的有魍魉?”那人迟疑了。 “骗你干什么,”茵翻个白眼,拍拍他的脸,“虽说魍魉不怕刀剑,但你这一身皮糙肉厚的,替你家主任挡挡爪牙还是可以的,就这么擅自脱队,说不定回去就只能替他收尸了。” 狂战士大怒:“胡说八道!殿下绝不会死在这种地方,我们逃出了正规军的天罗地网,怎么可能在这种鬼地方倒下!有魍魉又怎样,我们队伍里有魔法师,还有祭司,根本不用怕那些小虫子!” 茵恍然大悟状:“哦~原来你们是公国王室的通缉犯,队伍里竟然还有祭司,看来你家主人的身份不一般啊。”对方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气愤地用头撞地,又被她笑着拦住,“别这样嘛,我没有恶意的,只是好奇而已,如果我要害你们,就不会告诉你们前面有魍魉。” 双方对峙了几秒,那狂战士喘了口气,说:“如果你没有恶意,就放我走。” 茵点点头:“行啊,你付我点买命钱,我就叫小黑放开你。” 对方又怒了:“我上哪儿去找钱给你!要杀就杀,别说这些废话!” 茵笑得无辜:“没现钱也不要紧啊,就当你欠我个人情。小黑,帮他把胳膊接上。” 脱臼后再接回去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始终还是会痛的,狂战士从地上跳起来,拍拍一身的灰土,捡起自己的牛头巨斧就走。 “小黑,你怎么会知道我上这儿来了?”茵白占了人家的便宜,心情很好,就问。 黑加仑斜她一眼,不答反问:“如果我没有跟来,你打算怎么办?” 茵拽着他顺着楼梯往下走:“我知道你肯定会跟来的。那支队伍总给人很奇怪的感觉,我实在不放心,总觉得如果不过来看看会后悔的。” 黑加仑被她拖着往回走,脸上看不出表情:“我也有这种感觉。” 茵大感意外:“是吗?你也觉得那个留一字胡的男人不一般吧?” “不,”黑加仑却摇了摇头,“叫他爸爸的那个姑娘,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咦? 小黑居然觉得人家眼熟? 茵忍不住取笑:“喂,难道是你以前喜欢过的姑娘?” 黑加仑却不做回应,皱着眉似乎在努力回忆,看着他这个样子,茵觉得心里不太痛快,也就不再和他说话。 第二天一早大家吃饱喝足,收拾好东西就继续前进了,距离索托瓦要塞不到一天路程的地方有个旧的军需物资中转站,现在虽然已经荒废了,但通往南方五城的定向传送阵还保留得很完好,在那里做了一次传送后,奔波了近两个月的大家终于回到了埃洛达城。 布莱尔先生回自己的工房去了,从库兹比克山中带回来的宝穴数量庞大,够他忙到明年了。其他人却在去留问题上产生了矛盾,海默林曾是友好大使,金奇城中绝大多数的贵族都见过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跟到王都去的,但如果把他留在埃洛达,茵又不放心,公国禁止使用死灵魔法,海默林又残了一条腿,指不定要被人怎么欺负呢。 留个人照顾他?茵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留谁呢?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天性善良,对埃洛达又十分熟悉的苏缇,可是把苏缇交给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别说茵自己不放心,索兰达尔也未必同意呢。 纠结了一天之后,脑细胞死光光的茵终于想到了主意。 “这个拿好,见到怀特祭司长就把信给他,然后就在神殿等着我们,王都那边事情一结束我们就来接你,然后一起去贝利亚。行吧?”茵把一封烫了火漆的信塞进海默林的怀里,那是她专程去向布莱尔先生讨的亲笔信,有会长作担保,怀特祭司长应该不会介意收留这个可怜的王子一段时间。 海默林看起来情绪有点低落,坐在新的轮椅里一声不吭,等茵交代完了,也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茵本来打算亲自送他到马可波里去,但又想到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吸血鬼事件不知道平息了没有,最后还是决定避嫌,出钱送他传送过去。 临别时苏缇笑嘻嘻地挥手:“海默林哥哥要乖乖听祭司长的话哦,我们很快就来接你。”海默林苦笑了一下,敷衍地点点头。 送走了海默林,四人又通过传送阵前往距离王都金奇城最近的一个小城佩里,原本直接传到金奇城的魔法师公会最方便,但因为王都正在闹政变,进出的管理都非常严,已经中止了通往全国的定向传送,他们只好先到佩里再作打算。 出了佩里的魔法师公会,索兰达尔咂舌:“为什么公国一次定向传送要收两笔费用?”他们从埃洛达出发的时候付过一次钱,刚才到了佩里居然又被拦着收了第二次,这是什么道理? “你没听他们说吗,这叫安全检查费,”茵把钱袋扎好扔回次元,“现在是敏感时期,王室当然害怕外来的势力干扰到他们内讧,所以就设重重关卡不让你靠近,等着瞧吧,一会儿进城的时候肯定还要交一次。” 果不其然他们在金奇城城门口又被拦了下来,茵只得再次破费,才把四个人都弄进了城。 “王都的达官贵人之间都是靠送钱来走动关系,要请人帮忙也得看你给不给得起手续费,上行下效,所有的关卡在金钱面前都是纸老虎,只要你有钱,想进皇宫都没问题。”茵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穿过王都繁华的大街,找了一家偏僻的旅馆落脚。 苏缇不高兴地嘟囔:“比埃洛达还要糟糕。” 茵忍俊不禁:“整个国家的氛围就是这样,你能怪谁去?就算不看钱,也是看地位,看名声,看兵权……唉,出去走了半年,我倒有点理解杰里曼先生的愤世嫉俗了。” 仍然是两个姑娘一间房两个爷们一间房,分别都洗了个热水澡后大家到楼下餐厅集合,姑娘们擦干头发多花了点时间,下来时热腾腾的牛肉饭和罗宋汤已经端上了桌,欢欢喜喜奔过去大快朵颐。 “茵,你最好不要这样子出门。”黑加仑吃到一半,突然说。 茵茫然找不着北,低头审视自己全身,没发现什么问题:“怎么了?这条裙子不是你让我买的吗?” 索兰达尔笑眯眯地叉起一块牛肉:“他的意思是,你当初是闯了祸从这儿逃出去的,现在大摇大摆地回来不说,信仰神殿的人一定都认识你,绝~对不会放你进去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茵松了口气,还以为他突然改变审美又不喜欢这条羊绒连衣裙了,不过索兰达尔的话确实有道理,自己虽说是流亡在外,但对外人而言仍然是伽罗家的小姐,现在伽罗家为了拥立费罗夫亲王,已经和信仰神殿水火不容,自己想要混进信仰神殿寻找生母的遗骸,现在这样子是肯定不行了。 “那……”要乔装打扮一番?想到这里,茵心里一咯噔,发毛地望向跃跃欲试的索兰达尔,终于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高兴了。 “放心,我会把你打扮得谁都认不出来的。”变装控终于迎来了历史性的一刻。 ------------ 069、树枝藏在森林里 更新时间:2012-04-13 “索兰达尔变装计划”结束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苏缇首先从半开的门缝里钻出来,捂着嘴笑,接着里面传来了争执声,仔细听了一下,似乎是茵不愿意出去而某个变装控一定要她出去,争执最后变成了争斗,俩人虽然都是魔法师,但茵在性别上比较吃亏,最后还是被打开门推了出来。 黑加仑:“……” 跌跌撞撞摔到自己怀里来的是一个穿着玫红色低胸连衣裙,脚踩水晶高跟鞋的异国公主,无论是扣在卷发上的王冠还是各种首饰,无一不是真金白银,钻石闪耀,璀璨的光芒差点晃瞎了某土包子的眼。 茵歪歪扭扭地站稳,手指抹了抹腮红,别扭得要跳楼自尽了:“你干嘛把我搞成这个样子,还让不让我出去见人了,存心招惹围观的么?” “要掩饰一个人的容貌和身份,最好的办法就是穿上不合身份的衣服,这身衣服就很适合你,所有人都只会注意到你的红宝石耳环、珍珠项链和钻戒,绝对不会认出你是谁。”索兰达尔得意非凡,腮红刷子在指尖转来转去。 茵磨牙:“你想说的不就是我看起来像个穷酸乞丐,永远不可能穿成这样吗!” 苏缇不懂这些明枪暗箭,牵着她的裙摆笑着说:“这样很漂亮呀~” 茵举双手投降:“拜托,如果伊达洛斯在神殿里,我这样子一眼就会被认出来的。”好歹过去也是大家族的千金,再不受宠爱也不能围着一条麻布就出门见人吧,他们到底把自己想成什么人了。 “这样不行。”拥有否决权的人一锤定音。 “为什么又不行?你已经否决了女仆装、贵妇装、修女装……”索兰达尔愤然把之前尝试过的各种方案全都罗列出来,一口气说的了一大串,才深吸一口气,瞪眼问,“这些都不行,现在连公主装也不行,你想怎么着?” 黑加仑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简单。”然后从身后的栏杆上扯过不知道什么人洗了晾在那儿的一套骑马装扔了过去。 茵下意识接住,看了看,不禁困惑:“这好像是男人的衣服……”转而明白了,“这主意不错!” 黑加仑继续懒懒地靠在栏杆上:“那就去换。” “……可这是别人的衣服,要不我重新去买?” 最终茵买了一套黑色的燕尾礼服,从头到脚换上,然后再索兰达尔的帮助下把一头长发全部盘了起来,扣上一顶礼帽,再拿上一根拐杖,摇身一变成了贵族少爷,性别颠倒加之礼帽的帽檐较大,有遮掩效果,乍一眼还真不容易认出来。 这回黑加仑可算满意了,点了下头,茵也大大地松了口气,过去参加一次宴会要试的衣服都没这么多,可累死了。 “可是三个男人领着个小姑娘,好像不太好啊。”索兰达尔左瞄右瞅,挑剔道。 茵被他折腾了一上午,还挨了一顿嘲笑,这时候一口恶气没出,立刻反过来讥讽:“怕什么,这不有你吗,扮演苏缇的保姆的事儿,非你莫属。” 索兰达尔做深沉状:“有道理,等我一会儿。”转身冲进房间,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略微走形的保姆诞生了。 苏缇差点没笑得满地打滚,茵凑上去戳了戳他的胸部,不怀好意地问:“这次里面塞的是什么,面包?还是榴莲?”保姆挥手推开她,一本正经地说:“这位先生,如果你再做出无礼的举动,我会尖叫的。”茵赶紧捂着耳朵逃跑,生怕他一个心血来潮真的表演尖叫。 于是一支由少爷、小姐、女仆和管家……不,保镖组成的队伍昂首阔步前往塞来路公国最大的神殿――信仰神殿。 “你确定你母亲的遗骸真的在信仰神殿?”路上索兰达尔不无怀疑地问,“如果我那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兄长和信仰神殿密谋好,要将你交给安息军团处决,你怎么办?” 茵腰板挺得笔直,俨然一副恪守礼教的少爷做派:“随便来场地震,拖着全王都的人陪葬。”就看见苏缇露出惊异的目光,又苦笑着解释,“开个玩笑而已,有伊达洛斯在,就算海默林没有阴谋,我大概也是被算计的命。到了。” 说着,已经到了神殿的门外。信仰神殿不但是塞来路公国中央神殿,在整个索美拉大陆也是占地面积最大、建筑风格最华丽、耗资也最昂贵的神殿,象牙色的石砌外观,修长高耸的钟塔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大量彩绘玻璃装饰着窗户和穹顶,几乎全是垂直线条的内部构造让人有种视线被牵引上了天国的错觉。 苏缇第一次进入神殿,紧张得一直攥着索兰达尔的手,幸好茵对这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领着他们径直穿过大殿,来到内院的喷泉边。 很小的时候她第一次进入神殿,还是由当时的父母带领着,做完了属性测试后,当时的祭司长打发她一个人到院子里去玩耍,留下乌里斯和爱薇夫妇俩长谈。当晚茵就知道,自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出息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通往地下的入口,应该是在这附近,”茵双手撑着喷泉的池沿,看着里面飞溅的水花,“小时候我第一次来这里玩,曾经看到有人从地下钻出来,虽然时间过去太多年可能有误,但别的线索我也想不到了。” 黑加仑是个行动派,立刻蹲下去一寸一寸摸着地砖找入口,苏缇也跟在后面好奇地张望,只有索兰达尔抱着他肥胖的胳膊,撅着一张香肠嘴说:“也许你只是看到遁地术。” 茵惊讶地转头看他:“有这样一种魔法?” 索兰达尔沉思了一会儿,回答:“也许有,不过至少我不会。” 茵差点一头栽进水池里去,苏缇笑着招手:“快来一起找啦,你现在是我和茵哥哥的女仆,要认真工作才可以。” “找到了。”黑加仑敲了敲面前一块方砖,声音比之前的清脆,看样子下面是空的。三人立刻围上去,等着他敲开地砖一看究竟。 就在这时,一名祭司脚步匆忙地路过回廊,突然看到这边围了一群人,不由大声问:“你们在做什么?” 做贼心虚的三个人立刻各转朝一边装作什么也没做,反倒是黑加仑淡定地回答:“有东西掉进去了。” 那祭司于是穿过花圃过来,看了看铺得严丝合缝的地砖,疑惑地问:“什么东西掉进去了?” “针。”黑加仑十分肯定地回答。 ……为什么带着针出门,以及,掉一根针有什么大不了的,祭司笑着说:“一根针而已,不会影响下面的排水道。” “这根针非常重要!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苏缇立刻补充,结果遭了茵和索兰达尔一致的白眼。 “传家之宝?”那祭司更加摸不着头脑,“一根针?” 茵赶忙出来打圆场:“不不不,小孩子乱说的,你别当真,我们的意思是……这下面,只是排水道?” 祭司点点头:“对啊,这儿有喷泉,地下当然是排水道,不然喷出来的水还不把神殿给淹了。” 黑加仑缓缓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茵下不来台,只好胡乱说几句打发走那祭司,然后双手叉腰瞪回去:“看什么看,小孩子分不清管道工不行啊,你们几个不也没想到吗?” 索兰达尔哈哈笑起来,围着圆形的水池边走边说:“年幼少女初访神殿,见地下钻出神秘男子,疑为失传魔法遁地术,谁知只个管道工?哈哈哈!” “你再笑我把你摁池子里淹死!”茵恼羞成怒,抡着手杖追过去,索兰达尔赶紧逃命,两人围着水池跑了几圈,索兰达尔突然一个急刹车,茵差点一头撞上去。 他用鞋尖敲了敲脚下的地砖,又往前走了几步,再敲了敲,转过身来对茵和退到一旁看热闹的两人说:“这池子周围有两块地砖是空的。” 苏缇蹲在花圃边看蚂蚁搬家,顺口接道:“那就是有两条排水道咯。” 茵却摇头:“我看不是,这么小的池子还要两个排水口,一开始就把管子做粗一点不就好了,说不定一个是排水口,另一个就是地下的入口!小黑,快来把地砖抠开看看!”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撬开了第一个地砖看到的是哗啦啦的排水口,敲开第二个看到的却是―― “入水口?”茵一看那旋转阀门就崩溃了。 索兰达尔差点笑得在地上打滚,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她:“哈哈哈哈……我说你什么好,哈哈哈……” 茵接连两次丢了面子,抡起手杖二话不说就朝他抽去,索兰达尔赶紧大笑着躲开。 看着他们一追一逃在庭院里窜来窜去,苏缇无语地在池边坐下:“看来这里是不会有什么玄机啦,我们赶紧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小黑哥哥?”却看到黑加仑拧着那阀门,随着金属缺少润滑的嘎叽声,喷泉的水势在减弱,最后完全停了。 没了入水,池里的水位也逐渐下降,苏缇好奇地看着池中,在渐渐平静下来的池底,好像有一块一米见方的地砖和周围的感觉格格不入。 这一定是地下密室入口了!苏缇激动地看着黑加仑,后者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想了想,又把阀门打开了,喷泉再度开始喷水,水花四溅,池底的样子又看不清楚了。 把入口藏在这种地方真是太安全了,周围有出入水道转移视线,又有喷泉的水花干扰视线,一般来这儿的人不是告解就是祈祷,谁都不会对着喷泉瞎琢磨。 苏缇高兴地:“我这就去叫他们来……”话到一半却被黑加仑捂住了嘴:“别告诉他们。”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苏缇不懂了,想问,黑加仑一句“敢说出去就等着屁股挨揍”就把她吓回去了。 找寻无果,四人返回旅馆消磨时间,要不是赶上政变,外面不安全,茵其实很想带他们到美食一条街去走走,那里的肉酱炒面筋可是她从小吃到大的美食,王都食文化的一道标杆。“只有以后太平了再带你们去吃了。”茵不无遗憾地耸耸肩。 “就算是打仗,人也要吃饭啊,”索兰达尔自封美食家,当然不愿意错过品尝金奇城美食的机会,找尽了理由一定要这次就去,“就算服装店不开门,珠宝店、鲜花店、酒吧、妓院啊不剧院都不开门,饭馆是一定会开的,而且别人不能因为我们去吃饭就逮捕我们对吧?” 茵鄙视地:“你还想去妓院?” 索兰达尔严肃地纠正:“我说的是剧院,歌剧院。” 茵嗤一声,懒得反驳他,一旁窝在沙发里的黑加仑却反常地站在索兰达尔的一边:“有道理,我也想吃。” 吃货开了口,茵只好无奈地点头:“那好吧,我们现在去吃。” 黑加仑却又挪也不挪:“我走不动了。” 这家伙会有走不动的一天?茵诧异地打量他,似乎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冒牌货。不过幸好苏缇灵机一动猜到了黑加仑大概是打算支开他们,自己偷偷去密室,于是从旁帮腔:“小黑哥哥一定是累了,我们三个去吃,吃完给他带一份回来呗。” 女神发话信徒自然是不敢不听,索兰达尔立刻附和:“好主意,这就走吧。”不由分说地拖着茵就往门外走。 “喂喂,你们三个今天怎么回事啊?小黑,你真的不去吗?”茵的力气远不如他大,只能任他拖口袋一样把自己拽出门去,不太甘心地回头招呼,却看到苏缇跳下沙发,对黑加仑比了个“交给我吧”的手势,颇为拉风,而更奇怪的是,黑加仑居然点了点头。 这两人在密谋什么?茵来不及多想,就被暴力的女仆塞进路边候客的马车里,车夫一抖缰绳,载着他们朝美食街飞驰而去。 ------------ 070、吃个饭不欢而散 更新时间:2012-04-14 茵被索兰达尔和苏缇一左一右地挟持着下了马车,领着他们穿过无数飘香的饭馆、小吃店、咖啡厅,最后终于来到一间宽敞明亮的面馆前,招牌上写着――快刀斩乱麻。 索兰达尔:“……” 苏缇:“……” 茵推开门,催促道:“进来啊,不是你们闹着要来吃的吗,傻杵在门外干什么呢?” “这真是面馆?不是杀人越货的销赃基地?”索兰达尔不信任地探头探脑。 “当然不是,赶紧进来,要我一个少爷替你们开门,像什么样。”茵翻了个白眼,自己大步朝固定座位走去。 索兰达尔只好撵着苏缇跟上去,三人落座后,侍应生拿来了菜谱,两个初来乍到的客人翻开一看,通心粉、蝴蝶面、刀削面,手擀面……一应俱全,果然是纯正的面馆,只卖面。 “三份肉酱炒面筋,多放点辣椒,谢谢。”茵却连看也不看,直接下单。 索兰达尔赶紧按住侍应生的手:“等等,我的一份……就不放辣椒了。”侍应生点点头,在点菜单上写批注。 茵喝着店里免费招待的菊花茶,嘲笑道:“原来你不会吃辣椒,那太好了,下次我请你去吃爆椒炒牛蛙,绝世美味啊!” 索兰达尔两手握着刀叉相互摩擦,威胁:“少爷,注意形象。” 快刀斩乱麻面馆名副其实,不出十分钟三份热腾腾的肉酱炒面筋就端上了桌,色香俱全看得人胃口大开,两个新来的立刻就要开动,却被茵抬手止住:“别急,要放了胡椒粉才会好吃。”说着从调料盘中找出了胡椒罐,给每个人都撒了大量的胡椒,苏缇被那胡椒粉呛得转过头去大声打喷嚏。 “好了,尝尝吧,”茵得意地用叉子拌了拌盘子里的面筋,“放胡椒粉的好办法当年还是我小叔叔教我的,这儿也是他带我来的,我还在家里的时候,除了保姆萨莉,也就他对我还好点儿了。” 小姐和女仆都已经被美味征服,一边往嘴里猛塞面筋,一边点着头发出些含糊不知所以然的声音。 茵看着他们的样子,不觉微微一笑,正要低下头去吃自己的那一份,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茵?” 邻桌坐着个年轻男人,点的也是肉酱炒面筋,这时候转过头来,有几分不确定地看着他们三个:“是你吗?刚才看着侧脸就有点像,听声音就更像了,你……”话还没说完,背对着自己的那个穿礼服戴礼帽的人就弹出了座位:“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茵最终没能逃掉,伽罗家的剑客大都魔气双修,身手敏捷加上惯用加持过风之双翼魔法的铠甲,根本没什么运动细胞的她还没跑到门边就被抓着手腕拖了回来。 “你跑什么?”男人很不满地责问。 “嘿嘿嘿嘿……”茵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傻笑,瞥见苏缇和索兰达尔均是一脸好奇,只好无可奈何地给他们做介绍,“这两个是我的朋友,这个是我小叔叔。” 索兰达尔不顾自己还是女仆打扮,直接用男人的声线反问:“你这是召唤术?” 茵没好气:“我脑子又没病,召唤出来自己找死?” 那男人疑惑的目光在他们三人间走了一遭,好像很费解他们为什么要性别对调,但既然刚认识,还是要有点礼貌,就伸出了右手:“你们好,我是尼奥?伽罗,茵的叔叔,谢谢你们把她送回来。” “他们不是负责把我送回来的,我们只是路过王都有点事,一会儿就走。”茵沮丧地说。 尼奥皱眉看她:“你不回家?你知不知道大哥大嫂多担心你,家里上上下下,听说你被蛮贼挟持走了全都急坏了,就算有事,都到了王都不能先回家一趟吗?” 茵不信地反问:“全家都急坏了?” 尼奥一噎,然后点头:“是啊,父亲到处派人去找你,刚开始那几天大嫂每天泪流满面,大哥都不敢让她去你房间里,还让人把画像给撤了,免得她睹物思人。” 不提画像还好,一提画像,茵肚子里顿时层地窜起火苗:“那我的画像呢?为了不睹物思人,顺手就送给怪盗杰里曼,然后放任我在外面被追杀得死去活来?” “什么追杀?”尼奥莫名其妙,“总之你现在跟我回去,有天大的事儿也得让家里知道你好好的,让你父母放心,你在外面平安无事,怎么也不写封信回来。” 茵还没反对,索兰达尔就一脸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狡猾地笑着问:“我说,你把帝国第一王子的腿给弄瘸了,伽罗家交不出人来,是挺急的吧?你不回去解释一下?” 茵甩他一记白眼:“解释什么?他们欠我一个解释才是真的,嘴上说让我快逃,背地里却拿我当替死鬼,走到哪儿都被追杀,这是为人父母做得出来的事儿……”话没说完,半边脸上一声脆响,已经挨了一个耳光。 谁都没想到这个小叔叔竟然会出手打人,索兰达尔微张着嘴,后悔说刚才那些话了。 “什么替死鬼什么让人追杀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尼奥显然是非常愤怒,打完了侄女耳光还不解气,又一拳砸向桌面,震得三盘炒面筋飞腾起来,苏缇吓得往椅子里直缩。 “在外面晃荡了半年不给家里保平安,回来就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你对得起大哥大嫂生你养你吗?全家为了你鸡飞狗跳了几个月,就换来你这几句抹黑的话,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完全没有感情吗!” 开始茵被他打懵了,捂着脸半天反应不过来,等他停下来喘气,直接跳起来把桌子给掀了:“你知道什么!他们根本就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把我的画像交给杰里曼,根本是想要借刀杀人!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好歹在他们身边过了十七年,不是亲生的也胜过亲生的了吧?他们做出这种事,想过我是什么感受吗,能比我更有良心吗?” 整个面馆里都静得落针可闻,从客人到老板全都睁大了眼睛看八卦,谁都不敢上来管这家务事儿。 茵掀了桌子还嫌不解气,又狠狠一脚踹翻了自己刚才坐的椅子,端起窗台上的盆栽用力砸到地上,锵的一声,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从在杰里曼手中看到自己的画像那天起就压抑在心底的怒火今天彻底爆发出来,失去了理智的控制,远胜过一般人的精神力犹如火山喷发一般,令大部分人都感到了不成程度的头晕欲呕。 尼奥自己精于剑术,魔法修为一般,更完全不通时空掌控术,被她这不加控制的霸气全开,几乎震得晕过去,幸好索兰达尔及时发现了不对劲,站起来按住了她的肩膀:“冷静一点,我们还有事要做,有气将来慢慢回来撒。” 茵感觉自己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而且全身都没力气,还以为是气过头了,没想到扶着自己的人突然在耳边奸笑起来:“我稍微用了点弱化诅咒,免得你再害人。”顿时啼笑皆非,气也气不出来了。 眼看场面控制住了,老板走过来打算清算一下损失,没想到茵挣脱索兰达尔的手,淡定地打开次元,抓了一把金币哗啦啦洒在地上,直接把老板要出口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茵,你……”尼奥惊呆了,她这一把撒出去的,买下半个面馆都够了。 “小叔叔,我现在说什么你恐怕都不会信,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到时候你会知道刚才那一耳光,究竟该打在谁的脸上。”茵冷静地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摘下礼帽对店主行了个绅士之礼,然后昂首阔步出了面馆。 好好一顿晚饭吃出一肚子气,茵一个人大步走在前面,把索兰达尔和苏缇都甩开好大一截距离,那两人也知道她心情不好,只默默地跟在后面。一直回到了旅馆,茵没找到黑加仑,这才记起自己没帮他带晚饭。 苏缇一看黑加仑一顿饭的功夫居然还没回来,心想坏事儿了,为了自己的屁股着想,正要再编点什么谎话帮忙兜着,就看茵垂头丧气地转过身来:“小黑的晚饭还没买,我出去一下。”赶紧扑上去:“我们也一起去吧,我们恰好也还没吃呢。” 恰好?茵对她的用词表示怀疑:“你们的晚饭不是都被我摔了么。” “……是吗?”苏缇本来想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现在被她自己提出来,突然就有点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 “是啊,”茵看她明显地呆滞了一下,又想起走前她和黑加仑打的暗号,就问,“怎么了,你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啊。” 苏缇赶紧露出无辜的笑容:“哪、哪有啊,很好啊,一切都好。” 茵叉着腰微笑:“真的吗?那走前你和小黑在打什么暗号?” 听到暗号,索兰达尔也来了兴趣:“暗号?什么暗号,说来我听听?身为……”“停!跳过自我膨胀!”“……身为暗号爱好者,我无论如何也想知道真相。” 苏缇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捂着屁股往后退:“你们别逼我,我不能说。” 而就在小萝莉抵死不从的时候,始作俑者正躲在信仰神殿的楼梯下死角处,静静等着夜幕降临。 ------------ 071、骨灰盒的争夺战 更新时间:2012-04-15 太阳终于彻底沉到了地平线以下,神殿里来往的人也越来越少,黑加仑觑准时机,从藏身之处溜了出来,悄无声息地来到庭院中的喷泉边。 白天撬过的地砖松动了不少,很容易就被再次打开,黑加仑把从祭坛上偷来的灯油倒在阀门上,然后轻轻一旋,喷泉的水势慢慢减弱,池水逐渐下降。 等到池水流尽,黑加仑手撑池沿跳进了水池中,抠着缝隙撬开了那块明显和周围不同的石板,果然看到了幽黑的方形洞口,一侧洞壁上还安了金属梯子。他试了试梯子的结实程度,然后就顺着爬下了地道。 地下一片漆黑,但对他而言构不成什么困难,从入口处照进来极微弱的一点点光就足以让他看清楚黑暗中的一切。 差不多有整个庭院那么大的一个房间,正对着梯子的是一面浮雕,几乎占满了整个墙壁,在浮雕的下方,三面台阶抬高的祭坛上放了一只白色的盒子。黑加仑眼皮一跳,他发现那盒子前面好像放了…… “你果然来了。”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簇火苗,伴随着朦胧之影撤去的淡蓝色光晕,祭坛前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黑加仑默不作声,朝前走了几步。 站在台阶上的是一个身着黑袍,怀抱福音书的祭司,半长的头发用缎带束在脑后,脸上挂着足以平息一切怒火与烦恼的微笑。 虽然从没有见过他的脸,黑加仑也猜得到他是谁,甚至不需要撬开石板就能潜入密室,除了精通时空掌控术的伊达洛斯,又会是谁。 伊达洛斯顺着台阶走下来,似乎并没有敌意,只是平静地打着招呼:“我是信仰神殿高阶祭司,伊达洛斯。我想她应该不止一次对你提到过我,不过这才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黑加仑的视线越过他的肩,看清了祭坛上的摆设。 那个应该是安放着玛格丽特骨灰的盒子前,赫然摆放着一束百合花,而且看那花朵的形状,应该是最近才放上去的。 黑加仑想了想,面无表情地回答:“不,我从来没听说过你。” 伊达洛斯发出好听的笑声,做了个摊手的姿势:“是吗,原来你们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这一步,她也并不是什么都告诉你。” “我也并不是什么都告诉她。” 密室里安静了起码有十分钟,两个人默默地对视,似乎都在揣测对方的想法,同时暗暗较劲。 最后是黑加仑打破僵局,朝前又走了两步,伊达洛斯立刻一挥手中的福音书,两人之间亮起一道金黄色的光墙。“光之禁地和朦胧之影可不一样,用暴力是无法打破的。”伊达洛斯好整以暇地微笑道。 黑加仑也不硬闯,就站在那道光墙前,说:“你在害怕。” 伊达洛斯扬了扬眉,勾起嘴角:“我当然害怕,我是魔法师,没必要和你肉搏。” “你害怕茵会被我抢走。”黑加仑语出惊人。 果然对面无话可说,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语气倒还轻快:“被你抢走?卡缪,你虽然是安息军团引以为傲的杀手,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更何况角斗士对上高阶祭司,你觉得自己有胜算吗?” 角斗士是修武术的职业中唯一不使用任何武器的一支,他们凭借艰苦的锻炼,将人类肉体的潜能开发到极致,本身就是一件武器。而祭司则是所有魔法师中唯一不具备攻击力的一个职业,他们依靠大量的增益魔法辅助提升队友的战斗力,同时还掌握着大量削弱对手的控制魔法。 乍一看好像是鸡蛋碰石头的较量,但祭司对于绝大部分职业来说都是战场上最不愿意碰见的敌人,律令?约束是死灵魔法的克星,反魔法领域和无力化波动更是能让所有魔法和斗气都失效的、强到变态的控制魔法,如果再配合律令?迷惑和律令?束缚,那么再强的人也只能原地和自己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眼睁睁看着对方溜号。 黑加仑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一针见血:“你花了六年都没做到的事,我只花了不到六个月。” 伊达洛斯放声大笑起来,回声在密室内不断扩大重叠,那效果实在有点瘆人。笑完了,他才用更加轻蔑的口吻说:“如果只是想让她喜欢上我,何需六个月,轻轻眨一下眼,就搞定了。” “我的精神力比起她虽然略低了点,但要控制她的意识,仍然是易如反掌,”伊达洛斯翻开手中的福音书,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可惜,我想要的并不是她,所以你能不能抢走,要不要抢走,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摄魂术。黑加仑冷冷望着眼前这人。 和奥术、时空掌控术一样,摄魂术作为禁咒之一,虽然被划分到死灵魔法的行列中,但也是依赖一个人的精神力来施展的,不过和前两者又有所不同的是,摄魂术这个词本身都是个禁忌,知之者少之又少,更不用说会的人。 再看看祭坛上的百合花,他有点明白了。 伊达洛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合上书,说:“如果你想带走那个骨灰盒,我不会拦你的。” 这句话再次证实了他的猜测,黑加仑穿过光墙,大步走上台阶,二人擦肩而过,黑加仑掂起了白色的骨灰盒,感觉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有点奇怪,正想打开时听到伊达洛斯的声音已经远去:“你没有资格打开它。” 知道他所谓的没有资格指的是自己曾经隶属安息军团——那个对玛格丽特赶尽杀绝的组织,黑加仑无所谓地将盒子夹在一边腋下,顺着梯子又爬了出去。 “……事情就是这样。”苏缇在三色圣代和草莓卷芯派的诱惑下,终于忍不住把黑加仑的计划招了出来。 茵差点再一次掀了桌子:“他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把骸骨拿回来?开什么玩笑!万一和伊达洛斯碰个正着,还不死定了啊!” 在一旁为自己有先见之明沾沾自喜的索兰达尔托着腮笑:“深呼吸,别发火,弱化诅咒效果还没过,太暴躁了当心一会儿走不回去。” “你给我把诅咒解了!”茵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弱化诅咒没有解除咒语。”索兰达尔无辜摊手。 “废话,我当然知道没有弱化解除,你不是全职魔法师吗,净化总会吧?” 苏缇看他们几乎扭打在一起,哭丧着脸辩解:“可是小黑哥哥威胁我,说如果告诉你们要打我屁股……他不是很强吗,怎么会还打不过一个祭司?” 茵一屁股坐回自己的椅子里:“再强的人也不是祭司的对手,会被活活玩死啊。” 苏缇没接受过正规的魔法教育,听不懂她的意思,索兰达尔却笑嘻嘻地道:“那头怪兽不会有事的,他精力充沛、意志顽强,和那个什么祭司对上,说不定对方的魔力耗尽了他还站着。” “是吗?”苏缇看茵急得半死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后悔得不行,听了他的宽解,好像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怎么可能!”茵没好气地翻白眼,“这家伙什么时候说过真话。” 索兰达尔吧唧着他的香肠嘴,不服气地哼哼:“怎么不可能,十五年前他奉命去暗杀我,我们在床上激战一整晚……”忽然发现对面茵开始磨刀,赶紧改口,“我在床上,和他激战一整晚,最后就是我的魔力先耗尽了。” 茵咬牙切齿:“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一次明明就是他败了。” 索兰达尔满足地笑起来:“我又没说我败了,魔力耗尽了,我还有暗器嘛。” 茵:“……” 苏缇:“……” “我早该想到你躲在被子里不出来是因为藏了暗器。”黑加仑冷不丁出现在桌边。 索兰达尔义正词严地纠正:“我躲在被子里不出来是因为天气太冷而你又把窗户打开了。” 看到一直担心的人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茵心里也就踏实了,不再计较苏缇的包庇隐瞒,让出自己的沙发给他坐:“你抱着的那是什么?” 黑加仑将骨灰盒递给她:“玛格丽特的骨灰。” 骨灰?安息军团那帮人处死了人,居然会这么好心还帮火葬?茵接过来稍微打开了一下盖子,立刻就又关上了:“小黑,你确定这是骨……灰?” 黑加仑端起她喝剩的果汁一饮而尽:“可能不全。” “是不大全,不过,”茵揭开盖子转向他们,“你们相信这是灰?” 三人都伸头过来看,盒子里端端正正放着一个人类的颅骨。苏缇打了个寒战缩起脖子:“那是玛格丽特阿姨的头吗?” “据我所知玛格丽特是被绞死的,为什么会只剩下一个颅骨?”索兰达尔十分好奇地摸着下巴。 茵丧气地盖上骨灰盒:“我看那些人是故意只留下一个颅骨的。玛格丽特生前既然是他们的心腹大患,死了以后肯定不会好好给下葬,身体其他部分说不定都被烧成灰扔了。” 索兰达尔若有所悟:“有道理,他们恨不得把玛格丽特碎尸万段,可是又窥觊她次元里的宝物,所以不敢把她的颅骨也毁了,于是就藏在信仰神殿地下,找人慢慢破解。”茵点点头,自己想的和他一样,如果她所料无误,伊达洛斯说不定就是安息军团派去破解玛格丽特留下的宝穴的人,所以在半路得知自己是玛格丽特的女儿,才千方百计要杀了自己。 “不错啊,茵,你的智慧几乎就快赶上我了。”恬不知耻的某人仗着自己现在是女仆打扮,一把搂过茵的肩膀。 茵皮笑肉不笑地甩开他的胳膊,岔开话题:“之前你们说的暗器,到底是什么?” 索兰达尔却突然不吱声儿了,任茵转来转去地问,一直假装没听见,到后来苏缇的好奇心也爆棚,两人左右夹击,拉手拽腿,索兰达尔差点从沙发上摔下去,不得不求饶:“我说我说!” “快说。”苏缇两眼闪亮,期待地看着他。 索兰达尔一瘪香肠嘴,用极小的声音回答:“半年没洗的臭袜子。” ------------ 072、往事总不堪回首 更新时间:2012-04-16 尽管事后索兰达尔连威胁带哄骗地要求两位女士闭紧嘴巴不许把这件糗事抖出去,但当时的场面失控,茵和苏缇抽风一样的笑声几乎把整个咖啡厅里的客人都吓跑,最后被集体请出了大门。 “哈哈哈哈……”回到旅馆房间,茵一头栽在床上,脑袋闷在枕头里继续狂笑。 黑加仑听她笑了一路,有点无语地问:“有那么好笑?” “不好笑吗?哈哈哈……”茵从枕头里拔出脑袋,定定地看着他,“号称即使在次元里塞满大蒜也无损自己完美的人居然有半年没洗的臭袜子,我原本以为他只是审美扭曲,现在看来他根本是审美逆转,大俗即大雅啊!哈哈哈!” 黑加仑将油灯放在两张床中间的矮凳上,然后坐在床上发起呆。 茵还不满足,又捶床继续说:“还有你,居然是被臭晕过去的,这就是你所谓的他很强,你不是对手,我也不是?” 想想不太对,奇怪地反问:“他不是王子吗,为什么袜子半年没洗都没人管的,伺候他的女仆呢?” 黑加仑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他母亲是个妓女。” 茵的笑声戛然而止。 “国王很早就知道有他的存在,但是一直等到他母亲去世才把他接回了王宫。” 茵有点不知所措:“为了不让人知道自己堂堂国王居然和一个妓女生下了儿子?” 黑加仑翻身仰躺下去,手臂枕在脑袋后面:“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没想到他的童年比自己更加不幸,想到刚才自己还嘲笑他的臭袜子,茵满心内疚,犹豫着要不要去隔壁道歉,又怕苏缇本来不知道自己一去反而知道了,弄巧成拙让索兰达尔更加尴尬。 过了不知多久,黑加仑突然说:“我在神殿里遇到了伊达洛斯。” “……然后?”茵等了一会儿不见他继续说,只好试着猜,“你们打架了?你赢了?” “他在玛格丽特的骨灰盒前放了一束百合花。”黑加仑说完,似乎是叹了口气。 茵讶然:“他给我母亲献花?他难道不是安息军团的人吗?” 雪崩事件发生后,伊达洛斯已经被彻底定义为了敌人,他的所作所为也很难让人相信不是在为安息军团服务,但给玛格丽特献花又是什么意思,一边给她送花,一边追杀她女儿,这算怎么个事儿。 想要再问今晚的详细情况,却发现当事人已经睡着了,茵只好一个人百思不得其解,对着卡梅恩给她的怀表发呆。 指针仍然停在六点一刻,茵握着怀表,意识恍惚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玛格丽特和卡梅恩既然是忘年交,如果这块表拿过来的时候还能走,卡梅恩绝对不会让它就这么停止不动,莫非怀表交到他手里的时候就是静止的? 困意袭来,这个念头只短暂地浮上脑海,转瞬又沉到了意识的最深处。 看似平静的一夜过去了,茵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迷糊地睁开眼,却发现一向贪睡的黑加仑居然起得比自己还早,正坐在床前的地板上,默默地看着自己。 好像一只训练有素的大狗啊,茵揉着眼睛坐起来,含糊不清地问:“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你的脸。”黑加仑指了指她的左脸颊。 “啊……”茵下意识地摸上去,昨天被尼奥打了一耳光,难道痕迹还在?“被打了。” 黑加仑冷声问:“被谁打了?” 茵避而不答,掀了被子下床穿鞋:“别问这么多啦,丢人的事,给我留点面子行不?” “不行。” 肩膀一痛,被重新按回床上,茵穿了鞋的一只脚不敢踩在床上只能翘着,姿势好不滑稽。黑加仑单手按着她的一边肩膀,先是盯着她的脸,然后视线下移,茵猛地意识到问题所在,迅速拉下裙摆:“看什么看!” 黑加仑万年不变的表情似乎带了一丝促狭,继续逼供:“说。” 茵内牛满面,只好屈打成招:“昨天去吃面的时候,不小心遇上了小叔叔……”然后把昨天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末了求情,“小叔叔以前对我挺好的,你别去找他麻烦啊。” 黑加仑点点头,也不知道是满意了还是答应了,松开手让她下床。 茵正在穿另一只鞋,忽然听到他说:“天没亮我就起来了。”顿时有种见了鬼的感觉:“为什么?” “想问你被谁打了,但你已经睡着了。”黑加仑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照进房间。 然后你就一直坐到天亮?茵哭笑不得,穿戴整齐后招呼道:“走吧,下楼吃早饭。――小黑?你又在看什么?” 黑加仑不做声,招了招手,茵凑过去一看,竟然是尼奥领着三五个人在盘问旅馆的老板,他在皇家特佣团任职,手下都穿着正规的制服,难怪会引起黑加仑的注意。 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老板点了点头,尼奥就带着人进来了,茵一捶手心:“坏了坏了,我忘了告诉他别把我回来的事儿说出去,肯定是来抓我回去认罪的,这下糟了。” 黑加仑面无表情地拗了一下拳头,骨节咔嗒声让茵头发都竖起来,赶紧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冷静!我先和他谈谈,谈不拢你再动手,行吗?动手也不许打脸,记着啊。”说着,门已经被敲响了,尼奥的声音传进来:“茵,把门打开,我知道你在里面。” 茵再次眼神看警告了黑加仑之后,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尼奥一个人在门外,他朝房间里看了一眼,脸色古怪,半天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 “你是来抓我回去的?”茵索性主动开口问。 没想到尼奥摇了摇头,叹气:“我来带你们出去。” 茵被他突如其来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搞懵了,傻乎乎地反问:“为什么?” 尼奥看看她,又看看靠在窗边一脸挑衅的黑加仑,说:“今天一早神殿那边动静特别大,好像是丢了很重要的东西,现在家里和神殿闹得不可开交,如果神殿的人发现你回来了,一定会抓了你威胁父亲投降,我想了下,还是先把你送出城去比较稳妥。” “那爷爷他们知道我回来了?” “还不知道,他们忙得焦头烂额,我就没提。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如果家里对你见死不救一定会遭到全城人民的唾弃,所以只能委屈你出去躲一段时间了,等王都局势稳定了,你再……” 尼奥的话没完,茵已经“砰”地关上了门。 “茵?你听我把话说完!”尼奥用力拍门。 茵隔着门回答:“你不用再说了,你要说的我已经知道了,在你们眼里我永远是家族的累赘和耻辱,为了家族的颜面你们甚至不能公开地丢掉我,只能用些下三烂的办法让我出去自生自灭。” 尼奥沉默了,茵知道自己猜对了,自己出了名的百无一用,如果被家族抛弃了,造成的负面影响是非常麻烦的,到时候全城甚至全国都会传伽罗家无情无义,视能力高过骨肉亲情,在这种斗争激烈的时刻,名气一旦臭了,基本就意味着失败。 “当初他们送我逃走,也对我说过一样的话,”茵将额头抵着门板,闭上眼睛,“我当时真是傻得天真,还以为他们是为我好,其实把我交出去更可怕吧,王室会看不起他们,全城人民会看不起他们,连敌人也会看不起他们,竟然企图通过牺牲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来换取和平。” 门外传来无力的反驳:“不是你想的那样,茵,现在局面很复杂,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将家族的利益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茵笑出了声,把门打开,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小叔叔,他们从来没把我当做这个家的一员,现在的我也根本不稀罕他们,家族利益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你放心,即使你不来我也要走了,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尼奥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点点头,然后慢吞吞地递过来一个东西。 那是个绒布兔子,好几年前保姆萨莉用旧裙子改做的玩具,茵小时候很喜欢这个玩具,睡觉都不离手,后来长大了,这个绒布兔子就一直放在枕头边当摆设,萨莉偶尔会拿去洗洗。但是现在绒布兔子一只耳朵断了,脸上还沾了些墨水。 茵看着他递过来的玩具,先是愣了下,然后很快明白过来,冷笑着问:“我的房间现在谁住着?”如果不是有别人住进了她的卧室,这只宝贝兔子不可能被虐待得这么惨不忍睹。 尼奥一手挡着嘴,小声说:“海伦公主。” 一直在窗边虎视眈眈的黑加仑看到茵原本随意搭在门边的右手痉挛一样哆嗦了下。 “她逃婚的事你知道吗?大哥大嫂一直把她藏在你房间里,一日三餐由萨莉照顾着。小公主脾气大,又被关着不见天日,摔坏了你好多东西,这个是被萨莉偷偷藏起来的,”尼奥尽量压低嗓门,“费罗夫亲王抓住了这个把柄,要求伽罗家拥立他登基,父亲和大哥正在查是谁走漏了消息。――你怎么了?”忽地发现茵脸色惨白。 茵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尼奥问了几声也没得到她的回答,楼下的士兵们催了半天,他只好抛下侄女走了。 黑加仑看着茵呆若木鸡的背影,问:“怎么了?” 茵缓缓地回过头,游魂一样飘到床边坐下,表情麻木:“小黑啊,我可算知道自己为什么成了替死鬼。” 那对狠心的养父母牺牲了她,为的是保全他们的亲生女儿啊。 ------------ 073、倒霉有时是好事 更新时间:2012-04-17 茵前脚才因为误伤了海默林而被迫离家出走,海伦公主后脚就住进了伽罗家。 在公国军和帝国军、甚至民间仇视王室的蛮贼团都在追杀海伦公主的时候,茵的画像却被当做她流传到了民间。 伽罗家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信仰神殿对立、拥立女王的弟弟费罗夫亲王,怎么可能只是为了保全一个任性的公主。 望着手里被扯烂的绒布兔子,茵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为海伦公主准备的替身,这个承载着全家希望的姑娘混进王宫做了公主,伽罗家未来在金奇城的地位就更加不可动摇了,说不定……还有可能会因此改朝换代。 “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啊,”听完她的讲述,索兰达尔神情轻松地翘起二郎腿,“当敌人无耻到了一定境界,你就不用再发愁将来下不了手了。” 苏缇赶紧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别火上浇油啦,当心小黑哥哥打你屁股。” 但黑加仑出人意料地和他立场一致:“我也觉得未必是坏事。” 茵有气无力地哼哼笑了几声,问:“我就是作为替死鬼被养大的,过去的十七年之所以能太平地活下来都是托了海伦公主的福,多亏她没有闯下滔天大祸,否则我早就不知死哪里去了――这样你们都觉得不是坏事?” 索兰达尔笑嘻嘻地竖起食指摇了摇:“看问题不要这么片面,你怎么不反过来想想,如果海伦公主真的顶替了原来真正的公主,那真正的公主上哪儿去了呢?” 海伦被当做公主在王宫里抚养长大,那必然意味着王室有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公主,否则凭空多出来一个公主,任谁都不会相信的。本该存在的真公主下落不明,伽罗家却多了个名叫茵的姑娘,这时候在两个人之间画个等号实在是太容易了,被掉包的公主代替了海伦原来的位置,成为了乌里斯和爱薇的女儿。 祷告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茵确实有公国王室的血统,这一点我可以作证,”海默林缓缓打破沉默,“当初老师和莎曼珊夫人都曾疑惑过为什么茵会由伽罗家抚养长大,不过他们以为那是茵的生父为了保护女儿故意安排的,现在看来恐怕不是那样。” 结束了王都之旅,茵等四人返回了马可波里,和海默林汇合,因为害怕里切斯特公报私仇,大家还是暂时躲在神殿里,准备适时出发前往贝利亚。 海默林的精神似乎比分别前要好了些,应该是得到了充分休养的缘故,面对茵吃惊的表情,从容不迫地回答:“当初玛格丽特和亚历克斯王子在帝国王都乌赛斯一见钟情,王子曾发誓过此生非她不娶,可谁能想到呢,就在他发下誓言之后没多久,公国的女王陛下就下令他返回金奇城,和图加特第一公主露易丝完婚。” “亚历克斯于是抛下了心上人和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离开了帝国,几乎就在同时,安息军团向全大陆发出了对玛格丽特通缉令,就在你出生的当天,亚历克斯领着安息军团找到了躲藏在翡翠森林的玛格丽特,之后的事……不用我再说了。” 索兰达尔吹了声口哨:“你知道得挺清楚么,真不愧是内部人员。”海默林对他的挖苦佯装没听到,仍旧看着茵。 茵已经打击到麻木,听完了他的话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哦了一声就没下文了,她不说话,其他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端着茶杯发呆。 半个小时后,茵突然问:“要这么说的话,我还真是公主?” 所有人嘴角抽搐,就听她又说:“如果我真的是公主,那么发生在海伦身上的事是不是其实都该发生在我身上?比如联姻啊,逃婚啊什么的。” 索兰达尔笑着晃了晃茶杯:“你会逃婚吗?” 茵自然而然地回答:“会啊。”索兰达尔夸张地慢慢点头,对海默林投去一个讥讽的笑。 “所以其实杰里曼先生他们,还有那些公国军队的士兵,他们并没有抓错人,是吧是吧?”茵兴奋地问,那样子看起来让人觉得她不太正常。 苏缇胆战心惊地小声提示:“可是她闯的祸和你没有关系呀。” 茵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逃婚的是公主,又不一定是海伦。” “撞倒了人的是伽罗小姐,又不一定是你――你其实就是想说这个吧?”黑加仑似笑非笑地反问。对于茵擅长的语言文字游戏,他已经见识过许多次了,话说到这个份上,稍微顺着她过去的习惯往下一推,目的就很明确了。 茵被他抢了台词,张着嘴半天接不上话,索兰达尔在一旁大笑起来:“强大的推理!” 海默林脸上还带着着微笑,但已经不太自然,这个时候如果茵真的耍赖让他去找海伦帮忙,他也是根本无法反抗的,在场的三个人,年龄最小的都能把自己轰成灰……想着,他心情复杂地看着好像还没太搞懂这逻辑关系的苏缇。 尴尬了几秒,茵摆摆手:“总而言之,海伦闯的祸是我受罪,所以我闯的祸最后也应该由她来承担责任。”说着转向海默林,双手握着他的,表情诚恳,“之前答应你的事我是不会反悔的,不过等你做了国王,请你还是娶海伦吧。” 海默林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只是不想在接受公主血统的同时,也接受公主的义务――即联姻。悬着的心落回原位,他笑出来:“这是新的合作条件?” “对。” 寄人篱下的王子无可奈何地点头:“那我只好答应了。” 茵做了个耶的手势,心情好得不得了,仍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苏缇看着她变脸,惶惶然问:“茵姐姐,你……”纠结了一下措辞,“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为什么要生气?”茵奇怪地反问,“这里面有什么令人不开心的事吗?” 苏缇迟疑地:“你不生气……自己被掉包,还有被追杀的事?” 茵笑容满面:“不生气呀,比起被关在房间里半年,你不觉得我在外面奇遇不断,还认识了你们,比她幸福得多吗?” 苏缇看她笑得那么开心,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你爸爸出卖你妈妈的事……” 茵眨眨眼,严肃起来:“对,你不提醒我差点就忘了,这个贪图荣华富贵抛弃并出卖我们母女的臭男人,等我抓到他,一定要教训得他后悔被生下来,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在场的男同胞们都不自觉地开始设想她准备怎样处置自己的亲生父亲,有人想到了毁容,有人想到了肢解,有人……“如果布莱尔先生接到的消息准确,那么亚历克斯王子恐怕凶多吉少,说不定不需要你亲自动手。”海默林思考着说。 “那可真遗憾。”茵耸耸肩,略过了这个话题。 距时空掌控术研究会的活动日还有半个月,茵本打算先到贝利亚去逛逛,享受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谁知就在准备好要出发的当天,怀特祭司长追到魔法师公会来把他们拦住了。 怀特祭司长一路跑得气喘吁吁,掏出一封信递给他们,索兰达尔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来,又仗着身高优势避开两位姑娘的争抢,展开信纸念了起来:“亲爱的乔格里,近来一切可好,上次你提到的双属性次元论,希望在这次聚会上你能将研究发现整理发表出来。” 黑加仑没无聊到去抢信看,而是干脆地命令:“念重点。” “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的茵小姐近日可能会前去拜访你,请你让她尽量抽空到埃洛达来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她商量。如果你们想要促膝长谈,聚会结束后可以留在别墅渡个假。你忠实的朋友阿尔法。” 茵终于把信抢到了手,确认信上写的就是他所念的,然后问:“怀特先生,这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怀特祭司长擦着脑门上的汗回答:“就在你们离开神殿后,我做完晨祷,风之雀就来了。” 看来去贝利亚的事又得推迟一段时间了,茵无奈地把信交还给怀特祭司长,招呼大家改换前往埃洛达的魔法阵。 马可波里和埃洛达同属南方五城,在两城之间往来的人排成了长龙,还不时有衣着光鲜亮丽的富豪堂而皇之地插队,队伍里的人却像是见惯不怪了一样,没人出声指责。 茵看那一个又一个插队者顺利出发,一阵气闷:“这儿的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还有没有秩序意识了。” 站在他们前面的一个妇女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回头看看她,鄙夷地小声说:“土包子。” 等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传送机会,千辛万苦抵达埃洛达时,大家都已经站得脚酸饿得腿软,等在埃洛达魔法师公会大厅的布莱尔先生一看他们全都面有菜色,惊讶地问:“你们怎么了?” 唯一不用站着的海默林替早已没力气说话的大家回答:“站了两个小时,大概都饿坏了。” 布莱尔先生更加惊讶了:“你们排队等普通传送?为什么不申请贵宾服务?不但可以包厢等候,还可以根据贵宾等级提前预约位置、有急事还可以申请立刻出发。难道是钱不够?报上我的名字可以记账啊,乔格里没告诉你们?” 原本还剩下一口气的四人顿时倒了一地。 “我就说那么多插队的一定是有原因的!” ------------ 074、下嘴之前要慎重 更新时间:2012-04-18 为了不让大家倒在大街上,布莱尔先生雇来了一架观光马车,又吩咐马车夫在中途一家甜品店停了一下,亲自下车去给孩子们捧回了各式各样的蛋糕馅饼,对于老人的热情所有人都表示出受宠若惊。 茵塞了一嘴的西梅甜心饼,用手遮掩着口齿不清地问:“您为什么会专程到魔法师公会来等我们呀?” 布莱尔先生膝盖上放着半个提拉米苏,左手里捧着一盒椰香小酥饼,右手还在给苏缇递纸巾,闻言笑呵呵地回答:“我不能去接你们吗?我要是没去接,今天天黑之前都见不到你们,说不定集体饿晕在哪个街口。” 茵咽下嘴里的东西,拍拍胸口,不好意思地说:“是我不好,之前穷习惯了,忘了魔法师公会有贵宾服务。――你们几个也都不知道吗!”说着愤怒地指着另外四个人。 “不知道。”苏缇诚实地摇头,在贫民窟长大的她过去恐怕从来没走过传送阵。 “过去出门都有士官负责准备,我确实不太清楚。”海默林抱歉地回答。 “比起定向传送,还是空间移动更适合信仰自由、追求随性的我,所以我当然不知道。”索兰达尔毫无罪孽感地推卸责任。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黑加仑身上,后者沉默不语,茵于是气鼓鼓地追问:“小黑,你也不知道吗?” 黑加仑很坦然地回答:“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们!?”三人一致控诉。 他想了一阵,然后确定地说:“我当时睡着了。” 马车里一片四脚朝天,对于他耍冷的本事大家均表示敬佩敬仰敬而远之,此话题只得不了了之。 有车坐,自然很快就到了布莱尔先生的工房,在路上吃饱喝足的众人陆续下了马车,走进店内,之间店铺里堆满了千奇百怪的东西,有金银珠宝,也有破锅烂碗,甚至有一件女人的裸肩连衣裙,索兰达尔第一次到这里来,这儿翻翻那儿碰碰,连连称赞:“能把这么多毫无关联的东西堆在一起,没有点艺术细胞还真不行。” 因为精神力使用过度,茵在布莱尔先生捕捉宝穴的时候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虽然事后看过那个装满蝴蝶的小盒子,但并不知道那么多宝穴都是什么人的,这时候只问:“这些就是您在库兹比克山找到的宝藏?” 布莱尔先生呵呵笑,索兰达尔是唯一一个完全不知情的人,好奇地问:“宝藏?什么宝藏?” “我们在库兹比克山遇到袭击,袭击我们的骷髅兵生前是黄金风暴的蛮贼,这些东西应该是从他们的次元里翻出来的。”海默林解释了几句,突然闭上了嘴,两兄弟一路从海格威到埃洛达,这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说话,连黑加仑都像是有些意外地,目光在他们之间走了一遭。 索兰达尔摸着下巴:“黄金风暴?这名字好熟悉,如果我没记错,他们的首领是一男一女。” “没错,龙之利刃埃米尔和剧毒蔷薇美狄亚,这对兄妹俩曾经令所有跨国商队头疼不已,可惜不知道他们在库兹比克山遭遇了什么,全团死得一个都不剩,”布莱尔先生年纪大,十九年前的轶闻也能娓娓道来,“当年我搭便车去图加特,路上就遭到他们的拦截,他们对俘虏很客气,不过拿东西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客气。剧毒蔷薇人如其名,是个泼辣的年轻姑娘,有些商人不吃软,被她用鞭子抽得哭爹叫娘。” 茵扑哧一声笑了:“那不成变态了。”说着用手摸了摸那条裙子,忍不住赞叹:“次元果然是个神奇的东西,十九年前的裙子还跟新的一样。”裸肩连衣裙缎面光泽很好,也没有任何皱褶,看得出它的主人生前也十分爱惜它。 布莱尔先生弯腰在柜子前翻找抽屉,随口说:“喜欢的话就送你了,反正留在我这儿也没用。――该死,我明明记得放在这儿的。” “……还是算了吧。”茵把手缩了回来,死人留下的衣服,多少心里会有点膈应。 过了一阵子布莱尔先生终于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盒子,有过上一次收灵兽蛋的经历,茵和苏缇都兴奋起来,觉得这回一定又可以看到稀奇古怪的东西,都眼也不眨地盯住了那个小盒子。 布莱尔先生把盒子放在柜台上:“这是我在埃米尔的宝穴里发现的,盒子是用亚普尼黑金混鱼胶炼成的,接口已经被熔铸在了一起,除非用火熔解,否则根本打不开。” 茵看着这个不起眼的小盒子,随口问:“您急着把我找来,是要我把盒子熔了?” “不,只是熔盒子的话,我自己就足够了,”布莱尔先生轻轻拍了拍盒子表面,说,“我担心里面装的东西耐不住火烤,盒子还没打开东西已经熔化了,所以想让你用隔空取物帮我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隔空取物,时空掌控术中的一个分支,可以把自己视线范围内的任何东西瞬间拿到手,日常生活中非常实用,当然……也是盗贼防不胜防的一个重要原因。 既然是时空掌控术,布莱尔先生应该自己也精通才对,茵不解地问:“您不是自己也能做到吗?” 布莱尔先生呵呵笑着,点燃了烟斗,眯着眼说:“这隔空取物有一个限制,你得知道你要拿的东西是什么、在哪儿,否则是没办法使用的。我尝试过想象它是任何东西,可就是不对,只好向你求救了。” 茵失笑:“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呀。” 布莱尔先生吐出烟圈,表情顽皮:“但你的想象力比我丰富多了,上次灵兽蛋里孵出来的那个小家伙就是证据。试试看,就当一个游戏,你要是能拿得出里面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归你所有,怎么样?” “……那我试试看吧。” 话是这么说,但见多识广的老人都想不到的东西,还装在这么小的盒子里,茵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还是想不出来那会是什么。盒子只有一个巴掌那么长,四指并拢那么宽,两个骨节那么厚,再去掉材质可能有的厚度,连装烟斗都不够,这里面究竟能塞进个啥? 布莱尔先生在信中称这是件重要的事,却并没有很着急的样子,看她冥思苦想一阵不得要领,就招呼大家去吃午饭,虽然刚吃过蛋糕饼干,但对于吃,人类有着本能的喜爱,于是吃货们簇拥着还在琢磨的茵出了门。 没想到布莱尔先生选定的午饭场所不是别处,正是让茵又爱又怕的“海盗之夜”,由于在马车上过于专注,她下车后一抬头看到那熟悉的水晶浪花和漆黑的炮筒,差点直接扑倒在地。自己上回逆天地赢了这儿的老板两百万金币,今天还敢找上门,这不是明摆的不想要命了吗! 拔腿要溜,被黑加仑一把拖回来,不由分说地往店里拽。 “小黑,得了便宜不能卖乖,你上次让人家输得断手断脚,现在再上门人家会以为你是来砸场挑衅的。”茵努力想把自己的胳膊解救出来,结果只是在光滑的打了蜡的地板上拖出两道痕迹。 索兰达尔友情提示:“没事的,上次多亏有我出手,给对方留了点面子,再说不还有布莱尔先生压阵嘛,不会有事的。” 哪不知黑加仑毫不领情,一记眼刀飞过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滚开。”顿时一副肝肠寸断的表情缩到了墙角里去。 东道主可不知道他们一个多月前才把自己女婿狠宰了一笔,一边招呼他们坐下,一边朝不远处的一名青年吆喝:“瑞恩!”青年闻声转头,正在喝水的茵不幸呛了出来,这可不就是上次跟在莱恩先生身边洗牌、不,出千不成的那个大副么。 瑞恩当然是认得布莱尔先生的,一听召唤立刻就来到桌前,结果一看桌上坐着的人,一张脸顿时黑了一半,狠狠地瞪着索兰达尔。虽然这家伙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副眼罩和一顶船长帽佩戴着,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就算把他烧成灰瑞恩也认得出这是谁。 反倒是索兰达尔没心没肺,见对方望着自己,还故意摆了个自以为很酷的造型。 “瑞恩,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布莱尔先生一拍桌子,把怒火中烧的瑞恩拍醒了。 客人最大,尤其是客人还是老板的岳父,更加不能怠慢,瑞恩赶紧低头道歉:“对不起,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布莱尔先生不高兴地瞪他一眼,说:“六人份的鳕鱼排,叫厨房现在就做。” 瑞恩赶紧展开羊皮纸记下来,布莱尔先生看样子是这儿的常客,菜谱都不用看,稀里哗啦点了一大堆,然后才打发瑞恩离开。 既然是在海盗之夜吃饭,茵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优莉卡和菲利普,对于优莉卡不管不顾地留在海格威这件事,她多少觉得不舒服,虽然黑加仑拒绝的态度很强硬,可有一个成天追在屁股后面的情敌毕竟不是件愉快的事。 于是当瑞恩领着侍应生来上菜的时候,茵叫住了他,问:“优莉卡他们回来了吗?” 瑞恩对她印象还算好,回答的时候表情总算没那么难看:“小姐前天回来了,要我转告什么话吗?” “不不不,不用了……”和她还是少打交道比较好。 瑞恩点头表示知道了,正要离开,索兰达尔又大惊小怪地喊起来:“啊,我说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你就是上次出千还输给我们的那个荷官!” 正所谓打人别打脸,打脸伤自尊,在人家的地盘上把这种丑事加劣行抖落出来,无异于一拳打断别人鼻梁,更何况索兰达尔音量还不小,附近几桌的人都听到了他的喊声,惊讶地转头看过来。 瑞恩脸色瞬间铁青,几乎就要发作,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优莉卡的骂人声:“那又怎么样!我想做的事谁也别拦我,有本事去向爸爸告状啊!” 茵扶额哀叹,就知道进这家店一定没好事。 ------------ 075、事关尊严的赌局 更新时间:2012-04-19 优莉卡下楼来,瑞恩猛地一巴掌按在餐桌上,这两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后者震翻了苏缇面前的热可可,小萝莉被烫得尖叫一声,成功地引来了前者的注意力。 “是你们……”优莉卡望着他们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真巧啊。” 茵注意到她的左臂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惊讶地问:“你的胳膊怎么了?” 优莉卡走下最后几级台阶,来到桌边:“摔的。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目光在黑加仑脸上停了停,然后带着厌恶瞪了索兰达尔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茵总觉得这次见到的优莉卡和过去不太一样了,似乎太冷静太稳重了点?虽说摔折了胳膊的人也暴躁不起来,但安静这个词一向是和她没什么缘分的,所以优莉卡冷淡的语气让茵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索兰达尔正在帮苏缇擦拭流了一身的热可可,见她手背烫得通红,罕见地发怒了:“你那颗徒有其表的脑袋里面装的都是粪草吗!” 优莉卡不知前情,差点以为他在骂自己,正打算骂回去,手仍然按在桌面上的瑞恩就咬牙切齿地说:“刚才的话,有本事再说一遍。” “你的脑袋里装的全是粪草!万年不刷一次的马桶都比你高贵,把你的心挖出来扔到大街上连快饿死的狗都不愿意吃,最下贱的暗娼都不稀罕接你的生意,因为碰到你的人都会全身长毒疮流脓而死!”虽然过去也舌毒嘴贱,但从来没有那一次说得这么过分,索兰达尔火力全开,不光桌上坐的人全都愣住了,音量覆盖范围内的人也全都不自觉地停止了说笑,默默地看过来。 茵嘴微张,呆了几秒,提醒:“他说的不是这句,应该是前一句。” 索兰达尔摘下船长帽掂了掂,变成一副扑克簌簌落回手中,用饱含挑衅的口吻问:“不服气?那就来较量一下如何,喜欢出千还输得一塌糊涂的小?荷?官?”最后一个词带着十足的讽刺意味,每个音都咬得格外清楚。 优莉卡看看他,又看看瑞恩,怒问道:“怎么回事,什么出千,你到底做什么了?” 两个月前的一场豪赌,瑞恩在优莉卡的父亲莱恩先生的授意下出千,本打算把黑加仑便宜赚过来,谁想到遇上个绊脚石,索兰达尔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底牌换成了方块3,必赢的局竟然输了,莱恩先生当着面没有发火,事后还是把他骂了一顿。 赌博最忌讳的就是出千,尤其是赌局中一方是东家,荷官协助出千就意味着这间赌坊毫无信誉可言,将来也再不会有人上门来送钱。瑞恩是莱恩先生的爱将,一手牌技炉火纯青,从没被人发现他出千的事,当然,也从未有人在他眼皮底下顺利出千。 除了索兰达尔。 看得出来优莉卡并不知道自家老爸玩黑幕,但茵又不好向她解释,只好拼命做手势使眼色示意她别追问了,同时示意苏缇赶紧制止身边那个斗鸡一样的的家伙。 可惜男人的好胜心一旦被挑起,不战而退是绝对不可能的,苏缇又拉又拽,索兰达尔毫不理会,继续用轻蔑而又挑衅的眼神刨刮着对方。 “比就比,押什么?”瑞恩声音低沉。 索兰达尔微笑:“我输了,这双手砍给你,”说着翻了翻手掌,语气一转,“你输了,趴下去把地上的可可舔干净。” 四周一片哗然,布莱尔先生咬着烟斗,费接地来回望着这两个好像有深仇大恨一般的青年,搞不明白状况。但赌博也好较量也好,都是个游戏,闹得伤身伤心伤面子就不好了,于是老人拿开烟斗,咳嗽了一声,说:“年轻人争强好胜可以理解,但没必要把事做的这么绝吧?” 布莱尔先生在这里是绝对的长辈,几个小辈都还抱有敬老尊贤的心,于是都没有出声,这时优莉卡似乎看出点苗头,站出来建议:“既然外公这么说,不如我们赌点实际的,如果你输了,跪下来向瑞恩和我道歉,如果我们输了,瑞恩跪下来向你和苏缇道歉。” 索兰达尔欣然答应:“可以。” 瑞恩脸色古怪,沉默了一会儿也点头答应。 “己方输了瑞恩去下跪道歉,己方赢了白赚一次磕头认错,横竖不吃亏,真够狡猾啊。”茵小声附在黑加仑耳边说。 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恰好被优莉卡看在眼里,矛头立刻转了过来:“反正闲着也是无聊,怎么样,茵,我们也来赌一场如何?” 茵一脸苦相:“啊?……我不会赌博,就不参加了吧。” 优莉卡笑容镇定,反而看得人不寒而栗:“我也不会,没关系,我们玩点简单的。” “可是……”“如果你赢了,我就去告诉爸爸,我嫁给菲利普。” 茵嘴角一抽搐,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面对她,优莉卡却不给她半点喘息的机会,又说:“如果我赢了,你和黑加仑从此一刀两断,再也不许有任何关系。”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脸上都只剩一个囧字——不许?你拿什么来不许?他们一个是可以单挑一支军队的杀手,另一个是可以把整座埃洛达城都掀个底儿朝天的奥术师,你的不许对他们能有什么约束力,随时想耍赖,随时把你捏扁了。 海默林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个大小姐,只觉得她口气格外大,态度也横得不行,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迟疑地道:“你不觉得这样的条件,对你不太公平吗?” 优莉卡一笑,反问:“反正都死定了,公不公平重要吗?” 她的话让黑加仑皱了下眉,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但又不是很确定。 “优莉卡,你……”茵也觉得她的用意难以理解,话没出口就被她打断了:“拜托了,和我赌吧。” 赌桌边一眨眼工夫就围满了人,埃洛达多得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儿干的人,海盗之夜又是集吃喝玩乐一体的大型娱乐场所,平时就聚集了很多无事可做的公子哥、颐养天年的老富豪,这会儿听说莱恩家的三小姐摆下一场豪赌,要拿尊严来和人博弈,顿时又召集来一大批好事之徒,饭店管理人趁机在门外拦道售票,还推出了消费抵门票的套餐服务,可谓无孔不入。 要在平时,这种行为肯定会被茵狠狠地鄙视,但现在她自顾不暇,被黑加仑箍着肩膀硬拖到桌边围观,逃都逃不掉。 较量一共两场,第一场是索兰达尔对瑞恩,技术含量高,可看性强,又带有英雄救美等俗套的噱头,围观群众人满为患,但对于根本不懂赌博的茵来说,站在桌边被挤来挤去实在没多大意思,还不如去吃刚端上来的鳕鱼排,上次来可是没尝到过呢。 “小黑,这里太挤了,我们出去吧。”茵被热情如潮的围观人员挤得快喘不过气来了,两人本来就搂在一起,再被这推来搡去,都快挤成一个人了。 黑加仑倒是心安理得地抱着她,向后冷冷一瞥,人群立刻后退,让出一个半圆的真空。 四方的赌桌,铺着红蓝双色对半开的桌布,中线上画了两个圆,写的依然是茵看不懂的词。 瑞恩红方,索兰达尔蓝方,布莱尔先生坐庄。 老人慢斯条理地切着手中崭新的扑克,茵看那叠扑克厚得离谱,忍不住转头问黑加仑:“梭哈需要那么多牌吗?” “不是梭哈,是百家乐。”黑加仑目不转睛地盯着布莱尔先生手中的扑克,答道。 茵:“??” 没办法,黑加仑只好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了一下规则,庄家从混合切洗好的三副扑克中取出两张一组的牌三组,分别分配给两位博弈者和自己,然后围观的赌客可以根据个人喜好下注,翻出来的牌点数之和的个位最接近九的就是赢家,这是一种公认最公平的赌博方式。 “那小子输定了。”解说完,黑加仑很享受地把下巴搁在茵的头顶,幸灾乐祸地说。 站在赌桌对面的优莉卡看着他们搂搂抱抱,神情复杂。 布莱尔先生切好了牌,分发到位,接着就到了押钱下注的时候,围观的都是大赌棍,门票钱都出了,更不会吝啬这点作陪的零头,一眨眼功夫桌上就堆满了金币。 瑞恩是海盗之夜最有名的荷官,来这儿吃饭赌钱的人大都和他有点交情,不押他赢太说不过去了,而且他的主人莱恩先生又是埃洛达商会长,大家也不想开罪他,大不了就是输个几千金币,买个安全。于是红色的半边桌子金币堆成山,蓝色的半边却是寥寥无几。 索兰达尔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情很好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笑着问站在自己身边忐忑不安的苏缇:“下一注吗?” 苏缇怯怯地摇头:“我没有钱。” “没关系,”索兰达尔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亲我一下,一会儿要是赢了,对面那些钱就都归你所有了。” 苏缇更用力地摇头:“我不想要。” 自恋狂讨了个没趣,耸耸肩就要去翻牌,脸颊上忽然凑过来一个软软热热的东西,“啧”的一声,被亲了。 “……乖乖,我不会是看花眼了吧?”茵倒抽一口凉气,苏缇这是选定立场了?迅速瞟反方向,海默林面无表情地交扣着十指直视前方,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装没看到。 献过吻,苏缇圆圆的小脸上带着微微的红,低声说:“你不会输的,对不对?” 索兰达尔揉揉她的小脑袋,两人额头相蹭,苏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攥着被热可可弄脏的衣服下摆。 “为了女神的荣耀……” 眼也不看地翻过了桌上的两张牌向中间一扔:“二七,我赢了。” ------------ 076、不能赢那就去死 更新时间:2012-04-20 红桃2,梅花7。 牌面一翻开,桌边顿时如油锅里泼了水一样炸开,虽然大家都不心疼那点钱,但输得这么干脆利落还是挺丢人的,茵听到不少人在叫嚷着该不是出千了吧肯定是出千吧之类的话,群情激奋。 索兰达尔笑嘻嘻地对苏缇说:“看,赢了。” 苏缇咽了下口水,视线越过桌子,看对面。 金币小山对面,瑞恩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半天都不愿意翻牌。 “运气不错啊,”布莱尔先生笑呵呵地嘬了下烟斗,把自己的两张牌翻过来,一张黑桃6一张黑桃a,“瑞恩,你的呢?” 庄家的点数比赌客的小,看样子是无力回天了,瑞恩觉得今天自己真是倒霉透了,看了眼站在桌边的优莉卡,后者十分平静:“翻开看看。” 瑞恩叹了口气,翻开了第一张牌。 方块9。 满场哗然,第一张就是九点,基本上是没戏了。瑞恩咬咬牙,闭着眼把第二张也翻开了朝中间一扔,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 他等了一会儿,睁开眼去看,发现自己扔出去的是红桃k。 茵不明所以地左看右看,大家都沉默着,于是奇怪地问:“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谁赢了?” “和局,我赢了。”黑加仑屈指扣了扣桌面,茵这才看到小夜魅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两色分界线中间的一个圆里。 布莱尔先生发出洪亮的笑声:“和局。” 茵眼看着成山的金币被扫到自己面前,下巴差点落地:“它、它什么时候跑上去的?” 黑加仑勾勾手指,小夜魅乖巧地奔回来,窜到茵的肩膀上,用毛绒绒的小脑袋蹭了蹭她。 “我说,这太过分了吧,怎么会是你赢!”索兰达尔拍桌,怒视着黑加仑。 黑加仑瞥他一眼,说:“我运气比较好。”茵又白赚一大笔,正忙着收钱,插嘴道:“和局也好嘛,谁都不用跪下来道歉。” 索兰达尔气馁地扒了扒头发,一脸心痛地对苏缇说:“对不起,还是输了。”苏缇好笑地摸摸他的脑袋:“没事啦,又没输给外人。” 赌桌那头,瑞恩低垂着头站起来,走到苏缇跟前,躬身道歉:“对不起,刚才太冲动弄脏了您的衣服,我会赔偿您的损失。” “不用放在心上,衣服脏了洗洗就好。”苏缇很大度地原谅了他。 道完歉,瑞恩又敌意地望了望一脸得意的索兰达尔,放狠话:“总有一天我会赢你的。”“随时恭候。”虽然没有赢钱,但是对方乖乖给苏缇道歉了,索兰达尔也没有赶尽杀绝,伸出右手,瑞恩犹豫了下,还是和他握手了。 一场你死我活的赌局和平落幕,茵大大地松了口气,正要招呼大家回去继续吃饭,优莉卡的声音就传来:“该我们了,坐下吧。”猛地才想起自己还得和优莉卡赌一局。 两个小姑娘的赌局没什么看点,加上刚才又输了钱,围观的人都散光了,茵还想说点什么推辞的话,就被黑加仑硬按进了座位。 优莉卡对瑞恩吩咐了几句话,瑞恩点点头,很快拿来了三颗骰子。 “那些复杂的赌法没意思,我们就用这个,”优莉卡接过骰子在手里掂了掂,轻轻抛向对面,“三颗骰子掷大小,向上的一面加起来点数最小的赢,很简单吧?” 茵抓过三颗骰子看了看,没有什么问题,就点点头,把骰子交给布莱尔先生。 布莱尔先生检查过道具后,问:“谁先掷?” 优莉卡举起手:“我先吧。”说着抓起三颗骰子,随手撒了出去,骰子在桌面上蹦跳了几下,落定,二、五、二,一共九点。 三颗骰子最大可以掷出十八,九点是个居中数字,也就是说后手的赌客输赢的概率理论上是对半开的。茵一颗颗捡起骰子,想了想,问:“我可以一个一个扔吗?” “随便你。”优莉卡无所谓地靠在椅背上。 茵硬着头皮扔了第一个,非常不幸地第一个就是六,看得索兰达尔捂着眼睛转开了头。 第二个只要大于二就输定了,这么简单的局面就连从没涉足过赌博的茵也能明白,第二颗骰子在手中转了半天,没敢扔出去。 优莉卡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问:“你知道我的胳膊为什么断了吗?” 茵木然摇摇头,优莉卡摸了摸厚厚的绷带,以一种和她性格完全不匹配的沉静语气往下说:“雪崩那天,我以为你被绑架了,我以为……他说话不算数。” “他?”茵疑惑地重复。 “反正都要死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优莉卡破罐子破摔一般说道。 茵更加不安起来:“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怎么这次见你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优莉卡摇摇头,并不打算说的样子,只是冷淡地提醒:“还有两颗,动作快。” 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茵只好豁出去,把第二颗也扔了出去,骰子在桌上滴溜溜地打转,最后停下来时,向上的一面是三。 最后一个扔不扔结果都一样,最小也是一,加起来怎么都比九大,茵手心里直冒汗,攥得骰子也湿漉漉的。 “第三个。”优莉卡见她不动了,又催促。 布莱尔先生看茵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发抖,有点于心不忍,于是说:“优莉卡,适可而止,她已经输了。” 优莉卡与自己外公对视几秒,静静地说:“不到最后,谁也说不清究竟谁赢了。”既像是在说刚才的一局,又像在暗示现在的一局。 茵心跳如擂鼓,骰子握在手里怎么也扔不出去,虽然赌局已经输了,但只要最后一颗没扔出去,就不算完结,那就还不能算输对吧,她鸵鸟一般在心中想。 紧张得僵硬的右手突然被用力掰开,骰子沾着汗水,落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里。 瑞恩忍不住指责:“旁人不许插手,否则就是破坏规矩。” 黑加仑捻着小小的骰子,利刃一样的目光投向他:“旁人?” 做荷官的向来秉持公平,瑞恩虽然害怕,但还是坚持:“即使你们是情侣也不行。” 黑加仑发出一声嗤笑,反问:“长着眼睛不会看吗?”说着手指弹了弹颈上的一圈,“奴隶是主人的私有物品,如同主人的眼、口、手、脚,奴隶的一切财产归属主人,所作所为都由主人承担责任。” 这番话是写在公国的法律条文中的铁律,本义是剥夺奴隶的所有权利,包括财产和自主行为,但到了黑加仑口中却成了代替茵行动的理论依据,以至于瑞恩嘴唇嚅动了几下,愣是没找到反驳的话语。 “小黑……”茵又害怕又期待地扭头望着他,现在赌桌上的局面根本已经无法挽回了,就算他有本事扔出个一,结果照样是输,这一点她心里很清楚。但隐约地,她又觉得也许黑加仑真的有办法逆转,就像他过去无数次做到的一样。 黑加仑凝视着指尖上的骰子,然后目光落在斜对面紧紧抓着索兰达尔衣袖的苏缇脸上,后者茫然回望,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接着他俯低身子,骰子抵在弯曲的食指和拇指之间,只需轻轻一下就可以弹出去。 茵局促不安地小声问:“你有办法赢吗?” “有。”黑加仑回答。 茵想了想,搂过他的头,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心想一会儿骰子掷出赌局结束,两人就结束了,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主动亲他吧。“输了……就输了吧,是我手气太差了。”她认命地闭上眼。 无论是坐着的人还是站着的人,此刻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必输的一刻到来。 “我说有办法赢……” 拇指一弹,小巧的骰子翻滚着腾飞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向桌面。 黑加仑微微勾起嘴角,声音低沉绵哑:“就绝对不会输。” “嗒!” 骰子落定。 茵慢慢睁开眼去看,只见桌上三颗骰子,滚得最远的仍然是自己扔出来的六,而另外两颗却整整齐齐地叠在了一起,一上一下,向上的一面红得刺眼。 “七点,我们赢了。”杀人不见血的话从黑加仑嘴里说出来,谁都无法反驳。 ――向上的一面加起来点数最小的赢。 第二颗骰子虽然有一面向上,但已经看不到了,只能不计数,剩下两颗一颗六一颗一,确实是七点。 瑞恩情不自禁地赞叹:“好强!” 索兰达尔却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好贱!” “回去准备结婚吧。”黑加仑抓着茵的椅背向后一拖,然后把人连椅子端到了刚才的餐桌边,自己也老实不客气地坐下去,开始海吃。 被石化了一般呆立在赌桌边的众人好半天才陆续回过神来,吃饭的回来继续吃饭,干活的继续去干活……“小姐,您脸色不太好,需要叫医师过来吗?”瑞恩转身要离开,又不太放心,于是问。 优莉卡还坐在椅子里,听了他的话,迟钝地抬起头,说:“医师就不用了,去找个祭司来吧。” 瑞恩惊讶地反问:“祭司?小姐,您真的要嫁给菲利普吗?”回头看了看正愉快地吃饭的茵等人,踌躇地说,“小姐,我看他们还是挺好说话的,要不去跟他们道个歉,取消赌约吧!” 优莉卡眼皮一跳,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你以为这件事道歉能解决吗?” 瑞恩不解其意:“小姐,老爷知道了会生气的,他不会允许您嫁给一个平民……” “谁说我要嫁给他了?”优莉卡伸出手,把桌上的三颗骰子捡起来握在手中。 “诶?”瑞恩愣住了,“那您刚才说要找祭司。” 优莉卡笑了笑,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找祭司来,给我致悼词。”说着张口就把三颗骰子吞了下去。 瑞恩差点没吓晕过去,不顾形象地大叫起来:“小姐!快来人啊,去叫医师,叫老爷啊!” ------------ 077、每个人都有秘密 更新时间:2012-04-21 等一切都平静下来,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优莉卡呆坐在医馆的床上,父亲莱恩先生和二哥格瑞尔陪在一旁,其他人则在医师的要求下轻手轻脚退出了病房。 一个多小时前在“海盗之夜”,大家刚开始享用丰盛的午餐,就听到瑞恩惊恐地大叫声,无可奈何地扔了刀叉过去一看,优莉卡双手掐着自己的咽喉跌坐在地上,瑞恩也被吓得六神无主。 好容易从瑞恩结结巴巴夹缠不清的话语中明白发生了何事,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救人!吞下三颗象牙雕的骰子可不像在手腕上割两刀,后者可以通过各种有效的急救和魔法来稳定自杀者的身心,前者却让人无计可施,总不能把她肚子割开取出来。 “别过来!”优莉卡被哽得说不出话,但还是艰难地命令,手里握着不知从哪张桌上抓过来的餐刀,挥舞着警告每个想要靠近的人。 茵焦急地挤到人群最前面,大声道:“优莉卡,你疯了吗,如果你不想嫁给他,没有人会逼你啊!”就要上前去,却被黑加仑一把拖了回来,“小黑,你放手,得让她把东西吐出来才行。” 黑加仑默然看了一眼表情痛苦的优莉卡,说:“你不救她,只死她一个,你要是救了她,说不定她全家都会死。” “……什么、什么意思?为什么?”茵震惊地反问。 “别过来!不要管我……”优莉卡难受得弯下腰去,见有人还是走了过来,又无力地挥着餐刀试图驱赶。 索兰达尔轻松地扣住她的手腕向后一拧,夺刀反剪一气呵成,然后屈一膝猛地撞向她的肚子,优莉卡失控地一呕,后吞下去的两颗骰子随着一滩恶心的半消化物被吐了出来。 优莉卡痛得头发晕,眼泪都流出来:“放手,别阻止我!” “你别搞错了,”索兰达尔说着,对着同一个位置又来了一下,“我只是觉得你选择的死法实在太难看,想替你换个我喜欢的死法。” 优莉卡差点被他踢晕过去,索兰达尔下脚没轻没重,反复两次后她已经连吐的力气都没有了,吐出来的东西也只是些清液,第三颗骰子仍然在里面不肯出来。茵实在看不下去,硬是掰开黑加仑的手指,冲上去阻止:“够了,你会把她弄死的!” 索兰达尔一手提着优莉卡的胳膊,露出冷酷无情的笑:“反正不管她,她迟早也会死。” 茵才懒得理会他这套,把优莉卡从他手下救出来,但优莉卡并不领情,还是一个劲儿地挣扎,又哭又喊:“你们为什么不让我死,我连死的自由都没有吗?”茵一个人招架不住,差点被扇一巴掌,只好向身后求助:“来个人帮我压住她,快啊!” 黑加仑揉了揉眉心,无奈地上前帮忙,优莉卡那点力气到了他手里就像水流进了大海,根本等同于无,他抓住优莉卡的两条胳膊,茵则用力坐在她大腿上,总算把人制服了。 “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如果适得其反了……你可别怪我啊。”茵说着,深吸一口气,右手握成拳头。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茵准备给她肚子上来一拳,虽然方法和索兰达尔的大同小异,但至少温和一点。优莉卡紧紧地闭上了眼,表情透出绝望。 茵握拳静了几秒,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全身放松下来:“没事了,起来吧。” 优莉卡睁开泪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茵展开拳头,两根手指拈着一颗骰子,笑道:“被我拿出来了哟,怎么样,这个魔术帅不帅?” 围观的人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魔术啊。 医师和莱恩先生这时才刚刚赶到,莱恩先生气得脸色发黑,要不是医师对他说优莉卡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不能再责备,他说不定会狠狠打女儿一耳光。 自杀未遂的优莉卡被直接送到了医馆,茵等人无论如何不可能坐下来继续吃饭,就都跟了过去,等医师给她做了全身检查,喂了各种药剂,宣布暂时没有危险了以后才离开。 “把隔空取物用在这种地方,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布莱尔先生一面填烟斗,一面笑呵呵地说。 茵谦虚地道:“幸好她吞的是我摸过的东西,要不然说不定拿不出来。” 黑加仑却泼凉水:“你这样也许反而害了她,她未必会感谢你。” 队伍里安静下来,走出好大一截后海默林才问:“她为什么要自杀?” 他和优莉卡从来也不认识,从她出现开始的一切事件都看得云里雾里,争风吃醋也就罢了,赌输了居然自杀,你死我活到这个程度,茵居然还愿意救她,实在是搞不懂。 目光依次扫过五个人,索兰达尔若有所思,苏缇茫然摇头,茵咬着嘴唇不吭声,黑加仑抄着胳膊懒得说,最后只有布莱尔先生模棱两可地回答:“优莉卡从小就被他爸爸捧在手心里宠爱,家里又是埃洛达最有钱的,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碰了钉子,一怒之下自杀并不奇怪。” “赌输了就自杀?”海默林一脸不理解,“掷骰子这种事胜负本来就很难说,赌局还是她提出来的,如果不愿意嫁给那个谁,一开始就不要赌不就结了。” 这个疑惑并不只是他有,但谁都解释不了优莉卡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豪华午餐是泡汤了,大家只好随便找了个饭馆吃点简便的饭菜,然后各自去找爱做的事做。茵虽然还在为优莉卡自杀未遂耿耿于怀,但看黑加仑的脸色像是不愿意再谈这件事,只好跟在他身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埃洛达气候温暖,即使是深冬的也不下雪,路边甚至还有人在卖冰淇淋球,茵上前买了一份,刚接过来就被黑加仑俯下头叼走一粒,顿时哭笑不得:“想吃就自己拿着。”黑加仑却又不肯,两手揣在口袋里,懒得动。 茵只好叫人换成大份的,插上小勺,一边吃一边喂,活像带着个小朋友出门,忍不住说:“你多大个人了,吃东西还要我喂你。” 黑加仑垂着眼皮不答腔,咬住她伸过来的勺子不放。 “哎呀,你又发什么疯,松口松口,咬坏了,”茵抓住勺柄向外扯,可惜对面的咬合力太强,拔了半天拔不出来,只好翻个白眼,“那你就叼着吧,小狗。” 黑加仑这才松开牙齿,把小勺插回冰淇凌碗里,然后凑过去在她嘴角边舔了一下。 茵的脸瞬间红成个番茄,手背在嘴角上蹭了蹭,结巴道:“你、你……” 黑加仑微微笑着,说:“汪~” 茵扑哧一声笑出来,像摸宠物般摸摸他的头顶:“小黑,你……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以为他不懂浪漫,他却能让自己看到别人都看不到的美景,以为他不懂体贴,他却能用独特的方法安抚自己的情绪,在心烦意乱的时候,他什么也不说,却能让自己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这样一个人,残忍又温柔,如果不是本尊就站在面前,实在很难相信会有性格这么矛盾的人存在。 刚才那个动物一样的吻让她想起了一个多小时前的赌局,不仅好奇地问:“小黑,你很擅长赌博吗?” 黑加仑简短地嗯了声,用小勺挖了半个冰淇凌球喂进嘴里。 “赌博不是好东西,你不要太沉迷才好,输赢很难说的。”茵认真地教育道。 “我不会输。”明明是狂得不可一世的句子,从黑加仑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味道不错”这样平淡。 对于他盲目的自信茵觉得很好笑,拉他在路边的凉椅上坐下:“赌博本来就有输有赢,哪有人一辈子都不会输的。” 黑加仑摇摇头:“赌博确实有输有赢,但我每一次都能押对,所以不会输。” 茵想了想,问:“就像今天那场和局?” 黑加仑一勺一勺挖吃冰淇凌球,眨眼工夫就吃掉了半碗:“对,牌发出去的时候我就知道结果了。” 牌发出去就知道了结果?!“你怎么做到的?”茵吃惊地问。 “察颜观色,”黑加仑满意地放下勺子,通常吃饱了心情好的时候他才会愿意多说几句话,“打败一个人的最好办法不是让他输得惨烈,而是让他知道胜负都掌握在你的手中,让他意识到和你的差距,心服口服。” 茵明白了:“所以,索兰达尔是故意让双方的牌点数一样的,而且还故意耍他,让他的第一张牌就是九?” 黑加仑点头默认,茵笑着揶揄:“是谁说‘那家伙的事我不知道’的来着,现在怎么又像知心好友一样,他想什么你都知道?”忽然联想起之前感觉到的矛盾,脑袋里灵光一闪,“啊,我知道了,他是不是用过同样的方法,让你栽过跟头?” 在海格威的时候黑加仑说到自己十五年前,作为安息军团的杀手去刺杀索兰达尔,但未遂;半个月后在王都,索兰达尔也提到了这件事,说自己是用不甚光彩的暗器赢了他。半年没洗的臭袜子实在谈不上是能让人感觉出敌我双方实力悬殊的道具,也根本不能构成“他很强”的判断依据,也就是说…… “除了十五年前那次失败的刺杀,你们之间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你没有告诉我?” ------------ 078、有种强大叫变态 更新时间:2012-04-22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黑加仑对索兰达尔的评价就无外乎是“他很强”“他很难揣测”“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这类、听起来很浮夸的形容,但相处了这么久下来,茵实在是不觉得那个自恋的变装控到底强在哪里。 好吧,也许全职魔法师确实是屈指可数,不过茵并不认为黑加仑会因为这一点承认他是自己唯一的敌人。 冬日的暖阳照耀着埃洛达热闹的大街,手里抱着玩具的小孩成群结队地从他们面前跑过去,又跑过来,不远处还有流浪艺人在拉手风琴,沙哑的嗓音唱着年代久远的歌。 黑加仑两臂打开担在凉椅靠背上,看上去懒洋洋,声音却像绷紧的弦一样,甚至有点涩:“十五年前我按照上头的命令,在贫民窟的一栋破楼上找到了那次暗杀的目标,索兰达尔。” “我当时只有十岁,第一次执行任务,就踢到了铁板。我以为一个妓女的儿子就像营养不良的鸡一样,轻轻一捏就死了,没想到他居然是魔法师――不是那种半吊子的魔法师,我接受的是格斗教育,后来接触到魔法,才渐渐明白过来,他当时的水平大概已经达到五星魔法师的高度了。” 虽然知道索兰达尔的魔法修为很了得,但十五年前就是五星魔法师,这未免……茵不可思议地咂舌:“那家伙果然是个变态。然后呢?” “刺杀失败,我被关了一个月禁闭。从禁闭室出来以后我的教官才告诉我,我去杀的人是谁,”黑加仑眯着眼看天空,“当时海默林已经是军团的重点培养对象,他们不说我也知道为什么索兰达尔必须死,禁闭期间他们又派了一些人去杀他,但是那些人都死了,于是唯一活着回来的我被重新考量,放出了禁闭室。” 茵略带奇怪地问:“他为什么把别人都杀了,却让你活着回去了呢?” 黑加仑摇摇头,继续说:“后来发生了一点意外,我突然不想再为他们做事,于是叛逃了。” 他既然只说“发生了意外”,就是不想细说的意思,尽管很好奇究竟会是什么原因让他做出这么大的决定,但茵还是决定闭嘴不问,如果他想说了,也许哪天会主动告诉自己。 “六年里,他们派了很多人来杀我灭口,但是都没有成功,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能杀得了我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更加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杀了我。” 暗无天日的被追杀的日子持续了六年,刺杀、投毒、狙击、爆炸……神经但凡有一刻的懈怠,就会丧命。“他们在等我崩溃,”说起黯淡的过往,黑加仑并没有表现出痛苦,不知道是作为杀手锻炼出来的麻木作祟,还是已经忘了那种感觉,“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永远不破的防御,等我受够了这种片刻不得安宁的生活,他们就赢了。” 茵抿了抿嘴,低声说:“这是生和死的博弈,但最后你赢了。” 流浪艺人仍然拉着手风琴,开始演奏一首公国人民都耳熟能详的曲子,茵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节拍哼唱起来:“在沙尘飞舞的荒漠尽头找寻,暮色眷恋下依约的涌泉幻境,迷失在梦想旅途的人们稍停,聆听美妙旋律回响天际……” 一样的旋律,仿佛时光倒流般,眼前的画面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新月之夜。 从人声鼎沸的皇家赌场被人一脚踹出,顺着十几级台阶一直滚到大街上,身上的衣服被剥得所剩无几,还几乎都被撕成了布条。 “沉默历史深渊令人神往的城,海风遥远地吹拂眺望的身影……” 路灯下,那人怀抱七弦琴,深情地唱着异国他乡的歌曲。 他在冰冷的地面上躺了一会儿,刚才的拳打脚踢不过是小意思,但他不希望被人看出来自己还有再战之力。 “因爱而生,残垣断壁间不灭的希冀……” 他冷漠地注视着那个靠在路灯上的人,童话里巫婆一样尖尖的大檐帽挡住了那人大半张脸,却挡不住那及肩的金色发丝――那是一个即使在新月之夜的黑暗中也能自行绽放光芒的异类。 喉咙感到一阵不舒服,他抬手摸了摸,金属的质感紧贴着皮肤,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适应。 适应被束缚的感觉,适应奴隶的身份。 从很多年前第一次进赌场开始,他就从来没输过,真正靠运气赢的人并不存在,职业赌客如果不出千,就必定会打心理战,这两者都有迹可循,只要几秒钟的时间,他就能摸透下场的人的心思,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判断出这些人博弈的结果,然后准确地下注。 但是就在刚才,自己碰上了天敌,两人用了所有的赌法进行较量,对方总是能略胜一筹,险而又险地胜出。所有人都以为他输光了全部财产后会低头,但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赌桌前,望着对面那个神情轻松自在的男人。 即使十二年没有见面,容貌有了很大变化,那一抹充满恶趣味的笑仍然保留了下来,让他一眼就能认得出。 ――你已经一无所有了,还不服输? 乌赛斯皇家赌场里聚集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个个穿着整齐的礼服,戴着夸张的假发,每过一会儿就要换一副干净的手套。但坐在对面的人不一样,脑袋上扣着尖尖的大檐帽,深蓝色的斗篷下是宽大的袍子,下摆甚至拖在地上,裸露的双手十指修长干净,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像个幽灵。 ――既然如此,就拿你的自由来和我赌吧,谁输了,就做对方的奴隶。 他感到惊讶,并不是因为赌注太大,而是因为从那张充满恶趣味的脸上看到了和刚才不太一样的东西。他的自由,这才是眼前这个男人赌了一整晚,真正想要赢得的东西。 最后的博弈毫无悬念地也是对方获胜,赢得轻而易举。 他盘腿坐起来,问:“你要我为你做什么,杀死那些要你命的人?” 路灯下那人仍旧拨弄着琴弦,语气轻快地说:“我对他们的命不感兴趣,只是不喜欢你的现状,那种过街老鼠、丧家之犬一般的生活方式,太缺乏美感了。”抡指拨过,七弦齐鸣,“你更适合做一个奴隶,那个项圈很衬你,不是吗?” “无聊。”他毫不客气地评价。 那人笑了,阴影下只能看到他咧开的嘴:“是啊,我无聊太久了,不过接下来恐怕不会再无聊了。” 他失去耐心,不耐烦地问:“你把我变成你的奴隶,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不回答,把同一段旋律弹了七八遍,节奏越来越慢,最后停下来,街道上已经完全没了行人。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那人将食指竖在唇前,神秘兮兮地说,“要么,逃跑,等着被奴隶贩子抓到,卖给新的主人。” 他冷着脸,看着对面。 “要么,跟我走,我把你卖到斗兽场去,看你的体型,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说完,那人又自顾自地弹起了刚才的曲子,并一副十分陶醉的样子伴着琴声唱起来:“在沙尘飞舞的荒城尽头找寻,暮色眷恋下依约的涌泉幻境……” 他哼了一声,爬起来朝街道一头走去,身后只留下模糊的歌声:“就此别过,我亲爱的朋友,通往荣耀之巅的旅途展开全新的篇章……” 星光璀璨的夜幕无限延伸,那条街仿佛也无尽遥远,启明星冉冉升起,拂晓即将来临。 “……于是他把你变成了奴隶,然后就这么放了?” 茵满脸惊讶,更满脑袋问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赌了一晚上,赢得你倾家荡产,就是为了给你戴个铁圈圈,以满足他变态的审美?” 黑加仑不做声,勺子伸向冰淇凌碗,戳了个空,才发现碗里已经没有东西了。 “还有你,你不是说自己不会输吗,那次输得那么难看,连自由都输掉了,这自信是从哪儿来的啊?”茵百思不得其解,又推推他,问。 黑加仑咬着勺子,从牙缝中淡淡地挤出一句话:“我赢了。” 茵觉得自己的思维能力跟不上了:“什么赢了,你明明就输了,你自己也这么说的。” 黑加仑沉默地摇了摇头,吐掉被咬得变形的勺子,说:“当我成为奴隶,就不再拥有自由,而是作为一件物品,属于主人私有。” 茵张大了嘴,好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指的是:“这样一来安息军团就不能再追杀你,否则就是暴力掠夺私人财产,公然违抗六国法律;但他们也不能买下你,因为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没有所属权的安息军团甚至不能命令你,不能追究你叛逃的事……你是故意输给他的?” 黑加仑默不作声,算是承认。 她终于领会了那番关于索兰达尔“很强、强到无敌且无法揣测”的评价背后真正的含义,他不但能够赢,而且能够掌控赢的过程,享受完杀对手的快感……更重要的是,他作为一个曾经被黑加仑刺杀未遂的人,居然是这场大逃亡的胜利终结者,他剥夺了黑加仑的自由,究竟是仅仅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审美,还是将其视为践踏一个人尊严、复仇的绝妙方法,又或是心照不宣地帮他摆脱困境?再或者,还有什么更加深远的、不在他们猜想范围内的目的? “果然是强大且变态的疯子。”茵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 079、自杀未遂有原因 更新时间:2012-04-23 由于骰子很快就被取出来,没有给优莉卡的身体造成太严重的伤害,本来睡一觉起来就该痊愈了,但医师还是建议她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因为……因为索兰达尔下脚实在太狠了,医师怀疑她肋骨有骨裂,内脏也可能有损伤,还是观察几天比较好。 虽说祸是索兰达尔闯的,但追究起来,优莉卡自杀是因为赌输了,所以茵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第二天吃过午饭,她就抱着鲜花去探病了。 黑加仑被强制留在了医馆的休息室里,茵怕他的出现又刺激到还在静养的优莉卡,于是自己一个人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很安静,优莉卡坐在床上出神,身边也没有人陪着,茵本以为就算她的爸爸哥哥们很忙,菲利普大概也会来,没想到竟然他竟然不在,看来没见面的这段时间他们俩之间肯定又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优莉卡?”茵见她对自己的到来毫无反应,就敲了敲门,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病床上的优莉卡没精打采地看过来,脸上完全没有了过去的傲气和刻薄,被人抛弃了一般颓唐。茵小心地走到她床边,把花递给她:“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优莉卡抱着花束继续一言不发,安静下来的样子倒也不讨人厌。 茵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就主动问:“昨天在海盗之夜,你为什么要自杀?” 优莉卡摇摇头,绷带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茵便伸手去握住,感觉她手指冷得像冰一样、 “你和菲利普在海格威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他怎么没来陪你?”茵连问了几个问题,都没得到答复,只好叹气,“优莉卡,我知道你很喜欢小黑,但是你没必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他再好,能比你自己更重要吗?” 优莉卡稍微抬起头,反问:“你呢?” 茵终于听到她说话了,松口气:“我什么?” “他对你而言,会比你自己更重要吗?”优莉卡的声音很小,带着一股虚弱,看来头一天的自杀未遂确实让她元气大伤。 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歪着头想了想,不太肯定地说:“小黑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除了他我什么都没有,至于和我自己比……我也不知道哪一个更重要。” 病房窗外,黑加仑坐在窗台下的地板上,小夜魅好奇地顺着他的肩膀爬上去,似乎想要跳上窗台一探究竟,被他一把揪住尾巴拖了回来。 优莉卡听完她的话又沉默了很久,茵耐心地等,终于又听到她微弱的声音:“刚开始……我确实很喜欢他,感觉他就像是,像是传奇故事里的勇士一样。” “嗯,我一直都这么觉得。”茵点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他不喜欢我,我也有点害怕他,”优莉卡说着说着,突然抽了下鼻子,一滴眼泪砸到茵的手背上,“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茵还以为她只是在为自己昨天的冲动后悔,连忙搂着她的背安慰:“事情过去就不要难过了,以后千万不可以轻生,知道吗?” 优莉卡的眼泪掉个没完:“我脾气不好,大家都不喜欢我,他也讨厌我,连我都讨厌我自己。” 茵苦闷了,她不太擅长安慰人,尤其是优莉卡过去的脾气阴晴不定,拿不准自己说句什么又会捅了炸药包。正在纠结说什么好的时候,就听优莉卡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我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 遇到你确实麻烦就没断过,茵心里说,但那不是你的错。 “如果你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就把话一次说清楚。”黑加仑在病房外声音清晰地说道。 优莉卡浑身一哆嗦,左看右看,不知道他藏在了哪里,茵没好气地道:“让你在休息室等着,跑过来捣什么乱?” 黑加仑直接从窗口跳了进来,坐在了窗台上,目光冷冽:“是谁命令你做的那些事?” 茵茫然不知:“什么事?自杀?” “从穷奇被石化起我就怀疑你在背后搞鬼,”黑加仑语气咄咄逼人,完全不考虑对方的承受能力,“你哥哥被大雾困在音加古鲁山道,你非但不害怕,反而隐瞒了真相混入我们的队伍,一路把我们带入圈套。在滑雪场那天要不是你们的出现分散了我的注意力,苏缇绝不可能被人那么轻易地绑架。” 优莉卡浑身颤抖,脸色惨白,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黑加仑活动了一下右手,发出一连串骨节错动声,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茵不知所措地搂着优莉卡,心想雪崩那天绑架苏缇的人是伊达洛斯,之前在音加古鲁山道遇袭,指使者也极有可能是伊达洛斯,那么岂不是说优莉卡和伊达洛斯是一伙儿的? 静了很久之后,优莉卡终于用蚊子叫一样的声音回答:“他……让我跟着你们,所以把格瑞尔哥哥他们困在了山道上,被你们丢下以后……他又命令我留在海格威等、等你们回来,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是谁?”虽然已经猜得到,茵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问。 优莉卡无力地摇摇头:“前天他又来找我,很凶,心情很不好,他要我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你们分开,否则他就杀了爸爸和哥哥他们。” 原来昨天黑加仑所说的“你救她说不定她全家都会死”真的不是危言耸听,茵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黑加仑又问:“新月镇的吸血鬼杀人也是你们搞的鬼?” 这回优莉卡坚决地否认了:“和我没有关系,穷奇被石化以后,他不想被人发现,就把我掳到小镇外去了,好像是空间移动什么的。” 能做这么大范围的空间移动,还带个人,肯定是伊达洛斯无疑了,只是他还会死灵魔法这一点让茵心惊胆寒,自己过去只觉得他温柔耐心,充满包容力和亲和力,根本看不出来他具有这么大的杀伤性。 能成为高阶祭司的人必然是生命属性,如果不是精神力足够强,对死灵魔法驾轻就熟,想要在穷奇发出动静前将它石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局势已经明朗,优莉卡受伊达洛斯胁迫跟着他们,说白了就是个卧底,不管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目的尚未达成,既然未达成,那卧底就还有利用价值,为什么优莉卡会被逼得跳出来和他们翻脸呢? “小黑,你去偷骨灰盒那晚是不是和他吵架了?”茵想到优莉卡说的“伊达洛斯心情很不好”,就猜测他十之八九是被黑加仑激怒了,于是问。 黑加仑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那就真不知道是为什么了,茵想了一阵,拍拍优莉卡的肩:“别难过了,我有办法,小黑你也过来,我们商量一下。”黑加仑不置可否,跳下窗台来到病床边。 三人凑在一块儿小声说了些什么,最后茵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就这么说定了啊,千万记住,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到达圣科洛斯之前都要严格执行计划。” 事关父亲和两个哥哥的性命,优莉卡自然是赶紧答应,黑加仑却一脸不情愿,茵连哄带威胁,他终于勉强点了下头。 护理员来给优莉卡检查身体,茵于是借机告辞,临走前多问了一句:“菲利普有来看过你吗?”但优莉卡并没有回答,看得出她对这个暗恋自己的愣小子完全没有心思,大概菲利普再努力十年也得不到她的心。 坐上回旅馆的马车,茵又掏出布莱尔先生拜托给自己的盒子,翻来倒去地研究,黑加仑坐在对面看着她,过了很久,才问:“你确定要这么做?” “嗯,总不能看着他们被伊达洛斯迁怒杀了,优莉卡也是身不由己。”茵盯着手里的盒子,心不在焉地说。 “真要是身不由己,一开始就不会跟恶魔合作,”黑加仑冷着脸戳破,“如果不想给人添麻烦,根本不该在我们面前自杀。她有自己的私心,并不是完全受制于伊达洛斯。” 茵无奈地叹气,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他:“她的私心不就是你吗?红颜祸水。” 后面那个词纯粹是顺口加上去的,说的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听的人却像被针刺了一样,腾地起身逼到近前,两臂撑在马车壁上,包围状将人困在了中间。 茵被他吓一跳,讪讪地:“你干嘛?” 黑加仑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就不怕我和她假戏真做,把你丢了?” 茵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噎了一下,不大确定地说:“你会这么做?她有什么好的……” 黑加仑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偏头找了个角度慢慢地吻上她的嘴。 两人关系确定以来,亲昵的举动如家常便饭一般,茵虽然过去没有和人交往过,但懵懂地觉得一切都很自然,既然是亲密的关系,那么亲吻和拥抱什么的也并不奇怪吧,于是从来没有拒绝过。 但这次的吻和过去好像不太一样,茵被口腔里腻滑的感觉激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推开他:“你干什么!”接吻被打断的黑加仑脸色有点难看,对上她惊慌又带点害羞的眼神,想想还是懒得解释,再次吻上去,并且这回不管她以何种方式抗议,都一概不理会。 ------------ 080、套中套和计中计 更新时间:2012-04-24 最后是马车夫从驾驶座上敲了敲玻璃,提醒他们已经到目的地了,黑加仑才一脸意犹未尽地放过了她。 茵觉得自己的脸就像火上烧开的水壶,烫得不行,看他却是一派淡定,好像刚才的吻根本稀松平常,不值得脸红,心里很不服气,跟着跳下马车后没好气地问:“刚才那样是什么意思?” 嘴对嘴亲亲也就算了,舌头也搅和到一起去,黏【纵横】腻缠绵的触感再加上放大了的呼吸声,让她觉得全身都发烫,心脏跳得像要蹦出胸腔一样。 黑加仑正牵着她的手往街对面走,听了这话无语地转头看她,欲言又止。 “说啊,你以前从来都没做过这种事,到底什么意思?”茵不依不饶地追问。 “……没什么意思。”似乎想笑,又怕她恼羞成怒,最后黑加仑只好敷衍一句,接下来不管她再怎么问都再不开口说话了。 计划大张旗鼓地开始执行,先是茵跑到医馆的病房去和优莉卡大吵了一架,两个人情绪都很激动,还摔了些茶壶什么的,惊动了几乎整个医馆所有的人,接着茵放下狠话,警告她不要再出现在自己眼前,否则绝对饶不了她,优莉卡当然也不甘示弱,就差没从床上跳下来和她揪斗,大闹了一通后茵被不客气地请了出去。 接着在晚饭桌上,茵又暴跳如雷地和黑加仑也吵了一架,尽管后者自始至终面无表情沉默不言。同桌的三个人都被这毫无前奏的翻脸搞懵了,呆呆地看着茵先是质问然后是怒骂,最后掀了饭桌一个人跑掉。 所有人中数苏缇和他们一起的时间最长,关系也最好,一看茵气跑了,自然是马上追出去,剩下三个大老爷们干坐在一团狼藉中。 索兰达尔皱眉瞪――你又挑拨离间了? 海默林不客气地白回去――少乱扣帽子,难道不是你搞的鬼? 兄弟俩无声地用眼神吵了一架,然后各自转朝一边互不理会,本来就是茵和苏缇一直在中间做润滑剂,现在俩姑娘都跑了,不打起来算是好的了。 “你不追去看看?”海默林心里担心,但以自己的状况和身份不太适合追过去,只好提醒仍旧木桩一样坐着发呆的黑加仑。 黑加仑脸色铁青,像是被气得不轻,拇指微微一动,手里的银叉无声地断作两节,“当啷”一声掉进摔碎的汤碗里。见此景,刚劝完的海默林和刚准备劝的索兰达尔默契地闭上了嘴。 当晚茵就收拾整齐抓着苏缇上路了,甚至没有向布莱尔先生打个招呼,索兰达尔回到旅馆一看人去楼空,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海默林估摸着自己大概是追不上了,只好唉声叹气地去向布莱尔先生报信,打算跟他一路走,反正自己现在在塞来路,帝国军鞭长莫及,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旅馆里于是只剩下黑加仑一个人,他在一楼吧台前坐了一会儿,优莉卡就如约找来了,见他独自坐在转椅上,表情凶神恶煞,心里一咯噔,站在门口半天不敢靠近。 幸好黑加仑掐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放下酒杯朝她走过去。优莉卡看着他靠近,紧张得浑身僵硬,但黑加仑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出了旅馆的大门,虽然这是早先约定好的,优莉卡还是从心底涌上来一阵失望――他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吗? 于是队伍分成了三段,茵和苏缇、还有一路飞奔追上来的索兰达尔大步领先,不动声色跟在后面的是黑加仑和优莉卡,布莱尔先生和海默林则是第二天天亮了才上路,并且选择了直接从埃洛达魔法师公会传送到乔斯顿――同样是南方五城之一的大城市,再转往南德尔要塞,所以虽然是最后出发的,却比他们更早就通过了要塞,抵达了贝利亚王国的王都圣科洛斯。 茵的计划是同时和优莉卡黑加仑闹翻脸,营造出自己确实不想再搭理他们的假象,保护莱恩先生父子三人的同时,设法把伊达洛斯引出来,旧账一次清算。 所以当然不能用传送……至少前面几天不能传送,否则伊达洛斯肯定追不上。 篝火烧得很旺,但深冬的夜晚还是冷得人发抖,苏缇扛不住疲劳先睡了过去,瘦小的身躯团成一个球,看得人充满怜惜。茵靠在梦迦的肚皮上发呆,不时往篝火里扔枯枝落叶,那带着湿气的枝叶烤出一股呛人的烟味,不一会儿就熏得她眼泪汪汪。 “可算找到你们了,”漆黑的树林中传来落叶被踩的沙沙声,索兰达尔笑嘻嘻地来到篝火前,“眼睛红红的,哭过了?” 茵便顺水推舟,撒谎道:“哭过又怎么了,你管我的。” 索兰达尔笑了笑,没有马上接话,而是把篝火往旁边移了移,自己在烤热的地上盘腿坐下来,一手托腮,像个好奇宝宝:“你们也会吵架?为了那个优莉卡?” 茵故意不回答,让他去随便猜。 谁想索兰达尔摸着下巴嗯嗯唔唔了一阵,不点就通:“真来了你一个人挡得住吗?” “……”茵顿时崇拜得五体投地,“你怎么会知道、不对,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索兰达尔狡黠地一眨眼:“就算吵架也不用玩命吧?虽然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若是这样放任不管,一夜凋零,也让人十分心痛啊。” 用脚后跟想都知道他追上来只是因为苏缇和自己在一起,茵哼了一声,反问:“那她是你喜欢的类型?”说着指了指熟睡的苏缇。 索兰达尔意味深长地摇了头笑了笑:“不告诉你。” 茵甩了个白眼过去,拍拍裙子爬起来:“你来得正好,看着她别让狼叼了去,我到那边透透气。”说着,招呼梦迦跟上,一人一兽朝森林深处走去。 “可惜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被留在原地的保姆摸着下巴,不无遗憾地说。 距他们的宿营地百来米远的草丛中,优莉卡和黑加仑也停下来准备过夜,前者冻得直哆嗦,结结巴巴问:“不生火吗?”黑加仑只是面无表情地嚼着冷硬的麦饼,根本理也不理睬。 虽然是为了布下圈套,但毕竟是难得的两人世界,优莉卡一路上使尽浑身解数,也没从他嘴里听到半个字,哪怕是问关于茵的事,也是石沉大海无回音,说不沮丧那是假的。眼前这个人的强大,什么时候也能用来保护自己,他的温柔,什么时候也能分一部分到自己身上来呢? 优莉卡搓了搓胳膊,抱着肩膀蜷成一团,尽量找避风的角落,但寒风还是嗖嗖地刮过,没有热源这个夜晚注定别想睡了。 正想厚着脸皮求他点个篝火,就看黑加仑突然放下手里的食物站了起来,不打招呼就往远处走,优莉卡以为他准备把自己扔在荒郊野外,忍不住大声问:“你上哪儿去?”一路的委屈加上害怕,话语中带了点哭腔。 黑加仑停下来想了想,终于说了今晚上的第一句话:“一会儿就回来。” 优莉卡呆呆地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突然觉得又黑又冷的森林比刚才更加可怕了。 “你就甘心他这样对你吗?”仍然是那个噩梦般的声音,虽动听,却阴魂不散,优莉卡缩着肩膀甚至懒得看他在哪儿,闷闷地回答:“不甘心又怎样,我早就知道他不会喜欢我,再怎么努力都没用。” 黑袍假面的人款步从她身后走出来,望着黑加仑离去的方向:“你以为她在病房里和你吵架时候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骗我?” 优莉卡不搭腔,就听他又说:“我看你也不傻,她说的那些都是真心话,她那么讨厌你,你却为了她顶撞我。――所以你该知道为什么我当时没有杀你,却让你来和她打赌了吧?” ――你以为自己是谁,小黑他说过喜欢你吗,他正眼看过你吗,你成天追在我们后面,难道不会觉得害臊吗? 白天吵架时茵说的那些话再次刺痛了她,是的,照茵的性格,这些话她是不会说的,但不能否认这是她的心里话,所以原本只打算演戏的自己,在还击的时候是真的生气了。 “我算什么东西呢?”优莉卡喃喃自语,“他连正眼都不瞧我。” “你这次做得不错,她真正信任你了。这是高级骨伤药剂,吃了它,但是石膏留着,别太早暴露。”黑衣人递给她一支盛着暗红色液体的试管,然后飘然离去。 不多时黑加仑拖着一头皮开肉绽的熊回来了,怀里还抱了一堆枯枝烂叶,随手扔到她面前。 优莉卡被血腥味呛得捂住鼻子,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自己烤了吃。”黑加仑又吝啬地给了她几个字。 原来他是去给自己弄宵夜去了,优莉卡心里一热,得寸进尺:“我、我不会弄……” 这回黑加仑就像没听到一样,找了个平坦的地方躺下去,抱着小夜魅睡觉。 就算偶然会良心发现,说到底还是一样冷漠,优莉卡心灰意冷,默默地喝下了那支骨伤药剂,然后和死不瞑目的熊对望。 ------------ 081、离开的人回不来 更新时间:2012-04-25 茵只想着要尽量离索兰达尔远一点好放松敌人的警惕心,结果居然伊达洛斯没出现,自己却走迷路了,懊丧地意识到黑加仑不在没法走回去,只好随便找块干燥的地面坐下休息,明早天亮了再做打算。 梦迦已经很久没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次元内部虽然宽敞自由不愁吃喝,但毕竟是不见天日的,这回能爬出来溜达溜达,大个子显得很兴奋,茵坐下来休息,它就在一边刨刨这儿,挖挖那儿,还伸长了脖子到树上去找鸟蛋,看来还没忘记穷奇爱吃鸟蛋这回事。 茵无事可做,又不困,于是掏出布莱尔先生托付的盒子,继续琢磨这里头究竟是什么。 梦迦本来在掏鸟蛋,这会儿突然不知怎么了,在她身旁坐下来,三指的爪子伸过来,戳了戳她放在膝盖上的盒子,一只眼笑得弯弯。 “你见过这东西?”茵不由得问,转而想到它不会说话,问了也白问,又自言自语起来,“十九年前的东西,那时候你说不定才这么大,”说着比划了个自己膝盖这么高的大小,笑起来,“或者更小,也许跟我一样还没出生呢。”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十九年前它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饶是一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茵还是被吓得心一突,赶紧把盒子藏进了次元,故作镇定地问:“你来干什么?” 伊达洛斯并不走到她面前,而是背靠着树和她背对背,面具也摘了,露出一张俊美温柔的脸,在夜色朦胧的森林里更显出几分忧郁。 “你的话里充满了敌意,过去即使是在说起珍妮的时候,也从没用过这样的口吻。”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伊达洛斯之所以能成为信仰神殿的首席祭司,无数人尊崇的告解对象,并不仅仅因为他过人的天赋和极强的光明属性,坐在帷幔背后的他虽然并不在告解对象跟前露面,嗓音却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无法忘记的,那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的声音总能令人们获得救赎感。 然而这种声音在得知他的阴险目的以后,实在让人无法着迷,茵只觉得那里面充满了嘲弄,冷哼道:“我讨厌珍妮,但她至少光明磊落。” 身后的人笑了,仿佛还是那个在告解室悉心开导自己的祭司:“恶意再是光明磊落,也改变不了其本质的恶,恶就是恶,不能因为对方坦荡你就原谅她,因为它终究会对你造成伤害。” 茵沉默不语,伊达洛斯也就不说话,两人背靠着同一棵树,各自想着心事。 梦迦蹲坐在一旁,既听不懂他们的谈话,也看不懂他们的沉默,闲着无聊,就伸手去戳伊达洛斯的肩膀,后者和它对上眼,笑着说:“乖,别闹。” 那亲昵熟稔的口吻令茵陡然一凛――伊达洛斯和小蓝蓝过去就认识? 梦迦月牙般弯弯的大眼睛眨了眨,把自己刚掏的鸟蛋献宝一样捧过去,伊达洛斯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不吃这个了。” 茵终于忍不住了,跳起来抱住梦迦的胳膊,大声斥责:“别想拐带我家小蓝蓝!” “拐带?”伊达洛斯被她的用词逗笑了,随手在自己腰的高度比划了一下,“我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它了,要是想拐带它,还用等现在?” 茵眼里怒火熊熊,像被抢了心爱的玩具一样,警惕地、敌意地注视着眼前的人。而梦迦仍旧不明就里,见伊达洛斯不要鸟蛋,就递给她。 伊达洛斯面带微笑,明知她已经被惹怒,还继续火上浇油:“你知道当初梦迦为什么会找上你吗?因为它在你身上,找到了属于玛格丽特――你母亲的气息。” 思绪霎时回到半年前,和梦迦相逢的那个哭笑不得的黄昏,两层楼房那么高的七星魔兽莫名其妙地黏上自己,还被黑加仑踢断了一颗门牙,从那以后就成了自己无数条尾巴之一,乖乖打猎,乖乖开路断后,乖乖给自己当坐骑……它之所以这么温顺,是因为自己和玛格丽特很相似? “梦迦是一种罕见又危险的魔兽,当年人们正是在它身上发现了精神力,”伊达洛斯看她愣住,就摸了摸梦迦靛蓝色的皮肤,大个子笑眯眯地看着他,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它们不轻易发怒,甚至是和善亲切的,但一旦惹怒了它们,只要看一眼那只眼睛,就会彻底失去神智,永远地迷失自我。” 茵沉着脸接过话头:“摄魂术?” 伊达洛斯赞许地点点头:“不错,那就是存在于自然界的摄魂术,梦迦是为数不多的、依靠精神力战胜对手的高级魔兽,能让它们臣服的,只有精神力高于它们,能够压制它们的生物。” 那是奥术师,茵在心里想。 梦迦似乎很想再和伊达洛斯续续前缘,撒个娇什么的,但茵紧紧地抱着它的胳膊,它只好眨着眼,看向伊达洛斯。 “玛格丽特死后,它一直都很孤单,既然它选择了你,希望你能善待它。”伊达洛斯说完,笑着将二指并拢,触了触自己的眉毛,然后向外一挥,梦迦也有样学样,用中指在自己上眼睑上点了点,然后挥出。 伊达洛斯转身离开。 看他们这么亲密的告别,茵突然觉得心里格外不是滋味,虽然梦迦听不懂人话也不会说话,不可能透露任何有效的消息给伊达洛斯,她还是觉得身边像是跟了个间谍一样,得知优莉卡在为伊达洛斯做事时候的不快感又涌了上来,还因为这回的对象是与自己相识已久的宠物而更加无法接受。 梦迦目送伊达洛斯离开后,又捧着鸟蛋往她面前凑,茵默默地摇了摇头,梦迦却固执地把鸟蛋一再递给她。“不用了,”茵觉得自己的声音涩得难听,“我不要这些东西,你也……别再跟着我了。” 大个子察觉不到她的矛盾心情,却能懂得她不希望自己接近刚才那个男人的意思,这会儿讨好不成,似乎已经知道自己踩到了雷区,嘴里发出焦急的“嘎嘎”声,指尖不断地戳她。 茵摇着头后退:“我不能要你的东西,我不是玛格丽特,你别再跟着我了。” 梦迦失望地收回了爪子,大眼睛轻轻眨着,看上去有点难过。 “我不是她,我……不是你的主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茵情不自禁想要哭出来,喉咙里像是梗了个什么,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一人一兽在树林间站了很久,茵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她想转身走,脚却挪不动半步。 最后梦迦把鸟蛋轻轻放在地上,转过庞大的身躯走向了森林的另一头,不少碗口粗的树被它庞大的身躯路过,挤得连根拔起或者齐腰断裂,在一片咔嚓声中,靛蓝色的背影融化在了无边的黑暗中。 茵第一次感受到了离别的悲伤,她知道这一别,也许就是永别了。 我不是玛格丽特,我不想活在她的阴影之中。 第二天清晨索兰达尔带着苏缇找到她时,茵缩在一个小土包背后,脸上还挂着梦里哭过的痕迹,他们都以为那是在为头天吵架的事而难过,唤醒了茵以后,两人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提。 梦迦没有跟在她身边,因为个头太大,它本来就很少出现,于是没人有过问它的去向,就像从来没有过这样一只魔兽存在般。 接下来的几天伊达洛斯再也没露过面,孤身诱敌的计划意外破产,虽然茵什么也没说,索兰达尔还是猜到了原因,她情绪低落不想管事,就自作主张在乔斯顿改换为传送,在南德尔要塞办妥了出关手续,领着她们踏上了贝利亚王国的领土。 作为永久中立国,贝利亚是全大陆商人都趋之若鹜的乐土,最低的税收和最好的政策都让这个工农业都不发达的国家凭借商贸生存,仿佛云上天堂。 按照布莱尔先生的指点,三人来到了位于圣科洛斯城南郊的一座占地极广的庄园。时值深冬,田地里的作物都枯萎了,看上去有些荒凉,但想象一下这些土地都长满卷心菜或者西红柿,又觉得格外壮观。农场中心的一幢三层的房屋就是布莱尔先生的别墅,碧蓝的人字形屋顶配上洁白的墙壁,看得人精神振奋。 “没想到老先生不仅有钱,还很有品味,”索兰达尔欣赏着房屋的外部构造,指指点点,“这个风格的房屋现在已经非常少见了,找到这样一位建筑师大概也花了不少功夫。” 他正说着,已经有打扫卫生的女仆从二楼的窗户里看到了他们,告知了布莱尔先生,老人笑呵呵地迎出来,听到他最后一句话,说:“这样一位建筑师一点儿也不难找,因为我就是这房子的设计者。” 索兰达尔同样笑着回答:“如果这房子建在海边的话恐怕会更好。” 布莱尔先生让出门廊请他们进去:“你们跟我来看就知道了。” 三人跟在布莱尔先生身后,穿过宽敞明亮的大厅,女仆推开一扇门,长长的走廊尽头涌来暖湿的空气,苏缇惊喜地脱口而出:“温泉!” “准确的说,是地热湖,”布莱尔先生关上了门,指指楼上,“饿的话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可以到温泉里泡一会儿,宴会明晚才举行,你们有充足的时间享受。不过千万别在里面泡太久,会晕过去的。” 交代女仆领他们去二楼的客房休息,布莱尔先生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苏缇整个心都飞到温泉里去了,抓着茵的手使劲摇:“茵姐姐,我们去泡温泉吧,走吧走吧!”茵点了下头,就被她拖着奔向了走廊尽头。 穿过走廊后是一间宽敞的休息室,休息室左右各有一扇门通往男女更衣室,苏缇辨清方向后,就飞也似的冲了进去,茵则慢悠悠地打量了一下房间里的布置。桌上放着一些看上去精美可口的糕点,都用玻璃罩子罩住以防受潮,还有大量未开封的红酒陈列在酒柜里,迷人的红色在雾气朦胧的房间里看起来有种梦幻般的美感。 虽然对温泉没什么特别的情结,但能让自己身心放松一下大概也是好的吧,想着,她慢条斯理地跟上苏缇的脚步,推开了女更衣室的门。 女更衣室只有外面休息室一半的空间大小,除了苏缇,还有一个个头高挑的女人正在脱衣服,听到开门的动静便转过头来,和茵打了个照面,两个人都愣住了。 ------------ 082、同父异母的姐妹 更新时间:2012-04-26 茵愣愣地看着她,她也愣愣地看着茵。 苏缇围好了浴巾,转头发现她们石化了一样对视,奇怪地问:“茵姐姐?你们认识?” “不认识。”茵突然很生硬地回答,语气中还夹杂着一丝敌意。 苏缇反而更加好奇,就认真地端详起那个人。说她是个女人,不如说她是个少女,看起来和茵差不多的年纪,肤色白皙,发色蜜金,鹅蛋型的脸庞上五官端正清秀,瞳孔是漂亮又深邃的祖母绿,加上气质与众不同,确实让人很难移开目光。 但这里是女更衣室,茵盯着她看肯定不会因为她漂亮,苏缇又歪着头想了想,终于记起他们在索托瓦逗留的时候,曾有一支队伍打那儿经过,这个姑娘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当时对方人多,又有个彪形大汉在哇啦哇啦叫唤,茵并没有细看过她,但这会儿一见,立刻就想起了她是谁――她就是黑加仑觉得眼熟的那个姑娘。 当时她还开玩笑地问难道那是你以前喜欢过的人不成,黑加仑既没确认也没否认,现在异地重逢,茵突然觉得泡温泉的兴致都被搅没了,要不是不放心苏缇一个人,真想转身就走。 那姑娘似乎也认出了她,并从她脸上读出了不友好,于是没有上前和她们打招呼。 茵心情不好,动作也磨磨蹭蹭,刚穿上浴袍就听到更衣室外传来女人们的惊叫声,听起来不像发生了恐怖的事,倒像是看到了什么奇迹。苏缇立刻被吸引了,拽着她就往门外跑,茵被她拉得一个踉跄,急急忙忙把浴袍拉好免得走光。 出了更衣室,外面就是热气腾腾的宽阔湖面,水里已经泡着六七个人,除了最角落里的海默林外,其他都是陌生脸孔,他们不分男女老少,全都用一种看到了稀世珍宝的表情,面向同一个方向。 茵莫名其妙地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然后下巴“当”地一声落地。 原来被她们抛在身后的索兰达尔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温泉边,正摆着一个自以为倾倒众生的姿势接受观瞻。茵过去只知道他的脸很美,化了浓妆以后更是断绝女性的活路,没想到他身材也不错,这时候就在腰间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裸露的躯干和四肢像雕塑出来的艺术品一样,怎么看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总算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这么自恋了。”佩服地感叹了一句,茵趁大家都没注意,踩着卵石砌成的台阶下到了温泉水里,热水淹过肩膀,浑身的寒气都被驱散了,忍不住惬意地长出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她发现刚才还得意洋洋展示自己好身材的家伙突然盯住某处不动了。 而那个某处,疑似是…… 茵一扭头,果然看到刚才那个姑娘换好了浴袍,从女更衣室的门里走了出来。 同样是毫无修饰的白色浴袍,穿在自己身上时毫无感觉,穿在她身上却是格外引人注目,丝绸的面料拢着凹凸有致的身材,露在外面的前臂和半截小腿玉一般水润,蜂蜜金色的卷发顺到一边,发丝间甚至隐约可以看到衣襟下的乳沟。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连之前一脸生人勿近的海默林、甚至苏缇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茵撇撇嘴,在心里不大情愿地承认,自己有点嫉妒她。明明年纪差不多,为什么她看起来这么漂亮,自己却这么普通。 “没想到世上还有能和我相媲美的艺术品。”索兰达尔玩味地打量着她,由衷地赞叹。 那姑娘已经注意到大家的目光,脸上微微发红,站在门边不动,好像在打退堂鼓,索兰达尔哪会让她溜掉,二话不说走上前去,先是自我炫耀地摆了个造型,然后深情款款地问:“美丽的小姐,是否有我能为你效劳的地方呢?” 他话音刚落,女更衣室的门再次打开,这回出来的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优莉卡和她忿忿的话语:“谁稀罕来你这破房子!” 优莉卡到了就意味着……茵还没来得及慌,对面男更衣室的门就打开了,仍然穿着大衣的黑加仑只探了下头就一脸嫌弃地关门离开。 他一走,茵反倒松口气,接着就愣住了――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 担心他看到自己,还是担心他看到那个陌生的姑娘? 莫名地想起那天在马车上黑加仑问自己,难道就不担心他和优莉卡假戏真做抛弃她于不顾,这个问题过去茵从来都没想过,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自信,压根不去怀疑他会离开自己,甚至没想过自己以外漂亮的姑娘多了去,他会不会喜欢上别人。 优莉卡脾气不好,也许还算不上什么威胁,但这个美丽的、还让他觉得眼熟的姑娘,对茵来说真的是个威胁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本来就低沉的心情更是一落千丈,跌进谷底。 “请问……”身边的水一荡,那个惹她心情不好的姑娘偏偏凑了过来,大概是觉得其他人的目光太过火了,只有她一个人淡定非常――天知道其实她才是所有人里最不淡定的一个。 姑娘脸颊绯红,在她身边坐下:“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上次多亏你提醒我们有魍魉出没,大家有所准备才能脱险,真的非常感谢。”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茵再是不高兴,人家毕竟没得罪自己,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茵?修文。”伽罗家的人已经一再地伤害了她,索性不再提自己的旧姓。 那姑娘微微一愣,重复道:“修文?你……”看茵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只好说,“我叫爱莲娜?格雷亚。” 茵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正要闭目养神,突然浑身一僵。格雷亚!那是公国王族的姓氏,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王族确实有一位公主名叫爱莲娜…… 被她震惊无比的目光看过来,爱莲娜有点害羞地笑了,小声说:“阿瑟说你是个好姑娘,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们的。” “阿瑟是谁?”这名字完全不耳熟,茵一脸莫名地问。 爱莲娜笑着说:“就是上次对着你们大喊大叫的的阿瑟呀,你不记得了?他说他在城门上想偷袭你,结果被你修理得惨兮兮。” 她这么说茵才有点想起来,原来那个提着牛头斧的狂战士,自己在城门上套他话的时候,他确实是说了自己的队伍里有祭司,还称呼那个留着一字胡的男人为殿下,看来自己隐约的预感没有错,那个男人果然是行踪不明的亚历克斯王子。 换句话说也就是,自己的父亲。 那么眼前这个漂亮的姑娘就是自己的、嗯姐妹。 茵彻底内牛成河了,同一个爸爸生的,相貌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爱莲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看她突然按着额头,还以为是不舒服,立刻紧张地问:“你怎么了,头晕吗?这里通风不太好,要不我扶你到休息室去坐坐?” “好。”茵也觉得有必要和她单独谈谈,不管是亚历克斯王子的事,还是黑加仑的事。 苏缇正游得开心,见她们上了岸,失望地问:“茵姐姐,你要出去了吗?” 所有人都被热气蒸的脸色红润,只有茵脸色发白,点点头:“你继续泡吧,我有点头晕,别离索兰达尔太远,让他看着你一点儿。”苏缇只好划着水到自恋狂身边去。 爱莲娜搀扶着茵回到更衣室,给她披上厚毛巾,然后才陪她到休息室坐下,整个过程中细心周到,完全看不出半点公主的架子。茵看她给自己倒来冰牛奶,又端过盛着小甜饼的玻璃盘子,心里一阵过意不去,别别扭扭地说:“你是公主,不用这么殷勤地照顾我的,我没事,坐一会儿就好了。” “公主不也是人?”爱莲娜笑着,将半湿的卷发顺到脑后,关切地问,“好点吗?需不需要叫医师来看一下,我们带着优秀的医师。” 茵摇摇头,正在琢磨从哪里开始切入自己想问的话题比较好,通往走廊的门就被人急急地推开了,一个年龄略大的姑娘探进身子来:“爱莲娜小姐,老爷请你马上过去!”又看了一眼茵,大概也觉得眼熟,皱了皱眉,没想起来是谁,反倒是茵认出了她的脸,就是上次队伍里两个姑娘的另一个,看来应该是爱莲娜的侍女,跟着一起逃出来的。 爱莲娜被叫走,计划又泡汤了,茵喝光了冰牛奶后怏怏不快地换好衣服,离开了休息室。 一回到大厅就觉得冷了,茵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吸了吸鼻子,心想黑加仑不泡温泉会去哪儿呢,按他的个性,一般都是哪里有吃的就在哪里,正要抓住路过的女仆打听厨房的位置,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他的声音:“你想太多了。” 吓!是说自己吗?茵赶紧抬头,只见三楼的走廊上,黑加仑和爱莲娜面对面站着,距离太远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听到黑加仑以他惯有的波澜不惊的语气说:“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那就好。”爱莲娜的回答很暧昧,接着两人就分开了,爱莲娜转身回了客房,黑加仑则朝楼梯走去。 他要下来了!茵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找地方躲藏,奈何大厅里太宽敞明亮,无处藏身,只好拉开壁炉边的一扇双开门,迅速闪身躲进去。 门一关,她又诧异了:“我为什么要躲着他?” “你好像遇到了麻烦,小姐。”一旁冷不丁传来说话声,尽管语气非常温和,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门后的房间几乎和别墅的大厅一样宽敞,有一面是两层高的落地窗,阳光投射进来,照着金灿灿的地板熠熠生辉,除了房间一角安放了一架钢琴外,就只有入门附近的帷幔下有一套玫瑰色的组合沙发,偌大的房间再无其他摆设。 唱片机前站着他们在索托瓦时候见到的那个留着一字胡的男人,他正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茵:“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 083、最想躲的躲不掉 更新时间:2012-04-27 在马可波里的时候,自己信誓旦旦要让那个抛弃了自己和母亲的男人“后悔被生下来”,然而真正见到了,脑袋里却一片空白,不知所措了。 亚历克斯王子四十出头,嘴角已经有两道浅浅的法令纹,不过并不影响他的英俊,茵呆呆地看着他,脑海里只有一句话――他、他是我的爸爸。 “我吓到你了吗?抱歉,我没想到除了我还会有人来这里,”亚历克斯十分抱歉地对她躬身行绅士之礼,“我这就离开。” 一听他要走,茵慌忙摆手:“没没没没有的事,是我不打招呼就闯进来,能允许我……在这儿呆一会儿吗?” 亚历克斯王子笑着点了下头:“当然可以,这儿是宴会厅,明天之前都不会有人进来,你可以在这里好好放松一下。” “放松?”茵不解地望着他。 “因为我看你好像很紧张,似乎在躲什么人。――当然,如果猜错了,请原谅我的冒昧,”亚历克斯指了指沙发,“去那边坐下休息吧,我尽量不打扰你。”说着,自己向远处的钢琴走去。 茵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背影,情不自禁地猜想起十七年前他和玛格丽特在一起的样子。 年轻的王子在异国他乡邂逅了与众不同的少女奥术师,二人是一见钟情,还是不打不相识?他们在一起了多久,为什么亚历克斯明明发誓非她不娶,最终却还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呢?得知这一点,玛格丽特有没有悲痛欲绝,或者只是发誓永远都不再见他? 发呆的这一会儿工夫,亚历克斯在钢琴前坐下,不太连贯地弹奏起了贝利亚的名曲《欢乐的庆典》,轻快地曲调在那一缕缕阳光之间穿梭飞舞,带着人的心也明朗起来。 说的时候轻巧,见到了人,却下不了手,甚至没有勇气质问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茵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耻。 “哈哈,找到你了。”肩头被人拍了一下,索兰达尔笑眯眯地凑过脑袋来。 对他的神出鬼没茵已经习惯了,一指戳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问:“找我干什么?不陪你家女神?” 索兰达尔的表情不太自然地扭曲了一下,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当然是担心你呀,怎么样,感不感动?” 信你是傻瓜,茵扭头不理他,朝沙发走去,索兰达尔原地拨了拨半湿的头发,冲钢琴那边喊:“喂,大叔,琴技这么烂就不要出来炫了,再回家练几年吧!” 钢琴声戛然而止,亚历克斯尴尬地坐在钢琴前,还没道歉,茵就抢先发话了:“要你管啊!这里又不是你家!” 索兰达尔露出吃惊的表情,咂咂舌:“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帮着一个外人?受什么刺激了。” 你才是外人好不好,茵没好气地想。 亚历克斯挽回了面子,笑着起身:“不好意思,那我还是先离开吧,你们自便。”说着从钢琴边的另一扇门出去了。 索兰达尔摸着下巴想了一阵,恍然大悟:“啊~~他就是亚历克斯王子吧,难怪你冲我吼呢。” 茵无奈地趴在沙发背上看他:“拜托你能不能别那么大声?知道你聪明,什么都猜得到。” “那是当然的,”索兰达尔抱胳膊靠在墙壁上,洋洋自得,“你怎么没杀了他?” “我从来就没说过要杀了他,”茵蔫耷耷地回答,“倒是你,到底找我什么事,说什么担心啊关心啊的话,我是不会信的,苏缇把你赶开的?” 索兰达尔哼地昂起头:“万人迷的我只会被追,不会被赶,不能认识到这一点的话,你永远也不会变得有魅力。” 茵小声嘟囔了句:“我本来就没什么魅力。”然后认真地说:“你对她到底抱着什么心思?我虽然不是她亲姐姐,但我把她当亲妹妹看待,你要是敢耍什么阴谋诡计,别怪我将来不客气。” 本以为索兰达尔会反唇相讥,那才是他的作风,谁知等了半天,他竟然一声也不吭,茵觉得不对劲了,忍不住问:“到底怎么了?你上这儿来不会就是来发呆的吧?” 索兰达尔静静地靠墙站着,两眼出出神地盯着某处,像是在思考,但更像是在忧郁,这种表情百年罕见,茵抿着嘴说不出话来了――看来真的发生了很严重的事,严重到连他都摆不平了。 “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突然,索兰达尔主动问。 茵莫名其妙:“这里是指这间宴会厅?我……”犹豫了下,心想反正没什么好隐瞒的,就说,“我不想见小黑,所以就躲进来了。” 索兰达尔发出很轻的笑声,微微垂下头:“所以啊,我也是躲进来的,你怎么会猜不到呢?” 你也需要躲???茵震惊了,情不自禁就八卦起来:“躲谁?” “你躲什么人,我就躲什么人。” 茵当然不觉得他有躲着黑加仑的必要,那个所谓的“什么人”应该指的是一类人而不是一个人,她躲的是自己喜欢的人,那索兰达尔躲的应该也是…… “你……” 话还没出口,宴会厅的门就被拉开了,黑加仑刚要迈步进来,就发现他们俩都在里头,眉毛抬了抬,转身退了出去,双开门在他离开后自动关上,发出一声不大却足以造成整个大厅共振的回声,茵感觉自己的心也随之颤抖了一下。 两个心情相似的人默默地在宴会厅里躲到了晚饭时间,布莱尔先生亲自来找,才把他们请到餐厅去,而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吃过离开了,除了苏缇,只有三两个他们从没见过的男人还凑在一起喝酒。 “你们跑哪里去了啊,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们。”苏缇撅着嘴,语气中带着焦急和不满。 茵刚想回答,肩膀上就一沉,被他仗着身高优势两条胳膊肘压下来,下巴也不客气地搁在了自己脑袋上。“当然是去玩成年人的游戏了!”索兰达尔笑嘻嘻地说完,还轻轻眨了下左眼。 苏缇略带失望地“哦”了声,说:“等我长大一点,你们也要带我一起玩哦!” “那是肯定的,”索兰达尔随手揉了揉茵的头发,像对待小动物一般,“等你长大再说吧!我还不饿,先去睡一觉。”说着挥挥手,转身就离开了餐厅。 茵简直哭笑不得,什么成年人的游戏,这家伙净会荼毒小萝莉的视听,还答应带她一起玩,玩什么呀,都不会害臊。 等索兰达尔离开了,苏缇就沉默下来,手里握着刀叉心不在焉地互相摩擦,茵看得出她也有心事,但自己也不开心,无暇他顾,只能坐下来和她一起吃了晚餐,然后结伴回客房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别墅里就开始准备晚宴,怀特祭司长和另外一些客人也都先后到来,身为东道主的布莱尔先生忙得不可开交,没法一一照顾到,好在这是时空掌控术研究会的年度聚会,大部分人都是彼此认识的,一见面就很自然地聊起来,丝毫不拘束。 在这些客人中,除了怀特祭司长外,茵就只认识亚历克斯和爱莲娜父女俩,她很奇怪为什么他们会是布莱尔先生的客人,老人难道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公国通缉要犯,私藏要犯是要被绞死的。 人数比昨天多了一倍,房子里顿时热闹非凡,茵原本睡一觉起来心情好了点,想去找黑加仑说说关于梦迦的事,结果每次都看到他和爱莲娜在一起,声音很小地交谈着什么,虽然没有什么亲密的肢体接触,也足以让她的心情再次降到冰点。 “果然不能盲目自信。”茵远远地望着他们,喃喃自语。 夜幕降临,晚宴正式开始,布莱尔先生一袭合身的黑色燕尾服走到加持了照明魔法的白水晶灯下,在掌声中致了辞,然后向在场的所有成员介绍新的成员,也就是茵。 “茵小姐是我们目前发现的唯一一个拥有双属性次元的时空魔法师,相信自身的优越条件能让她将来看得更远,走得更远。我知道在座的各位有不少人专门从事次元研究,一会儿你们可以尽情地交流,我衷心希望每一次的聚会,能都碰撞出学术的火花!” 布莱尔先生慷慨陈词,四周掌声不断,茵挨在他身边接受注目礼,没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只想赶紧躲到光线没那么强的地方去,在那些研究者眼中,她一脸受惊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一只被扔进了狼窝里的兔子,担心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吃干净。 研究会中不乏有心术不正的变态大叔,像茵这样能力超群又看起来很怯懦的姑娘正是他们猎艳的最佳对象,他们可以假借学术的名义将人约出来,然后假借学术的名义对她们动手动脚,这样被骗的少女还不少。 茵对这样的恶意当然是察觉不到的,还和过去一样,一旦遇到不知所措的状况或者处理不了的问题,她总是本能地寻找身边最值得依靠的那个人,然而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扫了好几个来回,仍然没有看到黑加仑,不仅他,爱莲娜也不见踪影。 反倒是好几次看到亚历克斯,他总是面带微笑地对自己点头示意,茵忍不住想,难道他认出了自己,或者是从爱莲娜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姓氏,联想起了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人? 入会的手续并不复杂,其中大部分的时间是像展览品一样被大家围观,好容易结束了这种窘迫的事,茵迫不及待地缩到了角落里的沙发中间,想一个人静一静,却没想到自己刚坐下,对面也紧跟着坐下了一个人。 ------------ 084、一无所长的自己 更新时间:2012-04-28 看着面前那个不识趣的家伙,茵一阵无名火起,怒道:“你又来我面前晃荡什么?” 对于她的不欢迎,索兰达尔置之一笑,十指交叉歪靠在沙发上,一副我就是不走你能拿我怎么着的欠揍样。 “你不是自恋得很嘛,怎么不去找个前凸后翘的大美人献殷勤,或者扮成个前凸后翘的大美人等着别人找你献殷勤,跑到这儿来坐着,你脑袋坏掉了?”茵挖苦道。 索兰达尔神秘兮兮地竖起手指示意她别出声,然后说:“你别不领情嘛,我可是有重要消息告诉你,如果你不稀罕听,那我就去享受美丽的夜晚了,到时候你后悔莫及,可不要说我没提醒你哟~” 茵挣扎了一下,不太想上他的当,可又怕真的错过很重要的消息,最后只得干巴巴地问:“你想说什么?” “两位需要点什么吗?”一名男仆很不合时宜地过来鞠了个躬,礼貌地问。 “不用……”“来两杯血腥玛丽,谢谢。” 男仆说了声稍等,就到宴会厅另一端的吧台去给他们拿鸡尾酒了,茵费解地问:“血腥玛丽是什么东西?” “番茄汁,很好喝的,放心吧。”索兰达尔露出狡猾的微笑。 大口杯装的鸡尾酒很快端了过来,茵接过来喝了一口,立刻被那辛辣的口感激得皱眉:“番茄汁是这个味道的?” 男仆差点笑出来:“这不是番茄汁……”忽然瞥见对面索兰达尔阴恻恻的目光,赶紧改口,“是特制的番茄汁。” 茵疑惑地抬头看他:“番茄汁和特制的番茄汁有区别吗?” 索兰达尔内心笑得滚地板,表面上还得一派淡定:“有,口感不一样。”男仆绷不住了,放下酒杯就跑。 自己叫来的鸡尾酒,索兰达尔却不喝,懒洋洋地躺在玫瑰色的沙发上,手里转着自己那根指挥棒一样的小魔杖,说:“你被老先生叫去当展览品的时候,那头野兽跟美女姐姐出去约会了哦!” 茵一脸鄙夷:“什么美女姐姐,爱莲娜比还我小。” “但她看起来比你成熟,比你有女人味,不是吗?”索兰达尔夸张地摊了下手,“你不说,谁会知道你是姐姐她是妹妹?” 茵不做声了,索兰达尔又说:“男人么,总是喜欢温柔的漂亮的,小鸟依人的姑娘,你说是吧?” “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茵冷冷地问。 “怎么会,我只是来提醒你,你既不漂亮,也不性感,如果再让自己变得很强,玛格丽特的下场也会是你的下场——啊,我指的是,被男人抛弃的下场。毕竟像我这样拥有博爱之心的男人已经不多了,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忍受身边有个……”索兰达尔挤眉弄眼,一字一顿地说,“男?人?婆。” 茵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要不是宴会厅里光影交错,估计看上去会更加吓人。 索兰达尔努努嘴,问:“想不想反败为胜?我可以免费教你哦,别露出那种表情来,我怎么会不帮你呢,你说是吧?” 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有把手里的鸡尾酒照着他的脸泼过去,茵气得浑身发抖,一仰头,把大半杯的血腥玛丽一气灌了下去。 索兰达尔嘴张成o字形:“喂,那可是血腥玛丽,你这样喝……”话还没说完,自己的那一杯也被她抓了过去,又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女中豪杰。看来你不需要我的帮助,祝你好运。”高度数烈酒调制的血腥玛丽灌下两杯,要不了一会儿就倒下了。 宴会还在继续,有人在用钢琴弹奏昨天亚历克斯没完成的《欢乐的庆典》,过于欢乐的气氛让茵觉得难以忍受,于是从沙发上把自己挖起来,摇摇晃晃向门外走去。 宴会厅有两扇门,灌下两杯烈性鸡尾酒的茵以为自己是朝通往大厅的门走去,其实是来到了钢琴边的那扇门前,一开门,风就呼啦地灌进来,让她觉得脸没那么烫了,于是反手带上门,走了出去。 这扇后门通往别墅后方的一小块草莓地,不过这个季节地上只有没化完的积雪,茵歪歪扭扭走了几步,感觉脚下像地震了一样,站也站不稳,勉强晃到圆木栅栏边就再也走不动了,自暴自弃地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开始哭。 之前索兰达尔的话正正戳到她的痛处,自己既不漂亮又不性感,又从母亲那里继承到了过人的精神力,随便都能掀起自然灾害,这种不但不温柔还恐怖的女人,应该也是不可能有人喜欢的吧。 想着想着,觉得这种打击比过去被人嘲笑自己是废物是花瓶还要难过,原来好歹还是个人,现在简直都不是人了。 没哭一会儿,一件带着体温的大衣兜头盖下来,茵抬起头,眼泪还在吧嗒吧嗒掉,根本看不清面前是谁。 来人不声不响地将她抱起来,绕过草莓田,从另一扇后门走进了房子里,水汽氤氲的感觉告诉她这应该是通往温泉的走廊。 穿过走廊,那人却并没有把她送回大厅,而是带到了休息室,并且看脚步的方向,还准备径直走进女更衣室。茵虽然晕得厉害,脑袋还没完全糊涂,抱着自己的肯定是个男的,他进女更衣室干嘛? 那人将她抱进女更衣室,放在供姑娘们休息的长椅上,然后伸手去脱她的衣服。 茵这回吓清醒了,拼命挣扎,对方却不予理会,三两下就把她的连衣裙剥掉,情急之下,茵甩手就是一耳光,清脆响亮地打在了那人脸上。 非礼的手终于停下了,茵用力抹掉眼泪,终于看清了流氓的真面目。 “……”茵嗫嚅一阵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那一巴掌打出了十成的力道,即使是黑加仑那子弹都打不穿的体质,脸上也留了四个清晰的指印。 本来自己就没什么好,现在又多了个不讲道理乱打人的毛病,真是没救了,茵沮丧地想。 黑加仑单膝跪在她面前,脸上说不清是怎样一种表情,好一阵子两个人都不讲话,也不动,就像两截木桩子一样。 “对不起,我没看清是你。”毕竟是自己错了,茵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低头道歉。 黑加仑语气不闻喜怒:“你喝了酒?” 茵偏头想想,回答:“他说只是番茄汁而已。” 那个他是谁,不用想都猜得到,而和番茄汁挂得上勾的酒,黑加仑也基本能确定是什么,又问:“喝了多少?” “两、两杯吧?” 黑加仑处变不惊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囧相,掰开她的嘴凑上去闻了闻,一大股伏特加的味道,看来这儿的调酒师在番茄汁里兑了太多的酒,难怪她醉成这样。 茵吸吸鼻子,瓮声说:“小黑,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黑加仑轻轻拍了下她的脸,说:“我没有生气,”然后起身去取了一件干净的浴袍过来递给她,“换上,泡个澡我送你回去睡觉。” 茵点点头,刚要脱衣服,忽然想到他在看着,脸一热,下不去手。 好在黑加仑也没打算看着她换衣服,而是到放浴巾的柜子前,翻出了一块担在柜子门上,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茵两眼呆直地看着他脱掉上衣,然后脱掉长裤,要不是半扇柜子门挡住,都能看到全裸的造型了。 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换衣服,茵慌慌张张把衬裙和内衣内裤脱掉,穿好浴袍的时候,黑加仑已经围着一块浴巾回到了她身边,将她抱起来走出更衣室。 昨天还像煮饺子一样的温泉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黑加仑把茵放到浅水处坐下,然后自己又穿过更衣室,从休息室拿了一些点心回来。 布莱尔先生实在是个会享受的人,他把整个地热湖都圈进了自家别墅,四面是砖墙,顶却是清澈透明的玻璃,室内温度很高,即使下雪也不会压垮屋顶,泡温泉和赏星空两不误。 茵默默地嚼着杏仁曲奇,不时用眼角偷瞄和自己并肩坐在水里的黑加仑,刚才他能那么快出现,现在又坐在自己身边,至少证明自己在他心里也不是一点分量都没有,虽说回忆起来当初在马可波里,他也根本没有明确说喜欢自己,但如果要接受他或许并不喜欢自己,仍然是很难的。 “你在看什么?”被她偷瞄太多次,黑加仑奇怪地问。 “没、没看什么。”茵赶紧目视前方,急急忙忙把曲奇塞进嘴里,还差点呛出来。 黑加仑皱着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么没精打采的,不正常,于是问:“你刚才在哭什么?” 茵怔了下,用力摇头:“没哭什么。”总不能告诉他自己自卑的无地自容了吧。 她不肯说,黑加仑也就不追问,但他不追问,茵反而觉得不舒服,哼哼唧唧一阵,终于还是腆着脸问:“小黑,你会离开我吗?” “什么?”黑加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就是……”茵把肩膀也沉到水下,嘟囔道,“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够漂亮,或者不够性感,还很凶,还很暴力,还很……”话没说完,黑加仑斩钉截铁地打断:“不会。” 心情总算因为这两个字好多了,茵呼出一口气,说:“那你不会离开我对吗?” 话音刚落,温泉水哗啦一声,自己已经被按倒在岸边,还没反应过来,唇齿已经沦陷。 ------------ 085、爱与背叛的深渊 更新时间:2012-04-29 一秒钟前还坐在旁边的人眨眼间就翻身压在自己身上,茵一时没搞清楚状况:“小黑?你……”想问,却被用力地吻住了嘴,根本说不出话来。 黑加仑甚至都懒得解释,捏着她的下巴逼她张开嘴,舌头长驱直入,将她未出口的话全部搅碎成鼻音的哼哼。 温泉水很热,但搂着自己后腰的手好像更热,隔着浴袍都觉得烫,茵半醉半醒,好像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条件反射式地想把他从身上推开,却在触碰到他身体的时候又讪讪地缩了回来。 刚才没仔细看,小黑的身材也很赞啊,她脸红地想,皮肤有弹性,下面的肌肉更是结实但不过分夸张,比起那个自恋狂的匀称更多了一分野性的健美。 “你在想别人?”近距离地看到他双眼不快地眯起,茵赶紧摇头。 黑加仑仍然面无表情,离开了她的嘴辗转亲吻她的下颌到颈侧,动作比刚才快多了,像是打定主意不让她有闲工夫去想别的。 茵满脸通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热的,这种事她只是听别人很隐晦地提起过,加上事前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对于自己该怎么做一点儿也不清楚,只能僵硬地任他摆弄。 就在黑加仑准备解她浴袍腰带的时候,男更衣里传来了一群人闹哄哄的说话声,看样子是有人从宴会上撤退了,准备进来泡澡。茵被他亲得迷迷糊糊,突然哗啦的一声身体悬空,还被吓一大跳,没等搞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打横抱着跳上了岸,直冲回女更衣室。 “啊!!”女更衣室里也有人,被他们的突然撞入吓得大叫一声滑倒在地,黑加仑就跟没看见似的旋风般又踢开通往休息室的门,冲了出去。 茵觉得这辈子的脸面都丢光了,她听出刚才被吓得尖叫的人是苏缇,这孩子年纪小大概是不会知道原因的,但黑加仑抱着自己冲出走廊的时候,不少人正从宴会厅的大门里走出来,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照面,己方又没穿着什么明显能被辨认出身份的衣服,对方还都喝得酩酊大醉,但……被看到了啊啊啊! 一被扔上床,茵立刻卷起被子把自己裹成了粽子,脸烫得能煎蛋,简直太丢人了啊! “出来,你在干什么?”黑加仑不高兴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用手拍了拍她的背。 茵把自己蜷成一团:“都怪你!害我被那么多人看到,你走开点我不想见到你!” 黑加仑沉默了一会儿,茵还以为他在忏悔,没想到却听他反过来问自己:“现在说不想见到我是不是太晚了点?”然后身上的被子被暴力扯走,连带着人都被掀得四脚朝天,失去了遮蔽物,茵一头冷汗地看着他跪上床来,用一种野兽即将吃食的神情逼近。 “小、小黑,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黑加仑语气镇定地说着,单手撑在她肩侧,另一手抓着她的手…… 去解自己下身的浴巾。 茵觉得自己的头都烧起来了,甩不脱他的钳制,只好紧紧地闭上眼睛,心说看不到看不到我什么都看不到。 虽然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偷偷眯细眼去看,瞬间被吓得脊背发凉,大叫起来:“不行!” 黑加仑头上青筋跳,才不管她说行还是不行,手脚并用将吓得要逃跑的茵摁在床上,然后勾过被子蒙头盖下来,直接断了逃生的路。 茵差不多哭出来,头皮发麻地求饶:“小黑,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黑加仑无语地望着她,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没说你错了。” “那你放过我吧……” “你确定?” 茵抽抽搭搭,想点头又点不下去,想要头更不敢摇,只能傻乎乎地看着他。 黑加仑叹了声气,握着她的手腕放到自己脖子上,那圈紧贴着皮肤的金属项圈。 “我属于你,”他俯下头,轻轻吻上茵紧张得直哆嗦的唇,“就像你的手,你的心脏,是你的一部分,所以没什么好怕的,放轻松一点。” 茵摸着那圈温热的金属,先前的恐惧仿佛被软化,僵硬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黑加仑看准时机,解开了她的浴袍。 “小黑,”茵勾着他的脖子,小声说,“你是属于我的,我也是属于你的,是吗?” 黑暗中,黑加仑无声地微笑起来,点点头:“对。” 这段时间以来无数的猜测担忧和后怕终于完全被驱散,茵觉得身心都无比舒畅,另一只手也穿过他腋下,搂住了他的背。 此时此刻,别墅里的客人大多还在宴会厅中觥筹交错,互相交流着一年里的研究成果和生活乐趣,疲倦的人泡在温泉里昏昏欲睡,尽情享受这寒冬之中的惬意温暖,没有人知道在三楼的客房里发生了什么,即使有,也都不会去关心,因为那种羞涩纯洁的爱早就已经离他们而去,和人生中各种美好的事相比,这一点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和这些热闹形成对比的是,在别墅宽敞明亮的图书室中,索兰达尔一手端着一杯彩虹,悠哉自在地跳着单人舞,深蓝色的斗篷随着他的舞步翩翩飞舞,脚步在光滑的水晶底板上踏出明快的节拍,没有伴奏也丝毫不显得单调。 “你怎么了?”本该无人问津的图书室门突然开了,海默林惊讶地望着和自己同岁的弟弟。他对这种规模的宴会根本提不起兴致,加上腿不方便,也不能去跳舞,于是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离开,打算到图书室找本书看打发时间,没想到冤家路窄,撞上了死对头。 在他的印象里,索兰达尔是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孤零零一个人的,宴会是他最好的舞台,无论男装女装,弹琴跳舞,他总能博得无数人的青睐,成为众星捧月的焦点,而他本人也格外爱热闹,图书室这种清冷的环境和他实在是搭不到一块儿。 兴致被打搅,索兰达尔停下舞步,语气带着不屑地说:“我正在享受美好的夜晚,如果你识趣就不要来打搅。” 海默林转着轮椅慢慢走进图书室,来到一座书架前:“我来拿几本书就走。” 索兰达尔哼哼几声,抿了一口彩虹,又原地转了个圆圈,跳起伦巴。 找到了需要的书后,海默林想了想,还是说:“想跳舞的话,你会没有舞伴?” “我的舞伴就是这杯酒,”索兰达尔凝视着手中的酒杯,傲慢地回答,“这世上有一些人永远不会感到寂寞,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的仰慕者,我就是其中之一,即使没有舞伴,我的舞姿也不会因此而逊色。” “那你想和谁一起跳舞?”海默林隐约觉得这个弟弟和过去不太一样了,但哪儿不一样呢?说话还是这么自恋,又好像没有分别。 索兰达尔猛地将半杯彩虹朝他泼过去,混合了六种酒的彩色液体飞溅出去,在半空中一滞,然后变成了许多彩带缓缓飘落。海默林狼狈地用手去挡,就听他嘲笑地说:“我说想和你跳,你又能站得起来吗?” “因为你的出现,整座别墅的审美水平都被拉低了。”索兰达尔将空酒杯往书桌上一放,潇洒地转身离开了图书室。 海默林拈起落在膝上的彩纸,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忽然听到身后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回头一看,是苏缇。 苏缇刚洗过澡,头发孩湿嗒嗒地披着,看了一圈图书室里只有他,就问:“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索兰达尔刚刚离开。”海默林据实回答。 苏缇默默地点了下头,转身要走,海默林忍不住问:“你们吵架了?” 除了眼前这个小萝莉,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原因能让索兰达尔甘愿放弃热闹的舞会,而一个人在这里和一杯鸡尾酒作伴。“他看起来不太好,我能问问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又补充说,如果他们吵架了,那对自己来说是个非常难得的、赢得苏缇的好感和支持的机会。 苏缇无精打采地说:“昨天在温泉里,我看他对那个漂亮姐姐献殷勤,然后又一直盯着人家看,就告诉他不要那样做,那样很不礼貌,结果他笑话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然后就不理我了。” 原来是被自己奉为女神的人批评了啊,海默林有点幸灾乐祸地想。但当着苏缇的面,他还是表现得比较含蓄,说:“他的话是很过分,不过也是没错的,他从来都是那样,觉得自己很完美,也喜欢美的东西,那个姑娘――爱莲娜,确实很漂亮,他会喜欢也难怪。” 苏缇嘟着嘴说:“可是那个姐姐明显就不喜欢他,他还老色迷迷地盯着人家看。” “人家喜不喜欢他都不重要的,”海默林笑着,挪动轮椅到她面前,“在他心里,自己才是最美的,再美的女人,也只是他娱乐的对象而已。” “娱乐……”苏缇睁大了眼睛,“娱乐指的是什么?” 海默林知道她已经上钩了,于是故意停顿了一下,等她更着急了才说:“你还小,成年人的事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你只要记得,他并不是真的喜欢对方,只是……”支着脸想了想,说,“一个游戏而已。” 苏缇的脸色刷地就变了:“可他昨天还说和茵姐姐一起……”话语戛然而止,小萝莉的脸上显出十分愤怒的神色,胸脯起伏了几下,大声道,“他居然对茵姐姐做那么过分的事,我再也不要理他了!”说完摔上门就跑。 海默林欣欣然笑起来,心想索兰达尔啊,谁让你过去品性败坏作恶多端,就算有一天苏缇跑去向你求证,你也一定百口莫辩,被自己心爱的女神当做是流氓败类的滋味一定很不错吧,真有那一天的话,我可是很想看看你的表情呢。 “殿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图书室的门再次打开,进来的是上次在海格威军事研究院和茵二人碰面的那个青年,他仍旧穿着灰色的制服,单膝跪下对海默林行了个礼。 海默林点点头:“知道了,你做得很好,我离开乌赛斯这么久,父王大概也急坏了,准备一下,事成之后就返回帝国。” 青年低下头:“是,我这就去办。” ------------ 086、错了的精彩画面 更新时间:2012-04-30 清晨的阳光透过小圆窗照进房间,单人床上的被子蠕动了几下,探出一个脑袋。 虽然累得要死,但生物钟仍然在每天上午八点把茵叫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四肢发软地要爬出被窝,却被一把拖了回去,“哎呀”一声又被埋进被子里。 “小黑,你给我放手,我要被饿死了!” “嗯。” “嗯什么啊,快点让开我要去吃早饭。” 被子被一把掀开,茵推开压在身上半梦半醒的黑加仑,刚想起身,就发现全身散架了一样酸痛,一点劲儿也使不上,努力了半天也没能爬下床,只好泄气地在被子里踹了他一脚:“小黑,你给我醒醒!” 黑加仑眼也不睁,问:“干什么?” “去给我拿早餐啦!”茵没好气地说,“都怪你,我现在就像被一百头大象踩过一样,到处都痛,赶紧去给我拿吃的来。” 黑加仑被她的比喻逗笑了,抱着她亲了一阵,才被枕头砸下床,乖乖去找吃的。 时间还早,别墅里的人大都还在睡,黑加仑到厨房找女仆要了十人份的早餐,搭积木一样摞得老高,然后搬着上楼。 二楼转三楼的拐角处,索兰达尔打着呵欠坐在窗台上,见他扛着一大堆吃的上楼来,笑道:“吃这么多?昨晚干什么体力活了?” 黑加仑把他当空气无视,索兰达尔继续不要命地问:“不好好谢谢我?哎呀,真是没良心啊,我为了帮你,连这么讨人嫌的话都说了,你居然都不感激一下。” 太吵,黑加仑本来就没睡够,转身就是一记回旋踢,索兰达尔赶紧缩头躲开,彩色玻璃的窗子被踢成碎片。 “你做事从来只会为了你自己,我用不着感激你。”黑加仑收腿,手里的早餐仍旧稳当当地端着。 “话可不能这么说,毕竟间接帮了你么,”索兰达尔靠在墙角,不怀好意地说道,“就算不用感激我,也得报答我吧?” 黑加仑原地想了想,从最上面的餐盘里端了一杯咖啡扔过去,索兰达尔笑着接住,杯里的咖啡一滴也不洒。“谢谢,我正好口渴了。”索兰达尔吹了吹热腾腾的咖啡,慢慢地喝了两口,黑加仑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问:“你到底想我帮你做什么,三年前我欠你一个人情,现在想起来讨还来得及。” 索兰达尔一脸痛心地摇着头:“我看起来像那么小肚鸡肠的人?我一向喜欢助人为乐,助人和为乐本来就不矛盾,你解脱了,我也找到了乐趣。” “我数到三。一。” 索兰达尔喋喋不休:“人们往往不能发现天才做某些事的真正原因,或许只是因为太无聊了,有人会为了画一支玫瑰而从幼苗时期开始观察……” “三。” “等等!”索兰达尔伸手要拦,想想又缩回来,“海格威军事研究院发生火灾的事,我有一点印象,当时因为死了很多关键人物,是交给沙利文将军去查的,我当时恰好路过,和将军一起去看望过那些幸存者。” 黑加仑睡眼半睁:“然后?” 索兰达尔微微皱起眉头:“不少人都提到在事件发生前曾有一个秃顶的男人在中央大楼里晃荡,因为他没有佩戴工作证,研究员们出于安全考虑都上前质问过,得到的回答也出奇地一致――他说自己是来执行特殊任务的,想要找路德?嘉威。” “……”黑加仑看了他一眼,“你想问我那个人是谁?” 索兰达尔笑着点头:“这不难吧?十年前恰好也是你脱离安息军团的时间,那时候你不是因为战绩辉煌而备受瞩目么,听说还负责安息之柜开启日的守备。他们不大可能派一个无名之辈,去向嘉威夫妇俩下最后通牒,所以这个人你说不定在那次开启日见过。” 黑加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见过。” 索兰达尔几乎是一下就站直了身:“是谁?” 黑加仑并不急着回答,反而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索兰达尔语塞,黑加仑端着早餐上楼去:“我会把这件事告诉苏缇,你不用管。” “站住!”索兰达尔几乎是立刻就追上去,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黑加仑毫不示弱,反手就去拧他的胳膊,两人在狭窄的楼梯上短兵相接,索兰达尔根本不是角斗士出身的黑加仑的对手,抢攻不成,几下就被同时反剪了两条胳膊,几乎掰得肩关节脱臼。 不过这也是自找的,要是远距离放个律令?束缚,根本不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对于他突然这么不自量力,冲上来和自己肉搏,黑加仑似乎也有点意外,牢牢制住他的手腕,说:“关心则乱,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说着屈膝狠狠地撞在他胸腹间,索兰达尔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地就被这一脚踹得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摔在刚才落下的碎玻璃之间。 “下次再敢唆使茵喝酒,就不是断肋骨了,”黑加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会把你每一根脊柱骨都拆错位。” 说完端着早餐回房间去了。 索兰达尔躺在彩色的碎玻璃上很久都没有动,一直到三楼的其他客人纷纷下楼去吃早饭,看到有人躺在碎了的玻璃窗下,都露出惊讶的神情――阳光穿透残缺的彩色玻璃照射进楼道,躺在地上的人表情安静姿势优雅,完全是一幅带点暴力美的油画。 苏缇也在人群中,她愣愣地走上前,蹲下去歪着头问:“你在干什么?” 索兰达尔睁开一只眼,语气轻浮:“嘘~难道你不觉得这画面很美吗?残破、颓废、宁静……置身其中的我禁不住要窒息了,那种切身感受得到的疼痛就像是破坏了一种美,再塑造出一种新的美一样,有几个人能抵挡这种非凡的诱惑力呢?” “诱惑力”一词让苏缇一下子想起了头晚海默林说过的话,脸一变,转身蹬蹬蹬下楼去了。 客人们围观了一阵也纷纷散去,疯子他们见得多了。 “切身感受得到的疼痛啊。”索兰达尔又闭上眼,继续在早晨暖暖的阳光中睡了过去。 聚会结束后,大部分参加者都在第二天中午告辞,布莱尔先生送走了朋友们,这才有空去关心小小的新会员――毕竟这个研究会的主要成员都是上了点年纪的,最年轻的也有四十多岁,和他们一比,茵实在是太年轻了。 “宿醉?哦哦哦那是得好好睡一天了,别说是年轻人,我这样身经百战的老酒鬼,一旦喝醉了第二天也是醒不过来的啊,哈哈~”布莱尔先生轻易地就被蒙骗过去。 怀特祭司长也不无遗憾地擦着脑门上的汗:“本来还想和茵小姐聊聊双属性次元的事,昨晚上和几个朋友说起来,大家都很感兴趣。不过没办法,身体最重要嘛,这次没机会,以后路过马可波里可一定要到神殿来啊。” 黑加仑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很热吗?” 怀特祭司长愣了愣,擦汗擦得更手忙脚乱:“是啊,今天真热啊,我出去外面凉快凉快。阿尔法,亲爱的老朋友,我有点急事,一会儿就得回去了,真是没办法,我也想在这儿好好享受两天……” “之前不是说好会住几天吗?”布莱尔先生奇怪地问,“我还特意安排了马场那边,想着大家一起出去透透气,活动活动,一把老骨头,可不能成天坐在房子里啊。” 怀特祭司长歉疚地点头:“是啊是啊,我原本也是这么想,不过是在是没办法了,明年吧!” “这么慌慌张张要走,是心里有鬼吧?” 餐厅里走出来一个身着铁灰色制服的年轻男人,腰间佩剑,手中握枪,枪口正对着怀特祭司长。紧随其后的是慢慢转着轮椅出来的海默林,今天的他和往常不同,虽然还是坐在轮椅里,却换了一身华贵的王子装,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 怀特祭司长顿时汗如雨下,转身就要跑,那个穿着制服的青年一枪打在他后腰上,黑袍的祭司惨叫一声摔倒在地,那一枪打碎了他的腰椎骨,下半身直接失去了知觉,但恐惧仍然驱使着他拼命向前爬。 布莱尔先生身为主人,对此当然是十分震惊,当即大声质问:“怎么回事!你们想干什么?竟然在我的房子里对我的朋友开枪,海默林!” “实在是很抱歉,布莱尔先生,”海默林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来到老人面前,“您的这位好友,乔格里?怀特涉嫌谋杀帝国第一王子――也就是我,所以现在已经是帝国的重犯,如果您能够不插手这件事,我会非常感激的。” 布莱尔先生倒是知道他的身份,于是更加震惊地转向瘫倒在地还拼命要逃的怀特祭司长:“乔格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谋杀帝国王子?” 怀特祭司长一手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一手拼命向门外爬,表情痛苦不堪:“原谅我,阿尔法,我什么都不能说!否则我的家人都会性命不保,要么救我,帮我逃走,要么什么都别问,求你了!” 海默林好整以暇地笑着:“你不敢说啊,我替你说吧,安息军团里有人以为猎魂者被老师传给了我,所以派你来向我要,但是我不给,你心想反正杀了我也能拿到,就冒冒失失地动手了,对不对?” 怀特祭司长像一条缺水的鱼般在地上挣扎,鲜血流了满地,生命也随之缓慢地流失,就在穿制服的青年正准备一枪解决了他的时候,一旁的黑加仑突然站出来,握住了枪管:“等一下。” ------------ 087、一盆脏水扣下来 更新时间:2012-05-01 就在身穿制服的青年准备一枪送怀特祭司长回归神的怀抱时,一旁的黑加仑突然握住了他的枪管:“等一下。” 海默林有些意外地扬眉看着他:“你不会是想替他求情吧?” 黑加仑不理睬他,而是问倒在地上已经放弃了挣扎的怀特祭司长:“当年海格威军事研究院中央大楼的火灾,是谁授意你做的?” 怀特祭司长瞬间瞪大了眼睛,手指颤抖着指向他:“你、你……你是……” “回答我的问题,”黑加仑沉下声音,“否则你会在濒死的悬崖上挣扎上一两天。” 怀特祭司长还来不及回答,惊呆了的苏缇已经回过神来,从次元里猛地拖出火炮:“是你杀死了我的爸爸妈妈!”就要往炮筒里填火药,布莱尔先生慌忙说:“别!我的房子!”苏缇愣了下,黑加仑大声问:“到底是谁!” “砰!”穿制服的青年手指一抖,枪走火,一枚子弹从怀特祭司长的颧骨处打进去,鲜血狂喷,瞬间毙命。 苏缇愣了一愣,继而搬起火炮对准他的头狠狠地砸了下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眼泪夺眶而出,大颗大颗落在被砸得脑浆迸裂的怀特祭司长身上。 布莱尔先生被这接连的变故搞得手足无措,看苏缇哭得要抽过去一样,只得赶紧先安抚她的情绪:“他已经死了,别再砸了,我们到那边去坐下好吗?我叫人给你准备点奶茶,来吧,亲爱的,你需要镇定一下。”抱着还想继续鞭尸的苏缇往大厅角落的沙发走去。 到嘴的鸭子还飞了,黑加仑怒不可遏,一拳将那青年揍得飞出去:“你是故意开枪的!说,是谁指使你杀人灭口的?”青年被他打得脸都变形了,重重摔倒在一只大花瓶下,脑袋撞上坚硬的瓷器表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卡缪,你冷静点,那只是枪走火了而已……”海默林试图调和,却不幸地把炮火引向了自己,黑加仑脸色简直比雷雨天的乌云还要可怕,上前一把将他从轮椅里提了出来:“我知道了,除了你没有人能命令他,你才是当年火灾的幕后指使者!” 那青年两个鼻孔都在流血,牙齿也被打掉了两颗,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放开殿下!这件事和殿下没关系,是……”呛了一口血出来,“是索兰达尔,他听说嘉威夫妇决定为殿下效力,就把他们给杀了!” 他的声音很大,就连坐在远处的苏缇也听得一清二楚,手里的奶茶杯“锵”的一声摔碎在地板上。 黑加仑冷笑起来:“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青年摇摇晃晃扶着花瓶站稳:“殿下让我,在暗中、暗中调查是谁在背后做手脚,打着帝国军的名号追杀殿下,结果……结果无意中发现,乔格里瞒着军团,和索兰达尔有私下往来……” 黑加仑差点大笑出来,自己之所以知道乔格里?怀特就是纵火犯,是因为早晨刚听索兰达尔说过,难道有人会笨到出卖一个掌握着自己重要情报的伙伴?这谎话未免编得太不靠谱了。 就在他想继续反驳的时候,身后的楼梯上传来了七弦琴的声音,索兰达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楼梯上,一身吟游诗人的夸张装扮,踏着台阶走进大厅:“多么曲折婉转、惊心动魄的故事啊,连我这个当事人,听得都不禁要潸然泪下了。” 苏缇脸色苍白,嘴唇失色,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是你……让人去杀了我的爸爸妈妈?” “我没有杀他们,但他们却是因为我而死。”索兰达尔冲她笑了笑,暧昧不清地回答。 黑加仑听得直皱眉,心说这家伙在想什么,有人往你身上泼脏水,你非但不躲不闪,还凑上去让人泼得更爽?果然是变态,无法理喻。 “听说玛尔德开春时候会有大片的三色堇盛开,醉心于美与梦幻的我又怎能在此滞留,”索兰达尔怀抱七弦琴,自弹自唱起来,“后会有期,我的朋友,愿我们能共享沿途美丽的风光。”大步从敞开的大门走了出去。 看准到他离开,青年松了口气,望着黑加仑:“现在你相信了?” 黑加仑默不作声,猜不透索兰达尔的想法让他开始怀疑到底谁说的才是实话。 “乔格里?怀特这个人罪大恶极,现在终于死了,苏缇的杀亲之仇得报,我也不会再被追杀,真是太好了。”海默林长舒一口气,正想说点调节气氛的话,沙发那边的苏缇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那悲痛劲儿简直像是失去了最最重要的东西一般,令人劝慰都不知道该从什么角度下手。 三楼上,茵揉着眼睛探出头来,睡眼惺忪地问:“苏缇,是你在哭吗,怎么啦?” 苏缇这时候根本听不见任何人说话,挥舞着四肢拒绝任何人的接近,布莱尔先生也无计可施地坐在一边看着她发愁。茵浆糊一样的脑袋被她哭得稍微清醒了一点,换好衣服游魂般飘下楼,无力地问:“出什么事了啊,我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哭,你们谁欺负她了?小黑,怎么回事?” 黑加仑回了一个意味不明的耸肩,海默林还被他提在手里,尴尬地回答她:“欺负她的人……已经走了。” 茵莫名其妙地环视了一圈大厅:“谁走了?你――”忽地注意到满嘴鲜血的军装青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青年不做声,海默林替他回答道:“克劳恩从帝国捎来了好消息,父皇回心转意了,希望我能回去继承王位。” 茵刚睡醒,有点回不过神:“回心转意?什么意思,之前那么疯狂地追杀你,现在说句回心转意,你就信了?” 海默林笑着摊了下手:“他毕竟是我的父王,即使他受到旁人唆使做了一些错误的决定,只要他悔悟了,我仍然会原谅他。” 这话既像是在说他自己,又像是在暗示茵一些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们只有说再见了。”茵耸耸肩,无所谓地说。 海默林望着她走到沙发边,将大哭不止的苏缇搂在怀里轻声安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不跟我回去?” 茵看也不看他,哄着怀里的小萝莉:“乖,别哭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吗?――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别忘了我们之前说好了的,你做了国王,要娶的是海伦而不是我。” 海默林还想说什么,耳边响起一串骨节错动声,黑加仑不客气地替主人下了逐客令:“你们在这里不再受欢迎,如果再不走,别怪我把你们扔出去。” 无可奈何地,海默林点了点头,名叫克劳恩的青年立刻上前来替他推轮椅,两人一起朝大门外走去。 “对了,卡缪,”即将出门时,海默林又抬手示意克劳恩稍等,然后从轮椅里转过身,“作为个人,我承认你很强,但作为神甫,我不得不告诉你,离开了军团的你什么也不是。” 黑加仑面色冰冷地说:“你不用试图说服我回归,我现在是奴隶,除非你有本事命令我的主人,否则不可能让我为你做任何事。” 海默林不无遗憾地耸了耸肩:“那就没办法了,后会有期。”两人消失在了门外。 而沙发那边,茵终于把苏缇的眼泪给止住了,一边用手帕给她擦脸,一边安慰道:“别难过,没事的,他跑不了,我们这就去追,只要是他做的,我保证把他捆到你面前跪下道歉,然后任你处置,行吗?乖,先擦擦脸。” 苏缇哭的双眼通红,不停地打嗝,布莱尔先生在一旁扶着额头唉声叹气:“你们这帮年轻人,恩怨纠葛还真多。” “真是非常抱歉,本来就挺麻烦您的,还又给您添了那么多的麻烦,”茵歉疚地道,“我们一会儿就走了。” 布莱尔先生吹胡子瞪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赶你们了?咱们一起出生入死那么多回的感情,我还能因为你们在我的别墅里开了一枪,就把你们几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撵出去不成?” 茵赶忙赔笑:“那当然不是,我只是怕追不上那个自恋的变态,这些天真是多谢您的盛情款待了,等手里的麻烦事儿解决了,我们一定会去埃洛达看望您的。” 布莱尔先生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咬着烟斗站起来:“我去叫梅琳给你们准备点吃的,那家伙说是要去玛尔德,你们认识路吗?” “去玛尔德?真巧,我们也去玛尔德,”恰好爱莲娜从图书室里出来,听到老人的话,欣欣然发出邀请,“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吧?” 要是没有昨晚的事,茵一定会臭着脸拒绝,这会儿见到爱莲娜,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么抵触,于是坦然地接受了邀请:“行啊,人多路上才不会寂寞,你们一共多少人?” 爱莲娜想了想,回答:“爸爸、我、乔伊,再加现在住在圣科洛斯城里的昆西兄弟俩和帕里斯辅祭,一共六个人。” 那就是一共十个人去玛尔德,虽说贝利亚是中立国,但人多总是会安全一点的,至少在没了梦迦的情况下,还能分出人手守夜。 想到梦迦,茵的心又沉了下去,苏缇已经过了那阵悲痛劲儿,见她脸色变化,就伸出沾满泪的手摸了摸她的脸,茵赶忙又从负面情绪里挣脱出来,摸摸她的头:“好点了吗?回房间里去洗洗脸,我们吃了午饭就上路。” 回头想叫黑加仑去替自己那午饭,却看到他和走过来的爱莲娜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知道爱莲娜对他说了什么,他点头回答:“我知道。” 就算不是情情爱爱的事,他们之间也还是有问题,茵决心找个机会好好问个清楚。 ------------ 088、走到哪都被排斥 更新时间:2012-05-02 对于爱莲娜和亚历克斯王子会出现在布莱尔先生的别墅里,茵一直抱有强烈的怀疑,但始终没有机会问,等到大家都吃饱喝足――其实主要是睡到错过午饭的自己吃饱喝足,告别了慷慨的东道主上了路,她才能和爱莲娜坐下来聊天。 队伍里有一半是姑娘,所以大家还是选择了雇佣马车的方式前进,反正大家都不缺钱,五人一架马车,爱莲娜和女仆乔伊并茵、黑加仑还有苏缇乘一辆,优莉卡却被打发到另一辆马车里,和四个完全不熟的男人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茵总觉得爱莲娜对自己很亲热,按理说她应该不知道俩人的姐妹关系,为什么会没来由地亲近自己呢?解释为血缘好像有点牵强吧。 “其实我邀请你们一路走,是有原因的,”茵还没开口,爱莲娜就主动说道,“你是伽罗家的小姐……”“不好意思,曾经是。”茵礼貌地纠正。 爱莲娜笑了笑,顺从地改了口:“你曾经是伽罗家的小姐,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但在宫廷宴会上我们见过面的,金奇城里鲜少有不知道你的人,所以我当时还认真观察了一下,觉得你在某些地方,和我很相似,从那时候起就对你感觉特别亲切。” 茵嘴角微微抽搐,心想为什么会有人对一个废柴感到亲切呢?真的是因为血缘么? “在索托瓦的时候因为一路疲于奔命,我没有认出来是你,在温泉的时候又听你说你姓修文,还以为自己认错了,特意去向父亲求证了一下,是他向我证实了你的身份。” 听到这里,茵心一提,脱口反问:“什么身份?” 爱莲娜十分自然地说:“你曾经是伽罗小姐的身份啊。” 茵松了口气,然后又有点失望――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又听到了修文这个姓氏,难道会认不出自己是他的女儿?还是说他不想让爱莲娜知道当年的风流韵事,所以没有告诉她? “虽然大家都传你是个魔法也不行斗气也不行的人,但我曾经听母亲说过,越是这样的人,可能越是比任何人都厉害,所以我猜,你一定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和你一起旅行一定很安全。”爱莲娜脸上带点俏皮地说。 茵啼笑皆非,深藏不露什么的和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不过她母亲说的那句话倒是没错。露易丝公主怎么说也是亚历克斯王子的合法妻子,就算丈夫不主动对她提起,她也不会对自己的情敌一无所知。 话又说回来,爱莲娜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也就是请她出手相助的意思,如果露易丝王妃稍微说的详细一点,爱莲娜很可能就会猜到她是奥术师,在这个奥术的秘密并未被公诸于众的环境下,能够获得奥术师的支持,就等于拥有了一支正规军的战斗力,亚历克斯王子想要重返金奇城夺回王位也就指日可待了。 但茵并不是很想接这个烫手山芋,虽说跟着他们杀回去狠狠地教训一下伽罗家那帮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儿的家伙也挺好,可她还是喜欢自己单枪匹马战胜他们……好吧带上小黑。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们姐妹沟通感情,反正黑加仑和苏缇一上车就睡,乔伊又一句话不说毫无存在感。 昆西是个六星魔法师,拥有皇家特聘书,弟弟凯利则是骑士出身,逃亡之前曾是亚历克斯王子近卫队长,兄弟俩都是贵族,对优莉卡身上散发出来的暴发户小姐的气场十分反感,刚开始还和她说几句话,到后来完全不想搭理,用自己家乡的方言交谈起来。 幸好同车的还有个脾气很好、又和她修行方向相同的帕里斯辅祭,亚历克斯也偶尔会搭几句话,一路上倒也不算太难熬。 “……的确,如果按你所说的修炼进度,能达到三星祭司的水平已经非常出色了。”帕尔斯耐心地听完了她关于自己魔法亲和力特别优秀的自夸,很好脾气地点头赞同。 对面的昆西兄弟俩和他已经是老熟人了,听他这么说就挖苦道:“你这个天才就不要假惺惺地褒奖别人了,一听就不是真心的。” 优莉卡脸涨的通红,生气地反问:“说别人假惺惺,你们又有多么了不起?虽然我现在还只是三星祭司,但是莱卡神父说了,我是他见过天赋最高的祭司,过不了几年我一定能成为大祭司,你们就等着瞧好了!” 昆西一听更是笑得肚子痛,不留情面地打击起她来:“大祭司?你?哈哈哈~~你这个水平,连进信仰神殿当修女都不够格,还想当大祭司?我就不拿你跟伊达洛斯比了,你旁边那家伙当年可是常春藤魔武学院魔法部的一朵奇葩啊,天天上课睡得昏天暗地也能考满分,三阶辅助魔法的咒语得有多长啊,他看一眼就能背出来,这才叫天赋,懂吗小姐。” “那又怎样!帕尔斯先生再厉害也是他的,有本事拿自己的本事来和我比啊!”优莉卡气呼呼地道。 帕尔斯无奈地说:“优莉卡,你还是别和昆西比,这家伙像你现在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皇家魔法师军团的正式成员了。” 一旁笑得飙泪的凯利补充道:“下次自我膨胀请选择水平较低的对手,不然你会更郁闷的,哈哈哈~~” 优莉卡气得想哭,强争面子:“你们只不过比我强一点点,得意什么!我的伙伴们个个都比你们强,有本事你们别和我比,去和他们比啊!” 昆西揉着肚子笑道:“你说后面那辆马车上的三个?他们之中也就那个小姑娘魔法亲和力还像那么回事,另外两个都是门外汉好不好,你该不会是以为我看不出来吧?” “不,昆西,你弄错了,”亚历克斯突然温和地打断,“那个小姑娘不是魔法师,那位年轻的小姐才是。” 昆西讶然望向他:“咦?怎么可能,那位茵小姐身上一点魔法波动都没有,怎么会是魔法师?” 凯利也一脸不相信地:“殿下是怎么看出来的?” 亚历克斯微微笑,手指在膝盖上轻叩:“这个你们还是问优莉卡小姐好了,他们既然是伙伴,一定非常熟悉,我只是从经验上判断出来的,你们要问为什么,我还真答不上来。” 昆西兄弟俩拉长了脸,他们刚鄙视过优莉卡,怎么好意思不耻下问?幸好还有个帕尔斯在,年轻的辅祭笑眯眯地替他们把话问出了口:“优莉卡小姐能给我们长长见识吗?” “哼~”优莉卡终于找到了点被关注的优越感,抄起胳膊,得意地说,“不是我吓唬你们,小黑可是我见过最厉害的角斗士!以前在翡翠森林里遇到夜魅,他为了保护我,一脚把夜魅的头骨都踩得粉粉碎,哪怕有再多的人围攻他,都只是自讨苦吃而已,根本伤不了他一根汗毛!” 凯利微微张口,无语地望着自己的哥哥,昆西冲他耸耸眉:“别看着我,这种答非所问的状况通常是因为对方的脑袋被门挤了,不是因为有人用魔法干扰了你的听觉。” 优莉卡眉一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好心解答你们的疑惑,你们……”“对不起,优莉卡小姐,我们想知道的是关于茵小姐为什么是魔法师的原因,不是那个青年,”帕尔斯依旧好脾气地替那对兄弟解释,“那位黑加仑先生,我们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是一位非常厉害的角斗士。” 优莉卡脸上一红,有点下不了台,偏偏凯利还装模作样地捂脸做娇羞状:“讨厌啦,人家眼里只有大英雄,都怪你,是你没有问清楚啦!”帕尔斯哭笑不得,看那对兄弟在对面笑得东倒西歪。 亚历克斯王子大概有点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出声制止这对活宝:“你们两个,不要把马车弄翻了。优莉卡小姐,抱歉,我不知道方不方便这样问――你和黑加仑先生是什么关系?” 优莉卡气呼呼地瞪着那对笑倒在一起的兄弟,十分不客气地拒绝回答:“我没有义务回答你!我和他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问一位女士这样的问题是非常不礼貌的吗,一群没教养的家伙。” 话音刚落,对面笑到抽风的兄弟俩齐齐止住,同时冷冷地看过来:“说到没教养,不会有人比你更没教养了,你知道自己在跟什么人说话吗?” “昆西,凯利,威胁女士不是男子汉该做的事,管好你们的舌头。”亚历克斯王子眼里地喝止了他们暴露身份的行为,兄弟俩只好郁闷地闭上嘴,靠在马车壁上不说话了。 优莉卡被昆西凯利两兄弟气得头疼,天黑以后大家借宿在一座农场,她连晚饭都不吃就一个人躲进了阁楼的房间,扑在简陋的木床上生闷气。 “你不该去招惹昆西和凯利,”黑衣人不声不响地就出现在阁楼的天窗下,“还有,也不该在那个男人面前暴露你喜欢卡缪的事。” 优莉卡一肚子怨气,这回还要被他数落,更加不高兴了:“不是我要招惹他们,是他们要来气我的好不好?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看不起所有的人了吗?” 黑衣人却摇了摇头:“得罪了他们,接下来如果遇到危险,还有谁会保护你?就算是他们主动挑衅,你也该学着收敛自己的脾气,避开锋芒,让他们自讨没趣。你每次失败,都是因为太自满、太浮躁,如果你再这样顽固不化,我会考虑另外找合作者。” “……”优莉卡心里不高兴,但也承认他说的是没错,可是要改变自己谈何容易,“知道了,我不会再和他们吵架了。” 黑衣人这才满意地掏出一只密封好的广口瓶递给她,说:“这是给你的奖励,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一定要慎重。” 瓶子是透明的,不大的空间里盛着一块红色的水晶――那是一块储存魔法的魔结晶,有一些人自己不会魔法,但生活中又难免遇上需要魔法的时候,于是许多魔法师都会把常用的魔法封在魔结晶中出售,这种低级炼金产品全大陆到处都有售。 优莉卡怔怔地看了那个瓶子,半天才问:“真的是给我的?” 黑衣人呵呵低笑,将瓶子放到她手里:“在你们抵达玛尔德以后,找个合适的时机使用它,方法我过去已经交给你了,这本来应该是在合作结束的时候才给你,不过那个棘手的魔法师走了,没人会发现你使用禁咒,这对你和我来说都是个机会。” ――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块封着摄魂术的魔结晶,你只要找一个没人打扰的机会,对着他释放出来,在他意识模糊的时候口述你的指令,今后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会照着你的指令去做,即使要他爱上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不能让他讨厌你,否则你连和他独处的机会都没有。 优莉卡捧着梦寐以求的魔结晶瓶子呆坐在床上,黑衣人则再一次无声地消失在原地。 ------------ 089、感情牌别随便打 更新时间:2012-05-03 白天在马车上睡了个饱,到了夜里反而困意全无,茵向主人打过招呼后,爬上农舍屋顶的露台看星星。农场主也是个有情调的人,露台上放了金属的圆桌和靠椅,还栽了好几盆花,随着天气的变暖也已经抽出了新芽。 “原来你在这儿,”通往楼梯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亚历克斯走了出来,“介意我在这抽会儿烟吗?” 茵只好摇头:“请随意,我对烟味没什么排斥。” 亚历克斯于是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了雪茄和火柴,点燃后却并不抽,而是夹在两根手指间任它烧。 “郊外的夜晚总是那么美,尤其是在冬天,安静得像是全世界都睡着了一样。”他举目远眺着一望无际的原野,感叹地说。 茵不知道他来对自己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想起身离开,却被他的下一句话硬是按回了椅子里:“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也喜欢一个人看星星,以为这很浪漫,后来遇到她,她却骂我是个傻瓜,说世上还有那么多人在受苦,你身为王子,不想着怎样让自己国家的人民过得幸福,却把时间花在浪漫这种虚无飘渺的事上。” 直觉告诉茵,那个“她”指的应该就是自己的母亲玛格丽特,否则她想不出来亚历克斯还会跑来对自己说哪个女人。 “她是谁?”问这个问题,并不指望他会说出玛格丽特的名字,而实际上亚历克斯也确实没有捅破这层,只是回答:“一个我年轻时候深爱过的女人,她对我而言,就像奇迹。如果不是她,我可能一辈子也学不会成熟地思考,不会明白王子这个头衔的真正意义。” 茵默默地看着他,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一些对往昔岁月的眷恋,但失败了。 亚历克斯那被时光雕琢得成熟柔和的面容上,只有淡淡的惆怅。他说望着远方说:“我从她身上学到了太多的东西,并且学会的越多,就越想学会更多,我被她的乐观所感染,和她一样相信总有一天战争会消失,甚至开始承认她所说、魔法带给人类的更多是负面影响的言论。我想,说她是我一生的导师都不为过,尽管她比我还要小。” 茵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很怕听到他继续说下去,可如果这时候逃走,恐怕以后就再也听不到他的坦白了。“那这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她忍不住问。 “她已经死了,在很多年前,”亚历克斯掸去落在桌面上的烟灰,“也许到我这个岁数还在说相信爱情,会被你这样的年轻人笑话吧?”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认为我爱着她,但她不那么认为,她觉得我是个大傻瓜,没长大的孩子。” 茵不由得笑了出来:“你被她鄙视了。” 亚历克斯眨眨眼,眼中温柔的光如星辰闪烁:“大傻瓜想娶她做王妃,被她拒绝了,她说救世主是不相信爱情的,拯救了我以后她还要去拯救全大陆,不想被我这个拖油瓶绊住。” 想象着一个和自己长得差不太多的女人傲慢地自称救世主的样子,茵觉得格外滑稽,再想想眼前这个男人十七年前、垂头丧气挨训的模样,心里莫名地觉得温暖,情不自禁地说:“但她其实是喜欢你的吧?” 亚历克斯笑了,摊了下手:“你也这么认为?可是当年的大傻瓜不这么认为,他气呼呼地回家了,还娶了一个身份高贵漂亮聪明的王妃想气气她,但很快地,他就听说自己心爱的女人成了全大陆的通缉犯,他的母亲为了不让儿子被牵连,把他关在了塔里,多亏他的王妃善解人意,冒死偷来了钥匙,放他去救自己的心上人。” “你确定她是善解人意,让你去救玛格丽特,而不是和安息军团一起布下了陷阱,等着你带路好让他们找到她的藏身之所?” 黑加仑的声音冷不丁地插进来,把两个正在追忆似水流年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亚历克斯有点无奈地回头看他:“露易丝的罪过你?” 茵责备地瞪他一眼:“小黑,不要擅自揣测别人的用心,你又不认识人家。” “露易丝?克拉文森,安息军团唯一的一位女神甫,因为泄露机密和知情不报,十一年前被处死,执行刺杀任务的,”黑加仑略带讥讽地停了下,冷笑着,“是我。” 亚历克斯沉默下来,手里的雪茄烧到了手指,他才将烟蒂掐灭,扔进了空烟盒。 黑加仑靠在门框上,颐指气使地:“茵,过来。”茵翻个大白眼:“干嘛?”“苏缇找你。” 小萝莉一路上都没说话,这会儿找她,应该是心情稍微恢复正常了,茵点点头,站起来理理裙摆,朝黑加仑走去。 “茵小姐,”亚历克斯似乎并不甘心地又叫住她,“我并没有要博取你的同情,也没有想要获得你的原谅,我只是……” 黑加仑却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我和爱莲娜已经谈妥了,等她回图加特登基取得军队支配权后,我们会协助你返回塞来路。” 茵讶然:“你和她谈妥了?你们什么时候谈的?”转而想起这几天来他们总是凑到一起,终于明白过来,不高兴地掐了他一把,“什么叫我们啊,你背着我去答应的事儿,别指望我帮忙哦!” 她那蚊子咬一样的掐法黑加仑根本不放在眼里,不过仍然把人抓过来用力亲了一下,对当事人算是惩罚,对当事人的父亲……算是炫耀吧。 亚历克斯叹了口气,露出忧伤的表情:“我当初并没有想到会有那样的事发生,我甚至……我甚至并不知道她怀孕了。” 黑加仑按着满脸通红的茵的肩膀,把她往楼梯下推去,头也不回地说:“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即使玛格丽特被抓不是你有意而为,但她死后你却能心安理得地和你美丽的王妃生活在一起,同样是你的女儿,爱莲娜在王宫中享受,茵却被人调包到民间,你这个亲身父亲对此完全不知道。” “玛格丽特是对的,因为你那根本不是爱。” 说完,不顾茵一直嚷着等一下等一下,直接把人扛起来带走了。 他们离开后不久,爱莲娜端着蜡烛上来,看到父亲呆呆地坐在露台上,就上前询问:“您刚才和茵在一起?” 亚历克斯默默地点了下头,说:“她和她母亲不一样。” 爱莲娜笑了,在茵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来:“她又不是玛格丽特抚养长大的,怎么能一样呢?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她如果知道当年的事,一定不能完全释怀,您去对她说可能适得其反。” “玛格丽特非常善良,善待身边的每个人,而大家也都以同样的好去回报她。我大概是唯一背叛了她的人。”亚历克斯苦笑着,摸了摸脸上的胡茬。 爱莲娜将蜡烛推到他面前:“将来我会向她解释的,早点休息。” 农场主每年秋收时候都会雇很多人来割麦子,所以农舍里有充足的床铺可以借给他们,除了不合群的优莉卡坚持要单独睡在阁楼外,其他人都在供临时工使用的木板床上凑合了一夜。 经过一天的情绪缓解,苏缇看起来没有昨天颓唐了,但脸上也看不到往日无忧无虑的笑容。坐在马车里时她没事儿就抱着那门火炮默默地擦拭,同车厢的另外四个人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孩子是不是准备抓到索兰达尔以后就把他轰成灰? 今天的旅程不如昨天顺利,还不到午饭时间就遇到了蛮贼袭击,黑加仑将四个姑娘反锁在马车里,自己跳下去和昆西兄弟一起遇敌。 “真是不调教不成气候,早知道当初就该太纵容他,”茵扒在马车车窗上往外看,奈何这种马车通常只有贵族使用,而贵族在马车里总是干些奇奇怪怪的事,所以车窗上镶的是毛玻璃,“这才像话么。” 爱莲娜从女仆乔伊手中接过一个喷雾剂,在窗玻璃上喷了点,外面的情况立刻就能看清楚了:“他的身手真的相当厉害,我曾经见过一个七星角斗士,感觉都远不及黑加仑先生。” 有三个强力的战斗单位,再外加一个辅祭,不长眼的蛮贼团伙三两下就被收拾了,凯利还算下手比较轻,把人揍趴下就算,黑加仑可就没这么心慈手软,逮到一个一律卸掉肩关节,如果有人不死心还想来踹,那就连髋关节也卸了,现在被他扣着后颈按在树上的那个小头目就是这样一个缺心眼的家伙。 “杰里曼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普通的旅行队伍也要抢,饥不择食了吗?”黑加仑还在以大欺小,凯利已经把两架马车的车门都打开了,茵一下车就听到他这句话,拎着裙摆跳过满地半残,来到树下:“你们是杰里曼先生手下的?” 那个小头目被按在树上直翻白眼:“要杀就杀,我们的行动和老大没关系,别去找老大的麻烦!” 茵不由得笑了:“你们已经被修理的够惨了,我们还用得着去找他的麻烦?说吧,杰里曼先生人在哪儿?上次走得太急,都没跟他到个别。” 那小头目四肢关节都被卸掉,整个人就像提线木偶一样,被黑加仑恶趣味地抓着甩来甩去,痛得鬼叫,茵哭笑不得:“你先让他回答了我的话再玩。”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朝这边跑了过来。 ------------ 090、熟人有难必须帮 更新时间:2012-05-04 “咦,怎么是你们?”远处气喘嘘嘘地跑过来一个人,一见他们就愣住了。 茵见了他倒不是很意外,既然是杰里曼的手下嘛,证明其他人应该也就在这附近了,于是笑嘻嘻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啊,琼斯。” 来得正是当初在艾拉蒂亚身边卧底保护她的剑客琼斯,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应该是一路狂奔追过来的。果然琼斯一看满地挺尸,就泄气地坐在了地上:“妈的,老子跑得腿都要断了,还是没拦住这群笨蛋。” 爱莲娜也被乔伊扶下马车,看他们交谈的气氛融洽,很奇怪地问:“你们认识吗?” “和他认识,”茵指了指坐在地上刨头发的琼斯,又指了指被黑加仑甩着玩那个人,“和那只不认识。” 琼斯像条快干死的鱼一样猛【纵横】喘了一阵,然后才气短地说:“早就说不能什么人都往队伍里收,本事不好可以练,脑子不好没救啊!” 那快被摇死的小头目大声抗议起来:“我也是为了大家好啊!老大现在都没心思管我们了,大家伙儿总要吃饭吧?我们别的不能做,拦道抢劫总是本行,过去也没少做,有什么不行的!” 琼斯气结:“有什么不行?你行还会被人拆得断手断脚?团长说过多少次,我们只劫王室和贵族,不许骚扰普通人,你把他的话都扔马桶里去了吗?” 那小头目哼哼几声,蔫了,一旁围观的众人同情地心想――委屈你了,其实你没错。 歇了一阵,琼斯黑着脸爬起来,帮地上那群家伙一个个接上胳膊,然后训斥:“丢人现眼,还不赶紧跟我回去,团长已经够心烦了,你们还在这添乱。”那群蛮贼个个肩膀痛得要命,却不敢反抗,乖乖列队顺着他来时的方向离开。 茵却对他们的话有点好奇:“杰里曼先生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你们被查封,没饭吃?” 琼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比那更糟,女王陛下被抓了。” “什么!” 这一声同时从茵和亚历克斯口中发出,琼斯挺奇怪地看着后者,不认识,他这么激动干什么? “费狄鲁前辈被抓了?谁干的?”茵着急地问,艾拉蒂亚是自由冒险者,总是以助人为己任,从来不干坏事,她被抓了简直比自己被公国军队通缉了还离谱。 琼斯欲言又止,看了看他们队伍里一大群陌生人,不太放心,于是说:“这事有点复杂,团长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告诉你也帮不上忙。” 茵气鼓鼓地一叉腰:“谁说我帮不上忙!快说,是谁敢欺负我的偶像,我把他家祖宅给推平了!” 琼斯无语,爱莲娜却看出了他的顾忌,于是说:“要不这样吧,我们先到前面的柏连特去,路上的一些行李也需要重新采购,等你们的事处理完了我们再用风之雀联络,怎么样?” “好,那你们先走吧。”茵打开次元数了数,之前布莱尔先生为了方便联络塞给她一大堆魔结晶,都还没用呢。 琼斯抓着头皮想了想,叹气道:“算了,我跟你们一起走,团长还有大家都在柏连特,我跑了这么远,实在走不动了。” 为了避嫌,爱莲娜带着乔伊和优莉卡换了一下,让他们可以坐在马车里自由地交谈。 坐上马车后,琼斯还是一副要累挂掉的样子,茵给了他一支营养剂。 “谢谢!”琼斯一口喝光了营养剂,情绪恶劣地说,“妈的,以后还是得多下地跑跑,不能总骑马。” 茵却没心情听他抱怨体力问题,迫不及待地问:“到底是谁抓了费狄鲁前辈,为什么抓她?杰里曼先生那么厉害,也救不了她?” 琼斯紧锁着眉头,摇晃着手里的试管:“这回真是惹大麻烦了,艾拉蒂亚是被安息军团的人抓走的――这个组织,你们都听说过吧?” 话一出,就见在座的除了优莉卡,脸色全都白了。 苏缇愤怒地握紧两个小拳头:“又是那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琼斯吃惊地看着她,好像没想到这么小年纪的孩子也会对这个组织这么深恶痛绝,茵看出他的疑惑,就解释说:“我们俩的妈妈都是被那群人杀害的,苏缇比我更惨,家里其他人都被杀了。” “……原来是这样,真是令人难过。”琼斯低了低头。 “你接着说,安息军团的人为什么要抓费狄鲁前辈,他们想要前辈为他们效力,被拒绝了?”茵又催促。 琼斯无奈地摊手:“要是知道为什么就好了。你们还记得跟在她身边那个丹吧?是他跑来告诉团长艾拉蒂亚被抓的事,这几天团长一直在设法打探消息,这小子也都没合过眼,看样子是真着急。” 听到他前半句话的时候茵看了黑加仑一眼,从这一路上遇到的种种来看,安息军团最擅长做的就是这种请君入瓮,难保丹不是他们撒出来的饵,抓的是艾拉蒂亚,目的却是在杰里曼。但听说丹也跟着焦头烂额想办法,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太草木皆兵了。 马车很快就进了柏连特城,贝利亚因为是中立国,即使是蛮贼也能大大方方住城里,不过要是敢骚扰当地居民……贝利亚的王国军也不是吃素的。 琼斯带路,茵等四人跟着他来到了一家地下酒馆,一开门就听到里面闹哄哄的声音,探头一看黑压压的百多号人,都在听刚才那群擅自离队打劫的几个人滔滔不绝的讲述经历。 “团长呢?”琼斯拍拍一个坐在人群外围的人问,那人正听得兴致勃勃,随便朝酒馆深处努努嘴:“还在里头呢,和那个小白脸魔法师在一起。” 茵失笑:“小白脸魔法师指的是丹?”想起他以前莫名其妙对着自己献殷勤,还有那过分纤细的神经,不由得有点担心见面了会发生什么事,当初黑加仑还只是个奴隶,都敢拖着后领把自己拽走,这回丹要是靠近自己一米之内,说不定会被一根手指揉死。 不过事实证明她多虑了,琼斯带着他们绕过那群闲着无所事事的蛮贼,拐到酒馆的一间包厢内,里面只有两个人,并且听到推门声都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点了个头表示看到你来了,什么话都没有说。 幸好幸好,茵走进包厢,开门见山地问:“费狄鲁前辈现在被关在哪儿?” 杰里曼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答道:“不知道,我们只能确定她在这座城里。”丹则补充道:“艾拉蒂亚被抓走后,我一路跟踪到这里,那群人进了城就一直没有再出来,种种迹象也表明她还在城里,但我们怎么也找不到。” 茵注意到他对艾拉蒂亚的称呼变了,不过这并不是一个适合开玩笑的时机,于是说:“也就是说她被藏在了你们能力之外的地方?” 两个男人都默默地点头,不能保护一个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女人,这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非常丢人的事。 “那位剑客姐姐长什么样?”苏缇和他们都不熟,只能摇摇茵的袖子问她。 “这个嘛……”分开那么久,茵还真说不准,“我见到她的时候,这么短的头发,”在耳根处比划了一下,“穿着骑马装,带着牛仔帽,一边佩剑,一边佩火枪――不过如果被抓了,这些应该都被收走了。” 杰里曼声音疲惫而苦涩地说:“索美拉大陆上能困得住她火枪女王的,也不多了。” 黑加仑问:“确定她是被安息军团抓走的吗?抓走她的人长什么样?”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丹,丹似乎回答过很多次了,很流利地说道:“是个男人,和我差不多高,穿着很大的斗篷,看不出胖瘦,脸也被遮掉了大半,他没有亲自动手,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职业。” 这样一来能掌握的信息其实就只有对方是男性这一条,茵有点无奈,这信息也太少了,于是又问:“这个人最近出现过吗?”丹摇了摇头:“我只在他们袭击我们那天见过他,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那个人的眼睛是灰色的?”黑加仑突然问。 丹微微错愕,想了一阵,肯定地点头:“对,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确实,他的眼睛颜色不太正常,不过我当时并没有看得很清楚,现在想来应该就是灰色。” 提到灰色的眼睛,苏缇也反应过来了:“该不会是海默林哥哥身边那个年轻的军官吧?” 黑加仑冷笑起来:“这么短的时间出现在圣科洛斯,突然对乔格里?怀特发难,把海默林接回帝国,原来是绑架了了不得的王牌啊。” 杰里曼眯起眼:“海默林……这个名字似乎是帝国第一王子,据说从半年前谈判破裂起就下落不明,你们知道他的下落?” “是啊,照顾了他一路呢,”茵笑了笑,说,“费狄鲁前辈在全大陆都美誉在外,虽然战斗力可能没有我强,但是收服民心还是比我好用,抓了她,我也就没利用价值了。” 这话说得杰里曼和丹都奇怪地看向她,好像在诧异她哪方面的战斗力比艾拉蒂亚强,但出于礼貌,还是没有问。 茵收起笑脸,认真地说:“这件事请务必让我们帮忙。” 能在这种一筹莫展的时候得到帮助当然是令人振奋的事,不过杰里曼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你为什么想要帮我们?” “第一,费狄鲁前辈是我童年的偶像,在马可波里还鼓励和教育过我,托她的福,我终于也有出头之日了,”茵打了个响指,自豪地说,“第二,在我和小黑拮据得没饭吃的时候,是她没有嫌弃我们两只拖油瓶,一路为我们买单,我早就在心里发过誓了,总有一天,要小黑肉债肉偿,把他那段时间吃进去的全都还回来!” 杰里曼和丹都是见识过黑加仑鬼畜食量的,听了这话都笑了。 “好,那我们坐下来认真商量一下计划吧!” ------------ 091、通力合作救人质 更新时间:2012-05-05 茵等人到达柏连特的时候,距离艾拉蒂亚被抓进城消失不见已经有七天了,这五天内杰里曼和心腹们差不多把整座城都翻找了一遍,人是没找到,但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他们在城中圈定了三个重点怀疑对象。 “这三个地方分别是柏连特市长官邸、柏连特商会会馆和彩虹糖果加工厂,”杰里曼在一张旧地图上画了三个圈,然后用笔指着其中一个,“我和琼斯觉得他们躲在商会会馆里,但丹认为糖果工厂更可疑,你们几个怎么看?” 地图上已经被画了好几个圈,看来他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茵有点不解:“反正找到人都是要救的,为什么不潜进去看看呢?” 琼斯一脸苦笑:“潜进去?谈何容易!商会会馆里几百号佣兵常驻,工厂更是大得像个迷宫,而且进出都是要要验身份的,除非从水管里钻进去。” “所以我们的打算是查清楚她究竟在哪儿,然后直接闯进去抢人。”杰里曼说道。 苏缇趴在桌沿看着地图,忽然问:“为什么你们没有人怀疑市长家呢?” 丹解释道:“市长官邸是私人住宅,虽然我曾经目睹过那个灰色眼睛的人走进去,但其他的绑匪都没有靠近过这幢建筑。” 他说的也有道理,大家又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地图上的另外两个红圈上。 “不对。” 黑加仑忽然打破沉默:“人一定就在这儿。”手指一点,指着市长官邸的那个圈。 琼斯不理解了:“不可能吧,如果真的藏在这儿,他们的人会完全不出入这幢宅子?”黑加仑斜他一眼,冷淡地回答:“我比你更了解他们的作风。” 说得三个人都诧异地看向他,茵赶紧打圆场:“既然你说一定在这儿,理由呢?总是有理有的吧?” 黑加仑盯着纸面,语气笃定地说:“商会是个独立于政治之外的组织,他们既不需要同安息军团合作,也不惧怕军团的战斗力,所以如果你们能肯定绑匪是安息军团的人,就绝不会在商会里;糖果加工厂就更不可能了,轰鸣的机械声对于战士和魔法师而言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安息军团虽然有很多使徒,但是神甫很少,天使更少,克劳恩不会傻到让自己不得不经常出入于一个嘈杂的场所,军团也不会选择这种地方作为据点,而且既然进出都要验身份,外人怎么躲进去?” 杰里曼很赞同地点头:“我也是考虑到噪音问题,所以认为他们不会把人藏在工厂,不过商会……这一点我确实并不了解。”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艾拉蒂亚真的就被囚禁在市长官邸,她也完全可能已经不在城里了啊!”丹不服气地反驳。 黑加仑在伸出拇指,在地图上用力划了一条线:“市长官邸的地下有废弃的地下水道。” 一提到地下水道,茵和苏缇就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齐声说:“方便逃走!”他们之所以能从马可波里逃脱,也完全是托了当年军火走私线路的福,还在地下水道里遇见了梦魇奴仆米赛鲁,所以印象很深刻。 琼斯不无怀疑地抬头看他:“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你进去过?” 黑加仑答非所问:“人应该还在里面,否则他们也不会滞留不走。现在就行动。”说着就要往外走。 “喂喂!怎么行动,总要商量清楚吧?”茵慌忙拖住他,“你该不是想要一个人去吧?” “我一个人更快。”黑加仑想都不想地回答。 三个人折腾了七天都没把人救出来,他一个人就放话可以搞定,这问题已经不仅仅是团队合作,完全上升到了鄙视旁人的程度。琼斯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道:“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说什么一个人就能做到,你这是明摆着看不起我们吗?” 黑加仑看他两秒,否认道:“我没说我一个人就能做到,”琼斯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点,“我是说我一个人更快。” 这、这简直是比“我一个人就能做到”更加狂妄的言论!不仅包含了这一句,甚至还有“你们搅和进来会拖后腿”的意思在里面,琼斯顿时火了:“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当初同路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不就是能一鞭子把魔兽抽成两半吗?对方那么多人,斗气再强也派不上用场,万一人家有祭司,你还不是束手就擒的份。要论斗气,团长都没发话呢,你在这儿得意什么?” 杰里曼突然伸出手抓着他的胳膊,硬是把他拉坐下了,琼斯正在气头上,不高兴地问:“怎么了?我说错了吗?这时候需要智取,光凭蛮力就能做事,那咱们那么多人,还用等到现在吗?” 进门来就没吭过一声的优莉卡这时受不了了,尖声反驳:“智取?你们有本事智取,还用等我们来帮忙吗?蛮力怎么了,只要能成事,方法重要吗?好心好意来帮你们,怕你们跟去会受伤,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她为黑加仑出头这一点让茵有点不舒服,不过说的也是对的,就跟着点头:“能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成功那是再好不过的,不是吗?如果我们牺牲了很多人,就算最后把费狄鲁前辈救出来了,我想她也不会开心的。” 琼斯被她们俩说得一愣,低下头不讲话了。 “黑加仑先生的心意,我代表全团的兄弟表示感谢,”杰里曼沉着地道,“但你们是来帮忙的,如果光靠你们的力量,而我们坐在一旁不作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茵配合地点头:“对啊,我也这么想,大家好好合作嘛,潜进去就费狄鲁前辈的事就交给小黑,谁让他当初吃掉前辈那么多金币,现在辛苦点也是应该的!至于我们五个,就在市长官邸外围放风,如果有杂碎来了,直接干掉不解释。” 苏缇猛点头,她早就想手刃仇人了,那天知道杀死父母和姐姐的人是安息军团后,她就坚决地和茵站到了同一阵线――只要是这个组织的成员,能杀一个是一个! 杰里曼摸着胡子点头不语,丹也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说:“没问题,只要能把人救出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琼斯虽然不太高兴,但这时候也只能服从。 “你们都有事做了,那我呢?”优莉卡忍不住问。 这个嘛……茵纠结了一下,试探地问:“要不你先去旅馆找爱莲娜他们?我们的旅行物资其实准备的也不多的,多买一点,我付账。” 优莉卡眉头倒竖:“难道我就一点用都没有了吗?” 大家都默默地转开了视线,优莉卡气愤地甩手就跑出了包厢。等她走后,丹才犹犹豫豫地问:“真的不需要她吗?”茵沉重地点头:“相信我,她还是去采购物资比较好。” 计划已定,六个人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地下酒吧,来到了市长官邸对面的街道上。 贝利亚虽然是个小国,但柏连特就等于公国的埃洛达,是西部的中心城市,繁华异常,市长官邸也高大恢弘,简直赶得上一座小型离宫了。大家按计划分别把守在五个位置,然后黑加仑悄然无声地潜了进去。 一直以来,茵对黑加仑的能力的信任几乎是盲目的,除了魔法领域外的一切,似乎就没有他做不到的,当初也能一个人潜进里切斯特的豪宅救自己和苏缇出去,现在去救一个同样战斗力非凡的艾拉蒂亚,根本易如反掌,应该半个小时就能出来了。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远处钟塔上的分针都走了两圈,官邸里还是安安静静,连声狗叫都听不到。 茵越等越心慌,满脑子胡思乱想,又拼命否认,不远处路灯下的苏缇似乎也已经烦躁不安,抛弃了阵地小跑到她跟前,说:“茵姐姐,小黑哥哥怎么还不出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再等等,再等等……也许他迷路了,或者费狄鲁前辈被很复杂的东西困住了,他们正在努力。”这些话说出来,茵自己都不太相信,但如果连自己都慌了,那就更加危险了。 苏缇年纪小,不懂得掩饰情绪,脸上焦急的神色更加感染着茵。 就在她们不断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的时候,远处驶来一辆马车,停在了官邸门前,下车来的人竟然是那个灰色眼睛的青年军官克劳恩! “怎么是他,他不是陪海默林回帝国去了吗?”茵惊讶地想,柏连特可不在回帝国的方向。 克劳恩下了马车,然后毕恭毕敬地躬身迎接车上更尊贵的人。 虽然改变了装束,改变了发型,甚至将手里的拐杖换成了一人高的秘银魔杖,但曾经同他朝夕相处过的茵和苏缇还是同事认出了眼前的人――海默林! 此刻从车上下来的人,虽然还有些步履蹒跚,但早已不是那个沉静温和的帝国王子,而是一个表情阴森冷酷的死灵法师,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死亡气息之强烈,甚至连茵都能清晰地感觉到,绝对不亚于他的老师亚逊?卡梅恩! ------------ 092、孤身一人闯豪宅 更新时间:2012-05-06 海默林出现在柏连特恰恰证明了他们之前的猜测,有了更为强有力并且易于控制的棋子后,茵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毕竟收服民众比消灭民众要重要得多。 “我要进去。”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消失在门内,茵按捺不住了,一个能困住艾拉蒂亚、甚至妨碍黑加仑行动的地方,本身就够可怕的了,现在又加上了海默林这个一直隐藏了实力的死灵法师,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等了。 苏缇点点头:“我和你一起去。”两人一起朝官邸庭院的大门跑过去。 大门没锁,茵迅速闪进去,苏缇也要紧跟上时,在院中巡逻的佣兵发现了异状,拔出剑朝这边冲了过来。苏缇知道这时候追过去只会暴露茵的行踪,于是急中生智,手拢在嘴边大喊起来:“莉莉,快出来!这里是别人的家!” 佣兵赶到跟前,看他只是个小女孩,又没带什么兵器,语气就缓和了点,说:“莉莉是谁?” “莉莉是我养的一条小狗,”苏缇表情认真地说,“我带她在这附近散步,路过这扇门的时候她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竟然跑进去了。” 躲在垃圾桶背后的茵心中暗暗佩服:这孩子随机应变的能力真不赖啊。 佣兵弯下腰来:“叔叔帮你去找好不好?这里不是你该进来的地方。”苏缇点点头,然后突然指着房子的正门方向大喊:“啊,莉莉在那边,叔叔你快去抓她!” 在他回头的一瞬间,苏缇端起火炮向后一跳,拉开了安全距离,一发炮弹出膛,瞬间把那个佣兵炸成了尸块。 茵看得头皮发麻,正要从藏身之处出去,又有人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苏缇本想继续轰,但如果闹太大,又会引起怀疑,只好迅速收起火炮,抓起地上的灰在脸上身上抹了抹,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远处的佣兵赶了过来,就见一个小姑娘满脸灰黑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四周都是散布的尸块,不由得惊呆了。 “妈妈!我要妈妈!哇啊啊啊……”苏缇哭得真像是被吓坏了,佣兵们都错以为她是被爆炸场面吓坏了的普通小孩,纷纷蹲下来安慰的安慰,询问的询问。 演技真好啊!茵敬佩不已,甚至听到她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我不好奇了,我再也不进去了,呜呜呜……”知道这是她给自己的暗示,让自己一个人进去,于是咬咬牙,从垃圾桶背后跑出来,直奔庭院中央的豪宅。 房门是锁着的,茵左右看了看,发现了一扇没有上锁的窗子,里面也没有人,就撩起裙摆往里爬。 不大的房间似乎是个佣人们的休息室,摆了几张旧沙发,一个小茶几,茶几上的水甚至还是热腾腾的,看来有人刚离开,而且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知道了。”正想着,门突然就被推开了,茵吓一跳,意识里迅速自我催眠――别看到我! 门外进来一个男仆,手里拿着一张字条,一边看一边摇头:“浅栗色头发的少女?没有武器也没有魔杖,身边可能有大型猛兽?不可思议……”完全没看到茵似的,在沙发上坐下来喝茶。 茵一怔,真的看不见我啊,神了!于是蹑手蹑脚走到他对面,转了个圈,又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男仆完全没有反应,喝着茶惬意地休息。 原来还有隐身的魔法存在啊,茵惊讶地想,水系魔法朦胧之影虽然也可以隐形,但是人一动就失效,被袭击也会失效,真正的隐身魔法以前在魔法理论课上可是从来没听说过,该是属于哪一种元素魔法呢? 不过既然别人看不见自己,那就可以大大方方走出去了,茵小心翼翼地擦着门缝挪了出去,外面是一条两头都是墙的封闭走廊,一左一右还各有一扇门。根据自己进入的位置,右边的门顶多能通往某个房间,左边的门应该才能进入官邸大厅,她轻轻打开门,外面果然是门厅,宽敞明亮的装潢让人很难想象里面现在住了个死灵法师。 望着门厅正面的两架对称式的楼梯和回廊上的许多个房间,茵犹豫了一阵,目光落到楼梯下方的一扇低矮的木门上。 既然是要利用到废弃的地下水路,那么应该不会把人关在楼上吧?否则跑路的时候还得下楼梯,就海默林那瘸腿,指不定摔得滚下来……忽然意识到自己跑神了,茵赶紧往那扇小木门跑过去。 门是锁住的,茵懊丧地发现自己有能力摧毁整幢豪宅,却拿这小小的门锁无可奈何,又不敢一脚踹过去,万一把人引来了麻烦可就大发了。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海默林的声音:“对,房子的每个角落都要留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她起冲突,否则大家会一块儿玩完的。” 听到他的声音,茵先是吓了一跳,转头就要找地方躲藏,忽地想到自己好像没必要躲藏啊,他应该看不见自己才对。于是镇静下来,站在门边不出声响。 海默林拄着魔杖慢慢地下楼来,看来他虽然在能力和身份上有所隐瞒,腿脚不便这一点还是真的,要不然也用不着别人帮忙了。 “让所有的魔法师都暂时离开,物理防守是拦不住她的,”海默林一边走一边对身旁的克劳恩吩咐,“一会儿我会布下死亡领域,他们可别成了那帮蛮贼手下的肉。” 克劳恩似乎觉得不解,就问:“为什么要动用死亡领域这么高级的魔法,据我观察,她只是个普通的少女,就算会奥术,也不可能再这么狭窄的房子里和殿下交手占上风,难道就不怕卡缪死在我们手里?” 海默林停了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副眼镜戴上:“你大概不知道暗黑魔法有一道禁咒,名叫反物质吧?” 克劳恩皱皱眉,老实地点头:“确实没听过,杀伤性很可怕吗?” “不,反物质本身没什么可怕的,”海默林慢慢将视线转向楼下宽敞的大厅,同时稳步向下走,“可怕的是你不知道敌人身处何处,那么即使是一把水果刀,也可能要了你的命。” 听到这里,克劳恩和茵同时反应过来了――反物质就是传说中的隐身魔法! 海默林微笑着,将脸转向了茵所在的位置,那眼神分明在说:我看见你了哟。茵感到后背发凉,撒腿就跑,结果不慎撞到了门边装饰用的石膏像,痛得发出哎哟一声。 “什么人!”克劳恩立刻抽出了佩剑。 茵顾不得脚痛,一瘸一拐地向旁边一扇没上锁的门里逃去。 海默林却不去追,嘴角挂着笑,说:“让她逃吧,真逃掉了也好,反正抓回来也没什么用,得罪了亚历克斯才是不好办啊。” 茵闯进的是一间设有长桌的餐厅,这个时间里面正有很多女仆在收拾午饭的餐具,人进人出,于是也没人注意到门莫名其妙地开了。她靠在墙上喘了一阵,意外地没有人来抓,心里就纳闷,他到底看见自己没有? 按理说当然是看不见的,但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他看见了呢?茵左思右想,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原来海默林带的那副眼镜,和之前布莱尔先生的那一副一模一样,就是那种价值五百万金币的、可以让所有魔法都以有形的方式呈现的高级炼金术成品。既然如此,那自己歪打正着使用出来的反物质,就算海默林看不到自己,也肯定看到了角落里一大团黑色,脚后跟想想都知道是谁了。 死亡领域她还是知道的,是一种在一定区域内隔绝死亡之力外所有力量的范围诅咒,正常人在这种范围内待的时间长一点都会受不了,茵突然有点庆幸苏缇没有跟进来,否则一会儿自己说不定得背她出去。 “先不管那么多了,小黑进来这么久都没消息,一定是遇到麻烦了,得先把人找到!”茵暗暗在心里对自己说,绕开来回忙碌的女仆,溜进了厨房。 厨房里必然会有通往地窖的门,也不失为一个藏身之所,茵在角落里苦等了半天,终于有人来打开了地窖的门锁,她赶紧跟了进去。 那人只是进来拿两只胡萝卜,转个身就又出去了,茵没来得及跟上,就听一阵金属错动声,自己已经被锁在了地窖里! 不带这么倒霉的吧!茵简直有捶门的冲动,被关在地窖里什么的,比被俘虏了还要丢人啊。 正在她琢磨着要不要用火之眼把门烧掉算了的时候,小腿上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捂着嘴跳了起来。 地窖里伸手不见五指黑,但茵可以感觉到,挠了自己的东西非但没被自己吓得逃走,还贴过来蹭了蹭,一副温顺熟稔的样子……难道自己的磁铁体质对家养的老鼠也有效? 茵从次元里掏出一支荧光液摇了摇,淡蓝色的液体渐渐发出光来,照亮了不大的一块区域,她也终于看清那在自己腿上蹭得欢快的东西,并不是什么老鼠,而是一身黄毛的小夜魅。 “小黄?怎么是你?小黑呢?”茵惊喜地蹲下身把它抱起来,小夜魅欢快地舔了舔她的脸,然后甩过尾巴,将卷在里头的一张小纸卷抖在她裙子上。 茵展开一看,上面是一行歪歪斜斜的字,写着:“地下水道里有肌肉松弛剂,千万别进来。” ------------ 093、地下水道突击战 更新时间:2012-05-07 地下水道里有肌肉松弛剂。 茵恍然大悟,难怪小黑这样的身手都逃不出来,对于角斗士来说,肌肉松弛剂甚至比祭司还可怕,没有了力气的角斗士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甚至可能因为不能习惯这么虚弱的状态,行动能力更弱一倍。 现在他被困在地下水道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了,而且想必他也已经找到了艾拉蒂亚,否则他不会有笔和纸写字条。小夜魅一定是他发现异样的时候紧急发出的通知,看小家伙没有受到太大影响的样子,看来应该是很快就找到了某个路径逃出来,而且这个路径不会太宽敞,人不能走。 抓住这一点点线索,茵打着荧光液在地窖里搜寻起来,小夜魅虽然粗通人性,但无法回答她自己是从哪儿过来的,茵只好扒着地面一寸一寸地找,地上没有,又扒着砖缝找,最后终于在一筐土豆后面发现了比小夜魅的身子粗不了多少的排水口。 “小黄,妈妈的命就靠你来救了。”茵在纸条背面又写了一行字,卷在它尾巴里,然后舔了舔一根食指,竖起来,凭借此捕捉地窖里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风,开始使用奥术?风之声。 近乎于无的气流慢慢加强,汇成一股风窜进狭窄的排水口,发出风笛一般的嗡鸣声。 风力越来越强,风速也越来越快,当风已经将茵的头发吹得狂乱飞舞时,她指着洞口命令道:“到妈妈那里去!”小夜魅后腿一蹬,窜进排水口,霎时间被强风推向深处。 风暗双属性的夜魅最擅长的就是乘风滑行,即使没有父母的指导,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也不会打折扣,茵估摸着它应该已经回到地下水道里后,就猛地加大了风之声的威力,狭窄的通道承受不了这样强烈的自然元素之力,墙壁上出现了裂缝,砖块剥落,然后被大风卷着朝里飞去,即使偶尔卡在中途,也会很快被风吹断,在回声中滚远。 就这样,很快就可以扩出足够宽的道路了,茵努力抑制住焦急的心情,因为她只要稍微一分神,风力就像是要失控一样,这可不比在旷野,失控了不去管它一会儿就会停止,自己现在在地窖里,奥术失控说不定就把所有人一块儿埋了。 就在她聚精会神使用奥术的同时,海默林也在全身心投入地施展死亡领域,这种四阶三段的死灵魔法是已知死灵魔法中等级最高难度也最大的,没有相当的造诣,一般的死灵法师不敢轻易尝试,否则就会将自身的生命之力剥夺殆尽,必死无疑。 官邸外,苏缇明显地感觉到了死亡之力的疯长,已经快要达到她的承受极限,但看不到茵和黑加仑平安出来,她无论如何不愿意离开,胸口闷得几乎没法呼吸,她还是坚持地望着街对面的大门,希望他们赶紧逃出来。 “茵姐姐……小黑哥哥……”苏缇脸色越来越难看,扶着灯柱的手也逐渐失去力气,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而在地下水道里,因为和骷髅兵纠斗的过程中吸入了太多的肌肉松弛剂,躲在隐蔽角落里的黑加仑和艾拉蒂亚都已经完全不能动了,浑身都像被拆散了一样,不仅如此,肌肉松弛剂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他们的心肺功能,再这样下去他们都会因为缺氧而死。 艾拉蒂亚虽然也是经过艰苦卓绝的训练成长起来的剑客,但体能终归不如黑加仑,在他们躲过来之前就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是被他且战且退、一路扛过来的。 难道要死在这肮脏的地下水道里?她撑住越来越沉的脑袋,竭力想保持清醒,但这种时候意志再顽强也没用,在死亡领域的覆盖下,她已经可以感觉到生命之力在不断流失。 这时候,忽然有一股清凉的气流从他们身边吹过,对于快要窒息的人来说,简直是沙漠中的绿洲,两个人都寻着气流嗅过去,很快发现送小夜魅离开的一个排水口里吹出了沁人心脾的凉风。 吸进洁净的空气,身体顿时感到一阵轻松,艾拉蒂亚还在贪婪地呼吸着,黑加仑已经从气流中感觉到不对,一把将她推开,几乎是同时,一团黄毛嗖地窜出来,再晚一步,估计就能正正撞在她脸上。 小夜魅一路滑翔而来,精神抖擞,窜上黑加仑的肩膀后,将字条都落下来,黑加仑展开看了看,嘴角浮起笑意,说:“援兵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通风口里暗器一样射出无数大小石块,噼里啪啦打在墙壁上,好容易稍微恢复行动能力的二人不得不起身躲闪,以免被援兵砸成重伤。 骷髅兵们听到动静,纷纷围拢过来,一个骷髅兵首当其冲,正要挥着虚无的镰刀扑上来,排水口里一块番茄那么大的石头飞出来,势不可挡地击碎了它的脊柱骨,接着这些敌我不分的乱石就如狂风骤雨般朝外喷射,虽然不能每次都这么好运地打断脊柱骨,但骷髅兵们还是被气流加乱石阻挡住了前进的脚步。 “这实在是……”艾拉蒂亚对此哭笑不得,她自己也修过较高的风系魔法,但从没见过有人这样用的,而且这究竟是风系的哪一种魔法?她怎么完全没有见过的感觉? 排水口不断裂开,洞口越来越大,喷的的石块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二人的藏身之处明显不够宽敞了,只好俯低身子从被打得东倒西歪的骷髅兵们之间爬过,逃出了射程。骷髅兵们一看他们逃走,也紧追不舍。 狂风冲淡了地下水道里的肌肉松弛剂,但对于两个刚才几乎要死在这里的人来说,吸进去的那些至少需要半个月才能代谢干净,现在他们只能勉强支撑着逃跑,无法和那些永远不会倒下的骷髅兵抗衡。 “小黑!”风停止后,蓬头垢面的茵从排水口里挣扎着爬了出来,一眼看到了那密密麻麻的骷髅兵,二话不说再次催动精神力,利用水沟里的脏水化作攻势猛烈的水龙,扑向那些骷髅兵。 水之纹虽然不能击溃骷髅兵,却能暂时打乱他们的行动,如果没有死亡领域在作怪,她倒是可以直接将骷髅兵全都冻住,而现在除了赶快逃跑之外别无他法。 黑加仑本身就是生死交替的属性,在死亡领域之下不受影响,艾拉蒂亚就不行了,药剂加上魔法双重压迫几乎要了她的命,茵一面架着她逃跑,一面还要腾出手来拖住后面的骷髅兵,不一会儿就累得浑身大汗,头痛欲裂。 即使是奥术,也不能这么频繁剧烈地使用,尤其是刚才使用风之声的时候为了控制幅度她不得不小心加小心,这使得精神力的消耗比正常的还要大许多,这会儿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 艾拉蒂亚看着身后越逼越近的骷髅兵,心里已经绝望了,就低下头对茵说:“别管我了,你们快逃吧,否则大家都会死在这儿。” “不行,如果现在丢下前辈,比没有来救更糟糕,”茵咬牙坚持着,但水之纹的效果已经越来越弱,最后完全无效了,“我的修为果然还差得远……” 在另外一边架着艾拉蒂亚的黑加仑忽然说:“茵,猎魂者。” 茵这时候已经无法思考多余,听到他的话,也只是机械地照办,打开次元取出了猎魂者,还没来得及递过去,就先艾拉蒂亚一步倒下了。 “茵!”艾拉蒂亚半边身子一垮,连捞都捞不住她,就看到茵咕咚一声摔进了臭水沟里。 黑加仑将她推到一边墙壁上靠着,自己跳下及膝深的水中去将茵抱起来,然后叼着猎魂者的鞘,拔出了匕首。 神器的死亡之力远远盖过了活人,骷髅兵们的掌控权瞬间被夺走,黑加仑一个“滚”字,就成功地让它们散做一地乱骨。 摆脱了追兵,逃跑就变得容易多了,黑加仑背着茵,艾拉蒂亚吃力地跟在身后,二人都精疲力竭后,终于找到了出口,掀开下水井盖重见天日的瞬间,都有种获得新生的感觉。 艾拉蒂亚呼吸着纯净的空气,看着蓝天白云,禁不住哽咽起来:“从没发现活着本身就是一件这么美妙的事……”还没感慨完,就听到身旁黑加仑慌乱惊恐的声音:“茵!” 茵在地下水道里过度使用奥术结果晕了过去,这种事在库兹比克山的时候也发生过,但那时她只是昏了过去,现在却不是,黑加仑想要将她放下来休息时才猛然发现,她趴在自己背上时,似乎都没有呼吸! 发生这种史料不及的状况,就算是黑加仑也无法再保持镇定,他试过茵的呼吸,又贴着她的胸口去听心跳,结果只是让他的表情更加绝望,茵的生命体征已经完全消失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从没听说使用奥术会致命的,就连隐秘之书中也完全没有提到过! 艾拉蒂亚从他的表情中就可以判断出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压抑着的对死亡的恐惧这时爆发出来,一把将茵抱在怀里大哭了起来:“茵!茵,你别这样,醒醒啊!” “果然还是将自己燃烧殆尽了吗?”树丛后面传来冷酷无情的笑声,海默林拄着一人高的魔杖走了出来,他的肤色一片死灰,是吸收了太多死亡之力的结果,这个时候他如果发难,争夺柏连特城的人恐怕都招架不住。 但黑加仑此刻最关心的根本不是自己的生死,他爆发出前所未见的愤怒,冲到海默林的面前质问:“你这该死的家伙对她做了什么?” 海默林冷笑一声,摊手道:“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你,在危急关头做出了最错误的决定。” 黑加仑罕见地呆住了,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在她透支了精神力、生命垂危的关头使用猎魂者,我可以说是你亲手杀了她吗?”海默林眼中闪耀着赤红的光,“卡缪,被认为是永远不会犯错,永远没有漏洞的你竟然会失手害死了这世上对你而言唯一重要的人,我想军团里那些老家伙们大概会对你改观,不会再千方百计想要你回去了吧?” 残忍的笑在他的娃娃脸上显得分外诡异,如果是他那个爱美如命的弟弟在场,一定会讥笑他是这世上最丑陋的行尸走肉。海默林一脸遗憾地发出啧啧声,说:“看在我已经抓到了新的并且更有价值的人质的份上,不妨告诉你救她的方法。” 黑加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问:“什么方法!” 海默林看了一眼抱着茵哀声痛哭的艾拉蒂亚,语气轻快地说:“你还记得隐秘之书里曾经提到过的,死灵魔法中最高阶的禁咒――起死回生吗?” ------------ 094、见缝插针的劣行 更新时间:2012-05-08 “起死回生是唯一能救她的方法,不过很遗憾,我亲爱的老师没有将禁咒传授给我,所以我只能帮到这里。” 海默林说完,带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扬长而去。 黑加仑完全呆在了原地,甚至连抓住他逼问一番的能力都丧失了,不知过了多久,才被一只巨大的爪子戳了戳,回过神来。 失踪了好几天的梦迦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茵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起那晚在森林里发生的事,所以黑加仑看到它的第一反应是茵醒过来了,但扭头一看,艾拉蒂亚仍然哭得撕心裂肺。 梦迦的大眼睛里似乎也含着泪水,它戳了戳黑加仑,另一只爪子将一个小小的肉【纵横】团递过去,黑加仑茫然地接过来,发现那是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梦迦,甚至连眼睛都还没睁开。 “嘎~”梦迦用自己的大爪子尖尖轻轻地碰了碰他怀里的孩子,大眼睛弯弯地笑了笑,然后朝艾拉蒂亚走过去。 过去几次见面,茵都没有把它放出来,是以艾拉蒂亚先是被吓了一跳,抱紧了茵不放,看到黑加仑无动于衷的样子,才猜想这或许也是茵养过的宠物,想和主人道个别,心里更加难过起来,忍痛放开了茵。 梦迦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用三趾的大爪子把茵抓起来靠在自己肚皮上,然后像抱着一个迷你玩具一样,闭上了眼睛。 微风带着阵阵寒意吹过,清澈的空气已经不能给人任何美好的憧憬,黑加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急中生智想到的脱困之道竟然会成为压垮骆驼的那根稻草,海默林已经走远了,但他的讥笑声仿佛还在耳边――是你亲手杀了她。 “嗯……”微弱的呻吟声传来。 梦迦怀里的人动了动,然后又动了动,好像只是睡了一觉醒来似的,茵揉了揉眼睛,侧脸在梦迦肥厚的肚皮上蹭了蹭,完全忘了之前发生过什么一般,也抱住它:“小蓝蓝你真好,这样我就不会冷了。” 无论是黑加仑还是艾拉蒂亚,此刻都已经被震傻了。 已经死了的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活了过来?就算是诈尸,也得有只黑猫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蓝蓝?”茵仰起头,发现梦迦闭着眼一动不动,有点奇怪地摇了摇它,没想到梦迦竟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差点砸到黑加仑。 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它倒下,惊叫起来:“小蓝蓝!你怎么了?”扑到它肚皮上去捶打了一阵,不见回应,又爬到它脑袋处,用力抬起它的眼皮,就看到它的瞳孔已经扩大,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小蓝蓝……为什么……” 看到这里,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已经明白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禁咒起死回生,以施术者的生命作交换,令已经死去的生命复活。 为什么梦迦会知道禁咒的使用方法,这一点已经不得而知,但无疑,对于它的死,他们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且看着茵仍然不相信地不断捶打它的身体,想把它唤醒的样子,刚经历过同样痛苦的他们完全能够理解这种心情,并且由此更加自责、懊悔。 再回到地下酒馆,只有浑身挂彩的杰里曼和琼斯,丹和苏缇都不知去向。 茵甚至没力气跟任何人打招呼,自己抱着小梦迦一头钻进包厢,从里面锁上了门。 “她怎么了?”琼斯一脸莫名其妙地问,艾拉蒂亚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说到梦迦使用禁咒起死回生时,杰里曼忍不住插话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起死回生这种魔法应该是原贝利亚男爵费姆茨家族不外传的秘术,虽然并没有明确听说过它的名字,但贝利亚人都知道男爵家的人掌握着颠倒生死的能力。” 身为贝利亚人的琼斯点头认可他的说法:“没错,我小时候也听说过,不过这个费姆茨家族早在近百年前就没落了,后人也不知流浪到哪儿去了。” 艾拉蒂亚颓然坐在破沙发上,捂着额头:“都是因为我,连累了这么多人。” “丹那家伙固执地一个人去追那个袭击我们的死灵法师,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那个小姑娘带回来。”琼斯抬着胳膊让团里的医师涂药剂,同样愁眉不展。 从进门起就一言不发的黑加仑突然转身朝外走,杰里曼叫住他:“你上哪儿去?” 黑加仑停了下脚步,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回答,杰里曼又说:“你想去把那个小姑娘带回来?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我们都知道你很厉害,但对方同样不弱,而且如果对方手里还握有大量的肌肉松弛剂,你追过去也是白搭,接下来可不会有人再用奥术去救你了。” “我知道,”黑加仑语气很不耐烦地回答,“我想一个人静一人,这里吵得我想杀人。” 三人面面相觑,酒馆里自从他们回来以后就没人敢多吭一声,哪里吵了?艾拉蒂亚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到她身边去,她需要安慰。” 黑加仑沉默了一会儿,说:“她不需要我。” 琼斯多嘴道:“今天幸好是大家一起去的,否则后果更加不堪设想……”话音未落,一阵风擦着头皮吹过,一瓶红酒砸碎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闭上你的嘴,”黑加仑手里还提着另一瓶,“还轮不到你来幸灾乐祸,杂碎。” 多亏艾拉蒂亚和杰里曼一人一边按住了琼斯的肩膀,他才没冲上去和黑加仑一决生死,但还是被他目中无人的态度气得浑身乱颤,等人走出了酒馆的门,琼斯暴躁地抹了一把溅在后脑勺上的红酒,骂道:“妈的,有什么了不起,走的时候大夸海口,最后还不是灰溜溜地回来了。” 艾拉蒂亚也生气了:“安迪?琼斯,你就别再火上浇油了!事情发展成这样谁心里都有气,你就不该说那句话!” 琼斯虽然不太服气,但看了看杰里曼的脸色,还是只好忍下来。 掳走了苏缇的海默林已经带着人离开了柏连特,可怕的死亡领域被撤掉,市长官邸中所有的花草树木全部枯萎,就像被瞬间抽干了生命一样,即使春天到来也不会再复苏了。 黑加仑站在街道对面,背靠灯柱,眯着眼望这幢曾经华美现在却已经整个发黑的建筑。 许多年前他曾经奉命刺杀过柏连特的市长,所以对这幢建筑的每个角落都非常熟悉,但他终归是轻敌了,海默林就算当年还不是决策层,之后也能够轻易地翻阅到自己的履历,从中了解到这段历史。海默林利用了他对自己的盲目自信,在地下水道里洒满肌肉松弛剂请君入瓮,兵不血刃就几乎要了他的命。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死。 ――那你死了呢? 当初在海格威的医馆门前,茵曾经问过他这个问题,黑加仑并没有想过自己死了她会怎样,因为他从来没切实地感受过死,刺杀和反刺杀的过程中死在自己手中的人,都像是劣质玩具一样不堪一击,除了索兰达尔,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 而这一次,海默林居高临下地向他宣战,并轻而易举地获得了胜利,史无前例的挫败感让他无所适从。 过去的自己,真是盲目得可笑啊! 一闭上眼,立刻就能看到不久之前茵抱着梦迦使劲哭喊的样子,都是因为自己太自大、在关键时刻作出了错误的判断,才会导致这原本不必要的悲剧发生了。 黑加仑像一尊雕像般立在那儿,夕阳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长,一直延伸到十几步外的一条巷口。 巷子里,优莉卡小心地探出头,远远地看着他。 他一个人,而且看起来很孤单、很失落,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机会吗?优莉卡的心中躁动不安,忍不住从次元中取出了那只装着魔结晶的瓶子。 虽然黑衣人对自己说要等到抵达玛尔德再使用,但这样的机会真的太难得了,她无论如何不想放过。 反正都是要用的,什么时候用应该问题都不大吧! 优莉卡这么想着,将瓶子藏在身后,慢慢朝他走去。 黑加仑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直到优莉卡兴奋又紧张地向他打招呼:“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不关你的事。”回答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冷生硬。 优莉卡轻轻揭开了瓶盖,将魔结晶捧出来,璀璨的光芒让人情不自禁地将目光凝聚其上,黑加仑果然也被吸引了,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手心。 “现在,请忘掉那些无谓的烦恼,看着我的眼睛。”心中默念着很早就从黑衣人口中听到的咒语,优莉卡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黑加仑似乎被蛊惑了,一句话也不说,目光呆滞地盯着那块魔结晶。 “从此时此刻起,身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你的眼里、心里,只能容纳得下我一个人,所作的一切,只为了我一个人,喜欢我,保护我,永远不离开我。” 念完咒语和祷词,优莉卡吞了下口水,期待地看着他。 黑加仑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发出毫无感情的回应:“好。” ------------ 095、这件事由我处理 更新时间:2012-05-09 早春的阳光从小小的窗格子里照进来,艾拉蒂亚在地下酒吧大厅里的沙发上醒过来,听到角落里的开门声,扭头一看,把自己关了一晚上的茵抱着小梦迦出来了。 她看起来哭了一晚上,眼睛都肿成了桃子,小梦迦像个大肉球一样被她抱在怀里,哼哼唧唧。 “你好点了吗?”艾拉蒂亚担心地问。 茵却像没听到她说话似的,答非所问:“这里有牛奶吗,小蓝蓝饿了。” 艾拉蒂亚马上说:“我出去买。” 茵木着脸:“我自己去。” 杰里曼从外面回来,见她抱着小梦迦朝外走,就说:“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需要什么,我叫人去替你弄。” 茵摇了摇头:“我自己能照顾它,不用你们管。”说着和他错开身走了出去。 “茵!等等!”艾拉蒂亚追上她,按住了她的肩膀,“苏缇被抓走了,丹去追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来,黑加仑也下落不明,你再出去乱跑,万一遇到安息军团的人怎么办?” 黑加仑的名字终于让茵的眼里有了一点情绪波动,她问:“小黑上哪儿去了?” 艾拉蒂亚叹气摇头:“昨天回来以后,你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琼斯又说了些让他很不高兴的话,他说想一个人静一静,结果就去了一个晚上。” 茵默默地看了看怀里的小梦迦,无精打采地道:“知道了,我去找他。” “茵!”艾拉蒂亚有点生气了,一把拉住她,“我们的敌人是全大陆最可怕的组织,你一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我知道你现在情绪很糟糕,但我们必须冷静下来想对策,还要把身体养好,不然只会被敌人各个击破!” 但即使她这么说,茵还是没什么表情,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转身就走。艾拉蒂亚拉不住她,只好一直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在甜品店买了一桶牛奶喂给小梦迦,然后继续吃力地抱着小家伙往前走。 小梦迦出生可能还不到五天,但毕竟是巨型魔兽,幼崽的分量也不轻,茵本来体能就不好,抱着它走了两条街,就累得满头大汗,艾拉蒂亚看不下去了,快步跟上,伸出手去:“我帮你抱一段路吧。” “不要!”茵固执地转身避开,“我一个人能行。” “可是我想尽我所能帮你啊!”艾拉蒂亚本来想说可你已经很累了,但她知道茵现在一定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只好改口。 茵沉默了两秒,把小梦迦递了过去,艾拉蒂亚如释重负,将这个足有八岁小孩儿重的家伙向上托了托,抱稳了,才说:“你打算上哪儿去找黑加仑?” 见她不答,又说:“我听琼斯说你们同行的还有好几个人,要不去找他们问问,说不定黑加仑去找过他们。” 茵哭了大半晚,好不容易睡着,又反复从梦中哭醒,现在脑袋其实都是昏的,艾拉蒂亚这么说,她也就点点头,带路朝柏连特最大的旅馆走去。 结果不出所料,黑加仑并没有去找过他们,爱莲娜被茵肿得不像话的眼睛吓到了,硬是拉着不让她走,又叫女仆乔伊拿来热毛巾给她焐了焐,担心又难过地问:“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哭成这样,黑加仑呢?” 亚历克斯咬着烟斗听了艾拉蒂亚简短的讲述,语出惊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遇到的那个死灵法师,是个王子吧?” 茵被爱莲娜抱着不让走,眼睛上捂着热毛巾,闻声接话:“嗯,海默林?卢卡斯,帝国第一王子,卡梅恩先生的学生。” 亚历克斯稍微吃了一惊:“你和他认识?” “你们也见过的,”茵的脸上看不到表情,“就是之前在布莱尔先生家的宴会上出现过的那个坐在轮椅里的男人。” 昆西忍不住惊叹:“他就是帝国王子?那我们怎么都没认出来?”凯利也附和道:“是啊,如果他就是海默林?卢卡斯,之前签订和平契约的宴会上,我们都见过的啊!可我们见到的根本不是这个人。” 茵的身体一僵,猛地抓掉了脸上的毛巾,睁大了眼睛:“他不是海默林?卢卡斯?怎么可能!” “我们不敢确定他不是,但出席签约仪式的人并不是他。”凯利笃定地说。 艾拉蒂亚完全被搅晕了:“你们的意思是,有两个帝国王子,其中一个是假的?” 茵的脑袋里原本就混沌,现在更是乱成一锅粥,太阳穴也突突地跳着疼:“不可能,我在金奇城撞倒的人就是他,我记得清清楚楚……海默林出席签约仪式……不对!他的腿受伤了,签约仪式不是泡汤了吗?” 这回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她,爱莲娜轻声说:“和平契约最终没签成,是因为海伦姐姐听说要嫁到帝国去,耍性子逃跑的缘故,和帝国王子受伤没有任何关系。” 茵彻底震惊了:“没有关系?那就是说我的流亡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这实在是太大的刺激了,自己撞倒了海默林,致使他被咬断一条腿,然后谈判破裂,自己逃亡,一路追杀不断……到头来其实这个连锁反应的起源和自己是没有关系的?! 亚历克斯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这里面问题很复杂,可能并不是一个人策划的,而是无数个不同目的的阴谋搅在了一起。茵。” 茵嗯了一声,看着他,亚历克斯以一种十分严肃郑重的口吻对她说:“这件事可能会给你带来很大的伤害,我希望你不要再管了,你和这个海默林过去也许有交情,但一定不要再和他打交道了,他过去对你说的话,很可能都是假的!这件事,我会去处理。” “……你去处理?”茵诧异地望着他。 亚历克斯点点头:“其实那晚上,黑加仑说的话没有错,但并不全对,有些内情我不想告诉你,这是为了你好。” 茵沉默下去,她知道亚历克斯指的是那晚上在农舍里,黑加仑说露易丝公主是安息军团的神甫的这件事,亚历克斯和她对两人之间的关系心照不宣,但爱莲娜他们似乎都还不知情,所以他才会这么含蓄地让自己不要插手,其实是怕她也落得和玛格丽特一样的下场吧。 想到玛格丽特,茵微微苦笑:“我也不想管,可是他抓走了我的妹妹,可能还抓走了小黑。” “交给我,”亚历克斯十分坚定地说,一旁的帕尔斯似乎想阻止,但被他的眼神把话堵了回去,只能默默低下头,“事到如今,除了我,你还能相信谁?” 我是你的爸爸,除了我,你还能相信谁。 茵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在爱莲娜和乔伊的照顾下,茵在柏连特的旅馆休息了两天,透支精神力留下的后遗症终于完全消失了,身体有了力气,心情也好了起来,不再是两天前那个表情呆滞的样子。 “优莉卡还没回来?使性子也得看下场合吧,她一个人乱跑,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爱莲娜听了昆西两兄弟的回报,皱起了眉。 两天了,黑加仑下落不明,优莉卡也没有回来过,虽然没有什么证据,茵还是情不自禁地觉得他们俩一起消失,其中说不定有猫腻,于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软磨硬泡,磨得爱莲娜答应让她出门,不过条件是――让昆西和凯利跟着。 这兄弟俩早就好奇对她好奇得不得了,一路上问东问西,还轮流替她抱着吃饱就睡的小梦迦。 “原来奥术是这么回事!”昆西一捶手心,“这可比魔法修习要轻松得多啊,不用背咒语,也不需要自身有很强的魔法亲和力。原来我刻苦奋斗这么多年,还不如一个年龄只有我一半的小姑娘!” 凯利则手忙脚乱地把小梦迦从自己身上扒拉开:“喂喂,别尿我身上啊!” 兄弟俩得到爱莲娜的授意,一路上都在想办法逗茵开心,三人有说有笑,穿过柏连特的大街小巷,试图找到那两个失踪的人的下落。 对一个人熟悉到什么程度,只有在他失踪后才能看得出来,茵冥思苦想,却沮丧地发现自己对黑加仑仍然是知之甚少,除了他很强他很能吃之外,甚至想不出他有什么爱好,逛了几个赌场都没找到人后,线索就彻底断了。 看他们俩都被一会儿吃一会儿拉的小梦迦折腾出一头汗,茵终于绷不住了,一头黑线地把小家伙接过来自己抱,并且朝对面广场努了努嘴:“到那边去坐下吃点东西吧,小蓝蓝很重,再走下去你们今晚连叉子都拿不起来了。” 昆西不如弟弟臂力强,早就累得手抖,对这个建议当然是极力赞成,三人于是穿过步行道进入柏连特的城市广场。茵在路边摊买了大份的爆米花和热狗,正要转身再去买橘汁,忽然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看到了不正常的画面。 十几步外,有两个人亲密地挽着胳膊在广场上散步。 凯利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惊讶地张大了嘴:“那不是那个娇蛮小姐和黑加仑先生吗,搞半天都平安无事啊,那为什么一直不回旅馆?” 茵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事情果然如她所料,优莉卡厚颜无耻地趁虚而入了,而且看样子,还用了更为卑劣的手段。 ------------ 096、到底谁抢谁的人 更新时间:2012-05-10 茵把爆米花和热狗一股脑儿塞给昆西,从凯利手中接回小梦迦,抿着嘴穿过人潮向正在广场上闲逛散步的优莉卡和黑加仑大步走去。 “我说,他们三个之间是不是有问题啊?”昆西小声问弟弟。 凯利用力点头:“绝对的,我要是黑加仑,就不会放着茵这么好的姑娘不要,去那个娇蛮小姐身边活受罪。” 话才说完,就看到那边状况急转直下,茵不知道对他们说了什么,黑加仑居然挥手将她推开,用的劲儿还不小,茵踉跄几步,跟一个过路的小孩儿撞到了一起,两人摔成一团。 兄弟俩对视一眼,赶紧扔了手里的东西跑过去。 “你是谁啊!干嘛突然跑过来妨碍我们二人世界,有病吧!”优莉卡紧紧挽着黑加仑的胳膊,一脸厌恶地说。 茵那一跤摔得屁股痛,被撞倒的小孩也哇哇大哭,弄得她都不知道是先哄还是先回嘴反击,昆西兄弟俩及时赶过来,一个将小孩抱起来哄了哄,另一个则伸手来扶她。 任何时候,狗血的男女关系都是不缺乏围观群众的,优莉卡有意混淆视听,叫喊声又响又尖,广场上的人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凯利刚把小孩哄乖,就听到她又说:“真是搞不懂,看别人相亲相爱不顺眼啊,有本事自己找一个去,凑过来犯什么贱。”顿时被她刻薄的话语激怒了,大声吼回去:“你骂谁犯贱?我看就你自己最贱!抢了人家的恋人还这么嚣张,你还要不要脸了!” 优莉卡哼一声,整个人都往黑加仑身上靠过去,还挑衅地说:“我抢了她的恋人?真好笑,你是谁啊,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你问问他认不认识这个疯女人,只要他说认识,我就承认是我抢了她的恋人。” “你别太过分了!”昆西扶着扭伤了脚踝的茵站起来,表情也是愤愤,“抢了人家的恋人,还在这儿装不认识我们?” 优莉卡撒娇地摇了摇黑加仑的胳膊:“亲爱的,你见过他们三个吗?” 黑加仑眼神冷漠,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答:“从来没见过。” 茵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优莉卡看到她这样子,心里更得意了,又问:“那你喜欢她还是喜欢我呢?” “你。” 凯利有点不相信地看着他,问:“老兄,你确定你喜欢这个娇蛮小姐?” 黑加仑冷冷看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凯利眉毛一抖,就要发火,却被茵拦住了:“凯利,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小黑一定是被她控制了。” “被我控制了?”优莉卡哈哈笑起来,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你可真会说啊,天底下哪有控制人的魔法,你倒是说给我听听呀!” 茵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认真地盯着黑加仑的眼睛,问:“你叫什么名字?” 黑加仑微微皱眉,但还是回答她:“黑加仑。”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吗?还记不记得以前自己叫什么?” 黑加仑沉默了,优莉卡顿时紧张起来,将他向后拉了两步,同时愤怒地指着茵骂道:“都说了不认识你,还缠着我们干什么?说这些奇怪的话,你才想控制他吧!” 茵继续无视她,问:“知道自己脖子上的项圈哪儿来的吗?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吗?” 黑加仑仍旧面无表情,眼神却有了变化,好像想起什么,又不太记得的样子,茵并不确切知道他中了什么魔法,只能尝试着去唤醒他真实的记忆,如果世上真有控制人心神的魔法,那么凭自己的精神力,是不是可以破解呢? 而优莉卡看到黑加仑闭上眼似乎在想什么,心里就更是不安了,知道不能再和他们说话,否则摄魂术很有可能被解开,这可是她辛苦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东西,怎么能才享受一两天就失效呢? 于是她抓住黑加仑的胳膊用力摇了摇,大声说:“别听她胡说八道!你是我的,你只喜欢我,只会为我一个人而战!” “只为你一个人而战……”黑加仑低声重复。 优莉卡立刻点头:“对!只为我一个人!他们都不是好人,他们想把我们分开!你现在该怎么做?” 黑加仑眼中的疑惑退散,眼神变得疏离而凶狠,淡淡地说了一个字:“杀。” “小黑!”茵见自己的努力白费了,就想扑上去先把人抢回来再说,身旁的凯利却看出了危险,赶紧将她推向一旁:“危险!”但他的速度哪里比得过杀手出身的黑加仑,眼看着拳头就要砸中自己,突然耳畔窜出一道黄影,气势汹汹地扑迎上去,正正撞在黑加仑脸上,借着冲势将他的动作拖延了不到一秒,凯利危险至极地避开了能打落自己好几颗牙的拳头。 黑加仑被那团黄色撞得向后退了一步,但紧接着他就一把将那东西从脸上撕下来,用力摔在地上,所有人这才看清那突然扑出来的是一只浑身黄毛的小魔兽,被他刚才那一摔,躺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茵见他下手这么狠,情绪也失控了,愤怒地大声道:“你怎么能这样对它!它和你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你下手之前难道都分不清敌友吗?” “用不着你来教我谁是敌谁是友。”黑加仑阴沉沉地回道,抬起膝盖,手从靴筒里拔出了一柄匕首,茵一眼认出那是猎魂者,大叫一声不要,就想上前阻止,昆西死死拖住她:“你去了也是死,他现在根本就是个疯子!” 优莉卡在一旁抱着胳膊露出了微笑:“小黑,把他们全杀了,这样就不会有傻瓜想要分开我们了。” 黑加仑没有回应她的话,但是个人就能从他眼里看到服从,他拔出寒光闪闪的刀刃,弯腰将被他摔得吐血的小夜魅提起来,准备一刀将它开膛破肚。 “不行!别杀它!小黑!别杀它!”茵被昆西和凯利拦着过不去,见他对自己的劝阻无动于衷,急得要哭出来了。 当初就是因为优莉卡,黑加仑一脚踩死了小夜魅的妈妈,茵把小家伙从洞穴里抱出来的时候还只有巴掌大,现在已经有家猫那么大了,这期间都是黑加仑履行着“妈妈”的义务,在照顾它,一人一兽的感情好到能够彼此心灵感应,如果现在黑加仑把小夜魅给杀了,将来清醒过来,一定会追悔莫及痛苦万分。 茵又急又怕,也分不出心去使用什么诅咒来控制他,生怕自己一眨眼,小夜魅就被他剐成一具尸体。 就在猎魂者无坚不摧的刀锋逼近小夜魅柔弱的肚皮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不知名的鸟啼鸣声,晴空万里中投下巨大的阴影,接着数道火焰从天而降,犹如下起了火雨一般,围观的人吓得尖叫逃窜,黑加仑也只得暂时停下手里的动作,提着小夜魅的脖子向后避闪。 茵惊讶地仰头去看,天空中竟然浮着一只通体火红的大鸟,展开来足有一个广场那么大的翅膀,纤长的脖颈上方是一颗长着华丽翎羽的脑袋,火焰正是从它细长的喙子中喷出来的。 还没惊讶完,只见一道白影闪电般扑下来,将小夜魅从黑加仑手中撞飞出去,天空中的大鸟一低头,将只有自己脑袋大小的小夜魅衔住,然后浑身泛起红光,身体逐渐缩小,缓慢地落在了广场中。 缩小后的鸟看起来像一只红毛的孔雀,只是腿显得稍微长一点,尾羽也没有孔雀那么复杂,它将受伤昏迷的小夜魅轻轻放到自己背上,然后驮着它迈着优雅的步子踱到茵的身边,仰起头,说:“被吓坏了?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所有人都看呆了,这是什么品种的魔兽,竟然可以变大变小,还会说人话?不是像鹦鹉那样重复人话,而是自己会说话啊! 茵目瞪口呆地望了它半天,难以置信地问:“你该不会是……小红?” 红毛鸟发出笑声,那声音既不太像是男人又不太像是女人,它说:“变得太大了,就认不出来了吗?那天次元突然失效,我还以为你死了,就带着穷奇逃了出来。”刚才撞飞小夜魅的正是穷奇,此时正欢脱地在茵脚边打转。 昆西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下巴,叹为观止道:“这是什么魔兽啊,这么牛,会变大变小,会说话,还能自己从次元里出来。茵,没看出来你是个驯兽师啊。” 红毛鸟弯头蹭了蹭茵怀里的小梦迦,说:“我长大了,它怎么变得这么小?” “这个……说来话长,回头再跟你解释,”茵觉得自己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混乱,“你有办法阻止小黑吗?他好像……” 红毛鸟回过头,只见黑加仑的表情因刚才被它和穷奇联手抢回小夜魅而变得更加可怕,手里的神器猎魂者更是散发出可怕的死亡之力。空手的黑加仑已经足以毁灭一支军队,手里再有神器,那简直是强到可怕,无人能敌了。 “是摄魂术,”它语气不屑地说,“费姆茨家的后人越活越回去了,摄魂术传到现在,竟然这么多破绽。” 眼看着黑加仑步步逼近,红毛鸟毫不慌张,将背上的小夜魅交给穷奇,自己拍拍翅膀飞起来,翎羽摇曳,周身如火焰燃烧般红光耀眼,它昂首发出一声清亮的啼鸣,吟诵道:“燃烧不息的自然之火啊,吾之名为凤,无知的凡人,你的灵魂在吾掌控之中,遵照吾之意志行事。” 挥着匕首刺向它的黑加仑猛然如被雷劈了一样,定在了半途,火凤扬起翅膀一扇,他就像散架了一样倒在了地上。 ------------ 097、根本不是我的错 更新时间:2012-05-11 “喂,这不能怪我吧?” 床柱上,一只红毛鸟拍着翅膀扑腾,语气不满地辩解:“我哪儿知道这漏洞百出的摄魂术不能用正常途径解开!我都死了几千年了,你们别太过分啊!” 原来就在五个多小时前,火凤在柏连特的广场上自信满满地去解黑加仑中的摄魂术,却没想到施加在他身上的禁咒因为残缺的缘故,和它所发出的强大精神力产生了某种异变,黑加仑被抬回旅馆后昏睡了很久,醒来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凯利吧唧着嘴:“那现在怎么办,这位老兄不会永远都记不起事儿来了吧?” 火凤傲娇地一扭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谁让他想对小黄不利来着,失忆了也是活该!”说着,弯下脖子去蹭趴在黑加仑腿上的小夜魅,小夜魅之前才被摔得七荤八素,现在还动弹不得,被它这么大一只凑过来,吓得直往黑加仑怀里缩。 “哼,没良心的东西!”火凤不高兴了,拍拍翅膀跳下地,“不陪你们这群傻瓜玩了,茵,有事叫我,待在你的次元里太危险,我可不想被困死在里头。”就从窗户飞走了。 茵啼笑皆非,转回头来看着黑加仑:“小黑。” 醒过来以后,黑加仑就一直神情呆滞地坐在床上,连话也不讲,大家都以为他只是思维有点混乱,围着他叽叽喳喳说了好半天,他却只是毫无选择性地重复了几个他们说过的词,一脸茫然,琼斯随口说了句“该不是失忆了吧”,大家才反应过来,确实很像是失忆了啊。 摄魂术被解开就会失忆?火凤当然是矢口否认,但黑加仑现在的状态,似乎除了失忆没有更好的解释,他不仅忘了面前所有的人,似乎也忘了自己身为卡缪的过去,更糟糕的是,他好像连说话的功能也丧失得差不多了。 爱莲娜担忧地问:“那现在要怎么办?帕尔斯先生,有什么可以治疗失忆的办法吗?” 帕尔斯辅祭无奈地摇摇头:“目前为止的失忆者,除了等待自然恢复外,没有什么确切行之有效的办法。” 所有人中,最为愤慨的要数艾拉蒂亚,她虽然和优莉卡一次也没见过,但和茵的关系在前,听说了优莉卡卑劣的行径后,差点没冲出旅馆去找优莉卡血债血偿,幸好杰里曼和琼斯死命拽住她的胳膊,才没让她出去节外生枝。 “我们现在能做的,似乎只有把优莉卡小姐带回来,问清楚她究竟是怎么使用的摄魂术,找到问题出在哪儿,才有可能解决。”帕尔斯慎重地给出了建议。 昆西摊手道:“还能带得回来就有鬼了,那个娇蛮小姐一看情势不对,早就溜之大吉了。”凯利也附和道:“对啊,这会儿工夫肯定已经逃出城去了,就凭我们这么点人,抓得到才怪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茵一手抱着小梦迦,一手握着黑加仑的手,看他表情冷淡眼神陌生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手指摩挲着他掌心里的茧子,感觉他微微一颤,五指反握住自己。 看到这一幕,爱莲娜比了个嘘的手势,撵着大家都出去,顺便把门也给带上了,一大群人吵吵闹闹,还不如让他们独处一段时间,说不定熟悉的感觉会唤起黑加仑的记忆来呢? 人都走光后,茵试探着叫了他一声:“小黑?” “小黑是谁?”记忆虽然丢了,但黑加仑的性格还是老样子,语气冰冷,比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茵想了想,决定用通俗易懂一点的办法帮他重新认识自己。 “小黑是个大笨蛋,”她握着黑加仑的手,“是我从奴隶贩子手里便宜买来的。那家伙光会吃吃睡睡,什么都不做,又懒,又笨,还不爱说话,一开口就能把人气个半死。” 黑加仑像是在听故事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看着她。 茵又说:“但是他对我很好,我和他说话,他从来不会不理我,遇到危险也总能保护我,有时候觉得他像个呆瓜,有时候又觉得他浪漫得不像话,虽然他瞒着我很多事,总是一副好像自己什么都能做得到的样子,可我还是喜欢他。” 黑加仑沉默了一会儿,反问:“这个人,在哪里?” 茵指了指他的心口:“他被你关在这里了,我想见他,你能放他出来吗?” 黑加仑又沉默下来,茵无法从他的脸上推测出他究竟是在努力回忆,还是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那种表情就像是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都无所谓,即使茵想干脆和他重新认识,说不定他也没那个积极性。 火凤飞离了柏连特,在天空中恣意翱翔,地面上有无数人看到它的身影发出惊叹,也有不知好歹的狂妄之徒向它射来箭矢,都被它轻轻一扇翅膀挥散开。 身为从神话中复活的妖兽,它有的是资本骄傲,除了对孵化自己的那个小姑娘欠了点人情外,它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也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只要有人惹它不高兴,教训回去就是了。 但火凤现在的心情却很不好,自己从黑加仑手中救了小夜魅,之后更屈尊纡贵地驮着它回旅馆,没想到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醒过来以后居然对自己避之不及,还一个劲儿地要钻回那个想杀了它的人类的怀抱里去,这简直是、简直是莫大的侮辱! 早知道还不如不救它,好心没好报,还连带着那群人类把楞头笨小子失忆的事也怪到自己头上来,开玩笑!当初在城堡里,他还不知好歹地差点把自己捏死,自己要是想打击报复,早就把他烤成焦炭了好不好。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是那个楞头笨小子,把小黄教得那么笨!笨笨笨笨笨死了!”火凤不爽地自言自语。 飞过一片森林时,它无意间发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魔法波动,火凤想了想,决定下去打个招呼,找个人吐吐苦水也是好的。 火凤收起巨大的翅膀,让自己变得只有喜鹊那么大,慢慢降落下去,在树林间穿梭,最后来到一栋两层的砖房前。这房子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又不像是有钱人家盖的别墅,火凤觉得挺奇怪,这附近怎么会有自己的熟人? 正这么想着,房子里走出来一个身穿蓝色魔法师长袍的年轻男人,他蓄着一头过肩的金色头发,怀抱七弦琴,一脸轻浮的微笑,鼻子里还哼着轻快的小曲。 火凤想起来自己还很小,喜欢蹲在茵的帽子上时候见过他。 “虽然杀人不太符合我的美学,但谁让你们曾经做了让我无法原谅的事呢?这怪不得我吧~”年轻的魔法师走到离房屋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轻轻打了个响指,就见房屋的窗户里喷出赤红的火苗,整栋房子都燃了起来。 火凤感到有点吃惊,砖房的结构其实是很不容易燃烧的,尤其还是用魔法控制,这人是怎么做到的?“哎呀,在这种偏僻的森林里竟然有这么美丽的鸟,我也算是三生有幸啊,”还在猜想着,那人已经走到了它落脚的树下,殷勤地拨了几下琴弦,“怎么样,要不要和我这个孤单的旅人结伴而行呢?” 面前的人类鲜有的强大,茵的精神力很可观,但眼前的魔法师更强大,光是他自身所蕴含的魔法力就已经远远超出了火凤对人类的一贯认知。 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火凤拍拍翅膀飞起来,落在他伸出的胳膊上。 年轻的魔法师十分恭敬地对它鞠了深深的一躬:“帝国首屈一指的音乐家、艺术家、美食家,久负盛名的吟游诗人索兰达尔?卢卡斯就是区区在下,敢问美丽的鸟儿怎么称呼?” 火凤抖了抖脑袋,回答:“茵说我叫小红。” 索兰达尔有点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它:“你是小红?”接着又饱含深意地笑了笑,“才分别没多久,你已经到了能够体验成年人乐趣的年纪了啊,看起来也比过去更可爱了呢。” 火凤也笑眯眯地说:“原来长大了就可爱了啊,那我给你看看我更可爱的样子吧!”说着翅膀一扇,“嘭”地变得有三人高,索兰达尔架不住这么重的分量,直接被压倒在地。 “还可爱吗?”火凤一只爪子就把他踩在地上爬不起来。 索兰达尔哈哈哈笑着,一个空间移动脱身出来,从容地拍去一身泥土,勾了勾手指,火凤又变回刚才的大小,落到他肩上,说:“那个人形地图炮小姑娘被人抓走了。” “是吗?被谁抓走了?”索兰达尔仍然是一脸玩世不恭的微笑,却比刚才僵硬了许多。 火凤不答反问:“你认为呢?”见他不回答,又说,“你是不是在想,要是自己没有离开就好了?” 索兰达尔嗤笑一声,摸摸它的头:“人类的事,畜生不懂。” “你骂谁是畜生!”脑袋一扬,烈焰喷出,舌毒的自恋狂赶紧逃命。 一追一逃间,远处有一支队伍靠近,一人一鸟果断休战,躲在岩石后观察。 只见那队伍打头的人身着铁灰色的军大衣,一靠近燃烧的房屋就愣住了,紧急调转头去向走在后面的另外一个魔法师报告情况。 索兰达尔摸着下巴笑了:“你可帮我大忙了,他们肯定以为是山火,要不怎么会连外面也烧起来了。” 火凤却眼尖地瞅到了队伍里一个高大的男人肩上扛着的、被捆成粽子的苏缇,问:“你不打算救她?” “会有人来救她的,”索兰达尔将它抱起来,像个偷鸡贼一样猫着腰离开,“在被大火烧得乱七八糟的森林里,毫无优势感的我和被绑架的女神重逢——这么缺乏美感的事,当然是要避免的啰!” ------------ 098、似有似无的记忆 更新时间:2012-05-12 黑加仑不幸失忆,苏缇也落入敌手,茵一下子变得孤立无援。 虽说身边还有一群善意的朋友,但在她眼里,到底还是有点隔阂,即使是和亚历克斯、爱莲娜这种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都很难找的到亲人般的感觉。 就像当初海默林调侃黑加仑时候所说的,他们三个在一起,就像在玩过家家酒游戏一样,彼此之间没有血缘,感情却很好。 梦迦的死已经无法挽回,所以茵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再失去这个“家”里的任何人,她现在必须做的,就是找回黑加仑莫名失去的记忆,从海默林手中救出苏缇。当然,茵并不认为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够做到,可在考虑应该像谁求助的问题上,她却着实犯难了。 向谁求助好呢?向亚历克斯、自己的爸爸求助?他倒是说过海默林的事他会处理,但并没有承诺过会把苏缇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而且亚历克斯被追得一路逃出王都,辗转来到贝利亚,自己的事儿都还忙不完,应该也不会有空管她一个私生女吧。 或者向艾拉蒂亚求助?别说火枪女王已经被抓过一次,大概这辈子都不想在接近安息军团,就算她愿意帮,茵也实在很怀疑自己和她加在一起,也根本不够海默林玩的,主要是自己缺乏实战经验,而且对精神力的修炼几乎可以说是零,大规模作战可能还好,小行动就派不上用场了。 出钱请杰里曼的蛮贼团帮忙?算了,看那层次不齐的状况,说不定加起来还不如自己一个呢。 于是绕来绕去没人能帮自己,茵本来不抑郁的,也变得抑郁了。 “……现阶段这样做应该是最好的选择。茵,你的想法呢?”亚历克斯说着,突然转过头来问。 茵被问懵了:“什么想法?” 爱莲娜笑着手:“爸爸是问你,要不要继续前往玛尔德,我们总不能丢下你不管吧?” 茵郁郁寡欢地摇了摇头:“你们先走吧,我想等小黑恢复正常了再说,要不然他半路上看到蝴蝶蜜蜂什么的跟着跑了,我追都追不回来。” 凯利在旁边吹了声口哨,说:“你们不是有个同伴先一步去玛尔德了嘛,你跟我们一起过去,跟他汇合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多个人手不好吗?” 经他提醒,茵才猛然想起在这趟旅途的目的地,还有个索兰达尔。 如果他知道苏缇被海默林绑架了,应该会暴跳如雷吧?这个人,怎么说呢,虽然也不是什么靠得住的家伙,但总是比眼前这些人要更熟一点,和自己也没什么利害冲突,怎么看都是现在唯一能够求助的人。 “……嗯,好吧,那就先去玛尔德。”茵点点头,接受了他们的意见。 失忆后的黑加仑如果说还有什么和过去一样的话,那就是食量,以前在马车上他都是倒头就睡,这回一反常态,从上马车就开始吃,茵源源不断地从次元里给他掏出各种食物,都被他一扫而空,然后继续用饿狼一样的眼神盯。 吃到后来,一向沉默寡言的女仆乔伊都惊叹了:“他的胃难道是个无底洞吗?怎么会吃得进那么多东西。” 茵打着哈哈笑道:“他平时就特别能吃啦,光是睡觉的那天能吃掉十个披萨,如果有什么剧烈运动,比如打猎啊,打架啊,就会吃更多,以前他还曾经把一家店给吃空了呢。” “离开布莱尔先生家别墅的那天早上,我看到他端着这么高的一摞空盘子从房间里出来,难道也是经过剧烈的体力劳动吗?”爱莲娜比划着好奇地问。 茵的脸瞬间红成个番茄,瞥了一眼埋头只顾吃的黑加仑,含糊其辞:“也不算吧。” 突然,马车发生了剧烈颠簸,三个姑娘都吓得尖叫起来,幸好颠簸持续得不久,不过马车被什么东西甩到路边,撞在了树上,乔伊躲闪不及,头撞在车壁上晕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茵打开车门问,还没等她看清外面的状况,身后就撞出一股大力,将她扑出了马车,“呀!”意外地没有摔疼,原来是黑加仑从马车里扑出来,抱着她就地打了个滚,避开了一头巨大的魔兽砸烂了马车的巨爪。 茵眼里一亮:“小黑?你想起来了?” 黑加仑却没做任何表情,将她放开,坐在地上看昆西他们和魔兽纠斗,茵的心情顿时又落入谷底。 马车那边,昆西兄弟俩再加辅祭帕尔斯,三人轻轻松松就解决掉了不知打哪儿窜出来的魔兽,将被困在变了形的马车里的爱莲娜和乔伊给救了出来,帕尔斯对乔伊实施了急救,看样子是没有什么危险的,茵也就不凑过去添乱了。 “小黑,”茵双臂抱着膝盖,出神地望着天空,“你刚才为什么会救我?” 黑加仑已经重新习惯了这个昵称,淡淡地回答:“本能。” 茵愣了愣,反问:“本能?” 黑加仑点了下头:“什么都没想,就做了。” 茵更郁闷了,他明明还保留着危急时刻保护自己的本能,为什么偏偏就记不起来自己是谁呢?还是说只要是有人遇到危险,他都会本能地去救?好像也说不通,就算是过去,他也是对别人的死活没感觉的人才对。 毁了一辆马车后,队伍的行进只能停滞,车夫通过风之雀联系了最近的一个魔法马车雇佣点,新的马车大概要黄昏时候才能赶到,在这之前大家只能百无聊赖地围坐在篝火边发呆。 帕尔斯从魔兽身边回来,神情有点严肃,亚历克斯问:“魔兽身上有问题吗?” “嗯,有留下狂暴之音使用的痕迹,”帕尔斯坐下来擦了擦手,“魔法马车行驶的道路不定期总会有佣兵来清理魔兽,按理说也是不会有这么大个头的家伙出现的,恐怕是有人故意放在这儿,要拦通过的人。” 茵好奇地问:“狂暴之音是什么?”在她的记忆里,这也是一个脱离了课本的词语。 帕尔斯解释道:“是祭司魔法中的禁咒,能令大范围的个体短时间内提升战斗力,并且失去痛觉。” 爱莲娜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魔法,惊讶得合不拢嘴:“还有这种魔法?没有痛觉,那是不是死也不会感觉到痛苦?” “对,所以被附着了狂暴之音的生物几乎都是毫无知觉地一直战斗到死,大概是二十多年前被划归禁咒的行列,即使是信仰神殿,也只有鉴别死亡个体是否曾被施加狂暴之音的方法,没有咒语的具体内容。” 帕尔斯刚说完,黑加仑就接口:“比狂暴之音更早的,还有一个名为堕落之音的辅助魔法被列为禁咒。” 大家都一愣,一名车夫咂舌道:“你们都是大人物吧,居然连禁咒都知道。” 黑加仑面无表情地盯着篝火,似乎一点儿也没察觉到自己反应异常,而是继续说:“堕落之音能让任何个体瞬间陷入昏迷之中,失去所有战斗力,中了这个魔法的生物有的侥幸活下来了,但更多的因为生死平衡被打破,魔法效力还没过就死了。” 生死平衡被打破,茵蓦然想起他古怪的体质,难道说他就曾经被人施加过堕落之音的魔法? 昆西惊讶地问:“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黑加仑不出声了,好像刚才说话的根本不是他一样,大家又把疑问的目光投向茵,茵只好模棱两可地说:“他以前说……看过隐秘之书。” 亚历克斯拿下嘴边的烟斗,看了黑加仑半晌,忽然很肯定地说:“不,不可能,安息之柜上一次被打开已经是十七年前了,那时候他只有八岁,应该还在杀手训练营,是不可能看到隐秘之书的。” 这回惊讶的人换成了茵:“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你认为呢?”亚历克斯摊手笑了,“那晚上在农舍里,我以为你已经猜到了呢。” 茵呆呆地看着他,仿佛全身血液都被抽干了一样冷。 亚历克斯没有把话说得更明白,也许是不想让爱莲娜也卷进来,因为茵看得出来爱莲娜也是一脸不解,想问又不太敢问。 她明白面前这个男人话里的意思,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的。 当初黑加仑指证露易丝公主是安息军团的神甫,亚历克斯并没有否认,茵一直以为,亚历克斯顶多是知道妻子的身份,不论是在玛格丽特死前还是死后,悲剧的发生至少不是他主观希望的,但现在看来,似乎情况并没有这么好。 亚历克斯那番话,几乎等同于承认自己也是安息军团的成员! 茵一阵呼吸困难,站起来就往远处走,其他人似乎都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能看着她走开。 难道亚历克斯是想告诉自己,玛格丽特的死是他故意的、甚至……是他授意的? 可能吗?自己的爸爸亲口下令杀了自己的妈妈,这种事……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茵几乎要崩溃了,她扶住面前一棵树,将额头靠在了粗糙的树干上,试图理清自己已经混乱到毫无头绪的思维,但自己的爸爸杀了自己的妈妈这个可怕的猜想让她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脚下的土地似乎在颤抖。 身后忽然一热,茵感觉自己被人抱进了怀里。 “小黑?”茵从无边的联想中挣脱出来,虚弱地看着拥抱自己的人,“你不会告诉我这也是本能吧?” 黑加仑搂着她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吐出一句:“我只是个弃卒。” ------------ 099、站得高才能说话 更新时间:2012-05-13 我只是个弃卒。 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回答刚才那个车夫的问题,黑加仑的疑似是自己并不是什么大人物,而是一枚弃卒。 他不是失忆了吗?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新的马车抵达后,大家又继续前进,后半程的路走得很顺利,没有再出现狂暴了的魔兽拦道,比预定时间晚了几个小时抵达了玛尔德。 天已经完全黑了,城里的街道上非常安静,玛尔德是一座还在发展中的旅游城市,连路灯都还不完备,放眼一望街道上漆黑一团,不会发光的灯柱看起来像两排狰狞的魔兽。 “怎么会这么安静?”爱莲娜不安地四处张望,“好像进了鬼城一样。”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种诡异的寂静,按理说一个新兴的旅游城市,夜晚应该也很繁华才对,现在又恰好是三色堇的花期,没道理街上一个人也见不到。 虽然偶尔能看到一两户人家亮着灯光,但比起整座城的黑暗,仍然是微不足道,玛尔德就像陷入了黑暗沼泽中一般,沉闷而压抑。 走了一会儿,黑加仑突然蹲了下去,在一根灯柱下嗅了嗅,然后绕到一个更加黑暗的巷子口去查看了一下。“小黑,你在干什么?”茵不解地跟过去,看他用脚尖翻了翻垃圾桶边的披萨盒子,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座城里发生过不得了的事。”黑加仑平静地回答。 茵莫名其妙蹲下去看了看那盒没吃完的披萨,没看出什么门道,就问:“什么不得了的事?我怎么看不出来。” 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凯利模仿着他在灯柱下闻了闻,说:“我怎么什么都没闻到,老兄,你到底发现什么了?” “这里的人恐怕大部分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黑加仑指着灯柱说,“一般这种在路口的灯柱下都会有狗撒尿,而这种没吃完的披萨,通常会被猫分食。” “狗总是跟着主人一起行动,而猫却喜欢群体聚会,只有猫活动的迹象而没有狗活动的迹象,证明城里还住着很多人,但即使白天也不敢出来活动,所以你推测,城里发生了可怕的连环杀人事件?”亚历克斯微笑着问。 黑加仑不置可否,而是对茵说:“不要离开我身边。” 茵愣住了,同样的话他在新月镇的时候也说过,而在新月镇……“吸血鬼?” 同行的两位姑娘都吓得捂住了嘴,帕尔斯惊异地问:“怎么会突然提到吸血鬼,玛尔德有吸血鬼的传闻吗?” “不,我只是想起了之前被卷进马可波里的吸血鬼事件当中,”茵不由自主感到毛骨悚然,因为当初的吸血鬼事件看起来似乎是指向自己的,“仔细想想,当时的马可波里城,跟现在的感觉很像,明明城里有很多人,但晚上却安静得可怕。” 只不过那时候他们晚上饿了,还能找到路边摊,而现在,穿过好几条街都见不到个人影,看来情况比马可波里要严重得多。 危机感驱使下,大家都加快了脚步,随便找了一家旅馆住,乔伊想向老板打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但老板似乎不太愿意说,让他们不要多管闲事。 进到房间里后,茵一边关门一边说:“总觉得有点微妙啊,当初新月镇的老板虽然很缺德,还是会提醒我们有危险,这儿的老板却根本不想提的样子。” 黑加仑神情麻木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茵锁好了门窗,和他面对面坐下,认真地问:“小黑,你到底是真失忆,还是装失忆?为什么那些乱七八杂的东西你都记得,却把我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不知道。”黑加仑的回答倒是很干脆,但也很气人。 茵不高兴地踹了他一脚:“连我是谁都不记得,还说什么不要离开你身边,你要是再想不起来,就一个人出去自身自灭好了!” 黑加仑平静如水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过了好久,才说:“有人想杀你。” 事实上证明,杀手的第六感惊人的准,第二天天刚亮大家就都被吵醒了,出门一打听,果然有人被杀害了,而且和在新月镇、磐石镇、马可波里的时候一样,是二十不到的年轻姑娘被咬破颈部的血管吸干了血而死。 “怎么会这样……”茵简直要站不稳了。 旅馆所在的街道两侧挤满了神色惊恐的市民,大家多是从自己家里走出来,忐忑不安地听荷枪实弹的城卫队士兵们宣布昨晚的死难者信息,以及反复提醒夜里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茵看到不少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姑娘捂着脸啜泣,似乎都在为这不知哪一天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的厄运而颤抖。 一名手拿喇叭的小队长大声地喊道:“请大家密切留意身边的每一个人,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人物,一切线索都可以提供给我们,任何你觉得可能是吸血鬼的家伙,都不要放过他!” 茵一行人面面相觑,总算知道为什么玛尔德压抑得这么夸张了,年轻的姑娘们是怕死不敢出门,其他人则更怕被当成吸血鬼抓住,那可是要被用桃木钉钉在十字架上暴晒而死的,谁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啊。 “你们看那边!”爱莲娜眼尖,看到在巡逻的队伍末尾,还有两个五花大绑的男人,到旁的人看他们的眼神既愤怒又恐惧,还有小孩子朝他们吐口水,又被父母拉回身边。 帕尔斯辅祭表情沉痛地说:“那两个大概是新的嫌疑犯,如果按照公国的律法,吸血鬼是要被桃木钉钉穿心脏慢慢流血而死的,如果是误抓……”身旁立刻有人反驳:“误抓也比不抓好吧?难道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的姑娘一个个死去?这样抓下去,吸血鬼迟早会露出真面目来的。” 爱莲娜不忍道:“怎么能这么说呢?死去的姑娘是无辜的,可是被误抓的人也是无辜的呀,难道他们的命就不值钱了吗?” 她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些,立刻就盖过了沿街的流言蜚语,也引起了城卫队的注意,一名士兵走到她面前,怀疑地打量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爱莲娜到底是公主出身,根本不怕他充满威胁和质问的目光,毅然回答:“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杀了这些无辜的人,吸血鬼照样会继续害人,如果不能确认一个人是罪犯,按律法是不能处死的!” 那士兵笑了,笑声十分嚣张,听得出来心情也非常不好,他说:“这位小姐,你是在怀疑我们的能力吗?除非你能抓到真正的吸血鬼,否则别在这儿出言不逊,我会以妨碍执法的罪名逮捕你的。”说着还将佩剑抽出了半截以示威胁。 爱莲娜还要继续说,已经被亚历克斯拦住了:“对不起,我女儿还小不懂事,只是同情心太旺盛,没有别的意思。”那士兵才哼了一声,将剑回鞘,追上队伍离开了这条街。 士兵一走,街道上的人也都散了,爱莲娜愤愤然问道:“爸爸,你为什么不说点什么,这样看着他们滥杀无辜,你能安心吗?” 亚历克斯叹气:“爱莲娜,我懂你的心情,可是首先,这里是贝利亚,不是塞来路,我们没有说话的权利,其次,这种做法虽然会有很多无辜的牺牲者,却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大家都不希望死者是无辜的,怪只能怪他们在这种时候还不知道收敛,被人抓住了把柄。” 爱莲娜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真难想象这话是你说出来的,不管以怎样的初衷,处死无罪的人都是不合情不合法的!任何理由都不能将这种行为合理化!” 亚历克斯苦笑了一下,似乎没法反驳她的话,爱莲娜转身跑进了旅馆,乔伊追在她身后上了楼,隐约传来女仆劝慰公主的话语,但一向好脾气的爱莲娜发出了很响亮的吼声,看来真是被气得不轻。 “我觉得爱莲娜的话说得没错,”虽然知道人家父女之间的事自己无权多嘴,茵还是忍不住说,“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将处死无罪的人这种行为合理合法化。” 亚历克斯无奈地摊开了手:“理和法,看起来是大部分人都认同的规则,但在那些触犯了了道德和法律的人眼中,或许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呢?假如你生下来接受的就是杀人合法【纵横】论,有人要因此处死你,你难道不会觉得奇怪吗?” 茵抿着嘴唇瞪了他一会儿,才问:“你想告诉我,我妈妈的死是活该的吗?”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理和法只是少部分人用来管理大部分人的规则,你没有权利去质疑,因为你的存在太过微不足道,只有当你站得足够高,你才能去打破那些其实根本就不正确、却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观念。” 他的话仿佛一颗投出的石子,在茵内心深处的一潭死水中激起了涟漪,只有站得足够高才能改变自己认为不正确的东西,才能让那些自认为没有错的人,低头认错。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嘴角一弯,“那就让我来抓住这个穷凶极恶的吸血鬼吧!” ------------ 100、筹码是什么来着 更新时间:2012-05-14 一直以来茵都没什么特别的追求,这大概和她从小被放养,没人管没人爱的生活环境有关,吃饱穿暖睡睡好就满足,如果身边能再有两个说得上话的朋友,那就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当得知了玛格丽特受到过的不公正待遇,她也确实感到义愤填膺,想要为惨死的母亲报仇,不过直到听了亚历克斯的这番话,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安息军团不仅在武力上是一个凌驾于大陆六国之上的组织,甚至已经凭借其“不投诚就牺牲”的铁血手腕,让所有的人都在精神上认可了他们的作为。 要想为母亲平反,并不是杀掉当年的几个人就足够的,还必须彻底击毁安息军团在人们意识深处植入的观点,否则玛格丽特对于人们来说,永远是一个噩梦。 黄昏时分,茵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旅馆,像甩麻袋一样把自己甩上床,然后半天都不想动。 黑加仑被勒令老老实实留在房间里,这会儿见她回来,也没有一句问候,仍然像个死人一样靠在床头发呆。 茵躺了一会儿休息够了,懒洋洋地命令:“小黑,我饿了,去楼下问问有没有什么吃的。” 黑加仑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茵这才发现自己累得忘事儿了,一巴掌捂住脸:“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一会儿我自己下去吃。”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关门声。 过了一会儿,黑加仑端着一大盘各种食物回来了,茵心情很复杂地接过来吃了几口,忍不住老生常谈:“小黑,你到底想起来没有,你还准备拖到什么时候才想起来?” 黑加仑又原样躺回床上:“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唉……你要真这么想那还是算了,”茵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蛋糕,“看样子不能指望你想起什么靠谱的东西了,那我们说点不靠谱的事情。我今天跑了一整天,向城卫队的人打听吸血鬼的详细情况,结果真的大有收获呢~” 黑加仑似乎并不感兴趣,茵也不管他在没在听,径自往下说:“我先问了死者的情况,发现这个吸血鬼虽然是从差不多十天前开始作案的,但每天都杀了至少两个人,最多的一天杀了六个,我想看下遗体,可他们死活不让,我只好问了一下死者的发色,果然,和我们当初在马可波里的时候一样,死去的都是浅栗色长发的姑娘。” “我们?”黑加仑对这个词略表怀疑。 茵点点头:“嗯,我们,当时我被马可波里的变态城主抓住了,你还两次闯进去救我,就是在那儿我们认识了苏缇――哦,你都忘记了,大概也不记得苏缇是谁。” 黑加仑沉默了一会儿,问:“是一个穿红色短裙的小姑娘?” “对!”茵一下兴奋起来,“你有印象?” 黑加仑微微摇头:“不是,我听到有人叫这个名字,被叫的人穿着红色短裙,背上还背着粉红色的小兔子……”“她在哪儿?”茵几乎从床上蹦下来,也因此掀翻了放在腿上的餐盘,蛋糕牛奶撒了一床都是。 “在赌场。” 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当茵得知自己出去调查吸血鬼的这一整个白天,黑加仑并没有老老实实留在旅馆,而是又死性难改地跑去玛尔德的赌场败家的时候,简直有扑上去拧他耳朵的冲动。 尤其是他身无分文,用的筹码还是猎魂者! “东西还我!”茵抓了几次,没能把他手里的猎魂者抢回来,气得瞪眼。 黑加仑凭借身高和灵巧优势左躲右闪,猎魂者稳稳抓在手里,就是不给,还说:“你有什么证据说这是你的东西?” 要是他什么都记得,那倒是给他也无所谓,可这货现在拿着东西只知道去赌,万一输出去了,后果是很严重的啊!但茵不敢告诉他那是神器,不然就更要不回来了,于是只好厚着脸皮瞎掰:“那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现在想耍赖要回去吗?” 听到“定情信物”这个词,黑加仑眉毛动了动,说:“你和我是那种关系?” 茵恼羞成怒:“那种关系?哪种关系?反正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跟我以前是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东西还我!”说着继续奋力扑上去抢。 黑加仑这次不但没有避开,反而不客气地用身体接住她,面不改色地说:“今晚和我睡一起,东西就还你。” 相识以来,茵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无赖的一面,幸好街上根本没人,否则简直想打个地洞钻进去,假装不认识这家伙。“行,不就是一起睡吗,又不是没睡过,东西拿来。”茵看抢不过他,只好让步。 没想到黑加仑坚定地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差点没气得茵一脚照着他屁股上踹过去。 “好了好了,听你的,”茵挥散脑袋顶上的一团黑线,推开了赌场的门,“先把苏缇找到再说。” 任何时候赌场里都不缺客人,对比门外的寂静无声,赌场里可谓是人声鼎沸,不大的赌场大厅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赌博道具,许多腰圆膀粗的男人一边抽着雪茄一边吆喝,金币哗啦啦的声响都被他们的大嗓门盖了过去。 “哟,真新鲜,这时候居然还有姑娘敢出门。”不知哪个角落里传来阴阳怪气的说话声,惹来一阵不怀好意的大笑。 茵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揪着黑加仑的大衣袖子把他拖进门,问:“你在哪儿看到她的?和她一起的人现在还在吗?” 黑加仑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大厅里的人,摇摇头。 这时,一个半边脸上长着青色胎记的男人叼着雪茄过来了,神情傲慢地眯眼打量了茵一番,然后把烟扔到地上踩灭了,问:“小姐是来找人的?” “对,找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姑娘,这么高,”茵并没有被他吓倒,反而很坦然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手比划了一个苏缇的身高,“你见过她吗?” 男人点点头:“见过,下午的时候就在这儿。”说着用拇指向后指了指他刚才坐的赌桌。 话既然只说一半,目的是什么,也就很清楚了,茵并不感到意外,待在这地方的人都是赌鬼,想要的无非就是钱,于是直截了当地问:“你要多少钱才肯告诉我她的去向?” 男人呵呵笑了几声,鼓掌表示赞赏:“难怪在这种时候还敢出门,果然不是普通人。” “你认识我?”茵不觉得自己见过他,因为这么有特点的脸,哪怕是在街上擦肩而过也不会忘记的。 男人摇了摇头:“过来陪我赌几把,什么时候赢了什么时候告诉你。”说着向后退去,围在桌边的赌棍们自发让出了一条路,男人在左边坐下,又点了一根雪茄,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好像在问,你敢过来吗? 又要赌,茵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自己明明对赌博一窍不通,为什么总是被邀请参赌,都是小黑这个大笨蛋惹的祸!想着,回过头狠狠地瞪了黑加仑一眼。 赌场一般都很少有女人出没,茵的出现就像往马厩里扔进了一只梅花鹿,她一坐下,就几乎把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有不少人朝她吹口哨,说些调情或者更为下流的话,茵一概无视,看着对面的男人反复切手里的牌。 “小姐看起来像个老手,”男人叼着烟说,烟灰不断落在身上,他却毫不介意,“玩黑杰克怎么样?” 茵这时候不太确定是承认自己根本不会比较好,还是装作很懂就这么答应下来比较好,还在犹豫着,黑加仑就拉开了桌旁的另一把椅子,也坐了下去:“开始吧。” 男人看到他们是一起来的,就认为茵是答应了,手里利索地洗好牌,分别发给自己和他们俩一人一张面向下的暗牌。 茵心想还好还好,就算自己不太懂,还有小黑可以做参考,这家伙不该记得的都记起来了,白天在这儿混了这么久都没把猎魂者输出去,看样子赌技还没忘。见他翻看了一下手里的牌,也就跟着看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盖回去。 男人又给三人每人一张朝上的牌,分别是梅花5、黑桃a和黑桃q,茵拿到黑桃q,苦恼地想这个是不是和百家乐一样算零呢?还是算十二呢?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辛德加,和你们一样是远道而来的游客,小姐怎么称呼?”男人发完牌之后,面带微笑地看着茵,可惜他的长相实在有点对不起眼球,所以即使微笑,也丝毫不能让人产生好感。 茵想了想,回答他:“玛格丽特?修文。” 对面的脸色果然变了,好半天才说:“真巧,我认识一个和你同名的人,如果不是你们年龄差太多,我会以为你就是她乔装打扮的,呵呵~” 辛德加虽然在笑,眼神却狼一样凶狠,茵不知道黑杰克的玩法,这时候只能微笑不语,竭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点。 “问牌吧。”黑加仑用手指在明牌上敲敲打打,提醒他们赌局还在进行中。 辛德加眨了眨眼,问:“怎么样,小姐,还要牌吗?” 这时候最稳妥的做法就是不作为,茵摇了摇头:“不用了。”辛德加有点意外地看了看她面前的黑桃q,不过并没有说话,然后转向黑加仑:“这位先生呢?” 黑加仑却答非所问:“你们的筹码是苏缇的去向,我们的呢?” ------------ 101、上弦月之狼参见 更新时间:2012-05-15 “我们似乎忘记谈筹码就开赌了,”黑加仑将黑桃a拿起来在手中翻转了几次,“现在先来谈一下怎么样?” 辛德加似乎对他的提议并不是很感兴趣,说:“我以为你只是坐下来陪这位小姐一起玩的。” 黑加仑摇摇头:“我是我,她是她,我们没有关系。” 茵立刻怒目相视:“谁说的没关系!” 黑加仑看着她:“刚才在门口的时候你自己说的,反正我都不记得了,以前是什么关系都不重要。”茵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哈哈哈,有趣有趣,”辛德加放声大笑起来,露出一口诡异的紫色牙齿,牙龈还有些溃烂出血,“你想赌什么?” 黑加仑把目光从郁闷得想吐血的茵身上转过来:“如果我赢了,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你赢了,”将猎魂者放到了赌桌上,“这个就归你了。” 猎魂者的刀鞘并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索兰达尔甚至以朴素为由将它赠给了茵,所以在场的人看了又看,没人认出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辛德加凝视着朴实无华的刀鞘,若有所思,不过看他的年纪,大概也不可能知道这是什么,只当那是黑加仑爱用的兵器而已,就点点头:“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回答你。” “就这么说定了,我要一张牌。”黑加仑放下黑桃a,伸出了手。 茵紧张地盯着他们的手,看辛德加从牌堆最上面摸起一张,然后缓缓放在桌面上,轻轻一推,纸牌轻盈地滑向黑加仑虚扣在桌上的手,碰到他中指的指甲盖,停了下来。 黑加仑用指甲在纸牌背面敲了敲,然后翻过来,是一张红桃4。 两人对视,辛德加不大自然地笑了一下,似乎突然间害怕起来,黑加仑将暗牌亮了出来:“方片5,我赢了。” 辛德加抗议道:“你只有二十点,怎么这么肯定自己赢了?”说着将自己的暗牌翻了过来,梅花k,于是皱着眉头又给自己发了一张,一看,却是红桃9。 围观的人都开始吹口哨喝倒彩,黑加仑毫无感情地说:“二十四点,爆了。” “咦?为什么是二十四点?”茵忍不住惊呼,梅花k不管怎么算,都得不到二十四呀。 辛德加这时才知道原来她根本不懂规则,有点生气地说:“小姐,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你的牌是什么,翻开来让大家看看。” 茵于是将扣在桌面上的暗牌翻了过来,周围的人都发出了惊叹,那竟然是一张红桃a。 红桃a加上黑桃q,刚好二十一点,她居然上手就有黑杰克,还一直没吭声,到底是真不会还是装不会呢?不仅辛德加,围观的人也都迷惑了。 “……原来小姐是高手,”辛德加皮笑肉不笑,“好的,我输了,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了。” 茵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赢的,周围有不少人在点评这爆冷的一局,但声音太嘈杂,陌生的词汇又太多,根本听也听不懂。听到对面的男人这么说,立刻就问:“我之前提到的那个小姑娘她上哪儿去了,和她在一起的是什么人?” 辛德加一边切着手中的牌一边说:“下午的时候有人抱着她到赌场来,赢了我好多钱,然后就走了。带她来的那个人神神秘秘的,见不得人似的戴着面具,还穿着黑色的袍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茵就惊得站了起来:“你说他戴着面具?”面具再加上黑色袍子,难道是伊达洛斯?苏缇不是被海默林他们抓走了吗,怎么会落到他手中去了? “没错,当时好多人都看到了,你可以问问他们,我没有说谎。”辛德加一摊手,周围不少成天泡赌场的人都点了点头,毕竟在这样一个地方,戴面具还抱着孩子的人,简直比女人还稀罕,想不注意到都难。 茵想不通其中的诀窍,又问:“那他们去哪儿了你知道吗?”这回辛德加摇头了:“这我可不知道,我也不感兴趣。” 线索又断了,茵无奈,只好向后推开椅子准备走,没想到黑加仑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等等。” “你还想干什么!再赌我就把你卖了!”茵生气地说,惹来周围一阵哄笑。 黑加仑没有理会她的怒气,而是指了指桌面上的牌:“我赢了你,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这话是对辛德加说的。 男人脸上的青色胎记抖了抖,刚才就表现出来的恐惧似乎更加明显了,他问:“你想知道什么?我就算回答了,你也不能确定我的回答是不是真的。” “没关系,”黑加仑张开左手的五指活动了一圈,关节的咔嗒声让人头皮都发麻,“如果你想吃点苦头才说实话,我会一直揍到你受不了为止。” 在赌场,赌输了不服气而揍人的有,但是赢了还扬言要揍人的,实在是不多见,赌徒们都不是有多高素质的家伙,对这种规矩外的情况非但不指责,反而在一旁煽风点火,就像即将上演的不是严刑逼供,而是斗兽场的比试一般。 辛德加头上淌下一滴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茵:“小姐,您不管吗?” 茵横了黑加仑一眼,不高兴地说:“他和我没关系,我管他干什么!” 辛德加只好放下手中的牌,叹了口气:“你想问什么?”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黑加仑向后一靠,两腿搭到了赌桌上,简直一副欺行霸市的样子,就连茵都情不自禁地感觉到,原来他嚣张起来还可以这么没上限,难怪一路走来,遇到的人多半都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是不是上弦月之狼?” 因为就坐在他正对面,茵清楚地看到这个自称辛德加的男人表情为这一个问题产生了剧烈波动,虽然她并不清楚上弦月之狼是个什么东西,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人和黑加仑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而这种联系,很有可能和安息军团有关。 辛德加既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可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黑加仑冷冷地说:“你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敌人是谁,竟然也敢接受任务,看来你也只是个弃卒。” “胡说八道!”辛德加大叫着从椅子里弹起来,两手拍在赌桌上,吓得茵迅速缩回了自己的手。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判断,不过我恐怕你没有那个机会了,吸血鬼先生。”黑加仑把最后几个字咬得特别清楚,在赌徒们中间掀起了又一轮惊呼。 辛德加双手撑着桌面,头上不断冒汗,眼睛瞪得老大,让那张原本就很恐怖的脸显得更加狰狞。 黑加仑把嚣张的腿从桌上放了下来,抓着茵的胳膊就往外拖:“好自为之。” “喂喂,怎么回事啊,你怎么知道他是吸血鬼,”茵被拉得跌跌撞撞,出门时还在台阶上滑了一下,吓出一身汗,“小黑?你下午不是来赌博,是来帮我抓吸血鬼的?” 正大步走着的黑加仑猛地收住脚步,坚定地地反驳:“不是。” 他这么说茵反而笑了:“装模作样给谁看呢!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吸血鬼的,还有那什么狼,你以前认识的人?” 黑加仑抓着她手臂的力气小了点,改成牵着她的手腕,继续往回走,茵有点想笑,但更多的还是无奈,连习惯都跟过去一样,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啊! “他的牙齿是紫色的,而且坐在赌场最深处的桌子边,”黑加仑难得地有耐心,详细解释起来,“吸血鬼其实是一种很罕见的病,畏光、嗜血、害怕大蒜,严重的骨头都会变成紫色。他的代号之所以叫上弦月之狼,就是因为他只能执行夜晚的任务,而且像狼一样残忍。” 茵了然地点头:“这么说当初在安息军团的事你已经想起来了?” 黑加仑默不作声,茵就理解为是,又说:“连那个时候的事都想起来了,应该也快想起我是谁了,唉……虽然有点不甘心,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只好再等等了。” 可黑加仑听了她的感叹后,却说:“如果想不起来呢?我会把你忘记,证明过去你对我而言无足轻重。” “无足轻重?”茵哼哼一笑,抬腿,狠狠踹在他小腿上,“那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转身走,身后安静了一会儿,脚步声跟了上来,她停下,他也停下,她继续走,他就继续跟。 “请问一下你跟着我干什么?”茵抄着胳膊怒问。 “你刚才踹了我一脚,”黑加仑淡定且认真地说,“我要讨回这笔债。”说着一把捉住她的肩膀,按向路边一幢房屋的墙壁,接着用手掰住她的下巴,厚颜无耻地吻过来。 茵差点气笑了,知道自己反正拧不过他,挣扎也是白搭,干脆不反抗,僵尸一样直着舌头,任他怎么挑逗都坚决不动一下。 吻了一会儿没意思,黑加仑哼地发出一声笑,放开她的嘴,转去【纵横】舔她的脖子,茵被痒得“哎呀”一声笑出来,缩着脖子就要躲,俩人就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打闹起来,最终茵被他从后面牢牢抱住,一口咬在脖子上,又酥又痒,就叫了起来:“别闹了,小黑!快放开!”身体被抱得悬空,两腿乱蹬,也不知在他身上踹了多少下。 黑加仑却打定了主意不饶她,就这么半抱半拖,想把她带回旅馆。 就在他们笑闹作一团时,身后传来一声怒吼:“住手!” ------------ 102、分辨真假吸血鬼 更新时间:2012-05-16 就在茵和黑加仑搂搂抱抱时,身后忽然传来了非常煞风景的一声:“住手!”接着俩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手持细剑的士兵给包围了,为首的一个小队长手里举着火枪,威胁道:“放开那位姑娘!” 茵摸头不着脑:“你们要干什么?” 小队长虚张声势地嚷嚷:“快放开她!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茵越发迷茫了,这人带着一帮城卫队的士兵来妨碍别人打情骂俏,还扬言说不分开就不客气了?这到底是什么理论! 黑加仑扫视一圈,似乎想找个能称得上对手的人,不过很遗憾,没找到,就问:“你准备怎么个不客气法?” 小队长有点紧张,但还是不放松警惕,一手端稳枪,一手在怀里摸啊摸,摸出一枚大蒜,气势汹汹地伸出来:“快照我说的做!不然我就把大蒜塞到你嘴里!” 黑加仑嘴角一抽搐,明白原来自己被他们当成了吸血鬼,忍不住想笑:“你们要抓的吸血鬼在那里,脸上有一大块胎记的就是,不过凭你们几个,去了也是送死。”指了指不远处的赌场。 小队长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手一挥:“抓住他!”士兵们轰然应和,都把剑朝他们捅过来。 “呀――!”茵赶紧抱住头身体缩成团,她倒是知道黑加仑体质特殊刀枪不入,可是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白刀子进来红刀子出,这么密密麻麻刺过来,还不给扎成马蜂窝啊! 不过她的担心没有机会应验,黑加仑一手抱着她,一手大把抓住率先刺过来的一柄细剑的剑身,然后逆时针一甩,握剑的人手卡在剑柄护手里来不及拔出来,被带得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向一旁撞过去,围成一圈的士兵接二连三地发出“哇哇”怪叫,多米诺骨牌一样全摔成一个压一个,最上面的那个身体受到重撞,已经两眼翻白口吐白沫起不来了。 小队长吓得脸色都变了,手里的大蒜拿不稳,落地咕噜噜滚远了,慌忙双手握枪,紧张地威胁:“别过来啊!我枪里有银子弹,打穿你的心脏你就没命了!” “太差劲了吧你们!就算当小黑是吸血鬼,还有我这个人质呢!你们都不管人质的死活吗?”茵摸着头上吓出来的汗,不满地问。 小队长结结巴巴地说:“牺、牺牲你一个,我们就能抓住吸血鬼!” 他这么一说,茵连最后的一点同情心都丧失了,拍拍黑加仑的胳膊:“小黑,你随意。”黑加仑微笑,手腕一转,发出可怕的骨节错动声,那小队长当场吓得坐在了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爬,黑加仑上前去一把将他提起来,顺手一扔,把鬼哭狼嚎的小队长扔到了灯柱上挂着。 茵看着他在灯柱上两脚找不到着力点,乱踢乱蹬的样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说:“打扰情侣被马踢,活该!”还朝他吐吐舌头。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太阳收回了最后一缕余晖,茵笑够了,正要把黑加仑牵走,刚去过的赌场门忽然开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走了出来。虽然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染得看不出原色,也烂得差不多了,可那张特色鲜明的脸还是让人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黑加仑也注意到了他的出现,默默地往旁边跨了一步,挡在茵面前,隔断了他们交汇的视线。 “太阳下山了,”辛德加咧开嘴笑,露出一口紫色的牙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茵觉得他的牙比刚才看起来恐怖多了,“没有阳光我就没有弱点,你确定你能保护她不被我咬死?” 吸血鬼是怕阳光的,茵听过不少睡前故事,知道要想彻底杀死吸血鬼,只有让他们接触阳光,那样他们会被灼烧而死,除此之外的不管大蒜也好桃木钉也好,还有刚才那个笨蛋小队长说的银子弹,对吸血鬼的能力限制都只是暂时的。 太阳已经下山了,要想再升起来,至少也得过十二个小时,在这过程中……茵打了个寒战,心想不知道小黑的厚皮对上吸血鬼的利牙,谁更厉害。 黑加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你刚才在赌场里的害怕是装出来的?” 辛德加摇摇头:“不不不,在太阳下山之前,任何人都能把我打趴下,我是真的害怕,如果那时候跟你交手,我说不定已经死了。” “哦,也就是说你怕的是阳光而不是小黑。”茵总结性地说。 辛德加舔了下嘴唇,笑着说:“我在找一个年轻的姑娘,她的头发是浅栗色,不会魔法,也不使用武器,但她身边有个很厉害的保镖。” 茵同情地问:“你知道我的保镖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辛德加摇摇头,从靴筒里抽出一根细细的小木棒,就跟茵以前见索兰达尔用过的一样,看上去一折就断的魔杖。 “源源不绝的黑暗啊,我背弃光明,投身于你的怀抱,”他将魔杖横在胸前,念起了咒语,“请借我你那无边的力量,拯救那些愚昧的灵魂!” 茵冥思苦想半天,没有印象听过这个咒语。以“源源不绝的黑暗”开头的咒语是暗黑魔法,和光明魔法一样,不仅依赖施法者自身的属性,还和晨昏变化有关联,简单地说就是白天适合用光明魔法,而夜晚则是暗黑魔法的天下。 黑加仑镇定自若地吐出一个词:“漆黑领主。” “那是什么?”茵好奇地问。 “限定使用暗元素的范围魔法,”黑加仑反手一捞,抢走了她的帽子,拆下缎带把自己的眼睛蒙上,“退后。” 茵立刻听话地往后退开,后背刚挨到灯柱,眼前就涌起黑色的烟雾,视野很快就变得不清晰,和自己只有几步之隔的黑加仑的背影也被融进了黑暗之中,看不到了。 幸好身边还有跟灯柱,不然四周一样黑,没有依赖感,茵想着,抱紧灯柱,开始回忆有没有什么自己能用的暗黑属性的魔法。 由于当年的自己不能学习魔法,茵对魔法的了解仅限于名称,暗黑魔法和光明魔法对剑客的辅助性较低――对刺客来说反而比较有用,所以长在伽罗家的她,对这两支魔法的了解就更皮毛了。当初在柏连特的市长官邸内,她倒是无意间使出了禁咒级别的暗黑系魔法反物质,但那是隐身用的,现在眼前一抹黑,隐不隐身都没差。 想了没一会儿,她就放弃了,反正脑袋空空,想也没用。 “咦?”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茵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暗黑魔法也有静音效果的吗?怎么他们俩打架都没声音的。” “那是因为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 头顶上方传来悦耳动听的说话声,茵条件反射地开次元打算把穷奇放出来,以二对一胜算总会高一点,没想到对方已经先一步看穿了她的企图,轻描淡写地说:“不用这么剑拔弩张,我只是来送你一件礼物。” 一束强光从上方照下来,霎时间驱散了黑暗,带着镶满钻石的面具的伊达洛斯轻盈地一跃,从不知哪家的烟囱上跳了下来。今天他一反常态,没有穿祭司惯有的黑色袍子,而是换了一身纯白色的礼服,看上去就像即将要出席某场盛大的宴会一样。 伊达洛斯斗篷一展,露出了紧挨在他身边的的一个小小的身影。 “苏缇!”茵大喜过望,之前听辛德加说她在一个面具男身边,自己还将信将疑,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苏缇看到她也是两眼一亮,飞扑过来:“茵姐姐!”力气大得差点把茵撞了个跟斗。 伊达洛斯风度翩翩地站在大街中央,本该在那儿交手的黑加仑和辛德加却不见踪影,他扶了扶白色礼帽的帽檐,微笑着说:“怎么样,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茵搂着八爪鱼一样缠着自己的苏缇,同时警惕地问:“她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伊达洛斯摊开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我碰巧路过食人森林的时候,发现她身处一群极其危险的人中间,他们中有一个死灵法师是我一直在追杀的人,所以就顺便救了这位小妹妹一命。” “你从很早就开始跟踪我,怎么会现在才去杀海默林,撒谎也要撒个像样一点的吧?”茵反问。 伊达洛斯偏了下头,似乎有点苦恼,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追杀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所具备的魔法,说出来你大概也不知道。不管怎样,我救了你身边重要的人,是不是应该谢谢我呢?” 茵不大情愿地撇着嘴,伊达洛斯也没有强求,只是说:“现在有空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苏缇似乎还并不知道这个把自己救回来又交还到茵身边的男人,同时也是当初在滑雪场把自己绑架走的人,见茵满脸敌意,就说:“茵姐姐,这个大哥哥不是坏人,他把我救回来,一直都对我很好。” “对你好,会带你去赌场那种地方?”茵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一口回绝,“你救了苏缇,这个人情我以后会还给你,但是我不会跟你去任何地方。” 伊达洛斯仿佛早就预料到她不会答应,也不为她的态度生气,而是抛出了诱人的条件:“真的不去?你不想知道关于你母亲的事?” 茵挣扎了一下,摇头:“不去。” “你身边那只大野狼中的魔法,我说不定可以帮得上忙,你确定不去?” “……去。” ------------ 103、深夜的篝火聚会 更新时间:2012-05-17 玛尔德城北的郊外是大片的原野,初春的气息感染了大地,各种不同品种的三色堇都打起了花苞,即使是在这样的深夜,静谧之中也透出一股生机盎然。 漆黑的夜空下,三个人影正缓缓穿过三色堇花圃,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你到底想带我去哪里?”茵牵着苏缇的手,跟在伊达洛斯身后五步远。 他们走了近一个小时的路,眼看着周围已经完全没有人工建筑,茵知道他们已经远离了玛尔德城,处于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帮忙的环境中。 伊达洛斯只回答了一句“就快到了,跟上”,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又走了近半个小时,前方终于出现了火光,听到了人声,茵正好奇着,伊达洛斯停下脚步,扔过来一条头巾:“把头发包起来,脸也遮住,一会儿不管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出声,有人向你搭话也不要回答,两个人都是,记住了?” 茵照着他的话做,把头发盘起来全部包进了头巾里,头巾很大,她又把脸也遮住,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苏缇有点紧张地小声问:“茵姐姐,他要带我们去哪儿呀?”茵摇摇头,对她比了个不要再说话的手势,苏缇乖乖点头,闭上嘴,由她牵着跟在伊达洛斯身后。 旷野的一处平坦的坡地上,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起到了照明的作用,茵跟在伊达洛斯身后走近,看到篝火边围了不少人,个个都戴着面具,有男有女,高矮胖瘦各不同,穿着上也很难判断出身份。 “你终于来了,大家都在等你呢。”一个个头不高的男人粗声说着话,朝他们迎过来,“你带来的这两个是祭品?” 祭品?茵差点就拖着苏缇落跑,敢情伊达洛斯这是和人约好了举行仪式,要把自己当活祭品? 伊达洛斯十分平静地摇头:“是我在路上捡的,两姐妹,又聋又哑,姐姐还得了怪病,病得很重,我打算事情结束后带她们回公国去治疗。” 一个坐在篝火对面的女人发问道:“什么病能让你感兴趣?” “一种很罕见的全身溃烂的皮肤病。”伊达洛斯说完,两个试图接近并调戏茵的男人自觉地缩回了迈出的脚步。 茵和苏缇的出现只是个小波折,没有引起大家过多的关注,聚在篝火边的人似乎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才凑到一块儿,在这种远离城市的地方戴着面具见面。茵数了一下,在场的人包括伊达洛斯在内,有四个男人两个女人,从交谈时候说话的音色上看,都是自己从没见过的。 刚才那个小个子的男人看起来是这次聚会的组织者,等大家都找了地方坐下后,他清清嗓子,说:“今天把大家都叫来,主要是为了确认一下行动进度,大家都说说,完成的怎么样了?以赛亚,你的情况如何?” 伊达洛斯盘腿坐在他对面,从容不迫地回答:“东西的下落已经查清楚,我确认过,的确是放在那个地方,任何时候需要都可以拿得到,我会继续监视着。” 小个子男人点点头:“其他人呢?”剩下的四个男女都纷纷表示没有问题已经准备就绪。 “赛格里斯你自己呢?”一个黑色卷发的女人反问他。 小个子男人叹气:“还是和过去一样,舍格那帮人就跟怪胎一样,神经又纤细得要命,明着来也不行背着来也不行,我好几次差点就被抓去绞死了。” 六个人开始七嘴八舌的交谈,茵坐在远离他们的一个角落,脑袋里飞快地整合信息。 小个子男人提到的舍格,全称舍格民主联盟,是大陆上面积最小人口最少、军事力量也最薄弱的一个政权,位于大陆西南角,和其他五国都不来往,即使是常春藤魔武学院的图书馆里也没有很详细的信息,茵只知道这个国家之所以一直没有被吞并,主要是因为索美拉大陆的古文明遗址在舍格境内,据说遗址里有足以统帅全大陆的某种东西,大家都想要,但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去侵略,一来怕舍格领导人为求自保把东西交给其他人,二来也怕一旦动手,其他几国联合起来抵抗,牵一发而动全身,容易引起全大陆性的战争。 所以舍格虽然又小又穷,但却在一群巨人的身边悠闲自在地打着饱嗝,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跟谁都不往来。 “要不就直接杀进他们的神殿里算了,就那么耳屎大一点的国家,神殿说不定都是茅草搭的。”第三个男人剔着牙缝说。 小个子男人严肃地摇头:“不行,以我们的能力绝对办不到,我去过他们的神殿,虽然不大,但构造相当复杂,好像还被人加持过特殊的魔法,在里面逗留太久就会迷路,我有一次差点就出不来了。” 这些人想要一个藏在神殿里的东西,而且这个东西似乎六国神殿里各有一份,还看得很紧,茵总觉得印象中有那么一个东西符合这个条件,但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一次的缘故,好多事情在脑海里都是模模糊糊似是而非的,感觉得到,却抓不到。 聚会没有持续很久,男人女人们商量好下面的计划后,都站了起来,各自掏出小刀什么的割破手指,将血滴在篝火里,篝火里搀了人血,竟然慢慢变起了颜色,先是紫色,然后又蓝绿黄橙黑地走了一圈,最后变成灰白灰白的。 “为了玛格丽特的荣耀。”伊达洛斯将手放在心口,缓缓地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为了玛格丽特的荣耀。” 茵在一旁惊呆了,这群人竟然是和玛格丽特有关,而且从他们的行为上看,很像是以前公国报纸上看到的非法结社,就是那种一群人为了一个搞笑的理由聚在一起干些伤天害理的事,还标榜自己是在捍卫真理的组织活动。 眼前的六个人似乎对玛格丽特怀有强烈的崇拜之情,为了她而在做着某些秘密的事,其中就包括了拿到他们刚才在讨论的那个神秘的东西。 篝火熄灭后,大家就分别离开了,茵也背起睡着了的苏缇跟上伊达洛斯,返回城里。 “你带我来参加这个篝火晚会,是想告诉我什么?”本以为差不多了他会说明一下今晚的用意,没想到都快走到城门口了,伊达洛斯还是沉默不语,茵终于受不了了,你不主动说,我还不能主动问么。 伊达洛斯并不回头,仍然慢步走在前面:“他们几个都是曾经受到过玛格丽特帮助或保护才活下来的人,对于十七年前安息军团的所作所为,他们和我一样,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所以我们聚在一起,想要为她平反。” 茵龇牙咧嘴地把苏缇往上托了托,然后说:“你们想为玛格丽特平反,和我有什么关系?” 伊达洛斯沉默了几秒后,反问:“你对于她的死没有任何想法吗?” “有,”茵点头承认,“她是我妈妈,因为她死了,所以我从小就被掉包,在别人的白眼中长大,还被当成替罪羊一脚踹出家门,一路被人追杀,被人威胁什么的……” 前方的人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她,茵抬头,仰视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多的男人,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 但伊达洛斯并没有如她意想中的那样大发雷霆,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你被掉包的事,是我唆使乌里斯和爱薇做的。” 茵睁大了眼睛,差点背不住身后的小萝莉:“你唆使他们干的?为什么?” “为了确保你能平安长大,”伊达洛斯静静地站在离她不到两米远的位置,光芒璀璨的面具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究竟如何,“为了确保你不会死于宫廷斗争,为了确保你能作为玛格丽特的女儿长大。” 茵被他的话绕晕了:“什么意思?我难道不是她的女儿?” 伊达洛斯摇头:“你是,我想说的只是――亚历克斯没有资格抚养你,因为他明知道玛格丽特是死于安息军团之手,为了保住自己的皇储地位,还是加入了他们一伙。” 尽管之前亚历克斯已经含蓄地暗示过这一点,现在被直接了当地说出来,茵还是有点接受不了,问:“我一直在好奇一个问题,你和玛格丽特是什么关系,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打算回答我吗?” 伊达洛斯发出呵呵的笑声,不答反问:“玛格丽特的怀表,是不是在卡梅恩手里?他交给你了吗?”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问,就足以说明他和玛格丽特关系匪浅,卡梅恩说过怀表是玛格丽特贴身带的宝贝,如果不是和她很熟悉的人,不会想到问怀表。茵决定先套点话,于是说:“卡梅恩先生交给了我一箱子东西,还没看过呢,你问怀表干什么?” “别的都可以扔了,怀表你留好,将来会用得着。”伊达洛斯说完,转身就要走。 茵大声追问:“喂!你还没回答我问题,你处心积虑替我安排人生,到底想干什么?” 伊达洛斯笑了笑,声音很好听,说:“我喜欢她,所以也喜欢你,想让你活得像她一样精彩,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你喜欢的只有玛格丽特而已。”茵不留情面地反驳。 伊达洛斯点了点头:“或许你是对的,不过这里头没什么区别,你是她的女儿,就像第二个她,迄今为止你所经历过的,家人的冷落、同学的欺负、背井离乡、被误解、被追杀……都是她曾经经历过的。” 茵生气地喊道:“那是你安排的!我本来的人生不是这样的。” 伊达洛斯对她的愤怒无动于衷,随手指了指城门的一处死角:“如果不是我,你会遇见他吗?” 茵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就看到黑加仑不知何时躲在墙根的阴影里,被他揭穿,才走了出来,身上沾满了粘稠的血,手里还提着一颗人头――上弦月之狼辛德加的头。 ------------ 104、谁也没立场说谁 更新时间:2012-05-18 黑加仑提着一颗人头,满身是血的从城门下的阴影里走出来,茵被吓一跳,情不自禁说:“小黑你干嘛一声不吭地躲在那里,还这副造型,想吓死人吗?” “优莉卡违背了我们的约定,在你们到达玛尔德之前就对他使用了摄魂术,我已经把她处理掉了,”说的是残酷无情的话,伊达洛斯却非常平静,好像人命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好话不会听,还自以为聪明,结果我的目的达到了,她却赔了一辈子。” 茵愤怒地质问:“你在背后操纵优莉卡就是为了对付小黑?她虽然令人讨厌,但你也没有资格利用她的感情!你还说你喜欢玛格丽特,你配喜欢她吗?” 伊达洛斯对她的指责毫不在意:“他的存在已经妨碍到我,我不觉得先下手为强有什么不对的,这和我配不配喜欢玛格丽特没有任何关系。” 茵被他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搞半天优莉卡明知道黑加仑不喜欢她,还巴巴地往人身边凑,是因为伊达洛斯承诺过会用摄魂术帮她,这一路上乱八糟的各种遭遇,也是他们为了拆散自己和黑加仑而故意搞出来的,怎么看都是两个自说自话、蛮不讲理的家伙! 黑加仑将提在右手里的人头交到左手,随手在衣服上抹了抹,擦掉血污,然后把趴在茵背后睡觉的苏缇抱了过来。 “你知道我妈妈当年为什么没有选择你吗?”茵如释重负,狠狠揉着肩膀。 伊达洛斯勾着嘴角微笑:“为什么?” 茵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你做事只会考虑你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自大狂!” 对面沉默了下来,茵才懒得陪他耗,推着黑加仑的背就走:“走,小黑,别理这个脑筋不正常的疯子。” “和我相比,亚历克斯更是一无所长,虚荣、傲慢、无知、自以为是……”眼看着他们进城,伊达洛斯并不阻拦,而是在后面慢慢地说,“照你这么说,玛格丽特为什么会选择他呢?” 茵头也不回地说:“连这个都想不明白,你就更不配喜欢她了。” 像是被她这句话击中了要害,伊达洛斯不再做声,默默地离开了。 甩掉了伊达洛斯,茵拽着黑加仑先去了玛尔德城主的官邸,交出了辛德加的人头并说明了吸血鬼事件的内幕,城主原本大半夜被吵醒心情很糟糕,一听说他们抓住了吸血鬼,差点没跪下来道谢,握着茵的手不放,坚持要为他们举办一个庆功宴。 “庆功宴什么的,真的不用了!”茵使劲儿往外抽自己的手,“本来就是冲我来的,连累这么多无辜的人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您就放过我吧,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真的不用办庆功宴了。” 城主五六十岁,力气还大得很,握着人就不放:“你们为玛尔德的和平作出了重大的贡献,我身为城主怎么能不表示一下呢?明晚的庆功宴你们一定要来!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事尽管说!” 茵哭笑不得,还想拒绝,黑加仑打断了她的话头:“这里是他的地盘,有他帮忙做事会方便一点。” 城主赶紧点头:“就是嘛,还是这位年轻人明事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宴会后坐下来慢慢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茵长叹一口气:“那好吧……” 告别了千恩万谢的城主,两人返回旅馆,黑加仑到旅馆的公共澡堂洗掉了一身的血腥味,围着块白毛巾就上楼来了,刚把苏缇放到床上安顿好的茵退出房门,一看到他那样子就抓狂了:“你怎么衣服都不穿就出来乱晃!” 黑加仑淡定地回答:“衣服上全是血,洗了晾在院子里。” 茵一想也对,他不会时空魔法,衣食都由自己在负责,下楼去的时候没找自己要换洗的衣服,现在没得穿也正常,就点点头:“这次就算了,以后记得问我要换洗的衣服。” 回到自己房间里,茵从次元里翻出衣服扔给他,黑加仑接过来却不穿,随手就放在一旁的小沙发里。 “……你想干什么?”有衣服不穿,茵察觉到他的企图,警觉地向后挪了半步。 黑加仑一脸理所当然:“睡觉。” 茵怒了:“那你也给我把内裤穿上!” 黑加仑从衣服堆里拣出内裤,挂在一根手指上:“为什么我的内裤会在你那里?” 茵内牛满面,差点咆哮起来:“废话多,跑了一天累死了,不睡就滚出去!”这家伙失忆以来简直性情大变,说话都越来越下流,茵严重怀疑过去他是不是都在装。 好在愤怒还能起到作用,黑加仑乖乖换好睡觉的衣服,躺到了床上,茵一晚上走了个来回,返程还背个人,现在累得浑身都快散架一样,一头倒在床上就不动了。 “你睡错床了。”黑加仑提醒。 但累到极限的茵沾枕就睡着,连被子都忘了盖,黑加仑躺在床上想了想,过去将她抱起来放好盖上被子,然后又想了想,干脆掀开被子自己也钻了进去。 于是第二天一早茵打着哈欠醒过来,习惯性地一翻身,背后就压到一个热乎乎的人肉垫,黑加仑把头靠在她颈后,她这一翻身,顿时就没法呼吸了,也憋醒过来,拨开她的长发埋头就亲。 “别闹,小黑,一大早的……”昨天晚饭就洒了没吃成,茵现在饿得肚子咕咕叫,偏偏大野狼抱着自己腰不撒手,掰了半天不见松劲儿,急红了眼,就要对着他的胳膊咬下去时,有人敲门了。 黑加仑充耳不闻,继续抱着她亲亲啃啃,门外的人敲门不见动静,就开始喊:“茵姐姐!” 茵咬着牙把人推开:“苏缇在外面,你想干什么,教坏小孩……” “她不会进来的。”黑加仑无所谓地说。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进来,快点让开,”茵恼羞成怒,“我没锁门。” 说着门就开了,苏缇和爱莲娜站在门外,看到床上这一幕,一起傻眼了,齐声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茵哀嚎一声,奋力把扒在自己身上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踹下床去,整理了一下睡衣,下床来:“什么事这么早?” 爱莲娜看了看她身后只穿着一条内裤的黑加仑,脸瞬间通红,支支吾吾:“要不你们继续?” 茵差点掀床:“继续什么?一天想不起事儿来一天别想做!” 苏缇眨着纯洁无辜的眼睛:“做什么?”茵语塞,转身就去找猎魂者,打算杀人灭口。 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茵才坐到餐桌边,捧起盛着奶油浓汤的碗美美地喝了一口,身旁的黑加仑难得地没有动刀叉,一脸起床气高涨的样子,看得同桌的苏缇和爱莲娜心惊肉跳。 “到底什么事,说吧!”找回了完好无缺的苏缇,又除掉了吸血鬼,茵的心情相当好,笑容灿烂,和左手边那位形成了鲜明对比。 爱莲娜脸上的红晕还没散干净,咳嗽了一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玛尔德的城主派人送来了宴会的请柬,苏缇想拿到房间里去给你,我恰好从门口路过了。” 茵点点头:“嗯,昨晚就知道了。你们也一起去?吸血鬼已经死了,外面很安全,放心吧!” 正从旅馆餐厅大门走进来的凯利眼尖,看到他们四人一桌,就凑过来:“我听说吸血鬼被杀了,昨晚没有受害者,该不会真是被你抓住的吧?” “严格来说,是小黑抓住的,不过他抓的就等于我抓的。”茵嚼着披萨说。 “真的假的!你们在哪儿找到吸血鬼的?哎哟!”凯利还没问完,就被自家老哥推到一边,昆西也好奇地凑过来:“我刚才看到有城卫队的士兵扛着一个十字架从楼下过,上面钉着个人头,吸血鬼死了?你们干的?” 茵只好又点点头,嘴里塞满了吃的说不出话来。 兄弟俩啧啧有声:“这效率,王国军侦察团都可以解散回家放羊去了。” 茵一块披萨卡在喉咙里,呛了半天才咽下去,然后招架不住他们一叠声的追问,把昨晚的事说了个大概,其中由黑加仑半自动地补充了一点打架的过程,无非也就是一边倒的战况,听得凯利直吧咂嘴叫没劲。 讲故事的过程中苏缇一直很安静,等大家都听完了满足了,她才慢吞吞地说:“其实……昨天那个大哥哥带着我去赌场,是专门去找那个吸血鬼先生的。”她年纪小,马可波里闹吸血鬼的时候她还被关在牢里,没什么实感,提到辛德加,还在后面加了个先生的后缀,惹来昆西兄弟的一致调侃。 “他去找辛德加干什么?”茵有点莫名奇妙。 “他们说了些很奇怪的话,现在想想,大哥哥好像早就知道他是吸血鬼,跟他说让他在赌场里等,如果有人来问我的事,”苏缇说着,指指自己,“那个人就是他真正要找的。”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伊达洛斯知道是谁在伺机杀害茵,不但没有阻止、没有提醒,还教给他如何辨认正确的目标,难怪辛德加在赌场里直接瞄准了目标,冲着茵过来。 黑加仑撕下一块披萨塞进嘴里,随便嚼了几下就吞下肚,说:“他不是辛德加的对手,所以只能设法让我和他见面。” 爱莲娜困惑地问:“这又是为什么?祭司对上暗黑魔法师,就算不能胜出,也不会输啊。” 黑加仑哼笑一声:“那是一般情况,伊达洛斯和别的祭司不一样。” ------------ 105、你敢更丑一点吗 更新时间:2012-05-19 很多时候茵都在怀疑,黑加仑的脑袋先是中了摄魂术,然后又被小红解开,是不是其实早就想起了所有的事――包括许多他自己过去都忘记了的事,只是在自己面前继续装失忆博取同情呢? 比如说起伊达洛斯,他们俩唯一一次交锋是在金奇城信仰神殿的地下密室里,除此之外茵从来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别的交集,也一直认为,关于伊达洛斯的一切,黑加仑都应该是听自己说了以后才知道的。 但事实证明她错了,她对伊达洛斯的了解仅限于神殿告解室里那个温柔的祭司,而黑加仑显然知道的更多。 “他哪里和别的祭司不一样?”昆西扯了张椅子过来坐下,好奇地问。 黑加仑搅着碗里的汤说:“一般说到祭司,你们想到的是什么?” 围在桌边的大家都开始七嘴八舌的回答起来,无外乎是光明属性、战斗无能、辅助性强之类的常规定义,起晚了的帕尔斯辅祭打着呵欠走进餐厅,见他们围在一堆叽叽喳喳,也好奇地在他们邻桌坐下,听了一会儿,说:“真正有天赋的祭司,生命属性应该是高于光明属性的,如果对方是暗黑魔法师,应该是会被生命属性压制的。” 他的观点获得大家的一致认同,整个索美拉大陆的人都知道,最具压倒性的力量是死亡之力,其次是生命之力,光暗虽然相互成制约,但都受到生命之力的压制,如果是祭司对上暗黑魔法师,通常后者应该落下风。 “伊达洛斯和大部分祭司最大的不同,在于他的生命属性并不是天生的。”黑加仑这话一出口,桌上顿时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苏缇睁大了眼:“属性可以后天改变的吗?” 昆西用指尖搓着下巴:“我倒是听说过一种更改属性比例的办法,不过原本基础太烂也是不行的。” “不,我想黑加仑先生不是这个意思,”帕尔斯慎重地插话,“他的意思恐怕是,这个叫伊达洛斯的人生来就不带生命属性。” 索美拉大陆的魔法领域普遍把只能维持正常新陈代谢、不能人为加以提升和利用的生命之力,视为不存在,毕竟不可能有人身体里完全没有生命之力,就算是死灵法师也不例外。 爱莲娜很是惊讶:“这可能吗?我记得当初他成为辅祭的时候,因为天赋很高,全国都轰动了。”关于这一点,帕尔斯也答不上来,就把目光投向了黑加仑。 “会不会是因为他的精神力的缘故?”茵忍不住问,既然自己可以利用身外的自然元素施展奥术,伊达洛斯同样是奥术师,或者会有什么凝聚自然元素掩盖自身本来属性的办法呢? 黑加仑点头,说:“我在信仰神殿地下和他起冲突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并不是用律令术,而是用光之禁地,可见他本来的属性,应该只有光,生命属性是他用别的办法附加在身上的。” 大家恍然大悟,茵却怀疑地反问:“抢骨灰盒的事你想起来了,那我是谁你想起来了吗?” 黑加仑平静地摇头:“那天的事和你有关?我不记得了。”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作假,茵郁闷得半死,后面的话不想听了,扔下刀叉就离开了餐厅。 没有吸血鬼威胁的玛尔德一夜之间恢复了正常的热闹,茵走出旅馆的门,街上到处都是人,许多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少女在派发歌剧的门票,她顺手接过一张,只见门票上印着“龙舌兰歌剧院”的大名,似乎昨天满城跑的时候有从门口路过,不过时间是今晚,所以去不了了。 正要把门票揉成一团扔掉,眼角忽然瞟到门票背面的演员表,上面赫然印着一个玫瑰印章。 “……这家伙是故意的吗?”茵想了想,决定翘了今晚那什么庆功宴,去把人捉回来。 深红色的玫瑰印章,曾经被印在便条的一角,一般人可能看过就忘了,但茵因为最早时候没在意,忽略了便条上的关键,之后反复看过,所以印象深刻。 索兰达尔在门票上印了自己的印章,是想传达什么信息吗?或者,只是恶作剧? 茵把门票放进围裙的口袋里,回忆着龙舌兰歌剧院的位置,只身前去看个究竟。 街上太吵,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茵一路打听着往前走,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偷偷地观察着。 转过了好几条街才找到龙舌兰歌剧院,茵望着剧院门前近百级的台阶就不想爬,坐在路对面的花坛边发起愁来。 跟踪者也躲在一丛观叶植物背后,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一个怀抱大摞宣传单的小男孩边跑边喊:“号外号外,欧克特先生最新力作,今晚八点准时在龙舌兰歌剧院上演,为您真实呈现吸血鬼被制裁的全过程,保证身临其境,保证过瘾!都来看一看了啊!” 茵的下巴咣当一声落地――这欧克特先生是何方神圣,昨天半夜吸血鬼才被消灭,他今晚就能“真实呈现”吸血鬼被制裁的过程?好吧就算他躲在某个角落里看了黑加仑和辛德加交手的全过程,这写剧本排买道具加排练,怎么算时间都不够啊。 传单撒过来,茵赶忙捞一张来看,上面印着几行剧情简介,和刚才黑加仑描述的还真差不离,越发感觉奇怪了,按捺不住好奇心,绕到歌剧院的后面,从搬运器材的后门溜了进去。跟踪者也紧随其后,潜入了器材室。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茵里外转了几圈,除了刚才搬着一堆脚手架出去的那几个人外,整个剧场里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跟踪者趁她不注意,躲在了观众席的椅子后,从靠背之间狭小的缝隙里继续偷偷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舞台的帷幕是拉起来的,空旷的舞台上连个布景都没有,茵正困惑着,舞台两旁的火把同时燃了起来,照亮了整个大厅,跟踪者赶紧缩起脑袋藏进阴影中。 “你来得早了点,好戏要天黑以后才会上演。” 茵猛地转过头去,就看到舞台另一头的幕布边站着一个人,身着五颜六色的紧身衣,面带五颜六色的口罩,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弯刀,一步步走出来。 茵:“……” 蒙面刺客一挥手臂,亮出兵器:“或者说,你是来报名参演的?虽然你看起来既不漂亮,也不性感,但好歹是女的,说几句好听话,我就考虑给你安排一个死得好看一点的角色。” 茵嘴角抽搐半天,抱着肚子蹲下去狂笑起来:“哈哈哈哈――!” “虽然你每次出现的打扮都很可笑,但是加起来都赶不上这次的十分之一,哈哈哈!”茵笑得捶地,指着他有气无力地道,“你这身打扮是想告诉大家你是变色龙吗?或者是调色盘?神殿的彩色玻璃窗?” 对面的人泄气地收了弯刀,将花哨的口罩摘了,露出一张俊美如神像的脸,表情无奈地说:“刺客纯黑的装束实在是毫无美感可言,我身为主角,看起来不如配角们醒目可怎么行?”说着潇洒地原地转了个圈,完全是舞步翩翩,“但如果我穿成这样,即使在茫茫人海中,也能立刻虏获少女热情的目光,那种被注视着的感觉……说了你也不懂。” 茵自愧不如地点头:“嗯,我确实不懂,你不用说了。” 索兰达尔傲慢地抄起胳膊:“和你这样审美简陋到苍白的人讨论美,真是有辱我的尊严。” “得了吧大艺术家,你招呼也不打就跑掉,害得我们一路狂追,现在被我抓住了,是不是该说说原因了?”笑够以后,茵揉着肚子爬起来。 索兰达尔白眼一翻:“你抓住我了?” 茵二话不说打开次元,把穷奇和小梦迦都放了出来,命令:“小白,小蓝蓝,上去咬他!”穷奇伸个懒腰,龇着一口白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小梦迦却半梦半醒,一出次元就大字型趴在地上继续打呼噜,这小家伙能吃能睡又不爱动,才几天的功夫,茵已经抱不动它了,只好蹲在一旁干瞪眼。 “哈哈哈~你养这么多,都不及我一个。”索兰达尔打了个响指,舞台顶上传来扑棱棱的翅膀拍打声,火凤轻盈地落在他伸出的胳膊上,脑袋弯到翅膀下蹭了蹭,眨眼看着茵。 火凤试图解释:“小茵,这里头有点误会。” 茵用力一拍穷奇的屁股:“别解释!没什么可解释的!小白,两个一起,吃了!”穷奇好久没舒展筋骨,正巴不得找个对手打一架,冷不防屁股上又挨了一下,疼得箭一样窜出去,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索兰达尔的喉咙。 火凤早在穷奇扑上来的第一时间就扇翅膀飞了,完全置他的生死于不顾。 “喂,这是犯规!”索兰达尔忙往后退,结果还是不够快,被撞倒在地,热气喷了满脸,“这家伙多久没刷牙了,嘴里口臭这么重。”穷奇一听他说自己有口臭,更是放大了音量怒吼一声,索兰达尔赶紧举双手投降。 茵得意地抱着胳膊笑:“现在抓到了吧?告诉你,别跟我说什么规矩,我就是规矩,你把苏缇气得大哭了一场,我还没收拾你呢。” 索兰达尔用力把穷奇的嘴巴合上,叫苦不迭:“好男儿志在四方,我知道我离开以后你们肯定会有万万分的不舍,但这不是我的错啊,我所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有无数痴情少女抛洒热泪,我总不能每一个都娶回家去……” 他还没唧唧歪歪完,蹲在舞台边的火凤就讥笑道:“你家女神可听着呢。” 自恋狂瞬间哑口无言,茵左右张望:“苏缇在这儿?哪儿呢?” 说着,台下发出响动,在这宽敞又空荡的大厅里格外清晰,两人两兽转头看去,一个小小的身体从椅子背后爬出来,正是眼圈发红的苏缇。 ------------ 106、浸满鲜血的演出 更新时间:2012-05-20 苏缇红着眼睛从观众席的椅子后面爬出来,小嘴嘟着,像是在无声地谴责什么。 “怎么样大艺术家,不准备为你们感人的重逢献上一首歌或者一首诗吗?”茵笑着揶揄。 索兰达尔用空间移动从穷奇的爪子底下逃出来,一挥手,将身上五彩斑斓的紧身衣换成了破破烂烂的外套和只剩半截的粗布裤,再摸出半张黑色的面具往脸上一戴,俨然化身为“上弦月之狼”辛德加。 这下子茵倒相信了那个杜撰出来的欧克特先生是真的知道吸血鬼事件的内幕了。 “抱歉,虽然是熟人,但是好戏还是要晚上才上演,走后门我也不会给剧透哦!”索兰达尔转身背朝台下,从袖口里抽出魔杖轻轻一挥,背景的幕布就变成了星光闪烁的夜空。 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台下的苏缇,一脸犯难:“我说,你装模作样也该有个限度吧,把你家女神大人气跑了,再也不想理你可怎么办?” 索兰达尔轻笑一声:“装模作样?哎呀,这个词还真是难听呢,我似乎早就对你说过,不要试图揣测一个疯子的想法,难道你忘了?” “你……” “那我就在这里等好戏开场吧。” 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苏缇打断了,小萝莉爬到最前排的椅子上坐下,一副不打算走了的样子。 索兰达尔满意地背起手笑了:“观众的配合跟体谅是身为演员的我最大的荣幸,为了表示谢意,在好戏开场之前,先给你一点小小的奖励吧!”说着转过身来,轻轻打了个响指,火凤嘟囔了一句“别得意忘形啊”,拍拍翅膀飞上歌剧院大厅的顶棚,在上头鼓捣一阵,然后高空坠下一团东西,“轰”的一声砸烂了好几张椅子。 两个姑娘都被吓了一跳,伸长了脖子去看那摔下来的一团,竟然是个身材肥胖的男人,这个高度摔下来,又撞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已经直着眼睛咽气了,脑袋下面流出一大滩血。 “你――你脑子有病啊!”茵猛地吸一口气,转头就怒骂,“摔死个人吓唬谁啊!苏缇还那么小,你好的不会教……”忽然意识到好像比起苏缇的火炮,死一个人构不成负面教育。 “我以为你们都会喜欢这个奖励呢。”索兰达尔也不解释,笑嘻嘻地说。 苏缇抿着嘴看那个摔得脑袋都有点变形的家伙,居然很冷静地问:“这个人为什么要死?” 索兰达尔啧啧几声,竖起手指摇了摇:“再说下去就算剧透了,还是期待我今晚的表演吧。” 虽然他没有回答,茵却仿佛从苏缇的问题里发现了些什么,又盯着那个摔死的人看了看,脑海中一个想法逐渐成形,不过想要求证,暂时只能等这个喜欢吊人胃口的家伙表演结束了。 反正现在连午饭时间都还不到,茵索性跳下舞台,到苏缇身边去:“表演还早呢,我们先去别的地方逛逛吧,那晚上出城去天都黑了,也没好好看三色堇花田。” “到昨晚上为止吸血鬼都还在到处肆虐,你们居然敢在夜里出去,茵,”索兰达尔插嘴道,“你不会还不知道吸血鬼是冲着你来的吧?” 茵眼一瞪:“我当然知道,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索兰达尔一摊手:“像我这样的天才,当然是在马可波里的时候就已经查明了真相,包括他要杀的人、为什么要杀、谁让他杀的,我都了如指掌。” 茵瞬间气到无语,半天才说:“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索兰达尔一撩金发,笑容灿烂:“哎呀,我有一定要告诉你的义务吗?当初不就告诉过你,我只是因为好奇才会一路跟着你们去马可波里,保护你什么的,那是那头大怪兽的责任吧!” 茵简直不想再跟他说话了,否则非给他气死不可,转过头来扯了扯苏缇:“走,我们去逛街买东西,让这个自大狂一张票的卖不出去,对着空荡荡的座椅表演去吧!” 苏缇却轻轻拨开她的手:“我要在这里看着他。” “很抱歉哦,表演开场之前的准备工作是要保密的,两位小姐还是请暂时离席吧!”面对苏缇的要求,索兰达尔却是干干脆脆地下逐客令。 苏缇望着他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语带迟疑:“你会趁我们不在跑掉吗?” 索兰达尔竖起四指发誓:“你们回来的时候一定不会看不到我的,以爱与梦之使者的名义起誓。” 苏缇点点头,从椅子上爬下来,牵起茵的手:“走吧,茵姐姐。”茵讶然反问:“他这么说你就真的相信了?这家伙的名义值几个钱?”苏缇微笑,却看不出任何笑意:“茵姐姐也是知道的吧,如果他真的要走,根本不用等我们离开。” “还是尊贵的女神大人了解我,为了这份信任我也不能离开啊。”索兰达尔心不在焉地附和。 茵叹气,反正这也是他们之间的事,自己是个外人,苏缇说怎样就怎样吧,就牵着她从后门又离开了。 等她们都离开后,索兰达尔揭起背景幕布的一角,露出后面三个藏着的三个女人,微笑:“怎么样,今晚我有观众了,你们可要好好配合呀!” 那三个女人都被绳索结结实实地绑着,嘴上也贴了一层胶布,不能说话,只能从鼻孔里发出恐惧的哼声,似乎是在求饶。 “别白费劲了,当年你们怎么没想过手下留情呢?”俊美的笑脸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阴云,但很快又散去,索兰达尔放下幕布,将魔杖收起,对着台下扶了扶不存在的领结,鞠了一躬,开始致谢词。 玛尔德城中,茵领着苏缇逛了几条商业街,给她买了吃的穿的,甚至买了玩具,都没能让她脸上露出哪怕是一点的笑意,小萝莉的心已经完全扑到今晚会上演的那场不知所谓的表演上去了,对此茵表示很无奈。 “这么问可能不大好,”茵付了钱,递给她一支彩色的棉花糖,“苏缇,现在你还能像当初对我说的那样,如果索兰达尔是你的仇人,你真能下手杀他吗?” 苏缇低着头嚼棉花糖,细细的童声听起来单薄而脆弱:“能。” 连上次一半,不十分之一的气势都没有,茵垮下肩膀,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像偶尔黑加仑会对自己做的那样,安慰道:“没事,如果你下不了手,我会代劳的。” 苏缇却看了她一眼,说:“我对姐姐发过誓,一定会为爸爸妈妈报仇,所以我没关系的,茵姐姐,别担心。” 你这样子让人怎么能不担心,茵头疼地想。 这样闲逛到了太阳偏西,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演的时候,两人又回到了龙舌兰歌剧院,台下坐了不少人,看来对困扰了全城人民这么久的吸血鬼感兴趣的人还是挺多的。茵找到了两个并排的座位,把苏缇安顿好后,又挤着人流去买爆米花,等她捧着爆米花回到歌剧院,舞台上已经开始了表演。 索兰达尔穿着那身破破烂烂的流浪汉装在舞台上唱起独角戏,内容大概就是说自己是个不能见光的吸血鬼,只能在夜晚追寻美丽的猎物获取鲜血之类。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艺术天分还是很高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原创出一段词曲,还唱得这么自然。 “该不会是随口乱唱的吧?”茵怀疑地想,以他不断挑战自己认知极限的历史,真的完全有可能是这样。 苏缇也许不能欣赏歌剧――还是一个人自说自话的歌剧,但目光一直盯着台上那个人,茵觉得她的表情简直像是要把索兰达尔说的每个字都背下来一样认真。 开场的独角戏唱完了,第一个受害者登场了,茵看得皱起了眉,那个女演员像是被人用力推出来的一样,跌跌撞撞地就上场了,索兰达尔迎上去拉起她的手,然后半强迫地和她跳起了舞,期间那女人不断发出尖叫,声音逼真得就像是真的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跳完一段简单的舞后索兰达尔搂着她的腰转过身去,手从后腰处拔出一柄匕首在那女人的咽喉处一割,大红的血洒在地上,女人的尖叫立刻停止了。 台下的人都激动而紧张地看着,茵的心里腾起强烈的不安感,这血的喷溅,实在是太像真的了。 将女人的尸体放倒在台上后,索兰达尔做了个舔血的妩媚姿势,又开始跳着华丽的舞步诉说自己的孤单寂寞,因为他的歌喉和舞步都无可挑剔,台下不少观众都连连点头。 接着又一个女人被推上台,这回的可就不止是尖叫了,女人拼命喊着“这家伙不是人,这家伙是个鬼”,但观众们还以为这是台词之一,并没有人当一回事。这回索兰达尔仍然是强制对方和自己跳了一段舞,并通过台词表示自己不甘于只在黑夜的舞台上表演,他要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可怕,让所有人都敬畏自己的存在。 于是这一回的割喉不再是背对观众,而是正正面对着台下,索兰达尔手起刀落,鲜红的血液溅出好几米远,坐在第一排的观众被喷了满头,满场都安静下来。 茵几乎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也是魔法?” 坐前排的观众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起身逃跑,其余的人才跟着明白,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表演,而是真正的现场杀人! 歌剧院里瞬间陷入一片尖叫的海洋,男女老少都发疯了一样往大门涌去,相互踩踏之下惨叫声甚至骨折的声音都不绝于耳,茵觉得自己的汗毛都跟着全竖了起来。 但即使观众都拼命逃跑,台上的主演还是没有罢休的意思,索兰达尔用他高亢的歌喉表达着他接收到成千上万恐惧和呐喊时候的满足感,那样子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茵忍不住伸手去捂苏缇的耳朵:“别听了,这种洗脑的东西对你没有好处的。” 苏缇默默地拉开她的手:“我要听完它。” 这时,观众席上空的贵宾席里突然跃出一个又一个的浑身黑衣的刺客,毫不留情地踩踏着仓惶逃窜的观众们的脑袋,手中刀刃寒光乍现,目标明确,直扑舞台上唯一的活人。 ------------ 107、要走谁都拦不住 更新时间:2012-05-21 表演进行到最高潮阶段,观众发疯地喊叫着,拼命往剧院外逃跑,豪华包厢里却窜出七八个浑身漆黑的刺客,来势汹汹,全都扑向舞台上那唯一的演员。 “白痴!还唱!”见索兰达尔还在浑然忘我地高歌,茵再次深感要和这人相处需要极高的素养和神经韧性,否则实在是扛不住啊。 那些刺客动作整齐犀利,周身泛着蓝绿交织的光,那是朦胧之影解除风之双翼发动时候会出现的效果,几乎所有刺客都精于这两门魔法,前来刺杀索兰达尔的这些能力更在普通刺客之上,风之双翼不仅让他们的行动迅捷如风,更协同掀起了小型的旋风,卷得舞台的幕布都碎成破布条。 即使在这种时候,索兰达尔仍然是不怕死地纵情高歌:“哪怕拂晓的晨光将我的身体彻底撕碎……” 茵由心底里生出无力感:“你根本就见不到拂晓的晨光了。” 苏缇在刺客们出来的第一时间架起了火炮,但马上意识到如果这一炮轰过去,索兰达尔同样会被炸成尸块,再厉害的魔法师也不是热兵器的对手,要不是这样她怎么会被称为行走的地图炮,让那么多人束手无策? 就在打头阵的一名刺客手中的刀刃即将割下索兰达尔人头的时候,两人之间突然窜出一道黑影,甚至比加持了风之双翼的刺客还要更快地,将人一脚踹飞出去。 茵张大了嘴:“……” 那敏捷矫健的身手她最熟悉不过了,可是、可是黑加仑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只是她错愕的这么短短一瞬,黑加仑已经飞腿将扑上来的刺客接二连三地踹飞,快得几乎连动作都看不清,整个人就像一个不断变换的幻影般无法捕捉实体,直到最后一个刺客也被踢得撞在柱子上晕厥过去,他才收起架势,用一种看病毒的眼神看着自始至终就没停过的索兰达尔:“观众都死光了,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茵恍然大悟,原来这煞有介事的演出并不是给那些逃跑的人、甚至也不是给自己和苏缇,而是给这些潜伏着的刺客看的,或者说是给在背后决定刺客要不要行动的人看的。再看身边的小萝莉,眼睛瞪得圆溜溜,拳头也握得很紧,担心得不行的表情,就忍不住在肚子里骂台上那俩混蛋。 索兰达尔一勾手,最后一个女人也被推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不断扇翅膀的火凤。 “以后不要让我在做这种没品的事了!”火凤很生气地说。 索兰达尔仍旧是潇洒地挥了挥手中的匕首,问那女人:“给你下达命令的人到底是谁?不说的话,你的下场会和她们一样的。” 女人已经吓得哭不出来了,呜呜咽咽地跪在地上,索兰达尔上前用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充满怜惜地引诱道:“说吧,你就是个天使而已,只要你老实说了,我不会杀你的,真的。” “我、我……”女人含糊着说,“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 索兰达尔继续用迷惑力极强的语气说:“你知道的,说,说出来你就不用死了。” 女人满脸都是哭花的痕迹,哽咽了半天,才说:“大师……” 黑加仑冷冷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大师,你不知道更多的了?”女人摇头,索兰达尔又问:“那你见过大师,他长什么样,多大年纪,有什么外貌特征?” “不……不知道……”女人艰难地说,“他、他非常特别……” 特别这个形容词引起了包括茵在内三个人的高度注意,什么样的人可以被称之为特别呢?是特别厉害,特别漂亮还是特别残忍?或者畸形、残疾……这些都可以被认为是特别。 茵不禁自言自语起来:“到底是什么很特别呢?” 当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个女人身上时,只有苏缇捕捉到了一样的动静,她几乎是凭借第六感发现在舞台右上角的巨大音箱后面,有什么人潜藏着的气息流露出来,于是二话不说,调转炮口,朝着那个方向一炮轰过去。 几乎同时,一阵疾风擦着索兰达尔的鬓角掠过,和他近在咫尺的女人瞳孔瞬间放大,咽喉上插了一根牙签这么细的刺,露在外面的小半截上面还有淬毒的痕迹。 音响在火炮的威力下被炸成了齑粉,黑加仑皱着眉抬手挡住扑面而来的粉尘,依稀看到一个人影从被炸塌了半边的歌剧院舞厅上逃走了,那身形有点熟悉,不是因为自己为安息军团效力的时候见过,而是在最近的某个时候,就在最近…… 太阳穴一阵剧痛,打断了他的回想,茵已经奔到台上,担忧地抓着他的胳膊问:“小黑,你受伤了?没事吧?”黑加仑摇摇头,一旁的索兰达尔已经放开了那瞬间毙命的女人,慢慢地站了起来。 “还是功亏一篑了啊,”他带着几分惆怅地说,“计划得如此完美却还是失败了,这对于追求至高完美的我来说,简直比死更加痛苦,更加忍无可忍。” 茵彻底投降了:“哦拜托……这种时候你就不要卖弄你的文采了行吗?” 索兰达尔将半块面具摘下,轻轻向上一抛,面具碎成无数花瓣洒落下来,落在他身上,将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变成了下摆印着重重叠叠三色堇图案的白色斗篷。他不无遗憾地叹气:“看来天才的旅途还没有结束,玛尔德的三色堇已经不能够满足我饥渴的心,接下来我回去往何方呢?” “等等!别走!”苏缇爬下椅子,奋力向舞台跑来。 然而索兰达尔只是对她微微一笑,低声说了句“连天才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前往何方”,脚下腾飞去无数白色的蝴蝶,身体逐渐被蚕食,等到苏缇跑到跟前,已经只剩最后一只蝴蝶,它轻轻落到苏缇还带着婴儿肥的手心中,变成了一张素色便签。 便签上签着索兰达尔的全名,盖了玫瑰印章,却没有写内容,苏缇捏着便签一角,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歌剧院门外已经传来城卫队士兵闹哄哄的声音,再留下去就要蹲监狱了,茵果断拉过苏提的胳膊,跟在黑加仑背后一起从器材室逃了。 返回旅馆的路上,茵费解地问:“小黑你怎么会出现在歌剧院里?” 黑加仑双手插在大衣的兜里,目视前方:“下午在街上捡到一张门票,很在意演员的名字。” 他这么一说,茵想起自己身上也有门票,就掏出来认真看上面的演员表,一共三个人,看名字都是女人,应该就是被索兰达尔杀死在舞台上的那三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茵对这三个人的名字都没有印象。 “三个都是天使。”黑加仑的回答十分简洁。 茵还记得在柏连特的地下酒馆里黑加仑曾说起过“天使”这个词,似乎是安息军团内部的一个职称,就问:“都是安息军团的人?天使是做什么的,我记得你还说过有神甫,都是组织内部的身份吗?” 黑加仑“嗯”地点了下头,说:“安息军团的领导者被称为大师,真正见过大师的人寥寥可数,大师之下是神甫,负责日常决策,有的也执行特殊任务,神甫之下就是无数的杀手,他们会从孤儿院里挑选出认为合适的孩子,编入杀手训练营进行培养。” 茵在心中画了个树状图,又问:“那天使呢?天使是做什么的?” “天使……”黑加仑稍微停顿了一下,“天使是联系在这三个阶层之间的人物,大师的命令由天使传达给神甫,神甫的命令也由天使传达给杀手。海默林是神甫,克劳恩是天使。” 也就是说只有天使才有机会见到大师,难怪刚才索兰达尔想从那个女人口中套出大师的身份和特征。茵想着,随口说:“看样子之前被摔死的那个应该是神甫,安息军团当年想要杀了索兰达尔,没想到他不但没死,现在还回来报仇了。” 不想黑加仑却矢口否认:“不,他不是在为当年刺杀他的事报仇。” “你又知道了?”茵挤兑道。 “他杀的应该都是和当年死亡之乡大火有关的人。”黑加仑口气笃定地说。 苏缇听到他说死亡之乡,蓦然抬头看他:“那些人都和我爸爸妈妈的死有关?” “对,”黑加仑冷静地指出,“在圣科洛斯的时候他曾经问过我关于怀特祭司长的事,我想他应该已经查的八九不离十了,才会来向我求证。要不是海默林横插一杠子,打乱了计划,他用不着突然离开。” 苏缇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在替我报仇?他……” 茵却哼哼冷笑,手叉腰:“连怀特祭司长被杀的事都记起来了,难道还是想不起来我是谁?” 黑加仑却仍然坚持自己一直以来的说法:“你问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到中摄魂术为止的所有事我都已经想起来了,但没有一件是和你有关的。” ――他的存在已经妨碍到我,我不觉得先下手为强有什么不对的。 ――我喜欢她,所以也喜欢你。 ――你身边那只大野狼中的魔法,我说不定可以帮得上忙。 一个极为恐怖念头浮上脑海,茵忍不住脱口而出:“伊达洛斯该不会是把你记忆里所有和我有关的东西……都洗掉了吧!?” ------------ 108、失忆带来的后患 更新时间:2012-05-22 ――费姆茨家的后人越活越回去了,摄魂术传到现在,竟然这么多破绽。 火凤当时确实是这么说的,之后黑加仑暂时性失去了记忆,它也坚持说是因为咒语残缺不全,导致不能用常规的方法去破解,现在看来,火凤眼里的破绽,说不定是伊达洛斯故意修改过的。 因为喜欢自己的母亲,所以对自己也有好感,甚至刻意把自己的人生也安排得和当初的玛格丽特相差无几,虽说不可能完全一样,但大体上经历是相似的。 非要说有什么明显的不一样的话,大概就是当年玛格丽特遇人不淑,茵自己却意外收获了一位忠犬情人,和亚历克斯比起来,黑加仑无论是从能力上说还是从为人上说,都优秀得多,如果这么放任下去,伊达洛斯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养成就全泡汤了。 偏偏伊达洛斯自己又没有能力杀了这个计划外的人物,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茵的情敌,对黑加仑施展摄魂咒?改,不出意外的话当然是顺利把两个人拆开,即使出了意外,最关键的记忆已经丧失,以黑加仑过去生人勿近的脾气,茵想要和他重新开始,基本也是不可能的。 想通这一点,茵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大声骂道:“太过分了!他把别人的记忆都当成了什么,想删除就删除,有这么霸道的变态吗?和他一比索兰达尔简直就是个正人君子!” “茵、茵姐姐……”苏缇在一旁露出怕怕的表情。 回到旅馆后向大家讲述了在龙舌兰歌剧院发生的事,每个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包括好不容易找过来的阿瑟等人,对于伊达洛斯竟然能够使用摄魂术、能够修改摄魂术,表示难以置信。 爱莲娜握着茵的手安慰道:“事情可能没有你想想的那么糟糕,魔法又不是橡皮擦,说擦哪儿就擦哪儿,记忆应该还在,就是被用特殊的方法封印住了,想办法解开就没事了。” “我说,这种事说得通,行得通吗?”阿瑟粗着嗓子问,狂战士庞大的身躯让他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沙发,“昆西,这儿你的魔法最厉害,你听说过这种把人记忆力特定的某个人抹掉的方法吗?” 昆西看了看帕尔斯,后者回以耸肩,不说话大家也知道应该是从来没听说过了。 “不过……”茵一手扶额,“小红想也没想就认定施法的人是那个费姆茨家的后人,难道说伊达洛斯是费姆茨家的后人?或者我的母亲才是?” 提到小红,苏缇好奇地左右看:“小红呢?” 茵没好气地翻白眼:“肯定是被那个自恋狂拐走了,他们俩凑一堆,肯定到哪儿都鸡飞狗跳。” “玛格丽特姓修文,应该不是费姆茨家的后人,不过也不能下定论,”亚历克斯放下烟斗,目光转向黑加仑,“之前你说和爱莲娜商量定了,会协助她返回图加特登基,但现在你们自己都麻烦一大堆,我看要不……” 黑加仑摇头:“不,还是按计划行事。” 茵对他的计划完全不知道,忍不住碰碰他的胳膊说:“小黑,你连察颜观色都不会吗,人家的意思就是让你别再跟着了。” 亚历克斯呵呵一笑,说:“不不,我没这个意思,你们那位魔法师朋友一个人到处追杀安息军团的关系人,我作为旁人都觉得担心,你们一定也有同感吧?从玛尔德出发,乘魔法马车的话两天就能出哈肯要塞,剩下的路已经没有危险了,加上阿瑟他们归队,不会有问题的。” “爸爸……”爱莲娜想说什么,亚历克斯眼神示意她闭上嘴,她只好无奈地看了一眼茵和黑加仑,低下头。 “你把我们支开,想和大师取得联系?”黑加仑毫不留情地问。 在场的人除了茵,都还不知道亚历克斯是安息军团的成员,闻言都大吃一惊,阿瑟直肠子,更是脱口而出:“殿下!您和那帮臭虫有瓜葛?” 亚历克斯苦笑着举手投降:“真是的,那就一起走吧,就后天一早上路,凯利,雇马车的事就交给你了。” “为什么是后天?”茵莫名其妙地问,“明天还有事吗?” 爱莲娜笑着说:“明晚城主举办庆功宴,你忘啦?” 茵一呆,翻出请柬来看,果然上面写的时间是明晚:“……啊哈哈哈,还以为今晚已经顺利翘掉了呢。” 爱莲娜对她的粗神经表示无语:“你可是庆功宴的主角,你都不在,宴会还怎么办呀?赶快回房间睡觉吧,要不明天顶着俩黑眼圈出席,那可是太丢人了。” 茵连连点头:“有道理,我这就睡觉去。小黑,走了。” “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做,”没想到黑加仑语气冷淡地回绝了,还起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爱莲娜,你跟我来一下。” 在座的人手里的酒杯全都定在了半空中,什么情况什么情况,这位失忆的老兄这是打算移情别恋了?爱莲娜有点为难地看了茵一眼,还是跟了上去,两人穿过旅馆的休息区走出了后院。 凯利咂舌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红杏出墙、哎哟!”脑袋上被哥哥拍了一掌。 被当众拒绝的茵有点下不了台,气呼呼地跳下椅子,跟了出去。 后院里,黑加仑倚靠在马厩的栅栏上和爱莲娜说着什么,茵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接近,刚在鸡棚边找了个角落蹲下来,肩上就被人轻轻拍了下,差点叫出来,回头一看,竟然是阿瑟,不由反感道:“关你什么事,你跟来干嘛?” 阿瑟一脸横肉,本来应该挺凶悍的,却笑得老实巴交:“我问凯利他们几个怎么回事,他们说好奇就自己跟来看,我就来了,”说着指了指黑加仑,“那小子喜欢我们公主?” “怎么可能!”茵更生气了,用力想把他推开,可惜阿瑟体重是她两倍多,根本推不动,“小黑向我发过誓,绝对不会离开我的。” 阿瑟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听,茵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就听爱莲娜担忧地问:“你真的想不起来吗?茵很担心你,我们大家也希望你能好起来。” “该想起来的我都已经想起来了,至于没想起来的,”黑加仑语气充满了无所谓,“应该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不会妨碍到我们的计划。” 爱莲娜似乎有点急了,声音也比刚才大:“茵是你喜欢的人,她的事怎么可能是无关紧要的事呢?” 躲在鸡棚边的茵听到这话,瞪了身边的阿瑟一眼――听到没,爱莲娜才不会夺人所爱呢! 没想到紧接着传来的话语,让茵瞬间如坠冰窟。 黑加仑冷笑了一声:“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会喜欢一个既不漂亮也不性感的女人?和她比起来,你更对我的胃口。” 茵差点就按捺不住直接冲出去,用猎魂者捅他个对穿了,幸好阿瑟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从鸡棚边拖走了。 “呜呜呜――!”茵奋力反抗,但还是被力大如牛的阿瑟一路拖回了旅馆大厅,其他人都吃完了夜宵回房睡觉去了,只有一个盘点的伙计还在柜台后面忙活。 茵一把掰掉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大怒道:“你多管什么闲事!” 阿瑟嘿嘿直笑:“你说那位老兄不会离开你,我怎么看他根本不喜欢你呢?” 这话犹如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了茵的脸颊上,她甚至能听到巴掌挥过的风声幻觉。这不是造谣,而是自己亲耳听到的,黑加仑对爱莲娜说自己根本不可能喜欢茵,对她还更感兴趣一点……神明在上,这也是伊达洛斯安排好的吗?! 茵原地摇晃了一下,被他赶紧扶住肩膀:“喂,你没事吧,这么点打击都受不了啊?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不值得那么难过的!” “你懂什么呀,”茵欲哭无泪,“算了,跟你吵也没用,笑话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让开。” 阿瑟却按着她的肩膀不放:“别这么无情嘛,之前在城门上,我不是欠你一个人情吗?那位老兄也真是没眼光,虽说公主很优秀,但小姐你也不赖啊,怎么能说你既不漂亮也不性感,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茵脸皮一抽,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忍不住往后退:“你想表达什么?” 阿瑟一手拍自己胸脯,无限豪迈地说:“我阿瑟好歹也是皇家死士团的团长,绝对不会比那位老兄差的,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茵:“……” 一瞬间,除了在内心咆哮“去你的考虑一下”外,她再也找不到任何语句可以表达此刻的心情了,这叫什么?趁虚而入,还是借机上位?要不要这么戏剧化啊! “啊喂,小姐,不用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阿瑟摇了摇茵的肩膀,疑惑地问。 就在这时,黑加仑和爱莲娜双双回到旅馆大厅,一见他们勾肩搭背脉脉对视的样子就愣住了。 黑加仑表情不变,双手插在兜里径直上楼去了,倒是爱莲娜颇为困扰地来回看着他们俩,似乎希望谁解释一下这个状况。 “还真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啊,”茵看到黑加仑一脸漠然上楼去的样子,心就凉了大半,原来在圣科洛斯时候说的话都是骗自己的,现在忘了过去,本性就暴露出来了,“哼,我还就是既不漂亮又不性感,霸道野蛮脾气又不好,怎么着吧!” 面对爱莲娜吃惊的目光,茵抬手一拍阿瑟的肩膀:“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给你个机会吧,明晚的宴会你做我的舞伴,表现得好,我就和你交往。” ------------ 109、悲了个催的宴会 更新时间:2012-05-23 玛尔德的城主是一个并不十分有才能,但乐善好施的老好人,这种特征充分体现在他没办法抓到吸血鬼,却一定要重赏抓得到的人这一点上。 出发点当然是好的,但真正实施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首先那位茵小姐带来的舞伴,实在是太粗鲁了,只要他们在舞池里跳舞,就像一个开足了马力的旋风轮一样,能把直径五米内的人都撞得东倒西歪,这也就算了,五公分厚的水晶舞台居然被他踩了个大窟窿!这是跟舞台有仇吗?要不怎么能做出这么夸张的事情来啊。 其次那位黑加仑先生的食量,实在是太逆天了,人从自助餐桌边走过,一水儿的餐盘被扫得渣都不剩,就连放在桌子中央当装饰品的一只烤火鸡也被他毫不客气地吃成了一堆骨头,厨师恨不得变身章鱼,否则产量还赶不上销量。 最后这两个人三句不和,居然还上演全垒打!乒乒乓乓砸烂了宴会厅里几乎所有的东西,就连身为东道主的自己,也被一只玻璃罩子砸得额头上肿了个大包,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倒霉。 “来啊!再来啊!这次绝对把你打趴下!”阿瑟呸呸两声,吐在手心里搓了搓,然后握紧拳头准备再迎击。 黑加仑一脸不屑地抄着胳膊,转了下脚踝,身形一闪自原地消失,下一秒就已经飞腿踹向对方的鼻梁。 自助区的餐桌歪倒,后面伸出一排高低错落的脑袋,都紧张地看着他们交手,不时还要缩起脑袋躲避流弹,以防误伤。 面对来势汹汹的飞腿,阿瑟虽然没有能力避开,但是身为狂战士的防御力也是十分可观的,一身仿佛发酵面团一样的肌肉青筋暴起,胳膊交叉挡在脸前,硬生生接下这一记足以让他鼻梁骨粉碎的袭击。 同样是死士团的另外几个人全都一脸钦佩,异口同声地称赞:“那个不说话的小子好厉害,居然能和老大打平手!” 凯利无语地望着他们:“说你们还嫩吧,到现在为止阿瑟还能在他手下讨到便宜,那是因为那位老兄还没认真,认真起来你们全部加在一块儿也不够他一脚的。” “这么猛?骗人的吧,我们好歹也是皇家死士团的精英了,怎么可能加在一块儿还打不过他,”一个年轻的狂战士按捺不住了,从餐桌背后跳出去,“走,咱们也去跟他练练,既然凯利队长说咱们兄弟几个加起来都不够,那咱们就要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 死士团从来都是热血青年集中营,一听这倡议就纷纷响应,个个摩拳擦掌,好像丝毫没觉得己方这么多人打对方一个胜了也不光彩。 凯利刚想阻止,亚历克斯就按住了他的肩膀:“让他们去见识一下什么叫人外有人。” “嗯?”黑加仑刚把阿瑟打得节节败退,停下来喘气,忽然看到餐桌那边走过来四个跃跃欲试的年轻狂战士,似乎觉得挺有趣,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去。 而一直疲于招架无力还手的阿瑟一看机会来了,立刻蓄足了力气,一拳向他招呼过去。 两人的交手说白了其实就是在决斗,公平比输赢还重要,阿瑟在这种时候趁人之危偷袭,是相当卑鄙的,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实力悬殊再大,碰上偷袭也是没办法施展开的。 如果黑加仑败在这种方式之下,难保不会一怒之下把同队的他们全都痛殴一顿,神明在上,他们还不想死!于是昆西迅速吟唱起地系防御魔法荆棘之障,而帕尔斯比他更快地扔出了律令?束缚,希望能够阻止一场悲剧的发生。 但即使是一阶二段的荆棘之障,也有三句咒语,凯利还没念完第一句,黑加仑已经本能反应地一腿扫在阿瑟头侧,只见满身筋肉的阿瑟如一座小山一样被扫飞出去,重重地摔在打蜡的地板上滑出好远,然后撞在墙根处不动了,这个时候律令术才刚刚在他身上奏效,被踢得掉了一颗大牙的阿瑟四仰八叉地倒在墙边动不了了。 四个年轻的狂战士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收住了脚步,然后一点点向后挪回去。 帕尔斯哭笑不得地解开律令,阿瑟这才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声。 “……抱歉,没控制好力道。”黑加仑面无愧色地说着道歉的话,但在旁人听来,怎么都像是在说“你太逊了”。 阿瑟擦着两条鼻血,吐掉自己英年早逝的一颗牙,哇哇叫嚷:“原来你根本就没认真跟我较量!还有你们几个,没事过来添什么乱,害得老子被打掉一颗牙,是不是要你们也每人掉一颗牙啊!”四个人一起摇头求饶,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敢添乱了。 较量结束,躲在餐桌后面的人这才敢出来透气,乔伊情不自禁说:“那位黑加仑先生居然比阿瑟团长还强那么多,如果他能效忠公主殿下,那真是再好没有的事了啊!” “乔伊,别胡说八道,”爱莲娜皱着眉,及时阻止了女仆不切实际的幻想,并要向茵道歉时,才发现刚才看打架看得太投入,连茵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茵呢?什么时候走的?” 苏缇端着之前用眼泪从黑加仑手里换来的一盘腰果曲奇,吃得满脸都是渣,闻言指着通往阳台的门,含糊不清地说:“茵姐姐说里面太闷了,出去吹吹风。” 爱莲娜知道闷的不是空气,而是心情,只用担忧的目光远远地眺望了一下大厅另一头的阳台,没有去打扰她。 事实上茵也确实不希望有人来打扰自己,从头一晚上睡前就开始的坏情绪,到刚才两个人大打出手时候,已经濒临极限了,要不是知道自己发起火来可能会造成不良后果――房屋坍塌什么的,她真想像普通女孩子一样跳起来指着黑加仑的鼻子臭骂他一顿。 那个大老粗阿瑟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之所以让他做自己今晚的舞伴,说穿了就是赌气,你小黑既然不稀罕我,我也不是只有你一个追求者,不就是宴会么,还愁没人一起去么? 以前会因为丹过来搭讪而把自己拖走的家伙,现在居然看到她和别的男人手拉手转圈完全无动于衷,而是穿着她买的礼服用她教的舞步在陪她的妹妹跳舞!这是何等令人沮丧的状况。 刺激别人无效、反而惹了一肚子气的茵觉得本来很喜欢的舞裙穿在自己身上毫无特色,红酒发苦饼干焦糊牛肉不熟,一切都糟透了。 她承认爱莲娜是个有魅力的姑娘,自己如果是个男人也会喜欢上她,可越是承认这一点,心情就越差,简直无药可救。 阳台正下方是露天泳池,茵趴在阳台上,认真地考虑着跳下去浸冷水让心情变好的可能性。 “叽――”身后的玻璃门被人推开,带起一阵风扇动了她拖到地上的裙摆。 茵没精打采地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待一会儿。” 身后的人不说话,只有脚步声靠近。 茵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期望中的拥抱,就苦笑了一下,故意用无所谓的语气问:“失恋少女的背影很好看吗?” “不,一点儿也不。”黑加仑就站在她身后,再往前一步就能拥她入怀的距离。 “那你是来嘲笑我的?一个既不漂亮也不性感的傻姑娘,自信满满地告诉别人自己不会被恋人抛弃,结果下一秒钟就被无情地事实的打败了。” 黑加仑哼地一声笑了,语气居然听起来十分欢快:“既不漂亮也不性感,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和我没关系。” “没关系?明明就是昨晚你……”茵不满地正要反驳,话到嘴边,忽然浑身一震,猛地转过身来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想起来了?!” 黑加仑轻轻眨了下眼,脸上漫不经心地微笑着,拒绝回答。 ――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够漂亮,或者不够性感,还很凶,还很暴力…… ――不会。 在胸腔里堵了一天的烦闷情绪瞬间被膨胀的喜悦感埋没,茵背靠着栏杆,手指微微哆嗦着,半信半疑地问:“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黑加仑指指自己的脑袋,习惯性地答非所问:“昨天在歌剧院的时候,逃走的那个人背影很眼熟。” 茵鄙夷地白他一眼:“又是你过去的老相好?” 黑加仑没有理会她酸溜溜的语气,而是强调:“就在最近还见过。” 茵被他的情绪感染,也严肃起来,认真地问:“最近见过?海默林,还是克劳恩?”在那样的场合会出现的,也只能是安息军团的人才对,而目前为止她所见过的安息军团成员,除了这两个,其他的都已经是尸体了。 “不……即使是海默林,也没有能力调动这么多刺客同时出动,”黑加仑微微低垂着头,月光经过池水反射,倒影在他眼中,让思考时的双眼显得更加深邃,“神甫一次最多可以派出三个杀手,能发动昨天那种规模的袭击的人,只有一个。” 茵脱口而出:“大师?” 接着忽然意识到自己被他带跑题了,又怒道:“别想绕开关键问题,你到底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刚才在舞会上还看都不看我一眼,昨晚上说的话――你其实就是那么想的吧!” ------------ 110、我打算用美人计 更新时间:2012-05-24 茵气势汹汹地怒瞪着比自己高了近两个头的黑加仑:“别想绕开关键问题,你到底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刚才在舞会上还看都不看我一眼,昨晚上说的话――你其实就是那么想的吧!” 头天晚上他在马厩边对爱莲娜说的话自己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证人都有两个,想赖账那是绝对没门的! “你相信我对你说的,还是我对别人说的?”黑加仑抱着胳膊看她。 “废话,当然是对我说的!”茵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黑加仑微笑不语,茵一下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抬腿就踹,结果用力过猛踢得脚背痛,原地跳跳跳,龇牙咧嘴道:“你居然偷换概念!谁教你的?” “某个白痴。”毫不犹豫地就把幕后策划者给招了出来。 “哈啾――!”躲在钟楼上的某个白痴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大喷嚏,两道清鼻涕流下来,赶紧掏出手帕擦干净。 火凤蹲在他斗篷的兜帽里,风不吹雨不淋,还挖苦打击:“感冒了吧?谁叫你在公共澡堂里唱帝国国歌,现在全城的人都敌视你,连个旅馆都没得住。” 索兰达尔揉了揉手帕往钟楼下一扔,手帕变成一把落叶随风飘远,笑嘻嘻地说:“这样不挺好的,接下来只要有人报上和我一样的姓,马上就会被乱棍打出门,为此就算是发一场高烧也值得啊!” 火凤一愣,扑腾着从他帽子里爬出来,问:“你怎么知道他会往这儿过?” “我是天才嘛……”索兰达尔揉揉发痒的鼻子,心不在焉地侧头望着街道尽头唯一还亮着灯的一栋建筑。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场旅程很快就可以在这里画上休止符了,他用发瓮的鼻音继续哼着帝国国歌,自言自语道:“希望那头怪兽提供的情报是正确的。” 而那头怪兽在说明完整件事情的全过程后,屁股上毫无悬念地又挨了一脚。 “你们两个串通好了,就把我骗得团团转,实在太过分了吧!”茵踹完一下不解气,抬脚还要再来一下,脚踝就被抓住了。 黑加仑看她单脚站立不稳的样子,一脸促狭地说:“有教养的小姐不会在一抬腿就会露出内裤的时候踢人。” 虽然街上已经基本没人了,茵还是窘得满脸通红,刚才一个生气,就忘了自己穿着的是风一吹就能飘起来的蓬松连衣裙,赶紧把脚从他手里抢回来,规规矩矩放下地。 “既然那天在歌剧院索兰达尔已经彻底解除了摄魂术,为什么你还跟我装傻充愣?” 尤其是还说唯独记不起她的事,让大家都白猜半天。 面对她气急败坏的质问,黑加仑倒显得很平静:“亚历克斯王子是神甫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爱莲娜的身份仍然很微妙,索兰达尔怀疑她在组织里的身份甚至高于神甫,而且对于这一点,她的父亲很可能压根不知情。” “所以?”茵完全听不出这和他瞒着自己有什么关系,“是我听的方式有问题吗,我不觉得这和我问你的问题有任何关系。” 黑加仑似笑非笑,弯下腰把她打横抱起来,无视街边流浪汉们起哄的口哨声,朝旅馆走去。 茵用力扯他的耳朵:“又给我装听不到!” “听到了,”黑加仑以牙还牙,也去咬她的耳朵,茵赶紧撒手了,“那个白痴建议我同时对你们两个用美人计,然后等你们打起来以后再去套她的话。” 茵无语,半天才悻悻地说:“这种馊主意果然是他会出的。” 黑加仑笑了笑,不予置评。 等走到了旅馆门口,茵正要跳下地自己进门,忽然灵感爆发,戳戳他的脸,小声说:“那我要不要装出色令智昏的样子来?” “需要装?” “必须装。” 结果第二天到了上路的时间,茵顶着一张死鱼脸,在众目睽睽下,被黑加仑从楼上抱下来送进马车。 苏缇还蒙在鼓里,不知道他们已经密谋了一个计中计,见黑加仑把茵塞进马车以后居然一句话都不和茵说,反倒是和爱莲娜就图加特的政治状况展开了堪称热烈的讨论,嘴都张成o字形。 以黑加仑向来话少的作风,能和人说上一个小时实在是奇迹,这个人还不是茵,那就是奇迹中的奇迹了。爱莲娜身为第一顺位继承人,对母亲的祖国了解也是很深刻的,不管黑加仑问什么,她都能对答如流看,得出来从小就做过功课。 而且在苏缇眼中比较要命的是,刚开始她还有所忌惮,回答得很矜持很含蓄,到后来已经完全无视了茵的脸色,侃侃而谈,说到激动的地方,甚至有些手舞足蹈,连乔伊都有点看不下去,只是碍于身份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指出她的不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光是获得神殿的支持是不够的,王国军如果完全不能指望,至少要有五千人的佣兵团,”黑加仑在听取了她在图加特王国内支持率的状况后,笃定地指出,“或者你们能够争取到一位龙骑士,那么佣兵的人数可以减少八百到一千。――我渴了,有喝的吗?” 上车一个多小时了,他终于主动和茵说了一句话,还是要吃的,苏缇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茵肯定会发火,并且什么都不会给他。 不过小萝莉算到了开头,没料到结尾,茵恼怒地掏出一支汽水当做棒槌,狠狠地敲了他的脑袋一下,然后还是给他了,只不过经受了剧烈撞击后的汽水一开盖就喷得爱莲娜一身都是,其余三个人也不同程度受灾,只有苏缇一个人幸免于难。 对于自己造成的污染,茵连一句抱歉都没说,她这么做,即使是修养很好、一直笑脸迎人的爱莲娜都终于把不满写在了脸上,中午停在路边驿站吃饭的时候向另外两辆马车里的人提出换位的请求,但有头一晚黑加仑打落阿瑟一颗牙的前车之鉴,谁都不愿意和黑加仑、茵同时坐一辆马车。 “不和茵小姐说话呢,太不礼貌了,和她说话呢,又有被揍的危险,所以……”凯利诚恳地表示歉意,“对不起公主殿下,我还没有结婚,真的不想毁容。” 爱莲娜紧抿着唇,鼻翼扇动,好像随时会哭出来一般,帕尔斯只好出来解围:“我和公主换吧,你们谁跟我一起?”一桌子大老爷们都低头不语,实在是不想死啊,最后亚历克斯哭笑不得地说:“我和你一起过去吧。”这才和平解决。 谁知再启程的时候黑加仑一看她们俩换了马车,二话不说也跟了过去,这下他所乘坐的马车又成了死亡地带,所有人争先恐后要去茵身边求庇护,最后武力最强的昆西兄弟和阿瑟力挫群雄,抢到了和这边两位女士同乘的机会。 亚历克斯望着这乱成一团的现状,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跑过来干什么,跟你很熟吗?”茵看到硬挤上自己这边马车的阿瑟就无言以对,这家伙难道真的喜欢上自己了?别啊。 阿瑟一个人占两个人的座,两膝打开大喇喇地坐在她对面,把可怜的凯利挤得贴着车厢壁动弹不得,还毫无自觉地嘿嘿笑:“你还没告诉我,昨晚舞会我的表现怎么样。” 车上的四个人同时满头黑线地想――表现?什么表现?把客人都撞飞的表现还是踩烂人家舞台的表现?或者是最后被一脚踹掉大牙的表现? “我比那位老兄可能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只要勤奋练习就一定能超过他,相信我没错的!”阿瑟充满自信地拍着胸脯,可惜他过剩的自信在黑加仑变态的体质面前就像个笑话。 凯利好心地提示:“阿瑟,你再练十年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 阿瑟瞪起眼睛:“谁说的!他再怎么厉害,走的也是野路子,怎么可能是我这个从小接受正规武术教育的人的对手!我只是过去练习得不勤,所以昨晚才会输给他!” 茵暗暗翻白眼,无可奈何地说:“那你就先打赢他再说吧,别的不说,打架不如他我不要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真的只是想敷衍过眼前的尴尬,并没有想到会给未来添那么多麻烦,如果认真想一下,或者有某个自称无所不知的天才在,之后的许多麻烦都可以省掉了。 “话是你说的!”阿瑟还没看清面前这座山峰隐藏在云雾里的真正高度,听茵这么说,就自动把“打架必须要比黑加仑强”理解为“只要打赢他就行”。 昆西兄弟俩也没有意识到多年的旧识会错了意,见尴尬化解了,就岔开话题说了些有趣的事,逗得两位女士一路笑声不断。 看似融洽的气氛中,茵却忍不住好奇,另外那辆马车里的人会说些什么呢?继续谈政治,还是背着自己说情话?她倒是愿意相信黑加仑,就怕爱莲娜其实不是安息军团的成员,白忙活半天,还破坏了姐妹之间的感情。 接下来的两天旅程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无比诡异的气氛中度过,黑加仑白天和爱莲娜坐一辆车,夜晚又和茵睡在同一间房里,在这种相处模式下,两位姑娘居然谁都没有抗议,就连身为父亲的亚历克斯都不明原因地默许,实在是令人大跌眼镜。 到最后连迟钝如阿瑟,都已经受不了了,偷偷问茵:“我说,像那种小子还有什么可留恋的,我要是你,早就把他踹了,难道是狠不下心?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你还是好好练拳头吧。”茵嘴角抽搐地回答。 根据每个晚上和黑加仑交换的情报,没有人猜到他已经想起了所有的事,爱莲娜似乎也对黑加仑喜欢自己的事深信不疑了,并且不管人前人后,对茵说话都没有以前那么客气了。 图加特的王都雷明多城已经近在眼前,如果不出所料,爱莲娜登基后立刻对自己过河拆桥,铲除异己是每个坐在王位上的人第一件要做的事,茵对此充满了期待,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身上,她隐约能看到当年的亚历克斯是如何为人处事的,说不定玛格丽特惨死的真相会因此而揭开呢? ------------ 111、兄弟俩斗智斗勇 更新时间:2012-05-25 在被第三家旅馆拒之门外后,海默林的脸色已经难看到狰狞的程度了,他实在记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在这边犯过事,为什么雷明多城的旅馆好像都跟自己有仇似的,听到自己的名字,二话不说抡起笤帚就把他往门外撵,要不是此行有正事要做,必须低调,他真不介意把这些人全都变成干尸。 “殿下,要不到神殿去借住吧?恐怕是有别有用心的人收买了他们,这种时候还是到神殿去比较安全。”克劳恩诚恳地建议。 海默林虽然生气,但还算冷静,立刻就摇头:“不行,在我正式登基之前不能接近神殿,去年的事究竟是谁主使的还不清楚,如果去神殿就是中计了。” 克劳恩想了想,又说:“那要不到附近找闲置的房子,租上三个月?” 尽管有点奢侈,不过也不失为一个办法,难道要为了省钱在这倒春寒的天气里露宿街头么?海默林的脸色好看了点:“就这么办。” 结果自然……房东一听他的名字,又无情地把门摔上了,年久失修的门铃按钮剥落下来,差点打到克劳恩的脑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海默林愤怒了,敌人在暗中收买旅馆老板不让自己住还能理解,怎么会想到连租房的房东也一一问候到,这简直不合逻辑。 克劳恩心有余悸地摸摸额头:“看来对方很下了一番功夫,殿下,咱们现在怎么办?照这么看,即使想买一幢房恐怕也行不通,总不能找暗娼,在贫民窟里住吧?” 海默林脸色铁青:“没有人告诉过你我最恨听到暗娼这个词吗?” 克劳恩心里一咯噔,想到索兰达尔的母亲就是暗娼,这位二皇子的出身一直是帝国皇室的耻辱,自己竟然给忘了,赶紧低头道歉:“对不起,殿下,我今后绝对不会再提了。” 两人都不知道,那个被半个帝国的人所鄙夷的、暗娼的儿子只花了一场感冒的代价,就成功地逼迫他们必须进入图加特中央神殿——荣耀神殿,如果知道,恐怕会一怒之下把整个雷明多的暗娼全部杀干净,以求解恨。 吹了一个晚上冷风后,索兰达尔吸着鼻涕钻进了荣耀神殿,伪装成一名游学路过的见习祭司,在神殿里骗吃骗喝,还主动申请到了打扫地板的活儿,然后就堂而皇之地在神殿的各个房间里乱窜,将建筑构造摸得一清二楚。 “我很好奇为什么那些笨蛋都没有认出你来。”火凤从他宽大的祭祀袍子领口探出个脑袋透气。 索兰达尔洋洋自得地回答:“当然是因为我的身材太完美,歌喉举世无双,在澡堂的时候大家只记住了我希望他们记住的东西,彻底忽略了我的脸。” 火凤抖了抖头上的翎毛,了然于心:“明白了,因为你的脸长得太没特色,所以被忘记了,”在他准备愤怒反驳的第一时间缩了回去,“有人来了。” “小黑?你又跑哪里去了!”少女气喘嘘嘘地穿过庭院跑进礼拜堂,见里面有人在打扫,连脸都不看清楚就大声问,“请问您有没有看到过一个肩膀上蹲着一只黄毛魔兽的年轻人?” 索兰达尔:“……” 火凤在他袍子里蠕动,发出一阵抽风的爆笑:“哈哈哈哈……我就说你长得太没特色了,别人转个头就忘,你还不信,哈哈哈!” 茵嘴角抽搐,瞪大了眼睛,半天才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结结巴巴地说:“索、索兰达尔?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穿着这么朴素的黑色袍子,我……我完全没认出来。” “唉,看样子是我们的接触还不够亲密,我在你单纯的少女之心上留下的印记还不够深刻,你竟然无情地把我遗忘了,”索兰达尔夸张地捂着胸口,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我的心……痛得好像已经离我而去了!” “说人话。” “……你伤了我的心。” 照例令人七窍生烟的重逢后,茵简短解释了一遍这一路上的成果,美人计既然是眼前这个变态强的家伙出的主意,后续该如何开展自己也该听一下,不然配合不默契就麻烦了。 索兰达尔不知从哪里薅来一本福音书,心不在焉地用手指蘸了唾沫去翻:“他就不该跟你说实话,以你朴素的演技绝对没法胜任这场情斗中胜利骑士的角色。” 茵看着他舔食指却用中指去翻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赶紧转开头不去看:“那你到底想干什么?有话快说别卖萌了,一会儿小黑回去了我还没回去,戏会穿帮的。” “不用担心,爱莲娜暂时还不会跟你翻脸,不过你可能要吃一点小苦头,有人会在你回去的路上绑架你,记住,千万别反抗,他们对你的身体不感兴趣,如果他们需要你交出什么东西,不要理他们,装傻充愣,这对你来说就像本色演出毫无难度。一定要照我说的做,否则你就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索兰达尔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听得茵目瞪口呆,完全抓不到要领,只好硬背下全过程,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脑袋竟然会不够用,忍不住佩服地说:“我对你越来越刮目相看了,虽然以前就知道你厉害——不过你这样活着,不会很累吗?” “怎么会累呢?生活就像一场舞会,人人都戴着面具,教会你跳舞的那个人,未必能陪你一直跳到结束,有时候只是因为你太矜持,盘子里的烤鸡就被捷足先登的人吃光了,”索兰达尔笑眯眯地、轻描淡写地说道,“如果想要一场完美的舞会,唯一的办法就是……” 茵下意识接口:“自己办?” 索兰达尔笑着点点头:“所以怎么会累呢?” 茵若有所思地回味着他刚才说过的话,越想越有道理,还想再和他说几句关于苏缇的话,礼拜堂的门外传来了很多人热闹交谈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今天应该是神临日,马上就会有一大群人来做礼拜,于是顾不得拉家常,从通往后院的小门跑了。 就在她蹑手蹑脚从神殿后门溜走的时候,街对面一家咖啡馆里的海默林已经认出了她,对克劳恩使了个眼色,后者就不动声色地跟了出去。 由于事先打了预防针,茵在发现身后有人跟踪的时候并没有把穷奇放出来咬断那人的脖子,而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故意挑选了比较偏僻的街道走,克劳恩以为她只是第一次到这座城市所以迷路了,等她转到一个死胡同的时候,果断地冲出去将她打昏。 ……该死的,这一下根本不是什么小苦头。茵昏过去之前咬牙切齿地想。 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关进了一个阴冷不见阳光的地方,海默林正坐在一只酒桶上,面带微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茵一抬头就觉得脖子疼得像断掉了一样,嘶嘶地吸着凉气,问:“我这是在哪儿?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艰难地转头四处看,许多塞着橡木塞的大酒桶,应该是什么地方的酒窖,“这里是帝国境内?” “不是,我们还在雷明多,”海默林交叠着一双带了白手套的手,优雅地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我派去请你的人不太懂礼貌。” 茵心说把我请来以后放在地板上自然醒的你也礼貌不到哪里去,不过既然自己是故意中计的,也就不能怪敌人太残忍了对不对?也不生气,整理好裙子席地而坐,抬头道:“请我来什么事?说吧,苏缇还等我给她买冰激凌回去。” 海默林对她故意提到苏缇的行为完全无动于衷,似乎并不好奇当初救走苏缇的人和她是什么关系,只是说:“在埃洛达的时候,布莱尔先生曾经给了你一个这么大的盒子,”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你打开了吗?” “盒子?”茵歪着头,装作认真想了想的样子,“没印象了,他不是就打算送我那条连衣裙吗,我没要。” 海默林微笑地看着她,说:“是吗?那我再提醒你一下,盒子是用亚普尼黑金混鱼胶制成的,布莱尔先生说一定要用隔空取物才能保证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怎么样,还是不记得吗?” 茵谨遵索兰达尔的教导,摇头:“你说详细了我更不记得了。有这么回事吗?” 对于她的顽固,海默林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朝她身后招了招手,茵回头一看,那个名叫克劳恩的军官捧着一个盒子,正从酒窖的入口台阶处走过来。虽然上面盖着一张黑布,但看那盒子的大小……嗯,挺像骨灰盒的,茵被自己的想法囧到了。 “你现在看到的是这个大陆上唯一一个连时空掌控术也能够隔绝的盒子,想要拿到里面的东西,只能用钥匙把锁先打开。”海默林从克劳恩手中接过盒子,揭去了黑布。 六个一字列开的锁眼呈现在茵的眼前,明明是完全陌生的一个东西,却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由六把锁严密封锁起来的、连时空掌控术也无能为力的、储存着全大陆最为机密的信息的容器,安息之柜! 茵被这震撼性的景象吓呆了,她从没想过自己也有面对着这个东西的一天,传说中盛放着隐秘之书的安息之柜,只是一个骨灰盒大小的箱子? 海默林从她惊骇的表情中看到了她的兴奋和期待,满意地打开了自己的次元,从里面取出了一把又一把的钥匙,一次插进锁眼里。 “这么多钥匙!你……”茵觉得自己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你怎么弄到手的?” “这你就不用问了。” 海默林将五把钥匙都插好后,展示性地摊了一下手,微笑着问:“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吗?” 五把钥匙整齐地插在锁眼里,最后一个孔就像一张无声地诉求着的嘴,这时候再笨的人都明白了,布莱尔先生拜托给茵的盒子里,一定是放着最后一把钥匙! ------------ 112、一招就能压制你 更新时间:2012-05-26 存在与传说中的安息之柜居然就在自己眼前,茵不由得一阵头晕目眩,盯着那插满钥匙的盒子:“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就算你是神甫,那些钥匙不该在神殿里吗,你是怎么得到的?” 海默林不紧不慢地抚摸着盒盖,说:“你把钥匙交出来,我就回答你。” 这时候否认已经没有意义了,茵还坚持着索兰达尔叮嘱的话,坚决地摇摇头:“隐秘之书里一定写着很多危险的东西,如果被你看到了,后果不知道有多危险,我不会给你的!” “茵,我们相识一场,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海默林眼神示意,克劳恩抽出了佩剑,刷地架在茵的脖子上,“你的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东西交出来,我就放你走,如果你执意不交,那我就杀了你,带着你的头去找布莱尔先生,请他帮忙打开你的次元。” 茵出离地愤怒了,想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克莱恩手里的剑一压,又把她逼了回去,只好狠狠地说:“你在他家里杀了怀特祭司长,现在又想杀了我,你觉得他会帮你吗?” 海默林漂亮的娃娃脸上咧开一个笑容,看上去就像用石膏雕刻出来的一样僵硬,他的身上开始散发出压迫力极强的死亡之力,淡淡的灰色在他的身周浮现出来,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形状。 “他会帮我的,安息军团想要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拒绝,除非他不想活了。” 那些淡灰色的烟雾形状越来越清晰,茵已经能看得出那是一双只有骨架的翅膀,以他的头为中心展开,烟雾翻腾,翅膀微扇,从他的额头处又冒出了一团灰烟,延伸成一只手,朝茵伸过来。 茵心里大叫不妙,赶紧后退,但那同样只有骨架的手却伸得老长,她躲到哪儿手就伸到哪儿,脖子上又有一把剑架着,也不能起身逃远,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几乎戳到自己脸上来。 “我还从来没用过轮回召唤,”海默林的眼白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看得人毛骨悚然,“但是你的精神力很强大,就这么死了真的很可惜。” 轮回召唤大概是魔法教材里唯一有记载的禁咒,据说是一种能把活体的灵魂直接抽出来的变态魔法,死灵法师们虽然大部分都学过,不过用的人很少,因为对象是魔兽的话没什么意义,对象是人的话又面临着法律审判,总之就是很麻烦。 茵对这个现状无能为力,开始怀疑索兰达尔的话是不是根本是错的,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交出钥匙可能还能活,不交出钥匙……如果自己身手好一点,也许能逃走,可是就她那体能,估计爬不到酒窖门口就被捅穿了。 就在这时,酒窖入口的木板突然被人抬了起来,一个轻盈的身影随着橘黄色的光照了进来。 海默林暂停了那只灰色的手行动,腥红的眼静静地看着来人,问:“你这个师门弃徒,到底想纠缠我到什么时候?” 茵不敢回头,只能听着脚步声逐渐来到自己身后,小半截影子越过自己,投到海默林的脚下。 “既然知道我是弃徒,就不要妄想通过套近乎来从我这里得到好处了。” 声音很熟悉,茵瞬间紧张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听起来也是卡梅恩先生的弟子,可自己总共也就认识那么两个死灵法师……难道会是―― 海默林将膝上的盒子收回了次元,抽出了袖子里的魔杖,那圈淡灰色的烟雾也随之消散,看来他对来的人也很忌惮,不敢再使用轮回召唤。 他摩挲着手里的魔杖,平静地说:“看来我上一次就该把那个女人给杀了,那样你说不定会学乖一点,你说是不是,丹?” 茵做梦也没想到丹和海默林会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虽说这个大陆上的死灵法师数量不像剑客那么多,但接连遇到两个是同门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点吧! “你如果杀了她,就活不到现在了。”丹不知道做了什么,架在茵脖子上的剑撤走了,她赶紧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海默林并不慌张,对克劳恩说:“你出去吧,留下来也帮不上忙。”克劳恩只好收起佩剑,乖乖地离开。 丹满脸胡茬,甚至还穿着冒险者的粗布衣裤,上面沾了不少泥土和血迹,还透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茵忍不住怀疑,他该不会是从离开柏连特那天起就没洗过澡吧? “瞧你把自己搞成了什么样子,”海默林扶着椅子站起来,用不太灵便的脚走了两步,“这么邋遢的样子出现在贵族小姐的面前,不觉得失礼吗?” 丹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和徒有其表的人不是一国的。” 茵也立刻表明立场:“我才不会因为邋遢就看不起人呢,当初小黑被我买回来的时候,脏得就像在泥塘里滚过一样,我还不是领着他就走了。” 他们的迅速结盟让海默林忍不住笑了,他偏了下头,问:“看样子你是不打算把钥匙给我了?” 然后不等茵回答,就吟唱起了咒语:“万物之终的死亡啊,我在此歌颂你的威能……” 茵还没反应过来,同样身为死灵法师的丹就大声喊:“退后!”自己也抽出魔杖,“律令?中和!”魔杖顶端瞬间放出一道白亮的光芒,击溃了对面刚刚调动起来的死亡之力。 海默林呆住了,茵也瞪大了眼睛:“律令术?这……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想到吧?”丹神情严肃,抖擞精神,“我天赋虽然不如你,但我这么些年也不是白费的,学会律令术,你有天大的本领也施展不开了。” 到这个时候,海默林的脸色终于开始难看了,他笔直地站在原地,满脸怒意地瞪着对面的两个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开始跟那家伙打交道的?” 丹也不隐瞒,坦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去年冬天,他找到我,说他能教我反败为胜的方法,我就和他交换了情报,就这么简单。” 海默林冷笑两声,重新竖起魔杖准备再进攻,丹却抢先说:“我刚才遇见他,关于你杀了某个人的事,他好像打算去向大师告密。” 这句话成功地令海默林全无战意,他几乎是立刻就收起了魔杖,飞快地说了句“今天就先放过你们”,然后嗖地就从原地消失。 “你们刚才说的‘他’,到底是谁?”茵这时候才敢插句嘴,“安息军团里的人?大师……大师在雷明多,你知道大师是谁?!” 夜深人静,此时此刻的荣耀神殿中,白天做礼拜的人已经全部都回家了,只有几名年轻的见习祭司还在打扫礼堂,索兰达尔混在其中,愉快地擦着桌椅。 礼堂的后门一开,祭司长探进头来,对他们说:“时间已经不早了,赶快打扫完回房间睡觉。”众见习祭司纷纷答是,提着清洁工具陆陆续续往外走,索兰达尔趁他们不注意,缩在墙角里对自己施了一道朦胧之影,静静地开始等。 见习祭司们低声交谈着,穿过庭院回各自的房间休息,礼堂里彻底安静下来,月光透过巨幅的玻璃彩画透进来,在桌椅上描绘出绚丽的花纹。索兰达尔背靠着一根凹面柱,在心里倒计时,五、四、三…… 当他数到一的时候,礼堂的正门果然发出了声响,淹没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中,一道拖长的黑影蔓延到讲坛前。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宽大的黑色祭祀长袍,大大的兜帽遮住半张脸,只留着颌下一把胡须,证明他是个男人。他稳步走到讲坛前,手指在讲坛正面的六瓣花浮雕上摸索一阵,抠到了机关,只听一阵机关的咔咔声响起,讲坛后方的管风琴下出现了一个半米见方的黑色暗格。 男人绕过讲坛,在暗格前蹲下,正要取出里面的东西,身后忽然传来说话声:“找废弃的匣子的话,已经不在那里了。” 索兰达尔轻微一动,朦胧之影就失效了,那人似乎没有想到礼堂里还有别人,惊讶地起身转过头来。 “东西被拿走了,谁拿的,想必你心里也很清楚,”索兰达尔打了个响指,火凤点亮了高处的灯台,礼堂里顿时明亮了许多,“好久不见啊,我是真没想到,您就是大师。” 大师发出洪亮的笑声,说:“我也没想到会被你看穿,除了天使,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是大师的人。” 索兰达尔还穿着祭司的长袍,于是对他行了祭司之礼:“以天才索兰达尔?卢卡斯之名向您致敬,安息之父,伟大的大师……”然后轻轻念出了那个名字。 大师被他揭穿身份,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在管风琴上按了某个开关,暗格又自动合上了,他继续笑着说:“你知道匣子被人取走了,还躲在礼堂里不走,不会只想亲眼见我一面吧?想问什么,问就是了。” “大师真是个爽快人,”索兰达尔走到他跟前,玩味地打量着他在兜帽阴影下露出的小半截下巴和胡须,“别看我是这样一个人,却是非常有同胞爱的呢~大师能否告诉我,为什么当年千方百计派人来杀我,到今年突然改变了主意,要杀死我那阴险歹毒的兄长呢?” ------------ 113、无处安放的青春 更新时间:2012-05-27 “这可真是个刻薄的问题啊。” 大师一手伏在讲坛上,语气漫不经心地说道:“安息军团的存在,就是为了消除所有可能会威胁到整个大陆人民生存安全的东西,海默林那孩子已经被权力和金钱迷惑了眼睛,对于那些被我们消灭的力量,他都充满了强烈的渴望,这样的人,不配再做神甫。” 索兰达尔笑了笑,似乎不敢苟同:“力量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使用者的心。” 大师哼了一声,说话也变得严厉起来:“那是你们这些少不更事的年轻人才会有的天真想法,只要手中的力量够强,比任何人都强,就算是圣人也会堕落,也会变得贪婪、暴虐、丑陋,最终被力量的邪恶所吞噬。” “嗯,我得承认您说的是绝大部分的情况,”索兰达尔说着摊开了手,“不过在我认可您的说法之前,您能不能先回答我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大师声音低沉地问。 索兰达尔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你们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否已经或者将会被力量的邪恶面吞噬,以及,掌握着制裁全大陆任何人的权力的你们,为什么没有自我制裁?” 一直隐藏在礼堂吊灯上方的黑加仑也在这时一跃而下,落在大师的身后,和索兰达尔一起形成了夹击之势。 大师再次发出洪亮的笑声,说出的话语却充满了威胁:“凭你们两个就想杀了我?索兰达尔殿下,对你或许还可以用不知者无畏来形容,卡缪,你是军团培养出来的杀手,难道会不知道我的实力?” 黑加仑五指张开又握紧,骨节发出清脆的声响:“卡缪已经死了。” “他的死成就了你,这一点你无法否认,卡缪,”大师似乎并不害怕他们的合击,不知道是对自己的能力足够自信还是另有王牌,他的手仍然在讲坛上敲敲打打,“对于你,还有驯化了你的茵小姐,军团高层一直很关注,如果你愿意带着她一起回来,我将不计较你叛逃的过错,并且破格允许她担任神甫。” 黑加仑沉默下来,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接受这个建议,索兰达尔则发出了夸张的喊叫声:“喂喂,你这么快就被收买了?好歹先讨价还价一下吧,太没骨气了!” 就在这时,礼堂的正门被人“嘭”的一脚踢开,月光铺开一道光明,踹门的人两手扶着膝盖直喘气,半天直不起腰来:“你们……你们两个,到底背着我在搞什么花样!” 大师呵呵笑了几声,不无遗憾地说:“看来今晚是谈不成了,后会有期,孩子们。”一个空间移动就从包围中脱身离去。 “喂,你们两个,刚才是不是个什么人在这里?”茵喘够了,拍着胸口走下微斜的走道,来到讲坛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真的有人?是大师?他走了?你们俩不管谁,说句话呀。” 黑加仑勉强点了下头:“他刚才在这里,看到你来,就走了。” 茵“啊”的一声僵住了:“看到我来就走,被我吓跑的?我长得也不算太吓人吧。” 索兰达尔哈哈笑出声来,招招手,火凤扑腾着翅膀落下来,停在他手臂上。他将火凤递过去,说:“把你家小红借走这么长时间,现在可以还给你了。顺便说,多亏你来了,否则那头怪兽就要被大师牵回去了。” 茵伸手把火凤接过来,被它不大的体积包含的重量吓了一大跳,咂舌道:“小红,你跟着他都吃了些什么,长这么胖。”忽然想起刚才它落在索兰达尔左臂上,更吃惊了:“你的左手不是受过重伤吗,当初连碗都端不起来,小红蹲上去倒没事了?” “天才是没有残疾的,具体的你还是问小红吧,它比我更了解。”索兰达尔说着,转身就想溜,没想到火凤和黑加仑迅速移形换影,拦在了他可能离去的两个方向上。 火凤真诚地说:“小索,你应该回去跟那个地图炮小姑娘好好解释一下,真的,我都几千岁了,不跟你开玩笑。” 索兰达尔一脸你们饶了我吧的表情,举手投降:“有什么可解释的,如果每个对我的柔情流连忘返的姑娘我都要去解释,那不是太残忍了吗?就让她们留点美好的幻想和期待不好吗?” 黑加仑也对火凤的话表示赞同:“除非你是没脸见她,怕她知道你是个懦夫。” “……怕了你们了,走吧,”索兰达尔无可奈何地认输,“不过,茵,丑话说在前头,她要是哭了,可不关我什么事。” 茵失笑:“那简直是必须的。走吧,爱与梦的艺术家,你无处安放的青春已经被你家女神判了死刑,乖乖回去接受惩罚,我们还能考虑给你说说情。” 三人一鸟回到旅馆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苏缇早已经睡熟,火凤在索兰达尔一叠声的告饶中还是把他无情地关进了小黑屋,等待明天女神的审判。 “那个大白痴就是活该,一个人成天就想着耍帅,还连累我也挨了一棍子。”茵一面拆发夹一面打着呵欠说。 黑加仑早已躺在床上挺尸,双手枕在脑后,过了半天,突然说:“你来之前索兰达尔问大师为什么追杀海默林。” 茵拆发夹的手顿住了,讶然转过头来看他:“大师派人追杀海默林?追杀他的不是他父王吗,怎么又变成了安息军团的人?” 忽然想起在柏连特的时候说起海默林,昆西兄弟信誓旦旦说出席签字晚宴的不是海默林本人,亚历克斯还说这个人“对你说的很可能都不是实话”。这是怎么回事?茵无意识地抓着头发,自言自语起来:“有两批人在追杀他?不对,如果帝国军和安息军团都在追杀他,那签字晚宴上他的替身又是谁安排的?” “我怀疑他是怕我们知道某些真相,所以故意把追杀自己的人说成是帝国军,”黑加仑静静地闭着眼,“而事实上一直追杀他的人是安息军团――也就是大师派出的。” 茵初听下觉得有道理,仔细想想又摇头:“可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黑加仑想了想,答道:“也许是为了利用你。” “利用我?”茵先是有点莫名奇妙,接着就反应过来,“利用我的愧疚感?如果追杀他的人是安息军团,肯定不会是因为他瘸了,因为安息军团不会杀一个废物。” “而如果是帝国军要杀他,那必然是因为他不再值得追随,他本来在魔法修为上就赶不上索兰达尔,再瘸了一条腿,就会被墙倒众人推,以这样的身份接近我,更容易获得我的同情心,一方面可以躲避追杀,另一方面还能避免我们和帝国军接触,泄露他被安息军团抛弃的事实?” 黑加仑不由得露出了微笑,点点头:“你比那个白痴聪明多了,他到今天才想明白。” 居然被这个从来嘴上损人不利己的家伙表扬?茵真不知道是应该感到荣幸还是哭笑不得,抓起梳子梳了梳头发,长出一口气:“既然追杀他的是安息军团,那我就不用再有任何负罪感了,这一路包吃包住,我也算是破费不少了,下午还挨了他一棍子,两清了。” 黑加仑见她走到床边,就要在另一张床上坐下去,伸手一把将人拖过来,按在身下亲:“嗯,不用再管他了。” “哎呀!不行,小黑,明天不是要陪爱莲娜进王宫去吗,我要早点睡,”茵被他按得四肢乱挥,像一只被翻过肚皮的小动物一样,慌忙提醒,“这床太小了,我老有种要被你挤下去的感觉。快放手!” 不管她怎么挣扎,黑加仑就是不放手,茵折腾得反而出了一身汗,正泄气地想还不如随他去早点完事早点睡觉,身后窗户方向就发出咣当的动静,反射性地要转过头去,却被黑加仑扳过头来一通猛亲,嘴唇都磨痛了才被放开,早把刚才听到的声音忘到了爪哇国,上气不接下气地翻白眼。 原本留了一道缝透气用的窗户被一根细细的棍子撬开,一只鬼鬼祟祟的手伸进来,将一张对折两次的信笺塞到了花瓶下,那咣当的一声正是不小心碰倒花瓶时候的动静。 趁茵指着自己数落的空当,黑加仑用眼角瞄了一眼窗户,信笺已经压好,手的主人却还不走,两手一起对他比了个下流的手势。 “今晚暂时放过你。”一语双关。 茵没好气地在他胸口上捶了一拳:“大白痴说的果然没错,你就是一头怪兽。把你的脚挪开啦,这样你要我怎么下床。” 等到茵爬回自己的床上睡熟了,黑加仑才悄无声息地到窗前取出信笺展开来看,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她就拜托你了,我不会再来了。” 不用猜都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黑加仑哼笑了一声,将信笺撕碎从窗口扔了出去。 楼下小黑屋里,火凤被魔法锁链拷在了门把手上,两脚朝天倒挂着,更有一条小手绢把喙子绑的结结实实,发不出声音,也不能喷火把整栋房子一起烧了算了,正是憋屈得想去死的时候,小夜魅从门上方的窗栅栏里钻了进来。 “……看什么看,死没良心的。”火凤在心里骂。 小夜魅轻轻一跃,跳到一旁的木头箱子上,然后朝它伸出爪子,火凤想了想,还是把头伸了过去。在小夜魅的尖牙利爪下,手绢很快就被撕成破布条,火凤嘎巴着嘴,解了魔法锁链,见它还歪着头看自己,就没好气地白它一眼:“看什么看,回你妈妈身边去啊。” 听不懂它说什么的小夜魅从箱子上跳下去,邀功地在它肚皮上蹭了蹭,火凤受不了地拍着翅膀后退:“少来,现在讨好我已经晚了,我不会再理你这个没良心的了。” 小夜魅继续凑上去撒娇,火凤无路可退,最后只好举翅膀投降:“好了好了怕你了,我堂堂火凤,才不跟你这种屁大的小东西生气。”伸出喙子在它身上挠了几下,小夜魅欢脱地翻过身来给它啄肚皮,火凤哭笑不得,心想你也真不怕我把你开膛破肚吃了。 就在这时,窗栅栏外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头,火凤二话不说翅膀一盖,将小夜魅捂在身下,自己也盘起脑袋假装睡觉。 门外的人看了一会儿就走了,火凤却一直等到这个人的气息完全远去才把小夜魅放出来,有些不解地想――他为什么要半夜三更地来储藏室这种地方探头探脑,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 114、当初是你要分开 更新时间:2012-05-28 先是见到了传说中的安息之柜,接着又和大师擦肩而过,会向索兰达尔学会了律令术的丹追了一路终于现身,一直追杀海默林的居然还不是帝国军……种种冲击性的认知同一天降临,让茵的脑袋昏乱成了一锅粥,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之后,终于挣扎着醒过来。 今天黑加仑要陪爱莲娜去荣耀神殿,这个时候已经起床走了,茵打着呵欠把头发梳好,就到隔壁叫上了苏缇,一起去楼下小黑屋里提审某个混蛋。 不过很不幸的是―― “他昨晚上逃了,”火凤拍打着翅膀,停在苏缇的膝盖上,“我低估这家伙的狡猾程度了,早该想到这家伙能够使用生命礼赞,应该也能使用元素之殇,被暗算了。” 茵莫名其妙地问:“生命礼赞?元素之殇?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火凤歪着脑袋说:“是奥术,我过去一直以为人类是不能够使用高阶奥术的,看来是我错了。” 接着它简单向茵解释了两种奥术的含义,生命礼赞很容易理解,就是一种高级治愈术,除了不能起死回生外,所有的伤势、哪怕是人只剩一口气了,也能瞬间痊愈;而元素之殇则稍微麻烦一些,是一种通过强大的精神力操纵自然元素、以非攻击性的方式改变形态――索兰达尔就是用了这样的方法,才将原本捆着自己的魔法锁链反捆到了火凤的身上去。 苏缇轻轻抚摸着火凤的羽毛,轻声问:“他真的那么不想见我吗?” “这我可不知道了,走前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不过你们和他认识这么久也很清楚,全都是废话。”火凤说完,安抚性地用喙子蹭了蹭小萝莉的脸颊。 茵气呼呼地坐在木头箱子上:“又让他给逃了!这个混蛋,下次再见到他,我看还是直接打死算了。” 苏缇却摇了摇头:“不找他了,茵姐姐,既然他不想见我,找了也没意思,在布莱尔先生家里的时候害死爸爸妈妈还有姐姐的人已经被杀死了,我说过要报仇,也报不了了,别再为我的事东奔西跑了,当时要不是为了追他,说不定就不会遭海默林哥哥的暗算,之后的事也……” 茵好笑地拍拍她的头:“我和小黑遇到的事,即使不认识你也会发生,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不想找他了我们就不管他,帮完爱莲娜我们就继续去追查大师和安息之柜的事,光是把仇人杀了可不行,死去的人还等着我们为他们平反呢。” 苏缇沉默地点了下头,似乎不怎么打得起劲儿来,火凤眼珠滴溜一转,开口说:“索兰达尔似乎也在找大师,我跟着他一路走来,就看着他对安息军团的人穷追猛打,到昨天为止,少说都杀了四五十个了。” “他也在追查大师?”茵立刻就领会了它的意思,故意装傻,“那我们可事倍功半了,偷偷跟在他后头,没死透的补一刀,说不定哪天就逮着大师了。” 火凤笑眯眯地说:“对呀,有我在,他跑不远的,怎么样,小苏?” 苏缇动作迟缓地点头:“你们觉得行就行。” 过了中午爱莲娜一行人从神殿回来了,看上去灰头土脸的,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申请支持,结果被神殿拒绝了。茵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充满同情:“得不到神殿的支持,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帕尔斯叹气道:“神殿之所以不支持,说到底还是因为现在公国内乱,怕扶持公主上位会引来公国的不满,借机挑起战争什么的。” 阿瑟大着嗓门拍胸脯道:“那咱们就把那些不入流的继承人全都杀了,他们没得选了就只有支持公主不是吗?” “不行,还没登基就做出这种事,登基以后还了得?神殿一定会更加坚定地不肯站在我们这边。”亚历克斯严肃地批评了这种残暴的行为方式,阿瑟只得低下头耙头发。 爱莲娜神色黯然地坐在黑加仑身边,不时向他投去求助的眼神,都被茵看在眼里,虽然自己也是美人计的参与者之一,还是觉得太过作孽,欺骗女孩子感情什么的,始终不太好。 众人都无计可施地沉默了一阵,黑加仑不知道是刚发完呆,还是终于想出了办法,突然道:“有了。” “你有办法了?”凯利马上高兴起来,坐他旁边的阿瑟则是不屑地嗤一声,好像在说这小子能有什么主意。 黑加仑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里,懒洋洋地摸着下巴:“既然不能杀,那就把所有关键人物全部控制住,遣送出境,这样一来神殿没有选择余地,只能暂时答应跟我们合作,至于将来是不是要联合其他人再造反,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图加特王国的皇室成员并不多,但是想要将这些拥有继承权的人全部送出境,还是需要一支具备一定实力的队伍才行,亚历克斯环视了一圈众人,问道:“这个我也想过,不过我们的人手这么少,还要分出一半将人秘密送出境,恐怕不容易,你打算怎么做?” 黑加仑不接话,目光瞟向茵,茵想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就说:“雷明多这边有我和小黑就够了,其他人可以全部投入到押送王室成员的队伍中去。” “这怎么行!如果你们心怀不轨,要谋害公主怎么办?我绝对不会将公主交给你们两个的!”阿瑟马上就表示反对。 茵无奈地看了黑加仑一眼――由我来说他也反对,怎么办? 黑加仑不紧不慢地说:“那就换一下,你们留下和神殿谈判,我和茵押送王室成员离开。” 阿瑟又瞪着眼反对:“不行!万一你们半路把人杀了,罪名不还是要由公主来承担?” 总之就是不让他们小两口脱离自己的视线就是了,大家都明白了他的用心,不由得好笑。爱莲娜想了一阵,提议道:“既然如此,只能委屈你们俩分开了,王都这边不会有太大危险,大部分人还是加入到押送的队伍中去。” “这主意好,”茵肚子里直发笑,嘴上却一派正直,“奥术在城里施展不开,我跟着押送队伍走,小黑擅长暗杀,就留在雷明多好了。” 亚历克斯不知道两个女儿这是在玩什么花样,来回看了几圈,吐了个烟圈,点点头:“那我也离开比较好,降低他们的戒备心,阿瑟,你既然担心爱莲娜的安危,就留在雷明多保护她的安全,其他人跟我们走。” 阿瑟一噎,不知道该从何反驳起,爱莲娜就十分体贴地说:“不用了,神殿就算不支持我,也不会派人来杀,阿瑟还是跟着爸爸去,路上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全,这里有……有黑加仑一个就够了。”说着说着脸颊就红了。 茵窃笑,手一挥拍板:“就这么定了,那么明晚天黑之前,我们把所有王室要员的住所打听清楚,大家分头行动,全都绑架到城外,我和苏缇雇辆拉货的马车在城外等着,守城门的人我会买通,你们只管扛着麻袋出来就行。千万记得脸要藏好啊!” 第二天深夜,阿瑟带着四个手下连同凯利六个人各扛一个麻袋,大摇大摆地出了城,茵和昆西坐在车夫的位置上,远远看见他们嘿咻嘿咻跑过来。 昆西好奇地问:“你和黑加仑还有公主,三个人到底在盘算什么,公主不会是真喜欢上他了吧?” “我看是真的。”茵忍俊不禁道。 “不会吧,我看着公主长大的,她不像这种人。”昆西难以置信地瞪起眼。 茵神情轻松地跳下车:“别问了,以后你就知道了。来,帮他们一把。”绕到马车后方解开了帆布篷的绳子,阿瑟带着人将麻袋全扔了上去,那些个王族成员哼也不哼一声,估计都是被打晕了带回来的。 解开麻袋后,帕尔斯给他们灌了点肌肉松弛药剂,就是当初海默林用来暗算黑加仑的那种,浓度调低一点的话不会造成什么后遗症,比起棍棒伺候要好多了。 苏缇一脸茫然地问:“我们去哪儿?” 亚历克斯正要拿主意,就被茵抢先打断:“去舍格,那边不会有人检查我们带了什么。”就点头同意:“那就去舍格。” 通往舍格的要塞不会有人盘查行李,这一点茵确实是没有说错,不过她想去舍格的更重要一重原因,还是那天在篝火聚会上听到的,关于舍格中央神殿的秘密。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那晚上说的,应该就是安息军团交给六国神殿掌管的安息之柜钥匙,可如果真是这样,那前天海默林给自己看的那些又是什么呢?空间移动是有距离限制的,他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就把五把钥匙全部弄到手,而且根据那晚的六个人所说,钥匙应该都在神殿里,那又怎么解释茵自己手里那一把呢? “你拿的是什么东西?”阿瑟一抖马缰绳,转过头来搭话。 昆西被他撵到车厢里去了,茵不想和他说话,所以一直在想事情,这会儿他主动开了口,也不好当没听见,就把手里的钥匙攥紧了:“没什么。” 阿瑟朝路边吐了泡痰,吸吸鼻子,又说:“你就死心吧,那小子喜欢的是公主,就算他能陪你上床,也只是因为你是他的主人,有些事强迫不来的。” 茵听了这话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讥讽道:“谁喜欢谁还不一定呢。” 阿瑟没有把她的话朝深处想,于是也不生气,只知道她没有不搭理自己,就自顾自说起来:“公主人其实是很好的,当然,我觉得你也不差,但你得知道,每个男人有他自己喜欢的一套,不是说你够优秀,够美够【纵横】骚就一定会让所有男人趋之若鹜,像我就不喜欢公主那样的,”转过头来似乎想表示一下亲密,“我喜欢你这样的。” 香肠嘴只往前凑了一丁点儿,就被横在两人之间寒光闪闪的猎魂者逼了回去。 “你说的太对了,其实女人也有自己喜欢的一套,你这样的,我恰好就不喜欢。”茵不客气地在手中转着猎魂者的刀鞘,正色拒绝。 阿瑟碰了个钉子,也不知道坐在车里的人听到没有,心里有气,狠狠一鞭子抽下去,两匹无辜的马嘶鸣一声,带着货厢朝着南方狂奔而去。 ------------ 115、深夜骚动的军队 更新时间:2012-05-29 城郊的夜空中炸开一朵礼花,动静不大,爱莲娜站在窗边紧张了大半晚,终于接到信号,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一屁股坐回了椅子里。 黑加仑半靠在床头,捋着小夜魅的短毛,两人共处一室,却一晚上都没有说过话。 “人已经成功送出去了,接下来该怎么做?”爱莲娜见他无动于衷,只好硬着头皮问。 “等。” “等?”爱莲娜不解其意,“等什么?” 黑加仑似乎懒得和她多说,把睡着了的小夜魅塞进被子里,胳膊枕在脑后:“等神殿的人发现他们都不见了,主动上门来求合作。” 爱莲娜讶然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 黑加仑哼哼一笑,不愿意回答,指了指门:“出去。” 爱莲娜呆呆地望着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话。但等了半天,看他仍然没有邀请自己同床的意思,身为公主的爱莲娜也无法拉下脸来上前求欢,只好僵硬地开门出去了。 听到她关门时发出的大声响,黑加仑无声地咧开嘴笑了,翻手敲了敲床沿,火凤从床底下爬出来,一边打喷嚏一边骂道:“你们这帮兔崽子,成天让我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黑加仑伸出三指作势要揉死它,火凤赶紧拍着翅膀后退:“行了行了,要送什么,快点拿出来。” “告诉那个白痴,之前拜托他的事可以动手了。”黑加仑说完这句,缩进被子里不动了。 火凤七窍生烟地拍翅膀飞出窗外:“大半夜的,你倒是抱着小黄睡觉,要我披星戴月地去送信,哼!” 身为神兽,火凤可以日行千里,要追上索兰达尔并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令它比较吃惊的是,这个不靠谱的王子殿下居然在帝国和图加特的边境要塞卡洛斯城里,而且还住在指挥部的豪华包间,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哪儿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快就到卡洛斯了?”火凤转述完黑加仑的口信后奇怪地问。 索兰达尔一指戳它脑袋:“你不知道有种东西叫定向传送吗?前晚我逃走后,直接就从雷明多传送到卡洛斯来了,从昨天到现在还逛了一趟画展,听了一场音乐会,吃了数不清的美食……” 火凤忙避开他的手指:“你们两个兔崽子背着我在计划什么?那天在歌剧院看你们鬼鬼祟祟交谈我就在怀疑了,老实交代,不然我新仇旧恨一起报,把你烤成灰炭。” “也没什么,”索兰达尔伸手按了一下墙壁上的铃,很快就有人来敲门了,“进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曾在麦伦要塞抓他个正着的军官埃文,火凤猜想他认不出自己,于是就蹲在沙发背上横着走来走去,假装自己是一只鹦鹉。 埃文满头井字,怒气冲冲地问:“你又要干什么,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半小时传一次还总是说些废话,别以为你是王子我就不敢揍你!” 索兰达尔吧咂着嘴,一副受伤的表情:“亲爱的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是你不愿意留在这里陪我,我才不得不半个小时召唤你一次,要不然你睡着了误大事,我是没什么关系啦,沙利文将军恐怕会大发雷霆哦!” 埃文扶着额头,投向地问:“好吧,这回是什么事?” “你去给莫里斯将军说一声,让他放出风声,就说……” 第二天清晨,爱莲娜慌慌张张推开黑加仑的房门:“不好了!卡洛斯要塞那边传来风声,说是帝国军听闻他们的王子被扣在了雷明多,准备来讨个公道!” 黑加仑还没睡醒,只睁开一只眼:“嗯。” 爱莲娜急得要哭出来:“快想想办法啊,现在王宫里连个有说话权利的人都没有,万一真打起来,那是必败无疑的啊!” 楼下也传来了许多人说话的声音,黑加仑被彻底吵醒了,顶着一头乱发坐起来,冷冷地反问:“你是未来的女王,这种时候难道不该自己想办法?别忘了,我曾经也是帝国人,在这个问题上不会站在你这边的。” 爱莲娜一怔,楼下那群人已经上来了,为首的正是荣耀神殿的祭司长,一身黑袍的老人见到爱莲娜就跟见到了救世主一样,拉着她的手就开始自责:“哎呀呀公主殿下,之前是我有眼无珠,您才是最适合继承王位的人选啊,看在神的份上,请您务必马上跟我们返回神殿接受洗礼,从今天起您就是我们的女王!” “啊?”爱莲娜目瞪口呆,就被一群女祭司簇拥着下了楼,一路往神殿拖去。 既然合适的人选全都人间蒸发,在这个国难当头的时刻,当然是逮着谁算谁,黑加仑满意地翻了个身继续睡,小夜魅被压在身下,叽叽叫唤,挣扎着爬下床,跳到窗台上去等,没一会儿火凤就回来了,拖着扑到背上来的小夜魅艰难地爬到床前,气喘嘘嘘地道:“你们这样不行的,荣耀神殿的人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到时候那个公主会有危险的。” 黑加仑眼也懒得睁,说:“对。” “什么对?难道你们一开始就是想让她有危险?” 被人轮番吵闹,黑加仑彻底没得睡了,火大地一把捏着火凤的脖子拖到跟前,低声道:“等她成为了图加特王室的通缉犯,父亲也不在身边,我又懒得搭理她的时候,不想死的话就只有联络安息军团求支援。明白了吗你这笨鸟?” 火凤被捏得直咳嗽,好半天才说:“那小茵怎么办,她带着小苏跟在那边的队伍里,万一这边的阴谋被识破,她们会遇到大麻烦……”说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了,“你想逼那白痴不得不去救她们?可是这样太危险了,要是那白痴想不到可怎么办?” 黑加仑瞥它一眼:“你觉得你都想得到的事情,他会想不到?” 火凤当场暴跳如雷,朝他喷了个火球以示威胁,黑加仑不慌不忙抓起桌上的一个装饰用的瓷盘挡住,然后随便刨了刨头发,开门往外走:“小黄,吃早饭了。”小夜魅赶紧从火凤背上滑下来追着他出去。 与此同时,远在图加特南部要塞达鲁特城中的茵等人也听到了帝国军有动静的传闻,帕尔斯等人都着急万分,再三请示亚历克斯,王子却是咬着烟斗沉默不语,沉静的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茵。 “这事儿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茵很诚实地摊开了手,“我和帝国军不熟。” 亚历克斯吐出一阵烟雾,叹气道:“也许是海默林打算浑水摸鱼,他一定是通过某种途径得知了我们的计划,打算将计就计,趁乱吞并图加特。” 苏缇默默看了茵一眼,似乎有点好奇他们为什么没有怀疑到索兰达尔的头上去,茵偷偷朝她眨眨眼睛――那个白痴鼻孔朝天,根本没和他们通过姓名,亚历克斯八成还以为他只是个吊儿郎当的魔法师而已。 “不过这未免也太巧了,我们的计划从制定到执行总共就两天时间,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亚历克斯又问。 这下不管愿不愿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茵的身上。 茵挨个儿把他们的表情都看了一遍,冷静地摇头:“和我没关系,以我母亲的名义发誓。” 昆西一脸严肃地用警告的语气说道:“茵,这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你们商量好了有什么计划,我们也有知情权吧?至少殿下有权利知道自己的女儿正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你真的没有什么想承认的?我们这里只有你和她认识,或者难道是她?”目光转向苏缇。 “不是我!也肯定不是茵姐姐!”苏缇虽然还没理清楚里面的关系,但他们几个瞬间爆发出来的敌意还是让她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就差没端出火炮备战了。 亚历克斯摆摆手,请她先不要着急,然后静静地和茵对视。 茵对这件事确实是一无所知,于是只能和他干瞪眼。 过了好一会儿亚历克斯才重新把烟斗放进嘴里叼着,眉头深深地皱起:“茵,关于玛格丽特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不过我相信你不是一个会用这样的手段来报复自己父亲的人。” 他这句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茵面色不改,反问:“但是?” “但是,”亚历克斯叹了口气,浓重的烟雾将他的脸遮掩得几乎看不清,“我不敢拿爱莲娜的生命和你打赌,请你让帝国军退回去,之后你想对我做什么,哪怕是杀了我报仇,都没关系,请不要伤害你的妹妹,她是无辜的。” 茵无奈地笑了笑,问:“为什么这么肯定是我呢?我……”话还没说完,阿瑟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殿下!说不定是那个叫黑加仑的小子背着我们干的好事!他原来是安息军团的人,现在很有可能又和帝国王子搅和到一块儿去了!” 他的猜测当然是很靠谱的,这一点连茵也不得不承认,消息传来的第一瞬间自己也毫不犹豫地就认定那是黑加仑布置的,只不过合作的对象不是海默林,而应该是索兰达尔。 “难道你们不这么认为吗?那个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阿瑟见无人响应他的话,又大声问。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昆西兄弟俩默默地起身朝门外走去,他那四个下属也摸着鼻子跟在后面,阿瑟一头雾水,完全不明就里。走在最后的帕尔斯好心地招呼了他一声:“走吧阿瑟,你还没明白状况吗?” 阿瑟瞪起眼:“什么状况?” 帕尔斯指了指茵:“茵小姐似乎才是殿下和已故的玛格丽特的女儿。” ------------ 116、欲吐还羞的真相 更新时间:2012-05-30 帕尔斯朝阿瑟招招手:“走吧阿瑟,你还没明白状况吗?茵小姐才是殿下和已故的玛格丽特的女儿。虽然我也没太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这看起来是殿下的家事,我们还是到外边去吧。” 阿瑟目瞪口呆地看向茵,茵耸耸肩,既不否认也不确认。 苏缇小声问:“我也要出去吗?” “不用,你是我妹妹,待在我身边就好。”茵十分宽容地搂过她,坐在阿瑟离开后只剩下三个人的房间里,和亚历克斯面对面,准备进行最后的谈判。 虽说没有事先商量好,不过会走到这一步也是迟早的,当他们父女俩被分开,彼此无法呼应的时候,爱莲娜必须求助于安息军团,而亚历克斯则一定会说出当年玛格丽特被杀害的真相,以求换取茵的原谅,让她阻止帝国军进犯。 小黑真聪明,茵不由得沾沾自喜地想。难怪他会提出把图加特王室成员运出国境的建议,这样的想法可能亚历克斯或者帕尔斯他们也都有想到,但是觉得他们俩不会愿意分开,行动起来问题会很多,于是就没提,那不知这恰好是他们所期待的。 刚开始一会儿,亚历克斯只是不停地抽烟,什么话也不说,茵知道他还在权衡,因为说出来,或许能救爱莲娜,但他自己可能会死,连带着公国都会失去希望,但如果不说,爱莲娜极有可能在这场因某种丧命,他身为父亲,又怎么能忍心看着女儿去死。 茵静静地坐着等,倒是苏缇玩着自己的发梢,好像很紧张似的。 “我知道……你们这么做,目的是什么,也知道……你想问什么,”亚历克斯灭了烟斗,靠在沙发里,两眼看着茵身后墙壁上的挂画,“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不是想隐瞒自己的罪行,只是希望有些事可以在我的手里就结束,不需要再让你也牵扯进来。” 茵点点头:“你说吧,在我被偷换出王宫的那一刻,已经有人策划好了不让我摆脱玛格丽特的阴影,所以即使你不说,我也会被牵扯进来。” 亚历克斯抹了一把脸,长出一口气:“从哪儿开始说呢?就先说你最想知道的,玛格丽特死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握着自己的手突然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苏缇抬头看了一眼茵紧绷的嘴角,反手努力握住她的。 随着亚历克斯的讲述,三人的思绪一同飘往十七年前的翡翠森林。 那是的翡翠森林还不像现在魔兽这么猖獗,莎曼珊夫人独自居住在森林深处的湖畔小木屋,在玛格丽特离开后,她已经很有没有再见到人类,和她作伴的大都是魔兽。 然而在一个仲夏的夜晚,故人重访,却带来了震撼人心的消息。 虚弱的玛格丽特即将临盆,一路将她护送到森林中的是一个莎曼珊夫人从未见过的少年,老太太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做到的,且不论翡翠森林中不时出没的高等魔兽,光是玛格丽特几乎走不动路的沉重身躯,对他纤弱的肩膀来说都是不小的负担。 将人送达后,少年就匆匆离去了,他们的身后还有追兵,他必须设法将人引开,才能保证孩子平安出世,莎曼珊夫人甚至来不及问他的姓名,单薄的背影就已经消失在来时的方向。 当天后半夜玛格丽特痛醒过来,天蒙蒙亮时生下了一个女儿,跑上跑下忙活了一整晚的莎曼珊夫人才刚松了一口气,楼下就传来一个年轻男人呼唤玛格丽特的声音。 “小伙子,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莎曼珊夫人非常惊讶,翡翠森林的地形复杂程度远不是一个初访者能够摸清的,昨晚要是没有玛格丽特的指引,那不知名的少年恐怕也是不可能准确找到自己的住所的。 这个男人就是塞来路公国第一王子亚历克斯,他向莎曼珊夫人说明了来意,并出示了玛格丽特亲手绘制的羊皮地图为证,诚恳地表示自己是听说了玛格丽特被追杀的事,担心不已,日夜兼程地从金奇城赶过来,只想确认玛格丽特是否平安无事。 莎曼珊夫人从二楼的阳台上看去,男人确实是独自前来,于是将玛格丽特母女平安的事告诉了他,没想到男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顾不得礼貌,直接闯进了木屋里。 玛格丽特经历了生产的疲惫,刚刚昏睡过去,亚历克斯没有吵醒她,只是跪在床边,一手轻轻捋着她湿透的卷发,一手抱着刚出世的女儿,不断亲吻那娇嫩的额头。 然而幸福的团聚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四周的森林中就传来大队人马包围的声音,长时间逃亡的警觉性使玛格丽特即使在极度疲倦的情况下依然被惊醒了,慌慌张张跑上楼来的莎曼珊夫人告诉他们,有上百个身穿不知名黑色制服的蒙面人从森林里包抄过来,已经没有逃路了。 “他们不是我带来的!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做这种事的!”亚历克斯竭力辩解,但两个女人的脸上都分明写着不信任。 莎曼珊夫人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抽出魔杖就要把这个负心汉烧成灰:“除了你还会有谁!我真是瞎了眼,居然会告诉你玛格丽特就在这里!” 楼下已经被蒙面人层层包围,就算插翅也难飞,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玛格丽特表现得出奇的冷静,她制止了愤怒的莎曼珊夫人,对亚历克斯说:“带着孩子躲到地窖里去。” 亚历克斯还要说什么,她已经闭上眼睛,不想再听,也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接着我被莎曼珊夫人关进了地窖,之后发生的事,无论我怎么恳求,甚至是跪下来,莎曼珊夫人都不肯在吐露半个字,等我带着你回到王宫,玛格丽特的死讯已经传遍了六国。” 亚历克斯说完,不自觉地又将手伸向了烟斗,但是半途缩了回来。 苏缇眼眶红红,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太过分了,就因为不肯为他们做事,哪怕是刚生了小孩的妈妈也要杀吗?难道他们自己就没有妈妈,就不会有同情心吗?” “送她到翡翠森林的人应该是伊达洛斯,”和她相比,茵反倒是格外镇定,既不哭也不骂,“我被掉包的事你知道吗?” 亚历克斯摸着胡子摇了摇头:“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想过海伦不是我的女儿,尽管她长得既不像我,也不像玛格丽特,但我催眠自己去相信一件事,即使孩子不是我的,我也要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去疼爱,加倍地补偿她所失去的东西。” 于是海伦就养成了那傲慢脾气,拒绝和亲,私逃出宫,躲在伽罗家的日子里还把自己的房间不知道毁成了什么样,想到这个,茵就觉得既无奈又好笑,庆幸地想幸好那不是我。 “你觉得不想告诉我的,应该不是这一件事吧?”她又追问,母亲惨死的事还勉强可以理解为少不更事的父亲不知道背后有人跟踪,那他身为安息军团的成员这一件事又该怎么解释? 果然,亚历克斯露出了苦笑,语重心长地说:“茵,接下来的事,那位小姑娘不能再听了,你听过之后也不能对任何人说,包括黑加仑,因为这是一个秘密,如果你不问,我永远也不打算说。” 茵无声地笑起来:“您不会等苏缇出去以后就把我打晕然后逃走吧?” 苏缇正打算出去,茵却牢牢抱住了她,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有什么能听不能听的,是个男人就大大方方说出来,跟自己女儿道个歉还这么不光明磊落,你想让妈妈在天国里也继续看不起你吗?” 亚历克斯捏着鼻梁,叹气不止,十分艰难地说:“对不起,茵,我不能让爱莲娜涉险,我已经对不起玛格丽特,不能再对不起露易丝……” “茵姐姐,这样不太好吧?”苏缇到底是个孩子,看到对面的人垂下眼,还以为他被茵说到了伤心事,于心不忍地求情道。 “没什么不好的,我说了,你是我妹妹,我能知道的事,你也能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茵只不过稍稍偏过了头,亚历克斯立刻作出了反应,从不知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支试管朝她们扔了过去。 “小心!” 茵一把将苏缇的脑袋抱在怀里,生怕那飞过来的不明物体会伤到她。 试管撞在她胳膊上被弹落下地,里面承装的液体一接触到空气,瞬间变成腾起白雾,茵没能来得及闭上眼,也没有多的手去捂住鼻子,一下子涕泪交加咳嗽不断,越是这样吸进的白雾就越多,咳嗽也跟着加剧,极短的时间内就感到快要窒息一样的痛苦。 窗边传来响动,她想过去阻拦,但急促的呼吸让她四肢发麻无法动弹,并且这种麻痹感很快就蔓延到了全身,茵知道这是过呼吸症状,却无能为力自救。 这就是你对不起的原因?过呼吸也是会休克的,同样是你的女儿,爱莲娜的命重要,我的命就不重要? 茵感觉自己的肺裂开一样痛,眼前也不断冒金星,浑身都麻木得感觉不到了,脑袋里一阵剧痛,终于昏了过去。 ------------ 117、最终成熟的苹果 更新时间:2012-05-31 茵是在苏缇的哭声中醒过来的,睁开眼,自己躺在医馆的床上,小萝莉两眼通红,呜呜咽咽,抓着自己的手不放。 “你终于醒了。”苏缇的身后站着帕尔斯辅祭,表情依然温和,眼神充满了戒备。 “我昏迷了多久?他人呢?”茵试了试嗓子,虽然很痛,但还能说话。 帕尔斯摇摇头:“你睡了差不多一整天。昨晚我们闯进房间的时候你们俩都昏迷不醒,殿下则下落不明,窗户被人打开了,我和阿瑟把你们送到医馆,昆西和凯利则留下查看现场……” 茵无声地笑了,轻声说:“不过你们无法断定他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绑架走的,是吗?” 帕尔斯慢慢闭了下眼就当做是回答。 过去的十七年,被掉包,被歧视,被出卖,被追杀,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做的事,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人,也就无所谓伤害。 但就在十几个小时前,对着自己扔出过呼吸诱导剂的不是别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他这么做,是为了去救他和另外一个女人所生的孩子。 自己的命真的一文不值,茵自嘲地想,如果这个时候苏缇不在身边,自己不小心又死一次,连个哭的人都没有呢! “看样子你们打算把我当成绑架你们王子殿下的同伙,”气到心凉,茵居然觉得自己没感觉了,语气平静得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行吧,反正这事儿如果是小黑干的,那我身为主人,责无旁贷,你们打算怎么办,拿我去换公主?” 帕尔斯的语气中透出些许怜悯:“我们并不想伤害你,但……请你原谅,为了公国,为了殿下,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爱莲娜公主。” 那是当然的,一个拥有两国王室血统还是第一继承人的公主,肯定比自己值钱的,换成是她,也一定会做同样的选择。 茵微微一笑:“嗯,我原谅你们了。” 一个简单的表情,再加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让在神殿工作了十几年的帕尔斯无法控制地产生了深重的罪恶感――他们在拿一个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现在更被出卖得一无所有的姑娘的命,去换回他们曾经拥有的荣耀和地位!而她竟然说原谅他们了? 帕尔斯一时语塞,不敢直视病床上那个纤瘦的姑娘,就在她对自己说出原谅的时候,帕尔斯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身为神职人员的资格。 “对不起……”愧疚和罪恶感让他甚至无颜再站在这个房间里,帕尔斯匆匆退了出去。 门一关,苏缇就迫不及待地问:“你真的原谅他们了?茵姐姐,他们都是坏蛋,你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商量着要把你这样那样,我都听到了!” 茵轻松地一笑:“只有无法原谅自己的人才会去寻求别人的宽恕,而这样的人即使得到了神的宽恕,也还是无法从罪恶感中挣脱出来,好人不做白不做。”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确认了她的真实想法后,苏缇稍微松了口气,又问,“我用火炮把他们都轰了,然后我们逃走?” 茵摇头说:“你的火炮杀伤力太可怕了,会连累很多无辜的人,到时候这笔账可是会被算到你身上的,不划算。听我的,去把窗子打开,我们先叫小红来,它几千岁了,肯定懂得多。” 苏缇马上从椅子上爬下去,小跑到窗边,踮起脚刚把窗闩拔了,外面窗台下就伸出一个巴掌,咣一声拍在窗户上。 在这种深更半夜的时候,三层高的楼房窗外拍出一只巴掌,恐怖程度真不是一点点,苏缇吓得尖叫一声,摔坐在地。 那手轻轻一下推开窗,接着用力在窗台上一撑,手的主人探出头来,龇牙咧嘴地打招呼:“喂,小姐们,你们没事吧?” 要不是现在正躺在床上,茵怀疑自己的下巴会掉到地上去,她差不多把眼睛睁到了最大,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失声惊呼:“埃文先生?” “呼……”埃文翻过窗台进了病房,顾不得一身白大褂会弄脏,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该死的混蛋,竟敢让我做这种事,帝国军的脸面都被他丢光了,可恶!” 苏缇稍微慢了点才想起眼前这位冒牌医师,是当初在加古鲁山道口小镇上把索兰达尔绑架走的那个“很凶的军官”,身上还是带着浓重的死亡气息,要不是医馆里生老病死频繁,他这气息一定会被门外的帕尔斯察觉到异样。 歇了很短的一会儿,埃文就扶着窗台站了起来,把白大褂一脱,随手扔在墙角,问道:“能走吗?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儿,海默林殿下已经得知了卡洛斯要塞驻军的动静,这会儿应该正在和那蠢货交涉,搞不好这次的噱头真会演变成一场战争,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须尽快赶回去。” 茵苦大仇深地看着他:“我觉得有点困难,而且你看起来也不像是还有余力背着我飞檐走壁。”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毫无预兆地被一把推开,阿瑟探进头来:“两位小姐想吃点什么?”埃文无处藏身,也不能跳窗逃跑,瞬间和他大眼瞪小眼了。 “这……他其实是……”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了,情况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而阿瑟头上突然冒出一个感叹号,明白过来,立刻转身对门外说:“一份鲜虾披萨外加苹果汁。”外面传来不只是他们中哪一个的回应声,阿瑟又喊了声“快去快回,我肚子也饿了”,闪身进了病房。 “听着,别怕,我会帮你们的,”阿瑟挥舞着手说道,“他们三个说肚子饿了,我就让他们去吃宵夜,一会儿人走远了我就把你们送出去,然后你们就自己逃吧!” 茵惊讶地望着他粗大的手因为努力想要表达友善而笨拙地挥舞,忽然觉得之前自己对他表现出来的排斥真的太过分了。都说患难见真情,太平无事时候对你友善的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未必会伸出援手,真正对你好的人,或许并不会说好听话,关键时刻却是值得依靠的。 天空黑得像一块泼了油墨的布,深深浅浅全是乌云,城外的草丛中脚步声喘气声交织成令人紧张不安的曲调,茵趴在阿瑟的背上,看到他侧脸上划过的汗珠,忍不住抬手帮他擦掉。 “只能送到这里了,这位老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只能拜托你照顾她们了。”到了一处林子里,阿瑟将茵放在树下,深深吸了几口气,拍了拍埃文的肩膀。 埃文背着苏缇也是跑的汗流浃背,这会儿全凭意志在支撑,被他一拍差点坐下去,忙稳住脚,向他保证:“放心吧,再往前面一点就有人接应了。” 阿瑟点点头,擦了擦满头大汗,一边向后退一边说:“保重了,公主殿下。” 茵的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能僵硬地朝他挥了挥手:“谢谢你,阿瑟。” 阿瑟咧开嘴笑了笑,转身又朝城里跑回去,草地上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最后只剩一片静谧。 “走吧,最多还有十分钟的路,就有军队接应了。”埃文牵起苏缇,招呼道。 茵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穷奇被放出来在前面开道,所幸一路上都没有危险,三人穿过寂静的森林后,前方出现了一间旧磨坊,里面隐约有灯光。 埃文抹了抹头上的汗,指着那边说:“为了不引人注意,我只带了一只小队十五个人,如果撞上海默林殿下派来的人还是很危险,不过平安度过今晚应该问题不大,你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上路去卡洛斯,路上我们的命说不定还要靠你们俩保护。” 俩姑娘都被他这句话逗笑了,脚下也像是轻松了不少,很快就到了磨坊前,埃文推开门,瞬间呆了。 自己带来的十五个人全部倒地昏迷,磨坊中唯一站着的一个人身披黑色斗篷,闻声转过来的脸上带着镶满钻石的半块面具,露在外面的唇弯成好看的弧度:“你们终于到了。” 声音悦耳动听,在奔波了一晚上的埃文耳朵里却堪比噩耗,他刷地抽出了佩剑,将两个姑娘拦在身后,警告道:“休想伤害她们!”又朝身后命令,“我来拦住他,你们俩快走!” 伊达洛斯发出好听的笑声,抬手摘了面具,向茵和苏缇打招呼:“嗨,我有事离开了几天,你们看起来过的不是很好啊。” “你想干什么?”对于他不会伤害自己和苏缇这一点,茵倒是很有把握,不过他总是躲在不知什么地方操纵着局面,极少的几次露面都是有目的的,肯定不会只是躲累了出来打个招呼。 “我以为你猜得到呢,”伊达洛斯完全无视了埃文和他手中的剑,向他们走了几步,“亚历克斯为了另外一个比你更有价值的女人而离开了你,现在你身边只有个和你同病相怜的小妹妹,这场面简直太令人怀念了,十七年前我也是她这么大的年纪,一切都惊人地相似。” 埃文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渊源,只是第六感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非常危险,因此无论伊达洛斯的语气听起来多么友善,他也不敢有片刻松懈。 联想起昨天才从亚历克斯口中听到的过去,茵明白了。 伊达洛斯处心积虑地设下圈套将自己偷换出皇宫,然后以无形的线操纵着自己的人生十七年,让自己经历了几乎是和玛格丽特一样的遭遇,现在的自己,就像是按照他的模型生长的苹果,已经成熟,该到了收获的时节。 ------------ 118、如果当年没有死 更新时间:2012-06-01 “你想带我走?” 伊达洛斯笑了,没有回答,答案已经清清楚楚写在了他的脸上。 茵缓缓地点下头:“我明白了,我也很想知道如果玛格丽特没有死,之后的事会怎样。” “茵姐姐,你要跟他走?”苏缇被他们之间的对话惊呆了,一把抓住茵的围裙,急切地道,“你要跟他走……你不要我,也不要小黑哥哥了?” “怎么会,我又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茵摸摸她的头,苏缇却不依不饶地扑到她身上挂着:“不要不要!你不要跟他走!我不要和姐姐分开!” 伊达洛斯忍不住笑出声来,声音愉快:“你要是不想和她分开,我可以带你们一起走。” 被无视了半天的埃文终于忍不住插话:“你们当我是透明的吗!” 伊达洛斯歪头看了他一会儿,斟酌了半天,说:“虽然你看起来比地上这一堆要厉害得多,不过也差不多等于是透明的,”见他要发火,又好心建议,“我是祭司,你不会想和我交手的。” 埃文被气得笑出来,正打算反唇相讥,茵扯了扯他的袖子:“别惹怒他,埃文先生,我和苏缇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他。”埃文一脸不相信,上下打量了伊达洛斯几遍,根本看不出他厉害在哪里。 “相信我,如果你还想把苏缇完整地带回索兰达尔身边的话。”茵又补充了一句,终于让埃文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苏缇拖着哭腔问:“姐姐,你真的要跟他走吗?” 茵点点头,蹲下来搂着她:“姐姐有点事必须离开你们去做,你乖乖地跟埃文先生去卡洛斯要塞,只有那个大白痴在你身边,我才能放心。” 苏缇抱着茵的脖子不肯放手,这时忽然感觉到茵把一个什么东西偷偷塞进了自己的小兔子背包里,接着听到她说:“然后你可以选择跟着他,或者让他把你送到小黑身边去,将来事情办完了,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她抬起泪汪汪的眼看伊达洛斯,这个漂亮的大哥哥似乎压根就没注意到她们之间的小动作,或许是不擅长应付哭哭啼啼的小孩子的缘故吧。 “记住了吗?”茵掏出手帕替她擦干了眼泪。 苏缇用力点头:“记住了,我会听姐姐的话。” 茵这才舒心地笑了,又从次元里掏出些荧光液和生命药剂塞给她,这才站起来,对等在一旁的伊达洛斯说:“去哪儿?” “帝国王都,乌赛斯。” 伊达洛斯行了个优雅的绅士之礼,对她伸出了戴着白手套的手,茵表情坚定地将自己的手交了出去,在他们双手相握的一瞬间,伊达洛斯一挥斗篷,苏缇和埃文就感觉眼前一花,那两个人的身形就消失在一片黑色之后。 “超长距离空间移动,”埃文忍不住喘息起来,“我以为只有那个蠢货才会这见鬼的玩意儿。” 苏缇还在吸鼻子,闻言转头看他:“索兰达尔哥哥让你来救我们……他自己为什么不来?如果他在的话、他在的话……姐姐就不用跟那个人走……”说着又想哭了。 埃文一个头四个大,掏出自己的手帕给她:“他如果离开卡洛斯,就没有人能反抗海默林殿下的命令,到时候帝国群倾巢而出,真的和图加特开战,你,茵小姐,还有那家伙口中的怪兽男,都会面临着来自帝国军部的暗杀。” “那你只带我回去,会不会被他骂?”索兰达尔骂人的本事她可是见识过好几次了,这种担心并不多余。 埃文神情复杂地笑了笑,似乎不大情愿告诉她真相:“我走前他跟我这么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把你平安接回卡洛斯,至于茵小姐……索兰达尔说她自己可能有别的打算,让我尊重她自己的选择。” 搞半天他们彼此都预算到了下一步,就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被当成小孩子,苏缇不高兴了。 埃文还以为她只是在为和茵的分开而难过,就安慰道:“别太担心了,我想茵小姐自己能行的,那边有几个麻袋,虽然脏了点,就委屈你在上面睡一觉吧,从这儿到卡洛斯没多远,明早他们醒了我们就动身。” 苏缇闷闷不乐地“嗯”了声,跨过一地歪三斜四的士兵尸体……身体,到埃文所说的一堆麻袋上坐了下去,打开小兔子背包,想看看茵到底塞了个什么给自己。 拉链拉开,零食所剩无几的背包中静静躺着一截朴实无华的条状物――猎魂者。 “说起猎魂者,我一直觉得相当奇怪,老师告诉我当年他在索托瓦战役中不慎遗失了死亡神器。” 卡洛斯要塞指挥部的贵宾室内,一身笔挺王子服的海默林端坐在充满东方风情的单人沙发上,面带胸有成竹的微笑,看着对面。 和他一桌之隔的另一个单人沙发上,依旧裹着宽大的魔法师袍的索兰达尔翘着二郎腿,堂而皇之地坐在沙发背上,嘴里还吹着口哨。 “后来事实证明猎魂者确实在索托瓦的井中,可是刀鞘却在你的手里,我想你是不是能向我解释一下这里面的原因?” 索兰达尔不以为然地摊手:“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海默林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说:“你不是想拖延时间,好让他们采取行动吗?如果你不想回答,我也不会勉强你,我现在就放出风之雀,问父皇究竟要不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对图加特开战。” “你不如说你是未来的国王,这样还比较有说服力一点。”索兰达尔讥讽道。 见他不为所动,海默林握着手杖站起来,准备去放风之雀,却听到索兰达尔悠悠说:“当年索托瓦战役中,一开始帝国军是处于下风的,虽然我们有为数众多的死灵法师,可塞来路的祭司也不是吃素的,当时还是王储的父王在胜利无望的情况下,派人到当时参战的卡梅恩房里去,偷走了猎魂者。” 海默林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回头瞪着他:“你说什么!” 索兰达尔戏谑地笑了,双手抱在脑后,向身后的空气一靠,带着沙发都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倾斜角度:“哟,原来你真的不知道,我还以为亲爱的父王会告诉你呢。” 自己的父王派人偷走了猎魂者,弃之于井中,导致公国军队虽然胜利在望,仍不得不马上撤退,而恩师卡梅恩也因此大发雷霆,躲到了库兹比克山中不愿再为帝国王室服务……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海默林急促地喘息着,仿佛不能相信这一回答,因为照这么说来,当初用猎魂者来击退公国军队是自己的父王授意,那刀鞘会落到索兰达尔手中,也应该是……应该是他的意志! “嗯?你的表情怎么突然这么好看,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索兰达尔摸着下巴想了想,肯定地道,“五彩斑斓!” 原来在父王的心中,眼前这个出身低贱的弟弟才是继承人! 海默林怒不可遏,手杖用力往地上一戳,大声道:“来人!” 候在门外的克劳恩立刻推门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命令全军出动,三个月内务必要拿下雷明多!”一想到自己居然输给了一个妓女的儿子,海默林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直接跳过了请示自己父王的步骤,下达了军事指令。克劳恩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组织里都是隶属于他的天使,二话不说就转身出去安排。 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只有手杖末端在光滑的地砖上摩擦的吱吱声微弱地响起。 索兰达尔表情愉快地捋着沙发边缘的流苏,轻声说:“事情进展的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啊。” 而这时候,茵已经在伊达洛斯的带领下越过了要塞,进入邦修帝国境内,夜色茫茫,昏迷了近一天的她无法准确判断时间,忍不住问:“今晚就要赶到乌赛斯?” 伊达洛斯神情冷漠地答道:“对,为了明天的这场好戏,我特意去布置了几天,如果赶不上,那之前的心血就都白费了。”说着将她箍在怀里,再次施展空间移动。 茵一阵头昏,只得闭上眼睛,空间移动她虽然也草草学了点,可这么长距离还是让她有种晕车的感觉,十分不舒服。 她毫无负担地被带着走,尚且觉得头昏,伊达洛斯作为施法者,本应该更疲倦才对,可茵完全看不出来他有半点倦容,就像过去在信仰神殿里的时候,无论她什么时候去告解,伊达洛斯总是能以温和耐心的态度迎接,仿佛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当巍峨的王都城墙出现在视野里,他们再一次停下来休息,茵真的开始担心他的身体了,就劝道:“休息一下再进城吧,我都累了,更别说你,精神力消耗过度是可能致命的。” 伊达洛斯笑了笑,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又一个空间移动,带着她进了城,敲开一家旅馆的门住了进去。 “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精神力也是会透支的。”茵到吧台前倒了两杯葡萄酒,一杯地给他,边喝边批评。 伊达洛斯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精神力透支人会死。”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回忆起往事的忧郁,茵只当他是想起了玛格丽特,也没有多问,后来才知道其实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 119、命运开始的地方 更新时间:2012-06-02 战报传来时,爱莲娜正跪在荣耀神殿的祭坛前,祭司长正要将王冠戴在她头上,只听门外传来拖得老长的报告声:“陛下!前方有战报――!” 爱莲娜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险些把脑袋上方的王冠撞飞:“情况怎么样?” 冲进来的是一名情报士兵,他飞奔到祭坛下,单膝跪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帝国驻卡洛斯要塞的三万士兵已经于黎明时分出动,同时进攻南部三座重要城市,现在情况还不明!” “三万……”爱莲娜几乎晕过去,她刚经过一天繁忙劳累的各种加冕前的准备,对这个国家的职能掌握在什么人手中该如何操作都还不清楚,帝国就大军压境,分明是得知雷明多暂时无人能掌控大局,要趁火打劫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帝国军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样一个时候出动,谁把己方的秘密泄露了出去?爱莲娜绝望地扶着墙壁,站立不稳,想到父亲和几个为自己信赖的下属都不在身边,原以为能依靠的黑加仑竟然在关键时刻抛下自己在旅馆里呼呼大睡,她就悔恨不已。 究竟是谁泄的密?不会是黑加仑,他根本就不会魔法,无法使用风之雀,父亲和另外几个一路患难与共的人更加不可能,那就只剩下…… 脑海中浮现出分别前几天和自己冷战的茵的脸孔,爱莲娜有些明白过来。 她既然和海默林相识,一定会和他联手报复自己,而对于一个帝国王子来说,趁火打劫这种事当然是乐得效劳,是他们,不会错的! 爱莲娜漂亮的脸蛋上笼罩着恨的阴云,劈手夺过祭司长手中的王冠,稳稳戴在自己头上,以一种无比坚决的语气下令:“一个小时后,所有军部成员到王宫会议室开作战会议,缺席的人开除军籍!” 站在祭坛下的王公大臣们一片哗然,刚刚登基的女王陛下将长裙一提,在众目睽睽之下踩着足有七厘米的水晶高跟鞋,大步冲出了礼堂。 躲藏在门外死角里的黑加仑看到她冲出神殿大门,嘴角一弯,知道鱼儿上钩了,腾身落地,不声不响地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在帝国王都乌赛斯城中,再度乔装改扮成“重度皮肤病少女”的茵一面腹诽着,一面跟在伊达洛斯身后,穿过鸽子飞舞的广场,来到一栋外观鲜红的高大房屋面前。 “这里是乌赛斯皇家赌场,”伊达洛斯戴着他的钻石面具,熟门熟路地领着她走到大门前,给了门童一笔可观的小费,门童立刻殷勤地领着他们进入大厅,“你应该听说过这里吧?” 茵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刺激他,于是隐瞒了自己从黑加仑口中听到的过去,摇头表示:“从没听说过,这里很有名?” 门童在前面带路,他们径直穿过人流拥挤的大厅,被迫赌过这么多次的茵已经能认得出一些桌子上大家在玩什么,只不过那桌上的筹码数量,实在是多得太吓人了,要是换成金币,不知道桌子是不是会塌掉。 伊达洛斯目不斜视,淡淡回答:“这是玛格丽特和亚历克斯邂逅的地方……你那个缩头乌龟的爸爸,当年就在这儿虚度光阴。” 茵不由感到一阵好笑,就说:“我以为你会带我去你和玛格丽特初识的地方呢。” “太远了,以后会带你去的。”伊达洛斯说着,门童推开一扇不起眼的门,三人顺着楼梯往下走。 茵小心地提着裙摆,问:“这是要去哪儿?” 伊达洛斯答非所问:“把脸蒙好,接下来你是个聋哑人。” 茵吐吐舌头,将头巾裹严实了,伛偻着背跟在他身后。门童带着他们向下转了两圈,中途经过一道门,却并没有进去,茵有点好奇这地下一层有什么不同,但已经不能开口了,只好继续跟着往下走。 地下二层的门装饰得十分华丽,长在伽罗家的她经常出没于各种奢华之所,知道那门上雕刻的花纹都是真金,不由咂舌,这皇家赌场果然财大气粗,门都是金的。 门童拨转门上的圆盘,输入了正确的密码,雕金的大门拉开来,里面黑洞洞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将他们带到了这里,门童就不再前进,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伊达洛斯迈步走进漆黑的房间,茵也只得跟着进去,沉重的双开门在她脚后跟后面关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房间很大,也并不是全黑,茵透过头巾留出的小缝隙观察了一圈,只见房间各处亮着约十盏球形的水晶灯,灯下各有一张桌,桌边都是两人面对面坐着,身边有一名荷官,桌上却并没有很多的筹码。 这里难道不是赌钱的地方?茵想起埃洛达糕点店里藏着的地下交易所。 伊达洛斯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这房间的最深处,茵看到那边的一张桌边只坐了一个人,虽然是背对着他们,却不知为什么有种熟悉感。 等走到了桌边,茵仔细一看,差点没叫出来――这不是布莱尔先生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孤身一人坐在桌边抽烟的正是刚分别不久的布莱尔先生,老人精神依然很好,眯着眼咬着烟斗,见了伊达洛斯,便微笑着点点头,目光转向跟在他身边的茵时,也没有露出半点怀疑,左手握着烟斗,右手从桌子一角的盒子里抽了一张便签,用蘸水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然后将便签推了过来。 便签上写着:“这就是你在菲梅尔那边捡到的小姑娘?” 伊达洛斯也取了一支笔,在上面写道:“对,她的病情很严重,我不敢把她一个人留在旅馆。” 茵不由得佩服起他来,原来一套谎话还可以对两边用,看来他是早早就计划好了,不仅带自己去篝火聚会,还会带自己来见布莱尔先生。 不过……有一点让茵觉得想不通的是,他既然一路都在跟踪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和布莱尔先生其实关系很好,没有必要这样遮遮掩掩地来见面,而且如果老人多个心眼,说不定光看眼睛就会认出自己来,这又是何苦呢? 布莱尔先生接过便条看了一眼,笑了,没有再问,另外抽一张便签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等人?” 咦,原来布莱尔先生等的还不是伊达洛斯,茵更加奇怪了,伊达洛斯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伊达洛斯微笑着用便签回答:“碰巧过来解解闷,看到您在这里,就来打个招呼,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到别的桌去了。” 房间里几乎没有声响,一来是因为桌上没有大堆的筹码划来划说,二来则是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交谈全靠纸笔。茵倒是曾经听说过一些跨国界的组织成员在会面时为了不泄露机密,会采用这种方式交流,不过在赌场地下二层,又是带密码锁的房间里,似乎有点多余。 布莱尔先生笑着交扣起十指:“没关系,坐下来玩一把,我等的人还要过一会儿才能来。” 伊达洛斯回了一个字:“好。” 一名荷官路过,对他们比划了一个手势,似乎是问他们是否需要服务,布莱尔先生取出一张绿色花纹的纸递过去,那荷官立刻肃然起敬,双手接了过来,转身回到工作台边,敲响了一只铃铛,一时间所有在场的赌客们纷纷起身,争先恐后地往门口挤去。 伊达洛斯写道:“和我小赌一场需要一掷千金地清场吗?” “你不来,我一会儿也是要清场的,早晚的区别。”布莱尔先生将便条推回来,取出盒子里所有的便条,平分成两叠,二人各取一份。 茵明白了,在这里赌的不是钱,所有筹码都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博弈的双方将自己能给出的东西写在纸上,由对方判断是否足够有吸引力去跟,或者是否构成了威胁不得不认输。 他们会赌什么?茵在心里好奇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手里的纸笔。 两人首先埋头写了一串,伊达洛斯的便签上写着:“我希望能借阅研究会最早关于精神力研究的资料原件。”想必对面布莱尔先生写的也应该是期望获得的东西。 其他科人都走光后,水晶灯也陆续灭了,统一制服的荷官们站在黑暗里,默默地注视着这边。 很快布莱尔先生写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二人交换了便签,茵看到布莱尔先生用花体字写着:“我希望得到摄魂术的完整咒语。”心里忍不住一惊,布莱尔先生想要禁咒做什么呢? 伊达洛斯看着他的便条,嘴角微微翘起,在下面写了一个字:“好。” 但布莱尔先生的回复却是:“那份资料是协会的保密文件,即使我身为会长也不能给你看。” “我只看,不拿走,只要您不说出去,谁会知道我看过?” 伊达洛斯在下面又写了一行,递过去时布莱尔先生不接了,浑浊的眼珠转动着,似乎被他给予的干脆答应诱惑了。 双方在赌的开始,一般不会使出全力,即使明知对方输定了,也需要留三分,防止有诈,谈合作条件的时候也是一样,总要吊着对方的胃口,才能争取到自己更大的赢面和利益。 但伊达洛斯甫一开始就干干脆脆地表示,你想要摄魂咒,可以。 对面的布莱尔先生捏着便签一角,神色犹豫,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 120、有人赢就有人输 更新时间:2012-06-03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茵站得脚酸,忍不住到隔壁一张桌子边拖椅子过来坐。 布莱尔先生被她拖椅子的声音惊动,微微皱眉,伊达洛斯推过一张便签:“她又聋又哑,不知道这样会打扰我们。”老人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茵把笨重的椅子拖了过来挨着伊达洛斯坐下,见对面布莱尔先生怀疑地看着自己,唯恐被认出来,赶紧低下头把头巾裹好。 “你以什么做担保看完后会原封不动地还到我手中?”最终布莱尔先生让步了。 伊达洛斯回答:“我的命。” 这样一来,布莱尔先生似乎再无理由拒绝,于是又写:“我对起死回生的咒语同样感兴趣。” 茵这一惊非同小可――起死回生!那不就是小蓝蓝复活自己时候用的魔法,伊达洛斯难不成知道? 布莱尔先生目光如炬,定定地看着伊达洛斯,后者两指拈着便签,另一手摩挲着下巴,不时抬眼看着对面微笑,似乎在想着什么无关这场赌的事。 博弈……不,或许说是谈判中的两个人都不慌不忙,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慢慢为自己争夺利益,但茵坐在一旁,完全是隔岸观火,既不知道他们俩的想法,也无法左右事情的发展,急得要死,偏偏还不能表露出来,就一个劲儿地盯着便签上那几行字看。 过了一会儿,伊达洛斯提笔写道:“您不会想要的,因为您没有最重要的人。” 布莱尔先生重新填满了烟斗,只看了一眼那便条,就哼了一声,这时他们进到这房间里来以后,听到的第一下人声。远处的荷官走过来,对他们比比划划,大概意思就是这里不接受口头交谈,请他们不要出声。 “您想要这个东西,无非是怕它失传。而如果我告诉了您,您就随时可以杀了我,再无后顾之忧。”伊达洛斯又在便签上加以了一句。 布莱尔先生的表情看上去很不高兴,咬着烟斗很长时间都不动笔。 就在局面再度僵持起来的时候,门口传来密码盘拨转的声音,布莱尔先生真正在等的人终于来了。 通往庭院的木门被用力推开,爱莲娜一口气冲进了商会的中庭。 这个时间商人们大都还在家里喝茶看报纸,她闯进商会的大门,居然都没有人阻拦,而庭院中,更是只有一个园丁在打理早春的苗圃。 爱莲娜气喘嘘嘘地跑到园丁跟前,艰难地喘息着说:“你是银刃开膛手?请立刻向大师发送求救信号,现在,立刻!否则整个图加特就要完蛋了!” 园丁慢条斯理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姐,商会下午两点才迎客。” “我是天使夜莺,马上通知大师想办法拦住帝国军,要不然大家都得死!”爱莲娜近乎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园丁继续浇花:“大师临走前交代过我,如果夜莺来求救,就把她杀了。” 爱莲娜浑身一颤,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抱歉,小姐,我能再确认一次你的名字吗?”说着,园丁抽出别在后腰上的园艺剪,对着空气“咔嚓”地剪了一声。 爱莲娜被这脱离预期太远的状况变化惊得完全失去了应对能力,锋利的园艺剪一寸寸逼近自己的脖子居然也忘了要逃跑,尾随而来的黑加仑就在这时从廊柱后面冲了出来,拽着她的胳膊一路逃出商会,园丁怪叫一声,挥着园艺剪追上来,爱莲娜腿都吓软了,黑加仑只好把她扛在肩上。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也想不通这里头的蹊跷,大师怎么会让杀手等着杀自己,自己明明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一直都按照他的吩咐在传达任务和汇报情况,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抛弃了她,为什么什么所有的希望都断了呢? 不知跑了多远,黑加仑一头钻进路边的牛棚,将她扔在了干草垛上。 爱莲娜抽抽搭搭,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孤身遇险,再怎么生长在皇家,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而已,孤立无援的感觉让她害怕得蜷成了一团。 “你是天使?”黑加仑在离她不远的地上坐了下来,“我掌握的情报中没有你的名字,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的?” “三年前。”爱莲娜还在不停地发抖,嘴唇白得像纸一样。 黑加仑想了想,挪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有了拥抱的力度和温度,爱莲娜果然稍微冷静下来,虽然还在哭,但情绪渐渐稳定了,于是黑加仑又问:“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爱莲娜紧紧依偎在他怀里,好像那是她毕生的依靠一般:“我不知道……我、我没有做背叛大师的事,我什么都……” “你再仔细想想,如果没有理由,大师不会下令杀掉天使,或许你是在无意间泄露了大师的身份,或者,”黑加仑循循善诱地引导她说出真相,“你无意间得知了不该知道的事?” 爱莲娜又是一阵大哭,那声音足够把任何追兵引过来了,但黑加仑没有阻止她,因为那什么银刃开膛手根本就不会追来。 丹只追了两条街就返回了,这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步,索兰达尔以海默林的下落作为交换,让他在雷明多逗留期间假扮成商会的园丁――也就是某个已经被黑加仑拧断了脖子的杀手,为的就是在爱莲娜走投无路时候,再给她致命的一击。 连安息军团的力量都不能指望的情况下,爱莲娜如果不想死,就必须对黑加仑言听计从,这就是他们布置了这么久的最终目的。 天使也分两种,一种负责传递神甫和杀手之间的情报,如克劳恩,另一种则负责传递神甫与大师之间的情报,他们在神甫面前并不显示真面目,但和大师却是以心换心,所以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人,必然是安息军团中地位极高、极受信赖的,掌握情报也最多的人。 “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没有背叛大师……我没有……”爱莲娜嘤嘤哭泣,那模样看得任何人都忍不住想要安慰几句,“我只是……” 黑加仑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嘴角:“只是?” 爱莲娜将眼泪蹭在他胸前,黑加仑有点不爽地皱了皱眉,就听她说:“我只是……在上一次遇到困难的时候,曾用风之雀向他求助过,他指引我从索托瓦逃往贝利亚,然后警告我以后这样鸡毛蒜皮的事不要找他,我……除此之外,我真的再也没做任何激怒他的事了!” “于是你们就借住在布莱尔先生家里?”黑加仑问。 “嗯,”爱莲娜忍着泪点点头,“爸爸和布莱尔先生有些交情,他听说我们流落在外,就邀请我们在他的别墅里歇几天,不过阿瑟他们几个特征太明显,就被打发先一步去玛尔德了。” 黑加仑沉默了,他们从塞来路逃出来的时候确实是狼狈不堪,爱莲娜向自己的上司求助,这种事本无可厚非,为什么大师会动用警告的语气让她别为这种事去找他呢?如果坐到爱莲娜这个位置,应该是比神甫更珍贵的人才,如果在政变中被杀,那不是损失更严重? 除非……除非大师那时候手里有别的事正在忙,而且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没空处理她的麻烦?联想起在索托瓦遇到亚历克斯一行人的时间前后,黑加仑若有所悟,他已经在荣耀神殿见过了大师,那时候大师遇到了什么困难,他心里大概也有谱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你被大师抛弃了,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爱莲娜迟钝地摇摇头:“我现在心里很乱,什么都想不出来。我好害怕,爸爸也不在身边,大师……大师也……”说着又难过起来。 她哭着,黑加仑却自顾自地回忆起了去年冬天的一些事。在索托瓦城相遇的时候,他们刚从数以千计的魍魉手下逃生,海默林和索兰达尔兄弟俩不同程度地受伤了,他们才不得不逗留在死亡之城,而那时经过索托瓦的亚历克斯等人,究竟是何时离开王都金奇城的,还有待考证。 大师一定不会想到自己被几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给耍了,想到这个,黑加仑就幸灾乐祸地高兴起来。 乌赛斯皇家赌场地下二层。 茵在开门声响起的瞬间就情不自禁地转过头去,接着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么大的错误。 布莱尔先生勃然大怒:“以赛亚!这个姑娘根本是听得到声音的,你带她到我面前来到底想干什么!”这一声喊得十分响亮,以至于进门来的人都愣了一下。 年轻的荷官刷地从制服外套中抽出了火枪,对准了老人的太阳穴。 任何人在这里违反规则,都是不受任何法律保护的,一次是提醒,二次是警告,三次就直接爆头了。老人气愤不已,抓起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了一大串,然后用力拍在伊达洛斯面前。 对于茵的穿帮,伊达洛斯似乎也有点不高兴,从他露在面具外面的唇线抿成一条直线上就能看出来。但既然是演戏,总是要有穿帮的心理准备,他看了看布莱尔先生写的字,回了他一个简单的句子:“她有你想得到的一切。” 茵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低着头不敢动,伊达洛斯伸手将她的头巾揭了。 ------------ 121、那并不是我所愿 更新时间:2012-06-11 茵的头巾一揭,布莱尔先生顿时倒抽一口气,要不是脑袋上还抵着一支枪,他一定会叫出声来。 进门来那人在远处观望了一会儿,转身走了,他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带着大檐礼帽,四周光线又太暗,茵只看了一眼,无法判断那是什么人。 主角一走,留在这里就没有意义了,伊达洛斯写道:“我似乎妨碍了您的计划,这一局就算合了,将来有机会再重新来过。”然后领着茵不容挽留地离开了。 “哎!你别那么大劲儿,我的胳膊要断了!”从上楼到穿过一楼大厅,茵的胳膊都给伊达洛斯给牢牢攥着,一路拖拽,撞到了不少人,害她不得不一直道歉。 好容易出了赌场大门,伊达洛斯左右张望,已经找不到刚才来的那个人的踪影。 茵被他抓得手臂像要断了一样疼,可偏偏自己闯祸在前,也不敢抱怨什么,站在他身旁默默地揉着被捏出一拳青紫的手臂。 找了又找,伊达洛斯终于放弃了,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全被你给搅和了。” “你到底安排了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吗?”茵自己心里也有气,本来就是迫于形势才跟他走的,他倒是算盘打得精,计划也不跟她说一声,现在出了纰漏才来责怪,这算什么? 伊达洛斯低头看她,露在外面的小半张脸上明显地看得出来,他非常不高兴。“进门之前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接下来你是聋哑人,必须装做什么也听不到什么说不出?你自己控制不住,还问我安排了什么,就算是有安排也已经被你搅黄了。” 接着又抬手打断茵即将出口的话:“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的性格我了解,想说什么我也大概知道。” 茵碰了个钉子,不高兴地扭开了头。 “刚才进来的那个人,虽然我不能肯定他是谁,但只要我猜得没错,那人应该是大师,”伊达洛斯不无遗憾地叹气,“如果不是你转头去看,我们就能见到他的真面目,当年玛格丽特被高调追杀的原因,说不定也会露出冰山一角,有了线索,何愁挖不到真相。” 大师和布莱尔先生约在皇家赌场见面?! 茵脑海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大师前几天还在雷明多,这会儿又出现在乌赛斯,还两度和自己擦肩而过,这未免也太巧了。 这也就算了,更关键的是:“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在这儿见面?” 伊达洛斯无声地弯起嘴角,透过面具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因为这次会面是在我的一直下产生的。我放出了你是玛格丽特的女儿,并且实力丝毫不减她当年的风声,并以你们在路途中发生的种种作为佐证,已经成功吸引了安息军团内部很多人的注意。” “我虽然不确切知道大师的年纪,也不知道这个称呼是传承下来的,还是一直就由同一个人担任,但是无论如何,当年他能够率领安息军团在全大陆范围内追杀玛格丽特,就证明二十年后的今天他一定不会很年轻了。” 他放慢下语速,问道:“如果是你,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办?” 茵被他带着思路走,到这里情不自禁就回答:“牺牲掉当年的一些参与谋划的同党,争取玛格丽特后人的原谅和支持,保住自己在安息军团的地位。” 伊达洛斯满意地点点头:“正确,并且要想达到这个目的,他会同时还会争取全大陆精神力研究领域最权威的人――也就是会长的支持。你很聪明,茵,这一点上看你比玛格丽特更加优秀,她如果当初肯听我大哥一句劝,也就不会年纪轻轻就死去。” “你大哥?”茵几乎是脱口反问,她认识伊达洛斯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家人。 但伊达洛斯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点头:“嗯。关于这一点,我以后会告诉你的。刚才我在赌场里说,你有他想要的一切,这句话其实并不是对他说的,我们打扰了他们会面,会长和大师一定还会另外约见,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是玛格丽特的女儿这件事传到大师的耳朵里,这几天里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找我们。” 所以就是还有应变之道嘛,那刚才还那么不高兴的样子。茵想了想他的话,还是觉得不对:“你说了半天,还是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在赌场见面。” “因为乌赛斯皇家赌场地下二层是全大陆最安全的地方。” 何谓安全?不是铜墙铁壁,也不是金城汤池,而是对手根本不知道你是谁,无从下手。 易容简单,改变声音却很难,音域宽的人有时可以变换出数种不同的声线,瞒过绝大多数人,但耳朵敏锐的特工仍然能够辨认出声音的本来面目,从而推断出面前人的现实身份。 “所以当时你家怪兽哥哥就躲在皇家赌场地下二层,终日不见阳光,躲了整整一个月,直到我找到他,给他带上那圈护身符。”索兰达尔翘着二郎腿,坐在深蓝色的皮沙发上,一副贵族派头。 苏缇捧着热红茶默默地坐在对面。 经过两天的徒步跋涉,她在埃文等人的护送下抵达了卡洛斯要塞,海默林已经率军开始攻打图加特中部的城市,索兰达尔乐得自在,在指挥总部的会客室里接待她的到来。 “如果计划一切顺利的话,他大概后天就能到卡洛斯,”索兰达尔悠哉地晃着脚踝,“在那之前,我就受累照顾你咯。” 苏缇抬头看他,欲言又止。 索兰达尔摸着下巴微笑:“怎么了,美丽的女神大人?还在为茵担心?以她的能力,要对付那个祭司可能不太容易,不过他们联手对付大师那是绰绰有余了,所以现阶段你不用太担心她的安慰。” “……嗯。”苏缇又低下头去,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 靠在窗边看风景兼放哨的埃文忍不住转过头来插嘴:“我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过去是怎么相处的,但这房间里的气氛尴尬得我都要没办法呼吸了,你们就不能用正常一点的方式谈话吗?” 索兰达尔一脸无辜地摊手:“你怎么能这样苛责我呢,亲爱的埃文,我难道和平时看起来有任何不同吗?我只不过是在用我的体贴入微和明察秋毫,来推断女神大人心里所想,并竭尽所能用愉快的语气舒缓她的身心――难道我做的不够好吗?” 好个屁,埃文简直想劈头骂过去,你这白痴看不出来小姑娘想问的是关于你自己的事吗?顾左右而言他,东拉西扯一大堆全是别人的事,还好意思说自己明察秋毫,完全就是睁眼瞎。 “亲爱的……” “闭嘴,”埃文努力把额头上的井字按回去,“不要再女士面前叫我亲爱的,那样别人会以为我们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 索兰达尔了然点头:“明白了,我不该这么肆无忌惮,也应该考虑一下你的面子。对不起,女神大人,我太失礼了,其实我和他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 埃文瞬间被气得脑淤血:“你他妈的是在故意找茬吗!” 索兰达尔露出受伤的表情:“你怎么会这么想?” 埃文忍无可忍,抽出佩剑朝他刺过去,索兰达尔身手敏捷地避开,从一旁的装饰盔甲上取下细剑,两人就在偌大的会客室里打得你死我活,埃文身为军官,剑术自然不差,可索兰达尔挥起剑来也就略处下风,称得上出色的剑术和他魔法师的身份十分不般配。 “你们……”苏缇提了口气,大声喊,“你们别打了!” 说时迟那时快,埃文趁着索兰达尔被这一声喊得注意力稍微分散,立刻将他手中的剑挑飞,然后剑尖指着他的鼻子。 “别这样,亲……埃文,”索兰达尔举起了手,“我听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埃文恶狠狠地命令:“闭嘴。”然后指着沙发:“回去坐好,老实回答问题,不然我就把你剥光了挂到城门上去,说到做到。” 索兰达尔大大地叹了口气:“真是粗鲁且毫无美感的威胁。”举着手乖乖坐回了沙发上。 对面的沙发上,苏缇看起来是真的发火了,两个小拳头握得紧紧的,眼睛也瞪得圆圆,声音尖利地问:“我知道爸爸妈妈还有姐姐的死跟你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没关系?未必哦。”索兰达尔语气轻快地回答完,冷不防凉飕飕的剑贴到脸上来,赶忙收起了玩笑的态度,摆出一张“我很认真”的表情。 苏缇不甘示弱,再次强调:“他们是被安息军团那帮混蛋杀害的,跟你没有关系,我知道跟你没有关系!” 索兰达尔却意外地沉默不语,埃文尽管不清楚这里面什么道道,但这位损友的性格他还是了解的,如果和他真没关系他必然会插科打诨,千方百计调戏过去,而如果有关,又是这种人命关天的事…… “难不成真的和你有关?”埃文忍不住问。 ------------ 122、哪怕有杀亲之仇 更新时间:2012-06-12 索兰达尔的性格,和他一起长大的埃文是再熟悉不过了,如果他是无辜的,那他一定会发挥自己语言特长,不遗余力地借机调戏对方,而如果他沉默,那只能证明一件事――他真的和某件事有关! 偷吃别人晚宴的压轴菜啊,在贵族小姐的更衣室里放青蛙啊,往汽水里扔薄荷糖害得别人一身衣服全毁了啊,这些事他完全相信索兰达尔做得出来,甚至在国王陛下接见外国使臣的时候坐在门口弹七弦琴,把整个王宫的时钟都拨慢两个小时这样天怒人怨的事,以那家伙的审美,也是完全可能去做的。 但把人全家杀害,或者间接害死别人全家,这种事发生在自称天才的索兰达尔身上,埃文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埃文觉得自己的声音就像要哭出来了一样:“拜托,蠢货,你说句话行吗?” 房间里飘荡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墙上的时钟发出有节奏的咔咔声,听起来仿佛也充满焦虑。 “他们的死都和我有关。”过了近半个小时后,索兰达尔终于开口了,带着三分不情愿和七分惋惜。 苏缇呆住了:“怎么可能……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索兰达尔轻轻一哼,笑起来:“我在骗你?是啊,我从你们在埃洛达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骗你,为了博取你的信任和支持甚至假装受了重伤,你看我像是受过伤的人吗?我现在健康得能去参加摔跤比赛,这不是骗你还能是什么?” 苏缇猛地把茶杯放在桌上,大声说:“你少来这一套!我不是小孩子了,自己会想会看,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被你骗过去吗?” “哎呀,原来是我太天真了,”索兰达尔将贴着脸颊的剑稍微拨开,“看来我不得不说出真相了。亲爱的,别把你的剑挨我这么近,我怕一会儿你手抖错杀了我,到时候我亲爱的王兄会因此嘉奖你,比如一辈子留在王宫什么的。” 埃文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将剑收了起来。 解除了威胁,索兰达尔握拳咳嗽了一声,坐得端端正正:“你还记得你姐姐是怎么死的吗?” “记得。”苏缇坚定地点头,那个黄昏她永远也不可能忘记。 十年前成为孤儿的姐姐和她亡命天涯,从麦伦要塞一路逃到了塞来路公国,最终定居在埃洛达的贫民窟中,由于害怕妹妹遇到不测,姐姐走到哪儿都要把她带在身边,直到姐姐幸运地成为海盗之夜的侍应生,忙起来无法照顾她,才让她留在家里足不出户。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五年,这段时间长得足以让她们放松警惕,但噩梦总是在人刚看到希望的那一刻降临,那天傍晚,肚子饿得咕咕叫的苏缇做好了饭在家等,好容易听到门外传来姐姐和邻居打招呼的声音,正高兴地跳下凳子想迎出门去,欢快的少女声音瞬间变成了惨叫,将她吓呆在原地。 等她回过神来打开门冲出去时,地上只有一袋滚落的到处都是的面包,和一大滩血迹,姐姐的尸体被人带走了。 当时只有九岁的苏缇已经能够熟练地使用次元,但还不知道人死以后次元不会消失,并仍然可以被打开,到后来认识了茵,才明白原来他们带走姐姐的尸体,是想获得爸爸妈妈生前开发出来的某些东西。 索兰达尔听完她的讲述,意味深长地笑了:“也就是说,你其实并没有看到你姐姐的尸体?” 苏缇抿紧了嘴唇,半天才反问:“你想说我姐姐没有死?” “哦,不,她确实死了,不过不是在那个时候。” 索兰达尔说着,突然问:“如果我告诉你,在玛尔德歌剧院里被我杀掉的那三个女人中,有一个是你姐姐,你信吗?” 与你近在咫尺间、同生共死过的人,是杀害你至亲之人的刽子手,为了某个自私的目的,骗了你一路,这样的人,你……确定自己能原谅? 爱莲娜在黑加仑的搀扶下,艰难地回到了皇宫中,在众多侍女惊讶不已的目光中,将他带进了卧室。 “请抱紧我……拜托……”黑加仑刚把门关上,就被从背后搂住,一双手颤抖着试图脱掉他的衣服,“我需要你,请别离开我……卡缪……” 黑加仑唇边冷笑一闪而过,抓着她的手腕从自己身上扯开,然后顺势将她按在了门上:“我是杀害你母亲的人,你确定要跟我上床?” 爱莲娜双颊绯红,双臂被他提过头顶,牢牢扣住,浑然一副屈辱的姿态,却毫不介意,胸脯随着急促的喘息起伏不定,十分诱人。 她刚从死里逃生,现在急切地渴望温暖和安全感,而这些,面前的男人都可以给予。 “抱我……卡缪……求你……” 黑加仑的眼神绝不温柔,爱莲娜却误以为那是他惯有的模样,加上彼此间现在几乎是亲密相贴,更让她充满了自信,这个男人不会离开自己,也不可能抵挡得了自己的诱惑,于是大胆的话语便源源不断吐露出来。 “你杀过什么人,那些……都不重要,我想要你……”她近乎哀求地说着,眼中泛起泪光。 “即使我杀了你的母亲也无所谓?”黑加仑更加凑近她。 爱莲娜闭上眼:“嗯……” 她仰起头,期待着抚慰的吻会降临,却没想到手腕一松,竟然被他退了开去。 “你……”爱莲娜睁开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短短的一瞬间,黑加仑已经退到了窗边,风从敞开的窗户外灌进来,吹起他的围巾,露出象征着他奴隶身份的项圈。 “即使是和杀母仇人也能上床,难怪你能成为大师的天使,”一切目的都已达成,黑加仑终于露出了残忍的一面,“当初在圣克洛斯,你之所以会主动来找我谈判,也是大师授意的吧?卡缪十年前就从安息军团中被除名了,大师想利用你拉拢我,不过很可惜,我对他玩剩下的女人不感兴趣。” 说着,他从靴子里掏出一块魔结晶,念了几句咒语,随手往地上一抛,然后转身就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魔结晶落地的一瞬间,封印在其中的火元素魔法星火燎原被释放出来,无数火花飞溅开来,迅速点燃地毯和墙纸,整个卧室顿时变成一片火海。 爱莲娜呆了半晌,仍无法相信他就这样抛下自己走了,悲愤地扑到窗前,凄声哭喊:“别丢下我――!”哪还有黑加仑半点影子。 当天,图加特新继位的女王因不能阻挡帝国军队侵略的步伐,而抱恨纵火自焚的消息传遍了索美拉大陆,正在帝国军队侵袭中艰难返回雷明多的阿瑟等人如遭当头一棒,被打得措手不及。 “果然是那个混账小子出卖了我们!”阿瑟怒不可遏,一拳将面前的桌子捶成了碎片,“他一定还在为那帮杂碎做事!先是背叛了茵,现在又害死了公主,殿下也下落不明……我饶不了他!” 另外三人也是神情严肃,状况显然已经恶化到了以他们的能力无法收拾的地步,昆西咬着自己的拳头,思索着道:“先不要慌,我们还不到绝望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殿下的去向,如果我们还在原地拖沓,等到连殿下也遭遇不测,就真的没救了。” 凯利和帕尔斯都表示同意,认为先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亚历克斯的下落,可阿瑟已经被滔天怒火烧昏了头脑,听不进任何人劝说,执意要去找黑加仑寻仇,接连揍翻了下属的两名狂战士,扬长而去。 阿瑟为人虽然鲁莽了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头脑的人,至少他能担任皇家死士团的团长,就足以证明他在作战分析上还是有一定本事的。他料定黑加仑在帝国军发动了侵略后,一定会前往卡洛斯要塞同海默林汇合,于是在往返两地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在苏缇跟着埃文抵达卡洛斯的第二天深夜,阿瑟果然成功堵截到了日夜兼程赶路的黑加仑,两人在据要塞只有不到半个小时脚程的大道上对峙。 在旁人眼里,阿瑟那一身横肉和手中的牛头巨斧看上去都足够有威慑力,但在黑加仑眼里,他顶多是一个稍微不那么菜的……好吧,勉勉强强可以称其为对手,因此当他看到阿瑟拦道的时候,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冷冷地看着他。 两人间的较量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就以阿瑟断了一条胳膊的方式结束了,黑加仑连看也没多看他一眼,手仍然插在兜里,继续朝要塞走去。 “可恶……”阿瑟被揍得吐血,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夜空中弯弯的月亮就像是一张咧开的嘴,也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不服气也没办法,凭你的能力,再过二十年也不是他的对手。”道旁的树林中突然传来这样一声。 阿瑟大怒,托着断了的胳膊挣扎着坐起身:“什么人!滚出来!” 身后的草丛发出沙沙响,一身灰色制服的克劳恩撤掉了朦胧之影,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咆哮的噩梦卡缪的名字?在这块大陆上,能够凭实力胜他的,只有我的主子。” 阿瑟一愣,忘了疼痛,吃惊地问:“你的主子是谁?” 克劳恩不答反问:“你不想彻底击败他,将他狠狠地踩在脚下吗?” ------------ 123、全军覆没的噩梦 更新时间:2012-06-13 帝国皇都乌赛斯的瞭望塔顶,带着镶满钻石的面具的青年正在吹奏口琴,绵重的琴声听上去饱含深情,犹如初醒的梦呓,暧昧缠绵。 青年背对着楼梯,陶醉在自己的演奏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接近。 直到一曲终了,来人才问:“你一个人跑这儿来吹口琴,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青年笑了笑,掏出手帕将口琴擦干净,仔细装进盒子里收好,然后才说:“没有,只是想找个视野辽阔的地方,让自己的心情变好一点。” “你吹的曲子听起来可不像是能让人心情好起来,”茵小心避开露台砖缝间的青苔,走到他身边,“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不会难过的人,因为无论什么时候去找你,你总是那么有耐心,从来没有发过脾气。” 伊达洛斯出神地望着远处的夕阳,道:“每个人都有悲伤的往事,我也不会例外。” “是关于你哥哥?”茵试探性地问。 “嗯,关于我的家族,亲人,和我爱过的女人。”伊达洛斯回答得很坦率。这听起来是一个好的开始,夕阳能勾起人的愁思,也会使人格外有倾吐的欲望,茵决定趁机好好问一问。 既然是悲伤的往事,询问的方法就很重要,她每一次追溯起自己的过去和自己双亲的往事,无不是以悲剧结尾,推己及人,茵也不希望自己的问法不得当,给人伤口上撒盐。 但在她想好怎么开始之前,伊达洛斯就主动开口了:“两个多世纪前我的家族是贝利亚赫赫有名的贵族,出过无数宫廷魔法师,现今流传下来许多高阶魔法曾经都是我的祖先引以为傲的杰作,其中最受追捧的,大概就是白天在皇家赌场里,会长向我索要的赌注。” 茵点点头:“摄魂术和起死回生。”这两个魔法她或者体验过,或者见识过,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不过富不过三代,在过去的两百多年里,祖先们起起落落,也曾被流放又召回,不过最后还是败给了故乡的一场瘟疫,侥幸活下来的人背井离乡,开始了流亡的岁月,一直到我父亲这一辈,由于三十年前的索托瓦战役,塞来路禁止研究死灵魔法,我的一位叔叔拒不遵守,被送上了绞刑架,从那以后父亲就禁止我们在学习魔法,勒令哥哥姐姐都改习武技。” 茵十分意外地反问:“原来你还有个姐姐,她应该和我妈妈的年纪差不多吧?” 伊达洛斯嗯了声,又说:“我当时因为年纪还小,没有人管,所以自己偷偷藏了好些祖上传下来的书卷。又过了几年,因为有人举报我们家中藏有死灵魔法的书籍,父亲母亲都被当做异端烧死,大哥带着我和姐姐逃亡了帝国,彻底抛弃了过去的姓氏,改头换面,做起了拦截商队的生计。” 拦截商队? 茵隐约想起了什么,就听他继续说:“开始几年很顺利,大哥天生就是习武的料,手下召集的一大帮小弟也都个个热血好战,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过着衣食无忧的迁徙生活,直到十九年前,我十一岁的时候,在库兹比克山中我们遭遇了大批的亡灵战士袭击……” “啊!”茵终于惊叫出来,“你的哥哥姐姐,难道是黄金风暴那两个蛮贼团首领?” 伊达洛斯嘴角一弯,转头看她:“你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初在库兹比克山中他们也遇到了同样的袭击,差点就全军覆没了,茵自己也因为第一次施展那么大范围的反魔法领域而昏了过去,而且袭击他们的那些骷髅兵,就是当年黄金风暴蛮贼团的成员遗骸。 龙之利刃埃米尔。剧毒蔷薇美狄亚。 这两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蛮贼团首领,竟然是伊达洛斯的哥哥姐姐?茵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这世界真是疯狂。 “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我们在库兹比克山的时候曾经被袭击,某位死灵法师操纵着大批的骷髅兵进攻我们,那些骷髅中,”茵说着,声音小下来,“就有你的哥哥姐姐。” 原以为伊达洛斯会很愤怒,没想到他只是说:“生前再厉害,死后也不过是一堆不会思考的白骨,操纵别人的死灵法师,早晚也会变成被人操纵的傀儡。” 茵回想起那声势浩大的攻击阵容,就觉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问:“当年的黄金风暴那么多人,你哥哥姐姐又那么厉害,为什么还会在库兹比克山全军覆没,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问完才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既然当时的人全军覆没了,遇到了什么自然也就无人能回答。 “不是他们,而是我们。”伊达洛斯平静地纠正。 “我们?!” 茵呆住了:“你和他们一起的?他们都死了,你那时候只有十一岁,一个人怎么活下来的?” 伊达洛斯戏谑地笑了:“一个人?谁告诉你只活下了我一个人,带着我从数以千计的骷髅大军中杀出重围的,你难道想不出会是谁?” 狂风呼啸的山谷中,数不清的骷髅兵、妖灵、囚魂不断从两旁的峭壁上扑下来,或张开残缺不齐的牙狠狠地撕咬着人的皮肉,或带着剧毒的火焰穿过人群密集处,留下一道道不断灼伤的伤口。 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尖叫,在风声与咔哒咔哒的白骨撞击声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再厉害的刀剑也阻拦不住亡灵战士的进攻,一路的前行,身后的沙路上铺满了鲜血和残肢,队伍的人数在锐减。 “女人和小孩先撤!”挥舞着通体赤红的巨剑的,是有着龙之利刃称号的气剑客埃米尔,也就是现在正遭受不明原因袭击的这支蛮贼团的团长,他天生神力,能够将大象也举起来扔出去,却奈何不了这些没有生命的亡灵战士。 交织的凄厉惨叫声中,一道响亮的女高音远远回应:“狂战士和骑士们,保护好魔法师,迅速撤出去!” 枣红色头发的年轻女弓箭手骑在马背上,反手摸到空的箭筒,索性弃了长弓,抽出腰间的皮鞭凌空抽出,将一具从高空扑下来的骷髅抽得粉碎。剧毒蔷薇美狄亚,黄金风暴的副团长,埃米尔的妹妹,她漂亮的脸蛋上已经被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随着她每一次高声命令,鲜血不断地流出来。 训练有序的蛮贼们自发组织起防线,好让不擅白刃战的魔法师和为数不多的祭司能够施展魔法,然而经过几个小时的拉锯战,亡灵战士只增不减,几乎全团的魔法师都已经魔力透支,再也使不出任何魔法。 “这样不行!埃米尔,我们必须先找到操纵这些亡灵战士的人在哪里,否则有再多的人都会被拖死的!”唯一一个还在断断续续使用魔法的是一个梳着辫子的少女,满脸的血污让人看不出她的实际年纪,但她的魔法修为远远凌驾于在场所有人之上,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埃米尔奋力劈断一具骷髅的颈椎,抹了一把流到嘴边的血,语气充满悲凉之感:“可是这疯子他妈的在哪儿?!” 狼狈逃窜的队伍中,有一匹马背上驮着个昏迷不醒的男孩,他身上并没有很明显的伤口,脸色却一片灰黄,像是命将不久矣。一只囚魂窥到防御漏洞,嘶吼着向他扑过去,就在不远处负责掩护的少女猛地回头看见,迅速扔了一道新月之刃,将那即将触到男孩儿身体的手整个儿切去了。 美狄亚剧烈喘息着退到马边,她的马已经被无数的骷髅兵撕成了碎片,大腿上也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失血过多令她脸色苍白,却仍然强撑着抓过缰绳,驱赶着吓软了腿的马向前跑。 “以赛亚,醒醒,求求你……”她用沾满了鲜血的手抚摸着男孩的脸颊,哀求道,“醒醒,我们可以逃出去的,别这样……以赛亚……” 梳辫子的少女也挤到了马边,先是摇了摇男孩的胳膊,见他毫无反应,只得对美狄亚说:“这一带的死亡之力太强了,如果不赶快出去,他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没时间哭了!” 美狄亚哽咽着,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艰难地走着:“都是我不好,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以赛亚,坚持住,姐姐这就带你出去。” 马背上的男孩一动不动,气息微弱,数不清的亡灵战士散发着强烈的死亡之力,一般人上切感到恐惧和窒息,更不用说生命属性的他,生命之火犹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会熄灭。 男人们留下吸引火力,女人们则保护着自己的孩子努力向山谷外逃去。梳辫子的少女面色蜡黄,头上不断落下大颗大颗的汗珠,连续战斗了几个小时,就是她也无法再使出任何魔法,而且头痛欲裂,只能凭一股意志强撑着往前走。 前方开路的女刺客们发出了惊呼:“前面有魔兽!” 马边的两个姑娘一愣,心顿时凉了半截,现在队伍中只有女人和孩子,大家都是疲兵,随便来一只五星魔兽都能将她们全部杀死。 “是梦迦!”不知谁发出了绝望的哀鸣,出现在山谷口的庞大身躯上,一只弯月般美丽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群在自己不远处裹足不前的猎物。 梳辫子的少女扶着头,艰难地走上前:“怎么会有梦迦,这里……”话没说完,身边的女人们都发出害怕的尖叫声,直向后退。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好一会儿才看清,那足有两层楼高的七星魔兽竟然坐在了自己面前,大眼睛弯弯地,像在冲她笑一样。 梦迦发出“嘎嘎”的声音,伸出三指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肩。 ------------ 124、越发的扑朔迷离 更新时间:2012-06-14 梦迦发出“嘎嘎”的声音,伸出三指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肩。 “你……”梳辫子的少女十分困惑地捂着额头看它落在自己肩上的爪子,完全感觉不到恶意。 美狄亚在后面发出惊叫:“那些骷髅又追上来了!快走!”说着不断扯缰绳,但面前杵着这么一尊魔兽,早就被亡灵战士吓破了胆的马死都不肯往前走,逼急了双膝一跪,把背上驮着的男孩摔了下来。 身后一片混乱,看样子不请梦迦让道是不行了,梳辫子的少女想了想,绕过它继续往前走。 梦迦果然回过头来看她,大眼睛一眨一眨,少女勾勾手:“来。”它居然真的站起来跟了上去,后面的女人们大大地松了口气,连忙抱着孩子们跟上。 这条死亡的山谷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男人们惨烈的吼叫声越来越弱,最后归于寂静,沿途重伤倒下的女人也不在少数,疲惫的逃亡到最后只剩下三个人,梦迦头顶着昏迷不醒的男孩,两只爪子上各坐着一个姑娘,像一头家养的坐骑一样乖顺。 “多亏遇到了它,要不我们也没命了,”梳辫子的少女累得连话都要说不出来,强打精神,鼓励对面的好友,“打起精神来,美狄亚,现在还不到自暴自弃的时候,想想以赛亚,他还是个孩子,他还需要你!” 美狄亚脸上的伤口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结痂,而她就像是完全不会痛一样,茫然地看着远方:“以赛亚……” 少女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仰头喊了声:“以赛亚?” 男孩一动不动,她皱起眉,有点不放心地自言自语起来:“不对啊,亡灵战士已经没有再追过来了,他没有受伤,这时候应该醒了才对。嘿,大个子,停一下,把他放下来。” 梦迦听不懂人话,却能通人性,它乖乖地原地坐下,身子俯低,好让她们把自己顶在脑袋上的男孩抱下来。 “以赛亚?以赛亚……”美狄亚喊魂一般,不断轻拍弟弟的脸颊,但男孩只是安静地躺在她怀里,一动也不动。 少女忽然打了个寒战:“该不会——”赶忙用手去探他的鼻息,然后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去听心跳,但这种侥幸很快就被残酷的事实击碎了,男孩早不知何时就已经没了生命体征,或许在他被放到梦迦脑袋上之前就死了。 男孩的死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美狄亚将他逐渐僵硬的身体抱在怀里,呜咽着,却已经哭不出来了。 “美狄亚,别这样,人总是会死的……”少女试图开导她,却换来了她凄厉的哭喊:“都是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我们才会到这里来,埃米尔死了,大家都死了……连以赛亚也被我害死了……都是我的错!” 不知人间疾苦的梦迦疑惑地偏着脑袋看她们,风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附近有猎物,它果断地站起来,走出了狭窄的裂谷。 无论少女怎么劝慰,美狄亚都不肯接受弟弟已死的事实,她死死抱着已经完全没了温度的男孩,不断哭喊着他的名字,向他道歉,恳求他睁开眼睛,但都于事无补。梦迦带回来一块不知名魔兽的肉,少女生火烤熟,递给她,她也不肯吃,就像已经彻底失去了灵魂一样。 当晚两人一兽就在裂谷里凑合着睡了,由于精神力透支,少女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听到喊叫声,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姐姐!姐姐!”她依稀辨认出声音的主人,稍微迟钝了几秒,接着就被吓清醒了。 昨晚已经死去的男孩不知为何竟然又活了过来,正拼命摇晃靠在岩壁上耷拉着脑袋的美狄亚。少女还以为自己累得五感失常了,拼命揉了揉眼睛,又准备掐自己大腿时,摸到腿上放着一张纸片。 “姐姐留下了遗书,说她对不起大家,如果她没有提出到库兹比克山暂避风头的馊主意,那么大家都不用死,”伊达洛斯说到这儿叹了口气,交扣的十指骨节发白,“她说她尤其对不起我,所以绝对不会让我死在那种地方。” 茵茫然接话:“所以她用起死回生救了你?” 伊达洛斯很久都没有应答。 太阳已经完全沉下了山,从瞭望塔上看下去,乌赛斯城中万家灯火,将身在高空的他们衬得格外孤单。 “走吧,这上面风太大。”伊达洛斯转身朝楼梯走去。 茵跟了几步,忽然想到他之前说的话,脱口问道:“你当初在玛尔德的时候曾经告诉我,你在追杀海默林的过程中顺便救了苏缇,后来又说你追杀的是他会的某种魔法,这魔法……难道……” 伊达洛斯却没有回答,大步走下了楼梯。 十九年前的库兹比克山中,黄金风暴被死灵法师袭击,虽然茵无法确定那时候亚逊?卡梅恩是否已经在座城堡里住着,但能让伊达洛斯追杀的,必然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人。 被记恨的死灵魔法,全军覆没的遭遇战,海默林,卡梅恩…… 卡梅恩就是那个当年伏击他们的死灵法师,并且他还把某种不外传的魔法教给了海默林。 想到这一点,茵就觉得脑袋里像有十座火山一起喷发了一样,他们师生俩不是自称站在自己这一边吗?海默林也就算了,本来就是为了利用自己,他的腿瘸了也确实是自己的错,那卡梅恩呢?他一手制造了黄金风暴的团灭,难道还能淡定地和玛格丽特做朋友? “伊达洛斯,等等!我还有话要问你!”这疑惑如骨鲠在喉,不问出来今晚是别想睡了,茵喊着他的名字快步往前追。 伊达洛斯走在前面,晚风吹得他的黑色斗篷风帆一样鼓起,发出猎猎响声,茵追了几步,视线忽然越过他翻飞的斗篷,看到道路的中央站着一个瘦高的人。 那人穿着普通冒险者常穿的粗布衣,一头红发被风吹得凌乱。 “大师有请二位。”来人发出了邀请,光影明灭之中,茵认出了他的脸。 最终之战即将来临,晚风中摇曳的红发如同昭示过去与未来的一个梦,映在她的眼里,也映在另一个人的噩梦深处,化作扭曲的火焰无情地燃烧起来。 “不——!”爱莲娜从噩梦中惊醒,几乎从床上坐直起来,一身烧伤刚刚止住血,又在她的剧烈运动下伤口破裂,流血流水,痛得她倒抽冷气。 守在床边的女仆吓得赶忙扶她躺下去,拧了布巾来擦拭,又急急忙忙去传医师。 火系魔法的灼伤唯有水系治愈术能够彻底治好,但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像样的医师和魔法师要么随军队出战,要么自顾不暇逃之夭夭,雷明多城中只剩下一两个不怎么靠谱的医师,治疗的过程中差点把爱莲娜给活活痛死。 她依然无法接受自己被抛弃的事实,尽管烧伤的面积并不是很大,痛却是真的,从身体到心灵,都像是被割开一样痛。 原来母亲的话并没有错,男人永远不会把女人当一回事,只要威胁到他们的利害,女人一定会被牺牲掉……她忍着剧痛再度躺回到床上,回想起母亲活着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 大师在危急关头抛弃了自己,黑加仑也在危急关头抛弃了自己,这些男人,心里永远都只有他们自己而没有她!爱莲娜的心因接二连三的背叛而抽痛,她坚信这都是因为男人的自私所致,丝毫没有想到,或许对他们而言,她根本没有在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一名女仆推开门进来,和房间里的女仆、医师说了几句什么,接着门外走进来一个黑色袍子的男人,爱莲娜有气无力地看过去:“是谁?” “女王陛下,我对您的遭遇感到十分抱歉,”来人是荣耀神殿的祭司长,他在爱莲娜刚被救出塔顶的时候来过一次,不过那时候爱莲娜正昏迷着,“在您病痛之中还要说这些话或许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 他来到床前,一手按在胸前对爱莲娜行了个礼:“帝国军日夜蚕食着我们的领土,再过不到半个月,估计就能围困雷明多,陛下若无退敌之策,只怕是无缘王位了。” 爱莲娜瞪大了眼睛,竭力喊道:“他们都背叛了我,连你们——!我祖国的同胞也要抛弃我吗!” 祭司长不无遗憾地叹气:“那敢问陛下有什么方法能带领我们击退帝国军?被你们送出国境的王室成员们已经陆续和神殿取得了联系,如果您仍然在病床上无所作为,到时候就算神殿还愿意站在您身边,全国人民也不会支持您了。” 爱莲娜气得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祭司长又沉痛地说:“听说这次帝国的国王日前病重,两位继承人斗得你死我活,这次第一王子海默林突然发兵,就是为了争抢战功,彻底踩扁弟弟索兰达尔……” “你说什么?”爱莲娜蓦然惊呼。 祭司长莫名其妙:“怎么了?” 爱莲娜咬着下唇,想起自己那晚上路过旅馆一楼的工具房,曾经听到那只红色的鸟和一个男人争吵,如果她没听错的话,那个男人——也就是之前在布莱尔先生家的别墅里见过几面,后来被茵等人一路追赶的家伙,好像就是叫做索兰达尔! 这下她可算明白了,原来黑加仑明着在帮自己,暗地里却是在帮海默林,可惜这个帝国二王子不是等闲之辈,抓了一路好不容易抓住了,还让他给逃了。 既然如此……爱莲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对祭司长命令道:“你放出话去,就说我在大火中被烧死了,而之前和我一起的那个名叫黑加仑的人,其实是帝国二王子索兰达尔派来的奸细,他们调虎离山,趁海默林在图加特打仗,打算偷偷返回乌赛斯抢先登基。” 祭司长讶然,迟疑道:“这……” “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让海默林心里起疑,才有可能退帝国军。”爱莲娜疲惫地闭上眼睛。 黑加仑啊黑加仑,你究竟是站在谁那一边,只有赌一把了。 ------------ 125、奔向决胜的战场 更新时间:2012-06-15 宽敞的书房内,索兰达尔正在翻看一本乐谱,冷不防书房大门被一脚踹开,发出一声巨响后金属转轴断裂了。 “喂喂,门是拿来开的,不是拿来踹的,”他弯腰捡起刚才一个拿不稳落地的乐谱,不满地抱怨道,“就算是头怪兽,跟在茵身边那么久,还没学会怎么做人么?” 进门来的黑加仑全身散发着杀气,嗓音也低沉地充满了威胁的意味:“我问你,茵去了哪里?” 索兰达尔一跷二郎腿:“自己的女人跑丢了怎么来问我,我只答应了帮你用武力胁迫图加特人民拥立爱莲娜公主登基,又没承诺过会保护茵的安全,你自己计划不周,怪我?” 黑加仑眯着眼,冷冷地说:“我只问你她去了哪里。” 索兰达尔翻着乐谱,耸耸肩:“这个你可以去问苏缇,她在场,比我更清楚。” 黑加仑用脚尖碾了碾掉落在地上的门把手,然后狠狠一脚踢向他,索兰达尔迅速避向旁边,那金属门把手在斗气的作用下直接打穿了沙发的靠背,爆出一堆棉花和弹簧。 “用得着这么火大嘛,”索兰达尔合上乐谱,笑嘻嘻地过来拍拍他的肩,“茵的能力虽然还不怎么强,但自保是足够了的,你根本不需要担心他,而是应该担心她身边的人才对。” 黑加仑扣起手指作势要将他的手弹开,为免受皮肉之苦,索兰达尔很自觉地将手移开了。 “苏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是吗?”索兰达尔一脸不在乎的表情。 黑加仑揪住他的衣领,语气不善:“你是在努力证明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吗?当初和海默林较量不过,就千方百计讨好苏缇,现在你处于上风,就把她弃之如敝履?你不管茵的死活不奇怪,因为她对你而言什么都不是,但我以为……” 索兰达尔笑着将他手指掰开:“你以为?哟,你也会有凭‘以为’来判断人的一天?你以为我利用完了苏缇,现在不需要她了,就把她扔着,她不吃不喝我也不管,随她想死想活?” 他摇着头退后,到书桌后拉开了抽屉,取出一个文件夹,摊开来放在桌面上,向前推了推。 黑加仑跟过去,低头看文件夹中一张薄薄的调查结果。 纸片的右上角画着一个女人的头像,下方的文字则写着:“经外貌相似度与履历检查,可确认,天使费欧娜是路德?嘉威的长女,于三年前加入安息军团。” 黑加仑明显地睁大了眼,报告单上的那张脸虽然画得有点抽象,但的的确确是他们在玛尔德时候,最后一个被索兰达尔杀死的天使――不,或者说当时索兰达尔只是想逼问出大师的情况,而大师先下手为强,将费欧娜杀死了。 “这下你明白了吧,不是我对她做了什么,而是她终于意识到我是杀害她姐姐的元凶,害死她父母的元凶,不想见我了呢。”索兰达尔笑着合上文件夹,啪一声扔回抽屉里。 文件夹被收走了,但黑加仑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将军桌上,低声问:“嘉威夫妇被害为什么会和你有关?” 索兰达尔一摊手,表示无奈:“我和他们夫妻俩私下有些往来,主要还是对他们钻研的火炮感兴趣吧!安息军团派人找上他们时,他们不肯屈服,就被认定是要效忠我,以我那心胸狭隘的大哥的脾气,会饶了他们才怪。” “所以你一直在追杀和这件事有关的人……但是不幸地是在这过程中,你害死了苏缇最后一个亲人。”黑加仑说完,吐了口气,摇摇头,似乎为这复杂纠结的恩怨关系感到无语。 “如果你不玩花样,我原本打算把这件事瞒下去,一辈子都不见她了,所以呀,”索兰达尔双手交扣在脑后,悠然地道,“她会这么难过,是你的错哟!” 黑加仑重重一哼,不屑道:“如果不是某个胆小如鼠,害怕被人当成仇人鄙视憎恨,更害怕失去自己潇洒自由的形象的白痴……” 书房的门外,听说黑加仑抵达了卡洛斯要塞的苏缇一路飞奔而来,一手按着胸口喘了几声,然后喊道:“小黑哥哥,我们快去追姐姐!她被上回那个戴面具的哥哥带走了,还说想知道如果当初玛格丽特阿姨没死的话,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果然是被伊达洛斯带走了!黑加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当初在信仰神殿地下,伊达洛斯就说过想要得到茵的心易如反掌,他起初并不信,后来亲自体验过了摄魂术的力量,才知道想要控制一个人的心原来这么容易。 茵如果落入海默林手里,甚至大师手里,可能都不会特别危险,但是伊达洛斯――那是自己最强的敌人! 苏缇跑进书房,完全把索兰达尔当成了透明,从小兔子背包里取出猎魂者,踮着脚尖捧给他:“姐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哎呀,计划的挺周全的,”索兰达尔被无视了,也不生气,笑着插科打诨,“亚历克斯既然逃了,一定是去和大师见面了,你们现在赶着去乌赛斯,说不定还能撞上大场面。” 黑加仑接过猎魂者插进靴筒里,然后摸摸苏缇的脑袋,斜眼看着他:“你不去?” 索兰达尔背向他们,看着窗户外面阴霾阵阵的天空,舒了口气:“我留下来,否则没有人能拦得住逆袭的帝国军。去吧,如果见到了我伟大的父王,记得替我问候一声,我以后应该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黑加仑一皱眉,然后猛然明白过来。 海默林的目的根本不是攻陷图加特,他要的只是军队的掌控权,侵略图加特只是宴会前的一道甜点,让蛰伏多年的战士们杀得热血沸腾起来,同时脱离原指挥官的控制,截断他们对祖国情势变化的认知。 对图加特的战争几乎投入了帝国三分之一的军队,士兵们失去了祖国的消息,将来只要海默林随便说一句国内发生了政变,他们就会像杀昏了头一样掉转头去,对着自己的同胞大开杀戒,有第一王子的光环在头上,海默林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他们所相信。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驾驭着这上万的军队前往王都乌赛斯,将所有不服他的人全部杀死,然后登基。 两个王子巧妙地相互利用了这么久,终于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候。 “吱呀――” 破木门被推开,一个衣衫破旧的少女迅速钻进了猪圈,猫着腰小步跑到深处的角落里,然后摇了摇歪靠在墙上的青年:“伊达洛斯,醒醒!我买了吃的回来,快趁热吃。” 这少女正是伪装过的茵,她将一条旧裙子剪得破破烂烂,又在脸上抹了好些泥巴,脏得连亲爹恐怕都认不出来,才敢偷偷溜出去找吃的。当然,脏成这样的乞丐,肯卖吃的给她的人也不多,手里的两个热狗可谓得来不易。 同样是衣衫褴褛,伊达洛斯那是货真价实的狼狈,连手也抬不起来,还得茵把热狗喂到嘴边,才能勉强嚼一嚼。 他们在这臭气熏天的猪圈里已经躲了三天,却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三天前的傍晚,他们走在返回旅馆的路上,迎面遇到了一个熟人――或者说,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红发的青年拦在道路中央,面对两个精神力极强、可以使用奥术的魔法师丝毫没有露出畏惧的神色,反而镇定自若,开口就说明了来意:“大师有请二位。” “格瑞尔……”茵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优莉卡的哥哥,格瑞尔?莱恩吗?他怎么会出现在乌赛斯,还奉大师的命令来邀请他们。 格瑞尔也是天使? 那大师岂不是……茵瞬间脊背发寒,终于明白了许多不合理的现象背后的原因。 在龙舌兰歌剧院的时候黑加仑之所以觉得逃走的那个人眼熟,因为他们确实刚分别不久! 海默林手中之所以会有能识别魔法的眼镜,是因为他就是在为配方的持有者效命! 克劳恩开枪打死了怀特祭司长以后之所以那么轻易就被原谅了,是因为追究起来会暴露身份! 亚历克斯和爱莲娜一行人会出现在圣科洛斯城郊的别墅里,更是因为他们都是安息军团的高层! 还有许许多多存在于更加久远的记忆中的矛盾点,在此时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这是一场阴谋,还是一个巧合?自己竟然和大师同行了这么久,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妥,不仅是自己,就连海默林、黑加仑,甚至是自以为无所不知的索兰达尔,也根本没有发现异状。 因为那个人在和他们同行的时候,除了炼金术和时空掌控术外,根本没有运用到任何魔法和武技,完美地将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好久不见,茵小姐,”格瑞尔看起来仍然是当初在音加古鲁山道上那个再普通不过的青年,和她打过招呼以后,目光转向伊达洛斯,就变得冰冷起来,“以赛亚?费姆茨?幸会。” 格瑞尔的这句话更加笃定了茵刚才的猜测,一般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伊达洛斯的过去,更不会用本名来称呼他,唯一的解释就是,此人背后的操控者即大师,对格瑞尔极度信赖,连这样的秘密也毫不保留地告诉了他。 自古以来,权利、金钱、人脉和技能,都只会传给最亲最亲的子孙,大师也是人,总会老,总会死,那他死后安息军团这个势力横贯整个大陆的组织要交给谁呢?不言而喻。 茵忽然觉得说不出的可笑,问道:“大师让你来请我们,还是来杀我们?” 且不论自己和伊达洛斯的精神力高低,单是他们俩是置优莉卡于死地的罪魁祸首,就不可能从大师和格瑞尔手下逃脱。 “大师让我来请你们,”格瑞尔缓慢地说着,从次元中抽出了一根蛇头魔杖,“但我只打算请你,而他,要为自己欠下的血债付出代价。” ------------ 126、他的命有多重要 更新时间:2012-06-17 喂伊达洛斯吃完了东西,茵发愁地看着他一身不断恶化的伤势,一筹莫展。 伊达洛斯像是感觉到她的焦虑,微微动了下头,轻声说:“我没事,死不了。” 是暂时死不了,茵在心里叹了口气。 原以为他精通时空掌控术和奥术,对付一个格瑞尔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哪不知对方身为大师的孙子,竟然掌握着他们都从来没听说过的魔法。 伊达洛斯刚刚聚集起周围的风元素,准备和他一战,对方只是一挥魔杖,只短短地说了两个字:“湮灭。” 湮灭。到亲眼见识了这比律令术的口诀还要精炼的魔法的真实功效后,茵忽然觉得连奥术都根本不算什么了。 格瑞尔使用的是一种能令对方身体里的元素自行向外腐蚀的极端恐怖的魔法,无法用任何一种治愈术治疗,也无法用死灵魔法的诅咒解除和祭司魔法的净化,是一种开始了就不会停止的无休无止的凌迟。 伊达洛斯甚至还来不及施展他高超的魔法,就被他自己利用魔法凝聚在身体里的生命之力反噬,无数伤口凭空出现,瞬间让他完全丧失了战斗力,跪倒在地。 一向宣扬着要将所有恐怖的元素消灭在萌芽状态,为此追杀玛格丽特,迫害嘉威夫妇的安息军团,竟然放任这么恐怖的魔法在内部人员手中流传,这简直就像一个刽子手说要把天下所有杀人的混账都给杀了一样,可笑之极。 在格瑞尔自以为已经替妹妹报了仇,准备将茵掳走时,伊达洛斯却出其不意地又站了起来,带着茵施展超长距离空间移动逃离了现场,落点就在他们现在藏身的猪圈外不远处。 整整三天过去了,伊达洛斯刚开始还能强颜欢笑,现在已经连说话都很困难,茵看在眼里,却什么都做不了,像这样茫然无助的心情,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过了。 还是伽罗家的小姐时,支撑着她顽强成长的是伊达洛斯,后来流落异乡,保护她不受伤害的是黑加仑,可现在这两个人一个远在天边,一个命将不久,而她要面对的,却是安息军团的头目――大师阿尔法?布莱尔。 茵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不是为一些儿女情长有的没的,而是对于逐渐降临在身边至亲之人身上的死亡无能为力时,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和自我鄙视。 “小黑,你在哪里,如果听得到我的声音,请马上到我身边来吧!”她将头靠在猪圈的木板墙上,望着从屋顶破洞里漏下来的星光,喃喃自语。 一道流星恰在这个时候划过那小小的窟窿。 猪圈的木门被人撞开,朝思暮想的人竟然奇迹般地出现在了眼前:“茵!” 茵瞬间呆了,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但紧接着一个哭喊着姐姐扑进自己怀里来的人却在清楚地向她证明着,这一切都是真的! “苏缇?你们……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茵简直无法相信,躲在猪圈里都能被找到,真是神了。 “废话,当然是因为有我在。”苏缇还紧紧扒在她怀里,背后的小兔子背包里却钻出个脑袋,不满地抱怨道。 茵差点没忍住哭出来:“小红!有你在我就放心了!”火凤既然是千多年前的神兽,说不定会知道阻止湮灭的魔法,这样一来伊达洛斯不就有救了吗? 她一高兴,忘了最重要的人,被忽视了的黑加仑走到她跟前蹲下来,一张臭脸凑到她眼皮底下,无声做抗议。 “呃……小黑,对不起,我太得意忘形了。”茵一阵头皮发麻,为了避免未来某天被他借题发挥在床上朝死里收拾,还是立刻投降道歉加补偿比较好。 于是她果断地搂过黑加仑的脖子,先来一个思念的吻,黑加仑哼了声,冷冷一瞥一旁生死未明的伊达洛斯,颇有点示威味道地,按着茵的肩膀将她压在木板墙上,反客为主地加深这个吻。 苏缇被他们挤在中间,差点背过气去:“姐姐……小、小黑……哥哥……我快要不、不能……呼吸了……救……” 火凤嘎巴着嘴,说风凉话:“虽然现在是半夜,但你们两个要亲热能不能换个地方,这里臭死了!” “听到没有,小黑,”茵奋力挣脱开去,一把捂住他的嘴,“现在不是时候。” 黑加仑在她手心里弯了下嘴角,乖乖地退开了。 茵这才松了口气,忙向火凤咨询:“小红,这回真得靠你了,伊达洛斯中了一个叫湮灭的魔法,可能是某种诅咒,但是我试过了各种药剂和诅咒解除都没有用,你有办法救他不?” “湮灭?”火凤不以为然地哼了声,说,“没啥大不了的,那头怪兽把人背上,咱们先离开这里,这猪圈臭得我不能呼吸了,亏你们想得出来躲在这种地方。” 它这么一说茵就放心了,赶紧催促着一脸不情愿的黑加仑把伊达洛斯扛上,几人离开了臭气熏天的猪圈。 “我还活着的时候,大陆贵族圈子里很流行斗兽,不过那时候斗的不光是饲养的魔兽,还有奴隶和战俘。” 在旅馆的房间里,黑加仑和苏缇分别守着门窗,茵才能安下心来听火凤讲解湮灭的破解之道。 火凤在苏缇的背包里被颠了一天,正蹲在床头一边梳毛一边说:“湮灭就是专门用在这种时候的损招,发明这魔法的人叫什么我已经忘了,不过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在斗兽的头一天分别偷偷去见参战的双方,教给他们湮灭的使用方法,唆使他们用这个办法秒杀对方。” “真正到了格斗的时候,双方同时使出一样的魔法,然后同时倒下,被拖下场随便扔在什么地方任他们自生自灭,”它说到这里,抖了抖全身的羽毛,歪着头笑,“如果其中一个人死了,那另一个人的伤势就会完全消失,就会获得自由。” 茵明白了:“也就是说要想救伊达洛斯,必须杀了格瑞尔。” 火凤点点头:“没错,就这么简单,所以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苏缇却觉得太玄:“可是要杀他没那么容易吧?他完全可以对我们也用一样的魔法,还没靠近他,我们就先倒下了呀!” 火凤一扬喙子,指向大狗一般蹲在门口发呆的黑加仑:“以他的速度,完全可以抢在对方使用湮灭之前将对方的脖子捏断,现在的难度在于格瑞尔如果会湮灭,那大师一定也会,必须将两个人分隔开才能下手,你们还是想想这个吧。” 这确实是个难题,俩姑娘都陷入了沉思,伊达洛斯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可惜没能发出声音。 过了很久,茵终于做出了决定,她缓慢却坚定地抬头看着火凤,说:“我去和大师单独见面,你们找机会下手。” “不准去。”黑加仑到刚才为止都没有吭声,这时候却一口否决了茵的打算。 “为什么?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否则你觉得什么情况才能让布莱尔先生放孙子离开身边?”茵有点生气地反问,她虽然能理解黑加仑担心自己遇到危险的心情,但除此之外,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黑加仑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茵见他不答,还以为他无话可说答应了,就说:“就这么决定了,安息军团和六大神殿关系紧密,来到乌赛斯多半是住在神殿或者附近,我明天一早去找他……” “我说了,不?准?去。” 茵气结:“我不去的话湮灭就解除不了,伊达洛斯就会没命的!” 黑加仑腾地站起来,语带怒意:“他的命对你来说,比你自己的命还要重要?”大步来到床前一把捏住伊达洛斯苍白的脖颈,“我现在就杀了他,你就不用去了!”说着手上用力,本就奄奄一息的伊达洛斯差点直接被掐断了气。 “小黑!你别胡闹了!”茵扑上去掰他的手指,结果她越是想掰开,黑加仑反而越用力,“我知道你记恨他帮着优莉卡暗算过你,你们之间的恩怨可以等事情解决了以后在来清算,这种时候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太卑鄙了吧!” 火凤倍感无趣地嘟囔了声:“笨蛋,他们的恩怨除了你还能有什么。” 果然黑加仑松开了伊达洛斯,反手就掐住了茵的脖子,怒不可遏地问:“我卑鄙?一个从你出生后就开始在背地里算计你的人,在他面前你居然觉我卑鄙?” 茵还从来没有被他这样粗鲁地对待过,一口气喘不上来,脸都憋红了,两手慌乱地去捶他掐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却怎么都挣不脱。苏缇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赶紧过来拉扯黑加仑:“小黑哥哥你会把姐姐掐死的!放手啊,快放手啊!” “你是我见过最蠢的女人。”黑加仑冷冷地说完这句话,随手将茵一推,自己转身大步出了房间,将门摔得震天响。 ------------ 127、小黑这样一个人 更新时间:2012-06-17 茵被他推得摔坐在地上,捂着咽喉处大声咳嗽,苏缇忙过来给她拍背顺气,好半天才让她缓过劲儿来。 火凤十分同情地叹气:“小茵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刚才的做法真的是笨死了,看不出他在吃醋吗?还偏要说那种话去刺激他,现在可好了,就算你去见大师,也没人可以杀得了格瑞尔,这家伙死定了。” “你们当然不会明白,”茵在苏缇的搀扶下重新坐回椅子里,仍然间断地咳嗽着,“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非常恨他,恨他自以为是地替我安排人生,把我当成玛格丽特的替代品,从来没想过我的感受。” 床上的伊达洛斯眼皮微微一动,眉心轻轻皱起,又无力地松开。 门外的黑加仑背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盯着地板的格子出神。 “但如果不是他设计让我脱离了王宫,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遇见小黑,遇见你们还有其他人,不管他的布局再怎么自私,我仍然是我自己,哪怕他能用摄魂术控制我的思维,把我变成一个爱他的玛格丽特,作为茵的我喜欢的永远也只是小黑,不会再有别人了。” 茵沮丧地垂下头:“我感激伊达洛斯为我妈妈所作的一切,不论是当年保护她逃跑,还是千方百计要为她平反,我既然是玛格丽特的女儿,就不能知恩不图报,至少不能看着他去死。” 火凤默然不语,苏缇站在椅子旁,用小手抚摸着茵的卷发,小声说:“恩是恩,仇是仇。” “恩仇是不能相抵的,”茵感激地抱了抱她,“无论如何,我明天一定会去见大师,以我对小黑的了解,他不会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就算不为了伊达洛斯,我也有很多事需要向大师亲口问个明白。” 火凤唉唉叹气:“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着吧,希望那头怪兽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深明大义。” 隔着一扇门,黑加仑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将小夜魅从肩膀上揪下来放在房门口,自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旅馆。 过了没一会儿,茵和苏缇开门出来,小夜魅立刻摇着尾巴蹭过来撒娇。 “小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妈妈呢?”茵奇怪地问,弯腰将它抱起来,掰开它的嘴和尾巴找留言,都没找到。 小夜魅不会说话,伸舌头舔舔她的脸,然后前爪一个劲儿地想去挠停在苏缇肩膀上的火凤。 苏缇惴惴不安地问:“小黑哥哥该不会是气跑了,连小黄都不要了吧?” “肯定不会,”火凤一边避着小夜魅的爪子,一边说,“小黄都快长在他身上了,就算是赌气也不会扔掉不管的。” 茵也点头赞成:“我也这么觉得,小黑把它留下一定有别的原因,”想了想,说,“小黑和小黄的感情非常好,他把小黄丢开过两次,两次都是因为将要或者已经发生很可怕的事了,他自顾不暇,这次说不定也是一样。” 火凤挤兑道:“哟,记这么清楚,那照你这么说,他该不会是去杀大师了吧?――小茵!让那畜生别再对我挥爪子了!我脾气虽然好,还不至于一点都没有!” 茵只好把小夜魅牢牢按在怀里,反手关上门,朝走廊尽头的另一间房走去,边道:“上回有那个大白痴在,大师都还是逃掉了,小黑应该不会这么不自量力,我猜他应该是去埋伏着准备明天杀格瑞尔。” 听到她提到“大白痴”,苏缇的目光不由得黯了下来,忍不住担心起远在卡洛斯要塞的索兰达尔,那家伙说要阻止逆袭的帝国军……真的做得到吗?不会只是勉强自己吧? “苏缇?”茵走进了房间,却看到她还在走廊上发呆,就招呼道。 “啊,来了。”苏缇赶紧跟进房门。 自己虽然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但恩是恩,仇是仇,自己要替姐姐报仇,也要报他在索托瓦的救命之恩,那么至少要帮他打败海默林。苏缇在心中下定了决定。 与此同时,远在图加特境内的海默林同时得到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你是亚历克斯的手下?”一身戎装的海默林正用一块丝绸擦拭着佩剑,就在几分钟前,他刚收到爱莲娜放出的传闻,黑加仑和索兰达尔勾结在了一起。 他倒是一直都看得出这两个人关系亲密得很微妙,就是那种见面就互相挥拳头的、原始而粗鲁的友谊。但要让他们一起做某件事,海默林又觉得他们交集太少,黑加仑眼里只有茵,不太可能帮助索兰达尔来对付自己。 正在考虑是否立刻调转头对王都乌赛斯展开武装政变,克劳恩就领这一个狂战士敲门进来。海默林横看竖看,不觉得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有什么利用价值,就问:“不好好跟着亚历克斯,为什么想到为我做事?” 阿瑟喘着粗气,他跟着克劳恩一路快马加鞭,追着帝国军的步伐,半个小时前才抵达他们现在驻扎的地方,克劳恩也没让他休息一下,就直接把人带到了指挥总部。 他咽了咽唾沫,让自己的嗓子不那么干涩:“这小子说你能教给我彻底击败黑加仑的方法。” 海默林蓦然大笑:“就凭你,想打败卡缪?哈哈哈……我是应该说你志向远大呢,还是说你不自量力呢?”接着眉头一皱,指责克劳恩道,“这种被一时的仇恨蒙蔽了双眼,连自己几斤几两都看不清的人,你带回来干什么!” 克劳恩不卑不亢地回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殿下需要能够为您去杀卡缪的人,我们为他铺路,他去下手,何乐而不为?” 海默林哼哼笑了几声,勉强点头:“说得也有道理。你叫什么名字?” 阿瑟回答了他,尽管对于他之前给予的评价十分不满,不过他知道要想击败黑加仑,获得茵的芳心,就必须有眼前这个人的帮助,为此,一点点的屈辱完全是可以忍受的。 “那好吧,阿瑟,在消灭卡缪的问题上,你我是站在同一立场,那我就有必要和你好好讲讲他到底是一个多么难缠的对手,”海默林又将阿瑟打量了一遍,心中的评价还是惨不忍睹,不过他将自己的不满意很巧妙地隐藏了起来,“你对他了解多少?” 阿瑟粗声回答:“不多,我只知道他是茵小姐的奴隶,过去是个角斗士,我和他交过手,他的身体像是铁打的一样,无论你怎么打都不会令他受伤,反之他一脚就能踢断我一颗牙。” 克劳恩忍不住插了句嘴:“你能打中他就已经不错了。” 海默林附和地点点头:“没错,不过我想那大概是因为他没有认真和你比的缘故。你首先要明白,如果卡缪是个随随便便就能杀死的人,那他根本活不到和你结仇,他的身体和普通人类不一样,当年的死里逃生让他体内的元素平衡被打破,他的拳脚都带着可怕的死亡之力,如果在他暴怒的情况下,甚至可能将七星以上的魔兽徒手撕成两半。” 阿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七星以上的魔兽都是大个头,而且有一些还会奇怪的魔法,能够将它们徒手撕碎的角斗士…… “你害怕了?”海默林笑着拄起拐杖走了几步,“如果害怕了,现在还可以后悔。” “谁说我害怕了!”阿瑟外强中干地吼道。 海默林耸耸肩,懒得去揭穿他的谎言,而是继续说:“十年前卡缪还隶属于安息军团的时候,就已经是数一数二的暗杀者,但真正成就他咆哮的噩梦之名的,却是他的一场败绩――当然,这么说未免有失公允,他的这次失败并不是因为能力不足,而完全是因为……他被出卖了。” “故事需要追溯到十年前的冬天……” 在海默林饶有兴致地边讲故事边观察阿瑟面部表情的时候,故事的主角正潜伏在乌赛斯中央神殿――辉煌神殿的告解室外,屏息凝神听着里面的声响。 一个年轻男子的说话声,黑加仑认出那就是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格瑞尔的声音:“我要向神忏悔,我对一个神职人员……对一个祭司使用了湮灭。虽然是为了报仇,但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我既憎恨杀害了妹妹的仇人,又不能容忍自己的手沾染上禁咒的乌黑……崇高的神,请指引我救赎的道路吧!” 另外一个声音年迈却并不显得乏力:“手中有力量的人才会执着于报仇,执着于财富和权力,你既然选择了使用禁咒,就要做好一辈子和黑暗相伴的心理准备,就算神能宽恕你,你仍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总有一天你会麻木,所以不需要向神寻求解脱,遵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可以了。” 几乎是一样的场面,在神殿的告解室中,大师在对前来请求神宽恕的军团成员进行开导,自己躲在死角里,手握锋利的短刀,如箭在弦,随时准备射杀目标。 略有不同的是,当年他的目标不是那个前去告解的神甫,而是端坐在帷幕背后的大师! ------------ 128、咆哮的噩梦诞生 更新时间:2012-06-18 十年前的冬夜,身为安息军团屈指可数的顶尖杀手,黑加仑只有十五岁,那时候的他还叫卡缪,除去第一次刺杀准帝国第二王子索兰达尔以外,他执行的任务从未有失手。 对他下达命令的天使只说了短短一句话――杀死前来讲学的那个祭司。 此外再无其他说明,卡缪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这场刺杀背后有多少势力在博弈。 凭借多年的刺杀经验,他觑到了最佳时机,在告解者准备起身离开、祭司也放松下来的一瞬间,毫无保留地就出手了。 如果是在过去,面对再强大的敌人,以他的敏捷度,也足以在瞬息之间将对方的咽喉割断,然后逃之夭夭,偶尔会有目击者,但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更不用说他的面貌。 安息军团的卡缪,一度是无数人夜半惊醒的噩梦,迫于这种不低头就去死的高压政策,许多人都只能选择忍气吞声,低眉顺眼地为军团的高层服务,有的是提供魔法研究数据,有的是奉命调遣武装力量,任何时候军团需要协助,他们都必须无条件服从。 然而在这样的隐忍中生活着的“奴隶”们,注定不会对军团有着真正的忠诚,他们一面憎恶高高在上,仿佛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大师,一面又贪婪地想要取代他,获得安息之柜中那些被封存的禁咒、秘典、宝藏下落…… 卡缪从藏身之处掠出,比闪电更快的速度,让他瞬间就从窗外逼近到目标的面前,手中的寒光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割断对方的咽喉。 却就在这种时候,他的意识被强行剥夺,大脑失去了身体的支配权,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扑在了地上。 弥留之际,他听到自己的刺杀目标愤怒的咆哮声:“谁用了堕落之音?!” 他只是一枚弃子,用来刺杀大师的弃子。 那些对大师积怨甚深的人,利用他给大师带来的一瞬间错愕,对这两人施放了祭司魔法中最为残忍的控制魔法――禁咒?堕落之音。 姜还是老的辣,大师的身上加持着小范围的反魔法领域,这种对他来说几乎可以说是外套一般必不可少的魔法保护了他,没有收到堕落之音的影响,但前来刺杀他的卡缪却被命中,体内生死之力迅速吞噬了其他所有的元素,他陷入了近似死亡的昏迷状态。 早在他出生前,堕落之音就因为控制能力不足杀伤力有余,被从祭司魔法中抹除了,执行者当然也是以大师为首的安息军团。 堕落之音被写入隐秘之书,永远地封存在了安息之柜中。 而安息之柜的开启条件是唯一的,即有新的迫切需要封存的人和事物出现,这种时候六大神殿才会将手里的钥匙集中到一起,打开安息之柜,然后由大师亲笔将需要被抹杀的人、魔法、配方等写在隐秘之书中,再封存回安息之柜中。 这个过程运作了几十年,从未有过失败,但堕落之音却传了出去,大师不是笨蛋,他自然是在第一时间领悟到有人背叛了自己的事实。 不仅他,卡缪艰难地死里逃生后,同样意识到了自己在内乱中成为了弃子的事实。 中了堕落之音后的卡缪被安放在棺材中秘密下葬,大师不希望自己被暗杀未遂的事被更多人知道,于是卡缪之名就被匆匆抹去,没有给任何人一个交代。 可谁有能想象得到,一个已经死透了的、被钉在棺材里的人,还能复活,并且成为名副其实的“噩梦”? “……据说看守墓园的人被吓疯了,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如果一个人从坟墓里自己爬出来,我想我大概也会疯掉的。”海默林说着,微笑地看对面呆若木鸡的阿瑟。 阿瑟直着舌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还以为黑加仑只是一个天赋稍微高一点的角斗士,自己必须更加努力才能打倒他,可现在看来,连死亡都不能令他屈服,究竟还有什么可以击败他呢? 于是他不无怀疑地问:“既然连禁咒都奈何不了他,你的手下为什么手你曾经打败过他?” 海默林摸着下巴笑道:“打败一个人一定要用禁咒吗?卡缪虽然战胜了堕落之音,但这决不是个例,他也没有因此就变成僵尸不是吗?他仍然是个人,是个稍微有点棘手的人,一般的刀枪对他不奏效,但是如果我们能拿到猎魂者……” “猎魂者?”阿瑟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你说的难道是当年毁了整个索托瓦城的死亡圣器?” “你的知识面倒是挺丰富的嘛,是上次路过之前亚历克斯给你做的功课?”海默林戏谑地笑问,阿瑟撇着嘴没有回答。 克劳恩想了一阵,谨慎地道:“可是猎魂者也在他们的手中,要想弄到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海默林闭了闭眼,再睁开,湛蓝的眼眸深处满是成竹在胸的自信光芒:“关于这一点,你们大可以放心,在杀人概率学方面,卡缪几乎算是个专家,他上次杀大师不成,这回一定会拼尽全力以证明自己做得到,而茵也绝不会希望他冒险,所以在他去为玛格丽特报仇的时候,手中一定会握着猎魂者,我们只需要让猎魂者从他手中离开,然后……” 他说着,舒起左手的四指,对着自己心口做了个插入的动作,嘴角带笑:“这个工作,就要麻烦你了,阿瑟上尉。” 阿瑟有那么一分钟的犹豫,他只想过要击败黑加仑,并没有想过要杀人,就像黑加仑有那么多次机会也都没有杀了他一样。 但很快地这个仁慈的念头就被他从脑海中抹去了,如果黑加仑还活着,茵万一再找其他的借口拒绝自己怎么办?必须杀了他! “好,我做。”阿瑟豪气万丈地答应下来。 反正又不是没杀过人,能娶到一个奥术师为妻,将来回到王都也一定是备受人们艳羡,这绝对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海默林微微点头,道书桌前抽了一张信笺飞快地写了几行字,然后签上自己的名,递给克劳恩:“拿着这个,从塞露里斯城的魔法师公会直接传送到乌赛斯,然后在那边伺机行动,只要卡缪前去刺杀大师,就照我们刚才说的做。” 阿瑟忍不住多了句嘴:“喂,我听说大师的身份即使是安息军团内部的人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你们两个知道大师是谁?” 海默林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去吧,事成之后马上给我消息。”克劳恩对他行了标准的军人之礼,收好通行证,推搡着满脑袋问号的阿瑟出了指挥部。 第二天天刚亮,茵就起床了,花了好些时间认真挑选该穿的裙子――虽说对方是熟人,这次会面的分量还是不一般,不能马虎大意被人笑话了去。 苏缇被她翻找次元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和穷奇打闹了一阵,等茵盘好了头发,才慢吞吞地下床去洗脸,边问道:“姐姐真的要去见布莱尔先生吗?万一他要杀你,小黑哥哥又不在,我怕我帮不上忙……” “他如果要杀我,也就不会等到现在了,”茵撵着穷奇回次元里去,脸上虽笑着,语气却有点不太确定,“当然啦,他怎么想我是不知道的,只能好好和他谈了。” 火凤还窝在茵的帽子里睡懒觉,听她们俩说了一会儿觉得吵,就把脑袋盖到了翅膀下。 正要接着睡,刚离开房间的茵又“嘭”一声撞门进来:“小红,不好了!” “我确实不怎么好!”火凤一肚子起床气,茵那一声差点把它吓得连着帽子一起摔到地上去,没好气地伸了个懒腰。 茵焦急地说:“我不是说你,伊达洛斯他人不见了!” 几分钟后,火凤将整个房间检查完毕,又飞回茵的胳膊上,心不在焉地说:“正如你所猜测的那样,他是自己走的。” 苏缇推了推反锁的窗户,不解地问:“门窗都锁着,他是怎么离开的?” “当然是长距离空间移动,这个大陆上能使用高阶时空魔法的人不会超过五个,大师应该不在其列,”火凤用喙子碰了碰茵的脸颊,“怎么样,他走了,你还要去见大师吗?” 茵闷闷不乐地低下了头。刚才进门发现床上没人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伊达洛斯是自己离开的可能性,毕竟昨天那番话是在他面前说的,虽说他虚弱得无法做出任何回应,但听过之后也绝不会没有想法。 或许是不想让自己以身涉险吧,不想自己重蹈玛格丽特的覆辙,十七年后仍旧栽在大师手里。 “……去,该做的事迟早要做,我不可能躲一辈子。”最终茵握紧了拳头,下定决心地道。 “既然没有人需要照顾了,那姐姐,我陪你一起去。”苏缇摇了摇她的袖子。 茵笑着摇头:“你不能和我一起去,我们都去了,遇到危险谁来救?” 苏缇撅起嘴十分之不情愿地看着她,好像在说你不让我去我也要去。 茵蹲下来抱紧了她:“听话,只要不出意外我和小黑都会平安回来的,如果发生不幸,对方是魔法师,你跟去也改变不了什么。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去做。” ------------ 129、重量级的一会面 更新时间:2012-06-19 茵说着,打开次元将小梦迦拖出来,然后将肩膀上的小夜魅也扯下来,连同穷奇一并推到她面前:“要是我和小黑都回不来了,你可得替我照顾他们,千万别让他们都无家可归啊。” 穷奇一听自己也要被留下,立刻不乐意了,咬着茵的裙摆一个劲儿地撕扯,牙齿间发出猢猢的吼声。“小白!不要扯我裙子,你想被抓去当便便制造机的话就随便你吧!”茵掐准了它的死穴,威胁道。在埃洛达那次强迫便便的经历让穷奇刻骨铭心,听她这么一说,只好悻悻地松了口。 “还有这个,”茵又将骨灰盒捧出来交给苏缇,“我妈妈留给我的怀表还有安息之柜的一把钥匙,我都放在里面了,你替我保管着,将来有机会的话,让小白带你去翡翠森林找莎曼珊夫人,你可能不认识她,不过她应该认得出小白。” 苏缇听着她交代后事一般的语气,嘴一瘪,扑上去抱着她的脖子哭起来:“姐姐你别去了好不好?我不想又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呜呜呜……” 茵安慰了一阵,不奏效,火凤受不了地哀求:“别哭啦!烦死人啦!小不点,你带着小黄他们留在旅馆等着,我陪小茵去见大师,保证把她活着带回来行不行?哎哟哟真是怕了你们了。” 苏缇止住哭,眨眨泪眼:“真的?” “真的真的,比黄金还真。”火凤用力伸了伸爪子,然后扑着翅膀飞上茵的肩膀上蹲着,一副随时可以出发的样子。 “那你早点不说……”苏缇抹掉眼泪,气鼓鼓地道。 “我本来没准备掺和进来,不过既然之前答应过那个自恋狂,总不能看着你哭吧?”火凤唉声叹气,“一个比一个麻烦。” 唯恐提到索兰达尔又让苏缇难过起来,茵赶紧理理裙子朝门外走:“就这么说定了,乖乖等我们回来啊!” 茵的预料是对的,布莱尔先生果然住在辉煌神殿中,并且在她向前院打扫卫生的见习祭司打听时,对方一脸“原来是你啊”的表情,热情地说:“那位先生正在等您呢,请顺着这条回廊一直走到底,左手边的那扇门进去就是了。” “……谢谢。”茵僵硬地向他道了谢,转向长廊。 布莱尔先生预感到自己会来?是因为伊达洛斯受伤了,还是因为…… 火凤感觉到她瘦弱的肩膀一哆嗦,就猜到她又想到了可怕的一面,于是凑过去在她脸上蹭了蹭,安慰道:“没事啦,这不正好,说不定他已经打发那红发的孙子离开,还省得你说了要被怀疑居心叵测。走吧。” 茵小声问它:“布莱尔先生怎么会知道我要来,按道理他应该不知道我和伊达洛斯之间的关系,该不会是小黑在他手下……”“哎呀不会啦,你家怪兽没那么容易死,大师但凡长着脑子就应该明白一个道理,这时候和你硬干上没有半点好处的。” 火凤大打包票的自信多少也传染了一点积极情绪给茵,她自我安慰地小声说:“但愿你说的是对的。” 一人一鸟穿过两旁都是花岗岩凹面柱的长廊,来到了神殿的后殿中厅,厅中安放着一座巨大的雕像,是一群人在饮酒狂欢,茵的视线从一个人的胳膊下穿过,看到了位于左内侧那扇虚掩着的门,定了定神,绕过雕像走向它。 房门推开,里面意外地是一间祷告室,神像悬在墙壁上,一个身形魁梧的老人正在做祷告。听到开门声,老人闭着眼回过身来,叹息道:“我一直在等你来,茵?伽罗小姐。――或者,格雷亚小姐?” 茵望着那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纠正道:“是茵?修文,我和塞来路王室没有关系。” 布莱尔先生点了点头,摸着长长的胡须,睁开眼看她。有那么一瞬间茵觉得自己的视线就像被用强力胶黏在了他脸上,一样无法挪开,但紧接着肩上的火凤猛地一扇翅膀,厉声道:“哪儿来的毛头小子,敢在我面前用律令术?” “这是……”布莱尔先生显然被它开口说话的样子吓了一跳,要知道火凤的蛋可是他给茵的,浮出来以后他也曾见过这个小家伙,但是谁会想到这只红毛鸟不仅会说人话,还能瞬间破律令术? “律令术?”茵先是一愣,接着就反应过来了,刚才自己和布莱尔先生对视的那一瞬间,对方使用了律令?迷惑,如果不是火凤及时解开,那么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自己眼里的所有物体都会出现重影,别说准确进攻,就是想逃跑,也不一定摸得准门在哪儿。 火凤高傲地一仰头:“小子,你还太嫩了,别仗着虚长几岁就欺负小茵,你那点魔法都是我玩剩下的,还是别自找没趣的好。” 布莱尔先生发出洪亮的笑声,他端详着火凤,似乎觉得十分有趣:“在凤凰的眼里,像我这把年纪的确实也不过是个小子,当初真不应该把你送人。” “后悔也晚了,”火凤冷冷地说,“而且就算你没有给出去,孵出来的也未必是我。” “确是如此,那么,茵小姐,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吧。”布莱尔先生避开了它的锋芒,将说话的对象转向了茵。 茵看着一旁圆桌上的两只茶杯,似笑非笑:“准备了两只杯子,应该是想和我坐下来谈话的样子,但我一进门您就作弊,企图用律令术削弱我的能力――我对您的诚意表示怀疑啊,大师。” 布莱尔先生呵呵笑着走到桌边,给两只茶杯里都倒上热腾腾的红茶:“人到了我这个年纪,难免会有些小肚鸡肠,你不是也带了帮手一起来?看在我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的份上,坐下吧。” 这番话倒是还算诚恳,至少没死不承认自己没有恶意,就这一点来说,茵还算欣赏他的人品,于是点点头,拉开他对面的木椅坐了下去。 “刚才您说您一直在等我,”茵端起红茶吹了吹,却不喝,谁知道红茶里有没有掺什么奇怪的药剂,“您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会来?” 布莱尔先生自己却悠然地喝起了茶:“和你结伴而行的一路上,我对你的性格多少也有了点了解,表面上很好说话,其实对许多事都耿耿于怀,根本不能彻底地放开。所以我知道,你迟早会来向我询问当年你母亲的事,而我没想到的是,你和以赛亚真的认识。” 茵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他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点怅惘,于是说:“我以为您的情报网足以提供最周密的调查报告了。” 布莱尔先生笑着摇摇头,镜片背后的眼看起来仍是透着一股调皮:“别把我想的无所不能,孩子,早在十多年前我就不是安息军团唯一的领袖了,权力就像被施加了魔法的饼干,让人越吃越饿。这些年来刺杀我的人丝毫不比当年追杀你母亲的人少,这一点你要相信我。” “您能拿出让我相信您的凭据吗?” “早就知道你会这么问,”面对茵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布莱尔先生并没有表现出不满或者失落,他从桌上的盘子里拿了一块小甜饼放进嘴里,又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也吃,“当年玛格丽特的追杀令确实是我下达的,我不会否认,但是有一点你可能一直都误会了。” 老人咽下小甜饼,沾满糖屑的手指在桌上漫无目的地敲打,眯缝着眼说道:“安息军团自创建以来……不错,确实通过各种高压政策逼迫无数人屈服,也曾经暗杀过不肯低头的人,但从没有一个,将局面闹到全大陆通缉的程度,你的母亲其实根本不用死的。” 茵一愣,脑海中迅速划过无数个念头――她不用死,却还是死了,为什么呢?是谁非要置她于死地?露易丝对情敌的落井下石,亚历克斯被抛弃后恼羞成怒,还是怀特祭司长甚至其他自己根本不知道的人为防止玛格丽特为对手所用、而故意先下手为强?对,还有海默林,虽然那时候他可能还是个孩子…… “害死她的人恰恰就是以赛亚和他的哥哥姐姐。” 布莱尔先生又拿了一块小甜饼,却不急着吃,而是慢条斯理地说:“你可能会觉得这很可笑,也许他已经对你说过库兹比克山中那次遭遇战,不错,那是我在事态进一步恶化之前,不得已而为之的举动,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太残忍了,可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我也一样会这么做。” 茵瞪大了眼睛,结巴起来:“是、是您做的?那么多亡灵战士袭击黄金风暴……差不多所有人都死在那儿……是您做的?您为什么要杀那么多无辜的人?” 她差点就以为那是卡梅恩的所作所为了,还因此怀疑卡梅恩和玛格丽特是否是真正的朋友,以及……伊达洛斯明明有机会杀了卡梅恩,却只是让他在奥术?地之灵中负伤的原因,原来他并不是当年惨剧的罪魁祸首! 布莱尔先生喟然叹道:“无辜的人?不不,他们一点儿也不无辜,他们抢走了对军团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也许他们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可是我――作为安息军团的最高领袖,必须比一般人更早地预见到可怕的未来,所以我在所有人都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对他们发动了围剿。” “他们到底――”茵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质问,被她自己生生截断在嘴边。 ------------ 130、难道不想报仇吗 更新时间:2012-06-20 黄金风暴劫走的、属于安息军团的东西……天啊,那不就是安息之柜的钥匙吗? 对,在旅途中布莱尔先生也曾经提到过自己和黄金风暴打过照面,说不定就是那一次,埃米尔和美狄亚他们把存放着安息之柜钥匙的那个盒子给抢走了。 于是大师为了夺回这件至关重要的宝贝,不惜将千余人全部扼杀在库兹比克山的荒野中。 “……不对,不对!就算是那样,和我妈妈又有什么关系?她并不是黄金风暴的一员,就算是死里逃生,盒子也不可能交给他一个外人保管吧?” 茵勉强理清了头绪,仍旧愤怒地质问:“你们为什么对她一个被无辜牵连进来的人穷追猛打,还非得杀了她不可?” 布莱尔先生像是苦笑了一下,摊开了手:“以赛亚没有告诉你为什么吗?” 茵瞬间哑了。 当时从噩梦一般的死灵大军中逃出来的只有伊达洛斯和玛格丽特,为什么安息军团追杀的不是他,而是玛格丽特? “当时他的年纪太小,也许是无心之过,”布莱尔先生呵呵了几声,压低了嗓门对她说,“他告诉我派去追查钥匙下落的人,他不会时空掌控术,身上什么都没有,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没有说东西在你母亲身上,但那时候负责的神甫――抱歉,我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了,死了太久了,他……他认为埃米尔和美狄亚不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带进死亡的深渊,如果东西不在这个吓坏了的少年手中,那必然就在剩下的那名少女,也就是玛格丽特的手里。” 茵目瞪口呆地坐在椅子里,身体像是失去知觉了一样,耳边不断地回响着一个句子――伊达洛斯害死了玛格丽特,是他的胆怯懦弱不负责任害死了玛格丽特! 所以他才会这么后悔,这么不惜一切地要掩护她逃跑,在玛格丽特死后,也仍然千方百计要为她平反! 原来竟然是因为当年的一句无心之言…… “我也想过招安,但你母亲非常聪明,我才开了个头她就猜到了我是害得黄金风暴整个灭亡的凶手,于是她表示坚决不会对我们这群‘刽子手’、‘吸血鬼’低头,也不会把任何东西交给我们。” 布莱尔先生按了按自己的眼皮,叹气道:“而恰好就在那之后不久,时空掌控术研究会的老友们发现了宝穴的开启方法,于是玛格丽特的死活也就变得无关紧要。” 茵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于是你们就杀了她,还把她的头砍下来,一直放在信仰神殿的地下祭坛里……” “不,”布莱尔先生出其不意地摇头了,“我们本来没有打算砍掉她的头,这么多此一举的行为……宝穴和指令的发现曾经轰动一时,有人为了不让玛格丽特的宝穴落入我们手中,又无法将尸体整个儿带走,于是就割下了她的头,只留了一具没用的尸体给我们。” ……伊达洛斯,是伊达洛斯! 天啊,他到底背着自己做过多少疯狂的事,一面说着深爱玛格丽特,一面又能把她的头颅割下来带走,明明知道钥匙不在她的次元里,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多余的事? “所以您从未打开过玛格丽特的宝穴?”茵问道。 布莱尔先生点点头:“我得知玛格丽特的头颅被安放在信仰神殿的时间,绝对不会比你早很多。你大概不知道,以赛亚那孩子的时空掌控术几乎称得上是举世无双了,他甚至研究出了一门独特的魔法,名字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称其为时空锁――一种禁止使用时空掌控术的范围魔法。” 茵不禁犯嘀咕了,伊达洛斯到底想隐瞒什么?既然玛格丽特身上没有钥匙――就算有,那也是别人的东西,物归原主也不算过分,他到底害怕什么被安息军团发现呢? 要想知道真相,大概只有将来再去问伊达洛斯,只是将来再见的希望已经太渺茫,她虽然不甘心,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你想为你的母亲报仇吗?”布莱尔先生突如其来地问。 “呃……这大概不能说是不想,而是做不到吧?”茵不明白他这么问的意义何在,试探自己?如果真要报仇,第一个该杀的就是他吧,大师哪里会这么蠢。 布莱尔先生摸着长胡子叹气:“如果你问我这么多年有没有后悔过,那我可以告诉你没有,我从不后悔杀死那些拥有着过强力量的人。” 茵恍然大悟,嘲笑地问:“于是您觉得自己已经触犯了当初自己设下的警戒线,也成为了应该被杀死的人?而您没有勇气自杀……” “不是没有勇气,而是还有未尽的事业,”布莱尔先生并没有因为她一脸的嘲弄而生气,反倒是十分严肃地看着她,“我是个该死的人,但我不能这么寂寂无声地死去,身为大师,我理当为捍卫整个大陆的和平流尽最后一滴血,所以――我要把那个家伙带进地狱。” 被安息军团认定了非死不可的人只有一个标准:拥有过强的力量而不服从管制。 玛格丽特是这样,嘉威夫妇也是这样。 “……您说的是海默林?” “不错,就是他。” 布莱尔先生的拳头因生气而紧握起:“和你们同行的路上,我一直在观察他,还记得我们在库兹比克遇到的骷髅大军吗?听了我刚才的话,你一定认为那是我做的,其实不是我,是他,要不是当时你使用了大范围的反魔法领域,我恐怕不得不暴露身份以求自保。” 海默林身为神甫中的后起之秀,又有皇室血统撑腰,得到大师的亲传并不奇怪,可是他对自己人发动这样大规模的袭击,实在显得很没道理,他应该不知道布莱尔先生就是大师这件事吧? 茵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出乎意料,布莱尔先生不敢肯定:“他知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这一点很难说,有七成的可能不知道。” “那他那天想干什么,拖着我们大家一起陪葬?”茵满腹疑惑。 ――听好,茵,照我说的去做,成败在此一举。 咦?脑海中忽然回响起那天自己架着海默林逃跑时,他在自己耳边指引的话语。茵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喃喃自语:“他不会只是想验证一下我的精神力强度吧……?” 是否则够强大,是否能辅佐自己,他是这么想,所以才利用布莱尔先生传授的魔法,召集了数以千计的骷髅兵来练手。 布莱尔先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只看到她神情频繁变化,犹豫着该不该打断她的思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是唯有濒死的人才能发出来的绝望的吼声,茵瞬间头皮发麻,才刚起身,对面的布莱尔先生就已经弹出座位,冲进了中厅。 茵赶紧跟出去想看个究竟,却正正好,看到了足以让她心跳停止的一幕。 中厅里,石膏的雕塑群像占据了过半的空间,左手边的一扇半开的门前,布莱尔先生跪在地上,双手抱起满身是血的格瑞尔,悲痛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右手边通往来时的回廊那个入口处,则站着手持银色魔杖的克劳恩,看他的姿势,应该是刚使用了律令术。 在他的前方,阿瑟正高举起一柄短刀,怒吼着,狠狠地刺向身前的那个人的胸膛。 “小黑――!” 事情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然而深究起来,又很难说得清楚是从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晚忏悔结束后,布莱尔先生亲自将孙儿送回了房间休息,关好了门窗然后才离开,黑加仑找不到机会潜入,只得在中厅里一直等。 他看到茵独自一人走进了布莱尔先生所在的房间,心不由得提了起来,接着又发现了她肩头的一团红毛,这才稍微放了心,有火凤跟着,至少应该不会吃暗亏。 房间里的谈话似乎进行得挺顺利,可是格瑞尔却一直没有出来,黑加仑难得地烦躁起来,他担心着一门之隔的茵会不会被骗被欺负,这和以往他独自行动的时候毫无顾忌的心情天差地别,几乎无法集中起注意力去盯着自己的目标房门。 一秒钟都好像有一年那么长,茵冒着生命危险争取来的时间,被一点一滴地浪费掉,他终于无法再忍的时候,长廊方向传来脚步声,几乎是同时,格瑞尔的房门打开了。 红发的青年在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就被猎魂者割断了动脉,只能发出垂死的哀嚎。 一击得手,黑加仑一纵越过挡在路中央的石膏群像,以惯有的疾风闪电式的速度向外逃去。 但他怎么也不回想到,迎面走来的竟然会是那样两个人。 克劳恩像是早有准备,以极快的速度对他施放了律令?束缚,而不知为何与他一同到来的阿瑟则咆哮着冲上前来,将他凝固下落的身体狠狠地撞向身后的石膏像。 接着,手中的猎魂者被夺走,抢在律令术失效的前一秒,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 131、永别的生命礼赞 更新时间:2012-06-21 “小黑――!”茵的喊叫声在宽阔的中厅里回荡。 有多少年没有过疼痛的感觉了?他已经不记得了,猎魂者的刀刃刺穿皮肉的时候只有透骨的寒意,而当茵奋力扑过来,将肉山一样的阿瑟撞开一边时,他才真正感觉到了痛。 十年了,终于再次感受到疼痛为何物。 阿瑟被撞得摔坐在地上,呆望着茵:“茵,原来你――” “闭嘴!”茵发疯了一样喊叫,从次元中扯出一条洁白柔软的裙子,努力按住黑加仑胸前汨汨流血的伤口,“小黑,你别死,我把猎魂者拔出来,给你上药……”手正要拔短刀,就被他反抓住了手腕。 黑加仑靠在石雕群像的凹凸不平处,勉强站立着,他推开茵企图拔刀的手:“不能拔刀,会死。” 茵眼里不断涌出泪水,哽咽着抱紧他:“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对不起!别死,别离开我,小黑……” “小心!”火凤的喊声陡然响起,依偎在石膏像前的两人同时感到光线一暗,接着是“咄咄咄咄”的一连串重击声,“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先得逃出去。” 克劳恩吃惊地看着自己发出的“密雨之箭”被突然变大的红毛鸟张开翅膀抵挡住,三阶一段的水系魔法打在它身上,竟然只是哧哧地冒着水汽就消失不见了。这是什么品种的魔兽,火属性,会变大?还会说话?一时连继续使用魔法都忘了。 对,还不是哭的时候,茵飞快地抹掉眼泪,将黑加仑的胳膊架在肩上,搂着他的腰就要往外冲,有火凤开道,冲出这破神殿不成问题―― “茵!原来你说的话都是在骗我!”到这时候阿瑟才反应过来,一边愤怒地指责,一边伸手拽住黑加仑的另一条胳膊,企图把他扔开一边,“你们联合起来骗我!就算我杀了他你也不会和我在一起是不是?” 黑加仑被他扯得呼吸一滞,猎魂者不仅刺穿了他的心肺,还以死亡之力不断腐蚀着他的身体,要不是他曾经在堕落之音中死里逃生,体内本身就带有死亡之力,可以延缓死亡的到来,换做其他人早在猎魂者入体的时候就变成一具干尸了。 “你放手!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从来就没说过会和你在一起!”茵使劲儿地去掐他的手,可惜狂战士的皮肉就像犀牛一样坚硬,任她怎么努力都不能令阿瑟松手。 “你骗我!!”阿瑟怒极攻心,“我要杀了他!!” 火凤虽然努力张开翅膀抵挡克劳恩没完没了的魔法进攻,但除了水系魔法被它自身属性所克不会造成伤害外,风地光属性的魔法打在身上都还是很疼的,万幸克劳恩不是索兰达尔,只有水系魔法专精,其他的都只是初级魔法,它还能抵抗一阵子。 但是大象也怕蚊子咬,这样硬扛也不是办法,翅膀下的三个人又处于胶着状态,阿瑟急红了眼,死拽着就是不让他们走,还几次想要把猎魂者拔出来再捅两刀,茵奋力阻拦,夹在中间身受重伤的黑加仑差点被他们折腾的休克过去。 “把那胖子踹开赶紧走!”一道新月之刃削去了头上的半截翎毛,火凤终于怒了。 茵手脚并用,全都对着阿瑟招呼过去,非但不起作用,反而让这个心灵受创的狂战士更加崩溃,说什么都要置黑加仑于死地。 就在火凤即将抓狂,一扬头想吐火把那碍眼的人类魔法师给烤成焦炭,连带着神殿也烧了算了的时候,神殿外轰隆一声,大地都为之颤抖。 紧接着,长廊那头的墙壁被轰出了一个大洞,一道白影窜了出来。 “不许伤害我的哥哥姐姐!” 苏缇端着她父母引以为傲的超长距离精准火炮,骑坐在龇着满口獠牙的穷奇背上,单枪匹马闯入了帝国中央神殿,一路狂轰滥炸而来。 短短不到一百米的长廊不过是几个起落的工夫,身后,辉煌神殿的前殿和中殿接连垮塌,都是拜她所向披靡的冲锋所赐。 总是哭鼻子的小萝莉此时此刻威风凛凛,骑着高等妖兽独闯这满是高阶祭司的王都神殿,沿途根本没有人能阻拦得了,那些企图用魔法困住她的人无一例外地被她用炮送回了神的怀抱。 她的到来,无疑是为困在后殿里的两人一兽雪中送炭!只见一颗小型炮弹气势汹汹地朝着克劳恩飞去,在他脚边轰然炸开,瞬间将这个吓呆了的天使炸得血肉横飞,而苏缇丝毫没有因为飞溅在脸上的血而生出退却之意,手一挥:“小黄!” 趴在背包上蓄势待发的小夜魅得了命令,立刻如出膛的炮弹一般扑向阿瑟,狠狠一爪子挠在他脸上,阿瑟大声呼痛,手一松,茵抱着黑加仑向后踉跄了一步,终于脱困。 “你们竟敢骗我!竟敢把我当白痴!”阿瑟简直气疯了,满脸的血什么也看不清,仍然要扑上来掐死他们。 黑加仑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光,反手猛地拔出了插在胸前的猎魂者,顺势捅进了扑过来的阿瑟胸口。 阿瑟脸上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直流,两眼用力突出,甚至来不及说一句遗言,就被猎魂者的死亡之力腐蚀成了一具干瘪的干尸。 “小黑!”茵差点被吓晕过去,赶忙用手里的裙子死死按住他的伤口,阻止那些血继续喷溅。 “房顶……”黑加仑眼前的景象已经开始模糊,但仍然看到许多人正从前殿的废墟中挣扎着涌过来,勉强用最后一点力气握着猎魂者,将茵保护在臂弯中。 茵只愣了一秒就明白过来,忙大声喊道:“苏缇!炸开房顶!” 苏缇朝着长廊方向又发了一炮,将快要追到门口的人炸得哭爹叫娘,然后回手炸开了后殿的穹顶,穷奇也立刻一纵跃起,带着苏缇和小夜魅扑到火凤背上,火凤牢牢抓起茵和黑加仑,展开烈焰一般火红的翅膀,将无数的魔法和枪弹远远甩在身后,穿过屋顶上的大窟窿逃之夭夭。 “小黑!小黑,你坚持住,我给你上点药,会好的,”茵一面止不住地掉眼泪,一面拼命把身上携带的所有治疗药剂都倒在他胸前的伤口上,“你说过会保护我的,别死,千万别死!” 火凤一举带他们逃到了城外的森林中,然后就不知去了哪儿,苏缇带着穷奇和小夜魅放哨,将茵和受伤的黑加仑围在一个背风的岩石下。 黑加仑倒是显得很平静,他抓握住茵的手腕,制止了她继续颤抖着将药剂浪费在自己身上的举动:“没用了。” 别说是被猎魂者刺伤,就是被一般的刀剑刺进心口,也是必死无疑的,他能一直撑到现在,完全是拜体质特殊所赐,但是无论如何是死定了。 茵当然不会看不出那些昂贵的药剂对他的伤势一点帮助都没有,但要她怎么能接受这个事实,她只能用力摇着头,不断重复着“会好的,没事的”,将药剂涂在他伤口上。 最后一支生命药剂也用光了,那其深无比的伤口也没有半点愈合的征兆,茵终于扔掉了手中的试管,捂着脸大哭起来:“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执意要救伊达洛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小黑!你别死,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了!求求你,不要死!” 黑加仑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将她搂进怀里。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茵紧紧抱着他,滚烫的眼泪顺着他逐渐失去温度的脖颈淌下来,混进了那些毫不奏效的药剂之中。 苏缇不知所措地抱着自己的火炮,一脸的难过,想说什么,又怕打扰了他们最后的二人世界,只能拼命咬着牙,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在玛尔德,我也因为失算……害死过你……所以,不要难过……”黑加仑靠在岩石上,几乎能够看到自己的生命之沙在飞速流逝。 茵心中悔恨交加,哭得更大声了:“你别说了!那不是你的错!” 黑加仑用最后一点力气吻了吻她的卷发,轻声说:“除了你,我……一无所有,死,也不后悔……” “我也不后悔。”叹气似的,熟悉而悦耳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茵被人掰着肩膀推到一边,然后眼睁睁看着已经离开的人再次回来了。 伊达洛斯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还是穿着惯常的黑色祭司长袍,他将魔杖横在身前,口中念着茵闻所未闻的咒语,犹如吟唱着一首古老的颂歌。 随着他冗长的吟唱,从森林的各处不断飘来萤火虫一样的光点,洁白轻盈,纷纷落向黑加仑胸口上那道可怕的伤口。 茵不禁屏住了呼吸,因为她看到那些光点接连不断地消失在伤口附近,然后那致命之伤竟然一点点愈合,流血止住了,伤口也逐渐变小,最后只在皮肤表面留下一道浅色的痕迹。 恍惚间,她记起当初在音加古鲁山道上被大雾困住的那个夜里,黑加仑曾带她去看人鱼,那时候也有无数的小精灵将光球送到人鱼的身上,让他灰白的身躯重新焕发出生命的光彩。 如旧梦重现,当时只觉得那是一幅浪漫的美景,谁知今天却会变成重燃生命之火的幸福之光、希望之光。 ------------ 132、我把女儿嫁给你 更新时间:2012-06-22 “这是什么……?”她情不自禁问道。 “奥术?生命礼赞,只能由生命属性的人来施展的奥术。”伊达洛斯蹲下身试了试黑加仑的鼻息,确认他活下来了,然后点点头,什么也没有再说就要离开。 茵忙又问:“你上哪儿去?” 伊达洛斯脚步缓慢,却十分坚决地朝森林深处走去:“去流浪,要重新凝聚生命之力需要花十年以上,在那之前我无法再做祭司,只有到处流浪了。” 茵欲言又止,他像是能看到一般,发出了好听的笑声:“你不需要有任何想法,我凝聚生命之力,原本就是为了玛格丽特,为了你,现在总算让它有用武之地了。” “就此永别吧,我不会再来干扰你的生活了。” 黑色的背影消失在茂密的森林之中,茵呆坐了好一阵子,才惊醒过来,忙不迭地去摇黑加仑的肩膀:“小黑,小黑!醒醒!快醒醒,小黑!” 黑加仑呼吸平稳,昏睡不醒,大概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茵叫不醒他,只好翻出几件裙子铺在地上好让他睡得舒服一点。 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大家都很累了,戒备了一阵没见有人追过来,就歪歪倒倒地靠在一起打起盹。 不知睡了多久,火凤抓狂的尖叫声把大家从睡梦中惊醒:“这是怎么回事!” 茵的脑袋差点磕在岩石上,吓出一身汗来,皱眉抱怨道:“小红,你干嘛大惊小怪的,什么怎么回事?” “我不远万里跑去卡洛斯,想叫那个自恋狂回来给这头怪兽疗伤,”火凤扑腾着两只翅膀,在黑加仑肚子上踩来踩去地蹦跶,气急败坏地嚷嚷,“结果可倒好!我费尽了唇舌那家伙理都不理我,回来一看,他的伤居然好了?小茵啊,做人要厚道点,你既然会生命礼赞,早的时候干嘛哭得那么逼真啊,耍我吗?” 它的体型足有一只成年火鸡那么大,爪子又尖,眼看刚活过来的黑加仑就要被他再踩得死过去,茵赶紧举双手投降:“没有啊,我怎么可能会假哭?是伊达洛斯突然又跑回来了,生命礼赞也是他耗光了自己多年来积蓄的生命之力施展的,不是我。” 火凤听了她的解释才稍微消了口气,给面子地不再乱踩,缩小成鹦鹉那么大,跳上茵的膝盖,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就算你这么说,我一路飞奔飞赶的,还被那自恋狂笑话多管闲事,小茵你是不是想办法补偿我下?” “嗯,好啊,我把女儿嫁给你好不好?”茵抚摸着它的羽毛笑问。 “女儿?”火凤怀疑地盯着她的肚子。 茵瞬间闹个大红脸,抓起一旁舔毛的小夜魅递过去:“不是你想的那样,小黄啦,我把小黄嫁给你好不好?” “嗤……”火凤不屑一顾地扭开头,小夜魅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就伸出舌头湿漉漉地舔过它的脖子,火凤顿时又抓狂起来,“蠢货!毛不是这么舔的!”赶忙把被逆舔的羽毛抖顺了,“这么笨还拿出来嫁人。” “笨不笨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你喜欢嘛。”茵亲亲小夜魅的脑袋瓜子,小家伙撒娇地转过头来舔舔她的脸,火凤嘎巴着嘴,又嫉妒又不屑地说:“谁喜欢这头笨得不挨边的黄毛。” 闹了一阵,一直没说话的苏缇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样了?” 虽说照火凤刚才的口气来看,索兰达尔应该没有缺胳膊断腿受重伤什么的,不过他这人也确实不用怕危险,苏缇真正担心的还是他的心情——或者说心态吧。 自诩天才的他接连害死了苏缇的父母和姐姐,想必很难接受这样的打击,阴沟里翻船的滋味,任何人都不会喜欢。 “那个自恋狂?他好得很,一切都好,”火凤想起索兰达尔摆架子不肯来帮忙的脸就有气,“兵不血刃地就拦住了想要杀回国的大军,还把他那个哥哥打得落花流水,现在也不知道逃哪里去了,现在十几万的军队掌握在他一个人手里,看来帝国国王的位置也早晚是他囊中物。” 苏缇勉强地微笑了下,不咸不淡地说:“那就好。” 茵摸摸她的头说:“别这么说,他根本不稀罕什么王位,要不然以海默林的能耐,还不够给他塞牙缝呢。等他回乌赛斯你再去见他,好好谈谈,当年的那些恩怨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对不对?你会原谅他的对吧?” “是他自己不能原谅自己。”黑加仑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脸上盖着茵的帽子,懒洋洋地说。 听他说话也没有任何虚弱的感觉,伤应该是真好了,茵的心情也晴朗起来,问:“为什么不能原谅自己?难道苏缇的爸爸妈妈真是他杀的?” 黑加仑摘了帽子坐起来,答非所问:“我饿了。” 一口气吃掉三个披萨后,黑加仑抹抹嘴,这才把那天在卡洛斯听索兰达尔说的“往事”都重复了一遍,其中有一些似乎是连苏缇本人都不知道的,听得两眼瞪老大。 “那白痴一向以为自己聪明绝顶,从不会犯错,先是连累嘉威夫妇被杀,然后又害死了费欧娜,这是他人生的污点,他不会轻易原谅自己的。” 黑加仑说着,发现茵以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是我的猜测,他真实的想法我不知道。” 茵笑了,指着地上剩下的一大堆吃的:“我是觉得奇怪——你吃饱了?才三个披萨?不再来点蓝莓馅饼和培根卷?” “……不用了。” 火凤插嘴道:“他身体里的生死平衡被第二次打破,堕落之音的后遗症应该已经消失了,今后不会像个无底洞一样胡吃海喝,省下不少钱哦。” 重伤者醒了,其余的人也休息得差不多,于是趁着天黑摸回了乌赛斯城中,把搁在旅馆床下呼呼大睡的小梦迦接了,正准备先到邻近的城市避避风头,等索兰达尔凯旋归来再说,谁知偏偏又遇上了意外的状况。 “邀请券?给我的?”茵看着递到面前来的镀金纸片,实在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来送邀请券的是皇家赌场的荷官,上次跟着伊达洛斯去见布莱尔先生的时候,他们个个穿着笔挺的制服,藏身在地下二层无声赌场的黑暗之中,既为赌客服务,又随时会猎取赌客的性命。 年轻的荷官递上邀请券,然后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请小姐务必跟我前去,邀请您的人说了,您没必要采取无意义的抵抗,他不会伤害您,也不希望伤害您,但如果您执意拒绝,我们会采取必要的措施,保证您准时到达见面处。” 茵差点没笑出来:“必要的措施?无意义的抵抗?你们是赌场还是佣兵所,给钱就什么都做?” 荷官正色道:“对不起,小姐,我们只是尽力满足客人的需要,他想要和小姐赌一场,我们就来请人,只是这样而已。” 火凤轻蔑地一扇翅膀:“去呗,怕他啊,赌赢了的钱就当嫁女儿的彩礼了。” 俩人一兽正打算跟上,那荷官一抬胳膊:“客人只请了这位小姐一个人,其他人请回避。” “什么话!开赌场还有把客人往外撵的?我也要赌!”苏缇一听就不乐意了,死死抱着茵的胳膊不放。 荷官微微一笑,一针见血:“这位小姐,您还没有成年,按规矩是不能进赌场的,请不要为难我们。” 苏缇吃瘪,极不情愿地松开了手,荷官转身走了几步,再次无可奈何地停下来:“先生,您不能跟来。” 黑加仑双手插在大衣兜里,漫不经心地问:“你想说我也没成年?” “不是,”荷官哭笑不得,“那位客人给了清场费,我们也是没办法。” 茵拇指向后一指:“他是我的奴隶,我想带到哪儿就带到哪儿,国王都管不着。” 荷官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走了一遭,忍俊不禁:“奴隶?爱的奴隶?” 茵打开次元,取出玛格丽特留下的怀表,拆了表链将一端递过去,黑加仑了然地接过来扣在项圈前的铁环上。 这下荷官无话可说了,嘴角抽搐半晌,只得点头:“那请小姐看好您的奴隶,跟我来。” “这就对了么~小红,你照看好苏缇哦,我们很快就回来、”话还没说完,茵就被打横抱起来,瞬间恼羞成怒道,“小黑!你又发疯!” 黑加仑十分无辜地回答:“链子太短。” 这倒是实话,表链当狗链用……确实不够长,茵攥着金表链,突发奇想地坏笑起来:“嫌短?那改天去铁匠铺打一条长的给你用?” “床上用?”黑加仑毫不示弱地,在她脸上啃了一口。 在荷官的带领下,两人穿过不分昼夜都熙熙攘攘的赌场一楼大厅,转进了向下的楼梯间。一个姑娘被抱着进来理所当然地引来一片嘘声,也有好色之徒凑过来想问怎么赌,不过一看茵手里攥着的金链子,就意识到自己猜错了,看来只是个不想脏了自己鞋的贵族小姐,还是别惹事好。 依旧是那扇刻着纯金花纹的大门,荷官输入了密码,领着他们走进一片漆黑的无声赌场中。 茵落地站定后,那荷官打了个响指,大厅的四周立刻亮起灯火,原来在黑暗之中足有二十个荷官在待命,他们都站在灯台下,接到指令就点燃头顶上方的煤油灯,将整个大厅照得灯火通明,也将坐在赌桌前那个人的面貌照得一清二楚。 ------------ 133、二十四点赌过往 更新时间:2012-06-23 点亮的二十盏煤油灯将整个大厅照得灯火通明,也将坐在赌桌前那个人的面貌照得一清二楚。 温厚敦实的外表,一字胡下的嘴弯成微笑的弧度,双手规规矩矩地叠放在身前的赌桌上,柔和的目光在橘黄色的油灯光中显得更加充满温情。 好像这只是一位慈父迎接失散多年的女儿回家的一个惊喜。 而不是一场赌约。 “见到我很意外吗?”亚历克斯首先打破了沉默,不是以纸条,而是以说话的方式,茵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去看周围那些人的脸色。 上次可是稍微发出一点声音就被用枪威胁的,今天是怎么了? 亚历克斯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解释:“规矩也是人定的,只要有钱,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那可真是了不起。”茵坐在荷官拉开的椅子里,脸上看不出半点和父亲重逢的愉快。 能高兴的起来就有鬼了,身为父亲,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用过呼吸诱导剂,还说什么对不起我不能让爱莲娜有危险,茵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不管他威逼利诱或者打温情牌,自己都绝对不会再上当了。 怎么和大师谈判,就怎么和他谈判,反正是他不讲父女情面在前。 亚历克斯招了招手,一旁的荷官立刻上前来,送上两副崭新的扑克和一堆筹码。 茵看着荷官熟练地切好了牌,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中央,又将筹码等分为二,分别码放在他们手边,虽然很想沉住气,但还是忍不住问:“你到底又想玩什么花样,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今天就是把我杀了,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我不是来寻求你的原谅的,”亚历克斯微笑着从牌堆顶翻开四张牌,依次正面向上排布开,“上次分别前,我还欠你一个交代,有许多事除了我,大概也不会再有人能回答你。” 茵皮笑肉不笑,指着桌上那堆筹码:“那这些是什么意思?” 亚历克斯摸了摸一字胡,笑着说:“我想顺便考考你身后那位先生,是不是有资格和我的女儿在一起。二十四点,一个扑克游戏而已,至于这些筹码,是你和我交换的条件。” “你怎么知道他会跟来?”茵不喜欢这种被人预算好了的感觉,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伊达洛斯,就算换成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行。 “他就像你的手和脚,眼和口,你会不把这些东西带在身边?”亚历克斯戏谑地笑道。 茵正要再说什么,黑加仑已经从一旁的便签盒子里抽出了纸和笔,刷刷刷写好了答案推过去,亚历克斯自己不看,示意荷官检查,然后说:“他每解出一组数字,你可以提一个问题,他解答的速度越快,我的回答也就越详尽,如果三分钟内答不出,你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成交。”抢在茵的前面,黑加仑做出了答复。 “……那就成交吧。”茵无可奈何地只好跟着答应,心里早把这一根筋的笨蛋骂了千万遍,什么都别人说了算,规矩也是别人定,怎么能这样就答应,真是笨死了。 荷官将便签烧了,示意可以开始提问。 茵果断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加入安息军团的?” “就在玛格丽特被抓走后不久。” 亚历克斯的回答简单到吝啬,幸好黑加仑不仅擅长各种赌博,二十四点这种四则运算也很拿手,刷刷刷又答完一题,茵得以继续追问:“你加入安息军团是为了什么?”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想要摧毁一个坚固的堡垒必须从内部着手?”亚历克斯摊了下手,微笑着答道,“我当时只以为安息军团是对玛格丽特利用不成,所以才把她逼上绝路,于是我想借露易丝之手混入军团,假装臣服,然后逐步将这个专制的组织瓦解。” “露易丝知道你的目的吗?” “知道,她是个好姑娘,否则海伦不知道会被整得有多惨,图加特整个王室都在为安息军团服务,她并不是自愿加入的,不过也多亏了她,否则恐怕还等不及被掉包,那些刽子手就已经把你杀了。” “那……”茵一张口,荷官示意她不能提问,原来黑加仑被一道题卡住了。 用扑克翻出来的四个数字也并不是一定就能凑成二十四,这一点茵过去玩过,所以很清楚,看到黑加仑盯着扑克发呆,就拍拍他的胳膊:“算了小黑,答不出来就别勉强了,一个条件而已,应该不会很过分。” 刚才的提问过程中,亚历克斯交出了三摞筹码,现在三分钟时限已到,茵只好将其中一组推回去:“说吧,你想要我答应什么?” 亚历克斯十分平静地说:“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为难爱莲娜,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妹妹。” “为什么你觉得我要为难她?”茵冷笑起来。 “你现在不能向我提问。” 茵被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晦气地点点头表示答应。 答题继续,接下来的几道题都很简单,茵自己瞥一眼也能知道答案,于是沟通得很顺畅。 “……也就是说布莱尔先生口中的那些和他争夺领袖地位的人当中,就有你一个,你想通过挤垮他来毁掉整个安息军团,”一连问了六七个问题后,茵总算是对这个庞大的组织内部的混乱有了一定的了解,同时也不得不替黑加仑感到庆幸,他早早地就离开了那个毒巢,“布莱尔先生也真是可悲,出发点是好的,结果手下那么多人不服他,跟着你一起内乱。” 亚历克斯忍俊不禁道:“谁都不喜欢被人戴着项圈镣铐,他早就该料到组织发展壮大以后,别人会有异心。” “那安息之柜又是怎么会落到海默林的手中?根据你刚才回答的,他这几年来也在拼命扩张自己的势力,惹火了军团内部的很多人,所以才有人趁他脚受伤落井下石。安息之柜这么贵重的东西,应该是被严密看守起来的才对,他是怎么拿到的?” 这个疑问盘桓在她心底已经很久了,还记得在地下室里看到海默林将五把钥匙依次插进安息之柜的时候,自己内心受到了剧烈的冲击,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将安息军团奉若至宝的安息之柜连同五把钥匙都弄到了手,这…… 没想到亚历克斯的回答又让她大吃了一惊:“其实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原来安息之柜有两个,这也是为什么上次黑加仑说他看过隐秘之书,我会觉得那么不可思议的原因,你所见到的那个安息之柜,在十七年前就已经打不开了。” 茵一呆:“两个……有两个安息之柜?” “是的,你所见到的那个因为打不开所以被遗弃了,他会拿到不奇怪。” “那为什么会有两个?这件事除了你和大师,别的人知道吗?” 亚历克斯笑着努努嘴,示意她等等,黑加仑又被一道题给绊住了。 三分钟过去,又一道解不开的题,黑加仑看着那四张扑克被收走,一个恼火,将手中的蘸水笔狠狠【纵横】插向赌桌,笔尖直接钉进了桌面,木屑飞溅。茵赶忙安慰:“算了算了,二十四点也不是每一组都能解开的,别生气了。” 荷官过来另外给他换了一支笔,不过钉在桌面上那支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拔不出来,最后只能任笔尖留在桌板上,把笔杆旋下来带走。 “杀鸡儆猴,不管怎样你们要答应我第二个条件,”亚历克斯见他们都不动,就自己伸手捞走了对面一半的筹码,“茵,你母亲生前留下了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宝,我……” 话还没说完,茵竖起手掌示意他可以打住了:“我明白了,你喜欢你就拿去,我不缺钱。” 亚历克斯笑了,他慢慢地摇着头靠进椅子里,眼神里饱含着苍凉感,静静地看着对面一个劲儿安慰恋人、完全没空理睬自己的女儿。 “我想你误会了,我刚才想说的是,”他咽了咽唾沫,满嘴苦涩,“我想把它们都交还给你,然后从你手中拿回玛格丽特的遗骸。” 茵正好话说尽劝慰黑加仑,听到这句时愣了下,反问:“你想要的是她的宝穴吧,你觉得里面还有更大的宝藏,比妈妈留给你的还要多?” 亚历克斯苦笑着解释:“不是这样,她的次元里……”“不用说了,我不会答应的!爱杀爱剐你随便来,我妈妈的东西是绝对不会交给你这个外人的!”茵断然拒绝,挥手将所有的筹码都扫到了地上。 ―― 本文即将完结,为防止盗文软件坑害纵横,特此说明,本文签约网独家发表,一切盗文网站都是耍流氓,小司读者群号65937126,敲门砖为小司任意一部小说中你喜欢的角色名字,追问催文第一时间关注新文,相约群里见~ ------------ 134、关乎爱的日记本 更新时间:2012-06-24 象牙的筹码噼里啪啦撒了一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声刺耳。 茵眼圈发红,咬紧了牙关瞪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人口口声声要摧毁安息军团,说得大义凛然,最后还是和其他人一样,都在窥觊玛格丽特留下的富可敌国的财宝,这种人怎么能是自己的父亲,自己怎么会和这种人有血缘关系? “唉……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想得这么不堪?”亚历克斯搓着自己的鼻梁,叹着气说,“我承认上次为了逃走的确做了让你伤心的事,以后我都会补偿给你,包括你不在王宫的这十七年缺失的一切,你要什么都行,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茵气得手都在抖,黑加仑放下蘸水笔,握着她的手一言不发。 一名荷官上前来打算将筹码重新捡起,亚历克斯却摇头示意他们不用了,然后对茵说:“你母亲给你留下的怀表,你带在身上吗?” 茵咬牙切齿地说:“没有这种东西。” 亚历克斯无奈地抬手一指黑加仑胸前垂着的金链子:“你以为我认不出那条表链?那怀表当年是我留给她的。” “那你拿回去,我不稀罕你的东西!”怀表和表链被揉成一团扔了过来。 亚历克斯将怀表握在掌中,指肚慢慢地摩挲着外壳,神情怅然地说:“这块怀表里藏着打开她宝穴的指令,你不用急着还给我,先自己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然后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和你交换了。” 说着将怀表又放在了她面前。 去见布莱尔先生之前,茵想到把骨灰盒交给苏缇,当然是考虑到老人完全有可能杀了自己再去解开次元,不过现在东西拿回到自己手上,比起抗拒不从被杀了抢走,还不如自己打开来看看。 “要怎么做?”茵抓过怀表,打开来看,时针分针仍然指着上次的那个数字,六点一刻二十七秒。 亚历克斯打了个响指,立刻有荷官过来递上一副眼镜,正是布莱尔先生和海默林都曾经用过的,那种可以将魔法有形化的眼镜。茵怀疑地看着手上这一副,镜架上似乎有些不自然的划痕,亚历克斯解释道:“这是大师的东西,知道该怎么用吗?” 茵没有回答他,将眼镜戴上,然后取出了骨灰盒轻轻揭开来,玛格丽特的颅骨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眼窝里有一个熟悉的玉米粒――那是宝穴的锁眼。 时空魔法师打开次元有一个通用的咒语,但通过咒语只能打开自己的次元,要想开启别人的次元,就必须要有指令,茵将默念的内容由咒语改成了表盘上的数字“61527”,眼前果然出现了一个入口。 无暇去思考玛格丽特为什么生前就能知道自己次元的指令,茵赶紧将手伸进了次元当中,先是摸到一本书,然后再将手伸向别的地方,却没有别的东西了。 只有一本书?茵费解地将它取出来,这才发现那不是什么书,而是一本样式古旧的日记本。 “我想要的就是这个,”亚历克斯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可以先看看,如果你对里面的内容感兴趣的话。” 茵小声嘟囔了句:“你不说我也会看的。” 翻开日记本的封面,扉页上签着玛格丽特的名字,看来是她生前的日记,里面必然会记载着很多秘密,可能会有千奇百怪的魔法的使用心得、安息军团的秘密、费姆茨家的事……茵做了种种猜测,然后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却看到上面赫然写着―― “今天在赌场遇到了一个傻瓜,挥金如土,不学无术,我和他赌了一把,狠狠地挫了挫他的锐气,看他以后还敢这么嚣张,有钱不去做点有意义的事,就知道赌。” 接着就是当天的其他见闻,没有什么特别稀罕的,茵又翻了一页,上面写到昨天那个傻瓜追来报仇,又被玛格丽特教训了一顿。 这个“傻瓜”的名字一直没有出现,他先是偶尔出现在每日见闻中,然后出现的越来越频繁,几乎是每天都有关于他的记录,所发生的事也由挑衅被揍逐渐变成了赔礼道歉、谈心、游玩、救济贫民窟等等,渐渐地日记里除了他,再也没有别的主角。 茵抿着嘴,向后跳着翻了几页,看到了这样一段话:“那个傻瓜今天跟我说喜欢我,让我嫁给他,他还在坚持自己是异国富商之子,把我当白痴,我早就知道他是公国王子了。他死缠烂打,说什么没了我就活不下去了,这些都是花言巧语,我才不会相信呢,不过他傻乎乎发誓的样子看上去真可爱,他要不是王子,我倒是会考虑一下。” 看来玛格丽特真的喜欢过亚历克斯,茵苦笑起来,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自己是爱的结晶,还是难过他们最终没能走到一起。 再往后的日记,有些是茵已经知道的事,比如和黄金风暴、和卡梅恩,翻过一半以后,笔记就开始杂乱,内容也几乎都是围绕着安息军团和逃亡岁月,看得她心惊肉跳,有许多次玛格丽特死里逃生,虽然只有简单几笔,但可想而知,她是要累到什么程度才能写不下去。 “我很想他,甚至有点后悔和他分开,但一想到那么多人想杀我,又觉得或许分开是最好的。” “他又来找我了,不过我还和过去一样拒绝了他,六国王室和安息军团都是沆瀣一气,我不能害了他,他将来要是做了国王,一定会有更多人幸福快乐,不能因为我和公国女王翻脸,失去继承人的资格,绝对不行。” “医师说我怀孕了,需要休息,我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可是整个索美拉大陆到处都是安息军团的人。神啊,这个时候如果他在我身边……不,我不应该再想他了,否则他再找来,我一定会情不自禁地答应他。” 在那些记述着流亡的艰苦岁月的笔迹之中,断断续续地留下了玛格丽特孤苦的思恋,和亚历克斯孜孜不倦的追赶,每一次的相逢都只让彼此更加痛苦,明明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 “嗒”一声,眼泪落在了日记本的纸张上,茵慌忙用袖子去擦,幸好这一页的下半截已经没了内容,她匆匆抹掉脸颊上的泪,继续往后翻。 后面就是空白,再翻几页仍然一无所获,茵不死心地一页一页地找,终于让她在某一页上发现了一行歪歪斜斜的字迹。 “我爱你,傻瓜。” 手指哆嗦得再也翻不下去了,茵将日记本往桌上一扣,趴在自己胳膊上大哭起来。原来亚历克斯想要的是这本盛满了从他们相识以来点点滴滴的日记本,还有最后的那句告白,自己却…… 黑加仑默默地将她搂到怀里,既不劝也不安慰,虽然他不知道日记本里到底写了什么,但既然茵想哭,还是让她哭出来比较好。 “这本日记我以前就看过,不过被她骂了,”亚历克斯探手将日记本捞了过去,凝视着那行歪三扭四的字,微微笑起来,“我跟你说过她在莎曼珊夫人的小屋里被人包围的事,当时她把次元里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我,让我把你带走,等你长大以后再交给你,而这本日记……” 他眨了眨眼,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过了半天才说:“她随手翻开写了几个字,然后就扔回了自己的次元里,告诉我如果想看,就等做了国王以后,亲自到库兹比克山去找亚逊?卡梅恩,她在怀表里留下了线索。” 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扒在黑加仑的肩膀上,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亚历克斯强颜欢笑,扬了扬手里的日记本:“怎么样,可以给我吗?” “嗯……”除了用力点头答应,她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回答方式。 “那真是太好了,”亚历克斯舒心地将日记本合上,收进了自己的次元中,然后递给她一把钥匙,“这是皇家赌场的私设包房钥匙,玛格丽特留给你的其他东西我都放在里面了,稍后你可以去取回。” 茵正难过着,对钥匙连看也不看一眼,黑加仑伸手接过,拴在了表链上。 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亚历克斯不禁露出了微笑,接着之前的话题说:“筹码已经撒了,继续赌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我还有一个心愿,希望你能答应――当然,就算你不答应,我也还是会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什么问题?”茵早把几分钟前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为什么安息之柜会有两个,”亚历克斯十指交扣,缓缓说道,“安息之柜最后一次被打开是十七年前,以大师为首的安息军团封存了堕落之音的咒语,在将钥匙送回帝国的路上不幸遭遇黄金风暴的洗劫,因为轻敌,钥匙也落入了那群人的手里,之后便下落不明。” “打不开的安息之柜无法再继续封存禁咒,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都以为它就此寿终正寝,新的隐秘之书中应该只记载着玛格丽特以后的事,直到上次听你说黑加仑看过隐秘之书,我才开始怀疑,难道新的隐秘之书中仍然有旧的内容,那是谁把这些都默写出来的呢?” ------------ 135、复仇之路远又长(正文完) 更新时间:2012-06-24 第一只安息之柜无法再开启,里面的禁咒也就真的成为了历史,这本来是件挺好的事,毕竟安息之柜的存在价值就是将这些危险物品都封印住。 但是竟然还有人能默写出隐秘之书中的内容,这证明安息之柜已经失去了存在意义,被封印的东西仍然有人知道。 茵呆了半晌,反问:“是布莱尔先生?” 亚历克斯默然点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所有被他关进安息之柜里的东西,他都背了下来,一面不许别人用,一面自己偷偷地用。” “不过人老了记性就会变差,以前记得的许多咒语慢慢地就背不全了,又不敢写下来被人抓到把柄,加上军团内越来越不稳定,很难不着急。” 原来如此,茵可算明白了,难怪隐秘之书中明明有提到摄魂术,布莱尔先生还想向伊达洛斯索要,看来是记不太清楚了。 “最后来谈谈我刚才说的愿望吧,”亚历克斯微笑着,从自己手上摘了一枚戒指,轻轻放在赌桌上,“这是我的母亲,也就是公国女王十七年前给我的,象征着王室继承权的戒指。” 纯金的指环上,一颗切工无暇的蓝宝石熠熠生辉,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茵明白了他的意思,黯然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需要这个。” 亚历克斯却执意将戒指推到她面前:“除了爱莲娜,我只有你一个女儿,无论有没有这枚戒指,将来你都会是唯一的王储,拿着它,任何时候你愿意回到我身边,属于公主和王储的荣耀都会等着你。” “所以你让我们不要为难爱莲娜。”黑加仑进来这么久,第一次出声,却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你愚弄了她,这笔账我本来是想向你讨回的,”亚历克斯瞪他一眼,提醒他过去还做过不太光彩的事,“不过你既然是茵的奴隶,所作所为就代表她,我不可能向她讨这笔账,只能请你们不要再为难她。” 黑加仑不置可否,手指绕着茵的卷发,等她做决定。 茵迟疑了一阵,还是把戒指推了回去:“你还年轻,重新迎娶王妃,将来还会有数不清的孩子。让妈妈、也让我成为你的过去,好吗爸爸?” “你真的不要?”亚历克斯脸上难掩失望之情。 茵为难地笑了笑,指指抱着自己的这个人:“你当初不是也想过为了妈妈放弃王位继承权吗?既然你的梦想没能实现,就让我去替你实现吧。” 亚历克斯哑然失笑,只好点头:“那就随便你吧。” 走出皇家赌场大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茵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深深吸了一口气:“今天的空气真好。” 对面广场上,苏缇坐在喷泉边忐忑不安地等了一整晚,这会儿一见他们出来,立刻飞奔过来:“姐姐!小黑哥哥!你们都没事吧?” “暂时没事了。”茵一把将她抱起来,笑容灿烂地回答。 苏缇却疑惑地反问:“什么叫暂时没事了?” 黑加仑回头看了一眼赌场的大门,那些身兼荷官和保镖双重职责的人正将亚历克斯恭恭敬敬地请出门,男人并没有看他们这边,只是带上礼帽,上了早就等候在门口的一辆马车,朝着城南驶去。 “亚历克斯希望我们不要找大师报仇。”接到苏缇询问的眼神,黑加仑十分简洁明了地回答。 “姐姐你答应了?不会吧!”苏缇大惊失色,抱着茵的脖子摇了摇,“他害死了玛格丽特阿姨,害死了我的爸爸妈妈,这么坏的人,为什么放过他?” 茵瞪了黑加仑一眼――谁让你跟她乱说的! 黑加仑一脸无所谓:“陈述事实而已。” 苏缇皱着眉撅起嘴,不满地问:“是谁约你们来赌场的?他和你说了什么,他威胁你们,还是怎么样?” “是我爸爸,”茵蹭了蹭她的额头,“他说如果我们一定要杀了布莱尔先生报仇的话,会牵连到爱莲娜,他说早就知道爱莲娜是大师的天使,希望我们都不要插手,他会想办法取代布莱尔先生,这样既能报仇,又能保证小女儿的安全。” 苏缇噎了噎,无言以对,担心女儿也是人之常情,她嘴上不好说什么,坏心情却都写在了脸上,明知道仇人就在眼前,却要被别人动之以情,当初大师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怎么不见他劝阻?苏缇本来对亚历克斯的印象就很坏,现在更是把对大师的恨意也迁怒过去,嘴撅得能挂上个油瓶。 茵看得好笑,吐吐舌头,说:“骗你的。我是那种有仇不报的人吗?” “……那到底是报还是不报?”苏缇被他们翻来覆去的搞晕头了。 “当然要报,不过不是现在。”黑加仑斩钉截铁地说。 见苏缇一脸“你们饶了我吧快说清楚怎么回事”的表情,茵也就不在逗她,抱着她到喷泉边坐下,把在赌场里的经过全部说了一遍。苏缇听完后总算是理清了思路,问道:“大师的孙子死了,自己也受了重伤,所以你爸爸想要借机把他挤下台,就让我们暂时别动手,是这样吗?” 茵点点头,然后故作神秘地压低嗓门说:“虽然我是有被他和妈妈的过往感动到,爱莲娜和我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一码是一码,我看得出来他其实和大师就是一样的人,他坐上了布莱尔先生的位置,也会变得一个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不会再针对我们三个,可是对于别的人来说,安息军团仍然是悬在头上的一柄剑,随时会致命,我不会这么自私,自己脱离了危险就不顾别人死活。” 苏缇深表认可地用力点头:“就是,那样太自私了,这群坏蛋就应该全部都杀光光!” “你想杀的已经被那白痴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大师一个,别的人我会处理。”黑加仑捋着小夜魅肚皮上的毛,动作很温柔,眼神却冷得像冰一样。 苏缇并不很清楚他在安息军团的过去,不过看样子他也和那些人有着深仇大恨,报仇这种事哪有跟人抢的,于是只说:“那大师要留给我亲自动手!” 茵看着这一个两个就知道杀人,哭笑不得地弹了苏缇的脑门上一下:“报仇不是光杀人就够了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们一边杀,他们还可以一边招新人,有什么区别?我们要做的是将安息军团搞得彻底天怒人怨,让这个组织永远消失,否则换领袖也没用。” “姐姐说的对,那要怎么做?” 这个嘛……茵摸摸下巴,煞有介事地说:“我只是有这么个想法,实施起来一定很有难度,我想需要找个头脑聪明又喜欢玩心计,对安息军团怀有恨意同时又和我们关系好、不会半路出卖我们的人,来商量一下复仇大计。” 苏缇讪讪地不接话了,火凤却十分不给面子地拍着翅膀聒噪:“符合这几个条件的,一个是费姆茨家的那小子,不过人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就算找回来,也是给怪兽当午餐的份;如果不算他,那就只有去找那个自恋又变态的家伙了……” 它还没说完,苏缇就忙着拒绝:“不要!不要去找他。我们……我们自己想办法,又不是少了他就不行,姐姐和小黑哥哥加起来比他聪明多了,才不需要他呢!” 欲盖弥彰的慌乱模样把大家都逗笑了,茵托腮做沉思状:“不找他也可以,不过我们三个加上小红,拼武力倒是没问题,但……”“没有魔法师。”黑加仑一针见血地补充,茵赶紧点头:“对啊,这个问题你说怎么解决呢?” 苏缇一脸不高兴地卷着裙摆:“反正……他也不想见我,我也、我也不想见他!不管,就是不要找他。” “好好好,不找那个没良心的变态自恋狂,魔法师的事儿我们再商量,现在先去吃早饭吧,我都快饿扁了。” 说着息事宁人的话转移注意力,茵牵着苏缇的手就往广场对面的一家披萨店走去,没走两步发现黑加仑还呆站在原地,又转回来,一扯他脖子上的金链子:“走啦,还看什么呢?” 黑加仑抱着胳膊,被她扯得弯下腰来,正好借势附在她耳边说:“那边有个猥琐下流的变态,窥觊这边已经很久了,我怀疑他想要诱拐苏缇,你说要不要先去给他个下马威?” “真的?哪里哪里?”茵顿时眉开眼笑,伸长了脖子去看,果然在一辆卖冰激凌和棉花糖的车子后面看到了俩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家伙,扑哧一声笑出来,“还真是猥琐下流的变态,自己偷窥也就算了,还硬要拖个垫背的。不管他们,我们去吃早饭,走。” 远远地看着茵揪着金链子把黑加仑拖走,索兰达尔咬着指甲低声问:“他们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废话!躲起来偷窥已经够变态了,你还要穿得像只火鸡一样惹眼,只有瞎子才发现不了你!”埃文气得想一拳揍翻他的脸,自己被他硬是揪过来垫背,几次想走都被拽着不让,神都有火。 索兰达尔嗤一声,摊开手:“什么叫穿得像只火鸡?这身高贵华丽的王子服是我最得意的设计,像你这样风尘仆仆地去见女士,根本是失礼,帝国贵族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埃文用力挣扎着想把自己的衣领从他手里拽出来,怒道:“嫌我丢脸就不要拖我一起来,有本事就大大方方走出去跟他们说你回来了,藏头露尾,鬼鬼祟祟,帝国王室的脸面都被你丢进了才是真的!” 冰激凌摊的大婶双手叉腰,怒目相向:“你们两个还想躲到什么时候,我的车子都要被你们推翻了!”接着一人一脚,将他们俩都从身边撵开,自己推着车子到广场另一头去做生意。 失去了遮掩,两个家伙像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一样蹲在广场边,埃文费劲千辛万苦可算是挣脱开了他的手,一面整理被他扯得乱七八糟的军装,一面教训:“要么就去见她,要么就乖乖跟我回王宫去,你把海默林王子追得逃到舍格去,要是找不回来,王冠早晚压死你。”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走了。”埃文掸去一身的晦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索兰达尔一身大红的王子礼服,却大喇喇地坐在地板上,眯着眼若有所思。 广场上人来人往,从他面前路过的人都指指点点,似乎当他是个疯子,他也索性抱着脑袋躺下去,光明正大地晒起了太阳。 没一会儿,一团阴影挡住了脸上的阳光,一张倒过来的脸俯看着他。 “又摔倒了在地上耍赖皮?”刺眼的阳光让背光的脸看不清样貌,说笑的声音却是十分熟悉的,“来,我拉你起来。” 看着那只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小手在眼前晃,索兰达尔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伸出自己的手握住,借着那不大的力气起身,单膝跪在她面前。 周围的人都好奇地放慢了脚步看过来,苏缇有点不好意思,想把自己的手缩回来,却被他握得紧紧的。 索兰达尔将另一手按在心口处,无比诚恳真切地说:“亲爱的小姐,虽然你还年幼,但乐于助人的品格永远不会因为施为者的年龄而打折扣,在你的心中仍有善良的源泉,那正是我――爱与美的缔造者毕生追求的纯白幻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愿以身相许!” 时间仿佛回到在埃洛达邂逅的那一天,本着善良之心伸出的手赢得了超乎想象的回报,让彼此的命运丝线牵连在了一块儿,哭过笑过,痛苦过开心过,种种过往就像被撕去的日记一样,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以身相许?”苏缇眨眨眼,欣然答应,“好啊。” 索兰达尔正要吻她的手背,听到她这么说,忍不住抬起头来:“真的?” 苏缇一把将他拖起来:“当然是真的,走啦,姐姐和小黑哥哥还在等我吃早饭呢。”不由分说地将比自己高了近一半的“火鸡”给拖出了围观的视线。 远处的披萨店里,茵和黑加仑面对面坐在窗边的小桌旁,边吃边看好戏。 “还说不想见,一听到消息跑得比兔子还快。”黑加仑嚼着披萨,嘲弄地说。 “这不是挺好的,不用花心思找魔法师,也不用花钱请保姆。”茵忍俊不禁道。 黑加仑认真一想,觉得后半句十分有道理,就不再说话,专心大吃大喝。 窗外,小萝莉在前面跑得开心,大白痴在后面跟得踉跄,画面十分有趣,茵叼着披萨看过去,脸上不由得微笑起来。 接下来要走的路依然很长很辛苦,不过自己和孤军奋战的玛格丽特不一样,身边有能同甘共苦的恋人和朋友,她做不到的事,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做到的。 “这边!”她朝着进门来的两个人挥手示意。 重逢的一刻,是一段艰辛历程的结束,也是未来更多冒险旅途的开始。 ------------ 番外 ------------ 番外 一:风雪归人(上) 更新时间:2012-06-27 直到站在了门外,我还是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去提这件事。 哎哎,身为天才的我,居然为这点微不足道的事烦恼,实在是有负盛名,不过说起来都是埃文那该死的小子的错,否则我怎么会在这种天气里出门,虽然漫步风雪中也能很好地体现我潇洒的英姿,可是没人捧场,实在是无趣。 哦,扯远了,我今天来是有事要做的,如果空手而归,一定会被埃文笑话,还是敲门吧。 “梆梆梆!” 松木的门上定了颗钉子,挂着一副简陋的涂鸦,歪歪斜斜的笑脸下面写着欢迎,一看就是她画的。 ……不过仔细看看也还是画的蛮好的,嗯。 不等我欣赏完,小屋的门就开了,一团火红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内,看见是我,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咦?怎么是你?”语气掩盖不住的失望。 我做了个鬼脸,故作伤心地说:“哦,我的女神大人,您见到自己忠实的信徒顶风冒雪地跋涉前来朝拜,怎么能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作为迎接,难道……您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吗?” 苏缇扑哧一声笑了,拽着我的斗篷下摆把我往屋里拖拽,嘴上解释道:“别油嘴滑舌了,站在门外多冷啊,快去壁炉那边烤烤火,我去给你拿双拖鞋。” 好吧,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受欢迎,我耸耸肩,乖乖到壁炉前的旧沙发上坐下烤火,壁炉前放着两双拖鞋,我有点明白过来。 “这么大雪的天,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啪嗒啪嗒地,苏缇靸着拖鞋跑进跑出,给我端来了一杯牛奶和一盒小甜饼,然后又去储藏室里翻找拖鞋。 我太久没来了,拖鞋估计都长蘑菇了。 “因为快到神临日了,所以来给你们送礼物咯。”我坐在暖暖的壁炉前喝着冰凉沁骨的牛奶,这种感觉真是不错。 很快地,她抱着一个纸盒从储藏室里跑回来,然后蹲在壁炉前,将盒子打开,取出我的拖鞋凑近了烘烤。 我探身子向前,夸张地嗅了嗅:“好大一股霉味儿啊,身为帝国首屈一指的艺术家、美食家,全大陆绝无仅有的全职魔法师,我的拖鞋里竟然长了蘑菇!” 苏缇回头来瞪我:“才没有呢,前两天天晴,我才洗干净晒过的。” 明知道我是在逗她,也还是会一本正经地反驳,这种率真在整个索美拉大陆上都快绝种了吧。 拖鞋烤热以后,苏缇抓起来朝我脚边一扔,有点赌气的意思,我笑着把湿透的靴子换了下来,冰冷的脚伸进热呼呼的拖鞋里,嗯,这也是一种享受。 苏缇坐在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两手抓着围裙的裙摆,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我。 她今天穿着一身大红的连衣裙,头顶上还扎着个大大的红色蝴蝶结,要不是腰间像小主妇一样围着条小围裙,那模样倒还真不比王都的那些贵族小小姐差到哪里去。 “他们两个又出门去了,把你一个人扔家里?”我喝着牛奶,很随意地问。 “小黑哥哥要去见一个人,姐姐说陪他去,我就在家等着咯。”苏缇很诚实地回答我。 嗯,那就和我想到的一样,茵和卡缪应该出去好几天了,预计今天会回来,所以刚才她开门看到是我才那么失望。唉……真不好意思,我总是这么不识趣,在不该来的时候来。 “你刚才说来送礼物,”苏缇的话语打断了我刚萌生出一点点的自厌情绪,“礼物呢?” 我朝她挤挤眼,歪靠在沙发里:“时间还不到,惊喜总是要留到最后一刻打开才最有感觉,不是吗?” 她稍微有点不甘愿,不过神临日就是今晚,等也等不了几个小时,所以没说什么。 我看得出她确实很想要礼物,这是小孩子的天性,哪怕你就给块糖,他们也会高兴的。 只可惜我这次来,要给的并不是糖——也可以说是一个噩耗?呃、这么说似乎有点言过其实,但无论如何,收到礼物之后她一定不会开心的。 几天前我刚刚得知了一件事,是关于苏缇的姐姐费欧娜的,老实说我已经快记不起这个女人的长相了,不过毕竟是我害死了她,我也不能说完全把她忘了。 费欧娜在四年前离开了苏缇,加入了安息军团,然后半年前死在了玛尔德,这三年期间苏缇一直以为她死了,我们当然也这么认为,不过后来证明了不是,于是疑点就转变成为了费欧娜为什么会加入安息军团。 如果一个人杀了你的父母,你会愿意做他的奴隶吗? 至少换做是我,我不愿意,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想再见到我那英明神武的父王的一个原因。 于是费欧娜的心思变得扑朔迷离,而人又已经死了,要想追查起来,实在很难。 但我还是查到了。 “喂,索兰达尔。” 女神在叫我,我当然是立刻打起精神来回应:“什么事?” 苏缇皱皱眉,好像不太习惯地看着我:“你怎么都不说话,路上太累了吗?姐姐说超长距离空间移动很消耗精神力,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我笑着摇摇头:“我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吗?哎呀那可真是失礼了,以我充沛的精神力,就算环游大陆也不会累的。女神大人如果感觉无聊的话,要不要我给你讲故事?” 苏缇小脸一红,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谁要听故事。” 但憋不了一会儿,还是兴致勃勃地问我:“有什么故事可以听?” 我哑然失笑,反问:“那就看你想听什么咯。” 苏缇充满好奇地趴在沙发扶手上看着我:“我想听……你小时候的故事,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可以讲?” 十四岁时候吗?那时候应该刚被接回王宫,面对一大群眼高于顶的王公大臣,还有总是挑剔个没完的保姆,哪能有什么有趣的事,倒是挨骂的时候居多。 不过再往前数上半年的话,倒恰好是卡缪来杀我,那件丢脸的事还是不要再提的好。 “没有吗?我还以为可以听到很多有趣的事。”苏缇有点失望。 “当然有,天才的一生时时刻刻充满了传奇,我只是在想讲哪一个故事比较好。” 她既然想听,我又怎么能拒绝。 我放下玻璃杯,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懒懒地像只猫一样躺下。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母亲刚刚过世,我那伟大的父王终于开恩把我接回了王宫,安排了一大堆的人教我宫廷礼仪,教我交际舞和弹钢琴,这些小儿科的东西怎么可能难得倒我?所以我根本没用什么心,就已经让所有的老师交口称赞了。” 苏缇感叹道:“原来你那么小就是天才了。” 她这一点十分难能可贵,如果真心欣赏你,就会毫不保留地称赞你,这种品格也称得上是稀有了。 “不过你也知道,我有一个虽然资质平平,但非常刻苦非常用心,非常非常渴望权力的兄长,在我还是贫民窟里吃不饱肚子的流浪乞儿的时候,他就已经千方百计派人来杀我,现在我回到了王宫,成为仅次于他的继承人,他怎么会甘心呢?” 我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好让故事显得更有悬念感,小孩子爱听故事,你就得吊着她的胃口,让她不断地催你,然后呢,然后呢。 果然,苏缇两眼放光,急切地问:“然后呢?他欺负你了?” 他怎么可能欺负得到我?不过为了让她觉得自己料事如神,我决定对事实做一点修饰:“嗯,他故意叫人把我的钢琴音调左,让我在父王来验收课程的时候暴跳如雷,他把我养在温室里的花搬到露台上,结果所以刚打苞的金盏花淋了一夜的暴雨,全都折了。” “他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不服气可以光明正大地较量啊。”苏缇愤愤不平地握紧了拳头,那样子让我觉得如果海默林现在就在她面前,会被她揪着衣领狂骂一顿。 嗯,这种场面光是用想的就已经感到无比舒畅了。 其实事情的真相是,他叫人调左了我的钢琴,我却在演奏的当天提出请他先演示一下,兄长嘛,自然要起带头作用,于是父王暴跳如雷是真的,但不是对我。 苏缇又问:“后来呢?你有没有教训回去?” 女神大人说希望有,那就是没有也得有咯是不是。 于是我点头:“那是当然,对于想要暗算我的人,我通常都不记仇的,一般都是立刻就报。” “那你是怎么做的呢?” “我呀……我当时就对父王说,这钢琴可能坏了,不如我们到礼堂去,我弹管风琴来代替。父王从没叫人教过我管风琴,对我的能力表示怀疑,可最终我以流畅的演奏征服了在场所有的人,包括我那心高气傲的王兄,也是一脸又惊艳又嫉恨的表情。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敢跟我玩心眼了。” 唔,其实这两件事并不是同一天发生的,不过我想这可能并不重要,海默林在我背后使绊子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要不是我有颗天才的脑袋,谁分得清那么多。 我不是个记仇的人,绝对不是~ ------------ 番外 一:风雪归人(下) 更新时间:2012-06-27 苏缇对这个先抑后扬的故事很满意,小拳头一挥:“就是要好好教训这种人!自以为了不起。不过你怎么会弹管风琴的呢?我听姐姐说那个很难的。” “因为我是天才啊,无师自通。”我一摊手,笑着说。 我当然不会告诉你有很长一段时间,王宫的礼堂里总是夜半传来管风琴的声音,王宫祭司进去看过,却没有半个人影。 这是隐瞒,不是撒谎。 天已经完全黑了,那两个人还没有回来,苏缇好像很担心,也没有再缠着我讲故事,到厨房去忙活了一阵,中途还又给我倒了一杯牛奶。 别忘了今天来是有正事儿的啊索兰达尔,你不想回去被埃文笑话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费欧娜消失的那天,门外曾经有女孩的惨叫声,苏缇跑出门去,也见到了一滩血,所以自然而然地以为姐姐已经死了。 事实上并非如此。 前来抓捕姐妹俩的人的确是想杀死费欧娜,不过这姑娘命大,受了重伤却撑着没有死,如果要问她为什么有这么坚强的生命力,大概也只可能是因为放心不下年幼的妹妹吧。 我找到了知情人,稍微用了点不太光彩的手段,让他说出了真相。 原来费欧娜被人当做尸体搬走后,曾经迷糊地醒来过一次,而安息军团那群家伙把整个贫民窟都翻遍了也没抓到苏缇,于是不敢贸然杀了她,因为嘉威夫妇遇难的时候苏缇太小了,姐妹俩躲了这么多年,小孩子一天一长,那些个家伙早就认不出她是谁了,必须留着费欧娜,才能确保斩草除根。 其实说白了,就是那些无能的人想要路德?嘉威秘制的精准火炮――也就是苏提手里的那个重型火器,有了这个能把辉煌神殿炸得乱七八糟的武器,何愁不能让大师下台。 大师得知下面的人的动作,立刻把她接到了自己的身边照顾,于是费欧娜没有死,反而在大师的身边生活了下去。 至于她是什么时候知道大师的身份,以及为什么会成为大师的天使,如果让我来猜,我会觉得她可能受到布莱尔先生的蛊惑或者威胁,因为苏缇还在公国境内,她如果抵死不从,安息军团不会放过她,反过来如果她假装顺从,就像军团内无数各怀鬼胎的神甫一样,说不定还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保护妹妹躲过危机。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苏缇那么小的年纪,又凭借火炮横冲直闯闹得全大陆闻名,都还没有被安息军团抓住的原因吧。 从好的一方面来讲,我把这个消息告诉苏缇,她能够解开对姐姐的心结,不会永远觉得姐姐是个贪生怕死、投靠仇家的叛徒,那样费欧娜在天国也能够安息。 但从坏的一方面讲,如果费欧娜真是为了妹妹才忍辱负重,那把她逼死的我,岂不是罪大恶极?不仅罪大恶极,我没有判断清楚就采取了行动,这叫冒失,天才的词典里没有冒失,我怎么能打自己的耳光呢? 哎哎,早知道就不把这件事告诉埃文,也就不用听他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她如果要报仇你就赔她一条命,反正也是你欠的”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话。 看着她小狐狸一样火红的身影来回忙碌,我一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瞒着她吧,瞒着她,至少她现在是快乐的,告诉她的话,难免又要在她心里掀起波澜,她还那么小,应该快乐的年纪,这些血腥又悲伤的事根本不该让她知道。 决定了,等我把大师亲手杀了,再告诉她这件事,埃文如果要笑,就让他笑好了,反正也没少被他取笑过。 我刚打定主意,小屋的木门就开了,呼呼的寒风灌进来,两个裹成熊一样的人满身是雪地冲了进来。 厨房里的苏缇一听到动静就跑了出来,兴高采烈地迎上去:“姐姐!你们回来啦!” 走在前面的茵摘了滑雪帽和围巾,哆嗦着笑道:“是啊,走了好长一段山路,都怪小黑啦,说自己记得路,还不是把我带迷路了。” 卡缪跟在后面,什么也没说,他还是这性格,被茵管得死死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也不见反驳。 “我去拿拖鞋给你们。”苏缇冲到壁炉前来拿了拖鞋,又旋风似的冲回到他们身边。 也因为这个,那对小情人才看到有我的存在,茵十分惊讶地问:“索兰达尔?你什么时候来的?也是为了……”“茵。”卡缪按着她的肩,截断了她要说的话。 ……也? 难道他们已经知道费欧娜的事了? 苏缇光顾着高兴,没有为这个小插曲感到疑惑,一面拉着茵诉说想念之情,一面邀功地表示自己做好了晚饭一直在等他们回来。 “他们才走了几天,你就这么依依不舍,我可是有半年没来了,却没得到你这样的欢迎,唉……看来我还是个不速之客,就让我消失在暴风雪之夜的山林中吧。” 我说着,就要换鞋离开。 我不是在嫉妒他们,绝对不是。 天才的词典里没有嫉妒这个词。 苏缇被我这句话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她的哥哥姐姐倒是十分默契地想出了应对之道,茵推着她的肩膀把她往厨房里撵,声称要检查一下晚饭合不合格,而身为这个家的男主人,卡缪则在姑娘们离开之后,毫不客气地一脚把我的靴子踹到了墙角。 我并不是真心想走,所以也不生气,但这个地方不属于我,也容不下我,这却是事实。 他们三个同生共死,怀抱着同样的信念和人生目标,如一家人般生活在一起,这样亲密的感情根本就容不下我。 就算我杀了那些当年逼死嘉威夫妇的人,也改变不了我是个局外人的事实。 卡缪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是为费欧娜的事来的?” 果然,他们也知道了。我也就不隐瞒,耸耸肩,反问:“是又怎么样,你打算揍我一顿?” 他摇摇头:“这件事不要告诉她。” 我很是奇怪地看着他:“哎呀,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是在帮我掩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 卡缪抬腿作势要踹死我,不过他也知道我用空间移动的速度比他的拳脚还要快,他这一脚过来,很可能只是毁掉自家的沙发,不划算,所以仅仅是做了个样子。 “费欧娜被抓走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大师的庇护下生活,后来……”他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想说,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告诉我,“她爱上了大师,以苏缇的安全为交换条件,成为了大师的情妇。” 我感觉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费欧娜是那个糟老头子的情妇?不是吧,他们的年龄差距都能做祖孙了,这个老禽兽。 卡缪似笑非笑:“天才也有不知道的事?” 这和天才没关系,知道了又怎么样,她是为了保护妹妹,这一点仍然没有改变。 “这是费欧娜自己的选择,我们无法干涉,也不能评判,她一定已经做好了被误会的心理准备,而且让苏缇知道真相,未必是好事,这只会让姐姐在她心中最后一点光芒也被磨灭。” 对于他会说出这种话,我倒是很意外:“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揭穿,等她自己将来长大了,或许会明白姐姐的苦心,那样比我们去解释要更能令她自己信服?” 卡缪沉默地点了点头,这时候茵已经在厨房里大声喊吃饭了,于是我们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至于饭桌上的三人眼神交流,最后也达成了共识,所以不再重要。 临睡前,苏缇不知怎么地又想起了我说过来送礼物的事,站到我面前,仰着头叉着腰问:“礼物呢?” 我笑了笑,蹲下身去吻了吻她的脸颊,小声说:“我藏在你被窝里了,快去看吧。” 她信以为真,马上转头往楼上跑。 唉,小孩子真好骗,我每次来都是吃过饭就走,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卧室在哪里。 不过等她意识到上当,我应该已经离开了,安息军团一日不消失,我就永远无法在她面前坦然做人。毕竟路德?嘉威当年,是真的说过想要为我效力,既然如此,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尽力不让那些肮脏的斗争硝烟玷污他纯洁无暇的女儿。 所以,对不起了,神临日的礼物,将来再给你吧,晚安,我美丽的女神。 ------------ 番外 二:死亡帷幕(上) 更新时间:2012-06-29 自己会喜欢上在高处看风景这种事,他从来没想到过。 以前站在城门上,山崖上,都只是为了俯瞰大局,把握战况,然后再最适当的时机施展魔法,将所有的敌人一次性送回神的怀抱。 亚逊?卡梅恩。 往前数十三年,这个名字就是索美拉大陆上的死亡象征,有他在的地方,千军万马也不过是吹一口气的功夫就击溃,哪像现在,虎落平阳,只能每天郁郁寡欢地在城堡塔楼顶上发呆,看万年不变的风景。 库兹比克山一向荒无人烟,正因为如此,是他隐居的好去处,他实在不希望自己这只折翼的鹰被人找到,然后奚落。 鹰是高洁的鸟儿,要么英姿翱翔,要么就一头扎入深潭,了断余生。 如果不是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对活着的眷恋,他真可能从塔楼上跳下去,像只年迈的鹰一样死去。 “嗯?”视线的尽头烟尘滚滚,似乎有大批的魔兽在活动,他不禁凝神看过去。 像他这样高阶的死灵法师,以及高阶祭司,都已经把生死之力淬炼到一定的境界,视力也远比一般人要好――这在过去是他防范敌人的利器,现在却沦为消遣的工具。 他看到在那片黄烟的前方有个移动的小点,似乎是成百上千的魔兽在追赶一个猎物。 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事,且不说库兹比克山中没有那么大型的种群,就算有,也没必要追着一猎物跑吧?抓到了也不够分不是。 他打了个响指,召来在楼下忙碌的米赛鲁,让它前去探查。 不一会儿米赛鲁回来了,汇报给他的却是十分惊人的消息:“主人,足有八百亡灵战士在追杀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他震惊了:“追杀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谁这么残忍!” 米赛鲁低下头去如实汇报:“我没有看到那位死灵法师的踪迹,也许是死亡帷幕。” 他默然。死亡帷幕是死灵魔法中失传多年的禁咒,是一种能在不泄露施术者本人行踪的前提之下,大范围凝聚死亡之力,召唤亡灵战士并维持其战斗能力的高级魔法,对于受害者来说,死亡的阴影如帷幕一般笼罩下来,无可遁形,对于施术者来说,则如同躲在帷幕之后,大可高枕无忧。 是谁,竟然会使用早已失传的死亡帷幕?他按捺不住愤慨之情和好奇之心,一声令下,率领着整座城堡的亡灵战士前去迎战。 虽然他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但仍然是全大陆最强的死灵法师,加上库兹比克山中不时地会有探险者有去无回,还有大量的魔兽每天生老病死,积蓄在城堡里的战队阵容也是十分可观的。 两军短兵相接,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强大的死灵之力,迅速撤离了,荒野上扑啦啦一下只剩大堆的白骨。 不战而胜,证明他仍然足以叫人忌惮,想到这一点,亚逊?卡梅恩的心情稍微好了点,转而去看被追杀的那两个人。 令他有点意外的是,被追杀的不只是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女和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还有一头高大的魔兽――也就是他之前看到的那个移动的点,魔兽驮着两个人类在逃跑。 “梦迦?真新鲜,梦迦也会成为驯兽师的宠物。”他走上前去,那名少女立刻警觉地抽出靴筒里的匕首:“别过来!” 他笑了,指指那一地的白骨:“别紧张,亲爱的,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看到你们被追杀,过来问问是否需要帮助。” 少女浑身的衣服都破得差不多了,沾满了血迹,发辫上更满是尘土枯叶,样子狼狈不堪。 “我就住在前面不远,是否介意到我那儿休息一下,我是说……你身边这位小孩,恐怕需要休息。”他很少见过这么顽强的姑娘,明明都已经是强弩之末,还偏偏硬撑着,而不像绝大部分的女人,会扑到他脚边求他饶命或者求他救命。 少女喘着粗气,问:“你是谁?” 他和气地微笑:“一个隐居的人。” 少女点了点头,终于撑不住了,手里的匕首一松,晕倒在了梦迦的身上。 他上前去想要将少女扶起来,梦迦却不客气地一挥爪子,将少女护在怀里,同时发出嘎嘎的威胁声。 梦迦是高级魔兽,人类是在它们的身上发现了精神力和摄魂术,所以他没打算和这头大家伙起冲突,虽然知道它听不懂人话,还是对它说:“我没有恶意,他们需要及时救治,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稍微费了点功夫,让梦迦相信自己不是坏人,他将昏厥的少女抱起来,又让米赛鲁背着那个从始至终就没睁过眼的小男孩,一起返回了城堡。 单调枯燥的生活总算有了点乐趣。 身为死灵法师,他当然不会那些治愈魔法,但万幸他当年也学过一点简单的元素魔法,水系和光系都有简单的疗伤魔法,水系魔法更是入门必修,所以一点皮肉浅伤,他还应付得来。 少女在治疗的过程中就醒了,对于自己一身破烂的衣服被脱掉的事,似乎有一点不开心,不过想到人家也是为自己好,就只是撇了撇嘴,没有抱怨。 很有趣,他心想,如果自己不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死灵法师,像普通人一样找个女人结婚,孩子应该都有她这么大了。 为少女疗伤完毕后,他接过米赛鲁递来的湿巾擦了擦手,转身就走,少女连忙出声留住他:“请等一下!以赛亚他还好吗?” “你说那个小孩?他只是太累,又受了点刺激,让他睡一觉就好了。” 少女放下心来,又问:“他在哪里,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他有点想笑,于是回过头来认真地告诉她:“我想在去看他之前你需要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小姐。需要我找一件给你吗?” 少女的表情僵硬了下,语气冰冷:“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有带。” 看来是个懂次元开启的姑娘,那就不用他操心了。 他点点头,转身又走,少女欲言又止:“请问……” “还有什么事?” “……我有点饿了。” 一大一小两个苦命的人暂时留在了城堡里养伤,这倒不能说明他是个多么有善心的好人,事实上死灵法师也很少受欢迎,他只是觉得太无聊,想要这个城堡里有人会主动和自己说说话。 对,他不会主动去关心他们,只喜欢等着他们有需要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向自己提要求,然后再慷慨地答应。 就像现在,少女又一次敲开了他的书房门:“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他正在高大的玻璃窗前发呆,随口问,“有什么事?” 在城堡里住了几天,少女的态度也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拘谨,她步履轻盈低走进来,面上带着令人赏心悦目的微笑:“不,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想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 他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你们打算走了?” 少女点点头,对他鞠了一躬:“以赛亚说这儿的环境让他感到很害怕――我这么说绝对没有指责这儿不好的意思,希望您能谅解!” “我知道,你们才被亡灵战士追杀过,住在一个死灵法师的家里确实不是件愉快的事。”他说着十分善解人意的话,心里却在想:我已经命令所有的战士到城堡外面待命,留在城堡里的只有我和米赛鲁,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是啊,以赛亚还小,难免会感到害怕,我就不会那么想,”少女捋了捋卷发,笑着说,“相反的,我还挺喜欢这座城堡,清静,优雅,确实很适合隐居。”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默默地想:我并不是真的想要隐居,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我一点儿也不想,一点儿也不想……在四十多岁就隐居。 少女见他一脸不快,惴惴地问:“我说的话让您不开心了吗?” 他摩挲着手里的骷髅头,冷冷地道:“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和你无关。” 那些使他从荣耀的顶峰上一夜间坠落的人和事,一想起来,就让他像是被烧红的烙铁按在心口一样,又痛,又烦躁。 “我能不能问问是什么事?”少女谨慎地向他的方向走了两步。 “我不想再提过去的事。”他生冷地拒绝了。 少女失望地耸了耸肩,在书房的水晶桌边坐下,自顾自地说起来:“其实每个人都会遇到很多不愉快的事,不提也好,总是要忘掉过去,才能继续向前的,你说对不对?” 忘掉?怎么可能忘得掉,他覆在骷髅头上的手略微用了点劲儿,白骨发出不自然的声响。 “我在很小的时候,都是被人叫做笨蛋,没用的东西,因为我什么魔法都学不会,周围的小朋友都嘲笑我,排挤我,欺负我,那些事也是想想就让人非常生气的,恨不得根本没有发生过的。” 他心里一阵烦闷,很想叫她闭嘴请她离开,但出于风度,他什么也没说。 少女以为他在听,于是继续说:“可是后来,我遇到一个很好心的老太太,她告诉我,我和别人不一样,我是琥珀公主。” ------------ 番外 二:死亡帷幕(中) 更新时间:2012-06-30 琥珀公主?这个称谓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将视线由窗外转向了桌边:“你说的是莎曼珊夫人?” “对啊,您也认识她?”少女两眼一亮,欣喜地问。 那个死老太婆,居然还活着,他晦气地摇摇头:“不认识,你继续说,她真的告诉你你是琥珀公主?那她有没有告诉你琥珀公主的涵义?” 少女点头,双手托着下巴说:“有啊,她跟我说了好多事,如果不是她,我的人生恐怕到死都没有半点价值。” 他沉默地来到桌边坐下,然后吩咐米赛鲁送一壶金盏花茶上来,给两个杯子倒满,少女感激地道了谢,捧着茶杯慢慢地品尝。 莎曼珊是个奇怪的老太婆,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包括我会得到那个东西,会失去那个东西。他阴沉着脸想。 他的确曾经听莎曼珊夫人提到过琥珀公主的传说,不过那时候他只把这些话当成一个疯婆子的胡话,根本没认真当一回事。可是后来她说过的话接二连三地应验,看来不能再小觑她才是。 “您怎么还是不开心呢?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就是希望您能振作起来,人一生的际遇很难说,有时候你以为是绝境,其实柳暗花明,很快就豁然开朗了,”少女捧着茶杯,支支吾吾地说,“我当年也觉得,自己没用的话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可是如果我当时没有说,莎曼珊夫人也就不会想到我原来有那么强的精神力,根本不用费尽心思去学低阶魔法,只要专心练好奥术,什么魔法都是手到擒来。” 他苦涩地笑了笑,摸着唇上冒出来的薄薄的胡茬:“我和你不一样,我的境况是没法改变的。” 少女不解地偏过头:“为什么这么说?” 要告诉她吗?自己十几年前的遭遇,和自暴自弃的原因。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那个名叫以赛亚的小孩大声喊玛格丽特的声音,少女只得中断我们的交谈,赶着去看他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亚逊?卡梅恩,你就是这么一个人,当你睥睨一方的时候,所有人争着来捧你的鞋,对你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现在你没落了,竟然连个小鬼头都比不过,亏你还用金盏花茶来招呼她,她却这么失礼地跑掉了。 当晚的晚餐,照旧是三个人同桌吃,以赛亚眼里仇恨的光芒与日俱增,他当然不会看不出来,小孩子年纪太小,分不清是非曲折,他倒是懒得计较――当然,也懒得解释。 该解释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个叫玛格丽特的少女,应该是小孩的姐姐。 饭桌上的气氛很僵硬,以赛亚不动刀叉,直挺挺地坐着,倔强又敌意地瞪着主人,少女神情不安,既怕主人发火,又怕男孩不懂事乱说话或者摔东西。 她低估了我的自制力,主人心想,我怎么会主动对一个小孩发难呢? 但以赛亚却不是个能忍的小孩,看起来最多十岁的年纪,最是藏不住心事,果然没吃一会儿,他就用力把餐具全摔到地上,大喊道:“我不要留在这里!我不要和这个魔鬼生活在一起!” “以赛亚!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这位先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少女跟着也发怒了,放下刀叉斥责道。 以赛亚用脚踢着桌子,将三人酒杯中的红酒震得撒了满桌,他用更大的声音尖叫起来:“他不是好人!他是死灵法师!是他杀了哥哥姐姐,是他杀了我们那么多同胞!” 少女霍然起身:“我告诉过你不是了!死灵法师又怎么样,人家救了我们的命,你凭什么说是他杀了埃米尔他们?” 很有趣,非常有趣的一幕,为此损失几个盘子根本不值一提,主人交叉着十指,愉快地看着。 以赛亚近乎癫狂地指着主人咆哮:“他是死灵法师!哥哥姐姐都是被死灵法师害死的,就是他干的!就是他!” 少女忍无可忍,冲到他椅子旁,“啪”地给了他一个耳光,怒火中烧:“闭嘴!美狄亚真是把你惯坏了,说这种话是诽谤你知道吗!” 那个耳光扇的很是响亮,以赛亚呆住了,半天都只是呆呆看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时候差不多了,主人招了招手,米赛鲁靠近过去,他说:“去再给他准备一份餐具。” “我不要吃你的东西!”以赛亚立刻又像是扔进了火里的栗子,跳起来叫嚣。 主人轻蔑地扬了扬嘴角:“你都吃了这么多天了,拉出来的粪便都是我给的,现在才来说不吃,你矫情给谁看?” 以赛亚噎住了,少女连忙替他道歉:“对不起,先生,以赛亚不懂事,是他误会您了,我会再跟他解释清楚的……”话没说完,半边脸一阵火辣辣的痛,竟然被那小孩反打了一巴掌。 哎呀呀,这可是出人意料的变化。主人更加愉快了,好久没见过这样激烈的矛盾了。 人的心肠就像蛇蝎一样,和你没有矛盾的时候,就安静地蛰伏,一旦你不顺着他的心意,他就跳起来咬你一口,狠狠地……把毒液注射进你的心脏,让你在原地痛苦地死去。 原来真的,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忘恩负义。 以赛亚打完那耳光后,跳下餐椅,一路跑了,少女仍无法相信自己挨了一耳光的事,蹲在餐桌边,失神地望着地板。 真是太有趣了,太有趣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把伤口撕开来,往上面撒盐一样,又痛,又欣喜。 “米赛鲁,你跟着那个小孩,别让他乱跑出事。”他愉快地命令。 少女仍然蹲在地上,他就上前去搀扶:“别想了,小孩子任性,难免会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做出一些有违常理的事。” “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口咬定先生就是害得大家都死去的凶手。”少女捂着肿起的半边脸,疲倦不堪地叹道。 “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这么想,因为整座库兹比克山中只有我一个人居住。”他安顿好了少女,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悠然地切着牛排。 少女不满地大声说:“可是您救了我们,如果是您要杀我们,根本没必要演戏给我们看。” 他笑了笑,没说话,把自己的晚餐吃光了。 以赛亚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在米赛鲁的护送下返回了城堡,少女问他去了哪儿,他闭口不言,但是也没有在闹着要走,乖乖地上楼睡觉去了。 等这两个外人都走了,米赛鲁才对主人汇报:“刚才那个小孩被一群看起来是佣兵的人抓住了,他们逼问他钥匙在哪里,说不交出来就杀了他,然后小孩一边大哭一边说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人搜遍了他的身,又让他打开次元,他就说自己没有次元,身上什么都没有。” “然后他们就放了他?” “不,我把那些人赶跑了,主人吩咐过不能让他出事。” 他满意地点头:“你做得很好,刚才那些话不要告诉玛格丽特,另外,那小孩没有吃晚饭,你给他送点吃的过去。” 米赛鲁有点犹豫:“万一他再把吃的砸了怎么办?” “不会的,”主人笑了,“你救了他一命,再怎么不懂事的小孩也不会做出这么狼心狗肺的事,去吧。” ------------ 番外 二:死亡帷幕(下) 更新时间:2012-06-30 经过那天夜里的遇险又脱险,以赛亚再也不敢说要走,或者发通脾气就一个人跑掉,但也绝对没有给主人和少女半点好脸色看,好像那晚上他被人抓住,都是他们两个的错,他们一个凶手一个包庇凶手,欺负他孤苦伶仃的小孩。 “其实你没必要和他较真,既然他姐姐把他托付给你,你们这样斗气也没意思。” 仍然是在书房里,不过这回泡的是玫瑰茶。 少女耸耸肩:“我才不会像美狄亚那样惯着他呢,小小年纪就这么大脾气,不懂事没关系,教了又不会听,还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还是让他自己清醒几天吧,我现在去找他谈和,他更以为自己有理,说不定又打我一耳光。” 自那以后,他们的关系倒是近了不少,身为主人的他也不再总是绷着个脸,每个下午茶时间,两人总会坐在一起闲聊或者只是一起喝茶,少女喜欢翻看他数量可观的藏书,常常一坐就是一下午。 “先生,虽然这么说您可能会不开心,”少女喝完了杯中的茶,没有再倒,而是吞吞吐吐地说,“我真的得走了,埃米尔他们遇害的凶手还没找到,而且我约了人,下个月要在海格威见面。” 不要走。 他很想这么说,在这空旷的城堡里太孤单了,每天都看着同样的风景做着同样的事,难得有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出现,可以和自己说说话,现在却要走。 但他没有理由挽留,只好笑着问:“和什么人有约,心上人?” 少女的脸颊微红,避而不答:“总之以后我有空还会来探望您的。” “如果需要什么帮助,也可以随时回来找我。”他只能这么说。 少女点点头,却没有立刻起身离开,仍是笑眯眯地看着他,直看到他一阵不舒服,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有话就说。” “是你让我说的啊,”少女托着腮,眨着一双大眼睛,“我都要走了,先生您能不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啊?要不然以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家提起你。” 他落寞地笑了笑,低声回答:“我是谁根本不重要,也不会有人在意我的名字。” 少女瞪起眼:“怎么会没有,我就很在意啊,先生您虽然有时候冷冰冰的,但我知道您是个好人,曾经也一定是个大英雄。怎么,你是怕我打折你的招牌出去欺负人嘛?” 他被逗笑了,这个姑娘古灵精怪的,真的很投他的心,于是话语情不自禁就出口了:“要打我的招牌可以,先叫一声老师来听听。” “那也得先知道招牌硬不硬啊,要不然就白叫了。”少女嘻嘻一笑。 他默然半晌,终于涩声回答:“说出来你别笑话,我是亚逊?卡梅恩。” 少女的一双眼顿时瞪得有核桃大:“亚逊?卡梅恩?就是那个当年叱咤风云的死灵法师?手里还有神器的那个?天啊,大家都说你死了,你还活着的啊?” 大家都以为我死了……“是啊,没了神器,我跟死了也就差不多了。”他苦笑着说。 “怎么会,不对、没了神器?到底是怎么回事?”少女奇怪地问。 该怎么说呢? 时隔多年,他终于愿意捡起那段往事,对着一个相识不到两个月的姑娘。 十三年前索托瓦战役中,他作为沙利文将军的好友,前往助战,公国军队里虽然也有死灵法师,可是加在一起也不够和他手中的死亡神器相媲美。 死亡神器猎魂者,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生灵无不化作干尸。 当年在莎曼珊夫人的指引下,他寻到了这件神秘的神器,再加上后天刻苦的修炼,终于一跃而成索美拉大陆最顶尖的死灵法师,在无数次战役中立下过丰功伟绩,国王奖赏的金银珠宝足可以堆满现在住的城堡。 然而莎曼珊夫人也曾经告诉过他,猎魂者天性贪婪,迟早会离开他,希望他能够早有心理准备。 他没有把这句警告当一回事,于是在那个夜里,他被暗算了,猎魂者果然离开了他。 索托瓦的战况僵持不下,城里的居民拒绝搬走,于是死灵魔法不能肆意使用,亚逊?卡梅恩的存在变得可有可无,沙利文将军和驻扎索托瓦的另一位军官争执不下,一直拿不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这些原本和他无关,军人的事,军人自己去处理,他只是按要求办事。 谁知道那两个人在一起讨论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当晚三人一起喝酒吃饭,沙利文将军借敬酒之名,在他的酒杯里下了安眠剂,对好友不加设防的他没一会儿就头晕目眩,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接着,两位军人将他贴身带的猎魂者偷走了。 第二天醒来,整座城都被恐怖的死亡之力所笼罩,就连他这个高阶死灵法师,都差点被压迫得再次晕过去。 除了猎魂者,再也不可能有任何东西有这样的力量。 他愤然去找沙利文讨说法,却被告知沙利文将军已经离开,再去找另外一个将军,那人已经死了。 索托瓦迅速变成了一座死城,居民逃了个精光,驻军也不堪忍受,纷纷撤离,他几次只身入城想要寻回猎魂者,但弥漫的死亡气息让他无法准确分辨出猎魂者的所在,还差点就死在了城里。 这样折腾了一个月,死亡之力逐渐腐蚀了整座城,魍魉开始出没,原本一望无际的草原也变成了黑色的触须,充满了危险,面对这样旺盛、不,猖獗的死亡之力,就连死灵法师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猎魂者天性贪婪,它会寻找最好的机会屠戮更多的生灵。莎曼珊夫人的话,果然应验了。 失去了猎魂者的亚逊?卡梅恩虽然仍旧是数一数二的死灵法师,但已经不再拥有源源不绝的力量,无法以一敌千,国王不听他的辩解,坚持认定是他的失策,导致索托瓦战役失败,非但没有给任何奖赏,还将他逐出了王都。 对此,沙利文没有向好友做出任何解释,甚至连见都没来见他一面。 人心就是如此的险恶,如此的自私。 被好友背叛,又被效忠多年的王室所抛弃,人生从未如此失意的他告别了所有人,独自来到荒无人烟的库兹比克山,打算聊度残生。 “……竟然有这种事,那个将军也太卑鄙了,设计抢了你的东西,闯了祸还不敢出来承担,还算不算男人啊!”少女听完几乎要跳起来,连茶杯碰翻了都没注意到,“你怎么能就这么躲起来,应该狠狠地教训他一顿啊,最好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他置之一笑:“教训了他,猎魂者也回不来了,没意思。” 少女愤愤然坐下:“那你躲在这里抑郁又有意思了吗?” 他没有回答,少女也只得抄起胳膊生闷气,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坐到茶都凉透了,天都黑透了,米赛鲁上来叫吃晚饭。 第二天一早少女就领着以赛亚告辞了,他一向起得晚,于是只收到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会帮你把东西找回来的”,署名玛格丽特?修文。 他笑了起来,随手要将信纸塞回信封里,却发现背面还有字,翻过来一看,忍不住哑了。 “还是第一次的喝那个茶味道好,下次来希望还能喝到。” 金盏花茶啊,他笑着点点头,将信纸整齐地折好,连着信封一起夹在了最常看的一本书里。 人生总算有了些期待。 不光是对猎魂者的期待,还有对玛格丽特的期待。 她说过会再来,一定会再来。 ――对不起,我没有找到猎魂者,不过我还会再找的,这一次只是……只是碰巧路过这里,想来看看你。 ――这块怀表,请您帮我收着,如果有一天我的孩子来到这里,请转交给他。 ――哦我差点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好吧…… ――好吧,如果我的孩子活不下来,请把怀表交给名叫亚历克斯的男人。 ――如果他们都没来,那就没什么事了。啊,对了,如果以赛亚来了,千万不要给他,他一定不想看到我最后留下的东西。 ――再见了,我会再来的。 “主人,”米赛鲁深深鞠了一躬,“您邀请的人已经带到。” “知道了,我这就下去。” 她说过会来,就一定…… ------------ 番外 三:荆棘之路(上) 更新时间:2012-07-02 “都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所有车子都重新修过,断了的马镫也全部换过,弟兄们正在装货,现在应该已经搞定了。” “粮食也检查过了,足够我们走到要塞。” “火药已经全部都分发到位了,还有什么要做的吗,老大?” 黑头发白胡子的男人满意地微微笑:“弟兄们跟了我这么久,心里都有数,准备好就出发吧。” 农仓里漆黑一片,七八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凑在一堆,尽量压低嗓门,七嘴八舌地交代完手里的活计,然后个个猫着腰,从只拉开一道缝的仓门处蹭出去。 男人却没有急着走,他手里翻转着一把枪,看似心不在焉的消遣,眼神却紧紧盯着农仓一角的干草垛。 光线很暗,但是像他们这样经常走夜路,赶夜场的冒险者,这点程度的昏暗根本不是问题。他的目光牢牢锁定着干草垛、或者说,睡在干草垛上的一个人。 亚麻色的短发只有齐肩长,侧卧的姿势使得半张脸都被发丝遮挡住,但仍可以看得出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姑娘。她身上盖着一条破毯子,用皮带卷在一起的细剑和火枪从毯子的一角露了出来,这种武器不离身的睡觉方式,证明她也是一个长期刀头舔血的女人。 男人将枪举起,又放下,反复几次,举棋不定。 这时门缝处又滑进来一个人,那人看他用枪指着干草垛的方向,差点吓得叫出来:“老大,你该不会是想杀了她吧?” “我是这么想过,”男人努努嘴,不无遗憾地将枪在两只手里抛来抛去,“杀了她是最安全的。” 那手下大惊失色,赶紧按住他的手:“不行啊老大,杀了她你会后悔的!赶紧走吧,趁她还没醒,我们得抓紧时间赶路了。” 男人瞥了一眼跟前的弟兄,说:“我以为你们都巴不得她死了。” 手下叫苦不迭:“老大,弟兄们平时说话百无禁忌,你怎么能当真呢?况且一个女人强悍到这个地步,大家伙儿眼红嫉妒,嘴上损两句,没谁真的看她不顺眼,老大你想多了。” 男人哼哼冷笑几声,将枪收了起来,手下那人才大松一口气,连拖带拽地将他拉出了农仓,外面四五十人的队伍整装待发,见他出来了,井然有序地从农场的栅栏门出去,沿着马蹄踏出来的小道一路向东。 队伍马不停蹄地走了一整天,才找到一个可以歇脚的小镇,男人把张罗弟兄们吃饭的事派给了手下值得信赖的人,自己则孤零零一个人靠在马厩边抽起了烟。 一卷烟丝还没抽完,旅馆的后门开了,一个身材肥胖的家伙走了出来,看到他,就咧着一口黄牙朝他走过来:“老大不去吃点东西?” “你们先吃,我有点事要想。”男人吐了个烟圈,眯着眼打量他。 这个家伙名叫陶,以前是个低级驯兽师,练就了一身的肌肉,看起来胖,其实很壮,剑法枪法都是一般,但是在队伍里没人敢和他近身肉搏。 雄性都是崇尚武力的,所以陶在他手下也算混得不错――至少没人敢掀他的逆鳞,见了他都得点头哈腰地让道。 男人猜他是有话想跟自己说,要不然不会在这个大家都喝酒吃肉的时间溜达到马厩这儿来。 “想事情?老大心里有烦恼?”陶用粗大的手掌拍着马厩的圈木,口没遮拦地问,“该不是在想女人吧?昨天出发的时候没注意,那小娘们没跟来,和老大闹别扭了?” 他说话一向是这个风格,男人懒得和他计较,加上心情不好,只回答了两个字:“没有。” 陶嗬嗬嗬地粗声笑着,舔舔嘴唇,说:“女人都是这样的,你越顺着她她就越来劲,就该狠狠地揍她,揍几回她就知道你厉害了,往后你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这种事还是兄弟我有经验,老大,听我的没错的,往后遇见看得上眼的女人,千万别对她好,谁拳头硬谁说了算……” 男人将烟斗凑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打断他的话:“我从不打女人。” “哎,这样不行的老大,你不打她,她会去偷男人的,你只有好好管教了她,她才会服帖。”陶一副看外行人的眼神看着他,老神在在地说着,冷不防腰间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低头一看,竟然是枪管。 男人将食指扣在扳机上,枪眼抵着他的腰,冷冷地反问:“管教服帖了,好让你们玩得爽?” 陶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得不行,支支吾吾几声,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私底下对她说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男人将枪更朝前送了一点,陶立刻吓得举起双手求饶,“今天我说的话,希望你牢牢记住:靠打女人来满足自己虚荣心的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能、最自卑的孬种,艾拉蒂亚和我们一样,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不是你可以随便侮辱调戏的妓女!她付出的努力和汗水是你们每个人的十倍多,所以她才能比你们都更加出色,如果想要胜过她,让她对你另眼相看,为你倾倒,就要自己变强,而不是没事就去她面前耍流氓,明白吗!” 陶一脸横肉直哆嗦,牙齿打颤地回答:“明、明白!明白!” 正巧一名手下吃饱了出来喂马,见他们一个拿枪指着另一个,顿时愣住了,马也顾不上了,转头就冲回了旅馆里,不到十秒钟全队人都蜂拥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男人再次威胁之后,才将枪别回了腰间。 陶吓出一身大汗,什么也不说,只是搓着手点头。 俗话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陶被警告过一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倒确实是蔫头耷脑,不敢再欺负良家妇女,但男人也知道,这帮兄弟虽然个个热血好战又很讲义气,但对于女人、对于艾拉蒂亚,他们却微妙地抱着同仇敌忾的情绪。 就像是一群乌鸦中突然多了一只鸽子,乌鸦们要么想把鸽子染黑,要么就想吃了它。 艾拉蒂亚天资奇差,却比任何人都努力,年纪轻轻就成为了魔气双修的剑客,虽然以她的能力在全大陆范围内根本还排不上号,但在小小一个冒险者团队中,她的存在还是非常惹眼的。 周围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会耍枪,会使剑,艾拉蒂亚却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魔气双修,对比之下,就是云泥之别,那些个不思上进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家伙腆着脸调戏了她几次,都被声色俱厉地拒绝了,不记恨也是很难的。 毕竟在大部分男人的眼里,女人就是个附属品,你弱,他们视为理所当然,因为保护你可以显得他们有男子汉气概,你强,他们就希望能踩在你头上,那样就更加能显得他们是伟丈夫。 软硬不吃的艾拉蒂亚在这个团队里,实在是举步维艰。 所以他才想到把这个姑娘扔下不要了。 尽管心里是非常舍不得的。 ------------ 番外三:荆棘之路(下) 差不多一年之后,怪盗杰里曼的蛮贼团声名鹊起,大有赶超当年的黄金风暴的势头,同时,行侠仗义的火枪女王艾拉蒂亚•费狄鲁之名也开始传遍大街小巷,两者一黑一白,传闻甚多,虽各不相干,但都传为一时趣谈。 终于有一天,怪盗和女王在食人森林不期而遇,一边是浩浩荡荡近两百人的蛮贼团,另一边是不到八十人的佣兵,前者配合默契,后者却是七拼八凑的散兵游勇,还没交手,胜负就已经明了。 艾拉蒂亚还是那样一脸坚毅,散发着丝毫不下男人的强硬气场,对面蛮贼团中有不少人曾和她相处过,曾因为调戏不成被她奚落过,此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杰里曼还没发话,身后的弟兄们就开始吹口哨,嘘声不断,甚至有人直接说出了更为下流的话,企图在口头上狠狠地践踏这个强得过分,又绝对不向他们屈服的女人。 “啪!” 一声枪响,出言不逊的那个人瞬间变成了一具尸体,额心的窟窿不断往外喷血和脑浆。 “当初手下留情,是因为我还当你们是兄弟,既然过了这么久你们还是死性难改,那就干脆,死吧!”艾拉蒂亚将火枪在手中一转,插回枪匣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潇洒无比,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从那群家伙身上移开过。 还没交锋手下的弟兄就死了一个,其余的人纷纷叫嚣起来,就等他一声令下,全体一起冲上去,把艾拉蒂亚拖下马来狠狠地侮辱一顿。杰里曼露出了苦笑的表情,看着对面的艾拉蒂亚。 火枪女王面对着上百人的一致声讨,面无惧色,对上他的目光,也是镇定自若,甚至还有几分挑衅。 也好,叫手下这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吃点苦头,将来管束起来也会比较容易。 于是他掏出枪,对着天空开了一枪,成功令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杰里曼摸着自己的胡子,慢慢地说:“既然我们双方有私人恩怨,不如先把私人恩怨解决了,再谈这次军需物资的问题。” 艾拉蒂亚唰地一声抽出腰畔的细剑,指着他:“乐意奉陪。” “哦,我大概没有说清楚,是我的弟兄们对火枪女王有所不满,那不如大家公平较量,一对一斗剑,你们谁愿意第一个上?”杰里曼转头问身旁的蛮贼兄弟们。 “我!我来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娘们!”大喊着冲出队伍的人正是陶,他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今天既然是老大给了机会,对方也答应了,此仇不报非男人! 看到是他,艾拉蒂亚也是心知肚明,冷笑一声,挥着剑迎了上去,双方人马纷纷后退,让出足够宽阔的空间给他们决斗。 但事实证明他们的举动完全是多余的,陶虽然气势汹汹,咆哮着挥起重剑砍向艾拉蒂亚,但艾拉蒂亚只是轻轻松松一调马头,就避开了他的攻击,随即反手一剑,在陶的腰侧砍出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说是决斗,却只有短短的几秒钟,陶一股火气,只想着立刻就将她拍得稀巴烂,下手完全没有留余地,一剑砍空就收不回手,反而被艾拉蒂亚抓到了漏洞,一击毙命。 双方人马都不禁屏住了呼吸,虽说陶确实不精于剑术马术,可是艾拉蒂亚毕竟是个女人,一剑就要了他的命,这未免也太…… 陶笨重的身躯栽下马,瞪着眼睛,心有不甘地咽气了。 “还有谁要来吗?”艾拉蒂亚将滴着血的剑尖抬起,指着对面那群骇得脸色发白的蛮贼,剑尖指到哪里,哪里的人就纷纷躲散开。 杰里曼的脸上似乎有了点笑意,他驱马向前踱了两步,正准备说话,身后不知谁发出了一声控诉:“她作弊!她使用了斗气!” 有人带头,场面立刻又乱起来,蛮贼团这边群情激奋,都在嚷嚷着胜之不武啊,作弊啊之类的话语,杰里曼话到嘴边,只好又苦笑着咽了回去。 看来这群从一开始就跟着自己的人,是真的难成大器。 艾拉蒂亚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这时候二话不说,又掏出了枪朝对面一指,一群不想死在女人手里的孬种们立刻憋了。 “身为剑客不会斗气,不但不自以为耻,反而指责对方使用斗气算作弊,杰里曼,你手下的人也就这点能耐,还想劫军需物资?我看你还是不要妄想了,趁早歇着吧!”火枪女王气势十足地嘲笑,身后的佣兵们附和着哈哈大笑,每一声都像在抽着对面那群人的耳光。 被人这么笑话,不仅那些过去和艾拉蒂亚又宿怨的人,就连后来加入的蛮贼们也不堪忍受,纷纷向杰里曼要求道:“老大,还跟他们罗嗦什么!有没有能耐打了就知道,不教训他们,还真以为我们全都是废物了!” 杰里曼却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是蛮贼,只和商队、物资押送团打交道,和这种自以为正义的佣兵团交手捞不到半点好处。我们的目标就快到了,不理他们,走。”说完一勒马缰绳,就要带着手下离开。 “有我在你别想走!”艾拉蒂亚却不依不饶,挥着剑朝他冲过来。 杰里曼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取了枪,头也不回地向后开了一枪,正正打中艾拉蒂亚所骑的白马左前蹄,白马吃痛向前跪倒,艾拉蒂亚冷不防被摔下了地,帽子也掉了,斗篷也脏了,样子十分狼狈。 早就义愤填膺的蛮贼们一见老大出手就把不可一世的火枪女王拉下马,顿时欢愉雀跃,叫好不断,更有人骑着马凑上去吐唾沫,极尽侮辱之能事。佣兵们又哪会让自己的首领遭此羞辱,也是大声喊叫着冲上前来,拔剑去刺,一下撩翻了蛮贼团好几个人。 “都住手!”杰里曼怒喝一声,“我们是蛮贼,不是精力过剩的冒险者!我们的每一分血汗都应该为了夺取财物而付出,还不给我跟上!” 反正艾拉蒂亚坠马已经让己方攒足了面子,对方的佣兵又十分强悍,满贼们也就不恋战,乖乖收起兵器,跟在杰里曼身后朝森林尽头的车马大道走去。 艾拉蒂亚在刚才那一摔中扭伤了手肘,气得浑身打颤,被人扶起后,失控地冲着杰里曼的背影吼道:“杰里曼你这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 “你没有那个能力。”远去的杰里曼只是头也不回地留给她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你手中握着的并不是真正的正义,你所期望的也绝不是肃清治安。 你只是不甘心就这么被抛下,没有留下任何理由,事后更没有半分解释;你只是想证明自己虽然是女人依然可以很强,依然可以四处闯荡,锄强扶弱;你只是没有找到自己前进的方向,所以才盲目地跟在我身后,凭借一时的年轻气盛,要和我对着干。 杰里曼坐在路边的斜坡上,看着追随自己多年的弟兄们骂骂咧咧地离去,看着后来仰慕自己前来投靠新人们失望地离去。 就因为他说了一句,如果不能撇开和艾拉蒂亚的私人恩怨,那就不用再跟着我了。 过去的弟兄觉得他重色轻友,大嚷着看错了他。 后来的弟兄觉得他刚愎自用,不懂得珍惜手里真正拥有的东西。 三五个,三五十个,一整支队伍,最后走的只剩下他,和一个看上去浑然是个毛头小子的家伙。 “你不走吗?”杰里曼觉得十分有趣,就问他。 “我来追随你,是想干一番大事业,”少年站在阳光下,皱着鼻子说道,“男人应该胸襟宽广,不应该和女人生气。” 杰里曼笑了,这回是发自真心,他在这名少年的脸庞上看到了属于年轻时候的自己的那份自信和雅量。 他站了起来,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赞许地道:“你说得对。男人的力气是留着干大事的,不是用来欺负女人的,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满是雀斑的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挺直了腰板,大声回答:“安迪•琼斯。” ------------ 新书《栖凤帷》已发布~ 重生回到三年前,国未破,情仍在 只是曾经天真无邪的公主早已不敢轻信于人 那些甘于栖居她凤帷之下的俊男才子,是谁为她情深不寿 又是谁披着伪善的外衣,内藏蛇蝎般心肠 敬请关注新书《栖凤帷》,才子与佳人,阴谋与爱情,8月全程双更,精彩不容错过! —— 新书试阅 —— 碧落宫。辕台。 漫天黑云,闷雷滚滚,好像随时会垮塌下来、将碧落宫湛蓝的琉璃瓦压碎一般。 数万大军绵延驻足,无一人一骑发出声响,静穆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高台之上,注视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银亮的闪电撕破天幕,雷声如炸,直令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打了个突。 辕台之上,十数名红衣近卫手执钢戟严密戒备着,而被他们包围在中央的,却是一个看上去年纪尚幼、手无寸铁的白衣少女。 她双肩瘦削,面色苍白,漆黑如夜的一双瞳眸因失焦而显得大而无神,睫毛上似乎还沾着细碎的泪花,步履迟疑蹒跚的模样让人情不自禁要生出怜惜之意,却又在看到她额上的冠冕时打消了此念。 镂金镶玉的碧鸢冠,那是祥国女帝的象徵。 年轻的女帝被寒光闪闪的戟尖逼到了辕台前,那儿置有一方酒案,小小的铜爵中漾着褐红色的液体。稚嫩的双手略带颤抖地捧起了铜爵,手指不住地哆嗦,以至于爵中的液体洒出了些许。 “陛下可千万拿稳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提醒,那语气中充满了讥讽之意,“鸠毒只此一杯,若是洒了,那可真是不好办,大军行进千里,疲于苦战,众将士离乡背井,寂寞良久,不知将陛下扔进营中,会不会死的不太好看?” “呵……”她发出一声麻木的轻笑,道,“我落得今日之境,只怪自己瞎了眼,信错了人,若你以为侮辱我,杀了我便可以抚慰自己卑微渺小的心,我何妨成全你!” 说完,将铜爵凑近唇边,一仰头,便将褐红色的毒酒饮尽。 【那一刻,心已死】 紧抱着自己的人一张年轻俊朗的脸近在咫尺,眉如折剑,焦虑地微蹙起,眼若晓星,饱含疼惜之意,英挺的鼻梁在她鬓角处轻蹭,温凉的唇则紧挨着她的唇角,仍在自言自语地说着别怕没事一类的话。 二人的距离可谓亲密无间,对方面上的怜惜之意也不像作假,但她十分肯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他是谁?为何会在自己的卧房之中,还将自己紧搂在怀中? 顾不得自己刚吐了血,她一把挣脱开男人的臂膀,连滚带爬地在凌乱的被褥间站起,眼角瞥见墙上挂着一柄剑,便想也不想地抽出来,剑尖直指那人的鼻尖。 “沉水!你冷静点!你才刚受了伤,不可动气啊!”那人本想拉住她,却不得不屈服于那看上去锋利无比的剑芒之下。 她站在卧榻上,脚下虚浮无力,手臂手腕也微微发抖,像是不堪承受手中长剑的分量,脑袋更是一阵阵犯晕,歪歪倒倒地几乎栽下床去。 “小心!”那人见她在卧榻边缘摇晃,吓出一身冷汗,忙提醒着,想要伸手来扶。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谁? 头虽晕,眼却是明的,榻边一脸焦急、生怕自己摔下地的男人,不仅是她从未见过的,而且还是个和尚! 一个从未谋面的和尚出现在自己卧房里,还做出那过分亲密的举动,这究竟、究竟是怎么个事儿? 她刚刚醒来,怎么也想不通里头的玄机,只觉得一睁眼,所有的事物都和自己的认知不同,完全是一团迷糊。 “你是谁?为何会在此处?”她勉力支撑着身体,咬着牙问。 【莫名重生,疑云重重】 君无过目光黯然,嘴角噙着苦笑,见她不答,便摇了摇头起身:“其实这件事你不用同我商量,我不过是比起其他面首稍微得宠一些,归根到底都是一样的,你是公主,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若你只是开不了口让我走,那我自愿请离。” 【温柔体贴的面首】 乐非笙唇角一勾,一手抱二胡,另一手水袖一拂,原地转了个圈,长发飘飘,衣袂翻飞,端的是婀娜多姿,风情万种。他妩媚地对沉水一福,捏着戏腔唱道:“承蒙公主不弃,非笙愿以寸身之才,为公主谱千古名曲。” 【妖娆舌毒的乐师】 寻点幽眼向上一挑,生硬而固执地道:“我就要住在这儿。难道我堂堂华国王爷,到了祥国做人质,连个选择住处的自由都没有了?” 【冷傲执拗的质子】 “阿弥陀佛,”沉默之中,不苦和尚宣了声佛号,叹道,“美丑俱是法相,公主若为贫僧的美色所沉醉痴迷,实在是贫僧的罪过了。” 【还有满口胡言乱语的淫僧】 【究竟谁是害得自己国破家亡的罪魁祸首?】 玉止霜却又闹起了别扭,两眼瞪得圆溜溜,连腮帮子都鼓起来,生气地大喊道:“我早就说过他不是好人,你还要和他一起出去,你笨死了!简直丢王室的脸!”然后转身就咚咚咚跑下了楼。 【内忧】 天逍嘶地吸了口气,语气听上去不太有把握:“略有发现吧,虽然暂时没能抓到那狡猾的狐狸,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这碧落宫里藏着个卧底,细的我说了你也明白,只告诉你,这卧底背后的主子,应该是瑞国人。” 【外患】 龙涯皱了皱眉,似乎也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于是思索了片刻,尽量温和地道:“沉水,师父并不是要否认你的良苦用心,只是你现在还小,许多事的轻重利害你还不知道,更不是你想做就能做得到的。” 【错综复杂的阴谋,连环计,苦肉计,美人计,计计攻心】 【偌大的皇宫之中,谁才是真正值得信赖的人?】 天逍后退了半步,对她单膝跪下,沉水不觉惊讶,正不知道该不该扶,就听他缓慢却坚定地说:“我为渡你劫难而来,唯愿你家国两全,一世安好,至于将来做你的什么,与我如何想无关,只看你心里把我当成了什么,在那之前,我是不会还俗的。” 【今非昔比,茫然若失,柔弱的公主不得不挑起家国大任,阻挡迎面而来的狂风骤雨】 “城攻下来以后,迎接我的只有遍地的死尸,没有一个是妇孺老幼,华国虽是咱们祥国的宿敌,但华国的男儿却是血性真情,直到亡国,都要保护自己的妻儿活下去,”玉寰舒神情怅然,眉宇间愁绪萦绕,久久不散,“在那一刻,娘忽地……就想起了你爹。” 【当至亲至爱的人也不能够支撑自己,前方的路还要如何走下去?】 “我决定相信你。” ------------ 新书抢先看—《圈地养妖》 解救妖怪,附赠一个随身空间? 正好开垦个仙草苗圃,养活自己,还能造福众生~ 唐小棠忙得足不点地:某人需要这个某人需要那个,啊啊啊帮不过来了啊@_@ 被冷落了的朱槿愤然掀桌:你到底还要把我的妖力浪费在多少人身上!你这备胎、屯粮、跟班! 十一月新番抢先看O(∩_∩)O~ —————— “哎,你看那边,那个蘑菇头的小丫头。” “今年也来了啊,啧啧,真是不死心呢,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犟劲儿。” “是啊是啊,早就有人劝她放弃了,可她就是不听。” “现在的小孩在想什么,完全不懂。” 宴会大厅的一个角落里,唐小棠安安静静地坐着,尽量不和别人搭话来降低存在感,但关于自己的议论声仍然不绝于耳。 她知道自己每一年的出现都会成为别人的笑柄,但一年又一年,她还是孜孜不倦地来了。 唐家,一个有一千多年历史的古老家族,能够使用已经失传了的神秘力量,曾经出过许多伟大的道士、阴阳师、捉妖师,虽然半个多世纪以来相信这些灵异神怪现象的人越来越少,但唐家仍然维持着一定程度的兴盛,每年中元节都会在本家的老宅里举办一次宴会,供后生晚辈展示自己一年来的修行成果,然后由家主挑选精英,决定留在本家或是推荐到其他名门大家中去见学。 唐小棠每年都来,每年都被拒之门外,那些一表三千里的远亲对她的态度也由同情鼓励,逐渐变成了轻视费解。 与同辈的其他人相比,她的灵力根基简直弱到不行,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咎于父辈的闲散,小棠的父亲虽然是唐家的子孙,但是对修炼不感兴趣,娶了小棠的母亲,也是个和修仙世界完全无缘的人,所以小棠天生资质就差,又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从七岁开始整整六年,进步都微乎其微。 唐本家不需要废物,家主拒绝了她一次又一次,依然不能动摇唐小棠的决心。 “守护吾之辈,遵吾召唤,降临于此!” 大厅正中央一位同辈的堂兄身着道服,口【纵横】含符纸,盘腿坐在召唤阵中央,吟诵出召唤式神的咒语。 随着她的话语声,一只手执铃鼓的光头女妖显现出来,跪下对他行了叩拜之礼,引来周围亲戚的一致惊呼:“是女魃!” 女魃,上古妖怪,所到之处大地干涸,万物枯竭,经过千万年的修炼,已初步具备神格。 “竟然能驭使女魃!” “了不起,后生可畏啊。” 唐小棠看着阵中的青年屏退女魃,转身向家主行礼,忍不住问身旁的一位大婶级别的人物:“那个人是谁?” 大婶看她一眼,一副你少见过怪吧的表情,说:“你连他都不知道?他叫唐秋哲,厉害得很呢,今年才二十岁,已经是独当一面的阴阳师了。听说一直跟随父母在国外居住,家主好不容易才把他请回来的,都说他会是下一任家主。” “是真的吗?这么年轻就能做家主?”旁边另一位大婶立刻感兴趣地凑过来八卦,俩女人兴高采烈地讨论起来,把唐小棠扔到了一边。 唐秋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接着又轮到几个兄弟姐妹上去表演,虽然召唤不出女魃这样厉害的式神,但也都算表现出色,其中年龄最小的只有九岁,召唤出一个只有大脑袋的狮子,把周围不少人都给吓了一跳。 等啊等,直到家主宣布今年的展示到此结束,三天后公布结果,也没有叫到唐小棠的名字,她听着家主宣布结束的声音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却看到老人真的转身离开,慌得不顾礼貌,大喊一声:“请等一下!”拨开人群冲了出去。 正要退场的宾客们全都闻声转头来看,唐家家主也收住了脚步,眯着眼问:“什么事?” 唐小棠站在墨迹逐渐消失的阵中,不敢相信又带着些许愤怒地问:“为什么没有念到我的名字,不让我展示没关系,请听我说两句话好吗!” 家主身边的一名护卫,年龄上算是唐小棠的叔伯的人不客气地回答:“反正你每年都召唤不出东西来,今年肯定也一样,还有什么好说的。” 唐小棠眼圈一红,仍不放弃:“可是……” 那名护卫还要说什么,被家主制止了,唐老爷子背着手转过来与唐小棠面对面,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唐小棠,本家不要废物,你来多少次都是一样,趁早把精力花在别的方面,不要再浪费自己和大家的时间了。” 唐小棠低下头去,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众人见她无话可说,就纷纷离开了,偌大的宴会厅中只剩下她一人,和数十盏还没熄灭的油灯。 “你这么想要到本家来修炼,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周围安静下来后,一个和气的男声发出了疑问,中文的发音略显青涩。 唐小棠抹了把眼泪转过去,见唐秋哲还站在门边。 “我……”唐小棠忍着心中的难过,小声说,“我想要赚钱给妈妈治病。” 母亲患有罕见的慢性病,父亲却只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付不起高额的治疗费,只能这么一年一年地拖着。唐小棠在七岁时候受到本家的邀请过来展示,从那时起就知道,虽然这个时代已经不怎么需要捉妖师、阴阳师,但如果能学会炼丹术,在圈子里仍然可以混得风生水起,一颗固颜还春丹的价格足可以卖到人民币上百万之多,唐小棠只是偶然听身边的人聊八卦时候说起,却记在了心里。 炼丹师的话,不需要很高超的灵力,也不需要式神,那她也可以做啊,所以每一年都来,孜孜不倦地来。 听了她的话,唐秋哲“啊”了一声,似乎有些苦恼:“可是我听人说你的根基很差,又错过了最佳的学习年龄,你知道吗,即使是炼丹师,也需要很高的修为才能做得到,出入深山老林,有时甚至需要通过卷轴进入山海经中的幻世,才能采集到所需的药材,以你的能力,恐怕到你母亲寿终正寝,都达不到那个高度。” 唐小棠把头埋得更低了:“所以我还是个没用的人。” 唐秋哲笑了:“也不能这么说,嗯……要不这样吧,我去问问家主,是否能给你母亲提供一点帮助,你看好吗?” 唐小棠顿时眼睛就亮了:“真的?”但转念一想,要治好妈妈的病,需要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钱,本家又没有能炼固颜还春丹的炼丹师——就算有,也不会白白给她好处才对。 “嗯,我去问一问,不过……”唐秋哲无奈地耸耸肩,“你千万别抱太大希望,我和家主也不熟,如果他拒绝,我是没法替你求情的。” 尽管他这么说,唐小棠仍然感激得用力点头:“谢谢你!” 唐秋哲笑着挥挥手,离开了宴会厅。 晚上十点的时候,唐秋哲敲开了唐小棠所住客房的门,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唐小棠就明白了。 “对不起,家主似乎并不打算帮助你们。” 面对唐秋哲的道歉,唐小棠也只能是摇摇头,说一句没关系,再说一句谢谢,将人送走。 怎么会有人愿意白白地救助自己的妈妈,怎么可能有这么好心的人,就算是唐家……是亲戚,也没有人会愿意做这种收不回本来的事。 关上门以后,唐小棠背靠着门,慢慢地抱着膝盖坐了下去。 ——哎呀,她召唤出了个什么,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对不起,根据你们的家庭状况,我们不能提供贷款,说句不好听的,你将来拿什么还? ——小棠乖,做不到就不要勉强自己,妈妈只希望你健康快乐。 ——你想申请奖学金?这个……不是老师不帮你,你的成绩,有点太难看了吧? ——你这个月打碎我多少个碗了,啊?我看你笨死算了,还出来打工,趁早歇了吧! “我真是个没用的废物……”她捂着脸小声自言自语,泪水顺着指缝流出来,滴落在地板上。 嗒。 微乎其微的一声,却在另一个世界荡开了涟漪,黑暗之中有什么悄然苏醒过来,睁开一双金色的眼。 “喂,丫头,是你吵醒了我?”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略显苍老的男人声线,唐小棠起初以为是隔壁房间或者走廊上传来的声音,并没有当一回事,结果那声音又不耐烦地说:“我在跟你说话,丫头,别哭了,吵死了!”这才恍然大悟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连忙抬起头来。 眼前一团漆黑。 唐小棠茫然问:“你是谁?” 她伸手向后想扶着门站起来,却摸了个空,杵到地上,却是泥土的质感。 自己刚才不是还在房间里吗,怎么哭着哭着就跑到不知什么地方来了。 “人类无权过问我的名讳,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不许人家问你名字,你倒要问人家的名字,哪有这种道理,不过唐小棠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叫唐小棠,你是妖怪?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你?我怎么会到这儿来了?” 对方口气恶劣:“你一次问这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一个?你站起来,往前走两步就能看见我。” 唐小棠半信半疑地站起来,往前迈了一步,又一步,眼前忽地就一亮,眼前出现一大簇闪闪耀眼的晶簇,足有两层楼那么高,晶簇前方不大的一块区域是光明的,四周包围着的却是浓如墨汁的黑暗,她刚才就身在黑暗中,现在走了两步,进入了光明的领域。 “你在哪儿?”周围没有半个人影。 “我就在你的面前。” 唐小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前方,仍然没有人,也没有妖怪,连只蚊子都没有。 “唐家什么时候也出这么笨的品种了,看来天不亡我。”声音又传来,唐小棠这回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居然是面前那小山一样的晶簇。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和自己说话的人终于显现在了眼前。 在晶簇中,一个身高足有一米八甚至一米九的男人长身而立,小棠的个头刚刚到他的腰,加上晶簇反光,所以一时间居然没看见。 男人看上去五六十岁,脸上有不少皱纹,但看上去并不丑陋,相反,因为他五官端正,毛发茂密,反而带着一股老男人才有的成熟的俊美,只是以小棠的年龄来说,她的感觉只有一个词——慈祥的老爷爷。 老爷爷的头发是偏橘红色,这足以证明他不是人类,加上他一身黑色的道袍,虽然静止不动,却仍能让人感觉到衣带当风的飘逸之感。 “老爷爷你为什么会在水晶里面?” 以小孩子的好奇心,问这个问题其实一点儿都不奇怪,但晶簇中的男人还是发出了火大的吼声:“不要叫我老爷爷!你以为我会变成这样是谁的错!” 唐小棠被他吼得抱着头蹲了下去,半天才确定了他不会出来打自己屁股,又战战兢兢抬起头来:“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晶簇中的男人答非所问:“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哭。” 唐小棠想了想,把今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对他说了,由于没人教过她撒谎和隐瞒,她的讲述可谓巨细靡遗,坦诚的态度为她赢得了男人的些许好感,听完她的故事后,男人的口气温和了不少:“原来如此,你想做一名炼丹师,赚钱给你母亲治病,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真是个白痴,以你的资质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男人没有把心中真实的想法说出来,而是对她说:“你的眼泪把我从沉睡中唤醒,说来也是和我有缘,这样,只要你答应帮我脱身,我就设法治好你母亲的病。” “你说真的?”唐小棠心中顿时又燃起了希望,“你能治好我妈妈的病?可医生说,要治病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才可以,你……”看起来不怎么有钱。 “哼,无能的人类才需要很多钱来治病,你乖乖替我做事,帮我脱身,我答应你的就绝不会食言。” 唐小棠点头如捣蒜:“只要能治好我妈妈的病,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晶簇中的男人发出和蔼可亲的呵呵笑声:“那就一言为定了。” ……果然是白痴,不,是白痴中的白痴,居然都不问我要她做什么,唐家要完蛋了,出去以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刨了唐家的祖坟! “那老爷爷,我到底要为你做什么呢?” “不要叫我老爷爷!” “哇啊对不起!” 又被吼了一嗓子后,唐小棠学乖了,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叫你大哥哥?”把人往年轻了叫总是没错的! 晶簇中的男人脑袋上一排黑线:“我生于商初,年龄已经够做你祖宗的祖宗的祖宗了!” 唐小棠这回真的没辙了,只好不说话。 “我要从这里脱身至少需要五年的时间,在这期间我会教你很多东西,带你修炼,啧啧,看你这样子就没好好学过什么,我八成会被累死,不如我吃点亏,让你叫我老师吧。” 唐小棠实在听不出他吃亏在哪里,不过仍然乖乖地叫了声:“老师好。” 男人很是满意,于是接着说:“听好,我要你做的事只有两件,一,收集尽可能多的无根之水,雨水雪水都可以,然后把那边的泉眼灌满。” “泉眼,在哪儿?”唐小棠低头四处找,地上平平整整全是泥土。 “笨蛋!抬头看上面!” 唐小棠赶紧抬头找,这回看到了,在自己的右手方的乱石堆中上有一个黑咕隆咚的洞,看了一下深不见底,应该就是所谓的泉眼了。 男人哀叹了一阵她的笨,才又说:“必须是无根之水才可以,因为无根之水是滋养万物的生命之源,对于修仙者来说是非常宝贵的资源。” 那我从小淋了那么多雨,怎么灵力还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呢?唐小棠心中疑惑,却不敢问。 “那泉眼里原本是有水的,自从我被封印在这里以后,一千多年来无人问津,泉水已经被我消耗殆尽,等你把泉眼灌满了,我就可以冲破封印脱身,到时候就会治好你母亲的病,所以你要加倍的努力,早一天收集到足够多的无根之水,就能早一天救你妈妈。” 唐小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又问:“那第二件呢?” 男人答道:“第二件稍微有点麻烦,你要先弄到一根鹰的羽毛,然后我才能教你怎么使用。” 唐小棠“啊”地发出为难的一声:“鹰的羽毛,要上哪儿弄去啊?” 男人一副不关我的事你自己想办法的态度:“我怎么会知道。” 唐小棠只好蔫蔫地又点点头:“好吧,我会想办法的。” 安静了一会儿,男人忽然问:“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了?” ……不问我为什么被困在这里,出去以后会不会做坏事,就这么答应我的要求了? “你真的能救我妈妈吧?”唐小棠迟疑着问。 ……白痴加三级,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不过笨也有笨的好,至少没有怀疑我的真实用意。 “我活了几千岁,还会失信于你这样一个小丫头吗?”男人带着几分傲气地问。 唐小棠经过再三的确认,终于放心了,刚准备离开,突然想起来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又要怎么出去。 男人看她东张西望,也就才到了她所想,低沉的声音又起:“把你的手伸出来。” 唐小棠不明就里,伸出了左手,只见一道红光自手背上绽放出来,不痛不痒,留下了一个红色的花朵纹样。 “那是我的纹章,有了它你就可以随意出入这里,不过记住,不许把我们之间的约定告诉任何人,也不许带任何人进来,听到了吗?” “听到了,”唐小棠望着手背上那朵花,心中默念我要出去,果然就回到了客房中,再一想我要进去,就又站在了晶簇前,“我学会了,老师!” 男人不但没有表扬,还有点恼火地骂道:“这种事根本不需要学,笨蛋!” 唐小棠一脸受伤的表情,心想老师好凶。 “你该回去了。”男人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唐小棠于是乖乖朝他鞠了一躬:“老师再见。”然后身形消失在黑暗中。 晶簇中的男人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笨成这样,还是个女的,根基还那么差,我绝对会被累死的。哼哼……不过算了,到底也是为了自己,尽力而为吧。” 唐小棠回到客房后兴奋得一整晚都没睡着,第二天就背着行李出门赶车,准备回家了。 唐秋哲与她在本家老宅的门口打了个照面,见她一扫昨晚的忧愁,还以为是小孩子乐观的天性作用,也没有太在意,只不过小棠手背上多出来的那个红色的印记让他留了个神。 “你手背上那个是什么?”虽然看得出是一朵花,而且还有点眼熟,但唐秋哲记不起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唐小棠做贼心虚一般忙将抓着双肩包背带的手藏到了背后:“没、没什么……”老师说过不许让人知道。 唐秋哲心里疑惑,但唐小棠既然不愿意说,那也是她的自由,自己无权过问,于是也不勉强,只是递了一张名片过去:“这上面有我的电话,我接下来应该都会留在国内,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事,可以打电话给我。” 唐小棠满怀感激地收下了:“谢谢!”虽然这人没能帮得上忙,但作为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能这么亲切友好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不敢奢求太多,毕竟自己是个没用的人啊。 经过两天一夜的车程,回到家所在的城市的当晚,天上下了一场大雨,唐小棠伞也顾不得撑地把家里所有的桶和盆都搬到了院子里接水。 雨很大,不过落到容器里的却很有限,唐小棠很想买个超大号的漏斗,然后插在泉眼里,对准天空接水,但很明显那是痴心妄想罢了,那个空间还不知道属于哪一个世界,除了手背上的红色花纹,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通路。 “啊,说起来,都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会被封印起来!” 距离二人见面的四十八小时后,唐小棠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有很多的问题都没有问,当她提着水桶进入封印的空间,将水倒进泉眼后,向晶簇中的男人说起这件事,男人沉默了很久,回答了她六个字—— 反射弧的胜利。 唐小棠没听懂,提着水桶转身要走时,忽然突发奇想地问:“老师,你被关在这里一千多年,不会感到寂寞吗?” 男人把她的关心当驴肝肺:“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寂寞,快回去洗澡。” ……寂寞是什么?能吃吗?不能吃,想来做什么,嗯,不过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寂寞了。 —— 都市少女邂逅上古妖怪,仙草苗圃开拓计划开启奇幻瑰丽的冒险旅程,神话传说背后的秘密,人与妖怪爱恨纠葛的缘由,古老的神州大地上还有多少美丽的故事不为人知?圈块地,养只妖,一路边走边种才是最自在!详情请关注11月新番《圈地养妖》 ------------ 新书已发~ ~\(≧▽≦)/~新书已发~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哟~深情呼唤点击收藏红票留言等各种~链接链接见章节下方(点开本章节看) ------------ 新书《调教成皇》已上传~ 阔别一个月我胡汉三又回来啦!新书《调教成皇》,重生女主调教二愣子王爷成才最终坐上龙椅的故事~司幽养成系小说,每本必甜,不甜不要钱_(:з」∠)_其实甜也不要钱…… 简介: “堂堂武王妃,不在府里待着,成天带着人种地养猪,你是想气死我吗!!” “我不种地养猪,你拿什么养十万燕州军?靠什么造反?废话少说,过来推磨。” “老子是王爷!是将军!是你夫君!你把老子当驴使?!” “一句话,推不推?” “……推。” 快来品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