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1章 初见 更新时间:2013-04-21 江南小镇,春寒料峭。 薛岩跪在方家大宅门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那扇黑漆大门。 这是她跪求的第三天。 半年前她的庆远哥哥去了京城,音信全无;两个月前庆远哥哥的母亲方夫人问她要走了一件贴身物件说是捎给儿子的,权当定情信物,这件事情让她欢喜了好一阵,心里升腾出许多希望。但是很快她便发现方家人在有意无意的躲她,先是方夫人,再后来是管家老伯伯以及丫鬟烟菊,好像她得了瘟疫一般。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前天她来方宅的时候直接被小厮扫地出门了,于是她便不哭不闹的跪在台阶下等待。从昨天开始方家的大门一直紧闭,门房的小厮似乎得了讯息不再前来驱赶,只管缩在里面装聋作哑,偶尔探出脑袋看看,又很快收了回去。 隐隐的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她又不敢去承认。 自欺欺人吗?有一点。 边上的角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子走了出来,正是丫鬟烟菊。她从小就跟薛岩熟识,看她还跪着,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你拿着,回去和姨妈好好过日子吧,别再来了。” 一个锦袋映入眼帘,她不用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摇头道:“我不要这些!烟菊,你让我见见夫人好吗?我有话要跟她说。”声音里透着她固有的坚持。 烟菊一脸为难,显然这不是她能做的了主的,劝说道:“别傻了,夫人再不会见你了。”毕竟不忍心,她摸了摸薛岩冰凉的小脸说道:“以前方老夫人在的时候疼爱你,或许还有可能,可是现在她老人家过世了,也没留下什么话来,你跟少爷是没希望了,唉!” 薛岩的心里又是一凉,这话是从烟菊的嘴里说出来的,她知道里边的分量。可是她是不甘心的,为什么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就不能在一起,非要用高低贵贱来衡量?她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口说道:“烟菊,他现在好吗,他也是这个意思吗?” 她不相信她的庆远哥哥改变了心意,会听从父母的意见置她不顾。而且上回方夫人也松了口,要不不会问她要信物。 烟菊没有接她的话茬,不知是不知情还是不忍心,但她多少知道薛岩的脾气,再次叹了口气说道:“我再去求求夫人吧,不过你是个聪明人,要尽量想开点啊。”说完转身离去了。 想开?如何想开?五岁的时候她就认识了他,十年的感情啊,真的可以说放手就放手吗?不,她薛岩做不到! 良久,门里传来一阵响动,由远及近,听的出来有不少人。她的心里涌上了喜悦,一定是方夫人来了! 然而冲出来的却是七八个家奴,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 她被他们团团包围,呼吸在空气里凝结。 为首的是个红脸汉子,他伸出一只肥厚油腻的手来摸她的脸,嘴里叫嚷道:“兄弟们,这妞长的不错啊!今天我们有福了。”其他人跟着哄笑起来。 薛岩缩着身子躲开了他,整个人坐倒在了地上,颤声说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哈哈,一群男人和一个女人,你说我们还能做什么?”红脸汉子淫笑着,一脸的龌龊。 薛岩怒斥道:“你……你们怎么敢?庆远哥哥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饶过你们!” 她口中的庆远哥哥乃是方家的少爷,这帮人的主子。 众人不但没有害怕,反而齐声大笑起来,其中一个长脸的汉子说道:“哎哟喂,我的好妹妹,你还在痴心妄想呢,我们少爷早在京城定了亲了,难为你还惦记着他。来,让哥哥好好疼疼你吧,瞧这可怜见的。”说着欺身上来,带着满嘴的的臭气,她被呕的一阵反胃。 突然那红脸汉子喝道:“你个王八羔子,跟她扯这些个做什么,皮痒痒了是不,赶紧干活!” 一声令下,众人七手八脚的架起她往巷子深处走去。 薛岩拼命地挣扎、呼救,无奈她瘦弱的身躯如何能敌得过这帮恶汉,最后她只剩下了恐惧和绝望。 正是晌午时分,街市上人头攒动,这里虽是街巷一角,有些人还是听到了叫声,但是远远的看到是方家的人在此便快速的躲开了。 方家世代官宦,在这蟠龙镇上首屈一指,试问谁敢插手他家的事! 薛岩被粗暴的扔到一个角落,一阵剧痛。几个人的眼里都放射出贪婪之光,像极了饥饿的豺狼。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女孩,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此刻早已泪迹斑斑,浑身颤抖。 这副模样更刺激了他们的某种欲望,红脸汉子率先向她扑了过去…… “啊!”痛苦的叫声划破了长空,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然后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 薛岩感觉到了异样,猛的睁开眼睛,看到那帮可恶的家伙都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嘴里还在呻吟着。再一看,不知何时他们中间站了两个男子,左边那个一身湖蓝色锦袍,外罩一件白色的披风,身材魁梧。他皮肤黝黑,两颊满是浓密的胡子,盖住了脸部的棱角,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真正面目,只是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他身边那个一袭黑色衣衫,态度谦恭,看起来是这锦袍男子的随从。 “他妈的,我看你们是吃了豹子胆了,敢管老子的闲事!”红脸汉子揉着受伤的胳膊,嘴里却不服输。 黑衣人十分迅捷的擒了他的脖子,直接赏给他十几个嘴巴,声音清脆响亮,打的他眼冒金星,口气开始软下来:“大……大哥……别……别再打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声音里带着哭腔,跟刚才的狂妄判若两人。 锦袍男子瞧不起这样的怂包,发话道:“阿莽,算了,放他走!” 黑衣人点了点头,松开了手。 红脸汉子飞快的爬起来,对着锦袍男子抱拳说道:“敢问尊驾姓名,小的也好长个记性!以后见了尊驾再不敢冒犯了。”话虽如此,脸上却没有多少诚意。 锦袍男子岂会不知他的用意,嘴角扯动了一下。 黑衣人不屑的说道:“孙子你可听好了,你爷爷我叫司莽,随时等着你来,我们这位爷的名字你不配知道,滚吧!若有半个不字爷爷让你永远爬不起来!” 这一声厉喝吓的那红脸汉子撒腿就跑,余下的一帮喽啰也跟着连滚带爬的飞奔而去,犹如丧家之犬。 瞬间的变化,好似做梦一般。看到那个锦袍男子把目光转向了自己,薛岩清醒过来赶忙跪拜道:“今天真是谢谢您了!大叔。” 大叔? 锦袍男子一脸惊讶,又有些尴尬,随即干咳了几声说道:“哎,起来吧。” 他扶起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并无大碍,只是她身上的衣衫未免单薄了些,刚才触到她衣袖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出的寒气,心里有些怜惜。 他不假思索的解了披风裹到她身上,紧紧的,又弯下腰帮她系前面的带子,十分仔细。 这一刻,她跟他靠的好近。他的眼睛低垂,鼻子挺拔,看起来一点都不老,而且长的应该不错,只是这恼人的胡子把他隐藏的严严实实的。另外他的身上还散发出一种特别的气息,很好闻。 “好了。”他似是自言自语。 这一声让她回过了神,她有些不好意思,视线重新落到了披风上。看这料子以及上面的金边刺绣不像出自平常人家,她诚惶诚恐的才想到刚才应该推辞的。 他看出了她的心思,轻轻说道:“这个不算什么好的,你将就着披上,要不就是在嫌弃了。” 既然他这么说,她要再拒绝就矫情了,于是她抿嘴一笑,心里暖暖的。 他也笑了,柔声说道:“一个女孩子家以后不要单独出门了。对了,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薛岩感激的说道:“不了,大叔,我不能再麻烦您了,我家离这不远。只是恳请大叔告诉我您的姓名好吗,薛岩以后每天都会为您祈福的。” 薛岩?这是她的名字? 锦袍男子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感觉这名气稍欠柔美,跟她的模样相差甚远。突然他想到了自己的名字——连锦年。锦绣华年,难道这个名字就贴合他的心境吗? 意识到了自己走神,他正了正脸色说道:“这点小事不用记挂在心上,你赶紧回去吧,也许家人正找你呢。” 他本是随口一说,倒是让她想起了姨妈芸娘。是啊,她今天又是偷跑出来的,要是被姨妈发现又会有一场哭闹了。 她轻呼一声,转身就跑。走了十几步想到了自己的莽撞,又急忙停下来,转身对着连锦年喊道:“谢谢您大叔,我一定会为您祈福的!” 看她满脸欢笑的抓着披风一角挥动手臂,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凶险,毕竟还是个小女孩啊。连锦年有些好笑,受了她的感染也挥手回应,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口,他才慢慢放下手来,甚是落寞。半晌,他对着身边的司莽说道:“阿莽,我很老吗?” 司莽显然没有料到他有此一问,很是吃惊,随即回道:“爷,您正当盛年,怎么会老呢?” “那她刚才怎么叫我大叔?”他不依不饶。 “这个……这个……”司莽嗫嚅着说道:“您这次镇守边关一驻两年,风吹日晒的,自然显得……显得……更成熟许多。” 连锦年听了这话爽朗的笑起来,然后拍着司莽的肩膀说道:“什么时候你也变得会耍嘴皮子了,一点都不老实咯。” 司莽也笑了,憨憨的挠着自己的头。 连锦年又兀自笑了一回,不自觉的摸了摸脸上的胡子,意兴阑珊。想他连锦年不过三十有二,居然被这个女娃直呼大叔,虽然按年龄来算也不为过,可是总有些气短。俗话说英雄救美,自己居然沦落成了大叔救美! 美?刚才那女娃美吗?好像纤瘦了些,看起来年纪好小,模样倒十分可人。江南果然是个灵秀之地,总觉得她的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胡思乱想了一通,连锦年突然气恼自己居然会有这些想法。哎呀呀,不过是个平常的女娃,费这些心思做什么,真真是可笑。 ------------ 第2章 惊变 更新时间:2013-04-22 薛岩一路往西,向蟠龙镇边角上的林子跑去,她的家就在那里,两间农舍带一个小院,旁边还连着几户人家,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很快便到了家门口,她想到身上的披风若给姨妈见了一定会盘问,赶紧解下叠好藏到身后,这才推了篱门进去。刚到院子,果然听到屋里头有人说话,是姨妈和隔壁邻居裴大妈的声音。 她抿嘴一笑,把披风收到旁边的柴房,然后理了理头发,正要掀门帘,就听到裴大妈说道:“妹子,那咱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去准备准备,下个月就找李媒婆来提亲,早点让岩丫头过门。” 提亲?过门?她们在说什么? 薛岩一惊,又听到芸娘说道:“我们都是小户人家,差不多有那么个意思就可以了,也不用太费事。两个人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呢。” 两个人?她跟谁? “嗯,妹子这话真说到我心坎去了,从小我就喜欢岩丫头,我家堂儿也是一样的心思,他们还挺般配呢。” 芸娘附和着。 薛岩一下子明白了,她们在说她的婚事,要把她许配给裴济堂。她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 屋里的人先是一愣。见是她,芸娘笑道:“岩儿,你回来了,刚才我跟你裴妈妈正说到你呢。你瞧,你裴大哥从京城带给你多少好吃好玩的。”她边说边指着一旁的桌子。 薛岩目不斜视的盯着芸娘说道:“姨妈,我和裴大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裴大妈听了有些尴尬。 芸娘柔声说道:“岩儿,你不要任性,我和裴妈妈都是为你好。” “姨妈……”薛岩跪下来说道:“你知道我的心里只有庆远哥哥,我对他……” “岩儿!”芸娘喝止道:“你的爹娘过世的早,是我一手把你抚养长大的,难道你的终身大事姨妈就做不得主吗?” 姨妈今天好像特别生气,这也是她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因为气急,她的身子还在轻微的颤抖。 裴大妈拉着芸娘的手劝慰道:“妹子,你先别生气。岩丫头还小,咱们有话好好说。” 薛岩抓了裴大妈的袖子说道:“裴妈妈,我知道您和裴大哥对我很好,可是我真的只把他当大哥哥一样看待,我的心里只有庆远哥哥。”她的眼泪夺眶而出,顾不得女儿家的难为情,她希望她们都能明白她的心意。 芸娘闭了眼睛,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她叹息道:“只怪姨妈没有本事,当初为了拉扯你只能去方家做佣人,若不是这样你也不会认识方少爷,也不会有今天的孽果。”这个柔弱的女人想到自己的命运,泣不成声。 “姨妈!”薛岩抱住芸娘的腿,跟着一起痛哭起来。 为什么都要逼她,方夫人这样,姨妈也是这样,只是方法不同罢了。 芸娘抹着眼泪说道:“岩儿,你和方少爷成不了的,以前我劝你多少回你都听不进去,今天我也不想瞒你了,不是姨妈狠心,方少爷他……他……”她竟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裴大妈急忙阻拦道:“妹子,你别这样,我们以后慢慢说。”显然她知道芸娘要说什么。 薛岩察觉了,叫道:“你们……你们想说什么,是不是庆远哥哥?他……他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裴大妈叹了口气。 芸娘忍住悲伤,抚着她的头发说道:“傻孩子,你别再去方家了,方少爷已经和别家的小姐定亲了。你快些忘了他吧。” 定亲? 不,不可能的!庆远哥哥走之前让她一定等着他,他说会尽快回来的,他怎么会定亲呢?他说会一辈子守着她的! 薛岩执拗的摇头:“我不相信,你们骗我,我不会相信的!”虽然这么说,她却跟发了狂似的往外冲去。 迎面跟一个健硕的男子撞了个满怀。她踉跄着就要摔倒,幸亏被那人及时搂住了,抬眼一看正是裴济堂裴大哥。 他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说道:“小岩,你别疯了,姨妈说的都是真的,她没有骗你。” 薛岩推开了他叫喊道:“不会的!庆远哥哥绝不会骗我的!是你们,是你们串通好的。”她的声音虽然颤抖却十分高亢,她想借此来驱赶内心的恐惧。 裴济堂却正色说道:“我才从京城回来,他跟尹尚书的女儿定了亲,这事千真万确,是我亲眼看到的。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残忍,可这就是事实!” 裴济堂是县衙里的一名班头,习武出生,性子素来直爽,从来不会拐弯抹角。 月前他奉命去京城办事,看到方侍郎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他不知其中的缘故上前打听,有个讨要赏钱的小叫花说道:“你是外乡人吧,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晓得。这是方侍郎的公子跟尹府的千金攀上亲家啦,今天正好是定亲的日子,一早就开始派发馒头糕点了,哎呀真是有口福了。” 他大吃一惊,继续问道:“不知这方侍郎有几位公子?” “几位?方大人就一个儿子,好像叫做什么远什么的。哎呀呀,听说是都察院的承参,在他老丈人手下办差,这不就……啧啧,命真好啊。”看那叫花子说的唾沫横飞,他怕弄错,又换了个老者打听,也是一样的话。 薛岩听得两眼发直,神情恍惚,嘴里直念叨:“我不信,庆远哥哥不会这么对我的,他说过的话一定不会反悔的!你们都是骗子,骗子!”她愤怒的喊着,只感觉天旋地转,双腿一软便跌落在地。 芸娘和裴大妈慌了神,一起搂着她哭喊起来。 裴济堂眼睛红红的,哑着嗓子说道:“京城就一个方侍郎府。那么大的牌匾我怎么会看错,而且人家也说的真真切切的……” 薛岩完全听不进去,她强行撑起身子要站起来,无奈全身发软,体力不支。突然她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岩,小岩,你快醒醒,快醒醒。”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推她,她的眼皮好沉啊,怎么也抬不起来。好像还有人在摸她的脸她的头发,轻轻的柔柔的好舒服啊。她吃力的睁开眼睛,朦胧中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英俊儒雅,正是她的庆远哥哥。 此刻他在焦急的呼唤她,眼睛里满满的关爱。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想去摸摸他的脸他的唇,可是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庆远哥哥,是你吗?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姨妈托人来找我,说你病了很久怎么也不醒,我很着急,就跟着你裴大哥连夜赶回来见你。”他转头朝裴济堂投以感激的目光,裴济堂也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笑容。 他俯下身,抓着她的手慢慢的贴在自己脸上,轻轻的摩挲,让她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的存在。 是的,真的是他的脸!她的手能感受到他传递过来的温度。他暖暖的笑容映射到她眼里,心里,像天上的星光那样璀璨。 “可是……可是他们都说你定亲了……”话说到一半,小嘴被他的手轻轻的堵住了。 “傻丫头,怎么会呢,我只喜欢你一个,谁也分不开我们。什么定亲不定亲的,那是我骗他们的,要不我怎么能跑出来找你呢。你要相信我,从前,现在乃至将来,你都要相信我。” 他在她耳边轻身细语的说着,吹出的气息扰的她耳朵好痒好痒啊。 “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幸福来的太突然,还是让她产生了怀疑,她想咬咬自己的手指头看痛不痛,真不真,可是使不出劲来。 “真的,庆远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过我会回来的,只是时间久了一点。现在我不是回来了吗。小岩,你不要再说话了,等你好了我就带你走,到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再也没人能打搅我们。好不好?” “好,那你能一直陪着我吗,我还想睡会,我现在好累好困啊,可是我怕一会醒了你又不见了。”她的心里已经装了满满的幸福,可是她还想贪求更多一些。 “我不走,我会在这一直陪你,直到你醒来。”他无限温柔的哄她入睡。 她浑身酥软,眼波微转,看到她的姨妈,裴大哥和裴大妈都围在床边。姨妈的眼睛肿的好厉害,脸上却挂着舒心的笑容,裴大哥他们也在笑。门边上还站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正在朝她笑呢。他是谁?怎么这么眼熟?哦,想起来了,是管家方老伯伯,一定是他陪着庆远哥哥回来的。 她想再好好的看看,听听,可是实在太累了,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眼泪在她的脸颊未干,嘴边已挂起甜甜的笑。 ……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悠悠的醒来,看到姨妈,裴大哥和裴大妈还在守着她,脸上满是焦灼和不安。 她笑了,满足的笑了:“姨妈,我没事,你们不要担心我。庆远哥哥呢,他去哪里了?”她四下搜索,没有看到那个让她牵挂的人。 “小岩,你终于醒来了,我们都好着急。”裴济堂眼圈黑黑的,第一个开了口。他一直在担心她。 “我没事,裴大哥,你看到我的庆远哥哥了吗,他说是你带他回来的,他人呢?我要见他!”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显得无措的样子。芸娘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靠在床边再度哭出声来,裴大妈赶紧去拍她的肩膀,让她不要吓着孩子。 “他又去哪里了?”她觉得好奇怪,可谁也没有接她的话,她只得摇着裴济堂的手说道:“裴大哥,你快告诉我,庆远哥哥呢,他刚才还跟我说话的。他又去了哪里?” 裴济堂重重的叹了口气,背过身去。 “岩儿,我的好孩子,你不要再吓我们了好不好,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了……”裴大妈上来抱住她,泪如雨下。 千言万语,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能应付眼前的局面。 ------------ 第3章 殇情 更新时间:2013-04-23 “不对不对,刚才庆远哥哥跟我说话了,我还摸了他的脸他的手。是他,真的是他!他说要带我走,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你们也都在的。我只不过睡了一小会,为什么你们却变卦了?”她拍打着自己的脸,极力的诉说着,想唤起他们的记忆,想要看到强有力的回应,可是他们的表情和眼神都在告诉她,他不曾来过。 难道她刚才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只是她的幻觉? ――她做了一场梦! “不!”她凄厉的叫了一声,不愿相信那只是梦境。他分明那么真实的出现在她面前,他说的那些话她现在还能回想起来。为什么他们都说她昏睡了很久,他刚才明明在这里的,也许现在就在院子里,也许只是刚刚站起身出去走走。她要见他,他就在这附近,只要她喊一声,他就能听见了。 “庆远哥哥!庆远哥哥!”她拼了命的呼喊,想看到他飞奔而来的身影,还有那温暖的笑容,可是她到底没有等来她想看到的…… 撕心裂肺的哭声再次响起,久久不能平息。 庆远哥哥,我太难过了,你可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你究竟在忙些什么?你为什么还不回来找我? 几天后,薛岩的身影出现在蟠龙镇上。她快步的往方家大宅走去,脚下跟生了风一般。 无论如何她要问个明白。 远远的,方家门口落着一顶轿子,粉色的,轿顶一圈垂着精致的流苏,微风吹过,如起伏的波浪煞是好看。方夫人的轿子她是认得的,不是眼前这顶,也不知是谁家的女眷到此做客。 长长的嘶鸣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看到石狮子旁站着一匹高头大马,通体赤红。方家的小厮不断抚着它的鬃毛,还在跟旁边的人低低的说话。因为隔的有些距离,影像模糊,她看不清那人的样子。突然,那人慢慢的走了过来,直接在轿门口停住了脚。 这是一个斯文儒雅的男子,大概弱冠的年纪,身材修长,面容俊美,脸上还挂着温暖的笑容。 “啊!”薛岩在心里惊呼一声,极力抑制内心的喜悦。 庆远哥哥!是他!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她贪婪的盯着他的面容,他的身姿,他的一举一动,想要冲过去,扑进他怀里,跟他诉说数月的离愁。正要挪步,她看到他俯身掀开帘子,对里面的人说道:“来,慢着点,我们到家了。” “嗯。”嘤咛一声,一个娇俏的女子出现了。只见她眉目含情,巧笑嫣然,样子颇为动人。此外,她身上的装饰件件华美无比,是薛岩平日想都想不到的。她把雪白的小手递到他面前,抿嘴一笑。他便柔柔的握了上去,含情脉脉。 她是谁?为什么会跟庆远哥哥在一起?他们的举动这般亲昵,而且他看她的眼神居然如此熟悉! 是了,薛岩想起来了,自己曾经也享受过这样的温柔。 这个俏丽的女子究竟是谁? 薛岩开始惶惶不安,忍不住胡思乱想。 “庆远,我的乖儿子,你回来啦,可把娘亲担心死了!”方夫人的声音传了出来,话音才落,人已到了近前,后面还紧紧的跟着几个丫鬟。她一把抱住方庆远,眼睛湿润了。 他搂着她说道:“娘,孩儿一直很好,让娘担心实在过意不去。”他把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闻着那熟悉的气味,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温存片刻,他指着身旁的娇俏女子说道:“娘,这是尹珞,孩儿特意带回来让您瞧瞧,然后我们接您一起去京城和爹爹团聚。” 尹珞十分机灵,盈盈一拜道:“伯母好,珞儿给您请安了。” 方夫人这才注意到她,虽然老爷的书信里提到了尹府千金,但刚才只顾着心疼儿子,眼里哪还能看到其他人。自知失礼,她急忙拉着尹珞的手说道:“好孩子,是我的不是,刚才冷落了你。” 尹珞摇头说道:“伯母您客气了,母亲疼自己儿子是应该的,珞儿看着都羡慕不及呢。” 方夫人见她说话得体,心里更喜,夸奖道:“瞧瞧,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看这气度模样,只怕我家庆远配不上你,委屈到你呢。” 尹珞笑道:“伯母,您过奖了,珞儿哪有这么好。”说着羞涩的低了头。 还未等方夫人接话,方庆远帮衬道:“我娘看中的绝不会差的。”说着把手轻轻的放在她肩上,看的方夫人十分喜欢。 这时烟菊上来禀报道:“夫人,饭菜已经摆好,少爷和少夫人一路舟车劳顿,肯定饿了。” 少夫人?尹珞楞了下,脸一红,抿了抿嘴角。 方夫人笑道:“都定过亲了,这个称呼也不为过,这就是我方家的少夫人,我的儿媳妇。”此话一出,众人皆围上来行礼问安,这两个当事人则低头笑了起来。 方夫人又说道“哎呀,我光顾着高兴了,走,赶紧吃饭,咱们边吃边聊。” 尹珞轻轻的点头,和方庆远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往里面走。 他们的对话悉数落在了薛岩的耳朵里,看来姨妈她们说的不假,她的庆远哥哥真的和别家的女子定亲了!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到他又要消失离去,薛岩再也按捺不住,奔跑上去大喊道:“庆远哥哥!” 多么熟悉的声音啊。 方庆远的身子抖了一下,脸上有些愕然。他慢慢的转过身子,看到了台阶下的她。分别半年有余,她明显瘦了许多。 她的脸色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因为惊喜或是激动,她的嘴唇在不自觉的颤动。刚才她看到了母慈子孝,看到了情深意长,唯独看不透他的心思。他究竟在做什么? “你……”他从喉咙里艰难地吐出这个字,再无下文。 他们四目相对,眼神交集。曾经多么熟悉的面庞,此刻却如此遥远和陌生。 “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薛岩喃喃说道,似自语,又似责问。 他没有吭声。 是无话可说吗?还是不想说! 尹珞的脸上呈现惊讶之色,眼里流露出一丝疑虑。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子,满脸泪水,她和身旁的方庆远,究竟是什么关系? 空气似乎都冻结起来,烟菊皱紧了眉头,一众下人均面露惊惶之色。 方夫人的脸色尤其难看,气愤、懊恼、难堪……突然,她对着薛岩厉声喝道:“乌鸦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你以为你是谁?我之前可怜你同情你,没想到你还是不死心,还敢跑到这里来撒野!” “不,夫人,那天您问我要簪子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您说我和庆远哥哥……”薛岩试图解释,却被方夫人的怒喝打断:“放肆,我方家什么好的没有,岂会稀罕你的东西!鲁二,把这个不知廉耻的贱货给我轰走,她若再上我的门,我便打断你的腿!” 鲁二应了一声,从门房冲了出来,正是那日的红脸汉子。他后面跟出来好几个彪形大汉,也正是前次要对薛岩使坏的那帮家奴。他们像老鹰抓小鸡似得抱住薛岩往外拖去,不费吹灰之力。 她知道自己敌不过他们的蛮力,不再抗争,只是死死的盯住方庆远的眼睛喊道:“救我,庆远哥哥!救我!救我!” 方庆远不敢直视她,慢慢的垂下了眼睑,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尹珞推了推他,小声问道:“她是谁呀?” 方庆远猛地握住了她的手。 因为太过用力尹珞感到一阵疼痛,同时也发觉他的手心湿冷湿冷的,全是汗水。 薛岩的求救声还在附近回荡,句句声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仿佛在考验他们的耐力。 少顷,方庆远长长的叹口气说道:“娘,让她去吧,她以后不会再来了。” 方夫人沉吟了下,对烟菊说道:“你先带少爷和少夫人进去吧。” “娘……”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方夫人冷声说道:“我有分寸,你先进去,可不能怠慢了珞儿,快些进去吧。” 尹珞轻轻的笑了下,温顺的跟着烟菊进门。 方庆远看看母亲阴沉的脸,没再说话。他遥遥的望着薛岩所在的方向,究竟什么也没有看到。末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开始往里面走。 薛岩在嘶喊中看到一个小厮飞快的向这边跑来,嘴里叫嚷着示意他们停下。 众人放缓了脚步,小厮上来在鲁二耳边嘀咕了一番,只见鲁二的脸色有些异样,看看她,又回头看看方宅的方向。 是庆远哥哥让他来救她的吗?他为什么不亲自来? 薛岩的脑子里一片混乱,难道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吗? “放了我,我要见庆远哥哥,让我跟他说句话好吗?”薛岩趁大伙不留神,挣脱开来,跪在地上抱住那小厮的腿求道。 小厮抽出腿直接踹了她一脚,啐道:“我呸,你个贱货,到现在你还不死心啊你,滚你的!”说完他快速的跑回去了。 这一脚踹的真疼啊,她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一地。 然而心里的疼痛更甚。 鲁二盯着薛岩,想起前些天吃那锦袍男子的苦头,心里还有些发憷。思量了下,他直接扣了她的脖子说道:“小姑娘,别哭天抹泪的了,没用,这里是方家的地界,没人帮的了你。我家少爷早跟尹府的千金定了亲了,你偏不信,还来这胡闹,你说我家夫人能饶的了你吗?你呀赶紧回家去吧,别再来了!” “尹府千金?” “是啊!”鲁二说道:“你知道她老子是谁吗,当朝尚书啊,我家老爷还低他一等呢,你也不想想你这身份,少爷真会看上你?就是给他提鞋也不配啊。” 众人跟着一起讥笑起来。 “不,庆远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是!”薛岩叫嚷着又要往方宅冲去,再次被拖住了身子。 鲁二骂道:“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狠狠的打,打到她服软为止。” …… 尘土翻滚,好一阵拳打脚踢。 薛岩很快便停止了哭喊,然后是闷哼声,到最后一点声息都没有了。 长脸汉子说道:“大哥,好像不对。”说着探手在她鼻息上试了试,脸色马上变了,抖抖索索的说道:“坏了,好像……好像没气了……” 鲁二推搡他道:“你个怂货!”然后伸手过去试探,脸也暗了下来,却故作镇定的说道:“不妨事,只是昏死过去,怎么会……会死了呢。” 其他几个看这阵势心知不妙,都有些躲躲闪闪。 鲁二吼道:“赶紧抬走,不能把人撂这里,快!” 众人七手八脚的抬了她去找僻静的地方。 ------------ 第4章 疑窦 更新时间:2013-04-25 某个傍晚,薛岩躺在一间富丽堂皇的卧室里,气息微弱。 “哎呀,郡主醒过来了,快,快去告诉王妃,郡主醒了!”一阵骚动,然后是环佩叮当的声音。 她眼皮沉重,十分吃力的睁开眼睛,看到人影绰绰,一张张关切的面孔簇拥到眼前,但又全然不认得。 “郡主,您终于醒啦!”有个身着粉色衣衫的女孩抱住了她,脸上写满了惊喜:“您真把我们急坏了。” 郡主?什么郡主? 薛岩的脑子忽闪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噢,该死,又做梦了! 她闭上眼睛,定了定神,想抛开这讨厌的梦魇。声音却潮水般的涌进了耳朵:“呀,郡主又要睡了,快,快叫醒她。” 她的脸被手指柔柔的抚着,她的身体被轻轻的晃动,周围的喧嚣使她一刻也无法沉静。 她懊恼的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这些人的面孔。 噢,好执着的梦啊!可以换一个吗?就像上次那样。庆远哥哥,快些到我的梦里来,让我听听你的声音,让我摸摸你的脸你的唇,让我感受到你的温暖,好吗? 想到他,心里猛地一阵刺痛。那躲闪的眼神,那冷淡的表情,一幕幕重现。他变了,居然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一群人欺负,居然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十年的感情啊,沦落至此,她还能相信谁? 眼泪不争气的滑落下来。 可是这些人还在她身边萦绕! 不要闹了,不要吵了,让我静一静吧!她捂住耳朵,听到内心在不断嘶喊:幻觉,这是幻觉!快醒过来,薛岩,你快醒过来! “孩子,我的好孩子,你可醒来啦……”一个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充满了忧伤。 “姨妈?” 薛岩惊喜的寻找那声音的出处,看到一个华贵的妇人被搀扶着走到床前,后面紧跟着一个干瘦的嬷嬷,一脸的精明相,此刻两只眼睛正直勾勾的望向她。 那妇人用手指摩挲着她的脸,眼里噙满了泪水,柔声说道:“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你快告诉娘亲。” 娘亲? 薛岩听的一震,诧异的盯着她看。 这是怎么了?幻觉,还是幻觉吗? 她使劲的摇头,啊!痛啊。她忍不住伸手,摸到了额头上绑着的缎带。咦?头上有伤,还挺疼,这是怎么了?还有,这是哪里? 她低头发现自己正盖着玫红色的锦被,艳丽非常。眼波流转,床边垂着玫红色的罗帐,轻柔飘逸,身后靠着玫红色的绣枕,金丝织就,再看自己身上也穿着一套玫红色的丝质里衣。 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呀?隐约记得那天在方家门口被恶奴拳脚相向,疼痛至极,接下来的事情就再也不知道了。难道我现在已不在人世,这里就是阴曹地府吗?却是如此华丽!那眼前这个妇人又是谁?她刚才自称娘亲,难道是我那早逝的母亲吗?原来她一直在地下等着我! 她狐疑的审视着眼前这个高贵的妇人,暗暗猜度。岁月虽然在她眼角留下了一些痕迹,但她还是端正美丽的,只是满脸的泪水打湿了精致的妆容。 妇人见她露出分外陌生的神情,心痛道:“萦萦,你连娘都不认得了吗?乖孩子,你不要吓娘了好吗,我是你亲娘啊!”说着晃动起薛岩的肩膀,想得到她的确认。 她蜷缩着身子,惶惑不安,无法正视突如其来的一切。 一旁的粉衫女子劝道:“王妃,您不要担心,郡主可能是累着了或者吓着了,您再让她歇会,也许休息休息就会好了,您若伤了身子王爷会怪罪的。”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吃过这样的苦,现在醒过来了,连我这个娘都不认识了。”妇人敲着床沿,又哭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让我的女儿受这样的苦,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王妃?郡主? 头还在痛着,浑身也酸痛不已。她对着自己的手指一口咬下去,啊!疼!可是眼前这一切并没有消失。不行不行,她又猛扇自己的脸。啊!火辣辣的疼痛再次袭来,纠缠着头痛以及身体其他部位的抗议。 在场的人齐声惊呼起来:“郡主,您这样伤害自己,王妃怎么生受的了呢……” “萦萦,你不要作践自己的身子。是娘不好,娘那天不该发脾气的,以后娘一定会注意,只求你不要伤害自己,只求你快点好起来。”妇人哭得伤心欲绝,旁边的人都跟着抹起了眼泪。 这时一直在旁冷眼相观的嬷嬷突然发话道:“王妃保重身体要紧,郡主伤重如此,我即刻回宫跟皇上和太后禀明一切,相信郡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妃只是微微的点头,并未停止哭泣,反而有更加伤心之势,嬷嬷只得叹息一声。 粉衣女子倒是乖巧,替主子说话道:“秦嬷嬷,我家王妃因为太过悲伤之前都哭昏好几回了,希望您能见谅,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多多美言哪。” 秦嬷嬷说道:“这个自然,只是我看郡主痴痴呆呆的,好端端的缘何会摔成这样,太医怎么说的?” 粉衣女子回道:“几个太医都来诊治过了,说暂且没有大碍,可能……”她瞄了一眼薛岩,又看看王妃,放低了声音,附在嬷嬷耳边嘀咕起来。 秦嬷嬷的脸色跟着黯淡了。 妇人又哭了良久,最后被一行人劝住了,临走时还一再回头看她,分明放不下心里的牵挂。 秦嬷嬷也跟着出去了,房里只留下了那个粉衣女子。 “我究竟是谁?”薛岩虽然疲惫至极,仍急于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女子甜甜的笑道:“您不记得啦?您是萦萦郡主,是我的主子啊。” “萦萦郡主?”她一字一顿的念道。 “嗯!”女子给了她一个坚定的表情。 “那你是谁?” “我是您的贴身侍女漾儿啊。” “哦,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柏王府呀。这里是京城的柏王府,左边紧挨着的是辽城,右边是燕川。您的父亲是柏王府的主人柏王爷,母亲是柏王爷的正妻柏王妃,您的哥哥是世子柏荣。郡主,您还有什么要问的?”漾儿显然洞察了她的用意,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然后探着头等候她的新一轮问话。 老天啊,薛岩吃不住这样的答复,不禁拍了下脑门,又“啊”的一声痛出声来,她显然忘记了额头上还有伤,真是硬生生的疼啊。 漾儿赶紧凑过来抚摸伤口,嘴里还轻轻的吹气,十足的乖巧体贴。 她抓了漾儿的手,哀求道:“小妹妹。你不要作弄我了,你明知道我不是什么郡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你直接告诉我好吗,我求求你了,不要再这样好不好?” “郡主,您真是折煞奴婢了!”漾儿吓的跪倒在地:"您真的连我都不记得了吗?我的名字还是您取的呢。有一次您跟王妃去泛舟,您说喜欢那碧波荡漾的感觉,所以您给我取了这个名。后来王爷还发火呢,说您瞎搬弄,要把名字改回去,是王妃护着不让改,您还记得啦?” 薛岩使劲的摇头,又牵扯出许多疼痛。 要疯了,真是要疯了,她明明是薛岩,怎么会是柏王府的郡主呢。这样的身份她连想都不敢想。如果不是做梦,那一定是弄错了。人有相似,一定是她跟郡主长的太像了,所以被误认了郡主,像的就连王妃都没有看出来。 想到这里,她立马有了主意,目光开始在房间里游移,果然看到一面铜镜端端正正的摆放在梳妆台上。她招了招手,示意漾儿取过来,她有用处。 漾儿不解的递了上来,她接了,又指着桌上那盏灯让她一并取了来。 灯光映照在她脸上呈现出暖暖的橘色。她细细的打量镜中的自己,头发散乱着,额头上扎着一块白色的缎子,隐隐的渗了血渍,脸上除了有几条刮伤的印痕之外,并无其他异样。这显然接近于她平时的模样,于是她对着漾儿说道:“你看我的脸,凑近些,看仔细些。” 她特意撩起自己额前散落的发丝,来回侧着脸儿让漾儿察看。 漾儿笑道:“郡主虽然受了伤,但是容貌依旧,还是很美。太医说了不会留疤的,请郡主放宽心吧。” 知她会错了意,薛岩提醒道:“你再看清楚些,是不是我跟你们的郡主长的很像?” 漾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郡主,您别再跟奴婢开玩笑了。您本来就是我的主子,说什么像不像的,可能之前您是摔着了……额,所以记忆有些模糊,太医诊治过了说是暂时性的,调养调养就都好了。”她本来想说摔着了脑子,可是这属于大不敬的话,于是临到嘴边就改了口。 头越来越痛了,她强忍着,理了理思绪:“我是怎么受的伤?” “您放风筝的时候不慎失足从山坡上滚落下来,是世子把您抱回来的。您还记得吗?” “我在哪里摔的?” “城外西郊的翠屏山啊,当时风筝飞的好高,突然断了线,您跑着去追,一个不留神就摔了。都是奴婢不好,没有照顾好您,奴婢错了,郡主请您责罚吧。”漾儿说着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薛岩急忙说道:“不怪你,不怪你,你不要再责备自己了。” “哎呀,郡主,您是不是想起来啦!”漾儿有些惊喜。 要是想起来就好了。错了,根本不用想。她分明是在方家附近出事的,怎么变成了城外的西郊,而且还身在京城。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梅林县与京城相聚千里之遥呢。还有,她分明是一介贫民,怎么会变成萦萦郡主?难道她的从前都是一场梦境,现在梦醒了?可是蟠龙镇上的那些人那些事却如此真实! 她突然激灵一下,想在身上寻找些印记,可是除了这套丝质里衣,她再无其他。自己的那身粗布衣衫呢? “谁给我换了这身装束?” “没有换过啊,您从来都是喜欢穿这样颜色的衣服,郡主,您不会又不记得了吧?”漾儿眨巴着大眼睛,十分困惑的盯着她。 ------------ 第5章 真相 更新时间:2013-04-25 薛岩楞住了。 外面突然一声高喊:“秦嬷嬷,您走好啊。”说话之人似乎有意在提醒屋里的人。 “嗯。”一个老妇人咳嗽几下,脚步声渐渐远了。 漾儿赶紧跑到门口东张西望了一番,最终长长的吁出口气,说道:“这个老家伙终于走了,唉,清净了。”说着擦了擦额头的汗。 薛岩奇道:“她是谁?你很怕她么?” 漾儿撇嘴说道:“她呀是太后跟前的一个教习嬷嬷,专门监管皇室女眷言行举止的,您是没领教过她的手段,这婆子黑着呢。” “教习嬷嬷?她来干什么呢?”她在心里咀嚼着。 漾儿看出了她的疑虑,却岔开话题说道:“郡主,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要来碗莲子羹?” 说实话还真是有点饿了,她默默的点了点头。 漾儿走到门口轻轻的拍了下手,就见一个小丫鬟端着盘子过来了。漾儿先扶着碗吹散热气,感觉温度适中了才端到床边,作势要喂她。 她哪里好意思,挣扎着要自己动手。 漾儿说道:“郡主,您受了伤,就让奴婢好好伺候吧,要不让王妃见了肯定要责骂我不用心了。” 看她恳切的模样,薛岩不再勉强,温顺的张开嘴,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着莲子羹的美味。 那淡淡的香,软糯的甜,让她想起了姨妈。不知道姨妈现在怎么样了,不见了她着急是肯定的,怎么也得想办法回去见她老人家一面。 她在心里叹气,突然眼前浮现出方夫人阴冷的面孔,姨妈会因此受到牵连吗?还有他,他竟然如此狠心!现在自己落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前路将会怎样?她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一碗粥下去,顿时感到饱了,她就着绣枕斜靠下来,听漾儿细说王府的世故人情,权当消遣。这些在其他人看来她应该耳熟能详的事情,在她这里是头一次听说。听到听着她感觉到阵阵沉重,原来尊贵无比的郡主也并不能随心所欲,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柏王府里,王爷和王妃高高在上,即使身为子女也需要严守礼法不能僭越。另外还有些人有些事如何应对处理都应该懂得章法,其中就包括了王府的女教习韦夫人,那个从小负责督促郡主读书识理的人,尤其需要敬畏三分。 薛岩听到后来没了耐心,又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头上包扎的缎带换了几次,看伤口是一次比一次清浅了。漾儿说的没错,果然是一点疤痕都不曾留下。只是程序繁杂了些,频频的换洗包扎,她何曾这么娇贵过?从小她是在山里玩惯的,跌跌碰碰难免,若受了伤就涂点草药对付,不似这般折腾。但看到一众下人紧张的样子她也不好坚持。 在此期间柏王妃来探望了多次,每次都泪眼婆娑的,情真意切让人动容。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也许她是错认了女儿,而自己却无法回馈,这让薛岩越发觉得愧疚。 在卧室里躺了不少日子,终于大好了。薛岩耐不住这里的沉闷,急着要出去走走。 漾儿阻拦道:“本该陪郡主去散散心的,但是韦夫人已经传了话来,需要开了功课才行。您先忍耐着,等功课结束了,漾儿再陪您好好玩耍一番。” “功课?”因方庆远的缘故她也认得些字,但是生长在王府里的郡主到现在才开始启蒙吗?她疑惑着正要发问,漾儿看出了她的心思,笑了,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一般的读书识字郡主您早就学过了,现在最要紧的功课是闺门礼法,以及一些经营之道,到时候有了郡马,您才能妥善照顾,游刃有余啊……” 最后这话说的她羞红了脸,嗔道:“你到底胡说些什么呢!” 漾儿却一本正将的说道:“漾儿没有胡说,要不是郡主这次出了意外,功课早理过一遍了。这是侯门小姐都要学习遵循的,郡主您自然也不例外咯。” 她本不是什么郡主,整个还一头乱麻呢,当下不再多问,由着漾儿领了她进了一间充满檀香味的房间。进门前看到房门上方挂了一块牌匾,刻着“流连坊”三个绿漆大字,十分古朴。 进到房里,看左右两道都是书架,上面整整齐齐的摆了各式书籍。正浏览着,听到有个声音飘了过来。 “郡主可好些了?”挺清冷的一个声音。 薛岩这才注意到临窗的画案边上坐着一个端庄的女子,三十上下的年纪,一身素衣素服,发髻上没有多余的饰品,只是斜斜的插了两朵海棠花,都是白色的,咋一看像极了孀居的妇人。 薛岩正纳闷,一旁的漾儿小声提醒道:“这就是韦夫人。”然后她甜笑着上前行礼道:“韦夫人好!” 韦夫人轻轻的点了点头,目光丝毫没有偏移,仍停留在薛岩的脸上,好像在欣赏某件玩物。 她也回望着韦夫人,心里叹道:“这人好生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漾儿偷偷的拽了下她的衣角,她赶忙屈身行礼道:“韦夫人好!” 漾儿的脸上立刻呈现出懊恼的表情,心说完了要出事。 果然,韦夫人变了脸色,对着漾儿喝道:“听说郡主摔了一跤,一时神志不清,这也罢了,难道你也跟着摔坏了不成,嗯?” 漾儿吓得腿一软,磕起头来:“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奴婢一时疏忽忘了提醒主子,请夫人责罚。” “一时疏忽,好吧,今天一天你都不用吃饭了。”她冷冷的说道。 漾儿如遇大赦,连连谢恩。 薛岩听的纳闷,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教习怎的如此凌厉,好似这里的女主人一般。想那柏王妃还没有她这样盛气凌人呢。 “你心里肯定在不服气,觉得我盛气凌人,是吗?”冷冷的声音冲向了她。 薛岩一惊,居然被她猜到了想法,可是自己所想也是事实啊。因此她毫无保留的把这种表情体现在了脸上。 韦夫人哼了一声,走过来绕着她转了一圈,突然冷笑道:“你并不是什么郡主!也不叫萦萦,你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此,还有那么多奴婢伺候你,巴结你,是吗?” 薛岩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是的,这确实是她的疑问。 同样吃惊的还有漾儿,她望向韦夫人,满脸不解。 韦夫人十分淡定,径自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薛岩。” “多大了?” “十五。” “你家在哪里?” “梅林县蟠龙镇。” “哦,江南啊,是个好地方,怪不得长的如此秀气。”这算是夸奖她吗,为什么声音还这么冷。 韦夫人又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薛岩叹气道:“父母早就亡故了,只有一个姨妈,是她抚养我长大的。” “啧啧,不容易啊,一个女人要带大个孩子,这里的苦可想而知了。”韦夫人也跟着轻叹一声。 奇了,像她这种大富之人,居然也知道寒门的艰辛?薛岩越发觉得她怪了。 “知道这是哪儿吗?”韦夫人又继续问她。 “柏王府,京城的柏王府。” “嗯,很对,知道你怎么来这里的吗?”她终于问了薛岩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薛岩不知她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韦夫人轻笑一声道:“是柏王府的世子救了你,当时你倒在荒草丛里,奄奄一息。若不是世子,你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了,哪里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原来如此! 她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漾儿,这丫头之前跟她说的全然不是这样。 漾儿识趣的低了头。 “你读过书吗?” “认得几个字。” “哦,琴棋书画如何?” “不会!” “哦,婚配了没有!” “没有!”这女人问这些做什么? “那你有……心上人吗?”韦夫人的眼睛直直的盯住她。 心上人? 薛岩的心抽紧了,一想到那个人,痛便疯狂的涌了上来,无声无息。他是她的心上人,但她还是他的心上人吗?那个娇俏的女子,那个尹府的千金已经替代了她,她再也不可能拥有他了! 韦夫人看出了一丝端倪,嘴角扯动起来,似乎是在嘲笑。 薛岩决绝的说道:“没有!” “有也没什么要紧,不过没有是最好的。尚未出嫁的女子要想日后生活美满最好安守本分,盲婚哑嫁其实再公平不过了。”她的脸色阴沉下来,似在回想。 薛岩不知她话里的意思,沉默了。 半晌,韦夫人才继续说道:“是我们柏王府救了你,你也该有所回报吧,这个道理懂不懂?” 薛岩点头称是。 “那我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现在柏王府需要有一位郡主,萦萦郡主!” “啊!”她惊讶的倒退了几步,做郡主是可以这么随便的么? 韦夫人逼到她面前说道:“你愿意吗?” “我……我……为什么?”她嗫嚅着,不知何意。 “因为真正的郡主死了!她被那个可恶的男人害死了!我告诉过她不要听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她就是不听,她偏偏要跟他走,现在好了,她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她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生气和伤心。 薛岩不由的倒吸了口凉气,死了? 韦夫人突然一抹眼泪说道:“人死了,我们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不是吗?所以我们需要再有一个郡主出现,接着去做那件事。事成之后你就是一国之母,我们柏王府也能置身事外了,你既能报恩,也能永享富贵,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你可愿意?” 什么那件事?什么一国之母,永享富贵?她完全听不明白!是想让她进宫去做皇帝的妃子吗?郡主嫁给皇上?还是……她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 第6章 应允 更新时间:2013-04-26 “你可愿意?”韦夫人再次询问。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薛岩抗拒道。 韦夫人柳眉微挑,说道:“我们柏王府与临界的摩恩王朝有一场婚约,这在十几年前就订下了。你的夫君是摩恩王朝现任国君格济达的儿子,也是未来王位的继承人。现在你明白了?” 摩恩王朝?婚约?薛岩心里透亮了,原来是要她远嫁异国。 “这件事对你而言一点坏处都没有,看你的出身只不过是一介贫民,让你嫁入摩恩王朝无异于飞上枝头变凤凰,荣宠至极。”她的言辞间多少流露出轻蔑之意,是啊,在她眼里薛岩犹如草芥,能嫁入皇族似乎还高攀了。 薛岩却不稀罕,心想你们是救了我的命,我本该偿还,可是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还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空口白牙的凭什么! 韦夫人何其精明,看她两眼圆睁,呼吸急促,心里猜到了八九分,冷声说道:“这场婚约是当今皇上恩准的,事关两国邦交,谁敢不从!难道你想抗旨?” 抗旨?真是可笑,她不曾领过这样的圣旨,又何来抗旨一说。当下她气恼道:“我并不是什么郡主,是你在一厢情愿的逼迫我,我从来没有答应过!” 没想到韦夫人却大笑起来。她看着这个奇怪的女人,不知道她为何发笑。 过了一会,韦夫人才说道:“那天的秦嬷嬷你见过了?她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她已经把你认作了郡主,你还能抵赖的了吗?而且你当我们柏王府是什么地方,我既然跟你说了这些,就不怕你不从,你忘记了你的姨妈了?你家是在梅林县蟠龙镇吧,嗯,确实是个好地方,我只要随便打发个人过去就能找到她,她含辛茹苦把你拉扯长大,你就不为她想想?”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卑鄙!”薛岩怒不可遏。这个女人真是歹毒,居然想到用她的姨妈来挟制她。她气的浑身发抖,尤其看到对方自得的神情,真想冲上去扇上两个耳光。 韦夫人看这话奏效,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若听话大家都好,你若不识相,那么大家都不要好过了。你想想看,你个人的决定将会影响到两国的邦交,战争或者和平全在你一念之间,这个你懂吗?”说着她的眼睛里冒出凶狠的光芒。 薛岩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只为自己感到悲伤。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离开蟠龙镇,可是现在她却身陷京城;她从来没有想过攀龙附凤,可是现在却要她做郡主;她一直期盼能跟方庆远白头偕老永不分离,可是他却背弃了她,与别的女子缔结白首之盟。前些天养伤的时候心里一直在痛,好在脑子是昏昏沉沉的,再痛的苦楚也变得麻木。而现在所有的感觉都苏醒了过来,紧紧的缠绕她,逼迫她,痛彻心扉的感觉让她无法喘息。 除了唯一的亲人,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想到姨妈,她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之前不听她的话,非要跑去方家,现在沦落到此,前途未卜,也许很快就要跟她永远分离了,而养育之恩更无从报答。 罢罢罢,也许这就是命,就像姨妈常说的,若是命中注定谁也躲不过,以前她不相信,现在由不得她不信。 她擦去眼泪,认输道:“萦萦郡主不在人世的消息能瞒得住吗?” “不要再跟我提她,这个死丫头,从小任性惯了,何曾管过我们的死活。她活着的时候让我们蒙羞,现在死了还要给我们出难题。”韦夫人突然发狂。 看来郡主的死讯外人还不知道,要不也不会找她冒充了。但是,她们就不怕她被认出来吗?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如果被发现了,那……”她又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韦夫人不屑的说道:“皇上疑心重,不允许皇亲贵胄私自来往,萦萦自小养在侯门,跟你一样的年纪,小时候他们见过,现在这般大了如何认得。柏王府的人更不可能透露出去,都不想要脑袋了吗?问题只在于你,只要你不说,谁也不会发现。”她自信满满的样子。 看来这个女人谋划已久,只等着她入瓮。她真傻,之前还以为自己长得像萦萦郡主所以被误认了,原来这不过是他们设的局罢了。 “如果我答应你们,可以见下我的姨妈吗?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韦夫人很爽快的说道:“这个自然,不过现在不行,等你出嫁的时候我再安排你们见面,否则消息走漏出去我们柏王府也难保周全。”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不需要你相信,因为你跑不了。我也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我只是告知你。”韦夫人再次展露出令人憎恶的一面。为什么到现在她还要这么狠,她薛岩何其无辜,却没有资格跟她谈条件,要任由她掌控,她凭什么! 薛岩的倔脾气上来了,冷声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除了姨妈我什么都没有,而你们什么都有,你们这样做是欺君,若是事情败露你们的损失比我大,你们应该比我更害怕才是,我凭什么要听命于你。”她的思路一下清晰起来,她可以不受控制的。 料不到她有这样的胆魄,韦夫人实实在在的愣住了,但是很快她便回过神来,鼓掌道:“很好,我曾经也有你这样的脾气,你让我想起了我以前的样子,好极了!” 韦夫人伸出手慢慢的摸着她的脸,极其仔细,似是欣赏,突然间她变了脸色,狠命的扇了薛岩一巴掌,因为毫无征兆她来不及躲闪,只听“啪”的一声,音色响亮,吓的漾儿尖叫着坐倒在地,却不敢上来阻拦。 灼热的疼痛感觉,她的脸上肯定颜色分明。 “你!你做什么!”薛岩吼道。 “啪”的又是一声,她的另半边脸上又挨了一个巴掌,这次她忍不住呻吟起来。 “我最讨厌人家跟我犟嘴,这就是我给你的赏赐!”韦夫人趾高气扬,一副高高在上的君主模样,就像一个女王,不容他人挑衅她的权威。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对她动过手,以往姨妈再怎么动怒,也不过对她说几句狠话,痛哭一阵,从来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薛岩怒火中烧,不服气的抬起手,要跟她争个高低,没想到她早已防范。 “小丫头,性子还挺野的。”韦夫人紧紧的抓住了她高举的手臂,狠命的一推,她踉跄着往后退去,被漾儿及时扶住了。 韦夫人仍觉失了面子,赶上来又要动手,突然一声呼喝传来:“你且住手,不要逼她了。”声音十分熟悉,还带着哭腔。 “姐姐!”韦夫人喊道。 薛岩回头,看到的正是柏王妃。她的眼睛通红,被两个小丫头搀扶着走进来,说道:“别再逼她了,这也是个可怜孩子。”说着她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薛岩的脸,手指冰凉。 “姐姐!”韦夫人抗议道。 “算了,这都是命啊,萦萦已经走了,如果不是我们逼得太紧,她也许不会死。我们不能一错再错,这个孩子也有至亲骨肉,我又怎么忍心再让她去代替我那苦命的女儿,算了,听天由命吧,但愿皇上能放过我们柏王府。”她的眼泪如泉涌,伤心至极。 韦夫人说道:“别傻了,姐姐!皇上那般疑心,找错还来不及,现在我们落得这样的罪名,他怎么可能轻易饶恕。我们死了不要紧,可是荣儿呢,他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你忍心让他也受到牵连吗?” “那我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办?”柏王妃痛苦的说道。她伤心自己的女儿香消玉殒,也疼惜无辜的孩子代柏王府受过,她左右为难,无法抉择。 薛岩心里了然,地位高贵又如何,像柏王妃这样的女人也有无法排遣的痛苦。想到她中年丧女,又要面临灭顶之灾,自己的命是他们救的,还给他们也是应该。心里曾经惦记的那个人再不属于她了,她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嫁给谁,嫁到哪里,生死如何?这些还有意义吗?报了恩,保住了姨妈,自己也能安心的去了。 当下她缓缓说道:“王妃,您待我极好,薛岩心里明白,虽然我生在民间,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知恩图报还是知晓的,您不要伤心了,我答应您,代替您的女儿出嫁。” “孩子,我的好孩子,这如何使得呀。”柏王妃再次放声痛哭。 薛岩也流着泪说道:“我是自愿的,绝不反悔,我走后你们要善待我的姨妈,不要难为她。” 韦夫人虽然惊讶她的表现,却说道:“好,我们柏王府绝不会亏待了她,这个我可以答应你。” “好。”薛岩定了定神说道:“什么时候出嫁,我也好有个准备。”她想知道自己在这里还能待多久。 “过些天皇上会派钦差来商议护亲的事宜,具体日期还要等两国商议后再定。” “好,我知道了。”薛岩凄惨的笑了下,说道:“我还要做什么吗?” “把这两本书好好通读,过几天我来问你功课。”韦夫人递给她一本《女诫》和一本《宗室族谱》,她接过来,默默无言。 柏王妃因伤心过度,精神开始恍惚。韦夫人见情况不对,赶紧扶她回房。 才到门口韦夫人又回头跟她说道:“下次不要再用‘你’来称呼我!”她又恢复了她冷傲的本性。 “哎呀呀,吓死我了,真吓死我了。”漾儿看她们走远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拍着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让薛岩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是一个教习,为什么你要如此怕她?” “唉,要只是教习就好了。她可不是普通的教习哦。”漾儿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说道:“王爷和王妃都要让她三分呢。” “为什么?” “因为她是王妃的妹妹,郡主的姨妈啊,都怪奴婢没有让您记清楚。还好今天只是不准奴婢吃饭,算是轻的了。”言下之意,她还有更重的惩罚。 姨妈?怪不得刚才称呼她一声韦夫人她动怒了,原来她是郡主的至亲。她跟王妃长的确实相像,只是王妃是温和的,她是冰冷的。 漾儿这个鬼灵精又读懂了她的心思,说道:“她对谁都这样,从来也没个笑脸,王爷和王妃跟前也不例外,您看王妃多和善,大家私底下都说她们不是一个娘生的。” 薛岩突然想起她那身打扮,问道:“她是不是死了丈夫,所以……” “嘘!”漾儿紧张的四下望了一圈,确定没人,轻声说道:“郡主千万不能乱说啊,要是传出去会被责罚的。” “怎么了?” “韦夫人至今没有出阁,怎么会有丈夫呢!” “啊!”这回薛岩是真的惊到了。 ------------ 第7章 始末 更新时间:2013-04-27 “尚未出阁的女子在王府里是称作夫人的吗?”薛岩很是不解。 漾儿也有犯难的时候,嘟嘴说道:“这个奴婢也不大清楚,不过大家都是这么叫的。” 这个理由听起来好牵强,不知道是漾儿故意隐瞒,还是王府里的规矩奇怪。 她突然想起漾儿之前骗她的事情,白了这丫头一眼责怪道:“韦夫人是那样子,你也不是什么好的!” “唉!”漾儿明白她的意思,叹口气说道:“奴婢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于是她竹筒倒豆子的说出了原委。 —— 月前摩恩使者进京朝圣的时候提到了当年的婚事,太后便传旨召见萦萦郡主入宫,谁料郡主当时已经出走,柏王爷左右为难,一面向朝廷奏请郡主病重,一面加派世子追踪女儿行迹。时隔不久世子却悲痛而回,带回一个合府震惊的消息——郡主溺水身亡了,而且因为水流湍急尚未打捞到玉体。跟着世子回府的还有昏迷中的薛岩,她在荒郊野外被人发现,一并带回救治。这时太后见郡主迟迟不能进宫便派身边的教习嬷嬷前来探病,王府无奈只得把她当作郡主蒙混过关。所以才有之前那一幕,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事情居然是这样,薛岩的气消了大半。 谁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即使身为王侯又能如何呢? 漾儿又说道:“唉,王妃却是可怜,自从萦萦郡主失踪之后每日以泪洗面,人也变得痴痴呆呆,当时见了您就一口咬定您是郡主,她肯定是受不了女儿离世的打击,韦夫人便想到让您代替我们的郡主出嫁了。” “唉!”薛岩也一声叹息,她的命运就这样被安排了,是巧合,还是宿命?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不觉到了花园。 正是春光明媚的好时节,园子里鸟语花香,微风阵阵。薛岩的心情也稍微回转。 呀,不远处现出一道人工铺设的花墙,各色花种开的正艳,她小跑着上去想采几朵好看的玩耍,突然听到花墙那边有个女的说道:“郡主确实没了吗?真不可思议!” “我亲耳听到宁夫人房里的嬷嬷说的,那还能假?我还听说梁侍卫掳走了她所有的首饰,又把她卖入了……”接话的是另一个女子,只是下面的话轻声了很多,无法听清。 “啊,那郡主好可怜啊!” “是啊,要不怎么就寻了短见了呢?” “可是梁侍卫平日看着挺老实本分的,他怎么敢……那可是郡主啊!” “嚇!离了王府,没了王爷和王妃撑腰,凭她是谁,自然被欺负咯!” “哦!那梁侍卫抓到了吗……” 话题还在继续,漾儿却已忍受不住,大喝道:“什么人在那里乱嚼舌根,竟敢议论主子的是非,快些滚出来!” 惊呼声起,两个小丫头从花丛里站了出来,见是漾儿,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求饶道:“漾姐姐,我们知道错了,您绕我们这一回,千万不要跟上面禀报啊。” 漾儿认得这两个丫头,都是侧妃曾夫人房里的人,想到她们的主子素日里十分尖刻,她立刻换了口气说道:“你们见了主子都不知道问声好吗?” 主子?两丫头面面相觑,再抬眼看看,这才注意到漾儿旁边站了一个清秀的女子,有些迟疑,吃不准薛岩什么身份。 薛岩看她们年纪尚小,也不想发难,淡淡的说道:“算了,你们走吧。” “这……”两人又是一愣。 漾儿没好气的说道:“这是我们的萦萦郡主啊,傻丫头!”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慌忙磕头道:“奴婢们真是罪过大了,郡主在此居然都没有认出来,还请郡主恕罪。刚才那些话纯属胡说,以后再也不敢了呢。” 薛岩点点头,放她们去了。随后问漾儿:“她们口中的梁侍卫是什么人哪?” “额……”漾儿知道瞒不过,四下环顾,确定无人,才小声说道:“原先是负责郡主出行安全的一个领头侍卫,没想到上个月趁着郡主西郊踏青的时候把她拐跑了,后来王爷才知道他跟郡主私下里早有往来了。您可千万别再跟其他人提起这事啊,问也不能问,王爷正气着呢,之前服侍郡主的人全都给杖责了。” “嗯,我知道了。”薛岩点头道。这是柏王府的家丑,刚才韦夫人说郡主活着的时候让她们蒙羞肯定是指这桩事了。 她又问道:“郡主真的是寻短见的?” 漾儿默默的点了点头,一阵伤感。 薛岩又叹息一声。 那两个小丫头说的没错,饶她是尊贵无比的郡主,一旦离开了王府,她便什么也不是。只是她的性子何其刚烈,面对心上人的遗弃,她直接选择了死亡。而自己呢,一介贫民,与方庆远的十载感情却敌不过半年的分离,敌不过富贵荣华。看来谁都不外如此,感情更不过如此,还有什么可以坚守,还有什么值得期待? 正痴痴的想着,迎面又走来两个女子,为首的那个面容姣好,略施粉黛,旁边跟着的则是一个乖巧的小丫头。 漾儿见了行礼道:“沈小姐安好!”口气十分熟稔。 那女子轻轻点头,眼睛转向薛岩,带着好奇。 薛岩也疑惑的看着她。 沈小姐?她姓沈,不姓柏,又是小姐称呼,看来并不是郡主或者侧妃,难道她是柏王府的宾客吗? 漾儿引荐道:“沈小姐,这个就是萦萦郡主。”然后对薛岩说道:“这是我们沈小姐。” 女子微笑道:“原来是郡主呀,早听说你病了,本应该来看看的。只是前些日子我身子也不大爽快,所以……今天天好,我出来转转,恰在这里遇到你,真好!” 她已知道自己是郡主,却用‘你’来称呼,看来两人的地位是对等的。 “嗯,你好……”薛岩笑着,毕竟不明她的身份,不知该说些什么。 女子看出了她的拘谨,说道:“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真是难为你了,以后常来常往,不要见外啊。”说着笑了起来,嘴角边浮现出浅浅的梨涡,好看极了。 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真是难为你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也是韦夫人找来的代嫁女子?薛岩暗自惊奇。但看她跟自己年龄相仿,又如此温和,心里倒十分愿意与她亲近。 边上的小丫头补了礼数,轻声催促女子道:“小姐,我们走吧,宁夫人要等急了。” “好!”女子点点头,握了握薛岩的小手,跟她告别,两人再次相视而笑。 看着她走远了,薛岩望向漾儿说道:“这个小姐姐是谁啊?” 漾儿回道:“她是我们王府的宾客,常年寄居在这里,西边那个园子就是她的住处。” “常年寄居?” “嗯,听说是王爷故人的女儿,王爷和王妃待她极好,沈小姐人也温和,我们做奴婢的都十分喜欢她呢。” “哦,她的父母呢?” 漾儿摇了摇头。 “那她叫什么?” “冰黎,沈冰黎。”漾儿微笑着说道。 “哦,冰黎。”她默念着,这个姐姐人长的美,名字也很美。 “漾姐姐,漾姐姐……”背后传来一阵呼喊,两人回头,发现是亭儿小丫头正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说道:“姐姐,韦夫人正在四处找你呢!” “啊?”漾儿听的一愣,刚才不是才在流连坊跟她碰过面吗,怎么这会又来找她,难道是出了什么错? “我跟你一起去吧。”薛岩看出了漾儿的担忧,想帮她一把。谁料亭儿急的直摇头:“不行啊,韦夫人让郡主您赶紧回自己的园子,没她的命令不准出来,只让漾姐姐立马过去。” 奇了,这是为什么,出了什么大事吗? “听说宗室命妇都来了,说要探望郡主的病情,郡主您赶紧跟我回去吧。”亭儿急的汗水直流,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 漾儿立刻明白过来,眼前这个郡主什么人都不认得,什么礼数都不周全,若是见了那些命妇少不得生出事端,韦夫人肯定要做好安排避免出错。于是她嘱咐亭儿护送郡主回去,自己一溜烟的跑了。 接着主仆两人也急急忙忙的往灵定园的方向赶去,那里便是郡主居住的园子。 亭儿胆子甚小,为了赶时间带着她抄近路,走高爬低的上了一条狭窄的小道。她倒不计较,反正自己山路走惯了不要紧,只是这小丫头不太利索,一路上一惊一乍的让人操心。 穿过花径,再从水榭边上转过来,远远的看到了灵定园的楼台。薛岩突然玩心大起,不肯安分的跟着亭儿从台阶上走下来,直接隔了几级台阶往下跳。殊不知她养尊处优多日,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这一跳身子没站稳,把脚直接崴到了。 她闷哼一声,咧着嘴,痛的吸了口凉气,心里暗暗咒骂自己:薛岩啊薛岩,说你什么好呢,才过了几天舒服日子,就把你的身子养的这样娇贵了,真是丢脸啊。 咦?这是什么?男人的靴子,三双! 是的,没错,她看到的是三双靴子,同一个色系同一种款式! 她张大了嘴巴,顺着靴子一路往上,看到三个魁梧的男人端端正正的站在她面前,一样的束身锦袍,一样的精致玉带,一样的白玉腰佩。还有,他们的双手都齐齐的背在身后,要不要这么整齐划一啊。这场景犹如神兵出现,让人震撼。 “怎么回事,都要玩到天上去了,你是哪个园子的?”中间的那个最为年长,四十出头的样子,一身紫袍,贵气逼人。他肯定看到了刚才那一幕,此刻正双眉紧锁,眼神十分凌厉,逼得薛岩低了头。 “我……我……”她嗫嚅着,不知如何答复。难道要她自称是萦萦郡主吗?在这人的面前她明显感觉底气不足。 亭儿早吓的瘫软在地,说不出话了。这个没用的丫头,唉! “你究竟是哪个园子的?”他再次逼问。 “……” 该死,她究竟要怎么回答才好。 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惊得她坐直了身子。 ------------ 第8章 郡王 更新时间:2013-04-28 “萦萦,你身体刚有起色,怎么就这么淘气了!来,快见过父王,向他问好。”说话的是右边的那个白袍男子,大概弱冠的年纪,形容俊雅。 父王? 他口中所说的父王,难道就是柏王爷?柏王府的主人? 紫袍男人闻言,脸上同样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是了,她养伤的时候从没有见过柏王爷,听漾儿说他去了白虎关,来回千里之遥。他肯定还不认得她。 想到此,她忍着脚上的疼痛跪拜道:“父王您回来了,萦萦给您请安了。” “嗯。”柏王爷低低的应了一声,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她。 白袍男子又指着左边那个身着青色锦袍的男子说道:“这是显郡王连锦年,我们的连……” 她顺势瞄了一眼,这人大概三十出头,目光如炬,她不禁心头一颤,迅速低下头叩拜道:“显郡王安好!” 这一声安好直接打断了正在说话的白袍男子,他脸色微变,柏王爷也跟着耸了耸眉。 “额……”连锦年的嘴角泛起了笑意,他慢慢的弯下身子,歪着头,饶有兴致的说道:“小丫头,方才你叫我什么?” “显郡王……”她小声的答道。 “哦?” “连郡王……”她慌了,口不择言。 “什么?”他更加靠近些,脸上带着戏谑的表情。 难道自己叫错了?她本就紧张,经他一问愈加惶恐,把头低的更深了。 “把头抬起来吧,我瞧瞧。”连锦年一直没有看清她的长相。 她迟疑着不敢抬头,心里砰砰直跳,而且,她听到了他的呼吸声,好近啊,就在头上方。 “傻妹妹,怎么还跟我们的连叔叔开起玩笑来了,我们两家是世交,你怎么跟他见外了。若是连叔叔生了气,父王和哥哥也保不住你哦。”那个白袍男子再次开口,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口气。 他分明是在提醒她。 看来这个白袍男子便是萦萦郡主的哥哥――世子柏荣。 薛岩立刻会意,恭恭敬敬的拜道:“连叔叔好,萦萦给您请安了。” “嗯。”连锦年的笑意更浓,终于对这个称呼满意了。他站起身说道:“快起来吧,别一直跪着了。”说着要去扶她。 柏王爷和世子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略略的松了口气。 想到他刚才的“刁难”,真真让她好一场虚惊,她有些气恼,无视他伸出的大手,自个儿赌气似的爬了起来,但是还没站稳便“哎哟”一声跌坐在地。 原来她刚才光顾着应付眼前的局面,全然忘记自己脚上有伤,现在这一起身加剧了脚上的疼痛。 三人先是一愣,再看她龇牙咧嘴的痛苦相,都以为她是跪久的缘故。 “我没事,一会就好了”隔着禾绿色的长裙,她轻轻的摸着右脚踝,小声的说道。 被三个衣冠齐楚的男人这样围观,实在窘迫,而且他们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等着她站起来呢。此刻她真恨不得身下有个地洞容她钻进去。 连锦年看她的手一直放在裙摆处,想到她刚才直接从台阶上跳下来的莽撞,似乎明白过来,说道:“让我看看。” 说时迟那时快,他直接去撩她的裙子。 薛岩脸一红,赶忙推他,但是哪里拗得过他的臂力,在争执间瞧见他目光凛凛,逼得她垂下眼睑,只得任由他褪去自己的鞋袜。 果然,她的脚踝处肿的厉害,看着有些吓人。 “她崴到了,暂时没法走路,我来送她回去吧。”连锦年双臂环住她,回头对柏王爷说道。 “哎……”她本能的抗拒。 他却不由分说的抱起了她,十分轻巧。 柏王爷快速的对儿子看了一眼,柏荣赶紧说道:“连叔叔,怎么能劳您大驾呢,还是让我来吧,您跟父王还有事要谈呢。” “这是什么话,小时候我还抱过这丫头呢,没想到一晃都长这么大了,哈哈。”连锦年爽朗的笑起来。 柏荣只得收回了手,无奈的回望了一下父亲。 柏王爷一股脑的把气撒到了亭儿身上:“还跪着干什么,等着打赏哪!” “哎。”亭儿哭丧着脸,小跑着赶到前面引路。 薛岩蜷缩在他的怀里,满脸通红。这是她头一次跟一个成年男子靠的这么近,近的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还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成熟男人特有的味道。以前她跟方庆远独处的时候发乎情止乎礼,最多也就肩并肩,拉拉手,可是现在她却跟他挨的这么近。 想到方庆远,她的心颤抖起来,疼!还是很疼!为什么这个时候又想起他?薛岩,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他已经有了如花美眷,哪里还能记得你,你却还在想他,你究竟要跟自己纠缠到何时? 眼泪无声的流淌,这是第几次了,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连锦年看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上面还凝了泪珠,只道她吃痛,柔声问道:“很疼吗?” “嗯。”她低应一声。 她的心很疼。 “先忍一忍,一会用药酒给你揉揉,会舒服些,不过要好几天才能下地了。小丫头,以后可不要这么淘气了。”连锦年说着,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了。 他的声音好熟悉,身上的气息也是! 她有些怀疑的睁开眼睛,稍稍抬起头看他,偷偷的。 他的皮肤黝黑,鼻子挺拔,眼睛里透射出坚毅的光芒…… 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她极力搜寻着记忆,希望在脑海深处能找到他的踪影。 眼睛的余光瞥见她在看自己,他便迎着她深深一笑,突然他的目光在这一刹那停滞――这清秀的脸庞,这灵动的眼睛……分明在哪里见过! 好面熟啊,他惊奇的盯着她,若有所思。 薛岩很快从迷离中回转,看到他肆无忌惮的望向自己,脸又红了,装作很疼的样子低了头,垂下眼眸,不想被他看清眼里的讯息。 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脸上却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并不是很远的路,感觉走了好长好长。 到了灵定园,他又给她充当了一回医师,细心的帮她按摩脚踝。这一刻,羞涩已经盖过了所有的疼痛,她再也没有勇气看他,只能闭紧眼睛装作休息。 柏王爷也没闲着,对着园里的丫鬟嬷嬷发了一顿脾气,责怪她们照顾不周,柏荣在旁边不时的劝慰。 这当口,漾儿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没料想柏王爷他们都在,一下愣住了。 王爷接着骂道:“你是见了鬼了还是没了魂了,到这会才回来。也不知道养你们有什么用!” 漾儿委屈的说道:“刚才韦夫人传话让奴婢过去,说是有急事找……” 听罢,柏王爷阴着脸没说话。 柏荣问道:“到底什么事?” “宗室的命妇都来了,说要来看看郡主,韦夫人让郡主现在就去云正厅相见,大家都等着呢。” “不是说明天才来吗?”柏王爷余怒未消。 “这个奴婢不大清楚。”漾儿小声答道。 “瞧瞧,这事都搅和到一起了。”柏王爷显得很烦躁。 柏荣说道:“父王,我想她们也是好意,只是妹妹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见客,要不让她们改日再来。” 柏王爷摆了摆手说道:“说的轻巧,那不是在驳太后她老人家的面子吗,萦萦之前一直病着没有进宫,这会人到咱门上了还不出面,她会高兴?其他人会怎么想?况且这些年大家都不走动,现在上面传了口谕,这都是奉了差事来的,我们能不照办?” “那……”柏荣犯了难,想了想说道:“那让她们到这里来看妹妹吧,也算见面了。” “这像什么话,说起来都是你们的长辈,这样做又要嚼舌根了!” 柏荣再也没辙,心想总不能把郡主抬到大厅去吧,那样也很失礼。 连锦年哈哈笑道:“大哥,我去给你做个旁证吧,小侄女确实是不方便,我跟大家说道说道去,她们若不介意,就按荣儿的意思一起到这里见见也就是了,何必想的那么复杂。” 柏王爷叹口气说道:“唉,不是我想的多,现在老头子的疑心是越来越重了,搞的人人自危,我就怕咱们王府哪个地方没照顾到,落了口实,祸及子孙啊。” 老头子是谁?是说皇上吗?薛岩不免猜疑。 连锦年和柏荣也一起叹起气来。 少顷,柏王爷终于一锤定音:“那就先这么着吧,幸亏有连兄弟在,也好说些。” 三人正要动身,漾儿却拦住了去路,说道:“王爷,显郡王他不能去。” 嗯?他们狐疑的望向她,不知何意。 薛岩也睁开了眼睛,这丫头胆子不小,居然要拦主子的驾。 “显郡王,您才从白虎关回来的吧。”漾儿一本正经的说道。 三人又是一惊,她怎么会知道? “您是不是还没有回过郡王府?” “漾儿,不得放肆。”柏荣喝止道。 “你让她说下去。”连锦年似乎并不介意,又对着柏王爷父子笑道:“你们柏王府的丫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啊。”他倒想听听她有什么说辞。 漾儿赶紧跪下说道:“请王爷,显郡王和世子恕罪,奴婢不是存心偷听的,刚才也只是无意间听郡王妃说起……” 郡王妃? 薛岩躺在这边的卧榻上,虽然隔得有些距离,却听的一清二楚。他是郡王,这郡王妃自然是他的妻子了,原来他已经有了妻室。突然她觉得这想法十分可笑,以他这个年纪这种身份自然是有妻房儿女的,而且肯定不会少,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呢。 “你是说她也来了?”连锦年非常意外。 “呀,连婶婶可是头一次到我们王府来啊,叔叔,您的面子真大。”柏荣赞道,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父亲柏王爷脸色有些异样。 连锦年笑了起来,转头朝着薛岩所在的方向说道:“我看是我这侄女的面子大啊。”他看到她在看自己,笑的更大声了。 柏王爷也跟着笑了,很不自然。 薛岩扭过头不再看他。 他是在取笑她吗? 幸亏漾儿继续说了下去,缓解了她的尴尬。 “嗯,刚才我听郡王妃跟其他诰命夫人说您一直在白虎关没有回来,今天早上她接了您的书信让一定到这里来。” 柏荣没有听明白,这跟显郡王去云正厅有什么要紧?提前回来也是正常的事,需要这般小心吗? 同样疑惑不解的还有薛岩,真不知道漾儿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人家夫妻团聚是好事啊。 连锦年沉吟了下,一拍脑门说道:“看我这记性,我是这么跟她说过,现在这忘性大的。大哥,咱们走吧,别让她们等急了。” 柏王爷微微点头,却意味深长的说道:“难为你了。” ------------ 第9章 侧妃 更新时间:2013-04-30 三人风风火火的去了,漾儿怔怔的看着他们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岩纳闷道:“你这是怎么了?” 漾儿淡淡的笑了笑,却没有答话,径自去外间取了本书递给她。 薛岩看是之前韦夫人给她的那本《女诫》,没好气的说道:“我现在都这样了,还不让我歇歇,非要我现在用这份功!” “唉。”漾儿叹道:“要不是郡主您突然受伤,只怕这会你在去云正厅的路上用功呢?” “什么?”薛岩不明所以。 漾儿说道:“刚才韦夫人吩咐让奴婢带您立刻动身去往云正厅,今天来的都是宗室命妇,您一会若见了面还不知道她们谁对谁,岂不是要让人生疑,所以她让您把这本《宗室族谱》带上,路上先看一遍,能记住多少是多少。” 薛岩听罢,噗嗤一声笑了,点着她的鼻子说道:“这明明是本《《女诫》,你当我不识字啊,还拿话来哄我。” 漾儿却没笑的出来,慌忙再去外头取了一本给她,又不放心的说道:“喏,看是这本不是?” 她接过来,两本书对比了下不免好笑,原来这封面都是暗青色的,乍一看十分相像,可是嘴上不饶人的说道:“斗大的字在上面呢,你也能拿错,真是糊涂到家了。” 漾儿委屈的说道:“这两本长的一模一样,奴婢又不认得什么字,怎么晓得呢。” “啊?”薛岩嘴巴张了老大,漾儿居然说她不认得字,不会吧,身为王府的奴婢应该不至于吧? 漾儿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我们平时只管伺候主子,认字做什么用?况且韦夫人说女子不会认字是最好的,不会有什么烦恼,说我们这些人还算有福的。” 不会认字就是有福吗?没想到韦夫人会这么说,这倒让人意外。 想到刚才柏王爷他们匆匆而去,这会在厅堂之上究竟如何也不知道。唉,既然已答应代替郡主出嫁,自然要做的真些。她叹息一声,翻开书本。 书上的内容就如这书名一般枯燥。开篇写的是当今圣上的名讳及渊源,中间是柏王府的宗族关系,再后面则是连王府,温王府,穆王府和成王府,末篇罗列了各级贵胄。原来,柏、连、温、穆、成五家并非皇族后裔,当初他们的老祖宗跟着先帝一起征战疆场,挣下了这锦绣山河,然后均被分封为王。虽然是异姓王族,但先帝立下誓愿,只要他们的子嗣绵延不绝,王族爵位可以世代承袭永享富贵。当然这五族的后人相互攀亲,如今这关系早已盘根错节难分难解了。 要她在短时间里记住这许多人物及关系无疑是件为难的事,正思索着,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时有时无,远远的有些距离。 柏王府门禁森严,平日里规矩甚多,也不知是什么人敢这样大声喧哗。 薛岩不自觉的挪了挪身子,脚部的疼痛传递上来,哎呀,她又差点忘记了这事。 守园的金嬷嬷跑来,在廊下轻轻喊道:“漾姑娘,方便出来下吗?”虽是探询,口气却十分焦躁。 漾儿赶紧跑了出去,只一会,亭儿便从外间进来了,只管一道道的关窗锁门。 “漾儿呢?”薛岩觉得奇怪。 “这些婆子真不省心,为点小事吵嚷上了,漾姐姐在做调解,郡主,您好好看书吧,不要搭理她们。也许一会上面就要来通传了。” 话音才落,却听得那吵闹声近了。 “让我进去,我要见郡主,我有要紧的话跟她说。”是个女人的声音,十分清晰。 “宁夫人,您先请回吧,郡主真不在里面,刚才跟了王妃身边的胡嬷嬷赶往云正厅了,也许这会都到了呢。您改天来吧。”说话的是漾儿。 “要是在里边能拦着您吗,奴才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这会是金嬷嬷在说话。 奇了,自己好端端的躺在这里呢,哪儿也不曾去,宁夫人是什么人,为何漾儿和金嬷嬷要胡说呢?薛岩盯着亭儿,小丫头讪讪地低了头。 这时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不依不饶的说道:“青天白日的说什么瞎话呢,真当我们是傻子不成,我看你们真是反了天,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了,这就是我们柏王府的规矩吗?”她似乎还动起了手,因为紧接着就听到了漾儿和几个婆子的呻吟声。 “曾夫人,您行行好饶我们这一次吧,我们只是当差的,不要难为我们啊。”金嬷嬷还在挣扎,声音却已经到了门前。 薛岩受不了这哑谜,提高了嗓门说道:“漾儿,你们在做什么?” 这声喊无疑镇住了外面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 眼看无路可退,亭儿只得乖乖的开了门,两个穿着华贵的女子立刻走了进来。 亭儿行礼道:“奴婢给曾夫人,宁夫人请安。” 两人眼皮都不曾抬下。 漾儿无奈的跟进来,对薛岩说道:“郡主,这是王爷的侧妃曾夫人和宁夫人,她们来看您了。” 薛岩不知她们何意,曲了身子要下床。 曾夫人似乎早知道她脚上有伤,赶上来阻拦道:“郡主,你行动不便,都是一家人,不要如此见外。” 宁夫人也跑到近前说道:“好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了,看看,多么乖巧的孩子啊”说话间她的声音还在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甚是哀戚的模样。 好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了――她脑子有点蒙,这话怎么说? 漾儿急道:“宁夫人,您搞错了,这是萦萦郡主。” 曾夫人回头横了她一眼,然后轻抚宁夫人的肩头,用手绢帮着擦去泪水说道:“妹妹,这个还真是我们的萦萦郡主,才多会子不见,越发出落的俊俏了,刚才我差点都没敢认呢。”她眼波流转,笑容特别妩媚。 薛岩顿时不好意思。 宁夫人的眼神却有些痴痴呆呆。 漾儿又说道:“郡主受伤了,需要静养,两位夫人……” 话音未落,曾夫人便骂道:“死丫头,主子跟前哪有你说话的份!一边去,别惹我心烦”说着狠狠的瞪了漾儿一眼,漾儿有些不服气,到底不敢发作,只得低了头退到边上。 她马上又转了笑脸对薛岩说道:“这些下人你要好好管管,不能宠过了头没大没小的,连个尊卑都没有了。” 这话说的门口的亭儿、金嬷嬷和几个婆子脸上也热热的。 “早听说你病了,我们柏王府人丁兴旺,虽说是一家人,但各自住在自己的园子里,长此以往搞的生分的很,又有些混账奴才喜欢耍嘴斗狠的,倒让我们这些主子生出许多嫌隙来,真是让人心痛啊。” 她看着薛岩红肿的脚踝,又不无怜惜的说道:“你瞧瞧,才病过的人,身体虚得很,出门走动的时候怎么也得有个称心的人搀扶,如何就弄成这样了呢。唉,这些下人总是不着四六,不知道心疼主子,还要我来教。”说着她又朝漾儿白了一眼,逼的她再次低了头,趁这间隙曾夫人把手绢悄悄的塞到薛岩的袖子里,又紧握了一下她的手说道:“我们要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改天我们再聊。” 薛岩顺着她说道:“谢谢夫人来看我,等我好了一定前去拜访您和宁夫人。” 曾夫人点着头,对宁夫人说道:“郡主也该休息了,我们回去吧,改天姐姐再陪你来。” 宁夫人的眼睛还在盯着她看,恋恋不舍,被被曾夫人强行拉走了。 临行前,曾夫人有意无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衣袖,对着她点头微笑。 她也回报了一个微笑,脑子里却一片混乱。 漾儿虽然怏怏不乐,也只得和亭儿,金嬷嬷等人送她们出园。 现在屋里就剩她一人,她迫不及待的从袖子里取出手绢来,看看究竟有什么乾坤。 这是块极其普通的绢子,至少在柏王府里没什么出奇。绢子的右下方绣了一行小字:轻荷园,曾。 轻荷园,这是什么地方,曾夫人的住处吗? 她摸出自己身上那条,看到绢子的右下方绣的是灵定园,萦萦。那就不差了,曾夫人是要告诉她这个吗? 她疑惑的翻转着手绢,仔仔细细的摸索了一遍,再也没有找到其他蛛丝马迹。怪了,看她刚才去时的表情分明是有所指,仅仅是一个住处吗? 薛岩百思不得其解,却没注意到有人进了屋。 “郡主,怎么了?”漾儿问道,眼睛盯着她手上的东西。 薛岩吓了一跳,要藏了手绢显然已经来不及,正要准备说辞,却又想到她不认得什么字,于是挥了挥手上的绢帕说道:“我想在这上面绣点花花草草,一时又想不出绣什么好。” 漾儿笑道:“郡主真是好雅兴啊。” 她果然不认得这是谁的,薛岩十分欢喜,不紧不慢的收到怀里,说道:“曾夫人宁夫人她们也是住在这里吗,我生病的时候她们来过吗?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她们是王爷的侧妃,自然是住在府里的,只是韦夫人素来不喜欢见着她们。您最好不要跟别人提到今天的事情,要不传到她那里奴婢是要挨板子的。”漾儿可怜兮兮的说道。 薛岩听着稀奇,这些人是王爷的妃子,跟韦夫人又有什么关系。是了,王妃是她的亲姐姐,她袒护姐姐也是情理,可是做的却也过了,侧妃来见郡主本不该阻拦。 突然她又想到漾儿阻拦显郡王的事情,问道:“你为什么不准连叔叔去云正厅?” 漾儿一愣,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 她自己也愣住了,这一声“连叔叔”居然叫的如此顺口。哎呀,他是她哪门子的叔叔啊。 “郡主,我不能说!” 薛岩想了下,立马换了副笑脸说道:“好漾儿,我不告诉别人就是了,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相信我,我绝不说出去。” 她不过是个代嫁郡主,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居然对这个连叔叔的事情好奇起来,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漾儿却摇头道:“我真不能说的!” “你!”薛岩有些气恼。 “我若问你,你能不能说啊?”好凌厉的一个声音,冷冷的从门外传了进来,掷地有声。 两人都听出了来人是谁,脸色一变,不约而同的朝门口望去,果然是她! 这个当口她怎么来了? ------------ 第10章 无妄 更新时间:2013-05-02 韦夫人一身华服,头戴珠翠,跟早上的打扮判若两人。她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脸上依然挂着冰霜。跟着一起进门的还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看起来都面生的很。 她缓步走到榻前,目光逼人,扫了两人一眼,然后盯着漾儿说道:“你继续啊。” 漾儿胆怯的垂下眼睑,哪里敢看她。 “怎么,哑巴了?”她眯起眼睛不无嘲讽的说道:“你现在真长本事了,柏王府的事情你还有多少不知道的,就连我也要向你请教呢。”她的话里冒着寒气,让人听的发冷。 漾儿慌忙跪下哀求道:“韦夫人,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饶我这一回吧。” “哦?你知道错了?” “是,奴婢知错了,是奴婢多嘴,以后再也不会了,请韦夫人恕罪!” “我却不知道你错在哪里,你倒说来听听呢。”韦夫人不为所动,依旧紧盯着她。 漾儿局促不安,大汗淋漓。她是了解韦夫人的,每当她这样说话的时候总有一场风暴。 果然,韦夫人发出了指令:“抬起头来,看着我说!” 她艰难地仰起脸,紧闭双眼。 蓦地一记清脆声响,漾儿的脸上立时呈现出五个手指印,白白的,分外鲜明。 薛岩没有料到她会出手,惊呼一声。 漾儿却不意外,任凭眼泪滑落,默不作声。她似乎早已知晓反抗对她没有任何益处。 这女人究竟怎么了,无端的跑来发威、动粗。薛岩颇不舒服,指着她说道:“漾儿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这样不明不白的打她!有什么事不能敞开来说吗?” 韦夫人慢慢的转向她,冷哼道:“怎么,我教训个丫头你不服气?” “你教训别人我管不着,但是她是我园里的丫头,有什么不是自然有我教训,哪里需要你动手,更何况我不觉得她有错。”薛岩争辩道。 漾儿一惊,没想到薛岩肯为她出头,她趴在地上一个劲的朝薛岩摇头,希望主子不要惹祸上身。她的身份地位,早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可是薛岩看不下去,虽说柏王府尊卑有序,但处罚丫头总要有个缘由,怎么能任意打骂,欠缺应有的气量。 韦夫人先是愣了,料不到薛岩敢顶撞她,心想这小妮子还有几分倔脾气,先前看她长得柔弱,倒是自己小看了她。 沉寂了片刻,韦夫人说道:“好一副郡主架子呀,只是你忘记了我的身份,这却不该。上午我怎么交代你的,不要用‘你’来称呼我,你还是不放在心上!” 薛岩昂着头,不屑的看着她。 这个举动无疑是在挑衅她的权威,她果然不爽,倏地挥了挥手,门边上那两个嬷嬷立刻冲了过来,一左一右的架住她,手臂孔武有力。 她扭着身子想要挣脱,脚上却无法使劲,只能由着她们束缚,动不了分毫。 漾儿看情势紧张,磕头求道:“韦夫人,您不要责罚郡主,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真的不敢了,求您放过郡主吧。”她边求边哭,泪如雨下。 “唉,真是主仆情深啊,我都瞧着心酸。”韦夫人不无叹息,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 她走近了些,弯下身子,审视薛岩,看那一脸的倔强,她笑了,顺手挑起薛岩的下巴,不无可惜的说道:“瞧这小模样还真是可人啊,啧啧,姨妈看着都心疼。萦萦,你要听话,知道吗,乖乖的听话。” 她的手指冰凉,说话的语气尤其让人反感。薛岩扭头要躲开她,反而被她她掐的更紧,长长的指甲似乎都要嵌到肉里了,好疼啊。 “我是薛岩,不是你的萦萦郡主,更不是你的外甥女!我的姨妈比你好上千倍万倍,你这个疯婆子!”薛岩忍不住骂道。 “唉,你这样的脾气到了摩恩国怎么能平安幸福?姨妈很为你担心啊。”韦夫人不紧不慢的说道,居然无视她的叫骂。 哼,她才不会为自己担心呢。只是她的举动着实让人捉摸不透,究竟怎么了? “马上给我们的郡主仔细梳妆,然后抬她去云正厅!”韦夫人突然对两个嬷嬷说道。 “我不去,我才不去呢。”薛岩叫喊起来。她改变了主意,这个女人喜怒无常,她凭什么要听命于她,她也可以反悔的。 “哦?你想跟她一样?”韦夫人指着地上的漾儿,厉声喝道。 “你可以这样对我,可是一会我见着她们必然没有你的什么好,你想过没有?”薛岩有恃无恐,她不蠢也不呆,现在命妇们都在厅堂上等她,若她脸上开了花,谁也脱不了干系。 韦夫人气极,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居然跟她玩这个!她愤然举起了手臂,内心一阵挣扎。 薛岩料准了她不敢动手,笑嘻嘻的迎上她的目光,看她如何发落。 “韦夫人,刚才胡嬷嬷来传话了,说命妇们正要起身回去,改日再来,嘱咐郡主好好休息,今天不用觐见了。”守园的金嬷嬷这会跑至门口,看屋里如此阵势没敢进门。 “哦?很好!”韦夫人眉梢舒展,笑容也及时的绽放开来,难得的灿烂。 其实她是一个十分好看的女人,只是冷了一些。薛岩心里想着,突然感觉脸上一热――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袭来,嘴里还有种咸咸的味道。她舔了下,带着腥味,是血! 太过分了!这个女人竟掌掴她。姨妈跟她生气的时候最多说些重话而已,这个女人凭什么! 她叫道:“你!你……”一时语塞,话不成篇。当下她猛吸了气,准备朝韦夫人脸上狠狠的啐一口。可是这个女人没有给她机会,一团白色的绸布迅速的塞到她嘴里,填到了嗓子眼,让她想喊喊不出,只能干瞪着眼睛生闷气。 韦夫人轻蔑的说道:“恨我是吧,想骂我是吧。我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不要放纵你的脾气,柏王府是个讲究尊卑的地方,郡主也不能例外!” 她突然扣紧了薛岩的脖子,喊道:“谁指使你这么干的!居然故意在他面前摔倒,让他抱你回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心思,他会喜欢你这样的黄毛丫头吗?呸,不要做梦了!也不照照镜子,你配吗!” 说罢,她又指着漾儿颤声说道:“还有你,她来了,跟你有什么相干,要你去提醒他?谁让你这么干的,你以为你是谁!” 她口中的‘他’是指连叔叔吗?为什么会有这样可笑的事情发生!她究竟要干什么,真是无理取闹! 薛岩疑惑不解,朝向漾儿看去,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答案。然而漾儿低着头,长发散乱,看不清她的表情。 大家就这样静静的待着,过了好一会,韦夫人理理发髻,摇摇晃晃的出去了,看起来十分疲惫。 两个婆子迅速放开她,拖起地上的漾儿,摔门而去。 她除去口中的布团,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紧接着一阵干咳,眼泪都下来了。 庭前的阳光依旧灿烂,她的心却跌落到谷底,冰凉彻骨。她颓唐的倒在榻上,脸上还是火烧火燎的。 空想了一番,一丝头绪都没有,她无奈的闭了眼睛,轻轻的呼吸,泪水凝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晶莹剔透。 她为自己感到悲哀,这不明不白的委屈萦绕心头,又勾起了她哀伤的过往。为什么她会沦落至此,为什么她要答应柏王妃做这个倒霉的郡主,好累啊,救的什么命报的什么恩,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现在她还能反抗逃脱吗? 如此自怨自艾不知持续了多久,门慢慢的开了,有个人走了进来,脚步很轻。 她听到了声音,但是懒得动弹。谁进来跟她有关系吗?反正她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了,无法改变。 那人走到她身边停了下来,站了一会,看她睫毛在微微抖动,知道她并没有睡着,便轻轻的叹了口气,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那人一身青色锦袍,双目炯炯有神,正是显郡王连锦年。 “连叔叔。”她压抑不住,哭出声来。 他轻搂着她,怀抱十分温暖,他的身上还有一种好闻的气息,让她觉得心安。 摸着她红肿的脸,他表情复杂,有心疼,有怜惜,有不忍,也有为难。 他知道她为什么挨打吗? 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把她搂的更紧了,任由她哭泣。 可是她本意是不想哭的,哭有什么用? 很快她就止住了泪水,挣脱了他的怀抱说道:“都是你,我不要你来看我,都是你害的。” 是的,刚才韦夫人说她故意摔倒,故意投入他的怀抱,他就是罪魁祸首!郡王有什么了不起,她现在是柏王府的郡主,将来是一国之母,他干嘛出现在这里!她的生活已经够乱的了! 她变了颜色,奋力推开他。 连锦年无视她的怒气,哽着喉咙说道:“对不起,萦萦,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不要再来看我了,我不需要!”薛岩大喊道。 等一下,他刚才说什么?他说对不起,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知道那个疯女人不可理喻? 她正要开口询问,却听他柔声说道:“你累了,一定要好好休息,我这就走!”言毕他果然大踏步的走了,快的都没给她一丝发泄的机会,该死!她还有话要说哪。 房间里又剩下她一人,孤独的感觉再次袭来,前途未卜,亲人渺渺,她究竟该如何是好。 ------------ 第11章 认亲 更新时间:2013-05-04 是夜,灵定园里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柏王妃摸着薛岩的脸,手在微微颤抖,她十分心疼的说道:“怎么摔的这么严重,看看,都肿成这样了。” 她还以为红肿是摔伤所致,这也摔的狠了点。 薛岩勉强的笑了笑,心里舒畅了许多,反而安慰她道:“不碍事的,多谢王妃挂心,奴婢粗生粗养惯了,过几天便好了。” 奴婢?这个称呼颇不入耳,听得柏王妃皱了眉头,想到眼前这个丫头跟逝去的女儿一般乖巧,又开始垂泪。 围在床边的还有柏王爷父子,两人回望了一眼都觉得困惑,白天只看到她崴了脚,这脸可没磕到碰到啊。 “究竟怎么回事,这是?”柏王爷望向边上的亭儿,却见她摇头,他一脸的不悦,抱怨道:“我说你们是怎么服侍的?”再看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丫鬟,门口站的却是两个年老的嬷嬷。他反应过来,随即问道:“漾儿呢,这丫头又跑哪儿去了?” “是啊,我们来了有一会了,怎么一直没见漾儿?”世子也觉得奇怪。 亭儿又是摇头,这小丫头先前一直是在外间伺候的,确实不知内屋里的情况。 “去找,赶快去找,忒不像话了!”柏王爷急的拍了桌子,世子跟着连连摇头。 门口那两个嬷嬷慌忙动身,却被薛岩远远的叫住了:“回来吧,都别找了,时候到了她自然会回来的。” “怎么了孩子,你编排了什么差事给她?”柏王妃一脸关切。 “她被韦夫人带走了,掌灯的时候就不在了,唉,也不知道现在人怎么样了。”话里透着一丝哀怨。 “那你脸上的伤是……”世子说到一半住了嘴,心里了然。 柏王爷立时明白过来,没好气的说道:“你看你这妹妹,真要管管了,人没出阁就以夫人自居,这也罢了,可是怎么能下这样的手!胡嬷嬷,赶紧让凌太医来看看!” 胡嬷嬷是柏王妃的奶妈,满脸的慈祥,她恭敬的应了一声,抚了抚王妃的肩膀。 柏王妃柔声说道:“把映羽也叫来吧,我好好说她。” 薛岩急忙阻拦道:“不用了,王爷、王妃,奴婢只是一点小伤,若是兴师动众的,传出去反而不好了。” “哎,乖孩子,真是难为你了呀。”柏王妃抱住她又痛哭起来,泪水染湿了衣襟。 世子目光黯淡,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柏王爷动容,抚着她的头说道:“孩子,说来惭愧,我们柏家对不住你啊,之前我那小姨子跟我提这事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妥,我的女儿没了,怎么能让别人家的孩子冒名顶替受这份罪。这样吧,容我再想想,看还有什么办法把这事做圆乎了。”说罢,他一声长叹,众人也跟着垂了头。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要是当初真有万全之策也不会走这步棋了,既已走了这步棋又如何反悔? “只怕这事圆乎不了了,姐夫!”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道出了众人所想。 在场的人循声望去,看到韦夫人带着漾儿出现在了门口。 她慢悠悠的走进来,继续说道:“太后跟前的秦嬷嬷已然看过她的样貌,现在您若跟上面说她不是郡主,这是欺君之罪。皇上对我们异姓王族早有顾虑,我们若是坦诚实情必然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再说了,我们柏王府遭了难,这个丫头她也活不成,她的亲人自然也脱不了干系,大家现在是一棵绳上的蚂蚱。姐夫,我想您比我更清楚事态的严重性吧。” 字字句句,犹如钢针,刺在大家的心坎上。 柏王爷久在朝堂,岂会不知这里的轻重。他的脸上一片死灰,唉,现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该如何是好。 薛岩心里又一阵凄凉,韦夫人说的没错,她是共犯,一旦事发,姨妈都要牵扯在内。世子本是她的救命恩人,自己不但报不了恩,反而要害他全家灭门,她又于心何忍啊。罢了,认命吧,她本没有退路。 “你们不要为难了,还是按照先前所说,我再无反悔。现在我就是萦萦郡主,萦萦郡主就是我,我会好好的出嫁,大家都不会有事的。”她斩钉截铁的说出以上的话,泪水再次滑落。 柏王爷惊讶的看着她,这个柔弱的女子竟然有如此的胆魄,却是他不曾料到的。半响他开口说道:“姑娘,你的名字叫薛岩是吗?” “嗯。” “薛姑娘,你年纪虽小却如此明理,让我们这些须发男子都望尘莫及。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柏家的大恩人,我们柏家上下几百口人都不会忘记你的恩德,千言万语无以为谢,真是苦了你了。” 薛岩哽咽道:“王爷您言重了,权当我报答柏王府的救命之恩……” 世子的眼睛不觉湿润了,她是他救回的,本意是要救她的性命,没想到却将她推入了无望的深渊,离乡背井,路途阻隔,与死何异。此刻他的愧疚之情无法言表,唯有伤感。 柏王妃早已哭成了泪人,她紧紧的搂住薛岩对柏王爷说道:“这么好的孩子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待她,王爷,我们认下她吧,让她做我们真正的女儿,在一天便是一天,你说好不好?看到她我就想到我的萦萦,我那苦命的孩子啊。” “好,我也正有此意,薛姑娘,你可愿意?” 看到他们如此真切,薛岩轻轻的点了点头,柏王爷夫妇大喜,齐齐叫道:“乖女儿,真是我们的乖女儿。” 世子也紧靠上前,跟他们搂在一起。一家四口悲喜交加,看得胡嬷嬷和丫鬟都抹起了眼泪。 韦夫人被落在了一边,孤零零的,甚是落寞。 少顷,柏王妃想起了什么,对韦夫人招手说道:“映羽,她现在是我的女儿了,你这个做姨妈的只能疼她,再不能动手打她了,你看你把她这脸伤的。” 韦夫人讪讪的笑了。 柏王爷冷哼一声道:“你这脾气真要改改了,你姐姐平时连只蚂蚁都舍不得伤害,你呢,要我怎么说你好。” 看到柏王爷夫妇给足了自己面子,薛岩心软了,说道:“姨妈本没有恶意,是我太淘气了惹得姨妈生气,以后我一切都听姨妈的就是了。” 她一口一个姨妈的叫唤,倒让韦夫人不好意思了,她当下表态道:“确实是妹子做事鲁莽,下次肯定不这样了,姐姐、姐夫,你们不要生气,我改就是了。”说着作势要打自己,被世子拦了下来。 大家笑作一团,阴霾瞬间消散。 又说笑了一回,不觉夜阑人静,众人各自散去,薛岩这才得空和漾儿说话。 原来韦夫人还是追究她阻拦显郡王的事情,薛岩越发觉得奇怪:“韦夫人何必如此小题大做,我看王爷和世子都没有说什么,她找急忙慌的干嘛呀?” “哎,她是主子,只怪奴婢多嘴惹事。”漾儿谨慎的说道。 “不对,郡王妃上门本是常理,你好端端的拦他做什么,你没有说实话哦,白天我还替你说话,真白费我的一番心意。”薛岩佯装生气,扭过头不再看她。 漾儿想了想,跑到门口唤来亭儿把风,又仔细的关了门窗说道:“郡主,这事我没跟其他人提起过,只跟您一人说,您可千万要保密啊。” 看她一副神秘的样子,薛岩不由的紧张起来,嗔道:“什么天大的秘密啊,让你这般小心?” 漾儿立即附在她耳边如此这般嘀咕起来,听的她脸色渐变。 “不会吧?” “真的!是我娘亲口告诉我的!” “你娘?” “嗯,不过已经去世了,我们世代都是柏王府的奴婢,她是前年才去世的,唉!”漾儿黯淡着脸,想到母亲一阵唏嘘。 薛岩也跟着伤神,原来都是苦命的人,只是漾儿比她幸福的多,她连自己娘亲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 “睡吧,时候不早了,明天我们还要早起呢?” “早起做什么?” “您不记得韦夫人布置的功课了吗?命妇们还会再来的,好多说不准的事呢,我们得做好准备。”漾儿边说边服侍她躺下。 薛岩叹口气,听凭她灭了灯烛。 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在摸她的脸,很轻很小心,弄的她痒痒的。她睁开眼睛,睡眼惺忪,一时没明白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屋里黑蒙蒙的,床前却有一道亮白,正是那泠泠月光,应该是窗户没有关严实的缘故。突然她身子一抖,白光里分明站着一个人,影子拖的好长! 来人正面向她,静静的,可惜逆光看不清她(他)的面容。 薛岩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她(他)是人是鬼? 那人开始顺着她的身子一路往下摸去,隔着一层锦被她能感觉到她(他)的手很轻巧,小心翼翼的。 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要做什么? 她又羞又恼,鼓足勇气抓住她(他)的手喝道:“你是谁?” 来人冷不防吃她一吓,立刻停止了动作,居然还“啊”的一声尖叫起来,乍听之下是个清脆的女声。薛岩本也忐忑,跟着尖叫一声。随即她看到对方歪歪斜斜的倒了下去。 ------------ 第12章 变故 更新时间:2013-05-06 门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烛光摇曳,房门大开,最先冲进来的是漾儿,接着是几个嬷嬷,一个个衣衫不整,惊慌失措的样子――她们都被刚才的叫声惊醒了。 “郡主,您怎么啦?”漾儿话音刚落,就瞥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一袭白衣,长发散乱,分明是个女子。众人一起上去搀扶,等撩开她散落在面前的头发,大家都“啊”的一声惊呼起来。 薛岩探头看那女子,年纪尚小,十分面生,正要发问,漾儿已经指挥嬷嬷们把那幼小的女孩抱到了一边的坐榻上,嘴里喊道:“快去请韦夫人来,出大事了,快着些!” 众人皆如临大敌,薛岩更是奇了,问道:“怎么回事,她是谁啊?” 没人回应她。 她又问了一遍,还是没人作声。 众人都把心思放在了那个女孩身上,有的打水,有的掐人中,有的递茶……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韦夫人便赶来了,脸上满是慌乱。等看到了那个女孩,她失声叫道:“欢欢,我的宝贝,你怎么样了?”眼泪已夺眶而出。 欢欢? 薛岩脑子里一阵搜索,确定没有印象。 韦夫人推开嬷嬷,一只手搂住欢欢,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开了封口送到她鼻息处,只一会工夫,怀里的人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的睁开眼睛,眼波微转,看见许多张面孔出现在面前,她有些呆滞,一会看的分明了,她双手圈住韦夫人的脖子轻唤道:“映姨。” “哎,我的小宝贝,你可把映姨吓死了,好些没有,还有哪里不舒服?”韦夫人摩挲着她的小脸蛋,脸上绽放出明艳的笑容,像极了一个慈祥的母亲。 众人也跟着吁了口气。 欢欢突然瘪了嘴说道:“我刚才醒来发现映姨不见了,花猫猫也跑掉了,我就一直找一直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呢。”说着眼泪已经啪嗒啪嗒的掉落下来。 韦夫人急忙哄道:“都是映姨不好,小乖乖,不要着急,花猫猫在映姨这里呢。”她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拨浪鼓来,晃动了两下。 欢欢的眼睛亮了,伸手拿了过去,细看之后失望的说道:“这个不是花猫猫呢,映姨。” “是吗?”看鼓面确实不是花猫的图案,韦夫人又说道:“小乖乖,是映姨拿错了,你再看这个。”她居然又从怀里摸出个鼓来。 欢欢只瞧了一眼便嘟嘴说道:“映姨骗人,这个也不是我说的那个。”居然又哭了起来。 韦夫人突然醒悟的说道:“哎呀,想起来了,花猫猫被映姨收在另一个地方了。乖,一会映姨帮你拿来好不好?不过你现在不能哭鼻子哦,我们的欢欢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真的吗?”欢欢睁大了眼睛。 “嗯,映姨什么时候骗过你,乖,欢欢先去睡觉,等醒过来花猫猫就在你枕头边了,要是不乖呢花猫猫就不愿意回来跟你玩了,知道吗?”韦夫人轻点着她的鼻子,十分的温柔,看得薛岩都有些羡慕,原来冷面的韦夫人还有这样一种旖旎。 欢欢破涕为笑,顺从的点头。 韦夫人抬头对随行的嬷嬷说道:“你们先带她回房休息,一定要仔细守着。” “是!”其中两个嬷嬷从她手里接过欢欢,一人抱着一人扶着出去了。 韦夫人一直盯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半晌,她转过身子朝薛岩所在的方向看去。 此刻她静静的靠在床头,十足是个局外人,似乎还有祸首的嫌疑。 韦夫人向她慢慢的靠近,脸色阴沉。 她清晰的感觉到一种“杀气”――这个女人显然把她当做了敌人。 果然,韦夫人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为什么要在我对你产生一丝丝怜悯的时候跳出来亲手扼杀掉它,你一定要让我意识到我的这份怜悯是个错误吗。她还是个孩子,而你居然,你居然……”她尖尖的指甲直指薛岩的鼻子,因为激动她竟然话不成句,身子颤抖。 这里面有误会,薛岩不想受这不明不白的指责,张口说道:“姨妈,您不要激动,我有话说……” 一声“姨妈”叫的韦夫人脸色缓和了一些,突然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嬷嬷却快步上来给了薛岩一记耳光,速度很快,声音很脆,打的她耳朵里嗡嗡作响,并且第一次领略了眼冒金星的滋味。 这个婆子肯定使出了浑身的力道帮她主子出气。 漾儿和园里的几个嬷嬷都傻眼了,却不敢出声。 薛岩倒在床上,还没等她弄清状况,又听“啪”的一声响,再是一记耳光,但是她居然没觉得痛了。 “混账,谁让你打她脸了!”是韦夫人的吼声。 薛岩看到那嬷嬷正尴尬的站在床边,双手捂着半边脸,一脸惶惑,显然后面那记耳光是韦夫人赏给她的。 韦夫人居然因为自己跟下人动手,真是难得啊! 薛岩的内心深处被触动了一下。 谁知韦夫人骂道:“你不知道显郡王还会来吗?蠢东西!” 原来她是在担心这个,薛岩心里一阵冷笑:薛岩啊薛岩,你还是小看她了,这个女人何曾对你发过善心。 “夫人,奴婢知道怎么做了。”那嬷嬷再度逼上来。 “你要干什么?”薛岩厉声喝道:“我是郡主,你敢!” “郡主?就是公主也帮不了你了!”对方一脸的凶狠。 “好大的口气啊,我倒想领教领教呢!”说这话的是一个男人,突如其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震耳。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到门口赫然站着显郡王连锦年,一袭披风,身姿挺拔。 咦?他怎么来了?他不是跟着命妇一起离开了吗? 众人皆一阵疑惑。 韦夫人先是一惊,继而恢复了平静,慢条斯理的说道:“郡王爷真是大驾光临啊,只是也不看看时辰、场合。这夜半三更的出现在女眷的卧室成何体统?” 连锦年却不介意,反而微笑回道:“映羽,我正是寻你而来,一路找到了这里。白天跟你约定的事还记得吗?” 此话一出,众人都听着尴尬。 韦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怒指他道:“你……你休要胡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若不懂,怎知我在胡说?你看我们是在这里说好呢,还是换个地方,或者去你那儿?”连锦年环顾四周,居然拎了把雕花木椅过来,然后大大咧咧的坐下,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像个痞子。 韦夫人又羞又恼,猛一跺脚说道:“你太过分了,且等着,我跟我姐夫说去!”她带着冲冲怒气转身就朝外走,随行的嬷嬷也快速的跟上了她。 连锦年见状,一阵大笑,十分畅怀,这笑声传的好远好远。 漾儿等人屏着呼吸,一动不动,深怕再有什么变故。 过了一会,他终于察觉到这里的气氛压抑的紧,抬手让她们暂且退下,自己靠近了薛岩说道:“咦?你的脸怎么了?” “没怎么?”她捂了起来,不想被他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笑。 他执意要看,却被她挡得严严实实。少顷,他岔开话题说道:“刚才连叔叔帮你解了围,你都不说声谢谢吗?” 这个时候他居然有心情讨赏,薛岩没好气的说道:“是她莫名其妙在先,我都不知道什么原因闹的,真正是气死人了。” 这是实话,刚才这出闹剧自己还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韦夫人,是为了一个叫做“欢欢”的女孩吗,她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她自己晕倒了怎么怪到自己头上了,好冤枉啊。 “莫名其妙?”他沉吟下,说道:“原来你这么说你姨妈啊。” 他的脸上满是戏谑,想到他刚才对韦夫人说的那些话,没皮没脸的不怀好意,薛岩皱了皱眉头说道:“我要休息了!” 明显的逐客令,他果然变了脸色,倏地站直了身子,突然他又慢慢的走到刚才那张椅子处,坐下来,远远的盯着她看。 薛岩不知他何意,迎着他的目光回望,大有挑衅的意味。 他笑了,说道:“你去过江南吗?” 江南?这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她岂会不知,只是这个时候从他嘴里说出,是否另有深意? “没去过。”她选择了谎言,暗自提防。 “哦!”他微微的点了点头:“我也很少去,那里景色不错,人杰地灵。” 这还需要他说吗? “我想休息了。”她再次提醒道,半夜三更,叔叔赖在侄女的房间里聊天,是不是太离谱了? “梅林县蟠龙镇听过没?”他无视她的抗议,兀自说道。 她的心猛的慌张起来,他怎么知道梅林县蟠龙镇,是巧合还是有人告诉他的? 她迅速的扫了他一眼,发现他也在观察她。她赶紧低了头说道:“连叔叔,以后再说好吗,我真的困了,明天姨妈也许还要问我功课呢。” “我总觉得你很面熟,好像才见过不久。小时候我抱过你,当时你才一岁,十几年不见了,你早不是当年襁褓中的婴儿模样,可是你的容貌却跟我不久前在江南遇见的女子特别相像,萦萦,你真的不曾去过那里吗?” 他说他在江南遇见过她?哎呀,她也觉得他似曾相识,难道他们真的见过? 她极力搜寻记忆,不断的盘问自己,可是她不能说出来,现在她的身份是萦萦郡主,她答应柏王府远嫁摩恩的,她怎能反悔? 她摇头说道:“连叔叔,萦萦一直生活在京城,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一定是您看错了,或者人有相似也未可知。” “也许吧。”连锦年叹口气,说道:“天要亮了,你休息吧。” 看他落寞的背影,她忍不住喊道:“连叔叔,姨妈的脾气不好,您要小心了。” 他回转身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眼里似有期许。 哎呀,她跟他说这个干吗,他也不是什么好的,想到之前漾儿告诉她的那个秘密,她恼恨自己多嘴。 ------------ 第13章 赠花 更新时间:2013-05-07 他曾经是韦夫人倾心相恋的男子,然而十几年前的一道旨意改变了既定的一切。他强行取消了和韦二小姐的婚约,另娶了温王府的婉郡主,从此他飞黄腾达,而从未婚配的韦二小姐自封韦夫人,郁郁寡欢,性情大变。 刚才自己为什么要提醒他,他不过在无意中帮她解围,却不能改变他负心的本质。他让她想起了方庆远,同样为了攀龙附凤而背弃初衷,薄情寡义。不,他甚至比方庆远还可恶,身为连王府的王位继承人尚不知足,还用联姻的方式去巴结温王府,想要贵上加贵稳固地位。 男人啊,竟然如此现实,赤裸裸的贪得无厌,欲求无度。 她恼一回叹一回,越思越想心里越悲愤。 哈欠终于一个接着一个上来,盖过了所有的思绪,折腾了一整天真是累了。漾儿也困极,一句话也不多说,只管服侍她躺下。 第二天直到晌午她才醒来,睁眼便看到笑眯眯的漾儿以及满屋的玲琅满目。原来柏王爷夫妇和世子一早便过来看她了,见她睡的正香不忍打扰,留下了这许多赏赐。 看那案上的糕点各式花样一应俱全,别致的佩饰件件精奇,又想到平日在这里的吃穿用度已是不凡,点点滴滴足见主人的用心。她的内心再次被触动,不过是一介贫民,又受其救命之恩,他们还能如此看待,虽然要她远嫁,却无相逼之心,实属无奈之举,唉,天意弄人啊。 她只留了几块糕点,其他赏物都分给了园里的人。众人先是推辞,见她执意如此,又知她淡泊不看重这些,最后都欢欢喜喜的收了下来,感恩戴德自然不在话下。 漾儿手脚麻利的给她梳洗完毕,又陪着她唠嗑解闷。 外面阳光明媚,鸟语阵阵,撩的她心痒难耐,真想出去走走,可惜受这腿脚束缚不能成行。 漾儿知她的心意便招呼了两个嬷嬷将她抱到外面,安置在一张柔软的榻上。哎呀,这丫头真是伶俐。 她像从暗处爬出来的虫子一样,开始见不得这么强烈的光亮,有些躲躲闪闪。过了一会,终于适应过来。 天气真的很好,空气又十分新鲜。侧身斜靠在栏杆上,伸手所及是一些花花草草,她信手拈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送到鼻尖处狠狠的吸了一口,好香啊。可能太贪婪了,她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身旁的漾儿赶紧帮她拍背揉捏,手势极尽温柔。 这个时候家乡的野花一定都满满的开遍了山坡,而她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鹿奔跑在乡间小道上,那么的无忧无虑。如今她却在这深不见底的王府,等待那即将到来的离别。 姨妈,您还好吗,岩儿好想好想您!我不该淘气的,如果听您的话现在我们一家人该多么快活啊。 她轻轻的闭了眼睛,多少愁思涌上心头。突然一阵花香弥漫开来,远不是手上的小花可比,还有悉悉索索的零乱声响,她似有所察,慢慢的睁开双眼,看到一大簇鲜花映入眼帘。呀,好漂亮,红的,黄的,紫的,粉的,各种颜色似乎都齐集了。抬眼上看,捧这花的是一个锦袍男子,神采奕奕,面带笑容。 又是他――连锦年。 她微微的皱了下眉头,他怎么又来了? 漾儿先前被他示意禁声,此刻忙端正行礼。 他轻轻的点头,让她搬张椅子过来,看来他也准备晒晒太阳吹会小风。 “漂亮吗?”见她不语,他抖了抖手上的花束,逗她说话。 她吸了下鼻子,说道:“您挡着我了,连叔叔。”说完她转过头,目光看向远处,不想理他。 原来他的影子完全投射在她身上,遮住了阳光。 女孩家家有几个不爱漂亮花草的,她的表现倒让他意外。他再次把花递到她眼前,一脸的诚意:“这么好看的花要是喜欢就拿着吧,都是连叔叔亲手摘的,送给我的小侄女萦萦。” 看他的额头汗珠密布,做叔叔也算尽到心了。她有些心软,伸手接了过来,轻轻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小小年纪愁个什么?”他坐了下来,挥手让漾儿退下。 她瞟了他一眼,说道:“唉,您是不会明白的。”口气十分老成。 他愣了下,随即笑道:“我们去放风筝如何,这个天气正好……”话还未落看到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并且艰难的挪了下自己那倒霉的脚。 他这是成心的吧。 “我是说你坐着就行了,我来放给你看啊。”他补充说道。 真想的出来,这能有什么乐趣?薛岩不悦的说道:“您自己去吧,我提不起劲。” 他干笑两声,没再接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他看他的风景,她拨弄手上的花,互不搭理。 突然听到他的笑声,很爽朗。稍稍抬头,眼睛的余光瞥见他在向远方招手,她惊讶的面向他,看到他正朝着假山处微笑,她跟着把目光投射到那里,发现有个男人匆匆忙忙的从台阶上走下来,一袭黑衣,脸上汗水淋漓。 咦,不是丫鬟,也不是嬷嬷,这人是谁,王府里的小厮都是着青色衣衫的,黑色的却没见过。 等那人走近了,薛岩看的分明,他四方脸,黑皮肤,样貌并不陌生。她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立时清晰明了了,这人她认识!可是他怎么也会到此? 那黑衣人迅速扫了她一眼,目光并没有停留。而是直接对着连锦年单膝跪地说道:“爷,应您的吩咐属下赶回来了。” “嗯。”他低应一声,朝着薛岩说道:“这位是萦萦郡主,快来见过。” 那男子立刻对她行礼,薛岩低头说道:“不必多礼,起来吧。”心里十分忐忑,生怕他认出她来。 连锦年却婆婆妈妈起来,向她细说道:“这个是我的随从司莽,跟了我好些年头了,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叫他办,他呀做事一向妥贴的很,让人放心。阿莽,郡主的事就是爷的事,你可不能怠慢了。” 司莽恭敬回道:“郡主吩咐便是了,属下一定尽心尽力。” 这是哪跟哪,她薛岩能有什么事要这个黑脸汉子帮忙,现在她只求他们两个迅速消失才是正经。刚才连锦年那一声“阿莽”震得她心里直抖。没错,名字都对上了,那天在蟠龙镇就是这个黑衣汉子和他的主子救了她。现在黑衣人就站在面前,他的主子必是连锦年无疑了,怪不得第一次跟他相见就觉得面熟,当时他留了一脸的胡子,不仅掩盖了他的年龄,也藏住了他的真实面目。她真傻,居然一直没有认出来,他的相貌是改变了,可是声音,眼睛,鼻子却还是从前的样子。只怪自己当时太慌张了,没有仔细记住。 想到此她又庆幸一开始没有认出他来,否则以她初入王府的表现早就被他看出端倪,恐怕熬不到现在就已坏事了。 这时连锦年又开口说道:“阿莽,郡主是不是很像我们之前遇见的一个人?” 一个人?这话说的她悬着的心又被揪得紧紧的。 司莽点头道:“不是很像,分明是同一个人,属下记得不错的话,我们在梅林县蟠龙镇曾经见过郡主。” “你……你不要瞎说。”薛岩情急喝道。 “绝对见过!司莽别的本事没有,但凡见过面总有几分印象,更何况上次在江南和郡主相见不过一月有余,如何能认错。郡主,司莽是个粗人,有什么就说什么,还请您见谅。” 薛岩把头别向一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连锦年哈哈大笑道:“我就觉得在哪里见过,萦萦,你好调皮啊,昨夜问你你还拿话来搪塞我,幸亏我想到了阿莽,果然让我省心不少。” 是啊,他是省心了,她却麻烦了。薛岩憋着气,心里直抓狂。 连锦年凑近到她耳边,说道:“你的事,荣儿早跟我说过了,当初我和你哥哥去江南就是为了找你,没想到我还误打误撞的救了你,你说这算不算得缘分。只可惜我也十多年没有见你,当时竟也忘记带张你的画像,失策啊失策。” 他在说什么啊?让人一头雾水。 连锦年到底心细,怕她面上挂不住,屏退了司莽,继续说道:“男欢女爱本也平常,只是私自出逃就有伤风化了,而且这桩婚事涉及到两国的安危,岂能儿戏!连叔叔和你父王一向交好,自然也是向着你的,但是当年所定婚约乃是皇上的旨意绝无更改,你要嫁到异族他乡我们也十分痛心,可这也没有办法啊。” 不久前他和世子一起踏足江南寻找萦萦郡主,两人在中途曾分道追踪,没想到他先遇到了她,救其脱困。后来她身受重伤时又遇到了世子,被其救回。 宿命啊,原来她还是没有逃脱命运的安排。 她低着头,感慨万千。 他只道她羞愧难当,抚着她的头说道:“傻丫头,事情已经过去,连叔叔再也不会提了。你千万想开点,我们生在王族,身上背负着许多责任,不能事事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你也长大了,要理解你的父王,知道吗?”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险,居然被他认了出来,可是又这样稀里糊涂的蒙混了过去,真悬啊! “不能老在这太阳底下晒,要不就晒的跟连叔叔一样黑了,来,我们到这边来,薛姑娘!” 啊!薛姑娘! 薛岩猛的抬头,一脸惶惑,他怎么突然改口这样称呼她? ------------ 第14章 旧情 更新时间:2013-05-09 “你……你……”她的声音抑制不住的恐慌。 连锦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目露狡黠,好像完全看穿了她的心肝脾肺。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办?怎么办?还是被他认出来了! 突然他放声大笑道:“薛岩?薛岩!这个名字亏你想的出来,当时真把我唬住了呢,你个小丫头好调皮啊。” 哎呀,原来只是在逗她,真是吓死人了。 她在心里长吁一口气,面上却佯装生气的说道:“连叔叔说话不算数,刚才还说以前的事情再不提了,这才多会又讲起了我在江南的事情,真是讨厌!” “额……”他醒悟过来,立刻道歉道:“连叔叔错了,看我这记性,以后再不会提了。” “若您老下次再犯又该如何呢?胡子大叔!”薛岩歪着头,故意问他。 这一声“大叔”使他想起了他们初见的情景,脸上一热,抗议道:“什么大叔?我很老吗?”说着不自觉的摸了摸脸颊,那里早已光滑一片,哪还有那天颓丧的模样。 薛岩见他当了真,莞尔一笑道:“哈,现世报,就许你作弄我,我就不能报仇么?胡子大叔!”她特意加重了这声称呼的音调,叫的他无可奈何。 他当下讨饶道:“好啦好啦,以后我若再重提旧事,你就这么罚我,但是平时不能这么没规矩哦。” 哈,叫一声胡子大叔就刺激到他让他服软啦,不都是叔叔辈吗,有什么区别呢。不过他既然这么介意,那就好办了。在江南的那一页再不能翻开,否则越说越乱,越乱越错。 她心满意足的点头依顺,然后听凭他将她移到一处花影下,这里微风徐徐,花香阵阵,确实舒爽。 两人闲聊了没几句,就看到金嬷嬷出现在了假山处,和守在那的司莽耳语了一番,司莽便跑了过来,说是家里的小厮来传话,郡王妃有急事让连锦年赶紧回去一趟,他不等说完就阴沉着脸匆匆的走了。 也不知是什么大事让他如此着慌,遥遥的看他二人离去的背影有些恍惚,期间司莽还不时的回头朝自己看,她心里又忍不住的惊慌,别是因为自己而生出了事端,那就麻烦了。 漾儿慢慢的从廊下走来,顺着她的目光一起追过去,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看到她,薛岩陡然想起昨夜那个晕倒的女孩,立马问道:“欢欢是谁啊?” 漾儿似乎早有准备,直接朝着连锦年去的方向努努嘴,压低了嗓门说道:“我不是跟您说过韦夫人和他的事情吗?所以这欢欢小姐的事情,您得问他去!但他未必会跟您说!” 好不明不白的话! 薛岩再次朝那边看去,他的身影就剩下依稀的一抹,甚是不解,转头看到漾儿奇怪的笑容,心头一凛,颤声说道:“什么?你说什么?问他!” 她诧异的注视着漾儿,漾儿却不容置疑的点了点头。 她转念一想,冷汗都出来,为什么要问他?韦夫人和他,还有欢欢,他们……啊!难道这个欢欢是……不!这怎么可能,太匪夷所思了。 “不是说韦夫人尚未婚配吗?”薛岩还是不能相信。 漾儿不屑的说道:“那又怎样,显郡王成婚后第三天去了塞外戍边,韦夫人跟着也失踪了,两年后她带着襁褓中的欢欢小姐独自归来,谁也不知道这孩子的底细。韦夫人的父亲乃是当朝太师,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情自然大怒,坚决不许她进门,她便来到了柏王府投靠她的王妃姐姐,直到如今。这个孩子从小就叫她“映姨”,但是大家都在底下传言她是韦夫人和显郡王私生的女儿。” “哦。”薛岩听罢,仔细想了想说道:“可这也不过是众人的揣测,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啊。” 漾儿却自信的说道:“我的好郡主,您也不想想,她素来心高气傲,眼里除了他之外还能容得下谁。听说当年她去边关找他的事情都传到了温王府,郡王妃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要不昨天他前脚才到她怎么就紧跟着来了呢,虽然这么多年了,还是放心不下啊。关于这件事在王族里可是公开的秘密了,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摆在堂上讲罢了。” 原来如此,看来漾儿当时阻拦显郡王去云正厅就是因为此事,若是三人在堂上见了面势必要闹出点风波。漾儿此举既顾了两家的面子又博得了主子的欢心,想不到这个丫头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心机,真不能小觑。 又想到韦夫人,虽说是个弱质女流,却不远万里寻找自己的心上人。不,确切的说是寻找那个有负于她的人,真是其志可嘉其情可勉。唉,自己和她居然都是失意之人,一样有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值得庆幸的是她还有个欢欢寄托相思,而自己始终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不过那个女孩看起来有八九岁了,心智却像个五六岁的孩童,还缠着韦夫人要拨浪鼓玩,自己那般年纪的时候早就跟着姨妈学做女红了。 这时漾儿又叹气道:“欢欢小姐也是命苦,都这般大了,却一直痴痴傻傻的,听说她从边关回归途中生了场大病,一路上颠沛流离,耽误了治病时间,所以这里落下了残疾。”说着漾儿指了指脑袋。 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不由得薛岩不感叹命运之苦,饶她韦夫人是太师之女,王妃之妹,也逃脱不了情情爱爱,风云变幻。正是富贵荣华凭天造,世间情仇难预料。想到她如今乖张的心性也多少能让人理解了,若换做一般的女子也许早就崩溃了。 这个显郡王连锦年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一等一的薄情,可是看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唉!光看外表有什么用,方庆远那般斯文儒雅,到头来不还是负了她,决绝的不带半点情意。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古话错不了。 茫茫然想了许多,种种凄凉弥漫心头。 她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计较这些了,只会徒增伤感而已。她必须打起精神来,日子还要继续呢。 应漾儿的叮嘱细细的温习功课,不知不觉便到了掌灯时分,柏王爷夫妇和世子又一起过来了,嘘寒问暖关怀备注,期间说到了白天连锦年曾来访一事。世子对此十分惊讶,好像显郡王今天过府的事情他并不知晓,柏王爷这才说了原委。 柏连两家因一场旧怨(这场旧怨柏王爷一语带过,薛岩心里清楚是指显郡王悔婚的事情,并未点破)将近十年没有走动,今天早朝的时候皇上突然宣召让显郡王连锦年任护亲大将,待选定了良辰吉日便由他率领大军护送郡主到两国的边界处完婚。 世子恍然大悟,原来显郡王此来又是奉旨行事。 柏王爷说这个人选算极好的,当初两国交战的时候就是柏连两家联手打败了摩恩国,而且生擒了摩恩老王,震惊朝野。后来对方派使者求和,愿意年年纳贡岁岁来朝,但是希望彼此能化干戈为玉帛,结为秦晋之好。皇上权衡再三,念及边疆百姓数年之苦最终答应了联姻。 当时摩恩国的小王子年方四岁,王族中唯有柏王爷的长女萦萦郡主年龄与之相若,于是皇上就此指婚,约定十二年后再为两人举行婚礼,连王府也是见证人之一。现在皇上派显郡王来护亲也是名正言顺有始有终,此其一。其二,真的郡主已然过世,若是派了其他人来还指不定发现什么破绽,柏连两家素来交好,虽然因韦夫人住在柏王府的缘故而少了走动,但感情还在,不曾疏远半分。所以不久前显郡王领了皇上的口谕来王府探视萦萦郡主的时候,柏王爷便顾不得家丑,将女儿私逃江南的事情据实相告,就是因为信得过他,才让他陪同儿子四处寻找女儿下落。 原来联姻的背后有这样一段故事,薛岩再没了疑问。末了,柏王爷又嘱咐她谨慎行事,实在不明白的装装糊涂也就是了。 沉寂了些日子,倒也相安无事,对她而言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崴伤的脚终于大好了。 柏王妃依旧每日一探,回回都紧握着她的手絮叨些家长里短,说的自然都是郡主从前的生活趣事。这个郡主活泼可爱不说,还喜欢一切玫红色的东西,恨不得天上的月亮都是玫红色的,难怪她现在居住的场所如此艳丽。 这天清早,韦夫人打发了人来传话让她去流连坊一趟,并且嘱咐她只一个人前往。 这是为何?薛岩想到那夜她的冲冠一怒,心里有些发憷,不过时隔多日也应该要消散了吧。 一路跑向那间熏着淡淡香气的房间,正要跨进门槛,就听到韦夫人说道:“你还有脸来!”语气不善。 咦?不是她让自己过来的吗,怎么又变卦了? “哟,好大的脾气啊!不是你请我来的吗?”接话的是一个男子,笑嘻嘻的,听着耳熟。 她警觉起来,轻手轻脚的闪到窗边,贴近了耳朵,驻足倾听,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刚才说话的人是连锦年连叔叔。道听途说的那些个故事,激发了她强烈的好奇心,她有意探个究竟。 “好不要脸,谁让你来了,你给我出去!”又是一声怒喝。 连锦年却不慌不忙的说道:“好吧,就算我不请自来。怎么,都是老朋友还这么不待见我,你这又是何苦呢。” “老朋友?”韦夫人冷笑几声说道:“我何曾有过你这样的朋友,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真希望这辈子都不曾认得你!”这话说的咬牙切齿的。 沉默了一会,连锦年叹道:“都这么些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脾气一点都没有改。” “所以你就要娶她是吗,她比我温柔体贴,比我更知道你们男人的心思对不对。如果你今天是来忏悔的,我可以勉为其难的听几句,如果你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那就不必了,当年你对我的羞辱已经足够了,我韦映羽今生今世没齿难忘!”韦夫人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在颤抖。 “映羽,把过去都忘掉好吗,否则我们谁都不会过的好。”他的声音阴沉,再没了刚才的心情。 “不,我做不到,想到你跟她成双入对,想到你跟她花前月下,就像一把钢刀插到我心里,我韦映羽从来就不是一个服输的人,可是我却争不过她,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她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悔婚请旨,你告诉我,我就想要一个答案,死了我也心甘。” 好执着的女人,引得薛岩的心里掀起了波澜,不久前她也在纠结这个问题,她想问方庆远要一个明白,为什么他不声不响的选择了放弃,说好的白头偕老,共结连理呢。 ------------ 第15章 听戏 更新时间:2013-05-10 他没有回应,沉默,又是沉默。时间在空气里静谧。 薛岩忍不住扶着窗台往屋里望去,看到韦夫人瞪大了双眼逼视着他,而他逆光站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你说啊,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她继续逼问。 他轻轻的抚了下她的肩膀说道:“映羽,就当我对不起你……” “就当?”她毫不松懈。 “是,是我对不起你,错都错在我一个人身上,你不要再怨天尤人伤及无辜,这样只会苦了你自己。”他痛心的说道。 韦夫人开始发笑,眼里却噙着泪水,幽幽叹道:“你终于肯说这话了,我们的显郡王、威风凛凛的虎威大将军居然也有错的时候,难得啊。”突然她话锋一转,吼道:“可是我要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我怎么做!”他也跟着低吼起来。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极力避开一切可能与她见面的机会,甚至因她住在柏王府,他和亲如兄长的柏王爷几乎断了联系。要不是这次皇上下旨,他也不会上这来凑热闹。可是她还在恨他,仇恨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去一分一毫。她到底想要怎么样,过去的事情不可能再重来一遍,他们再没有选择的权力。 “休了她,我要你休了她!”韦夫人恶狠狠的说道。 他的鼻子里重重的闷哼出一口气,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你好好保重自己!” 看到他大踏步的往门口的方向走来,薛岩赶紧躲到边上的花丛里。这里枝叶茂盛,完全能遮掩住她娇小的身子。 韦夫人对此并不意外,反而纵声大笑起来,透着许多凄惨,这笑声让他不由之主的停了脚步。 她不无鄙视的朝着他的背影说道:“什么错不错的都是假话,你还是舍不得她!” 他转过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其实她也很难,你不要再抱怨她。只希望你想开点,活着比什么都好。” 她倔强的挺直了身子,嗤之以鼻。 他知道这会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无奈的垂下眼眸,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重新张口道:“以后对萦萦好点,她很快就要出嫁了,再往后你就是想见这个外甥女也未必能见得上了。” 萦萦?为什么他突然提到了自己?连叔叔啊,你先把你的事情料理好,别给我添麻烦了。薛岩在窗外听的焦心。 果然韦夫人很不爽的说道:“你就知道想着别的女人,从来就不为我考虑考虑!” 别的女人?她算是别的女人吗,她是萦萦郡主,他的世侄女啊。韦夫人这干醋是不是喝的狠了点。 他解释道:“她毕竟是你的亲人,你有什么不如意的也不该责罚她……” 完了,他还在继续说。 “王府人多嘴杂,但也不能这么没规矩,也不知道什么人在郡王爷耳边嚼了舌根,毁我名声。或者是萦萦自己跟你说的,是吗?好啊,看来她眼里没我这个姨妈,倒只有你这个好叔叔啊。” 哎呀,要坏事了。薛岩在心里哀叹一声,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连叔叔,您若真为我好,就啥也别说了。咦?好生奇怪,他怎么知道韦夫人责罚自己的事情,又是哪个多的嘴?她薛岩好倒霉啊,又要受这冤枉苦。 连锦年看她如此纠缠,心灰意冷了,沉沉的叹口气,走了。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窗棂留下点呼呼声。薛岩看着他去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进退两难。这时候进去好吗,会不会引起她的怀疑,可是不进去又说不过去。 正在犹豫不决的当口,韦夫人的声音过来了:“你还愣着做什么?” 嗯?她在跟谁说话?薛岩心里纳闷,到底没敢动弹,只静静的候着,想看看又是什么人来了。 紧接着还是韦夫人的声音:“听戏听够了吧,你还不进来,要我来请你是吗,萦萦郡主!” 萦萦郡主!这不是在说自己吗?哎呀,看来她早知道自己躲在这里了。也是,明明是她约了过来的,她都算的好好的呢。 薛岩有些尴尬的从花丛里走出来,掸去身上的碎屑,理理裙子,迈进了门槛,看到她冷个脸也不介意,只管叫道:“姨妈……” 韦夫人看着她,微微点头,然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刚才的戏听得可好?” 戏?还好还好,就是怨气重了些。当真是旁观者清,从韦夫人身上她看到了自己,一切不过如此,执着也没有用。 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不能说,毕竟吃不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姨妈问你话呢!”韦夫人却不饶人。 “听是听到了一些,但是不甚明白。”薛岩在斟酌着措词,生怕哪里又刺激到了她,她的脾气可让人吃不消。 韦夫人忽然口气和缓了很多,慢慢说道:“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即使你不想听不想管,也总有一些流言蜚语想方设法的跑到你耳朵里来,挡也挡不住。既然挡不住,索性就说开了,免得白白坐实了罪名。姨妈今天让你来就是要你听听看看,凡是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别看他表面对你好,内心完全是另一个样,姨妈不希望你被他的外表迷惑。还记得一开始姨妈跟你说的话吗?盲婚哑嫁是最好的,不要在出嫁前生出什么感情、牵挂,这样只会绊住你的脚让你生生的不自由。你现在是配过婚的人,你的丈夫是摩恩国的王位继承人,懂吗?” 被他的外表迷惑?盲婚哑嫁是最好的?这是哪跟哪,她听的犯了迷糊,茫然的摇头。 韦夫人叹口气道:“你毕竟还小,以前姨妈跟你一样大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他也被他的外表、气度所折服,以至于一错再错,悔恨至今。萦萦,男人都是没有心的,喜新厌旧是他们的本性,哪里有什么长情专一,这个显郡王也是一样,你现在听明白了吗?” 哦,原来她还在抱怨连叔叔的不是,为什么偏偏要扯到她薛岩身上?是,连叔叔是抱过自己一次,但当时是因为受伤才这样的嘛。刚才他又为自己说了几句好话,也许更刺激她了。这个女人也太偏执了,她薛岩和连锦年风马牛不相及,怎么可能嘛。她绝对是想多了。 正要解释,韦夫人突然冷脸说道:“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就算她得到了,我也要让她的男人不安心一辈子。哼,看谁耗的过谁!所以,我警告你,理他远点!” “姨妈,我是萦萦郡主,很快就要嫁到摩恩国去了,其他什么一概不知,也不去想,我不清楚您究竟要跟我说什么?”薛岩干脆装糊涂,多说无益。 韦夫人听着有些惊讶,不知她的话是真是假。 薛岩岔开话题道:“对了,姨妈,您先前给我的那两本书我已经看的差不多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韦夫人稍稍的松了口气,说道:“好,好,那我再给你拿几本刺绣的书,都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你也顺便看看、学学。” “映姨,您到底找着了没有啊?”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凭空响起。 话音才落,从里面蹦蹦跳跳的出来一个小姑娘,八九岁的模样,生的十分清秀,手上还拿着一个拨浪鼓噗通噗通的摇着。 薛岩看的分明,眼前的她正是那夜晕倒在自己床前的小女孩。 韦夫人满脸的慈爱,嗔道:“怎么又不听话了,欢欢,刚才映姨怎么跟你说来着?” “映姨让我一直坐着不要动,说一会就好。”欢欢歪着脑袋,申辩道:“可是我等了好久,不是一会会了哦。” 她跑到跟前来撒娇,韦夫人十分温柔的摸她的脸,亲了亲。 她又指着薛岩说道:“这个姐姐是谁啊,是来陪我一起荡秋千的吗?” 韦夫人笑道:“你看你,又不记得啦?这是你郡主姐姐啊。” “哦。”欢欢恍然大悟,跑过来拉了薛岩的手说道:“郡主姐姐,你长的真漂亮,以后跟我一起玩好不好,映姨都不会荡千秋,老是飞不上去,好扫兴啊。姐姐你会玩吗?我想要飞的高高的,像小鸟一样。”她敞开了双臂比划着,晃的拨浪鼓噗通作响。 薛岩见她稚气可爱,忍不住伸手想摸她的脸,韦夫人直接挡了驾,说道:“好了,欢欢,不要调皮,郡主姐姐还有很多功课要做,不像你天天就知道玩,是个淘气鬼。” 韦夫人边说边刮了下她的小鼻头,然后对薛岩正色说道:“里面书架上有不少绣本,就在靠左手第一层,你去拿些回去看吧。还有,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跑到这里来。” 很好,这里也没什么乐趣,来此作甚?薛岩心里想着,脸上带着笑点头称是。 韦夫人带着欢欢出去了,临出门小女孩对她摇了摇拨浪鼓,喊道:“郡主姐姐再见,欢欢跟你再见咯。”这小模样着实惹人怜爱。 薛岩也挥手示意。 韦夫人突然回头向着她笑了笑,美的动人。 天哪,这是韦夫人第一次对她绽放这样的笑容,有些不真实,着实让她受宠若惊了。 看她们走远了,她走进里间,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墙上挂着各式画卷,一幅连着一幅,把四周都填补的严严实实的,一丝缝隙都不曾留下。细看那画上的图案,都是勇士围猎的场景,白袍白马白羽箭,虽神态各异,身形装束却相差无几,好像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韦夫人不过是个闺房女子,竟然喜欢这般粗犷的东西,真是让人不解。不过想到她素日的言行,没有几件是符合常规的,那这里的布置倒也不在意料之外了。 屋子中间是一排排书架,她很快找到了绣本。翻开来看,都是些花草虫鱼的样本,看着并不难办。 “郡主?郡主?”有人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喊着。 是漾儿的声音。薛岩一时淘气,悄悄的躲到了书架背后,只管竖起耳朵倾听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等漾儿走到跟前,她冷不防蹦跳出来,吓得漾儿尖叫连连:“救命啊,救命啊……曾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恕罪……” 曾夫人?谁?谁是曾夫人?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薛岩咯噔一下,愣住了。 ------------ 第16章 怀疑 更新时间:2013-05-13 啊,想起来了,曾夫人不就是柏王爷的那个侧妃吗,前段时间她和宁夫人来过灵定园的,还偷偷塞给她一块手绢呢。怎么?她也来了? 薛岩四处张望,屋里除了她们两个再无别人。看漾儿那一脸恐慌,好像见了鬼一样,她顿时起了疑心,问道:“哎,你这是怎么了?” 漾儿安定下来,不好意思的说道:“没什么,给郡主您这么一吓,奴婢口不择言了。郡主,您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的。” 口不择言?是吗? 这个流连坊是韦夫人的画坊,她和曾夫人素来不和,府里上上下下无人不晓,漾儿在韦夫人的地盘上凭空喊曾夫人是不是有点问题。薛岩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正色道:“别唬弄我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要不说实话,我……我……” 到底没说出个下文。她究竟能怎么样呢,对人用强本不是她的强项,这一刻连她都恼恨起自己一点主子手段都耍不出来。 漾儿绝对是摸透了她,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容,说道:“郡主脾气最好了,最会体贴我们这些下人,在这个府里但凡知道的都说郡主您心地好,人也……” “好了好了,别拿这些瞎话来搪塞我!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薛岩打断了她,决意坚持到底。 漾儿收了笑脸,轻声说道:“郡主,我们出去再讲吧,这里……这里……” 是了,想到上回说话不慎的后果,这里很不安全。两人迅速的跑出来,走在了花间小道上。 “说吧。”薛岩看周边十分安静,继续盯着她。 漾儿小心的说道:“其实真没什么,只是前两天曾夫人私下找我,问我您是从哪里来的,我说您从江南来,她又问具体是哪个县哪个郡,我又照实说了,她还问我您家里有什么人,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她就发了脾气说我不老实,要罚我!” “就这个?” “嗯!” “这你就怕了?” “郡主,您不知道,曾夫人不是个好说话的主,我可不愿意跟她牵扯到一起!” 是吗?薛岩看她的表情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不似说假,当下说道:“她问我的身世干嘛?奇了!” 漾儿摇头道:“不明白,我也想知道,但她哪会告诉我。”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在一个八宝亭拐角处出现了曾夫人的身影,旁边的石墩上坐着的是宁夫人,正看着她指指戳戳的教训一个小丫头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别人要塞给你东西你也不能拿,拿了就是祸,你到底懂不懂?” 小丫头委屈的说道:“可是显郡王说他也不是什么外人,说若不收下定是嫌弃他的东西不好……” “哟,他是你主子啊,你听他的!”曾夫人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不省事,不要害到我的妹妹。若要给那货知道了,能有你的主子什么好。” “算了,姐姐,雀儿也不是故意的,下次她就知道了。”宁夫人柔声劝道。 雀儿是宁夫人的贴身侍婢,跟主子一样性格柔弱,没少被曾夫人教导过,可就是伶俐不起来。 曾夫人叹口气道:“妹妹,你总是不放在心上,雀儿私自收了显郡王的礼,那货是个醋坛子,若是知道了告到王妃那里说是我们偷的摸的,或者跟其他人有勾结,岂不是闹出事端。我是不怕她的,但你这脾性怎么斗得过,姐姐是为你担心啊。” 宁夫人默默点头,然后懒懒的把目光投向远处,十分的忧愁。 曾夫人长叹一声,伴着她静静的坐着。 她们距离八宝亭不远,看的真切,听的分明。若猜的不错,又是这个无事劳的连叔叔干的好事,他随手的馈赠倒让柏王爷的侧妃犯了难,生怕触动了韦夫人。 漾儿突然轻声惊呼道:“哎呀!坏了。” “怎么了?”薛岩被她吓了一跳。 漾儿急道:“刚才显郡王到灵定园找您,见您不在打发了奴婢出来寻您回去,没想到刚才您一通问搞得奴婢把他的差事忘记了,真是该死!” 来找她做什么?薛岩心里不快,要是韦夫人知道了还不晓得怎样呢。她倒是不怕她,只是无缘无故的受到牵连实在烦躁,而且柏王爷和王妃都待她极好,她不想因为自己让他们之间起了争执。 于是她想在这花园里耗个半天再回去,兴许那个时候他就走了,可是漾儿不依,说他身份摆在那里,岂能怠慢?唉,她只得不情不愿的往回赶。 果然才到园门,金嬷嬷就说显郡王等的有些时候了,正要再打发些人出来寻呢。 什么事这么着急?薛岩继续往里面去,心里更加不悦。才走到画廊处就看到了连锦年,他笑眯眯的盯着她,脸上满是欢快愉悦。薛岩心想刚才他在流连坊可不是这样的神情,谁说女人说变就变,这个男人也不例外。 她端端正正的请安,他上来搀扶她,被她躲开了。她可不要跟他靠这么近,传出去又该有话说了。 连锦年以为她拘谨,逗她道:“小丫头,脚伤才好人就跑的飞快,刚才都到哪里遛弯去啦,害连叔叔在这里等的好苦,你说你该不该罚?” 谁也没请你来啊?薛岩看到他自得的表情,真想脱口而出,但若是说出这句大实话指定能把他气个半死,只得淡淡的说道:“连叔叔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啊,你看!”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通体翠绿的东西,托在手心,亮到她眼前。 这是只活灵活现的蟾蜍,色泽光亮,并非俗物。 给她看这个做什么?要送给她? 他看她呆呆的表情,说道:“怎么样,连叔叔很厉害吧。” 厉害?不过是有钱人的把戏罢了。 连锦年又自信满满的说道:“呶,好生收着吧。” 想到刚才从曾夫人那听到的话,她并未伸手,微微带了点笑容说道:“谢谢连叔叔的赏赐,萦萦素来不喜欢这些东西,您自己留着赏玩吧。” “什么?”看她拒绝的如此干脆,连锦年眉头微皱。 薛岩的嘴角泛起了笑意,他的表情让她发笑,很奇怪吗,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金银珠宝。她再次说道:“我真不需要,您收回去吧。” 漾儿在旁边奇怪的咳嗽一声,好像是在提醒她不要这么直接。 薛岩侧身对漾儿说道:“你刚才不是说渴极了吗,赶紧进去润润嗓子,我跟连叔叔说会话,没我的吩咐不用过来伺候了。”她不想漾儿在跟前碍事,她要跟他撇清关系。 漾儿无奈的下去了。 连锦年神情怪异,说道:“萦萦,这只玉蟾是……” 原来这个就是玉蟾啊,听说有钱人家都喜好这个,今天算是正式见过了,她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真的不需要这个,谢谢连叔叔了。” 他悻悻的收回了手,突然说道:“梁景生已经抓到了,我把他交给了你的父王。” 梁景生?谁啊?薛岩脑子转了一圈,没有印象。 “这只玉蟾就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还算及时,其他的都被他转卖出手了。”他继续说道。 哦,看来这只玉蟾十分重要,那又怎样?薛岩还是分辨不清他话里的意思。 “你……你不想见见他吗?不要给自己留遗憾!”他幽幽的说道。 啊?她惊讶的看着他,他在说什么?陡然想起柏王爷的叮嘱,不明白就装糊涂,她突然捂着头说道:“我的头有点疼,我想进去躺会,不能陪连叔叔了。”说着就要走开。 他抓住她,凛凛目光逼视着她,说道:“这只玉蟾你不想留下吗?” “我……我……”她嗫嚅着。 为什么一定要送给她? “你去吧。好好休息。”他看到她眼里的惶惑,松开手,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薛岩脑子里一片混乱,但是脚下没有停留,快步的向前走。 她似乎感觉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不曾离开。她不能回头,她要一鼓作气的走下去。 “薛岩!”背后响起一声大喝,在她走了十几步之后。 “哎。”她低应一声,身子猛然一抖,仿佛一个响雷在头顶上空炸开了。 他刚才叫她什么,薛岩!她居然答应了,该死!为什么他又旧事重提,他又再逗她吗? 她不能想,也不能停留,现在必须离开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深吸一口气。又要迈开腿。 突然她听到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他追上来了吗,不!她得赶快撤。 然而她的身子在冲向前的一瞬间被一双坚实的大手抓住了,他扳正她,命令道:“薛岩,看着我!” 不,她不能看他,看到他她就会输的,她不能承认她是薛岩,她答应过柏王府她要做代嫁郡主! “连叔叔,您叫错人了。”她垂着双眸,从嘴里坚定的吐出这几个字,语速很慢,好似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我要你看着我说,看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谁!”他的口气十分霸道,俨然像个暴君。 她极力稳定自己的情绪,抬起头,看到他坚毅的目光射向自己,她的眼神十分凌乱。她知道她被他看穿了,但是她只能勇敢:“连叔叔,您抓疼我了!” 是的,他的手臂跟一道铁箍一样,弄的她疼痛难忍。 他笑了,很怪异,但却自信的说:“你不是萦萦郡主,绝对不是!” “连叔叔,您怎么了?我是萦萦,不信您去问父王,娘亲,还有哥哥。”她要转移他的视线,这样被他盯着不放她迟早会露馅的。 “我自然要问,这是欺君之罪,你们柏王府真是胆大包天。不过你若说了实话,也许结果就不一样了。” 实话?她凄惨一笑,没有实话,实话只会加速灭亡,他凭什么让她相信,柏王府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只能相信柏王爷。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连叔叔。”她咬了牙,决定硬扛。人到此时反而没什么好怕的了,自己就是不承认,看他能怎么着。 只是他怎么起的疑心,因为这只玉蟾?难道她应该收吗?还有那个什么梁景生,跟她有何相干? 等下,那个人叫什么?梁景生……梁景生……她突然眼前一亮,那天在花园她们听到两个丫鬟的对话,关于萦萦郡主私奔的事情,话里提到了一个梁侍卫,难道那个梁侍卫就是这个叫梁景生的? 啊!好像捅篓子了。 薛岩不想则以,一想到这个她心里就无法端平了。一定是在这个环节出了问题。可能玉蟾是她和那个负心汉的定情信物,所以他取了回来交给她?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谁能告诉她真相? ------------ 第17章 知情 更新时间:2013-05-14 连锦年见她不语,追问道:“你可想好了?” 他的眼睛凌厉的让人喘不过起来,一定要逼她说实话吗? “我是萦萦郡主,连叔叔。”她再次吐出这几个字。此时她的倔脾气全然给激发出来,心想绝对不能被他打败! “你们这是在唱哪出啊?”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两人都吃了一惊,纷纷回头,看到的正是身材魁梧,一脸严肃的柏王爷。此刻这一幕落在他的眼里十分不雅,做叔叔的抓着世侄女的双臂,脸对着脸,还挨的这么近,什么情况? 薛岩心里一阵欢呼,趁连锦年愣神的功夫猛的一甩手,顺利挣开了他的束缚。她跑到柏王爷背后,说道:“父王,连叔叔欺负我,他说我不是您的女儿,您要给我评评理!” 她在提醒柏王爷连锦年已经在怀疑她了。 “哦?”柏王爷心里自然震惊,毕竟老成,面上却不露半点声色,先是抚了抚她的头稍作安慰,然后注视着连锦年,一言不发,分明是要等他自己来说清原委。 连锦年有些挂不住,干笑了两声,说道:“萦萦你好淘气,连叔叔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刚才你就欺负我了,非要我承认不是萦萦郡主。”薛岩回嘴道,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有柏王爷在,自己不需要费神了,一切由他担待着。 连锦年正要分辩,柏王爷率先抢了他的话去:“兄弟,小女如果有得罪之处,看在我的份上你要多体谅着点,柏王府可就这一个郡主啊,她若有个闪失我如何向朝廷交代。”他搬出了皇上,看对方如何接招。 连锦年点头道:“这个自然,大哥您说这话可是见外了。不瞒您说,小弟刚刚发现一个问题,一时心急才让萦萦有了误会,这不大哥您来了,小弟正好请教于您。” “好,你说吧。”柏王爷回答的十分痛快。 连锦年却不言语,直接拿出那只玉蟾给他看,只一眼,柏王爷的脸色立马变了,吃惊的说道:“怎么,你找到他了?” “是的。” “人呢?” “啊?”连锦年好像没有听清。 “我说人呢,他在哪里?”柏王爷焦急万分。 “大哥,一早我就让阿莽押了他往您那去了,在半道上遇到了荣儿,荣儿说直接交办给他就成了,他要亲自押解到您那里去。怎么?您今天还没有见到荣儿吗?”连锦年抬头看那太阳正在当空,心想都这时辰了不应该啊。 柏王爷一怔,继而说道:“哦,刚才荣儿是来过书房,我正忙,让他稍后再说,就这么耽搁下来了,原来那人在他手上,好吧,一会我就去见见。” 那人?是说梁景生吗?薛岩冷眼旁观,在猜测他们话里的意思。 “这个不着急,人就在这府里,跑不了,只是小弟纳闷的是萦萦居然不认得此物!”连锦年再次把矛头指向了她,真是讨厌,他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吗,知道了真相对他有什么好? 柏王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就镇定下来,对薛岩说道:“萦萦,你真是淘气,这只玉蟾你从小就带在身边,还是当年皇上赐婚的时候赏给你的,本有一对,另一只在你的郡马那里,还记得吗?下次不能这么没礼貌了,怎么能跟你连叔叔开这种玩笑,来,快些把它收起来,要乖啊。” 原来这是皇上的御赐,一直是萦萦郡主的贴身之物,明白了。 薛岩立刻说道:“父王恕罪,刚才是萦萦故意跟连叔叔逗着玩呢,下次再不这样了。”又转向连锦年说道:“连叔叔,您不要生气,萦萦以后不淘气了。” 连锦年冷冷的看着她,瞬间的转变并没有消除他的疑虑。她刚才的言行不像是玩笑之举,而且她还应承了那声“薛岩”的叫唤,虽然声音很轻,但他听得真切。再看柏王爷,此刻正眯缝着眼睛一脸笑意,很好,他太熟悉这个表情了。 他想了想说道:“大哥,那人如此可恶,不能轻易饶恕,倒不如押到萦萦这里来让她亲自处置了比较好。” 他想让梁景生和眼前的这个萦萦郡主见上一面,只要看到梁景生的反应他就能确定是真是假了。 柏王爷没想到他会有这个提议,立刻拒绝道:“我看这个就不用了,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干嘛还费这个事,我直接料理了他,我想萦萦也赞同我的意思。” 看他如此,连锦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突然转向薛岩说道:“萦萦,你真不想见见他吗?” 薛岩也不傻,知道他在套话,直接说道:“连叔叔,我什么都听父王的,父王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没什么想与不想。” 好家伙,她的话风很紧。 柏王爷微微颌首,心说此女孺子可教,只是可惜了…… 薛岩看他如此,知道自己的回答没出差错,随即微笑起来。 连锦年丝毫没有泄气,再次说道:“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你可不要后悔啊,萦萦。” “我才不后悔呢。”薛岩斩钉截铁的回答他。 “好吧。”连锦年笑了起来:“那我只有去问那人了。哦,刚才我忘记说了,荣儿说让阿莽把那人交给他就行了,但阿莽这人向来做事认真,我说要亲自押到柏王爷处,他自然不敢违逆。所以这会他跟荣儿在一起呢,等见了大哥交办完差事他才会回来见我。我马上去找他去。” 也就是说那个人还控制在他连锦年手上,只是多了一个监护的柏荣而已。 柏王爷赶忙拦阻道:“兄弟,这是大哥的家事,你呀就不要插手了,相信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大哥,如果这仅仅是件家务事,小弟也不会多嘴,可是您扪心自问,事情真这么简单吗,萦萦郡主远嫁不是一桩简单的联姻,它关乎到两国的荣辱安危,若有任何状况,皇上那里您吃罪的起吗?想想之前的穆王府和成王府是如何败落的,前车之鉴不可小视啊。”他把话都挑明了,字字句句都在提醒柏王爷其中的厉害关系。 柏王爷呆呆的看着他,内心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连兄弟说的没错,朝堂之上风云变幻,谁都不知道明天自己身在何处,荣辱与否。异姓王族原有五家,分别是柏、连、温、穆、成这五个家族。皇上人到中年,心病愈盛,怕这些王族的势力过于强大影响到他的统治,所以这些年来皇上最忌讳的便是各个王族频繁联姻。几年前穆王府和成王府因私下结亲有违体制而遭到皇上的罢黜,如今两家的王爷尊位虽在,一应配享却停止发放,王爷之名需有其表,只是顶着个空壳而已。 看他犹豫不决,连锦年继续说道:“小弟从来都和大哥一条心的,从前是,现在也是。大哥若有困难不妨和小弟直说,小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反之大哥若一意孤行日后遇到不测,小弟只怕想帮也插不上手啊。” “这个……”柏王爷犯了难。 “父王!跟连叔叔说实话吧。”这是柏荣的声音,他也赶来了,身边紧跟着连锦年的随从司莽。 正如连锦年所言,这个司莽接的什么差事就交什么差事,他在中途遇到了世子,世子要其将手上的犯人移交于他,司莽不从,让世子陪同一起去见柏王爷,自己另打发了小厮来跟主子汇报始末,做事甚是细心得体。 而这个犯人正是先前所提到的梁侍卫梁景生。柏荣追问其玉蟾下落,梁据实相告,柏荣心知不妙。再问司莽,方知显郡王居然直接去了灵定园找萦萦了,他就知道要出事,顾不得禀告父亲,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方才他们的谈话尽数都听到了。 “唉!”柏王爷长叹一声,以连锦年的精明,话已至此,难以隐瞒。但凡他派人去趟梅林县查查薛岩的户籍一切都会明了。只是他把自己当兄长看待,才会这样盘问,罢了罢了,纸包不住火,老实说了吧。 当下他把薛岩如何进府的事情说了个原原本本。听的连锦年震惊不已。他惊讶柏王爷居然想出了李代桃僵,他惊讶薛岩居然肯做代嫁郡主。他更惊讶皇权在上,他们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一旦事发,以当今皇上的脾气,灭九族也不为过。 “萦萦真的不在了?”他问道。 柏荣艰难的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在江南的岭平河溺水身亡了,因水流湍急连尸首都没有打捞到。”他的眼睛里饱含泪水,想到江南之行满是苦涩。 大家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连锦年开口道:“大哥的苦衷小弟固然明白,可是您让一个陌生女子代替萦萦出嫁,又于心何忍,她也有亲人,也有自己的生活,您怎能如此狠心……唉!”看到薛岩娇弱的身躯,可人的脸庞,他说不下去了。 这话戳中了柏王爷的软肋,他也不忍心让这个无辜的女孩代替自己女儿白白受过,当初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无奈之举,他何尝愿意? 柏荣有着同样的心境,然而别无良策。他只得垂着头,默默无言。 这会薛岩却出奇的平静,她淡淡一笑,说道:“连叔叔,您不要怪王爷和世子了,他们对我一直很好,替郡主出嫁完全是我自愿的,没有半点勉强。” “自愿?”他不敢相信。 “是!”她十分坚定。 “你可知道摩恩国处于沙漠北端,气候恶劣,以你这样的身体如何能抵受得住强烈的风沙和巨大的温差,这可不是儿戏,随时都有可能送命。而且那里贫瘠荒凉,回归无路,你想过没有。” 回归无路?呵呵!薛岩凄惨的笑道:“连叔叔,莫说摩恩国,就说现在,就说眼前,就在此处,我们还有回归之路吗?许多事情早已经无法改变,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干脆不说了。” “你……”连锦年呆住了,看来她早就前前后后想了很多,如果有退路谁愿意走这条不归路,她也不是傻子。唉,真是苦了她了,小小年纪就要担负这样的责任! 他不忍,上去摸了摸她的小脸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事情确实棘手,但凡有路子,我大哥也不会让你代替萦萦了,为什么事情会闹到这步田地,为什么?我们这些大男人居然要让一个小女孩来承担罪责,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他本来想安慰她的,说着说着反而变成了自责。 他确实内疚,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些发现早些知道,如果在江南的时候他执意要护送她回家,并且追问她被人欺负的原因,也许她就不会有后来的重伤昏迷,也就不会遇到世子柏荣,那么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可是谁能预料到未来?也许她没有出现,会有另外一个女孩来代替她,代替萦萦出嫁。唉,一切都是个未知数,让人无法猜度。 ------------ 第18章 情愫 更新时间:2013-05-15 他情不自禁的拥她入怀,想说些体贴的话,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被紧紧的贴在他胸口,紧的都能听到他“砰砰”的心跳声,这种感觉分外美好。现在她是安全的是吗,连叔叔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也是自己人了是吗,从此以后再不用欺瞒他了,真好。 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是他救了她,他本是她的恩人,现在他是她的叔叔,是一直对她呵护备至、疼爱有加的连叔叔。 另外,除了他,她还有了其他亲人,她有父王柏王爷和娘亲柏王妃,世子哥哥柏荣以及忠心耿耿的贴身侍婢漾儿。他们都对她很好,真的像一家人一样,上天是要弥补她这十几年来的缺憾吗。即使幸福只是昙花一现,她总算拥有过,就让她带着这些美好的记忆远嫁他乡吧。 想着想着,眼睛有些湿润。“不,我不要哭,我该笑,我该高兴,不能让他们再操心担忧了,我要好好的。”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坚强,同时嘴上抿着笑,让他们都能看到。 柏王爷和柏荣也围了上来,轻抚她的头,十分爱怜。 不一会,薛岩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的推开连锦年,借着整理头发来掩饰少女的羞涩。大家都笑了起来。 柏王爷叹道:“连兄弟,兹事体大,没想到你也上了这条船,本来想一直瞒着你的,以后若出了事也牵扯不到你的头上,可现在……哎呀,大哥我真是对不住你了。” 连锦年摆摆手说道:“大哥,既然我奉了皇命办差,知与不知都脱不了干系。倒是大哥您把小弟当外人了。” 柏王爷又长叹一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惭愧惭愧,兄弟不要往心里去,我也是乱了阵脚,都是小女太任性了,才惹下这滔天大祸,唉,子不教父之过,等我领会到这句话早已经迟了。”想到女儿,想到眼前,他的眼圈有些泛红。 柏荣见状忙好言劝慰他。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敞开了胸怀。兴之所至,没有酒水如何使得?柏王爷立刻命人在德宣厅摆下宴席,薛岩陪同,柏王妃也来了。三个男人痛痛快快的畅饮起来,夹杂着愁苦、辛酸、伤感……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 酒宴持续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掌灯的时候才撤去酒菜换上茶盏。期间连锦年说话最少,一直闷头喝酒,偶尔看她一眼,不等她回望便将目光轻轻移开了,有意抑或无意。 他还在内疚吗?真的没必要,她的现在并不是他造成的,他若这样她倒于心不安了。 看薛岩神情倦怠,柏王爷招呼嬷嬷送她回去。柏王妃站起来说要亲自护送,她哪里肯依,一番推辞情真意切,倒让柏王妃感慨良久,最后没再勉强。 她跟他道别的时候,他点头微笑,眼神迷离,却没有说一句话。她柔软的心房再次被触动了。 出得大厅看外面天已经黑了,她推脱累了,让漾儿去招呼小厮把靠在外面的轿子抬进来,自己站在蔷薇架下等着。漾儿叮嘱边上的小丫鬟提着灯笼帮主子照亮,自己另提了一只灯笼出去了。薛岩嫌这小丫鬟碍事,赶她道:“你也去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小丫鬟先是不敢,见她有些恼怒只得惶恐的退了下去。 她找了个石凳坐下来,伸长了脖子焦急的向那边张望。 她在等人,但是她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出现。 很快,一个高大的身影投射在长廊上。 ―― 连锦年背着双手,步履蹒跚的走下阶梯。路面稍显昏暗,身后的司莽赶上来搀扶,被他一把推开了。他蛮横的说道:“走开,我自己可以走,不许跟着来!” 屋里的沉闷早已让他不耐,他准备趁着月色信步闲庭,疏散这郁闷的心境。 司莽知他的脾气,只得默默的退回大厅。 她在蔷薇架下的阴影里藏的正好,见他越来越近了,心里有些忐忑。她怕突然出声惊到他,只好等他过去了才轻轻喊道:“连叔叔,连叔叔,您且留步。” 脚步停了下来,连锦年回头往这个方向看来,一片花影,重重叠叠。他轻喝道:“谁在那里?” 她慢慢的走了出来。 月光柔和的映照在她身上,她像一个婀娜的仙子看着让人喜欢。 他醉眼朦胧,仔细分辨,等看清了是她,笑了起来,快步走上来柔声唤道:“是你吗,岩儿?” 岩儿?薛岩吃了一惊,说道:“连叔叔,您……” 他怎么这么称呼她,从小到大只有姨妈一个人这么叫她。 “嗯。”他低应一声,继续说道:“岩儿,怎么这个时候你还没回去,伺候你的丫头呢,居然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真是不像话!”他好像很生气。 “不是的,我让漾儿去外边喊轿子了。”她解释道。 “那也不能留下你一个人!” “我故意打发走了她们,我想找你谈谈。”她说了实话。 “找我?”他有些吃惊,又有些欣喜:“你想跟我说什么,岩儿。” “连叔叔,您叫错我名字了。”她小声的抗议道。 “有吗?你叫薛岩不是吗?”连锦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再次说道:“我没记错吧,小丫头,不要糊弄连叔叔了。以后没有旁人的时候我就这么叫你,好不好?”他的嘴里弥漫出一阵酒气,有些冲人。 整个下午他都在喝酒,也许是醉了,算了,就让他这么叫吧,下次再说。 薛岩没再争辩,说道:“以前您救了我,我想跟您说声谢谢。很抱歉上次您问我的时候我没有说实话,您知道的,我不能说,我不是故意要隐瞒您的,所以我要再跟您说声抱歉,希望您不要生气。” “傻丫头,我怎么会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你这么懂事乖巧,我哪还能怪你。唉,是连叔叔没用,帮不了你……”他又开始懊恼那次相遇,如果自己稍作坚持,也许她不会沦落至此。 她就知道他还在为这个烦闷。 “哎,连叔叔,你这是何苦。”心里想着,正要开口,却被他伸出的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巴。 他说道:“你不要劝我,你越劝我我心里就越难受。” 月光下他的眼睛亮闪闪的。还有,他的手掌宽厚温暖,正触到了她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精致的下巴。 他感觉到了她呼出的热气,还有那唇上的柔软,内心居然升起一股冲动。他好想仔仔细细的触摸她的脸她的唇……喉咙有些干涩,哎呀,今天这是怎么了,喝多了吗?他居然对她产生这样的想法,真是荒唐! 他摇了摇头,视力开始模糊。他赶紧把手移开,内心满是慌乱,脸上也跟着发烫。幸亏现在是晚上,她看不清他脸上的颜色,否则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她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想说点什么,这时漾儿领着轿子过来了。 连锦年急于转移视线好遮掩自己的窘态,于是他气恼的说道:“怎么能让你的主子在这里等你,前后也没个照应。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决不轻饶!” 漾儿陪着小心,心里骂道:“死丫头,我让你照看郡主你也能跑去躲懒,连灯笼都带跑了,看我明天怎么罚你。” 连锦年掀开帘子,用另一只手扶着她进了轿子,再对她笑了笑说道:“回去好好休息吧,抽空叔叔带你去转转。” 薛岩微笑着点头,看到他眼里含着许多怜惜,心里不由得叹息一声:连叔叔,我都放下了,您又何必再为我伤心难过呢。 一路无言,不多会便回到了灵定园,她的身子困乏的很,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来。漾儿出去打洗脸水了,小丫鬟见她困倦,赶紧服侍她宽衣解带。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推门的声音,不知是谁进来了,继而在她身上轻拍道:“郡主,您醒醒,郡主,您醒醒。” 是漾儿的声音,洗漱吗?好困啊,今天可以将就下吗,实在不想动啊。她正想应声,却听到漾儿对守夜的两个小丫鬟说道:“郡主已经睡下了,你们不要去吵她,都去休息吧,今天不用在这守着了。”两人依言退了出去。 漾儿突然冷笑一声,跟着掩上了门。 这一声笑听得十分刺耳,不似平常,她疑云顿起,睡意瞬间消散。 听脚步声越来越弱,她赶紧掀了锦被,胡乱穿上夹袄跑了出来。 长廊上空荡荡的,居然没有老嬷嬷值夜,怪哉。四下里张望,她看到了那个粉色的身影正径直往园门那头走去。 这么晚她要去哪里? 薛岩远远的跟着,走一路停一路,生怕被她发现。到了园门处漾儿停了下来,先是环顾一周,然后在右边的角门上轻拍了三下,侧耳倾听。只一会外面也回应了三声,算是接上头了,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郡主可是睡下了?” “嗯,才回来就睡着了,嬷嬷有什么指示?” “显郡王知道她不是真的萦萦郡主了?” “是的,王爷和世子都跟他说实情了,只是……”漾儿犹豫着,在思量要不要说。 “讲!”门外那人显然没有多少耐心。 “奴婢一直有个疑问,萦萦郡主真的还活着吗?我看王爷和世子的言行举止不似作假。” “哼,谁愿意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嫁到那样的地方去,不下点功夫能让那个傻丫头相信吗?你这些天要看紧了,除了去流连坊,尽量不要再出园子,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是!” “那个曾夫人和宁夫人有动静没?” …… 初夏的夜晚,蛙鼓虫鸣,和声阵阵。 薛岩躲在假山背后,听到那两人的对话,十分清晰。 萦萦郡主还活着?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她目瞪口呆,双腿发软。她的脚轻微的挪动了一下,却不慎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这声音自然也惊到了说话的人。 “有人!谁?谁在那里?快出来!”漾儿的声音朝着假山这边喝来。 薛岩紧张加剧,额头汗如雨下。 ------------ 第19章 水榭 更新时间:2013-05-16 她强自撑着身子屏住呼吸,想要蒙混过去。 “我知道你在那里,快出来!”声音再次紧逼过来。真讨厌,漾儿的精明在此刻让人如此憎恶。 薛岩眼一闭,心想完了,被她发现还不如自觉站出来比较体面。她正要张口,突然一道黑影掠过,她的嘴给捂的死死的。慌乱中她还是能感觉出来那是只女人的手,纤细、柔软,透着些冰凉。她惊恐的睁大了双眼,使劲扭头想要看清这人是谁,可是对方恰好抵在她身后。她正要挣扎,却听得那人在她耳边发出一声“喵呜”的声音,接着又发出了第二声,惟妙惟肖,让她都不得不佩服起来。 漾儿本也慌张,听是猫叫,拍着胸口说道:“哎呀,吓死我了,原来是只猫啊,该死的。” 门外的声音说道:“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有任何差错……” 下面的对话刻意放低了声音。 薛岩被那人挟持着往阴暗处挪去,很快到了一个看似隐蔽的地方,背后那人说道:“不要出声,明天未时中,你想办法去一个叫七瓣云的水榭,会有人在那等你。听清楚了吗?” 薛言迟疑的点了点头,那人慢慢松开了手。因为捂得太过严实,她都快窒息了。此刻得了空隙,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再看那人,身材修长,一袭黑色衣衫,脸上蒙着块纱巾。 “你是谁?”话才出口她就知道自己问的多余,既然打扮成这样就是不想被人认出真实面目。 那人果然说道:“这个你不用知道,如果你还不算笨的话,应该能猜到我是敌是友。按我说的去做,你不会吃亏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刚才那两声猫叫的确是帮了她,但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她很想知道。 那人冷笑了一声,迅速的绕过几个弯子,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薛岩知道这里不能久留,赶紧站起身来分辨了一下大概方位,然后往卧房的方向走去。 漾儿和门外那人迅速结束了对话,又往假山背后转了一遭,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她便打着哈欠往后院走去。 晚风阵阵,花影重重,灵定园在夜幕的笼罩下显得格外迷离。 未时中?七瓣云? 薛岩带着疑惑胡乱睡了一夜,早上起来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想着夜里的遭遇,如梦如幻,让人难辨真假。 该相信吗,按照那黑衫女子所说去探访一番?另外,漾儿肯定是知道实情的,可是照目前的情形她不会说真话,原来她在自己身边另有目的,可是她的目的何在,她的主子又是谁呢? “郡主,您一大早的想什么呢?”漾儿掀开罗帐,看她神情呆滞,发问道。 “哦,没什么,有些累而已。”她掩饰着,从今以后对这个贴身侍婢要小心提防了。 漾儿笑着扶她起来梳妆。 薛岩在铜镜里暗暗打量她,看她一丝不苟的模样,心里十分焦躁。这个丫头聪明的紧,如何能撇开她独自出门?另外,那个叫七瓣云的水榭究竟在哪里?王府就像一座迷宫,她还未来得及摸清地形,只恨自己昨夜没有追问清楚,想到这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漾儿是机敏的,关切的说道:“奴婢总觉得郡主今天气色不对,是昨夜没有睡好的缘故么?” 是啊,昨夜她怎么可能睡的好,没被这丫头发现就算运气了。 她没有接话。 漾儿又说道:“刚才韦夫人着人来通知,让您把绣本好好看看,说不准就这几天要来问话。” 唉,又是韦夫人,好扫兴。她接过漾儿递上来的书,叹了口气。 “韦夫人有跟您限定时日吗,您也不要太辛苦了!”漾儿竟有些不平。 薛岩懒懒的瞥了她一眼,心里突然一抖。对了,昨天自己是独自一人去流连坊的,漾儿并不在场,回来的路上也没有跟她提及当时的情形,她并不知晓韦夫人曾说过什么话。另外,她是惧怕韦夫人的,这么短的时间她们不可能碰过面。于是薛岩装作不耐烦的说道:“韦夫人让我先过一遍,并要我今天未时再单独去流连坊找她,你说我的气色能好吗?” 漾儿听说是韦夫人的意思,不便说什么,直接端了早饭过来。 薛岩暗自欢喜,没想到这韦夫人关键时候还能做挡箭牌,不错不错。 只是这个七瓣云在哪,王府偌大的地界,让她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找到这个水榭谈何容易。 她心不在焉的翻开书本,脑子里却在跑马,压根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 漾儿好心提醒道:“郡主,怎么样,今天能看得完吗?” 她没好气的说道:“哪有那么容易,这图案又不是文章,一点规律都没有,你当是看小人书哪。” 漾儿讪讪的说道:“对不起郡主,奴婢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什么规律不规律的,帮不了您了。” 唉,幸亏她没读过书,要不成人精了。 薛岩不再答话,收了神重新去看书上的花样,突然发现这哪里是什么绣本,分明是本《宗室族谱》,翻到的那页正是连王府连叔叔家的族谱。 漾儿又拿错了,唉,她摇摇头,有些气恼。目光却不经意的被一行字吸引了――连锦丰,连王爷连锐长子,天资聪颖,大禹二十九年承世子位,,四十三年殁,年二十四。 连锦丰? 原来连叔叔还有个兄长,只是很不幸,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她哀叹一声。 手上摸着纸张,感觉有些不对,再翻过一页,咦?居然是一张手抄图,另用浆糊粘了贴上去的。这书以前翻过,并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她来了精神,细看那图,上面勾勾画画,甚是潦草,其中有个圆圈处居然标注了三个醒目的字体――七瓣云! 啊!七瓣云! 汗都惊出来了。 再仔细对照分辨,她的心里立刻明朗起来,这个水榭就在灵定园不远的左边角上。 不由的好一阵窃喜,接着又紧张起来,是谁把草图附在书里给她看的,虽然园里的丫鬟都不识字,放这张纸的人不怕露馅,可是怎么偏巧算准她今天会翻这本书呢。 漾儿……难道是漾儿的安排?她警觉的抬起头,透过纱窗看到漾儿正在廊下指导亭儿浇花锄草。会是她吗?她需要绕这个弯吗,究竟是有意还是巧合? 再想想,她的那声冷笑,还有昨夜的情景……不对,没有理由是她! 但又会是谁呢? 重新看那张图,她又有了新的发现。最底下有个细小的箭头指向了一处偏门,偏门过去是长廊,然后再转过去居然就是这个水榭。照这图上的意思她只要找到灵定园的这个偏门就能出园子,然后去到那水榭。 如此取巧,不可思议! 她把整本书一页一页的翻查到了末尾,想看下是否还有其他的指示,可是除了这幅图再也没有附加的内容,不免有些失落。 时间过的飞快,快到未时中了,漾儿陪着薛岩出了门,执意要送她到流连坊门口。想到昨夜园门口的那场密会,那个只闻其声的嬷嬷曾指明了要盯住她。 薛岩更加坚信那张草图并非漾儿的意思,纯粹是个巧合,否则她不会守的这么紧,所幸自己也早有了准备。 一路上留意着四周,回想是否跟纸上绘制的图案吻合。到达园门口的假山处时薛岩突然惊呼道:“哎呀,坏事了。” 漾儿哆嗦了一下,问道:“怎么啦,郡主?” “都是你不提醒我,韦夫人让我去的时候要带上《宗室族谱》,可能想查我之前的功课,你看我两手空空,拿什么去见她,见了她岂不要挨骂!”薛岩抱怨道。 漾儿记得她根本没说起要带书一说,有些委屈。 薛岩催促道:“时间不等人,你快回去取,我在这里等你,快去快去。” 好吧,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漾儿深谙此道,掉头就跑。 薛岩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表情,哈哈,终于把这个小尾巴甩掉咯。 她想着那图上的箭头所指,径直往假山背后走去,那里有一条比较隐秘的小道通向偏门。 曲曲折折的走了一段,眼前果然出现了一扇木门,矮小陈旧,看样子废弃多时了。她试着推了推,居然被她轻巧的推开了。于是她猫着腰走到外面,看门上缠着两道铁链,不过早已经锈迹斑斑,不知道是谁事先打开了它。她迅速掩上门,像脱了樊笼的鸟儿一般伸开双臂飞奔起来,直朝着那水榭的方向。 远远的,果然看到一处水榭,还有个嬷嬷在里面打扫。她走近了些,看那个水榭上赫然写着三个绿漆大字――七瓣云。 嬷嬷头发雪白,正俯着身子慢慢的挥动着扫把,看起来十分吃力。见有人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了头继续干活。 奇怪,见了郡主居然不跪拜请安,怎的如此无礼? 薛岩很是纳闷,吃不准这个嬷嬷是否就是要找的那个人。她想进了水榭再说,但是那扬起的灰尘十分呛人,她只得站的远一些喊道:“哎呀,老嬷嬷,你这样扫怎么行,得洒些水才行啊,要不全是灰尘人怎么受的了?” 嬷嬷抬头回道:“啊?你说什么?” 薛岩再次说道:“老嬷嬷,你得洒些水才行啊,要不这灰尘实在呛人啊。” “哦,你要喝水啊,这里没有水,你去别处讨去吧。” “我说你要洒水才行呢。” “没有没有,你去别处讨吧。”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摆了摆手。 哎,不仅眼睛不济认不得她这个郡主,连耳朵都不灵了,真是瞎费劲! 估计这人不是约她的那个人,薛延耐着性子想等她打扫完走人。没想到老嬷嬷居然坐了下来,又开始去抹那石桌石凳。 王府这么多仆人,怎么就派一个老嬷嬷来办差,而且非要在这个时候。她十分焦急,时间不等人,那个原说是等她的人到底什么时候出现? ------------ 第20章 手绢 更新时间:2013-05-17 她又站了一会,还是没有人来,心里惦记着漾儿,怕这个丫头找她不着又惊动到韦夫人那里。 正是大热的天气,她急的浑身是汗,站在那里左顾右盼的十分焦躁。再等了一会,连个鬼影子都不曾见到。那嬷嬷也没有离去的意思,居然悠闲自得的欣赏起湖面的风景来。 她等的气愤,一个郡主在太阳底下站着看个嬷嬷纳凉,这算怎么回事啊。她感觉自己被戏弄了,又不好发作,只得怅怅的往回走。走了几步,就听到老嬷嬷喊道:“小丫头,你且停下,这是你掉的吗?“ 那个嬷嬷走出了亭子,手上拿了一块粉色的手绢朝她招摇着。 薛岩摸了摸自己的手绢,说道:“不是我的,我的在身上呢。” 没想到老嬷嬷颤巍巍的走到她身边说道:“我明明看到是你掉下来的,怎么就不认得了呢,快些拿去吧。” 就她那老眼昏花的样,分明把她当做了一个小丫鬟,还能看到这是她掉的手绢?她不免好笑的说道:“老嬷嬷,这个真不是我掉的。你肯定看岔了。” 老嬷嬷却固执的把手绢塞到她手里,说道:“快些拿着吧,别跟我说些有的没的了,我是个老太婆了,怎么会要你这么艳丽的东西,赶快拿走。”边说边推搡着她,竟然有几分蛮力。 “哎,你干什么呢?”漾儿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冲着老嬷嬷喊道:“这是郡主,你怎么如此无礼!” 老嬷嬷这会听清了,念叨道:“郡主……郡主……你说的是蕊蕊郡主吗?” 蕊蕊郡主?这又是谁?她听不明白。 漾儿着急了,跺着脚喊道:“哎,你少胡说啊,这是萦萦郡主!你究竟是哪个园子的嬷嬷,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薛岩看不惯漾儿这样,护着嬷嬷道:“漾儿,休得无礼,她捡了块手绢正要还给我呢。” 漾儿不信,等见了那手绢说道:“郡主,我们哪会用这样的东西,还不是她们想跟您献殷勤来着,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好的想孝敬您领个赏头。” 老嬷嬷申辩道:“这真是郡主掉落的,我捡了还她。” 漾儿冷笑一声,“哪个园子里的东西会这样没名没姓的?”她摊开自己的那块手绢指着右下角的字说道:“灵定园,看到没,但凡有主的都会绣上园子的名字,这个怎么会是我们郡主的东西,别在这胡闹了,快些走吧。” 嬷嬷似有所悟,摊开那块粉色的手绢,见上面空空的确实没有绣字,又自言自语道:“哦,真没有什么,真没有什么……莫不是……莫不是从那个园子飘过来,落到了此处?” 漾儿陡然变了脸,喝止道:“不要胡说,你真是老糊涂了,小心韦夫人掌你的嘴。”说完强拉着薛岩离开。 真不知这丫头哪里来的气力,居然把她拽的直往前冲。匆忙中她回转头,看到老嬷嬷正在对她微笑,眼神很是奇怪。 跟着跑了一段,薛岩回过神来,负气的甩了漾儿的手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拉拉扯扯的!” 漾儿喘着粗气说道:“郡主,我们快些回去吧,韦夫人若等久了肯定会怪罪的。”" 韦夫人,又是韦夫人,还有点别的说辞吗?怪罪又如何!薛岩想着,嘴上说道:“我在自家的园子里走动有什么好怪罪的,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您还说呢,刚才奴婢找了书来却不见了您,去到流连坊里也没有看到韦夫人,奴婢都要急死了,赶紧四处找您,就怕错过了时间被韦夫人处罚,郡主您还这么说。”漾儿显得十分委屈,嘴巴瘪瘪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薛岩烦她,说道:“好啦好啦,我不是没事嘛,我看韦夫人不在,你又没来,就随便转转咯。”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哎,谁是蕊蕊郡主?” 漾儿怔了怔,说道:“那个老嬷嬷年纪大了,胡说的,哪里有什么蕊蕊郡主?” “王爷就没有别的女儿吗?他不是有很多侧妃吗?”薛岩显然不信。 “郡主,奴婢不知道,我们回去吧。”漾儿不肯透露半点口风。 薛岩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不说拉倒,我还不高兴问了,你也少管我!”说完扭头跑了。 刚才那个嬷嬷显然是有用意的,只是她还没有弄明白什么意思。不行,既然跑了出来,她不能这么轻易的回去,她要再去探究一番。 漾儿自然急的在后面追赶。 七瓣云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老嬷嬷的身影。那块粉色的手绢还在,正在岸边的树捎上迎风招展。哦,不,不是一块,是三块手绢,一样的粉色! 她走近了看,原来是打了个结系在柳条上的。奇怪,不是一块手绢吗,怎么多了两块出来。她摸着那绢丝十分柔滑,跟自己身上的没什么两样,只是没有绣字而已。漾儿说园子里的东西都是有主的,这些手绢上都没有绣字,那老嬷嬷便猜测是从那个园子里飘落来的,然后漾儿立刻变了脸。 那个园子……那个园子……哪个园子呢?究竟是什么园子让她如此忌惮? 漾儿赶上来,看那手绢挂在柳梢上,竟一股脑的拽下来扔到地上,又用脚使劲踩着碾着,好像有仇一般,嘴里说道:“我让你来讨赏我让你来讨赏,踩死你!踩死你!” 薛岩不悦,喝道:“好了好了,这些手绢何曾惹你,你发什么疯,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漾儿这才收敛了自己,辩解道:“郡主,奴婢说的没错吧,她刚才说要还你一块手绢,现在又冒出两块一样的来,还不知道用这样的手法蒙了几个主子呢。” 薛岩摇了摇头,不想理她这些酸话,只身走进水榭,坐在刚才老嬷嬷的位置,欣赏眼前的风景。 这里的视野十分开阔,远远望去湖面上碧波荡漾,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微风阵阵,送来了淡淡的清香,原来对岸正盛开着朵朵荷花,娇艳非常。 漾儿却不识趣,催促道:“郡主回去吧,要是韦夫人等急了怎么办,我们出来好久了。” 薛岩没有理睬,又兀自吹了会风,想了些心事。 真是让人烦恼啊,凭空出现了萦萦郡主活着的消息,柏王府真的在利用她吗。还有蕊蕊郡主,还有那个园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团团迷雾,让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毫无头绪可言,她十分惆怅的站起来往回走,漾儿跟在后面没再说话。经过那道偏门的时候,她偷偷看了一下,又是一颤。 那偏门前不知何时摆了一座花架,上面放着不少时下最紧俏的花种,一盆盆开的争奇斗艳,跟周围的景致融为了一体。要是不仔细观察真看不出来后面还有扇木门。邪门了,谁这么快的手布置成这样,又或者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之前被人移开了? 疑团再次涌来――蒙面的黑衣女子,粘在书页里的草图,带锁链的木门,七瓣云,老嬷嬷,粉色的手绢,这几个究竟有何联系?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到底是谁,想告诉她什么? 她想不透,理不清,头隐隐的疼起来。 到了流连坊漾儿特意看了下里面没有人,迟疑着要不要到里间看看,薛岩推说前次韦夫人提起过,如果未时中不在这里就改日在约,今天显然过了时辰已经走开了。漾儿点了头,没有追问。她当下明白了一层,漾儿肯定不是韦夫人派来的,要不没这么好糊弄。 回到房里她推说头疼,躺在床上沉思良久,直到晚上仍是一团乱麻。 外面传来了哭声,好像是小丫鬟穗儿的声音。这丫头平时都笑盈盈的,看起来很乖巧,今天怎么了。 她烦躁的说道:“吵嚷什么呢?” 漾儿赶忙跑了出去,没过一会进来说道:“是穗儿这个蠢丫头,她把王妃送来的几匹锦缎都入了绣缎箱子了,林嬷嬷正在骂她呢,奴婢让她们悄声些,不要吵扰了郡主。” 哦,这样,那天自己无意间路过库房看到里面堆了不少箱子,挂的木牌子上面都写着字呢,这也能弄错啊,果然是个蠢丫头。她正要笑,突然想到这些丫头都是不识字的,当然不会认得那牌子了。再一想,不对!缎子分好多种,如果不识字那这些丫头如何能准确的收到相应的箱子里呢。而且白天在水榭的时候漾儿当着她的面居然能准确的念出手绢上“灵定园”三个字!啊,了不得,看来漾儿前次说不识字是假的,真是大意上了这死丫头的当了。 她又羞又恼的说道:“那你这个大学士得去帮忙了,照着牌子上的字一个一个的存进去,我看你今天很有本事。”说着扬了扬手绢。 漾儿意会,叹着气说道:“郡主不要说笑了,奴婢怎么会认得字呢,这手绢是上面按例派发下来的,天天看着自然认识了。”她还在坚持。 “不认得怎么能收起那许多缎子来?”薛岩冷冷的。 “真是不认得呢,平时都是嬷嬷扯块缎样系在箱子扣环里的,每次都照着那样子放进去呗。” 原来是这样,真是不认字有不认字的办法,她今天算是见识了,不过这方法也太蠢了吧,得费多少工夫! 呀,她联想起那粉色的手绢,系在柳梢上是什么意思?那座水榭叫七瓣云,难道王府里有个什么地方名字里带“柳”吗? 还是想不通,她索性站了起来,准备到廊下走走,排遣心中的郁闷。 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斜斜的挂在天边。走廊下有几棵大树长的甚是挺拔,遥遥望去那轮明月好似挂在树梢一般,说远不远,说近又不近。 咦?长廊口的灯笼上怎么有东西在飘? 她跑过去,踮起脚尖扯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居然有一首词――“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她默念着这首词,触景生情,无限感慨。 不知是谁把这纸条粘在灯笼上的,又是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吗?忒大胆了! 外面响起了梆子的声音,一下一下的梆声仿佛敲在了她的心上。 漾儿过来轻轻说道:“郡主,二更了,您该歇息了。” 哦,二更……二更?三块手绢!二?三?她盯着那柳梢边上的月亮突然身子一颤。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烛火透过薄薄的灯笼纸皮映照出来,忽明忽暗,在风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她内心的彷徨。 ------------ 第21章 夜探 更新时间:2013-05-18 漾儿看到她手上的纸条,问道:“这是什么呀?” “一首好词,你也想看看吗?”薛岩欺负她不认字,十分大方的递到她面前,带着些嘲笑。 漾儿摇摇头,没再多问。 她装着困倦的样子进了房,洗漱完毕就迫不及待的躺下了。 漾儿守了一会看她睡熟了,也吹了烛火下去歇息。 她又耐着性子等了会,确定毫无异常才爬起来轻轻的开了门。外面仍然没人值夜,好极了。她顺着走廊迅速的跑向假山,奔着偏门而去。 到了尽头,她卯足了劲去推那扇木门,只轻轻一下就开了,因用力过猛差点摔倒。奇怪,外面不是有花架子吗,怎么这般轻松? 月光下,她看那个花架居然端端正正的靠在一边,并没有抵住木门,想来是为了方便她出来而特意挪动了位置。她心里赞道:这人好算计,料定她今夜必会来此,神了! 正思忖着,湖面上一阵风起,惹得树影婆娑似有人来。她倒一点都不害怕,好奇心已经占据了头条,她迫切的想知道那个指引她的人究竟想告诉她什么,柏王府是龙潭虎穴还是安乐之地,而她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很快到了七瓣云,里面空空如也。 难道自己曲解了三块手绢的含义? 她纳闷的走进水榭,绕着这巴掌大的地方仔仔细细的转了一圈,希望能有所发现,然而一切如常。失望开始弥漫心头,她不自觉的揉了揉太阳穴,感觉那里又有些疼痛。 远处有个黑影正往这边移来,步履十分轻快。 她赶紧猫着身子藏在石桌底下。 黑影在水榭口停了下来,左顾右盼,似乎还在游移不定。少顷,适应了这里的光线,来人开口说道:“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 这话分明是在说她,她慢慢的站起身,借着月光看那人一身黑色衣衫,脸上蒙着块纱巾,与昨夜学猫叫的女子装束一般无二,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谁,找我何事?” 黑衣人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月亮,估摸了下时辰说道:“看起来你还有点小聪明,走吧,很快你就知道了。”她刻意把声音压的低低的,没错,是同一个人! 那人开始往外走,速度很快,容不得她有半点迟疑,她咬着牙快步的跟上去。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一道乌黑的铁门拦住了去路。这门看起来十分厚重,月光下还泛着冷冷的白光,另有一把沉重的大锁挂在上面。 薛岩以为这里就是目的地,不料那人却掏出了钥匙毫不费力的打开了它,又继续领着她往里走。很快来到了一处空旷之地,那人终于停了脚步,背着她迎风而站,衣袂啪啪作响。 薛岩喘着粗气,因呛着了冷风开始咳嗽起来。再看那人的身子也在剧烈的起伏,一副累极的样子,而自己又这般狼狈,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权当苦中作乐吧,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图个什么劲。 黑衣人回头瞪了她一眼,示意轻声,待稍稍稳定了自己的气息,她指着不远处那个灯火辉煌的房子说道:“你还看到了?” 薛岩点了点头,恰逢那里传出来一阵尖叫,伴着哭泣打闹的声音,还有几个老妇人的叫骂声—— “不要闹了,赶快滚回去睡觉,快!” “再闹就打死你,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贱货!” …… 饶是如此,那哭闹之人并不畏惧,仍哀嚎阵阵,喝止声也跟着此起彼伏,不时又有惨叫声传到耳际,在这个夜里听来十分瘆人。 薛岩皱了眉头。 黑衣人平静的说道:“知道那里边住的是何人吗?” 她自然不知,茫然的望着。 黑衣人冷笑道:“里面住了一群不知道白天和黑夜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不过她们也曾经风光一时,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只是冥冥中自有安排,最终她们辗转于此,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 什么?风光一时……她哪里来的风光?是指她做了代嫁郡主吗?谁做谁知道,里面有多少的无奈。 她苦笑起来,问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她们犯了什么罪?为什么你要带我来这里?” “它没有名字,王府里有许多人都不知道这里,就是知道了也未必能进来!” 没有名字!她想到了手绢。 侧妃曾夫人塞给她的那块手绢绣着“轻荷园,曾”的字样;自己的手绢上绣的是“灵定园”;白天那个老嬷嬷执意要给她的粉色手绢没有任何字迹。漾儿说但凡这里的花花草草都是有主的,老嬷嬷就提到了那座园子,难道就是这里吗?为什么想让她知道它的存在?这跟她有关系吗? 还有,曾夫人和老嬷嬷是一伙的吗,这个黑衣人也是他们的人是吗?有太多的谜团等待开启。 突然,那园子里又传出一声惨叫,比之前更为凄厉,惊得她倒退了好几步。 黑衣人似乎习以为常,镇定的说道:“害怕是没有用的,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只有继续往前走才能改变你的命运。” 她心中一凛,命运?从柏王府醒来后的那一刻起她就丢失了自己,这算不算是改变命运呢?而这样的命运她还能再次改变吗?回到从前,回到梅林县蟠龙镇,还有可能吗? 黑衣人看到了她眼里的迷惑和期待,靠近了些说道:“薛岩姑娘,只要你努力,命运将会抓在你自己的手里,而不需要听任他人的摆布。” 薛岩姑娘?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多,她怎么会…… 黑衣人猜到了她的心思,附在她耳边说道:“柏王府没有秘密,只要有人做,自然有人知……” 她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味,正是从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相当的好闻。她努力嗅了嗅,仔细分辨着。但凡嬷嬷身上都有股沉沉的气息,而这人的却十分清甜,她断定这是个年轻的女子,应该长的不难看。 黑衣人似有警觉,迅速站直身子稍许拉开些距离,说道:“用心听我的话,否则你比她们还要惨!” 都是她在说,空口白牙的说什么就是什么吗?薛岩不服,犟嘴道:“我凭什么信你!” 黑衣人冷哼道:“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不妨试试看啊!”她的话里透着一股子挑衅的意味。 惨叫声再次响起,一声接着一声,传递着生不如死的痛苦,仿佛在提醒薛岩这就是榜样。 沉默了片刻,黑衣人直接从怀里摸索了一个东西递到她面前说道:“这里有一些药丸,你每天服下一颗,五日之内必有效果,然后你就不需要远嫁了。如果进展顺利,你便可以回到家乡过你原来的生活。” 能信吗,就这么简单?那柏王府怎么办,她若跑了他们会被灭门的!薛岩犯了难,知恩图报是姨妈从小就教导自己的,她不能这样撒手不管。 黑衣人见状忍不住骂道:“笨死了,萦萦郡主还活着,你真以为柏王府让你代嫁是迫不得已吗?” 这话像一声惊雷,炸的她魂不附体,目瞪口呆。 黑衣人很不屑的说道:“你倒是天真,以为柏王府救了你就要投桃报李,卖命报恩。那个房子里的受苦之人曾经都是代嫁的人选,要么资质不够要么不肯顺从才被软禁在此。你不过是她们千挑万选中的一个,长的不错,人也不笨,还给蒙蔽的可以,自然拔得了头筹。傻姑娘,柏王府并非善类,真的萦萦郡主就在王府,就是韦夫人身边的欢欢小姐。作为柏王府的掌上明珠她怎会甘心远嫁。只要你服食此药,待药性发作昏迷不醒必然会扰乱他们的阵脚。婚期在即,总不能抬着个半死不活的人出嫁吧,到时候真的郡主自然会浮出水面了,你也就能解脱了,懂吗?” 一番话说的她心惊胆战,万万没有想到事情背后藏着这般玄机。她将信将疑的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东西,发现是个颇为雅致的白瓷瓶,握在手里甚是柔滑。 “为什么你要帮我?”她提出了疑问。 黑衣人长叹一声,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你我都是命苦之人,我不过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罢了。” 就这么简单? “那我昏迷之后又如何能醒转?”这是她的疑问之二,能让人昏迷的药必然凶险。 “既然我能给你这药丸,自然有解其之法。当然,它对身体有一定的伤害是肯定的,可总比你远嫁异国来的好。你还年轻,调养数月便会大好。”见她还有顾虑,黑衣人再次说道:“公道自在人心,我是诚心帮你,如若不然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了,于公于私对我何益啊?” 似乎有理,薛岩暗自斟酌,又问道:“那我怎么再找你?” “如果有需要我会去找你,一定按照我说的做,不要害怕,死不了的,走吧!”黑衣人开始动身,步履匆匆。她只得再次追赶,手上紧紧的攥着那个白瓷瓶,就像攥着自己的命运一般。 已是丑事的光景,蛙声虫鸣也开始沉寂下来,灵定园变得异常安静。 兜兜转转,薛岩回到卧房,慢慢摸索着上了床,脑子里还回旋着刚才发生的一幕,感觉有些不真实。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白瓷瓶,没错,东西还在!但是这个不能带在身上,漾儿是她的贴身侍婢,她有什么都瞒不过这个机灵的丫头,那能放哪呢? 她按了按枕头,不行,每天都有人来铺床叠被,容易被发现。她靠在床头苦想,昏暗中看到眼前飘忽的罗帐,顿时一亮。对了,收在这帐子顶上,下人一般都打扫不到那上面去的。 她很为这个主意叫好,赶紧就着床沿踮起脚尖去够那帐顶。突然手上触摸到一个硬硬的、凉凉的东西,吓的她哆嗦着收回了手,那是什么?再次犹疑着探手上去,又碰到了它,确实是有东西。她恼怒起自己的胆小,牙一咬径直抓了起来,那东西发出“噗通”一声,闷闷的,惊的她站立不稳,差点从床上跌落下来。 ------------ 第22章 决定 更新时间:2013-05-19 借着窗户缝里透来的一丝光亮,她定睛一看,哑然失笑,原来是一个拨浪鼓。也不知是哪个丫头把这东西收到了罗帐顶上,要是突然掉下来岂不是要砸破头吗? 她把拨浪鼓轻轻的放在梳妆盒上,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随后拖着沉沉的身子去找床安寝。今天忙活了大半夜真是累着她了。 第二天,天已大亮,薛岩却睡的正香,比往日晚醒了两个时辰。才惺忪的睁开眼睛就听到外间漾儿低低的责骂声:“也没个轻重,居然把欢欢小姐的拨浪鼓弄丢了,若再找不着看上面怎么罚你。” 欢欢小姐! 她一下子清醒了,照黑衣人所言,欢欢小姐不就是真的萦萦郡主吗?前次漾儿分明告诉她欢欢是韦夫人的女儿,身世还颇为凄凉,到底哪个在说谎? “她有那么多拨浪鼓,数都数不过来,怎么还会想起这个,应该没事吧。”是亭儿的声音,抱着侥幸的心理。 又是拨浪鼓!那天夜里多多少少因这个缘故自己还挨了打,想起来就觉得不值。 正想着,只听漾儿说道:“上次的事情你不记得了?半夜三更突然闯到这里来闹了个鸡飞狗跳,这次又在我们这里丢了东西,事情还没有完,你以为有你的好? “为什么总喜欢跑这里来,搅得我们不得安生!”亭儿埋怨道。 “咳,你这话说的稀奇,灵定园本是她的住处,从小她就在这里长大,习惯了自然三天两头回来,为此韦夫人也头疼的很。不说这些了,你快去找吧!我且进去看看咱这位主醒了没有?” 她听的分明,闭紧了眼睛继续装睡。过一会听到漾儿重新掩门的声音,她当下了然,漾儿这丫头果然没对自己说实话,看来昨天黑衣人说的有些道理。一想到萦萦郡主还活着,她的心里好不凄凉。 她并不图这郡主虚名,也不想远嫁异乡,只是他们把她的赤诚和善良当成了愚蠢,居然串通好了来欺骗她。这场戏演的真好,她自己都信以为真。罢了罢了,当前黑衣人似乎值得相信了。 稍稍稳定了情绪,她咳嗽了几声,提醒外面的人她醒了。 漾儿马上跑进来说道:“郡主,奴婢看您睡的香甜,一直没忍心来叫醒您呢。” “嗯。”她淡淡的支应了一声。一睁眼就要看到这个丫头她心里很不痛快,但是避无可避,只有自己想开点了。 漾儿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开始为她打扮。 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气色还不错,嘴角不由得浮起了笑意,同时也看到了漾儿在镜中对她微笑,她立刻扳直了脸说道:“快着些吧,这都什么时辰了! 漾儿只得自嘲的笑笑,伸手去取木梳,手还没碰到梳妆盒就“啊”的一声叫起来。 她毫无准备,着着实实的吓了一跳,正要抱怨,却看漾儿两眼发直,一脸的惶恐。顺着目光所及是昨夜摸到的那个拨浪鼓,她本想解释下的,又感觉哪里不对劲,生疑道:“你怎么了?” 漾儿回了神,强自镇定的说道:“哦,亭儿这蠢丫头早上进来打扫的时候居然把个破烂东西丢到这里来了,真是越大越不长记性!”她拿起那个拨浪鼓对着薛岩假意的摇了摇,然后冲着外间的亭儿喊道:“亭儿,赶快把这东西拿出去,怎么什么都往屋里带,以后不准这样了!” 亭儿低着头匆匆的跑进来,见是此物,眉开眼笑的拿了出去。 薛岩冷眼旁观,心如明镜:这个拨浪鼓明明是我昨天从罗帐顶上拿下来的,她却说是亭儿胡乱放的,两人一惊一喜如此反常,真当我是傻子吗,我什么都知道了。 嘴上却不点破,任由她们行事。 午膳后,漾儿没了踪影,灵定园里突然来了一群丫鬟小厮,有的浇花弄草,有的擦窗除尘,忙的不亦乐乎。 这会正是晌午,明晃晃的大太阳在天上挂着,天气十分闷热,怎么偏偏挑这个时辰做事? 薛岩纳闷的走过去观望,下人们见了她纷纷停了手脚,躬身请安,搞的她倒不自在了,却又忍不住问道:“都做什么呢?” “打扫庭院,收拾园子。”一个小厮喏喏的回答道。 这话让人发笑,难道她还看不出他们是在打扫收拾吗? 她重新问道:“我是说做这些个干什么?” 小厮摇了摇头。薛岩看他一副呆傻的模样,不好发作,挥挥手让他继续忙去。 路过库房的时候看到亭儿在指挥几个丫头搬东西,见了她来也都停了下来。薛岩让她们随意,就当自己没有来过,又继续往园子那头走。 亭儿恭敬的说道:“郡主是要去园子里散心吗,天气正热,您先等等,奴婢马上拿了扇子陪您去。” 薛岩不想有尾巴跟着,忙说道:“你忙你的吧,我就是随便走走,不用伺候了。” 亭儿倒是老实,既不啰嗦,也没跟上来。 她踩着石径,绕过亭子,往假山处跑去。远远的就看到园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有两三个嬷嬷在挑拣盆栽。她蹑手蹑脚的靠上前,迅速闪身蹿到了假山背后,心想从正门出去必然有一番话说,还是从那道偏门出去较好,这园子跟个牢笼一样让她憋屈。 曲折迂回的来到了偏门处,她有了上次的经验,轻轻一推,咦?居然没有推动,于是暗暗的使了把劲,还是纹丝不动。怎么回事?她再推了推,仍是徒劳。难道外面又给堵上了? 木门虽然陈旧却很厚重,门板上一丝缝隙都没有,让人无法看清外面的景象。她沮丧的蹲下身子,拽了脚下的一撮青草,百无聊赖。 “唉!”一声叹息响起,仿佛在抒发她此刻的心情。她紧张的站了起来,四下望去并没有看到周边有什么人影。 “爷,您尽量想开点吧。”呀,是司莽的声音,她听的出来,正从木门那头传来。 她立即意识到司莽口中的这个“爷”就是连叔叔,心里居然十分欢喜。她把耳朵轻轻的贴近了门板听他们说些什么。 “阿莽,事情真的难以挽回了吗?”果然是连锦年,声音里带着挥之不去的伤感。 司莽没有接话,用沉默肯定了答案。 “我总想起当初我们在江南遇见她的情景,她才十五岁啊,正是青春烂漫的年龄,却要远嫁摩恩。更气恼的是,这件事本来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卷入进来,你让我怎么忍心?如果我不认识她也就算了,可是……阿莽,你说我该怎么办?”深不见底的懊恼、无奈,除此以外,他居然帮不上手。 原来连叔叔还在为她揪心,她的心里十分温暖,看来他并不知情,他跟自己一样被柏王府蒙在鼓里,他为解救不了自己而深感愧疚。这就足够了。 她的眼里闪烁着泪花。 又是一声长叹传来,她听着不忍,真想冲出去安慰他。她不过是一介贫民,并未因此而被他看轻。他对她仍怜爱有加,此生也算有幸了。 这时司莽低声说道:“爷,皇命如此,断难更改,您心里比属下更清楚。” 是啊,连锦年何曾糊涂,只是当局者迷,他实在是乱了方寸,妄想有一线生机。只是生机何在? 她该告诉他吗?真的萦萦郡主还活着,她被利用了!可是,证据呢?他会相信她口中的黑衣人吗,赌上她对他的所有信任,她能赢过他和柏王爷多年的兄弟情谊吗? 不!她没有把握!她自以为刻骨铭心的十载感情瞬间消逝,她感念柏王府的拳拳之情被设计图谋,现在她还能相信谁?他不过是可怜自己,仅此而已,她却要再次放纵自己的痴念,前面摔得还不够狠是吗?非要再一次飞蛾扑火,贻笑大方? 她立刻否定了自己可笑的执着,还是听黑衣人的吧。既然柏王府险恶如此,她就不能坐以待毙,怎么也得放手一搏。 又传来世子柏荣的声音:“连叔叔,我父王正在找您呢,说摩恩使者很快就要到了……” “好,我就来,你先去吧。”连锦年的声音软弱无力,十分暗淡。 摩恩使者!看来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怏怏不乐的往回走,只怕园里的人找她不着要天下大乱了。 才到廊上,就看到丫鬟们匆匆忙忙的身影,跟个没头苍蝇一样,显然已在寻她。那边漾儿正在大声训斥亭儿:“你看你,连个人都看不住,你说你这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呢?”边说边用长长的指甲掐她的胳膊,上面已经红红的一片。 亭儿呜咽着,却不敢放声大哭。 薛岩气不打一处来,这漾儿把她当犯人一般,自己跑去遛弯了还要别人盯着她不放。她提高了嗓门说道:“哟,好大的脾气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郡主我是奴才呢。” 这话说的不好听,漾儿却跟聋了一般,只管换了笑脸说道:“郡主,您回来啦!” 薛岩白了她一眼,往里面走去,才走了几步便发现厅里厅外已经变了模样,放眼望去尽是大片大片的红绸红缎,地上铺着,窗上挂着,床上裹着,仿佛置身于红色的海洋。 她心里有数,嘴上却说道:“好端端的怎么这般布置?” 漾儿抿着嘴直笑:“大喜事呢,郡主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了。” 她心里一阵哀叹,果然,她就要去了。这是柏王府的喜事,在她却是无尽的哀伤。 当下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吗?上天为什么总要逼她这么紧? ------------ 第23章 中毒 更新时间:2013-05-20 没多久柏王妃过来了,身后紧随着数十个丫鬟和嬷嬷。她们整齐的排成两列鱼贯而入,手上都捧着各色礼盒,看起来声势浩大。 与往日相比,柏王妃今天的装扮尤其喜气,那一身紫红色锦缎富贵逼人,头上戴的是成套的金饰,灼灼生辉。 她笑容满面的拉着薛岩坐下,又是欢喜又是心酸的说道:“萦萦,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是很长,可是你的品性我十分喜欢,要不是……唉,我可真舍不得你啊。”说着又拿起手绢拭泪。 薛岩浅浅的笑了,心里冰凉一片,对于这些她还会信吗? 漾儿说道:“王妃不要难过,郡主若再伤心哭红了眼睛,待会如何去见摩恩国派来的使者?” 柏王妃含笑点头。 这时,胡嬷嬷走进来问道:“王妃,内务府的张大人前来请示,不知郡主的嫁衣是按照老例裁制,还是做时下新式样款?” 柏王妃正色说道:“这话问的糊涂,自然是按老例来做,从我们王族中出去的郡主怎么能随随便便的改了章程,我还是那句话,祖宗的规矩破不得!” 胡嬷嬷附和道:“老奴也正是这个意思,这就跟张大人说去。” 又有人来报摩恩使者已经到了门口,眼下郡主要做的便是梳洗更衣,然后随王妃去云正厅拜见使者。 柏王妃派了自己身边的两个嬷嬷陪她进去,其余人等皆在外守候。 进了卧房,薛岩轻轻的扫视了一下罗帐,叹口气说道:“一向都是漾儿服侍我的,我离不开她,你们还是让她进来帮我打理吧,我在这等她。” “郡主,这……”两个嬷嬷互相对望了一眼,有些犯难。 薛岩微笑道:“你们就说是我坚持这样的,我想娘亲定不会反对,去吧,时间不等人,快着些。” 主子既然这么说,两人也不好阻拦,只得依言请示去了。 薛岩快速的关上房门,从帐子顶上取了白瓷瓶下来,打开后倒出了几颗,看那药丸呈棕色,米粒大小,凑到鼻尖闻了闻,有股子辛臭味。 那黑衣人说每日服一颗,不出五日便会昏迷。五日!现在使者都到门上了,为什么不早些把药给她,百密一疏吗?这叫她如何是好,真的要去相见吗?不,她不愿意! 她把药丸悉数倒在手里,满满的捧了一手心,大概有几十颗之多,然后倒了杯水,心一横,将这许多药丸和着茶水囫囵吞咽下去。最后她整整衣衫,褪去鞋子,平整的躺了下来。 只一会工夫,她的小腹如翻江倒海般绞痛起来,淋漓的汗水瞬间湿透了衣衫。实在是痛苦难忍,她想大声呼喊却出不了声,整个人缩成一团,浑身颤抖。 别了,姨妈,岩儿再也见不到您了,您老人家要好好保重。 眼前浮现出芸娘温暖可亲的笑容,她努力的伸出手去,才到半空就掉落下来…… 外边的柏王妃听罢嬷嬷的禀报,笑着依了她的心思,让漾儿过来一起伺候。 漾儿小跑着进来,看房门紧闭,屋里没有动静。她轻轻的敲了敲门也不见应声,当下便觉的奇怪。嘴里喊着“郡主,奴婢进来了”,却发现那门给反锁上了根本推不开。她移到窗口张望,看到薛岩歪歪斜斜的倒在床上,脸朝下,一只手臂耷拉着,吓得立刻尖叫道:“快来人哪,郡主出事了,郡主出事了!” 柏王妃听这声音瘆人,失手摔碎了茶盏,待赶到窗口见了这样的情景,立刻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众人乱成了一锅粥,恰逢胡嬷嬷赶到,毕竟老成,先指挥小厮抬着柏王妃的轿子回去,又通知柏王爷父子速速赶来。 云正厅里,主客双方刚刚坐定,正在互相致意,就看到小厮跌跌撞撞的闯进来禀告了灵定园里的变故。 连锦年脸色骤变,匆匆的和使者打了招呼便夺门而出。一路狂奔至灵定园,又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台阶进到里屋。 这些下人居然还在门外嘶喊,着实愚蠢!他恼怒的伸起一脚踹了房门,后面紧跟着他的随从司莽。待扶起薛岩的身子,看她脸色惨白,嘴唇乌紫便知她服了毒性极强的东西,他立刻从司莽身上取了救急的药丸强行给她灌服下去。 柏王爷先派了凌太医去照看柏王妃的病情,让使者稍待,自己和儿子领着另一个太医赶到薛岩处,真是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灵定园里依然喧闹一片,柏王爷轰走了一干闲人,只留了几个紧要的在外间候命。 连锦年跟太医相熟,略微交代了几句,让他赶紧诊治。那太医进得房来就注意到薛岩神色心知不妙,待观其舌苔,把脉良久,竟不断摇头。 柏王爷急道:“冯太医,人怎么样?你倒说句话啊。” 柏荣也跟着说道:“妹妹的身体向来康健,怎么无端端成这样了?” 冯太医长长的叹口气道:“王爷,世子,恕下官直言,郡主身中剧毒,病势危急,恐怕无药可治,还是早些……早些预备后事了吧。” “什么?”柏王爷吃不住这样的回答,惊得跌坐下来,被连锦年和柏荣两人同时出手才不至于摔倒。 柏荣却是不信,恼怒的说道:“平白无故的,我妹妹怎么会中毒,冯太医,你可瞧仔细了?” “这……”冯太医年逾花甲,须发皆白,他和凌太医效力于柏王府大半辈子了,无论医术还是口碑甚好,突然被世子这一问有些为难,朝王爷那边看去。 柏王爷知道怪他不得,摆摆手说道:“罢了,冯太医,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在叫你。” 冯太医轻轻颌首,临走时超连锦年看了一眼。 “父王!”柏荣的声音满是不悦,似在抗议。 “荣儿,急也没有用,事情摆在这里,你知道萦萦中的是什么毒吗?”连锦年突然发话,嘴角扯起一丝奇怪的笑容,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柏荣惊讶的看着他,方才冯太医没有说,难道他知道? 连锦年说道:“冯太医是解毒的高手,随军多年,一般的毒都难不倒他,据我所知只有一种毒他至今未研制出良方,大哥,是也不是?” “什么毒?”柏荣狐疑的望向两人。 柏王爷缓缓说道:“羞罗之毒!”语气十分伤感。 连锦年跟着哀叹一声,闭上了眼睛,仿佛想起了某些无奈的往事。 还未等柏荣反应过来,柏王爷突然大喝一声道:“漾儿!你给我进来!” 她是郡主的贴身侍婢,应该最了解整个事情的始末了。然而此刻的漾儿早吓的魂都没了,战战兢兢的说不出半句话来,哪里还有平日的伶俐。 连锦年见她如此,走到她面前安抚道:“漾儿,你也不希望郡主有事对吗?但凡知道什么你尽管说出来,慢慢讲,不要害怕。” 漾儿嘘出一口气,跟魂魄回归一样,嘴里噼里啪啦的说道:“奴婢刚才一直在王妃身边陪着,有两个嬷嬷陪郡主进去更衣梳妆,没一会嬷嬷出来说郡主不要她们伺候,要奴婢去。王妃点了头,奴婢赶紧跑了进去,谁知无人应声,推门也进不去。奴婢是从窗口看到郡主的,她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吓的奴婢赶紧喊救命,再后来的事情您和王爷都知道了。” “就这些?”连锦年盯着她的眼睛,极力寻找线索。 漾儿“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这就奇了,短短的时间里她怎么会……难道有人……”柏王爷摇摇头,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柏王府深宅大院,戒备森严,有谁会下此毒手,而且这羞罗之毒并非寻常之物,从何而来? “那两个嬷嬷是什么人?可靠吗?”连锦年突然问道。 “一个是陈嬷嬷,一个是徐嬷嬷,已经跟着王妃回去了。”漾儿小声说道。 柏荣听了,立马解释道:“她们原是我外公家的仆人,当年陪着我娘亲一起嫁过来的,跟胡嬷嬷一样为人十分和善,也很忠心,断不会陷害萦萦的。” 连锦年点点头,没再说话。 “王爷,韦夫人正在吵闹,说王妃昏迷不醒,让小的请您过去一趟……”有个小厮在门口小心禀报道,再看他的脸上红肿一片,不用说是韦夫人的杰作。 王爷叹口气,知这小姨子的老毛病又犯了,转头对柏荣说道:“荣儿,你先去看看你娘亲,再帮我劝劝你姨妈。我和你连叔叔去跟使者打个招呼,先支应过去再说。” 柏荣深深的看了一眼昏睡中的薛岩,领命而去。 连锦年谁也信不过,只安排司莽留下照看,命其他人各自回屋,连外间都不准踏足近身。 幸亏这次摩恩国派来的使者是国王格济达的老部下西莫,当年柏连两家联手擒王的时候就是这位西莫将军代表摩恩老王妃来我大禹朝和谈的,总算有些交情。听说萦萦郡主突然染疾,西莫将军也不强求,让郡主保养玉体要紧。这次他奉命觐见皇帝之余顺道探望,并送上一些当地的特产表示慰问,至于具体的婚期两国还在商议之中。 柏王爷见他如此知礼自然感激,也奉上了不少金银玉器当做酬谢。两人送走了使者,又兵分两路,柏王爷赶去王妃那里,连锦年则到灵定园来。 大半个时辰之后,薛岩的脸上开始出现血色,嘴唇不似刚才那般青紫,气息也跟着顺畅起来。连锦年又给她灌了不少汤药,加速血脉运行。 她慢慢的有了意识,眼皮微动,沉沉的吁了口长气出来。 又过了一会,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发现连锦年出现在眼前,目光炯炯,而自己居然神志清醒的躺在床上!为什么? 头还有些沉重,身上软绵绵的,这就是她想要的昏迷不醒吗?好失望啊,那些药丸为什么没有发挥作用?意外吗? 她本指望吃下整瓶的药让自己毒发昏迷的,只等那黑衣人的筹谋,可是这不争气的药啊。 连锦年好像看破了她的心思,用眼神示意司莽离开。 听到关门的声音,她转过了头,见他还在有些生气,以她现在的心情最好谁也不要搭理她,否则后果自负。 他很不识相,将一个白色的瓷瓶递到她眼前,晃了晃,问道:“这是你的东西吧?”声音冷冷,竟有些陌生。 ------------ 第24章 实话 更新时间:2013-05-21 她看得分明,不屑的说道:“要你管!”说着伸手准备抢回来。这是她头一次没有用“您”来称呼他。 他及时收回了手,说道:“萦萦,你刚才中毒昏迷,要不是连叔叔恐怕这会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噢!原来是他干的好事,终于让她找到正主了! 她怒道:“谁要你救,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感恩戴德吗。够了!我恨你还来不及,你们都是骗子,彻头彻尾的一群骗子!我再不想看到你们!” 果然,他猜得不错,这个药是她自己服下的。刚才他第一个冲进来抱起她的时候就在床边发现了白色的瓷瓶,里面已经空了,但瓶口的药味他忘不掉――羞罗草,一种罕见的沙漠植物,误食少量可致人昏迷。 她是自寻死路!但是她怎么会有这个? “老实告诉我,这个是从哪里得来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恶狠狠的逼问她。 她生气的抓起枕头朝他扔去,吼叫道:“你给我出去,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滚啊!” 他稍一侧身便轻轻松松的躲过了,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她更恼火了,忙乱中正要寻找东西发泄心中的愤懑,反而被他欺上来困住了双手,他低吼道:“萦萦,别发疯了,你这样做只会自取灭亡,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要知道答案!” “真虚伪!”她挑衅的说道:“我是薛岩!不是你的什么侄女萦萦,我讨厌这个名字!讨厌所有跟她有关的东西,包括你!” “好,薛岩!”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他想知道真相:“为什么你要寻死,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我愿意!我不要你管!”她跟中了邪一样对他发狂。是他扰乱了她的计划,她恨他! 连锦年的眼睛里窜出了火苗,为什么要服毒,前夜她在蔷薇架下完全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她温润如水,还因他的惆怅而惆怅。为什么隔了一天她就变了,居然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了结自己的生命。 他看到了她满脸的倔强,突然想到了当年的自己,意气风发的年纪总是有太多的冲动和自以为是,有什么话不能心平气和的说开来呢。 “岩儿……”他突然柔声唤道:“你要好好活着,再苦再难也不该轻易放弃自己。之前你是多么坚强,连叔叔都看在眼里。有什么事跟连叔叔说好吗?连叔叔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你没有感觉到吗?” 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惊疑的望着他。他的眼里满是柔情,他的声音充满诱惑,该相信他吗,他可以让她相信吗? 不,她闭了眼睛,不想受他的蛊惑,他们都是一伙的,没有人会真心帮她,没有人! 眼泪止不住的滑落,从嘴角渗到了舌尖,湿湿的,咸咸的,充满苦涩。 他觉察到了她的哀伤,双臂抱住她,紧紧的。他在她耳边继续争取道:“还记得连叔叔第一次遇见你的情景吗,那个时候你叫我胡子大叔,叫的我都怀疑自己是不年纪好大了,你呀真是调皮。后来我在柏王府又遇见你,你已经成了萦萦郡主,可是我觉得你好面熟,直到后来我发现你就是岩儿。连叔叔从来都是帮着你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你想想看,连叔叔什么时候对你凶过,什么时候对你不好过,倒是你心情好的时候给我笑脸,不好的时候对我发脾气,是不是?” “我……”她被他说的迷乱起来,有吗,她对他发过脾气吗?哦,好像是,就在刚才,她还对他吼了。好像,他好像真的没有对自己凶过……那现在,她能相信他吗? 她不由自主的蜷缩在他的怀里,好温暖,好舒服,就像家一样。可以一直这样徜徉在他的怀抱里吗,再做一个香甜的美梦,永远不要醒该多好。 “相信连叔叔会帮你的,好不好?”他试探着。 “嗯……”她喃喃自语。 “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有什么事都要跟连叔叔说,看能不能解决,好不好?” “好……” 他的眉头舒展开来,更加深深的的抱住了她,这个女孩总是让他心软,他总有一种要保护她的冲动。是她的天真烂漫还是孤苦无依让他萌生爱怜,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想就这么一直守在她身边,直到她不再需要他的那一天,可以吗?她会愿意吗? 她闭着眼睛,泪光在睫毛上轻轻抖动,他真想轻轻的吻上去,就像父亲对待女儿一样,把她所有的悲伤愁苦消融掉,只留有幸福,快乐和甜美。 可能太疲倦了,或者太安逸了,她居然睡着了,嘴角带着笑,十分安稳。 傍晚,柏王爷过来了,连锦年用目光告诉他暂时没事了。柏王爷看着他,苦笑道:“还是你有办法。”正要从他怀里接过她放到床上,她却动了下,好像很抗拒任何变动。 连锦年说道:“我再陪陪她吧,大哥不用管我了。” 柏王爷默默点头,出去了。 夜里她终于醒了,睡的好饱,睁开眼睛,他还在,居然抱着自己靠在床边,双眼微闭。怎么回事?呀,她想起来了,下午她就躺在他怀抱里了,居然睡到现在,好丢脸哦。 他是睡着了吗?她仰望着他,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眉毛,挺拔的鼻梁,还有他坚毅的嘴角……她想去摸摸他,以前就觉得他长的很好看,现在这般近距离的观察更觉得帅气逼人。突然他的眼皮动了一下,啊,不能被他发现自己在偷看他,太丢脸了。 她赶紧闭了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不想被他发现。 他刚才好像睡过去了,是累了还是一种满足?低头看看怀里的她,他不禁轻笑起来。 司莽在门口探头张望,随即走进来低声说道:“爷,您累不累,要不要属下帮忙?” 帮忙?怎么帮,帮主子抱一会吗?这个司莽真不知道怎么想的,有这么帮忙的吗。她闭着眼睛觉得这人又好气又好笑。 连锦年摇了摇头,让他先去休息,司莽不肯,又出去守在了门口,随时等待传唤。 她再也躺不住了,抱了这么久他该多累啊,手肯定又酸又麻,真是该死,她不能让他这样。 她装作要醒来的样子动了动,提醒他自己要睁开眼了。 “怎么样,渴不渴,要不要吃点东西。”她眼睛一睁,他就凑近了些,低声询问道。 看到他这般关心自己,她真想伸手摸摸他,但是她不敢,也不好意思。她摇摇头。非常的难为情,她这样躺在他怀里好尴尬啊,是不是应该装作推却的样子拒绝一下? 还没有想好,他却笑了起来,为什么发笑?被他看穿了吗?哎呀,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呀。 他轻轻的把她放到床上,又给她拿了个绣枕垫着,让她躺的舒服些。一个男人细心如此,真让人感动。突然,她想到了显郡王妃,他的妻子,平时他一定是这么待她的,唉! 她的脸色不由得黯淡下来。 “怎么了?”他看出了她的变化,柔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连叔叔,您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好多了,很好很好。” “真心话?”他笑着,脸上有几分调皮。 “嗯,真的好多了,您陪我这么久,我真不好意思。之前我还对您发脾气,您可不要放在心上。”她开始忏悔。 他笑了,看来她真是恢复了,都知道道歉了。 他帮她理了理额前的几缕发丝说道:“连叔叔没事,只要你没事,连叔叔比什么都好,哪里会觉得累呢,只怕连叔叔走了,你又想不开,又要做傻事,岂不是白费了连叔叔的心了,所以连叔叔现在还不能走。”他的话真诚的像个孩子。 “不会的,再不这样了。”她低了头,很难为情。 “那你告诉连叔叔,为什么要这样做,可以吗?” “这……”她还是有些犹疑,如果说了实话她算出卖了黑衣人吗? “你看,你还是信不过连叔叔,唉!”他一声叹息,颇有些自怨自艾,这又让她好一阵纠结。 “我说可以,但是您要给我保密好吗?”她想跟他约法三章,这件事只他一人知道就好,再不能跟其他人说,这样她就不算有违道义,那个黑衣人也不会有危险。 他点点头,主动跟她勾了小拇指,继而说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我们的岩儿大小姐!” 哼,居然取笑她,可是她心里分明是愉悦的,一点都没有生气。 她抿嘴笑了,四下看看,屋里就只有她和他,门口站着司莽,再无别人了,应该很安全,但是她还是不放心,凑近了些,附到他耳边如此这般的细说了起来。 他的脸上也起了变化。 萦萦郡主还活着,而且就是欢欢小姐!太让人意外了! 是柏大哥有意隐瞒吗?他的女儿还活着,他选择了其他女子来代嫁?漾儿的密会,黑衣人的出现,书里的草图,无名园,拨浪鼓,手绢……线索太乱了,要从哪个地方着手才能牵出藤蔓,才能理清头绪? 他低了头思索良久。 “岩儿!”他再次呼唤她的名字,说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相信我,知道吗,连叔叔一定会帮你的,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明白吗?” 他的眼里流露出的那份真由不得她不信,她点点头,很想再抱抱他。这几天她好累啊,种种谜团折磨的她好痛苦,可是又无法跟他人分享。现在她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有连叔叔帮她扛了起来,她可以休息下了,是吗。就像他所说的,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我想了想,这件事太大了,如果你不死,很多人都会受到牵连,所以……”他冷不防冒出这一句。 啊!他在说什么? 还没来得及张口询问,她突然被他捂住了嘴,一股浓烈的味道随即呛入鼻腔,好恶心,这是什么? 他那张英俊的脸开始变的陌生而模糊,在她失去知觉之前她听到了最后一个声音:“阿莽,可以做事了!” ------------ 第25章 枝节 更新时间:2013-05-25 数天后她再度醒来,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床上,身子疲软,陪伴在她身旁的正是漾儿。她想起了零星的片段,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漾儿说她昏睡了将近十天,幸亏老天保佑醒转过来了,其他一概不说,只管体贴的喂她米汤,真是饿了,她喝了好多都不觉得饱。 没过多久,有个老成的嬷嬷进来传话,问准备好了没有,漾儿点头说可以了。薛岩被搀扶着上了轿子,由那嬷嬷引领着出发了。 一路上她在思忖,这是要去哪?另外,在她昏睡前响起的那个声音是连叔叔的,他到底是敌是友? 彷徨中,轿子落下了,她被搀扶了出来。 眼前灯火辉煌,犹如白昼,一众人等分排候着迎接她。 进到大厅,发现柏王爷,柏王妃,韦夫人和柏荣都在,左边下首还坐着宁夫人和曾夫人。这也是她进王府以来第一次看到他们一起出现。 看到她来,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异样,却依然端正的坐着。只有宁夫人心急的站了起来,神情焦灼不安,似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一旁的曾夫人忙将宁夫人按捺下去,然后转脸对着她温和的笑着,不知道为什么。 在柏王妃边上还站着的一个人,她穿着讲究,妆容精致,甚是面熟。再细细分辨正是那天在园子里有过一面之缘的沈冰黎。她不过是柏王府里的一个宾客,怎的会在这里出现,难道前次漾儿对她的身份也说了假吗? 没等她明白过来,搀扶她的那个嬷嬷催促她赶紧跪拜,她执拗着不肯。这些人都欺骗了她,她为什么还要对他们叩首,感恩戴德吗?不用了! 韦夫人叹道:“姐夫,我说的没有错吧,萦萦的这场病来的稀奇,连太医都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现在居然好了。可是这个脾气又怪怪的,八成是中了邪了。” 柏王爷正要发话,宁夫人却站起来冲到薛岩面前,失声叫道:“蕊蕊,我的好孩子,让娘亲看看,好好看看。”她伸出颤抖的双手去抚她的头发,眼睛,鼻子,嘴唇,神情甚是奇怪。 薛岩本能的往后面躲去,这一举动让宁夫人更心痛了,她哭道:“蕊蕊,我是你娘亲啊。”她的眼泪如瀑布倾泻,显得十分真切。这样的情景让她想起了最初的柏王妃,曾经她也是这样痛哭流涕的,可到后来全都是假象。 韦夫人说道:“哎哟,我说宁夫人啊,王爷还在这坐着呢,你怎能这般失了分寸,让孩子们怎么想呢。”这话说的冰黎和柏荣都低了头,不敢言声。 曾夫人走上前扶着痛苦的宁夫人说道:“我妹妹素来都是真性情,不像有些人喜欢藏着掖着,这也罢了,又总藏不住,她要是一辈子都死了心那我就服她了。”这个“她”显然是指韦夫人。 “你!”韦夫人正要反唇相讥,说出点不好的来。 柏王爷一拍案几,说道:“好了,不要再斗嘴了,怎么一碰头你们就吵吵嚷嚷,一个个都是朝廷命妇,成何体统!这么多年了,我不说别的,你们看看王妃是怎么做的!” 柏王妃微微的笑了下,又正襟危坐着。这一幕落到薛岩的眼里却十分的假,她在心里连连冷笑。 柏王爷又说道:“最近家里面不太平,萦萦不知何故病倒了,现在醒来自然是好事,可是又有些风言风语落到我的耳朵里。” 话到这里韦夫人对着宁曾二人狠狠的瞪眼,不用说这风言风语定是她们所为。 宁夫人还在小声的啜泣,没有留意。 曾夫人直接迎着韦夫人的目光得意的笑起来。 柏王爷还在继续说着:“有些事情确实蹊跷,我也想弄个明白。话又说回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争来争去的有什么意思,所以今天我把大家叫到一起来是想把这个结解了。”说完这话他走到薛岩面前,端详着她的脸良久,说道:“你还记得自己从哪来的吗?” “梅林县蟠龙镇!”薛岩脱口而出。 “哦。”柏王爷对这个地方似乎没有记忆,又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的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亡故了,我只有一个姨妈芸娘,是她把我抚养长大的。” “哦,那你还记得你爹娘的样子吗?” 薛岩摇了摇头说道:“不记得了,姨妈说他们是得瘟疫死的,那个时候我还小,所以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再后来我姨妈带我到了梅林县。” 宁夫人“啊”的一声又放声痛哭起来。 柏王爷轻轻的抚着宁夫人的肩膀,让她安静下来,又问道:“那你老家是哪里的还记得吗?” 薛岩再次摇头道:“我不清楚,姨妈不曾提过。” “蕊蕊,我就是你的娘亲,蕊蕊!”宁夫人紧紧抱住她,浑身颤抖,这失而复得的激动和喜悦,尽数泡在这泪水里,让人不能自已。 蕊蕊? 蕊蕊是谁?宁夫人把她抱的好紧,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更要命的是,她为什么又有了一个新的名字――蕊蕊! 这应该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在七瓣云水榭,那个老嬷嬷曾经问她是不是蕊蕊郡主,当时漾儿听的变了颜色。 蕊蕊究竟是谁? 薛岩不想再次不明不白的卷入另一场纷争中,她使劲挣脱了宁夫人的怀抱,喊道:“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蕊蕊,我叫薛岩,我是梅林县蟠龙镇的薛岩!请你们看清楚,不要弄错了!” 她的声音高亢有力,这也是她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亮出自己的身份,她希望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的清楚,并且弄个明白。 宁夫人冷不防她这一推,连着往后倒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幸亏王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惊慌过后又悲从中来,哭喊着说道:“王爷,这是我们的蕊蕊,是我们那个苦命的孩子啊。” 柏王爷安抚她道:“宁凝,你且不要着急,慢慢来,啊。” 韦夫人快步走上来说道:“王爷,这不过是个平常的乡村丫头,是荣儿碰巧从江南救回来的,怎么会是蕊蕊呢。我看宁夫人是思女心切,但凡看到这个年龄的小丫头她就当做是自己的女儿。唉,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看着也于心不忍哪。”话虽如此,她的脸上丝毫没有怜悯之色,倒是有点幸灾乐祸。 曾夫人不甘示弱的帮衬道:“有些人自己没个亲的热的,却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真是奇了。” 韦夫人听的脸色一变,回嘴道:“难道你有亲的热的不成,你个不会下蛋的鸡。” “那也强你百倍,只怕你一辈子都没法名正言顺的抱窝了。”曾夫人丝毫不让。 在场的人都听的十分尴尬,薛岩暗自佩服曾夫人的勇气,似乎也只有她敢这么跟韦夫人说话。 韦夫人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她咬着嘴唇走到曾夫人面前,手上铆足了劲扇过去,突然感觉手上一沉,有只粗壮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定睛一看正是柏王爷,不免叫屈道:“姐夫,她太欺负人了,我今天一定要好好的教训教训她!” 柏王爷脸色铁青的喝道:“妇道人家就知道耍嘴斗狠,家和万事兴不知道吗,像刚才那样的话以后谁有不准再提!” 韦夫人不服气的直视着王爷,最终被他凛冽的目光逼了回去。王爷又转头望向曾夫人处,曾夫人也嗫嚅着低下了头。 作为一家之主,柏王爷柏骏岭的威信从来不曾动摇过。 他扶着还在哭泣的宁夫人柔声说道:“宁凝,先别伤心了,一切有我。”然后拿过宁夫人的手绢帮她擦拭眼泪,又说道:“事情隔了这么久,你怎么能确定她就是蕊蕊呢。这是荣儿从江南带回来的,再也平常不过了,而且她很快就要嫁到摩恩国去。还记得我先前说的那些话吗,我答应过你一定会把蕊蕊找回来的,她是我们的女儿,我怎么会不用心呢。现在你不要想太多了,好不好?” 柏王爷字字句句皆是温柔之语,和他威严的仪表很不相称。他让薛岩想起了一个人――连叔叔。此刻他不知去了哪里,他平时也是这样的温柔体贴,可是他怎么没来?在她昏睡之前他对她做了什么,那句话的含义又是什么? 宁夫人连连摇头道:“不,王爷,臣妾不是乱想,她真的是我们的女儿,你看她的手腕上是什么?”说着她抓起薛岩的左手,抬高了些,玫红色的衣袖轻轻滑落了一截,露出她雪白纤细的手臂。她的手腕处系着一只白玉麒麟,色泽光鲜柔和,非寻常之物。 柏王爷眼前一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细细端详那只玉麒麟。不错,麒麟身上刻着触目惊心的一个字――柏,这标志了柏王府之物,并非民间所有。他甚是激动的说道:“孩子,这个……这个是你爹娘留给你的吗?” 薛岩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个东西十分陌生,是什么时候系在她腕上的,她怎么不知道?还有,在她昏睡的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对她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还有比远嫁摩恩国更坏的事情吗? ------------ 第26章 争议 更新时间:2013-05-26 手臂被柏王爷抓的生疼,她皱了眉头使劲甩手道:“放开我,快些放开我,你抓的我好疼啊。”但是王爷的大手像个铁钳一样把她控得牢牢的,哪里能挣脱的了呢。 “王爷!”宁夫人颤抖的抱住他,再度痛哭。 柏王爷死死的盯着薛岩的脸,想回忆起往昔的模样。 恰逢韦夫人发话道:“这只玉麒麟是柏王府的不假,可终归是个死物件。蕊蕊丢失的时候年纪尚小,时隔多年面貌难辨。现在玉坠虽然出现在了此处,但是谁也不能确保她就是蕊蕊郡主。凡事都要讲个证据,做柏王府的郡主更不是儿戏。姐夫,要是在这个当口错认了人,那我们王府损失的可就不止一个郡主了,您可要三思啊。” 她在提醒柏王爷,如果冒冒然认下了这个身份不明的郡主,谁去远嫁摩恩?时间紧迫,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如此草率,否则柏王府的命运堪忧。 柏王爷岂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他慢慢的松开了手。饶是如此,薛岩的手臂上已经通红一片,她使劲的揉着,心里暗暗思量他们话里的意思。 宁夫人清醒了些,指着韦夫人吼道:“是你,就是你害的我的蕊蕊不见了,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她了,你又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算我再怎么对不住你,错不在蕊蕊啊,她毕竟是王爷的亲生女儿,也算是你的外甥女啊。” 韦夫人双眉高挑,冷笑道:“我也是实话实说,姐夫你可要想清楚咯,一步错步步错啊。” 柏王爷再次抓了薛岩的手说道:“我再问你一次,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说!”他的眼里冒着火,话语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逼的她快喘不过气了。 此刻偌大的厅堂里肃然无声,大家都在等待一个结果,好意或是歹意,各怀心思,各自筹谋。 薛岩迅速的理了下思绪,心里明白了七八分:王爷和侧妃宁夫人有一个女儿唤作蕊蕊,但是不知什么缘故失散了,多年来他们苦苦寻找。鬼使神差的谁把蕊蕊郡主的信物系在了她薛岩的手腕上,难道是那个黑衣人吗? 苍天啊,命运再次跟她开了个玩笑,上次她被迫成为萦萦郡主,这会她又被认成蕊蕊郡主。只是从刚才的对话里她意识到,如果她承认自己就是蕊蕊郡主,或许可以不用远嫁了,如果她否认这一点,坚持自己是民间女子薛岩,那她依然难逃厄运。 短短的时间里,她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说实话还是假话。这回老天爷终于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自行选择,算是对她的补偿吗? 一抬头,她看到韦夫人阴冷的面孔,看到宁夫人期待的眼神,看到王爷急切的目光,心里一遍遍的拷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咳……”突然一声低低的咳嗽声打破了所有的宁静,谁?居然在这个时候耐不住静默?噢,是冰黎,她看到人群背后的那个女子摸出一块白色的手绢轻轻擦拭嘴角,一脸羞涩,为刚才的失礼感到抱歉。 柏王妃伸手摸着她的小手柔声询问,沈冰黎摇了摇头说受了点风寒不妨事。她抬头跟大家微笑了一下,目光停留在薛岩的脸上,又点了点头。 她好像有话要对自己说? 薛岩仔细回想了下,那夜黑衣人曾在耳边叮嘱了一番,让她务必记在心上,真的有用吗?她蠕动着嘴唇,终于启口说道:“阿爹,阿爹,您不要走嘛,我不要夜娘娘,我要阿爹、阿妈跟我一起睡。” 此话一出,王爷的嘴巴张的老大,半晌都回不过神来。他震惊的看看宁夫人,又看看薛岩,突然张开双臂把两人一起拥入怀中,红着眼睛哽咽的说道:“天可怜见,这是我的女儿蕊蕊,真的是我的女儿蕊蕊。” 谁都不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这句话是蕊蕊每天在入睡的时候必然搂着他的脖子跟他说的。三岁的小女孩害怕夜晚的漆黑,总要他陪着,他每次哄她说那不是天黑,那是夜娘娘,夜娘娘来一次她就会长高一点,直到她长成一个大姑娘,他会亲手送她出嫁。然而这样的私密话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那一年蕊蕊去外祖母家的路上不幸丢失了。这十二年来他四处找寻这个可爱的小女儿,大江南北留下了多少失望的足迹。没想到多年的心愿在这一刻实现,他惊喜交加,难以抑制。 宁夫人心满意足的笑了。 曾夫人跟着拥上来说道:“凝妹妹,我们终于和蕊蕊团聚了,也不枉你苦盼多年,老天还是开眼的。”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滴落下来。 韦夫人听的分明,一脸愤懑,回头对着柏王妃说道:“姐姐,这算什么?你……”看到柏王妃黯淡的脸色,她不忍说下去,只得不服气的盯着宁夫人。 柏王妃刚才一直端坐在堂上,听到柏王爷那一声“蕊蕊”,她跟失了魂魄一样从椅子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沈冰黎见她身子不稳要去搀扶,却被她蛮横的推开了。她慢慢的走到柏王爷面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个大礼说道:“王爷,这么多年了,我没有求过你什么,现在你找到了蕊蕊,我也替你和宁妹妹高兴,可是我们的萦萦呢?你答应过我会找到萦萦的,她在哪里,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既然蕊蕊丢了这么多年你都能找到,那我们的萦萦你也可以的,王爷,我求求你,求求你了,把萦萦还给我好吗,我想要见见她……” 柏王妃抱着他的腿开始哭泣,上气不接下气。 薛岩知道自己目前是安全的,可是柏王妃的话也很奇怪。黑衣人不是说真的萦萦郡主就是欢欢小姐吗,柏王妃难道尚不知情?还是在逢场作戏? 柏王爷心神稍定,扶起柏王妃安慰道:“映柔,你不要着急,我一直都在找蕊蕊,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找。” “只怕她已经……”柏王妃泣不成声,这么久了,女儿的尸首还没有打捞到,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宁夫人明白她的心境,开始帮着柏王爷安慰她。 良久,柏王妃止住了哭声,突然想起了什么,伸出手想摸摸薛岩的脸,曾夫人急忙阻挡,却被边上的韦夫人推搡开了。 柏王妃的手冰凉冰凉的,抚着她说道:“这么多年流落在外,你肯定受了不少苦,天意弄人啊,也许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所以报到了我的萦萦身上。”她的眼泪再次倾巢而出。 薛岩呆呆的回望着她,再尊贵的女人也有无法排解的忧愁,又有谁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 韦夫人扶了她的肩说道:“姐姐,这里好没意思,我们回房吧。” 柏王妃幽怨的看了一眼柏王爷说道:“你从来都没有跟我们的荣儿和萦萦说过那样的话,原来在你心里,她才是第一位的。” 阿爹,阿妈是乡野山村里子女对父母的一种称呼,在侯门望族里是极不入流的,但这样的称呼也足以体现了夫妻之睦,天伦之乐。 “映柔,我……”柏王爷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韦夫人恨恨的说道:“男人都是花心的,见一个爱一个,何曾有过例外?姐姐,是你太傻了。” 柏王妃没有再说话,重重的叹息一声,正要起步。 突然曾夫人拦住了她的去路说道:“王妃先不要急着走啊,还记得当初的那个约定吗?” 柏王妃愣住了,继而瞪大了眼睛,说道:“你……你……” “怎么?想反悔?”曾夫人眼里带笑,十分得意。 韦夫人哪里容得下半点沙子,不由分说的推开了她,挡在柏王妃身前,说道:“放肆,你是什么身份,敢这么跟王妃说话,我看你是越来越不知道轻重了!” 曾夫人说道:“蕊蕊既然已经找到了,那么当年的约定还是有效的,自然应该履行,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王妃?” 柏王妃未置可否,似在思索。 韦夫人沉不住气了,对着柏王爷喊道:“姐夫,你到底管不管!” 柏王爷有些为难的说道:“映羽,既然是约定,自然……自然……” “哼,我就知道你向着她,问你也是白问!”韦夫人断然说道:“你们想跟温王府攀亲,休想!我韦映羽第一个就不答应,我姐姐也不会同意的!” 刚才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让人犯疑,现在听韦夫人如此说,难道这个蕊蕊郡主跟温王府还有什么联姻关系吗,薛岩叫苦不迭,貌似还没有摆脱前一桩婚事,眼前又来了一段姻缘,这个柏王府怎的如此麻烦。 曾夫人反击道:“这可不是你一句话说了算了,凡事得由王爷决断,我想王妃一向明事理识大体,自然不会违逆了王爷的意思。” 矛头再次指向了柏王爷。 原来当初温王府有意与柏王府缔结姻缘,想请旨让萦萦郡主做温家未来的儿媳,却因韦夫人的缘故被柏王妃婉言谢绝了。后来萦萦被指婚给了摩恩国。此后不久宁夫人旧事重提,想让自己的女儿蕊蕊与温王府的世子结亲,柏王爷对蕊蕊郡主爱若珍宝自然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心里十分赞许这桩婚事,柏王妃见状也不好再推脱,只能顺手推舟默认了柏王爷的意思。谁料没过几日蕊蕊郡主竟然丢失了,从此婚约之事搁浅,无人再提。 柏王爷看向韦夫人说道:“映羽,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况且,就像你姐姐所说,蕊蕊这些年过的也不容易,她是无辜的,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好的归宿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才心安啊!” 韦夫人连连冷笑道:“心安?你以为把她嫁入温王府就能让人心安了?” 她似笑非笑的指着薛岩继续开口说道:“有些事情真不是能够想象的!包括她。你口口声声说她是蕊蕊,证据呢,就凭那个玉坠,就凭她那句话,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她跟发了狂一样仰天大笑起来,笑的薛岩心里发毛,看来这个女人又要发疯了。 ------------ 第27章 牵扯 更新时间:2013-05-27 柏王爷以为她还在怄气,息事宁人的说道:“算了,这事我们稍后再议,如何?” “不行,王爷,这事得马上定下来,我们要通知温王府,然后再跟皇上请旨,免得横生枝节。”曾夫人紧咬着不放。 宁夫人思忖有理,拽着他的袖子直央求,一边又紧握着薛岩的手,生怕两个人都飞了。 “容我再想想,再想想,好吗?”柏王爷眉头深锁,骑虎难下。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两头都不好得罪啊。 “啧啧,还需要想吗?”韦夫人撇嘴说道:“她根本就不是蕊蕊,所以跟温王府扯不上任何关系。也不知这丫头受了谁的唆使,本来答应了出嫁摩恩的,凭空昏迷了几日,现在又倒戈相向,姐夫,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的眼睛看向曾夫人和宁夫人,一脸鄙夷。 柏王爷没有作声,明摆着偏向自己的侧妃。 韦夫人心里明白,自然不肯服输,再次说道:“小丫头不懂事,朝令夕改的也怪不得她。可是这两位夫人能的很好啊,运筹帷幄,用心良苦。” 曾夫人笑了,现在的局势很明了,王爷的沉默就是一种允诺,这样的机会怎能白白错过。想到此她开口说道:“王爷都确认了,哪还能有假!哎呀,一想到我的宁妹妹很快就是温王府未来的岳母大人,我这个做姐姐的脸上甭提有多光彩了。前些日子连郡王妃上咱们这里来的时候还念叨起这桩婚事呢,当时直说可惜。老天有眼,偏巧今天找到了蕊蕊,真不枉我们平时吃斋念佛祷告上苍啊。说到连郡王妃,真不得不说一句,温柔娴淑,端庄大方,不愧是温王府的郡主出身,就连名字也取的好取的贴切,温婉,温婉,人如其名,妹妹,你说呢。” 宁夫人自然笑着回应。 她有意无意的赞赏着,还不时朝韦夫人投以轻蔑的笑容。 “连郡王妃”这个称呼绝对是犯了韦夫人的大忌,她恨得银牙碎咬,恶狠狠的说道:“天还没黑呢,你倒早早的做上梦了。要跟温王府联姻,怎么也轮不到她!”她不屑的瞟了一眼薛岩,又自信满满的说道:“一个江南的穷苦丫头,转眼间就成了蕊蕊郡主,这话说出去也不怕笑掉大牙,你们若是有心,就该为柏王府的前途着想,太后跟前的秦嬷嬷都见过她了,凭她是谁,也大不过萦萦郡主这个身份。若来日没了郡主可嫁,你们就是找着了蕊蕊又有何用,还不是死路一条!” 曾夫人冷笑道:“你少操这个心,蕊蕊是王爷的至爱,怎么能代替萦萦出嫁。你们管教不严让萦萦离了王府,却要蕊蕊来承担后果,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再者这些年她受了不少苦,王爷又怎会忍心。若真无法挽回,我们能和蕊蕊聚一日便是一日,一切听凭王爷做主,不消你说。” “你……”韦夫人气急,转头看看自己的姐夫。 柏王爷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他挽起宁夫人和薛岩的手,要找个地方好好叙话。 韦夫人急道:“姐夫,她真的不是蕊蕊,你不要被这些人蒙蔽了。” 柏王爷置若罔闻,准备离去。 曾夫人紧跟在后面,经过韦夫人的时候,她用肩膀故意撞了一下,然后扬声高喊道:“好啦,好啦,今天真算得上是功德圆满,大家都散了吧,等蕊蕊身体好转再聚也不迟。” 众人见柏王爷动身,各自也开始挪动脚步。唯独柏王妃呆愣在原地,满眼凄苦。 韦夫人仍不甘心,大喊道:“不,她不是蕊蕊,她真的不是蕊蕊,你们怎能如此草率。” 可是谁听她这些,柏王爷都认了。 大厅入口处,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 他背着双手,昂然伫立;一袭蓝袍,英姿飒爽。 只消一眼,薛岩便认出了他,心里没来由的砰砰直跳。莫名其妙的昏睡了十天,是他的缘故吗?她是不是该恨他?可是自己为什么还…… 他的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径直走到柏王爷面前,微微欠身说道:“大哥,我看映羽说的不错,你不听听她怎么讲嘛。” 他居然为韦夫人说话,而且压根没有正眼看自己一下,薛岩感到不平又有些失落,这算什么? 柏王爷为难的抚了抚额头,轻轻咳嗽一声,那意思很明显: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连锦年很不知趣,微微一笑,继续迈步往前到了大厅正中央,当着众人的面说道:“刚才我在外面听的真切,映羽妹子一直说她不是蕊蕊郡主,想必手上有些证据,要不断不会如此,是也不是?” 韦夫人对于他的出现虽感意外,却不愿与他合谋,负气的说道:“柏王府的事情与你何干,你又跑来这里,不是说你去了漠北吗?”话才出口顿觉失言,可是已经刹不住车。原来显郡王的行踪外人很少知道,更何况她身在内院,两人又有嫌隙。 连锦年会意,立马笑道:“承蒙映羽妹子如此关心,在下真是感激不尽啊。” “呸,谁要关心你?”韦夫人臊的脸都红了,啐了他一口,走到柏王妃面前说道:“姐姐,我们走吧。” 连她都说要走了,这事不就算完了嘛。柏王爷吁了口气,心说很好。 谁料连锦年脸色骤变,大喝一声道:“阿莽,把人带上来!” “是!”话音刚落,就见司莽押着一个老者进了大厅。那老者须发斑白,衣衫褴褛,甚是邋遢,身上还不时的散发出阵阵恶臭。 众人皆掩口捂鼻,一脸嫌恶。薛岩也不禁皱眉,这人做什么的? 连锦年指着那老者对韦夫人说道:“你可认得他?” 韦夫人冷冷的扫了一眼,随即移开了视线,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再次将目光锁定在那人脸上,心头不由得一颤。 那老者迎着韦夫人的目光,四目相对,不过片刻,立时畏畏缩缩的拿袖子掩住自己的脸,不愿见人。 连锦年鼻子里哼了一声,司莽立刻将那老者的双手困在了背后,并勒令他仰起下巴直面大家。 众人皆不解其意,面露异色。 柏王妃站立不住,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而生,窜上头顶。她的身子不由的贴近了韦夫人,寻求依靠。韦夫人用眼神示意她镇定些。 柏王爷双眼微眯仔细辨认,少顷两道凶光放射出来。他大踏步走到老者面前,怒喝道:“是你!真的是你!我找了你十二年了!你……” 老者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与惶恐,噗通跪下了,嘴唇哆嗦,喃喃说道:“王爷,老奴……老奴王根给您请安了,老奴王根……老奴……” 王根! 宁夫人尖叫着冲上来拼命的捶打他,踹他,恨不得把他撕得粉碎。 柏王妃掩面背过身去,浑身颤抖。 韦夫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咬紧了牙关。 柏王爷怒不可遏的抓起他的领子骂道:“狗奴才,我找你找的好苦啊,你倒是逍遥快活的很,你说,你把我的女儿……你……你……”看他饱经风霜,狼狈至极,想来这十多年的日子也不好过,柏王爷想不明白这个老实本分的管家为何要拐带自己的女儿私逃,这对他有何好处呢。 王根满面羞愧,老泪纵横,任凭主人责骂。 连锦年拍了拍柏王爷的肩膀,让他稍安勿躁,自己弯下腰对着王根说道:“都到这份上了,还是说了吧,当年是怎么回事?那个孩子你弄哪儿去了?是不是她?”他直接指向了薛岩。 原来他早看到了自己!薛岩瞪了他一眼,心里很不痛快。 王根抬起头,盯着薛岩,摇了摇头。 众人一阵唏嘘。 “那你知道真的蕊蕊郡主在哪吗?”连锦年又问道。 “不知道,我跟她在一起不到半年就分开了!”王根老老实实的回道。 “那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呢?” 是啊,分开了这么多年,面貌肯定不似当年,缘何他一眼就否定了薛岩呢,难道蕊蕊郡主身上有特别的标志?如果是,那身为父母的柏王爷和宁夫人怎么没有认得出来? 这也是众人的疑惑之一。 王根踌躇再三,终于说道:“出府不久,她生了场大病,几个郎中都说治不好了……” “什么病?”柏王爷急不可耐,追问道。 “这个……这个……”王根目光散乱,惶恐不安。 “老实说!”司莽用力扳住他的手,大喝一声,吓得他的身子竟然跟筛子一样抖动起来。 连锦年叹息道:“她不过是个无辜的孩子,这么多年了,我想你的心里一定不好受,有什么就说出来吧,我不想难为你。” 王根哭声更哀,扑地求饶道:“柏王爷,老奴该死,让鬼迷了心窍,蒙了狗眼。小郡主当初是服了一种汤药后昏迷不醒的,老奴当时以为她只是一时昏睡,谁料迟迟不见醒转。后来相继找了几个郎中看病,他们都说汤药毒性很强,她又年幼,耽误了治疗时间,所以将来她的身高跟常人有异,心智也会停留在六七岁的光景。王爷,老奴该死……老奴……” 闻听此言,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 柏王爷一脚踹到他身上骂道:“好你个混账东西,居然对我的女儿下此毒手。我柏骏岭到底哪里亏欠了你,你竟这般……这般……”他到底说不下去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的蕊蕊才三岁啊,丢失的那天还搂着他的脖子“阿爹阿爹”的直叫唤,要是早知如此,他怎么也不会让她出门的。 乍听噩耗,宁夫人支持不住,已然昏了过去。曾夫人慌忙指挥丫鬟嬷嬷要抬她回房救治。 ------------ 第28章 隐现 更新时间:2013-05-28 连锦年说道:“宁夫人一时昏厥,不碍事的,稍作休息便会醒来。曾夫人还是留下为好,我想蕊蕊的下落很快就有眉目了。” 曾夫人点头,细细叮嘱那几个下人要小心照看,直到她们远去了才回转身来。 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的柏荣这时候走上来说道:“连叔叔,这人既已和蕊蕊分开多年,缘何能知道她的下落?恐怕我们是白忙一场了。” 连锦年却说道:“这事我正想问你呢。” 柏荣奇了:“问我?连叔叔,您……” 柏王爷同样听着不解,说道:“荣儿他怎会知道?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娃娃呢。” 连锦年没有答话,笑咪咪的走到薛岩身边,突然抬起她的手腕向众人展示道:“我就想问问荣儿,这只玉麒麟是怎么回事?” 众人又是一惊,都不知他话里的意思。尤其是韦夫人,她的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柏荣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连叔叔,玉麒麟乃是蕊蕊的贴身之物,您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薛岩同样也没有明白过来,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连锦年轻轻的解下她腕上的玉坠,递到柏荣眼前说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这玉坠原有一对,分别系在了两位郡主的手腕上,上面都刻着一个“柏”字。萦萦决绝之前曾将她的那只玉麒麟托付给你让你带回。荣儿,可否拿出来给连叔叔看看。” “这……” “怎么?” “哦,不巧了,荣儿今天不曾带在身边。” “那你现在就去取来,我在这等你。”连锦年不紧不慢的说道。 柏荣显得十分为难,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有些畏惧。柏王爷正一脸严肃的盯着他,期待他能给出一个圆满的答复。 “丢了?还是……”连锦年追着不放。 “我……我……”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盘算着如何作答。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显郡王,你还是问我好了,东西不在世子那里,别难为他!” 众人纷纷回头,发现说话之人居然是平日那个温柔可人的沈冰黎沈小姐。此刻她的脸上惨白一片,眼睛里透出的光芒却异样的坚定。 “冰黎!”柏荣痛苦的叫了一声,责怪她为什么要站出来。 沈冰黎慢慢走过来,柔声说道:“荣弟弟,从小到大我们玩的最好,你帮我做的事情已经很多了,我不想再拖累你。”她的眼泪不自觉的溢出来,一串串的,像断了线的珍珠,显得凄美无比。 柏荣看着不忍,低下了头。 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去握薛岩的小手,轻声说道:“好妹妹,只希望你不要怨恨我好吗?” “你?”薛岩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她叹息一声,搂住了薛岩,在她的耳畔说了几句话。 “啊!是你,原来是你!”薛岩立刻惊叫着出声。因为太过激动她的指甲似乎都刺破了对方的皮肉。这时候她又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味,清清甜甜的,跟那天晚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果然不差,在暗处指引她的那个黑衣人就是沈冰黎!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薛岩看到其他人的脸上同样是惊愕的表情,也许他们只是奇怪于她的那声惊呼,只有连锦年是笑着的,他扬了扬手中的玉麒麟说道:“沈小姐,可以跟大家说说这里面的故事吗?” “当然可以!”沈冰黎冷笑道:“这只玉麒麟确实是萦萦郡主生前之物,是我托辞求世子借给我的,也是我亲手把它系在了薛岩姑娘的手上。”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柏王爷牢牢的抓住了她的肩膀,既震惊又失望。刚刚他还以为自己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没想到瞬间化为泡影。更让他料想不到的是制造这场闹剧的居然是寄养在自己王府十多年的沈冰黎。 沈冰黎凄然的笑了下,昂起头郑重的说道:“理由很简单,我姓沈,我是沈家的后人,我的先祖也曾是大禹王朝的开国功臣,到我父亲这一辈官拜虎威大将军,朝廷一品大员。本以为我们沈家会蒙受皇恩世代荣宠,没想到十几年前在与摩恩王朝的一场战争中我父亲统帅的数十万人马全军覆没了。皇上震怒,将我全家流放塞外……”说着说着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想到那由盛而衰的凄苦她不禁悲从中来。 “这个我自然知道,可是皇命难违,你让伯伯如何是好?”柏王爷为之动容,松开了双手。 原来她是将门之后,薛岩心下了然,只是不解道:“那你怎么会来这里?” “是的,我怎么会来这里!”她冷笑道:“因为一出世我就被父母指婚许给了柏王爷的世子,我们沈家出事的时候我还小,原是要随着父母一起发配塞外的,但是我的父亲与柏王爷本是至交,当时柏王爷向皇上请旨让我以儿媳的身份提前进入柏王府,待成年后再与世子行大婚之礼。皇上一向倚重柏王府,又看我年纪尚小便赦免了我的罪过。” “哦,原来你是世子哥哥未过门的妻子,那这样的结局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想到柏荣的和善,冰黎的柔美,薛岩觉得这两人配在一起确实是天生一对,不禁脱口而出。 沈冰黎却叹气道:“你弄错了,我被指婚的对象并不是他。”她用手指向柏荣,眼里满是哀伤。 低低的哭声突然响起,是柏王妃。韦夫人轻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只是柏王妃的泪水仍止不住的滑落。 柏王爷长叹道:“我的正妻给我生育了三个子女,长子柏茫,次子柏荣,三女柏萦。柏茫本是世子,但是小时候因一场恶疾不幸夭折了,这世子之位便传给了我的次子柏荣。” “啊……”薛岩惊讶至极,料不到事情会这样急转而下。 沈冰黎幽幽的说道:“柏茫?柏茫?那个时候我实在太小了,完全记不得他长什么模样,记不得了……” 半响,她再次擦去眼泪说道:“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要救回我的父母,我不能让他们两个继续在塞外受苦。” “所以你就想到了让她替代蕊蕊郡主,帮你达到目的?”连锦年逼近了她。 “是!只要她被认定是蕊蕊郡主,事情自然就有了转机。” 咦?自己是否是蕊蕊郡主跟她接回塞外的父母好像没有什么瓜葛吧?看到连锦年成竹在胸的模样,薛岩顿时着急起来,自己怎么那么笨呢。 沈冰黎转向她说道:“好妹妹,我本不想害你,但是我承认我也不是真心的为你好。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真真假假,难以说尽。” 真真假假,难以说尽? “沈铭厚沈将军骁勇善战,国之栋梁,是我连锦年钦佩敬仰的师长和前辈。胜败乃兵家常事,当年的那场战役确实惨烈,我也为其感到可惜。沈小姐,但凡有机会,我一定在皇上面前力保沈将军,让他能早日归来与你团聚。”连锦年沉重的说道。 谁料沈冰黎再次冷声笑道:“凭你?就算是柏王府和连王府联手也没有用,对于你们这些异姓王族皇上早有猜忌之心,一旦你们上书力保,只会加速我父母的厄运,所以我只能想其他办法!”说完这话她意味深长的朝曾夫人看了一眼。 其他办法?谁还有更大的面子呢? 韦夫人看出了端倪,讥笑道:“好啊,沈冰黎!原来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柏王府怎么养出你这只白眼狼来。只可惜这么快就不攻自破了。小丫头,想救你父母,我看你还嫩了点,居然想到跟她合谋,她有那么大的能耐吗?”她对曾夫人撇撇嘴,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曾夫人并不躲闪,反而迎上来说道:“是啊,是我跟她联手的,怎么样?若不是你当初拐带走了蕊蕊,我的宁妹妹何至于有今日的痴痴呆呆。你毁了她,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凭什么说是我拐带的,走失了人口就赖到我的头上,我可不买这个帐!” “除了你这个毒妇还会有谁,你别以为谁都是傻子。”曾夫人恨不得扇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争锋相对起来。 柏王爷高声喝止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吵吵闹闹的,听他们把话说完!” 两人果然闭了嘴,只是各自不服气的翻着白眼,遥遥发狠。 连锦年微微一笑,接话道:“曾夫人和宁夫人要找的是蕊蕊郡主,而沈小姐你是想让父母脱离塞外之苦,对吧?” 沈冰黎点头称是。 “新近上面传下御旨,原先的曾嫔被皇上封了贵妃,十分受宠,而这位新贵恰好就是曾夫人娘家的侄女,看来沈小姐想依靠宫里的援助来迎回自己的父母是吧?” 曾夫人吃了一惊,他怎么想到的? 沈冰黎坦然承认道:“是,一旦帮两位夫人找到了真正的蕊蕊郡主,她们也会投桃报李,全力帮我救回父母,大家互相得利,不是很好吗?” “话是不错,但你怎么能保证一定能找到真正的蕊蕊郡主呢?毕竟失散了这么多年,人在何处、是生是死都是个问题。”连锦年缓缓说道。 “刚才你也看到了,我们说薛岩姑娘就是蕊蕊郡主,只有韦夫人一直在反对说不是,她仅仅是凭空说的吗?看到了玉麒麟连柏王爷都确认了,她还继续反对。答案只有一个,她知道蕊蕊郡主的长相甚至是生死!” “是这话!”连锦年表示赞同,薛岩也在心里叹服,这个女子不简单啊。 “我在王府待了这么多年,每天都在思量盘算,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出手的,因为我只有一次机会,若是输了也许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沈冰黎抚了抚薛岩的脸继续说道:“好妹妹,不要怪我,我也有苦衷。” 薛岩至此才明白她不过被当作了一颗棋子,帮他们完成各自所需罢了,待找到真的蕊蕊郡主她还是需要远嫁的。看着沈冰黎眼里的无奈和酸楚,她居然狠不下心去责怪和埋怨。 细细思量,寄人篱下苦谋多年的沈冰黎何尝快乐过一天?父母之恩天高地厚,其情可悯其行可原,若换作自己也许不外如此。罢了罢了,同样都是可怜之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 第29章 破解 更新时间:2013-05-29 “事情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柏王爷颓丧的拍打着桌子,无法发泄心里的愤懑。 曾夫人抱住他说道:“王爷,您要打要骂都可以,千万不要伤了自己的身体,臣妾……臣妾……”她双眼垂泪,喉咙哽咽。 柏王爷转身轻抚她的肩头说道:“小沅,我……唉!这些年,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们……我……我……唉!” 韦夫人细眯着眼睛,冷笑一声,扶着柏王妃准备离去。 连锦年拦住她去路道:“映羽,难道你没有话要说吗?” “哼,我有什么好说的,说了谁又能信,你们不是很能干吗?我累了,姐姐也累了,我要送她回去。” “那就让胡嬷嬷先送嫂嫂回去,嫂嫂,您不介意吧?”连锦年对着柏王妃躬身询问道。 柏王妃眼神迷离,没有接话。 他站直了身子又对韦夫人说道:“映羽,你还是稍待片刻为好!” “是吗?你当我是什么人,囚犯吗?待或不待全看我高兴不高兴了。”她边说边往前走。 “若是用强,只怕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连锦年突然拉下了脸,目光阴冷。这一声低喝震得韦夫人也不免忌惮三分,她沉吟着,到底没再继续移步。 王根还在那边跪着,安静的快被大家遗忘了。 连锦年走向他说道:“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我甚至怀疑你和当初拐走小郡主的不是同一个人,由此我更关注你的动机,为什么你要那么做,难道另有隐情?” 王根躲闪着,不敢正视这个问题。 连锦年迅捷的探出右手锁住他的咽喉,凌厉的眼神逼得他无法回避。 厅堂里静的可怕,仿佛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韦夫人又发出一声冷笑,听起来刺耳的可怕。这个时候也只有她能笑的出来。 “怎么?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觉得还能瞒得住吗?说吧!”连锦年厉声催促道。 王根双目转动,颤抖的伸出一只手,却僵硬的停在了半空中。良久,他咬咬牙,直指向韦夫人那边,艰难地吐字道:“二小姐……二小姐让我做的!” 真的是她! 曾夫人尖叫着冲过来说道:“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你到底把蕊蕊怎么样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说着就要动手。 柏王爷及时拖住了她,又把她死死的按在椅子上,让几个嬷嬷看护住。他难掩震惊之色,颤声说道:“映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说的可是真的?” 韦夫人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答道:“信不信由你,我没什么要说的!” 柏王爷气的双拳紧握,青筋暴起。他朝着韦夫人走过去,突然,双腿被什么绊住了,低头一看正是他的正妻柏王妃。看到她的凄惨和无助,他强行压制自己的怒气,低声说道:“我们都是一家人,映羽,姐夫若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明言。”见她还是没有作声,他改变了策略,扶起柏王妃说道:“映柔,我知道你待人一向宽厚,有什么心事不妨直说,毕竟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你还信不过我吗?” 柏王妃嗫嚅着,欲哭无泪。 韦夫人发怒道:“有什么冲我来便是,何苦难为我的姐姐。这些年你何曾用心对待过她,既然不能真心相待当初又何必娶她!你们男人……” “映羽!”柏王妃喝道:“他是你姐夫,不得无礼!” “姐姐!”韦夫人怨道:“你太软弱了,只知道忍让,但凡你性子强硬些,何至于受这些人的腌臜气,我又怎会如此不济!” 柏王妃秉性纯良众人皆知,只是韦夫人这后半句话让人听着糊涂。众人皆不语,想看她有何说辞。 “蕊蕊早就死了,几个郎中都说她无法根治,活着也是一种痛苦,倒不如及时解脱才是正途。现在你们都清楚明白了吧!”她恨恨的说着,态度倨傲。 “你!”若她不是个女人,若她不是自己的小姨子,柏王爷肯定让她尝尝拳头的滋味。 “她只是个无辜的孩童,你怎么下的了手!”曾夫人咆哮道。 “无辜?你也知道无辜?”韦夫人狂笑道:“难道我就是罪有应得吗?若不是宁凝那个贱妇,我怎么会孤寡至今,我怎么会被我的父亲赶出家门寄居在此,你以为柏王府真是片乐土吗?有你们在,哪里都不会干净!” “不可理喻!”这个女人真是个疯子,对于她,曾夫人想不出更好的注解了。 “映羽,你有恨有怨尽可以朝我来,为什么要搞得草木皆兵呢?”柏王爷痛心疾首。他想不通自己的侧妃怎么跟她结了怨?宁凝一向本分,和她的表姐曾夫人完全不同。而曾夫人不过嘴上厉害,往往图一时之快不计后果。平日里看惯了她们斗嘴耍狠,他只当那是女人间无聊的消遣,如今看这架势情况似乎没那么简单! 韦夫人负气说道:“算了,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但是我不后悔,是你们欠我的,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索偿罢了。言尽于此,不要再逼我!” “映羽!何苦呢,放手吧!”柏王妃突然哭喊道:“把蕊蕊还给她们吧,也该有个头了。” “姐姐!”韦夫人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你可以不帮我,可是你也不能向着外人!我是你的亲妹妹啊。” “就是因为你是我的亲妹妹,我才不想你一直这样折磨自己,把蕊蕊给她们吧。”柏王妃哀求道。 “不,除非我死!”韦夫人大喊一声,冲出门去,空留下惊愕的人群。 看来蕊蕊还活着,这是好事!柏王爷等人均如释重负。 头顶的乌云慢慢消散,一丝光亮终于投射了进来,薛岩只觉体力难支,有些站立不稳。连锦年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柔声说道:“你还好吧,岩儿。” “没事,就是有点累。”她轻轻的回应道。 “我送你回去吧。” “不,我自己可以走。”众目睽睽之下,她觉得尴尬极了。连锦年却不由分说的拦腰抱起了她,回头对柏王爷说道:“这里的事就交给大哥处理了,小弟先送她回去,稍后我们再叙话。” 柏王爷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全靠你了,大哥我……唉!” 连锦年报以微笑,带着司莽往灵定园的方向走去。 就跟上次一样,她扭伤了脚,被他搂在怀里。现在她又躺在他的怀里,心跳的十分厉害。之前仅仅是少女的羞涩,这次呢,是不是有什么不同?好像,她对他多了一点遐想和希冀,好像…… “锦年!”行至半路,花丛中有个人走了出来。 连锦年本能的应了一声,抬头看到那个人居然是韦夫人,他诧异的说道:“映羽……” 韦夫人瞧见了他怀里的薛岩,脸上一阵厌恶,这表情随即一闪而逝。她缓缓说道:“锦年,我有话想跟你说,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现在?”连锦年耸了耸眉,看看薛岩,有些迟疑。 她虽然心里不愿,嘴上却说道:“连叔叔,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的,你们……你们聊吧,我不打搅你们了。” 连锦年对她微微一笑,又抬头说道:“我先送她回去吧,一会我来找你,可好?” 呀,他这样说不怕得罪了韦夫人吗? “好是好,只怕过会我改变了心意,刚才你不是很想知道真相吗?蕊蕊的事情我只说一次。” “哦,这样。”连锦年稍微思索了一下。 韦夫人的嘴角泛起了笑意,她知道他在动摇了,对于他她还是了解的。 “阿莽,你送她回去吧,我一会就好。”连锦年将薛岩交到司莽手上,轻轻的。没等她说话,便跟韦夫人向另一条花径走去。 看着两人并肩的背影,她的心里酸楚阵阵,突然想到自己还在司莽的怀里,她更不好意思了,抗拒的说道:“我要下去,你放我下去吧。” 这司莽只管闷头往前冲,哪里听得进去。 “哎,我要下来!” “别动!”司莽低声说道:“你若摔着了,郡王爷会责怪的。你也听到了,刚才他让我送你回去,那我就得领命行事!” 额,这个榆木疙瘩死脑筋,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想到这个她突然感到脸上一阵滚烫,连叔叔也是男的,怎么她就乐意被他抱在怀里呢,啊呀呀,不能往下想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到底感觉压抑,她再次开口道:“连叔叔的话你都要听吗,如果他让你死你敢不敢?” 司莽不接话。 “哎,你听到了没?还是怕了?” 司莽冷哼道:“敢!有什么不敢,我这条命是爷给的!死又何妨!” “哦。”薛岩觉得自己很无趣,居然跟一个莽汉说这个。可是,她心里是放不下的,不由得叹口气说道:“也不知道韦夫人要跟他说什么?”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能有什么?”他居然回应了她。 “你知道?” “当然!” “听说他们曾经有过婚约,后来因为显郡王妃的事情两人分开了,是吗?” “嗯!” 原来真是如此,薛岩好失望,如漾儿所说,果然是他抛弃了韦夫人做了负心人吗?为什么他也会这样? 薛岩不甘心的说道:“他怎么可以这样!” 司莽又哑巴了,她捶了他一下,说道:“哎!” “爷的事情我不会说的。”他居然回答她这句,气死人了,那刚才怎么答复她了? 他好像有意惹她,继续说道:“别人都知道的,我也知道,我可以说;别人不知道的,我也知道,但是我就不能说,要不我对不起爷!” “你好小气?我又不会说出去!”薛岩抱怨道。 “这不是小气,这是原则问题。小丫头,知道那么多有什么好?” 居然叫她小丫头,她现在是柏王府的郡主。可是想到他和他的主子曾经在江南救过自己,到底底气不足。 好吧,他是不准备说的了,多说无益,她生气的扭头看向别处,不想跟他说话。 这个司莽也很配合,继续闷闷的走路,直到灵定园都没有再开口。 待把她安置到床上,他便退到门口,跟门神一样再没了动静。薛岩气呼呼的瞪着他,他居然视若无睹,只管摆正了脸,目视前方。 啊,真是个木头!连叔叔怎么会选这个人做贴身侍卫,一点趣味都没有! 漾儿给她打水洗脸,薛岩看着来气,说道:“你还不去找你的主子,到我这里来忙什么,又没什么赏头!” “郡主,您这是怎么了?谁招惹您了?”漾儿陪着笑。 薛岩冷冷的说道:“是了,你还不知道吧,刚才在大厅什么事都捅出来了。冰黎姐姐和两位侧妃的事情,还有蕊蕊小郡主的事情,你还没有得到音信吧!” 漾儿脸上的笑僵硬了,好一会才恢复了常态说道:“郡主,奴婢并没有害过您,您仔细想想呢?” ------------ 第30章 暗影 更新时间:2013-05-30 薛岩听的一愣,寻思是这么回事,脸上不觉缓和了许多,柔柔的说道:“那谁是你的主子?总可以说了吧,我也不想怪你。” “嗯,郡主,这会我再不瞒您了。”漾儿跪下来说道:“自奴婢懂事起就被管事的嬷嬷拨到了冰黎小姐的园子里做杂役。冰黎小姐看我干活勤快,人也机灵,就让我做了她的贴身侍婢,一直待我极好,所以她的那些事情我也都知道了。萦萦郡主出事之后灵定园里原先的下人都受了杖责,发放到无名园充当苦役。后来您来到这里,需要有个得力的丫鬟,韦夫人看我不错,点名让我过来伺候您。我虽然换了主子攀了高枝,但是想到她对我的那些好始终不能忘怀,所以才有了后来这许多牵扯,您也都一一经历了。只是到了这步田地,不知她安危如何,我好替她担心啊。” 原来如此,薛岩扶起她安慰道:“她没事,柏王爷仁厚,还有连叔叔在,怎么会亏待她呢?其实她也挺不容易的,倒是韦夫人心胸狭隘,可能会对她……” 想到韦夫人,她心里极不舒服。 漾儿说道:“只怕韦夫人也自身难保了,郡主!” “何以见得?” “难道她还是不肯透露蕊蕊郡主的下落吗?冰黎小姐说郡主的消息全在韦夫人的身上。”漾儿显得有些吃惊。 “哪有那么容易,她不肯说!若不是以前那个老管家出现,谁也抓不到她的把柄。饶是如此,她还是没有细说清楚。我们在回来的路上连叔叔被她叫走了,也不知道现在谈的怎么样了?” “老管家?”漾儿又是一惊。 “嗯,当年就是他拐走了小郡主!” “啊?不会吧!”漾儿震得倒退了好几步。 薛岩解释道:“是连叔叔押他回来的,他都亲口承认了呢。” “是吗?那他叫什么名字?”漾儿紧张的追问道。 “他啊,他叫……他叫……王……王什么来着,我想想……哎,什么名字这么要紧?”薛岩抓着头,实在想不起来了。 “哦,奴婢也只是随口问问,想到冰黎小姐这些年过得不易,奴婢真希望能帮助到她。”漾儿幽幽的说道。 看来这个丫头人还不错,主仆情深,知恩图报。柏王府中一个丫鬟尚且如此,她薛岩更应该背负起自己的责任,帮助柏王府躲过一劫。唉,远嫁摩恩势在必行,于情于理她都要履行自己的承诺。由此想到韦夫人此人,更觉得她的可恶,竟然为泄一己私愤强抢他人骨肉,导致人家失散多年,着实不堪。 眼睛的余光瞥见司莽正奇怪的望向她们。呀,看什么呢,两个女孩子家说些闲话也值得大惊小怪的吗?噢,漾儿好像要哭出来了,两只眼睛红红的。这个傻丫头,居然也这般容易动情,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漾儿说她心有不安,有意要去探望冰黎小姐,亦尽主仆之情,薛岩想也不想的同意了。房间里又剩下了她一个,门口还有个木桩子站着。唉,她只有等连锦年回来了,或坐或站,十分的无趣。 足足过了好几个时辰,连锦年才回转。薛岩透过窗子一眼就看到了他,本想冲出去迎接,又为这么久的等待而不快,不是说聊一会就好的吗?算了,干脆装作没看见让他自己反省反省吧。她耐着性子继续坐着,可他迟迟没有进门,反倒招呼了司莽去廊下说话。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吗?难道韦夫人又有玄机? 她装作饶有兴致的样子细品香茗,嘴里却感觉不到任何味道,眼睛仍管不住的瞄向外面。好急人啊,之前还跟她说以后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让她相信他,现在却撂下了她,只管跟司莽讲个没完,说话不算数! 好一会,连锦年慢慢的进来了,脸上是浅浅的笑。 薛岩白了他一眼,她真的生气了。 连锦年继续笑着,开口道:“哟,这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胆敢得罪我们的萦萦郡主啊,来,快告诉连叔叔,我去收拾他!” 又叫她“萦萦”!她一扭头不理他。 他赖皮的凑到她眼前左右招摇,却看到她闭紧了眼睛,而且转过身背对他。 “怎么了,岩儿?”他收起了笑容,轻声询问道。 “你还知道回来啊,都多久了,我好无聊,跟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情……”她一股脑的说出了心中所想,带着怨气,跟个小妇人一样。 “咦,就你一个人在吗,漾儿呢,还有其他小丫头怎么没陪你?”他突然岔开了话题。 “漾儿忙自己的去了,其他的我不知道,也许在下边做事吧。最近发生了什么我都不清楚,你却了如指掌,快跟我说说嘛!”不知何时,她又不自觉的用“你”来称呼他了。 他好像没有发觉,轻轻的笑了。 她想知道在她昏迷的这十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又在忙些什么。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司莽偏偏跑进来说道:“爷,您方便出来下吗?” “怎么了?”他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走了出去,两人又嘀咕了一番,引得她十分好奇。他们在搞什么鬼嘛,等他再进来一定要问全了,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太难受了。 一会,他急急的进来了,对着她抱歉的说道:“我有些事需要去处理下,岩儿,你大病初愈,在房里好好休息不要乱跑,我让邵嬷嬷给你炖了点东西,一会便端来。” “你又要走?”薛岩呼的站起身来,明显不情愿。 “乖一点,忙完就来找你,啊。”他掐了掐她的小脸,像极了慈爱的父亲。 她恼怒的推开他,又是这样,又把她扔下不管了。 连锦年楞了愣,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行色匆匆的带走了司莽,头也没回。 她听着他的脚步声,指望他能停留片刻或者回转身来安慰她几句,但是声音就这样远去了,他真的走了,唉! 傍晚,漾儿回到了园子,无精打采的样子,似乎十分困乏。薛岩也意兴阑珊,没心情打听她的事情,只管胡乱的吃了些东西,早早躺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空想也没有用,连叔叔一定知道所有的事情,但他好忙,来了又去了……想着想着,困意不断涌来,本来身体还十分孱弱,这一躺,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岩儿,岩儿。”好像有人在唤她。 “嗯……”她迷迷糊糊的应声。谁啊,谁在喊她,做梦吗?不对,那人还在她耳边继续呼唤。她睁开眼睛,发现房里漆黑一片,可是感觉到有人正抓着她的胳膊。 “嗯?” “岩儿,是我,我是连叔叔。”连锦年的声音,他扶她坐起,又将什么东西裹到了她身上,说道:“走,连叔叔带你出去转转。” 现在?房间里这么黑,什么时辰这是?她丈二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的被他拉起来往外走,踉踉跄跄的。 门外,黑夜深沉,月色清冷。脚下是两道长长的影子,一高一低,正是她和连叔叔的。她低头看向自己,发现身上裹着的正是连锦年的那件锦蓝色披风,长了点,都拖到地上了。她自嘲的笑笑,稍稍提起边角裹紧了些。 “连叔叔,我们要去哪啊?”冷风一吹,她头脑清晰不少。 “跟着就知道了,走!”连锦年拽起她继续往外走,到了园门口,直接绕道假山,往那个偏门方向走去。 呀,他也知道这个?噢,不对,之前她跟他说起过的,自己又犯迷糊了! 两人迅速的出了园子,趁着夜色继续往前。七转八绕的,突然看到远远的有个人影也在往前移动。咦,那是什么?她正要开口,却被他捂住了嘴巴,“嘘”的一声示意她不要出声,只管跟着就行了,她点点头,乖乖的靠在他身边。 很快看到了一道乌黑的铁门,这在薛岩眼里并不陌生,上次不是跟着那个黑衣人来过吗? 那个黑影左右看下,飞快的掏出钥匙打开门,又轻轻的掩上了。她被他拉着躲在阴暗处,看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然后才站起身尾随而入。 一切如此熟悉,好像就是昨夜的事情,也是这道铁门,也有个黑衣人。这人是谁,沈冰黎吗?她要做什么? 继续走下去,居然跟到了一个小木屋处,门上似乎上了锁,暗沉沉的看不清楚;屋子里面透出些许光亮。那人再四下看看,又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一闪而进。 等了一会,他和她慢慢的贴近到墙边,仔细倾听,看有什么动静。 “你是?”屋里率先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十分苍老。 “你姓王?”说话的是一个细声细气的女人。呀,好熟悉,分明是漾儿! “是,你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回答我!”漾儿的声音饱含激动,却又跟命令一般。 “老朽王根。姑娘,你是何人?难道认识老朽?” 漾儿尽力压抑住自己,仍忍不住惊叫出声,掺杂着多少悲喜。她颤声说道:“爹爹,我是织儿,我是您的织儿啊!” “啊!”这回轮到王根惊讶了,半响,才得以说出话来:“你……你真的是织儿吗?” “是的,我是您的织儿,还记得当年您最后一次离家的时候我在门边喊着‘爹爹您要早点回来’,没想到从此以后您失了行踪,我和娘亲天天倚门盼望,可是,可是直到她去世我们都没有等到您。爹爹,这些年您究竟去了哪儿,您为什么不来找我们?您有想过我们母女吗?”字字句句,似倾诉又似埋怨。 “我……”王根哑口无言,该怎么跟女儿说呢。 ------------ 第31章 旧事 更新时间:2013-05-31 突然想到她刚才的话,他哽咽道:“你娘什么时候走的?她……她……唉!”一声长叹,含着无限的懊恼。 漾儿悲伤的说道:“就在前年的春天,临走时一直念叨着您的名字,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您问个清楚。爹爹,您到底是为什么啊,织儿想不通,娘也走的好不甘心。我们一家人本来可以开开心心过日子的,为什么会这样,您告诉我究竟为了什么?” 哀声阵阵,折磨的王根心如刀绞,他痛心的说道:“织儿,人这一辈子不能有坏心,不能有恶念,更不能耳根子软没有主见。要是一时走错了步步都是错,就跟爹爹一样悔都来不及啊。” “怎么?拐走小郡主的人真的是您吗?”漾儿忍不住叫道。 “织儿,爹也不想的,可是……可是由不得你啊。”王根想起往事,泪水模糊。 那年,柏王妃因病卧床许久,让她的妹妹韦二小姐代为主事。有一天,韦二小姐找他谈话,说他办事沉稳特意升他为内院总管,他自然感恩戴德,想着以后更要为主子尽心尽力了。没几日,她又找他去,说有件重要的事让他去办,问他肯不肯用心。他问什么事,她没有明说,只是塞了一包东西给他,嘱咐他熬成汤药备用。 当天下午侧妃宁夫人的娘家派了船只在渡口接应,遣下人到门上通传,宁夫人便和她的表姐曾夫人去柏王妃那里辞行,这时韦二小姐让他先护送小郡主到渡口去。也许是离了娘亲小郡主哭闹不止,她让他把事先熬好的汤药全给灌了下去,说是宁神安息的。这一路小郡主果然安静的很,他当时也没觉得不妥,毕竟小郡主是柏王爷的掌上明珠,谁敢动她分毫。然而行至半路,他发现轿子不是抬往渡口的,而是到了一个关口。询问轿夫,都说是韦二小姐的吩咐,不敢不从。 出了关,绕过几个弯子,他看到了一个年老的嬷嬷在此接应,安排他和小郡主上了一辆马车,也说是韦二小姐的意思。他感觉到了异样,这时候他发现怀里的小郡主呼吸急促脸色发黑,病势似乎十分沉重,但是车夫只管驾车不听他多说。马车到了东郊小镇才停靠下来,又有个中年人在驿站边等候,并给他安排好了一应住宿,这肯定也是韦二小姐的授意。他急忙找郎中诊治,才知道小郡主身中剧毒,生命垂危。 辗转当地几个颇有名望的郎中,虽然最终挽回了颓势,但郎中都说这个女娃将来无法正常发育生长,智力也会停留在孩童阶段,不可能再恢复如常,他这才意识到正是自己熬制的那副汤药毒害了小郡主。而韦二小姐迟迟没有露面,直到半年之后才来到东郊小镇找他并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让他自谋生路。想到郡主之疾虽非自己本意却也做了帮凶,他惊恐至极,仓促逃离了小镇。 落魄在外,亲人飘渺,这十多年来对家的思念一日胜过一日,前几天他终于狠下心偷偷回了趟乡下,没想到却给显郡王的手下逮个正着。原来还是有人在盯着这事,被抓到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反而踏实了很多,该结束了,他也可以解脱了。 屋里屋外的人都听清了事情的原委,看来王根只是充当了“杀人的工具”,而真正的罪魁祸事还是韦夫人! 不知是夜里风寒还是她听的胆颤了,薛岩不觉将身上的披风裹的更紧了。连锦年察觉到她的举动,默默的揽住她纤纤细腰,往自己身上靠紧了些。立刻一股暖流传递到她的身上,她又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居然有些贪婪的将自己的头依偎在他的胸口。 连锦年随性的抚了抚她的发丝,又轻捏了下她的鼻子,也许在笑话她还是一个痴傻的孩子,谁知道呢。 漾儿听的呆了,半晌才开口道:“原来都是她做的,她究竟跟小郡主有什么仇啊?” 王根叹道:“我也不清楚。” “那蕊蕊郡主现在何处,您知道吗?” “唉!”王根苦恼的说道:“我若知道,也不用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了。我后来左思右想,如果当时我把蕊蕊郡主交给王爷或许还有赎罪的机会,可是自从韦二小姐抱走小郡主后,我就跟她断了联系。所以小郡主现在在哪里,是死是活爹爹确实不知道啊。白天王爷和显郡王也问过我了,爹爹也是一样的话。事已至此我后悔都来不及,哪里还会隐瞒呢。” 听到此处,薛岩明显感觉到连锦年护着她的手松懈了下来。他很失望是吗,他还是没有得到小郡主的信息,一定很难过吧?柏王爷是他的好兄弟,小郡主丢失这些年他居然还坚持让手下在王根的老家守候,可见其心志坚定,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可是现在王根也不知道下落,唉,线索又断了。 突然想到白天韦夫人找他谈的事情,他去了那么久,难道韦夫人还是没有告诉他实情吗?是了,如果告诉了又何必有此一举呢。只是她没有料到漾儿居然还有另一重身份,这个柏王府的丫鬟先是冰黎小姐的贴身侍婢,再后来伺候她,跟两个侧妃也有牵扯,现在又是老管家的亲生女儿,早说这丫头不简单哪。 这时王根又说道:“织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这么多年你过的可好,大伯身体还好吗?”一下子冒出许多疑问,看女儿面容丰盈似乎过的还不错,心里又安慰不少。 “爹!”漾儿哀嚎一声,抱住他说道:“自您走后,娘亲天天以泪洗面,大伯也每天去打听您的下落。一开始柏王府的兵将三天两头来家里打探,只说您犯了事问我们要人,我们哪里知晓,他们见我们孤儿寡母倒是没刻意为难,可是有一年冬天大伯去找您的时候摔下了山坡不治而亡了。婶婶因此见恨,将我们赶出了家门。后来娘亲悲伤过度病倒在地,我便一路乞讨到了柏王府,恳求他们买我做奴婢帮娘治病。他们并不知道我是您的女儿,见我可怜收留了我,我跟带我的嬷嬷说我还有个娘亲在外面受苦,那个嬷嬷极好,去跟王妃禀明了情况,王妃便给我们安置了一个住处又找了郎中给娘治病,后来总算可以正常度日了。只是我们都不知道您的情况,经常暗中查问,府里的人都说您拐走了小郡主,娘亲总不相信,想亲口问问您。也因为如此,我们从没跟王府的人透漏半句自己的身世。” “织儿,真是难为你们娘俩了,是爹爹惹下的祸事,爹爹对不住你们啊。”王根狠狠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悲痛欲绝。 漾儿安慰道:“爹爹,其实没什么,一切都过去了。如今找到了您,女儿已经很满足了,只是您现在落到此处,我如何才能救您出去?” 王根苦笑道:“既然到了这里,爹爹就没想过要出去,人总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事承担责任。但等找到了小郡主,爹爹也能死的心安一点了。唉,爹爹我真是愧对柏王府啊!” “爹!”父女俩哭成一团,十分哀伤,听的屋外的人也为之动容。 突然漾儿惊醒过来道:“呀,爹爹,您说小郡主无法恢复成常人那样,我倒突然想起个人来。” “什么?”王根不解。 “欢欢小姐,对,就是欢欢小姐!”漾儿感觉自己找到了答案,欢喜的抹去了眼泪,如果能确认这件事情,那他的父亲或许就可以少些罪责。 王根不知道女儿在说什么,十分惊讶的盯着她。 “韦夫人身边有个小女孩叫欢欢,我看她的情形跟您说的差不多,或许她就是……” “韦夫人?” “就是您说的韦二小姐,她自诩韦夫人,我们也是这么称呼她的。”漾儿解释道。 “哦,你说欢欢小姐会是蕊蕊小郡主?”王根惊奇道。 “非常有可能啊,爹,您在这里稍作忍耐,我会想办法救您出去的。话不多说了,我不能耽搁太久,得马上走了。”顿了顿,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包说道:“这是我从厨房里拿的酥饼,您先将就着吃点,织儿会想办法救您的,只求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她塞到王根手上,恋恋不舍。 王根急切的说道:“爹不着急,织儿,不要记挂我,能见到你爹现在就是死了也无憾了。” 漾儿含着泪往外走,不能再做停留了,钥匙是之前冰黎小姐给她的,她得马上还回去。 连锦年和薛岩闪至暗处,看那黑影匆匆的去了,又等候了一会,再无人来。他盯着木屋看了会,沉思片刻,最后带着她也往回走。经过一处荷花池时瞧见有个水榭正挂着盏灯笼,幽光阵阵,他们走进去坐下来,良久没有作声。 湖面闪动着碎玉般的光亮,再向远处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的眉宇间堆叠着重重阴影,两只手交叉在一起不时的绞着。 薛岩看出了他的烦乱,不放心的说道:“你没事吧?” “哦,没什么。你知道欢欢是谁吗?”他口气淡淡的。 “额……”他居然问她,叫她怎么回答,是明知故问吗,这个问题实在是…… “你知道吗?”他看她的表情不对,追问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说笑?”想到他和韦夫人的那些故事,她有些动怒。 “自然是不知。”他摊开双手,显得十分无辜。 “啊?”薛岩仔细观察他,确实是一副茫然不知的神情,心里猜度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居然毫不知情,不应该啊…… “快些告诉我啊,这个对于找到蕊蕊也许非常重要呢,岩儿!”他抓住她的手,急切的说道。 ------------ 第32章 传闻 更新时间:2013-06-01 往事如在眼前,那夜沈冰黎扮作黑衣人带她去无名园时曾说过欢欢小姐便是真正的萦萦郡主,她薛岩不过受了蒙蔽做了替罪羔羊,但是白天在厅堂上冰黎又承认当初所言不过信口雌黄,有意误导。所以当下欢欢小姐是韦夫人和他的私生女的传言被推到了风口。这是漾儿透露给她的信息,到底是真是假呢?她好希望这也是无稽之谈,她不愿意他和韦夫人有这样一层关系,可是这是她能左右的吗?显然不能! 她纠结着,沉吟再三。 连锦年紧盯着她,目光深邃。 “你曾经问我为何要自寻死路,最终我跟你说了实情,其中就提到过欢欢小姐,还记得吗?我说那个黑衣人告诉我欢欢就是萦萦郡主,我感觉受到了柏王府的欺骗所以刻意求死,玉石俱焚,还有印象吗?”薛岩提醒道。 “嗯,想起来了,当时听你提起萦萦郡主尚在人世我十分震惊,觉得匪夷所思。第二天我便找柏大哥求证,他一口否认了,凭我跟他多年的感情,不会有假。另外我观察嫂嫂的表现也毫无破绽。因当时急于追查黑衣人的身份,便忽略了欢欢这条线索,想不到漾儿方才又提到了此人,似乎大有来历。” 是啊,果真是大有来历!看来他并不知情,想到要自己亲口跟他传达欢欢乃何许人也,她顿时觉得内心烦乱。 “岩儿,千万不要瞒着我,我们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还记得连叔叔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吗?”他恳切的说道。 当然记得,可是也就是这话说完没多久,他就违背了承诺搞晕了她,直到现在她都没明白前因后果。当下她怏怏的说道:“我只记得某个人连声招呼都没有,只会不声不响的把我弄睡着了,幸亏我命大还能醒来,足足睡了十天哪。再后来就莫名其妙的在厅堂里见到了一堆人,听了许多前所未闻的事情。现在你还跟我说这个,我还会相信吗?” 他轻拍自己的额头,赔笑道:“哎呀呀,最近忙的昏头转向,居然忘记跟你解释这事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定会如实相告,其实我本来就要告诉你的。” “真的?” “当然!” “若再失信,我就叫你胡子大叔!不,胡子大叔太便宜你了,我要叫你大胡子爷爷!”她发誓赌狠道。 他听得一愣,哈哈笑道:“好,一言为定!再不爽约!” 她莞尔一笑,将漾儿那日告知她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跟他说了,当然说到紧要处脸上不觉泛红。私生女一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实在不好意思,毕竟他是当事人哪。幸亏灯光昏暗,她又用手有意遮掩,没被他看到脸上的表情,或许看到了,他也无心多想。因为他的整个神态是震惊的,是的,非常的震惊,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有这样的表现。在她的印象中,他似乎一直是沉稳坚毅的,永远成竹在胸,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潋滟的波光映照得水榭如梦如幻,身在此间,让人不免心神荡漾。然而如此美景却不应时,他许久都不曾开口说话,仿佛沉浸在深深的回忆之中。 难道真的说中了他们的事?或者确有其实而他并不知情,被韦夫人瞒了个结结实实?瞧韦夫人平日的行事作风,似有可能,只是其他人就没有透露过半句吗?噢,他跟柏王府有些年没有走动了,闲言碎语估计只是萦绕在了柏王府这一方天空。 “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吗?”她犹豫片刻打破了沉静。话一出口她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慌,居然没有用“您”来称呼他,也没有叫他一声“连叔叔”,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些词让她觉得陌生碍眼吗? “确实不知。”他慢慢的吐出这几个字,十分坦然。 “柏王爷竟没有跟你说起过?”这个有些奇怪,自己的小姨子有了好兄弟的骨肉,怎么也会探询一下吧,男人与男人之间能如此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没有,我们也是近日才频繁见面的,之前都是书信联系,倒没有听他提起过。” “哦。那欢欢她会是你的……”她想确认是否真是他的女儿,话到一半终觉不妥,可是心里又不甘心,希望能得到真相。 他自然明白,面无表情的望着她说道:“你觉得呢?” “这个……”她吞吞吐吐的,怎么说呢?她真希望不是,可是之前听过他们在流连坊的对话,两人分明有段扯不清的情事。他的贴身侍卫司莽也承认他们有过婚约,后来悔婚另娶了。这些都是抹不掉的事实,那这个孩子也极有可能是…… 他看出了她的纠结,居然笑了,笑得非常可恶。 “你笑什么啊?”她有些生气,这个时候他还好意思笑! “因为可笑所以发笑!”他站起身自顾自的踱起了步子,随后不紧不慢的说道:“三人成虎的故事听过没?” 薛岩“嗯”了一声。 他继续说道:“你本是个局外人,无意间被编排到这场纷争之中,实属无奈。没想到入府不久便知道了这个传闻,真不知这传话之人用意何在?是无聊的谈资还是有意为之?若是前者也就罢了,若不幸是后者那此人的用心着实险恶。我看漾儿这丫头有些城府。” 他最后提到了漾儿,她早就知道那丫头不简单了,只是现在她最在意的不是这个。他刚刚说什么来着――传闻?他说这是传闻,就是否认这件事情咯。那欢欢小姐是谁?对了,刚才漾儿跟她父亲王根说欢欢小姐极有可能就是蕊蕊郡主。哎呀,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居然还跟他说陈年往事。 不过确认了欢欢并非他的私生女,她心里欢喜的很,觉得今晚收获不小。而他却陷入了沉思,欢欢的身份让他疑虑重重。 再次的沉默。 薛言不想打扰他,转头看向水波深处,那遥远的黑暗像触摸不到的希望让人伤感。看着看着不觉哈欠上来,困意连连。 他察觉到了她的疲惫,默默的领着她出了水榭往前赶路。到了铁门处才发现外面给锁上了,肯定是漾儿刚才出去的时候带上的。他便走向不远处的角门,轻轻的咳嗽一声,那门立刻打开了,无声无息犹如鬼魅。薛岩心里一惊,再定睛一看,分明有个人影在门边伫立着,正是司莽。不用说这是他们主仆两人事先计划好的,司莽早在此等候多时了。 三人默不作声的往灵定园去,还是原路返回,连锦年似乎有意避开守园的嬷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到了长廊口,远远的瞧见卧室里烛光闪烁,薛岩心生疑惑,自己跟他一起出来的时候明明是黑着灯的,怎么会……她奇怪的看向他,他却想也没想的继续往前。 门是开着的,漾儿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明摆着在等主子回来。看到他们一行三人进来,她愣了愣,随即低了头。 薛岩立刻明白过来,漾儿回来不见了她,必然猜到了七八分,在这里负荆请罪呢。 果然,漾儿求道:“请郡王爷和郡主责罚,奴婢知错了!” 她顺势看了看连锦年,看他怎说。 他微笑着坐下来,掸了掸靴子上的尘土,说道:“你如此孝顺,何错之有啊?” 他也没有意向隐瞒,直接把话挑明了。 漾儿哪会不晓,急忙磕头道:“求郡王爷看在奴婢一片赤诚的份上,能帮帮奴婢搭救爹爹。奴婢知道爹爹罪孽深重,只是他老人家当初也是一念之差并非蓄意,望您额外开恩,奴婢愿意做牛做马弥补罪过。” 薛岩看她磕在地上砰砰作响,恻隐心起,走到连锦年身边,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衣袖,有意成全。 他自是明白,轻声说道:“漾儿,你觉得当务之急要做什么才能解救你的父亲?” “找到蕊蕊郡主便有转机!”漾儿欣喜的说道。 “嗯,一语中的。但是要怎么找呢?”他又问道。 “奴婢想到了一个人,或许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欢欢吗?” “是!”漾儿顿了一下,也许她在惊讶他怎么也知道欢欢这个人。随即她肯定的说道:“奴婢觉得她最有可能。” “就因为她的病症与你父亲所说相似?” “是!”漾儿点头道。 “你可想过年龄以及时间的问题。蕊蕊失踪的时候已年方三岁,而欢欢被韦二小姐抱回来的时候尚在襁褓,是吧?当然我这也是听的传闻。” “……”漾儿整个呆住了。是啊,怎么把这么关键的地方忘记了。欢欢入府的时候,蕊蕊郡主尚在府内,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再后来蕊蕊郡主失踪了――她居然把整个事件的顺序搞乱了。天,明明是两个人,欢欢怎么会是蕊蕊郡主! 她十分失望的瘫坐在地上,希望化成了泡影。刚才她在回来的路上还抱着满腔的热情,为自己的那个发现感到激动。没想到很快便被攻破了,好残忍。 连锦年冷着脸说道:“造化弄人,且不管欢欢是谁,都不会是小郡主。你若要救你的父亲,我看难!” “郡王爷!”漾儿伤心的抱住他的腿,泪流满目。她该怎么办?之前她帮助冰黎小姐也是有私心的,她盘算着只要逼出蕊蕊郡主的下落,离找到父亲也不远了。没想到现在父亲出现在了面前,如何减轻他的罪孽才是个严峻的问题。蕊蕊郡主究竟是死是活至关重要,若活着一切还好说,若是死了怎么也无法挽回了。 薛岩俯身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漾儿,事在人为,我们再想想办法。” “办法?”漾儿两眼迷茫,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韦夫人真的什么都没说吗?”薛岩转向他,关键还是韦夫人。 他摇摇头。 ------------ 第33章 落定 更新时间:2013-06-02 事情再次回到了起点,停滞不前。 想到有些细节还很模糊,漾儿又是幕后之一,薛岩自然不想白白放过,开口道:“事已至此,我还有想不通的要问问你呢。”说着把目光投向连锦年处,看他欣然点头,知道自己并没有鲁莽,或许他也想听听其中的缘由呢。 漾儿平静的说道:“郡主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奴婢再没什么可隐瞒了。” “好!”薛岩首先想问的是那夜灵定园门口私会的事情,那也是她第一次对漾儿产生怀疑:“跟你对话的那个老嬷嬷是何许人,你们说萦萦郡主尚在人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另外你们又说到了侧妃宁夫人和曾夫人,听口气好像当时你们并不是一伙的,这又作何解?” 她瞥见连锦年的脸上充满了赞许之情,好像在说“这问题问到点子上了”,心里忍不住的高兴。 漾儿说道:“如郡主所言,是故意让您听了去的。那个嬷嬷是冰黎小姐身边的一个老仆,平日受了不少恩惠,心怀感激。我们故意在您面前放风说萦萦郡主还活着,日后黑衣人再次跟您说这事的时候你自然不会过多抵触。至于宁曾两位侧妃,当时我们跟她们确实没有来往,然而有一日奴婢奉了冰黎小姐的命令偷偷潜入流连坊的时候意外的遇到了曾夫人。当时她正在找寻什么东西,就这样我们两个碰上了。后来奴婢才知道她怀疑蕊蕊郡主失踪的事情是韦夫人做的,想在那里找到点蛛丝马迹。或者能寻到有关欢欢小姐的生辰八字也是好的。她们两个互相看不惯,早有矛盾。” “那你去找什么的?” “钥匙,无名园的钥匙,还真的被奴婢找到了。奴婢悄悄配制了一把,送到了冰黎小姐那里保存着,这件事韦夫人一直不知情。” “就是那个时候你们和曾夫人接应上的?”连锦年突然开口道。 “是的。曾夫人责问奴婢缘由,如果不说便要送到王爷那里去发落。她是主子我是奴婢自然斗她不过,但是奴婢也不会出卖冰黎小姐。后来她主动跟奴婢说自己来这里也是为了找那女人的错,大家应该是一条船上的。想到她和韦夫人素来不和,奴婢便避重就轻的露了些口风,没想到她极力赞成冰黎小姐解救父母的事情,说她愿意帮忙,只要我们能协助她找到蕊蕊郡主。另外,她还提到了自己的侄女儿刚刚晋了贵妃,宠冠一时,这点小事不在话下。想到多年以来奴婢和冰黎小姐在这府里孤掌难鸣,她主动说出这话岂有不心动之理,当下便结了盟。” 这样啊,可是冰黎在和曾夫人没有联络之前让漾儿去偷钥匙做什么,无名园里关押的不过是些犯错的奴才,她的父母远在塞外,她要钥匙又有何用?薛岩再次问道。 漾儿叹道:“这里藏着奴婢的一份私心呢。多年来奴婢一直想找到跟蕊蕊郡主一起失踪的父亲,而且奴婢和娘亲一样不相信他真的拐带了小郡主,总认为他是犯了错被拘禁在了王府的某个角落接受惩罚。而王府的每个园子奴婢都想办法打探过了,唯独没有进过无名园。那里高墙大院铁门深锁,钥匙就在韦夫人那里。奴婢借口无名园里兴许藏着意想不到的秘密让冰黎小姐动了心思,她便支开了韦夫人让奴婢去偷钥匙。没想到就这一次便遇到了曾夫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那日在流连坊自己有意跟漾儿玩笑的时候她脱口而出的是“曾夫人”三个字,而不是“韦夫人”,正是她之前遇到曾夫人时产生的惊恐,倒并不是故意失语说给她听的。 漾儿讲到深处自然而然的打开了话匣,继续往下说道:“后来冰黎小姐扮作黑衣人给您的那个瓶子装的是用羞罗草提取的毒药,连服五日便会昏迷,但是没想到您将整瓶药丸全都吞下了,当时真把我们吓个半死,幸好救得及时把您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薛岩点头,当时确实是自己任性妄为了,现在提及此事都有些后怕。想了想她又问道:“冰黎曾说我一旦昏迷可能会摆脱远嫁的厄运,真的萦萦郡主即会浮出水面,但是实际上真的郡主已经去世,不知道你们原先的计划又是什么?” “嗯,这么说是让您不要惧怕毒药的威力,安心服下。实际真的郡主早没了,我们另有打算。当然,如果您每日只服一颗连续五日确实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这一点冰黎小姐自己试验过,不是信口雌黄。” “怎么?她自己试过?”连锦年惊呼一声,引得薛岩奇怪的盯向他。 “是!”漾儿满怀忧伤的说道:“一个寄养在王府多年的破落小姐,每日只想着一件事情就是怎样才能救出自己的父母。家世,相貌统统都使不上劲,只有靠自己动脑子了。冰黎小姐说我们大禹与摩恩多次开战但凡失利都是输在一件东西上——毒。蛮夷之邦鲜有礼仪,能打赢胜仗便是王道,他们的杀手锏就是使用这沙漠中的法宝羞罗之毒。当初她的父亲沈将军就因旗下将士以及马匹引用了有毒的水源才导致全军覆没的,这一点冰黎小姐永远不会忘记。她一直在研究可去此毒的解药,如果能研制成功献给皇上,那她的父母必然能重返故土。所以她求教太医之余也常拿自己做试验,医术日益精进。到目前为止小剂量的羞罗毒已难不倒她,但是大剂量的仍然十分棘手。尤其是服下越久的救治越难。” “唉,虽说费尽心思却也情有可原。”连锦年幽幽叹道。当时他发现薛岩身中羞罗之毒便觉得十分蹊跷,因为羞罗草源自大漠,隶属摩恩王朝管辖范围,大禹王朝没有适合的土壤气候可以培植。当年在与摩恩王朝的一次征战中他的兄长连锦丰因此毒离世,切肤之痛犹在眼前,怎不让他心惊胆战。据说此毒制成的药丸虽有恶臭,只消融入水中便会无色无味,让饮用之人难以察觉。一旦毒性深入肌理,回天无术。大禹王朝因此毒牺牲的兵士数不胜数,所以数十年来皇上下诏密令宫中以及王族中人研究解药,其中柏王府的冯太医对化解此毒颇有心得,已日渐成效。 摩恩使者来访之日居然是薛岩中毒之时,难道仅仅是巧合吗?连锦年心里震惊,表面上不动声色,先让司莽給她服下了急救的药丸控制毒性继续蔓延,这边又嘱咐冯太医郡主之疾已无力回天准备后事,无非是想看那用毒之人意欲何为。至于朝廷派遣他显郡王去漠北督战一事不过是虚晃一招,实际上他一直盘踞在柏王府,哪里也没有去。 待屏退旁人等到薛岩醒转,问其原因方知此毒乃是一个神秘的黑衣人所赠。试想王府之中除了柏王爷和两个知道内情的太医通晓羞罗之毒外,连世子柏荣都不知情,还有谁会用此毒?看来只有静观其变了。于是他用迷香使薛岩再次昏睡,然后派遣司莽躲在暗中窥视,自己则对外宣称领命去了漠北。 果不其然,当天凌晨司莽便看到漾儿在米汤里参合了许多汤药给薛岩喂服,接连数日都是如此。连锦年也懂医理,为其偷偷把脉发现薛岩的脉象趋于平稳,中毒之症日渐消散。一个王府小丫头的医术会比行医多年的冯太医还要高超吗?果真是深藏不露?他越想越觉得不对,甚至怀疑老冯是否也趟了这趟浑水。经仔细查探,他才发现漾儿本是沈冰黎的贴身侍婢,拨到灵定园不过数月。最关键的是漾儿不识文墨何谈医理,倒是沈冰黎喜好医术,平日常在冯太医处学习针灸之法。听老冯说这女娃聪明伶俐,学东西很快,很得赏识,算的上是他的关门弟子,只是这解毒之法未曾透露半分。但在连锦年看来凭她个人的资质,想参透领悟也不是难事。 目标直接导向了沈冰黎,到目前为止她的嫌疑似乎最为明显。可是既然有意下毒为何又立刻出手相救呢,这个让人不解。连锦年道出了心中疑问。 漾儿解释道:“这是出了意外,郡主一下子吞服了所有药丸,冰黎小姐惊慌不已,怕延期治疗耽误了时间无法挽回,便急急的配制了解药为她疗毒。本来按照原计划行事的话郡主不会这么早醒来的,我们有意让她多躺些日子,可恨韦夫人藏得实在是太深了。” 自得知郡主中了羞罗之毒全府上下都惊慌失措,大家明白这是不治之症,冯太医都直接说准备后事了。没有了出嫁的郡主,柏王府必然大祸临头,是生是死全凭皇上一句话。她们仔细观察韦夫人数日,迟迟不见有行动,心里焦躁的很,难道蕊蕊郡主真的不在她手里?按照她们的推算。若代嫁郡主出事,这么短的时间里她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必然只能将蕊蕊郡主推出来了,可是她居然不似往日那般积极的为王府出谋划策,真真是邪了门了。这个时候曾夫人倒沉不住气了,临时改变了方案想逼她露馅——两位侧妃齐齐哭闹到柏王爷处,声称有了蕊蕊郡主的线索,那人就是薛岩。这个消息自然震住了柏王爷,冰黎又暗暗的多加了几分药力,十天之后薛岩果然醒来,然后在厅堂之上发生了那一幕。 真是歪招对歪招,四处打蛇乱了自己阵脚。 连锦年听闻薛岩是蕊蕊郡主本已震惊,当日在大厅门外细听了一切,除了韦映羽坚决反对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异议,连柏王爷都乱了分寸深陷其中。一块小小的玉坠如何能证明一个人的身份,他突然想到了萦萦郡主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之前听柏荣提过。本来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怀着试试看的心理他进了厅堂稍加推敲便发现了破绽,很快又引出了沈冰黎这条线,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这时才真正明白她们的本意是逼迫韦映羽供出蕊蕊郡主的下落,谁料太过心急暴露了自己,不过也好歹查实了一些问题。 联想到此,连锦年不由赞叹道:“你们确实下了不少功夫,我也只是猜到了十之七八。” “郡王爷能猜到这些也属难得了,本身里面出了许多意外,我们都没有控制住局面,实在是因为我们太过心急了。”漾儿满是后悔,如果计划成功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真相竟是如此,薛岩感觉心头沉甸甸的让人不畅。这些人各自筹谋,到头来还是给韦夫人赢了去,她拒不开口,如之奈何啊。 一声尖利的哨声划破长空,灌入耳际。薛岩和漾儿对望了一眼,不明这声音从何而来,随即都向连锦年望去。只见他的脸色陡然一暗。 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司莽急急的冲进来说道:“爷,出事了!” ------------ 第34章 心愿 更新时间:2013-06-03 “怎么?”连锦年倏地站起身来,目光冷冷。 “王根死了!”司莽愧疚的低着头,主子交办他的事情居然搞砸了,他实在没这个脸。 “不,不可能!”漾儿尖叫道:“这怎么会,刚才他还好好的!”她无法相信她所听到的,急的直摇头。 薛岩也吓了一大跳,小木屋里父女的对话犹在耳边,这会居然说他…… 司莽神情晦暗的说道:“刚才属下留了两个人在外面照应着,就怕有什么不测。他们亲眼看他吃下了酥饼,满面笑容,以为一夜无事了。谁料片刻功夫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闷哼,甚是异常,他们急忙冲进去察看,发现王根他咬舌自尽了。” 自尽! 漾儿惊得跌坐在地,喃喃自语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爹爹,织儿刚刚找到您,还没来得及跟娘亲说一声,还没来的及孝敬您老人家,您怎么能这么狠心撇下我呢。娘亲已经不在了,您为什么也要这样?您可知道这些年织儿的心意,织儿好辛苦您知道吗?现在我做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有什么意义啊……” 是啊,漾儿和她的娘亲一心一意的想找到王根,弄清事情的真伪,刚刚父女相认却很快阴阳相隔了,这让人如何生受得住? 薛岩唏嘘不已,蹲下身劝慰道:“漾儿,我跟你一样难过极了。可是仔细想下,你爹这些年过的也不容易,逃亡在外,内心苦痛,这次他见了王爷说出实情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而且让人高兴的是还能跟自己的女儿相遇,他走的时候肯定心满意足没有遗憾。现在他追随你的娘亲而去,你也不要怪他,他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漾儿呆呆的,突然明白过来,大哭道:“是我害了我爹,如果我今晚不去见他,也许他就不会死;我说我要救他出来的,他肯定不想我冒险,是不是?郡主,是我害了他啊,我真该死,为什么我总是沉不住气……”她使劲捶着自己的胸口,后悔不迭。她应该先找到蕊蕊郡主帮父亲赎罪后再与他相认的,这样的话他或许就不会死。 “漾儿,你不要这样想,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的平安快乐,我相信他走的时候一定是笑着的,他知足了。”薛岩哽咽着,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姨妈芸娘。到这里已有数月,不知道姨妈情况如何,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堆积了满满的思念和牵挂?不,姨妈肯定比自己还伤心,她是姨妈一手带大的,就跟亲生女儿一样! 两人抱在一起,泣不成声,分别为自己的境遇难过流泪。 司莽尴尬的站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把头转向别处,再无话说。 连锦年何尝不明白这种骨肉分离的痛苦,他走上前低声说道:“岩儿,不要哭了,来,听我说几句吧。”他扶起她,又对漾儿说道:“事情到此为止,我会安排手下好好安葬他。先不要哭了,正事要紧,你若还想见他一面赶紧去吧,过了今晚你不会有这个机会了,而且你和他的关系最好不要对其他人提及。” 漾儿是王根的亲生女儿,而小郡主的失落虽然不是王根一手策划的,却也跟他脱不了干系,若其他人知道她和王根是父女关系,第一个人饶不过她的便是曾夫人,其他人也肯定心有不甘,那她以后再无法在王府立足了。 漾儿强忍着悲痛跟司莽出去了。 薛岩看到她颤动的肩头,凌乱的步伐,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面再次被触动。人,为什么要有感情,要有生离死别呢,漾儿的悲剧里面何尝没有自己的影子?她趴在案上嘤嘤哭泣。 连锦年没有出声,宽厚的手掌放在她头上轻轻的摩挲着,想让她安静下来,可是她越想越难过,从起初的低低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这让他十分意外。因漾儿的事她悲伤至此,是不是有些过了?难道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吗? “岩儿……”他轻轻的唤了一声。 她不理,继续跟自己的哀伤纠缠。 “岩儿……”他坐下来,扶起她满是泪水的脸庞,心疼的说道:“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跟连叔叔说好吗,连叔叔一定会帮你的。” 连叔叔? 是啊,他还是她的连叔叔,一直都对她疼爱有加的连叔叔,他会帮她的!她顾不得自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有多丑,毅然抱住他说道:“我想我姨妈了,好想好想,离家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她好不好?她肯定天天念着我,我在这里还有好多人陪着,她怎么办啊?连叔叔,我真的好想她,我可以回去看看她吗?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原来是为了这个,连锦年忍不住笑了,刚才她还像个稳重的大人一样安慰漾儿,这会却变成了不懂事的孩子,哭着喊着要找自己的姨妈。这里是京城,距离梅林县山高水远,即使他愿意,柏王府也不一定能放人。朝堂之上瞬息万变,若上面突然下旨召见郡主,柏王府如何应付?私自带郡主出京显然不容于礼法。但是她青春年少,却要担负如此沉重的责任,等她嫁去了摩恩,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十年还是二十年?或许永远都不可能有回归的一天。两国的关系一直动荡,因这一纸婚约,双方维持的和平十年有余,但是谁知道后面会怎么样呢?她是无辜的,她的亲人还蒙在鼓里,于情于理都应该安排她们见个面。 想到此,他开口说道:“岩儿,江南距离咱们这里太远了,来回要耽搁许多日子,回去是可以的,就怕朝廷又会有什么变故,所以连叔叔的意思你暂时还是不要离开的好。” 薛岩的眸子黯淡下来,她知道他的话向来是斟酌而发,不会弄虚。 “不过你不要难过,我跟柏大哥说下,去到江南把你的姨妈接过来,你看可好?”连锦年不忍她难过,换了一种方式。 “这样好吗?我怕……”虽然这也是个办法,可是她终归是担心的。韦夫人那样子,若是后面又有什么事情触怒到她,她对姨妈用强怎么办?她对小郡主都敢下手,更何况她一介平民了。另外,她又在想,姨妈若知道自己远嫁会不会比现在找不见她更伤心。也许现在姨妈已经习惯了她不在身边,可是若见面后告知了真相会不会受不了打击要跟柏王府拼命?柏王爷和王妃对她还是很好的,要不是天意弄人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她怕姨妈会想不开,跟王根一样见了亲人心愿已了选择了自杀怎么办。 不,她现在都自身难保了,怎么能再祸害到姨妈呢?当下她把所有的担忧告诉了他。 他沉思了一会说道:“岩儿,不要想的那么复杂,如果换作是我,我宁愿知道你的下落,也不想你不明不白的消失不见了,知道吗,那将会是永远的遗憾。你的姨妈有权力知道整件事情,当然伤心是必然的,但至少她知道你身在何处,有个盼头。另外她的安危你完全不用担心,还有我在呢,我会好好照顾她的,相信我!” “你……” “嗯,难道你还信不过连叔叔吗?”他点了点她的小脑瓜,这丫头,真不知还在犹豫什么。 “当然相信!”薛岩破涕为笑,马上又说道:“我若走了,你……你……你会惦记我吗?”她本来想问他会不会想念她的,可是发现这样的字眼说不出口,临时改成了惦记。 连锦年眉目含笑的说道:“这个自然!” 薛岩再次笑了,内心欢喜。噢,是不是问的太直接了?她立刻低了头,看着案上的烛火,浮想联翩。 她没有留意到他的眼里还带着一种失落…… 打心眼里他是不愿意她远嫁的,从一开始的怜悯、愤愤不平,到如今的牵挂、疼惜。为什么上天要选择她去背负沉重的使命,还是当年他们犯下的错酿就的苦果?如果那一战能坚持下去,拒绝两国联姻,也许不会有这样的结局,可是谁能想到今天呢?那几场战役中死去的兵将、百姓还不够多吗,皇上也是在权衡再三的情况下同意了对方联姻的请求。当然,如果当初他们有必胜的把握将摩恩族赶出大漠永绝后患,那现在他也不会认识她了。可是他们的相遇对她来说未必是一种幸福,她本来有自己的人生,乡野山村虽然贫苦,内心充盈的是安逸平和,那才是真正的快乐。锦衣玉食的日子是把脑袋悬在腰上换来的,未必是真幸福。 想着想着,他再次把目光移向她,发现她居然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一弯笑容。这个小丫头,估计想到能见到自己的姨妈心里都乐开了花,加上昏迷多日后今天又劳累了一天,自然扛不住困乏睡着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梳理她的长发,忽然她娇俏的鼻子猛地噏动了一下,眼皮也微微的开合起来,以为她要醒来,没想到她只是抬手抓了抓额头,又开始继续她的梦乡了。 连锦年忍不住笑出声来,真像个孩子啊。是的,她就是个大孩子让人忍不住心疼。如果他的承儿还在的话该多大了,要有十岁了吧。想到承儿,他的内心一阵悲怆,默默念道:“大哥,是我没有照顾好他,你能原谅我吗?可是我已经尽力了!我好累,真的好累,有的时候我甚至想当初要是和你一起去了该有多好,也许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事了,可是父王和娘亲怎么办,温婉怎么办……” ------------ 第35章 背面 更新时间:2013-06-04 第二天,啾啾的鸣叫声扰乱了薛岩的清梦,她翻了个身试图继续,那清脆的鸟鸣似在耳边,欢快愉悦,将她拉回了现实。咦?是谁把鸟笼挂到房里来了吗?她撑起身子转头看看,呀,哪里有什么鸟笼,分明是一只漂亮的蓝鹊,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正在她的梳妆盒边上下跳跃呢。 睡意顿消,她轻手轻脚的下床,慢慢的靠上前去,想看个究竟。那小家伙机灵的很,一直歪着脑袋左顾右盼的,看到她来,“扑哧”一声飞到了长案上,红色的小嘴还不忘啄食瓶中的鲜花。她吐了吐舌头,改换个方向再次小心翼翼的挨上去,那蓝鹊歪着脑袋对她看看,突然间张开翅膀从窗户口飞走了,留下一段优雅的弧线。 真想追随它一起展翅高飞啊,她的心里好不失落。 外面阳光明媚,天气正好,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漾儿呢,怎么没见她来?忽然想起昨夜的事情,此刻漾儿定然神伤,算了,就让她休养几天吧。连叔叔肯定是回去了,居然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哎呀呀,她敲了敲额头,直怨自己不长记性。 走出卧室,外间也不见人影,奇怪,那些个丫头去哪了?以前走到哪总有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今天却改了规矩,难道又被韦夫人叫去训话了吗?想到韦夫人,她又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这个时候只怕没人会管自己的闲事,找小郡主才是正经呢。 到了长廊,一眼望去俱都空荡荡的。那边亭台处倒有些稀疏的人影在晃,好像是在浇花。她径直转身拐向庭院的方向,居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连锦年背对她靠在一张宽大的红木椅子里,脚踏离他有些距离,正好容他伸直了双腿搭在上面。他的身上裹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头微微仰着,看情形好像在此小睡了一阵。难道他昨夜没有回府,直接在这里将就了?她的心莫名的被触动了,分明有着许多心疼和不忍。 旁边站着他的随从司莽,正俯着腰在跟他说话并且不断点头。 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藏在朱红色的木门后面,探头探脑的想听些他们的对话。 “我知道了,你去吧。”连锦年只是懒懒的说了这句,挥了挥手。 司莽看他甚是疲惫,没有照做,走近了两步给他捶起肩来。 他感觉到了舒爽,鼻子里呼出了沉闷的气息。 “爷,郡王妃说下个月是如夫人的生辰,想问问您备些什么比较好?” “嗯?”他颇感意外的侧了侧头。 “是的,郡王妃特意让属下问问您……”司莽老实作答。 “往年怎么备的今年照做就是了,这有什么好问的。”他轻描淡写的回道。 “郡王妃说这次如夫人做整寿,是个正日子,问您是不是要格外的郑重一些?” “那就加倍筹备就是了,有什么要紧!” 司莽领会,再次说道:“郡王妃说园子里的那株芍药不知什么缘故枯萎了,只怕是不吉之兆,让您千万要留神。另外想问您要不要再去移植些好的来补上?” 连锦年有些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司莽低了头片刻又开口说道:“郡王妃说东边屋子里的那道屏风年久失色,问您要不要……” “司莽!”连锦年突然爆发了,声音提高了好几倍,着实把这边的薛岩吓了一跳。 “这些小事都要来问我吗,让她随意斟酌就是了,难道我在边关的时候郡王府就不过日子了?” 这一声喝唬的司莽立刻停住手跪了下来。 连锦年看了他一眼,有些泄气。唉,无端端的跟司莽发个什么火,他在边关一日,司莽也是一刻不闲的陪在身旁,何曾离开过,这个时候倒跟他说这些无用之语。 “爷,属下也不想用这个讨扰您,只是郡王妃交代不得不从,属下还要回去复命呢。” “复命,你到底是谁的奴才?”连锦年再次动怒。转念一想,司莽跟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早已不是一般的奴才可比,只怕比之亲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感觉自己的话说的重了,改换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了,你去跟她说我会抽空回去的,让她务必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说完这话他深深的合上了眼睛,十指交叉扣在额前,不知是为了遮挡树叶上方投下的点点日光,还是要藏起内心的烦乱。 司莽看他如此不再多言,低着头往回走,正好迎上了薛岩。他转头看了看主人想要开口禀报,被她示意噤声让他自去。司莽会意,径直走了,临走时对她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意味深长。 他笑什么?薛岩感觉怪怪的,也不愿多想,只管蹑手蹑脚的上前。 连锦年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以为他去而复返,不耐烦的说道:“还有什么事?” 他的眉头锁的好深,两个眼眶处隐隐的透出一层青黑,使得整张脸看起来憔悴不堪,不过俊朗的外貌并没有因此而失色。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不宁,她很想去抚平他眉宇间的忧伤。想了想,她把双手放在他肩膀上轻轻揉捏起来。 感觉到肩头的柔软纤巧绝不是司莽可以给予的,他疑惑的睁开眼睛,转过头看见是她,笑容随即浮现出来。他轻轻的说道.:“是你啊岩儿,夜里睡的可好?” 平日里他总在她面前展现这样的笑容,似乎从不知道什么是悲伤,难道那些都是不真实的吗?也许刚才的面貌才是他生活里的一部分,唉,这又是为什么? 薛岩抿嘴浅笑道:“还好,你昨晚一直在这吗?”她意识到自己又不想称呼他“连叔叔”了。 “嗯,我看天快亮了,赶回去也不得安睡,还不如在这里休息片刻养养精神。”他满不在乎的笑着,这笑容映入她的眼帘却格外心酸。果然,他在这里胡乱将就了,魁梧的身躯靠在这硬硬的木椅上,该有多辛苦啊。 “要不你到里面的榻上睡会,这里怎么可以?” “不了,天气这么好,我也睡不着了。”他索性坐直了身子,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掀了披风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只片刻功夫,笑意盈盈的他哪里还能看出半点倦怠。 薛岩有些后悔,如果她刚才没来,司莽离开之后他肯定能多睡会,倒是自己的到来让他不得安宁了。她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她觉得他是孤单的,只是从不肯被人看到而已。 连锦年看她眼神迷离,轻拍了下她的头说道:“哎,怎么好好的发起呆来,走,我们去吃点东西,你肯定饿了。” 这会应该是用午膳的时候了,可是灵定园里怎么如此清冷,也不见有人来招呼。她四下望着,想找出个人来。 他解释道:“我让漾儿先休息两天,其他小丫头我看都不利落,让她们不要过来烦扰。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看他表情神秘,她顿时来了兴致。到这里许多日子了,天天被琐事困住手脚,难得能像今天这般无人管束落得清净。 他笑而不答,步履飞快的在前面引路。 两人出了园子,往七瓣云的方向走去。才到那里就看到岸边停泊了一只木船,不大不小正好能容下他们两人。这船是府里的小厮下河打捞枯叶用的,平日就系在湖心。这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他的安排。 湖面上波光粼粼,好似璀璨的星光耀眼夺目。极目眺望,湖心深处覆盖着满满的绿色,薛岩望望那里,又看看这船,开心的说道:“我们是要去那里采菱角吗?” “嗬,你还知道菱角哪,了不得了。”他这话不知是有意逗她还是带着嘲弄。 她不服气的说道:“我当然知道,以前我在蟠龙镇的时候门口的林子边上就有条小河,我经常下河去呢,都不需要划船。每次我都能采到一盆,这么大的,姨妈她……”说到姨妈,她心头一沉立刻住了嘴。 连锦年知她的心思,赶忙岔开话题道:“我也好些年不来这里了,也不知道湖里还有没有你说的菱角,但是莲蓬肯定是有的,我们看看去。” “好啊,莲蓬也不错啊。”薛岩也不想自己的事情让他扫兴,故作雀跃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走吧走吧,我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连锦年率先跳到船上,因为用力过猛船身摇晃的厉害,他伸展双臂努力平衡了好一会才稳当下来。薛岩在岸上笑弯了腰,直数落他笨。他当即沉下脸说道:“小丫头,没大没小的,你来试试!” “来就来,你看好咯!”薛岩想也不想的跳了上去,身手果然敏捷,船身虽然摇晃却难不倒她,只见她的双足跟生了跟一样钉在船舱四平八稳。都说南人驾船北人骑马,这话一点不错。她自小生活在水乡,驾船行舟对她来说还真是小菜一碟。 连锦年算是见识了她的本领,惊得老半天没合拢嘴。 “怎么样?服输了吧,叫声好听的我带你去摘莲蓬。”薛岩十分得意的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头发,有意激他。 阳光下碧波里,她的面容分外娇媚,让人忍不住伸手想捏上一把…… 连锦年意识到自己走神,将神思强行拉了回来。怎么能轻易认输呢?突然他恶作剧的晃动身子,小船跟着摇晃摆动,他自恃人高马大可以稳住阵脚,却不料被这小船儿带动着颠簸起来,前俯后仰又无物可抓,踉踉跄跄的十分狼狈。薛岩本想看他自作自受,又吃不消他这般“痛苦”,赶紧快走两步扶住他说道:“没用的,我从小就在水边长大,这个你赢不了我的,别把自己摔河里了。” 他的脸讪讪的,虽然常年驻关肤色较黑,但还是能看的出来脸上红红的,像上了两道胭脂。 “你很热啊?”薛岩知道他不好意思却故意气他。 “还好,还好,就是赢不了你被你急的……哎呀呀……不好……哎哟……”又是一阵慌乱的扑腾,他还想靠着自己的脚力站住不动,终究敌不过水里的波动,到最后只能认命,双手搭在她的肩头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我放手了啊,不要再闹了。”薛岩又好气又好笑。刚松开他的腰,他却一个趔趄又要往河里栽,惹得她忍不住嗔道:“你看你,现世报,看下次你还敢不敢了。” 连锦年无心逞能,毕竟水上功夫不如人家,只得收敛了自己的脾气,长叹一声道:“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连锦年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却在此被你一个小丫头欺负了去,哎呀呀,幸亏我柏大哥现在不在,要是给他看到了肯定要笑话死我了。不过你也别得意,下次我让阿莽跟你比拼,他可是一等一的好手……” 薛岩明媚一笑,扶稳了他一起坐下来,又忙着去拨弄木桨。 两人说着笑着,朝着荷叶深处划去。 ------------ 第36章 苏醒 更新时间:2013-06-05 荷叶碧连天,花香满四溢,这里真是一处极好的所在。身在其间,沁人心脾,顿时让人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连锦年负责划船,薛岩在一旁协助。船身经过处折断了不少荷叶,薛岩看着不忍,提醒他慢着些,自己则小心翼翼的将茎叶拨开,尽量不要碰着它们。看到她这般专注,他不免取笑道:“咱们本是来采莲蓬的,现在你连叶子都舍不得伤到,待会如何下的去手?” 薛岩顺口说道:“你要采它们的果实,又不好好待这些枝叶,它们心里怎么会好受呢?” 连锦年知她心善,笑了笑,继续慢慢向前划动。突然他发问道:“你……会恨他们吗?” 他们?他是在说韦夫人和冰黎那些人吗? 薛岩摇头说道:“不恨,恨也没有用,已经这样了,何必找理由让自己不得安宁。”她的语气淡淡的,面上没有半点表情。在她说这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停顿了,并且抬眼看了他一下,双眸里不见任何躲闪。很快她低下头自嘲的笑笑,又开始去拨荷叶。 他的心颤抖了一下,再次感觉到自己的无用。他是无上荣耀的显郡王,行军布阵是他的强项,当年那一战奠定了他今日的地位,至今在王侯里面还没有可以超越他的对手。可是现在除了等待朝廷的安排再无甚作为,这让人何其苦闷。 呀,好大的一朵荷花啊,正在前方肆意的招展。薛岩靠上去,捧起娇嫩的花瓣嗅了嗅,清新的味道,还带着淡淡的甜。她满是欢喜的招手让他过来。 在船上摸索了好一阵,终于找到了些平衡的感觉,他曲着身子往她那头走去,等站稳妥了便倾身向前去闻那荷香,果然清爽无比。粉色的荷花映衬着她雪白的脖子,十分的旖旎。 “好闻吧?”她回转身对着他笑,发现他的唇正与她眼睛齐平,船内的空间如此狭小,两人靠的这般紧实,难免有些心慌。 “嗯,远观本就很美了,近距离欣赏更是美妙。”他的声音柔腻的的像蜜,吐出的气息拂在她脸上,痒痒的。 是说花还是说她? 她娇羞的低下头,长长的睫毛调皮的颤动着,惹得他一阵遐想…… “我们……我们再往里看看,也许还有更漂亮的……”薛岩将散乱的头发拨到脑后,又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这个无意的动作仿佛是一种挑逗,拨乱了他的心弦,他忍不住张开双臂抱紧了她,呼吸急促,并且深深的呼唤道:“岩儿……” “嗯……”她察觉了他的异样,心里怦怦直跳,脸红的都抬不起来了。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这样相拥,只是现在的感觉不似从前,是的,完全不是!她可以确定他“变”了,再不是叔叔搂着侄女的那种爱昵。 “岩儿……我……我……”不知是这微风弄情花香迷醉,还是眼前的她动人心魄难以抵挡,他居然这样毫无顾忌的抱住了她!是哪里出了问题吗?他不应该这样的,可是搂着她的感觉却又如此美好,让他眷恋难舍。 她何尝不是如此。噢,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要说,就这样好吗?她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双手更是紧紧的环住他的腰,再不愿丢开。 她默认了,她是喜欢他的是吗?就在这简单的互动之中,他明白了她的心意。真让人不敢相信啊,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孰先孰后?自己居然就这样喜欢上了她,匪夷所思的感觉,不!会不会是错觉?他不应该有爱了,不是吗? 风儿阵阵撩人情思,他想了很多,想了很远。他们合适吗?是老天故意的捉弄还是对他的眷念?他有能力守护她吗?从前也许可以,现在却……他不能再爱了! 两人静默着,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他们都在害怕,都不敢看对方一眼,是怕弄错了心意?还是隐隐的恐惧? “下次别来找我了,我也不能再见你!”突然,一个轻柔的声音飘了过来,不偏不倚落进他们的耳朵,两人吃了一惊,互相对望了一眼,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人? 薛岩不由的颤动了一下,她的这份惊讶迅速传递到了他的身上,他把手放在她唇边轻抚了一下,她点点头,本来分开的身体再次贴到了一起,那么的自然。 凝神静听,再也没有了回音,难道刚才产生了幻觉?薛岩睁大了眼睛四下观望,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正要开口,刚才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是个女人的声音,很轻,好像从船头的右前方传来的。没错,他们随即听到了流水被划开的哗哗声响。再仔细察看,那边不远处层层荷叶正剧烈起伏,不是风吹的痕迹,是有人在划桨。 “我做不到,你知道我放心不下,你别这样对我好吗?”是柏荣的声音,距离好像更近了一些。这样柔和的语调她不会听错的,是柏荣,不知跟他说话的那个女人是谁? “他们是柏荣和沈冰黎。”连锦年在她耳边轻轻的嘀咕了一句。 啊?他们两个怎么也会到此,是跟踪他们而来还是凑巧,一会撞见了该怎么说?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如果平时本也没什么,可是刚才她分明和他抱在了一起,虽然旁人未必知情,当事人总感觉做了亏心事底气不足。人啊大抵如此,以为人人都知道了,人人都是冲着这事来的,其实是自己出卖了自己。 连锦年轻拍她的肩膀让她安心。是了,有他在,不消自己操心的。 水流声没有继续,他们的船好像停靠了下来无意前行,也许那里刚好是他们的目的地。这样也好,避免了见面的尴尬。 薛岩少不得庆幸一番,这里地处湖心人迹罕至,荷叶重重叠叠茂盛的很,就算是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前面的情形。只是他们来此作甚,也是来游玩的吗?想着想着她不免暗笑自己:只许你和他来,他们就不可以吗?府里地方虽大,是非也多,这里是再好不过的清净地了,也许还是你们打扰到了他们呢。 “一想到我的爹娘在那里受苦,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你让我怎么办?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接不回他们我永远不会开心的,也没有心思考虑其他的……”冰黎苦闷的说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在想办法,冰黎,你相信我,我跟你的心思是一样的,我会努力做到更好!”柏荣急急的说道。 “没有用的,你们柏王府帮不上忙。”沈冰黎幽幽一叹。 “那我去求曾夫人,也许她会答应……” “不要去求她,我没有把事做好她如何会兑现承诺,除非你让韦映羽交出蕊蕊小郡主还有可能,不过……算了,你不要去想这些事情了……对不起,柏荣,我……你还是忘了我吧……”她不想难为他,说到他的姨妈韦夫人,连柏王爷都逼不出她话来,更何况是他柏荣呢。 “不!冰黎,你又要以身试毒是不是?你上次怎么答应我的,你说再不冒险了,你不记得那次你差点就醒不来了,为什么你又要一意孤行!” “我原本以为还有其他办法可想,但是现在曾夫人那条路已经走不通了,我只有这个法子了。柏荣,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了吗,我是你大哥的妻子……”沈冰黎带着哭腔,她到底还不够坚强,她以为自己再不会有眼泪了。 半晌都没有听到柏荣的声音,他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也许关于这样的对话发生过不止一次了,那是道逾越不了的鸿沟。她是他的嫂子,虽然他的大哥柏茫在幼年的时候早早夭折了,可是仍然改变不了她婚配予他的事实。她是个有名分的人,在朝廷的皇册上早有记载,谁能推翻? 薛岩轻咬着嘴唇,想到先前连锦年问她恨不恨的问题。如果说前面还带着一丝掩饰,现在她真是一点恨意都没有了。沈冰黎比她还要不幸,小小年纪就注定孤寡一生,即使现在遇到相爱的人也无望相守。而她,总算还有个归宿,说不定日后还能跟摩恩王子倾心相爱,白头偕老,谁又能说的准呢? “冰黎,事在人为,只要我们肯努力。对了,连叔叔的事情你听说过没?”柏荣的声音里不知怎地充满了希望。 “什么?” “当初连叔叔跟我姨妈是指过婚的,后来他跟皇上请旨取消了婚约,然后跟现在的婶婶联姻了。连婶婶是温王府的郡主。”柏荣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可知道连婶婶的身份吗,她原是连王府世子连锦丰未过门的妻子,连叔叔未来的嫂嫂,可是连世子战死后他立刻娶了她,厉不厉害?你说这个情形跟我们现在是不是一样的?” “啊?怎么可能!”沈冰黎显然不信。柏荣又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可惜被风吹散了,隐隐约约的再听不到详情。 薛岩心里慌张的厉害。他悔婚的事情她早已知道,却想不到他居然娶的是自己的嫂子!为什么?是狂热的爱恋还是对权力的追求让他超越了世俗做出如此撼人的举动。偏偏又在这个时候让她知道了这些,那番温存尚在眼前,现在似乎正赤裸裸的嘲笑她的痴傻。 她推开他,有意与他保持些距离,可是又忍不住偷偷的打量他。 此刻的他脸色铁青,双目低垂,久久没有言声。他就不想跟她解释解释吗,是根本不在意她的心思还是无话可说? ------------ 第37章 沉醉 更新时间:2013-06-06 那边好像在泼水,嬉戏打闹之声不断传来,十分的欢乐,恰好与这里的冷清沉寂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哎呀,冰黎冰黎,我找到一个好大的莲蓬,快看哪!”柏荣高声呼喊道。 “哼,我要找个更大的把你比下去,你等着……”到底脱不了小女孩的脾性,又加上心爱的人儿陪在身旁,沈冰黎的兴致明显高昂了不少。 “别够那么高的,好危险,哎呀呀,别找了,你快坐下吧,我再找个好的来,一会剥了给你,来,这个先接着!” “哎!”沈冰黎欢快的应着,瞬间却发出了一声叹息。 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倏地从前方出现,绿绿的,朝着薛岩的落脚处飞来。那是什么?薛岩迟疑了一下,已来不及躲闪。突然人影一晃,连锦年挡在她身前,就听“啪”的一声那绿色东西砸在了他额头,他“哧”的咧了咧嘴,身子也紧跟着摇晃了几下,最终还是站稳了脚跟。 船舱里端端正正的躺着一个硕大的莲蓬,丰满厚实。唉,一定是柏荣用力过猛扔到了这头。 果然,那边响起了沈冰黎的声音――“你看你,逞的什么能,就这么点距离你递给我不就行了吗,哎呀,也不知被你扔哪里去了,真是可惜。” 柏荣憨笑着哄她道:“没什么可惜的,莲蓬多的是,我再找找就是了。” “是啊是啊,名门闺秀多的是,你又何必找我来!”沈冰黎突然变了口气。 “冰黎!你又来了,我……”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在无理取闹,岔开了话题说道:“唉,我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回去吧,我怕他们好找,到时候又有一番话。” “我们难得寻了机会出来,父王找我姨妈要蕊蕊还来不及,怎会顾得上我们?冰黎,我想跟你多待会。”柏荣十分不舍,平日里虽然常在府里相见,却不能说半句体己的话,生生的折磨人啊。 “难说,还是小心为妙,走吧,下次我答应你再出来就是了。”沈冰黎柔声说道。 柏荣又磨了几句,抵不住她的坚持,只得依言往回划。 看前方那荷叶又再度抖动起伏,水波的声音也渐渐的远了。 薛岩因他刚才那一遮挡,心里充满了感动。她走到他身边,看他的额上红了一块,叹了口气说道:“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站出来了,万一是个石块什么的,岂不要挂彩?来,让我看看。” 他绷着个脸,一动不动,好像在跟谁赌气一般。 “我看看……”她踮起脚尖去摸他的额头,手势十分轻柔。还好没破,就是红的厉害,好像有些肿了。她忍不住抱怨道:“世子哥哥也真是的,怎么就失了准头,不明不白的挨他一记,还只能吃个哑巴亏,唉。” 他还是没有说话。 她飞快的扫了他一眼,看到他咬紧了牙关,心想定是自己刚才那一推惹的祸,竟然有些后悔。“下次别这样了!”她的手滑到他肩上,正要移开,却突然被他一把握住了,再次放回到额头。 她吃了一惊,本能的要抽回手去,哪里能够得逞。 他定定的看着她,眼里蕴含着忧伤和迷茫,让人捉摸不透。 持续良久,薛岩没好气的说道:“你的手不酸吗?” 他摇摇头。 “我的手都麻了。放开我,我要回去了。”薛岩扭着身子抗议道。是啊,他这般魁梧高大,也不知道迁就体恤,倒让娇小玲珑的她一直抬着胳膊,怎不辛苦? 他自知疏忽,慢慢松开了手。 她白了他一眼,转身欲往船头去,不料又被他从背后圈住了腰肢,紧的都快喘不过气来。 “你作什么?”薛岩脸上一热,妄图去掰开腰上的束缚,反而被他大手覆小手的困了个严严实实。今天的他好怪,怪的让她乱了神思。 “岩儿……”他把脸贴到她耳边来回摩擦着。 她见挣脱不开索性不再动弹,只是将头歪向了另一边,存心跟他作对。 “岩儿……岩儿……”他的声音充满了悲戚,像极了一个受伤的孩子。是柏荣的言语让他想起了从前,还是她的举动让他觉得委屈? 薛岩心软了,但是想到他的过去她心有芥蒂,发问道:“世子哥哥说的是真的吗,你和郡王妃……”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是与不是有什么要紧,我们不要再提它好吗?” 是与不是有什么要紧?他真的这么想吗?如果不是因为他悔婚,韦夫人不会有如今的性情,蕊蕊小郡主也未必会遭此磨难。为什么她开口相问了,他还能回答的如此轻巧?真的没有必要跟她解释解释吗,那他跟方庆远又有何异? 她失望的说道:“算了,不说就算了,我要回去了。”她提醒他放手,可是他却跟铁塔一般伫立不动,哪里容她脱身。她气急,狠狠去踩他的脚,可是他居然忍住了痛没有动弹,似乎所有抗争在他面前都是徒劳的。她负气的说道:“有这样做叔叔的吗,欺负自己的小侄女,真不觉得害臊!” 一声“叔叔”点到了他的痛处,他立刻松了手,颓丧的坐倒在船舱里。薛岩冷哼一声,径直往船头一坐,不愿意再看他一眼,只管盯着水中的浮叶发呆。 好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她恼恨的是他的态度,为什么不肯亲口告诉她真相,为什么有关他的故事总要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但是她心里又是胆怯的,不敢想象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她该如何抉择,反而希望他能用绝好的理由击倒那些传闻,证明自己的清白。这算是自欺欺人吗?算吧,然而他好像连骗都不想骗她,好气人啊。 “来,吃点吧,从起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别饿着了。”一只大手在她面前舒展开来,手心里是十几颗莲蓬子,青翠可人,看着十分惹眼。原来他把那个“不速之客”开膛破肚了。 “我不饿!”她吞咽了下口水,其实早就饥肠辘辘了,只是他越是这般温和柔顺越是刺激到了她,她宁愿他能大肆宣泄心里的愤懑,也不要这样温润如玉,波澜不惊。如果他真的在乎她,他应该跟她说明一切的,不是吗? “别犟了,拿着!”他递近了些。 她横了他一眼,生气的推开去,莲蓬子立刻从他手里滚掉了,零零落落的。 他冷着脸,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去捡拾,然后兜在怀里用袖子擦干净了,再次递给她说道:“岩儿,不要闹了,等你吃完这个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不好!”她回嘴道。 “好吧,那我们现在就回去。”他服输了,站起身来往另一头走。 薛岩气不打一处来,抢先跑上前去,拎起那对木桨奋力往水里掷去,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小妮子身子瘦弱,因脾气上来蛮劲大的吓人,居然把那木桨扔出了丈把远。只听沉闷的一声,那对桨就这样离了视野埋入了茂盛的荷叶堆里,她也因反作用力摔倒在了舱底,样子十分狼狈。 连锦年急忙去扶她,却被她死命一推,同样摔倒在了舱里。唉,这小妮子性子真野,从前可一点都没看出来! 他迅速坐起来扑倒在她身上说道:“岩儿,别这样,你这是何苦!” 是啊,这是何苦,就是因为他她才失落发狂的,他却说这样的话。薛岩恼怒的喊道:“不要碰我,我讨厌你!” “岩儿!” “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她极力的要推开他,因为激动小脸涨的通红。 他控制住她,吼叫道:“你再说一次!有本事你再说一次!”凌厉的眼神仿佛要刺透她的心脏,他真的生气了。 说就说,难道还怕你不成?薛岩跟他杠上了,叫嚷道:“我讨厌你,我就是讨厌……” 他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嘴唇封住了她的盈盈小口,硬生生的把她的话堵在了喉咙深处。 她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天哪,他的脸近在咫尺,就在自己的眼睑处,让人窒息! 这是在做梦吗?他怎么可以对她……她是他的世侄女啊,难道他忘记了吗?他竟然……可是他的唇又如此柔软,湿湿的,糯糯的,好像还有点甜甜的滋味。 他轻柔的吮吸着她的双唇,把灼热的温度不断传递给她,酥酥的,麻麻的…… 她本来是要抗拒的,可是推不开他。噢,不,她怎么还舍得去推开他。她贪恋他唇上的味道,还有他挺拔的鼻子在她脸上摩挲的感觉……一时之间,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彼此,深深的沉醉让人欲罢不能…… “你还说不说了?”他突然停了下来,离开了她的唇,又忍不住轻啄了一下,英俊的脸庞上写满了不可一世的霸气,让她爱憎难舍。 她伸出小拳头去捶他,像打在棉花包上一样,有气无力。 从她的表情里已经看到了答案,他随即展现出一个坏坏的笑容,仍然不依不饶的说道:“快回答我,以后还说不说了?” “唔……不说了……”她娇羞的垂下眼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叫我!”他命令道。 “嗯?连叔叔……”她半醉半醒,思维混乱。 “什么?”他提高了音调,分明是在抗议。 “郡王爷……”她换了个称呼。 “什么?”明显的不满意。 这让她想起他们第一次在王府里相遇的情景,也是这般慌乱无措,该死的,他到底要她叫什么? “叫我锦年,小呆子!”他受不了她的迟钝,平日里还是蛮机灵的一个丫头,今天怎么就…… “噢,我……我……我不敢!”她小声的说了出来,真的没想过这样的称呼,他可是威名赫赫的显郡王啊。 “这个时候知道害怕了,刚才你还胆大包天呢!”他肆意的取笑她,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 她撅起了小嘴,还说呢,全是他惹起来的! 好啊,她居然还敢耍脾气,他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命令道:“快叫我!” “锦……锦年……”她羞涩的唤道。 “好勉强,我的名字有那么难说出口吗?”好讨厌啊,他居然得寸进尺。 “锦年!” “嗯……”他心满意足的笑了,再次迎上她诱人的唇,狂热而炽烈,再也不愿分开…… ------------ 第38章 故事 更新时间:2013-06-07 水浪拍打着小船发出汩汩的声音,更显出这里的静谧。清香的气味萦绕在他们周围,刺激着某些情愫。 他的唇如雨点般落在她的脸上,额头,然后轻轻的下移,到她的细颈,耳垂,似乎总是索求无度…… 灼热的气息充斥着她的肌肤,他热烈的亲吻简直要让她晕眩了,她不由自主的贴紧了他的身体,迎合着他的心意。 突然,她的肚子咕噜噜的叫唤了一声,哎呀,在这个当口! 他停下来凝望着她,眼睛亮亮的闪着光辉。 她害羞的避开他的目光,好丢脸啊,真想跳到水里算了。 他轻轻的笑了起来,揉揉她的头说道:“看你饿的,来,我这里有吃的!”说着他便从怀里摸出那些莲蓬子,挑了一颗送到她嘴里。 她调皮一笑,欣然享受这种服务。嗯,好嫩的莲子,清爽可口。 “怎么样,味道如何?”他又递了一颗到她嘴里,柔声问道。 “好吃极了,你也尝尝看,我每年夏天都会采这个来吃。”她拿起一颗递给他,他摇摇头说自己不饿,看着她吃就好了。她哪里肯独享美味,不由分说的把莲子塞到他嘴里,手指触到了他的嘴唇,软软的。想到刚才她跟他那般亲密的贴合在一起,脸上的红晕又深了一层。 他细细咀嚼后说道:“味道确实不错呢。” 见他也说好,她再挑了一颗丰满的给他,手指在他唇边停留的一刹那突然被他一口咬住了。她慌乱的缩手,看到是他眼里满满的情意。 “哎呀,你弄疼我了……”她轻呼一声,其实一点都不疼,只是为了掩饰心里的那份羞涩。他自然看透了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了一下,抬眼说道:“现在还疼不疼了?” “你坏!”知道他在逗自己,她嘟起了小嘴,那不胜娇羞的模样反而挑起了他的欲望,他再度把她拥入怀中,深深的送上一吻,吻得都快让她喘不过气来了,可是心里分明好喜欢这样的他。 “现在饱了没有?”他在她耳边低低的笑着。 “什么……”马上意识到他话里的含义,她恨恨的皱了眉头,真讨厌真讨厌,又在取笑她了不是。 他哈哈大笑着坐直了身子,开始一颗一颗的喂她莲子。 就这样躺在他的怀里,远看蓝天白云,静听流水哗哗,同时品味这香甜的果实,好不惬意舒畅。而且,她还可以如此近距离的去抚弄他的脸,他的鼻子,他的眉毛,他的额头,真实的让人不敢相信。 他现在是属于她的了,是不是?刚才他们的拥抱和亲吻算不算是一种承诺?答案是肯定的!可是关于他的过去她还在介意,是的,因为在乎所以她无法释怀。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强烈渴求,她有权知道真相的,哪怕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她也应该知道。 “你……”她张嘴欲问,没想到他也正好开了口,两人同时说了这个字。 他笑道:“你先说好了。” “不,我要你先说。” “好!”他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说道:“我看你刚才突然愣神,想问你在想什么?” “你猜!” “让我猜?”他顿了顿,含笑说道:“你在想现在要是有只烤乳猪摆在这里多好,那就可以,哎呀……”他一脸垂涎,作大快朵颐状。 他是故意气她吗,他应该明白她心里想的不是这个,她猛的坐起来捋捋头发说道:“就知道打诨,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你舍得不理我吗?”他嘻皮笑脸的黏上来,完全无视她的不满。 “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她变了颜色,发狠道。 看她动了怒,他柔声说道:“你看你好端端的又生气了,我是逗你玩的呢。” 逗她玩?算了算了,他还在忽略她的心境,好没意思。她冷着脸说道:“我要回去!现在就回!” “岩儿……” “我要回去!” “岩儿!” “我就是要回去!” “你忘了划船的桨被你丢掉了?”他无奈的说道。 “啊!”想起来了,刚才她盛怒之下丢了那要命的木桨! “我们暂时回不去了,如果凭双手划这条小船估计到天亮我们也靠不了岸!”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淡定。 “那该怎么办?”她已经六神无主了。 “等等阿莽吧,他知道我出来的,等他办完差事回来不见了我必然会想办法寻找。” 啊?等司莽找到这里要到什么时候!天哪!她顿时感觉天昏地暗,再好的景色都入不到她眼里了,尤其是现在她又跟他赌上了气。哎呀,自己怎么一时冲动把木桨扔了,扔什么不好偏偏要扔它,真是昏了头了。 她不断抱怨自己,看到他心定神闲的站在那里眺望风景,更是气伤了,推搡他道:“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会扔掉桨吗,都是你!” “哎,慢着点慢着点。”这可是在水上,他可驾驭不了这漂浮的东西。自知理亏,他索性坐下来说道:“岩儿,别这样,刚才我们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跟我发脾气,我不要你这样!” 是的,刚才他们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又吵上了,她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她现在不仅是介意,甚至嫉妒在他生命中出现的那两个女人,他对她们究竟抱着怎样的感情,自己又在他心里占据什么地位,她都想知道! “还不因为你,我才会这样,你还说我!”她委屈的掉了眼泪,指着他说道:“为什么别人都知道的事情我就不能知道,为什么你的事情我要听别人说起,你却不能告诉我?我就想弄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之前你总是要我相信你,有什么事情都不要瞒你,可是你自己呢,你想想你是这么对我的吗?是你说话不算数的,你还在把我当个小孩子哄吗,我才不要呢!” 他听的呆了,良久,伏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对不起,岩儿。” 对不起有什么用,她不要理他!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搂住她说道:“岩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故事?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跟她说故事,这是什么人什么思维嘛!她捂住了耳朵表示抗议。 他仰起头,看着苍茫的天空猛吸了口气,定了定神。然后把她的手强行拉下来,握在手里,慢慢启口道:“这个故事你会感兴趣的!” 什么? 看到他眼里的坚定,她不由的停止了哭泣,他要跟她讲什么故事? “在很久以前,有兄弟两个感情很好……” “等一下,是两兄弟上山打虎吗?如果是这个就不用讲下去了,我姨妈早跟我讲过了!”她插嘴道。 “不是!”他毅然摇头道:“这个故事我从没跟人讲过,你是第一个,我想也是最后一个!”他的声音阴沉的可怕,听得她有些莫名的害怕。 他继续往下说道:“这两兄弟的感情真的很好,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弟弟是庶出,母亲的出身不是很好,他从小就遭受别人的白眼,但越是这样他越淘气,经常因无端闯祸而受到责罚,其实他是想引起父亲的注意,让父亲能正眼看他一眼,遗憾的是他的父亲好像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可是那个嫡子身份的哥哥从来没有看轻他,反而处处维护他帮他说话,每当他下跪受罚的时候这个哥哥都会陪着他一起。”说到此,他低声问道:“你说这两兄弟的感情是不是很好?” “嗯!我从小就希望有这样一个哥哥可以守着我护着我。”薛岩羡慕的说道。 他点点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后来呢?他们两个怎么样了?”她捅了捅他,催促道。 “后来?哦,后来,后来两人渐渐长大,都到了婚配的年龄。弟弟遵从父亲的安排跟一位姑娘订了婚约,哥哥却头一次逆了父亲的意思要自己做主,因为那时候哥哥遇见了他的意中人,两人一见钟情互通了姓名,事后哥哥才知道这位姑娘很有家世,不是一般人家可以匹配的。可是哥哥的心意也很坚决,发誓一定要娶到她做自己的妻子。那姑娘的父亲经不住他苦苦哀求终于松了口,对外宣布说他若能得到皇帝的封赏就答应把女儿许配给他。虽然这样的条件十分苛刻,但是好歹有一线希望。很快机会来了,边关战事突发,兄弟俩都踊跃报名参战,哥哥自然是冲着建功立业的目的去的,而弟弟也有个心愿,那就是要助哥哥一臂之力。很不幸的是哥哥在这场战争中牺牲了,临死前他嘱咐弟弟一定要照顾好那位姑娘,否则他死不瞑目。弟弟悲痛欲绝,带领士兵突出重围,然后和前来救援的军队会师再次出战,最终他们打了胜仗荣耀而归,但是他哥哥的英魂却永远留在了关外,胜利对弟弟而言不再有任何的意义!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可抑制的悲伤。 “好可惜,哥哥就这样牺牲了,那后来呢?”薛岩追问道。 “后来……” “他们兄弟这般要好,后来他肯定依照哥哥的嘱咐帮着照顾那位姑娘了,是不是?” “是!而且皇帝为了表彰他平夷的功绩,在他的爵位上加封了一个‘显’字,显耀的显!” 显?显耀的显?她的手颤抖了一下,感觉到他的手心有些冰冷。 “那……那姑娘呢?”她预感到了什么,声音抖得厉害。 “他娶了她,让她做了自己的妻子,这样他就能照顾她一辈子了!” “啊!”薛岩惊叫道:“那跟这个弟弟有婚约的姑娘怎么办?哥哥只是嘱咐他照顾自己的意中人,并没有要求他娶她啊,难道他对哥哥的未婚妻也有……也有感情!” “哥哥是他从小到大唯一信任的人,也是他景仰的英雄,你无法理解这个哥哥在他心目中所占的份量,你无法理解!”他侧过头去,眼圈早已通红一片。 ------------ 第39章 交心 更新时间:2013-06-08 还需要继续求证吗?爵位前加封了一个“显”字,既是显耀的显,也是显郡王的显!他为了哥哥的遗愿娶了未来的嫂子,背弃了那个跟他有过白首之盟的人。一边是兄弟情谊,一边是儿女情长,厚此薄彼,难以并重。 “锦年……”她伏在他胸口沉默良久。说什么好呢?似乎说什么都不合时宜,都不能缓解他内心的伤痛。 “我是不是很傻?”他幽幽的叹息道:“我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是否会让他满意,自从他撒手而去,我一度失去了方向。没有人能跟我分享生活中的乐事,那些策马扬鞭壮志飞扬的日子再也不会复返了!” 这话听的她好心痛,她去摸他的脸,想把他的愁容抚平:“对不起,是我让你勾起了这许多回忆,我刚才脾气不好,只顾着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没想到你心里会这么苦……” 他摇着头说道:“不怪你,你对我发脾气说明你心里有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藏着不说。那他在乎他的妻子吗,还有他曾经的未婚妻,他还在乎她们吗? “我想问你句话,你可以说我小心眼,可是我若不问清楚心里一定不会安宁的,你明白吗?” “嗯,我知道的。”他的声音很轻柔。 “你……你在乎她吗?还有……还有那个她,你还在乎吗?”她的言辞有些混乱,说了两个“她”,他能区分的了吗? “岩儿……” “嗯。”她支吾着,尽量压低了自己的视线。她在害怕那要命的答案,她觉得渺小的自己实在没有多少信心和实力可以占据他的心。是啊,他的妻子守在他身边有十余年了,凭她是谁,能这样轻巧的取而代之吗?还有韦夫人,她的心机和手段有几个女人可以比拼? “你看着我!”他的声音有些奇怪,怎么?他生气了吗? 她小心翼翼的迎上去,看到他眸子里燃烧着烈火,身体轻轻的颤抖起来。他真的生气了吗? 他扶稳了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听着,我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也不会随随便便的对一个女人动感情,你懂不懂?”他的手抓的她好疼,为什么他会这么激动,因为她又刺激到他了,是不是? 他分明否定了她们!噢,无可言语的快乐萦绕在她心头。她踮起脚尖大胆的在他唇上点了一下,然后瘫软到他怀里再也不能动弹。他现在真的是属于她的了,这样做自私吗?她掠夺了他所有的爱,就在这朝夕之间。可是,爱本来就是自私的,容不得太多的谦让和妥协,不是吗? 他感受到了她的心意,百感交集。有些话埋的久了把自己压抑的好苦,现在说了出来居然觉得轻松许多,是不是早就应该学着释放。她是他命里的红鸾星吗,是来拯救他的是吗,可是谁又来拯救她呢?想到她目前的身份,她身上担负的使命,他的心又凉了半截,自己无力救她,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这份感情,如果他们能早一点开始,在她没有入王府前就开始,他们现在会不会过的很幸福?可是眼下她是不自由的,她在他身边的日子不会多久了,以后若要相见更是希望渺茫…… 心情复杂,难以言表,下面的路不是他们能够掌控的,但是要坐以待毙吗?不,这不是他连锦年的做事风格!坚持抗争吗?堵上柏连两家的性命,还有那一触即发的战争?难!难!难! “锦年……”她察觉了他的变化,轻轻呼唤道。 “嗯!” “锦年……”她再次唤道。 “嗯!”他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怎么了,小傻瓜?” “我就想喊喊你的名字,因为我怕这些都是不真实的,也许一会就醒了,我就再也不能这样抱着你了……”她凄楚的说道。 他笑了,安慰道:“怎么会,我这不好好的在你身边嘛,不是梦,是真的,小傻瓜,这怎么能是梦呢,我心里如何舍得?” “你会不会只把我当个小女孩一样看待?或者只是可怜我?”她说出了心里的担忧,她可不希望是这样,她要的不是这个。 他回想了下说道:“你本来就是个小女孩啊。” “啊?”她呆了。 “傻瓜,跟你说着玩的,我们岩儿早就是个大人了,而且脾气更大呢。”他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去寻找她的唇, 这个小妮子就像有魔力一样点燃了他。在他三十二年的人生里面,这是头一次不能自已。如果说前二十二年他是意气风发的,那后来的这十年绝对是沉着淡定的。自从大哥连锦丰过世后,他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表面狂放不羁,背后郁郁寡欢,没有人能了解他心里的隐痛。近十年他有大部分的时间是守在关口的,那里有他大哥的魂魄,好像在那里他才能找到一点点宁静。可是现在他居然跟个十七八岁的后生一样热情似火起来,是一时的冲动吗,还是他潜藏在心底的那份激情爆发了?可是不管怎样,是她让他找到了久违的心动,她是怎么做到的? 夕阳西下,最后一抹霞光投射到船上,身上,脸上,散发出金黄色的光芒。两人倚在船头看着静静的日落,绝美的享受。 薛岩苦笑道:“真回不去了吗,今天晚上要困在这里?王爷他们找不到我们会怎样?” 这个时候知道担心了,唉。他朝着前方努努嘴说道:“还有个办法,我跳下去找桨,或许有希望。” “你会水吗?”她怀疑的看着他,在船上都站立不稳的人可以吗? “额……一点点……一点点。”他的脸上露出了艰难之色。 她看透了他,捂嘴笑道:“还是别了,你也跟着下去了怎么办?” 他呵呵的笑出声来,实话,这个他还真不行。 “我去吧,我从小就水性好,我去找找看。”说着她就要跳下去,却被他死死的拽住了。 他沉着脸说道:“不行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以下水。老老实实坐这里吧,我们再等等。”他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嘴边吹了起来,一声长长的鸣叫飞跃直上,余音袅袅。 这声音她曾经听过的,王根自杀那夜就有这样的哨声出现。 侧耳倾听,久久没有回音,看来司莽还没有回到柏王府,唉。 两人相互依偎着欣赏眼前的风景,各自讲着小时候的趣事。当然大部分是她在说,关于蟠龙镇的生活以及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听得他不断感叹,原来江南水乡有这么多好吃好玩的。她自然避开了方家的事情,她希望从此以后她的人生里面只有他,不再会有别的男子,虽然她也知道这是个奢望,她已经是许过婚的女子。唉,就让她随便想想好了,走一步算一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的竟有些困意,今晚真的要在这里睡下吗?还好有他在,他的怀抱很温暖,让她觉得踏实可靠,她不由得打了好几个哈欠。 “睡吧,岩儿。”他轻轻的拍着她,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你呢?” “我等阿莽。” “我跟你一起等。” “傻丫头,快睡吧,听话。” “那我睡一会再跟你一起等,好吗?” “好的,睡吧,乖。”他摸着她的额头,又是轻轻一吻。她感觉什么都可以放下了,笑眯眯的闭上眼睛,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听着她平稳的鼻息声,他心里觉得温暖,不管明天如何,现在她是属于他的,他要好好珍惜。 夜色开始笼罩下来,虫鼓蛙鸣粉墨登场,夏末的风里还带着许多凉爽的气息。他看看熟睡中的她,稍微挪了挪身子,将她靠紧在自己胸前,一只手捂住她的耳朵,另一只手放在嘴边又吹起一声长哨。 等了片刻,没有听到任何异响。他定定的注视着水面,月光莹莹,波涛粼粼。朝廷每年都会派异姓王族去镇守边关,他早习惯了长时间的寂寞和等待。又过了几个时辰,他再次吹响了口哨,等待回音。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远方突然响起了同样的声音。他喜上眉梢,是司莽,他在用哨声呼唤自己。连锦年飞快的回复了他,哨声一长一短此起彼伏,即刻便联络上了。不消片刻,司莽就能找到他们。 “这丫头,睡的还挺实诚。”他看她一点都没有醒转的意思,刮了刮她的小鼻头。她迷迷糊糊的呓语了一声,转动着头在他怀里胡乱摸索,好像要找一个舒适的所在。 他又忍不住想要亲她了,哎呀,今天是怎么了,还不够吗?他摸着她的脸,滑滑的,似乎吹弹可破,趁着她睡着再亲一下吧,只一下。心里想着,他又贴近她的嘴唇,把自己交给了她。 小妮子睡的正香,经他这一下有些气短,小拳头挣扎着要推开他,这更激起了他的欲望,他的舌头不断探索着,想进一步寻找她的香甜。 她似睡非睡的轻轻呻吟起来。又在做梦吗,梦里的是他吗,高大的身影,俊俏的脸庞,含情脉脉的眼神…… “锦年……是你吗?”她半睁着眼睛。她的记忆里真的已经装满了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方庆远确实远走了吗? “嗯,是我。” “不要抛开我,好吗?” “嗯,我会一直在这陪着你,岩儿。” “好……好……我好开心……” “我也是!”他含着她的唇,把她下面的话尽数吞没了。 “爷!我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蓦地在背后响起。 噢,连锦年扫兴的皱了眉头,不用想都知道来人是谁――他来的果然很快!该死! ------------ 第40章 靠岸 更新时间:2013-06-09 连锦年一时忘记了他这个下属素来以快和准见长。 司莽的船上插着火把,熊熊燃烧的火焰足以照亮这一方水域。当然,刚才主子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尽收眼底,弄的他好不尴尬。 连锦年干咳了几声说道:“怎么到现在才来?让我一阵好等!”他故意摆出不悦的姿态为自己遮掩。 司莽回道:“刚到府里郡王妃便交办了一些事情,直到现在得以抽身。属下没什么好为自己开脱的,请爷责罚吧!” “嗨!你这个人哪,跟你说笑而已。”连锦年立刻变换了脸色,眉宇间尽是喜气。 说笑?司莽心里咯噔一声,今天爷是怎么了,无端端的跟他说笑? 连锦年可惜似的摇了摇头,唉,一点乐趣都不懂!他看司莽的船比自己这条要大很多,又说道:“我这船的木桨找不着了,所以没能划回去。现在就坐你的船吧,明天你再让小厮来清理这里。” “嗯!好!只是木桨怎么会没了?”司莽脱口而出。他伺候连锦年久了,事事都养成了思考的习惯,这会想也没想的道出了心中疑问。 连锦年瞟了他一眼没做解释,只管催促道:“赶紧回吧,时候不早了。” “是!”司莽立刻起身去扶他,看薛岩在他怀里睡着了,便想先接过她来,谁料连锦年拒绝道:“我自己可以,你只管扶住我。” “是!”司莽领命行事,待他坐定了,自己便到尾梢闷声不吭的划动起来。 晚风徐徐,夜色深沉,偌大的湖面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飘渺悠远,让人不可捉摸。司莽果然是驾船的一把好手,几经迂回兜转,木船顺利的驶出了荷叶丛,往对岸的七瓣云方向挺进。 连锦年回头看着背后的风景渐渐远去,想起白天的窘迫,不由叹道:“阿莽,改天我得跟你学学这水上本事,要不跟个旱鸭子似的被人家笑话了去。”说着他看了看怀里的薛岩,呵呵,这个人家自然是指她咯。 “爷不是说南蛮北夷要么放牧草原山林要么藏身沙漠荒地,一向都只会陆地作战,我们行军打仗熟悉地形善于借势就行,何须学习水上功夫?” “啊?我有这么说过吗?” “额……不是,可能是属下记岔了吧。”司莽看他的表情立刻改了口。 连锦年挠挠头,悠然自得的笑起来。 前面不远的地方出现一片红光,闪闪的亮透了半边天,还有人影在不断晃动。 “哎,你快看,那是什么?”连锦年细眯着眼睛,指着对岸说道。 “想是柏王爷不见了郡主,四下找寻。”司莽倒不惊奇。 “哦。” “爷,您累不累,要不要歇息歇息,属下先给您搭把手?”司莽突然说了这句。 两人相处多年,他自然领会司莽话里的意思,当即不假思索的说道:“不用了,哪里有那许多讲究。”以他跟柏王爷的关系,照顾自己的小侄女能有什么不妥。当然,他是对她动了情,给阿莽知道也是早晚的事情自然不用刻意避讳,至于其他人怎么看他目前还没有想过。 接近岸边的时候陆地上的人顿时骚动起来,纷纷叫嚷道:“哎呀,郡主找到了,跟郡王爷在一起呢,找到了找到了!” 连锦年充耳不闻,只嫌这些人聒噪会吵扰了薛岩。看司莽在拴绳索,他极不耐烦的从舱里站了起来,因坐的太久腿脚已经麻木,这一起身又带着负重,身子剧烈的摇晃起来,两个精干的小厮立即跳上去稳住他。 脚才踏在地面上,得了通报的柏王爷就从石阶上快步下来道:“兄弟啊,终于找到你了,你看看谁来了?”他的眼睛连眨了好几下,然后伸出手要抱走薛岩。 连锦年没有留意,略一迟疑,就看到台阶上又下来一个男人,锦衣玉带,三十五六的年纪,身材微胖,脸也是圆圆的。这人还没到,声音却跟打雷一样灌入耳朵:“你小子,大半夜的这是唱的哪出啊?让我们一群人好找。” 薛岩在他怀里动了一下, 连锦年见是他,惊讶道:“哎呀,这不是子宾吗?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 那人走近了说道:“你还好意思说啊,我到你府里等了许久,迟迟不见你回来,听小妹说你从关外回来后大部分时间都在柏王爷这里,我倒说办的什么差,现在一看啊原来是吟风弄月来了。”说着他贴的更近了,想看清楚躺在连锦年怀里的究竟是什么人。 薛岩经这大嗓门一嚷,哪有不醒的道理。抬眼看到连锦年还在身边她甜甜的笑了。 连锦年提醒道:“岩儿,我们已经上岸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噢,她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一群人聚拢在周围,手上举着火把。哎呀,还有个陌生男人正睁大了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这人是谁啊,好像从没有见过? 柏王爷急忙说道:“萦萦,眼看就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还让连叔叔抱着,好没规矩!” “哦,萦萦晕船,之前的病也才好,所以身子不太舒服。大哥,您也别怪她,是兄弟想的不周全,今天带她出来吹了一天风了,真把她给累到了。”他把薛岩轻轻的放下来。 薛岩低着头,羞愧难当。 柏王爷又说道:“傻丫头,别愣着了,来见过温世子,快!”转头对温子宾说道:“世子,见笑了,这是小女萦萦,哎,不到之处还请见谅啊。” 此人正是温王府的世子温子宾,显郡王妃温婉的亲哥哥。 薛岩应着柏王爷的吩咐盈盈一拜,温子宾扶起她审视一番,夸奖道:“早就听说柏王府的萦萦郡主伶俐可人讨人喜欢,这回见了真人果不其然,哎呀王爷好福气啊,很快就要做摩恩王子的老丈人了,面子不小!”说罢一阵大笑,声音传的老远。 柏王爷只得陪着干笑了几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正为这事烦着呢。 温子宾似未察觉,又拍拍连锦年的肩膀说道:“老实交代,你天天往柏王府跑居心何在,这里边可有什么猫腻?不过乐归乐,可不能亏待了我妹妹,要不我头一个跟你拼命!” 连锦年知道这个大舅子素来喜欢玩笑,挥拳打向他道:“哎,别胡说八道的,柏大哥和我小侄女都在这里呢,你也没个轻重,我这是奉旨办差,不是闹着玩的。” 奉旨办差,这深更半夜的办的哪门子差啊,亏他还能一本正经的说出口。薛岩忍不住在心里发笑,能编个好点的理由吗,真当人家是三岁小孩啦。 果然,温子宾朝向薛岩看看,又对着连锦年直摇头道:“哎呀,才几年不见,你就变得油嘴滑舌的啦。你这游山玩水的还叫奉旨哪,老实说了吧我可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的,你小子……” 话音未落,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突然插进来道:“我也是我也是!” 也是什么呀,没头没脑的。连锦年听着声音奇特,四下寻找那个说话的人。 这时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从大人背后钻出来喊道:“姑父,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呢!”急吼吼的,就怕人家遗忘了他。 这小娃六七岁的年纪,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模样跟温子宾十分相像。他冲上来拽住连锦年说道:“姑父,正儿好想你啊,你怎么从来都不来看我呀。” 连锦年蹲下身子,摸着他的小肉手说道:“姑父也很想你,一直忙来不了,没想到我们的正儿长这么高了,都快成一个小大人了。”他亲了亲他的小脸,笑的合不拢嘴。 “不是小大人,我就是大人!”小家伙叉着腰神气活现的朝大家展示,逗得众人都笑起来,薛岩也忍不住的捂嘴直乐。 正儿眨巴着眼睛,转向薛岩说道:“你是萦萦姐姐吗?” “嗯!”薛岩摸摸他的头。 “你是不是喜欢我姑父?”他伸出小手指向连锦年。 连锦年神色一凛,薛岩也僵住了,这话怎么说来着。 “要不你怎么会让他抱着。”正儿继续说道。 原来是这么个逻辑,唉,吓了一跳。大家都没当回事,唯独他们两个脸上有些不自然。 正儿又拉住她的手问道:“我姑父经常这样抱你吗?” 面对一个孩子,薛岩居然感到词穷,十分为难的朝着身畔的连锦年看了看。 “正儿,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说。”随着一声娇嗔,一个美丽的倩影从石阶上缓缓移动,她娴静似水,娇柔若花,一颦一笑都充满了难以言说的风韵,众人的眼光一下子被她吸引了去。 她优雅自若的走到岸边行了个礼,举手投足尽显温柔。连锦年轻轻点头道:“你身子不好,这么晚了怎么不在家歇着?” “哥哥和正儿都要见你,我实在劝不住,就跟着一块来了。”她的声音也十分动人,如涓涓细流沁人心扉。 哥哥?温子宾是她哥哥,莫非她是…… “是啊是啊,姑妈说姑父最近都在柏爷爷家忙,正儿就和爹爹一起过来找姑父了。原来姑父跟这么漂亮的一个姐姐在一起呢。”小孩子真是机灵,大人说什么都听得懂,想到什么都敢说。 “小东西,这是你萦萦姐姐,不能没礼貌!”连锦年故意唬他。 “萦萦姐姐好!”他一点都没给吓住,反倒伸出他那圆乎乎的手来握她的手,十分老成。 薛岩笑着回应,抬头看到那个娴静的女子正在观察自己,心里一阵慌乱。正儿称呼他们为姑父姑妈,如果猜的不错的话,她应该是他的妻子显郡王妃了。 偷偷瞄了一眼连锦年,只见他双目低垂静静的没有说话。 柏王爷见状引荐道:“萦萦,这是显郡王妃,快些见过。” 果然如此! 她莫名的感到伤感,早知道他有妻室的,可是真正见到了那个人还是会有不舒服的感觉,尤其面对这样一个美貌的女子怎不感到自惭形秽。心里想着脸上却扯起许多笑容恭恭敬敬的道上万福。 温婉忙不迭的扶起她说道:“其实都是自家人,哪里要这么见外。上次我来了一回,正赶上你身体不适不能见客,不知现在可大好了?” “多谢显郡王妃关心,萦萦已经不碍事了。” “哟,怎么这么客气来着,柏大哥,您倒是说句话呀。”温婉略显无奈的向柏王爷求助。 柏王爷哈哈大笑道:“萦萦,这是你连婶婶,她这么疼你,你可别逆了她的意啊。” 啊?连婶婶?她该这么称呼她吗? ------------ 第41章 心慌 更新时间:2013-06-10 薛岩飞快的扫了一眼连锦年,看到他微微一笑,随即改口道:“连婶婶安好。” “哎,这样就对了,真是个乖孩子啊。”温婉挽住她的手,一边又搀了正儿,迎向连锦年灿烂一笑,幸福昭然。 薛岩迅速低了头,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她害怕看到难堪,同时也深感羞愧。白天自己还和她的丈夫相拥亲吻,现在居然跟她手牵着手站在一起,是不是太虚伪了?突然她又想到了方庆远,还有在方家门口见到的那一幕――那个娇艳的女子与他深情款款,笑颜如花,掠夺了原属于她的幸福,现在她自己呢,何尝不是步人后尘? 柏王爷安排了几个得力的嬷嬷送薛岩回去,自己领了温子宾等人前往正厅,看情形会有一番长谈。这个温子宾说他是奉旨而来,又专程来找连锦年,难道又是关于摩恩国的事情吗?摩恩国,摩恩国,这个摩恩国离她越来越近了。 临分别时她没控制住自己的念想,再次将视线投向了他,却看到温婉正依偎在他身旁说话,两人不时轻笑出声,看起来十分甜蜜。他的怀里还抱着正儿,小家伙古灵精怪,一会做鬼脸一会撒娇,逗得两人开心不已。 正儿若非是他的外甥,在旁人看来好一个妻贤夫贵,父慈子孝啊。 他好像没有再看她一眼,似乎忘记了她的存在。白天在船上他们真的发生过什么吗?那些拥抱,那些亲吻,那些贴心的话儿真的有过吗?她开始产生怀疑,也许只是场虚幻,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看着他们的背影,她不禁咒骂自己:薛岩,你是个傻瓜,像他那样的男人不过和你逢场作戏罢了,你以为真的会为你动心?算了吧! 她回转身,苦涩的闭上眼睛,不要想了,想也没有用,回去吧,今晚好累! 灵定园里,漾儿正撑着头在灯下打盹。陪着一起回来的嬷嬷要叫醒她,被薛岩拦住了,吩咐她们自去歇息,不用理会这里。 等她们走了,薛岩在漾儿身边坐下,看她面容憔悴,泪痕未干,深知这丧父之痛不是短时间可以抚平的,不由的叹了口气。从今以后漾儿又是一个人了,之前还在为希望努力,现在再也没有了方向。 而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白天的喜悦充斥了整个身体,刚才却都赤裸裸的破碎开来。幸福好似昙花一谢,还未等她细细品味,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远走了。今天出去泛舟是个错误吗?如果从来没有过开始,如果没有意识到对他的感情,她不会这么惆怅。接下来她该如何去面对他?或者,他还会眷恋她吗? 又是一阵叹息,夹杂着数不尽的哀愁。 漾儿醒了过来,看到薛岩正端端正正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以为是睡糊涂了,揉揉眼睛,没错,郡主回来了,立刻自责道:“哎呀,奴婢不知道郡主回来了,真是该死。”说着她就要打自己。 薛岩攥住她手说道:“莫要如此,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什么?”漾儿没听明白。 “我们都是一样的可怜人,以后别叫我什么郡主了,我自己都觉得不舒服。”这倒是实话,她本是一介贫民,莫名其妙的当了这个郡主,到现在都适应不了。 “不行的,奴婢可不敢这样!” “傻妹妹,我只是江南的一个穷丫头,你都知道的。现在你的情况我了解了,我的境遇更比你好不了多少,大家都是落难之人,何必这样见外。我从小也没个兄弟姐妹,要是能有个像你这样伶俐的妹妹,心里甭提多高兴了,你就不能圆我这个心愿吗?” “真的?” “嗯。” 漾儿扑进她怀里说道:“郡主!漾儿好惭愧,之前我骗了您,您还能这般待我,漾儿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就啥都别说了,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我对你好,你也对我好,大家互相扶持。”说到此她突然苦笑道:“还说以后,唉,其实我也没什么以后了。” 漾儿何尝不明白她的处境,只得安慰道:“郡主,您别想这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会有转机。” 转机?这不过是聊以慰藉的一个绝妙好辞罢了。再不会有什么转机了,远嫁是注定的,早早晚晚的事情。 两人各自感叹身世悲凉,哭一会笑一会,约定了以后在私下就以姐妹相称,一心一意的把这余下的日子过好。 第二天,薛岩发现耳边有隐隐的哭泣声,一开始没当回事,翻个身继续贪睡,可是总感觉不对劲,等她睁了眼才发现床前赫然坐着柏王妃,正拿着手绢不断拭泪呢。 有些懵懂,这是怎么了?她坐起来轻轻的喊了一声:“娘亲……”唉,虽然早认作了他们的义女,她还是不习惯这样的称呼,可是看柏王妃如此柔弱无助,她怎忍心在言语上冒犯刺激呢。 柏王妃的气色果然不好,感觉一下子老了许多。站在她身边的胡嬷嬷说道:“听说昨天郡主失了踪,王妃惦念的紧早早的过来了,一直看您睡的香甜,她又忍不住想起了……唉!” 失踪?不过是出了点状况晚回了个把时辰,怎么定义成失踪了呢,也不知是哪个多嘴多舌胡乱传报的。 薛岩抱歉的说道:“娘亲您别再难过了,郡主都走了那么久,您若继续悬心只会把自己的身体搞垮。再说了,人死不能复生,她若地下有知看到您这样日日落泪肯定也会愧疚不安,她若不安您肯定也不会好受,是吧。” 柏王妃拍着她的手说道:“是这个理,我却总想不开。你是个好孩子,听话又懂事,前日她们错认你是蕊蕊,我想将错就错算了,没想到又出了波折,还是没能保住你,我这心里……唉,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先是没把萦萦看护好,害了她的性命,还有我那个不争气的妹妹我也没能……”说到痛处,又是一阵泪雨。 原来她曾想救自己的,另一方面她也想保全自己的妹妹,因为她也吃不准真的蕊蕊是死是活。怪不得当日在大厅之上她会对自己说那样的话,可是没了郡主出嫁,柏王府如何逃过一劫?看来她真是顾不得许多了,哪里有韦夫人那般有心计。 胡嬷嬷一番劝慰终于让她止住了泪水。她无奈的说道:“我这个妹妹纵有错,也是我的亲妹妹,我又能怎样她呢。昨天我就跟她说了,以后柏王府的家务事还是由我自己打理,不用她插手了,我也让她少到你这里来,免得惹祸生事,搅的你不痛快。唉,总归是我对她放纵太久,希望我现在挽救还来得及。这些年我身子不好,总以为事情交给自己的亲妹妹可以省心,没想到会出这许多祸事……”她开始反反复复的有些激动。 薛岩频频点头,尽量劝她不要继续责怪自己。突然想到了沈冰黎,她是和韦夫人对着干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牵连,当下便多了一句嘴。 柏王妃说道:“这丫头为了父母一片赤诚,却也怪不得她。这些年我也没有尽到该尽的责任,以后我会好好待她的。你要养好自己的身子,不要胡思乱想,要不我怎么能够放心。” “嗯。”她应承着,心想目前也只能如此了。柏王妃肯定还不知道沈冰黎和柏荣的事情,要是捅了出来还不晓得会有怎样的风波呢。唉,不去想那么多,目前大家平安就好。 这时漾儿走进来说道:“王妃,按您的吩咐鸡笋粥已经熬好了,您要不要一起用膳?” 柏王妃摇头道:“不了。你好好服侍郡主吧,我总觉得精神恍惚,马上就回去了。” 薛岩要起身送她,她不肯,只让她照顾好自己,薛岩也不好再勉强。 喝过漾儿送上的美味佳肴,精气神一下全回来了,真想出去松松筋骨活动活动。可是听得外面雷声隆隆就知道雨势不小,唉,天公不作美啊。她只得趴在窗台上,看那点点雨落随风飘散,又滴滴答答的没个完,心里怅怅的十分难受。 漾儿是敏感的,轻声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是因为他吗?他,现在回去了没有,是不是跟他的郡王妃在一起?也许正在檐前数着雨滴,或者在廊下轻声低语,或者在案前你侬我侬……不能想不能想,想了心里好痛,痛的直想哭。 她猛地摇头,要自己清醒些。 漾儿体贴的摸摸她的额头,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温度一切正常,心里纳闷不知哪里出了状况。 “漾儿……” “嗯?”漾儿贴到她身边,指望她要说什么,半天却没有等到下文,不得不追问道:“姐姐,您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唉,她可以说吗,可又该如何诉说?踌躇良久她轻声问道:“你觉得显郡王妃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啊,家世好,相貌好,性子好。哦,对了,她的母亲是先皇的妹妹,当今皇上的姑姑,了不得吧。”漾儿啧啧感叹,想想不对劲,又问道:“您怎么想起她来了?” “哦,昨晚我见到她了,觉得她和……她和显郡王十分般配。”薛岩赶紧补充。说到般配她的心里是痛苦的,可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那是,要不显郡王当初怎么会花那么大的代价娶她,要是我我也甘心啊。”漾儿掩饰不住的羡慕,立刻又追叹了一句:“但是她怎么又来了呢?” 看漾儿这神情,薛岩不由得生起气来,自己不过随口说说,她需要这么卖力的吹捧吗,真是的。但是这丫头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温婉是宗室贵胄,丈夫又是显郡王,她到柏王府来有什么稀奇? 漾儿解释道:“她跟韦夫人水火不相容,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那正是韦夫人的不是,她自己不想看到人家,人家就得天天躲着她吗,她以为她是谁啊。再说郡王妃是明媒正娶来的,柏连两家关系又好,她过来走动也很平常啊!”女人的心性真是奇怪,眨眼间薛岩又开始帮她说话了,话才出口自己就震了一下。是啊,她是连锦年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荣耀风光的显郡王妃,那自己是他什么人呢,跟韦夫人又有何区别? ------------ 第42章 虚惊 更新时间:2013-06-11 漾儿没有察觉到她神态有变,一本正经的说道:“姐姐,就事论事,单这一件却怪不得韦夫人了。” 这话来的奇怪,却是为何? “当初显郡王取消婚约的时候曾跟韦太师许诺,除非朝堂之上难以避忌,除此以外他不会和显郡王妃一起出现在韦家二小姐的面前。这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也算是对韦家的一点补偿。可是现在郡王妃又来了我们这里,韦夫人常年住在柏王府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她两次前来用意匪浅啊。” 薛岩没了言语,若真如漾儿所言,那郡王妃有意违了连锦年的誓言到底为何,争风吃醋吗?看她的姿容和风度,实在没有理由会输给韦夫人。况且她现在已经是郡王妃了,依韦夫人目前的身份再也撼动不了她,是不是多此一举了?或者只是意外的巧合,却被漾儿妄自揣度了心机。 对了,上次郡王妃来柏王府的时候漾儿曾经阻止连锦年上堂,也不知道随后这两人见着了没有。不过后来韦夫人气急败坏的跑到灵定园里发一通脾气,还带走了漾儿,看她的言辞显然是怪漾儿多管闲事,那应该就是没见上了。 薛岩问起了当日之事,果然,漾儿说两人不曾碰面,走至半路显郡王先让司莽去堂上接走了郡王妃,然后自己才上场和众命妇交代萦萦郡主意外崴伤的事情。 听罢此事薛岩再次感叹漾儿的机敏,转念一想她也必然如此,那个时候她为了寻找自己的父亲自然是希望找到个有力的靠山,如果能讨得主人的欢心自己的地位也能上升,今后办事就方便多了。只是到头来人算不如天算,她的父亲却选择了自裁,唉! 漾儿看她想的出神,脸色也渐渐不快,以为是自己多嘴搅扰了她。 薛岩回她道:“是我近日心绪不佳,怪不得你,唉,你别管我了,过不了多会我自会好的。” 漾儿听如此说,只得胡乱安慰了她几句,犹犹豫豫的走了。 这当口她自然是不能懂得薛岩的心思,一个情字困扰,当事人若不说,旁人如何明了。 夏末的雨仿佛也知道自己气数将尽迟迟的不肯退场,誓要拼尽最后一点绵力。远处的亭台楼阁,花草树木都蒙上了一层雾霭,凄凄迷迷的,让人看着神伤。这样的日头好像没什么可以指望的了,薛岩换了个姿势,两手交叉枕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萦萦,发什么呆呢?” 呀,是他的声音,怎么叫她萦萦?她不解的抬头,看到连锦年和他的郡王妃站在雨中。他一手举着纸油伞,另一只手扶在她腰间,脸上带着醉人的笑容。郡王妃也眉目含情的依偎在他胸口,齐齐的往她这边看来――好一对璧人! 他们真的很般配,这让她再次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就像蚍蜉撼树那样令人发笑。 “来,萦萦,你过来!”郡王妃伸出芊芊玉手跟她招呼。 “噢!”她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去迎他们。 郡王妃从怀里摸出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她道:“听说你喜欢玫红的颜色,我和你连叔叔特意去挑了一对耳坠子给你,看,连这盒子的颜色都是找人配的呢。” “这……”她很茫然,送她的吗,为什么没来由的送她耳坠? “你很快就要出嫁了,希望你和摩恩王子成双成对永结同心,这是我和你连叔叔的一点心意,你可不能嫌弃哦。”郡王妃声音柔美,听着十分悦耳。 他在旁边附和道:“是啊,萦萦,快些拿着吧,今天下这么大的雨小婉非催着我来,你要不收她肯定会很难过。”说着他无比温柔的看向自己的妻子,眼里满是爱意。 小婉?噢,他的妻子叫温婉,他这样称呼她也很应当,可是…… 她抿了抿嘴角,脸色黯然。这样的馈赠不是她想要的,她可以拒绝吗?他变了,昨天他对自己还那么热情似火情深意切,今天他的眼里却只有他的郡王妃了。果然,他不过是在逢场作戏,她却当了真。 “好了,我们也要回去了,萦萦,你也回屋吧,这里风大,你看你的裙摆都给打湿了。”他善意的提醒她,目光却未作停留,直接转向郡王妃说道:“阿莽肯定在外面等急了,我们快些回去吧,有好多事情我要跟你说呢。”他的手在她腰上捏了一下。 郡王妃娇嗔的打掉他的手,立刻又十分甜蜜的挽住他,跟薛岩挥手告别。 痴痴的看着他们转身离去,她希望他能再回头看自己一眼,然而他却如此坚定的往前走去,只留给她愉悦的笑声。他在跟自己的妻子绘声绘色的描述一件好玩的事情,逗得那身旁的人儿捂嘴直笑。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来的快去的更快? 冷风扑面而来,夹带着湿漉漉的雾水,一阵又一阵。她站在廊子边缘,感觉到了腿上的凉意,低头一看果然湿了不片,黏黏的贴在身上十分狼狈。 刚才他注意到了她的裙摆,柔柔的声音似在耳边萦绕,他还是关心她的,只是因为他的妻子在他身边有所不便吗?可是看他刚才表现出来的亲昵动作完全不是这样。细细想想,他从来都是关心她的,就像一个慈爱的长辈一样,现在他们又恢复了叔叔和侄女的关系吗。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她舍不得,心里疼的像刀割一样。 脸上也开始湿湿的,眼泪在不争气的流淌。又哭了,哭有什么用,就是哭死也不能改变任何东西。薛岩,你不可以这样,不要像个懦夫一样,没有用的!她倔强的擦去了泪水。 咦?怎么还有水滴到脸上,怎么回事? 不要,不要哭!她急的抓狂,小脸被她的手来回擦得通红,可是怎么还是湿漉漉的!突然她惊醒了,发现自己头枕着胳膊趴在窗台上,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原来刚才在这里睡着了。不对,脸上真的有水滴,她茫然的看了一圈,四下无人,看来是风吹带了雨水打落进来了。 身上一阵发寒,她急忙站起来去关窗户,不能再生病了,进到王府这么久她就没多少天是在地上跑的。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不没人会心疼――她还沉浸在那个哀怨的梦里面。 窗户就在快要合上的时候手里突然吃紧,不知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她纳闷的加推了把力,还是纹丝不动。怎么回事嘛,好像做什么都不顺,都让人气恼!她气鼓鼓的打开窗,却看到那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庞正向她展露微笑,是他! 好一阵喜悦,心里怦怦直跳,是他,真的是他!原来他还在柏王府,昨夜没有回去吗?那他的妻子呢,还跟他在一起吗? 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的声音明显在向她抗议:“哎,小呆子,还没睡醒吗?” 她回了神,扒住窗台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 他觉的稀奇,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遍,警觉的问道:“找什么呢?你在等谁?”难道看到他她不应该表现出点喜出望外的神情吗,哎呀,太伤他自尊了。 廊下静静的站着司莽,正用一把纸油伞遮风避雨,此外再无旁人。这家伙怎么不会跑到长廊上避雨吗,真迂腐。 她松了口气,看来显郡王妃没有跟他一起来,好险,她可不想应验那个梦境。对了,刚才的水滴肯定是他撒的,幸亏及时将她弄醒了,要不得在那讨厌的梦里白白伤心多久啊。这样想着,脸上却是另一副姿态,她撅嘴说道:“来就来了,却这般戏弄人家!” 听这口气,他笑了,靠着窗台递给她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说道:“喏,给你的。” 不会是对耳坠吧?她的身子抖了一下,千万不要是。不过看那油纸确实也不像是包首饰用的。 怎么会有惊恐的表情呢,他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了,点了点她的鼻子说道:“怎么了?城里新开了一家糕点铺,我看许多人排着队买,顺便就给你带了一包。哎,路上我偷吃了一小块,味道不错,你也尝尝看。” 哎呀,原来是吃的,她吁了口气。想到他刚才说到偷吃,又忍不住发笑,自己买的吃就吃了呗,都三十几岁的人了,近来怎么越发像个小孩。 他更奇了:“你今天好怪,一惊一乍的,难道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哼,没什么,我愿意!”她犟嘴道。可不能让他知道她刚才做梦的事情,要不肯定会被他笑话死的。 “小丫头!”他突然伸出大手环绕住她,贴近了说道:“你今天还没叫我呢!”眼里带着坏坏的笑。 “好,看在你下雨还帮我带吃的份上,我就叫你一声吧。连叔叔好!”她故意激他,谁让他在梦里表现的那般可恶,居然带着郡王妃一起来气她,现在怎么说也要还报给他。 果然他呆愣住了,随即在手上带了几分劲说道:“嗯,连叔叔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刚才小丫头说的什么我实在是没有听清,有本事你再叫一遍!” 哇,他的手掐的她的腰好疼啊,她咧了咧嘴说道:“就知道欺负人家!” “叫我!” “不要!” “什么?再说一次!” “连叔叔!” “嗯?” “哎,锦年!锦年!”她闹不过他,轻声讨饶。 “这还差不多!”笑容立刻浮现在他脸上,他低头过来寻找她的唇,急的她连连推却道:“哎呀别这样,司莽正在看我们呢。” “是吗?”他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怕他?” “额……”这是怕不怕的问题吗? 他径直贴到她唇上,吮吸了一口说道:“他肯定羡慕都来不及,不信我叫他来让你问问!”说完这话他侧了侧身转向廊下的方向。 哎呀,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人,她又羞又恼,怕他真的叫司莽过来问话,紧紧拽住他衣袖说道:“别闹了!我相信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对的!” 要命的是,司莽突然偏过头看向别处,刚才他肯定看到他们在做什么了。啊,真是羞死人了。 ------------ 第43章 心结 更新时间:2013-06-12 “你若表现好我就不叫他来!”他居然开出条件威胁她。 表现好,什么叫表现好?看到他狡黠的伸出一根手指抹了下她的嘴唇,她便知道了他的用意。 不干!她扬起头歪向别处。 他轻笑出声,清了清嗓子,转过头去。 “哎哎哎……”薛岩扳正他的脸,飞快的看了下四周的情形,司莽居然用伞遮住了自己,她赶紧踮起脚在他唇上点了一下,正要分开,却被他死死抱住了。 他笑道:“孺子可教。”话音刚落,他又抿住她的唇不愿放开。 她使劲捶打他道:“小心有人看到。”哎,真是上了他的当了。 “我不怕。”趁着她喘息的间隙,他不屑的说道。 还是那个他,跟昨天在船上一样炙热如火。他心里是有她的,要不不会冒雨来看他,不是吗?她好开心,心里的那些纠结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有细碎的脚步声,谁来了?薛岩睁开眼睛,隐隐约约好像是漾儿的身影。她使劲的掐了下他,又咳了几声。 连锦年微微侧首。 “显郡王!”漾儿的声音抖抖的,魂魄都要飞掉了。她放心不下薛岩特意过来看看。呀,这两人一里一外隔着窗户干嘛呢,刚才是在……哎哟喂,这是她没有经历过的,想想就脸红。 连锦年微笑颌首,然后慢悠悠的说道:“这场雨可真不小啊。” 漾儿连忙说道:“是啊,我看您身上湿了一大块,若不换下来是要感冒的,奴婢马上给您找身衣服来换。”说着就要跑掉。 “不用了,我一会就走。” “那奴婢给您拿块手巾来擦擦吧。”没等连锦年出声,漾儿飞奔而去,跑的比兔子还快。 连锦年指着她的背影说道:“今天她这是怎么了?” 薛岩顾不得尴尬,嗔怪道:“你还好意思说呢,刚才那样肯定是把她吓到了,回头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好?” 连锦年追着她的话问道:“刚才哪样啊?” 看他又不正经,薛岩撇了撇嘴说道:“皮厚,不想理你。” 连锦年整整衣衫走进里屋,再次搂住了她的细腰:“这怎么是皮厚呢,只能说明我有魅力,要不我们的岩儿怎么会看上我?” “哼,真不理你了。”她推开他。 “你不理我,那就让我理你好了。”他又缠上来,嘴里调笑着。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薛岩突然感觉自己很受伤,想到昨夜分别的情景她就想发脾气。 “怎么了,我哪里惹你了?”他听出了她的不悦。女人啊,这脸变的可真快。 她白了他一眼说道:“我昨天看到她了,没想到她是那么的好,哎,是什么都好,我就想我这是怎么了,我跟你又是怎么了,我自己都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岩儿?”他也存了疑问,为什么话题会转向温婉。 “我是不是很坏,你看昨天在场的人都在羡慕你们,我这算作怎么回事嘛!”她在怨恨自己。 “岩儿!” “我该怎么办才好?” 他看到她心里的脆弱和不安,十分怜惜的说道:“岩儿,不要胡思乱想,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她也会心疼的!而且肯定还会恨我!就像韦夫人那样。”之前她崴伤脚的时候被他一路抱回都让韦夫人大动肝火,更何况她现在跟他这般亲密,若被他的妻子知道了还不得杀了她啊。哎呀,想想都觉得可怕。 “她是她,你是你,岩儿,我不知道你居然想了这么多,还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但是她昨天来柏王府绝对是个意外。” 意外?这是她来不来柏王府的问题吗?不是!是她本身的存在会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该与他有染。他居然没有搞清楚状况,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怎么不一样呢。 薛岩迷茫的睁大了眼睛。看到他的脸,想到他对自己的爱护体贴,她好舍不得,可是她能拥有他吗?他是有妻室的人,他们夫妻俩看起来好恩爱的样子――好矛盾的想法,好恼人的情思。 他抱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昨天临走的时候你都没有看我一眼,我……我难过的要命。”她的思绪乱极了,又扯到了这个上面。 “哪有,我看到你一直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就是没看我,你跟她聊的好开心。”她是他的妻子,聊天也不过分吧,也不知道自己吃的什么干醋。 “嗯,可是我心思全在你身上,是你自己呆。” “你才呆!” “好吧,我们一起呆。”他耍赖皮。 她破涕为笑,捶着他的胸口说道:“你越来越坏了。” “要不你怎么会喜欢我?”他接的很快。 “喜欢你有什么用,那么多人都喜欢你,你要跟哪个?”又绕到了原来的话题。唉,心结在,始终避不开的,他也知道。 “岩儿,我是个男人,在遇到你之前肯定有自己的生活,你不能要求我是白纸一张。谁都会有过去,这个是抹杀不掉的。所以现在我身边会有一个郡王妃,这个是更改不掉的事实,你懂吗?” “懂!”她哽咽着,就像她和方庆远一样,他们之间有十年的记忆,谁都推翻不了,虽然最后那个人没能属于她。他和她的郡王妃也有多年的夫妻情意,这也是她所不能取代的。可是她对方庆远已经没有了眷恋,他呢,他对自己的妻子呢,一定不似她这般寡淡。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就受不了。 “你的心分了好几份,会不会很累?”她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心性。对,她就是介意。她的义父柏王爷除了柏王妃这个正妻,还有其他侧妃,光自己看到的就有两位,其他的只是没有露面而已。他呢,他也应该不会少的,虽然她不愿意这么想,可是大凡男人都有三妻四妾,尤其是他这个地位这个年龄的肯定更不在少数。她,她真心受不了这个。 连锦年的脸有些挂不住了,咬着牙说道:“看来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些话都白费了!” 他还生气了,自己还觉得委屈呢。薛岩犟道:“那你要我怎么想?” “这话原该我问你,难道要我休妻明志你才能安心吗?” “我没这么说,你别污蔑我!” “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即使有妻有妾也无可非议,你非要跟我纠缠我的过去,难道你们江南不是大禹王朝的境地吗?每个男人都是贞洁烈夫?”他冷冷的说道。 这话听的好气人。薛岩哭道:“那你继续你的三妻四妾好了,我不管,也管不着!反正我也不是你的什么人。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了,你走!” “哎,你又来了。”他也发现自己说话过了头。她还小,应该让着她点的。 “走!” “岩儿,你这脾气……”他的声音软了下来,想要摸摸她的脸。 她甩掉他的手说道:“我不要你管,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说罢她扑到床上放声大哭。胸口因堵得慌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她小脸通红通红的。 “岩儿!”他坐下来拍她的身子,她避开道:“再不走我就喊人了,我什么都不想听。”她只觉得自己是最委屈的。 连锦年见她性子如此刚烈,知道再继续下去只会徒增烦恼。他十分不快的往外挪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头说道:“接你姨妈来京的事情出了点变故,需要缓一缓。” 变故?哼,他这么快就变卦了,什么臭男人!薛岩狠狠的朝地上摔了枕头。 他忍了忍到底没有爆发,再次说道:“我们都静一静吧,好好想想清楚。最近几天我都脱不开身了,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什么意思,他是说气话还是真的有事,还是烦她了?很想问个明白,可是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她不愿意低声下气的去问他。 看着她因哭泣而不断抖动的肩膀,连锦年到底没了方寸,只得无奈的说道:“我走了。” 听脚步声一次比一次浅了,她心里一阵急躁,哪里能舍得他走呢。 “显郡王,您这是要走吗?”外面传来了漾儿的声音,她刚拿了手巾过来。 “嗯,不用了,一会出去还是会湿,刚才我惹到你家郡主了,这丫头正跟我发脾气呢,你帮我好好劝劝她,我走了。” “嗯。”漾儿听着纳闷,刚才看他们两个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 少顷,又响起了他的声音:“我要出趟远门,有些日子不能过来,一定要好好照顾她,爷少不了你的好。”看来他还是放心不下。 出远门?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唉,无端端的发他脾气,既然已经知道他心里是有她的,干嘛还要对他那么苛刻呢。她已经在后悔了,才跟他吵过,会不会因这情绪在路上有什么闪失?她想出去看看他,可是终究找不到台阶下。要是他现在进来哄哄她该多好,她一定不会冲他发火了,一定会跟他服软。 可是哪有那么多机会等着她?外面再没有了声音,走了吗,真的走了吗? 她一鼓作气爬起来,透过窗子看到外面还在下那倒霉的雨。窗台上的油纸包犹在,是他带给她的,房间里还留有他的温度,他的笑声,他的柔情密语…… 她想也不想的冲到廊上,哪里还能看到他的身影。眼泪再次滚落下来,大颗大颗的。 “郡主,外面风大,您还是进去歇着吧。”漾儿看她这样再不敢叫她姐姐。 “他呢?”管不了女孩儿家的矜持,她就是喜欢他,为什么要避讳。 “走了,和司莽一起走了。走的匆匆忙忙的,可能追不上了。” 追不上了?不! 薛岩一头扎进了雨幕之中,拔腿就跑。 漾儿急的大声喊叫,立刻又捂了嘴四下看看,还是不要惊动其他人为好。她赶紧到偏房取了雨具出去追赶。哎,这么大的雨,要是生了病可不得了。 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眼前模糊一片,早已分不清石阶还是花径,但是腿却不听使唤的直往前跑,跟中了邪一般。她的衣服片刻便湿透了,皱巴巴的裹在身上,冰凉彻骨。 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他走的那么决绝吗,为什么不慢一点,不给她一点点反悔的时间?她蹲在地上嘤嘤哭泣。要多久他才能回来,为什么要跟他吵,吵得好心痛啊。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也突然暗了下来。她抬起头看到了墨色的纸油伞。是漾儿吗?不,她看到了一个脸色铁青的男人! “谁让你跑出来的,这么大的雨!”一声怒吼,是他! ------------ 第44章 协议 更新时间:2013-06-13 她冲到他怀里哇哇大哭,委屈的像个孩子。她管不了了,她知道自己错了,不该跟他闹的。 他扔掉手上的伞,拦腰抱了她就往后院走。司莽赶紧把纸油伞挪到他们头顶上方,自己一路淋雨跟着。 走至半路遇到了出来寻找的漾儿,她看到司莽满头是水便将手中的伞移过来替他遮挡,谁料被他蛮横的推开了,她只得紧紧的尾随其后再不吭声。 身上很冷,她的心里却是热乎的,他回来了,真好! 漾儿给她换了衣裳,又赶紧去熬制姜汤。她蜷缩在被窝里,头垂的低低的不敢看他,她知道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司莽跟个落汤鸡一样矗立在外边,脚下是一滩水迹。连锦年胡乱的擦了擦脸,看他跟个木头一样气恼更甚,径直走过去把手巾丢到他身上大吼道:“你就这么蠢,杵到现在都不知道去换身衣服,还要不要去办差了!” “是!”司莽垂首低眉的被闻讯而来的漾儿领了下去。灵定园里可能找不到适合郡王爷替换的衣物,小厮的衣服可有的是。 这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大声的呵斥司莽,肯定是心里有气全撒到下属身上去了,唉,可怜的司莽竟做了她的替罪羔羊。 她心里偷笑着跳下床去找他赎罪,却被他不由分说的放回被窝并按倒在了枕头上。他是在意她的,包括现在生气的时候也是,于是她揪揪他的袖子小声的说了声对不起。 “什么?” “对不起!”她略略大声了些。 “我听不见!”他没好气的喊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蹦跶起来扶在他肩头大喊大叫,惊得他慌乱的去捂耳朵,哎呀,好像迟了,那里面嗡嗡的都能听到回声了。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她哈哈大笑起来。 唉!哭也是她笑也是她,这丫头。他发狠似的上来扣住她精致的下巴说道:“下次再乱发脾气,你看我还饶不饶你!” 他的手劲可真大啊,驯的她服服帖帖的再不敢造次。趁他稍有懈怠她立刻跳回了被窝,侧着脸儿躺下来,再用一只手捂着——还是挺不好意思的。她心里清楚若不是他半道而回,她是再也追不上他的。他肯定是因为牵挂她才会折返,既是如此还有何奢求? 他移去她遮挡在面前的手缓缓说道:“以后有话好好说,别再这样了,好吗?” “嗯……”她点点头。 “你刚才可把我气坏了,知道不?”他为了震慑住她故意露出一丝凶狠。 “嗯,我知道!”她立刻许诺道:“以后我再不这样了,若是没控制住脾气你一定要提醒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爱生气,以前我不这样的。”真的,她以前没像现在这般无理取闹过,是因为太在意他了吗?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刻在她心里的。 他也发现自己居然会被这个小丫头点燃,也会口不择言说出让自己懊恼的话,多少年他都没这样过了。 “若以后一不小心犯了禁,我们一定要学会心平气和的处理问题,千万不能冲动,还有就是不要把遗留的怒气搁置到明天或者更久远的日子,当时我们就要想办法化解掉,要不大家白白的气那么长时间岂不是很伤神,万一气出个好歹来又怎么好?” 真是想的周到,操作起来难度也很大哦。嘻嘻,这算不算是君子协议呢。 她甜甜的应允了。头靠在他肩膀上,十分贪恋的闻着那熟悉的味道。突然看到个人影一闪,是司莽,他刚刚换了一身淡蓝色的衣裳,比之从前的黑色装扮绝对是精神多了,看来人还是要打扮打扮的,她指着司莽说道:“你看他!”笑声即刻倾泻而出。 连锦年回头看了一眼,也猜到她为何发笑,立刻扳正了脸说道:“小丫头,小心阿莽生气。” “才不会呢,我这是夸他年轻!” “有我年轻吗?”哈哈,他又忍不住攀比。 “当然,你是胡子大叔!”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好家伙,他那浓密的胡须足足遮住了大半张脸,薛岩笑的前俯后仰。 连锦年干瞪着眼不说话,誓要用眼神与她抗争到底。 “好啦好啦,我不笑了。”她揉着自己笑疼的肚子,仍然嬉笑道:“你那个时候好像从深山老林里爬出来的一样,不修边幅。” “我那时才从关外回来,你不知道那里的条件有多恶劣。”他辩解道。 “才不是呢,我看他怎么干净的很,跟现在没什么区别。是你懒!”薛岩一指司莽。那边的司莽不知他们在议论他什么,只当自己站的地方碍了眼,立刻跑远了一些,又惹得她一阵好笑。 连锦年眨了眨眼睛说道:“其实我是怕露了真面目你会赖上我舍不得走,所以我得用大胡子遮掩遮掩。”他边说还边做示范。 哎呀呀,这人真是又臭美又自信,薛岩笑岔了气,他也跟着笑。少顷,他看了看窗外说道:“好了,不能再跟你说笑了,我得走了。” “去哪里?”她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要去办件事情,离开几天,等着我回来,岩儿。” “我也去,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她央求道。是的,她舍不得他走。 他沉下脸说道:“不行,你不能去,就在这里等我回来,要听话,刚才我们还说的好好的呢。”听他的口气应该是办一件大事,是皇上的旨意吗? “什么事这么要紧?” 他摇摇头。 “要多久?”她退而求其次。 “半个月吧,我尽快。别让我担心,等着我。”他的眼睛里也全是不舍。 她再次扑进他的怀里。如果一定要有离别,那她只有祈求相聚的时刻赶紧到来。不要像那个人一样一去不复返,或者回来的时候完全变了模样。 “你说的额,半个月。” “我尽量。” “你耍赖!” “好,我尽量半个月。” 两唇缠绵处是潮湿的泪水,她又哭了。 他帮她擦去眼泪说道:“不准哭,以后只能笑,我希望有我在你身边的每一天你都是开开心心的,明白吗?” “嗯!”她努力的朝他笑了笑,双颊还带着泪痕。 司莽在门边上轻轻的敲击了下,看来他们的时间真的很紧。这更让她悬心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可是他不愿意她问,她也不想违逆他的意思。 默默的看着他们走到廊下,看到他几步一回头,她又忍不住要哭。他在笑,在向自己招手。她也回报他暖暖的笑容——“锦年,你要早点回来,半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我在这里等你,哪里也不去。” 恼人的雨有一搭没一搭的下了好几个时辰,她整个人跟丢了魂魄一样,只觉得身子懒懒的不想动。他人才走,她就在盼归期了,唉。 漾儿已然知道了她缘何如此也不便说什么,只能更加用心的服侍。 风平浪静的过了几日,甚是无聊。这天早上两人正在房里闲话,忽听得守园嬷嬷的声音,好像在跟外间的亭儿絮叨,一会便看到亭儿小丫头急的跟什么似的跑进来了,说大事不好沈小姐昏迷了,上头打发人过来让郡主赶紧过去。 昏迷!沈冰黎!两人吃惊不小,立马跟着柏王爷派来的轿子走了。 沈冰黎住在王府最西边的一个园子里,门前竹林掩映环境清幽。薛岩赶到的时候发现一众人等已经齐集。柏王妃在边上抹泪,韦夫人冷冷的站着,两位侧妃跟她遥相对应,看迹象好像刚刚才斗过嘴。柏荣和柏王爷并肩看向内室,脸色都不好看。最让人惊奇的是柏王妃的奶娘胡嬷嬷居然是跪着的,一脸委屈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见到她来,胡嬷嬷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话,但看了一眼柏王爷后又生生的吞咽了下去。 柏王妃迎上来道:“萦萦,我的乖女儿,你可来了。” 薛岩赶忙含笑叩首,一一见礼。 礼毕,柏王爷开口道:“萦萦,前几日胡嬷嬷可曾给你送过鸡笋粥?” 上来就问这个,真怪。薛岩答道:“有这么回事,是娘亲和胡嬷嬷过来看女儿的时候捎带过来的,怎么了父王?” “那鸡笋粥色泽口感如何?” “很好啊,我喝了一大碗,有什么不妥吗?” 柏王爷看了一眼柏王妃再次问道:“你是几时喝下的,当时可有人在?” “那天我一醒来就看到娘亲和胡嬷嬷守在我床边,我们说了会话漾儿便把那碗粥端上来了,我当时就喝了呀。”也不知他究竟要问什么,难道这个粥十分精贵不该给她喝吗? “当时可有不适?” “没有,味道很好。”薛岩老老实实的答道。 这时柏王妃颤声说道:“王爷,您都听到了,萦萦好好的一点事情都没有,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了,难道您还信不过我吗?” 曾夫人冷笑道:“王妃,郡主安好不代表你送到冰黎这里的就没有问题,谁会那么傻让两个人一起中毒啊?” 中毒!原来派人来报沈冰黎昏迷是因为中毒,而她们怀疑是柏王妃送的鸡笋粥有问题,更确切的说是她们认定柏王妃下毒。 刚才她们团团围在这里,自己又忙着请安,都忘记看沈冰黎怎么样了。薛岩抬腿要往里走,却被柏荣拦住了,他的眼里布满血丝,还充斥着满满的猜疑。 “哥哥,让我看看冰黎姐姐怎么样了?”薛岩小声求道。看来面对心爱之人的昏迷,他已经草木皆兵,谁也不敢轻信了。 他犹豫片刻,转过身去算是放行。 果然,沈冰黎看起来气若游丝,原本粉嫩的脸儿白的可怕,嘴唇是乌黑的,手上的指甲也是乌黑的。天哪,前两天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了! 眼泪夺眶而出,她的手忍不住颤抖。冰黎也是个可怜人,从小离了父母失了温暖,身边再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也许只有跟世子哥哥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有一点点快乐,可是现在居然人事不省的躺在了这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 柏荣哽咽着说道:“这两天她的精神一直不好,也没有胃口。昨晚胡嬷嬷给她送了一碗鸡笋粥来,喝过没多久就睡下了。今天早上丫鬟小沫唤她起床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 第45章 迷局 更新时间:2013-06-14 “那太医看过了吗,怎么说的?” “冯太医说她体内出现了一种剧毒,来势颇为凶猛,目前已经给她灌服了一剂汤药,六个时辰后再服第二剂,只有等到那个时候才能看出疗效。现在他和凌太医在药房配制相关药材,希望能起到辅助效果。” 啊!冯、凌两位老太医都联手救治了,看来沈冰黎中毒非浅,也不知是谁对她下此毒手?对了,刚才她们都在怀疑柏王妃,就因为鸡笋粥是柏王妃着人派送的吗?可是这样的推测也太鲁莽武断了。那日柏王妃前来灵定园慰问,有关沈冰黎的事情还是自己主动提及的,柏王妃当即表态以后会尽心照顾她,估计就此才有了胡嬷嬷送粥的事情,何至于要下毒呢,她跟沈冰黎哪有那么大的仇恨。论关系她还是沈冰黎的婆婆呢,长子早逝,她无缘无故毒害这个儿媳做什么,实在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柏王妃还在哭泣,身子不断的抖动。现在不仅她的丈夫怀疑她,就连自己的儿子柏荣也没有为自己说一句话,也认为是她下的手吗,天可怜见,她要害这个女娃做什么? 韦夫人正细心的帮她揉捏肩膀,不时小声安慰。在她眼里这事极其荒唐,只是她还没有想明白究竟为了何事。 曾夫人幽幽叹息道:“要说冰黎这孩子也真真命苦,也不知碍了谁的眼,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做的,我一定用同样的方式报到她身上去。”说罢她有意无意的看向柏王妃。 柏王妃只管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哪里能够顾及。 韦夫人却直接迎上她的目光赞叹道:“嗯,这个办法好啊,最近我那园子里有只硕大的母耗子闹腾个没完,我正想毒了它省事。看来你手上有这样的毒物,正好给我一些我也能让它清净了。” “你!” “想想也是,曾夫人什么没有啊,就连皇上的后宫也有半个是她家的。唉,我姐姐就没这样的好福气,只有我这么个不争气的妹妹,比不上人家有什么贵妃啊娘娘的,好大的排场啊。” “胡说八道,我不想跟你说了!”曾夫人跺脚道。 “哼,不想说那你跑来这里嚷嚷什么!”韦夫人沉着脸转向胡嬷嬷说道:“奶娘,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你说我讲你什么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跑动跑西的去送东西,送的人家都躺在床上了。我姐姐耳根子软,见人家说两句好听的就忘了根了,你怎么能跟着不长记性呢。现在好了,都赖到你们身上了,这是何苦来。” 胡嬷嬷垂头丧气的盯着地面,不知该说什么好。 柏王爷本就心烦意乱,见她们又这般斗嘴气的跑到了外间。 “你这个女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冰黎都这样了,你还有没有你人性?”曾夫人犹自愤愤不平。 韦夫人冷笑道:“同情心?人性?你跟我说笑话呢。我姐姐就是软性子才会被你们这样欺负,我可不吃这一套!” 正说着,就听到有个丫鬟的哭喊声传来――“夫人,夫人,不得了了,出事了出事了!” 啊,什么事?这声音明明是自己的贴身侍婢宜儿的,韦夫人那张冷艳的脸立刻变了色,慌忙冲了出去。 柏王爷喝道:“又怎么了,鬼哭狼嚎的,有话好好说!” 宜儿跪下来哭道:“王爷,夫人,欢欢小姐她……小姐她……她……”却是说不下去了。 “她怎么了,不准哭,给我说圆乎了!”韦夫人直接扇了她一巴掌,倒是把她给打醒了,她大喊道:“小姐刚才掉水里去了,夫人,她掉水里去了!” 啊,这还了得!闻讯而来的人都惊叫出声,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又出事情了。 韦夫人倒退了两步,脑子却十分清醒,只听她大吼一声道:“人在哪里,赶紧带我去,快!” 宜儿抽咽着爬起来领路,韦夫人心急火燎的跟在后面跑的飞快。 柏王妃自然着急的不行,对柏王爷说道:“我也去看看,去看看……” “唉,去吧。”柏王爷叹息一声,转身对曾夫人说道:“小沅,这里得留几个人照顾,其他的都跟我过去看看。唉,最近我们王府怎么了,事情一茬接着一茬。” 曾夫人立即说道:“王爷,我和妹妹还是不去为好,免得到时候又有话说,我们就在这里等您回来吧。”说着她捅了捅宁夫人,宁夫人赶紧点头如此话说。 柏王爷想想也是,她们和韦夫人本有隔阂,现在跑去可能要有一番唇舌,当下便带着柏王妃走了。 柏荣有些痴痴呆呆,一边是自己心爱的人,一边是自己的姨妈和小妹妹。薛岩走上前说道:“哥哥,这里有两位夫人照应着,冰黎姐姐不会有事的,您要不就先去看看欢欢小姐。” “嗯。”柏荣如梦初醒,对着两位侧妃勉强微笑了一下,然后怅然若失的出去了。 薛岩想再看看冰黎,却被曾夫人阻挠道:“郡主,冰黎现在需要休息,我看你还是改日再来吧,这里有我们照顾呢。” 宁夫人伸出手摸了摸薛岩的脸算作抱歉,也许她也觉得自己的这个表姐有些谨小慎微了。 这时候守在门边上的的漾儿跑进来小声说道:“郡主,我们走吧,不要惹事,这里跟你没有关系。” “可是冰黎她……”她实在很担心冰黎的身体,却看到漾儿对她眨眨眼睛,示意她走。正犹豫不决,漾儿猛的拉着她跑出了西园。 直到离了那片竹林,两人的脚步才放慢下来。 薛岩盯着她看,看的她有些不好意思了才说道:“漾儿,你一定知道其间的缘故。” 漾儿摇头说道:“姐姐,这回我真的不知情。不过我想事情没这么简单,你也别去插手,肯定没个好。” 奇了,沈冰黎是她原先的主子,现在遭了难她理该比任何人都痛心才是,看她现在的说话和表情却平淡的很,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吗? 薛岩忍不住追问道:“好妹妹,你看我平日都不瞒你什么,你要知道什么也应该告诉我,这样不明不白的好让人恐慌。” 漾儿环顾左右说道:“现在不好说这么多,姐姐,我们回去再说吧。”言毕又准备拉着她跑。 薛岩阻挠道:“不忙不忙,我们先去看看欢欢小姐,她也挺可怜的?” 漾儿叹口气,知道她菩萨心肠又动了,不由分说的拽住她往北边的方向跑去。走了不多久,果然看到前面围了一拨人,正是柏王爷他们。 垂柳袅袅处是韦夫人哭泣的身影,她的怀里抱着一个湿漉漉的人儿,一动不动。走近了看正是那个弱质女娃欢欢小姐。 怎么就这么干等着,人究竟怎么样了,太医呢?薛岩正要发问就听得柏王爷说道:“映羽,你不要这样,赶紧让凌太医看看才是正经。” 其他人也是这么劝着。 韦夫人停了哭声,冷笑道:“都不要假惺惺的了,你们柏王府的人巴不得她早点死掉,不,是巴不得我们早点死了你们才安心,现在又何必说这个,也不怕闪了舌头!” 柏王妃抱住她劝道:“映羽,我的好妹妹,你……” “姐姐,你也不要说了,这些年我听的已经够多了。她天生残疾,早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现在她这样了反而是个解脱。你们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吧,我和欢欢也该走了!” “映羽,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呀!欢欢从小这个样子我们疼惜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她,别让你姐姐再为你操心了,你看她的身子还能受的住吗?”柏王爷说着说着有些激动,他稍微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再次说道:“来,快让凌太医看看,听话。”他想抱走欢欢,却被韦夫人推开道:“不要碰她,你们谁也不要碰她,就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她猛的站起身跑了,扔下一众人等在后面呼喊都来不及。柏王妃体质本弱,这会受这刺激又立时晕了过去。 柏王爷赶忙让小厮送王妃回去,另对柏荣说道:“赶紧去叫你外公过来一趟吧,这回我真应付不过来了。” “外公?”柏荣面露难色:“他怎么肯来?” “嗨,还是我去吧。”柏王爷想想还是自己出马比较好,立刻拔腿开路。走了两步又回转身对薛岩说道:“萦萦,你赶紧回园子去休息吧,这里乱糟糟的你别跟着烦心了。唉,要是你连叔叔在就好了,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 “嗯。”薛岩点头,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刚才说的分明,他居然也不知道锦年去了哪里,难道是皇上的密令吗,所以连柏王爷都被蒙在了鼓里,还是有其他什么事情? 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到底去了哪里,现在安全吗,半个月后他真的能如约而回吗? 众下人也跟着散了,唯独柏荣呆呆的站在湖边,一脸凝重。 “哥哥。”薛岩轻唤一声,怕他心里压抑的太过难受,有心要开解开解他。其实自己也难过的要紧,也想找个人说说话。 柏荣慢慢看向她,眼里空空洞洞的看不到边际。 “哥哥,我想冯太医他们医术那么高明,一定能救回冰黎姐姐的,您也不要太伤心了。”薛岩小心的劝慰道。 柏荣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自从你进了王府身子也一直不好,听父王的话快些回去吧。”然后他对漾儿说道:“赶快送郡主回去,没事不要出灵定园。”最后这句叮嘱听着十分严肃,好像命令一般。唉,他终究不愿意跟她分享他的烦恼和痛苦,也是,她跟他不过萍水相逢,又不是嫡亲的兄妹,有什么事他只愿意跟冰黎说,怎么可能会跟自己倾谈呢? 另外,她也忘记了柏荣和沈冰黎的那层关系并没有被外界知晓,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那日在湖心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依柏荣今日的表现来看已经出格了许多,只是大家忙的理不清头绪尚未察觉,待过几日有心人自然能领悟出个中意思来,那时候估计又有一场风暴了。 薛岩依言往回走,只觉得自己孤单的可怕,从始至终她都是个局外人,此行的目的不过是代嫁,好没意思。 锦年,我好想你,你知道吗?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想你,希望你能早些回到我的身边,其他的我都不奢求,只要你能平安归来! 漾儿握到了她手心的冷汗,心里生疑:好好的怎么又不舒服了。 她冷着脸,一路再也没有说话。 ------------ 第46章 揣测 更新时间:2013-06-15 回到灵定园后薛岩一直郁郁寡欢,惆怅不已。 漾儿只道她还在为冰黎的事情忧伤,安慰她道:“柏王妃一向仁善,平时吃斋念佛都来不及,怎么会使毒加害冰黎小姐。姐姐,您看今天曾夫人故意在那里挑刺,八成是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你们不是一起的吗,何必跟我说这些,我也没再问你了。”薛岩不屑的说道。想到当前的彷徨无依,她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又开始对身边的人产生了怀疑。 漾儿急了,跪下来说道:“郡主,这次的事情奴婢确实不知,丝毫没有要隐瞒您的意思。您仔细想想最近奴婢何曾出过园子,自从爹爹过世之后奴婢什么心都没了,再不想参合那些是是非非。也正因为如此冰黎小姐没再来找过奴婢,所以奴婢跟您一样不知底细呢。” 看她言辞恳切泪花闪烁,薛岩立刻软了下来,改换了口气说道:“算了算了,快起来说话吧,我也就随口说说而已,何必这么认真。还有,以后别一口一个奴婢的我可不爱听啊。”待扶起她坐下又接着说道:“其实我也不相信柏王妃会行此下作之事,更不明白柏王爷和世子怎么都会听那曾夫人的挑唆。哎,说到这个曾夫人我就纳闷,她很受宠吗?好像宁夫人要比她更甚一筹。其他侧妃我都没见过几个,怎么但凡有事她都会出现,而且柏王爷似乎还挺纵容她的,她到底凭什么呀?” 漾儿解释道:“曾夫人和宁夫人是表姐妹,说到宠爱,宁夫人温顺柔和,又曾为柏王爷生下蕊蕊郡主,所以看起来更得宠些。其实都是一样的,细究起来柏王爷好像对每个侧妃都没多少差别的。那些侧妃都住在自己的园子里,鲜有走动。一来是因为家世不如曾、宁两位夫人显赫,二则柏王妃的妹妹韦夫人那般强势,她们不愿意招惹是非引火上身,自然而然就疏远了许多,难怪您会觉得老不常见。” “那柏王妃也太善了,她毕竟是正妻嘛,她们居然不把她放在眼里!”一想到柏王妃总是和眼泪分不开,她就愤懑难平。 漾儿却笑得十分淡然:“姐姐倒为王妃鸣不平起来,您想想您自己呢,不也是一副良善。王妃生来就是这个脾气,完全不像自己的妹妹韦夫人那般凌厉泼辣。不过话又说回来,妻妾成群的一大家子,主母若是容不下妾室如何能相夫教子家传后世?这跟皇上要求自己的皇后德容兼备母仪天下不是一样的道理吗?男人都希望自己娶的是贤妻而不是悍妇,所以像韦夫人这样的下场就未必会好,我想没有哪个风流的男人愿意娶这样的女人吧。” 呀,这丫头说话越来越不分轻重了,居然说出了长篇大论来,不过却也不无道理。看柏王爷平日言行不像好色之徒,除了曾、宁两位侧妃外也不知他还有多少妾室。她不免好奇起来。 漾儿回答道:“另有六个侧妃,十多个侍妾,这也是个大概的数目,还有些服侍他的人够不上品级并没有计算在内。” “啊?居然有这么多!”她大吃一惊。 “多吗?不算多啊,有些王爷府的姬妾可是我们柏王府的好几番呢,柏王爷算是少的了。他们是王公贵族,平常男人都妻妾成群的,更何况他们了。”漾儿轻描淡写的说着。 那他呢,他的郡王府里会有多少姬妾?比柏王爷多还是少?除了显郡王妃这个正妻外,他还有多少个女人?十个?二十个?还是更多? 她不敢往下想了,心里隐隐的疼痛起来。不是说好不计较他的过去吗,怎么又开始较真了,薛岩,不要想了,他对你真心实意就好了。 两行清泪流了出来,她还是没能忍住。 漾儿见状惊慌的说道:“姐姐,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个什么呀,是不是漾儿哪里说错话了?” “不是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冰黎,她好可怜,不知道能不能醒来,我看她中毒不轻啊。”她故意转了话题,不想被漾儿看破心事。 “唉,您没看出来吗,中毒只是虚晃一招,欢欢小姐溺水才是真的。”漾儿果然被她成功的引开了注意力,却又说出了震惊之语。 什么?中毒是幌子!可是看沈冰黎的面容不似有假,再说若真是弄虚定然瞒不过两位太医的法眼啊?看着漾儿自信满满的神情,她的眼前突然一亮――沈冰黎本身就会制毒解毒,一个会用毒的人对剧毒肯定是比较敏感的,然而她却被轻而易举的毒倒了,此其一。柏王妃和沈冰黎并无冲突,确切的说没有利益之争,柏王妃害她毫无动机可言,若说是韦夫人要毒害她或许还能站得住脚,但是她不可能借姐姐之手为其行事,毕竟姊妹情深,她断不会把亲姐姐推到风口浪尖上去的,凭她的机智要下手机会多的是何必赶这个时候。而且她与曾、宁两位侧妃的仇怨明显大过冰黎,要不她不会设计夺走蕊蕊,所以冰黎在她眼里实在微不足道,此其二。第三,冰黎正值昏迷之际欢欢小姐紧跟着就溺水了,竟然如此凑巧,是自己无心失足还是他人有意为之?这跟冰黎的昏迷一样是值得推敲的。 想到此她的背上凉飕飕的升起了一股寒意,看似平静的柏王府实则暗藏凶险,这些女人似乎一个比一个狠,令人战栗。 “漾儿,你说的很对,我也觉得很不对劲,可具体什么原因我还是没有想明白。”说来惭愧,她总觉得自己想事情都会比漾儿慢半拍,为什么脑子这么不够用呢。 漾儿思索了一会说道:“我猜是先前韦夫人不肯说出蕊蕊的下落,曾夫人耿耿于怀便寻了这个机会让她吃个教训。” “可是欢欢那个样子她怎么能……” “嗨,姐姐,收起您的善心吧,蕊蕊郡主当年也是个孩子,韦夫人还不照样动手了,到现在人还没个着落呢。” “那冰黎昏迷就是为了让曾夫人寻机会吗?啊……”她赶紧捂住了嘴,不敢相信刚才那话是自己说出来的。原本欢欢和沈冰黎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居然牵扯到了一起,是她太大胆了吗? 漾儿点头说道:“姐姐,您来王府的时间毕竟还不长,很多事情还不了解。欢欢小姐从小在韦夫人膝下长大,受着万般宠爱,除了柏王妃和贴身侍婢宜儿,韦夫人对谁都不放心,从不让旁人靠近欢欢半步。若是曾夫人要对她的心肝宝贝下手,必然要调开她本人才行。一旦她离了欢欢小姐,贴身侍婢自然就容易对付了。” “你认为她们是故意让冰黎中毒,然后趁柏王爷召集众人的时候成功调离韦夫人,最后对欢欢小姐下手?”话到此处她又一阵惶恐,这样的心机也太深了吧,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自己?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曾夫人,宁夫人还有沈冰黎她们也太让人害怕了。 漾儿叹口气道:“这确实是我的猜测,凭我在王府多年的生活以及对她们的了解,有此举动也并不稀奇。宫里还有比这还骇人的呢,只怕姐姐听了更承受不住。” “希望只是我们的胡乱猜疑,要不太可怕了。”薛岩的声音变得抖抖的。平民百姓家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就是连想都不敢想的。过了会她又说道:“韦夫人不肯给柏王爷抱走欢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不会有事的,姐姐,只是给她一个教训,让她心里有点数,她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哑巴吃黄连没法说而已。”漾儿淡淡的说道。 薛岩再次气道:“这手段也太不光明了。若不幸被你言中,我……我……”她想赌誓发狠,到底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漾儿苦笑道:“没办法,身在侯门,你不算计她她就算计你,姐姐只是不习惯而已。” 习惯?这个词好残忍,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习惯的。 “漾儿,你说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不想了,头疼,她只想一心一意的想想他,这样心里才会温暖,才不会觉得人世间的可怕。 “谁?”漾儿不假思索的问道,看她的神情立刻领悟过来,笑着说道:“他走了几天姐姐便想了几天,哎呀,以前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薛岩恼她道:“死丫头,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不许取笑我!” “好吧。”漾儿收起玩笑说道:“姐姐的心思我也能明白,显郡王虽是近几个月才在柏王府走动的,但为人行事极好,府里没几个人不喜欢他的呢,只是……”她突然放慢了语速。 “只是什么?”薛岩不由得紧张起来。 “只是您和他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能够长远,姐姐,您想过没有?” 想过!当然想过!他是有家室的人,而她也是许了婚约的,万能更改。两人本不该有交集,却偏偏生了感情,扰人神思。 她哀叹一声道:“漾儿,你觉得我今生还会有望吗,不过是在这里活一日是一日罢了。有他在一日便有许多快乐,等到非走不可的时候,我就把所有快乐的记忆带走,然后余下的日子就慢慢回忆这些快乐。唉,没多少日子了,好似那垂死之人的心境,如何还去想那长远之事?” “姐姐……”漾儿为之动容。 “你说她们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争来斗去的做什么,要是把这大好的时间让给我慢慢享用该多好,可恨她们不懂得珍惜!” 俗话说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正是有这阴差阳错天意弄人才让人觉得许多事物的美好,才要人学会领悟和珍惜。可是不到万不得已谁又能用心体会呢? 漾儿握住她的手跟着默默的伤心。 ------------ 第47章 求助 更新时间:2013-06-16 当天晚上便听说韦太师来了柏王府,发了一通威,然后强行把韦夫人拽回去了,包括欢欢小姐。那个时候欢欢已经苏醒,只是受了惊吓哭闹不已,其他倒没什么大碍。当年韦太师赶走了这个小女儿后再没对她问讯过,而今两人重新见面也没什么话说,倒是韦夫人在他怀里哭的死去活来,多年的心结也算化解了。 柏王妃也陪着妹妹回了娘家,顺便将养身子。临走前来看了薛岩一回,仍不忘细细叮嘱一番。 又过了几日,沈冰黎在两位太医的救治下醒了过来,大伙自然都舒了口气。谁料人才醒,她就哭着喊着寻死觅活的,柏王爷震惊不已,追问之下才知道事情并非如曾夫人所想的那样有人投毒,而是她自己服下了毒药――她不想活了! 听到这个消息薛岩也吃惊不小,当初自己也服毒自尽过,但是情况大有不同。沈冰黎多年以来一直在筹谋营救父母,怎么肯轻易了结自己的性命呢?而且事情并没有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境地,她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啊! 三日后,沈冰黎已经可以坐起说话了,两位太医也宽了心,允许大家可以多陪陪她。于是薛岩和漾儿迫不及待的前去西园探视沈冰黎,两人还特意挑了个午休时间,这个点正好是主子打盹下人们犯困的时候,她们不想再碰见曾夫人等人免得节外生枝。 果然,西园里静悄悄的,翠竹萧萧生意盎然,长廊上也没看到走动的人影。两人一路顺利的进到后院,才要拍门却听到了争执之声,而且激烈的很,再细细分辨正是柏荣的声音。 原来他也挑了这个时辰来,跟她想到一块去了。薛岩怕打扰他们踌躇着要不要改日再来,这时门帘响动有个丫鬟走了出来,见是她们立刻高声喊道:“呀,萦萦郡主和漾儿姐姐都过来了,奴婢马上跟我们家小姐说一声,郡主您稍待下。” 房里的人听了动静立刻止了声响。 待见了沈冰黎,看她脸上有了血色,气色真好了不少。 柏荣端坐在床边的沉香木椅上,俊脸一片煞白,倒好像先前中毒的是他而不是沈冰黎。 “哥哥。”薛岩小心的叫了一声,感觉这里的气氛十分尴尬,真心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继续进来的。 柏荣略一点头,显然还没跳出刚才的情绪。 冰黎瞟了他一眼,转向薛岩微笑道:“萦萦,来,坐到我身边陪我说说话。我正烦闷的要紧,荣弟弟也是刚来的。” 这声“荣弟弟”似在提醒柏荣注意自己的态度。 薛岩点头去拉她的手,正要说话。却被柏荣抢了先说道:“萦萦,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劝着点她吧,我都要被她气死了!” “荣弟弟!”冰黎轻喝出声,脸上立刻挂了一层寒霜。 柏荣欲言又止,满脸的不快。 这两人怎么了?世子哥哥要她劝什么?看他们各自把头转向别处,好像谁也不准备搭理谁了,可是脸上不光有生气还有不舍。这让她想起了她和连锦年争执的场景,原来儿女情长都是一样的。 “你们有话好好说嘛,干吗要吵架,吵架也不能解决问题啊。哥哥,你是个男人,你应该让着冰黎姐姐,她还是个病人呢。”她像个稳重的大家长一样做起了和事佬,如果连锦年在会不会笑话她,前些日子她还跟他闹的厉害呢。 “萦萦,你是不知道。冰黎她……她说她要离开王府去塞外,那个地方人烟稀少环境险恶,她一个女孩子家如何受的了?我刚才一直在劝她不要去,是她先跟我生气的。”柏荣到底没有忍住,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 沈冰黎含着泪说道:“我爹娘都受得了,我年纪轻轻的如何就受不了呢。再苦再难我都要去,只等我养好了身体。” “姐姐,这可不是玩笑的!”她也没有料到沈冰黎会突然冒出这么个主意,以为只是小儿女家家的吵架一时嘴上逞强罢了。 “嗯!我绝对不是闹着玩的。我一定要去,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他们哪里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无尽等待。如果我再不去,也许……也许就……我想他们一定也在盼着我,既然救不回他们,那我就过去侍奉他们二老,直到老直到死,也算全了我一份孝心,圆了多年的夙愿。”说到此沈冰黎已经泣不成声。 也许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柏荣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磨,用拳头狠命的砸着墙说道:“冰黎,你不能这样,我不允许你这样!”碍于旁人在场,他不能直抒心意,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内心的愤恨。不多会墙面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漾儿张罗着要给他包扎伤口,他甩开手吼叫道:“别管我,谁也别管我!给我滚,越远越好!” 也许是头一次看到温润如玉的世子发脾气,漾儿吓的脸都变了。 薛岩用眼神示意她暂且退下,人家正在气头上呢招惹他做什么。漾儿会意撅着小嘴远远的站到边上去了。 沈冰黎倒是突然沉静下来,叹口气说道:“荣弟弟,何必跟个小丫头置气,我去意已决,再难更改。以后我们若有缘再相见吧。” 若有缘再相见?她真的这么狠心吗。柏荣不可思议的盯着沈冰黎那张姣好的面容,不敢相信这句话出自她的口中。她怎么可以这么轻飘飘的置他于不顾,他到底算什么?一个物件吗,说不要就可以扔掉? “冰黎,你……你……”他该质问她吗,还是求她?可是她眼里的神采好陌生,他无法在她眼里找到自己。 薛岩如何会看不出柏荣的心思,她深深的同情他,很想出手帮他一把。可是她有这个能力吗?唉,如果锦年在就好了,他是显郡王,也许他能想到办法。 “姐姐,您至孝如此,我也不能再劝你什么,但是父王会同意你走吗?”她想到了柏王爷,也许可以用他来拖一拖。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我虽说跟柏芒有婚约,但是柏长子早早的过世了。我此行塞外又不是改嫁,我是去尽孝心,等他们百年之后我会再回到这里直到终老,这个理到哪里都说得过去。再者,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如果不放我走,我就死!”沈冰黎最后这话说的有些恶狠狠的,脸上的坚毅让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寒战,看来她早想好了对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就凭柏荣和她的关系也没能动摇她半分。她把父母的恩情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儿女间的情丝丝毫不能牵绊住她,真是一个冷静果敢的人啊。 世子哥哥好可怜!看到柏荣绝望的眼神,薛岩一阵心酸:对不起,哥哥,我帮不了你。 “哟,太医不是说冰黎快好了吗?怎么一个个跟丢了魂似的在这里站着,到底怎么回事啊?”门口蓦地响起一个尖刻的声音,再一看,曾夫人摇着一把别致的美人扇进来了,身后自然少不了她的妹妹宁夫人。 现在只要一看到她们她就会想到“是非”两个字,惹不起还能躲不起吗,走为上策吧。当下寒暄了几句,她便找了个由头带着漾儿跑了出来。 漫无目的走了一段,想想总觉得压抑。薛岩发话道:“漾儿,她真的会走吗?” “我看会,冰黎小姐一向有主意着呢。” “那世子哥哥怎么办?”她脱口而出,要换做是她她真心舍不得的。当然父母也很重要,可是感情说放弃就可以放弃的吗,怎么也要想个两全之策啊。 “世子?姐姐您……”漾儿谨慎的看了她一眼,脸上掠过几分惊讶之色。 “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她斗气道。 漾儿“哦”了一声没说话,显然她早知道柏荣和沈冰黎的关系。见此薛岩反而很开心,看来漾儿非常懂得分寸,哪些该说那些不该说她心里有数着呢。 半响漾儿说道:“也许这是她的另一步棋呢?” “什么?” “噢,我也就随便说说,姐姐不要当真。不过我还是不相信她是自杀的。” 正说着迎面看到了小跑而来的亭儿,气喘吁吁的说道:“郡主郡主,世子正到处找您呢。” “世子?”刚才两人不才见过面吗,怎么这会又要找她? “嗯,他在咱们园子里等着呢,好像说有十万火急的事。” “哦。”她嘴上答应着,心里满是疑虑。如果猜的不错,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沈冰黎的事情,此番找她肯定也是为了沈冰黎,可是她能做什么呢? 急急忙忙的回到灵定园,才走几步老远便看到了来回踱步的柏荣。他原本十分高大的身影在夕阳的余辉里显得单薄而无助。 “萦萦!”他迎上来,结结实实的抓住她的手说道:“你一定要帮帮我好吗?哥哥实在没有办法了!” “但凡我能出力的我一定不会推辞,可是哥哥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呢?” “你可以的,只要你告诉我连叔叔现在在哪里,我就有办法了!”柏荣信心满满的说道,因为激动他的嘴角在不自觉的抖动。 连叔叔?锦年! 为什么世子哥哥会来问她锦年的下落,难道他们的事情他竟然已经知晓了?天,什么时候给发现的! 被他抓着的手在不断颤抖。真是应了那句话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好妹妹,就算哥哥求你了!”柏荣直接跪倒在地,眼里蓄着泪水。为了沈冰黎,他没什么不可以做的。 “我……我……”她乱了方寸,嘴唇颤颤的,牙齿也在上下抖动,都不听使唤了。 ------------ 第48章 异常 更新时间:2013-06-17 “近日连叔叔突然跟失踪了一般,就连父王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去郡王府找过他,府里都说没见他回来,而且也不知他的行踪。我想你肯定是知道的,平时连叔叔那么疼你,他应该告诉过你了,是不是?” 哦,他说的是这件,薛岩立时松了口气搀扶他起来道:“哥哥,连叔叔也没有告诉我他去了哪里呢。” “怎么会,听说那天下雨的时候他还来过这里,后来就没了音信了。” “嗯,他只是跟我说要出去办事,但是具体去了哪里却没有明说呢。” “这……”柏荣立刻泄了气,脸上满满的失望。 “您先不要难过,事情总有办完的时候。只是连叔叔能帮上什么忙呢,父王和沈家交情深厚,他都没有办法解救,难道凭连叔叔一己之力可以说动皇上回心转意吗?”她很是不解。 柏荣摇头说道:“我不是让连叔叔直接出面,而是想求他帮我跟连婶婶说个情,她应该可以做到的。” 连婶婶?几个大男人都做不成的事情她居然可以办到?再一想,对了,漾儿曾经提及连婶婶的母亲是先皇的妹妹,当今皇上的亲姑姑,若是她让自己母亲出面皇上肯定会给她这个面子。真是想的出来,世子哥哥的脑子转的这么快,比之曾夫人的内侄女,这个长公主的面子更大啊。但是这个圈子绕的大了点,曾夫人那里就不能再努力下吗? 柏荣看她有此疑问解释道:“皇上不准后宫干政,曾贵妃也曾试探过两次,看他脸上不太愉悦,自然不敢继续说下去了。但是长公主就不一样了,她本来就是皇室中人,不像我们是异姓王族,而且她还是皇上的长辈,多多少少皇上是会考虑照顾的。” 原来如此,盘算的可真周到。 柏荣央求她道:“好妹妹,一旦连叔叔回来,若你先见着了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我怎么也要求连叔叔帮这个忙。” “哦!”她答应着,精神有些恍惚。如果长公主开口果然能说动皇上自然是好事一件。她随即想到了自己,她也会有这种机会吗?好像太难了,而且长公主凭什么会帮她?她算是显郡王妃的情敌吧,人家怎么肯出手呢。 想到他此去已有十天的光景了,也不知道事情是否办的顺利,身体是否安康无恙,为什么不托人来个口信报个平安呢,白白的让人家在这里苦等,好揪心哪。 柏荣没有注意到她神色有变又交代了几句,心里念着沈冰黎匆匆的去了。看他长长的背影在晚霞里模糊成一个细小的黑点,她的心也飞到了遥远的天边。锦年,还有五天了,你要快些回来,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漾儿看她望着落日发呆,知她又生伤感,于是催促她回房早作歇息不要胡思乱想。她懒懒的应了一声。 卧房里的灯已经点上了,火苗隔着一层玫红色的薄绢闪烁跳跃,照的整个房间增色不少。她凝视着灯盏,却发现那边的梳妆台上有件东西格外亮眼,只见它通体透绿,色泽光亮,怎么看怎么眼熟。 玉蟾!萦萦郡主的绿翠玉蟾,皇上当年的御赐之物! 她跑过去拿起来仔细辨别,这个太有印象了,绝对不会错的。 “漾儿!”她大喊一声,惊得正在门边倒茶的漾儿哆嗦一下,水都泼到了地上。 “怎么了,姐姐?” “你看这是什么?”她亮出了玉蟾。 “呀,玉蟾!”漾儿同样惊讶万分:“显郡王什么时候还给你了?” 是啊,这只玉蟾不是应该在锦年手上吗?那天就是因为它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最终柏王爷父子承认了代嫁郡主的事情,一时忙乱竟忘记向他索回此物了。怎么这会它会出现在梳妆台上,难道是他放在这里的?他提前回来了? 随即一阵惊喜,眉眼都开始带上了笑。今天早上起来梳洗的时候确实不曾见到,肯定是下午她和漾儿出门了他来了一趟。哎呀,早知如此就该早些回来了。他也真是的,怎么不多待一会,或者留个话也行啊。 “亭儿,亭儿!”她跑到门口大喊,急于得到小丫头的应证。 漾儿扯了扯她说道:“姐姐,看你高兴的,镇定些,你这样会吓到她的。” 是啊,因为太过高兴了,她竟然这般忘形。 亭儿听了传唤赶紧跑了进来。 “亭儿,下午有人来过这里吗?”漾儿先是扶着薛岩稳稳的坐下,又代替她问话道。 “有啊,刚刚世子来的。” “哎呀,傻丫头,我是问除了世子还有谁来过?” 亭儿皱起眉头想了会说道:“没了,再没看到其他人了。” “啊?”薛岩沉不住气站起来说道:“亭儿,你再想想,再好好想想呢。” “郡主,奴婢想……想不出来了……是不是……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您……您尽管责罚。”亭儿又思索了会还是败下阵来,只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唉,这呆丫头好像永远慢半拍。 “没有没有,你下去做事吧。”漾儿看她那样料也问不出什么,索性打发了她免得多事。 薛岩紧握着玉蟾,疑惑更深:居然是悄悄的送来的,又放在梳妆台上,摆明了是要让她看见的,为什么不能直接给她呢?难道有什么隐情?还是锦年故意戏耍她? 想到他逗她时戏谑而温情的神态,她的心里暖暖的,希望是他故弄玄虚,现在有事暂时离开一会而已。 漾儿安抚道:“不着急,我们静观其变,看是什么人在搞鬼。” “好吧。” 入夜了,没有任何的动静,她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手一次次的伸到枕头底下,触之冰凉,那只玉蟾安安静静的躺着,只是口不能言心思难诉。她的身上也微微发寒,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他的身影,他是平安的吗?这只玉蟾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门轻轻的开了,一个长长的影子投射了进来,她身在暗处看的格外醒目。陡然想起那夜欢欢夜闯的情景,难道又是她?不对,她跟着韦夫人去了太师府。那会是谁呢,是他吗?他也曾在半夜里带她出去过的,去了无名园,可是看身形不像啊。她仔细分辨着忘记了害怕。 “姐姐,姐姐。”来人走到床边小声的呼唤她。嗨,是漾儿,这丫头半夜三更的搞什么鬼,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么?她长长的吁了口气。 “死丫头,就不能点个灯吗?” “姐姐,轻声些,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见了就知道了。” 是锦年吗?应该不会,他若要见她不需通过漾儿的。唉,管他是谁,总比一个人在黑暗中胡乱猜疑来的强。她迅速的穿戴完毕,跟着漾儿走出了卧房。 外面静悄悄的,夜幕深沉,灵定园似乎早已沉沉的睡去了。 漾儿引着她去往偏门,显然不想惊动守园的嬷嬷。推开木门的刹那,她看到的居然是一袭黑衣的司莽。 啊,他肯定也回来了,要不司莽不会在这里出现的。她左右环顾,可是月光下除了他们再没有第四个人。 “司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那只玉蟾是你放在我房间里的吗?他呢?也回来了吗?”一下子问了好几个问题。 “嗯!”司莽简简单单的吭了一声,这家伙能不能了解她的心急啊。 “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他人呢?他怎么没有来?”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司莽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辰这个地点来找她,究竟怎么了? “我现在要带你去见他!”司莽沉重的声音里隐隐透着不祥。 “他为什么不来,怎么了,你先告诉我他怎么了?”肯定出事了,要不不会这样的,她抓住他的衣襟不肯松手。 漾儿低声说道:“姐姐,您不要激动,等见了自然就知晓了,快去吧,早去早回,我在家里等你。”漾儿果然比她冷静许多,是因为当局者迷自乱阵脚的缘故吗? 司莽对漾儿略一点头,然后对薛岩拱了拱手说道:“郡主得罪了!” 他居然横腰抱起她健步如飞的奔跑起来。风声呼呼,她的耳边只感觉有声音掠过,双眼凄迷看不到任何实物。想到此去很快就能见到他,心里又雀跃起来,夹杂着几多欢喜几多忧愁,说不清又道不明——锦年,你真的说话算话回来了,而且还提前回来了,真好! 也不知走了多久,司莽在一个荒僻的宅子前停了脚步。他气喘吁吁的把她放下来,一身的汗水。 “这是哪儿?”看四周黑森森的望不到边际,暗处还不时传出一声又一声古怪的叫声,是猫头鹰吗?这幽深的地方好瘆人啊。 “我们已经出了城,现在在西郊落马坡,以前我常跟着爷来这里打猎。”司莽的声音还是闷闷的,没有一丝生气。 落马坡?这个名字好不吉利! 说是宅子其实是一间小小的房舍,通体有些破败。屋里亮着一盏灯,在纸窗上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就在里面吗?为什么搞的这样神秘,是要给她一个惊喜吗?可是这里看不出丝毫乐趣来。 她疑惑的看着小屋,又望了望司莽,确定是这里吗? 司莽点点头,示意她先进去。 她稍微整了整散乱的头发,又在脸颊上掐了一把,想让自己看起来红扑扑的精神些。手正要摸到木板,那门却自动开启了,两个黑衣大汉跳了出来惊得她一声叫唤。 “不得放肆,去,好生在外面守着!”司莽冷冷的发出了指令。两人对着薛岩躬了躬身迅速闪到了暗处。 司莽再次对她点头道:“进去吧,他一直在等您。” 头一次注意到他用了“您”来称呼她,以前他还叫过他小丫头的,现在怎么全然改了,是因为她和锦年的关系进了一层吗? 来不及深想,她又看到司莽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好!”她的舌头有些僵硬,异样的感觉再次弥漫心头。 ------------ 第49章 拔箭 更新时间:2013-06-18 屋里点着一盏油灯,昏黄暗淡,窗户边摆放了几张桌椅,端端正正一尘不染,地面上也收掇的十分干净,看起来像是刚刚打扫过一般。角落里还有一副灶台,两口大锅,其中一个锅面上热气腾腾的冒着烟气,也不知里面煮着什么。再往里搜索,她看到一道青花布帘子静静的垂在那里阻断了视线。 他在里面吗,是不是有心要吓唬吓唬她?她特意放重了脚步,提醒他自己来了,嘴里还轻声叫唤道:“锦年,我来了,我知道你在里面,可不准吓我!” 没有声音,还在跟她闹着玩吗? “锦年!再不出声我可要生气了!”她故意这么说。 还是感觉不到里面有丝毫的动静。 “哼,不跟你玩了,我要回去了,你继续躲着我好了!”她狠狠的一跺脚,看他到底急不急。 极其微弱的一声呻吟透过那道薄薄的帘子透了出来,似乎十分的痛苦!是他,不会听错的,分明是他的声音!怎么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想也没想的冲了进去,却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平躺在一张简陋的竹榻上,双目紧闭,呼吸沉重,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额头,鼻尖,脸颊滑落下来,浸透了衣领。他好像正经受着某种煎熬,苦痛难忍!再一看,薛岩惊得倒退了好几步,使劲扶了墙根才勉强稳住身子――他胸口靠左的位置赫然插着一支断箭,蓝色的锦袍已经被血染成暗褐状,可是伤口并没有结痂,还不断渗出殷红的血水来,看样子箭镞入的很深。 怎么会这样! “锦年!”她扑倒在床上,却不敢触碰他的身体,怕此举会加剧他的痛苦,只能轻轻的握住他的手。 什么样的结果都想过了,就是没想到他会受伤,而且还伤的这么重!会死吗? 他的手黏乎乎的,满手心的汗水。一定很疼,要不他的眉头不会时不时的抽动一下。 “锦年,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好吗?”她痛哭出声,难以抑制。 他嘴巴微张,喉咙转动,紧接着发出一声闷哼,还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 她颤抖的去摸他的脸,烫的可怕。他的唇干涸的快要裂开了一样。不行,怎么可以让他躺在这里,这样的伤势这样的环境,他得赶快找太医医治,要不后果不堪设想! “锦年,我们去看太医好不好?我带你去看太医!”她喃喃自语,使出浑身气力要扶他起来,可是伤口立刻冒出了汩汩的鲜血,刺眼的可怕。 他又哼了一声。老天,求求你保佑他不要再流血了,会死的! 她嚎啕大哭,六神无主,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司莽快步走了进来。 她突然意识到了还有旁人存在,朝他怒吼道:“锦年都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还把他扔在这里,太医呢,为什么不找太医?为什么不赶紧带他回去治疗?” “天鸣之前我会给他拔出箭镞!”司莽冷冷的说道。 “你?”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话了,在这里?就凭他?逞什么能啊,这可是一条命啊,他怎么可以视同儿戏! “为什么不带他回府,为什么不让太医救治,你这样会害死他的!”她咆哮着,声嘶力竭。 “他的箭伤绝不能被外人知道,否则只会死的更快!”司莽的表情冷静的可怕。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怒不可遏,多说几句话会死吗? “他是被皇上的禁卫军射伤的,我们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一旦被皇上知晓无疑只有死路一条,而且很多人都会跟着陪葬。” 什么?皇上?禁卫军?为什么禁卫军会对显郡王下手,难道他们此行是去行刺皇上?不会的,他没有理由要做这样的事情,那又是为了什么? “那你说怎么办才好?他的伤不能再拖了!”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先不管是什么原因受的伤,先救人要紧。 “我说过了,我一会就给他拔箭镞!” “真的要自己动手吗?”她的口气软了下来,如果真如司莽所言,这个时候只有靠一己之力了,可是她不放心,司莽可以做到吗?万一…… “昏睡之前我们爷一直念叨着您的名字,他也怕自己会挺不住这关所以让我把玉蟾偷偷放回到您的房里,但是不允许我告诉您他受伤的事情。可是我想来想去还是违逆了他的意思,我怕会有遗憾。” “司莽,你不要这样说,不要这样说,你给我点信心好吗?他不会死的,你只能成功!”她拽住他,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希望他能给她肯定的答复。 “听天由命,我只能说尽力了!”司莽的额头青筋暴露,似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事关主子的生死,他也害怕,可是眼前没有退路,他只能继续往前。 “岩儿……”连锦年的喉咙口艰难地吐出她的名字。她欣喜若狂的回转身,却没有看到他闪动的双眸。他刚才只是呓语,整个人依然困在地狱里受着煎熬。 她用袖子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汗水,又抹干了自己的眼泪说道:“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吧。” “我让他们先把您送回去,这里的事情我可以照应的来的。” “不,我不走,我要留下来!”这个时候她怎么可以离开他呢,死也要死在一起。 “待会拔箭的场景您可能受不了……” “我不怕,我就是晕死过去也跟你没关系,你只管做你自己的事情!”她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怎么能这么小瞧她,不可以! 司莽看她的神情如此坚决,再看自己的主子已经不能再拖了,于是没再勉强。他让薛岩去外屋的灶上打盆滚热的水来,自己则从床头拿出粗大的绳索将连锦年捆绑在竹榻上,不让他有丝毫的动弹。 “太紧了你轻着些,他会疼的受不了的。”她端水进来看到这一幕心疼极了,忍不住抱怨。 “一会跟拔箭的痛相比这算不了什么,若不绑紧些我们两个人合力都制不住他一个的。” “我们两个?他们不进来帮忙吗?”她还是惊了一下,她可什么都不会啊,除了干着急之外。 “用不着他们来,人多未必管用,而且他们见了主子这样肯定心慌,到时候反而乱了手脚。我本来就准备一个人做的。”言下之意她是多余的,不过司莽本就这个脾气没必要去计较。 “那我现在能帮你什么?”她希望自己能出一份力的。 “暂时不需要,您还是避一避的好!”顿了顿,他又改变了主意说道:“守着他吧,也许过会等他醒过来看到您会好受些。” 司莽一边说着一边把手巾塞到他嘴里,确保他在痛疼难忍的时候不会咬到自己的舌头。 另拿了几块干净的手巾平铺在床边备用,然后他从靴子里拔出一把短刀在灯光下来回擦拭,锋利的刀口泛着冰冷的白光,看着就寒意顿生。他把刀子在火上烤了一会,开口道:“我要动手了,您别过头去吧。” 还没等她回话,他迅速的割开连锦年的袍子,然后“哧”的一声,有股浓烈的糊味弥漫开来。啊,是那火红的刀口戳进了他的肉里,天哪! 连锦年剧烈的抽搐起来,眼睛一下子睁开了,但是他被绳子束的紧紧的无法动弹,脸上的表情痛苦难耐。 “锦年!锦年!”她抓住他的手,希望能真正唤醒他,让他感受到她的存在。 他满头满脸的汗水,嘴里塞着手巾无法言语,只能从眼睛和面部表情上能看到他此刻正承受着肉体上的巨大考验。 “忍一忍,我知道你很疼,锦年,忍一下,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了……”她不断安慰他鼓励他,心里疼的跟刀割一样。上次自己崴到脚都觉得钻心的疼,更何况他现在是在挖肉取箭。 他肯定听到看到了,因为他开始回握她的手,先是轻轻的,尔后重重的紧紧的,恨不得把她揉碎了。就这样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的疼痛,如同一体。突然他松了她的手去掰住竹榻的边沿,竹板子立马咯吱作响。他的眼睛还在瞪着她,血红血红的,有惊讶也有喜悦,随即被满满的痛苦代替。他是怕弄疼她吗,才这样毅然放掉她的手,让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承受肉体上的痛苦。不,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独自受苦呢。她覆住他抖动的手指哭喊道:“锦年!锦年!你一定要挺住,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司莽终于拨开了覆在箭镞倒刺上的肉,一咬牙拔了出来,鲜血立刻飞溅而出,喷了他一头一脸,同时也沾染到她的身上。他再次闷哼一声,手指关节咔咔作响,然后突然僵住了。 “啊,锦年!你不要吓我,你醒醒,醒醒啊!”她看到他头一歪再没了动静,只吓得魂飞魄散。 “疼昏过去了!”司莽头也不抬的清创止血,手脚麻利。 她稍稍松了口气,赶紧用手巾帮连锦年擦去汗水,嘴里仍然不放心的说道:“情况怎么样?” “老天保佑,箭镞离心脏口尚有一点点距离,好险!” 终于听到一个极好的消息了,她顿时感觉全身酥软,再也支持不住瘫倒在地说道:“好,好!” 司莽给他包扎完毕又开始解绳索。 “可以取掉他嘴里的手巾了吗?” “可以了。” 她去除了手巾,看他依然一动不动的躺着,十分担心的说道:“要多久才会醒?” “等着吧!” “哦。” “来,帮个忙。”司莽又动手去剥他的衣服,血渍斑斑的袍子粘在身上显然是不利于伤口恢复的,这个时候他不能裹得太严实,再出汗箭伤容易化脓。 司莽手起刀落,无法解开的地方直接用刀划开,很快他的上半身全都展露无遗。 …… 她呆愣在原地,面红耳赤。说起来这是她头一次看到一个成年男子的身体,当然会感觉到浑身不自在。 “快啊。”司莽催促道,他可没想到那么多。 “哦,好!”她赶紧换了块新的手巾给他擦洗身子,手指不经意的触摸到他古铜色的皮肤,心头好一阵颤动。那坚强有力的胸肌,凹凸有致的腹肌齐齐的挑动起她的视觉神经,不由得脸上又是一阵红。虽然处在这个时候她还是克服不了内心深处的那层羞涩。 幸亏司莽没有继续解他的丝质里裤,要不她真不知道如何继续了。 ------------ 第50章 喂药 更新时间:2013-06-20 等她擦洗完毕,司莽摸出一件白色披风给他盖好,终于吁了口气说道:“好了,就等着咱们爷醒来了。” 他的额头汗涔涔的,她这才意识到光顾着连锦年一直忽略了他,忙递上手巾说道:“来,你赶紧擦一把吧,肯定累坏了。” “好!”他接过来憨憨的笑了。 拔出的箭镞被清理干净收在了一个小盒里,等收拾停当他旧事重提道:“我送您回去吧,时辰不早了。” “不,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陪他!”她死死抓着连锦年的手,生怕司莽动粗会强行拽了她去。 “不行!”他的声音也很坚决。 “我就不走,你赶不动我的,我一定要留下来陪他,他需要我!” “柏王府不见了您怎么办?” “谁会找我?王妃和韦夫人都回娘家了,柏王爷最近也没了心思常不在府里。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司莽你别赶我走,我想锦年醒来看不到我一定会很失望的,你想想看呢。”她深深的看向沉睡中的他,眼泪扑簌而出。 司莽的脸阴阴的。 “你也不希望他伤心难过吧,再说你一个大男人总没有我照料的细心,万一他的伤势恶化了……哎呀,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她急得狠狠啐自己。 司莽还是没有说话。 “你跟漾儿说我暂时回不去,她那么机灵一定可以帮我遮掩的。司莽我知道你对锦年最忠心了,要不你也不会带我到这来,你知道他想见我的!” 半晌,他终于闷闷的说了句“好吧”。趁着天没亮他得火速赶到灵定园跟漾儿交代下,另外还要带点生活物品回来。 她兴奋不已,终于说动了他可以让自己留下来了,心里又怕他变卦反而催促他道:“你快去吧!这里有我,你不用操心的。” 他点点头走了。 连锦年的呼吸声听着十分沉重,睡梦里的他还是痛的很厉害吧。 她再次帮他擦去额头的汗水,袖子拂过他脸庞的时候发现他的嘴唇稍稍动了一下,好像在吮吸什么。哦,一定渴了,发了这么多汗,身体都要虚脱了,她气恼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匆匆忙忙的跑到外间灶台上翻找盛水的器皿,老半天只得了一只瓷碗和一个小汤勺,哎,也算不错了。她洗刷干净后装了半碗水小小翼翼的送到他嘴里,他贪婪的抿着嘴唇,果然渴极了。 端详着他俊美的面容,她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抚摸他,心里百感交集。要是能一直这样陪着他该多好啊,永远不离不弃,相守一辈子――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奢侈了? 他的手温暖湿润,她把它贴到自己脸上感受着这份静谧的温馨,眼皮开始不自觉的打架,真是累了。她跪在床头,握着他的手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岩儿……” “嗯?” “岩儿……” 好像他在唤她。 她惊醒过来,屋里有些昏暗,床头的灯不知何时熄灭了。那边的窗口投射进一抹光亮,正淡淡的照在床头。 “岩儿……岩儿……”他闭着眼睛,头不停的转动,眉宇间满是纠缠的痛苦,是在噩梦里萦绕徘徊吗? “锦年!”她刚站起来马上又“噗通”一下跌倒了。哦,跪的太久了,一阵刺刺的麻麻的感觉袭击了双腿,她轻轻敲击了几下,心里念着他赶紧爬起来接话道:“锦年,锦年,我在这呢,你感觉怎么样了?” “岩儿……啊……”他还在喃喃自语。 她急了,使劲唤他,他却好似醒不过来一样挣扎在无尽的深渊里。怎么了?呀!脸好烫,手也是滚烫滚烫的。不!心里害怕的紧,她探手摸到披风下面,身上也烫的可怕,是发烧了吗,千万不要啊! 她呼喊道:“锦年你不要吓我好不好,你一定要好起来,不要吓我。”眼泪又开始流淌,止也止不住。 不要哭了,哭有什么用! 她看到桌上有火折子立刻点亮了油灯,然后去外间打水。灶上的火没有断,水还是热的。她舀了半盆水,把手巾弄湿了再次给他擦洗身子。一定要把温度降下去,司莽说过他不能出汗要不伤口会化脓的。她一边哭一边擦,泪和汗一起流下来迷住了双眼,咸咸的一阵刺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锦年,你一定要挺住,不会有事的,有我在这里陪你,你一定可以熬过去的。 他慢慢的恢复了平静,继续睡了。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看窗外的微光好像天要亮了,司莽怎么还不回来,都去了好久了吧,该死! 她在心里咒骂着,不时摸摸他的身体,怕他热着了,不断的擦一下,又怕他会冻着,又三番两次的给他盖上披风,一会这一会那的,弄的自己精疲力尽,心里仍然没底,只盼着司莽早些回来。 “水……水……”他的嘴唇蠕动起来。 “哎,来了来了!”她一个激灵去摸小碗,脚下没留神绊了一下,刚到手里的瓷碗翻然倒地,勺子也跟着碎了。 “啊!”瞧着那一地凌乱,她的眼泪又啪嗒啪嗒的掉落下来,这可怎么好,自己翻遍了整个小屋就找到这么个盛水的东西,现在连它都打碎了,好没用啊,薛岩,你怎么就这么没用。 哎?还有个舀水的瓢呢,她立刻跑到灶上盛了半瓢子水端到床前。瓢是半个葫芦制成的,这会可不怕摔坏了,可是看着昏睡中的他,又看看斗大的水瓢,不觉犯了难。这怎么给他灌下去呢?仔细想想只有自己先喝了含在嘴里,然后凑到他嘴边喂下才行。 ――也只有如此了。 他很快安静了下来,像个婴儿一般再也不闹腾了。虽然累的够呛,她的心里却是极甜的。 外间传来门动的声响,该死的司莽总算知道回来了。 等他掀帘而进的时候她本打算摆副臭脸给他看的,可是看到他手上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还有那潮湿的胸口她又不忍心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 “挨个寻了好几家药店还没有开张,只好等到现在,我把东西都买全了,爷醒过没有?” “没有,他好像发烧了,我正着急呢,你赶紧看看哪。” 司莽跑过来试探了一把说道:“不妨事,一会我给他上药,然后再给他熬些汤药服下去看看如何。” 当下两人分工而行,司莽开了他的伤口换药,薛岩负责去灶上煎煮,忙的不亦乐乎。末了再次发现没有坛坛罐罐的东西可以盛放汤药,唉,这个总不能嘴对嘴喂了吧。 没想到司莽一句话差点把她给气死――“没碗?不是啊,床底下多的是!” 晕啊,怎么不早说,居然会有人把碗收在床底下的,什么值钱的家什啊。她一阵恼怒,早说嘛,害的她刚才喂水的时候又急又羞弄的十分狼狈,丢死人了。 连锦年还在发烧,得赶紧把药灌下去。可是这药味极苦,他本能的吐了出来,再喂他再吐,如此反复无法得逞。 她为难的看向司莽寻求帮助。 “我扣住他,你直接给他灌,然后捂住嘴不让他吐出来如何?”司莽建议道. “不行,这样会呛到他的!” “哦!”司莽盯着一地的碎片沉默了会突然问道:“这碗怎么碎了?” “之前他口渴的厉害要水喝,我不小心打翻了!” “哦,那你后来?” “……”她的脸立刻红了,这要让她怎么说。 司莽微笑起来,这样的笑着实令她尴尬,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随后的一句话更让她红到了耳根处:“你继续吧,好了叫我,我就在外面坐着.”说罢他又笑了下,头也不回的掀了帘子。 “哎……”她又臊又恼,司莽真会气人。 没办法,只有这个招了,她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额,好难喝的东西啊,舌尖上充斥了苦涩的滋味,从小到大她是最怕喝药的,现在却要含在嘴里不能立刻吞下肚去。 她才贴到他唇上,他便感受到了浓浓的苦味不肯吞咽下去,但是她用唇堵住了所有的退路。他急的伸手要推她,却被她轻柔的握住了,慢慢的抚摸安慰,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终于顺从的咽下了第一口。 “真乖!”她在他耳边表扬下,又含了第二口,眉头皱着。这药真苦,谁配出来的?她自己都受不了想吐掉。再次覆上他的唇,他照例抵抗挣扎了一番,很快又成功了。最终一碗药见了底,前后估摸耗了小半个时辰,比喂个孩子还累啊。可不,他现在就是个孩子,只会哼哼唧唧的孩子。原来她也可以照顾他呵护他,真好。 舌头已经麻木了,估计现在喝口水都会觉得跟蜜一般。 如释重负,她掀了帘子说道:“好了。” 司莽没有接话,直接朝她竖起个大拇指,恼的她牙痒痒。臭司莽,又在笑话她吗? “见到漾儿了?”她引开了话题。 “嗯!” “她怎么说?” “她让您尽可放心,王府最近萧条的很,灵定园没什么人来,如果有人问起您她能应付的了,说让您安心伺候这边,不用挂念。” 这话是漾儿说的她绝对相信,这丫头机灵,做事又有条理,不像亭儿那般昏头昏脑的。 她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司莽示意她先吃点东西休息片刻。她摇摇头,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思,服侍他才是要紧。 司莽拗她不过给她搬了一张小方凳放到里边,让她坐在床头倚着便是,这倒称她的心意了。她再次握住连锦年的手,一心期盼着他能早点醒来。 ------------ 第51章 密令 更新时间:2013-06-21 鼻子尖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在挠她,她掸了掸继续睡。不一会,唇边又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拂过,柔柔的。迷惑的睁开眼睛,看到一双黑亮的眸子距离不过数寸,正含情脉脉的盯着自己——是锦年,他终于醒了! 此刻他平躺着身子,头歪向她这边,右手正不安分的抚着她的面容。 她喜笑颜开,调皮的按住他的手掌让他不要乱动,又不放心的摸摸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发现已经恢复了常温,心里更喜。 他反牵了她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胸口说道:“岩儿,辛苦你了!”声音略带嘶哑。 “不辛苦,只要你没事,我做什么都愿意。”眼泪又隐隐的闪动,就为他这一句话她觉得值了。 “傻丫头,哭什么呢,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还说呢,看到那支断箭的时候她的魂魄都要给吓掉了。她阻拦道:“哎,千万别乱说哦!” 他咧嘴笑了,露出一排齐整的牙齿,继而说道:“来,让我抱抱。”目光轻柔,示意她靠到他身上来。 她犹犹豫豫的分外羞涩。 “阿莽都跟我说了。”他突然冒出这一句,眼里蓄满了情意。 嚇,也不知道司莽这家伙怎么说的,他肯定要笑话她了。 他怜爱的捏了捏她略显疲倦的小脸说道:“这样趴着睡一定累极了,来,到我身边躺会。”他张开右手臂招呼她。 蜷缩在小凳子上确实好累啊,可是让她这样肩并肩的跟他躺在一起好难为情啊。 他读懂了她的心思,笑意渐浓:“你是我的女人,快些上来!” 呀,他在说什么呢。她伸出小拳头轻轻的捶他,他笑的更甚,转眼间便皱紧了眉头低哼一声。 原来是因为大笑扯动了左边的的伤口。 讨厌,活该,现世报……她既心疼又气恼,拗不过他的坚持,只得乖乖的爬上床安抚他。 他趁势揽住她的肩膀柔声说道:“我不在的这些天想我没?” 这让人家怎么回答嘛。她拨弄着披风上的丝线故意装作没有听到。 他似乎并不执着于她的答案,继续说道:“岩儿,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他把鼻子贴在她的鼻子上,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眼里流淌着无声的思念。忍不住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拉了她的小手放到自己腰际说道:“活着真好,还能这样抱着你更好,就跟做梦一样。” 是的,就跟做梦一样,她现在居然可以耳鬓厮磨的跟他拥抱,指尖还触到了他的身体,她有些胆怯,心跳的好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好像故意耍弄她似的更加放肆起来,径直牵引她的小手移到他扎实的小腹上。她想要抽手,却被他牢牢的缚住了了,真切的感受到那里有热烈的气息浮动,她的脸又一阵燥热,只能深深的藏到他怀里,哪里还敢动弹。 “傻丫头,怎么了?”声音就在耳畔,他明知故问吗? “没……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说,到底怎么了?”他又霸道起来。 “我……我害怕……”她直言不讳,贴着他小腹的手在轻微的颤抖。她何曾跟一个成年男子这般肌肤相亲过,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他是第一个。 他爽朗的笑起来,愈加拥紧了她说道:“怕什么?对我都会害怕吗?我们的岩儿发起脾气来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都敢扔都敢砸!” 啊,他又旧事重提说她扔木桨扔绣枕的事情了,讨厌!她用手在他小腹上掐了一把,他果然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声音甚是夸张。这又急的她一身汗:“哪里真这么疼了,耍赖,可别把司莽招来了。”她挣扎着要起来,要不被司莽撞见又难堪了。 他困住她说道:“他不会来的,我跟他说过了。” 哦,原来他早有预谋。 “白为你操心了,一醒来就知道欺负我。”她嘟嘴说道。 “岩儿……”他收起了笑容凑近到她唇边,表情十分无辜。 又来装可怜了! “你今天还没叫我呢。”他似乎还十分委屈。 “不叫,你好讨厌。” “岩儿……”他央求着,跟个磨人的小孩一样又来缠她,还使坏似的挠她的腰肢。 她极其怕痒,哪里忍受的住这样的折磨不得不投降哀求道:“好啦好啦,怕你了……”等他住了手,她轻轻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就这?” “嗯?” “不行,我要听好听的!” “……” “快点嘛。” 她犯了难,什么是好听的呀。 “你应该这么说……”他凑到她耳边言传身教起来。 她的脸立刻红了,啊,这话她怎么说的出口,真亏他想的出来的。 他坏笑着扶住她的脸深深一吻,舌头肆意的侵入到她的盈盈小口中,享受着她的香甜可口,一刻都没有停歇。她被他热烈的亲吻席卷的快要窒息了,想要挣脱却又舍不得这样的缠绵…… “叫我!”他再度开口要求道。 “嗯,锦年……”她积极的回应。 “不要,我要听好听的!” 好过分,在这个时候要求她,她可以拒绝吗?贪恋他唇上的温度,她欲罢不能,气喘吁吁的说道:“……锦年……你是我……我最最……最最爱的锦年。” “好!”他心满意足的继续纠缠她,生生要把她融化在自己嘴里一般。 没过一会,她开始推他。 “怎么了?” “不行了。”她喘息着说道:“我……我要呼吸不过来了!”说罢她钻到披风下面不想被他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他的亲吻太热烈了,吻得她抵抗不住。 他搂紧她,没有继续取笑她,而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大手来回的抚着她的肩膀。 瞬间的冷却让人生疑,怎么了? “锦年。” “嗯。” “你有心事?” 一声叹息,他看向她说道:“有些事情搁在心里好烦躁,岩儿,你说我该怎么办?”他的眼里又有了忧伤,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了。 她看的都担心起来,什么事情能让他如此? “还记得温子宾吗?” “嗯!” “我知道你心疼我,一定会问我受伤的事情,我也不愿瞒你,事情就要从他身上说起了……” 他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吐露满腹心事。 温子宾原先奉旨镇守南越,那日接到了朝廷的密令让他调守西南。途经京城的时候他回家看了一回亲眷,耽搁半夜,第二天大早就匆匆的赶赴西南边境去了。其间是何原因温子宾无意中说漏了一句嘴,说是摩恩国袭击了月氏郡,皇上派他前去视察。可是连锦年心头是怀疑的,西南边境一向太平,临界的月氏国早在数十年前就已归顺了我大禹王朝,成了大禹的一个郡县。而摩恩国地处漠北,只有一支精锐部队驻守在西南的某个弹丸之地,与月氏比邻而治互不相扰。作为大禹的联盟友邦摩恩国为何会出兵攻打月氏郡呢,以他在西南的兵力想撼动月氏绝对是逞匹夫之勇,而且不是有意坏我大禹王朝的盟约吗? 也许这也是皇上派温子宾前往西南的原因。如果摩恩国真的公然挑衅我朝,那十多年前订立的那场婚约是否可视为自动废弃了呢?想到此连锦年再也坐不住了,温子宾皇命在身,断不能告诉他密令中的具体内容,更何况他这个大舅子向来认死理,做事偏执,即便论私交也不会主动坦露丝毫信息,要弄清事情原委还得自己亲自上西南走一遭才行。于是他带着司莽以及二十几个随从打扮成商旅的模样取道西南,暗中窥视查探。 谁料到了西南境地却发现是另一副模样,摩恩国的精锐一直未有异动,但是夜里却有一只奇怪的人马屡次袭击月氏郡,而温子宾只守不攻甚是奇怪。值得一说的是那只队伍总是在黑夜里蒙着面,行迹十分可疑。他们偷偷尾随深入腹地,发现这群人居然说着十分纯熟的大禹方言。更让人纳罕的是连锦年装扮成商客之际曾不慎丢失了随身携带的翠绿玉蟾,而他们竟一眼认出是皇上御赐之物严加追问。这个物件若被呈到皇上那里柏王府必然难脱干系,一不做二不休只有杀之以绝后患。连锦年率领手下一拥而上与这只人马展开了激烈的厮杀,最终夺回了玉蟾,但是他也不幸中了一箭。最后司莽在清理现场的时候意外的发觉他们是我大禹王朝的将士,而且腰上的令牌赫然标志着皇上的御用字样,也就是说他们是皇帝的嫡系部队——禁卫军。这个发现让人胆颤,一行人连夜撤离边境,却不幸遇上了追兵损伤大半,一番拼杀好不容易逃离困境,仅余下主仆四人返回,狼狈至极。 听罢薛岩也吓的不轻,为什么禁卫军要偷袭月氏嫁祸给摩恩呢? “不知道,皇上的心思一向难以捉摸。” “如果继续这样纠缠,大禹会攻打摩恩吗?” “不好说,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只希望这场婚约兑现的日子不要这么快到来。” 是的,如果她嫁过去了,她就成了一枚棋子,会被牢牢的掌控在摩恩国的手里,而皇上故意引起这场战争不知道用意何在,她又该何去何从? 她抚摸着他的脸说道:“答应我,别再为我的事情费心伤神了,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去西南,也不会受这样的苦。我不要你为我白白辛苦。” 他不说话,用深深的拥抱代替了回答。 “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我该有此一劫。”她继续说道。 “不,我希望留住你,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身边。”他的声音低沉而悲伤,无止境的忧愁弥漫上来。作为一个男人,他有权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她又被他惹得哭了鼻子,哽咽道:“有这份心就足够了,我就是即刻死也能瞑目了。” ------------ 第52章 谈心 更新时间:2013-06-22 床边的盒子里收着那支伤人的箭镞,她看得来气抓起来就要扔到地上,突然觉得不对劲,罪魁祸首应该是翠绿玉蟾才对,当下疑问道:“锦年,你怎么会随身携带着玉蟾,要是没它,兴许也不会惹到那些可恶的禁卫军,也就没后来的事了。” “嗯,许是天意吧,我也有此一劫。”他略带苦涩的笑容里似乎另有隐情。 “那还留着它做什么,真是个祸害!”她恨恨的。 “要不是因为它我也不会知晓你的身份,我觉得它是有灵性的,一定是它在冥冥中有所指引才能让我找到你,所以我存了私心一直把它收在身边,直到有一天你非走不可的时候我再还给你。” 这是皇上御赐,岂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她也只能说说气话发泄发泄而已。而且萦萦郡主和摩恩王子各有一只匹配成对,将来成婚的时候定要合二为一公示朝堂。他一厢情愿的扣下此物又有何用,难不成玉蟾能帮他完成什么心愿吗,不过是个死物,徒增烦恼罢了。 感念到他的用心,她一阵唏嘘,缓缓说道:“那怎么又让司莽给我送回来了?” 谁知他立马变了脸色说道:“我正为这个生气呢,他居然不听我的指令私自找你去了,你说这样的奴才可不可恨?” 一下想起来了,这只玉蟾是司莽背着他交给自己的,居然在这里说破了。可是该生气的不应该是她吗? 薛岩恼怒道:“可恨?我说最可恨的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打算瞒着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要不是司莽,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还傻呆呆的在柏王府等你回来。你现在还说这样的话,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她悲从中来,伏在枕头上哭泣起来。 “岩儿,别这样!”他吃了一惊,没想到她会如此激烈。 “临走那天说是有事要办,也是瞒着我去的,受了伤回来也不想告诉我,你为什么总那么自信,跟我说一声又会怎么样,你不知道我在家里有多担心吗?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从来不知道跟我商量商量。是,我是个小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那就能忽略我吗?我也是有脾气有感情的。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你心里若真的有我,就不该这样小看我。”她一边抽咽一边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堆话出来。 连锦年深深的震撼了,如她所说她也是有脾气有感情的,他总把她当一个小丫头看,只想着为她遮风挡雨,细心呵护。熟料这不是她想要的,她要的是患难与共惺惺相惜,是自己错了吗?一直以来他不就是想找一个这样的女人吗,可是真到了眼前他居然漠视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是因为太在乎她而宁愿自己一个人承受吗? “是我的错,我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的那点心思,忽略了你的感受。岩儿,别哭了,以后我再不这样了。”他艰难地挪动了下,用脸蹭了蹭她的脖子。 她停止了哭泣,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要是我们早些认识该多好,在江南我不应该轻易放你走的,岩儿。”他带着深深的懊悔,如果当初稍微坚持一下,现在的一切就不会如此。 她沉默了,这就是命吧,命运的安排,谁也无法预料。她擦干眼泪说道:“你说话要算话,再不能瞒着我了,要不我不依的。” “嗯!”他肯定的点了点头又说道:“看来司莽这次是做对了,要不等你事后得知我这样瞒着你罪过可就更大了。” “知道就好!别看他平时闷头闷脑的,其实他比你更懂得我的心思。”她俏皮的去刮他挺拔的鼻子。 “我不准你这么说!”他突然凶狠的捏住了她的下巴说道:“你是我的女人!明白吗?” 他的眼神凌厉的吓人,不过是句玩闹的话他就当真了,哪天她若离去了他又会如何呢?心里思忖着就听到他紧接着又放出了一句狠话:“阿莽这个混账,也不知道背着我究竟做了什么?我要找他算账,你居然说他比我懂你!” 开始胡搅蛮缠了吧,不过是顺口一说毫无深意。她急忙解释道:“你别断章取义了,我没那个意思。” “可我听到的就是那个意思,阿莽,快给我进来!”他朝外面喊道。 “哎,别闹了!” “谁跟你闹!我今天非要弄个明白说个清楚。阿莽,你人呢?” “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了。”她恐吓他。 “生气我也要找他,阿莽阿莽!”他用尽全身力气叫喊起来。 薛岩匆忙推开他的手,然后麻利的跳下床,脸上还带着冲冲怒气,他今天真的很不讲道理哎。 “爷,您在叫我吗?”司莽的声音出现了,只一帘之隔,他不确定现在是否方便进来。 她气鼓鼓的瞪着连锦年,不知他要如何闹腾,孰料他瞬间换了笑脸向她招手,因为生气她反而退后了两步,凭什么要听他的。 “岩儿,你真是个小心眼。”他再次示意她靠近,脸上又变成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犹犹豫豫的凑上前由他嘀咕,只听了一句她的脸立刻红的跟个关公一样,急急的打了一下他的手心说道:“你……你真的好讨厌啊!”抿嘴一笑扭头便跑。 开帘撞上了司莽,两人都楞了一下。 “他叫你呢,快些进去吧。”薛岩低语一声,继续往外走,脸上红晕未褪。 连锦年这家伙刚才居然跟她说他内急的很,若再不让阿莽进来救援那她这辈子要做定他的煮饭婆了。唉,又笑话她,他真的时候好真,玩笑的时候又好能耍嘴皮子,撩的她笑一会哭一会的,当然回味的时候除了甜还是甜。 就这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甚是快乐。两天后连锦年的伤终于止了疼痛,自己能翻身踢腿了,当然也就能更随意的欺负她了。但是他极有分寸,虽然爱她疼她恨不得悉数吞吃了她,却总能点到即止,不越雷池半步,不失君子之风。 快乐总是易逝,相守了五六天后她必须要回去了。漾儿带消息给她说快要扛不住了,催她早些回府。她哪里舍得离开他,连锦年也是一样,嘴上却安慰道:“放心回去吧,再过几日我便能行动自如了,一定来园子里寻你,等着我。” “明天回去好不好,我想再多陪你会。”她跟他讨价还价。 “傻丫头,要听话,要不我会罚你的。”他作势要挠她痒痒。 她立刻求饶道:“好啦好啦,我全听你的,记得快些来找我,我一个人实在无趣的很。” “我会的,去吧,照顾好自己。” …… 话别良久,情到浓时自然难舍难分。 司莽乘着夜色送她回到柏王府,漾儿见了自然大喜,关切的问起了显郡王的伤情,看来司莽有跟她提过。薛岩也不好隐瞒,说了些梗概,但是只字未提西南之事,这是要掉脑袋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说他外出打猎不幸被手下人误伤了,怕传扬出去遭人笑话自然只能秘密养伤。漾儿懂得分寸没再继续追问。 薛岩倒是不悦她连番催促自己回府,抱怨道:“平时老夸你聪明,怎么到关键时候就不济事呢?” 漾儿猜到她这脾气的由来,委屈道:“姐姐在外面逍遥惯了,真不知我们在园子受的煎熬,最近王府倒是清净,唯独世子就跟惦念着宝贝一样每天都来我们这里走动,我们都以您身体不适推脱了,可这总不是个长法。他是主子,我们怎么好一味阻拦呢,幸亏遇见的是个好脾性的,要是换了韦夫人或者曾夫人早就炸开锅了,我们也不知要挨多少鞭子呢。” 肯定又是为了前次拜托的事情他才这么殷勤的跑来。薛岩也觉得自己没趣,连连笑着跟她赔不是。两人正说着话,亭儿在外间叩门说道:“郡主,世子又来了,说今天一定要见到您。” 这都快三更天了,他居然还没有安寝! 漾儿朝薛岩嘟了嘟嘴,那意思十分明显――你看看,我没有骗您吧,世子最近好难缠,还真不是我们办事不爽利。 薛岩苦笑道:“亭儿,奉茶稍待,我即刻就来。” 连日来素面朝天不曾打理,这在连锦年眼里是浑然天成美若仙子,可在其他人看来算是失礼数的事情了。漾儿赶紧帮她梳洗了一番,又换上了一套华美的衣衫。等见了柏荣她才发现其实完全没这个必要,他倦怠的眼睛里哪里还能看到其他,只知道抓住她手说道:“好妹妹,连番几次找你你都不肯露面,哥哥是不是得罪你了?” 她急忙摇头道:“哪里的话,小妹只是身子不爽,怕扰的其他人兴师动众的跑来慰问,所以才让漾儿阻拦谁也不见。” “哦。”柏荣没有深想继续说道:“不知道连叔叔去了哪里,到现在都不曾回来,父王也没了踪影。如今冰黎已经能下床走动了,恐怕过不了多久她便要离开了。萦萦,你真的不知道连叔叔在哪里吗?” 唉,她是知道的,可是不能说啊。该死,跟他厮守多日,居然忘记告诉他世子哥哥的事情了,好歹也要讨个主意整个说辞啊,怎么能让柏荣这样痴痴傻傻的等呢,看他这精神模样每日里一定熬的十分辛苦。 漾儿故意插话道:“呀,都不少天了吧,显郡王还没有回府邸吗?” “没有,连婶婶也挺着急的,说马上就是如夫人的生辰了,若连叔叔到了那天不出面,她也是没脸回娘家了。” “如夫人?”这人听来十分陌生,薛岩好奇的问道:“她是谁啊,又是哪个侧妃吗?” “不是的,如夫人是温王府的教养嬷嬷,也是温王妃的陪嫁丫头。当初温王妃未出阁的时候她就在跟前伺候了,两人感情深厚的很。有一次温王妃得了重病,太医说万事俱备就差一副药引子了。说到这个药引子也真是吓人,竟要活生生的人肉接引,如夫人二话没说割了自己身上的肉呈送上去,当时便把温王府上下震住了,后来温王妃的病果然大好。原先她是终身不能配人的,但因了此事温王妃允她择婿,给她选了个姓如的一品侍卫,可惜成婚数月丈夫就得病死了,未有子嗣。很快她又回到了王府,立誓再不嫁人终身伺候主子。虽说是奴才出身,因她和主子的那层关系温王府里的许多人都要仰她鼻息。” “就连显郡王妃也要看她脸色吗,这个如夫人也太狂妄了吧。”她有些不屑,难不成又是个韦夫人般的人物? ------------ 第53章 玉镯 更新时间:2013-06-23 “这倒没有,连婶婶自幼蒙她教养,情同母女,她对自己的母亲又有救命之恩,平日里自然待她十分厚重。” 嗯,想想也是,显郡王妃的母亲是长公主,她又是郡王爷的正妻,以她的身份怎么会忌惮一个教养嬷嬷呢。不过这个如夫人倒是忠心耿耿,居然肯为主子割肉疗伤。倘若要她薛岩为连锦年这般,她又能不能做到呢? “不说她了,萦萦,若见着连叔叔一定要通知我啊。”柏荣急急的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欣然点头道:“哥哥把心放宽,当务之急先劝住冰黎姐姐,明天我也去瞧瞧她,帮着开解开解。”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妹妹,我马上就跟她说去,明天你可一定要来。最近她的脾气我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他立刻有了神采,并且准备在这个时辰去西园探视,是忘情还是无所顾忌,还是对她这个妹妹不再设防了。 瞧他眼里的深情跟连锦年无异,她轻叹一声,又勾起了思念无数,才离开多久啊,居然开始想他了,唉。 柏荣见她目光有些痴迷,甚是不解,推了推她说道:“怎么了萦萦,是不是困了,哥哥一时忙乱竟忘了时辰,你且好好休息,明天我在西园等你。” 她心有触动,突然问道:“哥哥,冰黎姐姐是你的嫂子,你这样关心她不怕别人非议吗?”想到了自己和连锦年的这层关系,同样也会被人不耻吧? 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柏荣楞住了,半响开口道:“萦萦,你还小,跟你说了也不懂,以后自然会明白的。” 原来他也把她当个小孩子看待,她不服气的说道:“我都快要嫁人了,你还说我小,别把我当傻子,其实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异,很快便黯淡下来道:“明白最好,那你应该能了解我找连叔叔的急迫了,一有消息就通知我,哥哥会记得你的好的。”最后这话似乎哽在了喉咙里,说得十分低沉,也触到了她柔软的内心,她差点脱口而出连锦年在西郊的事情,最终还是忍住了。 送走了柏荣正要卸妆睡下,又看到漾儿神神秘秘的折了回来。 “怎么了?”难道世子又有什么话要交代中途返回了? 漾儿嬉笑着说道:“姐姐,司莽来了,正在外面等您呢。” 什么?两个时辰前才刚刚送了她回来,这会怎么又跑来,难道是锦年他……心里慌慌的,看漾儿的表情又不像有事的样子,于是急急的让她唤司莽进来细说。 司莽递给她一个绸缎包裹的东西说道:“郡主,这是我们爷让属下送来的,请您过目。” “是什么东西?” “他说让您亲自看过便知。” “哦。” 除此之外再无二话,漾儿领他出去了。她心急的解开绸缎发现里面是一个淡雅的首饰盒,装饰的花纹已经陈旧模糊。打开盒子看到的是一只乳白色的手镯,色泽不透也不亮,瑕疵颇重,看起来极其普通。 奇了,送她这个?难道有什么寓意吗?借着灯光仔细察看,上面还有隐隐的裂纹,好像是磕磕碰碰留下的痕迹。 她心里更纳闷了,自从进了柏王府名贵的东西也见了不少,就是丫鬟头上插的一个簪子也比这强上十倍,他一个郡王爷怎的出手如此寒酸,而且还让司莽连夜送来。再翻看那盒子,底部叠着一张纸条,展开来就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送给我的岩儿――锦年。 没错,果真是他送给她的,为什么不当面交给她呢,偏偏让司莽再跑了来,长途跋涉的,真是个怪人。 她试戴了一下不大不小正正好,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虽然心有疑惑,想到是他送的,心里早就欢喜的不得了了。 “呀,好漂亮的镯子啊。”耳边突然冒出漾儿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 “死丫头,你是鬼啊,走路都不带出声的。”她揪了下漾儿的耳朵以示惩戒,随口又问道:“司莽走了吗?” “可不是,走的飞快。这是那个人送您的?”漾儿盯着镯子好一番打量。 “嗯,你觉得好看吗?”她审视着玉镯,答案早已明了在心。但凡物件她并不在意名贵与否,只看有没有心。 “他送的能不好看吗,就算是个破石头,到了您眼里也是个宝贝呢。”漾儿啧着嘴不假思索的说着。 这丫头近来说话愈发没大没小了,不过这话她听的很受用。是,他送什么给她她都会高兴的。 夜很深了,她意犹未尽的卧在床上,摸着那只玉镯不时咧嘴傻笑,突然想到枕头下还躺着那个罪魁祸首,她立刻爬起来把玉蟾扔到了梳妆盒里。这个东西是跟摩恩王子配对的,可谁想跟他配对啊。唉,可惜是皇上御赐的不能由她处置,看着都心烦。 想到摩恩,想到那个尚未谋面的夫君,心里一阵寒意。将来她真要跟一个异族的陌生男子厮守一生吗,太可怕了。体形相貌,脾气性格暂且不论,现在她的心里只有连锦年,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到了那边漫漫长日她该如何挨过。想到这她不由自主的缩紧了身子,双手握拳。腕上的玉镯再次提醒了他的存在。他是要留给自己一个念想吗?将来分离的时候让它一直陪伴在她左右,就像他还在身旁一样,是这个意思吗?那她又能留给他什么呢?她立刻想到了玉簪,那是父母留给她的遗物,也是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了。可是当初她却把它交到了方夫人的手里,应该把它要回来,等她走了之后她也能留个念想给他,见物如见人,权当是自己陪在他身边。 对,应该去要回来。那次方庆远带着未婚妻回家不正是要接方夫人去京城团聚的吗?按理说他们现在也应该在京城。她心里产生了一个信念,无论如何也要去见方庆远一面,要把玉簪拿回来。 第二天一早应约去看了沈冰黎,她果然能下床走动了,早已看不出半点中毒的迹象,只是寡言少语,凡是来人都会报以淡淡的笑容。 薛岩劝了她一回,让她好自珍重,她照例点头回应,泪水却在眼眶中滴溜溜的打转,这柔弱无依的样子让人见了着实心酸。终于明白柏荣为何如此消瘦了,如果有个人跟你吵跟你闹或许还能争取到一点机会,她不声不响心灰意懒的样子才是让人害怕和着慌的,竟似一夜之间换了个人似的,令人无法接受。 离开西园的时候柏荣出来送她,忧心忡忡的说道:“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她这个样子持续了好几天了,不管我说什么她要么笑要么哭就是不搭理人。哎,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薛岩也长长的叹了口气,心里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见下连锦年递个话,至于能不能帮上忙那是另一码事,就算为了柏荣。她实在不忍心看到他这般操心劳神。 一路上她问漾儿先前她在西郊的时候如何传递消息给她的。漾儿说司莽每日都会偷偷来灵定园探问消息,真没想到这个大男人心思还是蛮细密的。马上她又着了慌,现在她已回到王府,司莽必不会每日探访了,除非奉了主子的命令。也不知道最快是什么时候能再见到连锦年,她没有司莽飞檐走壁的本领,直接出王府更是不可能的。唉,只有坐在这里苦等了,希望他能应了承诺快些来找她。 “漾儿,你听过京城有个方侍郎吗?”她突然想到了这桩事。 “方侍郎?”漾儿回想着。 “嗯,有这个人没?” “不清楚哎,好想没跟咱们王府有往来,京城的达官贵人多了去了,对这个人我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漾儿摇了摇头,又问道:“怎么了姐姐,您问这个人干嘛,认识?” “哦,听说他也是梅林县人氏,我只是一时兴起,没什么。”想了想还是先不告诉漾儿为好,不知道就算了,过一过再说吧。 迎面看到一群人出现了,为首的正是柏王爷,精神奕奕的模样。后面紧跟着柏王妃和韦夫人,两人手牵着手甚是亲昵,还有那个活泼可爱的欢欢在她们身边蹦来跳去,劲头十足。再后面是数十个丫鬟,个个打扮的齐整光鲜,手头捧着不少礼盒。 薛岩快步上前请安,柏王爷夫妇齐齐扶起她说道:“都是一家人,不要这么客气。”再向韦夫人问好的时候她破天荒的笑颜如花,且亲手扶了她。欢欢的记性十分好,缠上来要跟她玩闹。韦夫人笑道:“小调皮,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不准跟萦萦姐姐捣乱,咱们先回去拆你公公给的礼物好不好?” 欢欢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拍着小手直叫好。 韦夫人口里的公公应该指的是韦太师吧,看来他们父女俩已经和好如初了。柏王爷说晚上摆了家宴要小聚一番,正准备派人去通知她呢,她含笑点头。 暂别了他们继续往回走。刚迈出了两三步远就听到柏王爷说道:“连兄弟也真是的,很多天没见到他了,临走也没跟我打个招呼。今天映羽回来了,这里怎么能少了他呢?” 韦夫人娇滴滴的喊了声姐夫,声音里满是羞涩。柏王爷立刻大笑起来,笑声震耳。 这一声喊入到薛岩的耳朵里十分微妙,总觉得哪里出了错――韦夫人何时改了性情,怎么也像沈冰黎一样换了一个人? ------------ 第54章 遗物 更新时间:2013-06-24 晚上如约前往,果然是场家宴――柏王爷夫妇,韦夫人,欢欢,柏荣,再加上她薛岩总共六人,居然没有请曾、宁两位侧妃到场,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席间柏王爷的兴致极高,不时与柏王妃逗乐打趣尽显恩爱。韦夫人也笑意甚浓,搂着欢欢温情脉脉,完全不似从前那般冷傲,若是第一次见了的人只当她天生这般柔情似水,看来这一趟娘家回的十分自在。 除了她和柏荣两人各怀心事勉强应景外其他人似乎是真开心。她心里很是纳闷柏王爷怎的也跟着变了态度,难道忘怀了蕊蕊郡主的事情么,还是这么快就原谅自己的小姨子了?若是如此曾、宁两位夫人又情何以堪?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的心性也不好捉摸啊,至少眼下柏王爷的举动就让人难以解释。 宴罢回园,途径荷花池的时候听到了一阵悦耳的鸟鸣声,好像是夜莺在啼叫。她坚持要下轿走走看看,于是漾儿遣散了小厮,陪着她游玩一回。 看湖里的荷叶影影绰绰已经开始破败,风吹过去也增添了几分寒意,她心里的伤感油然而生。前些日子跟他泛舟湖上的情景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么快便要到秋天了。这日子过的,不知不觉来柏王府也有半年的光景了,天天困在这里无所事事的煎熬,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心里想着,步履不觉蹒跚。漾儿仔细扶了她回到园子,行至廊下,看屋里漆黑一片连个光亮都没有透露,愈发让人觉得闷气。 漾儿恼道:“亭儿这小蹄子愈发胆大妄为了,趁我们不在干脆连工都停了,瞧瞧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掌灯,我这就去教训教训她。”说着让她靠在栏杆上稍作歇息,自己一溜烟的跑到那边厢找人去了。 薛岩也懒得阻拦由得她去,自个儿静静的望向天边的月亮发了会呆。 说是稍待,等了好长的时间到底没有看到漾儿回转,这丫头还说别人呢,自己做事也没个边了。廊下静悄悄的,屋里也对应着冷清,守夜的老婆子不知道去了哪里,许是她好脾气疏于管教使得这些下人们愈发懒散了。 她有些倦怠,懒懒的推了门。月光瑟瑟,竟如瀑布般倾泻下来,瞬间点亮了一片银白。好吧,如此佳景岂能白白辜负,她心念一转,脚步略显轻盈的走进去开启了第二重门,有心要让这绝好的月色普照门庭。 继续往前摸索,眼睛还未适应里屋的昏暗,一个满怀撞到了一个坚实的东西,触手一摸竟像一个温暖的胸膛,随即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事发突然她还是禁不住尖叫出声,然而还未等那声音四散开来她的嘴巴立刻被堵得严严实实的,确切的说是某个人用他那柔软湿润的双唇封住了她的樱桃小口。 她本能的抗拒推却,却被对方搂的更紧。 …… 如此热烈的亲吻,如此霸道的拥抱,她的意识开始复苏,极力踮高了脚尖拥住他宽厚的肩膀想靠得更近一些,心里的欲望也在一点点的舒展开来。 “什么时候来的?”趁着喘息的间隙她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没有回答,反而更加蛮横的圈禁了她,不给她一丝松懈的机会。炽烈的亲吻让她站立不稳完全瘫软在他怀里,他好像很满意她这样的表现终于放慢了节奏说道:“傻丫头,想我没?” “嗯,想!”她抿着嘴唇,意犹未尽。为什么总在她不能自已的时候停下来,让她难以适从。感觉自己的双唇已经红肿一片,又暗暗庆幸他们现在身在暗处,要不一定很好笑。 “有多想?”他坚持着自己一贯的作风。 “非常非常想!”她如实回道。 “嗯!叫我没?” “锦年!” “唉!”他长叹一声。 “锦年……我最最爱的锦年!”她娇羞无限的迎上了他的期待。 “嗯!”他终于轻笑出声,猛地抱起了她说道:“小东西,你真能折磨人,害的我这时候了还要绕到你这里来才能放心的下。” 这是在夸奖她吗?她听的自然十分欢喜,但想到他身上有伤,又嚷嚷道:“哎,不要这样,快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怎么了?” “你的伤……我不要你这么辛苦!” “一点皮外伤,死不了!”他的语气淡淡的,不管不顾的把她抱到坐榻上,再次啄着她的双唇说道:“没有你陪着,我每天在西郊对着司莽都要疯掉了,你不知道这个家伙有多无趣。现在我终于可以行动自如了,你说该不该庆祝下?” 哈哈,他终于承认司莽是个闷人了。 她忍住笑说道:“我也好想来陪你,可是一个人又去不了你那里,只能在这里傻傻的等。”她伸手去摸他的脸,触到了光光的面颊,想到他一定是经过一番收拾才跑来的,不小心还是笑出了声。 他猜透了她的笑意,紧扣住她的手腕正要发威,手指触到了一件冰凉坚硬的饰物,心里一喜,柔声问道:“你戴上了?喜不喜欢?” “嗯,马马虎虎。”她故意逗他。 他果然上当,手上加了把劲说道:“我没听清!”语气里竟有几分气恼。 “我说我很喜欢!”她立刻改了口,突然感觉他有些不对劲。 “好,那以后要一直戴着,再也不能拿下来了,知道吗?” “嗯!” 他立即将她的纤纤素手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抚摸良久才慢慢说道:“其实这是我娘的遗物,我留在身边很多年了,从今以后就让它一直陪着你,如果她还活着看到你戴上它一定很高兴的。” 原来这是他娘亲的玉镯。 她的心里好一阵激动。他都把这个送给她了,这说明了什么? 他继续说道:“她是一个苦命的女人,活着的时候没有人瞧的起她,死了也没人想起过她。只有这只玉镯一直陪她到死,见证了她悲惨的一生,也只有这只玉镯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 “锦年……”她感觉到了他的悲伤,劝慰道:“别难过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我想对她来说死也许是一个解脱吧。” 为什么会这么说,作为连王爷的侧妃她的命运怎会如此不济? 她忍不住问道:“难道你的父王厌弃她吗?”她不明白如果一个男人不喜欢一个女人那为什么要娶还要跟她生儿育女呢。 连锦年冷笑一声道:“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王者,而她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奴婢。只是有一天在他喝醉酒的时候误把她当成了他的一个侍妾,没想到很快就有了我。而我从来没给她争气过,总是四处闯祸让她难堪。如果我能懂事一点,也许她不会走的那么早。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的内疚和自责却像一道闪电撕去了黑夜的伪装,赤裸裸的闪耀在她面前。 她怎能让他如此困扰,继续开解道:“锦年,那个时候你还小,哪里能分辨的清许多是否对错,你有着自己认为的坚持和固执,这算不得你的错。我想你娘亲不会怪你的,她看到你现在的醒悟和振作一定会很高兴。” “她会吗?”他像个孩子般傻傻的问道。 “嗯,一定会的。”她搂紧他。 他笑了起来,连连说道:“好,那就好,那就好。” 如他所说,今晚真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他头一回主动的跟她诉说自己的事情,他愿意放下所有的骄傲和自尊,把脆弱的一面展示给她看,也就是说他完完全全把她当自己人了,再不是那个单纯的给她快乐,而把忧伤和烦恼留给自己默默舔舐的连锦年了。 就为此,她能不觉得幸福满满吗? 再次想到了自己的那只玉簪,她可以跟他说明实情吗,他会不会生气? 不,不应该对他有所隐藏的,他们说好要真心相待互不欺瞒的。她犹犹豫豫的开口道:“锦年,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什么事?”他认认真真的问道。 “还记得我们在江南相遇的情景吗?我被一群可恶的家奴欺负,幸亏你和司莽及时出手救了我,否则……” “当然记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怎么了?” “他们的主子夺走了我一件东西,我想要讨回来,可是她再不肯给我,最后反被他们赶了出来。” “哦?居然会有这样的事!岩儿,告诉我他们的主子是谁?我一定帮你拿回来。”他十分自信的说道。 “方培盛方大人你认识吗?”她小心翼翼的。 “方培盛?几品官员,在朝吗?” “我不懂,只听说住在京城的侍郎府里。” “哦。”他想了想说道:“礼部倒是有这么个人,也的确是江南人氏。是他夺了你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岩儿?” 呀,他果然认识,对上号了,但是她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告诉他她和方庆远的关系,她怕他会介意。 “是一只玉簪,也是我爹娘留给我的,一时不慎被他的夫人拿走了,我很想把它要回来。” “听说方培盛这个人一向谨慎,他的夫人是朝廷的命妇,平白无故怎么会抢你的玉簪?” “我……” “不要瞒我,岩儿,你若说假我听的出来的。”他在提醒她。 真的可以说吗,如果告诉他那是她亲手送出去的定情之物,他会不会跟她翻脸?她把头深埋在他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滴落下来。 ------------ 第55章 撞见 更新时间:2013-06-25 他摸到了她的眼泪,着急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我说了不该说的?” “不,跟你没关系,是我在跟自己生气。”她开始嘤嘤啼哭起来。 要告诉他那场失败的感情吗?她不怕他笑话,她也不在乎那段过去的时光了,可是她怕他知道后会耿耿于怀。一件信物可以送出去了再收回来吗,可以再次拿来送人吗,是不是就没有意义了?她的心好乱。 “说,我想知道!”他的蛮横劲又上来了,郑重的扶住她的脸帮她拭去泪水,他不允许她在自己面前哭泣,他要给她最好的呵护。 “锦年,你会不会气我?我怕我说出来之后你就再不想理我了,或者从此看轻我,觉得我是个非常随便的人。” “又在说傻话了,你那么单纯善良,我喜欢都来不及。不要哭了,快些告诉我,要不我真要生气了。” “好……”她吸着鼻子,断断续续的道出了实情。 听罢良久他都没有说一句话。黑暗中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仿佛在对峙一般。 他还是介意的是吧,男人总不允许自己的女人有过那样的事情对吧。她有些后悔不该说实话的,怎么也应该稍微修饰下。 “你在生气了是吗?”抵不住这样的沉默,她率先打破了僵局。 他从鼻息间重重的呼出口气――这是肯定她的回答,并表示相当的不满吗? “是不是?”她坚持问道。 “没有!”他终于应了一声。 “你有!”她猜忌心起,怎么也压不下去了,非要寻求一个答案。 “没有!”他再次否定。 “骗人,你有的,你的态度都变得不一样了。”她突然发起了脾气,是恼恨自己的莽撞还是在抱怨他的口是心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了。刹那间她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却早被他牢牢的控制住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你看你总是这副着急的性子,一点都不肯给人家解释的机会,你这样会让我们错过很多东西知道吗?” 她的心思好像被他看的透透的了。是的,他说的没错,她好像一直是这个样子,会自以为是的坚持自己的想法,会以为别人也是这样想的。尤其是对他,更是少了许多耐心多了一些猜忌,是因为太在乎了吗? 她轻轻的说了声对不起,声音小的就跟蚊子嗡嗡叫一样。 他柔声说道:“我只是在想如果能早些遇到你就好了,你就不会被别人欺负,我也能一直宠着你护着你直到我们一起老去。” 她破涕为笑,心里又记恨他刚才出奇的冷静让她白白气恼了一通,于是打趣的说道:“我也想呢,可是早些是多早?五年?十年?还是……” “好啊,你又笑话我。”他敲了一下她的头说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老吗?” “反正比我老。”她嬉笑着,随即遭了他好一阵欺负。 说笑了一会,她记起了柏荣拜托之事娓娓道来,指望他能应和几句,没想到他又开始变得沉默。 “怎么了?”她推搡他。 “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管,你也管不了。” “你就帮帮他嘛,你不知道冰黎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怜,还有世子哥哥他现在瘦的可怕,谁看了都觉得心疼呢。”她撒着娇央求道。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他的妻子一定不会拒绝他的。同时她又暂时忘却了那些个醋意,一心希望能助人脱困。 “唉。”他长叹一声道:“岩儿,这不是凭我个人的能力可以解决的了的,如果我能做到那柏大哥也一定能,而且早就出手了,还会拖到现在吗?他们想的太简单了,三十万人马一朝覆灭不可能靠一个面子或者几句话就能挽回。朝廷的事你不懂,就连我有的时候都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说到此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心口的伤处,就比如日前在西南遇禁卫军一事他到现在都没有想周全。 “哦。”她的小手覆在他的大手上,恍惚的答应了一声。她知道他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这样说一定有他的理由。想到柏荣她又不无担心的说道:“那我回头怎么跟世子哥哥说啊,最近他一直在殷勤期盼着你回来呢。” “我自会跟他说,你不要管了,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 “好吧,我听你的便是了。”她依偎在他胸前,又听到了一记长长的叹息声,内里饱含着无限的惆怅和忧伤。 这叹息之声惊得两人都坐直了身子,因为凭距离和声音可以判定不是他们两人发出的。 果然,外边的门廊上投射出一个长长的影子,在月色里显的清冷而凄迷。 “谁?”连锦年吃了一惊低喝出声,只一眼他便能确定那人不是自己的手下,心里恼道:“阿莽呢,让他在附近望风的,怎么凭空放了人进来都不知道,今朝真是丢脸到家了!” 那人十分谦恭的回道:“连叔叔,是我。” 薛岩立刻听出来了,是世子柏荣的声音。今晚他居然又过来了,而且还不偏不巧的赶在这个时辰,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刚才她和连锦年的谈话也不知被他听了几分去。唉,刚才他们太大意了,居然没有留神周边的情况。 她的脸上翻起了热浪,虽然光线昏暗不易察觉,她仍然做贼心虚的以为自己就曝光在对方的视线里,赤裸裸的无法闪避。 连锦年看他不惊不乱,也二话不说的挽了她的手迎上去。 她有些忸怩,一时还没能适应过来,想要躲闪却被他拽的紧紧的脱不了身。 不过是十几步的距离,她却跟上刀山一样步履艰难――该怎么跟世子哥哥说呢?看身边的他好像根本就没想过要解释,可是她却胆气不足,没法像他那样镇定自若。 “哥哥。”她娇羞的叫了一声。 月光下柏荣的脸色更显的惨白无比,就像一个深入膏肓的病人一般,这原不属于他的神采。 她使劲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想让他看清楚柏荣的惨淡模样,是不是可以再想想其他解救之法呢。 他好像没有感觉到什么,口气甚是平淡的说道:“荣儿,这个时辰怎么过来了?” 哎呀,这话原该柏荣问才对。这里是柏王府柏荣的家,他在自己家里走动还需要看时辰和地点吗?倒是他连锦年是个宾客,逗留在此主人家不知也就罢了,他还管起主人的闲事来了,是不是太…… 她听得想笑,被他用劲扯了扯。 柏荣回道:“我睡不着,想过来看看萦萦,没想到会遇到连叔叔您。”他慢慢的看向薛岩,欲言又止。 她立刻把头转向别处。唉,该说的她都说了,没能帮上忙她觉得惭愧的很。 连锦年轻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因为有点事便过来看看。”顿了顿又说道:“看,今晚的月色真是不错啊。”边说边仰望天空,她也顺势跟着一起抬头。 亏他还能如此,她真要忍不住笑场了,又被他捏了一把,只得老老实实的配合着。 柏荣显然没有这个雅兴和耐心,他直接跪下来求道:“连叔叔,荣儿求您了,您就看在我父王的面上帮帮冰黎吧,她孝心一片别无其他,求您让连婶婶帮说个人情,如果不成我们也就彻底死心了,以后再不会来烦扰您。” 连锦年一声叹息,弯下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荣儿,你刚才应该听到我是怎么和萦萦说的了,你觉得是连叔叔不肯出力吗?说句老实话,你连婶婶说动她母亲也许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她的母亲温王妃未必能如你所愿。先皇已经不在了,皇太后久居深宫不问世事,她嫁给了温王爷便跟皇族远了一层,就怕皇上什么都听不进去,反而猜忌心更重。异姓王族本来有五家,如今真正站的住脚的只有我们温,柏,连三家,成、穆两府早已风光不再。当年不过是一场普通的联姻竟会惹得皇上雷霆大怒,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他是君你是臣,只有他要求你你不能逼迫他,仔细想想连叔叔说的这些话有没有道理。” “可是……可是我们不试一下怎么会知道呢,也许时隔多年皇上已经改变了主意,也许他也觉得当年的处罚太过严厉,也许……”柏荣慌乱的寻求借口试图说服于他。 “够了!”连锦年突如其来的一声喝止惊的薛岩都哆嗦了一下。他抓住柏荣的领子说道:“我告诉你,作为一个男人千万不要被你的感情冲昏了头脑,否则你想要给她的一样都给不了,相反她的性命她父母的性命都会不保,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记住,活着一切都有希望,死了所有都是泡影。言尽于此,我帮不了你。回去想过一遍再来找我吧。” 柏荣愣在当场,跟哑了一般再无声响。 连锦年也没再多言,直接拉了薛岩往西厢房走去。 一路回头看柏荣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放心不下对他嘀咕道:“锦年,你为什么不好好跟他说,也许他能听的进去。” “良药苦口,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要有些担当,凭着一腔冲动只会坏事。”他丝毫不为所动。 “我们这是要干嘛去?”好吧,全听他的,只是现在她不明白他拉她来西厢房做什么。 “漾儿是住在这里吗?” “是啊。” “那就没错了。”走到一处房舍前,他再次问道:“她住哪一间?” 薛岩不知他的用意,伸手一指靠左边的那个亮着灯的门户说道:“喏,就是这里,夜深了,你找她做什么?” 连锦年径直走到窗前,清了清嗓子说道:“司莽,出来说话。” 啊?司莽?他怎么会在漾儿的房里? 她惊讶的看向他,满腹狐疑。弄错了吧? ------------ 第56章 反复 更新时间:2013-06-26 房门轻轻的开了,司莽健壮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身后还躲躲闪闪的跟着漾儿。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 薛岩半张着嘴没能回过神来,自己怎么就那么后知后觉呢。 “爷!”司莽沉沉的叫了一声,双膝跪地。 “很好!我怎么跟你说来着?”连锦年环顾四周,声音冷冷的透着寒意。 “属下知错,请爷责罚!”他从靴子里摸出那把短刀径直举过头顶。 事情至于这么严重吗? 漾儿吓的也跪下来求道:“郡王爷,要罚就罚奴婢吧,不干司莽的事。是奴婢心情不好找他陪着聊天的。”看连锦年面无表情目光阴冷,她转向薛岩求道:“郡主,奴婢和司莽真的没什么,请您帮着向郡王爷说个情吧,真的是奴婢一个人的错。” “别说了,跟你没关系。”司莽阻止道。 “锦年,算了。”薛岩有意息事宁人,拉住他的袖子劝道:“都是自己人,何必动怒,你看他们也知道错了。” “哦?你也知道他错在哪了吗?”连锦年有些好奇。 “这……”他是怀疑司莽和漾儿有私情吗?唉,她也就顺口说说,哪知道错不错的。 “属下不该擅离职守,不该违逆主子的命令,再不会有下次了,请爷重罚!”司莽伏在地上求他处置。漾儿则瘫坐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的。 有什么大不了的,薛岩狠狠的瞪他一眼,又赌气似的推他一把,直接上前去扶他们道:“快起来吧,我就不信他就那么狠心,你们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了,都快起来说话。” 司莽犟着不肯动弹,漾儿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再看看连锦年。 连锦年见状没了退路,顺水推舟的说道:“嗯,岩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起来吧。” “是,多谢主子宽恕。”司莽立刻磕头谢恩。 他略略点头,然后转向她微笑起来,稍带着些无可奈何的意味。司莽见状又朝薛岩叩谢起来,弄得她手忙脚乱的应也不是,拒也不是。 漾儿一边抹泪一边笑,靠在她的肩头再不愿离开。 夜半了,他们即刻要赶回郡王府去,说是明天要进宫议事,皇上特意宣召的。 隐隐的感觉不是好事。 “会不会是东窗事发了?”说完这话她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呸呸呸,乌鸦嘴,要是皇上知道了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连锦年正色说道:“应该不至于,我们撤离的时候把现场清理的非常干净,断不会留下可疑线索。唉,不能想那么多,明天去了就知道了。”他抚着她的发丝宽慰道。 “那你的伤?还有那支断镞……”她怕会有隐患。 “放心吧,已经被我处理掉了。我的伤也不碍事了,不信你试试看。”他抓了她的小手往自己心口捶了捶,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 呀,她吓的赶紧缩手,可是分明感觉那里的触感很不一样,似乎坚硬如铁。再看他那自得的表情马上醒悟道:“喔,你里面穿了护甲!” “嗯。” “那天怎么不穿?要不也不会受伤了。”她小声抱怨道。 “傻丫头,朝廷配备给禁卫军的羽箭都是精工特制的,怎么会穿不透铠甲呢。”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 “哦。” “回房休息吧,我要走了,一有时间就来看你。” 她拖住他的身子说道:“不,我舍不得你走,你走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了。”她撒着娇,心里十分不舍。 “傻丫头,我是去办正事,听话。为了你我到现在还没回过家呢,跟父王娘亲都没见上一面,是不是很不孝?”他轻柔的拍着她的背。 “娘亲?”她有些疑惑。 他淡淡的说道:“就是连王妃,是我大哥的亲娘,我是庶子,她是我父王的正妻,从小都要跟着一起叫的,不过她对我还挺好的。” 好吧,她松了手,恋恋不舍的陪他走了一程。他不要她送,这还是她坚持的结果。 回到房门口,发现柏荣不知何时去了。她洗漱躺下,脑子里一片混乱。司莽这个闷葫芦居然也会陪漾儿谈心,想象不出来;他们两个也不知搞什么鬼,怎么会被锦年发现的?总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不如他们转的快,唉。 第二天醒来发现漾儿已经早早的守候在床边了,似有话说。薛岩微笑着跟她道了声早安。 漾儿果然主动说道:“姐姐,昨天真是我心情不太好,看到他在屋子周围巡视,我一时兴起就想找他陪着说说话诉诉苦,没想到……” “就这么简单?” “是的,绝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再说他也算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对我怎样的。” 好吧,她本不是苛刻的人。心里猜想漾儿情绪不佳乃是再见韦夫人的缘故,毕竟自己的父亲是因了韦夫人牵扯进去的,确也可怜。即便他们两个真有些什么她也不打算干涉,当下便说道:“我也没想要追究,过去了就算了,有什么要紧。” “谢谢姐姐。”漾儿笑开来,手脚更为麻利的帮她梳洗。 瞧见铜镜中漾儿端正的模样,她突然有感而发:“其实司莽也不错的,虽然闷了点,但是老实稳重,你跟他未尝不可以……” “姐姐,我不想那么多,我只想一直伺候您。” “傻妹妹,你还能陪我多久,等我走的时候我一定跟柏王爷说下,让你到显郡王那里去吧,司莽肯定会待你好的,总比你在这里孤孤单单没个人照应好,你说呢?” “姐姐!”漾儿动情的抱住她,泪光闪烁。 她取笑道:“看,我只是说说,还没把你送过去呢,你就这么激动了,还说跟他没什么。” “不是,我也舍不得姐姐您。”漾儿哭泣着说道:“姐姐秉性纯良,到了那里肯定不惯,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您一定要多长几个心眼才是啊。” “嗯,我知道的。” 清早起来又无端伤感,想想也甚是无趣,还是去外面散散心消遣消遣吧。 开了房门却看到了倚在栏杆上的柏荣,昨夜他失望而回,难不成今天还想找她求情吗?她微微皱了皱眉,唉,爱莫能助,又要辜负他了。 “萦萦。”看到她他的脸上浮现出近日来难得一见的笑容。是昨天连锦年的那番话让他想通了吗,还是他和冰黎的心结顺利解开了? 她叫了一声哥哥,嘱咐漾儿去端些点心来。 柏荣推却道:“不用忙了,我已经用过早膳了,心里惦记着一些事所以过来走走,我们去那里说话吧。”他指着不远处的亭子说道。 她默默点头,跟随在他身后。 “萦萦,昨晚哥哥不请自来,你不会怪我吧。”他开场白说了这句。 “怎么会?”这是他的家,她本没有理由说三道四的,只是说到昨晚她又开始不自在起来。 柏荣端详着她好一会才说道:“连叔叔成熟稳重,身份又显赫,我想很多女孩子看到他都会心动的,不像我空有一个世子的头衔,实则什么本事都没有。” 怎么没来由的跟她说这个? 她附和着笑了笑,想劝说两句,又觉得无从说起。 他苦笑着继续往下说道:“如果你真能和他在一起,自然是个极好的归宿,但是有件事我不得不跟你说下。” 果然他听到了所有的谈话。她低了头,且听他要说什么。 “姨妈回来了你知道吗?” “嗯。”昨晚不是才在家宴上聚过吗,怎么明知故问? “姨妈跟连叔叔早年曾有婚约一事想必你也知道了。” “嗯。” “这次确认了,欢欢是连叔叔的孩子,外公和姨妈多年的隔阂也一朝和解了,他老人家准备给姨妈主持公道,不能让她白白的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所以近日会跟连王府谈判,让他们接纳这个孩子,同时让姨妈嫁过去做他的侧妃。” 什么?好似晴天霹雳在头顶轰然炸开,韦夫人居然要跟连锦年匹配成对,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孩子。他不是当着她的面否认了吗,为什么现在又有这样的话说。 “欢欢她真的是……”她不敢相信,他怎么会骗她呢? “是的,姨妈亲口承认的。你也知道姨妈平日的性子有多强,人前人后从来没有服过软。外公很生气,当年连叔叔悔婚在先,后来居然还跟姨妈有了孩子,他老人家怎能咽下这口恶气,无论如何也会向连老王爷讨个说法。我不想你为难,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想清楚了,你打算站在我们柏王府这边还是连叔叔那边。” 一定要有这样的对立吗?她当然想跟他并肩一起,可是这个孩子的问题……不,已经不是什么孩子不孩子了,是他本身的故事让她再次产生了疑虑,到底哪句真哪句假,谁在里面说了谎? “父王和姨妈他们还不知道你和他的事情,我希望你能谨慎些,一旦在王府里传扬开来,你的日子不会好过的,不仅要顾忌我们柏王府上下的态度,就是连婶婶她也不会轻饶你的。” 连婶婶?怎么? “只要跟姨妈有亲眷的女人,连婶婶都十分忌讳,包括你,她是不会同意你嫁过去的。她的母亲是长公主,没有皇上的首肯谁也不敢擅自联姻,你懂吗?” 瞬间心乱如麻,但是有关前途上天指给她的早就是条死路了,她不无凄惨的笑道:“哥哥,你说的哪里话来,难道你真忘记了我的身份不成,我不过是个代嫁的郡主,摩恩是我唯一的选择,你认为我还能有其他出路吗?”言语未完眼泪已倾泻不止。 柏荣被这话拉回了现实,看她如此忍不住搂住她的肩膀说道:“对不起,萦萦,是我一时情急忘记这些了,刚才的话也说的重了,你不要放在心上,都怪我不好,当初我不该带你回来的,原谅我……” 她哭出了声,已经听不清柏荣的声音了。眼泪不为别的,只为那份悬而生疑的感情。 昨夜的柔情蜜语犹在耳边,一觉醒来却硬生生的变了卦。锦年,为什么你对我说的总跟别人说的有出入,我该坚持相信你吗。可是为什么我还这么难过,是我本身对你信任不够,还是缺少基本的安全感,总喜欢一遍遍的去怀疑,我好乱,谁能回答我? 柏荣慌了手脚,再次自责道:“我不该跑来烦扰你的,萦萦,别再哭了,你这样我更会觉得自己没用,一点事都做不了。” 她抱紧了他。从小到大她就想要有个哥哥,可是,现在真的拥有了却是另一番情景。他帮不了她,除了能给她一个暂时倚靠的肩膀,所有的路还是得靠自己走。 “我没事,只是突然觉得好累。”她呜咽着。 “那我送你回去躺会吧,这里是风口,站久了会着凉的。” “不要,我想一个人静静。” 柏荣还是留下来陪了她一会,看她依然沉浸在悲伤之中,束手无策。自己尚且理不清头绪何苦来搅扰她,他虽自认一片好意反而不合时宜的让她丢了幸福,对她,他好像就不曾做对过。 ------------ 第57章 波澜 更新时间:2013-06-27 薛岩呆呆的坐在亭子里良久,至于柏荣几时道别几时离开的已无印象。 漾儿见她迟迟不归,站在门廊边上四下张望,一眼便瞧见她独自一人默默的远望别处,背影甚是落寞,不知是什么缘故,于是急忙跑过来查看。 “姐姐,怎么就您一个人了,世子呢?”漾儿关切的问道,待看她脸上的神情更是吃了一惊,出来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失落啊。 薛岩淡淡的回道:“本来就是我一个人啊,何时有过别人,我从来就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怎么开始说胡话了?漾儿摸摸她的额头并不烫手,倒是有些冰凉凉的感觉,当下说道:“现在正是换季的时候,早晚都凉,姐姐衣衫单薄耐不住寒气的,赶紧跟我回屋去吧,来。” 她惨然一笑,摇头说道:“不,我哪儿也不去,你也别管我了,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我们谁也不找谁。” 这话听的好没头脑,漾儿料定世子说了什么不好的让她起了变化,嘴上也不好数落,强拉起她往回走。 她起初抗拒推脱,手上毕竟没有力气,慢慢的也就随了意,心里想着自己早是个不自由的人了,何必执拗,在哪都是一样的。 躺在床上不言不语,近黄昏的时候又哭了一会,一天下来连口水都没有喝。漾儿旁敲侧击几番逗引都没法让她开口。唉,再机灵的丫头也闹不过不开口的人啊。她彻底没了辙,嘱咐亭儿在门口仔细伺候着,自己则心急火燎的往西园去了。这个时候世子肯定在那里逗留,也只有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薛岩想的乏了,慢慢的闭上眼睛,可是脑子里涌出的全是他的模样――他的笑,他的温柔,他的一言一行俱都浮现出来,挥也挥不去。情不自禁的摸着腕上的玉镯,心里又一阵疼痛。 欢欢真的是他的孩子吗?韦夫人真的要嫁给他了吗? 想想也真是可笑,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在这里停留多久,说走就要走的人,还能操心他的未来吗?他跟谁在一起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她能管的着吗?可是心里分明是不愿意韦夫人许给他的,一想到这个就心有不甘。为什么是她,换了任何一个女人也许都比她好。又开始怨恨自己,没认识他也就罢了,认识了还爱上了,明明最后又不能在一起的,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他究竟还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颠颠倒倒,群魔乱舞,那些过往就像只嗜血的恶兽一样随时都能张开大嘴吞噬掉她。她痛苦的揪住自己的头发,想要抵抗这些讨厌的念头,想要狠狠的击败它们,可是没有用,她脆弱的不堪一击…… 漾儿很快回来了,因为柏荣不在西园,据说去了显郡王府。最近因为冰黎身体抱恙他很少出门走动,今天真是难得。随即冰黎又抛给她一句奇怪的话――“男人都是朝三暮四的,见一个爱一个。漾儿,我们好歹主仆一场,听我一句劝,千万别陷进去,还是一个人比较好,甭想着有人惦记,也不用惦记谁去,没牵没挂的才自在呢,我就是想不通才落成这样。” 今儿都怎么了,一个个透着古怪。只当她在房里闷久了说的傻话,漾儿点点头跟她道别。 回到灵定园,听亭儿说郡主还是水米不进,再次犯了愁,到底是因着什么总得有个缘故吧,这样不明不白的真是折磨人。她素来伶俐,郡主这副样子肯定跟显郡王多多少少脱不了干系的,别是两人又闹了矛盾,可是昨夜他临走的时候两人还卿卿我我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怎么转眼就变了天了呢? 入夜,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了西厢房门口,漾儿见了他立刻附耳嘀咕几句,他便飞快的去了。 两个时辰后,连锦年行色匆匆的过来了。守着房门的漾儿轻声说道:“郡王爷,您可来了,今天郡主的心情很不好,不理不睬,连饭都不肯吃,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好,我先去看看。”他解了披风递给漾儿,又说道:“阿莽就在那边站着,今天你可不能再让他开了小差啊。” “郡王爷,您……”亏他这个时候还能跟她开玩笑,漾儿又气又羞。 连锦年轻声笑了起来,回头看看暗处,知道司莽此刻就守在那里,又笑了一回,然后轻轻的推了门。 她正在烛灯下坐着,两眼发直,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反而挂了一层冰霜。 他走上去搂住她说道:“傻丫头,这么晚还不睡,是不是在想我?” 她刚才早听到了外面的谈话,知道他来了。现在近在眼前,还被他搂在怀里,她心里一酸,眼泪就要掉落。 “怎么了?”他确定了她的异常。 “没怎么。” “告诉我,今天是谁惹你了,让我们家岩儿这么不开心,告诉我,我去教训他。”他继续说笑着。 感受到他袍子上传来的寒意,她眼睛一横冷冷的说道:“你这是打哪来?” “刚从宫里出来。”他不明所以,径直回道。 “去了一天?” “嗯,一早进宫侯着,直到掌灯的时候皇上才得了空闲。这不一从里面出来我就赶到你这里来了,你说我对你好不好。”他讨赏似的纠缠她。谁料她无动于衷,愈加冷淡的说道:“是吗?那你真是来早了些。” “什么?” “马上就要是韦太师的乘龙快婿了,显郡王,心情如何啊?”她甚是可恶的说道。 一声显郡王让他丈二摸不着头脑,无端端的说什么乘龙快婿?少顷他开口问道:“岩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不是应该提前跟你道一声喜,很快你们一家三口就要团聚了。偏偏还来这里搅扰我做什么?还觉得我不够可笑吗?”她颤抖的声音里带着无限怒气,声音尖利的冲破了夜的宁静。 一直放心不下的漾儿忍不住推门进来劝道:“郡主,您消消气,这么晚了郡王爷还赶过来,您有话好好说嘛,不要动气。” 薛岩白了她一眼,狠狠的推开他,自顾自的扑倒在床上,又把脸埋在枕头里,只留下了喘息的声音。 他看她负气的样子,摇摇头,跟着漾儿走到门外。经了一番言语才知道早上柏荣来过一趟,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但肯定跟他是有关系的。他点头表示明白,又悄悄的进到房里。 坐在床头,他去拽她的手,她甩掉了。再去碰她,她把手收到枕头下躲着他。 他叹了口气说道:“没来由的又生气了,总要让我知道个缘故吧,要不我也不知是哪里做错了,你还白白的气到自己,是不是?” 她没有动弹。 他继续和颜悦色的说道:“你若是气我,肯定是觉得我有不对的地方,现在我来了,你不想跟我当面说清楚吗?一会我若走了,你又找谁说去,谁又能懂你?来,别发小孩子脾气了,快告诉我,我怎么惹你了,就是县老爷判案也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更何况我这种认罪态度超好的,你怎么就狠的下心呢?” 听他软声软语十足的无辜,她的心里也融化了一片,是不是真的冤枉他了。可是未婚生子非同儿戏,事关一个女人的名节,韦夫人那般傲气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常理让她坚持相信自己的判断――“我只问你,自你跟韦夫人取消婚约之后你们两个真的再无瓜葛了吗?” “嗯!”他点头,纳闷她怎么突然又说这个。 “那她的那个孩子是哪里来的?”她脱口而出,关于欢欢小姐的身世一直是个谜,他不觉得奇怪吗? “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也不是我可以随便问的。”说罢他也觉得不妥,反问道:“上次你不是问过我了吗,我也回答过你了,今天怎么旧事重提了?是荣儿他跟你说的?” “跟世子哥哥有什么关系,事情又不是他能做出来的。”她冷笑道:“不是我想旧事重提,是有人把旧事翻了出来要重新定论。” “那又怎样?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他有些恼怒,眉头一凛不屑的说道。 这个态度再次挑起了她的忿恨,她挖苦他道:“是,你当然不在乎,马上韦太师就要把女儿和外孙女送到你显郡王府上去了,你高兴还来不及吧。” “你!哪个说的?”他又惊又急。 “柏王府和韦太师府都知道了,难道就瞒着你一个人吗?瞒谁也不该瞒了你吧,显郡王。”不知为何,她愈加认定了他的可恶。 “我真的不知道,早上出了门到现在我还没喘口气呢,岩儿……”他试图跟她解释,却被她蛮横的打断了话:“跟我说这些有意思吗,你应该找你的柏大哥去,说不定他还是你的证婚人呢。” “岩儿!”他终于低吼一声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信我是不是,你一直纠结我的过去,我给你的解释只能让你暂时平复心情,只要有人挑起这件事,你就要一遍遍的去怀疑是不是?” “我只怪我自己傻,还以为你会真的对我好,还以为你跟别的男人不一样,其实都是一样的。一开始你就没有说实话,欢欢是你的女儿,韦夫人都承认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她流着泪,枕头湿了一层。 他慢慢站起来,身子有些摇晃,一只手不自觉的捂住了胸口,那里新伤未愈,他此刻一定痛的难受吧,伤痛还是心痛? 她看着不忍想去扶他一把,还是因了自己的倔脾气别过了头。不看他是不是可以坚强一点? “你不信我是不是?”他一字一顿的问道。 她紧咬着牙抵抗住。她很想相信他的,可是…… “你只消回答我一句话,你还信不信我?”他再次逼问她。 没有应声,屋子里静的可怕,两个人的对峙就像一场无言的战争剑拔弩张。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哑着嗓子说道:“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走!”重重的一拳怦然击打在红漆床栏上,雕镂的牡丹花瓣扎破了他的手背,鲜血肆无忌惮的喷射出来,倾泻着他满腹的愁怨。 ------------ 第58章 自省 更新时间:2013-06-28 临走再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依然背向自己,冷漠而又孤傲,似下定了决心。他转过身毅然决然的迈开步子,再不曾回头一下。 她还指望他在说气话,可是听到他重重的开门声,再看他远去的背影如此决绝,心里战栗的可怕。他真的不在乎她了吗,为什么不再解释解释?他要是继续说下去她一定会听的,为什么这个机会他都不要了? 巨大的悲痛涌上心头,她纵声大哭,为自己的脾气,也为他的态度――很多时候互相怄气的两个人往往闹到最后都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闹,只留下了深深的伤心和遗憾。 这哭声自然入到他的耳朵,就如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心上,他能听得出来里面有多少不舍,可是他没有停留,一个劲的强迫自己不要心软。 黑夜中司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凌乱的脚步早早的出卖了他,他妄想逃离这里! 还是不忍心是吗?离得远了他的心真的可以得到安宁吗? “爷,要不要我去跟她说……”司莽觉察到他的心境。 “不用!”连锦年粗暴的打断了他,命令道:“去西南,今夜开拔!” “不是说要再等等吗?” “我说现在就现在,怎么,你也不听我的了?”他攥紧了拳头,血水还在顺着指缝滴落。黑暗中他的双眸闪动,凶狠的像一头恶狼。如果司莽胆敢再废话一句,他立马挥拳过去。 “是,属下这就去下令!” 很快两人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再也无法找寻。 薛岩趴在床上又哭了好久,哭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到底没有等到他回来。他再不会跟上次一样去而复返了吗? 漾儿等她哭累了,才坐下来柔声劝道:“姐姐,您这是何苦,上次闹了一回还不够吗?才好了几天啊今天又这样了。既然舍不得他,那就忍耐些,稍微控制下自己的脾气啊。” 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开始滑落。是啊,漾儿说的没错,她是舍不得他,可是她也气他,不就是因为在乎才会生气吗,又因生气搞的两人伤痕累累,再添烦恼。好像永远在恶性循环,无休无止。她也觉得好累啊,为什么总会这样? 漾儿抚着她的背说道:“我看郡王爷的气度算是极好的,回回笑脸相迎,细语轻声,哪次跟您动过真格。您倒好,稍不如意就冲着人家一顿抢白,要么就是不理不睬。姐姐,牙齿和舌头还会打架呢,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肯说出来不都能解决吗?您也得学着多体谅些,他毕竟是位爷,从小到大也是随性惯了的,哪里受过您这样的气。” 她没有吱声,心里却思量开了。想到他平日里的那些好,还真是没了话说。可是这些话从漾儿的嘴里说出来她还是气的,恨恨的用小拳头捶着枕头说道:“你也来气我,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帮着他说话,我还没让你过去呢,你就开始帮他了。” 漾儿料她嘴硬,笑道:“姐姐,您看您,明明知道自己有多冲动就是不肯低头,您这性子早晚都要吃亏的。我是帮理不帮亲,刚才我在外面听的分明,他完全不知道您说的事情,您想啊这些日子他在自己府里待过几日,恐怕连柏王爷都没有见过一回。您跟他说韦夫人的那些事情他怎么会知道,只道您在拈酸吃醋。您呢偏偏又不肯讲明,一味挖苦,最后咬定了是他的错,要换了别人早吹胡子瞪眼掀桌子了,唉!您看他刚才气成什么样了,只会对自己下手。” “你……”薛岩词穷,低声念叨道:“他当真不知情吗?他当真……” 漾儿再次引导她说道:“您再想想,欢欢小姐若真是他的孩子,这么多年他会不闻不问吗?恐怕柏王爷也不会袖手旁观。若他是那样一个男人,您还会看重他吗?” “可是很久之前你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漾儿,你说大家在私下里都传欢欢是他的女儿。”她抓住漾儿的手,迷糊上了。 漾儿叹口气道:“姐姐,您要我怎么说才能明白,那个时候我和冰黎小姐有自己的私心,自然人云亦云没做推敲。可是您就不一样了,好歹跟他处了这么长时间了,他对您又宠的不行,您还摸不到他一点品行为人吗?再说韦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若真是他的孩子,她会隐瞒到现在?当年就巴不得热热乎乎的嫁过去了,怎么十几年了才想起来这档子事,您不觉得奇怪吗?” 许是为了自尊?许是为了那份傲气?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一切问题都落在了韦夫人身上,难道当真是自己当局者迷看不清摸不透吗?她瞬间感觉自己那些生气的理由站不住脚了。唉,还是她太冲动了,应该把事情讲开的,或者也应该跟漾儿交个底听听这丫头的意见,总是自以为是急性子惹事,现在醒悟是不是迟了点? 想到这她抓住漾儿急急的说道:“那现在怎么好,我把他气走了,他还会不会听我解释,还会不会给我机会?” 漾儿见说动了她自然高兴,可是自己也信心不足,黯然说道:“我看他挺生气的,您看那。”她指着床栏上的血渍说道:“硬生生的砸了上去,流了不少血,都没带吭一声的,刚才我都要被他吓死了。” 薛岩循着她指点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斑斑血迹,心痛的猛缩了下。太大意了,刚才在气头上居然没有想到要为他包扎下伤口,该死的臭脾气啊。她用绣帕小心翼翼的敷上去吸附了残留的鲜血,然后端端正正的包好揣在怀里,就像是他在身边一样。还能说什么呢?都是她一手惹出来的。 “还有这个。”漾儿又站起来去门边取出那件披风说道:“临走时我要给他系上,他直接把我推得老远,要不是司莽扶了一把还不知道我现在什么样呢。姐姐,他这是没法子发泄,盛怒至极,手上也就没个轻重了,平日里你何曾见他这般没有分寸。” 点点头,她默默的接过漾儿手上的白色披风,眼泪又开始倾泻。自从认识了他,笑是他给的,泪也是他带的。可是他何曾真正去惹她,是自己经不住那些过往的纠缠每每拿出来说事。上次不是想通了吗,只要他真心对她好,以前的事都可以既往不咎,为什么一个韦夫人再加上一个欢欢又轻易的扰乱了她?他夜里匆匆而来,带着一身的寒气,凳子还没捂热呢就被自己气跑了,他的心里该有多冷。刚才他捂住伤口的时候就应该去扶他一把的,也许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自己的臭脾气再次占了上风,他一定灰心丧气到了极点吧。 她揪紧了披风,再次哭出了声。没记错的话,远在江南的时候他就送了件一模一样的给她,她把它留在了竹林小屋里。他本是她的救命恩人,尚不及报答,反而一次次的惹恼他。最近他身受重伤也是自己的缘故,若不是为她他怎会私自跑去西南,又怎会被迫袭击皇上的禁卫军。一旦事发,皇上必不会轻饶于他,而她居然还在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跟他闹跟他纷争,是不是太过分了,他现在一定恨透她了。 “漾儿,我要去找他,现在就去。”想着想着她再也坐不住了。 漾儿连忙阻拦住她道:“姐姐,这都什么时辰了,您就是能出这个园子也出不了王府啊。快别想太多了,说不定明天他就来了呢。” “明天?”她抹去眼泪说道:“他还会来吗,我怕这次他……”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不会的,他一定会来找姐姐的。”漾儿安慰道。 “真的吗?” “嗯,不要担心了,快睡吧。哎呀不行,这眼睛肿的,我去给您拿块手巾敷敷,要不明天郡王爷看了肯定心疼死了。”漾儿急匆匆的下去给她打凉水。 她也觉得眼睛肿的难受。是啊,一定不能让他看到她这副样子,太难看了。她使劲眨眼睛,再努力的睁大一些。 腕上的玉镯暖暖的,仿佛含着他的味道他的体温。她握住它,心里默念道:明天,明天见了他一定要笑,一定跟他说对不起,她再不跟他闹了,随便那些人怎么置办,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们两个彼此在乎就够了,其他不管那么多。 可是她没有料到,多少个明天,从东方的鱼肚白挨到天边的歪月牙都没有看到他再来一次。这样的情形大概持续了十多天。她慌了,为什么还不来,真的不要她了吗,从此真的要撂开手了吗?不,她舍不得! 托漾儿去正门打听了无数次,小厮们都说一个多月没见着显郡王了,就连柏王爷也在满世界找他呢。 一个多月,怎么会呢,不是走了十来天吗?再一想是了,之前他在西郊落马坡养伤,除了她,司莽和漾儿之外谁也不知情,那两次夜里他来灵定园的时候也没被外人瞧见,这么算自然有一个多月了。 他到底去了哪里,回了郡王府再没出门吗?可是漾儿也去问了柏荣,郡王府的人说他家的主子有十多天没回家了,自那日入宫见驾后再没回来。显郡王妃还在着急呢,据说他备了一份厚礼放在了书房里,显然算准了如夫人的生辰他无法出席。 难道他又去了落马坡,难道他的伤出现反复?是因为她的缘故吗? 想到西郊的那间小木屋,虽然简陋却充满了回忆。她跟他同床而寝同枕而眠,没有白天也不管黑夜。她依偎在他身畔感受他的心跳以及均匀的呼吸,听他讲边关的故事,那些异域风情惹人遐想;还有他温暖的怀抱醉人的缠绵……幸福盈盈好似蜜糖溢满了她的心田。 他是在那里吗? 还会像上次那样等着她吗? 她是否还来及? ------------ 第59章 婚讯 更新时间:2013-06-29 “漾儿,我要去找他!”她果断的说出了这句话,这是她踌躇多日的结果,她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她不想在漫无边际的等待中失去他。 漾儿吃了一惊,反问道:“姐姐,您知道他在哪吗?” “落马坡,漾儿,我先去那里看看,也许他就在呢。”她的眼里放射出异彩,仿佛已经看到了他迷人的笑容和张开的双臂。 漾儿频频摇头,她们身在此处怎能轻易出府,而且猜测不一定就是事实,他未必会在那里。于是她耐心劝解道:“姐姐,不是我要泼您凉水,落马坡远在城外西郊,我们如何能脱身而去?就是得计去了恐怕也会扑空。前次我听司莽说那里一片荒凉,他平白无故的怎么会藏身在那,您觉着呢。” “不,他跟我提过的,他守关的地方周边都是万里黄沙渺无人烟,他常常能一坐几个时辰不吃不喝不动弹,只看着那日升日落黑白交替,他说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乏味和沉闷。现在我惹他生气了,说不定他就是跑到那里消解愁闷去了,说不定还一直盼着我能早点去找他,就像上次他昏迷的时候心里也是期盼我去的。漾儿,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不能再等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疯的。你帮帮我,我知道你有主意,你一向机灵,一定能想个办法带我出去的。” “这……”漾儿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一脸愁苦。自从真的萦萦郡主出逃之后,柏王府的女眷再没了从前的自由,凡是出入府门都要有柏王爷的恩准,就算一个小丫鬟要上街帮主子置办东西也要得到老管家的许可,等他上报到柏王妃那里才能出门,更何况是灵定园的现任主子,未来的摩恩王妃啊。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柏王爷怎会允许同样的事件再次发生?平日让她在园子里走动已经算是厚待了,怎么还会允她随意出门? 她继续求道:“漾儿,你帮我想想吧,要我怎么着都行,我真的很想去见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耗在这里,求求你了。”说着她跪了下来,把漾儿吓的不轻。 漾儿见搀扶不动她只得跟着下跪央求道:“姐姐,您这是何必,我……我若有招能不帮您吗。这事实在是太难办了,您先起来,我们再想想,啊?” “你答应啦?”她喜出望外。 漾儿摇头道:“我的好姐姐,您可真当我是无所不能的观世音菩萨了,我认得柏王府,可府里的这扇大门不认得我呀,没个正当理由咱们出不去的。” “我不管,我一定要出去!”她的蛮横劲又上来了,急的漾儿奋力劝说,好的歹的都快说尽了。 两人正牵扯着,就听亭儿一声叫唤道:“哎呀沈小姐,您几时来的?我们郡主正在屋里歇着呢,我给您叫下。” 接着是沈冰黎淡然的声音——“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好,不用费事。” “这……”亭儿有些迟疑。 “若是你家郡主怪罪,我帮你应着便是,下去吧,不要扰我。” “哦。” 再没了声音,等了片刻也没见有人进来。 两人在屋里听的真切,漾儿轻声咒骂道:“亭儿这小蹄子,让她在门口做针线看着点动静,还是出了差错,都好几次了吧也没见她长记性,真真气死人了。这次幸亏来的是冰黎小姐,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要搅扰出什么风波来呢。也是我大意了,怎么派了她当差,应该让邵嬷嬷伺候的。” 薛岩听了微微一笑,丝毫没有怯意。此刻她心心念念只记挂着他,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忌讳。她缓步出了房门,果然看到沈冰黎慵懒的倚在栏杆上,风姿绰约,有一种说不出的柔美。走近了,发现她的脸上淡淡的施了一层脂粉,再加上晶莹红润的嘴唇,比那日增色不少。只是她的手上竟摇着一把团扇,在这个入秋的时节稍稍显得不合时宜。 “冰黎姐姐,是您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也能备好香茗等候姐姐。”她换上笑脸迎上去。同样孤寂的两个人相遇到一起好像会格外亲切些。 沈冰黎浅浅一笑道:“我随便走走,不知不觉到了你的园子,那些婆子要给我引路,我嫌弃这些虚礼,想来你也不会介意。刚才在这里听你和漾儿说个不休,我也不想打扰,只等你们说完了再进去呢。”她倒是直截了当,一点都不带掩饰的。 漾儿尴尬一笑,料定她尽数听到了,不过凭她和柏荣的关系知道此事也是早晚的事,似乎也没有必要在她面前躲躲闪闪的,反而见了外。心里想着面上缓和了许多,又赶忙招呼几个小丫头给她们抬了坐榻出来,然后捧上了热热的茶并几样精致的点心。 沈冰黎坐下来。盯着她忙碌的样子看了好一会,然后侧过脸儿对薛岩说道:“我这个丫头好吧,手脚麻利,心眼又转的快,当初伺候我的时候我还没觉着什么,等离了她换了现在的康儿我才知道她的好。人啊真是要有比较,要不永远不知道知足呢。好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薛岩笑着附和,随即想到了有他陪在身边的那些美好,心里又起了疼痛。 漾儿谦虚了几句,转身进去拿了两张轻薄的裘皮毯子盖在她们膝上。现在这天气说热不热,说冷不冷,最是容易着凉。忙完这些她陪着说了两句闲话便自觉的退下了。 沈冰黎抿了一小口茶,轻叹一声道:“平日喝惯了只觉得一般,现在再细品这茶又觉出了无比的清香,可惜我没几回这样的机会了。” 她听着纳闷,这种茶品在柏王府里算不得最好的,她无端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另有深意?联想到前番病中的情景,她按捺不住问道:“冰黎姐姐,您真的要离开这里吗?” “嗯。”沈冰黎点点头,又抿了一口香茶说道:“就快了,许是心里有些牵挂,有意无意的就走到你这里来了。先跟你道声别吧,别到那天我忙不及跟你说话,还是现在先打过招呼,日后你也就不会怪我了。” “那世子哥哥怎么办?”她脱口而出,立刻意识到了不妙。柏荣和沈冰黎的事情外人尚不知情,她也应该装装样子。唉,又是这副急性子没遮没拦的,她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 沈冰黎静悄悄的没有做声。 薛岩偷偷的瞄了她一眼,看她把目光缓缓的投向了别处,脸上并未呈现不妥的表情,手里的扇儿还在轻轻的摇晃着。 许是刚才那句话没有听到吧。她怀着侥幸的心理押了一口茶下去。哇,好烫,舌头都在冒烟了。她“噗”的一口吐尽,嘴里吸着气,呼哧呼哧的好不狼狈。 沈冰黎赶紧取出绣帕给她擦嘴,口里心疼道:“瞧你,急什么呀,茶是要慢慢品的,哪有像你这样急饮的,来,把嘴张开,让我看看烫伤了没有。”细声软语丝丝入耳,听着十分享受,就连她指尖滑过自己脸颊的触感也甚是轻柔舒适。没想到这么好的一个人儿居然要去塞外,那里的风霜她如何能经受的住,世子哥哥又如何能承受这样的别离? 薛岩顾不得舌尖的疼痛,急急的拉住她的手说道:“好姐姐,您就不能不走吗,再考虑考虑好吗,我真是舍不得您。” 沈冰黎摇头说道:“傻妹妹。该走的总是要走的,即使人留下了,心也不在了。我们都是一样的,你也待不了多久了,何必又来劝我,我们谁也不要说谁了。”她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丝毫哀怨,倒似看透了许多东西一样,唯有一个执着的念头就是前去寻找并陪伴自己的生身父母,其他一切都是空的——这也是种难得的境界吧。 “那您还会回来吗?我们还能再见面吗?”许多伤感又涌现出来。 沈冰黎微笑着说道:“其实我们离得很近,塞外和大漠相隔不过数里,现在我们同在一个府邸,将来也还是邻居,你说算不算有缘?”说着眼圈发红开始落泪,她用刚才为薛岩擦嘴的帕子去拭眼角的泪水,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 薛岩注意到了这个,心里一动:她居然不做拘泥,若是韦夫人她们定然嫌其腌臜。到底不好意思,她抱歉的说道:“姐姐,刚才我弄脏了您的帕子,来,先换我的用吧,稍后我让漾儿洗过晾干了再给您送去。” 沈冰黎推却道:“不用了,这个帕子我一刻都不会离手的。” 哦?一方绣帕竟然如此重视? 她细细打量,看那上面隐约绣的是一枝盛开的莲花,立刻想到了她和柏荣,脸上自顾自的笑起来。 沈冰黎突然大方的抖开那方绣帕说道:“你看上面的花样好看吗?” 这回看的分明,洁白的帕面上绣着并蒂盛开的莲花,色泽粉嫩,娇艳欲滴。许是她亲手绣的,一准是送给世子哥哥的,她忙不迭的夸奖道:“好看,非常好看,绣的跟个活物一般,也不知出自哪位小姐的巧手,我看着都眼馋。好姐姐,您是从哪里得来的?” 沈冰黎点头说道:“是吧,我也觉得好看,寓意也好,花开并蒂好事成双。我本也不是小气的人,要是平日你这么说了我必然送你,可这次不行,这是王妃单单选定了给我的,我怎么也要留在身边,走的时候也要一并带走。” 柏王妃?一听这话薛岩的脸都变了。她是个失了夫婿的女子,柏王妃怎么送她这个?不是有意引她伤心嘛。 她想问是怎么回事,毕竟不好开口,嘴巴笨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冰黎仔细的摸着那金丝银线织就的图案,嘴角泛起了笑意,继续说道:“哦,忘了跟你说了,这绣帕是宫里的司针房特意绣制的,也是专门给新人准备的呢,你的世子哥哥很快就要大喜了。” 什么?世子哥哥要成婚了?薛岩听的又是一惊,记得柏王妃有次提过,司针房是朝廷内设机构,但凡王公贵族娶妻纳妾都要先呈报给皇上,经皇上首肯或者任其指婚,待选定日子后再由尚宫局管辖下的各个机构去采办相关婚嫁用品,一切都严格按照朝廷的礼仪制度行事。如今柏王府出现了司针房下发的图样,难道新近皇上给世子哥哥定下了婚约?这方绣帕既是柏王妃送给她的,那世子哥哥的新娘岂不是…… ------------ 第60章 帮忙 更新时间:2013-06-30 不过大禹王朝向来没有收继婚的习俗。柏芒虽夭亡多年,不幸的是沈冰黎早已与他订有婚约,她自然而然要守着这个望门寡,再不能另结良缘。现在绣帕在她手中,难道事情有了转机? 薛岩立刻绽放了笑颜说道:“姐姐,这是真的吗?您和我世子哥哥果然要在一起了吗?”再也顾不得避忌,她的脸绯红绯红的直为他们高兴。这是天大的好事啊,皇上居然都出面了。 “嗯,其实我早想到了,荣弟弟已到了适婚的年纪也该婚配了。大婚的日子暂时还没有落定,说不定会在你出嫁之前,或者两桩婚事一起操办也极有可能的,那样就更热闹了。”她旁若无人的念叨着,还轻轻的笑出了声。 是太开心了吗,她也没有想到会有今日?可是为什么她又称呼柏荣为荣弟弟? 薛岩觉察到了异常。她的笑容太不自然了,说到此处时声音也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姐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世子哥哥呢,怎么没有陪着您一起,这样大的喜事他……”话未说完竟看到了她簌簌掉落的眼泪,再不敢继续下去。 “好妹妹,你我都是命苦之人,姐姐这辈子是没有指望了,但是姐姐希望你能比我强些,好歹要争出个头来。刚才你和漾儿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若要出府我可以帮你!”沈冰黎的眼神里流露出了诚挚与决心。 “不,姐姐,您先跟我说清楚,这绣帕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出事了,要不她不会这么伤心。皇上怎么会给她一个未亡人指婚呢,如果是出于怜悯那就应当先赦免她的父母,然后再定婚嫁之事。现在察其色观其行绝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简单,恐怕皇上早就忘了他们沈家,至于沈冰黎是哪一位更是无从谈及,又怎么会为她的姻缘着想呢。 “唉!”沈冰黎长吁出一口闷气,又轻轻抹去了眼泪说道:“跟荣弟弟联姻的是傅家,订婚的日子都选好了,就在下个月初六,很快傅家的四小姐要成为你的嫂嫂了。” 傅家?哪个傅家?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薛岩迫不及待的追问她。 “朝廷新贵,跟你一样也是江南人氏。听说傅小姐长的十分美貌,她的姐姐刚刚晋了嫔妃,宠冠一时,她的父亲也连升三级,不日就要搬到京城来了。” “姐姐,您……”她握住沈冰黎冰凉的手指,却找不到一句可以拿来安慰的话。世事多变,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是这帕子怎么会给冰黎姐姐收藏,不应该送到傅家四小姐的闺房里吗? “这是韦夫人的意思,她要我仔细观摩司珍房的绣品,说是一般人消受不起的,我若得了此物日后必然富贵无极。此外,这件只是样品,权当赏了我,后面还会有更精致的成品出来。我看确实手工独到,以后到了塞外可以拿出来看看想想,怀念一下京城这片故土,还有你和荣弟弟对我的一番情意,我便是死也含笑了。”――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吗,如果是,她的脸色为什么如此苍白,嘴唇还在不住的颤动。 嗬,韦夫人好狠毒,她肯定洞察了柏沈两人的关系,故意拿这个刺激冰黎姐姐。柏王妃是个缺少城府的人,自然不会想太多,凭空帮妹妹做了一件恶事。 可是想归想恨归恨,她薛岩也不能把那个女人怎么样,也正是因为她,自己才和连锦年吵架的,到现在都没有和好呢。怎么到哪里都有韦夫人的身影,真是好人多磨难吗?另外,世子哥哥呢,他竟然同意跟傅家小姐联姻? 刚想到这个她就泄了气,这是柏荣说反抗就可以反抗得了的吗?儿女婚姻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出身显贵,更要接受皇命的安排,哪里由得了自己呢。就像她要远嫁摩恩一样,真的萦萦郡主不就是因为抗争才间接送命的吗? 两人互相对望着,心照不宣同声叹息。 沈冰黎又出了一会神,继而收了帕子说道:“若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便是,妹妹不要见外,权当我补偿你上次吃的苦头。” 她是说赠药那件事吧。唉,实在是自己一时意气存心吞服的,怪不得她。但是连番听她说可以帮自己出府,薛岩的心神立时荡漾起来,暂时抛却了眼前的愁苦,激动的说道:“姐姐,您真的可以带我出去吗?” “不妨一试,明天下午我让人来接你,一定按我所说的去做,或许可以成事。就怕你胆子小,临到关键时刻害了怕那就……”她恢复了常态,两眼分外有神,脸上带着几分警觉。 薛岩一挺胸脯说道:“不会的,只要能出去我什么都不怕。姐姐您尽管放心,如果事情败露我断不会供出姐姐您的,只说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沈冰黎苦笑道:“我哪是怕你害我,只是不想帮了倒忙白白让你受苦啊。话又说回来,成与不成尚靠几分运气,你可不能怪我。” “姐姐,不会的,您别老这么想。”薛岩劝慰她道。 记得几个月前在大厅对质的时候沈冰黎也说过这样的话,那次是因为计划迫不得已拿她当了棋子,她心里自然有数。这会若有心助她出府她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心生怨恨。 接着,两人又念叨了一些家常,懊恼的情绪明显散去了不少。直至沈冰黎走远,她还没能从喜悦中回过神来。 漾儿上来收拾茶盏,她欣喜万分的说出了沈冰黎愿意出手相助的喜讯。漾儿听罢发了好久的呆才开口说话道:“没想到她的命运竟会如此不济,临说要走还得了世子订婚的消息,果然是要逼她断了最后一点念想吗?”看来她在屋里全盘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逼她?是的,也只有韦夫人会做这样的事了。沈冰黎与她本无过节,不过是后来曾经和曾夫人联手逼迫过她而已,也从此可见她心胸何其窄小。 漾儿朝她苦笑了一下,又说道:“您也看到了,冰黎小姐如今这般模样也有韦夫人的一份‘功劳’,要是她知道您和郡王爷的关系,恐怕会闹翻了天,耍出更阴毒的手段,姐姐您可要小心了,再不能口无遮拦做事莽撞,需时刻留意着些,要不……唉!”同时想及自身,她是王根的女儿,父亲自裁多半是韦夫人所害,若韦夫人知道她和王根这一层血缘亲,恐怕也要加害了。 薛岩点头道:“我会注意的。还有正如我之前说的你以后最好不要待在柏王府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总有知道的一天,你在这里很不安全,早作筹谋为好。” 这早作筹谋是按照她先前构想的那样去恳请柏王爷放漾儿去显郡王身边吗,可是她现在和连锦年闹的这样,还不知道后续如何,又怎样为漾儿打算呢?唉,再次绕到了这个头疼的问题上来。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意懒。 漾儿看她这样,故作调皮的说道:“怎么,又在想他了?明天不是要去那里了吗?姐姐真是心急,一刻都等不了!” 薛岩仰头望着天上飘渺的云朵说道:“希望他会在那里,不,一定要在那里。”又在心里默念道:锦年,等着我,明天我就能到你身边了,明天,你一定要等着我啊。” 有了盼头反而觉得时间过的好漫长,还没到夜落就开始盼天亮,第二天便早早的起了床,又精心打扮了一番。谁料一直无事,待熬过了晌午还不见灵定园里有任何人来。她的心里开始发慌了:冰黎姐姐不是说派人来的吗,要到什么时候啊。频频的让漾儿去园门口查探了无数回,弄的守园子的嬷嬷们以为是主子在检查她们勤快与否,一个个都强打起精神来,眼睛睁得乌溜圆,只怕给拈了错处记了过失。漾儿看的暗暗发笑,也不好说破,任由她们瞎紧张去。 还是没有等到人来,莫不是冰黎姐姐忘记了此事?正在焦急的当口,金嬷嬷跑来禀报道:“郡主,世子有请,让您现在就过去呢,已经派了轿在门口等着了。” 世子?怎么偏巧在这个当口?虽然满心不愿又不能推脱,毕竟人家手里抓着了她和连锦年的把柄呢,以致她投鼠忌器心虚的很。心里盘算着是柏荣真有其事,还是冰黎姐姐所说的主张。罢了,嘱咐邵嬷嬷一有沈小姐的人过来就想办法通知她,两边都不落下。 犹犹豫豫的上了轿,漾儿在后面快步跟着。走了好长一会,就听到马鸣嘶嘶,她在里面觉得奇怪,世子究竟安排了什么地方见她,马厩吗?居然有这样的见面方式? 出了轿,看到是一片空旷的草地,远处现出亭台楼阁的影子,也不知此地为何处。漾儿喘着粗气跑上来,脸上也是惊疑之色。原来在她们面前停了一辆十分气派的马车,两匹枣红马并列在前,体态矫健。边上站着一个精干的小厮,一脸笑意,见了她立刻恭敬的跪地请安。正疑惑着,马车上的帘子掀动了,露出一张熟悉的笑脸,细看正是沈冰黎身边的丫鬟康儿。她对着两人咧嘴笑道:“郡主,漾儿姐姐,请两位快上来说话。” 小厮依次扶着她们进了车内。还没坐定,就看到康儿二话不说的解开一个包裹,里面是两套男子的衣衫,正好是一主一仆的装束。其中那主人的服饰看着好生眼熟,再一想不就是柏荣平时的行头嘛。好家伙,难道是要她打扮成柏荣的模样出去吗,可是她跟柏荣的相貌明眼人一看便知,如何能瞒得过守门的人。 漾儿却无暇担心,率先换上衣衫又迅速帮她整理,一边忙活一边说道:“郡主尽管放宽心,想来沈小姐已经打点过了,不会有事的。” 康儿满意的看着她们两人瞬间在自己面前变成了男子模样,笑道:“漾儿姐姐说的没错,平日世子出门的时候都是坐着这辆马车去的,只让他的随从安哥驾车。这安哥素来与我们玩的要好,一定会尽力办好这趟差事的。” 安哥?应该就是刚才扶她们上车的那个小厮吧。 顺手掀起帘子一角,薛岩的眼睛一扫,果然又看到了他,他再次向她躬身行礼,她也对他笑笑表示感谢。回头又有些担心的问道:“既是世子的随从,不在世子身边如何使得?” 漾儿咯咯的笑出了声:“郡主您可真会操心,世子现在自然陪着冰黎小姐,哪里会留意他的随从。”随即又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道:“就像郡王爷守着您的时候会带上司莽一起吗?” 哎呀,这死丫头!薛岩笑了起来,随即白了她一眼,居然又来取笑,真是淘气! ------------ 第61章 出府 更新时间:2013-07-02 既然安坐马车就可以出去,为什么还要换这一身男子装束,岂不是多此一举?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到康儿嘱咐安哥道:“我把郡主和漾儿姐姐都交给你了,一路机灵着点,千万别出了差错,晚些时候小姐一定亏待不了你。” 安哥拍着胸脯打了包票,说他定不辱使命。康儿便笑嘻嘻的戳上他的脑门子催他速去,别在这里玩嘴。那安哥又顺杆磨蹭了康儿几句,瞧这情形两人的关系果不简单。 垂下门帘,扬鞭声起,马车快速的飞奔起来。两人只管靠在软软的座垫上听那车轮碾地的声音,猜测着这回是在拐弯还是直行,心里都十分雀跃。不多会感觉速度放慢了不少,继而听到了安哥“吁”的一声,车子便完全停了下来。 两人没敢直接去挑那帘子,不约而同的坐直了身子细细分辨外面的声响。果然听到了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哟,安哥儿,这个天还要出去啊,我看会有一场大雨。” “可不是,我也不想动啊,可是公务在身不去不行啊。今天是你们两个守这里?”安哥一副熟稔的口气。 另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接话道:“是啊,这个月轮到我们哥俩守正门,一刻都不得闲呢,哪里有咱原来的差事舒服,有事没事还能整两口酒喝喝,我说……” 安哥立刻挤眉弄眼道:“嘿嘿嘿,别发牢骚了,主子就在里面呢,赶紧放行吧,误了事谁担待的起?” 那两人这才回过神,齐齐跪下请安。 薛岩哪敢吭声,双手按在胸口凝神屏气,就怕被他们察觉不妥。 这时安哥又接着说道:“最近世子受了些风寒,嗓子疼得厉害,你们就别搅扰他了。” 两人对望了一眼,有些狐疑,再次偷眼瞄向那道深垂的帘子。 安哥见状对着帘门恭恭敬敬的说道:“世子,原先看守花房的的福禄、福禧两兄弟正在地上跪着向您问好呢。” 薛岩心急,她自然猜到了外面的情形,何必再向她说明,难道他另有意图?她用目光询问漾儿,谁料得到的同样是茫然不解。 正僵持着,安哥的声音再次传了进来:“世子,您现在吹不得风,嗓子又不便,就随意打个招呼吧,他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啊。” 打个招呼?不能说不能见怎么打招呼? 漾儿率先想到了对策,急忙抓住她的胳膊摇了摇。薛岩会意,小心的掀起帘子一角露出截袖子摆了摆手。衣服甚不合体,过长的袖子正好盖住了她的纤纤手指,在外面的人看来倒是世子抱恙怕风的表现。 福禄、福禧认得世子袖面上的刺绣图案,再次叩首道:“请世子千万保重身体,小的这就给您开门!” 马车里的人儿相视一笑,居然蒙过去了,快哉快哉!想到此她得意的跺了跺脚,带着少许恶作剧的心理。果然那两兄弟听的发慌,以为是刚才他们的缘故惹得世子心情不佳,于是手脚更加麻利的开启了朱漆大门。 安哥高喊一声道:“我说两位,咱们回头见吧,驾!” 马车好似离弦的箭一样驶出王府,这一刹那薛岩激动的差点尖叫起来,慌乱中她使劲捂住自己的嘴,满满的幸福还是遮掩不住的透出了手心。很快就要见到他了,能不乐呵吗? 快马加鞭一刻不歇的赶往西郊,一路上先是听得两边汹涌的人潮声,想是在闹市中前行。好久没出门了,有半年多了吧,真快把人憋坏了。她新奇的去掀边上的窗帘,却被漾儿一手拦住了,并且默默的对她摇头。京城人多眼杂,她们坐的这辆马车十分惹眼,许多人都是认得的,想想还是不要招惹为妙。她压抑住那颗不安分的心,把头缓缓的靠在漾儿肩上,一个劲的劝诫自己忍耐片刻,等见了他再一起出来转转也不迟。 人声渐渐远去,马车走的越来越颠簸,应该是出了城上了林中小道了。又行进了一程,终于听到安哥第二次呼停马儿的声音。 呀,到了到了。她迫不及待的去掀门帘,又被漾儿挡了驾:“姐姐,您慢着点,小心摔着。” 死丫头,越是心急越让她端着。她赌气似的瞪了漾儿一眼,却听到了安哥带着怒意的声音:“什么人在此挡驾?” 随即冒出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小哥不要动怒,在下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想跟您问个路,可否指点一二?” “我正有急事呢,说吧,你要去哪?京城这地界还没有我不知道的呢。”安哥甚是得意的说道。 漾儿悄悄挑起了帘子,薛岩顺势一瞧,脸上立刻不好看了。 对方阵势不小,大概有一二十人之多,且个个都是粗壮的大汉。尤其是说话的那人,大概四十岁上下,身姿伟岸,眼睛跟个铜铃一般不怒而威。 紧挨着那人的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肤色较黑,相貌却十分周正,他手执鞭子端坐在马上,正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她们的马车,一脸肃然。再看余下一行人等行装打扮皆是得体,若非如此,真怀疑他们是一群打家劫舍的土匪。安哥刚才居然还敢出言质问,果然是有些胆气的,但凡他们要上来拼命哪里有他的好? 问路的那个中年男子抱拳道:“多谢小哥成全,请问此处是不是有个叫落马坡的地方?” 落马坡,原来他们也要去这个地方。看他们的行头并不像普通的平民百姓,也看不出做何营生。薛岩警觉的拽了下漾儿,漾儿点着头表示同样有此疑惑。 安哥听了那人问话喜上眉梢的说道:“啊,真是巧了,我正……”话到一半立刻被漾儿出声喝止道:“安哥,你来下,主子有话要问你。” “噢,来了来了。”安哥对着那人抱歉的笑笑,身子往后挪了挪靠近了帘子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薛岩隔着一层悄声问道:“咱们离落马坡还有多远的路程?” “不远了,从这里往南上个坡子,然后转个弯下去左手边就到了。怎么?”安哥也放低了声音。 “好,那你跟他们说个相反的方向也就是了,快。”薛岩催促道。 安哥略一迟疑,点头道:“小的明白。”随即他跳下马车走向那中年男子说道:“对不住了,刚才我家主人问我缘何停止不前,我便据实相告。主人听说你们是问路的,特意叮嘱我一定要给你们指的精准些,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啊。” 众人听着十分畅快,脸上都有了笑容。其中一个满是络腮胡子的汉子说道:“大禹人果然跟我们摩恩人一样热情豪爽,兄弟们,我看咱们这趟真是来对了。”其他人皆附和起来,唯有那个年轻男子笑而不语。 摩恩人?他们自称是摩恩人!天哪,薛岩吸了一口冷气。将来她就是要跟这些人生活在一起吗?居然在大禹国京城郊外遇到摩恩国的人,是天意吗? 安哥殷勤的领着那人上了一个小土坡,遥遥的指着东边的树林子道:“瞧见没有,你们往那里走,爬两个坡,然后转个弯,会看到一条很长的溪流,沿着那股水流下到尽头便是落马坡了。看你们的马匹脚力不错,我看不用半天工夫就能到了。” “好,谢谢小哥了。”中年男子一拍安哥的肩膀纵声大笑。熟料安哥的嘴都歪斜起来,连连叫道:“大哥,您轻着点,我这身子板可承受不住啊。” 那汉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手,满怀歉意的帮他揉了揉,再次说道:“今天我们在附近转了好一圈了,愣是没找到一个可以问路的人,多亏遇到了你啊。”说着他从马鞍上抽出一顶毡帽作为谢礼。 安哥连连推辞只说不要,那个络腮胡子看不下去了,立时跳下马冲了过来,一手绊住了他的腕子强行要他收下,那劲头大的又使他龇牙咧嘴的叫唤起来。 一直沉默的年轻男子突然发话道:“皿民冲,不得鲁莽!退下!” “是!”络腮胡子立刻松开手退到一边,头也垂的低低的。看来这年轻男子的地位比他高出许多。 那男子又对安哥说道:“我们摩恩国虽然地处偏僻,比不得你们大禹富饶辽阔,但也懂得知恩图报,你不要推辞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望请收下,要不就是瞧不起我们摩恩人!” 中年男子赞同道:“是啊,小哥就不要推辞了,我家主人也是一片好意。而且我们摩恩跟你们大禹是有姻亲的……” “说这些做什么,我们快些赶路吧。”年轻男子果断的沉下脸来,似乎不愿多说,强行催促上路。 中年男子忙将毡帽塞到安哥手上,再一鞠躬。 人马纷纷撤离,薛岩放心不下再次挑帘关注,看他们是否真的远去。突然,那个年轻男子好似料定她会在背后窥视,猛然回头。她来不及躲避,楞在当场。那人微笑起来,得逞一般向她点头示意。 她懊恼的转头向里,愤愤不平道:“漾儿,刚才那人看到我了,会不会……”她做贼心虚,总感觉出了王府会被人随时认出一样。 漾儿不以为然的说道:“姐姐,您忘记了自己这身打扮了?” 哦,伸展双臂左右看看,终于明白沈冰黎为什么要她换上男装了。出门在外,女孩子打扮太招人眼,尤其是坐在这样豪华的一辆马车上。如果是熟人见了只当是世子出门,若不慎看到是个女孩儿下车,必然惹出一些猜疑。 安哥看见那边的树林子好一阵尘土飞扬,自言自语道:“原来他们是摩恩人,摩恩人……”立刻又醒悟过来,气呼呼的说道:“哼!摩恩人没有一个是好的,沈小姐家就是因为摩恩大军入侵才兵败崩塌的,我才不要摩恩人的东西呢,见鬼去吧。”说着他就要撕烂它,可是这玩意还挺结实,一时无果,他气恼之际就想踩到地底下狠狠的碾轧。 漾儿呼喊道:“安哥,你跟这东西撒气有什么意思,人家送你出于好意,再说也不是所有的摩恩人都是坏的。等将来我们郡主去了摩恩国,你是不是连她都要恨上了?” 安哥一愣,抗辩道:“漾儿姐姐,我可没这个意思,郡主是我们大禹国人,就是去了摩恩也还是我们大禹人,我怎么会恨郡主呢。” “你没听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郡主嫁去了摩恩就是摩恩的王妃,将来的王后。她的子子孙孙都将是摩恩人,跟我们大禹再无半点瓜葛了……” 漾儿不知怎么了,居然有心情跟他闲扯这个,什么王妃王后子子孙孙的!薛岩急忙叫停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快些赶路要紧。一会被那些人发现我们骗了他们,肯定落不到好。” 安哥自信的说道:“不会的,我们的速度也不慢,等他们发现的时候我们早回了柏王府了,郡主莫怕。” 希望如此吧。她在心里祷告一声,快些见到锦年才是正紧,其他没什么好担忧的。 ------------ 第62章 妇人 更新时间:2013-07-03 马车继续前行,很快便在一片灰暗的树林里停靠下来。这里丛深叶茂,平日里阳光都难以投射进来,偌大的林子显得更为幽深鬼魅。 临下车的时候漾儿主动给她掀了帘子,脸上扬起调皮的笑容,唉,准是笑话她心急如焚吧。 薛岩紧抿着嘴唇拧住她的粉脸说道:“死丫头!就你坏!” 漾儿笑的花枝乱颤,末了,不忘给她整理好两鬓散落下来的些许碎发,十分细心。 风瑟瑟的吹着,凭空飞扬起不少落叶,好似蝴蝶一般自由飞舞,继而盘旋飘零而下,预示着秋天的到来。小木屋静静的伫立在那里,门板残破不堪,窗户上糊的一层竹篾纸也尽数豁开了嘴,迎着风儿沙沙作响,好像在诉说着什么,似哀怨似凄楚。 他会在里面吗?马车的动静这么大,怎么不见有人出来?他的随从呢,应该藏在暗处巡查的,难道还没有发现他们吗?或者他正在附近的树林里转悠,晚些就会回到这里?哎呀,不想那么多了,人都来了,先进去看看再说。 漾儿让安哥守着马车,自己要陪她一起进门。她却美美的想着要给他一个惊喜,不愿有旁人在场打扰。漾儿没再坚持,说自己就在门边候着,若是有事尽管喊她。 轻轻触及木门,那上面簌簌的掉下一层碎屑,很是受伤的样子。里面的光线格外昏暗,她又逆光站着,隔了好久才看清了屋里的情形。 这里的摆设依旧,桌椅灶台都跟那日离去时一般无二。她走上前用手指抹了一把,还算干净,应该有人打理过。 想到有人,她的心开始沸腾起来。 转头看那道青花布帘子还在,风儿徐徐吹进,拂的它柔柔的飘荡起来,随即现出里屋的一角,若隐若现,仿佛在向她招手。 他会在里面吗?就跟上次那样。 她惴惴不安的靠上前去,果然听到了轻微的鼾声,一声接一声,十分的沉稳,是他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内心还是狂跳不止。等定了定神,她伸手撩开门帘,赫然看到床上躺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眼就能辨出是个男人。只是他面朝墙壁背对着她,看不清脸上的轮廓,只留给她均匀的呼吸声。他的身上还横盖着一条薄薄的被子,看那下面露出的衣角,袖子以及床下整齐摆放的靴子,件件熟悉的不行。 这是锦年一贯的装束――湖蓝色的袍子,袖口镶着一圈金线;黑色的靴子,周边有包铁防护。 原来他真的在这里! 她冲了进去,呼吸急促。站在床头回望这里的一切,历历在目,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她含着泪去触碰他的肩膀,手上立刻感觉到了一阵温暖。 他没有动弹,好像睡的很沉。 要等他醒来吗?待他转身看到她时肯定会惊喜万分,她都能想见他脸上的表情,那种从惊愕到兴奋再到欣慰感动的定格……可是要到什么时候他才会自动醒来,不,她一点都等不及了,忍不住唤他道:“锦年!” 鼾声还在继续,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睡姿,是太累了吗? “锦年,锦年,我来看你了,锦年!”她摇晃着他的身体,想看到他转过脸来的迷糊,然后慢慢变成幸福的样子。 果然,他瞬间惊醒过来,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又迅速擒了她的双手笑道:“哈哈,爷爷我可把你等来了!” 他的脸上现出胜利的表情,两条粗壮的眉毛不自觉的晃动着。 “你……你是谁?”她惊叫一声,冷汗直冒。 这人哪里是她的锦年,分明是一个相貌丑陋的粗鄙汉子,满脸的麻子不说,嘴里还喷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可是他身上的锦袍明明跟锦年的一模一样,怎么回事? 麻子脸得意的笑着,凑近了她说道:“长的还真不赖啊,今天你落到爷爷的手里可得小心了,爷爷我从来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你最好老实点!” 这人是土匪吗,闯入这里看到锦年的行装在此顺手套上了身,正好又看到她来起了歹意?不对啊,他怎么会知道她是个女人呢? 她再次厉声问道:“你是谁?要做什么?” “别管我是谁,我知道你是谁就可以了。”那人傲慢的说了这句。 “你!”薛岩一时气短,想到漾儿和安哥还在外面等候,怎么也要保全了他们,若是一起冲进来跟他拼命料也难敌。 她故意提高了声音说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怎么还敢对我无理!若被我父王和哥哥知晓一定不会轻饶于你,你可要想清楚了。”威慑之余她是要提醒漾儿他们早作对策。 谁料这人并不愚蠢,直接仰起头笑道:“你以为外面的人能跑的了吗?别费事了,我们的人早就动了手,要不她们还会傻傻的听你在这里废话吗?老老实实说了吧,他去了哪里?” 他?哪个他? 薛岩装傻充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麻子脸加了把劲捏的她的手腕咯吱作响,她疼的眼泪都在打转愣是没吭一声。 他是要问她锦年的去向吧,想的美,虽然她不清楚这人的路数,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出卖他的。 麻子脸感慨一声道:“哟哟哟,小丫头嘴还挺硬,你若不说我会让你吃尽了苦头,何必呢,细皮嫩肉的一个姑娘家。” 小丫头?如此肯定她的性别,他是怎么知道的?她现在穿着的可是男人的衣衫,怎么还是被他看透了?不应该啊! “你到底是谁,我跟你素不相识,你好端端的抓着我干什么,许是认错人了。” “是吗?刚才你进屋的时候喊我那几声,你当真我不清楚吗?你是来找显郡王的,他已经失踪了多日,就连显郡王妃都一筹莫展,而你居然知道他在此处有落脚点,可见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是不是?老实说了吧,隐瞒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他还知道这些,怎么会呢? 迷雾迭起,令人生疑。 她再次仔细辨认这个男人,确信自己没有见过他,于是狡辩道:“你听错了,我不认识你说的显郡王还有什么显郡王妃。我不过和我的两个随从到这里来游玩一番,走的累了看到有间房子可以歇脚便进来看看,谁想遇到了你。青天白日的你若需要钱财我尽可以给你,只求你赶紧放我回去,咱们两不找好不好。” 麻子脸听罢笑了起来,脸上的横肉抖抖的十分恶心。 世间怎么还有这样的人,更讨厌的是他还穿的跟锦年一模一样,更是硬生生的给比了下去。 他口气稍缓和了些说道:“其实我们找他也没什么坏心,只是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小丫头,快些跟我说了吧,但凡给个实话我便放了你。” 当她三岁小孩吧,她轻蔑的笑了起来,眼睛冷冷的横了他一眼然后转向别处。 麻子脸显然没有多少耐心,立时恼羞成怒大喝一声道:“快说,他究竟在哪里,你们还有什么见面的地点?再不说老子不客气啦。” “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她朝他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他没有防她这招,躲闪不及一击即中,脸都变了色,一边咒骂着一边要对她用强,这时半空中一声断喝响起:“麻三,把人给我带出来!” 原来他叫麻三,真是谦虚了,瞧他脸上的麻子星罗密布的,应该叫麻星才对。人家说相由心生,这话果然不差。她在心里恨恨的诅咒道。 这个抓她就跟老鹰捉小鸡一样的丑汉吭了一声,拖着她就往外走,哪管她拳打脚踢四下挣扎,一点反应都没有。 外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五六个精壮的男子,面相不善。为首正中的是个妇人,五十上下的年纪,一身荣华,眉宇间颇为清平。 薛岩细细打量这些人,没有找见一个脸熟的。今天这事来的蹊跷,他们好像是故意守在这里等着她入彀的。 “除了麻三其他人都给我退下。”妇人的声音透着一股威严之气。几个人立刻退到了门外并且轻轻的掩上了木门。 屋里的光线再次黯淡下来,使得那妇人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 “你又是谁,无缘无故的拘禁了我,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薛岩试图甩开麻三的束缚,哪里能够如意。 “王法?你跟我讲王法?”妇人冷冷的笑起来,声音居然跟韦夫人有些相像,不由得引起她一阵嫌恶。 笑声方止那妇人突然问道:“你和连锦年是什么关系?” 还是为了锦年而来,她咬紧牙关说道:“什么关系都没有!” “那你路远迢迢的找来这里做什么?”她继续逼问道。 “谁说我是来找他的,你看我脸上有写字吗?我不过是带着两个随从来附近散心解闷而已,命运不济偏偏遇上了你们,还跟我说一堆不明不白的话,我还想问你们和那个什么连锦年是何关系呢?”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那妇人似乎见怪不怪,毫无怒气,反而笑眯眯的端详了她一番说道:“萦萦郡主不但姿容出众,口才也厉害的紧,果不愧是柏王爷的掌上明珠,若是你父王见了你这身男儿装扮恐怕也要忍不住赞叹几声了。” “你!”对方居然一语道破她的身份,而且还有威胁之意。堂堂柏王府的郡主女扮男装混迹西郊,若是被外人知晓还不知道有多少关于风月的传说呢。 “你是谁?”她仍不死心的追问道。敌暗我明的处境真是难堪,都给对方说破家底了,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妇人微笑起来,开始不紧不慢的说道:“其实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但凡做事也要有个分寸,不能失了体统。连锦年是个有家室的人,我想你也应该见过显郡王妃了,她的品行相貌我看不消我说了吧。所以接下来我要跟你说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她停顿下来,似在回味咀嚼一些美好的东西,良久才继续开口道:“连锦年很爱他的妻子,他们两个从成婚到现在从来没有拌过一句嘴,红过一次脸,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句话就好像是为他们而设的。”说到此处她的眼睛里满是希冀之光,脸上也绽放出慈爱的笑容,令人纳罕。 薛岩冷着脸,不知道这妇人意欲何为,大老远的跑来这里就是要告诉她这些吗?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 第63章 骤变 更新时间:2013-07-04 另外,她跟显郡王府有何瓜葛?亲戚?朋友?抑或是说客?又是谁派她来的,显郡王妃吗? 薛岩的脑子里充满了疑问。 妇人继续沉稳的说道:“当然,再深情专一的男人总也有心猿意马的时候。唉,男人嘛,征服女人是他们的天性,尤其是像他这样一个集荣耀与威武为一身的男人更不会甘居人后。 因为祖制他镇守边关两年未归,每天所面对的除了清一色的士兵,还有苍茫的黄沙和无边的地平线,这期间的枯燥乏味可想而知。刚刚赋闲荣归,尚未与家人团聚片刻他又接到了朝廷的任命,让他负责护亲的事宜,也因此重新踏入了你们柏王府。很快他对你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感情,但这不过是一种新鲜感,一时的迷恋不代表真正的感情,他的心从来没有离开过郡王妃,时间一久自然就觉出了问题。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不仅仅是柏王府的郡主,还是将来摩恩王国的王后,万事要往远处想,不要为了一己私情让你的父王娘亲丢脸,也不要给我们大禹国带来灾祸,其中的厉害关系你要仔细掂量仔细忖,断不是随意玩笑的。” 明白了,绕来绕去的说了这么多,原来是来劝她离开他的。很纳闷这妇人居然知道这许多事情,是锦年告诉她的吗?这算什么! 刹那间,薛岩升起了一股怒气,突然她打了个激灵,生气有用吗,冲动能解决问题吗?跟这个妇人素昧平生,她凭什么要相信对方所说的话。不,不要像个失控的孩子一样抛掉理智,要想弄清事情的真伪只能静下心来慢慢周旋,义气用事只会把事情搞的一团糟。 她抿了抿嘴唇,压抑住自己的那份急躁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现在最感兴趣的是你的身份,要不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我觉得坦诚相待才是最好的沟通方式,也才能把事情谈下去。” 把事情谈下去?她故意轻描淡写的说了这句,好像把他们的感情纠葛说成了一宗买卖。 那妇人也露出了惊讶之色,显然薛岩表现出来的沉着冷静与她的年龄很不相称。 殊不知此刻薛岩的内心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她好想歇斯底里的释放出来,痛痛快快的喊一回哭一回,然后再归于沉静慢慢的咀嚼失落的痛苦。可是她也厌倦了这样的自己,就是因为太沉不住气了,她才会暂时失去他的。是的,只是暂时失去而已。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她更加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对他有多么在乎多么热爱。 她还会有机会争取到他吗?面前的妇人似乎专程是来搅散他们的,不得不防。 妇人点着头说道:“呀,真是年纪大了忘性也大,还没有向你介绍我自己呢,实在是失礼的很,怪不得你信不过我。” 不过是初次见面,信得过信不过的都是空话。很多时候她连自己都信不过,更何况是个外人。难道知道了一个人的身份就能洞悉他(她)的内心吗?笑话!薛岩暗自想道。 妇人又补充说道:“可能你没有听过我的名字,但是请你相信我的诚意,我是专程为了你们的事情而来。至于身份,我不过是温王府的一个教习,我夫家姓如,何其有幸,别人都称我一声‘如夫人’。” 她的态度好像改变了很多,不像刚才那般傲慢。不过说到诚意,薛岩只觉得可笑。如果她真的有诚意也不会在这里布局了,而且现在自己还被一个丑汉子困得不能动弹。 虽是如此忖度,薛岩的脸上却表现的异常平静,包括听到这个人的名号,她也没有展现出一丝惊讶。 其实她不是第一次听说此人了。如夫人,不就是那个忠心耿耿的婢女吗?为了长公主的怪病不惜剜肉疗伤,她还曾经表示过钦佩之情呢,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个妇人。她是长公主的忠仆,也是显郡王妃的教习,自然与显郡王妃的感情笃实深厚,此次前来,应该是为她的小主子谋事吧。 如夫人看她沉默不语,主动说话道:“你一定觉得奇怪吧,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肯定是为了我的主子吧。” 能伺候皇室贵戚的人果然有几分功力,漾儿她是见识过了,如夫人也是一把好手,瞬间就猜到了她的想法。 猜到又何妨呢? 她毫不掩饰的说道:“是的,你就是为了显郡王妃来的。她是你主子的女儿,自然也是你记挂悬心的人,你很想劝我离开锦年是吗?” 既然对方都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她也不想隐瞒了,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反而畅快淋漓。 如夫人笑了起来,竟然拍手称赞道:“有些道理,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 一半?那还会有其他什么原因?如果有,那就只能是为大局着想了――作为待嫁他人妇的郡主不应该有私人的感情,否则一旦闹出风波势必影响两国的关系。她是为了这个来兴大义的吗?可是理由十分牵强,因为她的身份显然不配。 “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理由,还望如夫人指教。”她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想被对方发现任何不妥,只因她厌倦了自己的软弱和无助,她想适时的做出一些改变,哪怕只是暂时的表相。 “好,那我们开门见山好了,是锦年让我来的!” 锦年! 听到这个名字她还是没能把握住自己的情绪,身子颤动了一下。紧紧抓着她的麻三立时感觉到了她的变化,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那模样仿佛在说我早知道你们长不了的。 如夫人更不会错过这样的举动,十分自信的笑了。 果然是他让如夫人来这里的吗?要不她怎么会知道落马坡,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不!不!薛岩在心里死命的挣扎,不想承认这些能扰乱她心智的想法。 “是他让你来找我的?”她还是问出了口。锦年怎么知道自己会来找他,真是心有灵犀吗?如果是,此刻的心有灵犀是否多了一点讽刺的意味? 如夫人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叹了口气幽怨的说道:“你不知道锦年为这件事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他是爱婉婉的,要不当年他也不会为了娶她而对不起你姨妈了。可是他居然不小心对你动了情,为此他一直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 在他失踪前的一个晚上他突然来找我,说要出趟远门让我务必照顾好婉婉。我觉得跟往日有些不同便追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他要想办法料理好一件事情,等他功德圆满了自然会回来。我没有把这些话太当真,因为当时他已经喝的醉醺醺的,前言不搭后语。在我安慰他的时候他突然抱住了我的腿说对不起婉婉,虽然他没有做出有违伦理的事情仍然觉得心怀愧疚。从他断断续续的言辞里我听出了一些端倪,原来他和你有了一段情,而他为此十分苦恼。我劝了他好久,他说他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然后给婉婉一个交代。 第二天我想想不对,一早就赶到郡王府找他,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回去,而是连夜跟着司莽出走了,至今下落不明。我不想让婉婉知道事情的真相,她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从来都是与世无争,温顺如水。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由我出面终止这件事情为好,也可了结掉锦年的一桩心事。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了吧。其实我也很为难,可是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个老仆人的心境。这件事情若不处理妥当对你对锦年对婉婉都会造成巨大的伤害,你可要想清楚了!” 是这样吗?锦年对她只是一时冲动?不,她不相信,那些真挚火热的情感明明是真实的,有迹可循的。就凭这个妇人在嘴上翻云覆雨就成了一场空梦吗?不,不会的!她横下一条心坚持着,面上带着冷冷的笑意说道:“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话,锦年绝不是这样的人!” “是的,就是锦年不是这样的人,他才会为自己一时犯下的错感到痛苦,感到悔恨。他想做一个有担当的人,可是感情的事必然会有一方受到伤害,而他无法对你明言这种失误,也就只有由我这个老人家豁出老脸来跟你谈了。”如夫人开始抹起了眼泪,头一次让她看到了一个老人的无奈和凄凉。 可是她就这么放弃吗?要她承认他对她的感情是个失误?不行,她承受不住,也说服不了自己。她再次燃起了倔强的斗志,开口说道:“要我相信也不难,你让锦年站在我面前亲口跟我说,其他的我一概不听。” “嗯,好极了,我也正有此意!”如夫人面无惧色的接话道:“锦年失踪之后我一直很担心他的安危,怕他过不了感情这一关,所以最近一直在这里等他,却一直没有等到他来。我们也想过要去找你,可是柏王府深宅大院的难以接近,若直接上门跟你打探他的消息,一旦被你父王知晓必然动怒。可巧今天探子来报看到柏王府有辆马车出来,直奔西郊,我们便猜到了八九分。” “那是我哥哥的马车,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在里面,我又不曾露面。”她明显不信,反问道。 妇人不慌不忙的说道:“你忘了锦年那晚对我说的那许多话了,他说你们曾在西郊白马坡相聚过,而世子最近为情事所困久不出门,我们猜想马车里的另有其人,于是赌了一把,没想到真的赌对了。” 世子哥哥为情所困的事情她也知道?太厉害了!要不然就是锦年酒醉之际告诉她的? 薛岩紧盯着她的脸,看不出任何异常。真的是这样吗?锦年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而且他很懊悔是吗? 眼泪又出来了,好不争气!不,再不哭了,她强自忍住,不能在这些人面前服软,就是哭她也要躲起来独自哭泣。 如夫人似有怜悯,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好孩子,你们真的不适合,放手吧,就当做了一场梦。当初你的姨妈跟他没有缘分,你也一样。这都是上天注定的,谁也摆脱不了。我也很同情你,要知道你身上的担子很重,你的归宿只能在摩恩,千万不可任性啊。” 同情?她不需要! 她颤抖着说道:“你的话讲完了吗?现在我可以回去了吧?” 如夫人沉默片刻点头道:“好吧。”继而命令裘三道:“还不赶快给郡主道歉!” “这?”裘三一时还没明白过来,见如夫人抛过来一个白眼立刻跪下请罪。 薛岩视若无睹,颓唐的往门口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身子说道:“我带来的人还好吧,希望你不要难为他们,他们毫不知情。” 如夫人笑道:“这个自然!”她随即高声喊道:“都给我听着,郡主累了,好生护送他们一程,再不可冲撞!” 外面鸦雀无声,哪里有人回应。仔细倾听,只有风嗖嗖刮过的声音。 怎么回事?都哑巴了? ------------ 第64章 转折 更新时间:2013-07-05 如夫人又喊了一声,外面依然一片静默。咦,邪了门了,他们怎么没了回音?她疑惑的看向麻三寻求解释,只见他的脸上同样是纳闷之色。 “妈的,这些混账东西,才出来多久啊就想着偷懒了。夫人,我去看看先,不扒了他们的皮我就是孙子。”麻三一腔怒气的爬起身来,嘴里且骂骂咧咧的冲了出去。 薛岩愣愣的站在原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犹豫着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心猛的往下一沉,这声音是麻三发出来的,他又怎么了? 如夫人也沉不住气了,快步跑到门口,迎面却看到黑压压的过来一群人,个个都是彪壮的汉子。他们团团围在门边,哪里还有她们的去路。薛岩看的分明,为首的那人正是之前端坐马头的年轻男子,旁边的则是曾向他们问路的中年汉子。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赶到这里来了。 年轻男子也认出了她,脸色微变,随意盈盈笑意浮上面庞,好似在嘲笑她故弄玄虚。 她哪里有心情理会这个,拉着张脸儿转向别处。 现在她的心情真是糟透了,本指望快速的回转柏王府再作商议,没想到又遇上了他们。也不知道冰黎姐姐现在情形如何,是否会因自己迟迟不归遭受牵连。今天可不是个出门的日子,连番遇困。 如夫人不曾料到有此变故,也吃不准对方的来路,张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此话一出薛岩突然想笑。好极了,刚才自己不也是这么被她围困的吗,没想到一眨眼的工夫就轮到她亲身体验了,绝对的现世现报。 年轻男子十分淡然的说道:“我也正有此一问。” 不知是看对方年纪尚浅有心倚老卖老,还是她素来倨傲惯了故态萌发道:“我怕我说了出处会把你吓到,还是各自散去吧。最好快点放了我的人,否则有你们的好!” “哦?好大的口气,本来也没什么大事,但是听你这一说,我偏偏就不想放人了!”年轻男子的脾气给挑动了,反背起双手悠哉悠哉的踱步进来,脸上写满了自信和得意。就当前的的局势而言他们人多势众胜券在握,完全有资本展露这样的表情。 如夫人看他没被自己的言语唬住,反而逼到了反道上去,不禁暗暗叫苦。她立刻转了笑脸迎上去说道:“刚才不过是跟阁下开个玩笑,怎么就当了真呢。瞧阁下以及众兄弟的打扮好像不是我们大禹人氏,不知……” “说对了,我们是摩恩人!”年轻男子毫不避讳的说道:“听说大禹国风光秀丽人杰地灵,我们特意不远万里前来瞻仰一二。” “哦,这样。”如夫人略微沉吟了一下,看这些人的身形打扮分明不是普通的商旅游客,说不定其中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能鲁莽啊。心里想着,抬头看到薛岩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立刻有了主意,再次说道:“阁下可知道我们大禹和贵国结有姻亲?”说完这话她特意看向薛岩处。 薛岩在心里暗暗骂一声该死,没事扯这个做什么,赶紧送走这些瘟神为好。 年轻男子答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好像?身为摩恩人也不甚了解吗? 如夫人有意提醒道:“这也难怪,看你年纪顶多二十出头不知道那段历史也很正常。从十多年前开始我们两国罢兵修和至今,全靠了一纸婚约维系。当初贵国的小王子跟我们大禹的柏王府订了一门娃娃亲,现如今两人都已成人,好事也要近了。既然两国关系和睦,你我之间也不应该有什么隔阂,不知阁下为何扣留了我的随从,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年轻男子呵呵的笑出了声,弄的如夫人十分奇怪。 门口的那个络腮胡子显然是个暴脾气,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指着薛岩说道:“误会?你怎么不问问他怎么回事?你们大禹人太不厚道了!” 薛岩当然明白其中的原因,可是跟个莽夫有什么好争的,她默默的低了头,全无兴致。 年轻男子见她不语,只道她是心虚理亏。 如夫人没有完全领悟到那汉子的意思,两相望望,心里盘算着他们若真有过节可别把自己扯了进去。她随即开口道:“其实我也是刚刚认识她的,就在你们进来之前,是不是她跟你们有什么冤仇?” 话说这如夫人说的也是实情,她跟薛岩确实才认识不久,可是也不至于这么实诚吧。瞧她这阵势分明有心要与自己撇清关系。都是王族中人理应同仇敌忾才对,太没有人情味了。不过论及她们的关系,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帮衬自己的,算了,听天由命吧。遇到她本就是自己的厄运。 年轻男子没有接话,似乎有些游移不定。 如夫人急忙趁热打铁的说道:“说出来也真是巧了,你可知道她是谁?” 薛岩再也想不到她还会继续说下去,怒目圆睁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郡主,我不过是帮你们引荐引荐,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你又何必见外呢。哦,说错了说错了,你是不好意思才对。”她显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郡主! 这一声称呼惊得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 眼前的她分明是个俊秀的男子,只是身体瘦弱了些。哦,还有,那件华美无比的袍子也着实大了点,挂在她的身上甚不合体。刚才他们就觉得奇怪了,但是谁也没有往别处想,现在听这妇人口称郡主,大家立刻都明白过来。 年轻男子颇有兴致的绕到她身边,左左右右的看了好几遍,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薛岩十分尴尬,听他这般笑法更感觉下不了台,气恼道:“你笑什么,难不成我有三头六臂不成!” 男子指着她仍然停不住笑道:“之前我还跟我的手下说大禹的男人怎么长的跟女人一样,比我们摩恩国的女人还女人,果然差别很大,原来你本身就是个女人啊。哦,你还是个郡主,身份不低啊。敢问郡主怎么称呼,用你们大禹的话说,芳名几何?” 见他如此调侃,薛岩怒意更甚,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你是谁,我干嘛要告诉你!” “哟,倒有几分脾气,不过这样的性格我喜欢!” “你!”薛岩啐道:“谁要你喜欢,休要胡说!” 如夫人再度凑了热闹说道:“说起来真正是有缘啊,你可能想都想不到她是谁?” 中年汉子不假思索的说道:“什么有缘无缘的,难不成她是指婚给我们摩恩小王子的柏家郡主?” 其他人听了均放声大笑起来,颇有调笑之意。唯有面前这个男子脸上不是很好看,不仅没有附和反而怒声喝止道:“笑什么笑,真的很好笑吗!” 笑声立刻静止,众人皆低下头来。 如夫人很不识相的说道:“还真是让这位兄弟猜对了,站在你们眼前的正是柏王府的萦萦郡主,当年还在幼年的时候跟贵国的小王子订立了婚约,只等着不久以后皇上下旨嫁到你们摩恩国去呢,你说今天算不算有缘?” 大家再次惊住了。 薛岩气的咬牙切齿:这个如夫人为了自保果然什么都说了出来。 年轻男子也为之动容,紧盯着薛岩说道:“你……你真是柏王府的郡主?” 薛岩横了他一眼,不决定搭理。跟他们有什么话说,是与不是又怎样呢? 那络腮胡子赞叹道:“有缘,真是有缘啊!” 如夫人关注着众人的变化,心里舒了口气,好像差不多可以全身而退了,于是试探道:“我是个过客,跟郡主也刚刚结识,谈不上深交。不知道现在我和我的随从可以走了吗?你们尽可以在此慢慢详谈,我一个老婆子杵在这里好像有些不合时宜……” 年轻男子果然挥了挥手,他的所有心思都系在了薛岩身上。 堵在门口的人立刻让出了一条通道。 如夫人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转身离去之际看到薛岩单薄的身子被宽大的袍子笼罩着,显得十分凄凉。她改换了主意,提出要求道:“也算是相识一场,我想跟郡主再说两句,不知阁下是否可以……” 年轻男子默默地转过身去,显得十分通情达理。 如夫人去碰她,她厌恶的抽掉了自己的手,随即又被强拉住袖子拽到另一旁说道:“傻丫头,我们不清楚他们的身份,当前先走一个是一个。我回去后会立刻通知温王府的人来救你,你且耐心等候。况且他们自称是摩恩国的人,理当敬重你还来不及呢。” “你……”吃不准她到底哪句真哪句假,薛岩没了话说。 如夫人跟她眨眨眼睛,然后快步的离开了木屋。 她真的会派人来吗?转念一想,别傻了,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求多福吧。 年轻男子依然背着手站着,没有动静。其他人都陪着干等,再没有吭一声。 她倒心急了,屋里的光线愈来愈弱,再不动身可就迟了。 “唉,你们想怎么样,说吧。天色不早了,要是没事我要回去了。” 年轻男子回转身说道:“不着急,我可以慢慢等,直到你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郡主,这个小小的要求并不过分吧。” 答复?他真小气,还在为问路的事情耿耿于怀吗?一个大男人还至于啊! 薛岩狡辩道:“我向来分不清东南西北,一时弄错也是有可能的,并不是存心指引你们去错了地方。” “哦?”他靠近了些反问道:“可是你抢先一步来到这里,这是我不能明白的,我们本可以同路的啊。” 是的,他说的没错。就是因为不想跟他同路,怕他对锦年构成什么威胁,她才引开他的。 她想了想,故意岔开话题道:“你可曾看到我的两个随从?” “那个赶车的吗?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一个跟你差不多打扮的姑娘家?” “对!” “都在外面,刚才我们路过此处看到你们的马车停靠在门前,他们两人都被捆绑住了,我们便留了意。” 薛岩急中生智道:“这就对了,我们本来要去临淄的,刚上官道不久却遇到了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就是刚才那个老婆子和她的几个手下,他们强行把我们劫持到了这里,正僵持不下的时候你们赶来了!” “真的?”他不太相信。 “比珍珠还要真!总不会是我捆绑了她们,然后故意让别人来劫持我自己吧。天下有这样傻的人吗?”薛岩反问道。 ------------ 第65章 偶遇 更新时间:2013-07-06 他的手下开始交头接耳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悔不该放走那个妇人,原本可以问清楚原委的,现在只能由着她说什么是什么了。年轻男子思索片刻说道:“好吧,算你有理。这里道路崎岖,地势隐蔽,我们自己也穷绕了半天时间,怎么能怪到你们身上呢,算了算了。” 听他如此说话薛岩立时松了一口气,又不放心的问道:“跟我一起来的人呢,他们现在……” 年轻男子解释道:“他们正在外面歇息,毫发无损。在没有弄清真相之前我们的人是不会随意动手的,你以为我们摩恩人都很野蛮吗?” 难道不野蛮吗?除了他看起来像个体面人之外,他那些属下魁梧彪壮的模样真让人畏惧,无端的引发她茹毛饮血的联想。想到此她忍不住偷笑,马上又正了正脸色说道:“今天多亏你们路过,要不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其实心里是另一个想法:真是倒霉,本来可以脱身了,没想到最后他们一起出现在了门口,让她白白的耗这许多唇舌。她对摩恩的人实在没什么好感,可叹最后她要嫁去那个国家,现在却提前跟他们打个照面,不是倒霉是什么? 年轻男子摆摆手表示无需感谢。 看着他的笑脸,突然她有种恐慌的感觉。摩恩的人来京城附近做什么,游山玩水?显然是糊弄小孩子的鬼话。他们点名了要到落马坡来,肯定是存有某种目的的,希望不是为了锦年而来。这些人个个勇猛,他未必随身携带许多帮手,而且也不知道他的伤康复的怎样了?跟他失去联系这许多天,真让人焦心啊。他就不想她吗,为什么不派司莽来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脸上一片愁苦,俱被那年轻男子看在眼里。他不免疑惑的问道:“怎么了郡主?身体不舒服吗?” “哦,我只是在想今天出门仓促的很,身上没有带贵重的东西,你们救了我我也该表示表示才对,现在却两手空空,心里很是惭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如何找个托辞赶回王府,再耗下去要进不了城了。 年轻男子回道:“真是客气了。刚才郡主说要回去,若不嫌弃,我让我的手下送你一程吧。”没想到他率先想到了这一层,正中下怀恰如其分啊。但是说到送行明显是她不愿意的,不到万不得已她可不想跟摩恩人扯上瓜葛,于是急忙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们忙你们的吧,不要为我耽搁了。” 对方似乎看出了她心里所想,慢悠悠的说道:“我这人有个怪脾气,别人愈不想让我做的事情我就愈想做。郡主,你真的不需要送送吗?” 听他的口气完全没有玩笑的意思,她立刻服输了。好吧,别跟他无谓的耗下去,就依他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说好是让手下送的,他却屏退了那群想要跟随的汉子,仔仔细细的扶了她登上马车,场景有些奇怪。 漾儿半张的嘴巴明显表示着惊讶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这般熟悉了? 安哥毕竟是个男人,大大咧咧的,不以为意。 临走的时候,年轻男子稍一躬身说道:“从小我就听家父说过令尊的威名,当年他与连王府联手大败我摩恩数十万军队,战功赫赫。郡主金枝玉叶,又是钦定的摩恩王妃,相信不久后的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希望那时候的郡主还能认得我这个朋友。好,就此别过,郡主请一路保重。” 朋友?她从没有想过要跟摩恩的人成为朋友,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面上只能含笑应答,再对他挥了挥手。 如果可能,后会无期吧。 马车飞快的在丛林里穿梭,几个转弯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戒备了,她万分疲惫的倒在座椅上,内心惆怅,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做成,反而十分的晦气。 漾儿好大的劲头,掀起窗帘的手一直没松开,眼睛还在执拗的往回看呢。都走出这么远了,她也不嫌脖子酸疼。 薛岩有气无力的说道:“傻丫头,看什么呢,许是后面有豺狼追你?” 漾儿噗嗤一声笑了,连连摇头道:“豺狼我是没看见,痴情郎君倒是有一个。” 她乍一听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道:“死丫头,哪里来的痴情郎君,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漾儿就着她的身子坐下来说道:“真的,我看那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您看,姐姐这身打扮都让他看的忘神,若是换回女儿家的装束那还不看的眼珠子都掉出来啊。” “又胡说!”薛岩一把拧在她腰上以示惩戒。 漾儿抓住她的手说道:“我才没胡说呢,刚才我看的真真的,他看您的那种眼神和郡王爷看您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可一丝都没放过。” 一声郡王爷再次唤醒了她的痛楚,她十分泄气的说道:“这都许多天了,司莽也没来找过你吗?” “没啊,他为什么要来找我?”漾儿明知故问,原来她也有害臊的时候啊。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她冷冷的瞪了一眼,转弯抹角的好没意思。 漾儿自然领会,低下头拨弄着衣角说道:“真没有哎!” “那他走之前就没有跟你说什么,哪怕是只言片语?” 漾儿还是摇摇头。 奇了,这主仆两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到底会去哪里呢?难不成是去了西南?可是她跟他闹得那么凶,他还跑去西南做什么,为了私事还是公事?若是皇命在身怎么也会听到柏王爷的一些口风,可是最近柏王爷也一直在找他。刚才如夫人说她和显郡王妃也没了他的下落,既然他这么在乎自己的妻子,怎么连个去向都不透露呢,是因为心怀愧疚吗? 疼痛再次席卷心头。 尤其当她细细咀嚼如夫人所说过的话,那种疼痛更是难以自已。 他后悔了吗,决心痛定思痛了结这段感情是吗?现在他的失踪是为了逃避吗?还是想着等抚平心情后再来找她摊牌,然后回去守着他的如花美眷直到永远? 她的拳头紧紧的握着,骨关节竟然有些响动。 漾儿听到了声音,再看她原本粉嫩的脸上惨白一片,还冒着点点汗珠,立马猜到她心里有事,着急道:“姐姐,您若有心结千万要跟我说,别再瞒着憋着了,我也能帮姐姐您出个主意啊。” 这话提醒了她,几次三番都是自己一意孤行才让她和锦年的关系越弄越糟。她总是在偏激中缺乏判断,因焦躁丧失理智。眼前的漾儿就是个极佳的人选,为什么不能跟这丫头商量商量呢。 她把如夫人跟她在小木屋里说的那些话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漾儿“哦”了一声,没有过多的安慰,只问她是否相信这些。她摇摇头说道:“我虽然很乱,可是我心底是想相信他的。其他人讲的那些个故事不管是真是假,毕竟是他以前的事情。我要找到他先跟他说声对不起。我知道我容易被我的坏脾气左右,然后把事情搞的无法收场。每天我都在后悔那天没有好好跟他说话。漾儿,我越来越想他了,你想象不出来这是怎样的一种煎熬,我不想失去他!” 漾儿点头道:“姐姐,无论您作何决定我都会支持您。其实只要您认定了一个理,没有什么可以阻拦到你们的。” 是的,只要她认定了,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重要。如果她一直心绪不稳,再牢固的基石都会轰然倒塌的。她就是输在了她的不坚定上,听风就是雨,随意摇摆,既伤了他的心,也伤了自己。她跟他的时间并不多,为什么总要耗费在无谓的争吵和误会中呢。她一次次的告诫自己:薛岩,不要难过了,等见了他,就冲上去开开心心的拥抱他,请求他原谅,其他的都不紧要。 天迅速昏暗下来,马车终于赶在最后一刻冲进了城门,好险啊。安哥的驾车水平绝对高超,漾儿说回去一定要好好赏他,夸的安哥更加卖力。为了快点回到王府,他特意抄了一条近路。 街道两旁高楼林立,上上下下挂起了一排排的灯笼,偌大的京城此时完全沉浸在一片红色的光晕里。白天这里是喧嚣不绝的,晚上同样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公子,您最近少来了,真是稀客啊,赶紧里面请里面请!”一个尖细的女人声音好似要刺破她的耳膜,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又听的一声高喊:“翠引,赶紧下楼来啊,刘公子来了,这回你可得卖力些,刘公子有的是银子!” “哎,来了来了!”一个妖娆的女人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叮咚作响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男人和女人嬉笑挑逗的声音,听起来好生轻浮。 薛岩透过薄薄的帘子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不禁皱起眉头说道:“我们到哪了,他们在说什么呢?” 漾儿扯动嘴角轻轻的笑了。 她撅着嘴怄气,不知这丫头卖什么关子。漾儿便凑到她耳边如此这般了一番,听的她的小脸涨红了一片。哎呀,死丫头,怎么什么都知道,而且还说的这么直接。不过都是自己好奇惹的祸,能怪得了谁? 外面的声音此起彼伏,躁乱而张扬。 薛岩很不屑的摇头,感觉这里腌臜的很。安哥究竟走的什么道啊,刚才还夸他能干事来着。 “呀,今儿个真是贵客临门啦,我们鸣鸾等您好多天了,可有一阵没见您了,刚才我还在念叨您哪。”又是那个老鸨子的声音。 “难为她还在想着我,妈妈,她身体可好些了?”接话的人声音颇为文雅,与这里的氛围很不相符。 “好!好!就是您不来她就身子沉些,您一来啊她就能全好咯,所以您可得常来啊。”老鸨子的声音里都能听到银子的声响。 “那您赶紧带路,我要去见她!”那男子十分焦急,老鸨子自然乐滋滋的冲着楼上高喊起来…… 本是一场无意的经过,薛岩听的立马坐直了身子。 不对,刚才那个声音非常熟悉,虽然他只简短的说了两句话,但却深深的扎到了她心坎。她不可能听错的,是他!是他! 可是他怎么会来这里? ------------ 第66章 索物 更新时间:2013-07-07 她猛的掀起车窗上的帘子,一眼便看到了那个修长的身影。他正被一个殷勤的小厮引领着向楼上走去,每走一步她的心就震颤一下,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她的目光紧随着那个背影移动,直到楼梯中央一个拐角处稍稍停顿。 他慢慢侧过脸来,也让她看的更清楚了,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唇无一不是他的模样,果然没有看错,真的是他! 她的手轻微的颤抖着,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他。 那男子转过头无意的一瞥,看到了马车里的她,眼神继续掠过,没有一丝停留。 她看到他的眉头深锁,嘴角紧抿,似有满腹的不快。是了,到这里来的人不就是为了消愁解闷的吗? 好久时间不见,他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改变,只是他们的感情早已如河水东流一去不返了。 看他很快就要消失,她来不及细想放声大喊道:“方庆远!”话才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从来没有这样直呼他的名字,以前不都是左一声“庆远哥哥”,右一声“庆远哥哥”叫他的吗? 方庆远站直了身子,扶着栏杆四下看看,并没有觉出特别的人物。周边的景象一片混乱,都是来这里喝花酒的,刚才是谁在喊他吗? 旁边的小厮也跟着左顾右盼,分不清来源在哪。 他自嘲的笑了笑,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要迈开脚步。 薛岩顾不得许多,再次喊道:“方庆远!方庆远!”又急忙喊住安哥,让他先停在一边。 漾儿不解的靠到她身边张望。外面车水马龙,有着数不尽的酒色男人,马车经过这里本就有点难堪,她还让安哥停靠下来,而且大声呼喊着某个男人的名字,哎呀,究竟在搞什么鬼?要是被别人发现她们是女人可不得了,更要命的是她们乘的这辆马车不是寻常官宦人家的,若被哪个好事者发现并传扬出去,世子的脸往哪里搁啊,柏王爷也不会轻饶于他。 “姐姐,您做什么呀,这个地方停不得,太招摇啦。”漾儿小声的提醒她,并且想拽她离开窗口,这样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薛岩满不在乎的说道:“怕什么,我现在是个爷!谁能认得。好好坐你的,别管我,我心里有数!” 看她的表情分明有吃人的迹象,漾儿嘟起小嘴没再说话,心里只盼着她动作快些,可不能再出事端了。 方庆远这次看到了她,见是一个俊秀的公子哥儿,虽说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当下有些迟疑的用手指向自己问道:“兄台是在叫我吗?” 薛岩点点头,又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说话。 老鸨子眼睛贼亮,早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只消一眼就辨得出马车主人是个大财主啊,她的声音和身形立刻飘了过来:“哎呀,我说公子啊,您真是我们云上云的稀客啊,我也是头一次看到您这样贵气的客人,您是方少爷的朋友吧,来来来,里边请,我们云上云有的是漂亮姑娘,我给您找个最好的伺候您怎么样啊。”她的手像根藤蔓一样缠绕上来,那脸上的胭脂足足搽了有大半盒吧,可惜年华逝去,像极了一个老妖怪。 薛岩嫌恶的说道:“去去去,小爷我跟方少爷有话说,干你什么事啊,一边呆着去!” 老鸨子还在死缠烂打,看她始终冷若冰霜毫不动容,知道这是个硬骨头不好惹,再不甘心也只得回到原位继续招揽生意去了。 方庆远走过来躬身示好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哼,是否在哪里见过?她心里悲哀的想道:何止见过,还曾经非常的亲密呢,从五岁开始他们就认识了,到十五岁,熟的不能再熟了,眼下不过是自己换了身装束他就不认识了,何其悲哀。再一想,不对,最后那次在方家大宅门口,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她,可是他却改了心志,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不认识她了,何况现在呢?心若不在了,眼里自然空无一物,什么装扮都是一样的,都不再重要。 薛岩不由的冷笑道:“你说认识我们便认识,你说不认识也就不认识了。” “这……”方庆远一时没明白过来。面相是熟的,声音也是,看这马车如此豪华,应该是官场中人,难道在某次宴会上见过面,只是自己全然不记得了? 他很不好意思的说道:“恕在下眼拙,还请兄台见谅指正,不要动怒才是。” 漾儿没听出他们的意思,心里纠结着时辰问题,忍不住催促道:“主子,若没有十分要紧的事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薛岩不理她,继续说道:“什么原谅不原谅,指正不指正的,都是空话。只是你欠我一样东西,趁早还了我吧。”她径直伸手到他面前索要。 好一双纤细白嫩的小手。 方庆远看看她的打扮又看看她的手,惊疑的说道:“你……你……” “想不起来了是吗?方少爷许是不止欠我一个人的东西,所以临到面前还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吧?”薛岩扫了一眼那张曾令自己痴迷的脸庞,不无心酸的说道:“不妨提醒你一句。我要的是我爹娘的遗物,我的那只玲珑玉簪。” “玲珑玉簪!”他的脸陡然变色,就像给惊雷轰击了一样。 “现在明白了?”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她居然有种得到发泄的满足感。看来他比半年前“脆弱”了许多,当时他冷漠、淡定,现在却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羞愧吗?他也知道羞愧? 他呆呆的注视着她。她的怒气她的神情与以前一点都没有差,只是他们的关系已经变的面目全非,让人不忍看不忍想。 “小岩,你怎么会来这里?”他有很多个疑问,临到嘴边却只说出了这句。 小岩?这名字是他叫的吗?他怎么还有脸? 她恶狠狠的阻止道:“再不要这么叫我,你不配!快些把东西还给我,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你还在恨我是吗?我知道,你还在恨我。”他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可惜她已经不会再为此感动了。多少次在梦里,他的喜怒哀乐,一言一行还会让她欲罢不能,但是一醒过来想到她被他家的恶奴带走时的无助,求援,他眼神中的空洞,闪避,她的心就冰冷到极点。因为不爱所以不在乎,他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彻底的背叛了她,且任她自生自灭。若不是他,也许她不会成为代嫁的郡主,也许现在能陪伴在姨妈身边承欢膝下。就因为认识了他,一切都改变了。 “难道你希望我感激你吗?”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惨淡的笑着说道:“我不想恨你,我只想要回属于我的东西,它对你已经没有意义了,在我却是最最珍贵的,还给我吧,如果你曾经在乎的话。” 他惊讶于她的冷静。以前的她爱笑爱哭爱闹,脾气倔强的很,现在不过分别了短短几个月时间,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沉稳了许多。 “小岩,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是吗,当初我……我……”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给还是不给,就一句话。” 他低了头,为难的说道:“可以给我点时间吗?” “什么意思?”她的脾气又要上来了,这是她家的东西,问他要回来还需要容他考虑考虑?是,当初她是送了出去,可也是被方夫人半蒙半骗的,现在他既然违背了誓言,归还与她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何必两边都占着呢。 “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我暂时没有带在身上,在家里,回头我再带给你好吗?”他轻声解释道。 是了,既然不在乎了他自然不会随身携带。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心里平稳下来说道:“那什么时候我能拿到?” “给我半个月时间。哦,再缓一缓,一个月可以吗?” “这么久?你不是住在京城吗?” “是。可是……”他欲言又止的说道:“你不要着急,你告诉我你的落脚处,到时候我来找你。” 她警觉的看着他,又想到自己的身份,回绝道:“不用了,既然就在家里,我到你门口等着如何?” “这个……这个……不太方便吧。”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还是动了怒,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惹的那边的老鸨子幸灾乐祸的望过来,然后撇撇嘴说道:“方少爷啊,鸣鸾姑娘的身体可一直不太好,您要再不上楼她真要生气了。” 方庆远连忙对她挥手,让她住嘴,脸上也十分的尴尬,好像被一群人捉奸在床一样。 薛岩会意,嘲讽道:“是不太方便,那位姑娘等急了吧。” “小岩!”他的声音抖抖的,有些哀怨,似乎在求她不要继续说下去。 毕竟相识这么多年,他的每个表情每个口吻她都能读懂听懂,她在心里叹息道:何必呢,都是过去的事了,他逛他的红楼,跟自己有什么相干,非要嘴上逞强好胜。 她缓和了些说道:“我不为难你,但我的时间也不多,给个准信吧,什么时候能给我。” “一个月吧。” “确定?” “嗯,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们在城外的兰轩亭相见,我亲手交给你!”他坚定下来。 “兰轩亭?城外?” “嗯,京城人多口杂,是是非非,你知道的……我……” 他的怯懦再次让她一阵心寒。原来还个物件也需要小心翼翼,他在害怕什么,自己的母亲方夫人吗?还是之前那个娇艳的女子,他的未婚妻子?如果真的惧怕,为什么他又敢跑到这里来厮混?这里可是红楼啊! 算了,管他呢,早跟自己没关系了,还操这份心。她当即点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一个月后兰轩亭见,希望你说话算话!” “好!” 她果断的放下了帘子,感觉了却了一桩大事。正要让漾儿招呼前行,却听到他急急的声音冲进帘子道:“小岩,你这段时间真的有着落吗?京城不像我们那个小镇,你一个女孩子家……” “不劳方少爷费心,我走了,一个月后再见吧。”她打断了他的话,不想再听。今日有这样的考虑,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她一个女孩子家呢,来得太迟了。 “唉!”他送上了一声叹息,正与她心底的那声不谋而合。她跟他除了那只玲珑玉簪再也没什么了。 马车开始晃动,身体跟着左右摇摆。那个老鸨子的声音再次传入耳际:“方少爷,快些上楼吧,别再耽搁了,鸣鸾还在等着您呢。” “好,劳烦妈妈带路,我上去坐坐。”他的声音还是柔柔的,温润如丝。 她闭了眼睛,往事在脑海里盘旋。这个声音曾在她耳边久久的倾诉,没想到今时今日她又听到了,同时还听到了其他女子的名字。方庆远,方庆远,这个让她十年感情斑驳一片,惨淡收场的男人,她是否真正了解过。十年的光阴,他们究竟做了什么?是不是太失败了? 唯一确定的是,等拿到玲珑玉簪,她再也不会对他有一丝丝感念了,情易逝,心已空,再不值得了! ------------ 第67章 同病 更新时间:2013-07-08 戌时光景,马车稳稳的停在了柏王府门口,等待开门。在车上听得分明,福禄福禧两兄弟的声音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冲过来――“哟,安哥儿,怎么到这个时候才回来呀!” “我们都为你捏着把汗呢,别说哥哥不提醒你。” “这不才办完差嘛,怎么了?”安哥心不在焉的说着,感觉他们有些奇怪。 “你倒是悠闲,咱们小主子都回来多时啦!” “小主子?”安哥愣是没反应过来。 “是啊,世子他早在前厅跪着了,你怎么偏偏落了单?” “啊?”安哥又惊又怕,脸都抽动起来。车里的薛岩和漾儿也听得冒了冷汗,难道他们出府的事情被发现了,柏荣怕牵连到沈冰黎,自己领了罪? 那兄弟俩又补充说道:“了不得了,王爷才进门就大发雷霆,脸都是绿的,你呀赶紧过去候着吧,说不准要连带着一起罚呢。” 完了,安哥吓的魂飞魄散,哆嗦着说道:“王爷他在等着我呢?” “没个准啊,老太师也在呢,事情闹大啦!” 啊?这话又有些不对了,老太师不就是韦太师吗,他怎么凑这份热闹?噢,再一想,他是萦萦郡主的外祖父,外甥女私自出府责备教训也是份内之事。今天真是凶多吉少了,怎么没遇上一件顺心的。薛岩的手心都在发汗。 安哥再顾不得跟他们唠叨,急忙甩起鞭子抽打马匹。又听到福禄福禧在后头继续念叨道:“世子平时斯斯文文的,脾气也好,这回胆子也忒大了。儿女婚事向来父母做主,哪里由得了自己,他竟然顶撞王爷想要悔婚另娶,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偏偏看上那个……唉!” “可不是嘛,傅家现在炙手可热啊,再不喜欢先娶回来放家里呗。哎,弟弟,我们最近可得留点神,不能给抓了错处……” 声音渐渐模糊了,关键的那几句话却听得真切。原来不是他们的事露馅了,是世子他惹事了。昨日听冰黎姐姐说起过,柏、傅两家将在下月定亲,现在已经是月中了,时间紧迫,一定是世子不愿意接受这门亲事所以惹得柏王爷发怒了。 “漾儿,我们去前厅看看。”想到世子哥哥和沈冰黎的无望,她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心里升腾起一股冲动想要去帮帮他们,至于怎么帮暂时还没有计策,先见了面再说。 漾儿阻拦道:“没有用的,皇上定下来的事情谁能更改?姐姐不要耍性子了,您去了也于事无补,而且老太师也在那里,他是个火爆脾气,韦夫人什么样他也是什么样的,您又何必去招惹。” “可是……”她心有不甘,难道就让世子哥哥白白的跪着不成。她也明白自己去了未必帮得上手,只是想尽份心,看看他并劝慰劝慰。不过漾儿说的也有理,而且韦夫人此刻必定在那,但凡有是非的地方都少不得她,先忍一忍吧。 立刻又想起了另一个人――冰黎姐姐,这会应该是她最难过的时候了。 “那我们去探望冰黎姐姐吧,她一定不好受。” “好,不过我们先回园子再说。” “嗯。” 她们现在还穿着男子的衣衫呢,得回去换过装束才能露面。不过两个“男人”堂而皇之的出入灵定园显然是不能够的,她们再次动用了那道偏门,迂回曲折的绕到了后院。 长廊上孤零零的挂着一盏灯笼,随风摇曳,甚是凄凉。除此之外偌大的园子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屋里居然没有亮灯!她立刻有了期盼,是跟上次那样吗?他来了,正在里面等他吗?她的脸热热的,呼吸也急促起来,若他看到她现在的打扮会不会笑话她,或者满满的感动?她是为了他才冒险出去的。 才走下几级台阶步入长廊,一个黑影蹿了出来。薛岩不惊反喜,是司莽吗?她激动的抓住了漾儿的手臂。 那黑影跪地说道:“世子,郡主累了,现在已经睡下了,您改日再来好吗?” 世子?听说话的声音正是亭儿。 薛岩对着漾儿看看,又回头看后面并没有其他人来,叹口气道:“傻丫头,抬起头来,看清楚了再说话。” “咦?”亭儿狐疑的盯着她宽大的袍子,再慢慢上移,辨认确实后立刻欢喜的叫道:“哎呀郡主,您可回来了,您和漾儿姐姐可回来了!” 这丫头一定在家担惊受怕了许久,本来就笨手笨脚的,唉,苦了她了。 薛岩让她赶紧起来,又指着黑漆漆的房间说道:“谁来你都说我睡下了是吗?” “嗯,您不在,漾儿姐姐也不在,奴婢心里没底啊,哪里还敢点灯,奴婢怕惹了其他人来就不好对付了。” 薛岩的心里怅怅然的十分消沉,原来不是他来的缘故,好没意思。 此刻无暇深想,回到房里迅速换了服饰妆容,又匆匆的吃了点东西充饥,两人便心急火燎的赶往西园去了。一则想说声谢谢,二来用心慰问一番――冰黎姐姐的双亲远在塞外,意中人又即将重订白首,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得到,似乎一无所有了。 果不其然,进了西园,才转过竹林,一眼便看到了手足无措的康儿,两只眼睛红红的跟害了病一样。 小丫头看到她们来眼泪更甚,这景象倒让薛岩慌张起来,康儿如此,她的主子更是好不到哪里去了。 “康儿,你不要着急,我们有话慢慢说。” “郡主,您知道吗,世子他……”她扑到薛岩怀里,暂时忘却了自己婢女的身份。 薛岩安慰道:“我刚刚听说了一些,先不哭啊。冰黎姐姐她怎么样了?”探头看向里屋,灯是亮着的,却不见有人影闪动。 “不好,非常不好。晚上勉强吃下的那点东西全都吐出来了,也不说话,刚才把自己反锁在里面,再也没声息了,我怎么喊她她都不理我。” 薛岩帮她抹去眼泪,让漾儿陪着说会话,自己走上前敲门道:“姐姐,是我,开个门好吗,让我进去坐会可以吗?” 没有回音。 她再次说道:“我刚刚回来,今天多谢姐姐帮忙。有什么事我们谈谈好吗,您一个人憋着只会伤了自己的身子。” 仔细听了听,还是没有声响。她继续坚持道:“姐姐,您在听吗?回我一声好吗?” 依然没有动静。 漾儿上来扯了扯她的袖子,轻声说道:“别白费力气了,冰黎小姐素来脾气犟,心里烦闷的时候谁也别想让她开口,郡主,您歇歇吧,我想她心里明白的很。” 话虽如此,薛岩哪里能够放心,耳朵紧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没有听到什么,心里怕她会想不开,漾儿说道:“不会的,您不要多想,让她静一静也好。” 真是个有性格的女子,若是换做自己不知道砸了多少东西,哭了多少回呢,想想都觉得脸红。人与人之间果然是需要比较的,依照现在的情形,她还能这样隐忍,一个人默默的吞咽苦水,而不是跑到前厅哭哭啼啼,一定是顾忌着世子的身份和前途。由此可见她和世子哥哥的感情一定很好,不会像自己这般动不动开闹,唉,说来说去自个这脾气还是要改改。 锦年,锦年,她心里默念着,又在想他了。 漾儿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她,她的脸上讪讪的,心底直抱怨自己不分场合。幸亏康儿正在伤心没有留意这一幕。 三人在门口的小石凳上坐下,细究起白天发生的事情――原来世子一早就过来陪沈冰黎了,直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柏王爷黑着脸冲进来带走了他,对她倒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看柏王爷的架势是出了大事,西园这边立刻派了个精明的小厮前去打探,这才知道世子昨天去了太师府,恳请外祖父能向皇上递个折子说明原委――他不想跟傅家小姐定亲,他只要沈冰黎一个人。为这事他焦虑了多日,六神无主无人可求了才求到外祖父身上的。当时韦太师只道他一副孩子脾气,后来见他越说越激动起了真性情,老人家的脾气也爆发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皇命岂是说违逆就能违逆的,痛斥一番后责令他回去静心思过。 昨天柏王爷有事滞留城外,今天下午才回了京城。还没站稳脚跟呢就接到他老丈人的口信,过去一谈才知道怎么回事,当场就气炸了。两人风风火火的回到柏王府寻找柏荣。 这边厢柏荣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在西园里儿女情长,更加印证了他说过的那些个胡话。柏王爷两眼都冒出了金星――成何体统啊,沈冰黎和自己的长子定了亲,虽说柏芒已经不在了,名分上她还是他的妻子,是柏荣的嫂子,这个臭小子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柏荣当然不服气,叫嚣着说这是迂腐的习俗,人死如灯灭,却要让一个活生生的人陪着一世不得幸福。此话一出,当即被罚跪反省并家法伺候。 柏王妃哭的死去活来,碍于自己的父亲和丈夫在场,她唯有把心疼深藏起来。身为女人,她理解沈冰黎的苦,也明白儿子的用心,可是她做不了他们的主,唯有眼泪是自己的。 韦夫人跟着劝说了一番,跟柏王妃完全是相反的意思。她让柏荣千万别被那丫头迷了心窍,失了理智。说到他和沈冰黎的事情她是一百个不愿意的,谁要做柏王府未来的主妇,她韦映羽肯定要帮着把把关的,不能由着这个傻外甥胡来。 听完这些,除了无奈还是无奈,薛岩沉默了一会说道:“世子走后还有人来找过姐姐吗?”她怕有人趁势对冰黎不利。 “这倒没有,只是小姐自己不开心了,关起门来一个人,我真害怕。” “怕什么?怕我会死吗?”一个冷彻心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他们回头一看,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沈冰黎吗,她怎么从外头进来?三人看向那紧闭的门户,不知她是何时出来的。 “姐姐,您没在房里啊,那里面的人是谁?”薛岩问道。 “谁说里面有人的。”她的声音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活气。 没人在里面怎么反锁的门,这倒是奇了。 沈冰黎目不斜视的走到门口又说话道:“康儿,你从那边的窗子爬进去把门打开吧。” 噢,原来她是从那里出去的,好好的有门不走,偏偏要爬窗,倒也特别。 康儿找了个凳子,手脚麻利的爬了进去,很快房门便打开了。 沈冰黎率先踏进房门,随即一个转身斜靠在门边挡住了后面人的去路。 薛岩尴尬的停住了脚步,听到她懒懒的说道:“我今天很累,什么都不想听,妹妹请回吧。” 她的态度跟昨天判若两人。 “姐姐,我……” “回去吧,我要休息了。”她的眼里有着深深的绝望。 门掩上的一刹那,薛岩看到了她脸上的苦涩。 她在为自己的命运哀叹吧。 ------------ 第68章 夜行 更新时间:2013-07-09 夜阑人静,玉露生寒,薛岩小心翼翼的踩踏在湿滑的石径上,沿着河堤往前厅的方向走去。漾儿已经睡下了,她还是放心不下,一个人悄悄的爬起来出了门,专门拣了条幽僻的小道,没想到如此难走,心里叫苦不迭又不甘心半途而废。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车马的声音,随着风声隐隐的传送过来。这个时候有人跟她一样不得安睡?她立刻躲到暗处,仔细倾听了一会,果然不差,还有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她慢慢的探出头来,看到一丈开远的林荫道上亮着几盏灯笼,数个人影,还有一辆马车正在往这边驶来。 这些人是要出去还是刚刚回来,难道是跟她一样偷偷溜出去的? 耐着性子等了会,人影近了,却是柏王爷的身形,背着双手慢慢的走着,身边随着几个小厮。赶车的是个憨厚的中年人,勾着腰和他走在一起,不时唯唯诺诺的点头。 “老孙啊,一路上多留几个心眼,晚些出门早些住店,不要急着赶路,最近那里不太平啊,心里要有个分寸。”柏王爷的声音里透着许多的担忧。 那中年汉子恭敬回道:“王爷您尽管放心,奴才一定把小姐照顾好咯,绝不让主子费神。夜深了,都到这里了,您别送了,回去吧。” 柏王爷叹息一声,又对着车里的人看了看,没有说话。 马车上的帘子被半挑起来挂在一边,车身摇摇晃晃的,橘黄色的灯光甚是朦胧,实在看不清里面坐的是什么人。刚才这个车夫口称“小姐”,是柏王府里的小姐吗?还是亲眷友人? 薛岩好奇的瞪大了眼睛,仍然看不到分毫。突然,她听到了一个妇人在轻轻的啜泣,听声音很像柏王妃的。怎么?她要出门吗?难道是为了柏荣和柏王爷赌气吵嘴连夜回娘家去吗?可是太师府就在京城,距离柏王府不过一袋烟的功夫,哪里需要住店赶路,还有什么太不太平的? 她好奇心起,偷偷的跟随了一段,再次听到柏王爷叹气道:“好了,映柔,下来吧,就送到这里,她总是要离了你的。” “王爷,让我再看看她吧,我实在是舍不得……”果然是柏王妃的声音,夹带着哭腔。 柏王爷坚持道:“你要让府里的人都知道吗?来,下来吧。” 磨蹭了一会,薛岩看到一只手从车里伸了出来,柏王爷迎上去接住她,眉头跟打了结一样甚是纠心。 柏王妃扶住马车朝帘子里说道:“孩子,到了那里你要好好的,常给我们写信。若是想我们了就回来看看,这里永远是你的家,知道吗?” 原来车里还有人,是柏荣吗?他们准备连夜放走柏荣吗,那冰黎姐姐会不会也在里面?想到此她不由的高兴起来。 脸上的笑容还未褪色,她便听到了那个轻柔的声音:“王爷,王妃,你们不要担心我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冰黎就此别过了。” 柏王爷点头道:“等到了那边,代我向他们问好,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唉!惭愧惭愧!” 柏王妃跟着说道:“小时候就是不忍心让你过去受苦,才早早的把你接到家里头来,指望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谁曾想我的的芒儿偏偏没有福气,他竟扔下我们去了,也害苦了你。如今你和荣儿又……都是我前生作孽太多,报到我身上就是了,怎么要从我的孩子身上索还?我这心里头……”她激动的喘息起来,身子开始抖动。 柏王爷搂她在怀,安慰道:“这话都说过多少遍了,你身子弱,哪里经受的住这些。别说了,让她安心去吧,别惹得她不痛快了。” “不,王爷,王妃,这些年你们待我的恩情我沈冰黎永远都不会忘记,其实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你们,只是嘴上不肯说出来罢了。若没有柏王府,没有你们,我早就死在发配的路上了,现在你们还由得我做主,肯放我出去,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沈冰黎的声音也有些动情。 柏王妃欣慰的说道:“都是我,遇事从没个主张,只知道流眼泪。好孩子,我们都不哭了,去吧,去圆你的心愿,但凡有可能我们会团聚的。” “嗯……”马车里响起了嘤嘤的哭泣声,她终于没能忍住。离别在即有太多的不舍,平日里满脑子盘算着如何离开,一旦真的达成心愿,发现自己竟这般伤心。 薛岩再也控制不住,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喊道:“冰黎姐姐!冰黎姐姐!是你吗?” 道上的人纷纷回头,面上都吃了一惊。等走近到跟前,柏王爷看到她的泪水,知道她听了刚才的话去,就势说道:“萦萦,跟你姐姐道个别吧,她就要走了。” 沈冰黎听出了是谁,急忙探出身子,眼中带泪的笑了:“好妹妹,难得我们还能在分别的一刻见上一面,真是好极了。” “姐姐,你真的要走吗?”明知结果已定她还是故意重复这样的话题,是因为真心不舍。在这个王府里,只有她们两个是同一类人,家人远在天边,心里记挂的那个人看似亲近却总不可得。 沈冰黎抚摸着她的脸说道:“若姐姐以前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一定要担待着些,姐姐也是迫不得已。” 又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她总觉得对不起自己? 薛岩抱住她说道:“姐姐,你对我很好,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我舍不得你走。” “我又何尝舍得,这里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记忆太多太多了,但是我非走不可。好妹妹,别惹我哭了,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吗,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说好不哭的,可是两人还是泪如雨下。 柏王爷劝道:“萦萦,让你姐姐去吧,别耽误了她的行程。” 一听这话薛岩更加不肯撒手,仿佛紧紧的拥抱能把她永远拴住一样。 沈冰黎去掰她的手说道:“傻妹妹,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让我走吧,好自珍重,希望我们后会有期。” “姐姐!” “再见!”沈冰黎摆摆手,紧咬着牙根放下了帘子。 车夫向他们告别,并且挥动了鞭子。马车驶出去的那一刹那薛岩使劲哭喊着她的名字,想再看看她,再说两句话,可是车窗上的那道帘子纹丝不动,里面的人跟聋了哑了一般再也没有回应一句。 她就这样的走了! 终于记起了旁人,薛岩再不敢放声大哭。她转念一想,对着柏王爷求道:“父王,您为什么要送她走,她一个人怎么能够去那个地方生活?” 柏王爷苦笑道:“你以为我舍得吗,她就跟我的女儿一样,但是她心意如此,难道我生生的囚禁她不成?她虽说是我柏家的人,但还有父母健在,他们深受苦楚,她要去尽孝我如何能够阻拦?” “可是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想到路远迢迢,她身子孱弱如何是好。 柏王妃哽咽着说道:“这孩子脾气犟,坚持要一个人去,说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自然也是一个人,我们想让几个下人陪着一起上路照顾她,她坚决的推辞了,她说她是去陪父母亲受苦的,不是去做小姐的,我们说不动她啊。” “我已经写了封书信着人送到塞外了,那里有我的几个老部下,他们会想办法照应她的。另外老孙头身上也有我柏王府的书函,一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唉,我能做的也只有如此,要不是荣儿的婚事迫在眉睫,我也想亲自送她过去。” 荣儿? 一下子想到了世子哥哥。哎呀,刚才光顾着伤心,居然忘记了他。他在哪儿,还在前厅跪着吗,他知道冰黎姐姐已经去了吗? “哥哥他……” “这个时候你怎么还不安寝,而且一个人跑了出来?”柏王爷借着灯光注意到她湿漉漉的裙摆,上面还沾了不少泥土,脸上开始不悦。 “是啊,萦萦,你怎么知道冰黎这个时候会走的?”柏王妃也关切的询问道。 薛岩急忙解释道:“女儿本已睡下了,可是听说了世子哥哥的一些事情,又听说父王非常生气,女儿放心不下,所以想去劝劝哥哥……” “唉,要是你哥哥能像你这样懂事该多好。”柏王爷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他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有错,还在杠着呢。我们自去安睡吧,别管他,等他什么时候想通了我便饶了他。” “王爷……”柏王妃明显不忍,欲言又止。 薛岩跟着劝道:“父王,哥哥跟冰黎姐姐从小一起长大,时间久了自然会有感情,就像我进来这半年多,跟父王娘亲还有哥哥同了一条心一样,更何况他们一起共了这许多年呢。哥哥一时拐不过弯来说明他重情重义,您若一味责怪他只会让他心里不服。还请父王暂且息怒,我去跟他说道说道,也许他能听我的呢。” “你?”柏王爷尚在犹疑。 她马上补充道:“哥哥平时跟我还是有话说的,我们年龄相差不大,有些话他对您可能不方便说,对我就不会有太多顾忌了,我正可以借此劝劝他,父王您说可好?” 柏王妃赞许道:“萦萦说的不错,王爷,你只知道发脾气有什么用,荣儿一向内敛,你若把他逼急了,只怕我这个儿子也要保不住了。你想想我都这把年纪了,他若有个好歹你让我将来指望谁去。”说完这话眼泪又涌了出来。 柏王爷又气又急道:“你看你,才说两句怎么又哭上了,他也是我的儿子,难道我会逼死他不成?” “可是你这样不就是在逼他吗?”柏王妃不服气的回嘴道。 “我是在下猛药,不盯紧点后面的祸事多着呢,岳丈大人也是这个意思。映柔啊,荣儿的婚事非同小可,不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狠心,实在是皇命难违,性命攸关,关系到我们整个柏王府的生死存亡啊。” “性命攸关,生死存亡,女儿的婚事是这样,儿子的婚事也是这样,你就没有连兄弟的胆魄,当年我妹子的婚事也是得了皇上默许的,可是还不是被他冒死悔婚了,最后皇上不但没有降罪,反而让他娶了温婉郡主。现在轮到你的儿子了,怎么就不能够了,你又不比他差!”柏王妃越说越激动,头一次当着薛岩和几个小厮的面跟自己的丈夫理论起来。 柏王爷没有料到她会顶撞自己,非常下不来台,恼怒的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你懂什么呀,纯属妇人之见!” 柏王妃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没有说出话来,转身靠着薛岩又哭动起来。 看到眼泪,柏王爷顿时没了辙,又是跺脚又是甩手,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斗嘴的时候居然也能提到他的名字,他就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可是他现在人在哪里呢?真的有如空气吗,从来不曾离开,却总抓他不住。 ------------ 第69章 罚跪 更新时间:2013-07-10 她扼住这份随心而涨的思念,再次恳求道:“都是为了哥哥好,父王娘亲不要因此伤了和气,就让女儿去劝劝他吧。” 柏王爷正自烦恼呢,见有这么个台阶给他,立刻揽过话来说道:“好,去吧,也是你的一片心意。不过别聊太久了,自己的身体也很重要。” “嗯。”她高高兴兴的应承下来。 柏王爷又转过身对那两个提灯笼的小厮说道:“你们要仔细照看好郡主,一会便送她回去。” 小厮连连说是。 柏王妃也要跟着一起,还没等她接话,就被柏王爷拦了下来:“映柔,跟我回去吧,他现在哪里会听咱们的话,要能听的进去还能闹到现在?走吧走吧。”他强拉住她,朝薛岩飞快的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动身,别惹得柏王妃动了心思不依不饶的。 她点点头,由着小厮领路,急急的踩着昏黄的灯影迈步向前。才走了几步,就听到柏王爷唤她道:“萦萦,冰黎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荣儿。他现在正在兴头上,孰轻孰重,你应该明白的。” “哦。”她木讷的应了一声,心里满是无望。一会见了世子哥哥她该怎么劝呢,海口是夸下了,其实都是为了及早见他而作的一些托辞罢了。 转头望去,柏王爷他们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他宽厚的大手紧紧的扶住柏王妃柔弱的身子,她先是推他,最终在他的坚持下两人挨在一起继续前行,场面十分温馨。 薛岩不胜感慨,什么时候她若能和锦年这样一直走下去该有多好,同心相守,携手终老,可以吗? “郡主,我们还去吗?”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小厮小声的提醒她。 唉,刚才她又神游了,总会时不时的想起他。怅怅的叹了口气,她强令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今夜她要陪的是一个跟她一样失意的人。 厅堂的大门敞开着,长案上的烛台一眼望去数不到边,且明晃晃的十分刺眼。看来柏王爷有意让儿子在这样一个敞亮的环境里思过自省。 厅外漆黑一片,与室内的亮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柏荣面向大门端端正正的跪着,脸上肃穆庄重。四下里静悄悄的,身边也没个人伺候,他完全可以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或者坐到地上歇息片刻也好。可是瞧他那目不斜视的样子就知道此刻他的心里有多么傲气,表现出的是一副誓死也不愿意低头的决心――哥哥柏芒早已离开了人世,王府上下对他的记忆几乎是零,为什么冰黎还要受婚约的束缚不得脱困,还要为死去的人耗尽一生的年华,太不公平了!男人丧妻可以再娶,而女人非要死守这样的习俗,难道这就是大禹国的制度吗? 他现在跪着,与其说是受罚,不如说在抗议,只是这样的抗议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哥哥!”看到此情此景,薛岩心疼的叫了一声。 他抬起头,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看起来十分欣慰。 这个时候他还能笑的出来,若是知道冰黎已走的消息,说不定他会发狂。而她明知这样的结果却还帮着隐瞒,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上这儿来,要是被他们发现了,肯定会数落你一顿。”他的声音还像平时那样不急不缓,不瘟不火,想象不出白天就是这个温文尔雅的人跟柏王爷和韦太师吵得不可开交,势如水火。 她苦笑着蹲下身子说道:“那样正好,我就可以陪你一起受罚了。”顺势摸了摸地面,手上立刻感觉到了一片冰凉,不禁担忧的说道:“现在这个天气,父王居然要你一直跪着,真是狠心。” “傻丫头!多大的事啊。”他揉了揉她的小脸突然正色说道:“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别跟着掺和进来,要不哥哥就生气了。” 可是她已经掺和进来了,怎么也算知情不报吧。这事断然瞒不了几天,过些日子他若知道了会不会怨她,或者心寒?可是想到柏王爷的那句嘱咐,她又发慌起来。冰黎姐姐早有离开的打算,他现在就是动身去追也追不回她必去的信念,而且事情一旦张扬开来,必然引起朝堂议论,岂不是让义父义母伤心失望,而且也会害到世子哥哥自己,也许冰黎姐姐都会受到牵连呢。 她矛盾重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跪到现在肯定还没吃过东西吧。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打开来递给他道:“这是我偷偷从厨房拿的,你先对付着吃点。” 原来是一包精致的糕点,只是因一路折腾碎裂开来,卖相相当难看。 她立刻蔫了下来,没想到好好的一包点心揉烂成这样了,真丢脸哦。 柏荣本没有胃口,看她如此赤诚心里感激,当下接过来狠咬了一口,随即咧嘴笑了。 她更加难过,如果冰黎姐姐还在该多好,他们三个可以一起谈天说地畅想将来。更为可惜的是,两人没有见到最后一面就分开了,他一定有很多话要对冰黎姐姐说,这个机会还会再有吗? 心里有很多惆怅,不知道如何发泄。她突然开口问道:“哥哥,世子可以娶很多个女人吧?” “啊?”他一下噎住了,按住胸口猛咳了起来,脸色涨的通红。 她急忙给他敲背,过了一会他喘过气来说道:“你怎么了,没来由的说这个?” “我就随口问问。”她在想他跟傅家小姐的婚事肯定是更改不了的了,实在不行日后再想办法把冰黎姐姐娶回来也是一样的,只要他们心里都有对方,两个人能长相厮守,名分不名分的又有什么关系,总比独在一方各自伤心的好。 柏荣幽幽的说道:“世子就是未来的王爷,将来老王爷百年之后便是新一任的王位继承人,自然可以娶很多个,朝廷没有明文限制。但是我只想娶一个,要娶就娶自己喜欢的人。” 这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王公贵族之中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子嗣满堂的,岂能容自己的意愿随意婚配?莫说柏荣了,就连她一介贫民进入王府这半年多都深谙其中的道理了。也许唯有平民百姓家才可以一夫一妻悠哉度日。 “皇上为什么会让你娶傅家的小姐?而且时间这般紧迫?”那日冰黎姐姐跟她说起的时候她就有了疑问,只是当时顾忌对方的感受不好多问罢了,现在当事人就在眼前,正好可以释疑。 柏荣丧气的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只听说她的父亲是一员武将,早年颇有威望,后来不知什么事到地方上任职去了,如今调他入京师是因为不日便要派遣他去西南督战了。当然,她的姐姐荣升妃嫔也可能是皇上指婚的原因,说不准。” “西南!”她的声音哆嗦起来。怎么又是西南,那件事情还没有平息吗?锦年诛杀禁卫军一事会不会被牵扯出来? “怎么,你也知道了?”柏荣奇怪的看着她,若有所悟的说道:“一定是连叔叔告诉你的。” “不,他没有说,他从来不跟我说这些,只是我一听到督战就害怕,是要打仗了吗,西南怎么了?”她刻意否认。 柏荣没再深究,径直说道:“我们大禹的部队早就开拔了,在这之前温世子已经去了前线,后来朝廷又增了八万兵力。现在这个新贵也要过去了,日子就定在下个月的初十。” “初十!”薛岩猛然想到了柏、傅两家的婚期,日子赶的这么紧,居然在他们订婚后的第四天傅将军就要出征了! “这是要跟谁打仗?听说那里有摩恩国的一支部队驻扎。” “肯定是连叔叔说的。”柏荣直接道破了她的秘密。 她有些尴尬,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柏荣却十分懊恼的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血洒疆场做出一番事业,可是我却窝囊的困在这里所谓的反省。唉,父王坚决不准我参战,有他在,我连上折子的资格都没有。”他痛心的击打着地上的方砖,很快便看到了殷红的血迹。 她急的用手帕给他包扎伤口,哀求道:“哥哥,您别这样,父王自然有他的道理。您若去了,冰黎姐姐也放心不下。” “可是我若能去,说不定会有一番作为,就跟连叔叔那样,要不当初他怎么就能悔婚另娶呢!功名是一个男人的资本,你懂不懂!”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不安的瞄了她一眼,垂下眼帘说道:“对不起……” 薛岩摇头道:“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是他以前的事情,有什么要紧。谁都有过去,谁能想到将来会遇上谁,然后会对那个人真心真意一辈子。我看重的是现在!” 居然没有了那种怒意,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啊。 柏荣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由的赞道:“你竟会这么说,你……”他不知道她现在的这点气度是用多少次煎熬和反思换回来的,因为她的怀疑与争吵锦年到现在都不愿意出来见她。 她淡淡的笑了。 柏荣更加内疚的说道:“原谅我前面跟你说的那些话,一定让你伤心了。” 无意中世子又提到了欢欢小姐和锦年的关系,她跟他的最后一次吵架就是因为这个话题,若不是自己心有旁骛,他们不会僵持到现在,是自己没能过那一关。 她安慰道:“你也是好心好意,我怎么会怪你,若是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也希望你不要记恨我。”她在说冰黎离开的事情,他很快就会知道的,希望他能挺得住。 柏荣以为她说的是连锦年和她的关系,笑道:“不会的,你和连叔叔就像我跟冰黎一样,旁人觉得我们是不伦不类的,只知道用世俗的眼光来评头论足,其实根本不懂得什么是两情相悦。说句犯上的话,皇上看上哪个女人便是哪个女人,管什么人伦?而我们呢,非给压的死死的……” 果然是犯禁的话,她立刻去堵他的嘴。 两人又说了许久,时而激昂时而忧愁。期间柏荣坚持不肯起身,催促她速速回房休息。 看天边露出了片片白色,已经算是第二天清晨了,她不得不跟他暂时告别。 柏荣还在笑着说道:“先回去睡着,等醒了帮我去陪陪她,她一个人日子不容易过,有个人说说话会好很多。” “好。”她的心里是悲戚的,西园早已人去楼空了。 “跟她说我很好,过几天我就去看她,让她不要挂念,也不要随意出园子,免得被人家议论惹得自己不快,更不要想着来看我,我不会有事的。” “好。” “去吧,回去好好休息,我若想到了什么再托人找你。” “嗯。”她背过身去,眼泪又要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了,不能被他看到,他会起疑的。 匆匆的逃离了前厅,带着深深的负罪感,她实在有愧于他的信任和嘱托。之前他来央求她找锦年帮忙的时候她没能出上力,现在她同样无能无力,好没用,薛岩,你真的好没用啊。 两个小厮一前一后的陪着她往回走去。熬了大半夜身子有些寒冷,她不自觉的双手环抱住自己,又触到了腕上的那只玉镯。 它赤裸裸的提醒她他的存在。 西南!西南!他失去消息这么久,会不会根本就不在京城,而是再次去了西南!刚才世子哥哥说皇上增兵西南,但是没有说由谁统帅,会是他吗? 他的伤应该好了吧。心里的伤呢,还会好吗? ------------ 第70章 转变 更新时间:2013-07-11 这一觉甚是沉重,睡到下午才醒转过来,感到全身跟散了架一样,记忆也逐渐清晰了,隐隐的刺痛感觉。她突然希望自己一直不要醒该多好,那样就不会有烦恼,每天的清醒便是磨难的开始。 漾儿守在她床边做着针线活,见她醒了柔声说道:“累极了吧,看姐姐的睡相好像三天三夜都不曾好好休息过呢。” 她笑了笑,懒懒的坐起身来。 漾儿及时的送上一双藕粉色的绣花鞋,看样子是新做的。她立刻想到清晨回来时脱下的那双,眼睛一扫竟不在床下摆着,抬眼再看看漾儿,对方正盯着自己,她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干什么,我脸上有特别的标记吗?” 漾儿没有接话,只管低头伺候她穿鞋。 她知道漾儿的心窍,脸上挂不住,似是自语似是发问道:“我今天得罪你了么?” 漾儿停下了手,幽幽的叹了一声道:“冰黎小姐走了。”语气十分忧伤。 薛岩有些心惊,距离昨天夜里不过数个时辰她居然已经知道了,是冰黎姐姐跟她说的吗,还是…… 漾儿又紧接着说道:“世子在前厅闹了一个上午,这会给锁了起来,王爷有令谁也不准去说情也不让探望。” 骤听此言她变了颜色。谁传播的消息,竟会这么快?凌晨她才跟世子哥哥话别,除了两个小厮再无旁人,他们跟夜里送行的那几个人都是王爷身边的奴仆,料想不敢多嘴,世子从何处知道了此事呢? 迫不及待的追问缘由,漾儿却卖起了关子,让她揣摩揣摩。 薛岩猜她跟自己怄气,服软道:“好妹妹,昨夜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才临时想起去见见哥哥,又不是要故意瞒你。而且咱们同在一个屋檐下,我这点小心思也瞒不住你啊,你还生我气呢?” 漾儿慢慢摇头道:“姐姐,我哪是气您,我是自己心里不痛快,因和姐姐亲近便没有掩饰罢了。”沉默片刻又说道:“冰黎小姐的事情再也没有别人会多嘴了,只会是她!” 她?韦夫人吗? 薛岩回想了一番,王府上下只有她跟冰黎姐姐不对,柿子都是拣软的捏,她不能把两位侧妃怎么样,独独去欺负无依无靠的冰黎。可是她这么快告诉柏荣干嘛,冰黎姐姐走了她应该高兴才对,干嘛先抖落出来让自己的外甥着急呢,她一向不蠢,就不怕影响到柏、傅两家的婚事吗?怎么也得等风头过了再说啊。 想到此薛岩愤愤的说道:“她真是没道理了,柏王爷都不让说,偏偏她多嘴,诚心惹事嘛!”再一转念,说出来也好,自己心里都觉得憋屈呢,世子哥哥太可怜了,总要有个人说的,只是想不到会是她而已,因对她素来存了偏见,纵是办了好事也觉得她有坏心。 漾儿猜测道:“估计得意的忘了形吧。早上见世子还跪着,她心有不甘的数落了一堆,看他不理不睬毫无悔意,便说出了冰黎小姐夜里离开的事情,当时世子就跟她急了,眼睛红的要杀人一样。姐姐,您都想象不出那个场面,韦夫人给吓到了,从没见过世子有这般狠劲的。”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动了他的心上人。柏荣平日再温和总有脾气,只是他们都小觑了他。 她仿佛看到了他发狂的一幕,十分心酸的说道:“世子哥哥和冰黎姐姐好可怜,你说享有了荣华富贵又怎么样,一点自由都没有,像个傻傻的木偶任由人摆布,好没意思。” “话虽如此,但没有权势地位恐怕命运更是不济,生杀大权全掌控在富贵人的手上,命若没有了还要自由做什么?” “这……”她哑然无语,看来位于权力巅峰的人才是真正的王者,可以自由的操纵别人。如柏王爷、世子之流纵高高在上,还有比他们更高的人在,最上层的人自然是皇上。他们只能仰他鼻息,看皇上的脸色行事,这样的富贵伴随着多少惶恐与惊惧。 意兴阑珊,思绪繁多。原来不论是在民间还是在王族,都有许多的身不由己――门第,观念,世俗等等都会影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远者如她和方庆远,她若有尹家小姐那样的身家,方夫人还会嫌弃她吗?近者如世子哥哥和冰黎姐姐,若沈家没有遭难,就算她是望门寡,肯定还是可以想办法另择婚配的,而不是拘泥陈腐。还有自己和锦年,她和他又算怎么一回事呢,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搁浅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心里蠢蠢欲动,嘴上控制不住的说道:“漾儿,我昨天突然想到了一个去处,也许他会在那里。” “什么?”话题跳跃的太快,漾儿显然还没有意会。 “西南!” “什么西南?”漾儿更加惊讶。 她立刻意识到前次他究竟如何受伤的事情她并没有据实相告,于是掩饰道:“我听世子哥哥说最近西南局势不稳,皇上前段时间派了一部分兵力过去,我在想他会不会去了那里。” “唉。”漾儿无奈的应了一声。 “可是走之前干嘛不跟我打个招呼呢,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就瞒下来了……”她又开始碎碎念。 漾儿有些好笑的说道:“只是个猜测而已,您还当了真了。” 是啊,只是猜测,她也觉得自己神经过敏了,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我真佩服冰黎姐姐,说要走就真的走了,而且是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说我要是能跟着她一起出去该多好,我真想去西南看看!”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句,把漾儿吓了一跳。 漾儿立马劝道:“昨天我们出府就够惊险的了,您还想着要去西南。姐姐,安安分分在家待着吧,他若真去了那里,不也有回来的一天嘛。咱们不说这个了,我去给您弄些点心来。” 她哪里吃的下,怔怔的出了会神。 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两个月?更或者是一年?心里涌起许多恐慌,最后一次争吵让她后悔不已,过一天则增一分。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对他说,可是他却迟迟不肯现身。 外面响起了说话声,好像是几个婆子。一会便看到了胡嬷嬷的身影,原来是来送锦缎香料的,说是朝廷的赏赐,下个月两家定婚的时候用的着,让漾儿仔细收起来。另外再有少的缺的尽管开口,到那天柏王府定然宾客云集,礼数上绝对不能有失。 唉,这当口还扯什么婚事,礼数?就半个多月的时间了,世子哥哥能好转过来就算大吉大利了。 担心柏荣的境遇,她拉住胡嬷嬷问道:“世子哥哥有没有好一些?” 胡嬷嬷老成稳重,伺候了主子大半辈子,脸上的每道褶子都似乎藏着一个故事。她见惯不怪的说道:“不劳郡主费心了,世子他正在房里休息呢,都快定婚的人了再不是个孩子,偶尔耍些小性罢了,等静一静过两天也就没事了。” 听她如此轻描淡写,自己也不好多问,生生的压下了满腹心事。 就这样胡乱的对付了五六日,甚是压抑。去世子的园子走了几趟,都被挡了驾。柏王爷果然命人日夜把手不得擅入。她只能遥遥的望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暗自叹息。他在里面一定苦闷的紧,也不知冰黎姐姐一路上是否安宁,有没有留下什么言语捎带给哥哥,唉……胡思乱想,忧心忡忡,脚步不觉迈进了西园。 午后的园子静悄悄的,没有人影,连个鸟叫声都不曾觅到。许是这里的主人去了,连带着花鸟虫鱼都不开心了,一起伤心的掩了行迹默默怀念她。 唯有屋前的竹子依然郁郁葱葱,跟个不知愁的傻小子一样在风中乱舞。房门是虚掩着的,居然没有上锁,她轻轻的走了进去,看到里面的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就跟主人在的时候一样,让人看着神伤。 再继续往里走,看到内室的门紧闭着,犹如那天的情景。 陪着她的漾儿说道:“人都走了,何必还来找这不痛快,我们回去吧。” 她摇摇头,坚持要看一看,世子哥哥曾经托她来看望姐姐的,自己当时就已经在欺骗他了,现在来了也算是个交代,她打心眼里觉得对不住他。 推开房门,赫然看到一个人端坐在里面,悄无声息,跟个木偶泥塑一样,着实吓人一跳。 看他的背影恰是柏荣无疑。 怎么?他不是给看管起来了吗?什么时候得了自由? “哥哥!”她快步冲上去,声音里饱含着难以置信的喜悦。 柏荣慢慢回头,轻声说道:“你来啦,是来看她的吧,不过你迟了一步,她已经走了。”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看不出一点忧伤。 这一刻她真怀疑自己没有睡醒,是在做梦吗? 他低下头开始摆弄面前的物什。 这才注意到他的面前放着一个暗红色的匣子,里面堆了不少玩物,琳琅满目,好像都是小孩子的,而且有一些已经残破不堪。这应该是他们两个小时候一起玩过的东西吧,人去了,独留下了回忆。 “哥哥,您千万要想开点,事情已经这样了。”她想说点什么,可是嘴巴笨笨的没有新意,再次发现自己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 柏荣淡淡的说道:“我很好,你不用担心。”边说边盖好盒子,双手抚了抚说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的,是我自欺欺人不肯正视而已。” “哥哥……”她听的无比心痛,扑到他肩头。 他拍拍她的后背说道:“傻妹妹,别这样,难过是一天,高兴也是一天,人生苦短,何必委屈了自己,我们都该高兴才是。” 他真的这么想吗?不过几天的时间他就能如此看开了? 薛岩不可思议的盯着他看,她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好陌生,一点都看不到从前的影子了。 柏荣回望了一眼屋里的摆设,迈开步子说道:“走吧。” “您没事吧?”她总觉得他的平静隐藏着不可言说的危险。 “没事!”他坚定的说道:“下个月初十是我的大日子,明天午时的光景傅家会从正阳门入京,到时候我要陪着父王去迎接他们。你想不想同去,天天闷在府里一定把你憋坏了,我跟父王说声带上你吧。” 能出去透透气自然是极好的,可是说到自己的婚事他怎么可以这样镇定自若?他真的甘心接受这样的安排吗?曾经的决心呢? “哥哥,您……” “好了,哥哥知道你想去的,我这就跟父王说去。”他的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容。 在她看来,这笑容深不见底,耐人寻味。她无法看清他真实的想法,心里慌乱阵阵。 世子哥哥,你真的可以说放手就放手吗? ------------ 第71章 脱身 更新时间:2013-07-12 第二天刚梳洗完毕,柏荣的马车就过来了。漾儿纳闷的问道怎么不是坐轿,车夫说这是柏王爷的意思,因为府里的其他女眷并没有随行,只有郡主一人作陪,所以还是低调些让她坐世子的马车出去,等到了外面就不用顾忌太多了。想想也有几分道理,柏王妃倒是没什么,唯独韦夫人的嘴巴厉害,万不能落了口实给她。 出了王府,柏王爷和柏荣骑着马挨个走在前面,马车紧跟其后,末尾压阵的是四个劲装疾服的侍卫。另有五六个相同打扮的人一路上骑着骏马来回巡视保护。 已经到了入秋的时节,太阳还是有些热辣,仿佛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薛岩轻挑帘子,细眯着眼睛看了会外面的日头,有些眩晕,还有些茫茫然。昨天世子哥哥说要带她出来透透气,本没想到能够如愿,谁料当晚便有小厮来报让她准备准备,明天一早随了王爷的队伍出发。许是王爷考虑到她可以陪傅家的四小姐说说话做做伴,或者因为儿子的转变他也乐得做个顺手人情。究竟如何谁猜得到呢,反正她现在可以正大光明的出门了,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惜漾儿不在身边,要不一路上也能说说笑笑看看风景。 说到风景,这一路几次三番的掀帘察看,两旁的街道寂静的出奇,不似那日偷偷出门一般热闹非凡。她不知道从柏王府到正阳门的这条道今天一早就肃清整顿了,哪里还会有旁人在场。看前面柏荣骑在马背上的身姿上下起伏甚是落寞,她有些伤感。此刻他的心情如何,马上要见到自己未来的世子妃了,是激动还是淡漠?听他昨天的话说他真的能那么快忘记冰黎姐姐吗?如果可以,那他呢,跟他失去联络那么久,他会不会早把她给忘了? “哥哥……”她探出头呼喊他,又小心翼翼的,不想让最前面的柏王爷听到。 恰好柏王爷在跟身旁的一个侍卫聊的欢畅,没有留意周边的情形。 柏荣回头对着她笑了笑,见她招手,急忙勒住缰绳等马车靠上来才开始继续往前。 他们两个并列着,一个在马背上一个在车里面。他依然斯文如许,让她看不出一丝破绽。她只得没话找话的说道:“一会我们见了傅家的人要怎么样,接他们回王府去吗?” “当然不是,傅家的宅子已经落成了,就在东北角上,一会见了面我们两家先坐下来吃个饭,晚上他们还要进宫谢恩呢,我和父王也要一起陪着过去。”柏荣慢悠悠的说道。 “哦,那一会我就能见到傅家的那个姐姐了?” “嗯。”他再次微笑。 看他的样子,心里毫无芥蒂。 或多或少傅家的那个姐姐是“逼走”冰黎姐姐的元凶之一,他真的不介意吗? 她若有所思,怔怔的,突然感觉到剧烈的摇晃,整个车身都在抖动,还没等她明白过来,就听到众人的呼叫,然后她的身子重重的摔在了一块破碎的木板上。 轰隆的一声巨响,柏王爷回头一看,大惊失色,原来马车左边的一个轮子生生的折断成了两半,薛岩倒在塌方的边缘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拉车的枣红马明显受了惊吓,正踢腿嘶鸣大有发狂奔跑之势。一旁的柏荣经此骤变立刻跳下白马,和车夫一左一右强行牵制住它,然后抱住薛岩道“好妹妹,你没事吧?” 她只觉得刚才率先着地的小腿好像给磕到了硬物,此刻疼痛的厉害。她使劲摁住受伤的部位,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养尊处优了这么久,再吃不住这样的苦头。 柏王爷奔跑过来,顾不得大庭广众,直接掀开她的裙角察看伤情。原本雪白的肌肤有好几处都蹭破了皮,红红的十分刺眼。试着弯曲了几下,确定骨头没什么大碍,就是要受些皮肉之苦了。 回头看那折断的车轱辘,柏王爷冲着车夫怒吼道:“出门前不知道检查检查吗,要是把郡主摔出个好歹来,你这脑袋就别想要了!” 车夫抖抖索索的跪地求饶,一个劲的喊冤。 薛岩疼的麻木了,再不觉得什么,帮着求情道:“父王,只是一点皮外伤,您不要怪他了,他也是无心的。” 车夫连连点头,说每隔几天就会检查一遍,今天真是邪了门了,居然会…… 柏荣插话道:“父王,我先送妹妹回去吧,她这个样子如何能去迎人?” “嗨,来不及了,傅家的人说到就到了。”柏王爷继而对她低声说道:“萦萦,你且忍一忍,一会见过你傅伯伯打个招呼我便送你回去,你看好不好?” 薛岩再次说不要紧,让他不要担心。心里暗暗庆幸刚才马车走的很慢,要不后果不堪设想。 侍卫急忙去附近的集市上雇了顶轿子过来,让郡主将就用着。好在正阳门已在近前,道路又比较平缓,少了许多颠簸。 自个儿在轿子里抚着伤处,居然又想到了第一次她崴伤腿时他亲自照顾她的情形,好生怀念。现在他若在身边该多好啊…… 等了许久,仍不见人来,众人都有些饥肠辘辘。柏王爷派了两个侍卫出城打探,大概一袋烟的功夫人就回转了,而且上气不接下去的说傅家的车马已然进了京城。 柏王爷听的急躁起来,这是什么话说,大家都在这里等着呢,别说是个人,就连个苍蝇也没见飞过啊。侍卫说傅家刚刚是从西景门进的城,这会在那里干等着呢。柏王爷直接就上去赏了两人各一个巴掌,早前不是打探过了从正阳门入京吗,怎么现在进了西景门,这不耽误事吗。两个侍卫吃这一记打也觉得委屈,人家要从哪个门进咱也管不着啊,可是嘴里哪敢说出来。 柏王爷大吼一声道:“荣儿,跟我去西景门!” 柏荣立刻跨上白马,刚要扬鞭,回头看看轿子不放心的说道:“父王,我看萦萦再受不得颠簸,我跟他们交代几句先送她回去吧,咱们两个去见过傅伯伯就好。” 柏王爷叹道:“本该让她在府里好生歇着,你非要带她出来,这不害她白白的受苦。快着些,我在前面等你。”当下一甩马鞭飞驰而去。西景门距离这里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说好了要为傅家接风洗尘的,现在却让人家好等,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薛岩在轿子里听了他们的对话,心里不安,扬声说道:“哥哥,您自去便是,我不要紧的,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吧,不用记挂我。” “傻妹妹,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柏荣走到轿子边上探了半个身子进去,摸了摸她的脸低低的说道:“好妹妹,保重身子,哥哥要走了!” “嗯。”她答应着,立马觉得话语不对,不过就离开一会,什么走不走的?她讶异的说道:“哥哥,你……你……” “我要去找冰黎,祝福我吧。”他的眼睛闪闪发光,这样的神情才是真正的柏荣! 她抓紧他,颤抖的厉害,他这一走让大家如何收拾残局。 “你放心,我只去半个月,我不会跟萦萦那样一走了之坐视不理的,我去找她只是想给她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跟父王说一声,我会在定婚之前赶回来的,刚才太委屈你了!” 刚才?明白了,他让她出来就是为了帮助自己脱身。 “原谅哥哥,哥哥实在是迫不得已!”说完这一句他重重的摔下帘子。 她想叫他,又怕惊动了旁人,一时慌乱的没了对策。 候在一旁的侍卫们看他调转马头朝着城外的方向,警觉心起,围上来说道:“世子,西景门在那边呢,您是不是走反了?” 柏荣冷漠的说道:“哼,小爷走道还要你们来教吗?都给我让开,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办,你们的任务便是好好伺候郡主!” “世子,您不能走!” “世子,请您三思啊,王爷还在等您呢!” 几个人七嘴八舌妄图劝他下来。 柏荣不由分说的喝道:“别废话了,郡主若有个好歹,看父王怎么处置你们!”他狠狠的刺了一下马臀,坐骑吃痛疯狂的冲了出去,扬起漫天的尘土。 众人面面相觑,看他的身影渐行渐远,纷纷回过神来:“我们赶紧追吧,世子若走脱了我们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好,我们几个人快马加鞭,一定可以追他回来!”其余的人表示赞同。 薛岩听的明白,哪里能让他们这样去做,急中生智大叫一声道:“哎哟!哎哟!疼死我了!” 在场的人愣了愣,这才想到了她的存在,一起跪下道:“郡主,您还好么?” “我突然越发感觉疼痛了,你们赶紧送我回去,我一刻都挺不住了。” “这……” “你们若做不得主,我直接去禀明父王好了,看父王究竟怎么说。” 虽然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是他们却听的头皮发麻。世子已经走了,郡主若再有个闪失他们是两头都落不到好了。于是恳请她暂且忍耐片刻,其中一人骑上快马往西景门请示柏王爷去了。 这边柏王爷刚和傅思归将军寒暄了两句,正待自己的儿子上来见面,却看到一个侍卫单独前来,正要发问,听那侍卫在耳边嘀咕了几句,脸都变了。 傅思归察言观色,料他有事,主动说道:“柏王爷若有要事不妨直说,千万别见外啊。” “哪里哪里,实在惭愧的很,小女乘坐的马车一时出了点小小的意外,现在犬子正在陪她回去的路上,所以暂时不能来这里拜见,你说这事整的,实在是失礼啊……” “哎,我们都是儿女亲家了,以后见面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妨事的。王爷自去,郡主的身子要紧,等这几日忙完了我一定前去登门拜访。” “这……我如何过意的去啊……” “去吧,去吧,都是一家人,去吧。” 看傅思归言辞恳切,柏王爷念及柏荣一事,顾不得其他,当下再次抱拳致歉告别而去。 这里薛岩听得一前一后马蹄声近,猜是柏王爷回来了,心里忐忑不安,也不知他会如何发落自己。 柏王爷见了她叹气说道:“萦萦,疼的厉害吗?” 她摇摇头,有种想哭的冲动,不是疼的,是心怀愧疚,刚才她故意拖延时间让他们无法去追世子,这会在心里觉得对不住柏王爷。 “父王马上送你回去。”他把缰绳交给其中一个侍卫,自己也进了轿子,又扬起头正色说道:“都给我抬稳了,回吧回吧。” 侍卫们胆战心惊,心想可不能再出事了,现在柏王爷跟郡主坐一起呢。 薛岩说道:“父王您何必如此。”她感觉过意不去。 柏王爷搂住她的肩膀安抚道:“我们先回去吧,身体要紧。”俨然是一个慈祥的父亲。 她靠到他身上,体味到了久违的亲情。 那些侍卫心有不甘,小心的提醒道:“王爷,那世子怎么办?我们追还是不追?”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柏王爷立刻咆哮道:“蠢材,白白错失了时机,现在你们还能追的上他吗?都给我滚回家去!” ------------ 第72章 来访 更新时间:2013-07-13 薛岩慌忙劝诫了几句。 他很快平静下来,顺势问起了柏荣临走前的种种细节。 暗自思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便说了实情。 半响,他突然开口问她对于冰黎离开之事有何想法,她摇摇头说没有。这是柏王府的家事,自己始终是个局外人不便插嘴,而且不知道他问题的背后是否另有所指。 柏王爷垂了头,满腹郁闷的说道:“其实并非我拘泥小节,食古不化。你们年纪尚浅,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所能看出来的,以后荣儿自会懂得我的心思。” 话里话外好像藏着不得已的苦衷,她也不好追问,口里糊里糊涂的应承了几句。 半路上柏王爷又叮嘱众人关于柏荣离去之事一定要保守秘密,只说是外出办差去了,就是府里头人问起也不能泄露半句。 目前的形势只有一个字了――等! 到了柏王府正门口,福家两兄弟见是王爷的侍卫领衔赶紧出来迎接,同时禀报道:“王爷,刚才有几个人在这里等了半日,自称是摩恩国的使者,奴才不知真假不敢擅自做主,就让他们……” “什么?摩恩使者?人呢!”柏王爷再也坐不住了,快步迈出了轿子。 “正在……正在边上候着呢。”福家兄弟一起指向那边。 薛岩听的身子一震,摩恩使者来这里做什么?她偷偷撩起帘子一角,顺着门房指点的方向往那边望去,果然看到了四个健壮的男人。哎呀,其中有两个不正是上次见过的年轻男子和中年汉子吗? 她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他们怎么寻上门来了,不会是特意来找她的吧?若是被柏王爷知道她曾私自出府怎么得了,现在他正在气头上,世子哥哥的事情还没告一个段落呢。 立刻拉好帘子,心里七上八下的直扑腾,希望不是因她而来,希望这轿子赶紧进了王府大门一了百了。 那几个人早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开过来,又见一个颇具威严的男人从轿子里下来,紧接着门房在一旁点头哈腰细声细气的说话,料想是个有身份的人,于是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福禄说道:“王爷,就是他们几个。” 柏王爷声色未动,略一打量,看这四人体格健壮,浓眉高鼻,身上的衣着打扮也与摩恩人丝毫不差,心里猜测着此为何来。 为首的年轻男子先是深深的一个鞠躬,然后开口道:“阁下必是柏王爷了,幸会幸会!” 柏王爷看他与柏荣一般的年纪,神态举止却十分沉稳,微微颌首道:“客气了,请问尊驾是?” 对方面露笑容,再次躬身道:“数月前西莫将军曾入京朝见大禹皇帝,也曾到此拜会过您,听说王爷您对我们摩恩人向来豪气,从不以异族拒之。此次小王特地前来拜谒,唐突之处还望王爷海涵!” 口称“小王”这会是谁?柏王爷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观察这个年轻人。摩恩王格济达一生戎马,妻女无数,膝下却只有一子,莫非他就是…… 中年汉子看他目露锐光暗自沉吟,也上来拜见道:“柏王爷可能觉得陌生,这位便是我们摩恩国的小王子赫哲渔。” “哦!”柏王爷点点头,正要发话,眼睛一扫到中年汉子的脸立刻回想到了什么,惊异的说道:“你……你……” 中年汉子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笑道:“在下名叫克铎,乃是小王爷身边的一员副将,王爷您可能觉得面相甚熟,只因我与家兄的长相十分相似。” “莫非西莫将军是你兄长?” “正是,王爷英明。”克铎赞许道。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听的薛岩很是焦躁。没想到这个叫赫哲渔的年轻男子竟是摩恩国的王子,她未来的夫君!冤家路窄啊,前次偏偏撞见了他!他当时肯定知道了她的身份,而她却一无所知,不是给他当了一回猴耍吗?脸上微微发烫,心里有好些不服气。 这时身边的侍卫很不合时宜的说道:“郡主,委屈您一下了,我们要换顶轿子。” 当下所乘的轿子是从外头街上雇来的,福家兄弟奉了老例着人去里面喊了轿子出来换乘。薛岩不愿,心想抬进园子后再还回去不就行了吗,非要让她在此地换轿,她可不想被那个什么小王子瞧见并认出来。 她当即耍赖道:“我现在腿脚不方便,还是不换了,直接回园吧。” 可是侍卫那一声不轻不重的“郡主”显然已经惊动了旁边说话的人,他们齐齐的往这里看来。刚才看到柏王爷从这顶轿子上下来,原来里面不止坐了一个人。 柏王爷意识到眼前的场景立刻抱歉的说道:“哎呀,光顾着说话了,竟忘了请诸位到厅上坐坐,失礼失礼。” 赫哲渔一行自然听从主人的安排,但是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轿子没有离开,心里在猜测里面的郡主是哪一位,在大漠的时候好像听说柏王爷不止一个女儿,会是她吗? 克铎看看主人,心里明白了几分,故意转向柏王爷说道:“原来郡主也在此地,不知是不是和我们小王子有婚约的那位?” 这话问的十分直接。 柏王爷不知何故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含蓄的说道:“天有不测,刚才小女随本王一起出门的时候不慎摔伤了。” 这意思也很明显,摔伤了自然不方便出来相见。 “哦?伤的重吗,要不要小人帮着看看,我们摩恩的将士跌打损伤是常有的事情,这个难不倒我。”克铎跃跃欲试。 赫哲渔极力推荐道:“是啊,克铎的医术在我们摩恩可是很有名气的,王爷要不要让他先看上一看?” “这个……”柏王爷思索着如何回绝。 薛岩隔着帘子喊道:“父王,我没事,歇息片刻就好了,您不用为我担心。” “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柏王爷急忙接话,他也没有想让两人这么快就见面,依照目前大禹和摩恩的局势,战与不战还在一线之间。况且他还没摸清他们此行的目的。 赫哲渔却追上话说道:“郡主长在闺阁,不知道这摔伤之苦,初时可能感觉无恙,其实稍有疏忽是很容易落下残疾的,吃苦的日子远在后头,所以……” 他是存心的吧,非要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吗? 薛岩回嘴道:“我心里有数,况且父王也看过我的伤情了,休息几日便好。” “唉,我小时候骑马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摔下来了,当时我也逞强觉得没事,哪知后来……”他居然唠唠叨叨的说起了自己的故事,也不管别人想不想听。 薛岩没了耐心,虽然猜到了他的用意,仍然拽开帘子冲他说道:“你是存心诅咒我吗?” 大家都愣住了,赫哲渔也不例外。不过他心里的惊叹却是出于它意――果然是之前在落马坡见过的那个女子,只是换了妆容的她更加清秀绝美,脸上虽说带着怒气,却更让人觉得有味。他显然知道她是被自己激的露面的,心里有几分小小的得意,嘴上却诚恳的说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关心郡主,不想郡主日后有什么不方便。” “不劳费心。”薛岩冷冷的回他。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了!心境却不一样,一个觉得有缘,一个觉得懊恼。 柏王爷碍于客人在场,故意沉下脸说道:“萦萦,这是摩恩的贵客,怎能如此无礼?还不赶紧道歉!” 薛岩撇撇嘴十分委屈的说道:“父王,我突然觉得好累,您就让我先进去吧。” “唉,都是我平时管教不严把你惯成这样!”柏王爷叹着气,转头对侍卫说道:“还换什么轿,赶紧把郡主送回去休息,再通知凌太医过去照看。” 侍卫不敢多言,乖乖的抬起了轿子。 在她放下帘子的一刹那,她看到赫哲渔脸上非常自信的笑容,眼睛一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很好笑吗? 这人也真讨厌,总是在自己窘困的时候出现,真真是她的灾星。希望不是来说婚事的,太快了,虽然知道这婚事推脱不了,可是现在锦年没了踪影,她不想一个人孤军奋战,她希望他能陪在自己身边。 回到卧室,凌太医给她敷了药,又嘱咐了一些细则。她哪里听的进去,满脑子都是那个赫哲渔可恶的笑容。心里没底,总感觉这个人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老道,让她产生一种畏惧,至于畏惧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将来她真的要跟这个人同声共气生死相依吗?太不可思议了!两个从无交集的人从此以后同床共枕生儿育女是她不能想象的事情。 漾儿看她脸上不悦,自然关怀一番,她便说了进门时遇到的事情。漾儿也觉得意外,他们这个时候来做什么,莫非是亲自上门提亲吗? “漾儿,我到现在还没找到他,你说我该怎么办?”她的手心全是冷汗,心里也凉凉的。许多事情她还没来的及做,真的要离开了吗?她的玲珑簪还没有取回来,她还没有跟他道歉,她还想看到世子哥哥和冰黎姐姐的好事……现在,那个人来了,要果断的结束她在这里的一切吗? 漾儿劝她镇定,现在什么情形不好说,先不要乱了阵脚。 是的,先不要乱阵脚,世子哥哥不是说皇上要派傅将军督战西南吗,对敌的便是摩恩军队,这个当口不应该会有婚事往来,难道他们是来说和的?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她得去问问清楚! 她着急的站起身来,可是这腿好不争气,坐着躺着是可以的,一旦发力却吃痛的很,恐怕没个三五天囫囵不起来。她对着枕头发狠,偏偏这个时候受了伤,都是世子哥哥害的,自己走脱了,把她的事情撂下了。 “臭哥哥!坏哥哥!”她嘴里开始念念有词的骂起来, 漾儿听的好笑,安慰道:“这样着急有什么用,我去前面打探打探,您先歇一会,瞧这汗出的,再这样伤就好不了了,没听凌太医怎么说的吗?” “那你快去啊,你若去了我就好了,快去快去。”她猴急的催促道。 “唉,说风就是雨!”漾儿摇摇头,走了两步突然回头道:“姐姐,说句不该说的话,我看摩恩王子还是不错的,年轻有为,前途无限。您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别一味的意气用事,但凡板上钉钉的事情还不如顺其自然。” “哎,你是他派来做说客的吗,再说我就翻脸了!”她急的要扔枕头。 漾儿连忙快步逃走了。 为自己打算打算,别一味的意气用事?她回味着漾儿的话,怎么打算,让她对他死了心,然后一条心的跟着这个摩恩王子去吗?不,她做不到!漾儿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果然是句不该说的话! ------------ 第73章 合作 更新时间:2013-07-14 漾儿很快就回来了,一副不快的样子。原来众侍卫在云正厅门口把守的严严实实根本无法近身,她自然听不到里面的谈论。 算了算了,管他们说什么呢,静观其变吧,急也急不来的,薛岩自我安慰。 当晚的灵定园早早的熄灭了灯火,沉浸在祥和安宁之中。她决定暂时抛开一切,不思不想,养精蓄锐。与其天天凄凄艾艾,悲悲苦苦的没完没了,还不如斗志昂扬的打理好眼下的生活。就像世子哥哥所说的,开心是一天,愁苦也是一天,干嘛不让自己过的痛快些呢。这样一想,她感觉内心充满了无限的希望,暗暗鼓励自己――薛岩,你可以的! 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日子依旧。柏王府在沉寂几日后又开始热闹起来,首先内务府加派了诸多婚庆用品下来,吃穿用度数不胜数。柏王爷带着厚礼到傅家拜访,紧接着傅将军过来回访,礼尚往来,不亦乐乎。此外达官贵人也纷纷上门道贺,一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唯独缺了显郡王的身影,他府上的人也没有来过,难道是为了避讳吗,还是因她的缘故? 作为柏王府的郡主,且担负着未来摩恩王妃的双重身份,她自然不得清闲,时不时的被唤到堂上去见那些叔伯婶婶,众多女眷也认识了不少。其中有骄狂的,有内敛的,有面上客套心里刁钻的,形形色色难以说尽。她依照柏王妃的叮咛极尽温良,谦卑有礼,一时间赢得了许多赞赏之声。 接连撑了多日,脸都笑得僵硬了。这日熬到下午又是涔涔的一身汗水,正打算回园歇息片刻,迎面却撞到了一个奔跑过来的女子。 “哎哟!”两人同时发出一声轻呼。 四目相对,那女子杏眼微调莞尔笑道:“真不好意思,我一时不察竟然没有注意到姐姐,撞痛了没有?”说着就来扶她,却被漾儿抢先一步挡了回去。 看对方容颜俏丽,连声音也十分入耳,薛岩拉住漾儿不容她多嘴,只身回礼道:“没事,我也有错处。” 女子正要说话,沉沉的脚步声传来,后面又紧跟出了一个男子。 那男子矮矮的个头,身形颇胖,唇边留着几缕胡须,看起来很是慈祥。此刻他喘吁吁的喊道:“珞儿,别再淘气了,这可比不得家里!” 女子依傍上去亲昵的喊了一声“爹爹”。 那男子急忙挽住她的胳膊,生怕她再跑掉。两人对着薛岩客气的笑笑,然后一起往前面去了。 薛岩礼貌的回应,心里好生羡慕,盯着他们的背影愣了好久。 这时那男子又轻唤了一声“珞儿”,突然让她觉得好生熟稔。 珞儿?珞儿?这个名字肯定在哪里听过的。凝神苦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漾儿见她呆呆的,轻声提醒道:“我的好姐姐,这里人来人往甚是嘈杂,我们快些走吧。” “哦。”她被牵引着走到一条林荫小道上。这里隔着一道漫无边际的花墙,与那些往来的宾客有一段距离。两人稍稍喘了口气,就听到有个声音在叫她――“萦萦郡主,别来无恙否?” 微微皱了皱眉,侧过头只一眼便看到了摩恩王子赫哲渔,还有他脸上显现出的那种自得的表情。 怎么到哪里都能撞见他! 她按捺住自己的性子回道:“很好,多谢小王子费心了。” 赫哲渔走近过来,细细看了她一遍说道:“伤好了?” “是啊,全好了,幸亏没有落下什么残疾!”她故意拿话刺他。 他仰头大笑起来,惊的远处的人朝这边看来。 薛岩脸上不悦举步要走,却被他拉住道:“郡主好像对我不太待见,是我在哪里得罪到你了吗?” 说到得罪好像还真的没有,只是他不该是摩恩王子,她对摩恩人是不会有好感的。不过再怎么心烦,面上也要装的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只得淡淡的说道:“没有,你想多了。另外,说话可以,不要拉拉扯扯的好吗?”她盯着他的手。 赫哲渔随即松开了她的袖子,有些玩味的说道:“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态度不是这样的。” “可以不提以前吗?” “哦,完全可以!”他点点头,朝四下里看看,赞叹道:“柏王府的花园果然气派,郡主可以陪我走一走,聊一聊吗?” “这……”她实在不愿意跟他走到一起。 “我是头一次到大禹国来,大漠的风光与这里的繁华景致截然不同。郡主,是否可以考虑下?”他的脸上流露出诚挚的渴望。 “王子!王子!” 还未等她接话,水榭那边跑来了他的一个随从,走近了看正是那个克铎。 克铎见她在场,按照他们的礼仪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然后附在主子的耳边嘀咕起来。 赫哲渔立刻两眼放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忍不住脱口而出道:“真的!他回来了!” 薛岩见状说道:“王子想必有事,我就不搅扰了。” “好,郡主请!”他居然主动让开了一条道,没再勉强。 薛岩带着漾儿匆匆离开,心里有几分窃喜:幸亏他的属下及时赶来,要不有的纠缠呢。 谁料若有若无的几个字眼跑入了她的耳朵―― “那我们即刻去显郡王府!”这是赫哲渔的声音,马上又不放心的追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绝对不会,他的着装,马匹以及随行与我大哥西莫在信中描述的丝毫不差,刚刚他从紫宵门快马而入十分匆忙,属下亲眼得见,这会应该回到府邸了,我已经派了两个人跟了上去。” “好,事不宜迟,走吧!” 显郡王府? 他们去显郡王府!是他回来了吗? 薛岩猛的回头,看他们两个已经小跑起来,想叫都来不及了。 漾儿再次催促她回去。 “漾儿,刚才你听到他们说的了吗?”她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 “嗯。” “说不定是他!” “姐姐,先等等看吧,也许他会来我们王府,要不你如何出的去呢?” 是的,怎么出去?这是个问题。冰黎姐姐走了,世子哥哥也跟着追去了塞外,现在谁还能帮她出府?她突然想到了眼前这个赫哲渔,也许他会有点用处。 “漾儿,你去追他回来!”她指着他去的方向。 “啊?”漾儿领会,立刻摇头道:“这怎么可以?” “你就说是我请他的,快去,再迟就追不上了。” 漾儿很不情愿。 她使劲跺了跺脚说道:“算了,我自己去好了!” 唉,这如何使得,漾儿撅着嘴儿跑去追赶。 她果然没有猜错,赫哲渔跟柏王爷辞别后在半道上遇到了急急赶来的漾儿,听说是郡主有请,他颇感意外,将信将疑的重新回到原地。 薛岩推说王府无聊,柏王爷又管教甚严不允许她私自外出,所以想拜托他带她出府一趟。 赫哲渔听的眉眼都弯了起来。 她吃不准他这样的笑,撇嘴说道:“有什么好笑的,带与不带,给个准信吧!” “郡主是在求我,还是在威胁我?”他来了兴致。 “你……我……”她自知理亏,毕竟是托人办事,怎么也得软着点,于是收敛了一些说道:“算我求你好吗,你看能不能帮我一次,若不幸被父王知晓了,我绝不说出是你!” “哦?郡主这样子不是第一回了吧?我初次见你那副打扮觉得十分奇怪,现在想想原来一点都不稀奇,郡主跟这里的女子不太一样啊。” “好不好?”她焦急的催促道,只求快些给她个答案,不想说那些有的没的。 “这个,容我想想。”他居然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还吊起来卖。 看他那脸上的表情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她心里开始不愿意了,发狠道:“算了,就当我没说。” 赫哲渔叹气道:“唉,我正准备带郡主出去呢,没想到郡主又变卦了。那算了,在下告辞了,后会有期!”说罢他转身离开,干净利落。 “哎,哎,你回来!”薛岩知他耍她,气恼之余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追上去说道:“大恩不言谢,我们走吧!” “好!”他也十分爽快。 几人到马厩之后又发现了难处,赫哲渔是骑马来的,并没有驾车。薛岩不会骑马,而且身上这身装束断不能坐在马上堂而皇之的出去。正着急呢,突然看到隔壁围栏里停着一溜马车,各式不等,都是那些宾客自家的骑乘。车夫们横七竖八的倒在墙角边打盹,其中有个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跑去了那边的茅厕。赫哲渔有了主意,直指那辆无人看守的马车意思让她坐进去,自己则和随从一起驾车带她出去,不过对漾儿却摆起了手。 漾儿慌了,让郡主一人出去她如何能够放心,急忙拉她到一旁劝说道:“姐姐,这人到底安的什么心思我们尚不知晓,您若跟他出去万一有个好歹叫我怎么向王爷交代。要出去的法子多的是,我们再想想吧。” 薛岩推开她道:“前几天你还让我顺其自然呢,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我……郡主,万万不可啊。” “好生回去帮我支应着,我要走了,我知道你可以的。”她义无反顾的钻进了马车车厢。 漾儿干着急又不能高声叫喊阻止。 赫哲渔对薛岩翘起了大拇指,这样爽性的女子他喜欢,然后对漾儿挥挥手,让她速速离去。 马车果然一帆风顺的出了柏王府,没有半点滞留。感觉安全了,赫哲渔才想起此行的去处,不免问道:“郡主,你这是要上哪呢?我也好送你一程。” 薛岩十分神气的说道:“你上哪我就上哪!” “哦?这是不是你们大禹人所说的私奔,你是铁了心决定跟我回摩恩了是不是?”他的声音里带着戏谑的味道。 她听的柳眉倒竖,直接喝道:“别胡说!”话一出口想到自己眼下还要他帮忙呢,又急忙改口道:“哎,你不是要去办事的吗,我跟着去玩玩好了。” “玩?我要去显郡王府,你跟着干什么?”他猜到她先前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无意隐瞒,直接说出了目的地。 “我去看看锦……哦,我去看看我连叔叔和连婶婶啊。” 好险,居然差点直接喊出他的名字了。连叔叔,连叔叔,这个称呼好让她不习惯啊,唉!忍一忍吧。她立刻想到了说辞:“不过我很久没见到他们了,给他们一个惊喜吧,所以我跟你们一起去是最好不过的。” “哦?听说柏王爷和显郡王的关系非常好?”他在试探。 “那是,这次你带我出来,若有什么难处我一定让连叔叔帮你。”转念一想,他去找锦年究竟是好意还是歹意自己还没有搞清楚呢,立刻头皮一阵发麻,后悔刚才冒冒失失的打了包票,马上补充道:“你去找显郡王做什么?”声音里充满了不安。 赫哲渔听出了她的变化,正色说道:“小丫头,我找他自然是求他办事,难道我还能害他不成?” 哼,谅你也没这个胆!想到锦年的勇猛她心里暗自鄙视他,突然意识到他刚才对她的那一声称呼,气愤的回嘴道:“你才小丫头呢!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哈哈!”赫哲渔笑的十分开怀,一时意气风发,抢过克铎手上的马鞭使劲的挥洒起来。 马车迅速向着显郡王府所在的方向奔去。 ------------ 第74章 进府 更新时间:2013-07-15 快到显郡王府的时候赫哲渔突然进了车厢,把她吓了一跳。 “你干嘛坐到里面来?” “我好歹也是个王子,怎么能自己拉马驾车呢,太不成体统了!”他略带夸张的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其实衣衫干净的很。 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啊,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以后就应该对我多笑笑。”他突然说道。 她立刻拉下脸来,凭什么啊。 他只得摇摇头自嘲一番,很快就严肃的说道:“哎,跟你说正事呢,一会门房盘问的时候你是直接露面呢还是由我来帮你说?” “我当然不能被认出来,要不怎么给他们一个惊喜呢。”她想到自己是偷偷摸摸跑出来的,若是撞见他本人是不怕的,万一给显郡王妃看到了怎么办,师出无名啊,或者触了霉头遇上那个如夫人等于是自投罗网,怎么的也要蒙混进去再说。 “好吧,那只有委屈郡主一下了。”他居然纵容了她的任性。四下搜索,瞧见座位上有张毯子,打开一看大小合适,正好可以盖在她身上做个遮挡,于是他用目光示意她平躺下来。 啊!在一个大男人面前躺着多难为情,可以有别的招吗?正在她窘迫之际听到外面一声问询:“来者何人?” 容不得多想只能乖乖的躺下来听他发落,眼睛一扫无意中瞥见他脸上惯有的那种笑容,准是在笑话她呢。心里骂了一声讨厌,且让你得意先,回头再跟你细算。 问话的是个矮壮的黑脸汉子。 克铎自报身份表明来意,黑脸汉子楞了一下,随即推却说显郡王这会公务繁忙一律不见外客。 她藏在毯子里听的分明,心里立刻激动起来。他真的回来了!随后又开始焦躁不安,守门的人不让进怎么办啊?距离这么近可又如此遥远。她着急的冒出了头。 赫哲渔眼疾手快将她按回到原位,又嘘了一声让她安分些,自己则探出身子跟那汉子厮缠。对方一直咬紧牙关,直到他拿出了西莫将军的推荐信才勉强答应进去通报一声,至于结果如何尚不知晓,只说让他们等着。 看他打发了一名小厮往里去了,赫哲渔退回到座位上无奈的说道:“显郡王的门户好生严实,可比你们柏王府难进多了。” 薛岩得意的扯开毯子说道:“哼,那还用说,我连叔叔是那么容易见的吗?”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愉悦的,他若知道她到了门口一定会亲自来迎她的。念头一闪随即又黯淡下来,现在真不好说了,也许他还在生她的气呢,会不会原谅她呢?不行,这次来一定要把他争取回来! 赫哲渔有些使坏的说道:“那我就直接亮出你的身份,他自然就来见我了!” “啊?”她吃惊的看向他,难道她心里的那点想法他能猜到吗? “啊什么啊,你们两家不是关系很好吗,难道他连你父王的面子都不给了?” “你敢出卖我!”原来他在指这个,她松了口气,嘴里强硬道。 “你看我敢不敢!我跟你说过我这个人有个怪脾气,别人越不想让我做的事情我越要去做,你且等着。”坏坏的笑容逐渐浮现上来,看的她心里直发憷,他不会来真格的吧。 等了一会,那个黑脸汉子的声音又传了进来:“我们郡王爷有请,不过按照规矩要先检查检查,得罪了!” 赫哲渔迅速的遮盖好她,然后端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那汉子往车厢里扫了一眼,内里十分宽敞,除了硕大的座椅再无其他摆设,倒也一目了然。他指使两个侍卫去搜查克铎的身上是否携带了利器,克铎张开双臂极其配合,果然没有查到什么。侍卫又齐齐盯住了赫哲渔,有些犹豫。 赫哲渔镇定的理理衣衫说道:“两位,我要下来给你们搜一搜吗,或者你们进来查看查看?” 侍卫没有接话,一起看向黑脸汉子。 旁边那个进去传话的小厮很会察言观色,见此情形立刻附在汉子耳边说了一通。那汉子便对侍卫摆手说道:“罢了罢了,赶紧领摩恩的贵客进去,别让咱们爷等急了。” 马车得以继续前行,平缓而谨慎。 赫哲渔吁了口气,原来他刚才也一直悬着心呢。 薛岩听到了那沉沉的气息忍不住捂嘴笑起来,身子抖抖的,他自然感觉到了,用劲拍了一下她的头以示警告。她正要回嘴,突然那黑脸汉子掀了帘子露出一张大饼脸说道:“这位贵客,恕小的多嘴,我们爷劳苦多日刚刚回府,连口热饭都没吃上呢,劳您尽量让他多休息休息。”语气十分恳切。 “好!”赫哲渔点头。 她暗暗发酸,听那汉子的声音明显是个粗人,却心细如此。他该有多累啊,真想马上见到他,摸摸他的脸,跟他好好的说会话,然后再不吵他闹他了。 侍卫引着他们到了马厩边上。 快下车的时候赫哲渔低声问她现在怎么办,侍卫在外面等着呢,她如何跟他一起出去。她让他放宽心自去便是,这里她再熟悉不过了。他没有看出破绽,和克铎两人跟着侍卫走了。 其实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额头直冒虚汗。可是大话已经说出了口,接下来只有靠自己摸索了。 静静的等了一会,耳边除了马匹踢踏的声音再无其他。她拨开帘子看看,太阳已经下山了,外面的光线十分昏暗,远处闪烁着灯火,周边没有人影。 这里就是他的府邸,跟他离得好近了,她的心里涌起阵阵暖意。慢慢的下了马车,左右看看,不知道走哪条道才好,刚才听声音他们是往左边去的。好吧,找他去,走左边那条道! 地上铺的好像是碎石子,暗暗的看不清路面的情况,只能尽量放慢脚步。正前方亮着一片灯光,依稀可见是段长廊,还有人在来回走动。她燃起了希望,就去那里,他一定在的。 走走停停,不时四下环顾,生怕惊动了其他人。感觉行进了好久,秋天的傍晚原本有些寒意,可是她的身上汗水淋漓,哪里还觉得冷。 踏上画廊没走多久,前面就出现了拐角,居然是个分叉,一处向左,一处向右。她犯了难,这次走哪条道好呢。哎,赌一把吧,继续往左。 又走了一程,越来越觉得底气不足,前方的亮光忽远忽近,一程还有一程的总是到不了尽头,难道走错了?她着急起来,算了算了,退回去走右边那条看看。 所幸现在是掌灯时分,周围没什么人。长廊下是一方偌大的湖水,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只是以她当前的心境哪里还有这份闲情雅致。 才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沉重而齐整。她暗叫一声糟糕,心里猜到了七八分,无论如何是不能回头的,她疾走了两步,立刻听到一声断喝:“什么人?站住!” 她佯装没有听见,继续往前,可是脚步声声快速的逼近了她。 一眨眼的功夫,七八个男子将她团团围住,且齐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看的真切,他们腰挎长刀,清一色的玄衣打扮,正是郡王府里巡守的侍卫。 她叫苦不迭,遇到谁不好,偏偏遇到他们,跟这些人可说不出什么理来。 “你是谁?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个丫鬟?”领队的男子眼神颇为凌厉,冷冷的扫视着她。 唉,她这身装扮是够艳丽的,白天为了应付宾客才如此穿戴,平时的她还是喜好素装淡抹的,偏偏出来的时候没来得及改换改换,这会肠子都要悔青了。 她艰涩的说道:“我是……我是……” “谁?”对方言简意赅,目光阴冷,右手紧握着刀柄似乎随时都要拔出鞘来。 “我……我……”哎呀,叫她说什么呢,说她是偷偷混进来的萦萦郡主,谁信啊?若是惊动了郡王妃,他的脸上也未必好看,或者传到柏王爷的耳朵里也是件头疼的事情。她开始后悔自己莽撞行事,刚才应该选另一条道的,或者等天黑了再出来找找也不迟啊。 “什么事?”关键时刻有个声音穿插过来,不远不近,恰恰在这群侍卫的身后。 啊!她听出来是谁了,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 那人快步走了过来,一身黑衣,脸上没有表情。 “司莽,是我,是我!”她激动的跳起来,任何人都不及这一刻的司莽亲切、可人,绝对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 领队的男子惊讶的看看她,然后转向来人行礼道:“司统领,方才我们在巡逻的时候遇见了她,她……” 此人正是连锦年的随从司莽,他看到薛岩的时候眼里露出了震撼之情,很快又恢复了本色说道:“哦,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刚才我让她在这里等我,是不是让你们产生了些许误会?” “哦,既然是司统领的朋友那就是自己人了,我们也不打搅了。”那男子恍然大悟,换了副和悦的表情,对着薛岩连连抱拳表示歉意。 她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等他们走远了,司莽急忙问道:“郡主,您怎么会来这里?一个人吗?” “这个你先别问了,我要见他,他回来了是不是?” “是。” “好,那你带我去见他,现在就去。”她催促着。 “这个……他正在见摩恩来的使者,得等会。您怎么自己过来了?幸亏郡王妃今天不在府里,要不……” “她在又怎么样,我只是想来看看他。”她嘴里逞强,其实心里是虚的。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在这里等他好了。”她显然有些刁难司莽,这里来回有侍卫巡视,还会有其他人往来,她要是站在这里肯定会引起怀疑。唉,刚刚他才帮了她,现在却让他为难。可是她此行誓要见到锦年,管不了那么多了。 “属下先带您去书房坐会吧,没有爷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到那里,所以书房比较安全。” 没等她应声他便不由分说的拉她向前,她没再纠缠,很听话的跟着走了。 辗转到了后院,再进了两重耳门,眼前终于显出一间别致的书斋来。只见门前挂着两盏灯笼,淡淡幽幽的映射出橘黄色的光芒,看起来十分恬静。书斋的门虚掩着,悄无声息,附近也没看到有人把守,这里会安全吗? 司莽直接推她进去,自己站在门口说道:“属下马上要出去办差,不能再耽搁了,一会见了爷您自个儿跟他说吧。” 这是什么话,人是他领来的,他不去禀报下吗? 看她脸上不快,司莽为难的说道:“最近爷的心情极差,属下每天都在挨骂。刚才正领了差事出门,若他知道属下到现在还在府里逗留肯定又要痛骂一顿了。” 嗬!什么时候他的脾气变的这么大了? “没事,我会帮你的,有我在呢!”她开始大包大揽。 他苦笑道:“您照顾好自己吧,属下先走一步了。” “哎……哎……”她还有话要说呢,可是又不敢高声呼喊。 他哪里再有停留,几个翻腾就消失不见了。 臭司莽,跑的真比兔子还快。她是老虎吗? ------------ 第75章 相见 更新时间:2013-07-16 掩了门背靠上去,双手合十先是一笑。真好!虽然中间出了点小波折,最终还是进到了这里,敢是上天保佑她?美美的想着忽觉鼻子一阵舒爽,好清香的味道啊,使劲嗅嗅,仍猜不出这房里熏的什么香,若有若无,忽远忽近,就像它的主人一样么? 她好奇的东张西望,发现房间里布置的十分雅致,尤其是那道红木彩雕屏风,上面刻着九尾神态各异的鲤鱼,身姿轻盈,呼之欲出。 咦?屏风后面是什么,蓝蓝的露出一块。她探头探脑的走过去细瞧,原来是一方卧榻,上面搭了一件湖蓝色的袍子,刚才所见便是那一角衣袂,看着惹眼。 这不正是他的那件锦袍吗?她搂在怀里贪婪的闻了闻,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眼睛不觉湿润了。 这里是他的书房,是他做事、休息的地方,也是他的一个私密场所吧,要不司莽怎么说不得允许不准擅入呢。她突然感觉有些不真实,白天还在柏王府呢,现在居然到了他的府邸。另外,对于她的不请自来他会生气吗? 一阵沙沙的声音响起,惊得她后退了两步,一个趔趄倒在了榻上。静耳倾听,响声还在继续,大着胆子四下里查看,很快发现了端倪,不觉好笑。原来临窗的案几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晚风从半敞的窗户口吹进来,肆意翻起了书页,恰好发出声响。 她走过去,赌气似的对着书本拍打了几下,仔细一看是本兵书,里面的内容好生枯燥,在他应该是极有用处的吧。她合上书页端端正正的放回原位,随后踮起脚尖把窗户关严,这样不就太平了吗? 顺势坐倒在身后这张宽大的椅子里,想象着他平时在此处忙碌的情景,脸上展现出了笑容。突然发现面前铺了一张奏折,上面写着“微臣连锦年启奏皇上……”寥寥数字,墨水未干,字迹跟上次写给自己的那张纸条上的一模一样,想是他刚写不久,因为有客来访给中断了。 奏折旁边是一盏清茶,两块糕点,她顺手摸了摸,尚有余温,上面似乎还存留着他的味道,她忍不住咬了一口糕点,甜丝丝的,像蜜一样甜到心坎。 憧憬良久,仍不见他回转。也不知道那个摩恩王子究竟在跟他唠叨什么,牵绊他许久。他才从外面回来,一定累极了吧,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刚这么想着,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由远及近,好像是脚步声。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是他回来了吗?她现在该怎么办,坐定了淡淡的微笑,还是冲上去欢迎他,还是什么都不表示先看他的态度如何再做打算?哎呀,人都到近前了,好多事情没来得及想好,一会先说什么呀,带上几分笑颜?一定要把握好分寸,可不能像个傻瓜! 她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喘息声也沉重了许多。极力压抑住自己,镇定镇定!她紧握双手,挺直了腰杆面向门口,等他进来先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让他在惊愕之余也顺带着把先前的怒气抛掉。对,就是这样! 门轻轻的晃动起来,她调整好了姿态,满心期待。 却没有人进来,门上只是连着响起了三声,然后有个女人的声音说话道:“郡王,闵闵现在可以进来吗?” 好甜腻的声音,听的薛岩醋意顿生。这是什么人?口称闵闵自然不是郡王妃,之前听司莽说起今天她没在府里。难道是丫鬟?听口气不像!是他别的女人吗,侧妃? 她很不高兴,小嘴不自觉的撅了起来。怎么偏巧给她撞上了,存心挑战她的脾气嘛。难道是老天爷有心考验考验她,看她是否沉得住气? “郡王,您若不说话闵闵就当您同意啦,那我要进来啦!”声音颇为迫切。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若被那女人进来撞见必定有一番风波。不行,得躲起来。她看中了那道屏风,脚下惶急,带动了椅子一角。接下来就是“噼啪”一声,座椅侧翻,她想扶都来不及了。 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人肯定听到了,瞬间就安静下来。怎么办?要冲进来了吗? 好像对方误以为是一种警告,静默一会又不甘心的哀求道:“郡王,就让闵闵进来陪您一会嘛,许多日子不见了,闵闵心里很是惦念,难道郡王就一点都不想念闵闵嘛?”声音软到极致,似乎要浸透到骨子里去了。 她只觉头皮发麻,世间女子万千,风情各异,外面这女人定是长的一副妖媚相,难道他会喜欢这样的?摇摇头,不要想,想多了只会让自己乱了阵脚。 她把椅子轻轻的摆正,然后猫到屏风后面,暗暗祈祷不会有事。 那女人斟酌再三,到底没敢进来,只是继续说道:“郡王一定很累,闵闵先不打扰了,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喊一声。”听了会没有得到任何回音,泄气是肯定的,然后脚步声起,看来是准备走了。 唉,总算没闯进来,要不就难堪了。光听声音她就断定自己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可是又不太服气,她急忙跑到窗边开了一丝丝缝隙,目光胡乱搜索。 果然声如其人啊,那是一个妖娆的女人,细细的腰肢丰满的臀部,走起路来一步一颤一摇一摆,但是似乎过了头,看着有些矫情。 她心里厌弃,等那女人扭着身子过去了,便对着背影做鬼脸,吐舌头,权当发泄。 突然人影晃动,好像又有人过来了,她赶紧缩到墙角。 “闵夫人。”听的出来是两个年轻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 哦,这个自称闵闵的女人是闵夫人,刚才又如此黏人,应该就是他的侧妃了。好讨厌,他居然娶这等女人。她恨恨的,也不知道自己吃的哪门子干醋。 闵夫人“嗯”了一声,开始问话道:“珠儿,灵儿,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语气很不耐烦。 其中一个回道:“刚才主子吩咐厨房做的两个小菜已经准备好了,想请示下主子是直接送到书房还是在厅里摆下。” “哦,这样啊。那你们自己去问问吧,都给我用心着点。我还有些事……” “好的,闵夫人您慢走。” “嗯,罢了。” 过了一会,许是人走远了,就听到其中一个女子笑出了声。 另一人问道:“灵儿姐姐你笑什么呀,咱们快去问问主子晚膳在哪里摆。” 灵儿说道:“平时说你傻你还不承认,问什么问啊,主子这会肯定不在房里,我们走吧,一会再来伺候。” “你怎么知道?”珠儿满怀疑惑。 灵儿手指着闵夫人去的方向说道:“主子若在她怎会舍得走呢,哪次不是苦苦纠缠!”言辞间颇有几分漾儿的机灵,可惜她这次猜错了,薛岩听着想笑。 珠儿醒悟过来一拍脑门说道:“是哦,我怎么就忘记了。”继而又叹道:“咱们主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惜主母不在,别给这个女人抢了先,她可做的出来呢。” “可不是,仗着自己有老王爷撑腰,总是对我们呼呼喝喝的,对主母也没多少礼数,要不是她,咱们主母也不会三天两头跑回娘家去,肯定是看到她来气。” “嗯,大家都这么说。哎,姐姐,你说我们主子怎么会看上她,她有哪点好啊。” “别瞎说,哪是我们主子的意思,是老王爷急着抱孙子,硬把这个女人塞到他怀里的。” “啊?难道我们主母不会生养吗,要她?” “傻瓜,谁会嫌子嗣多,再说主子他们成婚这么些年了,如今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将来老王爷把位子传给谁,没个子嗣咱们主子肯定是没戏的。老王爷现在就倚重主子,你说他能不着急吗?” “哦,这样啊!” “你以为呢?” 两人东拉西扯的说了半天,胆子真正是大,也不怕屋里有人,幸亏是她薛岩听到了。 原来闵夫人出现在他身边是连王爷刻意安排的,很好!但不知他是怎么看待的。还有,她们说到子嗣的问题,依他的年龄,三十二岁正当壮年,可是他却没有子女,这在王族中肯定是不正常的,以前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现在乍一听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有说不完的话,唯独不谈他郡王府里的事情,还有他的过去,好像都不是他愿意提及的。他的心里究竟藏着什么,有朝一日他会愿意跟她分享吗?她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 叹息一声,自己都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眼前更不明确他对她的心意如何,还能跟以前一样吗? 两个小丫鬟的声音渐渐远了。 她抚摸着他湖蓝色的袍子,心里全是牵挂,为什么他还不回来呀? 眼皮上下打架了,她先是坐在卧榻上,很快就慢慢的滑下去了,最后变成了侧躺。歇息歇息吧,等他回来就好了。她怀抱着他的袍子就像抱着他一样,心里十分满足。这里真真是好,除了他再没有人敢来,她是安全的。这样想着,眼睛慢慢的合上了。好困啊,先眯一会吧,再过一会他就会回来了,只要他的脚步声出现,她就能听到的,然后她会去迎他。 忽睡忽醒了数次,朦朦间听到了开门的声响。她立刻坐直了身子,往门口张望,隔着屏风,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行动迟缓,看样子十分的疲惫。他走到书案前,站立了好一会,又四下看看,好像有什么心事。 是他!刚才他转过脸来的时候看的真切,是他! 但是他好像没有要到里面来的意思,直接在那张木椅上坐了下来,背对着屏风,也背对着她,再没有挪动。 因为太激动她刚才错失了机会,想好了要起身迎他的呢,怎么现在还坐在这里? 她把袍子放到一边,整整衣衫理理头发,脸上使劲挤出点笑容,自然些自然些。感觉好多了,她慢慢走上去,转念一想突然出声会不会吓到他?哦,不要,还是先让他感觉到一点动静为好,免得他受到惊吓。她故意放重了脚步,让他有所觉悟,可是他没有一点反应,仍旧用手扶住额头,好像是在闭目养神,或者因为太累已经睡着了? 她心疼不已,快步走到了他背后,稍一探头就看到了他的侧脸。灯光下的他越发黑瘦了,多日来在外奔波一定很辛苦。此刻他沉着的呼吸,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坚毅的下巴以及脸颊上隐约可见的胡渣都勾起了她深深的爱恋。 她伸出手小心的搭在他肩上,温暖如斯。 他表现的异常平静,是睡熟了吗?不对,他在来回的抚弄额头,脸上流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他分明是醒着的! 居然还在跟她怄气,这家伙!气性比她还长呢。忍不住放肆了一些,她从侧面搂住他,把脸贴到他颈上,立刻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同时还嗅到了他炙热的气息。 他眼皮微动,却没有睁开,只是重重的舒了口气,然后缓缓开口道:“谁让你进来的?” 声音冷的吓人,好像她是个不速之客。原来他早察觉房中有人了,怪不得刚才他四下里张望,一定发现哪里有了变动,还有她先前刻意发出声响他都没有回头,他早知道了! 她的动作僵硬在那里,没有想到他会对她如此冷淡,不,不是冷淡,是冰凉彻骨! “你走吧,我不想再说任何难听的话,大家都自重一些吧。”无情的话语不紧不慢的从他嘴里说出,一字一句不带任何犹豫,也听不出丝毫感情。 ------------ 第76章 心迹 更新时间:2013-07-17 自重?他居然让她自重! 小脸煞白,泪水无声的滑落,什么结局都想过了,唯独没有想到这个,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她舍不得离开,妄想伸手再摸摸他的脸,感受他最后的一点温暖。多久了?分别至今快一个月了吧?他竟不想她吗,到现在都没拿正眼看她一眼,他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狠? 手触到他脸的一刹那,身子立刻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推开了,然后她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啊!”悴不及防,她喊叫出声。 疼!好疼!不止如此,心也开始流血。 为什么这样决绝! 他终于回过了头,看到她蜷缩在地他的脸色大变,大跨步过来失声喊道:“怎么样了,快给我看看,摔到哪了?” 岂有此理,明明是他亲手推倒的,现在居然摆出一副关切的样子,做给谁看哪? 她使出浑身力气去推他,他却有如磐石一动不动,哪里能够挣脱得开。 捂住脸无力的哭起来,这算什么嘛。 “岩儿,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他不断的向她道歉,前后判若两人。 “你!你太欺负人了!”她抽咽着终于能说出话来。他不但要赶她走,还对她动了粗,想到这个她就为自己抱屈,他怎么可以这样无礼! “我真没想到是你,我不是故意的!” “是的,你没故意,你就是有意的!”她继续哭,心里的委屈无法排解。自己眼巴巴的跑上门来反倒遭到一顿奚落,真是没法活了。 “我对天发誓,我要知道是你我不得好死,你相信我!”他急的面红耳赤,声音都粗重起来。 看样子好像冤枉他了,那他刚才怎么…… 噢,想起来了,那个闵夫人……他不会以为自己是那个风骚的闵夫人吧?呸呸呸,把她当成谁不好,偏偏是那个狐媚。她心里更气,眼泪扑扑的流着不说话,这梨花带雨的小模样惹得他心神荡漾。 他抱起她站直了身子说道:“刚才我那么大劲,一定把你弄疼了,我马上帮你揉揉。”说着抬腿要往里走,同时把脸凑到她额上来回蹭着,分外温柔。 这一刻她找到了久违的感觉――还是那个他,一点都没有变。心里不禁软和下来。 可是怎么也要惩治惩治他吧。 她用小拳头使劲捶他,他便站住了不动让她尽情发泄,一会会工夫她就使不出劲了,开始气喘,看他却一点事都没有。她很不解恨的说道:“不公平,我没有你力气大,我打不过你!” “我不还手。” “那也不行,我手疼!”她说出了实话,有些恨恨的。 他笑了,直接往屏风背后走去,又用稍带命令的口吻对她说道:“抱紧我!” 凭什么听你的!她侧过脸抗议。 他眉毛一挑,右手稍稍下移去够她的腰肢。这是她的死穴,她哪里抵抗得住,又不肯求饶,一边嘟着小嘴一边用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虽然面向着他,眼睛却低低的垂着,赌气不肯看他。 他知道她心里有气,慢慢的放她到柔软的榻上,准备好好给她揉捏一番。 身子着落的时候她不经意的哼了一声,刚才那一摔着实沉重,现在她依然能感觉到后背上传来的阵阵酸痛。 他心疼的皱起了眉头,再次抱歉道:“岩儿,对不起,我真是无心的。” 她瞪着他,眼里流露出许多哀怨:“道歉有用吗,你知道你走了多久?” “我也不想,我是迫不得已。” “那还生我的气吗?”她见好就收,想到了自己也有问题。 “早不气了。” “真的?” “嗯。” “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找我?” 又回到了这个话题,他无奈的说道:“我有公务在身,不走不行,今天下午才回来的,心里想着夜里要去看你,没想到你却出现在我眼前。” “实话?” “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刮了刮她的鼻子,好想亲亲她。心里的疑团未解,马上又说道:“奇怪,你怎么会来这里,谁带你来的?” “我自己来的!” “对我不能说假,知不知道,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他盯着她的眼睛,脸上一丝不苟。 她知道欺瞒不过,把白天的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中间扯到了摩恩王子,自然就说到了去落马坡时两人认识的事情。 他听后怜惜不已,反复的抚着她的脸说道:“岩儿,我要说你什么好,你胆子好大,居然两次偷跑出来,还去了落马坡,多危险啊,如果遇到了歹人怎么办,下次再不准私自外出了,一定要我同意才行。” 她恼怒的说道:“你还说,我到哪里得到你的同意,你走的时候都没跟我说清楚,不明不白的把我撂下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都是你害的,你还说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好想你,每天都在想,只是我一时无法脱身!”说着他再也控制不住,双唇紧贴到她的唇上,贪婪的索取着。 炙热滚烫的感觉萦绕全身,卸下了她所有的不快。突然她脑子一闪,喝停道:“等一下!” “怎么了?”他瞪大了眼睛,偏偏在这个当口,这个傻丫头搞什么啊。 “你刚才是不是误认我是那个女人了?” “哪个?” “噢,还不说实话!” “什么?” “你以为我是闵夫人是不是?”她故意把闵夫人这三个字拖得好长,果然不差,她瞬间捕捉到了他眼里闪现出的震惊之色,那意思很明显,你怎么知道的? 她十分得意。 “谁告诉你的?”他的手开始发力。 “我不能知道吗?”她有点心虚,情绪也逐渐低落下来,他是在护着那个闵夫人吗? 他垂下眼眸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不想让那些无谓的人来搅扰你,我希望你一直是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 无谓的人,他说那些无谓的人也包括闵夫人咯,那就是表示他不喜欢对不对?刚才他肯定当她是闵夫人才使劲推倒她的,只有不喜欢才会这样做的,对吧?唉,自己好笨,居然还问。想到这她的脸上又有了笑意。 女人善变,当真是有些道理的。 他不肯松口,继续发问道:“谁跟你说起过她的?你快告诉我!” “没人跟我说啊,是我刚才见到她了。”她老实答道, “啊?”他更加吃惊。 “不过她没见到我,我是从那个窗户缝隙里偷看到她的。呀,她整个人看起来可真……”说到这里她捂住了自己的嘴,脸上现出了一丝尴尬,怎么形容比较好呢,她不太能说的出口。 他笑起来,坏坏的,好像猜到她想说什么,很快又颇感无奈的说道:“不想她又跑来了,唉,总让我不得清净。” “她是你的……”唉,她又说不下去了,今天嘴比脑子快,总是不受控制嘛。 “你想问她是不是我的女人,或者是不是我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他很直接,不像他平时的作风,因为他很少愿意主动说这些的。 她慢慢的点了头。 他端着她的脸庞,凝望许久说道:“岩儿,下次还会跟我乱发脾气吗?” 她摇摇头。 “还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我吗?” 她再次摇头。 “别人跟你说一些关于我的传闻你会轻易相信吗?” “不会。”她讨好他。 他很不满意的说道:“我要听的是你的真心话,不准敷衍我。” “再不会了,这么久的惩罚已经够够的了,你若不信看我今后的表现好了。”她低下了头,吸了吸鼻子又有哭的冲动。 “好!”他轻轻的吻了下她的额头说道:“我现在要跟你说的话一定要记在心上,我发誓我只说这一次!” 她急忙点头,看到他如此认真她跟着严肃起来,是要告诉她什么秘密吗? “我只有你一个女人,你所听到的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我跟你说的才是事实。我告诉你,我连锦年只有你一个女人,你明白吗?” 她呆呆的,脑子好像不听使坏了,不是很懂。 他再次说道:“我的妻子是我大哥留给我的遗命,我不能不从。那个闵夫人是我父王指给我的,我不能忤逆,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在我心里留下过痕迹。也许你不相信,在我三十岁之前我一心想着要成为一个英雄,浴血疆场,报效朝廷长久以来占据了我生活的全部,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想儿女私情。莫名其妙的,有一天我觉得累了,我想停下来拥有一个家,有一个自己喜爱的女人,甚至有自己的孩子。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你,岩儿,我都在怀疑我这些年的人生轨迹,狂热的执着一物,就像场梦一样突然就醒来了。说出来都觉得可笑,谁能相信显郡王连锦年是这样一个头脑简单的男人?” “不,什么头脑简单,我不许你这样说。”她感动的哭了,刚才的话他从没跟她说过。 “我本不想说的,我想让你慢慢体察到我的心思,可是你这个急躁的脾气老是把事情搞的一团糟……” “我知道,我全知道了!”她欣喜若狂,主动的去亲吻他的脸,他的唇。 他热烈的回应着,又有些不放心,急急的扳正她的小脸问道:“现在你真的知道我的心思了?” “嗯!”她笑眯了眼睛,幸福满满;小手胡乱的在他身上拨弄,压根没有意识到她的手好像……好像摆错了位置。 “你……”血气顷刻上涌,他闷哼一声,再也把持不住,迅速的把她压倒在自己身下,喘着粗气说道:“岩儿,我想要你!” “啊?”这个小傻瓜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脑子里一团浆糊。 “我说我想要你!” 看见他脸上的颜色和眼里的欲望,还有那热切的呼吸,她开始醒悟过来,紧张的舌头都开始打结了:“你……你好坏!”想去捶他,猛一抽手立刻发现了形势所在,吓得再不敢动弹了。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柔情蜜意,眼波流转…… “我好想要你……好不好?”他刻意用自己的身体紧紧的抵住她的小手,让她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他的心意。 “唔!”脸上羞涩的厉害,心脏狂跳不止,夹杂着期待,害怕,激动……索性眼一闭,迷糊的低吟一声。 他的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隔着轻薄的衣衫他感觉到了她玲珑的曲线,以及剧烈的起伏。 “岩儿……”他柔声呼唤,热烈的亲吻她雪白的脖子。 “嗯……嗯……”她不断的呻吟着喘息着,意乱情迷。 激情终究没有灼热燃烧,他在低吼声中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与欲望的斗争使得他气喘不止。 “锦年?”她似在迷雾里徘徊,茫然不解。 他裹紧她,发狠似的说道:“傻丫头,你都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 “我知道的!”带着几分赌气,她执拗的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温柔的笑了,欣喜的把她的头紧贴在自己胸口轻声说道:“等着我,等到我能娶你的那一天。” “嗯!”享受着他送上的甜蜜一吻,她再次埋头到他怀里,听到了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声。 这是他的誓言吗? 只是她能等到那一天吗?还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 第77章 预谋 更新时间:2013-07-18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她没有动弹,有他在好像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尽可以放任不管。 他也没有挪动分毫,继续轻拍着她的后背,徜徉在柔情蜜意里。 “主子,照您的吩咐饭菜已经热好了,现在要送进来吗?”是个稚嫩的声音。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还没吃过东西吧?” “嗯。”她温顺的点点头,从中午到现在都快忘记什么叫饥饿了,经他一提立刻感觉到了腹内的空虚。 “等着我,马上就好。”他亲了她一下,起身去开门。 她急忙勾住他的脖子说道:“你快些回来。” “傻瓜!我又不走远。”他用手指点了点她的红唇,眼里尽是温柔。 凝望着他的背影,那魁梧的身姿,坚定的脚步无不勾动着她的心弦。她在心里默默念道:此生若有他相依相伴,夫复何求。 听他在门边嘀咕了几声,外面的人就迅速去了。他掩上门,把饭菜端到窗边的书案上,又从墙角拎了一张木椅过来,并且在上面铺了一层厚实的垫子,准备妥当了才把她抱过去,十分的细心。 “身上还疼不疼了?” 她摇摇头,就是疼她也不会说了,她不想让他操心。 他笑了,轻柔的扶着她的肩膀说道:“这是我们两个第一次单独吃饭吧,我想以后应该经常可以的。” 经常可以?她想说天天一起吃饭可以吗?但是念头只是一闪,她不想难为他。 面前摆着的菜肴甚是清淡,一盘鸡蛋羹,一盘清炒香芹,最后就是一平碗米饭了,看起来十分简朴。 她看看他明显瘦下去的脸颊,格外心酸,含着怨气说道:“你平时就吃这个吗?怎么不让他们弄些好的,我看柏王府的下人都比你这个郡王享用的丰盛。” “那是我柏大哥家大业大,持家有方,我一个小小的郡王哪能跟他相提并论。”他咧嘴一笑,居然还有心逗她。 她嘟嘴道:“别跟我贫,我不是说着玩的。” 他收敛了笑容,靠近她坐下后说道:“是我最近没什么胃口,管饱自己就行了。刚才我已经让丫头再去备两个小菜,特意点名要那个江南厨子弄他最最拿手的上来,我想一定能合你的胃口,你先将就着我这个吃两口吧。”说着他舀了一小勺蛋羹放在嘴边吹了吹,小心的递了上来。 她推却道:“我不要,你先吃嘛,你忙到现在一定饿极了。” “听话,要不我生气了。” “哦。”看他殷切的眼神,她不忍拒绝,乖乖的吞咽下肚,立刻皱了眉头说道:“怎么有点辣辣的味道,鸡蛋羹也要放辣吗,做法好奇怪。” “哎呀,错了错了。”他急忙解释道:“边境寒气重,在那里呆久了身上多少有些不适,往日回来厨子都会在菜里放点辣椒帮助祛除身上的寒气,刚才我倒是忘记这一点了。来,先吃口饭吧。”他又忙着给她喂饭。 “你自己吃嘛,别老顾着我。” “不着急,你先垫着点,我还有些点心。”他的眼睛朝向茶盏旁边,突然手指着上面的一口弯月说道:“呀,不得了了,我的点心不知被哪只小狗咬了去了。”说罢眼中含笑。 “哼,你才是小狗呢。”她立刻抢到手里又咬一口,准备毁灭证据。 他凑过来,握住她的手把最后那点残留塞到自己嘴里说道:“好了,我们两个都变成小狗了。” 这一刻他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既顽皮又有趣,搞的她笑出声来,差点把嘴里的点心喷了出来。 谁能想到御敌无数的显郡王会有这般柔情,也只有在她面前会这样了吧。她吸了吸鼻子,又察觉到了自己的脆弱。 他看出来了,揉着她的小脸说道:“傻丫头,千万别哭,哭丑了我就不要你了。” 她知道他在逗她,靠到他肩头说道:“我真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只有你我。我怕所有的美好都是不真实的,一觉醒来你又不见了,又让我等一个月或者更久,更害怕你会永远在我生命里消失。锦年,我不想跟你分开,我不能没有你,我不敢想象以后只有我一个人的日子。” “傻丫头,别说胡话了,没看到我一直在努力吗?但凡有机会,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知道我这次为什么会在西南待这么久吗,朝廷要出大事了!” 大事? 他果然是去了西南! 大禹和摩恩真要打起来了吗,那摩恩人来京城做什么?眼下这个局面他们还敢来? “锦年!真的会打仗吗?”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哀。谁都明白如果两国开战原有的婚约会自动废弃,形势对她有利。可是战争本身是残酷的,会流血牺牲,会有无数的百姓遭殃,这是她不忍看到的。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可能性非常大!” “为了什么?” “还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起过禁卫军吗?”他有些苦涩的笑道:“这次皇上派我去西南就是调查禁卫军被害一事。” “天哪!”她不由得捂住了嘴巴,这不是自己查自己吗,是皇上有所察觉?还是冥冥中的巧合? “这还不算什么稀奇的。你都猜不到我在那些死去的禁卫军身上发现了什么!”他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说道:“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道十字刀口,是在我们原来重创的伤口上重新划上去的,每个刀口都深切入骨,盖住了我们留下的致命伤!” “十字刀口?”她没有听说过这个,觉得茫然。 他解释道:“那是摩恩人惯用的杀人手法,击中敌人要害的同时会呈现一个十字形状的伤口。” “这些人明明是你们刺死的,怎么会有摩恩人的刀口,肯定是有人后来补上去的吧?” “不错!” “补刀的人可真傻,试想那些摩恩人怎么会多此一举呢……哎呀,锦年!”她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抖抖的说道:“你怀疑有人故意嫁祸?” “是的!若不是我亲身经历,或许我也会相信是摩恩人杀害了我们大禹皇室的禁卫军。” “那你查到是谁了吗?谁要嫁祸摩恩人,有意引起两国的纷争,会是月氏国吗?” 他慢慢的摇头说道:“可能性不大,月氏国臣服我们已久,目前是我们大禹的一个郡县,原先的军队都已经解散,他们没有财力兵力,用什么来支撑他们的野心。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仅存的信仰习俗都会被我们大禹同化替代,以后连月氏这个名号都会被后世遗忘。” “那会是谁?” “这般费尽心思必然有一个目的,我想了很久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他的脸色十分凝重,眉头弥漫着雾霭。 她跟着沉默了,聚精会神的想了一会突然问道:“锦年,你曾经跟我说过摩恩有一支精锐部队驻守在西南的某个地界,那是个什么地方,重要吗?” “那是西南与漠北两地的交通要塞,地势十分险峻,商旅客队要想通商交流必然要经过那里,不管是在军事上还是在经济上它都是个命脉。” “这样!”她不敢往下想了,再想下去肯定要犯大忌了,不由的倒吸了口凉气。 他痛苦的说道:“也只有他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大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撕毁两国的盟约,若不是出自他的指示,谁会出兵犯险?” 是这个道理,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有了疑问:“禁卫军原来是攻击月氏城防的,突然因为意外而丧了命,那他原先的想法是什么?” “让禁卫军冒充摩恩的先锋攻击月氏郡,然后名正言顺的嫁祸给摩恩!”他冷冷的说道。 啊!好歹毒的计谋,反正月氏郡本身属于外族,为了达到目的他牺牲些月氏人的性命定然在所不惜。另一方面,摩恩人也十分无辜,莫名其妙的卷入这场早已设计好的阴谋之中。 “为什么要这样做,就为了争一席之地?摩恩已经是他的盟邦了。” “毕竟只是盟邦,不是自己的属地。这就是皇权的残酷,你若处在那个位置也许比他更狠,在其位谋其职嘛。” 他故意说的轻飘飘的,实际上他的脸色已经出卖了他――他很不高兴,脸上阴郁一片。这就是他曾经热衷的报效朝廷吗,显然不是,他的所有梦想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被击打的粉碎。 她替他不平,一腔热血要为阴谋而战吗?是否值得?是否可以让他心悦诚服? “你在为那些无辜的百姓担忧是吗?” “看来我们的岩儿真的长大了。” “不准笑话我。”她讨厌他总把她当个长不大的孩子,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十六岁了。 “好,我再不这样说了。”他搂紧了她叹道:“但凡打仗受害的总是百姓,他们在边境的生活本就不易。” “锦年,我好担心,如果真的打了起来你要去吗?” “要的” “可以不去吗?” “傻瓜,抗旨不遵直接就是死罪。别为我担心,我一定会回来的,为了你我也要好好的活着,你也一样,为了我,一定要好好的。” 她开始明白他说的那句话了――“等着我,等到我能娶你的那一天。” 一旦开战,他便有了跟她在一起的可能,但是他也深深的为这场战争烦心,大丈夫出师有名,大禹却用这样的手段挑起事端,他都觉得惭愧,而且那些百姓又有何罪? “锦年!”她突然觉得摩恩人没那么可恶了。两相比较而言,他们大禹人真没好到哪里去,只以为异族奸猾,其实也未必。 “怎么了?” “赫哲渔为什么来找你,他应该去见皇上才是。”这是她最后一个疑团。 “这个时候皇上怎么会见他,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皇上不会轻易露面的。” 明确的态度? 噢,懂了,摩恩本就无罪,若是他们聪明些主动退出西南地界,以此表明袭击之事纯属无稽,战争的威胁也就没有了。皇上想让他们自省,若是不得其法,必然会有一场恶战。 “他想让你帮他跟皇上求情吗?你怎么说的?” “我和西莫将军一见如故,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帮他们一把,但是现在这种情形,皇上明显是在逼迫他们,我若出手就是通敌卖国,而且会火上浇油,所以这会我什么话都不能说。” “皇上为什么算计的这么厉害?” “因为他是真正的王者,独一无二的君王,他希望我们只能跪伏在他的脚下。” 好累啊,你争我斗,尔虞我诈,何时是个尽头? 她无限伤感的说道:“我好想回江南,回到那片竹林。锦年,那里才是真正的乐土,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俗世纷争。” “傻丫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都不会有乐土的。” “我说有!” “没有!” “就有!” “好吧。” “就有就有!” “好,有的,有的。”他终于妥协了,因为喜欢她的单纯率性,他甘愿听命于她。 可是她并没有感到多少愉悦,反而幽深的说道:“我知道你是对的,但是只要你在我心里,我到哪里都觉得是一片乐土。” “嗯,我也这么想。” ------------ 第78章 纠缠 更新时间:2013-07-19 “锦年,我们去一趟江南好不好,我想带你去看看我生活过的地方,那里的山特别的青,那里的水特别的绿,你要见了一定会喜欢的。”离开蟠龙镇许久了,无数次在梦里与它相见,现在她又深深的念起了它。 “那里的人也特别水灵,就像你一样。”他张嘴就来,油嘴滑舌的。 她直接揪起他的耳朵说道:“还正经不?” “好,我答应过你会把你姨妈接过来的,等这段时间忙过了我们一起去接她。”他果然老实了。 “真的可以吗?” “真的!” “锦年,我要说什么才好,谢谢你!谢谢你!” “傻瓜,还跟我说什么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开心的无以复加,唯有紧紧的抱住他,一刻都不愿分离。 “主子。”门外响起了小丫头的声音。 他捏捏她的小脸,恋恋不舍的起身去开门,接过盘子的时候轻声说道:“灵儿,早些休息吧,今晚不用值夜了。” “是,谢主子。”灵儿欢快的下去了。 两道别致的小菜摆到了案上,热气腾腾的,看着也香艳。她尝了一口,果然是江南的口味,脸上立刻浮现出满意的笑容。急忙夹了一筷子送到他嘴里,让他也尝尝看。他细细的咀嚼品味,很快又张大嘴巴索要第二口。 “我知道你吃不惯的,我们那里的东西好多都带着甜呢,不像京城的口味。”她一语道破,不想他勉强自己。 “不会啊,我请江南的厨子就是要让自己喜欢上这个味道,以后我去了那里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 “真的?” “还煮的呢,小傻瓜!” “那下次我给你做好不好?” “你会吗?” “当然,你忘记我的身份了吗,我是个贫民丫头,我会做好多菜呢,从小就会!”她带着许多的得意。 他摸摸她细嫩的小手说道:“好是好,可是你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做,我怕你到时候会忙不过来。”说着他坏坏的笑起来。 “你在说什么嘛?”看他笑成那般,她犯了迷糊。 他附在她耳边认真的说道:“我想要有我们的孩子,多少个我都不嫌多,岩儿,好不好?” “讨厌!越来越不正经了!”她嘴上如此,心里却是甜蜜的。 “岩儿……”他亲吻着她的手,深情款款。 唉,又忘记吃饭了,是不是彼此看看就觉得饱了。 “郡王!”一声轻柔的呼喊在外面响起,惊得他们都愣住了,这个时候还有谁来? 他好像很快就觉出了是谁,神色有些黯然。 “郡王,你在里面吗?可是睡下了?”又是一声,十分悦耳。 她听出来了,是郡王妃温婉的声音,她怎么回来了? “什么事?”他淡淡的回道。 “哦,听说郡王回来了,我特意连夜赶回来的。郡王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也好让下人们准备准备。” “回自己家也不用准备什么。” “哦……郡王用膳了吗?” “正在吃。” “那让婉婉陪你一会好吗?” “不用了,我马上要休息了,时候不早,你也早些安寝吧。” “郡王!” “还有事吗?” “没……没什么……我能陪你坐坐吗?” 他没有接话,大手紧握着她。 她奇怪的看看他,又朝房门那里看看。听他们说话的语气好不客套,一点也不像夫妻,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相敬如宾吗?还是他有问题? 她有些使坏的在他手腕处咬了一口,带了几分狠劲。 “嗬”的吸了口气,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眼里流露出丝丝疑惑。 “那我明天再来吧。”温婉的声音再次响起。 “再说吧,明天我不在府里。”他摆明了不想见。 声音立刻静止了,过了好一会也没有听到回响,难道人走了? 她正要说话,却听到了啜泣的声音。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先出去一下,你乖乖的吃饭,一会我要检查的,知道吗?”边说边用手按着腕处,这丫头下口够重的,热辣辣的疼啊。 “噢。”她跟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没再违逆。 看他才关上门,她就急忙站起来扒着窗户缝偷看,心里实在不放心哪。 温婉正靠在栏杆上抹泪,倩影翩翩,娇柔依旧。 他面对着她,未置一词。 许久,看她哭的十分悲伤,他心有不忍,拿起她手里的帕子给她擦去脸颊的泪水,开口说道:“又哭个什么,好好的在娘家住着不是挺好的吗,你是个喜欢热闹的人,郡王府素来冷清,你待不惯,何必深夜回来。” “我不放心你。”她抽咽着。 “我很好,闲云野鹤惯了,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倒是你身子一向柔弱,快回屋休息吧,时辰不早了。” “不,我想陪陪你!” “不用了,我还有些事要做,别一起耗着了,我让丫头送你回房吧。”他迈开步子要去下房。 温婉从背后猛抱住他的腰说道:“锦年,你别走!今晚留下来陪着我好吗?” “不要这个样子!”他的脸上流露出难言的烦乱。 “哪怕就一晚,好不好?” “不行!”他的声音不容置疑,随即去掰她的手。 她抱得更紧了,哭喊道:“锦年,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好吗?”声音凄楚,听之动容。 他叹了口气,身子纹丝不动,慢慢的启口道:“你没有错,别胡思乱想了,回去吧。” “那你为什么一直对我寡言少语,若即若离?锦年,我若有什么不是你尽可以跟我说,我可以改!” “没有。” “我们成婚多少年了,你总是在外奔波。就算回来也难得在府里待着,我们见面的次数还不及你跟你的那些兵士,有的时候我甚至羡慕司莽……我是你的妻子,你不可以这样对我!”她放声哭了起来,抑制不住的悲伤。 “对不起……我……” “我不要听对不起,我要你真正的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当成一个女人,爱我疼我保护我,可以吗?” “对不起!” “锦年!” “回去吧。”他试着转身,但是被她抱得死死的。他本可以推开她的,但是看到她肝肠寸断的样子再也没了脾气,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她的眼泪倾泻下来,顷刻间沾湿了他的衣裳。 薛岩在这边看的五味杂陈。温婉抱着他,她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但是人家是夫妻,她又能怎样?而且温婉哭的好可怜,他们的关系居然是这个样子的,为什么?他对自己的妻子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沉默,又是好一阵沉默。 温婉似乎哭累了,抬头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他脸上挂着冷冷的冰霜不为所动,终于放开手说道:“你忙吧,我回去了。” “好,芸儿怎么没跟着你,我叫个丫头来。”他恢复了常态。 “不了,我想一个人。”她开始往回走,身子摇摇晃晃的,看的出来正忍受着巨大的悲痛。 他突然开口道:“你不妨考虑考虑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何必苦了自己。” “不,我死也不会同意的!”她坚决的回了一句。 他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了才回过神来。 薛岩立刻坐回到原位,怕他知道自己看见了刚才的场景心里不快。刚刚坐定,又听到了一个甜腻的声音,心里直接就是一声咒骂,这个声音她忘不掉的,除了那个狐媚还会有谁。她再次跑到窗口,果然看到了闵夫人的身影,腰肢扭得都要断了。 “郡王!闵闵真是想死你了。”说着就往他身上蹭。 “你也来了。”他的声音冷冷的。 “嗯,闵闵睡不着,想再来看看郡王。” “现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了。”他一点都不解风情,看的薛岩捂嘴直笑。 “哎哟……”她无视他的冷淡,继续黏人道:“郡王就一点都不想闵闵吗,夜深了,我们还站在这里闲聊做什么,快些进屋吧。” 他推开她直指那边的长廊说道:“回去,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过来!” “郡王!”她央求道。 “再说一句我休了你!”他的话掷地有声,透着威严。 这话果然奏效,她连忙说道:“好,我走,我走还不行嘛!”说罢迅速逃离,一阵环佩叮咚,跑的还真快啊。 薛岩呸了一声,骂一句活该,心里是得意的。很明显他不喜欢这样的女人,早就应该想到的,早前居然还在吃醋,真是白白折磨自己。 他慢慢的进了门,看到她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等他来,脸上是明媚的笑容,他也笑了,走过来抚摸她的头,一言不发。 她小心的拉开他的袖子,看刚才的牙印还有浅浅的一圈,揉了揉说道:“今天我算看明白了,你真能招惹人。” “你才知道啊,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对我乱发脾气,若再惹我我就要离家出走了。”他又变成了那个熟悉无比的人,跟她开起了玩笑。 她笑起来――离家出走,亏他想的出来!她拽住他说道:“我不依的,你是我的,要是离家出走得把我一起带上。” “那得看你对我好不好了,要不我随时都可能跑掉的。”他狡黠的笑着。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不好!” “再说!”她用力掐他。 “就是不好!”他随她摆弄,不避也不让,皮糙肉厚就是好啊,天然的防护工具。 “讨厌!”她一咬牙,捧住他的脸,主动送上了她的樱桃小嘴。 他自然十分享受这样的待遇,轻咬着她的嘴唇说道:“好像感觉到岩儿对我的一点点好了。” 好像?一点点?真是个无赖! 她学他的样子,舌头大胆的探到他嘴里,与之纠缠,脸上绯红一片。 他锁住她,含糊不清的说道:“看在岩儿这么勤奋的份上,暂时我都不会有离家出走的打算。” 噢,还在笑话她。她用劲捶他,他的身子剧烈的抖动起来,原来在忍着暗自发笑呢,坏家伙! ------------ 第79章 迎战 更新时间:2013-07-20 打打闹闹了一回,总感觉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完的情。两人又胡乱的吃了些饭菜,这时司莽也回来了,一直在门口守着。 看时辰不早,他要送她回去,她当然是不依的,好不容易见了面怎么舍得离开。他安慰她来日方长,往后几天应该都会在京城待着。可是她不这么想,小脸挂挂的说道:“你骗人,傅将军马上要开赴前线了,不是打仗是什么?” “还在备战阶段呢,没那么快的。”他解释道,突然好奇起来:“你都知道傅将军要去前线?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朝廷的事情了?” “唉,没法不知道。”她闷闷不乐的提到了柏、傅两家的婚事,以及目前世子哥哥不在柏王府的内情。 他的面色阴沉下来,是在生气吗?过了好久才发话道:“估计柏大哥还不知道你偷跑出来,每日里宾来客往的,你若不在很快会被发现,那个时候他的脸上就不好看了。岩儿,别任性了,你一定要回去。” “那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你?” “傻丫头,我答应你每天都去看你,无论多忙,好不好?” “不要,我不想你太累,只要心里想着我就行,等你不忙了一定要来。”她纤长的手指摸在他瘦削的脸庞上说道:“你看看,去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瘦成这样了。” “瘦了好,瘦了精神些,要不老的像你的叔叔伯伯怎么办?” “乱说!” “其实是想你想的。” 她猛的一跺脚,总是不正经,她又去揪他耳朵。 他夸张的叫起来:“真的,我有人证,不信你问阿莽。” 她不由得好笑起来,她跟他问的着吗?随即又为司莽抱不平道:“听说你每天都欺负他,你看你这个主子是怎么当的!司莽真可怜。” “啊?”他怔了怔,马上会意道:“他跟你究竟什么关系,怎么这也跟你说啊,以后我真的得让他离你远点。” “又瞎说!”她揉着他的耳朵说道:“以后别再欺负他了。” “那我还能欺负谁,是你先欺负我的。”他郁闷的说道。 “小气鬼,还提。” “我被你气的肺都要炸了。” “你是个大男人嘛就应该让着我些,谁让我是小丫头呢,小丫头偶尔会不懂事的嘛。”她开始倚小卖小起来, 他感叹道:“我平时遇事够能忍让的了,可是被你一搅整个就乱了,你说你怎么做到的,小东西。” 哈哈,她笑的比任何时候都灿烂,事关己则乱嘛,这说明他有多在乎她。 又缠绵了一会,天色愈发清亮,真的要回去了。 他担心外面风寒,取了件披风给她仔细的系上,灼热的气息拂着她的面颊,又让她想起了初见的情景。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满脸大胡子的叔叔呢,真真有趣,现在却是她内心深处最最亲密的人,这就是缘分吗? 早上他还要进宫面圣,时间来不及了,只能由司莽代劳,于是他让司莽先去备车。 两人出了房间来到长廊,一路卿卿我我,难舍难分。 走至后院门廊处,有个妇人从阴影处踱了出来,望着他们的背影说道:“锦年,你等一等。” 薛岩没有料到会有旁人,轻呼一声缩到他怀里。 他拍拍她后背,回头朝声响处看去。 那人慢慢的走过来,看清楚了,是个打扮精简的老妇人。 薛岩仔细审视,一下子有了记忆,在落马坡的时候她们就见过面了,正是那个老妇人如夫人。 他也认出来了,微微笑道:“原来是如夫人,昨天夜里一起过来的吧,怎么不多睡会?” 如夫人点头,却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薛岩说道:“这位小姐是?” 她居然不认得了?不应该啊,才几天没见。薛岩立刻想起那日自己是男装打扮,一时辨认不清也很正常。 她急忙低下头来,又去推他放在自己腰际的手,不想给他带来不便。 他不但没有移开,反而用手掌包住她的小手,紧紧的放在原位。 她抬眼看他,发现他的脸上有着平静的笑容,立刻也被感染了,索性大大方方的直视来人。 如夫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终于冷笑两声道:“原来是你,居然跑到这里来了,真是个任性的丫头!”又对着连锦年说道:“锦年,你怎么可以跟她一样不知分寸!” 他笑容未变,轻声说道:“我还有事,回头再聊吧。”说罢就要离开。 如夫人冲上来拦住去路道:“先别走,我有话说!”话音未落她的手却突然往薛岩的脸上袭去,十分快捷。 躲闪已经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他想也不想的闪动身子上前抵挡。 尖尖的指甲刺在了他的胸口,勾起了几道丝线,如果换做薛岩的脸此刻必然血色模糊了。他恼怒的抓住如夫人的手腕厉声喝道:“说话归说话,不要动手伤人!你若再对她不敬,我决不轻饶!” “你居然为她……你想清楚后果没有,我是温王府的人,若我说个不字,王妃和王爷不会放过你的。”如夫人恼羞成怒的说道。 他没有半点畏惧,挑衅的回道:“你尽可以试试看。” 如夫人楞住了,想不到他是这样的态度,过了一会幽幽的说道:“锦年,你对得起婉婉吗?她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可以背着她跟这个女人来往。她昨天哭了半宿,直到刚刚才和衣睡下,你的心肠就这么狠吗?” 他甩掉她的手,冷峻的说道:“我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而且你帮不了她!” “不,她是我带大的,就像我的女儿一样,我不能任凭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她!” “锦年!”看他们两个争锋相对,她有心想帮帮他,但苦于使不上力,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他对她温柔一笑,示意她不要担心,然后面向如夫人说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我先送她回去,等我回来再说吧,好吗?” 如夫人见他口气松动,眼神一转,不怀好意的对着薛岩看看,然后有些自得的说道:“我知道你一向有主见,独断专行惯了,我人微言薄你未必放在眼里。但是想不到你也有怕的时候,你是怕她知道了你的那些个丑事吧?” 丑事? 薛岩听的疑惑不解,只见他们两人一个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仿佛胜券在握,另一个则是阴郁的表情,似有杀人的冲动。她感觉到他的手在颤动,凭她对他的了解,此刻的他非常生气!心里立刻忿忿不平,这个女人凭什么欺负他,她蓦的升起一股要保护他的冲动。 她同样搂紧他的腰说道:“锦年,我们走,不要听她胡说!” 他愣了一下,继而向她投以赞许的目光,饱含着几多欣慰――第一次她没有追究他的事情,直接跟他站在一条线上。 如夫人尖叫道:“锦年的名字也是你随便叫的吗?你是他什么人,他有妻有妾,你自己也是许了婚的人,怎么还这般不知廉耻。” 他正要出言阻止,却被她拽住了。 她冷冷的说道:“要你管,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怎么样怎么样!”她也是有脾气的,上次她在落马坡就被这个老妇人欺负,最后还把她“卖”给了赫哲渔。幸亏对方没有歹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夫人讥笑道:“喜欢?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懂个什么!锦年和婉婉在一起许多年了,只是一时闹了别扭被你乘虚而入,你还当了真了。他们还有一个孩子,你有什么?不过认识了数日就说喜欢了?再过几天你就要嫁人了,别给你们柏王府丢脸,闹的整个王族人尽皆知!” 孩子?这个她不知道,也没听他说过,只听小丫头闲话说他没有子嗣,这个如夫人肯定是在挑拨离间。再说了,有又怎样,那些都是过去式了,重要的是现在,她要的是他的现在。 她反唇相讥道:“有妻有子又怎么样,朝廷又没有明令禁止说男人不准纳妾!我也可以跟他有很多个孩子,而且这些都跟你没关系。” “岩儿!”他攥紧了她的手。 她从他的眼里读到了满满的感动。 “你们……你们……”如夫人料不到他们的节拍如此一致,大有晕厥的迹象。 薛岩信心倍增,上前两步说道:“当初在落马坡的时候你指使你的下人冒充锦年设计抓我,后来又把我扔下自己跑了,幸亏我没事,今天看在你是锦年的长辈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但是我告诉你,我不会嫁到摩恩去的,我要跟锦年守在一起,跟他白头偕老生儿育女,你等着看好吧。”随即转头嫣然一笑道:“锦年,我们走吧,一会你还要早朝呢。” “好!”满意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绽开,他裹住她娇小的身子欢快的挪步,走了十几步就看到了司莽惊愕的眼神。 他是在惊愕刚才两个女人的对峙吗? “走了,司莽。”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她催促道。 “哦,郡主,这边。”司莽回过神来。 连锦年笑着说道:“阿莽,我没说错吧,女人可不简单哦,今天你总算见识过了吧。” 哼,都是因为他她刚才才会变得跟个泼妇一样,连生儿育女的话都说了,好不脸红,这会他还有心调侃她。 她用劲力气在他腰上狠狠的揪了一把,他肯定很疼,因为笑声立刻戛然而止了。她也能猜到身后的如夫人一定气的七窍生烟,但是她开心的很,原来一味善良完全不能解决问题,但凡狠点会有不小的收获,以前怎么就没明白过来呢? 快上车的时候,他仍赞不绝口道:“岩儿,真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你今天大不一样了。” “去,别取笑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她故意冷冷的瞟他一眼。 “怎么了?”他茫然不知。 “她说的你的丑事,我是要知道的,你别想蒙混过关!” “啊?刚才你不是说不介意的吗?” “我当然不能当着她的面跟你反水,我可不能让她得逞,这种事情我会在私下里审问你。” “啊!原来你在诈她!岩儿,你变坏了!可是你不能够这样对我!”说这话的同时他感觉自己也上了当,向司莽投以求助的目光。 司莽装作没有看见,直接背过身去直视远方,然后迅速的咧开嘴偷笑起来。 薛岩见状,笑的花枝乱颤,欢快的说道:“快些来找我哦,准备好你的说辞,要不我会罚你的。” 他凑上来亲了她一口道:“你以为我会害怕吗,回去乖乖的等着我!” “嗯,铡刀伺候!”她恐吓他,立刻听到了他爽朗的笑声。 马车快速的启动了,她挑开帘子跟他挥手道别,看到他在晨曦的光辉里显得愈加英姿勃发。 转个弯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她才感觉到了疲惫,整个人歪倒在了座椅上,心里却美美的,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 司莽突然说道:“郡主,您可真能干!” “是吗?有多能干?”她来了精神,想听听这个老实人的说法。 “感觉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哦?”她笑了,腿还在微微抖动。其实刚才在一开始说话的时候她还是有几分犹豫和胆怯的,十五年的人生里面除了倔强的脾气从来没有这般耍刁过,因有他在身旁她的胆气立时壮大膨胀起来,感觉心里有了十足的底气,只是他们没有发现罢了。哈哈,司莽也就算了,他居然也被她蒙蔽了。 其实,是她被自己蒙蔽了――因为信任所以改变。她发现她在乎的那个人也同样深深的在乎她,于是勇气油然而生,她愿意为他而战,敢于迎着一切困难勇往直前。 ------------ 第80章 动情 更新时间:2013-07-21 门房认得司莽,加之最近来访的宾客络绎不绝,马车未做停留便直接进了柏王府的大门。 远远的看到漾儿在园门口游荡,装模作样的拈花惹草,实则在焦心的盼她回来,这丫头还真是有心。 她看看司莽,又指指漾儿,自顾自的笑起来。两人也许久未见了,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她便由着他们两个自去角落里转悠,自己则快速的回到房里,眼下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赶紧上床,养好精神。真是人逢喜事梦也甜啊,她在梦里又见到了他,两人手牵着手一起回到了江南,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姨妈…… 饱饱的睡到下午,醒来时脸上还带着痴笑。漾儿早守在一旁了,见她这样子打趣道:“姐姐昨晚一定是如愿以偿了。” “什么嘛?”她恢复了颜色故意装傻。 “唉,就知道自己快活,也不管人家死活。昨天我提心吊胆的一个晚上都不得好睡呢。” “死丫头,什么快活不快活的,我没有成全你和司莽吗?”薛岩撅起小嘴作势要去掐她。 漾儿嬉笑着跑开了,一会靠过来给她打扮齐整了,神秘兮兮的说道:“有个人想见您,等了好久了呢姐姐。” “谁?”她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他,眉眼里透出了十分笑意。 漾儿直接否定了说道:“哎,不是那个人,姐姐心里只有他了。” 她以为漾儿有心玩笑索性说道:“除了他我谁都不见!” “人家昨天才帮了您的大忙,您这么快就翻脸啦?” 啊?昨天?她知道是谁了,纳闷道:“他又来做什么?” “自然是不放心姐姐您哪。昨天是他把您送出去的,不知道您回来了没有,安全与否,所以想跟您见上一面。” “你直接跟他说我回来了,而且很好不就是了,快去帮我打发了他,我不想见。”想到他摩恩王子的身份她就意兴索然。 “姐姐,这不太好吧。”漾儿显出为难的样子。 她发狠道:“你去不去?” “姐姐,能说的我都说了,但是他坚持不走,已经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了呢,您看这……” “不见!” “好吧,那我再去跟他说说看。”漾儿一边走一边嘟囔道:“王子真可怜,昨天驾走了赵御史的马车到半夜才送回来,搅的柏王府大乱,王爷也生气的很,没想到现在人家压根不领情呢……” 有意无意的在说给她听,她头一扭不愿搭理,脑子却转开了。 昨天他们出去时确实盗用了人家的马车,是那个什么御史的?夜里王府里闹开了? 有些不情愿的喊住漾儿细问缘由,才知道昨天下午赵家的车夫发现马车不见了急忙禀报主人,主仆两人四处找寻未见踪迹便问询到柏王爷那里。车来车往,门房哪里能照看的过来,柏王爷安抚了一番,先派了自己的贴身侍卫护送赵御史回去,然后再追查马车丢失之事。 经仔细检查府里没有失落其他东西,倒是马厩里多了两匹枣红马,一时想不起是谁骑来的。正自蹊跷,就听门房跑来禀报说赫哲渔带人前来拜访,声称属下醉酒误事驾错了车马,而他也一时未察。这个理由十分牵强,碍于情面柏王爷不好发作,只能草草了事。今天中午赫哲渔又带着厚礼前来致歉,柏王爷看他一片赤诚悉数收下了,并且留了晚上一起用膳。 她的心里泛起了波澜,都是自己的缘故拖累到他,此番他不过是想见个面问声好而已,如何能够拒绝?当下叹一声道:“他现在在哪里?” 漾儿面露喜色的说道:“我让他在湖边的小亭子里等着。” 唉,这丫头料定她是会去相见的,有些不悦的说道:“胳膊肘尽往外拐。” “姐姐,到底是里是外还说不准呢,我是想着给您留条后路,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还是做两手准备比较妥当。” “我才不要呢,我只会一心一意的对他,你知道的!”她气急,才不想脚踩两条船呢。 漾儿急忙息事宁人道:“好啦好啦,是我说错话了,姐姐莫急,快些去吧,人家可等了许久了。” 带着许多不情愿跟漾儿来到亭子处,果然看到了赫哲渔的身影,孤单一人,正背着双手凭眺湖面。听到身后有动静,他警觉的回头,发现是她脸上立刻现出温暖的笑意,然后微微鞠了鞠身子说道:“郡主,起来啦?” 她回头抛给漾儿一个冷眼,心里怨道:死丫头,肯定又是你多嘴。 漾儿吐了吐舌头。 赫哲渔猜出了她眼里的意思,忙打圆场道:“跟漾儿没有关系,是我非缠着她问的。” 她不自然的笑笑,走进了亭子,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昨天……”短暂的沉默尤显得气氛尴尬,两人突然同时出声,随即都愣住了。 “你先说吧。” “不,还是郡主先请。” “好……昨天真是要谢谢你,刚才听漾儿说给你惹了不小的麻烦,父王还在生气吗,要不要我去说和说和?” “没有没有,若没有这场风波估计柏王爷也不会留我在此做客,晚上我要讨饶府上了。” “没想到你还挺想的开的。” “凡事往好的方面想总比愁眉不展来的强。”他呵呵的笑起来。 她在心里暗暗叹道:是这个理,自己以前忧心忡忡,总有解不开的结,到头来愁上加愁难以释怀。倒不如持他这般心态,快活一日是一日。 见她陷入沉思他再次开口道:“今天早上听漾儿说你平安回来了,我也放心不少,若有什么闪失全是我的不是了。” 她感谢道:“我家和显郡王府关系十分要好,今天连叔叔他派了车马送我回来的。” “哦。”赫哲渔轻叹一声。 她自然猜到了个中原因,没有追问。锦年跟她说的很清楚,摩恩的事情他不能插手。 静默了一会,他又说道:“昨日想让郡主陪着游玩一番的,因为有事耽搁了,不知道现在是否方便?” “这……”她在心里暗暗叫苦,冒然拒绝好像不太妥当,毕竟人家才帮了她的忙, “到京城有些日子了,皇上一直不愿接见我们,昨天去见了显郡王他也表示有心无力,当下这个情形我心里十分焦躁。郡主,是否可以……” 好吧,权且陪他一次,她下定决心说道:“那好,我带你在这湖边转转吧。” 赫哲渔却说道:“刚才听走过去的小丫头说什么菊园花开,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菊园,我想去那里看看。” 唉,也不知道哪个小丫头多嘴,她硬着头皮说道:“有是有,既然王子有此雅兴,我现在就带你过去好了。” “好,多谢郡主,郡主请。” 菊园坐落在王府的西北角上,清幽怡静,平时鲜有人来。她本来要拒绝的,突然想到这个地方不容易被人撞见,而且园子里花色正浓,繁花入眼目不暇接,再不需要她多费口舌,只求草草应付一通算了。 孰料赫哲渔兴致颇高,一路赏花访草,见了许多新奇的花种赞不绝口,问东问西。又不知听什么人说菊花入茶可以散风清热明目消炎,追问她是否有此一说。 看他如此雀跃有如孩童,她倒是慢慢的放下了成见一一作答,又招手让漾儿去取个花篮过来,正可以一路采摘些新鲜的花朵给他带回驿馆品味,同时也教了他一些花茶的做法。 赫哲渔更加欣喜,连连道谢。 毕竟年龄相仿,两人不觉话多了起来,好似熟稔的朋友一朝重逢聊兴甚浓。 她的心被融化了许多,心想他若不是什么摩恩王子该多好,两人兴许真的能成为至交好友,像这样并肩游园坦诚相待何尝不是件美事,只是造化弄人,难以改变。另外,他终究不是自己心仪的男子。 “郡主,你看,这片花丛好奇特啊。”他指着一处怒放的菊花群高声叫喊起来,失了平时的稳重。 她司空见惯,淡淡的解释道:“这叫悬崖菊,整枝成下垂的悬崖状,又经过人工栽培,看起来十分自然生动,确实美不胜收。” “是的是的,不过就算是平常的花种在我们那里也是难寻,大漠苦寒,万里黄沙,哪里能保持住这娇嫩的花朵。”他的神色开始灰暗下来。 她立刻安慰道:“王子不必伤感,万事万物总有它存在的价值,我想大漠的壮观必定令人叹服,也不是常人想见就能见的。” “你真这么想吗?”他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 “嗯。” “萦萦!”他冷不防抓住她纤细的手指说道:“以后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王子,请你自重些!”她急忙挣脱开来,脸上一片寒霜。 “对不起,是我情不自禁,但是我们摩恩人向来直爽,有什么说什么。虽然见你不过数次,我总有种难以言说的亲近感,难道你没有这种感觉吗?” 他在说什么呀?是自己的哪个举动让他会错意了吗?她冷冷的回绝道:“不好意思,我没有。” “从我懂事起我父王就跟我说我将来的大妃身在大禹,是柏王府的萦萦郡主,当时我很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我的婚姻为什么要由大禹的皇帝来指定,难道我们摩恩人就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吗?甚至在来大禹之前我还跟父王吵了一架。可是见到你之后我的想法完全改变了,你给我的印象跟我见过的其他女子都不一样,我想这就是神灵的指示,是它让我们有今世这段姻缘。” 看他越说越激动,她感到一阵恐慌,急急的说道:“我有些头疼,我要回去了。” “不,你不要走,你听我说完!”他挡住她的去路,并且果断的搂住她的腰肢说道:“我赫哲渔认定的女人绝不会错的,也许你现在对我,对我们摩恩还不了解,不要紧,慢慢的你会发现我的真心,你会真正爱上我们的国家,你注定是我赫哲渔未来的大妃!” 疯了,他竟然如此放肆! 她又气又羞,奋力去推他的身子,可是他健壮的像一座铁塔丝毫不动。 “放开我!你放开我!”她喊叫着,细密的汗珠渗出了额头,两颊嫣红一片,饱含着说不出的韵味。 在他看来她此刻的美娇艳欲滴,惹人遐想,他更加用劲的圈住她,有意去探索她的芬芳。 她吓的连连往后扭头,同时大声呼喊道:“来人哪!快来人哪!漾儿,漾儿……” 可是漾儿不见踪迹,四下里花影重叠,哪里还有旁人的身影。 她的喘息她的挣扎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摩恩的女人就应该有这种野性,他喜欢这样有味道的女人。他霸道的禁锢住她,温热的嘴唇准确无误的落到了她的脸颊上。 柔滑的肌肤,醉人的神韵…… 他笑了起来,无视她的尖叫,蛮横的对着她的红唇亲吻上去…… ------------ 第81章 屈辱 更新时间:2013-07-22 “兄台,还是斯文点为好!”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薛岩定睛一看喜极而泣,连声叫道:“哥哥!哥哥!” 说话的人正是世子柏荣。 他的手已牢牢的抓在了赫哲渔的肩膀上,牵制了对方的行动。两人身高体格看起来相差无几,若是动武旗鼓相当,估计谁也占不到便宜。 赫哲渔感觉到了身上的分量,立刻松开了怀抱。 薛岩甩手便给他一巴掌,声音响的惊人,似乎集聚了她全身的气力。然后一扭身跑到柏荣身边,依偎在他胸口嘤嘤啼哭起来。 “好了,有哥哥在,没事的……”柏荣用他温柔的声音抚慰她。 赫哲渔直觉脸上火辣辣的,不由得用手捂住那半边脸,嘴里吸着气,眼中却带着盈盈笑意,似乎在说柏王府这朵带刺的玫瑰我非要不可。只是不知来人是谁,他上下一番打量,感觉不可小觑,整整衣衫躬身说道:“在下赫哲渔,不知阁下是?” “柏荣!” “哦……”赫哲渔听她刚才口称哥哥,心里已有几分怀疑,现在又听到他报上姓名,咧嘴一笑道:“敢问可是世子柏荣?” “正是,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我柏王府逗留?”柏荣的目光严峻,看他的装束与大禹人大大不同,一时吃不准此人的身份。 赫哲渔再次躬身道:“世子,误会,误会。”然后转向薛岩说道:“郡主,刚才是我一时忘情,失了分寸,还忘郡主海涵,不要放在心上,下次我再不会如此了。” 下次,还会有下次吗? 薛岩鄙夷的瞪了他一眼,并且嫌恶的擦着自己的脸,那里刚刚有他触碰的痕迹,她感觉自己脏死了。 赫哲渔看出了她的心思,紧咬着唇角。 柏荣并不买账的说道:“这是我柏王府的地面,凭你什么人,敢对我妹妹无礼!” “这个……” 赫哲渔正要解释,却有个声音插进来说道:“世子莫怪,他是摩恩国的小王子赫哲渔,说起来还是世子你的妹夫呢。” 什么?摩恩王子? 柏荣吃了一惊,回头看那说话之人是个老妇,她脸上的表情令人玩味,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薛岩瞥了一眼,心里惊呼道:怎么又是她,早上才在显郡王府碰面,现在她居然跑到这里来了,想干什么? 柏荣认出了来人,微笑道:“原来是如夫人,难得难得。” “嬷嬷,等等我呀。”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花丛里响起,顷刻间说话的人儿轻移莲步走了出来,一身淡紫,巧笑嫣然,正是显郡王妃温婉。她的手上捧着一株盛开的菊花,赞叹道:“开的真好,嬷嬷你看。”抬眼看到众人,她楞了楞随即说道:“哎呀,我以为只有我和嬷嬷两个人呢,想不到大家都来这里赏花了。” 柏荣附和道:“是啊,看来我们都是爱花之人,好久没有见到连婶婶了,连叔叔呢,怎么没一起来?” “唉,他多忙啊,一早就进宫去了,让我先过来看看。荣儿,很快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以后再不是个小孩子了,婶婶这里先跟你道一声喜,就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柏荣爽快的回道:“这个自然,怎么也不能落了连婶婶您哪。” 薛岩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些人,怎么跟变戏法似的说来都来了。她没有请安也没有说话,沉浸在自己那份屈辱中。 温婉看她神色不对,走过来帮她拭去泪水说道:“萦萦,谁欺负你了,告诉婶婶,我帮你出气。”语音柔柔,如沐春风。 她垂下眼眸,为难的摇了摇头,这话要她怎么说的出口? 漾儿这时候才拎着篮子过来,看到众人在场便一一请安,但是到如夫人面前她便呆愣住了,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是否需要行礼。 如夫人很不屑的笑了起来,看她那样子肯定认出了漾儿。 柏荣连忙说道:“这是如夫人,原是连婶婶家的教养嬷嬷,现在可是温王府的风云人物,漾儿,还不赶紧请安。” “是!”漾儿得了明示立即恭恭敬敬的问好。 如夫人手一抬没有说话,态度有些倨傲。 漾儿走到薛岩身边,轻声问道:“郡主,花篮取来了,我们还采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薛岩抓过来扔到地上,上去几脚就踩烂了说道:“谁让你去这么久的,你要气死我啊。”说着再次瞪了眼赫哲渔,负气而去。再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的,这一刻她只知道她恨得如火如荼。 漾儿对众人欠了欠身,急忙追赶。 立刻听的如夫人在后面说道:“郡主的脾气好大啊。” 柏荣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今天她心情不好,还请连婶婶和如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赫哲渔毕竟理亏,有意要去追她,被柏荣拦住道:“我们的事情还没完呢,你还是不要走的好。” 秋风徐徐,拂不去她满头的汗水。跑了好长一段时间,她终于体力不支,气喘吁吁的停靠下来,脑子里却还在不停的跑马——世子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如夫人怎么也会来?赫哲渔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漾儿腿脚甚快,很快追赶上来道:“姐姐,姐姐,可赶上您了!”一边用手帕帮她擦去汗珠子说道:“看您累的。” “是啊,我好累!我们快些回去吧。”她站直了身子再次向前冲去,脚步却歪歪斜斜的无法成行。漾儿急忙扶住她,招呼附近一个锄草的丫头速去喊顶轿子过来。 一路上她用手帕不断的擦拭着右边的脸颊,感觉那里腌臜的很。直到面上一阵火烧火燎的刺痛感,她还是停不下手。 下轿的时候漾儿惊呼道:“哎呀,姐姐,您的脸?” 右半边脸通红一片,好似给蚊虫叮咬了一般,比之更甚,可是这秋天哪来的蚊虫? “是不是接触了花粉过敏了?让我瞧瞧!”漾儿凑近过来。 本是好意,却又戳到了她的痛处,她恼恨的说道:“别过来,再不准说,也不准你看!” 她用手捂住了冲回到房里,一头倒在床上哇哇大哭开来。 今天本不该听漾儿的话出去的!不对,跟旁人没什么关系,是自己心软,要是坚定信念不出去不就没事了吗?见就见了,偏偏还跑到那个园子里去!这个人不是自己喜欢的,为什么偏偏跟他有婚约,将来还要朝夕相对日日厮守,才不要呢!要怎样才能摆脱他?现在她一刻都不想再见到他。 漾儿头一次没有说话,抚着她的背任由她哭泣,这样的场景也不是头一次了,说什么呢,说了只会让她更加伤心。 迷迷糊糊的居然哭睡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发现屋里已经亮起了灯,她的身上也盖了一条轻薄的被子。稍稍挪动了下立刻感觉到手脚传来阵阵酸麻的感觉,哎呀,她痛苦的哼了一声。手脚已经不是自己的,好痛啊。 “怎么了?让我看看。”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满满的关切,不是他是谁! 她眼睛一抬便看到了他,本来想对着他笑一笑的,可是这刺痛的感觉逼得她吸了口凉气。 他哭笑不得,小心的帮她搓动双手双脚,极尽温柔,嘴里抱怨道:“傻丫头,下次别这样睡了,刚才我想抱你平躺过来的,没想你睡着了还那么犟,就是不肯让人挪一下,我怕弄醒了你只得将就着,现在吃苦了吧。” “锦年。”她小声的喊了一声,把头埋到他怀里再不肯露面。她现在这个样子肯定邋遢极了,也不知他来了多久?漾儿这丫头怎么也不喊她一声。想到白天在菊园的一幕,她的眼泪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傻丫头,见了我还不好意思吗?”他温暖的手掌抚着她的脖子,酥酥爽爽的,十分的舒服。 “你别管我了!”她赌气道。 “哟,让我看看,谁惹我们家岩儿了,来。”他去摸她的脸。 她死死的抱住他不放手道:“别看了别看了,难看死了。” “再难看我也要看看,乖,听话。” 她执拗着不肯抬头。 他搂住她温软的身子,突然叹息道:“一定又是我惹你了,要不你怎么会不愿看我一眼呢!对不起。”语气透着难言的伤感。 “才不是呢。”她猛然抬头,看到他眼里的笑意,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捶着他的胸口说道:“你坏你坏,人家正难过呢,你还这样。” 他得意的笑出声来,有意无意的靠向她粉嫩的脸颊。 她用手挡住他的唇说道:“不要,锦年,你别碰我,我脏的很……” “傻丫头,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他扳住她的小手让她再无法阻拦,然后一脸严肃的说道:“我都知道了,你看你这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下次睡觉前一定要敷过一遍才行。哦不,下次不准动不动就哭,多伤眼睛哪,凡事等见了我再说,好不好?”说罢再次亲吻上来。 她扭动着身子说道:“不要不要,不可以……” 他的唇轻轻的落在她的眼角,劝慰道:“不关你的事,难道我是那种小气的男人吗?” 他在说什么?他都知道了吗? 她小心翼翼的说道:“锦年,我……你……” “荣儿都跟我说了,傻丫头,别气了,赶快起床我们一起去吃饭。” “吃什么饭,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她以为要去正厅赴宴。 他笑起来:“小懒猪,就知道睡觉,这个时辰客人都散了,就我们两个人吃饭,从早上忙到现在我一直饿着呢,就等你了。” “哦。”她的笑容慢慢浮现出来——他没有因此而怪她,还是一样的疼她。 雨过天晴了,真好。 突然,他用力扣紧她的下巴说道:“下次我不准你跟陌生的男人单独出去,知不知道!” 眼神里透着凶狠的光芒,脸上的表情不容置疑——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不禁胆寒,身子软软的瘫倒在他怀里。 谁刚才说自己不小气的,原来他是介意的! “回答我!岩儿。”他急急的逼上来。 “嗯!”她的心里充满了欢喜,如果他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她反而应该感到失落,不是吗? “唉,都是我不好,上次去西南的时候应该跟你说下的,怎么能因为跟你赌气就不声不响的跑掉了呢。如果我能冷静些,你也不会偷偷跑到落马坡找我,也不会遇到他。”他开始自责起来。 “不,锦年,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跟他一起出去的,我听你的,再不会了。” “傻瓜,是我的错,不怪你。” “锦年!” ------------ 第82章 露真 更新时间:2013-07-23 薛岩被他牵引着来到小华庭,发现漾儿正在从食盒里一件一件的端出菜来,有些奇怪,再细细一瞧,五六个菜式淡雅精致,都是依照江南的民俗做的,更加纳罕道:“漾儿,我们新换了厨子么?” 连锦年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漾儿解释道:“这些是郡王特地从府里带过来的,都还热乎着呢,郡主赶紧过来尝尝。” 真是有心,就是麻烦了些。她不由的握紧了他的手说道:“你也不嫌费事。” “费事什么,你喜欢就好。” 两人相视甜蜜一笑。 正吃着,漾儿走进来禀报说世子来了。 她迟疑的看向他,心想世子哥哥这会来做什么?哦,白天还真多亏了他,许是来慰问的。 连锦年二话不说招招手让他进来。 很快,柏荣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嘴里一边说道:“妹妹,怎么到现在还没用膳?”话音刚落就是一愣,料不到连锦年端端正正的坐在堂上,马上又说道:“原来连叔叔也在,之前看到您跟连婶婶一起回去了呢。” “唉,荣儿好像不太欢迎我来啊。”他有些丧气的说道,听的薛岩尴尬起来。这两个人都是她关心在意的,她忙帮着圆场说道:“哪有哪有,哥哥不过是个直性子罢了,你别乱猜疑。” 柏荣笑着说道:“妹妹莫急,连叔叔是在跟我开玩笑呢。” 连锦年点头让他坐下来一起用膳,他起初推脱,直接被连锦年按到座椅上说道:“别跟我客套了,晚间在席上我看你没怎么动筷,这会正好碰一块了,反正也没有旁人何必拘礼。”然后对着外间喊道:“漾儿,给世子上一副碗筷。”口气熟稔,像极了这里的主人。 薛岩暗自用脚踢了他一下,谁知反被他用脚背勾住了,且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她看,弄的她不好意思起来,心里说道:真真是皮厚,也不怕世子哥哥在一旁看到。 柏荣岂能看不出他们眼里的情意,长长的一声叹息,倒是提醒了她,他此去塞外究竟如何? 犹豫着要不要问问,柏荣却率先开口道:“好妹妹,上次我走的时候实在迫不得已,害你受了惊吓,不知后来伤势如何?” 哎呀,还提这个做什么?她快速的瞥了一眼连锦年说道:“一点事都没有,哥哥不要放在心上。饭菜要凉了,哥哥快些吃吧。” “没事就好,否则我这心里……”他还在继续。 连锦年果然皱起了眉头,开口询问道:“上次怎么回事?你受伤了?伤了哪里?我怎么不知道。”说着抓住她的肩膀左看右看。 薛岩小声提醒道:“别这样,世子哥哥在这里呢。” “到底伤哪了?”他好像没有听到,自顾自的追问。 “没事,只是腿上擦破了点皮,两天就好了,哪里像哥哥说的那样,你别为我担心了。” “哦。”连锦年没再追究,默默的动起了筷子。 柏荣也没有言语,撑着头似有心事。 过了一会,连锦年说道:“荣儿,有些话可能不太中听,但是我又非说不可。这次回京才知道你独自去了塞外,为此你父王一直焦心忧虑,只是无法对人明言,我这个大哥啊也有很多难处,你也不小了,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一味意气用事。” “我知道,连叔叔,可是我心里过不了那一关,我非要去看看她。” “结果呢?” “看到了!”突然他的泪水肆意的淌落下来,喉咙转动发出痛苦的声音,他使劲捂着自己的嘴不让悲伤的声音放纵出来。 何曾见过世子哥哥这样难过,以他的性子他都会牢牢的憋在心里,这会是怎么了?难道冰黎姐姐有什么不测? “哥哥,是不是冰黎姐姐出事了?你告诉我,快告诉我!”她心慌意乱的摇着他的肩膀追问。 柏荣哽咽着说道:“她……她……”一阵猛烈的咳嗽,伴随着身子不断抖动,他在用尽全身力气压抑住自己的的情绪,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连锦年赶紧扶住他的身子帮他敲击背部,过了一会,他终于舒缓了些,攥住连锦年的胳膊说道:“连叔叔,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为什么我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什么我要娶一个不爱的女子?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荣儿,我想你心里比我更清楚,只是不愿正视罢了。”连锦年的声音跟着沉了下来,似乎想到了自己,脸上阴云密布。 “可是我只能听凭命运的安排吗,为什么不可以抗争?” “难,很难!”他一字一顿的回道,突然似有察觉,侧头对她说道:“岩儿,你先回房去,我跟荣儿有话要说。” “不,我要留下来陪哥哥。”她不肯走开。 连锦年拉下脸来说道:“怎么,我的话也不听了?” 为什么不让她作陪,有什么事她不能知道的吗? 但是她看到他眼里的不快,立马软弱下来,怏怏不乐的往外走去,临出门又回头说道:“你们说好了快些叫我。” “好,听话。”他微微露出了笑意。 出了门,转了个弯来到长廊,依稀看到那边有两个人并肩坐着,背对着她,嘀嘀咕咕正说着什么。她悄悄走近了些听出是漾儿的声音――“你胆子太大了,回头主子一定骂你,你信不信?” “已经做下来了,说这话还有什么意思!”另一个是司莽。 漾儿有些恼怒的说道:“你这人总是这样!” “我怎么了?”司莽显得很无辜。 “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听。”漾儿一扭身看向别处。 “下次我再听你的不就是了,干嘛又不理人?” “还指望你有下次,哪次你不是这么说的!”漾儿说着还不解恨,突然伸手去打他的头。 他没有避开,揉了揉痛处不怒反笑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听过没?” “别给我胡扯!” “怎么是胡扯,这是爷说的。” “你总是有理,全是歪理!” 两人你来我往说的不亦乐乎,听的薛岩直想发笑。想不到司莽嘴巴还不算笨,漾儿也有招架不住的时候。突然回味起他那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似在有意无意的提醒她什么,她会心一笑,蹑手蹑脚的折回原路。 心里怀揣着无数个警醒:可不能被他发现,要不他一定会不高兴。只是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后怕归后怕,她还是把耳朵贴到了小华庭的门上。 “我早料到她的心思不在于此,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她。”是连锦年的声音。 柏荣喃喃说道:“她这是何苦……何苦……十几年都等了,就不能再等等看吗,也许会有转机呢。” 说到哪了?冰黎姐姐到底怎么了?她有些着急。 连锦年继续说道:“最后她还能见你一面也算是有些情意了,只怕一辈子都不跟你说明,让你继续苦苦纠缠才是阴狠呢。荣儿,别想了,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你看错了人!” “我还能相信什么?连叔叔,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您说我还能相信什么?” “暂时不要想那么多,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当务之急是你的婚事,别亏待了傅家,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那您跟连婶婶呢?”柏荣好像吃错了药一样,居然说到了他身上。 他怒吼一声道:“荣儿!” “我说错了吗?您可以和妹妹在一起,为什么我不能想着我喜欢的女人?这对我不公平!” “唉!”他黯淡下来:“我跟你不一样,里面有很多事情你不了解,就像你不了解沈冰黎一样。” “不,我了解,她这样做全是为了她的父母!”柏荣叫起来。 “那你不觉得她的手段过于激烈了吗,这样的女人你敢跟她生活一辈子?” “我……” “蠢货!”他突然骂了一句,听的薛岩一惊,说着说着怎么骂起人来了,世子哥哥已经很可怜了,他还忍心骂他! 少顷,他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鲁莽,重重一叹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提及,你父王也是知道的,让我不要跟你说,但是现在我不得不说了。当初萦萦和梁景生出逃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凭他们两个人怎么能轻易的逃避柏王府的重兵追捕呢,这里面的问题你想过没?” “连叔叔,您……您怎么突然说这个?”柏荣一头雾水。 “是她做的!”连锦年直截了当的说道。 “不,她不会的,她怎么会?” “梁景生是我抓回来的,这事是他亲口招供的,要不我怎么会说是她。她让那厮改换做你的装扮和萦萦坐在车里,又用你的马车堂而皇之的从正门出府,驾车的是你的亲信安哥。另外她安排了另一辆王府的马车出城,那里面实际是空的,中途车夫弃车逃走了。兵分两路,虚虚实实,要不你父王的人马怎么会扑空? 半晌没有回音。 “若不是她,萦萦也不至于死在江南!岩儿也不会有这代嫁的命运!你不觉得她的心机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吗?”他的声音高昂起伏,充满了愤恨。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会的!不会!”柏荣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继续挣扎着。 连锦年残忍的扯碎了他的最后一点希望:“萦萦走了,柏王府必然要有对策,蕊蕊也是柏王府的郡主,找她代替萦萦出嫁才是上上之策。计划回到起点她要找出蕊蕊,寻求曾夫人的帮助。” “啊!”柏荣惨叫一声,其间蕴含着太多的痛苦。 ------------ 第83章 心机 更新时间:2013-07-24 原来这才是真相,之前所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太可怕了,沈冰黎居然筹谋的如此深远,比之韦夫人,曾夫人的心计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柏王爷知道了此事竟没有为难她,还放她走了,这个倒是让人费解。 正想着就听柏荣问道:“父王他……他……”他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觉得难以置信。 “他当时非常生气,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可是再一想,萦萦已经没了,若再惩罚她也于事无补,毕竟她是故人之女,沈家只有她一个女儿,萦萦当初若非任性也不会有此恶果。而且考虑到你的原因,他最终忍了下来,反倒过来劝我不要说出去。后来我曾经在私下里派人警告过她,希望她能有所觉悟,不要再……” “哎呀,郡主,您站在风口做什么呀,外头凉小心身体。”耳边突然响起了亭儿的声音。 薛岩哀叹一声:这个蠢丫头捣什么乱哪,坏了坏了。 立刻听到连锦年一声高喊:“岩儿!” 她想到的是脚底抹油迅速溜走,说干就干,飞快的转身,又听到他叫喊道:“岩儿!” 哎呀呀,怎么办,跑还是不跑? 正在犹豫,房门开了,连锦年大跨步走了出来,门廊上投下他长长的影子,正好盖在了她娇小的身躯上。 “你要去哪里?”辨不出他声音里的情绪,会生她气吗? “我……” 他快步上来,一只胳膊轻轻一夹便将她横腰挎起,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着:“不听话了是不是?” 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听声音好像不对,她求饶道:“锦年,我知道错了,先放我下来好吗,咱们有话好好说。” “谁跟你好好说!”他开始往前面迈步。 哎呀,前头有两个人在呢!她着急道:“别过去别过去,漾儿和司莽在那边坐着说话呢,放我下来吧,锦年,锦年,我知道你最好了。” “这个时候说这些已经迟了!你也知道脸上不好看啊,我说的话你不听,荣儿会怎么看我?” 哇,赤裸裸的报复。世子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呢,怎么会笑话他? 她继续央求,然而他无动于衷,铁了心要带她回房。 好吧,文的不行来武的,她用劲去挠他抓他,可是没有用的,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把她夹的更紧了。 漾儿和司莽听到了动静齐齐回过头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有些哭笑不得。漾儿刚要上前,却被司莽紧紧拉住了,她只能爱莫能助的盯着自己的主子,眼里充满了同情。 唉,关键时刻连贴身侍婢都成了人家的人啦,悲哀! 他一脚踢开房门,屋里不知何故熄了灯,黑漆漆的一片,他并不在意,依旧大步流星的往里间走去,一路碰倒了好几张椅子。到了卧室,他毫不吝啬的把她扔到床上,少了一贯的温柔。还没等她有间隙喘息,他的身子立刻压了上来。 “哎哟!”她呻吟一声,脸上感觉到了阵阵刺痛。 昏暗中,他的脸蛮横的蹭到她脸上,那两颊的胡渣扎得她好疼啊。 她叫唤道:“锦年,我下次一定听话了,疼,疼……” “嗯?还有下次?”他很不满的反问道。 “嗷,没有了没有了,我发誓今天是最后一次!再不会有下次了呢。” “嗯!”他狠狠的亲吻了她,直到气喘不止才停下来说道:“乖乖的在这里等我,不准乱跑!” “不走好吗?”她还沉浸在他的温存里,意犹未尽。 “傻瓜,荣儿还在等我呢。”他轻笑起来,十分满意她这样的表现。 脸上还有他的余温,他的霸道。她嘤咛一声,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很快又听到他的声音传来:“漾儿,把饭菜热热,给郡主送到房里去。” 过了一会漾儿进来了,点灯,摆碗筷,脸上还带着朵朵红云,一定是司莽把她给哄好了。这丫头刚才见死不救,她本想埋怨两句的,再想想自己都觉的好笑,算了。 半个时辰之后,他回来了,一脸凝重。 “世子哥哥走了?” “嗯。”他点点头,看桌上的饭菜稍许动了几分,皱眉道:“怎么就吃这些?” “我饱了,你看看。”她摸摸肚子,感觉自己比进府的时候圆润了许多。 他慢慢坐下来,招呼她靠近过来,同时说话道:“刚才你全听到了?” “嗯。”她低了头,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移到他跟前说道:“一开始我走开了,后来听了一些……你还在生我气哪?” 他没有说话,把头偏向一旁。 她扳正他的脸说道:“别小气了嘛,刚才人家都跟你道歉了。” 他淡淡一笑,直接揽了她的身子坐到自己腿上说道:“下次不该听的就不要听,知道吗?这样对你不好。” “噢。”她温顺的依从,可是又有些不解的说道:“那你为什么要告诉世子哥哥,给他留些美好的记忆不好吗?” “傻丫头,长痛不如短痛,再瞒着他会耽误他一辈子的。” “噢。”她似懂非懂,轻柔的抚摩着他的鼻子说道:“你藏的好严实,早就知道了冰黎姐姐的那些事情却没透露给我半句。”话语里散发着不平,但凡有事她都跟他说的,他却不是这样,一点都不公平。 他笑起来,满怀怜惜的说道:“我不想有不开心的事情烦扰你,我要你快快乐乐的,不好吗?” “没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她抱住他,又记挂着柏荣,不放心的说道:“那世子哥哥跟冰黎姐姐还有可能在一起吗?” “唉!”他揪住她的小鼻子说道:“你看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还在为他们悬心。”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还是老实跟你说吧,免得你牵肠挂肚的瞎猜疑。沈冰黎现在住在指挥使韩锥的家里。” “韩锥?那是谁?”听名字十分陌生,她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毫无印象。 “流放到塞外的犯人都是由当地指挥使统一管辖的,韩锥是靖荣王的门下,而靖荣王是当今皇上的兄长,素来与我们异姓王族不和,所以我们鲜有往来。” “啊?那她怎么会认识韩锥?而且还住到他家里?他们是亲戚吗?” 他苦笑着摇头,该怎么跟她说呢。斟酌了一会他启口道:“一个女人,只要稍有姿色,会有些捷径可走,就算走至末路她还有最后一道武器。岩儿,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迟疑了会,没敢往下猜。 “唉!”他叹息道:“她现在是韩锥的侍妾,你明白了吗?” “啊!”她忍不住叫出声来:“锦年,她……她……” “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荣儿实情了吧,这个女人不值得他再去苦苦守候,她已经没有心了。” “那她的父母果真可以得到解脱了吗?” “塞外与京城阻隔遥远,路途不便。这个韩锥相当于当地的一个土皇帝,朝廷的一个钦犯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而且有他的主子靖荣王庇护,他自然可以为所欲为。唉,指挥使不过是正三品,实际权力却比我们王爵大出许多,由此也可以想见现在朝廷对我们异姓王族持什么样的态度了。”他的话里充满了无奈,前途飘渺,似在为将来的命运担忧。 她安慰道:“锦年,别想了,想多了只会更加难过。你也别怪她,我想她也很难。” “怎么?你一点都不介意吗?若不是她,你也许不会有今天的变故。” “看她这样,反而恨不起来了。为了目的她的牺牲远胜于常人,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她都舍弃了,是不是很可悲?再说了,若没有她,我就不会认识你,若让我重来一次做个选择,我宁愿还是这样的结果。” “岩儿,你……你让我说什么好呢。”他的眼里蓄满了感动。 “其实最最痛苦的是世子哥哥,谁也无法抚平他心里的创伤。”她幽幽的说道。 “时间应该能消融一切,希望傅家小姐可以让他一展笑颜,当然,这是后话。” 正说着,漾儿急匆匆的跑进来说道:“郡王,世子他又回来了,说有急事。” 嗯?去而复返,却是为何? 两人跟着漾儿一起来到长廊,看到世子一脸焦急的迎上来说道:“连叔叔,府里出了点事情,我要带妹妹走一趟,您最好不要出面,免得……”他欲言又止。 连锦年看出他神色有异,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荣儿,别跟我藏着掖着了。” “这个……” “哥哥,究竟怎么了?”薛岩也着急道。 “唉,那个摩恩小王子赫哲渔又来了,一身是伤,说是席间多喝了几杯不慎从马上摔落下来。这也罢了,还执意跟父王闹着要向你赔礼道歉。” “道什么歉?我不想见他!”她气呼呼的说道,想到白天的事情她就觉着恶心,这会莫不是喝醉了在撒酒疯。 “恐怕不是为道歉而来吧。”连锦年自信满满的说道。 “嗯,父王也觉得纳闷,看他一再坚持,说让萦萦先去见了再说。” “哥哥,我不想去,你跟父王说下吧,就说我睡了。” “人都在厅上等着呢,去下吧。”柏荣央求着,他也做不了主。 “走,我跟你们一起去!”连锦年说着就要行动。 柏荣再次劝阻道:“连叔叔,您就甭去了,我看他的伤不像是摔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分明蕴含着他意。 不是摔伤那是怎么回事?她茫然的看向连锦年,发现他故意绷紧了脸,似有隐情,立刻攥住他的袖子说道:“你做的?”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说什么呢,我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吗?”随即指了指不远处低着头的司莽说道:“不信你去问他!” 打什么哑谜嘛! 她看向那边,发现司莽的头低的更深了,立刻想起适才他跟漾儿的对话。哎呀,一定是司莽听说了菊园的事帮她出气去了,所以漾儿才会责怪他擅自行动。 她倒没有生气,反而投以感激的目光,照她心里的想法,揍的好,谁让那人如此无礼的。心里想着轻声对连锦年嘀咕道:“你看,司莽好关心我。”言下之意他没有司莽有心。 他的眉毛扯动起来,气呼呼的说道:“他不过是替我做了我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而且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出言阻止罢了。别激我,其实我不想说的。” 看到他的表情她不由的笑起来。哈哈,他还是没能沉住气,被她一句话就诈出来了。 柏荣催促道:“这个时辰连叔叔若出现肯定有诸多不便,我和萦萦去了,但凡有事一定差人通知您。” “好,那我在这里等你们。”连锦年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照顾好她,别让她吃亏。” “嗯,我会的,连叔叔放心。” 两人相视而笑,这算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承诺吗? ------------ 第84章 借住 更新时间:2013-07-25 大厅里灯火通明,一片肃穆。 柏王爷靠在紫檀色的木椅上闭目养神,脸色晦明难辨。下首第二张座椅上斜斜地坐着摩恩小王子赫哲渔,只见他身上的衣衫斑斑点点满是污渍,胳膊和胸前有多处破败,脸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看着十分凄惨。他的随从克铎正在用药膏给他涂抹伤口,一点一滴小心翼翼,偶尔听到他呼哧一下咧嘴吸气的声音,看来疼痛难忍。 薛岩跟着柏荣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他,唇角不禁抽动了一下。他的样子看着确实惨了些,跟白天所见完全判若两人,心里不禁抱怨道:“司莽下手也忒重了,人家毕竟是摩恩的王子,随便教训两下也就是了,怎么没个分寸?” 赫哲渔见他们来了,立刻站了起来,无奈伤痛难耐,他的身子好一阵摇晃,慌得克铎急忙丢了手上的东西去扶他。 柏王爷招呼道:“小王子,先坐下来,别再磕着碰着了。” “无妨,我还撑的住。”赫哲渔笑了笑,肿胀的脸显得特别奇怪。他转向薛岩说道:“郡主,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她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心里反感的很。无奈柏王爷在场,这人现在又如此落魄再不好意思冷言冷语,只得慢慢的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别说了,你还是先坐下来吧。” “郡主,你原谅我了?”他的声音里透出一阵惊喜。 “我……”懒得跟他多说,她看向柏荣寻求支援。 柏荣拍拍她的手背接话道:“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妹妹本已经睡了,你说一定要见她,现在人来了,有什么话就说开了吧,免得再有误会。” “误会?”柏王爷奇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就我一个人不知情,荣儿,你给我说说看。” “嗨,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白天他们两个在花园里偶然遇见吵了几句嘴,都是些小孩子的气话,事情过了也就算了,父王不必挂心。”柏荣故意轻描淡写的说道。 赫哲渔仿佛捡到了根救命稻草附和道:“大哥说的没错,是这么回事,是我一时失了礼数惹了萦萦生气,下次再不会了。萦萦,你能原谅我吗?”说罢眼里闪动着热切的光芒。 嗬,转眼之间他居然改了称呼,叫柏荣为大哥,直呼她的名字萦萦,他们可没认下他呢,好不要脸。 她听着来气,撇了撇嘴正要抢白他一顿,却被柏荣拦住道:“萦萦,算了,越说越错,随他去吧,趁早打发他走才是正经。”这话是附在她耳边说的,旁人听不到分毫。 她想想也是,大半夜的跟这人费什么劲,锦年还在等她回去呢,可不想让他操心,于是违心的说道:“没什么了,以后咱们谁也别再提了。” “好,太好了,那我就安心了。”赫哲渔一拍大腿,立刻哎呀出声,原来一时忘形忽略了身上还有伤在。 她看着想笑又不好发作,只能使劲忍着。 柏王爷见此把目光扫向柏荣,让他赶紧趁热打铁了却此事。 柏荣会意道:“父王,我早说过他们两个没什么要紧的事,现在您也看到了,总可以放心了吧。我看天色已晚,王子身有不便,我们赶紧送他回去休息吧。”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荣儿,那你就代为父送他一程吧。” “好!”柏荣欣然领命。 谁料赫哲渔长叹了一声,居然慢慢的坐了下来,并且手抚着额头一脸痛苦模样,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 柏王爷看向柏荣,不知何故。 薛岩也纳了闷,心里寻思他究竟搞什么鬼。 几个人一起沉默了。 克铎察言观色,突然上前几步端端正正的行礼道:“柏王爷,这里本没有小人的说话之处,只是因为担心我家王子的身体才迫不得已开这个口,若有得罪还请王爷不要见怪。” 柏王爷带着疑虑边听边想,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克铎再深深一个鞠躬说道:“近日为了等候贵国皇帝的召见我家王子暂住驿馆,那里人来人往嘈杂纷扰,若是平日也没什么,只是现在王子突然受伤需要静养,驿馆实在不适宜再继续居住,所以想恳求王爷行个方便,让我家王子搬来王府暂住,等伤养好了……” “不行,这怎么可以,他是什么身份,怎么好住到我们府里?”薛岩第一个急了,原来他深夜来访另有目的,才不是所谓的求取谅解呢,这人真讨厌。 柏王爷摸着下巴没有说话。 克铎转向她说道:“郡主方才的话恕小人不敢苟同,我们摩恩与贵国本属同盟,又结有姻亲,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小王子是贵府的女婿,您未来的夫君,如今行至贵国借住在岳丈家中本无可厚非。郡主,您觉得我说的有错吗?” “你!”她一时语塞。 “另一方面,贵国皇帝不日便要传召王子入朝,若王子的伤势未愈像这般鼻青脸肿的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恐怕会有辱圣颜,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恐怕您父王的脸上也不太好看吧。” 克铎侃侃而谈,口才相当了得。 她索性耍赖道:“是他自己摔伤的,跟我们有何关系,我父王有什么好不好看的!你别把罪名往我们柏王府头上扣!” 柏荣见此情势开口道:“其实住到我们柏王府也不是什么问题……” “哥哥!”她急的跺脚。 柏荣一把按住她,使了个眼色继续说道:“只是府里人多手杂未必能伺候的周全,要不这样,我另给小王子安置个僻静之处,也好休养。” 赫哲渔随即点头表示感谢。 大家都以为事情到此告一个段落了,岂料那主仆二人在他们的注视下继续擦药按摩,好不淡定。 伤口处理完毕后,赫哲渔似乎十分疲惫,不时的打着哈欠。 柏王爷一行三人只等着他主动开口好有台阶可下,可是他却没有言语,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旁若无人。 少顷,克铎再次冲锋陷阵,对着柏王爷说道:“我们摩恩人向来有一说一,从不拐弯抹角,所以有些话小的不吐不快。自从那日我家王子见到郡主后一见倾心,十分喜爱,心里真真是念念不忘。说起来敝国有个风俗,婚嫁之前男子都要到女子家中侍奉双亲一个整月,一来让岳父岳母考察男子的品行,二来也让男女双方互相了解增进感情,以期婚后生活能够幸福美满。所以以小人之见世子若要另辟他处还不如直接让我们王子在此将养,这样他和郡主两个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将来郡主到了我们摩恩才不觉得生分。王爷,您觉得呢?” 好啊,说来说去就是为了住进柏王府,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薛岩抗议道:“我们大禹国何曾听说过如此荒唐的规矩,未成婚的男女本不应该见面的,现在你们还得寸进尺。你要记得,这里是大禹,不是你们摩恩的地界。” “唉,我就知道萦萦你还没有原谅我,要不绝不会这样对我的。”赫哲渔垂下眼眸,神情好不哀伤。 薛岩怒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萦萦,你终究是我们摩恩的女人,我无非是想遵循摩恩的习俗行嫁娶之礼,别无他意。” 说的好不冠冕堂皇! 她一口回绝道:“没必要,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更不想嫁到你们摩恩去!” 赫哲渔的脸色陡然一变。 一直没有言语的柏王爷立时拍了桌子,怒气冲冲的说道:“萦萦,不得无礼!你是郡主,婚姻之事岂能儿戏,哪里容得你轻言废立。”随即对赫哲渔致歉道:“小女无知一时口快,王子莫要介怀。这样吧,我让荣儿安排你先住在他旁边的园子里,那里环境清幽,风景宜人,静养再合适不过了,一切等伤好了再说。” “多谢王爷!”赫哲渔面露喜色。 柏荣急道:“父王,您……” “别说了,我主意已定。”旋即对厅外把守的侍卫喊道:“你们两个速速领小王子前去南春阁,一应供给都按照世子的规格来,不得怠慢!” 赫哲渔听了再度道谢,回头意味深长的对薛岩笑了笑,然后在克铎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她恨的牙齿都在打架,真想把茶几上的杯盏扔过去一举命中。 柏荣纳闷道:“父王,为何要留他在我们王府,这不是落人话柄吗?他毕竟是摩恩人。” “那你想我怎么做,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若是闹了出去我们柏王府的脸往哪里搁?大婚之前大舅子把自己的妹夫打了,传扬出去你怎么做人?傅家会怎么想?” “父王,他的伤……”柏荣想要辩解,话说一半又察觉不妥。 “你当真我老糊涂了?”柏王爷叹道:“现在摩恩和我们大禹关系微妙,谁都不能预料下一步棋怎么走,只要婚约还在我们就得认。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不就是住一个月吗,住一年我都给他住!” “哦。”柏荣闷闷的没了说辞。 柏王爷又转向她说道:“萦萦,以后若见了他尽量收敛着些,他毕竟是你未来的夫君,以后两个人要一起过日子的,像刚才那样针尖对麦芒的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终归是他的人,若对他不敬他能善罢甘休吗?” “父王,我一点都不喜欢她,白天他竟然对我……对我……” “我听说了一些,年轻人嘛一时冲动,慢慢来。你若执意跟他对着干,将来没你的好,到时候我和你哥哥都不在身边,你一个人能依靠谁?傻孩子,凡事忍耐着点,就是父王我平时也有许多不如意的事,那怎么办呢?人活着本就不易,要想安稳的生存下去更需要时时谨慎处处小心,不要逞口舌之勇。我知道你年纪小,跟你说这些太难为你了,但我现在不说后面有你吃亏的时候呢。傻孩子,多长几个心眼,好路歹路全要靠自己走,明白吗?” 一番肺腑之言,说的她泪珠直弹。她扑进柏王爷怀里,满腹委屈。 三个人心知肚明,都默默的垂了头。 过了一会,柏王爷说道:“荣儿,送你妹妹回去吧。还有,对赫哲渔客气些,不要凭一时意气,你也老大不小了,很多事用用脑子想长远些,不要辜负父王对你的期望。” “嗯,我知道了。”柏荣搂过薛岩,双双辞别了柏王爷。 月影稀疏,心境难诉。两人肩并着肩走在回去的路上,各自想着心事。 她不安的说道:“我总觉得他住在我们这里不怀好意。” “妹妹放心,我让人盯着他,绝不让他来搅扰你。” “皇上什么时候见他啊,赶紧见了让他走,我真不想再看见他!” “我的想法跟你相反,我倒不希望他这么快能见到皇上。” “为什么?” “如果见了,你们的婚事也就不远了……”柏荣有气无力的说道。 啊!她的心猛的往下沉。是这个理,两方若见了面达成了共识,他们的婚约必然提上日程。她怎么就给气昏了头呢? ------------ 第85章 迎客 更新时间:2013-07-26 忧心忡忡的回到灵定园,想到他她的脸上硬挤出几分笑容,不希望他再为自己操心。 柏荣坚持要送她回房,顺便跟连锦年话别几句。但是走到长廊尽头只看到漾儿一个人站在风里,形只影单,身旁没见司莽作陪,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迟疑间,漾儿迎上来率先说道:“郡王他刚刚走了。” “噢。”她应了一声,掩饰不住的失落,心想怎么不等她回来,原先说好的呢。 柏荣心细,安慰道:“可能连叔叔有事吧。我也走了,妹妹快些歇息吧。” “好,哥哥慢走。”她微笑着目送他离去,内心怅然。 这时漾儿才补充道:“姐姐走了不久他的一个手下急急忙忙的来园里找他,因为隔了些距离我也只略略的听到几句,好像说是什么重要的人在等他回去。那人走后他的脸就一直耷拉着不高兴了,又等了您许久,终究等不及了才走的。” “会是什么事?”她紧张起来,心里也说他本不会一声不吭的离开的,肯定是有事。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们走的匆忙,回头我再问问司莽看呢。” “唉!”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希望不是朝廷派他出征西南,她不想他们的相聚来的如此短暂,尤其是赫哲渔这会还在王府耗着,若他真离开了京城,她的日子更加难熬了。 回到房中,漾儿给她卸妆梳洗,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开解道:“姐姐放宽心吧,能有什么大不了的,等见了面不就知道了。” “漾儿。”她丧气的说道:“那个人住进我们王府来了,你说烦不烦人,想到以后出个园子都有可能遇到他,我就一点精神都没有了。” “啊?姐姐是说那个摩恩王子吗?” “不是他还有谁?紧赶着要住到咱们府里,真真不知道什么叫害臊。父王居然答应了,哥哥也没辙,本来想跟他商量商量的,他又着急忙慌的走了。唉,希望他没事。” “好好的怎么想到要住到府里来,柏王爷竟会同意?”漾儿表示不能理解。 她恨恨的说道:“他借故身上有伤,说在外面居住不便,大半夜的赖着不走,父王只能随了他的意。” “我就说嘛!”漾儿也气愤起来:“司莽这个榆木脑袋,让他不要逞能偏不听,这下好了,让人家找到了由头,下次见了看我怎么骂他!” 她沉浸在悲伤里,自言自语道:“那个人……唉,我真要跟他过一辈子吗?想想都觉得可怕。”摇摇头,定了定神,看到漾儿脸上的担忧,她再次说道:“我也就发发牢骚,你别跟司莽计较了,他原是好意。咱们睡吧,累了一天了,我想睡一觉明天就会好起来的。”她强迫自己笑一笑,既是勉励自己,也让漾儿心里踏实些。 漾儿没再说话,默默的伺候她上床,然后吹熄了烛火。 第二天起床没多久,就有嬷嬷过来禀报说中午有重要的客人要来,柏王妃让她在装扮上尤其仔细些,一会另有轿子来接。 她懒懒的答应下来,反正最近一直跟在柏王妃身边应酬那些宾客,虽然无聊却也习惯了,一切照做就是了。 很快有小厮抬了轿子过来,她和漾儿两人急匆匆的出了门,照例是赶往云正厅去。 今天小厮的脚力特别快,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落了轿,许是厅上的客人等的心焦了? 漾儿扶她出来,她刚一抬头就看到了一身艳服的韦夫人,手里挽着欢欢小姐,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自从韦夫人从娘家回来后好像换了一个人,再没了以前的倨傲,脸色和缓不说,说话也温柔了许多。所以这会薛岩看她的表情也不觉得奇怪,笑盈盈的走上前跟她打招呼。 韦夫人亲热的回应了她,又让欢欢叫她萦萦姐姐。欢欢有一段时间没有出门了,记忆模糊,看人的眼神都变得痴痴呆呆的,韦夫人引导了几次她还是记不起来。 薛岩笑道:“姨妈,她还是个孩子呢,忘性大,您就别强求她了。” 其实哪里是忘性大的问题。 韦夫人见她如此说自然十分高兴,当即挽了她的胳膊一起走进厅堂。她这才发现堂上除了柏王爷夫妇和柏荣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了。 咦?重要的客人呢? 外面传来了小厮的声音:“王爷,马车快到了。” “好,立刻跟我去门口迎接!” 柏王爷急急的站起身来,带着柏荣走在前面,薛岩便和韦夫人两人一左一右扶着柏王妃出门,欢欢另有漾儿照看着。 头一次见到柏王爷如此郑重,居然带着全家一起迎客,看来来人的身份与众不同。她小声的问柏王妃道:“娘亲,我们这是要去接谁啊?” 柏王妃笑着看向韦夫人,意味深长。 她的目光跟了过去,只见韦夫人的脸上堆起了红云,心里更加纳罕。 柏王妃说道:“一会你就知道了,咱们快些,可不能失了礼数。” 话音才落,韦夫人的脚步果真快了许多,惹的后面的欢欢叫喊道:“映姨,不要再走啦,欢欢已经走不动啦。” 柏王妃噗嗤笑出了声,忙捂嘴说道:“映羽,看你看你……”紧接着又一阵好笑。 韦夫人讪讪的,没有回嘴,脸上分明有许多喜悦。 难道这个客人跟韦夫人过从甚密?看他们姊妹俩的言语神情不说自明,且观察观察再说吧。 到了门口大家都依次停下步子,最后面的丫鬟和小厮自觉的站成两列静静等候。 柏荣遥遥的向远处张望,柏王爷则背着双手来回走动。等了一会,街边终于出现了一队人马,数十个侍卫在前面开路,中间是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正浩浩荡荡的往这里行来。 柏王爷脸上露出了笑容,一边迈开大步迎了上去。 队伍停了下来,领头的侍卫跳下马来单膝跪地道:“柏王爷安好!” 柏王爷抬抬手,继续往后面那辆马车走去,侍卫紧跟在他身后。到了车前,柏王爷躬身说道:“一早听说婶子要来,侄儿早命人打点好了一切,大伙都在这里等着呢。” 帘子微动,一只手露了出来,纤细白嫩,像是个年轻女子的。 柏王爷怎的如此屈尊?薛岩疑惑的盯着那只手,极目分辨,很快就看到帘子卷了起来,车里的人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却是显郡王妃温婉。她更纳闷的紧,他们两个不是平辈吗,怎么一下子改了称呼? 温婉轻启朱唇说道:“柏大哥不必如此,娘亲是个淡薄之人,哪里需要这套虚礼。” “嗯,婉婉说的是。骏岭,只当我来串个门子,千万别兴师动众的,我会不高兴的。”说话的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带着半真半假的玩笑口气。原来马车里坐了两个人,一个是温婉,另一个便是这妇人。温婉称她为娘亲,难道她就是当今皇上的姑母长公主吗?可惜这会儿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柏王爷说道:“侄儿明白,只是婶子到此侄儿怎好怠慢,回头见了连兄弟我也没法交代啊。” “唉,你别跟我提他,这孩子也不知道在外面忙活个什么,十天半月的难得见上一面,府里的事情更是不理,临到最后还要我来替他张罗,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你说哪天能让我省心。”老妇人既有抱怨又有心疼,含着许多情绪。 柏王爷轻声笑道:“婶子从来就是个热心肠,他又是您的儿子,自然有的费心了。对了,今天连兄弟怎么没来?” “又忙去了。算了不说他,我们先进去吧,别让一堆人在这里陪站着,我倒不安了。” 车马继续前行,直接开进了柏王府。众人跟在队伍后面缓缓移动。到了大厅门口,柏王爷先把温婉接了下来,然后跳上马车去搀扶那妇人,由柏荣在下边搭手扶持,父子俩配合的十分默契。 那妇人半百年纪,肤色极白,仪态甚是雍容。 “哎,她是谁啊,是长公主吗?”薛岩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漾儿走到跟前悄声问道。 漾儿摇头道:“我看不像,您看显郡王妃跟她没一个地方长的像的,不过也难说。” 唉,这话等于没说。 柏王妃发现身边少了个人,四下找寻,看她落在后面急的跟她招手。漾儿赶紧把她推了过去。 跟着众人一起进到厅里,静静的等那妇人坐定了,柏王爷亲自奉上了一杯香茗。她慢慢呷了一口,面带微笑,目光缓缓扫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十分慈祥。 柏王爷又领着柏荣和薛岩到她面前说道:“婶子,这是荣儿和萦萦,小时候您还抱过他们呢。”随即又对他们说道:“这是连王妃,是你们连叔叔的母亲,还不快见过。” 连王妃! 她居然是连王妃,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是她,她怎么会来柏王府?也不知锦年是否知道她今天会来,若是知道应该提前说一声的,也好让自己有些准备。其实具体能准备什么呢,只是心里忐忑的很。 整个人还在惊讶的状态里不能自拔。 柏荣扯了扯她,她才意识到自己出了神,忙跟着他一起跪下来请安。 连王妃同样很吃惊,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好一会才说道:“哎呀时间过的真快,他们两个都长这么大了,最后一次见那是什么时候?” 柏王爷回道:“超过十年了吧,那会萦萦还是个吃奶的孩子呢。” “唉,是这话,他们都长大了,我也老了。” 柏王爷奉承道:“婶子哪里老,我看婶子的身子骨结实的很,就连相貌都没有大改呢。” 连王妃听的呵呵的笑起来,直说他嘴巴跟灌了蜜一样会哄人,不像锦年脾气倔,从不肯服软,没少惹她生气。 薛岩听的不平,心想锦年何曾这样过,一直不都温柔有加吗?随即一想又自觉好笑,他说过小时候的那些顽劣之事,没少挨过打,现在他都多大了自然规矩起来。 正想着柏王爷又说道:“连婶婶也在,你们两个怎么也不知道喊一声,难道什么都要父王教吗?” 温婉笑道:“柏大哥客气了,娘亲在这里我是小辈,不需要不需要的。” 话虽如此,柏荣和薛岩还是急急的向她行了礼数。 紧接着柏王爷向韦夫人使了个眼色,有意让她出面。韦夫人稍稍犹豫了一下,拉着欢欢一起走了过去。 连王妃先是一样的笑容,待看到是她面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很快又恢复过来,握住她的手说道:“这些年难为你了,说来说去都是锦年的错,怪不得别人。为这事我是见一次说一次,无奈儿子大了由不得我这个娘啊。” 韦夫人的眼里出现了泪水,但是她极力压制住自己,嘴唇颤颤的抖动着。 ------------ 第86章 暗流 更新时间:2013-07-27 温婉上去扶她道:“姐姐,快别难过了。其实我和娘亲早就念叨着要来看你,现在大家见着面了,应该高兴才是。” 韦夫人怔怔的看向她,脸上先是疑惑再是欣慰,很快又转变成笑的模样。 温婉也陪着笑了起来, 奇怪,她们两个不是水火不容的吗,怎么这会却跟没事人一般了? 薛岩看向漾儿,发现她也诧异着呢。再看柏王妃,眼泪早就湿透了她的手绢,她又开始哭个不停了。柏王爷在一旁不时轻声安慰。 这时又听连王妃说道:“欢欢呢,听说她生的十分可爱,在哪里,快让我瞧瞧。” “哎。”韦夫人急应一声,把欢欢送到她面前说道:“欢欢,这是奶奶,快叫啊。” “奶奶,奶奶。”欢欢显然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场景,没再怕生,一双眼睛更是扑闪闪的有了生气。 连王妃听的舒心,看着也欢喜,嘴巴笑的都合不拢了。她满满的搂过欢欢,眼睛不自觉的眯成了一条线,开始仔仔细细的辨这孩子的脸,仿佛在寻找蛛丝马迹。 韦夫人盯着连王妃的动作,手在微微颤动。 温婉同样表现的十分紧张,眼睛不时的从连王妃脸上移到欢欢那里。 三人的专注神情让厅上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各自都在揣测思量。 鸦雀无声的煎熬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连王妃终于说话道:“确实是个可爱的孩子,这个小模样好像……婉婉,还记得锦丰的眼睛吗?他以前也是这样的……锦丰他……” “娘亲!”温婉悲从中来,用手绢遮住了脸说道:“您别说了,别说了。”声音里蕴含着无边的痛楚。 柏王爷明白她们的意思,黯然神伤,其他人也跟着低了头,唯独薛岩左顾右盼,心里疑虑不断――韦夫人的心思一直放在锦年身上,但锦年不肯顺从,她便用孩子做诱饵来俘获连王妃吗?他的妻子温婉怎么会如此大度?另外欢欢和锦年的面貌没有半点相像,但听连王妃的口气好像并不这么认为,好奇怪啊,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连王妃跟着温婉一起哭起来,声音压的低低的,毕竟这么多人在场。 柏王爷正要好言安慰,却见欢欢伸出雪白的小手抚她的脸庞说道:“奶奶乖,不哭啊,不哭,欢欢在这里陪你。” “我的好孩子!”她嘶哑着声音说道:“奶奶一个人很孤单,欢欢以后可不可以一直都陪着奶奶啊?” “不行,我要陪映姨!”欢欢一口回绝,转头看向韦夫人,脸上满是依恋。 韦夫人现出了惊喜的表情,随即嗔道:“傻孩子,奶奶那么喜欢你,你怎么能让奶奶伤心呢,再这样映姨就不要你陪了。” “不嘛不嘛,我要映姨我要映姨!”欢欢急的发起了脾气,想要挣开连王妃的怀抱。 连王妃急忙抚慰她,然后对柏王爷说道:“我要跟映羽谈谈,你们都去吧,各忙各的去,不用围着我一个老婆子转,怪不自在的。” “好,婶子请便,我就在外面候着,有什么事您只管叫我。”柏王爷招呼众人速速散去,云正厅里独留下了韦夫人和欢欢。温婉也跟着一起出来了,陪着柏王妃到旁边的花厅小坐。 薛岩跟在柏荣身后离开的时候听到柏王妃说道:“好妹妹,难得你愿意接纳映羽,要是换了一般的女人哪里有这样的心胸,以前都是我误会你了,你可别跟我计较。” “姐姐别这么说,我哪里有您说的那样好,不过都是为了郡王,孩子总要认祖归宗的,我是他的妻子,自己没能为连家留下点血脉心里已经愧疚万分,怎么也要为他想想。” “唉,我们家映羽……你也不容易啊……欢欢一直都很讨人喜欢,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 她们边说边往花厅去了。 话里话外听的明白,连王妃此来正是为了欢欢,温婉也十分支持。她们认定那是连家的孩子了?锦年怎么想,此次之行他知道吗?若是欢欢小姐进了连家,那韦夫人不也就正大光明的嫁过去了吗,难不成她们只要孩子不要孩子娘?即使韦夫人妥协,她的娘家人也不会同意的。再者,嫁到连家是韦夫人多年的心愿,她求之不得,怎会放弃? 锦年!锦年!你在哪里?是故意避而不见还是毫不知情? 她按捺不住心底的纠缠,朝着花厅方向走去。她要去探个究竟,搞清楚事情的端倪。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头,柏荣的声音出现了――“走吧,别跟着凑热闹了!” “哥哥……”她欲言又止。 柏荣强行拉了她往另一条道上去,那里直通小茶园,相对比较僻静,说话也方便。 她奋力甩手道:“拉我到这里做什么,我要去看看。”说罢欲转身。 柏荣张开双臂挡住去路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去了也没有用,你拦不住的,外祖父早就跟连王爷谈妥了,只等连叔叔一回来就筹备他们的婚事。” “凭什么?锦年根本没这个意思,欢欢也不是他的孩子,你们这样做不觉得太专横了吗?”她气的声音都在发抖。 “你们?”柏荣苦笑道:“你和连叔叔的事情我是支持的,到现在你还看不清楚吗?不要把我跟他们列为一谈!”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既苦恼又哀伤,是想起了自己和冰黎那段有缘无分的感情吗? 是啊,在父辈面前,他也是个受害者。 她冷静下来,轻轻碰了碰他说道:“哥哥,刚才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你别难过了。” “不难过,最难过的那段已经过去了,在我回来的路上我……”他哽咽着,思绪纷飞,似乎忆起了从前。 她靠向他的肩膀,感同身受。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陪着他静一静吧。 天不遂人愿,片刻的安宁很快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 “哈,好巧啊,原来大哥和萦萦都在这里!”赫哲渔出现了,他的脸依旧如昨天那般肿胀,身子慢拖拖的移动着,身旁也没个人扶持,那个克铎呢,怎么没跟着? 她冷冷的说道:“怎么到哪都能看到你!你都这样了就不能在屋里歇歇吗,非要四处乱跑!”言下之意她并不想见到他。 赫哲渔毫不气馁的说道:“我想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啊,萦萦,你真没觉出来吗?我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遇,肯定是上天在眷顾我们……” “哥哥我们走吧,这里好没意思。”她直接拉起柏荣的手,不想听赫哲渔继续聒噪。 柏荣微笑着对赫哲渔点头,准备离去。却被他叫住道:“大哥,可否让我跟萦萦单独说两句?” “我没话跟你说!”她直接回绝。 柏荣说道:“鉴于你前次的行为,你认为我还能放心让我的妹妹跟你单独相处吗?” “额……前次绝对是个误会,一时的冲动,我说过再不会了。”赫哲渔观察着他的表情,发现他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大哥,您就在那边稍待,我保证不会对萦萦无礼。您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可能吗?”他摊开双手,朝自己上下看看。确实,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走路都摇摇摆摆的,哪里还能欺负人? 柏荣略一沉吟,附在她耳边说道:“还记得昨晚父王跟我们说的那些话吗,你且听他说去,别跟他争,我在边上等着你,有事叫我即可。” 好吧,她劝自己忍耐,倒不是怕他,也不是为所谓的前途担忧,实在是懒得跟他多费唇舌,就听听他究竟有何话说。 柏荣在一处树影下站定,眼睛紧盯着这边。 赫哲渔直视着她粉嫩的小脸笑了,立刻又停顿下来,轻轻的抚摸脸上的伤,现在哭笑都由不得他了,真心的疼啊。 她很不耐烦的催促道:“说吧,依你所说我就听两句!” “好!第一句,你前次去落马坡做什么?我听说你是去找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你的心上人是不是?”他的口气不急不慢,听不出丝毫的感情。 薛岩狠狠的吃惊了,他怎么会知道?不应该的!转念一想立刻激愤异常,一定是她,是那个如夫人,只有她会跟他说了,是为了报复吗?那天两人在显郡王府的一番较量让她吃了些亏,所以她用这种方式偿还吗?太阴险了! 赫哲渔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似乎看到了他想看的,再次笑起来,然后说道:“你不用回答我,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是又怎么样?你管不着!”她向他挑衅,忘记了柏王爷的忠告。 “很好!”赫哲渔没有发怒,反而沉稳的说道:“接下来就是我要说的第二句话,男欢女爱本是天性,在我们两个成婚之前我允许你有些过去,毕竟这些年我们相隔遥远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从今天开始,我郑重的通知你,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允许你再对其他男人存任何心思,只能对我一心一意!” “真可笑?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别逼我发火!”他攥紧了拳头恶狠狠的说道:“我脸上的伤你也看到了,这就是你干的好事,和那个男人送给我的见面礼。这次我忍了,但是绝不代表会有下次。你给我听仔细了,事情到此为止,不要让我再发现有任何侮辱我赫哲渔的事情发生,否则,你和你们柏王府都不会好看,还有男人,我不会放过他,我说到做到!” 看他眼里燃烧的熊熊火焰就知道这绝不是玩笑之语。但是她也不是这么好恐吓的,现在大禹和摩恩的事情还难说呢,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她发号施令,锦年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想到此她咬了咬嘴唇,脸上突然露出了笑意,像一朵圣洁的雪莲花让人心动。 赫哲渔看的呆了,没有注意到她偷偷伸出一只脚狠狠的往他的靴子上踩去。 “啊!”他吃痛出声,身子前后晃动,急忙去抓她的胳膊保持自己的平衡。 她趁势大叫大嚷。 柏荣看到了这一幕飞快的跑过来,对准赫哲渔的脸就是一拳,力道十足。 可怜的赫哲渔立刻躺倒在地,嘴角渗出了血水,真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啊。 “这全是你自找的!萦萦,我们走!”柏荣搂住她的肩膀。 她忍着笑瞟了一眼赫哲渔,随即轻哼一声走了。其实按照她内心的想法她要不管不顾的仰天大笑三声,宣告自己的小小计谋得逞。只是坑了世子哥哥了,下次一定好好补偿他。 正是用午膳的时间,四下无人,悄无声息。 赫哲渔转头看看,确认周遭寂静,他开始从地上爬起来,手脚麻利,又仔细拍去身上的尘土,面无表情。 克铎不知从何处转了出来,帮着他拂去衣服上的碎屑,嘴里说道:“王子,刚才您没事吧,属下应该站出来的。” “不,你做的很好!”赫哲渔手一摆说道:“等着看吧,总有一天我让他们都跪在我脚下,就像条狗一样!我赫哲渔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嘴角还在流血,他啐了口唾沫,吸着凉气说道:“这个柏荣出手够重的啊!走,回房去,等西莫将军赶来我们的事就好办了。” ------------ 第87章 行动 更新时间:2013-07-28 柏荣邀她在自己的住处朝正园用膳,她没有推辞欣然前往。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了漾儿,离开云正厅的时候怎么没见她一起跟来,平时她断不会这样马虎的。 柏荣说道:“我看她被胡嬷嬷叫走了,许是有事让她去做。那个时候你一门心思念着连王妃她们,哪里还顾的上她呀。” 哦,还真是自己大意了。她放宽了心,脸上不好意思起来,轻声说道:“哥哥不要取笑人家。” 柏荣兀自笑了一回。 她记挂着那桩烦人的婚事,有意让柏荣帮忙带她去见锦年,若让她傻傻的在这里守候她可吃不消。柏荣让她稍微缓缓,因为明天他要去傅家见礼,柏王爷会全程陪同,他暂时没法子带她出去。且上次就因为他带了她才能借机逃遁的,料想柏王爷断不会再次应允带她同行,只有等他从傅家回来再做商议了。 好吧,也只有如此了,两人又说了些闲话。看她神情倦怠,柏荣便要送她回去。人还未上轿就有老嬷嬷过来传话说连王妃要回去了,柏王爷让世子赶紧去送行,令对薛岩说道:“可巧郡主也在这里,刚才王妃正打发了漾儿回去找您呢,正好跟世子一起过去。” 她倒没想到连王妃这么快会走,以为会耽搁到晚上呢。 两人急匆匆赶去云正厅,发现要走的不仅是连王妃一行人,还有韦夫人和欢欢。悄悄问了伺候在跟前的丫鬟才知道连王妃有意带欢欢回去住几天,顺便让连王爷瞧瞧,但是欢欢哭着喊着要映姨作陪,她便连韦夫人也一起带上了。临行前连王妃对柏王爷说道:“骏岭,我们先回去了。晚上你和映柔早些过来,咱们两家人好久没坐下来吃饭了。” “好,都听婶子的。”柏王爷一口答应,挥手告别。 韦夫人和欢欢坐了另一辆马车跟在后面,看韦夫人上车前展露的神情分外得意,多少年的郁结在今天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薛岩和柏荣陪在下首,看队伍缓缓移动了,她轻声问他道:“晚上你也要跟父王一起去吗?” 柏荣正要回应,就听柏王爷说道:“荣儿,你刚才也听到了,晚上咱们要去连王府作客,一会你先到你连叔叔那里看下他人回来没有,若是见着了通知他一声,跟着他一起去连王府即可,一群人都在等着他这位正主呢。” “是。”柏荣迅速给她递了个眼色,意思是你知道了吧。 柏王爷又看向她说道:“萦萦,晚上我们不在王府,你早些休息,我会派几个侍卫守着园子,你不用担心。” 他是在提防赫哲渔吧,她听了轻轻点头。 柏王爷再也无话,在柏王妃等人的簇拥下走了。 晚上他们齐集连王府是要商议婚事吗?不,不能坐视不理,必须要做点什么!她拽住柏荣道:“哥哥,你一定要帮帮我!” 柏荣定定的看着她,眼神里有许多同情和无奈。 “带上我,我要去郡王府,我要见他!” “我说过你拦不住的!”他劝道。 “这个你别管,我只要见他,其他我不想,带我去吧,好不好?” “妹妹……” “你若真的支持我就带我去,权当上次你欠我的。” 想到她上次为自己受的无妄之灾,他叹口气同意了:“好吧,先去改个行装,一会我们就动身。” “好,谢谢哥哥!”她的脸上立刻现出满意的笑容。 “别谢我,哥哥没有用,帮不了你什么。”这话十分黯然,她想劝说两句,却看他背着双手朝前走了,她赶紧快步跟上。 柏荣给她找了件小书童的衣衫,尺寸大致不差,一经装扮立刻判若两人。临行前他又派了个亲信去给漾儿递话让她在家好生守着,不用牵挂。唉,想到漾儿她就觉得愧疚,自从服侍了她就为她操了许多心,无论如何也要给这丫头找个好归宿。 依旧是安哥驾车,两人坐在车里顺风顺水的到了显郡王府。跟门房一打听才知道连锦年早上出门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另外显郡王妃也不在府里,家里没个主事的人在,言下之意最好下次再来。柏荣听了也不说话,直接掀开帘子露了露脸,门房立刻哎哟一声,说还等什么呀,赶紧放行让侍卫领着去厅上奉茶,坐等郡王回来。 薛岩在车里说道:“还是哥哥面子大啊,比什么口谕,腰牌都来的强。” 柏荣笑道:“哪里,我可比不得你,连叔叔是何等样人都被你轻轻巧巧的拿下了。” “哥哥!”知道他是在玩笑,她故意撅了嘴。 柏荣果然哈哈大笑。 进到客厅,丫鬟奉上香茗后便和侍卫一起退下了,独留下他们两个。 柏荣递给她茶水道:“渴了吧,赶紧喝吧。” “我是你的随从,哪里有主子给下人端茶的道理,给人家看到了就好笑了。”她调皮的说道。 “将来我这个主子还要叫你一声连婶婶呢,唉,世道乱了。”柏荣慢条斯理的说着,又给她吹了吹热气,再次递到她面前。 真是渴了,她接过来满满的喝过一盏,一本正经的说道:“嗯,荣儿敬的茶味道不错,真是我的好侄儿啊!” 柏荣笑的捂住了肚子说道:“你个不害臊的,要让连叔叔听到了,看怎么说。” 她也大笑开来,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两个妇人从门口一闪而过,看模样不像是丫鬟。她连忙跑过去张望一番,脸上的表情开始淡下来。 柏荣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别小心眼啦,那些都不会是他的女人。” “你又知道!”她赌气的说道。 “当然,我这次专门问过父王了,他说连叔叔除了显郡王妃外身边只有一个侍妾,没有另立侧妃。” “啊?”她目瞪口呆。 “惊讶吧。当时我听了也跟你一样的表情,王族里面恐怕就他一个算是异类了。” “好端端的你怎么会问父王这个?” “你说呢?”柏荣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是为了你,我不想你吃亏。” “哥哥,我……”她很想跟他说句谢谢。 柏荣继续说道:“若不是你跟摩恩王子有婚约,你们两个还真有可能在一起的。连叔叔威望颇高,一直没有子嗣,他要跟哪个望族联姻皇上多半不会反对的。” “我却听说他和显郡王妃有一个孩子。”说好了要对他“严刑逼供”的,却还没赶得上问。 柏荣叹息道:“早没了,那孩子不足三岁就夭折了,至今连婶婶再无所出。” “噢。”她若有所思,心里分明欢喜十足,从前预想的三妻四妾,妃嫔成群原来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全是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可他怎么从不辩解一句呢,真是个怪脾气。 “哎,有人来了!”柏荣小声提醒道。 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四方脸的汉子着一身黑衣过来了,正是司莽。她的脸上扬起了笑容。 司莽的眼睛一扫而过,随即又转了回来,十分惊疑。 她知道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就像当初在柏王府只一面,他便认出了她。 司莽先朝柏荣行了跪拜之礼,再四下看看确定无人,又对她躬了躬身。 她故意装腔作势的问道:“你这人干什么?” 司莽回道:“郡主,您别跟属下开玩笑了。” 额,果然好眼力,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了她,跟个老实人玩闹一点都不好玩。 “他人呢?”她猴急的问道。 “爷回书房去了,听说世子在此等候,让我先过来看看。” 柏荣细说了缘由,司莽让他稍待,自己马上去禀报郡王。她自然是要跟着同去的,柏荣默许,让司莽小心照看好她。 跟在司莽后面,眼睛却闲不住的东张西望,依稀还记得一些景致,只是那天是夜里模模糊糊的,这会儿青天白日看的十分真切。进了好几重门,再次来到了那个房间。司莽轻轻的敲了敲门,没有回音,推开门探头看看,她急急的跟着挤进去张望,哪里有人在。目光收回,却在这边的转角处发现了他,正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呢。 司莽想要喊动他,立刻被她拉住了。她让他在外面守着便是,其他不用管了。司莽自然没有话说,默默的退守一边。 掩上门,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每走一步都极其小心,生怕他突然醒来,她想给他一个惊喜的。到了近前,却发现他眉头紧锁着,一只手搭在额头,十分困倦的样子。是太累了吗,还是为琐事烦心? 她的心疼的抽紧了,就着摇椅一侧蹲下身子近距离的观察他。常有人用秀色可餐来形容女人的容貌姣好,但在她眼里形容他这个大男人也一点都不为过。他的五官跟雕刻出来的一样轮廓分明,恰到好处。诱的她在他眉间亲吻了一下,同时也想拂去那上面的忧愁。 “唉!”他叹了口气,似醒非醒。 她再次凑到他唇边抿了一口,这回他明显感觉到了,睁开眼睛,恍恍惚惚看到有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一时没有意识过来,继续闭了眼睛。再一想不对,立刻睁开眼看看,确实有个人在――明眸皓齿,笑颜如花,怎么会是个小厮模样?幻觉吗?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呀!不正是他的岩儿吗? 他立刻咧嘴笑道:“我是在梦里吗?” 她笑的更艳,在他的注目下大胆的迎上去亲吻他的眉梢、鼻子,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坐起身子张开双臂说道:“来,丫头,快让我抱抱!”说这话的时候仿佛所有的忧愁都一扫而空了。 她紧靠上去,他一个熊抱呵呵的笑出了声:“刚刚躺下就梦到了你,没想到眼睛一睁你真的在我面前出现了。” “我一定惹你生气了……”她小声说道。 “怎么会呢?” “那你刚才叹什么气?” “有吗?” “有,我听到了,不许撒谎。” “额……好吧,吵了一点点。” “一点点也不行,我不要跟你吵架,我们以后再不吵了好不好?” “好。” 他正要问她怎么来的,她却捂住他的嘴说道:“不要问,让我来说,你只要回答我就行了,好吗?” 他的眼里露出了疑问,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移开手说道:“你喜欢我吗?” 第一次这样直白问话,她顾不得害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岩儿,究竟怎么了?” “犯规了,我说只要回答,不准问的。” “这还用说吗?” “又犯规!”她揪他耳朵。 “喜欢!” “嗯。那你想娶我吗?” “想,做梦都想,刚才我在梦里……”他正要给她形容他的梦境,却被她的唇紧紧的封住了。 他慢慢合上眼睛安然的享受着她特有的温柔。 突然,他感觉到领口微微松动,好像有颗扣子开了,而且还在继续。呀,怎么回事?他急忙低头察看,发现她的小手正在努力解他的衣扣。 嗯?这傻丫头干什么呢? “岩儿,你?”他抓住她的小手,发现她的手是抖的。 “不准问,一会你就知道了。”她紧咬着唇角,小脸红的跟熟透了的苹果一样,眼神却坚定的不容置疑,似乎已下定了某种决心。 ------------ 第88章 宽慰 更新时间:2013-07-29 她挣脱他的大手想要继续,却被他攥的牢牢的,不禁着急道:“别拦着我,锦年,你别拦我……”紧跟着眼泪啪啪的掉落下来。她吸着鼻子强行让自己不哭,可是泪水似乎已经不是她的了,完全不听使唤。她抽咽道:“我不要哭!我不要哭!” 他怎会看不出她的意图,心疼的为她拭着眼泪说道:“岩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有我在呢,不要难过,我说过我要你开开心心的,不要让我着急好吗?” “锦年!”她趴在他肩头,摩挲着他的脖子,听着他的喘息声,十分贪婪。以后韦夫人也会这样依偎在他身边吗?再以后,等她去了大漠,她还能再拥抱到他吗? “告诉我,为了什么?不哭,我的岩儿最乖了。”他的声音柔和至极,像一道溪流涓涓入心。 她咬着他的耳朵说道:“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吗,锦年。” “知道的。” “锦年,以后我的心里再装不下别人了,我发誓。” “嗯,不要发誓,我相信。” “你也会这样对我吗?” “会的。” “不要哄我,我说的是真心的。” “我也是,岩儿,我从来都是真心的,不要再怀疑我。” “嗯!”她亲着他的脖子说道:“你还想不想要我了?” “岩儿……” “让我做你的女人,好不好?” “别说傻话,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了。” “不,我要做你真正的女人,好不好?” 看到她泪眼婆娑,眼底的悲伤一览无余,他知道她一定有事,点头道:“嗯,当然好。但你得先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好吗?” 她的眼泪再次滚落,打湿了他的手背。 他用尽所有的招数逗她哄她,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这个傻丫头为了那件事而来,还哭的不能自已,他既感动又欣慰,知道她跟他的心思是一样的,希望拥有彼此再没有第二个人搅扰他们的生活。 他端起她的脸庞霸道的说道:“看着我,再不准哭了!” “我也不想哭,可是总忍不住。”她委屈的说道。 “乖,听不听我的话?” “嗯,听的。”她使劲睁大眼睛,不让眼泪倾泻。 “傻丫头,别自以为是苦了自己,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的,你看你白白的哭成这样,还让荣儿把你带出来,我之前怎么说来着?” “你只说不准跟陌生男人单独在一起,哥哥又不算的。”她抗辩道。 “算你有理,下次别这样胡闹了,我会担心的。” “锦年!”她继续执着道:“我知道你不会同意他们的安排,但是有你父王娘亲做主,由不得你,就像那个闵夫人一样,你不得不娶。况且他们认定欢欢是你的孩子了。”她担心的是外力所迫,倒不是他心智不坚。 他郑重其事的说道:“岩儿,我不是个小孩子,那个闵夫人是父王送给我的一件礼物,至今我都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我知道那是个错误,我不该听之任之的。自从认识了你之后我再不会接受这样的馈赠了,相信我,我连锦年这辈子除了你再不会娶别的女人了,相信我好吗?” “锦年!”她再次确认了他的心意,破涕为笑。他的话她再不会偏听偏信了,为了她他甘愿赴险西南,差点连命都没了,她还有什么好疑心的。 他知道她心里踏实了,跟着松了口气。这丫头刚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把他愁坏了,现在看她如此他有意再逗逗她,于是举起她的小手说道:“我们的岩儿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 嗯?她的睫毛上还带着水珠,扑闪扑闪的不解其意。 他引导她看向自己的胸口――衣领处敞开着,露出他银白色的丝质里衣,同时他的眼神里蕴含着某种意味。 她哎呦一声叫唤,娇羞的脸庞难以自持,深深埋到他怀里道:“坏死了,你还提!” 他砰然大笑,牵引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到他赤裸的胸膛。那里结实而炽热,还能感受到他蓬勃的心跳。 她的手又抖动起来,莫可名状的惊慌,想逃又逃不了。眼帘微启,四目交错,无尽的温柔在静默中肆意荡漾。 “锦年,我刚才……刚才那样……你会不会认为我是一个坏女人。”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那样?哪样啊?”他显出一副茫然的表情。 她急了,什么嘛,故意装傻。 他再次大笑道:“刚才好像是有个坏女人对我有非分之想哦。” 讨厌,她纯属迫不得已,他却还在玩笑。她气鼓鼓的嘟着嘴,想要抽开手。 “你看你又小气了,允许你做还不让我说了?”他按的牢牢的,完全由不得她。 “我没做!” “那是我没让你得逞!” “噢,你又欺负我,我不跟你说了!”她又急又羞,干脆使出最后一招耍赖打诨。 他果然投降道:“好啦好啦,是我做的,全是我做的,坏人就我一个!”揽在她腰际的手稍稍往上抬再轻轻一带,她整个人完全倒在他怀里,娇弱无力,诱人心魄,勾起了他无限的渴望…… “爷,世子还在客厅等着呢。”闷闷的一声,是司莽在提醒他。 两条舌头纠缠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热烈的气息。他丝毫没有松懈,那只手慢慢下滑,开始有意无意的游移到她的小腹。 “爷!”声音重了些,真个不识时务! 她摇摇他的手臂,急喘道:“哎……司莽……司莽在叫你呢。” “不理他!”他闭着眼睛低语道:“我只想吃了你。” “爷!”又是一声,还伴随着敲门声,一阵接一阵。 他抬起头朝着外面气急败坏的吼道:“没完了是吧,爷的耳朵还没聋呢。” 看他懊恼的神情,她实在忍受不住大笑出声,他却拉长了脸盯着她看,似乎要用这种方式对抗到底。她终究抵抗不住,抓过他的衣襟盖在自己脸上,哧哧的笑声还在继续。 他扯去这件障碍物,再次跟她对峙。她罢休了,使劲忍着笑说道:“快去吧快去吧,哥哥肯定等急了。” “嗯。”他故意咬她的鼻子,然后恨恨的说道:“总有一天我会吃掉你的,你且等着。” 他是说娶她的那天吗?她也希望她能等到那一天。 他到门口跟司莽嘀咕了几句便动身了,经过窗子的时候又探头对她说道:“我让阿莽给你弄点吃的来,安心在这里等我,不准乱跑,我很快的。” “我不饿,再吃我要变成大肥婆了。” “哦,那我喜欢!你不知道吗,我就喜欢有手感的!”说着故意向她眨了眨眼。 她随手抄起案上的一本书要砸过去,他大笑而去。 正要放下书本,却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条来,黄黄的旧旧的,有些年头了。打开一看,上面写了几行字:檐前雨滴一起数,长夜寒衾双双温,山高水阔同遨游,齐物逍遥共唱吟。落款有三个字――晓凰城。 晓凰城?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吗?不太像。是一座城池一个地名吗,还是谁的别号? 她疑惑不解反复解读仍然毫无头绪,只得把纸条放回原处,心说回头再想吧。 偌大的房间空无一人,她走走看看,权当消遣。那天晚上来的匆忙,一时没能仔细看遍,这会可以好好浏览一番了。 转了一圈下来,发现这间书房的布置没什么特别,但是里面还连着一个房间,洗漱用品一应俱全,还有他平时穿的衣服都整整齐齐的叠放在柜子里,看起来完全是间卧房,只是相对简陋了些。是他的吗?奇怪,卧房居然设在书房后面,跟柏王府的一点都不一样。 很快她在卧房的边角上发现了一副画,颜色比较暗淡。画中是个年轻女子,布衣裙衩,略施粉黛,侧身倚在栏杆上一副低头沉思状,脸上有着淡淡的哀伤,但是容貌十分动人。 她细细辨别,不像温婉,也不似韦夫人,跟自己所见的女子都无法谋和。这人究竟是谁,怎么会在他的房里出现?再看四壁空空再无其他装饰,这幅画显得尤为特别,不可能是随意的点缀。 她的手轻抚画卷良久,终于在右下方看到三个蝇头小楷:晓凰城。 又是晓凰城!这三个字究竟有何深意? 敲门声扰乱了她的思绪。谁?她急忙跑到外间,听到司莽说道:“郡主,属下可以进来吗?” “噢。”她吁了口气。 司莽推门而进,手上是一盘糕点,另有一壶茶水。看那糕点的形状和颜色都跟平时的不大一样,她有些惊奇。 司莽解释道:“这是厨子新研制的,郡主尝尝看是否合您的胃口?” “锦年喜欢吃这些吗?”她随口问道。 “爷平时对食物没什么喜好,都是为了郡主才这样花心思做的。” “看看,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你也变得油嘴滑舌了。”她叹口气道。 司莽急了:“郡主,属下没说假话,真是专为您做的。爷说下次去您那的时候都带上这些新式花样呢,正好您今天过来了。” “噢。”她应了一声,心里灌满了感动。他用心如此,连这些小点心都想到了。拿了一块放到嘴里,软糯适中,甜而不腻,果然是费了神的。她指点着说道:“来,你也尝尝,还蛮好吃的。” 司莽开心的笑了,坚决不从。 “不吃我就生气了,我告诉你们爷说你不听我的话,说你气我。”她耍赖。 司莽说道:“郡主才不会呢,我知道您不会的。” “不吃我就会!”她故意摆着个脸,然后挑了一块比较大的给他。 司莽擦擦手,憨笑着接过来。 “哎,你知道晓凰城吗?”她漫不经心的问道。 “啊?”司莽的脸立刻僵住了,奇怪的盯着她。 “怎么了?”她起了疑心,司莽的反应太不正常了。 “没有什么?好像噎到了,属下先去喝口水,您先用着。”他几乎是夺路而逃,看那敏捷的身手哪里有噎到的迹象。 她急道:“回来,回来,这里有水呢!别跑了!” 熟料司莽早没了踪影。 ------------ 第89章 释疑 更新时间:2013-07-30 她想追都追不上了,不过就凭她的脚力也必定赶不上司莽。算了,由他去吧,她就不信他这辈子不见她了。 她咬着牙恨恨的在书案前坐下,托腮沉思,眼睛停留在那本书上。 这里面肯定有鬼! 重新翻出那张纸条,轻声念起来:“檐前雨滴一起数,长夜寒衾双双温,山高水阔同遨游,齐物逍遥共唱吟。长夜寒衾……齐物逍遥……” 字里行间透露着一段美好的感情或者是期盼,这个跟他有关系吗?是他写的还是别人写给他的?这个“别人”值得推敲,男人与男人之间会欣赏这样的词句吗?不应该是同性朋友吧。 想到此她有了点眉目,低下头仔细观察纸上的笔迹,一刹那间悲喜交加。喜的是她认得他的字迹,遒劲有力,收放自如,跟纸上的完全不同。这几行字娟秀清丽,极有可能出自女人之手。 女人?这就是她悲哀的地方。真是女人写给他的?写就写了,他本不缺少女人缘,可他怎么还把它夹在书里?这本书上次她就翻看过了,是一本兵书,他收藏在里面是什么意思?很重要吗,可以不时的翻看阅读? 唉,到底没能想通。是自己太笨了,还是事情远没有看到的这般简单? 苦思良久,想的太入神了,有人进来她都没有发觉。 他的双手轻放在她肩上。 她吓了一跳,侧身一看是他,嗔道:“吓死人了,怎么不出声的?” “想什么呢,那么专注,刚才我在窗边喊你你都没有回我。” “哦。”她站起来面向他,正要说出心中的疑虑,却看到他胸口和前襟下摆处全湿了,衣服紧贴在身上,看起来有些狼狈。 怎么?外面下雨了吗?她拽住他原地转了一圈,看他身上其他部位完好无损,不像是给雨水淋的,再说在自己院门里走动怎会躲避不及? 他看出她的疑问,解释道:“刚才过来的时候遇到一个冒失的小丫头,她把一整壶茶都扣到我身上了,于是我便成这样了。” “啊?一整壶茶!烫着没有?”她急了。 “还好。”他淡淡的笑。 “快让我看看!”不由分说的去解他的扣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渐渐停顿下来,抬眼尴尬的看向他。 他皱着眉头咕哝一声:“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好像开始疼起来了。” 她又紧张起来:“好像?到底疼不疼嘛。” “你帮我看看!”他快速的脱去袍子,又准备把最后一件里衣也除去。 她涨红了脸,看又不是不看又不是。 他极力忍住脸上的笑意说道:“你看看还烫伤了?” “嗯。”她撩开他的里衣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发现一切无恙,不红不肿的,抬头求助他道:“到底烫哪了?” “哈哈,有个毛手毛脚的花匠挑水上台阶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撞到我身上来了,淋了我一身,你说我疼不疼?”他大笑着抱住她。 噢,上当了! 她死命捶他道:“你坏,你坏,就知道吓唬我。讨厌,以后我再不信你了!” 他嬉笑着把她贴在自己胸口,她挣扎,可是拗不过他的臂力,只得乖乖的依顺。突然想到上次的伤,她小声说道:“你的伤好了没?” 他卸了力,任她拉开衣服察看。只一眼,她的脸色就变了。那里有一处凹凸不平的疤口,呈淡紫色。她小声说道:“还疼不疼了?” “早好了,傻瓜!” 她纤长的手指十分小心的摸上去,怕弄疼他。 他低声说道:“是不是很丑,吓到你了吧。” “才不是呢!都是为了我,要不你不会受这样的苦。”她又开始自责。 他摸摸她的头,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那张纸条什么意思,那画像上的人是谁?她如何能压制住心里的困惑。 他感觉到她的沉默有些异样,问她怎么了,她先是不肯说,盘算着如何绕个弯子把话说的自然些,免得他动气,可是一来二去还是给他问出了实情。 他倒没有气恼,反而很平静的说道:“我就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会闲不住,你看又给自己惹烦恼了吧,我就不说,看你怎么办。” 好急人,她本是个急性子,自己百思不得其解,他却还要吊她胃口。 她可怜巴巴的说道:“锦年,你快告诉我吧,到底怎么回事嘛。” “不说!” “不行!” “就你这态度我肯定不说的。” “啊……我知道错了,锦年,我刚才口气不太好,我改。你就告诉我嘛……”紧接着她又是给他捶背又是给他递茶,殷勤备至,他终于被软化下来。 原来数月前有个老朋友专程给他送了这幅画来,说画中女子是他的红颜知己,多年前意外失踪音讯全无。这人动用了许多人马遍寻不着,迫不得已托到他门上希望能有所收获。他也是一时兴起才让司莽把这画挂到墙上去的,指望哪天能遇到画中女子了却朋友的相思之苦。 “她没有名字吗?直接去查户籍不就可以了?”她纳闷道。 “这还要你说啊,傻丫头。”他捏捏她的鼻子说道:“当初人家没有告诉他真名实姓,他到哪里查去,只有这幅画像,而且还是凭着记忆让画师画的,他本人都说有些差距呢。” “那真难办了。不过你这个朋友好痴情啊,人家都没有给他留姓名,他还苦苦寻她,也许她对他根本就没心思呢。” “这个就不是我要管的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懂不懂?” 当然懂,当她三岁小孩啊。 她又问道:“晓凰城是什么?你朋友的别号吗?” “不是,那是一座城池,死了很多人的城池。”他的声音立刻哑了下来,手也有些发凉。 “噢。”她不忍心继续追问,猜想里面肯定有不好的往事。 他却在沉默了片刻说道:“他们两个就是在晓凰城认识的。哦,还有四句诗词,是她留给他的,我拿给你看看。” “不用了,我看过了。”她的声音小的可怜。 “哼,你个鬼灵精,我就知道!”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开始去拾那件蓝色长袍准备穿上。 她阻拦道:“都湿成这样了还怎么穿,就不能换一件啊,这么大的人还要我提醒,你以前怎么过的。” “有阿莽帮我料理啊,不过刚才进来没见到他人。”他嬉笑着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这哪里像从前那个风雅稳重的显郡王,分明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叹口气摇了摇头。 “唉,也没个人管我,你说我可不可怜。”他也学着她叹气摇头。 哟,说他胖他还喘上了。她瞪他一眼,拉着他到里面找干净衣服。柜子里蓝色的居多,湖蓝,藏蓝,浅蓝,深蓝……一件又一件,她纳闷道:“怎么这么多蓝色的衣服?” “习惯了,阿莽说我穿这个比较好看。” 嗬,男人也会在乎自己穿的好不好看吗? 她笑道:“那你是不是跟他说他穿黑的比较好看?” “你怎么知道的!”他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状。 “我的天哪,还真是你说的?”她要晕了。 他笑起来:“哄你的,我才不管他穿什么呢。” 哼,又逗她。 她抽出角落上的那个抽屉,一眼便看中了一件银白色带花纹的袍子,拿出来抖抖,簇新的很,样子也很不错,便指着它说道:“今天穿这件吧,也好换换了。” “好,我听岩儿的!”他咧开嘴,伸直了双臂随她摆弄。可惜他的身高跟她的相差悬殊,她有些够不上,他便俯下身子将就她。才在帮他系扣子呢,他的手就不老实的从她的腰际慢慢往下移。 她打掉他的手嗔道:“干什么呢?” “没什么。”他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很快手又不安分了。 她掐他道:“再不听话我就罚你了。” 他耍赖似的拥住她道:“要是每天都这样给我穿衣服该多好。” “你还小呢。” “嗯!” “不害臊。” “在你面前我有什么好害臊的,谁让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呢。” “好了,转个圈让我瞧瞧!”她不理他的花言巧语,只管上下细细打量他。啧啧,这身白袍穿到他身上越发显得他器宇轩昂了,她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呆。 他哪里能错过这个,兴致高涨,有心要在她面前卖弄一把。只见他快步走到最里处取来一把弓箭说道:“岩儿,我带你去打猎好不好?现在就去。”说着又从箭袋里拔出一只白色的羽箭来,细眯着眼睛比划着。 唉,他难道忘记了今晚要去自己的父母那里吗? 她摇头苦笑。男人说到刀啊箭的似乎都会忘乎所以。 他依旧沉浸在那份兴奋里:“当初我们和摩恩大军交锋的时候我就是带着这把弓箭上阵的,一晃都多少年了,我都变了模样,它却还是老样子。” 白色的弓箭在他手上肆意的拉伸,不费吹灰之力。他的脸上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灵光一闪,恍如隔世,她总觉得这一幕在哪里见过。 究竟在哪里呢? 白袍,白羽箭,好像还少点什么?对了,还有匹白马! “你的坐骑呢?难道你是跑着上去冲锋陷阵的?”她故意引导他。 “有啊,我的坐骑是一匹白色的战马,不过它现在已经老的走不动了。唉,功成身退了,我也会有那么一天的。” 她知道自己在哪里见过了,就在韦夫人的画坊里。她见过他,不过那是在画上。 “走啊!”他催促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晚上你还有事忙呢。” “就去一会会,我骑马给你看。”他不肯罢休。 “别闹了,哥哥呢,你去见了他他怎么说的?” “啊!我把他忘记了!”他一拍脑门,然后急匆匆的跑到外面书架上一通好找,嘴里念叨道:“我让他先去,他不肯,非要跟我同行,我说我暂时有事,他说他也等着,让我借两本兵书给他看看,没想到我一回来只顾着和你说话,全忘光了……” 好吧,可怜的世子哥哥。 看他着急忙慌的背影,她在心里好一阵笑。在她眼里,他越来越真实了,真实的可爱,再不是刚开始那个威风凛凛的显郡王了,只是她的心上人,一个这辈子都不想丢开的人。 ------------ 第90章 城南 更新时间:2013-07-31 薛岩也跑过去,一边接过他递上来的书,一边好奇的张望。 连锦年注意到她投注的视线,侧过脸来笑道:“小丫头,探头探脑的,给你看你都看不懂。” “要你管!” “哈,猪鼻子插大葱,装象!”他又来捏她的鼻子。 “哼,你才是猪呢。”她扬起下巴去咬他的手指头,这时司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说连王妃派了人来催他今晚一定要早些过府。 连锦年说知道了,一会就跟柏荣过去,让他先打发了来人。 看到司莽出现,她想起方才他逃跑的那段,纳闷道:“我不过问他一句晓凰城,他就慌里慌张的跑掉了,脸上的样子还怪怪的。” “唉!你别怪他。”他神情哀伤的说道:“还记得我大哥的事情吗,他就是在那里……阿莽一直心怀愧疚,他觉得是他没能尽力。其实最该愧疚的是我,如果我能……”他的眼睛红红的,说到兄长连锦丰总有许多难言的痛苦苦折磨他。 她捂住他的嘴说道:“咱们不说这些,锦年,别再想以前了,把眼前的事情料理好,去吧,我也不会胡想乱猜,就等你回来。” “嗯,我这就去,但是你不能留在这里,我让阿莽送你回去。” “不要!” “听话!”他的语气重了些。 “我跟哥哥来的,就是要走也要跟他打个招呼……”她想借机拖延时间。 “不用,我会去说的。” “锦年……” “不知道今晚一去要到什么时辰才能回来,你在这里我如何能够安心?乖了,回去等我。” “哦……那你小心点。” “傻瓜,那也是我的一个家,回自己的家有什么好怕的。” 分离的时候总是这样难舍难分,她好珍惜每次跟他在一起的时光,他也一样,可是总是会有离别。 司莽走在前面,连锦年搂着她到了马厩,又抱她上车。 “回去吃过饭后就早点休息,别为我担心,没事的,只要你好我就好,知道吗?” “嗯。” “阿莽,路上小心着点。”他又仔细吩咐了一番。 “是!” 她向他挥手,热烈的。他也挥动起手臂,突然他的右手紧按在左手腕上向她示意,脸上是暖暖的笑容。 他在提醒她手上的那只玉镯,那是他娘亲的遗物,它在,就代表他在。她点点头,对着它亲了一口,再次向他挥手,直到再也看不到他。 玉镯泛着柔和的光泽,她摩挲着微笑着,猛然想到了自己那支玲珑玉簪。呀,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原先跟方庆远约好了一个月后在城外相见的,他说他会物归原主。 急的一身汗,问过司莽才心安下来,还有十日的光景。这日子过的昏沉,幸好没有错过,回去一定让漾儿提醒她。只是不知这兰轩亭具体在哪个位置,说是城外,可城外大着呢,当下又问了司莽。 司莽说那亭子在城南郊外,出了城大概还有七八里的路程,还说那里的景色不错。 “我想去看看,我们现在就去。”她临时提议,有意去察看路径,到那天就方便多了。只是到时候怎么去还没有想到对策。 司莽楞了下没有出声,只管闷头驾车。 她喊起来,闹着不肯回去。 司莽自然十分为难,这个可不在他的行事范围内,主子没说啊。 她狡黠的眨动着眼睛说道:“你也知道他的脾气哦,我若不高兴了他也会不高兴,他若不高兴了你能高兴吗?” “郡主,还是改天吧,改天属下再陪您去,爷只吩咐说……” “不要,我现在就去,你若不听我的我立马跳车啦,我说到做到!”她挪到车子边缘作势要跳,司莽立刻泄气道:“别别别,属下这就改方向。但是说好了,去看看就回,可不能耽搁太久了,您别让属下难做。” “当然,我答应你,走吧。” 马车果断掉头开始往南行使,一路飞快冲出了城南门,然后蜿蜒直上,到了一处幽静的所在。 兰轩亭就在眼前,古柏苍翠,亭柱斑驳,在这秋天的黄昏里显得格外落寞凄凉。 她走进亭子细细观察,发现这里的地势颇高,兰轩亭正好建在一个小山坡上,观景位置绝佳。低头俯瞰,下面有一片茂密的树林,中间是一条官道通向远处,绵延不绝。 好,就是这个地方了,只盼着那天赶紧到来,等取回玲珑玉簪,一切尘埃落定,她要跟过去跟那个人彻底说再见了。 风一阵阵的吹来,有几分寒意。她哆嗦了一下,秋天到了,离家的日子已一天比一天久远,姨妈她还好吗? “那你说怎么着?等了这么些天毫无进展,你说我能不着急吗?”下边的林子里隐隐的传来说话声。 “郡主,好像有人!”司莽跑到她身边仔细搜索,神情紧张。 “我看我的,人家走人家的,有什么要紧。”她轻描淡写的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属下知道王子焦心,但是这会儿除了等还是等,幸亏大哥已经在路上了,就这两天的事……”风吹送过来,声音更清晰了些。 王子? 赫哲渔吗? “确定是从这条道上来吗?” “是的,大哥的信上是这么说的,断不会有错。” 声音静默了一会,许是他们的说话声轻了听不到分毫。 她正要转身,突然听到一声吼叫:“可恨可恼!” 正是赫哲渔的声音,谈话还在继续:“父王交办的差事至今无果,四处求人不着也就罢了,就连她也对我不屑一顾!我有那么差吗?” “王子,之前您不是一直反对这桩婚事吗?不过是个女人,我们摩恩国有的是……” “你懂什么!”一声怒喝。 “是,属下说错了,请王子息怒。” 她的脸色发白,冤家路窄啊,处处都能遇到他,老天存心跟她作对吗? “司莽,我们快走吧。” 司莽也听出了是谁,赶紧扶她上车,然后麻利的拽紧缰绳准备启程。 马儿仰天嘶鸣,声音辽远。就在他甩动马鞭的一瞬间,坡子上突然蹿出一群大汉,急涌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马儿受惊,立刻摇头摆尾甩蹄蹬腿,车身跟着猛烈摇晃起来。她在车里好一阵颠簸,急急问道:“司莽,怎么回事?” “郡主,不要露面,更不要出声!”司莽靠近帘子低声回她,言词严峻。她知道有事,不敢贸然行动,耐着性子窝在车厢里静静等待。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为首的汉子率先发话。 她偷偷的从帘子的缝隙里往外看去,发现这群人穿的全是异族服饰,跟摩恩人无异,应该是赫哲渔的手下吧。 司莽赶快陪上笑脸说道:“各位大哥,小人赶车路过有些困乏,在此休息片刻,如果各位觉得小人碍事,小人马上离去便是。”他扬了扬手中的鞭子,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那个汉子跟其他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犹豫着,眼睛又盯在了车厢上说道:“里面是什么人?” “小人是个赶车的,坐在车里面的是我家主人的朋友。我们出来匆忙,身上也没带多少钱财,大哥若是不嫌弃的话我这里还有些碎银子……” “去去去,我们又不是打家劫舍的,要你的银子做什么用?” “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不行,我们得看看车里的人。” “额……好……”毕竟对方人多,司莽犹豫片刻掀开帘子,薛岩的脸便露了出来,男子的装扮,文文弱弱的,完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样。 那群汉子互相看看,没有发现不妥。为首那人立刻挥挥手让旁人散开,嘴里说道:“赶紧走赶紧走,我家主人就在附近,别搅扰了他们。” “好!多谢多谢。”司莽一阵窃喜。 然而这份喜悦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在这当口一声呼喊声传来:“等一等!” 是克铎的声音。 司莽的心猛的下沉,迅速整顿下形容然后循着众人的目光望过去,看到克铎正扶着赫哲渔从那边小道上过来。 走到近前,赫哲渔冷冷的看他一眼,没有二话,直接进到亭子里休息,眼睛却有意无意的朝向马车看来。 克铎打量着司莽,又转向那群汉子说道:“什么事?” “一个过路的,我们刚才盘问了几句,没发现异常。” “混账,这是你家的地盘吗,人家过路跟你们什么干系?多事!”克铎呵斥着,一脸不悦,唬得的那汉子连连往后退去。他又转向司莽抱拳说道:“阁下不要见怪,我这帮手下都是些粗人,平日里放纵惯了,若有冒犯处还请见谅。” 司莽点点头憨厚的笑了笑,没有发话。 “好,阁下尽可以离去,请!”克铎手一抬,非常有礼。 司莽再次点头,扯了扯缰绳,可惜马儿刚才受了惊吓再不听使唤,逼得司莽低声呼喝道:“驾!驾!” 这一声喝惹动了赫哲渔,他站起身缓缓说道:“朋友,要帮忙吗?” 司莽摇头,躬了躬身表示心领。 “马也是有灵性的,既然不愿走那就依了它的心意留下来坐坐,也许我们还可以交个朋友呢。” 司莽又咧嘴笑笑,然后手指前方再摆摆手,意思是要急着赶路。 赫哲渔冷笑道:“朋友执意如此吗,那就得罪了!”说罢他沉下脸来,食指一勾,众人便呼喝着围拢上来。 “王子,怎么了?”克铎疑虑重重,一时没明白过来。 “还记得那晚我们被人袭击吗,虽然对方蒙着面,但是他的身形我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那双眼睛,错不了,就是他!”此言一出,克铎的脸立刻冷下来,坐在车里的薛岩也震惊不小。 坏了坏了,现在司莽势单力孤,如何能抵挡得住他们一群人? ------------ 第91章 叙谈 更新时间:2013-08-01 众人一拥而上,司莽嘶吼着奋力反抗,终因寡不敌众被缚住了手脚。他们野蛮的揪住他的脖子将他摁倒在地,另有两个人踩紧了他的后背,让他再也无法动弹。 赫哲渔抚了抚脸上的伤,走到他面前啐了一口唾沫说道:“连本王子你都敢打,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今天落到我的手里,你可真是走窄了。” 司莽狂笑道:“要杀要剐但凭动手,别跟老子废话,老子要是叫一声就是你孙子!” “好!有骨气,我就喜欢这样的!”赫哲渔的眼里闪过一抹狠色,眼睛扫视了下众人说道:“先给他点厉害尝尝!我倒要看看大禹人的骨头跟我们摩恩的是不是一样硬。” “是!”众人个个如狼似虎,准备在主子面前大展身手。 薛岩急了,再也忍耐不住,一掀帘子喝道:“住手,你们谁也不准动他!” 众人呆住了,站在眼前的明明是个男人,怎么发出的声音如此清脆悦耳? 赫哲渔端详着她,心生疑惑。 她冷笑道:“看什么看,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司莽的脸上随即现出痛苦的表情,他不希望她露面的,他已经自身难保,她若有事如何向自己的主子交代? 赫哲渔的笑容很快浮现上来,口里柔柔的说道:“萦萦,原来你也在这里。”突然觉着不对,他警觉起来,对着司莽看看,再看向她,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司莽被这些人强按在地一定难受极了。她冲过去推搡那帮恶汉,嘴里不断的喊道:“他是我的人,你们放开他,快放开他!” 无奈她身单力薄,怎么可能撼动得了他们?她便开始用指甲抓他们的脸,他们的手,胡乱一气,声嘶力竭。 赫哲渔迅速擒住她的胳膊吼道:“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声音里明显蕴含着怒气。两次在郊外遇到她,她都是一身男子的行装。上次是跟两个仆人,这也罢了,现在却跟个健壮的汉子在一起,而且还是跟自己有过节的,他没法不胡思乱想。 “你先放了他,我再告诉你!”她的脾气也上来了,眼里全是怒气。 他微微怔了怔,一挥手道:“听到了没有,王子妃的话就是我的话,还不给我撒手!” 王子妃?他有意要提醒她吗? 众人立刻退到一边,心里都在纳闷这个未来的摩恩大妃怎么喜欢男子着装,上次扮作了美少年,这会又是个书童打扮,不知道眼前这一幕究竟要怎样唱下去。 司莽松松筋骨,对她投来深深一瞥,内里饱含着许多歉疚,他在惭愧自己没能力保护她吧。不,惹祸的是她,她不该任性的。 她如实说道:“这是司莽,是我连叔叔身边的一个贴身侍从,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怎么,他是显郡王的人?” “是的,不信你可以去问连叔叔。” 赫哲渔将信将疑,从头到脚重新打量起司莽,心里暗暗盘算着。 克铎听出了一些缘由,附在他耳边嘀咕起来。他不断点头,然后对她说道:“显郡王为人十分豪爽,我们摩恩的西莫将军一直对他赞赏有加,视如知己,既然他是显郡王的人,这事也就算了。唉,看来我真是得罪了不少人了,不仅是你大哥,就连显郡王都对我这般不满了。” 话虽说的客气,但是他把矛头对准连锦年显然是她不愿看到的,她可不想锦年因他而蒙受灾祸,万一以后……想到此她直接说道:“你知道就好,连叔叔是我父王的好兄弟,你对我无礼,就是对我父王不敬,这回你明白了?” 说这些的时候她在心里默念道:“父王,您别怪我,我不想锦年再为我受苦,只能对不住您了。” 赫哲渔果然机敏,立刻意会到她话里的意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不尴尬。原来是柏王爷授意显郡王出手的,自己还真是没想到啊。 司莽的眼里也露出了惊疑,随即又黯然,他知道她是迫不得已。 柏王爷是赫哲渔的老丈人,打不就打了,做女婿的总要礼让三分吧,若是显郡王私自出动人马便有欠思量了。另外她和连锦年还有那一层关系在,怎么也要避讳才是,免得被人怀疑。 不过照目前的情形,赫哲渔好像还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估计韦夫人并没有全盘托出。 沉默片刻,赫哲渔恢复常态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和我的王子妃叙谈叙谈,没我的允许不准打搅。” 众人诺诺而去,司莽仍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赫哲渔说道:“朋友,你最好听话,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要不大家都不好看呢。” 司莽的额头暴起了青筋,就凭他们两人目前的距离,只要他迅速出手拿下这个赫哲渔易如反掌,不过再起冲突妥当吗?事后会不会给主子带来麻烦?正思忖着,就听薛岩说道:“阿莽,你去那边稍稍歇息下,若有事我会喊你的。” 阿莽? 她改了称呼,第一次随着主子喊他阿莽,明显是要护住他。他心领了,仍然不放心的说道:“郡主……” “去吧,别让连叔叔难做。”她在提醒他。 司莽只得闷闷的退守到几丈开外处,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向这边,紧紧的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若有任何不妥他准备拼了性命放手一博。 “说吧,我听着呢。”她冷冷的,本来很抗拒跟他单独面谈的,可是这会却一点都不害怕了。 赫哲渔注视着她,脑海里想起了他们在落马坡见面的情形,那个时候的她也是男子装扮,虽然陌生却不像现在这样冰冷。后来他们在柏王府相遇,她的态度就开始变了,再后来不知怎的她央求他带她出府,他为她的调皮伶俐而心动,随后两人在路上相处的短暂时光也是比较愉快的。到最后她彻底变了脸,因他的情不自禁,两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为什么?他们不应该对立的! 他无奈的闭上了眼睛,想不通她为什么会三番两次的抗拒他排斥他,难道是因为他是摩恩小王子吗?她的心里真的装着另一个人? “来!”他招招手,缓步踏上台阶,然后在亭子中央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地上落了厚厚一层枯叶,每个脚步经过都会发出窸窣的响声,似在倾诉哀愁,另外他脸上的失意也让她微微动容。她没再违逆,依言跟了进去,隔了一个凳子慢慢坐下来。 他靠近过来,她再挪了个位置,无声的抗议着。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他艰难的启口。 “你的伤好的挺快啊,简直就是健步如飞,昨天我看你还不是这个样子。”她在讽刺他。 他苦笑了下,并不因她拆穿自己而有半点羞愤,只是自顾自的说道:“跟你的每一次见面我都记得十分清楚,可是你对我的态度却一次比一次坏,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萦萦,除了在菊园那次我不慎冒犯了你,此外我想象不出自己在哪里得罪了你,你坚持这样冷漠待我是不公平的,你知道吗?” 公平?谁对谁公平?她本不是什么萦萦郡主,到头来却要听凭这样的命运,谁又对她公平过? 但是看到他满满的哀伤她有些心软,隐忍着没有说话。 “我承认我喜欢你,这份感觉很奇妙,不过是数面之缘却发现自己竟然不可遏制的喜欢上了你,并且认定你是我赫哲渔的女人。另外我听说了一些传闻,心里受了点刺激才对你有所不敬,你就不能原谅我吗?萦萦!”他突然伸出手想去摸她的脸,她飞快的躲闪开了。 他露出了失望之情,稍稍停顿了会继续说道:“还记得我送你去显郡王府的那次吗,一路上我们还是有话说的,只是你不肯再给我机会,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她心里没有他,她的心里只能住一个人,他做任何事情她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淡淡的说道:“没有为什么,只是我们没有缘分。” “不,我们的缘分早在十多年前就定下了,你不要找理由,你心里一定有事,告诉我,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你不能这样漠视我的存在!”他的情绪激动起来,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 司莽看的真切,大声叫喊道:“郡主!郡主!” 她朝他摇摇头,然后对赫哲渔说道:“要知道理由是吗?那我老实告诉你,我对你们摩恩人不会存有任何好感。如果不是你们摩恩屡次跟我们大禹宣战,会有那样的婚约吗?你们已经战败了,却还提出联姻,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 “你!”他恼怒万分,吼叫道:“是我们摩恩要战吗?你回去问问你的父王,还有你的连叔叔,若不是你们大禹,我们摩恩现在会在漠北苦苦挣扎吗?” “真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她轻蔑的一笑,扭过头不再看他。 他暴躁的扳正她的脸说道:“听着,白虎关本来是我们摩恩的地界,还有塞外,晓凰城,蓝因城都是我们摩恩的属地,可是你们的大禹皇帝贪得无厌,屡屡背弃盟约夺我城池。如今西南局势如此紧张,还不是他的缘故吗,他连我们摩恩在西南据守的最后一个要塞都要觊觎,你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公平吗?” 他的眼里冒出了火,似乎有随时吞噬她的倾向。 她茫然了,他在说什么呀?但是明显不想被他的气势压倒,她狂乱的说道:“荒谬至极,我才不会信你这些胡话,我要回去!快撒手!” “你是我摩恩的女人,摩恩才是你的国家,你不应该再帮着大禹的皇帝来指责我,指责我们的国家,你将跟摩恩同在,知道吗?以后别再跟我说公不公平,这个世界本没有公平,弱肉强食,尔虞我诈,只要你强大,你就会拥有一切!”他恶狠狠的把她搂在怀里用力的拥紧,仿佛这样才能宣泄掉心中的愤怒。 她挣扎道:“你放开我,放开我!” 司莽飞快的冲了过来,后面跟着那群大汉。但是他的速度太快了,转眼就到了眼前。他奋力从赫哲渔怀里夺过薛岩,又一把拽住他的衣领,铁拳近在眉心。 赫哲渔并不惧怕,反而冷笑道:“我跟我的女人说话有错吗?她是我摩恩的女人!你凭什么?” “阿莽,放开他!”她缓过神来命令道。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不能让司莽再动手了,否则后果难测。 “郡主?” “我说放开他!” 司莽的手无力的松懈开来,满腹不平。 那群汉子再次涌上来准备困住司莽。 赫哲渔怒道:“退下,让他们走!” “你?”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赫哲渔幽幽的说道:“我不想难为你,如果有心,回去问问你的父王,他能告诉你真相。走吧!”他转过身猛的就是一拳,柱子上的朱漆掉落了一地,宣泄着他无限的悲愤。 两人快速上了马车,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群汉子正虎视眈眈怒目相向,而他独留给她一个孤单的背影,融在那黄昏的落日里,好不凄凉。 ------------ 第92章 朝廷 更新时间:2013-08-02 一路无言。 她的心好乱,居然为最后那个背影感到阵阵悲哀。是在同情他吗?若有同情不正意味着相信他的话么?他们大禹怎会如此不堪?不是一直都说是摩恩人蠢蠢欲动狼子野心吗?怎么到头来事情全然颠倒了? 不,凭什么信他! 她咬紧牙关,让自己再不要去想这些,跟她完全没有关系,摩恩人野蛮凶残,杀戮成性,他们大禹只是出于自保才被迫出战的,是的,就是这样,只可能是这样。可是……可是西南那件事怎么讲?锦年说袭击月氏郡的是大禹的禁卫军,皇帝的亲兵,这个作何解释?是朝廷迫不得已的策略还是一场阴谋? 恍恍惚惚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并且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前进半步,好像出了什么状况。 “阿莽?”她轻声询问,不知为何。 “爷!” 听到司莽喊了一声。 爷?是锦年吗?这会他怎么会出现? 她又是疑惑又是欣喜,轻轻的压了一丝缝隙向外察看,果然看到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背着双手站在柏王府门口,脸色阴沉,目光凛凛。世子柏荣紧挨着他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晚风一阵紧似一阵,两人的长袍在风中飒飒作响,十分英武。但是在她眼里,她的锦年肯定比世子哥哥更胜一筹,成熟,稳重,坚毅,世子哥哥太年轻了,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只是他的神情为何如此不悦,出了什么事吗? “你还知道回来!”他冲着司莽呼喝一声,声音冷的快要杀人。 司莽默默无言,低了头跪倒在地。 柏荣朝着马车看了一眼,打圆场道:“连叔叔,人回来就好,咱们进去说话,您都站了好久了。” “嗯。”他点了头,径直上了马车,也没有招呼柏荣一声。 柏荣苦笑,用脚碰了碰司莽,示意他赶紧驾车。 司莽感激的笑了笑,立刻跳上车去。柏荣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脸上露出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他默默的坐到她旁边,脸色没有丝毫缓和,两只眼睛盯着前方的帘子一动不动,完全把她当做了空气。 她依傍过去,头枕着他的胳膊蹭了蹭,发现他毫无反应。 怎么了? 她看看他,心里有数,刚才不过是侥幸心理作祟,还是得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当下便小心的说道:“你生气啦?” 他闭了眼睛,双手抱胸,只留给她沉重的呼吸声,看得出来他在压制自己的脾气。 她去摸他的手他的脸,柔声说道:“我知道是我回来晚了,你生气了是不是?” 他依然不语。 “别气了,我不是故意的。锦年,别不理我嘛。”她晃动他的肩膀,看到他睁开眼睛斜了她一眼后又迅速的转移了视线。 她搂住他的腰说道:“你真不打算理我了,嗯?”边说边去挠他痒痒。 他极力忍住笑,眉头略微舒展开来。 原来他也怕痒,发现这个软肋她更加卖力,终于听到他“唉”的一声,然后他牢牢控制住她不让她再使坏,低声说道:“刚才去了哪里?” “额……我若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生气你会在乎吗?” “我当然在乎!我就是怕你生气才没敢告诉你的,锦年,你别跟我小气嘛。”她使出小女孩的胡搅蛮缠使劲磨他。 他果然不忍,抱紧她说道:“临走的时候你怎么答应我的,我要你乖乖的回房里歇着不准乱跑,你一出门就不听话了。唉,到底是个小孩子,玩心重,是我粗心了,本该多陪陪你的,却一直做不到……” 她急了,不是这样的,他总把过错归咎到自己身上,才不要呢。再没丝毫犹豫,她告诉他她为什么要出城,因为她要在约定的日子里要回自己的玲珑玉簪,她要送给他,就像那只玉镯一样,她要送给自己最最心爱的人。 他听了怒气全消,很快又责怪她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他可以帮她去取的。但是她不愿意他亲自出面,因为方庆远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她也不想让他知道,本没有什么瓜葛了,何必多事呢。 “傻丫头,等到了那天我让阿莽藏在暗处护着你,要不我不放心。” “好!等拿回来我把它送给你,你会嫌弃吗?” “当然不会,你送我什么我都很高兴。只是不准背着我偷偷出去了,有事更不能瞒我,我会担心的。” “好!” 突然纳闷他现身此地究竟为何,不是去了连王府吗,怎么又会和柏荣出现在柏王府门口? “哼,还说呢,幸亏我过来一趟,要不还不知道你阳奉阴违的事情呢。”他紧紧掐住她的小脸以示惩戒。 原来柏荣听说他直接派了司莽护送妹妹回去,连说不好,因为柏王爷已经命手下的侍卫守护灵定园了,他们两人如何能躲过侍卫的排查?要是闹腾出来柏王爷不就知道她私自出府的事情了吗?而且必会牵扯出其他藤藤蔓蔓。 其实另有道暗门可以通进灵定园的,然而关于这个秘密连锦年自然不会主动告知,但一听说柏王爷有此安排是因为赫哲渔已入住柏王府邸,他便坐不住了,怎么也要过来看看,于是急匆匆的和柏荣一道赶回王府,没想到一来就发现司莽尚未抵达,惊讶之余怒气顿生。柏、连两家就路程来看相距并不算远,后走的都先到了,这先出发的人去了哪里?他一面派遣人手出去寻找,一面和柏荣在门口候着,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才看到司莽出现,这个时候的他能不生气吗? “唉,阿莽都被你带坏了!” “瞎说,你不知道他有多忠心,刚才要不是他……啊!”她立刻捂住了嘴。坏事了,她一不小心说漏了。刚才她只说了兰轩亭,并没有提到赫哲渔的事情。 “哈,还有事瞒着我呢,你事大了!”他的脸一沉,看她还有何说辞。这丫头若有半句假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我才没有隐瞒呢,我只是还没来的及说而已。”她狡辩道。 “噢?还跟我磨磨蹭蹭的,好吧,那我只有问阿莽了,你可想好了,若是从别人嘴里得来的,结果就不一样了。” 哇,赤裸裸的威胁吗? 可是她就是被他吃定了,急忙拦住他道:“哎,别急别急嘛,我这就说!” 灵定园门口,一队侍卫分门而立,隔着几步就有一个人把守,十分严密。 柏荣有些气喘的赶上来跟侍卫说了两句,四个人便一起进了园子。 她继续紧挨着连锦年细说一通,不时手舞足蹈形容当时的情形,当然也实实在在的把司莽夸奖了一番。 看到他们俩如此亲密,柏荣感觉自己完全是个多余的人,再继续跟着十分不妥,于是怅怅的说道:“连叔叔,我在这里等您吧。” “好,我一会就来。”连锦年微笑着,顺便把司莽也留在了原地。 听罢整个过程他的脸色又不好看了,带着不满说道:“你看,要不是人家手下留情,你和阿莽如何能够脱身?” “哎,我知道了,再没以后了,好不好?”她调皮的逗弄他,随即又说道:“不过那人今天好奇怪啊,你都不知道……”她把赫哲渔的那些话一字不差的说给他听,他没接下去,只是拍拍她道:“这是朝廷的事,不是一般人可以议论的,以后你别听他这些。” 话虽如此,但是他说话的口气有气无力,是累了吗? “他让我去问父王,还有你,他说你们都知道的,会告诉我的。”她继续说着。 他清楚她的好奇和执拗,若不告诉她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曲折呢,只得无奈的说道:“其实……唉!他说的大致没错。” “什么!锦年,你……”她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也就是说赫哲渔没有撒谎,说的都是事实! “皇帝高高在上,他让你打谁你就得打谁,万事由不得你。岩儿,我不想让你卷进朝廷的纷争,你知道这些反而只会增加痛苦。另外,这些事我也是最近才悟出来的,除了跟你一样震惊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复杂的情绪……唉!” “锦年……” “多少年了,我和柏大哥还有温子宾他们苦苦坚持,一直以为攻打摩恩就是捍卫国土,一腔热忱上天可鉴。但是我们得到了什么,我大哥战死了,穆王府和成王府败落了,我们三家世代拼命依然谨小慎微,生怕一朝不慎会招致杀身之祸,这就是我们衷心报效的朝廷,这就是冷面冷心的君王。” “锦年,我又惹你难过了。” “不是,是我心里憋的太久。上次听你说到乐土,其实我何尝不想找一方这样的所在,跟你在一起,白头偕老,子孙满堂,该多好。荣华富贵不过过眼浮云,到头来生死难料……” 看他越说越伤心,她抚着他的背轻柔的安慰他。 他把许多烦恼压抑在心里,找不到人倾诉,现在他肯跟她说,完全是把她当自己人了,愿意跟她分享所有的喜怒哀愁,就为这一点她就好开心。只要两颗心在一起,哪怕是严冬也会觉得温暖,也能等来春日的光辉。 柏荣让司莽来催了,时间总过的这么快。 “一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听到了吗?” “知道啦!” “好像有些不耐烦嘛?”他又开始调侃她。 “哪有哦,不过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准你拿我当小孩子看。” “傻丫头,我就想一直宠着你,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长大烦恼太多了,这样的你最好。”他爱抚着她的眉毛她的鼻子她的唇,仿佛是一件易碎的珍宝令人难舍。 但是该做的事还是要去做,该赴的约还是要去赴。天色不早,灵定园里亮起了一盏盏灯笼,他的身影在长廊尽头越来越远了,直到与夜幕融成一色,再也无法找寻。 ------------ 第93章 画坊 更新时间:2013-08-03 心里记挂着他,迟迟无法入眠,干脆披了件外衣坐在窗下看书。其实哪里能看得进半点字句,满脑子都在想今天晚上会有怎样的一番唇枪舌剑,他一个人能应付的过来吗?古来以孝道为先,若是连王爷夫妇执意让他纳韦夫人为妃,他当真能坚持到底吗? 夜半时分,等来了柏王爷回府的消息,心里稍稍松懈了些,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好歹宴会告一段落,他能稍稍喘口气了。他也十分有心,特意托了柏荣带来口信说一切安好,让她不要惦念。 一切安好?料定她会吃不好睡不着,为什么不偷偷过来看她一眼呢,就像以往那样。是累到极致不能成行,还是临时被别的事绊住了脚? 可惜柏荣是借了巡查侍卫守园是否尽职的理由进来的,因为柏王爷在园门口等着,好像还有什么话要吩咐他,他行色匆匆不便多言,她只好劝诫自己要耐着性子等待。 第二天一早醒来总感觉没着没落的难受,于是有意把自己精细打扮了一番前去后堂问安,到了那里才发现柏王爷他们已经走了有半个时辰了,今天是柏荣去傅家见礼的日子。一下子记起来了,世子哥哥跟她说过这事的,她却一时情急忘记了。订婚之日将近,柏荣却一直没跟傅家有过正面接触,幸亏傅老将军豁达,若是换了其他人估计早闹腾起来了,所以今天柏王府无论如何是要补全礼仪的,既是给傅家面子,也正好让柏荣有个请罪的机会。 因昨日回来的晚了,柏王妃此刻还没有起身,招待她的是胡嬷嬷,十分殷勤。两人唠了会嗑,其间她故意把话题引到昨晚的那场宴会。胡嬷嬷虽然沉稳,到底不知道她和连锦年的关系,只道她关心自己的姨妈,有一说一没有隐瞒。据说连王妃和欢欢玩得很是尽兴,就像忘年交一样,连王爷看王妃喜欢自然也跟着高兴,再加上有自己的儿媳温婉说和,也十分赞成她们母女在连王府暂住。众人在席上开怀畅饮,直到夜里宴席散了老王爷仍兴致不减,硬拉着儿子连锦年和韦夫人一起作陪,明眼人自然看得出来他有意撮合,但纳闷的是当晚并没有人提及两家的婚约。 知道了一些细节,心里更不消停了:锦年后来回去了吗,还是一直逗留在连王府?众人离席后连王爷又会跟他们两个说什么,会不会直接点明联姻的事? 唉,真急人,谁能告诉她答案?又要等吗,锦年什么时候能来?现在世子哥哥也不在府里,她要出府更不可能了,好让人焦躁啊。 怅怅的过了一日,没有任何动静。她坐立不安,用罢晚膳便和漾儿来到河边转悠,不为别的,只为了等人。这里是通往马厩的必经之地,若柏王爷他们回来她就能第一时间见到了,然后上去请个安,再找机会叫住世子哥哥打探一番。 事情想得很美,可是老天有心作弄她,等了好几个时辰一辆马车都没有经过,真恼人。傅家也真是客气,难道想留世子哥哥住一宿吗?怎么着也该回来了,再投缘也要让人家休息休息的嘛。 等待无果,再这样游荡徘徊终归不妥,只能先回园子去了。她垂头丧气的往回走,跟霜打了茄子一样整个人都蔫了。 经过流连坊的时候无意的一瞥,她看到匾额上那个“连”字,心念一动。 流连坊?留连坊!是了,原意应该是这个,韦夫人的心无时无刻不在锦年的身上。那个身着白袍,脚跨白马,手持白羽箭的男子,那一张张神态各异的画像,不是他还有谁? 她的腿迈不开步了,有心要再去看个究竟。 漾儿不明,急急的拉住她道:“姐姐,您去那里做什么,我们躲她还来不及呢,您偏偏往前凑。” “去了你就知道了,走吧。”她径直上了台阶,突然看到有光亮闪了一下,是从窗户纸上映出来的。 她吃这一吓差点叫出声来,回头看着漾儿。 漾儿肯定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要不脸上的表情不会跟她一样不谋而合。 两人在互相探寻的目光里不约而同的冒出了疑问——谁?肯定是有人,不是错觉。这个时候谁会到这里来?韦夫人的画坊绝对是柏王府的一个禁地,她用固有的冷漠向所有人宣告这是她的私人地盘,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得擅入。 好奇满满,谁的胆子如此之大? 两人猫着身子靠近到窗边,一时忘记了什么是害怕。 薛岩轻轻的捅破了窗户纸向里看去。哇,好黑啊,哪里能看到东西。 漾儿也凑上去,左看右看,确实没有! 怪了,刚才那光亮……难道是? 脑子里想到了种种鬼怪之说,心里发寒,立刻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一片。偏巧这秋天的风孜孜不倦,吹的四周的树叶沙沙作响,并且摇曳起层层叠叠的影子,让人不浮想联翩都难。 “我们走吧,这里太吓人了。”漾儿捅捅她,声音有些发颤。 “好吧。”她在喉咙口应了一声,心里也惧怕的很,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就在她视线转移的一刹那却再次捕捉到了亮光,是的,确实有烛光,它闪动着,跳跃着,若有若无。这间画坊并不是独门独户的一间,里边还有一个偌大的书房呢,一定是里边有人,这才会把微弱的光影投射出来。 既然是人就没那么可怕了,她拽住漾儿道:“先别走,里边有人在!” 漾儿再仔细一看,果然辨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心里立刻盘算开了。会是谁,曾夫人吗,难道她还不死心,想继续寻找蕊蕊郡主失踪的线索?可是之前她们两个都曾来这里翻找过,除了一些字画书籍再无其他,如果真有秘密韦夫人应该不会如此大意,流连坊素来无人把守,平时也难得上锁,像她那样心思缜密的女人如何会不防备? “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是啊,现在怎么办?不清楚里面的人是谁,韦夫人还在连王府做客,断不会是她。收拾屋子的下人吗?时辰不对,而且也没必要这么鬼祟。 究竟不知道是敌是友,是福是祸。她有些着急,四下找寻,突然看到墙角边竖着个门栓,肯定是哪个粗心的下人遗落在这里的,正好派上了用场。 她朝着那里指了指,漾儿会意,径直走过去取了来。两人又嘀咕了一番,然后悄悄的退到花影里隐藏好自己。 没过多久,屋里传出了细微的声音,光影更重了,让人看到了点点希望,然而这些就跟鬼火一样很快就消失殆尽了。再等了会,突然听得吱呀一声门开了,有个黑影探头探脑的冒了出来,确定四下无人便迅速掩上门准备离去。 看那人的个子十分高大,若是冲上去硬拼绝对不是此人的对手,幸亏她们走的是另一步棋。胆怯还是有的,她硬着头皮朝黑影所在的方位扔了块石子,清脆的声音让那人立刻停住了脚步,四下环顾细细辨别。 “嘘!嘘!”她又发出声响继续引起对方的注意。 不得不说,那人不光机敏,胆气还不一般,只是稍微停顿了下便锁定了她的方位,一步步朝着她隐身的地方逼近,丝毫没有逃离的意思。 她缩在花丛里,心里越来越紧张,如果现在跑还来得及吗?不行,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她若逃脱了,漾儿无疑就落单了。薛岩,胆子大一点吧,别怕! 她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挪了挪身子,让脚下发出窸窣的声音,使那人坚信自己的判断无误。 果然,那人的步伐加快了不少。很快,双脚已经踏进了花丛,离她只有两三步之遥。她突然站直了身子,并且重重的发出“哈”的一声。 试想一个人怀着戒备之心在昏暗中摸索,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并且发出奇怪的声响,这人会有什么反应——呆愣?害怕?还是歇斯底里的尖叫? 那人始料未及,着着实实的呆在了原地。 就在这愣神的短暂间隙里,漾儿从左后方出现,手起棍落,门栓狠狠的打在了那人的后背上,随即就看到这个高大壮实的身子倒下了,伴随着一声闷哼。 成了?就这么成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颤巍巍的伸出一只脚踢了踢那人的身子,发现跟踢到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真的晕倒了? 漾儿也不放心,用门栓拨了拨,确实不动弹了。 两人相视一笑,齐齐蹲下了身子。 此人一身黑衣,脸上还蒙了一层黑布,显然是要掩饰自己的身份。 她迫不及待的除去了对方的面罩,就着昏黄的月光仔细辨认。哎呀,是克铎,怎么会是他?他跑到韦夫人的画坊里来做什么?奇了! 既然是乘着夜色而来,肯定是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两人同时想到了答案,立刻在他身上翻找,果然在他的怀里找到一个卷轴,心里都有些纳闷,暂且把它扔到一边继续搜索,却再无其他了。 好生失望,大半夜的居然是为了偷一个卷轴! 难道这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他很快就会醒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她拾起卷轴,拉了漾儿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花丛中的影子依然一动不动。 进到卧房,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却有了几分期待。漾儿特意端了烛台过来照亮,也想看看卷轴里究竟有何乾坤。 她兴冲冲的铺展开来,唉,只是一幅画而已! 画中的情景并不陌生,正是那个白袍男子,神韵身形与连锦年一般无二,果然是照着他的样子画的。流连坊内室的墙上挂了满满的都是他的画像,这不过是其中的一幅,克铎偷偷拿了它做什么?欣赏吗?又不是什么名贵画品,没道理啊。 ------------ 第94章 疑点 更新时间:2013-08-04 火光冲天,刹那间点亮了如漆如墨的黑夜,整个柏王府沸腾了。 “走水了!走水了!快!快!”尖叫声,哭喊声在空气里激荡,扰乱了秋夜的宁静。失火的不是别处,正是韦夫人的画坊流连坊。众人从四下赶来奋力扑救,无奈秋风助兴,烈焰强劲,哪里可以靠人力能够挽回。 柏王爷看着那肆虐的火焰颓然的长叹一声道:“大家都别忙了,由它去吧。” 所幸流连坊原是独门独院的设计,周边除了绿树繁花并没有其他建筑物依傍,平时也没有安排下人在此看守居住,没了就没了吧,不过是个抒发雅兴的地方,人没事就好了。 大火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才渐渐现出颓势,薛岩得了讯息赶到现场的时候流连坊已化作一片灰烬,点点火星在风中忽明忽暗,透着苍凉和无奈。柏荣紧跟在柏王爷身后默默无言,脸上一片死灰。一众下人围拥着他们,脚下散落着木桶,水瓢,盆盆罐罐,似乎在诉说着回天无力的悲戚。 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大约两个时辰前她才和漾儿在这里停留过,如今这间画坊却成了一座废墟。脑子里徘徊着克铎的身影,她紧张的看向台阶下的花丛,那里被灯笼照的一片雪亮,放眼望去空无一物,心里立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克铎已经走了,要不又有一场风波。 “这火来的稀奇,流连坊夜间并不点灯烧腊,门口也没有悬挂灯笼,怎么好端端的竟会?” 柏王爷没好气的打断柏荣道:“嗨,事到如今还扯这些做什么,我一直都跟你们说钱财身外物,没有人员伤亡已属万幸。偏偏你姨妈不在家,明天知道了这事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想到这个才叫人头疼。” 她跟着点头,依照韦夫人的性子,别的可以不计较,那些画卷是她的心血,就这样付之一炬定然不得善罢甘休,看吧,有一场折腾了。 柏荣转了话锋,先是安慰父亲水火难防,姨妈应该能够理解的,然后提议让侍卫护送回去早作休息,这里自有他料理安排。毕竟劳累了一天,精神气力不及年轻人充沛,柏王爷没有坚持,嘱咐了柏荣和薛岩几句后准备先行回园。 众人开始陆陆续续的走进废墟收拾残局,突然一阵骚动,最先进场的几个人喊叫起来:“不好了,不好了,这里有人!” 人?什么人? 柏王爷听的一个震惊,急忙转身回来察看。 柏荣健步如飞,率先冲了过去,薛岩想也不想的跟上了他。只看了一眼,他便回头对她说道:“萦萦,你别过来,快快退后!” “不,我要看看!”话才出口她人已到近前,地上有一个焦黑的东西,像个烧残的木炭一样,稍一分辨却发现是个人体的形状,手脚弯曲,分明因痛苦而死命挣扎成这样的,看着惨不忍睹。她立刻一阵反胃,想吐又吐不出来,紧接着身子摇摇晃晃的软了下来。 柏荣接住她道:“萦萦!萦萦!” “胡闹,怎么不看好郡主,快,快送回去。”先是柏王爷的吼叫声,随后又传来漾儿的呼喊声。 她意识模糊,混乱一片,再后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噩梦一个接着一个,断断续续的让人不得安宁。 “她还是个小丫头,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糊涂!”一个责备的声音响起,隐隐约约的,还在梦里徘徊吗? “是,荣儿一时未来得及阻拦,全是荣儿的错!” “唉,不怪你,是我太着急了。”然后是一声叹息,虽然朦朦胧胧的,却能听是他的声音。 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他来了吗?在哪呢? 使劲的跟那个混乱的意识作斗争,婉转纠缠,终于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玫红色的罗帐,玫红色的锦被,玫红色的枕头……眼前的一切如此熟悉,原来她已经回到自己的卧房了。窗户敞开着,外面的光线充足的有些刺眼。卧房的门虚掩着,隐隐的看到有人影在晃动,是他们吗?刚才好像在她的梦里说话,这会儿也不知是真实的还是梦境? 陡然想起那个焦炭一样的身躯,心有余悸。原来人被火烧后是这样一副骇人的景象,太可怕了。喉咙干涩,感觉口渴难忍,她慢慢的下了床,头重脚轻,浑身都没有力气。 桌上的水壶空空如也。她喊了声漾儿,也许声音太小没有人回应她,只听的外面有人在说话。 “那个人是谁?”――是他的声音。 “刚刚验明正身,是克铎。”柏荣沉闷的回道。 “什么?确定没有弄错吗?” “不会有错。那具尸身虽然烧的面目难辨,但是在他身上却找到了一枚玄铁戒指,上面刻着猎鹰家族的标识,这个已经经过赫哲渔亲自确认过了,确实是克铎随身携带之物,他的哥哥西莫也有一枚相同的戒指。还有,目前西莫正在入京的途中,父王已经派人在城门口日夜守候了。” “嘭!”一掌击在了案几上,茶水立时飞溅。连锦年沉痛的说道:“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她听的分明,双腿打颤。是啊,怎么会是他,他不是昏倒在花丛里了吗,怎么又进了流连坊,并且被大火吞噬了呢?是醒转后发现卷轴被盗恼羞成怒火烧了画坊,一时失手祸及自身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呢? 乱,乱极了,就像那幅卷轴一样让人费解。她怎么也想不通克铎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水壶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这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连锦年第一个冲进来,看到她趴在桌面上两眼毫无神采,急切的呼唤道:“岩儿,岩儿。” 面对面的直视着他,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他柔声说道:“一定是饿了,漾儿,快把粥端来。” 她摇摇头说道:“我不想吃,我心里难过,什么都吃不下,别去忙了。” “傻丫头,总是莽莽撞撞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还在害怕吗?” “锦年!”她抓住他的手不停的哆嗦,仿佛克铎的尸体就躺在她面前,那恐怖的样子刺激着她的神经。是她的错吧,如果当时她没有偷袭他,也许他就不会死,她是杀人凶手吗? 他拥抱她安抚她,但是丝毫没能让她镇定下来,她的身子反而抖动的更加厉害了。 “有我在,你还害怕什么呢?别想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是个意外,谁也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不是的,全是我的错,我的错。”她断然否决道。 “怎么了?” “锦年,我好难过,是我害了他,是我!” “别说胡话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真的,如果不是我多管闲事他就不会死。” “郡主,您肯定是惊吓过度以致神思恍惚,郡王都说是个意外,您怎么偏偏要往自个儿身上揽呢。”漾儿的口气急急的,她是在逃避吗?因为害怕所以逃避? “意外?”她呆呆的看向漾儿说道:“你真的这么想吗?” 连锦年听出了弦外之音,正色说道:“岩儿,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没有什么,郡主肯定是吓糊涂了。”漾儿再次抢话,让连锦年更加肯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厉声说道:“漾儿,如果真有事情我先恕你无罪,但若有意隐瞒后果你知道的。” 柏荣也觉得情势不对,静等下文。 漾儿急的赶紧跪了下来,一五一十的说出了昨夜那段“奇遇”,末了很不甘心的说道:“奴婢当时只是把他打晕了,临走的时候我看到他确实是躺在花丛里的,后来不知怎的他的尸身居然出现在了残垣断壁里,这一点奴婢怎么也想不通。” 确实是个疑点,连锦年沉吟着。 她赞同道:“漾儿说的没错,当时我们听说着火了便火速赶到那里,房子已经烧没了,我特意看了下花丛的位置没有看到他人,我以为他已经走掉了,没想到他居然死了。” “也就是说妹妹走后不久他就醒来了,很快流连坊着了火,然后大家赶到现场的时候发现火势太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烧毁,却不知道他人就在房子里。我看他尸身呈现出的样子十分凄惨,死前一定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按理说会发出阵阵惨叫,可是当时我们都没有听到任何异响,真是奇怪。” “也许是人多嘈杂没有听到,也许你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倒在火里没有了知觉,如果是后者,按照时间上来推断那岩儿她们前脚才走他就出事了。他最后一次进入流连坊是个关键,凭他的身手怎么会……”最后那一句话戛然而止,生生的吞咽下去了。他看看柏荣,使了个眼色说道:“也许这就是命,命中早已注定一切,我们活着的人还是想开点为好。” 柏荣意会道:“是啊,想那么多已经于事无补,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做好善后工作,事关两国邦交,一旦处理不当如何向摩恩国交待,就是跟咱们皇上也不好说啊。” 连锦年点头道:“是这话,荣儿你真是有长进了。好好想个对策吧,等西莫将军到了先安抚好他,后面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然后转头对她说道:“岩儿,别再难过了,真的跟你没关系,谁能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要是换了我也会这么做的。” “真的吗?” “真的。”随即他的声音压低了许多说道:“别想了啊,若再责怪自己我就生气了。” 唉,这个傻丫头啊。 随后他站直了身子对柏荣和漾儿说道:“这件事情我们四个人知道就行了,以后跟谁都不能提,谁问都说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清楚了吗?都把话烂在肚子里!” 几个人一起点头。 这时司莽走进来说道:“爷,柏王爷让您和世子赶紧过去,说西莫将军已经入了城,要世子跟着一起去迎接。” “好,我们马上就来。”他俯身对她说道:“赶快吃点东西养养神,然后安安分分的等我回来,知道吗?” “好!我都听你的。” “嗯,一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凡事有我呢。” “好的,你去忙吧,我记下了。”展露给他一个明媚的笑容,她的心踏实下来。 ------------ 第95章 画卷 更新时间:2013-08-06 韦夫人听下人来报说流连坊失火很快便赶了回来,眼前的凄惨景象让她始料未及,心痛不已。这里是她修身养性的地方,同时收藏着她多年的画作,转瞬间付之一炬的心情可想而知。但是她隐忍着没有发作,只是急匆匆的收拾了几件衣裳去了娘家,当然同行的还有欢欢。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没了内忧只要处理外患就可以了。 克铎的尸体早已盛装入殓停放在偏厅极星堂里,一应丧葬用品也准备得妥妥当当的。他的哥哥西莫马不停蹄的进了柏王府,看过遗体后浑身颤抖,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克铎正当壮年,半生戎马,最后居然死于火患之中,且死相如此之惨,怎不让亲者痛生者哀。 赫哲渔灰头土脸的没了生气,克铎是随他出来办事的,最后却客死他乡,无论如何也没法回去跟自己的父王交代。另外克铎长他一辈,哥哥西莫是摩恩的功臣元老,他这个做主子的没有尽到责任啊。这边柏王爷也是左右为难,无法启齿,毕竟人死在了自己家里,只等着对方开口表态,有什么要求他尽可以答应。 沉寂了许久,西莫说按照摩恩人的习俗他要为弟弟守灵三天,让大家不要打扰。于是众人都退了出来,柏王爷派了不少侍卫把守,但凡里面传出任何吩咐都一应照办。 克铎亡故后柏王府是第一时间上报朝廷的,皇上震惊之余倒没有过多苛责,只说安抚好摩恩使者及相关家人即可,至于西南边境不宁两国洽谈的事情尚需等待。 尚需等待?皇上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晾了诸多日子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柏王爷察言观色小心试探,皇上依然没有明言,让他回去料理丧事再讲,其他的事情一概莫急。 连锦年和西莫是有些交情的,现在人家丧亲之痛正盛,皇上又再次表明了态度,那只有等等了。他的心里惦记着薛岩,嘱咐司莽在极星堂守着,一旦有变火速通报,自己急急的去了灵定园,心里想着这个丫头年纪轻心思重,别又想不开了。 果然没有料错――卧房里孤零零的点着根蜡烛,一抹昏黄,仿佛衬托着此刻主人的心境。薛岩托着腮,两眼呆滞,心里念叨着前厅的事,毫无睡意。听说韦夫人来了又去了,紧接着那个西莫又被迎进了王府,不知会如何发难,父王,世子哥哥还有锦年他们能应付的住吗?摩恩人会不会借此生事,柏王府会跟着沦落吗?早知如此昨晚就该听漾儿的一走了事,也不至于有今天这般结果了。唉,世上没有后悔药哦!胡思乱想一通,心里七上八下的无法踏实下来。 “怎么?还在费神哪?”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柔柔的透着关切。转脸一看,人都快到眼前了尚不自知。 她抿了嘴浅浅一个微笑道:“我怕你们会吃亏,毕竟是条人命。哎?怎么现在能得空过来,那个西莫没有纠缠你们吗?” “目前相安无事,他正守着克铎,三天后等他出了房门再看。”他坐下来握住她的肩膀说道:“别想了,你看你这气色,总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许多事情躲也躲不掉,干脆就镇镇定定的面对好了。” “嗯,我知道。”她已经想开很多了,但是只要牵涉到他,她就会自乱阵脚。其实他也是一样的,只是事情轮到自己头上才能觉得罢了。 他欣慰的笑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立刻又说道:“先前你跟我说的那幅画呢,拿来我看。” “噢……”那幅画应该是个线索,只是她暂且参详不透。这时她的心里有些犹疑,上面画的分明是他的样子,他知不知道? 看她迟缓的样子,他不解道:“有什么不妥吗?” “没……没什么……只怕你看了会大吃一惊。” “哦?那我更要看看了,什么了不起的画值得如此!”他饶有兴致的笑起来,笑容十分迷人,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深系其中。 她跑到屏风后,从最里面的书架上取了递给他道:“喏,你看吧,一定看仔细了。”言语里泛着酸味。 他不明所以,打开卷轴先是扫了一眼,没觉得有何异样,抬眼看到她正紧紧的盯着自己,便对她笑了笑继续研究,好一会依然没有发现端倪,纳闷道:“就这个吗?他的身上除了这个再无其他?你们确定搜仔细了?” “大致不差了,哪里会有遗漏。”她不甘心的追问道:“哎,你没觉得这幅画有些特别吗?” “特别?”他细眯着眼睛再次浏览了一遍说道:“很简单的一幅人物画,没有题词,也没有落款,你是说这个吗?” 看他说的煞有介事毫不做作,当真没发现这画上的人物很像他吗? 她着急了,指着图上那个男子的面庞说道:“我让你看仔细了,这边!” “嗯,是个男人啊,怎么了?” 废话,男人女人她还分不清吗? 她用力戳了戳有些泛黄的宣纸说道:“没了?” “嗯,没了,你看还有什么吗?” “再看看呢。” “再看看?”他歪着脑袋继续琢磨了会突然轻呼一声道:“啊,我看出来了,眉毛画的不太对称是不是?” 哎呀,什么跟什么嘛。 她气恼道:“第一,这是韦夫人亲手画的;第二,这是个成年男子。综合概括:她的心里只有你,这个男子不就是按照你的样子画的吗?说白了这人就是你!” “是吗?”他似是自言自语,又看了一通说道:“被你这么一说真好像是那么回事了,不过我本人要比这画上的男人更英武更不凡吧。” 哎呀呀,这个时候还不忘夸耀自己。她拧了他耳朵说道:“你说什么?我刚才没有听清。” “哎哟……我说岩儿说的很对,非常对,刚才是我眼拙,居然没有看出来。” 好吧,算他识相。她松开手没好气的说道:“这不过是其中的一幅,我进过内室,里面的墙上都挂满这样的画,全是你!哎,等你看到了你就知道了。不对,现在烧没了,你再也看不到了。” 他圈住她说道:“有没有跟我什么关系?怎么,你又觉得是我的不是了?” “没有,我只是这么说而已。”心里分明泛着酸水,嘴上却不承认。 他握住她手上的玉镯说道:“戴了这个就不应该胡思乱想,要不就该打了。” 是啊,他把他娘亲的遗物都给了她,她还吃得哪门子干醋?就算人家喜欢他到死他也管不着啊,难道要为个旁人跟他吵跟他闹吗,真傻,又犯老毛病了,才好几天哪,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 她抱歉似的捏捏他的鼻子道:“我知道了,再没有下次。” 他点点头,笑了。 言归正传,两人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这幅画上,费心猜度――克铎深更半夜潜入流连坊就是为了这幅画,实在是太奇怪了。他是个粗人,舞刀弄枪的没的话说,可是说到文墨却是一窍不通,他怎么会对这东西感兴趣呢?难道是一时兴起?这个……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莫非画中之人有什么蹊跷?或者根本就不是本相的问题! 他沉思良久说道:“岩儿,人有相似,你心里有我,又对韦映羽有些了解,总归有意无意的觉得画中之人是我。但克铎是个大男人,自然不会有这样的心思,也许这幅画里有我们不知道的玄机,并不是画像本身所传达出来的意思。” 人有相似?是这样吗?她的眉头皱紧了――若上面不是锦年,只是韦夫人寄情于景随意画的,那个克铎看中了哪点呢,是图画本身传达出来的某种意境还是含着他自己的臆想?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才好?” “克铎的死肯定有原因,西莫不会轻易放手的,我把这幅画给他看看也许能找到答案。” “不!”她阻拦道:“不行,若他一口咬定这画中男子是你,以为你们两个有什么隔阂才导致克铎丧命怎么办?” “傻丫头,西莫的为人我多少是了解的,他做事向来讲究有理有据,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他不会胡来的,别为我担心。” “他若问你这画怎么得来的又怎么说?”立刻想到了她们袭击克铎的事,一旦事发非同小可,自己受罚不要紧,恐怕要连累了柏王爷及全府上下。 “放心吧。”他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什么时候我在你眼里变得那么呆了,只要你不说谁也不会知道。关于这幅画的出处我自会有说辞的。” “锦年,我不是想要逃避责任,我是怕害了柏王府。” “没有责任何来逃避,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乖了,我会料理好的,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不要杞人忧天。你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瞎琢磨,什么都套到自己身上来,人家害了你你都能轻易原谅。唉,有的时候我也应该学学你,不要去计较那么多。” “不要学我,我好笨的,没有你们聪明,很多事情我绕不过弯来呢。” “这样才好啊,我喜欢!呆呆傻傻的你才好玩呢。”他逗她道。 “哼,你说什么呢。” 他大笑起来。 ------------ 第96章 忧思 更新时间:2013-08-07 正说笑着柏王爷派了人来寻他过去,说是联络好了赫哲渔再次商议克铎的后事。时间拖不起了,离柏荣定亲的日子还有五六日的光景,若不速速料理完毕,到时候红白事凑到一起就难堪了。即使柏王府没有话说,傅家也不会点头的。 唉,确实是件棘手的事情,连锦年让她快些休息,自己匆匆的去了。 世子哥哥本没有心思另娶淑女,却也料不到会冲撞上这样的事情吧。另外也挺对不住傅家小姐的,虽然她和这位小姐未曾谋面,女儿的心思却是一样的,不由得生出了许多怜惜之心,只盼着这个未来的嫂嫂能大度宽容,多给世子哥哥一些时间慢慢愈合伤口,也希望将来两人会有个好结果。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秋高气爽,天气晴好,可惜柏王府上空阴霾未散,每个人的脸上都堆着愁容。她懒懒的倚在梳妆台前,神情倦怠,昏昏欲睡。忽然听到了背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只道是漾儿打了洗脸水回来了,细声问道:“前厅有消息吗,他们还商议出对策了?” 没有回应。 她再次问了一声,背后依然悄无声息。唉,这丫头捣什么鬼呢。她有些急躁,赶忙回头,这一看不要紧,当场就差点魂飞魄散了。 卧房里站着一个健壮的男人,方方正正的脸,红黑色的皮肤,眼睛跟铜铃一样乌溜溜圆,不怒而威,此人不是别人恰是克铎! 他不是死了吗,尸身就安置在偏厅极星堂里,怎么大白天的会出现在这里?诈尸了? 她尖叫起来,想夺门而去可是腿不听使唤,浑身瘫软如泥,只能扶住梳妆台使劲喘息。 克铎十分礼貌的鞠了鞠躬,微微一笑道:“刚才在门口遇到了漾儿,她突然惊叫着跑开了,也许是在下冒昧吓到了她。克铎是个粗人,却也知礼,实属一时情急才未曾通传,请郡主不要见怪。”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这话怎么说的。 克铎轻声呼唤道:“郡主?郡主?您……您没事吧?” “额……”原来漾儿给吓跑了,突然看到一个死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也恨不得多长几条腿呢。 心慌意乱中还未找到措辞,克铎继续开口道:“郡主,在下此来不为别的,只希望您把东西物归原主。” “什么?你说什么?” “呵呵,郡主别跟在下玩笑了,您那晚拿走了在下身上那幅画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她慌忙应承道:“好……好……可是……你……你不是死了吗?”断断续续好不容易说出了这句,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是僵硬的。 “死?”他纳闷道:“郡主您说什么呢?大白天的是不是中邪了,在下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在下还等着喝您和我们小王子的喜酒呢,怎么就舍得死了呢!”说着他稳稳的上前一步,浑身上下重重的拍了拍,不痛不痒,完好无损。 咦?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具尸身不是克铎?那又会是谁呢?失火那天柏王府仔仔细细排查过一遍了并没有发现有人口走失,而且从那具尸身上找到的戒指不是已经经过赫哲渔指认过了吗,就是他的哥哥西莫也没有提出疑问,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她大着胆子伸出手去,颤颤的摸到了他的胳膊,他的肩膀,暖暖的,软软的,分明是个活人! 克铎笑道:“郡主,现在您相信了吧,快把东西还给在下吧,在您那只是废纸一张。” “好,你等着!”她放下心来,本来就对他心怀愧疚,现在看他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自然十分高兴,立刻小跑着去屏风后面的书架上取卷轴,这么一摸立马想起来了,昨天夜里不是拿给锦年看了吗,他说要带给西莫参详参详,哎呀刚才一惊一乍的居然忘记了此事。 克铎在屏风口焦急的等待着,见她出来急忙迎了上来。 她更加不安,抱歉的说道:“对不住了,那幅画我给锦……给我连叔叔带走了。克铎,你看能不能等等,回头我见了连叔叔就让他还你。对了,他们现在还在为你的事着慌呢,你见过你哥哥了吗,他也来了柏王府,大家都以为你死了,都在难过伤神呢。” “是吗?”他冷冷的。 “当然,西莫将军就在极星堂,我带你过去吧,他若见了你一定开心的不得了。” “不用了,他不会开心的,只怕是伤心都来不及呢。” “什么?”她疑惑的看着他,却见他的眼里闪烁着寒光,像一把利刃要刺透她的心脏。 他果断的变了脸,恶狠狠的说道:“快把东西还我!” “真不在我这里,回头我……啊!”话未成句她已经尖叫出声,因为他的脸突然变成了焦黑的颜色,脸上的皮肉开始一层层的剥落,两只眼睛处黑洞洞的看不到底,下巴那里只留下白白的牙齿再无其他。他的手他的脚居然像枯树枝一样扭曲着,并且一步步的向她挪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大喊道:“克铎,你怎么了?” “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你说怎么了,啊?火好烫啊,我受不了了,郡主,你可知道被烈火焚烧的滋味?来,你也来享受享受吧!”他猛的扑过来将她紧紧抱住,火热的感觉立刻蔓延上身,令人眩晕。 她极力抗争高声呼救,却没有人出现。锦年,漾儿,你们在哪?快来救救我啊!好烫,好烫,我要被烤干了,快来救我! “岩儿!岩儿!我来了,我在这里!”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她看不到他,只是更加清晰的感觉到了烈火灼烧的滋味。 “岩儿!岩儿!” 骨头快要散架了,血肉快要枯竭了,她跑不了了,克铎是来索命的,她害了他,她本该偿还的。 狂风大作,雨水突然被席卷进来,有如甘霖,她身上的温度骤然下降,而克铎却发出凄惨的叫声,然后疯狂的逃窜而去。 怎么回事? 她定睛一看,看到连锦年出现在自己面前,眼睛血红血红的,饱含着急躁和不安。她的身上全都湿透了,是那阵雨吗,哦不,黏乎乎的,全是自己的汗水。 “锦年,你来的正好,刚才克铎他……”她喜极而泣,小手搭在他肩膀上再也不肯放开。 “傻丫头,你真吓到我了。那只是个噩梦,都过去了。” 噩梦?怎么会?她抬眼看看,屋里点着灯,窗外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太阳,也没有光亮,哪里是什么大白天啊。真是做梦吗?好真的梦,好奇怪的梦。 “好可怕!锦年……你不知道刚才……刚才……” 他用滚烫的嘴唇堵住了她的话,吮吸良久说道:“别怕,有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这个地方太压抑了,自从你来到柏王府就没有几天开心过……” “不,遇到你我就很开心,跟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我都好开心。” “嗯,我知道。” “我现在不会还在梦里吧?”她不放心了,究竟什么是梦什么是醒?她开始分辨不清了。 “你说呢?”他再次迎上她的唇。 温暖湿润,丝丝入扣,是他的味道,她满意的笑了…… 一阵鸟语,幽香阵阵。她迷迷糊糊的想,早晨了,昨天晚上……哎?昨天晚上不是和他说着话吗,什么时候睡着的,哎呀,又糊涂了。 她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木床上,并不是灵定园的卧房。环顾四周,这是间很小的木屋,朴素简陋,屋顶上稀稀疏疏的透着光亮,从那里洒下了许多细碎的阳光。 这是哪,又在做梦吗?天,怎么了,好久都没有做梦了,现在却一个接着一个来。 光线闪动,木门那里出现一道暗影,谁?克铎吗? 一阵惶恐,她盯着那个影子全神戒备。 门小心的推开了,连锦年走了进来,手上捧着热腾腾的包子。 “锦年!”她喜上眉梢,张开双臂。 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一边,搂住她道:“醒啦?” “这是哪?我们怎么会在这,锦年,你也来到我的梦里了吗?” “小傻瓜!”他揪揪她的小鼻头道:“我们在郊外的小山林里,哪里是在做梦?” “郊外?” “嗯!你个小迷糊,我带你出来透透气,今天一早就出发了,可是你就跟怎么也睡不够似的不肯醒来,山路那么崎岖你都没睁眼一下,真是有些本事啊。我要是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呢。”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捶了他一拳,又觉察到了不妥,问道:“那父王和哥哥他们知道吗?” “当然,我和柏大哥说带你出来转转,他答应了。”他亲了她一口道:“快起来吃点东西吧,这是阿莽刚热好的。” “阿莽也来了?” “不光他来了,奴婢也来了呢,郡主!”一个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是个小丫头,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容,除了漾儿还能有谁。 呀,漾儿居然也被他带出来了,柏王爷还真给他面子。 “快给你家郡主梳洗梳洗,别搞的跟个小脏猫似的。”他又取笑她。 她拽住他的衣袖说道:“锦年,谢谢你。” “傻瓜!”他凑到她耳边低语道:“我们今天好好的玩上一天,权当这里是一片乐土,我们的乐土,好不好?” “嗯!” ------------ 第97章 遐想 更新时间:2013-08-08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空气里弥漫着阵阵浓郁的香味,沁人心脾。 两人手挽着手走在金黄色的小道上,每走一步脚底下的落叶都会发出沙沙的声音,听着十分悦耳,主要是心甜如蜜,这会儿听到什么都觉得妙如天籁。放眼望去,好一片开阔的树林,和煦的阳光投射下来,形成一道道璀璨的光线,暖暖的,柔柔的,让人心旷神怡,遐想无限。 身后紧跟着司莽和漾儿,偶尔会嘀咕两句,声音十分模糊。走着走着连锦年似觉得不妥,回头说道:“不用伺候了,去吧,不要走远了就是。” 司莽没明白过来,呆呆的。 漾儿对着两位主子抿嘴一笑,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率先跑开了。 连锦年无奈的瞪了他一眼道:“唉,愚蠢!”见他不语又“恐吓”道:“我说别再跟着了啊,快走快走!” “噢!噢!”司莽看看漾儿在远处招手这才有些回神,向着两人躬了躬身,然后迈开腿往那边去。 薛岩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立刻又捂住嘴背过身去。等他走远了,她哈哈笑道:“阿莽真傻,哪里有这么迂的人,你从哪里找来的?” “哟,你还笑他呢,有的时候你比她还呆还傻!”他有心挖苦她。 “才没有呢,我是当局者迷,都是因你害的。”她还在笑,声音传的很远。 他摆正了脸说道:“好啦好啦,漾儿还在呢,你给人家留点面子嘛。我跟你说他会生气的,而且老实人生起气来很可怕的哟。” “哼,谅他也不敢!” “哟,我们的岩儿越来越有谱了嘛。”话未说完就是一阵大笑,声音是她的好几倍。 “好啊,又欺负我,再说我就……” 两人一路打闹,小跑着到了河边。眼前是另一番景致,绿水悠悠泛着涟漪,河中央有不少鱼儿在追逐嬉戏,自由自在好不惬意。 她看着那生动的画面立刻想起了老家梅林县――竹篱小院,溪水环绕,夏天在河里摸鱼,冬天在山野赏梅,与世隔绝逍遥快活。想着想着脸上现出流连的神情。 这一幕自然落入了他的眼里,他细细端详着,心里猜到了几分,只手把她揽入怀中细语道:“这里的景色不错吧,不像我们住的那些园子全是人工雕琢的痕迹,单调乏味的很,没有一点生气。” “嗯,真是美极了。你以前常来吗?” “一有空就来,累了乏了的时候到这里走走看看,呼吸下新鲜空气,整个人便有了气力。” 她环住他的腰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混着他身上的味道,说不出的温馨感觉。因心里无比眷恋,她把头埋在他胸口不愿意离开。这个伟岸的男人让她有一种深深的安全感,仿佛只要有他在天塌下来都不可怕。 他抚着她的头发轻轻说道:“头一次有你陪着过来,感觉真是不一样的。” “我也是。”她回应他,心里想着如果能一辈子这样该多好,不要荣华富贵,只求朝夕相对,执手相看。每天伴着朝阳落日,用着清茶淡饭足矣。可是这样的话她不能说,说了只会破坏眼前的美景,只会扰了两个人的情思。 其实他的心里也在咀嚼着同样的话,一样的心思一样的心境,却只能压在心头,默默无言。 小河边开满了雏菊,大片大片的分外惹眼。女孩儿家总是爱花的,她的眼睛仿佛被星光点亮了,心里也雀跃起来,急不可耐的挣脱了他的怀抱。 他追过去,跟在她后面小心的呵护着,生怕她兴奋过了头无心留意脚下的磕磕绊绊。 “锦年,你知道这叫什么花吗?”她摇着手中的一朵向他炫耀。 他自然知道,故意装傻道:“无名的小野花呗。” “什么小野花啊,它有名字的。” “那它叫什么?” “它叫……”她眼睛眨动着,长长的睫毛像一道黑幕衬托着她粉嫩的皮肤特别好看。 他含笑问道:“什么嘛?” “它叫……它叫胡子大叔!哈哈!”说完她猛的站起身准备飞奔而去,谁料他早有防备,迅疾的伸出双手抓牢她道:“居然有这么奇怪的名字,岩儿,你果然是个行家。”说着有意用自己的下巴去蹭她的小脸。 她慌了神大喊道:“不要不要,我错了我错了,全是我信口胡说的。” 他的胡渣好扎人,她可是领教过的。 “迟了,我若不惩罚你我就跟你姓!”他赌咒发誓。 “啊?薛锦年!”她嘴巴动的比脑子快,脱口而出。 他作势惊讶道:“噢?还逞强,好吧,我再没有理由饶你了!” “啊!不要啊不要啊……” 阳光暖暖,波光粼粼,片片雏菊瞬间倒在他们身下,泛着丝丝清香。两人在这花朵铺就的温床上肆意玩闹,笑声飘荡,散播的好远好远,仿佛所有的烦恼都离他们远去,天地间也只有他们的欢乐存在。 “别闹了,锦年,我真的知道错了……错了呢。”她喘着粗气求饶,哪里经得住他上下齐手的在她身上遍处“偷袭”,这痒痒扰得她几经笑岔了气。 他也闹够了,终于心满意足的躺倒下来,看着天上飘动的白云猛烈的喘息着。天很蓝,云很白,身边的人儿正是自己心中所属,这样的心情如何不美。 “岩儿,以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儿?”她摘了一朵雏菊插在他耳朵里,偷偷笑着,又去摘一朵。 他按住她胡闹的手说道:“白云陵。” “白云陵?听着名字好美,是什么地方?” “南方的一个小城,那里安逸宁静,就像这儿一样美不胜收。” “你去过?” “小时候我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他陷入了沉思,过一会才说道:“只要不戍边每年都会去上几趟,我在江南遇到你的时候正好从那里回来。” “哦,值得你留恋的地方肯定是好的。”说着她有些泛酸,就怕不仅仅是那里的景色让他牵挂。 他点点她的额头说道:“小丫头,想什么呢,又不对劲了吧。” “没有……”她打掉他的手,声音里透着无力。 他立即端正她的小脸解释道:“那是我娘亲的故乡,她的坟茔也修在那里,她过世后是我亲自送她回去的,这个你也要吃醋吗?” 她嘟嘴道:“谁吃醋啦,我才没有呢。”心里安稳的同时又不解的问道:“你娘亲不是连王爷的妃子吗,我听柏王府的人说但凡王爷的妻妾去世后都是要统一葬在同一座陵墓里的,你娘亲怎么就……” “她不过是一个侍妾,而且我父王并不在意她。既然生前得不到眷顾,死了又何必遵从那些礼节呢。叶落归根也是我娘亲的心愿,我坚持送她回故里,我父王也没再勉强。”声音低沉,他又想起了那些过往吧。 才不要他伤心呢。她急忙说道:“锦年,以后我们就去白云陵住,守在她身边,她肯定很高兴的,是不是?”她坐起身来,用手去抚他的脸。 “嗯,当然,她跟你一样温和善良,与世无争。若看到你陪着我,一定很欣慰。”他平躺在白色的雏菊花瓣上,自顾自的笑了,阳光下他的笑容好是醉人。 她情不自禁的挨上去亲吻那两片薄薄的嘴唇,自然而然,再没有一点羞涩忸怩,就像他对她一样。 他欢欢喜喜的圈住她的脖子,把她禁锢在自己胸口。 景色太美,柔情正浓,全然忘记了风吹草动,只道你侬我侬,失了警惕。 “哼!”一声冷笑,一双银白色的精致绣鞋早将脚下的朵朵菊花踩烂碾碎。见无物发泄,那双绣鞋的主人朝着他们的身影怒目而视,脸上是恶狠狠的表情。 可惜他们没有察觉,依然轻声昵语着。 “啪!”鞋子飞了过去,不偏不倚的落在他们俩的身旁。 两人同时回头,看到一张惨白无比的脸,不仅如此,杏眼圆睁,怒气冲冲,窈窕的身姿还在风中轻微的颤动,双手紧握咯咯作响。 连锦年稍一愣神,很快他的脸上就浮起了笑容。 薛岩却无法如此镇定,只觉得天旋地转神情恍惚,心里一个劲的发问:她怎么也在此处?怎么办怎么办? 终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轻声启口道:“姨妈……” 这个气咻咻的女人正是韦夫人韦映羽。 “哼,姨妈?我可承受不起!”韦夫人一口回绝了她,语气可想而知,只怕杀她的心都有了吧。 “映羽,你不该这样说话。”他皱了眉头,压抑着自己的脾气。 “不该?现在还有什么该与不该吗?我的侄女和她的叔叔搞一块去了,我这个做姨妈的还有什么该不该的?难道什么体统道理都是为了束缚我而生的,你们却可以不管不顾?”她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话的,同时目光冷冷的扫向薛岩,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他冷笑一声道:“好,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哼,我当然要走,现在看到你们我就觉得特别恶心。等着吧,你们不会有好日子的,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她转过身,突然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锦年,你有种,我不会放过你的,咱们走着瞧!” 她一瘸一拐的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那里根深叶茂,看不到有人接应。奇怪,她是怎么来的,如何知道他们会在此地?而且昨天不是回娘家了吗,怎么会这般巧合?看这阵势是专程而来,绝不会是偶遇。 “锦年,我们该怎么办?她一定会去告诉柏王爷的,也许赫哲渔马上就会知道。” “你怕他们知道吗?”他看向她,冷冷的,整个人都开始陌生起来。 “你什么意思?”他是在怀疑她的决心吗? “我只问你怕不怕?” “不怕!”她断然否定道:“我只怕你会受到牵连。” “不怕就好,我不在乎!只要你不怕,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懂吗?” “嗯!”她抓住那只银白色的鞋子狠狠的扔到河里头说道:“这样也好,以后我再不用像做贼一样的遮遮掩掩了,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我才不怕呢,不怕!” ------------ 第98章 逆向 更新时间:2013-08-09 他紧握住她的手,脸上是赞许的笑。然后他朝四下里观望,食指弯曲放在嘴边吹出一段尖厉的哨声。 很快,司莽的身影飞奔而至。 “爷!” 他招手呼唤并在司莽耳边如此这般,司莽频频点头,迅速循着韦夫人刚才的方向去了。 她揪揪他道:“你让他一个人去会不会很危险,韦夫人不可能独自来的,万一……”想到上次在城南郊外司莽被俘的情景她仍心有余悸。 “谁说他是一个人,你看!”他指向那边的丛林,果然看到人影闪动,七八个黑衣男子眨眼间汇聚到一起,然后朝着司莽的身影追赶而去。 既然四周安插了人手,怎么还给韦夫人闯进来了? 她心里有疑问,正要开口问他,却听他自言自语道:“这处山林只有一面环水,水流湍急难以驾船,所以我只让他们守了三条旱路。而她偏偏从水路过来,正是我们疏于防范的那条。” “可她怎么能寻到这里的,是问了父王吗?还是世子哥哥?” “现在还不清楚,我们等等看,来!”他扶着她往前走,沿途欣赏风景。不过她已然没了兴致,不断的左顾右盼。 他按住她肩膀道:“有我在还需要担心吗?” 是啊,他会料理好一切的,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过,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被韦夫人撞见。 她微微笑着,靠在他身上安分下来。 走了一小段,看到前面有棵冬青树,枝繁叶茂,碧绿青翠。树下摆着一排石凳正好可以歇脚,两人缓缓坐下继续闲谈。没过多久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是司莽,身后再没有其他人跟着。 她着急的问道:“你是去追韦夫人的吗?人呢?” 连锦年笑起来,拉拉她的小手让她不要急躁,这才转向司莽说道:“怎么样了?” “属下跟上去的时候岸上已无人影,只见几丈开外处有一只木船,倒没有看到韦夫人的踪迹,但是站在船头指挥的那个汉子我看的十分眼熟。” “谁?” “这……”司莽有些犹豫,抬头瞄了他一眼后又立刻垂下了双眸。 “说!” “那人是麻三!” “你确定没有看错?” “属下绝不会走眼!” “好。”他的声音变的无力,沉默了片刻说道:“先下去吧。” “是!”司莽转身欲走,突然又折回来说道:“属下要不要再调派些人手去守住那条水路?” “不用了,他们不会来了,去吧。” 他们?他口中所说的他们是谁? “锦年,我记得那个麻三是如夫人的手下,他怎么会跟韦夫人在一起,难道韦夫人和如夫人有交情?还有那天晚上你回了连王府,到底怎么说了,连王妃有跟你提欢欢的事情吗?” 连锦年望着幽深的湖面长叹了一声,原本是出来放松心情的,半途却遇到了“故人”,又纠缠在这些是是非非里,令人好不懊丧。 她小心的碰了碰他说道:“是不是我多事不该问?” “没有,扫了你的兴我心里过意不去。” “我们之间还要说这样的话吗?”她觉得他变生分了,没把她当自己人看待。 他怜爱的抱她在怀道:“岩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直想让你开开心心的。”他用鼻子柔柔的蹭她的脸,分外心疼。 “如果你开心我才会开心,如果你把什么都放在心里委屈自己,你觉得我真的能开心吗?” “嗯……说的是。岩儿,你长大了。” “我本来就不是小孩子,是你不给我机会,是你一直小看我。” “没有,我想一边宠着你一边看你长大,可是我又怕你长大了我却老了。” “为什么总要把自己说老了,你何曾老过,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我还想跟你同岁呢,免得你总把我当小孩子看。可是你知道的,年龄的问题我改变不了,我只有改变我自己。你看我现在的脾气是不是好了很多,虽然还会着急,可是我会考虑事情了,是不是?我愿意这样为你,你感觉到了吗?” “当然!”他点头。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他仔细想了想后正色说道:“我跟我父王和娘亲说那个孩子不是我的,不管他们信不信。另外,我连锦年这辈子只有一个妻子,在我和温婉结束夫妻关系之前我绝不再娶任何女人,哪怕断了子嗣!” “锦年,你!”她失声惊叫,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言辞?跟温婉结束夫妻关系?是因为她的缘故吗? “我不爱她!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思。”他的目光里透着无边的热切,流露着对她的渴望,她怎么会读不懂?。 刚才他说什么?爱?这是他第一次说到爱吧。可是她是个女人,她的心里起了另一个念头,一个对立的念头。 “你已经娶了她,你该对她负责的!” “是,我娶了她,这是我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我一定要为这个错误蹉跎一生吗,岩儿,我就不能追求属于我的幸福吗?” “你若让她离开,她就会成为一个弃妇,地位再高也抵不过世俗的非议,以后她怎么办?” “这……” “当初你就不该娶她,原本她还有其他选择。可是现在你说要放手,试问她还有退路吗,她还能再重新选择一次吗?这跟杀了她又有什么分别?” “我……”他嗫嚅着,茫然无措,第一次现出无助的样子。 “好好待她吧,这些年她也不容易。”她哽咽着,同为女人,怎不希望身边的那个人一心一意的疼爱自己。她现在算是鸠占鹊巢吧,已经夺走了他的心,怎么还能得陇望蜀取代了显郡王妃的地位。 他却发狠道:“不,我不能再跟她一起生活了。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早该结束了!” 其实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她不敢奢求,叹息一声道:“别说了,我说过的你能这样待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不,我不是空口说说的,我要堂堂正正的娶你为妻!”他执着的许诺,却没有留意到她微妙的心思转变。 她“腾”的推开他,还是忍了忍,深吸了口气说道:“锦年,别让我瞧不起你!” “岩儿!你说什么,你怎么了?”他的眼里满是疑惑,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她本应高兴才是啊。 她激动的说道:“你若不爱她当初就不应该给她希望,你们不是有过一个孩子吗,即使已不在人世也曾有过温馨有过共同的回忆。现在你说一句不爱了就要一脚踢开,那你跟他……他……跟那个人有什么区别?在乎的时候很在乎,没感觉的时候立刻就要抛开一切?不要让我对你失望,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你!”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为什么他要说那些不负责任的话,本来还好好的,可是现在全都变了。他不应该是那样的男人,谁都可以他却不能!为什么要在她心里变了模样,太残忍了! 她悲哀的转过身去,再不看他。 他拽住她道:“岩儿,你不能这样粗暴的批判我,说得我一无是处一文不值。一定要给我宣判死刑吗,你不该这样对我!” “那你想我怎么样,她的今天也许就是我的明天!” 他听的呆了,发狂道:“我不许你这样说,你跟她不一样,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新人笑旧人哭,有什么不一样,别找理由了,再继续说下去我只会更加难过。”她用力甩掉他的手,一抹眼泪冲向了小树林。 “岩儿!岩儿!”他在背后大喊,声嘶力竭。可是她跑的更加快了,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还是追上了她,从背后抱住她道:“你又发脾气了,为什么不能听我好好说?” “放开我!” “岩儿!” “松手,我不想听!” “不,我不会放你走的!”说好的心平气和不要动怒呢?他怎么舍得轻易放她离去? 她回转身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声音清脆的把她自己都惊呆了。 沉默,可怕的沉默。最终他苦笑着松开了手,满腹辛酸。 她的心软弱下来,冷不防受她这一下一定很疼,可是带着难以名状的委屈和气愤,她还是哭着跑开了。 为什么?她自己都没有明白过来突然为了什么? 迎面撞到一个人险些让她摔倒,等稳住了身子才发现挡路的正是司莽。 “走开!”她大声吼叫。现在她谁都不想见。 “他太宠你了!”司莽阴沉着脸,眼里是凌厉的光芒。说话的同时那冷峻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我让你走开!” “收起你的郡主脾气!你看看他都成什么样子了,为了你他奔波西南请旨一战,为了你他不惜跟自己的父母闹僵,你还想他怎么样,你要他死吗?”司莽霸道的擒住她的肩膀厉声说道:“你很麻烦知不知道,除了哭就是发脾气,有用吗?你想过他心里的苦吗,你了解这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如果你心里有他,你就应该放下你那点自尊,试着去理解他,安慰他,包容他,而不是只顾自己的情绪,你的那点小委屈算得了什么?” “你……你……” 司莽怎么也变了,居然这么跟她说话,就跟发了狂一样,以前的他都是憨憨傻傻的,见了她毕恭毕敬不敢违逆,为什么现如今他会这般生气? “快回去!”司莽狠狠的推搡她,并指着连锦年所在的方向说道:“他就在那里,别怪我不提醒你,你的机会不多了。当然,你若想就此放手我也绝不拦你!”说着他自动让开一条道让她选择。 机会不多了?什么意思?威胁她吗?还是有她不知道的变故? ------------ 第99章 实情 更新时间:2013-08-12 突然涌起莫名的恐慌,惊疑的审视司莽,发现他的脸上一片肃穆,不像是玩笑之语。再也容不得细想,她发疯似的往回奔去。 四野无人,唯有满地的雏菊在秋风里张扬。人呢?他去了哪?她的心一个劲的往下沉,仿佛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湖水失了方向,脚下的步子更显踉跄。 终于,在河畔的山石边出现了他的背影,一袭白袍,负手而立,挺拔而又凄凉。她百感交集,很快来到了他的身后,几步之遥。 “阿莽,这一次我又做错了吗?”无奈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他没有回头看一眼,误认为那沉重的脚步来自于他的随从司莽。 她压抑着喘息之声,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继续说道:“她在怨我,怨我薄情寡义背弃旧欢,我该告诉她真相吗?一个承诺,耗尽了我十余年的心力,难道这还不够吗?我真的累了,阿莽,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 真相?他还有事瞒着她吗? “我真傻,又跟你说这些,你比我还不懂,怎么能回答我?唉!”深深的叹息中蕴含着满腹的愁怨。他突然伸出一掌击打在一人多高的石头上,立时便见碎石飞溅,散落了一地,俨然是他当前的心境。 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那份歉疚,冲上去抱住了他的腰身,把脸紧紧的贴在了他背上。 他受了一惊,想要转身却被她抱的牢牢的一时看不到是谁,低头发现腰上的那双纤纤细手立刻明白过来,按住她的双手说道:“岩儿,你?” “不要说,让我就这样抱住你,我怕有些话一出口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她凄婉的说道。她确实害怕了,怕他说出决绝的话来,这一刻她害怕一切可能的离别。 他掰开她的手,然后轻轻一拽,她玲珑的身躯立刻倒在他胸前。 “看着我!”他命令道。 她不敢,她胆怯的躲避着他,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当场被抓现了形迹一般。 他低了头寻找她的目光,灼热的呼吸扑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让她避无可避。她索性耍赖似的一头扎到他怀里,再也不肯露面。 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味道,热烈的心跳,一切还是那样真切。刚才他们又吵架了,为什么要吵,就为几句话而互生隔阂,他在乎她想要娶她,有错吗? 她的小手在他背上细细的摩挲着,十分珍惜这一刻的温馨。他肯定感觉到了,加大力度抱紧她,因为太过用力,她忍不住呻吟一声。 “岩儿,你能回来真好,我以为你要好久才会理我或者再不愿理我了。” “不,不要说这些。” “什么?”他疑惑的问道。 “原谅我,锦年,我又任性了。” “岩儿……” “说你原谅我好吗,要不我心里不会安宁的。”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跟你说清楚。” “说你原谅我,锦年!”她央求着,鼻子翕动眼看就要哭出声来,因为着急小脸已经涨的通红。 唉,连求人谅解的时候还带着任性。 他的脸上有了笑意,点头道:“好,我原谅你了。别急,你看你又急的跟什么似的。”说着伸手去抚摸她的脸。 她抓住了那只手内疚的说道:“刚才我打到你了,很疼吧。是我太性急了,才说改好了却立马食言了。你打我一下吧,要不我心里过意不去。” “傻丫头,我哪里舍得。” “我认真的呢。” “我也是认真的,你知道我舍不得,我宠你还来不及呢。” 四目相对,深情款款。 看到他传递出的依旧是那份不变的情意,她的眼睛又感觉到了湿润。他总是这样包容她,呵护她,而她对他呢,又做到了什么?她踮起脚尖,亲吻着她刚才掌掴的地方说道:“原谅我的冲动,我不是有意的,真的。” “不要紧,我知道你的脾气。” “锦年……”她小声的哭起来。 “傻丫头,又哭了。” “别对我这么好,我会被你宠坏了。我越想越难过,我不值得你这样,我……我……”她用小手捶他的胸口。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别说傻话了,让别人看了笑话。还有不准哭鼻子,知道我疼你就该听我的话,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哭,啊。” 陡然想起司莽的那些话,她更加伤心的说道:“我是一个麻烦的女人,只会哭只会发脾气。” “别瞎说!” “阿莽也是这么说的,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我……我……我什么时候能改好啊。”无意中她把司莽“出卖”了。 他皱起眉头道:“这家伙怎么如此无礼,一会我帮你好好教训他,真是没个尊卑了,我……”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准你对他不好!”她喊起来。 “我在为你出气……” “我不准!” “好好好,那你也别再哭了好不好?” 一阵胡搅蛮缠,她终于把他给完完全全的融化了,因为她知道他心里有她,这算她的杀手锏吗?他想停妻再娶,这也不该是他的罪过,只是对于他现在的妻子来说太过残忍了。可是他刚才明明说有真相的,到底是什么? 她故意说道:“你还有许多事瞒着我,我对你却没有任何秘密了。” “哪有?” “有!” “没有吧。” “有!” “你从哪听来的?” “你就说有没有?” “额……”他终于扛不住了,低声说道:“哪里有你说的许多事啊,只是一点点。” “一点点也不行,你说不瞒我的。” “我不想让你担心。” “那现在呢?我有不担心吗?” “额……好吧。”他只得投降。被人抓住把柄可真不好受,尤其被这个小丫头紧盯着不放更是种折磨。他心里盘算着应该告诉她的,他对她本不设防。只是面上却装作恼怒的样子说道:“肯定又是阿莽告诉你的,要不依你的脾气你才不会这么快跑回来呢。” “你又知道了,我偏不说!”她撅起小嘴。 “唉!”他无奈的叹道:“你是我的克星知道吗,但凡我的手段到你面前全都施展不开了,只是你的手下败将。” 她听的感动,幽幽的说道:“为了我,你决意要去西南作战吗?真的要跟摩恩人反目了吗?” “我要娶你!有了战功才能有说话权,才有可能解除我现在的束缚。岩儿,我要娶你!” “可是你说摩恩人是无辜的。” “我们是臣子,改变不了任何格局,只有去顺应它。” “可是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你会过意不去,我不希望你得胜归来的时候心里背负着许多歉疚。” “我……” “你看,你还是不忍心是吧,你只想为正义而战,为了我你却要违背自己的良心道德,即使真有那么一天,你也不会开心的,你若不开心我又怎能开心?” “那……那你想我怎么做?” 两人陷入了沉默,每次说到这个话题就感觉特别的沉重。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抓住她胳膊郑重其事的说道:“岩儿,那个孩子不是我的!” 孩子?怎么又提到了孩子,她相信欢欢跟他没有关系,怎么又旧事重提了。她安慰道:“上次我们就谈过了,不记得了吗?欢欢的身世肯定是韦夫人有心设计你。”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他的额头青筋凸起,好像在极力压制自己,最后艰难的说道:“这件事情我本想等我娶你的那天再告诉你的,可是经过刚才那一通闹腾,我害怕你以后还会一次次的误会我,所以我现在就告诉你,但是你一定要保密好吗?从此以后我对你再没有秘密可言了。” 保密?到底是什么大事? 看到他脸上现出的凝重表情,她的呼吸跟着急促起来。 “承儿不是我的孩子!不,我说错了,他是我的孩子,可是并非是我亲生,他是我大哥的遗腹子,我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可是最终他还是跟着我大哥去了。” 承儿?遗腹子?难道这个承儿就是他和温婉的那个早殇的孩子吗? 果然,他解释道:“你说的不错,那个孩子是我和她共同的记忆,其实那是我大哥的孩子,我跟温婉成婚的时候她已经有孕在身。我一定要娶她,岩儿,要不她和那个孩子都将不保,要不我大哥死不瞑目,你明白吗?” 恍然大悟,原来当年他悔婚另有目的,他要完成哥哥的遗愿,他要保全温婉的名节,他要守护连家的血脉。 “锦年,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她很痛心,他早该说的,如果早说出来他们两个之间会少了许多误会。 “是不是很傻?我知道我跟温王府的联姻有很多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攀龙附凤也罢,说我抢夺大哥的女人也罢,我都不在乎,可是我受不了你一次次的猜疑我。还有,我跟她没有男女之情,更没有夫妻之实,除了叔嫂之情我再无其他,你相信吗?” “我相信!锦年,我不知道你过得这样苦,你真应该早些告诉我的。” “现在你知道了,会不会笑话我?” “怎么会,我爱你还来不及!”她脱口而出,立刻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赶紧把头埋到他怀里。 “你说什么?”他惊喜的问道。 她开始装聋作哑。 “我想再听你说一次,岩儿。” “不要!” “岩儿……”他恳求道。 她红着脸轻声说道:“锦年,我爱你还来不及,你知道的……” 他强行端起她的下巴,深深一吻道:“是的,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是我想太多了。岩儿,我爱你,好爱好爱!” ------------ 第100章 骑马 更新时间:2013-08-14 秋光旖旎,水波荡漾,正午的阳光暖暖的洒在无边的草地上,慵懒随意。两人相拥着窃窃私语,缠绵无限,好像永远都看不够说不够似的。 清脆的笑声突然从草堆里响起,紧接着一个粉红的小脸蛋冒了出来,是漾儿,不知何时躲在这里的,只见她调皮的说道:“两位主子真是铁打的,竟不知道饿吗?我们都出来许久了呢。”说完看着他俩又是一阵坏笑。 薛岩含羞瞪了她一眼道:“去去去,就你话多。” 连锦年哈哈笑道:“怎么,有阿莽陪着你你还能觉得饿吗?” “哼,早知道不叫你们了。”漾儿故意撇撇嘴跑开了,实则在前面引路。 本来不觉着什么,经这丫头一提醒立刻感觉到了几分饥饿。两人相视一笑,手挽着手跟在后面。 回到木屋,发现两个小菜已经摆到了桌上,一荤一素,正冒着热腾腾的雾气呢。咦,这是从哪里来的?屋子里并没有生火的地方呀。正在疑惑,司莽掀开帘子从边角处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两副碗筷。她这才恍然大悟,屋子后面紧连着一个厨房,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呢。 她好奇心起,跑到里面一看,小小的一个土灶上面铺着简单的炊具,挺有模有样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烧些家常饭菜完全不在话下。 连锦年尾随进来道:“这里简陋的很,不过是在打猎的时候应个急,走,我们出去吃饭吧。” 司莽跟着说道:“是啊,地方太小行动不便,属下再做两道菜就好了,郡主您跟爷先用着。” 这个憨厚的汉子又恢复了他往日的恭敬,看到他们两个和好如初他一定很高兴吧。她对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心存感激,然后转向连锦年说道:“这些家什让我觉得好熟悉,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连锦年轻声叹道:“又开始想家了吧。” “嗯。”她低了头,不想让他担心,随即又摇摇头道:“只是随口说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对了,我上次说要做饭给你吃的,怎么不早些带我来这里,我可是个很好的帮手哦。” “有阿莽操持就行了,我不想你累着。” “不累,再不让我动动手脚,我以后真的什么都不会了。” “傻瓜,还怕没有机会吗?走,这里地方太小,我都要挪不开身了。”说着他转动她的身体,直接推着她往外面走。 的确,厨房空间不大,她本不觉得什么,但这两个大男人往里面一站立刻显出它的狭小来。她恋恋不舍的回望了一眼,心里期待着下次能亲手能给他做一顿可口的饭菜,甚至贪求更多――给他洗衣服,打扫他的卧房,为他整理书籍,以及其他许多许多她想为他做的。会有那么一天吗?心里又爬满了惆怅,面上却要装作开怀的样子以免他烦心。 两人洗完手坐了下来,司莽继续忙活,漾儿站在他们的边上伺候。她看着别扭,发问道:“怎么就让他一个人忙,漾儿,你也不知道帮他一把。” 漾儿无奈的说道:“郡主,奴婢很想帮忙的,是司莽不让,可不能赖奴婢偷懒。” 这时司莽手捧两个菜出来了,憨笑道:“属下一个人忙的过来,这不已经好了吗,她在里面反而碍手碍脚的。” “哼!”漾儿迎上去接盘子,脚尖狠狠的碾在他的靴子上,以示抗议。 司莽没料到她有此一招,不由得叫出了声。 “怎么了?”连锦年望向他。 “没……没什么……”司莽掩饰着,抬眼看看漾儿,却见她得意的扯起一弯笑容,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连锦年猜出了几分,忍住笑指向空位说道:“你们两个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两人均推辞不从,连锦年故意把脸一沉说道:“怎么,还要我请吗?” 薛岩在底下拽拽他,然后招招手让他们各就各位别再客套了,又没什么外人,何必讲究那些虚礼俗套。 既然主子执意如此,他们两个坚持不下这才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到底是年轻人,平日又混得厮熟,不多会就放开了胸怀谈笑不断,哪里还有主仆之分。 下午休息片刻之后,司莽从外头牵了一匹白马过来把缰绳交给她。她诧异着看向连锦年,不知何意。他咧嘴笑道:“这片草地学习骑马再好不过了,今天我要教你骑马。” “啊!我……我害怕!”她藏在他背后小声说道。从小生长在南方小镇,哪里有机会接触这个,看到面前这匹白马健壮的模样她便觉得高不可攀,无法想象自己坐在它身上是什么情形,要是不小心给摔下来那不要人命啊。 看她脸色发白,他开解道:“小傻瓜,有我在呢,别害怕,我还能摔了你不成?” 话是不错,心里还是恐慌阵阵,正要拒绝,他却不由分说的抱起她的身子命令道:“伸腿,跨上去!” “锦年!不行的!”她喊道。 “快!听话!”他突然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容她有时间分辩。 漾儿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司莽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当着这两人的面她如何能够服软,只得咬咬牙按他的要求行事,心里是委屈的。 他无视她的不满,轻身一跃跳上了马背,然后从背后搂住她说道:“身体微微前倾,两腿夹住马肚子,别怕,有我呢!”话音才落就是一记马鞭,那白马立刻长啸一声并且飞快的冲了出去。 她这里还没有做好准备呢,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向后一仰,嘴里急喊道:“啊!锦年!锦年!” 随即感受到的是他坚实的拥抱。 他低声在她耳畔说道:“别担心,我一直在呢,傻丫头。” 惊魂未定,她死死的抓牢他放在她腰上的手,哪里敢松懈丝毫。他鼓励道:“岩儿,胆子放大一些,你可以的,很快你就会喜欢上这种奔驰的感觉,就像放飞了自己一样,所有烦恼都会消失不见。” 他的声音像一种蛊在不断诱惑她,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耳边风声徐徐,眼前秋意盎然,身畔是他的相依相偎,这样的耳鬓厮磨别有一番滋味。如他所说不多会果然适应了许多,而且他就在身边时时护着自己,她的胆子也开始放开了,居然主动讨教道:“锦年,我的手放在哪里才好,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你抓住这缰绳,不要太紧,也不要太松,让它保持为一条直线,只有要停下的时候才能勒住它。” “好,我试试!”她摸到了缰绳,细想着步骤,手上却没有同步,毕竟心里没底,缰绳被她拽的紧紧的,直接刺激了飞奔中的白马,它嘶叫着骤然停止,事发突然她的身子又猛的往后仰去。 他早有准备,用自己的胸口抵住她的背部并且极力往前倾,让她紧贴到了马背上,同时他的双手拉住了缰绳,稳稳的。 马儿在他手上瞬间就安静下来。 “哎呀!刚才好险啊!”她感慨道:“我太笨了,差点就闯了祸。” “第一次嘛总有些波折,小时候我还摔下来过呢,岩儿,你比我强多了。”他在她耳际亲吻了一下,然后头靠着头,看着前面的重重山峦呼哧呼哧的喘气。 她转眼看他,发现他的眼神有些飘忽,柔柔的说道:“小时候一定是你大哥带着你学骑马的,就像现在你带我一样,是不是?” “是的,那会我十一岁。” “啊?那个时候你能踩到马镫吗?”她惊讶道。 “当然。”他不屑的挑了挑眉说道:“不像你是个小矮子,你十一岁的时候估计还没有凳子高吧。” “哼,又说我!我才没那么矮呢。”她撅起嘴。 他继续耍她道:“不要紧,无论你什么样我都很喜欢。” “我没那么矮!”她再次抗议。 “哈哈,小气鬼。” “我就是小气!” “你再说!” “我就是小气,我就是小气!”她持续抗议。他的手便故技重施去挠她的痒痒处,银铃般的笑声随即洋溢在这片草地上,彰显着属于他们的快乐。 “锦年!”一声呼唤在背后响起,是个中年人的声音,威严,沉重。 两人收敛了笑容,调转马头回身望去,只见那人坐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脸拉的很长很长。 “父王!”她大惊失色,口里小声的唤他。刚才他们两人甜蜜的拥抱,亲吻,现在连锦年的手还紧紧的圈着她的腰肢。他一定全看到了。 柏王爷扫了她一眼,微微点头道:“萦萦,你娘亲身体不太好,刚才一直惦念着你让我来接你回去,别贪玩了,快些去见她吧。”说罢手执马鞭指向不远处,那里停着一辆马车,由柏王府的人守着。连锦年的几个侍卫也站在边上,面有难色,想来为刚才无法通报主子而难堪。 她低低的应了一声,侧脸看向连锦年,目光里搜寻着他的意见。 他的手稍稍在她腰上使了把力,然后转向柏王爷说道:“大哥,既然嫂子身体不适,小弟跟着你一起回去便是了,今天也玩得差不多了。” “不用,我还有些事要跟你商量商量,先让他们送萦萦回去吧。” 话已至此,连锦年心里有数没再勉强,直接纵身下马,再将她抱下来说道:“回去好好陪你娘亲,要听话,啊。” “嗯,我知道了,那你……”瞄了一眼柏王爷,许多话想说却不方便说。 “记得以后骑马的时候缰绳要控制好,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否则会乱了自己的阵脚,知不知道?” “噢!”她似懂非懂,没有完全意会他话里的意思。 “去吧!”他暗暗的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担心。 柏王爷开始催促,她万分不舍的走向那辆马车,好似走向一个未知的命运,心里不断盘算着他和她的处境。 柏王府的随从仔细扶她上车坐稳,然后默默的出发了。她从车窗口盯着他看,看到他也在望着自己的这个方向。然而柏王爷很快走上前去挡住了他的视线,不知在跟他说些什么,接下来便看到两人牵着马匹缓缓的移动,唯有背影,直至模糊。 ------------ 第101章 遇困 更新时间:2013-08-24 走至半程,她才想起漾儿没有随行,急忙呼喊叫停。赶车的随从不慌不忙的回禀说柏王爷稍后自会带着回转,让她不要着急。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没再坚持,心里记挂着连锦年,就怕柏王爷会为难他。看刚才柏王爷的脸色不爽,但愿不要因了这桩事情影响到他们兄弟间的情谊,要不她就是大大的罪人了。 不知不觉马车停靠了下来,等她下地的时候才发觉眼前的陌生。 好清幽的一个园子,花草楼台以及脚下的小路完完全全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不由得迷茫阵阵。这是哪儿?偌大的柏王府有数不尽的宅院,难道这儿是自己迄今为止尚未踏足的一处居所吗? 正在愣神的功夫,两个老嬷嬷就像从地里冒出来的一般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脸上带着狠劲,还没等她看清便二话没说的架住她往园子深处走去。她急的大声喊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怎能对我如此无礼?” 两个婆子没有回答她,只能听到她们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她扭头朝车边的随从呼救,谁料那人边摇头边叹气,表示爱莫能助。疑虑泛上心头,这人肯定是知情的,可是却由着两个婆子胡为,是柏王爷的意思吗?另外,现在她究竟身在何地?这里还是柏王府吗? 呼救声继续,可惜四周静悄悄的根本无人回应。其中有个嬷嬷冷笑一声道:“还是留着些力气吧,我的好郡主。” 口称郡主就是知道她的身份,可是居然还这样对她,那显然是有意为之。真的是柏王爷默许的吗,要不那个随从为何不出言阻拦?她不敢想象一向慈祥的义父会突然对她变了脸色,就因为她跟锦年的关系吗? 她半是抗争半是试探的喝道:“放开我,我要见父王,你们太放肆了,他一定不会容许你们这样待我!” 两婆子互相对望了一眼,冷笑着摇头,似乎在嘲笑她的这种行径,脚下的步子却没有丝毫松懈,手上的臂力也十分强劲。 寒意从脚底油然而生,她预感到了不妙。这些人究竟会怎么处置她?她还能再见到他吗? 很快到了一处房舍,有两个稍微年长的嬷嬷在门口把守,见她们来了立刻迎上来,嘴里说道:“哎呀,可算来了!二小姐正等着你们呢,先过去见她吧,说有话吩咐呢。” 两人均点头应承,手上又加了把力把她扔到屋子里,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房间里的窗户紧紧的关闭着,使得屋内的光线非常微弱。门口的婆子朝她看了一眼后立刻把门带上了,随即听到噼噼啪啪一阵上锁的声音。 这是要囚禁她吗? 她的身子挨着冰冷的地面,似乎能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声。刚才她还跟他徜徉在明媚的阳光里希冀未来,这会却身在暗室前途未卜,人的命运当真是瞬息变幻让人难以预料捉摸。 四周静默的异常,听得门口的婆子琐碎了两句便沉寂无声。慢慢的适应了屋里的昏暗,她从地上爬起来去开边上的窗户,光亮立刻刺透进来,同时也涌进了新鲜的空气。她猛力一嗅,似乎闻到了阵阵清香,这就跟生机一样让她的心里有了些许着落。害怕是没有用的,只会让自己更加无助。她稍稍整了下衣衫,头发,努力扯动嘴角绽放出笑容,权当为自己打气加油。 过了一会,终于感觉自己平静了许多,她便开始打量身处的环境,然而回头只那么一眼她就呆住了。 那墙上挂的什么?白袍白马白羽箭,又是那个骑射的男子!一幅,两幅,三幅……是在做梦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可是再次看到的还是一幅幅画卷。她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察看,丝毫不差!再伸手摸摸,是的,跟在流连坊看到的那些画卷一模一样!她惊疑不已,侧眼一瞥,另一边墙上居然也挂着满满的画卷,跟原先韦夫人的布置毫无分别。 怪了,流连坊已经烧毁了,那些画肯定随着大火付之一炬,不可能留存下来。可是眼前的画卷从何而来,重新画的不成?不对,纸张有些年头了,从墨迹上看也不是新作。是韦夫人未雨绸缪布置了两个画室吗,而且所有的画都同时画了两幅? 门外响起了开锁的声音,她转身正对着门口站着,心里不再有惧怕,倒开始好奇此刻什么人会来发落她。 一双绝美的藕色绣鞋踏了进来,伴随着环佩敲击的声音。定睛一看,来人正是韦夫人,而且一身盛装姿容不凡。早说她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平时素净了些,今天难得能如此打扮,看的薛岩都有些走神。 “哼!”韦夫人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情倏然将她拉回了现实当中。她的脸上立刻堆砌起笑容,快步上前盈盈一拜道:“姨妈安好。” 对方明显愣住了,料不到她会有如此举动,一时倒不好发作了,但毕竟是老江湖很快便恢复了她冷若冰霜的颜色说道:“快别这么叫我了,我可承受不起,你现在可是长本事了。” 是在为郊外那一幕挖苦她吧,临走时连锦年说的那番话突然适时的冒了出来,他是要提醒她不要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凡事懂得灵活变通会少了许多麻烦吧。是的,应该是这么个意思。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很快会迎来这样的变故,如若知道一定不会轻易让她离开的。现在她孤身一人只有想办法保全自己,若是还是按照原先的性子行事,吃苦头不说,两人能不能再次见面更是个问题。韦夫人对蕊蕊郡主都敢下手,更何况她这个冒牌的了。 她赔笑道:“姨妈生我的气肯定是我做错事了,我是小辈,年轻不懂事,还望姨妈您能高抬贵手饶恕我这一回。” “你?” 哈哈,韦夫人肯定是被她主动服软惊到了,这是个好机会。她再次开口道:“要打要骂您尽管吩咐,萦萦不会有一句怨言的!” “好,既然你这么痛快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韦夫人果然松懈下来,脸上浮现了几分笑意:“不妨告诉你,很快我就要成为连家的人了,而你的归属还是在摩恩,等那个什么摩恩人的丧事一了结你的嫁期就会定下来。所以别再胡思乱想寻求解脱,你若想借助他的势力让自己留下来是万万不能,他撼动不了这场婚约,若是强求只会把他也搭进去。还有,这次的事就算了,若再有下次,你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姨妈,我……”她开口准备辩解又被韦夫人抢了话说道:“我再跟你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你若不信尽管试试!不过我警告你,跟我作对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柏蕊还有沈冰黎落得的结果不用我多说了吧。”她的脸上泛起了阴冷的白光,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指尖正抵在薛岩光滑的皮肤上,那股力道让人发寒。 蕊蕊郡主至今生死不明,不过对于她来说是个久远的人毕竟没有见过无法生出太多的感情,而冰黎姐姐曾经帮助过自己,现在做了人家的侍妾多数是因韦夫人而起。薛岩终于忍不住说道:“冰黎姐姐她……她不过是想救自己的父母,姨妈您何必这样对她,她也很可怜。” “哈哈,可怜?”韦夫人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有几分得意,先是凝望了她许久,然后不无怜惜的叹道:“冰黎姐姐?叫的好生亲热啊,你个傻丫头,还当她是个菩萨吧。真不知道你在柏王府的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整个一稀里糊涂,我都觉得不忍心了。你且想想看,如夫人怎么会在落马坡擒住你的?仅仅是巧合吗?若不是沈冰黎通风报信你会被人家一眼识破?你还把她当个人物,可笑啊可笑。”说罢她仰天长笑,声音尖利而刺耳,震得薛岩内心直颤。 她也纳闷过如夫人的突然出现,可是没有想出任何头绪。现在听说是沈冰黎所为,对她而言绝对是件震撼无比的事情――一面帮助她出府,一面又让人揭破她,这样做对她沈冰黎有何好处? 将信将疑,脑海里浮现出沈冰黎的哀怨凄婉,她猛的摇了摇头。不,不会的,这是韦夫人在挑拨离间,她怎么能相信呢? 韦夫人看着她的表情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不敢相信是吗?这是如夫人亲口跟我说的,事已至此我也没必要骗你――她想借助温王府的势力解救她的父母,所以她多次怂恿荣儿带她出府去求温婉,可惜温婉对此事不感兴趣。偏巧有一次她在显郡王府门口遇到了如夫人,这丫头很会看人,觉察出温婉和如夫人间的亲昵举动绝非主仆那么简单,事后便私自坐了荣儿的马车蒙混出府求见如夫人。试想如夫人凭什么助她一臂之力,她手头若没有一些等价的东西交换人家怎么会帮她?” 等价的东西?真得是冰黎姐姐出卖了她? “不,我不信!若真是如此她怎么会去塞外?” 韦夫人再次大笑道:“你不知道有句话叫‘人至贱则无敌’吗?如夫人事后说话不算话跟她翻了脸了,哈哈,这就是报应啊。不过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货!” 原来事情背后还有曲折,她在心里叹息的同时又不免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您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是个傻子,因为我发现你很可笑,被人家卖了还不自知。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好人,都是为了目的而活,沈冰黎是,如夫人是,当然我也不会例外!” 一个人居然能如此直言不讳坦承自己的不足,却也难得。 她对韦夫人突然增添了几分好感,劝说道:“姨妈,您还是小心些吧,如夫人真不是什么好人。” “不要你管,我自有分寸,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韦夫人又凶狠起来,迅速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等!姨妈,可以告诉我这是哪吗,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等我进入连家的时候自然会放你出来,这段时间你最好安分守己,要不我的脾气你知道的!” “姨妈!” “别说了,我从来不会心软,从来不会!”她拂袖而去,只留下一阵幽香在空气里飘荡。 ------------ 第102章 来客 更新时间:2013-09-09 房门快速的合上了,又传来一阵细碎的锁门之声,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薛岩轻轻的叹了口气。韦夫人方才说等她进入连家的时候自然会放人,白日做梦吧,她如何能进入连家?锦年断不会应允的,这一点自己非常有把握。难道她准备借如夫人之势奋力一搏吗?用欢欢作为筹码获取连王妃的认可,曲线救国?可是锦年的心不在她身上,即使得逞了又有什么意义?唉,不明白韦夫人为何如此偏执,都许多年了,还是无法放下那些得失吗? 放下?说到这个令她想到了自己,真是说别人容易啊,若不是因为遇到锦年,说不定她现在还纠缠在那段不堪的感情经历中难以抽身,这会儿跳了出来回头看去倒是悟的十分清明了,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像她这般幸运,恰巧遇到一个喜欢自己又让自己喜欢的人呢?再者两情相悦也未必就有一帆风顺的未来,她和他不正是如此吗? 唉,又想远了,她劝诫自己不要太贪心,人生无常,贪求太多老天爷也许会怪罪她不知感恩,会收回现在她所拥有的美好,那就糟糕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窗下的长案上摆着蜡烛和火折子正好可以取用。她点上了蜡烛,端着烛台再次审视这间屋子——那边的墙角有张卧榻,上面铺着薄薄的被子,旁边是几张椅子,凌乱的排列着,此外屋里再无其他摆设了。这里一点都不像流连坊那样讲究布局,整个看起来是那样随意、简陋,完全不似韦夫人的作风。 她走到门边试着拽了拽,外面锁的很严实,一点都不给她机会。而且老婆子的声音很凶狠的传进来道:“回去!别给我找不自在!” 回头看那窗户她突然燃起了另一丝希望,然而很快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一双粗壮的手臂从外面将窗户重重的合上了,随后又因为惯性弹了开来,无力的露出一道缝隙。看来窗户边也有人把守着,刚才那一举动无非是在警告她,让她心里有数,免得到时候互相都难堪吧。 再无其他念想,今晚她只能在此度过了。所幸四周都是他的画像,就仿佛他还陪着她一样。想到这里她会心一笑,也好,既来之则安之,急也没有用了,先将就一晚,且看明日形势如何。 想开了心就踏实了许多,居然感觉到了阵阵睡意,于是她安安分分的躺在榻上休息,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呼哧!呼哧!呼哧!”耳边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她一时忘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只当自己还在灵定园,只当是漾儿在跟她玩笑,甩甩手说道:“别吵我,我好困,让我歇息歇息,你先去玩吧。” “玩?我不是来玩的,我是来干正事的!”有个声音极力辩解着。 啊,不是漾儿,听着不是! 她立刻清醒过来,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有着稚气面庞的女娃,长得有些气虚不足,眼睛却大大的圆圆的十分有神。呀,这不是欢欢吗,她怎么也在这里? 薛岩紧紧抓住她说道:“你还认得我吗,欢欢!” 欢欢不悦的说道:“你干嘛呀,抓得我好疼,放手放手,我有正事呢!”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气鼓鼓的,应该是很不满意薛岩的粗鲁吧。 薛岩依然执着的问道:“欢欢,你怎么会来这里?”话音方落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可笑。她是韦夫人的心肝宝贝,韦夫人在哪她自然就就会在哪,自己居然有此一问。想到此薛岩慢慢放开了手,神情变得沮丧。 欢欢纳闷的盯着她看,然后轻轻说道:“萦萦姐姐,你不开心吗?” 开心?困在这里谁能够开心? 薛岩无奈的环顾房间,一切依旧。目光重新锁定在面前这个小女孩身上,心里感叹还是她好,每天都能无忧无虑的,可是跟她说有什么用呢,脸上只得展开淡淡的笑容回答道:“没有啊,姐姐很好。” “你骗人!”欢欢直指着她说道:“你跟映姨一样明明不开心却要说开心。” 正要回她的话,她却一扭头去端桌上的烛台说道:“我不跟你说了,我还有正事呢。” 正事?她能有什么正事?薛岩无限怀疑,看到她径直走到墙边探头探脑,一幅接一幅的观察那些画卷,看得十分仔细。 这就是她所说的正事? 心里更疑,薛岩起身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欢欢,你也喜欢这些画吗?” “才不喜欢呢,我都看腻了。”欢欢摇着头跟个大人一样,看样子似有无穷的烦恼,引得薛岩再次追问道:“那你还看这些做什么?” “正事,不能说的。大眼睛叔叔不让我告诉别人,嘘!”欢欢小心的往门边望去示意她轻声些。薛岩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再看看她,突然一个箭步冲到门边去拽那两扇门,听到的还是清脆的铜锁声,丝毫难动。 咦?门是锁着的,她怎么进来的? 欢欢急的跺脚道:“你干嘛呀,不要吵到别人,要是被她们发现我了就不好了,映姨会发脾气的!会发脾气的!” 她们?她是偷偷跑来的吗? 薛岩看向窗户那边,看到案上有脚印,答案就只能是她从窗户爬进来的了。 外面的人都离开了吗? 薛岩贴在门上听了会确实没有声音,这时又听得欢欢说道:“她们去吃饭了,也许一会就回来了呢。你别吵到她们,求求你了,我一会就走,一会啊,我不会打搅你的,你继续休息吧。” 休息?这个傻孩子。薛岩心想她哪里能够安心休息,转念一想嘴里却说道:“欢欢,你不乖哦,偷偷背着你映姨跑来这里,回头我若告诉了她……” “啊,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啊,我一会就好了,就一会。”欢欢果然着急的跑过来求她道:“我真得很快就会好了,萦萦姐姐,你不要生气,不要告诉映姨好不好?” 笑意浮上心头,薛岩嫣然一笑道:“只要你告诉我你来做什么的我就不告诉她。” “啊?” “算了,不说算了。”薛岩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视线却没有移开分毫。 欢欢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的纠结。真是个傻孩子,薛岩不忍心了,心想自己怎么能用这种伎俩对付一个智力欠缺的孩子,太不人道了。正要出言,却听欢欢说道:“我答应大眼睛叔叔不告诉别人的,可是你若告诉了映姨那我就对不住大眼睛叔叔了,要不你去见我的大眼睛叔叔,让他直接告诉你好了。萦萦姐姐,你说是不是,好不好?” 额?这算什么逻辑啊?她口中的大眼睛叔叔既然不想她告诉别人,自然就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现在她却要带自己去问他缘由,不是更加违逆了他的本意吗? 薛岩觉得有些心酸却不忍说破,柔声说道:“刚才我不过跟你开玩笑的,怎么会跟你映姨讲呢,你放宽心好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此话一出,欢欢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脸上笑开了花,甜甜的说道:“萦萦姐姐,你真好,我这就带你去见大眼睛叔叔好吗,他见了你一定会喜欢你的。” “不用了,你快些走吧,她们若发现你在肯定不好了。”也不知她所说的大眼睛叔叔是何人,反正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何必费那个神去折腾。 欢欢被她一讲立刻又心急起来:“可是我还没找到呢,怎么办怎么办?” “你要找什么嘛?”看她着慌的样子,薛岩又好气又好笑。 欢欢甚是严肃的说道:“我要找一个铁圈圈,就在这里,我以前看到过的,姐姐,你也帮我找找吧,是一个铁圈圈。”说着她指着满墙的画卷十分肯定的说道。 铁圈圈?画卷?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吧。 薛岩努力联想,还是想不通她说的什么,随口回她道:“这就是你的那个大眼睛叔叔让你办得正事吧。” “啊!”欢欢嘴巴张的老大,很快又捂住自己的嘴,左右看看,似乎在确定有没有人偷听。薛岩则双手抱胸很无奈的看着她,然后听到她很崇拜的说道:“姐姐,这个你也知道,可不是我告诉你的哦,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你不要跟大眼睛叔叔说是我说的哦。” “好啦好啦,我不说,我谁也不说,快走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铁圈圈,你肯定是找错地方了,乖,快些回去,一会映姨不见了你肯定又着急了。” 薛岩之所以急着要赶欢欢走是不想再生是非,记得第一次这个小女孩晕倒在她床前时韦夫人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责罚了她,完全失去了理性。她可不想再平白无故的牵扯进去,都这个时候了还是安生一点好。 欢欢却很执拗的坚称这里有她要找的铁圈圈,两人正在争执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的响动——“我们真不给她送口饭吗?” “送什么?二小姐又没说仔细,饿她两天再说,免得吃饱了有了力气让我们费事!” “可是二小姐也没说不给她饭吃,万一?” “哪里有什么万一,才折腾完那个瞎子,你个老不死的就不想歇会吗,非要给自己惹麻烦。” “好吧……那我们今天晚上?” “明天二小姐一早就要回去,今晚一定不会过来查夜,走,咱们找赵婆子耍牌去。” “你确定她……” “走吧,你个死老婆子,早晚操心死你啊!” 是那两个嬷嬷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进来,然后又慢慢远去了。 “姐姐,我走了,明天我再来找找。”欢欢也听了个真切,刚才她是偷跑出来的,时间久了必然被下人发现,她得赶紧走了。 “好,你……”正说着看到欢欢飞快的爬到长案上,身子有些摇曳。 她急忙稳住欢欢道:“你慢着些,别摔到了。” “不怕,你看!”欢欢得意的撩起裙子——她的两条腿胖乎乎的看起来十分异常。薛岩伸手一摸发现那里软软的厚厚的绵绵的,应该是层层棉絮物。 薛岩真心赞道:“你好聪明,这样即使摔到磕到也没什么要紧了。” 欢欢憨笑道:“是大眼睛叔叔帮我绑好的,我也觉得他好聪明呢。” 大眼睛叔叔?这个人再次从欢欢嘴里说出,开始引发了她的好奇心。他让欢欢偷偷来这里找铁圈圈究竟是何意,她该不该去见一见呢,但是欢欢这样的头脑她能当真吗? 还未想到头绪,欢欢自顾自的继续往上爬,这会儿骑在窗台上朝她挥手道:“姐姐,我走了,记得明天还要开窗哦,要不我就进不来了。姐姐再见,晚安!” “再见,晚安。”薛岩木讷的回应她,突然醒悟道:“欢欢,这是什么地方?” “小韦庄啊。” “小韦庄?” “嗯!” “你确定不是柏王府吗?” “当然不是,映姨不准我回去,让我最近都要待在这里,我想带着大眼睛叔叔到外面转转,可是都没能出去呢。这个庄子门口守着很多个人,出不去的,我也想出去呢。” “大眼睛叔叔也要出去吗?” “是啊,他没有眼睛了,看不见了,跑不出去了。” “什么?” 远处传来骚动之声,越来越清晰。 欢欢惊呼道:“不行了,可能是她们来找了,千万别说见过我哦,我走了。”说完纵身一跳。 只听得沉闷的一声,然后就是窸窣的草声,最终什么声响都没有了。 ------------ 第103章 迁居 更新时间:2013-09-12 这丫头跑得还挺快,关键时候头脑一点都不糊涂嘛。薛岩暗自思忖着,再侧耳倾听了一会,没有听到其他异响,就连方才的嘈杂声也戛然而止了,但愿欢欢不要有事。转念一想,她能有什么事,就算被韦夫人发现最多不过是责骂几句,自己真是瞎操心了。 她抹去了案上的痕迹,抬起头看看窗户,突然想到这一人多高的屏障并非不可逾越,趁着四下无人她完全可以效仿欢欢从此出入,怎么也比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束手待毙来的强。对,不能坐等天亮,闯出去看看,说不准能摸到出路呢。 精气神一下就长了起来,她飞快的爬上了长案,双手攀住窗台往外看去,外面黑森森的一片,月光昏黄无法看清底下是草地还是硬石板,就这样跳下去会不会……犹豫了片刻,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怕什么呀,欢欢都不怕。也罢,她狠狠心咬咬牙闭上眼睛准备往下跳,突然听到边角上有人说话了――“开门!”声音十分清冷,一听就是韦夫人。 她怎么又来了,寻欢欢么? 薛岩赶紧把双脚落回案上,然后掩上窗户,再下到地面,又三下五除二的抹去案上的脚印。 在这仓促间门给打开了,她背对着房门,举着烛台佯装欣赏墙上的画卷,显得十分入神,听到响动丝毫没有转身的意思。 脚步声声向她逼近,不大不小,却紧紧的扣在她的心上。进来的一定是韦夫人,白天两人已有一番交谈,这会还有什话非说不可吗? “你觉得我这些画如何?”韦夫人的声音竟有几分骄傲。 薛岩立刻蕴含了笑容回头说道:“姨妈,您来的正好,我正想问问您呢,都画的挺好的,就是看来看去好像差不多,这是什么缘故啊?” 韦夫人扯动嘴角显露出她的自信说道:“我但凡喜欢一样东西就会一门心思的去钻研,即使要花上我十年二十年的工夫都在所不惜。作画就跟做人一样,要懂得坚守,否则不会有成效的。” “哦!”她轻轻的应了声,小心翼翼的迎合着韦夫人的眼神。她当然知道这个女人的意图,说来说去还是围着锦年打转。这时她告诫自己千万要沉住气,不能再意气用事,就像临别时锦年跟她说起骑马的要领,其实意思是一样的,做人做事务必要学会张弛有度,不可逞强。 韦夫人眯缝着眼睛看了她有好一会儿,轻轻叹口气道:“我跟你这般大的时候也充满了无限的憧憬,总觉得什么东西都是好的,没有什么不可以做到,年轻真好!”她像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样去触摸薛岩的脸,动作很慢,神情也显得十分古怪。 薛岩感觉到她手指微凉,好像还在颤抖,心里突然觉得她很可怜。她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做了赌注,痴痴的想要得到那个人,可是却没有换回半点回报。锦年的心里从来没有她,她不过是个孤家寡人,聪明如她只能一味的自欺欺人,这份悲凉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吧。 “映姨映姨!我要和大眼睛叔叔一起走,映姨!” 欢欢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屋里的宁静,很快又冒出了几个婆子的劝慰之声,可是丝毫安抚不了小丫头的焦躁和任性。 “不是让你们服侍她在轿里等着吗,怎么闹到这里来了!”韦夫人对着门外一通训斥,显然十分恼怒这帮下人办事不利。 一个婆子抖抖索索的回应她道:“二小姐,刚才欢欢小姐又踢又咬的,老奴实在是……实在是……” 话未说完欢欢的吵闹已经升级成哭喊了。 韦夫人的脸瞬间黑了,匆忙往外走去。 在轿里等?她们这是要去哪?若走了何时才能回来,而她会在这里待多久?不,怎么也得想想办法。薛岩急了,听着这哭闹声灵机一动高喊道:“欢欢,是你在外面吗?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哭鼻子呢,来,到姐姐这里来,我是萦萦姐姐。” 韦夫人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奇怪的看向她。 她笑着继续喊道:“来,到萦萦姐姐这里来,姐姐陪你玩好吗?” “萦萦姐姐!”欢欢好似捞到了救命稻草跑了进来,抹着眼泪说道:“我不要去外公那里,外公好凶,一点都不好玩,我不去我不去。” “欢欢,你乖乖的好不好?”韦夫人拦住她说道:“映姨有事要办暂时不能照顾你,你就去外公那里住一晚不准乱跑,明天一早我就去接你……” “不,我不乱跑了,我哪里也不去了,我就在这里跟萦萦姐姐玩。”欢欢推开她然后一头扎进薛岩的怀抱不肯离开。 薛岩就势搂住她道:“乖,咱们不哭,姐姐会陪着你的。” 有三四个婆子看情势不对立马跑进来要拉走欢欢,弄的欢欢手脚乱蹬好一阵尖叫,近乎歇斯底里,看来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些下人靠近她。 薛岩护住她,怒目而视道:“你们一个个粗手粗脚的不知个轻重,她还是个孩子呢,别吓到了她。” “走开,你算哪颗葱啊?欢欢小姐得跟我们走!”为首的那个黑壮婆子甚是无礼。 “你们才要走开呢,她是我萦萦姐姐,我不要跟你们走,我讨厌你们!”欢欢边说边朝着那个婆子吐口水。 婆子尴尬的瞄了韦夫人一眼,看她没有发话,只得讪讪的求欢欢道:“我的小祖宗唉,听话,回头我给你拿花猫猫好不好?” “我不要我不要!” “我们去买那个香香的粽子糖好不好?”婆子继续哄骗,看欢欢摇头,她又接连说了几种让人垂涎欲滴的糕点名目,谁料欢欢依旧不为所动,并且被越说越急,很快又重新哭喊起来。 韦夫人再也听不下去了,招手对她说道:“来,到映姨这里来。” “我不去!” “来,映姨有话跟你说呢!” “我不去!我就不去!” “唉!“韦夫人摇摇头说道:“都是我把你给宠坏了,欢欢,你真的喜欢这个姐姐吗?” “嗯!姐姐很好。”欢欢露出了甜笑,依偎在薛岩臂弯里一副享受的样子。 “那以后我就让姐姐陪着你玩,只要你听话,今天先去外公那里……” “不!我不要!” “欢欢!“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欢欢跳着脚爆发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好吧好吧!咱们不去了,不去了。”韦夫人只得服了软,紧紧的抱住她哄她,终于让她的情绪平静下来。继而又对薛岩说道:“今晚你帮我照顾好她。” “嗯!”薛岩应道:“姨妈放心,我一定会陪着她的。” “好,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丫头,以前若有什么过节咱们都既往不咎吧,只要你懂事从此我们便能相安无事。” “嗯!”薛岩非常温顺的应允了。 韦夫人表情复杂,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对那黑壮的婆子说道:“领郡主和小姐去晴雨阁住吧,这里不妥。” “是!“ 那婆子带着另外的几个人过来搀扶她们,一改刚才的颜色。在自己的主子面前果然是见风使舵变化极快,薛岩嗤之以鼻,面上依然装作寡淡的样子。 出了房间,韦夫人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十分匆忙。看她那急促的背影薛岩犯了疑,这会她有什么事非办不可呢?去就去了,为何跑来相见,是有什么话说吗?可是终究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真是奇怪。 婆子催促声声十分讨嫌,容不得她多想。廊下空荡荡的,她和欢欢两人在众人的指引下迁往另一个去处暂住,是福是祸无从得知。 走着走着,在一个拐角处突然蹿出来一个黑影,惊得大家住了脚,等看清了才发现是个小丫鬟。对方见了为首的这个黑壮婆子赶忙禀报道:“陶嬷嬷,不好了不好了,那人又开始摔东西了,并且吵着要见二小姐呢。” “摔!随他摔去,其他一概不理!”婆子没好气的说道:”哪怕掀了房顶都跟你们无关,好生看守住门就是了。” “哦!”那丫鬟艰难的应了一声,欲言又止。 陶嬷嬷又说道:“以后这种小事就别跑来跟我说了,一惊一乍的就是没见过世面!”说罢恨恨的点着小丫鬟的太阳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啊!大眼睛叔叔,大眼睛叔叔!”欢欢猛的尖叫起来,着实吓人。 看四下黑茫茫的,哪里有其他人来,不知道她怎的跟中了邪似的这般狂乱。薛岩正要发问,却被她甩开手跑掉了,那速度就像脱缰的野马一头扎进深沉的黑幕里无迹可寻。 陶嬷嬷急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别给我添乱了,出了事我哪能担待得起啊!” 事发突然大家都有些呆愣,互相看看没了主意。 陶嬷嬷骂道:“还不赶紧给我追回来啊!快,可不能再出篓子了!” 众人这才想到了追赶,扔下薛岩拔腿就跑。那婆子毕竟稳重,慌乱归慌乱仍不忘交代小丫鬟道:“你先领着郡主去晴雨阁,我一会就带小姐过来。”说罢便匆匆的追去了。 那丫鬟的年龄估摸着跟薛岩一般大小,身子也十分单薄。她有些怯生生的说道:“郡主,咱们走吧。” “不急,我想去看看欢欢,她怎么就跟发了狂一样,我怕她有事。” “唉!有事的只会是我们!”小丫鬟沉沉的一叹。 “啊?” ------------ 第104章 乍现 更新时间:2013-09-14 “郡主,咱们先回房吧,要不陶嬷嬷她可厉害着呢!”小丫鬟小心翼翼的说道,面色为难。违逆了那个老婆子的意愿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在柏王府待的久了薛岩多少能理解下人难做,于是点点头跟着她走在后面。 暮色深深,让人感到压抑和沉闷。左前方响着一片呼喊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那个大眼睛叔叔究竟有多大的魔力竟能让欢欢如此着迷?她还是个不定性的孩子,心里却时时念叨着他,还为他攀高越墙寻找什么铁圈圈。薛岩对此产生了怀疑,真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吗?在柏王府居住的时候怎么从没听说过呢? 穿堂入巷,两人向宅院深处走去,似乎与刚才的纷乱是背道而驰的。经过一个小跨院的时候眼前的光线立时暗沉下来,顺着那丫鬟手上的灯笼亮光细细辨别,才发现悬挂在门廊上的两盏灯笼不知何故没了生气,可能是晚上风大吹熄了残烛,或者是下人们偷懒没有及时更换新的。 夜风不断的吹拂到脸颊上,带着阵阵凉意,突然有一丝古怪的气味侵袭而来。薛岩皱起了眉头,心想这里是药房么?怎么感觉空气里苦涩涩的,难道今晚要安排她在此歇息?这么个地方还不如先前那个房间呢。 “我们这是到哪了?”她揉了揉鼻子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立刻感觉清爽不少,同时警觉的朝四下张望,可惜光线昏暗看不清什么。 小丫鬟轻声回禀道:“这里进去是厨房,我们再走一会就到晴雨阁了,郡主您小心些,路面黑着呢,看清脚底下可别摔着了。”话音未落她自己倒先腿脚一软栽了下来,灯笼随即掉落在地燃起了一团火焰。 “哎!你怎么啦?” 事情发生的极其突然,这小丫鬟倒下时竟连个声音都没有发出。薛岩惊讶之余急忙去抓她的身子,却发现眼前有个黑影晃过,那种古怪的气味再次出现了,薛岩心里发慌本能的叫喊出声,却凭空被一只手紧紧的扣住了脖子,声音也立时被扼杀在喉咙深处。 灯笼燃烧殆尽,只留下点点火星闪烁。 那人正紧紧的贴在她身后,她却不知是何许人也,这让她既惊又怕,慌乱的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同时她也想不通此刻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少顷,她急中生智往后伸手想去抓牢对方,哪怕是半片衣袂也好,耳畔立刻听到了一声警告:“别动!我绝对不会害你!跟我走!” 说话的是个浑厚的男人声音。 走?去哪里?是要救她出去吗?她在犹豫中被那人强行拽到了另一条路上。 对方似乎很熟悉园里的地形,直接选定了方向后便心无旁骛的赶路,没有左顾右盼,没有迟疑不决,只是脚下有些磕磕绊绊的不是很爽利。 薛岩被他一路挟持着,除了能听到那人轻微的呼吸声外,还能感受到他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那份力道。他手上的利索和腿脚上的不便似乎很不协调,难道他身有残疾?心里想着却不敢贸然反抗,是敌是友看看再说吧。 不多久来到了一个小院,那人想也没想便推门进去。 里面同样是黑漆漆的,跟围了块幕布一样,两人近在咫尺却看不清彼此的面貌。 那人静默了一会,确认没有什么不妥才开口道:“郡主,真是得罪了,别来无恙吧?”说着手上的劲松懈了许多,但是仍然没有离开她的要害之处,是怕她大声呼喊招引外援么? “你是谁?”她心里没底可还是壮着胆子问道,几乎是迫不及待。 那人无视她的问话,反而问起话来:“您什么时候来的?” “这是我的事,你究竟是谁?还有刚才你把那个小丫鬟怎么了?” “她没事,只是一时被药物迷昏而已,郡主不用担心。告诉我您何时来的,来此作甚?” “我也不知道。” “哦?不知道?”那人显然不信。 “应该是我姨妈的意思,我姨妈的脾气很古怪,好多事情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她叹气说道。 那人沉默了,不知是认可了她的话还是在斟酌她的说辞。很快他又问道:“欢欢的父母亲是谁您知道吗?” “不知道!” “说实话!”那人的态度突然强硬起来,手上再度发力。 曾经还抱着一丝幻想以为对方是来救助自己的,这会却被他莫名其妙的问到欢欢的事情,她不由得恼怒道:“你找错人了吧,欢欢的身世除了韦夫人没有谁比她更清楚的了,你应该去问韦夫人,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韦夫人?哦,我明白,我以为您会知晓其中的一些缘故,毕竟您和她是一家人。” 一家人?薛岩嗤之以鼻,轻轻的哼了一声道:“你说的好稀奇,我怎么就会知晓呢。而且你都不告诉我你是谁,也不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可见这里面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干嘛要帮你?” “你!”那人怒火顿生,手上的劲道更足了,掐的她喉咙一阵发紧,呼吸声重重的回响在黑暗中。她此刻的脸一定涨的通红通红的吧,可惜对方看不见。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放开手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你……咳咳……你到底……到底……咳咳……想干嘛呀?我跟你有仇吗?咳咳咳……” 薛岩揉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刚才真差点被他掐死,可恨临死都不知道谁下的“毒手”。 “嗤”的一声,火折子划破了一方黑暗,光影下一张方方正正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四十上下的年龄,肤色极黑,眼若铜铃! 只这一瞥她便两眼一黑昏厥了过去。 “郡主!郡主!”那人大惊失色,扶住她瘫软的身子急唤道:“怎么回事?您这是怎么了?”边说边去掐她的人中拍她的脸。 幽幽的吐出一口气息,她的脑子里依然徘徊着此人的面目身形――他不是死了吗,这会怎么能站在她面前,真如那个梦境一样是要向她索命吗? 身子暖暖的,她能感觉到他双臂的温度,当下奋力挣脱道:“你干什么?” 这一声居然忘记了害怕,随即想到他的身份,她又颤抖的问道:“你到底是人是鬼,你来做什么?” 世事难料,此人正是摩恩国派遣的使者之一――克铎。 “是人是鬼?”克铎仔细咀嚼着这句话,反问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不在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你……你不是葬身火海了吗?怎么……怎么……” “火海?”克铎努力回忆,很快就否认道:“我最近都住在这里,没有什么火海啊。您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认为我死了?” “你真的不是鬼吗?”她颤颤的还是放心不下。可若真是鬼魂到来她有想过如何招架脱身吗? 克铎觉察到彼此的对话大有歧义,耐着性子说道:“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鬼,我是人,活生生的人,不信您摸摸看,有我这样通体温热的鬼吗?” 她迟疑着伸出手触到他热乎乎的手和脸,确实真真实实的存在着。她的心里终于踏实不少,口中长吁一口气道:“哎呀,你刚才可要把我给吓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就成了鬼了?”克铎继续追问。 想想刚才他的言行举止不像是在装傻,是他真不知情还是失忆了?若是失忆又怎能认出她是郡主?另外他怎么会住在这里呢,柏王府的那场火灾以及关于他死讯的消息传的满城皆知,他竟被蒙在鼓里,这么大的事如何能够瞒得住人,而且从始至终也没有人要刻意隐瞒啊。 她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百思不得其解。 克铎再次点燃了火折子,他的脸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红红的,上面还有汗滴,是急的吧。 “郡主,您倒是快说呀,外面究竟出了何事?” 外面? 她突然被触动到了,直接问道:“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有三日的光景了,怎么?” “三日?”她沉吟着,感觉自己摸到了些眉目。 流连坊着火恰好是在三天前的深夜,时间正正好!可是……可是那个从灰烬中找到的尸身会是谁呢?柏王府上上下下盘点了一遍没有发现人口缺失,克铎活生生的站在这里,那个遇难的人是谁?难道是有人暗中隐瞒谎报了人口?但是在尸体边上发现的玄铁戒指又如何解释呢? “你是不是有一枚玄铁戒指?可以拿出来给我看看吗?”她急急的问道。 “玄铁戒指?唉!”克铎万分沮丧的说道:“说来惭愧,那是我家族的信物,但凡猎鹰家族的成年男子都要终生佩戴不得摘除,我却不慎丢失了它。” “丢失了?”她惊讶不已,心想怎么会这么巧? “有天晚上我被人袭击致昏,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在此处,那枚戒指就是那个时候发现不见的。怎么,您见过我的戒指了?它在哪里?” 克铎的眼里放射出殷切的光芒。玄铁戒指是他们猎鹰家族的标识,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荣耀的承载,丢失戒指对他来说非同小可。 她摆摆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思绪停留在了刚才那句话上――“有天晚上我被人袭击致昏!”――是她和漾儿的那次联手吗? “你会被人袭击?什么人干的?你看清楚了吗?”她故作镇定,手心里却攥了把汗。 克铎摇头道:“天黑没有看到。” “在哪里?” “这个……” “快告诉我究竟在哪里?” “就在贵府一个叫流连坊的画坊附近。”克铎愤恨的说道:“一时大意居然栽了跟头,哎,我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 哦,真是那次,也就是从那晚开始他被转移到这个地方来的吧。 这是哪呢?欢欢说是小韦庄,韦夫人在此出现过,同时还有那些和流连坊一样的画卷,种种迹象表明这里是韦夫人的地盘,或许是她的一处私宅。但她故意藏匿了克铎在此用意何在?克铎死了可能会导致大禹与摩恩两国的矛盾升级,这对她有什么好处?一介女流难道有更深远的野心么?不像!她迫切的希望自己嫁入异邦,怎么反做这样的事呢?怪哉怪哉! ------------ 第105章 戒指 更新时间:2013-09-18 克铎看她眉头紧锁,起疑道:“郡主,您想到了什么吗?您是不是知道那晚的事,到底是谁偷袭了我?” “啊……我……我……”她眼神闪烁内心慌乱,对于克铎她是愧疚的,即使现在他人还活着,可若真是死了她就是个凶手,她该不该对他说实话呢?耳边突然想起连锦年的叮嘱——“这件事情我们四个人知道就行了,以后跟谁都不能提,谁问都说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清楚了吗?都把话烂在肚子里!”是啊,忍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说,就是要说也得让锦年斟酌过后才行。 “快告诉我实情!”他看出了异样,将火折子插在烛台上,腾出双手蛮横的擒住她肩膀激动的说道:“郡主,请您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您终将是我摩恩国的女主人,为什么要帮她一起来囚禁我?她现在是您的亲人,可摩恩是您最后的归宿,也是您唯一的依靠,以后您跟大禹不会再有任何关系!郡主,您好好想想看是不是这个道理?放我出去吧,让我去见我家王子,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好吗?” 放他出去?可笑,现在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如何还能为他筹谋?但看到他焦急无比的神情便知他这三日犹如困兽般难熬,到底不知韦夫人用心如何,她只得苦涩的回应道:“克铎,你先别着急,且听我说,其实我跟你一样被困在此处,情况真比你好不了多少,唉!我何尝不想出去呢。” 是的,她比谁都想出去,出去见她的锦年,让他知道她此身安全无祸无灾。回头他若找不到她一定心急如焚彻夜难眠吧,也许会做出过激的行为也为未可知,这是她最最担心的。别看他平日为人处世游刃有余,一旦动了性情可是不管不顾的,她真怕自己连累了他。 “什么?您再说一次!”克铎听的呆了,分明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柏王府的郡主也会被囚禁,而且是被自己的家人! 薛岩不无伤感的说道:“她确实限制了我的行动,我也不清楚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自由,这回你听明白了吗?” “不可能!”克铎充满了疑问,仔仔细细的打量她一遍,最终看到的还是她极其无奈的表情,仍然不死心的追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她能跟这个大男人说她和显郡王两情相悦遭此一劫吗?显然不能。可是若不说出个究竟他必然不会放开自己,当下叹息道:“她的脾气很古怪,时间久了你就了解了,可能我这个做小辈的不小心在哪里得罪了她,所以她把我圈在这里不让我出去,也不知道我的父王……额……父王和哥哥是否知晓。” 提到柏王爷她的信心明显不足,白天是柏王爷派人从连锦年身边把她接走的,现在她身陷此处恐怕不仅仅是韦夫人的意思。她凭空消失了柏王府岂不大乱,其间也应该有他的意思吧。心里微微发凉,可是多少又能够理解。若站在柏王爷的立场上考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自己的义女跟亲如手足的兄弟纠缠在了一起,轮到谁心里都会有疙瘩,自然会设计分开她和锦年,第一步便是让他们两个不得见面。她现在的身份是柏王府的郡主,可不是个平民小丫头了,凡事由不得自己啊。 克铎若有所悟,思忖了一会苦笑道:“那我们两个岂不是同病相怜咯。” 同病相怜?唉,这个词用的真是恰当,大家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蚱蜢,就等着韦夫人处置了。可是韦夫人为何要带他来此呢?这个是自己没想明白的,若是直接问他他也许会跟自己一样找理由搪塞。 想到此她故意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姨妈也真是的,是我年纪轻得罪了她,她怎么能把你牵扯进来呢。我知道我终归是要嫁到摩恩去的,可是她也没必要把跟我有关联的人都当作仇人吧。若是被你家王子知晓了,还以为是我们柏王府另有打算呢,弄的不好惹出其他事端来我这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这个……郡主言重了,其实跟您完全没有关系。” “克铎,你就别为我姨妈开脱了,我知道她小心眼,我是小辈平日也不能跟她计较,可是拖累了你我如何能够心安?” “不不不,真不是郡主之故,您莫要放在心上,莫要放在心上。”克铎连连摆手,十分不安。 薛岩感觉有戏,更加卖力道:“先前我跟你家王子闹了些不愉快,其实都是我一时任性不肯服软,若能再见到他我定要跟他说声对不起。另外我姨妈……唉,你这事我也得跟他道歉。” 克铎放松了警惕,面露喜色道:“您……您真这么想的吗?再不气我家王子啦?郡主,其实小王子他人挺好的,假以时日您就知道了,但凡跟他相处一段日子……” 听他拉开了话匣子准备对自己的主人好一番赞誉,她心里暗暗叫苦,心说我想要听的你不说,我不想听的你倒要啰啰嗦嗦的,怕他收不住话让自己烦躁,她急忙打岔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我们已经出不去了,再有心也是无用!”脑子一转又激他道:“哎?对了,听说你是王子身边的副将,按说应该有些本事的,怎么就让我姨妈轻而易举的困在这里了呢,说出去谁能相信?” “这……”他愣了愣随即哀叹一声,抚摸着自己的左腿说道:“惭愧,那天晚上不幸遇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了,郎中说是被浓烟熏伤所致,而这腿更是伤到了筋骨行动不便,否则这小小的庄院岂能困得住我?唉!” 刚才一路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他行走有异,原来是身上带了伤。 他说他的眼睛也受伤了?她迎着他熠熠生辉的眼神十分怀疑。 他看出她的心思解释道:“眼睛目前无大碍了,当然在下人面前若不是多加掩饰恐怕我没这么自由,身上不给披枷带锁才怪呢。” 披枷带锁?这话说的太严重了吧,难不成韦夫人跟他有仇?一个常年居住在深闺中的女子如何会跟一个异族男子结仇?要么就是在柏王府的时候他对她有所不敬惹恼了她?想想也不对,若是那样她直接让柏王爷出面教训便是了,何故这般兴师动众的,最后还可能会让柏王府躺在刀剑上淌血。不,这种可能性极小,不应该的。 盯着他那双大眼睛,薛岩再次陷入了沉思,不知怎的耳边猛的响起了欢欢的话——“大眼睛叔叔”,还有那句——“他没有眼睛了,看不见了,跑不出去了。” 大眼睛叔叔?大眼睛……啊!这个大眼睛叔叔会是眼前的克铎吗? 小孩子说话颠三倒四当不得真,可是想到克铎的眼睛以及他曾经暂时失明过…… “你是欢欢说的那个大眼睛叔叔吗?”她脱口而出,热切地希望答案是肯定的。 克铎的眼里流露出了惊奇之色,随即赞道:“嗯,这孩子很有意思,我跟她挺投缘的,您有没有发现她说话的时候特别的……” 提到欢欢他似乎产生了无穷的兴趣,不仅眉头攒动,而且脸上全是满意的笑容,双手还不由自主的搓动着,表现出一副既疼爱又怜惜的样子,完全没了中年人的沉稳。 “等等,你先听我说!”薛岩怕他扰乱她的思路,急忙截住他的话题道:“是你让她去帮你找铁圈圈的?” 她已经想到那个所谓的铁圈圈就是克铎的玄铁戒指,只是到了欢欢的嘴里改换了模样。 “嗯!不错,我觉得她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她天生残疾智力有限,他没有看出来吗? 薛岩颓然说道:“你都不知道自己的戒指丢哪了,还让她那般盲目的去找如何能够找到,况且她又那样的头脑……” “不,郡主,是您不了解她,她很聪明的,而且她从小就对那些画耳濡目染,她说她见过的,我相信她!”克铎显现出激动之色。 “你相信她?”薛岩一时无言以对,待看他洋溢着的那份自信当即掐灭了内心的不甘。罢了,跟一个异族的男人何必白费唇舌,最终她无奈的说了一句:“好吧,祝你好运。” 谁知他继续说道:“因为我也见过那幅画,那枚戒指就在那上面,在那个人的食指上,我不会弄错的,那是我一直要找的东西。” “什么?戒指在画里?” “对,那天我已经取到那幅画了,可惜遇袭后醒来发现我的戒指丢了,画也没了,一定是韦夫人藏了起来。听欢欢说那个房间里摆了许多画,跟流连坊的一模一样,我暂时去不到那个房间,只有让她代我冒这个险了。” 还有一枚戒指是在画里的?他偷那幅画就因为那枚戒指?此戒指跟他的玄铁戒指有何关系?会不会是物有相似?想那韦夫人的眼光甚高,无论如何都不会看上他们摩恩人的物件,画里的戒指是否只是巧合? 越想越乱,看着要到达终点了,可是眼前又飘来了阵阵迷雾。她正要开口再问,突然听到了喧哗之声,若隐若现,随即越来越清晰,脚步声是朝向这边来的。是那些人不见了她在四处寻找吗?该死,竟在这个当口。 她着急道:“不好了,一定是她们来找我了,怎么办?” 克铎直接熄灭了火折子,沉声说道:“不要慌,我现在出不去,您却可以!”说着逼近了她。 “什么?”她惊讶道,他都出不去,她凭什么能逃脱呢? 黑暗中他的速度犹如闪电,准确无误的掐紧她的两颊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塞到她嘴里,然后快速的抬起她的下巴,还未等她回神就将一颗药丸喂了下去。 喉咙里充斥着一股苦苦的味道,有些恶心,她厉声问道:“你刚才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 “啊?毒药?”她震惊不已。 屋里突然有了些许微光,同时窗户上浮起了闪烁的影子。 “给我一间一间的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是陶嬷嬷阴冷的声音。 克铎急急说道:“是毒药,只有我们摩恩人能解的毒药,绝对让您的姨妈束手无策。但是您不用担心,您是柏王府的郡主,又是她的外甥女,她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现在您只有暂且忍耐下,等见了我家王子一定让他转告我的兄长,就说我跟桑吉和阿密在一起了,她们都很好,记住了吗?我跟桑吉和阿密在一起!” 哪里还有心情听他扯这些,她的胃在剧烈的翻腾,心里也叫苦不迭——真是害人不浅啊,他想得挺美,可惜她这个郡主是冒牌货,韦夫人恨她恨的牙痒痒,哪里会真心救她。唉,死到临头还不能把话说明白,苦哦。 她唯有恨恨的抱怨道:“你这人……干嘛……干嘛……这么心急,就不能跟我商量商量……再……再说吗?” 断断续续的话不成篇,她的眼里已然没了神采,身上的汗犹如泉水般涌出,完了,完了,她气喘着,最后一个念头在想:锦年,我还能活着见到你吗?我好想你! ------------ 第106章 醒转 更新时间:2013-10-02 玫红色的卧室里烛光摇曳,浮影闪烁,似乎在跳跃着某种彷徨与不安。 薛岩面容安详的平躺在雕花木床上,十指交织,气息均匀。床边守着的是一脸憔悴的漾儿,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充斥着焦急和无奈。长久的等待无疑是最能消耗人耐心的,她唯有不断的擦拭主子的额头、脸颊和双手,让自己永不停歇才使得心里有一丝丝安慰。可是她的主子始终安静的像个睡美人一般不言不语,面色十分红润,只是任凭呼唤沉睡依然。 珠帘响动,有个健壮的男子走了进来,一身素服,且服饰装扮俱与常人不同。他探了探头轻声说道:“小丫头,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出去吧,有动静我自然会叫你帮忙。” “这……奴婢只想守着我家郡主,您能不能让奴婢……”漾儿央求着,似乎面前这个男子掌握着生杀大权。 这时柏王爷的声音硬生生的插了进来:“下去!”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透着十足的威严与焦躁。漾儿知道话里的分量,诺诺的退下了,尽管眼里有诸多不舍。 珠帘飘荡着,在光晕里泛着点点星光,如梦如幻。 “锦年……锦年……”呓语声声在这一方卧室徘徊,也萦绕在两个男人的耳边。 梦境迷离,纠结缠绕――连锦年那深邃而迷人的笑容犹如烟花绚烂无比,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要拥住他,可是一个转身他就消失不见了。锦年,你看到我了吗?我是岩儿,我是岩儿,为什么近在咫尺又总是擦肩而过?快看我一眼,看我一眼,不要把视线挪开好吗?我是你的岩儿,我一直在这里…… “咳咳……”不时的咳嗽之声,不乏掩饰之色。柏王爷摸着下颌清了清嗓子说道:“唉,小女这个样子真是让您见笑了。” “哪里话来,王爷您就别跟我客气了。此毒最容易耗人神思,引致幻想,一般成年男子都难以抵挡,更何况郡主年幼且体质单薄。”那男子一副见惯不惯的神情,说出的话也甚是得体动听,只听得柏王爷频频点头,随即又不安的问道:“那她什么时候能够醒来?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这个还得等等,心急不得。不过请王爷放心,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既然接了这个差事自然能够药到病除。郡主若有个闪失,王爷尽可以拿我问罪!” “哎哎哎,言重啦,言重啦,众太医都束手无策,您能接这个摊子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有治罪一说。走,咱们外头坐坐吧。”柏王爷摆摆手,一脸凝重的和那人并肩步出了卧室。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那男子又踏着沉稳的步伐推门而进。他走至床边细细观察了一番,然后迅速的从袖口取出一个光洁的瓷瓶,拔下塞子在她鼻息处停留片刻,少顷便看到薛岩的身子悉悉索索的蠕动起来,眼皮也在微微的颤抖,大有苏醒之势。 那男子一脸平和静静的等待着。果然,薛岩的眼睛缓缓的睁开了。 一张男子的面庞映入她的眼帘,是个中年人,皮肤极黑,眼睛很大,鼻梁高挺――不是锦年,也不是柏王府的人!她的脑子里迷糊着,这人是谁? 啊,想起来了,是克铎,不过好像更黑更壮了,而且整个人都显得沧桑了许多,这才多久不见啊。 看到克铎在对她微笑,她也报以笑容。眼波流转,惊觉自己躺在床上,眼前的罗帐,一旁的桌案,斜对面的梳妆台…… 这是哪儿?哦,那天她跟克铎是在小韦庄里相遇的,这里是……不对,眼前的场景明明是灵定园呀。她再次确认了这一片玫红,是灵定园。呀?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是韦夫人送她过来的吗?而且还把克铎一起带回来了。 “好些了吧,郡主?”那男子依然笑着。 “克铎,我们回柏王府了是吗?你果然成功了!”她全然回想起来,是克铎喂了她毒药,说这样她就能离开小韦庄了。没想到韦夫人真的中了招,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现在她真的给送回来了,她又能见到她的他了,不是吗?想到此她笑的好甜蜜。 那男子也笑的很开怀,轻声回她道:“郡主,您还记得我们之前在哪里待过吗?” 在哪里待过?小韦庄,不是在小韦庄吗?为何多此一问?他自己也不记得了吗?或者是想确认她是不是真的苏醒了没事了? “你?”她不知就里有些迟疑。 “情况如何?”另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好熟悉,正是柏王爷的声音。 她心里一动,更加确认自己安全了,惊喜的同时转头去寻找那个身影。那男子急急的用身子挡住她的视线,并刻意给她掖了掖被角,同时头也不回的说道:“啊,还睡着呢,请王爷稍安勿躁!” 近在咫尺的声音凭空陌生了许多。 柏王爷“哦”了一声没再有下文。其后也没有听到步履走动的声音,显然他在外厅等着,听那男子如此说话便打消了进来的念头。 她凝神看着他,三分熟悉七分疏离,联想到他刚才的举动和表情她再次迷糊起来。 “郡主,还记得我们之前是在哪里的吗?”他又一次询问道。 “你何必明知故问?”她心有戒备,换了一种方式作答,同时观察他的反应。 “额……我自然没有忘记,郡主您还记得吗?” “我好累!我先睡会好吗?” “您好好想想呢?”他并不打算转移话题。 薛岩察觉到了不妙。克铎为什么要追问她这件事,他本应该比谁都清楚啊。看着他的脸她越来越疑心,除非他…… “你不是克铎!”她果断的说道。 那男子微微愣了愣,旋即笑道:“郡主恢复的好快啊。”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的卧室里出现?我听到了我父王的声音,他就在外面,只要我喊一声他就会进来,可是你刚才却欺骗了他!”得到对方给予的肯定答案她还是很吃惊。 那男子并不慌张,反而十分冷静的说道:“郡主,对于一个真心真意救治您的大夫您是否可以心怀感激并且在言语上略微敬重一些呢,您这样质问我我想您的父王也不会高兴的。” 救治大夫?他是大夫?那为什么他会问她一些不相干的事情?另外他还冒充克铎。是的,当她误认为他是克铎的时候他并没有否认,他想探听些什么呢? “你真不是一个简单的大夫。”此刻她没有心思感激,只有深深的疑问。 “你一定知道克铎的事情,告诉我,克铎在哪里?” “他死了,我的父王没有告诉你吗?” “你撒谎,我知道他还活着!” “他的尸身就安置在极星堂里,他的兄长西莫将军已经在我们府里为他守灵,这些事情柏王府上上下下无不知晓,你若还是不信可以去问我父王。” “还是说实话吧,郡主!”他仍一意孤行,不知道他的执着从何而来。 她的身体本就疲惫,哪里经得住他这样的纠缠,当下软软的说道:“我真的累了,别问我莫须有的东西,再不走我真要喊人了。” “可以,但是你不要后悔!”那男子居然这样回敬她。 后悔,什么意思?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吗?就因为救了她就如此自大? 她的脾气给激发出来了,偏偏不肖威胁。她撑着自己的身子努力要坐起来,却被他牢牢的按住道:“别动,你现在需要静养。如果你不肯配合,我能让你长睡不醒!” 静养?他明明在逼问她,如何静养? 她反唇相讥道:“我好像没有求你救我吧。” “当然!”他挑眉回击道:“他开口求我了,我想你们不会分的如此清楚吧!” “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谁!”他居然跟她卖起了关子。 看他眼里流露出的那份自信,她不得不惶恐不安。 他口里所说的“他”是指锦年吗? 锦年!现在锦年他会不会就在外面,跟父王在一起,只要她喊一声他就进来了是不是? 她不自觉的向门口探索张望。 “我说的果然不差!”那男子更加自得起来。 “你……你在胡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只一瞬她发现自己犯了大忌,怎么能在一个外人面前泄露她和他的关系呢?柏王爷的态度摆在那里,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轻易承认,她只听他的,他让她说她便说,他要她做她便做。 “别掩饰了,你刚才昏睡的时候一直念着他的名字,傻子也能听出来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克铎现在在哪里,是他让你来找我的是不是?他很聪明,知道我来了,让你用这个方法来通知我是不是?郡主,快告诉我克铎在哪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否则他不会避而不见的,快告诉我!” “西莫,你在跟谁说话?”恰在此时柏王爷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卧室门口,影子被拉的好长好长。 ------------ 第107章 得计 更新时间:2013-10-06 西莫?他就是西莫?克铎的哥哥? 薛岩的身子猛的一抖,就像一道流星划过幽暗的长空,心中豁然开朗。恰在此时她的眼睛扫视到他大拇指上佩戴着一枚戒指。那戒指看起来古朴而厚重,边缘上还泛着盈盈寒光。这应该就是克铎曾提到过的的玄铁戒指,猎鹰家族中的男子统一持有的信物。眼前这个男人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有着克铎的影子,他的出现完全在克铎的预料之中,而他对她而言是福还是祸呢? 脚步声起,步步逼近,是柏王爷进来了。 西莫嘴唇轻努,轻轻合上眼睛,暗示她继续沉睡,他自己则回头答道:“喔,我看郡主一直陷于幻象之中难以自拔,十分的痛苦,刚才试着去唤醒她,但她好像没多大反应。这会儿我准备用银针再试试。”说罢将双手覆在她眼皮处催促她尽快装睡不要被察觉。 “是吗?”柏王爷的声音已经在西莫的身后了。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侍卫冲到卧房门口禀报道:“王爷!王爷!显郡王他……他来了!小的实在抵……抵挡不住!您要不要去劝劝?”言辞甚是慌乱,听的薛岩心里很不舒服。平日里显郡王连锦年绝对是柏王府的上宾,今天怎的沦落至此?柏王爷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她闭紧眼睛生起了闷气。 柏王爷反问道:“这时辰他怎么会?是不是你们跟他说了……”话至半路发觉不妥,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小的什么都没有说,小的按照您的吩咐……” 柏王爷急忙喝止道:“别废话了,没看到西莫将军在给郡主祛毒吗?好不懂规矩!”说罢看着西莫的后背略一沉吟道:“你和柏威在廊下好生守着,我去看看。”又拍了拍西莫的肩膀说道:“唉,我一会就回来。西莫,劳你费心了,有什么需要跟他们说一声便是。我这连兄弟啊,嗨,让他不要跟着忙了偏偏闲不住啊。”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说给西莫听。 西莫侧头略一躬身陪笑说道:“显郡王和王爷是至交亲朋,郡主有事他自然放心不下。王爷您先去忙,我守着郡主便是。” “好!”柏王爷点点头,散出一口闷气,再探头看了一眼薛岩,见她双眼紧闭仍在沉睡,又沉沉的叹息一通,摇着头出去了。那侍卫跟至台阶处停下,朝远处挥了挥手,随即就有一个男子小跑着过来了,两人端端正正的在廊下站着,目不斜视,再无声息。 直到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薛岩才慢慢睁开眼睛,心如明镜。锦年来了,但是柏王爷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愿意他们两个见面的,否则此刻他应该和柏王爷并肩守在她床边,而不是被外面的侍卫挡了驾,怎么办怎么办? 心急之际瞥见西莫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似乎十分满意她刚才的配合。她没好气的说道:“你又骗了我父王。” “您不也是吗,郡主?” “我……”她没了说辞,心里纳闷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由他摆布了,按理说他是个外人,凭什么听他的呀。她有了些悔意,准备跟他辩驳几句,却看到他微微侧头示意身后并提醒她道:“嘘!咱们轻声些,外头有人。” 有人?薛岩眼睛一眨主意立刻冒了上来,抿嘴轻笑道:“我要见他!” “谁?” “你应该猜得出来的!”她笑的很甜。 “你……”西莫看着她可人的模样丝毫没有动容,沉下脸回绝道:“不行,我帮不了你,你该找你父王才是。”他由先前的“您”改成了“你”,可以想见内心的不悦。 “好,勉强也没有意思,不过我要累赘一句,在见到他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看着办好了。”说罢她索性闭目养神,揣测着他会有何种反应。 西莫着急道:“郡主,是我救了您!” 言下之意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 “我不想听那么多,我的意思相信你很明白,不行就算了。”她嘴角含笑,心想自己真是变坏了,居然也耍起了手段,若是锦年看她这般会不会数落她呢。嗨,不想不想,都是为了见他才出此下策,他怎么可以抱怨她呢。 短暂的沉默,彼此都能听到呼吸声,让人感觉倍受煎熬,很快她便听到了一个有力的回馈:“好吧!不过……” “你放心,只要见了他我会告诉你所有我知道的,毫无保留!”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仍然尽力保持着平淡的口吻,她怕一时的得意会激发对方的逆反心理,引致歧途,那就功亏一篑了。 西莫接口道:“好,郡主,我会想办法的,但是您尽量要配合我。每隔两个时辰贵府的太医会来查看您的脉象,王爷若知道您已经无碍便会让太医接手治疗,我便近不了您的身了,所以您……” “假装继续昏睡是吗?”薛岩回答道。心里急急的盼着见到连锦年,尤其得知他近在咫尺更是迫切,可是眼下又不得不碍于形势狠狠忍耐。 西莫笑着伸出了大拇指赞叹道:“郡主,您很聪明,不过那两位太医十分得力,装是装不过去的!” 聪明?她苦笑了一下,心想她跟聪明无缘吧,只不过自她进府之后连番遇到变故,又经连锦年点拨,许多事情便自然而然的多留个心眼了。 一股奇异的香味袭来,她感觉到了困意,连番几个哈欠便眯起了眼睛,心里还惦记着西莫刚才的话,可是身体乏力慵懒的很,神智已经不听她使唤了。 不知过了多时,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了他的声音――“西莫,你给她使了什么鬼东西,怎么到现在还没有醒!”语气焦躁,夹杂着隐隐的怒气,只是极力压制着没有发作而已。 西莫如何听不出来,安慰他道:“郡王爷莫要心急,就快啦。” “哼,这话你说了很多遍了,我大哥他的速度可也不慢。” “是是是,我让我家王子拖住他了,再者还有世子在门口把风,应该来得及的。” “希望如此!”连锦年说罢又催促道:“别愣着呀,再好好看看怎么回事……” 耳边回荡着他的声音,真真切切,绝对不是自己的幻觉。她的心里一阵狂喜,西莫还算有本事,真的把他带进来了! “水……水……”她想喊他的名字,又碍于西莫在场,若让她叫一声“连叔叔”又非自己所愿,干脆以喝水的名义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当然此时此刻她也确实口渴难忍。 这一声呼唤犹如一道圣旨,听得连锦年喜悦非常,一个闪身便捧了小碗过来,用小勺盛着仔细喂她。她抿了一口感觉香甜无比,着急的索要第二口第三口,急切的像个孩子。突然间一阵咳嗽,水呛到了喉咙,才喝下去的又悉数吐了出来,小脸紧跟着涨得通红。 “慢着点,咱们不着急不着急,啊。”他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说道。 “嗯……咳咳……”她回应他,心里甜甜的什么都比拟不了,脸上不觉更红了。 连锦年一时不明,急的朝西莫喊道:“你的药下的也太重了,她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啊?不至于啊,我看看我看看。”西莫赶紧给她把脉,少顷心里了然,嘴上说道:“脉象平和,不是我下药的缘故。你看你着急个什么似的。”见连锦年狠狠的瞪着他,他自知理亏,讪讪的摸了摸络腮胡子,决定不跟这个郡王爷纠缠,转头对薛岩说道:“郡主,您想要我做的我做到了,这回您可以对我说实话了吧。” 薛岩想起自己昏睡之时闻到的那股异香,料到那是西莫动的手脚,心想这兄弟俩做事怎么都如出一辙,喃喃自语道:“你跟他一样独断,事先不对人明言,弄的我好似个木偶人一样……” “他?你是说克铎吗?”西莫的眼里立时放射出异彩,双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肩膀。 连锦年猛咳一声,又去推他道:“哎,西莫!”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太激动了,请郡王爷莫怪。郡主,快告诉我克铎兄弟的下落好吗?我……我……” 话题至此,薛岩径直看向连锦年,探寻他的意见。 连锦年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我看萦萦神智未清,西莫,你怎么也得缓一缓。” “缓?哎!郡王爷,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能过河拆桥啊。” 薛岩领会了连锦年的意思,有些话得由她开口才行,于是说道:“我隐约记起了一些事情,可是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又很混乱。西莫将军,我可以单独和我连叔叔说两句吗?” 连叔叔,她再不想叫他连叔叔,可是当着外人的面直呼其名又怕给他带来祸患。 “这……”西莫犹豫着,感觉自己着了道,完全掌控不了主动权。 “相信我!” “好吧。”西莫明显的无奈,转身欲走又恋恋不舍,生怕错失了良机。 “你再这么拖下去我大哥可是要回来咯。”连锦年提醒道,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惹得西莫牙根发痒,真想活吞了他。 最终西莫只得说道:“那你快着些,要是回头被他们撞见我就不好下台了。先别说王爷了,就是在我家小王子面前我也不好交代。” “去吧,去吧,你哪来这么多话的。”连锦年忍着笑赶他出门。 看着西莫气急败坏的模样连锦年哑然失笑,迅速关上房门,然后快步走到她床前说道:“岩儿,快让我看看你!”说着一个满怀就抱起了她。 她捶他道:“你怎么才来,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嗯,大哥他……唉,都是我不好,别生气了。” 本来不生气的,这话一说触到了她的软肋,泪水立刻在眼眶中打转。她抚弄着他下巴上的青色胡渣,幽幽的说道:“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呢。” “傻瓜,又乱说了。柏大哥一时执拗转不过弯来,我回头再跟他说道说道。”说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又摩挲着她的长发说道:“多亏了荣儿遣人来通知我我才知道你出事了,究竟谁下的手?听西莫的意思克铎还活着,你身上的毒是他们猎鹰家族的专用,难道真是?” “嗯!”她点头道:“我看见他了,他真的没有死!” “啊?”连锦年闻言狠狠的吃了一惊,率先想到的是那句烧焦的尸身,如果克铎还活着,那死去的人又会是谁呢? ------------ 第108章 传话 更新时间:2013-10-16 “什么时候?在哪?他看到你了吗?有没有跟你说点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加上他一脸凝重的表情让人再次感到此事非同小可。的确,事情来得太突然了,论谁都无法平心静气,此刻她一眼就能看到他内心的震惊。 “小韦庄,他被韦夫人困在了小韦庄!” 她立即将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与他听,一席话让连锦年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居然发生了许多始料未及的事情,而且韦映羽又牵扯其中,奇怪,从什么时候起她跟摩恩人有过节? “岩儿,你确定那个人就是克铎?也许人有相似呢?”想到那具尸身至今还摆放在柏王府里,他没法不往这方面去想。 她摇头,坚定的否认道:“不会错的,他的样貌、声音跟克铎没有任何出入,而且说话措辞也十分沉稳,不是他又会是谁呢?若说是有人假冒他的名义行事那目的又是什么?我想不出来!锦年,你要相信我,我没有看错!” “傻瓜,不过是寻常一问,其实我心里也乱得很,克铎怎么会在小韦庄现身……这事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他一边解释着一边细细回味,突然又发问道:“你说克铎的戒指丢了?” “嗯,他是这么跟我说的,当他发现自己身在小韦庄的第一天起就没了戒指,遍寻不着。” “哦!”连锦年抚着额头,眉头锁的紧紧的,双眼也眯成了一条线,再次跟自己的的思绪纠缠。 看他如此模样她是干着急没有办法,不断的在心底埋怨自己愚笨,虽然日前见到了活生生的克铎,且有过一番牵扯,她却还没来得及探到一丝信息便昏迷了过去,唉,真是好没用啊。 她懊恼的咬着自己的指甲,时不时的向他投以探寻的目光,希望他能早些理出头绪来。 陡然一阵风起,瑟瑟寒气侵袭而至,当真是夜凉如水,就连那纱窗都发出了“咿呀”之声似在叹息,惹得两人同时向那边看去。 纱窗微启,有个人影在来回晃动,细看之下正是西莫背着双手在来回踱步,看样子好不心焦。 连锦年给她裹紧被子后要去关那扇窗,才走了几步就听得“沙沙”的声响,随即看到原先挂在墙上做点缀的一幅仕女梳妆图正被这恼人的秋风撩得来回打晃,摇摇欲坠。 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在这一瞬间他的心里有了主意,脚步不觉轻快了许多。 她默默的看他把图扶正,目光所及有所触动。 “克铎!是的,锦年,克铎的画!画!我给你的那幅画!是克铎被我们偷走的那幅……” 她语无伦次,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说话了,看你!”他一手捂住她的小嘴,另一只手无比轻柔的抚着她的额角,低声说道:“我回去找找,看看上面是否真有他所说的戒指。唉,也是我们疏忽了,从一开始就把注意力停留在那副皮相上,你呀你。”他的话里含着埋怨。 居然又在说她拈酸吃醋,可是她看的没错啊,那上面画着的男子面貌确实跟他的模样一般无二嘛。 她撅嘴嗔怪道:“喔,这个时候你还说我!” 他随即笑开来,哄她道:“好了好了,不准发急,我是逗着你玩呢。” 玩?哼,她可是认了真的! 她就势拧了他耳朵说道:“坏家伙,若再乱说话我一定不能饶你。” 他咧着嘴故意装作吃痛的样子配合她,表情夸张煞是有趣。 四目相对,她笑出了声,想忍都忍不住,手里的劲也随之松懈了。 很快想到西莫还在外等着,她心里不安询问他道:“锦年,我答应过西莫只要见到你便告诉他克铎的事情,一会我能说实话吗?还有,他好像知道了我们……我们……”说到此处她没好意思继续下去了。 连锦年知她话中之意,径直说道:“他这个人啊远比你看到的还要精呢,岩儿,你怕不怕?” “不怕!”她果断的摇摇头。韦夫人都不能让她心生畏惧了,更何况一个外邦之臣呢。 “嗯,不怕就好。凡事由我跟他说去,你只管养好身体。” “可是……”她最担心的是他的处境,毕竟西莫是摩恩的护国将军,而她跟摩恩的小王子婚约还在,有这一层关系在锦年他如何能够抽身而退? “砰砰砰……”――敲门声起,西莫的声音传了进来:“郡王爷,好了吗?” 连锦年只当没有听见,宽慰她道:“等我找到克铎眼前的谜团就都解开了,记住我的话,一切有我呢,我不要你再受半点委屈。” “嗯……但是韦夫人她……” “哎呀,你倒提醒我了,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我现在就立刻带人去小韦庄救出克铎!” “锦年!” “没事的,韦映羽不在王府,她奈何不了你,而且我已经派了几个得力的人手暗中在园门口守着,她若进来扰你我决不会放过她的,就算柏大哥有话要说我也不再让步。” “不是,我担心你的安危。” “傻瓜,我好着呢,快躺下休息,等你睡醒了我就回来了呢。” “真的!”她躲在他怀里深深的吸了口气,那种熟悉的味道让她心满意足,温馨备至。正准备放他离开,有个画面突然浮上眼帘,是克铎的眼睛,迫切而炙热!啊,她一下子想起来了,手里一紧拽住他的衣袖说道:“对了,克铎他还跟我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话?”他身子微震,警觉起来。 “他说桑吉……桑吉……对对对,是桑吉,还有阿密,让我要转告他的兄长西莫!” “啊?”连锦年脸色大变,紧紧的抱住她道:“岩儿,你再说一次!” “他说……他说他跟桑吉和阿密在一起,是的,他就是这么说的,后来我就昏过去了。”她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双眼迷茫的看着连锦年不明白他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似乎比听到克铎死而复生的消息还震撼。 连锦年的脸上相继呈现出惊讶和喜悦的表情,继而他狠狠的亲吻她,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岩儿,你知道吗,你帮了我的大忙,我……我……老天待我不薄,待我不薄啊。岩儿,我太开心了!真的太开心了!” 到底怎么了,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吗? 她稳住他问道:“你在说什么呀,我又一句也听不懂了。锦年,快告诉我什么事,要不我会被你急死的,快告诉我呀。” 他却神秘一笑道:“说来话长,我回头告诉你好不好,我现在就去小韦庄!” “不行!” “听话,我的岩儿最乖了!”他哄她道。 “胡闹至极,怎么,翅膀硬了要飞了是不是?”在这当口猛的传来一声怒喝,犹如平地惊雷震耳欲聋。 是柏王爷,怒气冲冲之余还伴着沉重的脚步声,看来赫哲渔没能拖住他太久。 柏荣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父王,您且息怒,我慢慢跟您解释可好?” “是啊,有事好商量,好商量啊,王爷。”西莫在一旁圆场。 薛岩十分担心连锦年会和柏王爷起冲突,不安的说道:“怎么办?父王若看到你在这里肯定会……”说着目光游移,指着窗户口说道:“要不你先避一避吧,这会他可是在气头上呢。” 连锦年笑道:“你当我是个偷香窃玉的小贼吗,让我干这样没脸的事。” 唉,都这个节骨眼了还想着脸面不脸面的,有什么用!她又是急又是气,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他倒跟个没事人似的安慰她道:“我这个大哥比谁都在乎脸面,一会你就知道了。”他扶她慢慢躺下来,脸上是怡然的笑容。 “大哥!你来啦!”连锦年打开门,迎面就看到柏王爷黑着个脸,却依然没心没肺的躬了躬身。 这淡淡的一句问候倒把柏王爷给搞愣住了,虽然料到连锦年来了这里,但看到他心定神闲的样子还是感觉意外,表情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柏荣心里“哎哟”一声,赶忙挡在两人中间陪着小心说道:“父王,都是我不好,听西莫将军说妹妹一直说着胡话,我想平日连叔叔是最疼我们的,这才劳烦他过来走一趟,一时仓促没有及时跟您禀报,还请父王不要怪罪连叔叔,有气您就撒到我身上吧。” 柏王爷的鼻息处哼了一声,好歹回过了神。 西莫也帮衬道:“郡王爷和世子都是为了郡主着想,这不郡主已经醒了,王爷,您看什么都好了不是?” “唉,哪里哪里,我哪是跟我连兄弟生气啊!”柏王爷一手推开柏荣,快步走上来重重的拍了拍连锦年的肩膀说道:“兄弟,你说大哥我什么时候跟你置过气啊?” “那是,大哥对小弟一向照顾有加,小弟感激不尽!”连锦年笑着把双手搭在柏王爷的肩膀上,两人深深的对望一眼,然后仰天大笑起来。 笑罢柏王爷回头对柏荣喝道:“眼看着后天就要订亲了,怎么还跟个娃儿似的好不晓事,你连叔叔来我会不同意吗,要你这般鬼祟,让别人见了岂不是要笑话我和连兄弟了!” 这别人自然是有所指,西莫赶忙应声道:“王爷和郡王爷的这份情谊真是羡煞旁人了,哪个不开眼的敢来笑话,我西莫第一个就不答应,世子,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西莫将军所言极是,极是。”柏荣附和着,这心里总算是大大的舒了口气。 ------------ 第109章 听闻 更新时间:2013-10-24 气氛渐渐的融洽起来。 听说薛岩醒了,柏王爷进卧室看了一回,见她神色安定,一直悬着的心立时放了下来,回头吩咐下人从明日开始让冯太医用心调理郡主的身子不得马虎。西莫早知毒性祛除后柏王爷不会再让他插手内室诊治的事务,只是心里装着兄弟的事情十万火急不能作罢,于是不断的给连锦年使眼色让他找个机会单独叙话。连锦年看在眼里面上却装作不知,只管陪着柏王爷说笑,眼神但凡与西莫有交集立刻掠了过去,看得薛岩都为西莫抱不平了,心说你若再这样端着万一他着急起来直接挑出克铎的话题看你如何收场,再被韦夫人知晓事情败露克铎可就不好找了。 才想到此处,果然听到西莫开口道:“王爷,后天即是世子的大好日子,我在这里要恭喜王爷您和世子了。这次为了我兄弟的事情耽搁着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向您道贺,现在不算迟吧?” 柏王爷连忙说道:“不迟不迟,能听到西莫你这番话我其实惭愧的很,克铎这事实在是……”柏王爷神色黯然,顿了顿说道:“刚才小王子也跟我提了,说你们大王已传令将克铎的遗体运回故里,其他事情容后再议。死者为大,摩恩大王和小王子能如此退让我心里是清楚的,这里面莫不是有你首肯事情也不会有这样的转机。此次小女突然中毒病倒群医束手无策,多亏你出手相助才逃过一劫,你说我柏某人若不思报答如何能对的起你西莫兄弟。”说着他拍着西莫的肩膀说道:“荣儿婚事完毕趁着进宫献恩之际我一定极力劝说皇上早日接见你们!” “好!多谢王爷!”西莫大喜,对着柏王爷深深的一拜,十分虔诚。 柏王爷摇摇头表示愧不敢受。 连锦年微笑起来,他自然清楚西莫心里的盘算,此谓一举两得,公私两便,不仅为摩恩赢得了美名,也给自己捞分不少。 这笑容悉数落在了西莫的眼里,他朝着连锦年拱手道:“郡王爷,你和柏王爷都是大禹的股肱之臣,我们两国又有联姻,王爷既然如此说了,还请郡王爷也助我摩恩一臂之力,西莫定然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连锦年笑着向他眨了眨眼,又看了一眼薛岩对众人说道:“夜深了,让萦萦好好休息吧。” 柏王爷点头,唤来漾儿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一行人出去了。 她恋恋不舍的盯着连锦年的背影。他走在最后一个,脚步放的很慢,门快关上的一刹那他朝她招手,笑容温和而宁静,她也向他轻轻的招手,心窝里全是甜蜜。 漾儿手里捧着一个小瓷碗,上面正冒着腾腾热气。她附在薛岩耳边询问要不要喝点刚熬好的燕窝粥再睡。薛岩摇头,这回她只想赶紧进入梦乡,等着明天一睁眼他就能出现在她身旁,这比什么都好。 迷迷糊糊的,房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亭儿细细的一声称呼――“王妃!” 她有些神志不清,疑虑的睁开眼睛。柏王妃身子一向孱弱,这个时候还没有睡下吗? 漾儿作势要扶她起来,她懒懒的翻了个身朝向里睡,嘴里轻轻的说道:“我好困,你就说我睡着了。”说罢再次闭上了眼睛,呼吸声声。 漾儿只当她体虚至极,细心的帮她盖好被子,又放下了罗帐。 其实她是怕见柏王妃的眼泪。那眼泪会让她莫名的联想到自己,很久以前的脆弱无助,心衰神伤。她不想再这样了,她要开心快乐的活着,哪怕时不与我也要坚强起来。再则倘若柏王妃问起她中毒之事她该如何作答。此事关乎到克铎的命运,锦年没让她说,她最好装哑巴,索性来个装睡吧。 亭儿领着柏王妃进了卧房,漾儿立即迎上去行礼道:“王妃您来拉,这么晚了还劳您亲自过来。” “听说萦萦醒了,王妃非要赶过来看看,这不我这老婆子怎么也拦不住啊。”胡嬷嬷又是心疼又是抱怨,一边搀扶着柏王妃走到床前。她是王妃的奶娘,从小拉扯王妃和韦夫人姊妹两人,她完全有资格说这话,可是平日她是谦恭的,谨慎小心的,一点都没有长者的架势,所以柏王府上下的侍从没有几个不敬重她的。 漾儿要去给她端椅子,她摆摆手示意不要忙了,站着就好。 柏王妃透过罗帐看到薛岩背对着她,呼吸沉重,眼泪先流下来道:“谁哄我来着,说萦萦好了!” 漾儿急忙解释道:“确实好了,刚才郡主还跟王爷说了会话来着。刚刚累了才歇下的,我这就帮您叫她。”说罢撩开帐子俯下身要去唤醒她,立刻被胡嬷嬷伸手拦住了,让她和亭儿先退下,她和王妃要守一会。 房里就剩下三个人,薛岩躺着,柏王妃坐着,胡嬷嬷陪着,彼此静默了许久。 柏王妃始终盯着薛岩的背影,脸上愁苦,也许又想起了前事种种,不无心酸的说道:“自打她进了我们王府就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尤其是跟我那妹子好像八字不合似的时有争端。这次又是映羽没有照料好她的缘故,唉,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劝不住。奶娘,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从前没能把萦萦照顾好,让她小小年纪失了性命;现在这丫头我也护不住,总是出事;眼前荣儿的婚事我也没个话说,我这当娘的到底能为他们做什么……” 胡嬷嬷劝道:“王妃,事已至此再责怪也没有用,都说儿女是父母的债,你从小身子就弱,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儿女最大的福分了。” “可是荣儿他……”柏王妃呜咽一声,生怕吵闹到床上的薛岩又立刻用绣帕捂住了。 “听说傅家小姐十分贤德,我想荣儿应该能跟她处好的。” “贤德?她那个样子怎么配得上荣儿,还不如冰黎那丫头呢。”柏王妃突然怒气顿生,啐了一口,心中似乎有十足的怨气。 隔着一层罗帐,声音近在咫尺,薛岩听的纳罕:柏王妃一向是好脾气,进府至今未见她气愤如此,不知这傅家小姐如何惹到她了。胡嬷嬷说她贤德,听着极好,再加上傅家如今有皇亲在朝身价强过沈冰黎百倍,可是柏王妃说她那个样子不配,什么样子?是她容貌丑陋难登大雅之堂吗? 本就体弱,又因动气柏王妃的身子抖动起来,胡嬷嬷赶紧给她轻抚脊背并且柔声说道:“何苦又这般生气,皇上赐婚我们如何能够违逆,凡事往好处想,妻贤夫少祸,这才是最正经的,其他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说来说去谁让荣儿生在我们这王族之家呢,这都是各人修来的命啊。” “命?还不是曾夫人在暗中使了劲,先前是撺掇冰黎,现在又因了自己侄女和傅妃关系甚好把傅家四丫头强塞到我们柏王府。唉,闹来闹去都为了个蕊蕊,临了报应到了我们荣儿身上。映羽也真是糊涂,她若知道傅家小姐是那个样子怎么也不会气走冰黎丫头的。” “王妃,若冰黎丫头还在她和荣儿也成不了不是,她可是许给茫儿的。” 一语中的,柏王妃回过神来,叹息道:“是啊,我都乱了,都是让那傅家给气的,还有我这个不成器的妹子哟。” “等映羽进了连王府的门,她就是想气也气不着你喽。”胡嬷嬷故意转了话题引开柏王妃的注意力。 “嗯,但愿她从此能够修身养性改了脾气,我就是天天吃斋念佛也愿意。” “王妃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连老王妃看着欢欢比什么都甜,而老王爷一向不管这些家长里短。听说长公主也松了口,只等咱们太师上道折子上去了,我想皇上一准能答应。” “……” 柏王妃不知说了什么,声音极低,紧接着两人笑了起来。 薛岩听的心惊胆战,最后几句话是最让她不安的。韦夫人动用了这么多关系,锦年就是不愿也不能够了,怎么办? 漾儿适时的敲门声拯救了她的焦躁,若再迟来一步她恐怕要跳起来问个分明了。 原来柏王爷回去休息见王妃不在卧室安寝,打发了人四处寻找,这会正好到了灵定园。 柏王妃握了握薛岩的小手发现她指尖冰凉,心疼道:“可怜的孩子,快让人再加床被子上来,这个节骨眼上再冻着了怎么得了?”她哪里料到是她刚才那些话让薛岩心里凉凉的不得劲,手上是冷的,心里却燥热的很。 等柏王妃和胡嬷嬷去了,薛岩心急如焚的说道:“漾儿,你听到了吗?韦映羽真要嫁给他了!你说这怎么好,怎么好?” 漾儿淡淡的回她道:“不会的!” “会的!她们刚才就这么说的!” “姐姐你快躺下别受凉了,我这就说给你听。”漾儿将她强行拽回被窝,解释道:“府里的下人都在议论这事呢,说连老王妃准备认下韦夫人,不过是认女儿,不是要给郡王爷纳妾。因为长公主的缘故连老王爷房里的侍妾都没有品级,称不得夫人,就是有了子嗣也不能上宗谱,更不能得到封号。长公主如此,自然也不会让她的女婿纳妾委屈了自己的女儿。若是让韦夫人进门去做侍妾老太师和王妃必然都不会同意的的,我想韦夫人也不会答应,姐姐你说呢?” 夫人?侍妾?原来这两者之间是有区别的,她从来都不知道呢。想想也是,韦映羽贵为太师之女,王妃之妹,屈尊做小就算了,到头来让她去做个侍妾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名分全无不说,膝下子女还有如草芥她如何能够应允?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放心,是了,闵夫人!薛岩再次说道:“你可知道他身边还有个闵夫人,据说是老王爷做的主!我听到府里的丫头称呼她为夫人呢。” “姐姐,你还不明白吗,无论是郡王爷的正妻还是妾室都是需要皇上赐封的,相应的品级便是妃和夫人,其他所谓的小妾都是不入流的。至今郡王爷只跟郡王妃得到皇上赐婚,至于你说的什么闵夫人只能算是侍妾,那些丫头若真称呼她为夫人,不过是私下里的行径,不得已而为之,怎么也要给老王爷一个脸面吧。” 哦,王族的婚姻还真繁琐,做个小妾还要许多讲究,真是麻烦哪。 想到想着她心里有些怨恨,连锦年怎么也不跟她说个清楚,随即一想,正是他没把这些当回事才没有费唇舌跟她解释一番呢,到此她心里又舒坦起来。 天色渐已大亮,实在是困乏至极,她终于可以安心的睡了。 ------------ 第110章 改观 更新时间:2013-10-27 天气阴沉沉的,异常的灰暗。 薛岩醒来的时候发现两侧太阳穴隐隐作痛,身上气力全无,就跟散了架一样的难受。昨天入眠之前不过体虚困乏,怎么睡醒了反而浑身不得劲了呢。 听漾儿说冯太医早上来诊过脉了,体内尚有余毒未消,已经开好了药方,这会儿两个小丫头正在厨房里煎着呢。浓浓的药味在空气里弥漫,沿着曲折的回廊一路侵袭,让人闻着不禁皱眉。 薛岩下意识的捂着鼻子冲漾儿喊道:“快把门窗都打开通通风,这气味搅的我好难受。”还未等漾儿回应,又立即补充道:“算了算了,别去忙了,已经迟了。” 漾儿看她精神不爽,碎碎的念叨了一些冯太医的嘱咐,她有一茬没一茬的听着。看窗外的天空发青,好像在捂着一场雨,她愈发的丧气。此刻多么想晒晒太阳看看花草,心情也会好很多呢。还有锦年,他不是说等她睡醒了就会来的吗,都到下午了怎么没见到他人?克铎找着了没有,那个还没有说的秘密是什么?桩桩件件似乎都在考验她的耐心。 “今天上午还有谁来过吗,除了冯太医。”她赖在被窝里,眼巴巴的瞧着翻箱倒柜的漾儿,想从中寻找些答案让自己快快的开心起来。 “明天是世子的大喜日子,府里正忙得不可开交呢,没有什么要紧的人来啊。”漾儿边说边挑了两三件颜色鲜艳的裙袄在她身上比划。 她听得甚是失望,其他人来不来的不打紧,关键是他啊,怎么失约了? “姐姐要是觉着无聊,我扶你去外头坐坐吧。” “你不是左一个冯太医右一个冯太医的不让我出门见风吗,怎么凭空的改了章程?”她没好气的白了漾儿一眼,今天的心情真不好,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许是这头疼脑热撺掇的。 漾儿含笑说道:“我让人用屏风挡住了风口,就在窗边的栏杆处小坐会儿,免得你憋在屋里折腾出个好歹来,若让他见了岂不心疼,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呀,这丫头的嘴!她又急又羞道:“从今往后我不准备理你了!” 漾儿抿嘴笑着,一边伺候她起床梳洗。 待喝过一碗热热的粥,身体立刻暖暖的舒服起来。听说半个时辰后还有一大碗汤药等着她,而且一天要喝两次,接连喝上三五天才行。这无疑是件苦差事,她在心里直抱怨这个冯老太医的医术,就不能来点快速有效的吗?光闻到药味就知道滋味不好受了,唉! 外边设了一张卧榻,上面铺了好厚的一层毯子,看着就很暖和。 薛岩缓缓的坐下来,摸着这柔软的织物突然想到了不久前也曾经在这里坐着,和沈冰黎一起。才多久时间啊,她已经去了塞外做了别人的侍妾,那些话语犹在耳边,如泣如诉。而世子哥哥明天也要定下自己的终身了,从此这两人更无交集了,想想都觉得伤感。 “唉!”眼睑低垂,思绪远走,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眼前的光线刹那间暗了下来,一双男人的靴子闯入她的视线。她本能的想到是他,抬起头一脸喜悦的说道:“你来啦!”余音声中看到的是另一张面孔,一个让她颇感意外的人。 对方显得有些惊奇,待看清了她的表情变化后很无奈的说道:“我的错,让郡主失望了。”说话之余俯身弯了弯腰表示礼貌,一双手却背在身后一动不动。 “你怎么进来的?”她暗自埋怨门口的侍卫,不是说柏王爷专门加派了人手吗? “我跟着世子一起来的,不过刚才一个不留神走叉了道了。”男子自嘲的笑笑。 世子哥哥?怎么可能!撒谎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她嗤之以鼻,但是总感觉他跟从前不太一样了,先不说语气口吻,他的衣着怎么也变了,身上穿的居然是大禹男子的日常服饰――一件石青色的束腰长袍。堂堂摩恩国的王子怎么肯轻易改换着装呢。 她既好奇又有些调侃的说道:“呀,才几日不见啊,我都快认不得你了,今天出门的时候你有没有留意到别人的眼神?” “当然,跟你现在的眼神还真没什么两样,我正在慢慢适应中。”赫哲渔丝毫不以为意,且十分轻巧的提起袍子的一角,颇有自我欣赏的意味。 适应?她听的心头一凛,这对她而言可不是好事,当即轻咬嘴唇道:“你有事吗?” “来看看你,中了我们摩恩的毒可不是一般解药可除的。喏,这个给你。”他忽然伸出手来,惊得她头一偏,身子往后闪避。 他的表情僵硬了,站在原地十分的不自然。 她这才注意到他递上来的是一个木制的小方盒子,里面装的是…… “听西莫说你们府里的冯太医医术很好,你父王已经让他接手治疗余毒了。但是我们摩恩配制的药向来独到,这是我问西莫要来的,你拿着吧,对你有好处,比你们的那个草药见效快。”他用另一只手扇了扇空气中尚在流淌的苦涩气味。 这话戳到了她的心窝子,再看他面上一副诚恳无欺的样子便接过来说道:“让你费心了,谢谢。” 声音极轻,但她能这样说已经不易了。 对于两人之间存在的一些隔阂他是清楚的,要在短时间内加以改变谈何容易。他淡淡的笑道:“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我也不想让人家污蔑我们摩恩人,说是为了报复就对郡主你施以毒手。当然,我想你能分的清的。” “嗯。”她心里有数,想着事情很快就要真相大白了。 漾儿端着药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看到赫哲渔在此也很吃惊,尤其看到两人心平气和的说着话只当是主子改了性情,眼睛有意无意的朝向她探询着。 薛岩回敬了一眼,心说又不是我招来的,看我做什么。 面上总要殷勤些的,漾儿当即奉上了十足的热情。 他接过那碗黑褐色的药汁闻了闻,感觉味道很冲,立刻推到一旁说郡主这几天不需要这个,直接服用他给的药丸即可,否则两种药性加在一起会有反作用。 漾儿踌躇着说要太医过目了才好。 他们说话这当口薛岩没有插嘴,只把目光投向别处,心里一个劲的在鼓掌――全都倒掉最好,我可不要喝这么苦的东西! 正庆幸着,一袭长袍出现了,藕荷色的,那个人正朝向她走来,脸上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如沐春风意气非凡。 她眼睛一亮,甜甜的叫道:“哥哥!” 柏荣旋即点头,悠然自得的踏上台阶说道:“漾儿,这药是西莫将军亲手配的,刚刚冯太医看过了说没什么问题,我可以作保!” “哎呀呀,世子这话真是折煞奴婢了。” 薛岩心里更喜,催促漾儿道:“快些把它撤下去,我一刻都受不了。”说着又把木盒子交给她保管。 漾儿忙不迭的接了去,然后转身去厨房准备茶点,中途又指派了小丫头抬上两把椅子。 两人面向卧榻坐了下来,一左一右,入到她眼里感觉很不协调。 “对了,你刚才去了哪儿,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让我好找。”赫哲渔先开了口,听口气甚是熟稔。 柏荣笑而不语。 赫哲渔又继续道:“幸亏有人给我指点,要不我要在这园子里迷路了,到那时你可是要担全责的。”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在玩笑,他说完就哈哈的笑起来。 柏荣回他道:“我看你不但没迷路,还比我先到一步见了我妹妹,临了却在这里抱怨我,你呀你,太不实在了!” 两人相视一眼,俱都笑了开来,也不知道这稀松平常的对话有什么可笑的,这让对面的薛岩好不奇怪。 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吗?明天是他的大好日子,他容光焕发不说,对待摩恩小王子的态度也有了巨大的改变? “哥哥怎么会得空过来的,我以为你会忙得分不开身呢。”她试着加入谈话的行列,希望能觅得一丝踪迹。 “都有他们张罗着,明天我只要跟着父王去将军府就可以了。刚才父王还嫌我在他眼前直晃悠碍事呢,特意让我带着小王子出来散心,我也正好乐得清闲。”柏荣一指身旁的赫哲渔,再次笑起来。 赫哲渔赞同的点点头,然后问他道:“世子,明天我能跟着去往傅将军的府邸吗,大禹的婚俗礼仪我还没见识过呢,一定很热闹,我也正好开开眼界。” 开开眼界?唱大戏还是逛庙会啊,世子哥哥是去下聘礼的,这个外邦的人掺和个什么劲啊。 谁料柏荣居然答应了,笑眯眯的说道:“可以啊。只是明日你们不是要护送克铎将军的遗体回故里吗?” “喔,西莫说由他护送即可,今天夜里就准备启程了。” “怎么赶的这么急?我父王知道吗?” “怕冲了世子的吉时啊,西莫都跟柏王爷说好了。” “那我先向小王子你说声谢谢了,一会见了西莫将军我也要好好道谢一番。” “客气了,世子,如此见外我赫哲渔可不答应哦。” “行,不说了,都在心里!” …… 两人相谈甚欢,薛岩再次落了单。 昨晚锦年不是派人去找克铎了吗,没有找到?西莫也相信他的兄弟尚在人世,怎么又准备在今夜护送灵柩返回故里呢?另外,世子哥哥的性子一向不是这样的,顷刻之间却对赫哲渔的态度大改,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看着他们眼里的笑意,她在苦苦思索――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 第111章 碧眼 更新时间:2013-10-28 啾啾的鸟鸣声不绝于耳,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力。循声望去,一只精致的鸟笼悬挂在廊下的拐角处,秋风过去轻轻摇曳着。 赫哲渔眯起眼睛细看,笼子里面有只小巧的鸟儿正在欢唱,时不时的展翅跳跃很是活泼,尤其是那身丰厚的羽毛光泽亮丽煞是好看,让人忍不住伸手想抚摸把玩一番。他起身过去,顺手捡起地上的一个小枝条去逗弄它。它侧着头看看,然后轻轻的跳开了。他变换个方向再次戏耍于它,它又跳开了。 “哎,别去作弄它!”她出言阻止,并且有意无意的看向柏荣,发现他正扭头朝向赫哲渔所在的方向,可惜侧着个脸看不到他的表情。 站在风口许是没有听清,赫哲渔发问道:“郡主,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 “不过是件玩物,他难得见到就让他逗逗闷子吧。”柏荣打断了她,帮着他说起话来。 她心有不甘的抗议道:“哥哥!” 这一声传播的十分清晰,赫哲渔猜到了几分,索性提着笼子走过来说道:“郡主不要小气嘛,我陪它玩呢。哎?这是什么鸟啊?看着小模小样的挺好看啊。” “碧眼。”柏荣饮了口茶,然后漫不经心的答道。 “碧眼?这么说它的眼睛是碧绿的咯?我倒要看看。”赫哲渔觉得这名字很有意思,欣喜的把脸紧挨到笼子边上仔细张望,这一下惊得里面的小家伙上蹿下跳好不狂乱,绒毛也跟着飘落开来。 薛岩看着心疼,恨不得从他手上把笼子夺过来,可是碍于场合,身上又没什么力气,只得提醒他道:“你看你把它吓的,它可精贵着呢,比不得你们大漠的俗物!” “郡主说的极是,是我鲁莽了。”赫哲渔自知理亏抱歉的笑笑,嘴里又自言自语道:“我看它的眼睛是灰色的呀,怎么……” “唉,不是眼睛,是眼圈呀,你看它的眼圈一周都是青绿色的!” “哦哦哦。”赫哲渔恍然大悟,再次认认真真的看了一回,果然瞧见它的眼睛周边有一层淡淡的色彩,似青非青,似绿非绿,就跟女人上了妆一般,心里不禁暗暗惊叹。 “真是有颜色的,啧啧!”他吹起了嘹亮的长哨,仿佛置身草原纵马奔驰一般。这哨声对于眼前这只小家碧玉的鸟儿来说显然很不合事宜,连柏荣都没能忍住喷出了一口茶水,然后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 当事人倒没觉着不妥,依然专注的用长哨回应它的叫声,彼此“较量”一番后他又有了新的问题:“它会唱歌吗,不对不对,会念诗吗?听说大禹有一种鸟会念诗的,它会吗?” 念诗?他说的是八哥吧,在大禹南方的富户人家常有豢养,以前方老太太在世的时候跟前就有一只呢。 想到自己的故乡,想到方家,她的心情更糟了,不耐烦的回他道:“此鸟非彼鸟,哪能万事皆通呢。再说它的心情不好,就是会唱会念也不会听你的,你最好不要碰它!” “嗬,这你都知道!”赫哲渔又是佩服又是怀疑。 “当然,和它一起玩的那只碧眼飞走了,从此杳无音讯,你说它还会开心吗?要是换做是你难道你能又唱又念?”说完这话她故意朝柏荣扬了扬脸,意思是你若不相信可以问我世子哥哥。 薛岩说的不差,碧眼原有一对,以前一直养在西园里,是沈冰黎的心爱之物,曾陪伴她度过了许多个寒暑。在她离开之前她亲手放飞了一只,另一只留给了柏荣,似有所指。柏荣每每都睹物思人聊以自慰,临去塞外前他便将剩下的这只送到灵定园照顾,归来至今却再没有取回去。薛岩心想他是怕看见吧,只等着过一段时间再说。 赫哲渔赞许道:“只要你用心对待,哪怕是飞禽走兽都能通晓人性,这点着实不虚。” 薛岩撇撇嘴没再说话,柏荣则未置可否,好像没有听见。 “我来做件好事吧。”赫哲渔笑着打开了笼门,又吹了一声长哨,有意放它离开。可是这只鸟儿在笼门口探头探脑的虚晃数次,接着又蹦跶着跳回去了。 “哎,你走啊,快飞走啊,去找你的同伴,快去找它!”他拍着笼子不相信它会这样呆傻,生路就在眼前它都不知道抓住机会吗? 薛岩真急了,猛的站起来喊道:“哥哥,你管不管啊!” 柏荣朝她笑笑让她不要如此,又招手对赫哲渔说道:“来,给我吧!” 赫哲渔依言递了过去。 柏荣轻柔的抓出那只碧眼,帮它梳理好身上凌乱的羽毛后慢慢松开了手指。 它开始在他的手掌上跳舞,歪着头侧着眼,翅膀扑扇扑扇的邀宠,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看到了吧。”柏荣带着一脸的不屑,语气平静的说道:“它有不开心吗?只是我们的揣测!放它走它真的就能得到快乐吗,我看未必。殊不知这牢笼既是束缚也是一道有利的屏障,虽然限制了它的自由但可以保它一世无忧。鱼与熊掌是不可兼得的,是我们自己没有看透罢了。来,把笼子挂回去吧。”他将它送回笼中,轻轻的关上笼门。 那只碧眼又开始漫无目的跳来跳去。它会一直这样生存下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老死病死是吗? 她若有所思的扶着栏杆坐下,身子微微颤动。毕竟还在病中,空气里充满了秋的气息,包括寒意。 漾儿适时的送来一件厚实的斗篷,并且轻声询问道:“郡主,您出来有些时候了,要不要回房里歇歇?” 薛岩摇头,让她自去忙活。 赫哲渔在拐角处逗留,继续跟那只鸟儿玩耍。此刻三个人里面他看起来是最没烦恼的,让人好不羡慕。 “哥哥,你最近过的好吗?明天……明天……”薛岩看着柏荣俊秀的面孔,心里隐隐的不安。他真的好了吗? “挺好的。”柏荣露出他灿烂的笑容,似乎一切都很圆满。 “那位傅姐姐人怎么样?你见过她没?”她小心翼翼的观察他,想到昨夜柏王妃的那番话必有渊源。 “见过一次,说来也巧,上回跟父王去傅将军家拜访的时候无意中撞见了她,看着挺好的,怎么了?”柏荣微笑着问道。 “哦,没……没什么,我就是好奇嘛。” “傻妹妹,很快你就能见到她了。” “嗯,那我等着。” “好!” 笑容停留在他脸上,真真切切,看着动容。他真的把沈冰黎那一页翻过去了吗?好事还是坏事?她很想问问他,可是不敢轻易开口,怕他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怕他会错过眼前的幸福。 幸福?是的,如果他脸上的表情发自于内心,应该是那个傅姐姐让他感受到了幸福吧。 她狠狠的压制住心头的疑问,告诫自己不要杞人忧天,柏王妃那里也许是个误会,世子哥哥觉得挺好的,还能有什么差错呢?祝福他们吧,明天是个值得期待的日子。 “哦,对了,有件事我差点忘了说了。”柏荣突然放低了声音,同时向那边的赫哲渔瞄了一眼。 什么事?关于她还是锦年?不安的感觉再次萦绕心头。紧接着她果然听到了他的消息。 “连叔叔一早上接了朝廷的差事赶赴蓝因城去了,事发突然来不及跟你道别,他特意嘱咐我告知于你……” 什么?走了?她的脑子一下子就乱了。蓝因城,这个地方她听说过的,如果记得不错的话赫哲渔在一次激愤中提过那曾是摩恩国的属地,后来被大禹据为己有。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他去那里做什么? “你知道为了何事?是不是又有纷争?” “只是正常的防务巡查,司莽也跟着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不要担心,他有分寸的,因为放心不下你才特意让我来做个交代。还有,以后要对赫哲渔好点,这也是他说的。” 对谁?赫哲渔?他说的? 为什么? 她如坠云雾,感觉自己没有睡醒,今天是怎么了,所有人都怪怪的。 看着她惊讶的表情,柏荣深吸一口气道:“好妹妹,都是为了你好,我们怎么对人家,人家就怎么对我们,人心都是一样的。以往我们对摩恩的人只有仇恨,结果换回的全是麻烦。现在我尝试着换个态度换个方式相处,你刚才也看到了,他不是挺好说话的吗?” “哥哥,你……这一点都不像你!你怎么了?”她听着不对劲,还是拗不过弯来。 柏荣继续说道:“刚开始我也觉着别扭,我也抹不下这个脸来,可是连叔叔说的对,识时务者为俊杰,小不忍则乱大谋,尤其是目前这种情形,皇上的心思我们捉摸不透,连叔叔他现在又不在京城,我们若再不懂事只会让父王难做,回头连叔叔肯定也会责怪我没有照顾好你的,听哥哥一句劝好吗?” “我……”她挣扎着,从此以后要她对赫哲渔好声好气她觉得太难了。 “连叔叔什么时候肯低头说这些软话做这种窝囊的事,还不都是为了你,你想想呢?”柏荣的声音起了变化,他在怪她不听话是吗?可是怎么的也要给人家一点时间嘛,说变就变哪那么容易的。 她心里那个委屈,眼眶开始红红的,又要掉眼泪了吗?不!才不要看到这样的薛岩!她努力吸着鼻子让自己千万要忍住,可是……可是…… 锦年,你为什么不跟我打个招呼就走,事情再急来跟我见一面都不行吗?若是你亲口跟我说这些我一定听你的,一定听的! “在聊什么呢?”赫哲渔走了过来,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他立刻感觉到气氛不对,脸色微微的起了变化。 ------------ 第112章 纸条 更新时间:2013-10-31 薛岩默默的低了头。 柏荣掩饰道:“刚才有阵风过来,不巧把萦萦的眼睛迷了,这会正有些不舒服呢。” “哦?那我帮郡主吹吹吧,在大漠给风沙迷了眼是常有的事,这个我在行。”赫哲渔快步走到薛岩跟前,表现的十分热心。 她急忙用帕子遮住了脸推辞道:“不必了,沙子已经出来了,不要紧的,我洗个脸就好。” 柏荣闻言立刻高声呼唤道:“漾儿,快给郡主打盆热水洗洗。”边说边过来扶她。 薛岩倚靠上去,赫哲渔也伸出了手想要帮忙,她哪里肯依,直接躲开了他。 这时漾儿小跑着出来了,听说是被风迷了眼,茫然的看看周围的屏风十分不解,又看柏荣在向她使眼色,心里多少有了数,当下便和柏荣一左一右的搀了主子回房。赫哲渔见插不上手,只得自嘲的笑笑。 这边才进门,那边就有随从进园子禀报说堂上来了几个重要的客人需要世子作陪,柏王爷正等着呢。柏荣便匆匆忙忙的嘱咐了几句,无非是保重身体安心养病之类的家常话,此外再无其他。倒是临走时赫哲渔不断的回头看她,那深沉的目光让人心悸,同时他的嘴角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笑意。 刹那间有些恍惚,总感觉他的笑容里藏着几分古怪,可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另外,看到他们并肩而去的身影她仍然觉得这是自己的一种幻像。不对劲,就是哪里不对劲。锦年的突然离开,世子哥哥的一番劝解让她疑窦顿生,隐隐的感觉有事要发生。 一声长长的哨声在外边响起,不用猜就知道是赫哲渔所为,他又在撩拨那只碧眼了吧,这人真讨厌! 她撑着身子走至门口,果然瞧见赫哲渔驻足在那里,一旁的柏荣嘴唇蠕动着正说些什么,很快赫哲渔便笑眯眯的摘下笼子跟着柏荣继续往前去了。 她恼恨的跺了跺脚,看样子是柏荣把碧眼当做人情送给了赫哲渔,凭什么对他这么好啊。 看她不快漾儿不免询问了几句,她不说话,默默的躺回床上。 唉,生气也是枉然,她能改变什么吗?现在这病恹恹的模样可什么都做不了。明天府里一定热闹非凡,可惜她只能躺在这孤寂的园子里……想到明天,心里蓦地亮起了一盏灯,明天是世子哥哥订婚的日子,具体是何年月来着?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事吧?想了片刻她搜索到了那片记忆——兰轩亭!城南郊外!是了,她跟方庆远的约期就在眼前了,混混沌沌的差点把这桩要紧事给忘记了。自己一定要快快养好身子,要不怎么去取回她的那支玲珑玉簪呢。 陡然有了希望有了盼头,说来也奇,她一下子就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正在这时,漾儿拿出那个小方盒子催促她先把解药服了,她欣欣然接了过来。 药丸呈黑色,看着味道不会有多好。想到这个能解她身上的余毒就是黄连也得吃啊。 漾儿很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备好了一碗糖水,只等着她药一入口即用糖水灌服下去。 她一咬牙把药丸放进嘴里,还未来得及吞咽便感觉有东西在舌尖上化开了,伴着丝丝甜味。咦,居然是甜的?她试着咀嚼了下,松松软软不说,甜里还带着些许香味,有点像糖果。哈,好奇怪的药啊,头一次有这种美好的感觉,她的脸上不觉现出愉悦的表情。 漾儿看得出奇正要发问,却看到她脸色骤变,眉头紧缩成了一团。 怎么了这是? 只听“哇”的一声她全都吐了出来。 漾儿吓了一跳,以为是药性的缘故苦涩非常,急忙送上一勺糖水给她,嘴里不住的念叨道:“都说良药苦口,姐姐可要忍着点啊,刚才世子不也说了吗,早晚各服一次,很快就会大好了……” 她侧着头让开了,两眼直勾勾的注视着地面说道:“外甜内苦,苦的异常。而且还不单纯是苦的问题。” “什么?” “嚼着不对劲。呀,你快看看,那是什么?”薛岩突然叫起来。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去,隐隐约约的有一团白色的东西在慢慢舒展开来,只是极其微小看得不甚清楚。漾儿疑惑的捡起来抖抖,又用帕子擦了擦,等看仔细了忍不住摇头叹道:“是个小纸片,上面有几个字,应该是个药方子之类的吧,不知怎么会混在这药里。唉,摩恩人真腌臜,制药都如此粗心!”说着便要丢掉,可是手一扬却被薛岩制止道:“先别扔,拿过来给我看看再说!”想到漾儿识不得两个字她便留了几分心眼。 这是一张狭长的纸条,纸张粗糙已经润湿,但是上面依然有迹可循,密密的显现出一行小字——“柏傅连韦,红鸾天喜;陈仓暗度,叔侄同庆。” 字体歪歪斜斜的十分丑陋,好似孩童刚刚学会写字一般。咦,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小小的药丸里呢?是有人跟她恶作剧吗? 她认真回想了下,药是西莫亲手制的,世子哥哥也这么说,然后由赫哲渔亲自转交给她…… 赫哲渔?这个人……他今天的表现真不太符合常理,温和谦恭了不说,对于那只碧眼的热衷也太不一般了,有意还是无意?还有他临去之前的那种神情,不由得她不多思多想。这是在暗示她吗?可若真有话说怎么不在纸条上写明呢?恁的弄出这句不成句,对不成对的四不像来给她看。或者只是一张毫无意义的纸条,真如漾儿所说不慎落入了药丸之中…… “柏傅连韦,红鸾天喜;陈仓暗度,叔侄同庆……”她默默的念了几遍,又反反复复的推敲揣摩。不对,字字句句分明是有所指,怎么可能是巧合呢? “姐姐,上面写了什么?你好像跟着了魔似的。”漾儿警觉的注视着她,十分着急。 “这个不是药方子,漾儿,我念给你听听看……” 没过多久,漾儿的脸色也异常凝重起来,半晌才发话道:“好古怪的药丸子,在世子的眼皮底下送了来,就不怕被发现吗?即使没被发现又怎能算准我们能识破这里面另有机关呢。” “哎,谁跟你说药丸子,我要你思量的是这纸面上的意思,你呀你。”没想到漾儿冒出的是这个想法,完全跟自己走岔了道,薛岩急的白了她一眼,可是很快回味到她话里的意思,惊呼道:“盒子,快给我那个盛药的盒子!” “喏,在这!”漾儿赶紧递给了她。 仔细检查那个小方盒子,木质结构,整个外观颇为陈旧,并无特别稀罕之处。再打开盒盖,只见里面端端正正的躺着七颗药丸,形状气味都一模一样。对啊,漾儿说的没错,对方怎能算准她们能发现这药丸中的机关呢?刚才漾儿不过是信手挑了一颗给她罢了,偏偏这颗药丸子里就藏有纸条? 想到此她有了主意,从中随便找了一颗捏碎了来看,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里面也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同样的一行字——“柏傅连韦,红鸾天喜;陈仓暗度,叔侄同庆。” 漾儿跟着照做,一连掰开了两颗,情况也都一样。 看来不用一一验证了,很明显这些药丸都给人做了手脚,放纸条的人是刻意为之,想让她服下解药的时候能发现其中的秘密。 秘密?这秘密究竟是…… 柏傅连韦,红鸾天喜;陈仓暗度,叔侄同庆——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呢? 柏、傅两家联姻是皇上钦定的,早已昭告天下举国皆知,自然算不得陈仓暗度。而“连韦”两字呢?连家和韦家?处于风口浪尖上的只能是连锦年和韦夫人了。既说“红鸾天喜”,又称“叔侄同庆”,是想告诉她明天不仅是世子哥哥的吉日,也是连锦年和韦夫人的吉时吗?他们两个真的要走到一起了吗?那“陈仓暗度”又作何解?柏、傅在明,连、韦自然属暗了,是指连、韦两家的婚事是在私底下进行见不得光吗? 既见不得光对方怎会知晓?而且还要传递纸条告诉她?是有心帮她还是想看她笑话?或者是韦夫人的意思?但依照韦夫人的性子何必要绕这些弯子,而且怎会通过摩恩人之手呢? 唉,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无法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是谁要乱她心智,还是自己心念作祟,意念不坚又在怀疑他。世子哥哥不是说他去了蓝因城吗?按路程计算就是现在他中途而返没个两三天也赶不回的,明天怎么能够“红鸾天喜,叔侄同庆”呢?荒唐!真是荒唐! 她紧咬着牙,让自己不要继续往下想了,可是又止不住的浮想联翩——放这小纸条的人是谁?西莫吗?先前他洞察了她和锦年的关系,是锦年最终没有告知他克铎的事情,引致他蓄意报复吗?赫哲渔是不是也知道了一些事情,他会跟西莫联手对付锦年吗?世子哥哥让她对赫哲渔改观,是不是因为锦年受制于人,此次他突然调离京城或多或少与此有关? ------------ 第113章 相约 更新时间:2013-11-03 “郡主,那个摩恩的小王子进园子来了,说要见您。”亭儿在外面禀报道。 “呀,他怎么又来了?”漾儿脱口而出。解药这事正玄着呢,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难道不是成心的吗? 薛岩也愣了,料不到他去而复返如此迅疾,沉思了下发问道:“是和世子一块来的吗?还是只他一个人?” “奴婢看他是一个人。” 一个人?柏王府的园子真的任他随意出入了吗?居然没给侍卫拦住?再转念一想,她慢慢的露出笑容道:“来的正好,我倒想找他呢,也不用我费工夫了。”旋即又吩咐漾儿道:“你先去招待他,我随后就来。”说罢她迅速走到梳妆台边翻找起来。 漾儿见她好像什么都盘算好了甚有主见,自己倒一时没能猜透,不解的说道:“姐姐,你这是要梳洗打扮吗,让我来服侍你好了,厅上自有她们招呼呢。” 薛岩头也不回的说道:“叫你去你就去,别啰啰嗦嗦的了,快去快去!” “哎!”漾儿听她语气都变了,只得先跟着亭儿过去。 乱翻一气,粉盒首饰一应物什全被她撒了一地,还是毫无发现。奇怪,去哪了?飞了不成?就在她快没有耐心的时候,一只翠绿色的玉蟾终于在最底下的一个抽屉里出现了。哈哈,她要找的就是这个!先前她负气把它丢在了梳妆台上,一有不爽就敲敲打打的虐待它,突然有一天它就自动消失了,丢是不会丢的,肯定是漾儿给她收了起来,她也懒得去问,这回她想到了它的“好”。不是说“红鸾天喜,叔侄同庆”吗?存心想让她不痛快是吧?好,那我也陪着你乐乐。她在心里暗暗发狠。 转身离去时不经意的一瞥,她看到镜中有个人儿面色苍白十分憔悴,心里不由得哀叹一声。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他不在她也没了这份心思,索性把铜镜扣倒了图个清静。念头一转又换了心思,她重新把镜子扶正,先拢拢头发,再在两颊处施了些胭脂,最后点上了唇红,一番收拾后立刻感觉面色和缓了许多。 就这样吧,真是够给他面子了!她努力的冲着镜中的自己笑笑。 饮月斋里安静如斯,淡淡的香草气息弥漫了整个房间,十分怡人。 赫哲渔斜斜的倚在宽大的座椅上,呷一口茶吹两声短哨,自顾自的忙碌着。那哨声时弱时强,偶尔有破音处他便轻笑起来,嘲弄自己的不足。 还未进门便看到他的优哉游哉,还有他身畔的一个鸟笼,里面正是那只碧眼。柏荣不仅把鸟儿送了他,还教他如何逗弄,真真是用心到家了。 她的心瞬间黯淡,有一种众叛亲离的悲哀之感。看到他抬起头朝向了她,她立刻换上了笑容。 瞧见她款款而来粉面含春的模样赫哲渔的心里“咯噔”一声,心说不对,什么时候她会主动给他这般颜色?一面思忖着一面站起身笑意盈盈的迎接她。 薛岩示意他继续坐着,然后在他旁边坐下,缓缓启口道:“刚才我那丫头来传话的时候我就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错,这会看到小王子出现在我面前我又怀疑自己的眼睛有了问题,我寻思着莫非是我这里藏着宝贝不成,要不小王子怎么跑的这般勤快?” 赫哲渔听她话里有话一如往昔,心里踏实了许多,呵呵笑道:“还真是有宝贝,喏,就是它了!”他边说边指着碧眼道:“临走时世子把它送给了我,我也真是一时高兴就带了走,回头想想这是郡主豢养之物啊,我怎么能私自取走不跟主人打个招呼呢,所以特地回来跟郡主说明情况,免得咱们之间再有误会伤了和气。” “误会?这话说的好像我很小气似的,竟为个玩物跟你争执吗?再说了,这本是哥哥寄养在我这里的,既然他点头了,我自然没有话说,你好生养着吧。”她的语气淡淡的,不瘟不火,实则内心冷笑道:我就不信你是为了这只碧眼而来! 赫哲渔当即感谢,她笑了笑没再接茬,等着他的下文。谁料他也没了措辞,陷入了沉默之中。两人就这样干坐着,一个喝着茶,一个拨弄着指甲,谁都不搭理谁,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最终,赫哲渔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发话道:“这茶的味道不错啊。” 没话找话了吧。 薛岩在鼻腔里轻哼了一声表示认同,却没有让丫鬟续水的意思。 他也觉得没趣了,僵持着好不难受,于是干咳了几声说道:“明天我跟着世子去将军府热闹热闹,郡主不想去看看吗,听说很有意思呢。” “你觉得我这个样子父王会让我出门吗?” “吃过西莫的解药很快就会没事了,郡主。”赫哲渔两眼紧盯着她,似在提醒。 他终于要说正题了。 她故意叹口气道:“再好的药也不是神药,总要有个时间的,况且西莫制的药我还真有些消受不起呢。” “此话怎讲?” “你说呢!”薛岩突然双眼一瞪,声音也高了许多。 赫哲渔没有防备,被她唬的转移了视线说道:“西莫的药我敢保证,断不会……断不会……”嗫嚅声戛然而止,因为薛岩从袖子里亮出了那个盒子并且递到他眼前。 一排药丸赫然呈现,其中三颗已经散碎如泥,尚存四颗十分完整。 “郡主,你这是?”这就跟做贼一样,被人当场抓住的滋味是不好受的,他在继续装傻。 “再看看这个!你们干的好事!”她伸出另一只手,手心舒展,那里静静的蜷缩着三张小纸条。 “这个你认识吧?”她轻蔑的笑一声,慢慢念道:“柏傅连韦,红鸾天喜;陈仓暗度,叔侄同庆。” “嘘!郡主,你小声着些。”赫哲渔紧张的看向门外,生怕有人听见。 “既然有心让我知道,那就敞开来说吧,别藏着掖着了。” “你……”赫哲渔显得有些慌乱,他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截了当。 “说啊!”她大喊一声,怒气被他激了起来,不是有备而来的吗,怎么这会儿却结巴了。 他明显处于下风,来之前筹谋的种种好像瞬间都忘却的一干二净,只留下一张笨嘴了,他都气恼起了自己。 “怎么?还想跟我装糊涂吗?当着我哥哥的面说给我送药,暗地里却这般戏弄于我,这回还敢一个人来,你当真我是好欺负的吗?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父王!”她装作盛怒非常的样子作势要走。 赫哲渔急忙扣住她手腕说道:“郡主不要动怒,我这样做完全出于好意。” 好意? 她紧盯着腕上的大手,又将目光投向他,眼中的凌厉一览无余。 赫哲渔会意,立刻撒手道:“一时心急,一时心急。”随后环顾四周,凑近她并且压低了声音说道:“明天我来领你出去,到时候你就全明白了。” “领我出去?去哪儿?” “秘密,但是我敢保证绝对是场好戏,你一定会感兴趣的!”他拍着胸脯信心十足,好似真有一个天大的秘密等待他们去挖掘。 “哼!你以为我会信你?”嘴上这么说,其实考虑的是自己的安全问题。这个人曾经对她无礼,现在他说的话不清不楚,值得她冒险一试吗?会不会有诈? “我用我们摩恩的神灵起誓,断不会对郡主你无礼,上次纯属误会,我……” “你还提上次!”她狠狠的把木盒子拍在案上,声音响亮透彻,震得一直在门外守候的漾儿心惊肉跳以为两人闹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冲进来说道:“郡主!你……” 薛岩冷冷的瞟了她一眼说道:“我跟小王子谈事情呢,下去吧。” 赫哲渔含笑点头。 待漾儿退到外面,赫哲渔才发话道:“我再不说了,好吧,你别生气。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明晚我来接你,一定让你不虚此行,真的!” 明晚?暮色往往让人觉得不安分不可靠,为什么不是白天呢? 她还是胆怯的,很想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事。 可是他速度很快,提起鸟笼便飞奔而去,头都不曾回一下,好像吃准了她会发问,好像不容许她有任何反悔。 好,明晚就明晚,跟他看看去!她不信真会有纸条上所说的事情发生,锦年这会儿不在京城,明晚也不可能出现,世子哥哥怎么会骗她呢,倒要看看他想耍什么手段。 袖子里还有个冰凉的东西,沉甸甸的,就像她的心事一样无法卸下。她摸出来掂量着,一脸的无奈。这只翠绿玉蟾她本想拿出来摔摔打打气气这个摩恩小王子的,让他不要这么嚣张,别以为一纸婚约可以束缚她的手脚,也别自恃把柄在手就能威胁到她。皇上钦赐的玉蟾又怎么样,她照样有胆违逆,只要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她什么都不会害怕。可是这个赫哲渔没给她机会,才切入正题就跑了,唉。 ------------ 第114章 矛盾 更新时间:2013-11-07 “郡主,你……”那个声音赫然响起,掩饰不住的惊喜。 薛岩猛的抬头,看到他又回来了,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手里的那抹亮色。她懊悔不已,只怪自己大意竟没有防备他会再次回转,同时又十分恼怒,怎么三番两次去而折返,好不折腾。这时有个念头迅疾的闪过,她故意装作受惊的样子一翻手掌让玉蟾顺利滑落。 眼看这件宝贝就要跟地面来个结结实实的碰撞,势必是要粉身碎骨了,赫哲渔一个闪身飞快冲上来接住了它,晃的笼子里的碧眼一阵扑腾。他端详着玉蟾,轻抚一番后递给她道:“郡主好生收着。”那满满的笑意让她看着很不痛快,又无法发作。 老大不情愿的接到手上,她没好气的说道:“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我这里还有宝不成?” “哦!”他醒悟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忘了最紧要的了,明晚子夜我来接你,千万记好了别误了时辰。另外,那些药都是真的,你要按时服用,这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子夜时分?那也太晚了!跟他出去妥当吗?而且凭什么受他指派? 她没了耐心,当即回绝道:“哎,谁答应你说要出去了!” “郡主?” “你快走吧,我要回去休息了。”她下了逐客令。 “你……”他踌躇着,最终说道:“好吧,去不去由你,明晚我依旧按说定的时间过来,你再想想。但是你若不去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后悔!” “后悔?你唬我呢,你以为你……” “好了,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郡主早些休息吧。”他竟然直接打断了她,迈开大步出了门,没再回头一下。 唉,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她真想追上去揪住他好好理论一番,话还没说清楚呢,人又跑了!再一想,跟他争执有什么趣味,自己也真没出息,本不想与他有过多牵扯的。 她倚在门边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能理出任何头绪来,更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才好。 该听他的吗?去探个究竟?会不会是个陷阱呢? 手心里还攥着那些小纸条,被她捂的汗湿了。上面的每个字句都散发着无穷的魔力,勾引着她前去探索。她真的很想去看看,可重重顾虑如影随形。另外,锦年一旦知晓她跟着赫哲渔私自出去会不会雷霆大怒? 可是…… 内心做着激烈的斗争,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在不断的吵架斗嘴,此起彼伏,不胜烦扰。 “漾儿姐姐,这花好看吗?还有这朵!”细碎的声音,好像是亭儿在说话。 薛岩探头望去,果然看到亭儿和一个小丫头正提着篮子在前边采菊花,不时抬头询问漾儿的意思。三人在风里笑的正欢,哪像她这般愁苦。 唉,还是她们自在!此刻她更觉得自己心绪难平,无法言说。聪明如漾儿也未必能开解劝慰到她吧。 独自回了房间,闷闷不乐。期间漾儿来敲了好几次门,都被她三言两语的打发了,只说想一个人静静。可叹她直到夜深了还没能拿定主意。 今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吗? 这个时候锦年在做什么,还在马不停蹄的赶路吗?是否会时不时的想起她,就像她思念他一样。 “姐姐,还不睡呀。”漾儿披衣过来,看她直挺挺的躺着,双眼瞪的跟铜铃一样,忍不住摇头说道:“还在想着白天的事吧,姐姐不要怪我多嘴多舌,其实怎么想也没有用,咱们出不去的。” “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懒懒的瞟了漾儿一眼。不用问,这丫头肯定听到了她跟赫哲渔的谈话,可是她没在意到话里的意思。 “姐姐当真忘记了吗?园子门口有王爷的贴身侍卫把守着,别说明晚子夜了,就是大白天的我们也没法脱身啊。” “嗯?”如梦初醒,她立即想到柏王爷为了阻挠她和锦年来往特意在灵定园门口加派了人手日夜看管,她怎么还可能像从前那样自由出入呢?该死,居然忘了这茬! 不免有些泄气,漾儿怎么不早些提醒她呢,白白的让她纠结痛苦到现在。当局者迷这话果然不假。还有那个赫哲渔,没事来招惹她做什么,讨厌! 咦?赫哲渔……赫哲渔怎么就给进来了?而且往返两次毫不费力。跟世子同来还情有可原,第二次来可是孤身一人哪? 漾儿解释说他手上有令牌,王爷指示但凡持了令牌才能过侍卫那一关。 听到此更让人愤恨,真是厚此薄彼啊,赫哲渔不过是个外族,再怎么对他示好也不该把自家兄弟看的如此清淡。可怜锦年见她一面还要靠西莫帮忙,心里定然很不是滋味吧。现如今锦年去了外地,柏王爷依然没撤掉侍卫,还是不放心的缘故吧,也许是怕锦年偷偷潜回来见她。 她苦苦的笑了,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漾儿,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出去的法子――偏门!不是还有道偏门吗? 可是喜悦的心情没能持续多久,漾儿告诉她已经无路可走――那扇木门被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厚重的一道墙体,毫无空隙可觅。看来柏王爷此次确实费了一番功夫,铁了心的要她在园子里养病,哪里都不用去了。 她完全失望了,重复躺下道:“吹灯!睡觉!”才说完又气恼的捶着被子跳起来说道:“漾儿,是不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这话怎么说?”漾儿表示不解。 “我是说那个臭司莽,就知道闷声不吭的做事,临走就不能带个口信过来吗,让我们这样两眼一抹黑的瞎等算什么?真是气死人了。” “男人嘛都是这样的吧。”漾儿忍不住发笑,知道她舍不得骂显郡王只能拿司莽撒气。 她自觉没趣,赌气似的说道:“算了算了!我睡觉了。”说罢拿被子捂住了头再不吭声了。 黑夜,深沉的漫无边际。辗转反侧了许久,终于在昏昏沉沉中找到了归宿,暂时脱离了烦恼和忧愁。 “岩儿!” 声音似远非远,似近非近,是谁在搅扰她的清梦?还有那灼热的气息不断的轻拂她的脖子,耳廓,脸颊,痒痒的让她难以继续成眠。 “嗯……别扰我……”她翻过身,却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扳正过来搂在怀里,紧紧的,十分霸道。 “漾儿,是你吗?”她含糊不清的问,脑子还没有清醒过来。 没有人作答,只有清晰的呼吸声在她耳鬓厮磨,充满了魅惑。温润的嘴唇继续在她脸上探索,寻觅,暖暖的……湿湿的…… “锦年!”她一下子醒了,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知道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欢快愉悦的,就像她一样。她牢牢的抱住他,那厚实的胸膛,温暖的气息,熟悉的味道,都是他的!就在她身畔! “傻丫头,我都认不出来了吗?再这么糊里糊涂的,小心我狠狠的罚你!”他开口说话了,调侃的口吻一如以前。 “锦年……我……”她高兴的说不出话了,柔情蜜意涌上心头,还有那呼之欲出的欢呼雀跃,怎么也没想到是他来了! “是不是在怨我恨我,明明说好了的怎么又爽约了,心里一定骂我千回百回了吧?” “哼!我有那么小气吗?”她揪揪他的脸他的耳朵不服气的辩解道。其实他说的没错,她真的抱怨过了,小女孩的性情一览无余,她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嘛。可是现在她全都不介意了。虽然过了时辰,可是她感觉这迟来的幸福比那约定的还要美好。而且,他是个大男人嘛要做大事的,哪能天天围着她转,这个她心里清楚的很呢。 缠绵片刻,疑问慢慢浮现上来――世子哥哥不是说他去了蓝因城吗,这会怎么还在京城,难道是哥哥说谎,有意阻挠她和他相见吗?不,哥哥不应该是那样的人,以前一直都向着她的呢。 “我让司莽先去了,特意留到这个时辰过来见你,免得你生气嘛。岩儿,还是那句老话,你要照顾好你自己,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我不生气,我就是舍不得你走。锦年,能不走吗?” “傻丫头,这是皇上的旨意,我也不想走,可是……若被上头发现我还滞留在此便是欺君之罪了。”他的声音沙哑,明显是疲惫不堪。 她听得心疼极了,为了她他要这么辛苦,而且他们又要分别了。她摸着他的下巴,触到了他浓密的胡渣,轻轻摩挲道:“好吧,我听话,不任性不乱发脾气,按时吃饭睡觉。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好好保重身体,有什么事不要瞒我,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嗯,知道的!小东西,让我再抱抱你,我一会就要走了。”他发狠似的圈住她,似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难以割舍。 窗户纸上透射出微微的亮光,预示着天将破晓,而他也要动身了。 她哪里肯撒手,咬着牙誓死捍卫。 他安慰似的拍着她后背说道:“傻丫头,才说要听话呢。乖了,我会早去早回的……” 纠缠了好一会,知道耍赖没有用,朝廷的事身不由己。她叹口气说道:“那我送你出去吧,我想看着你走。” 他拒绝道:“不行,被旁人看到了就麻烦了,你快躺下吧,是我让你不得好睡了。” 旁人?他何曾惧怕过旁人?啊,对了,听漾儿说门口那些侍卫还在,戒备森严,他如何能进的来?到这时她才想起来,问他道:“那些侍卫呢?他们……你拿到令牌了?” 他哈哈笑了,继而轻描淡写的说道:“傻瓜,要那东西何用!只要我想见你,谁能挡的住我?来,乖乖的睡吧。” 想想也是,她跟着笑了,顺从了他的意愿平躺下来,安安分分的。 凭空一阵嘈杂,混乱声声,犹如山崩地裂风雨飘摇令人惊诧。就在这一刹之间,卧房的门剧烈的晃动起来,紧接着一记巨大的声响――“砰砰砰”!那扇银杏木门被野蛮的撞开了,一群人呼啦啦的涌了进来,瞬间便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 ------------ 第115章 虚实 更新时间:2013-11-09 这些人身穿铠甲,手执利刃,俱是清一色的强壮兵士,且个个目不斜视面带杀气,仿佛中了符咒一般。唯一不同的是在他们的腰际上扎着各色缎带,赤橙黄绿青蓝紫,每种颜色上又绣着各式图案,十分罕见。 他们从何而来?来此作甚? 薛岩瞧着面生,心想柏王府中的侍卫以及家丁均不是这样的装扮,且这些人如此无礼,究竟是些什么人?她看向连锦年,发现他的脸上冷冷的,眼神也冷的可怕。她感觉到了不妙,轻轻揪住他的衣袖问道:“锦年,他们是谁呀?” 连锦年抚着她的发丝柔声说道:“别怕,有我在这,谁也伤害不了你。” “哼,只怕显郡王你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吧。”有人讥笑着走了进来,一身石青色的束腰长袍,不是别人,正是摩恩小王子赫哲渔。 是他的手下?兴师动众的撞进她的闺房?他凭什么这般胆大妄为?这里可是柏王府,锦年再怎么招惹了柏王爷可到底还是他的忘年兄弟,这人实在是太放肆了! 薛岩怒气冲冲的指着赫哲渔叫道:“赫哲渔,你以为你是谁?谁容许你在这里吆五喝六发号施令的,快把你的人给我撤了,要不我父王和世子哥哥都饶不了你!” “哦?是吗?郡主,难道你忘了不成?你父王是我的岳丈大人,你的世子哥哥是我的大舅子,我想他们若看到你衣衫不整的和你的连叔叔厮混在一起,脸上定然不会好看的,也定然会帮我主持公道的。世子,你说对不对?”说罢赫哲朝门口招呼了一声,似乎胜券在握。 这时,一个儒雅的身影出现了,他的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正是世子柏荣。 薛岩惊喜的喊道:“哥哥!” 柏荣没有看她,只是朝着连锦年欠了欠身子说道:“连叔叔,得罪了。” 连锦年面色不改,缓缓说道:“荣儿,你是越来越能干了,让连叔叔怎么说你好。你父王呢?我要见他!” “不巧了,父王喝的酩酊大醉,侄儿实在不好意思去闹他老人家,连叔叔你还是……” 言尽如此,蓦地引发了一阵大笑,猝不及防,震的房中的人都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连锦年笑罢,俯下身在她耳边叮嘱道:“以后要听你父王和世子哥哥的话,不准胡闹,不准打听我的消息,更不准来找我,否则我绝不原谅你!”此时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她知道出事了,从来没见他这样过。眼下的局势十分迷茫,柏荣和赫哲渔同时出现,柏王爷却避而不见,他们是准备联手对付锦年吗?为什么?就因为他和她两情相悦碍了他们的眼? “一路走好吧,显郡王,别在这里磨磨唧唧的了,她可是我的女人!”赫哲渔不怀好意的提醒道。 柏荣马上跟着说道:“是啊,连叔叔,不要让侄儿难做,你最好……” “好!咱们就来个痛快的!”连锦年大吼一声,声若洪钟,一手掀起长袍便向外走。 “锦年!”她高声呼喊。 “记住我说的话!”他回头凝望着她,最终狠狠的丢下了这句。临走时他眼里的那抹哀伤让她触目惊心。此去必然凶多吉少吗?不,不会的,柏王爷断然不会…… 众人立刻围追在后,柏荣跟着起身尾随。 她央求道:“哥哥慢走,萦萦有几句话要说。” 脚步停顿下来,尚在犹豫之中。 赫哲渔看了她一眼,又盯着柏荣,斟酌片刻发话道:“我在外头等你,别耽搁太久了,我们还要交差呢!” “嗯”柏荣微微的点了点头。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哥哥!锦年要被带到哪儿?”看赫哲渔消失不见了,她迫不及待的追问道。真不敢相信眼前的发生的一切啊,从什么时候起柏王府和摩恩人结成了同盟,而且第一个对付的居然是锦年。 柏荣苦涩的说道:“萦萦,你也该懂事了。” “不!别跟我说那些大道理,我不想听!你只要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要怎么处置他?”她发疯似的叫喊道。 “好!我也不准备瞒你,早晚你都会知道的!”柏荣仰头长叹一声道:“他将被押解到蓝因城,这辈子也别想回来了,我想他最好的结局就是老死在蓝因城吧!” “押解?不!你在胡说!凭什么?他可是显郡王啊!”打死她她也不能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无缘无故的锦年怎会遭此灭顶之灾,没有道理的! “因为有人告发他私杀了一批禁卫军,这已经是死罪了。另外西莫将军恰好也禀报了一些私密的事情,引得皇上勃然大怒下令追查,刚才那些人便是朝廷派来的,父王也保不了他了。妹妹,你认命吧,连叔叔这次翻不了身了,你不要跟着趟这趟浑水。” 晴天霹雳,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心惊的了,她搂着被子瞬间就哭成了泪人。 谁告发了他?西莫又能有什么私密的事情?昨天不是这样的,他们几个人还在这里其乐融融的聊天呢,怎么瞬间就兵戎相见了呢。不是说西莫和锦年交情颇深吗?为何在紧要关头落井下石倒戈相向? 她大哭大喊,披头散发的抱住柏荣一个劲的哀求,逼迫的柏荣顿足道:“没有用的,这是皇上的旨意,谁也奈何不了,你省省力气吧,接下来就是你和赫哲渔的婚事了!” “哥哥,你们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父王也不会见死不救的,对,父王,我们去求求父王!父王!我要见父王我要见父王!” 柏荣见她越说越激动,自己根本无法插嘴说理,索性拔腿就走。 她扑上去想去拖住他,却不料直接从床上滚落了下来。 柏荣不忍,只得站住了脚去扶她。她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两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腿,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世子,别磨蹭了!”赫哲渔再次出现在了门口。他探头进来,看到眼泪纵横的薛岩也禁不住内心发软,但一想到她的泪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而流,妒忌和愤怒令他愈发仇恨,他咂嘴道:“天可怜见,你若求我让我高兴了,或许我们摩恩可以向你们大禹的皇帝求个情哦。” “呸!卑鄙!” “好,那就没的说了,他该死!”赫哲渔恶狠狠的啐道。 “你何苦招惹她!走了走了!”柏荣趁其不备迅速撂下她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哥哥!哥哥!” 柏荣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眼下他能做的只有狠心了。 赫哲渔得意的哼了一声。 房子里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了,她瘫软在地,悲哀的想着柏荣的那句话――我想他最好的结局就是老死在蓝因城吧! 老死蓝因城!老死蓝因城!――仿佛有一股回声在她的耳膜里荡漾,震耳欲聋,无休无止! “锦年!锦年!”撕心裂肺的哭声彻彻底底的响了起来。 “姐姐,别哭了别哭了!”漾儿的声音出现了。是的,是漾儿,她那么聪明机灵一定能帮着想想法子的! “漾儿快来!漾儿!”她喊叫着,人呢?人在哪里?怎么就只听到她的声音?难道她也要被带走吗? “姐姐姐姐,我在这儿,没事的,不要急不要急,我在这儿。”朦胧中漾儿的脸出现在她面前,而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生动。 “漾儿!他被带走了!被带走了!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什么带走了,姐姐,你是在做梦呢。” “梦?“ “喔,我知道了,你身上的毒还没有清,西莫将军说过那些毒会让人产生幻象。姐姐,你千万别胡思乱想了,过不了几天你就会好起来的。” “幻象?”她看到自己好端端的躺在床上,不是在地上,心里怀疑起来,难道刚才那些是假的? 她痴痴的问道:“有没有一群人来过?就在刚才,还把他带走了!” “一群人?把他带走?没有啊,姐姐,你肯定是做梦了,都是幻象!” 是吗?梦?幻象?她看向卧室的门,发现那扇银杏木门还在,一点破损的痕迹都没有。真的没人来过?自己又做梦了?为什么每次做的梦都那么真实? 她如释重负,咀嚼良久,又开始庆幸起来。 “姐姐,来,擦擦汗吧,你看你整个人都湿透了。”漾儿细心的帮她擦过一遍后说道:“再睡会吧,身子还没好,可不能累着。” “现在是什么时辰,到子夜了吗?”她隐隐的听到了鼓乐之声,外面那些个欢天喜地是在为柏荣而忙吧,而她只是个局外人。 漾儿答道:“还不到晌午,反正咱们哪儿也去不了,还不如躺在床上图个清净惬意。” “不,我要出去的!” “姐姐!” “嗯,我先睡觉,等养足精神了才能出去啊,我一定要出去的!”薛岩念叨着闭上了眼睛,一会便响起了沉沉的呼吸声。 漾儿笑了,只道她一时呓语。 其实她在心里刚刚决定好了,今晚她要赴赫哲渔的约!如梦如幻的场景让她深深的不安。她觉得出事了,她一定要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定要去! ------------ 第116章 随行 更新时间:2013-11-12 鼓瑟阵阵,悠扬激荡,柏王府在一片喜乐声中度过了极其热闹的一天。当暮色苍茫夕阳西下的时候,欢庆的高潮似乎才刚刚开始。达官贵人亲朋挚友备着丰厚的礼品前来拜谒,一时间柏王府的门口车水马龙流光溢彩好不繁华。 与门庭前的喧嚣相比,此刻的灵定园尤显得冷清和寂寞。当然,珍馐美味、精致玩物是一样不会少的,一整天都在源源不断的送进来,可唯独少了一种气氛,具体来说就是人情的味道。 目前是胡嬷嬷在负责分派各个园子的起居用品,她也察觉到了此间的不足特意绕道过来。老太太慈眉善目不说,嘘寒问暖的心疼劲也像极了以前的方老太太,不由的薛岩暗地里一阵唏嘘。见薛岩眼圈发红,她更抱歉道:“好孩子,你现在身子弱哪里也去不得,王爷和王妃正在前面忙着自顾不暇,只怕你过去了不能适应,倒不是不想让你上堂,你可别多想了啊。” “我明白的。”薛岩硬挤出一丝笑容,眼下她哪里有心情计较这个。 “唉,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段时间真是难为你了。”说着摸摸她的手,感觉到冰凉一片,再次心疼道:“手好凉啊,你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没我老婆子利索呢。按时吃药了没?若有那些个丫鬟小厮照应不到的地方一定要说与我听,别面皮薄反被奴才欺负了去,到头来还是自己吃了亏害了身子。”说话间眼睛不经意的落向漾儿处。 漾儿忙站出来撇清关系道:“哎呀我的好嬷嬷,郡主是金枝玉叶,我们做下人的奉承还来不及呢怎么敢尊卑不分不知好歹。” “是这话!不过敢不敢的是一回事,做没做好又是另一回事,可别拿我老婆子哄着玩。”胡嬷嬷笑眯眯的点了漾儿的鼻子。漾儿也笑着递上了好茶,嘴里甜甜的说道:“奴婢当然是死心塌地的对郡主好咯,不信您问问我们郡主。” 薛岩自然向着漾儿,只说自己体弱多病让王妃惦记着不省心了。 胡嬷嬷摇头说一家人互相照应体贴是应该的,匆匆的喝了一口茶又闲扯了两句,到底坐不住就要起身,说是前面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去张罗呢。临走时她对漾儿递了个眼色,薛岩心想一定是有话要说。 没过一会漾儿回来了,她一边收拾桌上的残茶一边闷闷的说道:“刚才我去送胡嬷嬷,只到了门口就不让出去了呢,姐姐知道为什么吗?”看薛岩爱理不理的她只得自顾自的说下去道:“原来有一群侍卫在那里守着呢,是柏雷柏威带的队,他们两个是王爷最得力的帮手,我看就算苍蝇想飞进来也难呐。” “你是来劝我的吗?”薛岩简单梳理好头发,回头瞟了她一眼,很不屑的样子。 “我也是好心嘛,怕姐姐脾气上来跟那些臭男人冲撞起来讨不到便宜。” “那你少操心了,我只等着那人来接我,我才不去瞎费劲呢。”说罢想起了刚才那一幕又追问道:“哎,胡嬷嬷刚才拉你出去说了些什么?一回来你就让我打消念头,其中必然是有缘故的,你是不是又有事瞒着我,趁早说出来啊,要不我不饶你。” “能有啥要紧的,都是一些磨的耳根起茧子的老话,说姐姐你气色还是没上来,让我用心服侍不要熬夜。”漾儿的语气淡淡的。 “是吗?我气色不好?”薛岩盯着铜镜端详了一番,看脸上确实有些惨淡。她抓过粉饼稍稍上了些色,又微微笑了笑说道:“我的身子我知道,死不了,再让我这样躺着倒是要去了半条命了,今晚我一定要出去透透气。” “姐姐,你真动了心思?”漾儿试探着。 薛岩不耐烦的说道:“别拦我,拦我也没有用,你现在祈祷他接不走我才是正经!”说罢她慢慢的走到床边,打定主意不再费心劳神,等出去了再说。这样想着立时感觉轻松了许多,整个人歪歪的靠在枕上闭目养神起来。 其实她心里根本没底,灵定园戒备如此她如何能出的去?前次锦年来探望她的时候还是托了西莫帮忙。 赫哲渔这人靠的住吗? 想起他昨日的言语,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不像说笑,难道他使了什么手段能让父王和世子哥哥允许他带她出去? 现在她不仅对纸条上所说的好奇,也对柏王府前后的态度起了疑心,倒要借此揣摩下父王和哥哥的心思,或者说对赫哲渔的忍让到了什么地步。 漾儿没再说话,默默的找来了针线盒在一旁做起了织补。她心里明白薛岩性子上来的时候谁的话也听不进去,除了祈祷那个赫哲渔不要成事她再无良策。 快到子时的时候台阶上响起了脚步声,步履颇为沉重不似小丫鬟那般轻盈,而且漾儿早嘱咐那些丫鬟去下房休息了,没听到传唤不准擅自出门。 薛岩的脸上有了笑意――来了! 果然,有人拍门了,然后是一个老婆子的声音:“郡主,郡主,您睡了吗?” 漾儿立刻开门,看是一个陌生的嬷嬷正要发问,对方却极快的闪到一边。她的眼睛随即落到了婆子身后――赫哲渔着一件绛紫色的长袍,身上垂着同样颜色的披风,另外又在腰上挂了一块雅致的玉佩,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十足。 “郡主睡了吗?”他边问边往里面打量。 还未等漾儿回答,薛岩已经走到门口说道:“刚刚睡醒了,你来的正好,走吧!” 漾儿有些犹豫,想拦又不好拦。 薛岩回头说道:“你去睡吧,我跟小王子在一起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难道他能吃了我不成?” 这话是说给赫哲渔听的,有意在刺他。他立刻附和道:“说的是,我对郡主发过誓的再不会莽莽撞撞。漾儿,你真不用担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话已至此再难阻拦,漾儿只得默默的退到一边。 到了灵定园门口,薛岩发现果然有不少侍卫守着,但是为首的那个面貌甚是陌生,不是柏雷,也不是柏威。对方见了她和赫哲渔出来还笑眯眯的行了礼,指挥手下让道放行。她心里犯疑道:难道漾儿看花了眼?或者有心欺骗她不成? 这时赫哲渔指着一顶大红色的轿子说道:“郡主,请吧,我们的时间刚刚好,不能再耽搁了。” 我们的时间?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碍于众人在场她不好多问,默默的进了轿子,随即发现赫哲渔也跟着进来了,不禁惊讶道:“你?” “权宜之计权宜之计。”赫哲渔拱手向她赔不是,脸上丝毫没有玩笑的意味。 看这轿子里空间尚足,既然同意跟他出来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她暂且忍着性子坐到了一边,另一侧空位留给了他。等两人都坐稳了,赫哲渔打了个响指,轿子便升了起来。 一路无话甚是别扭,薛岩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啊?什么?” “我说门口那些个侍卫,不要说假!” “哦,府上临时调派了一支护卫军,正好与我相熟。原先那批人去接应你父王和哥哥了。”见她不信,他继续说道:“柏王爷和世子亲自送傅将军回府,又在傅将军的府上饮了几个回合,这会在半道上醉着呢,柏王妃怕路上不宁特意调了他的贴身侍卫过去护理。” “哦,哥哥也真是的,也不劝着点……”她小声抱怨了几句,心想当我是傻子呢,昨天大白天的就料准了柏王爷今夜会酒醉难归,会有调兵一事?面上她仍然跟个没事人一样说道:“那我们这是去哪?不会是去将军府吧,我这个样子可保护不了父王。”话里故意带着挖苦。 赫哲渔哑然一笑,只说到了就全明白了。 他还在卖关子! 见问不出什么,她撩起了帘子四处看看。 夜色正浓,街市上已看不到人影,两旁的灯光朦朦胧胧的,忽明忽暗,有如鬼魅。一路上轿子都在吱吱作响不停哼唧着,许是受力太重的缘故。薛岩听着有些烦躁,再看眼底下那些青石板一个紧挨着一个的过去了,可见行程相当的快,却不知道到了哪里。一丝彷徨几多惆怅,她忍不住再次问道:“我们是要去哪啊?” 说话的当口轿夫们往右倾斜了好大一个角度,她也跟着歪向一边,手上不觉使了劲抓住轿帘。眼前出现了一座牌楼,道路越来越宽敞,他们依然还在往前赶路。 赫哲渔稍稍分辨了下外面的场景,估摸一番后反问她道:“都到这个地界了,郡主还认不得吗?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此话怎讲?难道是到了他的府邸吗?显郡王府!她的心立即吊到了嗓子眼。 待她仔细看过了却好生失望,哪里是什么显郡王府,这附近处处透着陌生。她心里迷茫着又不好明说,只得含糊的推托道:“天黑若此,我又不是千里眼如何能看的出来,况且……况且平日里父王对我管束的紧,不准我轻易出门。” “哦?是吗?那真难为郡主了。”赫哲渔微笑着说道。 本是普普通通的应承之语,听在她的耳朵里却分外刺耳,令她想起了落马坡他们两个相遇的情景。真是做贼心虚,他不会是另有所指吧? “你不想说就算了。”她迅速摔了帘子,脸上起了一层寒霜。其实她是故意发急的,用这种方式抵御他可能继续的话题也不失是个好办法。 赫哲渔“嗤嗤”的笑了两声,没再发话。 静谧了一会,只剩下轿夫的脚步声以及轿内的呼吸声。 “小王子,我们到了。”轿夫在外面轻声提醒道。 “嗯,都退到边上去,等着吧。”赫哲渔说罢闭上了眼睛。 薛岩看他面色沉稳,好似运筹帷幄成足在胸,立刻引发了自身的气恼:半夜三更放着好好的觉不睡,偏偏跑出来跟他瞎胡闹,也不知道这人是在装神弄鬼还是有心戏耍于她,自己都出来好久了到现在还摸不着北呢。 看帘子处有橘黄色的光亮透进来,愈发显得轿内昏暗了。她再次掀起帘子张望,看到不远处敞亮一片,一座气派的大宅子就在正前方高高矗立,两只大石狮子张牙舞爪各守一旁,昭显着府邸的威严。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人影绰绰,似乎十分忙碌。从门口台阶处开始就铺上了一块大红绸缎,绵延数里直到街头深处。另外,门楣上高高悬挂着八个大红灯笼,都一字儿排开,跟地上的红绸遥相呼应,红艳艳明晃晃的,无比亮眼。 看情形这里有一场喜事,可是在台阶下站着的两排家丁个个神情肃穆一言不发,似乎又不太像,且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 第117章 新人 更新时间:2013-11-13 这样秋露深寒的夜,还有谁会跟他们一样游荡在外?身旁的这个人还在作假寐状,好生无趣。 四下环顾,她突然发现他们的轿子藏身小巷,与那座宅子有一段距离。讨巧的是,从她这里能看到宅门口的一切,但宅子那边却不易发现她身在暗处。 “来了来了!大家赶紧站好了迎接,别坏了规矩!”一个老者从街面上小跑着过来,虽然上气不接下气,仍然难掩一脸的喜色。他边喘息边对那帮家丁指挥一通。于是大家重新挺起了身板,昂起了下巴――其实本已站的十分齐整了。 不知何时赫哲渔也凑到了帘子边上,此刻正跟着她一起探头探脑,嘴里还问道:“有动静了吗?” 她没做声,反而挪了挪身子刻意与他保持一段距离,心说既然你都安排好了何必明知故问呢。 “噔噔”的马蹄声响起,街那头来了一队人马,清一色的黑衣打扮,连胯下坐骑也是黑色的,看着气势十足。唯独领头的那个着一身大红的长袍,而胯下与之对应的是匹枣红大马,踏步矫健。 马队越来越近了,只见那人身姿挺拔器宇轩昂,有一股说不出的豪迈之气。他的胸口正系着一朵硕大的红色缎花,鲜艳夺目,分明是新郎官的打扮。 是迎亲的队伍!奇怪,这些人在夜里迎亲,而且没有鼓乐没有礼官,冷冷清清的算怎么回事? 疑问只一闪而过,她立刻像被雷劈了一般呆在当场。 是他!是他! 面如死灰! 心如刀绞! 怎么是他!世子哥哥不是说他去了蓝因城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他要迎娶谁? 越来越清晰了!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即便他化作了灰也能认得出来! 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呼吸急促不能自已。 柏傅连韦,红鸾天喜;陈仓暗度,叔侄同庆。 ――真要应验了那句话吗?那这里是? 她一个哆嗦,刚才居然疏忽了,答案就在那里,就在那里!她果断的往那座宅子的门楣上看去,果然看到了三个霸气横飞的大字――“太师府”! 当今太师除了韦家还会有谁!韦太师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一个贵为柏王府的女主人,另一个就是韦映羽了。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 “那个不是你连叔叔吗?”赫哲渔在她耳畔轻轻提醒,好不识时务,他果然是来看她热闹的!他都知道了是吗?是西莫告诉他的? “你半夜三更的就是想诓我来看这个的吗?”她深吸了一口气,让面色尽量平和下来。她不想服输,尤其是在这个人面前。 赫哲渔凝望着她,眼里的神采让人捉摸不定,说出的话也不明不白:“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真相?究竟什么才是真相?海誓山盟不过浮云,朝夕之间所有的东西都可能改变,包括她和他是吗? “郡王爷,您来的正好,恰好是吉时呢。”那个老者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再一看,他们已到了正门口。她颤抖着的双手毫不留情的出卖了她,她害怕,她不甘心,为什么老天要再一次的作弄她,那个一身红装的男人原是属于她的,可现在……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看到他在笑,再熟悉不过的笑容了。并且他很潇洒的从马上跳了下来,将手上的鞭子交给了后面的随从。 随从?那疾步而上的黑衣人可不是一般的随从,是他的心腹司莽。 不该来的都来了,不该看见的也都看见了,她还能调头回去吗,忘记今晚的这些,依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灵定园里傻傻的等,傻傻的盼,直到他出现。 不,做不到了。 门口有了响动,一群女眷嬉笑着出来了,中间簇拥的是一个头顶大红盖头的女人。她一步一摇的身姿甚是曼妙,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种成熟的风韵。 “二小姐,脚下就是台阶了,来,抬个腿,小心些。” “花轿呢,怎么还不抬过来,可别误了时辰,花轿在哪啊?” 喧闹声中,那个女人在大门口站定了,突然用力一推撇开了扶着她的人,然后迅速的扯下了红色盖头,露出了她粉面含春的容貌。 众人始料未及愣在当场。 薛岩看得分明,这个红妆的女人果然是韦夫人――人都齐了!她已经出局了是吗? 韦夫人盯着面前的新郎就是一阵大笑,那笑声刺的周遭的人都不敢回应一声。等笑够了她又开始呜咽起来,眼里含着泪水慢慢回头去看那幽深的大宅院,里面空无一人,但是她仿佛看到了什么,深深一鞠躬道:“爹爹,女儿这次真的要走了,以后您老人家不用再惦记着我,就当我死了吧。” “哎哟二小姐,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说死呢。” “是啊是啊,郡王爷一表人才,老太师开心都来不及呢。咱们两家又离的近,天天回门都可以啊。” 众人叽叽喳喳自说自话,韦夫人似乎都没有听见,只是反反复复的审视着这座高宅大院,末了用手上的红盖子擦了擦眼泪说道:“锦年,你今天开不开心?” 连锦年轻轻的点了个头。 “跟他们说我不要坐轿,我要跟你一起骑马回去。来,抱着我上马,好不好?”她向他伸出了两只手,有心让他抱起。 “哎哟,这是哪门子的规矩,新人出嫁都是要上大红花轿的,二小姐您万万不可啊!”那个老者跑上来劝道:“夜里头黑漆漆的要是摔着了怎么得了,老爷怎么能放心呢。” 韦夫人摆摆手道:“田伯,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你知道我的脾气,今天既是我的好日子就应该由着我不是,我就是想骑马!” “这……二小姐您……”老者为了难。 “锦年!你多久没抱我了,你就这么不了解我的心意吗?”韦夫人似乎忘记了众人的存在,双手缠绕上了他的脖子。 连锦年笑了,二话不说抱起了她,准备往那匹枣红马走去。 韦夫人不依道:“还不够,我要你抱紧我!” 他的双臂果然增进了几分。 韦夫人的脸上笑容更甚,身子也更加紧实的贴到他身上,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尽情享受着他的温柔。 才走了几步,她又有了主意,猛的睁开眼睛道:“有一件事情你还没有做!亲我!” 众人皆轻呼一声,饶是夫妻两个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昵,这个二小姐的性格果然乖张,与常人有异。 连锦年轻声说道:“映羽,我们先回去吧,我想你也累了。”见她不语,又说道:“欢欢还在家等着我们呢,你不想见她吗?” “我要你亲我!”她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别闹了!回去再说好吗?”他环顾四周,看到一张张惊讶的脸,觉得有些难堪。 “放我下来,我不嫁了!”她挣扎着双腿乱蹬。 “映羽!”他试图用眼神制止她,反而看到她眼里的笑意,不,应该说是霸道的得意更确切些,终于软软的说道:“好,依你。” 他缓缓的低了头,在她额头小啄了一口,如蜻蜓点水,点到即止。 韦夫人撅了撅嘴,虽然感觉意犹未尽,但看到他的神色有些灰暗没再继续放肆,只是搂紧他脖子说道:“好,我们回家,我想我们的女儿一定心急死了,没我在她身边她晚上都不肯睡觉的。锦年,我想立刻就看到她。” “好,我们现在就回家。”连锦年加快了速度,步履急促容不得耽搁片刻。 众人跟了过来,这对新人坐在马背上向大家挥手道别。韦夫人依然沉醉的倚靠在他胸前,像极了一个怀春的少女,眼里嘴角全是满满的笑。 马队调头开始往回行驶。 巷子这边的她仿佛被抽离了魂魄,整个人无法挪动分毫。 回家?女儿?他们本是一家人,现在终于大团员了是吗?那之前他跟她说的那些算什么?赤裸裸的全是欺骗是吗? 不,为什么旦夕之间一切都变了,就像当初方庆远舍弃她一样没有一个理由没有一句解释,为什么?还是因为她的出身吗?她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也没有显赫荣耀的背景,再怎么乌鸦飞上枝头也始终脱不了她贫民的身份是不是?他到底还是抛开她了! “你……还好吧?”赫哲渔轻轻触碰了下她。 “别碰我!”她怒吼一声,声音大的惊人,就连太师府门口的人都听到了一些回音,纷纷转头寻找源头。 “原来都是真的!”赫哲渔喃喃说道:“原来都是真的,她们跟我说我还不肯相信,可是你这个样子骗不了人,你真的对他动心了?他是你的世叔啊!” “怎么,不可以吗?”被拆穿的人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她已经败的一塌糊涂,不在乎人家再踩她两脚。她挑衅似的仰起下巴道:“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要是不满意可以取消我们的婚约啊,去找你的名门淑女去吧,我不在乎!” “你!”赫哲渔气急,扬起了一只手。 薛岩肆无忌惮的把脖子伸到他面前,明摆着让他动手,可是半晌也没有听到动静。待她缓缓睁眼的时候看到赫哲渔有气无力的靠在座位上,眼神空洞。 这一刻她觉得他也很可怜。 两败俱伤不是吗?谁也没落到好。 “走吗?”她发问道。 “去哪?”他闷闷的。 “回灵定园。难道还在这里耗着不成!” “你不想去问问他吗?” “想,但是迟了,我追不上他了,也进不了他的府邸。”她叹口气,极其懊悔刚才没抓住机会,她应该豁出去当面质问他的,是好是歹总要有个说法,可现在人都走空了。她知道自己还没有死心,她想要问一个明白。 “起轿!”赫哲渔的声音气急败坏的,他也在懊恼之中,今晚为了什么他要带她来此,这样的结局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矛盾重重,各怀心思。 轿子毫不犹豫的冲进了黑幕之中,当下也只有它是义无反顾的了。 ------------ 第118章 对质 更新时间:2013-11-15 寒风凛冽,席卷着帘子发出“咻咻”的怪声,薛岩不由自主的缩紧了脖子。这无边的夜色让人心灰意懒,无言的结局更让她欲哭无泪。 “其实你不必忍着,哭出来比较好。如果需要我帮忙就开口说一声,我绝不会袖手旁观的。”赫哲渔在边上开了口,语音幽幽。 她捂住耳朵发狠道:“别说了,让我静一静,我不想听!” “好吧。”他叹了口气。 轿子又开始往一边倾斜了,这似乎提醒了他,他再次开口道:“我们到牌楼了,眼前是个分岔口,一条道是回柏王府的,另一条则通往显郡王府,你要不要再想想?” “我有的选择吗?”她苦笑着。 “当然,我会帮你的。”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他直言不讳,坚定的态度像极了一个人。这个时候真不想提及韦夫人,不过两人的爱憎确实一样分明,赤裸裸的毫不掩饰。 她很不自然的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了眼睑。让她说什么好呢,哪里还有心情,还有脾气? “我不会乘人之危,我要的是公平,我带你来就是想让你知道有些男人是靠不住的。” “哼,你就可信吗?”她冷冷的。 “至少我没有别的女人,至少我想娶的只有你!” 是吗?真想纵声大笑一场。他也曾说过他想娶的只是她,可是刚才呢,还不是把韦夫人抱回了家。再追溯到以前,方庆远也曾口口声声的说心里只有她一个,可是后来呢,跟那个叫尹珞的大小姐定了亲。誓言不过说说而已,谁为谁等候,谁又把它当了真? “你都不了解我。” “是你不肯给我机会!”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若真的愿意帮我就带我去见他吧,我不想稀里糊涂的留下遗憾。” “好!” 一声令下,轿夫们迅速调头朝显郡王府的方向赶去。 给他一次机会吧,也是给自己一次机会,不是吗? 赫哲渔也同样在想:摩恩人从来都不会轻易服输,权势,女人,财富,所有的一切,本该属于我的我都不会放过! 一路上她没再说话,怕说多了心更乱,支持不到那里。 两处宅子隔的并不算远,赫哲渔似乎十分熟识显郡王府的地形,因为轿子没有在正门停靠,而是依着他的指示直接落在了大宅后面的一个角门处。 她心怀疑虑的盯着他,看到他径直在角门上侧耳倾听确定无异后轻拍了两声,很快响起了一个警觉的回应:“谁?” “我!”接着下面的话就听不清了,是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门随即开了,一个老婆子探出头来招手道:“快进来,怎么到现在才来?他们人早就回了。”看样子与他甚是熟络。 对方竟然知道他们要来,还特意在这里候着。若是换了别人带路也就罢了,偏偏领她来的是赫哲渔,一个外族的男子外交手段再高明也不至于在短时间内跟显郡王府的人打成一片吧,难道是西莫在穿针引线不成? 赫哲渔“嘘”了一声,示意那婆子不要啰嗦。 她心里的那点小感激瞬间化为乌有,只觉得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深藏的可怕。 轿夫们远远的躲开了,赫哲渔则领着她进了角门。没有灯笼蜡烛,只有稀疏的月光指引,好在适应了一会后大致能看清脚下的情况,行程倒也并不艰难。 这里是他的府邸,之前来过的,还在他的书房和卧室逗留良久,当时的心情何其激动兴奋,现在呢,却这般苦涩难言。转瞬之间许多人许多事真的会改变,不由得你做主! 迂回婉转走高爬低,明显是在绕路,所以没有遇到什么要紧的人排查,其间撞见的几个小丫鬟都对着老婆子低头行礼,嘴里轻轻的唤一声“蔡嬷嬷好”。不多久就跟着那婆子到了一个亮堂的院落,大红的灯笼高高低低的挂着,落眼处尽是红绸锦缎,彰显着今晚的喜庆。 她恍恍惚惚的踏进这四方的庭院,手上触摸着滑腻的绸缎,温暖的灯笼,还是觉得不太真实,心底里渴盼若是秋梦一场该有多好。 信步踏上几级台阶,眼前是一间正房,两扇门紧闭着,上面贴着鸳鸯共浴的剪纸,意思不言而喻。柔和的光线正透过窗纸映射出来,温馨而安逸。 他们就在里面吗? 她屏住呼吸颤颤的伸出了一只手,却被蔡嬷嬷手快拉住道:“使不得,新人还没来呢,我们去那边。” 不,她哪儿也不想去,也不能去! 回廊上响起了脚步声,听着不像一个人。赫哲渔速度极快的拉扯了她往旁边的耳房走去。那里面黑漆漆的没有点灯,等两人进去了,蔡嬷嬷立刻虚掩上门走了,脚步很轻。 “为什么拉我?你说要帮我的!他们人呢?”她的声音在抖,手也在抖。 “应该还在堂上吧,总要做满礼数的。”赫哲渔平淡的说道。什么时候他对大禹的习俗了如指掌了,不过是去观摩了一次订婚仪式而已。 她的心还是稍微放松了些,纯属自欺欺人吧——红烛高烧,鸳鸯共浴,她能阻拦的住吗?可是心里为何还有期待,她以为她是谁? 突然有个人影出现在窗纸上,高大魁梧,一闪即逝,是个男人! 她吃惊的盯着那里说道:“新房里有人?” 赫哲渔也看到了,同样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沉思片刻说道:“许是打杂的小厮。呃,我也不甚清楚。” “原来你也有不清楚的时候,我以为你们都安排好了。” “你们?谁?” “爱谁谁!”她赌气似的顶了他一句。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奇怪,都这样了还费什么唇舌。 翘首盼望,那些人终于进到了庭院。先是两个秀气的小丫鬟手捧礼盒恭恭敬敬的在前边引领,后面跟着的恰是连锦年和韦夫人。两人依偎着缓缓迈步,脸上呈现出会心的笑容,瞧着让人羡慕。快上台阶的时候却有个丫鬟追上来说道:“郡王爷,请您等下,郡王妃来了,说有些话要跟您说。” “什么?刚才不是拜过她了吗?还要说什么?”韦夫人明显不悦。 连锦年倒不觉得奇怪,笑意盎然道:“你先去等着我,我一会便来。”声音极尽温柔。 韦夫人狠狠的瞪了来人一眼,没再坚持,先随着那两个小丫鬟进了房,很快又出来补充道:“锦年,你快着些,我可不许你耽搁太久。” 他微笑着应声,待要起步,抬头便看到了一身华服的温婉。她的脸上也带着笑容,只是很勉强。 韦夫人见了迅速的摔上了门,态度可见一斑。 “有话要对我说?”他淡淡的问道。 “是。” “这些年该说的都好像说尽了,不早了,今晚我只想好好的休息。” “锦年,从此以后我们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好不好,我不会再……” “快回吧,我不想映羽等太久。”他打断了她,没有耐心听下去。 “映羽?你!你真是可笑!”温婉突然激动起来:“你怎么说变就变了,存心气我是不是?锦年,我们讲和吧,不要闹了,这么多年你对我的惩罚也应该够了!” “如果承儿还在,或许我会考虑。” “你!你明知道是不可能的,存心要作弄我吗?” “那就什么也别说了!”他低沉着声音说道:“回去吧,我不想让你难堪。” 又是同样的结果,每次都没有进展。她无限怨恨的看向那间春色满溢的房间,满怀痛心的说道:“还没有祝你们百年好合呢。” “回了吧。” 冷漠的把人打发走了,他如释重负,理了理衣衫准备回房。 一言一语,一怒一喜自有他的味道、风度,让人欲罢不能。 还要去质问他吗,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今天他是真正的主角,他的新娘子正在房里等着他。可是为什么她还如此难以割舍? “锦年!”薛岩在喉咙口喊了一声,到底没有忍住,等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她才觉得震惊。 “你疯啦,到此为止吧。”赫哲渔急忙捂住她的嘴,声音冷冷。他觉得一切都已明了,可是这个女人还在幻想。 连锦年停住了脚步,四下探索,他好像听到了有人喊他,可是放眼望去并没有看到人影,难道是自己的幻觉? 她挣扎着呜咽着,眼泪无声的滴落在他手背,冰冷冰冷的,就像她的心一样。 他不忍,慢慢的松了手说道:“随你吧。”说罢闪到一侧。 再也容不得片刻停留,她夺门而出,站立在这犹如白昼的庭院里,隔着一株名贵的花木久久凝望着他,未语泪先流,珍珠洒满地。 “岩儿!”他看到了她,脸上的惊讶无以言表。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对望了许久,时间仿佛都停滞不前了。 “锦年,好了没有嘛!”里面的人在催促了。 他压着声音说道:“就来了,你先让她们伺候着。” “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说好了今晚你只陪我!”新人还在抱怨,有恃无恐。 好残忍!他凭什么这样待她?当真是她欠了他吗? 她蹲下身子捂住了耳朵,不想听了,可是她就在这里,她逃脱不了。 他压制下内心的混乱,缓缓走到她面前,俯下身说道:“岩儿,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过,我也很难过,但是有些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难过?他有吗?为什么她看不出来? “告诉我究竟为了什么?给我一个好的解释,锦年,我会听的,只要你说。”她抬起头满怀希望的看着他。她也觉得是有缘由的,事情不应该是眼前这个样子。 他定定的看着她,最终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我保证以后一定会跟你解释清楚,好不好?” “不,我要你现在就说!” “别这样,岩儿,听话!”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和语调,可是做出的事却这般出格,又在哄她吗? “为什么总要我听话,我不是个小孩子,我有权知道的,我要你平等的对待我!” “锦年!快来嘛。”催促之声再起。 他着急道:“快,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回头我会找你!”说罢站了起来。 真的要失去他了吗,不,不要!她没了脾气努力抓住他道:“不要走,也别想赶我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泪水滂沱迷湿了她的眼睛,也迷失了自我。她没有自尊了,她乞求他留在她身边,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商量。也许一切都可以原谅,只要能挽留住他。 然而他毅然决然的推开她道:“走,快走!” ------------ 第119章 谷底(一) 更新时间:2013-11-18 “不,我不要!”她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拽住他的长袍央求着:“别赶我走,我不走,我不走!” “岩儿,你真是越来越任性了!难道我的话都不肯听了吗?”他凌厉的眼神逼向她,想让她屈服让她退却。 可是,这里是他的新房,是他跟另一个女人共浴爱河的地方,她怎么可以视若无睹,又怎么能够轻易的离开呢? “锦年,别赶我走,求求你别赶我走,我要跟你在一起,让我留下来好吗?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做错了事你才会这样待我,你告诉我究竟错在哪儿,我可以改,我以后再不惹你生气好不好?还有,你说我脾气不好,性子急,我改,我都会改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改好的。”她抱住他的双腿,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还有那熟悉的味道。一切都在,可是……可是好像不属于她了,为什么? “走!”低沉的声音再次从他喉咙里发出,似命令似警告,然而她已经悲恸到无法辨别了。 “走?去哪儿?”――门开了,韦夫人轻移莲步走了出来,并且脸带媚笑的说道:“我刚才还寻思着是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羁绊了我们的显郡王呢,原来是萦萦来了!”说罢款款而至,一抚薛岩流泪的面庞说道:“啧啧,瞧这梨花带雨的可怜劲儿,怎么了?是哪个让我们娇滴滴的郡主不称心了?哦,锦年,一定是你欺负我们的外甥女了,你瞧瞧你,外甥女来祝贺我们新婚之喜怎么也不好好招呼招呼,一开口就要赶人家走,你这个姨父做的可不称职啊,回头我姐姐、姐夫少不得教训你一顿,就是荣儿也要跟你急呢。” 姨父?姨父!顷刻间仿佛给雷击了一般,她颓然的松开了手,抬头看到这个伟岸的男人依然如铁塔般矗立,无动于衷。眼泪快流干了,她还是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他已经是韦映羽的男人了,而她却成了他的外甥女是不是?好可笑啊!韦夫人果然能干,刚才都见识到了温婉败阵而去,她还能赢得了吗?她一直骄傲的认为她拥有了他的心,可是现在呢,为什么摸不到也感受不到? 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放手,她再次仰望着他,看到他将目光移向别处,脸上肃然一片。真的没有话说了吗?他曾经是那样宠她疼她,容不得她受半点委屈,现在却眼睁睁的看她如此伶仃吗?心里悲哀的不能自已,她看不到希望,连他的眼神都抓不住了,他根本就不再看她! 秋风瑟瑟,光影浮动,唯独这几个人或站或跪,寂然无声。在斟酌?在酝酿?似乎谁先开口谁就会落了下风。 “映羽,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刚才我是不想让你不高兴所以才……”他终于出声了,可惜说出的这句话让她痛彻心扉。 “不高兴?没有啊,我反而很开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我知足了。”韦夫人得意的朝向薛岩说道:“丫头,你都听到你姨父说的了!谢谢你今天能来,姨妈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站在她面前的已然是一个胜利者,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可是她不服气,事情没那么简单,韦映羽一定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要不锦年他不会……绝不会的! 她捶着地面哭泣道:“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不光彩!一点都不光彩!” “光彩?哈哈哈哈……”韦夫人爆发出尖利的笑声:“丫头,你还不知道吧,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这个郡王府的女主人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光彩的呢。” 女主人?怎么可能,她八成是疯了吧,显郡王妃温婉还在,她居然敢口出狂言。 薛岩冷笑道:“真无耻,这话你也好意思说!” “无耻,你说什么!锦年,你告诉她是不是?”韦夫人手指颤抖着。原来她还是会被激怒,并没有表面上看着的那般沉着。 谁料他平静的回答道:“是,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显郡王的女人,也是我郡王府的女主人,我答应过你的绝对不会反悔。” “那温婉呢?”韦夫人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平起平坐,不分大小。” “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以前你不肯这样的。” “因为我亏欠你们母女实在太多,这些都是你应该得的,我只恨自己没有提前给你这份荣耀这份归属,反让你白白苦了十来年,我错了!”说着他面有愧色,握住她手说道:“映羽,天色不早,你也累了,快些回房休息吧。萦萦还是个孩子,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以前都是我的不好,从今以后再不会了,不要记我的仇,好不好?” “真的?从此以后你再不会了?” “真的!” “好!我再没遗憾了!”韦夫人的眼里含着泪光,笑意…… 他轻抚她的双肩,让她不要伤心难过。她点点头,擦去夺眶的泪水说道:“丫头,我再不跟你计较了,咱们也没什么好计较的,都是一家人,去吧。” ――俨然梦境一般! 薛岩呆呆的看着他们俩个,眼里是空的,脑子里也是空的,她已经完全看不懂了。 “听到没有,别挑战我的耐心!” “噗通”一声,眼前只见一道黑幕下来,她两眼一翻栽倒在了地上。没有了希望就没有了精神支柱,她这副孱弱的小身板哪里还能再继续坚持下去呢。 ------------ 第119章 谷底(二) 更新时间:2013-11-19 清夜如洗,月光冷冷,凭空响起了玉石触碰之声,清脆,悠扬,随即便看到了飞溅的碎玉,让人纳罕。细究之下,原来是她腕上的玉镯与地上的青砖撞击所致。 连锦年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却直接撞上了只身抵挡的韦夫人。她被一股力道冲击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却不想脚下一软,不偏不倚那双红艳艳的绣花鞋正好踏在了薛岩的手背上。 地上立刻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细小而微弱,像极了一只可怜的小猫。 韦夫人瞟了一眼移开了脚,反对连锦年嗔道:“你急什么,不过是小女孩玩的把戏,你还当了真!” 连锦年急道:“映羽,萦萦还在病中,何苦这般作践她,我们扶她回房吧。” “哼,我偏说她是故意的,你心疼了?刚才怎么跟我说来着,你又要欺负我?”韦夫人不依不饶的纠缠着。 “要不我让人送她回去吧,然后再慢慢跟你赔不是好不好?” “不好!” “映羽!” 口舌之争胜负难分,韦夫人有心和他混闹,眼睛还不时的瞄向薛岩,看她躺在地上确实一动不动不像作假,终于觉得没了趣味停下来道:“好吧,今天我依了你便是,你快些打发了人送她回去,这天也怪冷的。”说着俯下身子又对着薛岩说道:“丫头,别怪姨妈心狠,自来把你骄纵惯了,若再不调教调教恐怕哪天就给柏王府闯出祸事来了。”脚步微移,踩到了地上的碎玉,细一打量随即发笑道:“这劳什子怎么配的上柏王府郡主的身份,也不知这丫头怎么想的?生生的要丢我们的脸面不成?”言毕仍不解恨,狠狠的朝那碎玉碾去,刺耳的声音响起,格外挠心。 连锦年拉住她道:“映羽,你又来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别操这份心了好不好?”言语中既有嗔怪又有疼惜之意。 韦夫人听着十分顺耳,就势挽住他胳膊说道:“是这话,你说我怎么又动气了呢。” 他在她的腰肢上轻拧一把,戏谑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好了,别再疑神疑鬼的,也别跟我耍性子了,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你要对我有信心。” 见他言至如此,她果然略有松动,乖乖的让到了一边。 他背对着韦夫人,有些迫不及待的伸出了双臂,才触到薛岩娇小的身躯便看到她的眼睛微微睁开了。 地上很凉,手也生疼。她感觉自己的手指很不伶俐,麻麻的,不时有刺痛的感觉。疑惑不解的将手收到眼前,却带动了地上碎碎点点的玉片。那是什么,一块一块的,还在眼边闪着晶莹? 手腕上空无一物,意识陡然复苏,她看清了,也明白了! “你!你!”她愤怒的指向韦夫人,红绣鞋底下正静静的躺着一块碎玉。 韦夫人微笑道:“傻丫头,一只破镯子而已,赶明儿姨妈给你个好的,比这好十倍百倍,保准让你挑花了眼。”说笑的同时一只脚还在碾着那块碎片――这再次刺痛了她。 “还给我!快还给我!”她嘶吼起来,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萦萦,回去吧,我这就安排人送你。”他压住她的躁动不安,声音软软万般柔和,可是她听着却无比刺耳。为什么他还能如此平静,玉镯碎了,他不知道她有多心痛吗?就算不为她,他也应该心痛,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他也决意舍弃了吗? “锦年,你……你好狠……” “别淘气了,以后还是叫我连叔叔吧。”说罢他把头别向一处。 “错了,该改口叫姨父才是!我们是侯门之后,该怎么叫就怎么叫,规矩可不能坏!”韦夫人走上来拥住他,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他把手稳稳的搭在韦夫人的腰际,十分娴熟。 愤怒油然而生却无法倾泻,她的眼泪又开始止不住的往外流淌。原来她还有泪,还没有淌干。只是再没有希望了,只有这些残骸。她艰难的伸出手去拾取那些碎片,却被韦夫人一个一个的踢远了。两人目光交接对峙,无言的仇恨在空气中蔓延。她们两个天生就是冤家是不是,她都这样了还不肯放过她吗? “映羽,快别闹了,你看你多像个孩子,欢欢看了都会笑话你的。”类似嬉笑的声音。 什么时候她的锦年会这样任她飘零?她好心痛,为自己也为他,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去了哪儿?今晚她不该来的,还不如一切都蒙在鼓里,看到他的浮夸她真恨不得去死。 “要走可以,让她自己回去,你别插手,我见不得你们磨磨唧唧的。”韦夫人声音很冷,对于他们两个她始终是不能放心的。 “映羽……” “再说我要翻脸了,你懂我的意思!”韦夫人丝毫不肯让步。 “唉!你呀!”他闭上眼睛长叹了口气,身子僵持在原地。 回家,我要回家!一股强烈的念头冲击着她。她不想待在这里了,一刻都待不下去。嘤嘤的哭声在喉咙里滚动,除了哭还是哭,到现在都没有学会坚强是吗?薛岩啊薛岩你有什么用!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一双宽厚的大手适时的出现了,旁若无人的把她揽到怀里。 锦年! 内心一阵狂喜! 你还是眷顾我的是不是? ------------ 第120章 护花(一) 更新时间:2013-11-21 泪水如泉水喷涌,饱含着激动和喜悦,然而朦胧中看到的却是另一张男子的面孔。她的心猛的沉入谷底,再也无法泛起一丝涟漪。 赫哲渔温柔的说道:“别哭了,有我在呢,我会照顾好你的!” “放开我!”她哀求着,拒绝他的帮助或者说是怜悯。可是他把她抱的更紧了,无视她的抗争。 不得不承认,他的身体好暖和,足以融化她衣服上的寒气,并且带给她片刻的安宁。此时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有人为她遮风挡雨,抵御风寒,她已经脆弱的不堪一击了。努力的抑制住自己的泪水,余光中看到了旁边那两个人惊愕的表情。罢了,现在她还能怎样呢,早些离开这里为好,其他以后再说。 她平静下来,把头贴近他的胸口寻找暂时的慰藉。 连锦年见赫哲渔从黑漆漆的耳房中冲出来本就感到诧异,随后看到对方抱起了薛岩立时领悟过来,怒气冲冲的说道:“赫哲渔!原来是你干的好事!”终于明白这个傻丫头怎么会现身此地了,不是赫哲渔拐带的还会有谁。 赫哲渔轻蔑的笑了笑。 连锦年再次喝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竟然没得到主人的允许就擅自闯入,而且还带着萦萦郡主,深更半夜的深入后宅你到底想谋划什么?” “谋划?”赫哲渔纵声笑道:“堂堂一个郡王爷迎娶他的新夫人居然要偷偷摸摸的在暗地里进行,这样的谋划我可赶不上你。以前我总听我父王和那些叔叔伯伯说你作战如何如何英勇,智谋如何如何高超,个个都对你赞不绝口,今天我算是见识了!老实说,作为一个男人你真让我感到羞耻!”说罢冷笑一声,又转向韦夫人说道:“夫人,我本无意冒犯于你,但是有些话我却不吐不快。” “什么话请说。”韦夫人已从刚才的惊讶中平静下来,似有期待。在她看来今天真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赫哲渔正色说道:“我与郡主自幼许了婚事,你是她的姨妈,也就是我的姨妈。我敬重你,也希望你能善待她,不要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失了亲情断了血缘。” 韦夫人“噗嗤”一声笑了,赞赏道:“说的好,男人就要有些担当才能让女人喜欢,我想将来萦萦跟着你过去我那姐姐姐夫也能放心了。其实刚才是场误会,我跟萦萦逗着玩呢,平时没少吵过嘴,不过都当不得真,不信你问萦萦就是了。今天也确实晚了,诸多不便。这样吧,我让郡王爷先派人送你们回去,回头我们再慢慢叙话好不好。唉,我说这天可真是冷的邪乎。”她不由自主的拢了拢身上的衣衫。 连锦年立刻高声叫道:“苏儿,夫人觉得冷了,还不快些把我的披风拿来!就在屏风后边挂着,快!” 有个小丫鬟风风火火的从屋里跑了出来,手上捧着一件白色的披风,上面的金边刺绣正泛着灿灿的光泽。 薛岩看得仔细,心里又是一阵绞痛。再熟悉不过了,这种披风他有好几件,现在却要护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尤其从他口中喊出的那一声“夫人”更让她无法承受。 “我们走吧。”她蜷缩在赫哲渔的怀里嘀咕一声。 赫哲渔低头一笑道:“好,咱们走。” 连锦年没再阻拦,传了几个小厮在前面引路并嘱咐全程护送,自己则和韦夫人站在庭院里看着他们离去。 至此,她没再看他一眼,只是闭了眼睛微微喘息着。她知道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用了,除了心痛还是心痛。 外面的风好不强劲,吹的她身上一阵冷似一阵瑟瑟发抖,脑子也愈加清醒了。高高的门楣之上那“显郡王府”四个大字在大红灯笼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醒目,似乎还带着一丝嘲弄。从今以后她与他再无瓜葛了,出了这个门就是永诀。锦年?连叔叔?姨父?一个个称呼都让她觉得可笑,难以适从。从明天起她应该重新学习融入环境了对吗? 那几个小厮赶着车子过来了,她瞧着碍眼,对赫哲渔说道:“去把他们打发走,我再不想见了!” 赫哲渔哪能猜不透她心中所想,自己本也不愿有人打扰,于是让他们自去。几个人磨蹭着不肯,引得赫哲渔发怒道:“小爷没长腿吗,还要你们护送?快走快走,若再牢骚小心爷的拳头!”他作势怒目圆睁一脸恐吓,果然唬的那些人飞快的躲进了宅子,估计是跟主子汇报去了。 由此好一阵大笑,想到正事要紧,他抱着她小跑到后巷去寻原先的轿子,真正好,那四个轿夫都挤在角落里取暖,边抽着烟袋边唠嗑呢,见他出现了立刻迎了上来。 好歹有了避风的地方,他把她小心的放在座位上,搓搓手说道:“忍着些,一会我们就到家了。”然后催促轿夫道:“快些赶路,郡主若是病倒了我拿你们问罪!” 她感激的笑了笑,随即感觉到眼泪又开始闪烁,急忙侧过脸用袖子擦去道:“今天真谢谢你了。” “不,是我要谢谢你,你知道吗?刚才你居然和我一起出来了,我以为你不肯跟着我的。” 她苦笑着,心里有说不出的悲哀。她还能拒绝吗?若不是赫哲渔,恐怕今晚她会受更多的屈辱吧。 ------------ 第120章 护花(二) 更新时间:2013-11-22 忽然间,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杂乱而沉重,伴着马鸣嘶嘶呼喝阵阵,似有紧急的事情发生。 薛岩惊的坐直了身子,想往外看又不敢掀开帘子,双手忍不住抖动起来――是怕失望吧。她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他来了!是他派人来追她了或者亲自来了!那些密密麻麻的过往不可能说散就散,他们的缘分不会浅薄如此,其间肯定有缘故的。现在他要来说明一切是不是?她该生气不理给他点颜色看看,还是立刻原谅他跟他重归于好? 纠缠不过心里的迫切,她探出头往后面看去,那里黑漆漆的一片,暗夜深沉的让人无法捉摸。唉,哪里有什么人追来,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她再次为自己的天真和愚蠢感到可笑,事成定局,难道还能变了天么? “请问轿中是哪位官家?可否行个方便?”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在路前方,听起来不太友善。 “小王子,有人拦了我们的去路!”轿夫被迫停了下来。 “谁?” “好像是……好像是……”轿夫嗫嚅着到底没说周全。 赫哲渔挑开了一道缝隙,看到前面亮堂堂的一片,略一打量人数不少,忙垂下帘子对她说道:“你先休息会吧,我去去就来。”还未等她回应便匆忙的出去了。 原本空旷的街面上黑压压的挤满了举着火把的士兵,为首的两人骑着彪悍的骏马,正是柏王爷父子,牵马的则是柏威柏雷两兄弟。 此刻的柏王爷脸色黑青,怒意正浓。并肩的柏荣也是一副严峻的模样,跟身上的大红锦袍很不相称。 一见赫哲渔现身,柏威直接指了对柏王爷说道:“王爷,就是他!” 柏王爷“唔”了一声,眼睛一横,身旁的柏荣便喝道:“赫哲渔,你在搞什么鬼?深更半夜的调开了护卫队不说,还接走了我的妹妹萦萦,究竟是何道理?难道我们柏王府的门槛太低你全不放在眼里了是吗?” “不不不,世子你误会了,我正有话要说呢。”赫哲渔把双手交叉在胸口表示歉意,随即靠了上去。柏威和柏雷同时挺身而出护住主人,谁料赫哲渔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的行了个大礼,并无冒犯之意,搞的两兄弟有些茫然。 礼毕,赫哲渔再次开口说道:“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柏王爷迟疑着,一时没能领会。 “王爷可是为郡主而来?”他提醒了一句。 “嗯!”柏王爷从鼻腔里闷闷的哼出一声,接着转头对柏荣说道:“都给我候着吧!”说罢跳下马来随着赫哲渔走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巷子口,与那些士兵隔的有些距离。 赫哲渔立刻在柏王爷耳边嘀嘀咕咕了一番,说的他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不少,脸色也缓和过来,最后竟叹息道:“好吧,也只有如此了。”停顿片刻又问道:“萦萦她……她……还好吗?” “情绪还不太稳,我想要有一段时间恢复了。” “唉,这事办的!”柏王爷一掌击在了墙壁上,想了想又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萦萦从小就跟着她哥哥与显郡王亲近,你也知道他膝下无子后院冷清,从来就把我的儿女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谁知萦萦到这个年龄竟动了心思失了礼数,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有责任疏于管教了。事已至此你多担待些别往心里去,过一过就会好的,毕竟还是个孩子嘛,我想应该能扭转的过来。” “王爷放心,我也不是个气量狭窄的人。相信郡主只是一时冲动,终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的,只要王爷您……” “我明白,我明白。”柏王爷忙不迭的说道。 这边厢干等着的柏荣见他们两个说的热乎,不免有些焦急的喊道:“父王,要我帮忙吗?” “不用,只是父王酒意渐浓再无力骑马了,正跟小王子商量着换坐他的轿子回去呢。” “好!父王身体要紧,那就请小王子上马吧。”柏荣心照不宣,料定此时薛岩必在轿里,只是碍于兵士在场不便明说罢了。不过一大群人兴师动众的出来寻找萦萦郡主,谁的心里不明白点事情呢。 赫哲渔正待转身去取马匹,却被柏王爷扣住了手腕说道:“慢着,先把龙纹符交还给我,你拿着终究不妥。” “龙纹符?”赫哲渔瞪大眼睛道:“什么龙纹符?我见都没见过呀。” 柏王爷嘿嘿冷笑道:“别跟我装糊涂了,若没有龙纹符你怎能调动我柏王府的护卫队,快些交出来吧,这不是随意玩笑的。” “真没见过!王爷,我虽然年轻也知礼仪,蒙您不弃留我在王府居住多日并且一日三餐从无怠慢。我赫哲渔再怎么不知轻重也不至于动用您的兵符发号施令啊。这中间一定出了岔子,还望王爷您明察!”说罢深深的一个鞠躬。 “真没见过?”柏王爷懵了,看他说的有板有眼不像使诈,凝神思索了一会说道:“好吧,咱们先回吧。” ------------ 第121章 父女(一) 更新时间:2013-11-23 待柏王爷低头弯腰钻进轿子,他魁梧的身躯立刻使得轿内的空间异常窘迫。论身形赫哲渔也算高大,但是与这个男人相比便显得单薄了许多,只有连锦年的身材跟他一样伟岸,有着成熟男人特有的气质。 何其悲哀,这个时候她仍在念着他,还有意义吗? 瞬间有股酒气在空气里弥漫,不同于平常的那种,反而幽香阵阵并不难闻。 两人的目光乍一对接她立刻觉得自己底气不足,毕竟这种场合下相见令人尴尬。尽管如此嘴里还是轻轻的唤了声“父王”,一边伸出双手扶住他往位置上坐稳。 柏王爷口里应着,视线没有移开分毫,直看的她低了头去。她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是狼狈的,脸上的斑斑泪迹,发髻的凌乱不堪以及身上的灰尘污垢都在诉说着她的失意,明眼人稍一打量就知了底细,更何况面前这位王爷。 “众人听令,原地调头各就各位速速回府!”柏威在外面发令,随后便是开拔的声音,这些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轿子在抬起的一刹那突然失了重心向一侧倾斜,她的身子也跟着往边上倒去。柏王爷迅疾出手勾住了她的腰身,自己仍稳稳的扎住了下盘。冷不防如此她下意识的推开了他,等看到他眼里的质疑方才回了神。 “父王。”她不好意思的叫了一声。 “来,别怕,到父王跟前来,挨着父王坐。”他把手伸给她。 她紧抿着唇角把自己的小手递上,忽然发现掌面上脏兮兮的,有几根手指还微微肿胀着十分难看,她立刻要收回来。可是迟了,柏王爷直接抓住了它,还不曾用力就看到她脸上的吃痛模样,黯下神色说道:“刚刚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吧?” “没……没什么……是我不小心……哦,是我不懂事。父王您别怪别人,是我要出去的。”她在帮赫哲渔求情。刚才在轿内听的分明,赫哲渔私自带她出行肯定是犯禁的,料不准回去后会有什么责罚。但若不是她有心,他又怎能带的走她呢。 柏王爷没有说话,轻柔的捂着她一双冰冷的小手,暖了片刻仍不见起色,索性脱下身上的夹袄给她披上,自己独独剩了一件轻便的衣裳,看着十分单薄。 “父王,我不冷,您别为我冻着了。”她推脱着不要。 柏王爷虎着脸说道:“怎么,还要跟自己的父王客气吗?乖乖的穿上!” 自己的父王!她听着心里一暖。 柏王爷仔细给她裹紧了才慢慢说道:“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比我那个丫头乖巧百倍,我看着哪里有不疼惜的道理。只怪我平时忙忙碌碌的竟抽不出时间来跟你唠几句家常话,直到现在再来说也许有些迟了。我那正妻身子弱,自顾不暇;荣儿虽是个男人毕竟少不更事,指望他照顾好你也难;还有我那个不争气的小姨子时不时的给你出难题,冷一阵热一阵的,我心里都有数。乖女儿,你的委屈我了解,若让事情重来一遍,也许我会想别的法子补救。” “父王!”她的眼泪又要被勾引出来了。 “我知道你在园子里孤单,没个玩伴,王府再好始终不是你的家,对吧?况且你也有自己的亲人。可是乖女儿,我们现在确实没有回头路了,尤其是那些摩恩人见过了你,父王就是想反悔也不能够了。” “别说了,父王,您别说了。”她哽咽着,心里的委屈蠢蠢欲动。 “不,你让我把话说完。”柏王爷目不转睛的盯住她看了很久,突然转了话题道:“你真的很喜欢你连叔叔吗?” 心里好一阵刺痛,就跟刀子在剜她的肉一般。为什么又要提起他?可以容她缓一缓慢慢舔舐伤口吗? 她低了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柏王爷却坚持问她:“你觉得他是真心喜欢你的吗?” 真心喜欢?他都另娶了别的女人,这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吗? 眼泪簌簌的滴落下来,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柏王爷抚去她的泪水说道:“傻孩子,长痛不如短痛,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像我这般年纪的人什么事情没有见过。你连叔叔是个有故事的人,不像你毫无阅历一身清白,你跟他在一起会很累的明白吗?论姻缘匹配赫哲渔比他更适合你,你们两个都还年轻,都没有什么过去,这种对等关系才能让彼此坦诚相待不计得失。” 坦诚相待!不计得失!她跟他真的就不可以吗? “即使你不介意他的过去,可以包容他所有的一切,但是他的家世,父母,妻房全是一道道枷锁,他挣不脱的。不是父王自私只顾着我们柏王府的前程,你自己想想他的感受,凭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能抛的掉吗?” “那韦夫人怎么就能……”她不甘心的顶了句嘴。 “韦夫人?”柏王爷愣了楞,很快明白了她口中所指,摇头说道:“你姨妈是吗?你刚才肯定看到了,她倔了这些年还不是低头认输了,选择没名没分的跟着他。当初你连叔叔执意要娶温郡主的时候她若肯稍稍让步早做了他的侧妃了,可是她心高气傲不肯屈服,非要他明媒正娶做他的嫡妻,到头来绕了一个大弯子还是拗不过从了,且白白的让自己受了许多苦楚。你是想学你姨妈不成?” “那他对姨妈有感情吗?”弱弱的问了一句,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这个……应该有吧,要不怎么会有欢欢,纠缠了这许多年了我也不太清楚了。”柏王爷幽幽的透着伤感。 欢欢? 到底还是他的孩子! 痛苦的闭了眼睛,她颤声说道:“父王,我谁都不学!我只做我自己!”眼泪顷刻间打湿了衣襟一片,她任由着它放纵肆虐。 这是最后一次为他流泪了,从今以后她会一个人过日子,生命中再不会有他。喜怒哀乐,生死祸福,再也无关他的印记。 ------------ 第121章 父女(二) 更新时间:2013-11-24 柏王爷等她哭够了,理了理她的碎发,把她揽到怀里道:“好了,哭出来就好了,父王也曾年轻过,知道这些情情爱爱的痛苦。时间可以淡忘一切,过段时间你会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许多事情值得我们去做呢。” “嗯。”她努力的点头。 说的没错,时间可以淡忘一切,当初方庆远抛弃了她,她伤心过后最终不还是活的好好的吗?再看到他的时候已没有爱恨。果然,刻骨铭心的爱恋终究敌不过时间,像上一场感情一样,她也会忘记连锦年的,只要给她时间,不是吗? 原来时间才是最顶级的利刃,最好的良药。她无奈的笑着,嘴角的那抹自嘲在逐渐扩大。 柏王爷注意到了她的笑容,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她的眼神都怔怔的。 她小心的问道:“怎么了父王,是哪里不舒服吗?” 酒的香味依然在身边萦绕,这提醒了她,她再次说道:“今天是哥哥的好日子,父王一定是太高兴了所以多喝了几杯。人家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其实喝酒也是这个道理,父王您……” “你刚才的样子,还有说的话居然跟她一模一样!一模一样!怎么会……怎么会……”柏王爷打断了她的话,貌似自言自语,脸上显现出的是痛苦的神情。 “父王?” “萦萦,真的是你吗?你回来看我了是不是?你肯原谅父王了吗?”他抖动她的双肩,语气急促而热切。 “父王,您醉了!我去叫哥哥来。”她感觉到了异样,吃不准他是酒醉还是中邪,正待起身呼唤。 “不!不用了!”就跟梦醒了一般,他按住了她的肩膀,又对着她端详了一番,直到她的眼神越来越迷离了才长叹一声道:“我真是糊涂了,她怎么还会回来呢?” “父王,您还好吧?”她小心翼翼的。 “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快。”他闷闷的没了生气,沉默片刻又看了她一眼,声音渺渺:“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起过我那丫头?” 看她迟疑,他很快无奈的苦笑道:“也是,谁能跟你说呢,谁又敢呢。但凡跟那件事有牵扯的人都被我禁足了,死的死,疯的疯,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 “父王……” “他们都该死!我不杀他们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以后的死活跟我无关!”他的声音陡然提高,灌满了愤怒。 是说郡主私奔的那件事吗?今晚的他异于平常。 悠长的记忆像一道绳索绑的他喘不过气来,他索性打开了话匣子。那些往事历历在目,他想忘却难以忘,想怨却无从怨。 “她的性情也不知道随了谁,冲动易怒,跟她的娘亲一点也不像,跟我也不像,难道像她姨妈吗?每回我若说东她必然要往西,我若说是她必然要跟我顶嘴,我们两个人一见面除了争吵还是争吵,就像上辈子结了仇一样,谁都拿她没有办法,只有荣儿的话她还能听的进去一些,跟冰黎丫头更是十分要好……” 他果然在说自己的亲生女儿,她稍稍放了心,配合他道:“她从小就这样吗?” “也不是,小时候挺柔顺的,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可是后来大了就……” “为什么?应该有一些缘故吧?” “就为了那桩婚事。她不愿和摩恩联姻,她要我向朝廷上书取消这门婚事,但是我试过皇上的口风,绝无更改。从此她的任性刁蛮日复一日愈演愈烈,完全就像换了一个人。我知道她在怨我狠心,要把她嫁去苦寒之地。可是我确实尽力了,皇上的决定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要不他就不是如今的皇上了,我就是赔上柏王府数百口人的性命也无济于事啊。” “所以她选择了离开是吗?” “你知道吗,那天夜深了,我和朝廷的要员宴罢归来正要休息,她突然来看我,还端了醒酒汤,一边给我服下一边劝我说以后少喝些酒要注意保重身体。我当时听的迷迷糊糊的,只以为我的女儿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心疼父王了。谁想那一面便是永诀,从此她再也没有回来!不!她回不来了!我的女儿永远留在了江南的湖底,最后连……连……连个尸身都没能保全!我这个做父王的……我……”两行清泪下滑,他哽咽着难以继续,那深深的悲痛一览无余,见之动容。 “父王,她不会怪您的,她明白您的苦衷,您别这样。”头一次看到义父如此伤心,跟往日的他完全不同。薛岩慌了手脚,可惜她嘴笨,忙乱中竟不知道如何安慰。 “没事,压在心里这么久,今天说出来倒觉得畅快了许多。”柏王爷擦干了脸说道:“让你笑话了,一把年纪了还哭哭啼啼的,刚才我还在劝你,没想到自己也这样了。”他硬挤出点笑容,让人看着却一阵心酸。 ------------ 第122章 雨雾(一) 更新时间:2013-11-25 众人才踏进府门,一场大雨便铺天盖地的倾泻下来,毫无征兆,还伴着隆隆的雷声,声势大的惊人。 “真是邪了门了,都什么天了,雷声还能轰的这么响,我看不是好兆头!”队伍中有个士兵摇着头评论道,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跟着附和开来,都觉得这场雨来的蹊跷。 “瞎嚷嚷什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天爷的闲事你们也敢管,我看一个个是吃饱了撑着了,都给我闭嘴!”柏威陡然一声怒喝,吓的众人齐齐的哑了声音。 “萦萦,我们到家了。”柏王爷恢复了常态,慈爱的抚了抚她的头,率先跨出了轿子。扑朔而来的寒风迅速包围了他,饶是身体强健的汉子也禁不住哆嗦起来。到底是深秋了,空气里处处透着寒意,让人避无可避。 “父王,您先等等。”她脱了夹袄要还给他,却被他的眼神制止了,只得重新乖乖的披上,嘴里说道:“那您早些回房吧,外面风大,女儿不孝,扰了您大半夜了。” “乖,去吧。”他听着十分安慰,抬起手跟她告别,又吩咐柏雷指派家里的小厮换过那几个轿夫继续抬她回园。 轿帘飘动,不经意的一瞥,她看到他并没有离开,只是高昂着头盯着眼前迷离的雨幕发呆,神情极为沉重。 柏荣给他披上了一件裘皮大氅正要发话,他却奋力推开道:“我还没有老糊涂呢,用不着你来费心!” 这一声喝甚是突然,不亚于一记惊雷,怵的柏荣愣愣的,茫然不解。 柏威悄悄的指挥那些士兵迅速散了,自己则默默的候在边上。 轿子正向宅子深处行去,那一声吼端端正正的传入了她的耳朵,她心里纳闷道:一路上父王都颇为和善,不曾责怪过她一句,怎么才转过身就怒气冲冲满腹心事了,难道是因她私自出府而迁怒于世子哥哥吗? 探头朝那边望去,看到众人已经消失不见了,赫哲渔也没了踪影,只有柏王爷父子在原处站着,一前一后,寂寂无言。 就在她疑惑的当口,风雨里出现了一柄纸油伞,伞下面是一盏大红的灯笼,上面似乎隐隐的写着一个“显”字。那人正朝他们飞奔而去,脚下惶急,飞溅起一身的泥水。柏荣看了柏王爷一眼,立刻一头扎进了雨里前去迎接。隔着远看不清伞下的情形,但从柏荣的举动来看对方必然不是个一般的人物。 “显”?除了显郡王府还会有谁敢用这个名号? 她紧紧的盯着那柄纸油伞,迫切的想看清来人的相貌,可惜雨雾厚重夜色浓稠无从辨识。 “停一下快停一下,我要去见父王,有些事忘记跟他说了。”她勒令小厮们调头想要回去看个究竟。 轿子停了下来,领头的柏雷却回绝道:“郡主,王爷只命小的送您回园,其他的不曾吩咐。” “我真有要紧的事!算了,不用你们抬了,我自己走过去好了。”柏雷是柏王爷的心腹,自然不会听她的使唤。她心想自己这个郡主不过是顶个虚名,王府中人皆心知肚明,哪能敌过人家的实力呢,万事不求人,自己顺着这走廊跑回去便是。 柏雷依然坚持道:“王爷已经回园安寝了,这么大的雨您如何去得,还是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 “胡说,他老人家不就在……”她手一指那个方向却立刻僵住了。刚才他们站立的地方此刻除了两盏灯笼之外再无一物,风雨中乳白色的光晕飘飘忽忽的,泛着凄冷。 他们居然在一瞬间消失了!快得离奇。 “郡主,您确定要去见王爷吗?那小的……”不知何故柏雷做出了让步。 “不用了,继续往前吧。”她懊恼的说道。 “好的!”柏雷欣然领命,听口气十分愉悦。 他是在故意气她吗? 她不甘心的朝那个方向再看一眼,目光又被牢牢的锁住了。 绛紫色的长袍!绛紫色的披风! 那个一身绛紫色着装的男子就在柏王爷原先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且左顾右盼似在等人。很快从阴暗处闪出一个小厮,两人鬼头鬼脑的耳语了一番,随后合用一把伞心急火燎的扎进了雨幕之中,不知去往何处。 奇了,今夜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吗?柏王爷和柏荣此刻身在哪里?后面的那两个人是追他们而去的吗?轿外随她而行的柏雷应该也知道些底细吧,要不刚才不会故意挡驾…… 每个人的背后似乎都藏着一个秘密。 而那个小厮她瞧着并不陌生。 ------------ 第122章 雨雾(二) 更新时间:2013-11-26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话果然不虚。连绵不绝的雨水使得整个灵定园笼罩在一片寒雾之中,连呼吸一口都觉得清冷无比。而她的心情也跟这天气同声共气了,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发呆愣神,再也不能让自己找不到一丝丝乐趣。两个太医都来诊过脉了,说了些场面话,再就是开了不少养生补气的方子,倒是让下面的丫头好一通忙活。 漾儿趁着间隙要把许多个箱笼收拾出来,一边要找出御寒的衣物准备过冬,一边则把那些过季的衣物洗洗晒晒收放进去。 一件银白色的披风在手里上下抖动着,似乎有意要引起她的注意。那是有一回吵架时他留下的,后来一直忘了拿走。 “姐姐,这个是咱们继续收着还是还了给他?”漾儿在征求她的意见。 “随你吧。”她淡淡的回了一句,然后把身体缩回到被窝里,此刻只有它是最最暖和的了。 “你和他又吵架了吧?”漾儿走过来坐在她身边,边看着披风上面的花纹边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没吵。”她的眼睛也落到了披风上,心里不由自主的盘算着它的去留问题。既然心都不在她身上了,还要个空壳何用,要不着人送还给他吧。 “咦,有个破洞,也不知在哪里勾到的,可惜了这么好的绣工。”漾儿突然咂嘴道。 “怎么会呢,我上次叠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肯定是你没收对地方让那好东西咬了去。快,快给我看看还能不能补救了。”她猴急似的伸出了手,却看到漾儿一脸的诡笑,知道自己中计了,气恼的抢过来道:“去把那堆衣裳给我整理干净了,你看你忙活个半天弄得房间里乱糟糟的,我都要挪不开脚了。” “得令,郡主大人,奴婢这就去收拾!”漾儿调皮的走开了。 轻巧的丝线,柔滑的绸缎,精致的走针,件件都是绝佳的上品。这样的披风好像只有配衬在他的身上才不算枉费。记得第一次在江南相遇的时候他就送过一件给她御寒,与这件的材质手工一样,可惜她没能带来京城。唉!其实说不上可惜了,物是人非,就是带来了又如何,还不是跟手上这件一样沦为弃物,引人伤神。 她仔细的折叠好它,又凑近了嗅嗅,上面还有他的味道。 “派个人把它送走吧。”她招呼漾儿道。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累了!” “还说没吵架,我看你这两日懒懒散散的就知道不对劲了。”漾儿嘀咕道。 “真没吵,以后也不会吵了,大家各过各的,多自在。”她说完这些便把被子蒙在脸上准备再睡上一觉,最近怎么老觉着睡不够呢。 “姐姐?”漾儿轻轻的碰了碰她,却见她迅速翻了个身朝里躺去,摆明了不想搭理。 漾儿轻叹一声道:“我就知道前天晚上那个小王子没安好心,你就不该跟着他去。我看你一回来就跟中了邪一样,真不知道这人做了什么鬼。” “你也真真奇怪,上次还说让我为自己的将来筹划筹划,现在又说起人家的不好,到底我该听哪句?我竟是你们的玩物吗?你们说一我就要做一,凭什么?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语音中竟带着哭腔。 漾儿听出了事态的严重,看她正在性子上不敢莽撞,只得软着说道:“姐姐,你别急着动气,我不说就是了,何苦又发脾气。”看她不语了又怕她昏昏沉沉的睡去愈发懒散,或者憋着一口怨气糟蹋了自己的身体,想了想又引她说话道:“姐姐,我忘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了,你想不想听?” 好消息?现在对她而言还有什么是好的吗?坏又能坏到哪里? 她捂了耳朵直接说道:“不听!” 漾儿坚持道:“真是好消息呢,昨天姐姐还在睡着的时候王爷来过了,临走的时候把咱们门口的那些护卫一并带走了。今天早上我还特意去园门口绕了一遭,确实没有人把守,又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了。这不等于说是默许姐姐自由出入了吗,你说算不算是个好消息?” “好什么?我平日也没个去处,他们爱守不守的,我还不都在这个园子里转悠,能飞出去不成?”她赌气的说道。 这倒是实话,京城再繁华也及不上她原来住的那几间农舍,清静自由不说,还不会有那么多纷争和诡计。 “我们可以出去散散心啊,也许王爷会准呢,我们找世子求个情好不好?”漾儿继续开导她。 “不想动,外面也怪冷的,还不如待在被窝里暖和。”她果然没什么兴致,就跟那只碧眼一样被困久了反倒没了斗志,只习惯了一方狭小的天地。而且要是出去后遇见不该遇见的人怎么办?韦夫人是柏王妃的妹妹,自然会常来走动,并且跟着他出双入对。不,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过一过再说吧,她需要一段时间好好调整。 漾儿歪着头打量她道:“真的不去,姐姐可不要后悔哦。” 她瞟了一眼,心想卖的什么乖。 “好吧,那我现在就去回了世子,说姐姐要继续发懒,让他不要等音信了。” “你又在搞鬼!” “嘻嘻,世子上午派了人来问姐姐有没有兴趣去狩猎,姐姐当真不愿出门吗?” “狩猎?” “嗯,听说傅小姐也去呢,姐姐就不想见见吗?”漾儿故意拿话引她。 果然,她迟疑了。也不知道未来的世子妃什么模样品行,跟沈冰黎相比又如何?女人天生的好奇心占了上风,她果断的说道:“快跟世子哥哥说一声,我要去的!对了,什么时候出发?我要准备哪些东西?“ “明天一早动身,姐姐只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可以了,至于其他嘛全不用操心,自有人操持。” “好!”随即她又担心道:“漾儿,我从没参加过狩猎,若是去了能做什么,会不会拖累别人?” “什么话呀,姐姐身为柏王府的郡主,当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哪里有那么多规矩?世子也无非是想让姐姐解个闷。” 也对!她是郡主,跟着哥哥出去玩有什么好顾虑的。想到此她的心情一下就好转了许多。 ------------ 第123章 围场(一) 更新时间:2013-11-28 一大早漾儿就催促她起床要给她梳妆打扮,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薛岩嗔道:“瞧你心急火燎的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是要进宫选秀呢。” 漾儿接道:“选秀好啊,咱们王府还没出过娘娘呢,姐姐若去肯定中选!到那时我们做奴婢的也都跟着沾光了呢。” “去去去,尽不说点好的,皇上那么大年纪做我爷爷都够了,我才不稀罕呢,你个坏丫头。” “嘘!”漾儿急忙捂住她嘴道:“这话不能说的,要杀头的。” “本来就是嘛!”她还是小声的嘀咕道。 漾儿立刻转了话题道:“好啦好啦,是我好久没出园子了,今天托了姐姐的福能够出去自然高兴的不行。” 原来这次漾儿也可以随她出门,柏王爷会同意吗?再一想若是没得到他的批准世子哥哥怎会私自放行。于是她点着漾儿的额头说道:“小傻瓜,以后有的你高兴了,不是说王爷已经撤了我们这边的护卫了嘛。” “是啊,今天是头一次解禁自然会更高兴嘛。”漾儿笑的很欢,突然又放低了声音说道:“姐姐刚才的话可不能再在外人面前说起了,真要杀头的。” “啰嗦!”她当然知道分寸,刚才不过一时嘴快而已。 漾儿仍然不放心的说道:“我也都是为了姐姐好嘛。再说了,皇上可不是什么老爷爷,他跟我们王爷差不多岁数。” “啊?”她有些发懵。本来对皇上的年纪是没有概念的,也跟她无甚关系。只是有一次在无意中听到柏王爷他们的谈话,分明称呼他为“老头子”,所以才给她留下了皇上年老的印象,难道“老头子”到了朝廷变成了一种特殊的称谓吗?不懂! 她好奇起来:“漾儿,你见过皇上吗?他来过我们王府没有?” “来过的,不过那个时候我还小,只是听我娘说了一些。” “哦!” 说话间就看到窗户口人影闪动,是几个小厮抬轿子进来了。漾儿再次给她理了遍头饰衣衫,确保万无一失了才扶着她出来。 今天老天爷很给面子,虽然风还是一阵阵的,但是阳光很不吝啬的洒落下来,让人感受到的是满眼的明媚。 两人正走到轿子边上,那帘子突然自行掀动开来,从里面走出一个人笑眯眯的说道:“郡主,你今天终于肯出来活动活动啦。” “赫哲渔?怎么是你,我哥哥呢?”薛岩看了漾儿一眼觉得奇怪。而漾儿无辜的表情摆明了跟她一样毫不知情。她踮起脚尖向他背后看去,秋风拂动着帘子,轿子里面空空的再无一人,又继续问道:“是哥哥让你来接我的吗?” “是啊。我来京城好些日子了,每天无所事事的真是难受。听说你们要去狩猎我正好凑凑热闹,所以求了世子带我同去。这会他正去傅家的路上呢,说让郡主多睡会,等接了傅小姐回来再带我们一道去围场。我想接来接去的多费工夫,倒不如我们两边同时出发,到了围场再会合岂不更好?” “哦,原来如此。”想到那夜赫哲渔的细心呵护她没有推辞,只是有些抱怨的说道:“哥哥为我倒想的周到,只是他先去傅家就不怕扰了傅小姐的清梦吗?” “这个不会,傅小姐是个闲不住的人,听说要去狩猎早早的就起来准备了,兴许还怪世子去的迟了呢。” “哟,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嘛。”她有些嫉妒,世子哥哥跟他走得是不是太近了。 赫哲渔笑道:“有幸见过一面,我能感觉的出来。” “感觉?那我呢?”她脱口而出,带着挑衅的意味,其实自己都不明白为何有此一问。 “郡主你?”赫哲渔果然领会不了。 “说着玩的,走吧。”她立马笑起来,携着漾儿一头钻进了轿子。 他迟疑了片刻,最终摇摇头快步上去追赶她们。园门口早有个小厮备好了马在等着了。 围场设在郊外一片幽静的山林里,常年碧绿的乔木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只在间隙处留下星星点点的光亮。地面上堆积着灰褐色的泥土,人马走在上面松松软软的不说,还能闻到一股厚重的气息。 柏荣已经先行一步到了那里,脸上挂着惯有的笑容。他的身旁坐着一个娴静的女子,二八模样,眉目端正,只是身材十分瘦小,此刻正倚在一把精致的玫瑰椅上歇息。椅背后还有个青涩的小丫头服侍着,手上捧了一些糕点小吃。 “萦萦,来,这就是你傅嫣姐姐。”柏荣一见她就招呼道。 哦,傅嫣傅四小姐,柏王府未来的世子妃。 她也料到了对方的身份正要见礼,傅嫣却率先一步对她说道:“早听说了柏王府有个乖巧温顺的小郡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好妹妹,最近天气时好时坏的可要注意保暖,不要像我一样常年病恹恹的让人不省心。” “别说傻话了,以后都有我呢,还怕我照顾不好你吗?”柏荣俯下身理了理她的鬓角,继续说道:“要不要回轿子里坐坐,这里风大,我怕你……” “还说不把我当病人的,才出门就变卦了,我不依的。”傅嫣小声抱怨着,眼角却含了数不尽的笑意。意识到周边的目光都定定的投注在他们身上,她的脸飞快的红了,轻轻的推开了他,然后向薛岩招手道:“妹妹,快到我身边来,我们紧挨着说说话。” “好。”薛岩收起了心底的惊讶,装作欢快的样子走上前去。 世子哥哥果然变了很多。男人啊,真让人无法捉摸。 ------------ 第123章 围场(二) 更新时间:2013-12-01 傅嫣友好的握住了她的手,传递过来的却是一片冰凉,凉的她心生怜惜。她立刻用双手包裹住那双纤纤素手想给予片刻的温暖,抬眼处看到对方有一丝感激隐匿在笑容之中。 柏荣赞许道:“以后我若一时抽不出身你也不会寂寞了,我这个妹妹时常一个人待着甚是无趣,你们正好可以做个伴呢。” 赫哲渔跟着说道:“是啊,我看傅小姐和郡主一见如故,气色都好了很多呢。” 傅嫣抿嘴笑道:“好是好,只怕要给萦萦妹妹增添许多麻烦,我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薛岩摇手回应表示客气了,紧接着漾儿跟上来见了礼,然后乖乖的站在一旁。 傅嫣吩咐背后的小丫鬟去搬把椅子过来,那丫鬟看着手上捧着的东西现出木讷的神情。柏荣禁不住摇头,漾儿眼神一扫立刻快走两步过去接了手。 薛岩见状道:“姐姐不要为我忙了,我难得出来正想四处走走散散呢,姐姐跟我一起好不好?” 傅嫣欣然点头道:“我也想呢,只是……”说罢看向柏荣。 柏荣轻抚她的肩膀,转头朝坡下喊道:“把马牵过来吧!” 两匹红马很快出现在了众人视野里,一高一矮一壮一瘦形同母子。 柏荣指着那匹个头矮小的马说道:“此马最是温顺不过了,萦萦,我特意给你挑了这匹,一会哥哥教你如何驾驭。” “世子陪着傅小姐便是,我来教郡主吧。”还未等她答话,赫哲渔就自告奋勇的出列了。 柏荣想了想点头称好。想这赫哲渔出身于游牧民族,对于驾驭马匹自然有一套,不论是在沙地还是在草原上都能游刃有余,这一点他倒无需担心。 “哎呀不行不行,我们郡主哪会骑马,再温顺的也不行,而且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合适。世子,恕奴婢多嘴,这个实在是太难为我们郡主了。”漾儿脸色骤变,想薛岩乃是江南人氏不擅骑术,世子怎么能轻易把她交托给赫哲渔照顾呢。 薛岩本想婉言推辞的,听漾儿如此一说倒是增了几分好胜之心,反而说道:“我哪里就跟病秧子一样了呢,今天既然是出来游玩的自然要玩的尽兴才是。漾儿,我可不许你管东管西的。” “郡主!” “若再多说我让哥哥先送你回去,下次也不带你出来了。”她嘴一撅犯了性子,硬生生的把漾儿逼退下去。 一旁的傅嫣夸赞道:“好个护主的丫头,我看着都羡慕不及呢。” “你若喜欢,我让妹妹把她赏给你就是了。你初到京城很多地方还没适应,新换的丫鬟又使的如此不顺手我怎能放心。” “哎,别别别,我可不能夺人所爱。”傅嫣一口回绝。 柏荣却满不在乎的说道:“这话就没有道理了,你是我柏荣的妻子,以后整个柏王府都是你的,你想挑个奴婢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妹妹你说是不是?”他转向薛岩问询,急的傅嫣扯了他的衣襟让他不要如此。 薛岩只得轻轻点头,一颗心却悬了起来,心想漾儿若真去了,她岂不是要更加孤单了。 柏荣又看向漾儿说道:“漾儿,我有说错吗?” 漾儿自然一番蜜语,说自己福分不浅尽碰到了好主子,可又实在舍不得郡主,如此云云――这场面话可难不倒她。 柏荣听得十分高兴,一转头却瞥见傅嫣脸色微变似有不悦,当即哈哈大笑道:“妹妹,你傅嫣姐姐说的没错,漾儿多护着你啊,今日一试果然不虚,你呀真是没白疼她。” 众人跟着笑起来,只有漾儿脸上的表情稍显勉强。刚才的事虽说成了一场烟云,可是难保后面不再发生。 柏荣弯腰抱起了傅嫣,然后在两个小厮的协助下把她扶上了马背,神情专注,动作轻柔。 傅嫣略怀歉意的说道:“辛苦你了。” 柏荣笑道:“一点都不辛苦,我高兴都来不及。”说罢一个纵身上马,直接从背后拢住她的腰身把她安置好后这才拉了缰绳说道:“现在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好不好?” “好!”傅嫣侧头微笑,如烟花灿烂。 “那现在去哪呢?”柏荣紧接着问。 她附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柏荣立即点头, “赫哲渔,我妹妹就交给你了,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在下面的那个山坳子里碰头。我先走了,可别误了时辰。” “世子放心,误不了。”赫哲渔挥手,话音刚落那匹大红马已在几丈开外处奔跑了。 薛岩盯着那一骑飞尘若有所思。 “郡主,我们也出发吧。来,我扶你上马!”赫哲渔殷勤的伸出了手。 “不用,我自己来。”她手指一勾,边上的小厮立刻跑来跪在了地上,她踩在他背上很轻松的上去了。幸亏这是匹小马,若是换了世子的那匹她就有些难堪了。 ------------ 第124章 隐痛 更新时间:2013-12-02 赫哲渔愣了愣神很快复苏:“郡主会骑马啊,原来是世子谦虚了,我却当了真。”他自嘲似的拍拍自己的脑门。 薛岩轻笑道:“谈不上会骑,只能算作遛马而已,这马上功夫我比不得小王子你。”边说边缓缓的拽动缰绳,心里默念了一遍相关的要领诀窍,脸上仍继续保持着镇定之色。 该感谢他吗,骑马的本领是他手把手教的,谁能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是不是很可笑? 漾儿真真傻眼了,发现自己完全成了局外人,心说什么时候主子学会了这些?哦,上次在郊外显郡王教过她的,还真是现学现用啊,可是能行吗? 赫哲渔跨上了自己的坐骑,交代众人在原地候着不必跟随,漾儿自然也在此列。 薛岩看出了她的担心嘱咐道:“我去了,你也别浪费了眼前的大好景色,有的玩就好好玩吧,谁知道以后我们还能出来几回。”言辞间不乏无奈之情。易主的事情漾儿控制不了,远嫁的事情她薛岩同样难以自主,可叹她们主仆二人各有各的不自由。 赫哲渔紧跟上她问道:“郡主,可想好了去哪?” “你做主就是了!”随即想到了此行的目的,她随口提道:“不是说来狩猎的吗?怎么哥哥跟傅姐姐先行一步去游玩了,难道这是狩猎前的准备工作吗?” “狩猎?不是啊,郡主你不知道吗?”赫哲渔显得有些意外。 “知道什么?” “傅小姐笃信佛学不忍杀生,此次出行名义上是狩猎实则是来散心的,世子没跟你说吗郡主?”他反问道。 “哦。”想起傅嫣的柔弱模样她多少明白过来,回应他道:“是这么回事,哥哥跟我说过了,我偏偏忘记了,看我这记性。” “呵呵,我说呢。其实到了围场却不能真正狩猎我也觉得遗憾,可惜世子的意愿不好违背,要不傅小姐要不高兴了。” “是吗?我看她挺好脾气的,当然哥哥中意的自然不会有差。” “也许吧。” “也许?难道我说错了吗?” “说不上,不过不如郡主这般清澈见底表里如一。” “是吗?” “不是?” 两人似打哑谜。 她轻笑着扬起了马鞭,小红马的速度立时快了许多,却仍在她能控制的范围之内。 赫哲渔追赶上来并抢在前面道:“跟我走,我知道有个好去处,那里的景致绝对养眼。” “好,你且带路!”她双腿一夹马肚奋勇直追,精神奕奕。 很快,一望无际的璀璨金黄呈现在他们面前――好大的一片银杏林啊。落叶满地,重重叠叠,闪烁着异样的光泽,与先前所见的碧绿色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仿佛在一瞬间跌入了另一个空间,似真非真,似幻非幻。 “好美的地方!”她由衷的发出了感叹。 “当然,这个地方我找了很久了,漂亮吧?你看那,还有那,满眼的金黄连着天际,就跟我们大漠的黄沙一样。” “大漠的黄沙应该比不上它吧?” “不,壮阔之美过之而无不及,你很快就知道了。” 很快? 隐痛又开始蔓延。 “西莫将军真的护送克铎的遗体回摩恩了吗?”她突然问道。 “是啊。”他不假思索的。 “那你父王如何看待我们柏王府呢?” “只是个意外,我父王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顿了顿,他定定的看向她说道:“我也是一样,我会等你的。” 可惜最后那句话在一阵马蹄声中淹没殆尽了。 两人不由的喝住了坐骑寻找源头。 杏林深处一骑白马正在奔驰,速度之快令人炫目。同时有个欢快的声音高高扬起:“欧,中了!中了!”紧接着“咻”的一声,似是射箭的声音,那个声音又再次响起道:“又中了,又中了!我们的袋子都快装不下了。” “那里有人狩猎!”薛岩指着那团白影说道。 “是啊,好像是两个人一匹马,难道是世子他们?” “不会的,哥哥的马是红色的,那是匹白马!” “对啊!这片林子很少有人来的,那会是谁?” 他们在疑惑中互看一眼,然后继续坐在马上翘首盼望。 白马在金黄色的林子里飞快的穿梭,身姿矫健如履平地,看着令人雀跃。近了!更近了!终于能看清楚了,骑马的是个年轻男子,三十出头,一身白色束身锦袍,肩披一袭同色披风,风姿飒飒。他的身后背着一排白色羽箭,银光闪闪支支遒劲。更养眼的是他的怀里还搂着一个藕荷色着装的女子,三十上下的年纪,妆容简洁相貌端庄…… 白马白袍白羽箭! 提防不住的不期而遇! 那个曾经属于她的男人此刻却在另一个女人身边纵马驰骋,耀武扬威。 准备忘却的决心在刹那间被摧残的支离破碎,本以为模糊的疼痛再次被清晰的点燃了,似要灼烧到她体无完肤不复存在。 是老天爷有意在考验她吗? 再狠狠的看上一眼,真实的痛感扶摇直上死命的撞击着她的心门。好一个白马白袍白羽箭啊,那跃然纸上的画面一直是韦夫人的得意之作,到如今终于功德圆满了。而她却无情的被判出局,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眼看就要撞个正着,她本能的选择了躲避,手上猛的用力调转马头准备逃离。 赫哲渔冷眼旁观,抢先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道:“不要走,你总有一天要面对的,现在就是最好的开始!” “让开!” “我不会让的!” “快让开!否则我不客气了!”她咬紧了牙关脸色一片煞白。时间来不及了,马蹄声越来越急,他离她越来越近了!她还没有想好如何去面对现在的他,虽然她觉得自己并不曾做错。 赫哲渔丝毫不肯妥协,反而昂首挺胸道:“有本事你从我身上踏过去!” “好,你自找的!”她气急败坏的甩出了一鞭子,可惜落了空门,被他身子一偏就轻巧的躲过了。不容她继续“撒野”,说时迟那时快,他果断出手抓住了那条长鞭,动作又快又准,逼得她使了浑身解数仍然无法匹敌。僵持的这一刻,背后的声音骤然停止,他到了! 虽然是背对着来人,而且马的喘息声十分剧烈,但是他的气息犹在耳边,熟悉至极。 “真巧啊,在围场也能碰到你。”韦夫人对着面向她的赫哲渔打了招呼。 “是啊,夫人安好,郡王爷安好。哟,今天收获不小啊。”赫哲渔一面称赞着一面暗暗的松了手上的力道,既想让鞭子顺其自然的从他手中滑落,又不至于薛岩因他的突然泄力而摔下马去。 韦夫人掂了掂身边的战利品道:“你看到的不过是一小部分,大家伙在那边呢,所有这些都是锦年射来的,咱们今天晚上有口福咯,锦年你说是不是?” “嗯!”他应了一声,听不出喜怒哀乐。也许再次相遇也让他感到意外吧。 赫哲渔跟着奉承起来,逗得韦夫人心花怒放说笑不断。 他却没再开口,跟她一样静默着,就像不曾到场一样。 好尴尬,她该回头见礼吗。不,这不是她想要的。赫哲渔!都是他干的好事,若不是他出手阻拦她早跑得无影无踪了,也不至于僵持在这里活活受罪。她现在真是恨死了。 “对了,你们刚才在做什么,萦萦?我都来好一会了你都不愿意跟我说句话吗,还在生我的气?”韦夫人突然问道。她早就认出了薛岩,且一直在留心观察,不过此刻她说话的口气倒十分平淡,没有了那日的傲气。 事已至此再不能装聋作哑了,薛岩只得转过身子硬挤出些笑容说道:“姨妈,我……我……” 唉,她该说什么呢,要说自己没来得及跑掉吗?或者对他们怨恨交加?有用吗? 支支吾吾的还是把话吞咽回了肚子里,装什么装,她若说假一准会被看穿的,甚至遇一场讥笑,什么都不说了吧。 双眸始终低垂着,她看到了白马的两只蹄子在地上交替踩踏着。再稍微抬了抬眼,触到了一双粉色的绣花鞋,还有一截白色的披风在风里轻轻的荡漾。他就在她面前端坐着,可是她没有勇气再往上看一步,怕直视到他的眼睛,她知道自己根本承受不住。 很想看一眼他现在的表情,很想知道他此刻的目光会落向何处,他的心里还会有她吗? 赫哲渔把马靠上来和她肩并了肩,并且大胆的揽住她的细腰故作亲密的说道:“我正和萦萦练习骑马呢,她很聪明,一教就会,就是有些心急。” “别这样!”她低声呵斥着,又扭了扭身子想撇开腰上的负荷。 可是赫哲渔却用力的搂了她往自己怀里靠道:“看,她又跟我急了,嘴上还不肯承认呢。” 韦夫人看出了点意思,哈哈大笑道:“好啊,骑马好,总比憋在王府里强,以后你要多陪她出来转转。” “当然,我正求之不得呢。”赫哲渔说罢跟她贴得更紧了。她反感这样的虚伪正欲推开,却听他悄声说道:“如果你真想确认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我就是最好的试金石,你不会吃亏的。” 试金石? 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像个木偶人一样被操控了,只是木讷的笑着,耳边充斥着他们絮叨的声音。 对于她的不置一词韦夫人似乎感到了无趣,终于决定结束这场无聊的对话――“锦年,我们回吧,欢欢等久了,这丫头现在的脾气越来越大,那些小厮可看不住她。” “嗯!”连锦年再次回应一声,双腿一夹便纵马而去,快的不留痕迹。 他竟这样走了,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其实又能说什么呢? 可是那天他分明说过会回头来找她的,只是一时搪塞为了赶她走吗? 秋风过处杏叶狂舞,凌乱而忧伤。她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发现再美的风景也不过如此。 ------------ 第125章 醋意 更新时间:2013-12-04 从始至终赫哲渔的视线都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过,那只手也一直停留在她的腰际。她清醒过来,带着些许怨恨瞪了他一眼,然后迅速策动缰绳往前骑去,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再说。 他故作不知,紧追上来道:“怎么了,我看你姨妈心情挺好的,毕竟是一家人,她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扰你了。” 未必吧,他怎么知道韦夫人的无常,而且令她纠结痛苦的根本不是这个。但是她懒的解释,只冷冷的说道:“谁让你自作主张自说自话的,但凡跟我有关的事你能不能不管!” “不能!”他回答的十分干脆。 怒目相向根本不能解恨,她真想狠狠的教训他一顿然后让他滚的远远的别再烦她,可话到嘴边又极力克制住了,缓了缓口气说道:“我有分寸的,以后你别插手了,否则我再不会跟你说话了。” “哦?这算是求我吗?”他呵呵的笑起来,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她终于忍耐不住怒斥一声道:“真是对牛弹琴,不可理喻!” “什么牛?”他忽的扬起了眉毛,感觉这不是一句好话,看她不语又继续追问道:“你说谁不可理喻?” “你!蛮夷之邦,不可理喻,我不想再见到你!”她扬起了鞭子准备弃他而去,然而只觉手上一麻,那高高举起的长鞭无力的垂落下来,随即她就跟一团棉花一样被赫哲渔横腰抱住掠到了他的马背上,跟他面对面的对峙着。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她猝不及防,她叫喊道:“赫哲渔,你干什么?快放我下去!” “不放!”他的双手再度锁上了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送到自己怀里,与此同时阵阵灼热的气息正肆无忌惮的蔓延到她的脸颊,喷涌着某种渴求。 “你!你无耻!” “好,我就无耻给你看看!”他冷冷的笑出了声,然后强行扳正她的小脸迎上去深深一吻,粗暴而有力!似乎积攒了他所有的爱恨。 “啊!”她尖叫着扭头抗拒:“赫哲渔,你不能这样!” “你是我的女人,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能!”他喘着粗气,夹带着不平,再次对准她粉红色的双唇亲吻下去。 “上次你说过的,你说过的……”她潸然泪下,从反抗转为哀求。 一抹冰凉在他的唇边化开,他的动作逐渐放缓下来。突然他直起了身子大声问道:“告诉我,我是谁?” “……” “说!我是谁?”他吼叫着,眼神凶狠,像一头嗜血的野兽。 “赫……哲……渔。” “对,我是赫哲渔,是你柏萦的男人,也是唯一的男人!别再执迷不悟了,我的尊严再不容许你肆意践踏,听清楚了没有?” 身体被他摇晃的快要碎裂。他想她怎么样,她已经很努力的试着去遗忘了,可是……眼里的悲伤一览无余,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木偶,不能说停就停,说不爱就不爱了,谁能理解她的心境? “对不起!”见不得她的泪水,他负气似的看向别处。 很不幸,在三个人的世界里他是最最无辜的,他有理由生气,吵闹,咒骂甚至动粗,可是他对她还算是好的。 她心知肚明,轻轻的说道:“给我一点时间吧。” “多久?”他重燃生机,恢复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我不知道。” “萦萦,我真的很喜欢你,别再想着他了好吗?他不是个简单的男人,而且他对你早没有感情了,把以前的事全都忘掉好吗?” 她眼光迷离,喃喃自语道:“忘掉?真的能忘掉吗?” “可以的!跟我回大漠吧,我会对你好的。” “大漠?” “对,那才是你的家,虽然不及大禹繁华,可是那里的人淳朴热情,你不用担心过不惯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赫哲渔……你……”她靠在他肩头默默流泪道:“别说了,我不值得你这样。” “不,你是我认定的女人,答应我吧,跟我走,这里不适合你,我要带你过另一种生活,前所未有的新生活。”他的话像首催眠曲,引诱着她往那个避世的地方遐想。真应该换个环境吗,也许离开会是一种不错的选择。连锦年已经不要她了,这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一张张面孔在眼前浮现――芸娘……方庆远……连锦年……这些人都是她生命中珍贵无比的亲人,可是却一个个的远离了她,有意或是无意,被迫或是自愿。男人还可以相信吗?今天说爱明天又不爱了,为什么她要任人摆布,快乐和悲伤全由他们支配,傻不傻?她就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活吗?再想想姨妈芸娘,那么辛苦的把她抚养长大,她怎么能轻易的把自己交付给一个又一个口是心非的男人呢,此刻她老人家若在这里一定要伤心透顶了。 她抬起头擦干了眼泪说道:“容我再想想好吗,我需要时间。” 听着声音有些异样,他盯住她,发现她瞬间好像换了个人,凛然不可侵犯,于是退让一步道:“好,我不逼你了,还是那句话,我会一直等你。” 等?她在乎的人已经不在乎她了,不在乎的却还要苦苦执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好生奇怪,就跟欠了债似的交错偿还,纠缠不断。 极力避开他炽烈的目光,她低了头看向地面。马背颇高,凭一己之力委实难以下到地面,只能硬着头皮向他求助道:“我想四处走走,你送我下马吧。” “萦萦……”他迟疑着,舍不得放弃与她面对面独处的机会。 “让我下去!”她加重了语气,并开始试着往地上靠近。 多少摸到了她的一些脾气,他知道用强毫无益处,于是默默的从马上跳落,再抱了她下来。当她双脚落地推开他的一刹那他却坚持道:“先别走,我还有些话要跟你说。” 唉,说的还不够多吗? 她面无表情的站着,一动不动,听到了心底的声声叹息。 他动情的说道:“萦萦,每次看到你柔弱无依的样子我都好想像现在这样紧紧的抱住你,为你遮风避雨抵挡一切,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我只知道骑马射猎,打打杀杀,是你让我突然发现生活原来有很多色彩。” “哟,好个情意深重的男人,只可惜你的话只能骗骗黄毛小丫头而已。”冷不防从树背后冒出一串笑声,甚是轻薄。 “谁?”赫哲渔暗自惊心,刚才是他太忘情了吗,居然没有留意有人近身。 薛岩也觉得意外,听声音并不熟稔,这个地方还有谁会来呢? 一个鹅黄色衣衫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身材妖娆,姿容艳丽,见了他们先是抚着脸庞妩媚一笑,然后才转向赫哲渔开口道:“小王子,你还好吗?” “你是?”赫哲渔倍感惊讶,细细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哼,有了新人就忘记我这个旧人了是吗?”她突然沉下了脸,尽管如此仍然很有韵味。 旧人?他们怎么认识的?薛岩存了疑虑。 赫哲渔自然听出了玄机,勃然发怒道:“胡说什么?我认识你吗?谁指派你来的?” “指派?”女子冷笑数声道:“王子就是王子,昨夜还跟我甜言蜜语呢,今天就眼睛一眨翻了脸。怎么,怕这个小姑娘知道了你我的关系再不搭理你吗?不过纸是包不住火的,刚才那些话我全听到了,更可悲的是不久以前我也听过同样的话,你若是我会怎么办?” “你!”赫哲渔气的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咯咯作响,心里真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可是理智提醒他不能冲动。他只得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怒气道:“姑娘,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若不是有人栽赃陷害我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姑娘?不认识?好,很好!”女子发出了一阵狂笑,很快林子里便响起了一片回声,声声击打着三个人的耳膜。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赫哲渔再也不想忍耐,怀着一腔怒火朝她冲了过去,突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就连呼吸都开始不自然了。身后的薛岩也跟着瞪大了眼睛。 那是什么? 一抹翠绿在那女子的手心绽放,而阳光的照耀使它显得更加灵动、透亮。 赫哲渔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薛岩想要得到某种印证,回复他的却是一潭死水。 怎么回事,这只玉蟾……他急忙在自己身上细细翻找可最终一无所获,只得厉声质问来人道:“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原来你还认得它啊,我以为你连它也不准备要了呢。”女人嬉笑着继续说道:“前些天的一个晚上不是你亲手送我的吗,还冒着好大的雨呢。” “胡说!” “啧啧,王子的记性好差啊。” “不,你撒谎,这只玉蟾非比寻常我怎么会轻易送人,一定是你趁我不备偷走的,还给我!” “你说你这辈子只喜欢我一个,而且要把我带回大漠,怕我不信就把这件宝贝当做信物给了我,现在却说我偷了你的,那你倒说说看我如何能近你的身偷到你的东西?” “这……”越说越乱了,赫哲渔一时没了主张。 反观那女子倒十分镇定,一边悠闲自得的把玩着手上的玉蟾一边发话道:“你也别气,我本不想坏你的好事,可是你们这些男人做的也太出格了,只知道吃干抹净,一点情意都不留……” “废话少说,你想怎么样?给个痛快话吧。”赫哲渔急于弄清对方的意图。 “你说呢?”那女子却跟他玩起了捉迷藏。 这里面似乎牵扯着一桩风月,好在跟她没什么关系。薛岩没有兴趣继续逗留,退后两步准备离开。 赫哲渔觉察到了动静,立刻转身抓住她道:“萦萦,你别听她的,我不认识她,一定是个阴谋,有人要害我。” “你的事你自己解决,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想听。”她的平静让他心冷,可是他依然不甘心的说道:“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认识她,除了你我不会对其他女人动心的。” 她淡淡的笑了,不置一词。这话似曾相识,她还会放在心上吗? 审视片刻,他颓然的松开了手,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挫败感,他知道她根本就不在乎。好吧,多说无益,先夺了玉蟾再说。当他一个回身要去跟那女子纠缠的时候却发现眼前已经空无一物。咦?人呢?跑得如此之快! 薛岩指着一个方向冷声说道:“快去找她吧,别亏待了人家。” “不,我是被冤枉的!”他再度激动起来。 “我知道,你先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萦萦!” “没有了玉蟾你如何向朝廷交代。”她换了个理由,不过说的也是事实。 赫哲渔泄了气,快速上马道:“等我回来,我一定会跟你说个明白。”说罢狠命的抽打他的坐骑。那马疼痛不已,嘶叫着呼啸而去。 风继续吹着,落叶依旧舞个不停。薛岩朝四下里看看确认无人后才对着一棵粗壮的银杏树说道:“出来吧,他已经走远了。” 鹅黄色衣衫重复进入眼帘,原来她刚才只是躲了起来,此刻正用那甜腻腻的声音说道:“还是郡主机灵啊,两三下的工夫的就把他打发走了。” ------------ 第126章 众生 更新时间:2013-12-06 薛岩紧盯着她的脸,确认自己在哪见过的,想到那个地方心里又泛起了刺痛的感觉,为什么想躲的始终都躲不开。 “你是来找我的吗?” “对啊,要不我干嘛费这么大劲!噢,你还不认识我吧。”黄衫女子一副自然熟的架势。 “见过一面,有些印象。” “在哪?什么时候?”对方显出了好奇。 “这个不重要,你是闵夫人吧。”薛岩故意淡淡的说道,实则心里并不平静:是他让她来的吗?他让自己的侍妾来找她,可能吗? “不错,没想到你会认得我,是他告诉你的?”闵夫人的声音颇为愉悦,可话一出口很快就摇头道:“不会的,他才不会提起我呢。”脸上跟着变了几分。沉默了一会,她再次开口道:“我也见过你一次,就在我们郡王府里,那个老不死的出来挡驾,没想到你的口齿挺伶俐的,把她气的够呛,当时我真想拍手称快呢。” 在郡王府里的一切自然清晰的记得,她说的“老不死的”是指如夫人吧,虽然粗俗倒也率性。原来那天她也在场,也许躲在了暗处。薛岩微笑着说道:“事情都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 “怎么?你决定认输了?”闵夫人竖起了眉毛。 薛岩苦笑了下。输赢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而且跟这个女人说的着吗?她是他的侍妾,专程跑来只为讨论一个男人也够奇怪的了。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跟她争到底!管她是姨妈还是姑妈呢,好男人是不能让的知道吗?” “别说了。”她含糊一声。 “不,我要说,我又没有说错?她凭什么那么嚣张跋扈,不就是有个女儿吗,可惜是个傻子。我若有机会肯定比她能生养。真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让她,说到容貌、资本你样样都不差,不像我什么都没有,空有这张脸。”说罢她哀怨的叹了口气,又无限怜惜的摸着自己的脸。 终于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了。女人啊,自己得不到也不甘心别人得到,非要找个外援共同御敌。若她薛岩真夺了他回来,到最后这个女人是不是也会像对付韦夫人那样对付自己。 看她沉思不语,闵夫人继续说道:“我知道自己身份低说话不中听,可她也不是个好货。还有啊,我可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你抱不平。” “有劳你费心了。”薛岩客套的说道。 “你不相信?我马上要离开这里了,只是心里堵着扣恶气难以下咽。你不知道她现在在王府有多得宠,整个人都飘起来了,见不得有女人靠近郡王爷不说,就连郡王妃她也不放在眼里,这就是有家世的人家教出来的规矩?我呸!”说到恨处一口唾沫飞溅出来,表达着她的愤愤不平。她还真是不加修饰。 “你要去哪?”再听下去只会徒增烦恼,薛岩不动声色的引开了话题。 “回乡下老家,郡王府我是待不下去了,老是被这个贱人找茬说事,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幸好郡王爷给了我一大笔银子,让我回家买些田地,还拨了几个下人给我。唉,其实他对我一直都挺好的,只是心不在我身上,我本打算守着他过一辈子的,好歹能有个盼头,可现在我真是没指望了。”突然她摇着薛岩的胳膊说道:“郡主,男人三妻四妾多的是,他是个好男人,我看的出来他对你是有感情的,不像对我和郡王妃那样始终冷冷淡淡。你真的舍得放弃他吗?我都为你感到可惜。” 可惜? 她能做的了他的主,做的了自己的主吗?是他毫无理由的选择了韦夫人,她都跪下来求他了他都没有动摇。现在还要她继续去求他让他接纳她吗?即使求来了还会有幸福可言吗? 她断然掐灭了那些小火苗,缓缓说道:“也许是我要求太高了吧,另外我是不自由的,放不下那么多东西。你不知道这只玉蟾对我的束缚力有多大吗?”说罢指着闵夫人手上的东西惨然一笑。 “哦!我倒是一时忘记了。”闵夫人也傻眼了,想了想便把玉蟾交到她手里道:“喏,给你。但凡有机会还是再争取下吧,能在一日便快活一日。那个大漠有什么好的,终归不是自己的地盘,还有那个小王子我看也未必靠得住。” “嗯,谢谢你的提醒,我心里有数。哎?这个怎么在你手上?”她疑问道。 “碰巧捡的。” “捡的?” “那贱人进府的头一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雨,我心里不痛快便出来散散闷气,偏巧在后院看到那个小王子跟司莽在激烈的争吵,好像说是我们郡王府欠了他什么东西。司莽直说没有,推搡他出去。这只玉蟾就是那个时候从他身上掉落的,给我捡了个正着。” 原来雷雨交加的那夜消失不见的赫哲渔再次进了郡王府,他去索要什么? “好了,我得走了,马车还在坡子下等着我呢,若迟了又要被那贱人一顿好说,其实我不是怕她,我是不想让郡王爷为难,他也不容易。” “他……”她终于没能忍住:“最近还好吗?” “要说实话吗?唉,我就知道你忘不掉他的,我们女人的心都是那么软。我也不瞒你,他的整颗心全在那个贱人身上了,郡王妃真是蠢,以为迎了那贱人进门郡王爷会待她好些,没想到自己砸了自己的脚。” 这样的答案让她愈加忧伤。薛岩啊薛岩,你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是吗? 什么都不说了,她跟闵夫人挥手告别,互道珍重。 其实离开也好,再不会有纷争纠葛,什么时候她若能够这样驾车而去算是造化了。 她走了一段,最后在一处高坡上坐了下来。身后是一望无垠的落叶,黄灿灿的,承载着厚重的希望,来年这里又将是绿茵茵的一片,而来年她会身归何处? 赫哲渔的身影出现在了下面的坡道上,后面还紧跟着两匹快马。一路上三个人都在嘀嘀咕咕的交谈,略微能听到一些,但说的是摩恩话她一句都没听懂。随后那两人朝不同的方向散开了。 赫哲渔勒了缰绳停顿下来,一边仰头察看地形,很快就发现了坐在高处的她,笑着一拍马背寻路而上。 “说来奇怪,居然没找到任何踪迹,她肯定不是一个人来的,要不我不可能追不上。”他喘着气说道。 “让你的人都回来吧,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何必穷追猛赶的失了气度。”不想闵夫人露了行迹引发祸端,她故意拿话激他。 赫哲渔却发狠道:“不行,这个女人太恼人了,蓄意滋事心地险恶,若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定然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而且玉蟾还在她手上我如何能放过她。” “那你先收了这个再说,别再找不着了。”她指了指身旁的绿色物件。 赫哲渔疑惑的看过去,立刻眼前一亮惊喜的说道:“怎么会在这儿?” “刚才我在落叶堆里发现的,也许是她负气丢下的吧,何必把人家想的那样凶险。” 赫哲渔将信将疑的捡了起来,又握在手上确认无误后才收进怀里,当下和缓了语气说道:“算她识相,等被我拿住了再交出玉蟾就没的商量了。好吧,今天就看在郡主的份上饶她去吧。”说罢仰头吹出了一串哨音,悠长辽远,正是给方才那两个手下发令。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想到与柏荣的约定,两人上了马一前一后的朝着山坳处赶去。 地形使然,才到山坳口就感觉到了不同,气温明显回升了不少,且满目的绿意盎然――大片的植被还停留在夏日的阶段,细碎的野花穿插其中,别有情调。此处的景致与刚才所见的银杏林,乔木林联系比较更加觉出了四季的神奇。 柏荣的大红马已经出现在溪水边上,马背上的两人正相互依偎着窃窃私语,情到深处丝毫未觉有人靠近。 幸福的画面往往相似,她和他也有过这样一段美好,可如今……唉,为何总是念念不忘难以割舍?薛岩,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她懊恼自己的无用,把头偏向了别处。 赫哲渔故意闹出些动静,待他们回了头才笑着迎上去说道:“哎呀我们来晚了,让二位久等真不好意思。” “没事,反正也是玩,不着急。”柏荣洋溢着一脸的笑意。 傅嫣轻轻的晃动小手跟他们打招呼,原本苍白的脸色因阳光的沐浴变的红红的,增色不少。 薛岩同样招手回应,然后不等赫哲渔帮忙就扶着马背小心翼翼的滑落下来。 溪水淙淙,绿草葱葱,还有那星星点点的小野花在风中摇曳,撩拨的她心情大好。她小跑着跳跃着往深处探寻,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转身对傅嫣呼喊道:“傅姐姐,这里有好多漂亮的花花草草,我们采下来编花篮好不好?” “花篮?我不会哎,你会编吗?”傅嫣觉得好奇。 “当然,以前我在家乡……哦,在我们家园子里玩耍的时候常跟小丫鬟编着玩呢,不信你问我哥哥。” 柏荣同意道:“是啊,我妹妹的手巧的很,要不要跟她学学?回头编个漂亮的送给我,我会把它一直挂在书房里日日看着。” “嗯。”她高兴的答应了。 柏荣随即抱下她朝薛岩走去,左右看看,选了一片最茂密的花丛说道:“萦萦,我看这处开的尤其艳丽,你跟你傅姐姐就在这里玩好吗?” 薛岩点头。 傅嫣接口道:“好神奇的地方,没想到都这个节气了还能看到许多花色,真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若想看到更好的,我让人去花房采一堆给你,保准你爱不释手。” “那我不要,人工栽培的哪里有这自然生成的有灵性呢。” “好吧,说不过你。”柏荣无比轻柔的把她放在草地上,又迅速跑回红马处取了一块毯子给她盖在腿上。 傅嫣推却道:“这里很暖和,用不着的。” “不行,坐久了如何能够受的住,我不准你自作主张。”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你快去陪陪小王子吧,别为我一个人忙了,再这样只怕萦萦都要笑话我了呢。” “是吗?”柏荣看了一眼薛岩后继续凑近傅嫣说了句什么,急的她用小拳头直捣他,脸更红了。 他哈哈笑着跑了,没几步又回头说道:“萦萦,好好照顾你傅姐姐,我就在附近转转,有事叫一声。” “噢,知道了!”薛岩木愣愣的回道。 何曾见过这样欢愉的柏荣,比跟沈冰黎在一起还要快乐。这个瘦弱不堪的傅嫣也真有本事,能让他在短短的时间里焕然一新,光这一点就让她折服了。 ------------ 第127章 回声 更新时间:2013-12-07 看两人的背影逐渐模糊了,薛岩才说话道:“哥哥原是个心思细密的人,对别人一向体贴,尤其对傅姐姐更是用心至极,我瞧着都羡慕不已。” 傅嫣甜甜一笑道:“世子对我确实很好,除了我爹也就只有他了。”随即又跟上一句道:“我看小王子对你也不错啊。” “他?噢,算是吧。”她盘腿坐下开始去掐藤条,然后一根根的扭结实了放在边上备用,手法甚是熟练。这也难怪,她从小就生活在山林里,每次芸娘去河滩洗衣服的时候她就会在附近搜集花花草草,然后让芸娘给她编织各种可心的小玩意,时间久了自然也看会了。 傅嫣出生于大家,平时只懂得抚琴弄弦,哪里见识过这个,所以她显得特别新奇,看了一会忍不住依葫芦画瓢的照做起来。可是同样的东西在她手上很不听话,扭过的藤条要么很快散开要么直接断了筋骨,折腾了一通后她不得不服输道:“不行不行,我跟不上你,这个我做不来。” 薛岩呵呵笑道:“新手都是这样的,当初我就学了好久。我先给姐姐编个花篮子看看,姐姐若嫌无趣就帮我多掐些花草的枝条,我正用的着呢。” “好啊,这个我可以胜任,你等着。”坐享其成不是她的本性,她十分乐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于是扭身去挑拣那些花瓣齐全颜色又好看的野花。 不多会,一只精巧的花篮就编织成功了,棱角分明,有模有样。 傅嫣高兴的直拍手道:“萦萦,你的手好巧,我从来不知道花篮是这样编出来的,你好厉害啊。” “其实平常的很,姐姐喜欢就好,我再编个大点的吧。哎呀,有些颜色没有了,姐姐快再采些来。” “好,这个不难。”傅嫣朝周边看看,瞅见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片粉色小花开的真真好。她忙不迭的用手撑住地面向前挪了挪身子,一步,两步,三步……她的手臂实在太瘦弱了,每前进一步都会牵扯起整个身子颤动起来,汗水也沁在了鼻尖上。可她并不在意,咬着牙继续向前,两眼专注的盯着那愈来愈近的目标,而脸上呈现的是胜利的笑容。 薛岩感到诧异,不禁侧目看去。 毯子松软的散在一边,原先长长的荷叶裙被压在身下并上移了数寸,正好露出了她雪白的脚踝以及小小的绣花鞋。说到小,鞋子真的好小,好像只有自己的巴掌大小,完全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该有的尺寸。的神情呆呆的,目光正停留在她的双足上。 她的笑慢慢僵硬了,怀里的碎花也散落了不少。但是很快她就从颓败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脸上重复挂上笑容说道:“萦萦,你没事吧,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难道她的脚……天生残疾! 薛岩为自己的这一发现震惊不已。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联想到柏荣对她的事必躬亲不由得让人唏嘘。她若是健全的,何至于让自己的未婚夫婿照料若此,女儿家的矜持和羞涩怎能容许她放下身段安然享受?可是……若真是事实,皇上怎么会将一个不完整的女子赐给赫赫有名的柏王府做儿媳呢? “萦萦,你先看看够了没有,我摘了好多好多了,若不够我再……”傅嫣欢笑着回头,看到薛岩薛岩跟着醒悟过来,只怪自己的莽撞,她这样赤裸裸的盯着人家着实失礼至极,忙掩饰道:“没有没有,不过一时走神,没什么。” “如你所见我从小就这样了,早习惯了。我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可是我不能因为别人的想法而放弃自己。”她像个没事人一样边整理脚边的花草边诉说道:“每次看到人家可以蹦蹦跳跳自由奔跑我恨不得自己也能如此,哪怕只是站起来片刻也好。唉,想想而已,不能够就是不能够了,伤心恼恨都没有用,还不如说服了自己过好当前,你说是不是?” “是的,傅姐姐,你说的很对。”薛岩为她的坦荡和勇敢心生敬佩,于是不再在言语上回避话题。很少有人能做到像她这样,不怨天尤人善待自己才是对亲朋眷属最大的感恩和回报。而自己呢,四肢健全身体康健,每天却活在痛苦纠结之中,为了那百转千回的感情哭哭啼啼愁眉不展,跟她比起来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来,我们继续把花篮编好吧,可不能半途而废损耗了这些有灵性的东西。”傅嫣抖了抖手上的各色花朵提醒道。 “嗯,我要编个最大最好看的送给姐姐。” 如花的笑颜同时展现在两人的脸上,在眼神与眼神的传递交流中彼此都觉得亲近了一层。 “喂――喂――喂――大眼睛叔叔――叔叔――我来啦――啦――啦!你等着我――我!”山谷里骤然响起了回声,迂回激荡,声声入耳。 大眼睛叔叔?大眼睛叔叔!是克铎吗? 那呼喊的人又是谁?欢欢吗? 薛岩忽的站起身朝四周观望,没见到附近有人出没。“嗡嗡”之声还在持续,慢慢的变的散乱模糊,新的声音没有继续出现,使她无法判定源头在哪。她的脸上现出了焦急失望之色,欢欢,是你吗?韦夫人在围场,她也跟着来了,若呼喊之人是她,她口中的大眼睛叔叔也会在此地吗?克铎!他根本就没有死,西莫却护送了一具尸体返回故里。连锦年应该知道底细了,可是还没来的及告诉她追查的结果就离她而去了。 傅嫣惊讶于她的反应,关切的问她出了何事。她没有说话,仍然固执的希望能听到新的声音,可是除了风声再没有其他,一切恢复如初。她没有人可以倾诉,疑团藏匿在心里也无法解释。 这个当口,柏荣和赫哲渔双双返回了,看到她迎风站着面色彷徨各自对望了一眼。 赫哲渔先开口道:“怎么了萦萦,你是在找我们吗?” “自作多情!”她心里嘀咕一声没搭理他,再次挨着傅嫣坐了下来。 柏荣直接说道:“是不是刚才那个声音?我也听到了,像极了欢欢,不过她怎么会来呢,姨妈如何能放心让她出门。” “欢欢?”傅嫣念着名字表示不解。 “哦,那个孩子从小就跟着我姨妈长大,你还不认得吧,下次我带她来跟你玩玩,长的挺可爱的。” “为什么要下次,今天不可以吗?”赫哲渔不知动了什么念头,怂恿道:“欢欢小姐就在附近,刚才我和萦萦在林子里遇到了显郡王和韦夫人,还聊了一会呢。我看他们打了不少野味,既然碰到了不如去他们营地凑凑热闹?” “啊?原来连叔叔在这里,姨妈和欢欢也跟着来了,还真是巧了!” “连叔叔?你是说显郡王吗?”傅嫣插嘴道。 “对对对,正是显郡王连锦年,傅小姐也知道啊。”赫哲渔的眼神不自觉的飘向薛岩,刚一触及就收到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傅嫣没有留意到他们两人的小动作,解释道:“平日常听我爹提起,说的都是显郡王当年收复失地的故事,非常的神勇哦,却不曾见过面呢。” 收复失地?好啊,来的正好,不就是与摩恩交战的那些事吗? 薛岩故意起哄道:“傅姐姐,显郡王当初是和哪支军队交锋的,如何神勇无敌了?我也想听听长长见识呢。” “你父王居然没有跟你说起过?自然是跟……”傅嫣正要说出“摩恩”两字,突然意识到了不妥,急忙改口道:“哎呀,事情过去久远了,我也记得不甚清楚。”说罢抬眼飞快的扫了一下赫哲渔,果然看到了他脸上的愠色。 “哥哥,你知道吗?”薛岩没想为难她,立刻转向了柏荣“求教”。 柏荣沉声说道:“萦萦,不准调皮,小心被父王知道了罚你。” “小气,不过就是随口问问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若真说了我还不想听呢。”她摇头晃脑的表示不屑,又朝赫哲渔狠瞪了一眼,心说你若再继续撺掇哥哥他们去显郡王那串门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你,可恨! 赫哲渔不自然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倒也识相。 傅嫣拿了先前编好的花篮给他们看,引得两个大男人赞不绝口直说稀奇。 第二个花篮在众人的注目中完工了。薛岩把两个都送给了傅嫣,傅嫣自然十分开心,收在怀里不时的摸摸看看,生怕碰着摔着了。 赫哲渔眼馋也想要一个,拉扯她道:“哎,你也编一个给我好不好?” “不高兴!” “生气啦?” “犯不着!” “那你也送我一个嘛!我也想挂在房里日日看着。”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央求她,十分有趣。 薛岩脑子一转冒了个主意:“送你一个也不难,但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薛岩挨近他细声嘀咕起来,听的他立时眉开眼笑连连说好。 正在安置傅嫣上马的柏荣见状摇头道:“这丫头不知搞什么鬼,刚才还气性大着呢,这会却又跟赫哲渔说笑上了,当真是女儿家的心思分外难猜吗?” 傅嫣点头道:“是啊,女儿家的心思若全被你猜着啦,那你不成神啦。” “我只要能猜中你的就可以了,其他人我一概不管!”柏荣装出豪迈的样子逗她。 “那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她立刻发难。 “我知道却不说!” “哼,你根本就猜不着!” “谁说我猜不着的,你是想去见我连叔叔,对不对?”柏荣双手抱怀显得十分自信。 傅嫣果然惊呼一声道:“啊,你成神啦,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你提到连叔叔收复失地的时候那表情那眼神藏都藏不住,又如何能瞒得过我呢!” “那我能见见他吗?荣……”她迟疑着,声音极轻。 柏荣摸着她的小手说道:“当然,现在我们就去,去看看你心目中的大英雄!” ------------ 第128章 敬酒 更新时间:2013-12-08 连锦年的营地驻扎在对面的山岗上,大大小小的帐篷散落在树林深处,错落有致。周围不时的有侍卫来回巡逻,看起来戒备森严十分安全。 柏荣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营地上早已燃起了篝火,几步一设,照的通明。中间的空地上有个巨大的火堆,一只肥硕的羚羊被扒了皮挂在铁架子上滋滋的烧烤着,油脂滴露,有七八分熟了,那香味一直弥漫着惹人垂涎。 薛岩和赫哲渔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本来她是不想来的,可是一转念头改了主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为什么要躲?她又能躲多久? 巡守的将领一眼就认出了柏荣,先上来跪拜请安,随后小跑着去帐中报信了。很快连锦年走了出来,身姿矫健,器宇轩昂。薛岩在暗处远远的看到他还是白天那身装束,一步一姿是那样有风度有气魄,让人无法不起波澜。她终于看到他的脸了,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那样俊朗,她甚至都能感觉到上面的温度,一定是暖暖的。 “荣儿,你也来啦,早知道下午就跟你一起出猎了,肯定收获更丰。” 柏荣笑着回应,见礼完毕后又指着马上的傅嫣说道:“这是傅老将军的女儿傅嫣,我特意带了她来见见您。” “连叔叔您好。”傅嫣抿嘴笑道:“恕侄女不能给叔叔行跪拜之礼,但是心里是极其敬重的,希望叔叔您不要怪罪。” “傅小姐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我跟你父亲有数面之缘,这次他调回京城我们就是同僚了,以后合作的机会多着呢,再加上你和荣儿的婚事更是让人痛快。”说罢仰头大笑,又对身后的小厮说道:“快给傅小姐抬个软座过来,一个女孩子家如何能在马上长久颠簸,快去!”最后这话甚是得体。 柏荣感激的说道:“有劳连叔叔了。” 连锦年轻握住他的手表示理解。 这时候韦夫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正赶上他们的一番对话,不冷不热的插进来道:“荣儿,刚才你叫他什么? 柏荣才要开口,又被她抢了话说道:“什么叔叔伯伯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姨妈?是不是跟萦萦学的!” 好家伙,自己还没说话呢,平白无故就落了这个罪名。薛岩冷哼一声表示不爽。 连锦年劝道:“映羽,荣儿叫惯了,你让他一时怎么改的了口?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你呀消消气别让孩子们看了笑话。” “噢,我在为你出头,你倒是好说话。”韦夫人不肯罢休。 “姨妈,是荣儿一时叫错,您别生气了,我这就给姨父赔不是。”柏荣说罢转向连锦年恭恭敬敬的补了礼数,又重新喊了声“姨父”。 连锦年倒有些尴尬了,象征性的点了点头让他赶紧站起来。 “嗬,姨妈您老人家的脾气还是那么大啊,就跟在柏王府没个两样。”薛岩骑着马踏步上前慢条斯理的说道:“姨父的性子也真是好,你们一动一静一文一武相得益彰,融合的恰到好处,还是姨妈有福气啊。” “你也来了!”韦夫人看到她有些意外,也没想到她会主动称呼自己一声“姨妈”,且还对着连锦年叫了一声“姨父”。奇了,这不是她所认识的薛岩,完全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赫哲渔也没能想明白,心想郡主在搞什么鬼,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柏荣自然也是惊奇的。 唯有傅嫣不知内情,静静的看着他们。 薛岩冷冷的扫视一周,伸手朝赫哲渔说道:“我要下去了,你还愣着干嘛,搭把手啊。” “哎。”赫哲渔喜出望外,飞速的跳下马供她使唤。 “我饿了,可以吃饭了吗?今天累了大半天了,连口水都没有进呢,都傻站着干吗,难道你们都不觉着饿吗?”她绕着空地转了一圈,看向那只羚羊说道:“什么时候我们可以享用晚餐啊,姨妈?哦,还有姨父,咱们可以开饭了吗?” “既然萦萦饿了,那赶紧上餐具吧。”连锦年开口了,这也是他今天第一次直面她说话,可惜语气平淡,只是一个路人的口吻。情已逝去,一切果然成空了吗?薛岩自嘲的笑了笑,这些她早该想到了。 韦夫人击掌道:“速速传菜!大家都等着呢。” “夫人,郡王妃还没有来,现在就开席吗?要不要先去……”有个嬷嬷上来问询。 “开!”韦夫人果断的下了命令,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俨然是这里的女主人。 “姨妈,还是请连婶婶过来为好,不要坏了该有的规矩,免得人家说三道四的不好听。”薛岩敲着筷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萦萦,你是在教训姨妈吗?你姨父都没有说什么。” 连锦年急忙解释道:“你婶婶吹不得风,我让她在家歇着她闲不住,来了又受不了这里的气味,所以咱们就别打扰她了,一会我让他们给她送些食物进去也是一样的。” 他果然在护着韦夫人,就像当初他什么都依了自己一样。她在心里又叹息一声,此一时彼一次,她已经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了。郁闷难平,嘴上便不饶人道:“姨父是在跟我说话吗,这是姨父的家事,您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样吧,我无所谓。” 傅嫣一直冷眼旁观,此刻看出了点门道,低了头悄声对柏荣说道:“萦萦和你姨妈是不是有些误会,我看她们俩说话挺冲的……” “不管她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口角了,说过了就好。”柏荣如此解释,傅嫣似懂非懂便没再往下说。 韦夫人瞥见了他们的举动,突然点了她的名说道:“傅小姐是头一回来,我这个做姨妈的怎么看怎么高兴,这里是围场比不得家里,吃的用的肯定不能尽兴,你可要担待着点啊,下次到姨妈家来一定给你补上。” 傅嫣笑着说了一套客气话,听的韦夫人十分受用。 羚羊肉被切割开来分成一块块的送到了每个人的餐桌上。薛岩本也饿了,大快朵颐全没了礼数。旁边座位上的傅嫣却分毫未动,只是夹了一点素菜细细咀嚼,跟邻桌的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韦夫人看的直摇头道:“萦萦,慢着些,你看看傅小姐就知道什么是大家闺秀了,姨妈在府里教你的那些全忘记了吗?” “我太饿了!”薛岩回答的理直气壮,同时一块羊肉又塞进了嘴里。 赫哲渔却喜欢她这样的率真,在一旁帮衬道:“我们摩恩的姑娘也是这样的,请韦夫人不要怪她,以后总要入乡随俗的,我想萦萦这样正好,到我们那里都不用学习了。” 柏荣忍不住笑出了声。 连锦年一直端坐在主位上慢慢的饮酒,脸上看不出是怒是喜。 韦夫人碰碰他的胳膊道:“锦年,这里都是咱们自家人,我们是他们的长辈,看到两双小儿女都有了好的归宿我打心眼里为他们欢喜,你这个做姨父的不应该祝福祝福他们吗?” “噢,说的极是,看我怎么糊涂了。”连锦年举起酒杯对着他们摇摇一敬正要喝尽,却被她截住道:“这样喝没意思,要有个说法才行。” “什么说法?” “装糊涂了不是?”她挑了挑眉。 柏荣看出了她的意图,帮着连锦年解围道:“理应我们小辈敬姨父才对,怎么能让……” “既是小辈就应该知道长辈说话不该随意插嘴打诨!”韦夫人冷冷的打断了他,逼得柏荣只得放下杯子等待下文。 连锦年会意,再次高举了酒杯先对着柏荣傅嫣说道:“来,荣儿,傅小姐,姨父祝你们白头偕老,子孙满堂。我先干了这杯,傅小姐随意啊。” “好,谢谢姨父。”柏荣跟着一饮而尽,傅嫣则轻抿了一口表示谢意。 韦夫人笑了,立刻帮他斟满了酒。 连锦年又举起杯子对着薛岩和赫哲渔的位置说道:“萦萦,姨父祝你和小王子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慢来慢来,同样的话怎么能说两遍,这个不过关,得重来。”韦夫人挑刺道。 连锦年想了想,只得改了祝词说道:“那姨父就祝你们两个举案齐眉,恩爱永长!” “好!痛快!多谢显郡王美意,小王定不负你所望。”赫哲渔大喜,直接推开桌子拽了薛岩朝上方走去,到距离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说道:“萦萦,我们也祝显郡王和韦夫人百年好合好不好?” 薛岩静静的看着他,嘴角现出了一丝嘲讽,他们的关系就这样被定义了吗?她端了酒杯到他面前说道:“姨父,我祝你和姨妈百年好合。你若有情有义就喝了我这杯吧。”她的手指在轻微的颤抖,杯里的酒水也跟着颤颤的不能平静。 韦夫人盯着那杯酒,沉默了。 柏荣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赫哲渔也在等着,满腹期待。 连锦年低垂着眼睛接过她的杯子,掂了下,突然一个仰头满饮下肚,然后将空杯亮了亮说道:“乖,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你姨妈也收下了。” “郡王爷够爽快,那我也干了!”赫哲渔举起了自己的那杯。 酒的味道好奇怪,一开始是那样的呛人,可是喝着喝着就发现另有一番滋味。它可以让人迷迷糊糊似醒非醒似睡非睡,还可以让人什么都不想不管不顾。 月影如钩,在这个深秋的夜晚,在这个寂寞的围场,有个女子正肆意的笑着,唱着,欢呼着,痛哭着…… ------------ 第129章 披风 更新时间:2013-12-09 有只手轻划过她的脸庞,娇小而柔软,时不时的帮她拂去眼角的泪滴。白色的汗巾在水盆里来回的搓洗着,然后不断的擦拭她绯红炙热的肌肤。 她的头在嗡嗡作响,脑子里好一片混乱,无数画面在飞速的旋转,不等她辨认清楚就消失一空。本以为一切都安宁了,可是新一轮的纠缠又重复出现,逼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想喊喊不出声,想哭哭不出来,只能反反复复的呻吟呓语,仿佛整个人在沼泽中行进越陷越深。当她耗尽了气力准备放弃的时候有一束极强的光线照射进来,刺得她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 一张苍白的小脸出现了。哦,是傅嫣傅姐姐,正坐在她身边给她擦汗。后面还隐约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在跟什么人说话,看身形好像是柏荣,又好像是那个小王子赫哲渔。 模模糊糊的,摇了摇头再仔细看看,视线清晰了许多。 “傅姐姐……”她轻轻的喊了一声。 “醒啦,是不是很不舒服,你昨天喝了好多酒,我们都担心死了。”傅嫣带了些责怪说道:“以后再不要如此了。” 喝酒? 她眨巴着眼睛,记忆一点一滴的汇聚起来。昨夜在营地里,她祝福了他和韦夫人,他也喝尽了她递上的那杯酒。后来又做什么来着,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我昨天喝酒了?”她迷茫的说道。 “嗯,喝了,而且喝了很多,足足有一坛子呢。”傅嫣比划了下酒坛的大小。在她看来一个侯门千金如此酒量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有男人才能有那样的酒量。 薛岩睁大了眼睛,看傅嫣的表情定然不虚,她居然喝酒了?而且还喝了那么多,自己都不敢相信了,当下追问道:“那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或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唉,你都不记得了吗?你哥哥都跟我说了,你也真是小孩子脾气,高兴起来没个分寸。” “都跟你说了?”她疑惑的看向她身后,原先那个背对着她们的人走了过来,正式柏荣,也不知道他跟傅嫣说了什么? “嗯。”傅嫣点头道:“他说你从小就敬慕显郡王,这回他娶了你姨妈两家人的关系更亲近了,你为他们高兴的没了谱,一个劲的举杯祝贺他们,拦都拦不住啊。这还不算,小王子见劝不下你也跟着豪饮,喝的比你还要多呢,听说到现在还没醒来。你看你们两个闹的,回头柏王爷若是知道了,说不准要罚你哥哥呢。” “对不起,傅姐姐,我没想那么多,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她抱歉的说道。 “你傅姐姐守了你半宿,到现在还没合过眼呢,你呀你。”柏荣走上来抚着傅嫣的肩膀心疼的说道。 她再次抱歉道“哥哥,对不起,让你们操心了。” “唉,哥哥不是要怪你,其实哥哥心里都明白,你是为连叔叔高兴,也是为咱们姨妈高兴。” 为咱们姨妈高兴?他明明知道她的心思,为何还要提到韦夫人,是要再次提醒她连锦年已经离她远去了吗? 脸色黯然,闭了眼睛,两行泪又要流落。无论清醒还是沉睡,他都不会在自己身边出现了是不是?知情的人也总要有意无意的提醒她这个事实,让她掐灭所有的幻想。 想到傅嫣还在场,她急忙忍住了哭的冲动,可是眼泪已经沁出。 柏荣替她解围道:“看,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哥哥还没说两句呢倒先哭起来,从小就是这样,不知是父王宠的还是我把你惯坏了。” “女孩子家脸皮薄吗,你们男人懂什么?”傅嫣小嘴一撇。 柏荣见状凑近她细说一番,很快她便“吃吃”的笑起来,亲密之情旁若无人。 薛岩打量着周边的环境,发现自己头顶上方的帐子是白色的,不由的发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当然是在围场,昨夜你喝的烂醉却抱住连叔叔不肯撒手,搅得大家都没个安宁,自然都回不去了,只能留下来住宿一晚。” “原来我昨夜闹那么凶。”她小声的说道,还是没有印象。 “嗯,差点没把连叔叔的营地给拆了,你呀你。”柏荣数落着。 薛岩双眼低垂,虽然想不起昨夜的情形,但听他如此说知道自己必然出尽了洋相。那是真实的自己在宣泄压抑已久的感情是吗,现在空留了一幅躯壳给她,她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 无意中瞥见自己的衣衫,瞳孔突然放大,她身上穿着什么?居然不是昨日那件玫红色夹袄,确是一件白色的披风。 好刺眼的白色披风!为什么它会在此出现?她揪住它急促的呼吸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来看过她了是不是? 柏荣看透了她的心思,解释道:“昨夜你吐了一地,连带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污秽,还揪住连叔叔不放。夜里风寒,一时又没有换洗的干净衣衫,他没了办法只得解下自己的披风给你裹上。” 原来只是应急,并非有意为之。柏荣是要她认清楚这一点吗? “我看显郡王的性子极好,任由萦萦吵闹没说半个不字,倒是你姨妈流露出了些许不耐烦,一个劲的催着人马回郡王府。”傅嫣轻轻的说道。 “那是因为欢欢病了她放下不下。” “哦,就是后半夜那个哇哇大哭的小女孩吗?” “是啊。” “我看她脸颊红红的,以为是给风吹的,原来是病了。” “这小丫头从小就养在闺门里,足不出户的,这次跟着姨妈出来玩过了头,一冷一热的就着凉了,所以姨妈催着连叔叔不等天亮就回去找太医诊治……” 两人细说着,好像忘记了她的存在。 她抚摸着身上的披风,悲从中来。那丝线,那针脚仿佛都是他的印记,无法从她的生命里抹去。眼泪又夺眶而出,她再也控制不住放开了嗓门嚎啕大哭。 ------------ 第130章 迷雾 更新时间:2013-12-10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你们的世界太复杂了,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我只要现在不要将来,将来对我没有意义,没有任何意义!”她像个疯子一样吼叫起来。也许是压抑的太久了,她需要一种途径容她发泄,而柏荣正好给了她机会,她怎能轻易放过。 柏荣变了脸色逼近了她,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眼里的凶狠展露无遗:“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次!” “你……”不习惯这样的柏荣,她软下了身子有些气短。 他粗暴的抬起她的下巴恨恨的说道:“傻瓜,你没有现在,如果你不抓住眼前这点机会就连将来都不可能有。你以为男人能有多少耐心,趁着赫哲渔对你还感兴趣的时候紧紧的抓牢他控制住他,就像姨妈对待连锦年那样。别再想着你那点感情了,不过是个笑话。你们两个再不会有结果,他不会回头了!” “不,我不相信!你不是宿命,你也主宰不了宿命。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会努力尝试,我不相信他会如此绝情。”她嘴硬道。 “好啊,那我们走着瞧好了!我现在就去找姨妈,我让她把她的男人管的再紧一些,我倒要看看你的一线希望在哪儿!”柏荣阴狠无比的说道。此刻他的表情不但陌生而且可怕,再不是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 她立时没了底气,哀声说道:“哥哥,你以前都帮我的,为什么现在变了卦。别人劝我也就罢了,可是刚才的那些话不该是你说的。为什么要让我接受赫哲渔,我真的不喜欢他。还有,你忘记冰黎姐姐了吗,我对他的心就像你对冰黎姐姐那样,纵然你现在有了傅嫣姐姐,我不信你对以前没有一丝留恋一丝情意。” 沈冰黎的名字如五雷轰顶震得他一阵颤动,同时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绝望。被她说中了,他并不曾忘记以前的事。他急急的背转过身,长久未语。 “萦萦,喜不喜欢的有什么要紧,最主要的是看他能不能给你一个好归宿。女孩子总要嫁人的,选对了夫婿是你一世的福分,选错了辛苦一生无路可退。冰黎姐姐的事情全是哥哥的过错,若哥哥当初有能力她就不会离开我们柏王府,不会到那种地方去。我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可是他会珍惜吗?现在他都跟姨妈在一起了,你的那点感情在他看来算得了什么。听我一句劝,跟着赫哲渔你不会吃亏的。”柏荣恢复了他温柔的声音,而且变得苦口婆心起来。 “不,你不是我哥哥,你说的话我也不想听。”她捂着耳朵使劲摇头,心底是无尽的悲戚。世子哥哥已经变了,他再不会为她的心思着想,他要她去做她不愿意的事情。 “萦萦!你听我说。” “不,我不听我不听。你们都是一伙的,我恨你们!”她哭喊着跑了出去,鞋子都没有顾得上穿。 柏荣拔腿去追,跑了几步却停顿下来。算了,让她静一静吧,哭累了就好,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的。 外面浓雾重重,白茫茫的连成一片,看不清周围的景致。她堵着一口闷气拼命往前冲去,脚上给枝桠碎石划了一道道口子,可是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知道一个劲的往前跑着,好像只有永不停歇才能缓解她心中的悲伤。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觉得累了,停了脚步抱住一颗白杨树大口大口的喘气。四周的雾气依然将她笼罩在一方窄小的空间里,头顶上空出现了隐约的太阳光芒,可惜云雾太厚照耀不到地面,就像老天爷的恩宠无法普及到她一样。 她蜷缩着身子蹲了下来,柏荣的话立刻在耳边萦绕――“傻瓜,你没有现在,如果你不抓住眼前这点机会就连将来都不可能有”;“我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可是他会珍惜吗?现在他都跟姨妈在一起了,你的那点感情在他看来算得了什么。” 一声声一句句经久不消,扰的她头痛异常,双手跟着不自觉的搓动起来。好冷啊,刚才一路狂奔挥汗如雨,这会静止下来全身都是凉意。这是哪,路在何方,如何回去?她为自己的莽撞感到了后怕,刚才她不应该乱跑一气的,现在就是想原路返回也找不到方向了,怎么办? 慌乱中一个冰凉凉的东西触到了指尖,她的心抖动的更加厉害。忍不住再摸一下,那个凉东西就在她的左腕处停留,圆圆的滑溜溜的,是小虫子吗?不对,都快入冬了哪来的虫子。她眯缝着眼睛斗胆看上一眼,却是一串玉制的念珠,颜色并不通透,光泽十分暗哑。这东西什么时候戴在她手上的?昨天出门的时候并不曾佩戴珠链之类的饰品,而且这也不是她妆奁之物。 奇怪,真的很奇怪。 她褪下了这串念珠在手中仔细分辨着,做工很新,好像刚制成不久,而这玉的成色和光泽度则欠缺了许多,不仅如此上面还有隐约的裂纹,乍一看就知道此物并非上上之选,论贵重程度顶多会在贫民百姓家使用。 好普通的一串玉制念珠啊。 突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玉镯!之前她手腕上戴着那只玉镯摔碎了,现在居然出现了一串玉念珠。是谁有这么精巧的心思,又是谁把它戴到了她手上? 疑虑之间,她又瞧见了身上的披风。寒气阵阵,不由得愈加裹紧了一些。 玉镯……披风……玉镯?披风?是他吗?是他偷偷送给她的,还是自己的猜想,一时的巧合? 她皱紧了眉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着实难辨。 雾气被风吹散了一些,显出了前边树木的轮廓,可是很快被新的雾气聚拢堆积再度隐匿了起来。她有些丧气,不知道自己会困在此处多久,是否能等到人来救她。正在这时有隐约的说话声传来,好像就在不远的地方。她侧着耳朵使劲倾听,确实不是自己的幻觉,有人来了,在左边,不,好像是在右边。不对不对,四周都有动静,听着人数不少。这里原是营地,刚才柏荣跟傅嫣说显郡王府的人已经撤离了,不知这些人是谁,是柏荣派兵来找她的吗? “雾气大的吓人啊,有多少年没见了。”愈来愈清晰的声音灌入耳膜。 “秋天的山里常起雾的,我看你是少见多怪,只要这风能吹起来不到一会工夫就全散掉了,看着吧。” “那我们应该很快就能下山了吧?” “不知道,要看世子怎么说了,我们得等他们的命令不是?” “柏王府不是派了人来吗?怎么还要我们帮着护送,这一天一夜累的够呛,我都快冻的吃不消了,现在我直接躺倒就能睡着。” “他们的人还在山下,这种天气怎么上的来。咱们爷还不是看在柏王爷和新夫人的份上才拨了我们在此地守候,要不我们也不用受这份罪了。” 眼前已经出现了模糊的人影,她知道救兵到了,立即大喊道:“快来人哪,快来人哪。” “谁,谁在喊?”雾里的人群骚动起来。 薛岩挥舞着一角披风喊道:“我是柏王府的人,我在这,快来人哪。”话音未落她突然忆起了第一次她和他见面的情景,当时她也是扯着这一方披风跟他招手呼喊的,还清楚的记得她把胡子拉碴的他喊做“大叔”,弄的他哭笑不得。 ――“谢谢您大叔,我一定会为您祈福的!” 锦年,我还深深的记得江南初遇的那一幕,你真是我的宿命吗? 一群侍卫迅速围拢过来,见是一个身裹白色披风的女子,双脚冻得通红,上面还有斑斑血渍。众人在惊讶之余很快就认出了她的身份,慌忙去找了一副软椅抬她回去。 看这些人的衣着并不是柏王府兵士的打扮,也不像是赫哲渔的部下,她想起了刚才听到的一些对话留心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年轻将领低头说道:“回郡主的话,我们是显郡王府的护卫队。” 哦,果然是他的人。 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又问道:“你们郡王爷呢?” 那将领继续回道:“我们爷先回去了,留下我们几队人马专程保护世子以及郡主的安全。听说郡主昨晚身体欠佳不方便下山,不知道现在好些了没有?” 本是一句关怀之语,但也把她暴露的彻彻底底,不用说昨天她喝醉酒的窘事已经满营皆知了,唉!她捂着发麻的脚趾头没有吭声,脸上红腾腾的难以抬头。 太阳很快升到了高空,风也更加强劲了,这满山的雾气终于无所遁形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快到营帐的时候,一直盯着手腕处发呆的她突然问道:“司莽你们认得吗?昨晚我好像没有见着他。” “哦,你说的是我们司统领吧,他最近都不在京城,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走了好几天,他去哪了?” “这个……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只听说是奉了我们爷的命令去办差了。” 办差?怪不得最近都没有见到。 “听守门的老丁说好像是去了南方,许是看望老夫人去了,这不新娶了夫人进门自然是要跟老人家禀报一声的。”后边抬软椅的侍卫多了一句嘴。 年轻将领立刻喝道:“别胡说,我们爷从来都是亲自祭扫的,何曾托了别人?也从不见他带家眷前往的。” 老夫人?祭扫?是说他的娘亲吗? ------------ 第131章 微光 更新时间:2013-12-11 本想着再探听几句,迎面却看到人群涌动。 奇怪,营地上凭空多了许多侍卫,且慌慌张张的十分混乱。再仔细一看这些人的前胸处都绣着一个“柏”字,正是昨日护送他们进围场的自家卫队。众人见了她来立刻发出一阵欢呼,搞的她丈二摸不着头脑。殊不知她刚才一闹腾搅的所有人都在找她呢。 等进了帐篷才发现里面也很热闹,除了柏荣,傅嫣和赫哲渔之外还有忙着收拾包裹的漾儿。原来昨夜漾儿等人奉命在山下守候,等来的却是一片雾霭,后来有兵士传话说主子在营地里先歇息了,待雾气散了再上山会合,这不看天气晴朗了他们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薛岩已被冻得寒气直冒,赤裸的双脚更是跟个红萝卜似的让人心疼。柏荣见此不好发作,闷声不吭的把燃着炭火的盆子端到近前。漾儿抱来被子要给她暖脚,却被赫哲渔推开道:“不顶用,快去把药箱拿来。”说罢用双手去搓她的脚心。 她抗争着不要他帮忙,可是哪里能够自主,一把就被他摁住了身子无法动弹。 药沫撒到伤口处的时候引发了一阵刺痛,敏感的神经似乎在瞬间复苏了,她忍不住疼咧嘴吸气,随即又使劲的压住自己的声音不想被人看扁。 傅嫣紧张的注视着她,不时用小手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抚。心意若此,她抿紧嘴唇报以感激的笑容。 等药上完又简单的包扎了下,鞋子已经穿不上了,赫哲渔直接脱了他的外衣给她裹到脚上,然后又俯身抱起了她。 心照不宣,柏荣也抱起了傅嫣,转头对漾儿说道:“快去门口张罗一下,我们这就回去,若迟了说不准又要起雾了呢。” 营地里停了两顶轿子,两个负重的男人各自选了一顶坐进去,其他人在后面跟着,循着原路蜿蜒直下。 地面湿滑,一路走走停停的甚是艰难。不过幸亏他们改坐了轿子,要是骑马颠簸更甚,且没个围挡可以避寒。 “还冷不冷?”赫哲渔十分自然的去握她的小手。 她抽手不及被他厚实的手掌包的严严实实,想要挣脱却拧不过他的蛮力,只得被动的接受这份好意。从他手上传递过来的温度确实暖人,但不是她想要的。不知何时他对她愈来愈亲近了,而她的心始终是空洞的,冷漠的。 “回去后把里面的披风解下来,我去还给他。”他突然说道。 披风?她惊愕的抬起了头,看到的是他不露声色的神情。昨夜他不是喝醉酒了吗,怎么还能注意到这个? “怎么,舍不得吗?还是健忘?”他的眼睛里多少流露出鄙夷的色彩。他是应该瞧不起她的,反反复复的变卦,毫无原则的决心,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女人总时不时的念着别的男子吧。 “你答应过我给我一些时间的。”她给自己寻找理由,暂时的逃避也是好的,更何况现在的情形尚不明了――腕上的玉念珠给了她无限的遐想,也许…… “是,我没有反悔,可是我的父王未必能够理解,你总要顾忌一下老人家的感受,更何况拖延并不是明智之举,我想让你尽快走脱出来。” “你父王?什么意思?”她对前半句话表示不明,难道有人去告密了吗?谁这么无聊甚至是歹毒。 “我刚刚收到了飞鸽传书,书上说我父王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为了我们的婚事而来。我希望他能对你满意。其实只要你愿意去做绝对能做好的。”说罢他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分明寄予了厚望。 她呆住了,这么快,摩恩大王居然亲自出马了,那她很快就要离开大禹了吗?她颤颤的问道:“是你让他来的?” “当然不是,是父王他自己的意思,也许他也想早点看到自己的儿媳,想看看我们摩恩的王子妃是何许人物,是否配的上他的宝贝儿子,哈哈!”他显出欢快的样子,还有心说笑。 她完全是另一种心情,闷闷的说道:“我还没有准备好。” “照我的话去做就好了,虽然他的脾气不太好,但是我喜欢的他一向都不反对,只要你不去惹他。” “我怎么会惹他?我都没有想过要见他!”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狠狠的抽回了手。 赫哲渔吃了个冷羹,脸上挂不住了:“那你就尽快把那个男人忘掉,别留下什么把柄,要不我也帮不了你。” “我没要你帮忙!” “你可别过河拆桥,这样就没意思了。”赫哲渔突然冷笑起来。 “本来就没意思。”她刚才就跟柏荣闹的不痛快,心里的怨气还没有发泄干净,偏偏赫哲渔又来跟她碰撞,所以嘴里自然说的狠了些。 赫哲渔也为昨晚她闹酒之事隐忍着,见她如此更加生气,不禁激动起来:“西南的那道要塞我们准备放弃了,唯一的条件就是继续履行这个婚约。你知道做出这个决定对我们摩恩来说是多么艰难,其间意味着多大的损失吗?大漠缺衣少食,生活贫瘠,那道要塞能供给我们丰厚的资源,可是最终父王还是退让了。” “又不是我让你父王交出要塞的,怎么,想把罪名强加到我头上来吗?”她虽然同情他们,可是仍觉得好笑,这些跟她有关系吗? “是,这是你们大禹皇帝的杰作。他总会用种种貌似平和不争的手段来胁迫我们,这次也不例外。你最好乖乖的听话,要不到了我们摩恩的地界父王和那些臣民不会善待你的。” 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土地城池,还说会好好照顾她的,现在又如此话说。她冷笑道:“既然心疼你的要塞何必要妥协让步呢,你可以不娶我的,跟你的父王说去吧,就说我心里装着别的男人,你要取消婚约,跟大禹的皇帝说你们摩恩要取消婚约。” “你!”赫哲渔气愤难当:“我一番好意总被你曲解的不成样子。疯了,我看你是疯了!” “是,我从来就是颗棋子,什么时候我能做自己的主。等见了你父王其实不消你开口,我自己跟他坦白去。” “住口!” “哼,我让他早点看清我的真面目,我不爱你,我也不愿嫁入摩恩。要杀要罚随便你们。” 她的脾气又爆发了,有心再来一次激烈的争吵,或许只有这样她憋着的那股劲才能得以放空。 谁知他点到即止,居然在盛怒之下能戛然收尾,冷静片刻突然笑起来道:“哎,跟你闹着玩呢,你却当了真,看来以后我得时时注意自己说话的方式了,免得又惹了你生气。” 她用心的辨别他的表情,发现自己无从判断――他真的像个没事人一样在跟她谈笑。 其实他在心底暗暗的反问自己为了什么,这个女人总是跟他唱反调,该温和的时候烦乱,该烦乱的时候颓唐,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不应该纵容她的,可是他又实在割舍不掉对她的依恋,真是着了魔中了蛊吗? “为什么我们不能像朋友那样和平相处,倾心交谈?为什么你总把我当做敌人施以炮火,我不应该享受这样的待遇,你对我的处置是不公平的,你想过没有?” “我……我不知道。”说到这些她就觉得理亏,不想顺着他的思路延续下去。 “不,其实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对你好,你习惯把我当做你的受气包,因为你心里非常清楚我会包容你的,对吗?” 不对,她从来就没这么想过。摩恩人的思维习惯跟他们大禹果然不一样,他居然会这么想。 “所以,我不应该生气,我应该高兴才是,高兴,我要高兴,因为你从内心已经认同我了,要不你不会时不时的对我发脾气,只有对自己亲近的人才会展露最真实的一面,我说的对吗?” 越说越离谱了,要怎么跟他解释才好。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解释什么,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容她想通了再说。 一行人顺利的回到了柏王府。傅嫣身子薄弱在路上就睡着了,柏荣将她安置在床上休息。赫哲渔暂且回了自己的房间,没再跟她纠缠披风的事情,临走时只说明天会来看她。 漾儿在山上就见了那件披风,这会屋里独剩下她们两个就笑的更欢畅了,只以为她和连锦年已经和好,不过奇怪他怎么没有亲自护送她回来。 她没有解释,一头倒在床上盯着手里的念珠发呆,良久才问道:“那件披风呢?” “不是在郡主身上吗,风尘仆仆的到现在都不肯脱下来。”漾儿努了努嘴。 她面无表情的纠正道:“我是说最近你才找出来的那件。” “哦,还回去啦,怎么了?” “啊?你真还啦?怎么不跟我打个招呼!”她腾地坐直了身子,脸色都变了几分,心里直抱怨丫头太勤快也不是件好事。 漾儿哈哈笑道:“不着急不着急,咱们慢慢说,慢慢说。”说罢变戏法似的从一堆丝织物中捧出件东西来。她眼前一亮,漾儿递上来的正是那件白色披风。 乍一看两件披风一模一样!她又添了十二分的细心上去,瞅一瞅,摸一摸,材质款式确实毫无分别,只是最后一道工序略有不同――身上的这件有金丝镶嵌,刚找出来的那件除了银丝还是银丝,没有额外的修饰。所以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金丝锁边的披风尤其闪亮、鲜艳。 金丝锁边……隐隐的想起了一件金丝刺绣的披风,也是白色的,也是他身上的,也是他赠与的。对,在江南!确切的说是在竹林小院的柴房里,她亲手叠好了收起来的! 记忆清晰的浮现,前尘往事连接成一个个画面。是的,没错,是在江南! 江南啊!她的手颤抖起来。 这件披风真的会是江南的那件吗?怎么又出现在了京城? 不详的感觉笼罩全身…… ------------ 第132章 借力 更新时间:2013-12-12 漾儿看她抓着两件披风久久不放,且面上惶惑不安,不禁起了疑心,走近了细瞧又不曾发现异常,于是轻声问道:“姐姐发什么楞啊?又在想他了?听说昨夜才和他在一起举杯畅饮呢。” “漾儿,你知道韦夫人现在住在哪吗?”薛岩突然发问。本想直接提及她嫁入郡王府的事情,可是心里并不愿承认这桩婚事。 “这个……不太清楚,我有好些天没见着她了。”漾儿的眼神有些躲闪。 “我看你是知道的!”她郑重起来。这件事她从没有正式问过漾儿,连日来光顾着沉浸在悲伤哀痛中了,现在想想应该早些问的,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漾儿支吾着没有话说。 薛岩冷声说道:“我白把你当姐妹了,到现在仍对我存了私心,你说我还能找谁说去。” 漾儿急了,解释道:“姐姐莫要误会,我也是昨夜才知道的,先前一直困在园子里出不去,也得不到外面的消息,只在昨夜听那些巡守的侍卫说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传闻。” “传闻?究竟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主子在山上的营帐里住下了,并说韦夫人和郡王爷也在上面,当时我就纳闷韦夫人未曾跟我们同行,如何会跟郡王爷在一起呢?” “侍卫?什么样子的人,怎么会跟你扯这个?”想到那夜太师府门口接亲时的鬼祟,她料定此事必然不想被旁人知晓,怎么会有闲话从侍卫嘴里流出呢?她觉得不太可信。 漾儿回忆着说道:“那侍卫我看是柏雷的手下,并不曾亲口跟我说,是我无意中听来的。昨夜大雾弥漫,我一时没有睡意准备去外面的火堆边上取暖,才走出帐篷就听他们在说修成了正果合家团聚之类的话,又说什么若知今日当初还不如早早的认了他们母女,因果循环冤冤相报的倒把小郡主害的下落不明。一听到小郡主我就知道他们在谈论谁了,真是大大的吓了一跳。本想继续听下去,却被他们发现了行藏不再说话,各自巡逻散开了。” “既是如此,那你也应该告诉我一声吧,竟藏的如此之深。”她依然心有不平。 “哎呀,真冤枉我了,一来才得空和姐姐独处,二则我也不知是真是假,正思量着如何开口呢,偏巧姐姐就问上我了。姐姐,我虽没有半句虚言,但是此事尚不明确值得怀疑。看郡王爷的为人没必要兜兜转转,恐怕这次又是个讹传,或者是有些人藏了奸险制造谣言。” 她心里了然,淡淡的笑道:“是或不是终有论断,先把它撂一边吧。明天我想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漾儿,你一定要帮我!” “什么事?姐姐?” 她放低了声音如此这般。 漾儿越听越犯愁道:“恐怕不易,虽说没了看守,但去那个地方也需要一番周折,加上姐姐这腿脚……” “一点小伤,哪里就不能走路了,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出去。”她意志坚决的说道。 “好吧,那我们想想法子。”漾儿沉思了一会说道:“要不咱们再找安哥搭手,以前我和他一起伺候过冰黎小姐的,他这人有些小聪明。” “不好,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再想想看。”她断然否决掉了。 “好吧,那再想想。”漾儿重新锁紧了眉头。 第二天清晨,薛岩打扮的齐齐整整的坐在了窗前,两眼时不时的朝外张望。天气甚好,漾儿正在紫藤架下指挥几个小丫鬟收拾地上的衰草,左顾右盼,心不在焉。没过多久,她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来了来了!”漾儿微笑着打了个手势。 果然有两个人走过来了,一前一后紧紧相随,是赫哲渔和一个贴身的小厮。 “听说你找我。”他笑盈盈的。 “嗯,有事要跟你说,不过……”她斜眼看向那个小厮。 赫哲渔立刻吩咐他退下,自己坐到她身旁说道:“什么事?” 她凑近他说起了悄悄话。 “真的?你不反悔?”他又惊又喜,同时还带着深深的怀疑。昨日两人还争锋相对差点闹翻,一夜之间她居然换了心意,变化之快怎不让他喜忧参半。 果然,她又拉下脸道:“做人真难,不信就算了,当我没提!”说罢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赫哲渔急忙扶住她道:“慢着,谁说我不信了!”用力将她摁回座椅上后又说道:“我现在就去备轿,你且等我。”话才出口人已跑了出去。 “哎,不跟哥哥说一声吗?要不要带上傅姐姐?”她故意提醒道。 “不说了,说了反而事多,回头若问起了我再跟他解释。”赫哲渔头也没回。 漾儿端了茶水出来就看到薛岩一个人坐着,远处是赫哲渔奔跑的身影。她立刻泛起了笑意佩服的说道:“姐姐越发本事了,他居然信了。刚才我听姐姐提到了世子,他若真拉上了同去我看你如何收场。” “鬼丫头!”薛岩嗔道:“我料准他不会告诉哥哥,至少现在不会。” “哦?”漾儿的笑容慢慢淡化了,心想什么时候她变得如此自信了,以前她没有这些心思的。 薛岩解释道:“他出身王庭,环境造就了他自负的性格。另外,男人与男人之间总有一番较量,他才不会让世子哥哥小瞧他呢,更不想让我看不起,所以他不会拒绝我的。” 嗯,有些道理,希望今天能一切顺利。漾儿一边想着一边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赫哲渔很快就回来了,喜悦之气溢于言表。 薛岩指着漾儿说道:“我把漾儿也带上吧,免得你不放心。” 他否认道:“我没有不放心啊。” “就算是我对自己不放心好了吧。” 赫哲渔顺水推舟道:“随你,我都听你的。对了,东西都带上了吗?” “全在这呢!”漾儿举起了手中的包裹。 “好极了,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他催促道,似乎比她还要心急。 主仆二人一起坐进了一顶藏青色的小轿中,赫哲渔则骑了他的快马伴随左右。 天色尚早,门房处甚是清闲,福禄睡的两眼惺忪,看是赫哲渔护航只略略的问了几句,并未过多纠缠就放行了。她在轿内心想:我这个做主子的还不及一个外来的客人,若她要出门必然会惊动到柏王爷那里,或者世子也会出来阻拦,真真的喧宾夺主了。 到了街面细究了下,他们决定取条近道直奔城外。开初她还隔着帘子跟赫哲渔聊天,等出了城就开始怠倦了,哈欠不断困意上涌,许是昨夜没有睡好的缘故。赫哲渔见此情形命令轿夫停下来休息,自己和漾儿一左一右的搀扶了她到林边上坐定。 “大概还有多久能到啊?”薛岩闷闷的。 “半个时辰吧,快了。” “坐轿子真无趣,还不如把昨天的小红马带出来呢。”她一瘸一拐的朝向赫哲渔的那匹黑色大马走去。 赫哲渔笑道:“等你脚上的伤全好了,我就带你去骑马好不?昨天好不尽兴。” “不好,凭什么你现在就能骑马,我却要做那讨厌的轿子。”薛岩撇撇嘴,手摸着顺滑的马鬃说道:“这是你从大漠带过来的吗?看着跟我们府里的不太一样。” “当然,这是我父王送我的,唤作‘黑聪’,脚力了得,三天三夜都累不倒它。”赫哲渔一脸自豪。 薛岩却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嚷嚷道:“谁……谁给它取的名啊,别告诉我是你父王,我……我……哈哈……” “哎,别笑了,你站稳了再说,别摔着了。”他搂住她笑的发颤的身体,闻到了一股馨香之气,脸上不觉发红。漾儿正在不远处盯着他们,若非如此他真想狠狠的抱住她一亲芳泽,以慰相思。 薛岩停住了笑说道:“扶我上马,你带着我骑一段吧。” “不行,你的脚……” “就骑一段,好不好?”她仰着脸乞求,雪白的肌肤粉嫩的双唇近在咫尺,只要稍稍低头就能…… 何曾见过她这般温婉动人。他不由自主的说道:“好吧,不过就一会。” 抱她上了马,自己正待一跃而上,却见薛岩调皮的伸出小手道:“要我拉你一把吗?” “好啊。”他也伸出了手,满眼的柔情。 殊不知对方快速的夺过他另一只手上的鞭子,奋力一扬道:“赫哲渔,我先去了!”发力之快,猝不及防,黑聪嘶叫着抬起双蹄一跃而出,其势不可挡也。 ------------ 第133章 取物 更新时间:2013-12-13 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虚晃一招借机遁走,赫哲渔被眼前的变故惊在了当场。远在背后的漾儿扬起了胜利的笑容,她知道她们成功了。 可恶!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虚情假意,他却以为是一线转机。赫哲渔被一团怒火熊熊焚烧着,脸色也因此涨得通红。他果断的将两节手指放入口中吹出一段急促的哨声,那奔跑着的黑聪紧跟着长鸣一声,前腿离地腾空而起,差点将薛岩摔下地去。 漾儿急的大喊道:“郡主,小心啊。” 薛岩紧咬着牙关狠狠的鞭打黑聪,但这头大黑马倔强着再不肯前行,只是不断的在原地打转,打出阵阵响鼻。 哨声再次响起,比先前婉转了许多。它似乎听懂了其中的指令,扭身便往回路奔去。薛岩用劲勒紧缰绳想要调转马头,可是这畜生根本就不听它的,卯足了劲直奔主人的方向。 赫哲渔的脸上开始出现笑容,他的马只有他自己能够操控自如。 的确,马是极通人性的,也许从一开始她们就漏算了一步,可是事到如今她怎么能甘心功亏一篑。情急之下她拔下头上的簪子用力的刺向了马臀,黑聪骤然受力狂暴的跳跃起来,充满了野性。她早料到它会如此,手上毫不懈怠的同时将自己与马背贴成了一条直线,任它放纵发狂依然稳稳当当安如泰山。 哨声戛然而止,赫哲渔爱惜自己的战马停止了发令,黑聪踌躇着不知何往。 “漾儿,你是死人吗?”薛岩怒骂一声,迅速扭转了马头并激烈的扬鞭呼喝,这回黑聪再没反抗一跃而出。 看来他与她之间势必要有一番较量。赫哲渔阴沉着脸再次将手抬起,突然一声闷响,他的后背处居然传来一阵疼痛。他惊讶的回头,发现漾儿手持一根粗壮的木棍并且惊恐万分的盯着自己,而那棍子的中端已折为两段。 “你!放肆!”他怒不可遏的夺下了“凶器”,恨不得将她踩在脚底。这丫头就跟她的主子一样胆大妄为,竟然使用木棍偷袭他! 漾儿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哭了,跪着哀求道:“小王子,你放我们郡主去吧。如果你真的在乎她,你就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别为难她好吗?” “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我呢?”赫哲渔怒吼起来,只觉得自己装了满腔的愤怒却无法发泄。待回头再看那黑聪早已没了踪影,他的心猛的往下沉。迟了,迟了,他的马他自己知道,再追不回了。 “她到底要去哪?”赫哲渔逼问漾儿,他不想认输。 “我……我不知道。” “好,我总有办法让你开口的。”他是大漠之子,狼族的野性在他身上复苏。他狂笑着紧逼上去,眼里露出了凶狠的光芒…… “嘚嘚”的马蹄声在官道上持续响起,马背上的薛岩正迎着寒风一路北上。这是去往落马坡的必经之路,但却不是她最终的目的地,她要去的地方是城南的郊外,与现在的方向恰恰相反。但是她不能回头,她怕被赫哲渔逮个正着,所以当务之急只能绕道。 眼前是一个分岔路口,几条白白的路面蜿蜒曲折不知通往何处。她犯了难,抬头看那天上的太阳尚在正中,时间还来的及,可是走哪条道才是最安全最稳妥的呢。她对这里的地形完全不熟,如何能够去到她想要去的地方。 惶急之中听到了快马加鞭的声音,好像是从后面传来。赫哲渔没了马匹脚程肯定赶不上她的,这一点她不担心,唯一担心的是漾儿,不知道赫哲渔会怎么处置她,希望她的聪明才智能让她躲过一劫。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很快,一辆豪华的马车飞奔而来,驾车的是个中年男子,衣着体面光鲜,脸上却一片漠然。后面还紧跟着一辆马车,比之前面那辆逊色不少,驾车的同样是个中年人,面部表情如出一辙。两辆马车在路口都停了下来,迟疑着不敢向前,好像也不认路。很快从豪华马车里探出一个头来,看是丫鬟的打扮,跟那驾车男子说了几句便拉下了帘子。陡然又冒出一个凌厉的声音:“一群蠢材!本小姐跟着你们颠簸受罪,到现在却说迷了路找不到地方了,我看你们的日子是过的太舒服了,回头我就让爹爹扒了你们的皮,看你们还长不长记性……” 骂声还在继续,驾车男子脸色晦暗,左看右看不见有人经过,最终硬着头皮选了最靠左的一条道出发了。 薛岩看的直摇头,心想这些有钱人家的女子锦衣玉食惯了,如何能够体会下人的艰辛。随即又想到了漾儿,再次祈祷她能平安无事。 重新回到了路口,看着眼前的岔道她犹豫着选择了最右边那条,谁料骑至半路发现路面越来越窄,两边还布满了荆棘,越往前越坎坷,把她的衣服都快撕烂了。她只能慢慢的退回来,内心焦急无比。正在这时从树林里走出了一个老樵夫,慈眉善目的甚是和蔼,他听说了原委后不仅给她细说了方向还领着她走了一段,最终引到了一条直道上。那樵夫指着前面的路说道:“一路走到底,不用拐弯,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了。” 她千恩万谢,要将身上的值钱东西赠与他,可惜老人家分文不取,只嘱咐她一路小心,然后快速的隐没在了山林里。 再次纵马飞奔。果然,愈走愈觉得眼前的景致熟悉,上次司莽带着她来过的。在那高高的山坡上,她看到了那个亭子,依傍着苍松翠柏,正是她要找的兰轩亭。想着来时的辛苦,她喜极而泣,终于给她找到了。 黑聪甚是高大,她却只顾高兴忘记了这些鲁莽的跳下了,双脚着地的时候好一番疼痛,惹的她龇牙咧嘴的呼哧了一会。 一切如那日所见丝毫未变。 她坐定下来看着底下苍茫的景象感慨万千。等拿回了簪子,接下来该做什么呢?虽然心底已有了答案,她依然觉得困难重重。 等了许久未见人来。风呼啦啦的吹着,穿过亭子掠过山林,回荡起一轮又一轮的咆哮声。那日的约定他不会忘记了吧,怎么还没有出现?赫哲渔会不会找到这里?她这么辛苦的跑出来,可不能出意外啊。 正想着,有辆马车过来了,车轱辘哼哼唧唧的似乎十分受累。 薛岩眼睛一瞥立刻就认了出来,正是先前在岔路口迷路的马车之一,较为逊色的那辆。 马车在亭子前停下了,一个小姑娘伸长了脖子向外张望,头上梳着两个髻,看年龄十分幼小。她看到亭子里坐着的薛岩立刻又缩回了车里。 薛岩只当她年幼怕生,没往深处想。 不一会,那个小姑娘又出来了,这会大大方方的没再躲藏,并且从车里扶出了一个小姐模样的女子。那女子正当妙龄,容貌姣好,身上的衣衫也非常的靓丽。她朝四周看了看,再抬头迎着薛岩所在的位置走来。 薛岩不自觉的站了起来,心里猜测着她们的意图,或许是赶车路过想小憩片刻。 那女子在她面前站定,微笑着开口道:“冒昧打扰下,请问你是薛岩薛姑娘吗?” “是!请问你是?”薛岩暗暗吃惊。 “我是受人之托专程来见你的。” “受人之托?谁?”她明知故问,到底还是不放心。 “薛姑娘是不是跟方家的少爷有过约定?”那女子直接说了出来。 薛岩承认道:“是的,他怎么没来?” “自然是有事脱不开身,不过他把要办的事情托付给我了,你看。”那女子说罢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布包递给她:“是不是这个?” 薛岩打开一看,一只乳白色的簪子呈现在眼前,似瓷非瓷,似玉非玉,看着十分特别。那簪子顶部雕刻着一朵怒放的梅花,虽简简单单却不失秀雅,精巧处又流淌着灵动之气,确实是她父母的遗物。她小心的包起来说道:“是这个没错,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那女子并不急着走,反倒坐了下来,又指着旁边的石凳让她也坐。薛岩笑了笑,猜她有话要说便没有推辞。 果然,那女子再次启口道:“薛姑娘,这只簪子真是你父母留给你的吗?” “是啊。”她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对方为何有此一问。 那女子立刻笑了开来:“我就一时好奇,薛姑娘不用疑心。看你这身打扮,日子一定过的不太容易吧,不知现在在何处落脚?” 不太容易?有吗?如今她是柏王府的萦萦郡主,再不是以前那个贫民小丫头了,日子怎会不易呢。看到对方投来怜悯的目光不禁感到奇怪,就连身旁那个小姑娘也斜起了眼睛,她立刻朝自己身上看去,顿时明白过来。此刻她的鞋子上满是厚重的尘土,身上的裙袄也破了许多处,看着的确狼狈。她尴尬的笑了笑道:“我没有固定的住处,正准备回老家去了。” “老家?是梅林县的蟠龙镇吗?”那女子问道。 “你怎么知道?”她脱口而出,立刻想到对方既然为方庆远办事自然能够知晓,于是又说道:“是的,我马上就要回那里了。” “那你还会来京城吗?”她继续问道。 “不来了。” “确定?” 感觉她问的奇怪,薛岩反问道:“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只怕你是口不应心,心不对口。”那女子突然变了口气话音冷冷:“难道这里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东西?比如一个承诺,比如一份感情,再比如……” 话里有话,分明是有心挑衅。可笑可恼之余她反唇相讥道:“京城又不是你家,我来来去去跟你有关吗?”说罢直接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东西都到手了,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哼哼,我就说事情没那么简单吧,怎么样,随便一试就给我试出来了。”一个凌厉的的声音横空而至,令人意外。 薛岩看了过去,却见一辆豪华的马车从旁边的林子里缓缓驶出,驾车的是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 是他们!薛岩看向身旁这个女子,再看看那辆马车,之前在岔路口瞧见的正是他们。这个凌厉的声音也想起来了,不就是那个骂骂咧咧不知体恤下人的娇小姐吗? 这时候,一个俏丽的女子被仔细搀扶着从马车里出来了,脸上带着傲气的笑容。 隐隐约约似曾相识! 她是谁呢? ------------ 第134章 撒泼 更新时间:2013-12-14 薛岩盯着来人,这容貌这神情……她极力的想从记忆中搜索到蛛丝马迹,可是始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对方也正死死的盯着她看,嘴角紧绷,面色不善。 空气中暗潮涌动,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弥散开来,不是冲着她又会是谁?她不禁暗暗叫苦:难道是方老夫人派来的?也不知方庆远是如何办事的,竟这般拖泥带水,恐怕今天要有一番波折了。 “唉!”站在她身旁的女子居然叹息了一声,又对她眨了眨眼悄声说道:“薛姑娘,今日之事非我本意,你自求多福吧。” 薛岩听的茫然,她分明话里有话,但看她脸色凝重欲言又止的样子又不好多问,只能眼睁睁的看她走下台阶去往那俏丽女子身边,然后听到她说话道:“方少夫人,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方少夫人?薛岩心里一震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个俏丽的女子应该是方庆远的妻子吧,原先在蟠龙镇方家门口见过一面的,那个时候的她已经跟方庆远定了亲事。只是她怎么会找到这里?看她的眼神完全把自己当做了敌人,难道她认为自己和方庆远还有牵扯不清的关系吗? 这时俏丽女子回答道:“你走吧,回头我去找你。” “别再找我了,我希望今天是最后一次,好吗?”那女子似在哀求。 “哼,这可由不得你!”俏丽女子很不屑的横了她一眼。 那女子沉下双眉没再说话,心中虽有怨言仍然弯腰行了礼,然后快速的上了马车,走了。 当下只剩了薛岩,俏丽女子和她的一个小丫鬟在场。刚才那个赶车的中年男子早没了踪影,也许是躲到哪里打盹去了。 薛岩将小布包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心里是喜悦的,不管怎么说她今天没有白来,虽然眼下的情况有些尴尬。 那女子开始朝她走来,她也慢慢的走下了台阶。面对面近在咫尺的时候对方用肩膀抵住了她的身子,骄傲的说道:“我是方庆远明媒正娶的妻子尹珞!” “我知道!”薛岩回应道,语气非常平淡。 “哦?你居然认得我!是他告诉你的?”对方却觉得意外,眉毛不自觉的挑高了许多。 “不,跟别人无关,我们在蟠龙镇见过的,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尹小姐也许贵人多忘事早不记得了。” “是方少夫人!”尹珞一字一顿的纠正她道。 “哦,是的,抱歉,刚才我说错话了。”看着对方挑衅的表情她不想纠缠,直接说道:“方少夫人,我还有事,先走了一步了。” “走?话还没说清楚呢,只怕你走不了。” “说什么?” “哼,有脸做没脸说是吗?”尹珞嘲弄她道:“没想到你追男人都追到京城来了,长路漫漫山水迢迢的,看看你这一身污秽,啧啧,我该夸你痴心呢还是脸皮厚?” “我想你误会了。”薛岩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性子说道:“我不是专程来找他的,是因为别的一些事恰好逗留在了京城,即使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他。” 最后一句话似乎有些多余,是她的好心作祟吧。对方果然听得很不受用,气咻咻的说道:“他是我的丈夫,我当然不会怀疑他,只是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下贱女人总喜欢缠着他,你说我这个做妻子的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好啊,指桑骂槐了。薛岩冷笑着没有搭话。 尹珞也跟着冷笑道:“庆远都跟我说了,说有个女人苦苦的缠着他,还跟他约了在城南的郊外见面,你说她要不要脸,他都是个有家室的人了,她还不肯放手,真当我是死的吗?唉,也不知道这些女人有没有自知之明,懂不懂得廉耻,一个个有爹生没娘教的。哦,对了,听庆远说确实是没爹没娘的,我还没冤枉了她。” “你在说谁?”薛岩狠狠的瞪视着她,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如果她再继续无礼的话。 “你觉得我在说谁就是谁!”尹珞迎面而上,咬碎了银牙,恨恨的直想吃了她。 为了那样一个男人斗气,何苦?念头一闪而过,薛岩迅速收敛了心情,沉下脸道:“我没工夫跟你扯这些,再见!” “再见?没那么容易!”尹珞紧紧拽住她胳膊道:“我告诉你薛岩,方庆远这辈子不可能娶你,有我尹珞在一天我绝不允许他纳妾,别以为撒个娇装个小可怜的就能让他心软对你割舍不下,呸,这些小把戏都趁早给我收回家去,姑奶奶可不是吃斋念佛的主,惹急了我我要你好看!” “好,我知道了,这回你总该说完了吧。” “你!”见她镇定自若尹珞更不淡定了,直接破口大骂道:“薛岩,不要脸的女人我见的多了,可我没见过有你这样下贱的!” “我要不要脸的跟你何干?我下不下贱的又跟你有半点关系吗?要教训人回你自己家慢慢教训去,疯子!”薛岩用劲甩开她,忍着脚痛往前快走了几步,心说今天真是倒霉,方庆远活该遇到这样的女人。 “我不准你走!”尹珞再次揪住了她,又冲着那马车高声叫嚷道:“方庆远,你给我滚出来,别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壳子里,姑奶奶今天偏要讨个说法。” 方庆远?他也来了么?薛岩呆呆的看向那里。 马车的帘子抖抖索索的颤动了几下,似有人动,又好似风吹。 “怎么?还要我请啊?”尹珞朝身旁的小丫鬟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把你姑爷给我叫出来,真是反了天了!” 小丫鬟急忙跑了过去,着急忙慌的唤道:“姑爷,我家小姐叫你呢,姑爷!” 车里毫无回声。 三个人都静静的等着那帘子掀动,期待中带着疑惑。 然而终是静寂无声,让人落空。 尹珞恼羞成怒,松开了薛岩说道:“你等着,我今天就不信了!” 突然间,薛岩有种想笑的冲动――莫须有的一番指责,罢了;胆小怕事的一个男人,幸甚;气急败坏的一个女人,无语。她慢条斯理的回答道:“方少夫人休要动怒,夫妻之间以和为贵。而我,没你的批准是不会跑的,我就在这等你。” “你!”尹珞恨的直跺脚,急急的转身跑回马车处,叉着腰大声叫道:“方庆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出来便罢,若再不出来大家可都不体面了。” 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声音。 尹珞怒道:“好,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是……”帘子直接被扯落下来,话音也跟着断了,马车里空空的,哪里有什么人在。 “咦?人呢?”尹珞疑惑的看向小丫鬟。小丫鬟也傻眼了,哆嗦着连退了好几步。 “我问你话呢,姑爷人呢,一个大活人难道能飞了不成?” “我不知道!”小丫鬟带着哭腔说道:“小姐,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刚才一直跟着您没有看到姑爷,怎么这人……这人就凭空不见了呢?” “蠢货!“一记耳光响亮的打在了小丫鬟的脸上,五个手指印立刻现形。 这时从林子里走出了那个赶车的男子,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摇头晃脑的哼着小曲,待看到眼前的一幕飞快的恢复了他的死鱼本色,心想这位姑奶奶又为了什么大发雷霆了。 尹珞又找着了发泄的目标,转向他道:“老德,你死哪去了?看到姑爷了没有?” “啊?姑爷?他没在车里吗?” “废话,要在车里我还问你啊!” “哦,刚才我闹肚子去林子里方便了下,难不成他也去了?”想想不对,又看看周围自言自语道:“鸣姑娘的车呢,怎么也不见了?” “呸,什么鸣姑娘暗姑娘的,一个娼妓而已,你是要气死我啊。”尹珞啐了他一口。可是男子的话分明提醒了她,她便冲那丫鬟喊道:“死丫头,快扶我上车,准是跟着那个小蹄子跑了,作死!” 小丫鬟和中年男子陪着十二分的小心送她进了马车,然后各自都急急忙忙的跳了上去。 终于想起了那边还站着的薛岩,尹珞探出头喊叫道:“今天姑奶奶没时间跟你算账,赶紧滚回家去,别让我再看见你了,要不你的好运就到头了。老德,快,快去追那娼妓的车!死蹄子!” “哎!”中年男子“驾”的一声,鞭子甩的啪啪响,就怕她说不卖力了。 犹如一场闹剧,骤然出现,又突然收尾,可是个中滋味却辨的分明。这就是方少夫人,方庆远的妻子,泼辣如此,想来他在京城的日子并不好过。她该同情他还是幸灾乐祸一把呢?算了,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太阳还没有下山,她粗略估摸了一下时辰。想到回去后要面对的人面对的事,她抬起的腿又收了回来。她觉得好累,在柏王府的日子要么病着要么迷茫着,总没个完结。先休息片刻吧,她实在不想回到那个憋闷的牢笼里去。 转身朝亭子里走去,上了两层台阶就感觉到脚底的疼痛加剧,她索性坐了下来,背靠着红漆柱子。微微闭了眼,吸一口干净的空气,再仰面朝天,尽情的遐想一番。 湛蓝的天空中出现了一群大雁,它们正排着整齐的队列飞往南面。南面,有她的家乡,它们是要飞到那里过冬吗?她也好想回家。 “雁儿啊雁儿,还是你幸福。你有一双翅膀,想去哪就能去哪,我却永远的困在了这里,能带上我一起走吗,我累了,走不动了,请你把我带走吧,你去哪我就去哪……” 喃喃自语着,脸上带着神往也带着心酸,竟然没有注意到一个高大的影子正在渐渐逼近她。 ------------ 第135章 眷顾 更新时间:2013-12-16 暗影当头笼罩下来,大大的减弱了眼前的光亮。她起初以为是暮色临近没有在意,很快回想起方才估摸的时辰感觉到了不对,蓦地转头察看,脸上现出了惊奇的表情。 真是迷糊的可以,一辆马车居然停靠在她的身畔,悄无声息,而驾车的人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腰间露出了一截鞭子。 咦?黑色的靴子,周边有包铁防护;雪白的轻裘大衣,下摆处显着华丽丽的袍子,是湖蓝色的,好生眼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迫不及待的顺着袍子朝上看去…… 不敢相信,是在做梦吗?不,天还亮着,出现幻觉了吧。 他正在对她微笑,薄薄的嘴唇,亮白的牙齿,嘴角扬起的那道弧线竟如此好看。 脑子里有些空白,她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仔细辨认。真是他,没错。禁不住伸手想去摸一摸他的脸,可是又怕触及之时一切会碎成泡影。 是啊,他怎么会来?此刻他应该陪在另一个女人身边,还有那个病中的孩子。 马车轻微的响动了一下,似在提醒。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何其遥远,她又不长记性了吗? 唇边勾起一抹苦涩。是了,既然马车在此,那个女人应该就在车上吧,是想继续考验她吗?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要折磨她吧。好,本姑娘成全你了。她朝他端端正正的行了大礼,又目不斜视稳稳妥妥的说道:“姨父!好巧啊,竟在这里遇到您,也是来游玩的吗?” 他的笑容瞬间凝固,眼里掠过一道道疑问。很快,那些疑问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愤怒。他粗暴的掐住她的下巴,恶狠狠的说道:“你成心气我是吗?让那些荒唐的称呼都见鬼去吧。快,快叫我锦年!” “不!你不是!”她果断的回绝道。 “你再说一次!”他动了真格,指关节响的厉害。 心头涌上一丝快感。她无视他的激烈反而柔柔的说道:“姨父,您弄疼我了,萦萦是不是做错了事惹您老人家生气了?” 噢,该死,还在叫他姨父,并且自称萦萦。这也就罢了,居然称他为老人家了,他能有多老!他在心底狠命的咒骂,这丫头是跟他叫上板了。好,你且等着,看我们两个谁比谁狠。二话不说,直接提起她娇小的身子往马车走去。 看来这里除了他们再无外人在场,她立时明白过来,蹬着腿大声叫嚷道:“你干吗呀?快放我下来,有姨父这么对待自己外甥女的吗?你也不怕……啊,疼!疼!你弄疼我了!”声音渐渐弱了下来,脸颊已经红成了一片。原来她后腰以下大腿以上的某个部位被狠狠捏了一下。 看着那片潮红,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怎么没声音了,再叫一声给我听听!我还没听够呢。” “你……你是个坏叔叔!”她撇撇嘴,趁其不备伸出了手去抓他的脸,却被他稳稳的控制住了。他缓了缓口气说道:“乖乖的叫声好听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臭叔叔!坏叔叔!臭叔叔!坏叔叔!” “嗯,很好!看我怎么收拾你。”他飞快的跳上马车,把她直接扔到了座椅上。 噢,后背磕到了硬硬的木板,真疼啊。他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全没了以往的温柔。她揉了揉身子想要坐起来,却被他健硕的胸膛压在了下面,同时清晰的看到了他眼里流露出的某种欲望。 她慌了,颤抖的说道:“连锦年,你……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坏坏的笑停留在他的唇角一直未散,他的手放肆的探入她的夹袄,并开始隔着她薄如蝉翼的里衣四处游移…… “啊,救命啊,救命啊,我知道错了,我再不敢了……”她“咯咯咯咯”的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因为忍受不住她的身子在不断的扭动,左右翻滚。 “当真知道错了吗?” “嗯嗯嗯!啊……哈哈……哈哈……” “错在哪了?”他还在挠她痒痒。 “锦年!锦年!锦年!”她一个劲的喊他的名字,又不断求饶道:“再不停手你就没有岩儿了,快停下快停下,我要笑死过去了!” “好吧,这次就饶了你,下不为例。”他住了手却不急着从她柔软的身体上撤离,依然贪恋的拥住她,双目炯炯的说道:“真想一辈子都这样抱着你,再不分开。” 她搂紧他的脖子,随着他颈根的脉搏一起呼吸,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察觉到了,柔声说道:“傻丫头,可不能哭鼻子了,你已经不小了。”说罢轻轻的抚摸她的脸颊,恰到好处的触感,正是她喜欢的那种。可是她心底分明有个念想在不断的翻腾,怂恿她不能心软。对,为什么每次都是他说了算?想来就来,要走就走,他当她是什么人?他想过她的感受吗? 突然张口往他的手掌缘上狠命咬去,双目圆睁处倾泻着难解的爱恨,纠葛的情仇。 脸色骤变,但他忍住了,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而凝视着她的眼神依然深情款款,不折不扣,搅的她心绪不宁,欲理还乱。 在默默的对峙中她慢慢松开了口,败下阵来。 他再次笑了,用额头去摩挲她的脸颊,她的鼻尖。 她知道他是真实的,她没有做梦,可是…… 他细细的亲吻她,一点一滴,一丝一缕,层层深入。那温润的感觉就像花朵在徐徐绽放,并释放出阵阵幽香。 多想甜蜜的迎合他,回应他,可是心结还在,疑虑还在。心里一横,她闭紧了牙关拒绝他的温存。他用舌头试探着,挑逗着,她依然倔强着不肯妥协,并且报复似的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 “嘶!”他痛的吸了口气。 一丝苦涩的味道,带着血腥气侵入她的舌尖,在她的味蕾上盛开。 他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放弃,再次缠绕上来。 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她哪里还舍得继续跟他争斗,反倒嘤嘤啼哭起来。 “岩儿……好好的哭什么,有我在你身边你还不高兴吗?”他捧住她的脸,认认真真的说道:“我好想你。” “你骗人!”她委屈的说道。 “我骗谁也不会骗你啊。六天了,就像过了漫长的六年,我每天都在煎熬,都在想着如何才能跟你见面跟你说清原委。你也有这种感觉的,对吗?” “我……我不知道!”她赌气道。 “不,你知道的,要不你不会戴着这串念珠!”他直接举起了她的左手,那串玉念珠正在她的腕上发着盈盈光亮。 唉,早被他吃定了,她嘴上却不肯服输道:“那我现在就还给你好了。”说罢要去摘下来。 他死命控住不放道:“送出去的东西我绝不会收回的,就像我看中的女人不会放手一样。你是我的女人,永远都是,我不会让给别人,你也休想从我这里逃走,我不允许!” 好熟悉的话,以前他就是这么跟她说的,现在还是同样的话。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嚷道:“连锦年,你是个骗子!为什么不早些来找我,害我每天伤心落泪怀疑又怀疑,为什么你总是让自己一个人承担,你说过再不瞒我的。” “我一直都在想办法接近你,可是我发现自己入了一个局,越陷越深,每走一步就离你远一步。我想要回头,但怎么也回不到你身边。岩儿,你要相信我!” 入局?什么局?她听懵了,但从他的眼睛里她确实看到了原来的他,再不是这几日接触到的那个毫无波澜毫无生气毫无感情的陌生人。他终于又活过来了! 她感慨道:“锦年,我舍不得你。本来想算了不争了,即使你已经娶了韦夫人,我也要跟你在一起,因为我实在放不下,怎么努力都不成。但是当我看到这串念珠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再后来我看到了那件披风,我就猜想背后肯定还有故事,你是迫不得已的,对吗?” 他狠狠的啄了她一口道:“我就知道你会懂的,一点就透。来,让我再好好看看你,这几天我都快憋疯了。” 四目相对,多少相思涌动,多少情话待叙。 她抚着他被咬破的嘴唇说道:“还疼吗,刚才我……” “不疼,一点都不疼,你不跟我发脾气肯听我好好说话比什么都让人高兴。” “又是这话,你到底是夸我还是在骂我呀。” “当然是夸奖,我的岩儿越发懂事了呢。”他笑的分外灿烂。 “锦年!”她靠在他的肩上,觉得自己好幸福,老天爷又站在她这一边了,真好。 境随心动,车帘也跟着飘动起来,仿佛在为他们送上声声祝福,也因此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了当前,她想了想不禁问道:“你怎么能脱得开身的,她人呢?” “她?噢,走了。” “什么?走了?”好意外的答案,是说暂时离开此处了吗?她怎么能放心的下他的?他不是她的全部吗? “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能找到,可惜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接近你。有好几次我本可以站出来和你说清楚的,但你总不是一个人。”说到此处他竟含了醋意。 “还好意思说!你也不是一个人,你每天都跟她在一起!而且还那么……那么……那么亲热。我都看到了!别以为我傻。”一想起这些天他们两个亲昵无比的样子她就来气。 “傻瓜,你也说我是迫不得已,既然如此还值得生气吗?”他逗弄着她的鼻子。 “就怕你把持不住假戏真做了!”她心口不一的污蔑道。 他果然气极,脸色急转而下。 “生气啦?”她碰碰他,也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 “没有!”他闷闷的。 明明是在生气。 她故意去揉他僵硬的脸,再拉拉他的耳朵,见他不为所动又说道:“不气了不气了,我再不说了,好吗?想想我这些天是怎么挨过来的你也不该生气,除了能跟你抱怨我还能找谁去?” 他愣了愣,随即默默的张开了双臂。 “对不起,刚才我只想到了自己,却没有顾上你的感受。”他抱歉道。 “锦年……” “有我在一天,我会照顾好你一天,我就是你的亲人,不离不弃,你相信我!” “嗯,我信,你是除了我姨妈之外对我最好最亲的人了!”此言方落便勾起了她心底的不安。她立刻想到了刚才的话题――披风!为什么他在江南给她系上的白色披风会出现在京城,记得当时她收拾好了放在自家柴房里的,怎么会……不敢继续往下想了,这一直是她忧虑害怕的地方。 “锦年,你有几件金丝刺绣的披风?白颜色的!”她屏住了呼吸问道。 “唉,只有一件。”他竟然深深的叹息一声。 ------------ 第136章 因果 更新时间:2013-12-17 薛岩闻之色变,心里大喊一声出事了,两行清泪已潸然而下。 话已至此再难回避,连锦年只得继续往下说道:“我多么希望是我亲手把它取回来的,连带着将你姨妈一起接回京城让你们团聚,没想到……唉,都怪我,我答应过你要接她来的,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做,是我疏忽了。” “那我姨妈她……她现在……现在……人在何处,你知道吗?锦年!”她的身子瑟瑟发抖,口齿也不灵便了。 “最近我都在寻找她的下落,派去江南的探子回报说她早在半个多月前就离奇失踪了,附近的邻居也表示不知情。我不放心,又派了阿莽亲自前往江南查探。” “啊!”一阵眩晕,感觉天地都在旋转,她心如刀绞,强打起精神道:“那阿莽人呢,回来了没有?有打听到我姨妈的下落了吗?” “还没有,你先不要慌,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我一定会追查到底给你一个交代的。岩儿,你要坚强些。” 话虽如此,当事人如何能够想的开?薛岩傻傻的说道:“锦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我姨妈平素待人很好的,从不跟人红脸争辩,如果要立刻也会跟周围邻居打声招呼的,怎么可能突然失踪呢?” 他再次叹息,一脸惆怅。 她却好似被人点醒了一般,骤然叫道:“一定是她,是她做的。她拿我姨妈要挟你让你跟她成亲,要不你怎么会答应娶她!锦年,别瞒我了,我姨妈呢,我姨妈呢,你快告诉我。” “岩儿,你先冷静些。”他急急的安抚道:“一开始她确实说人在她手上,我本不信,可是当她拿出那件披风的时候我就不能不信了。她说只要我娶她,不求名分,事成之后便会放了你姨妈。另外柏大哥也想从她嘴里探听到蕊蕊的下落,让我暂且答应她再说,我思前想后也只能走这一步了。本来说好了成婚之日就放了你姨妈的,谁料想又出了别的变故。” “她反悔了?” “这倒没有,她告诉我其实她没有抓到人,当她的人去到竹林小院的时候你姨妈已经不在了,他们只在柴房里搜出了一件白色披风,于是她拿这披风糊弄了我。” “不,她骗人,如果不是她我姨妈怎会失踪?我们家人丁单薄,除了蟠龙小镇姨妈还能去哪?不会的不会的!”她满怀悲伤的拉着他的衣襟说道:“锦年,我只有一个姨妈,再没有别的亲人了,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她,我求求你,一定帮我找到她。” “岩儿,你不用求我,我说过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所以她也是我的姨妈,我正一直努力在找,你给我点时间好吗?” “那你去找那个女人,逼她说出实情来,她一定知道的,你去问她。或者我去求她,对,我去求她,只要她高兴,我做什么都可以,锦年,我们去求求她好不好,也许看在你的面子上她会松口的。”她用期待的眼神盯着连锦年,希望他能给她指明一个方向。 他摇头道:“没用的,她的脾气就那样,而且她说她确实没拿住人。” “你信了?”她狂躁起来:“她说没有就没有,你凭什么信她?她都能拿这桩事情骗你成亲,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我觉得她没有欺骗的必要,现在我怀疑的是另一点,也许是因为你的失踪导致你姨妈跟着跑出去四处找你了呢。”他试图说动她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她听不进去,再次坚持道:“锦年,她那么坏,你怎么能信她?我想她只是为了得到你故意编出哪些瞎话,我姨妈肯定还在她手上,她想控制住你,想让我和你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她好狠的,你想想看她对蕊蕊小郡主都不肯放过,更何况是我姨妈。” “傻丫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她的心不在我身上。” “啊?你说什么?”她惊异的瞪大了眼睛,何出此言? “还记得你交给我的那幅画吗,从克铎身上搜出的那幅。” “当然,你说回头告诉我真相的,可是一回头你却变卦了。” “原谅我,我也不想,真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欢欢不是你的孩子,可是她的身世……太匪夷所思了。”她立刻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不过那样的真相让人难以置信,她到现在都没法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确实就是事实,你已经猜到了是吗?” “是西莫,欢欢的亲生父亲是西莫!”她斩钉截铁的说道。 连锦年含笑点头,同时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表示钦佩。 “自从你娶了韦夫人之后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我一直没能想明白。后来在围场附近我听到了欢欢的声音,我突然再次想起了克铎的事情,那天你正是听到了克铎要转告给西莫的那句话后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这句话一定很重要。桑吉和阿密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我在私下里向赫哲渔打听,他说那是很普通的摩恩话,桑吉是指小嫂嫂,阿密则是小侄女。这句话本是从克铎嘴里说出的,并一再嘱咐我要告知他的兄长,他说他跟桑吉和阿密在一起,在小韦庄这个隐秘的地方难道还关押着他的小嫂嫂和小侄女吗?不对,当时赫哲渔带来的人里面并没有妇孺,这个桑吉和阿密就不可能是跟他们一起随行来大禹的,那又会是谁呢?我只能有一个大胆的推测――小韦庄是韦夫人的地盘,除了韦夫人和欢欢还能有谁?可是这个推测太可怕了,韦夫人怎么会跟西莫扯上关系,而且还有一个孩子?好荒诞无稽,我自己都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震惊。” “不,恰恰说明你很聪明。”他毫不吝啬的赞美她,又补充说道:“欢欢确实是韦映羽和西莫的孩子。十几年前我娶了温婉之后奉旨镇守在晓凰城,她曾经来找过我,不过我当时巡查防务去了,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听属下说有个女子来过,我当时就猜到是她,也曾派人去寻,却没有找到。就是在那个时候她遇到了驻扎在晓凰城边缘上的西莫,又在一年多以后回到了大禹,还带了个孩子回来,这是后话。”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她为什么会离开西莫?” “很老套的一个故事,因为西莫当时已有家室,心高气傲的她在生下欢欢不久就带着孩子悄悄离开了,而西莫苦苦寻了她这么些年。” “哦,你说有个朋友让你帮他找他的意中人的,这个朋友就是西莫对不对?” “嗯,对。” “你应该早些告诉我,如果早说我也许早想到了。” “现在说也不迟啊,不全都被你猜中了吗?” “可是我不明白既然她介意西莫有家室当初干嘛还跟他在一起?” 连锦年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盯住她不放,看的她头皮发麻。 她撅嘴问道:“怎么了嘛?” 他抱紧她道:“岩儿,从一开始到现在你的心里是不是只有我一个?” 呀,好端端的怎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而且还问的这么直白。她脸一红低头道:“你呀又不正经了。” “我也是个有家室的男人,可是我只爱你,其间有许多的阴差阳错身不由己,懂吗?” 噢……她立刻理解了西莫和韦夫人当年的那段感情,不由得感叹道:“韦夫人也真不容易,还带着个孩子。” “是的,非常不容易。但是你放心我不会的,我绝不会让你受这样的苦。”他坚定的说道。 “什么嘛?”她又听不懂了。 他轻声耳语道:“我也好想和你有个孩子。不,说错了,是好多好多个孩子。但是我一定要给你名分,我绝不能委屈了你。” “其实我不在意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锦年。”她回应他道。 “我知道,但我是个男人,我不允许自己对心爱的女人不负责任,我更不想你成为另一个温婉或者韦映羽。我要好好的活着,并且要给你幸福,这是我的心愿。” “嗯!” 至此她终于明白克铎为什么要偷那幅画了。在柏王府他无意中撞见了韦夫人,惊讶于她的相貌举止居然与当年哥哥爱上的女人一模一样,而且这个女人见到他时显出了不少慌乱。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几次潜入她的画坊寻找证据,果然在内室的墙上找到了一张特别的画卷――同样是狩猎图,同样是白袍白马白羽箭,但是其中有个男子的左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戒指,瞧那形状图案竟与他们猎鹰家族的玄铁戒指丝毫不差! 仅仅是巧合吗? 又听说韦夫人身边养着一个奇怪的孩子,传言都指向了显郡王连锦年,但是连,柏,韦三家的态度却迥然各异,这就更让他生疑了。所以他选择了在某个夜里去盗出那幅画,等哥哥一到便交给他看过再做商议。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才刚得手的克铎却被不明真相的薛岩和漾儿击倒在地。 可叹冷艳高傲的韦映羽因年轻时连锦年悔婚一事而深受打击,在连锦年成婚之后依然放不下那份执念,千里迢迢的奔赴边关想寻求一个答案,终因无缘与其失之交臂,恰遇到了她生命中的另一个男子西莫。爱便爱了,仍纠缠不过自己的心结,黯然离去。这十多年来她百转千回的折磨自己,心里念的是西莫却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只将所有爱恨情仇归结到了连锦年的薄情上,以致于画卷中骑马射箭的男子形象自相矛盾,面貌特征虽是连锦年不假,手上的那枚戒指却暴露了她的心迹。当见到跟西莫长相酷似的克铎时她害怕了,怕什么呢?只是自己不敢面对过去罢了。所以她选择了在匆忙之中委曲求全的嫁给连锦年,暗暗发誓等入了显郡王府便将自己永远封闭起来,再不见西莫。可是她又不甘心如此寂寥一生,且见不得连锦年跟薛岩的那份深情,由此每每会做出不少伤害他人的举动,却不知自省,反而觉得是连锦年欠她的,本该如此。 纵观全局,她才是个可怜人,更是个痴人。 “你说她走了,是跟着西莫去了吗?她终于不自欺欺人肯见西莫了?” “其实在成婚那日西莫便和他相见了,是我安排的,我让西莫事先就潜伏在了新房里。” 事先就安排好了?头脑里那个影子一闪而过,她想到了那夜自己躲在耳房时看到的那个人影,当时还和赫哲渔胡乱猜测来着,原来就是西莫。 ------------ 第137章 了结 更新时间:2013-12-18 她的脑子里突然蹿出了别的念头,当即问道:“对了,赫哲渔知道这件事吗?” “啊?”他好像没有听清。 “我说赫哲渔知道这件事吗?”她重新复述了一遍。 “你怎么会提起他来?”连锦年意外之余摆明了他心里很不痛快,那脸色直接就沉了下来。想到那夜薛岩柔软的身体被另一个男人拥在怀里,他却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去。虽说冠冕堂皇的找了理由派上几个小厮紧紧跟随,但很快就得到了被人轰回的消息,让他好不气恼,只恨自己分身乏术不能随她一起去了。 薛岩看得真切暗暗发笑,面上却装出无辜的样子说道:“就事论事嘛。其实细究起来他对我一直都蛮好的,一听说我要见你便想办法帮我,从不计较个人的感受,我却像个过河拆桥的小人屡次驳他面子。还有啊,你悄悄迎娶韦夫人的那晚也是他帮忙我才能见到你的,唉,没想到见了不如不见。” “岩儿!”他欺身上来发出警告道:“记住,永远别再我面前提另一个男人的好,我会嫉妒的!” 是吗?他平时大度起来像个圣人,气定神闲的,怎么说小气就小气了。不过看他气咻咻的样子还是蛮好玩的,她有心继续看他吃醋,所以仍然一意孤行的说下去道:“他说他会等我,直到我回心转意为止,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你又存心气我是不是,那夜我够狼狈的了,若不是他带你闯入,也许就不会刺激到韦映羽,也许后面就没那么多烦恼的事情了,直到今天早上我才脱了身,真真可恨!你却还在感激他?” 他果然发急了。 她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丝笑,怕他发现立刻又板正了脸。 他呼哧呼哧的喘息片刻,似乎意犹未尽,又继续说道:“你想想看,西莫是他的属下,和韦映羽的那段旧情虽属个人私事却牵扯到克铎尚在人世一事,西莫自然不好隐瞒的。也就是说他明知我跟西莫联手要制住韦映羽他还特意带你前来,不是捣乱是什么?你若是我会怎么想?” 该死的赫哲渔!她在心里暗骂一声,那天他的戏码真好,怪不得锦年说入了一个局呢,这个局里就有赫哲渔一份,他故意引了她去,让她误以为锦年薄情寡义负了自己。其实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就产生了怀疑,防范森严的郡王府如何能轻而易举的让外人闯入?原来他早布置好了一切只等着她入彀。恐怕这件事连西莫也脱不了干系,他们是主仆,是君臣,主子若要办事下属岂能袖手旁观,这里应外合搭配的还是相当好的,只不过……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连锦年看她怔怔的出了神,发问道。 “没有,我只是没有料到故事里还有故事,好复杂的样子。”想到西莫若也是这个局的主使人之一,那锦年的处境不是很凄凉吗?他还当西莫是朋友呢,没想到反被咬了一口。算了,别去提醒他了吧,免得他难过或者尴尬。 “好在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以后韦映羽再不会来打扰你!” “你就那么肯定?她可是变化无常的人,谁也吃不准的。”薛岩撇撇嘴,一副不信的表情。 “哈哈,我敢打包票的。”连锦年大笑道:“百分之百我赢,知道为什么吗?今天一早西莫已经带她走咯,欢欢也跟着一起去了,我想短时间内她不会回大禹了。”连锦年没再为赫哲渔的事继续纠缠,倒十分乐意看到目前的状况。 “那我姨妈岂不是……”她却想到了另一层。姨妈的下落不会永远无人知晓了吧,韦映羽真说了实话吗? “我问了她最后一次,她说确实不知,就如蕊蕊失踪一样。她先前说过蕊蕊已不在人世,最后还是这样的话。哦,忘记跟你说了,蕊蕊的坟茔已经找到了,就在城外,柏大哥带了一干人等亲自去的,里面确实有个小女孩的骨骸。唉,她果真没有撒谎,我们倒希望她能说假。” 天哪,这个女人!做事总让人恨到牙根里去。蕊蕊是柏王爷的亲生骨肉她怎么就能下得了手的?她自己也有孩子,母亲的天性何在? “宁夫人知道吗?”她轻轻的问道,十分不忍。怕问这样的问题,眼前仿佛出现了宁夫人凄惨的面容,还有那无望的眼神。 “柏大哥还没还敢告诉她,怕她受不了,更怕……”他摇了摇头说道:“更怕曾夫人告到贵妃那里去,韦映羽毕竟是柏大嫂的妹妹,荣儿的姨妈,若是牵扯起来必定大动干戈。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伤害到谁都不好,柏大哥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了。等韦映羽到了摩恩那边,就算事情闹腾出来也奈何不了了。” 想不到最痛苦的还是自己的义父柏王爷,他的亲生女儿没了,不但不能报仇,还得权衡利弊左右思量。作为父亲作为丈夫作为姐夫哪个角色都不容易担当啊。只是韦映羽怎么就对蕊蕊有那么大的仇恨呢?若是柏王妃出手或许还能说出些理由。 “唉!”连锦年听罢她的疑虑更加沮丧,好像蕊蕊是他自己的孩子一样。 “难道又是因为你的缘故吗,锦年?”若非如此,实在无法解释韦映羽的恶念从何而来,这些年她只为一件事活着,那就是一个“情”字。可是,蕊蕊跟锦年能有什么关联,那个时候的连锦年风华正茂年轻有为,而蕊蕊不过是个孩子,牙牙学语。 “我的罪孽是老天定下的,即使非我本意却逃脱不掉。”连锦年幽幽一叹想到了从前,那是一段极其苦痛的回忆。 连锦丰战死之际托付自己的弟弟连锦年要照顾好他未过门的妻子以及腹中的孩子。为了顾全温婉的名节,也为了保留兄长的血脉,连锦年只能选择迎娶温婉而悔婚韦家。 当时亲朋好友纷纷上门阻拦,连王爷夫妇也苦苦相劝,他始终不为所动。而与连锦年关系最好的莫过于他的忘年兄长柏王爷了,也许只有他能说服连锦年改变主意。于是韦映羽心急火燎的拜托姐夫亲自出马为自己争取机会,柏王爷也一口应承了此事。 偏巧出发那日宁夫人的小女儿蕊蕊郡主突发高烧持续不退,嘴里一直念叨着要父王陪伴。柏王爷平日里最疼爱此女,如何能够割舍,再加上宁夫人的哀求便改道去了侧妃的园子。第二天蕊蕊的病势果有好转,但当他抵达显郡王府的时候却迟了一步,连锦年已经跟皇上递了折子恳求赐婚。 因连锦年与摩恩大战全胜而归,皇上曾允诺群臣对其重赏。连锦年率先提出解除原先自己与韦二小姐的婚事,然后请皇上恩准将温郡主嫁他为妻,此外别无所求,皇上自然一口答应。 皇命如此,再难挽回,柏王爷也没了话说,韦映羽盛怒之下狂笑而去,从此性情一天比一天怪诞。 一年多以后消失许久的她带着欢欢回到了柏王府,并帮着体弱多病的王妃姐姐料理家务。也许是因为与曾夫人不断上升的口舌之争,也许是活泼伶俐的蕊蕊刺激了她内心的偏执,她再次忆及当初柏王爷未能及时劝阻皆因这个小女孩而起,恶念终于在某一天彻底爆发了,于是便有了后来王根“拐带”小郡主的事情。 听完整个故事薛岩唏嘘不已。一段执着的感情害了多少人,毁了多少人,她又从中得到了什么?唉,冤孽啊,最无辜的是蕊蕊,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无情的扼杀了,何其不幸。 “这里一点都不好,处处都是阴谋诡计。”她俯身贴近他的胸膛道:“我越来越不喜欢京城了,锦年。” “其实我也早厌倦了!”他拍拍她的肩膀,再蹭了蹭她的脸颊,感觉什么都比不过此时此刻的静谧和美好。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他从腰际摸出一个拨浪鼓递给她道:“喏,有人送你的。” “送我的?我都多大了还送我这个。”她忍不住笑出了声,随手翻转了一下,立刻看到了鼓面上的图案,正是一只漂亮的小花猫在秋千架下扑着蝴蝶,不禁脱口而出道:“是欢欢!” “对,欢欢让我转交给你的,说让你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忘记她。这丫头居然还记得你呢。” 哈哈,千万千万千万……这小不点!她心里暖暖的,颇为感动。韦夫人做人如此,没想到生出的女儿却截然不同。她笑着摇晃几下道:“我记得欢欢最喜欢这个不过了,居然能舍得送我!真是个乖孩子,早知道她要走我应该去送送的。对了,听说她还病着呢,如何就着急的不行要赶去摩恩,一路上怎么受得了?” “放心吧,西莫会好好照顾她们母女的,摩恩才是他们的家嘛,我也算了了朋友的一桩心愿,可以功成身退了。”他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感觉一身轻松。 一段悠扬的哨声在林子附近响起,接着便听到黑聪仰头附和,发出连串的长鸣,嘹亮而雄壮。 “糟了!”连锦年变了脸色,一边抽出长鞭一边跳出了车厢,并且头也不回的说道:“岩儿,可要坐稳了,我们马上出发!” 是赫哲渔!她听出了哨声,也只有他的哨声才能让黑聪如此。 “锦年,我们要去哪?” “一会再跟你细说,总之是个好去处,你一定会喜欢的!”他吆喝一声,马车迅速发动了。 他在心里默念道:“岩儿,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这次我不会食言,如果再不做我怕我会来不及。” ------------ 第138章 逃离 更新时间:2013-12-19 哨声一声紧似一声,步步逼近,并且伴着纷乱的马蹄声和呼喝声。 是赫哲渔带人追来了吗? 薛岩紧张的不行,她无所谓自己的安危,就怕殃及了连锦年让他难做。她扯开帘子朝前方看去,暮色苍茫,远处闪烁着猩红的光亮,星星点点,正在不断的汇拢聚集,那些人也许正沿着山路包抄过来,看阵势不在少数,她愈加焦急,冲着他的背影喊道:“锦年,我们能冲出去吗?” “别出来,危险!”话音刚落,却见一根枝丫像倒刺一样横在面前,她头一偏躲了过去,心里直呼一声好险。原来马车在一条窄小的林道上穿梭,枝繁叶茂,稗草丛生,又加上暮色降临,使得人眼的辨识度差到极点。 连锦年恼怒的咒骂了几声,又回头叮嘱她不要露面。 她坐回原位,只感觉车子越来越颠簸,窗边上的帘子呼呼的飞卷起来,两旁的树木唰唰的呼啸而去,一刻都没有闲着。马车的速度似乎已经达到了极限,周围的声响却还在继续。 今天他们能逃过此劫吗? 突然一声长鸣,马蹄不断的踢踏着地面,车子也硬生生的停了下来。薛岩猝不及防直接从座椅上摔倒下来,幸亏双手支撑了一下,否则头脸向下后果不堪设想。 “岩儿,你没事吧?”连锦年听到了动静,声音急急的追了进来。 “没有没有!”她不想加重他的负担,忍着手痛脚痛强行爬起身来,正想看看外面的情形,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显郡王吗?” “正是!”连锦年冷声应答,声音很紧,似乎做好了随时搏杀的准备。 她想也没想的冲了出去,抱住他腰身。无论如何她要跟他在一起。 连锦年没有出言责怪,反倒搂紧了她,朝着来人。 对方是个彪悍的中年汉子,一只火炬,一匹白马,此外再无其他。 单枪匹马的出现在此,想必是有些本事的。连锦年暗自估摸了下彼此的实力,颇为欣赏的笑一声道:“尊驾是来阻我去路的吗?” 对方拱手道:“显郡王误会了,我是奉了我家小主人的命令特意前来相助的。来吧,请赶快换上我的坐骑。” 连锦年惊讶道:“你家主人是谁?” “小主人不让说明,只说若有缘日后定会知晓,请郡王爷立即换乘吧。” 薛岩悄悄的拉扯了下连锦年说道:“锦年,会不会有诈?”她怕周围设有埋伏,待他们下车之际众人一拥而上岂不狼狈。 连锦年“嗯”了一声,轻抚着她的后背。环顾四周只见暗影重重,真伪难辨。他略一思忖,心想罢了,当前情形若不换上单骑势必难以脱身,事已至此何必以小人之心相度。想到此他十分爽快的跳下马车,又抱了薛岩下地。 那汉子恭敬的送上鞭子,又遥遥的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往东南方向去,那里尚有道缺口,请郡王爷快马加鞭莫再停留,若是迟了也许就过不去了。” “好!”连锦年点头之际又忍不住追问一句:“为何要帮我?” “因为我们都是大禹人!”言下之意现在追赶他们的并非本国之人。 连锦年会意,只觉此话说的甚是痛快。他带着薛岩迅速上马,不忘感激道:“这位大哥,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 “好,显郡王走好!我帮你引开他们。”汉子跳上马车迎着火光处去了,且不断的发出呼喝之声,故意要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连锦年目送着他的背影,心里有千头万绪无法梳理,但是形势危急容不得细想,他拍拍胯下坐骑,心说“马儿啊马儿,今天我连锦年能不能出去全指望你了。”双腿用力一夹,那白马立刻飞奔起来。 薛岩靠在他怀里,听着头顶上方呼哧的喘息声,不但不害怕反而觉得踏实无比。她用小手按在他握着缰绳的大手上来回抚摸以示鼓励。 他笑了,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双肘夹紧她的身子让她更加稳固的贴在他胸口。温玉在怀,怎不意气迸发,斗志更甚。 一路驰骋,风声赫赫。 白马愈跑愈紧,很快将那片嘈杂抛在了身后。虽是一身淋漓汗水,喘息未定,可是他心里明白当前已经安全了。 薛岩听着那清晰的心跳声,轻声问道:“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歇息片刻?” “是不是累了?”他早已忘却了自己。 “不累,我怕你太辛苦。” “不辛苦,只要有你在我身边。” 心头一热,她侧过脸去圈他的脖子,手上立刻摸到了一层汗水,若再这样赶路下去他肯定会着凉的,可是若直说他必然不允,于是假意呻吟一声,身子软软。 他只当她累了,果然停顿下来。 夜色漆黑看不清哪是哪,思虑再三他吹起了口哨。 不多久,林子里也响起了哨声。他大喜,再回应了几声。 她却害怕起来,万一是赫哲渔的人怎么办。 他笑道:“不会的,这是我们自己人。” 附近传来了落叶踩踏之声,很急促,正往他们的方向而来。 “锦年!”她拽紧了他,还是放心不下。 果然有个人闪了出来,一个箭步跪拜在地道:“爷,小的来迟了。” “不说了,就近找个落脚处,再弄点吃的,凑合着便可。” “是!”那人仰头又吹了一声长哨,然后牵着白马再次扎进了黑压压的林子。 薛岩瞪大了眼睛努力观察,始终看不到清晰的事物,眼下只能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可是行走的那人似乎生就了一副火眼晶晶,居然走的十分顺畅,一个磕绊都没有。她在心里暗暗称奇,不时的回转头看看连锦年,挨的如此之近,只能依稀的看个大概,他的下巴,他的鼻子,然后上面是一双眸子忽明忽暗,不知是否跟她现在一样抓瞎。 “别担心,我们一会就到了。”他感觉到她的举动,以为她心里不安,轻声安慰道。 她一时兴起,反手扣住了他的脖子悄声说道:“夜黑如此,我若亲你一下他会看得到吗?” “不准调皮!”他低声警告。 “那你亲我下我便作罢!”她耍赖,心里直想笑。 “别闹了,岩儿。”他软了口气。 “不嘛不嘛,我就要!要不我会……”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她的唇瓣已经被他完完整整的噙在了口中。 唇齿交缠,几近窒息,她忍不住呻吟一声。 啊!意识复苏,她究竟在做什么? 该死!那人好像回头了! 她用力从他的怀里抽离,脸上滚烫,纵然是黑夜她也臊的可以,真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怎么了?”连锦年明知故问。见她不语,故意清了清嗓子,然后在她耳边笑起来,气得她卯足了劲拧住了他的大腿。 “哎哟!”他完全没有防范,呼痛声脱口而出。 牵马的人立刻紧张道:“爷,怎么了?是撞到哪了吗?属下给您看看!” “咳咳,不用,你走你的。”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她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旋即又被身后的他紧紧掐住了身段。 走走停停的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就见好几个人迎了上来,扶持的扶持,喂马的喂马。薛岩则跟着连锦年进了一个简易的屋子。说它简易,是因为整个屋顶用了柴草作瓦,四周的围挡则由一根根粗细不一的树棍拼凑搭建而成。里面的空间不大却收拾的十分干净,地上还生着一堆火,倒也暖和。 “一时匆忙,请爷将就下吧。”原先那个牵马之人送上了一盘刚刚烤好的红薯,外加一罐子滚滚的开水。 连锦年指着地面让他先放下,随后问道:“都打点好了吗,明天一早就要动身了。” “都已经安排好了。” “嗯!刚才那些人还看仔细了?” “我们跟了一段,都是摩恩人的打扮,大概有百十号人之多。” “多少?”连锦年扬起了眉毛。 “估摸着有百十号人,只多不少。” “哦,去吧。”连锦年挥挥手,眉头锁的很深。 薛岩依偎在他身旁,看他直盯着面前的火焰发愣,关切的问道:“是不是赫哲渔的人,他竟敢直接领兵来袭?” “我也觉得奇怪,但凡友邦入京人数是有限制的,最多不能超过五十人,刚才你也听到了,他们居然有百人之多,这不是明摆着落人话柄吗?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怎么会干此等蠢事!或者……或者……还有另外的意思……” “也许是他太生气了,会不会?”薛岩提议道。 连锦年笑了:“傻丫头,别把他想的太简单了,一个王族的继承人绝不会被情绪轻易左右,我想这里面一定有文章,只是我还没有想到。” “噢。”她相信他的话,也承认自己很幼稚,对于赫哲渔这个人她确实不了解。 “对了,你来兰轩亭还有谁知道啊?”他随口问道。 “除了我就只有漾儿了。啊,漾儿为了帮我拖住他还对他动手了呢,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好担心。” “没事的,他不会动她的。只是,他怎么会带你出门的?” “唉,我编了瞎话骗他,说跟你约了在落马坡相见做最后的了断,并且说要把你送给我的所有东西都还给你,以后再不来往。他听了十分高兴,很爽快的带我出了王府。半路上我想办法甩开了他,可是漾儿却没法跟着我一起脱身……” 他听的愧疚不已,关于接她姨妈入京团聚的事情他没有做到,到目前已陷入了僵局。除此之外,他也曾答应帮她取回簪子的,还是没有做到。连锦年啊连锦年,你到底能为她做什么?她把所有的心思都系在了你身上,可你……眼眉低垂,暗暗自责,却瞥到她绣花鞋面上映着淡淡的血迹,他吃惊的喊道:“岩儿,你的脚?” “啊,没事没事,前几天不小心弄的,已经好了。”她急忙用手护住了鞋面,不慎又暴露了她手上的伤痕――刚才在马车里摔的。 她也注意到了,再看看他的表情,立刻缩手藏到背后道:“看着很吓人的样子是吧,其实一点都不疼,全好了。” 连锦年冷着脸,默默的将她抱往旁边的小木床上,又脱去她的鞋袜,终于看到了她脚上一道又一道的口子,虽然表面结了痂可又给磨出了不少血泡,这种天气若不仔细护理极容易恶化的。 “锦年,你看都快好了,我没事了。”她撑起身子,掌心又传来一阵疼痛。 “不准说话,乖乖躺着!”他只能在心底气恼着自己,手上使力把她按倒在床上,然后摸出一盒药粉给她的手脚上药。 看他攒着的眉头,专注的眼神以及一丝不苟的动作,她不由的产生了错觉:这个男人这般待她,她能永远守住他吗?老天会不会再次将她的幸福带走? 她不知道,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 第139章 家国 更新时间:2013-12-20 嗨!怎么又胡思乱想起来了,他不在的时候时时刻刻的念着,恨不得将他跟自己捆绑栓牢在一起,现在人就在身边了怎的还放心不下。薛岩啊薛岩,做人可不能太贪心哦,否则老天爷再不会帮你了。心念一动,她的手慢慢爬上了他正忙碌的身影,沿着他的腰身一路往上,攀上他的胳膊,然后摸到了他的手背,最后在他的手指上停留,来回摩挲着。 “小丫头,才给你擦完药就开始不安分了,一会再把伤口弄破了。”他嘴里嘀咕着,掩饰不住的疼爱。 “我愿意!不要你管!”她故意跟他耍嘴。 “我不管你谁管你啊,我得时刻盯住你,不让你得逞。”说罢“啊呜”一声假装要吞了她的小手。 她笑了,很喜欢他这样孩子气的顽皮,亲切而朴实,完全不像个郡王,倒像个居家过日子的平头老百姓。若膝下再围着一群孩子,一群他们的孩子该有多好。 想到孩子,脸又红了,她真是想的太远了。 看她突然娇羞的低下头去,他不明所以,拧了下她的鼻子,静静的笑了。 又想到了白天刚拿回来的簪子,她眼睛眨眨,顽皮的说道:“连爱卿,看在你伺候本郡主如此尽心尽力的份上,本郡主决定赏赐你一件东西。” “哦?”他忍着笑配合道:“多谢郡主赏赐,敢问是什么宝贝?” “等着!”她蜷着手去腰间摸索,不慎方便。 “郡主何必亲自动手,有微臣在此只要吩咐一声即可。”他还在演,边说边自己动手来找,却没有发现什么。 她的脸立刻暗了下去:“糟了糟了,一定是丢了,锦年,一定是丢了!” “是那只簪子吗?”看她急的发慌,他便猜到了何物。 “是的是的,我今天才拿回来的,怎么找不着了呢?” “别慌别慌,我们再找找看。” 两人又细细的寻了一遍,外衣都脱下来逐一摸过了,哪里有簪子的踪迹。 他只得劝道:“一定是落在路上了,我让他们现在就去找!” “别!”她叫住他道:“好不容易跑出来了如何还能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吗?再说这么个小物件也不知丢在了哪里,就是找也是大海捞针的事,算了算了。” 是啊,夜间昏暗,又不知走了多少路程,就是众人把这一带翻过一遍也未必能够找到。他也知道难办,只得摸摸她的小脸以示安慰。 “我只是遗憾没能送给你,我说过要送你的。”她小声的说道,心里难过的要命。这是双亲的遗物,先是错送了人,好不容易要回了,又凭空丢了去,若是姨妈知道了会有多伤心。想到姨妈又是一阵痛楚,现在她老人家还不知在哪受苦呢,她居然把簪子和姨妈都一起丢了。 “傻瓜,我有你就足够了,不需要那些东西来证明什么。你已经住在了我心里面,怎么也丢不掉的。来,别哭丧着脸了,咱们笑一个。”他揉着她的脸颊使劲逗她笑。 不想让他也跟着烦恼,她傻傻的笑了下。心说也许是天意吧,当初懵懵懂懂的以为和方庆远的感情最最珍贵,所以把簪子送给了他,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如今簪子到手还未捂热却不翼而飞了,也许它也是有血性的,不愿随着世人的心意沉浮、流离,只想独善其身、隐于山林,是这样吗? 居然又开始瞎想了,答应过他要做个快乐的人,让他看着你也觉得快乐,薛岩,你忘记了吗? 拉过他的胳膊,她枕在上面,觉得很舒服,很幸福。 他用手去摸她的脸她的耳垂,温柔的,单纯的,简单而美好。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他准备去取地上的红薯,却被她拉住道:“我不想吃,我就想你陪着我,说说话,好吗?” “好,我会一直陪着你。”他顺势躺下来,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胸口上,听他平稳的心跳声。 果然很踏实,很安逸。慢慢的她犯上了困意,双眼微合,朦朦胧胧,却不愿就此睡去。 “锦年……” “嗯?” “明天我们会在哪里?我还能这样抱着你吗?” “当然,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一直抱着你。” “真的吗?” “真的。” “那我想……我想……你知道我想去哪吗?”她好似呓语。 “知道的。” “真的?那我们能去吗?” “当然!” “你又骗人!你又骗人!”声音已经模糊了。 “没有,好好睡吧,明天我们就会去想去的地方了。”他哄着她,心里阵阵发酸。为什么说“又”,是自己一次次的承诺不能兑现让她失望了吧。别以为她是个小迷糊,其实她一点都不傻,心里明白着呢。 再低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鼻息声声,分外安宁。他轻轻的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尤嫌不够,又将唇点在她的鼻子上。她微微皱了下眉,好似不愿意被人搅扰,一只手挥舞过来打在了他的脸上,偏弄疼了自己,又引起呻吟一声。 他凝望着她,越思越远,明天的他们将何去何从? 魔障一样的,耳边响起了那个威严的声音――“连锦年,今天权当你酒醉胡话,以后朕再不想听到这样的胡话!” 胡话?是胡话吗? 金銮殿上,皇上告诉他摩恩王即将入京觐见,人虽未到书函已至,除了恭祝大禹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外,最让人痛快的莫过于摩恩王主动提出要将西南的要塞之地献给大禹,以表忠心。另一方面,大漠苦寒,百姓艰难,摩恩王请求大禹皇帝在两国婚嫁之日以护亲为名派遣重兵帮助他攻打邻邦的赛罗国。这赛罗国与摩恩接壤,土地肥沃,草原辽阔,放牧耕作无一不佳。摩恩王此举却也聪明,丢了一个西南要塞,夺回一块更肥硕的土地,且这块土地并不与大禹斜街,即使摩恩吞并成功,形势上也不会对大禹构成直接的威胁。 但是赛罗国若被摩恩王据为己有,不出十年摩恩的国力必将大大增强,说不定那时便可以跟大禹抗衡,这一点皇上自然心中有数。所以他的想法是要塞照收,婚约继续,但是等两国联手攻下赛罗国后他将取其一半归为大禹。此次攻占非同小可,入摩恩境内攻他人城池此其一,夺下城池就地分割此其二,稍有不慎便会赔上全体将士性命,届时需要有一位能征善战有勇有谋的大将担负此任,放眼朝廷论有为者连锦年自然是最好的人选,所以皇上让他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 连锦年听罢一声冷汗。他力劝皇帝不要听信摩恩王的建议,三思而后行。想那赛罗国与大禹素无仇怨,从未交兵,为一己之私夺他人城池恐遭他国非议,且唇亡齿寒易招众怒。另外在此种情况下萦萦郡主若依然嫁入摩恩势必沦为人质,境遇悲惨。当务之急大禹不但不能出兵相助,还需要重新考虑与摩恩的婚事。一叶知秋,摩恩王的野心绝不是一个赛罗国可以满足的。 皇上勃然大怒道:“现如今摩恩王已经答应放弃西南重地,诚心若此,你让朕如何翻脸。若不出兵,数年之后赛罗国也未必不被他获取,朕岂能白白坐失良机。至于联姻一事,仍按原计划进行,朕不能做一个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君王。” “但是摩恩王他……” “别说了!”皇上一脸怒容,背身而立。整个大殿似乎只剩下了喘息声,更显压抑。 良久,皇上再次开口道:“最近朕听长公主说起了一些家务事,本来朕不想多言的,但是此事关乎皇家的颜面,朕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萦萦郡主的声誉便是朝廷的声誉。锦年,你可要三思啊。” 萦萦郡主!这是在警告他吗?关于他和岩儿的关系居然传到了宫廷。他的郡王妃温婉倒从未在他面前提及,似乎尚不知情,但是保不准如夫人不跟她的主人长公主说些什么。虽然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有想到皇上会主动提及,风声传到了皇上的耳朵,事情就不好办了。 临告退的时候,皇上又拍着他的肩膀说道:“锦年,别让朕失望,朝廷需要你,朕也需要你。” “是,微臣明白!”他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心情沉重。这句话他听的多了,每次临危受命的时候皇上都会跟他推心置腹情如手足,可是他真的厌倦了。兄长战死,母亲亡故,和父亲的感情若即若离,还有那个冷冷清清的郡王府,相敬如冰的郡王妃,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做个平民百姓,和自己心爱的女子男耕女织,放牧牛羊,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 如果让他用郡王的爵位交换,皇上会放过他吗?岩儿能得到自由吗? “唉!”不自觉的一声叹息从他的心底发出。 这时有个人轻轻叩门道:“爷!” 他放下她,给她盖上一件外衣,走过去开了门。 门口那人说道:“爷,按您的吩咐,已经给柏王爷送过口信了。” “哦,他说了什么?” “倒没说什么特别的,只让您一路保重,并且照顾好郡主。” “唉!”他又叹声气说道:“我知道了,你也去歇着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关上门,看一眼熟睡中的薛岩,他还是忧心忡忡,难以入眠。 ------------ 第140章 回乡 更新时间:2013-12-21 山里的清晨似乎来的格外的早,薛岩在迷糊中被连锦年抱起赶路了。也许是考虑到车马颠簸甚是辛苦的缘故,他改走了水路,一日两歇,乏闷之余便坐在船头看看风景钓钓鱼虾,也会让手下人上岸去市面上购置些小玩物以及点心之类的东西,经常是泥人,糖果,小荷包这些,下人挑的未必能多用心,但都是按照主子的意思买的,她瞧着件件都喜欢,直嚷嚷着要亲自去岸上转转,可惜他从来不允,只说到了那个去处再好好陪她,料想到了那时她的伤也都好了。 到底是要去往何处?看这艘木船一路往南行驶了不少日子,速度颇快,肯定离京城愈发远了,难道真是带她回江南梅林县的老家吗?想到柏王府不见了她定然会大动干戈,闹腾起来他肯定难辞其咎,如何是好?可是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觉的他是个稳重的人必定安排好了,再者她也不愿意待在那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巴不得永远不回去才好呢。 这日上午,他们的船在一处叫做“崇安县”的地方停泊下来,连锦年在船头伸着懒腰,巡视一圈后说道:“丫头,知道崇安县不?” 崇安县,当然,这是江南的地界,再继续赶路下去估计两日就能到梅林县了。她心里快活无比,跑上搂住他说道:“锦年,你对我真好。” “迟了,一路上尽吵着说不给你玩了,现在又说我好了?”他故意虎着脸。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随即转了话题:“我们是来寻阿莽的吗?是不是有消息了?” “到了就知道了。你不是一直吵着要上去玩玩的吗,走了,我今天就带你去。” “真嗒!”她跳跃起来,在船头大声呼喊,看的他直摇头,真是个傻丫头。不过,他不就是喜欢这样的她吗,简单,真诚,快乐。 崇安县有着地道的江南风貌,三面环水,一面傍山,多少年来这里的人靠着山水过了一辈子,十分自在。街面上的东西大都是农户自制的手工艺品,自然朴实,换点银两而已。薛岩用几个铜板就购置了一堆小玩意,甭提有多高兴了,直把连锦年当做了自己的跟班,一路上帮她收着战利品,自个儿继续蹦蹦跳跳的往前寻觅稀奇的东西。看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他也乐得如此,心甘情愿的做了她的随从。 两人在街面转了不到半天,整个市集就到了尽头,虽然意犹未尽,也到了吃饭的时辰,肚子确实开始抗议了。刚才沿街走来看到东边那个巷子口有家酒楼生意不错,她本想提议前往,连锦年却直接进了一个小小的酒肆,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酒肆有些寒碜,客人稀少,桌椅却抹的十分干净。送茶的小二直接过来笑呵呵的说道:“哟,连爷,好久不见啊,上回您要的那坛子酒已经给您备好了,小店今天有喜事,掌柜的娘子生了个大胖小子,所以我们店今天的酒都是买一送一,要不要先开封了给您尝尝看哪。” “不用,我喝茶就行了,既有好事,一会我把两坛子酒都带走。” “好嘞。”小二嘴里应着又转向薛岩看了一眼,说道:“姑娘,瞧您面熟的很哪,我们肯定在哪里见过,只是小的这蠢脑子一时想不起来了。您有什么想吃的就跟小的说一声,小的马上给您去办。” 面熟?有吗?她可是第一次来崇安县哪。正疑虑着,就听连锦年说道:“这是我夫人,平时都不出门的,今天她是头一次来这里,你怎么就认识了她呢,再胡说小心我撕了你的嘴。”话虽如此,眼里带着笑意,有意跟那小二逗笑。 小二鬼精鬼精的,嬉皮笑脸的回道:“哟,连爷,您真是好福气娶到这么标致的夫人,刚才小的说错话了您可别在意啊。这么着吧,一会小的给您和夫人多加个菜算是赔礼,您要什么先点着,那边来了个客人小的先过去招呼下,您点好了再叫小的一声。” “这还差不多,少不了你的好,去吧。”连锦年点头,那小二便笑眯眯的去招呼旁边的客人了。 薛岩刚才一直抿嘴偷笑,这会在桌肚底下踢了他一腿道:“你刚才说什么呢?什么时候我成你的……你的夫人了。” “你不愿意?”他惊讶道,还摆出无辜的样子。 “哎呀,不跟你说了。”她撅着嘴,脸又红了。 他坏笑道:“不愿意也不成了,人家都知道了,一会还给我们加菜呢。” 哼,还说!她随即又踢脚过去,他却跟长了眼睛似的用小腿勾住了她的脚,使得她进退两难的干着急道:“别闹了别闹了,被人家看见了。” “我不怕!”他笑意盈盈的松开了腿,痞痞的德性哪里像个郡王。 薛岩又恨又爱,低头拨弄着碗筷不再理他,可是禁不住他一番死缠滥打,一会就喜笑颜开没个记性了。 结账的时候小二送上了两坛酒,并说下回来时的酒也准备好了,连锦年笑着谢过。 “你平时喝酒吗?“走出酒肆她突然冒出一句,上次去他书房的时候看到他饮的是清茶,饭菜也十分简单。 “喝酒误事,能不喝尽量不喝。” “那你买这个做什么?而且人家还给你备好了下回的。” “一会你就知道了。” 又是这话,神神秘秘的。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了,好像急着去办某件事情。她撅着嘴快速跟上,有些气喘,他便停下来拉了她的手一起。 到了一处路口,看到船上的几个随从正围在一辆马车边上唠嗑,见他来了其中一人跳上了车子准备驾辕。连锦年带她坐进了车厢,留下话道:“你们几个在船上等我,不要惹事,三日后我便回来。” 三日,去哪? 不管了,只要跟着他到哪里都是安心的。 她依偎在他怀里,小手不安分的拨弄他的下巴,青色的胡渣密密麻麻的,摸着十分好玩。他由着她去,一路上说说笑笑的闹着,中途她竟然又睡过去了。 “岩儿,醒醒,我们到了。” “唔……”她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连锦年亲切的笑容,旁边还有张陌生的面孔。再仔细一看,是个老妪,头发花白,面带微笑,正友善的打量着她。这才发现他们已经不在马车里了,而是置身于一间素净的瓦房。 “郡主醒啦。”那老妪率先跟她打招呼。 薛岩看着她笑了一笑,不知她的身份,迟疑的看向连锦年。 连锦年解释道:“这位是阮妈妈,一直看着我长大的,待我极好。” “哦,阮妈妈好。”她甜笑着,又问道:“我们不是去了崇安县吗,这是哪儿?我睡了多久,回京城了?”可是看这瓦房也不像他的府邸。 阮妈妈说道:“这里是崇安县的柳屏镇,连王府体恤下人,几年前就准我回乡下来养老了。我也没什么亲眷,小主人便给我买了两块地,并拨了几个家仆给我使唤。我伺候了主子一辈子,到头来还有人来伺候我,这都是小主人的恩德啊,老婆子心里高兴,高兴哪。” 哦,原来如此。薛岩满怀柔情的看了连锦年一眼,看他低头笑着的模样,心里暖暖的,只觉得这个男人让她放心。 阮妈妈别看年纪大了,腿脚还十分灵便,跟他们唠了会家常后便下去张罗了,说要亲自下厨,拦都拦不住。 “原来你是带我来这个地方,怎么不早说,我也好给阮妈妈买点礼物。” “老人家也不缺什么,人到就好。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走!”连锦年的眼眸亮闪闪的,看得她都有些嫉妒了,不由得发问道:“男人女人?年轻的还是年老的?” “女人,一个端庄贤淑的女人,哈哈。”他爽朗的笑道。 “讨厌,到底是谁嘛?”她明显吃醋道。 可是他已经飞快的跑起来,逼得她只能往前追赶,容不得犹豫。 “等等我嘛。” “再不快点就没机会咯。”说着他健步如飞。 弯弯曲曲的田埂一眼望不到尽头,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干净了,只留下一片耕过的土地,过不了几日就是撒播麦种的时候,然后等着小雪,等着来年的丰收。 想到来年,连锦年的脚步开始迟疑,心里痛了一下。 不远处,有一片开阔地显现了出来,等走近了才发现是一个青冢,周边盛开着黄白相间的小菊花,一丝杂草都没有,显然是有人精心打理过的。此情此景,在这个初冬的时节显得温馨不少。 连锦年凝望着那个青冢,脸是笑着的。 她疑惑的扫了墓碑一眼,只见上面赫然刻着一行字:慈母柳氏之墓,儿连锦年立。 慈母柳氏?他要带她来见的就是这位柳氏吗? 果然,连锦年开口道:“这是我娘,岩儿。”说罢上过三炷香后跪了下来,薛岩也跟着一起磕头。 礼毕,他抚着墓碑说道:“娘,我带岩儿来看您了,您一定会喜欢的,我知道您盼这一天盼了很久。” 看不出任何悲伤哀痛,反而是舒心的笑容,他对着他母亲的坟茔再次磕头,然后抱住薛岩久久都未松手。 她也回抱住他,在他的母亲面前许以温暖的笑容,她知道他的心意,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手牵着手回来了,没有太多的言语,彼此心照不宣。 晚饭是阮妈妈亲手做的,都是些家常菜,味道很好,吃的薛岩胃口大开,直夸阮妈妈的手艺好。阮妈妈自然十分开心,席间喝了好几盅酒。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那两坛子酒是带给阮妈妈的,她年纪大了没什么爱好,平日就喜欢喝几口,尤其是县里那家酒肆酿的特别香甜。但是连锦年每次只带一坛子给她,怕她老人家嘴馋控制不住。 看着连锦年为老人家斟酒夹菜的欢笑模样,她再次想,要是她能跟他这样生活一辈子该多好,陪着阮妈妈,还有姨妈,可惜…… “郡主,你……你也喝点吧,这酒……香……香着呢,不上头,我老婆子最爱闻这味了。”阮妈妈说着要给她满上。 他阻拦道:“她不能喝酒,阮妈妈,你留着给自己吧,这两坛子酒可要喝到明年呢,到明年,你舍得吗?”他故意提醒她。 阮妈妈上了年纪,喝了几盅舌头都打卷了,此时一听这话立刻抱住酒坛子说道:“啊?明年啊?明年……哦,喝酒伤身,郡主还是多吃些饭菜吧,看郡主瘦……瘦的,要多吃,要不不长个……” 长个? 薛岩“噗嗤”一声把刚刚进嘴的饭菜全都喷出来了,接着趴在连锦年的肩头哈哈大笑。 ------------ 第141章 农活 更新时间:2013-12-22 连锦年拍着桌子也是一通笑。 阮妈妈又咕哝了几句,含混不清,许是醉了,不一会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连锦年扶着老人家进了卧房,薛岩则给她脱了鞋袜盖好被子。等收拾停当,两人相视一笑,手拉着手走出了房门。 柳屏镇地势偏僻,离街市远没什么消遣,所以这里的人吃过晚饭后大都早早的睡了。入乡随俗,加上近日赶路确实辛苦,他们便跟着家仆去看了各自的住处,正好东西相对都有一间瓦房,白天已经收拾出来了。这一路她早已习惯了由他哄着入睡,今晚本希望他能继续作陪的,但是看到仆人亦步亦趋寸步不离的恭敬模样她没好明说,只能恋恋不舍的跟他互道晚安。 他放开她的手时悄声说了句:“好好睡觉,我会跑到你梦里来的。”说罢眨了眨眼睛。 她娇嫩的脸庞立刻泛起了红晕,美滋滋的关上了门。 小床上铺着两条青花布料缝制的被子,看着就分外亲切,还有那装满草籽的枕头,闻着有一股清香,就像姨妈亲手给她做的。她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安静的躺了一会便进入了梦乡。 连锦年并没有急着离去,先是守在了门口,直到听了她均匀的呼吸声才放心,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这个丫头总让他牵肠挂肚,难以放下,即使朝夕相处也常觉得不够,总想时时的拥她在怀,夜夜私语。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有了归宿有了依靠,更有一份难以推卸的责任,可是……想到那未知的前途他再次觉得自己的渺小,无能。 突然,院落门口有个黑影一闪而过,连锦年想也没想的追了出去。 西瓦房的门轻轻的推开了,一道暗影投射在地面。这是一个矮小的妇人,拖着有些臃肿的身子往床边靠近。床上的人清晰的呼吸声告诉了她正睡的十分安稳,但是那妇人还是小心的观察了一会,确定稳妥了才撩开被子,借着幽暗的月光去摸索薛岩的手腕,那里有一串玉质的念珠。 …… 天还灰蒙蒙的时候公鸡就开始打鸣了,一遍又一遍,催促着乡下人早起干活,丰衣足食。 薛岩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又连打了几个哈欠。不知什么声音“砰砰啪啪”的响着,她微微皱了眉头道:“漾儿,你在忙什么呢?”没有回应,迷惑的坐起身来,睡眼惺忪,等看清了屋里的摆设才想到自己置身于何处,不禁哑然失笑。 “砰砰啪啪”的声音还在继续,好像是在敲打什么。她迅速穿好了衣衫,又简单的梳了个发髻奔跑出去,发现是阮妈妈和一个仆人在井旁边洗衣裳,声音正是从她手上发出来的,她用棒槌在反复捶打着衣服。好熟悉的场景,以前在竹林的溪水边上她经常帮着姨妈一起浣洗衣物的。 见她来了,阮妈妈笑道:“郡主,怎么不多睡会,天还早着呢。”未等回复又紧接着说道:“哦,是老婆子吵到你了吧,真是过意不去。” 薛岩莞尔一笑道:“没有的事,是我睡饱了。阮妈妈,我帮你一起洗吧。”说着挽起袖子就要下水。 阮妈妈急忙阻拦道:“使不得使不得,郡主金枝玉叶的怎么能让您动手,会冻着的,快把袖子放下,放下。” 薛岩毫不在意的说道:“没什么,以前我也常洗的,早习惯了。”话才说完便发现自己失言,忙补充道:“额……是以前在府里没事,常偷着帮我的贴身丫鬟洗洗弄弄来着,倒也……倒也十分有趣。” “那也不成,若让小主人看见岂不是骂我老婆子不懂事了,郡主您就别忙了,我一会就好。” “接下来还要过几遍水吧,要不我帮你打些水上来?”她再次忘了自己的身份。 阮妈妈慌的站起身来道:“郡主您什么都不用忙,早饭我让他们在锅上做着呢,要不您帮老婆子看看去?”见她好忙,有意打发她去做些轻便的事情。 薛岩想想也是,答应一声,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后院去了。 边上就是东瓦房,木门紧闭,悄无声息。锦年呢?此刻还不见他露面肯定在床上呼呼大睡吧,她改了主意蹑手蹑脚的跑向东侧的屋子,先站在门口听了听,没啥动静,索性推门进去。本想看看他熟睡的模样,谁知床上被子叠的正好,看来人已经起床了,可是房间里并不见他的身影。 她急忙跑出来寻了一遍,厨房,后院,柴房一通乱找,都没有看到他人。奇怪,一大早的跑哪去了?正纳闷的时候有个仆人来请她过去吃早饭,她顺嘴问道:“有看到郡王爷吗?” “没,小的没有看到,正想请了两位主子一起用饭呢,若不在房里小的马上去找。” “不用了,我知道他在哪,一会就来,你先去忙你的吧。” 她寻思着肯定是去那了! 她兴冲冲的出了后门,以最快的速度跑向那个开阔地去。果然,在菊花丛中看到了连锦年的身影,正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她放慢了脚步,盯着他不放,总觉得他有些怪异。 他一直站着,若有所思,静静的。 她悄悄的上去,怕打扰他,可是也不忍他一个人孤寂的站着,想了想从背后轻柔的抱住了他。 他怔了一怔,欣喜的转过了头,呼唤一声道:“岩儿……” 她对他甜笑着,竟惊奇的发现了他眼中的泪光。 他在哭!为了什么? “出了什么事?”她紧张起来,心里的热情一下就消散了一半,是因为她的缘故吗? “没有!” “那你……”她踮起脚尖去摸他的眼角,湿湿的,分明就是泪水。 “告诉我好吗?千万别再瞒着我,是不是柏王爷?哦,那个赫哲渔追来了?”她胡乱猜测着,仔细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想找到有力的证明。 他摇头道:“别瞎猜,都不是,我只是念及我娘一时伤心而已。” 是这样吗? 她安慰道:“她看到你这么争气一定很欣慰的,锦年,不要难过,人到最后都有这一关的。我至今都没有见过我的爹娘,也不知道他们葬在何处,你比我幸运的多,是不是?” “嗯。不说了,也不想了。”他拍拍她说道:“走,我们回去吧,乡下比我们京城冷好多,你看你的鞋子都湿透了,得赶紧回去换了,要不又要着凉。” “你的不也是吗?”草上的露水打湿了他们的鞋面,他却只注意到她的。 “你不能跟我比,我身体比你强壮百倍。”他笑着拦腰抱起她,不让她再涉足半步。 吃过早饭,阮妈妈嘱咐他们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暖暖身子,自己则背了个大箩筐准备出门。 薛岩奇道:“阮妈妈慢走,这是要去镇上买东西吗?” “肯定不是,镇上离我们还挺远的。”连锦年插嘴道。 阮妈妈附和道:“是啊,小主人说的没错,我们乡下每逢初一、十五才赶集,平时要买东西也没地方买去,郡主要什么我让他们去县里买。” “哦,不用不用。只是你背着箩筐做什么去呀?” “我是想去地头挖些新鲜的萝卜回来给你们做个萝卜饭。” “萝卜饭?”她听的眼睛都亮了。 “对啊,这个时节的萝卜甜丝丝的,把它切了小块跟饭一起煮了,就连那饭米粒上都掺着萝卜的香甜呢。两位主子坐会,我一会就挖回来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她拉扯着连锦年道:“咱们帮阮妈妈多挖点回来好不好?” “好吧,你个小馋猫!” 见连锦年发话了,阮妈妈没再阻拦,带着他们一起出了门,临走前交代仆人把挂在窗口的那块腊肉浸泡起来,中午回来用的上。 “是萝卜饭加腊肉吗?”想想都觉得好吃,口水快忍不住下来了。她附在他耳边猜测着。 他听的直笑,轻声回应道:“才吃过早饭你就想着下顿了,这样下去如何得了,看来我得重新考虑以后的生活了。” “什么嘛?” “我若不是郡王,只是个耕种的乡下人,如何能养得起你这只小馋猫呢。” “到时候我就少吃点咯,一年只奢侈一会好不好?” “那不更瘦了,就像阮妈妈说的不长个了怎么办?” “讨厌,又取笑我!”她作势要拧他,看到阮妈妈回过头朝着她咧嘴,再不好意思下手。 一路只顾着闹腾,不知不觉来到了一片绿茵茵的菜园里。阮妈妈给他们两人各一把小铲子,自己先做示范给他们看,只见她一铲子到底十分果断的挖出了一个鲜活的大萝卜,外皮是紫红色的。 “呀,是红心萝卜!”薛岩不由的说出了口。 阮妈妈点头赞道:“郡主居然认得,难得啊难得。” 唉,又暴露了!她从小跟着姨妈干活,一应农作物自然难不倒她,眼下这点活也不在话下,只是在柏王府过了一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略显手生,所以手起铲落后并不能像阮妈妈那样立时奏效,只能十分吃力的揪出了一个萝卜,底下的一截明显断了根须,卖相差了。不过她依然高兴的喊道:“看我的红心大萝卜,不赖吧。” 连锦年瞧着简单,也依葫芦画瓢的动起手来,一铲子下去因用力过猛直接把工具卡在了泥里。 薛岩哈哈大笑。 他讪讪的笑了,奋力拔了出来。再一铲子下去的时候居然将土里的萝卜生生切成了两半,又引得薛岩笑话道:“你好笨!” “我是在帮阮妈妈呢,这样她回去就不用刀切了你知不知道。”他居然强词夺理。 “哼,都弄脏了,洗的多费力啊。”她帮他把剩下的半截挖出来丢到篮子里,朝他扮鬼脸道:“笨死了笨死了!” “你再说!”他不服输,冷不防揪了萝卜叶子丢她,她也以牙还牙,边躲闪着边去偷袭对方,两人瞬间就摆开了作战的阵势,看的阮妈妈直摇头说他们还小呢。 玩了一会薛岩又挖了几个,然后挑了其中一个比较好的用叶子擦去了泥,对连锦年说道:“帮我掰开它。” “做什么?” “你掰开就知道了。” 他照做了,她便接过来咬了一口。哇,甜甜的脆脆的,还带着一丝呛口的辣,甭提多有滋味了。 他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怪物一样:“你很饿吗?” “你尝尝看!” “没煮熟怎么吃?” “这个可以吃的,小主人尝尝看。”阮妈妈解释道。 连锦年将信将疑,看着薛岩有滋有味的样子又有些心动,于是迟疑着咬了一小口,眉头是皱着的,但是很快舒展开来道:“好像味道还可以哎。”说罢又咬一口,这会真正感觉到了它的甜美。 “阮妈妈你要不要也来一块?”薛岩又擦干净了一根红心萝卜。 “我年纪大了,哪里有你们牙口好啊,就是想吃也吃不得咯。天气凉,你们也不能贪嘴,要不就闹肚子啦。”阮妈妈说着站起来捶了捶腰,再看箩筐里堆了不少存货了,便拍拍身上的碎屑,跺去脚上的尘土准备回去。 ------------ 第142章 王爷 更新时间:2013-12-23 连锦年没干什么活,却把身上弄的脏兮兮的。 薛岩掂量着那一截截残缺的萝卜叹道:“你做事真不吃亏,把它们挖的缺胳膊少腿的不说,身上还搞的一塌糊涂,不知道的以为你最最辛苦呢。” 他朝自己看看,居然呵呵笑道:“是啊,这就叫本事!” 天呐,竟有脸说,不知道什么叫害臊吗? 她心里好笑,看他继续津津有味的啃着萝卜,有意戏弄他道:“锦年,你吃过烤红薯没?” “当然!”说完他立刻扬了扬眉反问道:“来的途中不是才吃过吗?是你健忘呢还是当我白痴了?” “那我问你个问题,生红薯能吃不?” “啊?”他怔了怔,警觉起来,眼神瞟向了走在前面的阮妈妈。可惜老人家后脑勺没长眼睛,看不到他无声的求助。 “快回答我啊?”她催促道。 “能!”他咬咬牙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确定?你吃过?” “你别管!能,就是能!”他愈加坚决道。 “哟,看来你吃过。”见他丝毫不肯动摇她有些诧异。 “没有,不过你平白无故的问我肯定是设了陷阱的,我又不笨。”他哈哈笑着。原来他真不知晓生红薯是否能够直接拿来吃的,但看她有此一问决定反其道而行,不能吃也说能吃了。 “无赖!”薛岩撇了撇嘴。 “不做无赖没人爱!多谢夸奖哦!”他厚颜无耻的可以,并且十分嘚瑟的把最后一小块萝卜抛到半空,然后一口接中。 唉,越来越痞了。她决计冷一冷他的“嚣张”气焰,所以干脆丢下他去帮阮妈妈抬萝卜。 他看的分明,快步上去夺下箩筐说:“还是我来吧。” “小主人,使不得。” “又跟我客气了,这话以后再别说了,你知道我脾气的。”连锦年直接背起它走到前面开路,薛岩便扶着阮妈妈在后面跟着。双手扶持间老人家的手碰到了她那串念珠,不禁细细的端详起来,脸上带着深沉的笑容。 她有些心慌。这是他送给她的,已经改了模样,人家未必还能认的出来吧。 谁知阮妈妈接下来的话就是——“郡主,这是小主人送您的吧?” “唔……”她含糊的应了一声,眼睛看向别处,脸上的表情也不自然了,该怎么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呢? 阮妈妈继续说道:“我早就看出来了,自小主人成婚以来从没有带着家眷回来过,您是头一个。昨天我见到您的时候就知道你们缘分不浅,再看了您手上的念珠就更没理由怀疑了。对了,这原本是个镯子吧?是我家夫人留下的对不?” “阮妈妈……你……你说什么呀?”女孩子的娇羞让她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 “唉,人一老就不中用了,我这眼睛花是花了,心却透亮着呢。镯子是夫人在世的时候随身戴着的,虽不是稀罕之物,却是她唯一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改成了念珠,我还是能看得出来,小主人的心思我也能猜个八九,郡主千万要好好待他。别看他三十多岁的人了其实还是个孩子,平时要么不说话看着揪心,要么贫起嘴来没个完让人不知该疼他还是恼他。每年他都会回乡下来看我,看他娘亲,经常一个人闷声不吭的发呆,心里不痛快的样子。这回我看他就跟脱胎换骨了一样,话也多了,人也开朗了,还不全是郡主您的功劳,老婆子这里要谢谢您了,您一定要好好待他……”说着说着她的手抖动起来,一个劲的重复着那句话——“好好待他……好好待他……” 薛岩点头道:“阮妈妈放心,我会的。” “好啊,好啊,好人终是有好报的,夫人在地底下也会高兴的。”老人家握紧了她的手,满怀感激。 她注视着前方那个人儿,心里反复念叨着阮妈妈的叮咛,一定会的,她会好好待他,就像他对她一样,彼此心疼,爱护,不离不弃。 他好像得了感应一样,不时的回头看看,但凡有坑洼磕绊的地方必定停下来,待她们走近了注意到了才继续往前走,心细若此,再次让她心生感动。 “阮妈妈,为什么夫人的坟墓会在这里,不应该在京城吗?”她心里不太明白。 “这是夫人的意愿,她在京城一辈子都不开心,临终前叮嘱了小主人一定把她运回老家安葬,就连墓碑上的字也是按她的意思写的。” “这样……那连王爷居然没有反对?” “唉,活着的时候就很淡薄,人走了更是无关痛痒了,有什么要紧的。”关于他娘亲与连王爷之间的感情阮妈妈说的十分平淡,跟他先前说起的一样。 一个女人最后的要求只是叶落归根,跟夫家再不要有半点瓜葛,心境凄凉可见一斑了。 这时阮妈妈又感慨的说道:“夫人其实没什么指派,只希望小主人能争气,再后来只想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至于那些个荣华富贵的再不要去攀了。人都是有劫数的,先前她督促小主人用功发奋,小主人不肯听她的,气的她暗地里常常落泪。后来她病重了想开了,再争强好胜小主人也不是嫡出,连王爷也不会看她一眼,她就好像一下子全想明白了,只要小主人快乐就好,何必为了那些虚名搞的跟仇人似的,最后他们两个和解了,母子感情刚有些起色的时候她却走了。再后来小主人果然上进了,可是她也看不到了,这就是人的劫数啊,谁也逃不过的。” “唉!”薛岩跟着叹口气,早上他在墓前的那一幕重新浮现出来。他是在怜惜那段母子之情吗?如昙花一现如此短暂。 连锦年又站着不动了,遥遥的看着她们。 阮妈妈急忙擦干泪水道:“不说了,您千万别跟小主人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听了会难过。” “嗯,我知道的。” 这时连锦年在前面高喊道:“喂,你们在说什么呢,也让我听听。” “阮妈妈说你小时候是个坏孩子,一点都不省心。”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连锦年仰头大笑起来。 前面就是阮妈妈的四合小院,屋顶的烟囱静寂着,不像旁边的庄户人家已经炊烟四起,为着午饭忙碌。 “哎呀呀,人家都开始做饭了,我们的萝卜还在筐子里呢,看来我们要快点咯,要不萝卜饭什么时候能煮好啊!”薛岩吆喝一声加快了步伐,一想到好吃的自然浑身有劲。 连锦年再次跟她逗了几句嘴。 突然马鸣嘶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在门口不远的空地上正停着一辆马车,是用四匹马拉的,上面装点着华美的帷幔,精致的灯笼,看着气势不小,这在京城尚不多见,更别说在柳屏镇了。 连锦年顿时脸色一凛,原本舒缓的面容紧绷起来。 阮妈妈的嘴巴动了动,最终一句话都没有出口。 “锦年,那是谁的马车?你认得吗?”她感觉到了异常,由原先的好奇变成了震惊,因为她摸到了他手心里的汗。 什么时候见他怕过,现在却…… 他放下了箩筐,站在原地看着,突然猛吸一口气,用劲拉了她往四合院走去,那样子好像在说该来的总会来的。 院子里空荡荡的,再继续往前,正屋的门口站着两排侍卫,腰间的佩刀在日头下闪闪的发着银光。那些家仆一字排开跪倒在地,且把头紧贴着地面不敢移动分毫。而正中间的位置上坐着一个锦衣玉袍的男人,双鬓斑白,眼露寒光,正冷冷的的注视着他们。 侍卫直接挡了架,却被连锦年使了蛮力推搡开去。 堂上的人一言不发,依然直勾勾的盯着连锦年看,仿佛要看透他一样。 他傲然站立着,丝毫不让,与那男子默默的对峙。 薛岩不知对方身份只得暗自揣测,发觉两人的眼睛惊人的相似,脸部的轮廓也是一样。 阮妈妈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虔诚叩拜道:“老奴给主子请安了。” 主子?那他岂不是——连王爷! “罢了!”那男人面色不改,手一抬说道:“你先去吧。” “是,老奴马上给主子送茶上来。” “不用了,去吧!” 阮妈妈明显放心不下,临走时悄悄抚了抚小主人的后背似是提醒,随后低着头出去了。 那男人慢慢走了过来,在离连锦年不过数尺的地方站定,一双寒冰似的眼睛依然与其对决着。 从进门到现在薛岩都没与这人在目光上正面接触过,但看到眼前的情形仍然令她觉得局促难安。 他们两个怎么了?好似东风与西风的抗衡,非要分出个胜负吗? 突然那男人猛的抓住连锦年的胳膊摇晃道:“都说夫妻没有隔夜的仇,更何况我们是父子。那日我不过说了几句狠话,你竟然离了京城跑来这里,连个口信都不曾留下。若不是你骏岭大哥告知我行踪,我还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你呢。锦年,现在我千里迢迢的赶来了,你还要跟我怄气吗?” 连锦年嘴唇蠕动,本欲抗辩几句,想了想还是跪下来道:“孩儿不孝,让父王一路奔波劳苦。” “好,好,先起来说话。”连王爷高兴的扶他起身,脸上的冷漠竟然冰消雪融了,换上了欣慰的表情。他早已注意到了一旁的薛岩,于是又开口询问道:“这个就是你骏岭大哥的女儿吗?” “是,她就是萦萦。”连锦年笑着看向薛岩,原本牵着她的手更紧了。 连王爷自然看的真切,脸色微暗。 薛岩察觉了不妥立刻挣脱开来,诚惶诚恐的请安道:“连王爷好。” “连王爷?生分了!你父王见了我都叫我一声伯伯,所以论辈分你该叫我爷爷才是。” 爷爷?那她跟锦年只能是叔侄关系了,这个…… 连锦年直接接了话说道:“父王!她还小,您别为难她。” 为难?这个词说的严重了吧。 薛岩不安的看着连锦年,不想因为她的缘故让他们父子不宁。 “唉,锦年!你可不小了!”连王爷欲言又止,摇摇头再次叹道:“你这孩子,唉!”说罢转过身去,显然已洞察他们的关系。 “岩儿,你先回房休息吧,我想单独跟父王谈谈。”连锦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看着他深邃的目光以及连王爷沉默的背影,她知道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肯定跟她有关,他不想让她担心。 她故作轻松的说道:“我去帮阮妈妈做饭吧。” 他微笑着点点头。 阮妈妈正在厨房里发愣,薛岩走过去唤她一声,老人家急忙擦了擦眼睛说道:“多少年了,老主子从没有来过这里,今天却来了,想也想不到的事情。” “什么?他不曾来过?那锦年的娘亲下葬的时候他都没有来吗?” “没有!”阮妈妈面目表情的回答道。 夫妻没有隔夜的仇,这话是他自己说的,可是临到夫人的葬礼却没有出席,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既然如此,又有什么事能让他非到此不可呢? 薛岩的心里久久不能安宁。 ------------ 第143章 犯疑 更新时间:2013-12-24 阮妈妈先把腊肉蒸熟了切成碎碎的丁子,再把萝卜也切成等块大小,然后两样混合在一起放到饭锅里煮了,到开盖的时候喷香扑鼻,诱人无比,闻着就要流口水。 薛岩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嗯,好香好香,萝卜的甜味和腊肉的香味完全融入到饭里,爽口极了。想着要跟他一起分享美味不能独食,她立刻停下了筷子,坐在厨房门口左等右等。可是他迟迟没有现身,直到黄昏才听到正屋有了动静。 她追了上去,发现侍卫在前边开路,威风凛凛,连锦年则跟着连王爷肩并肩的出了门,不知要去往何处,只留给她一个恍惚的背影。 阮妈妈让她先吃饭再说,别饿着自己,她哪里有心情,不断的在屋里头来回踱步。 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连锦年回来了,神情疲惫。 薛岩看后面再无别人,纳闷道:“咦?他们人呢?”说是他们,其实主要指连王爷。 他扯起一丝笑容道:“走了,我刚才送了他一程。” “这么急?怎么不留下来吃顿饭,而且天都黑了。” “嗯,他还有事要办,只是顺道过来的。” 顺道?看来时连王爷的表情以及话里头的意思不像,明摆着是专程而来的,薛岩当即否定道:“骗人,你又不说实话了。”说罢撅起了小嘴。 “不相信就算了。”他闷闷的回了一句。 “你怎么了?”感觉他情绪不佳,她试探道:“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你难做了,锦年?” “怎么会呢。我有些累,先去睡了。”他举步欲走。 她拦住他道:“锦年,我等了你一下午,饭菜早就做好了,咱们吃饭吧。” “我不饿。” “多少吃点嘛。”她拉了他要往后院去,却直接被他甩开手道:“我说了我不饿,你怎么回事?” 语气严肃,很不耐烦。一刹那间两个人同时愣住了。他何曾这样对她? 意识到了什么,他急急的补救道:“对不起!我刚才……我先回房了!”话说了一半直接作罢,转身而去。 “哎,锦年!锦年!”她在后面连声叫喊,却无法阻止他匆忙的脚步,瞬间人就走远了。 真是莫名其妙,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她憋了一口气跑回房间趴在了床上,心说等了他一个下午,也没为个什么就跟她闹别扭,好生无趣。 不多会,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即是敲门的声音。 她没好气的说道:“干什么?” “郡主,吃饭吧。”是阮妈妈。 原以为是他来了,她有些失望,懒懒的回答道:“我饱着呢,不想吃了。” “从早上到现在了怎么可能不饿,郡主,我给您端过来了,您开下门吧。” “我真不饿,阮妈妈,你别管我了。”她固执道。 “唉!”她听到阮妈妈叹气的声音,然后是自言自语――“怎么都说不饿,这两个孩子……” 等了一会再没了声响,她走到门边,看到地上有个盘子,里面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菜一汤以及满满的一碗萝卜饭,正热气腾腾着呢。她心里立刻觉得很对不住阮妈妈,那么大年纪了还为她忙活,而她刚才却不领情。 她把饭菜端了进来,再次回到床上,可是毫无睡意。听阮妈妈的意思他还是没有吃饭,也在生闷气吗?为了什么?要不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了? 踌躇了好久,终归放心不下。看外面静悄悄的时辰不早了,那些人也应该睡了,她轻声的开了门径直往东瓦房那里去。 月夜清冷,空气里寒气深重,冷的像把刀子在刮她的皮肤。她猛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心平气和,不要闹情绪。 东瓦房里黑着灯,一点声音都没有。 睡了?讨厌!无缘无故的跟她斗气,让她心绪不宁,他居然能睡的着!她猛的跺了跺脚,再侧耳倾听,却没有听到屋里有任何动静。看来睡的很沉,她更气恼,决计不让他好睡,心里想着手上用劲推了推门,开了,里面并没有上锁。 依稀看到床上的人影,侧身睡着。她缓缓坐下来,迟疑着去摸那被子,凉凉的,感觉很不得劲。再往下一压,确实不对,于是手伸到被子里面仔细一阵摸索。嗨,哪里有人,分明是个枕头。奇怪,夜半三更的他去了哪里? 她抓紧了被子略一思忖,想不到合适的理由。耐着性子等了一会,还是没有见他回来。 乡下的夜特别的静谧,尤其是天冷时节。此刻她孤身一人更加觉得寒冷,可是心里的那股子热切却牵制着她,他会去哪呢?她开始回忆白天的每个细节,尤其是连王爷在时的场景。他们是父子,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说,非要一前一后的跑来柳屏镇呢?锦年一向公务繁忙,怎么说离开京城就离开了,朝廷能放他的假吗?难道他是私自跑出来的,而连王爷此来就是为了追他回去?或者是赫哲渔,那日追赶的紧还是让他们跑了,能就此罢休吗?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不论是何种原因,她应该耐着性子跟他好好谈谈的,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想着想着,困意上涌。不,她不能睡,她要等他回来。她抓了他的一件外套裹到身上,然后跑到房门口坐着,索性就在这里等着他吧。 光影摇曳,有个人举着油灯过来了,矮矮的个儿,身材有些臃肿,是阮妈妈。 “咳咳……年纪大了容易起夜,正好看到了郡主您在这所以来看看。”阮妈妈慈祥的笑着,同时往屋子里瞟了一眼。 “我……我坐会,一会就回去。他……他……”她寻找着托词。 “郡主是来找小主人的吧?”老人家倒是直接。 她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阮妈妈挨着她坐下来道:“刚才老主子才派了人来叫他,走的十分匆忙,您别担心了,我陪您坐会吧。” 哦,这样,是连王爷叫他,为了什么?傍晚时候不是说回去了吗?这会半夜三更怎么又叫了他去?她觉得解释不通。 “好像是为了夫人的事,之前他们父子因夫人过世一直闹的不快,今天老主子特意跑了来想给夫人大修坟茔,可能想做些补偿吧。” “哦。”她怔怔的。 才说了几句,阮妈妈就打起了哈欠。薛岩让她先去睡了,说自己一会就回房。 等送走了阮妈妈,她的心里舒坦了许多,重新进了房间抱着被子蜷缩一团,期待他快些回来。 睡的不甚踏实,天蒙蒙亮的时候,她被一些细微的声音吵醒了。睁开眼睛,他已经出现在了她面前。 “锦年!”她无比欢快的。 他咧嘴笑了,又恢复了往日模样,摸着她的头说道:“醒啦,我们走吧。” “走?” “嗯,回家!” “京城吗?”她变得落寞。 “傻瓜,你不是一直不喜欢那个地方吗?我说的家是蟠龙镇,事情有些眉目了,阿莽正在那里等我们。” “啊,你是说找到了姨妈是吗?”她睡意顿消,声音都亢奋起来。 “走啦,去了再告诉你。”他抱起她,飞快的,居然没有走前门。 “我们不跟阮妈妈告别吗?” “我跟她打过招呼了,走吧,越快越好!”他健步如飞,比她归家的心情还强上百倍。 一切早已安排妥当,马车在村庄的大路口处等候了。 “昨天你去了哪里?我等你大半夜。还有,为什么要对我不耐烦,我得罪你了吗?”说着说着越来越觉得自己委屈,想哭。 “是我脾气不好,我错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别跟我一般见识好吗,再不会了。”他疲倦的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歉意,让她不忍。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既如此说她心里豁然敞亮了,叹口气道:“我就嘴上说说而已,哪里真跟你生气了,以后别不理我,就是出去也要跟我说一声,带上我一起走好吗?不要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我会难过。” “好,我都听你的,没有下次了。” “看你,现在这般听话,昨天怎么就不能哄哄我呢。“她娇嗔一声。 他笑了,用下巴揉她的脸,那浓密的胡渣刺的她大喊大叫。 真是个冤家,昨夜还气她个半死,今天两人又闹成一团了。 到了原先他们停泊船只的码头,随从们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两人正要上船,突然听到岸上有人高喊一声道:“爷,您慢走,小的有急事找您。”说话的是个侍卫打扮的人。 连锦年眼光向下一扫,吩咐手下道:“开船!” 那人立刻沿着河岸一路小跑着追上来道:“爷,您先等等,容小的把话说完好吗?主子老毛病又犯了,今天早上起来就喊胸闷,心口不舒服,我看他气喘的急已经派人去找郎中了,您去看一眼成吗?” “别拿话哄我!”他冷冷的。 “是真的,小的就是有十个胆也不敢哄骗您哪。这会主子正在客栈里躺着呢,也不知道连清请着郎中没有,这里我们头一次来人生地不熟的,主子的病可不能耽误啊。” 他听的脸色愈加灰暗。 那人又小心翼翼的说道:“爷,您要是不放心小的,那咱们带着郡主一起去看看不就是了,小的绝没有一句虚言哪。” “谅你也不敢诓我!”他为之动容,但是看了薛岩一眼又有些犹豫不决。 “锦年,你去吧,老人家身体要紧,我在这里等你。”她听出了端倪,小声劝道。 “不行!”他嘱咐手下道:“你们先出发别等我了,等过了两个码头再停靠下来,我会来找你们的,听清楚了吗?”说罢他迫不及待的跳上了岸,回头又嘱咐她道:“我先去了,照顾好自己。” 随从们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起锚扬帆。他看那船开动了,挥挥手,转身随着侍卫飞奔起来,脚步忙乱。 她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忧心忡忡,心里祈祷着连王爷身体无恙。 这时紧靠岸边的一个杂货铺里走出了一个人,盯着连锦年去的方向笑了,然后恭恭敬敬的朝着铺子里报告道:“主子,妥帖了。” “好!很好!去追那条船,快!” ------------ 第144章 规劝 更新时间:2013-12-25 离下一个码头不到五里的地方,他们的船被另一艘快捷的小船横腰拦截下来,几个随从立马严阵以待准备一呼而上,这时一个双鬓斑白的男人稳稳当当的从船舱里走了出来,那目光轻轻一扫,他们便傻了模样,纷纷跪倒。随即那男人在两个侍卫的陪同下踏上了他们的船板。 薛岩听到了动静,以为是连锦年回来了,兴匆匆的跑出来迎接道:“锦年,你的速度好快啊,连王爷他……”四目对接,她的笑容立刻僵硬了,面前这人不正是连王爷吗?他的相貌跟锦年是那般相像,只是目光阴冷了些,也许将来锦年年老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 她收拢了脚步,尴尬的行礼道:“连王爷安好。”心里暗暗思忖他不是病了吗,怎么寻到了这里?看他精神矍铄的样子哪里欠安,刚才侍卫那番话显然是说假了,锦年不会有事吧。 连王爷微微点头算是回应,然后朝着船上的人说道:“都在这里等着!”说罢弯下腰进到舱里。 既是老主子发令,这些人如何敢违逆,只得唯唯诺诺的,不敢擅动分毫。 薛岩跟着进了船舱,看到连王爷已经挑了个位置坐下,寻思着给他敬碗茶好还是说点什么体面的话,却见他指点着身旁的一张椅子说道:“坐吧。” “额……萦萦是小辈,王爷在此哪里有萦萦的座位,我还是站着吧。”薛岩柔声说道。 “让你坐你就坐!听不懂我的话吗?”他突然就提高了嗓门,声音严峻,明摆着不太待见。这个跟连锦年相貌酷似的男人总让她有一丝丝错觉,以为他是柔和的体贴的,可惜他不是锦年。 她垂下眼眸,拘谨的就着椅子一角坐了下来,心里还燃烧着一小团火苗——她希望他能慢慢喜欢上她,因为锦年的关系,她想要他能接受自己。所以接下来不管他要说什么,她都会用心听着,绝不让自己犯了性子,弄的锦年难做。 “你父王柏骏岭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很能干,是个文武全才,为人处世都很得体,所以朝廷很赏识他,锦年也非常尊重他。”连王爷打开了话匣子准备侃侃而谈,但看到她低头盯着地面的局促模样立刻停顿下来道:“我说的话你能听懂吧?” “是,连王爷您请继续。”她点头。 “柏荣是你的亲哥哥,他是柏王府的世子,将来会继承你父王的爵位,这个你也清楚吧?” “是!”她再次点头。 “我连王府世子之位空悬多年,在我的庶子里面只有锦年是最最优秀的,等我百年之后也是最有希望继承我爵位的,这个你明白吗?” 她依旧点头。 “但是他现在想放弃这个机会,并且要放弃这么多年他努力得来的一切,如果是你你会不会觉得很可惜?” “我……”她踌躇了,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个? “告诉我!可不可惜?”他逼问道。 “可惜。” “好!”连王爷一拍桌子道:“锦年跟我说你年纪虽小,却懂礼仪识大体。我想你是骏岭的女儿,虎父无犬女,应该不会有差。年轻人一遇到感情问题就容易冲动,不辨是非,我也能够理解,但是在国事面前,一切应以大局为重,不要因一己之私毁了自己,也毁了别人,懂吗?” 话已至此,说的再明白不过了。总是绕不过这个话题,她避无可避,惨然一笑道:“连王爷,您是在说我跟摩恩王子的婚事吗?” “不错!”连王爷直言不讳道:“如果不是这一纸婚约,我不会插手你跟锦年的事情,而且在必要的时候也许我会出手相助成全你们。可惜在十多年前你的终身已经定下了,再无更改。锦年是个重情义的人,但是情义大不过天,大不过朝廷,大不过君臣,即使他愿意放弃自己现有的郡王爵位,解甲归田平庸一生,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相反只会让他自己让柏连两家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一点你想过没有?” “这……锦年他……他没有跟我说过。” “那你先看看这个吧。”连王爷从怀里取出件黄澄澄的东西给她,上面赫然写着“奏折”两个字。 奏折? 连王爷看出她脸上的迷惑,抖抖手上的东西说道:“拿着,看过你就知道了。” “哦。”她不安的接过手来,打开这一方小小的折子,连锦年那浑厚有力的笔迹随即进入眼帘。 ——微臣连锦年久沐皇恩,无一日不思报答。今摩恩欲图他国,用计借兵。臣以为穷兵黩武实非正义之举,摩恩野心亦非一日之寒,复乞皇上废除两国之婚约,重计双方之短长,上安民心,下安社稷。为表心迹,臣愿弃郡王之位护边疆之宁,鞠躬尽瘁。诚惶诚恐,微臣草上。 原来他上奏皇上要以自己的爵位换取她的自由。 “再看看这个!”连王爷又给她一张皇榜,上面的内容刺激的她的瞳孔迅速放大——“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大禹与摩恩乃友好之邦,盟约早定。今昭告天下,拟明春二月初八之吉日,令柏王府郡主柏萦与摩恩王长子赫哲渔完婚,以安天意,以顺民心,以抚邦交……” “嚇!”惊的倒吸一口凉气,她的嘴唇剧烈的颤动着。明春二月初八,距离现在只有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了,事情发展的如此之快。虽然一直明白在劫难逃,但是骤然定下了日期,还是让她在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蚍蜉撼树,谈何容易?小丫头,如果你真的在意锦年,就应该为他考虑,帮着我好好劝住他,让他不要再孤注一掷了。此次皇上念在他以往功劳卓著的份上没有跟他计较,只说让他速速回京交接军务,如若不然,禁卫军必然出动捉他回京,你可别跟着他一起糊涂啊。”到此时连王爷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想到儿子的前途他忧心如焚,无以排解,所以刚才他无法抑制住自己的脾气,对薛岩的态度才会如此。 她默默的低头,再说不出半句话来,这是一个父亲的拳拳爱心,她有什么理由去反对去抗争。现在连锦年是用他自己的性命在做赌注,而非爵位。 锦年,你的心意我全都明白,昨夜你还在苦苦思量深深痛苦是吗?你决意放下一切为我的自由而战吗?没用的,你的责任你的使命,我的命运我的身世都让我们无法摆脱眼前的困境,但是你待我如此已经足够,我心满足了。 “王爷王爷,不好了!我看到小主人正往这边来了,我们要不要……”有个侍卫冲了进来,惊慌不已。 “来的好快啊,那我们也该走了,锦年正在性子上,我不想再跟他冲撞起来伤了父子间的和气。”连王爷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到奏折和皇榜还在薛岩手上,他又伸手取过放入怀中道:“这个我还是带走吧。丫头,你再想想,该说的我都说了,希望你用心掂量掂量,别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同样,你柏王府的命运也身系于此,不要让你父王失望,我走了。”说罢不等她回应,大跨步的出去了。 薛岩痴痴傻傻的,只觉浑身无力,心痛万分。 “为什么停船?我之前是怎么跟你们说的!”连锦年的咆哮声在外面响起,气怒无比。 随从们结结巴巴的不敢回答,也许第一次看到主人为这等事大发雷霆,真真是有苦难言。 薛岩揉了揉双颊,又咬了咬嘴唇,尽量让自己的脸和唇色看起来红润些,自然些。做完这些她缓步走到船板上说道:“锦年,你别怪他们,是我让停船的。” “你?”他不解的看着她。 她嫣然一笑道:“我怕你赶不上我们心里发急,特意让他们放慢了行程停泊在此,别生气了嘛,是我擅作主张,要骂就骂我好了。”说着去挽他的胳膊,娇柔无限的贴在他身上。 他有些木愣愣的,低声的叹气一口。也许因刚才的冲动而略感歉疚,他回头对随从们说道:“没你们的事了,开船吧。” 薛岩再次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拖了他往里面走,又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你父王的病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我还没有……”他脱口而出,马上刹住口说道:“哦,不碍事,郎中看过了,说是水土不服休息休息就好,不像先前那厮说的那般严重,所以我就急急忙忙的赶回来了。” “哦。”薛岩嘴里应着,心里却在流泪,他还在瞒她,不想让她知道这里面的事情,锦年啊锦年。 “我原该陪着你一起去探望他老人家的,却让你独自去了,唉,还是我太不懂事了。” “不,是你太听我的话了。下次吧,我想他不会怪你的。”他的声音柔柔的。 下次?还会有下次吗? 一丝惨淡的笑容在她嘴角浮现,他们的这场爱恋是逆势的,众叛亲离的,她和他注定得不到祝福,何其悲哀。 “锦年,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辛苦?”她倚靠在他肩头忍不住问道。 “怎么会?幸福都来不及呢。”他哄她,很快又感觉到她的话来的突然,诧异道:“怎么好端端的说这些,是不是刚才有人来过?” “谁啊?”她强装镇定,面上带笑。 他盯着她的笑容,看不到一丝破绽,随即笑道:“哦,没有,我随口一问。不准你胡思乱想,懂不懂?真不知道你这小脑瓜里藏了什么,我的话都不信了吗?老是反复的怀疑我,以后不准了!”他掐住她尖尖的下巴,逼着她说出点让他信服的话来。 她努力点头道:“我知道了,再不会了,我们快回家吧,我想快点回到蟠龙镇。” “好,那我让他们再快一点!”说完他起身出去了。 在他踏出船舱的一刹那,她的眼泪再也没能止住,像决了堤的河水一样直泻而下。 锦年,锦年,我们还能在一起多久? ------------ 第145章 故土 更新时间:2013-12-26 两日后,他们到达了梅林县蟠龙镇。在那片充满回忆的竹林里,薛岩一路狂奔,纵声高喊,释放着她许久以来的思乡之情。 喔!终于回来了!薛岩,你终于回来了!多少次的魂牵梦绕,多少回的暗自垂泪,以为再不能够重回故土了,没想到今天却梦想成真达成了心愿,她高兴的无以复加,欢呼雀跃。 连锦年双手抱怀,看着她快乐的模样舒心的笑了,心头的烦闷跟着一扫而空。只要她开心,做什么都值得。他在心里默默的念道:岩儿,真想每天看到你的笑脸,时间若能在这一刻停滞该有多好。 “喂!锦年!你好吗?”她已经跑向了林子深处,正用手环成筒状朝他呼喊着。 “我很好!你呢?”他也同样如此来回应她。 “我好开心啊,哈哈……你开心吗?”她继续往前面奔跑,因为心急跌跌撞撞的好几次都要摔倒。 他咧嘴直笑,高声呼喊道:“开心!你慢着点,看好路!”声音散播开去,回荡了一声又一声。 “没事,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她咯咯咯的笑着。 “唉,真是个疯丫头!”他嘀咕一声,轻笑浮现,正想上去追赶,突然觉得刚才的话十分熟悉。 是的,相似的话语,迥然的心境。 “唉!真是个傻小子!”――那是连王爷的一声叹息。 怎么又冒了出来?怎么又来搅扰他? ―― “这桩婚事已经铁板钉钉翻不了案了,一个月内如果还见不到你在朝堂出现,皇上就直接派兵南下拿你回去。他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毫无回旋的余地。锦年,现在父王还能来劝你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若铁了心的不肯罢手,到时候就是你岳母长公主出面皇上也不会给她面子的。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自断前程,明白吗?” “父王,我不过是想做个普通人,怎么就那么难!我放弃我现有的荣耀,只求一个自由,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为什么现在又不成了?”连锦年据理力争,希望能从他父王那里拼到一丝结果。 最近几年,皇上的疑心病日渐深重,对外不断的变更国策试探盟邦,隐形的争战一触即发。对内则忌惮几个异姓王族的势力,处处想着法子打压排挤。此次他自己主动提出削爵让位,并且请求去边疆应战,皇上还是驳回了他的折子,派遣他的父王前来传话,到底意欲何为?而他还能做些什么?该努力的都努力了,真要他以性命相抵吗?而对于这条性命,皇上是否还放在眼里?突然颁发的皇榜,明摆着不给他进言的机会。原以为皇上会念在他们君臣多年的份上再斟酌思量,谁知竟会以最快的速度将婚期公告天下,他真的再没选择了吗? 心乱如麻,愁苦万千,他该如何是好? 连锦年匍匐在地,请求他的父王能够体谅,而连王爷已是老泪纵横,悲伤难平。 “谁让我是个王爷呢,谁又让你是我的儿子呢。锦年,我也跟你说说心里话吧,自从你大哥去世之后,我就想开了很多。我老了,想过过舒坦的日子,想看着孙儿绕膝,子嗣兴旺,可是成吗?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呢,毕竟我们是异姓,不是皇家的嫡系子孙,国难当头我们是国之栋梁股肱之臣,太平盛世我们就是琐碎闲人只能低声下气,否则稍有差池就会招致灭顶之灾。你忍心让你的父母,亲眷以及那些无辜的人跟着你一起受死吗?”他使劲的拍打着连锦年的后背,爱之深恨之切,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如果连锦年也弃他而去,他这辈子还能指望谁?什么王族,爵位,荣耀都是空的,现在他只求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齐齐整整的围坐在一起共享天伦,难道这也不能够吗? 阴云爬满心间,父子俩各自惆怅,伤感。 如何才能翻云覆雨,扭转乾坤?他连锦年不是神,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郡王又怎样,敌不过高高在上的君王。到底要怎么做才好?皇上的心意他猜得出来,却没有良策应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跳入火坑吗?他不忍,也不能,可是又该怎么办? ――这是连日来令他苦恼异常的问题,但是在她面前他只能强颜欢笑,虚言应对。 “锦年,快来啊。我带你去看看我住的地方好吗?你快跟上我。”她跳跃着向他招手,还沉浸在归家的喜悦中。 “好啊。”他笑着奔跑过去。 一条小溪曲曲折折的出现在眼前,景色依旧。再绕着溪流上去,转个弯子就是她的家了。薛岩紧攥着他的手,加快了步伐,没走多远便指着前方说道:“喏,看到那个小院子没,有篱笆围着的,那就是了。” “嗯,我看到了!” “喔,到家咯!”她兴奋的叫着,冲过去推开竹门,迫不及待。他紧跟在后面,随着她一起进了院子。这时又听到她的惊叹声:“呀,花还在呢,锦年你看,我种的冬菊开花啦。” 窗下有一排盆盆罐罐,杂乱的堆放着。里边种着的花草有的已经枯萎,有的长的歪歪斜斜,兀自挣扎着。只有其中两盆冬菊长的十分喜人,黄嫩嫩的花瓣像流苏一样倾泻下来,恰逢油绿绿的叶子衬托着,看着让人心动。 她小心的摸着它们,然后凑到鼻尖闻了闻,香香的,好真实,就像眼前的院落,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还是旧时的模样,只是缺少了某种生气而已。 堂屋的门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的,窥不到模样。她的脚步明显在犹豫,想进去瞧瞧又怕看到里面的残破无法承受。 阿莽呢,不是说在这里会合的吗?姨妈呢,她人回来了没有?刚才自己故意喊的那么大声,怎么没听到里面传来动静,屋子是空的吗? 有只手轻轻的落在她的肩膀上,暖暖的。她惊喜的回头,看到了连锦年深情的面容。 “锦年……我……我好想她,我就快要见到她了是不是?” 他读懂了她的表情,她的心思,柔声说道:“先进去吧,外面冷。” 屋里没人,却收拾的非常整齐,干净,不像有被外人扰乱的痕迹,她的希望在瞬间升腾起来。 “锦年,阿莽呢?”她没敢直接问话,怕那个希望会突然破灭。 连锦年坐下来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吹了吹递给她道:“先暖暖身子,他马上就来。” “哦!”她心不在焉的抿了一口。 “吱呀”一声,外面有了响动,听是竹门推开的声音。她想也不想的冲了出去。 果然有人进来。 在院门口,她见到了一个年轻的男子,腰间挎着一把长刀。 “小岩!”那男子惊讶万分,说话的声音都抖了。 “裴大哥!”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初春时节她离开了这里,现在入冬了,她回来了,遇到的第一个故人居然是裴济堂。 “真的是你吗?小岩,让我好好看看!”裴济堂冲过来端详着她。是的,真的是她,容貌一点都没变,笑容也是依旧。他激动的抱起她转了好几个圈,嘴里发出声声欢呼。 “咳……咳咳……”有个声音在旁边响起――连锦年用手捂嘴假意咳嗽着,提醒着对方他的存在。 裴济堂恍若未闻,自顾自的说道:“小岩,你让裴大哥好找,都快一年了,你去了哪里?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呢?你可知道我们多想你!” “裴大哥,我也很想你,还有裴大妈,我一直都在想你们……”她哽咽着。 “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裴济堂摸着她的头。 “咳咳!”连锦年再次出声,不由分说的拉了薛岩靠到自己身上,一本正经的说道:“岩儿,你在跟谁说话呢?” 裴济堂这才惊觉面前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且看到薛岩被他搂的十分严实,立时变了脸色提高声音质问道:“你是谁?” 薛岩正要解释,就听得连锦年发话道:“她是我的夫人,你说我是谁呢?” “夫人?”裴济堂身子一震,急忙转向薛岩问道:“小岩,这是真的吗?你什么时候成婚了?” “啊……我……哎呀……”她急的踩了连锦年一脚,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吃醋。 连锦年“哎哟”一声叫的十分痛苦,又扰的她乱了方寸,没好气的说道:“哎,你怎么样了?” “没事没事,多谢夫人关心。”他“恬不知耻”的笑了。 看着他们打情骂俏的样子,裴济堂呆呆的,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薛岩对着连锦年轻叹一声道:“别胡闹了,这是我邻居裴济堂裴大哥,一直对我很好的。”又转向裴济堂说道:“裴大哥,这是我……我……” 唉,该死,当着别人的面居然不知道怎么介绍他才好。 “我姓连!平日里人家都称我一声‘连爷’。早从岩儿那里听说过你了,谢谢你多年来对她的照顾,今日相见,十分有幸。”连锦年很有诚意的拱了拱手。 “噢,原来是连爷,幸会幸会!”裴济堂颇不自然的看着他们两个,心里还在猜度他刚才的话,小岩真的跟他成婚了吗? “爷!您来啦!”司莽在这个时候现身了,对着连锦年恭敬一拜,又朝着裴济堂说道:“小裴,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主子,还不赶紧参拜!” 裴济堂诧异道:“主子?” “哦?阿莽,你说新近收了一个好徒弟,就是指他吗?”连锦年也好奇的发问道。 “正是,刚才我让小裴先行一步前来打探,看看主子到了没有?” “哈哈,你还真能编排差事。有缘的很哪,我已经跟你的徒弟聊了一会了。”言罢想起方才见面的场景十分有趣,连锦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裴济堂却分外尴尬,当即跪下请罪道:“恕小的眼拙,居然不知道是主子亲临大驾,请主子责罚!” “不知者不罪嘛,这里不是京城,别主子主子的了,还是叫我‘连爷’吧。” “是!” 眼睛一扫,连锦年又指着薛岩说道:“小裴,知道怎么称呼她吗?” “锦年,你干嘛呀?”薛岩觉得他的行为好不幼稚,心说何必为难裴大哥呢。 裴济堂愣了愣,果断的回答道:“连夫人!” “裴大哥,你……”这回轮到薛岩不知所措了。 连锦年赞许道:“嗯,很好,比你师父脑子快。走,我们进屋说话吧。”说罢挽了她的手直往里去,完全无视司莽奇怪的眼神。 裴济堂讪讪的,低着头尾随而入,虽然事情来得突然,但是小岩幸福就好了,想到此他的唇边泛起了笑意。 司莽挠挠头,一时还没弄清楚连锦年的意图。对于感情之事,他始终是个榆木疙瘩。 ------------ 第146章 追忆 更新时间:2013-12-27 姨妈芸娘到底身在何处?几个人在屋里议论开来。 裴济堂顿足垂首道:“事情来得蹊跷,我至今仍未摸到头绪。” 蹊跷? 原来自薛岩无故失踪之后,芸娘每日外出寻找均无所获,也报了官府登记在案,同样渺无音讯。他们曾到镇上多方打探,有人说薛岩在出事之前曾在方宅附近出现过,可惜他们赶到方家老宅的时候那里人去楼空,方夫人已经举家迁往了京城。为此裴济堂又去了京城寻访,每次都被方家的奴才拒之门外,后来有一回倒是遇到了方老夫人出门,但那老婆子好不厉害,不但冷着脸给了一顿臭骂,还唆使下人棍棒伺候,全没了原先在镇上时的菩萨心肠。他继续苦侯了几日,皆无人理会,无奈之下只能返回故里。 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大姑娘就这样没了踪影,芸娘如何能够承受,终日以泪洗面,念叨着对不住姐姐姐夫。裴大妈不放心,特意从隔壁搬来跟她同吃同住,就怕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时间久了,身边又有人陪着,芸娘终于不似先前那般激动,但是精神一天不如一天,慢慢的出现了痴呆之症,请了郎中来看过,说是心结,不是吃药能好的。周边乡邻只得想方设法的帮着裴大妈好言安慰,她也渐渐觉得自己的外甥女不是丢了,是出了远门始终会回来的,如此相安无事过了数月。 大概在两个月前,平地起了波澜。有一伙官兵冲到家里吵吵嚷嚷,十分粗暴,扬言要交出薛岩才肯罢休。芸娘一下触动了心思,痛哭流涕,撕心裂肺的叫着姐姐姐夫以及外甥女的名字。裴大妈跟那帮人解释求饶,说薛岩早就在开春的时候丢了,如何能交出人去。又问对方是不是新近遇见过她,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事要来捉她。那些人蛮不讲理全不理会这些,先是把家里打砸一通,最后说要带芸娘回去问话。裴大妈哪里肯依,誓死保护,却被一脚踢在胸口昏死过去。等裴济堂从衙门赶回来的时候芸娘已经被那伙人带走了,乡邻正在帮着照看裴大妈,你一言我一语的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小裴,既是官府中人做的便不难了,你在县衙供职,应该能查到些底细吧。”听了来龙去脉连锦年直接问道。 “是的,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急匆匆的回了衙门询问缘由。师爷说当日根本就没有衙役去过蟠龙镇办差,也不可能无辜抓人。我寻思着也是,因我是县衙的班头,若是有此任务必然知道,莫非是独独的瞒了我去的,于是我在私下里又问了几个相交甚好的兄弟,都说没有的事。他们都是苦出身,平日多赖我照顾,应该不会虚言,我便深信不疑了。” “哦。那你娘后来还说过什么?那伙人在言语之中就没有透露过一丝讯息吗?”连锦年又问。 “我娘亲她……她……唉!”裴济堂叹息着摇了摇头,几度开口却哽咽难言。 连锦年看了司莽一眼,会意过来,脸色暗了。 薛岩心痛道:“都是因为我让裴大妈受苦了,我现在就去看看她,现在就去。”说罢立即站起身来要往外冲。 “小岩,别去了!”裴济堂脱口而出,随即又改口道:“哦,夫人,不用了,她已经……” “这个时候还讲究什么,看她老人家是我分内的事。”说罢瞪了瞪连锦年,就因为这声“夫人”让她和裴济堂生分不少。 司莽跨出一步拦住她道:“唉,不用去了,小裴的娘已经过世了,你看他的鞋。” 什么?薛岩惊得倒退几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裴济堂的两只黑靴子上各缝了一块白布,上面都点着一抹暗红。没错,这是他们蟠龙镇的丧葬习俗,但凡至亲过世都会如此着装。 裴济堂悲伤的说道:“她醒来后一直喘气,半句话都说不上来,我骗她说姨妈还在,只是跟她一样病了,她笑了,但是手指着外面要推我出门,咿咿呀呀的非常着急,我猜她是想让我出去找你回来,心里一直放心不下。我只能顺着她的意思佯装出去寻你,不时的拿话哄她,没过几日她便去了,终是没能开口。至今到底是什么人干的依然不清不楚,我这个……我这个做儿子的……我……”他断断续续的再说不下去。 “裴大妈!都是岩儿不对,我若早听你们的话就好了,对不起,对不起……”薛岩呜呜的痛哭起来。 连锦年默默的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尽情释放心里的悲戚。过了一会,又对裴济堂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我会给你娘一个公道的。” “多谢主子!”裴济堂揉了揉发红的眼圈,整整情绪后转向薛岩说道:“夫人,生死皆有命,我娘亲不会怪您的,您也知道她平时有多疼您。” “不,确实是我害了她。还有,裴大哥,以后你依旧叫我的名字吧,要不我听不惯。” “这……”裴济堂迅速扫了一眼连锦年。 “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的裴大哥,我都是你的小妹。锦年,我说的对不对?”她擦着眼泪说道。 连锦年点头道:“对的,都依你便是。” 裴济堂跟着点头称是。 这时司莽在旁边插嘴道:“此事过去不久,又有一伙人上门索要芸娘,乡邻都说人早不住在这了,那些人便无理取闹胡乱的折腾一番后走了。我想这后一拨人应该就是韦夫人派来的,她确实没有说假,芸娘那个时候已经不在了,所以她的人只带回了一件披风,再无其他。” “嗯,我知道了,如果所料不差,芸娘应该是去了京城。”连锦年颇为沉着的说道。 “京城?”三人皆异口同声。 “嗯。”连锦年继续说道:“确切的说她是被掳去京城的。岩儿,在兰轩亭你不是见到了方家的人吗?” 方家的人? 对,她见到了尹珞,方庆远的妻子方少夫人。想到此她惊叫道:“我怎么没想到呢,那天她对我出言刻薄,全不听我解释,显然是恨我极深。另外我约的是方庆远,见到的却是她,她一定是从方庆远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误会不清,想要抓我回去问话,见我不在,又迁怒到了姨妈身上,所以逮走了姨妈。锦年,是不是这样?” “目前只有这一种解释了。想你姨妈长居于此,人情简单,如何跟人结仇?” 司莽恍然大悟道:“对啊,应该是这么个事。爷,您怎么不早说,最近我都在苦思冥想是什么人做下的恶事,原来还出了兰轩亭的风波啊。“ “早跟你说了我还是要来,我准备跟岩儿常住于此呢,自然要过来看看。” “常住?”司莽的眼睛瞪的老大,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薛岩听的同样心惊,他决定一意孤行,与朝廷誓死对抗了吗?不,她如何能够忍心? 连锦年微微一笑,直接转了话题道:“阿莽,你现在就带人去京城找那方培盛,务必要问出芸娘的下落。” “是。”司莽转身欲走。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连锦年叫住他道:“切记不要鲁莽,那方培盛十分迂腐不足为虑,但是他跟尹吉泰做了儿女亲家,这尹吉泰最是老奸巨猾,而且是靖荣王门下的一条狗,不要冒冒失失的把自己绕了进去。你就说在江南办差的时候遇见了些不平事,所以查访一二,看那老小子怎么说。若有进展,立刻传书报我,我再告诉你怎么做。” “好,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司莽匆匆的走了两步,突然停顿下来,回头拍着裴济堂的肩说道:“小裴,这里的事情就交托给你了,好好照顾好咱们爷和夫人。” 裴济堂自然服从。 而听到“夫人”两字,连锦年暗自发笑,心说你终于开窍了。 既知了姨妈的大概去处,薛岩稍稍宽心,祈祷司莽此去能一帆风顺带回亲人。同时她看着裴济堂落寞的样子,再次悲从中来,低声说道:“我想去看看裴大妈,给她老人家磕个头,好吗?就现在好不好?” “当然,我陪你一起去。”连锦年扶住了她。 于是裴济堂在前面带路,二人尾随,直接去了竹林深处,一个十分清幽的地方。 一时匆忙也未来得及购置香烛纸币,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薛岩跪在隆起的黄土包前,久久不能言语。 唉,悲伤满溢,痛无可诉。若不是她执意要去方家一问究竟,也不会被方家恶奴欺辱,辗转京城,以致代人出嫁。若非如此,姨妈就不会痴痴呆呆。再者,若她不向方庆远索要簪子,尹珞也不会恼羞成怒来找姨妈的麻烦,裴大妈也不会因此失了性命。说来说去都是她一人惹出的祸事,为了那段可笑的感情葬送了自己不说,还害了姨妈害了从小待她如亲生女儿般的裴大妈。当初若听了两位老人家的话,也就跟裴大哥成婚了,也许现在会过的很好,相夫教子,田园之乐,羡煞多少旁人。 当然,这样就不会遇到锦年,这个一直守护着她,对她用情至深的一个好男人。可是,她又给他带来了什么?厄运!灾难!随时葬送的前途!以及性命! 薛岩,你是一个不祥的人,你为什么要这般害人?你可不可以争气一点? 她跪倒在黄土上,泣不成声。 “岩儿,天色不早,该回去了,明天我再陪你来可好?”连锦年抚着她的肩,轻声细语的询问。 “我想再待会,好吗?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她没有抬头,既是悔恨也是羞愧。 “不,我陪着你。”连锦年依了她,转身对边上的随从说道:“去把我那件大衣拿过来,夫人身子弱,受不得寒气。” ------------ 第147章 分辨 更新时间:2013-12-28 很快大衣便取来了,连锦年细心的给她披上,一侧脸发现那随从还在身边站着,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看。他不禁皱起了眉头,面带不悦的说道:“怎么了?” 随从挤眉弄眼的瞄向别处,似有话说。 连锦年疑惑的看过去,远处隐隐约约的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他正要发问,再看那随从的表情似乎明白过来,立即俯身对着薛岩耳语道:“我去看看今天晚上咱们吃点什么好,一会就来。” 她应了一声,本不奇怪,却见那随从紧跟而上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便加快了步伐。 晚饭需要这般性急吗? 时近黄昏,天色阴沉。她极目远眺,看到那边站了一个劲装疾服的男人,见了连锦年赶忙迎上去跪拜,却被他双手一抬快速的带走了,去往一个她视线不及的地方,临走时他还不时的回头望向这边,是怕她发现吗? 什么事搞的这般神秘?总感觉那人的身影十分眼熟。 “小岩,快起来吧,有心就行了,我娘泉下有知全明白的。”裴济堂伸出手去扶她。 她早已双腿发酸,一时无法站起,索性瘫坐在地上叹口气道:“我时常觉得做人好累,不如睡在下面的人来的安稳。裴大哥,你会有这种想法吗?” “小岩!你?”裴济堂骤然一惊,一时猜不透她的想法,犹豫着说道:“我看郡王他对你挺好的,看的出来用尽了心思,难道你……”他本想说“难道你还不满足吗”,突然觉得这话十分冒失,直接住了口,随着她坐了下来。 她叹息道:“就是因为他对我太好了,让我无法安宁。” “为什么?”他不以为然。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两情相悦真心真意,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会无法安宁? 一时之间不能跟他细说原因,她默默的低了头,撮着地上的黄土消遣。 “你……”他踌躇再三,终于鼓起勇气道:“你真的跟他成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她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他有些茫然,不知这笑容里的含义,想了想又说道:“离开家后你一直住在京城吗?为什么不声不响的离开我们?又为何到现在才回来?可以告诉我吗?” “唉,说来话长。” “我想听,说说好吗?” “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我到现在都觉得不太真实,只怕你听了也觉得辛苦。” “别诓我,我想知道,你所有的一切我都想知道。小岩,这大半年来我们一直都在找你,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保护你。当然,我没有郡王的权势,但是我是认真的,从小我们一起长大,你应该了解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着急的看着她,很想知道她背后的故事,因为从她的眼神里他看不到多少喜悦,更多的是浓浓的悲伤。 “裴大哥,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很感激,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你帮不了我,谁也帮不了我。”她对他展开了笑颜,心里却在说暂时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吧,知道了只会多一个人替她忧伤思虑。锦年已经深受其害了,何必再苦了别人。 裴济堂见她如此,知道一时问不出什么,也叹了口气,没了言语。 这时原先跟着连锦年去的那个随从独自回来了,也许是奉了主子的命令过来守护。 薛岩陡然记起了远处那人,心思一动,对着随从招了招手。 那人立即靠近过来,垂首弓腰,十分恭敬。 “你叫什么?” “夫人,小的叫连澄。” “哦,锦年呢?” “爷正在预备晚饭。” “说实话!”她冷冷的。 “这……” “是不是来了个客人?刚才我见到了,别以为我不认得。”她盯着他的眼睛不放,直叫他躲闪不及。 连澄很勉强的傻笑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连王爷的人吧。原先我们的船停泊在码头的时候他露过面的,说是王爷犯老毛病了让锦年过去看看,是不是?” “夫人……小的……小的不太清楚。” “是不是?”她不依不饶。 “夫人,您就饶了小的吧,爷不让小的说啊。” “你只要说是与不是,我不会告诉他的。”随即又指着身旁的裴济堂说道:“他也不会让你们难做,都是自己人,说吧,别让我着急。” 连澄见躲不过去,只得小声的说道:“夫人您猜的不差。” “好,我知道了,去吧。”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连澄舒了口气,退到一边。 果然如此! 薛岩忧心忡忡的看向远方,那里早已是黑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出路,仿佛预示着当前的处境。他们前脚刚到,那人后脚就跟着来了,看来朝廷追逼的甚是急切,迫使连王爷派人跟踪到此。而锦年今天恰恰透露了常住江南之意,摆明了不愿妥协。唉!他凭什么跟朝廷争跟皇上斗?君君臣臣,实力悬殊,不用比拼就分出了胜负。另外,锦年不是一个怯懦的人,更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他怎会忍心看着旁人为他而死,他的心里究竟藏了什么让他心若磐石,坚定如此? “小岩,出了什么事,不要让我担心好吗,你告诉我,我会帮你的。”看她神色有异,裴济堂再次恳求她实情相告。 她淡淡的笑了,又轻轻摇头。 “是不是那个什么王爷阻止你和郡王来往,他看不起我们乡下人家,门不当户不对的,觉得我们高攀了他们是吗?”他试探着。 她依然摇头。 “那为了什么?你告诉我,要不我不会踏实的。” “我们走吧,锦年要担心了。”她站起来拍了拍粘在身上的尘土,不紧不慢。 “小岩!”他还在尝试着打开她的心结。 “裴大哥,我答应你,有需要我一定会跟你开口的,但不是现在,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你也一定要帮我,好吗?” “当然!” “好,等时机到了我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绝不隐瞒半句。来,我们拉钩好了。”说罢她伸出一个小指头,歪了头,朝他笑着。 他欣喜的伸出小拇指跟她的勾在了一起,同时又说道:“那我等着你,不要太久。” “不会的,很快。” 两人肩并着肩开始往回走,回忆着一些旧事。脚下这条路以前她不知走了多少次,现在重新踏在上面却有些陌生,也许是心境不一样了。那个时候的她还是个懵懂的少女不知愁苦,现在却心力交瘁忧伤不已。 走着走着迎面就看到了连锦年,他正快步朝她走来,步履轻盈,笑容满满。他想让她安心是吗?可惜她全都知道了,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晚饭是几个简简单单的家常小菜,由裴济堂作陪,三人说说笑笑,畅所欲言。其间聊的最多的是她和裴济堂儿时玩闹的趣事,听的连锦年开怀大笑,直说早该认识了他们,只恨自己出生于富贵人家,不及乡野小民活的自在。 等裴济堂去了,连锦年仍然掩饰不住的嫉妒之情:“岩儿,我该早些出生早些遇到你,这样就会跟你有共同的回忆了,偏偏便宜了小裴。” “哼,早认识了我,你就不是郡王了,你舍得吗?”她故意逗他。 “我早就不想做这个郡王了,正好乐得清闲自在。” “别胡说,多少人念着攀龙附凤,想着升官发财,不就是要拼你这样的前程吗?你倒好,有了却不知道珍惜,还想做个平民百姓,也不怕你父王生气。” “不生气,他又不止我一个儿子,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想没了我在他跟前叨扰,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他的语气淡淡的,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这可一点都不像你说的话啊,锦年。”她心疼的摸着他的脸,为了她他故意装作淡漠的样子,那天在码头听说父亲生病时的慌乱如何能瞒的了人,现在却如此。 他笑了,有些憨傻的亲了她一口。 “跟我在一起你真的不后悔吗,锦年?”她轻声问道。 “绝不!” “如果现在后悔你还来得及,我不希望你日后责怪我。” “傻瓜,又说傻话了不是?”他握紧她的小手,十分坚定的说:“我只要你!” “可是我们不能那么自私,但凡我们在一起就会害了许多人,你知道的,这已经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了。”她倚靠着他的肩,声音徐徐,在他耳边诉说着。 “你别管这些了,男人做事女人不要插手,总之我有分寸的。”他突然蛮横起来,不愿她过问这些。 唉!分寸?他如何能够把握准确?而她,又如何放心让他放手一搏? 不想了,根本就没有万全之策。她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弱小,卑微以及犹疑不定的决心。 “锦年,我突然很想喝酒,你肯陪我吗?” “酒?”他有些意外。 “嗯,你等着。”她跑了出去,不一会怀里抱着一坛子酒出现了。 “你真厉害,哪里弄来的?”这里距离镇上有好远一段距离,她就跟变戏法似的直接从外面搬来了,他自然惊诧。 “我姨妈自己酿的,平时存在地窖里舍不得喝,等过年了才拿出来尝尝。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一来我们到家了,二来姨妈的下落有了些影子。哎,刚才应该让裴大哥不着急走的,我们一起喝上几杯。” “那我让他来就是了,只要你喜欢。”连锦年准备叫人去传。 她摆摆手道:“不用了,错过便错过了,明天再叫上他也不迟,今晚我们两个喝。”说着她把酒坛交给他由他支配。 他掂了掂手上的份量,当即点头道:“好吧,既然岩儿想喝我就陪着好了,不过不能贪杯哦,多了就误事了。” “都到自己家了,会有什么事?”她笑着递出了杯子让他斟酒。 他佯装生气的样子说道:“哼,上回是谁喝的酩酊大醉来着。” 上回?啊!围场那次吗?好窘哦。 她小嘴一撅,不服气的嚷嚷道:“怎么啦怎么啦,我愿意,到底给不给喝?” “给给给,岩儿做什么我都奉陪。来,咱们满上。” ------------ 第148章 弄计 更新时间:2013-12-29 几杯酒下肚,薛岩的脸色愈发红润了,小嘴还时不时的嘟着,好像在跟人撒娇一般,相当俏皮。 连锦年看着心痒难耐,忍不住上去亲了一口。风情万种的女人他见得多了,唯独这个小女娃能让他乱了方寸,看来感情真是件没有道理的事。 她顺势坐到他腿上,一手绕紧他的脖子,一手高举起酒杯,嚷嚷着要一醉方休才肯罢休。 连锦年知这农家酿制的米酒后劲十足,比不得一般的水酒,当机立断夺下她的杯子说道:“岩儿,你不能再喝了。” “不,我要喝,不喝完这一坛我不开心。锦年,你让我喝嘛!”她挨着他的耳朵磨来磨去,像个小孩子一般央求着。 “不行,刚才我们怎么说来着,大丈夫一言九鼎,说到就要做到。”他怕她喝多了头疼吵闹,决定不为所动。 谁料她连连摇头道:“错啦错啦,我不是大丈夫,我是个小女子,所以刚才你说的那些对我全不作数。我要喝,锦年,快把杯子给我嘛,不然我不依你,我会一直吵吵你。”说着用食指戳戳他的鼻子,妩媚的笑着。 这丫头脑子清醒的很,说话也流畅利索,一时哪能哄得住她? 他苦笑着还她酒杯,又用力按住她手说道:“岩儿,我们只喝一杯好不好?喝完你就去乖乖的睡觉,再不准讨要了,行不行?” “不嘛!锦年,你好讨厌啊,为什么不给我喝?”她瞪着眼睛似要发怒。 “我怕你跟上次那样喝醉了难受,傻丫头,我还能害你不成?乖,听话啊。”他耐心的劝说着。 “这样啊……”她贴紧了他的脸,娇笑着说道:“那你帮我喝了它,好不好?”边说边用指尖抹了抹他的薄唇,极具挑逗。 连锦年胸口一热,恨不得立时把她揉碎在自己怀里,眼神也跟着迷离起来。 “好不好嘛,这是我姨妈亲手酿的,要不是你来我才舍不得拿出来呢,你忍心拒绝我,拒绝我姨妈吗?” 额……哪跟哪的事啊,明显是在胡搅蛮缠了。 他好笑着,不与她争辩,依言喝了下去,然后亮了亮空杯正要放下。谁料她迅速给他满上,并且用一双含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看,示意他喝完为止。他稍微迟疑了一下,她便直接伸手来拿准备自己干了。连锦年拿她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一杯一杯的继续,如此这般,毫不懈怠,一坛子酒几乎尽数被他包揽了去。 很快,他的脸开始发烫,红澄澄的十分可爱。眼前的桌椅,碗筷有些恍惚了,直接叠合出了重影。他心里明白是酒劲发作的缘故,忙扶紧了桌子说道:“岩儿,我都喝完了,现在你满意了吧。” “嗯,锦年你好棒啊,我扶你进屋休息吧,明天我们再找裴大哥来拼酒,看你们哪个酒量最好。” “好吧,全由你说了算。”他靠在她的身上,腿脚无力,摇摇晃晃。 进到里屋,她把他安置在自己的那张老式木床上,先脱去了鞋袜,再在他身上盖了条被子说道:“我去给你打点水来洗洗。” “唔。”鼻息处闷闷的一声,他闭着眼睛翻身往里,还未等她挪步,鼾声已经传出,睡的好快啊。 她早料准了如此,俯下身轻抚他的脸颊,细声说道:“你好好的睡吧,过会我就回来陪你。” 几个随从分别在院前和屋后几处把守着,见她站在门口不动,四下张望,立即围拢上来听候差遣。她指着屋里说道:“锦年刚刚睡下了,你们谁也别去吵他。我出去散散酒气,就在附近。” “夫人,小的让人给您掌个灯吧,天黑路滑,恐有不便。”其中一个随从提议道,看样貌正是连澄。 “没事的,我习惯了走夜路。你们忘记了?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闭着眼睛都能走出林子,别跟着了,我一会就回来。” “是!”众人没再坚持,看她朝黑暗处去了,不由得碎碎念起来,都说她小小年纪胆子却大,不带跟班的也就算了,居然连个灯笼都不提,走在这黑咕隆咚的山野里就是个大男人也未必有此胆量。 摸黑走了一段,她在一个小土坡前停了下来,咳嗽了两声。随即有个人影闪现出来,轻轻说道:“小岩,是你吗?” “嗯,是我。裴大哥,有劳你了。” “别说这么见外的话,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好吗?”裴济堂握了握她的小手,发现冰凉冰凉的,立即关切的说道:“我把外衣脱了给你穿上吧。” “不用,我的时间很紧不能耽搁,你帮我做件事好吗?”她搓动着双手,语气很急。 “什么事,你尽管说。” 薛岩靠近他嘀咕起来,很快就听到裴济堂的回绝声:“不行,我不能对不起主子!” “怎么?你现在心里只有他,没有我吗?”她气呼呼的斥责道。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另外师傅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若偷偷做下此事,日后他知道了必然不会饶我的。” “你错了,裴大哥,你若帮我便是救了锦年,阿莽对你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会恨你怨你。” “此话怎讲?” “唉,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何要离开蟠龙镇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好了!” 薛岩如泣如诉,道出了自己的经历。期间几度停顿,悲伤难捱。 裴济堂听罢,恍若惊梦,震撼无比。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还魂回来,颤声说道:“小岩,世间竟会有这般无稽之事……你……你……” “哼,是不是够荒谬?够离奇?”她含着泪发笑,发狠。 “确实匪夷所思!但是……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吗?显郡王他……他也不能扭转局势吗?”他急的喊叫起来。如何忍心让她一个弱女子远嫁异族,花枝凋零。 “什么都别说了,我早已认命!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你能帮我吗?”她迅速的恢复了常态。 “这……”他在迟疑。 “唉,算了!我再想想办法吧。”她欲擒故纵,转身要走。 裴济堂果然中招,截住她去路道:“等等!小岩,你放心吧,我会按着你说的去做。” “真嗒,谢谢你了,裴大哥,我就知道你没有变,就像小时候一样只要我有难处你都会帮我的,谢谢!”她轻靠在他肩头,忆起儿时的种种温馨,觉得力量倍增。 他伸出了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发她的脸,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不怀一丝杂念。但是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因为他始终都念着她,即使她现在再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子。犹豫了好一会他将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低低的说道:“好了,我该出发了,你快去睡吧,明天见!” “嗯,路上小心!”薛岩嘱咐道。 回到住处,连锦年还在睡着,连姿势都没有变动一下。 她从灶上打了半盆热水,又掺了些冷水进去,摸了摸感觉温度适中,这才端到床边仔仔细细的给他洗脸洗脚,跟着自己也梳洗了下,然后熄灭了油灯。 黑暗中,他的鼾声依旧。 她摸索着躺下来,从背后搂抱住他,灵巧的手指在他的胸口慢慢移动,有意撩拨。虽然隔着一层里衣,他还是感觉到了,迷迷糊糊的翻身过来跟她面对面的躺着,就像平日一样。 可是今晚她想让它变得不同寻常。 “锦年……”她轻唤一声,钻到他怀里。 他“嗯”了一下,双手抚着她的后背说道:“傻丫头,别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原来还在梦里徘徊。不知梦里的她会跟他如何纠缠,厮磨,是不是让他又爱又恨,难以招架? “哎……锦年……”她再次呼唤他的名字。 这一回他没有应声,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真是睡的沉了,平时他很警醒的。 再沉也不要紧,她在黑暗中微笑,抬起头凑到他唇边深深的吻着,一遍,两遍…… 他渐渐的有了反应,喉咙耸动,不断的舔着干涩的嘴唇,继而开始回应她的亲吻。没过多久,他的意识终于复苏,反客为主,将她的唇瓣牢牢的含在口中,极力吞噬着。 “知道我是谁吗?傻瓜。”她笑着发问,看他是否还在梦中。 “唔……岩儿……你是岩儿……我只要……只要尝一口就知道了……”虽然口齿不清,话却说的分明。 她满意的笑了,来回蹭着他的脸说道:“锦年,我好爱你。” “唔……”他再次向她索吻,热烈!迫切! 酒劲上涌,他已经不能安分于她的唇,她的脖颈,他想继续往下探索,直到她的…… 可以吗? 身体炙热的难受,欲望在灼烧他的每寸皮肤。心念驱使,他的吻迅速下移,疯狂蔓延……该死!她的贴身里衣阻碍了他前进的方向,为什么要穿这个?他咕哝一声,极不耐烦的用力撕扯,可是越扯越乱,越乱越急。他喘着粗气,把脸埋到了她的胸口,隔着蝉翼般的丝织物他触碰到了那团浑圆,酥软而温热,还散发着诱人的体香。他摩挲着,揉捏着,血脉喷张,气喘不息。 她同样娇喘不止,香汗淋漓,红着脸由他放肆,任他爱抚。 突然他停顿下来,仰起头懊恼的说道:“不行!不行!” 温婉的悲剧时刻都在提醒着他不能重蹈大哥的覆辙。他爱极了这个躺在他身下的女人,恨不能夜夜与她相拥而眠。可是若给不了她名分,他只会害了她。 “锦年,抱紧我好吗?我觉得好冷!”她丝毫不给他犹豫的机会,一鼓作气缠绕上来,像个柔弱无依的孩子急于得到他的庇护。 噢!该死的!他又暗骂一声,欲望与理智正在拼命搏杀。 暗夜绝对是一道有效的屏障,它可以让人变得机智,勇敢,一如眼下的她。趁着夜的掩护她悄然卸下自己的里衣,并褪去了胸前最后一丝束缚,然后在颤抖中把赤裸的身体毫无保留的交到他手上――今晚她要成为他的女人! 喉咙发紧,他艰难的吞咽着口水,一边在努力抗拒:“岩儿,别这样……我……我不能……” ------------ 第149章 情爱 更新时间:2013-12-30 一双小手放肆的剥去了他的衣衫,挺立的双峰紧实的贴合在他的胸口。那圆润而饱满的交触让他心神荡漾,两颗柔韧的蓓蕾更是撩人欲念,他情不自禁的附唇上去,舔舐轻吻那万般风情。 “啊……啊……”呻吟声不断,即使她抿紧了嘴唇依然止不住的倾泻出来。一直以为赤裸相见紧密相拥便是男女之道,却不知情爱还能如此演绎。 “我想要你!岩儿,我想要你!”他低吼着,用劲分开她的双腿,随之用两片薄唇紧贴上去密密缠绕。 幽香深处,他的舌尖在灵动的跳跃,时而轻啄,时而吮吸。 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她的体内绽放,且愈来愈烈,竟让她无法自持的扭动起来,娇吟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冲击着他的耳膜。 “不行……锦年……不要……不要……我……我……”她蜷缩着身子,收拢了双腿,却欲拒还迎,矛盾重重。只因少女的矜持令她含羞推却,而身体上的快感又让她欲罢不能。 “迟了!是你惹我的,不要也不行!”他强行用膝盖撑开她的双腿,将她牢牢的架在自己的腰上,再不给她避让的机会,同时他的手指拈上了她的花蕾,开始一次又一次的探幽寻芳。 这样的行径让她感到羞耻,她弓起了身子试图挣脱,但是他强健的体魄就像一座大山一样难以撼动,一张一弛的较量反而燃起了他更强烈的欲火。 “岩儿,我爱你!”他猛的抓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胯下,并且紧紧握住。 啊!那是什么?手心里充盈着火热与坚挺,正是他不断膨胀的欲望!一瞬间她意识到了何物,身体僵直,呼吸急促,脸都臊的着了火。 对他而言,这是渴望已久的亲密,在梦里曾无数次与她相拥,与她缠绵,可是现实中他只能隐忍,只能遏制。 因为爱她,所以不能! 但是既然爱了,不应该爱的彻底,爱的坚决,爱的义无反顾吗? 朝廷?皇上?家族?前程?都他妈统统见鬼去吧!这些年他连锦年忍的够够的了,要圆就圆,要方就方,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一个王爵居然换不回一个女人的自由,说出去都让人笑话。幸亏他手上还握有最后一张王牌,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亮出。但是若皇上仍心执一念,那他只能誓死抵抗了。 思绪至此,他再不犹豫,欺身压向了她,亲昵的说道:“岩儿,我来了!”说罢直接挺进了她的身体。 “嘶!”猝不及防的疼痛倾巢而出,揪紧了她的每条神经,也击碎了她所有的渴望。她呜咽出声,带着懵懂和惊慌。 “弄疼你了是吗?”他停顿下来,温柔的舔去她眼角的泪水,心疼的说道:“岩儿,不要哭好吗?我会好好爱你的。” “锦年,我是不是变成一个坏女人了?”想到今晚的精心设计,她借着身体的痛感释放那隐晦的悲伤。 “不是,以前你是个傻丫头,现在你是我的傻女人,不是坏女人。”说着他勾紧她的细腰轻轻的抽送,一下又一下,柔和而细致,一边又用热吻去抚慰她发颤的双唇。 “啊……锦年……” 很快,她结结实实的拥抱住他,十指尖尖扣紧了他的皮肤。随着律动的节奏她又体会到了无可名状的愉悦,而且那种感觉越来越密,越来越强。不知不觉中,她迎合着他的撞击一起上下起伏…… 晨曦微露,鸡鸣声声,新的一天在身体酸软中开始了。 她慵懒的挪动了下,发现身下有一个坚实的臂膀,温暖无比。她不自觉的回转身向它靠近,指尖触到了有力的起伏,那是他呼吸的胸膛,正蓬勃的散发着一股男性的魅力。 可是她睡迷糊了,一时半伙还没有弄清状况,只管小嘴嘟嘟的贴向那个港湾,而回应她的是一个深长深长的湿吻。 “呼!”——几近窒息,她扭过脸去猛吸一口气,眼睛依然闭着。身体好累啊!为什么鸡叫的那么早?真的天亮了吗?今天可以让她一直睡下去吗? 又有一口温热留在了脸颊上,继而是她的鼻子,她的脖颈,她的胸口……好像还有一只大手在她身上游荡,如入无人之境。 她吃惊不小,本能的护住了前胸。眼波所及,是他温柔的笑容。 “醒了?”连锦年凑上来轻轻一吻。 “唔……”看到他赤裸的胸膛,再摸摸被子里的自己,她立刻清醒过来——昨晚的那场“情爱”竟持续到了凌晨,直到彼此都精疲力尽了才沉沉睡去。她当即羞涩的埋下了头,借着被子遮掩,不敢正眼看他一下。 他扶起她的下巴,轻声说道:“怎么了?我的傻女人。” 傻女人?为何变了称呼?以前他都叫她傻丫头的。 “哼,你才是傻女人呢!不,你是傻男人!”心里不服,她反唇相讥。 他呵呵笑着,在她耳边嘀咕道:“昨晚也不知道是谁一直缠着我要这要那,让我一次次的……” “你!”她臊死了,小拳头紧握着死命砸向他。昨晚的那些私房话如何能在白日里细说? 笑声在他的喉咙里振颤。他困住她,把她整个身体都裹在了自己怀里,脸也贴到了他的脖子上。 她依然气恼,张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他纹丝不动,任她撒气。 既是这样,她反而不好意思再发狠了,慢慢的松了口,看上面已经显出一圈鲜红的印子,不禁嗔道:“干嘛不说几句软话哄哄我,非要硬扛着。” “只要你能解气,你能高兴就好,我无所谓。”他不假思索的说道。 唉,她的心里分明又是一声叹息,嘴上说道:“我若还不高兴呢?” “那我就陪着你一起不高兴。” “我若要去死呢?”她突然引了另一个话题。 他立刻提高了嗓门说道:“没这话,我不许你去死,我们要活着,好好的活着,还要生很多很多孩子!到时候你织布我耕田,生活的和和美美的,知不知道?” 肩膀被他抓得好疼,他认真了! 你织布我耕田……多么美妙的画卷,于我心有戚戚焉。她笑了,期许道:“我会等着那一天的,锦年,只要你不怕辛苦。” “傻瓜,我最不怕的就是辛苦,尤其是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值得。”说罢他的大手顺着她滑溜溜的后背一路抚摸下去,喘息声明显加重了不少。 “锦年,你做什么?”她猜到了他的意图,抬眼看去果然不差,他的眼神已经幻化变色。 “你说我们要做什么?”他热吻过来,身体也跟着压在了她的身上。 昨夜是在暗中,还能有所掩饰,现在天已微明,赤裸相拥已让她觉得十分难为情,更何况还要……她直接闭了眼睛发急道:“锦年!” “怎么了?昨夜你分明不是这样的!看着我!”他命令道。 不知他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装蒜,骨子里她还是个小女孩呢,虽然昨夜她足够的“色胆包天”。 被子一下子给掀开了去,身体立刻被冷冷的空气包裹。她哆嗦了一下,睁大了眼睛,看到了正前方一死不挂的他,正坏笑着向她挑衅。而她,同样也是一丝不挂的暴露在他面前。她哀求道:“锦年,你饶了我吧,我不行了。”同时指着他身后的被子说道:“冷死了,我要被子!” 昨夜他无数次的索求,整个人都快被他掏空了,现在还能感觉到腰酸背痛,全身乏力。难道他就不觉得累吗? “我还想吃你,怎么办?”他裹了被子过来覆盖在她身上,同时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充满了渴求。 唉,都是自己做下的祸事,竟让他像偷了腥的猫一样再没了节制。她幽怨的瞪他一眼,然后挨着他的脸颊轻咬一口,算作慰藉。 孰料他以为是一种默许,欣喜的纠缠上来,再次与她合二为一。 …… 不知过了多久,喘息声连成了一片。他瘫倒在她的胸口,不忘耍嘴道:“你呀,真是个折磨人的小东西。” 她“恨恨”的说道:“是你欺负我的!” “那你一会再欺负我就是了。”他逗她道。 一会?天哪,还有一会吗?再不要了,她捶他道:“你坏死了,我决定马上起床,不跟你闲扯。” “不行,我想抱着你睡会呢。”他扣紧她不肯放开。 薛岩看看窗外天已大亮,笑话他道:“再不起来就日上三杆了,就你这样子还做平民百姓啊,恐怕你的妻儿老小都要被饿死了。” 连锦年呵呵笑道:“那我就做个土财主,有屋有田,吃喝不愁。” “不跟你胡说了,真想饿死在床上不成,被人笑掉大牙。”说着去找衣衫来穿,却发现都掉在了地上,想去捡起来又看到自己赤着身子十分难堪,怔怔的不语了。 连锦年没见她有下文,只是紧盯着地上不放,立马明白过来。他笑着撩开被子,两条长腿大大咧咧的落在了地上,毫不在意,也让她更加完整的看到了他的身体。一直都知道他身材健硕,但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她目瞪口呆。他坚实的胸膛,扎实的腹肌,以及双腿间的阳刚气势都让她面红耳赤,慌乱不已。她竟然拥有了他,想想都觉得幸福。 看她傻了模样,连锦年扑上来道:“再不起床我又要吃你了!”说着故意张牙舞爪的吓她。 她尖叫着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完毕。 他哈哈大笑,再次回到了被窝里,一边又摸着她及腰的长发说道:“要我帮着做早饭么?” “哼,你会吗?不帮倒忙就不错了。快闭上眼睛,我做好了就来叫你。” 他点点头,又说道:“还是让他们去弄吧,不要累着自己。” “啰嗦,睡吧。”她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他心满意足的平躺下来,不一会就响起了鼾声,果然累极。 身子轻飘飘的像团棉花,踩在地上的双腿居然很不得力,真是纵欲过度了吗?想到这个词她的两颊便开始红了。 经过昨夜那一场欢愉,她不再是个小女孩了,现在她已经成了一个女人。她必须变得强大,不再依附于他。 ------------ 第150章 离愁 更新时间:2013-12-31 厨房里热气腾腾的,已经有人在忙活了,她闻到了一股小米粥的香味。 咦?居然不是烤红薯! 记得昨晚临睡前她把一筐洗净的红薯放在了灶台上,嘱咐他们夜里饿了可以拿它应付,明天再去镇上买些吃穿之物。随行的都是一群大男人,粗手粗脚的,有谁会这么心细知道她家粮食的储藏地方。 她感到意外,走到灶间一看恰是裴济堂。他正眯缝了眼睛盯着灶门里的火苗发愣,脸上映着忽明忽暗的光亮,显得有些捉摸不透。等她靠近了站到身旁,他仍浑然不觉。再看他头发凌乱,神色倦怠,定然是昨夜奔波劳苦之故,她不由得叹气一声道:“回来就好了,忙这些做什么?” 裴济堂惊了一下回过神来,赶紧放下烧火的用具站起身说道:“看你还没起来,我就顺手熬些小米粥慰劳大家,正好边做事边等你。” “唉,有这时间不如回去睡睡觉养养精神,你看你的脸色。”言语间既有抱怨也有心疼。突然瞅见他身上沾了不少柴草的碎屑,她伸出手帮着仔仔细细的清理,神情专注。 面对面的站着,距离如此之近,都能感觉到彼此呼出的温热气息。他望着她,想起了以前两人常在一起嬉闹的日子,单纯而快乐,仿佛就在昨天。那段美好一直深深的刻在他的心里,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尤其是她一口一声“裴大哥”,叫的他心都乱了。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她跟方家少爷走的近,他清楚自己没有家世,权势,也不通文墨,但他总以为只要他对她足够好,终有一天她会喜欢上他的,可是等来的却是一场变故,满腔失落。而今她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身份骤然大改,命运已经错开,他再也没有可能等到她了。 “哎,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薛岩看他眼神直直的,讶异的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裴济堂连忙收敛了心神说道:“没,没什么,粥快好了,我马上给你盛一碗吧。” 哪里有胃口吃东西,但她不想让他担忧,勉强自己吃了几口。 窗外人影晃动,考虑到这方寸之地说话不太方便,她叫了连澄他们几个进来吃早饭,推说自己和裴济堂要去附近的几户人家拜访。都是十多年的老邻居了,姨妈在的时候人家没少帮忙,用这个理由倒也合情合理。 “人找到了么?”两人才走到竹林边上她便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嗯,你猜的不错,他们确实驻扎在县城的驿馆里面,我已经联络好了,今天下午就会有车马来接。” “这么急!”虽然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是吃了一惊。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她就要跟锦年分开了吗? 裴济堂垂了头,黯然说道:“他们恐有变故,所以才……” 哪里是有什么变故,只怕是不放心她,怕她变了卦吧。 她心里明白,反怕他多思多想,直接打断了他说道:“不用解释了,我全明白!具体约了什么时辰?” “未时。” “哦。”她面上淡淡的,心里却悲哀的紧,给她的时间果然不多了。 “小岩,你真的决定了吗?主子那里……”接收到她横扫过来的一个眼神,他欲言又止。自从知道了她在京城的遭遇,他一直处在矛盾之中,难以抉择。 她故作轻松的说道:“决定了,这样也好,快刀斩乱麻,也许这也是老天的意思。”沉默了会,想到他一夜未眠,又催促道:“快回去休息吧,下午还要你帮忙呢。” “我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他想说他满脑子都是她,他想为她做点什么。可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他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增加她的负担。 她轻声说道:“那也回去躺着,总比干耗着强些。去吧,下午再过来,如果锦年找你,我会帮你说好对词的。” “小岩,要不我们再想想呢,人多主意也多,也许会有其他的办法。”他依然怀抱着幻想,也许真的会有也许呢。 “没用的,该想的我们都想过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但是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你不应该……唉,最主要的是我怕你将来会后悔。” “若不这么做我才会后悔。别再说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不管你是否理解和支持,我只希望你不要阻止我,一定!”她迅速的结束了这场谈话,不想被许多不可能的因素打扰。 裴济堂无奈,喉咙里艰难的吐出一句“好吧”,然后行色匆匆的往回走了。当下,他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 看着他沉重的脚步,她苦苦的笑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全都明白,其实用不着内疚,锦年都无能为力了,他一介平民如何能够做到? 裴大哥,别为我操心了,等我去了,大家也都安省了。就像当初你们找不见我一样,虽然会伤心难过,终究是能熬过去的。只要活着并且平安就好,人这一生哪里有许多完美,世事总是有缺憾存在的。但愿你们安好,我便心满意足了――想着想着,她的笑容开始变得明朗,回吧,还有几个时辰,该找锦年去了,才离开了一会会,她已经在想他了。 连锦年继续睡着,呼吸平稳,神情安宁。 她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的看着。这张脸看过了千回百回,此刻还是那般俊朗;轻薄的嘴唇一张一翕,吻过她多少次,还是让她无比留恋。以后,没有了他的日子,她还能找到快乐吗?而他,若没有了她,是否也是一样?不用问,答案都摆在那里,他们是一体的,谁也离不开谁,可是他们又必须分开,否则不得好死,而且会死很多人。 突然,他嘴唇蠕动着嘟囔了几句,说的不甚清楚,然后又翻了翻身,不耐烦的踢去了被子,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噩梦。唉,这么大的人了怎么睡觉还不老实,像个孩子一样,以前他一个人的时候怎么过来的,难道都是司莽一个人操持的吗? 眼前浮现出司莽的憨实模样,她不禁轻笑出声,更多的是在笑自己吧,怎么没来由的想到这个。她摇摇头帮他把被子盖好,然后静静的躺倒在他身旁,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多想以后都能与他日日相伴,给他生儿育女,洗衣做饭。如果老天觉得她不配拥有,就让她做个奴仆吧,天天能看到他,伺候他就成。可惜…… 别想了,什么都不可能了,只能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桥。刚才不都想通了吗?薛岩,你怎么又反复了?又不长记性了是不? 泪水轻轻的滑落,她自己都觉得难堪。多少次了,说再也不哭的,眼泪却总是不能流尽。 迷蒙中,腰肢被一个结实的臂膀包裹,他的头靠拢过来。 她意识到了自己脸上有泪,急忙侧过身去擦拭干净。 他注意到了,纳闷道:“谁欺负你了?为什么哭?” “没有,没人欺负我。”她笑着转向他。 “那你哭什么?”他坐起身子,扶正了她的脸说道:“告诉我!” “锦年!”她靠在他怀里,很想放声大哭一场。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够,他是机警的,他若洞察实情必然不会放她离去,他会跟那些人拼命的。 “傻丫头,我在呢。是不是想你姨妈了?阿莽已经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你别想太多。” “嗯。” “那你还哭不哭了?”他使劲的揉她的脸,又定定的看了一会,想从中窥探出她心里的秘密。 她避开了他的目光,故意撅嘴抱怨道:“快起来吧,真的已经日上三杆了,也不怕你的那些手下笑话。” “他们敢?” “是了,你最厉害了,谁敢啊!”她边说边拽了他下床,给他穿衣束带,提正靴子,又上下理了一遍,做的有条不紊,心里在想“以后再没机会了,我要做到最好,让你只记得我”。 他十分享受这样的待遇,瞻前顾后自我欣赏了一通,最终满意的说道:“比我府里的那几个丫头强多了,以后我就交给你打理了。” 拿屋里的丫头跟她比?能跟她的心意一样吗?她听着不悦,翻了个白眼说道:“我是你的什么人,丫头吗?还是侍妾?”说罢背过身去。 他长臂一揽,直接将她劫持回来,同时用下半身顶住了她的小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说你是我什么人?” “你!”她瞪着他,眼里有爱,有怨,还有牵扯不清的情愫…… 他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一句一顿的说道:“今天我们就成亲,我让他们现在去镇上采购置办,同时通知街坊四邻都过来,爷要娶你!” 今天?亏他想的出来! 她推搡道:“又不正经了!成亲是儿戏吗?” “不,我说的是真的,我娶定你了,不能让你不明不白的跟着我,尤其是……”他停顿下来,坏笑着说道:“尤其是我们已经是夫妻了,说不定马上还会有个小锦年,哎呀,到那时我就做爹爹了。我要给你名分,越快越好!”说罢他朝着外面大声呼喊道:“人呢,都给我过来!” 随从应声而来,隔着帘子问询。 这人,说风就是雨,真让她哭笑不得。她再次阻拦道:“哪里有这么急的,再等等,等我姨妈回来跟她老人家说了也不迟。” “为什么要等?难道她会反对吗?反对也不成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他焦躁的说道。 哎呀呀,布帘外面有十几只耳朵正听着呢,他倒实诚。 她急的捂住他嘴说道:“嘘!轻声些。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没有了父母,姨妈便是当家人,我总要跟她老人家请示说明的,也好让她放心。再说成亲是大事,怎么着也要准备充足,你这样急急忙忙的搞的我好像嫁不出去一样。” “当然不是你的缘故,是我心急,怕娶不到你嘛。”他继续纠缠着。 “哼,该你的跑也跑不了,不该你的,求也求不到。要不要嫁给你,我还没想好呢。”她娇笑着,趁他不注意的间隙挣脱了他的怀抱,然后夺路而去,差点就跟门口的随从撞上了。 “疯丫头,你跑不掉的,看我怎么收拾你!”连锦年提了口气冲出门去,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 ------------ 第151章 往事 更新时间:2014-01-01 竹林里弥漫着一层雾气,烟云缭绕,时不时露出青翠一角,很快又将它隐隐的藏匿起来,此起彼伏,像极了人间仙境。 薛岩躲在一丛茂密的竹子后面,按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然后不断的探出头去看看。刚才还听到他在后面追赶的声音,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难道有诈?她努力调整了呼吸,再次伸长了脖子,左看右看,还是空空的。这家伙,也不知他追哪去了,讨厌! 也许就躲在附近守株待兔,等着她自动现身呢。哈哈,可不能上他的当,先猫在这里吧,如果一会还没看到他的身影,那再出去找找他也不迟。 “你怎么来了?”正想着就听到了他的声音,口气不善,显然不是冲着自己。 咦?他在跟谁说话?这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别人吗?她惊奇的向四周看了一遭,白茫茫的,除了竹子就是雾气,可是刚才的说话声确实就在附近。 “怎么,我就不能来吗?”又有人说话了,听着是个女人,而且还有些熟悉呢,谁啊? 她愈加疑惑,静静的等待下文。 立刻就听到了连锦年的回应:“随你吧!”十分冷漠。 “你!”那女人显然动了怒,可是并没有爆发出来,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声。 这两人对话的语气让她想起了一个人来,应该不会错的。 正前方和右侧各有一处茂密的竹子,她大致判定了下方向,声音是从右侧传来的,且悄悄上去看看什么情况。借着雾气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靠了过去,然后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再没了声响,好像刚才只是她的幻觉。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会,然后才扒开叶子。 是他,冷着脸跟一个女人对峙着。那个女人背对着她,但是看身段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正合乎她刚才的猜测,是温婉,他名义上的妻子,显郡王府的女主人。 她居然也来了!怪不得他会觉得奇怪。梅林县这会算是蓬荜生辉了吗?不禁连王爷大驾光临,郡王妃也涉足到此,且都是为了他一个人而来。可是之前裴济堂并没有提及此事,难道她跟连王爷不是一起来的吗? “锦年,你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行吗?”温婉依然柔情似水,说话的时候微微移动了下脚步,不慎带动了旖旎的长裙,愈发显得她婀娜多姿。 薛岩看在眼里,妒意顿生。这些年她一直守在他身边,他当真没有动过心吗?一个几乎让所有女人都觉得勾人心魄的女人,男人竟然会不喜欢?薛岩心里有几分怀疑,但又有一种骄傲,因为他的心全在自己身上。 连锦年甚是无奈的说道:“这些年该说的好像都说尽了,还要说什么?而且要跑到这里来说。” 每次都是这样的交涉,他对她好像永远燃不起热情,像极了一池冰水。温婉心里憋屈,不觉悲泣道:“你是在玩火,锦年,你会没命的!” “那又怎样?”他挑了挑眉,现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对于自己这条性命他早就看开了,当年若不是大哥连锦丰一心护他,他早已不在人世,多活了这么多年也够了。随后想起了一件事情,他继续往下说道:“走之前我已把休书交给了岳丈大人,相信你已经看到了。以后我若有事也不会牵扯到你,更何况你还有个长公主的母亲,所以你不用担心。” 听到休书两字,温婉震颤了下。是的,她的母亲温王妃拿给她看过了,而且还严厉的训斥了她一顿,当然也把连锦年狠批了一通。温王府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虽然休书上口口声声写着夫妻不睦是连锦年一人之故,与她温婉全无关系。即便真的如此,外面的人会怎么想,谁会拿休书里的内容说事,只会计较她温家的家教,门风,还有尊严,脸面……想到此她痛苦的闭上眼睛,有满腔的怨恨却不能发泄,只能一忍再忍的说道:“其实我没有想过什么牵连,我担心的是你,我不想你去犯险。这件事太大了,你赢不了的,跟我回去吧,现在还来得及,我可以让我娘亲去找太后说情,你不会有事的。” “这件事?”连锦年诧异道:“什么事?”心里暗暗想着若是指他和薛岩之事那就奇了,柏王府不可能主动外传。 温婉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内心挣扎着想要隐瞒,再一想如何圆得了谎,干脆直说道:“现在京城里传言四起,我父王和娘亲也知道了。锦年,别做傻事了,摩恩王已经入朝,他若知道了此事必然不会罢休,到时候就是太后想要保你,皇上那里也说不过去呀。” 什么?京城里都传开了?藏在一边的薛岩惊的一身冷汗,是谁走漏了消息?怎会闹的满城风雨?朝廷又该如何收场?锦年会被处以极刑吗?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她不懂官场,不晓权谋,只能胡思乱想的干着急。 连锦年同样愣住了,想了想很快便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本无意于瞒她,让她知道了更好,用不着再兜圈子了,但却怀疑她的原话。若是世人皆知,此刻第一个人找他的人必然是柏王爷,而不是自己的父王了。 温婉再次迟疑了,她可以说吗? “是如夫人吧。她倒是很称你的心,你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连锦年突然冷笑一声。 温婉没有说话,不过看她脸上的表情却是默认了。 连锦年感慨道:“难为你风尘仆仆为我报信,为我着想,这份心意我领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锦年,为什么你永远不拿正眼瞧我一下,无论我怎么努力你都感觉不对是吗?我们本是夫妻,可是我们这个样子哪里像一对夫妻,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做的不好让你失望了,你告诉我好吗?” 又是这样的话,说了很多遍了,不腻吗?他耐着性子回答道:“不,你很好,是我的问题。” “那她有什么好?你要这样为她不顾性命!”温婉终于把矛头指向了薛岩。在她内心,她是不服的,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凭什么可以抢走她的男人,一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她心里恨恨的。 他认认真真的说道:“因为我想要的是一个能对我一心一意的女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有丝毫的动摇,而她正是这样的女人!” 呀,第一次听到他在别的女人面前夸赞自己,而且起点甚高,薛岩的心里就跟盛了蜜一样甜美,差点就笑出了声。 “你!你故意奚落我是吗?”温婉突然怒吼起来:“是,我应该做个烈女追随你大哥而去,直到现在我都在恨我自己胆魄不够。可是当初是你非要娶我的,我并没有求你什么,现在你却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比杀了我还要可恶吗?” “所以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有错,我早说过了。”连锦年再次冷笑起来。 温婉听着感到害怕,心里的愤怒又让她强硬起来,她手指着他逼问道:“不,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你一定对我藏了什么,从你的笑声里我觉的出来。” “回去吧。” “我不!”她紧咬着嘴唇,死死的盯着他看。 他也回望着她,眼里没有任何神采。 他真的对她毫无情意,除了淡漠还是淡漠。这个事实存在了很多年,只是她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修复一切,到如今还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哀大莫过于心死,她只能罢手了吗? “要我离开郡王府也可以,但是你当年答应过我父王和娘亲绝不会再娶其他女人的,这个怎么算?为什么先是她的姨妈,现在又是她!你一定要这样折磨我吗?”想到他的一意孤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那个黄毛丫头有可能取代她的位置。 “韦映羽是韦映羽,她是她,你不要把她们两个相提并论,岩儿她……哦,萦萦她从来没有要求过我什么,她很单纯,所以我希望你对她不要抱有成见。” “哼,单纯?把你从京城拽到这个鬼地方,让你连爵位都不要了,这样的单纯让我觉得虚伪!”温婉激动起来,忍不住啐了一口。 “闭嘴,你没有资格说她!”他生气了,眼里蹿出了怒火。 “你!你!”温婉瞪大了眼睛。他居然让她闭嘴,为了一个小丫头跟他翻脸,以前他不会这样的。 “你好好想想,在承儿一岁生辰那天,你在听音阁里做了什么?”他突然岔开了话题。 “听音阁……”温婉咀嚼着,眉头浮上一丝疑惑,很快就花容失色,颤抖着声音说道:“怎么可能?不!” “如果不是你的疏忽,承儿就不会死!你对的起我大哥对得起承儿吗,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他一脸悲戚,看向了别处。眼前这个女人有着阴暗的过去,纵有万般美貌千般柔情也再难入他的眼,进他的心。 “锦年!”温婉抱住他的腿,跪下来求道:“我只是一时糊涂,你原谅我,原谅我好吗?” “一时糊涂,你以为我会信吗?” “真的,从那时起我便修身养性了,从未再越雷池半步。” “因为他来不了了是吗,而你也找不到他了是不是?” “啊……你……你究竟做过什么?” “哼,我才不屑于动手呢,不过你可以问问你的奶娘兼教习嬷嬷,也许她比我更清楚。” “奶娘?”温婉深深的震撼了,显然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突然大喊一声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你走吧,半个月后我会回京,我会跟皇上请旨说明一切的。你也不需要离开郡王府,它是你的了,我会派人取走我的东西。” 温婉呆呆的看着他,全身战栗,欲哭无泪。 “她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锦年。” “我不会放弃的!” “如果你能把对她的那份心意分一点点给我该有多好,否则当年我也不会……” “别说了,回去吧,我不想怪你,我心疼的是承儿,他是最最无辜的。” 温婉摇晃着站了起来,一身尘土。马车在溪边等着她,她没什么好说的了,因为什么都说明白了,再没有以后了。 连锦年叹息着,想到了一些过往,眼圈红红的。 薛岩悄悄的绕到他身后,踮起脚尖去蒙他的眼睛。 他怔了怔,摸着了她的小手,微微笑道:“岩儿,我知道是你。”语音温柔,又是那个熟悉的连锦年。 她笑了,心里有许多的感动。 他转身抱住她,紧紧的。此生他只想跟这个女人在一起,永不分离。 ------------ 第152章 寻衅 更新时间:2014-01-02 “人家都走老远了,你却还在难过。”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她故意吃醋拈酸,实则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唉,果然全被你个小鬼看到了。”他刮着她的鼻子,心里却止不住的担忧。温婉的出现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此次他们南下只有柏大哥一人知道,父王也是通过柏大哥之口才寻到了柳屏镇,然后又一路追踪至此。而温婉怎么能知道他的行踪?若是跟父王一起出行,依他对她的了解,在柳屏镇的时候她就应该现身了,绝不会等到现在。如果是她独自前来,这个问题就十分棘手了,是谁泄露了他的行踪?柏大哥显然不会,父王也不可能,难道有人在秘密跟踪他?她最信的过的就是如夫人,该不会是……如果是,那芸娘的去向又多了一种可能。 是这样吗?他摇摇头,为自己的大胆猜测感到后怕。如夫人,这个女人的心机不可小觑。 “还在为承儿的事情难过吗?都过去许多年了,也该放下了。”薛岩看他虽然紧盯着自己,眼神却是空洞的,知道是走神的缘故,只能就着话题好言劝慰。 他及时收回了思绪,点头称是,想到那个可怜的孩子,又忍不住说道:“岩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他取名‘连承’吗?” “连承,顾名思义,承继你大哥的血脉以及你连家的香火是不是?” “对,我还想好好的养育他,培养他,让他做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就像我大哥一样,也不枉我们兄弟一场。只可惜,我没能看护好他,让他那么小就去了。”他望着眼前飘忽的雾气,感慨生命亦是如此,让人难以捉摸。 “锦年,别去想了,时光不能倒流。”她轻轻说道。 “我没事,只是一时伤感。岩儿,你喜欢孩子吗,我想很快我们也会有孩子的,你说到时候叫什么名字好?”他突然雀跃起来,提到孩子眼睛都亮了。 “哎,怎么说起这个来了。”她急的直跺脚,又羞又臊。 “有什么不对吗,你不想吗?我说的是我们的孩子!” “我……我……”她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何尝不想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可是她不能够。梦想和现实是一对冤家,她已经想好了自己走哪一条。 他只当她女孩儿家面皮薄,没有留意到她眼底的忧伤,依然自顾自的说道:“啊!有了,我们干脆叫他朝夕好了,无论是男是女,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就叫朝夕好不好?” “朝夕?”她奇怪的问道:“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隐隐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朝不保夕。 “傻瓜,就是说我们两个要朝夕相对,不离不弃呀。”他亲了她一口。 “噢,朝夕……连朝夕……”她默念着这个名字,紧跟着心里痛了一下。同一个名字在他那里是美好的祝愿,对她而言却是……不会有那么一天了,下午她便要离他而去,朝不保夕,丝毫不差。 “怎么样,不错吧?”他还在自鸣得意。 “哎,你不饿吗?走吧,我们回去吃饭了,都过了午饭时间了。”她硬生生的岔开了话题,怕自己会被他看穿,更怕自己太眷恋他而改变了主意。 “饿,我都快饿疯了。对了,咱们吃什么呀?”一经提醒,他摸摸肚子,马上觉得自己饿的都已经前胸贴后背了,急忙跟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在前面边领路边说道:“乡下人家的饭菜素来简陋,不是萝卜就是青菜,常年不见油腻的,你受不受得了?” “当然,我最爱吃的就是萝卜青菜了。”他很识相的说道。 呵呵,想表示自己很好养吗?她忍住笑说道:“贫嘴,天天吃一样的肯定腻死你啊。” “不会的,我白天吃萝卜青菜,晚上就吃你,一点都不腻。”他表现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眼波回旋处一只手已经勾住了她的细腰。 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她啐一口道:“不要脸,我不理你了。”说着加快了步伐。 “哈哈,你才舍不得呢。” 两个人再度追逐起来,快乐的笑声一路回响。 薛岩说的不差,中午的饭桌上果然摆着萝卜和青菜,还有一碗白白的豆腐汤,素的让人“匪夷所思”。 连锦年举了筷子不动,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看的她浑身不自在起来。碍于随从在旁不好明说,她轻踩他一脚低声说道:“好好吃饭,不准看我!” 他亦低声回答道:“岩儿,你安排的真好,晚上我就看你的表现了。”话音刚落便收到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他不恼反笑,迅速的埋头“开工”。果然饿了,三下五除二的工夫就把盘子清了个底朝天,另外再加三大碗米饭,一点都不含糊。身后的随从都呆住了,心想平时咱们主子饭量可不大啊,当真是美人在前,秀色可餐么?一边想着一边又看向薛岩。 想到昨夜他“勤奋”的样子,她心里有鬼,恨他跟个饿死鬼似的吃相难看,撅着嘴提醒道:“唉,你慢着点嘛,锅里还有呢,不知道的以为京城闹了饥荒,半个月没让你吃上饭了。” “我确实饿极了,昨晚光顾着喝酒没吃到什么,这个你比谁都清楚。”说罢无限的靠近她说道:“哎,你老实交代,昨天为什么要灌我那么多酒,是不是故意的?”说罢挤挤眼睛。 哎呀,他果然想到了。薛岩内心慌乱,表面却故作镇定的说道:“自己酒量不济还要赖别人,哼!我姨妈的酒真是白糟蹋了,下次就是倒了我也不会给你!”跟着脸也拉了下来,迅速收了碗筷跑到厨房。其实用“逃”更确切些,她的心扑腾扑腾的跳的厉害,怕他瞧出了端倪。 看主子突然“遭难”,那些随从自然尴尬,一时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连锦年讪笑两声,自打圆场道:“鬼丫头,就这么个脾气,谁让爷喜欢呢!哎哎哎,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过小两口拌嘴吗?都给我出去,出去。” 众人皆顺了台阶退下了。 连锦年背着双手踱到厨房,站在她身旁好一会,看她忙碌着不理,自觉无趣,想要走开又不甘心,于是清清嗓子,又捅了捅她说道:“哎,差不多就行了,非拿些赖话呛我,下次可不许啊,在他们面前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嘛!” “不留!”她犟嘴道。 “再说一次。” “好话不说第二遍,你看着办吧。”她打定了主意是要走的人了,怎么也要寻个脱身的法子,所以借机想跟他争下去。 连锦年立刻没了声音,只是冷着脸看她刷锅洗碗。过了一会,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块抹布,开始在灶台面上擦拭起来,可惜笨手笨脚的像只大熊。 她看着好笑,忍不住说道:“你又不会,来帮什么倒忙。” “不会可以学嘛,我不要让你一个人累。” “我愿意!” “岩儿!” “我就愿意!” “那我就陪着你,你做什么我做什么!”他也跟着犯了脾气。 还真能忍她!让她如何寻衅?她心一横,摔了手上的活跑了出去。 连锦年旋即上去追赶。 在小山坡上,她被他拦住了脚步。 “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他开门见山的问道。 她执拗着不语,心底里默默的祈求他别再纵容自己,狠狠的跟她吵一通架吧。 谁知他软着声音恳求道:“我不要跟你吵架,我们说好的,还记得吗?” 往事历历在目,那些争执,误会,和解,甜蜜,真真切切。她为之动容,差点就要扑到他怀里说“对不起,我刚才脾气不好,原谅我好吗?”。可是她使劲忍住了,继续冷着脸说道:“我累了,以前的事情我都不想记起。”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一定听岔了。 “太多的谎言,我觉得好没意思。” “谎言?你在说什么?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我哪里有隐瞒你的地方?岩儿,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哼,我问你,在你还没有遇到我之前你是不是就有许多个女人?” “当然没有!”他回答的十分干脆。 “骗人!” “真的,以前的事我都跟你解释过了,韦映羽,温婉和闵闵你也都知道的,我没有瞒过你。”虽然不明白她为何要问这些,但为了表明心迹他还是主动提及。心里在想是因为温婉的缘故吗,上午在竹林里的一番对话让她想起了什么不快?可是自省并没有出格之处,到底是怎么了? “那你昨夜……昨夜为何会那般对我!”虽然面有难堪她还是强迫自己说了出来。 “昨夜?”他再次迷茫了。那一次次的缠绵让他幸福无比,她对他的声声呼唤还在耳边萦绕,她分明是愉悦的,这会怎的变了性情?都说女人的心思说变就变,或许他还是让她少了几分安全感吧。想到此他急忙解释道:“岩儿,我会负责任的,早上我就说要娶你,你说等你姨妈回来再商议,我便没再坚持。你是为这个跟我生气吗?” “不是!”她背过身去,双肩耸动。她在跟自己生气,居然要用这样的理由挑衅他。 “那为了什么?” “我以为你只会对我一个人如此,可是……你……你自己知道!还要我明说吗?” 只会对她一个人如此?他细细咀嚼着这话,很快回味过来,哭笑不得的扳正了她的身子,然后附到她耳边解释道:“岩儿,你不能怪我,但凡王族男子在行过冠礼之后皆会接受启蒙教育,然后在成婚前由内侍安排女官亲自教导,我自然也不例外。你是为这个不平吗?” “狡辩!”她羞愤难当,捂住了自己的脸。 “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突然想到此等事情如何能让她一个女儿家去问别人,只得转话说道:“除了你,我再没有用心对过其他的女人,你相信我好吗?” “可是我对你身心都是一样的,你却……” “并非出自我本意,礼制如此。而且当初我也不知道会遇见你,就算明知会遇见你,王族中的惯例也是一样。岩儿,你讲讲道理好吗?”他手足无措,百口莫辩。为了这种事情来跟他计较,他还真是没了主张。 ------------ 第153章 离别 更新时间:2014-01-03 “做了就是做了,何必找些不想干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让我瞧不起!”薛岩咬着牙甩开了他的手。其实她根本就不在乎,从她认识他以来,他对她的好怎不心知肚明,还需要什么佐证,解释?只是她必须找个理由离开,而且还是如此烂的理由。 “岩儿!你不能这样!”他委屈的说道:“我刚才真没骗你,但凡王公贵胄中的男子都是如此,远的不说,近的好比荣儿也是一样,而且这已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别跟我闹了好吗?我不要跟你有半句争执,我只想和你平静快乐的生活,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锦年,我也想跟你过平静快乐的生活,可是我不能够,我不能够。她在心里默默的哭泣。 他死死的盯着她看,希望她能听的进去。 她也狠狠的回望着他,眼里伪装成冷漠一片。其实好舍不得,她要走了,马车已经在路口等她了吧。裴大哥呢,怎么还没有来? 说什么来什么,隐约听到了脚踩着落叶的声音,眼睛迅速一瞥,果然看到了裴济堂的身影,他在往这边走来。 她该离开了。 脸上依旧挂着寒霜,冰冷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她嘴里蹦出来:“我想一个人待会,好吗?” “我陪你!”他不肯。 “我说我要一个人!”她拒绝。 “岩儿!你要我怎么做才能解气?”他坚持着,并且用力的抓紧她的肩膀,想让她知道他的无奈,以及他的用心。 “放开我!”她盯着他的手,心里的防线即将崩溃。 唉,这丫头的脾气他领教过多少回了,越是用强越是顽固。万般无奈,他慢慢的松开了手,又旋即抓住她道:“你生气,打骂我都可以,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好不好?” 为什么还在为她着想,她的心都要碎了。 “爷!”裴济堂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正是时候。再迟一步也许她就要输了,天意如此吗? “什么事?”他头也不回,依旧执着的看着她。但是他的语气里满是恼恨,不识时务!非要在这个时候冒出来吗? 裴济堂先朝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然后才低头回禀道:“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还来!”连锦年陡然怒喝,凌厉的目光像把刀子一样直刺过去,却看到裴济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神色相当隐晦。他知道又有事了,是父王还是温婉?为什么总要来烦扰他,难道他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他全没心思,很不耐烦的说道:“老子现在谁都不想见,什么都不想听,就是天塌下来也是这话,去,去跟他们说!”他已经不想藏着掖着了,如果这会儿她问起是谁,何事?他决定和盘托出,不是在跟他生气吗,他要让她知道他为了她什么都干的出来,什么都不在乎。 当然,她早就洞察了一切。彼此都在为对方默默的付出,面上却装作没事发生一样。 其实很多时候,两个相爱的人就因为设想太多反而错过了很多东西。相聚或者离开竟是在一念之间,也许就成为永诀。 此刻最难做的莫过于裴济堂,夹在两个人中间好生无奈,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最终他鼓足勇气道:“爷!您还是……” “你耳朵聋啦!还是我说话做不得主?”连锦年立刻咆哮起来,声音大的把薛岩都惊到了。 他是在跟自己怄气吧,却不肯把怒火发泄到她身上。再继续僵持下去事情就不好办了。 她叹口气,轻声说道:“你还是去看看吧,兴许有什么要事,何必跟裴大哥发脾气呢,我知道你气的是我。” “没有,我要陪着你!”他放低了声音,努力压抑着自己。 “算了,我在这等你,你去吧,速去速回,我只给你一盏茶的工夫,迟了就不等你咯。”她故意换了轻松的口气,让气氛变得活跃些,自然些。 “岩儿!你不生我气了?”他有些惊奇。 “谁说的,若再不去我就生气了。”她瞪他一眼,却粉面含春,一时让他没能琢磨过来。 不过既然有缓和的余地,他当然乐的接受,喜滋滋的说道:“那我听你的,一会就回来,说话算数哦。”说罢让裴济堂带路,撒腿就跑。 锦年,好好照顾好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的呼喊,犹如翻江倒海,呼之欲出。 一想到从此以后他们便会形同陌路,她终于没能忍住,叫住他道:“锦年,你等等。” “怎么了?”他停住了脚步,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她快步走到他面前,想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只是帮他理理衣衫,抚平前襟上的褶皱,微笑着说道:“别跑的太急,我刚才跟你说笑呢,再久我也会等你。” “你真的不生我气啦?”他欣喜的抓住她的手说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要不我们一起回去吧,看是什么事情?我本没有什么要瞒你的。”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一起面对会更好些,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有权知道的。 她摇摇头道:“不了,你说过男人做事女人不要插手,我相信你的,去吧。” “好!等着我,我去去就回。”他没有坚持,再次觉得做为一个男人理应独当一面,不应该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劳累半分。想到此他边跑边回头向她挥手。 她笑着,也向他挥手。 在他再次转身飞奔离去的一瞬间,她的泪水已经大颗大颗的滑落。走吧,再迟疑就来不及了。 匆匆忙忙的朝着一个高坡跑去,因为她心里惦记着,还是放心不下,她想去那里再看上一眼。 “小岩。”裴济堂寻了过来,他本来跟着连锦年一起去的,但是中途又被打发回来陪她。 “我要走了,裴大哥,谢谢你。” “别这么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 “不,是我自己选择的,与你无关。别跟着我了,回去找他吧,否则到时候说不清楚。” “还是让我送送你吧。” “不,我想一个人走比较好,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难过的样子。”她努力的笑着向他告别,一步步的往后退去,每退一步心就疼一下。 “小岩,一路走好!” “嗯!一定帮我照顾好他!” 再不迟疑,她以最快的速度攀上了前面的高坡。果然,站在那里看到了连锦年矫健的身影。他跑得很快,她说给他一盏茶的时间,他就跟领了圣旨一样不敢怠慢。 再见了,锦年,别怪我,我也舍不得! 对着那个移动的人影,她纵声大喊道:“锦年!保重!保重!” 声音在一层层的扩散出去,可惜距离太过遥远,他根本就听不到。 裴济堂在不远处站着,任她泪水滂沱,任她撕心裂肺。他面如死灰,只能木然的看着,听着,痛着,却爱莫能助。 很快她擦去了眼泪,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下了山坡,然后穿过一条狭窄的小路朝事先约好的地点奔去。 马鸣嘶嘶。有两个人已经在等她了,看到她来立刻扯开了帘子扶她上车,心照不宣。也许大家都清楚连锦年的个性和速度,他们得加紧赶路,否则…… 风声赫赫,蟠龙山很快被抛在了远处,只留给她一团浑浊的青色。今晚她会被送到梅林县的驿馆,跟连王爷会合后立即启程,坐了官船上路,直返京城。此刻京城里有重要的事重要的人在等她,她要兑现自己的诺言远嫁摩恩,既是回报柏王府的救命之恩也是她此生无法逃离的劫数。至于连锦年,她不想再给他增加任何负担了。 锦年,好好的承担起你家族的使命吧。我是平民,你是郡王,本来就不该有交集的,上天让你我相识,相知,相爱,共度了许多美好的时光,已经算是格外的恩宠了。我永远都会记得你,等到了异族他乡,我会日夜为你祈祷,愿你平安。 她摸着手上的念珠,就像摸着他的心一样。以后,只有它能常伴左右了,这也够了。它在手上,他在心里,足够了。 一声呼喝,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以及此起彼伏的马鸣声。 怎么回事?她急忙探头向外看去,有一队人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个个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看样子彪悍异常,不似善类。 难道是锦年发现她不见了立刻派人来追了吗?她紧张的攥住了帘子,心想这是老天爷的意思? 这时,人马中为首的年轻小将率先开口道:“车里坐的可是柏王府的萦萦郡主?” “正是,请问将军是?”其中一个车夫老成持重,倒也镇定。 那小将随即笑道:“都是自己人,我是奉了老王爷的命令在此接洽的。” “哦?我们也是应王爷的差遣接了郡主回去交差的。” “我知道,不过计划有了变动,王爷担心郡王爷中途追赶,特让我们在此地接了郡主去附近的码头登船,不用再赶去驿馆会合了,所以有劳两位跟着我们一起上路吧。” 两个车夫面面相觑,揣测着他话里的真假,终究不放心的说道:“可有王爷的书函或者……” “废什么话?小爷说是就是,你们若再迟疑耽误了公事,看王爷如何惩治!”说罢那小将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卫立刻散布在了马车四周,就跟押解犯人似的由不得他们不从。 对方势众,又如此蛮横,车夫料想说理不过,只得照办。 薛岩听着虽有怀疑,但想到对方说起话来颇知根底,自己又没个依靠,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去了再说了。 黄昏时分,一艘庞大的官船停泊在蟠龙镇的清水码头上,众士兵神情肃穆,整装待发,看样子气势不小。想到先前连王爷的那辆豪华马车,再看眼前的排场如出一辙,薛岩没再多想,跟着众人踏上了船板。 两个车夫却被挡在了岸上,叽叽喳喳的闹腾起来。她看到那个小将对着他们指手划脚一通,语气颇为严峻,随即那两人的脸僵硬了,连连作揖,好说歹说。可是小将不理,让手下直接轰了他们,自己迅疾上岸,通知开船。 奇怪,不都是自己人吗?怎么闹了内讧?她带着满腹疑虑走进了船舱,却没有见到连王爷本人。里面站着十几个着清一色服装的丫鬟,个个屏气凝神,垂首不语。引领她的小将让她坐着稍待,说主子一会就来。 ------------ 第154章 言和 更新时间:2014-01-04 王爷自然是要有些派头的,哪能说见就见,既然让她稍待,那就坐等着他来吧。 薛岩并不着急,心想由着他们安排便是。身上夹带了一层寒气,喝一杯热茶倒也舒爽。才坐了一会,就听到背后传来了动静,她扭过头一看,过来的是个打扮精简的老妇人,双目无神,忧心忡忡,好似病如膏肓一般。 “是你!”薛岩蓦地站直了身子,始料未及。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如夫人。随即想到了先前遇见的温婉,是了,她们两个一定是结伴而来的,只是自己明明跟连王爷接头回京的,怎么跟她们搅合到一起了,恐怕来者不善吧。 如夫人看着她谨慎小心的模样,微微笑了笑说道:“丫头,我们有好久不见了?” “是!” “坐吧,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她用手指了指座椅,自己就近坐了下来。 自家人?第一次在落马坡相遇两人就势如水火,互相没落个好印象,这会儿怎么变了口气?她试探着说道:“真巧啊,离了京城还能在这里遇到你。” “巧?”如夫人朝左右看看,那些丫鬟立刻退了下去。她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说道:“其实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她心里明白是因为锦年的事情,既然对方都不避讳,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敞亮了说道:“很抱歉让你们奔忙一场,我已经打算返回京城了,不信你可以问连王爷,我事先跟他约定好了。” “嗯,这个我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以前是我小看了你,现在我们握手言和好吗?应该还来得及吧。” “你?”惊见如夫人态度大变,她倒一时无法接受了。 “说来说去大家都是为了锦年好,既然你能为大局着想放下儿女感情,我原先的那些私念更是不值一提了。这次我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抢先一步带你回到京城。” 抢先一步?这么说她跟连王爷不是一路的咯,为什么? 薛岩十分不解的看着她,等待下文。 如夫人正色说道:“我是奉了我家主子的命令而来,她想见见你。” “你家主人?”薛岩眉头微蹙,恍然大悟道:“你是说郡王妃的娘亲长公主吗?” “对啊,事到如今我也实话实说了吧,锦年和婉婉的矛盾由来已久,夫妻俩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但是温王府和长公主的颜面还是要的,休妻不是件小事,咱们不能由着锦年他任性胡为。既然我们劝不住他,只有跟你商量商量了。我知道他现在对你言听计从,只要你的态度摆正了,他绝不会一意孤行的。” 态度摆正?她无奈的笑笑,怪不得会对她好言声色呢,原来有求于她。 “你是想让我去劝劝他吗?” “不是,劝是没有用的,只会适得其反,我希望你在离开大禹之前再也不要见他,这个可以么?当然,如果在朝堂之上避无可避,那另外一个话说。” 她没了声音,再不见他本是自己的决心,可是从外人的嘴里说出,她还是犹豫了。 “我知道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但是你既然要放下,就应该下狠手,不能给自己反复的机会。而且……” “好,我答应你!”没容对方再说下去,她一口应承,是该做个了断了。 “你不后悔?”如夫人见她回答的如此爽快,倒是不踏实了。 “当然!要我发誓吗?”她有些傲气的说道。 “哦,这个不用。”如夫人不由得赞许道:“你果然不是个一般的丫头,真是我小瞧你了。” “你也不是一般的嬷嬷。”她也回赞道。能为了主子和小主子卖命一生,一丝不苟,确实忠心可嘉。 如夫人愣住了,脸上现出一抹苦笑,但是很快就消逝而去,快的让人不及抓住。 “对了,我还有件事。婉婉她身子不好,白天又伤心过度,现在正在休息。这几天她若在言语上得罪到你,还请你担待着些吧,不要跟她一般计较好吗?” “这个自然,她是郡王妃,且是我的长辈,我有分寸的。”既然决定了放手,跟她也没什么好争执的。薛岩十分谦恭的点头。 如夫人听的十分满意,再次称赞道:“早前我真是亏待你了,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已让人备好了饭菜,这样吧,咱们边吃边谈。”说罢笑盈盈的走在前面,领着她往船舱最末的房间走去。 这时候的薛岩感觉轻松了许多。先是韦夫人离开了,默许欢欢送了拨浪鼓给她,看来心结已解。现在如夫人也笑脸相待,都因为一个连锦年,她跟她们莫名其妙的结了仇,又水到渠成的化了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啊,说变就变,全没个定数。 正想着,房门开了,里面有两个丫鬟走了出来,忙不迭的搀扶她们入座,殷勤备至。 桌上的菜肴甚是丰盛,一点都看不出是在船上,倒像是王府里的排场,比之先前她和连锦年坐的小船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然感觉也是不一样的,小船上有他的陪伴,虽然茶饭清淡却满满的幸福。他决定做个平凡人,不想铺张奢华,而这艘官船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富贵无比,无非是要显摆主人的身价。再一想,若不是她肯放弃连锦年,如夫人会对她另眼相待并且同桌吃饭吗?显然不会,想想这个就挺无趣的,都是利益的驱使罢了。 丫鬟把热好的酒水给她们斟上,然后站在一旁用心伺候着。 如夫人笑着说道:“粗茶淡饭,招待不周,等咱们上了岸就好了。” “如夫人客气了。” “我们喝一杯吧,再不计较以前的事情了,好不好?” “这……”她犹豫了下,毕竟是在人家的船上,还是小心为妙,而且她也不爱喝酒。 如夫人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叹气道:“还是在记恨我呢是吧。”说罢她拿起薛岩的杯子一个翻转,酒水立刻泼了一地。 薛岩呆住了,不知她是何意思,要翻脸吗?正要说话却看到她拿起酒壶重新斟满了一杯道:“郡主,老婆子给你赔罪来了,若你能不计前嫌,我们就痛痛快快的干掉这一杯如何?” “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解释道。 “那我们就干了!”她再次举起酒杯示意道。 薛岩尚在迟疑。 突然有个人倚在了门口,幽幽的说道:“好雅兴啊,居然背着我在此喝酒。” 如夫人一惊,看清了来人是谁,立刻跑过去扶她,口中焦急的说道:“婉婉,怎么不多睡会啊?” 温婉的头发乱乱的,一副倦容,无精打采。尤其那双眼睛肿的厉害,应该是睡前哭过的缘故。 薛岩小声的叫了她一声郡王妃。 她好像没有听到,挣脱了如夫人自己走过来,看了一遍桌上的酒菜说道:“咦?为什么只有两个酒杯,我的呢?”说罢就要去动薛岩的那份。 如夫人急忙阻拦道:“婉婉,酒就不喝了,咱们吃饭好吗?” “不,我想喝酒,你不要拦着我,给我酒,我就要喝酒!” “不行,你忘了,从小你就碰不得酒,喝了浑身上下都会难受。听话,咱们吃饭喝茶都可以,就是酒碰不得。” “难受?难受好啊,我就想难受,我这里不痛快,你让我再尝尝喝酒难受的滋味,看到底哪个更不舒服。”她戳着自己的胸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薛岩明白她是为了白天的事情伤心,忍不住劝道:“郡王妃,咱们都别喝了,一起坐下来吃饭。” “郡王妃?”温婉攥住她的胳膊说道:“你刚才叫我什么?认错人了吧?再叫一次,你再叫一次!”语气十分狂躁。 薛岩茫然的看着她,正要说话,立刻听到如夫人轻咳了两声。 温婉突然放声大笑道:“我不是什么郡王妃了,骗不了人的,我不是了,从来都不是,从来都不是。”随即又晃动着她的身子说道:“你说他到底喜欢你什么?你告诉我,我也可以学啊,他到底喜欢你什么?”声音从苛责变为惆怅,慢慢的又开始哭泣起来。 如夫人心疼不已,搂住她的身体说道:“婉婉,你要振作些,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来,咱们坐下来吃点东西,一会就回去睡觉好吗?” “不,我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我就想起他,怎么办?我睡不着,我睡不着啊……”她扑倒在如夫人的怀里,想要寻求解脱。 “慢慢会好的,婉婉,没有过不去的坎,听我的没错,当初我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我们女人始终有这一劫的,你就当他跟锦丰一样去了,想开点啊。” “锦丰?锦丰?”她喃喃自语着,依稀想到了多年前的时光,凄惨的笑了笑,又再度大哭道:“锦丰会原谅我吗,奶娘,他会不会原谅我?”不等有人回答,又颓唐的说道:“不会的,他肯定不会原谅我,我做错事了,我做错了。” 如夫人跟着哭了,止不住的老泪纵横。过了一会,她清醒了些,扶起了温婉,然后侧过身对薛岩说道:“我先扶她回房,你先吃吧。” “我帮你。”薛岩伸出双手。 如夫人推却道:“算了,她现在看到谁都胡思乱想,尤其是你,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说罢抱歉的笑笑。 两个丫鬟急忙尾随而去。 不多久,另有一个丫鬟进来传话道:“郡主,饭菜要冷了,夫人让您不必等她,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脱身呢。” “哦,我知道了。”她慢慢的坐下来,想到温婉心里十分内疚。如果没有她,锦年也许不会走到休妻这一步。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看眼前的水酒还在,清冷冷的泛着白光,她只觉得苦闷无比,举起来一饮而尽。 味道苦涩异常,不像家里自制的米酒那般醇厚香甜,她猛烈的咳嗽一通,感觉胸口堵得慌,好像有块大石头压着她喘不过气来。急急忙忙的站起身去打开窗子,外面月色凄迷,湖上波光粼粼,不远处便是黑压压的一片暮色,同样让人觉得窒息。她移开了视线,往船尾看去,那里有许多士兵在来回巡逻,井然有序。其中有个人的身影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他站在寒风里,盯着湖水一动不动,而他的手上,正握着一抹翠绿! ------------ 第155章 动粗 更新时间:2014-01-05 赫哲渔! 再也没有想到赫哲渔会出现在船上,这是温王府的船,莫不是她看花了眼?只是喝了一杯酒而已,应该不至于醉了吧。她紧闭了眼睛摇一下头,再睁眼看看,他还站在那里,并且开始往这边走来。 怎么办?要不要躲一躲? 念头一闪而过,可惜他看到她了!或者说,他早就知道她在此吧。 在她还没来得及想好如何应对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窗边,脸上看不出特别的表情。上次她借着他的庇护出了王府,至今未归,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吧。 “你……”本来想主动打个招呼缓和一下的,突然发现他的唇角扯起了一丝笑容,极其轻蔑的。 是在嘲笑她吗? “你还舍得回来?”他说话了,声音很冷。果然不出她所料,他是恨她的。 “你管的着吗?”原有的那点歉疚荡然无存,她本来就不曾对他承诺过什么,以前没有,现在和将来也不会有。 “你说什么?我想再听一遍!”他掐住她的脖子,面目变得狰狞,随时都有要她命的可能。 喉咙一阵发紧,快要窒息的感觉,她的脸瞬间涨的通红,本能的摇头反抗,双手不断的捶打在他身上。这家伙,真恨的要她偿命吗? 他的笑在徐徐蔓延,肆无忌惮的。似乎料准了时限,突然手一松放开了她。 再次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同时剧烈的咳嗽让她的脑子一阵发晕,恼怒的情绪渐渐翻腾上来,她不屑的说道:“你们摩恩人,永远都这么粗暴!” “是吗?”居然还有气力骂他,他挑衅似的撇了撇嘴:“你是个没有心的女人!”说罢飞快的走了。还未等她的喘息平定,他已经进入了房间,再次面对面的站在她跟前。 一脸怒意,胸口起伏,眼睛里的光是凶狠的,炙热的,还有些…… 她瞧着害怕,总感觉他不太对劲了。 果然,他阴冷一笑,抱起她大踏步的往外走去。 心知不妙,她喊叫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外面是一队队巡逻的士兵,交叉往来,可是任她大声叫嚷,他们视若无睹,没有人朝她看一眼或者问一声。天哪,这是什么情况?她还是不是萦萦郡主? “赫哲渔!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不用心急,我会对你好的。”他瞧也不瞧她一下,脚下走的很快。 “你要带我去哪?”她试探着。 “嘘,小声些,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吗?”他继续冷笑。 “你!”一阵心慌,他不会说真的吧?她强烈抗议道:“赫哲渔,你说话不算数,你说过不会强迫我的!” “你也说过不会骗我的,结果呢?” “你!” 门一脚被踹开了,旋即又被他踢了上去。他把她扔在了床上,极其粗暴,毫不顾及她的疼痛。随即三两下就扯去了自己的外衣,恶狼一样扑了上来。 她吓的尖叫声声,胡乱的抓了身边的枕头,被子朝他扔去。 “有用吗?”他毫不躲闪,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接将她压在了身下,感觉到她全身都在颤抖,心里涌上了强烈的快感。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她,是时候对她做出惩罚了,否则她永远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赫哲渔,我都回来了,你还想怎样?”虽然心里害怕的要死,嘴上却仍然要强。而眼下只能自救了,希望可以说动他。 “你就不该去!而且还去了那么多天,你让我怎么想?”看着她鲜艳欲滴的嘴唇,他一头扎下去拼命的吮吸。 她使劲扭头,可惜敌不过他的强势,只得狠狠的在他的唇上回敬了一口。鲜血淋漓,她立刻尝到了他的血腥气味。 他停顿下来,用手擦了一下,看到一抹鲜红在他的指尖闪耀。他抿了抿嘴唇朝地下啐了一口,再次扑了上来。不过这一回他学乖了,一只手紧紧的掐住她的下巴,双唇开始去亲吻她的脸颊,耳朵。 她又羞又怒,急切的喊道:“赫哲渔,你无耻!你下流!” “是吗?那我如果不坐实这个罪名岂不是很对不起我自己。”他肆意的笑着,另一只手摸索着去解她的衣衫,眼里的妒意一览无遗:“告诉我,这些天他对你做过什么?是不是像我现在这样?” “哼,他不会强迫我做不愿意做的事,不像你!卑鄙!” “哦?”他审视着她,仔细揣摩着她话里的意思,最终逼问道:“孤男寡女,他居然没有对你……” “呸!你好不要脸!”她再次想到了连锦年的好,他不仅没有怀疑过她,而且秉承君子之风,多少次亲密相拥都没有越雷池一步。若不是此次她主动设计,他到现在都会克制着自己,不肯染指于她。而赫哲渔竟然这般赤裸裸的……她很庆幸自己提前一步把身体交给了他,无论生死,她都是他的人了,此后再不会有遗憾。 赫哲渔经她一骂,少了几分霸道,讪讪的说道:“你是我的妻子,我这样做是天经地义,有何不可?” “现在还不是!” “我让你马上就是,看你还跑不跑!”他的手继续往下。 她使出全部的力气挣脱出来,对准他的胳膊毫不留情的又是一口,倾尽了她所有的愤怒。 鲜血像泉水一样涌起。 他没有甩手,他知道此刻用力只会撕扯的更疼。这女人对他真狠,是属狗的吗?他隐忍着痛苦道:“为什么要欺骗我,一次又一次。你不觉得对我很残忍吗?我并不想用这种方式来得到你,可是你也该有一点点顾忌,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这样的背叛?你自己说!” 再不是那个凶狠的声音,反而是一种控诉。他想表明自己也是个受害者吗? 牙齿慢慢松开了,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下来,滴滴答答的撒在了雪白的床单上,红的扎眼。 她自知理亏,掏出一块帕子递给他。 他呆呆的没有去接。 叹了口气,她默默的帮他包扎。唉,咬伤他的是她,动手为他处理伤口的也是她,他们两个究竟是冤家还是什么? 他突然抱紧了她,轻声说道:“别再动不动从我眼皮底下跑掉了,我是男人,我也有尊严,你能考虑下我的感受吗?” 她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又想流泪。 “我父王已经进京了,他要见你,我跟他说你出门探亲去了,不日即回。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明年的二月初八就是我们大婚的日子,皇上已经昭告天下了。你收了心吧,跟我回摩恩,我们好好的过日子,以前的事我不会跟你计较,好不好?” 声音柔柔,就像锦年一样。她可以拒绝吗?这样的温柔不该属于他,也不该属于她。他应该是暴怒的,她也不想得到这样的回馈。 “别再做无谓的抗争,也别再挑衅我的耐心,萦萦,我是爱你的,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以后?可她没有以后了,因为她不会再爱了。 他用袖子帮她拭去唇边的血渍,然后覆唇上去轻轻的一吻,发现她的嘴唇冰凉冰凉的。她的心还是不在他身上,他能争取到她吗? “我送你回房吧。”他穿上衣服,再度抱起了她。 这次她没有反抗,只觉得身子沉重的很,一点力气都没有。是她太累了吗? 她的房间就设在他隔壁,近水楼台,也许是船主人刻意的安排。 “很疼吧?”看到他小心翼翼的伸展着手腕,她有些不忍。 “小伤,没什么,过几天就好了。”他坐在床沿上凝视着她,笑的十分真诚。其实他们是可以和平相处的,只要彼此能心平气和,能给对方一点时间。 她避开他的目光,轻声说道:“我想休息了,你……” “嗯,我坐会就走,绝不打扰你,等你睡着了我就出去。”此刻他很眷恋她的安静,柔和,如果以后她能一直这样待他…… 她慢慢闭了眼睛,又想到了锦年。如果这会是他陪伴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可惜那样的幸福被她主动放弃了。现在他在做什么?是否正满山遍野的寻找着她,心情一定糟糕到了极点。裴大哥能够说服他吗?还有姨妈,司莽打探到消息没有,是否会安然无恙? “唉!”极轻的一声叹息,是赫哲渔发出的,接着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最后是掩门的声音。他走了。 她翻了个身,觉得自己好累,可是迷糊了一会又苏醒了,是有心事吗? 房间里已经暗了,有浮光在闪耀着,是外面的灯光和波光混合在一起映照进来的,显得魅惑而神奇。她数着那些跳跃的光斑,想让自己尽快进入梦乡,突然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紧跟着门开动了,好像是从隔壁传来的。 隔壁?赫哲渔的房间?谁来找他? 她悄悄的起身,光着脚摸到窗边仔细聆听。地上好凉好凉啊,刺激的她耳朵更灵敏了。 “得手了吗?”一个老女人的声音。 “嗯。” “先要恭喜小王子了。” “好说,好说。” “那东西呢?给我吧,夫人说有用处。” “这个……不合适吧,事关一个女儿家的名节,而且……” “若不如此郡王爷怎会死心?” “唔……” “别犹豫了,双管齐下才能药到病除,要不这事没完没了了,难道小王子不想快点了结它吗?” “好吧,你等下。” 取什么东西要这般鬼祟? 她推了一丝缝隙出来,看到一个老婆子正站在隔壁门口朝里张望,又不时往她的房间看看。不多久,赫哲渔走了出来,将一方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交到了那人的手上。 她看的分明,那是块素色的手帕,正是不久前她给赫哲渔包扎伤口用的,上满沾了不少血渍。 啊!他们竟然…… ------------ 第156章 发威 更新时间:2014-01-06 薛岩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意图。 那天清晨她为连锦年穿衣服,当时拽了他起床时无意中看见床单上印染了红色的血渍,当场就吓懵了。别看她已经是个十五岁的姑娘了,对于男女之事却一窍不通。只因她从小生长在山野,虽然因方老夫人的宠爱读过几年书,但都是随了方家少爷的功课,学的是四书五经,之乎者也,从没有接触过闺门女训。后来到了柏王府中继续受教,韦夫人传授的那些文章都中规中矩,不涉足半点儿女私事,她自然无处了解领会。连锦年看她目光呆呆的,又一问三不知,好一阵才意会过来,更加感慨她的纯真,尔后笑嘻嘻的在她耳边细说了一番,直羞的她想挖个地洞躲藏起来。 这帕子若是交到了连锦年手上,他定然是不信的,也不会无端起疑,这一点她可以肯定。但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做事实在是欺人太甚,她已经答应了如夫人再不见他,为何还要作践于她,孰可忍是不可忍。 她气得浑身发抖,正想冲出去跟他们理论,却见那婆子瞪了绿豆大的眼睛对着帕子端详一番,然后“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笑的眼睛都快找不到了,嘴里还赞道:“小王子果然好本事!” 赫哲渔嘿嘿一笑,显得十分得意。 “不过老婆子的那壶酒也功劳不小,要不怎能如此之快。”她又补充了一句。 “酒?什么酒?”他反问她。 “就是我让五丫头烫的那壶酒咯,热热的喝下肚去保准立竿见影,恐怕要睡到明天早上呢。” “哦……”他思索了下,继而附和道:“原来如此,侯嬷嬷真是费心了。” 侯嬷嬷?原来这个丑恶的婆子叫侯嬷嬷,看着面相就不是好人,居然在酒里使坏。可是薛岩又觉得奇怪,今晚她确实喝过了一杯酒,并没觉得身子不妥,难道这老婆子下错药了,或者自己喝的不够多?但不管怎样,此等伎俩太不光明了,让她愈发觉得气愤。 这时侯嬷嬷又唾沫横飞的说道:“明春二月初八就是小王子您的大喜日子,扳着手指头数数也就几十天的工夫,眼睛一眨快的很哪,王子您就没想过来个双喜临门吗?” “双喜临门?何意?”他表示听不懂。 侯嬷嬷故作惊讶的说道:“王子是个聪明人,还要老婆子我细说吗?” “额……”他沉吟着。 薛岩也跟着细究起来,什么双喜临门?这丑婆子又想要做什么?定是那些花花肠子烂了心肺的鬼点子。 果然,侯嬷嬷进一步说道:“既然她已经是王子您的人了,那您更应该加把柴火烧烧旺,到来年的时候若能让她带着身子过去,这桩婚事岂不是固若金汤了吗?另外,摩恩国后继有人,您的父王也必定欢喜,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赫哲渔听得眉毛一扬,立刻就要大笑出声,突然想到即将夜半忙忍住笑说道:“真亏侯嬷嬷你想的出来的,确实是个好主意。” “嗨,那是。我老婆子孤寡一个,忙这些个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小王爷您嘛。” “我看你是为了你主子的面子吧。”虽然听着受用,他却不想做别人的一颗棋子,所以不无挖苦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侯嬷嬷立刻奉承道:“是是是,老婆子这点心思都给您看透了,就是糊口饭吃,也给主子和您尽些绵薄之力,只求小王子事成之后别忘了……” 话未说完,却直接被赫哲渔打断道:“其实萦萦已经愿意回头了,料想连锦年再翻不起什么风浪,我看这块帕子还是不要传出去了,免得风波又起。”他不赞成行此下策,一来考虑到薛岩的名声,二则他自认他跟连锦年相比并不逊色,如果要用这种手段辅助夺得薛岩的心,那不等于承认自己没有本事跟连锦年公平竞争吗?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窝囊甚至屈辱。 “慢来慢来,小王子,您可别大意了,但凡有机会我们都不能放过,所以这块帕子有大用处。还有,刚才老婆子说的您不妨好好考虑。”侯嬷嬷看他有反悔之意,生怕到手的东西被他抢了去,立刻揣到了怀里准备离开。 感觉胸腔里的怒火已经燃烧到了极限,薛岩再也忍耐不住,迅速开了门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大喝一声道:“赫哲渔!你就是个混蛋!” 冷不防从黑暗处跳出个人来,且怒气冲冲出言不逊,赫哲渔和侯嬷嬷两人都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却是薛岩,她正光着脚丫,披头散发的冲着他们而来,一双眼睛闪着寒光,就跟黑夜里的猫一样。 “萦萦,你……你还没睡哪?”想到刚才两人在门口处的口无遮拦,他感到了偌大的压力――她生气如此,肯定事出有因!侯嬷嬷还说喝了那酒就能睡到天明,此前两人在床上争斗的时候她还生龙活虎一般,怎像是中招的样子。正想着,一只耳朵被人揪住了。 “啊!咱们有话好说,好说。”赫哲渔口气颇软。 “你算对得起我啊?”薛岩气呼呼的说道:“快还给我!” “什么?”他忍痛用力一挣,耳朵是保住了,可是袖子又随即被攥紧了。 “还在跟我装傻!我的手帕呢?快把帕子还给我!” 帕子?大晚上的就为了一块帕子……完了,她肯定全听到了! 侯嬷嬷十分精明,立刻打招呼道:“郡主,刚才我给小王子送了些茶水过来,既然已经办完了差事,我也该回去了。您和王子两个慢慢聊,慢慢聊啊。”说着向赫哲渔挤挤眼睛,示意他千万要把她稳住。谁料薛岩的目光跟着扫了上去,逼的她立刻端正了五官陪上了满满的笑,然后小碎步的往后退去想要脱身。 薛岩喝止她道:“慢着,你是奉了谁的命令来送茶水的,我怎么不知道,而且我怎么没有?我都渴了一晚上了,竟没个人来招呼下我。” “啊,我是如夫人跟前做粗活的婆子,刚才看郡主已经睡下了所以没敢打扰。您等着,我现在就给您去备茶水,再送些糕点过来。”说罢急忙转身又要溜走。 她在心急怀中的那块帕子吧。 薛岩再次喊道:“我让你走了吗?给我回来,我还有话要说呢。” “哎,来了!”侯嬷嬷背对着她,脸上急躁的很,心想着自己一时半伙恐怕很难找到借口开溜了。 赫哲渔看她突然变得泼辣,十分新奇,全然忘记了眼下的尴尬,反而好笑的盯着她看。 她狠狠的瞪了赫哲渔一眼道:“笑什么?我刚才问你话呢,把东西还我!” “额,东西脏了,回头洗过了再还你好吗?” “不要,脏不脏的我愿意,现在就给我。”说罢伸手到他眼前。 他颇感为难,抬眼瞧了瞧侯嬷嬷,再次推辞道:“萦萦,你何必如此小气,等回到京城我送你一堆好的,比这帕子好上千倍万倍。” “我只要我的帕子,快给我!”她依旧紧盯着不放。 看她如此执着,他无奈的说道:“嬷嬷,我给你的那块帕子呢?” “啊?帕子?什么帕子?小王子莫要胡说,老婆子怎么会拿您的东西。”侯嬷嬷装模作样的在身上找了一圈,两手空空,企图蒙混过关。 “没有是吗?那我自己动手啦,到时候可不太好看哦。”她笑着走上前一步。 赫哲渔知道强撑不下,继续说道:“嬷嬷,还是给郡主吧,我本来想让你帮我洗干净了还她的,既然郡主不愿,也不劳烦你了,快给她吧。” 话说到如此份上,侯嬷嬷自然不好再坚持,恍然大悟的说道:“哎呀,想起来了,刚才小王子是这么说来着,我竟然忘了。郡主。您可别放在心上,人老了就是这样,这个脑子啊就是容易忘事……”碎碎叨叨了一通,她很不情愿的把那帕子掏了出来。 薛岩接过来,飞快的抖开,确认了是自己的没错,厉声问道:“嬷嬷,知道这帕子上的血渍怎么来的吗?” “这个……”侯嬷嬷低下了头,心说你还问我。 “噢,嬷嬷可能不太了解情况。赫哲渔,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薛岩盯着他一通甜笑,真真让他有汗流浃背之感。 若说实话必然失了自己的威风,若说假此番又不能过关。唉,左右为难哦。他权衡再三只得厚着脸皮说道:“萦萦,方才我和侯嬷嬷不过是玩笑之语,你莫要当真,莫要当真。” “呸!”她淬了他一口道:“我活该被你们玩笑是不是?还口口声声说我是你摩恩的王子妃呢,哪有在下人面前这般污蔑诋毁的?你若真有心,维护我清白还来不及,哪能做出这等没脑子的事情?就你这个样子,我还能指望将来你帮我护我,一心一意待我好吗?我真是……我真是……”说着说着眼泪汪汪的,唬的赫哲渔叫苦不迭,心想先前她可不是这么认为的,现在理由全给她占了去,独独自己做了恶人了。 侯嬷嬷听着有些头晕,不知道这小两口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薛岩犹不解恨,对准赫哲渔受伤的胳膊狠狠捏下去道:“哎,你倒是说句话啊!” 这一把劲可真疼,他立刻叫出了声:“啊!萦萦,你轻点轻点啊,我的伤口才好些,这下又要流血了。” “活该,看你下回还要不要这样。呸,也没有下回了,我再不会给你包扎了。”说罢挥了手上的帕子朝他脸上甩去,直接就迷了他的眼睛,好一阵都睁不开来。 侯嬷嬷这会终于听明白了,心想这个小王子办事也太不靠谱了。 “我说侯嬷嬷,这帕子你还要拿走吗?”收拾完赫哲渔,薛岩又跟这老婆子说上了话。 “这个……” “你瞧瞧你自己,偌大的岁数了还为老不尊,尽不教人好的,我都替你害臊不是!”薛岩啐了她一脸的唾沫,看她哭丧着脸没有动弹,又大喝一声道:“还不给我滚!还要我踹你两脚不成!” 这一声吼力度极大,侯嬷嬷一个激灵,抱头鼠窜。 薛岩可劲的笑了,直笑的前俯后仰,通体舒畅。 一时激愤,临场发威,原来做个刁蛮的郡主这么过瘾!她是不是应该用心领会,从头来过,也不枉她代嫁一回? ------------ 第157章 中招 更新时间:2014-01-07 赫哲渔看的有些发傻。 薛岩斜睨着“哼”了一声,撇下他往舱外冲去。 好个冬日的夜晚啊,外面寒风凛冽,冷的刺骨。刚才她是从床上爬起来的,顾不上披上夹袄,此刻身上这薄薄的衣衫显然抵受不住,整个人连着打了好几个寒颤,尤其是一双脚暴露在冰凉凉的船板上,冷的更是钻心。 “萦萦,你做什么?”他慌慌张张的追了出来,以为她气愤难当要做出过激的行为。 她置若罔闻,冷笑着松开了手,那块手帕随即被大风卷起,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心病一去,她才开口说话道:“你是怕我寻短见吗?我才不会呢,活着多好。”说罢朝着湖水深处纵声大喊,余音渺渺,很快被无边的黑暗吞灭了去。 他慢慢的靠近她身边,等她发泄停当后搭讪道:“其实我并不赞成她们做那些事情,刚才你也听到看到了,我若真是那样的人,这会儿生米早就煮成熟饭了。” “哼,别拿话哄我了,难道还要我感激你手下留情吗?”她气呼呼的,其实心底也泛起了波澜。说实话,他对她还算厚道,若真用强她肯定跑不了,可是他不但没有,还在侯嬷嬷面前帮着掩饰。 “如果我早些认识你,我想结果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又是这话! “可惜没有如果。”她毫不留情的驳回了。 “你非要这样吗?对我态度好些你会死是不是?”他擒住了她的手腕,怒气再次被勾起。 “那你要我说什么,谎言吗?你喜欢听?” 她的倔强令他难堪,眼看“战争”一触即发,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稍安勿躁,别再轻易给她点燃了。 “算了,我不想跟你吵,到了京城见到我父王的时候脾气好些,对你有好处。” 哼,看她心情吧。她扭过头去,不想理他。 他晃到她面前,不由得她不看。 她再次别过脸去。 他突然笑了,觉得她的行为十分幼稚,继续挨近了些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要你管!” “想想以后的几十年我们会天天在一起纠缠,同桌吃饭,同床休息,直到老死,你认为你还能避的开我吗?”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气她吗? 他得意的笑着,拍拍她肩膀道:“别耍小孩子脾气了,走,回去吧,我可不想冻死在外面。”说罢要拉上她。 她甩手道:“我又不冷,要走你自己走!”这话甚是勉强,她感觉牙齿都在打颤了。 他不无怜惜的说道:“看看你的脚都冻成什么样了,非要跟我赌气吗,损人不利已的事情有何意思?走吧。” 这一提醒更加感觉到了寒冷,她恼怒道:“不要你管,我偏要……” 身子突然离了地面,是他直接拦腰抱起了她,再不跟她玩嘴,他不管不顾的往舱里走去。 “哎!哎!”她反抗着,却不敢大声,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毕竟这是半夜,她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实在没法让人往好处想去。 他看透了她的心思,嘿嘿的笑着,逗她道:“怎么不喊了?让人来救你啊!” “哼,才不让你们的阴谋诡计得逞呢。” “嗯,有道理!”他居然说了这句,然后放她到床上,黑暗中去摸她的脚。 “你干吗呀?”她着急的往后缩去,生怕他再有不轨的行为。 “别动!”他的手再次摸了上来。 “啊!痒啊!痒啊!哈哈……哈哈……”她忍不住笑起来。 原来是怕她冻着,在给她暖脚呢,她倒不好意思再用言语冲他了,半晌发话道:“谢谢你……”声音极轻,让她对他转换态度还真有些拉不下脸。 他暗自发笑,心里添了几分安慰,轻声说道:“不早了,睡觉吧,明天见。” “嗯,明天见。” 听到他关门的声音,她在心里开始反复的拷问自己:其实他对她一直不错,她是不是该对他好点?如果硬跟他唱对台戏,不但自己身陷囹圄,精疲力尽不说,也会给锦年带来许多麻烦。她是不是应该学聪明一点,或者说圆滑些,不要那么棱角分明,要懂得适时的进退以及避让。 胡思乱想一通,迷迷糊糊的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在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中,薛岩被活生生的吵醒了。 “啊!小王子,郡主,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们……我真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薛岩揉着困倦的眼睛,感觉自己还在梦中徘徊,丈二摸不着头脑。 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了,是个小丫鬟在床边哭天抹泪的大呼大叫,好像天要塌陷了一般。再看地上躺着一个脸盆,水泼了一地,淋淋漓漓的。嗨!一大早的,也不知道她吵些什么?是因为失手打翻了洗脸水吗?也不至于如此吧,好没规矩! 正想着,门口又涌进了一群人来,黑压压的十分可观――如夫人,温婉,侯嬷嬷,众丫鬟,士兵,还有连王爷。等等,怎么连王爷也来了?什么时候上的船?而且他们都围到自己床边做什么?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面上呈现出不正思议的表情。她的睡相很难看吗? “什么事这么吵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有个清晰的抱怨声,居然是从自己耳畔发出的。嗯?床上有人?谁?除了她还能有谁! 扭过脸去,这一瞧可不得了,她立刻吓的花容失色,心惊肉跳。 赫哲渔正裸露着胸膛躺在她的身旁,而且一只胳膊不偏不倚的垫在她的脖子下供她当枕头使呢! “早啊,萦萦!”竟然还笑眯眯的跟她打起了招呼,镇定自若。 “啊!”她尖叫着坐直了身子,被子立刻滑落了一半。 “嗬!”众人紧跟着发出惊叹之声,难道自己……急忙低头看去,还好,里衣还在!可是……她马上醒悟过来,这还能证明什么呢?一群人围着她,看她跟一个半裸的男人同躺在一个被窝里,就算她现在穿的再齐整,跟脱光了又有什么区别呢?她又羞又恼,裹紧了被子大喊道:“赫哲渔,你怎么会……怎么会……” “萦萦,你忘了吗?昨夜你说心情不好要我陪你,后来我们两个……” “闭嘴!”她听着不对,火速的打断他话道:“滚!你给我滚!”随即又指着围观的人嚷嚷道:“有什么好看的,都给我滚出去,滚出去啊!” 连王爷深深的叹了口气,嘴里念叨道:“世风日下,唉,世风日下啊。” 如夫人轻笑着说道:“年轻人嘛,就跟馋猫似的总有管不住自己嘴的时候,幸亏是有了婚约的,尚能补救。王爷,我们去厅里用茶吧,如果郡王爷还是要坚持带走郡主,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全由您做主就是。”说罢指引了他往外走去。 “唉!”连王爷频频摇头,他在为自己的儿子不值吧。 众人都尾随在后,唯独温婉慢了下来,扶在门边看他们远去了,才回转身来对着薛岩轻声细语的说道:“你完了,锦年最讨厌这样的了,你完了。”声音还是那么柔和,可是此刻听着却让人恨的牙痒痒。 “是你们做的!都是你们!”她怒不可遏。 “什么你们我们的,我可听不懂。但是既然做了,就胆子大些吧,藏不住的了。另外提醒你下,锦年也许就快来了,他看到了一定很伤心。唉,这可怎么好呢,我都替他感到难过。”温婉惋惜连连,然后扭着她婀娜的身姿走了。 就像一场梦一样,来的突然去的也快。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两个人的喘息声。 薛岩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了夹袄,拢好了头发,最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坐到了窗前的座椅上,一动不动。 赫哲渔也跟着起床,穿戴完毕后走到了她背后,双手放在她的肩膀说道:“萦萦。” “哼!你满意了?高兴了?”她冷笑着。昨夜临睡前她还在考虑要不要对他好点,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扼杀在摇篮里了。呸,这些人都是豺狼,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真心,她就不该心软,是她太大意了! “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他辩驳道。 “是吗?” “我对天发誓,我不会强迫你的,我答应过你。” “那刚才这一出算什么,你告诉我!算什么?你当我是傻子吗?”她像只暴怒的野兽,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我不能容许他再一次将你从我的手里抢走,绝不能!”他恶狠狠的说道。 她暴跳起来叫嚣道:“赫哲渔,我都已经离开他了,你还想要我怎样,你体会过我的感受吗?我是人,我是个有血有肉有思维有感情的人,你让我说放手就放手,说不爱就不爱吗?我做不到,换作是你,你能吗?” “我……”他低了头。 “你希望我是一个朝三暮四的女人,今天爱他,明天爱你,后天又对谁谁谁怀有炙热的情感是不是?这样的我你会喜欢吗?你告诉我!” “我……不……”他支支吾吾,最终满怀歉疚的说道:“对不起,也许是我太心急了,我没有想到这些……我……” “对不起?哼哼,你跟我说对不起,有用吗?迟了!”她抹干了眼泪,深吸一口气道:“你给我出去,我讨厌你!” “萦萦!” “出去!”她手指着门口,声嘶力竭。 一道黑影停顿在了她指着的方向,且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紧接着,湖蓝色的长袍出现了,恰在她的视角之内…… ------------ 第158章 释然 更新时间:2014-01-08 如温婉所言,他真的来了!速度好快啊! 他肯定已经听到了一些传闻吧。如夫人,侯嬷嬷等人怎会白白的错过污蔑她的机会?一想到那些人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表演她的心里就一阵阵绞痛。 他会信吗? 罢了罢了,也许这就是天意。 “抱着我!快!”她心一横,迅疾转向赫哲渔使了个眼色。 “啊?”赫哲渔先是愕然,很快会意,伸出手紧紧的抱住她的身子说道:“萦萦,别发脾气了,我错了,我向你赔不是,咱们不吵了好吗?” “嗯。”她顺势靠到他的肩上,强忍着悲伤――锦年,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原谅我吧。 然而,脚步声响起了,门口那人依然固执的走了进来,一步步的在向他们逼近。 她不敢回头,她怕看到他的脸,他的眼睛。听着那愈来愈清晰的声音她如坐针毡,心乱如麻。 为什么要进门?非要考验她的决心折磨她的感情吗?她的心是软的,在他面前她从来就没有真正赢过,今天是否会有转机? 赫哲渔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轻视,朝来人怒喝道:“连锦年,你懂不懂得礼数,知不知道规矩?没看到我和萦萦正在叙谈吗,竟然门也不敲就闯了进来!” “哼!叙谈?我也正有此意!”鼻子里嗤出一声冷笑,连锦年果断出手将薛岩揽入自己怀中,就跟老鹰抓小鸡一样轻松,快捷。 “你!”料不到他会如此,赫哲渔气极,正要上来抢夺,这时一个人影飞快的闪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住了赫哲渔的攻势。 “别动,否则我的刀可不长眼睛!”说话的正是裴济堂。 唉,一定是裴大哥没有顶住他的压力,泄露了她的行踪,一定是! 她从旁劝说道:“锦年,裴大哥,你们别再为我犯险了,没用的,我已经认命了,你们就随了我的心意吧。” “认命?在我这里从来没有这一说!”连锦年死死的攥紧她说道:“你太任性了,没有我的允许居然不辞而别,你认为你能逃得掉吗?” “我……”一时语塞。她不想逃,她想永远和他厮守在一起,可是谁都容不下他们,他能理解吗? “我们走!” “慢着!”赫哲渔怒道:“连锦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她是我的妻子,我是有婚约在手的。要走你走,但是你不能带上她!” “妻子?”他很不屑的说道:“用一纸婚约来维系一段没有感情的姻缘,你想让她痛苦一辈子吗?” “谁说我们没有感情,昨晚我和萦萦已经……” “什么?”连锦年嘲笑似的看着他。 “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不信你可以问萦萦。”赫哲渔咬咬牙,将矛头指向了她。 她痛苦的低了头。 要承认吗?她该如何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 “一派胡言!”连锦年想也不想的否决道:“这种话我劝你以后别再说了,你不要脸萦萦还要做人呢。小裴,我们走!”说罢,他抱起了全身颤抖的薛岩。 “连锦年,你若敢跨出这个房间半步,我赫哲渔与你势不两立。”赫哲渔一边吼着一边要去追赶,却被裴济堂的短刀逼退了回去。 “给我闭嘴!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裴济堂恶狠狠的说道。 “我是大禹的贵宾,你若敢伤我,我定让你满门不保!”赫哲渔也毫不示弱。 “好极了!”裴济堂满不在乎的回道:“老子孤家寡人一个,实在没你的命来的金贵,只要杀你一个就够本了。”说罢刀刃移动了数寸,直逼他的咽喉。 薛岩怕他失了准头,向连锦年求道:“快让裴大哥住手吧,别误伤了他。” 可是,连锦年只是冷眼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发令,抬腿便走。 裴济堂等他走远了,才收了兵器说道:“小子,回你的摩恩去吧,大禹可不欢迎你。” “你放肆!”想不到一个下人都敢欺负他,他气恼道:“你叫什么名字?信不信我让你们主仆两个见不到明春的太阳!” “嗬!吹牛还挺能的啊,恕不奉陪啦。”裴济堂轻蔑一笑,快速的跑了。 一艘小船正停靠在官船旁边接应,连锦年刚跳下去,便听到有人叫喊道:“锦年!锦年!你等等!” 凭了声音他便知道是谁,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连王爷快步走近了说道:“锦年,父王的话你一句都听不进去吗?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为了一个女人,自己不要性命也就罢了,竟要置你年迈的父母不管不顾吗?这就是父王从小教你的孝道?这就是你大哥留给你的嘱托?” “父王,您的意思我全明白,我即刻回京,我要面见皇上。” “如果你还是坚持己见,就是太上皇在也帮不了你。孩子,你要我怎么说才能明白?” “我有分寸的,我走了。”他朝连王爷躬了躬身,然后头也不回的钻进了船舱。 这时裴济堂也赶到了,他跳到了小船上,朝连王爷拱拱手道:“王爷,外面风大,请回舱里去吧,小的一定会照顾好主子的。” “唉!”连王爷见儿子心意已决,难以挽回,只得仰头长叹道:“难道老天爷真要亡我连家吗?” 这当口,赫哲渔和如夫人他们纷纷赶到了。 看小船已经出发,赫哲渔急的大喊道:“郡主被他劫走了,快,快给我开船,追上他们!追上他们!” 连王爷阻扰道:“算了,先回京城吧。” “郡主怎么办?就这样放过他吗?不行!”赫哲渔不肯罢休。 如夫人劝道:“小王子,不要着急,我们在京城等他们便是了,给老王爷一个面子吧,他也很难。” “这……唉!”赫哲渔死死的盯着那条小船,内心发誓道:“此仇此恨,不共戴天。连锦年,是你逼我的,我绝不会绕过你,绝对不会!” 船舱里,她被安置在一张小床上,头一直低着,有些惴惴不安。 他走到桌边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然后在她身旁平躺下来,默默无言。只一会,鼾声就响了起来。 居然睡着了? 偷偷的打量他一眼,发现他的脸色憔悴不堪,眼圈一周都是黑青色的。昨天下午她离开了他,今天早上就被他找到了,看疲倦如此一定是一夜没合眼吧。 小木船还是原先的那只,她熟络的很。门边摆了个碗橱,里面零零碎碎的放着锅碗瓢盆之类的物什。心里一合计,去给他烧点热水擦把脸吧。身子刚动了一下,手就被扣住了。 是他的大手牢牢的抓住了她的小手。 他的眼睛依然闭着,睫毛微微闪动,鼾声已经停止了。看来他刚才只是浅睡,随时都在关注着她。 她用尽抽了抽,纹丝不动。 “我想帮你把脸洗洗。”她俯下身解释道。 “脏不死的!”回答她的口气很冷,也是两人进舱以来他第一次开口,是在怪她吧。 她忍着委屈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让你睡的舒服一点。” 重重的呼了口气出来,他没再回话。 一夜之间,他的胡子好像全都长出来了,下巴上密密麻麻的一层,显得沧桑许多。记得他们初次相识的时候他的胡子比现在的还要长,把大半张脸都遮挡了,她以为他年纪不小了便叫他大叔,真是有趣。而现在,他是她最最亲密的人,想也想不到的缘分。 她怜惜的抚摸上去,想把那些劳累与困倦抚平。 他的面部慢慢放松了,十分享受这样的爱抚。过了一会,他握住她的手轻吻一口,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心口。 “锦年……”她唤着他的名字。 他勾住她的腰肢轻轻一带,她便倒了下来,和他面对面的躺着。 “锦年……你真不理我啦?” 他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最终轻叹一声,将她的头埋在自己怀里。 温暖而踏实的拥抱,只有他才能给予。 她很满足的嗅着他身上的气息,良久说道:“是不是在气我不辞而别?” 他摇摇头,声音沙哑:“是我没能给你足够的信心,你才会离开我。是我的问题。” “不,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很多了,就让我为你做一次,好吗?” “傻瓜,那我还是个男人吗?” “锦年……” 他是那样的固执,她要怎么办才好。 “让我再试试看,如果还是不行,我会老老实实的告诉你,好不好?不要自作主张,擅自逃跑,你会让我觉得很失败,很无用。”他认认真真的说道。 “锦年!”她的泪滴落在了他的胸口。 他翻身而起,亲吻她道:“你越这样我只会越爱你,别在想着为我做什么,要想着我们怎么幸福才是紧要的,知道吗?没有了你,我不会快乐的,没有了我,你也一样如此,是不是?” “是!”她老实承认道。 “那就行了。没到你离开大禹的那天,我们还有机会。为什么要提前承认失败,为什么要早早的放弃我,放弃自己?听我的,别再做傻事了,好吗?” “嗯!”她努力点头,心中释然。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那艘船上?”隔了一会,她好奇的问他。要知道按照原计划她应该坐上连王爷的大船返京的,是如夫人半道劫持了她,他如何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找到她的。 “真要找一个人,只要肯下功夫就行。”他点着她的小鼻子往下说道:“小裴说你被我父王接走了,于是我追到驿馆,遇到了接应你的那两个车夫,他们说你已经被如夫人带走了。温王府向来倨傲,那艘官船一路行驶张扬的很,稍一打听就知道去向了,我便跟我父王连夜追赶到此。” “哦!那他们有没有跟你说……”她欲言又止,想到早上醒来的那件糟心事真是窝火,该怎么跟他说明呢。 “啊?”他疑惑不解。 “哎呀,没什么。”想了想还是不说了吧,别说不清楚了反倒惹事。 “我要你说!快!”他来劲了。 “没什么嘛。”她嘴硬道。 “好啊,还敢瞒我!”他把手伸到她衣服里面“蹂躏”她。想到裴济堂就在外面,她喊也不是,忍也不是,只能呼哧呼哧的直喘气。 “我看好的女人绝不会有差的!我相信你!”他突然在她耳边说道。 “锦年!”她感动的想哭――只这一句做什么都值了! “傻瓜!” 她的手开始去脱他的夹袄,脸上是坚定不移的表情。 “岩儿,你?”惊讶之余,他的气息不由得粗重起来。 “你不想我吗?”她涨红了脸。 “想,但是……” “你说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叫朝夕是不是?挺好的名字,就叫他(她)朝夕!连朝夕!”说话间她的手已经移到了他的小腹,毫不迟疑的。 不是要双喜临门吗,不是满船的人都看到她和赫哲渔“偷嘴”了吗?好的,她不会让他们失望的。她想要一个孩子,一个流淌着她和连锦年共同血脉的孩子。 ------------ 第159章 别院 更新时间:2014-01-09 温王府的官船比他们提前几日回到了京城。 待连锦年的小船靠岸的时候,柏王爷已经得了音讯,早早的带着世子柏荣在码头等候了。 一番寒暄之后,连锦年欲送薛岩回府,直接被柏王爷拦了下来,说皇太后已经传下口谕,要萦萦郡主一回京城便沐浴更衣进宫听宣,不得延误。 连锦年虽有些生疑却不好阻拦,只得拉了她到一旁仔细叮嘱。 “锦年,你说太后要见我做什么?”她心里不安。 “摩恩王来了,此番朝廷也是照章办事,别太担心,我想不会有事的。”他安慰她道。 “那她会不会问起我们俩的事情?” “也许会。若是问起你知道怎么回答吗?” “实话实说好不好?”她征询他的意见。 “嗯,太后不比常人,这事瞒不下去,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我马上去见皇上,一得空就来找你。傻丫头,可要记住了,一路上跟你说好了的,不许再变卦了。” “嗯!” 正说着,柏王爷又在催了,两人只得匆匆告别。 看着她的轿子有些远了,他不禁长叹一声。 裴济堂不明所以,发问道:“爷,为何闷闷不乐?”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原先我传了书信让阿莽在五岳楼等咱们的,你现在就去找他回来,时间很紧,让他赶紧来书房见我。” “是!那小的去了。”裴济堂说罢转身就往闹市的北面奔去。 他独自上了马,看柏王府的车马已经不见了踪影,这才调转马头往自己的府邸奔去。原本设想的计划已经全盘打乱了,那个家他本不想回的,现在却不得不回来。皇太后要见薛岩,肯定是长公主的意思,也不知道会有怎样一番计较?想到此他忧心忡忡,眉头越锁越紧。 这边薛岩坐在轿子里,听着外面的马蹄声同样心乱不已。自己从来没有进过宫,更不要说见皇太后了,那是个怎样威严的人物?她是温婉的外祖母,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了,她定然知道了自己和锦年的关系,此番急着相见真如锦年所说只是遵循惯例吗?恐怕未必。 稀里糊涂的回了柏王府,等她沐浴完毕仍没有看到漾儿的影子,只有亭儿和几个脸生的小丫鬟在屋里服侍,笨手笨脚的很不称她的心。漾儿呢?怎么还没回来?起初问了亭儿数次都回答她说出去办事了,要办什么事?这会儿问的急了就直接对着她抹眼泪,真真让她着慌。难道漾儿出了意外? 柏王爷又打发人来催了,性急的很,最后一次派了柏荣过来接应。 “哥哥,漾儿呢?怎么没见到她人?”在出园的路上她迫不及待的问道。 “分派到别的园子里去了。”柏荣回答的十分直接。 “为什么?” “你觉得父王还会让她继续待在灵定园吗?总要摆出个姿态吧,要不赫哲渔那里怎么交代?唉,你们这次闹的太不像话了,我也说不上话,等过一过父王心情好了再说吧。”柏荣的脸色不悦,从下船到现在就没跟她说过几句体己的话,脚下只管匆匆的赶路。 她不放心,又追上去说道:“那她现在在哪?总有个具体去处吧?回头我去看看她。还有,千万不要为难她,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柏荣放慢了脚步道:“你呀就别管了,先顾了自己吧。” “哥哥!” “走吧,父王还等我们呢。”柏荣过来拉她,急急忙忙的。 看来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等见过太后回来再做商议吧。 一行人已经在门口等候了。她继续坐上轿子,随着父兄的车马一同前往皇宫,也是前往一个未知的世界。 皇太后会跟她说些什么呢?她可以应付自如吗? “到了,请郡主下轿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厮的声音,同时轿帘子被掀了起来。 一张白净的脸正冲她微笑,甚是面生。抬头一看,面前是一座精巧的宅子,古色古香,十分雅致。咦?皇宫不应该是富丽堂皇,龙飞凤舞的吗?居然是小家碧玉式的娴静,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不免疑惑道:“这是哪儿?”眼波一转,周遭的人马呢?怎么独剩下了她一顶轿子?又问道:“我父王和哥哥他们呢?” “郡主,您就放心大胆的进去吧,我家主子正在里面等着您呢。来,您里边请。”小厮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只是笑嘻嘻的招呼。 主子?皇太后吗?不像!警戒心起,她嘴上凌厉道:“你是谁?我干嘛要听你的,快把我送回去吧,我谁也不见!”说罢转身要进轿子。 那小厮急忙拦住她道:“郡主,这是我们主子的别院,等您见过了自然就明白了。” “别院?” “是的!别再耽误时间了,请吧。” 奇怪,皇太后居然会在别院见她,这是何意? 她不好再推辞,将信将疑的跟着那小厮进了门。 过了一段长廊,绕过几处亭台,远远的看到一排连着的房子,边角上有间朱红色的厢房,房门敞开着。瞧那里间站着一个男子,人是背着身子的,中等个儿,微胖,着一身云蓝色的锦缎夹袄。 到了近前,小厮轻咳了一声说道:“爷,郡主来了。”见她楞在原地,又提醒道:“郡主,这就是我家小主人。” 小主人?一个男人?薛岩不解,紧盯着那人的背影,看他慢慢的转过身来,脸上挂着平和的笑容说道:“你来啦。” 她愣了愣,粗略一想就认出他来,忙见礼道:“世子爷好!” 才弯下身子就被他一把扶住了:“客气什么,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呢。”说话间笑容更甚。 是的,她对他是有印象的,之前他们在柏王府见过一次,虽是晚上却记忆深刻,因为那天她第一次见到了显郡王妃温婉,内心触动极大。而他正是温婉的哥哥温子宾。 他抬手示意她坐下说话,这时她才留意到旁边的桌面上摆了不少酒菜,是要宴请她吗?为何? 她迟疑不决,毕竟他是温王府的人,如何会善待于她? 他继续说道:“我们不要如此生分,回头要是锦年见了,少不得被他笑话了去。来,快坐下吧,我们好好说会话。” 见他盛情,她勉强的笑了笑,就着凳子半坐下来,揣测着他打的什么算盘,总不会只吃顿饭那么简单吧。脑子里想起的是官船上那次如夫人的招待,似乎如出一辙。 果然,他给她斟上了满满一杯酒,然后笑容满面的说道:“来,咱们先喝上一杯吧,如何?” 她连忙推辞道:“世子爷,实在对不起,我从来都不喝酒的。” “未必吧,听说在围场你的酒量还是可以的。”他笑眯眯的说道。 “这……”她惊了一下,他提到了围场,是温婉告诉他的吗? “好吧,既然不给面子,那你和锦年的事情我也不决定帮忙了。”他突然转了脸色。 还未摸清他的意图,她只能赔着笑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不会喝酒,但凡喝两口就能醉倒,实在失礼的很。” 吃一堑长一智,谁知道这酒里有没有问题。 他哈哈大笑起来:“跟你开玩笑的,你看你,怎么都急出汗来了。”说着他从袖筒里取出手帕靠了上来要给她擦擦。这一举动直吓的她立马站了起来,身子往后退道:“世子爷,不用了,不用了。”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有尴尬,又不无羡慕的说道:“唉,锦年好福气啊,我还真是有些嫉妒他了。” 嫉妒?他的意思是? 他举起酒杯一口喝干,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盯着那酒有好一会,眼睛一闭再度喝了下去,然后转眼瞧着她,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很想跟他在一起是吗?” 她踌躇着。他究竟想干什么? “我父王说太后要见我,不知……” “噢,其实是我想见你,我骗骗他们的,中途我找人把他们全都支开了,哈哈,这招不错吧。”他像个顽劣的孩童嬉笑着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又灌了杯酒下去,不慌不忙的说道:“其实你和锦年的事情我全都清楚了,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对于你们两个呢我十分的同情,虽然婉婉是我的妹妹,可是我也是个男人,知道他和我妹妹这些年过的不易,如果可能我当然想成人之美。只不过……只不过……”一个酒嗝上来,他摁住自己的胸脯连连喘息。 “世子爷,您的意思是?”她还在发懵,温王府的世子居然会跟她说这些,她不是在做梦吧。 “我是个爽快人,最见不得扭扭捏捏的事了。当初摩恩大军屡犯我边境,致使两国战火不断,黎民遭难。若不是皇上心慈手软,也不会有今日联姻之苦,最后让你一个弱女子成了牺牲品,想想都令我们这些大老爷们羞愧。” 他接连又喝了好几杯酒,醉意上涌,口齿开始不清不楚了:“其实……其实也没……没什么……难……难的,只要你……有……有心,事情就好办……办……了,懂不懂?”说着他的手慢慢的摸住她纤细雪白的手指,进一步说道:“小丫头,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爷……爷……的意思吗?嗯?”此时又冲上来一个酒嗝。 她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啊”的抽回了手,惊叫道:“世子爷,你!你醉了!” “醉?没……没有的事!”他眯着眼,笑盈盈的欺上来,熊抱住了她说道:“丫头哎,别再想着连锦年了,他……他有什么好?不过是个郡王,我可是温王府的世……世子爷,他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给你。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挺喜欢你的,早知道你肯跟他,我就早先下手了。今天你就从了我吧,我……我可……亏待不了你。” 说着他的脸凑上来,鼻息里呼着灼人的酒气,浓烈异常。 薛岩惊恐万分,大叫着挣扎着。无奈她瘦弱的身体始终敌不过一个男人的臂力,眼看他的嘴就要挨到她的鼻子了,她使劲抗争,慌乱中尖尖的指甲划过了他的脸颊。 ------------ 第160章 囚禁 更新时间:2014-01-11 “啊!”他痛的卸了力气,双手一松,她趁势脱了身。可惜房间里并无特别的去处,门口又有小厮把守,那人正捋起袖子凶神恶煞的等着她过去呢。她只能围着面前的桌子来回转圈,心里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温子宾屡次扑她不着,十分气恼。这会儿脸上又一阵阵的火辣,咧着嘴摸摸看看,果然是挂了彩了,不由得痛骂出声道:“臭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跑得了吗?实话告诉你吧,小爷我想要的东西从没有失手过,今天依顺了我也就罢了,要是不依,让你试试爷的手段!”说着张开了双臂再次扑腾上来。 薛岩躲闪着,尖叫着,周旋着,又惊又怕,真希望有个人从天而降把她解救出去。 锦年,你在哪儿?快来救我!救我!――心里一遍遍的呼喊,祈求,然而任她扯破了嗓子都没有人支应一声。这里庭院深深,明显是人家的地盘,谁会来管?而负责守门的小厮已经慢慢的逼进了房间,准备伺机而动。 完了,无论如何是跑不掉了!她万念俱灰,再没了幻想,索性一头往墙上撞去。 “嘭!”沉闷的一声,雪白的墙面立刻变的斑驳,再看她的额头已经血肉模糊,那鲜血顺着脸颊正不断的涌下来,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襟。 “啊?你来真的!”温子宾酒醒了不少,拧着眉头十分扫兴的说道:“不就是跟你玩玩嘛!要这般寻死觅活的!” 小厮吓的不轻,赶紧冲上来提醒道:“爷,她可是柏王爷的女儿,很快就要嫁到摩恩去做王子妃的,您可别玩大了,免得……” “废话!这话还要你说啊!”他甩手给那小厮一巴掌道:“都是你,费了半天工夫给我找个这么不识相的,成心耽误爷的时间是不是?对了,我让你请的人呢,来了没有?” “额……”小厮的神情立刻灰暗不少。 “蠢货!又没请到!你又没请到!”温子宾连着给了小厮几个耳光,恨恨的说道:“这回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跟小爷我抢啊?” “没有没有,她最近身体都不太舒服,谁都不见。不过我请到了另一个人,她就是……”小厮谄媚着耳语一番,听得温子宾心花怒放,直夸他会办事,一时忘记了薛岩的存在。 说话间两人开始移步,准备寻往他处作乐。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温子宾记起了刚才的愤懑,抬起一脚就要踹去,忽然被一个声音喝止道:“公子!要是被你娘知道了可不太好。” 循声望去,一个身形颇壮的嬷嬷正站在门外观望,一脸凝重。 温子宾先是迟疑了下,很快堆上了笑容说道:“蒋嬷嬷,是你啊,我不过是跟这小丫头开开玩笑的,哪知她竟当了真,你可别跟我娘说啊,我这就走,这就走。”瞬间,他唯唯诺诺的竟全没了刚才的跋扈。 蒋嬷嬷走进来,注意到了他脸上的伤痕,摇摇头,又俯下身看着尚在惊恐中的薛岩,责怪他道:“你呀,做事也不想想后果,她是你随便拿来玩笑的吗?看把人家伤成什么样子了,一会让你娘亲看到了肯定骂你。” “怎么,娘亲一会就回来吗?不是说晚上吗?”他惊慌起来。 “这个时候你知道害怕了,早在哪了,居然让她破了相!” “哎哎哎,蒋嬷嬷,错了错了,完全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把头撞破的,不信你问丁能。”随即他转向那个白脸小厮说道:“丁能,爷说的是实话不?你给爷做个见证。” “是是是,小的一直在旁边服侍着,爷都没碰她一下,全是她自寻死路,跟爷一点关系都没有。”丁能把头点的跟鸡啄米一样,信誓旦旦的说道。 蒋嬷嬷叹口气道:“好啦好啦,你们俩别一唱一和的跟我演戏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平时做的那些勾当吗?快些走吧,要不我可帮不了你了。” “哎,那嬷嬷你千万别说见着我了,回头我给你带好吃的,雪片酥,茉莉糕,明儿一准买来孝敬你!”他快步往外面奔去,头也不回。丁能也跟着一溜烟的跑了。 暂时算是安全了吗? 薛岩颓然的坐在地上,额头木木的,丝毫不觉得疼痛。眼前这个嬷嬷瞧着不坏,在温子宾面前说话也颇有分量,也许是长公主身边的红人呢。她像逮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求救道:“你是蒋嬷嬷是吗?我是柏王府的萦萦郡主,求求你放了我好吗?等回到王府我一定让我父王重重谢你。” “先别乱动,血还淌着呢。”蒋嬷嬷十分心细,拿帕子给她捂了会伤口,看不流血了才放下心,扶着她坐到一旁的榻上说道:“我不过是个下人,你别求我了,没用的,要是放走了你,主子不会饶过我的。” “主子?是长公主吗?长公主!我要见长公主!你带我去见她好吗?”既然不能私自放她,还是见到正主再说,不能不明不白的在此受罪。 “唉!”蒋嬷嬷摇头道:“她哪里会来见你?你坐会吧,我让人来给你清理下伤口,免得日后留下疤痕就不中用了。”说罢站起了身子。 薛岩怕温子宾会去而复返,紧攥住她再次求道:“蒋嬷嬷,你先别走,能帮我传个话给我父王吗,或者给我哥哥,就说我想见他们,可以吗?” “我说过的,你别求我,没有主子的允许我不能这么做,实在对不起!”对方不卑不亢,看着很贴心,实则又离她很远。 “帮帮我好吗?我求你了。” “不行!” “你!那你们究竟想怎么样?囚禁我吗?我是郡主,又没有触犯王法禁令,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她激动的叫喊道。 “傻孩子,省省力气吧,我去给你打盆水来洗洗脸。”蒋嬷嬷无视她的抗议。 她气极,推却道:“不!我不要梳洗!我只要见你的主子!快带我去见她!带我去见她!” 蒋嬷嬷没再接话,怜惜的摸摸她的脸,抱歉的笑笑,走了,同时将门带了上去。紧接着她听到了另外的声音――“嬷嬷,要上锁吗?”是个小厮。 “不用,你们日夜看着便是了,等主子来了再做商议。” “是!” “记住,只要不出这个门,就别难为她。” “是,小的心里有数的。” “若公子来一定通知下我,别跟他一起犯糊涂,但凡出了事你们全脱不了干系!还有……” 下面的对话完全听不清了。 厄运如影随形,她果然是给囚禁了!堂堂柏王府的郡主居然沦为了人质,而且囚禁她的人长什么模样她都没有见着,是不是很可笑? 柏王府知道吗?锦年能寻到她吗?而那个长公主究竟想干什么?见不肯见,放不肯放,是还没想好法子如何处置她吗? 夜,很快就降临了,屋子里黑成一片,连个蜡烛都没有找到。不过光亮帮不上她什么忙,只会引了别人注意到她,还是黑夜安全些。 她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感觉头上的痛愈来愈强烈了,搅的她睡意全无,忍不住小声的呻吟起来。如果锦年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心疼极了,一定会去找温子宾算账。温子宾!温子宾!你居然是这样一个小人,道貌岸然,让人不齿! 正想着,外面有了些动静,像是丝竹管乐在演奏,又像是风刮过屋檐的呼啸,隐隐的还有温子宾在高声叫好的声音。 温子宾!怎么?他又来了吗?还不死心? 她惊得一身冷汗。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她朝着桌子处摸索,很快抓到了一只凳脚,好,就是它了!她悄悄的拖过来抱在怀里,身子轻微的抖动着,有害怕也有不服。为什么每个人都可以欺负她?就因为他们天生富贵,高高在上吗? “哟,还在这站着呢,也不嫌腿酸!”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些风尘之气。 “没办法啊,干的就是这个营生,哪里有你们银子来的快啊!”男人轻佻的回应。 “去去去!少在这跟我贫嘴,小心我把你踹的连你老娘都不认得你,哈哈!” 男男女女的一通嬉闹,以及一阵阵浪笑。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不禁产生了怀疑,拍门大喊道:“来人哪,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吵什么吵!”门外立刻有人喝止。 “我要回家!快放我出去!我要回家!”她再次奋力疾呼。 “别吵吵了,好生待着!” “我要回家!” “哎,你理她做什么,让她喊去!”另有一个看守见惯不惯的说道:“等她喊累了自然就不闹了。”才说完话锋一转道:“哟,韵姐儿怎么又回来了,到底还是舍不得我们哥俩吧。” “我呸!瞧你那德性!”刚才说话的女子啐了一口道:“我说你们怎么站的跟金刚似的呢,原来屋里藏了人。既是有相好的,还请我们姑娘来干什么?” “嗨,韵姐儿外道了,我们哪里想在这风口吃苦受累哦,都是上头的命令,我们巴不得到暖屋子里快活快活呢。”说罢一阵淫笑。 那女子骂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呀少做些孽吧,小心将来阎王爷不肯收你们。” “那就请姐姐收了我们哥俩吧。” 又是一阵调笑,夹杂着不堪的粗俗,臊的紧靠在门边听声的她失了言语。 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的,如何会同情她,搭理她?唉! ------------ 第161章 相托 更新时间:2014-01-25 此后温子宾好像忘记了她一般,没再来扰她;门口的小厮除了一天三顿按时送上热菜热饭之外也没个话说。如此状况持续了几日,冷清无聊,相安无事,愈发让人觉得心中恐慌。 平静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每到夜晚宅子上空总会响起悠扬的乐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飘渺空灵,定是暖房中轻歌曼舞不绝,淫词艳曲不断,与她身处的环境倒是个绝妙的对比。 究竟要看管她到何时?长公主还记得她吗?柏王府怎么一直没有人来过问?锦年呢,他是否在苦苦找她?另外,姨妈有消息了吗?想到姨妈又不觉苦笑,此刻身为郡主的她都深陷囹圄,姨妈她老人家的情形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漫长的白天和黑夜,一个接着一个的来,静默的让人生狂,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有时候她会想,难道要扣留她到二月初八才给她自由吗?踏上京城的那一刻起是否已经掉入了一个陷阱?柏王爷和柏荣也参与其中吗?一想到此不由得冷汗直冒,人的心究竟是怎样的? 这天深夜,听外面的风刮的尤其猛烈,呼啦啦呼啦啦的一阵阵席卷,似乎要把屋顶都掀翻了去。困住她的厢房冷的跟冰窖一样,毫无热气,她缩紧了身子寒颤连连。门口不时的传来跺脚的声音,重重的,恨意十足,是那两个小厮在来回走动,时不时的咒骂着,说话间牙齿都冷的在打哆嗦。 原来他们两个的日子也不好过,屋里屋外一样的在受煎熬,何苦来?她忍不住想要发笑。恰在此时,正有一记冷笑传来:“好个蠢货,天寒地冻的就不能到屋子里去烤烤火取取暖,非要在这里逞强!”听声音还是前次与他们调笑的那个女子。 “唉,我的好姐姐啊,你就别笑话我们了,要不是上头有令谁愿意当这个差受这个苦,你是不知道我们的难处哦。”好似遇到了知音,其中一个小厮抱怨开了。 另一个也附和道:“就是,这鬼天气干刮风不下雪,冷的邪乎啊。” “瞧你们也怪可怜的,这屋里究竟藏了什么天仙,值得你们爷这般惦记着,非要你们天天站的跟门神似的半步不离。” “哟,哪是哪啊,可不是我们爷的主意,是我们老夫人下的命令。”小厮轻声轻气的说道,似乎十分忌惮。 “我说你们爷怎么有这般长性的,正要刮目相看呢,没想到是你们老夫人做的,她也会干出这等欺男霸女的事情啊,奇了。” “嘘!不能说!不能说!”两个小厮急的跳了脚,直让她禁声。 “怕什么?最近不都没过来吗,要不你们爷能这么自在,天天找我们陪他乐活,都快把我们累死了,哎哟哟。”那女人娇嗔着,一边是夸张的捶打腰腿的声音。 “累死也比我们这活计强啊,看我的腿都快成冰柱子啦。” “真傻,加道锁不就成了,哪有像你们这么实诚的!” “蒋嬷嬷不让啊。” “那老婆子早到她主子那领赏去了,谁管你们!嗨,不跟你们说了,冷的很,我去屋里烤火喝酒去了,你们要来赶紧来啊,迟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那女人嬉笑着走开了去。 “六子,我们也去快活快活吧,我实在扛不住了。”人才走,有个提议冒了出来。 “这……好吗?会不会……”另一个犹豫不决。 “那你先看着好了,后半夜我再回来换你,我先要暖暖身子去,太冷了,真要冻死人了。”说罢便是大跨步的声音。 另一个人急了,叫喊道:“哎,回来!等等我,我跟你一道去。你先去找把锁来,要不人跑了怎么办?喝过一壶我们就回来,两头都误不了。” “好,就这么办,他奶奶的,也该我们享受享受了。” 两人一拍即合。 很快,门上传来“咔嚓”一声,又试了下是否能够推开。一切妥当,随即是快步奔跑的脚步声,愈来愈远。 他们真的去了。 薛岩摸到门边拽了拽,果然是上了锁,十分牢靠,只留了一道缝隙出来。风从外面不断的灌进来,冷的让直让人哆嗦。 “唉!”她懊恼的叹气。白天无数次的在房间里寻找,没有发现任何钝器,照明的东西也没有。每天用罢的碗筷小厮们收的非常及时,以至于她想偷偷的留下只瓷碗都不可能。这些人想的真是周到,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 只能傻傻的等待了吗?等着人家来收拾自己? “咚咚咚”门框上震动了三下,她惊问道:“谁?” “嘘!轻声。我没有歹意,一个陌路人而已。”回答她的是个年轻的女子,听声音却不是先前的那个,继而对方话锋一转道:“你是谁?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我是……”对方居然不知道她是郡主,她可以表露身份吗?或者这将是另一个陷阱……此前种种,防不胜防,她有些怕了。 “我时间不多,是偷偷跑出来的。你住哪里?家里还有人吗?或许我可以给你捎个口信。” “我……”她想了想反问道:“你是这个宅院里的人吗?能不能放我出去?我被关了好几天了,放我出去好吗?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不行,此地门禁森严,我若带上你太冒险了,恐怕连自己都身家难保。”说罢对方轻叹一口气道:“唉,我本不该多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此话似是自言自语。 薛岩怕她会反悔离开,央求道:“你可以把手伸进来吗?我想摸摸你。” “什么?”那女人听着惊讶不已。 “把手给我,就一下好吗?我冷的受不了了,我想借你的手取个暖,好吗?”她再次要求。 “哦!”对方狐疑着把手探到缝隙处。 她迎着微弱的光亮摸上去,在那人的手心里细细摸索了一回,很快感觉到了对方传递过来的温暖,可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又开口说道:“再把你的右手给我摸下好吗?” “你?” 左手和右手有区别吗?好奇怪的要求。 “求求你了!”薛岩恳求道。 对方犹犹豫豫的将细长的手指递了上来。 她再度摸到了掌心,认认真真的,像个瞎子看相一样不肯错过分毫。随即,她摸到了一个印记,心里了然,忍不住的喜悦之情:“我认得你!我们见过的!” “啊?”对方更加意外,急忙缩回了手去。 “你是不是鸣鸢鸣姑娘?” “嗬!对啊”那女子奇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听出了你的声音,在兰轩亭我们见过的,还记得吗?”给关在此处这些天,百无聊赖之余,耳朵显得更为灵敏了。刚才她初听对方说话就略觉耳熟,再继续对话了几句立刻辨的分明,门外这人的声音跟鸣鸢的一般无二。想到那次两人交接簪子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对方的右手掌上有一条疤痕,呈现淡淡的紫色,印象十分深刻。为了稳妥起见她刚才验证过了果然不差,老天爷居然让她在这里遇到了鸣鸢。这个女子跟方少夫人尹珞应有嫌隙,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此刻这个朋友能助她一臂之力吗? “兰轩亭?”那女子醒悟过来,惊叫道:“你是……你是……哦,不!”她马上否定道:“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是你?” “是我,真的是我,我被抓到了这里,我也没想到会遇见你,你能帮帮我吗?”薛岩焦急的说道。 “我听我一个姐妹说这里关了一个人,已经好几天了,富安居不是什么好地方,落到这里来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我一时不忍所以过来看看,居然会是你。”鸣鸢如实说道。 “可以帮帮我吗,救我出去。” “这……”鸣鸢立刻很为难的说道:“小侯爷最近几天都在此地逗留,不知什么原因门口增派了不少侍卫,你要出去恐怕不易。要不我去求求方少爷看看,也许他可以……” “不要!你千万别去求他,我不需要!” “唉,其实我找他也甚为不便,自从那次兰轩亭一别,方少夫人去我那里大闹了几回,我也……”鸣鸢思虑道:“可是不找他还能找谁,你若不赶紧脱身小侯爷终会盯上你的,只怕到时候就……”看来她对温子宾的为人十分了解。 薛岩也知道不能再拖,但是要方庆远出手相助实非自己所愿。另外,凭他的身份如何能斗的过温子宾,羊入虎口不说还打草惊蛇。于是她下定决心道:“帮我带个口信给一个人,只有他能救我!” “谁?” “显郡王连锦年,你告诉他我被囚禁在此,他一定能救我脱困的。” 鸣鸢听了一喜,随即又犯难道:“显郡王?他是个郡王,以我的身份恐怕……” 一个青楼女子,如何能堂而皇之的出入郡王府邸? “哦,你带上这个!”薛岩明白她的顾虑,褪下念珠交到她手上道:“他看过就明白了。姐姐,拜托你了。”说罢紧紧的抓住她的手。 “好,今天来不及了,我明天一早就去给你传话。” “嗯,谢谢姐姐!” “不用谢我,说起来我们也算有缘。”鸣鸢回头看看有无来人,确认安全后再次握紧她的手说道:“你再稍稍忍耐着些,我明天一准去找他。” “好,大恩大德,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姐姐的。” “唉,快别说这些了,我要走了,我是趁着他们喝醉的时候跑来的,得马上回去,免得引起怀疑。” “嗯,姐姐要小心啊。” “我会的。” 临别时两人用力的握了握手,互相感觉到了彼此的诚意。 有些人也许只有数面之缘便惺惺相惜,有些人可能处了三年五载仍难测其心。人世间的情感何其微妙,何其多变,让人摸不着头绪,想不通道理。 ------------ 第162章 脱困 更新时间:2014-02-01 薛岩怀揣了满满的欢喜躺在被窝里,心里头美滋滋的,甭提有多踏实了。正当她与连锦年相拥着在江南的青山绿水间漫步游玩时,踢踢踏踏的碎步声惊扰了她。她睁开眼睛仔细辨认,发现自己仍然置身于这件恼人的厢房,薄被微温,斯人远去,原来方才只是个梦,好不令人惆怅。 房门入口处积了一小堆雪,洁白晶莹,是从缝隙处吹落进来的。连日的寒冷终于将这场雪催逼下来,好似了却了一桩心事一般。 她的心事呢,何时能够尘埃落地? 想到昨夜相托之事,斗志又起。今天应该会有消息的,鸣鸳带着念珠去找锦年了,他必定会火速赶来救她脱困,很快的,再等等就可以了。 原先撞破的伤口已经结痂,摸着硬硬的有些难受。她特意梳了几缕头发下来以作遮掩,怕的是他看到后难过。温子宾是他的大舅子,上次两人在柏王府的时候相见甚欢,看样子交情非浅,这回为了她必然会冲撞起来吧,虽然是她不愿看到的,但想到温子宾的为人却又愤恨难平,这人确实可恶,与先前的印象完全不同。一念到此,源于她与他的关系改变。自从跟他并肩一起,她的敌人越来越多了。先是韦夫人跟她纠缠不清,接着便是如夫人,温婉以及长公主。后者不同一般,就当前的情形以及对方的身份就知道不好对付。另外,他因为她即将闹的众叛亲离,身家不保。这样的爱还要继续坚持下去吗?她如何能够忍心? 当天平静的很,无人前来过问。她痴痴的盼了一天,直到黄昏还是毫无动静。难道出现了变故?是鸣鸢忘记了还是郡王府难以进入无法送达口信?如果锦年知道她被困于此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怕是鸣鸢还没有见到他。是的,应该是这样。 忧心忡忡的,她思一回想一回,只盼着夜里笙歌再起,或许还有机会与鸣鸢搭上话,仔细向其问个究竟。 自昨夜那两个小厮得了便宜便心痒难忍,等她用罢了晚饭就早早的锁上了房门去寻找快活了。这倒也好,可以方便行事,只等着鸣鸢快快来到。 果然不到半夜,那乐声又响起来了,喜的她直想鼓掌,就跟遇到了知音一样。等了许久,始终没有听到外面传来声响,一丝一毫都没有。她焦急的候在门边,呼吸着冷冷的空气,尽力往外看去,眼见是清晰的白皑皑的光亮,清冷寂寞,空旷幽远。奇怪,是鸣鸢不在此处还是被纠缠住了无法脱身,或者是锦年没在府邸无法通传吗? 各种猜想让人焦心,到底出了什么事? 临近清晨,终究是没有等到要等的人,她的心慢慢的凋零成片. 倒是很清楚的听到了两个小厮的哈欠声,他们回来了,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今天还会有音讯吗? “蛮姐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稀客呀!”外头一声高喊,很是突然。 紧接着是一个女子尖细的声音:“喊什么喊,想去给你的主子通风报信不成,给我滚回来!”然后是响亮的掌掴声,声势很大,随即两个小厮的哀嚎便爆发了。 什么人,竟这般厉害!薛岩侧耳倾听,精神一振,那两个小厮也是活该,从来不给她好颜色。只是来人是敌是友,于她有利吗? “蛮姐姐,这是怎么说的呀,我们做错了什么事竟惹的姐姐您这么大的火气。”小厮开始求饶, “是啊,才多会不见姐姐脾气偌大,我们冤枉哪。” “冤枉?那你见了我递什么眼色,小跑着要去哪里?” “我是想给姐姐您去……” “别废话了,里面是什么人?”那女子很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额……里面……没……没什么呀……” “嗯?” “啊!不紧要的人……不紧要的人……”小厮支吾着说道。 “啪啪啪啪!”又是几记耳光,在这个宁静的早晨显得异常响亮。 小厮苦不堪言,叫嚷道:“姐姐饶命啊,这都是上头的意思,跟我们哥俩无关呐。” “我管它是谁的意思!还不开门!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下面立时没了说辞。那两个小厮不敢再累赘话多,乖乖的开了门锁。 寒风扑朔而来,夹带着大片的雪花,一双玲珑彩靴紧跟着稳稳当当的踏了进来。 这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细长的眉,三角的眼,肤色微黄,面上清冷,那副冷相就跟外面雪地上倾泻的寒意一样看着心生疏离。 薛岩站起身迎上去,到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抿动嘴唇笑了笑。因不知她身份若何没有贸然开口,但从她刚才教训小厮的气势上看应该是有些地位的,也许这人会给自己带来转机。 那女子斜着眼睛看了她一遭,随后大跨步上前撩开她额前的头发再瞧了个仔细,嘴角扯了扯说道:“跟我走吧。”话音刚落便转身了。 “哎,要去哪?你是谁?”薛岩发问道。 “嗬,废话还挺多,想活就跟着我!”那女子头也不回,声音冷冷。 好吧,不管带她去哪,总比待在这个地方不明不白的好,她乐的如此。 刚跟到门口,那两个小厮跳出来阻扰道:“蛮姐姐,使不得啊,您若带走了她,我们如何向上头交差啊。” “哼,一人做事一人当,直接报上我蛮姑的姓名便是!”那女子不屑的说道。 原来她叫蛮姑,看她强势的作风倒是很符合这个“蛮”字。薛岩暗自思忖,自己若能得自由当然是最好的,听她刚才的话说好像正有此意。不由得又为她担忧起来,难道她就不怕长公主吗? 两个小厮听着口气不对,急忙跪地求饶道:“我的姑奶奶唉,蒋嬷嬷让我们一步不离的看住她,要不您跟她老人家说声,我们也不为难了。” “我呸!”蛮姑啐道:“我倒是以为什么了不得的上头,原来是那个老货,你们真把她当主子供上了。要说你们说去,我没那个闲工夫,若再阻拦,我让你们尝尝鞭子的味道!”说罢虎着脸继续向前。 两个小厮当场愣住了,再不敢说话,眼睁睁的看着薛岩随她而去,等人影快不见了才敢开口道:“我们赶紧去通知蒋嬷嬷吧,这两头的主子我们可都得罪不起啊。”说罢爬起来抄了条小道跑了。 薛岩紧跟在她身后,一路上遇见不少看守,这些人见了蛮姑俱都低下头去,不阻拦也不问询,好像这个蛮姑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样。她心里越发疑心这女子的身份,那蒋嬷嬷的地位应该不低了,这女子年纪轻轻的难道是长公主的红人吗?不对呀,蒋嬷嬷是为长公主办事的,听蛮姑的口气两人似乎不是一个路数的,是她们各有矛盾暗地里较劲吗?还是另有原因? 穿廊过径,弯弯绕绕的到了一处后院。眼前是高高的围墙,头上是一方青蓝的天空,边上是几株怒放的梅花,香气四溢。她狠狠的吸了一口,寒冷让鼻腔有些生疼,但是那股子梅香却让人感觉到了鲜活而蓬勃的生命力,闻着欣喜,充满朝气。 蛮姑开了墙上的木门,朝她说道:“快走吧,走的远远的,再不要回来了。” 她惊喜不已,连连点头,自由竟离她如此之近了。临走的一刹那她紧握蛮姑的手说道:“多谢姐姐,若有将来,我一定好好的报答您。” 蛮姑轻笑一声道:“这话我听的多了,好没意思,你赶快走,不要再来京城了,下次你未必能这么好运!”说话声还是很淡漠,也许她就是这样的性子。 薛岩被她狠推了一把,整个人踉踉跄跄的到了门外头。等她站稳脚跟回头的时候,那门已经关上了,悄无声息的,好像从来不曾开过一样。同时她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一个秀气的荷包。 这荷包通体粉色,图案精美,上面还坠着漂亮的流苏。她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十两银子,足够一个小户人家半年的用度了。 看来蛮姑不知她郡主的身份,要不不会让她离开京城,也不会给她这些银子。无缘无故素不相识怎会前来相助,好奇怪啊,难道是锦年安排的?可若是锦年,自己出面就可以了,何需他人代劳,这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此地不宜久留,若是被发现了再给捉回去岂不郁闷。 她急忙快步奔跑起来,才走了一段就看到前面有人拦住了去路,是一顶青布小轿,两个轿夫一前一后的站着。 她愣了愣,吃不准是巧合还是专为她而来。这时轿帘掀开了,有个女子向她招手道:“是我呀,快些进来!” 原来是鸣鸢,真好!她欢快的进了轿子。 “姐姐算准了我会在此时脱困吗?” “说不上算准,我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没想到真的等到了你。”鸣鸢微笑着说道。 “试试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见到显郡王了吗?”她一头雾水。 “唉,别提了。” “怎么?出什么事了?”她紧张起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难道锦年他…… “你说的那个显郡王府我根本就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听说显郡王被囚禁了!” “什么?”她惊叫道:“怎么可能?” ------------ 第163章 安顿 更新时间:2014-02-06 “说来话长,我们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慢慢细说吧。”鸣鸢催促着轿夫赶路。 薛岩情急,忘记问她要去往何处,心里在猜测着事情的根源,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只得不断的安慰自己凡事要往好处去想,不要乱了方寸。 雪花又开始飘落,洋洋洒洒,漫天飞舞,偶尔被风席卷进来,大朵大朵的,迅速的融化在她们的脸颊上,手心里,衣襟处,凉凉的,湿湿的,想要摸它却已不见。这景象就好似眼前的局势,看着分明,却始终让她理不清头绪。 因大雪的缘故行路颇为艰难,轿子一直在左右摇摆。薛岩顾不得风雪紧促,不断的向外探头,很快认出了方向。前边左首不就是柏王府吗?茫茫白色中有两盏鲜艳的灯笼在高高的府门上来回晃悠,仿佛在向她招手示意。怎么到了这里?这不是她想回的地方,难道自己的身份已经……她缩紧了身子迅速看向鸣鸢,却见鸣鸢低着头在掸身上的雪颗粒,轿子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悬着的心稍许放松,她再次挨近窗口偷偷的打量,看见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是柏荣的,福禄福禧两兄弟正在边上伺候着。这时有个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抬头往天上看看,说了些什么,福禄顿时点头哈腰的回话,那人便点点头往里走去,不知怎的突然回转身子朝街面这边看来,眯缝着眼睛,神情专注。她吓了一跳,急忙拉紧了帘子,整个人往后靠去,纹丝不动,同时心里嘀咕道:是他!可是怎么坐了柏荣的车? “你没事吧?”鸣鸢看她脸色异常,凑上来轻声询问。 她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鸣鸢眼快,早已看到她刚才所见,淡然一笑道:“我们路过的那座宅子是柏王府,他家是世袭的王爵,身份高贵,与京城众多显赫人家不同,那辆马车正是柏世子的专乘。” “哦。”薛岩口中回应了一声。这些她如何不晓,只是柏荣的马车鸣鸢怎也认得,刚才那人她看到了吗? “原来这是座王府大宅啊,车里出来的那人应该是柏世子咯。”薛岩故意如此说道。 “瞧着不像,我再看看。”鸣鸢认认真真的回头察看,薛岩跟着悄悄的凑了上去,看到那人已经往门里走了,福禧在帮他撑着纸油伞。 “不是柏世子!”鸣鸢十分肯定的说道:“他是摩恩的小王子,叫赫……赫……哦,我想想,前几天我才见过他的。”鸣鸢低了头,手抚着额边的发丝努力回想。 薛岩暗暗惊奇,她不仅认得柏荣的马车,居然连赫哲渔都认得,难不成他们两个也去过那种地方? “姐姐常住京城,认识的显贵肯定不在少数,就连柏世子和这个摩恩的小王子也拜倒在姐姐的裙下了吧。”薛岩假意发笑,三分打趣,七分打探,实则心里起疑,赫哲渔也就算了,看柏荣谦谦君子的模样应该不至于吧。但也难说,方庆远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 “哪里的事,摩恩小王子曾在富安居作客所以认得,至于柏世子,我认得他,他却不认识我,全因机缘巧合而已,唉!”鸣鸢话未说明,口气怅怅的,愈发吊起了她的胃口。 薛岩正要继续引出话题,却听她率先发问道:“对了,先前你让我送信给那个显郡王,你怎么会认识他的?他也是出生于王族,和柏王府的交情不错呢,我居然忘记了这点。我没见着他,应该来找找柏世子的,或许事情会简单些。”说这话的时候鸣鸢分明透着后悔,只怨自己没转过弯来。 也幸亏她没有求到柏荣那里,要不肯定受到牵连。 至此薛岩确定自己被困之事与柏王府脱不了干系,如今她逃出富安居定有一番风波,等着瞧吧,没有了代嫁的郡主他们如何向朝廷交代,向摩恩交代。 她的心里涌出一丝快慰,随后又不免伤感。柏王爷是她的义父,柏荣是她的义兄,曾经还是和睦融洽的一家人,现如今他们要成对头人了吗? 这时轿夫说到地方了,鸣鸢拿出碎银子打发了其中一个轿夫,又对另一个轿夫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飞奔而去。等待之余,薛岩发现眼前是一间小小的客栈,那先行的轿夫正在跟柜上的人说话。 很快,她们两个被店堂的伙计引领着上了二楼。客房不大,布置简陋,打扫的还算干净。 鸣鸢解释道:“这里位置较偏,可以避开城中那些无聊之人。当然条件是差了些,你且忍耐几天,等我把自己的事情料理好了再找个像样的地方落脚。” 薛岩心里感激,拉了她的手说道:“姐姐别说这些客气话了,若没有姐姐我还在受苦受难呢,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只想知道显郡王他怎么了,姐姐快告诉我吧。” 鸣鸢安抚道:“你先不要慌,我也是听人说的,也许当不得真。不过郡王府的看管确实严苛,我砸了不少银子也近不得身,所以没法给你传话。” “那姐姐是听谁说显郡王被人囚禁了?” “这个……”鸣鸢眼神闪烁。 “姐姐,别瞒我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虽是严冬,身上已急的出了汗。 “说出来你别生气,是方少爷告诉我的。”鸣鸢带着歉意说道:“我知道你不想他帮忙,但是凭我一己之力实在无能为力,想来想去还是托了他去打探。” 薛岩抿紧了嘴唇,此刻哪还能计较那许多呢? “听说显郡王几日前才从外地回到京城,自进了府邸就没再露过面,他的父亲连王爷向皇上请旨说他得了急病要告假在家静养一段时日,皇上已经应允了。” “急病?那怎么说是被人囚禁?”薛岩一时没能想通。 “妹妹莫急,此间还有个缘故,显郡王病了,朝廷的大臣们自然忙着上门探望,但都被老王爷一一谢绝了。方少爷的父亲方侍郎特意带了名医前去问诊,王爷同样以郡王病重为由婉言辞谢了。但听方少爷说郡王府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老王爷也搬去了那里,日夜不曾离开。另外,自从郡王回京之后他的郡王妃一直都在娘家住着,再也没回夫家。看如此情形哪里是得病,恐是不得自由了。” 果然事有蹊跷! 他们的推测应该不差,想她自己不也是被长公主困在了富安居吗?当局者迷,她和连锦年早被预谋设计了,也许只等着明春二月初八来临,等她外嫁了,他便才能解禁重生。 这些应该都是长公主的意思吧,柏、连两家估计也正合心意。 还要继续抗争吗?又争得过谁? 心下黯然,感觉前路一片灰暗。 鸣鸢不察,大大的松了口气说道:“好在你已经脱困,我也算不辱使命了。” 薛岩再次感谢她的一番救助,话题又绕了回去,她怎么算准自己能够安然脱身的。 鸣鸢掩口笑道:“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想那小侯爷在京城素有威名,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他的正室邵夫人。平时虽然爱极了摘花拈草,风流成性,到底不敢娶个妾室回家,只能暗地里偷腥解馋。近日他每夜请我们云上云的姑娘到富安居陪酒,不到烂醉不肯罢休。我心生一计,让我的丫鬟通风报信给他的夫人。果然,今天一早就看到邵夫人的贴身侍婢蛮姑急匆匆的出府直奔富安居而去,我便坐享其成了。” “姐姐好机灵,只是回头那小侯爷洞悉了内情岂不是要拖累到姐姐吗?”薛岩不免担忧。 鸣鸢摇头道:“不怕,我早厌倦了在云上云的日子,也是时候离开了。” “姐姐准备去哪里?” “暂时还没想好,等脱了贱籍一切才能有望。蒙你不弃,肯叫我一声姐姐,其实我也曾是良家女子,可惜命运偏偏弄人。”鸣鸢忧伤的叹了口气,忆起了往昔。 薛岩心想若是锦年在自己身边定能帮鸣鸢安排好日后的生活,只是如今他也遭了劫自身难保了。想到蛮姑给她的荷包,她马上摸出来递给鸣鸢道:“我这里有些银两,是那个蛮姑给我的,姐姐先拿着吧,权当是我住宿的费用。” 鸣鸢笑道:“傻妹妹,说句自满的话,我是云上云的头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你自己收着吧,日后总有用得着的地方。”说罢将那荷包塞回到她怀里,感叹道:“看来那个蛮姑心肠不错,也许邵夫人也不是外间盛传的那样不近人情。” “最好不近人情,凶悍无比,每日狠狠教训那个温子宾才好呢。”薛岩气鼓鼓的。 鸣鸢惊讶道:“温子宾?他是温王府的世子,怎么?他也得罪你了吗?”随后笑道:“妹妹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认识的都不是一般的达官显贵,看来那个方少夫人确实多虑了。” 薛岩面色一红,说道:“姐姐休要取笑。” “自从那日一别,你一直都没有离开京城吗?这里虽然是天子脚下,但是没权没势就要看人眉眼,你一个柔弱女子若无依傍如何能够生计,还是早日回去的好。” “我……我再等等看吧。”薛岩深深的叹口气。现在她是有家归不去,有理说不得,身边也没个可以倾诉心事的人,孤零零的不知怎办。 “你不会对方少爷他还……”鸣鸢侧眼怀疑道。 “绝对没有!”她立刻截住了对方的话。 “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韶华易老,莫要辜负,你不必对我心存戒备,你和方少爷的事情我全知晓,那日与你在兰轩亭见面并非出自我本意,是他的夫人……” “姐姐,旧事已去,我都明白的,从前的那个薛岩已经死了,十年不过是一面镜子,让我看的清晰了,也懂得了一些原先不懂的道理。我之所以还在京城,是因为有件事情没有办妥。” “什么事?” “我的姨妈失踪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她!” “她也来了京城吗?” “现在我也不太确定,只有找一个人才能问清楚。” “谁?” “方少夫人!” “她?”鸣鸢吃惊道:“怎么跟她有关?”顿了顿又说道:“我明白了,女人啊,可悲可叹,可恨可恼!”说罢脸上一阵苦笑。 “若真是她,我一定会还你个公道!”有个人边说边冲了进来,房门被他推的嘎吱作响,惊得里面的人变了颜色。 ------------ 第164章 故人 更新时间:2014-02-12 待认清来人相貌,鸣鸢的面上微微发笑,紧接着佯装没事人一般理了理鬓上的发簪。 薛岩注意到了她的变化,慢慢的站了起来,与来人的目光对视着,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刚才进客栈的时候那个轿夫匆匆的去了,想必是依着鸣鸢的意思去请他来的吧。 看着眼前这个儒雅的男子,薛岩的内心掀起了波澜。本以为蟠龙镇是他们开始和结束的地方,一切恩怨化作了烟云,在那里统统埋葬腐烂了,谁知在京城又有了牵扯,还殃及了姨妈芸娘…… 房间里静静的,有一种无言的煎熬。 鸣鸢看着十分着急,一再用眼神和手势示意来人走近些说话,可对方僵持着不动。她按捺不住,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僵局道:“哎呀该死,我又自作主张请了方少爷过来,妹妹你别见怪,我没有别的意思……” “姐姐全是为了我好,我除了感激还是感激,怎会责怪姐姐呢?”薛岩一边笑着俯身致意一边把话填的满满的,以免引出不适的话题让气氛更加尴尬。她心里明白,就算他不来,她也会想法子去找他的,为了寻到姨妈,他们两个势必还会有一番纠缠。 “好,那你们先聊着,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要去办呢。”鸣鸢找了一个很滥的借口脱身,脚才下到楼梯想想不太放心,怕他们会争吵不休,立刻又回转身靠近房门听声,里面安静的让人抓狂。等了一会,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到底是个局外人,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全凭天意吧。 客房里,薛岩执拗的看着他,仿佛要看透他的前世今生。 咫尺之遥的方庆远,同样紧紧的盯着她的秀丽面庞一动不动,恍若从前。 突然,啪嗒啪嗒的水滴声扰乱了屋里的宁静。他的头上、肩上披着一层雪花,开始慢慢融化,一滴滴的掉落在地。身上过半的衣衫已经湿漉漉的粘到了一起,靴子里也不断的淌出水来。看样子他是步行来此,走的路程也不算短。堂堂方家大少爷岂会缺乏舟车,少人服侍,想必其中另有缘故。 “既然来了,就坐一回吧。”静默良久,她信手指了指临窗的椅子,话刚出口发现那里的窗户没有关严实,椅面上亮着一滩积水和些许残雪,白花花的十分刺眼。 方庆远随着指点看了过去,恰逢那两扇窗被一阵强劲的大风刮开,飞雪肆虐,零零碎碎的落了一地。他冲上前去关好窗户,声音有些哆嗦着说道:“鸣鸢也真大意,我去让店家给你送个火盆子上来暖暖,要不天寒地冻的过不得夜。”说罢不等她回话,已经小跑着出去了。 薛岩看他的背影一闪而逝,往事在不经意间勾起。很多年前年幼的她随着姨妈在方家帮佣,暂居下房,度过了好几个寒暑。方老夫人看她伶俐可爱,又跟自己的孙儿方庆远年龄相仿,脾气相投,便让她陪着他一起在书斋断文识字,结伴玩耍。每当严冬来临,他心疼她住的地方阴暗潮湿,鲜有热气,暗地里总将自己卧房中的暖炉搬到她那里使用,由不得她推辞。看到他背着大人乐颠颠的搬暖炉的模样,她的心里已经温暖如春,甜蜜不已。 火盆烧的正旺,滋滋作响。他小心翼翼的端进来放到她脚旁,然后默默的走到窗边,用袖子去掸椅子上的积水。 她盯着那炽烈的炭火出神,双颊红彤彤的,十分好看。 他偷偷的看了她好几回,最后一次被她察觉了。她脸色一凛,逼得他立刻低下头去,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也过来烤烤火吧。”看他身上潮湿的不成样子却使劲忍受着,薛岩发出了邀请,心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们两个何苦搞的跟仇人似的。 方庆远早就冻的浑身不对劲了,听她这般说话立刻走到近前,本想挨着她坐到旁边的,看到她面上冷冷,心里盘算了下,最终选择了另外一边,与火盆隔了些距离,但比起窗边已经近了许多。 薛岩暗自冷笑,心想难道我是吃人的老虎吗?再一想,算了,随他吧。 又是一阵沉默。 “刚才无意中听到了你和鸣鸢的一些谈话,姨妈她老人家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会不会是正好外出不在,你没见着出了误会,也许这会就在家中呢。”方庆远斟酌着开了口。 “如此最好,不过我才从蟠龙镇回来,邻居裴大妈亲眼看到她被一群来历不明的官兵劫走了,为此大妈还丢了性命,你觉得这还会是个误会吗?”薛岩的声音陡然提高,怒气直线上升。 “什么?出了人命!”他吓了一跳。 薛岩点头,黯然神伤。 “那姨妈究竟几时不见的?你怎会怀疑是她做的?最近我娘的身体不太好,她一直都陪在床边伺候着,应该不会……” “你是说我栽赃陷害她吗?我从蟠龙镇到京城往返几千里就是特意要找她的茬?图什么!” “啊,不是不是,小岩,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罢了。如果真是她做的,我一定会让她把姨妈安然无恙的送回家,并且向你和姨妈赔礼道歉。”方庆远急忙表态,言辞恳切。 犹记得他赴约兰轩亭的狼狈,再恳切有用吗?他又做不得主!索要一支簪子都要花费整月的时间,最后还闹的很不愉快。这回若再听信于他,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薛岩不动声色的说道:“言重了,我只要姨妈能够平安返回,至于赔礼道歉也就算了,我们小户人家承受不起,希望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就好了。” “小岩,实在对不起,回去后我会仔细问她的。” “自然要仔细的问,还要解释清楚才好,只是我怕你说话不明不白的再让她误会,就跟上次在兰轩亭那样难为了我和鸣鸢姐姐,所以我还是跟你一起去见她比较好,免得又出差错。” 提到兰轩亭,方庆远的耳根都红了,再听到她要跟着自己一起去见尹珞,他着急的直摆手道:“小岩,不用了,我先回去问个明白,若有不妥,你再见她,可好?” “那什么时候你能问明白,一个月?”她不无讽刺的说道。 “这……”他依旧在犯难。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要越快越好!” “这个……半个月可以吗?”他改了口。 “你说什么?”她十分不满,装作没有听清。 “额……我说……我说三天,给我三天时间,好不好?” “行,三天之后我在这里等你!” 一锤定音,她心里舒坦不少,很快就找了个理由催促他回去。 方庆远只得起身告辞,开门的时候再次回头说道:“我走了,你小心照顾自己。” “你也小心,可别留了尾巴苦了旁人。”她微笑着回道,说的还是上次赴约兰轩亭让尹珞洞悉吃醋一事。 方庆远自然听的懂,尴尬不已,面红耳赤的下了楼,才要出门就撞见了鸣鸢。 “这就要走?不一起吃饭吗?我刚去买了几样特色的菜肴,有你最爱吃的烤乳鸽,还热热的呢,干嘛这么着急?”鸣鸢提高了手中的食盒在他眼前晃悠。 “不了,你去陪着她吧,三天后我再来。”方庆远轻握她的手,叹息一声,眼睛看向二楼的那间房,眼里装着许多说不清的东西。 “我帮你劝劝她吧。”鸣鸢会意,安抚他道。 方庆远直接摇头说道:“没用的,她能跟我说话已是不错了,我还能强求什么,是我先对不起她在先,合该如此。你上去吧。” “你等等!”鸣鸢叫住正要冲到风雪中的他,递上一把纸油伞道:“这种天气,你也不带个雨具出门,真要把自己弄生病吗?” 方庆远嘴唇蠕动,却被她及时捂住了说道:“我知道你心急着出来,可是到了家被她看到你这狼狈样子定然又有闲话,又要跟你吵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不能顾着点吗?” “我就是顾忌太多了,才让自己落了这般田地!”方庆远敲着门板,一脸悔意。 鸣鸢也跟着叹气,又看看越下越猛的大雪说道:“走回去肯定要许久,路上诸多不便,还是坐了我的轿子去吧,到了家门口提前下来,再步行进门,岂不更好?” “在你们眼里,我便是这般胆小无用吗?”他斜睨着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避开他的目光,小声的回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突然吼了起来,惊得柜上的伙计探头来看。 鸣鸢息事宁人道:“好好好,你想怎样便怎样,是我话多了,一路上好好的,去吧。” “轿子在哪?” “啊?” “不是说让我坐你的轿子回去吗?这会你让我到哪里雇轿子去。”他没好气的。 鸣鸢又好气又好笑,指引了他去,想再叮嘱几句又怕惹恼他。 他挥挥手,一头钻进了轿子,又从窗口跟她再次挥手让她进去,然后抬头看向那客栈高处,寻觅着刚才那间客房所在。 风雪纵横,客栈二楼沿着街面的一排房间俱都窗户紧闭,到底分不清她在哪一间。 鸣鸢还在雪地里站着,等那轿子不见了才回转身,想到刚才他的举动,她也抬头往上看看。 薛岩正站在窗子边上,透过一指缝隙看着那些飞絮纷纷扬扬,思绪远走。 ------------ 第165章 思虑 更新时间:2014-02-22 北风呼啸,白雪苍茫,天地俨然合成了一体,辨不清棱角,摸不着边际。 拂晓时分,雪终于倦了,停了。 薛岩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眠,看窗上透出了白光,立刻穿戴洗漱出了客栈。此时的街上声息全无,望不见一丝人影。她踩着厚厚的积雪,几步一停顿,行走艰难;鼻子里呼出的气息弄湿了裹住她大半个脸的纱巾,十分难受,索性把它拽了下来,露出了苍白的小脸,憔悴可见。没有了纱巾的束缚,她可以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清冷而畅快。不经意的回头,很深的脚印,歪歪扭扭的。而整个路面犹如新织的白绸,光亮平滑,等待着她去开拓。 还有一个人,是否也在等待着她? 是了,这便是她今天此行的目的。 继续往前,离了街头巷尾,到了一处平民聚居之地。这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鲜有动静。瓦房门口那稀疏的篱笆,高高的柴垛都披上了一件白色的外套,好不眼熟。她眯起了眼睛,心想再有几株腊梅就好了,对,再有几株腊梅就像极了她的竹篱小院,可惜……也只是像而已,别傻了。 定了定神,突然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呼哧呼哧的,像在喘气,又不太对劲。她怀疑自己听岔了,这般寒冷会有人跟她一样早起吗? 下意识的寻觅那个声源,愈来愈近了,就在一个大柴垛后面。她正要探头,只见一团黑影闪现,有样东西跳了出来,呼哧呼哧,声大而急促――啊!哪是什么早起的人,分明是只通体漆黑的长毛大狗!两眼冒光,鼻子抽动,长而尖的嘴正冒着浓浓的白气。 她大叫着跌倒了,一颗心直接吊到了嗓子眼,就差要蹦了出来。怎么办?从小她就怕这个,此时此地静寂无人,如何是好?焦急无奈中,腥膻之气已冲到她的鼻翼,热乎乎的!完了,今番她要被这畜生欺负了! “大魁,大魁!”紧急关头冒出一个浑厚的声音。那只大狗果断的从她身上跃了过去。 她以为自己在劫难逃,吓的再次叫出了声,随即发现什么事都没有,仔细寻找,发现那只大狗已在她身后数丈开外了。谢天谢地哦,她喘息着,暗自庆幸。 “没伤着你吧?姑娘。”一个农夫手拎着粗大的铁链出现了,冷不防又惊了她一下。 伤倒没有,可是被吓的不轻,这么大的狗怎么看管的?她本想出言说叨几句,再一想省点事吧,于是艰难的咽了下喉咙,颤声说道:“还好,你是要捉它吗,它往那里去了!”说罢手一指,立刻看到自己的手指正抖的厉害。 农夫点头,顾不得跟她说话,再次迈开了双腿前去追赶。 “哎呀,吓死我了。”她的背上湿冷冷的,是方才惊出的汗水。正要爬起来,却听到耳后又有了响动,是呼哧呼哧的声音!她一愣,莫非那畜生去而复返?可了不得了!她急忙回头,果然不差,那只大狗不知怎的绕开了农夫再度向她扑来,而那个农夫还在傻傻的往前面搜寻,全然不知身后的事情。 愚蠢!愚蠢! 求救不及,看来只有靠自己了! 她抓起身边的雪块向它扔去,立时扬起了一片纷飞,美则美矣,却不应景。 “哈哈,蚍蜉撼树,可笑至极!可笑至极!”那只大狗已经用前爪按住了她,然后仰天长啸说出了人话。与此同时,它尖利的牙齿,带毛的嘴脸不断的扭曲膨胀,片刻工夫竟然幻化成了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 “啊……你……你……”天旋地转,抑制不住的尖叫声从她喉咙里迸出,凄厉厉的。 很快,她醒了,发现自己孤身一人躺在客栈的小床上,额头全是汗,背上也是,凉飕飕的。屋里的炭火快烧尽了,释放出忽明忽暗的星光,偶尔噼啪一声,提醒着她冬夜漫漫。 好怪异的梦啊。 临睡前她已想好了第二天的打算,可是这梦……是日有所思吗?还是…… 天已大亮,显郡王府的大门一直关着,门口也冷冷清清的,车马未见,人影未至,厚重的积雪更是无人清扫。若不是往来的侍卫巡查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座空宅呢。 薛岩坐在斜对面的茶楼上,书生打扮,一壶清茶,两个时辰,冥思苦想,愁眉不展。他的府门有重兵把守,如何才能顺利进入?得好好想想啊。 “客官,茶凉了,要给您添点吗?”小二“殷勤”不断,一会就来问下是否要送糕点或上新茶。当然,她从天蒙蒙亮坐到现在,只叫了一壶茶水显然让店伙计不太满意。 嫌他聒噪,她直接掏出五两银子放到桌上道:“我什么都不需要,这个赏你的。” “啊,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小的不客气了。”小二的瞳孔瞬间放大,对她也及时更改了称呼。他乐颠颠的把银子揣在了怀里却不急着离去,而是顺着她的目光深沉一笑,凑近了说道:“公子,那是显郡王府,我们京城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呐。” 废话,那高挂的牌匾不写着“显郡王府”四个字吗?当她不识字? “公子可是等人,莫非有亲眷在里面?”小二依旧好事。 薛岩面色不爽道:“我随便看看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小二读懂了她的表情准备下楼。 那就好?什么意思? 她听的不是滋味,立刻叫住了他。 小二神秘兮兮的说道:“若不是公子相问,一般人小的绝对不说的,要知道这种事情弄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银子果然是个好东西啊,既说要掉脑袋还敢跟她谈论是非。 她假装淡定的说道:“这等富贵人家难道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嗬,可不是!”小二头点的跟鸡啄米一样:“你没见那些侍卫吗?原先可不是这样,知道为啥吗?显郡王犯事啦!” “犯事?”她听得手一抖,茶水泼了一半。 小二见状颇为得意的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古话说的一点不差,想当初显郡王多威风啊,谁承想说倒就倒,世事无常,我跟你说啊……” “我却不信,他好歹也是个郡王!小二,你可别胡乱说嘴。”旁边一桌不知何时坐了个衣着讲究的年轻人,眉眼含笑,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薛岩依旧面色冷冷。 小二惊的打住了话,嘴张的大大的转向那年轻人,很快笑道:“哟,这不是陆大少爷吗?什么时候来的?好久没见您了,小的还以为是哪里得罪了您您再不肯赏脸了呢。” 被称作陆大少爷的年轻人嘿嘿笑道:“跟我家老头子出城做了趟买卖,这不昨天才回来嘛。快说快说,这里边到底什么事,说清楚了小爷有的是银子!”说罢他坐到了她对面,一锭银子十分响亮的摔到了桌面上,不多不少也是五两。 看来他来了有一会了,刚才竟只顾着说话没有注意到他,幸亏她不曾说过什么露骨的话。薛岩暗自思量。 陆大少爷开始朝她打招呼道:“这位兄台,不介意跟你同坐一桌吧?” 坐都坐下了,还有二话吗? 她微笑着回道:“请便。” 陆大少爷满意的笑笑,呼喝那小二道:“赶紧的呀,我们都等着呢。” 小二奉承道:“陆大少爷开口,小的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边说边摸住了那锭银子道:“其实男人嘛也就那点事,猜都猜的中,小的要是显郡王说不定也……” “怎么那么多废话,说重点!”陆大少爷不耐烦了。 小二赶紧步入正题道:“显郡王妃自从有一子早殇后再没能给郡王诞下子嗣,郡王为此不满多有微词。新近郡王看中了一名女子,有意娶她进门。娶就娶了,男人三妻四妾平常事,他是郡王就是娶个几十房也没的话说,可咱们这位爷偏偏想那女子做大,事情便由此闹开了。你们想啊,郡王妃是什么人?长公主的爱女,当今皇上的表妹,如今他竟要停妻再娶,怎么想的?就是再大的功劳也敌不过皇裔啊。这不,休书才递上去,皇上就变了色,劈头盖脸的痛骂了一通,责令他闭门思过,若再执迷不悟别说爵位,恐怕这性命都难保啊。” “不能吧,为了一个女子,就是天仙也不能够哇。”陆大少爷砸吧着嘴,表示不信。 “千真万确,最近郡王妃一直住在娘家,昨晚回来了,听说是回来收拾东西的,准备搬啦。” “郡王妃同意让位?” “天晓得!” “晓得你个头!你当说书啊!”陆大少爷伸手打中了小二的脑袋。 小二抱住头争辩道:“小的说的句句属实,因有个亲戚在里边做事,自然知道一些。哎,两位爷,可别说是小的说的啊。” “本也没什么,男人嘛,不过这显郡王也玩得忒认真了,再漂亮的女人收到房里便是了,何必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冲冠一怒为红颜,殊不知红颜往往是祸水啊,不值啊不值,兄台你说是不是?”陆大少爷说这话的时候眉毛挑动,不免浮夸。 薛岩附和着笑笑,心里却酸酸的。她便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女子,她是他的祸水吗? 陆大少爷又喝了两杯茶,见她一直低头不语,甚觉无趣,很快便下了楼另觅他处。 她闷闷的关注着眼前的郡王府,仍然没有主张。 就这样呆呆的看着,谁承想那两扇大门轻轻的开启了,轻的好似怕打扰了人一样。一顶轿子抬了出来,旁边跟了一个丫鬟,后面又紧紧的的随了几辆马车。 领头的黑衣侍卫上前挡住了去路道:“什么人?没有王爷的令牌谁也不得擅自出入!” 丫鬟啐道:“好个不知道眉眼的东西,郡王妃也敢阻拦,想挨板子是吗?快些闪开!” 黑衣侍卫坚持道:“属下奉命看守,没有王爷的令牌,莫说郡王妃,便是郡王爷也不能例外!” “放肆!”丫鬟柳眉倒竖,准备开骂,却听轿里面的人发话了:“不省事的丫头,一大早的吵嚷个什么,把令牌给他看过不就好了。”声音轻软,正是温婉。 ------------ 第166章 伺机 更新时间:2014-02-25 丫鬟撅起了嘴,老大不情愿的从腰间摸出一块黄灿灿的牌子,在那侍卫眼前晃了晃说道:“看清楚了!” 令牌呈椭圆状,色泽金黄,上面端端正正的刻着个“连“字,整体简洁明了,乍一看倒是不差。 黑衣侍卫走近一步,伸出右手想要接过去核实确认。 丫鬟不肯,岂料对方亦坚持不让。侧眼看那帘子深垂,悄无声息,想到刚才主子的吩咐,她虽然气恼还得听命办事,最终只得怏怏的松了手。 黑衣侍卫仔细翻看了正反两面,辨认无误后递还给她道:“不错,这的确是王爷下发的令牌。” “废话,难不成我们还能造假!”丫鬟横了他一眼,收起令牌打了个起轿的手势。 “等等,属下还有一事。”黑衣侍卫再次伸直双臂拦住了去路,隔着一道帘子轻声说道:“郡王妃,请您稍稍移步,属下还需查看一下。”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丫鬟十分震惊,怀疑她的耳朵出了问题,堂堂郡王妃出入自己的府邸还要被一帮下人查来查去吗?滑天下之大稽! 黑衣侍卫无视她的不满,直接对着轿子作揖道:“为了郡王府的安全着想,凡出入此门者皆要接受排查,以防万一,这是王爷的意思,请郡王妃体谅。”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难道还要搜主子的身不成!”丫鬟不愿退让。 黑衣侍卫依旧朝向帘子不卑不亢的说道:“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请郡王妃见谅。” “不行!说什么也不行!我要告诉王爷去!”丫鬟作势欲走。 黑衣侍卫神色从容,自动挪步让开一条道来,呈现出一副悉听尊便的架势。 “好啊,你等着,我现在就去!”丫鬟气得牙齿发紧,心想这侍卫着实可恨,不就是个守门的差事吗,居然拿着鸡毛当令箭,她可是温王府的人,对方始终不正眼瞧她一下,傲气什么! 这时,轿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叹:“翩翩,你今天怎的这般浮躁,不懂道理?若再如此我可不能带你出门了。” 这个被唤作翩翩的丫鬟听着一愣,甚是委屈,急忙申辩道:“主子,不是奴婢不晓事理,实在是主子您太好说话了,凡事都不去计较,要不今日您也不会被郡王他……” “还说!” “唉,回头让老主子知道了又该伤心了。”翩翩大幅度的掀开帘子,动作夸张,似在跟谁赌气,同时冲那侍卫喊道:“给我睁大眼睛看仔细了,是不是郡王妃本人!是不是夹带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黑衣侍卫抬眼迅速一瞥,见轿中独有一人确是显郡王妃无疑,连忙后退几步躬身叩拜道:“并非属下莽撞无礼,实在是公务在身迫不得已,望郡王妃恕罪。” “罢了,后面车上装的是我平日里常用的一些物件,不值什么钱,只因使得称手了不想丢开。我不难为你们,都去查一查吧。”温婉索性把事做全了,倒显得大大方方的不失体面。 众侍卫见她体恤,自然铭感于心。 外面雪皑皑的,素净非常,好一片广阔的天地。 她看着喜欢,提起裙摆露出了一双金丝缠绕凤穿牡丹的厚底靴子,轻轻的下轿踩到那层新雪上面,咯吱一声,再咯吱一声,听着饶是有趣,不觉快走了几步,突然脚底打了滑。 “郡王妃!” “主子小心!” 那黑衣侍卫和翩翩同时扶住了她,一左一右,倒是不谋而合。 温婉虚惊之下微微一笑道:“我没事。” 翩翩冲那侍卫叫道:“都是你们害的,没事找事检查什么,主子要是摔着了看你们怎么跟我家王妃交代!”随即催促温婉道:“主子,雪天路滑,我们快回去吧,王妃还在等着呢。” “怪闷人的,我想要走走透个气,你别拦我。”温婉推开她,束紧了身上的斗篷。 翩翩回头看他们还在逐一检查马车,估摸着一时半伙的好不了,不由得发急道:“主子,您先等等,奴婢让他们……” “忙完了跟上来吧,不着急。”温婉在慢慢的往前走,很快回头补充道:“你也是,不用伺候我,我到前边的街上转转,一会见吧。” “啊?使不得啊,主子!” “我说过,我想要走走透个气,难道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吗?”温婉脸一沉,眼有愠色。 “哦,那您千万小心些,有事叫一声啊。”翩翩只得命轿夫抬着空轿子远远的跟着,自己则催促那些侍卫动作快些。 茶楼这边,薛岩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也愈发焦急了。温婉是郡王府的主妇,进进出出尚且不随己愿,更何况她一个外人。看来先前鸣鸢他们预料的不差,门口的侍卫是连王爷的人,盘查苛刻,防守严密,锦年肯定被羁绊住了。 不行,得找机会下手。也许,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想到此,她唰的起身奔跑下楼,就跟一阵风似的。 走几步停一停,一路尾随着来到了闹市区。这里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商户林立,行人如织,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并不因雨雪天气而减了原有的气氛。 温婉走的很慢,漫无目的似的,在人群里尤显得懒散。她并不踏足那些讲究的店铺,反而流连于街边的小摊。特色的小吃,奇怪的玩物偶尔会引得她驻足片刻,不过大都是看一看,摸一摸而已,意兴阑珊。 薛岩装模做样的在附近选购商品,实则一步步的靠近到她身边,只是心里还没有想好如何开口,因为怎么开口都是不招人待见的。但是,现如今除了她还有谁能帮到自己?唉,见机行事,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小姐,您戴着太漂亮了,而且非常称您的皮肤,我在这做买卖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没见过像您这样华贵的客人,您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吧?” “小姐,这是我婆婆亲手做的,手工、样式,质地绝对的独一无二,您要是挂在身上满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小姐,要不您再看看这个,可香啦,天然的,隔着老远都能闻见……” 温婉在一个摊子前停住了脚步,只低头瞧了一眼,耳边就不断的被摊主灌以各种推销及美誉之词。尤其是那一口一声“小姐”,叫的她有些恍惚,早过了豆蔻年华,那些年那些人已离她远去了,如之奈何? 薛岩悄悄的绕到了温婉的身后,定睛一看,嗬,好个肥胖的婆娘,下巴都快抵到胸口了,鼻子也团在了臃肿的脸上几乎找不到出路,京城的买卖人果然富庶啊。 温婉淡淡的扫了一遍摊上的货品,脸上没有表情。这些东西对她而言不值一提,她妆奁里什么好的没有,要这些何用?赏赐下人还不够档次呢。照例准备离开,那婆娘却不甘心,一把抓住她袖子说道:“小姐,您别急着走啊,我这里还有许多好宝贝呢,我给您瞧瞧。” 温婉微笑着摇头。 那婆娘已经端起一个箩筐哗啦啦的倒出一堆东西,挑拣着其中比较显眼醒目的介绍道:“看,这个是野鸡毛做的,颜色多鲜艳啊,多久都不会变色的,您可以搭配衣裳用。再看这个,新制的胭脂粉,有种特别的味道,而且能吃呢,不信我吃给您看看。”说罢真要放到嘴里。 温婉拦住道:“别别别,我不缺这个。” “小姐,您多少买一点吧,我包您买了不会后悔,买过还会再来,真的!”婆娘使出了浑身解数,不肯轻易放过眼前这个衣着光鲜的贵客。 温婉还是摇头道:“不用了,我不需要,下次吧,也许下次我会……”突然她的目光停滞了。 那婆娘跟着她看向自己的手腕,再抬头看看她。没错,她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镯子发愣呢。镯子?不是吧?难道她看中了自己的手镯! “这个卖多少?”温婉开口了。 “什么东西?”那婆娘有些疑惑,不敢确认自己的判断。 “镯子!我问你卖多少银子。” “啊,银子?哦,不不不,您说镯子是不是?” “对,怎么卖的?” “这个……”那婆娘犹豫着,没听错吧,且不说这玉镯质量十分欠佳,上面还有好几道裂痕呢。上次进货的时候钱老板顺手把这破玩意扔给了她,说是老交情了就当是赠品送她的。哼,想那钱老板是何等的小气,还不是嫌货太次了卖不出去。平日里她把它丢在摊子上不管不顾,今天鬼使神差随手套在了手上,没想到这一套就套来了买主。 “卖吗?”见摊主发愣,温婉催问道。 “卖!当然卖!” “多少?” “十……十两……”婆娘鼓足勇气说了这个数。 “什么?”温婉怕自己没有听清,想确认下。 婆娘心虚了,担心客人被吓跑,立刻软下来道:“您……您看给多……多……少合适?” “你刚才不是说十两吗?等等。”温婉低头去摸银子,不一会就苦笑起来,她身上何曾放过半点金钱,平日里但凡需要直接说一声就行了,自有下人奔忙,这会却遭了罪了。她心急的扭过头去,轿子在那边停着,轿夫们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动身。她正要招手让他们过来,再一想这些人身上未必带有银两,这事还得找翩翩。哎,翩翩呢?再往街面那头望去,人头攒动,一时哪里能觅得翩翩的踪影。 薛岩见状,心中有数,赶紧挤到摊子边上,指着那个玉镯说道:“老板,十两银子是不是?” “啊?”婆娘呆呆的,一时间有两个客人都来问价钱,还真是回不过神来。 “十两我就要了。”薛岩自信满满的。 “对对对,是十两!十两!”婆娘欣喜之余又深深的后悔起来,早知这东西能卖出去,她刚才应该把价格再说高一点的,只是现在苦于温婉在场无法改口了。 薛岩旋即从怀里掏出一支金钗道:“看到没有,这个远远不止十两银子,我们做个交换吧,如何?”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其间充满了满满的诱惑。 那婆娘见过些世面,自然看得出她手上所持何物,大喜道:“成交!成交!”说罢忙不迭的摘下镯子双手奉上。 一场交易在片刻之间完结,双方各自欢喜。 唯独温婉落落寡欢,只能怨自己不知变通,没能及时出手,以致于花落他家。她盯着薛岩,喃喃自语道:“莫非这就是天意吗?我想要的从来都不能得到。” ------------ 第167章 做戏 更新时间:2014-02-28 薛岩看她如此模样,猜想这只镯子定然与连锦年有关,要不她不会如此上心。是因为跟他娘亲的遗物相似吗?她爱屋及乌? “这位公子,镯子是我先看中的,可以让给我吗?我买你的,一分不少。”温婉很快恢复了常态。 薛岩怔了一下,公子?再看身上打扮,白衣素袍,厚底黑靴,立时想到自己为避人耳目易装出行,居然不记得了。那刚才她本可以大大方方跟踪温婉的,反正也不会被认出来,真是白谨慎了一场。 想到此处,薛岩故意一扬镯子撩拨她道:“夫人也喜好此物?看起来很普通嘛,与夫人的身份可不太匹配。” 一声“夫人”叫的温婉波澜再起,面前这个男子称她为夫人,而不是小姐,她果然不年轻了吗?是啊,女人的青春如何能耗的过似水流年,虽然她依然貌美,但是如果再不抓住时机一切都会消逝。 其实她多虑了,不过是薛岩知她身份才如此称呼,没想到却坚定了她的信念,不能再等了,红颜易老,她希望在她姿色尚存的时候能挽回他的心,从此相依相伴。 一念至此,温婉带上许多笑容说道:“跟价钱无关,玉这种东西在乎的是缘分,第一眼我就觉得跟它合缘,所以难以割舍。公子,可以转让给我吗?我不会亏待你的。” “不巧了,我说怎么一眼就相中它了呢,原来是缘分啊。”薛岩说罢快走了几步,看她会不会跟上来。 果然,温婉一边追她一边喊道:“公子请等等,我们再商议商议,有话好说。” 听着有戏,薛岩抿嘴偷笑,更是加紧了步伐,且专寻了人少的地方跑去。 那婆娘看他们两个你追我赶的片刻之间就在眼前消失了,再一次手摸金钗,擦一擦,看一看,不敢相信她今天的运道――一只破烂手镯换到了一支金钗,发大了! 街市上,薛岩故意放慢些脚步,确保后面的尾巴不会丢失,就这样追追赶赶的到了一个行人较少的巷子。 温婉尾随而至,顾不得气喘,直截了当的说道:“公子,我们谈谈好吗?银子绝对不是问题,我会让你满意的。” “哈哈,你说的很对,银子确实不是问题。”薛岩将手镯套在食指上转着圈圈说道:“夫人看我刚才出手的样子像是个缺钱的主吗?” “这……”温婉愣住了。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的男子一身打扮中规中矩,看不出身价几何,但是他那支金钗是看见过的,成色足,手工精,确实不是一般人家所有,又听他如此话说,显然不会为那点银子动心,看来自己的筹码不对人家的胃口啊。 “是我说错话了,但不知公子可否割爱,我确实非常喜欢这只镯子。”温婉的口气变得柔柔的,再没了讨价还价的气势。 “夫人,我也是个相信缘分的人,我们今日能在此相见就是有缘,又为一只镯子爱不释手互相争执更是缘分不浅。” “你……”一个男子竟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莫非有轻薄之意。温婉脸一热,面有愠色道:“什么缘不缘的,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薛岩哈哈笑道:“夫人休恼,且听我把话说完。”说罢举起那只镯子细细解释道:“看,此镯色泽暗哑,上有裂痕,虽属玉石却不能列入佳品。同样观之夫人,华美风姿,绝艳无双,可惜眉间带煞,晦暗不明,想必是夫人家宅不宁,琴瑟难合所致,冤孽啊冤孽。” “休要胡说!”温婉料不到对方能说中自己的心事,本想询问究竟,却又碍于脸面佯装镇定。 “唉,人事不可怕,尚可挽救;心魔要不得,贻误终身。夫人,何去何从全在己手,要速做决断呐。”薛岩继续添了一把柴火,看她态度如何。 温婉犹豫了,欲言又止数回。想她乃是郡主出身,身份高贵,如何跟一个陌生的男子诉说衷肠,讨要良策,不妥啊不妥。 薛岩察言观色,对其深深一礼道:“施主,贫道方才得罪了。” 施主! 贫道! “你……你是谁啊?”温婉吓了一跳。 “贫道俗家姓胡,登州人氏,本出身富贵。三岁那年门上来了个道人,说我命犯煞星,小命难保,除非出家为道才能消灾避难。父母惶恐,只得让我跟着那道人上山修行,到如今已有一十五载,说来也算颇有道行。刚才贫道见施主在人群中行走,虽锦衣华服富贵逼人,实则皮肉表象。施主如今深陷泥淖不能自拔,出家人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我……唉!”温婉长长一叹。 “施主,这是劫数,冥冥中自有天定。但若人力得当,劫数也能解除。今日你我有缘,贫道愿为施主做一场法事改一改劫数。” “改劫数?可以吗?”温婉将信将疑。 “当然!”薛岩掐指一算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正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温婉再次犹豫了,这人如此年轻,可信吗?思虑片刻开口道:“刚才听你说幼年曾跟了一位道长学道,请问这位道长法号是?” “家师天青道人。” “啊,云墨山的天青道人吗?”温婉好一阵惊喜。 薛岩含笑点头道:“正是!” “素闻天青道人道行高深,之前我父……家父曾数次上云墨山请道长讲道,可惜派去的人都无功而返,说老道长常年云游在外不知归期。” “是啊是啊,家师闲云野鹤飘忽不定,世人自然难觅其踪。” 温婉叹道:“茫茫人海得遇道长,确属缘分。只是家门不幸,厄运频现诸事不顺,道长若能为我解忧,必定重重有赏。” “哪里哪里,出家人重的是德行,要那些俗物做什么?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贫道即刻去府上为施主做法。” “好,那就有劳道长了。” 温婉领着她往回走。 薛岩内心狂喜,哈哈,居然成了!刚才她在街上看到有个摆摊算卦的江湖术士,心念一动本欲扮作算命先生唬人,再一想即使蒙对了也进不了郡王府,顶多得些赏钱。一回头又看到个道人化缘,自此心里有了打算。 “请道长稍等片刻。”出了巷子,温婉转头张望。 薛岩料想她是在寻找翩翩,怕人多坏事,催促道:“施主,我们快走吧,不要误了时辰。” “嗯,一会就好,我那些下人就在附近,我让他们买了上好的香烛回去。” “喏,香烛店就在那边,不过最好由施主亲自购置,这样方显诚意,而且事半功倍啊。”薛岩遥遥一指,希望在店里停留的工夫能避开下人的寻觅。 “对对对,道长说的极有理。”温婉即刻转向那处,边走边说道:“我在幼年曾有幸见过尊师一面,那时候看他鹤发童颜有如仙翁,不知现在身体如何?” “好的很呐,师傅他一向康健,记性比我们年轻辈的还好呢。” “那就好,不过道长打扮成这个样子还真看不出是个出家人呢。” “贫道是俗家弟子,常年如此,算是游戏人间吧,哈哈。”薛岩故意装作不羁的样子,引得温婉低了头一阵轻笑,气氛颇为融洽。 哎呀,过关了!薛岩偷偷舒了口气,又急急忙忙的擦去了额头渗出的汗水。做戏果然是有难度的,至少对她而言步步心慌。 香烛店到了,温婉被热情的伙计拉进了门,薛岩则故意磨蹭着逗留在门口,看那些下人是否已到此处,突然肩上一沉,有人在背后拍她,她回头一看,心里立刻大叫一声糟糕,他怎么出现了! “郡主,真的是您啊,小的刚才看您的背影好像好像,没想到真的是,不是说您奉旨进了宫吗?是不是偷偷溜出来的?”说话的人便是柏荣的随从安哥,先前曾助她女扮男装溜出王府的。现在他看到薛岩这身行头,以为她又故技重施从皇宫里偷跑了出来。 薛岩急忙捂住他嘴道:“住嘴,快走开啊,我们回头再说。” “道长,看我挑的对不对?”温婉正站在柜台前面,听着伙计的介绍犯了迷糊,乱点一通,她可没有买东西的经验。 薛岩应声道:“来了来了。”同时对着安哥猛眨眼睛,再努努嘴指向一旁,意思让他快些离开。 安哥一脸诧异,道长?郡主她居然答应了!还朝他猛眨眼睛,里面什么人在?他探头朝店里看去。 薛岩急忙伸出双手挡住他视线道:“看什么看,快走快走!” 被推搡着退了两步,抬头一看正上方的牌匾,再看里面货架上满满的香烛冥币,一应器皿,安哥眼睛笑弯,自作聪明道:“噢,小的明白了!郡主,您在玩道长抓鬼的游戏吧,您可真厉害,这也想的出来。” 一声郡主清清楚楚的落入了店里人的耳朵,大家一起朝她看来。 温婉是认得安哥的,她疑惑的走了出来,先看了薛岩一眼,然后对着安哥说道:“你叫谁呢?” “郡王妃,您也在啊,小的眼拙竟只顾了我家郡主,没留意您,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安哥陪着笑自抽嘴巴。 ------------ 第168章 探听 更新时间:2014-03-06 薛岩又接连递了几个眼色,可惜他全没在意,弄的她失了主张,脸上开始发烫。 温婉朝左右看看,奇怪道:“你家郡主在哪呢?我怎么没有看见。”说罢又扫了一眼薛岩。 薛岩赶忙低垂眼眸不与她对视,免得露了破绽。 可恨那安哥还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眼神里的意思明明白白。 温婉瞧真实了,心念一闪,莫非……再次仔细观察,这道人的眉眼确实跟萦萦郡主十分的相像,只是这身装束一时迷了眼睛,自己竟然……当即怒火上窜,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萦萦郡主,居然敢当街戏弄于我!这是你柏王府的家教吗?” 薛岩理亏,面上窘迫道:“郡王妃息怒,萦萦并非有意欺瞒,只是……” “只是你一心一意想着见他是吗?”温婉抢过她的话,冷笑道:“趁早死了这份心吧,你以为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他吗?哼哼,他再不会把你放在心上了,你现在跟我一样,不过我还能守着他看着他,终究是有机会的,而你什么都不会有了。” 又是假话气话,她会相信吗? 薛岩执着道:“郡王妃,请你让我见见他吧,只这一回,我保证再不会有下次了,好吗?还有,我把这个给你。”说着递上了刚才用金钗换回的那只手镯。 “哼,这本来就是我先看上的,自然应有我拿着,难道还要感谢你不成!”温婉抓过镯子,气愤难消,高高举起要往地上摔去,可是临到脱手突然改变了主意,凝望了一番,咬咬牙把它收到怀里,抛下一句话道:“我不愿跟你一般见识,你不配!” 薛岩紧喊了数声,看到她头也不回,知道难以撼动,只得懊恼的叹气。 安哥感觉到此间另有文章,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看薛岩脸上不悦,没敢吱声。 薛岩却饶他不过,揪住他耳朵骂道:“都说让你快些走开了,你看不出个好歹来吗?非要害我出丑!出丑也就罢了,大好的机会白白的错过了,你要怎么赔我!” “赔!赔!小的全赔!请郡主处罚吧。”安哥把脸凑上来,意思是任她掌掴。 薛岩嘟着嘴,气咻咻的伸出手朝他脸上挥过去。 安哥闭紧了眼睛,准备吃这一掌,只觉微风拂面,一只手轻柔的飘过去了,一点疼都没有,不禁纳闷的睁开了眼睛。 薛岩发话道:“暂且饶了你,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安哥一喜:“郡主您尽管吩咐,小的绝不含糊。” “你说的?” “是,小的敢不尽心尽力为主子效劳吗?”安哥的嘴十分伶俐。 薛岩点头道:“好极了,我且问你,显郡王他最近怎么了?” “显郡王?”安哥眨巴着眼睛:“他有一段时间没到我们王府来了,小的便不知他近况如何,怎么,显郡王有事?”他反而向她打探起消息。 薛岩白了他一眼,又问道:“那我们柏王府有什么特别的人来过吗?” “特别的人?” “比如说那个摩恩王,应该到京城了吧。” “嗯,是是是,小的听世子说摩恩王被朝廷安排住进了潜月楼,倒是还未到过我们王府。” “哦……那……那个赫哲渔还在府里赖着不肯走吗?” “摩恩小王子啊,他已经搬出去了。” “嗬,他是你的哪门子王子啊。”她啐他一口,想了想又问道:“世子哥哥最近好吗?” “好,挺好的。” “傅姐姐呢?” “啊?哪个?” “傅家四小姐啊?怎么,未来的世子妃你都不记得了?该打!” “哦哦哦,傅小姐也挺好的,挺好的。”安哥头直点。 “哥哥跟她还要好吗?” “额……好……好……”安哥的笑容稍显僵硬。 薛岩继续问道:“那有没有像和冰黎姐姐在的时候那般要好呢?”却不等他回答就直接往下说道:“唉,不知道冰黎姐姐现在过的怎样了,竟连个书信都没有,难道她不想我们吗?” 安哥失了笑容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她看在眼里,微微笑道:“我还时常想起过去我们在园子里的日子,你还记得吗?你想不想她?” 安哥回道:“自然想,冰黎小姐待小的极好……” “比之世子哥哥如何?” “这……” “才多久啊,世子哥哥终归有了别的人,冰黎姐姐更不可能回来了,你说可不可惜?” “可惜……啊……郡主您这是?”安哥糊涂了,搞不清她究竟要说什么。 “我和显郡王的事你想必是知道的,你想让我和冰黎姐姐一样吗?她到现在仍然念着世子哥哥,而哥哥身边已经另有红颜,再没有她的位置,她是不是很可怜?” 安哥点头,呆呆的。 薛岩叹息道:“那天夜里我看到有个人领着赫哲渔走了,当时雨很大,风也很大,虽然夜深,可是那个人的面貌我还是看的一清二楚……”她曾无数次的想起那个夜晚,百思难解――赫哲渔夜半带她出府去瞧那场迎亲之礼已属意外,如锦年所说计划周密有意隐瞒又岂会被赫哲渔知晓,而且他在柏王府中调走兵将易如反掌,若没有内应是难以办到的。当她失魂落魄的被柏王爷带回王府准备回园之际,赫哲渔再次现身了,随后等待并一起离去的那个小厮为什么会是安哥?深深的疑惑深深的震撼,从此纠缠在她的脑海里。不是她愚钝,是她一直不愿相信自己的推测。 安哥闻言果然愕然道:“郡主,小的……” “那天是韦夫人出嫁的日子,你不会不记得吧?我知道你是奉命行事,我不怪你。此番我并非来自皇宫,而是逃离了富安居,从昨天开始你们便马不停蹄的在四处找我了吧?” 安哥见已说破,直言道:“是!柏王府已经出动了所有的侍卫在全程寻找郡主您的下落,王爷下了死命令,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您。” “哈哈!好极了。”薛岩惨然笑道:“我的父王真紧张我啊,早去哪里了!”突然收了悲戚,正色道:“我再问你一遍,显郡王他是不是被禁足了?” 安哥不语,垂下眼皮表示默认。 “你能进的了郡王府吗?” “不能,小的没有令牌,而且纵然有令牌进了大门还要接受其他关卡排查,最后一关是连王爷亲自坐镇。郡主,您见不到他的,还是算了吧。” 算了? 凭什么! 她靠近他说道:“你听好了,我就住在城郊的吉祥客栈,去告诉世子若要我活着回去就让我见显郡王一面,去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哎,郡主!您别动气啊。”安哥怕她一时想不开真动了念头。 薛岩横他一眼道:“快去!” “哎!哎!”安哥急忙往回奔跑。 薛岩眼中带泪,面上含笑,百感交集。再不用费尽心思了,让他们忙去吧,她只要等着就行了。迈开步子往前走动,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汇聚,明天是什么样子她不管,她只管走好当前的每一步。当前,便是要去见他。 身畔的人流似乎已经冻结,她看不到感觉不到,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突然,脚下传来响动,是一件重物落地之声,带着水花四溅。她低头一看,瞧见自己的袍子上染了不少墨汁,几步开外,端正的躺着一方砚台,墨汁横流。 “公子,对不起啊,不小心打落了砚台弄脏了您的衣裳。”一只素净的手伸过来帮她撩起长袍。 抬眼处,有个面貌清瘦的中年男子正微笑着向她示好。四方脸,丹凤眼,三缕长须垂至胸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薛岩淡然笑道:“没事,我也有错,走路失了神。”摆摆手正要离去。 那中年男子拉住她道:“公子,莫急着赶路,小可给您算上一卦如何?” 算卦?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此人身后竖着一张幡,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三个大字――周铁口,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是个江湖术士,准备在自己身上赚些银两吧。 还未开口,就被那人看破:“公子,小可周铁口以测字算卦为生,今天还没有开张不能拿银子赔你,所以特意为公子免费一次,权当赔了衣裳钱。” “不要你赔,也不用算什么卦,就这样吧。” “不行,小可不惯欠人钱财,今天你算也得算,不算也得算。”周铁口执拗起来,硬攥住她的袍子不放。 岂有此理,哪有强使人算命的!薛岩恼怒,再一想,莫不是他们特意设的局,刚才她自己还在装神弄鬼呢,哼哼,这番因果轮回是不是来的太快了些。她当即说道:“别演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会信的,除非让我去见他一面,否则一切免谈。” “演?什么演?”周铁口微微一怔,很快笑道:“小可细观公子的面色十分不佳,腹中必然有烦恼之事,何不把心事说出来,也许小可可以帮公子您排解一二。” “都是废话!” “听公子此言肝火旺盛,需以……” “哎,别没话找话的,再一会我是不是还会印堂发黑,命犯煞星之类的?”薛岩讽刺他道。 周铁口摸着胡子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倒没有,即使有也是暂时的,定然可以想法子破解。来,公子随便写个字吧,小可给您算上一卦,若不准,权当小可胡话,若是准了,你我今日之事一笔勾销,小可再不相扰。” 哦?好像不是装的! ------------ 第169章 占卜 更新时间:2014-03-11 看他诚意拳拳,薛岩便坐定下来,思索片刻,拿起桌上的毛笔就着残留的墨汁写了一个“魁”字。 这个字源于昨夜的那场梦,梦境里的黑毛大狗最后一刻幻化成人形,诡异难辨,不知是何道理,只听那农夫口中唤着“大魁,大魁”,于是她信手拈来,游戏一番。 周铁口迅速扫了一眼,笑着说道:“好极了,不知公子想测什么?前程?姻缘?还是家宅平安?” 本是常例一问,却让薛岩顿生凄凉。作为一个女人,她的前程和姻缘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如今婚期已定,前程也不过如此了,还需要推算什么?至于家宅,她还有家吗?姨妈失踪了,家已经名存实亡,而锦年又难以接近,可怜她薛岩成了一个孤单单的人,身无所倚,情难皈依。 “公子,公子。”周铁口看她发愣,碰了碰她。 她略略一惊,收起思绪道:“我要寻人!” “何人?与公子亲疏如何?是在何时何地与之失散的?” “我要寻的是我姨妈,从小我便父母双亡,唯有她是我的至亲,之前我们一直居住在江南小镇,后来我因故离开了那里,与她分别快有一年了,最近我回去找她,她却不明不白的失了踪迹,不知是生是死。” “哦。”周铁口细眯起眼睛,伸出长长的手指推算一番,先是点头,随后皱眉。 “如何?”看起来颇有眉目,薛岩心想或许这个江湖术士有些本事。 周铁口摸着胡须微笑道:“有缘则聚,无缘则散。公子,你和她尚有缘分,终会在京城相遇的。” “京城?真的?”薛岩欣喜,如此说来姨妈是被那个方少夫人掳来了京城? 周铁口颌首道:“当然是真的,小可铁口之下从无虚妄。您看,这个字透着消息呢,魁,首也,何地为首?京城!说明公子终究会在此地与她重聚。” 终究?她的时间可不多了,她急切的问道:“几时能聚?” “随缘吧,公子莫要过分贪求。” “哼,你是算不出来吧?”薛岩情急,以为他在弄虚,不免嘲讽。 周铁口长叹一声道:“须知相见之日即是缘尽之时,公子您莫再追问,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缘尽之时?何意?”她听的心慌。 “这魁字拆分来看又成鬼,斗二字,鬼乃小人,奸佞。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与此等宵小争斗防不胜防,随时都有杀生之祸,凶也。” “啊,那该如何是好?望先生指教。”薛岩换了态度,恭恭敬敬的对着周铁口施以一礼。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些事非人力可以化解,小可只有劝公子不要太过执着,若能放下,也许自会迎来转机,切记切记。” 放下?是指她和锦年的感情吗?这跟姨妈的下落有何关系? 薛岩很是不解:“放下何物才是正解,请先生明示。” 周铁口摇头道:“公子慢慢参详吧,小可帮不上忙。记住,失去未必是哀,得到不尽是喜,若能学会放下,懂得取舍有道,公子必然能达成所愿。话已至此,再说无益,公子,您可以走了。”说罢做出一个送别的姿势。 嗬,这个周铁口,留也是他,赶也是他,真是个怪人。 薛岩懵懵懂懂的想着他的话,咀嚼不透,想再问明白些,可他却闭起了双目,一副万事皆休的样子,她只得悻悻然的走了。 殊不知周铁口在悄悄的关注她的背影,口中轻轻念叨:“劫数啊劫数。” 方才的一幕尽数落到了一个旁人的眼里,看薛岩走远了,他才慢慢走到摊子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纸上的“魁”字,若有所思。 周铁口只觉光线一暗,眼皮上抬,心中一震,暗暗叹道:好一个仪表不凡的贵公子!随即笑着起身道:“公子,测字吗?” 贵公子指着那个“魁”字朝远处努嘴道:“这是刚才那位公子留下的?” “正是,公子您请坐,小可马上给您换一张纸。” 贵公子推却,冷笑两声道:“你若真能卜人吉凶,改换命数,如何还会在此摆摊,尝尽风霜之苦?由此可见这占卜之术不过是欺蒙那些愚昧的世人罢了。” “公子此言差矣,天地阴阳自有其理,小可道破天机只为度人,也因泄露天机修得此命,一世占卜,万劫不复。” “哦?依你之言度人便是违天命,罪自身,那你又何必度人,岂不愚蠢?” “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小可甘愿如此。” “好一个甘愿如此!那烦扰先生也给我算一算吧。”贵公子来了兴致。 周铁口一指白纸道:“公子请!” “不用了,我就测这个字。”贵公子指着方才薛岩写下的字狠狠敲了两下。 周铁口微微一怔,正要问话,却听那公子继续言道:“我也要寻人,一个很好的朋友,我与她相识于幼年,青梅竹马,几个月前她突然离开了京城不知所踪,我想知道她如今身在何处?”。 “好,容小可仔细一算。”周铁口一口应承,照例眯眼掐指,很快开口道:“她在京城。” “是吗?”贵公子不信,一脸鄙夷道:“先生好不诚心,居然跟前面那位公子算的一样。” “公子莫疑,您的朋友目前确实在京城逗留,而且你们很快就会见面。” “不可能,她明明去了……”忽然警觉,话语戛然而止。 周铁口神秘一笑道:“公子明知她去了何处却故意发问刁难小可,小可怎会不知。不过,如今她已经离开了那里重归故里,不日便能与公子团聚。” “你?”贵公子又惊又疑,牢牢揪住周铁口的衣领低吼道:“你可不要诓我,否则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言辞凶狠,杀机隐现。 周铁口平静的说道:“小可早知天命,生死已有定数,不劳公子动手。只是方才所言句句是真,十天之内必有应验。” “十天?好,我且等着,希望你求神拜佛保佑自己不要出事。”说罢丢下一锭金子扬长而去。 “哎,公子莫走,公子莫走,小可还有话说呢。”周铁口急忙追喊,可惜那人走的飞快,明明听到了呼声却只是脚下略作迟疑没有回头,最终还是走开了,也许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 周铁口摇摇头,长叹道:“富贵一门,执念难舍,可怜啊可怜;我欲度人,人不自知,可悲啊可悲!” 落日西斜,吉祥客栈门口站着一个小丫鬟翘首期盼,因为天冷雪白的皮肤被冻的红红的,双脚也不停的跺地,惹得过往的行人不断侧目。 薛岩远远的便看到了她,不由的加快了脚步跑到面前,看她冻成那样,一拍肩膀道:“哎,银灵,你干嘛在外头站着,不到屋里坐坐?” 银灵吓了一跳,退后几步道:“你是谁啊?你怎么叫的出我的名字?” 薛岩哈哈笑道:“傻瓜,我还知道你家姑娘的名字呢,你服侍的是鸣鸢姑娘是不是,她人呢,怎么就你一人?” 银灵更加惊奇:“啊?你是?” “唉!”薛岩拉着她直往楼上跑,进了门后直接摘下头冠甩甩长发道:“现在可认出我来了?哈哈。” “噢!原来是薛姑娘你啊。”银灵立刻笑起来,又马上嘟着嘴说道:“薛姑娘你去哪里了?店里的伙计说你一早就出了门,害我等了好久。” 薛岩随便找了个借口,那银灵也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她的答案。随后她告知薛岩鸣鸢有些不方便,最近几天都不能前来探视了,若有需要直接吩咐银灵去做,另外又捎了些银子过来。 想鸣鸢是云上云的头牌,客似云来,纷纷砸下重金要她作陪,老鸨子也因此要看她几分脸色,不能一味逼她见客,现如今她又有退隐之意,怎会连番忙碌无法抽身呢。薛岩生疑仔细询问,果然,银灵道出了实情,今日一大早便有一帮无赖上门滋事,点名要鸣鸢接客,期间鸡蛋里挑骨头处处找茬,搅扰了一天,临走还放话让她在云上云好生待着,不得擅自出门,否则便要天天上门寻衅。 薛岩奇道:“你们云上云开门做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肯定上上下下都打点了一通,怎的还由了这帮无赖?” “唉,一般的无赖自然不怕,会有官府处置,听鸣鸢姐姐说那帮人正是来自官府,且冲着她而来,若是报官还不是官官相互自讨没趣。” “官府?”薛岩十分吃惊,暗自沉吟,很快想到了症结,发问道:“莫不是跟方少爷有关?” 银灵没有言语,但是从她的眼神里却看到了结果。 薛岩冷笑一声道:“果然如此,让鸣鸢姐姐受累了。”她本想让这丫头转告她的歉意,再一想,银灵尚不知她和方庆远的关系,还是不要让太多的人牵扯进来。 这时银灵却开了话匣子,叹着气说道:“谁让我们姑娘喜欢他呢,为了他被那恶婆娘欺辱了多次,可是他始终跟个温吞水一样不见行动,也不知道我们姑娘看上他什么了,多少富家公子倾心于她她都不正眼瞧下,我都为她抱屈呢。” 哦!果然这里头的事不单单有自己的缘故,昨天雪地送行一幕她便看出了端倪,鸣鸢对方庆远动了心思,那方庆远呢? ------------ 第170章 冲突 更新时间:2014-03-20 想到前尘往事,她冷冷发笑,若方庆远真有担当,当初就不会负了自己,由此不免暗自感慨:鸣鸢啊鸣鸢,你阅人无数怎的偏偏选中了他?我的前路未必不是你的结果。 闲扯了一会,她记挂着白天遇到安哥一事,心不在焉,草草的将银灵打发走了。 倒在床上想了些心事,不觉光线灰暗,神思倦怠。恍惚间,门上传来三声轻响,然后是店伙计的声音:“客官,您睡了吗?有人找您。” 有人找?莫非是柏荣?来的果然快啊。 屋里未曾点灯,她快速坐起,看到门外烛光闪烁,薄薄的窗纸上正映照出两个人的身形。 “稍等下,就来。”她应答着,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这是白天在街上买的,刀刃锋利,寒气逼人。她把它收到袖子里,心想今天定然要有个结果。 燃起蜡烛,开门来见,迎面看那店伙计哈着腰,然后一指身旁。 薛岩定睛一看,面露惊讶,始料未及。 这是一个眉眼清秀的女子,面颊通红,喘息未定,双肩还带着不少雪花。 “啊!是你!你……你怎么会来?”薛岩很快认出了对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方家的大丫鬟烟菊,以前在方家老宅的时候两人没少玩闹过。 烟菊点头吭了一声,急急说道:“咱们到屋里说话吧,我时间不多。”说罢直往里闯。 薛岩叫那店伙计再送些木炭上来,一边要去给她倒茶暖暖身子。 烟菊阻拦道:“不用忙了,我说完话就走,以后有时间我们再叙旧不迟。”当下匆匆的说明了来意。原来昨日方庆远回去之后与尹珞一袭详谈,不料却招来一顿恶骂。这还不算,尹珞又跑到婆婆那里好一通哭诉,寻死觅活的不肯罢休。方夫人大怒,命令方家上下严守门户,不准方庆远出门半步。那方庆远本与她约了三日之期,如今受阻怕失信于她,便托了烟菊前来报讯。 “之前我跟他那夫人打过照面,领教了一些脾气,今番又让你来传话,看来他也不易。”薛岩听罢由衷叹道。 烟菊跟着叹气道:“谁说不是呢,自从这个尹大小姐进了门,少爷的眉头就没舒展过,但凡外出都要跟她说明,否则就是无休止的吵闹,弄的我们侍郎府上上下下都不得安宁,连府里倒粪水的小厮都说少爷只要一听到她的脚步声就发憷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也怨不得别人,全是他咎由自取。”薛岩并不打算同情他。当初他和他娇滴滴的未婚妻子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可曾考虑过她的感受,当他看到她被自家的奴才欺负的时候可曾帮她说过一句话,现在这般境遇也许就是报应吧。 烟菊面露尴尬,抱以歉意道:“小岩,那个时候我没帮上你的忙,你会不会记恨我?” “傻瓜,我的气量有那么小吗?再说你也尽力了,我怎会黑白不分?” “那你还记恨少爷吗?” “他?说他干什么,都过去的事了。” “我希望你别恨他了,他也有苦衷,就算有错,现在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了。” “苦衷?你是来作说客的吗,若是如此我不想听了。”薛岩冷下了脸。 烟菊忙解释道:“不不不,他没这么说,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小岩,好歹你们好过一场,就算不能在一起也不要做仇人嘛。其实他一直都很惦记你,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我看得出来。” “是吗?”薛岩清淡一笑,既是问烟菊,也在问自己。 只是,现在这些还重要吗?她的笑容开始不屑。 “对了,你怎么会来京城的,是因为那支簪子吗?”烟菊看得分明,岔开了话题。 “说来话长,烟菊,最近你有没有在方家看到我姨妈?”薛岩说起了正事。 烟菊瞪大了双眼,惊疑道:“姨妈?没有啊,怎么,她也来京城了吗?你和她失散了?” “这……方庆远没有跟你提及吗?怪了,那你可知道他们夫妻二人为何事争吵?”薛岩有些怀疑她的来意,故意询问。 “唉,少爷被关在书房了,我给他送饭的时候他急急忙忙的交代我来找你,只说自己出不来了,至于他们两个怎么起了纷争没跟我细说,难道是为了姨妈吵架的?哎,姨妈什么时候来京城的呀?” “她失踪了,只听说……”薛岩正要告知她详情,却听门外吵嚷声骤起,然后是纷杂凌乱的脚步。仔细辨别,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由远及近,愈来愈清晰,紧接着楼梯也震颤起来。 两人正觉奇怪,就看到了房间的门板被捶的摇摇晃晃,十分剧烈。 “开门!开门!” 什么人?难道要打劫不成! “不好,恐怕是……”烟菊的话还未说完,那门已经被人野蛮的撞开了。 “好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我就知道你有古怪,若不是一路跟着你,还真不能相信方家的粮食白白的喂了狗呢,今天你必须给我说个明白!”说话之人声音凌厉,正是方少夫人尹珞。她率先一脚冲了进来,揪下了烟菊一缕头发,蛮横非常。在她身后站着的是一脸怒意的方夫人,周围则是一群家奴,个个手持棍棒,随时准备出击的样子。 烟菊忍着痛,默默的走到门口,在方夫人脚边跪下了,她知道如今这场面说什么都是无用的,还不如不说。 “死丫头,我让你吃里爬外!”方夫人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烟菊扑倒在地,嘴角渗出了鲜血。 烟菊挣扎着坐起身,还未稳定,又被她一脚踹在了胸口,只听闷哼一声便倒地不起,似已昏厥。 “你!你给我住手!”薛岩气极,冲上前去,却被尹珞挡个正着。两人恶狠狠的对峙着,敌意十足。 “哼,不忍心是吗?想替她出头?”方夫人大声嘲笑她道:“丫头,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若不是当初我们方家可怜你,你会有今天?早就饿死在深山沟里了,你却不知道感恩图报,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勾搭我家庆远,你要不要脸啊。” 薛岩轻蔑一笑,懒得辩驳。这位端庄傲气的侍郎夫人自视甚高,从来就看她不顺眼,以前碍于老太太的面子不能拿她怎么样,自从老太太去世后就将她姨妈辞了工,也不准她再踏入方家半步,更不准方家的人跟她有任何往来,现在又说出这话,不稀奇,习惯了。 尹珞看她发笑,帮腔道:“娘,乡下人哪懂得脸面二字,我看她跟那云上云的娼妓没什么区别,就知道纠缠我们庆远,今天若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还真当我们方家好欺负呢。” “是这话,上次是老天不长眼居然让她逃过了一劫,我看今天她还有这命没有!来人啊,把她给我抓起来!”方夫人一声令下,众家奴立刻摩拳擦掌准备动手。 敌众我寡,眼看就要吃亏。薛岩不再犹豫,蓦地拔出袖中匕首抵到尹珞喉咙处,朝着众人喊道:“好啊,我看你们谁敢上来!” “你……你……”尹珞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她的人质,又急又气:“薛岩,你若伤我分毫,我爹绝不会饶你!” “是吗?你提醒我了,我倒要领教领教。”薛岩手上微微使劲,就听到一声惨叫――尹珞哭喊道:“娘,娘,快救救我……好疼啊,好疼啊……” 血的鲜红衬着雪白的皮肤,显得愈加刺目。那脖子上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尹大小姐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所以众人听那哭声似乎受伤不轻,赛过了任何痛楚。 方夫人吓的脸色发白,心想下等人就是下等人,野性难改,居然敢动刀子。更让人烦恼的是伤到的是自己的儿媳,她可是尹尚书的掌上明珠啊,此番跟着自己出来受了伤,回去如何向亲家公交代,就是老爷那里也说不过去啊,还有那不省事的四姨娘时不时的在老爷耳边吹枕头风,不落井下石才怪呢。 “珞儿,你别怕,有娘在呢,别怕。”方夫人咬牙忍耐,一面用言语安抚尹珞,一面指着薛岩说道:“丫头,老太太在世的时候待你不薄,现在你手上挟持的可是我方家的人,你真要搞出人命来吗?” “是你们逼我的,却反怪起我来了。” “赶快把珞儿放了,我们一切好说。” “放人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别再打骂烟菊了,有什么仇怨冲着我来,你好歹也是朝廷的诰命夫人,对着一个丫头撒气算什么?” “你!”方夫人面上不爽,又不好发作,只得从命道:“行行行,就依你,我不与她计较,你快放人,今天这事就算了。” “好,希望你信守承诺!”薛岩手一松把尹珞推开。 尹珞赶紧跑回了家奴那里,胆子倍增,伸手一摸脖子,湿湿黏黏的,再一看手指上鲜艳的红色,立时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方夫人及时扶住了她,既心痛又焦急,命令家奴道:“还愣着干嘛,快抓住她,给我狠狠的打!” 薛岩一惊,怒道:“你好不要脸,竟然说话不算数!” “哼哼,我对你说过什么吗?我怎么不记得!”方夫人直接耍起了赖皮。 “无耻!呸!” “嗯,果真是无耻至极,堂堂诰命居然诓骗一个小姑娘,我看方侍郎的家风有待休整啊。”突然一个声音介入,震惊全场。 ------------ 第171章 化解 更新时间:2014-04-01 听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薛岩探头一看,发现一个面色蜡黄的男子正站在楼梯口仰头注视着他们,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随从。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方夫人显得格外吃惊,因为她在上楼时曾勒令客栈老板紧闭门户,又留了十来个家奴守在外边,严禁任何人出入,现如今客栈大门敞开着,这三人来的悄无声息,想想都有些害怕。 黄面男子听了不免好笑道:“自然是走进来的,难道还有其他的法子吗?” “你!”本想发怒,碍于对方底细不明,方夫人没敢造次,强行忍耐道:“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夫人你不该恃强凌弱欺负一个小姑娘,此事要是传扬出去方侍郎的脸面恐怕不太好看。”黄面男子背着手慢慢的上了楼。 对方一再提到她的丈夫,似乎对他们方家知根知底,这让方夫人十分忌惮,她略一思忖含笑说道:“公子误会了,全因家婢不守本分,与外人勾结意图不轨,我这个做主子的不得已出面教训,才不致坏了我方家的规矩。” “哦?”黄面男子朝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烟菊看看,又面向薛岩询问道:“是这样吗?” “不是,她撒谎!”薛岩声音响亮,毫不吝啬她的情绪。 方夫人脸色微变,提醒道:“丫头,你可要实话实说。” “当然,我没有说假,你应该心知肚明!”她毫不理会对方的暗示。 “我看你皮痒!”方夫人冲上来准备扇她,却被那男子稳稳的擒住了手臂。 “夫人,过了。”声音颇冷。 这不屑的态度让方夫人不快之余忧心忡忡,心想他既知我是诰命夫人仍然出手拦我,此人或许也是朝廷中人,官阶不在老爷之下,但看他年纪尚轻却不应该,莫非他的父辈…… 这时尹珞微眯着眼睛喊道:“娘,我好难受,我好难受……” 正好有了台阶,方夫人乘势说道:“珞儿,你不会有事的,娘这就带你回去。”随后对那男子说道:“我本是个吃斋念佛的人,从不与人为恶,如今这事实在是这个丫头太可恨了,若不是她屡屡纠缠我的儿子庆远,破坏他们小夫妻之间的感情,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倒是让旁人看了以为我侍郎府仗势欺人不讲道理。” 男子轻哼一声,松开手道:“俗话说的好,苍蝇不盯无缝的蛋,此事也不能全怪到别人身上,自家也要找找原因。” 嗯?什么话?说理归说理,自己居然被比作了苍蝇。薛岩一愣,只觉哭笑不得。 方夫人也是一怔,尴尬的说道:“额,是这个理,只怪我一时情急乱了阵脚。”见对方面上稍显松缓,又说道:“家夫一向忙于朝政,早出晚归难得空闲,这家务事自然落到我一人头上,今日之事家夫全不知晓,还望公子不要声张。” “好说。”男子略一点头算作答应。 方夫人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在没有摸清对方实力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还是先回府吧,下次再找机会收拾薛岩,于是当即下令回府。 薛岩也猜不透这黄面男子的身份,但看到方夫人如此谨慎倒不失为一个机会,当下急喊道:“等等,我有话要说。” “还有什么事?”方夫人很不耐烦。 “我想请教下夫人我的姨妈尚且安好?” “你姨妈?芸娘?”方夫人迅速朝那男子看一眼,又收回目光正色说道:“丫头,差不多就可以了。”意思是提醒她不要得寸进尺不知分寸。 薛岩冷声说道:“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当初在蟠龙镇害我一人也就罢了,何苦又去逼迫我的家人。” 方夫人蔑视道:“逼迫?你得失心疯了吗?我不与你计较,你还没完没了了。” “做都做了却不敢承认,你真让我瞧不起。”薛岩朝地上淬了一口。 方夫人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的家人与我何干?别没事找事!” 话说的很明白了,应该不是她做的。 薛岩指向尹珞道:“你最好问问她再下结论不迟。” 此时尹珞正为脖子上的伤犯愁,看矛头落向自己,气恼道:“薛岩,你想干什么?” “你心里有数,我姨妈若有个好歹我定不饶你。” “哼,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饶我。”尹珞昂起头毫不示弱。 薛岩摸着自己的脖子说道:“怎么?不疼了?还没长记性是吗?” “啊,你!”尹珞气火攻心,一阵咳嗽。 方夫人觉得不对,扶住尹珞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好难受,我要回家,我要找我爹爹。”尹珞大哭。 “好啊,你赶快走吧,明天我就上门找他纠缠他,看你怎么办。”薛岩故意激她,想看看她反应若何。 尹珞果然吃不住,怒骂道:“你要不要脸,他早不要你了你还要死拽住他不放。” “哈哈,我愿意,脸不脸的也跟你没关系,不过你若告知我姨妈的下落,我可以答应你这辈子都不去找他。” “我凭什么相信你!”尹珞脱口而出,又赶忙补充道:“我不知道什么姨妈舅妈的,我才去过一次江南,如何能劫持你的姨妈?” “咦?你怎么知道我姨妈被人劫持了?”薛岩反问道。 哼,真是不打自招。 “珞儿,你有事瞒我。”方夫人听出了一些门道。 尹珞知道越说越错,再继续下去要被薛岩完全牵制了,她心高气傲从没把这个乡下丫头放在眼里,此时更不可能认输,于是说道:“好啦好啦,我也不怕告诉你实话,我是派人去找过她,想带她回京城来劝你回家,可是她不愿意,人到半路就跑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我不信,她若知道我在京城必然不会中途离开,肯定是你待她不好。”薛岩气极。 “我……我什么也没有做,谁知道她会那样。”尹珞辩解。 “你呀糊涂,做事之前怎么不跟我说声。”方夫人数落她道。 尹珞撇撇嘴道:“连你也来说我,若不是为了庆远,我会做那些事吗?”说罢呜呜的哭起来,楚楚可怜。 方夫人连忙好言好语的安抚住了她,这才说话道:“丫头,此事固然是我家珞儿做的不对,但是你屡屡纠缠庆远在先,她才会心急如此。现在你姨妈自己脱了身,也许现在已回了老家,此事就算翻过一页,你自去找人吧。” “说的轻巧,我回过蟠龙镇了,她不在!”薛岩说道。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毕竟腿长在她自己身上,她想去哪我们方家也管不了啊。”方夫人说罢就要离去,尹珞却不答应,叫嚷道:“娘,她竟敢刺伤我,我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饶她!” “珞儿,切莫冲动。”方夫人拉住她附耳细说,随即尹珞的目光便落到了黄面男子的身上。 自她苏醒之后只顾着嫉恨薛岩了,一经方夫人点拨这才注意到有陌生人在场。听了方夫人的一番话她细细察看,可是看来看去也不觉得这个黄面男子有什么神通,不以为然道:“娘,休要害怕,有我爹爹在呢,谁敢动我分毫。” 此话自然是说给那男子听的。 黄面男子微笑道:“听说方侍郎与尹尚书结了亲家,我想你就是尹尚书的女儿吧。” 尹珞得意道:“你知道就好!” “看来尹吉泰也是公务繁忙不得空闲,对女儿更是疏于管教。哦,听说他的原配夫人早就亡故了,妾室倒是不少,估计都忙着争锋吃醋去了,哈哈。” “你放肆!竟敢直呼我爹爹的名讳,且胡乱议论我尹家的是非,我让你尝尝棍棒的滋味”尹珞夺过身旁一个奴才的木棒,挥舞着袭向男子。 说是迟那时快,还没等那男子回应,他身后的两个随从已经同时出手制住了她,不费吹灰之力。 “赞公子你也敢动,不想活了吗?”其中一人斥道。 赞公子? 方夫人一行均面露疑惑,不知这赞公子是何许人也。 薛岩也同样不解,虽说住在柏王府里即将一年了,有名有望的人见了不少,印象中却没有听说过有这一号人物。赞公子,“赞”是他的姓氏吗? 那随从见众人如此反应,摇头叹道:“一个个的好没眼力劲,我们赞公子乃是靖荣王之子,莫说什么侍郎尚书了,就是皇室宗亲来了又如何,见了我们赞公子照样要客客气气的。” 好大的口气!众人皆惊,静寂无声。 靖荣王这三个字像一声惊雷让薛岩陡然清醒。连锦年曾经跟她说起过的,说他是当今皇上的亲兄弟,深受重用,且素与异姓王族不合,虎视眈眈。眼前这个赞公子既是靖荣王的儿子,那肯定与异姓王族有嫌隙的,看来亲近不得。 方夫人心中叫苦,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道:“原来是赞公子到了,刚才我就觉得公子您器宇不凡是个人物,我家珞儿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公子大人大量不要与她一般见识。”说着扯了扯尹珞的衣衫。 尹珞陪着小心讪讪一笑,再也没有话说。 黄面男子打了个哈欠说道:“我突然困倦了,你们走吧。” 方夫人自然大喜,火速带着一帮人走远了,心中唯有庆幸今天运气好,若是惹到了靖荣王的人自己的丈夫方培盛肯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 薛岩也急着脱身,对那男子默默一拜算作答谢,转身欲走。 那男子却拦住她道:“我叫文赞,姑娘如何称呼?” 文赞,原来他姓文,再一想,可不是嘛,文是国姓,他是靖荣王的儿子,自然跟着姓文了。 “我……我姓胡。”薛岩随口一说,筹划着如何与他快速告别,从此再无牵扯。 孰料文赞拧紧眉头道:“姓胡?胡说八道的胡吧?” “你!”这人好没礼貌,她在心里暗骂。 他却欺上一步,逼近面前道:“你不是应该姓薛吗?薛岩薛姑娘!” ------------ 第172章 机会 更新时间:2014-04-04 啊!糟糕!薛岩立刻想到刚才尹珞曾点过她的名,多么低级的错误啊,她居然忘记了。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心境难测,她的脸上不免尴尬,极力思量着合适的理由想要对付过去,可一时间却又无从说起。 “唉,看来是我多事了,都说好人不能做,我今天算是明白了。”文赞摸着下颌轻声叹息。 “额……不……不是……”薛岩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努力解释道:“出门在外常有凶险,于是我便留了个心眼,希望赞公子不要放在心上。今日若非赞公子仗义相助,薛岩定然难逃厄运。”说着便要跪地叩谢,以表诚意。 文赞赶忙阻止,并且带上了三分笑意说道:“礼重了,薛姑娘不必如此,若真有心谢我,不如……”说到此处他突然停顿下来,一双眼睛黑亮亮的,摄人心魄,意味深长,瞧得她心里直打哆嗦。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若隐若现。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走了。”薛岩佯装镇定,迈开大步想要下楼。 文赞眼神一闪,他的两个随立刻从边上蹿出来截住了她。 文赞跟上一步,说道:“走?薛姑娘准备去往何处?莫非要睡到大街上不成?” 薛岩回道:“当然不是,我要回家去了。” 文赞围着她来回转悠,然后笑道:“当我三岁小孩吗?这里是京城,你一个姑娘家若是有家又怎会寄身客栈?俗话说的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薛姑娘想要我半途而废,失了功德吗?” “赞公子,你的意思是?”她有些捉摸不透他,难道自己刚才看走了眼,错怪他了? 文赞说道:“别犹豫了,跟我走吧。” “去哪里?”。 “你应该知道的。”文赞边说边凑到她耳鬓嗅了嗅,闻到了丝丝芬芳。 她迅速偏过头去想要躲开,却被那两个随从从背后牢牢的按住了肩膀,她只得瞪大了双眼恨恨的看着他。真倒霉,才刚刚摆脱了温子宾,一转身却又遇到了这个文赞,她的劫难何时才能结束啊。 “你不能这样,落井下石可不是君子所为。”她提醒他道。 “我从来都不是君子,所以你命该如此。” “呸,刚才谁还口口声声数落别人恃强凌弱,现在你跟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卑鄙小人!” “骂的好,请继续。” “你无耻!” “嗯,还有呢?” “伪君子,道貌岸然!” “嗯,接着说。” “你!” 看他淡定自若,仿佛她所说的都与他无关一样。她泄了气,干脆闭紧嘴巴不再跟这种人浪费气力。 文赞没听到下文,大笑了一通,开口道:“怎么?不骂了?我还等着呢,很久都没有听到别人骂我了。” 真贱! 薛岩暗骂一声。 “为什么不说话?嗯?说话!” 就不说,小人! 她在心里嘀咕。 “我说那个方家少爷真有那么好吗?论实力论财富他能比的过我靖荣王府?同样是做妾,我这个夫君绝对强他百倍,你真不考虑考虑?”文赞俯身到她耳边低语。 果然对她打上了算盘,今年的烂桃花真多。 她一扭头闭上了眼睛,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以示不满。 “嗬,小丫头还挺有性格的!”文赞嘿嘿笑起来,继而小声说道:“只要你肯答应做我的女人,我保证你不会吃亏的,即便要那个方庆远休了正妻娶你入门也不在话下,你想想看呢?很划算的。” 哼,骗鬼吧,且不说她与方庆远情缘已断不需要他操持,即便要在一起,她若答应做他的女人,他又如何会成全她与其他男子的好事? 她撇了撇嘴,无声的发笑。 文赞又说道:“真的,我说到做到,只要你能帮我的忙,我必然双倍报还,绝不食言!” “是吗?我记得某人刚才还说他从来都不是君子。”她终于没忍住开了口。 文赞一愣,很快笑道:“不是君子未必就是小人,我是介于这两者之间。再说了,我若用强,你也奈何不了我,我何必要多此一举与你商量呢?” 此话不假,她一时无语,可是她也不能肯定他真的没有歹意,人心叵测,还是谨慎为妙。 “你若强逼只会得到一具尸体,不信你可以试试!。” “当然,我信,从你刺伤那个方家的泼妇开始我便看出来了,你正是我想找的人。” 泼妇?哈哈,形容的不错,尹珞的无事生非让她想起来就觉得头疼。她突然对他产生了一丝丝好感,仅仅因为这一句话。 “我说过你不会吃亏的,你只需要跟我做一场戏,几天的时间就够了,而且你不会损失什么,事成之后我可以完成你的梦想。多好的条件啊,我若是你欢呼还来不及呢。” 做戏? 当真? 他是靖荣王的儿子,凭他的势力可以帮她找到姨妈吗?广派人手漫天搜罗应该可以的。还有,他可以带她去见锦年吗?显郡王府的那扇大门显然抵挡不住靖荣王的盛威。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否则她不能原谅自己。 “怎么样啊?我想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应该不会……”文赞看到她的眼神起了变化,心中窃喜,决定再努力游说一番。 薛岩笑道:“帮忙可以,但是我要看到足够的诚意,毕竟这关乎我的名节。” “好啊,你想我怎么做,只要我能做到定不推脱。”文赞一口答应。 “首先让我成功见到一个人,如果成了我便帮你,那时你再为我做另一件事就可以了。” “什么事?见人可以,想让我做什么事?” “找我姨妈,不久前她突然失踪了,我想这个对你来说应该不算难事吧?” “当然!”文赞笑了,胸有成足的说道:“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便带你到侍郎府见他,然后你跟我回府,我会告诉你我要你做的事,以后你都要听我的……” 薛岩没有耐心说以后,直接打断他道:“你错了,那个人不在侍郎府,我要见的不是方家少爷。” 文赞吃惊,发问道:“啊?不是他又会是谁?快告诉我!” “他就是……”正要说出连锦年的名字,眼睛却瞥到门口骤然出现的一个身影,如此熟悉。 “他是谁?你说,我保证给你办到。” 她呆在那里,如何还能说的出口。 那人也在看她,脸上满满的温和笑容。 “萦萦,你是越发淘气了,可知道哥哥我找的这般辛苦。” 是柏荣,原本料想着要尽快见到他的,可现在他来的真不是时候。 文赞看到她两眼发直,又听柏荣说出的话,诧异道:“萦萦?” “赞公子也在啊,久违了。”柏荣快步上楼,跟文赞打起了招呼。 文赞定睛一看,点头道:“原来是柏世子,好啊,我们快有两年没见了吧?今天真是巧了。” 原来他们两个早就认识,越发麻烦了。 薛岩焦急,对着柏荣挤了挤眼,希望他不要捅破。 谁知柏荣熟视无睹,直接指了她说道:“这是我的妹妹柏萦,她被我父王宠坏了,从小顽劣难驯,唉,在家胡闹也就罢了,竟然跟您也开起了玩笑,还请赞公子不要怪罪啊。” “柏萦?她不姓薛?”文赞一时未能回神,待看到她的窘迫表情,会意过来,气恼道:“你!你竟然……” 真真白费了半天工夫,到头来才发现她身份不低,是个郡主,可恨。 “是啊,我就是萦萦郡主。怎么?害怕了?不敢了?刚才我们还说的好好的呢,我都没有反悔,你却要临阵退缩了吗?”薛岩把心一横,故意用言语刺激他,看他是否能继续保持初衷,帮助她完成心愿。 柏荣率先急了,对她大喝道:“萦萦,自你走后你可知道父王和娘亲有多想你,赶快跟哥哥回去,大伙都等着你呢。” “是吗?”薛岩冷笑,对文赞继续说道:“你敢不敢带我走?就像我们说好的那样。” 文赞凝视着她,面上庄重,未置可否。 “赞公子,摩恩大王已经到了京城,正急着要见小妹,此事靖荣王想必也是知晓的……”柏荣此言意在提醒他眼前这个郡主就是要嫁入摩恩的正主,来不得半点马虎。 文赞自然会意,盯着薛岩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确实答应过一个姓薛名岩的姑娘,可是她现在在哪呢?你是萦萦郡主,很抱歉,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懦夫,你是个懦夫!”薛岩张口即骂,指望能激起他的斗志,挽回败局。 文赞笑而不答,朝她挥挥手,转头对随从说道:“算了,今晚不住店了,直接回府吧。” 随从为难,小心说道:“公子,咱们暂且回不得啊,要不再想想办法?” “这……唉!”文赞叹气。 “胆小鬼!懦夫!”薛岩犹不解恨,再次骂道。 文赞瞟了她一眼,仿佛看清了她的用意,摇摇头,用力推开离他最近的一个房间,看里面没有住客,冷声说道:“我就在这歇了。” 没戏了,都是柏荣闹的。 薛岩扭身进了自己的那间客房,并且狠狠的摔上了门。她知道这扇门挡不住任何人,只是,她的心里好难过。锦年和姨妈,仿佛离她越来越远了。 柏荣轻轻的靠近到身边,摸着她的头说道:“父王和娘亲真的很惦记你,咱们回家吧。” “那不是我的家,你不要假惺惺的了,我知道你们都在利用我,但凡有一点点真心,你们怎么会把我关在富安居里,我看透你们了!” “你错了,我们是在保护你,也是在保护连叔叔,即使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不希望连叔叔有事吧?” “他?又想骗我,我不会再上当了!”薛岩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现出一脸鄙夷。 柏荣动怒,低吼道:“我没有骗你!他铁了心的要让皇上悔婚,皇上已经警告过他了,可是他迷了心窍准备一试再试,你觉得皇上会继续忍他吗?你跟摩恩的婚约可能作废吗?你告诉我,可能吗?” 锦年,别为我付出太多,我承受不起――默默的心痛,这是她的软肋。 “跟我回去吧,否则你再也见不到他了,不骗你。”柏荣冷着脸哀声说道。 “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你们满意了?” “不,他病了,很重,只有你能救他!” “啊,你说什么?”薛岩揪住他,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锦年会有事吗? 柏荣的话还可以相信吗? ------------ 第173章 说服 更新时间:2014-04-05 也许又是个陷阱,对,陷阱! 以往的经验在提醒她必须要沉住气,万不可掉以轻心,否则她又将处于被动的局面,任人宰割。 “什么病?我记得跟他分别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这才多久啊。” 她松开他,来到火盆边上不紧不慢的烤火,小手雪白,姿态优美,焦躁的情绪在昏暗中此起彼伏,缠绵不断。 柏荣也跟了过来,边烤着炭火边说道:“伤寒,来的很急,许多副药下去了,一点起色都没有,太医也犯了愁。” 火盆中璀璨一片,热浪翻滚。她低垂着眼睛看了好久才说话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只有我能救他?既然太医都没主张,我去了又有何用?再说了,你们不是不愿意我去见他吗?现在又可以了?” “你不用去,只要你肯跟我回家,自然会有人出面救他。” 果然,锦年成了他们的一个诱饵,摆明了是局,不由得她不上钩是吗? “我明白了。这算是交易吗?我若不从呢?” 她再一次感到心寒,原本指望着柏荣能扶她一把,谁想他也成了刽子手,不带半点遮掩。 柏荣劝说道:“萦萦,人命关天,赌气不是办法。” “人命关天,哈哈,我觉得你们很可笑,伤寒是不治之症,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了,谁还有本事救他?是九天玄女还是金刚罗汉?” “我知道你心里有疑,但是我不会拿连叔叔的性命说事,他确实得了伤寒,病势沉重,太医说万事俱备,只差一味罕见的药材便可以……” “那味药材只有摩恩人才有是吗?我们大禹的富饶还比不得一个小小的沙漠之城,真是悲哀。”她哼哼两声道出了他未尽的意思。 确认是个陷阱,无非想要诓她回去。 可惜这手法一点都不高明。 因为她一向够蠢是吗? 投鼠忌器,源于她对他的痴恋,却一再成为他们左右她的手段。 柏荣无视她的嘲弄,点头认同道:“不错,萦萦你越来越聪明了。” 被人一语道破,居然还能泰然自若! “叫我薛岩!” 愚弄她早已不止一次两次,到现在依然在低估她的智商,她愈发觉得心善可耻,至少她没有看到自己有过好报。 “我不是萦萦,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薛岩!做这个倒霉的郡主我已经受够了,为什么我要任你们摆布?锦年他根本就没有病,是你们想着方的要骗我回去,然后我就会被继续看管起来,直到出嫁的那一天是不是?” “是。” “你?” “对,你说的不错,还有吗?最好都说出来,埋在心里太苦了。” 柏荣十分淡然,不仅不为她的怒气所动,反而安坐下来,端起桌上的清茶细抿数口,举止从容,优雅顿现,等待着她的脾气散尽。 再也没有料到他会一口承认,连搪塞她都觉得是件累事是吗? 除了茫然,还有残忍,还有深深的挫败感,他还是她的世子哥哥吗? “以前你会跟我聊天,说许多贴心的话,有时候什么都不讲,一个笑容、一个眼神都能让我感到温暖。现在呢?为什么这样的感觉消失了?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你再不关心我了吗?” “对不起……但是我绝没有害你的意思。” “赫哲渔第一次进灵定园是你安排的对吗?锦年迎娶韦夫人你也全知道是吗?期间还发生了许多可疑的事情,都有你的参与是不是?你想方设法让赫哲渔接近我,取悦我,让我对他改变看法,为什么?我想不通你为何要站在摩恩人那边跟他们沆瀣一气,是我做错了吗,还是锦年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待我们。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好,我告诉你为什么。”柏荣将手中的半盏茶水倾泻而出,狠狠的泼在了孜孜燃烧的木炭上。紧跟着“哧”的一声,火势渐弱,明暗交汇,但是没过多久,那木炭又恢复了生机,再度现出旺盛的样子。 “这就是答案,时间终会冲淡一切,别把自己的痛苦放大,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现在的疼痛渺小的可怜,不值得你去苦苦煎熬。萦萦,快跟我回去吧,连叔叔真的病了。还有,父王不知道你住在这里,正在四处寻找。我现在是在劝你,如果你不听,派出去的侍卫很快就能找到这里来,不由得你不从。” “哼,最后一句话才是你要对我说的吧?我偏不回去!除非你让我见到他!”她抽出匕首,横在胸前继续说道:“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大不了一死,反正我现在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傻妹妹,这样做值得吗?”柏荣慢慢站起身来。 “时间若回到冰黎姐姐走的那会,你还会问我这样的问题吗?你告诉我值不值得?说,我要你说!” “不值得!” “你撒谎!” “我没有!”柏荣眼眸深沉,面色如常道:“过去了就过去了,她有她的归宿,我有我的生活,各得其所,不是很好吗?死能解决什么问题?你死了,你的亲人怎么办?也许你再不把我当你的哥哥看待,柏王府只是你曾经停留过的地方,但是你还有个姨妈,你不想她吗?在离开大禹之前你就没想过要见她一面?她现在一定还在找你,你可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感觉?很痛很痛!当初我妹妹离开我和父王娘亲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我想抓牢她,可是她偏偏离你越来越远,直到从你的视野里消失,从你的生命中剥离,最终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变成空的了。” 说到此处,一行清泪,柏荣捂住脸背过身去,不愿她看到他的悲伤。 他想告诉她最无法割舍的唯有亲情,其他尚有选择的余地是吗? 刻骨铭心如沈冰黎也再不能左右他的情绪了是吗? 她一时没了话说。 她是不是应该反省自己? “我只求见他一面,以后的事再不用你们操心了,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过了一会,她依旧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口气明显软了许多。 柏荣毫不松口,坚持初衷道:“对不起,我没法答应你,父王也没这个本事,连王爷下定了决心再不让你们见面,我们说不动他。” “那他的病就不需要治了吗?我若一心求死,你们如何对摩恩有个圆满的交代?到那时他们还肯去救锦年吗?我不相信一个父亲甘心看着儿子死在自己面前而不图施救?”她故意拿他先前的话说事。 谁知柏荣义正言辞道:“你错了,连王爷秉性耿直,忠君爱国,他宁愿连叔叔生病死去,也不愿自己的儿子因男女私情被朝廷治罪。他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既如此岂是你我能说动得了的。” 顿了顿,他又叹息道:“念及你和连叔叔一路不易,我才跟你说了内情,然后便招你一顿胡乱夹棍,今朝我算是自作多情了。” 薛岩并不打算领他的情,急需责问道:“锦年既然病了,我见他一面又能如何?连王爷若不放心,让我远远的看他一眼也成,为什么非要这般固执?” “你还不明白吗?这是赫哲渔的意思。萦萦,你要想开些,当务之急顺从为好,等他的病好了你们还是会见面的,到目前为止他护亲大将的身份并没有变动。即使有变,接下来在公开的场合还是有机会见到的,有什么不比活着更重要。” 活着…… “活着才有希望。”柏荣轻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做哥哥的怎么会害你呢。” 希望…… 他若安好,她才心安。 生离,死别,再无第三条路可以选择,她愿倾尽全力保他周全。 薛岩放弃了最后的挣扎,轻声说道:“好吧,我愿意跟你回去,但是你得答应我帮我做一件事情。” “你说。” “帮我找下我的姨妈,她失踪了……” 当下细说了一番,柏荣听罢让她放心,他会联系各地府衙积极寻找的,两个月之内必然会有回音。又说即刻要接她回府,她推脱天色已晚,困倦难支,让他第二天再迎她不迟。 柏荣想想也对,当初对外声称郡主离府是进宫受教的,如今深夜回家算是哪门子事啊,倒不如青天白日大大方方的抬着轿子进门。 了却了一桩难事,柏荣心境大好,与她约好了明日来接的时辰便自行离去,暗中又留了几个手下在客栈附近守候,以防不测。 时至半夜,客栈里静的了无声息。 她毫无睡意。 轻轻开启房门,看到楼下的烛火昏黄黯淡,外边通道上也同样如此。对面是一溜的客房,门窗紧闭,间间漆黑,让人看不到希望。 想了想,机会稍纵即逝,为什么还要犹豫? 悄悄的出了门,走到楼梯口,看那间客房距离她只有几步远了,里面没有亮灯,也没有任何声响。 她摸到了那扇门,嘭嘭嘭的连敲数下。因为寂静,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不合时宜。 奇怪,静静的,没有变化。 再敲了一会,仍然如此。 咦,是他睡的太沉还是已经离开了? 左右看看,过道狭长,一眼到头,没见有人开门响应。突然想起他的两个随从,主人在屋里休息哪有下人懈怠的道理,她这般敲门他们两个都没有出现,他应该是走了吧,也许就在她和柏荣说话的时候走的。 可惜! 她懊恼万分,意兴阑珊的转身回走。 就在这时,那门突然开了,一双手准确无比的揽住了她的纤腰,并且将她快速的拖了进去,快的让她没有时间反应。 屋里很黑,粗重的喘息声在她的耳畔响起,混合着一个男人的气味。 她立刻察觉到了危险,顾不得尖叫,直接从怀里拔出了匕首。 “别动!这种时候亮刀子怎么行,春宵一刻最珍贵,我们可不要白白辜负了。” 对方按住了她的手,搂的更紧。 ------------ 第174章 戏耍 更新时间:2014-04-09 紧接着“嘡啷”一声,匕首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余音荡漾。 就这样被轻易的缴了械,再无防身之物。 “快放开我!”她发了慌。 “香玉在怀,叫我如何舍得?”男子低笑着,声音里充满了温柔的蛊惑。 随之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赶紧侧过脸去,急急叫道:“文赞,你别胡来,我是柏萦。” “那又如何?到了我的房中就是我的女人。”说着他的唇已触到了她的额头。 她羞愤不已,用头乱撞,恍惚中感觉自己的脸颊磨到了一层皮肤,厚实而温暖。 好像是他的胸膛。 “你?” “你什么你,来吧,我的小宝贝。”他抓住她的手上下游移。 “啊……”惊觉他的上半身完全赤裸着,连件贴身的衣物都没有。 这可是冬天啊! “你不要脸!” 她一边骂着一边想把头昂起,脱离他的怀抱,却被他的双手禁锢的无法自主。 几度抗衡之后,身体再次跌入他的怀里,满满的让她生恨。 “宝贝,你怎么比我还心急哪,来,先让我亲一口。”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嘲笑她的投怀送抱。 “无耻!下流!”她挣脱不开,只能用言语还击。 心里哀叹:好没用的抵抗啊,下辈子应该做个男人。 “哈哈,我知道女人通常都是口不应心的,要不你来找我做什么?”他更加放肆的将她的头摁在自己胸口。 “呜——” 好闷啊,她被他捂得快喘不上气了,不得不使劲的扭动身子。 他料定自己胜券在握,轻巧的抬起她的下巴,让她能仰头呼吸。 “嗬——呼哧——呼哧——”一阵急促的喘息,新鲜的空气再次进入她的体内,好不畅快。 还未等她调顺呼吸,文赞的声音再次侵入:“我若比他如何?是不是更胜一筹?” 他?哪个他? 正在疑惑,一只手已经顺着她背部的曲线往下移动,轻巧而娴熟。 好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唉哟——” 黑暗中传出一声低沉的叫喊,含着压抑的痛楚。 烛光摇曳,人影浮动,屋内突然大亮。 一个酥胸半裸的女子举着烛台快步近身道:“冤家,快给我看看,是不是伤着啦?” 文赞屈着身子,手捂前胸,脸上显出痛苦之色。 那女子被他指缝间的一汪鲜血吸引,大惊失色道:“哎呀,流血啦,要不要紧?” “废话,快把我的衣裳拿来!” “哎!” 那女子急忙放下烛台去掀床帏,一个俯身单腿跪膝,完好的露出她撩人的身姿,且愈发显的臀部肥美。 好个狐媚的女子! 薛岩震惊之余暗暗叫苦,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啊,事到如今还是走为上策。 脚步后退,蓦地踩在一件硬物上,低头察看,正是那把匕首。想到自己的安全问题,她立刻从地上捡了起来。刚刚收到怀里,眼睛的余光扫到了冷眼看她的文赞。 他的速度很快,处理伤口,穿衣戴冠只用了片刻工夫,此刻正喝着那女子递上的热茶,一口又一口,没有说话。 狐媚女子紧贴他窃窃私语,同时用一双细长如柳的眼睛审视着薛岩,里面还有藏不住的挑剔。 “选她还不如选我呢,怎么搞的?” “谁让你生的这般可人,我舍不得你受委屈。”他反手环住女子的脖子,回头就是一阵热烈的亲吻。 薛岩顿觉尴尬,立刻将目光移的远远的。 今晚她真不该来,这种人怎么会帮她? 当然,若不是急于打探锦年的真实境况,她也不会如此鲁莽。 希望已经无声的破灭,她决定趁此时机悄悄溜走。 才挪至门口,两个人突然跳出把她拦下了,定睛一看正是他的随从。 上当了,先前这两小子都躲在了暗处,就等着她了吧。 “你们想怎么样?”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我是死人吗?”文赞发了话,蜡黄的脸上阴云密布。 “就是啊,看她的样子倒是斯斯文文的,却敢拿刀子行凶,胆子也太大了,一点都不像个女人,粗鲁!”狐媚女子在一旁起哄。 薛岩横了她一眼,面有不屑。 狐媚女子立刻叫嚷道:“你看你看,她还用眼睛瞪我!” 文赞安慰似的连亲她数口,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狐媚女子立刻安静下来,脸上还露出得意的笑容。 “赞公子,是我不对,我刚才不应该弄伤您。”薛岩想了想,选择了忍让,毕竟这个时候她孤身一人。 “就这样算完了?”文赞斜翘着二郎腿表示不爽。 “您先不要动气,明天一早我哥哥会来接我,随后我让哥哥陪我到您府上赔礼道歉,您看行吗?” 其实她是在提醒他,她身后还有个柏王府撑腰呢,若要动粗务必三思。 谁知文赞直接点破道:“当今皇上是我的亲叔叔,你觉得我会怕你们柏王府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赞公子休要误会。”她嘴上否认,内心叫苦,后悔没有听柏荣的话早些跟他回去。 是她太执着了,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不过,你这性子倒让我喜欢,只可惜……”他话锋一转才露生机就没了音讯。 可惜? 什么可惜? 管它呢,此地不宜久留。 她硬着头皮笑道:“赞公子乃是皇族一脉,福大量大,应该不会跟我这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吧。” 文赞瞟了瞟眼道:“这可不好说,要看你怎么做了。” 狐媚女子帮衬道:“就是,玩嘴没意思,要拿出点诚意来嘛。” “对,只要合我心意,一切好说。” “是啊,我们赞公子最好讲话不过了,那个什么郡主,你可要放聪明些。” 两人一唱一和,话里有话,到底想说什么? 她直言不解。 这时,文赞默默的吹起了长笛,节奏很快,不像平日听到的曲调。 “其实很简单,看着啊。”狐媚女子走过来,媚笑着撩起薄如蝉翼的长裙,翩翩起舞。 薛岩被她围在中间,傻傻的,走一步堵一步,无法脱身。 他们想干什么? 跳着跳着,文赞突然放声大笑,像个疯子。 “阿媛,你跳的越来越出色了,不愧是一等一的舞姬。” “是吗?我觉得远远不够。” 狐媚女子听了夸赞舞的更艳,直到面露绯色,香汗微渗。 “你也来试试吧,照着我刚才的样子跳,赞公子肯定喜欢。”一曲舞毕,女子向薛岩发出了邀请,同时眼睛瞟向文赞,又是一个坏笑。 肯定是想戏耍于她。 也拿她当舞姬了是不? “对不起,我不会跳。不早了,告辞!”薛岩变了脸。 “急什么?你确定你说完了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你别后悔。”文赞抚摸着笛子,头也不抬,像是在唠家常。 嗯?好莫名其妙的话。 他想说什么? 与她心照不宣的那个协议吗? 内心的小念头开始死灰复燃,渐渐的像个魔鬼一样疯狂蹿舞。 她应该继续一条道走到黑吗? “我……” “说吧。” “我……” 犹豫复犹豫,源于一个严峻的问题——她若求他帮忙,他势必会问她和锦年的关系,她能说吗?后果如何? “扭扭捏捏的做什么?你拿刀子的痛快劲上哪去了?说吧,或许我可以帮你,不瞒你说,我最喜欢淘气的孩子了。”文赞显得十分热心。 他早料到她会来找他吧。 “我们之前的那个协议还能算数吗?”她有些不放心。 “当然,不过你好歹也是个郡主,究竟是何难事需要借助柏王府以外的势力?莫非你们柏王府外强中干,虚有其表?”他嘿嘿的笑着。 她没有心情跟他理论这些,等他笑够了才说话道:“自然有为难之处,要不也不会麻烦您赞公子了。” “不用奉承我了,告诉我你要去会哪个情郎?” 情郎! 说的如此直接。 “哟,难为情了?其实柏荣跟我打过招呼了。”文赞又跟上一句。 柏荣? 她懵了,柏荣会跟他说什么? 心下迟疑,谨慎为妙。她盯着他身边的狐媚女子。 文赞领会,对着随从说道:“帮我把阿媛送回去。” 那女子抗议道:“不嘛,说好了要陪我一整晚的,现在又反悔了,我不答应不答应。” “乖,回头你看中什么我给你送去。” 他对准女人的屁股狠掐一把,嘎嘎发笑。 那女子哎哟声声,扭着腰肢坐到他腿上,又是亲又是摸的,生生的把薛岩当做了空气。 又是一阵尴尬。 待那女子去了,文赞褪去了笑意,不屑的说道:“女人啊,就是麻烦!”随即把目光扫向她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哥哥不是告诉过您了吗?”她狡黠一笑。 “你真想去找那个什么梁侍卫,跟他远走天涯?”文赞伸出一对大拇指比划出比翼双飞的手势。 原来柏荣说了一档旧事。 薛岩忍不住笑道:“不可以吗?您也觉得不妥?” 文赞也跟着笑道:“你哥哥不想我帮你,但他不了解我这人,我喜欢反着来。” “说的好听,不惜与摩恩为敌吗?”薛岩故意说道。 “你若不信,做我的女人如何?我们玩把大的,吓死他们。”文赞说的眉飞色舞,没心没肺。 ------------ 第175章 风波 更新时间:2014-04-17 “说的轻巧,事关两国邦交,你有那么大的胆子?就不怕你叔叔怪罪吗?”薛岩眉尖微蹙,将信将疑。 “你敢吗?”文赞却这般问。 “敢又如何?到头来能落得什么结果?”她嗤之以鼻。 此事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她没有理由要这样做,除非她是痴了傻了。 文赞闻言放声大笑道:“结果?重要吗?轰轰烈烈一场就够了!血脉喷张,激流勇进的感觉,以及在无穷的变数中获得最大的成就,这些远远比每天无所事事来的新鲜,刺激,难道你就没有兴趣一试?”他说的两眼放光,仿佛已看到了既成的事实。 轰轰烈烈? 当然!这是诛九族的死罪。 薛岩冷冷一笑道:“我看你是疯了,我可不想陪着一起受死。” “哈哈,疯了才真实。自古将相王侯,深府高院,哪哪都是规矩,琐事,活生生要把人束缚死,再无快乐可言。我们为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自在逍遥?别告诉我你没想过,我不相信。跟我走吧,我会给你一种全新的生活,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即便是死了,也是痛痛快快的死!”他越说越激动,竟有些手舞足蹈。 “你不仅疯了,而且疯的十分厉害。我走了,你继续。”她看着他那张蜡黄的脸,心想一定是有病的结果,要不怎的面色如此,毫无血气呢。 他却不罢休,高声叫喊道:“你不是很想去见那个梁侍卫吗?我若助你一臂之力又待如何?” “什么条件?还是如刚才所说?”她停住了脚步,平白无故他不可能帮她; “对,做我的女人!”他再次提议。 “再见!”她斩钉截铁。 “只是暂时的,你一点都不吃亏。相反,你若跟了柏荣回去,想要见他比登天还难。你心里应该清楚,凭他一个侍卫的身份能坚持多久?财富,美色,前途,随便赌一把他都扛不住。你以为感情可以重若千斤?错了,男人都是一样的,只图利益,只为眼前。”那个人还在执着。 说的跟真的一样,说他自己吧,他以为所有男人都跟他一样吗?她的锦年就不会。 她含笑回首道:“多谢提醒,晚安!” “别急着拒绝我,以我目前的地位只要我乐意,一般没有办不成的事,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文赞的两道眉毛挑的高高,分明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在他眼里,女人都是软体动物,毫无节操可言。眼前的薛岩愈是拒绝愈让他勾起征服的欲望,不为别的,只是男人的本性作祟。 她最后一次微笑启口道:“晚安了,赞公子。”说罢再不迟疑,快速的走出了客房。 身后,嘎嘎的笑声响彻满屋,令人心悸。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若不是疯子便是有意为之,想要拖她下水,由此来责难柏王府,兴师问罪。 再一想又觉着不是,有关梁侍卫的事情乃是隐秘,听他的意思是柏荣主动告知。好端端的柏荣自曝家丑却是为何?只是为了避重就轻防范于她吗?还是另有缘由? 先前柏荣将她与连锦年无法相见的事情都推到了连王爷身上,也不知是真是假,至此也无从判断他如今的心机如何。唉,想来想去走哪条道都会进到死胡同,谁能给她指点迷津。 她叹息着面壁而眠。 这一夜睡的很不踏实。 翌日,不知几时,睡意渐浓,忽闻锣鼓声声,听着就在耳边。 谁呀?这么吵! 她厌烦的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温和的脸呈在面前,愣了。 “饿不饿?我给你准备了点吃的,先垫垫肚子吧。”屋里响起的软软声音来自于柏荣。 她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不想听从本能的驱使。 柏荣笑着来刮她鼻子,好像在嘲笑她的孩子气。 她坐起身子,看房中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小丫鬟随侍一旁,不禁有点发懵。 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柏荣的眼睛轻轻一扫,两个丫鬟立刻凑到床前,一个端盘,上面摆满了可口的糕点供她择选,另一个手扶一碗热气腾腾的血糯米粥准备给她喂食; 她把脸侧到一边,为这突然的打扰感到烦闷。虽然昨天早已约定如此,但是这一刻的到来还是令她心生抗拒。 “时辰不早了,起来吧,我出去等你。”柏荣离开床边,命令那两个丫鬟仔细服侍。 这时,锣鼓声又响起来了。 “外面怎么那么吵?”她问其中一个丫鬟。 “不知道,跟我们没关系,我们说好了今天要回家的。”柏荣已走到门口,头也不回的说道。 看着淡定自若,想必又在瞒她! 她看着他的背影想道。 穿戴整齐,梳洗完毕,她开了房门,看到柏荣正在下面跟一个胡子浓密的中年人说话,瞧着面生。 那人身后列着一队人马,不远处另有七八个小厮提着锣背着鼓,俱都屏气凝神,目视前方,看衣着不是柏王府的人。 刚才就是他们在敲锣打鼓吧,又不过节又不是杂耍,青天白日闹哪样啊。 “姑娘,请留步。” 正要下楼,旁边突然有人说话。侧头一看,发现右边通道上多了两个男人,一老一少,一胖一瘦,站在一起颇有喜感。 此刻,那瘦削的小厮垂手站的笔直,两眼定定的看着她。旁边的肥胖老者与她目光接触,微一躬身算是见礼,刚才说话的也正是他。 “有事吗?”薛岩确信自己不曾见过他们。 “想跟姑娘打听一个人。”说这话的时候老者的眼睛朝向了文赞的房间。 “他?”她心领神会,手一指房间说道:“你们找他是吗?他不在里面?” “是的,姑娘今早可曾见过我家公子?” “没有,我刚刚起床,要不问下店里的伙计看看。” “问过了,说从昨晚客人入住开始到现在不曾见人离开,但是我们刚才敲了半天门也没见动静,从窗户里看里面是空的,不知公子去了哪里,姑娘离他的房间最近,所以想请教下是否知道他的行踪。” “不清楚,也许临时出去了,伙计也没有留意到,你们再等等吧。” “唉!”闻听此言小厮失望的轻叹口气。 那老者却不放过她,继续说道:“姑娘,老朽身负使命,十万火急,还请姑娘告知详情。” “老伯,我确实不知道他去了哪,昨天与他也不过是一面之缘。” “不见得吧。”老者竟上来抓住她胳膊说道:“姑娘还是说实话的好,免得较了真伤了和气; 。” 实话? 她说的句句属实。 可是老者偏偏不信,一只手钳的牢牢的,丝毫不肯放开她。 见说理不过,她只得高声叫喊道:“哥哥,哥哥。” 柏荣听了呼声,抬头一看,见一老者对她动粗,心知不妙,飞快跑上来说道:“什么事?” 那老者见了柏荣轻轻一笑道:“世子,我们的来意你刚才已经知晓了,我家王妃在家等着公子爷呢,这位姑娘若是不肯说出实情老朽绝不会罢手。” “她是我的妹妹柏萦,劳管家,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因肥胖老者乃是靖荣王府的要紧人,柏荣不敢怠慢,准备与他细说。 劳管家却没什么好耐心,直接打断了说话道:“老朽做事向来稳重,没有证据自然不会轻易动手。世子,你敢说你柏王府的人与此事绝无关系?” “这……”柏荣看他公事公办的样子,为稳妥起见说道:“萦萦,赞公子刚刚从外地回来,本来昨日要回靖荣王府的,因有事耽搁临时住在了这间客栈。今早他府上派了车马来迎,不知何故却发现他不见了踪影,你和他同住楼上,两间客房相距不远,昨夜可听到什么动静?” “失踪了?额,我没有听到什么啊……其实我早早的睡了……我一向睡的沉。”她推托道。 “真的没有?”老者盯上一句。 “确实没有,赞公子什么样我都没见过。”她补充了一句,随即听到柏荣好一阵咳嗽。 明摆着在说瞎话了,她急忙跟着一阵干咳以做掩饰。 劳管家却已察觉,严词说道:“刚才还说是一面之缘,这会又说不曾见过,你以为我老人家糊涂了好哄骗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我们公子去了哪?” “什么嘛,我确实不清楚,他一个大男人腿长他自己身上,我怎么知道他的去向。” “还是不肯说实话是吗?那这根笛子你从哪得来的,这总该有个谱吧?”劳管家说着从尾随她的一个小丫鬟手里抢过一样东西。 她定睛一看,却是一根墨绿色的笛子,很是眼熟。 对了,昨夜那女子跳舞之时正是文赞在一旁用此笛和音。 可这笛子怎会出现在此? “怎么回事?”薛岩一边问着一边转向柏荣,看到他面上也现出惊讶之色。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奴婢是从郡主的枕头下面找到的,以为是个要紧的物件,所以一并收拾了带走。” “多事!你在王府有见我吹过笛子吗?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你就拿上,那你怎么不把枕头也捎上带回王府!”她没好气的训斥道。 ------------ 第176章 上门 更新时间:2014-04-23 柏荣看那笛子不俗,又见劳管家阴沉着脸,心里猜出了几分,开口说话道:“萦萦,你一向懒散,牵猫遛狗无师自通,正经事全不见个长进,又在什么时候爱好起风雅来了,哥哥竟不知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在暗示薛岩扯谎为妙。 她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当即接话道:“啊?什么风啊雅的?我只记得我昨天困极了,一挨着枕头就睡昏了过去,哪里想到枕下还有这东西,很贵重吗?会不会是以前住店的客人留下的?” “编; !再编的圆乎些!你以为我会信吗?”劳管家歪着嘴哼唧哼唧,很不屑的样子。 柏荣继续陪着笑说道:“劳管家,我这个妹妹年纪还小,平日里稀里糊涂惯了,确实不会有意欺瞒……” “这是圣物,是当今皇上赏赐给我们公子爷的,如今它出现在了令妹的枕下本就稀奇,我们公子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失了踪影,世子,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想呢?”未等柏荣说完,劳管家已然开了口。 “这个……” “来人啊,给我拿下!”劳管家手一挥,立刻有一群侍卫从楼下冲了上来。 “慢来慢来,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请给我一点时间核查,至于赞公子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柏荣很是着急,才找到薛岩不久,没想到又遇到了新的麻烦。 “别说了,我只相信令妹到了王妃跟前会很快说实话的。”劳管家很不给面子。 薛岩被轻松拿下,心里自然不服,一个劲的嚷嚷道:“哎,你们凭什么抓我?我说你们有罪才是,笛子既是圣物就应该好好保管,竟然随随便便的落到别人房间,这是大不敬之罪懂吗?现在人不见了你们找我要人,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还有没有道理可讲了?” “萦萦,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哥哥会想办法的。”柏荣接连使了好几个眼色,怕她出言不逊让事态变得更加严重。 薛岩却不买账道:“哥哥,他不过是个管家,却对你好不尊重,你就是太好说话了才让人家欺负到头上。”一面又朝劳管家叫嚣道:“我是郡主,你们凭个笛子就胡乱抓人,太儿戏了!活该你们找不到文赞,都是饭桶,蠢材!” “省点力气吧,我的柏大郡主,等见了我们靖荣王妃再练你的口才不迟。”劳管家阴冷的笑着。 柏王府的人马在下面守候,见自家吃了亏个个群情愤慨蓄势待发,无奈主人不发一言,只得看着郡主被一帮人带了去,拉拉扯扯的十分难堪。 薛岩起初还挣扎,当瞧见柏荣垂头丧气爱莫能助的样子渐渐的止了呼喊,最后被押着送上了一辆马车。 才进到里面,一眼闪耀的奢华,不由得内心感慨:到底是靖荣王府的行头,比之连王爷的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随后,她坐在偌大的座椅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外面人声嘈杂,已是另外一个世界,跟她再无关系。 行驶了一段路程之后,马车停了下来,有个人挑帘进了来,见了她笑嘻嘻的说道:“你哥哥还有些心眼,果然派了两个小厮一路跟随,不过已经被我的人引走了。” “不会露馅吧?”她有些担心。 “当然,小把戏而已,我的人绝不会出差错。” 那人沾沾自喜,不忘自夸。 她瞟了他一眼,没作理会; 他自感无趣,终于正色说道:“拐弯抹角的好累,其实我文赞要做的事情谁敢阻挠,你却非要舍近求远弄一出闹剧,好费事。” “以防万一嘛,毕竟机会难得,我不想再生枝节。”薛岩目光幽远,忆起了往昔。都是失败的教训啊,吃一堑长一智,再不能马虎了。 文赞说道:“好吧,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他的藏身之处了吧,我好为你保驾护航。等你见了他圆了心愿,你再帮我做做功课,我们就两清了。” “嗯,可以。他在——”她正要全盘托出,突然长了心眼,转移话题道:“你引了我哥哥的人去了靖荣王府,坐实了扣押郡主的罪名,回头我们柏王府上门向你们要人怎么办?你不怕你父王娘亲生气惹得天翻地覆?”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安排。” “我当然操心,我怕你关键时刻扛不住害了我。”她如实说道。 文赞发笑道:“我说过一般没有我文赞办不成的事,也没有几个人镇的住我,至于我父王娘亲,你完全不用担心,我能应付过去。” 见他滴水不漏,她一无所获,索性敞开了说道:“看押他的人十分严谨,进进出出都要令牌说事,而且依着相貌一一盘问,我们恐怕没那么容易混进去。” “哈哈,即使是龙潭虎穴我也决意闯上一闯,说吧,他如今身在何处?”文赞显得满不在乎。 “他就在显郡王府。”她脱口而出,抑制着内心的激动。 “显郡王府!”他面上微微变了变色说道:“当真?” “嗯!千真万确,你能进去吗?不过连王爷亲自把守,很是棘手。” “哦——”文赞低头,不知在思考什么。 薛岩催促道:“快些赶路吧。”看他不动,全没了先前的心急,讽刺道:“怎么?显郡王府比那龙潭虎穴还凶险吗?我看你没了声音,不敢去了吧?” “放肆!”文赞突然大喝,冷不防吓了她一大跳。 有病啊! 她也怒了,说话道:“看来是我太天真了,其实不过如此。”说着就要下车走人。 文赞斜着眼看她道:“你不用拿这话噎我,去便去了,有什么了不得。” “好,那就走。” 她正巴不得呢。 文赞再次看向她,且认认真真的问道:“你确定他在那里吗?一个小小的侍卫竟惊动了连王爷。杀鸡焉用牛刀,你父王不会果断解决他吗?还让连家的人插手,就不怕丑事越闹越大?” “你才丑事呢。”她不甘心的回敬道。 “做都做了,还不让人说,这就没意思了; 。”文赞笑得有几分贱,让她瞧着真想上去扇他两巴掌解恨,可是眼下还指望他带她进郡王府呢,忍忍吧。 “到底走不走?你说东说西的无非就是不想去显郡王府,给个痛快话吧,别磨人了。”她再次催促。 文赞轻笑道:“去,当然要去,我答应你了怎会反悔,不过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事有蹊跷,你不会又在哄我了吧?” 这家伙又想起了先前她谎报自己名字的事情了,真记仇啊。 千万要稳住他,要不没戏唱了。 急中生智,主意突现。她微笑着解释道:“因为我的玉蟾在他手里,若我父王对他贸然下手玉蟾必然不保。而显郡王与我家渊源匪浅,父王便委托他处理此事,只因他近日身体有恙,便让连王爷出面帮忙料理了。” “哦,原是这样。”文赞没有起疑,反倒兴致勃勃的说道:“那玉蟾是我叔叔当年御赐之物,若是丢了你们柏王府可要要担大责的。鬼丫头,亏你想的出来,你是为了保他故意将玉蟾留給他的吧,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情义,只是也太冒险了,万一不慎遗失赔上的可不止你们柏王府一门啊。” “快走吧,若被我哥哥识破了定然将他先行转移,我们岂不是白忙一场?” “我早让劳管家领了一队人马回府去了,各色装束与我们一模一样,谅那盯梢的小厮没练就一副火眼金睛。” “迟则生变,快才是王道!”她不肯懈怠,毕竟吃的亏太多了,她要抓住当前能抓住的。 “好好好,我们边走边聊。”文赞下令马车继续前进,一边饶有兴趣的向她打探起梁侍卫的事情。 薛岩本嫌他聒噪,又怕自己言多必失,于是一路上嗯嗯啊啊的打着马虎眼,转眼间就到了她朝思暮想的地方。 门禁依然森严,但是守门的侍卫看到来人亮出的令牌上赫然写着一个“赦”字,脸“唰”的就白了一层。 这是皇上钦赐,见令如见人,莫说进几道门,就是罪大恶极的犯人遇到此令也能逢凶化吉,避难呈祥。 连王爷得了讯息火速赶到,一看是文赞来访,很是意外,乐颠颠的拱手相迎道:“什么风把赞公子给吹来了,稀客啊稀客。” 这不是客套话,细究起来,两家有很多年没有走动了。 “好说,听说显郡王得了伤寒,我是专程来探病的。”文赞开门见山,说话分明,与刚才路上的死缠滥打判若两人。 连王爷一愣,猜不透他的真实意图,面上为难道:“赞公子亲临寒舍盛意拳拳本不该推却,只是犬子病情沉重,太医说他暂时不宜见客,否则……” “有病治病,一清二明,大家都是聪明人,王爷你就莫说场面话了。我就想说一句——你若看得起我们靖荣王府,那就痛痛快快的让我见显郡王一面,其他我就不多说了,你考虑考虑吧,我等你答复。”文赞说着直接撩起袍子,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大大咧咧的,让连王爷又是一惊。 ------------ 第177章 探病 更新时间:2014-04-26 哟嗬,这是要赖上了。 不过倒也是个法子,不用绕来绕去的兜圈子。 薛岩守在马车边上偷偷一笑。此刻的她青衣小帽,垂首低眉,已是一副小厮的打扮。 连王爷弯下身子,朝左右看看,刻意放低了声音说道:“赞公子,听说贵府近日正在……” “哎――连王爷,这就不劳你老人家费心了,还是说说眼前吧,我只管眼前,别的一概不听。”文赞阻止了下文,全不给人家一点转移话题的机会。 连王爷干笑,索性蹲下来与他齐平了说道:“锦年确实病了,赞公子执意要见也罢,只怕有所不便,太医说这个病传染性极强,到时候连累了公子岂不是……”说到此处停了下来,看对方是何反应。 没想到文赞满不在乎的说道:“不怕,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是有事绝不会怪到你连王爷头上。” “这――”连王爷哑然,好生为难。 薛岩冷眼旁观,总觉得此间有疑,他是被人软禁了,伤寒只是个托词吧,连王爷越是拖延越激发她内心的渴望――他到底是否安好? 文赞得意的笑了,身子紧靠在大门上,哼着曲子闭目养神,弄得连王爷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时,有个小厮飞奔而来,见门口的情况先是一愣,随后在连王爷耳畔低语一番。连王爷挑了挑眉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捂着嘴回复了几句,那人也点头不止,再度飞奔而去。 他们说的是关于锦年的消息吗? 她的心给揪紧了,看那人的背影恨不得跟他一起去了。 “好吧,赶巧了,锦年他刚刚醒来,赞公子,你跟我来吧。”连王爷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不等文赞回应,自己已然一脚踏进了门里,比他们还要心焦。他也急着要去看自己的儿子吧。 她为这细微的发现而心惊肉跳,锦年他真的病倒了吗? 文赞果断起身,朝她招招手,然后往里走去。 她早已迫不及待,紧随其后,却被门口的侍卫截了下来。 “这是我的贴身侍从胡儿,连王爷,你看这是――”文赞见此放声喊道。 连王爷迅速扫了她一眼,白白净净的有着女孩子家的清丽,再看看文赞的眼神,不禁有些怀疑,这个赞公子迟迟不肯成婚,坊间众说纷纭已久,莫非真有那种嗜好?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人家的闲事; 。他对着侍卫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好了,她终于可以进门了! 怀揣着激动,小心,她十分珍惜这样的机会,紧紧的贴在文赞后面,不敢向周遭多看一眼,怕会败露行迹,前功尽弃。 文赞放慢脚步,回头拉住她的手悄声说道:“怎么样?我说过没有我办不成的事吧。” 她甩开了他,皱眉道:“等见了正主再卖弄不迟,快些走,别让人怀疑了。” “错不了,我办事你放心。”那手再度纠缠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连王爷猛的回头,重重的咳嗽两声,眼里全是猜疑。 她尴尬一笑,用劲丢开他,却被他拽的更紧。 “化雪了,我看看胡儿冷不冷。”文赞嬉笑着回道,不顾连王爷冷峻的表情,又凑近了她几分,说道:“今天起床的时候我就说天冷,让你多穿几件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冻着了吧,来,穿上我这件。”说着就要动手解自己的外衣。 她又急又臊,阻止他道:“你又胡来!别玩了。” 真不知他搞什么鬼,让连王爷怎么想呢。 果然,眼睛一瞥,看到连王爷的嫌恶表情,心里立刻暗叫一声不好,他肯定以为他们两个有断袖之癖呢,晕啊,误会了,可文赞现在的表情动作可不是这个意思吗? 她悄然伸手到他背后死掐了一把,文赞的眼睛立刻瞪的溜圆,嘴巴也张的大大的,疼痛之声呼之欲出。 她以干咳抗议,低声说道:“再闹我就翻脸了。” “啊――这天好冷――好冷啊――”文赞用手指了指天,舍了她疾步走到连王爷身边道:“怎么停下来了,我要快些见到显郡王,真挺惦记他呢。” 这话来的突然,连王爷听出了别意,慌神道:“赞公子……他……他还是个病人……现在身体很虚弱……” 担忧之心一览无余,她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情急之余真想狠狠踹上文赞一脚,这个时候捣什么乱哪。 文赞不以为意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跟显郡王多年不见,也该叙叙旧了。” “久病不愈,可能说不了几句话呢。” “没事,我看看就成,不着急说话。”文赞微笑,带着几分暧昧。 连王爷没了辙,只得继续向前。 她是有心的,刚才连王爷再次提到了他的病情,莫非一切属实?希望只是连王爷最后的挣扎,他不过是被囚禁了。但愿所有的担忧只是担忧,他是平安的,健康的,见上一面,各自心安。 想着想着,人已到了一处豪华的所在,细看是一间馨气魅人的卧室,严格说起来,更像是一个女人的香闺,处处透着妩媚,诱惑; 他在这里吗? 记得他常在书斋,里面连着一间简陋的卧房,那是他常年居住的地方,这里完全不是他的风格,看这陈设,氛围,莫非是…… 对了,他是有妻子的,名义上的妻子,这里一定是他们的房间,只是被显郡王妃温婉布置的更像是自己的私人属地。也确实,他多年不曾亲近于她,这里只有她的气息,她的风华。 文赞也捕捉到了一些异样,满眼的璀璨只是一种表象吧。猛的一吸,嗅到了空气中的香味,仿佛暗透出主人的华容,接着又捏了捏鼻子。是的,除了甜美的味道,还有一股子药气,毫不留情的破坏了原有的情调,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她当然感觉到了,心疼的厉害。 这药味源自于他么?他病的有多严重? 深深的吸上一大口,想仔细的辨别清楚,可惜心太乱了,一切皆无。 继续深入,发现卧室中央横着一道屏风,生生的挡住了她的视线。那屏风上描绘着花开并蒂的图案,很美,寓意主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惜,他们却是相敬如冰,两个人牵绊在一起多年,弃不得,丢不开,何其可悲。 他应该就在屏风后面吧?他还能认出她来吗? 她想,眼下她这副打扮他应该能一眼看穿吧,毕竟他们是这般熟悉,相知相爱。 她急切的冲上去,险些超过了连王爷。随即想到自己的身份,又收住了不安分的脚步。 稳住,稳住,着急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快了,快了。 文赞瞪了她一眼,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这个时候他脑子又拎的清了?奇怪的人啊。 此时,连王爷指着面前的屏风说道:“请,请。” 文赞略一躬身,背着手进去了。 她急忙涌入,昂着脖子四下探索。 他果然在! 只是――双眼紧闭,眼晕乌黑,脸是最惨白的那种颜色。 她被自己看到的这一幕惊呆了,完全出于她的想象,他病了,看起来病的不轻。 “不是说醒了吗?怎么还是老样子。”连王爷的怒意毫不掩饰。 服侍的两个人立刻跪了下来,声声啜泣。 她看清楚了,是珠儿和灵儿两个小丫鬟,之前一直是她们照顾他起居的。她们手里还端着药碗,热气腾腾的,正准备喂食,没想到主人又昏睡过去了。 “罢了,先出去吧; 。”连王爷无奈的说道。他知道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文赞探了头仔细观察连锦年的气色,看他呼吸尚可,又闻了闻桌上的药汁,苦着脸叹道:“当年显郡王是何等的豪迈,如今却是这般光景,我是想都不敢想了。” 这话也道出了她的心声。才分别多久啊,跟她谈笑风生,气贯如虹的那个人呢,怎么默默的躺倒在这里。真是老天在罚他们吗?他们只能有缘无分,难成眷属? 斯人近在咫尺,她好想去摸摸他,跟他诉说长长的思念。也许他只是睡着了,只要摇一摇就会醒,也许他只是累了,稍微歇息片刻就会恢复气力。这药汁,这气味,这场景全是拿来哄人的,他怎么会病呢?他怎么会被轻易击垮呢? 连王爷开始催促了:“此地不宜久留,赞公子既已看过,还是速速离开的好,为了防止传染,请跟我到堂下喝一碗太医配置的养生汤吧。” “嗯,也好。”文赞移步,却被薛岩拽住了提醒道:“你确定他真的病了吗?” 不甘心如此,是她心存妄想吧。 文赞回道:“我看不像有假,要不直接问连王爷得了,一个大活人能去哪?肯定是被关押在王府的某个角落,我帮你试探试探?” “不行,他的下落只有显郡王知道,你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哦,那你等等。”文赞小心翼翼的凑近连锦年,回头又看看她,看她眼中满是焦急之色,狠狠心凑到他耳边。 “赞公子,你?”连王爷见他们两个嘀嘀咕咕的,然后文赞突然冒失的俯下身子靠近到他儿子的唇边,立刻惊叫一声,以为他要做出什么不雅的举动。 文赞却是低声的说了几句,等了一会,看连锦年一动不动,犹在沉睡。 “走吧,我们快去喝汤,连王爷说的对,这病弄的不好就传染了。”文赞憋了口气直往外冲,为刚才的冒失感到后悔。 她只得跟了出来。 “干嘛这么急?你让我怎么办?”她还想多陪他一会,可是这个可恶的文赞总不配合。 “他确实病了,不是假的,我们赶紧喝汤去吧。”他挽住她的胳膊。 “你撒手!”她气恼他的胆小无用,什么传染不传染的,她才不怕呢,能跟他一起感同身受更好。 “我试探过他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没错的,病了。”文赞自信的说道。 “试探?你说了什么?” “秘密,一个让他跳脚的秘密,你看到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文赞突然笑了,很冷,让她觉得很陌生。 “锦年!锦年!”连王爷的声音从房中传来,透着惊慌。 啊,他醒了吗?还是…… ------------ 第178章 沉痛 更新时间:2014-04-28 “赞公子,你――”连王爷见此情景十分惊奇,以为他要作出一些出格的行为,正准备上前阻止,却见他轻轻摆手,身姿依然保持原样不动,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原来他在附耳说话,并且歪着嘴一直在笑。等了一会,微微抬头细看连锦年的表情,发现对方一动不动,犹在沉睡。 “走吧,我们快去喝汤,连王爷说的对,这病弄的不好就传染了。”文赞说罢憋足了一口气直往外冲,有点为自己的冒失感到后怕,刚才他靠的是不是太近了些。 连王爷没明白怎么回事,还傻傻的站在原地。 “主人”都跑路了,做下人的还有理由赖着不走吗?她十分不快,垂头丧气的跟了出来。 “急什么急,不能再多待一会吗?”她想看着他陪着他,也许他随时都会醒来,可是这个可恶的文赞总是不合时宜。 “别待了,病的不轻,不能把自个儿给搭进去了,等喝过汤我再帮你想想法子吧,你放心我这里有的是主意。”他指着自己的脑袋瓜子,再次歪嘴笑了,坏坏的,然后挽紧了她的胳膊。 “喝哪门子汤,我不去,你快撒手!”她气恼他的胆小无用,什么传染不传染的,她才不怕呢,能跟着自己心爱的人一起感同身受更好。 “我试探过他了,没错的,病了。”文赞摇头晃脑的说道。 “试探?你对他说了什么?” “秘密,一个绝对能让他跳脚的秘密,你看到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文赞又笑了,这会儿笑的很冷,让她觉得怪怪的。 他在幸灾乐祸吗? 好像是。 “锦年!锦年!”恰在此时,连王爷的声音从房中传来,掩饰不住的慌乱。 啊,他醒了吗?还是…… 两人相视一望,不约而同的奔入房中,看到连锦年双手握拳,身子扭动,一副殊死抵抗的架势,而他的眼睛并未睁开,脸部的表情也十分怪异,好像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再也控制不住,一个箭步扑上去抱住他,失声叫道:“别着急别着急,我知道你很难受,忍着点啊,有我在你不要害怕,你很快就会好的,很快很快; 。”说话的瞬间泪水已迷湿了眼睛。 可是,这些话犹如石牛入海,他仍在一阵接一阵的颤抖,抖的让她心慌。 突然,好像有所感应似的,他用力抓住了她的手,喉咙耸动。 “我在我在,慢慢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她喜出望外,看到了一丝曙光。 “婉婉……婉婉……”气若游丝,却又声声震耳,她听到“嗡”的一声,感觉自己头要炸了。 “什么?锦年,你说什么?”连王爷惊讶于她的举动,以致没能及时听清。 “婉婉……” “啊?” “啊什么,你是聋了吗,他在喊婉婉,你听不到吗?婉婉,谁是婉婉?谁?快给我站出来!”她大声吼起来,歇斯底里,像一只狂怒的野兽。 她当然知道婉婉是谁,可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念的不是她,而是别的女人,为什么?她要疯了。 “胡儿,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竟敢如此放肆?”文赞一声大喝,盖过了她的哭泣声。这一刻只有他是最清醒的,他揽住她的细腰拖到自己身边,紧紧拽住道:“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快跟连王爷赔个不是。” 是的,她忘形了,她现在是小厮打扮,是文赞的随从,可是她不想顾忌那些了。 那些对她还有意义吗? 他凭什么喊温婉的名字,他应该叫她,她为了他已经公然反抗柏王府了,他怎能心有杂念? 痛苦的呻吟声不断的从他嘴里发出,他开始手脚乱舞,躁动难安。 连王爷阵脚大乱,哪里还顾得上跟她计较,一面叫上文赞随自己一起上去压制住他,一面大声叫道:“来人哪,快去把郡王妃接回来,要快,越快越好!” 外头立刻有人响应着去了。 他被摁住了身子,心有不甘肆意挣扎,口里依然呼唤着婉婉,一声比一声激亢。 这不是在逼她吗? 她呆呆的,看着他们手忙脚乱,看着被子软软的掉落下来,看着药汁被打翻在地溅到了她的身上,脸上…… 她抿了抿嘴角,尝到了那股子药味,好腥气,浓烈的让人受不了。 可是最受不了的是侵入她耳膜的那个名字。 婉婉! 哼哼―― 她摸着了泪珠,苦涩的笑了,身子一步步的往后退去。 她要离开这里,床上的那个人陌生了,疏远了,好像不再属于她了; 站在门外,经冷风一吹,思路渐渐清晰。 她能去哪? 回蟠龙镇吗?姨妈丢了,那个家还能称之为家吗? 去柏王府吗?接受命运的安排,安安分分的把自己嫁了,从此远居大漠,从头来过? “哎,你在发什么愣啊,快过来给我搭把手。”纠结难解之际,有个女人在廊下冲她招手。 什么? 她没搞清状况,是在叫她么? 那是个年老的妇人,正指挥着几个小厮抬一件家具。因为有些分量,几个人走的摇摇晃晃的,急需要个帮手助力。 “别墨迹了,快来干活,快快快!”嬷嬷在催她。 原来把她当做府里的下人了,可不是嘛,她这一身打扮还真没冤枉她。 嬷嬷见她不动,干脆跑过来拉了就走。 赶鸭子上架,她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给当做壮丁硬接了差事,肩扛手抬的上了路。 家具的味道很好闻,手感也相当不错,仔细看了是一件紫檀长案,油油的发着光亮。 一行人穿过廊子,走走歇歇,不多时便到了一个雅致的院落,又进了两重耳门,迎面看到两盏灯笼在来回晃悠,仿佛在向她问好。 她心里一动,这不是那间书斋吗?她来过的,不止一次。 “钟嬷嬷,真要换掉吗?已是最后一件了,我怕郡王爷会不高兴。”珠儿见他们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当然要换,王爷说啦,这里多年不曾变动,得大改,新人新气象嘛。” “新人?人都病了,哪里来的新人,难道是要给咱们爷纳妾冲喜不成?”灵儿跳了出来。 “纳妾冲喜?谁说的,我老婆子可没有说过。不过也是个办法,说不定冲一冲就好了呢。”钟嬷嬷拍手称好。 “不是这档子事?那你说什么新人啊,钟嬷嬷?”灵儿表示不解。 “嗨,此新人非彼新人,郡王爷病好了之后不就等于是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吗?” “哦……可是郡王爷什么时候能好啊?那么多药下去了没见个起色,那些太医院的人平日忙忙碌碌的,到了关键时候一点本事都拿不出来了,都该去挨板子。”灵儿说的恨恨的,真希望自己能掌控生杀大权。 “会好的会好的,我老婆子敢打包票,你们都用心伺候就是了。”钟嬷嬷边说边带着他们进了书斋。 屋子里很乱,地上满是碎屑和纸片,看着十分狼狈,另有几个下人在来回小跑着收拾整理; 人变了,房子也跟上了主人的脚步。 天意么? 她看到原先的家具不仅换了新的还挪了位置,只有窗前那张长案还在,曾经他们还在上面吃过饭呢,现在也准备撤掉换紫檀木的了。 她不忍直视,又抵不过暗地里滋生的眷恋,双腿不由自主的往里移动。 里面也变动了,卧榻没了,书架,衣柜都换了样式,墙上的长弓还在,羽箭还在,只是少了些他的味道。 “哎呀――”角落里传来一声叫唤,听着不祥,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你呀怎么老是笨手笨脚的,什么时候才能稳重起来?”钟嬷嬷快步赶来,见是那个叫露儿的丫鬟惹了祸,把原先扎好的一大捆卷轴散落到了地上,又得重新整理了。 露儿瘪着小嘴,显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都是可怜之人,想着帮衬几句,却见其中一个卷轴滴溜溜的滚到她跟前,露出了冰山一角。 那是一袭清淡如云的长裙,飘逸舒展,引人遐思。 她蹲下身子,信手打开来看。 碧绿的荷叶,滴翠的露珠徐徐呈现在眼前,看着十分养眼,随后是一只木舟,上面站着一个清新脱俗的女子,正低着头垂着眸,娇羞不胜。继续展开,与那女子相近的是个俊俏的男子,目光灼灼,柔情相对…… 那不是他们第一次泄露心迹的时候吗? 那样的夏日那样的和风,那样的矜持与浓情。 他竟然画下来了,这般惟妙惟肖。 底下留有落款,看字迹确实出自他的手笔。 泪,默默的滴落,打在画卷上,吧嗒有声。 这算什么? 此情可待成追忆吗? 非要让她深深的心痛? “糟了糟了,这是郡王爷亲手绘制的,平日里爱惜的跟什么似的,你竟弄湿了它!”珠儿一把抢过,小心的覆上手绢去吸收干净,可惜迟了,画纸还是给浸湿了,连累了画中女子晕染了眼角,似在垂泪。 “你是新来的吗?怎么敢随随便便动郡王爷的东西!”珠儿怒目圆睁,为没有保存好主人的东西感到气恼。等她看清了薛岩脸上的泪痕,不禁一怔,心想自己还没有说重话呢,怎的伤心如此?当下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没事吧……我不过说了你一句而已……” “说一句也不行,她是我的人,谁也说不得!”一个霸道的声音穿插了进来,秉承了他的气势。 她欣喜,急忙回头。 ------------ 第179章 赏梅 更新时间:2014-04-30 文赞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她的面容即刻僵硬,失望之色一览无余; 她以为他来了吗?怎么会?他还在那间卧室躺着呢,即便来了,心里记挂的还是她吗?那一声声“婉婉”搅的她酸溜溜,恨绵绵的,她无法说服自己去原谅他。 “你——”珠儿见来人虽然面色蜡黄衣冠却是华丽,有些拿捏不住他的身份。 “咳咳——这是靖荣王府的赞公子,都还楞着干什么?”文赞身后有个男子及时站出来提醒道。 一听到靖荣王府,众人皆知道其中的厉害,纷纷跪在地上。 另有钟嬷嬷跟着打圆场道:“陈统领,奴婢们眼拙,不知是大人物驾到,您就别跟我们一般计较了。”又朝向文赞磕头道:“赞公子,奴婢白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您别动气,奴婢向您赔罪了。” 跪着的人皆连声诺诺,跟着照做。 文赞微微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陈统领故意把眼睛一横,众人识相,赶紧以最快的速度退下了。 “胡儿,你可让我好找,要不是有人看到你的行踪,我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里来的,走吧,我们该回去了。”说这话的时候文赞在朝她眨眼睛,好像另有含义。 她木木的盯着那个陈统领,想到了司莽,自进入郡王府就没有看到司莽他人,不应该啊,他是连锦年的左膀右臂,如何会不陪侍左右?再者,统领一职一直是由司莽担任的,怎么换了这个姓陈的? 有心问一问司莽的下落,再一想又觉得没这个必要,一切都已经没意思了。 “他……显郡王他……怎么样了?醒了没?”喉咙沙哑,还是牵挂着他,无法决绝。 “没有,太医在会诊了,我看情况不妙,一时半会的清醒不了,走吧,我们还有事要办呢。” “我……”她的内心正斗争的十分厉害。 “走吧!”文赞不由分说的拉起她。 临出门,她看到了刚才珠儿手中的那个卷轴,它正躺在紫檀长案上,松散的展开了一小部分,露出的正好是他的俊俏面庞,上面的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看,俨如真人。 疼痛再次被撩动起舞。 既然躲不开,那就留个念想吧。 她推开文赞,奔过去抓起它紧紧抱在怀里。 文赞纳闷,跟过去问道:“什么宝贝?给我瞧瞧看,我可是鉴赏的行家。” 她直往身后藏,回答道:“不准看,这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看看嘛,不跟你抢。”他笑着跟她纠缠。 她竟哭泣道:“不行不行,别跟我争,谁也别跟我争,我谁都不给。” “哎哎哎,哭什么呀,好了,你拿着吧,我才不稀罕呢; 。”文赞见她急成那样,反倒不好意思跟她闹下去了,决意成全她。 “赞公子,此处乃是我们郡王爷的书斋,平日没他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入的,所以这幅画——”一旁的陈统领发了话,表情艰难。 “额——”文赞这才意识自己身处何地,他已然忘记了。 “一幅画而已,我府里多的是,回头我跟显郡王说一声好了,我想他不会那么小气的。” “这——”陈统领犯了难,主人尚未苏醒,卷轴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拿走的,到时候可就没那么好说了。 他正在斟酌,文赞那边又发了话:“早听说郡王府的思园风光无限,光是腊梅中的稀有品种在你们这就多达十几种,好东西可不能一家独享啊。走,带我去观赏观赏。”说罢拉上薛岩先往外走,好像熟知这府里的一草一木,哪里需要人家带路。 陈统领急了,连忙追出来道:“赞公子,刚才我家王爷说让小的送您出去,您——” “不用客气,我认得路,等我赏完梅花自然就走。” “啊?这——” “什么这啊那的,你若不放心看住我便是。”文赞飞快的跑起来。 薛岩被他拉拉扯扯的如坠雾里。 赏梅?不是吧,主人家还在病中,他一个客人赖着不走说要赏花,还有没有一点礼数啊。 陈统领再次追逐他道:“赞公子说笑了,小的哪能看管您呐,您肯带着小的就是给脸了。您慢些走,我这就给您领路。” 得,原本是奉了连王爷的命令送客人出门的,这会自己给搭进去了。 “你真要赏梅?”薛岩觉得他有古怪。 “当然,郡王府的梅花出了名的漂亮,来了自然要看看,要不可惜了。”文赞笑的不真不假。 “梅花出名?我怎么不知道!”她脱口而出,忽然又为这句话感到羞愧,她不知道的多着呢,比如她一向信任的他竟然在昏迷之时念着温婉。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文赞恰好说了这句。 她气恼道:“我不去了,我要回去。”她完全没有兴趣,更没有心情。 文赞却不然,慢悠悠的说道:“时间还来得及,不急。” 此时,陈统领已经赶上了他们。 文赞立刻闭紧了嘴巴,再不言语,但是抓她的手没有松懈半分,他是怎么也要拉上她陪同了,倒霉,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想离开这里,在这之前,她是多么迫切的想进到这里,以至于想了种种办法,最后选择了跟文赞合作。 真可笑,此一时非彼一时,感情在瞬息间变味了; 。另外,她将付出半个月的时间为文赞做事。半个月不长,可是跟一个古怪的人在一起就难说了。 无奈中,思园到了,刚才远远的就闻到了香味,如今置身于花的海洋,更是醉的不轻。 虽然她没有兴致,可是一见此景,还是被震住了。 居然有这一方所在,连锦年从未带她来过。再一想,此府有太多的地方未去探索,就像他的心,她也未曾全部占有。 一旦有了嫌隙,所有的过往似乎都值得推敲怀疑,曾经说过的话似乎都能找到破绽。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不是太脆弱了些,或者,这世间并没有完全的信任可言。 她的脑子乱极了,看着瓣瓣梅花,雪花点点,再一次泪眼朦胧。 “知道这叫什么吗?”文赞指着一株梅树发问道。 等了一会,没有人应答。 嗯? 侧头看她离得有些距离,正对着一株红梅发愣,只得对着身畔的陈统领说道:“哎,问你呢。” “额——梅花。” “废话,具体是什么品种?” “不知道。” “嗬,你还真直接。”文赞笑了,自揭谜底道:“这是个珍贵的品种,叫做——”看到对方竟抬头望向天空,大概是在估摸现在时辰几何,立刻觉得好生无趣,撇嘴道:“算了算了,不说了。” 陈统领一惊,赶紧收敛形容,陪着小心发笑。 他却不想受这样的礼遇,发话道:“你去门口等着吧,我自己转转看看,有需要我会叫你的。” “赞公子,王爷他——” “我知道,一会我就走,你想留我我都不答应你。去吧,别啰嗦了。”文赞显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陈统领强求不得,只有退到思园门口的份了。 文赞招呼了薛岩继续往里走,看一看,念一念,嘴里嘀嘀咕咕的没个完,又一会高兴一会伤感的,仿佛这些花草能听懂他话一样。 薛岩陪的不情不愿,心想他脑子绝对有病。 话说这园子真大,越往里走越开阔,好像永远到不了边际一般。 她着急了,回头看看,茫茫一片,左右瞧瞧,深不可测,这不得迷路啊。 恰在此时,文赞说道:“好了,花已看的差不多了,可以走了。” “好。”她自觉的转过身准备原路返回,却被他拉住了调转方向道:“跟我来!” 还没弄明白就又被他拽住了胳膊一路狂奔,快的好几次都与梅花枝桠相撞了,险些划破她的脸; 有病! 她急喊道:“哎,错了错了,门在那边呢。” 他选择了一个相反的方向,不是越走越远吗? “没错,南辕北辙总听说过吧。”他兴奋的喊着。 “什么?”她其实听清了,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绝对有病! “跟着我没错的。”文赞一刻不停,异常雀跃。 “哎——哎——”她被强拉着十分辛苦,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跟他没道理的疯下去,她已经够烦的了,干嘛还要陪他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怎么了?”明显感觉她在犟着不走,拖他后腿。他停了下来,顺便喘息一阵。 “我们回去吧,往那里走。”她指着来时的方向。 “你不想找他了吗?也许他正在等你救他。” 说的哪跟哪?这跟走哪条路有关系吗? “我尽力了,也许我们有缘无分,等我嫁到了摩恩,他们应该会放了他。走吧,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她只能配合他继续扯谎。 “不要轻易说放弃,尤其是碰到我这样强大的援手,你要好好珍惜。”他自鸣得意,也不怕闪了舌头。 “唉——”她真不想说下去了,和这种人对话好累。 “我说过我有的是主意。跟我来!”他又要去拉她。 她往后退步道:“不,我不需要,就当你已经完成了我的心愿。走吧,你要我做什么我们赶紧去做,趁我还有时间,等柏王府找到我,我就算有心想要回报你也不能够了。” “走!”文赞发了狂,粗暴的抱住她,把她架到了自己肩膀上继续赶路,嘴里自言自语道:“从我这次回京开始,我的人生信条里再没有‘半途而废’四个字,现在已经由不得你了,你得听我的!” 他居然还在往里走,傻子啊傻子,思园的大门已经离他们很远了。 她心灰意冷,算了,任他折腾吧,这人脑子有问题。 园子里好静,除了脚下踩雪的声音以及他们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她身不由己,看着各种颜色的梅花一闪而过,眼睛都花掉了。 “不错,我很满意,一切如我所想。”文赞突然说话,而且终于肯把她放下来了。 “啊——”脚才落地,她就尖叫了一声。 因为一道半人高的铁门赫然出现在她面前,透过空隙,她看到了一丝端倪。 ------------ 第180章 楼台 更新时间:2014-05-07 “哎,那是什么地方?”她指着铁门背后的世界发问道。 遥遥相望,一座别致的楼台高高耸立,沉睡在冰雪的怀抱里,犹如一个安静的女子。假山深处,一汪清泉蜿蜒而出,潺潺作响,显得生机勃发,引人入胜。 “念心楼。”他回答的不假思索。 “哦……你来过吧。”她笑了,意味深长。 “嗯。” “你肯定不是头一次来。”她再次发笑。 “是啊。”他扬起两道浓浓的眉毛,用嘲讽的口吻说道:“之前你跟发了狂一样的问‘婉婉’是谁,‘婉婉’就是显郡王妃,而显郡王妃就是长公主的女儿。你知道长公主吧,长公主跟我们靖荣王府什么关系你不会不清楚吧?” “当然……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子。”她撅起了小嘴,目光不自然的投向别处。疼痛又复苏了,因为那个名字。 长公主是先皇的胞妹,当今皇上的姑母,自然也是靖荣王的姑母,那么她的女儿显郡王妃便是靖荣王的表妹,而文赞相应的要称呼显郡王妃一声“姑母”了。既如此,他到过自己姑母家又有什么可惊讶的。 她一时头脑发昏忘记了这些人物关系,刚才竟以为自己窥到了他的一丝隐秘,现在经他提醒顿时理清了头绪,面上有些下不来。 随后想到他和温婉两人年龄相若,辈分却差了一截,于是回敬他道:“长公主是你的姑奶奶,那显郡王妃就是你的姑母咯,呀,我看你跟她岁数差不多大嘛,你平时真叫她‘姑母’吗?会不会觉得尴尬?还有,显郡王应该是你的姑丈,那么连王爷你又该作何称呼,刚才我看你根本就没按礼数来,快告诉我应该怎么称呼,我被你们绕晕了都,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她大笑起来,却看到他恶狠狠的表情,笑容随之僵硬。 “哼,若不是看你是个小丫头片子,我才不会搭理你呢。”他斜着眼睛,口气颇为不屑。 她做了个鬼脸,同时也哼了一声表示不服。 “喂,你快跟我道歉,否则我不帮你了。”他较起了真,表情依然不佳。 “我才不要你帮!”她想要是现在离开此地是最好的,原先的想法已经改变。 “哟嗬,你不管你的心上人了?” “不要你管; !” “真没个长性,我都替他不值。”他做出一副惋惜状。 她懒得回答,随手采了一枝梅花把玩,其实心里压抑的紧。 谁为谁不值,谁为谁值得,不到最后,谁能知道? 她和连锦年的最后就是今天这一番景象吗? 他自然不明内里,叹息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对着那铁门好一阵捣鼓。 他想越过铁门做什么? 看锁孔锈迹斑斑,想要打开需费些气力。 她鄙夷的看着他“埋头苦干”,暗地里希望他不得成功。正在祈祷的时候,“嘡啷”一声,铁门竟然被他开启了。 他再次扬了扬眉,非常高兴的样子,一个俯身就钻了过去,然后头也没回的开步了。 “哎哎哎,你做什么去?”她在门这边发急,把她一个人撂下算怎么回事啊。 “你不是不要我管了吗?”他双手抱怀漠然的看着她。 好啊,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非常不情愿的说道:“你可以忙你的去,我不会打扰你,但是你总得先把我送出去吧,或者你让陈统领带我出去也行。” “别讨价还价了。”他面色发冷道:“只一句,跟不跟我走?再废话我真不管你了。” “不走。”她可不想受他要挟。 “很好,再见!”他朝她挥手,拔腿又走。 来真的了。 环顾四周,白雪茫茫,人迹全无,她根本辨不清东西南北。即使按原路返回,她也确定自己摸不着方向的。 无奈,她只得麻利的钻过铁门,冲上去一拳打在他身上道:“哎,我们在人家府里瞎转悠什么,这里是不是机密要地?万一给看到了岂不难堪,不请自入,这跟做贼有什么区别?” 他毫不理会,再次赶路。 “喂喂喂,你听见了没,虽然这是你姑母家,但你也不能随随便便的……” 最后这一句“惊动”了他,他回头又一次展露出凶狠的表情,并且警告她道:“你信不信我立马封了你的嘴,让你永远也说不了话。” “哎——好嘛好嘛,但是……” 哪里有什么但是,他根本就没有要听她说话的意思。 他到底要做什么?还在一意孤行的想要帮助他救出梁侍卫吗?老天爷你行行好吧,我们不玩了好不好? 就这考虑的工夫,他已经消失了踪影; 。再不能犹豫了,赶紧循着他的脚印追赶吧。 没过多久重又捕捉到了他的身影,此刻正站在念心楼前发憷呢。 远远的,她闻到了一股香火的气息,正是从楼里面飘出来的。 轻声细数,念心楼有十层,宝塔结构,庄严肃穆,像极了一座佛塔。 到了近前,文赞还在抬头看着,双眼眯起,脚下踌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薛岩顺着他的目光朝上,只见厚厚的积雪压着檐壁,好像随时有掉落下来的危险,禁不住走开几步离他远一些,这才说话道:“看什么呢?还走不走了?” “走?”他瞟了瞟她,歪头说道:“你能来,我为何不能?” “啊?”她呆住了,这不是他带的路吗? “对,不走了。”他自言自语,微笑着推门而入。 一阵香烟立刻沁入鼻息,让人闻着非常舒心。 她好奇的张望,心想这念心楼是做什么用的。突然,一道牌位进入她的视野,上面写着触目惊心的几个字——亡兄连锦丰之灵位。 啊!这里是灵堂吗? 她攥住了前面的文赞,满是惊疑。 他顺势看了一眼,唇角冷笑道:“一个死人而已,你也害怕?”说归说,脚下却不停留,继续往里走着。 她怕犯了禁忌不敢乱走,自然紧跟着他,发现最里的边角有个楼梯,通往二楼。 文赞三两步就跨了上去,又迅速的转过拐角,只留给她“咚咚”的脚步声。 她着急跟上,却发现他还是没了踪影。 真快。 听脚步声还在继续。 她上到二楼,发现格局跟楼下完全一样,只是这里没有设置香炉,整个厅堂都被兵器塞的严严实实的,仅在正中间留了一块空地,像是一个施展拳脚的地方。 极力搜索,文赞依然不在。 人呢? 看那一件件兵器发着寒光,俱是锋利之器。穿行其中,感觉周身都浸着寒气。她小心的避让,不料顾此失彼,脚边还是碰到了磕绊,稍觉异样,疑惑的低下头去,发现一件旧旧的袍子不知从哪被勾带出来,正缠在她的鞋尖上。 那袍子血迹斑斑,多处破烂,早已辨不清原有的颜色。 这样的东西还收着做什么?是下人偷懒了吧。 她嫌腌臜,犹豫的伸出手去,冷不防有人说话道:“你不该来的; 。” 是个妇人的声音,阴冷冷的,跟屋里的利器一样让人发寒。 她一惊,本能的看向四周,这里除了兵器还是兵器,哪里有人。 莫非另有密室? “我改变主意了。” 说话的是个男人,她听清了,是文赞,虽然有些遥远。 她放轻了脚步,朝通往上一层的楼梯走去,也许他们就在上面。 这时“嘭”的一声,有个东西被扔了出来,只见它骨碌碌的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才停滞下来。 那里有人! 她立刻猫下腰找了一处阴暗静静观察,却没见人出来。细看那地方是二楼的向阳之处,有一道高高的兵器架横亘。 一时不察,原来别有洞天。 她继续悄声行走,去那里拾起了刚才被扔之物,才握到手上便是一愣,这物件不是别的,正是文赞的那支长笛。 不是御赐之物吗,怎的如此轻贱了? 转过兵器架,一扇木门呈现眼前,透着古香,声音正从里面传来。 “这可由不得你。”妇人依旧冷漠。 两人应该是在目光对峙后重新用言语开始较量了。 “如果你真的为她着想,就不应该继续插手这件事,你想耗去她一生的幸福吗?” “哼哼,你没有资格说这话。” “不,没有资格的是你,你不过是一个下人,是主子抬爱才让你受人尊崇,难道你都忘记了,你以为你是谁?” “身份?”那妇人放肆的笑道:“说的好,说的妙。只是,事实就是如此,她听我的!我的身份能决定她的身份,也能决定你跟她的结局,以前,现在乃至将来都不会改变,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跟你一起下地狱。” “你!”文赞咬牙切齿道:“你太可恶了,谁也不能主宰她的人生,尤其是你。” “你错了,没有我便不会有她。当初她选择了放弃,现在也是一样,不信我们试试看。”妇人不无挑衅。 “好,你说的。” “当然,要不我怎么会来这里。老实跟你说了吧,是她让我来的,她让我告诉你尽早离开京城,不要去见她,她也不想见你。还有,别再玩那些小孩子的把戏,显郡王还没有死呢,就是死了,她也是他的未亡人,还轮不到你!” “不,她不会不见我的,你说的绝不是她的本意,又是你在逼她!”文赞咆哮起来,震得门板都在响动。 ------------ 第181章 眉目 更新时间:2014-05-15 “啧啧啧,到底是年轻啊,这些年你的磨练去了哪?我以为你稳重了成熟了,没想到还是跟当年一样,我又怎么能放心把她交给你; 。你赶紧走吧,别再耽误她,也别毁了你的前程。” “前程?从我认识她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前程了。”文赞发笑,声音抖抖的很不自然。 “不要紧,我可以帮你争取,你们靖荣王府的世子之位已空悬多年,你还是有机会的,只要你肯……” “去他妈的世子!”文赞在一阵大笑之后突然变了口气,且听到房里传来敲击硬物的声响,许是他拳击桌案,将怒气撒了出来。 那妇人显然被惊到了,沉默了有一会才又说话道:“阿赞,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要不这样,等你掌权了靖荣王府,我便不再过问你和她的事情,如何?”这回口气缓和了不少。 文赞并不领情,冷声说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若不是你,她也不会嫁给连锦年那小子,若不是你,我的孩子也不会死,这笔账我都没跟你算呢。”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不要再提了吧。”妇人轻描淡写,有意结束这场谈话。 文赞却是另一种心境,言语相激道:“是,都过去了,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心里头可记着呢,咱们走着瞧吧。” “好,我等你!当年我就说过,你若有本事带走她,我绝无二话,如今这话也是一样,你尽管试试!”妇人反击,听起来满不在乎,没把他放在眼里。 文赞没再接话。 很快,门声响动。 完了,是她出来了吧。 已经来不及躲避,薛岩只得低了头缩到墙边,尽量不要惹人注意。 然而事与愿违,那妇人踏出门来第一眼就望见了她,面上随即一怔,待看到了她手上的长笛,瞬间又恢复了常态。 两人离的愈来愈近了。 簌簌声响,她看到了妇人的墨绿色长裙拖曳在地,就在自己眼皮底下。 “这是什么?”妇人一指她的腰侧。 她跟着眼睛一扫,立即心跳加速。 糟糕,是那幅画,她应该把它收起来的。 “给我!”妇人伸出了手。 不行!这是她的,她就这么个念想了。她本能的往后退去,却发现脚跟已经贴到了墙面再无退路,继而紧紧的护住了自己的腰。 “嗬,跟你的主子一个德性嘛。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来得未必去得,快给我瞧瞧!” 看来对方已经认定她是文赞的人了,没有多加怀疑。 “你是聋子吗?给我; !”妇人又跟紧一步。 僵持中,她把长笛送了出去。 “装什么傻?我要你腰上的东西。”对方十分执着。 她摇头,额上有汗水渗出。 死文赞,你在里面磨蹭什么,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吗?赶紧出来解围啊! 可是,除了两人的喘息声再无其他。 “好啊,我叫你不听话!”妇人出手揪住了她的耳朵,肆意一拧。 “呃――呃――呃――”这老婆子下手可真够狠的,疼疼疼!可她依然顽固的低着头,喉咙里发出短而急促的叫唤声,听着与常人不太一样。 “嗯?哑巴?”妇人疑惑的丢开手,俯下身子想看清她的脸。 她把头扭到一边,无奈对方又逼上来,盯着不放。 怎么办? 好吧,你自找的。她对准妇人的裙子一脚踹去,然后趁她吃痛的工夫一把推开她朝那个房间跑去,文赞在那里,眼下只有靠他了。 冲进门,看到文赞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怀抱着一把琵琶,目光散漫,似在沉思。 这都什么时候了! 怒火蹿起。 “砰!”她把门关的震天响。 “啊!”文赞如梦初醒,整个人迅速从迷蒙状态中抽离,边放下手上的东西边问她道:“你怎么啦?” “有个……啊――”眼睛瞥见这房间的布置,她惊讶的住了嘴,好奇怪的地方,放眼望去俱是白白的一片,确切的说,屋里的一应摆设都用白布遮盖的严严实实的,除了文赞身下的椅子,不过一丈白布还在他脚下堆着呢,是他掀掉的吧。 “怎么不说话了,真见了鬼了?”文赞上来拿走了她手中的长笛。 “哦――”她眼珠一转,趁机说道:“这是我帮你捡回来的,你不谢谢我吗?” “好的,谢谢你。” “哎,不要这个,外面有个疯婆子要抢我的东西,你帮我打发走她算作还礼怎么样?” “什么东西?”他眯眼看她,发现她正护着腰上的卷轴喘气,笑道:“是这个不是?” “嗯。”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拿来吧”,随即感觉腰上一松,卷轴已经离她而去。 “哎――”她叫起来。 他得意的扬着手上的“战利品”说道:“既是好东西就别便宜外人啦,我帮你收了它。” 原来他也上心了,正要理论,身后传来一阵激烈的拍门声; “开门!开门!”是那妇人的声音,气势汹汹,大有杀人的架势。 “她找你来了。”文赞眉毛挑动,面露笑容,只是这笑看起来不善。 “我不认识她!”薛岩说道,一想不妥,紧跟着补充道:“我看她不像好人,你最好别开门。” “这是人家的地盘,你认为你躲得过去吗?” “可是她要抢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他晃了晃手中之物,继续笑道:“怎见得?要不我来做个裁判好了。”说罢准备打开卷轴。 这怎么可以?她急忙抢夺,孰料他早有防备,身子一闪躲了过去,随即抬高手臂,用力一抖。 “哗――”那幅画如瀑布般直泻而下,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一湖碧叶,如诗如画;荷也晓意,人也倾情。 她呆在了原地,忆起那个缠绵的夏日。 “都说显郡王仗打的好,想不到画也不错,今天算是见识了。”文赞挠着头,嬉笑说道。 “文赞,快开门,事情闹开了大家都不好看!”妇人还在外面叫喊。 “去开门吧。”文赞指使她道。 “可是……” “别废话了,快去!”他在她肩上推了一把,同时说道:“逃避有用吗?早说就不该来!” 是啊,逃避有用吗?一步步走到今天,也该有个了断了。 她醒悟过来。 门开了,妇人愤怒的面孔出现在她的视野。对方自然也看清了她的真实面目。 “我就知道有鬼,原来是你!”妇人冷冷的笑了。 “对,我就是阴魂不散,如夫人,让您受累了。”她也笑了,笑自己刚才的狼狈,既然到了这里,她早应该肆无忌惮了。 “你胆子真大!” “多谢夸奖。” “既然防不住,就索性由了你的心意吧,要见他是吗?我给你带路。他现在正跟他的郡王妃在一起,可能你来的不是时候,不过不要紧,你既诚心看他,相信大家都不会介意的。”如夫人在不怀好意的笑。 她忍着悲伤故作平静的说道:“我已经见过他了,正要回去。” “哦?他才醒,你不想跟他说两句吗?” “不了,我跟他之间不需要说什么,一切都在心里,他明白的; 。” “是吗?”如夫人挑衅,眼睛斜斜的,好像知道了什么。 她倔强的昂起头说道:“是!” “还真嘴硬。” “我不想跟你做无谓之争。”她强咽下心酸。 “好吧,你要走可以,但是刚才那东西得留下,我郡王府的物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一个外人带走的,交出来吧!” “他的便是我的,你凭什么拿走。” “好不要脸的话。阿赞,你要跟她一起胡闹吗?”如夫人转向了她身旁的文赞说道。 “啊?你是在跟我说话吗?”文赞张大了嘴巴,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询问道:“真的在跟我说话?” “你!”如夫人一愣,随后发急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千万别跟我说,我不听我不听。”他故意摇头,作势捂住了耳朵。 如夫人更气,恨恨的说道:“你竟带了她来这里,若是婉婉知道了绝不会原谅你。” “婉婉?哼,你别拿这个跟我说事。”他的声音立刻变了。 如夫人抓住时机道:“这个鬼丫头刁钻的很,你肯定被她蒙骗了。不知者不罪,我不会跟婉婉说的,只是她刚才拿走了府里的一样东西,婉婉让我找她要回来,你帮不帮我?” “哼,多稀罕哪,她什么没有。” “不是她要,是显郡王要,他一个病人咱们也不好逆他的意吧。”如夫人正说着,看他从背后亮出一个卷轴,喜道:“对对对,就是这个,你给我吧,她正等着我送过去呢。” “不要!”他握紧它,认真的说道:“还是我亲手交给她为好,我正有话要问她呢。” “哎――她骗你呢,你傻不傻。”薛岩在一旁听得干着急,心说文赞你猪脑子啊,竟听她胡诌。 他却瞪圆了双眼对她说道:“住口,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算了,文赞本身就是个不靠谱的货,罢了罢了。她心灰意懒,无奈的转过身去,不想看他们两个。 如夫人许诺道:“你放心吧,等我跟她说明了情况她自然会来见你,现在连王爷也在呢,你去了诸多不便,你也要考虑考虑她的处境嘛。” “这――” “你若不放心,我领你去初琴阁小坐片刻,等她料理好了手头的事就来见你,如何?”看他沉思,如夫人又说道:“你知道她都听我的,若不是郡王爷催的急,我再不会跟你说这些,你不是一直都想见她的吗?” “此话当真?”他精神一振,眉梢都带了喜气。 ------------ 第182章 同盟 第182章同盟 “信不信由你。唉,你说我操的哪门子心,临了临了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如夫人放慢了语速,抚着手掌故作叹息,看他垂首沉思,复又说道:“你也知道她这些年的境遇,风光是给人看的,心里苦的很,要不是当初你撇下她不管,何至于会有今日,我也是因这一层不能原谅你。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始终是自家人,气归气,恨归恨,最终我还是向着你的,你也好歹——” “别说了,接着!”文赞做出了决定,抬手一抛,只见那个卷轴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随后稳稳当当的落入了对方的手中,那般轻巧,顺利。 唉,他到底还是被说动了,这老婆子伶牙俐齿好生了得。 薛岩咬紧了牙关,暗自生恨。 如夫人掂了掂手上的分量,眼睛一瞟,得意的看向她,分明有心挑衅,见她像霜打的茄子已没了势头,面上更加骄狂,冷笑着打开卷轴,目光锐利,殊不知越看下去眉头越皱,原先的笑容渐渐被阴暗代替。过了好一会,终于抬起头说道:“这个……我带走了,稍后我就让下人来领你去初琴阁。”说罢转身。 文赞叫住她道:“不用了,我认得路,一炷香的工夫够吗?你快去快回,我会在初琴阁静候佳音的。”言语至此附上深深一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这……没有王爷的令牌你恐怕到不了那里,还是……”如夫人面露迟疑。 “无妨。”文赞迅疾从怀中摸出一块金灿灿的牌子在她面前招摇,表情不言而喻。 “啊!你怎么会有这个?”如夫人始料不及。 “自然是连王爷给我的。” “哦?不能吧?”如夫人紧紧的盯着他手中之物,十分怀疑。 “这有什么,他说我们两家本是亲戚无须见外,话说不仅给了我令牌,还让我常来常往呢。哎,你怎么还不走?不相信我说的?算了算了,我觉得那画真心不错,你何苦要跟我争。”他边说边探手去取。 如夫人,躲开他道:“行啦行啦,我们各自出发,一会见吧,你别迟了,若没在初琴阁见到你,我们可不候着。” 这话实则是作提醒,要他安分守己不可乱闯。 文赞领会,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啰嗦,哪里有这许多不放心的,你以前可不这样。” “你——”如夫人想再叮嘱几句,才张口就被他推着出了门。她打掉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你看你,总没个耐心,让我说你什么好。” 文赞挥挥手,头还在点着,表示理解她的的意思。可她仍旧不放心,看着薛岩,再次开口道:“你可看紧了她,这丫头滑溜的很。” “好没意思,我还是回去算了。”他叹了口气,再次伸手到她面前索画。 如夫人自然不肯,嘴角带笑啐了他一口,扭转身走了,步子快的很。 他紧跟了几步,盯着那远去的背影,笑容继续漾开,又默默站了一会,然后嘴里哼着小曲折回屋来,看到她还在原地站着,故意不知避让的用肩膀撞向她,眉毛轻轻挑动,那蜡黄的脸此刻红光闪耀,气色已大大的改观。 还嫌自家不够讨厌吗? 她丢给他一个大白眼,根本不想睬他。 他放肆的发出笑声,俯身靠到窗边向外探视,直至如夫人的身影在雪地上越来越小,这才说话道:“走咯,我们也要赶紧的了。” “哼!”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表示不屑。 就在刚才,他们的联盟关系已经瓦解了,她还需要听他的吗? “走啊!时间可不等人。”他发现她没有跟上来,回身催促。 “急什么,怕你的心上人不等你吗?”她不想继续憋屈,准备损他一顿,再弃了约定各自散去。 “急?我怎么会急?想到这宅子的主人很快就要一命呜呼,我立马觉得自己有的是时间,有的是精力,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他故作摩拳擦掌状,不怀好意的戳她的软肋。 “哎,你最好说话客气些!” “哟,还在心疼他呢,没听他刚才喊着谁的名字吗?你若健忘,我帮你记着!”文赞十分残忍,再次刺中了她的伤处。 她嘴硬道:“我愿意,你管不着!” “我自然没空管你的闲事,一想到他就要死了,我开心还来不及,等着吧!” “呸呸呸,他很快就会好的!再胡说别怪我翻脸。” “我胡说?看来你蠢的不轻,你以为他真得了伤寒吗?一进门那股子药味就不对,不是中毒是什么?” 中毒!他竟然也在怀疑。 她微微一怔,这个答案与她心中所想暗合,那日柏荣的一番话不就显露了端倪吗?还是与她有关,还是要逼她就范,只是这手段使得更卑鄙了,他们把灾祸转嫁到了锦年的头上。 “你在想什么?”文赞看她不语,有心刺探,连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哼,我还能想什么,无非是称了你的心了,我是不是该提前祝贺你。”她凄冷一笑。 “谁让你不说实话,本来我们可以做个好搭档的。” “各求所需,你并不吃亏,你肯带我来这里另有原因,我现在全明白了,所以你没必要再跟我装好人,我也不会多感激你。” “好极了,我最讨厌装腔作势,话说开了最好。我当然是为了我自己,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了,我们是有约定的,确切的说是一种交易,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的故事不输于我啊。”他嘎嘎的笑起来,声音甚是刺耳。 “我说的没错吧?”看她没了回应他再次开口。 “基本……属实吧。”她撇了撇嘴,心里有些发虚。 “那就行了,还墨迹什么?走!” “要走你走,我要你办的事情你并没有完成,协议就此作废,我不需要再听你的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一直按章办事,是你先破坏了规矩,成与不成再与我无关了。”文赞抓住她,不肯罢休。 “你干什么!撒手!” “别跟我耍大小姐脾气,我不吃这一套,走!”他继续擒住她的肩膀,又加上几分蛮力道:“蠢丫头,他怎么会看上你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找骂! 她握紧小拳头挥向他的脸。 一个白花花的东西突现眼前挡了驾,她一愣,未等明白过来头上就被敲了一记,倒也不疼,就是来的突然给吓了一跳。 “你干嘛?”她很生气,男人打女人,真没出息。 “不是你要的东西吗?不要拉倒!”他没好气的。 “啊?”她看仔细了,他手上拿着的竟是一个卷轴。 卷轴? 听他话里的意思这个是…… 她来不及深想,急急的打开,发现正是她想带走的那幅画,惊疑道:“刚才……你不是……啊……这个怎么会……” 哎呀呀,一时错乱竟话不成句了。 “哼!”他带着鄙夷的神色说道:“我好心帮你,你却不识好歹。” “哎,到底怎么回事嘛?”她缠住他,无视他的“怨气”。 “什么怎么回事,用用脑子好不好!”他突然发力,一手掀开椅子背后的白布。眼前立刻呈现出一张墨色长案,正紧挨着书架,那案上堆了许多卷轴,码的整整齐齐的很是壮观。 她明白过来,夸赞他道:“偷梁换柱!真有你的,你怎么知道……”随即想到这又是句多余的话,换了说词道:“你果然是这里的常客。” 眼睛眨眨,投向对方。 “彼此彼此。”文赞心领神会,斜眼看着她露出坏笑,且挨近了一步说道:“机缘巧合,想不到我们居然会成同盟,看来我这次回来是对的。” “那祝你好运吧。”她懒懒的。 也许他的好戏刚刚开始,可是她的已经快要拉上帷幕了。 “走吧,不能再耽搁了。”他拉上她快跑。 她罢工了,甩掉他道:“我不陪你了,你自去你的初琴阁,我可不凑热闹。” “哟嗬,刚刚帮了你,就犯倔驴子了。” “你!”想想还是算了,她软下口气道:“你带上我不是个累赘吗,还是一个人去吧。” “你说的?” “嗯。” “真不走?” “嗯。” “那好,随你吧,我这就要回去了。” “什么?”感觉他又在耍鬼。 “我说我要回去了,回靖荣王府,如果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的话,尽管跟上,不肯我也不想勉强,谁让我遇到你这样的人,唉。” 知道他故意这么说,她还是不服气道:“走就走。”又发现话里不对,再说道:“你竟然不去赴约,不怕她失望吗?” “去了才是傻子,我对那个老婆子太了解了,她才不会帮我呢,走吧,难不成要人家动了兵刃来请你走,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哼,你才不要脸呢。”她啐了一口,话虽如此,心里是愉快的,终于不用再见到温婉了,这个时候她全然没有心情。其实不仅仅是心情的问题,还有底气。她,好像已经输了,何必又要被踩上一脚呢。 “连王爷怎么会给你令牌的?”一路上过了好几道关卡,守门的侍卫见了令牌均没有过多盘问,她不免好奇。 文赞不屑的说道:“你也不动动脑子,他怎么会给我呢?” “啊?那这个……” “我偷的。” “啊!” “别一惊一乍的了,再不快点可就天黑了,我的王妃娘亲还在等你呢。” “等我?” “对啊,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误了时辰就不好了,跑起来跑起来。”他嬉笑着。 丑媳妇? 她感觉“嗡”的一声头大了,居然一直没问他要她做什么事,现在看来事情不太妙哇。 ------------ 第183章 争斗 正待问话,蓦地听得一声娇笑,音色清脆,环顾左右,看到一个长相标致的女子从石台后边转出,几步快走过来,到了近前双手叉腰,直剌剌的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文赞笑了,嘴角轻挑起一道弧线,有心看她如何发落。 “急着去哪呢?赞爷,初琴阁在 …… ------------ 第184章 弟兄 “相信你?凭什么?”说话间他突然放肆起来,咬着牙逼上前禁锢住她,且将她柔软的身体紧按在自己胸口,发狠道:“你说你凭什么!” 粗重的气息直冲她的脸颊,冬日虽然严寒依然能感受到那份燥热,狂乱。他白净的面庞也因此变的狰狞,仿佛面前的她是 …… ------------ 第185章 回忆 室内昏暗的很,让人一时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薛岩只得紧跟其后,走一步是一步。 很快,她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开始四处张望。 周围比较空旷,没什么稀奇的摆设,唯一特别的是这里的窗户有一人多高,关得严实不说上面还蒙了一层黑布,似 …… ------------ 第186章 身世 “是的,上面点明了她的身世,着墨不多,却看的我触目惊心,脊背发寒。”说到这连王爷双拳握紧,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仿佛眼前又展现出当年的一幕,犹让他心有余悸。 “莫非她不是出自寻常人家?”她想了想,小心问道。 “没错!”连王爷点头 …… ------------ 第187章 不解 “锦年!锦年!” 温婉焦心,急切呼喊。 “不碍事的,就是感觉累,浑身没劲,我这是怎么了?我记得那天我正在书房……在书房……啊,头疼,有些记不清了……我在书房……” “别去想了,太医说你得了伤寒,需要静养,先别说话了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