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凤雏 ------------ 第一章 落子 更新时间:2012-11-30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天。只有几盏灯在风中摇曳,内里跳动的火烛发出幽暗的光。往日繁华的曲岚城似乎被阴霾的天气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光,宽敞整齐的街道之上空无一人。 自城楼下到城楼上,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人头攒动却寂静无声,细密如情人低语般的雨声在此时愈发显得清晰可闻。整个气氛凝重而压抑,仿佛被扼住了咽喉一般让人窒息。 城楼小屋内,一个男子正在奋笔疾书着什么。昏黄烛光跳跃,棱角分明的轮廓中不乏温润,细润的嘴唇有些皲裂,挺拔的鼻梁秀气且高傲,深邃如星的双眸中饱含悲痛。身着银甲,墨发金冠。 身后有一女子缓缓前来,手持茶盏。身披素白披风,内里穿着霜色镂金吉纹云锦三重衣,秀发简单的绾成一个垂髻,柔顺的散落在肩上。素颜远黛,倾国脱俗的面容,眉宇间却透着些许疲惫,面上仍带笑意。小腹微凸,想来已是身怀六甲。 男子回身,见来人,悲痛的目光换上柔情。上前接过茶盏,轻扶佳人坐下,修眉微皱,语气略带责备道:“不是叫你在屋中睡一会儿,怎的出来了?”见女子目光落于案上,急忙将纸卷收起放于一边。 女子早已看到那纸上所书,凄然一笑,阖目幽幽道:“凄雨绵绵洒将台,城内悲声震阴霾。提剑还民初晴日,何惧马革裹尸骸。七郎,你一心为民我能理解,但在你心中可有我母子二人之位?若你…叫我该当如何?”美眸再启,已是泪光闪烁。 楚墨蹲下握紧女子的手,枕在女子腿上。轻贴在小腹阖目侧耳静听,微微一笑道:“这小家伙还真是顽皮,这股劲儿倒是与朕一模一样。”微顿,抬头,四目相接。抬手轻抚点点泪痕的绝美面庞,凝重道:“洛汐,朕不仅是你的夫君,是涟儿的父亲,朕还是楚国的皇帝,是万民的依赖。” 随即起身踱步,负手背对苏洛汐,凝重道:“眼见城内数万子民被围三日,水米未进却仍拿粮食给朕,朕心里痛;眼见城外数万将士浴血奋战,至死还手扶我大楚旗帜不倒,朕心里痛;眼见叛军杀至城门兵临城下,城中百姓却无一逃跑誓死与朕共同进退,朕心里痛。” 轻叹一声,垂首握拳悲戚道:“若是…那么此生朕负你之情,只得来生再续。” 还未及苏洛汐反应过来,只听楚墨低沉吩咐道:“诸位将军请进。”,门声轻响,一阵锁甲之声响起,群臣朝拜之声入耳。 “臣等参见皇上、汐昭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墨沉声续道:“小福子,宣旨。”福喜偷眼看了苏洛汐一眼,支支吾吾,却被楚墨回头一瞪止住。战战兢兢自袖间抽出一卷明黄圣旨,含泪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叛军临城,朕有愧于列祖列宗,特亲率城中军民拼死守城,与百姓同生共死。” 苏洛汐听闻,也不顾四多个月的身孕,急忙自座而下扑倒在地,抱着楚墨的腿悲声呼道:“皇上!”重臣见状也急忙高呼道:“请皇上三思!” 楚墨一挥手示意福喜继续,福喜又道:“后宫汐昭仪,贤良淑德,恪尽恭谨,今身怀龙裔,特晋为正二品妃位。倘朕不幸亡于战乱,汐妃日后诞下若为皇子,赐名楚涟,继皇帝位,孙敬、方唯、王景然、张树棠四位大臣将全力辅佐新帝不得有误。若为公主,赐名楚怜,封安国长公主。钦此!” “臣等遵旨!”自人群中走出四人,单膝跪地抱拳一礼道。 片刻寂静后,只见楚墨自群臣中亲手扶起二人,缓缓道:“孙将军、方将军,说起来二位与我楚墨可算出生入死的兄弟。今日小弟特将洛汐与最后一点血脉托付于二位将军。若我今日战死沙场,还望二位将军能够护她母子二人周全,楚墨在此谢过二位哥哥。”言罢竟对此二人行了一礼,二人见状急忙跪倒道:“臣等遵旨,即便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定护娘娘与太子周全。” 楚墨闻言将二人扶起,回头最后看了苏洛汐一眼,咬了咬牙道:“今日之战,胜负天定,无论如何,朕都会与各位生死与共!”言罢便带领众人走入缓缓雨幕。 待众人走后,孙、方二位将军上前,对着瘫坐在地的苏洛汐抱拳一礼道:“请娘娘起驾,莫要让皇上担忧。”语中隐有哽咽之声。 苏洛汐银牙紧咬,双拳紧握,怔怔的看着地面,许久不出声。片刻后起身对二人道:“本宫尚有些物品需要收拾带走,烦劳二位将军随本宫回宫一趟。”孙、方二位将军互望一眼,垂首应允。 富丽堂皇的马车独自行驶在空无一人的上阳大道上,碌碌的车声在敲打着空旷的街道上发出阵阵回响,不久便至宫门。后宫重地,孙、方二位将军自是不便入内,只得在外守候。 苏洛汐缓缓下车,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匾额,“安宁宫”三个鎏金大字在阴霾的雨天仍熠熠生辉。至殿前,摘下风帽,周围宫人见是苏洛汐,急忙通传。 入内,淡淡的花香扑鼻,虽然清香,却引得身怀有孕的苏洛汐一阵恶心,秀眉微蹙。 片刻之后,一位身着大红彩绣百花蜀锦深衣的女子自内殿缓缓而出,盘起的高椎髻盛气凌人。小巧的瓜子脸上蛾眉淡扫,白皙的额头下大大的杏核眼中透出一丝高傲,小巧的美人鼻下唇若丹朱。本长得乖巧甜美,却透着不相符的狠戾,似要把苏洛汐吃了一般。 堂上之人开口冷嘲道:“呵,这不是汐昭仪吗?哦不,现在该叫汐妃娘娘了。不知汐妃妹妹大驾光临有何指教?”苏洛汐福身一礼道:“嫔妾苏氏参见宁妃娘娘。”咬了咬下唇又道:“还请娘娘说服丞相出兵相助平叛,嫔妾愿为娘娘做牛做马。” 只见堂上之人斜睨了苏洛汐一眼,轻轻把玩手上戒指悠哉道:“出兵?汐妃娘娘真是说笑了。虽说家父与禁军统领乃是生死之交且手握禁军的一半兵符,但奈何楚国宫规中早有祖训,禁军如非整块兵符不得擅出皇城。这祖宗家法,当真是不敢违背的。” 微顿,冷哼一声又道:“况且当今圣上深受蛊惑、贤媚不分,留恋后宫,倦怠朝政。景旸王爷虽不比圣上天资英武,却胜在知勤勉、分忠奸,想来日后也不失为一代明君。况且圣上子嗣尚幼,景旸王爷同为身为先帝龙种,继承大统亦非不可。” 苏洛汐闻言,脸色微白,本想求援,但见此情形怕是这宁妃也起了谋反之心。若是内外夹击,七郎必败无疑。遂言道:“单不论丞相与宁妃娘娘深受皇恩,且圣上与娘娘乃是少年夫妻,一路相知相扶,娘娘怎忍心见死不救?” “少年夫妻?你可知我爱了他多久?等了他多久?本以为景妃失势之后他会认清谁才是最该爱的人,他会回到我身边。当日除去景妃之时就已说好今后不会亏待于你,但你竟使了狐媚招数将他迷惑,让他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甚至要将我打入冷宫。我千想万想没有想到竟亲手扶植了第二个景妃!你凭什么要我去救一个将我伤的遍体鳞伤还在伤口上撒盐的男人?!” 说到恨处,宁妃紧紧握着座椅扶手,轻轻气喘。微顿,待情绪稍微平复些,冷笑道:“若要我出兵也不是不可能,但有一事你必须做到。若你做到,我即刻便将派兵救人的亲笔书信给你。” 本准备与楚墨共赴黄泉的苏洛汐听到话有转机,就像一个落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明知凶险万分,但还是有一丝希望。急忙问道:“敢问宁妃娘娘所言何事?洛汐万死不辞。” “呵,万死?我是要一命换一命,但要的不是你的贱命。” 此时,宁妃身边的贴身宫女映雪端着一个托盘走到苏洛汐面前,托盘上放着一碗药和一封书信,“这就是本宫亲笔书信,旁边那碗则是落子汤。若你能亲手杀了腹内孽种并远离皇宫,书信你拿走,若是不能,那便等着和本宫亲眼看你的七郎是如何死在战场的。” 苏洛汐闻言脸色煞白,这是要逼她去死啊!可想到七郎那决绝和深情的眼神…抬手轻抚凸起的小腹,思忖片刻含泪问道:“所言当真?” “如有虚言,天诛地灭,万世不得轮回。”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一落,苏洛汐便将眼前汤药和着热泪仰头一饮而尽。随后抓起托盘之上的书信跑出安宁宫。 出宫找到孙、方二位将军,把书信交予方将军,颤声道:“快,带着书信去找丞相救皇上。”刚说完便晕倒在地。 疼,那是一种自内而外的疼,弥漫了四肢百骸,似乎有什么要将自己的灵魂生生抽离一般。苏洛汐再次勉强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已在马车之上,飞奔中的马车颠簸不已。 刚想起身,疼痛却像巨浪一般将她打倒。下身涌出鲜血将霜白色的衣裙染红。抚着小腹,泪水如决堤一般涌出眼眶,而疼痛让她的神智再一次模糊起来。 朦胧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刚刚进宫的那一天…. ------------ 第二章 面圣 更新时间:2012-11-30 弘德三年,六月初六 初夏的阳光温暖而不灼热,几缕轻风拂面而来,带来阵阵凉意,让人舒适而惬意。 偌大的体元殿广场上,众人肃穆而立,风声猎猎。殿前重兵把守,龙椅居中而放,左右分立两席。 广场侧门,早有女子鱼贯而入。装束统一,约么二十来人。广场角落处置一方桌,桌后太监高声唱喏。“秀女江氏、秀女方氏、秀女柳氏、秀女赵氏、秀女张氏,上前领牌子。” 只见五个女子自人群中缓缓步出,观容貌均是上等之姿。奈何皆垂首而立,细看却不可得。那五名女子恭谨手持自己的牌子,挂于腰侧。排成一排,立于广场之上。身后太监继续唱名。 不多时,全部姓名已然唱完。广场之上,二十余人被分为五排,已有当先一排立于高阶之上,离龙椅不过百步。在空旷的广场上显得如此渺小、单薄。 所有的人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广场之上,鸦雀无声,寂静异常。待得日上当午,只听正门处一队太监小跑而入侍立两旁。当先一个较为华服的向前一步,一甩手中拂尘,高声道:“皇上驾到、太后驾到、宁妃娘娘驾到。”言罢躬身立于一侧。 听得皇上驾到,众人急忙分于两旁。自中间让开一条路,齐齐下跪,高声请安。 苏洛汐偷眼看去,只见明黄一角映入眼帘。袍裾上的金线飞龙纹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明黄厚底官靴干净而精致。只消一眼,苏洛汐便急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片刻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虽然不大却在这空旷的广场上显的格外响亮。那个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懒懒道:“都起来吧。”众人起身,垂首而立。 只听那声音又道:“开始吧。”苏洛汐心弦一震,虽还轮不到自己,可这近三个月的层层选拔不就为了这样一天?在这个紧要的时刻,就算想来泰然自若的苏洛汐也呼吸急促了起来,双手微微的绞着帕子,大气也不敢出。 玉阶之上,楚墨稳坐龙椅。虽然面上微笑,心中却在冷笑,也不说话反而是看着坐于左右之人。左手边太后看上去五十出头,正在细细打量着众人;右手边的宁妃不过二十左右,用眼角瞟着一众秀女。 楚墨轻笑一声,侧首道:“太后看着可有合适的?” “皇帝哪里的话?到底是皇帝选秀,哀家不过是来凑凑热闹罢了,人老了就喜欢热闹。”言罢,微笑执盏轻抿。 楚墨又道:“既是如此,那朕可要细细挑选一番。你们中谁是秀女王氏?”话音刚落,一女子迈出一步,福身一礼颤声道:“奴婢在。”楚墨微一冷笑:“是何姓名?家住何处?”,“回皇上的话,奴婢名唤晚晴,京…京城人士,家父乃..乃内阁侍读学士王继风。”言语中竟带些许抽噎。 “哦?原来是王学士的千金。”微顿冷笑:“想王学士饱读诗书,千金却似有口吃,若我大楚妃嫔皆为此等,还不贻笑大方?朕看这牌子便撂了吧。”王晚晴猛然抬头,目中含泪的看着楚墨,也不敢说话,只得被领走。 “皇帝的要求也不要太过严苛,即便是当朝大员得见天颜尚且战战兢兢,何况她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宁妃你说呢?”太后慈祥的看向宁妃,宁妃坐正微微一笑道:“太后所言甚是,皇上面若冠玉,堪比潘安、卫玠,女子见了微微有些失态亦不足为奇,可那王氏实在是太过于失态。” 楚墨闻得耳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心中烦躁微起,笑道:“太后所言甚是,是朕忽略了。”之后随便点了几个还过得去的留了牌子,太后再也未多言。 日头渐西,楚墨身形愈发疲备,微微斜在龙椅上,轻瞥了最后一排人,不耐道:“都撂了吧,回宫。”起身准备离去。 “民女斗胆请皇上留步。”当众秀女已经绝望之时,只见苏洛汐福身一礼恭声道。 已经起身的楚墨一想到御书房的折子,便头疼不已。正在此时,只听一女声入耳,虽然悦耳动听,却更凭添了他内心的烦躁,俊眉一扬道:“何人如此大胆?!”身边小太监福喜见状,急忙上前斥责苏洛汐道:“大胆秀女,竟敢阻拦圣驾,你可知该当何罪?来人,把这个大胆的女子给我拉下去…” 话音未落,却听苏洛汐道:“皇上乃一代明君,竟对民女等敷衍了事,传出去怕是有亏圣德,还请皇上三思。” “哦?好个胆大妄为的女子,既然如此,若不听你说完倒显得朕圣德有亏。那你便说说朕为何选你入宫,若你说的好便留下牌子,说得不好便杖责五十轰出宫去,永生不得选秀!” 这是苏洛汐第一次见到楚墨。金冠束发,龙袍加身。修长矫健的身躯让人心生敬畏,如刀削斧凿的轮廓棱角分明,如星璀璨的眸子似乎能看到人的心底,高挺秀气的鼻梁透出一丝霸气,薄唇微抿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整个人透出王者的霸气隐隐中却带有一丝温润。 “看够了么?”此时的楚墨已坐回龙椅,手持茶盏冷笑睨着行礼的苏洛汐。只见后者俏脸微微一红,急忙起身。 “圣上果然一代明君。”待苏洛汐微微平复心情后道“小女子等虽非倾国之色却也非无盐之容,礼仪才情亦不输于人。为入宫侍奉皇上苦熬三月学习宫中各项礼仪,过五关斩六将终得殿试机会。若是出了差错便不多说,只是我等在此苦候皇上许久,皇上连看都未曾仔细看一眼便撂了我等的牌子,小女子实在是心有不甘。” 楚墨还未曾开口,却听得一旁的宁妃冷冷道:“大胆秀女,既然进宫参选,学习礼仪是你等分内之事,能够到这体元殿上得见天颜是你等莫大殊荣,竟还敢向皇上抱怨了,若你这等女子进了宫还成何体统?!” 楚墨闻言冷笑:“不成体统?敢问在宁妃眼中可还有朕这个皇帝?朕还未说话你却先开口,这便是你所谓的体统么!” “臣妾不敢。”宁妃闻言低头说道,便不再作声。 太后微笑道:“皇帝何必为了一个秀女斥责宁妃,宁妃也是关心皇帝。”微顿,目光移到苏洛汐身上:“抬起头来回话吧,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家住何方?家中尚可有他人?” 苏洛汐看向太后,福身一礼恭谨答道:“民女苏氏名唤洛汐,二九年华,本为江淮人士,家父乃七品翰林编修,早年病重身故,只余民女与幼弟二人。前年民女携幼弟前来投奔京城中的叔父,可到底是寄人篱下,遂入宫选秀。” 太后听罢,双眉微蹙目露慈光感慨道:“唉,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皇帝,哀家看她也是出身书香官宦门第,你若是瞧着顺眼便留下吧。” 楚墨放下茶盏对苏洛汐戏谑道:“你倒是直白,为了不寄人篱下才入宫,你当朕的宫中是什么?收容所么?” “民女并非此意,只是觉得长期寄人篱下终不得自己做主,倒不如入宫侍奉皇上为自己博得一个安寝之地。” 言道此处,苏洛汐俏脸微红,咬了咬下唇又道:“况且圣上乃人中之龙,若能侍奉左右也是洛汐修来的福气。”楚墨把玩着手上的扳指,话题微转道:“你出身于官宦世家,想必是读过书的,都读过哪些?说来给朕听听。” 苏洛汐闻言一礼道:“回皇上的话,家父自民女幼时便教授民女诗书,民女虽不是才高八斗,不过孔孟之道还是懂得一些的,女则女训也不敢有所懈怠。闲来也看些兵法史书,不过到底不成气候,解闷儿罢了。” 楚墨闻言道:“兵法史书?你一介女流怎的看这些?” “回皇上的话:兵法明心志,史书正德行,小女子虽为女流却也懂得自勉上进,不奢望日后有何作为,只求知礼行端。” 好一个兵法明心志,史书正德行!楚墨心中暗自喝彩一声。面上却淡淡道:“今日天色已晚,便先到这吧。”微顿又道“既是太后说留下你,你便把牌子留下吧。”言罢起身,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 众人见楚墨离去,急忙跪倒恭送。待众人起身散去后,至于苏洛汐一人瘫坐在地,再看去面上已是冷汗涔涔。 ------------ 第三章 离别 更新时间:2012-12-01 弘德三年六月十四,苏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秀女苏氏洛汐,秀外慧中,贤淑得体,机敏灵巧,蕙质兰心,特封为从六品美人,赐住福熙阁,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待传旨太监将那明黄卷轴合起,苏洛汐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恭喜苏美人贺喜苏美人!”只见那太监满面堆笑的向苏洛汐走来。“公公哪里的话,都是侍奉皇上的,何必如此客气?若是洛汐今后有何不到之处,还请公公多多指教。”说着,苏洛汐自袖间摘下一只玉镯递于那小太监。 小太监久居深宫,天天受师父们压榨,何时见过此等美差?双手接过玉镯,态度愈发的恭敬道:“苏美人客气了,早听闻苏美人在殿试之时便一鸣惊人,实乃今年秀女中的佼佼者,倒是咱家以后还要请苏美人多多关照。” “既是如此,那日后自当相互扶持。敢问公公,与我同时入选的还有几人?都是何位分?我入宫后好去拜见。” “美人大可不必,当今皇上忙于政事,此番选秀连上美人不过选了七人入宫,其中尤以美人之位为高。”小太监略加思索,讨好道。 “有道是礼多人不怪。公公知之甚多,还请公公指点一下是哪几位?” “分别有采女四名、娘子两名。四名采女为:淮阴江氏、方氏,淮北李氏、杨氏;两名娘子是:江南赵氏,京城刘氏。现下除娘娘赐了地方,剩下的几位主子分别安排在衍庆宫和鸾鸣宫。”小太监仔细回忆道。 苏洛汐心下微一计较:一共七人,除了江南的赵氏和京城的刘氏剩下均挤在一处。那刘氏又为京城人士,难免高傲,倒是那江南的赵氏可以多亲近亲近,只是奈何那赵氏与刘氏均住在衍庆宫...虽心中思虑万千,面上仍淡淡一笑道:“多谢公公相告,有劳公公今日奔走劳累,不若在府上用些水酒可好?” 小太监闻言,抱拳一礼道:“多谢苏美人的好意,不过咱家还有三人需要通知,怕是不能承美人的好意了。”言罢转身出门。 “恭送公公。”苏洛汐至门口福身一礼。后起身,对堂上苏魁安一拜道:“承蒙二叔多年关照,今洛汐得蒙天恩,入宫侍奉,日后必定不忘叔父当年大恩。”还未待苏魁安开口,一尖细女声抢道:“哟,咱们这鸡窝飞出凤凰来了!我们不求你报恩,若日后飞黄腾达了能随便赏我们几个补上这几年你姐弟主仆三人在这的吃住,我就谢天谢地了!” “闭嘴!妇人之见!”只听苏魁安大喝一声,那女子便不再言语,苏魁安又抱拳一礼道:“苏美人之言下官不敢当!” “二叔哪里的话,若是没有二叔洛汐和晋儿怕是早就饿死街头了…” 苏洛汐言语虽然恭谨,面上却是淡淡的没有一丝神情,微顿又道:“只是我此番进宫不免落下晋儿一人,晋儿乃父亲这一房的独子,还望二叔念在兄弟情分上对晋儿多多照顾,至于晋儿日常花费,我每月自会托人送来。” “下官遵命,自当好好照拂,请苏美人放心。” “若是如此,洛汐便放心了。此番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得相见,两位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还请二叔二婶受洛汐一拜。”言罢对着二人盈盈拜倒。抬头却见二人一个悻悻一个冷漠,也不多言,转身回房。 推门而入,一个瘦小身影正在忙碌。上前拉住她的手,原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儿,长相还算清秀。苏洛汐细细的看了那女孩儿片刻,缓缓开口道:“初夏,我记得你与我是同年而生吧。” “对啊,小姐怎么想起来说这个?”那个被唤作初夏的小丫鬟面带笑意的答道。 “十八岁,十八岁也该找个婆家了。我知道沈管家的儿子这些年以来一直对你有意思,他为人还算老实,也懂得些诗书,想必将来也是能有些作为的,不若我做主将你许了他,你可愿意?”苏洛汐将初夏拉到面前的凳子上,握着她的手幽幽道。 那初夏虽是丫鬟,不过到底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家。听得要给自己找夫家,脸蛋儿顿时红的像个苹果一般,低头双手绞着手中的帕子,讷讷道:“没来由的小姐怎的想起说这些,他是对我好,可他读书都读傻了,像个木头一般。初夏还是愿意跟在小姐身边,谁也不嫁,就伺候小姐一辈子。” 苏洛汐听后感动的眼眶有些微红,片刻后才道:“傻丫头,哪有不嫁人的道理?这些年你陪着我寄人篱下也受了不少白眼,如今我要走了,定然要给你安排个好的归宿才安心。” “小姐不打算带初夏一起走吗?!”初夏闻言即可站起身来,随后跪倒道:“若是初夏有何事做的不妥小姐随便打骂,初夏必是一句怨言都没有的,但让初夏离开小姐却是万万不可。后宫险恶,初夏在小姐身边还能有个照应,初夏实在不放心小姐只身一人入宫。” “可这后宫若是进去了再出来实属不易,我不能耽误你一辈子啊!”苏洛汐见初夏处处为自己着想,心头一酸,热泪顺颊而下。初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凄惨,一丝不舍却还是坚定道:“若是能日日在小姐身边侍奉,初夏这一辈子才算是值了。”自己虽与小姐一般大小,可小姐从未将自己当外人看过,只要是她有的定会分自己一半,念及此处,不禁也落下泪来。 “可…他怎么办?你做这决定可与他商量过?”苏洛汐不禁问道。 “他?他是管家的儿子,又有学识,日后定有更好的姑娘与他为妻。我…他很快就会忘了我的。”初夏起身凄然一笑,幽幽说道。“初夏…”苏洛汐心中更痛。 “好了小姐,我这就进去收拾包裹,还好咱们没什么东西,走的时候也不用太费事儿。”初夏忍住已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强自欢笑道。言罢便跑入内室收拾东西去了。 一下午无话,全家人各怀心思。入夜,内务府所派的轿子已停在门外。 “好了晋儿,姐姐要走了,日后要听二叔的话,要好好学习功课,若是学的好姐姐就会回来看你。”苏洛汐早已泪流面满,却拗不过堂中太监再三催促,只得强自放下怀中小人,转身走向门口。 “姐姐…姐姐别走,晋儿再也不调皮了,晋儿听话,晋儿乖,姐姐不要抛下晋儿一个人。呜…姐姐别走…呜呜…”苏洛汐走到苏魁安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抽噎道:“今后还望二叔照料晋儿,此大恩大德,洛汐必不会忘。”言罢叩首三巡。 苏魁安偷眼看了一眼内务府所派太监,见其微微皱眉,急忙双手将苏洛汐搀起抱拳行礼道:“娘娘所托,下官必当尽心。”苏洛汐起身,回头看了看抱着自己腿哭的像泪人一般的晋儿,蹲下再一次摸了摸晋儿粉嫩的小脸,勉强笑道:“晋儿要快快长大,晋儿要用功读书,晋儿要健健康康,晋儿…不要忘了姐姐。”言罢起身狠了心向门外走去。 “起轿!富贵荣华路已开,从此平步登青云喽”,“姐姐…姐姐…”随着苏洛汐的轿子渐行渐远,太监尖细的唱喜声与晋儿的哭声混杂到一起,在黑漆漆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凄厉。 苏洛汐坐在轿中听着身后晋儿声声如血般的哭喊,泪珠如雨般落下却又不敢发出声音,只得死死的咬住手中的帕子。 这一年,弘德三年。这一天,六月十五。 ------------ 第四章 入宫 更新时间:2012-12-01 弘德三年,八月初五。 不知不觉间,苏洛汐进宫已经快两个月了。自那日离别后,苏洛汐几乎夜夜梦到晋儿那哭泣的小脸,追跑着让她不要丢下他一个人。 “晋儿…晋儿…不…不要…晋儿…啊!”苏洛汐满面汗自床上弹坐而起,迷茫的看了看周围。直到确定刚才的只是一场梦境,才抱膝坐在床上发呆。吱呀一声门响,只见初夏带着两个小宫女端着洗漱之物进门。 “主子可是又梦到小少爷了?也难怪,小少爷与小姐虽为姐弟,可年龄却相差十几岁。老爷夫人去得早,小少爷可以说是小姐一手带大,若说是姐弟倒不如说更像是母子。”初夏上前边轻抚着苏洛汐仍在瑟瑟发抖的后背,边笑着说道。 却见苏洛汐闻言似是惊醒一般,脸上的不安之色转瞬即逝,转过头来道:“你这丫头入宫都多久了,说话还是如此不长心,我如今是皇上的女人,这像母子的话可是能胡乱说的?仔细让有心人听了去,你我都要人头落地。” 初夏闻言吐吐舌头,便不敢再多说一句。方才梳洗打扮好,只见一个小宫女进门恭谨道:“启禀苏美人,赵娘子已在门外恭候多时。”苏洛汐闻言秀眉一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起身走向外间。 福熙阁正堂中,早已有一女子端坐静候。长相恬静文雅,身着艾绿百合古香缎深衣,头戴点翠莲花银步摇。虽为上等姿色,较之苏洛汐却少了一丝孤冷,多了一丝娴雅。见苏洛汐走出,急忙起身福身一礼道:“妾身赵氏参见苏美人,姐姐万福。”,“瞧妹妹,与我还如此生分多礼。”苏洛汐亲手将赵氏扶起,落座于身边笑道。 只见赵氏四下打量了打量周围,笑道:“入宫这么些日子,姐姐这里我还是第一次来。本应早来拜会,真是失礼,真真是让姐姐见笑了,还望姐姐莫要怪罪。” 苏洛汐也为接话,笑道:“正巧想要去你那你这就来了,前几日内务府给阖宫上下新裁了几套衣服用作中秋宫宴,也不知穿哪件合适。想起你的眼光一直是个好的,就想让你帮着挑挑。初夏,把衣服拿上来。” 随着苏洛汐话音落下,初夏便带着六个宫女每人手持一个托盘走入屋门。“承蒙姐姐看得起,婧媛就不客气了。”赵婧媛一看到这么多衣服顿时眼前一亮,爱不释手的挑着。苏洛汐微笑坐于旁看着赵婧媛。 只见赵婧媛的目光最终落于一件妃色宫装和一套鹅黄深衣上,二者各具风格使得赵婧媛不知该如何抉择,只得向苏洛汐道:“看来看去还是这两件较为突出,妃色娇媚喜庆;鹅黄清新淡雅,不过还得说美人姐姐长得标致,穿什么都好看。” 苏洛汐闻言,笑着拿起两件衣服,将其中妃色的那件拿到赵婧媛身前比了又比,对旁边的初夏说道:“瞧瞧,这才是美人胚子,穿什么都好看。我还是喜欢比较淡雅的,穿着也应景儿,这喜庆的还是交给妹妹吧。彩蝶,记得把这件衣服给你家主子带回去。 “这话可怎么说的,竟弄得像我来姐姐这里要东西似的。”,“妹妹推却可是看不上我这小门小户小物件?”苏洛汐佯装生气道。“岂敢岂敢,姐姐待我是极好的,这点婧媛还是分得出来的,既是如此,婧媛收下便是。”赵婧媛嗫嚅着吐出这句话,眼中早已放出光芒。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直到午间赵婧媛方才离去。 用罢午膳后,苏洛汐与初夏二人于房中绣制香囊,时间过得倒也快。日头微微偏西,初夏愈发的心不在焉,总是往外看。苏洛汐放下手中香囊笑道:“外面可有什么拴住你的心了?一个劲儿的往外瞅。” 初夏闻言双颊微红道:“主子愈发的爱拿人开心了,我是在看小吉子。往日去拿药早该回来了,今日都到了这个时辰还未回来,该不会是跑到什么地方赌钱去了吧,我还等着煎药。”苏洛汐苦笑道:“这药吃着也不顶用,你何苦难为我日日喝那苦汤子。” “哪有一吃就顶用的,又不是王母娘娘的蟠桃。”,“我看啊,你就是那转世的孙悟空,整日鬼精灵的。”主仆二人又嬉笑打闹一阵,待到晚膳,一小太监自外匆匆而回。 “小吉子,怎的去了这么许久?若是耽误了主子用药可是你能担待的起的?!”初夏一见那小太监便收起往日精灵笑容换上一脸严肃,引得身后的苏洛汐憋笑不已。 但见那小太监也不过与初夏一般的年纪,见初夏如此说,双眉一皱,嘴角一撇道:“好姐姐,这回真不怪我,都怪那御药房掌事与禁军统领一言不合吵了起来,禁军统领说他们整日训练有个跌打损伤的很正常,可御药房竟拿不出药来。御药房说禁军动不动就来要药品,不知是真用在自己身上了还是拿出去换了银子,这你一句我一句的,咱们的药就被耽搁了。” “哦?真是这样还好,若是让我发现你又去赌钱看我不拧掉你的耳朵!”初夏作势欲拧,吓的小吉子一缩。苏洛汐见他二人斗嘴,不觉好笑,以帕掩唇轻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二人快过来吃饭吧,再不吃这菜就凉了。” 二人恭声领命,围坐于桌旁。众人都已坐好,却无人动筷。苏洛汐见状微笑着夹了两块排骨给那名唤小吉和旁边的一个小太监,又夹了两块鸡肉给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宫女,回手夹了一块鱼放到初夏碗中,笑道:“这下可以吃了吧。” 言罢便挑了几种自己喜欢的菜夹入碗中细嚼慢咽起来。众人见苏洛汐为自己夹菜,无一不感动,在这深宫之中能有如此厚待自己的主子真是不易。相视对望一眼,纷纷开始吃饭。席间讲着日间趣事或是家乡琐事,好不热闹。 是夜,苏洛汐在窗前看着空中明月静静发呆。刚刚沐浴过后的发丝柔顺飘逸,白皙的皮肤泛着红润,周身仿佛还散发着水汽,月白色的小衣给炎热的夏夜平添了一丝清凉。 正在铺床的初夏抬头看着自家主子托腮站与窗前发呆,急忙拿起披风上前道:“到底是初秋时节,莫要着了凉。”苏洛汐拉拉身上的披风心中一暖,报以一个恬静的微笑,回过头去继续看着窗外月色。 初夏好奇,也探出窗外看,却什么都没看到。不由看看主子,正在怔怔出神,问道:“看什么呢,竟都要呆了。“往年的这个时候晋儿早就吵着跟我要新衣服了,也不知现在的他怎么样,吃的好不好,穿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苏洛汐喃喃道,两行清泪顺颊流下。 初夏见自家主子又在想小少爷,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得笑道:“前几日支的月例银子我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送到叔老爷府上了。虽说不多,但好歹主子是皇上的人,想必这点面子叔老爷还是会给。小少爷生活定然衣食无忧,主子也要放宽心才是。” 苏洛汐闻言,想想也是,心中安稳了许多,这才放心睡下。 ------------ 第五章 中秋 更新时间:2012-12-02 弘德三年,八月十五。 中秋佳节,普天同庆。自皇城内外,上至天子名堂,下至百姓清舍,无一不张灯结彩,幸福的笑容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天还未亮,皇城内众人已经开始忙碌的一天。各宫均洒扫的光可鉴人,即便是宫内较为偏僻的福熙阁也打扫的焕然一新。屋内清香扑鼻,虽非陈设铺张豪华,却也雅致精巧,别有一番情趣。每一个人都换上了新裁制的衣裳,到处都渗透着洋洋喜气。 可屋中的初夏三人却在犯着愁。 晨起,初夏便自柜中拿出苏洛汐那套新裁的深衣。正准备去伺候主子梳洗,细细查看之下竟发现深衣上些许褶皱,遂将福熙阁两小宫女雨寒、谷雪二人唤入,厉声责问。 苏洛汐闻言将三人唤来,少顷,见初夏与谷雪、雨寒二人垂首而入,行礼。苏洛汐懒懒伸了个懒腰,漫步至窗前妆台,笑道:“老早就听见你这大嗓门呵斥,这大过节的也不叫人安生,不过是件衣服罢了,换一件便是。” 初夏闻言皱眉道:“主子前些日子已然说了穿这件,这些个毛手毛脚的还不仔细收着,好好的衣服竟弄皱了…”,“还是些孩子,便莫要怪罪了。”苏洛汐微笑打断初夏的话,又笑对二人道:“不过你们这毛躁的毛病可要改了去,若是日后我失了势,到了别人那可仔细主子责罚你们。” “奴婢知错了,谢主子不罚之恩。”堂下二人到底还是小孩儿心性,起先还吓得脸色苍白,见主子并未生气,偷偷对望一眼笑道。行完礼,二人便退下了。 “也就是主子脾气好,弄得这帮人愈发不懂规矩了。”初夏站在苏洛汐身后,一边数着苏洛汐那柔顺黑亮的长发一边嘟囔道。苏洛汐闻言只是笑笑,也不答话。直至发髻绾好,苏洛汐才道:“好了我的初夏姑姑,还不快去给我拿身衣服,莫不是要我这般见人。”语气中带着难得的俏皮。 “不知主子打算穿哪件?”初夏见主子不答话,便也不再提。“我记着这回送来的衣服里有一件粉红略白的,就穿那件吧,稍显喜庆些,也不张扬。”苏洛汐略一思索道。 换上衣服,初夏挑了一只洒金红宝石蝶形金步摇,笑着看向镜中的苏洛汐道:“主子瞧这衣服配上这步摇多好看。”说着就往苏洛汐头上比划。只听苏洛汐抬手将那只步摇拿下,笑啐道:“你这丫头跟在我身边这么些年,别的没学会,尽学了这些俗的。” 苏洛汐自首饰盒子里拨了记下,嘴角漾开一丝笑容,拿起一根衔珠点蓝满月银步摇别在发髻之上,显得高贵娴静。“这满月衔珠步摇既不落了俗套,又不张扬,还应了今天的景儿,岂非一箭三雕。”苏洛汐起身扶着初夏肩膀俏皮道。初夏抬眼看了看,憋了憋嘴道:“是是是,我俗套。”本是佯装生气,却又被自家主子那俏皮样逗得笑颜绽开。 苏洛汐轻拍了一下初夏的脑袋,笑道:“方才还说他人不懂规矩,我看你的规矩也没学到家。我且问你,主子嘱咐你的事情可办好了?”苏洛汐一敛方才俏皮,憋笑强装严肃道。 初夏两个精灵的眼珠转了又转,一拍手呼道:“哎呀,主子准备祭拜月亮的贡品。”方言道此处,便风风火火出去安排了。 这一日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快的是宫中礼仪繁杂,中秋之日依例便是要进行各种祭祀,苏洛汐虽是小小从六品宫妃,可到底还是皇帝的女人。一日下来,行礼躬身,循规蹈矩,浑身酸痛异常。慢的是自己只是小小从六品宫妃,这后宫之中人数众多,一眼望去仅是花枝招展的发饰,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机械般的行礼。只是偶尔偶尔的,似乎能透过人群看到那一抹明黄。 带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随着掌礼太监那尖细的“礼成”二字传来,众人才浩浩荡荡的走向御花园饮宴赏月。 听院中丝竹乱耳,看眼前觥筹交错。苏洛汐渐渐有些迷惘,见也无人在意自己这个低位之人,皆围着宠冠六宫的景妃。遂推说头疼,想要回到福熙阁与众人拜月。那守值太监见苏洛汐穿着打扮,心下了然其位分,也未多加阻拦。 宫道上,苏洛汐尚有些迷醉,恍惚间自袖间拿出晋儿平日所带玩弹球,于手中细细把玩。一个踉跄,玩物脱手而出,滚落于地。苏洛汐见状顿时清醒了几分,急忙追着跑去。紧追许久才追上,轻抚胸口微微有些气喘。 抬眼四望,竟不知在何处,似是一个宫院。苏洛汐摇摇头,甩掉脑中最后一丝醉意,便摸索着按原路返回。 所幸苏洛汐记性还好,竟叫她找到了原路。正欲踏出宫门回到宫道,突听得身后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中似乎被放大了数倍。苏洛汐回头看去,视线所及皆是漆黑一片,似一个无声无息的黑洞一般要将她吞没。 苏洛汐心中一颤,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这深宫之中含冤屈死之人不在少数,即便是有些不甘心想要回来索命的也不甚稀奇。正在思忖只见,有发出了轻微的一阵脚步声,这回比方才还轻些,但却触动着苏洛汐的每一根神经。 苏洛汐心中大惊,也不顾身着宫装,下意识的尖叫一声,头也不回的向外跑去,在夜中显得极为凄厉。 没有人会想到,在这个漆黑的夜里,发出凄厉叫声的除了苏洛汐之外,还有一个女人。 长信宫 “啊!”一声凄厉的喊声尖细而响亮,划破了夜空。 长信宫外人影窜动,来来回回络绎不绝。可这些人却不是为了中秋饮宴而忙碌。 “娘娘,您在加把力气,小皇子马上就要出世了!”长信宫寝殿,产婆满头大汗的一边安慰着在床上拼命挣扎的良妃,一边低声呵斥身边的宫女道:“通知皇上和太后了没有,快!快去。”。小宫女支支吾吾焦急道:“小顺子已经去了,先前皇上正在祭祀不敢打扰,估计这时皇上已经知道了。” “皇…皇上来…来了没…啊…”床上的良妃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般张着嘴大口的喘息,发丝凌乱,双眼微凸,苍白无一丝血色的双唇微微有些裂开。“皇上就快来了,娘娘,您用劲儿啊!快,再拿参段给娘娘含上!我的娘娘,您用劲儿啊!” “啊!我…我…啊!”随着良妃的尖叫,只听门外高声唱道:“皇上驾到!太后驾到!”,“娘娘,您听到了么,皇上来了,您…您用力啊!”产婆在几乎要晕厥过去的良妃耳边说道,看着被折磨至此的良妃,眼中噙泪。 “不是说下月才是产期,怎的这时就生了?!”楚墨一入宫中便厉声对着脚边的三个太医厉声喝道。“皇帝莫要着急,这女子生产不足月也是常有,差几天不碍的。”太后在楚墨身边安慰着,语气中也带有明显的焦急,又问太医道:“这都一天了,怎么还没生下来?” 三位太医战战兢兢互看,谁也不敢说话,楚墨见状大喝道:“都哑巴了?!说!”只见三人齐齐拜倒,其中看似为首的一名太医哆哆嗦嗦道:“启…启禀皇上…良妃…良妃娘娘腹中的皇子略有不妥…才…才至早产。”言罢趴伏于地,浑身颤抖。 “不妥?!不妥竟拖到此时才说!朕看你们的脑袋是都不要了是不是!”楚墨喝道。太后急忙拉住楚墨,对刚才那名太医道:“胡太医,良妃的胎一直是你看着的,上月哀家才翻阅过报上来的医案,上面所书安稳无恙,怎的突然就出现了不妥?” ------------ 第六章 难产 更新时间:2012-12-02 “回太后的话,自良妃娘娘有孕以来,臣日日来请平安脉,从未有所懈怠。可近几日臣来请脉之时却发现胎息渐弱,却不甚明显。臣本以为是临近产期,胎息有时缓慢也是常有的事,况且良妃娘娘每日服着安胎药,想来定是无事。可今日午间,娘娘贴身宫女前来说娘娘出现了临盆之兆,臣大惊,急忙赶来请脉,却发现…”太医颤声说道。 “发现什么?!”坐在一旁的楚墨已然脸色铁青。“臣午间再次请脉发现胎息全无…怕…怕是小皇子已经殁了。”太医悲呼道,又急忙惊慌道:“臣早间前来请脉还无大碍,所以到现在我等三人也想不出个所以,也只能等小皇子下来再看。” 太后听到此处,以帕掩嘴轻呼一声,悲痛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得在一旁不住皱眉叹息。楚墨手握成拳,重重落于扶手。俊朗的面容寒冷似冰,薄薄的双唇紧抿,片刻后才沉声道:“良妃可知道了?” “回皇上的话,良妃娘娘现在尚不知情,臣怕娘娘无法承受丧子之痛,所以为保全娘娘并未说出真相,只是说了皇子早产。”太医战战兢兢的伏地答道。一时间,堂中鸦雀无声。 楚墨闻言,略点了点头,正在思忖中,只听良妃的痛呼声从房中传来,似比先前还要凄惨数倍,接下来却一丝声音也没了。“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产婆当先垂首而出,身后的小宫女抱着一襁褓,却无声息。产婆与小宫女见到九五之尊,急忙跪下行礼。产婆哭道:“还请皇上去见良妃娘娘最后一面。”语罢,跪地哭泣不止。 楚墨看了看屋子,面色阴沉的走了进去。 屋中灯火通明,华贵的陈设在烛光下闪着光芒。屋中仍有淡淡的血腥之气,不过早有宫女将屋中方才所用物事收拾干净。 此时的良妃已不似方才的披发眦目,乌黑的秀发已被拢顺,双目轻阖,只是面上比方才还要惨白,无一丝血色。身盖锦被,静静的躺在床上,虽是睡去,却了无生气。 楚墨坐于榻边,含笑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良妃,轻唤道:“柔儿,柔儿。”语调中的柔情似三月的春风一般沁人心脾。良妃艰难的睁开双眼,见楚墨,欲起身行礼却动弹不得,只得淡淡一笑道:“臣妾参见皇上。” 楚墨微笑道:“你身子还未大好,那些个俗礼就免了吧。”良妃闻言恭谨道:“谢皇上。”随后急忙道:“皇上可曾见了皇儿?皇儿他…还好么?”提及孩子,良妃那渐渐流逝神采的眼中奇迹般的闪现了光芒。 楚墨笑道:“朕和母后都看过了,皇儿很好。”微顿又道:“太后说皇儿长得像及了朕,独独眼睛像你。”良妃听后似心头大石落地,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道:“臣妾早就知道的。”,楚墨俊眉一挑,朗笑道:“哦?朕的良妃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么?” 良妃自锦被中伸出手来,握住楚墨的大手,幽幽道:“自臣妾得知有了皇儿那一天,便日日想着,想着皇儿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这些都是照着皇上的样子想的,自然皇儿与皇上异常相像。” 楚墨听着良妃的言语,淡淡的笑看良妃。只听良妃顿了顿又道:“皇上可赐了名字?”楚墨微忖,温柔笑道:“皇儿生于中秋佳节,良辰美景,合家团圆。依朕看就叫楚伦可好,时时可享天伦之乐。” “伦…纲礼伦常,天伦之乐。那臣妾便替皇儿谢过皇上了。楚伦…皇上,您知道吗?在伦儿还在臣妾腹中的时候,臣妾就知道伦儿的喜怒哀乐,他每一次伸手,每一次翻身,每一次动作,臣妾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干什么知道他今天高不高兴,您说这是不是就是常说的母子连心。”良妃说着竟挣扎着坐了起来。 楚墨急忙道:“你身子还未大好,怎的就坐起来了?也不怕受了风。”良妃笑道:“都说母子连心,臣妾不仅知道他高不高兴,也知道…”说到此处竟哽咽起来“也知道他到底好不好。”言及此处凄然一笑。 到底是瞒不住,楚墨心中暗叹一声,微笑着等良妃把话说完。他知道,这可能是良妃最后所说的话。 “早在前几日臣妾就感到皇儿不似以前活泼好动。近几日更是几乎不再动弹,肚子也不似往日而是变得坠沉。当时还跟太医打趣说这孩子个子小也懒,不过那是我心里已经知道这情况不太好。不过见太医每日来请脉之时均说安稳无恙,便自讨多疑,可心中总是坠坠不安。”良妃幽幽回忆道。 “直至今日午间,臣妾午膳后觉得腹痛难忍,本以为是皇儿调皮。可安抚片刻不但未好反而出现了临盆的迹象,产婆和太医只告诉臣妾是皇儿早产,臣妾将信将疑,直到生产时才感到皇儿…皇儿已然去了…”良妃终忍不住大哭起来。 “臣妾虽然头次生产,却也听得宫中产婆说过在产子之时需母子一起用力方才有用。可…可臣妾方才没有感到皇儿丝毫用力。”良妃大哭回忆着“又过了许久,臣妾仍然感受不到,心下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方才产婆将皇儿抱起,并未与臣妾多言而且臣妾也未曾听到皇儿的哭声,这才再一次证实了心中想法。”良妃哭着,气息却越来越弱。 楚墨见良妃已然力尽,将良妃安于床榻。改好锦被,伸手轻轻拭去良妃颊上的泪水,盯着面前这个逐渐流失掉的生命,缓缓道:“朕对不起你…”良妃微笑道:“皇上莫要如此,柔儿此生能遇到皇上,有幸孕育皇上的子嗣,已是天大的厚恩,只是…虽然如此,臣妾亦是感谢上苍。”言语略显急促。 “别说了,好好休息…”,“皇上,虽然皇儿在臣妾腹中时便已去了,但臣妾仍费尽全力将他诞下,只求…只求皇上能赐皇儿一个名字,将我母子葬在一起。”良妃满眼哀求的看着楚墨。“朕…准了。”听到楚墨的答复,良妃终于阖上眼睛,一字一顿道:“谢主隆恩。”言罢,气绝,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 楚墨自屋中迈步而出,回身将门合起,负手立于门前。太后见楚墨出门,投去询问的目光。见楚墨微一点头,太后深深一叹,双手合十喃喃的颂了句佛号。 楚墨踱步至主位,母子二人相对无言。目光投向院外,沉声道:“给朕进来。”院外五人闻言,急步而入,拜倒行礼。楚墨修眉微蹙,不耐烦的一挥手。抬头,目光正迎上那小宫女手中抱着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婴儿,心中更加烦闷,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冷声问道:“可查出了因由?” 那五人彼此相视,皆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楚墨冷笑一声道:“哦?那就都推出去斩了!此等废物,朕留之何用!”五人顿时高呼饶命,胡太医跪爬而出抱拳一礼,颤声道:“皇上饶命,臣等已然有了断论。” “那还不快说!还等朕请你么?!”楚墨挥掌重落于几上,震的杯倒水飞。 那五人见此状吓个半死,堂中寂静一片。片刻后,只听胡太医道:“臣等初步断定,皇子亡于…亡于中毒。”楚墨心中一跳,缓缓转过身来,双目微眯看着堂下五人。如山一般的帝王之威尽显,直压屋内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屋内气氛寒冷如冰窟,就连默念佛号的太后也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堂下五人却是汗如雨下,打湿了面前的地面。 ------------ 第七章 圣怒 更新时间:2012-12-03 恍如静止。只有屋中的沙漏所发出的沙沙声提醒着人们时间在流逝着。 片刻后,楚墨启唇轻轻吐出四个字:“一派胡言。”微顿,双眼瞪起,看着堂下五人道:“你等医术不精,本是不该饶恕,如今还要在此信口雌黄为自己开脱,实在可恶至极!来人,传朕旨意,胡太医、章太医、李太医医术不精,未能及早发现皇子异状导致皇子夭折,罪不可恕。胡太医流放边塞、其余二人充军,此生不得入京。” 在被拖走的三位太医悲呼声中,楚墨看着地上抖入筛糠的产婆和小宫女,停顿数秒道:“你二人助良妃生产,方法不精,导致良妃难产而亡,念你二人也算尽心…”堂下二人本已不抱希望,做好赴死准备。可听得此言,想来还得一线生机,遂心中狂喜,正欲抬头谢恩。 只听楚墨话锋一转道:“就叫慎行司杖责一百、掌嘴五十,以儆效尤便是。”二人如五雷轰顶一般,呆若木鸡。一百廷杖下去就是不死怕也是要瘫痪,况且掌嘴五十,怕是今后不是瘫痪便是聋哑。二人顿时凄厉呼喊:“皇上饶命。” 楚墨一手轻揉眉心,一手不耐的挥了挥,随着悲泣之声渐行渐远,堂中又恢复了寂静。 盏茶过后,一直在一旁默颂佛号的太后慢慢睁开眼睛,询问道:“皇帝今日的怒气也未免过于大了些…”微顿又道:“良妃和皇子的事你看…” 楚墨闻言,恭谨道:“不知太后意下如何?”太后手持念珠,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福喜手中那具婴孩尸体,轻叹一声道:“良妃一生对你也算尽心,到了也是为了皇家血脉丧命,照理说是该追封厚葬的…” 却见太后起身踱至门口,望向空中满月道:“但这孩子没挑对日子,若是再坚持一天…唉,中秋佳节,此事…未免犯了宫中忌讳,依哀家看,对外便称暴毙而亡。”言罢,回首微微一叹,阖目轻颂了一句佛号便走入夜色之中。 楚墨微微抿了抿唇,起身对身边的福喜道:“便照太后的意思做吧。”福喜略一思索,躬身道:“那小皇子…”楚墨抬手翻开福喜手中的襁褓。里面是一个浑身泛着紫黑色的婴孩儿,长相清秀,却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挥手合回襁褓,楚墨行至门口,看了看天上的满月。想到了良妃临终的话,虽与良妃并无爱意,不过好歹夫妻一场,实在不忍心违背她的遗言将这婴儿丢弃,遂道:“放于良妃身边一起化了便是。”言罢负手走出宫门,只余福喜与一众太监下跪领旨。 同在一座皇城内,长信宫这边死气沉沉,安宁宫那边灯火通明。 “皇上驾到!”随着福喜的高声唱喏,楚墨负手走入安宁宫。 宁妃自席中回来,所发生之事一略知一二。若是平日的此时,她本该是准备睡下的,可今日她在等,她知道楚墨今日一定会来。 窗前榻上,佳人斜倚。身着茜色彩绣百蝶蜀锦大袖衣,内配同色暗花销金抹胸,下着暗花海棠红暗花百花玉裙,盈盈纤腰由一束金色软烟罗束着,系成大蝴蝶结的形状,垂于腰间。如云墨发绾成一个鬅髻,镂金舞蝶戏花花钿坠满髻上,在烛光的照耀下更衬得胜雪肌肤愈发白皙红润。 精致小巧的瓜子脸上,两道蛾眉淡扫,小巧白皙的额头显示了她的智慧,大大的杏核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小巧的美人鼻下唇若丹朱。本长得乖巧甜美,但眼神中却隐隐透出一丝冷漠似是世事皆与她无关,长相虽非倾国倾城,却也是万里挑一。 听到唱喏,放下手中书卷,率众人出门迎接。 明黄的靴子踏着月色走近,宁妃道:“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语气虽充满恭谨,却平淡的没有一丝感情。 楚墨“唔”了一声,算是免了宁妃一干人的礼,径自走向主位,面色阴沉的坐着。宁妃也默默落座于一旁,看了看楚墨,缓缓道:“你们都出去伺候吧,没有宣召,不得入内。”宫中婢女太监听令,垂首而出。 见众人已退,楚墨抬眼阴沉的看着宁妃,一字一顿道:“是不是你做的?”宁妃秀眉一挑,微笑道:“皇上所谓何事?臣妾不知。”,“这宫中还有你宁妃不知道的事?”楚墨冷笑出声,“朕只问你,是也不是?!” 宁妃执盏,以盖拨去水面浮茶。轻抿一口,水汽弥漫,悠悠道:“皇上这可是为良妃娘娘报仇?臣妾若说并未做过任何对良妃娘娘不利之事,皇上可信?”楚墨继续冷笑道:“你未做过?你二人自在王府之时便明争暗斗,勾心斗角,别以为朕不知道,只是不愿说罢了...” “可此事,实在超过了朕容忍的底线。”楚墨恨恨向宁妃看去。“回皇上的话,臣妾虽与良妃娘娘颇有争执,且我父与良妃娘娘的兄长在朝堂上政见不合。但臣妾敢以全族人性命担保,从未做过对良妃娘娘及皇子不利之事!”语气虽然仍是平平,却透出不屈不挠。 微顿,语调却急转直下,再听之时,似是有了些许哽咽之声:“臣妾追随圣上已有五载,臣妾不求皇上了解臣妾。可出了次事,皇上第一个便想到了臣妾头上…皇上竟是如此看待臣妾么?”宁妃定定定的看向楚墨,眼中饱含泪水。 楚墨冷笑一声道:“宁妃娘娘可是废帝指婚,丞相独女,朕如何看待又有何用?”宁妃听罢,顿时心下透凉。想自己虽未生于皇家但自小受待遇也不必公主差了多少,自从自荐废帝嫁于他后,一路以来饱经风霜,可惜的是他竟是半点不知,还如此对自己冷嘲热讽。罢了,这不是应该习惯的事情么? “启禀皇上,臣妾从未做过对良妃娘娘及皇子不利之事。”平淡的语调在此响起,语气中仍听不出丝毫感情。 楚墨咬紧牙关,面色铁青。迈步至宁妃面前,躬身定定的看向她,目光冰冷至极。突然伸手捏起宁妃下颌,宁妃美丽的面容因下颌被大力掐住也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却将双目轻阖,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神情。 楚墨见此表情,气结之下,手上的力道愈大。看着面前美丽的面容因缺氧而变得紫红,眼神渐渐恍惚。二人虽是少年玩伴,却也无奈于现实而愈走愈远。并非自己刻意冷落,只是早已心如死灰,就算是有感情,也只有兄妹之情吧。况且是废帝所指,又是丞相独女,若不是为防景旸王手握重兵需依靠丞相在朝中势力,只怕这般顶撞,早已入了冷宫。 两人僵持了一阵,楚墨见其仍然无动于衷。用力一甩,将宁妃带倒在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贴身宫女映雪在殿外见状深知不好,送走楚墨后急忙入内将宁妃扶起。 宁妃撑起身子,缓缓走至窗前。推开窗,向外扫了一眼,冷冷的看着。殿外众宫人正在小声议论些什么,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映雪偷眼瞧见,大步走至门口,推开门斥道:“三更半夜的都不睡了?是白天的活计安排的少了么?竟还有如此精神。”众人听到映雪之声,不由一惊也不敢再言些什么,纷纷回屋。 看着天上明月,往事历历在目。想自己也是天之骄女,早在废帝赐婚之时已露诛他之心,众臣察觉纷纷推辞。可为了给他安慰,自己不惜抵抗父命,以女子之身毛遂自荐废帝赐婚于千里之外的他,背井离乡之苦,他可知道? 大婚之夜,他连自己的盖头都未曾掀起,甚至连房门都未踏入一步,独自关在书房念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喝的酩酊大醉。而自己在他们的新婚之夜,他们的新房,他们的喜床之上,蒙着盖头以泪洗面直至天明,他可知道? 当年起兵谋事,自己并非不知。可自己拼着全族人的性命,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一次又一次的给废帝传递假讯息,让废帝放松警惕。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自己夜不能寐,只为助他起事成功,他可知道? 银白的月色洒在宁妃美丽的面庞上,满月之下,宁妃已是泪流满面。 ------------ 第八章 踏雪 更新时间:2012-12-03 弘德三年,十一月初五 “咳咳…”福熙阁内窗边书案前,苏洛汐掩口微咳。 自中秋饮宴那夜,苏洛汐便病倒了。本以为是小小风寒,却不想绵延病榻近月余。本不想麻烦太医,但见病始终未有大的起色,初夏这才寻了太医前来诊治。太医来后却如徐肃进曹营般一言不发,直至看到初夏递上的荷包才有了些转变。 原来苏洛汐确实是染了风寒,却不至如斯地步。如此皆因其整日梦魇导致异常困乏,再加上其受风寒才一病不起。初夏闻言谢过太医后按方抓药,苏洛汐这才日渐好转,却异常缓慢。 初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挑帘而入,将药碗放于桌上,下意识的用书抓了抓耳朵,笑道:“主子快将这药趁热喝了吧。”随后看着窗外又道:“这雪自昨夜后半夜就开始下个不停,直到现在还未有停的意思,主子若是嫌凉我便多添些炭。” 苏洛汐放下手中狼毫,看向窗外道:“原来竟是下雪了,怪不得今日阴沉了些,不过这雪色倒还是映着屋中亮堂。”喝过药后,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向窗前走去。方至窗前,只见院中两个人影在雪地中忙碌。一下一下的扫着厚厚的积雪,不时用手捂着冻得通红的耳朵。 见院中积雪洁白晶莹,苏洛汐顿时玩心大起,回首对初夏道:“今日这景好,我要去御花园走走。”初夏本想阻止,却想到主子这两月来都未曾出门,遂只得笑着跟从。 主仆二人至御花园,目之所及皆为白茫茫的一片。偌大的园子银装素裹,好不漂亮。这还是苏洛汐第一次逛御花园,乍看之下对什么都甚为新奇,边走边看。二人本就年纪相仿,又都是正值青春活泼之际,见院中并无他人便索性扔了那主仆俗礼,二人并肩而行,且行且笑。 至一角落处,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又矮又胖,整个人不成比例,手中握着一根长棍,呆呆的站在雪中。苏洛汐突然大叫一声,吓得初夏急忙上前查看。 待走上前去,初夏才大笑出声,回首道:“小姐,这不过是个雪人罢了,也不知是哪个小太监不好好干活,竟偷懒在此堆了这么个物事。不过堆得倒也精致可爱,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雪人。” 苏洛汐听是雪人,不由面上微红,暗暗懊恼自己的胆小。走上前去,定睛一看,果真精致。那雪人堆砌虽无甚出奇,却奇在身披一见太监服饰,头戴太监纱帽,一把笤帚靠于其上。远处乍一看,还真像个扫雪的小太监。 苏洛汐看了许久,总觉着缺了些什么,却又一时想不起来。皱眉在这雪人上来来回回又扫视了几遍。忽的,似豁然开朗一般微笑,对初夏道:“去给我找些碎石块来。”初夏不知所以,只得到临近的树下扒了些碎石块出来,交到苏洛汐手上。 苏洛汐点了点手上的石块,微微一笑,自其中挑了两块较为匀称的。轻轻的将两块石块摆于雪人脸上。一旁的初夏见了也如醍醐灌顶般说道:“我说看上去怎么有些别扭,还是小姐有眼光,能看得出来。” 苏洛汐放下手中石块,拍了拍手笑道:“这样看上去就舒服多了。”目光转动走向别处,只余那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两人又游玩了一会儿才回到福熙阁。 院中众人见苏洛汐回来,正欲提醒在院中拄着笤帚偷懒的小吉子。苏洛汐见状急忙示意众人莫要出声,随后狡黠一笑。躬身抓起一把积雪,轻揉成团掷于小吉子身上。 小吉子酣梦正甜,忽的感到被什么硬物砸中,搅了美梦。正欲转身责问,却见苏洛汐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揉了揉眼睛,确信无误后急忙下跪请安。苏洛汐也未言语,却飞快的蹲下身又揉了一个雪团,掷于一旁正在憋笑的雨寒身上。 见剩余二人憋笑的神情,苏洛汐笑道:“还不一起来玩,莫不是都想变成大花脸?”苏洛汐此言一出,挠的众人心中痒痒的。跪在地上行礼的小吉子,偷偷揉了一个雪团转身掷于一旁呆立小禄子脸上,大笑起来。小禄子先是一愣,随后迅速揉了一个雪团回敬了过去。 不多时小小的福熙阁院中雪团飞掷,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待到午间,众人才各自轻扫。苏洛汐用过午膳,立于窗前看着院中的积雪发呆。初夏端了一盏茶上前,笑道:“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似乎拜别叔老爷事还在昨天,转眼咱们已将近半年了。” 苏洛汐接过茶盏,促狭一笑道:“怎的,可是想他了?”,“哪有?尽拿我开心。”初夏闻言顿时满面通红,羞涩道。“前些日子说是给你来信了?信中说了些什么?晋儿可还好?”苏洛汐笑问道。 “小少爷一切安好,说是已能背弟子规和千字文,只是日日等着娘娘回家,说是要亲手背诵给娘娘听。”初夏恭谨道。苏洛汐微微一叹,心中微微酸楚,苦涩道:“晋儿自小便没离开过我身边,唉…”微顿又道:“其他人可还好?” “侄少爷说了门亲事,说是女方家为京城富商。不过是图了娘娘入宫的名声,指望娘娘飞黄腾达,日后能给安排个一官半职这才嫁给侄少爷,否则哪家的姑娘愿意往这火坑里跳。”初夏言词虽然恭谨,语气中却透露出深深的不屑。 苏洛汐闻言自嘲一笑道:“名声?飞黄腾达?他们定是不知我虽入宫接近半载,别说侍寝,连皇上的面都还么见过。”初夏咬了咬下唇,轻声道:“实际有一事奴婢早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苏洛汐也未在意,执笔挥毫,漫不经心道:“说。” 初夏得到允许后,灵秀的眼睛发出光彩,走上前去轻声道:“实际上小姐若是想要见到皇上,并不难。”苏洛汐并未想到初夏会说起此事,微微一怔,玩味一笑道:“此话怎讲?” 初夏面色神秘,低声道:“实际奴婢早已为小姐打探过,如今在这楚宫之中可谓是景妃娘娘一人天下,虽说宫中佳丽不少,却无人可与之比肩。”可苏洛汐并无任何表情,恍若未闻般沉稳练字。 初夏续道:“宫中其余嫔妃位分当以宁妃为首,宁妃家族势力庞大,虽不得宠却也为妃位,与景妃相互牵制。所以奴婢觉得娘娘不妨去宁、景二妃处多多拜访…” 只见苏洛汐起身,漫不经心笑道:“那你认为该去投靠哪位呢?”初夏皱眉思考道:“奴婢认为景妃得宠,未必会给娘娘机会分一杯羹,不如去投…”而后大惊道:“小姐,初夏不是那个意思,还望小姐恕罪。”急忙躬身赔礼。 苏洛汐笑道:“你没有错,恕什么罪?起来吧。”初夏缓缓起身,偷眼看向苏洛汐。见自家主子神色如常,面色如水,似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才嗫嚅到:“奴婢想着咱们在宫中无依无靠的,找个人相互照应也好,并无巴结之意。” 苏洛汐淡笑道:“你心中所想我全都明了。如你所想,在这深宫之中结党派系之事屡见不鲜。况且我又无家世背景,若是再不去为自某个好靠山定无法生存。在这个深宫里,清高反而会害人。” 初夏听到此处,这才松了一口气。灵动的大眼睛转了一圈,方才恭谨道:“想必娘娘心中已有打算?方才是奴才失言。”苏洛汐笑了笑,也未正面回答。只是将手中笔放于笔驾之上,懒懒道:“这些日子这病也调理的差不多了,明日起便别再喝那苦汤子了吧。” 初夏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意中回首。书桌平铺精致的宣纸之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个字“静”,笔法之中蕴含着些许男子的刚劲有力,又充满了女子般的阴柔秀美。 ------------ 第九章 线索 更新时间:2012-12-04 弘德三年,冬至 璟琮宫内,钟鸣鼎食,珠围翠绕。夹墙之内,火力十足,即便在寒冬腊月,屋内依旧温暖如春。香气阵阵催人欲醉,却不见香炉所在。 堂中主位,一位美妇坐于正中。身着水红彩绣蝶纹蜀锦宫装,绾成随云髻的秀发缀满金玉花钿。小巧的精致的脸上,柳叶浓眉,如墨似黛。深邃的媚眼,似有数不尽看不完的蜜意。高挺的鼻子,高耸修长。唇线分明,不画而朱。五官既有中原女子的柔媚,又有外族女子的立体。肌肤白皙异常,身量小巧。乍一看似乎并非中原人,带着些许异域柔情。 下首左侧,两位妇人端庄而坐。一位看上去较为年长,另一位稍显青涩。二人本也算相貌出众,但缺少了些出挑,因此与主位女子一比稍显逊色。三人执盏而谈,言笑晏晏。四周宫婢侍立,垂首静默。 “景妃娘娘不愧是当朝荣宠,这璟琮宫怕是比起坤宁宫也不差多少。”年纪稍轻的妇人羡慕的看着璟琮宫的奢华装潢,语中艳羡之情不断。“不过是伺候皇上罢了,怎敢与坤宁宫相比?兴嫔这话若叫旁人听了去还不挑错。”景妃执盏悠哉而道。 兴嫔闻言再不敢多说话,面上尴尬,只得陪笑道:“还是娘娘顾虑周全,嫔妾失言了。”言罢低头品茶,想要冲淡这尴尬的气氛。年纪略长的接过话道:“虽是一同伺候皇上,但娘娘与我们大有不同,这后宫乃至楚国开国至今也未见后妃之中有人所受荣宠堪与娘娘比肩,娘娘实乃我大楚后宫第一人。” 景妃笑笑,放下手中茶盏道:“司荣华夸张了,需知以色事人者,终有衰落一天。宠冠六宫又如何?终抵不过岁月的消磨。夫妻相处之道贵在相知、相诚、相惜。若能做到这三点,想必皇上也会对你二人青睐有加。”微顿,复道:“最近那批新进宫的小主们如何?可有什么新鲜事儿说来解解闷儿。”眼眸轻扫,语调中带着些许慵懒。 “近日来新进宫那些还算消停,看来一个个都还识相,还没见哪个大胆的敢用了什么下作的法子勾引黄上。”司荣华恭谨言道,语气中略带得意,如不用心细听无法察觉。“倒是长信宫那位…听说皇上下旨说是得了天花,就这么草草火化了事,也没入了皇陵。”微顿皱眉复道,语气中略带惊异。 “哦?没入皇陵?这事儿皇上倒是未曾与我提起。不过也是,这么晦气怎么能入皇陵,没赐了满门抄斩已是福气。”景妃先是柳眉微挑,随后又淡淡说道,也看不出是何想法。“不过我听说…”兴嫔见二人提起此事,不由得神秘道。 “听说长信那边在闹鬼…前些日子我打发小安子去御花园拿些东西,路过长信的时候听到…听到里面发出小孩儿的哭声。我起初还是不信的,后来小安子再去打听,听说宫里好多太监和宫女都听到过,还说…”兴嫔咬了咬下唇,支支吾吾不肯言语。 “还说什么?本宫恕你无罪。”景妃漫不经心道。“还说是小皇子不甘心,前来索命。”,“索命?”景妃嘴角微扬,冷笑道:“真是无稽之谈,我看这宫中的人是闲得发慌了才会传出这些个谣言。” “是,娘娘所言甚是。”兴嫔见状也不敢多说。景妃微顿,朱唇轻启道:“不过说来也巧,那日饮宴回来我得到了这个物事,你们且来看看。”言罢示意,身边溶月缓步下阶,至二人面前,自袖间抽出一支步摇。 二人接过簪子细细看去,只是一根普通衔珠点蓝银步摇。来来回回又看了几遍,也未看出端倪。未免景妃奚落,却又讷讷不敢言,只得静默。 景妃见二人痴样,不屑的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微微摇头,对溶月道:“给二位娘娘讲讲这步摇的由来。”言罢斜靠阖目养神。只见溶月对二人款款而道:“二位娘娘看这步摇的样式和材质,又是在中秋饮宴之时所捡到,想必定是饮宴之时所参加的娘娘佩戴。” 见二人仍神色迷惘,溶月微笑又道:“二位娘娘都是宫中的老人了,皇上勤于政事,宫中几位娘娘屈指可数。我们做下人的对各位娘娘的脾性喜好了如指掌是为了能更好的服侍各位娘娘,自是本分之内的事。但几位娘娘相处数载,想必对彼此也有一定了解。” 兴嫔闻言仍是面色茫然,似是不知溶月所言何事。倒是司容华似是略有所悟,又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步摇,皱眉缓道:“瞧这步摇的样式和材质,倒是妃嫔所有无疑。不过宫中的几位老人位分皆在五品之上,怎会佩戴银步摇,即便是有也不会戴到那样的场面上,莫不是…” 到此时,才算说到正题之上。景妃睁眸看向溶月,溶月躬身而至景妃面前,将步摇奉上,便带着一众宫女太监下去了。 景妃斜靠在座上,一手拄头,一手举起步摇。迎着光线,双眼微眯看着手中物事,幽幽道:“对,这定是一个新入宫的嫔妃所落下,看这样子和材质便可知道。”兴嫔忍不住道:“可是即便是个新人,哪又如何?” 景妃眼光立刻变得凌厉,瞪了兴嫔一眼,起身道:“看这步摇的样式,满月点蓝衔珠。一般新入宫的嫔妃都想着如何打扮自己而引得皇上的眼光。而此人却选用了一只看上去不甚出彩的银步摇,都说‘百花丛中一点绿’,这便既显出与众不同又甚为低调。” 见司荣华和兴嫔眼中所露惊讶之色,景妃满意一笑,复道:“这还不算出奇,顶多算有些小聪明罢了。可你们看这步摇,形状选的极为应景,满月衔珠,中秋佳节。况且在光线照耀之下,金饰发出的光芒虽然华贵但比起银饰略显暗淡,所以佩戴银饰自然出众。” 随后,景妃语气渐渐变得有些冰冷:“银饰尚且如此,更何况这是一只步摇?需知步摇步摇,取得就是随步而动之意。可见此人为了引得皇上注意,费了多少苦心。若不是让我得到了这个物事,我怎么也想不到新来的人中竟有如此厉害的角色。” 双眼微眯,转头厉声道:“到时怕还与你等一样,觉得这些人老实懂事!”言及此处,将手中步摇掷于二人脚前。随着银簪落地清脆的声音,吓得二人急忙行礼。 半晌,司容华低声道:“不知娘娘…可查到此人的来历?”景妃转身回座,懒懒道:“早查过了,所以今日才叫你二人来。”二人见状,急忙道:“娘娘尽管吩咐,嫔妾在所不辞。” 景妃皱眉道:“又不是要如何,你二人不必如此。”随后看向司荣华道:“你办事还稳妥些,明日带些东西先去看看,摸摸底细再说。”司容华略一转眼珠,恭声道:“嫔妾遵命。”景妃美眸轻阖,略一挥手,示意二人退下,便不再言语。 片刻,见堂中未有响动。睁眸见二人仍在原地行礼,不耐问道:“可还有别的事?”只见司容华面色略有些为难,却仍抬头道:“不知娘娘可否允许嫔妾见三皇子一面?嫔妾实在思念的紧,还望娘娘开恩。”言罢跪倒在地。 景妃闻言一笑,吩咐溶月道:“去看看四皇子醒了没有,醒了便抱来吧。”跪在地上的司容华闻言如闻仙音一般,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不多时,只见奶娘抱着一个长得白皙灵巧的娃娃走了进来。那小人儿长得精致可爱,一双灵动的眼珠来回转动,自一进屋就滴溜溜的转,似在寻找着什么。看到景妃顿时笑容面,挥舞着胖胖的小手,奶声奶气的叫道:“母妃…抱抱。” ------------ 第十章 往事 更新时间:2012-12-04 此时的景妃早已没了刚才的戾气,满面慈祥,似是换了个人一般。 堂下的司容华自见到三皇子那一刻,眼睛便似黏在三皇子身上一般。舍不得离开的目光中流露出无与伦比的关切。 景妃自奶娘手中接过孩子,逗弄笑道:“来,让母妃看看衍儿是不是又长大了。”见座上二人母子情深,跪倒在地上的司容华羡慕的看着,眼神中却带着一丝苦楚。只见景妃抱着孩子走下台阶,对着司荣华道:“起来吧。” 随后又指着司容华,对怀中的孩子道:“衍儿快看这是谁啊,这是容华娘娘,跟着母妃说‘衍儿给娘娘请安’。”说来那孩子也灵巧,不过牙牙学语的年纪,竟能勉强道:“龙凉..”司容华听到竟泪流满面,连声道:“三皇子真聪明…真聪明…” 说着,司容华竟开口道:“嫔妾见三皇子生的乖巧可爱,不知娘娘可否让嫔妾抱抱三皇子。”目光中充满恳切和乞求的神色。景妃如若未闻般,转身走上主位坐下,轻拍着三皇子是后背。只留下堂下满心失落的司容华呆呆的看着。 片刻后,见怀中的小人儿不甚闹腾。景妃才开口道:“当日若不是因你犯错陷害于我,想来衍儿定是保不住的。若不是皇上网开一面,又岂会只是将你降了品位,把衍儿送于我处抚养?再说皇上早已说过命你终身不得说出真相,不得探视衍儿。我如今私下让你见到儿子,对你已是莫大的恩典。” 随着景妃的话,堂下的司荣华急忙拜倒垂首道:“若不是娘娘大恩,我母子二人性命早已不知死去多久,娘娘救命之恩,嫔妾没齿难忘。”低垂的双眸中隐隐闪现往事。 想当年,景妃还只是正三品的景贵嫔,而那时的司容华却是从二品昭仪。 景妃本名董颜,将军府庶出之女。与楚墨于将军府相识,二人一见钟情,为成全心上人的孝义。楚墨等到董颜守丧期满,才将其纳入宫中。董颜方一入宫便史无前例的被册封为正二品昭仪,不想这一举动不仅召来了太后的不满,甚至引得满朝文武纷纷上书。国家初定,楚墨为免生乱,这才力排众议将董颜改封为正三品景贵嫔。 这样的一个女人入了宫,自然是受到无数侧目与嫉妒。更何况自董颜入宫之后,楚墨几乎是夜夜宿在璟琮宫。一时间后宫众人同时被冷落,这一举动不仅为董颜带来太后的厌烦,更带来无限的杀机。 弘德二年,三月初五。 春雨初至,细密敲打窗沿。屋内昏暗,大腹便便的司昭仪于凌波宫内斜倚,一手轻轻的在自己九个多月的腹部打环。一手拄额,听着窗外雨声,浅浅入眠。自雨幕中走入一人,脚步虽轻却也让司昭仪醒来。 司昭仪见那小太监入内微微点头,方才还是面满慈祥的她立刻捂着腹部惊呼起来,在床上辗转着。消息很快就传入楚墨的耳中,楚墨带着太医匆匆赶来之时,见司昭仪已满头大汗,几欲昏死过去。 楚墨见状大惊,急忙让太医诊脉,可几位太医诊来珍去却诊不出个所以然。正当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小宫女战战兢兢道:“启禀皇上,怕是…怕是有人要陷害娘娘。”楚墨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只听床上的司昭仪大喊:“定是前些日子的事景贵嫔蓄意报复,要害她母子二人性命,请皇上救救孩儿。” 楚墨闻言一愣,暗自思忖,若是给了平日,必然一口断定并非颜儿所为。可昨日还听颜儿在枕边提起此事,虽是一句带过,但…念及此处,楚墨还是起了疑心,到底关系到皇家血脉,还是谨慎为妙。 楚墨迟疑的带着一行人走向璟琮宫,董颜见楚墨前来,欢喜出来迎接。转眼见到浩荡人马,心中不知为何隐隐感到有些许不安。只听楚墨缓缓开口道:“颜儿,朕今日前来…是有人举报你在宫中使用巫蛊之术,蓄意陷害司昭仪母子。”少了往日的嬉笑,多了一分冷漠。 董颜乍听之下,微微一怔,还未及反应过来,只听外面太监高声唱喏道:“太后驾到。”楚墨回首,见太后前来,俊眉皱起。众人见太后前来,急忙行礼。太后不耐而入,面色铁青道:“你这狐媚子迷惑了皇上还不够,如今还要来害哀家的皇孙,来人,把这妖媚之人给哀家绑了。” 楚墨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喝道:“朕看谁敢!”随后又陪笑道:“太后何出此言?事情尚未有定论,如此便拿了人,略显草率,若是日后叫人说我皇家草菅人命该如何是好?”太后闻言回首喝道:“皇帝,到了此时你还要为这狐媚子说话,你要知道她害的可是你的亲骨肉!” 楚墨犯难道:“朕知道,所以才带人…”随后面色一肃,正色道:“朕相信颜儿绝不会做出此事!”太后冷笑一声道:“皇帝你忙于朝政,无暇分心六宫。要知道这后宫之中的女人,为了争宠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楚墨咬了咬下唇道:“若是太后执意怀疑颜儿,还请太后拿出证据。”,“你要证据?好,来人,给我搜!”随着太后一声令下,只见璟琮宫内物事一阵乱响。不多时,只见一个太监拿着扎满银针的布偶前来。楚墨见了此物,星眸大睁。看了看布偶又看了看董颜,而堂下的董颜也不禁举帕掩口,满脸诧异。 太后冷笑道:“皇帝,你要的证据来了。仔细看看你的爱妃都做了什么!哼!”狠狠的瞪了董颜一眼,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楚墨拿起那个布偶,看见上面熟悉的笔记写的正是司昭仪的生辰八字,而扎在布偶腹部的根根银针似扎在楚墨心中一般令他疼痛。楚墨走到董颜面前,声音沙哑的问道:“颜儿,你这是何苦?” 董颜是何等聪明之人,见这一系列连贯的动作便知早有预谋,心中已然凉了半截,所以也不喊冤,也不辩解,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看着。楚墨见其不答话,便以为是默认了,将布偶至于其脚前,转身长叹一声道:“来人…” 正值此时,董颜低身一拜,缓缓张口道:“不知太后、皇上可否听嫔妾一言?”楚墨当是董颜还有遗言要说,念在往日种种,沉声道:“说吧。”,“嫔妾虽未读过多少圣贤之书,却也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句话,然而嫔妾亦知后宫中人上至太后下至宫女,对臣妾都颇有微词…” “放肆!都到了此时,你还不认账,难不成是哀家冤枉了你?”太后厉喝道。董颜复道:“嫔妾不敢,只是请皇上和太后仔细看过便知此事有蹊跷。臣妾宫中所有布料皆是特制,比一般宫中所供布料轻软些,此乃皇上钦赐,为的是能让臣妾跳出更美的舞姿。” 楚墨似捉到了一丝希望,侧耳细闻后点头道:“确有此事,颜儿宫中布料虽与宫中所供布料样式相同,却西域秘法单独加工过,不仅比一般的宫中布料轻盈柔软许多而且还会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不过未免宫中众人纷纷效仿开销无度,所以此事只有朕和颜儿知道。” 董颜躬身捡起脚下布偶道:“那么请皇上再仔细看看这个布偶。”楚墨接过布偶,细细查看,面色微沉;放在鼻端轻嗅,脸色愈发铁青。将布偶捏在手中,厉声道:“来人,把司昭仪给朕带来!” ------------ 第十一章 过继 更新时间:2012-12-05 片刻后,司昭仪已经站在璟琮宫内,双手捧着几欲下坠的大腹,惊恐的看着众人。 此时的楚墨正面色铁青的坐于主位之上,太后也面色阴沉的坐于一旁。董颜静静的跪在一旁,漠然的看着身边的司昭仪。 司昭仪见状不妙,却仍强自稳住心神,继续装作痛苦道:“臣…臣妾参见太后…皇上…”太后慈祥道:“来人,赐坐,这么大的肚子,莫要累着了哀家的皇孙。”,“且慢!”楚墨道。声音虽不大,却有着非凡的穿透力,直达每个人的心底,惊的司昭仪一颤。 “玉华,你可好些了?”楚墨此言一出,司昭仪在原地怔了怔,旋即又痛苦道:“启禀皇上,臣…臣妾怕是不成了,皇上一定要救救孩儿。”说着竟坐到了地上,捧着大腹痛苦道。楚墨俊眉一扬道:“你且放心。”随后手指微动几下,又问道:“玉华,你现在可好些了?” 司昭仪心中略有疑惑,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只得道:“皇…皇上,一定要为臣妾报仇,除掉这狐媚之人。”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身边的董颜,却见后者面色如水,更加恨恨。 却见楚墨手指又几不可见的动了几下,再一次问道:“玉华,朕问你,你现在可好些了?”司昭仪闻言一愣,见同一个问题楚墨问了三遍,心下已然隐隐有些慌乱,急忙向太后投去询问的目光。太后却微微皱眉,阖目念起了佛号。 此时的司昭仪已是冷汗涔涔,只得继续装着腹痛难忍的样子,断断续续道:“不知皇上…是何意?”楚墨猛的站起身来,大喝道:“好个司玉华,仗着身怀龙种便四处栽赃嫁祸,当真以为真不敢办了你么!”说着举起手中布偶,狠狠的掷到司玉华面前。 司玉华捡起布偶,见上面银针已被悉数拔掉,只余细细密密的针眼,急忙跪倒在地,也不顾重孕,悲声道:“皇上饶命,臣妾知错了。”楚墨冷哼一声,大声道:“来人,传朕旨意。昭仪司玉华恃宠而骄,嫉妒他人,栽赃嫁祸。即日起削去位分,打入宗人府大牢!” 需知楚墨当日推翻景坤帝,兵临城下之时与三朝元老王太傅两军相逢,王太傅见大势已去,挥剑自刎之前曾诅咒楚墨亡国败家,终于枕边人手中。当时楚墨心中微有忌惮,但毕竟是怪力乱神。可巧的是,楚墨诛杀废帝之时,废帝曾以天子之名,点血而咒。因此楚墨对此事讳如莫深,后宫嫔妃稀少也有一定因由在其中。 楚墨此言一出,众人皆呼:“皇上三思。”太后也忍不住开口:“皇上,莫要…”,堂下的司玉华双目圆睁,悲呼道:“皇上饶命!请皇上看在即将出世的皇儿面上放过臣妾!”楚墨不听还好,听后冷笑一声:“皇儿?你还有脸提皇儿?!有你这样的母亲,想必这孩子在胎中便受了影响,日后怕也是个祸国殃民的孽根,依朕看此子不要也罢!来人,拖下去给朕杖责二百!” 无人想到楚墨发了这般雷霆大怒,竟狠毒至此。而跪在堂下的司玉华也愣在了原地,坐在地上双目直直的看着前方。太后急忙道:“皇帝,虎毒尚不食子,何况这孩子即将出世,何忍就此杖杀,还请皇上三思。”言罢竟拜倒。众人见太后拜倒,皆再拜道:“请皇上三思!” 片刻后,董颜见楚墨面色严肃,缓缓道:“昔汉武盛世之时,巫蛊之术在宫中盛行。汉武帝因迷信此术,诛妻杀子,为世人所诟病。英雄一世落此下场,实乃可悲可叹。可见鬼神之说不可不信亦不可尽信,臣妾便不信此术真可置人于死地。臣妾愿以身而证,求皇上昭仪姐姐母子二人之命。” 楚墨冷笑道:“以身而证?朕今日便要学了那汉武帝,宁杀错不放过。敢在宫中实施巫蛊之术,朕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给朕拉下去!谁敢求情,同罪并罚!”说着狠狠的扫了地上的太后一眼。“臣妾并非为昭仪求情。臣妾愿为我大楚而试,愿为皇上而是。臣妾也无十足把握,因此求皇上放过那孩子,若是…若是真有鬼神,臣妾后半生也有个依靠。” 楚墨略一抿唇,略一思索道:“朕不想再看见巫蛊之物,既然景贵嫔愿以性命担保,朕姑且饶你母子二人一命。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你之子产下便交由景贵嫔抚养。把他留在景贵嫔身边日后侍奉,也让这孩子为你今天犯的错赎罪。至于你,降至容华,禁足半年反思己过。此生不得向孩子透露真相,不得与孩子相见,若有违反,定斩不饶!” 瘫坐在地上的司玉华此时已然崩溃,闻旨更是泣不成声。为保自己与孩子的性命,这才含泪领旨谢恩。 数日之后,司玉华产下一名皇子。刚出生不久便被抱至璟琮宫,楚墨对此子并不甚喜欢,因此也未赐名,只是命董颜起了名字报上来了事。没过多久,楚墨与董颜感情日深,欲立董颜为妃。本来董颜从未有孕且入宫时日尚短,不得至此高位。但这孩子的过继也算是帮了董颜一个大忙,董颜欣喜之余也将自己一腔母爱倾注到这孩子的身上。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一年多过去了。司玉华的禁足令也早已过去,董颜也如众人所料成为楚国第一宠妃,而楚墨对这个孩子的宠爱也随着骨肉亲情渐渐淡去甚至爱屋及乌起来。 董颜抱着孩子,看着眼前的司容华,不由得幽幽叹了一口气。虽然自己尚未孕育过生命,但衍儿的到来让她体会到了一颗做母亲的心与那份牵挂。自己不过养育衍儿一年尚且如此,更可况司容华含辛茹苦怀胎十月?是以开口复言道:“不过也不是没有转机,今日皇上就该祭天归来了,我去看看皇上的意思。” 司容华抬头看向景妃,眼中泪滴涌出,不住道:“若是真能得偿所愿,嫔妾愿一生一世侍奉娘娘,当牛做马以报娘娘大恩!”言罢长身一拜。 景妃淡然一笑道:“一生一世太长,日后有何变故谁也说不准,你只要先办好眼前的事便是。”微顿复言到:“我说的事并未有十足把握,只能尽力一试,结果如何还要看皇上的气消了多少。”摸了摸怀中小人儿的脑袋,悠然道:“实际即便此事办不成,你也该庆幸。毕竟孩子跟着我能受到最好的待遇,而他跟着你,能有什么?” 司容华一愣,手握能拳。景妃所言非虚,事实确实如此。 即便是三年五载之后,皇上网开一面,孩子回到了自己身边又能如何?有道是:一步踏错,满盘皆输。想来自己再不会有晋位的机会,想必能安稳老死深宫已是恩典。衍儿生的聪明伶俐,跟着景妃又能多接触皇上。若是有朝一日孩子跟着自己,岂不毁了前途? 若是跟着景妃,即便景妃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衍儿在物质上也不会有所冷待。不得不说,衍儿跟着景妃能得到最好的,最起码现在所得到的就是其他几位皇子公主所无法比拟的,这样的时间能多一刻,对衍儿来说就多一分利。 心电转念,细细考量之后。司容华恭谨道:“娘娘能开金口已是嫔妾的福分,嫔妾怎敢有所奢望?必牢记娘娘大恩,永世不忘!” 景妃微笑点头,正欲开口,只听门口太监高声道:“皇上驾到!”景妃脸色微变,急忙命奶娘将孩子带下去,一行人起身准备接驾。而司容华与兴嫔也许久未曾见过皇上,没想到今日能有此机会,均是面上一喜。 ------------ 第十二章 回宫 更新时间:2012-12-05 “臣妾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才三日不见,颜儿怎的与朕如此生分了?”楚墨身着玄色龙袍,外罩黑狐大氅,头戴金冠,脚踏厚底朝靴,一看便是刚刚祭天归来。走进景妃身边,边说边一把将其打横抱起进入屋内。“天这么冷还在外面站着行礼,若是冻着了可怎生是好?”楚墨修眉微皱,大步走着。 景妃心中甜蜜异常,想起还有两人,不禁大窘。双颊绯红,轻捶楚墨胸膛道:“快放我下来,还有人呢!”其声细如蚊蝇。楚墨这时才发现还有两人,将景妃放下,转身瞟了二人一眼道:“爱妃这里有客人,当真是少见。” 微顿看了看二人,冷笑一声,对司容华道:“近日可是又想了什么法子来害人么?”司玉华闻言急忙拜倒颤抖道:“嫔妾不敢,自上次之事,臣妾已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日日为我大楚和太后与皇上及娘娘诵经忏悔。” 楚墨冷笑一声,也不言语,只是不耐道:“你二人可还有事?”兴嫔急忙答道:“近日来宫中雪景尚好,皇上与娘娘可有兴前去一览?”言罢偷眼看着楚墨,言语中说不出的兴奋。却见楚墨瞟了兴嫔一眼,皱眉挥手道:“朕今日乏了,你们若是没事便退下吧。” 眼见好好的机会便这样飞走,兴嫔心中不甘,正欲开口,正碰上楚墨身后的景妃朝自己使眼色。遂不得不躬身道:“臣妾告退。”言罢两人只得离去。 待二人离去,景妃上前柔声道:“这次怎的这么早便回来了?我估摸着墨郎晚上才能回来,特意准备了墨郎最爱吃的,这下墨郎有的等了。”边说边帮楚墨除下身上大氅,交给一旁的溶月道:“去把那套宝蓝的便服拿来,让皇上松快松快。”溶月见自家主子与皇上鹣鲽情深,颇有深意的笑着离开。 楚墨见屋中只剩他二人,环着景妃杨柳细腰道:“这几日可是想煞了朕,这回可是真真体会到了什么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可要怎样补偿朕?”景妃俏脸更红,嗔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衍儿一般起娇来,让人看了去还不笑话。” 楚墨坐于主位,将景妃置于腿上,朗笑道:“想看便看,朕又没做何事,倒是景妃娘娘莫要想多了才是。哈哈哈。”景妃听过,脸愈发红的像是要滴出血一般,钻入楚墨怀中轻捶佯装生气道:“这么多日不见,一回来就拿人家打趣。” 楚墨轻握粉拳,将景妃揽入怀中,两人尽情享受这静谧的气氛。片刻后,景妃才道:“可去了太后哪里?”楚墨道:“没有。”景妃闻言弹起,急忙道:“那还不快去?让太后知道你一回来便来了我这,明天我又没好日子过了。溶月,衣服怎么还没拿来。” 楚墨见景妃那慌乱的样子甚为可爱,不由的上前轻吻景妃额头,苦笑道:“那也容朕换了衣服再去不迟。” 待到换好衣服,楚墨已立于慈宁宫正殿。 “这几日皇帝辛苦了,但愿上苍及列祖列宗能听到我们的祈祷,保佑大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太后虔诚道。“朕不辛苦,不过是分内的事情罢了。倒是太后日日夜夜为大楚诵经祈福,想必定能感动上苍。”楚墨执起茶盏呷了一口,恭谨道。 只见太后双眉微皱苦笑道:“若是哀家诵经当真有用,皇帝也不至膝下只有四位皇子、两位公主。”楚墨陪笑道:“都是朕的错,让太后操心了。”太后颇有深意的看了楚墨一眼道:“这回新入宫的嫔妃皇上可去瞧过了?”,“这…朕还未顾得上。”,“皇上是顾不上还是不想顾?”太后追问道。 楚墨轻咳一声道:“朕知道了,谨记太后教诲。”。太后略一点头,幽幽道:“希望皇上真的是知道了,这胡人的事物还是少接触的好,身为一国之君难免招人非议啊皇上。”楚墨抿唇,略一点头,算是应了。母子二人又絮了片刻,楚墨这才告退。 待楚墨走后,太后贴身婢女南琴上前奉茶笑道:“皇上越来越孝顺了,这不刚一回来便来看您,看来日后定会渐渐懂事,您就能少操些心思了。”太后脸上的慈祥顿时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精明的神态道:“呵,一回来就来看我?我看他一回来就往那狐媚子的房里钻,枉费我对他养育之恩!” 南琴闻言皱眉道:“这个时辰,分明是刚从祭坛回来...”,“你看他身上那衣服,若是刚回来该穿着龙袍才是,怎会穿着那狐媚子给他缝制的衣裳?我看他分明是从璟琮宫来!”南琴恍然大悟,旋即又陪笑道:“太后莫要生气,皇上到底还是年轻气盛,思虑不周罢了。皇上自小便是个孝顺孩子,这点您可是最清楚的。”边说边为太后捶肩。 太后靠于座上,阖目自嘲道:“孝顺?只要那天莫为了那狐媚子杀了我这老娘,我便觉的他是孝顺了。” 是夜,楚墨于璟琮宫内用过晚膳便会书房批阅奏章,再回璟琮时已是月上梢头。 本以为景妃已然就寝,便未让太监唱喏,怕惊动了佳人。入内,并未见佳人踪影,不由挑眉向溶月问道:“你主子呢?”溶月恭敬答道:“回皇上的话,今日晚膳后主子发现四皇子有些不适,请了太医诊治,现在还在四皇子房里。”,“哦?朕去看看,不用通报了。” 冬夜,清辉满地。璟琮宫内偏殿,楚墨立于门口静静的朝窗内看着。 屋内,景妃正轻轻的拍着怀中衍儿,哄他入睡,通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耀的楚墨心底一震。楚墨从未见过这样的景妃,在他们相知相识相爱的这两年多里,景妃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妖媚的,是时刻让他充满欲望的女人。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女人做了母亲会是什么样子。 他没想过,也不敢想。毕竟景妃身上的西域血统注定了她此生不能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这个事实不断的提醒着楚墨。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推开。景妃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楚墨,不由得示意他轻声些。楚墨蹑手蹑脚的走入屋中,挨着景妃在床沿坐下。说实话,楚墨是第一次如此仔细的打量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有着与自己一样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只可惜…. 景妃见身边的楚墨看着孩子发呆,也不说话。便低声笑道:“怎么?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了?”楚墨将她母子二人抱入怀中,低声在她耳边道:“怎么会?我此生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油嘴滑舌。”景妃笑嗔道,便不再理他,只顾哄着孩子。 楚墨看着这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小脸,心中莫名一阵感慨。突然伸出手来,在衍儿的小脑袋上轻轻的摸了摸。景妃本欲阻拦,却又生出些许不忍,只得低声道:“轻点,莫要吵醒了他。” 景妃发丝上的香气阵阵入鼻,让楚墨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两人越靠越近,楚墨温热的呼吸喷在景妃的发丝耳后,抚摸着衍儿的手也渐渐收回到景妃的身上。景妃初时并未在意,只是感到了身后的灼热,心下顿时明了,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但碍于怀中的孩子,也不便回应,只能低低的喘息。 ------------ 第十三章 承宠 更新时间:2012-12-06 身后的楚墨见景妃这般娇羞,更加动情。随着双手的游走,细密的吻落在了景妃的耳后脖颈之上,引得景妃一阵阵颤栗。许是二人多日未见,浓烈的相思如同干柴遇到烈火一般,熊熊的火焰在二人的心中燃烧起来。 楚墨将景妃手中的孩子轻轻放于床内侧。看了看已经媚眼如丝景妃,便合身欺上。双手不老实的探入景妃的衣内轻点起来,细密而急促的亲吻似是要将景妃吃了一般。那景妃也是个知情识趣之人,见楚墨已然箭在弦上。魅惑一笑,纤纤玉手轻解楚墨衣扣,不时扭动着撩拨楚墨急迫的欲望。 随着两人最后的障碍的层层消失,楚墨再也忍不住的进入了欲望的源泉。随着动作的加剧,景妃愈发的不能自持,却又怕吵醒身边好不容易睡着的孩子。只得使劲的咬着下唇,拼命的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如削葱般的指尖在楚墨白皙的后背上留下了一道道抓痕。 随着两人渐入佳境,楚墨本已近乎疯狂的头脑中仍保持着一丝仅存的清明,微微的停顿了一下。这让即将到达巅峰的景妃剧烈的扭动着身体来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楚墨的俊脸上布满了汗水,他大口的喘着粗气让自己尽力的保持冷静。正当他打算像往常一样退出的时候,只觉后腰被紧紧揽住,不知何时身下的人竟睁开眼睛。 “别走好吗?我不想整日哄着别人的孩子入睡,求你…”只见景妃用双手撑起自己,妩媚而迷离的眼中散发着强烈的讯号,饱满的胸脯微微上下起伏,娇艳的红唇散发着令人动情的光芒。在楚墨的耳边,用近乎轻吟的语调低低说出。 呵气如兰的语句中隐隐听得出压抑到极致的欲望,就像一根羽毛一样轻轻的扫着楚墨的全身的欲望。随着腰后的玉腿轻蹭,楚墨清楚的听到心中最后一根绷紧的弦断裂的声音,终于将自己忍耐了多时的欲望悉数发泄,将两人送上云颠。 红烛过半,鸳鸯帐暖。此时的景妃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一手揽着孩子,一手轻搭在自己的小腹,在楚墨的怀中沉沉睡去。而楚墨却轻抚着怀中柔软的躯体,微微一叹,俊眉微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翌日清晨,众宫女于门外侍立。溶月独自入内,笑意盈盈,垂首低声道:“恭喜景妃娘娘承宠,请娘娘起床。” 景妃闻声而动,见身侧床榻已空,想起昨夜,不由双颊泛起一丝红晕。见溶月打起帐子,也未多言,只轻道:“让奶娘把衍儿抱走,你们收拾一下,动作轻点,莫要吵醒他。”溶月闻言打趣道:“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依奴婢看,皇上如此疼爱娘娘,咱们四皇子马上便要添个弟弟或妹妹了。” 景妃一怔,对镜轻笑道:“皇上今日可有说要过来用膳?”溶月近前道:“皇上今日走时只是说了莫要吵醒娘娘,并未言及是否前来用膳,想是前朝事忙。今日娘娘想要梳何发饰?” 景妃对镜抚了抚秀发,又看了看窗外,懒懒道:“今日已是这般时辰,前去请安想必是晚了,怕是要惹太后及他人闲言,便梳个平实的便好,莫要招摇。” 只见身后溶月嘴角耷拉下去,不情愿道:“皇上宠爱娘娘那是有目共睹、天下皆知的事情,娘娘何必在乎他们的看法?溶月看他们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太后那边…”还未说完,景妃笑骂道:“你这奴才真是愈发大胆了,主子们也是你能评论的?!”虽是嗔怪,语气中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转眼间,梳妆完毕,景妃缓步于辇前,稍停,转身对溶月道:“今日你就不必跟着去了,去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送到那个苏姓秀女那,看看此女到底如何,待我回来一五一十的说与我便是。”言罢转身上辇。 见慈宁宫这烫金三个大字,景妃不禁秀眉微蹙,移步入内。 慈宁宫内,太后端坐于主位,正与众妃言笑品茗。只听下首一妃嫔道:“太后这茶到底是好茶,今日所赐更是上品,只是可惜景妃娘娘这般惜茶之人竟无此福分。”微微一叹,目光瞟向首座之上的宁妃。 只见宁妃执盏微笑道:“往日景妃妹妹是最为守礼的,今日想必是抱恙在身才未前来,太后莫要担心,过会儿我去探望妹妹。”,“抱恙?你们倒是姐妹情深,这也好,省了哀家不少心思,怕只怕…” “景妃娘娘驾到!”随着门口太监高声唱喏,景妃缓步入内,福身垂首道:“臣妾参见太后,太后万福。”,“嫔妾参见景妃娘娘,娘娘金安。”众人依礼向行。 太后嘴角微动,瞥了一眼在堂下行礼的景妃,恍若未闻般续道:“怕只怕蛮夷就是蛮夷,宛儿你再怎么用心守礼也是徒然。”目光流转,用眼角打量着景妃轻蔑道,“行了,你们都起来吧。”再启唇之时轻蔑不存,平添了几分慵懒。 景妃闻言心中虽然苦涩,面上却仍是笑意盈盈道:“臣妾昨日侍奉皇上这才来晚了,况且…”臻首微扬,缓步走向宁妃身边的位置坐下,看着太后道:“况且是皇上今晨下旨说让臣妾多休息片刻,臣妾不过是奉旨行事罢了,还请太后赎罪。” 座上太后听到“奉旨”二字,脸色微白了白。堂中众妃嫔也一时无语,皆不敢吭声,场面寂静无言。微顿,只听宁妃朱唇轻启道:“今日太后赏我们的茶与往日不同,妹妹是最好品茶的,可尝尝今日这茶有何妙处。” 太后闻言淡淡吩咐道:“还不快给景妃上茶,你们这些奴才,真是愈发的不长进了,不过给了几分面子便妄想一步登天。”景妃手执茶盏,淡淡浅抿,笑意盈盈,只管静静的听着。 宁妃突然开口道:“前段时间日新进宫的各位贵人、美人不知景妃妹妹去看过没有。景妃妹妹深得皇上欢心,在我们中间也是最为了解皇上喜好的,这皇上喜不喜欢想必一眼就看得出来。” 太后微笑接过话:“宛儿若是不说我都忘了这事,也对,景妃你多留些心,身为皇上的女人,必须知道只有皇上雨露均沾才是后宫之福。”,景妃轻笑道:“太后和宁妃姐姐不说臣妾也在张罗此事,这不已经让溶月去看了。” 宁妃执帕掩嘴笑道:“景妃妹妹果真是玲珑剔透,怪不得深讨皇上欢心。既然如此,不知景妃妹妹可有觉得合适的人选?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景妃淡笑道:“也谈不上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咱们只管服侍皇上便是,这皇上的心理可是咱们能擅自揣测的?” 宁妃略显尴尬笑道:“妹妹说的有理,确实圣心不可测,但若是此次人选中有较为出众的,妹妹可别藏着掖着,自己举荐到皇上那去讨皇上开心。”,“姐姐哪的话,颜儿岂会如此。”景妃笑道。 “行了行礼,你们啊都是好孩子。皇上前朝事忙,难得你们姐妹相处如此融洽,也省了哀家的心,看来哀家从此便可等着含饴弄孙了。行了,哀家有些乏了,你们先回去吧。”太后满面慈祥笑看二人道。 宁妃与景妃对视一眼,恭谨起身道:“那臣妾便不多做打扰了,臣妾告退。”众人见宁、景二妃起身,便也跟着一同道:“嫔妾告退。”言罢众人便浩浩荡荡离去。 慈宁门口。 众人既出,各自上辇。宁妃缓步而出,高声道:“景妃妹妹稍等片刻。”景妃闻言停步,回首笑道:“不知姐姐有何指教。” ------------ 第十四章 暗斗 更新时间:2012-12-06 宁妃柔笑上前,握着景妃的手并肩前行笑道:“指教可谈不上,妹妹所受恩宠天下皆知,倒是本宫该跟妹妹多多讨教才是。说起承宠,妹妹即便是自己无子,膝下好歹还有三皇子。不像我,偌大安宁宫冷冷清清,唉…”言罢颇有深意的看着景妃。 景妃轻笑一声,婉转道:“姐姐哪里的话,我倒是羡慕姐姐遗世独立般的生活,得闲自在。”微顿续道:“前几日皇上不是才去了姐姐那,想必这子嗣也是迟早的,姐姐莫要着急才是。” 宁妃闻言,脸色微显尴尬。当日皇上虽是去过安宁宫,可当夜盛怒而去之事怕是早已在宫女太监之中传的沸沸扬扬。这景妃岂有不知之理?心下冷笑,面上仍是柔笑道:“妹妹说的是。不过到底还是妹妹机缘好,若是当日良妃姐姐的小皇子能活下来…”笑看向景妃。 “怕是皇上也会送到妹妹那养育吧。妹妹贤德,自然能帮皇上调教出像样的皇子,即便是良妃姐姐在天之灵也会感谢妹妹把自己的儿子调教的如此出众。”还未待景妃开口,宁妃便以帕掩口,笑言续道。 景妃脚步微顿,玉手微握,纤纤玉指骨节微微有些发白,可见是心中之气。众所周知,自己多年承宠未有子嗣已是宫中笑柄,而收养三皇子之事虽然有利却也不免有弊,到底是双刃剑。而这宁妃素来与自己不合,往日也不敢如此明显。今日不过是自己晚来了些,便与太后一唱一和,现在还特意叫住自己揶揄一番,当真可恶。 景妃回接到:“姐姐如此说来当真是折杀了颜儿,若说起贤德...”凝视宁妃轻笑道:“放眼六宫谁比得上姐姐。虽是跟着皇上一路行来,却从不霸占皇上,这才让我等姐妹有了雨露均沾的机会。说到这点,颜儿实在是汗颜,虽然道理也懂,私心里难免有些偏颇。” 说完,微微抬头看了看天色,朱唇轻启续道:“瞧我,与姐姐这般投缘,一时间忘记了时辰,待会儿皇上下朝看不到颜儿又该拿那些个下人发火了。颜儿这便先回去了,若是姐姐哪日得了空闲到我璟琮宫坐坐,与皇上与颜儿三人品茗谈天亦是人生一大乐事。” 凤眸微眯注视景妃软轿远去,宁妃脸上的笑意早已不见,换上的是一副冷若冰霜,竟比这数九寒天还让人心里发凉。身旁的映雪见自家主子这般,微笑上前恭谨道:“外面天凉,娘娘莫要冻坏了身子,还是早些回宫吧。” 宁妃冷哼一声,看了一眼身边的映雪,转身提裙上轿。走了没几步,冰冷的声线自轿内传出,低声道:“映雪,你不必跟着了,准备些东西去留意一下我爹上次提的那个女子,若是太过愚钝还要早作筹谋。”,“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映雪闻言领命转身离去。 宁妃坐于轿中,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父亲所带来的消息,说是有人进宫,希望自己接应一下。可自己见皇上一面尚且难上加难,更遑论推举别人?希望这回真是能来个有用之人,也好帮自己出了如今这困境。心中轻叹却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双目轻阖后靠于轿内。 慈宁宫内。 见众人陆陆续续离去,宫女鱼贯而入收拾桌上茶杯物事。南琴为太后轻捶双肩,时光静好。 待众宫女收拾完毕,只见太后停下了手中一直捻动的碧玉佛珠,双唇轻启慵懒道:“你们都下去吧,留南琴一个人伺候就行了。”众人躬身退下,慈宁宫正殿之内只余太后与南琴主仆二人。 一声冷哼传入耳中,方才的宁静祥和换上了一丝急眉厉色道:“这狐媚子愈发大胆了,不过仗着自己得了些宠爱竟如此无法无天。皇上不过是随口一说,竟还当了圣旨拿来压哀家,真真是可憎!想当年哀家深受先帝隆宠也未这般恃宠而骄。”凤眸微眯回忆着。 南琴笑道:“太后才真堪当得上母仪天下,现在后宫的妃子有几个能比得上太后当年?放眼尽是浮华造作,太后也莫要为了这些人动气。皇上年纪也大了,就随着他的性子去吧。”边说边为太后捶肩,手法轻柔而熟练。 太后余光瞟向身后南琴,伸手轻拍了拍南琴的手,心中悠悠一声叹息。想先帝当年育有七子两女,后宫众妃虽多,却难得对自己真心相待。先皇后贤德,深受先帝敬重,天妒红颜,留下嗷嗷待哺的幼子撒手人寰…. 想到此处,太后眼神不禁瞟向窗外,零星的雪花自空中纷纷飘落。每每看到落雪,均会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楚墨的情形… 建元二十五年,深冬。 “媛卿,这孩子便托付给你了…”高大魁梧的武阳帝楚格非身着明黄龙蟠龙袍,外罩青狐皮裘,晶莹的雪花在皮裘上凝成颗颗露珠。结实的手臂抱着一个粉琢玉砌的小娃娃,浓密的睫毛在瓷白的小脸上煞是好看。 “皇上,如此重任臣妾怕是担当不起。”柳眉淡扫,美眸轻垂,那时的太后还只是武阳帝最为宠爱的菁贵妃。“媛卿,朕也知平阳与安阳刚刚出世,你自己的身子也尚未复原。可墨儿他是皇后给朕留下的唯一骨血,朕实在是不忍看他受苦。” 一世英雄的武阳帝想起亡妻,刚毅的面庞也不免带上一丝苦涩。微顿复道:“况且皇后这一走,墨儿今后在宫中必为众矢之的。朕即将亲征,卫国路途遥远,若是在这期间出了什么事,让朕如何面对皇后。” 菁贵妃秀眉微蹙,她亦知这七皇子是皇后唯一骨血。自出生便备受瞩目,不过皇后一死,再贵重的身份说到底还是个没娘疼的孤儿。自己初为人母,也不忍见心爱男人的子嗣饱受欺凌。可若是接下这孩子,怕这众矢之的便成了自己吧。 抬眼看向皇上手中的孩子,生的清秀可人,让人一见便打心眼儿里喜欢的紧。微微踌躇片刻,丹唇轻抿一下,笑道:“皇上可否让臣妾抱抱七皇子。”楚格非见菁贵妃眼中母爱之情渐浓,不由得满意一笑,将孩子递到菁贵妃手中。 要说来天下无巧不成书,菁贵妃与楚墨也确实有缘,却说这菁贵妃方一接过楚墨。本来还在熟睡中的楚墨忽的睁开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眼前的菁贵妃竟咧嘴笑了出来。翻了个身又安稳入睡,如同在自己父皇母后怀中般沉稳。 两个大人看着这孩子可爱模样,都笑出声来。 就这样,楚墨便留在了菁贵妃宫中安稳度过了童年,直至封王完婚才离开了菁贵妃身边。可这回楚墨夺位回来后虽奉菁贵妃为太后,却有着不同寻常的可怕与冷漠,让自小带大他的菁贵妃与南琴姑姑也自内心而觉得陌生。 听着太后的叹息与久久不语的沉默,毕竟主仆二人多年,南琴亦明白太后心中所想,只得劝慰道:“皇上还是个孝顺的孩子,若是不孝顺又怎会尊您为太后,想想废帝那几年咱们过得日子…” “孝顺…墨儿是个孝顺的孩子,怕只怕那是以前了。真是没想到那件事给他这么大的打击,竟让他夺位,人也变得如此…唉,作孽啊,求佛祖保佑我楚国可是在平平安安的,莫要再出什么岔子,哀家真是经历不起了。” “您一片苦心为了皇上,终有一天皇上会明白您的心,您也莫要操之过急。”,“但愿吧,愿佛祖保佑。一切是缘也皆是命啊!”太后苦涩答道。 主仆二人又唏嘘了片刻。慈宁正殿,只余太后诵经念佛之声。 ------------ 第十五章 试探 更新时间:2012-12-07 这边唏嘘,那边轻探。 小小的福熙阁本少有人问经,此时却好不热闹。 “奴婢溶月奉景妃娘娘之命前来探望苏美人,这是娘娘小小心意,还望美人笑纳。”溶月保持着一惯的柔笑,福身向苏洛汐行礼。 苏洛汐上前亲手将溶月扶起,拉着溶月的手微笑凝视。将其引至首座坐下,而自己却未座上主位,而是坐于溶月身边笑道:“久闻景妃娘娘德被六宫,娴淑得体。如今见到溶月姑姑这举手投足般的气度,果真是名不虚传。不知娘娘有何吩咐?劳烦姑姑亲自跑一趟。” “美人过誉了,溶月不敢当。娘娘时常教导我们下人温厚知礼,不能仗着娘娘受宠便盛气凌人。”微顿,温柔的看着苏洛汐道:“娘娘早说要来看看各宫新人,无奈事忙无从分身,这才打发溶月前来看看,不知美人入宫以来可还适应?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告诉奴婢便是。” “嫔妾多谢景妃娘娘关心,宫中之物一应俱全,日子自是比在家中优渥。”苏洛汐垂眸微笑答道,也看不出是何表情。 溶月端庄而坐,关切的看着苏洛汐道:“奴婢方才闻到一股子药味,不知可是美人娘娘身体不适?可传太医看过?”苏洛汐闻言微怔,转瞬笑道:“溶月姑姑果然细心入微,不过是日前受凉身子有些疼痛。一点小病本该是药到病除,不想御药房缺了几味药材,才拖延至今,多谢姑姑关心。” 溶月闻言,秀眉微挑笑道:“深冬已至,宫中药材难免紧缺,况且各宫娘娘均有滋补,偶尔缺了几味药材也是在所难免。若是美人日后再遇到类事,便打发了人到我那知会一声,璟琮宫应是都有的。” 苏洛汐笑道:“那洛汐在此先谢过姑姑了,日后不免要去叨扰一番,还望景妃娘娘与姑姑莫要嫌洛汐烦才好。” 溶月掩口柔笑道:“美人哪里的话,还望美人多保重身体,日后才有机会好好侍奉皇上。”言罢笑看苏洛汐。微顿,自袖间拿出一物笑道:“前些日子奴婢无意中拾到一只步摇,见款式和材质想必是新进宫的娘娘所有,不知是不是苏美人的。”伸手将步摇递于苏洛汐。 苏洛汐接过步摇,细细看去,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笑道:“正是我所遗失,不想竟被姑姑拾了去,洛汐在此谢过姑姑。”言罢起身欲礼。溶月见状急忙起身托住苏洛汐道:“溶月不过是一介宫女,怎当得起美人如此大礼?莫要折杀了奴婢才是。” 苏洛汐笑道:“姑姑拾金不昧实属高风亮节,况且这步摇也算洛汐心爱之物。”既已起身,溶月顺势道:“溶月这便先回去向娘娘复命,还请美人多多保重身体。”福身一礼。 “那我去送送姑姑吧。”苏洛汐作势欲行。“天寒地冻,美人大病初愈,怎敢劳动美人相送。”溶月面上仍是惯有的温柔。“那初夏便替我送送姑姑吧。”,“是,姑姑这边请。” 待一行人出门后,苏洛汐坐回原位,一手托着香腮,一手举着那只银步摇微笑的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溶月与初夏二人自宫内步道而行,一前一后,话语无多。溶月突然看到前方一抹淡绿闪过,那身形极为熟悉,想来是宁妃身边的映雪。只是看她所去方向有些不解,莫不是与自己一个目的?心下冷笑,宫中都说宁妃冷清孤傲,到头来还不是要扶植新人。 初夏久闻溶月大名,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大气也不敢出。心中想着今日自家小姐也不知为这溶月姑姑留何印象,如何才能让这溶月姑姑为自家小姐在景妃面前美言几句,若是得到景妃的推荐,承宠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心电转念间,只听溶月似是无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初夏急忙恭谨答道:“回姑姑的话,奴婢名唤初夏。”,“初夏?唔,倒是个清新脱俗的名字。”,“奴婢贱名,怎及得上姑姑的名字雅致。” 溶月闻言笑道:“听说除了苏美人外,剩下各位新进宫的娘娘均住在各宫偏殿,看来你们主子在皇上心中还是不一样的。”初夏闻言面带喜色道:“姑姑谬赞了,主子说不过是自己运气好而已。”溶月看着映雪消失的方向,幽幽道:“可不是谁都能有如此好运的。” 至璟琮宫门前,溶月柔笑道:“我这便进去复命了,若是日后你们主子有何需要尽管来找我便是。”初夏从未见过如此气派的宫殿,看的有些痴了,听到溶月的话方才回过神来,急忙答道:“那我便代我家主子谢过景妃娘娘和溶月姑姑了。” 溶月微笑点头,转身欲走。初夏轻咬朱唇,唤道:“溶月姑姑且慢。”溶月闻言转身笑道:“还有何事?”,初夏走上前去,自袖间拿出一个镯子放于溶月手中道:“这是我临出来时主子交待的,初次见面未曾好好准备,一点心意,还望姑姑莫要嫌弃。” 溶月虽不算久居深宫,但对此事早已习以为常,柔笑道:“苏美人当真是客气了,你回去告诉苏美人,溶月知道该如何办事。”,“姑姑大恩,初夏铭记于心。”言罢转身离去。溶月看着初夏离去的背影,有看了看手中的镯子,摇头笑笑,转身入内。 璟琮宫内,寂静无声。 溶月匆匆而归,见屋内空无一人,便于门前静候。门外落雪三丈,房门始开。慵懒之声自内传来:“溶月进来吧。”,“一中午不见你,怎的不在你家主子身边好好服侍?”声音虽是淡淡,其中却含有一丝威严。 溶月闻言心头狂跳,没想到这大中午的皇上竟还未离去,只得尴尬道:“奴才叩见皇上。奴才…奴才…”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开解。“是颜儿让她去办些事情,怎么,难道墨郎不是来看颜儿的么?”娇柔慵懒之声自帐内传来,让人觉得心痒。 “不过是觉得她服侍你这么多年较为和你的心意罢了,看你想到哪去了?”楚墨无奈笑笑,言语中的威严尽失,充满了无限的宠溺。 “还不都是为了你,若非如此我才不操这心。”景妃嘴角微瞥,粉拳轻捶楚墨胸膛,走向妆台,语气中带着一丝醋味。溶月见状急忙起身上前,为景妃梳妆。楚墨轻笑走来,修长的手指接过溶月手中的玉梳,示意溶月退下。 “哦?那小生可是要谢过娘子了。只是不知娘子这是在为小生筹措何事?”楚墨见房中只余他夫妻二人,也便放下了平日皇帝的架子,学着戏台上的书生阴阳怪气说道。俊朗的面容竟被那台上粉黛还要漂亮,生疏的举止和唱腔引人发笑,却又让景妃看的芳心直跳。 景妃强忍笑意,佯装气恼道:“还不是为了给你选人,今日去太后处请安太后和宁妃姐姐均提及此事。唉,即便是我再不愿意将自己的夫君双手奉上也别无选择。午间让溶月先去看了看,若是有乖巧柔顺的就便宜了你。” 楚墨闻言,修眉微扬,尴尬笑道:“若是颜儿不提此事朕当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微顿,轻抚佳人双肩俯身于耳畔道:“朕有了颜儿还看那些庸脂俗粉作甚,自然是没放在心上,只是不曾想劳烦了颜儿,待朕见过使者回来好好向颜儿赔罪可好?” 让人安心的热量自肩头的手掌中传来,轻声絮语伴随着男性气息传入鼻尖,热热的呵气打在耳后的绒毛上,这一切惹得景妃双颊微红,轻啐道:“就会油嘴滑舌,也不知他日遇上可心的这话又要对谁说了去。” ------------ 第十六章 筹划 更新时间:2012-12-07 楚墨也不反驳,起身笑笑,拿着玉梳犯了难。景妃自镜中看到楚墨为难的样子,掩口轻笑。转身将楚墨轻按与座上,一把玉梳在指尖灵活舞动,不多时便为楚墨整理好了发髻,转身拿过金冠笑道:“墨郎那双手岂是做这些事的?还是用来决断天下吧,这等小事便交由颜儿来做。” 楚墨看着镜中的发冠,起身轻刮景妃鼻梁笑道:“就是你最有本事。”待景妃为其整理好穿戴,连腰间玉佩香囊也一一束正后,楚墨大步向门口走去。至门口,脚步忽停,微微偏了偏头,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吩咐门口溶月道:“朕晚上要宴请使节,就不来用膳了。” “臣妾恭送皇上。”景妃送走楚墨后,懒懒坐于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头秀发乌黑光亮,任由身后的溶月摆弄。 片刻后,景妃丹唇轻启,漫不经心道:“可去看了?如何?”,“看着倒是玲珑剔透,说话也是守礼妥帖的,没有半分架子,想来是个好相处的。”手中轻摆景妃三千青丝,灵动翻飞。 “唔,这后宫中的女人,不能不聪明,但也…”凤眸微立看着镜中自己与溶月的倒影道:“不能太聪明。需知聪明反被聪明误,即便是机关算计也怕是要命归黄泉。”溶月一怔,转身将景妃衣物拿下,笑道:“奴婢谨遵娘娘教导。” 微顿复道:“不过她身边那个丫鬟倒是个机灵的,您瞧。”说话间自袖中掏出初夏所送玉镯。景妃瞟了一样,蔑笑道:“这样的货色想来你也是看不上眼的。不过一个婢女存了这般心思,还望她能用在正道之上,若是用歪了,呵。” 缓步行至案前,执卷笑看,溶月于一边伺候。主仆二人虽是无语,却默契十分。至华灯初上,才传了晚膳。景妃见满桌鱼肉,也没了胃口。随手捡了几口吃下,柳眉轻皱道:“撤了吧。” 闭目养神,鼻尖香气缭绕。景妃突然幽幽道:“既是能用的,瞅个时间安排过来吧。若是当真如你所说,尽早…尽早承宠也算是个帮手。” 溶月恭声领命,话锋一转道:“今儿我去苏美人那,回来的路上瞧见宁妃身边的映雪了。看样子是去了莫贵嫔的鸾鸣宫,奴婢打听过了,那住了四位新来的娘娘。只有两位较为出挑,一位是苏州盐运使赵大人的千金,另一位则是去年新科状元现在翰林编修刘大人的胞妹。不知这回宁妃瞧上的是哪个?” “哦?去年的新科状元刘清?可是皇上御笔破例钦点的那个?想来去年宴会上似是见过一面。人才确实出挑,竟不怕本宫,直言起了本宫身世与当今所受非议,倒是个大胆的。”景妃听着溶月的话,慢慢自记忆中搜索出了这么一个人。 “既是如此,私下打听打听宁妃那便有什么动作。不过先等我见过这苏洛汐再说,若当真与众不同,也省的咱们费那些心思了。”景妃转而慵懒复道。“是,奴婢会尽快安排。” 寒冬数九,天地间一片肃杀。岁月匆匆,宫中各处娘娘均懒得出来走动,均在宫中躲避严寒。冷清的宫道上偶尔看见几个太监宫女匆匆低头而过。虽是人烟稀少了些,在倒也乐得清静。 “春草如玉花满天,柳岸闻莺碧波涟。双飞比翼碧霄远,红尘俗世若等闲。”看着自家主子一笔好字提于画上,初夏不仅皱了眉头,歪头纳闷道:“外面明明是数九的天儿,冷的要死,哪有什么花儿啊草儿啊的。” 苏洛汐闻言笑笑,自案后转出,玉指纤纤,轻点初夏额头啐道:“让你平日多读些书你就是不听,整日只知玩耍。”初夏揉揉额头撇嘴道:“我又不考状元也不选妃,有那些个诗词歌赋还不如给我几个烧饼。”,“就知道吃,日后还不把婆家吃穷。”,“是是是,谁比得上你,找了世上最大的婆家,吃穿不尽。”,“主…主子!有好消息!好消息!” 主仆二人正在屋中打趣嬉戏,门帘忽的被掀起,一股寒意自外而入。初夏本就说不过苏洛汐,见小吉子进来,便把恼意都发泄在他身上,上前轻揪着小吉子的耳朵,佯怒道:“毛毛躁躁的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么大呼小叫的也不怕吓着了主子。”柳眉倒竖煞有介事的说道。 苏洛汐被小吉子那呲牙咧嘴的模样逗得掩嘴直笑,小吉子像个猴子一般上窜下跳,嘶嘶的吸着气道:“我的好姐姐,是我莽撞了,可饶了我这回吧。来世变个猴儿天天给主子和姐姐请安便是。” 初夏也被小吉子那抓耳挠腮的样子逗乐,笑的前仰后合道:“谁要只猴儿来请安,还怕不够心烦的。”刚一放开小吉子的耳朵,小吉子急忙揉着耳朵跳到苏洛汐身边,满面堆笑的行了个礼道:“主子,可是有大好的消息。方才璟琮宫的溶月姑姑派人传了话,说是年关将至,景妃娘娘为几位主子准备了些衣物、首饰,有主子您一份儿呐!” 苏洛汐脸上的笑意一敛,沉吟了一番,心中百转。景妃自上次派溶月前来暗自试探自己,想必心中已有计较,如今看来是想拉自己入伙。虽是在外人看来是个绝好的机会,奈何其中辛酸只有自己可知。 这景妃现在圣眷正隆,提拔自己不过是碍于各方压力,免得让人闲道妄图专宠罢了。况且这提拔之人未必只有自己一人,若是应了景妃之意,日后若想保命难免在这些人中明争暗斗一番。得到景妃真正赏识还好,若是一步踏错怕是就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想到这些,脚步微转,轻踱起来。 但即便是得了景妃赏识必要是入了皇上的眼,而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子愿意与他人分享夫君?只怕日后自己的对手反而是那高高在上的景妃。别的事尚且遑论,且说景妃能根据一个拾来的步摇而派溶月前来试探,足见其细心入微。 况且一个女人,既无子嗣亦无背景,能在后宫之中屹立多年不倒,与背景雄厚伴随皇上多年的宁妃分庭抗礼,怎会没有些非常人的手段?念及此处,停下脚步,抬眼看看窗外白茫茫的一片,似是有些入神。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苏洛汐当机立断想到。剪水双眸中透出一丝坚决,当初自己愿意进宫选秀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伴君侧吗?若是当个白头宫女虽能安慰度日,可晋儿怎么办?想来若是自己无忧度日,晋儿又要过着自己之前的日子,他还那么小… “初夏,替我收拾一下。务必要装扮的精致得体,让人印象深刻。”苏洛汐淡淡吩咐道,走向内室。初夏闻言怔在原地,自家小姐自小便不喜华贵服饰、浓妆艳抹,今日这是怎么了?不过这也能看出小姐对这事放在心上了,也是可喜可贺。初夏笑着应了,急忙跟入内室。 有道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苏洛汐本就倾国之色,只是平日不愿细心装扮罢了,后来到了苏魁安的府中虽有小姐之名,可吃穿用度不过比丫鬟稍好些,何来打扮?今日也是入宫后的头一遭,虽是位分低微,好歹也是皇宫。 在初夏的一双巧手之下,很快一个美人便自内室走出。 三千如墨青丝绾成一个优雅贤淑的十字髻,镂空衔珠金牡丹步摇下坠丝丝流苏扣于髻上。两道黛眉细细扫过说浓还淡,一双灵动的丹凤眼中盈盈似水。高挺的鼻梁柔美白皙,小巧的双唇不点而朱。如白瓷般的鹅蛋脸红润细腻,身着水红彩绣蝶纹妆花缎大袖衣,外罩牙色兔毛披风。 整个人少了以往清丽脱俗的气质,反而为苍白肃杀的冬日添了一抹娇艳明媚的色彩。看着小吉子那如痴般的样子,轻笑一声道:“咱们这便去感谢景妃娘娘的恩典。” ------------ 第十七章 筹备 更新时间:2012-12-07 “众位妹妹皆是人中翘楚,想必日后都可尽心尽力侍奉皇上,为我大楚开枝散叶。”景妃端庄而坐,笑看众人。“福熙阁苏美人到!” 随着太监高声通报,苏洛汐莲步轻移,福身一礼道:“福熙阁美人苏洛汐参见景妃娘娘,娘娘千岁。”美眸低垂,礼数周全。 景妃在兴头,忽的听到莺声入耳。循声望去,一抹水红身影现于眼前,笑道:“早问苏美人大名,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苏洛汐低低应了一声,抬头看向景妃。 好一个倾国女子!景妃心中暗自感叹。周身穿着大方得体、合理周全,不是什么名贵物件,却能完美的将自己的长处烘托出来。屋内莺莺燕燕各有春秋,但眼前人虽身着一抹亮色却少了俗艳,反而多了一抹清爽。 在景妃打量苏洛汐的同时,苏洛汐也看向高堂之上的景妃。那女子周身散发着凌人盛气,不愧是六宫第一宠妃。深邃的五官带着难得一见的异域风情,眼角眉梢之际无一不在传递着深深的魅惑,直勾起人心底的欲望迫切呐喊。对视一眼,即便自己是个女子也有些脸红心跳,急忙垂下眼帘。 景妃笑着开口:“来人,赐坐,上茶!”,谢景妃娘娘。”苏洛汐躬身一礼,缓缓落座。景妃将眼神移开,对众人笑道:“年关将至,按往年例,宁妃娘娘与本宫打点家宴诸多事宜。皇上本不过问此事,不过今年夏季多涝,特赦免半年赋税。因此皇上下旨今年家宴需削减开支,不必铺张。” 众人闻言,异口同声道:“皇上圣德,实乃明君。”景妃闻言笑笑:“我这新替各位妹妹裁了些衣裳首饰,也算是初次见面的见面礼了,还望各位妹妹收下。”众人又齐齐谢恩。 “这倒还都是些小事,既是进了宫,便是姐妹,相互扶持自是应当。素闻各位妹妹皆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本宫想着既是要削减开支,也是给各位个机会,因此希望各位妹妹做些准备,若是有出挑的能入了皇上的眼,也是你们自己的本是。” 众人自选秀之日见过皇上之后便再未得见,也未曾听过哪个新入宫的受了恩泽,心中皆是高悬不已,正愁没有机会。不想如今景妃竟提供了如此良机,直叫众人听得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虽是兴奋,但众人皆不敢表露,只得拼命压抑着心中的兴奋,恭声道:“臣妾谢娘娘提拔之恩。”景妃扫了众人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执起茶盏,漫不经心道:“近日来宫中事多,想必良妃姐姐的事就是不说大家也有所耳闻…” 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笑意,轻晃着杯中清香液体,悠然道:“此时乃宫中忌讳,各位妹妹均是玲珑剔透,想必就是本宫不说也知道该如何做。” “臣妾明白。”众人对视一眼,虽是略有惊异,却也只是一闪而过,心中仍是想着年关家宴献艺之事。“唔,这就好。本宫今日乏了,日后再与各位妹妹共叙。”,“臣妾告退。”众人行礼退出。 “苏美人请稍等!”溶月见众人离去,自后唤道。“不知姑姑有何指教?”正缓步走向门口的苏洛汐听到身后的轻唤,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容。再转过身时,满面恭谨懵懂。 “景妃娘娘召您入内叙话。”溶月恭声道。“既是如此,那洛汐便再叨扰片刻。”苏洛汐臻首轻点,转身回到璟琮正殿。 挑帘而入,景妃已不再是刚才那般盛气凌人,眉眼中带着些许笑意。见苏洛汐入内,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于首座。“景妃娘娘千岁,不知娘娘单独唤洛汐前来有何吩咐?”苏洛汐低身一礼,款款落座。 “也没什么大事,刚才人多,也没空跟你好好聊聊。在宫中过得可还习惯?家中还有何人?”景妃笑看苏洛汐,热络道。“洛汐谢娘娘关心,一切尚还习惯,家中只余幼弟。”苏洛汐垂首答道,心中忐忑,虽是早料到会如此,但到底还是心中有些慌乱。 “习惯就好,记得本宫当年初入宫时,也是战战兢兢,生怕走错一步,说错一句,连手放在哪都得思考半天。”景妃看出了苏洛汐的忐忑,也不点破,笑道。“真快,一晃两年都过去了。” “娘娘过谦了,娘娘圣眷不衰天下皆知,臣妾等羡慕之极。定当以娘娘为榜样,日日自勉。”苏洛汐小心翼翼答道。 景妃看着苏洛汐谨慎的模样,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回忆道:“还记得本宫与皇上第一次相识便是在将军府的月桂树下,那夜本宫穿了一袭白衣弄琴,弹了一曲渔樵问答,不想皇上还亲自吹奏应和,一曲下来当真如同对答,琴瑟和鸣。皇上还称赞本宫如谪仙下凡,这一切恍如昨日。”言罢,笑意盈盈的看着苏洛汐。 苏洛汐听着景妃的诉说,心中似是出现了那日的画面。清辉铺地,香风习习,月桂树下,花瓣飘零,绝代佳人,谪仙下凡,翩翩起舞,少年俊逸,素手执萧,曲调共鸣,琴萧和谐,眉目传情。当真是美轮美奂,曲终定情。 见苏洛汐微微发愣,景妃慵懒复道:“本宫不知为何,虽是与你初见却觉颇为投缘,再加看到你们入宫,心中颇为感慨不知与何人诉说,便将你召回絮絮叨叨说了这么许多。还希望你不要觉得烦闷才是。” “洛汐不敢,得蒙娘娘器重实乃洛汐之福,又怎敢觉得烦闷?若是娘娘不嫌洛汐烦,洛汐愿经常前来陪娘娘谈天,还望娘娘不要嫌洛汐愚钝才是。”苏洛汐闻言急忙答道。 景妃竟轻拍了拍苏洛汐的手,柔笑道:“这深宫之中每走一步都步步为营,能有人说话实属不易。行了,本宫还要去核对家宴礼单,你回去准备吧。本宫到时便拭目以待妹妹献艺了。” “洛汐定会悉心准备,定不叫娘娘失望。那洛汐便不打扰娘娘,先告退了。”见景妃微一点头,苏洛汐行礼而出。 自璟琮宫回到福熙阁,苏洛汐便将自己独自关在书房,细细品味景妃独自与自己交谈的话。景妃突然间将自己留下,一定不会像她所说的那么简单。但是为什么要将自己留下呢?其中的玄机一定还在话里。 双目轻阖,后靠于椅背,脑中不由得又出现了景妃方才所描述的情景。月桂树下,白衣佳人,抚琴吹箫,曲终定情…苏洛汐想到这里,突然睁眼坐起,灵动的双眸中漾着不容人忽视的光芒。 对!定是如此!起身疾步走向正堂。还未进屋就听到小吉子在屋内高声兴奋道:“你们是没见过,景妃娘娘不愧是咱们楚国的第一宠妃,璟琮宫那叫一个奢华,连下人等候的茶室都有熏香软椅。来来来,你们闻闻我身上是不是香喷喷的…” “你就吹牛吧!”小禄子手持毛掸,凑近闻了闻,撇着嘴又回去做自己的活计,酸溜溜的说道。“要我看用再好的东西都难掩住你身上的猴味儿,你说是吧,初夏姐!”小禄子讨好般的对一旁的初夏说道。 没想到初夏居然一反往常的态度,竟破天荒的没有跟着一起揶揄小吉子,反而向往的说道:“你们说,都是奴才,璟琮宫的人出去都让人觉得高人一等。你们看绮梅不过是个奉茶的,但身上那缎子,比我的好多了。”言中略微透出了些许失望。 “你们也不必羡慕别人。”苏洛汐挑帘而入,笑对众人道。“主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初夏听到苏洛汐的声音,急忙赔笑解释道。“你我相交十余年,我又岂会不知道你的心思?”苏洛汐轻拍着初夏的手柔声道。 “有目标有羡慕是好事,这样才能进步。只要你们好好做事,尽好自己的本分,一定不会比别人差。”苏洛汐握着初夏的手看着众人道。“奴才谨记美人教诲。”众人闻言,心中热血澎湃,高声答道。 苏洛汐见众人的反应,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吩咐初夏道:“把刚才景妃娘娘赏的衣服首饰拿来瞧瞧。” ------------ 凤起 ------------ 第十八章 巧避 更新时间:2012-12-08 随着年关将至,楚国上下一派喜气洋洋,各家各户都在为年关做着准备。 楚宫各处,皆粉刷修葺一新,窗明几净。内外各处皆有彩绸装饰,各宫各殿红灯高挂,人人新衣彩服,面上喜气洋洋。往日空旷的宫道上也变得热闹起来,来来回回的宫女太监埋头奔走着,繁忙之余也不忘互相见礼问好,为来年图个好彩头。 在此时,小小的福熙阁却不似别处那般热闹,反而显现出些许冷清。 “小姐,您自从璟琮宫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各宫各处新晋的娘娘都在努力为年底的家宴做准备,就您一点儿也不着急,这眼看就没几天了。”初夏抱怨着对苏洛汐道,语气中的着急之情显而易见。 苏洛汐撇撇嘴,伸了个懒腰,一边双手拄着要轻轻活动一般撒娇道:“我的好初夏,我今日都在这练了两个时辰的舞了…歇一会儿,就一会儿。”说着便坐在椅子上拿起茶盏大口的喝着。 “我的好主子,我知道您辛苦了,可景妃娘娘那日所说已然很是明确。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在皇上面前献艺,您就再坚持坚持,就当为了小少爷能过上好日子。”初夏见苏洛汐无心准备献艺,不得不将苏洛汐的心头肉苏晋搬了出来。 苏洛汐闻言翻了个白眼,恍若未闻。起身走到初夏面前,点着初夏鼻尖话锋一转,狡黠说道:“怎么十八岁的大姑娘反而像个八十岁的老婆婆唠唠叨叨,看以后谁家敢要你。” “真是吃力不讨好,我为你着急反而招你如此,我去看看他们午膳准备的如何了。”初夏瘪了瘪嘴走了出去。原本尚还有些人气的屋中,此时只留下苏洛汐一人。 看着初夏离去的背影,苏洛汐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心中暗想道:正因为你我情同姐妹,所以我才不能告诉你…心中轻叹,转身走向窗前古琴,素手纤扬,叮咚之声跳入耳中。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 “咳…咳咳…”,“来来来,药熬好了,快了把药喝了。”初夏坐于苏洛汐床边,满面焦急神色。自谷雪手中接过药碗,细细轻吹,喂于苏洛汐嘴边。“苦…”苏洛汐柳眉微皱的喝了几口,看着面前的初夏喃喃道。 “怎么好好的就病了呢?”初夏将药碗放回,仔细替苏洛汐盖严锦被,面带忧虑道。“如今只能看着大好良机从眼前溜走了。”,“初夏…咳咳咳…咳…”苏洛汐满面愧色,轻抿了抿嘴唇,病容憔悴的看着初夏。 “算了算了,总是还会有机会的。”两人年纪相同,虽然平日嬉笑不如苏洛汐般心思玲珑,但关键时刻还是多了一分沉稳与成熟。自小也照顾苏洛汐惯了,最见不得的便是苏洛汐这可怜模样,还未开口便先心软三分,因此只得轻拍苏洛汐的手柔声安慰道。 “好了,好好休息吧。我就在外间守着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尽管唤我,没准儿明日就好了。”初夏见苏洛汐服药之后隐隐有些倦意,便柔声安慰道。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屋内又只剩下了苏洛汐一个人。 苏洛汐本已轻阖的美眸随着初夏的离去复而缓缓睁开,素手握着锦被被角,心中百转千回。 自上次与璟琮回来,景妃一番话颇带玄机。想那景妃圣眷正隆,高高在上,何必找自己谈心?况且与自己不过刚刚相识,这世上又哪有那么多的一见如故?细细回想之下,景妃必不会无缘无故与自己说起与皇上初识之事,莫非是想借着这事点拨自己? 想到这点之后立刻翻看景妃所赠的衣物。果不其然,一众明艳服饰之下,一件素白色的三重衣跃然入眼,显得如此脱俗。满怀欣喜的拿起衣物细细看了又看,果然做工精美大气,当真是第一宠妃,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虽然满心欢喜,但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警惕之情渐起。皱眉细细打量着这件三重衣,从样式到绣线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可到底是什么不对呢?抱着衣服缓缓落座,又将景妃那日的话从头至尾细细咀嚼了一遍,总觉的遗漏了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呢? 秀气修长的柳眉蹙在一起,看着怀中的衣服。纯白色的三重衣必定穿上飘飘如仙…. 白色,白色!对,就是白色! 苏洛汐想到这点,双眸微冷,凤眸轻眯。自古宫中素来是忌讳白色,更何况是佳节庆典?因此宫中众人皆下意识的避开这颜色。 景妃这招果真是把双刃剑!想必是已然看破了自己中秋之夜所配步摇之事,隐隐有了些防备。若是自己穿上这件衣服去皇上面前献艺,必会犯了宫里的忌讳。 但约定俗成之事终究并非明文规定,自己要是讨得了皇上开心,想必定不会被追究。可若是未能出众,想必日后即便是宫中众人的口水也会将自己淹死。而不管如何,自己都是再扮演景妃当年的角色。也就是说若是获宠,皇上所宠幸的不过是景妃的替身;若是稍有差池,众人也只会说自己东施效颦,妄图模仿景妃获宠。 所以,无论自己最终结果如何,受益的只有景妃一人!!! 这么多天,就算是到今日,夜半梦回,想起此事之时即便是裹着厚厚的锦被还是觉得冰冷刺骨。这宫中之人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当真是要步步为营,一步走错万劫不复,即便是机关算尽,到头来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苏洛汐紧了紧身上的锦被,翻了个身。头有些昏昏沉沉,轻阖双眸养神,心思却未停止。 这回感染风寒确实是自己一手策划,本想借此事将家宴避开,未免成了宫中众矢之的,因此即便连初夏也未曾吐露半分。并非自己不信任初夏,只是自己自入宫中所遇之事,实在让自己心寒。 虽说自己这福熙阁小到不值一提,来来去去不过几人。可即便是朝夕相处,也实在不敢松懈了防人之心。而且景妃已经关注到了自己,若是福熙之人各个衷心倒也罢了,但若是让看出来…世上到底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景妃本就对自己有些许防备,万一被景妃得知自己故意不愿按照她所想去做,难保召来猜度引来景妃打压。到那时想必自己此生无望,怕是只有白头宫女的份儿了。 辗转片刻,又蹙眉思量了一会儿,索性将紧紧裹在身上锦被蹬开。丝丝寒意透过薄薄的亵衣缓缓侵入骨髓,苏洛汐本就病态的倦容此时显得愈发的苍白。整个人渐渐的缩成了一团,紧紧的蜷在一起。 翌日清晨,景妃刚刚送走楚墨,唤溶月入内侍候。随着年关家宴将至,景妃早已忙的不可开交,再加上日日侍奉楚墨,往日靓丽出众的脸上疲惫之情显而易见。 梳洗过后,主仆二人又细细的核对了一遍家宴所需礼单。景妃直背纷乱的礼单看的头疼,不由得阖眸轻揉眉心。正在此时,一小宫女挑帘而入,正欲禀报。溶月眼疾手快,先回首示意那小宫女出去。小宫女见溶月手势,急忙退出,溶月随后也跟了出去。 “出什么事儿了?”溶月问道。“回禀溶月姑姑,福熙阁那便刚派人传来消息说苏美人突然风寒,今晨又高烧不止,怕是参加不了家宴了。”,“哦?突然风寒?行了,我知道了。”溶月柔声吩咐道,言罢转身回屋。 “怎么了?”再进来时,景妃已然又执起礼单细细翻看。“福熙阁那边儿刚派人传来话,说是苏美人突然风寒,怕是不能参加家宴了。只是未免将病气带来污了娘娘,待病好后再来向娘娘请罪。”溶月柔笑答道。 景妃闻言,放下手中礼单。这苏洛汐果然是个玲珑剔透之人,不过几日功夫便能参透个中缘由,确实不容小觑。 ------------ 第十九章 猜忌 更新时间:2012-12-09 “溶月,你怎么看这事儿?”景妃起身,言语中颇带些慵懒的问道。溶月上前搀扶道:“依奴婢看这苏美人确实是有些脑子,是个可造之材。不过若是弄不好…”溶月说着双眉轻蹙。 不愧是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人,不必说便明白自己心中所想,摇头轻笑道:“无妨,不过是个不起眼的角色,即便是有通天聪明也成不了气候。不是谁都有遮天洪福,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过正如你所说,确实是个不错的苗子,比起兴嫔和司容华好多了。” “那主子您看这接下来…”溶月抬首轻声问道。 景妃略一沉吟,看向窗外晴好的冬日,吩咐道:“既是如此,那便做个顺水人情应了她便是。你亲自去一趟御医署,让孙御医去瞧瞧。”,“是,奴婢这就去办。”溶月神色略有一怔,恭声言道。 待溶月走后,景妃轻轻把玩手上戒指,看着窗外晴空,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 小小的福熙阁本就不大,众人挤在这苏洛汐的屋中,更显出了屋内空间的狭小。 床边帷幕顺滑垂下,一根红线自内而出。线的另一端攥在一个老者手里,只见这名老者一手轻点红线,一手手捻着胡须,双眉紧皱,偏着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溶月与初夏分别立于床头、床尾旁,小吉子立于门前,众人紧张的看着床边老者,寂静无声。 溶月缓缓开口道:“不知苏美人…”,“溶月姑姑不必担心,苏美人不过是偶感风寒导致高烧,待老夫开几剂退烧驱寒的药便好了。只是…”孙御医起身恭声对溶月道,眉头轻皱。 “只是什么?孙御医不妨直言。”溶月见孙御医吞吞吐吐,纤眉微挑道。 “不知美人可有多梦失眠之状?”孙御医转身想床上之人抱拳躬身问道。“唔…”还未待苏洛汐回答,只听初夏抢着道:“我家主子确实失眠多梦,前段时间吃了几副药略有好转,只是后来御药房繁忙,主子也觉得有些起色便停药了。” “这就对了。”孙御医笑道:“从美人的脉象上来看似乎是受过什么惊吓并且思虑繁多,因此导致失眠多梦,而美人没有得到良好的休息自然恢复的较为缓慢。还请景妃娘娘与溶月姑姑放心,下官会另开几副安神宁心之药给美人进行调理。” “有劳孙御医。”溶月颔首笑道,目光却有意无意的瞟向床上的苏洛汐。“还请美人按时服药,需知此事可大可小,若是不能根治只怕是要落下心悸的病根。下官这就为美人开药,不知哪位随下官前去取药?”孙御医道。 看着小吉子与孙御医出去后,溶月却丝毫未有要走的意思,苏洛汐哑声吩咐道:“初夏,你去帮我倒些水来。”初夏躬身一礼,看了看苏洛汐,又看了一眼溶月,点点头退了出去。 “美人现在可觉得好些了?”溶月随口淡淡问道。“多谢姑姑关心,洛汐现在觉得好多了。还劳动了景妃娘娘的御医,真是过意不去。”苏洛汐说着作势欲起。 “美人无需多礼。恕溶月冒昧,不知美人为何会受到惊吓?”溶月皱眉问道。“说来惭愧,中秋宴上洛汐不胜酒力,似是看到了些不该看的东西。”回忆起那日情景,苏洛汐布满病容的脸上又微微泛白。 “不该看的东西?”溶月挑眉轻轻重复道,“如此说来,还请美人小心,这深宫之中…不一定什么事都会有解释。既然美人没有大碍,溶月这便回宫复命了。”溶月笑看苏洛汐,恭声道。 “那洛汐就不多留了,初夏,帮我送送溶月姑姑。”苏洛汐急忙答道。“不必费事。”溶月柔笑道:“对了,娘娘说既然美人身体抱恙,便不必出席宴会,静养好身体才是。”,“洛汐谢过娘娘恩典。那洛汐就不送姑姑了,姑姑慢走。”苏洛汐温婉笑道。 自溶月从福熙阁内走出,一改往日温柔神色,竟是显现出前所未有的惊慌,埋头疾步向璟琮宫走去。 璟琮宫书房内,各式礼单目录摊满宽大的书桌,景妃在桌后兀自轻揉眉心。溶月突然入内道:“娘娘,奴婢回来了。”声音略带颤抖。景妃淡淡的应了一声,却觉得溶月的声音有些不对。 想溶月素来沉稳,办事踏实,怎会出此异状?睁眼看去,往日贤淑温柔的脸上布满了焦急的神色,引得景妃心中疑惑更甚,不由得问道:“怎么了?竟如此慌张?” 溶月看了看四周的宫女,景妃示意其全部退下。溶月疾步走到景妃身边,低声道:“主子,您可还记得苏洛汐所遗落那根簪子?”景妃皱眉看了看溶月,轻轻点点头。“这簪子奴婢当日是在佩兰轩院中所拾。本以为是苏美人故意落下,想要引起有心人注意而自荐,今日才知原来她并非故意。” “哦?不是故意?”景妃想到此处也略有些愣神,忽的似是想到了什么,往日的娇媚一扫而光,深邃的双眼竟浮现一丝恐慌的看向溶月。片刻之后,只见溶月略一点头,眼中惊恐之色加重些许。 主仆二人相顾无言。景妃低声沉吟,片刻之后,眼中的那一丝惊恐却慢慢的转变为狠戾! “她怎么说?”景妃冷声问道。“说是见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而且御药房的药材紧缺之事正巧让她遇到…佩兰轩离长信宫那么近,而这苏洛汐又是个冰雪聪明之人,只怕略一思索就可参透,慢慢就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溶月皱眉道,言语中的担忧之情显而易见。 “本宫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景妃忽的拍案而起道,胸口因气喘微微起伏。 景妃心中翻涌,自己一向谨小慎微,办事小心,况且在这件事上更是慎之又慎,莫不是这回要栽在此人身上?要是给了以前,此人必定是留不得的。但是现在,不知道她已经猜到多少,知道了什么。如果她当真掌握了一定证据,必会有所准备。若是草草将她除掉,留下什么证据更是麻烦。 景妃轻踱几步,朱唇轻启道:“今后给我盯紧了这个苏洛汐,稍有异动即刻来报,若是有什么不对的苗头…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会永远的保守秘密。”声音虽轻,却寒意入骨,听得身后溶月一哆嗦,躬身领命。 与此同时,慈宁宫内。 “臣妾参见太后、宁妃娘娘,太后金安,宁妃娘娘金安。”一个女生轻柔的说道,声音中透出一股逼人灵气。“免了免了,快来让哀家看看。”太后会心的笑着冲声音的主人招手。 只见这声音的主人是个服饰华美样貌清丽的女子,左右不过二十出头。眉目虽非特别精致好看,但组合在一起却端的让人不忍将目光离去。浑身透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息,想必是饱读诗书。 “臣妾遵命,谢太后恩典。”那女子缓步轻移,坐于太后身边。 “景旸王妃果真是我楚国出名的才女,举手投足间都显得如此优雅,怪不得如此讨太后欢心。”宁妃冷若冰霜的脸上竟难得的显现出一丝笑意。 “宁妃娘娘哪里话?若是说起饱读诗书,依依又怎敢与姐姐相提并论,不过是略识得几个字罢了。”景旸王妃颔首谦逊道。“不知王妃此次打算在宫中住几天?本宫好派人前去为王妃打点。”宁妃含笑接道。 “这个…”景旸王妃看向身边的太后,只听太后拉着景旸王妃的手道:“宛儿你便只管打点,哀家老了,只是想找个贴心人说说话。至于澈儿那,他若来要人哀家亲自与他说便是。”太后热络的拍着景旸王妃的手,嘴角眉梢堆满了会心的笑意。 “若是如此,臣妾就先带王妃前去看看合不合心意,若有什么需要的立刻补上。”宁妃起身一礼道。 “那便有劳宁妃娘娘了。”景旸王妃起身行礼道,“太后,依依先遂宁妃娘娘前去安顿,稍晚再来陪太后说话。”随即转身对太后道。 “好好好,哀家便等你来用晚膳。”太后闻言笑道,目光片刻也不离景旸王妃。 ------------ 第二十章 撞破 更新时间:2012-12-09 冬雪初霁,明月的清辉洒在白皑皑的落雪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苏洛汐的病早已有了起色,但想到景妃的用意,仍是心有余悸,便偷偷的减少了药量,以至于绵延病榻至今。 站在窗前看着空中满月,见月光姣好。想自己自中秋以来风寒就未曾有好明显的好转,只是那日与初夏前去御花园踏过雪后就再没有出去透过风,实在是憋闷至极。今夜见月光可爱,实在难耐万分,便想着溜出去看看。 心中刚刚动了这个念头,就开始有所行动。身穿了一件水蓝银线百合浣花锦三重衣,抱着一件月色兔裘披风,蹑手蹑脚的走向门口。 抬腿跨过守在门口的廊中的小禄子,轻轻拿下横在门上的门闩,慢慢推开门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终于自由了!苏洛汐内心感叹着。早就想出来走走,却又想着正在装病,若是白天出门让人看出破绽就麻烦了。 踏着月色自宫道向前随意的走着,不觉间又想起了那日所遇到的雪人,鬼使神差般的走向了那日与初夏所去的园子。 清辉洒下,藕荷色的锦鞋踏在积雪上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惹得苏洛汐童心大起。此时的御花园中万物凋零,光秃秃的树枝上积压了厚厚的白雪。一阵清风吹过,雪花簌簌而落,在月色下,美轮美奂。 循着那日的记忆,苏洛汐想去看看当日所见雪人还在不在。循着记忆往前走,不多几步,黑暗中,一个人影闪现。 没想到苏洛汐竟一点也不害怕,反而似是见到老朋友一般笑意盈盈的走了过去。 没想到还在…苏洛汐内心感叹道。月芒之下,银装素裹,倾国佳人纤腰微躬,素手微扬,轻轻的拍了拍雪人的脑袋,对着雪人微微一笑,画面如梦似幻,仿佛一切都将要静止一般。 “你…还好么?” 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可以听得出声音的主人在尽量的压抑自己的感情。在寂静无声的世界里,低沉的声音反而显得更加突兀刺耳。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将苏洛汐吓了一跳,收回轻拍雪人脑袋的素手。继而急忙以帕掩口而堵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似雪人一般的静静呆立在原地。 这下完了! 这是苏洛汐脑中的第一念头。聪明如她,依本朝例,外官未得传召不得入宫,即便是太医也不行。而这深宫之中,只有两种男人,太监是断不能发出如此有磁性的声音,因此此人只能是…皇上! 苏洛汐千想万算都不曾想过自己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与皇上见面。在她心中,自己遇到皇上的可能性有千千万万种可能,甚至有可能这辈子也见不到皇上,只是没想到竟是如今这般。听皇上的语气,想来不是一个人。 “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左右不过是如行尸走肉般的挨日子罢了。”果不出苏洛汐所料,一个好听的女声传入苏洛汐耳中。声音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与哀愁,但还是难掩其中的灵秀雅致。 “朕不能再等下去了,此事非要有个解决不可,再这样下去对我们三个人都不好。”楚墨坚决而不耐的声音传来 “不,七哥!”只听那女声道,“六哥,他…他是个好人,对我一直很好,这么做受伤害最大的是他,我不想这样。”声音中带着无限的幽怨与凄凉。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管怎么做,总有一个人会受伤!”楚墨低低的吼着。“这样的日子,朕一天也过不下去了。”语调一转,楚墨苦笑道。 “七哥,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谁都不怪,谁都不愿。要怪只怪我没有这个福分,怪只怪我没有这个命,怪只怪我们之间的情深缘浅…你忘了我吧。”字字泣血,句句剜心,说道最后实在是哽咽难言。 两人一时无语,只余男人低低的叹息和女人若有似无的啜泣和一对有情人之间的深情在夜空中萦绕不绝,久久不散。 四周恢复了寂静,苏洛汐也从懵怔中惊醒过来。 虽然所听到的对话不多,但很明显的是这女子并非宫中嫔妃。 天啊,自己究竟是发现了怎样的一个秘密!饶是苏洛汐往日沉稳,也被这“意外”吓得有些魂不附体。 微微定了定神,苏洛汐急忙清醒过来。走!这是苏洛汐现在唯一的想法。兹事体大,后果也绝非自己所能担负的起的,索性还未被发现,走为上策! 轻轻挪动着莲步,苏洛汐此生从未如此小心翼翼。这回真的是踏错一步,万劫不复! “咯吱。”一声轻响自苏洛汐脚底发出。当苏洛汐低头看到自己踏在积雪上的绣鞋,彻骨寒意似是从脚底的积雪中直直的传入她的心底,继而弥漫四肢百骸。 “谁!”一声低低的厉喝传来,随即跟上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个身影自暗处走出,一高一低。走在前面的那个身影身材高大修长,后面的那个似乎较为纤细瘦小,完全被遮挡住。不多时,楚墨俊朗立体的面孔在月光之下显现,往日的温润儒雅一扫而空,冰冷的杀气在眉目间慢慢浮现。 还未待苏洛汐将目光从自己的绣鞋上收回来时,眼角已然瞟到一个藏蓝色的袍裾,边角上银线绣制的祥云纹在月光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苏洛汐只觉头顶上如山气势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似乎明亮的月光也躲到了云层之后,天地间一片黑暗。在这遮天闭月的气势下,苏洛汐不由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臣…臣妾福熙阁美人苏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洛汐略定了定神道。 “小小美人竟敢夜闯宫中宵禁,你可知这是死罪?!”楚墨一字一句道,冷冷的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似乎比园中的湖水还冰冷三分。 “臣妾知错,求皇上恕罪!”苏洛汐急忙下意识答道。也不知是天气寒冷还是来自内心的恐惧,病态而苍白的脸上浮现起丝丝红晕。 “恕罪?你可知道偷听朕说话,朕立刻就可以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楚墨依旧用冰冷的声线不带一丝感情道。 苏洛汐一听,急忙抬头作势辩解。“咳咳…”一阵轻咳自楚墨身后传来,吓得苏洛汐屏气凝神。 “我想这位美人也并非有意在此偷听。”一个纤细优雅的身影自楚墨身后走出。美眸倩兮,巧笑嫣兮,月光的清辉在眉目间流转,更显高贵优雅。只见那女子躬身将苏洛汐扶起,不顾在一旁冷着脸的楚墨,复而对苏洛汐笑道:“这就是新进宫的美人?果然倾国倾城。” 苏洛汐看着眼前的女子,虽说并非惊天动地的美人,可也是世上难寻,丝毫不必宫中嫔妃逊色。而且此女子似是有一种魔力,让人见了便不忍将目光离去,可若是说到底是哪里吸引人,却又说不出个详细之处来。 那女子见苏洛汐与楚墨均是一言不发,因此笑道:“怎么?皇上这是要行诛连法么?小女子可是冤枉的紧啊!”语气中带着些许调皮轻笑,若不是苏洛汐亲耳听到刚擦那些番对话,当真是想象不到这些语句出自这样的女子口中。 “朕警告你,今晚的事情若是透露出去半分,朕灭你全族!君无戏言!”一直在一旁冷眼相观的楚墨毫无预警转向苏洛汐,吐出这么一句话。先前的冰冷尽数转为狠戾,双眼直直的盯着苏洛汐,狠狠的说道。 ------------ 第二十一章 遇见 更新时间:2012-12-10 夜半时分,清辉不减。 空空荡荡的宫道内,声声打更声略显得有些响亮。 一行三人自御花园而出,脚步均十分轻缓但又显得稍有些急促,即便如此三人身上的优雅风度却丝毫不减。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在黑夜中响起,僵硬的回音此时却显出几分空灵,在小小的福熙阁上空盘旋。 守在门口房廊上的小禄子,听到敲门声双眉皱了皱,似是被扰了美梦,赔了撇嘴不耐的翻了个身继续酣睡。 “咚咚咚。”见内里没有反应,敲门声又响起。声音明显比上次急促了些,显现出了来者的不耐与焦急。 小禄子的清梦彻底被吵醒,抬手揉了揉迷蒙的双眼,低低的咒骂了一句,爬起身来前去开门。 “当啷。”一声,粗重的门闩落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吓的人心中微微有些慌乱。 “皇…皇上…皇上吉祥!”待看清来人之后,小禄子急忙跪倒在地,浑身颤抖战战兢兢的说道。 楚墨看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禄子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一甩袍袖,大步负手入内。神秘女子紧随其后,饶是如此仍是婷婷袅袅。苏洛汐跟在最后,见二人均已入内,轻轻的碰了碰小禄子示意其立刻将门关好。 不多时,小小的福熙阁内上下连同苏洛汐在内的一众人等共七人,衣冠整齐尽数站于楚墨面前。只有正屋内灯如白昼,其余各处皆是黑暗如旧。 众人面面相觑,从未想过楚墨会驾临他们这小小的福熙阁,更何况是这个时辰,这个场景。 “朕看这福熙阁里的奴才也不甚是灵巧,便都换了吧。”没来由的,楚墨淡淡的说了一句,虽然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般的击打着福熙阁内每一个人的内心,除了初夏稍有些镇定外,其余五人急忙跪倒。苏洛汐自知自己所言在皇上心中苍白无力,心念急转,向那神秘女子投去求救目光。 可那女子恍若未见般的轻轻避开,淡淡的看着场中这一切。 苏洛汐见状,轻抿了抿下唇,递给初夏一个安稳的目光。微微上前一步,福下身躯,缓缓开口道:“臣妾谢皇上关心,只是不知皇上如何看出福熙众人愚钝?若是有何处不合皇上之意,还请皇上圣训。”苏洛汐的语气稍有急促,慌乱神色被垂下的睫毛掩住。 “圣训?”楚墨冷哼一声,“圣训可是你们这帮奴才能听得的?再说朕想要换几个奴才还需经过你的批准?”眼角微瞥了一眼苏洛汐。 “臣妾不敢。皇上乃天下之主,就算是换了朝中肱骨大臣也定自有圣断,况且区区几个太监宫女。只是…”苏洛汐依旧半福着身躯恭谨而又有些犹豫的答道。 自古以来,君令如天乃众所周知之事,却没想到面前一个小小美人竟敢出口质问,当真是出乎了楚墨的。需知即便是在朝堂之上抑或是军队之中,自己所说的话一向都是说一不二,从未被任何人质疑过,如今在这小小的美人口中竟出现了异声。 而楚墨向来最讨厌的就是异声!!! 这情景似乎似曾相识。楚墨抬眼正眼看向半蹲在堂中的女子,这声音这身形,此情此景…想到此处,楚墨眼中略略闪现精光。 “朕想起来了,你是那日选秀时顶撞朕的宫女?”楚墨依旧淡淡说道,只是声线略冷。“圣上英明,臣妾确实曾有幸得与皇上有过一面之缘。”苏洛汐见楚墨想起选秀之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苏洛汐暗暗想到,嘴上却含糊答道,希望楚墨莫要再想到选秀时的事。 那好,这就好说了。楚墨心中暗自想到,面上冷冷的表情却带了一丝玩味,看着堂下的苏洛汐冷笑道:“朕在选秀之时尚有一丝不忍将你饶恕,没想到你居然变本加厉,你可知自己是何身份?竟敢几次三番的顶撞于朕。你可知你这已经是犯了大不敬之罪?论罪当诛!” “臣妾自知罪不可赦,但全因圣上乃一代明君才敢如此进言。臣妾亦会曲意逢迎,但那是对昏君所为,这样对明君才是真正的大不敬!”苏洛汐深知福熙阁中众人生死皆在她手中,此时的言语中也带有了一股莫名的勇气,扬起的脸庞目光炯炯的看着主位之上的楚墨。 好一个漂亮的女子!楚墨心中微微感叹道,这时的楚墨才看清了苏洛汐的面容。不过楚墨并非好色之人,因此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没想到这么温婉的女子竟会用这样的办法将自己一军,若是自己今日执意用大不敬之罪拿了福熙众人,岂不是成了她口中的昏君? 饶是楚墨这般经过大事之人也不禁对苏洛汐微微侧目,而一旁的神秘女子也笑意盈盈的看着苏洛汐。 堂上之人久久不语,却苦了堂下的苏洛汐。因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体力不支,双腿已是微微有些发抖,却还倔强的强撑着,半分不退。 “当真是个百里挑一的,看来朕若是不日日来你处听你‘忠言’,岂不是成了昏君?”楚墨冷笑一声道,随即有冷声对众人道:“今夜之事,你们若是胆敢有人泄露半分,福熙阁内之人,将如从未在世上存在般的消失。”边说边在扫了一眼众人,目光中杀气外露。 言罢,起身负手向外大步走去。只是经过苏洛汐身边略略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尚在行礼的苏洛汐,重重的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见楚墨已走,苏洛汐再也支持不下去,身形一歪摔倒在地。额上冷汗涔涔,虽是寒冬腊月,整个人却似刚从水缸中捞出来一般。目光怔怔的看着前方,微微有些发愣,真希望刚才一切皆是一场梦。 直到一阵掌声传来,苏洛汐才回过神来。四下看去,不知众人在何时已经出去。只剩一个倩影在自己身边,玉手轻拍,满面笑意。 那只白皙秀气的手向苏洛汐伸出,苏洛汐略一迟疑。抬头对上女子的目光,见其目光中充满和善,毫无一丝歹意。这才缓缓将手伸了出去,搭在上面,借力而起。 灯盏摇曳,两名绝世女子执手相视而立。一个倾国倾城,一个灵秀迫人。 片刻之后,那女子缓缓开口,此时的声音却不似方才空灵如仙,多了一丝尘世近人。只听她和善道:“苏美人大智大勇,曼荷佩服!” 苏洛汐略显迷茫的看了看眼前女子,苍白的脸上这才浮现了些许笑意道:“姑娘临危不乱之色才让洛汐钦佩。”言及此处,却也被自己提醒了一下。 此时才有空细细打量眼前人,自发饰到穿着无一不华贵精美,彰显着女子尊贵的身份。再看身上服饰的颜色及面料,绝非寻常富贵人家。这等面料即便是有钱未必可以买到,想必此人既有钱又有权。 而最重要的一点,从这女子整体梳妆打扮来看,乃是一位已婚妇人,哪里是什么姑娘!再联想起刚才这女子与楚墨的对话,苏洛汐顿觉失言,尴尬之情溢于言表。 那女子也是万中无一的灵动之人,见苏洛汐尴尬的神情已知其中端倪,苏洛汐内心的想法也猜到了七八分。 只见她下意识的抬手抚了抚发髻,随即又若无其事轻松的对苏洛汐笑道:“恕曼荷唐突,还未介绍自己。臣妾闺名蒋曼荷,奉天人氏,夫家乃是当朝景旸王爷。”说到此处竟盈盈向苏洛汐一礼。 ------------ 第二十二章 引荐 更新时间:2012-12-10 她是景旸王妃!苏洛汐心中一惊,那她与皇上岂不是…. 苏洛汐知道她无意中发现了楚墨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秘密。 这是的苏洛汐才意识到这件事究竟有多严重,想到刚才竟那样顶撞楚墨,心中后怕又涌起。 好在苏洛汐反应快,立刻将景旸王妃扶起,强自笑道:“洛汐怎可受得起,王妃快快请起。”急忙伸出双手搀扶。 景旸王妃顺势而起笑道:“苏美人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女人,自古尊卑有别,曼荷该当有如此一礼。”言中带有些许苦涩,却被巧妙的掩饰过去。 苏洛汐笑道:“切莫美人美人的叫了,说到底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小妃嫔,方才的情形王妃也见到了。”微顿,目中充满真诚道:“若是王妃不嫌弃,你我二人以姐妹相称可好?” 景旸王妃显然是从未考虑过这一点,被苏洛汐突如其来的话微微有惊异。细看眼前女子,弱柳之姿却有着倾国之色。况且即便情如方才那般未及,此女虽然惧怕之情卓然而显,但其中的机智已是不容人忽视。 想自己与皇上自小一起长大,当今圣上的脾气想必除了太后便是自己最为清楚。自小便是养尊处优,说一不二。长大后虽经受些许挫折,导致其变得有些冷酷无情、独断专行。他内心还是渴望与向往从前的,若非如此,又怎会还念着与自己的过往种种?而面前这个女人,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但却敢如此顶撞皇上。 可刚才楚墨那一丝惊艳的目光并未逃过自己的双眼,就是因为彼此太过熟稔,自己才知道那样的目光代表着什么。也罢,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当年他将董颜介绍给自己的时候不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为了避免出现第二个景妃,还不如…. “既然美人看的起,曼荷若是推辞就太不识抬举了。美人娇颜如花,想必曼荷略长美人几岁,那今后便唤美人一声妹妹了。想依依自小便是一人,总想着有个姐妹能说说体己话,今日算是得偿所愿了。”景旸王妃温柔的对苏洛汐笑道,眼中隐隐泛起泪光。 “洛汐家中人丁稀少,今日德蒙姐姐不弃,日后若有何事,姐姐尽管吩咐。”苏洛汐言罢躬身一礼。 蒋曼荷抬头看了看窗外月色,拍了拍苏洛汐的手笑道:“今日天色已晚,姐姐就不在此叨扰了,妹妹且早些休息,明日若是有空闲还望来绛雪轩一聚,咱们姐俩好好说些体己话儿。”言罢转身欲离。 “瞧洛汐糊涂的,那洛汐就不送姐姐了,省的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苏洛汐略一思索道。 当真是个心思缜密的姑娘!蒋曼荷如是想到。微微轻点臻首,请轻轻一笑转身而出。 待蒋曼荷离去后,初夏急忙入内。 本以为会看到苏洛汐瘫坐在地的场景,没想到却看到苏洛汐笑意盈盈的坐在桌边,就恍如刚才之事全是一场梦一般。 “小姐?”苏洛汐轻轻唤道。 “唔?”苏洛汐轻轻应道。 “方才这是…”初夏终于还是耐不住的问道。 只见苏洛汐神色一凛,满面的笑意顿失,严肃道:“今夜之事再不许提起,若是传了出去,只怕福熙阁众人都要在这世上消失。” 初夏从未见过苏洛汐如此神色,想起方才皇上那轻描淡写一句话便要要了众人的性命,也明白了其中的重要性,立刻恭谨严肃道:“初夏知道了,小姐放心,今夜之事必不会外传。” “唔,行了,你且早些休息,明日陪我去拜访一位客人。切记,不该问的不要多问,不该想的不要多想。”苏洛汐揉了揉太阳穴,随后转身走向内室。 初夏见苏洛汐如此,心中起了疑惑,但苏洛汐特意嘱咐,也不便多问。只是景妃娘娘那该如何?眼见着自家主子日日将时间都耗费在这些事上,看皇上方才的神情,想必对主子没有好印象。 不能看着小姐就这样如同白头宫女般的在宫中度日!初夏慢慢踱步回屋,暗暗下了决心。可离家宴没有几天了,该如何扭转皇上对主子的印象?绝不能让这大好的机会白白溜走,看来还得去求求溶月姑姑。 翌日清晨,慈宁宫。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一种妃嫔齐声道。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南琴,给各位娘娘上茶。”太后笑意盈盈道。 堂下景妃心中暗自纳闷。今日这日头是打西边儿出来了么?往日请安必会以训斥自己做开幕词,怎的今日竟没说起此事?正当景妃暗自纳闷落座,只听上方一娇音入耳道:“臣妾给各位娘娘请安。” 抬头看去,一个盛装少妇跃然眼前,代表性的双膝微屈,淡淡向众人行礼,也不待众人答话,回身落座于太后身边。 原来如此,快不得!景妃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笑容满面。正欲开口,却没想对面的宁妃抢先开口热络道:“王妃哪里的话,不知昨日休息的可还好?布置的可还满意?若是缺了什么本宫立刻命人去置办。” 听这话的意思想必景旸王妃昨日就已进宫,而且并未通知自己只通知了宁妃,景妃心中暗想。即便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但为何皇上昨夜回宫一句未提,莫非皇上也不知道? “多谢宁妃娘娘关心,绛雪轩内一应俱全。”景旸王妃略一颔首对宁妃微笑道。“那就好。”宁妃笑着接道,“若是王妃闲来无事,可到宫中各处转转散散心,或找众姐妹聊聊天也好。” “说起散心…”景旸王妃以帕掩嘴一笑,转向太后,娇柔笑道:“昨日依依见宫中景色优美,便忍不住出去转了转,正巧遇到一位新进宫的娘娘。依依与她一见如故,还约了请过安后一起谈天。”微顿,复看向宁妃,垂眸道:“只怕今日不能去宁妃娘娘处了,还望娘娘赎罪。” “哦?不知这宫中竟还有人能入得了你这丫头的眼?当真是勾起了哀家的好奇心,不知是何人?”太后听闻,挑眉看向景旸王妃,满脸好奇的问道。 “回太后,是福熙阁的美人苏洛汐。”景旸王妃终于等到太后发问,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垂眸柔笑答道。“苏洛汐?哀家道是从未听过此人,不过既然能与你聊得来,想必哀家定会喜欢,改日你带她来让哀家瞧瞧。”太后笑对景旸王妃道。 堂上二人言笑晏晏,可堂下的宁、景二妃却一个尴尬一个愤懑。 景妃听后心中一惊,这苏洛汐不过一个小小美人,何时搭上了景旸王妃这根线。看着架势怕是日后不能为自己所用了….想到此处,凤眸微眯。 说来也巧,正当景妃想到此处,只听门外太监高声通报道:“皇上驾到!”。众人皆是一惊,这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楚墨躬身抱拳一礼,恭敬说道。“皇上来了,快,快给皇上上茶。来,皇上,让哀家仔细瞧瞧。”太后眼中闪烁着慈爱的目光,轻拍了拍另一边的位置,殷切的对楚墨说道。 “谢太后。”楚墨起身,敛袍提裾,坐于太后身边。 “皇上吉祥,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嫔妃见楚墨前来,震惊之余急忙行礼。“起来吧。”楚墨淡淡应道。“谢皇上隆恩。”众人起身复又落座。 “臣妾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蒋特意待众人行礼之后起身行礼,柔声说道。“起来吧,六哥近来可好?”楚墨仍是淡淡问道。 看皇上这样,好像不知道昨日王妃进宫之事。景妃暗暗想到,看着两人,笑而不语。 “回皇上的话,托皇上洪福,王爷一切安好。每日感念皇上的恩典,一心想着怎么辅佐皇上成为一代明君。”蒋曼荷转身落座,柔笑着回答道。 楚墨轻轻点了点头,拿起身边茶盏。掀起杯盖轻轻拨开水面浮茶,缓缓的吹了几口气,氤雾气腾腾升起,轻抿一口似是无意道:“朕方才在门口听到十分热闹,不知你们在讨论什么?说与朕也听听。” ------------ 第二十三章 请安 更新时间:2012-12-11 这句话虽然语气淡淡,听不出一丝感情。但对于堂下众人来说却似一个惊雷一般,每个人都在暗自盘算自己将如何对待这位新进宫的美人。 堂中一片寂静,位份稍小的只能看着宁、景二妃。 景妃见众人哑然,也不答话。端庄而坐,淡淡一笑,将目光投向景妃。 目光刚一对接,景妃便知此事非自己不可。只得笑看楚墨道:“回皇上的话,不过是姐妹们陪着太后闲话家常罢了。没想到皇上要来,看来一定是前朝无事,大楚上下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素闻景妃娘娘深得皇上宠爱,原来娘娘不仅国色天香,而且还无时无刻不关心皇上的政事。真是体贴入微,当真堪为我大楚女子表率,曼荷钦佩不已。”那边景妃话音刚落,这边景旸王妃便开口接道,言语之中无不充满敬意。 楚墨双眸轻垂,仍是淡淡品着手中香茗,似充耳未闻般。 景妃听着蒋曼荷语中带刺,却碍着太后与皇上不得发作。银牙微咬,微顿,转而轻描淡写道:“王妃谬赞,若说起能帮助皇上…”美眸流转,目光投向宁妃笑道:“怎比得上宁妃姐姐?众所周知宁妃姐姐的娘家为乃本朝股肱之臣,本宫真是望尘莫及。” “景妃妹妹真是瞧得起本宫。”宁妃见景妃矛头直指自己,抬手以帕掩口轻笑道,“自古以来,后宫不得过问政事,妹妹这话…叫本宫如何承得起。” 太后见二人之间愈演愈烈,略一侧首看向身旁的楚墨。之见楚墨仍在淡淡品茶,轻垂睫毛遮住了双眸,看不出是何神色。 “好了好了,哀家知道你们都是为了皇上好。即使这样又何必非分出个彼此,后宫众人本该一心,自家姐妹还分你我?”太后慈祥笑着对两人道。“臣妾谨遵太后教诲。”二人此时倒是极为默契,携同众人颔首恭声道。 “方才依依说起昨夜遇到一个人,让她觉得一见如故,哀家好奇便随口多问了几句,正巧皇上就进来了。”太后满面笑容,慈祥的对楚墨说道。 “哦?居然能让王妃感兴趣?”楚墨此时才有了反应,放下手中茶盏,修眉一挑,看向景旸王妃道。 “回皇上的话,臣妾昨日外出散心,正巧遇到新近入宫的娘娘,相谈甚欢、一见如故,兴之所至便义结金兰,还请皇上恕依依不敬之罪。”景旸王妃闻言温柔接话,眼中闪过一抹会心之色,嘴角弧度轻扬。 “朕怎会怪罪王妃?”楚墨如万年冰山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温润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众所周知,王妃乃是我楚国数一数二的才女,朕这后宫之中居然能有人让王妃觉得一见如故,朕甚为好奇。” 在一旁的太后心中想着正好利用这机会让新人分走景妃身上的宠,完全忽略了楚墨与景旸王妃对话中的一唱一和,急忙接话道:“想来依依看重的人必不会错。对了,这是哪个宫的?哪日带来与哀家看看。”别过头去笑对景旸王妃道。 “回太后的话,是福熙阁的苏洛汐苏美人。”景旸王妃是何等聪明之人,太后刚一开口便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闻得太后开口便恭谨答道。 “既然宫中有此等妙人,皇上得了空闲就去看看也好。别总在那么几个地方待着,若是传了出去难免招人闲话。”还厚语重心长的拍着皇上的手道。转而将目光扫向景妃笑问道:“你说呢?景妃。” “太后所言甚是。”景妃颔首笑道,“若是皇上能雨露均沾,让新进宫的妹妹早日为我大楚开枝散叶,实乃我大楚之福。”语气中略显僵硬。 “行了,你们聊吧,朕去看折子了。”楚墨放下手中茶盏,起身理了理袍裾淡淡对众人道,脸上又如往常一般冷若冰山。转身躬身抱拳一礼道:“那朕就先告辞了,太后保重凤体,朕有空再来看太后。” “皇上去忙吧,记得要保重龙体,莫要太过劳累才是。”太后满目关切的对楚墨道。“朕知道了。”楚墨淡淡应道,听不出一丝感情,转身欲走之际只听太后复道:“方才哀家所说之事还望皇上能上上心。”楚墨闻言,脚步略有一顿,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而出。 众人又在慈宁宫中闲话片刻,也各自散去。 话说景妃刚一出慈宁宫便面色阴沉,匆匆忙忙回到璟琮宫。方一回宫便坐在主位之上,一言不发。 溶月见自家主子面色有异,将屋内一众宫女太监遣出,转身紧闭屋门,缓步走向景妃。 还未及溶月走进,景妃突然拿起手边茶盏狠狠掷于地上,堪堪落在溶月脚前。溶月见状皱了皱眉,俯身拾起地上碎片,一贯的温柔又浮现在脸上,笑道:“今日晚膳奴婢特意准备了几样江南小炒,想必皇上定会龙心大悦。” 景妃本就正值气头,听得溶月说起楚墨,更如火上浇油一般,厉声道:“不必准备了,今日皇上不来了。” 溶月暗自纳闷,早间皇上还留了话说要来用晚膳,怎的这一会儿功夫就变了?想必是娘娘与皇上之间起了什么争执,走上前去轻捶景妃香肩,柔声安慰道:“夫妻之间还不是床头吵架床位和,更何况皇上并非寻常男子,娘娘又何苦如此?” 景妃想到方才之事,心中烦闷,但是她更在意的却是楚墨的态度。刚才宁妃与太后和景旸王妃如此对待自己,楚墨竟在旁一言不发,一句也不为自己说话。即便她是荣宠六宫的景妃,但说到底还是个双十年华处在热恋中的少女,见心上人如此态度,内心自然难受。 所有事情堆积在心中越压越沉,让景妃疲惫不已、仓皇无助。本想与溶月商量,却一时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轻轻的挥了挥手,疲惫道:“行了,你先下去吧,让本宫静一静。” 溶月闻言,福身一礼,正欲退下,但面上又起了难色,小心翼翼问道:“那今日的晚膳…” “就照你安排的弄吧。”景妃双目轻阖,娥首轻斜,玉手微支,疲惫而又有些不耐的吩咐道。 果然,正如景妃所言,楚墨当夜并未到璟琮宫。 福熙阁内。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声音高高的回旋在福熙阁上空,引得阁中众人一惊,满脸疑惑的目目相觑。 皇上怎么来了?该不是有人将那夜之事传了出去吧!苏洛汐听到外面的唱喏声,心中一沉,担心的想到。 微微定了定心神,略整衣摆,深吸一口气,率福熙众人出门迎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于门前行礼恭声道。随着一个玄色袍脚出现在苏洛汐的眼前,冷冷的一声“唔”自苏洛汐头顶上砸下,算是免了众人的礼。 待楚墨于主位上坐定,众人战战兢兢连出气都小心翼翼,等待着楚墨的吩咐,场面尴尬异常。 苏洛汐见楚墨久久不开口,强自扯出一丝笑容道:“不知皇上可用了晚膳?” “这么晚了,朕怎么可能还没用膳?”楚墨冷笑反问道。 苏洛汐被楚墨反问的无话可说,却又不知该如何问明楚墨的来意,只得面色讪讪的陪在一旁。 “天色已晚,朕要沐浴就寝。你,去准备。”楚墨突然抬眼冷冷的对初夏道。 初夏全身精神紧绷,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楚墨在于自己说话。“怎么?还要朕请你去?”楚墨冷冷道。“奴…奴婢遵旨!”初夏如梦初醒般急忙走了出去,并将屋中一干人等也带了出去。 屋中只剩苏洛汐与楚墨二人,气氛更加尴尬,此时的苏洛汐紧张的只恨不得自己有隐身术。 楚墨起身,踱步至苏洛汐面前。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苏洛汐。 福熙阁内,摇曳的烛光打在男子的面容之上,男子一言不发,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一旁的女子,美如神祗,一旁的女子纤长的睫毛轻轻垂下,扫在瓷白的脸上,遮住了一双翦水双瞳,倾国倾城。 ------------ 第二十四章 惩罚 更新时间:2012-12-11 可在这冰冷的气氛下,任何人都感觉不到这幅画的美,只有无边的寒意。 “抬起头来,看着朕。”楚墨淡淡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毫无任何感情。 淡淡的声音传入苏洛汐耳中,苏洛汐微微一怔,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楚墨。 楚墨一手负于身后,双眼轻眯,慢慢的躬身低头凑了过去。 苏洛汐见楚墨的面孔由远及近渐渐放大,淡淡的龙涎香混着温热的气息轻轻的打在脸上,让苏洛汐觉得痒痒的。 “皇…皇上,不,启禀皇上,香汤已然备好,请皇上前去沐浴。”初夏匆匆忙忙入内,直怕耽误半分。不曾想一入内便见到皇上与自家主子这般情景,着实让初夏吓了一跳,急忙低下头去,双颊飞起两朵红晕。 楚墨闻言起身,似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起身,负手转身向浴室内走去。行至门口,脚步一停,淡淡对脚边的初夏道:“你们都不必跟来。”随即微微偏头道:“你,随朕来。” 苏洛汐一惊,下意识的抬起头,脱口而出道:“我?”,“难道这屋中还有第四个人?”楚墨轻笑着转身反问道。 这是苏洛汐第一次见到楚墨的笑容。那么温暖而明亮,干净而温润,似是能化开窗外的积雪,如三月的熏人欲醉的春风直直的吹入她的心底,让苏洛汐怔在原地。 楚墨见苏洛汐没有反应只是在原地发愣,大步走回苏洛汐面前。 再抬头时,楚墨又恢复了万年冰山似的面容,似乎刚才那个笑容是她幻想出来一般,如梦似幻、虚无缥缈。苏洛汐只觉左臂别一个强有力的大手抓起,不由自主被带着向前走。那只如铁钳般的手紧紧的箍住自己的手臂,她似乎能感受到那阵阵温热透过衣物自掌心传来,温暖了她的全身。 就这样,苏洛汐被强自拉到了浴房。“替朕宽衣。”楚墨抬起双手,双目轻阖淡淡道。 浴房内本就温度较高,雾气弥漫,四周均是迷茫一片。透过雾气,苏洛汐颤抖着双手将楚墨的外衣一件一件轻轻解下,整齐的放在旁边衣架之上。偷眼看向楚墨高大健硕的身躯,白皙的皮肤上有着些许战乱留下的伤痕。 苏洛汐俏脸红的似是要滴出血一般,急忙收回眼神,紧盯着地面嘴唇抿成一条细线,再不敢抬眼。耳边传来一阵水声,楚墨那淡淡的声音又入耳中,“是要朕说一句你才打算动一下么?”语气中略有些不耐与怒气。 苏洛汐急忙低着头走上前去,慌乱之余,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些什么。 双目轻阖的楚墨发出了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稍稍向前一倾,抬手将头顶上的白玉九龙簪拔下,墨色长发如水般垂下。靠回桶边,随手将簪子递于身后。 苏洛汐正欲接过簪子,却不料楚墨竟然一躲,让苏洛汐抓了个空,随后又将簪子递于身后。苏洛汐定了定似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略微一想。拿起放在案几上的浴巾,这才接过了楚墨手中的发簪,放于几上。 见楚墨舒适的调整了一下姿势,似乎没有要睁眼的打算。苏洛汐挽起了袖子,一下一下的轻轻擦拭着楚墨的身躯。 待楚墨沐浴完毕,独自坐于福熙阁内室,一手负于背后,一手翻看着苏洛汐放在案几上的书册。颔首而立,几缕发丝自肩头滑下,修长的指尖在微微泛黄的书页上轻轻滑动,月白色的袍子干净而略显宽松。 苏洛汐沐浴过后,于门前深吸一口气。略一定神,推门而入。 入内,只见楚墨双目轻阖,一手轻拄额头,一手拿着自己平日常看的书卷,坐于桌前睡去。 苏洛汐蹑手蹑脚走上前去,窗边隐约透出些许寒意,让她不由的紧了紧身上的纱衣,伸出玉手打算将楚墨唤醒。 但想到一会儿将要发生的事,脸颊再飞起两团红云。虽然早在入宫之时已有教导姑姑将床帏之事一一说明,但自己究竟是个女子,即便再清楚也会紧张万分。想到此处,苏洛汐紧咬了咬下唇,将已经伸出的手生生的收了回来。 只见楚墨眉头轻轻一皱,略缩了缩肩膀。苏洛汐虽对楚墨并不熟稔,但见他像个孩子一般微微有些瑟缩,心中没来由的泛起一丝怜惜。想想终是有这么一天,何苦因此让他挨冻。 玉手轻抚楚墨肩头,尽量放低声音,柔声道:“皇上,皇上。” 楚墨迷蒙的睁开双眼,看到面前陌生却又美丽的面孔,微微有些发愣。略待片刻才回过神来,看看自己,淡淡一笑道:“怎么竟在这儿睡着了。”言罢,起身向床边走去。 苏洛汐缓步低头跟在身后,每走一步心跳都要跳过好几拍。楚墨坐在床边,抬头看向苏洛汐,修眉微皱,哑然失笑问道:“很紧张?” 苏洛汐恍若未闻,堪堪坐在床边。臻首低垂,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 楚墨已经许久未见过如此紧张的女子,不觉玩心大起。 只见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低下头,自下而上的看着低垂的娇颜,似乎要比桌边的红烛还要红上三分。抬头笑了笑,轻轻到苏洛汐的耳边,低低喃道:“怎么,朕很可怕?” 温热的气息越凑越近,略微感性而带些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耳边酥痒的感觉直直透过耳膜传入心底,继而弥漫全身。这一切让苏洛汐把头垂的更低,双手紧紧拉在一起,骨节略有些泛白,呼吸也微微的急促起来。 楚墨见苏洛汐窘迫的样子,按上她紧绞在一起的双手想要拉开却没拉动,只得轻轻的抚了抚她握紧而冰凉的双手,片刻后才感到她渐渐放松下来。另一只手轻揉的带过她僵硬低垂的头颅,缓缓拂过她通红的双颊,慢慢抬起她的下颌。 苏洛汐终于有勇气看向了楚墨的眉眼,挺拔而俊秀,温润而深邃,年轻的面庞上隐隐透着些飞扬的神采。 只见楚墨微一偏头凑近轻轻吻了上去,苏洛汐凝视着楚墨的瞳孔渐渐放大而后收回。从起初的僵硬慢慢的开始青涩而被动的回应着楚墨,呼吸也愈发的急促起来。苏洛汐只觉得自己脑中渐渐变为空白,周围的一切离自己愈来愈远。 楚墨原本放在苏洛汐面颊上的手也开始慢慢向下移动,轻轻的拂过苏洛汐每一寸肌肤。待苏洛汐再有意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床上,纱衣也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身上似有什么轻轻拂过,只觉得又痒又麻,似有千万只小虫在心底噬咬。 略一偏眼神,看到楚墨白皙的手肘撑在自己旁边,白皙而修长的手臂上散落着自己如云的秀发,另一只手似是在探索什么却又十分熟稔而有节奏。渐渐的放下了紧张的情绪,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看着苏洛汐已然动情的模样,楚墨突然将自己撑起,俊脸上满是强忍的笑意,定定的看向苏洛汐。 苏洛汐刚才还羞赦万分,但突然间这种感觉戛然而止,却又十分不舍。睁开双眼,正巧看到皇上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立刻清醒了过来。见自己这般模样,只觉得从未有过这般羞涩的时候,直恨不得将自己埋在锦被内一辈子不出来才好。 楚墨见苏洛汐这般窘样,低头在她耳边道:“这回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若是以后再顶撞朕,就不是这点惩罚了。”随即翻下,转过身背对着苏洛汐,淡淡道:“睡吧,朕困了。” 听着皇上的话,苏洛汐一时间羞涩、窘迫、气愤一齐涌上心头,两行清泪顺颊而下,落于枕上。只觉心中似有什么东西要冲出,却又无处发泄,又怕吵了皇上休息,只能将泪水咽回腹中。 ------------ 第二十五章 请安 更新时间:2012-12-12 果不其然,清晨,楚墨宠幸苏洛汐的事传遍了楚宫上下。 安宁宫内,棱花镜前。 “哦?皇上昨日竟没有在璟琮?这可真是个稀罕事儿!”宁妃于镜前轻拢鬓发,对镜笑言。 “可不是,说是去了一个新进宫的美人那...”映雪眼珠一转,卖了个关子,狡黠对宁妃道:“更有趣儿的是您可知这美人与咱们的景妃娘娘是什么关系?” 宁妃微怔,笑问道:“什么关系?”,“听璟琮那边儿的人说,这位美人前些时候染了风寒,溶月亲自带了景妃娘娘的御医前去诊治。” 宁妃闻言,嘴角略一勾笑。“怪不得我昨日早上去请安时,见景妃极力掩饰此事,这回可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闹了这么打个笑话。只是这景旸王妃入宫不过一天时间,怎的就与这小小美人结识了?”笑叹道:“也真是够巧的。” 微顿复言:“不过无论是谁,只要皇上少去景妃那对本宫来说就够了。本宫倒要看看景妃接下来将要如何,这下可是要热闹了。”言罢起身示意映雪更衣。 映雪略一点头,转身将宁妃那件妃色宫装拿来。正欲侍奉其穿戴,只见宁妃略一皱眉,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道:“今日不穿这套,去把本宫那件大红的拿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轻摇的辇驾似是摇篮一般让人昏昏欲睡。景妃身着宝蓝银线百合蜀锦三重衣,以手撑头,面带倦色,双目微阖斜斜的靠着。 溶月在一旁跟着,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昨夜陪着主子等了一夜,虽然主子嘴上说皇上不会前来,但内心到底还是渴望的,要不也不会直到今日请安之前才让众人将昨夜准备的晚膳撤下。溶月心底微微叹息一声,心疼的看了看自家主子,自昨夜道今日滴水未进、彻夜未眠,既然早知有这么一日,何必如此苦着自己? 随着“咚”的一声轻响,溶月上前将景妃搀扶下辇。景妃如梦初醒般,将手轻轻搭在溶月臂上,缓缓起身。也不知是坐久了还是昨夜一夜未眠的原因,刚一站起,景妃只觉双腿酥软、眼前一黑,直直向后倒去,幸亏溶月手疾眼快将景妃扶稳。 “景妃妹妹这是怎么了?”待景妃重新能看清东西时,一抹刺眼的大红跃然入目,细看之下竟是宁妃。只见宁妃身着一袭大红金线团花蜀锦宫装,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消息传得真快,景妃心底一阵苦笑,兀自安慰着自己。该面对的终究还得面对,再说不过是刚刚承宠罢了,成不了大气候。 “瞧姐姐这身打扮,真是让人看着都觉得喜气洋洋。不知姐姐可是遇到了什么高兴事儿,待会儿也说与我们众姐妹听听。”虽然景妃此时已有些心力交瘁,面上却仍是笑着说道,气势一点也不逊往日。 宁妃看着景妃强撑着回话,心底冷笑一声,都这般光景了还这么傲气。灿烂一笑道:“今晨听说皇上昨日宠幸了新进宫的苏美人,依例她今早是要来给太后请安的,这第一次见当然是要穿的喜庆些,妹妹你说是么?”景妃略扬臻首,目光流转的看着景妃。 “还是姐姐想的周到,倒是颜儿过于大意了。”景妃笑着应道。本就为此事难受,不想宁妃竟如此提出,似是又在她的伤口上撒了些盐。 看着景妃的模样,宁妃心中暗自得意,微瞟景妃一眼道:“那咱们便进去吧,若是让太后就等可是罪过了。”转身入内,不在理会景妃。景妃脸色微白,随即跟了进去。 两人入内,各自落座,与众人三三两两交谈着。宁妃见末座之上多了个没见过的新面孔,心下明了这便是昨夜新晋承宠的苏美人。眼光轻瞟,长得倒确实少见,看她垂首站在众人身后,通身干净淡雅。 见她只是在末座轻轻的喝着茶,也不与众人交谈,举止之间也未见慌乱神色。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看着倒是个懂事的,景妃眼光着实不差。 “太后驾到!”听着太监高声唱喏,众人齐齐神色一敛,福身恭谨道:“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随着众人的请安之声,菁太后在景旸王妃的搀扶下缓步而出。 “行了,都起来吧。”太后威严而略带慈祥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众人谢恩过后起身落座,笑盈盈的看着太后。 苏洛汐也不例外,小心谨慎的跟着众人,不敢逾越半步。坐定,抬头看向上方,见景旸王妃正巧也在看着自己。复又起身,莲步轻移上前,站定,福身一礼道:“福熙阁美人苏洛汐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微顿,起身。略一侧身,低福一礼向众人道:“福熙阁美人苏洛汐给各位娘娘请安,各位娘娘万福金安。”言罢,起身站定,垂首而立。 “你就是依依昨日所说的那位‘高人’?皇上也难得听进去了哀家的话,真是让哀家愈来愈好奇了,抬起头来回话。”太后满面笑意,慈祥的说道。 苏洛汐轻抬娥首,温婉一笑道:“谢太后恩典,太后过誉了。洛汐不过一介小小美人,‘高人’二字实不敢当。” 太后微笑着打量着苏洛汐,满意的笑容在脸上漾开,笑着道:“果然是个出众的,看言谈举止想必也是出自书香世家,家中还有何人?父母尚好?” “回太后的话,臣妾父母早逝,只余一年幼胞弟,现寄养在叔父家中。”苏洛汐恭谨道,不敢多一字也不敢少一字。 太后听罢心中对苏洛汐更加满意,需知现在宫中妃嫔皆以宁、景二妃为首。宁妃家中势大,若是受宠,日后难免有外戚干政之忧;景妃虽是没有背景,但专宠多年,况且身具胡人血统,他日若是诞下皇子,依着皇上的性子难免不赋予江山,让身具这等卑贱血统的人继承皇位,岂不是贻笑大方,愧对列祖列宗。 而这个苏洛汐长相绝佳,放眼六宫绝对是数得上的。家中父母早逝,胞弟年幼,避免了外戚之忧;反观言行举止也是有礼有度,况且得依依赏识,想必是才德兼备。这回自己高悬多年的心算是放下了,只是能不能在这深宫中生存下去,还要看她自己的本是。 宁妃见太后满面微笑,想必对这苏美人十分满意。略一示意映雪道:“本宫是安宁宫宁妃,今日第一次见妹妹,也不知妹妹喜欢什么。一点小心意,还望妹妹收下。”只见映雪端着一个锦盒走到苏洛汐面前。 苏洛汐尚未进宫之时便听说过宫中的宁、景二妃,都说“宁权景宠”,这两个人随便哪个说句话都能让楚国后宫人仰马翻。自入宫后,曾听闻皇上盛怒夜离安宁,即便如此地位仍是不见丝毫动摇,可见其势力并非常人可窥。 偷眼看向宁妃,只见她身着一袭火红宫装,上配以金线所秀团花锦簇,通身雍容华贵,好不耀眼的一个女子!长得倒是有些可爱,但却无处不透露着精明与干练,本是完全相反与五官的个性,却完美的糅合在一个人身上。 苏洛汐急忙双手接过锦盒,收回目光恭声道:“臣妾谢宁妃娘娘恩典!” 一旁的景妃冷冷的看着,笑道:“宁妃姐姐不愧比我等年长,心思缜密、设想周到。洛汐,你可要好好跟着宁妃娘娘学习,莫要辜负了这番好意。” 苏洛汐听到景妃的话,没来由的背上一紧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 第二十六章 升迁 更新时间:2012-12-13 “臣…臣妾。”苏洛汐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宛儿自是好样的,就算是不用你提醒,想必洛汐也知道该如何去做。”太后淡淡对景妃道。随即转头,笑对苏洛汐道:“行了,你收下吧。” 景妃愤愤的看着苏洛汐,太后竟因为一个新入宫的美人而当着众人面训斥自己。眼中的愤恨再也掩饰不住,紧紧的盯着苏洛汐谢恩回步落座。 会福熙阁的路上,苏洛汐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实际只有自己和皇上知道。说到底究竟是一场误会,奈何这误会却迎来了这些个事情,想必景妃必不会罢手,今后怕是… 想到这里,苏洛汐不免一阵苦笑,众人皆以为能受得恩宠是此生莫大的福分,可其中辛酸与凶险又有几人能懂? 待苏洛汐回到福熙阁,只见黑压压的站了许多人,却悄然无声,场面甚是诡异。小吉子见苏洛汐回来,急忙跑出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笑意盈盈道:“主子,您可回来了,全都等着您呢!” 苏洛汐看着眼前满地的箱子,与一种太监手里捧着的各式锦缎事物,想着又是哪位送来的赏赐,也不知是景妃还是…太后。 见眼前一个人,眉清目秀,眉目间隐隐透出些女子的阴柔。穿着打扮似是太监,但却又比一般的太监穿的较为华贵,竟是昨夜皇上来时身边跟着的福喜。 苏洛汐微微一笑,上前几步,盈盈一礼道:“福总管万福,昨夜匆忙之下招呼不周,还望总管见谅。” 说起福喜原名沈自骞,乃是当今圣上身边最为得力的太监。出自名门,自楚墨年幼时便奉诏入宫为伴读,自幼与楚墨一同长大。虽说是陪着读了几年书,却整副心思都扑在新奇玩物之上。后楚墨封王,遂其前往封地,二人似主仆胜兄弟。 奈何在征讨废帝之时为救楚墨伤了要害,自此便不似人君。本被封为侯爷荣华一生,但未免影响楚国体面,也不忍离楚墨而去,自请入宫侍奉,并给自己改了个喜庆的名字,唤作福喜。 福喜见其温婉有礼,并未因昨夜之事恃宠而骄,却也并不因自己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而上前巴结。言谈举止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苏美人,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哦,不对,瞧咱家这张嘴,该叫汐嫔娘娘了。”福喜笑着打趣道。随即拿起桌上明黄卷轴,神色一敛道:“圣旨到,福熙阁美人苏洛汐接旨。” 苏洛汐闻言惊异之余有些纳闷,自己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居然是皇上的圣旨,急忙整了整衣裙,率领福熙阁众人恭谨拜倒道:“臣妾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女苏氏,贤良淑德,深得朕心,今特赐正五品嫔位,赐号汐,赐住兰陵宫,钦此!”福喜尖细的声音已落,苏洛汐还微微有些怔忡。 五品?嫔位?还赐了字号?虽依照惯例,承宠之后便会有所封赏,但这也太过了些吧。连升三级,从未有之。想到昨夜自己那般被羞辱也罢了,如今算是彻底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这下子怕是要九死一生了。 福喜见苏洛汐在原地发愣,还以为是太过惊喜。偏头一笑,轻咳一声,低低道:“汐嫔娘娘,还不快领旨谢恩?” 苏洛汐似如梦初醒一般,抬头看着福喜手中卷轴,那明黄卷轴竟显得如此刺眼。她深知,若是接下了这卷轴,怕是日后就要过着剑悬于心的日子了,随时都可能没命;但若是不接,立刻就会没命!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苏洛汐银牙轻摇,略一颔首,恭声道:“臣妾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语气中带着如铁一般的坚定。 既然早在入宫之日便已选好,还不如放手一搏,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福喜满面堆笑的将手中圣旨放于苏洛汐手中,笑道:“兰陵宫已经为娘娘打扫干净,那就请娘娘略微收拾一下,随咱家前往吧。” “有劳福总管。”苏洛汐略微一顿,回首对已经跃跃欲试的初夏几人吩咐道:“你们去收拾一下吧,要尽快,莫要让总管久等。” “奴婢遵命!”这是初夏自入宫以来第一次这么高兴,急忙入内收拾。 “总管请坐,还烦请总管稍候片刻。”苏洛汐转身将福喜让与座上。 “无妨,汐嫔娘娘这般封赏可是咱们大楚头一份儿啊,就是当初的景妃娘娘都为受了如此待遇。”福喜一摔手中拂尘,竖着大拇指对苏洛汐道。 苏洛汐目光流转的看着福喜,想福喜一直陪伴在皇上身边,与皇上乃是生死之交,也不知他知不知道昨夜之事?况且皇上这道圣旨下的奇怪,若能从他口中探得一二也是好的。 “总管哪里的话,洛汐蒲柳之姿怎堪得起?况且依照皇上的性子会怎样对待洛汐,总管想必是最为清楚不过的了。”苏洛汐微笑接到。 福喜似是未听出弦外之音一般,笑道:“汐嫔娘娘倾国之色自不必说,自古美人配英雄,皇上乃是英雄中的英雄,对娘娘如此宠幸也不是什么奇事儿。” 二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之间,初夏入内,回报东西已经整理完毕。 想她主仆二人自入宫便未带过多东西,福熙阁内吃穿用度也不必带,所以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多。苏洛汐略向初夏一点头,笑对福喜道:“那便有劳福总管了。” 兰陵宫 好大的桂树!苏洛汐方一踏入宫门,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颗巨大的桂树。由于已入深冬,粗壮的树干之上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张牙舞爪的向四周散开。 福喜见苏洛汐看着桂树发呆,小声道:“娘娘好眼力,这树乃是前朝留下的古树。也不知怎的竟长在了院子中央,先帝本要将它伐去,奈何皇上甚为喜爱,苦苦求了先帝多日才将此树保全。” 皇上喜欢桂树?苏洛汐隐隐记得好像自何处听过,但此时她想的更多的是这样的院子怕是景妃早就向皇上提过,可为何将这院子给了自己?皇上这般究竟是何用意? 转身步入正殿,只见宽敞明亮,装饰虽非璟琮宫那般奢侈华贵,却也有着淡淡的雅致,果真与福熙阁不可同日而语。 苏洛汐一边打量着屋子,一边问道:“敢问总管,这宫内可还有别人?” 福喜微微一笑道:“回娘娘的话,这兰陵宫内除了娘娘,偏殿还住着一位早年入宫的贵人,如今娘娘来了,便是娘娘居主位。” 贵人?苏洛汐一怔。回想今日晨起请安之时,在座基本都是嫔位以上,从未听说过什么贵人…想必还未受过宠幸。可依例新晋选秀入宫的妃嫔最多只封到七品之位,何来六品贵人之说?看来自己该去拜会一下这位“贵人”。 福喜见苏洛汐愣愣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自己还得回去复命,实在不便多留,只得笑道:“若是娘娘没有吩咐,咱家就先去给皇上复命了。” “有劳总管为洛汐的事情费心了…”苏洛汐微微一礼,微顿,自旁边皇上所赐托盘之上拿起一个银锭放入福喜手中,柔笑道:“今日有劳众位为洛汐搬运物件了,这是洛汐一点小小的心意,权当请各位公公喝茶。” 福喜转手将银锭收入袖中,一甩手中拂尘,躬身一礼道:“咱家谢娘娘赏赐,咱家这便先行退下了,今日劳顿,还请娘娘早些休息。” 苏洛汐唯一点头,只见福喜带着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出了兰陵。 “初夏,你先把手上的活儿放下,陪我去见个人。” ------------ 第二十七章 拜访 更新时间:2012-12-13 兰陵宫偏殿。 还未走近,便听人语。 “主子这花样绣的可真好。”一个女声自内传来。 “好又如何,也无人来看。”另一个女声接到,言语中带着淡淡的无奈。 苏洛汐听到此处,示意初夏前去通报。不多时,屋内二人出外,躬身行礼道:“参见汐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苏洛汐上前,微笑着将其扶起道:“贵人入宫比我早,今日前来拜访略显唐突,还请贵人见谅。”言时,细细打量此人。 只见此人约么二十出头的年纪,面色略显苍白,看着有些颓唐之色长相并不出众。这就更让苏洛汐纳闷了,这样的人是如何成为贵人的? “娘娘哪里的话,该是晴悠先去拜访你娘娘才是,请娘娘赎罪。”晴悠见苏洛汐不仅长得漂亮,还没有架子,不觉间亲近了许多。 “屋外天凉,还请两位主子入内叙话,若是冻着了我们可担当不起。”只见晴悠的贴身宫女笑着对二人道。 苏洛汐略一点头,当先走了进去。 入内,见这间屋子较自己那间小了些,屋内最为奢华的便是一尊象牙雕制的佛像,看看摆在一进门最显眼的位置。他陈设简单而朴素,倒像是个修行的人所居住的地方。 一进屋,苏洛汐便闻到了浓郁的檀香味,因为不习惯,略微皱了皱眉。 两人落座,苏洛汐这一细小动作并未逃过晴悠的眼睛,只听晴悠吩咐道:“去把最好的茶端上来。”随后勾起略显苍白的嘴角微笑道:“不知娘娘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苏洛汐淡淡的看着茶碗中漂浮着的茶末,笑道:“指教谈不上,不过是来拜访一下罢了。今后要同住一个屋檐下,自当相互扶持。” 晴悠道:“那晴悠在此先谢过娘娘恩典了。”随即淡淡的一声轻叹。 苏洛汐纤长的手指在杯沿上打转,目光落于指尖似是无意的笑着问道:“想不到贵人竟如此心善,日日烧香礼佛。” 晴悠笑道:“不过是闲人做些闲事虚度闲时罢了。” 苏洛汐抬眸笑着看向晴悠道:“贵人潜心礼佛也是为我大楚祈福,怎就是闲事了?贵人当真是过谦了。” 晴悠略微一顿,笑道:“比起娘娘日日在君侧侍奉,臣妾所做确实是微不足道。”复而将话题一转道:“比起娘娘所受荣宠,相比之下臣妾此生怕是只能做白头宫女了。” 苏洛汐心中苦笑,荣宠?真相究竟是什么,只有自己知道。白头宫女,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是笑道:“纵使千般荣宠不过皆是过眼云烟,世上之事真真假假又如何分得清,皆是一场梦罢了。佛偈不也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露’你我且作如是观吧。” 此言一出,苏洛汐自己也吓了一跳。说起与此人相识不过片刻,对方是个脾气品性自己尚且不知,怎的就说了这些。急忙收口不言,手指不自觉的轻轻敲了敲杯沿。 晴悠笑道:“娘娘果真聪颖,试问后宫之中有几人能懂得‘一念放下,万般自在’的道理?” 苏洛汐笑道:“今日不早了,洛汐不便打扰,改日再来拜访。” “臣妾恭送娘娘。” 苏洛汐略一点头急忙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苏洛汐便似是缺氧一般的长出了一口气。回身看看,似是觉得里面有魔力一般,再多待一会儿难免不会言多必失。 午膳过后,苏洛汐正欲午睡,只听初夏来报:“主子,景旸王妃来访。”,“哦?我立刻前去。”略一整理,疾步走向正殿。 “姐姐要来怎的不提前差人前来知会一声?洛汐好做些准备。”苏洛汐方一入内,笑意盈盈道。 “我又不是皇上,怎么?你还要梳妆打扮一番不成?”景旸王妃早已落座,轻轻品着手中香茗。见苏洛汐入内,笑着打趣道,起身走向苏洛汐。 至面前,轻轻打量片刻,笑道:“臣妾给汐嫔娘娘请安。”作势欲要拜倒。 苏洛汐急忙双手托住,佯怒道:“别人不知我这‘荣宠’从何而来,姐姐也不知道么?就知道拿我打趣儿。”转身坐于椅上,樱唇微微翘起,不再理会景旸王妃。 景旸王妃笑了笑,转身坐下,轻轻拍了拍苏洛汐手臂道:“好了好了,不说便是,还生气了。”言罢执起茶盏轻抿,“嗯,到底是不一样了,这茶也算得上上好,内务府那帮奴才倒也还识趣。” 苏洛汐“噗嗤”一笑,转过身来看着景旸王妃道:“姐姐怎的没陪着太后?倒有闲工夫到我这来?” “听说你晋了位份,搬了地方,这不是赶着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缺的。瞧你,不识好人心,还气我。”景旸王妃淡淡抿茶道。 “哪有的事儿,我巴不得姐姐天天来,不过是说笑罢了,姐姐还当真放在心上。”苏洛汐听景旸王妃的话,着急的回答道。 景旸王妃见苏洛汐着急的样子,以帕掩嘴一笑道:“瞧你那样子,与你说笑还当真了。”言罢,景旸王妃沉吟片刻道:“不过今日前来却有一事相求…” 苏洛汐闻言道:“自家姐妹怎还用得上求?洛汐能有今日全赖姐姐所赐,姐姐若有吩咐洛汐自当效劳。” 本有求于人的景旸王妃此时却哑然无声,沉吟半晌,久久不言。 苏洛汐见状,略一侧首。身后侍立的初夏心领神会,带着众人默默的退了出去。 “姐姐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苏洛汐轻扶着景旸王妃的胳膊道。 只见景旸王妃略一踟蹰,似是在考虑该不该说,复而悠悠道:“你还记得你我是如何结识的吧?” 苏洛汐心头一跳,这可以算的上是她这辈子最不想去触碰的回忆之一,如今怎么又提起来了?微微一怔道:“还记得。” 景旸王妃闻言,苦涩一笑道:“你别告诉我你完全不好奇我与皇上之间的关系。” “皇上的事哪里容得我们打听。”苏洛汐也意识到了其中的重要性,只得淡淡垂首道。 景旸王妃似如未闻般,独自絮絮道:“我家本是四品的都司,并非朝中显赫。不过是先祖与太后一族论起来有些血缘关系,待太后晋为贵妃之时才得了这么个小官。好在家父倒是还懂些为官之道,不几年便受了皇上赏识,官也越做越大。因是沾着姻亲,遂经常出席皇宫中饮宴,而我也自然成为了这红墙绿瓦之中的常客。” 景旸王妃起身絮絮的说着:“那时的皇上被寄养在太后宫中,我也自然而然的与皇上一同玩耍。自小皇上便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宫中众皇子不过是碍着他是皇后嫡子,因此不敢欺负,实则私下都瞧不起他。” “不过在众多皇子之中,只有六皇子,也就是现在的景旸王爷,从不欺负他。反而经常为他挺身而出。想起来也许是他兄弟二人身世相近,惺惺相惜;抑或是先皇后在世之时待六皇子如亲生儿子一般,为皇上积下的福德。”景旸王妃想到幼年时那段美好的时光,微笑着回忆道。 “时光如水,日子一天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六皇子纳妃的年纪,纳妃过后便要封王前往封地。”说到此处,景旸王妃脸上笑意渐收,反而多了一丝泪光。“那个女孩儿不梦想着嫁给自己心中所爱的人?自小我便知六皇子对我有意,但千万也没想到他竟抢先一步向先皇求了我去。” “奈何那时的我已与皇上私定终身,我现在还记得圣旨下来那日我心中的绝望。”听到此处,苏洛汐心中一跳,抬头却景旸王妃正美目含泪盯着自己。 ------------ 第二十八章 周章 更新时间:2012-12-14 “可皇上为什么…”苏洛汐闻言道好奇问道。 “那时的皇上不过是个失势的皇子,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虽然有皇后余威震慑,但说到底还是个没娘的孩子。”景旸王妃悠悠道,苦涩自嘴角弥漫道眉梢,“他的话又如何比得上刚立了军功的六皇子?” “就这样,我嫁入了景阳王府。好在我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无论如何情谊还在。入府后王爷待我也发乎情止乎礼,倒也还算自在。若非如此,想必你今日依然是见不到我了。”景旸王妃坐回座上,又有说道。 “那…姐姐今日前来是为了?恕洛汐愚钝,还请姐姐直言。”苏洛汐暗自盘算,景旸王妃虽与自己一见如故,短短几天待自己也算无微不至。可单凭这些断断不至于对自己说起这些,今日前来总不会只是回忆这么简单。 只见景旸王妃突然拜倒在地,着实将苏洛汐吓了一跳。 “如今姐姐当真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妹妹答应。”景旸王妃抽噎着说。 “姐姐这是做什么?有话起来慢慢说。”苏洛汐急忙将其搀起。 “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着妹妹了。昨夜我收到了王爷派人递来的消息,催我回府。但我与皇上多年未见,每次匆匆一见总有诸多阻碍,还未说上几句便又要分离。难得现在有如此机会,还请妹妹行个方便,曼荷永生难忘妹妹恩德。”景旸王妃并未起身,继续抽噎道。 苏洛汐想了千百种可能,却如何也没有想到景旸王妃会提出如此的要求。 略微一怔,哑声问道:“此事…非同小可,不知姐姐可有部署?” “我跟太后说了今夜要来你处与你秉烛夜谈,至于其他的事也已经打点好,想来是没有问题的。”景旸王妃见苏洛汐话有转机,眼中绽放出希望的光芒,起身遂苏洛汐坐下,急忙说道。 “既是如此…”苏洛汐略一苦笑,“那妹妹岂有不从之理?一切听了姐姐安排便是。” 景旸王妃感激的看着苏洛汐,姐妹两人又续了一会儿话,只见苏洛汐将初夏唤入,微笑吩咐道:“今夜王妃要与本宫叙话,你待会儿带几个人去把旁边的紫云楼收拾出来,离我这也近些。” “是,奴婢这就去。”初夏恭声应道。 “哦,对了。”苏洛汐似又想起什么道,“王妃此次入宫身边没带几个人,你待会儿叫上小吉子、小禄子他们把雨寒和谷雪带上去帮王妃打点一下明日回府的物品,你也跟着去吧,他们做事太过毛躁,我不放心。” “那主子您这…”初夏不禁问道。 “不碍的…”苏洛汐刚开口,只听景旸王妃笑道:“妹妹为人温婉贤淑,调教出来的丫头也是体贴入微。瞧瞧这,时时刻刻念着自己主子。”转而又对初夏道:“我们姐妹二人叙话,你们都守在这也帮不上忙,端茶递水的事儿有书瑶伺候着就行。” 微顿,又对苏洛汐笑道:“瞧我这记性,就顾着跟你叙话了,都忘了正经事儿。书瑶,进来。”随后起身走到初夏面前,笑着对初夏道:“我与你家主子一见如故,结为姐妹,明日将就要出宫回府了,下次若是再想见面也不知何年何月。” 回首示意书瑶递上锦盒,复道:“这是给你们准备的一点小小心意,若是以后无缘再见,权当是个念想。” 初夏略微一怔,没想到这景旸王妃居然还给自己准备了礼物,讷讷道:“初夏做的不过是份内之事,王妃大礼咱们做奴婢的怎消受得起?” “你不是也要带着人去帮我收拾东西么?这便是你的报酬了,收下吧。”景旸王妃略微一顿笑道。 初夏暗自想到,王妃毕竟是主子,主子赏赐岂有不接之理?况且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看着苏洛汐。 苏洛汐在一旁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暗自感叹道:果然是玲珑剔透、思虑周全,不愧是自小在宫中长大的。微微一笑道:“既然是王妃赏你的,你就收下吧,待会儿可仔细为王妃办差。还不快谢了王妃恩典?” “初夏谢王妃恩典!”初夏听自家主子吩咐,急忙谢恩。景旸王妃亲自将锦盒打开,内里装着一只白玉簪子,大方而不失典雅,一看便是上等工艺,即便是宫中位分较低的娘娘都未必戴得上。 景旸王妃笑意盈盈的将簪子为初夏别上,亲自将其扶起道:“你与你家主子的事我也略知一二,自小的情分不是旁人能比的了的,如此深厚的感情着实让人羡慕不已。你家主子是难得一见的好人,日后好好伺候你家主子,也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在宫外安心。” 初夏听着内心激动不已,想小姐自老爷夫人过世之后便受尽白眼,寄人篱下、饱受欺凌。没想到现在在这深宫之中能遇到如此真心想相待的人,真是打心眼儿里为小姐高兴;在想起这白玉簪子,说实话自己长这么大还未见过如此贵重的物品,因此为主子高兴之余不免也暗自窃喜。 片刻后,兰陵宫众人尽数赶往绛雪轩。众人行在宫中小道之上,见周围也没什么人,便放松了不少,说笑起来。 还是小吉子眼见,第一个发现了初夏头上所带的簪子,上前讨好初夏道:“瞧瞧这是哪的大美人儿?看看这行头,在咱们楚宫的宫女之中绝对是这个。”一边谄媚的笑着一边竖起大拇指道。 饶是初夏再稳重也到底是个十七八的女孩子,本就心中得意。正巧身边有人夸耀,不免的更加洋洋自得起来,微微扬起头,面带得意之色道:“那是,什么样的东西配什么样的人,也不看看我是谁。” “是是是,您可是咱们汐嫔娘娘身边最得宠的。若是娘娘日后飞黄腾达了,姑姑自然也是首屈一指的,到时候别忘了我小吉子就行。”小吉子见初夏面露得意,心知初夏对这招颇为受用,继续阿谀奉承道。 “放心吧,到时候定当赏你个总管太监当当。就像…就像景妃娘娘身边的康顺公公一般。”初夏略一轻咳,眉头轻皱,双手负于身后,作势端起架子,仿佛自己真的能行驶这般权利一样。 “姑姑大恩,小吉子没齿难忘!”那小吉子也跟着附和道,还当真对初夏行了一礼。让初夏心中更添得意之色,一行人说笑着继续前行。 冬天的夜总是黑的特别早的,用过晚膳没多久,就听福喜尖细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苏洛汐闻声回头看了一眼早就在此等候的景旸王妃,只见后者满眼期待之中略带羞涩,迫切的心情早已按捺不住。轻轻拍了拍景旸王妃的手,起身一礼衣裙。两人莲步轻移至门外福身拜倒:“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楚墨今日竟反常的开口说了句话,虽然只有三个字,但对于苏洛汐来说却是非常稀奇的。 待得二人起身,楚墨温润一笑道:“没想到六嫂也在,真巧。” 景旸王妃一笑道:“臣妾不知皇上今夜要来,扰了圣驾,这便先回去了,还请皇上恕罪。”话虽如此,却没有半分欲离的意思。 “天黑路滑,王妃身边也没跟多少人,若是磕碰道些许让朕如何想六哥交代?既然来了就先别走了。偌大的兰陵宫,也不差一个地方,先收拾住下,明早天亮再走便是,只是委屈六嫂了。”楚墨温润道,语气仍是淡淡,仿佛在喃喃自语,却又让人不可抗拒。 “回皇上的话,臣妾早已打点好一切,就先安排王妃屈居旁边的紫云楼。”苏洛汐第一次听到皇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感到说不出的别扭。 “臣妾谢皇上、汐嫔娘娘恩典。”景旸王妃盈盈一拜道。 “免了。”楚墨负手入内,至门前,停,回首对身后一众侍卫太监道:“你们都院外边儿守着吧,汐嫔喜欢清静,你们莫要浊了这里的气息,留福喜在这守着就行。” “奴才遵命。”众人只当是皇上宠爱这位新晋封的娘娘,也未多想便鱼贯而出,守在院外。 ------------ 第二十九章 缘由 更新时间:2012-12-15 绛雪轩内 “姑姑,这个放在哪?”一旁的雨寒高声问道,众人忙着在绛雪轩内收拾东西。 “姑姑?初夏姑姑!”雨寒连叫几声见初夏没有反应,走到初夏身边轻声唤道。 “啊?”初夏如梦初醒般看着雨寒道。 “这里有两只太后赐的瓶子,放在箱子里怕是难免有所磕碰。”雨寒看着一地各人等赏赐的物品,犯愁道。 “那就单拿出来让人捧着吧。”初夏皱眉道,“看样子明天人必定少不了,也不在这一个人之上。” “是。”雨寒略一躬身,指挥着小禄子将瓶子单另放好。 一地物件皆是奇珍异宝,众人小心翼翼,深知磕着碰着哪件皆是自己担不起的,因此收拾的异常缓慢。初夏见屋中烦乱,缓步出屋,看着天上朦胧的月色怔怔出神。 今日之事实在是太过不合常理,实在不像是小姐平日所作所为。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自己并未有任何功劳,平白的景旸王妃竟送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作甚?再说小姐那般玲珑剔透之人,竟许自己收了东西…想当日离别,小姐连叔老爷所赠之物也不许收,今日也真是奇怪。 初夏在下头上发簪,细细打量片刻,左思右想实在想不通其中的关键。忽的将手中簪子一抓,既然想不通,不如回去看个究竟! 与此同时,兰陵宫内。 楚墨自主位坐下,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看着景旸王妃。 见他二人,一个郎情一个妾意,自己实在是多余。轻咳一声,打破尴尬局面,福身一礼道:“那…臣妾先行告退。”福喜见苏洛汐如此,急忙道:“奴才先行告退!” 楚墨轻轻嗯了一声,二人如蒙大赦,疾步走出屋内。 紫云楼内,灯烛摇曳。 “总管请坐。”苏洛汐对福喜笑道。“娘娘请。”福喜略一甩拂尘,虚让了一下,二人接连落座。 两人也不甚熟络,只自顾自的想着心事。 苏洛汐现在只觉得心中感慨万千。想自己当初入宫,不过是为了不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不用看人白眼,能凭一己之力为自己和晋儿搏个好前程。至于寻常夫妻般的日子自己从未曾想过,也从未奢望过。她非常清楚,她所嫁的人不是她一个人的丈夫。 尽管早已深知,但哪个女子没幻想过自己能与夫君过着举案齐眉的日子?可她呢?虽然她对皇上并不了解,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可那毕竟是她的夫君,就算自己地位不高,那自己也是他光明正大的妃嫔。而她今夜却亲自为自己的夫君与他人之妻搭桥铺路、夜来幽聚,并且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坐在这窄小的矮楼里与别人笑谈叙话。 她不甘心! 苏洛汐也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一向淡看尘世的自己何时变得这么争强好胜了?里面那两个人,一个是天下之主,一个是有助于自己的恩人,况且两人有情,自己不该祝福他们么?还是只因为里面那个是自己的夫君…. “汐嫔娘娘可是有事想不通?”正在苏洛汐思忖之间,突然听到福喜问道。苏洛汐一惊,急忙掩饰道:“总管哪里的话,不过是有些乏了。” “哦?若是汐嫔娘娘不嫌弃福喜是个阉人,不妨说来听听。”福喜闻言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苏洛汐知道定是叫福喜看穿了自己的心事,想着定是瞒不过去了,只能垂首不言。 “实际上自那日王妃与娘娘结交之时,娘娘便该看到自己由此一天。”福喜见苏洛汐不言,淡淡道,“需知天下没有白得的好处。刚刚侍寝便连升三级,实在是闻所未闻。” 苏洛汐见福喜话中有话,恳切的看着福喜道:“不瞒总管,洛汐已然茫然无措,还请总管指点。” 福喜闻言淡淡一笑,以肘轻撑,微微靠前,压低声音道:“这内里的缘由极为简单,娘娘冰雪聪明,咱家不过是闲聊而谈罢了,指点可谈不上。”苏洛汐轻笑道:“洛汐虽入宫时日尚短,但这入耳之言,什么该过脑,什么该过耳还是略知一二的。” “娘娘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遇到皇上的?”福喜问道。“是…是那日在御花园,无意中碰到。”苏洛汐轻轻道。 福喜略一扬眉道:“想必那日境况娘娘依旧历历在目。”微顿复道:“既然已然被撞破,总是要想办法解决,而皇上的法子您也看到了。”想起那日皇上在福熙阁中眼中所透出的杀气,苏洛汐现在还有些心悸。 “皇上杀个人,不过如碾死只蚂蚁般简单。可是…既然能被娘娘碰到,难免不会被其他人碰到,偌大的楚宫,不能将宫中众人杀尽吧?”福喜笑道。苏洛汐不语,隐隐猜到了一些。 福喜见苏洛汐不言,笑而复言:“可娘娘反过来想想,若是宫中能有一个安全之处。既能让皇上做了他想做的事儿,传出去又不惹人非议,岂不是两全其美?楚宫虽大,但而想要达到这点,哪里能比得上一个娘娘的寝宫?” “可此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也许娘娘那日没有雅兴赏月,这辈子也不会知道此事。”福喜言道此处,便微笑不在继续说下去,只是微笑看着苏洛汐。 对,自己怎么没想到?苏洛汐在心中暗自反问。想必知道此事之人不过五人,许是连五人都不到,而在宫内又是嫔妃的只有自己。既是不能将此事扩大,不如将计就计,将自己扶上位。一来自己感念恩典,想必不会有所推辞,也不敢推辞。 可不怕自己泄露出去么?苏洛汐转念又想到,眼中疑惑再起。 福喜见状,笑道:“娘娘若是敢有所泄露,以为自己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么?即便是让消息走露了出去,无凭无据的试问这普天之下何人敢信?难道娘娘还敢叫人前来搜宫不成?而娘娘如今在宫中正是众矢之的,后宫之中能管此事的都巴不得生吞活剥了娘娘,会见娘娘么?”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是…”福喜微顿道,“娘娘何时听过有人敢来搜皇上宫的?若是真有此人,想必是活的不耐烦了。因此不管是谁,不管究竟听到没听到,都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没听到!而倒时娘娘只会被当成善妒或者失心疯,倒是能不牵连家人已是万世修来的福分。” 福喜说道此处,见苏洛汐已然完全愣住,起身笑道:“不过娘娘也不必将什么事都想的太差。看这情景…”说着微瞟了一眼正殿的方向,“怕是这位王妃变皇妃了已是指日可待的事。看皇上费心的样子,想必日后必不会是低位。若是娘娘能抓好这个机会,不仅皇上心中对娘娘会有所改观,有了王妃这个大靠山,以后的日子也能稳妥些。” 苏洛汐深知福喜所言句句在理。双目轻阖,一滴清泪顺颊而下,似是在感叹自己无助的命运。 “书瑶求见汐嫔娘娘。”书瑶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苏洛汐以帕拭干净眼角泪水,低低道:“进。” “启禀汐嫔娘娘,皇上宣娘娘前去。”书瑶福身一礼。 苏洛汐本以为自己要在此静坐至天明,闻书瑶之言,心中纳闷。抬眼看向福喜,见其也一脸茫然疑惑之色,想来也不解其中之意,只得起身向正殿走去。 ------------ 第三十章 隔阂 更新时间:2012-12-15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洛汐挑帘而入,躬身行礼。 “唔。”楚墨淡淡道,“那王妃早些休息,朕就不多留王妃了。” 苏洛汐没想到竟是如此,诧异的抬头看着主位之上的两人。只见皇上也不似气恼之色,再看向一旁的景旸王妃,后者面上也是淡淡的,心中顿觉纳闷。 “臣妾先行告退。”景旸王妃见苏洛汐入内,微微一笑福身一礼对皇上道。转身下阶,与苏洛汐擦肩而过,只见脸上隐隐有些未干的泪痕,却也不甚明显。 待景旸王妃走后,屋内只剩下楚墨与苏洛汐二人。 楚墨略向前一倾,双手拄膝起身道:“朕乏了,伺候朕沐浴更衣吧。”言罢,淡淡走向浴房。苏洛汐心中纳闷却又不敢表露半分,深深的低着头跟着楚墨走了出去。 “嘶。”楚墨靠在浴桶之上,双目轻阖,修眉轻轻的皱在一起。 “臣妾该死,请皇上赎罪。”苏洛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扯到了皇上的头发,急忙跪下赔罪。 “朕何时说要降罪于你了?起来吧。”楚墨淡淡道。 苏洛汐起身,略敛了敛思绪,继续服侍起来,但心中对景旸王妃的离去仍然迷惑不已。不多时,思绪又不由自主的开了小差。 难道二人吵架了?苏洛汐心中想道。紫云楼离正殿那么近,若是吵架自己岂有听不到之理?低头看看皇上的表情,后者正惬意的享受着一天之中难得的轻松,怎么看也不像是刚刚生过气。 那是为什么?景旸王妃离去时脸上的泪痕虽轻,但一定是有的。究竟是为什么?本以为会… “再不穿衣服朕就要感冒了。”一阵水声将苏洛汐拉回了现实,楚墨不满的声音传入苏洛汐耳中。待苏洛汐正要回答,只听外面一阵吵杂,楚墨不由的转身高声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只听福喜尖细的声音道:“启禀皇上,是汐嫔娘娘身边的初夏姑娘。嚷着要进来,让门口的侍卫拦下了。” “哦?”楚墨挑眉瞟了一眼苏洛汐,高声道:“让她进来吧。” “奴才遵命。” 苏洛汐急忙将皇上扶出浴桶,擦好了身子,披上衣服,系好衣带。而后者淡淡的看着苏洛汐手忙脚乱的动作,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不多时,苏洛汐便出现在了初夏面前。 “你不是在帮王妃收拾东西?怎么回来了?”苏洛汐皱眉低声问道。 “奴婢…奴婢实在不放心主子,就…就回来看看。”初夏一边说,一边四下看着。 “不放心什么…” “有朕在你有何事不放心?朕还能吃了你家主子不成?”苏洛汐刚开口,只听楚墨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回过头去,只见皇上身长玉立、双手负于身后。只是发丝上犹凝着水滴,似是要滴下一般,这般狼狈却面带严肃,让人不觉好笑。 初夏一见是皇上,急忙拜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奴婢还以为皇上已经歇下了,便…便不敢打扰。” “不敢?”楚墨冷笑道,“什么事如此着急找你家主子?平白搅了朕的雅兴。” “回…回皇上的话,奴婢自小伺候主子从未离开过,今日头一次离开,心中实在放心不下,虽看到圣驾在此,但不亲眼见到还是不放心,就来看看。”初夏战战兢兢道。 “倒是个忠心护主的。”楚墨破天荒轻轻一笑道,“行了,念在你一片忠心,便在此叙话吧,朕先去歇着了。”随即又恢复了淡淡的语气,转身入内。 “到底怎么了?”苏洛汐握着初夏的手问道。 “小姐…”初夏看着苏洛汐,不知该如何开口,微顿道:“初夏只是觉得小姐今日有些不对…”言罢,定定的看着苏洛汐。 苏洛汐闻言,太阳穴一跳,到底是一起长大、日夜不离的情份,还是让她看出来了。面上仍是笑道:“哪有什么不对劲儿,你这丫头何时变得如此疑神疑鬼?”微顿,话题一转道:“东西收拾好了么?仔细点可别落下了什么。” 苏洛汐嘴上虽这般说着,心中却暗暗道:好初夏,不是我不告诉你,当真是这事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若是你知道了,只能让你身陷险境,对你半分益处也是没有的。 初夏见自家小姐顾左右而言他,显然是有事瞒着自己。初夏心中凄然,自小便侍奉小姐,把小姐视为世上唯一的亲人,仅有的依靠。她本以为她们之间是无话不谈的,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有了隔阂。这个深宫,当真是能改变一个人么? “还没收拾好,这几日各宫赏赐、送礼的东西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怕是收拾不完。”初夏垂眸道,“看小姐还好,皇上也在这,初夏就先回去收拾东西了。”言罢福身一礼,转身欲走。 苏洛汐怎会不知道这丫头已于自己产生了隔阂,但却实在不知该如何向初夏说明此事,只能低低一叹,由她去吧。转身走入浴房,待沐浴洗漱过后,只见皇上已经睡着,只得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 苏洛汐刚刚躺下,没想到楚墨突然翻了个身,轻轻将苏洛汐拥在怀里。悠然而绵长的呼吸扑面而来,点点的胡渣轻轻的蹭着苏洛汐光洁的额头。楚墨微微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的睡去,苏洛汐俏脸微红,大气也不敢出,静静的躺在楚墨怀里,想着自己的事。 话说初夏走出正殿,还是满心疑惑。回首看了看紫云楼,还是觉得不对劲。特意绕到紫云楼后面,只看内里烛光摇曳,景旸王妃自窗边而坐,书瑶在一旁忙着收拾。初夏见状,微一皱眉,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悄然离去。 待苏洛汐再次醒来之时,身边之人早已不知所踪。回想起昨夜的,苏洛汐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也是自父母去世之后睡得最踏实的一夜,竟没有听到皇上离去的声音。 初夏如往常一般入内服侍苏洛汐洗漱,主仆二人虽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但却不似往日那般热络。苏洛汐只当初夏还是在和自己闹别扭,想她不过是个小孩儿,没几天估计就忘了,故而也没往心上去。 待主仆二人出屋,景旸王妃早已在外间静候。 见苏洛汐出来,景旸王妃起身微笑一礼道:“臣妾参见汐嫔娘娘。” 苏洛汐经过昨夜之事虽对景旸王妃有些许看法,奈何福喜所说却也句句在理,只得热络的双手将其扶起,笑道:“姐姐这么见外做什么?快快请起。姐姐在外怎的也不差人进来知会一声,平白的等了这些功夫。” 景旸王妃见其如此,却不似往常,只道:“娘娘侍奉皇上自是劳累,臣妾怎敢扰了娘娘休息?” 苏洛汐听其话中带刺,却也不好硬碰硬,权当作没听出来,话锋一转道:“看时辰也不早了,若是姐姐不弃与洛汐一同前去给太后请安可好?” “瞧娘娘这话说得,正巧臣妾也要去向太后辞行。”景旸王妃微笑答道。 苏洛汐听她一口一个“娘娘”,一口一个“臣妾”,想必定是为了昨夜之事起了误会。回想起福喜所说,眼前之人却非自己现在所能得罪的起。虽然心中不甘,却还是要解释。 “行了我的好姐姐,可别生我的气了。”苏洛汐抓着景旸王妃的手轻轻摇晃,微微嘟着嘴娇声道,微微踮起脚尖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景旸王妃果然面色稍缓。 只见她微微一顿,问道:“此话当真?” 苏洛汐轻轻一跺脚,转身嘟嘴道:“瞧姐姐这话问的,洛汐若非拿姐姐当自家姐妹,怎会将这般羞人之事说与姐姐?姐姐竟然还怀疑洛汐。洛汐倒要问问姐姐这楚国第一才女,这究竟是何道理?” 景旸王妃心念轻转,想来应该不会有假。掩口一笑道:“姐姐与你说笑,怎的还真急了,真是个恼性儿。”见苏洛汐面露笑容,轻轻执起苏洛汐的手道:“快走吧我的好妹妹,若是再使小性儿怕是待会儿要恼的就是太后了。” ------------ 第三十一章 备礼 更新时间:2012-12-16 璟琮殿内。一个身着绾色金线牡丹花纹锦衣的美人,阖目后靠于椅背,轻揉太阳穴。 “娘娘,新年赏给各宫的荷包都已经悉数包好,请您过目。”溶月举着一个托盘,上面整整齐齐的码了两层红色荷包,小巧精细,针脚细密。 自苏洛汐获封之后,景妃便日日魂不守舍。虽说最近几天皇上如同往常般日日前来,但在景妃心底始终隐隐有个不祥之兆,却又不便发作。 见景妃只挥了挥手,也无心此事。溶月只得轻叹一声,端着托盘出去了。 景妃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将溶月唤住道:“回来。”转而起身,随手自托盘上拿起一个荷包,随手掂了掂,轻声道:“年礼可准备了汐嫔的?” “回娘娘的话,依例是准备下了。”溶月不解主子语中何意,低低回答道。 “唔。”景妃捏紧了手中的荷包,若有所思的来回踱着。“把汐嫔那份拿来。”景妃背对着溶月道。 不多时,一个荷包递了过来。景妃拿着荷包,套在纤纤玉指上轻轻把玩,美眸盯着下坠打转的荷包,微微一笑道:“皇上有旨,今年后宫缩减用度,因而今年璟琮宫的年礼全改为香囊,以配合皇上圣旨,节省开支。” 溶月闻言,微微皱眉问道:“若是如此,娘娘不怕招人非议么?” 只见景妃坐于主位,懒懒道:“在这后宫之中,谁不知道“千金景缎”之名,谁敢嘲笑?即便嘲笑也不过两人。本宫所做不过是贯彻皇上节俭之风,想安宁那位不会想不到此节,断不会嘲笑。至于太后…”景妃自嘲一笑,“不论本宫做什么,她都看不上眼,也不差这一回。” 溶月闻言听出景妃此举必已思虑周全,多说无益,只得低低应了,躬身退下。 “阿嚏。”正在制做缨络的苏洛汐打了个喷嚏。 初夏急忙上前,关切问道:“主子哪里不舒服?” 苏洛汐微笑道:“瞧你一惊一乍的,又不是纸人,哪有那么娇贵。”言罢,看了看手中的东西,轻叹一声道:“眼见着就要到年下了,还不快做?” 初夏手托香腮看着苏洛汐的穗子微微犯了愁,嘟着嘴皱眉道:“皇上都这么多天没来过,再来不知何时。您原先是最烦做这些个小女儿家的功夫,即便现在有所转变,日日费尽心力打着缨络,但还不知能不能递到皇上手中。即便是递到了,也不知皇上会不会看一眼。” 苏洛汐闻言,手中动作略微放慢。 实际即便是初夏不说,自己也知道自己变了。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渐渐的做些自己以前看了就觉得烦的事情;不知从何时开始,那张冷漠的俊脸总是不时的浮现在脑海之中;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开始不时的望向窗外等待那声高声通报。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改变,但她也不愿承认这些改变。她深知,他的爱就像毒药,虽然不会立时毙命,可一旦沾染上,却只能饮鸩止渴。所以她不敢奢求,也不能奢求。 手上动作加快,轻垂的羽睫轻轻闪动,笑道:“尽是瞎猜,哪说就是给皇上的了?这后宫之中想要为皇上打络子的怕是能从弘德殿排到午阳门,哪轮得上我?不过是在屋中待着心烦,随手做些东西解解闷儿罢了。” 初夏闻言一撇嘴,又看了看苏洛汐手中编了一半儿的缨络。眼珠一转,趁她不备抢了过来,跳开大笑道:“既然不是给皇上的,只是用来解闷儿怪可惜了。不若主子将这缨络赏了我吧,也不枉我侍奉主子多年。” 苏洛汐见状大窘,追着初夏微嗔道:“你这丫头,说话怎么也不长长脑子,这明黄的物件儿也是你能配的么?再说你又没个坠儿,往哪绑?还不快还给我。” 初夏闻言,停下脚步,笑着对苏洛汐道:“还说不是给皇上的,瞧瞧,这下露馅儿了吧,哈哈哈。”笑声中无不带着一份得意着色。 被初夏一语道破心思的苏洛汐俏脸微红,正欲开口,只听一个声音自门口传来:“老远就听见你们主仆二人打闹之声,连人来了都不知道。” 循声望去,只见一人身着蝶舞百褶裙盈盈而立,在门口看着屋中二人,恭声道:“臣妾参见汐嫔娘娘。” 主仆二人还当是谁来了,闻得人声急忙敛了笑意。再看来人,相视一眼,不禁被对方的严肃逗乐,又大笑起来。 初夏将缨络随手放到一旁的桌上,急忙笑着行礼道:“奴婢给赵娘子请安。” “快快免了吧。”只见赵婧媛伸手将初夏扶起,打趣道:“谁不知初夏姑姑可是圣眷正隆的汐嫔娘娘身边的大红人,臣妾位份低微,可当不起这一礼。” 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正笑看二人的苏洛汐听到这话,笑容微僵了一下,急忙走上前来拉着赵婧媛的手,一边拉她坐下,一边佯怒道:“瞧妹妹哪的话,你我姐妹自入宫便相识,一路以来相互扶持,如今这一口一个臣妾的,当真是听不顺耳。” 后者笑道:“我的好姐姐,不说便是。”微顿略微敛了敛笑容复言,“圣旨晓谕六宫那日便想前来恭喜姐姐,不巧都走到门边了,看到景旸王妃走了进来。怕扰了和王妃议事这才又堪堪又折了回去。再过了一日又来,正巧碰到皇上的仪驾,更是不敢进来了。这才拖到了今日,还请姐姐莫怪。” 苏洛汐闻言暗笑道,这是怪自己没有扶她一把。但更多的是纳闷,她从未去慈宁宫请过安,住的地方也甚为偏僻。况且位分低微,那她是怎么知道王妃入宫知识?还能一眼认出王妃?看其面色如常,不由得暗讨自己思虑过多了。虽说这赵氏娘子爱贪些小便宜,但看上去也是没什么城府的,许是从别处听来也未可知。 念及此处,笑道:“瞧妹妹哪里的话?自家姐妹有什么怪不怪的。妹妹也是,跟我还取这些个心思。” 说这赵娘子也是个眼尖的,目光扫过,见桌上放着苏洛汐打了一半儿的缨络,笑道:“想你我二人同时入宫,姐姐命好,不过几日就连升三级,传为佳话…我却依旧偏居一隅,每日看人眼色。如今到了年下,以姐姐的位分还能与家人见上一面,可我呢…”说到此处,轻叹一声,眼角隐隐有些泪光。 苏洛汐自是明白其中之意,可自己还尚且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如何顾得了他人?即便自己现在将满腹苦水尽数倒与她,想必也不会相信。是啊,谁会相信呢? 遂微笑道:“妹妹也不必着急,这有些事情越是急就越是急不来的。”微顿,似是想起什么,脸上愁云一扫复道:“景妃娘娘晓谕六宫的家宴安排妹妹可得了信儿?” “记还是记得一些的。”赵娘子将假惺惺的拭了拭眼角,“可我与姐姐比不得,我无才无貌,怕是…”说到此处,轻轻咬了咬下唇。 “不碍的。”苏洛汐笑着拍了拍赵婧媛的手道,“我前些日子闲来无事,画了幅画,还请妹妹前来品鉴。” 赵娘子略一思索便明白其中之意,双目充满感激之色,颤声道:“姐姐大恩,婧媛永世不忘。” ------------ 第三十二章 懿旨 更新时间:2012-12-16 时光流逝如水。 弘德三年,腊月二十六。 “唔。”楚墨睁开惺忪的双眼,往日这时候该是在弘德殿议事。还有三五日便至除夕,依着祖宗的规矩昨日就将朱笔和玉玺封好,今日才可偷得浮生半日闲,多睡了片刻。 闻得身边轻响,景妃也转醒过来。见楚墨已经睁开双眼,撑起半个身子,拄着下颌,微笑的看着楚墨,柔声说道:“墨郎难得休息,怎么不多睡些时候?” 楚墨笑笑,也不答话,准备起身。 “今日又不需上朝,急什么?”景妃微微一嗔,顺势倒入楚墨怀中。 楚墨笑着揉了揉景妃散乱的秀发道:“莫要闹了,今日清国世界还要前来进贡…” “那也不是现在来,不是下午吗?”景妃伏在楚墨胸口,纤纤玉指轻轻的画着圈,不依不饶的抢着说道。 楚墨一把抓紧那只似是有魔力的能够撩拨自己心底的手,无奈道:“那便只再多睡一会儿,一会儿可不许再赖皮了。” 景妃淡淡的应了一声,轻轻的扭动着身子,贴的更近了。 慈宁宫内。 “景妃今日怎么没来请安?连个知会一声的都没有。”太后逗弄着身边的小狗问道。 “老奴已然派人去过了,看见福喜公公还在外边守着,怕惊了皇上的驾,是以不敢上前打扰。”南琴轻声道。 “哀家看皇帝被这个女子要迷得晕头转向了。”太后冷笑一声道。南琴见状急忙开口欲为楚墨辩解,却又听太后道:“待会儿去趟御医署,去让韩御医给皇上开几副进补的药。这前朝之事就够繁忙,后宫还没个省心的,皇帝就是再年轻这身子迟早也得被榨干净了。” 微顿,似是无意道:“去的时候顺便告诉景妃,哀家怜其日日侍奉皇上辛劳,便免了她日后的请安,让她尽心服侍皇上便是。”轻叹复道:“今年天灾众多,百姓流离失所。一会儿哀家要去宫外的敬檀寺潜心礼佛、斋戒茹素,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天,若是能够为皇上分忧,这宫中关于哀家的喜庆今年便全免了。以向佛祖表明哀家的一片诚意。”. 楚墨淡淡的瞟了一眼正在为自己请脉的韩太医,陪笑着对一旁神色肃穆的南琴道:“姑姑,朕没事…”南琴瞥了楚墨一眼,朝韩御医努了努嘴。 楚墨自小就很听南琴的话,只得收了声,冷眼看着一旁憋笑的景妃。 “皇上龙体康健、无甚大碍,实乃我大楚之福,若是能吃几副药进补调理一下,对龙体也是多有裨益的。”韩御医微笑对着景妃及南琴躬身一礼道。 听到首席御医都如此说,南琴心中算是放心了。派人将韩御医送出去后,只见楚墨看着自己,上前道:“皇上也别嫌老奴多事,这么做也是为了皇上好。若是皇上的龙体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还不似天塌下来了一般?” 楚墨知道南琴也是真心为了自己好,也不多说什么。只见南琴又走到景妃面前,福身一礼道:“老奴参见景妃娘娘。” 景妃一敛笑意,急忙将南琴扶起道:“南琴姑姑算起来是颜儿的长辈,颜儿怎受得起如此一礼?” 南琴轻笑道:“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这点南琴还未老到分不清楚。传太后口谕,自即日起免去璟琮宫景妃董氏每日晨昏定省。”微顿复道“即日起到宫外敬檀寺礼佛,特诏景妃陪同前往,为楚国为皇上祈福。” 景妃闻言柳眉轻挑,面上听着是免了自己每日的请安,但这明摆着就是要将自己从楚墨身边调开。 眼光转向楚墨,只见后者只是淡淡的看着二人,没有一丝表情。想想也是,楚墨自小在太后宫中长大,更是由这南琴一手带大,对于这南琴从来都是礼让三分。又怎会为了任何人当众驳了南琴? 景妃眸光流转,对南琴笑道:“能够陪伴太后为皇上、为大楚祈福实乃是颜儿毕生之荣耀,奈何…”眉宇间略泛起了惆怅,“奈何这后宫诸事繁杂,颜儿实在脱不开身,扫了太后的兴致,还请太后见谅。” 南琴略一笑道:“众所周知,娘娘是我楚宫之中第一人。上得圣意,下得民心,如此招人喜欢。因此太后才想着让娘娘前去陪伴礼佛,一来是希望佛祖见了娘娘这般可人儿能多为我大楚赐些福泽,二来娘娘深受皇上宠幸,若是能亲自前去礼佛,更能显现出我们的诚意。” 景妃略微语塞,见南琴并未正面回答自己,却将话说到如此地步。若是自己执意不去,难免要惹来不忧国思民的闲言碎语,真真是犯了大忌。可若是前去,虽说不过几天功夫,但也难保其中会出现什么人,让其有机可乘,只怕到时候自己的位置不保。 正在景妃踌躇之间,楚墨温润笑问道:“太后的意思是今年不在宫中过年了么?那这群臣朝拜、各宫请安及家宴之事….” 南琴闻言,转身对楚墨笑道:“太后说了,若是能为我大楚和皇上祈求到了福祉,这些俗礼今年就一并免了。 楚墨闻言,修眉一扬道:“也难为了太后一片苦心,朕身为一国之君实在是汗颜。既然如此,景妃代表朕你便随太后去一趟吧。” 景妃见楚墨也如此说,这下算是彻底没有转圜之机了,但还是不甘心的问道:“那这后宫中之事…” “不是还有宁妃在吗?”楚墨接过话道,“况且朕看这些事也打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由宁妃即可。辛苦爱妃要替朕跑这一趟了。” 景妃闻言,只得银牙轻咬,笑道:“皇上那里的话,臣妾若是能为皇上分忧,即便是再苦也甘之如饴。只是臣妾不在这几日,还望皇上能保重龙体。” “爱妃放心,朕定会照顾好自己等爱妃回来。”楚墨微笑对景妃道。“那你们二人商议吧,朕还约了清国使节,先过去了。” 二人闻言,齐齐拜倒恭声道:“臣妾(奴婢),恭送皇上。” 待楚墨离去,景妃转身对南琴恭敬道:“还请姑姑稍等片刻,待颜儿稍加收拾便遂前去。”言罢转身回屋。 楚墨步于宫道之上,忽的想起今日的晚宴,若是没有一个娘娘在自己身边是在于理不合。本想携颜儿前去,奈何被太后诏走。宁妃还要处理后宫中诸多事宜,况且….想起宁妃,楚墨不觉微微头痛。 思来想去,最终道:“你找个脚程快的,立刻到兰陵宫,让汐嫔收拾一下,准备与朕共同陪同款待清国亲王。朕在前边的三思堂等她,让她务必打扮的大方得体。”微顿复道:“把朕的御辇带起,还能快些。” 福喜闻言急忙领命,一个小太监急忙向兰陵宫的方向跑去。 ------------ 第三十三章 御辇 更新时间:2012-12-17 兰陵宫内书房,佳人两名,并肩而立,一副“湖心赏雪图”平铺在面前。 “妹妹看我这画如何?”苏洛笑意盈盈的看着赵娘子赵婧媛。 打眼看去,画中重峦起伏,群山合抱,众山环绕之间有一小湖尚已结冰。湖心岛之上,孤亭一座,飞檐雕棱。孤亭之下,一白衣公子居中稳坐,焚香弹琴。笔触细腻生动,描绘群山之时雄浑苍劲,描绘公子之时温润雅致。虽非绝佳,却也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上品。 赵婧媛满目欣赏的看着画缓缓道:“确实是好画!姐姐多才多艺,妹妹佩服之至!若是给了婧媛,决计是画不出来的。” 苏洛汐笑道:“不过是随手而就,若是妹妹看得上眼,我找人裱起来赠与妹妹便是。” “那婧媛就先谢过姐姐了。”赵娘子福身一礼感激道。心中知道苏洛汐这是有意想要帮自己一把,虽然不如自己所期待那样,但却好在聊胜于无。 正待姐妹二人交谈之间,初夏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初夏给二位主子请安。”初夏匆忙道。赵娘子显然没想到初夏会突然闯进来,急忙站起身。 “怎的如此慌张?愈发不懂规矩了。”苏洛汐略一皱眉,低声训道。 “皇上身边的福公公方才派人传了话来,说是让娘娘收拾一下前去陪同皇上接待清国皇子,特派了御辇亲自来接,此时皇上已在三思堂等着主子了。”初夏连珠炮也似的说道。 “赶紧给我换衣服,上妆。”苏洛汐闻言先是一怔,随后急匆匆的往外走,边走边说。 “既然皇上宣召,那姐姐先准备,臣妾告退。”一边的赵娘子见苏洛汐欲走,福身一礼,虽说告退却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苏洛汐此时已经有些许着急,也未曾仔细想个中缘由,随口道:“还请妹妹自便。”言罢风也似的出去了,只留赵婧媛一人在屋中。 赵婧媛也心知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比展现多少才艺都有用,若是能抓住这次机会想必自己也会一步升天。但看苏洛汐将自己晾在原地,想必是不想提拔自己。不过说来也是,人家一步登了天,又岂会记得自己是谁。 梳妆打扮之间,苏洛汐忽的想起还在书房的赵娘子,却记不得她离开之事。微微转念,联想起她前来的原因,立刻相同其中缘由。正在思忖之间不,初夏的一双巧手已为苏洛汐穿戴整齐。正欲上辇,苏洛汐拦住初夏,附耳低言。 “我的汐嫔娘娘,可起驾吧!”旁边的小太监语带焦虑祈求道。只见初夏退后几步,对苏洛汐略一点头。后者见状,放下帘子,御驾急忙赶往三思堂。 从来只有别人等楚墨的份,若不是事出有因,他何时这般等过别人?只见楚墨双手背负,修眉轻皱到一起来回的踱着步子,想是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福喜在门口来来回回的张望,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远远见明黄的驾辇到来,面露喜色,大喊道:“皇上,来了!来了!”楚墨闻言急忙大步走了出来。 御辇至面前,速度放慢。只见楚墨轻身一跃上了辇驾,吓得一众太监宫女不知所措。楚墨看着辇上吓呆的苏洛汐,朗声一笑,脸上浮上一抹得意之色,转而厉喝道:“慌什么?还不快走!迟了仔细朕摘了你的脑袋!” 车轮碌碌在宫道之上压过,往安和殿的方向飞奔而去。虽是飞快的速度,不过到底是御辇,甚为稳妥。饶是如此,车上的苏洛汐却有些惊魂不定。 待到心情稍微平复,苏洛汐看着偷眼看着身边的人。只见他一袭藏蓝黑狐裘锁边团龙云袍,胸前五爪金龙以金线绣制,随着他微微气喘而更加活灵活现。头戴金冠束起三千青丝,腰缠二龙抢珠玉带,一块白玉九龙佩随意的搭在袍子上,脚踏厚底锦缎飞龙朝靴。 双手撑着膝头,略有些气喘,冠玉般的脸上浮现起一丝自嘲的笑容,笑道:“在御书房批折子时间长了,许久没活动活动身子骨,不过跳了一下就喘了起来,真是愈发的不中用了。”许是刚才猛的吸了些冷气,微微的咳了两声。 苏洛汐正在暗自讶异这万年冰山般的脸上居然也浮现了笑容,继而就听到了楚墨的咳嗽声。一时间也没顾得上太多礼数,下意识的抬手轻轻顺着楚墨的后背,微嗔道:“怎的还像个孩子般,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若是磕了碰了可怎么办?” 楚墨暗自纳闷自己怎的就没来由的说起了这些,听到苏洛汐的话微微一愣,转过头去盯着苏洛汐。 苏洛汐迎上楚墨目光,手上动作一僵。立刻自知失言,急忙收回手,垂首侧身一礼道:“臣妾一时失言犯上,还请皇上恕罪。”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尴尬。楚墨先恢复了一贯神色,轻咳一下,淡淡道:“起来吧。”苏洛汐急忙转身,正襟危坐。 辇中二人,一个目光不定,一个垂眸而坐。两人一言不发,各自听着轧轧的车轮声想着自己的心事。 楚墨好像能听到自己心中发出了一声轻响。这个声音似乎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都能听到,一个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皇…皇上,安和殿到了。”福喜对车内之人恭敬道,喘着粗气,想必是一路小跑而来。 楚墨闻言,起身一步跳下车,略一整衣冠,却发现苏洛汐没有下来。回头看去,只见苏洛汐站在车上为难的看着他。 这时的苏洛汐暗自后悔自己未将初夏带在身边,自己今日穿戴如此繁杂,迈步尚且要小心翼翼,跟何况这么高的车辇? 福喜正欲相扶,楚墨一挥手将福喜拦下。亲自将手伸出,抬头面色淡淡的看着苏洛汐,冲着她温润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苏洛汐从未想过皇上会亲自将自己扶下辇,心中不知该不该伸出手去。但那只修长干净的手似乎散发着吸引人的魔力,在冬日里温暖着她的心,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牢牢的握紧这只手。 微微一顿,苏洛汐还是将手伸了出去,轻轻的搭在楚墨的手心之中。只觉指尖一热,被紧紧的握住,让人觉得安心稳定。苏洛汐提裾小心翼翼的迈步下辇,但繁琐服饰到底是拘谨了些,刚一迈步便被绊倒,直直的摔下御辇。 楚墨立即反应过来,将苏洛汐温温抱在怀中,轻轻一笑。苏洛汐自知出了大丑,又被楚墨紧紧抱在怀中,挣也不是,不挣也不是。心中暗自气恼自己这般不争气,这般窘迫的样子又被他看了去,双颊绯红。 “行了,莫要让王子久等,进去吧。”楚墨放开苏洛汐,踱步入内。 “清国使节符杰参见楚国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刚一入内,一个身着异族服饰的俊秀男子跪倒在地恭声道。 楚墨迈步至主位坐定,苏洛汐也缓缓陪坐与一旁。 “王子,无须多礼,快快请起。”楚墨微笑着对殿前行礼的符杰道。 只见那男子起身之后又行了一个清国礼节,恭声对苏洛汐道:“想必这位就是传说之中的汐嫔娘娘,符杰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苏洛汐刚才被楚墨一抱,内心尚未平静,而自己又是第一次陪皇上出席如此场面,嘴角扯起一丝僵硬的笑容道:“王子免礼。” 楚墨朗声笑问道:“不知清国国君可好?” 符杰一礼道:“父王一切安好,谢楚国皇帝关心。” 楚墨复道:“王子远道押送岁贡而来,一路辛苦,不如在我楚宫之中多待几日,好好领略我楚国风情。” 符杰微笑回道:“谢楚国皇帝盛情款待,符杰谢主隆恩。”微顿,笑道:“实不相瞒,符杰自小仰慕楚风,此番前来不仅仅是进贡,还想再楚国寻得一位王妃。”言罢抱拳一礼。 ------------ 第三十四章 王子 更新时间:2012-12-17 只听那清国王子微笑复道:“楚国乃泱泱大国,四海升平。许多小国仰慕楚风而来,在贵国学习成家立业。皇上和娘娘可能有所不知,现在各国年轻男子均已能娶到出国女子做自己的妻子为荣。我清国自是也不例外,因此符杰特受父王之命前来楚国求亲,还望皇上、娘娘能够成全。“ 楚墨听着符杰的话虽是十分得意,却也轻轻皱了皱眉,缓缓道:“承蒙清国王抬爱,只是恐怕要让王子有所失望了。我大楚只有两位公主,平阳公主与驸马伉俪情深,安阳公主也已许了荀大学士的公子。”微顿一笑道:“朕可是再没公主许给王子喽。” 符杰闻言微怔,转而笑道:“那可真是遗憾,看来符杰当真没有福气。”转而遗憾不已,“唉,都怪我没本事,这让符杰如何面对父皇及清国子民?”只见清国王子垂头丧气道。 楚墨面上微笑,眉头却轻轻皱起,心中略微有些顾虑。虽说清国已然臣服于楚,但素闻这清国六皇子野心颇大,不甘每年进贡,是以每年出使楚国必要想法子刁难,也好在自己与景妃默契异常,从未让其得逞。 据线人来报,清国自去年起突然私自在全国内大举征丁,今年在边境更是屡屡滋事、挑衅不断。想当年平阳公主出嫁之时,宴请各国使节,其中便包括清国。这符杰是继承清国王的不二人选,此时却提及求亲一事。莫不是今年打算利用此事做文章?奈何景妃今日并未前来,看来要自己孤军奋战了。 苏洛汐虽不知前朝之事,但见楚墨方才急忙赶来亲见这位使节,想必此人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是以微笑道:“既然王子如此向往我大楚,皇上何不自各郡主之间为王子挑选一位称心如意的。各郡主虽不如公主身份尊贵,但一样是我楚国皇族血统,高贵无匹。” 楚墨如恍然大悟般笑道:“倒是让朕忽略了,还是爱妃心细,那此事便交由爱妃办理吧。福喜,传朕旨意,今夜朕要在安和殿宴请在京亲王及家眷。” 苏洛汐微微一怔,急忙低声道:“臣…臣妾怕是力有…”还未说完,只迎上了楚墨温和的目光。楚墨轻轻的拍了拍苏洛汐的手,转而对堂下的清国王子道:“王子看这样可好?” 符杰闻言眼中绽放了一丝光彩,抱拳行礼道:“符杰谢楚国皇帝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转而道,“有劳娘娘为小王的事费心了,娘娘大恩,小王没齿难忘。” 苏洛汐尴尬异常,只得硬着头皮道:“王子言重了。” “好了,这下便皆大欢喜了。”楚墨笑言,复道:“王子每次前来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此次既是有了空闲,不若遂朕前去御花园走走。虽是深冬肃杀,好在有些红梅尚可赏玩。况且王子如此向往我楚国文化,御花园中亦有些字画可供王子细细研究。” 符杰早就听闻楚宫之中建筑如何精妙,墨韵、锦画二堂中所藏字画更为天下之最,做梦都想前去畅游一番,只是以往来去皆匆忙,况且也不知这楚国皇帝是否会答应。如今遇到此等机会,立刻行礼激动道:“谢楚国皇帝,那小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多时,众人便行至墨韵堂。 “这…居然是书圣的真迹!但据小王所闻,书圣一生的名品早在几百年前便已随书圣长埋于地下,如今居然有缘得见,这…这真是…”符杰轻抚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卷轴,如孩子般兴奋的颤声说道。 楚墨负手看着满屋书画,微笑道:“那确是书圣孤本。”微顿走上前去,看着那幅字道:“这幅字乃是朕当日周游陈国之时拜一位隐士所赠,说来也算是奇缘。” 符杰转身行礼笑道:“原来如此,自古宝剑赠名士,红粉配英雄。想皇上乃是真命天子,所到之处必引得奇珍异宝纷沓而至。是以也不算奇缘,想必冥冥之中万物已有主宰。” 两人正在笑谈之间,却发现苏洛汐一言不发。楚墨余光瞟去,只见苏洛汐也在四下看着周围,美眸中闪烁出兴奋的光彩。 说起苏洛汐心中的兴奋之情,一点也不少于符杰。想苏洛汐也出身于书香世家,其父爱书成痴。苏洛汐自小耳熏目染,自然也钟情于字画。她父亲还在世之时,总是跟她提及各个名家真迹。因为这些真迹不是孤本便已绝迹,是以每每提及,无不扼腕长叹。 往日见到一本都难于登天,而今这小小的墨韵堂之内。上下三层的建筑之中,数以千计的股本珍品齐聚,当真是让她叹为观止。 发现苏洛汐眼中光芒的不止楚墨一人,符杰也看到了其中的异彩。 “汐嫔娘娘乃是皇上新宠,连升三级震动天下,想必定有过人之处,看娘娘神情似是对书画颇有研究。小王不才,想与娘娘讨教一二,若是娘娘能够纡尊赐教,小王必有重谢以表诚意。若是娘娘…怕是小王要腆着脸向娘娘讨些学费了。”符杰躬身一礼,温文笑道。 符杰面上虽是温文尔雅,内心却对苏洛汐嗤之以鼻。自符杰第一次见到苏洛汐,在为其美貌震撼同时,内心却也冷笑连连,不过是第二个景妃罢了。想这楚国皇帝虽以冷酷无情震慑周边诸国,但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专宠景妃之事引得朝野不满已然天下皆知,如今凭空杀出个汐嫔,但亲眼看来也不过如此。 想我清国虽不如楚国国富兵强,却也不甘世代屈居于人。如今条约已届期满,于边境稍有试探,却屡屡大败而回,若是不想些办法必然需要续订条约,那岂不是永生无翻身之日?往年前来,这楚国皇帝与景妃皆是滴水不漏,毫无下手之处。今年有幸出遇此契机,不如就从这位新宠身上下手,先给这楚帝一个下马威也好。 “我?”苏洛汐正暗自欣赏周围珍奇字画,根本未曾留意二人之言,只是听到似是提及自己才暗自留了心思,以免失礼于人。没想到这清国王子竟提出这等要求,着实一惊,不由得看向楚墨。 楚墨闻言也是一怔,本还以为这清国王子要在求亲之上做文章,没想到竟要在汐嫔身上下手。自己与汐嫔相处不过寥寥数次,自相初至今,说过的话两只手都能数的出来。对于她的人品秉性尚不了解,更何况她的才学本领? 不过刚才看她眼中所放异彩,想必也是识得其中精妙之处。眼角余光瞟向清国王子,也不知是自己心中思虑过多已至疑神疑鬼还是确有其事,总觉得清国王子语中有一丝挑衅的意味,面庞上带着一抹轻蔑的笑容。 楚墨微笑道:“既然王子有此雅兴,汐嫔,你便与王子切磋一番。”说着,迈步至苏洛汐身边轻轻的拥紧了香肩。 苏洛汐心中本是一点底都没有,若然技不如人怕是丢了楚国脸面,自然有些慌乱不定。忽的被楚墨一拥,只觉得满心踏实,微微定了定心思。暗想这阁中大半字画自己虽不是全都知道,但也都略知一二。对面虽是一国王子见多识广,但到底是异族之人,自己应该不会输得太惨。 心中略微平衡了一下敌我优劣,微笑道:“赐教可不敢当,本宫不过略微识得几个字罢了,在王子面前班门弄斧,还请王子莫要见笑。” ------------ 第三十五章 假扮 更新时间:2012-12-18 符杰闻言笑道:“娘娘过谦了。” 符杰步履微动,只见其踱步至一副《挽花葬春图》前,细细看去,嘴角略一勾笑道:“春花纷落香满天,疏影漫漫惹人怜。” 想来这王子是要对诗。苏洛汐抬眼看向这幅《挽花葬春图》,是前朝书画大家安询的真迹。安询以融合百家长处出名,笔法纷繁复杂,用色精准细腻,盛传曾有人在他的画中能找到二十种不同派别特色的笔法。 再看向这幅画。画中桃花树下花瓣纷飞,如雨而下,一女子羸弱纤细,身着素色披风,头戴风帽肩扛花锄,脚边一条清澈溪流涓涓而过。女子微微回首看向漫天花雨,眼中似有诉不尽道不明的悲切与凄凉之情,素手微微前伸,只有三两花瓣落于掌心,大多花瓣还是落于水中,随水而逝。 苏洛汐微微一顿,微笑接道:“谁家女儿解花意?零落惆怅无从言。” “玉手纤扬纷纷落,三两寄情入心田。”符杰转身,微笑对着苏洛汐道。 “滑落指尖逐水逝,万般愁思葬春寒。”苏洛汐继而接到。 符杰显然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貌美女子竟还懂得作诗,与自己先前所想大相径庭,不由得微微侧目,躬身道:“都说楚国之人出口成章,娘娘高才,小王佩服。” 苏洛汐微微一礼道:“都说‘读遍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亦会吟。’,本宫不过略读过几首诗词罢了,王子见笑。” 随即二人又相互切磋了许久,你一言我一语。苏洛汐从初时的拘谨慢慢的放开了许多,对许多事物有着自己的见解,与符杰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感。说到兴头之上时,眉目间散发出别样的神采。 楚墨与一旁含笑看向二人,心中在微微讶异苏洛汐的才学之时却也有一丝奇怪的滋味泛上心头,萦绕不去。 二人交谈甚欢,不分胜负,浑然不觉窗外已然月上枝头。福喜悄然躬身入内,附于楚墨耳边低低的说了些什么。楚墨微笑道:“早闻王子聪慧,果然名不虚传。朕看天色已晚,各亲王郡主业已奉诏入宫等候。不如他日再行切磋,王子意下如何?” 两人闻言皆是一惊,随即才发觉各自有些失态。苏洛汐急忙回到楚墨身边,福身一礼道:“王子高才,令人佩服。” 符杰也是一怔,虽是满心的意犹未尽,却也只能道:“娘娘哪里的话,娘娘不仅天姿国色,更是才高八斗,着实令小王惊叹不已。若是他朝有幸,小王自当再向娘娘讨教。”言罢,转而对楚墨道:“皇上身边之人确实非同凡响,小王折服。” 楚墨笑道:“王子过誉了,请。”言罢对福喜道:“摆驾安和殿。”转身走向门外。 门外,初夏与一个宫女静立等候,而那宫女便是赵婧媛。 原来苏洛汐虽想通了其中缘由,奈何时间紧迫,只得让初夏将赵婧媛打扮成宫女带来。虽然自己也不愿如此,奈何后宫之中强敌环伺。自己本来就站在风口浪尖之上,今日又陪同楚墨前来接待使节,更是不知要被多少人盯着。 这赵婧媛虽然贪些小便宜,秉性却不坏。与自己同时入宫,也算相识于微时。况且此事于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若是日后落难,只盼她能记得自己对她的好。 二人一见楚墨,急忙行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您要的披风送来了。” 楚墨本心不在此,是以也并未留意,只不过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苏洛汐见状也不敢多言,示意她们起身。 可那赵婧媛却急功近利,见楚墨没有反应,起身之时故意将脚一歪,扑着楚墨倒去。 楚墨怎会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轻轻的退了一步。眼看着赵婧媛便要摔倒在地,不想符杰竟突然伸出手去将赵婧媛扶住,后觉失礼急忙放开。 楚墨冷道:“怎么这般毛毛躁躁?汐嫔,你是如何调教奴才的?” 苏洛汐和初夏根本就没想到赵婧媛会来如此一招,两人齐齐愣在当地,直到楚墨问话才急忙行礼欲为赵婧媛遮掩。 却听赵婧媛娇声抢道:“奴婢惊扰了圣驾,罪该万死,还请皇上赎罪。” 楚墨冷哼一声道:“你家主子还未答话,何时轮的上你插嘴了?朕看当真是要送你去学学礼仪,免得丢了我楚国的脸。” 赵婧媛这才发现自己失言,后悔不已,急忙看向苏洛汐求救。 待她抬起头来,楚墨看清其面目。心中略有些纳闷,那夜未免消息走漏,已然将福熙阁众人都唤至前厅,意欲杀之。当时虽是昏暗,但自己也不至于连长相也看不清。再加上此后又去过几次,不过寥寥数人,都稍有印象。而面前之人颇为眼生,最近也未到各宫添置宫女太监之时,想来此人定不是汐嫔身边的人。 苏洛汐急忙求情道:“是臣妾没将手下之人调教好,还请皇上息怒。”符杰见苏洛汐着急之情溢于言表,也求情道:“皇上息怒,想必此二人在门外已等候许久,现在天寒地冻,一时没站稳也是有的,不若再给此人一次机会。” 虽然疑惑,但若是当着符杰的面拆穿此事,不仅失礼于人,传出去也不甚好听。只得将错就错道:“行了,今日看在清国王子的面上就不罚你了,日后若是再有如此定不轻饶。”话语刚落却瞟到苏洛汐对符杰投去感激的目光,又联想起方才二人交谈之景。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气恼,冷哼一声,转身走向安和殿。 苏洛汐闻言如蒙大赦,立刻起身正欲谢恩,却见楚墨独自向前走去。心中不明所以,只见福喜微微递了个眼色,也只道是因赵婧媛之事如此,生生将谢恩的话咽了回去,急忙跟上。 安和殿上,热闹非凡。众亲王一听是为清国王子选妃,皆满面愁容,毕竟谁愿意把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可皇上圣旨不可违,只得将女儿带了来。面上虽是强颜欢笑,心中却暗自祈祷千万不要被选中。 待楚墨及苏洛汐落座,众人齐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呼声震天,响彻安和。 楚墨免了众人礼节,举杯朗声笑道:“今日朕亲自设宴为清国王子接风洗尘,愿我大楚与清国永世交好、共享太平。”言罢仰头饮尽杯中之物。 众人见皇上举杯,急忙随着举起杯道:“愿大楚与清国永世交好、共享太平。”饮罢落座。 楚墨见众人落座笑道:“今日虽是国宴,却也是家宴。在座皆是朕的亲族,而清国王子…”楚墨对其笑道:“也即将是我楚国的女婿。是以各位不必拘谨,尽可开怀痛饮、畅所欲言。” 待楚墨言罢,福喜示意周围礼乐,宴席开始。席间觥筹交错,丝竹乱耳,舞袖纷飞。这看似热闹的场面却在掩饰这席间每个人的虚情假意与强颜欢笑。 酒过三巡,楚墨已是有些微醺。清国王子忽的站起来,举杯朗声道:“臣清国六皇子符杰代表清国王及数百万子民祝大楚千秋万代、皇上龙体康健。”言罢仰头饮尽。 楚墨闻言举杯饮尽道:“谢清国王美意,朕同祝清国世代安稳,两国永以为好。” 只见那符杰又倒了一杯酒道:“臣符杰代清国上下祝汐嫔娘娘青春常驻、子孙延绵、万事如意。”言罢又是饮尽。 苏洛汐正欲举杯,只见楚墨微一皱眉,欲将她手中杯盏接过。苏洛汐深知楚墨已然有些醉了,并未放开酒杯。楚墨略一用力几乎是夺过酒杯,微笑对符杰道:“汐嫔不胜酒力,这杯便由朕带了。”言罢仰头饮尽。 符杰又敬了在座各位亲王一杯,直到礼数周全才坐于座上,清逸的双颊也已染上了些醉意。 众人又喝了几轮,待到宴席散去之时月已当空。 赵婧媛今日闯了大祸,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如今见楚墨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正欲转身离去,却没想到楚墨忽然睁眼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胳膊。 ------------ 第三十六章 变化 更新时间:2012-12-18 兰陵宫内。 “说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前一刻还布满在楚墨脸上的醉态此时已然一扫而空,依旧带着那冷漠而淡然的神色轻轻的吹着手中的香茗。 苏洛汐还未及换下身上装束,心知此时楚墨必然要个交代,当先跪倒在地道:“请皇上息怒,求皇上恕罪。” 楚墨冷哼一声道:“真是稀奇,冲撞朕的人又不是你,你求的什么饶?”虽是问句,却依旧是淡然的语气,完全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疑惑。就像天上的神祗一般,似是已经洞察了一切,世间万物皆在其掌握之中。 “启禀皇上,她…她是…”苏洛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实话实说,推举人的心思便昭然若揭,定会惹得楚墨更加气恼;但若是不说实话,那便是欺君之罪,此事就当真非同小可了。 这也不对那也行,进退两难之际,即使聪敏若苏洛汐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如今只盼望这赵婧媛能念着自己的好,将此事一力担下。 楚墨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踱步至赵婧媛面前,淡淡道:“抬起头来。” 空灵平滑的声线自头顶传来,赵婧媛有些惊恐之中带着一丝欣喜,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虽是心中惴惴难安,但实在不甘心放过这次机会。终是缓缓的抬起了头,看着面前这个身着龙袍的男人。 楚墨低头看去,一张温柔的面孔浮现在面前,眼中却闪着一丝与之大相径庭的刻意的卖弄妩媚,颇有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效果,引得楚墨心中冷笑不已。看其装束,虽是宫女装扮,但观其面容,却似是细细的打扮了一番,早有准备。况且是由初夏亲自带来,想必定此人定不是一般宫女。 苏洛汐见楚墨看着赵婧媛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得在一边看着。僵持片刻,楚墨忽的问道:“你是何人,自己说。”赵婧媛刚要看向苏洛汐,只听楚墨道:“怎么?你自己是谁还要问汐嫔么?”平淡的声音似是在诉说一见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回…回皇上的话,臣…臣妾是衍庆宫的娘子赵氏,冲撞了皇上,请皇上恕罪。”赵婧媛尽力压抑着言语中的惊恐,保持着蹩脚的妩媚之音继续道。 “娘子?”楚墨冷笑一声,“一个小小娘子竟敢如此?当真是容不下你了。” “臣妾不敢,求皇上饶恕!”听楚墨的语气,赵婧媛急忙拜倒。此是时的她半点不甘也没有,只剩满心恐惧。 赵婧媛慌乱之余心中尚存一丝希望,毕竟此事是苏洛汐教唆自己而为,若是苏洛汐不吩咐初夏为自己出这个主意,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步。而且苏洛汐为人善良,想必不会见死不救。即便退一万步来说,自己将她教唆指使之事和盘托出,想必她也脱不了干系。 楚墨看赵婧媛总是看苏洛汐,他心中知道,若是此事没有苏洛汐的支持与帮助,定是不能成事。但正值清国使节来访,况且自己刚才带着她宴请群臣,若是突然将其治罪,怕是要贻笑大方。 可若此时真是她所指使,那可当真是一个隐患。想她不过是一届嫔位,况且如何到今天的位置她自己比谁都清楚。如今自己还未站稳脚跟,就想着要拉帮结派、扶植势力,日后还了得? 虽然楚墨在心中计较了如此许多,但他还是能很清晰的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希望后一种是自己多虑了,希望她不是这样的。 “汐嫔,此事你知不知情?”楚墨突然冷冷问道。 “臣…臣妾…”苏洛汐深知若是承认,自己必受牵连;但若不承认,想必赵婧媛与自己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但在这种情况下,苏洛汐只能选择保住自己的性命。这就是后宫女人的悲哀,无从选择,根本容不得所谓的情谊。 “臣妾不知情。”苏洛汐轻轻说道,淡淡的语气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愧疚与不安。 楚墨闻言微愣了一下才道:“此事本该严惩不贷,但念在马上要过年了,太后和景妃如此诚心为大楚祈福,朕也不愿因为一点小事动辄得咎。” 闻楚墨之言,苏洛汐和赵婧媛二人顿觉心头一松。一个似是重获新生一般;一个愧疚之情稍减。只听楚墨又道:“不过这若是纵容了,宫中的规矩何在?传朕旨意,赵氏娘子礼仪有亏,降至九品采女,以儆效尤。” 赵婧媛闻言愣在了当场,随后瘫倒在原地。自己还未得到宠幸就先被降级,这与打入冷宫有何分别?九品采女,说是主子,实则还不如一届宫女。宫女此生还有一日能够出宫,而自己这采女….想必日后是要老死宫中无疑了。 楚墨微顿,将目光移向苏洛汐道:“念汐嫔尚不知情,不知者不怪,下次若是再有此事,朕定罚不饶!” 赵婧媛恨恨的看着苏洛汐,大喊道:“皇上!臣妾冤枉,这一切不是臣妾本意!都是汐嫔挑唆臣妾所为!求皇上开恩!”一边哭喊着一边颤抖的指着苏洛汐。 楚墨冷笑道:“朕饶了你的死罪,你居然还敢乱加指责?来人,拖出去!” 福喜闻言给门外侍卫递了个眼色,只见众侍卫入内将赵婧媛拖了出去。可怜赵婧媛被拖走之时还连声高呼冤枉,凄厉之声响彻天际。 “行了,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楚墨略一挥手,示意福喜等人退下。 苏洛汐如同常般服侍楚墨沐浴更衣,只是仍为刚才之事心有余悸,微微有些颤栗。 这是苏洛汐第一次为了自保而不得不牺牲他人。待服侍楚墨沐浴完毕,苏洛汐沐浴之时静静的想着刚才的事。 她不喜欢现在这样的自己。 “哗”一瓢水自头顶浇下,苏洛汐及时浇灭了心中这个可怕的想法。 如果刚才自己承认了,那么被贬为采女的就是她;如果刚才自己承认了,那么永无出头之日的就是她;如果刚才自己承认了,那么今后再也见不到皇上的就是她。 是,她变了。在景妃送给她舞衣的时候她就变了,在得知景旸王妃与她结交的真正目的时她就变了,在楚墨第一次拥抱她的时候她就变了。 她深知自现在处在风口浪尖之上,是后宫众人的目标。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愿意从这走下去。也许是为了不再过任人欺凌的日子,也许是为了能给孤苦无依的胞弟更好的生活保障,但也许更多的是她舍不得那个温暖的依靠。 所以她不能放手,绝对不能。 带着新浴过后的芳香,苏洛汐轻手轻脚的走向床边。看着楚墨已然睡熟后的眉眼,那么清俊朗逸。不由得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却又怕惊醒熟睡中的人,只能轻轻的靠近在不远的地方沿着那棱角分明的线条慢慢划过。 正如初夏所说,她喜欢上他了。毫无因由,也毫无征兆,就这么喜欢上了这个全天下最不能爱的人…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苏洛汐反问着自己,“是他对自己三番五次顶撞的饶恕?还是他在冬夜温暖自己的时候?抑或是他今日在车下对自己伸出手的时候?”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想了许久也未想清其中的缘由,苏洛汐不由的苦笑。也许这不是喜欢,不过是一时的感动也未可知… 转身轻轻靠近楚墨躺下,双眸轻阖,进入梦乡。 ------------ 第三十七章 底细 更新时间:2012-12-19 与此同时,曲岚城外,敬檀寺中。 咚咚咚的木鱼声敲的景妃心乱如麻,晚膳时得了宫里传来的消息,果真是让那个苏洛汐有机可乘,真是…景妃暗自气恼,却也不便发作,偷眼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太后。虔诚礼佛,完全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 想景妃在宫中娇生惯养,吃穿用度除了太后皇上便数她为最,她何时受过这等苦?轻轻的转了转已经酸麻微涨的手腕,看着手边厚厚的一叠宣纸。想到还有那么多经书没抄,秀气的眉毛不由得轻轻的皱了皱。 回首看了看窗外的明月,想到楚墨此时正在与汐嫔那贱人温情缱绻;想到日间楚墨竟不为自己说一句话;想到楚墨前些日子竟在汐嫔那逗留了几夜从而忽略了自己。一时间思绪纷乱涌上心头,只觉得楚墨委屈了自己,不由的鼻尖微微有些发酸。 “这就是你礼佛的态度么?”景妃正暗自伤神,太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边,而她却浑然未觉。 “臣妾知错。”景妃急忙放下手中玉笔,起身微微行礼道。 本以为太后会冷嘲热讽自己一番,等了许久不见下文。景妃暗自纳闷,不知这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行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抄吧。”太后微微皱眉,瞥了一眼苏洛汐道,“今日难得只有你我二人,不若你我谈谈如何?”言罢,转身走向自己的厢房。 这太后与景妃不合之事早已在楚国上下传遍,景妃从未想过有一天,当她二人独处之时竟会秉烛夜谈。 厢房之内,早已备好茶盏。太后正坐于榻上,浅浅的抿着。景妃缓步入内,福身一礼道:“臣妾参见太后。” “起来吧。”太后轻道,随即示意南琴出去。 随着厢房的门再次关紧,太后对景妃略一示意道:“坐。” “谢太后恩典。”景妃屈膝一礼,缓缓坐下。虽是如此,也不像他人般谦卑,却仍旧有着高傲飞扬的神色。 太后放下手中茶盏,对着景妃轻蔑一笑道:“我很讨厌你。” 虽然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但无论是景妃抑或是天下的任何一个人甚至是楚墨,都不会想到太后在这样的一个夜里,这样的一个环境中会如此直截了当的对景妃说出了这句话。 景妃显然也是一愣,旋即又转回那般高傲的神色,略一颔,微笑道:“臣妾谢太后教诲。只是不知臣妾哪里不妥,竟让太后如此厌恶。”美眸流转,竟直直的看向太后。 “你自己做过什么,你很清楚。”太后目光转身旁的佛龛,幽幽道。 “哦?不知太后所指的是哪一件?”景妃见话已说到如此地步,也不再遮遮掩掩。 “虽然皇上日理万机,无暇分顾后宫之事。但是可别忘了,你还不是皇后!”太后轻道,“比如说良妃的死因,再比如说晴悠好端端的为何会被惊吓过度。”言罢,抬眸盯着景妃。 景妃微微一顿,轻笑道:“此事皇上已然下旨令众人不得再提及,臣妾实在不敢妄加议论,若是扫了太后的兴致,还请太后恕罪。” “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记得良妃出事之前的几日,御药房的管事好端端的跟禁军起了冲突,不知景妃对此事可有印象?”太后问道。 景妃怎会忘了此事?不过这太后城府颇深,也不知已然抓到了自己的把柄还是在试探。若是后者,多说多错,不打自招岂不是麻烦? 微微稳了稳心思,似是回忆道:“此事臣妾也略有耳闻。”随即微笑道:“只是不知此事与良妃姐姐有何关系?” 太后见景妃还在自己面前装做懵然不知,心中只觉可笑。也罢,既然她现在不愿意承认,一会儿铁证如山,看她还怎么辩驳。 “哀家当时也在纳闷,这御药房与禁军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怎的突然就起了冲突?不过说来也巧,那几日正值夏秋交替,哀家这腿上的老毛病犯了,便差南琴去抓几副舒筋活血的药。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御药房中的曼陀罗竟然不够。” 景妃把弄听到此处,把弄茶盖的手突然一顿,一言不发。 “这曼陀罗所能用之处甚为稀少,按理说该当无人问津,怎会断了供给?景妃,你说说这是为何?”太后冷笑着看向景妃。 景妃听到此处,脸色已然发白,但高傲之色仍是未曾消退半分,只是看着太后一言不发。 对,良妃确实是她杀的。 曼陀罗此花虽为中药,有舒筋活血的功效,但若长期服用便会慢性中毒致人死亡。 只是太后既然早已知道此事,为何并没有在楚墨面前揭穿自己?景妃暗自思索着。虽不明所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若太后真想置自己于死地今天自己就不会如此泰然的坐在这了。 想通了这个关节,景妃暗自松了一口气,微笑道:“太后英明。” “大胆景妃!竟敢谋害皇裔,该当何罪!”太后眼闪现一丝厉色,伏案而起喝道。 景妃闻言,略定了定神道:“谋害皇裔?”言罢转向太后颔首微礼道:“既然今日太后与臣妾已然将话挑明,臣妾也不妨将话说明。臣妾谋害皇裔不假,可若是跟太后当年的一石二鸟之计相比,实在是班门弄斧。”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为求自保也不必藏着掖着了,景妃暗忖。 想当太后一心想要扶持宁妃为后,刚才有了些眉目。没想到司昭仪竟怀上了龙种,一时间成为了宁妃面前的绊脚石,没过多久又遇上董颜进宫颇为受宠,眼见着有了些希望竟被此二人尽数毁尽。 太后心中颇为不甘,不过到底是看惯了这后宫中的风风雨雨,没过多久便利用司昭仪对董颜的嫉妒。先是可以拉拢司昭仪,随后又旁敲侧击以巫蛊之术嫁祸董颜。 若是此计成,便可将董颜这个潜在的威胁除去,然后自己再出来揭穿真相,这样一来便可不费吹灰之力除去二人;即便此计不成,让董颜识破,也可除去司昭仪这个眼前之忧,至于董颜。虽然得宠,但身具西域胡人血统,即便是自己不出手,群臣也不会让其为后。 本是个很好的借刀杀人、一石二鸟之计。只是太后低估了楚墨对董颜的宠爱,没想到竟会为其制作特殊锦缎,这才露了马脚。不过好在司昭仪没有笨到将太后供出,若是说出此事,且不说楚墨会不会相信。即便是信了,可不管是为了皇家面子还是堵悠悠众口,无论哪个角度来说司昭仪定是必死无疑。 董颜怎会看不出这其中端倪?若是单凭司昭仪一人之力即便是给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就算是很董颜入骨,却也没有不为自己腹中孩儿着想的道理。既然敢做出此事,想必定是背后有大的靠山,有恃无恐。 而一向潜心礼佛的太后,怎会突然关心起此事?而且似是事先收到消息一般,刚一事发就立刻赶到,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巧合。直到董颜说出布匹差异之时,在性命攸关之际,司昭仪本能的向太后瞟了一眼,这才印证了董颜心中所想。 太后听闻景妃之语,亦不否认。实际上她早已知道景妃当年便洞悉此事,否则也不会留那司容华一命,还要将那孩子收留在自己身边。倘若有一天,她当真要拿了景妃的性命,景妃必定会用孩子迫使司容华说出当年之事,而一个母亲为了孩子,没有什么做不出来。既然没了顾虑,再加上多年积怨怕是定要与自己拼个鱼死网破,到时委实难以自保。 两人相峙片刻,一言不发,各自想着心事。 ------------ 第三十八章 赏梅 更新时间:2012-12-20 “呵,你的胆子还真不小。”太后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轻蔑的对景妃说。 “臣妾不过为了自保而已,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太后见谅。”景妃恭谨却又不失高傲的说道。 “不过…”太后看着景妃颇有深意道,“景妃既然把心思都用在这些地方,不若想想怎么为皇上开枝散叶才是正道,你说呢?” “臣妾谨遵太后教诲。”景妃被太后戳到了痛处,一向高傲的神色略显得有些僵硬。 “行了,哀家乏了,你退下吧。”太后瞟了景妃一眼,懒懒道。 “臣妾告退。”景妃微微屈膝一礼,高傲的转身向门口走去。 “今夜的月色可真好,不过这月有阴晴圆缺,不知明夜的月色是否还能像今天一样。”正当景妃走向门口,太后突然幽幽开口道。引得景妃脚步一顿,略一皱眉转而迈步离去。 弘德三年,十二月二十八,兰陵宫。 “今日轮到你家人进宫了吧。”晨起,苏洛汐服侍楚墨洗漱穿戴,拿过早已准备好的藏青龙袍细细替楚墨穿戴好。听楚墨之言,正在抻着袖口的手略微僵了僵。 “臣妾不知。”苏洛汐略一停顿,继续为楚墨细细整理着龙袍,微笑回答道。 “听说你家里就剩一个胞弟了?”楚墨穿戴完毕,迈步向外间走去准备用早膳,边走边淡淡问道。 “回皇上的话,臣妾父母早逝,家中只余我们姐弟二人。”苏洛汐恭谨坐于楚墨身边,素手轻抬为楚墨盛了些粥,淡淡说道。 “可考取了功名?现在何处?”楚墨接过碗淡淡问道。 苏洛汐闻言一愣,掩嘴笑道:“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而已,现在还寄养在叔父家。”说起晋儿,苏洛汐似是眼角眉梢皆充满笑意。往日的清冷中也带了一丝难得的温柔,让楚墨看的微微一怔,转而又恢复了淡淡的神色。 此后再无话,二人之间恭敬有余却始终有一丝陌生在其中。 “福喜,待会儿你亲自跑一趟去把汐嫔的胞弟接到宫里吧。宫里孩子少,接来也热闹些。”楚墨用过早膳,放下手中碗筷,淡淡的嘱咐着福喜。 苏洛汐闻言停下筷子,诧异的看向楚墨。早闻宫中嫔位以上便有家属探视的待遇,是以在许久之前便期盼着这一天。本以为日思夜想能够换来与晋儿的短暂相聚,却没想到皇上竟会将晋儿接入宫中。 苏洛汐对楚墨此举心中感动不已,美眸含泪的看着他。放下手中碗筷,转身拜倒在地,激动的说道:“皇上…臣妾谢皇上恩典。”语中略有哽咽。 “行了,不过是小事一件,起来吧。”楚墨淡淡道,“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今日天气不错。闻说这几日梅花开的很好,陪朕去御花园走走吧。”抬手拿过福喜递上来的帕子,轻轻试了试嘴角,看着窗外道。 “臣妾遵旨。”苏洛汐恭敬答道,羽睫轻闪 白雪皑皑,红梅点点。梅林之中,才子佳人,闻香赏梅,也给这肃杀的冬日平添了几分雅致。 楚墨身穿乌檀色金线祥龙锦袍,外罩黑狐裘大氅,三千青丝仅以白玉发扣别成一束,随意的搭在身后。少了往日的威严肃穆,却多了几分闲逸清雅的味道。白皙的手自宽大的袖中伸出,修长而干净的手指夹起一朵梅花,放于鼻尖轻轻一嗅,芳香扑鼻。 身后的苏洛汐身着丁香色银线百合三重衣,外罩雪貂披风,风帽半答在头上,更添些许清冷不染尘俗之姿。美眸之中,波光流转。看着楚墨的一系列动作不由的出了神,秀气的嘴角勾起一丝温柔的笑容。 她在思索面前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凌厉起来让人觉得如泰山倾倒,淡然起来让人觉得如冰窟般寒冷,温润起来却又让人觉得如春风般醉人。如此让人不敢靠近却又不由自的想要靠近,让人如此迫切的想要去探索每一个角度的他。也许这就是帝王所特有的魅力吧: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楚墨放开手中花瓣,转身看到了这样的一副画面:银白素裹的梅林之内,一个宫装佳人站在自己身后几步之远,身着丁香色宫装静立。冬日暖暖的阳光透过重重叠叠的枝桠,洒在洁白的积雪之上,洒在点点红梅之中,也洒在了她长长的睫毛之上。 倾国之色,顾盼生辉,美眸之中带着些许温柔,似乎也有一丝疑惑,微微发怔。微风拂过,红梅花瓣随风飘落辗转落至半搭的风帽之上,佳人却浑然不觉。 见他忽的向自己走来,急忙自微怔中回到现实。微曲行礼,手肘却被稳稳托住。抬头看去,深邃如星的眼中难得的看到了些许发自内心的笑意。暗自纳闷之间,他似是抬手自头顶轻轻拂过,想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头顶。 还未及反应过来,只觉腰间被一股力量拉过,随即跌入了一个温暖而结实的怀抱。心中一惊,檀口轻启。还未及疑问出口,温暖而湿润的感觉附在唇上,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气息自鼻尖蔓延至全身。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人有些不知所措,浑身略有些僵硬,本能的咬紧银牙,圆睁的双目中露出些许慌乱。搭在腰间的手似是感到了自己的紧张,动作轻柔的抚着已经僵直的后脊。随着这份温柔,原本的紧张渐渐的松懈下来。贝齿在不知不觉间已被轻轻撬开,微微踮起脚尖,抬起双臂上扬环起,风帽轻轻滑下。双眸微阖,青涩的回应着这份令人欲罢不能的柔情。 多年之后,苏洛汐独自漫步在梅林之中,看着满园红梅,这场景还如昨日一般。 她多想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 许久之后,紧拥的两人才慢慢分开。低头看着苏洛汐,俏脸酡红臻首低垂,娇羞不已。 楚墨不觉好笑,嘴角挂上了一抹狡黠的笑意。负手躬身探过,附在苏洛汐耳边轻笑道:“怎么,你在朕面前早已如透明般,这点小事就害羞了?” 苏洛汐本就心中大窘、羞涩不已。听楚墨之言不由想起那夜之事,心中更加羞涩不已无处宣泄,轻咬下唇,微嗔道:“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埋着头举起粉拳轻捶楚墨厚实的胸膛。 楚墨朗声一笑,将苏洛汐在此带入怀中,紧紧拥着,大笑道:“不知汐嫔娘娘是怪朕做了不该做的还是怪朕不做该做的?” “还说!”苏洛汐双颊似是要滴出血一般,心中却是甜蜜不已。能被这个温暖的怀抱拥着,只觉得这冬日也不再寒冷。 “臣妾参见皇上!”一个女声自楚墨身后传来,吓得苏洛汐急忙挣脱楚墨的怀抱。 楚墨微一皱眉,转身看去,一抹大红出现在眼前,原来是宁妃。心下不由冷笑,这消息还真是灵通,淡淡道:“起来吧。” “嫔妾参见宁妃娘娘。”苏洛汐见是宁妃,急忙躬身行礼道。 “妹妹快快请起。”宁妃莲步轻移,缓至苏洛汐面前,双手虚扶笑道。 “宁妃不是在准备后天家宴之事么?怎的有如此雅兴前来赏梅?”楚墨见状拉过苏洛汐的手,一边说着一边漫步走向梅园中的两翼亭。 宁妃看楚墨拉着苏洛汐径自往前走,将自己晾在原地,却也意料之中,缓步跟在身后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已将家宴相关事宜打点完毕。早听说今年的梅花开得很好,一直没空来看。今儿得了空闲就想过来瞧瞧,听到皇上的声音便急忙前来请安,却不想扫了皇上的兴致,请皇上恕罪。” ------------ 第三十九章 故意 更新时间:2012-12-20 “罢了,不知者不怪。”楚墨淡淡说道,回身坐于亭内石凳之上。 “臣妾带了些糕点前来,都是皇上在王府时最爱吃的。汐嫔妹妹也来一起尝尝,正好也能知道皇上的喜好”宁妃笑着对楚墨道,随即回首吩咐映雪道:“快去把给皇上准备的碧螺春端来。” 宁妃执起茶壶,凤仙花汁所染的指甲与白玉的九龙茶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如同这雪地中的梅花一般,甚为好看。 一旁的苏洛汐看着心中纳闷,宁妃不是说是偶遇么?可看这架势却像是有备而来,准备的倒也着实齐全。偷眼看向楚墨,却见他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想必是有了计较,是以垂眸道:“臣妾谢宁妃娘娘。” 楚墨轻晃着手中小巧的白玉茶杯,杯中淡香茗升腾出蔼蔼的热气,淡淡道:“宁妃还真是有心,莫不是随身准备着朕喜欢的东西,每日准备与朕‘偶遇’?” 宁妃闻言一愣,心知楚墨对自己起了疑心。可此次确实是偶遇,不过是想起以前在王府的日子,不胜怀念,是以拿着这些东西前来赏梅,没想到真就遇到了楚墨。随即笑容有些僵硬道:“皇上真是取笑臣妾了,今日得了空闲,想起以前在王府的事,这才带了这些东西。” “没想到宁妃还是个如此念旧的人,朕真是低估了宁妃了。”楚墨虽是在与宁妃说话,目光却落在手中的茶杯上,语气虽是淡淡却也多了一丝漫不经心。 “是啊,想起以前在王府之中总听府里的人说,每到红梅花开,皇上为博姐姐一笑,只要下雪皇上就会在姐姐窗前的梅林之中亲手堆一个雪人,只要姐姐看到雪人,就如同皇上时时伴在姐姐身旁一样,这份感情真是羡煞旁人。”宁妃想起以前的事,幽幽说道。 苏洛汐从未听楚墨提起过以前的事,随即一想,心中苦笑。也对,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嫔罢了,他不会也没必要告诉自己这些。于是垂眸轻抿杯中香茗,静静的听着。 楚墨听宁妃提起此事,把玩着茶杯的手渐渐加大了力度,甚至连骨节都有些泛白,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深邃的双眸变得如寒潭般散发着彻骨的寒冷。 坐在楚墨身边的苏洛汐被他所散发出的寒意吓了一跳。偷眼看去,只觉得楚墨与刚才完全不同,似是截然两个不同的人一般,不由得对宁妃口中的“姐姐”更加好奇了。再偷偷看向宁妃,只见她低头轻轻的吹了吹杯中的清茶,浅浅的抿了一口,似是浑然未觉一般。 如此一来,苏洛汐更加纳闷。楚墨此时的不对劲连自己都察觉到了,宁妃这般人物怎会一点察觉都没有?换了一般人,如此得罪皇上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而宁妃竟然还如此泰然自若品喝茶,真不愧是丞相之女,第一权妃。 小小的石桌之上,不过三人,或淡然,或不快,或疑惑。三人心中各自想着不同的心事,一时间皆沉默了下来。 “启禀皇上,汐嫔娘娘的胞弟已然在兰陵宫等候了。”福喜自外面一路小跑而来,不明情况,一句话打破了三人间的尴尬。 苏洛汐听到这个消息,兴奋的双眼都放出了光芒,却碍着楚墨与宁妃在场不好表露。只得将手紧握成拳,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激动之情。 楚墨闻福喜之言,嘴角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对苏洛汐说道:“既是如此,那朕与你去看看吧。”言罢起身,径自负手走出凉亭。 “臣妾恭送皇上。”宁妃见楚墨也不愿理睬自己,只得自顾说道,随即起身,看着楚墨离去的背影。 “臣妾告退。”苏洛汐早就归心似箭,一听说晋儿到了宫中,什么疑惑都已抛到脑后,只想着能早点见到晋儿。躬身向宁妃行了个礼,转身小跑两步跟在楚墨身后。 “主子您这又是何必…”待众人离去后,与一旁侍立的映雪为宁妃披上一袭银灰色披风,轻轻叹道。 宁妃凤眸微眯,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待映雪问道,转身坐回石桌旁,随手拿起盘中的块点心,樱口微张,慢慢的品尝起来。 映雪心中暗自可惜,好不容易等到景妃不在宫中,以为有机会能让主子接近皇上,冰释前嫌,这才买通了兰陵宫的小宫女打探消息。待一得知皇上与汐嫔前来赏梅的消息便急忙为主子准备,本以为皇上念在旧情上会对主子尚有一丝恩宠,没想到主子竟提起了皇上心中的痛处,只能看着大好的机会自手边再一次溜走。 宁妃怎会不知映雪所想?但连日来楚墨恩宠汐嫔之事在宫中已传的沸沸扬扬。今日前来本想与楚墨修好,但在林中听到他二人之言,看着紧拥在一起的两人,心中实在难以忍受。 在王府的时候她就在等,等待楚墨会看到她为他所做的一切,却只等到了冷漠;后来入了宫,她又在等,等待楚墨会在百忙之中回头看她一眼,可只等来了景妃的圣宠不衰;可她没有放弃,还在继续等,等待楚墨对景妃厌烦的一天会看到她的好,没想到又来了个汐嫔。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能得到楚墨的怜爱,而自己却只能站在他们身后,默默等待、默默付出? 看着梅林中紧拥在一起的两人,宁妃纤手轻握成拳。想起映雪所准备的东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如将计就计,故而说出了刚才那番话。若是能利用此事提醒楚墨,断了汐嫔的恩宠,即便是得罪了楚墨也在所不惜。 她得罪楚墨的地方还少吗?误会尚且有冰释前嫌的一天,但若是一直这样隐忍下去,怕是再也每个尽头了。 她相信,终有一天楚墨会看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且一定会有这一天! 想到这里,宁妃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幽幽说道:“若是有人捂住了皇上的耳朵,皇上又怎能听到我说的话?” 兰陵宫内。 却说楚墨与苏洛汐两人,一个心中烦闷,一个归心似箭,这段路倒也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兰陵宫。 刚到宫门口,苏洛汐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内心,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入宫中,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弟弟正与初夏在屋中玩耍。 这曾是苏洛汐多少次午夜梦回时才能出现的场景,心中一阵酸楚袭来,热泪顺颊而下。 正在玩耍的晋儿看到苏洛汐进来,大笑着跑来紧紧的抱住了姐姐。初夏见状笑道:“主子可回来了,小少爷在这不住的问奴婢您什么时候回来。” 苏洛汐将晋儿拉开,缓缓蹲下身,被泪水模糊的双眼一遍又一遍的细细打量着弟弟,抬手轻抚着那粉琢玉砌的小脸,哽咽道:“半年未见,姐姐的晋儿长高了,也长大了。真好,真好…”说道此处已是泣不成声。 “皇上驾到!”随着太监高声唱喏,楚墨步入兰陵宫。看着如泪人般的正在行礼的苏洛汐,挥了挥手道:“免了。” 苏洛汐自觉失态,急忙用帕子拭去脸上泪水,拉过身边的晋儿悄声对他说道:“晋儿,快给皇上行礼。” 不过到底是个小孩儿,怎会懂得什么礼仪,不过胜在乖巧伶俐。见刚才众人拜倒一地,就学有学样的笨拙跪倒在地,用那特有的稚子之音道:“皇上…” ------------ 第四十章 结合 更新时间:2012-12-21 楚墨看着晋儿的样子,着实可爱,微笑道:“倒真是个机灵的孩子,起来吧。”随即微顿了片刻,对福喜道:“前些日子清国进贡的贡品里,朕记得有一块翡翠小虫挂件,雕的甚为精细可爱,你这便取来,赏了他拿去玩儿吧。” 福喜得了令,立刻派人去取。苏洛汐闻言一惊,想这回清国进贡的东西即便是宫中的三位皇子还未得到赏赐,这就先给了晋儿。楚墨这礼当真是大了些,不是晋儿所能接得起的,急忙屈膝道:“臣妾代舍弟谢过皇上恩典,只是舍弟不过一介稚子,实不敢受皇上如此厚赐?” 楚墨接过挂件,也不接苏洛汐的话,只是笑着向晋儿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晋儿看本能的看向姐姐,见姐姐低着头不说话,又看向微笑的楚墨,迈开蹒跚的步伐走了过去。 楚墨将挂件放到晋儿手里,笑道:“不过是给小孩子玩儿的,朕看这孩子也乖巧伶俐,就当是见面礼了,哪有受得起受不起的。” 晋儿不过一个小孩儿,何曾见过如此精美的挂件。睁大的双眼中充满了新奇之色,爱不释手的把玩儿起来。 苏洛汐见楚墨之意不可违,上前屈膝谢恩。怕这挂件被晋儿摔在地上,柔笑将挂件拿过,为晋儿小心的系在腰间。 楚墨看着苏洛汐这一系列动作,笑道:“你对孩子还真是个好耐心,何时也给朕生个皇子?” 苏洛汐闻言两颊绯红,微嗔的看了楚墨一眼,也不接话。 “皇上、主子,午膳备好了,请移步。”初夏入内屈膝道。 “这不说还好,一说朕还真有些饿了。走吧,咱们去用膳。”楚墨见苏洛汐窘样,也不点破,大笑着迈步离去。 是夜,月华如练,清霜遍地。 刚刚沐浴过后的楚墨一手斜斜的拄着头,一手翻看着苏洛汐平日看的书籍。如云墨发随意的披散开,一缕青丝顺着肩头滑落。微微的有些乏了,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忽的,一抹明黄跃入眼帘,鲜亮明快的颜色在白皙的书页的衬托下微微有些刺眼,让楚墨眼前一亮。修长的手指将那物件夹出,细细的看去。原来是刚刚编了一半的缨络,并不精致的手工显示出了制作者的生疏,看着这颜色,想必是为自己而做。只是…楚墨轻轻的皱着修眉,看着眼前的缨络。 “不许看。”苏洛汐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将楚墨手上的缨络抢过,紧紧的握住手里。 此时的她只恨不得这缨络从未出现过,心中不断的埋怨自己。想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总劝自己学着做些女红。可那时的自己只想着父亲每日所讲的那些大家大论之中,提起这些事情便嗤之以鼻。 可现在就算是再后悔也没用了,只能轻轻的咬着下唇,低着头不说话。本以为这缨络是永远不会到楚墨手里的,夹在书里权当个念想,怎么就让楚墨发现了。 楚墨看着苏洛汐别过身子垂着头一言不发,心中觉得愈发的可爱。伸手握住香肩,慢慢的扳了过来,轻轻抬起佳人下颌,看着绯红的俏脸,凑过笑道:“怎么了?” “臣…臣妾…臣妾笨拙,编出此等物件污了皇上的眼,臣妾罪该万死。”苏洛汐轻抿下唇,小心翼翼的说道。 “可是,朕倒是觉得十分不同。”楚墨从苏洛汐手中抽出缨络,“这样的缨络,朕还是第一次收到。不错,朕很喜欢。” “这缨络还没打完,等臣妾打完皇上再看。”苏洛汐见楚墨将缨络拿走,作势欲要抢回,她现在只想着怎么能从楚墨手中将缨络拿回,真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楚墨轻轻一转,灵巧躲过,正扑过来的苏洛汐一个没稳,结实的扑到了楚墨的身上。本就松松披在肩上的衣服让她这么一动,自柔滑的肌肤上滑落,香肩半露,甚为香艳。肌肤一接触到冷空气,苏洛汐才意识到,惊呼出声。 楚墨顺势一带,将苏洛汐紧紧带入怀中,随即俯身吻下,将苏洛汐的惊呼堵了回去。片刻分开,低低在苏洛汐耳边笑道:“怎么?要把所有人都叫来么?不知道以为朕是如何欺负你了。” 苏洛汐倒在楚墨的怀中,晶莹的双眼看着楚墨微微有些发怔。 楚墨看着怀中佳人,胜雪的肌肤触手柔滑,乌黑的发丝轻轻的搭在自己的手臂上,薄如蝉翼的纱衣松散的落在肩头,略显丰满的胸脯轻轻的起伏着,清澈的双眸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清晰可辨,如同一只受了惊吓般的小兔子一样,惹人怜惜。 回手将缨络放在旁边的桌上,将苏洛汐轻揉的移到床上,定定的看着她。如同一只饿了许久的狮子一般,轻轻的抚摸着身下的猎物,眼中散发着贪婪的光芒。 这一切对于苏洛汐来说既熟悉又陌生。正如那夜一样,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只是她在楚墨的眸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光芒。这目光中夹杂着炙热、渴求、急切与贪婪,让苏洛汐本能的在他身下缩了缩身子。 “别动。”楚墨低哑的声音自耳边传来,俊俏白皙的面颊染上了些不正常的红色,结实而微微气喘的胸膛轻轻的压了下来,越贴越近。 苏洛汐从未见过这样的楚墨,再加上本能的恐惧,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仍由楚墨轻柔的吻如细语般的落满全身。 本以为楚墨会如那夜一般翻身而下,却许久都未等到。随着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苏洛汐觉得有些难耐,轻轻的动了动身子。不动还好,这一动无意中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微微有些迷醉的苏洛汐脑中立刻想到刚入宫时教引姑姑说的话。 楚墨再也忍受不住了,直起身来,将披在身上的长袍拽下,而白皙的身躯展现在苏洛汐面前。 苏洛汐看着楚墨这一连串的动作,如同被施了咒语一般,全身一动也不能动。她清楚的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僵直的双腿随着伏在身上的楚墨缓缓分开,刚才所感受到的“东西”也抵着自己,蓄势待发。 “皇…皇上…”苏洛汐艰难的发出了声音,低低的唤着。 “叫朕七郎。”楚墨低低的命令着。 “七…七郎。”苏洛汐本能的感到危险越来越近,却又被楚墨似铁钳般的双手箍的死死的动弹不得,只能轻轻的扭动身子,双手紧紧的拽着身下的锦被。 “洛汐,别怕,朕在。”楚墨感到身下佳人的僵硬,喘着气在她耳边低喃道。 苏洛汐心中百味陈杂,似在空中飘浮一般,楚墨的声音带给了她些许稳定,让她略微有些放松。 正当她刚刚放松一点的时候,一阵剧痛自身体之中传来,似是要将她撕裂一般,让她不由自主的大喊出声。 “还好么?”楚墨被苏洛汐的喊声吓了一跳,只得将所有动作停下来,微微撑起了些身子,双目眦红的盯着苏洛汐,强自压抑着问道。 苏洛汐的额头上因疼痛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根本没有心情去回答楚墨的问题。 楚墨此时进退不得,只能尽力的压抑着自己,轻轻的抱着苏洛汐,竭尽温柔的轻抚着。直到许久之后,苏洛汐疼的发白的脸上又涌上了近乎病态的红润,微微轻启双唇发出了一丝嘤咛。 这个细小的声音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压断了楚墨心中最后的一丝冷静。 ------------ 第四十一章 慕槿 更新时间:2012-12-21 “皇上…皇上?该起床了。”福喜在门外低声的唤着,恭谨的声音顺着门缝飘了进来。 苏洛汐刚刚昏昏沉沉的睡了不久,模糊之间听到福喜的声音自门外传来。秀气的眉毛轻轻的皱起,艰难的睁开疲乏的双眼。 别过头去看到埋在自己肩头的楚墨,像个孩子一样沉沉的睡着。白皙俊秀的脸上微微泛着潮红,长长的睫毛垂下轻轻的闪动,温热的鼻息略带些急促,似是还未从刚才的劳累中休息过来。半压在自己的身上,如墨的青丝落下几缕搭在自己胸口。 苏洛汐轻轻动了一下,发现楚墨还在她身体里,刚刚褪去一些的红晕又爬满了脸颊。楚墨修眉轻轻的动了动,唔了一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刚刚睁开迷蒙的双眼,脑中还略有些混沌。一张羞红的俏脸映入眼帘,正怯懦的看着自己,轻轻道:“皇…七郎,福公公在外面叫起了。”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在苏洛汐的脸上啄了一口,沉声道:“朕知道了,进来吧。” 随即撑起身子,只见身下佳人眉头拧紧,立刻明白了其中缘由,小心翼翼的退了出来。生怕弄疼了苏洛汐。转而披上长衣,看苏洛汐缩在锦被之中,眉宇间略带些初为人妇的羞涩,越看越觉得可爱,不由得朗笑出声。 众人鱼贯而入,服饰楚墨更衣。苏洛汐正想撑着自己起身,突觉自己浑身似是短成一节一节又被拼装起来一般,酸痛不已,更有撕裂般的疼痛自身下传来。所有的痛觉似是被放大了数倍,不由得惊呼出声。 初夏不明所以,急忙跑到床边,关切问道:“主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洛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跟初夏解释,只得红着脸支支吾吾道:“没…没事…” 初夏一听就知道苏洛汐实在骗自己,追问道:“怎么会没事?若是有事主子要说,莫要硬扛着。” 刚刚净过面的楚墨听着二人的对话,大笑道:“放心,你家主子没事。”随即又道,“朕看你身边这丫头年纪太小,你身边没个人照应着实在不行。福喜,待会儿去把慕槿姑姑请过来,以后就跟着汐嫔吧。” 福喜先是一愣,满面惊愕的看着楚墨道:“慕槿姑姑?” “怎么?有问题么?”楚墨反问道。 福喜见楚墨今天早上心情格外的好,好多年都没见过楚墨笑的如此畅快,再看向床上的汐嫔,心中明了,只是这慕槿姑姑…只得躬身道:“奴才遵旨,这就去办。”言罢躬身走了出去。 说话间,楚墨已然换上了一身明黄朝服,看了看窗外仍然漆黑的夜空。轻叹一声,转身走到床边笑道:“朕还要去前朝受各官朝拜,你昨晚没睡好,再多睡会儿。”边说边抬手为苏洛汐拉了拉锦被。 “还有…”楚墨低低的俯下身,在苏洛汐耳边轻笑道:“待会儿慕槿姑姑来了会帮你清理身子,放心睡吧。” 苏洛汐听了前半句心中颇为感动,还未等退却,就听到后半句调笑于她。转而愈发窘迫,将头缩在锦被里埋的更深。直到楚墨朗声大笑着走了出去,才悄悄的从锦被中探出脑袋,实在困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全亮了,明媚而温暖的阳光自窗外照了进来洒在窗棂上、妆台上、铜镜中。 “初夏,现在什么时辰了?”苏洛汐依旧全身酸痛,皱眉强打着精神唤道。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一个身影走了进来,却不是初夏。 苏洛汐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约莫有四五十多岁的样子,慈眉善目。穿着打扮竟隐隐接近了宫中位分较低的嫔妃,却不甚张扬,穿着打扮的极为干净朴素。 “奴婢慕槿给汐嫔娘娘请安。”慕槿躬身道。 “姑姑快快请起。嘶…”苏洛汐一着急,带动了身子,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挣扎着起来,皱眉笑道:“让姑姑见笑了。” “娘娘莫动,让奴婢服侍娘娘。”慕槿见状急忙走上前去。 “有…有劳姑姑了。”听着慕槿的话,苏洛汐脸颊红的像要滴出血一般,声如蚊蝇般道。 许久后,苏洛汐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初夏见到苏洛汐,小心翼翼道:“午膳在炉上煨许久了,就等着主子。”脸色微红。想起刚才慕槿姑姑所教的,觉得自家主子变了许多,也没有了原先那般亲热。 “嗯,你们吃过了么?”苏洛汐转身坐到桌边,眉头轻轻的皱了皱。虽比早上时好了许多,但仍然有些许的疼痛,是以也没注意初夏的异常。 “吃过了…不,还没,都还等着主子。只有小少爷先吃过,此时已经睡下了。”初夏轻声道。 “那一起坐下用膳吧,吩咐他们传膳。”苏洛汐看着窗外,想着这时候楚墨该不会来了,心不在焉的说道。 收回目光,瞟到角落里放了许多东西,旁边还有两个小太监两个小宫女,垂首恭谨而立。苏洛汐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回主子的话,这是皇上中午赏得。”慕槿轻笑回答道。 “皇上来过?”苏洛汐柳眉一挑。 “皇上午间匆匆来过一次,见主子还没起就没让打扰。只是来放下东西就走了,说是晚上晚些时候过来。”慕槿续道,随即拿过一个信封复言道:“对了,皇上临走的时候留下了这个,说等您起来再看。” “哦?信?”苏洛汐柳眉一样,接过信,不知楚墨葫芦里买什么药。满心好奇的打开信封,俊逸挺拔的字体映入眼帘。 “洛汐见字如唔,朕怜卿劳苦侍驾,特赐些许玩物锦缎,愿可博卿一笑。内有一管白玉制洞箫,乃朕心爱之物,奈何缺少些许点缀,实为遗憾。昨日在卿处见一缨络,心下喜爱不已,望卿能早日将其制好,坠于洞箫之上,以慰朕心。” 苏洛汐看着书信微微一笑,想要缨络直说便是,怎么还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起身走到堆积如山的物品前,果然见到一个小太监手上拖着一个托盘,以明黄锦缎覆于其上。 素手轻扬掀开锦缎,果然见到一管白玉制洞箫。拿起洞箫仔细看过,阳光之下晶莹剔透,温润洁白,通体毫无一丝杂质。再仔细一看,似有一条龙纹盘绕在箫身之上,若隐若现。 用过午膳,苏洛汐懒懒坐在窗边,打着手中编了一半的缨络,与慕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冬日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让人通体舒泰。 “娘娘可不知道,皇上小时候最喜欢的便是冰糖葫芦,每次都要吃两串儿,拦都拦不住。”慕槿回忆着以前的事儿笑对苏洛汐道。 “若是姑姑不说,我还当七郎不喜甜食,真是想不到,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般。”苏洛汐掩嘴笑道。 “可不是,别看皇上面上冷冷的,实际上就是个大孩子。唉,若不是先皇后娘娘去的早,皇上也不至于….”言及此处,叹息扼腕道。 “姑姑也莫要再想那些陈年往事,若是先皇后在天有灵,看到姑姑这些年来片刻不离皇上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皇上、陪伴着皇上的成长,也会倍感欣慰的。”苏洛汐放下手中的缨络,轻轻的拍了拍慕槿的手安慰道。 随后,话题一转,拿起缨络笑道:“可算是编好了,我也不会做这些,姑姑您看。”微顿,略有些丧气道:“只是编的这么难看,唉。” 慕槿看着苏洛汐垂头丧气的摸样笑道:“皇上自小便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想必在意的定是娘娘的心意,而不是这缨络是否好看。只要是娘娘亲手编织,皇上定视如珍宝。” ------------ 第四十二章 争论 更新时间:2012-12-22 “姐姐…姐姐。”晋儿满面通红,大叫着跑了进来。 “小少爷您跑慢点,小心摔着。”初夏和小吉子跟在后边满面着急,高声喊道。 苏洛汐见是晋儿来了,笑着蹲下身,温柔的拂去了晋儿身上的落雪。看着一旁的初夏和浑身狼狈的小吉子,掩嘴一笑问晋儿道:“雪仗好玩么?” 晋儿拍着手笑道:“好玩好玩。”随后又指着小吉子,“他好笨。” 小吉子本就狼狈不堪,身上到处都是落雪,满面苦相。听到晋儿这么说,嘴角撇的更厉害了,只得委屈道:“苏少爷神勇,奴才可比不过。” 都说童言无忌,此话一出,引得屋中众人无不捧腹大笑。 “什么事这么高兴?说与朕听听。”楚墨突然大笑着走了进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先是一愣,随后急忙躬身行礼。 “起来吧。”楚墨略一挥手,走到苏洛汐面前,亲手将她扶起道:“身子刚好些,就免了吧。” 苏洛汐在众人面前被楚墨这么一打趣,满面羞红。咬了咬下唇道:“不是说七郎晚些过来,怎的现在就来了?” 楚墨闻言,转身坐下,佯怒道:“怎么?不愿意看到朕?” “不是…谁说的。”苏洛汐急忙解释到,随后声音愈来愈小,几不可闻。 楚墨猿臂一伸,大笑着将佳人带入怀中道:“每年朝拜来来去去不过那些个歌功颂德的声音,听都听厌了,今儿早些放他们回去陪同妻儿过年,朕也回家过年。”微顿,看向众人又道:“朕在门口就听到你们的笑声了,在说什么?”言罢腾出一只手,接过初夏端上来的热茶浅浅的抿了一口。 慕槿起身将炉子里的碳拨的更旺了,转身笑道:“方才初夏和小吉子陪着苏少爷在院子里打雪仗,小吉子大败而回。” “哦?”楚墨修眉微挑,放下茶盏,抬手轻轻捏了捏晋儿的小脸,惊讶道:“这么厉害?看来他日必成我大楚的一员猛将。”随即大笑。 “若是晋儿此生能够平平安安、无病无灾,臣妾就烧香拜佛了。”苏洛汐听着楚墨的话,柔笑着接过,慈爱的看着晋儿。 “洛汐此言差矣。”楚墨拥着怀中佳人笑道,“堂堂七尺男儿,上要对得起苍天后土,下要对得起黎民百姓。若是毕生不建立一番功业、碌碌而过,岂不是平白在世间走了一遭?也枉费了父母给的这付男儿身。” “可朝堂上风起云涌,军队中更是随时会有马革裹尸的可能。无论选择哪方,虽都能建立一番功业,却让关心的人日日夜夜提心吊胆,不得安心生活。若是连身边之人的保护不好、不能给以安稳的生活,又何来功业之说?”苏洛汐顺着话接道。 “哦?”楚墨一笑道,“若是都如洛汐这般想法,那我大楚起了征战之时岂非无可用之兵?到时若是连国都没有了,何以谈家?何以谈安稳度日?” 慕槿在一旁听着,见两人话赶话,一句接着一句,恐照着这样下去主子怕是要得罪了皇上,眼珠微微一动,瞟到外面的白雪,急忙笑道:“皇上说的对,小吉子,还不快陪着咱们未来的大将军去征战?” 楚墨一听,放下怀中的苏洛汐,大笑对众人道:“你们玩着让朕看的心中也痒痒,来,朕也跟你们一起玩,若是今日谁胜出了,朕重重有赏!福喜,你们也来。”随即又对众人道:“若是谁敢故意相让,朕以军法处置,君无戏言!” 众人听了前半句,也只当皇上玩心大起,本想着应着景玩玩罢了,可后半句一出,吓得众人急忙拜倒。只有晋儿,一听到这么多人要陪着自己玩,兴奋的跃跃欲试。 随后楚墨将晋儿一把抱起,笑道:“就这么定了,朕与晋儿一队,你们剩下的一队。”随后兴奋的对苏洛汐道:“你且在窗边看着朕和晋儿怎么打败敌军。”微顿复对初夏道:“把这炭火再升的望些,别冻着你家主子。” 初夏见皇上如此疼爱自家主子,心中欢喜不已,高兴的去拨弄炉中的炭火。 “走喽,谁若是出去晚了,输了可别哭!”言罢,楚墨抱着晋儿第一个冲了出去,众人怕皇上责罚,急忙跟着跑了出去。不一会儿,热闹的笑声自院中传来。 苏洛汐在窗前温柔的看着这两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男人,嘴角上也勾起一抹笑容,虽然身在屋中,也似乎也能身临其境的体会外面众人的欢快。 “主子方才何苦与皇上争论?主子现在正值圣宠,若是因为这点小事惹恼了皇上,岂非得不偿失?”慕槿在苏洛汐一旁看着,突然开口对苏洛汐道。 苏洛汐听得心中一怔,回首看向慕槿,只见后者正微笑着看向她。 这点,当真是被自己忽略了。苏洛汐心下想道,许是这几日被楚墨宠昏了头,方才竟一点没察觉到楚墨的不快。想到此处,心下暗自懊恼不已。 “主子也不必过于自责。”慕槿似是能看穿苏洛汐心中所想一般笑着说道,随即又将眼光放远,悠悠道:“这朝堂之上、战场之中自古以来都是男人的天下,即便是建功立业也是他们的事情。无论他们有什么雄心壮志便由着他们说就是,您的建议即便是再有道理、有助益,也未必会被采纳,是以争论无益。” 随即收回目光看着苏洛汐道:“而对于女人,尤其是后宫中的女人来说,男人才是你们的天下,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举世无双的男人。所以对于您来说,是否能抓住这个男人的心才是您的‘功业’。若是能将这个男人的心牢牢的抓住,在某种角度上可说堪比打下了一个江山,所以自古才有这么多的女人为此事前赴后继。” 苏洛汐心下暗赞,不愧是先皇后的婢女,果然说话处世有非凡见地。自己心中虽懂得这个道理,不过到底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实在提不起兴趣来与这后宫中的各色嫔妃相争。 想到这里,淡淡笑道:“姑姑所言甚是,洛汐受教了。这后宫之中看似风平浪静,可其中暗藏的汹涌比起千里之外的边关战场有过之而无不及。洛汐虽然入宫时日尚短,就有如此体会,更何况久在宫中之人?洛汐自恃毫无还击之能,若是不自量力硬是上前,怕是不免图个任人鱼肉的下场。” 微顿又道:“是以洛汐不过求得家人安稳,自己此生能平安渡过。”随即看了看窗外楚墨那矫健的身影,苦笑道:“若是此生能有幸得到垂怜,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若是命中当真无此缘份,又何苦强求?与其费尽心机,不过庸人自扰罢了。” 慕槿听着苏洛汐这番话,微笑道:“主子果然不同于宫中一般嫔妃,奴婢也终于知道主子为何如此受皇上宠爱。”微顿,眸中似是隐隐的弥漫了一层雾气道:“在许多年前,也有一个女子与奴婢如此说过,只是…唉…” 转而又道:“主子需知,这后宫之中没有人是生来就愿意相争相斗的,只是身不由己。许多时候您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事外,可实际上您却处在漩涡的最中央,纵观自古后宫之中有多少人是因此而死?您想独善其身固然是好的,但在许多时候,您的独善其身却变成了他人的绊脚石。” “姑姑所言甚为有理,洛汐定然放在心上。只是争宠斗争,实非洛汐所长。”苏洛汐忽而肃穆的说道,转身盈盈拜倒:“想必姑姑定然是经过宫中大风大浪之人,这争宠之事洛汐是断断做不来的。但日后若是洛汐不幸做了他人的‘绊脚石’,还望姑姑能救洛汐一命,洛汐感激不尽。” ------------ 第四十三章 就计 更新时间:2012-12-23 慕槿闻言笑笑,也不表态。想她虽然久居深宫,但却也并非消息闭塞之人。景妃因一只步摇看重于汐嫔之事,自己也略有耳闻。若是真的与世无争,又怎会以一支步摇引起景妃的注意? 不过想来也是,自己不过刚入兰陵宫。汐嫔又怎会与自己推心置腹?想来也是人之常情。遂急忙将其扶起,而后福身一礼。也不点破,只是笑笑答道:“娘娘哪里的话?娘娘太过抬举奴婢了,奴婢不敢当。”两人心中各自思忖,又聊了一会儿。 “宁妃娘娘驾到!”这一声,让兰陵宫内所有的人都一愣,即便是在外面打雪仗的楚墨也停下了动作,略微挑起了修眉,看着眼前这个身着红衣的女子。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宁妃看到浑身是雪屑的楚墨,略微一愣,急忙行礼道。 “起来吧。”楚墨将怀中的晋儿放在地上,轻轻的拍了拍身上的雪屑,转身回了屋内。 兰陵宫内。 楚墨落座于正位之上,轻轻的抿着茶,淡淡道:“明夜就是宴了,宁妃连日来操劳,辛苦了。” “臣妾能为皇上办事,怎会觉得辛苦?今日前来确是为了明日家宴之事。”微顿,向身后的映雪招了招手,随后笑对苏洛汐道:“明日就是年关家宴了,本宫听闻妹妹的胞弟在宫中暂住,特意让内务府赶制了几套新衣,也不知合不合妹妹的心意。” “臣妾谢过宁妃娘娘。”苏洛汐微微一愣,急忙起身谢恩。 “瞧妹妹如此多礼,看来本宫以后还要常来妹妹这走走才是。”宁妃亲自将其双手扶起,“方才本宫在院中看见皇上抱着苏公子,恍惚间还以为是二皇子。”言罢掩嘴轻笑道。 “宁妃娘娘言重了。舍弟不过一介草民,二皇子乃是天潢贵胄的龙种,怎敢与之相比。”苏洛汐垂首恭谨说道。 “妹妹也莫要过于自谦。话是没错,不过本宫见苏少爷天资聪颖,相比他日定会有所成就。再说…”随后偷偷看了一眼楚墨复道,“再说皇上对妹妹的宠爱众人皆知,苏少爷弟凭姐贵,日后想要没有一番成就也难。” “臣妾不敢,臣妾能有兴在宫中侍奉皇上已是天大的福分,不敢再有其他的非分之想。”苏洛汐听到宁妃的话,想必是近日来的恩宠已经引得了后宫诸人不满,况且昨日在梅林皇上又如此对待宁妃。 “妹妹想到哪里去了。方才本宫见苏公子已届开蒙之年,不知师从何方高人?”宁妃突然问道。 苏洛汐不知宁妃为何会突然提起此事,只得小心翼翼道:“舍弟年纪还小,故而还未请师傅,不知宁妃娘娘可有何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只是前些日子收到家书,上书本宫那侄子已届开蒙之年,拜了刘翰林为师。方才看到苏公子活泼乖巧,想来入府陪本宫那侄儿一同学习也是好的,一来刘翰林才华横溢,二来两个孩子也能当个伴儿,岂不是两全其美?” 苏洛汐略微一愣,心想自己此生最大的心愿不过是晋儿日后能有出息,不负父母在天之灵。虽然现在受了些宠爱,不过这圣宠还不是有今日没明朝之事?即便是二叔能够看在父亲与自己的薄面上会好好照顾晋儿,但也断断不会请到刘翰林这般大儒为师。 如今有如此良机,能让晋儿受到更好的教育,定不可让这机会白白流走。况且今日之事有皇上在此作证,即便是日后宁妃想要利用此事要挟于自己,也没那个胆子。 权衡利弊之后,苏洛汐满面感激之色,急忙拜倒道:“如此一来,臣妾就替舍弟谢过宁妃娘娘大恩。” “不过是举手之劳,妹妹快快请起。”宁妃急忙将苏洛汐扶起。 “果然还是宁妃有心。朕看见你们姐妹能如此相处,也算欣慰。”楚墨淡淡道,“行了,朕有些饿了,命人传膳吧。宁妃若是还未用膳,就留下一起用膳吧。” “臣妾谢皇上恩典。”宁妃闻言急忙福身一礼,随后又对苏洛汐道:“那本宫就在妹妹这叨扰片刻了,还望妹妹莫要嫌本宫打扰了妹妹与皇上独处的时间才是。” “臣妾岂敢,娘娘能在臣妾这里用膳臣妾荣幸之至,更何况人多还热闹些。”苏洛汐微笑答道。 “不知皇上明日是否要依着惯例,臣妾好早作准备。”晚膳用罢,宁妃也准备回到寝宫,突然想起来什么,回首躬身行礼问道。 “哦?那就如常吧。”楚墨闻言,修眉一挑淡淡应道。 “臣妾领旨。”宁妃面露喜色答道,“臣妾告退。” “唔。”楚墨淡淡的应了一声,转身走向书房。 是夜,当楚墨再一次将苏洛汐送上云端后,转身翻下,轻轻的喘着。 “朕让你做的缨络可做好了?”片刻后,楚墨轻抚着苏洛汐的秀发,哑声问道。 “还没…”苏洛汐稍有愧疚之色答道,转而柔声复道:“不过臣妾尽量让七郎明晚就能见到。” “唔。”楚墨淡淡道,“莫要太累了,伤了眼睛,此事不急,那管洞箫就先放在你这吧。” 苏洛汐心中却在想着晚膳时宁妃的话,听着那意思,想必明夜楚墨定不会来。轻轻咬了咬下唇。虽然自己刚刚尝到被丈夫宠爱的滋味,如今却要拱手让人,心中实在难受。可想到今日宁妃的话,想必六宫之中对自己也有些微言。 未免步了景妃的后尘,纵使是有千百个不愿意,既然自己改变不了,何不顺水推舟?也能给六宫众人留个好印象。 几番思忖下来,终开口轻言道:“明夜七郎何不去宁妃娘娘处坐坐?” “怎么?不愿意见到朕?”楚墨闻言挑眉问道。 “谁说的。”苏洛汐喃喃道,“虽然千万不舍,但七郎终究不是洛汐一人的丈夫。”言及此处,美眸生雾。 “还在想着今日宁妃的话?”楚墨笑笑,紧了紧手臂,暗讨不过是是小性罢了。 “人在世上,虽说要为自己而活,但怎能不在意他人言语?更可况在这后宫…”嘴角扯起一丝苦笑复道,“人言可畏。” “那朕明日便下道旨意,让任何人都不敢再说你半分,你看可好?”楚墨阖眸,哄着苏洛汐笑道。 “七郎这是要害死洛汐么?那洛汐今后可再不敢见七郎了。”苏洛汐轻捶楚墨胸膛,微嗔道。 “好好好,朕听你的。”楚墨笑道,“依例朕明日也是该到宁妃宫中的,省的又引起丞相等人的非议。”想起前朝之事,楚墨不禁微微皱眉。 “前朝的事洛汐不懂,只是在洛汐角度看来,若是七郎能雨露均沾也是我大楚后宫众位姐妹的福气。洛汐承宠虽然不过几日,就如此依赖七郎,更何况后宫众位姐妹?”苏洛汐柔声道,“更何况宁妃娘娘伴驾许久,将心比心,想必宁妃娘娘心中也不好受。” “你这般想法倒是没错,但你不怕朕这一走就再也不来了么?” 听着楚墨没来由的这么一句,苏洛汐心中微怔。随即起身抱膝,悠悠道:“洛汐能得七郎一夕恩宠已是天大的福分。若是…”鼻中一酸,热泪竟顺颊而下“只盼着七郎能记着在这兰陵宫中,还有人无时无刻不盼着七郎、等着七郎。” 楚墨没想到这一句玩笑话竟将苏洛汐逗哭了,起身将她搂过,笑道:“这傻丫头,怎么还哭了?就这么不相信朕么?” 苏洛汐轻轻靠在楚墨胸膛道:“若是不信,还会说出这番话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凤聚 ------------ 第四十四章 位置 更新时间:2012-12-24 辞旧迎新贺盛世,举国欢腾绽笑颜。 一大清早,楚墨就被福喜唤起,明黄朝服加身。苏洛汐也按照品级穿上了朝服,恭谨侍立在一旁。 天色还是漆黑一片,楚墨看着窗外,微微轻。福喜偷眼看了苏洛汐一眼,上前低声对楚墨进言道:“宁妃娘娘已经率领后宫众人在奉先殿候着了。” “哦?倒是个勤快的,起驾吧。”楚墨修眉一挑,心想这宁妃虽然经常顶撞于自己,但在礼节之上确实无可挑剔。 奉先殿广场。 寒风之中,宽阔的广场之上,黑压压的站满了群臣。只见这些人各个垂首而立,虽在严寒之中却一动不动,甚是恭谨。 奉先殿偏殿。 “皇上一向是守时间的,今日怎的还不来?在这么下去怕是要误了吉时。”一女子轻抿着茶说道,随即瞟向首座的宁妃。看她身上的朝服,想是个四品的容华。 “就是,想必皇上定是被那个汐嫔迷住了,连着么大的事都…唉….”又一女子看着身后奶妈手中抱着的哭闹不断的三皇子叹气道。 偌大的偏殿中,虽然只坐了寥寥不过十余人,但每个人脸上都弥漫着不耐与嫉妒的神色。 宁妃本就心烦不已,再加上四起的抱怨之声与小孩的哭闹之声,两道柳眉锁的紧了。 “你是怎么做事的?连个孩子都哄不好!若是三皇子哭坏了身子,仔细景妃娘娘回来要了你的命!”宁妃终于忍受不住,对着奶娘厉喝道。随即皱眉低声对身边的映雪道:“去请皇上了么?” “回娘娘的话,已经派人去了几次,福公公也在催了。”映雪垂首低声汇报道。 宁妃紧紧的按在扶手之上,柳眉越皱越紧,俏脸也变得微白了些。心中一想到昨日在兰陵宫所见就更加气恼,这皇上对自己的孩子都未见过这样,倒是对个外人如此。那汐嫔还不迟早要被捧上天去,若不是想利用她对抗景妃,早就容不得她了。 正在众人怨声载道之时,忽的从门外传来了大家期盼已久的声音。 “皇上驾到、汐嫔娘娘驾到!”只见楚墨大步迈了进来,苏洛汐垂首跟在身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见楚墨齐齐拜倒,高呼万岁。 “起来吧。”楚墨淡淡道,转身走到主位坐定。 “臣妾见过宁妃娘娘、见过众位姐姐。”苏洛汐福身对众人一礼。清晰的感受到来自众人的并不友善的目光往身上打来,苏洛汐心中微微有些轻颤。 碍于楚墨在场,众人虽是对汐嫔诸多不满,但却无人敢发出一声,僵持在原地。 “妹妹快快请起。”正当苏洛汐不知所措之时,宁妃缓步走来,虽然心中千万不屑,却还是满面笑容,亲切的扶起苏洛汐。随即转身对座上的楚墨道:“启禀皇上,吉时就要到了,您看祭祖大典是不是…” “嗯,开始吧。”楚墨一声令下,众人走出偏殿。 随着太监的高声唱喏,一天的繁琐典礼正式拉开帷幕。 苏洛汐觉得自打出了娘胎就未曾这么累过,经过一整日冗长而繁杂的礼仪下来,苏洛汐已经累得不成人形。方才回到寝宫换下朝服,稍有喘息,又要匆匆赶赴家宴。 “本以为当了娘娘就能无忧无虑,没想到竟累到这般地步。”初夏一边帮苏洛汐换着衣服一边心疼的嘟囔道。 “需知当娘娘也是个体力活儿。”苏洛汐对着铜镜苦笑道,“行了,别抱怨了,快帮我收拾好,我位分不高,若是去的晚了难免落下话柄。” “主子您现在圣眷正隆,还怕那她们嚼舌根作甚?”初夏撇嘴道,“这后宫之中只有景妃娘娘活的最为潇洒,主子若是有一日也能…”言语中无不带有羡慕之色。 看着初夏在铜镜中映出的满脸羡慕,苏洛汐心中忽的一跳,因惦记着家宴的事,也未多想,只道:“行了,快走吧。” 钦和殿内。 殿内早已粉刷一新,金碧辉煌,钟鸣鼎食,香烟缭绕。当先一张金龙全宴桌置于龙椅之前,阶下十数张宽大的桌子摆成一圈。桌上摆着各式菜色蔬果,丰盛异常,金银酒器中斟满美酒,好不气派。殿内四周宫女太监垂首静候,一声都不敢出。 苏洛汐未免失了礼数,换下朝服就向钦和殿赶来。本以为自己是来的比较早的,没想到来时竟有人比自己到的还早。 “汐嫔娘娘到!”随着太监高声唱喏,苏洛汐缓步走了进来。 “臣妾给汐嫔娘娘请安。”刚一进门,两个女子就向苏洛汐请安。 苏洛汐微微一愣,打眼看去,看其穿着打扮,想必是比自己位分低。而其中一人竟颇有些眼熟,细细看去竟是那天所见的贵人晴悠。 “两位快快请起。”苏洛汐微笑道,“初夏,我准备的礼物呢?还不快给两位娘娘拿来。” “两位娘娘,这是我家主子的一点心意,请笑纳。”初夏闻言,微笑端着一个托盘上前。 “谢汐嫔娘娘。”两人闻言福身谢恩。 “汐嫔妹妹有好东西,我也来讨一份可好?”突然,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苏洛汐听的一愣。转身看去,虽然从未见过,但看其位分想必不是比自己高些就是与自己相同,遂一礼道:“姐姐金安。” “此等大礼我可受不起。”只见那人笑着将苏洛汐亲手扶起,“早问汐嫔娘娘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如今看来真是名不虚传,怪不得深受皇上宠爱。” 随后,那人见苏洛汐满脸疑惑之色,微笑解释道:“我是紫烟宫的紫烟宫的羽嫔,你我份数同级。” “若是羽嫔娘娘不嫌弃,洛汐唤您一声姐姐可好?”苏洛汐见这羽嫔也是个利落爽朗之人,掩口轻笑道。 “那我就不客气的称你一声妹妹了。”羽嫔笑着道,“妹妹这边坐。”言罢拉着苏洛汐坐下。由于位分低微,只得落座于门边,却也清静。 两人又叙言片刻,苏洛汐看眼前这羽嫔言谈之间毫无城府,心中虽纳闷后宫之中怎会有如此性格之人,但却觉得与之交谈不似与他人一般那样需要句句谨慎字字小心,也不由的放松了许多。 言谈之间,又有许多人入内。苏洛汐自入宫之后也未曾结交过什么人,走动的也比较少。因此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只是跟着众人行礼。 待到众人来齐,皆以落座,楚墨还未到场,故而还未开宴。 “不知汐嫔妹妹可准备了今日献艺?”羽嫔突然问道。 “洛汐舞艺不精,曲不成调,故而不敢在众位姐姐面前班门弄斧。”苏洛汐微笑道。 “谁说你舞艺不精,曲不成调的?”楚墨朗笑着迈步而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见楚墨入内,急忙起身行礼。 “都免了吧,今日家宴,不必拘礼。”楚墨笑着走向主位。方一落座,眉头轻皱道:“汐嫔,你怎的坐到门边去了?若是着凉岂不麻烦?福喜,在这加张桌子。” 众人还未落座便闻楚墨此言,均是愕然。福喜也是一惊,低声道:“皇上,这…这怕是于理不合。” 楚墨闻言一皱眉,正欲开口训斥,只听身边的宁妃笑道:“福公公说的也有理。不若让汐嫔坐在臣妾身边如何?正好臣妾与妹妹也有许多话要说。” 楚墨闻言,这才坐下,脸上有了笑意道:“那就照宁妃说的办吧。行了,你们都坐下吧。” 福喜本以为楚墨会大加训斥,额上已然冷汗涔涔。闻宁妃之言,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急忙安排人添加位置。 苏洛汐顿时成了众人之中的焦点,急忙道:“福公公且慢。”随后莲步轻移,步于中央对楚墨福身一礼道:“臣妾谢皇上恩典,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 第四十五章 昭仪 更新时间:2012-12-24 “你倒是个大方的。”楚墨闻言一笑,“也罢,那就随了你便是,开席吧。” 随着楚墨一声令下,丝竹管乐之声响起。众嫔妃均纷纷上前献艺,竭尽全力想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步登天。 “臣妾借这杯酒祝大楚千秋万代,皇上福泽延绵,后宫安定永昌。”宁妃起身举杯对楚墨道。 “嗯,宁妃说的好,朕就干了这杯。”楚墨心情不错,难得对宁妃也展现了一丝笑容,举杯一饮而尽。 “谢皇上恩典。”宁妃饮尽杯中之物,盈盈坐下。 “铭儿的母妃呢?”歌舞过半,楚墨一扫席间,发现少了一人,突然开口问向二皇子的奶娘道。 “启禀皇上,倾昭仪抱恙,怕病气冲撞了皇上和各位娘娘,就不前来了。”奶娘带着二皇子急忙拜倒道。 楚墨看了看拜倒在地上的小人,又看了众人一眼,不忍扫了众人的兴致。但面上仍是闪现了一丝不快,却也未曾说些什么,只是抬头饮了一杯酒,沉声道:“起来吧。” 可这一丝不快并未躲过宁妃的双眼,只听宁妃笑对楚墨道:“皇上也莫要担心,明日臣妾亲自去探望昭仪妹妹,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 “嗯,那此事就由宁妃前去办吧。”楚墨略一点头,淡淡道。 言谈之间,一阵凄凉的埙声入耳,声音古朴苍茫,让楚墨不禁为之侧目。 只见一女子,身着淡蓝广袖长裙,一只蝴蝶在胸前翩然欲飞,肩头羽毛装饰更显飘逸。三千青丝以一只掐金烧蓝蝴蝶步摇绾起,在这满堂的姹紫嫣红中显得格外突出。再细细听去,那悠扬的古埙吹奏的是一曲《江月初照人》,指尖流转,洋洋习习,声烈遐布。 沉醉于曲中,忽的见一抹白色的身影翻飞而出,似九天仙女下凡尘一般,翩然落地,美轮美奂,让楚墨不由轻拍龙案,喝了一声好。 只见那抹白色身影莲步轻移,几个旋转起落之间便至楚墨面前。广袖掩面,实不知是何方神圣,可那舞姿却让楚墨觉得甚为眼熟,却又想不起是谁。 曲音虽然空灵悠远,却隐隐和着叮当环佩之音,更添了几分灵动。飘逸起舞的衣带仿若天边白云,映满了楚墨的眼中,柔媚的身姿随着节奏而动,风姿绰约。似明月,如流波,曲音汤汤,舞姿婆娑。 那白衣女子忽的以足尖点地忽的拉开与楚墨的距离,飘然远扬,让楚墨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伸出手去似是想要抓住什么。 罗衣生风,广袖交横,似是江边明月。微一转身,那女子婷婷立于中央,曲音随之渐收。 二人娇身轻福,柔声齐道:“臣妾恭祝大楚永世稳固,皇上龙体康健,福寿无疆。” 楚墨听得人声终于想起来是谁,笑着落座,抚掌笑道:“好好好,赏!慕蕊,朕还当你真的不来了,原来是给朕准备了这般惊喜。” 只见那白衣女子微微向前一步,笑道:“年关家宴,臣妾怎敢不来,舞艺生疏,还请皇上莫怪。”言罢抬眼看向楚墨,娟好的姿容丝毫不逊色于景妃等人,如水般的眸中,波光流转,顾盼生辉。 “昭仪妹妹这般自谦,让我等如何自处。”宁妃闻言掩嘴轻笑道,“我也被妹妹哄了去,还想着明日该带些什么前去探望妹妹才是。” 原来这女子就是方才称病的倾昭仪,说起这倾昭仪,乃是二皇子楚郇的母亲,为人温柔低调,向来不与人争宠。楚墨称帝后,以其诞下皇子,特晋封为从二品昭仪之位。本是宫中仅次于宁、景二妃之人,只因生二皇子时伤了身子,是以深居简出,在后宫之中很少有人见过。 倾昭仪缓缓落座,将二皇子抱于怀中,笑道:“宁妃姐姐哪里的话,谢姐姐关心。” “这位是?”楚墨得知这其中一人是倾昭仪,只是另一人还不知道,于是看着堂中蓝衣女子问道。 “回皇上的话,这是前些日子新近入宫的娘子,臣妾偶然见其音律造诣颇高,遂邀请其为臣妾伴奏。”倾昭仪微笑道。 宁妃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冷笑。这倾昭仪久居寝宫,每日都不曾见人,即便是连太后的请安都可以特批不去。怎的突然就遇到了娘子?这也太过凑巧了。再说,想当年,倾昭仪为了二皇子差点赔上性命,身体孱弱众人皆知。如今看去却气血红润,亮丽光鲜。 举杯轻抿,心中复念,也难怪,这倾昭仪虽然足不出户,其身体孱弱亦只是前几年之事,近年来到底如何实在无人可知。果然景妃一走,众人皆按耐不住,试问若是景妃此时坐于殿上,谁敢如此? 想到此处,宁妃竟然有些想念起景妃来了。 落坐于门口的苏洛汐看着堂中几人,没来由的对楚墨有一丝陌生的感觉。他看向倾昭仪的眼神不正是与昨日看向自己的一模一样么?她很清楚那眼神代表着什么,但看这情景想必知道的不止自己一人。 轻轻把玩着面前酒杯,果然还是不出所料,帝王之爱自古如此,有今朝没明日。虽是已有了心理准备,可为什么时间这么短?短到连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倾昭仪的出现,给了楚墨一喜,却只给了殿中众人一惊。 晚宴完毕,楚墨面上微醺,众人起身恭送。 很显然,楚墨的心思还在倾昭仪所献之艺上,而倾昭仪也识趣的未曾离去,只是垂首恭谨而立。 楚墨看看宁妃,再看看她旁边的倾昭仪,目光留恋不知该如何选择。 宁妃看着楚墨犹豫的神色,心中暗想,好不容易到手的机会,怎能被这半路而来的倾昭仪平白夺了去。 既然如此,不若先发制人。 “臣妾看天色已晚,明日还有各位王爷入宫请安,不免劳累,先扶了皇上前去休息可好?”宁妃笑着走上前去,随即递给福喜一个眼色。 福喜心中感念宁妃刚才的解围之恩,搀扶着楚墨的手微微的一让,交予宁妃手中。 “唔,也好。”楚墨此时已经有些站不稳,想起明早还要早起接受朝拜,心中不由烦闷,正欲与宁妃回宫。 宁妃恭谨的搀扶着楚墨,走过倾昭仪身边时,目光中不由得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正在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自倾昭仪身后窜出,抱着楚墨的腿轻摇道:“父皇…” 楚墨略一定神,轻轻挣开宁妃,蹲下身去将二皇子抱于怀中,笑着对倾昭仪说道:“郇儿长大了,比去年朕抱着时,沉了不少。” “郇儿,不得无礼,快下来。”倾昭仪见状急忙说道,却无要将二皇子接过的意思。 “许久不见二皇子,比原来更加乖巧俊秀了,长大了定是像皇上一般。”宁妃笑着说道,抬手轻轻抚着二皇子的脸庞。 不知怎的,二皇子竟突然哭了起来,引得楚墨轻轻皱眉。 倾昭仪本想借着孩子留下楚墨,没想到这二皇子竟大哭不止,见楚墨微微皱眉,怕是要惹烦了楚墨,那刚才所做一切岂不是前功尽弃? 急忙接过二皇子,笑着说道:“郇儿还小,让皇上和宁妃娘娘见笑了。”一边说着,一边哄着怀中的孩子。 楚墨虽然眉头微紧,但还是笑道:“孩子还小,这样的宴席大人尚觉得劳累不已,更何况是个孩子?”微顿复道,“行了,朕也乏了,走吧。” 宁妃闻言急忙上前搀扶,两人走出殿去。只余倾昭仪抱着哭闹不已的二皇子在原地行礼,看着二人离去。 ------------ 第四十六章 公主 更新时间:2012-12-25 弘德四年,正月初一。 “皇上走时可说了什么?”宁妃早早就起了身,对着铜镜梳妆问道。 “回娘娘的话,皇上什么都没说。”映雪低低道。 实际宁妃早就知道皇上一句话都不会留,一个连自己房门都不愿进的男人还能指望他来天天看自己么? “行了,你赶紧去把书房收拾一下,莫要让人看见了。”宁妃淡淡嘱咐映雪道,语气虽然淡淡,却多了一丝无奈。 “主子,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映雪咬了咬下唇低低道。 “呵,这么多年了,你还没习惯么?”宁妃嘴角扯起一丝苦笑道,“行了,快去吧,若是待会儿让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映雪走后,宁妃粉拳紧握。又是这样,为什么自己要一直等待?论姿色,自己在这六宫之中不必任何人逊色;论才智,自己自幼师从大家名儒女红针织无一不通;论礼仪,自己长在相府礼仪自是无可挑剔。 可是为什么要等待的就是自己?从年初等到年尾,从日出等到日落,从月盈等到月缺。以前总觉得每年总还有一晚,他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可终于的终于,他连这一晚都不愿意给自己。 突然间,她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父兄面前说那些谎话;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宁妃,真是个天大的笑话;突然间,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很可悲,耗尽了最美好的年华去等一个明知道永远都等不到的人。 到底在希望什么?到底还该不该等下去? 可不等又能如何?总不能…. 文澜殿 “平阳公主、安阳公主、常乐郡主驾到。” 随着太监恭声唱喏,埋头在书案前的楚墨放下手中朱笔,皱眉道:“宣。” “平阳、安阳、常乐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中三人,两大一小,躬身行礼道。 “两位皇妹快快请起。”楚墨自案后步下,朗声道。看着两位皇妹虽然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却一个骄傲飞扬,一个温婉贤淑。 “谢皇上恩典。”三人恭谨起身。 “赐坐,福喜,上茶。”楚墨转身对福喜道,随即落座淡笑问道:“两位皇妹近来可好?今早在朝上见到驸马,心想着两位皇妹,这可巧,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到了。” “皇上的想念,平阳可不敢当。”平阳公主轻抿一口香茗淡淡道。 楚墨闻言一怔,没想到这平阳公主虽出嫁多年,但仍然这般骄横跋扈,一点儿也不逊色当年。 一旁的安阳公主柔笑道:“姐姐与我也是许久不见皇上了,前些日子还提起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耍的事情。这不就趁着过年进宫,前来拜见皇上与众位娘娘,看来我们兄妹三人还真是心意相通。” 楚墨笑着接过道:“两位皇妹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福喜,立刻带人去把两位公主的寝宫收拾出来。” “且慢。”平阳公主开口道,“有道是‘出嫁从夫‘,我姐妹二人既已出嫁,若是无故回宫常驻,该叫天下之人如何议论?平阳在此谢过皇上恩典,只是恕难从命。” 楚墨到底是一国之君,接二连三的被平阳所顶撞,即便是再好的脾气也没了耐心,随即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免了吧。” 兄妹三人一时无话,尴尬异常。 “听闻景妃姐姐陪同母后前去敬檀寺礼佛,不知宁妃姐姐可在宫中?我姐妹二人好前去拜会。”安阳公主见状只能找借口想办法将平阳公主带走。 “唔,宁妃在。”楚墨随手翻起案上的折子,淡淡道。 “上次听六嫂说起宫中有一位汐嫔为人甚为出挑,近日也颇受圣宠,不知皇兄可否引荐于我姐妹二人与这位汐嫔相识?”平阳公主冷冷开言。 楚墨闻言微一扬眉,本想开口发问,但念及年关之内,免得招她言语也懒得与其一般计较,便随口道:“福喜,摆驾兰陵宫。”言罢转身当先走了出去。 兰陵宫内。 “洛汐,这就是朕的两位皇妹,平阳公主与安阳公主,那位是平阳公主的女儿,常乐郡主。”楚墨淡淡道,“朕还有折子要看,就不在这陪你们了,替朕好好招待两位公主。”言罢转身欲走。 “那皇上的午膳….”苏洛汐不明所以,见楚墨刚进门就要走,遂急切问道。 楚墨脚步一顿,转头看了看众人,淡淡道:“连日来积压了许多奏折,朕的午膳就在文澜殿用吧,晚上再过来陪你。”言罢转身走出门外。 苏洛汐见楚墨脸色不太好看,言语有甚为淡然,也不敢多问,急忙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行了,人都走远了,起来吧。”一个冷冷的声音自屋内传来,对苏洛汐道。 苏洛汐起身回到屋中,见平阳公主与安阳公主安稳落座,笑道:“洛汐谢过平阳公主。不过为人妻者,自当对夫君充满敬仰,更何况洛汐的夫君乃是一国之君,受万人朝拜。行礼与否自当不能流于形式,该当是发自内心,从而也就没有了远近。” “哦?你怎么知道我是平阳而不是安阳?”平阳公主略一挑眉,看着苏洛汐道。 苏洛汐款款落座,笑答:“早听闻二位公主虽然长相相似,可一位飞扬一位温婉,是以也不难分辨。” “果然如六嫂所说,汐嫔娘娘果然兰心蕙质,怪不得如此讨皇兄的欢心。”安阳公主笑道。 “安阳公主过誉了,若是不嫌弃,唤一声洛汐便是。”苏洛汐初次与两位公主相见,不知其来意,只得小心翼翼道。 “讨皇上欢心?景妃也讨皇上欢心,不过是以色事人罢了。”平阳公主提起景妃,满脸不屑道。 苏洛汐闻言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岔开话题道:“不知二位公主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平阳公主冷冷道,“不过是听说皇上最近有个新宠,恰巧上次听六嫂提过,心中不免好奇前来瞧瞧罢了。” “两位公主金枝玉叶,能引起公主的好奇,洛汐也甚为荣幸。”听平阳公主话中句句带刺,却也不便多说,只能顺着答道。 安阳公主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心想姐姐自小骄纵惯了,即便皇上也要看在先帝与太后的面上让她三分。但这汐嫔到底是刚刚入宫,对其脾气秉性尚且不知,不过是上次听景旸王妃提过一次罢了,若是平阳按耐不住提了那件事就麻烦了。 正在安阳忖度之中,只听平阳冷冷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今日我姐妹二人既然来了,就不妨开门见山直说了。”言罢吩咐奶妈将常乐郡主带了出去。 苏洛汐见状,心知这平阳公主今日必定来者不善,为今之计只能见招拆招,遂对初夏道:“这不用伺候了,你们先行退下。” 待众人走后,屋中只余三人。一个面带疑惑,一个面带冷笑,一个面带焦虑。 “你是如何有今日的位置,你自己很清楚吧。”平阳公主倒是个直性子,见众人退下后,直接对苏洛汐道。 苏洛汐一愣,又想到刚才平阳公主之言,想必接下来的内容定与景旸王妃有关,淡淡答道:“洛汐能有今日之位,当然全靠圣泽恩宠,不知公主此言从何而来?” “呵,圣泽恩宠?若不是有曼荷姐姐,就凭你一届小小美人,能有今天的地位?”平阳冷笑道,“你既然知道皇兄与曼荷姐姐之事,为何还要霸占皇兄?人人都说知恩图报,曼荷姐姐将你带到今日的位置,而你呢?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亏她还把你当做姐妹一般看待!” ------------ 第四十七章 选择 更新时间:2012-12-26 苏洛汐闻言一笑,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轻轻敲了敲杯沿,微笑道:“原来今日公主是来兴师问罪的。”如羊脂白玉般的手指忽的停了下来,微笑反问道:“那不知公主认为洛汐该当如何回报?” “若是你如同曼荷姐姐般把她待为亲姐妹,那便不该霸占皇兄的爱。”平阳冷冷道。 “然后呢?”苏洛汐轻笑道,“即便是我不争宠,又能如何?难不成王妃还能进宫承宠吗?” 平阳公主闻言冷笑:“说得再多,也不过是你想要一步登天的借口罢了,忘恩负义的小人。” 苏洛汐也不生气,笑笑道:“洛汐不过一介小小宫嫔,怎能跟公主金枝玉叶相比?若是违抗了皇上的命令,即便是有八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人言道将心比心。”随后,举盏轻抿,笑看平阳道:“洛汐斗胆问公主一句,若是公主处在洛汐现在的位置,不知公主会该怎么做?” 见平阳公主皱眉不言,苏洛汐复道:“洛汐虽与公主初识,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想公主也不愿让洛汐因此事抗旨丢了性命吧。” 随即嘴角扯起一抹苦笑道,“公主自是嫁得如意郎君,现在相夫孝子其乐融融。但同为女人,公主今日找洛汐说的这番话若是他日放在公主身上,不知公主作何感想?”微顿,起身“洛汐虽然位分低微,但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嫔妃。都说天威不可测,但那到底也是洛汐的夫君,洛汐深爱的男人。洛汐三番五次想让,还引得公主这般前来兴师问罪,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其中究竟是谁忘恩负义?” 哦?汐嫔安排了皇兄与曼荷姐姐相见过?此事还真未听曼荷姐姐提起过。平阳公主耳听苏洛汐所言,心中暗自想到。想那日似是只是听说汐嫔凭借着曼荷姐姐的帮助连升三级罢了,平阳公主一边想着,一边挑起柳眉,眼中充满深深的疑惑。 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安阳公主,不愧是双胞胎姐妹,后者也正投来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两人一对视,心下了然。 “想必两位公主都是明理之人,还望两位公主莫要被蒙蔽了双眼。”苏洛汐见两人眼中弥漫着浓浓的疑惑。见机不可失,上前一步,盈盈拜倒,泫然欲泣道。 “虽是如此,但蒙蔽不蒙蔽这话也不是汐嫔娘娘所能独下断论的。”平阳公主满脸疑惑,但还是如此说道,却明显的没有了方才的气势。 “汐嫔娘娘也莫要着急,我与姐姐今日也确实有不妥之处,无礼之处还请娘娘莫怪。”安阳公主起身将苏洛汐扶起,柔笑说道。 苏洛汐随即起身笑道:“安阳公主哪里的话,能够结识两位公主也是洛汐的福分,还请两位公主以后回宫时能常来我这兰陵宫坐坐。” “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这便回去了。”平阳公主起身,略一整衣摆,迈步向门口走去。 “臣妾恭送两位公主。”苏洛汐闻言福身一礼。 平阳公主回身瞟了苏洛汐一眼,也未多言,径自离去。 “七郎…”苏洛汐翻身伏在楚墨胸口低低道。 “唔?”楚墨轻抚着苏洛汐光滑的脊背轻声应着。 “曼荷姐姐她…何时再进宫?洛汐在宫中也就与姐姐较为熟识,况且说起来能与七郎相识姐姐也是大媒人,多日不见姐姐,甚为想念。”苏洛汐如猫儿般乖巧的伏在楚墨胸口,轻轻问道。 果不其然,提起蒋曼荷的时候,楚墨轻抚着苏洛汐的手停了下来。 只见他伸出另一只手抬起苏洛汐的下巴,深邃如星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似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苏洛汐被楚墨看的心中有些发毛,强自笑道:“七郎怎么了?这般看着人家,都…都不好意思了。” 楚墨闻言放下抬着苏洛汐下颌的手,紧了紧拥着她的手臂,久久不语。 “洛汐,若是有一天,朕…朕做了一件不为天下人所理解,甚至为天下人所不齿的事情,你还会这般在朕身边,爱着朕么?”良久之后,轻阖双目的楚墨哑声问道。 “臣妾…”苏洛汐略微踌躇了一下。心中暗想,这天下人所不解,甚为不齿之事,莫过于夺兄弟手足之妻。想必对于江曼荷之事,楚墨心中早已有了决定,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可若是自己赞同,日后蒋曼荷入了宫还有自己一席之地么?今日所得种种岂不是都会化为泡影? 可若是不赞同,楚墨已经决定的事又岂会轻易改变?如此一来怕是要逆了楚墨的意思,怕是现在就回遭到厌烦,更让其觉得有善妒之心。 复而联想起今日两位公主前来所说的话…既然如此,目前实力未稳,一次垫脚石也是当,何苦在乎第二次?若是能卖个人情给这位新宠,即便是日后失了宠,日后最不济还能安稳度日。 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楚墨见她迟疑,心中自嘲一笑。后宫中人虽多,但对自己真正用心的又有几个?不过是贪图这宫中的荣华富贵罢了。 转念一想,却也觉得没什么不好。若是有所图,才好控制,想要的不过都是些钱财之类的身外之物,想也出不了大事。若是无所图,恐怕才是真正的麻烦。 至于自己…自己的心早就跟着那个女人离开了这个世界不是么?既然自己已经没了心,那又何苦在意他人是否真心? 两人沉默许久,各自思忖。 楚墨淡淡笑道:“算了,不过是说笑罢了。早些休息吧,明日朕还要上朝。”言罢,抽出搂着苏洛汐的胳膊,翻了个身,床内睡去。 正当楚墨就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一具温暖而柔软的躯体从身后贴了上来,双臂紧紧的箍在腰间,温热的气息打在脊背之上。 楚墨轻轻的拍了拍箍在腰间的双手,笑道:“行了,睡吧,朕乏了。” 话虽如此,但心中还是莫名的有一丝希望,希望能听道她说她会陪着自己身边,义无反顾的相信自己。 忽的,觉得脊背处有些温热的湿意,侧耳细听,隐隐有着抽噎之声。 楚墨虽然努力说服自己她不会在乎自己,努力的让自己不再去在乎,努力的让自己睡着。 但那若有似无的抽噎声,让这个冷血帝王的心起了一丝波动。 他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因此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一动不动的躺着。心中却在自嘲,自己在战场之上即便是面对千军万马也未曾皱过眉头,而如今面对一个小小女子却只能装睡。 此时的楚墨如同一只兔子一般,全神贯注的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背后的一举一动。 良久之后,只觉紧箍在腰上的双臂松开,身后之人轻轻起身。 苏洛汐伸出如玉般的手指,想要触摸楚墨的脸颊,却又怕将他吵醒。只得悠悠的一声轻叹,幽幽道:“皇上,你是高高在上的君主,臣妾身为臣子,不能支持你去做傻事,毁了你用性命换来的江山。” 随后又紧紧的抱住楚墨道:“七郎,你是我的夫君,我今生最爱的人,身为你的妻子,我不忍心看着你得不到快乐,但这代价却是要我将你拱手相让给别的女人。你说,我该如何选择?” ------------ 第四十八章 糕点 更新时间:2012-12-27 新年已过,宫中又恢复如往常一般。 “初夏,帮我把那面粉拿来。” 窗外雪花纷飞,可在御膳房小偏间内,苏洛汐和初夏正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主子。”初夏嘟着嘴拿着面粉走来,“您何必自己动手,我们弄不就完了。”一边说一边皱眉看着苏洛汐手中那个不知是何形状的糕点,又是心疼又是惆怅的说道。 “昨夜七郎还说我都把心思放在诗书上了,我今天非得做个糕点给他瞧瞧!”苏洛汐抬起卷起袖子的胳膊,用手背擦了擦脸颊微笑道。 “可…”初夏皱眉说道,“可奴婢看您忙了一早上,到现在还没弄好。不如这回由奴婢来弄,您在一旁歇着。一来您能好好学学,一来也好闭目养养神。早上皇上前脚一走,您就在这忙活了,奴婢看着心疼…” “你也别劝娘娘了。”慕槿笑着看向初夏随即又促狭的看了一眼苏洛汐道,“咱们娘娘现在心里眼里就只有她的七郎,旁的人说什么也听不见的。” 果真,苏洛汐还真没留意两人的对话。全副心思都用在蒸笼中的面团上。一边小心翼翼的将那些个不成形状的‘糕点’摆在里面放在火上,一边又拿起旁边灶火上的一个盅盖,眼都不抬的问道:“姑姑,您看这莲子羹是不是需要再加些糖,我记得您说七郎喜欢吃甜食。” “行了,我的娘娘。”慕槿上前拉着苏洛汐促狭笑道,“只怕您的七郎吃了您亲手做的莲子羹已经甜在心里了,再放糖怕是要腻坏了。” 苏洛汐害羞的看了慕槿一眼,不知该如何遮掩。回头去看笼中的糕点,慌乱之中不小心烫了手,疼的苏洛汐大叫一声。 初夏闻声急忙上前,看着苏洛汐被烫红的手指,心疼的嗔怪道:“您自小就没弄过这些,即便是在叔老爷家那些年也未曾下过厨房,您看您…”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吹着那烫红的手指。 慕槿见状,急忙道:“谷雪,快去御药房把御医请来。” “姑姑…不用了,一点小伤,不碍的。”话虽如此,但毕竟十指连心,疼的苏洛汐直吸气。 “怎么就是一点小伤?若是落了疤,看你的七郎心疼不心疼。”初夏闻言心疼道。 见两人一个比一个紧张,苏洛汐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暗自吐吐舌头,由她们去。 “娘娘不过是烫伤而已,无甚大碍,敷几天药就好了。”御药房深知汐嫔娘娘现在得宠,一听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 听到御医说是无碍,慕槿和初夏两人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御医刚一走,苏洛汐就急忙起身,风风火火道:“就顾着看病了,点心和莲子羹还在灶上。” 初夏上前将苏洛汐按在椅子上,佯怒道:“您已经亲手做了点心和莲子羹,心意已经全都包在里面了,待会儿指定能让您的七郎吃到肚里去。这剩下的就交给奴婢吧,您啊就好好在这歇着,哪也不许去。” 苏洛汐昨夜本就没休息好,今日又起了大早来弄这些。此时确实也有些乏了,想着初夏说的也有道理,就笑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看着初夏和慕槿两人忙碌的身影,苏洛汐不觉有些困倦,便支着头在一旁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身边有人轻摇自己。睁开迷蒙双眼,苏洛汐看着身边的初夏和一旁笑意满满的慕槿。 “主子,东西都已备好,您看…”初夏恭谨道。 眼光放远,看着放在桌上的玲珑食盒。笑着上前打开,看着里面一盘不知是何形状的糕点。想到楚墨收到这份糕点时的神色,苏洛汐不由得掩嘴痴笑。 “主子,可是要回宫换身衣服?”初夏低低问道。 低头看了看身上这身衣服,想想也是,总不能穿着满带油烟的衣服去见皇上。略一点头,笑道:“走吧,回宫。” 文澜阁内,香烟缭绕,寂静无声。 “景妃娘娘驾到!”太监高声唱道。 埋头在书案上的楚墨闻声一愣,放下手中奏折,抬起头来,朗声道:“快宣!” 随着宫门开启,阳光自门缝洒入殿内。景妃莲步轻移,款款而来,盈盈拜倒道:“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起来,让朕好好看看。”楚墨笑着走了过去,亲手将景妃扶起。 见眼前佳人虽然略有些清减,但面色却较之以前红润了许多。人也精神爽利了不少,魅惑之间多了一丝脱俗。 楚墨拉着景妃的手走向龙椅坐下,笑道:“多日不见,朕的颜儿愈发的清丽脱俗了。” “墨郎就知道取笑人家。”景妃顺势坐在楚墨怀中,“这些日子,墨郎想没想颜儿?颜儿可是想墨郎想的紧,恨不得这日子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言及此处,眼中隐隐含泪。 楚墨紧紧的拥着景妃,下颌贴景妃在瓷白的额头上,低声调笑道:“这么想朕?说说,都是哪里想了?” “墨郎你…就知道拿人家取笑。”景妃在楚墨的怀中像一条蛇一般,轻轻扭动道。 楚墨埋在景妃脖颈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笑道:“怎的没那股子檀香的味道?” “颜儿知道墨郎喜欢这种香料,特意在临走时候带了些。每晚都将衣服熏一遍,怕回来时墨郎嫌弃颜儿。”景妃抬起玉臂,轻环在楚墨的脖颈上,让楚墨能贴的自己更近。 两人缱绻片刻,景妃轻启檀口道:“颜儿在敬檀寺吃着一种糕点很好吃,知道墨郎爱吃甜食,就带了些回来。”随后吩咐道,“溶月,把咱们带回来的点心端上来给皇上尝尝。” 楚墨本是不饿,但看着景妃那兴致冲冲的模样,实在不忍心扫了她的兴致。装作食指大动的模样,惊奇道:“哦?是什么糕点能让咱们的景妃娘娘看上眼?快拿来让朕尝尝。”随即又对景妃道,“朕忙了一上午,还真是觉得有些饿了。赶巧颜儿就送了点心来,当真是心有灵犀。”言罢在景妃面上轻啄一口。 景妃没想到楚墨会有此举动,双颊酡红,自盘中拿起一块糕点放入楚墨口中,微嗔道:“几日不见,墨郎怎的如此油嘴滑舌。” 楚墨细嚼几口,将糕点咽下,在景妃耳边轻笑道:“你不喜欢么?”言罢大笑起来。 文澜阁外。 “奴才给汐嫔娘娘请安。”福喜站在宫门口,远远的看见苏洛往这边前来,心下暗叫了一声不好,急忙上前道。 苏洛汐笑意盈盈的微一点头,边走边道:“福总管有礼,不知皇上现在可是在忙?” 福喜略一转眼珠,陪笑道:“回汐嫔娘娘的话,皇上在看折子。” “看折子?洛汐看皇上早膳没用多少,这又忙了一上午,想来一定是饿了。就亲手做了些糕点,给皇上送来。”苏洛汐边走便笑道。 “点心?”福喜闻言更加暗暗叫苦,送什么不好,都送糕点。这可如何是好?可是苦了皇上了。 “怎么?点心有什么问题吗?”苏洛汐生怕不讨楚墨的喜,小心翼翼问道。 “点心好,点心好。”福喜怕苏洛汐起疑,急忙道,“请汐嫔娘娘稍等,福喜前去通报。” “那就有劳福总管了。”苏洛汐略一颔首笑道。 “启禀皇上,汐嫔娘娘求见。”福喜见皇上与景妃正值情浓,只能低低道,希望楚墨听不到他的声音。 座上好的快成一人的楚墨和景妃闻言一愣,楚墨看向景妃,笑道:“就说朕在忙,谁都不见。” “奴才遵旨。”福喜如蒙大赦,急忙转身。 “福总管请慢。”景妃突然开口阻止,回首对楚墨笑道:“颜儿也许久未见汐嫔妹妹了,不若叫进来一起品尝糕点,岂不是人生一大美事?” ------------ 第四十九章 龙床 更新时间:2012-12-28 看来颜儿是一定是非见洛汐不可了,楚墨轻一皱眉。看看怀中的颜儿,一贯的高傲浮现在脸上。若是一直拦着也不合适,也罢,轻一挥手道:“宣。” “这…”福喜知道楚墨的为难,看了看楚墨,为难道。 “怎么,福总管是觉得汐嫔妹妹见不得人啊还是觉得本宫见不得人?”景妃在楚墨怀中冷嘲道。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急忙躬身退出。 踟蹰良久,福喜偏头轻叹一声,推开门走了出去。 “福总管,皇上怎么说?”苏洛汐见福喜转身出来,急忙上前问道,眼中闪烁着光芒。 “皇…皇上宣您进去。”福喜垂首支吾道,“汐嫔娘娘,景妃娘娘在里面…” 苏洛汐正兴致冲冲的往里走,听到福喜低声提醒,脚步不禁一顿。 景妃回来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既然景妃在里面,那七郎何苦宣自己进去?难道想见我的不是七郎,是景妃?可自年前景妃宣召过自己之后就再也没听到有什么动静,怎的现在想起来见自己了?想必是最近七郎常来自己这的消息传到景妃耳朵里了,这消息传的还真是够快的。 话又说回来,景妃照理该是恨死自己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动静倒也真是奇怪。不过早晚得有这么一天,如今当着七郎的面,想必自己还能有几分生机。 苏洛汐带着一连串的疑问,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殿内,恭声道:“臣妾参见皇上、景妃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楚墨看着苏洛汐笑道,“汐嫔前来所为何事?” “臣妾见皇上今日早膳用的不多,自御膳房亲手弄了些糕点。”苏洛汐笑意盈盈的起身,接过初夏手中的食盒。抬头正巧看到景妃轻环着楚墨的脖颈,坐在其怀中,二人亲密的如同一个人一般。 拿着食盒的手轻颤了一下,紧紧的握着食盒的把柄,挂在脸上的笑容不由的有些僵硬。可看到景妃正高傲的看着自己,若是自己的不快太过明显,难免叫人看了笑话。 随即笑着续道:“想着这时候皇上也该饿了,所以就带了些过来。” 景妃在楚墨怀中,静静的听着苏洛汐的话。今早早膳?果然昨夜皇上是在她那过的夜,心中不由的冷哼一声,一个小小的嫔位也妄想与自己一争高低,真是笑话。放下环在楚墨颈上的两条玉臂,起身理了理衣摆道:“瞧本宫,没想到妹妹会来,在妹妹面前失了礼数,妹妹莫怪。” 随即莲步轻移,走到苏洛汐面前笑道:“妹妹快快请坐。”继而唤道,“溶月,把咱们带回来的糕点给汐嫔娘娘拿来。孤岚,快给汐嫔娘娘上茶。” 见景妃言谈举止之间无不显示出一幅女主人的气势,自己反倒像个客人。虽然心中觉得气闷,但衡量目前实力,却又不好发作。福身一礼款款落座,恭敬道:“洛汐谢景妃娘娘恩典。” 垂眸而坐,抿茶恭敬笑道:“景妃娘娘客气了,臣妾见皇上与娘娘鹣鲽情深,心中羡慕还来不及,怎可说失礼。皇上与娘娘恩爱相亲,真是后宫之福,我等众人的楷模。” 堂上楚墨闻言一怔。本以为苏洛汐会争执一番,正暗自准备劝和两人的说词。没想到苏洛汐竟会如此说,细看神色,也是平淡恭敬,没有一丝妒色。心中不由的有些怅然,一股说不出的失落之感油然而生。 景妃只顾着奚落汐嫔,也没顾上楚墨脸上的异常神色。闻言向在座上发怔的楚墨看了一眼,眸光中流转着说不出的柔情蜜意,掩口一笑对苏洛汐道:“若是这后宫之中人人都有如同汐嫔妹妹一般的见识,省去了许多勾心斗角,也就算是为皇上分忧了。” “勾心斗角。”苏洛汐闻言一笑道,“该是自己的跑不了,不是自己的求不来。整日尔虞我诈,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微顿,恳切的看着景妃道,“况且洛汐在未曾入宫之时便得知景妃娘娘宠冠六宫,皇上眼中只有娘娘一人,我们…不过是些陪衬罢了。” 景妃闻言一笑,举盏抿茶,不置可否。心中暗讨,这汐嫔虽然颇受圣宠,不过好在还能认清自己的位置,没至于尾巴翘到天上去。又偷眼看向其周身打扮,这几日圣眷正隆,想必赐了不少东西,但看其衣着谨守本分。看来不过是有点小聪明罢了,成不了大器。 可是座上的楚墨却没想这么多,越听苏洛汐说着,心中的愈发的失落烦躁,面色也不觉得沉了下去。突然起身道:“朕突然想到还约了少相商议国事,你们继续聊。” 两人见皇上要离开,急忙起身,齐齐道:“臣妾恭送皇上。” 急着想要逃离这个让他喘不过气的地方,走过苏洛汐身边时,目光不由的触及了初夏手中的食盒。但联想到方才苏洛汐所说的话,负在身后的拳微微的紧了紧。走到景妃身边,故意忽略站在一旁的苏洛汐,柔声道:“旅途劳累,待会儿便在朕这歇着,莫要回去了,也省的朕到处跑。” 需知这龙床可不是一般人能上的了的,即便是受宠如景妃,也未上过几次龙床,楚国后宫没有一个女子不将此视为极大的荣宠。景妃闻言自是喜上眉梢,急忙笑道:“墨郎速去速回,颜儿哪都不去,就在这等着墨郎。” 楚墨笑着刮了一下景妃的鼻梁道:“这可是你说的。” 苏洛汐在一旁看着两人亲昵,心中难免酸楚。更甚七郎连瞧都未瞧自己一眼,只当自己如空气一般,心中更觉难受。 帝王之爱,昙花一现。也许自己不过是他闲时的一个玩物罢,如今景妃回来了,自己这个玩物自然该被弃在一旁了。痴的不过是自己,还真把他说的那些话当真了。 想到此处,低垂的眸中暗自含泪,却也倔着性子不肯抬头看楚墨一眼。 楚墨虽与景妃说话,却偷眼看着苏洛汐。心中隐隐盼望苏洛汐说句话,哪怕是看自己一眼也好。但见苏洛汐还没有一丝反应,仍是这般无所谓的神色。心中更加气恼,面色阴沉的看了苏洛汐一眼,迈步走了出去。 景妃轻迈莲步,看着楚墨的背影,似是自言自语道:“我与墨郎夫妻三载,外界说我福泽深厚也好,狐媚惑主也罢,不过皆是些无稽之谈。姻缘虽是前世定,但这世上哪有这么多机缘巧合、命中注定之说?这繁华背后的泣血惊心又有谁人可知。” 苏洛汐垂首静静的在身后听着。心中冷笑,不过是胜利者的宣言罢了,这会儿说什么都随她便是。 景妃转身走到苏洛汐面前道:“本宫虽在宫外,但也听闻妹妹近日来颇受圣宠。” 苏洛汐急忙陪笑道:“不过是皇上一时新鲜罢了。”话虽如此,但心中仍是不愿承认。 景妃轻抬玉手,略一示意道:“不管是新鲜也好,真情也罢。本宫不过是希望你能明白,要是想要爬上这龙床,并非一朝一夕可得。要知道咱们皇上天纵英才,手段可以迷惑一时,但绝不可以迷惑一世。” 话声幽幽,不知是说与苏洛汐听的,抑或是提醒自己的。 苏洛汐恭谨一礼道:“谨遵景妃娘娘教诲。” 景妃见其神色依旧,也懒得多费唇舌,懒懒道:“本宫也有些乏了,一会儿还要侍奉皇上,你先回去吧。” ------------ 第五十章 王府 更新时间:2012-12-29 岁月如流水般平滑而逝,自景妃回宫之后,宫中又恢复如常。往日门庭若市的兰陵宫也渐渐地变得门可罗雀,寂静无声。 苏洛汐本以为自己的后半生就会这般过去,不再被人问津,静静的在角落里自生自灭。只是在某一个瞬间,想到那几日看似幸福的时光,嘴角会挂上一抹笑容。 但面对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会做出不同的抉择。 弘德四年,四月初三,景阳王府。 “主子,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皇上已经好几个月没去过汐嫔娘娘那了。”书瑶低声在景旸王妃耳边道。 放下手中书卷,臻首微抬,景旸王妃略眯起凤眸看着窗外如帘雨幕,久久不言。 良久之后,竟说了一句完全与之无关的话,只听她道:“书瑶,王爷回来了么?” “回主子的话,王爷已经下朝多时了。方才与曹大人和钱大人在书房商量军机要事,现下估摸着刚送走两位大人。”书瑶垂首答道。 “唔。”景旸王妃起身,倦倦的伸了个懒腰道,“咱们去书房看看王爷。” “主子…奴婢没听错吧?!您…您刚才说要去看王爷?”书瑶圆睁着双眼看着自家主子,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想自己陪着主子嫁到王府已有数载,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主子主动说要去探望王爷,心中吃惊之情溢于言表。 “还不快走。”景旸王妃早已穿戴好,回头看了看在原地发怔的书瑶笑道。 “诶。”书瑶欢喜的答应着,这么多年了,主子终于能放下皇上接受王爷了,看来自己的对老天的祈祷没白费。 宽大的书房内,陈设古朴,多兵器盔甲。主位上方,一个巨大的白老虎头身为抢眼。虎头之上,一块巨大梨花木匾额,上书“建业戍疆”四个大字。自匾而下,一张红木雕花太师椅之上铺着整张白虎皮,皮毛细腻润泽。座前案几除了寻常的几卷兵书之外,一卷资治通鉴平摊其上,屋内沉香缭绕,凝神静心。 “王…王爷,王妃来了。” 一男子斜靠在白虎皮所铺设的太师椅上,单手拄着太阳穴,双目轻阖,静静冥想。这男子身着藏青色团蝠织锦蟒袍,头戴银丝织网冠,脚踏黑色厚底官靴,腰间别着一只精致的玉坠子。 肤色微微呈现古铜,棱角分明的脸上两道浓黑的剑眉斜扬入鬓。挺直的鼻梁下,端正的口鼻显现出了一丝刚毅。此人与楚墨长相五分相似,只是较之楚墨多了一分刚毅坚定,少了一分温润潇洒。正是与楚墨一起长大,起兵助楚墨登基的景旸王楚澈。 只见他忽闻贴身小厮来报,虎目圆睁,腾地坐了起来。 “你说什么?”楚澈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复问了一遍,“再说一遍。” “王爷,王妃来看您了,正在门外后者呢!”那小厮满面笑意的大声又说了一遍,着实打心眼儿里替王爷高兴。 “这…这…”楚澈这回可算是听清了,自是大喜过望,虽然已是年近而立,却仍如青涩少年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心上人般紧张的在书房地上走了好几圈。 “秦风,你快替本王看看,这衣服怎么样?可是皱了?还有这冠,正不正?”楚澈问道,“快去把桌上收拾收拾。” 秦风看着面前慌乱的楚澈,心中不觉好笑。这分明就是一个刚刚遇到心仪姑娘的少年,哪里还像指挥千军万马、驰骋沙场令人闻风丧胆的将军? “王爷,外面可下着雨,您舍得王妃在外面冻那么久?”秦风急忙阻拦了慌乱中的楚澈,揶揄笑道。 “哎呀。”楚澈一拍额头,“你这个臭小子,也不早说,若是依依着了风寒,看本王怎么收拾你!”一边笑骂着一边走向门边。 这双手能舞千斤画戟,能开万斤铁弓,此时却觉得这扇薄薄的木门如此厚重。 “依…依依,你来了。”看着门口那张美丽的面庞,即使说起兵法滔滔不绝的楚澈也变得有些结巴。 “臣妾给王爷请安。”蒋曼荷盈盈拜倒道,“王爷可是在见客?若是有客,臣妾过些时候再来。”见楚澈只是看着自己傻笑,也不让自己入内,蒋曼荷还当是二位大人没走,心想来错了时候,转身欲走。 “啊?没…没人,别走!”楚澈情急之下竟伸出如铁钳般的手一把拉住了蒋曼荷。 虽与蒋曼荷成亲已有数年,但其却对自己一直是若即若离。其中缘由心下也十分清楚,是以这么多年来一直相敬如宾,不敢越雷池一步。他坚信,只要心诚,终有一天即便是铁树也会开花,石头也能发芽。 如今终于让自己等到了,怎么能轻易溜走? 蒋曼荷柳眉轻皱,很显然楚澈过大的力度弄疼了她。而且在她心底似是有些排斥这种较为亲近的动作,下意识的挣了挣。 “对…对不起。”楚澈见蒋曼荷挣扎,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急忙松开手,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般赔礼道歉。 蒋曼荷看着楚澈这般在意自己,心中一暖。别看楚澈自小就粗枝大叶,但对待自己却有着难得的细心与仔细。记得那年在战场之上,即便是中箭受伤高烧不退,却仍坚持着要上阵杀敌。可当自己偶尔感染个风寒,却紧张的如临大敌一般,衣不解带的在一旁端茶斟水。 如若他日真如了愿,也不知道那高高在上的人是否也会如此对待自己? 这边蒋曼荷心中感触良多,那便楚澈见心上人看着自己发呆,只当是生了自己的气,心中更加慌乱愧疚道:“依依,我真的不是故意弄疼你的,你若是生气,打我便是,别气坏了身子。”言语中的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蒋曼荷如大梦初醒般笑了笑道:“王爷言重了,臣妾怎敢气恼王爷?臣妾也不是纸做的,一碰就碎。” “那…有什么话进来说吧,外面凉。”楚澈一侧身,将蒋曼荷让了进来。 蒋曼荷略一颔首,款款而入。 “坐。”楚澈坐于虎皮椅上,满面热切的看着蒋曼荷道。 “谢王爷。”蒋曼荷微微一礼,坐于末座。 楚澈本想着她能坐的离自己近些,但看其落于末座,心下还是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这么多年,两人虽是夫妻,可说的话、见的面比陌生人也多不了多少,如今有些生分也是正常。 想到这里,楚澈笑道:“秦风,快把今日带回来的碧螺春拿上来。”随即复道,“今年新下来的碧螺春,今日才快马运进京的,本来想晚上亲自给你送去,正巧你就来了。我是个粗人,也不懂的这些,你快尝尝这茶怎么样?不好我让人再去弄。” 蒋曼荷看着面前的茶杯,氤氲雾气蒸腾而起。从小到大,他始终记着自己每一点每一滴的喜好,然后千方百计的弄到,风雨无阻。 可宫中那人,最爱的也是此茶。 略有些苦涩的笑道:“这么多年了,王爷每年弄来的茶都是极好的,仅次于皇上的茶。多年来,王爷对依依是最为上心的,还记得我小时候最爱吃桂花糕,王爷为了给我偷一盘桂花糕,被先皇关了两天。” “是啊。”楚澈回忆起小时候的情景,那时他们三人都是没有爹娘疼爱的孩子,在宫中饱受欺凌。即便是吃一盘小小的桂花糕,也是一种奢求。 “不过如今日子好了。”楚澈喝了一口茶笑道,“如今七弟当了皇上,对咱们一家也是颇为照顾,今后无论你想要什么,本王都能给你。” 蒋曼荷淡然一笑道:“当真依依想要什么,王爷都会给?” ------------ 第五十一章 真心 更新时间:2012-12-30 楚澈一愣,随即温柔而郑重的重复道:“无论依依要什么,哪怕是本王的性命,本王也会双手奉上。” 蒋曼荷心中再三思量,最终还是不舍得伤害这个深爱她的男人。话到了嘴边,又生生的拐了个弯。 娇语笑道:“王爷怎么动不动的就命啊死啊的,多不吉利,臣妾不过一时兴起问问而已。”随即微顿复道:“王爷一直甚少见客,依依听闻方才约见了曹大人和钱大人,不知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楚澈见到心上人关心自己,心中颇为感动,却未免心上人担心,只是笑道:“也称不上是烦心事,不过是遇到了一些小麻烦罢了。” 蒋曼荷深知楚澈从不屑于在家中会见朝堂中人,如今这种情况,绝非小麻烦三个字能够概括的,想来背后定有大事。自己一向认为前朝是男人的天下,从不想也不愿意过问那些朝堂上的事,可是若是这其中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最后心烦的还不是他吗? 随即起身,莲步轻移,上前轻按楚澈双肩柔笑道:“大麻烦也好,小麻烦也罢。朝堂上的事依依也懒得过问,只是依依自小与王爷一同长大。虽然大忙帮不上,但是即便是能够倾听王爷的心烦事,也算是帮王爷分忧了。” 这一系列动作与言语在旁人看来不过是最平常的夫妻之间所做的事情与关心,却让等待了多年的楚澈自心底里感动。本已抱定了孤独终老的决心,可如今依依这般举动,让楚澈如同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在奄奄一息之际看到了水源。 蒋曼荷的双手似是有魔力一般,即便高大魁梧如楚澈,也像是被压在山下,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弹,也不知道是按摩还是上刑。 楚澈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已经不属于他了,勉强自嘴角扯起一抹笑容道:“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黄河沿岸闹了饥荒,有一小撮乱民作乱而已。” 说起政事,前一刻还如同一个害羞的大男孩一般的他,此刻双眼之中尽显精明。只听他略一停顿,眉头轻皱道:“不过皇上虽已经派兵围剿多次,但每次这帮乱民似是能未卜先知一般,可以事先逃脱围剿。” 蒋曼荷轻按楚澈的手速度缓缓放慢了下来,心中暗想,果然是遇到了麻烦。这回的事显然是有了内奸,可朝中派系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贸然行事只怕会打草惊蛇。惊了蛇不要紧,但若是逼得狗急跳墙,就麻烦了。 楚澈此时恨不得将六感全开,身后佳人有些许异样定然逃不过他的感官,回头见佳人正在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遂轻轻唤道:“依依?依依?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蒋曼荷方如大梦初醒般笑道:“无妨。”垂眸看着楚澈,心中暗想,自己虽然从不过问朝堂政事,但王府之中的事还是略知一二的。楚澈自小孤僻,不喜与人交流,身边不过就自己与皇上两人。 而如今在这般紧要关头却没有进宫找皇上商量而是找了两个之前从未来过王府的人商讨。虽然自己这么猜度楚澈是自己的不对,但若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为了他,都是值得的。 “咳咳…”蒋曼荷忽的皱眉轻咳两声。 “怎么了?”楚澈急忙起身将蒋曼荷按在座上,蹲下身皱眉道:“怎么咳嗽了?可是方才着了凉?都怪我,如此粗心。书瑶,快叫大夫。” “不碍的,王爷莫要担心。”蒋曼荷见楚澈如此着急,心中泛起一丝愧疚,但还是咬了咬牙道:“臣妾回去歇息一会儿便好,王爷莫要为臣妾的一点小事担心。书瑶,咱们先回屋吧。”言罢起身盈盈一礼道:“臣妾告退。” 蒋曼荷方一出书房,便完全没有了方才的病态,脚步如飞般的走向房间。 奋笔疾书片刻,递给了书瑶一个信封,皱眉低声道:“你亲自跑一趟,务必把这封信交到福公公手里。” 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书瑶前脚一出王府后门,便被在角落里的秦风尽收眼底。 “王爷,书瑶姑娘已经走了。”秦风低低道。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楚澈负手立于窗前,淡淡道。 砰的一声,楚澈的紧握成拳的手重重的砸在窗棂上。 他就知道今天这些反常并非偶然。 但他是有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多么希望她是从心底关心自己,他多么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终于有了转机。 可最终,呵呵,不过是愚人说梦罢了。 仰头灌入一口烈酒,看着窗外的雨幕,楚澈的双目微微有些发红。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天,终于在傍晚时分停了下来。 窗外刚被洗过的天空中,群星闪烁,格外耀眼。雨后的空气,散发着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 可窗边的蒋曼荷却没有心思去享受这一些,皱眉看着天空,心中暗自思忖。都大半天了,书瑶还没回来,该不是遇上了什么事。 “王妃,床铺好了。”一个小丫鬟在一旁低低道,将蒋曼荷拉回了现实。 “唔,你先下去吧。”蒋曼荷转身皱眉道。 坐回床边,仰头心思微转。也不知道七哥收没收到这封信,也许办法不一定有用,但却比他一个人扛着要强不是吗?就像这般漫漫长夜,即便是不眠,总还是有自己陪着他的。 可这个念头刚起,却又被另一个念头压下。他怎么会没人陪?这个时间不知道又在哪个女人身边,也不知道会不会仔细看自己这封信,也许…也许随手扔在一边也说不定。 脑中两种想法将蒋曼荷折磨的够呛,轻轻摇摇脑袋。算了,还是睡觉吧,等明天书瑶回来了,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省得自己在这瞎猜。 正欲转身上床,突然听到门口的丫鬟惊呼:“王爷,王妃已经睡下了。” 随之而来的是门大力被踹开的声音。 楚澈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心中很混乱。突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是为了什么,本以为这些坚持会换来她的真心真意,没想到换来的只是虚情假意。现在想来,真的是像个傻瓜一般可笑。 也许正如秦风所言,无论那个女人愿不愿意,只要占有她的身体,出于天性,这个女人的心会不自觉的向你靠拢。 蒋曼荷皱眉看着面前的楚澈,也许这个人已经不是她所熟识的楚澈了。微微定了定心神,嘴角强自扯起一抹笑容道:“这么晚了,王爷来此所为何事?” 楚澈蹒跚入内,冷笑道:“何事?一定是有事才能来么?这是本王的府邸,怎么本王回自己的房间还要经过别人的同意么?别忘了,你是本王的妃子,是本王用八抬大轿抬进来的!”言罢,将手中酒瓶掷于地上。 瓷器碎裂的声音,让蒋曼荷本能的意识到了危险。 “王…王爷,您喝多了。”蒋曼荷略微瑟缩的说道。 “是,本王是喝多了。”楚澈自嘲一笑道,“可笑本王也是堂堂亲王,三军统帅。如今与自己妻子说话,还要借着酒劲。” “王爷,今日天色已晚,况且您现在不太舒服。不如先回房休息,您想与臣妾说什么,待您稍微好些了再说。”蒋曼荷见楚澈颓唐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软,慢慢靠前,低声问道。 “这么多年了,你心中还是放不下他?”楚澈突然开口问道。 蒋曼荷垂头沉默不语,她今日已经为了知道乱民的事骗了楚澈,不想再欺骗他一次。 “说!是不是!”楚澈见蒋曼荷沉默不语,联想到日间之事,心中更觉气愤,转身大力的捏着蒋曼荷的双肩咆哮道。 ------------ 第五十二章 休书 更新时间:2012-12-31 “是…”蒋曼荷索性一闭眼说道。 楚澈此时却镇定了下来。 “呵…呵呵。”楚澈颓唐的冷笑起来,“数年如一日,真是长情,让听者无不为之动容。”随即又道,“也是,你们自小便是一对,若是没有我当日先跟父皇提起,估计你早已是他的王妃。他也不会遭遇那些,从而起兵造反,更不会杀了大哥成为皇帝。”念及往事,楚澈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手上的力度也减轻了不少。 “六哥,依依知道你对我一片真心,可是…”蒋曼荷见楚澈心软,为保自己清白,柔声说着,一方面分散楚澈的注意力,一方面试图挣扎开楚澈的双手。 “真心?”楚澈脸上突然浮现了近乎绝望的狰狞,“今天本王就让你见识见识真心!” 楚澈多年带兵打仗,力气自然比一般人大出许多。双臂一发力,将蒋曼荷扔在床上,狞笑道:“依依,你莫要怪我,也许过了今晚,你会试着接受我的。”随即扑了上去,意欲用强。 蒋曼荷本能的挣扎着,但楚澈仍如一座大山一般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感受着楚澈炙热的呼吸和生涩的吻落在脖颈之上,蒋曼荷心中顿时涨满了绝望。想到若是失了清白,对不起七郎…于是腾出一只手,自发间摸到了一只发钗。 楚澈正在兴头之上,觉得身下挣扎渐弱。心中暗喜,想必到了这样一步,她也不愿反抗,默默接受了。 “依依,你终于肯接受…”楚澈面满欣喜的表情立刻转化为惊愕,“你…你这是做什么?” 楚澈起身,只见蒋曼荷用发钗抵着自己的脖颈,正坚定的看着自己,目光中带有一丝决绝之色。 “你居然为了别的男人用死来威胁自己的丈夫?!”楚澈大吼着,一把抓起蒋曼荷的头发带到自己面前,怒目圆睁的看着她。 蒋曼荷双目紧闭,一句话都不说,死死的用发簪抵着自己的脖颈,一死红色的血液蜿蜒而下,在白皙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楚澈内心还是深爱着蒋曼荷的。 鲜红的颜色强烈的刺激了楚澈的视觉,让楚澈彻底的酒醒,也让他彻底的绝望。 甩开蒋曼荷,楚澈转身走了出去。雨,又下了起来,就在他转身出门的那一刻,惊雷炸响。 弘德四年,四月初七。 “王妃,王妃我是书瑶,您开开门吧。”书瑶在门外焦急的喊着。 可门内却无半点回应,如石沉大海一般。 景旸王府书房之内,楚澈负手立于窗前,看着窗外已经下了三日的连绵阴雨。 “她还是不肯出来么?”楚澈低低问道。 “王爷,看来王妃这回…”秦风皱眉答道。 “也罢,既然心不在我这,早晚都有这么一天。”转身坐于案边,“这么多年来,都是我把她惯坏了,如今给她个教训也好。” 在书瑶百般焦急之下,门突然开了。 “书瑶,进来。”蒋曼荷低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入内,只见房内一片混乱。锦被搭在地上,衣服扔的遍地都是,倒在地上的圆凳旁散落着破碎的瓷片,可见当时的场面有多激烈。 再往里走,只见往日光鲜灵动的蒋曼荷此时呆坐在妆台前。青丝凌乱,只穿着亵衣的她领口凌乱,秀丽的面颊之上苍白而无血色,细嫩白皙的脖颈上,鲜红的血迹已经干涸。 这一切吓得书瑶差点惊呼出声,以手掩口,热泪顺颊而下。 “主…主子,您这是怎么了。”书瑶哽咽道。 “别问了。”蒋曼荷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帮我收拾一下吧。” 片刻之后。 “王爷…王妃来了。”秦风匆忙对楚澈道。 “呵,果然是惯不得。”楚澈一笑道,“让她进来吧。” “臣妾参见王爷。”蒋曼荷入内,盈盈一礼道。 “嗯。”楚澈故作看书,想要冷落蒋曼荷一番,遂板着脸道。 “书瑶,你们先出去吧。”蒋曼荷起身,突然回首对书瑶和秦风道。 二人转身而出,将门关紧。 “想通了。”楚澈似是漫不经心问道,目光一直在书页上,从未离开。 “回王爷,臣妾想通了。”蒋曼荷垂眸道,语气平淡而坦然。 “那…说说吧。”楚澈满心欢喜,却强自抑制着内心的激动。 蒋曼荷自袖中掏出一张纸,扑通一声跪倒在楚澈面前,双手捧着那张纸,举过头顶。 “求王爷,休了臣妾。”蒋曼荷双眸含泪道。 “什么?”楚澈铁青着脸看着堂上佳人道,“你再说一遍。” “求王爷,休了臣妾。”蒋曼荷朗声又重复了一遍。 终于的终于,他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蒋曼荷心中满是酸楚,曾经自己也在努力的说服自己去接受楚澈。 可她忘不了他。 也许在年少时,她将自己最青涩的爱情献给了他。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曾一次的反问自己,是否仍如当年那般爱着他? 她也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如当年那般爱他,尤其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看着那么多的女人在他身边如走马灯一般换来换去,而自己只能在每年一次的国宴中,在宴会的角落里看着他,看着他是那么爱他的景妃,看着他是那么的春风得意。 究竟是爱上了他,还是爱上了爱着他的感觉? 虽然她不知道是否还爱他,但是这种爱已经成为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些年来活下去的希望。她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的生活里没有对他的爱,她的生活将会变成什么样。 见蒋曼荷久久不语,神色坚决。即使坚强如楚澈,也不由的鼻尖发酸。 “你…你决定了?”楚澈语中略带哽咽道。 “六哥,依依自小无亲,一直把你当做亲人般的对待,打心底敬重你。可…还请六哥成全,对我们三人都好。”蒋曼荷坚定道。 楚澈紧咬牙关,沉着脸看着蒋曼荷。 两人僵持许久,只余窗外雨声沙沙。 “好,本王就成全你。”楚澈哑声道。 起身拿过蒋曼荷手上的休书,看了一遍。言语诚恳,字字滴泪。从未觉得手如此时难以抬起,手中笔有如千斤重。 “拿去吧。”签完之后,楚澈冷声道。 “依依,谢过六哥给依依自由,此恩此德永生难忘。”蒋曼荷看着休书,激动的说道。 “呵,永生难忘?”楚澈面上似是结了一层冰霜,煞气满面冷笑道,“别以为离开了王府你就能与楚墨双宿双栖。本王倒是要看看,楚墨如何接你入宫。身为帝王,强抢臣下妻室;身为兄弟,竟与家嫂结合。此等衣冠禽兽,还如何当得一国之君?!” “六…六哥,这与皇上无关,一切都是依依一意孤行。”蒋曼荷从未见过楚澈如此神色,恐惧之感油然而生。需知楚澈手握重兵,若是他日谋反,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闭嘴!”楚澈低吼道,“小王何德何能,皇妃娘娘这句六哥,实在是担不起。”随即高声道,“书瑶,秦风,你们俩进来。” “见过王爷。”二人不知屋内发生了何事,只见主子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书瑶,你家主子要搬出王府,你去收拾一下。”楚澈低声吩咐道。 “秦风,随本王即刻进宫一趟。”言罢,面色铁青的走出书房。 “是!”秦风面色复杂的看了屋内二人一眼,急忙跟了出去。 雨幕中的楚澈,回首看了一眼屋内那抹倩影。转身离去,消失在茫茫细雨之中。 ------------ 第五十三章 兄弟 更新时间:2013-01-01 “不要,不要…月璇,不要!”楚墨在梦魇中挣扎,额上冷汗涔涔,轻垂的睫毛轻轻扇动着。 “皇上,皇上,皇上您醒醒。”福喜见楚墨在龙椅上不断挣扎,急忙上前去摇醒楚墨。 “啊!”楚墨一声低吼,双眼猛的睁开,秀气而深邃的眼眸大睁着,定定的看着福喜。 片刻之后,楚墨才回过神来。直起身子,端过桌案上已经凉透的茶杯,仰头一口饮尽。虽略微轻喘,但心神总算是平稳了下来。顽固的头痛又犯了起来,轻轻拄着太阳穴,修眉微皱,脸色苍白无力。 “唉。”福喜轻叹一声,自袖间拿出一个药瓶,递给楚墨,低声道:“皇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斯人已逝,您何苦执着。苦了自己,也苦了他人。” 接过药瓶,自内倒出几粒药,摇头顺入喉中。正欲开口说话,听到外面吵嚷,不耐道:“去看看外面怎么了,这般聒噪,吵的朕头更疼了。” “敢在这吵嚷,脑袋都不要了?”福喜出门皱眉训斥门口的小太监。 “师…师父,景旸王爷在雨中跪了一个时辰了。”小太监战战兢兢说道。 “什么?”福喜一惊道,“怎么不早说?!” “先前皇上睡着,是…是王爷不让我们进去通报,打扰皇上的。”另一个小太监低声道。 福喜也懒得与他俩多说,急忙找来一把雨伞,匆匆的跑了下去。 楚澈跪在雨中已近一个时辰,全身早已湿透。 “我的王爷,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怎么不叫人通报?”福喜焦急道,“快随咱家去偏殿换身衣服暖和暖和吧。” “小王有个不情之请,烦劳福总管入内通报一声。”楚澈开口,一字一顿道。 “您先起来,先起来再说。”福喜一边说着,一边搀扶楚澈。 “还请福总管代为通传。”楚澈抬手挡下了福喜的搀扶,坚定道。 “奴才这就去。”福喜轻叹一声,转身跑入殿内。 “皇上,景旸王爷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皇上,都等了一个时辰了。”福喜入内焦急道。 “六哥来了?怎么不叫醒朕?”楚墨本就头疼,拄着太阳穴低低呵斥福喜道。 “奴才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拦下王爷的通传,是王爷不让打扰皇上的。只是说有要事要求见,也不说是什么事,就在雨里跪着。”福喜见楚墨动了肝火,低低回答道。 “不让通传?”楚墨低低重复了一边。想六哥的的性子为人直爽,就事论事、刚直不阿。若是真有什么十万火急的要事,怎会因为怕打扰朕睡觉而在外如此久等? 心中暗暗纳闷,嘴上却仍低喝道:“那还不快请进来?”说着,楚墨抬起头来,温润之色如常,完全看不出头疼欲裂,只是脸色较之平常白了不少。 “臣景旸王楚澈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如同一个水人一般的楚澈跪在堂下,恭敬行礼道。 “六哥快快请起。”楚墨见状急忙起身将其扶起,“福喜,快拿一件朕的便服过来,在弄一碗姜汤过来!” “福总管且慢。”楚澈垂眸低沉道,“皇上的衣服臣怎敢穿?岂不是犯了犯上之罪?” “你我兄弟还分这些个俗礼作甚?若是六哥生了病,朕才当真是失去了一位股肱之臣。”随即看着楚澈复道:“军中可以一日无朕,但绝不可一日无六哥。” 楚澈闻言微一动眉,心知楚墨此言是说自己手握兵权之事。再亲的兄弟,既是同生共死,也到底越不过权力的高墙。 “臣…臣此番前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准许。”楚澈也未接楚墨话茬,只是避开而谈。 “不知六哥想说何事?朕洗耳恭听。”楚墨温润道。 虽说在自己起兵之时,楚澈曾竭尽全力扶住自己。既有血缘关系又自小一同长大,按说楚澈该是自己最为倚重之人才是。可毕竟自己也是靠着谋反登上皇位,有些事情不得不防。况且面对皇帝位,试问有谁能够不动心? 楚澈近几年虽无异动,但自少行伍出身,且在军中威望极高,又手握重兵。他对依依的感情,自己是看在眼里的,自己与依依的事想必也瞒不住,难保他将来不会步自己的后尘。 “臣…臣想请旨率兵十万平定黄河乱民,还请皇上成全。”楚澈抱拳道。 “朕还当是何事,原来如此。”楚墨笑着将楚澈扶起,心中暗想,平定黄河乱民,一万精兵足以,何来十万之说?若是此番让他带兵前去,怕是要一去不回,就地造了反,更是麻烦。 遂略一皱眉,不解道:“只是,朕记得王妃素来有咳疾,先下这天气怕正是多发之时。六哥对王妃的感情有目共睹,此时不该是日日陪伴身侧,怎么舍得领兵出征,余佳人独守空房?” “有劳皇上对内子如此上心。”楚澈冷笑一声道,“这正是臣今日来找皇上的第二件事。” 果然与依依的事有关,楚墨心中暗自叹道。面上仍旧强笑,压着底气道:“第二件事?六哥请说。” “这第二件事就是…”楚澈突然抬头看着楚墨,一字一顿道:“王妃多年来无所出,已然犯了七出之条,臣擅自做主休了王妃,请皇上降罪!” “什么?休妻!”楚墨不可置信的看着楚澈,随即略微觉得有些失态,轻咳一声,笑道:“既然是犯了七出,也是该休的,这事就由六哥自己做主便是,何来降罪之说?” “臣现在已无牵挂,只求征战沙场,为皇上效力。”楚澈朗声道。 楚墨转身负手而立,一言不发。堂中寂静一片,甚至能听到楚澈衣角之上滴下的水声,一滴一滴,滴入楚墨的心中。 若是允了,难保这楚澈不起了反心。可若是不允,今日之事明摆着就是楚澈知道了自己与依依的事,此事一旦传出,天威何在? 思忖再三,只听楚墨道:“朕都知道了。朕…允了便是。” “臣,谢主隆恩。”楚澈冷声一字一顿道。 “先别急着谢恩。”楚墨冷笑一声,回身挑眉突然道:“朕听闻近日王妃咳疾复发,多方医治仍是未见起效,不知六哥可需让御医前去诊治一番?” 呵,楚墨倒是个情种。楚澈闻言一怔,心中冷笑。竟然为了个女人,甘愿冒这险。需知楚国兵力一共不过四十万,而自己手中十万更亲手训练的亲信,虽然看上去不过四分之一,但丞相手中还握着十万禁军,剩下的有八万中,三万落分散各处,五万镇守各地边关。 换言之,若是自己此番一走,楚墨手中真正可用之兵不过只有十五万。 楚墨啊楚墨,枉费你生就了一副好皮囊一个好身世,最终还是过不了女人这一关,以前是,现在还是。 “臣谢过皇上隆恩,只是内子已然病重不治、药石无灵。”楚澈恭敬道。 “既是如此,还请六哥陪伴王妃度过这最后一段时间。”楚墨皱眉低低吩咐到。 “臣谢过皇上体谅。”楚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若是皇上没有别的吩咐,臣先告退。” “唔。”楚墨低低应了一声。 待楚澈走后,楚墨仍负手而立,皱眉凝思。 既然已经走到这步,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此被楚澈将了一军,心中虽然略有隐隐悲伤,但想来也是情理之中,也不甚惊奇。 毕竟这个皇位的诱惑,不是一般人所能经受的起的。 片刻后,楚墨低声吩咐福喜道:“你找个面生而且机灵的,带着朕的手谕亲自跑一趟吏部沈大人的府邸。” ------------ 第五十四章 换姓 更新时间:2013-01-02 弘德四年,六月初六。 “主子,您在想什么呢。”初夏看着苏洛汐站在窗前发呆,上前笑问道。 “去年今日,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七郎…这么快,一年就过去了。”嘴角扯起一抹苦笑道。转身坐下,拿起一旁的书卷发呆。 “主子可是想念皇上了?”慕槿端上一杯清茶道。 “哪来的什么想念不想念,怕是早已忘了我吧。”苏洛汐苦笑道。 “皇上的是个重感情的人,不会的,主子放心。”慕槿也知道,自景妃回宫之后皇上就再也没来过。虽然她心中也暗自纳闷,既然能将自己调来,想必是真的动了心,但这么做也太不像皇上一贯的作风。 “主子,圣旨来了,等着您去接圣旨。”小吉子突然进来通报道。 “圣旨?”屋内三个人面面相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沈氏,贤惠恭谨,温良礼让。特封为从三品婕妤,赐号湘,居聚荷宫。特此晓谕六宫,望六宫守望互助,和睦相处。”小太监高声宣读道,。 “臣妾…臣妾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洛汐率兰陵众人齐声道。 “汐嫔娘娘,若是没什么事,奴才及先告辞了。”小太监将明黄卷轴交予初夏手中,恭声道。 “公公慢走,小吉子,去送送公公。”苏洛汐仍是强自笑着吩咐道。 “慕槿,吩咐下去,我不舒服,午膳不用了。”言罢,苏洛汐快步走进内室,只余慕槿一人在原地轻叹。 是夜,聚荷宫内,红烛高照。 距景旸王带兵平乱已近两月,前线虽数次传来捷报,却始终拖拖拉拉,剿之不尽。楚墨不仅要处理政事,还要时时提防楚澈谋反,一心多用,异常疲惫。 迈入宫中,看佳人端坐于榻上。略整了整疲惫的面容,微笑入内。 转身坐下,笑看娇颜道:“这么多年了,兜兜转转,终是等来了这一天。” 美丽的面容臻首轻抬,一张熟悉的面容展现出来,较之往日更添光彩。 原来这湘婕妤不是别人,正是昔日的景旸王妃蒋曼荷。 话说那日,楚墨即下定决心纳蒋曼荷入宫,可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却是一大问题。毕竟这蒋曼荷已然是景旸王妃,若是貌若纳入宫中,弟谋兄妻,难免受天下人非议,也让楚澈更有机可乘,煽动民心作乱。 思来想去,唯有将其改变一个身份。遂即刻将沈良召入宫中,想这沈大人一生终于先帝,废帝之时被流放边疆,妻离子散。楚墨登基之后,将其召回,予以高官,又为其寻到独子,这沈良自是对其感激涕零,誓死效忠。况且论起来又是先皇后的远亲,想来定会帮助自己。 就这样,几日后,景旸王府对外宣告王妃久病不治,驾鹤西去。而没过多久,吏部沈大人也寻回了自己在战乱之中失散多年的女儿沈遗蝶。楚墨为了表彰沈良多年尽心职守,为国鞠躬尽瘁,特将其子封为靖安爵,其女纳入宫中,就是现在的湘昭仪。 此时,聚荷宫内只余佳影两双,红烛一对。 轻将佳人揽入怀中,楚墨心中感慨万千。静谧片刻后,黯然道:“依依,对不起。本该早就将你留在朕身边的,若是当年朕能鼓起勇气,想必今日也不会委屈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婕妤。这么多年了,是朕辜负…” 如葱削般的玉指抬起,轻轻附在楚墨唇上,止住了后面的话。 沈遗蝶放下手,紧紧的拥了拥楚墨的腰,靠在楚墨怀里笑道:“七哥别这么说,我们之间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不管是什么什么,即便只是一个宫女,若是能让依依天天陪在七哥身边,也是值得的。” 随即起身,四目相接,深情道:“再说两情长久,又何必在乎这些表象?只要七哥心里有依依一席之地,能让依依陪伴左右,此生足矣。”说着,两行清泪顺颊而下。 楚墨听着这话,心中微微有些发酸。这么多年了,人世沧桑几番变幻,可无论自己是生死或富贵,总有一个女子如此痴心的等待着。多少年如一日,此心不改,为的就是年少时的一句承诺。这样的感情,对于自己这样的一个人来说,已经太过奢侈。 抬手,拭去佳人脸颊上的泪水,笑着说道:“怎的还哭了。”而后,握紧佳人双手,郑重道:“从今以后,朕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朕,君无戏言。” 情到浓时,鸳鸯帐暖,红烛彻夜。 兰陵宫内。 苏洛汐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心中百味陈杂。起身出屋,信步庭院中,静静的坐在院中的桂树下的秋千之上,怔怔的发呆。 轻轻摇动,眼泪簌簌而下。盛夏之夜,晚意微寒,一阵清风吹来,更觉凄凉。 兀自靠在秋千之上胡思乱想着,忽觉有人为自己加了一件披风。 心下大惊,还以为是七郎来了,满面惊喜的回身,却看到一张稍显苍白却布满微笑的脸,恬静祥和。 脸上惊喜之情尽数褪去,莞尔一笑道:“原来是贵人,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入睡?” “晴悠参见汐嫔娘娘。”晴悠屈膝一礼道,“长夜难眠,正巧看到娘娘在这发呆,夜间起了些风,就为娘娘拿了件披风,还请娘娘莫要见怪。” “快快请起。”苏洛汐心中觉得温暖不少,“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妃嫔罢了,什么汐嫔娘娘不汐嫔娘娘的。同住一个屋檐下,若是不嫌弃便叫声洛汐便是,我也唤你晴悠可好?” “如此晴悠便不客气了。”别看这贵人久不出门,倒也像是见过大世面。端庄坐于一旁的石凳上,笑看着苏洛汐。 许是因为这件披风,苏洛汐对晴悠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或许只是这短时间心中积压的事情太多,只是想找一个人倾诉。 “你看这天上的满月,虽是同一份月光,但照着的人却有悲有喜,看尽人间悲欢离合。”苏洛汐突然幽幽道。 “谁说不是呢。”晴悠看着苏洛汐道,“娘娘也是在为今日皇上新纳了湘婕妤而烦恼?” “烦恼倒是不敢说。毕竟皇上是天子,纳入贤良该是举国欢庆之事,洛汐不过一介宫嫔,怎敢言烦恼二字,不过是望月感怀罢了。”苏洛汐见晴悠一语道破心思,淡淡说道。 “娘娘正值圣宠,忽的如此,心中不适在所难免。”晴悠恬静一笑,温柔的开解着苏洛汐。“皇上是个重情义的人,并非那些喜新厌旧之人,这点娘娘可以放心。” “是,皇上的确不是喜新厌旧,在洛汐看来,皇上怕是喜旧厌新。”苏洛汐苦涩一笑道,“我倒多希望他能是个喜新厌旧之人,这样我还有一丝希望。” “娘娘现在这么想,需知天子终究是天子,自古以来便是三宫六院,每年都有新人不断的入宫,不知两年后新人入宫之时,娘娘是否还能希望皇上喜新厌旧。”晴悠笑着轻声说道。 苏洛汐自觉说话前后不一,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时微微尴尬,俏脸微红,低着头也不作声,轻轻的晃着秋千,脚尖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地面。 “喜新厌旧也好,喜旧厌新也罢。想长盛不衰,那定是要进了对方的心里。红颜易老,韶华易逝,只有放在心里才能永恒。若只是流于表面,平凡夫妻还有同床异梦的一天,更何况是帝王之家?“晴悠轻轻笑道,“皇上这一生孤苦,若是想让他卸下防备,定是要费上些心思。“ 苏洛汐没想到晴悠会突然有此一说,但转瞬好奇,若是她如此深谙七郎品性,为何不自己前去争宠?而是在这深宫之中默默埋葬,甚至于宫中众人几乎快要忘了她的存在。 ------------ 第五十五章 回答 更新时间:2013-01-03 看苏洛汐面上隐隐有些疑惑,遂笑问道:“娘娘不过闲时听着解闷罢了,这些也不过是晴悠随口而言。” 不过这看似随口而言的话,却让苏洛汐彻夜难眠。 自己入宫虽然时间不长,却也不短。闲来时也曾打探过这晴悠的来历,但好像小吉子这般新来的都不清楚。而从慕槿姑姑口中也打探过几次,无奈其三缄其口,是以这晴悠似是从天上降下一般,无人知其来历,更无人言及此人。 可看其吃穿用度,并非一般冷宫嫔妃所有。 想起方才在院中之言,确是有理。不过这道理谁都会说,真能做到、做好又有几人? 细细咀嚼方才之言,七郎确实疑心过重,防备过强,即便对自己这般小女子也不肯放下戒心,无论再如何坦诚相待也终是不得其法。都说需耐心等待,可难免不会落的如同宁妃一般下场。 转身翻过,拉了拉锦被,摸着枕边。心中暗想,七郎究竟如何才能对自己放下戒心?想来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即便受宠如景妃,七郎便能针对其真诚相待吗?即便退一万步来说,自己模仿着景妃的样子博得了七郎的欢心,可是景妃的举止仪态真的适合自己吗? 且不说有东施效颦之嫌,即便是成功了。七郎爱的也不是自己,而不过是景妃罢了。 看来此道不可行。 忽的苏洛汐坐了起来,细想起那日,慕槿姑姑曾说过七郎曾受了不少苦,遇了大变故才会如此。若然一个人遭受了大的打击从而变得提防重重,那么想要打破戒心怕该如融化坚冰一般。 想到这里,苏洛汐突然觉得看似黑暗而毫无头绪的混沌中出现了一点点光芒。 融化坚冰,若是烈火,万般不可,还未等坚冰有丝毫反应,火焰就已熄灭。因此,非慢火而不可得。 看来打破七郎的戒心亦如是,需从细小之处着手。 细小之处无非是些生活琐事,天子高高在上。自己现在也并不得宠,即便是得了宠,也不过是一晚之幸,又如何能知道他的喜好? 眼珠一转,顿时想起一人来。 这福喜公公整日陪伴在七郎左右,照料其生活琐事,想必对七郎的喜好甚为了解。不过这福喜公公想必早已对各宫嫔妃巴结之事司空见惯,至今未见偏颇,想是并未有人能够真心将其打动。 依稀记得福喜公公与七郎乃是多年之交,战乱中伤了身子又不忍离七郎而去才入宫为奴。这么多年的感情怕早已超越了主仆之情,对七郎也是忠心无二的。若是自己想要打动福喜公公,想必还是要展露对七郎的真情。如能以真心打动福喜公公,所有难题便可迎刃而解。 随着天色渐亮,苏洛汐的心中也似乎逐渐明亮了起来。 翌日,慈宁宫。 昨日那道圣旨一下,想必六宫之中没睡着觉的不只苏洛汐一人。 一大清早,各宫众人便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前来慈宁宫请安。即使很少按时前来的景妃也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目的与在座众人一样,为了一睹这位新进宫的婕妤风采。 “景妃妹妹今日来的这般早,真是少见。看来受过佛祖洗涤静心果真非同一般,改日本宫也禀了皇上前去静修一番,沾沾灵气。”落于左手首座的宁妃,身着一身大红宫装纱衣,上以金线绣制百花,团花锦簇,贵气逼人。手持茶盏,轻轻吹了吹,垂眸笑道。 “姐姐有心向佛自是好事。”景妃自上次静修之后,更为高傲,轻瞥着宁妃道,“不过姐姐整日这般如花娇艳,想来佛祖要误会了姐姐的一片向佛之心。” 宁妃暗哼一声,却强自吞下了反驳的话语。自年关之时,景妃陪同太后前去静修,回来以后太后与其关系似乎缓和了许多。虽仍是有所不满,却不似往日那般针锋相对。这点不仅助长了景妃的气焰,也让自己颇为纳闷。 “一大早就听见你们这叽叽喳喳的,吵嚷的哀家头疼。”太后自内堂走出,皱眉道。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见太后走出,均起身一礼,款款道。 “行了,起来吧。”太后落座,皱眉道,“昨日皇帝新晋封的婕妤呢?过来我瞧瞧。” “这…”众人面面相觑。宁妃笑着开口道:“想必湘婕妤刚刚承宠,还有些不适,是以来的晚了些,还望太后见谅。” “你啊,最是个和事老。”太后微嗔的看了宁妃一眼。 “湘婕妤驾到。”众人相谈正欢之时,门外忽然高声唱报。 “臣妾沈遗蝶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软语入耳,颇为好听。 太后颇为惊讶,这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莫不是…可前些日子刚听老六入宫说依依已然病逝,还不过月余的功夫,难道这世上有如此相同之人?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太后的声音带上了一抹威严。 随着臻首缓缓抬起,不只是太后。在座众人,尤其是宁、景二妃,惊讶的以帕掩口。 “你…你…你不是曼荷吗?”太后惊讶道。 只听堂下之人轻笑道:“回太后的话,景旸王妃之事,臣妾也略有耳闻,实在是一大憾事。不过…”随即看着太后笑道,“臣妾乃是遗蝶,并非景旸王妃。” 太后听了这番话,分明是话中有话。细看面前之人,这神态,这语气,分明就是依依无疑。可为何摇身一变成了沈大人失散多年的女儿? 转念又想了想方才的话,看来其中必有缘由。当年老六和皇帝与依依之间的事倒也略知一二,莫不是皇帝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韪办了什么丢尽祖宗脸面之事? 想到此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但想到皇上的颜面,还是隐忍了心中怒气。 “行了,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许久之后,太后冷声说道。 众人犹在震惊之中,明眼如苏洛汐之辈已然猜出几分,闻得此言。均不愿趟这淌浑水,不约而同的决定先等事态明了一些再说,急忙起身道:“臣妾告退。” 待众人退下后,太后沉着脸冷声道:“南琴,去单独给我把湘婕妤请来,别惊动了其他人。” 往日佛香阵阵的慈宁宫,今日显得格外冰冷。 在沈遗蝶接到南琴通传那一刻,她就知道,太后已然发现了此时。面上勾起一抹笑容,恭谨道:“有劳姑姑,遗蝶这就前去。” “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待南琴等一干太监宫女走后,两扇门紧紧关闭,太后一见沈遗蝶便冷声喝道。 “不知…太后所言何事?”沈遗蝶眼珠轻转问道。其实她心中也没底,不过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同生活在一个宫中,早晚都得知道,如今只能随机应变了。 “事到如今你们还想瞒着哀家吗?!”太后一拍案几怒道,“诈死换姓,弟夺兄妻,你们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祖宗的脸面全都让你们丢光了!” “原来太后所言此事。”沈遗蝶慢慢说道,心中暗自盘算该如何回答。若是论理,这么做确实过分,但事到如今也无后退之路。 波光流转,微微一笑道:“遗蝶与皇上两情相悦,实不知是丢了祖宗什么脸面。”微顿复言,“过去之事,已然过去,逝者已矣。如今遗蝶只想好好服侍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至于其他,遗蝶刚刚与父亲相认,往事种种已然忘却,还请太后见谅。” “你说你们,让哀家日后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先帝?!如何面对楚国列祖列宗?!”说到此处言语哽咽,隐有热泪。 ------------ 第五十六章 饮酒 更新时间:2013-01-04 弘德四年,七月初一,璟琮宫。 “娘娘?娘娘?该用午膳了。”溶月在景妃耳边低唤。 斜靠在贵妃榻上的景妃身披轻纱,但在这炎炎夏夜仍觉烦闷。虽然宫中放了坚冰,却仍然驱散不了心中的燥意,柳眉轻皱问道:“皇上还是没派人传话来吗?” “回娘娘的话,早先奴婢前去文澜殿打听过,福总管说湘婕妤今夜邀皇上去赏月,就先不过来了。”溶月垂首低低答道。 “皇上该是有近一个月没来过了吧。”景妃懒懒道,言语中不难听出其苦涩之感。 “这…”溶月柔笑道,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得岔开话题道:“对了娘娘,前些日子奴婢按照夫人曾经教过奴婢的酿酒之法酿制了娘娘在府里时最爱喝的赤霞酿,想来这几天也该成了。夏日炎炎,给娘娘去去暑意。” “唔。”景妃也懒得管什么紫霞珍赤霞酿了,不过有道是一醉解千愁,于是到:“那就拿上来尝尝吧,你的尽得母亲的真传,想来也是不错的。” 自那日在慈宁宫请安之后,景妃就知道那湘婕妤并非什么沈大人失散多年的女儿,乃是对外宣称过世的景旸王妃。早闻景旸王妃与皇上青梅竹马,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还未放弃,如今还入得宫中。 如果说一个苏洛汐不过是有一些小聪明罢了,但这蒋曼荷乃是楚国出名的才女,可不是一般角色。 这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感到危机。 起身至桌前,看着满桌饭菜,均是楚墨所爱吃之物。再加上身旁咿咿呀呀的三皇子,看上去眉目之间隐隐已与楚墨相似,心中更觉烦闷。将手中银箸拍在桌面之上,皱眉厉声道:“怎么翻来覆去就是这几个菜色?!去给本宫把咱们璟琮宫的御厨叫来!” 不多时,一个矮胖的太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奴才墩子参见景妃娘娘,娘娘吉祥。” 景妃厌恶的瞟了一眼地上的太监,皱眉道:“不会做些新菜色么?做来做去都是这些个菜,可是在糊弄本宫!” 那太监一听此言,大惊之下抖如筛糠道:“奴才纵使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糊弄娘娘,还请娘娘明鉴。只是…只是这些菜色不都是娘娘吩咐下来的…”语声渐底,声似喃喃。 景妃略一回忆,想起确实是自己吩咐下来。可皇上已然不再来,即便是准备了这些又有何用?随即拄额皱眉道:“溶月,明日换一个掌勺。” 溶月心知自家主子烦闷,遂示意周围侍立宫女退下。屋内只余主仆二人,近前轻揉景妃双肩道:“娘娘又可苦难为这些个奴才,皇上如此疼爱娘娘,不过是暂迷了心智,过些日子自会前来。” 景妃玉手轻抬,自斟一杯。红色的赤霞酿缓缓流入喉中,苦涩道:“过些日子?这日复一日,都已近一月,皇上还未曾前来。” 说道此时,景妃鼻尖更是发酸,兀自又斟满杯中酒,仰头喝了下去。想自与墨郎结识,两人便形影不离。如今这般一月不曾相见,实属前所未有。也无怪她心中万般委屈,想要借酒消愁。 溶月虽然看着主子心疼,可皇上许久不曾前来却是事实。思前想后实不知如何劝慰,也只能看着自家主子一杯一杯的自斟自饮。 酒过三巡,红烛滴泪。 “主子,您别再喝了,身子刚刚好些….”溶月皱着眉头上前轻夺景妃手中的酒杯。 自那日敬檀寺相谈之后,景妃虽隐隐觉得太后话中有话,却始终未参透其中缘由。回到宫中之后听到苏洛汐受宠之事,再加之溶月进言。面上虽是高傲依旧,可私下便开始调养身子,希望早日能够为楚墨诞下一男半女。 这是她心中最大的愿望。 “呵,调理身子?”景妃抢过酒杯仰脖饮尽杯中物,自嘲道,“身子再好有什么用?以往每日承宠也未见有什么音讯,如今整月见不到他,想来更是没有指望。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啊!” 溶月从未见自家主子如此衰颓之色。无论是在她或是在世人眼中,景妃一向是高高在上,傲视众人的,怎可如此? 也不知哪来了力气,一把夺过景妃手中的酒杯道:“娘娘若是再如此颓唐,怕是迟早让湘婕妤弄到冷宫之中。” 见景妃闻言怔住,又苦口婆心道:“娘娘,您与皇上的感情,奴婢一路看在眼里。如今不过是一时遇了坎坷,您可千万要振作起来。早日调理好身子,以娘娘福泽,定会一举生一位皇子。这样即便是有个什么事,也有个依靠陪伴。” 眼珠一转,面上略带了些笑容,略带憧憬又道:“想来娘娘的皇子必定是聪颖无双,况且有着皇上与娘娘之间的感情,日后就是继承大宝也并非不可能。”复而轻声道:“这后宫之中的女人争来斗去最终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慈宁宫的那个位置么?” 景妃心中暗觉好笑,这八字还没影,溶月便计划的如此之远。溶月之言虽然有理,但想起若是自己今后当真有幸能有墨郎的孩子,又怎么忍心利用于他?心中不免起了些许厌恶。 溶月陪伴景妃多年,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遂笑道:“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眼下之事,娘娘就是要调养好自己的身子。” 景妃起身皱眉道:“已然调养了月余,这药倒是吃了不少,御医也换了几个,也不知有用没用。” “想来还是有些用处的。”溶月低声道,“这些御医有的均是举世无双的本领,况且娘娘进来面色也比先前好了许多,想来是调养的八九不离十了。” “既是如此。”景妃略一沉吟,来回轻踱几圈。方才溶月之言虽然让自己心中略微有些厌恶,但自己深知这些都颇为有理。如今这般,若是当真让那沈遗蝶占了上风,自己有个依靠也不至于再无翻身之地。 “溶月,许久不闻胡乐了,明日让他们前来演奏吧,也给我解解闷儿。”景妃忽然道。 溶月不知景妃为何突然言及此事,低头不语,心中暗自思索。片刻后,会心一笑道:“奴婢遵命。” 随即复道:“日间御膳房进贡了些新鲜瓜果,奴婢见这几日闷热,已将这些瓜果用冰冻好,以备娘娘解渴之用。” 景妃闻溶月之言道:“今日这赤霞酿做的不错,随便上母亲的手艺,但也算得是上乘。”微顿,略有些遗憾道,“不过这赤霞酿冰过之后才能散发其特有醇香,今夜这般真是白白糟蹋了好东西,待会儿将这赤霞酿一道冰上吧。” 溶月屈膝一礼笑道:“是奴婢大意了,还请娘娘赎罪。奴婢这就去办,还请娘娘放心。” 言罢,溶月转身而出,屋内只余景妃一人。跳动的烛影之下,景妃那摄人心魄的凤眸格外明亮。 ------------ 第五十七章 沁心 更新时间:2013-01-05 文澜殿外。 新月当空,蝉鸣阵阵。闷热的空气中没有一丝风,让人心中燥热不已。 门口的两个当值的小太监不住的抹着额上的汗珠。偷眼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福喜,又一动不动的垂首站好,似是木雕一般。 此时的福喜心中也是焦躁不已,眉头紧皱,用拂尘拍打着周围,驱赶身边的蚊虫。 远处,幽灯一盏,一抹水绿色倩影摇曳而来。所到之处带起一阵冷香,沁人心脾。莲步轻移,不多时便至福喜面前,轻点臻首笑道:“福总管辛苦。初夏,快把给总管和众位公公的冰镇莲子羹拿来。” 福喜见到是汐嫔前来,含笑轻甩拂尘,率身后两名小太监躬身一礼道:“奴才见过汐嫔娘娘,娘娘吉祥。”闻汐嫔之言,恭谨道:“谢汐嫔娘娘赏赐,这都是奴才份内之事,不辛苦。” 苏洛汐笑道:“这些日子洛汐得总管赐教,不胜感激,如今不过是一碗冰镇莲子羹,权当回报公公这些日子的教导。” “今日娘娘可有吩咐?还是如往常一般?”饮罢莲子羹,丝丝冰凉之感渗入全身,将心头烦躁之意尽数压下。当真是通体舒泰,舒服了不少,脑袋也跟着清醒了许多。略微往前几步,躬身笑问苏洛汐道。 “有劳总管了。”苏洛汐轻笑着,回手拿过初夏手中的食盒,复道:“今日洛汐照着总管上次所说,做了这沁心露,有劳总管替我送入殿中。” 接过食盒,打开一瞧,福喜惊讶道:“当真是沁心露!这虽是皇上当年在江东潜龙之时,每到夏天必饮之物。可自皇上登基之后,楚宫之中无人会做。上次奴才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娘娘竟将此物做出。” 初夏在一旁插嘴道:“不瞒总管,这可是我家主子研究了整整两日才做出。主子自从听您说皇上爱喝这个,几乎连梦里都在想着怎么做。” “初夏!”苏洛汐低声皱眉喝道,“初夏年纪小,不懂事,还请总管莫要见怪。” 福喜在一旁听着,心中感动不已。各宫娘娘不乏前来请教自己皇上喜好的,或收买,或示好,或悲苦。皆不过是为了想要进去见皇上一面,真心为皇上的能有几人? 而这汐嫔,当初前来请教自己之时,还以为与其他人一样。是以面上虽然恭谨,心中却难免将这汐嫔娘娘瞧轻了几分。 可谁知这汐嫔娘娘打听过之后,每次都是按照皇上的喜好将东西不辞辛劳的做出。送来之后并非像其他娘娘那样,生恐皇上不知道是自己所送,好博得皇上青睐。反而每次只是悄悄而来,不仅不让通报皇上,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皇上是自己所送,直待皇上用完才安心离去。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自己也能从中获利。需知汐嫔每次不留名,即便自己不说,这功劳自然也都算在了自己头上。 况且这汐嫔是个聪明人,从言行举止到这几日点拨其所做东西,都是说一两句就能点透。自己深谙皇上喜好,如此玲珑之人想来最为讨得皇上喜欢,日后难免不会有一番作为。 如此两边讨好,自己又能得利之事,何乐而不为? “娘娘的这片苦心日后定然有所回报。”福喜语重心长的说,“上次皇上头疼,也多亏了娘娘所送来的凝神汤才好了些,皇上喝了稍有缓和,才有心继续处理国事。” “总管过誉了。”苏洛汐淡然一笑道,“洛汐嫁于七郎,自是以夫君为重。许在旁人眼里,七郎是高高在山的皇帝,争抢斗争不过为了皇上的赏赐与恩宠。但在洛汐看来,七郎是洛汐的夫君,是洛汐的天。洛汐只不过是做到了一个妻子的本分,至于其他,不是洛汐该言的自不能多话。” 福喜闻言,看着汐嫔轻轻的点了点头,长叹一声,目光略远道:“若是宫中的娘娘们都能如汐嫔娘娘这般,也省了皇上不少心思。”收回目光,笑道:“那奴才现在就帮娘娘将东西递进去,请娘娘稍后片刻。” 苏洛汐颔首笑道:“有劳总管了。” 待福喜入内后,初夏悄声道:“主子,这都快一个月了。您这东西也没少送,耐心也没少费,如今也该是个头了吧。难道还要瞒着皇上,不让他知道是您每日在默默的关心他?” 此时的苏洛汐脸上早已没了方才那般恭谨,转身看着天上明月,淡淡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洛汐心中怎会不知,但她还在等。 福喜虽然渐渐的为自己对七郎的真心所打动,但心中定然尚存一丝顾虑。若然他已如面上所表现那般全然相信自己,又怎会不在七郎面前替自己美言?七郎那里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便是最好的证据。此时若是贸然改变,怕是这一个月的苦心都要付诸东流了。 在者来说,七郎何等聪明。自己弄这些东西虽然费劲心思,但手艺可是能一天两天,一个月两月就能练就出来的?即便是再用心,拙略的手艺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即便是七郎没有意识到是自己,误以为是其他宫妃。可这一个月来自己每日晨起便吩咐初夏自兰陵宫内桂树之上收集露水储于坛中,然后将树叶采摘下来一两片,碾烂后将汁液滴一两滴在其中。深埋于树下,几日后再起出时便已有了淡淡的桂香。每次滴一点在食物中,香气若有似无。虽然不易发现,可七郎食用之时,置于鼻端定能发觉。 但七郎到此时还未点破,想来定有原因。无论是什么,自己贸然入内,未必会讨得好处,到时只怕会适得其反。 所以,还不是时候。 正如苏洛汐所料,文澜殿内。 “今儿这天儿也太热了,福喜,再加几块冰来。”楚墨一手拿着朱笔,一边用明黄锦帕擦了一下额上的汗珠。 “皇上,这都是伏天儿了,怎么能不热?顺德,去再拿点儿冰来。”一边高声吩咐,一边像是变魔术般的拿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碗,呈了上来,笑道:“爷,您看奴才给您寻了什么好东西来。” 楚墨自成堆的奏章中抬起头来,只看旁边放了一只白玉碗,碗中液体晶莹剔透,还未入口,就已透出丝丝凉意。惊喜的看着福喜道:“你从哪弄来的?朕好久没吃到这沁心露了,尤其是在这般炎热的时候,当真是怀念的紧。” “皇上,您尝尝,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味道。”福喜也未说这东西从何而来,只是依例用银针试过以后,双手恭谨呈上。 “这偌大的宫中,就属你最懂朕的心意。”楚墨笑着接过碗,也不多继续追问。这一个月来,福喜总能时不时的带个自己像今天这样的“惊喜”。 仰头入口,冰凉的液体直入心田。虽然手法并不老道,但这显然是经过细细琢磨而成,学的已有七分神似。细细回味,这月熟悉异常桂香在唇齿之间萦绕不绝。 却只是笑着放下手中的碗,回味无穷,高兴对福喜道:“跟在朕身边儿久了,真是越来越会办事儿了。有你在朕身边,当真是让朕省心了不少。” “谢皇上夸奖,能为皇上效力,是奴才的福分。”福喜笑道,“那奴才便不打扰皇上处理政事,先行退下了。” “不知七郎喝的可还顺口?”苏洛汐见福喜出来,急忙上前问道。 福喜笑着一礼道:“娘娘对皇上的一片心意奴才看着都感动,这满满的关心全都盛在碗里了,皇上喝着自然是顺心顺意,刚还说好呢。” 微顿,苏洛汐见福喜并无其他要说的,心知时机还未到。强自忍耐下心中的急切,表面仍是恭谨道:“七郎一切安好,洛汐便放心了,这就先回宫了。” “恭送汐嫔娘娘,娘娘慢走。”福喜见状恭声道。 苏洛汐略一点头,转身而去。刚要出院门,却碰到了一位许久不见之人。 ------------ 第五十八章 结盟 更新时间:2013-01-05 只见那人上前微微屈膝一礼,笑道:“奴婢见过汐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苏洛汐颔首笑道:“原来是溶月姑姑,许久不见,不知景妃娘娘进来可好?”随即复道,“都是洛汐无礼,本该早日去看望娘娘,还请溶月姑姑代为转达洛汐的歉意。” 溶月轻笑,不过是些场面话。自己还有要事,不便多言,遂笑道:“景妃娘娘一切安好,有劳娘娘惦记。奴婢还有要事,就先退下了。”言罢匆匆而去。 苏洛汐见其神色急切,又是往这个方向走,想必是景妃前来邀请七郎。也不多言,臻首轻点,背向而离。可是无人注意她并未前往兰陵宫的方向,而是轻转几步,走到了不易让人发觉的暗处看着文澜殿院门。 刚才还愁没有机会,可眼前这不就有了。 不多时,只见溶月又匆匆离去。借着月光,溶月的欣喜之情清晰可见。 苏洛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缓缓自阴影中走出。看溶月神色,想必七郎今夜要去景妃那里过夜。随即轻笑道:“初夏,咱们去聚荷宫,拜见一下这位新来的婕妤。” 自那日在慈宁宫中匆匆一见,虽然离得远,看的不甚真切。但看众人神色及那婕妤的言行举止,心中已然猜的八九不离十,想必是当日的景旸王妃蒋曼荷。 本就想前去拜会,奈何自她入宫之后,七郎夜夜留宿,是以一直以来没有机会。如今虽说七郎没到自己那,但也腾出个让她前去拜会的机会,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现在自己虽然在福喜这边下功夫,要耐住性子,但终究不甚牢靠,若是福喜不帮忙,自己还得另寻出路。 可知道七郎的喜好宫中除了福喜、太后及南琴之外,想必这蒋曼荷就会第四人了。况且这蒋曼荷如今颇为得宠,若是能走的近些也没什么坏处。 聚荷宫。 “主子,汐嫔娘娘来了,在外间候着呢。”一个小宫女入内垂首道。 蒋曼荷正于镜前梳妆,准备接驾,没想到没等来楚墨,竟等来了苏洛汐。 柳眉一扬,心中暗想道。自己入宫已然一月,每日在这宫中寸步不离,以免遭人非议。而六宫中人也从未见人前来拜会,想必是心中各有计较,也算都是识趣之人。如今苏洛汐前来,却不知是为何。不过自己如今孤立无援,这苏洛汐也还有点小聪明,想来还有点用处。 微顿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好生款待,我随后便到。” 苏洛汐看着这聚荷宫,不愧是才女所居。宫中陈设虽然极为奢华,却不似景妃那般珠光宝气,反而是多了几分风雅。屋内物品或瓷器或字画或摆件,即便是桌角上雕花的图案虽不复杂却有一定来历,且无一不是当世名家之手,一看便知是学识渊博,慧眼独具之人。 素手微扬,端起案几上的茶盏,掀盖轻吹浅抿。苏洛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果然是深谙七郎品性,这茶正是他平日最喜的。 “怎的来了就端着茶杯发呆?”一声娇笑传来。抬头看去,只见一身穿藕荷色轻纱曲裾的丽人站在面前。熟悉的面孔之上较之前多了几分飞扬的神采,更添艳丽。 苏洛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其现在已然改名换姓。若是以原先称呼,不知是否犯了期间忌讳,可若是疏远相待,又怕不利行事。 微顿,笑着道:“嫔妾见过婕妤娘娘,姐姐万福金安。”这话既恭谨有理,行了礼节,又点到了姐妹二人的情谊,想来应当是两全的。 湘婕妤对书瑶使了个眼色,后者带着宫中一干宫女太监退了出去。 随即亲手将苏洛汐扶起,拉着她的手坐下笑道:“好妹妹可莫要拿姐姐打趣了。”方一坐下,沈遗蝶便微微有些愁苦的说道:“自打入宫之后,也不敢与主动与其他人相交。你也知道我现在这情况,每日深居简出,只怕给七哥添了麻烦。” 而后又拉着苏洛汐的手笑道:“这么许久了还未曾去看望妹妹,妹妹莫要见怪。” 苏洛汐心知这蒋曼荷,也就是现在的沈遗蝶把自己当做自己人,先亮明身份。无非是想要消除自己的戒心,以便让自己更好的站在她这边。虽然想到这点,但自己此番前来不也正是为此? 看着面前人热络言笑,若是不知道的旁人定会以为这是感情甚好的亲姐妹执手笑谈。可回想起那日两位公主受其挑唆前来那般对自己兴师问罪,心中又泛起一阵冷笑。 这便是后宫吧。 心中虽想,面上却轻笑道:“该当是洛汐前来拜见姐姐才是,姐姐不责怪洛汐便好。”微顿复道,“前些日子才与姐姐分别,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洛汐在宫中也无依无靠,如今你我姐妹正好有个伴儿。” 言及此处,突然语停,放下手中茶盏看着沈遗蝶道:“最重要的是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能有个人商量倾诉。” 沈遗蝶没想到苏洛汐会如此直接的说出此事,想自己刚刚入宫,虽然有心拉拢苏洛汐,但这宫中形式尚未看清,也不急于一时。 转过话题道:“不知妹妹近来可好?” 苏洛汐轻叹道:“不过还是老样子罢了,只求平安度日而已。” “妹妹这与世无争的性子倒是在这后宫之中难得一见。”沈遗蝶微一挑眉道。 苏洛汐幽幽道:“与世无争也是被逼无奈,洛汐自小孤苦无依,既不如姐姐这般有过人才情,也不如景妃娘娘那般天姿国色,更不如宁妃娘娘那般家世渊博。能求得一世平安已于愿足矣,怎还敢争抢什么?” 沈遗蝶心中暗笑,也不揭穿。只风轻云淡道:“妹妹莫要妄自菲薄。” 苏洛汐见其说来说去仍是净谈些不疼不痒的事,只得自己想办法将话题挑起。微顿,自嘲一笑道:“当真不是妄自菲薄,若是洛汐但凡有一丝争抢之心,方才见溶月姑姑前去见皇上之时便会一同入内,又怎会只在暗处徒惹伤悲?” 沈遗蝶闻言想到,早上七哥走时还说要来用晚膳,怪不得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人,原来是被景妃劫了去。自己虽然近来颇为受宠,又有当年的感情作为基底,可景妃所受的荣宠乃是天下皆知。 想到此处,又看了看旁边似要泫然欲泣的苏洛汐。心中不禁联想起年初之时,此人也颇为受宠,一时令六宫侧目。可自打景妃自敬檀寺回宫之后,这大半年了,皇上也再未踏足过她那。有这样的前车之鉴,难保自己不会步了后尘,如今还是要想想对策才好。 苏洛汐见沈遗蝶面上神色变幻不定,心知已然达到今日前来目的,为了更加保险,又凄然强自欢笑道:“瞧我,姐姐刚刚进宫,又是圣眷正隆,没来由的说这些个事儿作甚,惹得姐姐也跟着心中不快。” 话音刚落,只听沈遗蝶笑道:“妹妹哪里的话,既是姐妹,又何必计较这些。自该当是说些个贴心体己的话,否则有何谈姐妹之情?与那旁人也一致无二了。” “幸好还有姐姐,洛汐才能一吐心中块垒。”苏洛汐似是轻松的长叹道,“只是打扰了姐姐这么许久,心中着实过意不去。见姐姐这般打扮,想是皇上待会儿要过来,洛汐便先行告退,他日再来拜访。” 沈遗蝶虽知苏洛汐心中所想,但若非如此自己可能还在这傻傻的等着。可心中仍抱有一丝侥幸,暗想道若是楚墨一会儿过来,看到了苏洛汐在这,难保不唤起他心中的情意,那自己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遂笑道:“那就不留妹妹了。” 待苏洛汐走后,将书瑶唤入道:“去文澜殿那边儿看看皇上什么时候批完折子,咱们好准备晚膳。” ------------ 第五十九章 劫走 更新时间:2013-01-06 当福喜看到书瑶的那一刻,心中叫苦不迭,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这几位主子就像约好了一样,都来了。 “福总管万安。”书瑶婀娜上前,娇声道。主子受宠,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书瑶的自然也觉得自己身价上涨,举手投足之间也不似先前那般。 “书瑶姑姑客气了。”福喜僵硬的扯起一抹笑容,眼珠一转,轻甩拂尘道:“不知姑姑前来所谓何事?” “我家主子差我前来看看皇上忙完了没有,我们好准备晚膳。”书瑶笑道。 “皇上…皇上他。”福喜心中暗自叫苦。方才溶月姑姑刚来替景妃娘娘邀约,且皇上已然答应下来。如今湘主子这…眼珠转着,想着为皇上找个借口好圆过去。 书瑶见福喜言语之中支支吾吾,急忙笑道:“今日晨起之时皇上不是还嘱咐说要来我们聚荷宫用晚膳,我家主子怕准备早了等皇上去时饭菜凉了,这才差奴婢前来问问。” “对对对,还是婕妤娘娘思虑周全。”福喜强笑道,“只是…” “只是什么?”书瑶越发觉得不对劲,不舍追问道。 “只是方才景妃娘娘身边儿的溶月姑姑也来了,说是景妃娘娘为皇上准备了惊喜,请皇上前去,皇上已然应了下来。”福喜尴尬赔笑道。 书瑶怎么也没想到会被景妃半路插了一脚,还愣愣的问道:“可…可皇上不是先答应了我家主子,怎么就变了?” 福喜神秘对书瑶道:“这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想去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言罢转身欲走,生怕书瑶再做纠缠。 “可…”书瑶作势欲继续争辩,可看到福喜神色略带了些不耐,也不敢再多言,只垂首低低道:“那书瑶就先告退了,有劳总管了。” 回到聚荷宫中,书瑶将此事一五一十的道与沈遗蝶。 静静听完之后,也未多言。心中却在暗暗计较,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看来自己该动动脑筋了。 可此事的璟琮宫却不似往日那般灯火通明,反而是十分幽暗。 “皇上驾到。”福喜先行至宫门口高声唱喏道。 “奴婢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璟琮宫众人早已站在门前,面带笑意齐齐行礼。 “唔。”楚墨跳下车,拢了拢身上的水蓝纱衣,疲惫的一挥手,免了众人礼节。 走了几步总觉得缺了些什么。突然停住脚步,皱眉回首看了看,问道:“溶月,你家主子呢?” 溶月早猜到楚墨会有此一问,可还未等她答话。只见楚墨又回头看了看,复问道:“这黑漆漆的一片,就是你家主子给朕准备的‘惊喜’?” 溶月也未正面回答,只是笑道:“娘娘为了这个准备了一天了,还请皇上入内一探究竟,若是奴婢先说了就没了意思。” “哦?”楚墨本是不好奇,本以为景妃的惊喜不过是新裁的衣裳,抑或是新得到的簪子。可见如今却将所有宫女太监全都打发出来,前方又是如此神秘,反倒是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修眉轻扬,大步挑帘而入。 福喜只管垂着头跟在后面,刚走几步,只见溶月伸手拦在身前。了然一笑,止步不前。 入内,一个屏风立在门口,更显神秘。丝丝凉意扑面而来,空气中夹杂着些不知名的香气,让楚墨为之迷醉。绕过屏风,主位的方向隐隐有两盏幽暗的烛光。殿中忽明忽暗,目光所及不过脚前几丈。一切皆似雾里看花般,似说还休。 楚墨好奇的走上前去盘腿坐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四下打量着。 白色的羊绒毯上,面前一张桌案。案上银器皿中摆放着各色瓜果,上面的露珠晶莹剔透。旁边一樽透明琥珀酒壶,在幽暗的灯光下隐隐能看到其中的液体。 楚墨无奈的一笑,也不知这颜儿究竟搞些什么名堂,既然约了自己,可到现在还不见人影。百般无聊之下,一手执壶,拿起旁边的酒杯,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暗红色的液体自琥珀色的酒壶中倾入白玉酒杯,诱人之极。端至鼻尖轻嗅,醇香扑鼻。仰头饮尽,冰凉清香的液体流入喉中,唇齿留香。 阖目回味之间,耳边传来细小的银铃之声隐隐入耳,几不可闻。渐渐的,铃声清晰了起来,由远及近,清脆悦耳。 楚墨睁眼看去,之间一抹雪白倩影不知何时已经近前。一个具香软的女体外罩着一件西域白纱舞衣,腰间雪白肌肤露出,如水蛇般的柔软之上缠着一串小巧精致的金铃,与舞衣之上的金色纹样相得益彰。 熟悉的香味裹着空气中不知明的香味传入鼻端,原来这女子就是景妃。 随着景妃的靠近,鼓乐之声渐渐响起。细细辨识,那音乐竟不似中原传统音律,更像是胡乐之音。景妃随乐而舞,其舞也非中原传统舞蹈,而是胡舞。 偌大的璟琮殿中,充满了异域风情。让楚墨觉得眼前一亮,再加之舞姿曼妙,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 景妃忽远忽近的撩拨着楚墨的耐心,让楚墨心里不禁痒痒的,眼中的火焰也渐渐浓烈了起来。 待到一曲完毕,景妃几个起落旋转至楚墨身边。楚墨看好时机起身将景妃一把带过,平放在怀中。 轻轻拂过莹白的面颊,楚墨垂下的一缕发丝搭在景妃的脸上。 檀口轻启,呵气如兰道:“不知颜儿这‘惊喜’,可还能入了墨郎的眼?”言罢抬起手自旁边摘下一颗葡萄,送入楚墨嘴里。一举一动之间几乎将她的魅惑发挥到了极致,犹如一只小手直直的插入楚墨的心底,轻轻的挠着。 “颜儿这般用心,怎能不好?”楚墨似乎将那颗葡萄生生的吞了下去,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景妃木然道。 景妃见楚墨这般痴色,心中不由得意,自信满满使她更加光彩照人。 当楚墨终于按耐不住自己,合身而上。雪白的肌肤几与柔软的羊绒毯溶于一色,披散的青丝散在身下,与楚墨的混在一起,交织缠绕。 许久之后,楚墨轻喘着躺在地毯之上,阖目养神。 身边的景妃突然翻身而上,带着俏红的脸庞低声问道:“墨郎…不会觉得颜儿有些轻浮吧。” 楚墨还当是什么她要问什么,听着只觉得心中可笑。反身将其扑倒后,坏笑在耳畔低语道:“朕喜欢你这样子,但只许在朕一人面前如此。”说着,幽香自鼻尖传来,让楚墨不由得投入新一轮的战争中。 摇曳的烛光下,跳跃的映着二人此起彼伏的身影,而让楚墨一直担心的事也在渐渐萌芽。 翌日清晨。 “这一大早,主子怎的如此高兴?”初夏见苏洛汐难得的笑容满面,想着今早也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儿,不由得问道。 苏洛汐想着今早前去请安之时,看到景妃那空荡荡的位置和湘婕妤略显疲惫的神色,心知此番之后,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宠,沈遗蝶定会与自己连成一线。即便是不找自己,阖宫上下,可以她这样尴尬的境况又能去找谁? 虽然心中对她之前的所作所为甚为不满,俗话说一人计长两人计短,自己若想不在宫中老死,也只能先依仗与她。 这后宫之中不就是你利用利用我,我利用利用你。 ------------ 第六十章 遗蝶 更新时间:2013-01-06 啪的一声,沈遗蝶放下手中的笔,像泄气的皮球一般跌坐在身后的椅中。一边甩着帕子一边烦闷道:“热死了,热死了,不写了。” 虽已立秋,但日头还是毒辣辣的晒着地面,晒着窗棂,晒入屋内。 看着屋内摆着的寒冰冒着蒸腾的白气,沈遗蝶还是觉得酷热难当。用过午膳之后,小憩片刻,却也睡不着。起身踱了几步,想到老话儿都说:心静自然凉。遂拿起案边朱笔准备写写字精心,岂料愈发的烦躁起来。 书瑶满面笑意过来接话道:“不想写就别写了,正好来试试内务府新送来的衣服,给中秋宴上准备的。” 沈遗蝶看着这些衣服,皱眉道:“穿什么不都还是我,不试了,你帮我挑一件算了。”微顿片刻,复道:“这回的中秋宴,还是宁妃和景妃在操持吗?” 书瑶转身收拾衣服,笑着答话道:“可不是,中宫之位悬空,还不就是指着这两位。”言语中无不有些轻蔑之态。 “皇上驾到!”两人闻言相视一眼,心中纳闷皇上怎么这时候来了,略整衣摆,起身接驾。 “老远就听见你嚷着热了。”楚墨笑着走入屋内,牙色龙袍在炎炎夏日让人觉的有一丝清凉之意。 “怎么这时候来了?”沈遗蝶笑着问道。 “怎么?又要往外推朕?”楚墨玩味的看着沈遗蝶笑问道。 “哪敢。”沈遗蝶嘟着嘴道,“依依可巴不得七哥天天过来,但太后那已经对我们的事非常不满了,依依只能含泪把七哥让与他人了。” “朕也知道难为你了。”楚墨拉着沈遗蝶的手道,轻刮琼鼻笑道:“不过现在祥嫔和舒容华已然有喜,太后那每天净顾着高兴了,咱们俩也终于能松口气。朕这便好好陪你几日,谁那都不去,可好?” 不提还好,提起这事,沈遗蝶更是生气,可又听到楚墨的后话,抿了抿嘴看着他。 楚墨拉着沈遗蝶的手坐下笑道:“今儿洋人使者带了些香水来,朕看着新鲜。一共就六瓶,独独给你带了两瓶来。”随即自福喜手中托盘拿起两个精致的小瓶子,放在沈遗蝶面前。 沈遗蝶看那瓶子小巧可爱,通体剔透,心下喜欢。拿起一瓶放在鼻端轻嗅,倒是从未闻过的香气,遂笑道:“谢皇上恩典。” 说话间,书瑶将冰好的新鲜瓜果端了上来,两人边吃边聊,倒也乐得自在。 “刚才朕进来的时候瞧见书瑶在那收拾衣服,怎的?衣服都旧了?朕再让内务府给你置办几套。”楚墨吃过瓜果,接过福喜手中的帕子拭了拭嘴角笑问道。 “都是新的衣服。”沈遗蝶道,“内务府方才送来的,为中秋宴新裁的衣裳。” 楚墨扬眉问道:“既是新衣,怎么不试试?可是不喜欢?” “也不是,不过是天热,身上犯懒罢了。”微顿复道,“再说七哥喜欢的是依依,又不是那些衣服,穿什么还不是一样。” 楚墨朗笑道:“好一个穿什么都一样。要是后宫众人都能这般想,想必每年后宫之中节约的银子就能办了大事。” 沈遗蝶听着楚墨这话,想必是前朝又发生了什么事儿。算着日子,景旸王带兵前去平叛已经一月有余,也不知怎样了。若是有什么事因自己而起,实在是不得心安。 笑着起身转向楚墨身后,轻按着楚墨的双肩柔笑道:“可是近来发生了什么事?让七哥这般愁眉不解。” 楚墨舒适的轻阖双眼后靠,享受着沈遗蝶的按摩,轻轻道:“上次幸亏你让书瑶来送信,朕才对曹轩、钱守城二人有所防备。经过朕几番核实,果然此二人暗中敛财聚兵,意欲不轨。” 睁开眼,拉过肩上玉手,抬头笑道:“若不是你上次你所提供的计策,朕也不会拿出铁证让他二人哑口无言,如此顺利的拿下两人,扫除了一个隐患。说起来,这事还得归功于你。” “能为七哥分忧便好,至于功劳,依依的一切还不都是七哥所赐?怎敢居功。”沈遗蝶低头看着楚墨笑道,心中却暗自得意。她深知楚墨的性格,对于他来说,无论人或者物,只要是于他没有用处的,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 所以要想真正笼络住楚墨的心,就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朕今日前来就是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东西。还有许多折子没看,这就先走了。”楚墨拍了拍沈遗蝶的手,起身笑道。 “皇上晚上可还过来用晚膳?”沈遗蝶见楚墨要走,急忙问道。 “当然过来。”楚墨笑着搂紧沈遗蝶的纤腰,“朕说了这几日谁那都不去,君无戏言。”言罢在玉颊之上轻啄一口,看着面若桃花的沈遗蝶,复道:“待会儿去看看那些衣服和首饰,有什么不喜欢的尽管告诉朕,朕差内务府再给你置办。今年是你在宫中的第一个中秋节,朕可是十分期待。” “七哥就会拿依依打趣。”看着沈遗蝶面若桃花的样子,楚墨朗笑而去。 待楚墨走后,沈遗蝶看着窗外静静的想着。说起宫中聚会,不得不想起宁、景二妃。众所周知,楚国中宫之位空悬,这两人一人权重一人受宠。这名上虽仍是妃位,但实则处理六宫大小事宜的责任就落在此二人身上。 是以,六宫嫔妃向来以这两位马首是瞻。作为新进宫的妃嫔,自当前去拜会,可碍于自己这尴尬的身份,实在是不好接近。如今在宫中虽说能与苏洛汐相倚,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嫔位,日后能不能再晋位还不好说。 看来若想与保住荣宠与景妃一较高下,单靠自己和苏洛汐二人还是不成。 又胡思乱想了一阵,却也没什么头绪。晃了晃脑袋,与想那些以后的事,还不如想将身边的这个笼络好,总是聊胜于无。 “在这宫里闷了大半日也怪没意思的,走,咱们去兰陵宫看看。”沈遗蝶忽的起身,笑着对书瑶道,“将前些日子皇上赏得钗挑几只好的带上。” 午膳过后,苏洛汐难耐屋中闷热。看了看窗外那棵桂树,枝繁叶茂。绿油油的叶子驱散了她心中的燥热,向往不已。 拿起案边书卷,信步而出,款款落座于秋千之上,轻晃着细细品读书卷。 正沉浸在书卷中之时,只闻得一个娇声道:“妹妹这有这么一个好所在,怎的也不与姐姐一同分享。” 苏洛汐一惊,抬头看去,沈遗蝶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不过是在树下躲凉罢了,比起姐姐宫中的赏赐,洛汐这里当这是不值一提。”苏洛汐笑着将书卷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回答道。 沈遗蝶坐在一旁的石桌旁,看着苏洛汐道:“这不过些日子就是中秋宴了,我也没什么好赠与妹妹的。正巧前些日子皇上赐了些珠宝首饰,就挑了几只好的给妹妹带了来。” 苏洛汐示意初夏接过书瑶手中的锦盒,笑道:“姐姐怎么这般客气,洛汐什么也没准备,当真是不好意思。”言虽如此,心中却难免有些高兴,因为所有事都是按照自己所想的在进行着。 自那日之后,苏洛汐就在等,她相信等沈遗蝶一定会来找她。 依着沈遗蝶的性格,半路被景妃将人劫走,心中定有不甘。况且她尴尬的过往已经决定了她不能与太多人接触。而以她与楚墨的关系,想必早已知道宁妃不讨楚墨的欢心,若是投靠与她,难保不会引得楚墨反感。 而自己误打误撞的知道沈遗蝶与楚墨之间的事,她大可以教唆楚墨将自己杀人灭口。可她并没有这么做,想必自己对她来说还是有用的,之后也确实证实了这一点。 ------------ 第六十一章 有鬼 更新时间:2013-01-07 苏洛汐看了看锦盒,簪子,不由得想起去年那个中秋节来。好不容易引起了景妃的注意,可却无端端的让景妃设计,亏得自己及时反应过来。但想起来,心中还是颇为感慨,笑道:“姐姐一入宫就颇为受宠,想来这个中秋节定有皇上相伴。” 沈遗蝶笑道:“我倒是也想。”随即又失落道,“皇上定是会去景妃那吧。景妃为这中秋宴忙里忙外,多得些皇上的宠爱也是应该的。不过我自小也没什么家人,唯一的牵挂也在宫中,倒是省去了那些个烦恼。” 不说还好,一说及牵挂,让苏洛汐不由的想到晋儿。不过好歹晋儿也有了好的地方可以安心向学,这也是自己最为欣慰的一点,接话道:“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洛汐可没有姐姐这般坚强,说来惭愧,去年洛汐刚刚入宫之时,因想念胞弟,大病了一场,缠绵病榻数月。” “哦?竟如此之久?看来这相思最是磨人。”沈遗蝶拿起茶盏浅抿一口,想起自己去年今日不也在受着这般相思之苦,也算是能理解她的心思。 两人言谈间,眼角撇到初夏似是在训斥别人,皱眉将初夏唤来,问道:“初夏,怎么了这是?” “这小吉子,办事没着没落的。去年去拿个药说什么御药房和禁军争执,今年去内务府领几柄宫扇又说黄总管头疼。我跟着过去一看,跟一群小太监在那摇色子,可真真是气死我了。”初夏嘟着嘴说道。 “你们俩啊,从去年争到今年了,真是…”苏洛汐觉得哭笑不得的说道。 “妹妹身边这人倒是也有趣。”沈遗蝶掩口笑道。 “让姐姐见笑了。”苏洛汐给初夏使着眼色不好意思道。 “不过…”沈遗蝶突然问道,“这御药房好端端的和禁军怎么起了争执。” 苏洛汐略一回想道:“好像是说缺了禁军的什么药。” “缺药?”沈遗蝶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我楚国也算是泱泱大国,这皇宫大内什么没有,还能缺了几味药?” 沈遗蝶这么一说,倒是如同惊雷般让苏洛汐惊醒,在联想起去年中秋宴回来时自己所受的惊吓。 皱眉说道:“姐姐可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哦?妹妹此话怎讲?”沈遗蝶被苏洛汐的话引起了兴趣,笑问道。 “正如姐姐所言,这宫中怎么会缺药?况且这禁军每日操练,所用的不过是些舒筋活血的药,若说缺的是后宫中常用的滋补之药尚可,但这舒筋活血的药怎么会缺了?”苏洛汐疑惑道。 沈遗蝶闻言皱眉,缓缓道:“妹妹说的有理,可若是这药被人提走了能有什么用?后宫之中也无用,被哪个贪财的小太监拿去换了钱也不是没有可能。” “姐姐说的有理,确实有这个可能。”苏洛汐柳眉轻皱,随后又道:“可姐姐不知洛汐去年是为何生病。” 沈遗蝶如何精明之人,遂问道:“妹妹可是发现了什么?” “去年中秋宴上,洛汐不胜酒力多饮了几杯,回来时朦胧之间似是听到有人声响动。”随即略有些害羞,“还…还以为是闹鬼。本就身子不好,受了惊吓有染了些风寒,这才一病不起。” “哦?这中秋宴不是宫中众人都需到场,怎的会有人声?”沈遗蝶皱眉思索,去年中秋之后好像隐约听闻宫里发生了什么事。突然想起,对,去年中秋之后没几天,皇上好像下旨说良妃娘娘染病暴毙了,自己当时还纳闷,怎么好端端的就暴毙了。 “妹妹可是要说良妃那件事?此事我当时虽然身在宫外,也略有耳闻。”片刻后,沈遗蝶看着苏洛汐道。 “姐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苏洛汐闻言道,“这良妃娘娘过世之时一同过世的还有刚刚出世的小皇子,好像这孩子未出世便去了,是以皇上未曾提起,只是说良妃娘娘殁了。” 还有个未出世便过世皇子?!沈遗蝶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自想到,如此一来,事情就简单了不少。若是这几件事相去甚远也许是巧合,但这几件事如此巧合,怕是有人设计陷害良妃。 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七哥怎会半点察觉都没有?即便是不知道缺药之事,那这良妃和皇子好端端的没了也不会如此简单,怎么就用“暴毙”二字草草带过? 一旁的苏洛汐也在暗自揣摩这其中的缘由。之前自己从未将这些事连在一起想过,如今一想也大概能想通其中缘由。但究竟是谁敢如此大胆,敢在七郎眼皮底下这么做?而且这事漏洞百出,显然做事之人是有恃无恐。 这宫中能有这本是的怕是只有两人! 可若是景妃,她没必要如此做事。良妃并不受宠,而她却宠冠六宫,且膝下还有三皇子。即便是良妃诞下皇子,对她来说也没有威胁。是以她完全没有必要用自己来冒这个险,完全不值得。 那就是宁妃了。 宁妃本就不受宠,况且她与良妃、倾昭仪均是在王府之时就陪伴在七郎身边。倾昭仪虽然深居简出,但早年便诞下二皇子。若是良妃也诞下皇子,那她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且宁妃有丞相作靠山,即便是七郎也要让她三分。 两人沉寂片刻,对视一眼,见对方眼中清亮,均知对方依然想明其中一二。 “妹妹可想的是安宁?”沈遗蝶低声缓缓问道? “洛汐心中不过有个想法。”苏洛汐咬了咬嘴唇道,“可没有证据,也不敢妄自猜测。” “证据?”沈遗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咱们进屋详谈。” 第二日,夜,御药房。 立秋之后,蝉鸣阵阵,闷热异常。御药房的小启子揉了揉眼睛,急匆匆的自屋内走出,哆哆嗦嗦的解了个手,又跑回去继续好梦。 迷迷糊糊之间,觉得微微有些凉意,抱抱紧了双臂,咂咂嘴又睡了过去。但恍惚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脸上一扫一扫的。抬起手来抓了抓,还是痒得厉害。 皱眉不耐烦道:“谁…” 那个啊字还没出口,小启子就吓得魂不附体了。 睁眼只见瞧见一个人披散着漆黑的头发,惨白的面孔在头发之后忽隐忽现,怀中抱着一个白色的襁褓。虽然看不轻样貌,但能清晰的感到两道充满凉意的目光穿过头发正直直的盯着自己,似是要盯到骨髓里一般。 只听一阵幽幽的女生传入耳中,一字一句道:“还我母子二人的性命来!” 小启子大叫着,转身摸爬滚打的就往门口跑。岂知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吓的小启子急忙转身,却看那女鬼不知何时已经飘到了自己面前。 “我们母子死的好惨啊!”那白影又贴近小启子道。 “你…你…你放过我吧,我烂命一条,找替死鬼也别找我啊。”小启子贴着门滑到地上,趴在那战战兢兢道。 “你要是告诉我是谁害了我们母子,我便不找你索命。”幽幽的声音又传来,冰冷的声线似是来自于地府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我…我从来没害过谁,您…您老到底来自何方啊!”小启自战战兢兢道。 “你没害过人?我母子就是吃了你这的药而亡的!可怜我那未出世的孩儿啊,你看,他在看着你呢!”那女鬼蹲下,将怀中凑到小启子面前,幽幽说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您就饶过我吧。”小启子颤抖道。 “还说不是你!不就是你去年挪用了禁军的药害我性命!”那女鬼声音突然充满戾气与怨恨,披散开的头发里,惨白脸庞露出。七窍流血的惨状,彻底将小启子的三魂吓去了两魄。 “是...是溶月姑姑。”小启子被吓得脸色已与那女鬼不相上下,呆若木鸡的说道,身下已有水迹潺潺流出。 ------------ 凤斗 ------------ 第六十二章 喜讯 更新时间:2013-01-07 “娘娘。”溶月低着头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景妃这几日本就劳累异常,心中憋闷,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拿着详单细看。正欲发火,抬头却见溶月脸色苍白,压下心头怒气,沉声道:“你们都下去吧,这不用你们伺候了。” 待屋中只剩她主仆二人之时,景妃放下手中详单,不耐问道:“又怎么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听闻昨夜御药房闹鬼。”溶月尽量沉稳的回答道,但脸色愈发苍白,像是真的见到鬼了一般。 “什么?闹鬼?”景妃眉头皱成一团,脸上惊恐之色渐起,“难道…”双目圆睁的看着溶月。 “小启子已经被吓疯了,奴婢已经带了几个人前去将他关了起来。”溶月盯着景妃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只是…” “只是什么?”景妃美丽的脸庞也变得愈发的苍白,更觉晕眩。 “只是他一直喊着‘不是我害了你们母子’。”溶月说着,急忙拜倒在地。 景妃只觉眼前一黑,直直的向后倒去。 文澜殿。 “皇上,不好了!”一个小太监忽然跑了进来。 “大胆!什么叫皇上不好了!脑袋不要了么?!”福喜厉声喝道。 那小太监被福喜一吓,趴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奴才知错,求皇上饶命。” “到底怎么了?”楚墨放下奏章皱眉问道。 “回皇上的话,方才璟琮宫那边儿来人说景妃娘娘突然晕倒了。”那小太监颤声说道。 “什么?!”楚墨自座上忽的站起身来,“景妃晕倒了?福喜,去璟琮宫。”言罢便急忙往外走。 “皇上驾到!”随着福喜高声唱喏,楚墨风风火火的走入璟琮宫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见皇上前来急忙拜倒。 “免了免了。”楚墨不耐烦的一挥手。 屋门前,却瞧见太后满面愁容的往外走。 “给太后请安。”楚墨微一抱拳,“不知景妃现在如何了?” “皇帝自己去看吧。”太后欲言又止的看了皇上一眼道,“哀家有些乏了,先回去了。” 楚墨被太后这两句话弄得心中颇为疑惑,却也只得抱拳道:“恭送太后。” 回首看了看屋门,心中突然有个念头闪过,眉头皱的更紧了,负手入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屋内太医、宫女、太监站了一片,饶是宽敞明亮的屋子此时也显得略有些拥挤。 都起来吧,楚墨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景妃,急切的走道床边坐下。轻抚了抚那张美丽却十分苍白的面庞,回首沉声问道:“景妃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说倒就倒了!” 太医直起上身,面上带着谄媚的笑容,抱拳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景妃娘娘这是有喜了。” 楚墨只觉得耳边轰的一声,看着太医也不说话。 片刻后,问道:“你说什么?” 众人只道皇上是高兴的懵了,太医又似邀功一般,高声道:“回皇上的话,景妃娘娘有喜了!”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屋内众人拜倒齐声道。 怎么就有喜了?楚墨心中暗想,眉头却皱的更紧。回头看了看面色苍白的景妃,沉声问道:“多久了?” “回皇上的话,想是一月左右了,脉象还不甚清晰,但定是喜脉无疑。”太医不知楚墨心中所想,仍谄媚的向楚墨禀报。心中暗自打着如意算盘,自己一直照料景妃的身体,如今景妃有喜,以皇上对景妃的宠爱。嘿嘿,今后算是荣华富贵喽! 一个月?楚墨回想着,定是那次!楚墨此时眉头紧锁,看着景妃轻阖的双眼,久久不语。 再回过身来,面上却是恢复了平日神色,低声道:“行了,你们都退下吧,让景妃好好休息,有朕在这就行了。” 待众人退下后,楚墨负手站在窗前。天色阴沉了下来,想是要下雨了。 很显然,这个孩子的到来是在楚墨的意料之外。也很显然,楚墨并不期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 景妃颇为受宠,可其身世一直为太后所诟病,也是楚墨心中的一块石头。即便是楚墨同意,太后让步,想来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这楚国有一位身具胡人血统的皇嗣。 且景妃是大将军庶出之女,虽是胡人所生,在将军府地位卑微。但若是他日诞下皇子,难保大将军的势力不会再起。现在朝中已有一个景旸王一个丞相让自己头疼不已,若是再来一个大将军,岂不是让自己的皇位更加危险? 自己不能拿皇位冒险,无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 楚墨回头,看着躺在床上沉睡的景妃,目光中忽然透出一丝狠戾。 这孩子,留不得。 天空中一个惊雷落下,急促的雨点细密的打在窗棂之上。 床上的景妃被雷声惊吓,似是被困在梦魇中一般。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似是在挣扎着什么,喃喃道:“不要,不要,别来找我索命。” 楚墨正出神,听得床上有响动。回过身去坐在床边,正想唤醒她,却听她话语有些奇怪。 正在楚墨看着景妃发呆的时候,只听景妃忽的大喊:“别来找我!”脸色苍白,满面冷汗的从床上弹坐起来,轻轻的喘息着。 景妃不知自己为何眼前一黑就再没了知觉。只是她做了一个梦,是那么的真实,真实的似是身历其境一般。 懵怔片刻,转过头去,看到楚墨正微笑的坐在身边,目光中正流露出温柔和怜惜看着自己。 她从未觉得自己是这般的愧疚,面前的这个男人如此的深爱着自己。而自己呢?却自私的谋害了他的亲骨肉。鼻尖一酸,竟扑到楚墨怀中哭了起来。 楚墨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的轻抚着景妃抽动不已脊背。 片刻后,听到怀中之人抽噎之声渐小。低头看着景妃泛红的眼圈,轻啄了一下白皙而光洁的额头,促狭笑道:“都是快要当了母妃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孩子气,哭的像只花猫一般。” “墨郎又…”景妃正欲轻捶楚墨胸膛,忽觉楚墨方才的话有些不对。杏眼圆睁,抬头惊讶的看着楚墨,只见楚墨正微笑看着自己,轻轻的点了点头。 景妃只觉得百感交集,一起涌上心头。没有人知道,她盼这一天盼了多久,她等这一天等的多苦。这么久了,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等到了。 这一刻,她觉得无论付出了什么,一切都是值得的。心头一酸,紧紧的抱着楚墨又抽噎了起来。只是与方才不同的是,这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两人缱绻了许久,景妃才平复了心情,紧紧的握着楚墨的手,靠在床头。 溶月入内询问楚墨晚膳的事,见自家主子已经醒来。满面笑意,还未开口,只见楚墨朗声道:“去把人都叫进来,朕有话要说。” 屋内灯火辉煌,众人跪了一地,齐声喜道:“恭喜皇上,贺喜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行了,起来吧。”楚墨笑道,“朕今儿个心里高兴,去准备几个好菜。福喜,去把宫中的珍酿拿来,朕今日要好好的饮上几杯。” “奴才遵旨。”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福喜和溶月也各自为自家主子高兴着。 随即又道:“景妃有孕,实乃我楚宫之中的大喜之事。传朕旨意,宫中众人皆按品级赏赐,璟琮宫之人皆赐银果子一个。” 众人闻言,大喜过望,急忙道:“奴才谢主隆恩。” 楚墨笑道:“以后好好伺候你们主子便是。” ------------ 第六十三章 利害 更新时间:2013-01-08 随着楚墨的圣旨下来,这个消息飞快的传到宫中各个角落。 安宁殿。 “臣妾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宁妃带着众人齐声说道。 传旨太监走后,宁妃转身回到案边继续筹备中秋宴上所需的东西。面上神色平静,似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娘娘,这…这该如何是好。”映雪看着自家主子气定神闲的模样着急道。 “如何是好?”宁妃冷嘲着回答道,“该如何就如何,难道景妃有了喜,日子就不过了么?” “娘娘说的有理,可…”映雪咬着下唇道,“可…若是让景妃诞下皇子,这皇后之位还不就是她的了?倘若景妃为后,娘娘您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那能如何?还能杀了她不成?我可没这本事。”宁妃冷笑一声,转了个身,继续看着眼前书册,“再说后宫子嗣绵延,这该当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景妃为后?宁妃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除非是皇上这个皇位坐腻了,若是让景妃这般有着胡人血统的女子为后,怕是自己还未开口,太后和文武百官就不会让。 映雪看着自家主子如此气定神闲,慌张的神色也略微平复了下来,皱眉在一旁思忖,沉默不语。 宁妃见映雪不言,笑着道:“依本宫看,这不是什么坏事儿。”放下手中书册,起身道:“景妃有了身子自是无法伺候皇上,需知这后宫之中一天跟一天不一样,一月跟一月又不一样,更何况一年?怕是待她产下孩子后,早已物是人非。” “可…”映雪问道,“可景妃那般聪明之人怎会想不到这点?” “想得到和做得到是两回事。”宁妃笑着道,“人啊,都是以自己为先的。即便是她现在培养一人,可这人当真十个月后还会乖乖的把皇上奉还到她身边?让人尝到甜头容易,可若想让人将已近到口的甜头再吐出来,当真是难上加难。” 见映雪在一旁仍皱眉思索,又笑道:“再说培养人哪是那么容易的?看她手底下,稍微能入眼的位分无非就是司容华和兴嫔。司容华还是个有脑子的,也有三皇子作为人质,说起来倒是不二人选,可皇上当年没将司容华处死已是仁至义尽,还指望宠幸于她么?” 转身笑着继续道:“而那兴嫔,姿色在后宫中平庸无奇,又是个无脑之人,皇上向来对这种人不屑一顾,想来也是没了指望。再看去年新入宫那些,除了汐嫔升了嫔位。其余的皇上连看都没看一眼,更不必说。” “但奴婢听说景妃在汐嫔还是美人之时便有心拉拢她。”映雪低低道,“不过那已经是去年的事了,自那之后倒也再没什么动静。” “那汐嫔若是没有聚荷宫那位在太后面前进言能有今日的位分?”宁妃嗤之以鼻道,“不过,这汐嫔倒是个玲珑之人,想必日后也不容小觑。” 随即又一笑道:“不过那是日后之事了。就目前而言,景妃手中一时间无可用之人,就算是现在培养,且不说来不来的及,就是来得及…”转身看着映雪道,“想来也是没用的,毕竟现在宫中最为受宠的还是聚荷宫那位。” “所以,与其在这担心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落地的孩子,还不如想想如何应付聚荷宫那位。”宁妃凤眸轻眯,“若是本宫估计的没错,下一步皇上就该将景妃身上的权转到那位身上了。” 这聚荷宫的湘婕妤说是什么沈大人失散多年的女儿,那不过都是说给外界的听的说词罢了,定是已经宣称过世的景旸王妃蒋曼荷无疑。 自己自小就与她相识,虽谈不上熟稔,可关系也还不远。嫁于皇上之后,逢年过节总能见到她。天下即便是有神似之人,也断不会像到如此地步。 此女自小便深得先皇与太后赏识,如今又是举国闻名的才女。抛开这些不说,就单单看她能让皇上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硬生生的从王妃变为皇妃,想来定是有着非凡的手段。相对于景妃而言,此人才是自己登上后位的最大障碍! “湘婕妤倒是一直安分守己,入宫近两月以来,一直深居简出。”映雪见主子说起此人,于是皱眉回答道。 “深居简出不代表不出。”宁妃踱步道,“这样,你替我准备一份大礼,晚膳过后,我们去璟琮宫。景妃有喜,我自当出面前去探望,免得落人话柄。” “那湘婕妤那…”映雪不解的问道。 “那边先不急,如今形势还不明了。况且…” 宁妃一边说着一边踱步至窗前,看着窗外的雨幕,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况且她现在应该比我们还着急。” 诚如宁妃所想,兰陵宫内,苏洛汐与沈遗蝶二人静坐不语,两人愁眉不展,偌大的宫中只有初夏和书瑶两人侍立一旁。 “刚刚摸到些头绪,怎的就这么巧?”苏洛汐皱着眉头抱怨道。明亮的烛光照耀着她那纤长的睫毛与秀气的鼻尖嘴角,即便是沮丧之中也散发着动人心魄的美丽。 沈遗蝶坐在一旁皱眉不语,心中也暗自气恼。本来想着今夜便将此事禀告给七哥,可没想到再派书瑶去御药房打探之时,这小启子就被接出宫去医治疯病了。想来定然是让景妃快了一步,刚刚回宫就接到圣旨,当真是时不我与。 都说人证物证俱在,如今一来,就算是景妃没有怀孕,自己也拿不出人证来揭发她,更别说物证了,看来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遂缓缓道:“妹妹也莫要丧气。即便是没有景妃有喜之事,咱们也拿不出充足的证据,到时再被她反咬一口,定个欺君之罪更是麻烦。”微顿,复道:“看皇上今日的圣旨,若非宠爱景妃到了一定地步,能如此封赏?是以即便咱们拿全了证据,有这孩子护身,咱们一时间也拿她没辙。” 随即又叹道:“若是一击不成,让景妃反扑回来,怕是你我都没有了活路。今日之事没成,也是天意。” 苏洛汐听着沈遗蝶的话,皱眉道:“姐姐所言甚是,照这般说来,咱们还是要继续收集证据才是。” “谈何容易。”沈遗蝶轻叹道,“你我费那么大的劲好不容易从小启子嘴里套出话来,如今他这根线断了,咱们再找证据也难了。” 苏洛汐一笑道:“想必良妃娘娘当日生产之时定有御医在场,只要我们从良妃娘娘的死因入手,查来也不是难事。” 沈遗蝶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宫中御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如此多的人该如何找起?即便是找到了,这么大的事他又怎敢说?” “宫中御医虽然众多,但不会各个都有机会进入后宫为娘娘们安胎。”苏洛汐一笑道,“再说依着皇上的性格,出了这等事,那位照料良妃的太医还能在宫中安然行走?不死已是万幸,想必早已借口卸甲归田了。” “这倒是。”沈遗蝶皱眉道。“可你我二人在宫外均是无亲无故,该当如何找人?” 苏洛汐笑道:“若是说起无亲无故,洛汐还真不是。不瞒姐姐,洛汐在进宫之前一直寄住在叔父家,虽然名为小姐,实则与丫鬟一般无二。想我那叔父与婶娘不过是贪图些蝇头小利的势力之人,我们大可以许以好处让他们去帮我们找人。” 听到此处,沈遗蝶一直紧锁的双眉刚刚放松,却又收紧:“可我们能许什么利呢?” “这就要看姐姐的了。”苏洛汐一笑,凑到沈遗蝶耳边细细说道。 ------------ 第六十四章 削权 更新时间:2013-01-08 璟琮宫内。 “主子,您多吃些,您不饿小皇子也饿了,若是饿坏了可怎么办。”溶月高兴的看着景妃道。 “哪有那么娇气。”景妃虽然笑着,却还是强自将手中的半碗粥喝了下去。 “怎么就不娇气了?朕的皇子可不能有个闪失。”楚墨笑着饮尽杯中酒,看着景妃道。 “墨郎又不是第一次当爹,怎么还跟溶月似的这般紧张。”景妃笑道,幸福的表情挂满眼角眉梢。 二人用过晚膳有笑着说了会儿话,只听溶月入内禀报道:“启禀皇上、娘娘,宁妃娘娘前来探望。” 楚墨和景妃两人对视一眼,随后道:“宣。” “臣妾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宁妃早知楚墨会在此处,是以一入内便拜倒行礼。 “起来吧。”楚墨笑道。 “谢皇上恩典。”起身坐下,看着楚墨难得在自己面前带着笑意,不禁有些发呆。痴痴的想着,若是皇上能够每天都如此对着自己,那该多好。 “恭喜皇上,恭喜妹妹。”宁妃笑着对二人道,“不知妹妹身子可好些了?听说妹妹有喜了,当真是我楚国的幸事。上次母亲入宫时给我带了些补血益气的补品,我这便给妹妹带了来,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妹妹笑纳,给皇上生个白白胖胖的皇子才是。” “有劳姐姐费心了,还让姐姐带着如此厚礼冒雨前来,颜儿怎受得起。”景妃笑着对宁妃道。 “丞相府中的东西定然都是珍品,这也是宁妃的一片心意。”楚墨看着宁妃道,随即回头又对景妃笑道:“你就收下吧。” “既是如此,恭敬不如从命,颜儿在此谢过姐姐。”见楚墨如此说,景妃也不好继续推脱,示意溶月收下。 “如今妹妹有了身子,自当好好休息,这中秋家宴之事由姐姐筹备便是,妹妹只管安心养胎。”宁妃又笑着道。 景妃闻急忙笑道:“不过才一个多月,不碍的。”随即又道,“妹妹也不想姐姐太过劳累。” “妹妹千万别这么说。从未听过皇上为了哪宫嫔妃有孕而封赏六宫的,别说是本朝没有,自历代看来,妹妹也是独一份儿。”宁妃掩口笑道,“由此可见皇上对妹妹腹中的孩子是多么看重,若是有个闪失,姐姐可担待不起。” 面上虽笑,心中却冷哼。如此一来,景妃便不得不放弃手中实权。 楚墨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拍着景妃的手笑道:“宁妃所言也不无道理,依朕看你就先把手中的事儿放一放吧,平安的为朕生下皇子才是最重要的。” 景妃本来还想争辩什么,但想到这孩子是自己如此辛苦才盼到,也生怕有什么闪失。狂气皇上也发话了,再争辩反而显得有专权之嫌。 遂笑道:“既然如此,臣妾谨遵皇上旨意。”话锋一转,“可后宫事务繁杂,若是姐姐一人操持,定然分身乏术。倘若姐姐累病了,颜儿心中亦是不安,不若皇上自后宫另选贤能,祝姐姐一臂之力,岂不是两全其美?” 景妃心中暗自冷笑,好个宁妃,想要削我的权。即便是我没了权,也不能让你一人独大! 楚墨心中暗自思忖,当初放权于此二人也是想在后宫之中有所制衡。这两人无论谁独大,对自己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宁妃若是独掌后宫之权,丞相定会逼自己立她为后。同样,若是景妃独掌大权,丞相定会煽动朝臣,进而威胁到自己的皇位。 细细想了片刻,楚墨笑道:“颜儿说的亦不无道理,若是累坏了宁妃,丞相岂不是要找朕算账?”随后面上带着为难之情道,“可依你二人看,后宫之中有何人堪当如此重任?” 宁妃笑道:“依臣妾看,不妨让倾昭仪一试。”微顿复道,“昭仪在宫中资历深厚,且膝下也有二皇子,如若协理六宫,想必也是能服众的。”心中虽知楚墨的想法,却仍想一试,若是落权到聚荷那人手里,才是麻烦。 楚墨略一沉吟,皱眉说道:“慕蕊跟随朕多年,为人温婉贤淑。只是她性子过于柔弱,怕是遇事之时难以决断。” 景妃心中轻笑,都说投其所好,她又怎会不知楚墨心中所想,还不如顺水推舟。只是那人如今不知是敌是友,不过自己现在也无可用之人,如今也不妨一试。不过此一来实在是兵行险招,若是能趁机将此人收服也好。若是收服不了,想必也是留不得的。 景妃笑道:“既是如此,臣妾觉得倒是不妨让湘婕妤一试。” 楚墨闻言回转,看着景妃,微顿才道:“她?怎么,你对她的脾气秉性很有把握么?” 景妃见楚墨如此,心中略一转念道:“说起此事,也是臣妾的不是。湘婕妤入宫已两月有余,自当是早该前去探望。只是臣妾分身乏术,一直以来也未曾有机会与婕妤妹妹相交。” 楚墨闻言又笑道:“既是还不曾相交,你怎知她会有如此能力?” 景妃复言道:“臣妾虽然与妹妹无缘相见。不过自妹妹入宫以来,甚为讨得皇上欢心,想必能得皇上欢心之人定是知书达理,温婉聪颖之人。” 微顿复道,“再者臣妾在闺中之时变对沈大人有所耳闻,沈大人乃一代忠臣,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婕妤妹妹既是沈大人的千金,想必自小的家教也没的话说。据闻妹妹近几年飘落在外,独自一个女子能保全自身,这为人处世定是有过人之处。想必定是一般大家闺秀所不能及。” 楚墨静静听完,微顿,笑道:“朕的颜儿真是蕙质兰心,即便是素未谋面之人也能分析的如此头头是道。” “臣妾不敢,说到底还是皇上的眼光独到。”景妃急忙道,“颜儿不过是跟在皇上身边久了,每日耳濡目染,学了些皇上的皮毛罢了,如今班门弄斧,当真是让皇上见笑了。”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的瞟向宁妃。 这番话说得宁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若是说道跟在皇上身边时间长,宫中无人能与自己相比。可自己几次三番的违背皇上心意,是以到现在也不甚得宠,若是没有娘家的势力怕是连这个妃位都保不住。 楚墨笑道:“行了,也莫要奉承于朕了。”微顿复道,“既然如此,那就照景妃的意思办吧。福喜,明日传朕旨意,景妃有孕,不宜操劳,是以着湘婕妤协理宁妃处理六宫大小事宜,不得有误。” 回首对宁妃道:“你若得了空闲多与遗蝶说说这其中的事宜,她虽是个聪慧之人,但到底入宫时日尚浅,还需要你多多引导才是。” 楚墨言虽如此,心中却在暗喜。虽然景妃这个能与宁妃制衡之人走了,但依依乃是自己身边的人,既无外戚之困,又对自己也忠心耿耿。她能协理六宫之事,当真是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 景妃见楚墨眉目之间隐隐露出喜色,更坚定了自己这步棋是走对了,不若好人做到底,遂笑道:“如此一来便是最好的,只是婕妤不过是从三品之位,稍显低了些,怕是也难以服众。” 此言正中楚墨下怀,笑道:“还是颜儿思虑周全,那便升为三品的贵嫔,办起事来也方便。” 宁妃见状,急忙插嘴道:“景妃妹妹所言有理,但是婕妤妹妹刚入宫不久就是如此高位,已然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如今尚于皇嗣无益,若是贸然再升,六宫众人难免非议,到时若是弄得六宫失和,于皇上和妹妹都无益处。是以,臣妾斗胆请皇上三思。” 楚墨略一皱眉道:“宁妃之言也不无道理,那此事就先放一放吧。” 宁妃心中暗喜,笑道:“臣妾遵旨,定当与湘婕妤一同管理好后宫,为皇上分忧。”微顿复道,“如今天色已晚,妹妹又需多休息,这便不打扰了。”随即对拜倒道:“臣妾先行告退。” ------------ 第六十五章 求诺 更新时间:2013-01-09 秋天的夜空,干净的没有一片云彩。月华如练,洒满大地。 宽敞而精美的雕花床上,两个人影相依偎。让略显的空荡的屋内,溢满了温馨之感。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景妃,怎么也想象不到身边的人与她同床异梦。 景妃柔软的秀发披散在楚墨的肩上,紧紧的拥着楚墨,好像她一松手,楚墨就会消失一样。这一天对她来说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直到现在她还觉得一切都是一场梦。 “墨郎…”景妃轻轻道,细语之声低如蚊蝇道:“这…是真的么?” 这一句话当真是问道了楚墨的心里,他也在问自己,这是真的么? “怎么了?”楚墨笑着抚了抚景妃的玉臂问道。 景妃起身,伏在楚墨的胸口,调皮一笑道:“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还觉得像做梦一样。” “是真的。”楚墨笑着刮了一下景妃的琼鼻道。 景妃伸出玉臂,轻轻的环着楚墨的鼻子,额头抵着他的肩窝,枕在厚实的胸膛上,微微的抽噎了起来。 楚墨不知景妃为何突然如此,轻轻的抚着白皙的玉背,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景妃拭了拭眼角,拉过楚墨的手轻轻的放在小腹上。感受到楚墨手心的温热,哽咽道:“墨郎,你知道么?在我还没出世的时候,我的父亲就不想要我。” 楚墨第一次听景妃提起自己的身世,也不说话,皱眉细细的听着。 “我娘是胡姬,以卖舞为生,自小跟着班子四处流落,居无定所,因为是胡人,受尽白眼。”景妃幽幽道,“我娘说那是在一次庆功宴上,娘跟着班子入府献艺,席间有个军官见了娘的美色,意图不轨。是爹仗义将娘救了下来,也就是那一次,爹英武的形象在娘的心里深深的扎了根。” 楚墨听着景妃的叙述,不难想象一个自小饱受欺凌的女子在绝望的时候获得温暖时的那份感动。 “自那以后,爹和娘便暗中有了来往。娘虽然是胡人,可自小生活在中原,熟知我楚国风俗,不仅有着美艳不可方物的姿色,更精于音律和舞蹈。那时的爹也刚刚打了胜仗归来,是万民心中的英雄,朝廷的功臣,正是英姿勃发之时。二人抚剑弄琴,饮酒赏舞,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生活。”景妃幽幽的诉说着。 “不久之后,娘便有了我,欣喜之下又十分忧愁。娘知道爹家中已有娇妻美眷,自己的身份也配不上爹那样的大英雄,是以从来没有妄想过能有一天进入将军府。可娘又怕委屈了我,左思右想,不知该如何跟爹开口。” 说到此处,声音之中带着凄苦。景妃虽说是将军之女,可楚墨回想起认识她之时,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充满怜惜。 只听她继续道:“娘本以为爹会接受我们母女,即便是不会接我们入府,也会将我们妥善安置,悉心照料。即使如此,娘觉得这一辈子也是值得的。可是…可是当爹知道有了我的存在之后,往日的恩情一扫而空,换来的竟是要将尚未出世的我扼杀在母腹之中。这一切,只因为娘是胡人。” “娘为了保住我,连夜出逃,躲避在贫瘠而人烟稀少的小村落,将我生下。为了养育我长大,不得不重操就业,做起了四处颠沛流离的行当。”景妃想到幼时的孤苦,心头泛酸,“好不容易,我和娘被爹接回了府中。可其他几位姨娘从来都把我们母女当做下人一般,但娘为了能守在爹的身边,为了能让我有片瓦遮头,默默的承受着一切。” 景妃的语速忽然急促了起来,似是触碰了心中最不愿意触及的回忆道:“岁月磨蚀了娘的容颜,也耗尽了娘的身体。”微顿,美眸含泪道:“我十三岁那年,娘由于长期劳累,一病不起。直到油尽灯枯之时,她也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虽然说不出话来,却仍然看着门口。” 楚墨听着心头一痛,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儿,看着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却无能为力。那种恐惧和无助,这么多年,她从未向自己提起,也为表露。 “我到现在还记着,那时的娘已经被病痛折磨的剩下一把骨架,呼吸对她来说已经像是上刑一般。我不忍心看着娘再受苦,哭着对娘说我会照顾好自己,让她安心的去吧,别再等了,爹不会来了。”景妃哭着说道,“可娘想是着了魔一般,还是不肯闭眼。” “为了能让娘摆脱这折磨,我一早就哭着去求爹见娘一面。足足跪了一天,晚上的时候,爹终于见我了。我满怀欣喜,本以为爹会去见娘最后一面。” 景妃起身,泪眼朦胧的看着楚墨道:“可墨郎你知道么,爹当时只是冷冷的告诉我:要死就出去死,如此低贱的血统,别弄脏了我的府邸,以后别再来烦我。还有你,若不是当年让你娘逃了,我怎会留你这个耻辱在这世上!”景妃一字一顿道。 随即哽咽起来:“这就是我娘爱了一生的男人,连最后一面也不愿意见她。没几天,我娘就过世了,我用爹当年送给娘的定情信物换了银子,找人将娘草草的下葬。”深邃的美眸已没有了往日的魅惑,轻轻阖起,两行清泪顺颊而下。 楚墨此时才明白,为何在将军葬礼之上,几乎所有人都在嚎啕大哭,可身为女儿的她却没有流一滴眼泪。只是静静的跪在门前,呆呆的看着地面。当时自己还以为她是悲伤过度已经忘了哭泣,原来还有这些个因由。 心头微微有些疼痛,但也不知该如何劝慰。轻轻的抚着景妃的脊背道:“莫要哭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没想到景妃睁开模糊的泪眼,看着楚墨道:“墨郎可是也会因颜儿的胡人血统之事,而不要我们母子?” 楚墨闻言一怔,毕竟自己确实有这念头。忽的让景妃一语道破,一时有些发愣。 景妃见楚墨发怔,抬手抚着楚墨放在自己小腹的手,哽咽道:“颜儿自知有着胡人的血统,配不上墨郎。今生能得墨郎怜爱,如今又有幸孕育墨郎的子嗣,实在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如今满朝言论颜儿也是有所耳闻,虽然心中气恼,可那毕竟是实话。” 语至此处,抬头看着楚墨道:“若有朝一日,墨郎觉得颜儿是个耻辱,但将颜儿这条性命拿去便是,颜儿定是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只是…求墨郎放过我们孩儿一条性命,他身体里虽然也流着一些颜儿的血液,可到底是墨郎的亲骨肉。还请墨郎念在父子之情,流放也好、削爵也罢,只求放他一条性命。” 景妃此言不过是为自己和孩子求一道免死金牌罢了。她深知自己的胡人血统,于争夺后位是致命的弱点。况且楚墨当年对司容华的心狠手辣又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身经历。那已然要出世的孩子尚且差点遭了杖毙,何况自己? 司容华当年只不过错听他人挑唆,办了糊涂事,便遭了如此待遇。自己如今怀孕,免不得遭了宁妃等人的妒忌。宁妃之父又是一朝丞相,百官之首,皇上尚且让他三分。若是宁妃让其父煽动群臣诛杀自己和孩子,为了皇位,皇上想必也是下得去手的。 搁在今日以前,自己也不怕。死了便是死了,反正自己这条命也是捡来的,若不是幸运,怕连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可现在不同,就是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孩子打算。自己当年虽然凄惨,可爹却不至于要了自己的性命。但孩子的爹可并不像自己的爹那般,难保没有性命之忧。 楚墨怎会不知景妃心中所想?在那一霎那,他真的有些心软了,想要放过他母子二人,他听得出这是一个母亲发自内心的请求。许是个女孩儿呢?楚墨在心中这样安慰着自己。 ------------ 第六十六章 逼迫 更新时间:2013-01-09 午后的楚宫中一片寂静,各宫主子均在午休小憩。可宫中有两个地并非如此,璟琮宫自不必说,打楚墨的圣旨下来之后,本就不甚冷清的璟琮宫连日来更是门庭若市。 而另一处确是慈宁宫。 宫内檀香之气缭绕,宫女与太监均被打发了出去。只余母子二人坐于屋内,两人都是一脸严肃。南琴侍立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言语。 “皇帝,哀家已然苦口婆心的说了这么多。你要知道,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大楚千秋万代的基业和皇家血统的纯正!”太后收起了往日脸上的慈祥,言语间无不透着严厉。 楚墨皱着眉头,俊朗的轮廓因为严肃的面容而更显的线条清晰。昨夜景妃楚楚可怜的样子当真是动摇了楚墨的心,想要饶他母子二人一命。可自己尚未决定,午膳之时就被太后叫来,已然说了一中午,说来说去不过是一个意思。 这母子二人一个都不能留! 太后见楚墨不言,面色僵了僵,稍微缓和了些道:“皇帝,你这皇位是你浴血奋战而来,虽然是替天行道,诛除暴君。可到底是…”本想说篡位而来,但见楚墨一皱眉,跳过此言道:“再说你与曼荷之事,想必已然惹怒了楚澈。即便是他念在兄弟情谊上放你一马,可别忘了还有一直虎视眈眈的丞相。” 太后皱眉道:“丞相膝下无子,一生不过就宁妃这么一个女儿。你想想,丞相能让宁妃受了半点委屈么?这也是哀家为何一直劝你要多去宁妃那走动走动,要雨露均沾。皇帝登基不过四个年头,根基未稳,实在不宜与之抗衡。” 太后说的这些道理楚墨岂会不知?早已在心中衡量了千万遍了。楚澈已然是自己的心头大患,若是再惹怒了丞相,到时内外夹击,自己岂还能有活路?所以昨夜在璟琮宫那般对待宁妃也不是没有道理。 宁妃为人不过与其父一般专权而已,虽然安排依依在她身边协理六宫,可到底大权还是在她手中。如此对待与她,已然是仁至义尽了,为的不过是能安抚丞相而已。 楚墨微一抿唇,皱了皱眉头,犯难道:“可…那毕竟是朕的亲骨肉,况且颜儿对朕一直尽心尽力。再说…” 虽然利害在他心中已然翻来覆去权衡多次,可想到昨晚景妃那含泪的美眸,楚墨的心还是略有些动摇了。 太后看着楚墨的样子,想必定是又受了景妃那狐媚子的蛊惑。这傻儿子,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这儿女私情? 太后看着楚墨,语重心长道:“哀家亦是人母,将心比心,岂会不知?可皇帝之前为了曼荷已然得罪了老六...”说起此事,太后心中一阵心酸,自己的儿子竟做出如此背德之事,当真是不知日后到了地下如何面对先帝,如今又要为了一个胡人开罪满朝文武。 叹气复道:“此时皇帝已然先斩后奏,哀家若是继续追究。一来驳了皇帝的面子;二来也难免将事情闹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可哀家不追究此事并不等同与默认皇帝胡来!做人都要顾全大局,平民百姓尚且如此,更何况皇帝是九五之尊?!” 随即复又惆怅道:“若是老六当真是反了,皇帝还可求丞相看在宁妃的面上相助,不至于一败涂地。可若是皇帝为了一个胡人将丞相和文武百官都得罪光了,倒是岂不是腹背受敌?即便这些都是多虑,可皇上也要为哀家为自己想想!皇帝将曼荷收入宫中已是违反伦理纲常,若是以胡人低贱的血统再混了皇室血统,你我母子二人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想自己含辛茹苦这么多年,虽然不是亲生,但与亲生又有和分别?一心只想着给楚墨最好,为了能让楚墨活命,她可以放下一切尊严在废帝手下苟且偷生,可如今竟…不,她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断送了辛苦打拼来的皇位,断送了一代明君。 更何况自己尚有把柄在景妃手中。虽然自己以前极力扶持宁妃是为了拉拢丞相,是为了皇帝好。可那巫蛊之术也是自己一时急切冲昏了头脑才想得到,若是传到皇帝耳中,让皇帝今后如何看待自己?自己还如何坐稳太后之位? 所以,几经考虑,趁这个机会除了景妃才是最为保险的,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楚墨听着心中烦乱,觉得隐隐有些头疼。一边是自己宠爱多年的女人和尚未出生的孩子,一边是母亲和一众大臣,两边都不想割舍。心中不禁感慨,若是世间能有双全法就好了。 楚墨轻叹一声道:“太后的意思朕知道了,朕会好好想想的。” 太后见楚墨又动摇的意思,心想趁热打铁,急忙道:“既然皇上明白了哀家的意思,何不就此做了决断?趁现在还好处理,若是拖久了只怕越来越麻烦,夜长梦多啊!”太后心知时间越长,楚墨难保不再受景妃的蛊惑,更怕真的起了父子之情,到时就难以下手了。 不如趁现在一切还未有所发展之时将此事办了,即便是日后楚墨回想起来也不会太过心疼。就算是偶尔想到景妃,就不信泱泱楚国还找不到比景妃更合楚墨心意的女子。 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除了骨肉亲情,一切都会随着时间而淡忘消逝。 楚墨心中已然烦闷不已,被这些事搅得头痛病又犯了起来,听得太后急切的逼着自己做决断,一股怒气不知怎的腾的就升了上来。自己虽然对景妃虽然并未付出多少真心,更多的图的不过是一时的欢愉。可景妃这些年对自己所作所为均看在眼里,即便是木头人也难免有所感动。 楚墨冷冷道:“夜长梦多?呵,太后若是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据朕所知,自去年后半年起太后便在景妃每日前来请安的茶中放了些许水银,虽然用量不多,却也足以至其不孕。朕已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今走到了这一步,朕看也是有原因的吧。” 太后闻言一惊,楚墨所言非虚。自己却在景妃每日晨起前来请安之时的茶中放了些许水银,虽然不致要命,可为的就是防范今日之事。不过若非景妃每日恃宠而骄,请安之时总是晚了旁人不少,自己也不会有机可乘。但好景不长,敬檀寺之中的夜谈,景妃摊牌以此作为要挟,便就此作罢。可谁知这半年来竟让景妃将身子调养好了,莫非真是天意? 但让太后更多震惊的是,皇帝竟让监视自己?自己这么做不就是为了他么?他居然不信任自己,监视自己! 一旁的南琴深知太后这些年所作所为,虽然太后在这件事上操之过急,可都是为了皇上。如今皇上竟然如此对待太后,想必这当娘的心似刀绞。是以忍不住出声道:“皇上,您怎么能这么对太后?” “闭嘴!”楚墨回头喝道。此时的楚墨已经是怒气冲天,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一向和善的母后竟然不愿意放过一个跟随自己多年身世可怜的女子和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什么将心比心,都是假的! 难道因为他们的血统,就连最基本的生存权利都没有么? 最重要的是自己才是这天下之主,一言九鼎之人。即便当日起事之时都没有这般犹豫过,如今却要为这一点小事瞻前顾后,缩手缩脚。如今还要为了满朝文武和所谓的列祖列宗杀妻灭子,有那么一瞬间,楚墨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非常讨厌! 南琴从未见楚墨发过如此大的脾气,怔在原地一句话都不敢说。 ------------ 第六十七章 头疼 更新时间:2013-01-10 楚墨见太后不语,起身冷哼一声道:“太后为了朕的心意,朕全都明白,否则也不会放任此事不说。景妃之事,朕自己有决断,若是太后执意逼朕做出什么决定。”微顿,看着太后冷笑道:“怕是难逃谋害皇嗣之嫌!朕也不想有那么一天,正如太后所言,何必为了一个胡人伤了我母子之间的感情?” 言罢,抱拳一礼道:“朕前朝还有事,就不陪太后了,先行告退。”转身,拂袖而去。 聚荷宫。 “洛汐恭喜姐姐,贺喜姐姐。” 苏洛汐自上午接到楚墨晓谕六宫的圣旨之后,草草用过了午膳便急忙赶到聚荷宫。一来是为了探探沈遗蝶的口风,二来却是为了昨日所商讨之事。 毕竟就目前而言,她俩是绑在一棵藤上的蚂蚱。 “妹妹快快请起。”沈遗蝶笑着将苏洛汐扶起道,“什么喜不喜的,左右不过是为皇上分忧罢了。”面上淡淡,并没有苏洛汐所想象的得意之色。 沈遗蝶何等精明之人,圣旨一下心中便觉蹊跷。按理说这协理六宫之责是怎么轮都轮不到自己头上的,这圣旨当真是奇怪。 想自己这尴尬的身份,本应见的人越少越好。可如今却要协理六宫,这不是尽将自己置于人前吗?七哥这是怎么了? 话又说回来,这宫中即便是别人不了解自己的底细,宁、景二妃岂有不知之理?景妃居然由着皇上如此,也不怕自己与宁妃结盟?也不怕自己趁机取而代之? 苏洛汐看她神色淡然,心中不禁叹道:好个第一才女,果然沉稳得当!要知这道圣旨不仅是权力的象征,更是皇帝的肯定与宠爱,倘若给了旁人,想来这楚宫之中大部分的女子都会喜不自胜,毕竟为后不过是总理六宫。 而这沈遗蝶突然获此殊荣,给了一般人想必早已欣喜若狂。但她仍能沉得住气,不乱于心,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捉摸不定。当真是与楚墨一般的性格,怪不得二人能情投意合这么多年。 “姐姐当真是过谦了,若是皇上不看重姐姐又怎会将此等重任交托与姐姐?”苏洛汐一边笑着对沈遗蝶道,眼角的余光瞟过墙角摆着的各种贺礼。 “妹妹说的固然有理。”沈遗蝶笑道,“但凡事有利也有弊,如此一来,难免将我推倒众人之前,我这又…”说到此处,轻轻叹道。 “姐姐不必忧愁。”苏洛汐拉着沈遗蝶的手道,“皇上这么做想来定有他的道理。况且皇上既然能如此安排,想来也思虑周全。姐姐能有一个这么不顾一切爱着自己的人,真让洛汐羡慕不已。” 苏洛汐这几句话倒是肺腑之言,若是沈遗蝶之前的事公之于众,定然引起轩然大波。既然皇上敢冒这个险,想必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此等大事,即便再如何准备怕也难逃悠悠众口。可无论如何,都有心爱之人伴于身侧。就是这份勇气与真心,也让苏洛汐羡慕不已。 若是自己有朝一日也到如此境地,不知七郎会不会也这般对自己,无论什么难关,都会携手共度,一同面对。 这几句话也说道了沈遗蝶的心坎儿中,她何曾想不到这一层?虽然有所顾虑,但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这么多年没有白等。 “不知上次妹妹所说之事…”沈遗蝶虽然心中暗喜,面上仍是淡淡,轻轻带过了话题。 “洛汐今日前来也要找姐姐商量此事。”苏洛汐微顿道,“说来也巧,昨日我们还在忧愁如何许我叔父以利益,让他帮我们私下找人。今日姐姐便有了协理六宫的圣旨,想必日后办起事来方便不少。” “我不过刚刚获此机遇,日后之事尚不好事。”沈遗蝶皱眉道,“况且这大权到底还是在宁妃手中,我不过是协理而已。”言语之中,将协理二字加重。 “那…”苏洛汐低低道,“为保万全,不如等姐姐打稳根基再说,切莫贸然行事。”苏洛汐面上虽然如此说道,但心中深知沈遗蝶不会再等。她怎会错失眼前良机而苦苦等待,再等怕是等景妃的孩子都已安然出世,到了那时更是不好对付。 正在沈遗蝶思忖之间,书瑶走了进来,恭声道:“娘娘,麟趾宫的舒容华前来拜望。” 苏洛汐心知不过是一些趋炎附势之辈,也懒得看他们的嘴脸,遂起身笑道:“既然姐姐有客来访,洛汐改日再来。” 沈遗蝶心中略有些诧异,舒容华?她怎么来了?虽说自己掌了协理六宫之权,可这舒容华已然身怀龙种,只要安心保全自己,假以时日诞下腹中孩儿,即便是个公主也能让她安稳的度过下半生,何苦来找自己? 转念又想到,这苏洛汐位分太低,也不甚得宠。若是这舒容华是个可造之材,又有皇嗣在身,无论从哪方面都强过苏洛汐,对自己也有益处。想到此处,见见倒是亦无不可。 是以,听苏洛汐说要离开,也未多留,笑道:“那我也不多留妹妹了,妹妹若是的了空闲,多来走动走动才是。” 应负虚礼过后,苏洛汐回到兰陵宫之时,已然是月上柳梢之时。 刚进兰陵宫,就看福喜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问小吉子道:“你们家主子怎么还没回来?” “要不,小的前去打听打听?”小吉子陪笑道。 “算了算了,咱家还是再等等吧。”福喜不耐的一甩拂尘,回身看去,一个身影走来,不是汐嫔又是谁? “我的汐嫔娘娘,您可是回来了。”福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道,“真真是急死咱家了。” 苏洛汐见福喜这般神色,心中一紧,急忙问道:“看总管这般神色,可是七郎他出了什么事?” “可不是!”福喜急匆匆道,“今日皇上不知与太后说了些什么,自慈宁宫出来之后头痛病又犯了起来,越疼越喝酒,越喝酒就越疼,奴才看着心疼也帮不上忙。这不突然想起娘娘做的凝神汤能医了皇上的头痛,这才急匆匆的来找娘娘求药。” 苏洛汐本来还满怀心思的计较与沈遗蝶之事,此时一听楚墨头痛病犯了,一时间心疼不已,什么也顾不上了,急忙道:“烦请总管稍待片刻,洛汐这就去弄。”言罢,疾步走向平日为楚墨做吃食的小屋。 福喜急忙跟着前去,看着苏洛汐忙碌的身影,几次烫伤也不在意,那专注而着急的神色,不由的让他在恍惚之间与一个身影重叠起来。 “总管,弄好了,咱们这就走吧。”苏洛汐的声音将福喜从回忆中又拉到现实。可此时的她满心都是楚墨,饶是再精明,也无暇注意福喜的失态。 “好,好,咱们这就走。”福喜连声说道,一行人急匆匆的往外走。 文澜殿内。 福喜提着食盒,推开殿门,着急道:“皇上,凝神汤来了,您喝了就…” 抬头看去,主位龙椅之上空无一人,案上的酒壶也不见了。 福喜心中一惊,暗叫不好,该不会是去了… 想到此处,脸色刷白,转身对着守门的两个小太监厉声喝问道:“皇上呢!” 苏洛汐平日所见福喜从来都是圆滑而忠心的,何时见过他如此神色,惊吓之余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心中不住的默念:七郎,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那两个小太监吓的两股战战,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道:“皇上刚才嚷着要出去,我们怎么劝也劝不住…” “劝不住不会拦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死人么?!”福喜大吼道。 那两个小太监吓得说不出话来,伏在地上不住的发抖,求福喜饶命。 苏洛汐心中紧张楚墨的情况,皱眉上前道:“总管也莫要为难他们了,试问普天之下有几个敢拦圣驾的。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七郎,把要送过去。” 福喜听了这几句话,也懒得与那两个小太监发脾气。脸色白如霜雪,久久不语,为难的看着苏洛汐,似乎在考虑什么。 片刻后,严肃道:“娘娘请随我来。” ------------ 第六十八章 发狂 更新时间:2013-01-10 两人满怀心事,疾步行走在夜晚的宫道之上。夜幕降临,宫道之上已经少有人烟。皇城之中的建筑都大同小异,苏洛汐也记不清自己到底经过了多少看上去近乎相同的宫殿,最终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院之前。门前却守着三两禁军,倒是其他宫殿不曾有的。 院内似有人在痛苦的呼喊着,正欲推门而入。门口禁军守卫抱拳道:“末将讲过福总管,皇上有领,外人不得入内。”随即偷看了一眼苏洛汐,复道:“还望总管莫要难为末将。” 福喜皱了皱眉,转身将苏洛汐拉到一旁,微抿唇,为难道:“东西就由咱家送进去吧,还请娘娘先行回宫。” 苏洛汐心中焦急万分,按理说自己该当回避。可方才在门前之时隐隐听到内里似有人呼喊,一颗芳心悬得更紧了,满心都是七郎那头痛欲裂的样子,遂急切道:“洛汐对七郎之心,想必这两月来总管全都看在眼里,如今七郎遭受这般苦楚,洛汐身为人妻,理应相陪,还望总管成全。” 福喜岂会不知汐嫔的一片心意?若非如此自己也不必在兰陵宫中苦候于她,大可前往聚荷宫报信。正因为这近两月的风雨无阻与默默无闻,让他看到了汐嫔对皇上的一片心,所以才将这个机会留给汐嫔。 “可…”福喜犯难道,“可皇上已然下旨,汐嫔娘娘也莫要为难咱家才好…” 苏洛汐想着刚才隐约听到的声音,似是被人揪着心肝般的痛楚。情急之下,双膝一屈,跪倒在地,恳切道:“洛汐方听到自院中传来的声音,想必七郎此时正深陷痛苦之中,洛汐心急如焚,定要见到七郎无恙才可安心。若是七郎怪罪下来,即便是欺君之罪,洛汐也愿一力承担,决不拖累总管。” 福喜大惊之下,上前搀扶道:“汐嫔娘娘这是做什么?可真真是折杀咱家了!”随后又看了看汐嫔。想着宫中三千粉黛,虽然位分有别,可无一不自视甚高。自己虽担着总管之名,可到底是个阉人,没想到汐嫔竟然会为了见皇上一面向自己下跪。想到此处,心中不由的感动。 “总管可是答应洛汐的请求了?”苏洛汐眼中绽放着欣喜的光芒,看着福喜道。 轻叹一声,福喜转身带着苏洛汐走向门口,自怀中掏出一块金牌,沉声道:“这位是汐嫔娘娘,也是外人么?是专程来给皇上送药的。” 那守卫一见金牌,急忙道:“末将参见汐嫔娘娘,二位请。” 苏洛汐伸手正要推门,却又被拦下,这次却是福喜。只见他面色凝重道:“娘娘切记,无论一会儿看到什么,切记莫要说话,否则你我二人必将有进无出!” 见福喜面色如此严肃,苏洛汐郑重的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刚刚入内,院门便紧紧关上,吓了苏洛汐一跳。转而却也顾不得那么多,目光四处搜寻着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这是一个不大的院落,一目了然。虽说不大,亭台水榭一样不少,假山奇石耸立,糅合了江南园林的神髓。 一股浓郁的桂香扑鼻,几颗高大的桂树矗立在墙边,绵延至前方的木楼方至。此时已是八月,金桂飘香,偶有几片桂花瓣掉落,几个旋转之后,静静的躺在在小湖与桂树之间的小道之上。 月华如练,照射在波光粼粼的小湖面上,纷落而下的花瓣,阵阵扑鼻的桂香。这一切本是极美的意境,可不知为何,苏洛汐觉得背后有些阴森森的发寒。 “汐嫔娘娘小心!”福喜突然对苏洛汐大喊道。 后者闻言,本能的往一边闪躲。回过头去,只见一人衣冠零乱,青丝散落,面目狰狞,一手提着三尺青锋,一手拿着酒壶,正朝自己扑来!惨白的月色下,那人衣角上的五爪金龙似是要腾空而出一般,活灵活现。 此人正是楚墨! 没有了往日的温润与俊朗,白皙的面庞上有着骇人的狰狞,双目圆睁似是要将人吃掉一般。目光中露着浓浓的杀意,空挥着手中青锋,恶狠狠道:“昏君,你害我妻儿,我定当将你千刀万剐,让你永世不得超生,以告慰她母子二人在天之灵!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杀!” 苏洛汐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轻掩樱口。 这还是那个当然与她在梅林中相依相偎的如玉公子么?想到此处,两行清泪涌出眼眶。 福喜见苏洛汐靠在树上,一动不动,泪如泉涌。他深知楚墨此时已然陷入幻境,分不出周围的人,很有可能就此一剑杀了汐嫔。急忙上前,一把将苏洛拉到门边,贴在门上,以备随时逃出去。 苏洛汐被福喜木然的拉到一边,此时的她仍然不相信眼前所见。她想不通,一个翩翩公子,如何变成了地狱修罗。 他到底经受了什么样的打击,才会变得如此?听他方才的话语,想必与废帝有关。 苏洛汐看着楚墨从一个温文尔雅的帝王变得如此疯癫,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掩着嘴低低的哭泣,目光片刻不离楚墨。 只见楚墨如鬼魅般的身形突然走来,福喜慌乱逃窜已至摔倒在地。待回过身来,楚墨的剑尖已经指在了福喜的脖颈之上。急忙双手连摆,大喊道:“皇上,我是福喜啊皇上!” 可楚墨似是浑然未觉,双目之中的杀意越发浓重起来,提起手中宝剑,作势就要狠狠刺下! 电光火石之间,福喜深知自己就要命丧黄泉了,双眼紧闭,引颈就戮。 只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福喜纳闷,睁眼看去,却见汐嫔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 泛着凛凛寒光的宝剑此时正落在苏洛汐的粉颈之间! 可楚墨此时已经不分人事,就在剑锋要划过的一霎那,她痴痴的看着楚墨,低低喃道:“七郎。” 双目轻阖,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流至下颌,滴在宝剑之上。她觉得即便是死在七郎的剑下,此生也是只得的。 福喜心中虽然在默默的求佛祖保佑,留汐嫔一命,可心知楚墨犯起狂起来需四五个壮汉才压得住,如今一个小女子落在他的剑下岂有活命之理,随即抬手捂住了双眼,只等血溅三尺的那一刻。 可等了许久还未有动静,自指缝看去。发现狂暴的楚墨似是被定身一般,剑锋迟迟不落,只是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女子。 “啪”的一声轻响,楚墨手中的酒壶落地。不一会儿,另一只手中的宝剑也掉“当啷”一声脆响,落在地上。 苏洛汐本已准备赴死,可再睁眼看去,只见楚墨双手抱着头跪在地上,似是一只受伤的猛兽,嘶哑的低吼着。 心知这是楚墨头疼之症又犯了,也顾不得方才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自己,唤起倒地的福喜,两人将楚墨扶到楼中床榻边坐下。苏洛汐抄起旁边的食盒,拿出凝神汤,轻轻的撩开他散乱的头发,将碗递到嘴边,哽咽又着急的说道:“七郎快喝了吧,喝了头就不疼了。” 狂乱中的楚墨哪知这是什么东西,只是闻到了熟悉的香气,下意识的大口大口的喝光了碗里的汤药。苏洛汐急忙拿出帕子,在楚墨嘴边轻轻拭去汤药的残渣。看着楚墨一动也不动,只是傻傻的看着前方发呆。 福喜见楚墨已经喝下汤药,心知接下来应该再不会有什么大事了。看着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想起皇上为这件事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没准儿这汐嫔当真是上天派下来解救皇上的。是以轻轻退出门外,站在一旁。 苏洛汐看楚墨也没什么事了,跟着福喜走了出去,她心中有太多疑问。 福喜见苏洛汐跟了出来,心知她要问些什么。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开始说起。只是不住的叹息,拜倒道:“奴才谢汐嫔娘娘救命之恩。” ------------ 第六十九章 心灰 更新时间:2013-01-11 “总管不必行此大礼,方才那般情况,任是何人都会上前阻拦。”苏洛汐躬身扶着福喜轻笑道。 福喜并未起身,激动道:“方才皇上的情况娘娘也看到了,千钧一发之际,多亏娘娘相救,否则福喜这条命今日便交代在此处。”随即又恳切道:“都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如今福喜受娘娘如此大恩,日后娘娘但凡有所差遣,福喜定当万死不辞。”、 苏洛汐将福喜扶起道:“总管莫要如此说,好像洛汐救总管是为了总管的回报一般。”微顿,待福喜起身,看着他道:“皇上每日勤于政事,难得身边有总管这样称心之人,才能稍解疲惫。反观洛汐,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妃嫔,在这后宫之中比比皆是。是以没了洛汐不打紧,没了总管可是万万不可。” 苏洛汐虽然嘴里如此说道,可此事难免放了点私心在其中。福喜为人对楚墨极为忠心,又跟着楚墨经见过大风大浪。自己对楚墨的一片真心虽然对其有所触动,可自己也不甚明了其心中想法,但如今却有了十拿九稳的把握,试问有什么恩情能大过救命之恩? 看来自己这次是押对了。 福喜听了这番话,想起自己追随皇上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不由的红了眼眶道:“福喜…”语中微带哽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苏洛汐见状,笑道:“今日疲乏,总管就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洛汐照料着便是。“ 福喜看了看屋门,皱眉道:“奴才对皇上实在放心不下,还是守在门口吧,若是有什么事还能照应皇上和娘娘。” “可七郎这般模样,想来今夜是回不去了,明日一早还要上朝。”苏洛汐心中微转,复道:“还劳烦总管前去将七郎的朝服取来,也不至误了明日早朝,总管意下如何?”微顿,似是想起什么,歉意一笑道:“洛汐可劳烦总管再跑一趟兰陵宫,一来告诉慕槿姑姑洛汐无恙,这一晚上不回去,想必宫中众人定会四处寻找,若是将此事闹大,于谁都不好。” 福喜一拍额头,自己净顾着忙活,连这些事都忘了,随即笑道:“还是娘娘心细,奴才这就去办,定会赶在皇上明日上朝之前回来,先行告退。”言罢,行了一礼便走了出去。 苏洛汐见福喜出去,抬头看了看空中明月,已然是过了大半夜。看着院中,此时心里才泛起了阵阵后怕,愈看愈觉的心烦,转身推门而入。 入内,扫视屋中,发现屋中陈设并非像是皇宫规制,心中纳闷。但见楚墨披头散发的坐在床边发呆,疑惑一闪而过,更多涌上心头的是心痛。 拿起窗边妆台上的梳子,苏洛汐轻轻的梳理着楚墨凌乱的发丝。一下一下的,似是梳在她心上一般。好端端的人,到底是为何就被折磨成这样了?越想越觉得心疼,眼泪又簌簌落下。 不多时,楚墨又恢复了往日面如冠玉的形象,只是俊俏的脸上仍是面无表情,少了往日精明的神色。 待苏洛汐放下梳子,回头看楚墨正定定的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眼中却有着自己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深情,似是要将她融化一般。 楚墨慢慢的凑近苏洛汐,修长的手指抚上美丽的脸颊,似是抚着一件心头珍宝一般。缓缓的,温热的吻印在了苏洛汐的双唇之上。 已有半年未承宠的苏洛汐,对楚墨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不适应,但仍然皱眉迎合这楚墨的巨大冲力。而楚墨似是有无尽的相思之情,少了初时的怜香惜玉,更多的是一腔相思之情急需发泄,一次由一次的将身下的苏洛汐带上云霄。 也不知多少次的起起落落,楚墨才将自己的情绪宣泄一空,而身下的苏洛汐也被他失控的行为蹂躏的伤痕累累,似是遭受大刑一般。 楚墨满是汗水的身躯趴在苏洛汐温香软玉的身体之上,正待苏洛汐支持不住要再一次晕过去之时,突然听到耳边传来细细的呜咽之声。 起初还以为自己是起了幻觉,但侧耳细细听去,没错,正是呜咽之声! 艰难的转过头去,布满伤痕的手臂已没有往日那般莹白如玉,轻轻的撩开楚墨的头发,意外的看到了楚墨布满泪水的俊脸。 许是天生的母性,心疼之下的苏洛汐咬牙伸出双手,将楚墨紧紧的抱在怀中,似是哄小孩一般的轻轻拍着楚墨耸动的脊背,低低的哼唱起晋儿幼时哄他入睡的小曲。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楚墨竟哽咽道:“月璇,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忍心才来看我?你是还在责怪我当年的糊涂所以一直不肯前来吗?我知道,虽然我一直说要杀光这个杀尽那个,可是最该死的是我自己啊!是我自己啊!” 随着楚墨的泪水滑落在苏洛汐脖颈之间,她轻拍着楚墨的手也僵在半空中。 楚墨的话如雷声般在自己耳边隆隆响起,原来自己今晚所遭受的一切,一直是他人的替身,原来自己心疼如刀绞般的人一直在想着别人。 清泪顺颊而下,将停在半空中的手落下,继续轻轻的哼唱着小曲哄着怀中的男子,只是曲中带着哽咽之声。 当苏洛汐再次醒来之时,身边早已空空如也。想起昨夜之事,不由自嘲一笑,看来七郎心中已有生死难忘之人,自己这几月费劲心思所为何来?宫中的这些女子明争暗斗又所为何来? 心灰意冷之下,苏洛汐强自忍着一身痛楚,也无心梳洗打扮,草草的将青丝绾好,披上衣服往外走去。 对于苏洛汐现在的身体来说,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一般。不过是短短的从床榻到门边的距离,已经疼得她脸色刷白,冷汗涔涔,似是比初次承宠还要疼痛,可见楚墨的力道之大。 福喜将楚墨送走之后,见屋内汐嫔迟迟没有动静,心中放心不下,赶了回来,正巧看到苏洛汐自内而出,面色惨白如同鬼魅。 大惊之下,上前搀扶,却见苏洛汐摆了摆手,皱眉颤声问道:“七郎可是去上朝了?一切可还安好?” 福喜见苏洛汐已然不似人形,却还关心着皇上,不由感动道:“主子大可放心,皇上已然精神饱满的坐在朝堂之上了,只是担心主子,恩准主子乘龙辇而回。” 又是龙辇,苏洛汐心中冷笑,上次坐龙辇是与他一同而坐,也是从那开始便心中放他不下。可如今这龙辇,不过是他一时怜悯的施舍罢了。 想到这里,心中更加难受,一时间痛楚齐齐涌来,只觉的天旋地转,耳边福喜的呼喊之声也渐渐模糊起来。 在此醒来之时,已是躺在兰陵宫自己的床上。 第一眼就看到慕槿那泪眼婆娑的面孔,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想来已是慕槿帮着换过。微微一动,还是觉得有些疼痛。与上次不同的是,上次不过是一个地方痛楚,这回却是全身的疼痛。 见苏洛汐有了动作,慕槿急忙道:“娘娘快躺好,别动,别动。”随即又哭了起来,“皇上怎么对娘娘下得了如此狠手,身上都每一处好的地方了。就是对待没知觉的也不能如此啊,更何况娘娘这般如花之人。”言语之中满是心疼。 苏洛汐强打着精神,笑道:“别哭,不过是些小事罢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可也不能…”慕槿抽噎道,“如今一来,主子的身子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能承宠了,看皇上还不着急。”随即赌气的说道。 苏洛汐看着慕槿的神色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但想起心中苦闷之事,不禁苦楚道:“若是能此生再不承宠才好。” 慕槿听着苏洛汐的话,心头一跳,这语气之中无不透着心灰意冷,莫不是昨晚发生了什么?正欲开口安慰,却听苏洛汐道:“想必我这身子你已经打理好了,我想先歇息一会儿,你先退下吧。” ------------ 第七十章 预谋 更新时间:2013-01-11 待苏洛汐再次睁开双眼之时,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 略微活动了活动身子,觉得爽利了不少。撩开袖子,看着胳膊上青紫的痕迹,不由得又想起昨夜之事。 可再想也是徒劳。 轻叹一声,准备唤了初夏入内洗漱服侍。 初夏入内,还未待苏洛汐开口,当先禀报道:“主子可醒了,偏殿的贵人求见,等了您许久了。” 晴悠?想起这两个字,苏洛汐立刻联想到那晚她给自己的点拨,可见此人平素默默无闻,若是开口,定有要事。 苏洛汐道:“好,待我稍作洗漱便出去。”言罢欲起身。 “汐嫔娘娘若是身子不便,就莫要起来了。”门口,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 见状,苏洛汐又盖好锦被,笑道:“我这副样子当真是见笑了。不知晴悠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初夏搬了张椅子在床边,晴悠缓缓落座,柔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昨夜看慕槿姑姑和初夏焦急的欲外出寻找您,心中有些担忧。今日听闻您回宫,前来拜会。” 苏洛汐心中一暖,原来在这宫中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拉着晴悠的手道:“不过是一时贪玩,倒让晴悠费心了。” 晴悠复又说道:“昨夜隐约见福总管前来,等了汐嫔娘娘许久。”随即轻笑道,“娘娘当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时时离不得。” 苏洛汐听晴悠点出了福喜,话中有话,此时又注意到她此番前来未带一人。想来是有话要对自己说,遂道:“初夏,你且前去准备些晚膳吧,我有些饿了。”随即又道,“晴悠难得前来,便留在这一同用晚膳吧。” 晴悠看苏洛汐找借口将初夏支了出去,心中不由笑道,果然是个聪明人!随即道:“恭敬不如从命,晴悠谢过娘娘。” 待初夏出门之后,苏洛汐笑道:“如今只有你我姐妹二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晴悠昨夜见到福喜,心中就起了疑惑,随即派身边丫头到正殿找谷雨她们谈天打探消息。这才知道凝神汤之事,心中大惊。又见苏洛汐一晚未归,这才证实了先前的猜测。 微一抿唇道:“不知昨夜福总管可是带您去见了皇上?而皇上的状况…”抬头看着苏洛汐,严肃道:“与平日甚为不同,可以说的上是有些疯癫。” 苏洛汐万万没料到晴悠会说出这番话,若是这番话出自宁、景二妃之口,抑或是出自沈遗蝶之口,自己也不会如此惊讶,可她一个小小的贵人怎会知道这些?这显然太奇怪了。 见苏洛汐不言语,晴悠更加印证了心中的想法。两人一时无语,片刻后,晴悠勾起一抹苦笑道:“您一定在纳闷我为何会知道此事吧?您可知我是谁?” 苏洛汐皱眉看着晴悠,忽然觉得她如此遥远,如此陌生又如此神秘。这个人身上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神秘,是以她也不敢妄言。 “您可知在皇上还是逍遥王的时候,曾娶了一位王妃,两人感情很好?”晴悠复又悠悠言道,“而我正是王妃的贴身侍女,陪嫁丫鬟。” 苏洛汐心中再次大惊,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晴悠。 原来如此,她心中不由的暗叹道。想必宁妃口中的“姐姐”,七郎口中的“月璇”就是这位自己从未听过的王妃吧。想到此处,苏洛汐只觉得更加疑惑,据说晴悠在王府之时便跟着七郎,既然七郎如此深爱王妃,为何又会将她的侍女纳入后宫?更奇怪的是,为何要将自己与她安排在一处? 见苏洛汐满面不解之色,晴悠缓缓续道:“您可知这凝神汤是王妃在世之时经常熬给皇上喝的?若非是这汤,我也想不到您昨夜会去了那里。” “凝神汤?”苏洛汐不由脱口而出道,“可福总管说这是七郎的当王爷时的大夫所创啊!怎么是王妃?” 这回换晴悠面上惊讶不已了,有些激动道:“您…您刚才唤皇上什么?” 苏洛汐见晴悠惊讶的神色,一时间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得回道:“是皇上让我唤他七郎…” 晴悠听罢,又急急追问道:“敢问娘娘,您可堆过雪人?或是见过皇上堆雪人?” 这问题问的苏洛汐一头雾水。雪人?这与雪人有什么关系?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晴悠如此问定然是有原因在其中,遂细细在记忆中搜索起来。 雪人…苏洛汐皱眉思忖到,似是见过一个雪人,可是在那呢? 片刻后,缓缓道:“若是我没记错,去年冬天,我见雪景可爱,曾与初夏于御花园一游,倒是见过一个雪人,堆得活灵活现,还穿着太监的服饰。我当时只当是那个小太监犯懒跑出来玩儿,堆了那么个东西。” 随着思绪渐渐明亮起来,苏洛汐顿了顿,复道:“只是这雪人虽然堆得活灵活现,可是却没有了眼睛。我当时直觉可惜,便填了双眼睛上去…难得…”美目圆睁,抬头看着晴悠道:“难道这雪人是七郎堆的?!” 晴悠苦笑一声,看着苏洛汐道:“没错。若是旁的还可能是巧合,可若是没有眼睛的雪人,那便一定是皇上所堆。” 苏洛汐不由的掩口,差点惊呼出声。如果晴悠所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岂不是早就在皇上的视线之中? 那之后所谓的撞破,所谓的提拔,所谓的梅林,这一切的巧合岂不都是假的? 原来自己早已跟着他的牵引,一步一步的走入七郎所事先设置好的剧情之中,只是自己浑然未觉罢了。 “可七郎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苏洛汐不由的脱口问出声。 “皇上的心思非常人所能揣摩,为何如此,晴悠也不敢妄自揣测,只是有一点。”晴悠看这苏洛汐道,“除了故皇后,也就是先前的王妃,我的主子。这宫中上下,三千佳丽,无人敢如此称呼皇上,即便是受宠如景妃,也不敢如此称呼皇上!” “因为跟着皇上时间长的人都知道,这称呼是故皇后一人对皇上的称呼。”晴悠一字一顿道。 听着晴悠的话,苏洛汐更觉的脑中一片空白。她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的惊讶,甚至太多的恐惧。她不知自己为何一步一步陷入了七郎早就设置好的剧情,她想要理清这其中的头绪,可越想越觉得如乱麻一般,毫无头绪。 见苏洛汐微微皱眉,晴悠深知她心中的好奇,笑道:“实际娘娘也莫要惊慌,皇上如此安排定是有他的缘由。而且就目前来看,想必是对娘娘百利而无一害的。” 苏洛汐自床上弹起,问道:“此话怎讲?” “娘娘您仔细想想,若是皇上有心还您,大可给您万千宠爱,直接将您推在风口浪尖之上,或者让您处理六宫事宜,借着宁妃或者景妃之手杀了您。怎会拖到现在?而且福总管怎会告诉您凝神汤之事?还有昨夜之事,需知那里是宫中禁地,平日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您怎么就能轻而易举的进去了?” 苏洛汐听着晴悠的话,觉得也有些道理。若是七郎想要处死自己,大可在自己发现他与蒋曼荷之事的时候便将自己了结,或者在自己用计让赵娘子见驾之时治了自己的罪,更或者是今早将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扼杀在睡梦之中。“ 可他都没有。 而且这凝神汤之事定是七郎授意于福喜,若非如此,这样的大事怎么敢随便向自己提起?福喜追随他多年,怎会不知此事乃是其心中的一根刺? 苏洛汐越想越觉得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计划,想来想去,无论是汤药还是称呼抑或是雪人,这些事都指向一个人,那就是故皇后,七郎的王妃。 遂轻轻的咬了咬下唇,恳求的看着晴悠道:“不知晴悠可将当年之事告知一二?洛汐感激不尽!” ------------ 第七十一章 月璇 更新时间:2013-01-12 晴悠听到苏洛汐如此请求,心中不由的犯了难。需知此事乃是宫中禁忌,岂可轻易提及?但看这种种迹象,想必皇上也并未对其有所隐瞒,若是隐瞒,又何苦留命至此时呢? 自王妃死后,自己心中一直有个心结想与皇上说明。可皇上将自己封为贵人之后便放在这兰陵之中,再不相见。若是这苏洛汐能帮自己将这心结解开,自己也算对王妃有个交代了。 看着苏洛汐倾国的容颜,与自家主子相似的性格。不由得让她觉得,往事历历在目。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晴悠如是想到,不如就赌这一次!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檀口轻启道:“此事还需从废帝之时说起。” 景坤五年,腊月二十三。 鹅毛大雪自天空飘落,纷纷扬扬的,好看是好看,却也让人觉得寒意入骨。 一辆马车自城门而入,慢悠悠的行驶在上阳街上,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王爷,皇宫到了。”车外传来恭谨的声音。 “嗯。”一个面若冠玉的男子挑帘下车。门前早有太监恭候,见来人,笑着行礼道:“奴才见过七王爷。”车上不是别人正是楚墨和结发妻子牟月璇,二人依礼入宫拜谒。 “臣楚墨携妻眷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乾德殿上,一对倩影并肩而立,似世外谪仙,着实给这奢靡的大殿带来一抹清爽。 座上之人将殿上舞姬挥下,笑道:“七弟和弟妹来了,快快请坐。来人,赐坐。”身边虽然莺莺燕燕,目光却一直月璇身上打转。 “不知皇兄近来可好?”楚墨见大殿之中乌烟瘴气,再看座上之人的目光,不由得心生厌恶,却又不得顶撞,只得笑着起身说道,顺势将月璇挡在自己身后。 见自己的心思被识破,也不觉尴尬,反而笑道:“朕近来还算顺心,倒是七弟与弟妹常年在外,想必吃了不少苦头,愈发清减了。” 月璇见此番点名说道自己,躲不过去,起身笑道:“臣妾谢皇上关心,虽说远离家乡有些不适应,只是能跟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即便再苦也不觉得了。”言罢深情的看着楚墨。 景坤帝见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之上,这才有些讪讪,笑道:“七弟与弟妹伉俪情深,真是让朕羡慕。”看二人恩爱神色,觉得无趣,复道:“七弟,你们落脚的寝宫已然收拾好了,舟车劳顿,你们就先去休息一下吧,晚宴之时,你我兄弟可要多饮几杯。” 回到寝宫之后,楚墨便愤愤道:“大白天的就饮酒作乐,祖宗的基业当真是要毁了!” “别瞎说。”月璇看了楚墨一眼道,“快歇一会儿吧,晚上还要参加晚宴。” 楚墨皱眉愁道:“晚宴,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晚宴之上。 “七弟这些年来,忠心为朕效力,朕心甚慰,看七弟将封地治理的井井有序,物阜民丰,当真让百官汗颜。如今朕有一事与七弟商议,不知七弟意下如何。”微顿道,“楚国以北,物资匮乏,暴民成性,朕多次派人前去治理也无甚收效,不如有劳七弟。” 楚墨听着,心中冷笑,又是这招。想自己五年之内已被换了三个封地,每次无非是这样那样的借口,实则不过是怕自己在一个地方久了有了势力而已。 楚墨笑道:“臣弟惶恐,既然皇兄有命,臣弟自当遵从。” “爽快!”景坤帝大笑道,“只是这北方乃是苦寒之地,弟妹自小娇生惯养怕是难以承受,不如先将弟妹留在宫中。一来能得到好生照顾,二来后宫人多,也有个人陪伴解闷。待得七弟功成归来之日,朕定然还七弟一个完好无损的弟妹。” 楚墨一听,眉头紧皱,这当真是司马昭之心。这么多年了,换封地也罢,减军队也罢,扣俸禄也罢。无论面对什么困境,自己都能忍受,可唯独此事,绝对不行! 遂皱眉道:“臣弟与王妃一直同行同止,只怕要辜负皇上一片美意了。” 景坤帝也不气恼,笑道:“七弟怕是要曲解朕的意思了,朕不过是想着那北方苦寒,为弟妹的身体着想罢了,更何况七弟也不想弟妹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吧?看看不过几年的功夫,弟妹便清减了这么许多,难道七弟就不心疼?”景坤帝一边说着一边瞟着楚墨。 楚墨心中冷笑,颠沛流离?这不都拜你所赐么?还在这假惺惺的猫哭耗子。正欲开口,只听身边一个娇音响起道:“臣妾谢过皇上好意,臣妾自然嫁于七郎,自是该当生死不离,即便民间不也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说吗?” 微顿道:“若是皇上定要强留臣妾于宫中,不仅有损皇上圣誉,臣妾也饱受相思之苦,更要催肝断肠,还请皇上三思。”月璇早知楚墨心中忍不得这等气,生怕他一时气愤顶撞了皇上,是以抢先说道。 景坤帝几次三番不成,有些恼羞成怒。心中想道,自己一国之君,看上谁便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碍于兄弟之情才给你留了三分薄面!愈想愈气,既然软的不成,休怪朕不客气!重重落杯于桌怒道:“朕一片好意,你们怎么这般不识好歹?!朕给你们一晚上时间,要么留人要么留命,你们自己看着办!”言罢,拂袖而去。 苏洛汐听到这里,不由得心被揪起。接下来的事情不难猜测,这王妃想必死在了废帝手中,而七郎也因此而起兵造反,终成就霸业。但晴悠又是如何与七郎在一起的? 晴悠微顿道:“以娘娘聪慧,想必接下来的事已然猜到。小姐当日回来,心中忧愁。皇上本就是废帝的一块心病,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如今这般良机又怎会放过?见此情景若是自己不留下,想必皇上定然难逃一死,可皇上定然不会答应自己这么做。” 随即晴悠眼眶泛红,饱含热泪道:“我永远忘不了,小姐那夜求我,一定要将皇上绊住,好让她能够为皇上争取时间。而我倾慕皇上许久,一时糊涂,就答应了小姐的计划。” 苏洛汐心中暗想,换做自己,想必会死在废帝面前,绝了他的念想。可是这样一来,七郎定会当场与废帝拼个你死我活,而他势单力薄,性命难保。想必这王妃定然想了个两全的法子,遂问道:“什么计划?” 晴悠悠悠道:“小姐事先将皇上灌醉,而又将我安排在皇上身边,造成皇上酒后乱性的假象。自己再去当场捉住我二人,可事实放在眼前,皇上即便想解释也百口莫辩。小姐声称自己再也不想见到皇上,是以请求废帝将自己留在宫中。” “废帝见着其中有如此变数,顿觉这是意外之喜。安慰小姐之余,将皇上斥责一顿,轰出宫去。而皇上心中气恼小姐为何不听自己解释,伤心之下竟一点儿也未察觉这是小姐的计谋。”晴悠续道。 “我见皇上离了小姐,整日茶饭不思,心中又是不忍又是后悔,遂将小姐留给皇上的书信交给他。皇上看完书信,便飞马疾驰往回赶,可我们已经出宫两天,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晴悠语中抽噎,清泪顺颊而下,“待皇上赶回皇宫之后,废帝交给皇上的只有小姐冰冷的尸首。原来小姐为保自己清白,待确定皇上已然安然出宫之后便拔剑自刎了。” “自打皇上将小姐的尸首亲自埋葬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将自己关在屋中,不说话也不见人,整整月余才出。之后便兴兵讨伐,诛杀了废帝,为小姐报了仇。”晴悠复道,“只是自那以后,皇上的头痛症就愈发厉害了。而且在他心中一直在不断自责,受心魔所扰,是以有时会不自控的发狂起来。” ------------ 第七十二章 还朝 更新时间:2013-01-13 苏洛汐轻掩檀口,虽然自己与这王妃素未谋面,可听着晴悠的叙述,自己也不觉身临其境,毕竟她们都是如此竭尽全力的爱着同一个男人。 “怪不得。”良久之后,苏洛汐紧揪着的心微微的放松了些,从故事中走出。心中觉的唏嘘不已,痴情王妃为了救情郎一命尚且可以做出如此牺牲,而自己…说到底不过是在跟一个已经不在世的人争风吃醋。 晴悠见苏洛汐又是长叹又是轻笑,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苏洛汐见晴悠疑惑神色,温柔道:“王妃这般奇女子当真世间少有,让洛汐可敬可佩。” 晴悠闻言苦笑道:“谁说不是呢?每当想到这里,我就觉得羞愧不已。皇上留我一命是看在小姐的情面上,而我却还不知鲜耻的苟活于世。但我必须向皇上解开这个心结,否则皇上会误会小姐一辈子!”言罢跪倒在地道:“还请娘娘成全。” 苏洛汐急忙从床上下来,扶起晴悠,真诚的说道:“不必行此大礼。若是洛汐此生还有幸见到皇上,定会让你与皇上亲自解释当年之事。” “皇上为人深谋远虑,若是娘娘刚才所回想无误的话,皇上心中一定已经有了娘娘的一个位置…”晴悠起身对苏洛汐道。 “只是…”苏洛汐见晴悠话说了一半笑着接道,“只是这位置不知是好是坏,对吗?”言语中透着深深的无奈。晴悠跟着七郎这么多年,想来在对他的脾气最为熟知。可如今她也不知七郎心中对自己所想,想必是凶多吉少了。 晴悠看苏洛汐满面忧色,笑着安慰道:“娘娘也不必如此想,以晴悠对皇上的了解,想必皇上对娘娘的印象还是好的,否则也不会将慕槿姑姑派到娘娘身边。当年景妃娘娘跟皇上要人,皇上都没松口,由此可见皇上对娘娘着实不一般。” 苏洛汐闻言皱眉问道:“景妃曾经要过人?慕槿姑姑不过跟过先皇后一段时间罢了,景妃为何要亲自点名要她?” 晴悠笑道:“看来娘娘还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慕槿姑姑哪是跟过先皇后‘一段时间’?慕槿姑姑当年乃是先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 “什么?”苏洛汐一挑眉,“掌事姑姑?!” 原来如此,怪不得。自己先前还纳闷即便是先皇后身边的小丫鬟念着主仆之情,也不会对故去主子的孩子如此上心。无论是寄养在他人宫中抑或是封王有了自己的封地,事无巨细全都如此上心,而且一坚持就坚持了二十几年。 今夜晴悠带给苏洛汐的惊讶实在是太多了,留晴悠用了晚膳,二人又叙了一会儿话,才就寝。 许是白天睡得多了,这夜深人静之时,苏洛汐却毫无困意,躺在床上皱眉思忖着晴悠的话。 无论是之前的王妃,再或是现在的景妃。这完全是不同的两类人,按说一个人要是认定一个习惯很难改变,更可况是喜欢的人的类型?七郎这般转变难道也是因为受了这些刺激? 可若是如此,那也该将前尘往事放下了。但七郎如今还能为此事疯狂… 难道…难道七郎对景妃并无爱意?那这举世荣宠又是为何?景妃这胡人的身份一直是太后与一众朝臣心中的一根刺,七郎何必如此? 文澜殿。 福喜在一旁偷眼看着批折子的楚墨,见其与昨夜完全判若两人。 正待此时,一个小太监入内,高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景旸王爷打了胜仗回来了,如今正在宫门口候着,等候皇上的传召。” “回来了?”楚墨一扬眉,放下手中奏章,心里纳闷。前些日子不是还说与乱民“僵持不下”?怎么这就打了胜仗?这其中之事,怕是另有隐情。 “宣。”楚墨略一思忖,实在想不到到底是隐情,看来只能从景旸王身上找线索了。 不一会儿,一阵锁甲之声想起,随即朗声道:“臣楚澈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六哥快快请起!”楚墨笑着自龙书案后走了下来,亲手将楚澈扶起,复叹气道:“连日征战,真真是苦了六哥了。” “能为皇上效力,是臣的荣幸。”楚澈一抱拳道,“托皇上洪福,此番臣带兵前去围剿黄河乱民,大获全胜。今有降兵五千,如何处置,还请皇上示下。” “虽说是降兵,但也都是我楚国子民,也不可妄自杀戮。”楚墨一皱眉,心中想着。五千降兵?本就觉的此事蹊跷,如今楚澈又带回五千降兵,怕是有诈。若是将这五千降兵尽数杀尽,怕是要失了民心。 只是自己如今不知这五千降兵与楚澈之间的关系,若是无关还好。但若是已经尽数是楚澈之人,放归民间,难保不会鼓动民心,弄得人心不稳;若是充作可用之军,楚澈如今手中已有兵权,而这五千乱民既然能与朝廷抗衡良久,想必也是有些本事的,楚澈岂不是如虎添翼。 略思忖片刻,楚墨笑道:“这样吧,既然能与朝廷抗衡多日,想必都是些骁勇善战之辈,若是他日能为我大楚效力也是一桩美事。这五千人就分别充入军队之中吧,明日早朝之上与各位将领商量商量看一队该给多少人。” 楚澈见其使了分兵之计,妄图将这五千人打成一片散沙,来削减威胁。此计虽好,却正中自己下怀,可见拖延了这么许久确实起了效果。 “臣遵旨。”楚墨抱拳道,低垂的面孔下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明日便是中秋佳节了。”楚墨将其扶起笑道,“不如六哥就留在宫中一同过节如何,你我兄弟也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既然皇上有如此雅兴,臣定当奉陪。”楚澈含笑接旨。 “福喜,传朕旨意。按功犒赏三军,一来是为了让大家都能好好享受天伦之乐,二来也是为我军此次大捷庆功!”楚墨朗笑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声山呼万岁。 楚墨看向堂下的楚澈,曼荷之事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若是想将其安抚,还是要想些办法。 遂又道:“再让本朝正四品以上官员及各国使臣,但凡家中有未出阁的年满十六岁或本国爵位为郡主以上的女子,画像呈上来。景旸王此次立了大功,朕要亲自为其选一妃两妾。” 楚澈听了,心下大惊。自己虽然想推辞,但此事始终是皇上心中的一道坎,若是推辞,依着皇上的性格想必定会想方设法的为自己安排,到了那时,安排到自己身边的人就不一定是什么人了。 依依,对不起了。楚澈心中暗想道。 “臣谢皇上恩典。”楚澈恭声道,“只是臣有一事相求,还请皇上应允。” “皇兄但说无妨。”楚墨笑道。 “既是为臣选妃,可否由皇上主理让臣亲自挑选。”楚澈为难道。 楚墨还当这景旸王要如何推辞,没想到竟提了这么个要求,遂笑道:“为六哥选妃,当然要让六哥看着合眼缘,朕准了便是。” “谢主隆恩。”楚澈欣喜道。 待楚澈走后,福喜不由得问道:“不知皇上属意后宫哪位娘娘主理此事?” 这倒是个问题。楚墨不由得一愣,心中暗想。如今此事交予宁妃是最为妥当的,但若是景旸王与丞相势力趁此连和,自己岂不是要大难临头?但如今景妃又有身孕,依依也不太合适… “此事就交由倾昭仪吧。”楚墨笑道,“倾昭仪为人心细,又是个温婉的性格,想必选得人也差不了。” ------------ 第七十三章 饮茶 更新时间:2013-01-13 御花园,流觞亭。 “此次家宴能安排的如此圆满,还多亏了给位妹妹帮忙。这是我娘家送来的些花茶,颇有养颜的功效。众位妹妹都尝尝,看如何。”宁妃笑道。 中秋家宴办的颇为圆满,再加上后宫之中喜事连连,楚墨龙心大悦,破天荒的赞赏了宁妃几句,赏赐了不少东西,宁妃自是喜不自胜,一连几日来都喜气洋洋。这日,便于于御花园中宴请众妃。 “宁妃娘娘的茶当真是不差,果然口齿留香。”一旁的祥嫔拄腰侧坐,轻抿一口,当先谄媚道。 话说这祥嫔自有喜以来便一直想为自己谋个好出路,也为腹中孩儿寻个好前程。本想投靠景妃,但见其也有了身孕,怕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危险,这才转投了宁妃。 “妹妹喝着好就好,前些日子一直忙着家宴的事也未曾前去探望你,近日来身子可好?”宁妃笑问道。 “托娘娘洪福,臣妾一切都好。”祥嫔见宁妃关心自己,急忙道:“只是还有些不爽利罢了。”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孩子还未落地,为娘的便要遭受这么大的罪,等落了地还有操不完的心,当真是辛苦。”宁妃轻叹,随即吩咐道:“映雪,把前些日子母亲给我带来的那些补品待会儿送到祥嫔那,给她好好补补身子。” 景妃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坐于一旁冷眼旁观,也不说话也不喝茶。 “景妃妹妹怎么不喝茶?”宁妃笑道,“难道是嫌我这茶不好么?”美眸轻垂,持盏轻吹着水面上的浮茶。 “妹妹岂敢。”景妃笑着道,轻环着还未显形的小腹,“只是皇上说了不让颜儿随便乱动别人给的东西,怕伤了小皇子,若是想吃什么想喝什么直接管皇上要。” 微顿,轻笑道:“颜儿也觉得皇上有些过于紧张了。唉,正如姐姐方才说的‘天下父母心’,但其中真切的滋味,颜儿这回可是品尝到了。在说这皇命颜儿是不敢违抗的,还请姐姐见谅。”虽是道歉,可身上那股高傲的气焰尽露无遗,淡淡的环视着在座众人。 宁妃举着茶盏的手略有一僵,随即恢复了往常神色,笑道:“妹妹所言甚是,那本宫也就不强求了。”话虽如此,心里却是极为气恼景妃的高傲,但也无可奈何,话题一转道:“这回中秋家宴若是论功行赏起来,最尽心的还属湘婕妤,当真是帮了本宫不少忙。” 一旁的苏洛汐本在低头喝茶,听到宁妃提及沈遗蝶,不由的留意起来。 “能为皇上和娘娘分忧是遗蝶的荣幸,多亏有娘娘悉心教导,还望遗蝶莫要给娘娘添乱了才好。”沈遗蝶微笑答道,心中却暗道:明明这宁妃什么事都没交给自己也很少让自己插手于其中,生怕自己学了去,如今这话是何意?莫不是要拉拢? 宁妃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也是你自己聪慧,是个可塑之才。不过说起这点…”笑着看向一旁的景妃道:“还是要感谢景妃妹妹慧眼识英雄,若非妹妹向皇上推荐了这么一个妙人儿,只怕本宫要事倍功半了。” 苏洛汐听着心中一惊,景妃推荐?沈遗蝶不是要抓景妃把柄吗?怎的如今二人又拧到一处去了?原来她在自己面前挑起御药房的事,是为了让自己去收集证据,待找好证据后,临阵倒戈,与景妃一同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苏洛汐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这样一来,景妃和沈遗蝶都能封了自己的口。 对!一定是这样! 可沈遗蝶哪知苏洛汐此时的想法,笑着道:“原来是景妃娘娘向皇上推荐遗蝶,遗蝶在此谢过娘娘。” 景妃心中暗笑,没想到这宁妃精明一世,却无意中推了自己一把。遂笑答:“说什么谢不谢的,都是自家姐妹。若非要如此说,倒是本宫该谢谢妹妹才是,如今本宫这样子,妹妹当真是帮了本宫大忙了。” 转而又笑道:“不过若论这眼光好,本宫当真不敢自居,要说眼光好还得是皇上。这不皇上钦点了倾昭仪为景旸王选妃,昭仪本就是个温婉的人,想来选的人也差不了。” 且不论说者是否无心,听者一定会有意。景妃话音刚一落地,众人不由得偷眼看向沈遗蝶,而后者的脸色也稍白了白。只听她笑着接到:“如此说来,当真是要恭喜景旸王爷了。”言语之中隐隐露着苦涩之感。 倾昭仪正在喂身旁的二皇子吃糕点,听到众人议论起自己,笑道:“我不似众位姐妹般,或有能力,或能将皇上服侍好。我此生最大的本是便是为皇上生了二皇子,如今皇上将此事交托与我,想必也是看我每日在宫中闲着。”面上带着一丝温婉的笑容。 “昭仪此话当真是低估了自己了,看二皇子这般乖巧伶俐,便知昭仪下了不少功夫。本宫那三皇子相比之下倒是显得淘气不少,看来改日本宫还要上门请教昭仪,还望昭仪不吝赐教。”景妃笑着道。 “承蒙景妃娘娘看得起,臣妾定当倾囊以受。”倾昭仪急忙道。 司容华见景妃提及三皇子,急忙道:“三皇子如此顽劣,娘娘身子又不方便,当真是难为娘娘了,不如…” 这本是宁妃请各宫主位喝茶,可没来由的让景妃抢白,不由气恼。 正在此时,倾昭仪身边的丫鬟回禀道:“启禀昭仪娘娘,方才皇上传了话来,说下了朝要与王爷一同去您那看看画像。” 还未待倾昭仪开口,宁妃便笑道:“既然如此,昭仪就赶紧回去准备接驾吧。本宫看时日也不早了,咱们先散了吧,改日得了空闲,再请各位妹妹品茶谈天。” 众人闻言,齐齐起身道:“谢宁妃娘娘。”言罢各自散去。 却说景妃回宫路上,坐在轿中觉得有些气闷犯恶心,遂叫住溶月,让她们先行回宫准备午膳,而自己下轿步行而归。一来能呼吸新鲜空气,二来这几日御花园中的菊花开的也不错,看看也好。 景妃赏花完毕,慢慢悠悠往璟琮宫的方向走去。忽的觉得有些头晕,身子不由自主的便要向后倒。 “小心!”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幸亏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将自己拉住,否则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景妃心有余悸的想着,下意识的捂了捂小腹,确定安然无恙后才抬头看向救了自己的人。 说巧不巧,竟是景旸王楚澈! 只见楚澈抱拳道:“臣方才见娘娘摇摇欲坠,情急之下出手相扶,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娘娘赎罪。” 景妃笑道:“原来是王爷。”随即感激道,“本宫还要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若是有个闪失,本宫怕是追悔莫及。” 楚澈见景妃一心都在腹中骨肉之上,不由心生一计,笑道:“娘娘现在正值体弱之,不如让微臣送娘娘回宫可好?” 景妃微微惊讶,推辞道:“方才听闻王爷与皇上还有要事相商,本宫就不劳烦王爷大驾了。”言罢急急欲走,没想到刚迈开步子,不由得又是一阵晕眩。 楚澈笑道:“娘娘此言差矣,娘娘乃是皇上最为宠爱之人,况且如今身怀龙种,自当小心为上,想来皇上也不会怪罪微臣。” 景妃也怕有个闪失,而且又推辞不过,遂道:“那…有劳王爷了。” 二人边走边聊,景妃对楚澈不由的有了不少改观。原以为楚澈不过是一届莽夫,只会带兵打仗,如今看来却也是个幽默风趣之人。 楚澈笑道:“方才见娘娘对腹中皇子如此紧张,本王当真是感动不已。不知娘娘为皇子取了名字没有?也让我这个做六伯的先听为快。” 景妃闻言不由掩口笑道:“王爷可是糊涂了,为皇子起名该当是皇上的事,哪轮的到本宫开口?” “哦?”楚澈佯装奇道,“可本王听闻三皇子的名字就是娘娘所取。”言罢看向景妃。 说道此处,两人不由得都停下了脚步。 ------------ 第七十四章 合谋 更新时间:2013-01-14 “这…这不好比较吧。”景妃尴尬的笑了笑道。 “有什么不同?不都是皇上的子嗣?”景旸王笑着道,“三皇子也是龙种,可差点连临世的机会都没有,此事想必没有人比娘娘更清楚了吧。只是为何会如此?”言及此处,挑眉微笑看着景妃。 景妃是何等聪明之人,岂会不知景旸王是和用意?虽然明知其意,但还是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话想着。需知当年司容华不过是耳根一软,误听人唆使就落得如此田地,差点儿要了她母子二人的性命。 而自己这胡人的身份始终是根软肋,虽然那夜向墨郎求了免死令,可最终他也没松口,想必还是要想些办法的。 楚澈见景妃一言不发慢慢向前走着,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决定再加一把火,复道:“自娘娘入宫以来,且不论后宫之中,单朝野上下,本王听说的关于娘娘的言辞就不少。如今娘娘诞下皇子,无论后宫前朝,都是不愿意见到的。若是当真惹到了那有势力的…” 景妃停下步伐,转身看着楚澈,严肃道:“王爷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楚澈见其直言,垂首尴尬一笑道:“娘娘果然聪明,那本王也不藏着掖着了。”敛起笑容道:“想必本王之事,娘娘也有所耳闻。若是说不恨,那是假的。不如娘娘与本王联手,一来本王也算是小有兵权,也能护得娘娘母子平安。二来…” 楚澈一笑,负手道:“二来,娘娘他日若是诞下皇子,本王也可助娘娘与皇子一臂之力,即便是他日登得大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景妃闻言,心思轻转,倒是个诱人的条件。需知自己今日在宫中如此受得非议,一来是因为自己的胡人身份,二来就是没有背景,无依无靠。如今娘家是靠不上了,况且以后还有更年轻漂亮的女子入宫,皇上的宠爱总有败落的一天,不得不提早筹划。 但防人之心终究不可无,冷笑道:“自古都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说句大不敬的话,既然王爷有此念头,为何不自己谋得那九五之位,反而要扶助我母子二人?退一步说,即便是本宫答应了王爷,王爷身为大楚皇室的一员,你就不怕本宫混了你们的血统?难道王爷就不怕成了千古罪人?” 楚澈早料到景妃会有此一问,笑道:“关于这个问题,本王也想过。且不说我们这样做以后会不会成了千古罪人,但本王若是就此谋了皇位,只怕现在就难逃悠悠众口,这位置还坐得稳么?但若是扶持娘娘母子不同,这孩子毕竟是皇上亲生骨肉,即便是继承皇位也是无可厚非。” 二人边走边聊,不久便至璟琮宫门前。见景妃仍是犹豫不决的神色,楚澈笑道:“本王也不强求娘娘,今日之事娘娘若是不喜就权当本王没有说过。只是有一点娘娘要知道。”楚澈看着景妃道,“如今后宫众人皆以娘娘和宁妃为首,而此时娘娘先有了皇子就是占了先机,倘若他日宁妃娘娘也有了皇子,倒是即便是娘娘再来找小王,小王自问无力与丞相抗衡。到时娘娘会是什么下场想必您比本王清楚,倒是娘娘在考虑怕是为时已晚。” “皇上还在倾昭仪那等着本王,如今见娘娘安然无恙,本王这便告辞了。”言罢楚澈抱拳躬身一礼,头也不回的走了。 景妃自回宫之后便一直想着楚澈的话,不得不说确实有理。 若是与他联合,别的且不说。就从眼前来看,最少能保证孩子可以平安降生。再说,看景旸王的模样想必是忘不了那蒋曼荷,如今她虽然接替了自己,可协理六宫。但当孩子降生之后她会老老实实的将权力还给自己吗?若是不还,而自己也难逃年老色衰的一天。到时这后宫之中还有我母子二人的容身之地么?想必到时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若是与景旸王联手,还能牵制住这蒋曼荷,好给自己留一手。 “皇上这几日都在哪?”景妃突然开口问道。 溶月想了想道:“方才回来的时候听几位娘娘说起,好像皇上这几日都在湘婕妤那。” “去,把孙太医传来,这几日本宫总是头重脚轻的,让他来给本宫瞧瞧。”景妃拄着头皱眉道。 “是,奴婢这就去。”溶月听说自家主子不舒服,急忙就往出走。 “等等。”景妃叫住溶月道,“去跟皇上那说一声,就说本宫不舒服,今日晕倒了。顺便吩咐下去,待会儿皇上来了不要说漏了嘴。” 溶月略一沉吟,躬身道:“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办。” 聚荷宫。 楚墨刚刚沐浴完毕,自内间出来,听得福喜正在跟依依说什么,不由问道:“大半夜的,什么事?” 福喜看了沈遗蝶一眼,躬身道:“启禀皇上,方才景妃娘娘那边儿传来话,说今日娘娘身子不适,晕倒了。” “什么?”楚墨皱眉上前,“可传了太医?” “孙太医已经过去了,皇上您是不是…”福喜言及此处偷眼看向湘婕妤。 楚墨略一沉吟,看了看沈遗蝶,皱眉道:“这…” 沈遗蝶见此情景,虽说千百个不愿意,却也不好阻拦,笑道:“既然如此,七哥先去看看吧,我们…我们还来日方长,若是景妃姐姐真有什么事就不好了。” 楚墨闻言搂了搂沈遗蝶,笑道:“还是朕的依依最识大体。”随即附耳轻笑道,“朕去看看,待她没事了就回来,你等着朕。” 言罢,转身对福喜说:“璟琮宫。” 璟琮宫内。 “不知这几日本宫常有晕眩是因为什么?可是皇子有什么事?”此时的景妃已经换了衣服,靠在床上皱眉问道。 孙太医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皱眉道:“不知娘娘以前可是误食过什么?比如…比如水银或者砒霜?” “水银?本宫怎会误食此物?”景妃大惊之下觉得事有蹊跷,复问道:“那水银不是剧毒之物吗?” 孙太医收回为景妃诊脉的手,抱拳道:“依老臣看来,娘娘以前似是服用过什么剧毒之物,但用量不多,是以一直没有察觉。只是毒素在娘娘身子之中有了一定的积累,虽然之前的调理已然清除了大半,但现在仍有少量的余毒未清,这才让娘娘总是头晕体乏。” “余毒未清?!”景妃着急道,“对皇子可有影响?” “这点娘娘大可放心,这点余毒的量已然微乎其微了,若是多了,只怕皇子早就保不住了。方才老臣为娘娘诊脉,皇子康健无恙,显然是没有影响的。”孙太医笑道。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放心了。”景妃长出一口气,随即又皱眉问道:“那这余毒该如何清理?” “待会儿老臣在为娘娘开几副药,娘娘吃上几日便可将余毒尽数清理干净。”孙御医笑道。 “既然如此,有劳太医了。”景妃笑道,“只是本宫尚有一事要麻烦太医。”言罢,向溶月使了个眼色,溶月会意,将早已准备好的一锭金子放入孙太医手中。 孙太医不过是太医院二等御医,这一锭金子顶的上他两年的俸禄,急忙谄媚笑道:“娘娘尽管吩咐,老臣定当遵命。” 片刻后。 “怎么好好的就晕倒了?”楚墨皱着眉走进屋中,发梢似是还挂着些水珠,满面焦急神色。 而躺在床上的景妃面色微白,没精打采的,见了楚墨欲起身行礼。 “行了,你好好躺着吧。”楚墨坐于床边,皱眉问道:“孙御医,景妃这是怎么了?” “回皇上的话,这…”孙御医脸上早已没了方才的笑容,反而眉头紧锁。 “有话就说,朕赦你无罪。”楚墨着急的问道。 “回皇上的话,老臣初步诊断,景妃娘娘怕是中了毒。”孙御医偷眼看着楚墨,小心翼翼道:“索性中毒不深,吃几副药应无大碍。” “中毒?”楚墨皱眉看着景妃。 “墨郎。”景妃嘴角一撇,眼泪随即而下道:“有人要害我们的孩子,还请墨郎给我母子二人做主。” ------------ 第七十五章 决定 更新时间:2013-01-15 楚墨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安慰景妃道:“别哭别哭,有朕在。”回首看向孙太医,皱眉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朕仔细说清楚。” “启禀皇上。”孙太医偷眼看向一旁梨花带雨的景妃。 “朕让你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楚墨皱眉道。 “启禀皇上,以老臣多年行医经验来看,景妃娘娘怕是中了毒。索性下毒之人用量不重,时日尚浅。”孙太医虽然收了景妃的金子,但毕竟这是欺君之罪。可两方都不能得罪,是以含糊其词的说道。随即又补充道:“不过皇上请放心,此毒对皇子无碍,老臣开几副药便可。” 楚墨闻言,暗想道。定是太后当日的水银之毒,没想到到底还是显露了出来,幸亏自己早先便知道此事,否则当真是要吓一跳。既然事已至此,便只能装作不知道了,就这样吧。 “唔,那你赶紧去吧。”楚墨淡淡道。 景妃在一旁看着楚墨这淡淡的神色,心中有些凄楚。没想到自己还未到人老色衰的地步,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这般了。 待孙太医走后,楚墨笑着对景妃道:“既是没什么大碍,就早些休息吧,朕就不打扰你了。”言罢,转身欲离。 景妃眼泪簌簌而落,她心里不甘心。她不相信她的墨郎有一天会这样对她,她不相信以前的美好就这样一点一点的离开自己。不行,她不甘心! 可该如何做呢?如今想拿中毒做文章,可墨郎又是这般淡然的神色,不为所动。 对了,这中秋过了,就要到秋狩了。往年自己都会随行,可今年自己这样子,想必是没有随性的希望了。在此期间难保没有人会趁机上位,若是自己在,想必还能挽回一些。退一万步来说,看方才墨郎的反应,还真让景旸王说中了,看来自己不得不为今后做打算,趁秋狩找机会见他商议商议也好。 想到此处,一掀身上的锦被,紧紧的抱住楚墨。 楚墨忽觉被人抱住,停下了脚步。片刻后,轻拍了拍手道:“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撒起娇来了?快去床上好好歇着吧。” 景妃似是未闻般,紧紧的抱着楚墨,说什么也不放手。 见身后之人没有动静,楚墨不由得皱眉道:“你先松开朕,有事咱们慢慢说。”语气之中不由得带了些怒气。待身后之人送了手,楚墨转身道:“怎…”,“么”字还未出口,就看到景妃那泪流满面的俏脸,不由的有些心软。暗自轻叹,软下声来道:“怎么了这是?” 景妃紧紧的抱着楚墨道:“我不放手,我就不放手!我放手你就走了,我绝对不会放手。”见楚墨软下声来,不由得将自己这些日子的思念,委屈,惊恐,紧张尽数发泄了出来,扑在楚墨怀里,声嘶力竭的呐喊道,也不知到底是说给楚墨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从未见过如此的景妃,楚墨不由的有些发愣。也听得出她的声音中有着太多的压抑,也未出言阻止,仍由她将宣泄。 待景妃收住了些哭声,楚墨将其抱到床上,伸手擦了擦景妃脸上的泪痕,笑问道:“朕的颜儿都哭成个花猫了。怎么了这是?” 景妃瘪嘴道:“颜儿这便含辛茹苦的为墨郎受苦,如今都中了毒,墨郎也不关心颜儿。” 楚墨笑道:“怎么不关心了?朕这不是一听到你身子不舒服就赶过来了么?” “可墨郎也不为我们母子做主。”说着,景妃又似泫然欲泣。 “好好好,那颜儿说说,让朕怎么做主?”楚墨笑道。 “要颜儿看,定是有人要害我们母子。”景妃瘪嘴道。 “这…”楚墨被景妃说的一时语塞,毕竟她说的是事实。 景妃看楚墨语噎,更证实了心中的猜想,拉着楚墨的手似是又要哭出来。 “莫哭,这样,你说怎么办,朕依你便是。”楚墨笑着安慰道。 “颜儿跟随墨郎多年,墨郎知道颜儿不是那般不讲道理的女子。只是颜儿深受皇恩,如今怕是成了众矢之的。如今墨郎在宫中,颜儿尚且惨遭毒手,转眼墨郎就要依例秋狩,颜儿一人在宫中怕是…怕是…” 楚墨心想,原来是打这主意。依着宫中惯例,是要到了秋狩的时候,今年想必她是没机会随驾前去。但又怕有人趁机夺了自己的宠,这才演了这么一出好戏,说来说去不过是想要跟着。 不过去了也好,宫中事务繁杂,干扰了自己的判断,况且有些事也不好办。若是到了郊外,反而轻松了不少。既然事情解决不了,那就交给天定吧。 孩子,不是父皇狠心,这次能不能活的下来,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那…那你就跟着吧。这回能睡了?”楚墨微微皱起眉头道。 到底服侍楚墨多年,心知楚墨的耐心就要被耗光了,景妃只得见好就收。 一直在门口守候的福喜已然昏昏欲睡,见楚墨出来,急忙打起精神道:“皇上,咱们这是去?” 楚墨心中烦闷,略有些头痛,皱眉道:“哪也不去了,回文澜殿。” “可…”福喜小声提醒道,“可湘主子还等着…” “告诉她,朕头痛的紧,就不过去了,让她早点休息吧。” 福喜见楚墨的眉头越皱越紧,心知是楚墨的头痛愈加厉害了。眼珠一转,低声道:“皇上若是头痛,可需要招汐嫔娘娘前去?前几次皇上头痛之时,汐嫔娘娘的凝神汤可是起了大作用。” 楚墨此时已经心乱如麻,一挥手道:“去吧。” 福喜面露喜色,急忙派人前去通知苏洛汐。 文澜殿内。 “皇上好端端的头怎么疼起来了?现在如何了?” 苏洛汐本来已经入睡,听了福喜的传话。虽心中尚且气恼楚墨,但还是十分关心他。急忙起身,略加梳洗便匆匆赶来。 “奴才也不清楚,方才从景妃娘娘那边回来便如此了。倒是不甚厉害,已然在床上歇着了”福喜低声道,随即向苏洛汐递了一个笑容。 苏洛汐一听此话,便知福喜是有心给自己一个机会。可他又不是不知道这其中…遂笑道:“洛汐谢过总管,我先进去伺候皇上,若是得了空,不知洛汐可否问总管几个问题?” 福喜还当是苏洛汐要继续打探皇上的喜好,遂笑道:“娘娘放心,奴才有空,有空!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洛汐转身步入内室,见楚墨并不在床上,而是躺在一旁的榻上。俊秀的面孔因为疼痛而略显苍白,好看的眉毛也紧紧的拧在了一起,让苏洛汐不由的心疼起来。 见榻上之人似是已经睡去,苏洛汐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坐在榻边,轻轻的揉动着楚墨的太阳穴。一边揉着,一边看着这张让她又爱又恨的脸孔,怔怔的发呆。 睡梦中的楚墨只觉得一阵香气扑鼻,随后觉得头也不像那么疼了,朦胧之间似是又回到了那段让他永生难忘的快乐的时光。 第二天一早,楚墨头也不痛了,整个人神清气爽。正欲起身收拾上朝,觉得胸口有些沉闷,似是被什么压着。睁眼看去,一个女子正伏在自己的胸口沉沉的睡着,朝阳透过窗棂洒在她倾国的容颜上,微微扇动的睫毛上,不点而朱的嘴角上。 楚墨伸出手去,想要轻抚这美丽的一刻,却又怕将佳人吵醒。收回手去,静静的看着。 他此生从未如此仔细的观察过一个女人。 本就没有沉睡的苏洛汐感到楚墨的轻动,急忙起身道:“七郎,七郎哪里不舒服?”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见楚墨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由的有些窘迫,垂首道:“臣妾一时困顿,还请皇上恕罪。” 楚墨心中暗自感慨,这么一副美好的场景就如此被自己毁了,起身笑笑道:“无妨,你也莫要在这趴着了,睡也睡不舒服。” 起身穿好朝服,淡淡道:“你也辛苦了一晚上了,就不用回去了,在朕这歇着吧。”言罢,转身离去,只留一脸惊讶的苏洛汐在原地发怔。 ------------ 第七十六章 点拨 更新时间:2013-01-16 苏洛汐也不敢多睡,稍微歇了一会儿便回了兰陵宫。 这龙床岂是可以随便睡得? 苏洛汐坐在窗边苦笑,手中的绣花针扎了手指,鲜红的血珠刺眼万分。苏洛汐急忙将指头放入小嘴之中,随即将这花撑放于一旁,索性看着窗外发呆。 “主子,福总管来了。”初夏入内笑道。 “快快有请。”苏洛汐急忙道。 “奴才给汐嫔娘娘请安。”福喜入内,躬身一礼道。 苏洛汐敛起方才遥想之色,笑道:“总管多礼了。初夏,快看座,把宫里的好茶给总管上来。” “不知娘娘有何事要问奴才?”待初夏打点好一切,退出屋外,福喜问道。 “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只是萦绕在洛汐心头数日,这才找总管前来相问。”苏洛汐笑着道,“明人不说暗话,不知道总管当日传授洛汐凝神汤可是七郎授意?” “这…”福喜不知苏洛汐从何得知这些事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洛汐见福喜不语,又笑道:“七郎可是早就知道了前些日子的东西是洛汐所送?” “不知娘娘如何想起问这些事?”福喜不由好奇,问道。 苏洛汐执起茶盏,轻抿道:“洛汐从何而知总管先别问,且说这些事是否是七郎早就安排好的?”见福喜犹豫神色,复恳切道:“洛汐待总管如何,自不必说。总管对洛汐的点拨之恩,洛汐也没齿难忘。如今之事,还请总管据实以告,洛汐感激不尽。” “唉。”福喜长叹一声,把玩着一旁的茶盏。也不知这汐嫔娘娘从何处听说这些,当真难为了自己。若是据实以告,自己不就是背叛了皇上?若是不说实话,又对不起救命恩人。当真是两难。 “不知娘娘了解皇上多少?”福喜突然问道。 苏洛汐眉头轻皱,略一思考道:“洛汐对七郎了解并不深。只是在洛汐眼中,七郎似是十分矛盾。若是说他是一个冷酷之人,心中却一直记挂着亡妻,久久不能忘怀。可若说他是个深情之人….”说道此处,苏洛汐苦笑着顿了顿道:“都说天威难测,当真是如此。” “咱家再问娘娘,您可羡慕皇上对景妃娘娘的宠爱?”福喜似笑非笑的又问道。 苏洛汐皱眉将那日心中所猜尽数说与福喜。 “既然如此,娘娘又何必问福喜?您自己不是已经有了答案?”福喜笑着道,“众人都道皇上喜怒无常,但他们岂知身为帝王的苦楚?为君之道,笑不能露于面,哀不能形于色,连说话都不能有太多的感情。若是轻易让人知道心中所想,那么天威何在?皇上心中的苦,又有谁可知?” 苏洛汐一想也是,为君者自当喜怒不形于色。若是什么都表露于外,难保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是以每日都要带着面具生活,有什么事也只能放在心里,久而久之就会习以为常。这也许就是墨郎一直不愿敞开心扉的原因吧。 “可这话又说回来。”福喜以肘拄桌,伸出两指沾了沾杯中茶水,在桌上写下一字,笑道:“皇上就是再伪装,终究还是个男人,终是逃不过这两个字。” 苏洛汐看着桌上的两个字,一个权一个色,不由笑道:“皇上富有四海,又岂会缺了这两件物事?” 福喜伸手将桌上的水渍抹净,笑道:“娘娘此言差矣。若是论起权,皇上如今虽然是天下之主,可还之前一直受着丞相的压制,否则宁妃娘娘那般脾气,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如今又加了个景旸王爷虎视眈眈。这还不论四周强邻,单单是说朝中。” “再说回后宫,皇上登基时日尚浅。朝中又有如此两大势力,自当不可硬碰,是以要积蓄实力,此时正是求才若渴之时。”福喜又道。 “但后宫之中,有权有势的妃嫔家中皆与丞相关系密切,剩下的皆是无权无势之辈,又如何帮的了皇上?”苏洛汐不解问道。 “这湘婕妤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这婕妤的身世已经是宫中明摆着的秘密,娘娘当真以为皇上只是因为宠爱,才将协理六宫之权交给她吗?”福喜笑着问道,“娘娘可知景妃娘娘的身世?” 苏洛汐皱眉道:“略知一二。” “那您仔细想想,但凡皇上上些心的,是不是都有一个共同点?”福喜复道。 苏洛汐转念一想,恍然大悟!确实如此,自己怎么从没自这方面想过?无论是景妃,还是沈遗蝶抑或是自己,不都是无父无母之人么?要么是饱受欺凌,要么是无依无靠,要么就是寄人篱下。如此一帮人比他人更易打动,若是抓到了真心,自然是以命相报,做事也自然狠些。 况且这样的人都有着聪明的心思和顽强的性格,知道如何适应环境从而更好的生活下去,即使遇到挫折也不会很容易被打倒,自然也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姐能比了的。即便是受了宠掌了权,也无外戚之忧,顶多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谋个前程。可这孩子是谁的?说到底还不是皇上的吗? 所以培养这些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皇上都是最终的赢家! 好深沉的计谋!苏洛汐不由的叹道,怪不得能在短短的一年之内将这江山打下来,让这偌大的楚国换了天。 随即又问道:“那么色呢?皇上还缺女人吗?” 福喜笑道:“女人不缺,可合心意的女人就少了。不是每个有姿色的女子都能上了皇上的心,也不是每个能上了皇上心的女子都知道如何取悦皇上。”说道此处,福喜笑看着苏洛汐。 苏洛汐不由得俏脸一红道:“这…这狐媚之术怎可算得上是正道?” 福喜笑道:“娘娘此言又差矣。虽说狐媚之术乃为人所不齿,可这也是闺房之乐。景妃娘娘便是个最好的例子,若非靠了那些所谓的‘狐媚之术’,即便是在有用,也不会如此得宠。需知皇上是个男人,是个正常的男人,还是个正值血气方刚的男人。” 苏洛汐闻言,心中暗想道。这景妃被外界盛传的不就是狐媚惑主么?上次还听沈遗蝶愤愤说起景妃以胡舞将皇上生生的魅惑了去。当时虽然觉得不齿,可放眼看向这后宫之中,妃嫔大多出自深闺高门,行事多拘泥于礼节,行规蹈矩,确实是缺少了景妃那股率性。 转念想起那羞人之事,俏脸飞红。虽然承宠次数不多,可自小受的礼仪教条约束,大多数似个木头人一般由他摆弄。自己尚且如此,更可况那些高官之女,礼仪教条更甚。自己若是皇上,想必也觉得索然无味。 福喜见苏洛汐脸色时而绯红时而凝重,想必也想通了其中关键,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遂起身抱拳笑道:“今日奴才叨扰了,还请娘娘见谅。这个时辰想必皇上也该饿了,奴才得赶紧回去伺候着午膳。” “今日与总管相谈,当真是获益匪浅,谢总管点拨。若是日后洛汐有飞黄腾达的一天,自然不会忘了总管点拨之恩。”豁然开朗的苏洛汐感激道。 “娘娘是奴才的救命恩人,奴才自当相报,如此一说当真是见外了。”福喜笑道,“我会为娘娘留意机会,只是抓不抓得住皇上的心,还得看您自己。”转身欲走,似是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皱眉道:“有一事,福喜还要提醒娘娘。” 苏洛汐急忙道:“总管请说,洛汐洗耳恭听。” “切记,在这后宫之中,莫要相信任何人,即便是皇上也要留三分。需知,伴君如伴虎。”福喜恳切道,“莫要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须知人外有人,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十拿九稳的,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变数。” ------------ 第七十七章 反间 更新时间:2013-01-16 果然,正如福喜所说,后宫之中没有人可以相信。 聚荷宫。 “主子,您去歇歇吧,都一晚上没合眼了。”书瑶看着自家主子自昨夜皇上走后就坐在案边发呆,都一晚上了,也不说话也不动。 沈遗蝶这一夜心中一直在想这是否就是她所要的生活? 入宫不过短短几天,除了每日要与各宫妃嫔争斗,还要学习如何管理后宫中的事。在她想想中,楚墨不该是对自己情比金坚的吗?与他的生活不该是每日请棋书画诗酒花吗?为什么会被景妃劫走两次? 今夜之后,想必自己便成了这阖宫上下的笑话了吧。这就是自己不顾一切换来的日子么? 不,不是。 沈遗蝶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道:“书瑶,替我收拾一下,咱们去璟琮宫。” 书瑶皱眉道:“主子一夜没合眼了,休息一下,吃些东西再去吧。” 回首看了看那张雕花大床,不知为何从未如此厌恶过。皱眉道:“不了,我也睡不着吃不下,不如去看看。” 书瑶最知自家小姐的脾气,深知拗不过她,无奈为其梳妆打扮,主仆二人前往至璟琮宫。 “见过湘婕妤。”溶月见沈遗蝶,便知其为何而来。 “姑姑有礼。”沈遗蝶略一颔首道,“遗蝶昨夜听闻娘娘身子不适,这不一大早就赶来探望,不知娘娘可方便见客?” “回婕妤娘娘的话,主子方便见客。”溶月笑道,“早就听我家主子说婕妤娘娘这般好那般好,只是一直未曾得了空闲,如今婕妤娘娘来的当真是瞧了。奴婢这就前去禀报,轻娘娘稍后。” “今日这是吹了哪股风?将妹妹吹了来。”景妃见沈遗蝶前来,热络笑道。沈遗蝶妆容虽然精致,但还是难掩略显苍白而疲惫的面色。心下暗讨,想必定是昨夜一夜未睡,可皇上不是去她那了么? 沈遗蝶见其关心自己,笑道:“昨夜听闻姐姐不适,遗蝶也未敢前来打扰娘娘,今日一早特来请安。” “有劳妹妹费心了。”景妃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有些头晕罢了,也无大碍,太医说吃几副药调理调理便可。”微顿,笑问道:“怎么皇上没跟你说?” “皇上…”沈遗蝶略带起一抹苦笑,“皇上昨夜自收到了姐姐晕倒的消息,不是整夜陪着姐姐吗?” 景妃闻言一挑眉,原来皇上昨夜并没有去聚荷宫,那会是去了哪?遂佯装惊讶道:“昨夜皇上并未在璟琮宫歇下,我还当是皇上回了妹妹那。”随即略带歉意笑道:“今日本来还想去给妹妹赔不是,可巧妹妹今日就来了。昨夜打扰了皇上与妹妹休息,还请妹妹见谅。” 那皇上去哪了呢?虽然心中暗想,可嘴上仍急忙道:“臣妾不敢。”沈遗蝶见景妃虽说道歉,可面上仍然高傲。素知她为人如此,况且自己现在满心都在想皇上昨夜在哪,也懒得与她计较。 “对了,前些日子皇上赐了我一盒胭脂,如今我也用不上了,不如给妹妹拿了去,皇上见妹妹涂上定当欢喜。溶月,去将那盒胭脂拿来。”景妃早有心拉拢沈遗蝶,如今她亲自送上门来,看来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都说无功不受禄,这平白无故的怎好收娘娘的东西。娘娘的心意,遗蝶心领了。”沈遗蝶尴尬道。 见其心不在焉,景妃便知其心中所想,遂笑道:“妹妹说的也有理,那就改日再说吧。”微顿道,“既然皇上昨夜没在妹妹那里,那会是去了哪呢?溶月,你跑一趟,去文澜阁打听打听。” 既然我送你东西你不要,那这回你不能再推辞了吧,我就不信你不关心。景妃执盏笑抿,心中暗想道。这沈遗蝶也聪明,一大早的赶来,若是皇上在此还能勾起皇上些许愧疚之心,若是皇上不在也可由自己前去出面打听,省了不少功夫。 溶月心中暗想,明明早上主子已经派人前去打探过,怎么又叫自己前去?只得道:“奴婢遵命,这就去。” “书瑶,你也跟着去,帮着溶月姑姑打听打听。”沈遗蝶急忙道。溶月一人前去,谁知探回来的消息是真是假?还得让自己的人跟着去,正好有些话也好与景妃说。 景妃见沈遗蝶派人监视溶月,心中暗笑,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待二人走后,沈遗蝶笑道:“景妃娘娘,既然现在没别人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到底是谁,想必娘娘很清楚。”说着,执盏轻抿。 “景旸王妃与本宫尚有几面之缘,本宫怎会不知?”景妃见其亮明底牌,也有话直说了。 “依依初入宫中,便得到娘娘的提拔,如今还该多谢娘娘。”沈遗蝶淡淡道。 “王妃贤名早有远播,本宫不过为皇上募得贤才罢了,王妃何须言谢。”景妃虽然面上带笑,可言谈之间到底将王妃二字加重了些。 沈遗蝶闻言冷笑道:“前些日子遗蝶无意中翻起宫中旧案,看到一桩旧案甚为好奇,娘娘见多识广,特来向娘娘请教一二。” “请讲。”景妃也敛了面上神色,微微有种不祥的感觉。 “去年良妃娘娘暴毙,当时已经身怀皇子。照理说发生此等大事该当有详细记载,可宫中医案却无记载,臣妾心中颇为起疑。”沈遗蝶笑看景妃道,“不知这是为何?” 景妃笑道:“此事说来甚是唏嘘,妹妹你初入宫中不知此事,当时正值中秋佳节,此事颇为忌讳,是以皇上下令不许记载,阖宫上下也不许再提此事,以免引起不祥。” “只是遗蝶确认为其中疑点颇多。”沈遗蝶笑道,“臣妾曾与人闲聊,无意之中得知一件事。在良妃娘娘暴毙之前的一段时间,曾发生过御药房与御林军因缺少药材而争执之事。这两件事虽然看上去虽然毫无关联,但这宫中为何会缺了药材?当真是费解。” “还有,当时为良妃娘娘调理身子的太医为何在事发没多久之后正值壮年的他便告老还乡了?难道娘娘没有派人前去问过缘由?”沈遗蝶看着景妃笑道,“这皇家子嗣之事怎容得半点马虎?还是查清为妙。” 景妃闻言微微蹙眉,当真是个难缠的主,想必这拉拢是拉拢不过来了。看来只能…遂笑道:“妹妹说的确实有理,这皇家子嗣之事确实该当严查。只是…”景妃皱眉道,“只是皇上已然明令禁止宫中再提此事,我们如此明察岂不是有了抗旨之嫌。”言罢笑看着沈遗蝶。 沈遗蝶心中暗想,景妃当真是狡猾,竟拿皇上的话来当挡箭牌。可恨如今手上没有切实的证据,无法揭发她,只得沉住气另选良机。不过今日之后,想必定会给景妃敲个警钟,她有把柄在自己手中,想必以后该不会随意劫人了吧。 “姐姐言之有理,倒是依依过于执着于旧事了。”沈遗蝶笑道。 两人又笑谈片刻,溶月进来,回话道:“启禀景妃娘娘、湘婕妤,要打听的事已经打听到了。” 沈遗蝶生恐溶月所言有虚,急忙笑道:“溶月姑姑辛苦了,坐下喝口茶歇歇。书瑶,你说。” “回两位娘娘的话,皇上昨夜是歇在文澜殿的。”书瑶低声道,为难的看着自家主子。 沈遗蝶暗自松了一口气,看着景妃,心想原来没回我那,却也没去别处。可见七郎对自己还是不错的,不像景妃,还要到处劫人,真是失了身份。 景妃在一旁笑而不语,低头抿茶,似是一切与她无关。心中却在暗自盘算,御药房之事宫中并无记载,而知道之人,除了自己的心腹和太后便是汐嫔。想必此时太后与她已经僵持不下,想必定是她与汐嫔二人合谋此事。 方才还想卖给她个人情,如今开来,当真是天助我也! 座上二人正各怀心思,却听书瑶为难复道:“但是汐嫔娘娘昨夜在文澜殿伴驾,今日上午才回到寝宫。” ------------ 第七十八章 披风 更新时间:2013-01-18 原来竟是苏洛汐! 沈遗蝶心中惊讶,这当真是被自己人暗算了。 虽然自己从未真心对她,可扪心自问对她也不错。她怎么能如此对待自己?怎么可以? 沈遗蝶心中震惊之余,隐隐的对苏洛汐产生了些许恨意。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妃嫔,靠着自己才有了嫔位,如今竟然如此。 景妃见其神色变了几变,微等片刻,笑道:“婕妤也莫要惊讶,这些事在宫中太过常见。只是…” 随着一声脆响,景妃手中的茶碗盖落回,看着沈遗蝶笑道:“只是以后莫要再轻易相信其他人罢了。有些事,听了就要当做没听到,而有些事,即便是没听过也要当做听过。”见沈遗蝶满脸迷茫之色,复道:“今日妹妹能前来探望本宫,本宫颇为感动,只是今日有些乏了,就不陪妹妹聊天了,还请妹妹见谅。” 见景妃逐客令已下,沈遗蝶也不便再留,只得起身道:“那臣妾就先行告退。” 待遗蝶走后,景妃起身于厅中轻轻踱步。如今沈遗蝶和汐嫔已然知道了此事,今日未将自己拿住不过是碍于手中没有证据,看来此二人是万万留不得了。 近来听闻沈遗蝶与那舒容华走的颇为频繁,想必这舒容华听闻沈遗蝶协理六宫,而自己又一直无依无靠。这沈遗蝶刚刚入宫不久,身份又甚为尴尬,舒容华定是想着此人定不简单,日后必有作为,此时示好以后与孩儿也能有所依靠。 如此说来,沈遗蝶与舒容华结交的目的更为简单。这后宫之中,若无子嗣又如何立足,即便是盛宠如自己尚觉得岌岌可危,更何况他人? 只是她无意中带出与汐嫔之间的关系着实有些拙计,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她时运不好罢了,竟被自己抢先知道了此事。幸好方才自己抓住了时机,一招离间计挑拨了,二人之间的关系,想必短时间内二人定会互相猜忌。 那自己何不来一招借刀杀人?如今沈遗蝶尚有舒容华可选,自己方才那离间还没发挥最大作用。如今看来,当真是要用些非常手段不可。 想得到此处,景妃心中不由冷笑道:想拿住本宫?你们还嫩了点!随即皱眉思忖,接下来就要想想如何将这三人除去,越快越好。 景妃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下手。正巧此时溶月带着三皇子在院中玩耍,景妃隔窗而视,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今年秋狩的时候是您钦定哪位娘娘伴驾还是奴才按照往年的惯例安排,还请皇上示下。”这日下午,福喜见楚墨心情还算不错,趁机问道。 “你安排吧。”楚墨笑着一挥手道,“不过是去了摆摆样子罢了,朕也懒得挑选。” “奴才遵旨。”福喜笑道,“只是今年景妃娘娘身子多有不便…”言罢偷眼看向 楚墨道。 “景妃朕已然答应了她,就带上吧。”楚墨皱眉道,“让孙太医跟着,想来问题不大。” “近日皇上头痛症常犯,不如将汐嫔娘娘带上,若是皇上龙体欠安之时也可有个应急的。按理说贵嫔之位以下是不可随行,可福喜见楚墨连景妃都能答应,急忙向楚墨开了口。 楚墨回身挑眉看了看福喜,然后又回过身去有一搭没一搭的摆弄着案上的折子。脑中不由得浮现了那日她伏在自己胸口沉睡的场。沉吟片刻,放下手的中的折子道:“兰陵宫。” 兰陵宫内,高大的桂花树下桂香阵阵。苏洛汐坐在树下的秋千上看书,一片花瓣随风而下,几个旋转落于苏洛汐的书页之间,想也没想便高声道:“初夏,把我那放桂花的小坛子拿来。” “主子,您不是说不做那糕点了么?还收集这些劳什子做什么。”初夏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青花瓷坛,笑着走了出来。 苏洛汐听着初夏的话,拿着花瓣微微有些发怔。随即莞尔一笑,接过瓷坛将花瓣放了进去笑道:“你这丫头,净拿你家主子打趣。快去看看晚膳备好了没,看了一天书,有些饿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外有太监高声唱喏:“皇上驾到。”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洛汐放下手中书卷,起身行礼道。 “起来吧。”楚墨淡淡的说道,信步走向树下坐于石凳之上,顺手拿起苏洛汐方才所翻看的书,随意看了两眼又放下,似是再找一个话题。片刻后道:“朕今日是专程前来谢谢你的。” 立于一旁的苏洛汐恭谨道:“臣妾能为皇上效劳是臣妾的荣幸,岂敢让皇上言谢。” 见她面色淡淡毫无表情,楚墨一时间也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道:“近日来朕一直忙于国事,疏忽了你,吃穿用度可还齐全?” “启禀皇上,宫中安排一切妥当,臣妾谢主隆恩。”苏洛汐的语气仍是淡淡,听不出任何感情。 楚墨虽然心中有些气恼,但还是起身尴尬笑道:“这快到了晚膳时间,朕今日便留下用晚膳,也换换口味。”言罢便步入屋中。 饭桌之上,两人相对无言。 “那朕就不多留了,你早些休息。”楚墨见这状况,多留也是尴尬。 “皇上…”苏洛汐见其欲走,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楚墨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回身确仍是淡淡道:“何事?” 苏洛汐自里间拿出一件披风,交予福喜道:“听闻皇上近日便要前往秋狩,臣妾…”微咬了咬唇,“臣妾为皇上亲手做了一件披风,还望皇上收下。” “唔。”这么多年了,虽说宫中嫔妃众多,可有心能为他亲手裁衣的当真不多。楚墨心头一阵温暖,满心欢喜,但面上却仍然淡淡的应道。两人僵持片刻,楚墨忽道:“朕…朕最近头痛的紧,这次秋狩你跟着一起前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臣妾遵旨。”苏洛汐屈膝一礼,恭谨道。 众人都不知这两位主子在打什么哑谜,只听片刻后,楚墨又道:“你…可还有话要跟朕说?” 苏洛汐只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可一想起那夜之事,就觉得心凉。她可以接受他身边有很多女人,他可以接受他只有在无聊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她可以接受他把自己晾了大半年不闻不问。 但她不能接受他把自己当成别人的替身。 一想到这一点,苏洛汐强自咽下心中的想念,淡淡道:“臣妾没什么想说的。” 楚墨也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对待自己。虽然自己对她早有“预谋”,可他不知为何,在她宫中那段日子是自己前所未有的放松与开怀。他相信她是爱他的,如果不是,为何要煞费苦心的想福喜请教?为何要不顾性命的前去照看自己?为何要衣不解带的守候自己? 可为何,她要如此疏远自己? 轻叹一声,楚墨终是摇摇头道:“行了,你早些回屋休息去吧,朕走了。”言罢,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福喜眼看着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溜走,心中也不由的替苏洛汐可惜。上次明明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怎么今天还会如此。但一时间也没有法子,只得看了看苏洛汐,随楚墨离去。 苏洛汐何尝不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况且自那日与福喜长叹,心中已然豁然开朗。 可她还是过不了心里面的那道坎。 “初夏,替我把妆卸了吧,我累了。”一阵晚风吹来,苏洛汐不由觉得有些微凉,正如自己的心境一般。无奈一笑,轻声嘱咐道。 ------------ 第七十九章 落水 更新时间:2013-01-19 当秋日融融的日光射入窗棂的时候,初夏笑着入内道:“主子,太后难得邀请各宫娘娘前往御花园赏菊,您今天打算穿哪件衣服?”随即转身拄着下颌道,“依奴婢看就穿那件粉红,主子生的白净,穿这颜色更显得人比花娇。” 苏洛汐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入宫也有两年了,怎的还是如此没心眼?无奈笑道:“太后一向不喜欢打扮的太过艳丽的女子,况且今日皇上也在,若是打扮的太过扎眼岂不是给自己惹了麻烦?就穿那件丁香色的吧。” 丁香色不失典雅,也不会太过出挑,正适合今天的场合穿,既不失了身份也不会太过引人注目,苏洛汐心中暗想道。 待主仆二人赶到御花园存菊堂,见众人已然在此静候。 “姐姐万福。” 苏洛汐一眼便瞧见了站在人群中的沈遗蝶,前些日子想要前去探望,却没想到却吃了几次闭门羹。总是有诸多借口避而不见,似是有心避着自己一般。想来想去怕是因为那日留宿文澜殿之事,虽然之前有诸多前嫌,但自己究无依无靠,是以还是想找个机会与她解释清楚。 “原来是汐嫔。”沈遗蝶瞟了一眼苏洛汐淡淡道,“不知汐嫔有何事?” 苏洛汐见其这般态度,心知她心中的气还未消,遂笑道:“前些日子想要去拜望姐姐,不想姐姐贵人事忙,一直未得空闲,不知姐姐进来可好?” 话音刚落,只听福喜上前,一甩手中拂尘道:“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原本叽叽喳喳的众人闻言不约而同的收住了声音,躬身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太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墨搀扶着太后,缓步行于首位落座,太后笑道:“都起来吧。”随即笑意盈盈的看着众人,“今日哀家看着院子里的菊花开的分外好,特意准备了这个赏菊宴,南琴特意准备了些吃食,待会儿会端上来给你们尝尝。” “臣妾谢太后恩典。”方才落座的众人,闻言起身行礼道。 “既然太后今日有此雅兴,那朕也偷的浮生半日闲,陪太后好好的逛逛园子。”一旁的楚墨笑道。 “哀家可是好久没出来走走了。”太后笑着起身道,“也不知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走得动。”扶着楚墨说道,言语中透着一丝无奈。 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炽热,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湛蓝如洗的天空不时的飞过几只飞鸟,让人心情舒畅不少。园子中的菊花品种繁多,形态各异,看的众人眼花缭乱,一盆盆的目不暇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逛了许久,太后微微气喘对楚墨道:“这人不服老当真是不行,就这么一会儿就有些累了。” 楚墨闻言若是回存菊堂怕是太后体力不支,目光略一扫,这湖中有个湖心亭,遂笑道:“不如朕扶太后到湖心亭中歇息片刻,正好这亭子也离花圆近些,让南琴姑姑将点心带到亭中,一边赏菊一边品尝美食岂不两全其美,也不失为一大乐事。” “这倒是个好提议。”太后笑道,“那咱们就去那湖心亭上坐一会儿吧。”言罢,福喜吩咐了个小太监小跑去通知南琴。 虽然满园美景,苏洛汐却有些心不在焉。见沈遗蝶早上那般神色,想来是真动了气,若是自己不赶紧去解释清楚只怕误会越积越深。可周围人多,也不方便说话。趁众人赏完花,熙熙攘攘过那九曲桥无人留意自己的机会,苏洛汐几步走于沈遗蝶身侧。 “姐姐可是对洛汐有所误会?”苏洛汐见机会难得,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 “误会?汐嫔娘娘何出此言?”沈遗蝶淡淡道。 苏洛汐略一咬唇道:“不管姐姐信不信洛汐的话,洛汐还是要说,这几日发生的一切都非洛汐所愿,若是有什么地方冲撞了姐姐,还请姐姐见谅,莫要听信小人谗言。” “如今汐嫔娘娘正值圣宠,这话可不敢当。”随即又冷道,“能够留宿文澜殿那是多少妃嫔的梦想,非你所愿?娘娘当真是过谦了。”言罢,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苏洛汐见沈遗蝶将要转身,急忙上前再要解释。突然,也不知从何处来的一股力道,竟生生的将她推下桥! “啊!有人落水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众人慌作一团。沈遗蝶闻言也急忙回身,没想到刚才还站着身边的苏洛汐竟然掉到湖中,一时间惊得愣在原地。 楚墨闻言急忙回身,见一个丁香色的身影在湖中扑腾着。心中一惊,第一个反应过来,未曾多想,二话不说跳下水去。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待太后反应过来见皇上跳下水中。一时间又是惊又是怕,只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场面异常混乱。 楚墨几下便游了过去,将苏洛汐紧紧的抱在怀中。不识水性的她心中慌乱不已,心中又惊又怕。直到见到那个熟悉的面孔,这才心下一松,晕在了楚墨怀中。 索性离岸边不算远,几个小太监急忙将楚墨和苏洛汐扶了上来。楚墨见太后也晕倒了,沉声道:“今日的宴先散了,赶紧送太后去存菊堂休息,快传御医!”言罢抱着苏洛汐疾步前行。 南琴得了太后的传话,正欲带着东西赶到湖心亭。没走几步只见前面几个人慌张而来,当先一个人影十分熟悉似是还抱着一个人。那人走得飞快,没几步便到了眼前。原来是浑身湿淋淋的皇上,身后一群小太监抬着太后的辇驾,驾上的太后脸色苍白,昏迷不醒。 这一幕可是把南琴吓坏了,楚墨自小便由南琴一手带大,深知他生性好洁,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只见他铁青着脸就往内堂走去,急忙拉住福喜问道:“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福喜心思全都悬在昏迷不醒的苏洛汐身上,只得道:“姑姑莫要问了,先行去准备些姜汤,救人要紧。” 楚墨几步走入内室,吩咐宫女为苏洛汐换下已经湿透的衣服,太医一来就前去诊治。也顾不得湿透了的全身,自己转身走向太后休息的房间. “太后怎么样了?”楚墨一进门就问道。 此时的太后已经缓过来不少,斜靠在床上。楚墨上前拉着太后的手道:“太后可觉得好些了?” 太后捂着胸口皱眉道,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看着楚墨浑身湿漉漉的,艰难的开口道:“皇上先去把湿衣服换下来,莫要着凉,哀家没事。” 一旁的南琴也道:“皇上先去把衣服换了吧,太后这里有老奴看着。” 楚墨见太后已然能开口说话,估计没什么大碍,待会儿开几副压惊的药调养几天就好。 “那朕先告退。”楚墨道,言罢转身而出。 待入了内间,才想到这存菊堂中哪有自己的衣服。正欲吩咐,只见景妃匆匆忙忙的进来,俏脸上也是毫无一丝血色。还未等自己说话,景妃便先拉着自己左看右看,急急忙忙道:“快让颜儿看看,有没有受伤。”言语中的焦急溢于言表。 来来回回检查几遍,确定楚墨没有明显的外伤。景妃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一边为楚墨换上带来的干衣服一边抽泣。 换好衣服,披散的头发上的水也已擦干,看向泪流满面的景妃道:“你不是才检查过,朕这不是好好的,莫要再哭了,仔细哭坏了身子。” 楚墨心中还是放心不下苏洛汐,楚墨略将景妃的哭声哄住,便急忙向那边走去。 “汐嫔怎么样了?”楚墨坐于床边,看着苏洛汐仍是昏迷不醒,皱眉问道。 “启禀皇上,汐嫔娘娘并无大碍,待微臣前去开几副药调养调养便是。”太医恭声道。 ------------ 第八十章 誓言 更新时间:2013-01-20 “那她为何还不醒?”楚墨皱眉问道。 “回皇上的话,汐嫔娘娘想是受了些惊吓,所以才没醒来,静养几日便好。”太医恭谨答道。 楚墨听说没事,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挥了挥手,示意太医退下。 “汐嫔妹妹既然没事,不如皇上去歇一会儿吧,龙体要紧。”一旁的景妃见楚墨如此紧张神色,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不由得出声,以提醒楚墨还有她这么个人。 紧盯着苏洛汐的楚墨听了景妃的话,回过神来,温润一笑道:“一点儿水而已,朕无妨的,朕想在这等汐嫔醒来。”微顿复道:“你现在身子也不方便,今天又没少受惊吓,先回去好生歇着吧。”言罢便转身看向苏洛汐。 景妃见楚墨已下了逐客令,心中虽有千般不愿却也没有法子,只得无奈道:“既然如此,臣妾先行告退,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关招呼臣妾。”抬头见楚墨看着苏洛汐,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自己的话,只得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楚墨抬手将苏洛汐落在脸上的鬓发轻轻拂到一边,仔细的看着这张美丽的面孔。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已经再也忘不了这张面孔,也许是在殿前的惊鸿一瞥,也许是那俏皮的画龙点睛,也许是想念胞弟的黯然神伤,抑或是那梅林之中的柔情款款。 当然也只是每日在人后为自己亲手做羹汤的心意。 这时的他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她在自己的心里已经这么深。 可当他想起她对自己的顶撞,对自己的冷漠,对自己的淡然,心中又不由的有些发紧。这种心中忽明忽暗的感觉,是那么的遥远却又熟悉。 他想抓住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将要在黑暗中绝望的人看到了一缕光芒,就像一个快要冻死的人看到了跳动的火焰,就像一个在沙漠中奄奄一息的人看到了绿洲。 “唔…”苏洛汐发出一声轻吟,好看的眉头皱了皱,苍白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费力的睁开双眼,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而自己却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下。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昏睡前自己落水的那一幕。 那是自己从未体验过的绝望,当水从自己的四面八方涌来的时候,当自己怎么挣扎都只会越陷越深的时候,当自己看着桥上的人投下的或惊恐或平淡或幸灾乐祸却无人加以援手的时候,当自己觉得生命就如此消失的时候,当自己觉得再也见不到他的时候。 略微的活动了一下,好像有一阵悠然而又绵长的气息传来,是那么的熟悉而令人安心。 强自撑起身子,回头看到楚墨正斜靠在床头。一手放于膝上,一手放在枕前。为了不打扰到自己,高大的身躯缩在床头的角落。发髻已然松散开来,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午间游园时所见的那一套。看这样子想必是守了自己一下午,实在是乏了,才沉沉的睡去。 看着楚墨衣不解带守候自己的样子,苏洛汐不由得感动不已。楚墨听到窸窣的响声,睁开尚且迷蒙双眼,下意识道:“洛汐?”待眼睛全睁开后,看苏洛汐已然起身深情的看着自己,心中大喜,急忙嘱咐道:“福喜,赶紧把药和姜汤端进来。” 转身拿起一直只碗,楚墨笑着道:“这药早就熬好了,一直在炉上热着。来先把药喝了,凉了就不好了。”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勺轻轻的吹了吹,笑意盈盈的递到苏洛汐面前。 苏洛汐只觉得一切似是在梦中一般,自己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如此对待自己。一时间有些懵怔,也忘了平日的礼节,眼里只有他温润的笑容和温柔的目光,呆若木偶般的上前一口一口的把药喝完。 见她将药喝光,楚墨笑着又准备端起一旁的姜汤。刚一碰到碗就闪电般将手缩了回来,捏了捏耳笑道:“这姜汤一直是在火上熬着的,还挺烫手。”转身看到苏洛汐的眼泪毫无预兆的顺颊而下,心中一疼,一边伸手拭去她的泪痕,一边紧张道:“可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一代帝王都能如此为自己,夫复何求?又何苦在乎那么许多?徒惹伤悲。 苏洛汐扑入楚墨怀中,一言不发低低的呜咽起来。心中暗自下了决心,这从今天起,这个男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是心中深爱王妃的痴汉,这是她的七郎,她最爱的男人。 片刻后,楚墨将她扶起笑道:“我知道你受了惊吓,来,先把姜汤喝了,别着了凉。” 苏洛汐一口一口的喝着楚墨喂给她的姜汤,只觉得这是世间上最美味的东西,收住泪水,细细的喝了起来,她多么希望时间能过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喝了一半,苏洛汐突然反应过来,楚墨为了救她也跳下了水,他要是着凉怎么办。 “七郎可喝过姜汤了?”苏洛汐突然问道。 楚墨轻轻的吹着勺中的姜汤,听到苏洛汐有此一问,一边将勺子凑到她唇边一边笑道:“我身子壮,没事的。乖,还有半碗,都喝了。” 听着楚墨宠溺的语气,苏洛汐心中暖意融融。笑着接过楚墨手中的勺子,看着他满是疑问的俊脸笑道:“身子在壮也要注意,若是病倒了,心疼的还不是我?”一边说着一边将勺子递回到楚墨嘴边,学着他刚才宠溺的语气道:“乖,还有半碗,都喝了。” 楚墨喝下勺中的姜汤,心头一暖,也许这就是平凡人家的夫妻吧,同甘共苦,随即笑道:“我听你的。”索性将碗中的也喝了个精光,也不觉得烫,只觉得天上的琼浆玉露也不过如此吧。 是夜,楚墨环着苏洛汐静静的躺着,两人享受着这独一无二的温馨。 “洛汐,以后我们每日都这样好么?”楚墨下颌轻轻的抵在苏洛汐的额头上,紧了紧手臂,难得温柔的说道。 “七郎说怎样就怎样。”苏洛汐双目轻阖,微微的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道,贪婪的享受着他怀中多年温暖。 楚墨轻轻道:“我自小生在帝王之家,虽说是过着人人称羡的日子,但却也缺失了不少。”微顿,小心翼翼问道:“你愿意与我一起把他们都找回来么?”语气中少了平时的盛气凌人,反而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握紧了楚墨的手,苏洛汐似是在回味一般道:“这姜汤真是我此生喝过的最美味的东西,你可要喂我一世。”微顿,想了想又俏皮道:“不对,是生生世世。” “好,生生世世,骗人的是小狗。”楚墨也俏皮的说道,片刻之后,复道:“洛汐,你知道么,当你掉入水中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我楚墨发誓,自今日起,绝不再让你受任何委屈,君无戏言。”随即又低声道,“生生世世,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苏洛汐听着情郎动人的誓言,更坚定了所下决心,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流下,滴在枕上,她想到也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流泪了吧,随即低低喃道:“生生世世,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 第八十一章 晋封 更新时间:2013-01-21 伸了个懒腰,苏洛汐看了看身边,虽然人已离去,但仍能感受到他所留下的余温。“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她幸福的回想着这句话,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 如果真的是一场梦,她希望永远都不要醒过来才好。 习惯性的唤了初夏,却猛地想起这不是兰陵宫。正欲起身自己收拾一下,没想到初夏竟如往日般推门而进,不由惊讶道:“你们怎么来了?” 初夏将洗脸水放在一边笑道:“今早皇上就派人去兰陵宫传话了,让奴婢等带着主子的日常用品过来。”随即又道,“皇上对主子可真是细心,又是嘱咐熬药又是嘱咐饮食要清淡,还准备了送您回去的辇驾。事无巨细,生怕主子受到一点委屈,身为皇上能如此,真是叫奴婢等羡慕不已。” 苏洛汐不置可否的笑笑,面上虽然没说一句,可心里却高兴的紧,即便是苦涩的汤药也如蜜糖一般,当真是甜在心头。 待一切收拾停当回到兰陵宫时,已经要近午膳十分。苏洛汐方才坐下,就看福喜满面喜色的前来道:“娘娘且收拾收拾,中午皇上要过来用午膳。” “有劳总管亲自跑这一趟,若是不忙就坐下喝杯茶水。”苏洛汐笑道,虽然得宠,却无半点架子。 “谢主子好意,奴才不过是过来传个话,顺便看看主子可好些了没有。看主子这般神采奕奕,奴才也就放心了,这便先回去了。”福喜躬身一礼笑道,言罢转身离去。 “皇上一会儿过来,主子可要打扮打扮?”初夏问道。 苏洛汐笑着走回妆台前道:“我穿什么衣服还不都是我?再涂多少胭脂不也是我?若是以这些外物来取悦七郎,想必定是长久不了的。” 初夏笑道:“您这话固然是没错,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您这脸色…” 苏洛汐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虽然倾国之色分毫未减,但到底还是有几分憔悴在其中,一丝待会儿七郎见了又要担心,想了想笑道:“那便少擦些胭脂吧。” “皇上驾到!”福喜尖细的声音传来,比往日多了不少喜气。 “臣妾参见皇上。”苏洛汐笑着率众人出门迎接。 “起来吧。”楚墨笑道,拉着苏洛汐的手走至主位落座,细细的打量片刻,笑道:“脸色看着倒是好些了,今日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是想起昨日的事还有些后怕罢了。”苏洛汐柔笑答道。 “没事就好。”楚墨笑道,“不过待会儿还是让太医过来请个平安脉吧。”随即又道:“可有吃的?朕可是饿坏了。” “午膳已经备好,只等皇上来了。”初夏在一旁笑道,“我家主子还亲自下厨为皇上准备了几样皇上最爱吃的。” “哦?”楚墨挑眉看向苏洛汐朗笑道,“那朕今日可是得多吃一碗饭。” 饭后,苏洛汐笑问道:“下午七郎可是还要批折子?” 楚墨酒足饭饱,真惬意之时,闻言笑道:“今日没什么事,朕下午就不去文澜阁了,一来陪陪你,二来要借你的地方解决一些事。” “不知七郎有何事要在这兰陵宫解决?”苏洛汐听到楚墨说要陪着自己,心中高兴,却也好奇。 “就是关于你昨日落水之事。”楚墨皱眉道,“我今日一早就派人到你落水的地方去查了,自己下了朝野去看过。从那里的场景看来,想必是栏杆年久失修,当时人多,你一个不注意便掉了下去。” “可是。”楚墨微顿道,“今日我去看时,正巧碰上有人在修理,想要看看原状已然来不及。不过倒是让我在现场看到了这个,福喜,拿上来。” 福喜自怀中拿出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锦帕,小心翼翼的打开,呈给了苏洛汐。 苏洛汐看了看,那锦帕之上是一小撮细小的粉末,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是何物,不解问道:“这是?” “要是我没看错,这应该是锯木头时落下的。”楚墨双眼轻眯道,“依我看,此事定是有人预谋,此人先去将栏杆锯松,待时机一到将你推下湖去。” 苏洛汐心中一惊,自己不过是一个不受宠而且位分又不高的妃子,竟然还有人想要害自己!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问道:“若是真如七郎所言,那此人如何断定我们昨日一定会走那九曲桥?” “我也想不通这一点。”楚墨皱眉道,“那九曲桥乃是我见太后劳累临时起意前去的,并非计划中所定。”话虽如此,楚墨却心中暗自有着自己的盘算。 难道是她?苏洛汐也沉默了下来,心中暗自思索道。可如今自己对她已然没有什么威胁,又何苦如此对待自己? 两人相对不语,都在暗自思索着。 “洛汐,你可看到了昨日是谁将你推下湖中?”楚墨又问道,“无论是谁,说出来,有我为你做主!” “我也不知。”苏洛汐为难道,“当时我只觉得一股大力突然袭来,在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落入湖中。” “那你可还记得昨日落水时身边都有何人?”楚墨不死心的问道。 “昨日…”苏洛汐面上似是努力在回想着,心中却在暗自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七郎昨日沈遗蝶就在自己身边? “我也记不清了。”苏洛汐想了想无奈笑道,“当时我只顾着挣扎,哪里顾得上看谁在身边。” “这就麻烦了。”楚墨皱眉道。 “七郎,依我看,此事就莫要追究了。”苏洛汐笑着靠在楚墨的怀里道,“若是没有这件事,我们怎么能发现自己的心?看透自己的心?那岂不是要继续错过?我们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何苦去追究那么多,惹得这六宫不得安宁。”随即复道,“只要七郎心里有我,我即便是掉入万丈深渊也是心甘情愿的。” 楚墨听的心中一阵感叹,却道:“话虽如此,但你这般太危险了。不行,我还是要想办法护着你的安全。福喜,传朕旨意,汐嫔贤淑得体,甚慰朕心,特晋为正四品容华。” 苏洛汐听闻急忙阻拦道:“七郎万万不可,洛汐自入宫以来未曾对后宫对皇上有所帮助,对皇嗣也未有助益,上次册封已然是引起一片哗然,实在是担当不起。”苏洛汐心中忐忑,如此一来难保不会成为风口浪尖上之人,岂不是更加危险。 “莫怕。”楚墨笑着将苏洛汐重新抱入怀中道,“有我在。” 这短短的三个字,似是有魔力一般,将苏洛汐心中的忐忑抚平,让她顿觉安心。 楚墨随即又低声道:“虽然我一时间没有证据找出这回的事是谁干的,但此次晋封,不过是告诉她们,你是我的女人,以后谁敢碰你一下,便是与我为敌!”声音虽然低沉,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决与王者的霸气。 是夜,宫中一片寂静之时,一个人影贴着宫墙匆匆而行,至一个偏门处停下脚步,闪身而入。 小屋内,一个女子背对着门,摇曳的烛光将她的身影拉的颀长。 “您让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妥,如今您是不是也该…”那人见女子,急忙拜倒道。 “你干的不错,没让人发现吧?”那女子问道。 “我亲自办的,绝对无人发现,此事定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那人伏在地上低声道。 “我也不是那无信之人,既然你将此事办得稳妥,我自会兑现诺言。”微顿道,“你要见的人就在里屋,切记,三更之前一定要离去,若是被人发现,别怪我保不了你。”言罢,女子转身出屋。 ------------ 第八十二章 茶寮 更新时间:2013-01-22 弘德四年,十月初一。 温柔的清风拂过脸颊,头顶上的天空湛蓝的有些透凉,和煦的阳光播满大地。 一队浩荡的队伍自楚宫而出,往皇城曲岚城北边的郊外走去。前方先是一队浩荡的步兵队,手持楚国旗帜当先开道。其后是随行的皇家男子宗亲及王公大臣,各个高头大马,好不威风。再后是一队太监宦官,手持华盖羽扇,恭谨前行。 中间的是一辆明黄色的华丽马车,由大小一致的神骏的八匹马儿拉着碌碌而行。车厢高七尺有余,前后长约丈许,宽六尺有余。以前年檀香木制成,周身所雕花纹精美华贵,覆以明黄锦缎。车四角缀满金铃,虽在行中,却无响声,可见马车之平稳。 明黄马车之后是几个大小不一的马车,按照内里所坐之人的品级不同,颜色外形各有区别,乃是随行的皇家女眷。排在最后的是随行宫女,手中皆捧着各宫主子所需的小件物品,垂首而行,井然有序。 围观的百姓皆以为楚墨定是坐于那明黄马车之内,见驾之人无不拜倒,一时间曲岚城上方弥漫着山呼万岁之声。 可无人知晓,楚墨并不在那马车之中。 郊外官道之上。 一匹乌黑光亮的骏马慢悠悠的前行,一人牵马,二人坐于其上。 “爷,前边儿有个茶肆,您要不要下来歇会儿。”牵马之人转头问道,原来这马童竟是福喜。他本就生得唇红齿白,此时身着青衣小帽,更是透着一股灵气。若是不仔细听,谁会料到这就是宫中掌管几千太监生杀大权的大总管? 既然这牵马之人是福喜,那马上之人自不必说。 楚墨身着一身月白银线祥云纹饰的云锦长袍,外罩淡青纱衣。白玉发扣将墨发轻轻别起,俊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怀中抱着一个女子,正是苏洛汐。只见她身着藕荷色曲裾,绾着发髻的青丝之下,露出一截白皙的粉嫩的脖颈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在楚墨怀中高兴的四处看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这样的一行三人,似神仙下凡,惹得路上的行人连连侧目。 “那就歇会儿吧,正好我也渴了。”楚墨笑道。 至茶寮前,楚墨当先下马。随即将苏洛汐抱了下来,福喜在一旁拴马。楚墨略微整了整衣摆,捡了一张桌子坐定,笑着道:“老板,来三碗茶。” 苏洛汐家中虽非高官,却也是世代的书香门第,家教还是较为严谨的。再加上姿容秀丽,未出阁之时出门总是带着面纱。今他三人这般打扮,再加上长相均是难得一见。如此坐于路边的茶寮之中难免引得众人瞩目,让苏洛汐一阵别扭。 楚墨这月余与苏洛汐二人每日耳鬓厮磨,紧闭的心门逐渐被打开了不少。两人郎情妾意,早已是心意相通。见她这般窘状,轻拍玉手报以微笑,以示安心。 待得上茶来,那老板似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犹豫不决,在楚墨身边微微踟蹰。 楚墨乃是统帅过千军万马之人,为人又是精明万分,老板这点异样怎会逃过他的眼睛?不由笑道:“老板生意可忙?若是不忙坐下一起吃杯茶可好?” 那老板见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为人又甚为豪爽,想来是个好人,若是不说当真是心中过意不去,遂落座皱眉道:“那就谢过公子好意。”语气中似是带着一丝焦急。 楚墨笑道:“如今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在下看店家也是丰衣足食,儿女绕膝的有福之人,为何还如此愁眉不展?” 老板皱眉道:“不过是一点小本买卖,混口饭吃,让公子见笑了。”随即又道,“我看公子与夫人身着绫罗,谈吐不俗,又生的这般俊俏,想来必是京中大富大贵之人。公子,听我一句劝,您吃了这茶,带着夫人赶紧回京吧,再往下也没什么好景色了。” 一旁喝茶的福喜好奇问道:“诶?我听人说这京郊的景色不错啊,尤其是那枫叶,更是一绝!我家少爷和少夫人也是听说这个才慕名而来,老板怎的说没有好景色了?可别是前面茶摊的茶比你家的便宜而且比你家的好,你在这糊弄我们。” “小哥哪的话。”老板着急道,“我李老实一辈子本本分分做生意,清清白白做人,小哥可休要乱说。这山里的红叶却是远近闻名,只是最近不知京里的哪位官爷爷来修宅子,不仅欺男霸女,还把我们都轰了出来,更是在那路上还设了关卡,让我们有家归不得。所幸我家里还有点生意,尚能在这小茶肆里挨些日子,要不也得像其他人那般背井离乡。” “哦?当真是奇了,楚国还有这等事。”楚墨放下茶碗一挑眉淡淡道。 苏洛汐自知是个女子,坐于一旁不语,静静等着楚墨的决定。 “行了,在下知道了,谢过老板的好意。”楚墨将碗中的茶一饮而尽,起身抱拳道。 “公子当真是客气了。”那老板看着楚墨笑道,“我见公子和夫人都像是积德行善的人,这才出言相劝。自古以来,当权的哪是咱们老百姓惹得起的?况且公子看着文弱尊夫人又生的这般美丽,公子又何必去冒这个险,与那些当兵的计较?” “当权的?”楚墨冷笑了一声,“我此生最不怕的就是那当权的。”言罢,转身离去。 福喜笑着递给了老板一锭银子道:“我家公子可不是一般人,这世上还没有他摆不平的事。您就莫要担心了,还是去通知乡亲们准备搬回去吧。”也不顾老板的叹息和阻拦,便小步跑着跟过去。 三人继续前行,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一个关卡。那关卡周围竟有身着楚国军队的士兵把守,看的楚墨气不打一处来,是谁的命令竟能私自调动军队而自己却仍被蒙在鼓里? 苏洛汐感到了楚墨的愤怒,握着他的手道:“七郎先别着急,问清楚了再说。” 只见福喜放开马缰,小跑上前与那当兵的攀谈。起初还好,可后来那士兵竟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不住的皱眉摇头。福喜没法子,只得跑了回来,说道:“原来是丞相府的人,丞相府的表少爷要在这修个宅子,所以征用了这地,封了这条路。” 楚墨心中冷笑,原来是那只老狐狸。 遂翻身下马,走上前去。苏洛汐一看不对,急忙让福喜牵着马跟了过,只听楚墨淡淡道:“小生要陪娘子回趟娘家有急事处理,还请官爷行个方便,放我三人一条路。” 当前一个较胖的士兵一听楚墨的话,不耐道:“刚才不是说了么?不行不行,你们绕道吧。” 楚墨又道:“当真是耽误不得的急事,您就行个方便可好?” “我说你小子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那士兵道,“你知道这是谁家修宅子么?说出来吓死你!是丞相府表少爷的宅子!若是你们入内,丢了什么,怕是你祖宗八辈子都赔不起!” 楚墨闻言,强自压着怒气道:“若是小生没记错,依着大楚律例,这官道之上私设关卡若是没有朝廷的批令可是犯了王法的事,可最近并没见到官府贴出来的告示。不知各位官爷在此设卡是依照那条哪例?” 此言一出,本以为能将他们震慑,没想到却引来他们的一阵哄笑,随后的话更是让楚墨怔在原地。 “朝廷?王法?哈哈哈哈。”周围的士兵一起哄笑起来,“小子,爷爷今天教你个乖,你记住喽,在这楚国,丞相就是朝廷,丞相就是王法!皇帝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罢了,到底还不是要看咱们丞相的脸色?要不是看在宁妃娘娘的面子上,怕是这小皇帝早就一边儿凉快去了!” ------------ 第八十三章 丞相 更新时间:2013-01-24 此言一出,三人愣在当地。 苏洛汐第一个反应过来,急低声道:“福喜,快把爷叫回来,咱们换条路便是。”语气虽然沉着,心中却十分着急。依着楚墨的脾气若是不当场给他们一些教训岂会罢休?可双拳始终难敌四手,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如何是好? 众官兵听到苏洛汐的声音,齐齐投去目光,哄笑之声更甚道:“没想到你小子还藏着这么个美人儿,看你们也是个知书达礼的,怎么也不下来给军爷们见个礼?” 懵怔在当地的楚墨听这几个兵痞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已是气急,如今又这般出言无状,手握成拳,凭着一丝理智,强压怒火沉着脸道:“还请给位自重,行个方便。” 苏洛汐示意福喜将自己扶下马,上前躲在楚墨身后,轻轻的拽了拽楚墨的袖子,低声道:“七郎何苦与他们一般见识。” 那几个兵痞见苏洛汐前来,歪念更甚。上前几步,欲伸手调笑道:“小娘子,来给军爷们请个…” “安”字还没出口,只见楚墨一个闪身起跳,一记窝心脚将那兵痞踹出七八丈,满口鲜血。众人未曾想到这看似文弱的书生竟还有这么一招,不由得面相觑,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快去通知表少爷!”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华服男子脚步虚浮的走了过来。面色苍白,两只小眼睛散发着猥琐的光芒在苏洛汐脸上打转。停步,看了看楚墨,笑道:“出手伤人的就是你?” 楚墨负手而立,冷哼一声。 “好小子,倒是个硬骨头。”那男子说道,“你可知打了我的人,要陪多少银子么?怕是你当妻卖子都赔不起!”随即又笑道:“我看你们也不像一般人家,也算是有点小财,若是你把身后的美人儿献上来,就饶你一条小命也能保住祖上的产业。” “呵,主上的产业?”楚墨冷笑一声,“不瞒你说,在下祖上确实是有些产业,能有今日也算是拜祖上积德。” 那男子一听迈进一步,上前笑道:“既是家里有些薄产就更还守好,你说是不是,小娘子?”说着伸出手去。 只听“啊”的一声,那只手还没伸出去,就被楚墨一手抓住胳膊,一手扼住咽喉。众兵痞急忙呼道:“少爷!” “你…你想干什么?”那男子脸色被楚墨掐的紫青,艰难的开口问道。 “干什么?”楚墨冷笑一声,本想要了他的命,但想想这毕竟是丞相府的人,但心中又实在是不甘心。犹豫之间,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那男子见楚墨放松,眼珠一转,自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欲要刺出。 苏洛汐眼尖,见那腰间寒光一闪,急忙惊呼道:“七郎,小心匕首!” 楚墨闻言低头,将那匕首夺过,反手插入男子小腹之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兵痞见男子倒地,急忙上前搀,厉声喝道:“小子,那条道上的?” 楚墨摘下扳指,抛给了他们道:“拿着这个让你家老爷速来见我,若是不来,好自为之。” 言罢将苏洛汐抱上马,大摇大摆的走入关卡。 苏洛汐靠在楚墨怀中,经了这档子事也没心再欣赏周围美景,低声问道:“七郎此番若是得罪了丞相…” 低头看了看苏洛汐,楚墨皱眉问道:“怎么,你也觉得朕怕了丞相?” 苏洛汐听他对自己说话用了“朕”,顿知说错了话,急忙道:“臣妾不敢,臣妾知错。” 楚墨冷道:“丞相?朕迟早要让他知道,这楚国究竟是谁在当家!” 曲岚城,丞相府。 说起这相府,无论是规模还是建筑。在这去岚城中,皇城之下再无可与之相比。府内奢华宽大,尤其那花园,更是美轮美奂。下人也都恭谨有序,可见府规严谨,不敢逾越半分。 可今日的丞相府却有人喧哗,当真是鲜未有之。 “老爷,不好了,表少爷让人打伤了。”书房之外,管家急忙道。 片刻,一个男子自内而出。约摸四五十岁的年纪,中等身材,衣饰华贵,头戴银纱网冠,鬓发略有斑白,留着整齐的胡子,肤色呈现古铜色。长得虽然不甚起眼,但双目炯炯有神,散发出精明的光芒,不言而威,这便是当今丞相,让楚墨也礼让三分的丞相尹重。 “慌什么慌?”尹重厉声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管家低声道:“今日工地传来消息,说表少爷与人争执,被人捅了一刀。夫人现下已经赶过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宪儿让人伤了?”尹重一边走一边道,“可知那人是何来历?知不知道宪儿是丞相府的人?” 管家急忙道:“回老爷的话,回来的人说表少爷已经表明了身份,那人还不知好歹,硬是将少爷伤了,您看这事如何是好?” 尹重脚步一顿,皱眉道:“说了还伤人?”心中暗自揣测,凭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这普天之下竟然还有人如此不怕死?看来这人非同小可,还是该问清事情缘由再做定夺。 入内,只见丞相夫人在床边哭的如同泪人一般。说来也是,尹重虽然手握重权,可膝下无子。正巧丞相夫人的唯一的兄长得了时疫病故,只留下了个未曾满月的孩子。丞相疼惜夫人,便将这孩子收养了回来。一来是为了保住夫人家最后一点香火,二来自己也膝下无子,遂将其改名为尹宪,以期传了香火,聊胜于无。 夫人见尹重前来,急忙走上前去,悲呼道:“老爷要为宪儿做主啊!” 尹重将夫人扶起,问一旁的大夫道:“宪儿如何?可伤及了性命?” 大夫垂首战战兢兢道:“回丞相的话,这一刀并不至伤了少爷的性命,还请丞相放心。” 尹重听了大夫的话,刚刚放宽了心,却听大夫又道:“只是…只是这刀插到了少爷的要害,怕以后…以后于香火便是无益了。” “什么!”尹重大喝道,“你的意思是…宪儿他…他从此就成了废人?” 大夫抖如筛糠,不敢接话。 尹重虽然暴跳如雷,但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沉声道:“你先下去开方子吧,尽力要医好宪儿!” 大夫闻言,如蒙大赦,急忙退了出去。 尹重转身落于主位,面色铁青道:“谁把少爷送回来的?” 一个兵痞战战兢兢的走出来道:“是…是小人。” “究竟是何人伤了少爷?”尹重沉声道。 那兵痞急忙拜倒道:“小…小的不知。那一行三人,两男一女,长得到都是斯斯文文的模样,没想到身上竟有两下子,小的们不敌…” “本相养你们何用!”尹重拍桌怒喝道,“竟让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都打不过?!” 那兵痞急忙拜倒道:“丞相恕罪。”随即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急忙自怀中掏出了那扳指,双手奉上道:“小的们虽然不知那几人适合来路,但那人临走之时留了这个,说…” “说什么?”尹重一边示意管家接过扳指一边沉声问道。 “说让您立即去见他,否则好自为之。”那兵痞说完急忙拜倒在地。 尹重皱眉,刚一接过扳指,便大惊失色,随即又翻来覆去仔细看了那扳指几遍,沉声问道:“那两个男子之中可有一个约摸二十四五岁,生的面若冠玉,英挺不凡?” 兵痞略一回想,急忙道:“正是正是,正是这人伤了少爷!” 尹重略一皱眉问道:“你们把此事过程与我详细道来。” ------------ 第八十四章 急策 更新时间:2013-01-25 秋夜的天空如一段蓝丝绒一般,几颗明亮的星星闪烁其中。郊外的夜空更是迷人,那布满夜空的星星似是能伸手摘下来一般。 营地旁的草地上,一抹倩影抱膝而坐,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大半夜的,出来也不说披件衣服。”略带责备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爱意与宠溺。 苏洛汐回身看了一眼,笑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方才突然发现你不在,特意出来寻你的。”楚墨坐在苏洛汐身后,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复道:“怎么了?” 感受着身上是温暖,苏洛汐靠在楚墨肩头,伸出玉手指着天上的一出,轻轻道:“七郎,你看那颗星星,多亮啊!” 顺着那方向看去,楚墨笑道:“在宫中可是看不到这么好的夜色。” “七郎。”苏洛汐悠悠道,“你说,人死了以后真的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 楚墨微微一愣,眉头轻挑,总觉得今夜的洛汐有什么不对劲,微顿片刻,紧了紧手臂道:“老辈倒都是这么说的。” “要是真的就好了。”苏洛汐在楚墨的怀中蹭了蹭道,“那样爹娘就一定在天上看着我和晋儿。” “今夜这是怎么了?”楚墨笑着问,“好好的怎么说起了这些?” “七郎,今日那匕首翻出的时候,真真是把我吓坏了。我到现在都不敢想象,要是那匕首伤了你分毫,我该怎么样。”想起日间发生的事情,苏洛汐仍是心有余悸。 原来竟是因为这点事,楚墨笑道:“我还当这是怎么了,原来竟是为了这点小事。”随即轻刮了苏洛汐白皙的鼻梁复道,“你家夫君可是带兵上过战场的,刀光剑影已然是家常便饭,怎的还会让这点小东西伤了,当真是多虑了。” 看着楚墨那嬉笑的模样,苏洛汐却是半点笑容都露不出。起身抬手轻抚了抚楚墨的胸口,无奈笑道:“这里有一条伤疤,约有一尺长。”转手抚到臂上,“这里也有一条,还有这里…” 连楚墨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一时间不由有些发愣,这个女子,竟然对自己这么了解。 只听她又道:“七郎,你可知这一条条伤疤既是显示了你的功勋卓著,也是洛汐的伤心之处。每次当我轻轻抚摸这些伤疤的时候,都像有一把刀在心底刻了一遍,周而复始。我总想着,当时,一定很疼吧。” 楚墨将苏洛汐紧紧搂在怀里,笑道:“不疼,一点也不疼。若是没了这些,也没了我的今天,也就遇不到你。” 苏洛汐感受着楚墨双臂的力度与胸膛的温暖,喃喃道:“七郎,无论何时,一定要保重自己。谨记,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曲岚城,皇宫,安宁殿内。 “主子,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晚膳用过,丞相就派人快马送入宫中一封家书,宁妃看了许久,映雪担心,不由得问出声来。 “皇上伤了宪弟。”宁妃微顿道,“怕我尹氏一脉的香火从此就…” 映雪听着不由的掩嘴低呼。说起表少爷,自己对这人倒是没什么好印象。为人轻浮,一无是处,自己在府中之时,若不是小姐发现的及时怕是早就遭了此人毒手。可自己到底深受丞相府大恩,丞相雄才一世,如今竟落个无后的下场,当真是令人唏嘘。 “好端端的怎么会遇到皇上呢?”映雪不由问道。 “父亲家书里也没说是如何遇到的,只是说宪弟让人打伤了,送回来的人带了一枚扳指回来,说是伤人者留下的。”宁妃扶额皱眉道。 “那…怎么就一定是皇上?许…许是别的王公贵族也不一定。”映雪仍抱着一丝希望道,她心中深知,若是皇上亲自出的手,此时便非同小可。即便丞相权大,皇上不能将其如何,可主子日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宁妃苦笑道:“那扳指就是父亲进贡给皇上的,怎么会认不出?”微顿复道,“宪弟自小便骄纵无度,如今由此一天也是意料之中。可怜的就是我那父亲,他此生的希望怕是都被皇上毁了。” 谁说不是呢。丞相一生雄才大略,唯一的不如意就是膝下无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希望,却被皇上这一刀生生的抹了去。父亲和皇上的个性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此番怕是难以了解。若是…一边是养育自己的父亲,一边是自己心爱的男人,该如何抉择? “主子也莫要太过多虑。”映雪在一旁安慰道,“如今还是先弄清事情的始末才是上策。”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宁妃,对,如今最重要的是得见父亲一面。 可父亲依然赶往郊区营地,自己如何得见? 宁妃起身踱步,沉吟片刻道:“走,咱们去慈宁宫。” 慈宁宫外。 “宁妃娘娘,太后已经歇下了,您这又是何苦?”南琴看着平日高贵的宁妃此时一动不动的跪在慈宁宫门外,心中不由的有些可怜这痴情的姑娘。 “这当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若是见不到太后,宛儿今日定是不会回去的,还劳姑姑再去通报一声。”宁妃恳求道,平日飞扬的语气也软了不少。 南琴皱眉轻叹,摇了摇头,转身入内通报。 良久之后,慈宁宫内。 “这大半夜的也不叫人安生,说吧,有什么事这么着急见哀家?”太后不耐的瞟着堂中宁妃,懒懒道。 “还请太后救命!”宁妃瞬间泪如雨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怎么了?”太后听到事关人命,不由得敛起方才那副神色问道。 “方才臣妾收到家书,说是今日舍弟遇到皇上,不知怎的,触犯了天威,被皇上略施薄惩,以后怕是…怕是成了废人一个了。”宁妃掩面而泣道,“太后您素来是知道的,家父膝下无子,就指望着我这表弟为我尹家开枝散叶。如今…家父已然受了皇上传召到了郊外,臣妾怕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才赶紧来禀报太后,还请太后定夺。” 太后闻言一惊,这墨儿,从小到大竟给自己惹事,当真是一天不能消停。前几日还说不能与丞相硬碰,如今就伤了人家子嗣,断了人家香火,这可怎么办? 皱眉思忖片刻,太后皱眉沉声道:“这事来找哀家有何用?皇帝乃是九五之尊,万民所依,如非大逆不道怎会亲手处置?”事到如今,太后也只得尽力护着楚墨。 “太后所言甚是。”宁妃道,“可如今家父已被召至营地,臣妾居于深宫也无从了解事情经过。再说家父是个耿直的性子,平素便于皇上政见相左,如今皇上可谓是抹去了他半生心血与希望,臣妾怕父亲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太后想了想,皱眉道:“宁妃,你也算皇帝身边的老人儿了,皇帝的性子想必你也是清楚的。”微顿,盯着宁妃的双眼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看着太后的双眼,宁妃恍然大悟。 “臣妾谢太后指点,臣妾告退。”宁妃言罢急忙告退。 待回到安宁宫后,宁妃也顾不上说话,提笔疾书一封家书,以火漆封好后递给映雪,凝重道:“你连夜将这封信送出去,切记,务必亲手送到我母亲手中。” 映雪见主子如此神色,也不知刚才太后与主子说的话中究竟有何玄机,但看上去间不容发,遂道:“奴婢这就去,主子放心。” 待映雪走后,宁妃看着窗外的夜色,心中不由轻叹,只怕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墨郎,你定要等着我。 ------------ 第八十五章 隐忍 更新时间:2013-01-26 翌日,阳光洒满大地。初升的朝阳火红的从地平线后悄悄的露出了半张脸,红彤彤的,甚是可爱。 楚墨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身边熟睡的人儿,宠溺的笑了笑。轻轻的动了动,发现胳膊被压住了,怕吵醒了身边的人,想了想今天也不用上朝,这才又躺了回去。 福喜走入,低声问道:“皇上,丞相大人来了。您看…” 楚墨还未待开口,就觉得苏洛汐在怀中蹭了蹭。急忙将手放于唇边,示意福喜低声些。心中又想到昨日那些兵痞的话,气愤再起,如今让这丞相多等些时间也无妨。挥了挥手,让福喜退下。 “福公公,皇上可起床了?”尹重坐在外间,轻抿着手中茶,漫不经心问道。 “回丞相的话,皇上…皇上许是累了,还没起来,您在稍等片刻。”在这权相面前,福喜也不得不恭谨垂首而答。 尹重眯着眼看了看帐外,皱眉道:“这都日上三竿了,皇上怎么还没起?昨夜是哪位娘娘侍寝?这般不懂规矩?!” 平日间这权相好不嚣张,总惹得皇上气郁于胸,福喜早就看不顺眼。如今愈发的气焰嚣张,不可一世,当真是要搓搓锐气。 “相爷,这话问的就除了奇。且莫说这皇上的私事那是我们这些人能过问的,单说这后宫之中的差事也是由我们这些公公打点的。丞相虽然尽心竭力辅佐皇上,可这事…”福喜略笑了一声,“难道相爷管理军国大事累了,想感受感受我们太监的工作?” 尹重被福喜碰了个软钉子,只好沉下心来等待。双眼轻眯一笑,心中暗想,这小皇帝知道闯了祸不敢出来见自己,呵,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内里的楚墨还不知已经大祸临头,轻轻的抚着苏洛汐的秀发,看着怀中的人儿。片刻后,苏洛汐悠悠转醒,看楚墨正微笑的看着自己,笑着抚了抚他的脸颊,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若是每日能这般看着你醒来就好了。”楚墨笑道,轻刮了苏洛汐的琼鼻,“小懒猫,都日上三竿了,快起来吧。” 苏洛汐看着窗外的太阳,伸了个懒腰道:“都这个时辰了,初夏。” 待二人收拾完毕后,福喜又进来,偷眼看了苏洛汐一眼,也不知该不该说。楚墨见其为难,笑道:“无妨。” “皇上,您快去吧,丞相怕是要急了。”方才还给了丞相软钉子的福喜,语气中也略显着急。 楚墨笑道:“走吧,朕这就出去会会这只老狐狸。” 苏洛汐没想到楚墨会为了自己让丞相苦等许久,早问其名,心中不由的有些担心,手指微凉。楚墨感受到了她的异样,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别怕,有我。”随即拉着苏洛汐的手走了出去。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尹重负手在厅中走来走去,正欲发火,只听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道:“丞相来了?快快请坐。”语气中没有一丝感情,拉着苏洛汐转身落座于主位。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尹重抱拳垂头一礼道,还未及楚墨开口,便转身坐下。抬头看向主位,原以为是景妃狐媚了皇上,却没想到是一位从未见过的娘娘。 “老臣得皇上诏令前来,不知皇上有何吩咐?”尹重淡淡道。 楚墨拿起旁边茶盏,轻抿一口道:“既然丞相已经得到了朕的诏令,想必知道是因为何事,素闻丞相刚直不阿,不知丞相认为此事该当如何处理?” 苏洛汐偷眼看着坐下的丞相,见他手握成拳,脸色阴沉,不由得心中紧张了几分,为楚墨捏了一把冷汗。 尹重沉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是不知老臣的外甥哪里得罪了皇上,竟然遭了宫刑。” 没想到自己这一刀竟然闯了这么大的祸,楚墨和苏洛汐对看了一眼,沉下气来道:“仅凭一条,他想行刺朕。” 宪儿虽然玩劣,可还不至于不论青红便杀人。尹重心中纳闷,不由问道:“老臣的外甥虽然不是栋梁之才,可也还不至于随意杀人。” “那丞相的意思是朕随意伤了你的外甥了?”楚墨楚墨轻吹浮茶,淡淡问道。 尹重心中疑惑更重,话虽如此,可自己的孩子是个什么德行自己心中最为清楚。想来想去,还没等开口,只听福喜来报:“皇上,宁妃娘娘和丞相家的表少爷求见。”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尹重心下着急,不由脱口而出:“宪儿来做什么?!”刚一出口就觉得不对,急忙垂首而立。 楚墨皱眉看了丞相一眼,问道:“宁妃?”心中微转道:“宣。” 宁妃照旧是一身茜色装束,听闻楚墨的传令后,急忙入内道:“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墨瞟向堂下,见宁妃满面憔悴之色,在看其身后,一个不似人形的人被五花大绑,蜷缩在地上。 “谢皇上。”宁妃起身道,“臣妾昨日在宫中听闻皇上遇刺,心中忐忑,得知是舍弟之后更是羞愧难当,今日一早将舍弟捆好,飞马赶来,还请皇上治罪。” 楚墨嘴角轻勾,笑道:“丞相,看来令爱倒是继承了您的刚正不阿啊。” 这句话说得尹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又不得回嘴,只得讪讪道:“还是皇上调教的好。”随即转头对宁妃道,“不知宁妃娘娘这是?” 宁妃皱眉转头道:“父亲,您可知皇上为何亲手处罚宪弟?宪弟可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啊!”随即又道,“皇上,念在家父为楚国三代尽心尽力,臣妾追随服侍多年的份上,还请您网开一面,饶了我尹氏一门。臣妾日后结草衔环,定当报答皇上恩典。” 楚墨冷笑不语,只关轻轻吹着浮茶,打算看上一出好戏。 尹重不知其中缘由,可对自己这宝贝女儿确实十分了解。这孩子素来沉稳细心,如今这般说,想来这事定然已经不如自己想象那般,一时间也不敢造次。可此事心下越想越觉得不对,遂上前几步,作势踹了地上的尹宪一脚喝道:“你个畜生,究竟做了什么?” 只听尹宪颤声道:“父亲饶命,孩儿…孩儿当真不知道他就是皇上。” 还没等尹重说话,楚墨放下茶盏,冷笑道:“不知道?所以你就可以私设关卡,肆意折辱他人,甚至辱人妻子了么!”楚墨厉喝道,“朕看你倒是比朕更像皇上!” 尹重一听傻了眼,目光看向一旁的宁妃,只见宁妃略点了点头,此时的他才知这逆子究竟为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别的不说,以上这三条若是给了旁人,吓唬吓唬,给些钱也就完了。 可这都放到皇上身上,依着大楚律,随意一条就能抄了他满门! 眼珠轻转,急忙在宁妃身边跪倒道:“老臣教子无方,竟不知这逆子犯了这么大的罪过,触怒了圣颜,还请皇上定夺。” 楚墨刚想趁热打铁,给丞相一个教训,让他再不敢嚣张。正欲开口,只觉得袖子动了动,皱眉看向身边的苏洛汐。只见她双眉紧锁,臻首轻摇,已然到了嘴边的话只得生生的咽回去,转而道:“丞相为我大楚殚精竭虑,自朕登基以来更是宵衣旰食辅佐于朕。” 眼见大好机会溜走,楚墨却为了以后,不得不轻叹道:“这尹宪已然得到应有的惩罚,朕就不多做处置了,便带回去吧。”话虽如此,心中到底不甘,看着丞相道:“若是再让朕看到第二次,朕定依律办事,决不轻饶!” 当初辅佐这小皇帝起兵登位,却不想也有被他骑在头上的一天。尹重心中愤懑,却还无奈这逆子不争气,只得铁青着一张脸抱拳道:“谢皇上恩典,老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定不会有下次。” ------------ 第八十六章 蓄势 更新时间:2013-01-28 “那个女子是谁?” 一辆马车飞快的行驶在官场的官道上,带起一阵尘埃。车内,尹家父女皱眉而坐,想着方才的事。尹重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是皇上的新宠,前不久被晋了容华。”说起楚墨身边的女人,宁妃一向用淡漠隐藏自己的内心。 “新宠?”尹重冷哼了一声,“今日小皇帝就是因为这个女子,让为父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先有景妃,如今又来了这个女子。” 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几句话说的宁妃心中不是滋味,可也无济于事,只得面色阴沉的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尹重看着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当真是又气又爱。自己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放在心尖上疼爱。可就是因为这份疼爱,让这孩子肆无忌惮,做出那么多让自己生气的事。先是不顾一切的嫁给了落魄王爷,然后又暗自帮助这小子起兵。 若是这一切能换回楚墨对她的真心疼爱,也算是值得了。 可尹重一想到这事就生气,宛儿在家时深受万千疼爱,自嫁了楚墨之后,受尽千辛万苦不说,如今还得不到丈夫的疼爱。 “宪儿,昨日可是因为这个女子?”尹重懒得想那些烦心事,还不如先将眼前的事解决了,转口询问躺一旁的哼哼唧唧的尹宪。 本就犯了王法差点牵连了全家,如今还如何敢改口?闻得父亲询问,尹宪也收了声音,不敢言语。 见尹宪不语,尹重便知其中缘由,脸色更加铁青。 营地旁的草地之上,两个俏丽的身影并肩而立,一个纤细婀娜,另一个虽然身怀六甲,却一点没影响到其绝世美感。 “娘娘真是好兴致。”苏洛汐笑着对景妃道。 下午楚墨前去打猎,本想是一起前去,可景妃突然说想一起出去走走,也不好推辞,加之自己也想与后宫处好关系,便留了下来。 此时的景妃已然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慈母的光辉渐渐的散发出来,身上的妖娆之气少了几分。听苏洛汐的话,笑道:“一直闷在宫里,难得出来呼吸这新鲜的空气,在这草地间行走,觉得身心也舒畅了不少。” 苏洛汐心中暗笑,这景妃与自己不过数面之缘,怎会平白找自己前来散步?定是有话要说,遂笑道:“话虽如此,可娘娘如今怀着龙种,还是不该太过劳累。这里景色虽好,可风也大了些,还望娘娘保重身体。” 景妃一笑,果然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妨开门见山。 “汐…容华。”景妃轻笑道,“想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还是美人,短短一年时间,竟晋升的这么快,真是少有。”微顿,复道:“今日丞相与宁妃前来之事,本宫也有所耳闻。妹妹真是深得皇上宠爱,两人游山玩水,让本宫也不由得有些羡慕。” “娘娘哪里的话,若是论起宠爱,谁又敢于娘娘想必?”苏洛汐仍然恭谨道,不知景妃到底要说些什么。 “前些日子听闻妹妹游园之时不慎落水,没想到却因祸得福。”景妃笑道,“本宫可是要恭喜妹妹了。” 苏洛汐听景妃说起这件事,神经不由的绷紧了些,低头笑而不语,等着景妃后面的话。 “只是妹妹如今身在圣宠之中,难免有些看不清身边的人和事。”景妃转身看着苏洛汐道,“你可知自己如今处于什么境地?” 果然在这等着自己,苏洛汐心中暗笑,面上却恭谨而有些慌张道:“臣妾不知,还请娘娘点拨。” 景妃笑问道:“你可知丞相膝下无子,这尹宪乃是丞相唯一的希望?”微顿复道,“你可知,这丞相与皇上意见相左到何地步?你可知丞相手中握有多少兵权?” “臣妾不知。”苏洛汐据实答道。 “丞相与皇上之间的间隙由来已久,根深蒂固。如今皇上因为你亲手扼杀了丞相后半生的希望,你可知皇上如今出处于怎么危险的境地?”随后又轻笑道,“即便退一万步来说,你觉得宁妃会饶了你么?” 这正是苏洛汐头痛的一点,如今一个沈遗蝶还没分清是敌是友,如今又与宁妃结下了如此深的梁子,当真是麻烦至极。 “再说…你上次落水…”景妃又轻瞟着苏洛汐道。 苏洛汐心头一跳,上次落水之事阴影又在心头泛起。 “本宫已然放下六宫之中的事情,转而交由湘婕妤打理。如今看宫中大小事务井井有条,看来宁妃与湘婕妤合作的非常有默契。”景妃看着苏洛汐的反应,心中十分满意,继续轻笑道。 上次的事苏洛汐就怀疑是沈遗蝶因自己夜宿文澜殿的事而有心加害自己,而现在又得罪了宁妃。这二人若是连成一气,想必自己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不知娘娘有何良策?”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苏洛汐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妹妹果然玲珑剔透。”景妃不由赞道,“如今我这情况你也看到了。”景妃无奈道:“这男人就是这样,你日日看着还难保不会三心二意,日子久了不接近,更是…”言及此处,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所以娘娘的意思是?”苏洛汐隐隐之中依然猜到一些,但还是问道。 “本宫想要的很简答。”景妃笑道,“不知妹妹可愿与本宫联手,除去此二人。”见苏洛汐疑惑的表情,笑着道:“本宫初为人母,定当要为孩子考虑,我与宁妃之间不和已非一日。” “如今本宫只求能将孩子平安诞下,可这孩子注定是她眼中钉、肉中刺,本宫思来想去,若是想确保孩子平安,非要将此人除去,才能一劳永逸。” 苏洛汐看着眼前的景妃,果然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没什么不能做的。 “况且妹妹与那湘婕妤…何不趁机将她们一网打尽,以除后患。日后我们姐妹二人不分彼此,尽心服侍皇上,共效娥皇女英,岂不是美事一桩?”景妃轻笑道。 景妃说的有道理。苏洛汐心中暗自想到,如今景妃不能侍寝,就像一块肥肉放在众人眼前,谁都想上去一口将它吞下。景妃在宫中毕竟位高权重,以后难保不会母凭子贵,自然要将这机会留给自己人。 反观自己,虽然看似有皇上的宠爱,可皇上到底是日理万机,怎有时间管这些俗事,一次两次还行,时间长了难保不会厌烦。自己如今已是四面楚歌,若是不投靠景妃,怕景妃产子之后,自己就当真树敌众多了。 与其将宝压在那变数众多的沈遗蝶身上,何不与景妃合作? 毕竟自己手中还握有景妃毒杀良妃母子的证据。 略微思忖片刻,苏洛汐严肃一礼,恭谨道:“臣妾愿以景妃娘娘马首是瞻。” 景妃见苏洛汐这般诚恳模样,心中不由冷笑。如今这沈遗蝶与苏洛汐已被自己离间,日后逐一击破必然省力不少。先将这沈遗蝶与宁妃除去,到时落下这苏洛汐一人,孤掌难鸣,除去她定是不费吹灰之力。 说到头,这后宫还是自己的天下。 轻弯腰,将苏洛汐扶起,笑道:“妹妹何须多礼,各取所需罢了。” ------------ 第八十七章 白狐 更新时间:2013-01-29 “你们俩聊的倒是很投机.。”一阵朗笑传来,二人回首看去,楚墨与楚澈兄弟俩不知何时已经打猎回来,身着劲装,正笑嘻嘻的看着二人。 “臣妾参见皇上。”二人急忙下拜。 “行了,赶紧起来吧。”楚墨上前将苏洛汐扶起,转身看到景妃,觉得有些不妥,随即又将景妃扶起,笑问道:“你身子不方便,就别这么多礼了。” “臣见过景妃娘娘、汐容华,”楚澈在一旁抱拳行礼道。 “王爷有礼。”二人齐声道。 “今日朕和六哥打了不少野味,晚上你们可有口福了。”楚墨笑着说,轻刮了苏洛汐的琼鼻。看着苏洛汐微嗔的眼神,复道:“朕有些累了,先回去歇一会儿。” 景妃知道楚墨的意思,笑道:“瞧臣妾,到底是身子重了,这么一会儿就乏了,不能服侍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见景妃如此知情识趣,楚墨心中隐隐有些不舍。轻叹一声,转身看着景妃道:“身子不方便就多休息休息。”随即轻抚了景妃的肩膀,“郊外到底不比宫里,入了秋夜里凉,多穿些衣裳。” 这一席话,不仅让景妃心中温暖,就连一旁的苏洛汐也为七郎这般有情有义而感动。虽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倒是为他的不喜新厌旧而略有些宽心。 不宽心又能如何,他是皇帝,三宫六院自是平常。 二人相携回到帐中,楚墨拉着苏洛汐坐下,笑道:“今日你没跟着一起去真是太可惜了,好久没放马四处,今日当真是爽快。” “你开心便好。”苏洛汐转身拿过几上的茶盏,递给神采飞扬的楚墨道:“跑了大半天,喝些水歇歇,夜间还要有宴。” 楚墨接过茶盏,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将茶盏放于几上,阖目后靠,享受着苏洛汐轻柔的按摩。片刻后,楚墨忽问道:“我方才见你与颜儿聊的甚为投机,在聊什么?” 苏洛汐手上的动作略微顿了一下,后恢复如常,笑啐道:“七郎何时变得如此好奇?连女儿家的私房话都要打听。” “我这不是关心你。”楚墨笑着起身,轻拍了苏洛汐的手道:“方才打了几只狐狸,毛色甚为鲜亮,心想着到了冬天给你做件披风可好。” 苏洛汐心中一暖,虽然以自己如今的地位,一件披风算不得什么,可难得的是情郎这份时时刻刻想着自己的心意,靠入楚墨怀中柔笑道:“你说的都是好的。”可想到景妃,遂又道:“不过我也不缺衣裳,何不留着给景妃娘娘的小皇子置办些冬衣?也让那孩子自小便能感到他父皇的疼爱。” 听此言,楚墨放开搂着苏洛汐的手。别过脸去,淡淡道:“现在就置办,早了些吧。再说到时自有内务府的张罗。” 苏洛汐正想接话,只见楚墨回过身来,笑道:“怎么对别人的孩子这么上心?若是喜欢,你也给我生一个皇子可好?不对,我要个公主,一定长得跟你一样漂亮。” 听他打趣,苏洛汐不由的红了脸颊,低头喃道:“好好的怎么又说道人家头上?再说这说来说去还不是你的孩子,若是他人的我才不上心。” 楚墨见苏洛汐双颊绯红,朗笑将其拥入怀中,帐内温馨四溢。 是夜,营外熊熊篝火燃起,营中灯火辉煌,舞乐升平。 楚墨朗笑道:“朕今日与六哥追这头鹿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大家来尝尝这鹿肉如何。”说着,夹起面前的烤鹿肉笑道。 见皇上发话,众人无不纷纷举筷品尝,唯独景妃独坐笑看众人。楚墨见景妃不动筷,问道:“颜儿怎么不尝尝。” 众人闻言,目光齐刷刷的投向景妃。景妃正欲开口,一旁的苏洛汐开口替其解围道:“这鹿肉乃是活血行气之物,,景妃娘娘如今身怀龙裔,怕是不宜吃此物。” 楚墨看了苏洛汐一沿,随即笑道:“瞧朕这父皇当得,真是粗心,既然如此,福喜,快给景妃换过。” 景妃笑道:“皇上身为男子,又日理万机,自是在意不到这些小节,倒是臣妾扫了皇上的兴,还请皇上恕罪。” “什么罪不罪的,不过是一块肉罢了,何必放在心上。”楚墨看着景妃道,随即举起酒杯笑饮。 翌日,一干随行王公大臣整装待发。楚墨一身劲装,坐于黑色骏马之上。一马当先,王气十足,可修眉却紧皱在一起,沉声问道:“景旸王怎么还不来?”心中却已然怒气高涨,这楚澈,当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苏洛汐昨日就没随楚墨一同前去,今日说什么也不好推辞了。身着楚墨特意为她所制的骑装,与楚墨同乘一骑。红白相间的骑装更衬其娇艳万分,温柔如水之中多了几分飒爽。 这时的她已经感到身后男子的烦燥,纤纤玉手轻轻覆在手持马缰的大手之上,回以一个安心的笑容。看着如花的娇颜和柔若无骨的玉手,楚墨心中的烦闷也解了不少。 福喜一溜小跑,气喘吁吁道:“启禀皇上,景旸王妃晨起不适,王爷焦虑不已,特意留下照顾王妃,就不能前来陪皇上狩猎了。” 楚墨原本气恼,但听了这话心下宽慰了不少。看楚澈对王妃这般上心,想来之前的事已然淡忘了不少,随即笑道:“既然六哥六嫂鹣鲽情深,朕也不做勉强。福喜,让随行太医跟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务必保证王妃的健康。”言罢,策马而去。 楚墨与苏洛汐二人一路且行且笑,忽的一只白狐映入眼帘,苏洛汐急忙摇着楚墨的袖子道:“七郎,快看。” 只见那狐狸通身雪白,毛色水亮,美丽异常,卧在前方的草丛中看着二人。楚墨见苏洛汐那渴求的眼神,微笑着搭弓引箭道。破空之声响起,可却落了个空,那狐狸好不机灵,竟然能躲过楚墨的箭。 低头见苏洛汐满脸失望的神色看着狐狸远去的方向,楚墨一拉马缰欲追上前去。苏洛汐急忙道:“七郎莫要追了,前方太过偏僻,若是有危险可怎么办?”楚墨轻夹马腹笑道:“哪里有什么危险?你喜欢的东西,即便是天上的月亮,我也要给你摘下来。可抱紧了,别让马甩下去。” 苏洛汐不谙马术,闻言急忙抱紧楚墨,缩在他怀中。只听耳边嗖嗖风响,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停了下来。 抬眼看去,那狐狸正在前方,楚墨再次欲搭弓引箭。忽停苏洛汐叫道:“七郎且慢。” 楚墨皱眉放下弓箭,问道:“怎么了?”见苏洛汐挣扎欲下马,怕她摔着,急忙翻身下马,将她抱了下来。 苏洛汐快步跑上前去,一看,果然与心中所想一般,遂唤楚墨前来道:“方才你要发箭之时,这狐狸已然作势欲跑,而这次却一动不动,只管呆呆的看着我们,我就觉得不对劲,原来如此。” 随着苏洛汐的话,楚墨看去,原来这狐狸是落入了陷阱,后腿被夹入捕兽器之中,怪不得一动不动,遂笑道:“还是你细心。” 苏洛汐皱眉道:“如今这狐狸的皮毛已然被毁,而肉又吃不的,于我们已无用处。”随即看向楚墨,眼中满是乞求道:“看它也是个有灵性的,我们若是放任不管,只怕它难逃一劫,七郎可否…可否让我将其带回。” 楚墨闻言一愣,这狐仙之说早已有之,是以自古都视其为不祥之物,宫中自是忌讳,如今要将其养在宫中,怕是要触了太后的忌讳,但看苏洛汐那祈求的模样,心中又是十分不忍,遂道:“这样,我们先将它带回营中再做定夺。” 苏洛汐对楚墨报以甜美一笑,二人合力将这白狐从捕兽夹中解救出来。 待苏洛汐为其包扎好伤口,抱着白狐起身。二人却发现一个问题,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是哪里? ------------ 第八十八章 遇刺 更新时间:2013-01-31 “这是哪里?”片刻之后,楚墨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可转而又叹了口气,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哪里,她一介女流又怎会知道?为了不让她担心,楚墨立刻笑笑,去一旁牵了马道:“走吧。这里的景色也不错,好久没这么放松的看看景色了。” 苏洛汐抱着白狐坐在马上,任由楚墨带着自己在郊外信马游疆。心中却在忐忑不安,看他走的完全不似在赏风景,明明就是在找路。可有不便出声,怕更惹恼了楚墨本来就烦躁的心情。 两人一开始还能边走边笑,后来都沉默了下来。日近黄昏,楚墨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七郎。”苏洛汐小心翼翼的说了喊了一声道,“不如我们下来下马歇一会儿吧。”二人行至一片绿水之处,水声清凉,苏洛汐暗讨着能让楚墨烦躁的性子自在一些,这才开了口。 “嗯。”见怎么也走不出这片林子,楚墨早已焦躁不已,见到这片绿水乖巧可人,沉声应了,翻身下马将苏洛汐抱了下来。 楚墨走向水边,不知这是从何处落下的水,竟形成了一个小瀑布,哗哗的水声拍击着湖中的石头,近前,一股清新之感扑面而来。二人找了块石头坐下,入了秋的傍晚,水边的苏洛汐觉得有些凉意,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没有了满心焦躁的楚墨也是个细心之人,见状急忙解下披风护到了苏洛汐身上。 目光掠过楚墨腰间那一抹黄色的穗子,不由得想起过年时的情景,虽然后面有着那么多的坎坷,但回忆起来还是甜蜜不已。可随后又想了想,这萧似乎他日日带在身边,必是那先王妃之物吧。想到此处,方才的甜蜜转而变成了淡淡的忧伤。 楚墨见她看着自己腰间的萧发呆,轻轻的解了下来,细细观赏片刻。听着耳边水声,心中雅兴大发,笑道:“我给你吹个曲子吧,好久没吹过了,不知还记不记得。”言语中带着一丝无奈与一丝怅然。“好。”苏洛汐知道他是看出了自己的不自在,别过连脸去轻轻的靠在楚墨的肩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在和一个已经去世的人争风吃醋的模样。 秋日的夕阳中,日落西山,暮色轻笼,一一泓清泉,一管玉箫,一对璧人,一曲悠扬婉转。 苏洛汐只以为那箫乃是纪念之物,却没想到楚墨的音律造诣竟然如此之高。一曲终了,认识回味不觉,久久无法忘怀。 七郎,若是我们能就这样远离是非,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怅然山水之间,泛舟品茶,该当是如何的美景。 可没等这话说出口,一点闪着寒光的剑芒正向着缱绻中的二人飞来。 营地内。 “放手,我要去找墨郎!”景妃从没有如此的不顾形象,发髻微微有些散乱,双目圆睁,狠狠的盯着面前拉着她的男人。 “找你的墨郎?呵呵。”那男人冷笑一声,甩开了景妃的手,扶手立于门口道:“不许去!若是伤了身子怎么办!本王的希望全寄托在你肚子里的那块肉上!” 景妃扑上前去捶打着楚澈,大喊道:“你这个卑鄙小人,竟想着篡位谋反,当初本宫真是有眼无珠,才会错信了你,答应与你合作!你还我夫君!” 楚澈抓着景妃的一只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着景妃道:“小人?夺我发妻就是君子所为了?就是一国之君该有的风范?篡位谋反,呵,别忘了楚墨是怎么才有的今天!”微顿,瞟了一眼景妃轻蔑道:“亏了你还一口一个夫君的称他,你仔细想想,鹿肉的事他是真不知道么?!” 这一句话就让景妃安静了下来,她不的不承认,楚墨这就是趁她孤身一人之时,要了腹中孩子的性命啊! 她怎会不知?当她坐于席间就已经隐隐有所猜,可仍旧怀有一丝希望一丝侥幸,没想到的是,他终究还是说了那句话。 这可是他的亲骨肉,他怎么能?怎么舍得? 可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呢?呵,当时在场的,无论是前朝官员还是后宫嫔妃,哪个不视自己母子为眼中钉肉中刺?当真是一步好棋,既顾及到了夫妻情分,又树立了他英明君主的形象。 想到此处,景妃不由得轻叹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可…他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 楚澈冷笑一声道:“醒醒吧,他于你,不过是贪恋一时欢愉罢了。你重要又如何?终究是入不得他的心!”看景妃平静下来,也不想再多待,免得惹来闲言碎语,皱眉复道:“你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养好身子,把孩子生下来,剩下的事不需要你操心,也不是你能管得着的。”言罢,拂袖离去,帐外传来他假惺惺的搜寻皇上的命令。 景妃倒在榻上,眼泪簌簌而落,却没有声音,也不知这泪中所包含的是不是对楚墨浓浓的爱意。 亦或是深切的恨意。 “七郎,感觉好些了么?”苏洛汐一边哭,一边扶着楚墨缓缓前行。 不知方才是从哪里来的人,手法高超,一看就是常年征战在外的一拨人,训练有素的杀向自己。幸好还有防身的匕首,对方也只有一人,这才堪堪保了二人性命。 “无妨。”楚墨轻咳了几声,方才为了保护苏洛汐,自己结结实实的被来人踹了一脚。 “脸都白了,还说没事。”苏洛汐哭着道,一边责怪自己没用,一边着急,这荒山野岭的,该怎么办。 楚墨见苏洛汐哭的紧了,急忙站起身来笑道:“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那有什么事,别瞎担心了。” 见楚墨能行动自如,谈笑风生,苏洛汐这才微微的放下心来,随即又愁道:“眼见着天就黑了,这可怎么办?” 强忍着胸口的疼痛,楚墨笑道:“没事,我想他们正在派人寻找我们,估计一会儿就来了。”随即四下看了看道,“那有个山洞,我们进去等吧,你身子单薄,别着了凉。” 二人进了山洞,楚墨到底是带过兵行军打仗的人,并不似一般养在深宫之中的帝王,处变不惊,井井有条。待生好火,安顿好苏洛汐的时候,自己终是没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扶着山洞边的石头站好,待定了定神,用手帕拭净嘴角才笑着走进洞内。 苏洛汐抱着那只白狐,呆呆的坐在火边。突然间,一个可怕的想法袭入脑海,若是就如方才那般死了也不错,也许这样才能让七郎永远的记住自己。 “在想什么呢?”楚墨坐在她身边。笑着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没…没什么。”苏洛汐报以甜美一笑道,“七郎,我们给这白狐取个名字吧。”随便找了个话题缓解着其中的尴尬。 楚墨看着那狐狸,皮毛雪白,双眼有神,静静的窝在苏洛汐的怀中,即便是刚才那般情况,这白狐仍未有半点慌乱,当真是颇有灵气。 “灵气逼人,洁白似雪,便称灵雪吧。”楚墨也没太在意,却也不忍扫了苏洛汐的兴,随口道。 可没想到的是,苏洛汐听了以后,居然抱着小狐狸,温柔道:“你以后就叫灵雪了,可是御赐的名字哦,你这狐狸当真是修了几世的福气。”可随即又吐了吐舌低声道,“可我还是想叫你小白。” 看着苏洛汐那般俏皮的模样,楚墨笑着学道:“狐狸啊狐狸,你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才得我们容华娘娘亲自赐名。” 正在二人谈笑之间,只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喊声,相视一笑,熄了火抱着狐狸走出洞去。 ------------ 第八十九章 再晋 更新时间:2013-02-04 待夜间回到营地后,跳跃的烛光下,苏洛汐才发现楚墨的脸色原来那么的苍白。 “七郎,传御医过来瞧瞧吧。”苏洛汐担心的看着楚墨道。 “万万不可。”楚墨急忙止住苏洛汐,“看那人身手定是经过严加训练,定非一般人所所为,依我看定是有人精心安排,若是我受伤之事传了出去,恐要生变。”随即强打起一抹笑容道:“不碍的,歇歇便好。” 虽知道楚墨说的有理,但心中仍是焦躁不已。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能眉头紧皱的看着楚墨。 夜半,苏洛汐再次朦胧翻身,习惯性的将手搭向旁边,不料却扑了个空。本来还是迷迷糊糊的她,一下清醒了不少。坐起身来,心中纳闷,七郎受了伤,这夜深露重的能去哪里呢? 正准备披衣起身,却意外的发现,在清朗的月光下,两个人影映在帐上。一人高大修长,一人躬身立于一旁,拉长的影子显得有些可怕。 一眼就看出了那高大之人乃是自己枕边之人,苏洛汐起身,未免让帐外之人发现,也未曾点灯,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轻轻的趴在帐上偷听。 凝神侧耳细细听了片刻,可怎奈说话之声太低,断断续续只听到了“景妃”、“溶月”、“胡人”、“血统”几个词。苏洛汐想要努力的继续听下去,可那边人影却动了起来,吓得她三下并作两下跳回床上,面朝里假装熟睡。 楚墨掀开帘子,轻轻入内,将身上的披风放于一旁,蹑手蹑脚的上了床,枕着双手静静的想着。自己这般做法是不是太不够光明磊落了?一国之君,竟还要如此偷偷摸摸,实际上他大可以借刀杀人来解决此事。 一旁假寐的苏洛汐心扑通扑通的跳着,生怕楚墨发现自己的异样。好容易平稳了心跳,又细细的琢磨起了方才所听到的几个字,难道是…虎毒尚且不食子,若是真如自己所想,那枕边这个男人也太可怕了吧!想到此处,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感到身边人的异常,楚墨只当是苏洛汐觉得寒冷。为她掖了掖被角,紧紧搂在了怀中。也罢,上次示意的那么明显,颜儿那般聪慧,定当是心下明了不少。她若是当真爱自己,一定会理解自己的难处,有所作为的。 再说…也许真的是天意吧。 苏洛汐感受着身后的体贴,可又想到自己那可怕的念头。虽然被温暖所包裹着,可却又有一股寒意渐渐的从心底弥漫开来。让她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内心纠结不已。 景妃如此隆宠,尚且落的这般结果,反观自己,又会是个什么下场? 转眼已到了回宫之时,楚墨身上的伤还未好,便安安稳稳的坐在了龙辇之中。轻咳了两声,初夏急忙递上一碗清茶,与福喜跪与一旁。 楚墨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目光仍然不离手中的折子。几日未看,已经积案如山。一旁为楚墨轻轻揉肩的苏洛汐看着他那紧皱的眉头,不由的有些心疼,想要伸手去将它抚平,可想到景妃那事,寒意又起,生生的缩回了将要伸出的手,继续轻揉着那坚实的臂膀。 忽然,御辇停了下来,福喜轻声回禀道:“爷,已经回了宫,您看您是去…”言罢轻瞄了一眼楚墨身后的苏洛汐,微顿复言:“您是去文澜殿还是去汐容华娘娘那?” 苏洛汐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的停顿了一下,柔笑道:“七郎乃是一国之君,自当以国事为重。七郎与洛汐来日方长,何须在乎这一时片刻?” 放下手中奏折,楚墨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苏洛汐的手笑道:“这话倒是没错,可一千年太久,只争朝夕,我与洛汐在一起,再长也是短。”随即对福喜道,“走,兰陵宫。” 听得这话,苏洛汐心下自是欢喜的,可微微停顿了片刻道:“七郎不该先去太后那瞧瞧么?”这话说的并不是没有私心,想当初景妃若是能补的这么几句,也不会让太后厌恶之情越来越深。 “难得你有这份心,就听你的,不过我们得一起去。”楚墨狡黠的笑了笑道,“掉头,慈宁宫。”太后的有些做法自己虽不认同,可到底还是养育自己长大之人,若是自己心爱之人能与太后相处融洽,自己当然乐见其成。 慈宁宫内。 “皇上许久都没有一回宫就来看哀家了。”虽说母子二人有时争吵,但养育之恩到底是不可磨灭的,太后看到楚墨风尘仆仆的样子,知道这是一回宫就来了自己这请安,心中一时感慨良多,自己那个孝顺的儿子又回来了。 “说起此事,还得是洛汐的功劳。”楚墨笑着说,“朕原本是怕扰了太后的清静,打算晚些时候再来,倒是洛汐,坚持着说,为人子当以孝道为先,朕拗她不过,都已走到文澜殿的马车,硬是掉转头走了回来。”一边笑着说,一边递给了苏洛汐一个眼色。 苏洛汐深知楚墨有心在太后面前提携自己,急忙垂首一礼道:“皇上言重了,皇上本是至孝之人,洛汐不过从旁提醒罢了。此次秋狩,皇上心中时时念着太后,还亲手猎了几条狐狸,说那皮毛鲜亮,待冬日之时给太后置件披风,给太后御寒。” 太后见两人一唱一和,虽然能明显看出楚墨的提携之意,可心中还是非常感动。 “这汐容华倒是个伶俐的,皇上身边正缺你这么个时时提醒的人。”太后笑道,满意的看着苏洛汐,这孩子,倒是比那景妃懂事得多,自己还真是没看错人。 楚墨见太后心中高兴,趁机道:“洛汐这丫头确实聪明伶俐,依儿子的意思,想要晋一晋洛汐的位分,母后意下如何?” 太后早料到楚墨会有此一言,心中暗讨,这苏洛汐虽不似宁妃那般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不似景妃那般是个异族。况且又是个聪明懂事的,最重要的是皇帝看着可心,若是能分走皇帝在景妃身上的注意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皇帝的妃子,当然是皇帝做主。”太后笑了笑,顺水推舟道,随即看向苏洛汐笑言:“只是这孩子到现在还未给皇上生个皇子或者公主,依哀家看也不适合太高的位置,变先晋上一位,做个从三品的婕妤,待到他日有功于皇裔,再晋位不迟。” 楚墨是个孝顺的人,虽说身居九五,可后宫之中四品以上晋升,还是想依照太后的意思。仅有的一次破例,便是景妃。他没想到太后这次这么痛快的便答应了,笑道:“洛汐,还不快谢过太后的恩典?” 苏洛汐仍有些懵怔,听得楚墨之言,急忙拜倒道:“臣妾谢太后恩典,定会竭力伺候好皇上。” “行了行了,快起来吧。”太后笑道,“皇上前朝事忙,膝下子嗣又不多。你若是能时常来陪陪哀家,最好再给皇上赶快填几个皇子,这才是真正的谢了恩典。” 苏洛汐闻言,双颊微微有些绯红,含羞道:“谨遵太后教诲,臣妾…臣妾定不负太后厚望。” 兰陵宫内。 “方才你可听到了,是太后着急,可不是我。”楚墨换了常服,喝了一口茶,挑眉忍笑道,“不过太后的话你可是应下了,我可是要拭目以待了。”言罢,忍笑瞟向苏洛汐。 苏洛汐刚从方才的尴尬之中缓和了些,听了楚墨的话,不禁又有些双颊绯红,转身轻嘟着樱口,微嗔道:“你就只管拿人家取笑好了。” 放下手中茶盏,楚墨将苏洛汐轻转过来笑道:“不过是逗着玩罢了,怎的还真生气了?我何时逼过你,再说这事也急不来。”随即又皱眉道,“这兰陵宫离我的文澜殿太远了,不如换个地方可好?这样我一想你便可以见到你了。” “换个地方?”苏洛汐皱眉道,“换哪里呢?这里不是很好,虽然远了些,却也免了人家闲话。我刚晋了位份,又换了地方,岂不是平白的招了人家的话柄。” ------------ 争鸣 ------------ 第九十章 疑重 更新时间:2013-02-06 见苏洛汐有这般想法,楚墨便将此事先搁在一旁,也不再提起,不知心中做的什么盘算。 晚膳十分,苏洛汐笑问道:“马上就要到你的寿辰了,可想要些什么?”话刚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对,楚墨贵为天下之主,有什么没有的? 若不是苏洛汐提起,楚墨都不怎么记得此事。过去两年,由于天灾连连,特下了旨,减免了两年的圣寿节。今年风调雨顺,自然后宫着手操办了此事。微顿笑道:“还有你这般送人礼物的?怎的还问起收礼的了?” “哪有。“苏洛汐垂头道,心中懊恼,暗讨自己也算是个伶俐的,怎么在他面前总是这般不知所措。 “我知道这是你的一番心意。“看着苏洛汐那窘迫的样子,更觉可爱喜人,拥入怀中笑道:“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我身边。你我有缘相遇,定是老天赐予我的福分,这才是最好的礼物。” 正待二人柔情蜜意之间,福喜入内通传:“皇上,湘婕妤那边的书瑶前来,您看…” 苏洛汐闻言,自楚墨怀中起身,垂首坐于一旁,楚墨皱眉道:“就说朕乏了,回了吧。” 夜间,苏洛汐沉浸温热的水中,水面上漂浮着些许花瓣,更衬得她肌肤胜雪。氤氲的雾气弥漫着整个浴房,阖目后靠在制作精细的枣木桶上。 许是刚才书瑶来过的缘故,让苏洛汐不由得想起了景妃那日与自己说的话。难道,真的是她所做的吗?难道,她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吗?难道,真的要针锋相对了吗? 轻叹一声,想起游园之时的场景,心中不由得一寒一惊。虽然她知道二人并未真心相待彼此,可自己这一路也算尽心竭力,怎的平白就糟了杀身之祸?若说不是她所为,又有几人会信? 本想着安于自身,可如今…若不是那日七郎相救,想必自己已然不在这世上了。 若是原先,可能这是种解脱。可如今,她不能死,她一定要为了晋儿,为了七郎活下去。 玉腿轻移,迈出浴桶,轻擦了擦身上的水珠,披了衣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满面笑意的走了出去。 入室,正巧福喜在与楚墨低声嘀咕着些什么,只见楚墨双眉紧锁,二人并未注意到苏洛汐正站在门口。 见状,苏洛汐不由得唏嘘又起。这般争来争去,也不知会落个什么结果。 可是若是不争,那就永远不会知道是什么结果。 微微向后退了几步,莺声轻扬道:“七郎,你可见了我那纱衣?” 楚墨听到苏洛汐的声音,示意福喜退下,起身自衣架上拿起纱衣,笑着走到门边道:“方才自己放在这衣架上的,怎么就忘了?” “刚才自窗见今夜月色姣好,想邀七郎一同赏月,这才想要披件衣服。”苏洛汐笑道。 “既然洛汐有此雅兴,岂有不陪之理?”楚墨将纱衣披与苏洛汐香肩之上,“初夏,把你们主子弄的桂花酿拿一壶来,这有月无酒怎可?” 落座于桂花树下石凳,苏洛汐拿起酒壶,为楚墨斟满,笑道:“这桂花酿虽好,但入了夜,七郎少饮些为妙,可且莫贪杯。” 楚墨拿起酒杯,只觉阵阵幽香扑鼻,也不知是头顶桂树飘香还是酒杯之中的佳酿幽香,抑或是身边佳人的阵阵幽香,只觉得心旷神怡,阖目深吸长叹,饮尽笑道:“都听你的,只是依我看来,醉人的并非这杯中之物,而是身旁佳人。” 苏洛汐被他说得有些双颊绯红,微嗔道:“这般没有正经,我可要回去了。”言罢起身,作势欲走。 “是我酒后胡言,可莫要生气。”楚墨急忙起身追上前去。 “知道错了就好。”苏洛汐强忍笑意,转身坐于秋千之上,“知道错了还不赶紧来给我推秋千。” 楚墨宠溺的看着苏洛汐,作势一礼,狡黠笑道:“汐婕妤您就瞧好吧。” 这一连番的动作不仅逗笑了苏洛汐,就连一旁侍立的宫女也都忍俊不禁。一时间,兰陵宫桂树之下,充满了欢声笑语。 片刻之后,楚墨与苏洛汐并肩坐于秋千之上。苏洛汐轻靠在楚墨肩上,两人共同看着天上的一轮满月。 “七郎,谢谢。”苏洛汐突然开口道。 这话听得楚墨一愣,轻刮了苏洛汐的鼻梁笑问道:“夫妻之间,谢什么?” 虽然楚墨这话乃是随口而言,可他并不知道这“夫妻”二字,带给了苏洛汐多大的温暖。 紧紧的抱着楚墨的胳膊,苏洛汐轻道:“话虽如此,但若非得到七郎怜惜,洛汐只怕老死宫中,那将是怎样的孤单啊。” “怎会如此?”楚墨笑着安慰道,“我的洛汐这么讨人喜欢,怎会老死宫中?前些日子不是还与颜儿畅谈,看你们那么亲密,弄得我都有些泛酸。” “这不同。”苏洛汐道,“七郎疼爱洛汐,自然看到的洛汐都是好的。只是…”苏洛汐咬了咬唇道:“只是这后宫之中总是要雨露均沾才能平衡,不如…”苏洛汐抬起美眸,看着爱郎,“不如七郎一会儿去遗蝶姐姐那瞧瞧吧。”言语中充满了不舍。 楚墨皱眉道:“我知道你与依依关系亲密,可怎么好到将朕推过去?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宠,你倒好,紧着往外推。” “七郎莫要误会了洛汐。”苏洛汐急忙道,“只是…就当是洛汐求七郎了。” “求?”楚墨更加纳闷了,还是第一次有妃嫔求着自己去其他妃嫔那,这真是…闻所未闻。 苏洛汐咬了咬唇,似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凄楚道:“既然七郎方才说以夫妻之情待洛汐,那洛汐也自是不必隐瞒。上次七郎将洛汐召入文澜殿之事,已然引起了遗蝶姐姐的不满。七郎也知道洛汐在宫中真心的姐妹并不多,所以还请七郎成全。” “你的意思是让朕去了依依那,你们姐妹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了?若是你们之间真如姐妹一般,怎的不去自己解释?竟将这难题扔给了朕。”楚墨轻笑道。 “洛汐并不是没有解释。”苏洛汐凄楚道,“上次游园之时,洛汐与遗蝶姐姐解释过,只是姐姐那般冷漠神色,当真让洛汐心痛不已。洛汐真是怀念那段时光,那段与姐姐悠然畅谈的时光,如今竟如仇人一般,真心不是洛汐所想见到的,是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听完前因后果,楚墨挑眉道:“游园那日你与依依起过争执?” 苏洛汐微带哽咽道:“姐姐那日的目光,当真是比湖中的水还让洛汐冷上三分,洛汐真的不想失去这个姐妹。” 轻眯起双眼,楚墨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人儿,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说谎。既然如此,那日落水之事…应该不会,以自己对依依的了解,怎会做出此事? 不过,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不会变呢? 苏洛汐偷眼看楚墨微微有些发呆,心知其有些动摇,索性扑入楚墨怀中道:“试问天下女子,谁愿意将自己的男人推向别人的怀中?可洛汐当真是怕了这深宫,不得已才做了这决定。” 这话说的太过模棱两可了,一句:怕了这深宫。所指代的东西也太多了。不仅可以理解为在深宫之中,没有知心之人,以后的路更加艰难;当然,还可以理解为… 奈何此时的楚墨一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虽然心下有些疑虑,可美人梨花带雨,怀中温香软玉,这话又充满了不舍与无奈。一时间一股保护之情油然而生,盖过了一切疑虑和理智。 楚墨将苏洛汐扶起,轻吻了粉颊之上的泪痕,柔声道:“你可还记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别想着把我推走,我们互为一体,分不开的,知道了吗?” 见苏洛汐点了点头,破涕为笑,楚墨重新将佳人拥入怀中。 ------------ 第九十一章 杀意 更新时间:2013-02-27 融融秋日斜斜的射入窗内,洒在窗前俏影之上,凭添了不少暖意。苏洛汐放下手中的笸箩,绣了一半的金龙在阳光下活灵活现,折射着耀眼的光芒。只见她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活动了粉颈臂膀,目光不由的瞟向门口。 “主子可是等得心急了?”初夏方才入内,见苏洛汐目光总是向外瞟去,不由得打趣道。“这时候皇上刚刚下朝,估计正在文澜殿看折子,怕是主子还要等上一等了。” 苏洛汐见初夏打趣,不由得脸上一红笑道:“你这丫头,一个上午都不见人影,一回来便拿我打趣。”随即促狭一笑,复道:“最近这段时间总是不见有些人的身影,每日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是去哪偷懒了,居然还打趣自家主子,真是找打。”素手轻扬,作势欲打。 初夏脸上颜色略变了变,随即笑着躲开道:“有些人当真是有了情郎什么都不顾了,可怜我这苦命的丫头整日早出晚归的为了你打探消息,竟然还要打我,究竟是何道理?待会儿咱们的万岁爷来了,看我不去喊冤。” 苏洛汐收起玉手,笑道:“你这鬼丫头,谁要你去打听消息了?当真是多此一举。” “既然如此,那就当我白操心。”初夏眼珠一转,“我可是要走了。”尾音故意拉长,忍笑轻瞟着苏洛汐。 苏洛汐心中感动,自己这些时日恩宠倒是受了不少,可到外面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奈何每日忙于服侍圣驾,也无暇分身去料理这些琐事,怕是更要得罪不少人了。初夏这丫头平日看着大大咧咧,可关键时刻却心细如发,未免自己无法于宫中树敌众多而多方奔走打探。 “好了好了。”苏洛汐娇声道,“我的初夏姑姑,还不快说说,近日这宫里又传了什么话出来,让我也好有个防备。” 初夏笑意盈盈道:“却也没什么新的话传来,不过还是那些个深宫怨妇嫉妒主子的圣宠,在一旁嚼舌头发牢骚罢了。宁妃娘娘和景妃娘娘都还没说什么,量她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苏洛汐闻言心中暗想,这景妃已与自己结盟,以她现在的状况,巴不得自己多受圣宠,子让是不会说些什么。只是这宁妃…上次秋狩之事自己与七郎将她父女、兄妹三人尽数得罪,还不知日后会如何针对自己,只盼到时能借景妃与其腹中皇子之力保得自己平安无虞。 “只是…”初夏话锋一转突然道,“只是湘婕妤那边近日来倒是与各宫娘娘走动颇为频繁,也不知是否与这些流言是否有什么关系。” 闻言,苏洛汐心中一跳,难道这沈遗蝶还未曾原谅自己么?随即想起那夜与楚墨之言,心中转而又释然,也罢,既然走到了这一步,这一切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吧。 “你这丫头,听了也就听了,莫要学人家乱嚼舌头。遗蝶姐姐待我向来很好,况且她为人光明磊落,有如何会使这些下作的伎俩?”苏洛汐岔开话题道,“前些日子皇上赐了不少名贵的补品,你待会儿捡上几件最好的,给景妃娘娘送去。权当是我对娘娘的一片敬意,感谢娘娘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微顿,复言:“还有,告诉娘娘,这些都是皇上所赐,我也不过借着皇上对娘娘母子二人疼爱之意借花献佛罢了,还请娘娘保重身体。” 初夏领了令,恭声应下,转身欲走。苏洛汐似是想起什么,朱唇轻启吩咐道:“对了,路上小心,切莫让他人看了去。免得那些好事之人又要说三道四,我这便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自己与景妃结盟之事除她二人之外并无第三人得知,即便是初夏也未曾吐露半分。自己这般做法一是为了礼尚往来,可更多的却是表示屈服之意,以稳住景妃之心,免的她对自己暗生疑窦。 待初夏离去后不多时,楚墨缓步而来。见苏洛汐站在屋内发呆,便噤了声轻步入内,自后将佳人环入怀中,温言问道:“大白天的在这发什么呆?” 苏洛汐正暗自思忖着沈遗蝶之事,忽的被人一抱,心头一惊。而后,阵阵熟悉香气钻入鼻腔,温暖之意让她大为安心,回身柔笑反问道:“大白天的怎的不去批折子?” “那也不能饿着肚子批啊。”楚墨一瘪嘴,像个小孩般的坐于桌边道,“莫不是你将我的午膳忘得一干二净了?”随即又坏笑道:“若然你真是忘了,那我就只好把你吃了充饥,以免误了国事。”言罢作势欲扑。 见他那般小孩心性,苏洛汐不由得掩嘴一笑,轻巧转身避过笑道:“这般无赖的样子哪里还有一国之君的风范?让下人看去成何体统。饭菜早已备好,若是饿坏了咱们的皇上,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万万是我这一届女流担不起的。”言罢命人传膳。 “方才在来的路上,我看初夏带着一行人匆匆而去,何事要她亲自去做?”楚墨看着传膳的宫女尽是些新面孔,不由得好奇问道。 “怎么?还要初夏亲自传膳你才吃啊?”苏洛汐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楚墨碗中,佯装醋意道。 楚墨见她为自己醋意大发,心中不由暗笑,急忙道:“瞧你,又想到哪里去了?初夏跟着你多年,不过是你用着顺意罢了,谁给我传膳倒是不打紧的,重要的是与你一同用膳。” 见他这般温言柔语,苏洛汐不由得醋意全无,笑答道:“其实也没什么,前些日子你赐的那些补品我也用不上,便叫初夏送与景妃姐姐,也算是借花献佛了。”随即又道,“再说景妃姐姐怀着的也是你的孩子,我自然是想着她身体好些。” “你倒是个细心的。”楚墨文雅的用膳,漫不经心道,“没想到你与颜儿倒是这般投缘。” 苏洛汐笑道:“怎么,投缘不好么?难不成你要见我们日日勾心斗角才高兴啊。” 楚墨淡然笑道:“怎么会?有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后院着火,争斗不休?”随即又道,“这样,明日我再让福喜给你送些补品来,你也莫要只顾着他人,不念自己。”言罢继续用膳,也看不出适合表情。 与此同时,聚荷宫内。 “你可看真切了?”沈遗蝶素手支颌,一边懒懒的翻着书卷,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着一旁的书瑶。 书瑶立于一旁,恭声道:“回主子的话,确是汐婕妤身边的初夏无疑,只是不知主子如何打算,奴婢才未曾上前打招呼。尚且距离很近,瞧得却也真切。” “那她可瞧见你了?”沈遗蝶语气虽是漫不经心,可柳眉却微微挑起。 书瑶略一思忖,皱眉道:“奴婢所处之地较为隐蔽,况且初夏一行人匆匆而行,想来是没有看见的。” “唔,你先下去吧。”沈遗蝶淡淡吩咐道。 想前几日自己与苏洛汐颇有误会,那日游园虽在气头之上未曾听她解释,可随即看她落水也颇有几分同情,心中原谅了不少。但见她又颇为得宠,且近几日七哥日日留宿与她那里,心中虽有不甘,思来想去,却也不得不与其重修旧好,以图借她圣宠扳倒景妃。 午间本想派书瑶前去将她请来叙旧,可未过多久却见书瑶折返而归,细问之下才知书瑶路遇初夏。依书瑶所述,想必是送礼于景妃。 念及此处,心中不由的冷笑。前几日尚且与自己想要抓景妃之把柄,没想到这短短数日之内,便于景妃走的如此亲近,如此一来岂不是将自己独自留于景妃面前?枉费她落水那日自己尚对其怜悯,当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先是利用自己的身份不便剩了高位,又毫不念旧恩夺了七哥的宠爱,如今还要暗中算计自己。看来若是自己再不出手,当真是猖狂到不可一世了。如今可是你欺我太甚,也休怪我心狠手辣。 想到此处,不由得凤眸轻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 第九十二章 情破 更新时间:2013-02-28 “皇上,湘婕妤求见。” 窗外的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虽然不大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福喜尖细的声音传来,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更为突兀。 龙椅上,楚墨看着面前挂着的行军部署图怔怔出神,两道修眉紧紧的锁在一起,白皙俊俏的脸庞上有着说不出的忧愁与焦虑,星眸闪现着疑惑与不解。耳听得通传,似是回过神来一般,阖目后靠,微顿片刻,轻一挥手,不耐道:“宣。” 随着厚重的殿门吱呀一声的打开,窸窸窣窣的脚步之声传来。启眸看去,佳人莲步轻移至案前。停,盈盈拜倒,曼声道:“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依依来了,那些个俗礼就免了吧。”楚墨的笑容虽然透着疲惫,可仍然带着那一成不变的温润之意。 沈遗蝶对于楚墨已然了如指掌,看其满面烦忧,想必定是为了国事。妙目轻转,看到一旁挂着的行军部署图,心下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微微一笑,自身边书瑶手中打开一个锦绣食盒,玉手端出一碗羹汤,柔笑而至道:“依依听闻七哥为国事操劳,在这文澜殿内一天一夜有余,明知不该前来打扰,奈何委实放心不下七哥龙体,这才冒死前来,还望七哥恕罪。” “依依对朕之情意,朕心中自是有数,何忍怪罪?”楚墨轻笑着伸了个懒腰道,“若不是依依说起,朕都忘记了时间。”随即轻抚肚腹,复言,“说起来朕真是有些饿了,不知依依为朕带来了什么美味佳肴?” 深知楚墨不会责怪自己,沈遗蝶轻笑起身,缓步而上道:“依依知道七哥一日未曾进食,想必一时对那油腻之物也无甚胃口,想来想去便向御医讨了个益气补身的食谱,亲手煲了些羹汤为七哥送来,还望七哥莫要嫌弃依依手艺不精才好。”执起羹匙,檀口轻吹,送于楚墨口边,美目之中满是情意。 也不知是怎的了,这本是楚墨平日最为熟悉的动作之一,可此时却觉得有些尴尬。微微发怔片刻,二人便如此僵持了几秒,窗外的雨声更加清晰可闻。 “哦?依依亲手煲的汤?那朕可真是有口福了。”楚墨修眉轻挑,满面欣喜之色,顺势接过沈遗蝶手中的汤匙和玉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沈遗蝶哪里感觉不到楚墨的异样,尴尬的手去,面上却神色如常般柔道:“不知七哥觉得依依的手艺如何?” 只见楚墨满面回味无穷之色,笑言道:“依依的汤当真似琼浆玉液一般,甘甜怡人,只是可惜你今日只带了一碗来。”语中多是意犹未尽之感。 闻言,沈遗蝶脸上的的笑容僵了一僵,随即目光轻移,奇道:“依依只当七哥是为了国家大事而烦忧,没想到竟是费神于这行军图之上。只是七哥向来对这带兵打仗一事毫无兴趣,今日如何有兴致废寝忘食的研究起来?” 因沈遗蝶才华横溢,见多识广。楚墨与其之前也经常讨论天下苍生之事,每每都颇有感触,也从未估计过后宫不可干政之说。只是如今,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了一丝异样之感,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道:“哪里是对这些个事情感兴趣,只是日前边关来报,姜国屡屡滋扰边境,似有挑衅之意。这姜国世代与我楚国为敌,朕想趁此机会出兵收了这姜国也好。” 素手拄着下颌,秀首微斜,柳眉轻皱的看着面前的行军布阵图。沈遗蝶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这幅已经泛黄的羊皮地图,许久之后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想她虽负“楚国第一才女”之名,可她一个女儿家即便再博闻强记也对这兵法涉猎不多。 可方才七哥那般疏离的神色已然让她隐隐有些危机之感,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日,昔日的感情渐渐流逝。没想到多年的相思相知之情,竟然比不上日夜耳鬓厮磨的女子,看来若是想挽回七哥对自己的心意只能让他看到自己可以帮助他的一面。 心中虽苦,可为了这最后的一丝机会,沈遗蝶还是努力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着。片刻后,朱唇轻启,缓缓道:“不如…不如将袁将军这只军队调至玉门一带,严守关卡。袁将军为人沉稳忠心又熟知兵法,在军中威望颇高。派他前去,一来可以振奋士气,二来即便有什么不测,也可及时接应。” 此言罢,楚墨心中感顿豁然开朗,自己虽然已看出其中要点,奈何思来想去不知该派谁前去。想他楚国精兵猛将虽多,可丞相势力根深蒂固,况且前些日子尚有过节,如此棘手的事情,若是这尹重老儿临阵倒戈,只怕是大大的不妙。 不过欣喜只是一瞬之事,细细想来眉头却锁的更紧了。这袁路虽然说是一名难得良将,也并非丞相势力,按理说是最佳人选。忽的想起,这袁路早年不过是一届千夫长,并未遇得伯乐,机缘巧合之下入得楚澈帐中,这才屡立军功,节节攀升。若是如此算来,这楚澈对其可是有知遇之恩。 想到此处,目光不由的瞟向那个在图旁深思的背影。依依跟随楚澈多年,对此事怎会不知?而因他二人之事,楚澈虽然面上未敢说什么,黄河平叛之事也还算老实。但始终难保其心中未有反意。随即不由得抬手轻抚胸口,想起上次的遇刺还不知是何人所使,再加上洛汐落水之事。心中越想,越觉得疑虑,莫不是依依她真的… “这倒是个上佳的人选。”楚墨轻笑道,“好了,咱们也别说这些烦人的事了,再说若是此事传到太后耳中,又责怪朕对你们一个个的宠溺过头,连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宗家法也忘了。”说着起身将沈遗蝶拥入怀中,不着痕迹的带到了阶下。 “朕前些日子得了西域进贡的花茶,说有美颜之效。现在还未及分发至各宫,今日你先来了,便先品尝品尝。”还未及沈遗蝶接话,朗声复道:“福喜,上茶。”言罢转身坐下,将沈遗蝶带入怀中,面上温润笑意依旧。 看着面前咫尺之距的情郎,只觉得熟悉中透着陌生,而陌生之中却有着无法抗拒的熟悉。此时的沈遗蝶心中百味陈杂,聪明如她,况且两人自小相熟,怎会看不透楚墨心中所想?这当真是人在咫尺,心差万里。 正在思忖之间,只听一声脆响,脚边微有些痛楚,随即而来的便是楚墨的怒喝,吓得她急忙回过神来,只听楚墨道:“如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想来礼仪体统都白学了去!当真是白活了。” 娥首轻垂,见那小太监颇为眼生,正哆哆嗦嗦的跪在楚墨脚边,抖如筛糠,大气都不敢出。一旁的福喜急忙跑来,劈手一巴掌就将那小太监打到一旁,急忙道:“皇上、娘娘息怒,这是奴才新收的徒弟,刚刚净身不久,被分至文澜殿洒扫。奴才看他还算机灵便收到身边,今日第一次得见天颜,想必是被龙威所摄,一时失手,还请皇上、娘娘恕罪。” 沈遗蝶见福喜为其求情,随即也出口相劝,柔声道:“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七哥何必动怒,将他逐出文澜殿重新学了礼法便是。” 楚墨瞟了那小太监一眼,淡淡道:“既然婕妤娘娘开口为你求情,朕便免了你的死罪,只是活罪难逃。一会儿自己出去领五十个板子,以后记住自己该是什么位置便做什么事,若是贸然越了位,看似讨巧,反倒会引了灾祸。”随即一挥手,拄颌道:“朕今日也乏了,你们都先散了吧。” 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楚墨这番话看似在教训奴才,可却字字如针般的扎在了沈遗蝶的心上。再联想起之前他的反常,心中更是觉得苦涩难抑,酸楚难当。 ------------ 第九十三章 心死 更新时间:2013-03-01 自文澜殿出来之后,沈遗蝶心中便心事重重,一路行来恍恍惚惚。一旁的书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才好,只得幽幽一叹,默默跟在身后,只盼主子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两人各怀心事之间,沈遗蝶突然停下脚步,毫无防备的书瑶略显一惊,急忙看向沈遗蝶。 “奇怪…”只听沈遗蝶怔怔的看着前方,喃喃道。 顺着沈遗蝶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太监服饰的男子匆匆走过,可背影却异常熟悉,总觉得是在哪见过。略一思索,心头一跳…不由得低声问道:“主子,那不是秦风吗?” 沈遗蝶心中也十分纳闷,这秦风是王爷的心腹,追随王爷多年的生死兄弟。二人一向形影不离,只是秦风为何要溜进宫来?还打扮成这幅模样?越想越觉得此事不简单。王爷手握重兵,而七哥又为了自己… 想到此处,沈遗蝶垂首低声道:“咱们跟上去瞧瞧,切记要小心,莫要让秦风发现了。” 她在王府住了这么多年,对于王府的每个人都了如指掌。需知这秦风虽然骁勇善战,忠心耿耿,可唯有一点,他看东西的时候略有些许模糊。因此只要她们二人小心一些,想必定不会让秦风发现。 相宜亭旁。 粼粼的湖面略有几圈涟漪轻轻漾开,五个人影倒映在水面。可不同的是,一男两女在亭中,而两个娇俏的身影却躲在角落的假山石洞之中。 “那不是…”书瑶看清亭内的女子之后,不由的掩嘴轻声惊呼。 “嘘。”听到书瑶的声音,沈遗蝶虽然也被这个意料之外的人吓了一跳,但听到声音还是急忙回身捂住书瑶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蛾眉轻蹙,微微摇头。见书瑶轻轻点头后,这才松了素手,转回身去。 亭中的两个女子温婉柔弱,一坐一站。坐着的那个虽非绝色,眉目之间却流动着似水一般的温柔,只消一眼就不由得唤起了人心中最柔软的那种情感,似是在母亲身边一般,不由的想要嘴角带笑。 可沈遗蝶主仆二人此时却笑不出来,因为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倾昭仪。没想到这倾昭仪深居简出,看似不涉世事,没想到竟与宫外之人有所联系。 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惊悸,凝神细听起来。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不仅敲击着雕花的窗棂,也敲击着楚宫女子们的心。 “兰陵宫那边如何了?” 许是因为阴天的缘故,虽有楚墨节俭的旨意在,璟琮宫内还是早早燃起了灯火,亮如白昼。精美华贵的香炉之中散发着淡淡的轻烟,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一阵清风拂过掀起轻纱,贵妃榻上,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半倚斜靠。光滑而柔和的线条勾勒着绝世容颜,深邃而立体的五官透露着异域的风情。虽已身怀六甲,却仍散发着挑拨人心弦的气息。 “回主子的话,兰陵那边一切安好,并未有何异动。”榻边,一名女子眉目柔和,垂首恭谨而立,恭声应答。 景妃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果不出其所料,这苏洛汐看来还算安分,自己当真是没有选错人。随即,慵懒之声又起,复问道:“该送的东西可都送了去?” “尽在主子意料之中,还请主子安心。”对于主子交待的事情,溶月一向尽心竭力,不敢有半点懈怠。 景妃闻言美眸轻启,波光流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缓缓起身,轻拄纤腰,踱步至窗前。看着案几之上的盆栽,枝头鲜花娇艳欲滴,素手轻抚,满脸恋爱之色。忽的,朱唇轻启,悠悠道:“许久没见着皇上了,也不知此时在做些什么。” 微顿,收回如玉纤指,嘴角漾开一丝笑容道:“前些日子兰陵送来的那些补品都是上好的,让厨房细细烹饪,你且来为本宫梳妆一番,咱们去瞧瞧皇上。” 不多时,主仆二人已至文澜殿。福喜老远看着一个雍容而高傲的身影缓步行来,心中一凛,脸上急忙挂笑。上前略一甩手中拂尘,躬身行礼道:“奴才叩见景妃娘娘。”随即起身,关切道:“我的娘娘,您这带着身子怎么还冒着雨来了,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可是要心疼紧。” 景妃臻首微扬,脸上一贯的高傲之色,闻福喜之言,心中更是哂笑,缓缓道:“本宫听闻皇上已在文澜殿内一天一夜有余,也不怎么用膳。如此下去若是龙体有损该如何是好?” 福喜闻言,脸色微变了变,继续陪笑道:“娘娘教训的是,都是奴才的错。” “福公公言重了。”景妃嘴上虽然如此,但语气中的高傲之意并未消减半分,“还请公公代为通传。” “颜儿,你怎么来了?快坐下,莫要累着了。”见景妃入殿,楚墨急忙搀扶其坐下,关切道。 景妃见他满目关切之色,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随即又觉得可笑,面色却如常道:“臣妾谢过皇上。”微顿,复道:“听说皇上近日来忙于国事,臣妾心中担忧不已,还望皇上保重龙体,这才是我大楚之福。” 耳听得她这般生分的称呼,让楚墨心中一跳,莫非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猿臂轻舒,佳人入怀,温润笑言道:“颜儿今日这是怎么了?竟如此的生分,莫不是几日不见便不认识朕了?” 景妃笑言道:“皇上是天下明主又是颜儿的夫君,即便是生生世世也不敢忘却。”随即不着痕迹的自楚墨怀中挣开,示意溶月递上食盒,柔笑道:“臣妾担心皇上龙体,前些日子汐婕妤妹妹送了不少补品来,臣妾这便借花献佛,为皇上带了些来,还请皇上品尝。” 见晶莹玉碗至唇边,睹绝世佳人笑盈盈。本该是柔情蜜意,郎情妾意之时,可楚墨的心中却一丝绮念也无,反而是略有惊惧。自那日撞见洛汐派初夏送补品至璟琮宫之日起,楚墨心中便有了计较,这送到璟琮宫的补品究竟是什么,想必再没有人比他心中更清楚了。 如今叫他如何吃得下去? 嘴角扯起一丝笑容,顺势接过玉碗放于案上,满目深情柔声道:“颜儿孕体沉重还记挂着朕,当真是让朕感动不已。”话锋一转,修眉轻扬,如同孩子一般满脸新奇之色,笑问道:“瞧朕,每日净顾着这些琐事,许久未曾去看过你们母子。皇儿近来倒是长大不少,不知道乖不乖?每日御医可有按时去请平安脉?”一边说着一边将头贴于景妃肚腹之上。 眼见楚墨这般态度,景妃心中更加酸楚。方才见楚墨将那玉碗放于案几之上,心下便已明了七八分。幸亏她平日谨慎,加之上次景旸王之言在心头萦绕不去,今日才想借机一试,没想到当真相摆在自己面前之时,还是无法接受。 想到此处,美眸之中不仅泪光点点,却仍笑道:“臣妾谢皇上关心,皇儿倒是很体谅我这个母妃,十分乖巧。太医院的御医也十分尽职,每日按时前来请脉,说皇儿骨骼健壮,身体康健,一切安好。”面上笑意晏晏,心却如同刀割,暗暗道:皇儿,这便是你的父皇,想要了你性命的父皇。 楚墨含笑抬首,却见景妃眼中泪痕点点,急忙问道:“颜儿你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福喜,快传御医!” “皇上且慢。”景妃急忙道,随即破涕为笑,“臣妾并不是不舒服,只是见到皇上如此关心臣妾腹中骨肉,不由得为皇儿感到高兴而已。” ------------ 第九十四章 离间 更新时间:2013-03-02 “七郎,七郎…” “啊?”楚墨听得苏洛汐唤着自己,思绪才被拉了回来,随即温润笑问:“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苏洛汐见他一整晚都心不在焉,自己说了这么半天,想必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心中不由得气恼,嘟起小嘴,别过脸气恼道:“人家说了这么半天,你都没听进去。算了,不说了。” 见佳人动了真气,楚墨急忙自榻上撑起身子,将佳人拥入怀中,笑言道:“洛汐的声音如出谷黄鹂一般,绕梁三日不觉。如此仙音当真巴不得日日夜夜在耳边响起,怎敢不听?一字没落,都收到脑子里了。” 听他这般说,苏洛汐心中的怒气不由得消去了一大半。靠在楚墨怀中,轻白了一眼,嘟着嘴不依不饶的问道:“那你说说,我刚才都说了什么?若你说不上来,今夜便回文澜殿好好发呆吧,我这可容不下你这大佛。” “哦?竟这般严重?那娘子倒要容得为夫好好想想了。”楚墨修眉微扬,方才自己已然神游天外,怎会知道洛汐说了什么?眼珠一转,目光落在苏洛汐手中那件刚刚缝制好的中衣之上,会心一笑,颔首附耳柔声道:“你刚才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对我浓浓的爱意,当真是暖心暖肺。” 轻吐的呼吸让苏洛汐觉得耳边酥痒,听得这番话更是双颊绯红,埋入楚墨怀中轻捶娇嗔道:“从哪学了这般无赖,哪个爱你了?平白的说了这些话,羞也不羞。” 楚墨不置可否的将苏洛汐拥在怀中,笑言道:“前些日子忙了点,没来看你…”苏洛汐闻言,转身接话道:“七郎胸怀苍生,兼济天下,切莫为了儿女私情耽误了正事才是。” “好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每日朝堂之上便是这些个大道理,听得楚墨头都晕了,可又不舍得责备于她,只得带过话题道:“这龙绣的倒是活灵活现,既不失了尊贵也没落了俗套。”楚墨拿过那件中衣,满是爱不释手之意。 苏洛汐瞧他这般欣喜劲儿,上前服侍他穿在身上,柔声道:“本是打算你寿辰那日才给你穿的,瞧你这般猴急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儿皇上的意思。” 新衣加身,楚墨抬起胳膊。左看看,右瞧瞧,笑道:“这衣服倒是裁的正好,不像那尚衣局制的,每次总是有些偏差。”随即挑眉看去,笑道:“没想到你裁的竟是这般的合身,当真是奇了。” 听着楚墨的话,苏洛汐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一边笑道:“你呀,就会取笑我,我这三脚猫的女红你是最为清楚不过的了。”微顿,扳过楚墨的身子,轻抚俊脸道:“不过这世间上的事都是一个道理,若是放在心上,印在脑里,便自然是能成的。” 楚墨心中颇为感慨,轻叹道:“能如此将楚七放于心上之人,唯洛汐一人。” “既然知道,怎的还那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都说“女人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这话一点也不假,方才还柔情蜜意,转脸的功夫,苏洛汐便微嗔起来。“听福喜说你前日将自己关在文澜殿一天一夜有余,也不知派人说来说一声,叫人一颗心悬在那里。” 楚墨佯装肃然道:“这边境的小国,不仅滋扰生事,还惹怒了我的爱妻,当真是罪不可恕。”随即又笑道:“是我大意了,你也知我对行军布阵之事不甚精通,如今想要熟识如何派兵攻打姜国,自当是多做些功课。这才没顾上告诉你一声,害你担心。” “原来是边境姜国滋扰之事。”苏洛汐皱眉道,“七郎可曾想到了解决掉法子,打算派哪位将军前去?” “唉。”楚墨修眉成结,坐于榻上道:“便是这点一直困扰我,朝中虽说是精兵猛将甚多,可现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我稍有不慎,派错了人,只怕祖宗基业都要受到危险。”随即拍桌愤然道:“这都怪我,若是我足够强大能挑起这江山,又怎会怕了那些个老匹夫与野心贼子?” 苏洛汐见楚墨气急,急忙上前轻抚他的后背道:“七郎也莫要如此自责,能有如此成绩,得到万民敬仰,已然是千古明君之功了。” 话虽如此,心中却暗自有了计较:如今七郎所愁不过是丞相与景旸王之势,更是剑拔弩张之势。此时若是自己稍加点拨… 既已打定主意,苏洛汐柔声道:“依洛汐看,七郎也莫要费神于此。洛汐听说朝中有一位姓袁的将军,为人忠心且骁勇善战,对于行军布阵之事更是颇有心得。有如此良将,何愁姜国?” 楚墨闻言,急忙转身,修眉轻挑,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这张美丽而天真的面孔上布满了欣喜与安然之色,并未看出有何阴谋之处。况且苏家历来未曾出过什么高官且是书香门第,洛汐自小也过着孤苦无依,寄人篱下的生活。想来是不会与朝中之人有什么矫情,更别说是武官。 那她是怎么知道此人的? 苏洛汐见楚墨定定的看着自己,心知楚墨已然起疑,遂轻笑道:“我脸上可是花了?七郎怎看的如此入神?” “没什么。”楚墨淡然一笑,拉着苏洛汐的手垂眸轻抚道:“这倒是个上好的人选。只是…” “只是什么?”苏洛汐满脸天真茫然问道,“可是这袁将军有何不妥之处?” 楚墨抬头,看着苏洛汐的眼睛,轻笑道:“不瞒洛汐,已有人先你一步向我推荐此人。” “先我一步?”苏洛汐眨着迷茫的大眼睛问道,“不知是谁?” “依依今日也与我提起了此人。”楚墨淡淡笑道。 苏洛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轻笑道:“若是别人我还诧异,但若是遗蝶姐姐,那便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洛汐何处此言?”楚墨心头一跳,修眉微挑,面色变了变,转瞬即逝。虽然已经猜的差不多,但仍不死心,只是怕苏洛汐察觉到自己的不自然,垂首问道。 苏洛汐顺势坐在楚墨身边,笑着回答道:“洛汐的身世七郎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若问朝中有哪些才高八斗的学士尚能答上几位,但论起驰骋疆场的大将,就显得有些孤陋寡闻了。遗蝶姐姐博闻强记,我自是比不得的,是以常去与她谈天说地,增广见闻,这才知道了袁将军。” 言罢,面上又带了些戚戚然之色,涩声道:“想起以前那段与遗蝶姐姐相交之日,当真是颇为怀念,只是如今…唉。” 楚墨听罢,笑问道:“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依依常在你面前说起这些么?” “是啊。”苏洛汐见楚墨问话,随口笑答道:“若不是遗蝶姐姐,洛汐以后怕是要贻笑大方了,到时可就丢了七郎的脸面了。” “哦?”楚墨抬头,修眉轻挑,饶有兴趣的问道,“既是如此,那我便来考你一考。不知除了你所说的袁将军之外,朝中还有哪些名将?”随即附耳轻言道,“若是答不上来,一会儿可是要受罚的。” 苏洛汐闻言,双颊鲜红欲滴,哪里不知楚墨所谓的“受罚”是什么意思,垂首低声羞道:“你这人,真是愈发的没个正经了。我朝兵强马壮,除了袁将军英勇之外,黄、宁、许、吴几位将军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她兀自这边垂首说道,完全没有注意一旁的楚墨脸色已是愈发的的难看。 ------------ 第九十五章 礼物 更新时间:2013-03-03 楚墨只觉得似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一般,心似是沉入了冰冷的谷底,连绵不尽的窒息之感扑面而来。虽说他二人经过重重终是走到了一起,但怎知她心中想的还是以前那些事,抑或是以前那些人... 忆往昔,他自小二人一起长大,同苦同悲。往事点点滴滴如微尘一般,重重叠叠的在记忆中不断叠加,直到无以复加之时。 “她...”楚墨涩声问道,“常与你说起这些么?” “这...”苏洛汐微顿片刻,轻笑复言,“七郎也莫要多想,洛汐不过是一时嘴快。”随即话锋一转道:“窗外夜已深沉,七郎明日还要上朝,不若早些歇了吧。”言罢,唤福喜入内服侍,自己则在一旁收拾东西。 偷眼看向楚墨,见他面色微白,怔怔发呆,眼中光彩较之往日也黯然不少。心中虽有些心疼,但还是有几分得意之情。想必经过今夜自己这般点拨,这沈遗蝶日后的日子怕也要仔细不少了吧。 翌日,璟琮宫。 “臣妾参见景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堂下,苏洛汐恭谨而立,垂首言道。 景妃自内间而出,虽已日上三竿,可慵懒之意却未曾减去几分,见苏洛汐立于一旁,轻瞟一眼,笑道:“这有了身子人也变得愈发懒惰了,让妹妹这般久等,当真是本宫失礼了。妹妹快快请坐,溶月,还不快上茶。” “谢娘娘。”苏洛汐屈膝一礼,转身款款落座。 当今楚宫,论起受宠之人,苏洛汐乃是风头正盛之辈。深宫之中,趋炎附之辈多如牛毛,是以众人见了苏洛汐均是俏脸陪笑,抑或是恭敬有加,即便有过节如宁妃,面上也礼让有加。 能有这般高傲轻蔑之态,除了景妃,只怕这楚国上下找不到第二人。 “不知妹妹今日前来有何要事?”景妃执起茶盏,朱唇轻启,一边轻吹浮茶,一边漫不经心问道。 苏洛汐见她并未把自己放入眼中,心中也不多做气恼,轻笑道:“洛汐这些日子忙于侍驾,也未曾有机会前来探望娘娘,即便有礼物要送来,多也是托初夏前来,当真是于礼不合。恰逢今日午间皇上要宴请卫国使节,这才得了些空闲,便急忙前来探望娘娘,望娘娘与皇子福寿安康。” “难得是个懂事的。”景妃瞟了堂下的苏洛汐一眼道,“这份心意本宫就先收下了。”言罢示意溶月前去接下礼物。 见景妃这般淡淡然,想必有些话还是要自己开口了。苏洛汐略咬了咬下唇,轻笑道:“近日兰陵多了些许趣事,不知娘娘可否有兴趣一听,权当给娘娘解了闷子,搏娘娘一笑。” 景妃何等聪明人物。听苏洛汐话中有话,放下手中茶盏,吩咐道:“前些日子司容华说有几副绣样颇为适合皇子的小衣,你们几个去取来吧。” 众宫女听景妃吩咐,齐齐行礼退下。 “现在也没有外人了,有什么话便说吧。”景妃轻笑一声,瞟了苏洛汐一眼道。 “不知娘娘可知近日边关姜国时有滋事?”苏洛汐见景妃这般直接,自己也不好拐弯抹角,索性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景妃看着自己涂了丹蔻的指尖,漫不经心道:“嗯,略有耳闻。” “昨夜皇上突然与洛汐说起此事...”苏洛汐微顿,偷眼看向景妃,果不其然,景妃把玩着指甲的手略有停顿。 “你怎么说?”景妃抬眼看向苏洛汐问道。 苏洛汐会心一笑,执盏轻抿一口道:“洛汐自然是想为皇上分忧。只是不想在洛汐之前,遗蝶姐姐已然为皇上出谋划策。” 倒真是比以前的那几个强了不少,知道察言观色,需知这点在后宫之中有多么重要。 “哦?那皇上怎么说?”景妃越来越觉得有兴趣了,轻笑问道。 “我朝精兵良将甚多,到底派谁前去皇上自有圣断。只是洛汐身为嫔妃,又得娘娘教诲,自是懂得为皇上分忧。”随即赦然一笑,“奈何洛汐孤陋寡闻,知之甚少,能说上来的不过是遗蝶姐姐曾说过的几个人。” 素手沿着茶盏边沿轻敲,苏洛汐娥首轻垂,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静静等待。 片刻之后,景妃笑道:“本宫如今只想把身子调养好,平安诞下皇子,为皇上延绵血脉。只是这身子愈发重了,精力也大不如前。往年的圣寿节都是本宫一手操办,今年便交由你前去主理吧。” 轻敲着杯沿的玉指停了下来,苏洛汐起身笑道:“能为娘娘分忧是洛汐的荣幸,洛汐入宫时日尚浅,只怕日后还有许多事情还要请教娘娘。” “这是自然。”景妃笑道,“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前来问过便是,也能陪本宫聊聊天。”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圣寿节之事筹备也还算顺利。自御膳房出来后,苏洛汐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最后一件事也敲定了。抬头看了看空中明媚的秋阳,没来由的心中一酸。想那景妃自负圣宠,不可一世,到头来想要算计她的竟是她最爱的人。 可自己又好到哪里?苏洛汐不由得自嘲一笑。这几日忙于筹备圣寿节之事,自是对七郎有了些许冷落,他虽面上未说,可却不似从前那般日日前来了,也不知他现在如何,在做些什么。 “娘娘留步。”苏洛汐刚要上轿,身后传来一阵呼喊让她不由得回头。 “福总管这般气喘吁吁,不知有何事?”苏洛汐盈盈一笑问道。 福喜还未喘匀气息,急忙道:“娘娘快去看看吧,皇上他...” “七郎怎么了?”苏洛汐本已疲惫不堪,但听到关于楚墨的消息,心头不由得还是一紧,倦意全消。 “您还是自己去关雎宫瞧瞧吧,奴才算是没办法了,这才来求了您。”福喜干脆颓然坐在地上不走了。 苏洛汐言罢急忙道:“福总管也莫要着急,待洛汐前去看看便是。”生怕是楚墨的疯病又犯了,言罢急急上辇向关雎宫赶去。 “爷,您快下来吧。” 还未进屋,苏洛汐便瞧到屋内一众太监宫女人头攒动,也不知在干些什么。不知是谁眼尖,见苏洛汐前来,急忙大喊道:“爷,汐婕妤来了。” “赶紧拦着!”楚墨大喊一身,回身跳下,吓得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待苏洛汐上前,关雎宫宫门已经紧闭,上前皱眉道:“皇上可在里面?” “这...”门口几个小太监支支吾吾的为难,回头看了看门内。一边是皇命,一边是目前最为得宠的嫔妃。对视几眼,齐齐跪下道:“娘娘何必为难小人,奴才不过是奉皇命行事罢了。” 苏洛汐请咬下唇,索性高声道:“七郎,你可在里面?” “吱呀”一声门响,楚墨的身影自内闪出,几步走到苏洛汐面前,赦然一笑道:“怎的这般急着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见楚墨出来,苏洛汐急忙上前,上上下下仔细瞧去,弄得楚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苏洛汐眼圈一红,枉费自己这些时日劳心劳力为他准备圣寿节之事,可这么多日不见,他非但不理解自己苦心,还要瞒着自己。委屈悲愤之情一时间涌至心头,眼前一黑,竟是向后倒去。 ------------ 第九十六章 长谈 更新时间:2013-03-05 “七郎,七郎!”苏洛汐惊呼着自梦中醒来。 负手立于窗边的楚墨听到呼声,急忙转过身,快步走向床边握着苏洛汐的手温润笑道:“我在,莫怕。做了什么噩梦么?” 苏洛汐见楚墨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白了他一眼,掀开锦被欲走,嗔道:“既然你没什么事,我便先去核定你圣寿节礼服的事了。” “怎么刚见面就要走。”楚墨急忙起身,自后牢牢抱住苏洛汐,在她耳边喃喃道:“这么多日不见,你都不想我么?” 听着楚墨这般可怜的语气,苏洛汐不由得心头一软,转身道:“怎么不想?可若是只顾想着这些事,你圣寿节的事谁来筹办?” 楚墨撇了撇嘴道:“又是这些事,交给底下的人去办便是了,再说还有宛儿和颜儿,再不济了,依依也比你有经验,你何苦费这么多心思。” “若是当真那么简单变好了。”苏洛汐苦笑道,“这两年都没办圣寿节,自然是要办的体面风光。交给底下的人去做,若是稍有纰漏,免不得要堕了皇家威仪。再者...景妃姐姐身怀龙裔,自是不得劳累的。宁妃娘娘和遗蝶姐姐又有管理六宫之职,自是无暇顾及。大家一同服侍七郎,能分忧自是要分忧一些,毕竟都是自家姐妹。” 微顿,复道:“你便再等些时日,待忙过这段时间,我天天陪着你可好?到时只怕你要嫌我烦了。” 楚墨微一扬眉道:“近来六宫有那么多事么?”随即嘴角轻挑一笑道:“也枉费了你将她们当姐妹看待,事事想着替她们分忧,难为你处处为她们着想,也不知她们可能领了你这份心意。” 随后将苏洛汐打横抱起,放在床上,盖好锦被道:“你今日那都不许去,给朕好好歇着,知道了么?” 苏洛汐见楚墨这般严肃,也没了往日那般亲近之色,知道他对此事认真了起来,便也不敢多言,只得依言缩入锦被,眨巴着大眼睛看向楚墨。 夜幕渐渐降临,整个楚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楚墨看着苏洛汐睡去后,轻轻的抽出枕在她脑下的胳膊,起身略微活动了一下,笑着为苏洛汐掖了掖锦被。转身在窗前负手而立,踱了几步,低声吩咐福喜道:“宣湘婕妤来见朕。” 兰陵宫正殿。 楚墨斜靠在主位之上,闭目养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堂下,一个倩影恭谨端坐,两人相顾无言,殿中一片冷清。 “依依近来过得可好?” 淡然而慵懒的声音传入耳中,沈遗蝶只觉的两人虽然咫尺之距,却似相隔万里一般。往日恩情已如过眼云烟一般消散远去。 略微懵怔了片刻,沈遗蝶恭谨道:“托皇上的洪福,臣妾一切尚算安好。六宫各姐妹也情同手足,相安无事,臣妾倒是落得清闲了不少,闲来品茗操琴以自娱。” 楚墨修眉微扬,睁眼笑道:“看来依依这段日子可当真是清闲,真是让朕羡慕不已。今日传你前来么,皆因再过几日便是圣寿节了,朕没瞧见你帮忙,还当你是身子不适,如今见你安然,也放心不少。” 沈遗蝶闻言轻笑,自己明明前些日子才见过楚墨,何来身子不适之说?怕不适的是他的心吧,宛然轻笑道:“臣妾谢皇上关心,臣妾只是听闻圣寿节一事由汐婕妤主理,自是不好插手,这才没有露面。” “洛汐她年纪尚轻,且入宫时日尚短,经验自是不如你们。办起事来难免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朕会时常加以提点,这才让她放手去做,是以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楚墨轻笑道,“只是朕日理万机,即便百密,也总有一舒的时候。你为人心细,便与她一起主理此事吧。” “这...”沈遗蝶略微迟疑,“臣妾虽然乐得清闲,只是昨夜贪嘴吃了些凉食,今日晨起又受了些风寒。汐婕妤如今正值圣宠,若是臣妾将风寒传染给了汐婕妤从而伤害到了龙体,这可如何是好。况且六宫之中,贤妃众多,还望皇上保重龙体,另择贤明。” 言罢,掩口轻咳两声,转念暗忖道:听楚墨这番话来,想必苏洛汐已然因为此事捉襟见肘,并非成事人选,这才不得已调派人手前来。明为协理,实则是前来收拾烂摊子。自己此事接手,岂不是愈发显得低人一等?自己何不作壁上观,看这苏洛汐如何收拾烂摊子。 楚墨闻言,良久不语,修眉微挑轻眯双眼看着沈遗蝶,微顿笑道:“既是如此,朕也不强人所难了,你且回去好好休息,养好身子才是。” “臣妾谢过皇上隆恩,臣妾告退。”垂首行礼,转身恭谨而出。 待沈遗蝶离去后,楚墨靠于椅背之上,轻揉眉心。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与自己青梅竹马朝夕相处之人一夕之间竟会变得如此冷漠无情。复而想到前几日之事,心中愈发烦闷,揉着眉头的手更紧了。 难道...她的心真的还在楚澈那么?那为何又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与自己在一起? 迷迷糊糊之间,楚墨似是又回到了小的时候。那时候没有这么多勾心斗角,只有她灿烂的笑容。 “七郎可是做了什么美梦?”待楚墨再睁眼时,只看到苏洛汐只着一件中衣,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楚墨起身,将苏洛汐揽在怀里,略带责备道:“怎么穿的这么少就出来了?也不怕着凉。” “你还没说你梦到了什么。”苏洛汐听着他这般宠溺关心而略带责备的语气,更向他怀里蹭了蹭。 收紧了双臂,楚墨笑道:“梦到你给我生了五个皇子,五个公主,自然是开心的做梦也会笑出来。” 苏洛汐闻言俏脸一红,也是,自己承宠这么许久,怎的还不见有动静?即便是再矜持的女装子也有些着急了,轻啐道:“当真是在梦里,哪有人生那么多的。” 楚墨闻言笑笑,也不继续接话,暗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见情郎久久不语,苏洛汐好奇的自楚墨怀中钻出,抬起头问道:“想什么呢?如此出神。我就知道你是有心事的,若是不嫌弃洛汐,说出来可好?莫要憋在心里。” 低头看了看苏洛汐那倾国容颜,楚墨双目轻阖,落吻于粉颊之上,低声问道:“洛汐,你会离开我么?” 初时闻言,苏洛汐略显哑然。方才起身之时听初夏说七郎召了沈遗蝶前来,也不知二人谈了些什么。不过听七郎的语气,想必对沈遗蝶已经略有失望,如此对自己而言,当真是非常有利。 略加思忖,苏洛汐轻笑道:“好端端的怎么想起了问这个?难不成是我睡了太久?”随即轻抚楚墨那迷茫的俊脸,柔声道:“初见君时已倾心,神交思往见知音。昔日海誓犹在耳,此生君心似我心。七郎,沧海桑田,世事更替乃亘古不变之理。但人生不过匆匆数十载,但求快活耳。若能得一相知相许之人,岂不省却人间无数?又怎舍得离开?” “好一个‘省却人间无数’!”楚墨轻叹道,“只是这人之心如镜花水月一般,端的是看不透摸不到,相守如你,又有几人会这么想?到头来不过是些幻想罢了。” 苏洛汐掩口一笑道:“看来七郎执着于遗蝶姐姐之事无法自拔,才徒惹了这些个烦恼,是也不是?” “就说你聪明。”楚墨无奈的笑笑,“方才可是饶了你的觉?” “倒是没有。”苏洛汐柔笑道,“方才听初夏说起你召了遗蝶姐姐前来,随即便看你这般惆怅,即便是那痴儿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轻轻将楚墨搂入怀中,轻拍着他的脊背道:“有道是世事无常,这世间之事有几人说得清?又有什么事会万古长存,千古不变?宏图霸业尚且如此,更何况区区人心?七郎本是潇洒儿郎,立于天地之间,但求俯仰无愧即可,又何苦执着于这些个幻想?白白的堕了洒脱本性。” 微顿,复言道:“遗蝶姐姐自小与七郎青梅竹马,为人如何七郎自是心中有数,如今无凭无据的这般疑她又岂是大丈夫所为?何不放开心胸,处之泰然。” ------------ 第九十七章 圣寿 更新时间:2013-03-08 “臣妾恭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秋末之时,楚宫张灯结彩,喜庆欢腾。各色的上好丝缎被扎成花球彩束悬挂在各宫各处。上至朝堂,下到冷宫均被粉饰一新。宫中各人也都着了新衣,整个楚宫沉浸在一片祥和喜庆的气氛之中,似是比过年还要热闹上几分。 登高台于楚宫最高之处,上有清影殿一座,楼高百尺,似可伸手摘星。每当十五月圆之际,皎洁月光如水一般倾泻在留月台之上。若有人于台上起舞,清辉将其映在舞月殿前影壁之上。于殿内看,当真是“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当真是美妙绝伦。 此时殿内热闹非凡,丝竹之声响彻楚宫上空。 苏洛汐一身盛装于楚墨同席而坐。左手略高的位置便是太后。其他各嫔妃皆依位分列作与殿上,春花秋月各领特色,好不热闹。此时众人齐齐举杯,山呼万岁祝寿。 楚墨一饮而尽,笑意盈盈的免了众人的礼节。太后接话道:“各宫都是有心的,若能守望相助,相敬如一家人,便是为我大楚积了福份。” “太后所言甚是。”楚墨接话道,“虽然朕整日忙于前朝之事,怠慢了诸位爱妃。可这么多年来,我楚宫上下仍是安稳无事,朕心甚慰。” 语毕,景妃见无人接话,便笑道:“皇上日理万机,我等姐妹自是要为皇上分忧解难,团结互助。”微顿,复言道:“只是这后宫不得干政乃是祖训,奈何我们姐妹空有心思却帮不上皇上的忙,如今便只能想着为皇上多生些皇子。一来延绵我皇家血脉,二则日后亦可为皇上分忧解难。” 对面宁妃听闻此言,尴尬的笑了笑道:“景妃妹妹所言甚是,有如此觉悟,难怪得上天眷顾,如今育有皇子,也算是阖宫上下之喜。”言罢,瞟向沈遗蝶。 沈遗蝶见中间倾昭仪低头哄着二皇子吃饭,温柔贤淑的面庞让她怎么也不会忘了那日所见。随即便呆呆的想了起来,自是忽略了宁妃的目光。 楚墨突然淡淡道:“都说湘婕妤乃是我楚国第一才女,不知今日如何一言不发,当真叫朕意外。” 书瑶闻言见自己家主子仍在发呆竟连楚墨的话也忽略了,不由的心中焦虑万分,是以暗中靠前半分,轻轻的拽了沈遗蝶衣袖。 苏洛汐见沈遗蝶如梦初醒一般的说了几句场面话,举杯低低自饮,心中却在暗自冷笑:这宴席开始还没多久便如此失态,平白的招了楚墨厌恶,一会儿更是有好瞧的了。不出她所料,待沈遗蝶说完,楚墨也只是板着脸看了她几眼,便转过头去。只见沈遗蝶满面落寞回座,苦笑饮酒。 不过楚墨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倾昭仪,只见倾昭仪转身对沈遗蝶温柔一笑问道:“可是我脸上画花了什么?倒是在妹妹面前失礼了。” 沈遗蝶闻言略有些羞涩道:“臣妾不过是看昭仪娘娘慈爱万分,二皇子又生的乖巧喜人,母慈子孝让人羡慕不已,这才一时间看痴了。若有冒犯娘娘之处,还请娘娘恕罪。” 倾昭仪闻言一笑道:“原来如此。”随后低头对二皇子道:“郇儿,就依照平日母妃教你的礼节,快去给湘婕妤请安。” 只见那小人乖巧伶俐,闻言略一点头,小跑过去,学着大人的模样抱拳道:“郇儿婕妤娘娘请安,婕妤娘娘万福金安。”举手投足之间虽带着稚气,却偶有着说不出的可爱喜人,逗得堂上众人皆是笑意盈盈。 楚墨见儿子如此年纪就这般识礼,心中颇感安慰,招了招手道:“郇儿,到父皇这来。” 一旁的苏洛汐见了楚墨这般慈爱的神色,心中略是一惊,随即看向倾昭仪,后者满面得意之色中,隐隐露出了不寻常的精明。 那小人儿对自己的父皇自小便是敬畏之情颇多,闻言略犹豫了片刻。本能的回头看向自己的母妃,倾昭仪怕楚墨等久了不耐烦,心中略感着急,轻声对二皇子道:“郇儿,父皇叫你呢,快去。”随即又对楚墨笑道:“郇儿这孩子许是长时间不见父皇,有些不知所措,还请皇上恕罪。” 只见楚郇上前,略带些胆怯抱拳道:“儿臣参见父皇,祝父皇福寿安康。”言罢,便随着福喜走到楚墨身边。 苏洛汐见状,起身欲要让开位置,只见楚墨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一把抱起楚郇放在腿上,笑道:“这些日子你母妃都教了你什么?说给父皇听听。”只听那稚嫩童音点了几本开蒙之书,随即楚墨面带惊讶之情,喜道:“如此年纪便读了这么多书,当真是不易。福喜,待会儿把朕的那方镇纸拿来,赏了二皇子。” 微顿,想了想复道:“朕看郇儿也大了,开蒙又是极早。是时候找个先生了,妙蕊你觉得可好?” 堂下倾昭仪见楚墨如此关心二皇子,自是喜不自胜,起身笑道:“一切便由皇上做主,臣妾代郇儿谢皇上隆恩。”随即复言:“都说湘婕妤才高八斗,日后如有时间,还请婕妤指教一二,我郇儿便可受用无穷。”言罢瞟向楚墨,脸上带有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 苏洛汐一直在旁看着众人的一举一动。宁景二妃自是明白其中道理,均是笑而不语,作壁上观。而在其他人看来则是父慈子孝,妻贤夫顺,羡慕不已。但苏洛汐岂会放过倾昭仪脸上那抹笑容。 略一思索,苏洛汐笑道:“还是昭仪姐姐有眼光,湘婕妤的才高之名众所周知。洛汐昔日在家中听闻众多人为求婕妤一幅字而在王府守候多日...”言至此处,面上略带失言之色,轻掩檀口,便不继续说话。 沈遗蝶见苏洛汐针对自己而来,急忙言道:“臣妾谢过倾昭仪抬举,只是这天下谁的才华能与皇上相提并论?臣妾不过三脚猫的功夫,怎敢教导皇子,当真是班门弄斧了。” 还未待倾昭仪接话,只听楚墨冷笑道:“湘婕妤此言当真是谦虚了,想我楚国也是诗书礼仪之国,人才辈出。若是众人所传诵的才女如你所说那般,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痴笑?还当我大楚无人。” 一句话噎的沈遗蝶不便多言,只得低下头呐呐的道:“皇上所言甚是,是臣妾失言,扫了皇上的兴致。”往日飞扬的神采早已不见,更多的是退让与顺从,但即便如此也再得不到楚墨的青睐,微顿复言:“方才臣妾多饮了几杯,这才口不择言起来,还请皇上恩准臣妾出去走走。” 楚墨也未多言,算是默认,便继续自顾自的逗着孩子。 明月星稀,酒过三巡之后,楚墨已是有些微醺。堂下景妃不动声色的向苏洛汐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柔声道:“七郎,天色不早了,不如早些歇了吧。” 楚墨此时正在兴头之上,听苏洛汐如此说,只道她是有些累了,也不好再坚持,便道:“今日也算尽兴,朕有些乏了,就先歇了。”随即在众人的恭送声中与苏洛汐双双离去。 宫道之上,苏洛汐忽的道:“七郎,今夜月色尚好,不若下车走走。方才丝竹扰耳来不及欣赏,当真是辜负了这大好月色。” 楚墨正值兴奋,自是满口答应,两人下车,漫步于宫中。不知不觉之中,两人走的愈发的偏僻,倒也算是清静。 两人并肩而游,且笑且行之时。苏洛汐忽的语塞,停顿了几秒便道:“七郎,我有些累了,不如我们回宫去吧。”作势拉着楚墨要往回走。 虽然多饮了几杯,但楚墨心智仍是清明,见苏洛汐略有些慌乱的神色,心中起疑,皱眉道:“怎么了?” 苏洛汐停下,微怔了一下,撒娇道:“什么怎么了,不过是累了而已。”但即便在是沉得住气,可身形与语气上仍是有着掩不住的惊恐慌张,似是竭力要用身躯堵住什么。 楚墨愈发的好奇,将苏洛汐带到身后,意外的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有两个身影! ------------ 第九十八章 再见 更新时间:2013-03-09 楚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起初他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揉了揉,定睛看去,果然是沈遗蝶与楚澈二人! 苏洛汐见楚墨一把将自己拉到身后,只得垂首立于身后,一言不发,只是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顺着楚墨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假山之下,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在月光之下显得格外清晰。 沈遗蝶与楚澈显然是没有看到一旁的楚墨。 沈遗蝶借口酒醉,逃离那个纷乱的场所,与其说是想逃离那个环境,倒不如是想逃离他对自己的冷漠吧。这么多年的感情,这么多日夜的心心相惜,这么多时日的付出,最后不过换来一句交天下人痴笑。也对,他们这份感情,本身不就是世所不容,为天下人痴笑的么? 边想边走,没想到竟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虽是在深夜之中,但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那份熟稔到底是不曾减少半分的。见他匆匆而往,想来是没有看到自己,这深宫之中最为可怕的便是那流言蜚语。 楚澈身着一身藏蓝长袍,玉带居中而系,腰间玉坠流苏随着周身带起的微风而飘动。今日乃是楚墨生辰,奈何楚墨对自己戒心甚重,自己也只得与角落之中自斟自饮。方才收到了溶月的报信,说是景妃在此等待自己,有要事相商。可等了许久都未见到景妃的身影,准备转身离去。 埋头匆匆返回,只希望楚墨并未注意到自己离去。没走几步,便看到一抹被月光拉长的身影映入眼帘,本能的抬头看去,正是那抹朝思暮想的倩影。 看着面前的沈遗蝶,楚澈纵有千般情愫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么许久未见,她似是愈发的清减了,往日飞扬的神采也暗淡不少。身上的服饰虽然华丽,衬得她愈发的清丽脱俗,但来华丽的衣饰衬出的也只是莫名的惆怅与淡淡的忧伤。 这一切都让楚澈心中似刀绞一般疼痛,本以为自己的牺牲可以换取她一世的幸福,却不想..... 本想避开,却没想到碰个正着。沈遗蝶先前也是心中一惊,随即苦笑,有道是:不该是你的求不来,该是你的躲不掉。自己现在便当真应了这句话。 这也算是两人离别之后第一次单独见面,虽说夫妻数载,如今却尴尬异常,相顾无言。 “臣...臣参见湘婕妤,娘娘万福金安。”楚澈微顿片刻,首先开口道,声音之中满是苦涩。 见昔日最为亲近之人如今竟与自己这般疏远,沈遗蝶心中又何尝好受?但这毕竟已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君已陌路,何苦再想那些。念及此处,也只得硬着头皮答道:“王爷万福。” 短短的两句话,已是将两人之前的恩情一笔购销。在见面,已是一世那么长,那么远。 沉默,无尽的沉默,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动。 “不知娘娘进宫这些时日,过得可还习惯?皇上待您可好?” 楚澈心里恨,可那又能如何?即便是在恨,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关心她,想要保护她,想要和她在一起。也许当真如人言那般,自己上辈子欠了她的吧。 清辉如练,斜斜的洒在楚澈身上,沈遗蝶只觉得自己从未这般仔细看过楚澈。那张与楚墨带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散发着军人独有的坚毅,与楚墨的文弱之气截然不同。可那张似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上,此时却弥漫着些许淡淡的悲伤,深邃的眸子中透出一丝惊喜与留恋。但更多的却是一丝心疼...对,那是发自内心的心疼。 看依依这般看着自己,一言不发,楚澈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沈遗蝶开口淡淡道:“谢王爷关心,本宫与皇上相知相许多年,自是鹣鲽情深,嫁得如此如意郎君,又怎会不好。”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由得让沈遗蝶鼻头一酸,也多亏了这夜色,让楚澈没有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 楚澈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如今楚墨宠爱苏洛汐之事已传遍朝野,众人纷纷说这苏洛汐之宠直逼当年的景妃,甚至隐隐有赶超的趋势。在加上当年接待清国使节之时斗诗一事更是传为佳话。沈遗蝶这般说,其中辛酸,又有几人可知?不过是不想示弱与自己罢了。她自小便是个争强好胜的性格,自己何苦去戳穿她。 “听闻王爷新婚燕尔,王妃贤淑温婉,本宫俗事缠身,未有时间前去道喜,还请王爷恕罪。”不知怎的,沈遗蝶说起此事,心中愈发的酸楚。许是听了他那些关切言语,一时感动所致吧。自己爱的不一直都是七哥么? 听她这般问话,楚澈更是心痛不已,却又不得不强自笑道:“谢娘娘关心。”言语之中落寞之情,溢于言表。 “本宫出来许久了,想来皇上该着急了,还请王爷自便。”沈遗蝶想要转身离去,逃开这个地方,她不知道自己再继续待下去会是怎样的结果。 逃,又是逃。她在不断的逃避,可天大地大,自己能逃到哪里?想她蒋曼荷何曾这般狼狈。 “别走...”楚澈情急之下竟伸出手去抓住沈遗蝶的胳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在那一刻,他不想再让她离开自己。 因为只有他看得出她心里的苦。 大抵人都是这样的吧。对于自己爱的人,一丝最微妙的变化都会感受的到,即便对方心中从未有过自己的位置,自己也会随着她的喜怒哀乐而变化。 “放手!”楚墨实在忍无可忍,大喝一声,面色铁青的走上前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二人闻言,不知楚墨何时已经站在一旁,心下一凛,这回算是完了,相视一眼齐齐拜倒,只得随机应变。 楚墨目光在二人头顶巡视片刻,久久不言。一旁的苏洛汐也不知楚墨心中是何盘算,偷眼看去,只见他虽然面无表情,可心中却没来由的弥漫起了一阵寒意。 下跪二人又怎会感受不到这份寒意?只觉的如山压力自头顶倾泻而下,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呵。”良久之后,楚墨的一声冷笑打破了沉默。“你们二人还真是巧啊。” 冷笑之声直击着每个人的心底,即便是一旁的苏洛汐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是,是她特意将楚墨引到此处,却没想到楚墨竟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果然如景妃所言,他心中始终是有她的,若是没有那么深的爱,有怎会来如此大的怒气。 这一切让她不由的回想起了几天前在璟琮宫的那一幕...... ------------ 第九十九章 亭议 更新时间:2013-04-08 日前,璟琮宫。 苏洛汐连日来忙于圣寿节的事,虽然甚为劳心,但总是避开了那些个宫中的纷纷扰扰,倒也“乐得清闲”了许多。直到今日,初夏在自己面前低声禀报,说景妃邀请自己前去品茗,这才猛然意识到,在这后宫之中,哪来的“乐得清闲”。 嘴角带起一丝苦笑,放下了手头的事物,略理了理发髻衣襟。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色,苏洛汐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垂眸漫步而出。 “臣妾参见景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苏洛汐屈膝而礼,如星的眸子深深的垂着。 景妃身着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端坐在两宜亭的中的瓷凳之上。虽然淡妆清颜,却仍是散发着魅惑心神的美态。素手执盏,幽幽远目,一言不发更突显了她原本的高傲。轻眯的美眸中露出了一丝慵懒,锦衣之下,浑圆微凸的腹部散发着勃勃生气。 “妹妹来了。”景妃闻言撑腰起身,“你我姐妹何须如此多礼,叫外人瞧了去还以为你我二人多有生疏。”一边笑着,一边拉着苏洛汐的手,引至身边而坐。 苏洛汐欠身落座,依旧垂眸恭谨道:“娘娘不与臣妾计较是娘娘大度,若是臣妾连着点都掂量不清岂不是不分了好歹。”微顿,如星闪烁般的眸子轻抬,笑看景妃复道:“再说对姐姐尊敬之意在洛汐心中,礼拜之事乃是由心而发,别人若是喜欢瞧,瞧去便是。” 景妃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以帕掩口,笑着拍了拍苏洛汐的手道:“瞧妹妹这嘴,当真是字字珠玑,说的人好生受用,怪不得皇上把妹妹当宝一般,真真是放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随即轻叹道,“这几日我这身子愈发的不方便了,璟琮宫太过嘈杂,想着出来走动走动,见这秋菊开的甚为灿烂忍不住驻足观看。只是宫中没几个说的上话的,这才独独叫了妹妹来,没打扰了妹妹的正事吧?” 见景妃执盏悠悠而言,苏洛汐心中不由一凛。这地方,这景色,当真是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月前方才赏过的,今日怎的又单独叫自己前来?许是对那日落水之事仍是心有余悸,苏洛汐不由得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瞟了苏洛汐一眼,景妃关切道:“妹妹可是不大舒服?若是不大舒服不如先回宫休息。”随即留恋的看了一眼菊园中的景色,遗憾道:“只是可惜了这景致。” 苏洛汐闻言,强笑道:“谢姐姐关心,洛汐并无不适,只是...只是想起了日前的一些事情,略有些出神罢了,倒是没扫了姐姐赏菊的雅兴才是。” 景妃闻言微怔,转而笑道:“是我粗心了,怎的就忘了这事,让妹妹触景生情真真是不该。”随即皱眉道:“说起那日之事,若非亲眼见到妹妹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本宫当真是想不到湘婕妤竟会下此狠手,枉费本宫与她相交多年,竟是一点都未曾瞧出来啊。” 苏洛汐闻言心中冷笑,若是说起心狠手辣、明目张胆,这楚宫之中谁比得上你景妃娘娘?良妃之事自己稍加分析便可得知,更何况这些心机重重的楚宫后妃?在此情况下依旧能让你将良妃母子的性命取了去,可见之一斑。 见苏洛汐良久不语,景妃还当她仍沉浸在当日落水险境之中,惊恐的不能言语,恳切复道:“不过好在妹妹有惊无险,还获得了皇上的恩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随即轻叹,目光飘远道:“虽说你我二人情同姐妹,但姐姐到底比你在这楚宫之中多了些日子,有些事,若无把握...还是莫要太过计较,珍惜眼前才是。” 景妃这般惆怅之言,也不知这轻轻的叹息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苏洛汐。只是其中的悲戚之意,让苏洛汐也不由得轻叹,随即笑道:“姐姐圣宠天下皆知,如今又身怀龙种,正是最为荣宠之时,待皇子出世之后想必恩宠自是无以复加,如何说了这般忧愁的话,听得到叫人无不悲伤。” “世人都如此看本宫,可其中凄凉之情又有几人可知?”景妃摇头苦笑道,“本宫此生最幸之事便是得遇墨郎,当真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只是...”言及此处,眼中无奈之色更甚,悠悠道:“只是此生最为不幸之事便是嫁于帝王,世云‘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说得的让苏洛汐心中“咯噔”一声,难道是景妃察觉了七郎要除掉她腹中孩儿之事,才会说出这些话来?偷眼看向景妃,只见她满面凄然之色,翦水秋瞳似是映满泪水。略一抿唇,苏洛汐急着为楚墨辩解,笑言道:“娘娘哪里的话,皇上英明神武,乃是千秋一帝,有幸服侍明君身侧,乃是修来的福分,如何言得不幸?” 景妃看向苏洛汐,轻笑道:“妹妹所言甚是,只是太过年轻,需知帝王之心乃胸怀天下,才得万民臣服。本宫之意并非皇上昏庸,只是你我这般女子,说句托大之言皆是世间无双,为何得不到一份一心一意的感情?世人皆言本宫圣宠无双,岂知本宫过得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今日天下独宠却难保明日不会落入冷宫,这样的日子,本宫当真是...” 随即摇了摇头,笑道:“瞧我,怎的说起了这些,都说有了身子的人情绪变动大,这还当真是应了。今日之言并无他意,只是要提醒妹妹,人生在世,若非有十足把握,便要谨记‘舍得’二字,有舍必有得,有得必有舍。还是那句话,湘婕妤之事与皇上青梅竹马,这其间的感情并非你我一朝一夕可比的,妹妹若无把握,切忌以卵击石。” 苏洛汐秀眉微蹙轻声道:“实不相瞒,洛汐并非愚钝之人,自上次娘娘提点之后洛汐回去亦有过深思,但据臣妾近日观察,皇上对她似乎已没有往日情分,何必赶尽杀...” “有些事,放在嘴上比放在心里更为恐怖。”景妃突然打断苏洛汐的话道,“自古皆言圣心难测,即便受宠如你我,也不敢妄言皇上心中所想。”随即,景妃起身,撑腰缓步至亭边,深邃的眸子一如湖中的湖水,缓缓道:“一念之仁,往往会将自己推至万劫不复之地。” 随即回身,看着苏洛汐紧锁的双眉,复而轻笑道:“本宫说的不过是一些自己的见解罢了,也并非要妹妹依照其行事。只是...”见她凑近苏洛汐,附耳道:“只是姐姐现下有个机会,可助妹妹一臂之力,永除后患,若是妹妹用得上,只管在宴席之上想办法示意与我便是。” 言罢起身,颇有深意的看了苏洛汐一眼道:“妹妹也莫要惊讶,自古后宫皆是如是,生与死的决定权有时只在一念之间,与你如此,与我,亦是如此。”继而淡淡吩咐道:“溶月,这里风大了些,回宫吧。初夏,你们主子近日操劳,好生照顾着,切莫有半点闪失。” 待其走后,只余苏洛汐一人在原地怔怔发呆。 也许这次,她为了爱情,双手真的要沾染鲜血了。 可正如景妃所言,这后宫之中皆是今日不知明日的生活,一念之仁,往往会将自己推至万劫不复。 回头看了看那如练一遍的湖水,苏洛汐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湖水的冰冷刺骨,是那样的寒冷,似乎要将她的血液也凝结一般, ------------ 第一百章 赶尽 更新时间:2013-04-09 当苏洛汐从连绵不断的回忆中纠缠而出时,才发现身边竟熙熙攘攘多了这么许多人。宁、景二妃自不必说,就连对宫中大小事务都未曾放在心上的倾昭仪居然也在场。转过头去,一个冷傲的女子落座于下首,刁蛮的脸上竟然显露出了一丝焦虑之色,竟是当日的平阳公主。 楚墨淡淡的瞟着堂下的两人,冷漠的神色看不出半点表情,似乎跪在堂下的两人并非是他青梅竹马的女子和他的六哥,而是两个从未相识的陌生人。见楚墨这般神色,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众人皆不敢言,只得默默的垂着头。 半响,楚墨淡淡的声音响起,平滑的没有一丝波动道:“楚澈,你与朕同在宫中长大,你且说说,关于这遂初堂你知道多少。” 苏洛汐听楚墨许久不言,一开口便绕开了兄弟之情而言君臣之礼,即便是在不了解此人也知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偷眼看去,只见楚墨平静的如同雕塑一般,只是这平静似是要将堂中众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再看堂中下跪二人,一个似是心如死灰、恍若未闻,一个坦坦荡荡却双眉紧锁。 “回皇上的话。”楚澈微一皱眉,直了直身子,抱拳朗声道:“据臣所知,这遂初堂建于七年前,是...废帝为最宠爱的祺妃所建。据传祺妃乃是乡间孤女,于秋狩之时与废帝相识,二人一见倾心。回宫后废帝认为此乃上天赐予他的一段良缘,是以特建造此堂,取之‘遂取初心,顺应天命’之意...” “好一个遂取初心,顺应天命。”楚墨突然出言打断,依旧是平淡如水的语调,转而看向一旁的沈遗蝶,不疾不徐道:“若论初心,不知湘婕妤的初心可是一如往常?还是...呵,变幻不定?” 沈遗蝶早知楚墨对自己心生隔阂,早已无谓挣扎,凄然一笑道:“遗蝶之心,日月可鉴,从始至终,如一未改。” “既是如此,那可真是巧了,你们就这么瞧的在朕的眼皮底下偶遇了?”楚墨那平滑的语调中终于带出了一抹笑意,但却充满了讥讽鄙夷。 楚澈看了一眼端坐于一旁的景妃,眼中闪过一抹愤恨之色,随即道:“回皇上的话,臣近日身体不适,贪了几杯便有些晕眩,怕失礼于圣驾,便出去透了透气,不想竟巧遇湘婕妤。”楚澈恭声叙述道,“臣与婕妤娘娘亦算旧识,这才是说了几句...” “啪”的一声重响,吓得在场妃嫔略有些花容失色,齐齐看向楚墨,只见楚墨脸色发青,拍案而起,冷声道:“旧识?朕怎会不知?酒醉?酒醉就可在朕的眼皮底下与朕的嫔妃拉拉扯扯么?楚澈,你可知你罪犯欺君,你今日即便斩了你也不为过!” 想楚澈多年军旅出身,再加上隐忍多时,所有悲愤似是找到了突破口,一起喷发而出。是以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硬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皇上要为了这莫须有的罪名要了楚澈的性命,想必未能服众!臣一死不要紧,若是使得边疆无人抑或是被翻出些陈年旧事,想必到时皇上要斩的人更多了。”言罢,虎目圆睁,定定的看着堂上的楚墨,兄弟二人一时僵持不下。 “呵,你敢威胁朕?”楚墨冷笑道,“你可是觉得我大楚除你之外便无人能带兵御敌了?”随即拂袖冷声道:“福喜,传朕旨意,景旸王楚澈假借酒醉之名与婕妤沈氏私通,伤风败德,有损皇家威仪,欺君犯上,今日特褫夺二人封号爵位,择日问斩!” 见楚墨此话一出,平阳公主急忙下跪道:“还请皇兄三思。” 众人见平阳公主求情,无一不下跪求饶,即便是坐在一旁看好戏的景妃也假惺惺的欠身附和着众人。 楚澈自幼驰骋沙场,早就练就了不怕死的性格,更何况在沈遗蝶离开他之后,他更是生无可恋。猛听得要将他二人一起斩首,心下大乱,都怪自己一时情不自禁才为她惹了这般杀身之祸,如今若能保她一命,即便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随即抱拳道:“今日之事乃是臣酒后乱性所制,与婕妤并无半分牵连,还请皇上降罪于臣一人,臣愿一力承担!” 在一旁的沈遗蝶并未对这个结果感到多么吃惊,聪明如她,自方才见到楚澈之时心下就起了疑,怎会如此巧合?定是有人陷害于她二人。可那又如何?楚墨与自己早就心生隔阂,更何况其本就生性多疑,又亲眼见到楚澈与自己拉拉扯扯,盛怒之下又怎会听得进去别人的话?想必左右都是没有活路了。 就算听进去了又如何?经此一事,即便是活着,也不过是碍了他的眼,还有什么意义么?还不如趁他对自己尚有些好印象之时离开他,待日后想起自己时,也不全是厌恶之情吧。既已报了必死之心,沈遗蝶更是觉得一身轻松,一言不发,含笑看着楚墨,静待审判。 “一力承担?”楚墨冷笑道,“你长了几个脑袋够朕砍的?还敢如此托大,当真是可笑!”随即瞟了沈遗蝶一眼,“留有何益。” 那是厌恶的眼神,对,自己没看错,虽然是一个轻瞟的眼神,却透露着浓浓的嫌弃与厌恶之情。枉费自己这么多年为了他守身如玉,没想到他竟不分青红皂白而嫌恶自己! 如果说前一刻的沈遗蝶仍对楚墨抱有一丝幻想的话,那么这个眼神彻底击溃了她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以及多日以来的自欺欺人。 只听沈遗蝶忽的冷笑道:“启禀皇上,不知皇上如何要斩我二人,私通?不知皇上对此二字如何理解?我二人之间清清白白并未做任何越礼之事,如何担得起这二字,还为此丢了性命?若是我二人之间并无苟且之事,那么这私通二字怕才是真正的有损皇家颜面威仪,到底该制何人之罪,还请皇上三思。” 见沈遗蝶眼中精光不减,直直逼向楚墨,苏洛汐心知不妙。微待片刻,见楚墨一时语塞,俊脸愈发的阴沉,抬头看去,一旁景妃也正像自己投来求救的目光,略想了想,沉声道:“臣妾斗胆,还请皇上饶景旸王爷一命。” 楚墨正值气头,让沈遗蝶将话噎了回去,正无处发泄,厉声道:“又一个为景旸求情的,呵,你可是也想让朕将你一起斩了?!” 苏洛汐迫于楚墨的压力,身形微颤,稳了稳道:“臣妾如此而言,是为皇上的圣名着想,还请皇上三思。” 楚墨定定的看着苏洛汐,见她语调沉稳,想她素来做事稳重,正值犹豫不决,只听身旁的景妃道:“汐婕妤素来伶俐也甚为沉稳,皇上不妨听听她要说什么再杀这二人也不迟。” 转身撩袍回座,楚墨皱眉看着苏洛汐道:“你说吧。” 见楚墨怒气微退了些,苏洛汐心中总算是长出了口气,定了定心神,略理了一下思路,莲步轻移,曼立于堂前道:“启禀皇上,虽说此二人罪不可恕,可所谓‘私通’也并未确凿证据,若是以此将两人定罪斩首,想必无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再说这也并非什么光彩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对皇上圣名无益。”微顿,复道:“况且景旸王手握兵权,若是因此斩首,传将出去,让那些士兵得知自己效力的将军竟是如此品性之人,定会使得士气低迷,于我大楚亦是无益。” “那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解决?”楚墨将目光转向堂下二人,冷声道。 苏洛汐转身立于楚澈身旁,微微一礼道:“方才王爷所说一力承担,不知所言可否属实?” ------------ 第一百零一章 收符 更新时间:2013-04-10 楚澈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清冷而精致的面容,清晰却柔和的轮廓,一双璀璨如星的眸子中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芒,琼鼻俏立,樱口不点而朱。 这便是楚墨的新宠,那个夺走本该属于依依一切的女子吧。 想到此处,楚澈不由冷哼一声道:“男儿立于天地,自是说一不二,不知娘娘有何见教?” 苏洛汐见楚澈那轻蔑的目光,也不气恼,轻笑道:“见教不敢当,先下本宫有一两全之策,即可股全皇家颜面,又可保全王爷与姐姐的性命,不知王爷可有兴趣一听?” 楚澈闻言,看了看堂上的楚墨,只见他依旧冷冷的看着自己。又看了看周身,大多嫔妃皆是垂首而立,不该抬头,景妃眼神飘忽,嘴角噙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转头看向平阳,自己素来对这个妹妹不薄,方才她又出言为自己求情,想来是会给自己正确的意见。果不其然,平阳略一沉吟,在二人之间打量几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苏洛汐身上,片刻,臻首轻点。 “还请娘娘不吝赐教。” 楚澈微一抱拳,却无半分谦恭之意,语气也是冷淡如冰。苏洛汐不由得心中暗笑,当真与七郎是亲兄弟,遂不与之多做计较,轻声道:“王爷乃是我大楚无双猛将,此事世人皆知。自古以来,兵符乃是将领视如生命之物。若是...”随即目光一转,看向楚墨道:“若是王爷当真决定要一力承担,不若将兵符献上,一来即可表了王爷的决心,二来又顾全了皇家的颜面与王爷的性命,不知皇上与王爷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色变,即便沉静如宁妃、景妃,也不由得向苏洛汐多看了几眼。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乃是祖训,但如今前朝之势已势同水火,后妃自是有所耳闻。当今皇上虽空有满腔定国之志,盛国之心,却苦于登基时日尚短,掣肘之力太多。若是能收了景旸王的兵权,不仅除了心头大患,更能稳固自己的势力,有机会与丞相一较高下。 楚墨闻言,似是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满面赞许之色的看着苏洛汐。而景妃依旧是那副含笑之意,垂首恭谨而立,可眼中仍是闪过一抹惊讶之色。倒是宁妃,脸色由青转白,神情略微僵硬了片刻,旋即恢复如常。只有倾昭仪似是恍若未闻般,轻轻颤动的睫毛微微的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堂下所跪二人皆是十分震惊,相视一眼却急忙分开。 沈遗蝶心中早已抱了必死之心,却未想到苏洛汐居然会利用六哥对自己的感情提出这般条件。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以六哥的性子想必是要答应了这条件。想六哥征战一生,若是削了他的兵权只叫他去做个太平王爷,简直比杀了他还不如。况且经过这些事之后,皇上对六哥怕是起了诛杀之心,如若没了兵权,岂不是如砧板上的肉一般,任人刀俎?自己已是伤了六哥,又怎能再让他有所闪失? 想到此处,想要求情的话似是要脱口而出一般,却又被生生的咽了回去。如今这形式,自己如何劝的?无论怎么说,说什么,都必将坐实自己与六哥之间的“私情”,只怕事情会越描越黑。在说若是收了六哥的兵权,对皇上确实有好处。又怎能让皇上错失了这般良机? 如今的她心似刀绞,一边视如亲兄,一边珍如生命,这叫她如何割舍? 看来,只能如此了... 略沉吟片刻,沈遗蝶抬手摘下头上金簪,如瀑青丝随着她的动作散落肩头。只听她苦笑道:“这金簪还是七哥当年特命人为依依所做,不知七哥可还记得?”看向座上,只见那人并未接话,只是冷漠的看了自己一眼,是如此的寒冷,似是要渗入血液一般。收回目光留恋于簪上,依依不舍自顾自道:“这么多年了,这簪子还如同新的一般。也对,平日里总是舍不得戴,唯独每年七哥寿辰这日,我都会带着这只簪子。” 言及此处,如豆泪珠顺颊而下。沈遗蝶本就是难得一见的美丽女子,这般表情更是凄楚可怜,惹人怜爱。只听她喃喃复言:“今日之事,相信其中是是非非自在七哥心中。依依怨不得他人,也不怨他人。唯一让依依寒心的便是七哥竟听信一面之词而不相信你我这么多年的情谊。” 楚墨听着沈遗蝶这些话,修眉轻动,却是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这神情,沈遗蝶似是已经预料到一般,并未多在意,可眼中终还是添上一抹浓浓的绝望之色。 待她再抬头之时,那抹绝望之色早已褪尽,眼中闪满轻松,如释重负的神色跃然脸上。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从这三人纠缠的感情中脱身了,原来脱身之后是如此轻松。 “若是七哥还记着你我之间的情谊,依依在此求七哥饶六哥一命。依依不过蒲柳之姿,不值得你们兄弟因此阋墙。”言罢端正了姿势,深深向楚墨一拜道:“臣妾祝皇上万寿无疆,龙体康健,长顺无忧。”言罢,身形一顿,片刻后倒在了地上,腹部的鲜血染红了衣襟。 没有人知道,她手中那只金簪是何时插入腹部的... “依...”楚墨第一个反应过来,起身欲往。只见楚澈早已将她抱入怀中,不由的眉弓微跳,拂袖坐了回去。场中嫔妃见此状无不掩口惊呼,却又怕在皇上面前失了仪态,连忙敛了神色当没看到一般,各个俏脸惨白。 “依依,你这是何必!”楚澈将沈遗蝶紧紧抱在怀中,竭力大怒吼着,“太医,太医呢!”而后看向主位之上的楚墨,正阴沉着面孔,冷漠的看着自己。此时的楚澈已经像是一头发了疯的狮子,也顾不得避嫌之事。狠狠的看着楚墨,抱着沈遗蝶快步走上前去,吓得福喜急忙拦在楚墨身前,高呼护驾。 门外的侍卫闻声齐齐涌入,让本来就不大的屋子更为拥挤。刷的一声齐齐亮出兵器,雪白的兵刃直晃得屋中众人睁不开眼。 剑拔弩张,一场逼宫迫在眉睫,一触即发。气氛早已凝固,只能听到沈遗蝶身上滴落的鲜血,一滴一滴,是那么清晰的敲打着每个人的心灵。 似是感知不到外界的存在一般,步遥之距,楚澈紧紧盯着座上的楚墨,目露狠戾之色。 楚墨看了一眼被横抱着的,只见她面色淡淡,即便到了此刻还是双目紧闭,想必是万念俱灰,惟求速死罢了。收回目光,楚墨缓缓起身,理了理袍裾,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楚澈,淡淡道:“都退下。” 众侍卫皆是一愣,转而看向福喜。一旁的福喜也向楚墨投去了焦虑的目光,却见后者不为所动,又紧张的看了看满面杀气的楚澈,终还是抱拳一礼,后退了半步。众侍卫见福喜退下,也都收兵而出。 六七分相似的面孔,有着一半相同血液的兄弟二人,一个面带杀气,一个君临天下。二人静静对视了片刻,楚墨淡淡的声音打破了早已凝固的空气。 “兵符留下,我救人。” 冰冷的音节,一个一个砸入沈遗蝶的心中。如山般的气势,若非是楚澈这般久经沙场之人,只怕早就被压得双膝跪地了。 楚澈并不害怕,在他的心中早就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可是自己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将她的性命也置之度外... 哪怕是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也要救她! 感受着沈遗蝶温热的鲜血自指缝间一点点的流失,正如她渐渐消逝的生命一般。一向驰骋沙场的楚澈终是逃不过自己的心魔。微退一步,砰的一声双膝跪地,轻柔的将沈遗蝶放于面前。自怀中掏出半面小巧的铜虎,双手呈上,咬牙道:“还请皇上及时传太医为婕妤娘娘诊治。” 楚墨垂眸,看着楚澈鲜血淋漓的双手之上,那面饱经岁月的兵符... 那是一面沾满了鲜血的兵符! ------------ 第一百零二章 夜泣 更新时间:2013-04-12 修眉轻皱,楚墨看了看景旸王手上的兵符,面上浮现了一丝难以言说的表情。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刚刚伸出,却又不知为何生生的收了回来。拂袖转生而坐,给福喜递了个颜色,示意其接了兵符。 随后扫了堂下众人一眼,平滑的声线溢出道:“传朕旨意,景旸王楚澈酒后失仪,有犯上之嫌,理当处斩。朕念及手足之情,特饶恕其死罪,削去爵位免其姓氏,举家流放至漠北之地,未有传召,终生及其后世子孙再不得踏入帝都半步,违者,杀无赦。” 景旸王闻言,难免虎躯一阵,双拳紧握,咯咯作响。可低头看了看脸色愈发苍白的沈遗蝶,终是将紧握的拳头慢慢放开,抬手将自己的发冠摘下,双手奉上,咬牙切齿道:“澈谢过皇上不杀之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楚澈这般模样,楚墨淡淡的瞟了一眼,也未作多言,复道:“婕妤沈氏,侍宠干政,屡教不改,特贬为八品采女,迁居清新殿,未得手谕不得出宫,望其能收敛心神,好自为之!”微顿,淡淡复道:“福喜,叫人为她诊治一下。” 两道圣旨连发,均不得善果。 待到众侍卫将两人分别拖了出去,楚墨环视了战战兢兢的众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地上的那滩嫣红之上,微怔了怔。轻拄了额角,刚要嘱咐众人散去,只听一个声音响起道:“启禀皇上,臣妹有一事奏请。” 楚墨抬眼看去,竟是平阳公主,懒懒的吐出一个音道:“准。” “今日天气转凉,臣妹念及母后身体,特想入宫服侍于榻前,以尽孝心,望皇兄成全。”平阳公主盈盈而出,出人意料的敛了往日的刁蛮之色,恭谨有礼的答道。 “既是皇妹的一片孝心,朕也不好阻拦,准了。”楚墨起身嘱咐道:“行了,散了吧。”言罢,拂袖离去。 苏洛汐正准备随驾离去,却感到身后一道冷冷目光射来,阴冷狠毒。急忙转头望去,却又找不到是何人所发出的。正在愣愣出神之间,猛的转头,却见景妃正笑意盈盈的立于身侧。 “妹妹高才,今日为皇上立下如此大功,当真让本宫钦佩不已,日后妹妹若是飞上了那梧桐树,可别忘了姐姐才是。”也未待苏洛汐反应过来,便飘然远去,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今日之事,说到底不过是景妃借了自己的手除去了一块绊脚石而已,即便是有飞上梧桐的那一天,也是景妃,又怎会轮到自己? 苏洛汐不由得苦笑一下,在这深宫之中,若无实力与他人一争高下,能投靠个机敏的也不失为一见好事。 至少,可以保全性命,不是么? 没走几步,只见前面的楚墨身形一顿,停了下来。苏洛汐狐疑的走上前去,开口道:“七郎,怎...” “么”字还未出口,只见楚墨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竟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这一下给苏洛汐吓得不轻,转身急忙将楚墨扶住,吩咐福喜道:“快,快传御医啊!” 楚墨突然出手,拉住了正要飞奔而出的福喜,艰难的摇了摇头道:“莫要声张。”为稳了稳摇晃的身形,拿出手帕轻轻拭了拭嘴角恢复了如常的神色淡淡道:“回去吧。” 是夜,兰陵宫。 “啊!” 随着一声惊呼,苏洛汐自床上弹坐而起,涔涔冷汗浸满了额角,如星璀璨的双眸大睁,雪白的胸口急促的起伏着。略平静了一下内心,回头看了看尚在一旁熟睡的楚墨,好看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似是对她的惊醒未曾感觉到半分。 轻身自榻间而起,随手扯过一见锦衣松松搭在身上。捏手捏脚的走到窗边,轻倚在朱红雕花窗棂之上,默默的想着今日之事。 景妃借了自己的手除去湘婕妤乃是起先便知道的事,可她是如何确定景旸王一定会为了沈遗蝶豁出性命?如何确定景旸王不会揭穿于她同归于尽?如何确定沈氏不会与她拼个鱼死网破? 更重要的是如何确定七郎一定会不顾昔日之情,会严惩沈氏? 这其中变数太多,若非有十足的把握,此招难免也过于凶险,一个不小心,自己便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若说景妃是侥幸,那未免也太过牵强。说到底,只能说她太过了解七郎,了解每一个人。 包括她苏洛汐。 细细想来,似乎听景妃提过她已于景旸王结盟。既是如此,她仍是能亲手将景旸王送上绝路。在自己胜负未卜的情况下竟还能将对自己最为有利当的盟友舍弃,想必景旸王是如何也预料不到的,当真是最毒妇人心。 也是,世上本没有永远的盟友,更没有永远的敌人,若不先发制人,目前最有利的盟友也许是最后给你致命一击的人,这点在她身上表现的真是淋漓尽致! 看来自己当真是要为今后好好筹划筹划了。 又怔怔的对着月亮出神了片刻,一阵秋风来袭,让她自内而外的感到寒意。 伸手关好窗户,转身回到床榻。看着楚墨熟睡的眉眼,想要轻抚,却又怕惊醒睡熟中的人儿。 后宫之中,多少女子为了这张俊脸上偶尔浮现的笑容而争得你死我活。可清冷如他,温润如他,王者如他,又怎会让自己神祗一般的面容为了这些红尘俗世沾染些许尘埃。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在这一点上,没有人会比他做的更好了。 可她还是想知道,在他心中的究竟是谁? 想起今日沈遗蝶的下场,苏洛汐不由得一阵唏嘘。虽然她今日的下场乃是景妃一手主理,可到底还是自己亲手将她送上了绝路。 会不会这就是自己明日的写照? 在这一点上,苏洛汐自己也不知道,也不敢、不想知道。 “在想什么?” 近在咫尺的俊脸之上,一双星眸忽的睁开,突如其来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啊..没什么,不过是做了个噩梦罢了。”苏洛汐急忙缩回手去,转身背对楚墨而坐,如同偷吃的孩子被抓了个正着一般,双颊绯红,嗫嚅道:“没扰了七郎的清梦吧。” 楚墨眉头轻皱的看了看苏洛汐,随即失落一笑道:“当真是老了,竟连身边的事都察觉不到了。” “瞎说。”苏洛汐转身轻嗔道,“还未及而立之年,怎的就叫上老了。” “可是...”楚墨起身,屈起一膝斜靠在榻上,如玉的手臂轻轻搭在膝盖上,璀璨的双眸中染上一层浓浓的疲惫之色,略带哀伤道:“可是我方才梦到了小时候的事,都说只有人老了才会越来越怀念从前,常常回忆。我这不是老了,是什么。” 朦胧的月色斜斜的洒入屋内,让楚墨疲惫的身形略显模糊,听着他辛酸的语调,让苏洛汐没来由的一阵阵心疼。人人都羡慕那至高的九五之位,可那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和肩上的万里如画江山,又有几人能够承受的起? 轻轻的将楚墨的头揽入怀中靠在胸口,似是当年哄着调皮摔伤的幼弟一般,苏洛汐清冷的脸上也写满了温柔之色。素手一下一下的轻抚着楚墨的后脊,下颌轻点他如墨般的青丝,柔柔道:“人的一生如同树木,有枝繁叶茂亦有枯叶如蝶,有葱绿常青也有肃杀萧条。而你我二人便似并肩而生的两颗树木一般,相傍相依,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改变我们之间的距离,即便是时间。”微顿,轻笑道:“因为我们的根紧紧的缠绕在一起。” 这段话似是独白一般,没有任何的回应,可却像是一道绳索一般将这茫茫黑夜束缚住,让它停留在这一刻。 两人保持着这姿势良久未动,可苏洛汐能清晰的感受到胸口处的那一片温热湿润慢慢扩大。 双目轻阖,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跌落在楚墨的青丝之中,消失不见。 他,始终还是深爱过她的。 ------------ 第一百零三章 冬困 更新时间:2013-04-13 初冬时节,万物肃杀,就连兰陵宫门前的那棵枝繁叶茂的桂树叶凋敝零落,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杈。不多时,几片晶莹的雪花突显眼前,愈来愈多,竟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小雪。 苏洛汐独自站在殿前,身着藕荷色银线百花棉衣,雪白狐裘大氅,看着飞扬的雪花怔怔的出着神。 自从入了宫,最喜欢的便是这雪花飞扬的时节了。 从雪人初识,再到梅林定情,再到福熙阁的雪仗。这雪就像他们之间的媒人一般,将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 玉手轻抬,自大氅中斜斜伸出,想要接住天空中的雪花。方一落入手心,却又化作一滴清水,自指缝间滑落。 再展开手心看去,终究是什么都没有抓住,正如同他的心一样。 如今的苏洛汐,当真是独承雨露,在旁人眼里艳羡不已。可她却极尽低调,除了每日慈宁宫的晨昏定省,如非必要连兰陵宫门都不曾踏出半步。 如不低调又能如何?苏洛汐嘴角带起一抹苦笑,因为她知道,无论再如何争取,费劲心机,自己终将逃不出白头宫女的结局,一切早已定论... 晨起,兰陵宫。 “主子...主子?”初夏轻轻的摇晃着苏洛汐的肩头,“您再不起来,皇上待会儿该回来用膳了。”言罢,转过身去,为苏洛汐准备洗漱,复道:“您这几日是怎么了,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陪着皇上用膳之外都在睡觉。昨日皇上下午来看您的时候,还觉得奇怪,说您怎么又睡下了。”转身扶起苏洛汐,“您再这么睡下去,皇上迟早得被您睡到别的宫里去。” 苏洛汐倦倦的伸了个懒腰,慵懒的看了一旁便准备东西边唠叨的初夏,起身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满面倦容,睡眼惺忪,自嘲笑道:“还当真是,不过不是都说睡不醒的冬三月么?想来还是有道理的。” 正为梳着发髻的初夏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冬三月,这才几月?您可当真是不着急,看倒是步了景妃的后尘...” 突然,初夏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动不动。苏洛汐见镜中的初夏表情突然僵硬,笑道:“怎么了?”随手自装盒中拿起一只淡雅步摇,斜插入鬓,对镜细细看了片刻复道:“若是我日后当真能入景妃一般,当真是烧了高香了。” “不是不是。”初夏突然激动道,“您...您该不会是有...有喜了吧?”平日流利的语调都因激动变得有些结巴。 苏洛汐闻言心头似是跳漏了几拍,怔了片刻道:“有喜?这...这不太可能吧...”虽然不太确定,但苏洛汐方才还是惺忪的睡眼立时浮现出了一抹惊喜的光彩。 片刻后,苏洛汐早已梳妆完毕,坐于内室,屋内三人面上皆是一片喜色。 “依姑姑所言,我...我当真是...”苏洛汐满面喜色的看着面前的慕槿,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慕槿含笑看着苏洛汐,恭谨道:“若是不出意外,应该是的,老奴在此给汐婕妤道喜了。”言罢,恭谨一礼。一旁的初夏似是比苏洛汐还高兴,手舞足蹈,兴高采烈道:“看吧,我就知道是,咱们兰陵宫也要有小皇子了!待会儿皇上来了,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一定会大大赏赐咱们兰陵宫的人。我得赶紧告诉小吉子他们去,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饶是苏洛汐这般沉静的性格,闻言也是惊喜的有些不知所措,完全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之中。听到初夏的话,却清醒了不少。若是真的,那自是皆大欢喜,可若是...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这事还是细细确定好些,莫要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拉住初夏,苏洛汐笑道:“你找什么急,先去帮我将孙御医请来再说。” 初夏一瘪嘴道:“看这天色马上就要下雪了,小姐可也真是不心疼初夏,告诉小吉子让他们去岂不是更好?” “小吉子那般毛毛躁躁,难保不会路上偷溜去玩,若是太医迟迟不来,瞧你中午如何跟七郎邀功,倒是那些赏赐可就...”苏洛汐故意拖长语调道。 “好了,我这就去。”转而面带喜色的向苏洛汐眨眨眼道,“那小姐待会儿可要替初夏向皇上要个大红包。” 苏洛汐无奈的摇头一笑道:“行了行了,快去吧,少了谁的还能少了你这鬼丫头的?”看着初夏远去的背影,向慕槿无奈道:“这丫头,当真是跟在我身边时间长,让我惯坏了,说话这般没大没小。” 一旁的慕槿略带赞赏之色看着苏洛汐,微顿道:“娘娘此举甚为英明,此事尚未确定之前,切不可外露。皇家最重子嗣,踏错半步都难免惹上那欺君的罪过。” 看慕槿一语道破自己心思,苏洛汐也不多言,只是淡笑不语。 “不知...” 六道目光齐齐的集中在孙御医脸上,只见他双眉轻皱,许久不语,苏洛汐终是按不住耐心问了一句。 微顿,孙御医展眉一笑道:“娘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近日入了冬,再加上前些时日筹办圣寿节有些劳累,难免是嗜睡了些,待臣开几贴调理身子的药便可。”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收拾着药箱。 “我们娘娘明明是有...”初夏见孙御医如是说道,急忙出言相问。苏洛汐眼疾手快,急忙将初夏拉住,微笑出言询问道:“劳烦孙御医,本宫听闻孙御医乃是千金圣手,不知...”到底是个女儿家,问及此事,苏洛汐还是双颊有些微红,轻咬了下唇道:“不知本宫身体是否不宜孕育龙裔?为何入宫这么许久还未有消息?还请御医点拨一二。” 孙御医闻言,写方子的手微顿了一下,双眉皱起。并未立即答话,而是奋笔疾书片刻,回手将药方交予初夏,抱拳恭谨道:“方才为娘娘请脉之时,发现娘娘略有些体寒血虚,隐隐有血脉不畅之像,若是以目前之状,短时间内怕是于龙裔无益。” “体寒血虚,血脉不畅?”苏洛汐蛾眉轻皱,“本宫平日素来也甚为注重身体,怎会如此?” “怕是...”孙御医微顿道,“怕是上次娘娘落水之后所留下的后遗症,需知秋日湖水至阴至寒,与女子乃是大忌,更何况娘娘又在水中待了许久...” 苏洛汐闻言,起先的欢喜之情一扫而空,心中慌乱不已,久不能言。慕槿见状,皱眉问道:“敢问御医,不知需调理多久才能让娘娘的身体恢复如初?” “这...”孙御医偷眼看了苏洛汐一眼,为难道:“这臣也不好说...有可能三年五载,也有可能...” “也有可能此生都调理不好了是么?”苏洛汐颤声问道,“也就是说,本宫此生都无法诞育皇嗣了是么?” 孙御医急忙跪在地上,他虽是一介太医,却也知道眼前的汐婕妤乃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物,切不可触犯,急忙道:“臣必将竭尽毕生所学,为娘娘调理好身子。” 屋内,一片寂静。 盏茶之后,苏洛汐略平静了心神,略冷了声音道:“那还劳孙御医费心了。”随即复言,“今日之事,还请太医守口如瓶,若是问起,只管说起本宫冬日贪睡便是。倘若让本宫知道传出了半个字...听说太医早年膝下无子,近些年才得了个七岁的幼子,如今在宫中御药房跟着师傅学习药理是吧?” “臣不敢!”孙御医闻言,吓得战战兢兢道,“臣以项上人头担保,今日之事绝不会有半个字外传,还请娘娘大发慈悲,饶犬子一命!” “那就好,初夏,替本宫送送孙御医。” 思绪回到眼前,看着越下越大的雪花,苏洛汐不由得轻叹、苦笑。 这大概就是命吧。还是她太过贪心,想要的太多? 已是入宫的第三个年头了,转过年去又该筹备选秀了。 想到此处,不由的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大氅。若是有了新人.... 当真是该珍惜眼前人了..... ------------ 第一百零四章 夜半 更新时间:2013-04-14 夜,漆黑的如同一滩浓墨一般,皎洁的明月带着闪烁的明星不知藏在了何处,不舍得露出一点光芒。偌大的楚宫寂静无声,万籁俱寂。 当然也有不平静的地方。 兰陵宫中,上好的轻纱帷幕轻轻晃动,似是有了生命一般,带起一阵阵忽高忽低的喘息声,高亢之处不由得引人遐想。良久之后方才平复了一些,侧耳细听却也真切。 “怎么了这几日?似是要把我吃了一般。”楚墨环着苏洛汐轻笑问道,“之前可没发现你竟是这般热情。” 刚从云端跌落的苏洛汐仍沉浸在方才的甜美之中,起伏的酥胸微微带着细密的汗珠,轻轻的喘息嗔怪道:“怎么?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以后再不这样便是。”话虽如此,却仍是紧紧的伏在楚墨的胸口,没有半分离开的意思。 “瞧你这性子,那个说不喜欢了?”楚墨无奈的笑笑,修长白皙的手指穿过苏洛汐的青丝,余一缕在指尖轻轻缠绕把玩着,俯下身去靠在苏洛汐的耳边柔声道:“我有多么受用你还不知道么?当真是喜欢的紧。”言罢,伸出舌尖在苏洛汐脸上细细的舔着,眼看着战火再起。 只觉的耳边痒痒的,楚墨温热的气息似是要透过细密的毛孔一点点的渗入,火热的汇聚在一处,忽的又转为些许凉意散入四肢百骸。脸颊上一下下的湿润触感更似是透过皮肤,直达心脏的最深处,让她不由的扬起雪白修长的脖颈,皱了柳眉却又轻笑着躲避着楚墨那一触即发。 “好了好了。”两人温存片刻,苏洛汐轻喘柔笑着止住楚墨那进一步动作道:“也不瞧瞧几时了,明日不上朝了?”虽是嗔怪的语气,但其中却有着满满的宠溺和关心,似是要溢出一般。 埋首在苏洛汐青丝雪肌之间的楚墨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含糊应道:“明日不上朝了,以后再也不上朝了,可真真是要死在你这了。”随即抬头喘息笑道,“不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瞎说什么!”苏洛汐伸出双手托着楚墨抬起的头,看着他俊俏脸,高挺的鼻梁上有着细密的汗珠,随意绾在一起的青丝散落在肩头,一字一顿道:“你可是天子,是要万寿无疆的,怎么可以随意说这样的话?若是再瞎说,我可真要生气了。” 看着她飘红的双颊上那坚定的神情,楚墨心头微微有些发酸。这样被人毫无利益纷扰单纯关心着的感觉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 “听你的,都不说了。”楚墨温润笑着,自她身上腾出一只手来抚上她的手道:“那朕便以天子之尊祈求上苍赐给朕与你生生世世不离不弃,若是此生没了你,我即便是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哪又有什么意义?” 虽是两句平淡无奇的话,却使得苏洛汐的眼泪一下子涌上了眼眶,几乎夺眶而出。 自那日知道了自己可能此生无法诞育皇嗣的事情,苏洛汐虽然日日强颜欢笑,可她心中所承受的苦没有人知道。想着选秀的日子,默默的倒数着,每数一天都似是在自己心里深深的划了一刀。 若是平常人家,有一个如此疼爱自己的夫君,此事尚且不容于其家族,更别说是在皇家。若是自己无法诞育子嗣之事让太后知道,想必定会“另眼看待”自己,若是让后宫一众嫔妃知晓,怕更是要嘲笑讥讽,即便若是让七郎知道,想必也要疏远自己几分吧。 就算七郎对自己的爱坚如磐石,可以威压后宫众人,可前朝呢?景妃身为胡人,诞育皇子尚且不容于世,那七郎执意宠爱自己岂不是冒了天下之大不违?就算是七郎当真为自己在前朝杀一儆百,那天下悠悠之口又如何堵得住?最终怕是要连累的七郎空背负昏君之名了。 即便此事没传出去,三年大选之期又要如期而至。很快会有更多比自己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子将要与自己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争抢同一个男人的宠爱。到时自己红颜色衰,膝下又无一子半女,如何与她们抢得?又凭什么能与她们抢得? 每每想到此处,苏洛汐不由的一阵眼眶一阵酸楚。 在她内心最深处,最为遗憾的是此生没有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生育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吧。 她曾经多次设想过,自己于七郎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可如今,以前的千般设想都成为了梦幻泡影,看似美丽,却永远都抓不住摸不到了。 细想了许久,苏洛汐终是放弃了。也许这就是命,属于她的命。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没输在任何人手里,却输给了自己的命运。 转过年去又要筹备选秀,大概还有半年的时间,这半年也许就是她与楚墨之间最后的缘分了吧。 随着身上的喘息愈发的浓重,苏洛汐只觉的自己的思绪忽远忽近的漂移着,不知要飘向何方,最后在楚墨眼中跳动的火焰中燃成了灰烬。 随着一日冷过一日的天气,化了又积的白雪,年关终于还是来了。 “又要到年关了。”这日楚墨下了朝,如同往常一样在兰陵宫陪同苏洛汐一起用膳,看到苏洛汐为晋儿裁制的新衣笑着说道:“可是给晋儿置办的新衣?每年一看到你给晋儿置办衣服便知道年关到了。” 解下身上的大氅递于初夏,笑着坐在桌旁,拿起玉杯一饮而尽,才觉得暖和了不少。看着一旁为自己添菜的苏洛汐笑道:“说起来晋儿,我瞧着不如让他进宫陪着郇儿念书可好?郇儿这孩子自小缺少兄弟姐妹,让我惯得不成样子。晋儿一直聪敏伶俐,与郇儿年纪相差不多,既能做个伴儿,又能让郇儿好好学着些,你觉得呢?” 苏洛汐闻言不由的心中一跳,喜忧参半。若是晋儿能够入宫,自己也能日日见到这个唯一的胞弟,亲自照顾他长大,当真是做梦都想。可晋儿年纪尚幼,自己在宫中尚且不能自保,又如何顾他周全?这深宫之中云波诡谲,当真是半步差错便可丢了性命。自己这几年虽说事事低调,却也阴差阳错树敌不少。且不说有宁妃虎视眈眈,即便是自己承了这般恩宠,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有怎可让晋儿入宫与自己一同冒险? 若是他仍在宫外,虽说是宁妃所介绍的先生,可七郎这般宠爱自己,每年接入宫中共叙姐弟之情,平日也总是有些赏赐,阖宫上下也都是知道的。想来宁妃即便是再恨自己,一时间也不敢将晋儿怎样,由此看来,在宫外反而更为安全。 为顿了顿夹菜的手,随即恢复如初笑道:“七郎美意当然是好的,可晋儿那孩子别看他入宫的时候毕恭毕敬的,平日里调皮的很。宁妃姐姐前些日子还提及他,说是不服先生管教,还趁先生熟睡之时给先生画了花脸,若不是相爷的面子怕是早就被轰了出去,我还正为这事发愁。入宫当然是好的,可皇子是天潢贵胄,若是跟他学坏了,我苏氏满门都不够七郎斩的。” “哈哈。”楚墨看着苏洛汐开怀笑道,“我就说晋儿这孩子跟他姐姐一样,聪明伶俐、必成大器。” 苏洛汐白了楚墨一眼道:“你还夸他,这回进宫你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别看这孩子年纪不大,心里却是倔强的很,除了服你,其他的人都不服,可让叔父头疼坏了。在这样下去,别说是叔父了,就是我这亲姐姐的话怕也是要听不进去了。” “教训?”楚墨看了苏洛汐一眼道,“我倒觉得晋儿没错,为什么要教训?男孩子调皮些是正常的,若是每日对你的话唯唯诺诺才要担心,男孩子就该有自己的主意和想法。再说,古往今来,哪个成大事的人小时候不是调皮捣蛋?不碍的,别一点小事便紧张。” ------------ 第一百零五章 新生 更新时间:2013-04-15 “你可真是...”苏洛汐没好气的白了楚墨一眼,却也不知该说什么,但愿一切如他所说吧。 福喜忽的入内,满面喜色道:“给爷道喜了,舒容华那边儿刚来了消息,说是刚生了小皇子,正等着爷去赐名呢!” 苏洛汐闻言,心头微跳了两拍,脸色略有些发白。旋即放下手中碗筷,起身略有些僵硬笑道:“臣妾恭喜皇上再添皇子,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桌角的阴影遮住了她略有些发白的面庞,轻垂的睫毛微微闪动。 微扬了扬修眉,若是说半分高兴也没有,那是假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可苏洛汐那僵硬的神色让楚墨不由得收回了已到嘴角的笑容,只见他端着碗筷,没有半点放下的意思,淡淡道:“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地上凉。”随即又吩咐福喜道,“传朕旨意,舒容华有功于皇嗣,赏金千两,锦缎十匹,各色珠钗十支,着御医好好调理他们母子的身子。” 福喜见楚墨这般淡然神色,心中略有些纳闷,皱眉思索也不知为何,直到看到苏洛汐那略有些僵硬的表情,才恍然大悟。心中百味陈杂,也不知该是喜是悲,只得领了皇命转身前去办差。 “刚才说到哪了?”楚墨轻笑问道,“对了,你就是太过紧张晋儿了,等他再大些就接近宫来吧,跟着宫里的师父,总是强过外面的,莫要耽误了孩子。” 苏洛汐心知楚墨这么做皆是为了顾全自己的感受,此事想必马上便会被传出,自己岂不是被推至风口浪尖之处?如此宠爱,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再说毕竟是新得了皇子,七郎本就膝下稀疏,心中怎会如面上这般淡然?他顾虑自己的感受,自己也该是知情识趣才得长久。 强打起笑言道:“七郎对晋儿这般上心,怎的对自己的孩儿倒是冷落了?若是七郎待会儿没事,不如陪我去看看舒容华和小皇子可好?也让我沾沾喜气。” “你倒是对这些个小孩儿玩意上心。”用膳后,楚墨负手而立,看着苏洛汐吩咐初夏准备带去的贺礼,随手拿起一个看了看漫不经心道。 苏洛汐看着这些东西笑道:“虽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也都是些用得到的。晋儿自小是我一手带大,自是对这些东西了解些。”话虽如此,语气中总是染上了一丝怅然无奈之情。 宽敞的宫道内,寂静无声,只余车轮行过宫道留下的轧轧声。 苏洛汐坐在辇中靠在楚墨怀里,两人一路无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素手轻扬,挑起帘子的一角,自窗内看着外面的景色。 高大的红墙万年如一,不曾起了半点变化,静静的看着宫内的悲欢喜乐,生老病死。似是一道道万仞高山一般,隔出了一个繁华奢靡的世界,也隔开了心与心之间的距离。看着墙角积雪偶尔折射出的光芒,虽然璀璨,却让人睁不开眼。也不知自己是否会像这些积雪一般,燃尽此生,只为片刻的耀眼。 “七郎,若是...”苏洛汐突然开口幽幽道,“若是洛汐此生都没有为你留下一子半女,你可会有朝一日将洛汐弃如敝屣?”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让楚墨不由得一怔,看她茫然看向窗外,轻笑安慰道:“没来由的怎么想起说这些了?这有什么打紧?我也不是没有皇子会动摇社稷根本。再说先帝一生后宫妃嫔无数不也才只得了我们兄妹九人?若是让真如你所说,也没什么不好,我可舍不得你受那份罪。” 言罢,偷眼看了看苏洛汐,见后者恍若充耳未闻,仍是怔怔的发着呆,略一转眼珠,附于佳人耳边轻笑道:“哦,我知道了,你这可是在暗示我不够努力?都怪我太笨,现在才反应过来,既是如此,我在努力便是,总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 可苏洛汐并未如他所料般害羞的红着脸捶打他,而仍然似是一个木头人般怔怔的看着窗外发呆,弄的楚墨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只得轻叹了口气,暗自收紧了搂着苏洛汐的胳膊。 华阳宫,偏殿。 这是苏洛汐第一次见到舒婕妤,若说第一次,也并不准确。平日里请安抑或是宴会总是见过的,只是从未仔细留意过。所谓第一次,乃是她第一次仔细看这个女子。 这是一个让人第一眼便觉得印象深刻的女子,并非是什么倾国倾城之色,若是单论姿色,在这楚宫之中当真是平凡的毫不起眼。但她身上所具有的那种凌厉的气质和眉宇之间的勃勃英气,让人一瞧便知是个果断之人。若为男儿身,必然是个手掌杀伐决断,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如今即为人母,也未有多少改变,刚毅之气未减半分。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见楚墨前来,一众嫔妃皆下跪行礼。本就不大的地方,更显得拥挤。当然,自有眼尖之人一眼便瞧到了楚墨牵着的苏洛汐,眼中充满了嫉恨之色,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强自按捺下去。 楚墨撩袍坐在床边,淡淡的唔了一声,算是免了众人的礼节。虽然自进门后神色就没有多大变化,但在看到自己新生的儿子时,眼中还是流露出了高兴的神色,不由的伸手去逗弄了几下。许是天生的血缘,那孩子并未因为认生而大哭,仍旧沉睡在甜美的梦乡中。 “辛苦你了。”楚墨收回手指,看着面前这个刚为他生下孩子的女子,却觉得如此陌生,想要说几句贴心的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想来想去,便只说了这么一句。 床上的舒容华并未想到楚墨会说出这句话,微怔了一下,恭谨道:“臣妾能为皇上诞育子嗣乃是天大的福分。”在她的心目中,这个所谓的“夫君”更像是一个陌生人,给她最多的印象便是如山般的威压和如水般的平静与如黑夜般的沉默。但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在这个深宫之中她终于有了与她流着相同血液的亲人,哪怕只有一半相同。 “唔。”依旧是淡淡的回应,更像是陌生人的对话,而没有半点夫妻间刚获得新生儿的喜悦之情。片刻,楚墨又缓缓开口道:“朕也不知你喜欢些什么,这是方才洛汐替朕挑的,你且瞧瞧合不合心意。”说着,自福喜手中接过一枚玉佩,交予舒容华手中。 拿着玉佩也没太细瞧,舒容华心中清楚,此乃是皇上为了拉近自己与汐婕妤间的距离所说。众所周知,汐婕妤现在风头正盛,暗中自是招了不少人的妒忌,如今皇上不过是想要借机为她修好关系,拉拢人心罢了。 将玉佩放于襁褓之中,舒容华笑道:“婕妤的眼光自是百里挑一的,臣妾在此替皇儿谢过皇上。”微顿又加了一句,“谢过婕妤。” 苏洛汐也是聪明之人,怎会想不到楚墨的心意,闻言笑道:“容华为皇家立下功劳,本宫不过是借皇上的手略尽些心意罢了,容华和小皇子喜欢便是。”微顿,转身道:“还请皇上为小皇子赐名。” 这句话倒是让楚墨微怔,自己半点准备也没有,怎会料到苏洛汐突然如此说。正欲找个借口推脱,可看到舒容华怀中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小脸,只得把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道:“瞧朕,今日高兴的都忘了这事,一时间也没有好好准备。”眼珠略微一转道,“洛汐,你才情过人,给朕提几个字备选吧。”嘴上虽是如此说着,暗自心电转念,想着能拖延一刻,便有时间好好想想。 “依臣妾看,昭、靖皆可,昭日月之心,靖乾坤清平。”苏洛汐略沉吟片刻道。 ------------ 第一百零六章 解脱 更新时间:2013-04-15 “唔。”楚墨满意的点了点头,“此二字甚好,那便用靖字吧,不知爱妃意下如何?”转而笑着看向床上的舒荣华。 不仅仅是舒荣华,即便是在场众人都觉得一阵尴尬。没想到堂堂皇子的名字,就定于苏洛汐的一句话,不由得让众人觉得有些草率。但在此同时,也为众人敲响了心中的警钟,可见皇上对苏洛汐的宠爱,当真是不一般。 舒婕妤也并非愚笨之人,心中不甘,但也无奈。虽说自己刚为皇上生了皇子,但看苏洛汐这般恩宠,也不好与之硬碰硬。自己倒也罢了,若是连累了孩子,就怕日后悔之已晚。收紧了抱着襁褓的手笑道:“娘娘高才,臣妾代靖儿谢过皇上、娘娘赐名之恩。” 一旁的宁妃突然笑着接道:“汐婕妤自是高才,当日大败清国王子之事尚被人传诵,今日四皇子有幸得赐名。想来日后定是皇上麾下又一名猛将,为我大楚守护疆土,平定山河。”虽是对着舒荣华笑言,眼神却有意无意的瞥向苏洛汐。 此时的苏洛汐略微有些出神,自己也是无意一说,没想到七郎当真是采纳了。微顿了片刻略,缓了一缓笑道:“舒容华客气了,本是一同服侍皇上,有何来如此生分?本宫特为小皇子准备了些薄礼,还望容华笑纳。” 众人又客套了一会儿,直到月上中天方才散去。 翌日清晨,楚墨前脚才去上朝,苏洛汐便起身梳妆,初夏心中虽然纳闷,但见苏洛汐面上的神色,也不敢多问。 不多时,苏洛汐已漫步在宽阔的宫道之上。奇怪的是往日形影不离的初夏并未侍奉在身边,反而是慕槿抱着些许物事陪同。往日的苏洛汐素来低调,着装也偏清素淡雅,今日却破天荒的身披一袭妃色彩线团花宫装,更衬出她倾国的姿容,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主仆二人踽踽独行,也不知去往何方。 忽的,苏洛汐停下了脚步,臻首轻扬,看了看头顶的牌匾。柳眉轻皱,美丽的面庞上浮现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清凉殿。”苏洛汐喃喃轻念出声。 年久失修的牌匾斑驳破旧,在冬日之中更显的萧索。慕槿上前推开紧闭着的院门,“吱呀”一声,仿佛带起了些许尘埃,让苏洛汐不由得掩口轻咳。 这是一间不大的院子,放眼望去不过简单的一进。破旧的大殿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沧桑,杂草丛生的院落显示着这里的荒芜与无人问津。本是毫无生气的地方,却悠悠的传来一阵琴音。若非青天白日,还当真是觉得有鬼魂作祟。 这样荒凉的一个场景,却有一个出尘绝色的女子行走在其中,莲步踩着琴音的节奏。即便是青天白日,也让人不由的心生诡异之感。 入殿中,破旧的桌椅上落上了一层灰尘。温暖的阳光似是遗忘了这个角落,屋内似是比屋外还阴冷三分。转过去,一面蒙尘的妆台上放着破旧的瓷碗,旁边老旧的梨花木床上,草草的围了一块白纱,不大的床上只有一床薄薄的锦被。 苏洛汐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四下打量了一圈,便迈步入内。见屋内无人,心中纳闷,转身与慕槿对望一眼,二人只得走出,顺着琴音寻找。 转过殿后,一棵枯树张牙舞爪的伸出已经死去的枝桠,突兀的矗立在一口古井旁。井边,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衣着单薄的坐在树下静静的弹着琴,虽然身上只着一袭朴素的棉衣,一头青丝却严整的绾着,清秀的脸庞素面朝天,微微有些苍白。手中的瑶琴仿佛不欢迎苏洛汐前来一般,铮的一声断裂开来,琴音戛然而止。 此女子正是被打入冷宫的沈遗蝶。话说那日,沈遗蝶虽是被御医救了起来,却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每日除了发呆便是弹琴,整个人变得痴痴呆呆,也不与人言语。再加上那日之后,身心俱损,在冷宫之中也不得好好调理,是以日渐消瘦枯萎,了无生趣。 随着琴弦的断裂,似是惊醒了沈遗蝶一般。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苏洛汐冷笑道:“你来了。”许是太久没有说过话,本来柔软的声线变得有些嘶哑僵硬。 “昨日七郎新得了皇子,众人皆有赏赐。”苏洛汐淡淡道,示意慕槿上前,将托盘放在沈遗蝶琴案旁边。看着沈遗蝶,苏洛汐不由得想起了落水之事,心中那些许的愧疚也一扫而空,多的只有愤恨。 是她,毁了自己的幸福,毁了自己的一生。 想到这里,苏洛汐慢慢的踱步上前,伸出笼在袖中的玉手,轻轻的摸弄这那副断了琴弦的瑶琴,发出几个叮咚断音。 枯树之下,两个女子。一个倾国艳丽,居高临下,一个朴素淡雅,云淡风轻。 “我今日这样,你可满意了?”沈遗蝶突然开口,淡淡说道。 苏洛汐也并未答话,将手收回袖中,在沈遗蝶身边的枯树旁,轻轻踱步。片刻,檀口轻启,缓缓问道:“枯木可否逢春?” “阴云蔽日总有晴,甘霖降世之时,枯木逢春,亦非不可。”沈遗蝶轻笑答道。 “若是...”苏洛汐收回目光,看着沈遗蝶淡淡道,“若是还未待甘霖降世,这枯木便被连根拔起,何谈逢春?” 沈遗蝶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笑道:“你这语气与他倒是学了八分相似,可这宫中一草一木皆是皇家所有,岂是你想碰就能碰得的?” “话虽不不假。”苏洛汐冷笑道,“可七郎日理万机,宫中枝繁叶茂尚且顾不过来,又如何顾得上一颗已经枯死的?没准...”俯下身去,看着沈遗蝶的眼睛道,“没准早就想将这棵树除去,只是懒得自己动手罢了。” 沈遗蝶脸色愈发的白了白,她知道苏洛汐说的并不是没有可能,正如楚墨想要利用自己除去六哥一样。她一直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自己还了解他,可那日她才知道,自己所了解的是过去的他,那时的他是隐忍的王子,不得志的王爷。 而如今的他是九五之尊,万人之上的皇帝。 “究竟为何,你如此恨我?非要将我至于死地不可?”沈遗蝶心知大势已去,但实在不甘心,终还是迎上了苏洛汐的目光,恨恨问道。 苏洛汐起身踱了几步,冷笑道:“我为何如此恨你?你且问问你自己究竟是如何待我?一直以来不过是把我当做一枚棋子一般,说用便用,是不是也会说弃便弃呢?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你又如何会料到这枚棋子会反击主人。我说的对也不对?楚国第一才女?” “当我看到你与皇上一同出现的时候我便知道是你故意将皇上带去的了。”沈遗蝶淡淡道,“只是你可否告诉我,另一个是谁?” 转过身去,艳丽的宫装带起地上些许积雪,苏洛汐不屑道:“你且想想,你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倒是愿意甘愿为人付出性命,你可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你不知道的事?” 沈遗蝶略思忖片刻,突然嘴角带起一抹释然的笑容道:“对了,是她。”微顿了片刻,笑容渐渐的敛了起来,脸色愈发的难看,皱眉喃喃道:“没想到六哥竟然与她...六哥当真是与虎谋皮,唉...” 苏洛汐冷笑一声道:“现在才明白过来,不觉得太晚了么?”言罢,转身欲走。 “且慢!”见苏洛汐欲走,沈遗蝶开口将她喊住,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半个音节,微顿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他...还好么?可曾...可曾想起过我?” 闻言一愣,苏洛汐心中挣扎了片刻,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知道,也许这是沈遗蝶此生最后的一句话了。 “有时我真的很羡慕你,有一个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的男人深爱着你,为何你身在福中不知福,非要去追寻那镜花水月,反而误了身边最美的风景。”微顿了脚步,苏洛汐淡淡说道。言罢,再未多做停留。 沈遗蝶闻言,自椅上滑落,眼泪似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自脸颊不断的滑落,痴痴的重复着苏洛汐的话:“身在福中不知福...”随即,自嘲一笑,抬手看向桌边的托盘。 果不其然,在那微薄的赏赐之下露出的白绫的一角,显得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 第一百零七章 败露 更新时间:2013-04-16 “是么?”慵懒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娇艳欲滴的朱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微顿片刻,檀口轻启复道:“你去把这消息放出去,记得做的干净些。若是被人发现了,后果你很清楚。” 璟琮宫内,华美的鎏金瑞兽四足鼎炉中不时的传出轻微的劈啪声,缭绕的轻烟散发出淡淡的青草香味,整个房间温暖如春,与外面寒冷的冬月似是两个世界。 榻前碧青色的沙曼柔顺的垂在地上。帘内,景妃斜靠在榻上闭目养神,溶月立于一旁,轻轻的打着羽扇。帘外,一个身影垂首而立,看不清面容,只见她领命转身离去,瘦小的身形显得更为单薄。 待那人走后,溶月皱眉,微想了片刻还是问道:“主子,这人...可靠么?” 景妃轻笑自榻上起身,伸手抚了抚斜垂的的发髻,柔软的身躯并未因怀孕而显得的臃肿,反而显的丰满圆润,更为媚态横生的她填了一丝娇媚。只听她轻笑一声,轻环着浑圆的腹部道:“这世间之事,本就无可靠一说,所谓‘可靠’不过是依把握大小而定罢了。而这把握的大小却完全取决与你抓住了对方的哪一点。若是抓到痛处,自是有了十足把握,自然也变得可靠。” 溶月扶着景妃向床边走着,柔笑道:“奴婢受教了,娘娘当真是机智无双,若是他日诞下皇子,想必那母仪天下之位定是囊中之物。” 微顿了顿脚步,景妃看着身旁的溶月笑道:“你跟在我身边也不少年头了,这话可是能胡乱说的?再说...”随即轻叹一声复道,“再说本宫之事你是最为清楚的,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能够保全我母子二人性命,又岂敢贪心那后位?若是...若是墨郎对我尚有半分情分,只求他能高抬贵手,放过孩儿一条性命,我便心满意足了。行了,莫要再说这些事了,去把孙御医传来吧。” 文澜殿。 “爷,璟琮宫方才来信说...说景妃娘娘身子不太舒服,请爷过去一趟。”福喜小心翼翼的回禀道,不时偷眼瞧着楚墨。 正如往常一样,批阅完手头奏折觉得饥肠辘辘的楚墨准备吩咐福喜摆驾兰陵宫,却没想到方一坐上辇驾,便听到福喜如是回禀。 轻轻扬了扬眉,楚墨微顿了片刻,也没答话。福喜见状,急忙挥手停了辇驾,垂首站在辇驾旁,静静的等待着吩咐。 片刻后,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自辇内幽幽传出,随之而来的是楚墨无奈的声音淡淡道:“璟琮宫。” 福喜深知楚墨心中所想,知道他的难处。英明圣主,一代帝王,却终是摆脱不了红颜缠身的宿命,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吩咐了身边的小太监去兰陵宫通传,无奈摇头转身,轻扬手中拂尘,尖细而响亮的嗓音在空旷的宫道上回响,和着辘辘的车辇声,久久不绝。 “皇上驾到!” 随着福喜的高声唱喏,一只明黄色的厚底官靴自辇内踏出,轻敲落地,带起些许微尘。楚墨抬头看了看这座华丽的宫室,不觉有些陌生。免了众人的礼节,负手而入。 “身子好好的怎么会不适了?”方才还是一片淡然神态的楚墨,随着踏入屋内的脚步,脸上立即换上了一抹紧张而关切的神色,几步走到床边,拉着景妃的手关切的问道。 此刻的景妃早已换上了一副弱柳扶风的神态,若是以前,看着楚墨如此关切的神色,她定会坚信楚墨对自己的感情并为之感动。而如今却只带起了心底的一阵嘲笑,当真是变脸比翻书都快。 可她更多的是自嘲,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都要用如此虚伪的面容相对,才能掩盖的住心底那最不可告人的想法。 “回皇上的话,臣妾不碍的,都是这帮奴才,擅自惊动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不着痕迹的将手从楚墨的手中抽出,略低了低高傲的脖子,景妃巧妙的隐藏了自己的内心。 楚墨看着面前这个曾经与自己日夜耳边厮磨的女子,如今却渐行渐远,略一怔,却还是转过头去,厉声问道:“景妃的身子可有大碍?” 本就有愧于楚墨有负于皇恩的孙御医听了楚墨的问话,身子不由得抖如筛糠,战战兢兢道:“回...回皇上的话,景妃娘娘并无大碍,待...待臣开几副药,调理数日,定保娘娘与皇子安泰。” 略一皱眉,楚墨厌声道:“调理就调理,怎的连这几句话都说不清楚了?行了,无碍便好,快去开药吧。” 跪在地上的孙御医如蒙大赦一般,急忙起身快步跟随溶月走向外间。 片刻后,溶月带着一个小宫女回到内室,见屋内二人并不似以前那般如胶似漆,更多的是相顾无言,略整了衣冠,上前恭谨道:“娘娘,方才孙御医许是忙中出了错,误把汐婕妤的方子落在咱们这了,奴才想赶紧交还怕误了大事,您若有事先吩咐慕雪。”随即一礼低声吩咐身边的小宫女道,“好好伺候皇上和娘娘,我去去便回,知道了么?” 景妃轻轻的点了点头,余光瞟着一旁的楚墨,果然不出她所料,溶月刚一转身,楚墨便淡淡的开口询问道:“汐婕妤的方子?也没听说她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拿来给朕瞧瞧。” 溶月故作犯难之色,双眉轻皱为难道:“着。”话虽如此,脚下步子却轻轻的挪了回来。 “还不快拿来给皇上瞧瞧?汐婕妤现在最为圣宠,若是出了半点岔子,咱们璟琮宫阖宫上下都赔不起!”言罢,向溶月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将手中药方交予楚墨。 楚墨也未将景妃之言放在心上,接过药方,确实是苏洛汐的无疑,却不知到底是什么病症,心中纳闷,微顿片刻道:“把孙御医给朕传回来。” 不多时,孙御医又出现在了璟琮宫,不同的是,这回的他比刚才还要紧张。虽是寒冬腊月,硕大的汗珠仍是一颗颗自额角沁出。 “这是治什么病的方子?”楚墨示意福喜将方子交予孙御医,淡淡问道。 孙御医拿到药方,面上的神色立刻变得惨白,支支吾吾半天方才吐出几个字道:“回...回皇上的话,这...这是平常调理的方子..” “平日调理?”景妃突然开口道,“本宫自入宫之日起便日日调理,也未见有如此方子。你也莫怕,皇上不过是关心汐婕妤。再说,若是汐婕妤有何病症因你欺瞒不报而延医耽误,即便是将你满门抄斩,也不够陪的。” 景妃看似平淡的话语,在孙御医耳中却似一个又一个的惊雷炸响,偷眼看向楚墨,只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让他更觉的心惊胆战。总是长俯于地,大喊道:“臣有罪,求皇上恕罪啊!” 楚墨眉头轻皱,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冷声道:“说实话,朕饶你不死。” 兰陵宫内。 “啊!”苏洛汐轻呼一声,指尖处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将手中的笸箩放在一边,只见如削葱尖般的手指之上沁出一颗鲜红的血珠,柳眉紧皱,将指尖放在口中轻含。 挑帘而入的慕槿正巧瞧到这一幕,不由得出声问道:“可是又扎了手指?”随即笑道,“这几日是怎的了?总是这般心不在焉的。” “没...没什么。”苏洛汐勉强一笑,拿起手边的笸箩,看着那缝制了一般的明黄色中衣,眉头不禁又皱道一起。 慕槿看着苏洛汐笸箩中的衣服说道:“可是想皇上了?”随即轻笑安慰道,“这后宫之中嫔妃众多,即便是皇上心中有你,为堵悠悠众口也要尽力做到雨露均沾,这也是为了你好。再说听闻景妃这几日身子不适,多陪陪也是自然。” ------------ 第一百零八章 宁谋 更新时间:2013-04-16 苏洛汐也未多言,也许当真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勉强对着慕槿扯起一个笑容,便不再多言。可这几日她总是梦到已经死去的沈遗蝶,不由得唤起那些事情,让她没来由的想起了远方的景旸王。 晚膳过后,苏洛汐站在门口怔怔的发呆,都已经五日了,今日楚墨依旧没有来。 “主子?主子?”初夏在苏洛汐眼前摆着手道,“您这是想什么呢?方才宁妃娘娘传话过来,说请您过去。” 宁妃?苏洛汐眉头轻皱,自己与宁妃素来无交集,甚至有些嫌隙在其中,怎么好好的叫自己前去了?但到底是位分低人一等,总是不好意思推脱。罢了,去看看也好,横竖她也不能将自己当场扣在安宁宫。 略梳妆了一番,依旧是淡雅的穿着,虽然低调却难掩她清冷高雅的气质,踽踽行走在宫道之上,不多时便至安宁宫。 “汐婕妤来了,坐吧。”苏洛汐恭谨的行了一礼,宁妃却并未正眼瞧她,依旧侍弄着手中的花草,漫不经心的吩咐道。 见主人也未将自己放在眼中,似如空气一般,苏洛汐不由得有些尴尬,手足无措起来。微顿,笑道:“宁妃娘娘当真是性情高雅之人,让臣妾佩服不已...” “你也别说这些客套话了。”宁妃随手将银质的剪子交予映雪示意众人退下,坐于主位不屑道:“沈遗蝶的事,是你做的吧?” 苏洛汐闻言心头一跳,回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慕槿,脸色白了又白,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她不言语,宁妃脸上不屑的表情更重了几分,嘲笑道:“没想到我会知道吧,呵,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别以为自己仗着些小聪明帮皇上做了些事,就觉得有功于万代,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臣妾愚钝,不知宁妃娘娘此言何解?”苏洛汐见宁妃开门见山,但又拿捏不准对方到底知道多少,只得轻巧的避开话题,将球踢回给宁妃。 宁妃冷笑一声道:“事到如今,本宫也不跟你兜圈子了。说来也巧,那日你前去冷宫之时正巧本宫方从舒容华处回来,许是你没看到本宫,本宫倒是将你看了个清清楚楚。你不解释解释,为什么你走后没多久那沈氏便自缢了么?”说着,眼光转向苏洛汐,凌厉之色毕现。 苏洛汐此时心如擂鼓,她万万没想到此时会被景妃抓住把柄,若是将此事说了出去,即便是不将沈遗蝶的死所有罪责都怪在自己头上,也要担着一半的责任。 最重要的是,七郎心中一直对沈遗蝶有情,还记得那日她的死讯被报上来,七郎面上虽然未曾多言,可一夜都未与自己说话,只是在案前默默的饮酒叹气。若是让七郎得知此时与自己有关,只怕自己一死已不足惜,若是将晋儿也... 苏洛汐越想害怕,脸色惨白,正值双膝微微有些发软要跪倒在地时,只觉身后一股力量将自己托住。回头看去,对上慕槿那平静的眼神,看她微微摇了摇头,这才站稳敛了心神,细细琢磨宁妃的意图。 也对,若是宁妃当日有心护下沈遗蝶,为何不当场制止自己?再说她若有心将自己推入绝境,为何不当日直接去禀报七郎,或者是当着七郎的面说此事?反而是将自己单独叫来,还把宫中的宫女太监全都打发了出去? 想到此处,苏洛汐心中略安定了些,继续想到,宁妃如此做法分明是告诉自己有把柄在她手中抓着,以她的的性格,没有完全把握的事又岂会做得?只怕当日并非是“碰巧瞧到”这么简单了。那还有什么给她留下了把柄呢?对,是托盘! 转念一想,苏洛汐又觉得其中有些地方不对,这各宫用的托盘乃是宫中统一规格,又如何能证明是自己?难道是因为那些东西?可当日前去为舒容华道喜的嫔妃甚多,顶多可以证明是有人去过,又如何证明一定是自己? 总是觉得遗漏了些什么,苏洛汐又来来回回的想了几遍,终于让她想到了一个致命的纰漏! 书瑶!对,书瑶!那日自己前去,直至离开也没见到书瑶。沈氏自缢,也只听说有她一具尸首,从始至终都未听到关于书瑶的消息。这好好的人总不会平白无故消失,难道是...难道是被宁妃带了回来?! 那此事就更加复杂了,除了书瑶之外,没人知道沈遗蝶临死之前到底说了什么。而书瑶,也将成为悬在自己头上的一把宝剑,最有利的证人。方才宁妃说“知道的不止是这些”,那还有什么事是她知道的?难不成.... 正值思忖之间,只见映雪突然推门而入,于苏洛汐身边站定,一字一句道:“娘娘,方才传来消息,说孙御医因试药失败而身亡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苏洛汐的世界照的惨白! 看着座上宁妃那般得意的神情,苏洛汐略咬了咬牙。反正自己已经命悬一线了,随便拿出哪条都是欺君的罪过,反而是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款款移步至椅前,轻抿一口清茶笑道:“娘娘既已全部知晓,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便是。” 宁妃看着苏洛汐这一系列的动作,从起先的不屑慢慢变为惊讶,果真是个奇女子! “都死到临头了,还是这么大胆?”宁妃抬起玉手,涂满丹蔻的指甲在烛光下红的有些刺眼。 苏洛汐放下手中茶盏,淡淡笑道:“正是因为死到临头了,才这般大胆。”微顿笑道,“若是娘娘有心置臣妾于死地,又何必费这般唇舌,浪费了这好茶呢?”说着,指尖轻敲着杯沿复道:“有时,可以被人利用还真是一件好事,最起码证明自己还有价值。” 闻言,宁妃脸上不由的露出一抹赞许之色,点头笑道:“聪明人就是聪明人,说起话来当真是不费劲。既然如此,本宫也不绕圈子了。”微顿复道,“如今放眼后宫之中,子嗣不多,兴嫔虽是临盆在即,但早已有多位太医断言她腹中不过是个公主,是以不足为惧。目前只有倾昭仪、景妃、舒容华膝下有皇子,剩下的嫔妃皆无所出。若是他日竞争后位,这几人也有机会分一杯羹。” 苏洛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开始静静的留意宁妃说的话。 “虽是如此,但倾昭仪与我几乎同时陪伴皇上,多年来并无争斗之心,否则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只是一个昭仪,至于她的二皇子就更别说了,顽劣不堪的性子甚是让皇上不喜。而刚产子的舒容华虽与本宫结交多年,却总是不讨皇上喜欢,即便生了皇子又能如何?”瞟了苏洛汐一眼道,“这点你很清楚,所以于后位而言,此二人不足为惧。因此,看来看去,这后位最终不过落在三个人手中。” “所以娘娘想除去景妃?”苏洛汐轻笑道,“那此事与洛汐又有和关系?洛汐不过是一介小小婕妤,又如何能够撼动景妃娘娘的地位?岂不是蚂蚁撼树?再说...宁妃娘娘既然知道那么多事,那么其中许多关系自然也是清楚。娘娘以为,洛汐为何一定要帮娘娘呢?” 宁妃笑着摇摇头道:“并非如此,我说过这后位最终将落在三人手中。那就是我、景妃...”随即看着苏洛汐道,“还有你!” ------------ 第一百零九章 夜计 更新时间:2013-04-17 “我?”苏洛汐闻言一愣笑道,“宁妃娘娘未免也太过瞧得起臣妾了,正如娘娘所说,臣妾不过是为皇上办了些事而已,怎敢居功?再说臣妾蒲柳之姿,怎及娘娘福泽深厚,又如何敢妄图后位。” 宁妃不屑的看了苏洛汐一眼道:“有些事,并非是你认为如何就会如何的。我在皇上身边陪伴多年,看着各色女子在他身边流转不息。说实话,你若论姿色及不上景妃,若论贤淑,也不及倾昭仪,即便是家世,呵,也不必本宫多说了。”微顿转身复道,“但你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是任何人都学不来的,也是任何人都及不上的。就单凭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成为后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洛汐竟还有此长处?”苏洛汐扬眉一笑,“还请娘娘点拨一二。” “你可听说过,在皇上还是七王爷的时候,有一位王妃?”宁妃看着窗外,似是提起了最不愿意回忆起的往事,微微皱起了眉头说道。 闻言,苏洛汐心中冷笑,又是这人,怪不得宁妃会如此说,原来不仅在七郎眼中,即便是在他人眼中,自己也不过是别人的替代品。旋即自嘲一笑,替代品又如何?有多少人想当替代品而不可得。 看着苏洛汐面上阴晴不定的神色变来变去,宁妃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心知她已然顺着自己的话去想了,片刻后复道:“但你也有你的不利之处,比如...”说着,目光在苏洛汐身上来回逡巡着,轻蔑的说道:“比如你的身体。”拂袖转身,绯红色的衣袖带起一阵香风,拂过苏洛汐的脸颊,复道:“即便是他日让你登上了后位,你以为满朝文武会容得下你么?” 微顿冷笑复道:“到时,即便是皇上再疼你又如何?你以为以皇上的性格,他会为了一个区区女子而放弃自己一刀一剑打下的江山么?即便是你二人情比金坚,难道你当真舍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人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与天下为敌么?即便你并未为后,若是景妃他日登上了后位,你以为她会放过你么?别忘了她是如何对待每一个她身边的人的,司容华,景旸王,这些人和事,你比本宫清楚。”转身,踱步至苏洛汐身边,伸手轻抚着苏洛汐粉嫩的脸颊,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都说你饱读诗书,你且说说,古往今来,有哪个无所出的嫔妃是得了善终的?” 苏洛汐定定的坐在椅子上听着宁妃的话,脸色又开始泛白。这些话她这几日翻来覆去的想了不下百遍,她怎会不知其中利弊?但以宁妃的聪明才智完全可以看穿七郎想要除去景妃腹中孩儿的想法。即便是看不出,也可以凭借雄厚的家世逼着七郎这么做。如此一来,除去景妃这个心头大患易如反掌,如何要拉拢自己? 似是能看穿苏洛汐内心的想法一般,宁妃轻笑一声,在苏洛汐身边的椅子上坐定,看着白玉茶盏怔怔道:“你一定很好奇本宫为何要联合与你。很简单,因为本宫心中很清楚,穷此一生,本宫也得不到皇上的真心。本宫不怪任何人,不怪皇上的无情,也不怪你的出现。即便是没有这些,依着本宫的家世和前尘恩怨,本宫也注定与皇上是有缘无分。” 忽的,景妃伸出纤纤手指,紧捏着桌上的茶碗,恨恨道:“即便是本宫得不到皇上的真心,也要成为能够与他并肩的女人。百年之后,也只有本宫的名字会与他的一同放在宗庙之中,受万世香火!”随即转头看着苏洛汐,目露精光,盛气凌人道:“因为除了本宫,没有任何人,配站在他的身边!” 自安宁宫出来之后,苏洛汐便有些心神不宁。有太多太多的事,让她惊讶,有太多太多的事,让她不解,有太多太多的事,让她害怕。 “姑姑,你睡了么?”是夜,苏洛汐在空空的床榻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她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想要理清,却又找不到头绪,只好轻唤了外间守夜的慕槿。 不多时,只见慕槿身着中衣,披着棉衣手执灯盏而入。看着床上抱膝而坐的苏洛汐,轻笑着将灯盏放在床边的案几上,起身又点亮了几盏灯烛。跳动的烛光将幽暗的室内映的光亮起来,苏洛汐茫然的面庞也浮现在她的面前。 坐在床边,看着苏洛汐笑道:“主子可是被梦魇惊醒了么?莫怕,老奴在外间守着主子呢。” 苏洛汐看着慕槿慈祥的面容,她从未将慕槿当做一个下人,她永远也忘不了在自己经历人生最大的转变时,是慕槿如同母亲一边安慰着她,告诉她如何面对。有些时候,在她心中,对慕槿的亲厚隐隐胜过初夏。 轻咬了咬下唇,苏洛汐轻声道:“姑姑,我...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变得心狠手辣了?”说着,苏洛汐有些泫然欲泣。 起先慕槿还不解苏洛汐所谓何事,听罢,轻笑安慰道:“主子莫怕,依老奴看,您没有做错,毕竟是她先把您害的...再说在这深宫之中的女人,又有哪个手上没沾过鲜血?若沾的不是别人的,就一定是自己的。皇上自小就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若是留下她,难保不是为日后留下了麻烦,若是真有那么一日,只怕您就...” “虽说她害了我一生,可那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苏洛汐轻靠在慕槿怀中,憋了多日的眼泪终于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不争气的顺颊而下。 慕槿像一个慈爱的母亲一般,轻抚这苏洛汐的秀发,拍着她的脊背道:“可她也在皇上心中啊。她已经夺取你作为母亲的资格,若是你今日将她放过,终有一日,她将会连你的丈夫也夺走。”随即轻声叹道,“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嫁到了皇家,非要逼着自己在这机关算尽的地方争这一个男人。若非如此,嫁到平凡人家去早就夫唱妇随,儿女绕膝了。” 是啊,都说宫中的女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可这午夜梦回时的泣血之声,又有几人可闻?天一亮又要收起心中的悲伤,用金银粉饰着假意的笑容。 “您对今日宁妃所说,怎么看?”待苏洛汐微微平复了心情,自慕槿怀中起来,擦干了眼眼泪问道。毕竟,日子还要过下去,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要为了自己的心去争取,哪怕再难,她都不会放手。 除非,是他先松开了她的手... 慕槿略皱了皱皱眉道:“今日之事,显而易见是宁妃娘娘想要让您助她除去景妃,登上后位。若是想要达到如此目的,势必要将景妃连根拔起。看来这宁妃娘娘此次是当真下了狠心,您可要三思而行,若是一步踏错,只怕永世都不得翻身了。” 主仆二人回想着今日宁妃的话,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约莫炷香时间,慕槿缓缓开口道:“依老奴看,宁妃娘娘显然比景妃娘娘对您有利些。” 苏洛汐略一皱眉,微思索了片刻道:“此话怎讲?” “宁妃娘娘家世显赫,相比于景妃娘娘的胡人身份来讲,对后位就更近了一步。再说,若是宁妃娘娘为后,她很清楚自己得不到皇上的真心也很清楚皇上的重情重义,那么就必定要有自己的人去笼络住皇上,才能保证她的地位无所动摇。若是从新进宫的人中去挑选培养,在送到皇上身边,未免太费周折。那么这个能够笼络住皇上的人,就目前而言,非您莫属。同样,只要她想保住自己的地位,那么就要保住您的性命和宠爱。”慕槿双眼轻眯道。 微顿,慕槿复道:“而且相比于景妃娘娘来说,还有一点对您来说是有利的。”收回轻眯的目光,将焦点转向苏洛汐的面庞道:“那就是宁妃膝下也没有子嗣,想必这点也是她选中您的原因!” ------------ 第一百一十章 审问 更新时间:2013-04-17 “唔。”苏洛汐微顿了顿,顺着慕槿的话细细想着。若当真如宁妃所言,自己也算是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那么就现在而言,与宁妃联合是最好不过的。毕竟自己知道,景妃并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因为真正留她不得的并非自己抑或是宁妃,而是皇上,她的夫君,她孩子的亲爹。 既然明知最后结局,自己又为何要飞蛾扑火呢?即便是侥幸让她登上了后位,自己的下场必不会比沈遗蝶强到哪去。她膝下两名皇子,乃是她最有利的地方,也是最有害的地方。 转过来看宁妃,虽然不得宠,却于自己是大大有利的。若是扶持宁妃登上后位,一来可保自己与晋儿的性命无虞,二来宁妃他日即便是有了皇子,也未必讨得七郎喜欢。而自己完全可以效法景妃,过继一个孩子,最后鹿死谁手就不一定了。 而最重要的是,与宁妃联合,能为自己争取眼前时间,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只怕活不过明日,又如何谈的以后? “但...”苏洛汐皱眉道,“我与宁妃之间素来嫌隙不少,此次又除了她的人,她与我修好,不会是个圈套吧...” 慕槿闻言轻笑道:“娘娘多虑了,若是宁妃当真以真心待那沈氏,当日就会将您拦下,即便是想要抓住您的把柄,也会暗中将沈氏救下,何苦只带一个书瑶回去?需知在后宫的战场之上,没有永远的盟友,更不会有永远的敌人。” 话虽如此,但者深宫之中又有几人信得?看来还是要测一下宁妃到底有几分心思与自己联合。 说来也巧,这边苏洛汐方想测宁妃一测,那边机会就来了。 翌日,璟琮宫。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楚墨沉着脸看着苏洛汐,沉声问道。 方才初夏向自己禀报,说是楚墨要传自己去璟琮宫时,心头就有一阵隐隐的不祥预感。方一进门,发现偌大的璟琮正殿坐了不少人,都面带异样神色看着自己,心头更是跳漏了几拍。直到福喜面带为难之色将这张薄薄的纸张递给她时,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景妃终于要对自己下手了,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快! “臣妾...”苏洛汐略一咬下唇,看着面前这张薄薄的纸道:“臣妾不过是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楚墨眯着眼睛看着苏洛汐道,“到现在了你还要瞒着朕么?” 冰冷的语气让苏洛汐心中一寒,微顿片刻道:“臣妾...” 还未及多言,只见景妃在一旁道:“皇上也莫要太过生气,依臣妾看来,汐妹妹不过是怕皇上失望罢了,是以才隐瞒不报。”语气虽是劝说,却特意强调了隐瞒不报四个字,“只是这孙御医死的真是有些蹊跷。”美眸流转,眼神落在苏洛汐身上,忽而又转了出去。 楚墨轻叹一口气道:“朕一向想着你是个懂事乖巧的,没想到如今却...你且说说,这方子是不是孙御医开给你的?” 苏洛汐忽的想起昨日在安宁宫中听映雪说起过孙御医服毒自尽之事,莫不是七郎在怀疑自己?看来如今说多错多,只得沉声道:“回皇上的话,此药方确实是孙御医开给臣妾的。” “孙御医服毒自尽了。”楚墨看着苏洛汐冷哼一声淡淡道,“朕派人搜查他的住处发现了这个,你自己看看!”说着,不耐烦的示意福喜将另一张纸递给苏洛汐。 接过纸张,苏洛汐凝眸细细看着。只见她眉头越来越近,待看完之后,两道柳眉似乎已经拧到了一起。这封信虽然不长,却字里行间透着辜负皇恩之意,愿意以己之命换儿子一名,希望皇上能够保护他那唯一的儿子。信中并未说明究竟为何有负皇恩,可再加上这张方子和医案,还有隐瞒不报的事,任何人都会想到是以为自己要杀人灭口。 略思索片刻,苏洛汐俯身道:“臣妾隐瞒皇上确实罪无可恕,可孙御医之事与臣妾并无关系,还请圣上明察!” 苏洛汐独占圣宠多日,本就在宫中树敌众多,此时更是不知有多少人想要看她的笑话。是以众人皆不言语,乐得作壁上观。 “启禀皇上,依臣妾看,汐婕妤隐瞒不报本就罪无可恕,再加上之前与之诊症的孙御医离奇死亡,更是将疑点全部指向汐婕妤。臣妾求皇上严惩,以还后宫清明!”宁妃突然起身,垂首恭谨道。 此言一出,让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要将苏洛汐打入冷宫啊! 还未待苏洛汐开口,一旁的景妃笑道:“宁妃姐姐这话说得当真有理,若是一般的妃嫔也倒罢了,可这汐婕妤正得圣宠,若是这般贸然的拿了,岂不是有损皇上的圣名?” 楚墨闻言,微一扬眉,看向景妃道:“那依爱妃之见,此事该如何解决?” “回皇上的话。”依旧是娇媚的语气,但隐隐却透着凌厉的杀意道,“依臣妾看,若是大张旗鼓的将人拿了打入冷宫,不免让皇上背上负心薄情的名声。不若赏五十大板...”转过眸子,盯着苏洛汐道:“以示薄惩。” 这话让众人心中更是一惊,即便是再堂下跪着的苏洛汐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宁妃方才不过是将苏洛汐打入冷宫,也算是留了她一条性命。可五十大板,若是给一般的男子尚且难以忍受,更何况是一介弱质女流?就算当场没丢了性命,只怕这双腿也废了。此生废了,更遑论获宠了,景妃当真是一点活路都没留! “既是如此。”楚墨淡淡道,“那...” 还未及楚墨下结论,只听宁妃在一旁插嘴道:“启禀皇上,臣妾不服!” 楚墨一扬眉道:“哦?你哪不服?” “回皇上的话,此等人命关天之事岂可如此草草了结?若是传将出去,人人学有学样,岂不是人人都不将欺瞒皇上之事放在眼里?岂不是藐视宫规?乱我国法?”宁妃义正言辞道,“若是景妃娘娘执意为这苏氏求情,臣妾提议,不若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也免得冤枉了这苏氏。”言罢,目光一转,两道精光直直射向景妃。 见两人大有水火不容之势,楚墨轻咳一声道:“宁妃说的也不无道理,有道是无规矩不成方圆。朕知道爱妃是为了朕好,可若是因为朕的一时名声而坏了祖宗家法,那日后真有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如何面对数万子民?”一边说着,一边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景妃的手。 自己好不容易逼着楚墨弄了这么大的阵仗,为的就是一点余地都不留给苏洛汐。眼到手的机会就这么飞走了,若是下次再有机会还不知是何年何月,只怕这次没有将苏洛汐一击致死,日后必定后患无穷。景妃虽然明白这些,可楚墨发了话,自己又能如何?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道:“皇上说的是,恕臣妾愚钝。” “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由内务府前去彻查吧。”楚墨转过头去对福喜淡淡道。微顿了顿,看着堂下的苏洛汐,沉声道:“今日之事,朕且先饶了你,若是他日让朕查出确实是你所谓,定斩不饶!” 方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苏洛汐心中狂跳不已,稳了稳声音,恭声道:“臣妾谢皇上隆恩。” 众人散去,苏洛汐心中依旧无法平静,独自在宫道上慢慢行走着。 今日之事,很明显是有七郎和宁妃帮着自己,可七郎为何要帮着自己呢?孙御医之死乃是事实,而自己威胁于他也不假。莫非...莫非此事是七郎下的手!可七郎没有必要这么做啊,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还有,这药方是如何到七郎手里的?宁妃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事的?孙御医已死,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难道自己身边有奸细?!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花 更新时间:2013-04-18 越想越觉得此事并非没有可能,否则这一系列的事实在是无法解释。 但这人是谁?又是谁指使的呢? 细细想了几番,难道是那日看诊之时有人在门外偷听?若是如此,当真是防不胜防了,看来自己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出这内奸才是。 想到此处,苏洛汐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身旁的慕槿。果不其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想法。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没有说话各自默默的想着。 清晨,白茫茫的雪纷纷扬扬的飘洒着。那事虽然已经过了几日,楚墨也说过原谅了苏洛汐,可终究是再没有来过。想到此处,苏洛汐不由得心中冷笑一声,在现实面前,往日的情分终是烟消云散。 也对,七郎新晋得了公主。一个月内,又添了一双儿女,自是高兴,又怎会来看自己这个无儿无女之人? 午间用过午膳,苏洛汐斜靠在榻上小憩。半梦半醒之间,似是身处花海之间,随着一阵清风吹来,阵阵桂香扑鼻。正在她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时候,一个少年忽的闯入视线之内,鲜衣怒马,好不抢眼。只见那少年走马观花,走到桂树之下,提裾下马,慵懒的靠在树下。自怀中掏出一管白玉萧轻轻的吹了起来,一旁的白马似是能够听懂音律一般和着节奏悠闲的吃着草。 苏洛汐满心好奇的走上前去,眼前的少年也越来越清晰。好生俊俏的一个少年!如缎子般柔顺的青丝以金纱发扣别成一束随风轻扬,如玉的面庞棱角分明却又带着些许柔和,两道如墨般的剑眉之下,一双如星般璀璨的眸子之中带着无忧无虑的神情,高直挺拔的鼻子和微微上扬的嘴角。一阵微风拂过,吹起几瓣落花,吹过少年额前斜斜的细发,吹过他雪白的衣角。虽是第一次见到这少年,但苏洛汐心中却觉得是如此的熟悉。 正值思忖之间,只见那少年放下手中萧,向苏洛汐展开了一个灿烂的微笑道:“母后,你可是不认识儿臣了么?” 随着少年的笑容,苏洛汐终于发现了为何觉得这少年时如此熟悉。他的长相,俨然就是自己与楚墨拼凑而成,是以让她觉得如斯熟悉。 “姐姐..姐姐...” 苏洛汐刚想靠近那少年,却被一声声稚气的呼唤带回现实。睁眼才发现是一场梦,暗自笑着自己当真是想孩子想疯了,明知不可能,还做了这样的梦。转过头去,不知晋儿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边,轻轻的拽着自己的衣袖。 美梦惊醒之后更觉现实的凄凉,看到了自己唯一的胞弟突然出现在身边,苏洛汐先是一惊,却也顾不得细想,紧紧的将晋儿抱在怀中,眼泪不住的落下,似是要将这些日所受的委屈都流尽一般。 如今的苏晋已经是个五六岁的少年,虽然不知姐姐把自己抱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但在他年幼的心中,对父母早已没了印象,唯一的印象与依靠只有这个姐姐,看着姐姐泣不成声,苏晋不由得操着那稚气的声音道:“姐姐莫哭,晋儿长大了,晋儿能保护姐姐。”说着,伸出那粉嫩的小手替苏洛汐擦拭着泪痕。 “好一场姐弟情深。”正值苏洛汐泣不成声之时,一个身着妃色大氅的女子缓步入内,盛气凌人。 苏洛汐看清来人,擦净了脸上泪痕,躬身一礼道:“臣妾参见宁妃娘娘。”微顿,便想清了其中关节,脸色微白道:“不知宁妃娘娘将舍弟接入宫中是...” 还未待苏洛汐说完,宁妃便接过话道:“你还不知道,这是今儿早上皇上吩咐的,说是要给二皇子找个伴读,就想到了苏公子。本宫当时正巧在场,皇上便将苏公子暂时安顿在了本宫那。” 闻言,心下一沉。他终究还是这么做了,在他心中,自己当真是微不足道的。 略敛了敛心神,苏洛汐强笑道:“那日娘娘的救命之恩臣妾还未曾谢过,如今又有劳娘娘费心照顾舍弟,娘娘于我苏家的大恩,洛汐永记于心。” 说着紧紧的拉着晋儿的小手走到外间,似是一松开晋儿便要被抢走一般。 落座,苏洛汐淡淡的嘱咐了众人退下,只留下了慕槿与初夏二人,淡淡吩咐道:“还不快给宁妃娘娘上茶。”看宁妃仍是不言不语,复道:“你们且带着小少爷先出去玩吧,本宫与宁妃娘娘有事要商谈。” 宁妃落座,轻抿了一口初夏刚奉上的茶,略一皱眉讥讽道:“内务府这帮人当真是势力,你得宠的时候,恨不得把楚宫中最好的东西都搬来。如今见你失了势,连口茶都喝不到新的。” 脸色略白了白,苏洛汐垂首笑道:“臣妾本就是小小婕妤,论身份论地位论资历,自是该得了这些,怎能与娘娘宫中的东西相比。” 放下茶盏,宁妃瞟了苏洛汐一眼冷冷道:“人贵有自知。”微顿复道,“前些日子兴嫔给皇上添了公主,皇上高兴的不得了,又是晋封又是赏赐,连日来也整日陪着小公主。兴嫔多年没有受过圣宠,如今可真是飞上了枝头。” 苏洛汐笑道:“皇上膝下虽然皇子众多,公主还是头一个,欢喜些也是自然。兴容华母凭女贵亦是自然,高傲了些也是难免的。” “虽说兴嫔高傲,但却对景妃服服帖帖。也难怪,当初兴嫔能得了这孩子,也多亏了景妃的推荐,否则以她的资质,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皇上。”宁妃闻言轻笑道。 不动声色的,苏洛汐微扬了扬眉角,提起景妃,不由得想到那日她对自己的不留余地,让她现在还心有余悸。 宁妃见苏洛汐暗自思忖,也不多说,起身道:“毕竟是你的胞弟,本宫不过是来知会你一声。” “劳烦娘娘亲自跑一趟,臣妾谢过娘娘。”苏洛汐起身一礼,恭谨而平淡道。 略踱了几步,宁妃忽的停下,看着窗外的人笑道:“上次药方的事想必你心中也在纳闷吧,本宫好意提醒你一句,多留意身边的人。”言罢,转身离去。 小心身边的人...自宁妃走后,苏洛汐一直在暗自想着这句话。到底是谁呢? 翌日清晨。 “哎呀!”一声惊叫自屋内传来,打破了兰陵宫中的寂静。 初夏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急忙问道:“小姐,怎么了?”抬起目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掩口惊呼道:“天啊!”众人闻言,急忙挤了进来,都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呆了。 往日,苏洛汐洁白光滑的脸上不知何时起满了红色的疹子。在雪白的肌肤上分外刺眼,一片一片的,触目惊心! 众人皆不敢靠近,只有慕槿装着胆子上前,细细的看了看。脸色瞬间如同外边的积雪一般惨白,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颤抖的伸出手指着苏洛汐惊恐道:“天...天花!”。见往日一向沉稳的慕槿姑姑都这般失态,一个个都似是见了索命鬼差一般,脸色惨白,毕竟谁都知道,这天花之症,沾了便是死。 片刻之后,苏洛汐带着面纱坐在榻上皱眉厉声道:“今日之事,不许传出去半句。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凡是与本宫接触过的人都难以活命,更别说这兰陵宫中的任何一个人!”见众人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苏洛汐轻叹了一声道:“本宫怕是命不长了,你们跟在本宫身边也没得到过什么好处,当真是对不住你们。”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清华 更新时间:2013-04-18 见苏洛汐这般嘱咐,众人心中皆不是滋味。这些人都是自打苏洛汐进宫时便跟着她一路走到现在的,一路来有过风风雨雨,更多的确是荣宠。再说苏洛汐为人谦和,并未有半分主子的架势,有这样的主子当真是他们的福气。 “本宫会尽快找个借口出宫养病,也许...”苏洛汐悲戚道,“也许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趁本宫的病还未发起传染,若是你们有人想走,本宫绝不阻拦,来领了赏钱,也不枉费主仆一场。只是出去了要好好为人,勤恳做事才是。” 言语中大有交代后事之意,让众人听了无不戚戚然,年纪尚小的几个宫女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不舍,隐隐的抽泣起来,更让凄凉的兰陵宫染上了一层萧索。 众人久久不语,只是在屋内俯着身子一动不动的跪着。片刻之后,一个小太监似是按耐不住,想要领钱走人。刚一起身,只听“啪”的一声,清脆入耳,再看那小太监,已被小吉子一个耳光扇倒在地,嘴里隐隐含着血沫。 只听小吉子怒吼道:“主子平日待咱们如何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如今主子有难咱们岂可不顾主子自己逃命?咱们虽然是一群奴才,是这宫中最下等的人,但也是人,也有骨气,也知道知恩图报!”随即又重重的踹了那小太监一脚道,“咱们都已经是没根儿的人了,还要忘恩负义么?!你不是怕死么?好,我这就送你一程!”说着作势欲踢。 苏洛汐见那小太监快要被小吉子打死,急忙喊道:“住手!本宫还未死,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主子!”语气急促,说完掩口咳了一阵。 小吉子踉跄跪地,抹着眼泪道:“小吉子不敢不听主子的话,小吉子虽然好吃懒做,却也还知道知恩图报。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会离开主子半步,即便...即便他日主子真的去了,小吉子也要化作那驮石碑的王八,千年万年的给主子驮着碑,守着主子。”言罢,已然泣不成声。 见到小吉子这般,众人无不动容,皆泣不成声,纷纷表示不会离苏洛汐而去。苏洛汐看在眼里,心中看懂不已,泪珠顺颊而下。屋内主仆痛哭片刻,苏洛汐擦了眼泪,安排了几个年纪尚幼的小太监小宫女离开,看着屋中越来越少的人,更是悲从中来。 翌日,苏洛汐便以为楚国祈福为名,上奏长住清华观以表礼佛诚心。楚墨感其诚心,忍痛应允,晋封一级,以表嘉奖。 苏洛汐知道,自己这般做法相当于遁入空门,比起“长住”二字,晋封一级又如何?此生都将常伴青灯古佛,这些虚名又有何意义? 车轮吱呀呀的压在厚厚的积雪上,为数不多的一小队人慢慢悠悠的走向清华观。路上,苏洛汐美丽的面容被面纱掩盖,一手握住明黄的圣旨,呆呆的看着窗外,轻声问道:“方才他是怎么说的?” 一旁侍奉的慕槿放下手中的茶盏,皱眉道:“您现在先照顾好自己,这些事又何必放在心上。” 苏洛汐仍是怔怔的发着呆,似是充耳未闻一般说道:“但说无妨,本宫还承受得住。” 从始至终,楚墨都未曾叫自己前去领旨,直到临走之时也未曾传召自己,还有什么是自己所不能接受的呢?再坏也不过如此了吧。 “唉...”慕槿轻叹一声道,“现在计较这些又有何用,您何苦为自己找这些不痛快?” 终于,苏洛汐自上表之时便隐忍不发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越流越多。不多时,已泪流满面。 慕槿也不知如何劝慰,回想自己代苏洛汐前去领旨之时,皇上那漫不经心的样子,一直与兴容华逗弄着小公主。仿佛眼中只有他的公主,其余一切都可以不要。若是让主子知道皇上这般绝情,岂不是要伤心欲死? 主仆二人各怀心事,不多时便到了清华观。 罗袜轻尘,款款而行。抬眼看了一眼那金字大匾,鼎盛的香火仿佛能燃尽人心中的忧愁一般。在这一刻,苏洛汐的心终于尘埃落定,对着前来迎接的观主略屈膝一礼,缓步而入。从此,将万丈红尘摒于门外。 苏洛汐略打量了一下自己将要居住的新环境,一进的小院还算宽敞,屋子虽然不大,打扫的倒是干净。观主是个年约四十多岁的道姑,得道多年却满面祥和之色,让人一见便不由得想要亲厚。由于苏洛汐特殊的身份,特意为她腾出了一间院子,供苏洛汐和其手下众人居住,仿佛真的与世隔绝一般。 “娘娘今日舟车劳顿,还请娘娘多加休息,若是有事管吩咐清心、清宁二人,我这两个小徒弟也算是伶俐。”那道姑结了个手印,微笑一礼道。 “谢观主照顾。”苏洛汐略一点头算是还礼,“还未请教道长道号。” 那道姑微笑道:“贫道乃是静字辈,唤作静德。” 自那日起,苏洛汐便在这小院中静静的修身养性起来,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每日早晚课之外,偶尔会与静德讲经论道。至此之外,再未见与旁人交谈过。 这日早课过后,静德特意将苏洛汐留下。二人行至后院,几颗参天古树之上偶尔传来一阵鸟鸣之声,冬日朝阳的金光透过细密的枝桠洒了一地,照射在苏洛汐轻薄的面纱之上,也照射在静德慈祥的面庞上。 “娘娘住在本观已有几日,不知可还习惯?”静德结了一个手印,恭谨问道。 “这几日多亏道长照拂,洛汐一切还算适应。”经过几日的讲经说法,苏洛汐觉得心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平静。 “唔。”静德略一点头,“不瞒娘娘说,贫道近几日与娘娘讲经论道,只觉娘娘心中执念过重,羁绊过多,思虑过甚。正如同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起初轻轻松松,可沿路的风景看多了,什么都觉得好,便都背在身上,越积越多,渐渐的迈不开步子。贫道见娘娘日日熬药,虽不知娘娘身患何症,但依贫道看来,娘娘此症并非药物可医,乃心病耳。” 苏洛汐略一点头道:“道长慧眼如炬,洛汐钦佩不已。不知依道长之见,该如何化解,才能救洛汐脱离苦海?” 静德一笑道:“慧眼谈不上,只是想要为娘娘分担些许忧愁罢了。”轻甩了手中拂尘,“有道是‘世间万物,一枯一荣不过是过眼云烟’娘娘有何苦执着与眼前俗事?万丈红尘,不过黄粱一梦罢了。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又岂是人力所能改变,能争抢得到的?方才娘娘问贫道此事如何化解,请恕贫道早已非红尘中人,并不知该如何化解。不过贫道奉劝娘娘,跟随自己的心去办事,敞开心扉。往事已去,故人已往,放下一切,自然可以药到病除。”言罢,目光在苏洛汐脸上打量片刻,微笑离去。 万籁俱寂,只余苏洛汐一人在这苍茫大地之间冥想,只见她嘴角笑意越来越浓重。忽的接下面纱,如玉瓷白的面孔之上早就没了那些怖人的红斑。似是放下了千斤重担一般,双臂轻舒,拥抱着大自然。 但是,这万丈红尘又岂是说放下便能放得下的? 一声枯枝断裂的声音,引起苏洛汐的惊异,急忙将轻纱带回面上。循声走去,只见一个雪白的身影隐隐在树丛只见。快步追了过去,那雪白的东西竟缩成了一个圆球。捡起一根枯枝,苏洛汐小心翼翼的轻轻戳了戳那个白色的毛团,只见一张笑脸自毛茸茸见露了出来。 微怔了片刻,苏洛汐将那毛球抱入怀中,惊喜道:“小白!”原来是秋狩之时,苏洛汐无意间救下的那只白狐。可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起身看了看四下,想起这里正是离秋狩不远之处,旋即释然。 抱起白狐,只觉手上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好奇的看去,竟不知何人在小白的腿上绑了一个小竹筒。 ------------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谋位 更新时间:2013-04-19 是夜,璟琮宫。 随着楚墨一声低吼,许久之后,静谧的璟琮宫又恢复了夜的沉静。 “娘娘,娘娘...”一声声的轻唤自门口传来。 景妃侧身看了看精疲力尽的楚墨,只见后者已经沉沉睡去。皱眉竭力撑起自己的身子,掀开锦被侧身下床。看了看自己似乎又大了一圈的腹部仍在轻轻躁动,无奈的轻揉了几下安抚腹中的胎儿。随即扯过身边的大氅披在身上,蹑手蹑脚的向门边走去。 “皇上怎么能这么不顾您的身子?”溶月见景妃艰难的撑着身子走了出来,上前急忙将景妃扶住心疼的问道。 皱眉落座,景妃无奈道:“如今能保住我母子二人的性命都已不易,哪里还顾得了这些。”待稍平静了片刻,复问道:“事情办的如何了?可是起了疑心?” 溶月看着景妃,轻轻的叹了口气恭谨道:“回娘娘的话,事情都已经找您的吩咐去办了,那边想来还未起疑心,每日并无异样。” “唔。”景妃皱了皱眉道,“皇上这几日为前朝景旸旧部复燃之事忧心,估计没那么多精力处理后宫的事,告诉那边准备最后一击。”言罢,起身准备回到内室。 轻咬了咬下唇,溶月踟蹰许久问道:“奴婢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景妃停下脚步,轻轻道:“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有话就问吧。” “为何我们不直接将此事禀告皇上,反而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若是我们当日就禀告皇上,再加上上次欺瞒的罪过,就算是皇上再有心偏袒,只怕那汐昭仪早已死了数次了。”溶月皱眉不解问道。 “禀告皇上?”景妃冷笑道,“上次的事你还没看出来么?皇上根本就是有心偏袒于她。那么好的机会都能让她溜了,这次还不吸取教训么?她不是喜欢装病么?本宫定要叫她有去无回!”眼中狠戾之色毕露,“若是禀告皇上,把皇上逼急了触了逆鳞,只怕我们的情况要更麻烦。别忘了,他是皇帝!” 微顿了顿,眼神之中略显心痛道:“若非是墨郎非要将我母子二人置于死地,我也不至于到今日这般田地。”转而,收起眼中心痛,似是再一次坚定决心道:“如今是他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当日众人皆见本宫亲手将景旸王送去流放,又有多少人知道除非如此,景旸王又有什么机会可以摆脱监视重整旗鼓?” 溶月闻言,继续担心的问道:“可娘娘这赌注是不是下的有些大了?景旸王爷当真靠得住么?若是...那您和小皇子岂非更是要身陷囹圄之中?” 轻踱了两步,景妃坐了回去,嘴角勾起一抹轻笑道:“本宫何时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景旸王膝下无子,况且天下皆知其帮助皇上推翻前朝。有道是忠臣不侍二主,倘若他当日独自吞了皇位,即便是有再大的功勋,也只会留千世骂名。”微顿,复道:“如今放眼楚宫之中,二皇子生性顽劣,其母生性优柔寡断,是以不足为惧。舒容华虽然新添了皇子,但也不过是个奶娃娃,能不能长大还不一定。” 秋波流转,轻轻在腹部打环,眼神中略带了些慈祥道:“如今本宫膝下有两名皇裔,即便腹中所怀骨肉是位公主,但好歹还有三皇子傍身。虽说不是亲生骨肉,可毕竟是本宫一手带大,感情胜似亲生。再说天下皆知本宫荣宠,这些有利条件加在一起,三皇子自然是最为有利的皇位继承人。景旸王即便是有盖世雄才,又怎能抵过生老病死?他日总有我儿亲政之日。如此一来,本宫即保住了孩儿,又保住了万世容华,岂不是两全其美?” 溶月恍然大悟道,“是以,当日娘娘借汐昭仪的手除了那沈氏,一方面是除了自己心腹大患,另一方面是为了将景旸王彻底逼入造反境地。娘娘深谋远虑,奴婢五体投地,佩服之至。” 景妃似是对溶月的赞赏恍若未闻,微眯了双眼幽幽道:“他兄弟二人皆是一世英雄,也皆是重情之人。曾几何时,本宫也曾有幸拥有这份感情,可终是如指尖轻烟一般慢慢流逝,连半点踪影都未曾留下。”言罢,起身转回内室。溶月看着景妃繁华却又孤寂的背影,不禁一阵酸楚涌上心头,轻拭了眼角,转身办差。 回到楚墨身边,景妃就不能眠,起身看着楚墨那熟睡的脸庞,低低呢喃道:“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你便会永远陪在我的身边。到时我们一家三口便可远离这尔虞我诈的牢笼,终身厮守,这样的日子,你可喜欢?”说着说着,轻扶在楚墨宽厚的胸膛之上,一丝清泪自眼角滑落。 清华观。 “小姐,喝药了。”自搬出宫中之日,初夏便失了往日活泼的笑脸,整日坐在药炉旁愁眉不展,却又怕引得苏洛汐上心,只有在送药的时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苏洛汐轻咳了几声,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指了指桌子,又剧烈的咳了起来。慕槿急忙上前轻拍着苏洛汐的背部,帮她顺着气息。 想起往日的苏洛汐,初夏不禁又红了眼眶,强忍住眼泪,故作轻松道:“这几日药快用完了,我再去买些。”终是再忍不住,转身跑了出去。 待初夏走后片刻,先前还似病入膏肓一般的苏洛汐如同换了个人,掀开锦被起身,摘下面纱,光洁如玉的面庞上没有半点瑕疵。 慕槿自柜后拿出一盆已经奄奄一息的盆栽,只见苏洛汐抬手将那汤药倒了进去,柳眉凝成一个结一般越来越紧道:“这几日下手愈发的重了,看来那边真是等不及了。” 小心翼翼的将盆栽放好,慕槿皱眉道:“主子既然有这心思,为何连初夏姑娘也不能告诉,方才我见初夏姑娘那神色,当真是可怜的紧。” 苏洛汐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又何曾愿意如此隐瞒,初夏自幼便跟在我身旁,我二人情同姐妹一般,她的性格我最是了解不过。她为人毫无心机,心里又憋不住话,若是她无意中将此事说了出去,我们不仅前功尽弃,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慕槿听苏洛汐说的有道理,只得轻叹一声,转了话题道:“上次您说皇上要来...此事可当真?” 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苏洛汐自怀间拿出一个小竹筒交给慕槿,自己则伸了个懒腰道:“这几日在屋中装病装的身子骨都要僵了,出去走走。” 莲步轻移,走至后院。一声细小的呜咽之声自角落传来,苏洛汐笑意盈盈的走了过去,只见一个白色的小雪球瑟缩在角落,若是不仔细看,还只当是一团积雪。轻轻的将那雪团抱了起来,苏洛汐用如玉的脸颊蹭了蹭那小雪团道:“小白,你怎么又来了啊,有没有想我?”说着将白狐抱了起来轻揉着。 目光落在小白脖间,只见一块雪白的玉佩挂在上面,若不是明黄缨络,还真是瞧不出来。那玉佩在阳光之下微微折射着光芒,上面的精致的雕着九条盘结在一起的飞龙,中间的龙头更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似是要飞出去一般。 苏洛汐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将玉佩摘下又仔细的看了看。吓的掩口差点惊呼出声,手中的白狐也掉到地上飞奔了出去。 这九龙盘玉佩乃是楚国王室世代相传的信物,也是帝王的象征。如今楚墨突然将如此重大意义的玉佩托小白送到自己这里,究竟是何用意? 想着想着,心头一惊,难道... 难道七郎在宫中有危险?否则又怎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送出宫来!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献宝 更新时间:2013-04-22 握紧了手中玉佩,苏洛汐皓首之上柳眉紧皱,微思忖了片刻便匆匆走了回去。 “这边的事要尽快解决。”慕槿见苏洛汐出去片刻便急匆匆的走了回来,面带忧愁之色的说道。 慕槿见苏洛汐脸色十分凝重的坐在一旁,转身奉上茶盏,微顿了片刻,小心翼翼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洛汐抬头盯着慕槿片刻,这慕槿乃是先皇后的贴身宫女,自幼服侍楚墨,想必没什么不能说的。而现今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有个人商量也好。微咬了咬下唇,自怀中将玉佩拿了出来,略顿了顿,递给了慕槿。 “这...”慕槿刚一接过玉佩脸色大变,身在宫中多年的她怎会不知这其中的重要性。 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苏洛汐仍是没有想到解决办法。慕槿见状,想要劝慰,但想到出宫那日的事情,硬是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苏洛汐心中惆怅,可目前自身难保,若是如今自己抽身回去只怕会前功尽弃。可七郎如今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否则不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用这样的方法送出来。 无论如何,自己也要亲眼见到他平安才行。 与此同时,楚宫文澜殿。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妃一袭妃色金线百蝶宫装,柳眉黛抹,妆容精致,鎏金团花步摇在阳光的折射下刺人夺目,整个人珠光宝气,平添了一层淡淡的光芒,更衬托了其凌人气势。聘婷摇曳,款款一礼。 “唔。”楚墨淡淡的应了一声,继续皱眉看着手中奏折。 果然,不管自己如何精心打扮,他也不会正眼看自己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继续道:“家父近日自民间得了一副稀世古琴,素闻皇上喜爱音律,是以想入宫进献。” 还真是巧,早不献晚不献,竟然在景旸旧部死灰复燃这个节骨眼上前来献宝。心中虽然冷笑,可密谋之事过于突然,自己还未曾有所防范,以如今的兵力实在不足以对抗。若是想要反击,只怕还要从这老狐狸手中套出些兵力。 放下手中奏折,温润笑道:“难得丞相在百忙之中还记得朕这点爱好,朕也好久未与一起畅饮谈天。不若请丞相入宫饮宴,也好让爱妃与丞相一叙父女之情,共享天伦可好?” “臣妾代家父谢过皇上隆恩。”言罢盈盈一拜,“若是皇上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就先下去筹备晚宴事宜。”恭谨一礼,转身欲走。 “唔,也好,既是自己家的家宴,不必太过铺张。你最了解丞相的口味,吩咐御膳房多做几个丞相喜欢的菜色。”抬头,看到宁妃离去的背影,虽是华丽无匹,却透着说不出的孤寂。不知此时身在宫外的她是否也在独自忍受着孤独寂寞,随即开口道:“外面天凉了,多加些衣服,莫要着了凉。”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宁妃身形一顿,鼻尖微酸。他心中到底还是有自己的,看来自己的心意终究是没有白费。 再转过身时,神情依旧,恭谨道:“臣妾谢皇上劳心。” 华灯初上,白雪融融。 “老臣谢过皇上隆恩。”尹重身着一袭藏蓝色锦袍,边角处绣制着精致的暗色祥云花纹。腰系玉带,头戴银冠。花白的须发一丝不苟的梳着,两道浓眉之下,一双虎目散发着精明的光芒。见楚墨举杯,恭谨举杯略一颔首,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尹重自一旁抱起一个锦盒,双手奉上道:“老臣近日在民间寻得一支古萧,深知皇上性喜音律,特进宫进献。” 福喜接过锦盒,将古琴交与楚墨。端在手中细细的端详了片刻,目露赞叹之色。平放于膝上,轻轻拨弄,叮咚之声悦耳动人,爱不释手之情尽现于面上。可没过多久,便放下手中古琴,轻叹了一声,兀自饮了一杯,对着尹重笑了笑道:“难为丞相还惦记着朕的这点爱好,只是近日国事缠身,无暇赏乐论曲,当真是辜负了丞相一番美意。”身边侍女见状,急忙上前斟酒,垂首恭谨退于一旁。 尹重纵横官场多年,又怎会不知楚墨心中的想法。眼珠轻转,淡然一笑道:“皇上以国事为重,如此勤政爱民实乃我大楚万民的福气。” 见这老狐狸不接自己的话,楚墨略显尴尬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随即无奈笑道:“若是论起来,朕当叫丞相一声岳丈大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是论起如今的江山,想必没人能比朕还知道它的得来不易。正因如此,朕才更要加倍珍惜。”言罢,端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无奈道:“您方才还说朕勤政爱民,可如今...不怕岳丈大人笑话,如今祸起萧墙,莫不是朕当真并非上天所选之人,遭了天谴,才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言罢自嘲一笑,再饮尽杯中之物。 尹重见楚墨步步紧逼,无非是想让自己表明决心。心中暗笑,当真是异想天开,你绝我尹家香火,如今还指望我出兵?当真是笑话。佯装惶恐开口道:“臣不敢,小女能有幸入宫服侍,乃是我尹氏一门三生有幸。”略顿,复道:“皇上多虑了,自古天子受命于天,又怎会有遭到天谴一说?” 这老狐狸,当真是刀枪不入,尽是来回兜着圈子。楚墨略思忖了片刻,轻笑复道:“自古天子该当承天之命,领数万雄师拯万民于水火。如今祸起萧墙,朕倘若真如丞相所言,自该是迅速平定叛乱,还百姓安居乐业。若是朕做不到,那又如何称得上丞相口中的受命于天?”眼中精光一转,直盯向尹重道:“不知岳丈大人以为如何?” 人都说帝王之威如泰山压顶一般,没想到这尹重仰头饮尽一杯清酒,直直的迎上了楚墨的目光轻笑道:“皇上莫要多虑,自古以来,这九五之尊便是有能者居之,若非天子之身,又如何引得军心所向,万民臣服?”随即略一垂眸笑道:“皇上乃是上天所选,自是有能力救万民于水火。”态度虽然甚是恭谨,语气之中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之色。 呵,这老狐狸当真是愈发的大胆了,看来上次的教训他当真是没有吃够。不过是一届易主之臣罢了,当真是嚣张的紧,若非如今正当用人之际,非得要搓一搓他的锐气不可!正欲开口,只觉鼻尖传来一阵幽幽的桂香。 难道是她?!楚墨急忙回首寻找,忽的一生清脆之声响起。只见在一旁斟酒的宫女不小心将酒杯打翻,撒了尹重一身。急忙垂首跪地,哆哆嗦嗦的,似是要钻到地缝里一般。 “大胆奴才!”楚墨沉声喝道,“你是怎么斟酒的?竟然弄了丞相一身!来人,拖出去斩手!”众人闻言一惊,尹重略理了理衣袍,轻笑抱拳道:“不过是一时失手罢了,何必伤人性命?还请皇上看在老臣的份上,饶她一命,老臣感激不尽。” 楚墨冷声道:“朕并非要取了她性命?若是因此便大兴杀伐,岂非暴君所为?丞相当真是多虑了。”随即冷哼一声,“每人生来各司其职,万事万物才能有条不紊,若是人人都有疏忽,天下还不大乱?她生来便是倒酒,若是连酒都倒不好,还留着双手有什么用?”随即复道,“既然丞相开口求情,朕便饶你一命。福喜,给她安排个别的差事吧。” 见楚墨阴沉着脸色,一旁的宁妃赔笑道:“臣妾自幼便喜好音律,如今见这名琴不由得心痒难耐,想起了闺中与母亲学琴之事,当真是历历在目,恍若昨日。不若让臣妾献曲一首,不求解忧,但求稍慰圣心,还请皇上准奏。”说着,起身拜倒在地。 楚墨此时心中正是压抑着一口闷气,也不好当场与尹重撕破脸。心知宁妃此举不过是为了缓解尴尬,可如今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修眉微皱,不耐烦的一挥手,算是准了。 ------------ 第一百一十五章 解围 更新时间:2013-05-17 晚风自半开的红木雕花棂窗吹入,吹过轻柔的天青色纱幔,吹过缭绕轻烟的香炉,吹过楚墨微醉的面庞。 堂中,叮咚琴声悦耳。时而如翠珠坠盘,时而如情人低语,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如风驰雷鸣。宁妃十根纤纤玉指,轻挑慢拨,悠扬知音犹如天籁。可即便如此美妙的曲子,也没有让楚墨紧皱的眉头得到半分舒展,仍是在一杯一杯,味如嚼蜡的灌着那些琼浆玉液。倒是一旁的尹重,含笑看着自己的爱女,眼神中充满了自豪之色。 忽的轻纱微动,将室内映的如同白昼一般的烛光,和着音乐微微跳动了起来,似是活了一般。隐隐的,一个身影由远及近,如此真实却又显得有些飘渺。楚墨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将目光自酒杯投至纱幔之后。只见那身影婀娜多姿,妖娆婉转,步履轻盈的踩着宁妃的琴音,随乐而舞。 “这是?”楚墨本不是好色之人,只是对着女子深感蹊跷,是以多看了几眼。最重要的是,这女子总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更主要的是,随着这女子的舞动,隐隐的那股熟悉的香味又传入了鼻端,若说是刚才酒席之上是自己恍惚之间出了差错,那么这回更是证明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宁妃闻言,自琴后起身,缓步而来,盈盈拜倒道:“回皇上的话,前些日子臣妾听闻尚舞局来了一名新的舞姬,舞姿变化巧妙,端的是个出奇的。臣妾见皇上日理万机,特趁今日进献于皇上,已解皇上些许烦忧。” 楚墨抬起玉杯示意斟满,眼神却不着痕迹的收了回来,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仰头饮尽杯中物,淡淡道:“还真是有劳爱妃‘费心’了,若是当真想为朕分忧,还不如与丞相商讨如何共退景旸叛党之事,也算爱妃有功于我大楚了。” 此言一出,堂下的宁妃父女尴尬万分。 宁妃之所以安排了今日这见面,完全是为了能够将此女推荐给皇上,以便抓住苏洛汐不在宫中的空档,尽快找人取代她在楚墨心中的皇上。这样即能够培养自己的势力,也能在日后有个互相依靠的人。本想着楚墨定会一见钟情,却没想到竟遭到了如此冷遇。 坐于一旁的尹重怎会不知女儿的心思?却没想到这小皇帝不但不领情,反而当着自己的面对自己的掌上明珠一顿冷嘲热讽。复而想起了夏日时的灭子之痛,在加上方才多饮了几杯,心头无名火起。心中冷冷想到,这小皇帝当真是翅膀硬了,莫不是欺我尹家无人? 一念及此,尹重抱拳垂眸道:“宁妃娘娘年纪尚轻,不懂事,是老臣教女无方,让皇上见笑了。”微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复道:“只是臣有一事不明,不知该不该讲。” 楚墨方才的怒火仍兀自压着,瞟了尹重一眼,不紧不慢道:“丞相但讲无妨。” “据臣所知,依祖训,后宫不得干政。可皇上方才却要让宁妃娘娘与臣共商剿匪之事岂不是犯了祖制?”起身转过,虚跪于宁妃身侧道:“臣惶恐,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没想到这老狐狸竟在此处将了自己一军,当真是步步紧逼。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朕不义了!楚墨冷笑一声道:“丞相所言甚是,后宫不得干政之说却为祖制。朕虽贵为天子,却也当依着祖宗家法办事。”随即话锋一转复道,“只是遥想先祖当年,天下未定,几欲叛军作乱,幸有贤妃良相辅助,才得以开创我大楚今日之盛事。朕年少登基,根基未稳,正值多事之秋。念百姓每日身处于水深火热却无力挽救,哪里有心情享乐?宁妃跟随朕多年,本应是最为了解朕的心思,如今这关头以此法替朕分忧,怕是难当‘贤妃’二字。寻常人家尚且娶妻为贤,更何况朕身为一国之君。” 尹重闻言冷笑:“臣教女无方,自是罪该万死。可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如何将解救苍生之策寄望于后宫妃嫔身上?若是传将出去岂不贻笑大方?只怕别国当真以为我大楚宫中无人,只得由后宫妃嫔参与政事了!”见楚墨句句针对自己的爱女,尹重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借着冲脑的酒气便说出了这话。 见事态发展的有些不可控,座上的两个男人言语中几乎针锋相对。宁妃不由得暗呼后悔,若是今日自己未曾献女,只怕也不至于到了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但此事皆因自己而起,若是此时认错,怕是要害了父亲。可若是自己不认错,依着父亲的性子,怕是要与楚墨僵持不下。 两人各自僵持不下,气氛一时凝固。 正在思忖之间,只听一声娇呼入耳,不知是从何处窜出一个白影。形如猫,速如电,通体的雪白。忽而跳上桌子,忽而跳上人的肩头,忽而跳至烛台,引得一众侍女太监上前追捕。片刻的混乱,楚墨只觉得一阵熟悉的香气扑鼻,手心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心下微惊,细细感觉,原来竟是有人在自己掌心处写了一个“忍”字。 熟悉的感觉稍纵即逝,似是从未出现过一般,平静之后,了无痕迹。可那冰凉的触觉和熟悉的气息却直达楚墨的心底。忍,虽然这是自己最不想要做的,可如今这般形式又能如何?外有强敌内有忧患,还有个一直在身边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丞相不知是敌是友。只能怪自己不够强大,抓不住实权,才落得如此境地。 可这人究竟是谁?自方才酒席之时便开始为自己解难,方才那似猫非猫之物怕也并非偶然。想必此人定是极为熟悉宫中之人,也有一定的地位。否则有如何进的了自己的身前? 微握了握拳,楚墨强自自嘴边扯起一抹笑意,佯装歉意对尹重道:“这宫中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也不知是何人经如此的大胆,在宫中养了这些,扰了朕与丞相的雅兴,当真是可恶。”微顿,目光投向宁妃道:“往日在宫中可从未出过这般乱子,看来朕的后宫总还是需要有个人来管理。自明日起,爱妃便继续负责打理六宫事物。毕竟这后宫大小各事本就是由你负责也算是熟悉,还有劳爱妃继续费心。”言语相敬如宾,可其中的寒意怕是只有宁妃才知道。 微愣了片刻,宁妃恭谨道:“臣妾遵旨。能为皇上分忧,乃是臣妾的荣幸与本分,臣妾必当不负皇上厚望,打理好六宫事宜。”下垂的睫毛轻颤,也看不出藏在其后的明眸之中究竟是喜是悲。 楚墨轻点了点头,转而对尹重笑道:“虽说宛儿为女儿之身,不能为朕分担国事,但后宫诸事交予她,朕也算是放心不少。虽说朕比不得先祖那般,但有宛儿这般爱妃和丞相这般栋梁,可见上天总是待朕不薄。” 尹重心中冷笑一声,看来这小皇帝对自己还是甚为忌惮,呵,难成大器,皮笑肉不笑道:“皇上乃是九五之尊,必得上天眷顾,洪福齐天。老臣一门世受皇恩,自当极力辅助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有丞相这两句话,朕便放心了不少。”楚墨轻笑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明日还要上早朝,朕便不多留丞相了。”言罢,淡淡吩咐宁妃道:“那便由爱妃安排人送丞相回府吧,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些再去看你。” 宁妃闻言,眼中略有一丝遗憾闪过,面上却轻笑道:“臣妾遵旨。皇上国事为重,还请保重龙体。” 楚墨略一点头,便起身负手而去,只是路过那抹轻纱之时,微顿了一下脚步。眼光飘过轻纱之后,略有些停顿,终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待御辇走至僻静之处,楚墨突然说自己要下来走走。踏着月光而行,明黄的官靴不染半点尘埃,靴上的金龙在月光之下反射着淡淡的金光。忽的,楚墨停下脚步,负手而立。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光,虽是如练如华,却仍是被这高大的红墙所拘。也不知此时,她所看到的月光,是不是与这宫墙之中的一样。 “刚才...”楚墨突然开口,声音却低沉缓慢,“是不是洛汐回来了?”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惊愕 更新时间:2013-06-03 冬日的阳光总是透过寒冷萧瑟的空气个人带来些许温暖,穿过光秃秃的枝桠漏到地上,撒了一地的点点斑驳。清华观中,两排遒劲的老松分列于整洁的青石板大道两旁。空旷的广场上沙沙声传入耳中,不时能看到几个年轻的小道士在认真洒扫。 “不知师太有何指教?”厢房门前,苏洛汐身着一身朴素的道袍,三千青丝简单的绾在了一起。多日的清修让她较之以前成熟了不少也稳重了不少,不施粉黛的面庞愈发的出尘脱俗,清丽绝伦。 静德师太满意的看着眼前的苏洛汐,略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记得当初苏洛汐刚来的时候,虽说是打着养病的旗号,可这女子深邃的眸中总是带着一丝闪烁不定,甚至有隐隐的狠戾之色。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熏陶洗涤,眼神之中清澈宁静了不少。微顿了顿,静德师太手结道印,微微一礼道:“宁妃娘娘感念在娘娘在外为大楚祈福,特派了身边的映雪姑姑前来探望,此时正在内室等候。”言罢颇有深意的看了苏洛汐一眼,转身离去。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苏洛汐柳眉蹙了蹙,自袖间抽出一抹轻纱挂在面上。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随着“吱呀”的一声门响,一个女子挺拔高傲的背影映入眼帘,苏洛汐的眉头皱的更是紧蹙,那女子似是恍若未闻一般,并未有转过身的打算,可苏洛汐也并不气恼。转身带上屋门,垂首向前两步,竟恭敬的福身一礼沉声道:“臣妾见过宁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低沉的声音很快消失在这空旷的房间中,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顿了顿,那女子转过身来,果不其然,正是乔装打扮之后的宁妃。 只见她双眸轻眯,打量着身前行礼的苏洛汐,似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一般,心下不由得感叹道:数月未见,竟似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也不知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朱唇轻抿道:“昭仪妹妹行此大礼,当真是见外了。”话虽如此,语气却是淡淡不带半分感情,更是没有要免了苏洛汐礼的意思,回身顺势落座,看着面前的人。 苏洛汐垂了垂皓首道:“娘娘论资历论位分都高于臣妾,受后宫众妃敬仰,自是要行此礼以表尊重...”话音未落,只听宁妃冷笑一声打断断道:“呵,尊重?堂堂大楚昭仪,竟做出如此偷偷摸摸之事,枉费本宫当日不惜正面与景妃争执出言保你,这就是对本宫的尊重么?!”眼波流转,目光如寒,直射在苏洛汐身上。 闻言,苏洛汐心下一动,想必那夜之事已被宁妃察觉,不由得冷汗涔涔,正思忖如何应对,只听“啪”的一声,不禁抬头看去。 原来是宁妃自袖间拿出一根发簪,重重的落于案上,厉声道:“此物乃是本宫日前在景妃宫中所拾,天可怜见,让本宫得了这簪子,认清了你的立场。否则还不知要让你蒙蔽到几时!当真是养虎为患!” 本还心中忐忑的苏洛汐反而逐渐冷静了下来,听宁妃的话,明显说的不是自己那夜回宫之事。可若说的不是此事,又会是何事呢? 看着苏洛汐眼中闪现出不解的目光,宁妃冷笑一声道:“本宫就知道你会不承认,你且起来看看,这发簪是不是你的?”说着白了苏洛汐一眼,低头品茗,再不看她。 苏洛汐满心狐疑的起身,走上前去拿起簪子细细看去,脸色逐渐变的惨白,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 宁妃看着苏洛汐惊愕的表情,冷笑着瞟了她一眼,放下手中茶盏道:“若非这簪子上刻有你的汐字,本宫是决计想不到你会背叛本宫!幸好本宫并未对你完全信任,如此看来,真是万幸!” 任宁妃在自己耳边如何的疾言厉色滔滔不绝,此时的苏洛汐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这件事带给她简直就是惊讶,不...是冲击。 这簪子是自己的没错,那还是爹娘在世之时送于自己的寿辰贺礼,记得当年爹爹特意让匠人在簪子上刻上了自己的名字。可...可这簪子早在自己入叔父府中时送给了情同姐妹的初夏...而宁妃却是在近日于景妃宫中捡到了簪子,难道... 难道初夏竟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前往景妃宫中?! 念及此处,苏洛汐朱唇轻颤,往日灵动的双目虽然大睁,却空洞异常...不会的,初夏是知道景妃有心陷害自己的,又怎会与她...一定不会!一定是有人嫁祸! 宁妃见苏洛汐拿着簪子,满脸惊愕之色为退却半分,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对着苏洛汐嘲弄一笑,起身理了理衣衫道:“别以为自己在宫外,宫中就不知道你在干些什么,景妃的手段你也是瞧见过的,本宫起先还想着拉你一把,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本宫也无可奈何。你若此生能在这观中安然度日,本宫可以既往不咎。可你若非要淌这浑水做那绊脚石,到时可莫怪本宫不念姐妹之情!”言罢,拂袖而去。 苏洛汐拿着簪子缓缓的往住处走去,对宁妃刚才那番威胁充耳不闻,只是想着自己心里的事儿。至门口,并未回屋,反而是看了看小厨房的方向,远远的见初夏正坐在药炉边发呆,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微弱的炉火,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将簪子放回袖中,苏洛汐定了定心神,这件事无论如何她都要弄清楚! “咳咳...” 初夏正在药炉边呆呆出神,突然听到两声轻咳,急忙向门口的方向看去。只见苏洛汐虚弱的扶着门框,一脸疲惫之色的看着自己,似是因为咳嗽声打扰了自己的沉思,眼光中流露出一丝抱歉之意。 “小姐,您身子还没大好,怎的就出来了?”初夏急忙放下手中的扇子,起身将苏洛汐扶了过来安顿坐下,语中略带嗔怪道,“慕槿姑姑呢?慕槿姑姑怎么没跟着您?”言罢向外望了望,却是空无一人。 苏洛汐顺势而坐,又掩嘴皱眉轻咳两声,轻纱下的嘴角勉强勾起了一抹笑容,轻拍了拍初夏的手,示意她坐于身边。“瞧你紧张的...咳咳...我哪里需要人天天跟着...又不是要...”死字还未出口,初夏便抢着道:“呸呸...小姐不过是一时病倒,可莫要说些丧气的话,平白的沾染上那些晦气。您定会长命百岁的...许是...许是喝完这服药就好了...” 看着苏洛汐日益消瘦的身子和苍白的脸色,往日神采奕奕的双眸也变得暗淡无光,整个人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感觉,让初夏不由得红了眼眶,可又怕苏洛汐看了心里难受,急忙别过头去看着药炉说道。 “傻丫头...咳咳...”苏洛汐拍了拍初夏的手道,“哪有人能长命百岁的?那不是...咳咳...那不是要成老妖怪了...”抬眸看着初夏,强打着精神说道,“慕槿姑姑方才服侍我做完早课便出去了...咳咳...我觉得身子有些乏了便又睡了一觉,迷迷糊糊之间梦到了小时候的事儿,一觉醒来便再也睡不着了,这才出来...出来看看你...”言罢,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撩过初夏耳边掉落的一缕发丝,突然道:“这么多年了,只有你一直陪着我,你...咳咳...你也算是服侍了我一生...我这一生,兴衰荣辱,皆在你眼中...” 初夏眼眶明显的红了起来,略带鼻音道:“您...您可别说了,初夏要服侍您到老,初夏还要看着您子孙满堂,才到现在,怎么就算一生了...”泫然欲泣。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利刃 更新时间:2013-06-05 “咳咳...”苏洛汐垂首轻咳两声,再抬头时,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浓浓的遗憾,“若是当日,我执意做主将你留在叔父府中与他成亲,你现在也该是过着相夫教子、儿女绕膝的日子了吧。如今跟了我...咳咳...以后你一个人,可叫我如何放心的下。” 初夏见苏洛汐到了此时还为自己着想,心中更是感动万分,泪水如同决堤一般,再也忍不住溢出眼眶,顺颊而下,却仍是倔强的用手紧紧捂着嘴,不发出半点呜咽之声。 “人就是这样,今天永远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在宫里得宠的时候,却没想到会是今日这般光景,也没趁着机会给你准备份殷实的嫁妆...咳咳...如今空有了这心思却力不能及...”苏洛汐抹去她面颊上的泪水,目光略抬,手上的动作微顿了顿问道:“我送于你那只发簪怎的这几日没见你带...咳咳...昨日就想问你,却迷迷糊糊的,也忘了这事。” 语调虽是单纯而漫不经心,可苏洛汐心中却似是有数只小兔一起跳跃一般,起先装作颤抖的手此时也因紧张而真的微微颤抖了起来,心中默默祷告着千万不要听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可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布满泪痕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只见初夏不自觉的轻轻别过了脸颊,抽噎道:“这几日总是来回跑着给小姐抓药,怕簪子掉了,就没带在身上,若是一个不小心丢了,初夏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苏洛汐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目光复杂的看着初夏,一言不发... 难道是被发现了?不可能,即便是丢了也是丢在了宫中,她已经这么久没回去过,怎会让她捡了去?初夏暗自安慰着自己,略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道:“可是小姐不高兴了?若是不高兴,初夏戴回去便是...”说着,站起身来,背对苏洛汐,假意寻找着。 此时的在她背后的苏洛汐依然没有了方才那般病怏怏的神色,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 袖中紧握着的簪子不知何时已经划破了手掌,可苏洛汐却感受不到半分疼痛,任鲜血慢慢的溢在之上。她就这般定定的看着看似寻找可动作却越来越慢的初夏,心中的痛远比收新的痛更让她觉得深入骨髓。 “我哪里是那么小气...咳咳...小气的人,不过是想着这许是我此生给你留下的唯一念想,便问了几句...咳咳...若是日后你一人时,便拿出簪子看看,就似我在你身旁一般...”就在初夏马上就要装不下去的当口,身后的苏洛汐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疲惫的说道,“行了,我今日也乏了...咳咳...想必慕槿姑姑也要回来了,便先回屋中去了。” 初夏急忙上前搀扶道:“小姐,我送您回去...”还未待初夏近身,只见苏洛汐轻移两步,不着痕迹的避开,轻笑道:“傻丫头,你这炉子上还熬着药,怎么离得开人?你也说了...咳咳...没准我吃了这这副药就好了...你可要仔细熬...熬制。”言罢,扶着门框,缓缓而行,似是风一吹便能倒了一般。 刚一进屋,慕槿就发现苏洛汐的脸色着实难看,急忙上前关心道:“娘娘脸色怎的如此难看?可是着了凉?”转眼看到衣袖上的鲜血,掀开一看,一条狰狞的伤口爬在苏洛汐白皙的手掌上正往外溢着鲜红的液体。慕槿心下大惊,也顾不得问发生了什么,匆匆去寻找些伤药,为苏洛汐清理伤口。 苏洛汐似是充耳未闻一般,怔怔的跟着慕槿前去处理伤口。似是有什么物件自她袖间滑落,清脆的声音引起了慕槿的注意。 慕槿看苏洛汐没反应,满面狐疑的上前捡起。只是一只普通的簪子,仔细看看,上面竟刻着苏洛汐的名讳。本想着将簪子还给苏洛汐,走到一半却觉得这簪子似是有些眼熟,眯起眼来又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这不是初夏常戴的簪子! 可这簪子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到了苏洛汐手里? 看了看呆坐在一旁的苏洛汐,满脸的迷惘之色,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她知道八成是与这簪子有关,但此时实在不是问此事的时机... “娘娘让奴婢查探的事情有消息了。”慕槿上前将簪子放在苏洛汐手边,似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面替苏洛汐包扎着伤口,一边汇报着今日苏洛汐让自己前去查探的事。“奴婢那同乡打听出来,说是近日景妃宫中传出有人得了伤寒之症,为了景妃娘娘和小皇子的安全,特将这人隔离了出来。可景妃娘娘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特命御药房尽力救治,一切药物皆由溶月姑姑以璟琮宫的名义前去领取。” 见苏洛汐听后久久不语,慕槿皱眉复道:“这伤寒之症与娘娘对外宣称的病症表面虽是相似,可内里却是相克,民间庸医将此两种病症混淆用错药误人性命也时有耳闻,如今看来娘娘每日这药怕是从璟琮宫传出来的。只是...只是老奴有一事想不明白,若真是景妃,那这次手段也有些太过明显,况且与上次药方之事想去时间过近。若是娘娘有什么事...如此容易引起人的怀疑,实不像是她这般心思缜密的人物所为。” “怎会不是?”苏洛汐冷笑一声道,“有时越是心思缜密的人用过于明显的招数,才会摆脱自己的嫌疑,时间挨得越近,让人以为会风平浪静的时候突然不按常理出牌,通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正因为大多数人都会有你这般的想法,反而会忽略真正的凶手。” “可若是景妃所为...”慕槿一时语塞,缓了缓道:“那这么大胆而冒险的事,必然交给了一个非常信任确又一定不会引起娘娘怀疑的人,如非如此,只怕早就败露了...” 苏洛汐拿起手边的簪子,两根如葱削般的手指轻轻转动着簪子,精致的白玉簪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刺眼的光芒。片刻后,幽幽道:“此人...选的真是恰到好处...” 看着苏洛汐这般动作,联想起方才她的神态,慕槿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轻轻道:“难道娘娘怀疑的是初...” “你也说了,只是怀疑。”苏洛汐起身,将簪子珍重的放在首饰盒中道,“她自小跟在我身边,想来...想来是不会做这些事的,我们再等等,许是另有他人...”只听苏洛汐到最后自己也没了底气,声音小的似是自言自语一般。 慕槿暗自叹了口气,若是单说此事,自己在宫中这么多年,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在这后宫之中,骨肉至亲尚且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不过是多年的主仆,又怎会禁得住考验?可自自己跟着苏洛汐以来,她对于这个贴身侍女的感情,点点滴滴自己都是看在眼里的。起初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很多事都要瞒着初夏,反而是与自己商量的多一些。若是论起关系来说,初夏自幼跟在她身边,怎么也不是自己这个刚跟了一两年的人可比的。可后来才明白,这是她保护初夏的一种方式。 没有人比自己更知道,要想活得长久平安,莫过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不会卷入任何权力纷争,也不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加以利用。苏洛汐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在这场后宫之争中活到最后,所以她在尽量的保护初夏。毕竟初夏尚且有出了宫墙,再世为人的一天,而她此生怕是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可现在看来,她最保护的的人,如今竟然成为了他人的一把尖刀悬在了头顶之上。 ------------ 第一百一十八章 重逢 更新时间:2013-07-22 “那...”慕槿皱眉道,“主子的意思可是就这么放过了?老奴深知主子与夏姑娘之间的情谊,可夏姑娘如今有了反心,只怕...只怕会养虎为患,还请主子三思!”思量再三,慕槿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虑,毕竟这深宫之中,是容不下太多的情谊的。 不知是手心传来的疼痛还是慕槿的一番话语,引得她柳眉轻皱,想到怀间的玉佩,苏洛汐不由得沉吟起来。片刻后,缓缓道:“宫中正值多事之秋,万事当先以皇上为主。”微顿起身轻叹道,“如今外有叛乱来势汹汹,内有丞相虎视眈眈。皇上在此时将玉佩传出,无非是因为我在宫外,尚可避开宫中暗涌。初夏的事我心中已有了计较,若是此时将事情和盘托出,一来惹急了景妃怕是对皇上不利,二来我必回宫前去辩明此事,岂非与七郎之意相拂?今日经我一问,初夏定已有所警觉,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动作。以我之见不如按兵不动,密切关注宫中形式,以防不测。” 慕槿知她表面看上去已经对皇上毫无感情,可心中仍是无法放下,日日心系君身半点未曾懈怠,是以笑笑也未多言,只是趁着话笑道:“主子一颗芳心尽数系于皇上身上,只是咱们出宫已然多日,每日来的也不过是明黄卷轴之上的场面言语,也未见皇上稍来两句知冷知热的体己话,当真是难为了主子。” 这一句话当真是戳中了苏洛汐的心坎,有道是: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自己在这观中多日,初时只恨,心有不甘,而后便是缠绵无尽的相思。但无论是那种心境,也尽数系在了那冤家身上半点不曾分离。可恨他怨他想他又如何?到头来不过是自己一场悲春伤秋,那人总是不知道的。 嘴角勉强勾起一丝笑意道:“姑姑那里的话,七郎胸怀天下社稷,又怎会将儿女情长挂在心上?能有那明黄卷轴我已心中安慰,有如何敢奢求其他?”不由得想到自己怕是在于子嗣无望,心中更加伤感,美眸含泪复道:“只想着日后他闲暇之时,不忘在这深山之中仍有人日日为他为大楚诵经祈福,也就是了。” 慕槿见状,急忙将话题岔开道:“怎么就提起这些个事情了,真是人老了就会瞎说。那...”微顿皱眉低声道,“日后主子的饮食药物可还由夏姑娘打理?还是...还是由老奴亲自照料?”苏洛汐略一沉吟道:“无妨,且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招可用。”话虽如此,慕槿心中明白苏洛汐此举不过是仍不相信初夏会彻底背叛自己,也是想给初夏留条后路。既是如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月华如练,倾泻如水。一丝寒风瞧瞧的自窗缝中溜了进来,如豆的灯烛随风轻舞,让深沉的夜色微微有了些生动的感觉。 苏洛汐房中灯烛已燃过半,可床边的倩影仍是没有半点睡意。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白天的慌乱,只是一双美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头顶的雕花窗棂,心中在想着日间的事情。如今依照宫中的形式来看,表面上虽是景妃即将产子,风光更胜从前。可实则此事联系前朝,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景妃腹中的孩子。那夜潜回宫,虽用了小计谋化解了皇上与丞相之间的针锋相对,可丞相已露反意。此番若是景妃一索得男,丞相会不高兴,太后会不高兴,但最不高兴的想必是七郎。可除去景妃腹中之子,岂非亲手毁了自己多年的扶植?而且在宫中景妃因受皇宠而牵制宁妃,若是景妃没了孩子,便没有了最有利的靠山,本来自己也是牵制宁妃的一股势力,可如今...若是后宫宁妃独大,必然引得前朝丞相更加嚣张,倒是就当真是反了。 七郎如今可真是两相为难,都怪自己这身子不争气,若是...想到此处,苏洛汐不由的心中泛起懊恼之情,自己从未如此厌恶过自己,气愤之余用手砸到床上,带起了伤势,不由得哎呦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几日不见,就这么砸了一下便受不住了?这好山好水的到底是养人,愈发的娇贵了。”一个沉稳而熟悉的声音幽幽的传来,虽然这声音的主人明显是在故意压低,可仍是震的苏洛汐心弦微动。 是他!一定是他!他来了! 苏洛汐也顾不上疼痛,急忙匆匆起身,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可这声音如同与她捉迷藏一般,似是未曾来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罢了,不过是自己又在瞎想,此时的他不是在璟琮宫那温柔乡,便是在于宁妃修好,怎会来的这深山老林之中。苏洛汐自嘲一笑,摇摇头吹熄了灯烛,准备就寝。就在这黑暗之中,正准备转身的苏洛汐似是被桌角绊了一下,心惊之余让她猝不及防的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一惊更是让苏洛汐三魂去了两魄,想要下意识的大喊却又被来人捂住了嘴,一双美眸惊恐的看着面前模糊的轮廓。 “嘘。”那个声音道,“这才几日,便生分了么?”说着双臂又紧了紧,将苏洛汐牢牢的圈在了怀中。苏洛汐这才明白了来这是谁。大惊之余,一时间喜怒哀乐全部化作热泪一滴滴的顺颊而下。 溶溶的月光透过窗棂,散布在楚墨轮廓清晰的面庞上,让原本深邃的五官愈发的立体,如星般璀璨的眸子中少了往日的神采,更多的是疲惫与思念。目光落在苏洛汐晶莹的泪珠上,压抑的声音略放了些道:“怎的就哭了,不想我么?”虽然因奔波让声音略有些沙哑,可熟悉的声线之中仍染上了淡淡的玩世不恭。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拭去苏洛汐面颊上的泪水,轻轻的放在嘴边抿了抿,再抬眸时已是情谊满满,深情道:“这泪的滋味,我记下了,此生必不会再尝到。” 这一句话,让苏洛汐多日所积攒的情绪如洪水决堤一般倾泻而出,不由举起粉拳捶打道:“你若真有此心,怎会将我一人置于这深山之中不闻不问,你怎的如此狠心让我日夜牵挂,你怎如此狠心让我日夜担忧,你怎忍心...怎么忍心让我如此思念你...”言道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抽噎难抑。 楚墨将苏洛汐玉手捉紧放于胸前,将她更近的揽在怀中,轻轻的抚着她的脊背安慰。直到苏洛汐如同一只小猫一般,蜷伏在怀中,片刻后静静道:“你只道你是如此,你又可知我对你亦是如此,甚至愈烈。思念之味,朕本以为一世不可尝。如今...可笑我这七尺之躯,也终究是无法忍受这折磨飞奔而来,更何况你一纤纤弱质,当真是...” 话未说完,苏洛汐便深处玉指放于唇边,四目相对,半晌幽幽道:“只愿君心似我心,终不负相思。”说完便双目轻阖,踮起脚尖凑了上去。数日未见,无尽的相思缠绵纠葛,如同一把烈火般,燃烧了荒凉的冬夜,温暖尺寸小屋。 东方微微泛起了鱼肚色,朦胧的透过稀疏的枝桠斑驳洒在地上。房内的一片春色方云收雨歇,只余二人此起彼伏的轻喘声,昭示着方才战斗的激烈。 虽是冬日,苏洛汐欺霜胜雪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脊背之上微微的沁出了一层薄汗,两两青丝缠绕如浓密的水藻一般散落在凌乱的床铺之间。楚墨俊朗的侧脸低低的压在苏洛汐白皙的额头上,翦羽般的睫毛随着厚实的起伏的胸膛微微闪动。苏洛汐整个人慵懒而满足的伏在楚墨的怀中,双眸轻阖,低低的说着自己的经历与心事。 “就是这样,我才发现了初夏的异常,若非如此,也不至于伤了手。可手上的伤又如何比得了心里的伤,没想到我们姐妹十数载,终还是抵不过这深宫之中的浮华。七郎,你说我这次放过她,究竟是对是错...”苏洛汐低低一叹,却等了许久没有回音,不由得抬头看去,只见那人早已睡去只余自己在这说些没头没脑的傻话,心下又是羞又是恼,索性将锦被一拉,转过身去。 ------------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举荐 更新时间:2013-07-25 楚墨沉沉而略带几分慵懒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低低道:“好不容易见一面,怎的就生气了。”一边说道,一边将双臂收的愈发紧了些道:“若是那日没有看错,可是你为我解围?”不待她回答,便自顾自笑道:“如今宫中形式你也见到了,你...怕是还要在此委屈一段时间。我若是得了空闲,一定会来看你。” 苏洛汐一听此言,急忙坐起身来道:“我不是怕在此寂寞,只是怕你...”说着,双目隐隐有泪光闪烁,“你...你可要...可要照顾好自己。”被她这一带,楚墨也只得起身,修长的手指在额角轻按了按,慵懒的斜倚在枕上,笑着将苏洛汐揽回怀中道:“放心,我又不是个小孩子,必然能照顾好自己。只是我怕他们在宫中奈我不何,便要将这矛头转向你。”说着,修眉微皱道,“这次我来给你准备了两名暗卫,有备无患,我也能安心不少。” 苏洛汐怎想到楚墨会出此言,自己此时一丝不挂,若是当真有暗卫,岂不是...想到此处,不由啊的一声,急忙缩回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羞红的俏脸埋在楚墨胸口捶打道:“怎的不早说,这下...还不都叫他们看了去...” 楚墨虽与苏洛汐相识已久,可却未见其这般小女儿性子,不由大笑将苏洛汐粉面自怀中抬起道:“这般人间美景,我岂会让别人瞧了去?都在外面,放心,不会看到。”说到此处,看着苏洛汐羞涩的样子,不由的又朗笑出声,照亮了晨曦。 苏洛汐闻言才放下心来,不由得又羞又气,别过头去不再理会楚墨。楚墨见状,故意道:“可当真是生气了?若是真生了气我可就走了。唉,好不容易见一次面,真是...”一边叹气摇头,一边佯装起身要走。苏洛汐见状,索性反身将楚墨压倒,伏在他身上,半响才道:“怎的就又要走了?” 楚墨拂过她鬓角一缕滑落的秀发,悠悠道:“我也不想走,若是能与你日日相守,即便在此一生我也绝无半句。”略顿了顿,无奈一笑道:“可朕还要去上朝,若是让宫中众人只道朕私下出宫,怕是又有人要拿此事做文章。” 苏洛汐闻言,伏在他胸口,久久不语。半晌,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边,轻咬下唇道:“那...那你有时间可要来看我,我...我每日都为你祈福,保佑你平平安安的。无论何时,不要忘了,我在想你,在盼你,在等你。”想到即将的离别,苏洛汐已是美眸含泪。 楚墨见此时气氛尴尬,想要出言相劝却又无法改变即将分离的事实,只得打趣道:“娘子莫要悲伤,窗外天色尚早,也不急于一时,不如我们再...”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翻身压下,满室春色。 当苏洛汐再起身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只剩她自己在床上慢慢回味。正兀自出神,传来了轻轻叩门声,慕槿低声道:“主子可是起来了?老奴这就准备服侍主子洗漱。”说罢进门,看着床上发呆的苏洛汐,暧昧一笑道:“皇上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苏洛汐见慕槿一句话道破自己心事,不由脸红起来道:“你...你怎知道他来了。”慕槿一边伺候苏洛汐洗漱,一边道:“主子可别忘了奴婢昨夜就在外间守夜,况且这外边不必宫里,若是连屋中多了个人都不知道,那奴婢当真是失职。” 话说楚墨回到宫中,整个人神清气爽,换了朝服之后便直接前去上朝。待下朝之后,福喜在一旁偷偷看着皇上,心下也替皇上高兴。自汐婕妤走后,皇上还未如此高兴过,看来昨夜怂恿皇上前去这件事是做对了,没准皇上一高兴,赏赐什么新鲜的玩物。福喜正暗喜高兴,却不防楚墨突然道:“前些日子东海那边上的珍珠,你且去挑些送到洛汐那。对了,还有什么稀罕的玩意你也一并捡些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当真是无趣,时间长了把人闷坏了可怎么好。” 福喜笑着应道:“奴才这就去办,保准婕妤娘娘每日都有新鲜玩意。”说着正准备前去办差,刚一出门却见宁妃站在门口,敛了笑容,恭敬道:“奴才给宁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今日的宁妃依旧是一身绯色宫装,彩线的百花图好不精致,高傲而耀眼,微微一笑道:“不知福总管这般高兴是有什么喜事发生吗?可否说出来也让本宫一同高兴高兴。” 福喜双眼一转,笑道:“娘娘哪里的话,奴才哪里能有什么喜事,不过是皇上今日高兴,奴才见着主子高兴,自然也是喜上眉梢。”宁妃见福喜说话滴水不漏却又不说实话,看来对自己还是心有防备。冷笑一声却不放在心上,径自昂首挺胸走入殿内。 楚墨听闻门响,不由笑道:“你这冒失鬼,朕刚让你去选东西你就回来了,可是忘记了跟朕讨赏?”说着,放下朱笔,却见眼前一抹红色身影。脸上不由的闪过一丝尴尬,笑道:“原来是爱妃来了,怎的不叫人通传一声?这帮奴才,当真是愈发的不像话了。”虽是斥责,却也是满面笑容,并未真正动怒。 宁妃上前盈盈一礼道:“是臣妾不让他们打扰皇上的,与他们无尤。”言罢款款走上前来道:“臣妾听闻皇上昨夜在乾德殿彻夜皮奏章,深忧皇上龙体,今日一大早便亲自熬了银耳金盏羹,等着皇上下朝。”说着转身吩咐映雪将食盒拿来。 楚墨因昨夜见了苏洛汐,心情大好,此时一听宁妃所说,不由得也饿了,笑着道:“还是爱妃了解朕,不说还不觉得,经爱妃这么一说,朕还真是有些饿了,到底是在朕身边服侍多年,旁人无法比得。”说着撩袍起身,往桌边走去。 虽然只是楚墨一时兴起的一句话,可让宁妃却大为感动。这么多年了,宁妃曾经不止一次幻想着今早这般情形,可以与楚墨静静的如同平常夫妻一般吃着早饭,闲话着所见趣闻。 这样的日子,真好,若是能每日如此便好了。看着楚墨的侧脸,宁妃不由的对未来产生了美好的希望,也许苏洛汐这次出宫对自己来说,是福不是祸。 可幻想到底是幻想,楚墨突然出声道:“方才朕看到你父亲上的折子,说要保举去年的武状元江枫带兵前去平叛,此事你怎么看?” 宁妃闻言一惊,不由得暗中则怪父亲心急。上次的事情一出,皇上已经对父亲产生疑心,怎的在这风口浪尖上保举江枫。原来这江枫不是别人,正是尹重的得意门生。父亲是尹重手下一员猛将,随着尹重出生入死,战死疆场。而这孩子年纪轻轻却也不负众望,立志凭自己的力量来继承父亲的衣钵,成为一名骁勇的大将。终于在去年一举拔得头筹,成为新科武状元,一时在年轻的武将之中风头无两。 可父亲此时保举江枫,在别人眼里看来是慧眼识珠。可在皇上眼里看来,怕是别有用心。想到此处,在嘴角生硬的扯出一抹笑容道:“臣妾...臣妾乃后宫之人,不敢妄议政事,还请皇上赎罪。”言罢起身拜下。 楚墨瞟了宁妃一眼道:“爱妃哪里的话,快快起身。”随后又漫不经心道,“你且说说,朕恕你无罪。”宁妃见楚墨步步紧逼,看来明哲保身是行不通了,皱眉略思忖片刻道:“依臣妾看,此时正值多事之东,而江枫亦是我朝年轻武将之中佼佼者,不妨让他前去。一来是为我大楚尽一番力,二来也是一种历练,可为我朝培养更为优秀的将领。” 言罢,见楚墨久久不语,手中的羹匙也不动了。下意识认为自己失言,急忙拜倒在地道:“臣妾见识鄙陋,失言之处还请皇上恕罪。”半晌,楚墨似是回过神来一般,才道:“身为妃位怎么动不动就跪下了?朕又没说你说错话,何罪之有?” ------------ 第一百二十章 炫耀 更新时间:2013-07-27 楚墨起身,也不多言,微踱几步道:“爱妃所言,朕并未觉得有何差错。只是有一事不明,请爱妃解释一二。”宁妃闻言,急忙垂首道:“还请皇上明示。” 楚墨负手而立,皱眉道:“你我夫妻二人多年,朕也就直话直说了。你明知我与丞相之间如今情况十分微妙,虽谈不上内忧外患,却也正是多事之时。”说着,转身紧紧盯着宁妃双眸复道:“朕本以为在此时,爱妃会顾忌避嫌,不会举荐江枫而是另选他人。这样一来既避了嫌又讨得朕的欢心,何乐而不为?但爱妃却反其道而行之,当真是大出朕之所料。”言罢,眼中狠戾之色渐隐,又恢复了风轻云淡之色,负手立于窗前幽幽道:“不知爱妃这是为何?” 宁妃在话一出口之时就料到楚墨会有此一问,以他多疑的性格,时时刻刻都会提防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刚才不过是对自己笑了笑,又怎会例外?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垂眸敛去面上神色恭敬道:“回皇上话,臣妾之所以如此做,其因有二。”微顿复道,“为人子女者,自是该孝顺父母,以其喜悲为先。是以在这关头,应当避嫌而就,才可更好的缓解皇上与家父之间的隔阂。为人妻者,自是应当以夫君之意为先。是以臣妾该当向皇上举荐他人,一来避嫌,二来顺耳,龙心大悦,才是为妻之道。” 言罢,微顿了片刻道:“可臣妾在为人子女,为人妻同时,还有更重要的一个身份。”抬头看向楚墨,“臣妾还是帝妾。臣妾服侍的并非一般凡夫俗子,而是皇上这般九五之尊。所以举荐必须公正、选贤,以帮助皇上更好的分担政事。如今虽然情况特殊,然江枫确实有过人之才,超人之勇,实乃平叛不二人选。若是因为臣妾一介私心而弃之不用,让皇上错失贤良,臣妾岂非上愧对列祖列宗,下愧对黎民百姓?”说着,深深一拜道:“臣妾之心,还望皇上明鉴。” 楚墨虽然负手背对宁妃而立,可这字一句却时时在敲打着楚墨的内心。果然是丞相之女,能有如此胸襟。若然给了一般的女子,只怕是避嫌还来不及,又如何会说出这番话来?可她怎么偏生是尹重的女儿。 想到此处,回头深深的看了宁妃一眼,片刻才回过身道:“起来吧。”声线平滑的从嘴角溢出,没有一丝喜怒哀乐。随后复道:“朕看折子看的有些乏了,去梅园逛逛,你且先回吧,不必在身旁伺候了。”说着,大步向外走去。突然,微顿了脚步,低声吩咐道:“过些日子便是年下了,汐婕妤那里你且照应一下。虽说是常年在外祈福,可到底是宫里的妃嫔,莫要叫人看了笑话去。” 宁妃闻言,急忙道:“臣妾遵旨,汐婕妤那里自然会按照位分赏赐。前些日子臣妾还与景妃妹妹商量,宫外比不得宫内,是不是要给汐婕妤妹妹多添置些冬衣,炭火也按着双份的赏赐。”楚墨闻言,修眉轻皱:“此事你且看着办就行了,只是景妃身子愈发重了,待过了年便临近产期,后宫诸事就不必麻烦她了,只叫她安心待产便是。” 宁妃一怔,转而心下不由得冷笑。这便是要将景妃彻底架空了起来,架空不怕,可架空却又没有赏赐,练句体己话都没有。景妃这么多年来,树敌颇多,如今没了皇上这荫蔽,且不说腹中孩儿能不能平安来到世上还是未知之数,即便连自己,怕是也难保了。想到此处,不由得抬头看了看,怕是这宫中要变天了...楚墨啊楚墨,在你心里,到底谁才是最重要的。 楚墨刚走,映雪拿着白狐披风上前一边为自家主子穿上一边道:“主子,您看华清观那边...是否要将汐婕妤接回宫中过年?若是将她接回宫中,皇上圣心大悦,必定对主子另眼相看。”宁妃瞟了一眼映雪,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缓缓向外走去,许久才道:“此事,定然有人比咱们还着急,咱们这就去看看。”言罢,莲步轻移上辇,低声吩咐道:“璟琮宫。” “主子,您慢着点。”溶月扶着大腹便便的景妃在院中走着,担心道:“这雪天路滑,您现在可不比从前,一举一动都愈发要小心,若是有半点差错可怎么办。” 只见一旁的景妃被貂裘大氅裹了个严严实实,站在一棵梅树之下,双目轻阖,嗅着幽幽梅香。倾国之色的面庞已不复往日红润饱满,两颊消瘦了不少。整个人似是被风一吹便会被吹跑一般,只剩下一个硕大浑圆的腹部突兀的挂在身前,为萧肃的冬日填上了几分生气。整个人虽不复当日妩媚,却也平添了一种楚楚可怜的柔弱之美。 听了溶月的话,景妃无奈的一笑,往日的清高孤傲之气荡然无存,跟多的是哀怨惆怅。轻轻抚着大腹,心中百味陈杂,几转百回才道:“也许在这深宫之中,大多数人还是就怕我出不了差错。”溶月闻言急忙道:“主子可别这么说,等转过年去,春末夏至之时,小皇子也该出世了。皇上现在膝下皇子不多,娘娘又是六宫第一得宠之人,只怕咱们的皇子日后定是有所作为的,主子可前万别在此时说这丧气话。”溶月说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似是已经看到了景妃腹中的胎儿出落成了一个俊俏的皇子,甚至看到了他荣登大宝的一天。 景妃闻言心下更是一酸,六宫第一荣宠?抬头看看这空旷的院子,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柔情蜜意,对自己来说也不过是一座华丽的坟墓而已。至于有所作为?呵呵,现在若是他的父皇能高抬贵手,让他顺利来到这世上便是天大的恩赐了,还如何敢奢求日后的种种。这百般心思,又如何为说得出道的明?千种心思,到了最后不过是化作了一声叹息,听得人好不心凉。让一旁的溶月也有些鼻尖泛酸,想起当年的荣宠,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何皇上会如此绝情,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这深宫当真是最可怕不过的地方,竟将一个活泼的女子折磨到了如今这般田地,若是没有腹中孩儿,怕主子... 这边主仆二人正自怜自伤,门口太监却高声唱喏道:“宁妃娘娘驾到!”尖细的声音划破了璟琮宫的寂静,似是有预感一般,景妃腹中的胎儿也不由得动了动。 景妃转身,一抹艳丽之色入眼,白的披风红的襦裙,宛如一朵盛开的梅花,即便是皑皑白雪也压不住它的怒放。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姐姐怎么今日得了空子来我这璟琮宫,当真是稀客。”虽是心下苦涩,可对于强敌,景妃仍是不由自主的散发出了之前那般清冷孤傲的气势。两人立在院中,如同红梅与苍松一般,不分高低。 宁妃莞尔一笑道:“妹妹哪里的话,叫外人听了去还当我们姐妹二人有嫌隙一般。”言罢复道,“本宫陪同皇上用完早膳,席间还谈到妹妹,正巧路过,便进来看看。可是打搅了妹妹养胎?”言语之中无不透露出炫耀之色,更是将“陪同皇上用完早膳”几字加重。 果然不出所料,景妃闻言微微有些色变,想当年自己与皇上恩爱之时,哪里听得到皇上到了别宫?如今...当真是一落千丈。连这么个多年不受宠的虚位妃嫔都能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炫耀一番。 宁妃见景妃不言,只见神色转了几转,心下更加得意。便上前道:“妹妹当真是我大楚第一宠妃,皇上怕是将举世珍宝尽数搬到妹妹这里来了。本宫虽然并非小门小户出身,说起也是堂堂丞相之女,如今看了妹妹的地方,当真是开了眼界。相比之下,我那安宁宫当真死简漏的不值一提。”言下炫耀之势更胜,不仅暗讽景妃失宠,更是讥笑其出身贫寒。 景妃心下有气却又不得发泄,只冷冷道:“既然姐姐是第一次来,那溶月便替本宫陪着姐姐好好逛逛这院子,可莫要怠慢了,传将出去还叫外人说本宫仗着身怀龙种便怠慢了姐姐。”言罢又冷冷一笑道:“如此妹妹就先失陪了,这有了身子就是比不得姐姐这般好精神,稍微站了片刻便是乏了。还请姐姐恕妹妹失陪,来人,回宫。”言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拄腰,昂首阔步离去。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孕 更新时间:2013-08-16 大雪纷飞,天地一片肃杀。 “主子,再过几日便是年关了,您是不是回宫过年?您看...”慕槿话还未曾说完,只见一旁的苏洛汐竟以手拄额昏睡过去,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着,只字未闻。 慕槿轻轻皱起眉头,主子这些日子是怎么了,虽说人都有冬困的习惯,可困成这样,未免也太过离谱了,今夜还是要禀明皇上找个大夫看看才是。一边想着,一边将苏洛汐推醒道:“主子,主子?” 苏洛汐悠悠转醒,没想到竟是又睡了过去,睡眼惺忪道:“方才说道什么地方了?对了,好像是初夏...”慕槿一听,无奈的摇了摇头,合着自己方才说的都白说了,她竟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睡着了。起身将苏洛汐扶起,皱眉道:“您若是困了便回床上眯一会儿,在窗口睡着容易着凉,若是染了风寒,皇上见了还不得治老奴的罪。” 苏洛汐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轻声问道:“初夏的事...唉,到底是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相信她定是一时糊涂,此事就莫要禀报七郎了。我已知会叔父,待今夜七郎来时,我讨个恩典,放她回去嫁人吧。”慕槿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道:“眼见着要到年关了,您看咱们是不是也该准备回宫?” 回宫?这两个字说来轻巧,可却是如此沉重。好不容易从那牢笼之中脱离出来,自己岂能自投罗网?但已是皇家妇,总不能一辈子躲在这世外桃源之地。再说,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连初夏都能背叛自己,就算是逃,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轻叹一声道:“不是还有几日才到年关么?过几日再说吧。你且先下去吧,我歇一会儿去上晚课。” 是夜,青灯如豆,轻轻跳跃。 慕槿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轻叹一声道:“主子,您莫要再等了,想是今日宫中事忙,皇上怕是不会来了。您先歇下吧。”苏洛汐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踱步至窗前,看着窗外的风雪道:“不来也好,这么大的雪,路上必是不好走的。”轻叹一身,回身道:“行了,歇下吧。”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苏洛汐原本暗淡的眼神突然明亮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边。门外的冷气随着开门的一瞬间扑面而来,而她脸上的表情也似乎随着迎面而来的冷气凝固起来。 “奴才见过汐婕妤。”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福喜。只见他身着便装,衣帽上落着还未化的雪花。不知是因为寒冷的天气还是急速的奔跑,双联通红,气喘吁吁的的道:“娘娘,长话短说,奴才是奉皇上之命接娘娘去一处安全的地方,还请娘娘和慕槿姑姑赶紧收拾东西跟奴才走吧。”言罢,福喜跪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明黄的锦袋双手奉上。 苏洛汐心生疑惑,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皱眉接过明黄锦袋,在拆开的那一刻不知为何,双手有些颤抖。原来这锦袋中装的竟是一枚印章,上面刻着“御制上宝”四个篆字。 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苏洛汐脸色惨白的跌坐在椅子上,眼前有些发黑,胸口更是传来阵阵憋闷的感觉,强自稳定着声音道:“七郎怎么了?宫里出了什么事?我们现在要去哪?” 一连串的疑问让福喜略微怔,随后示意慕槿速去收拾东西,自己则咬了咬下唇压低声音道:“回娘娘的话,前些日子景妃娘娘产下皇子,宁妃娘娘不知怎的在探望皇子的时候遇刺。太师带着禁卫军入宫捉拿刺客,经审讯发现刺客乃是景旸王爷的人,并且供出了景旸王与景妃娘娘密谋之事。太师逼着皇上将景妃娘娘处死,可皇上于心不忍,迟迟未曾下令,与太师陷入僵局。如今皇上身边的亲信都在千里之外围剿叛军,禁卫军又悉数在太师手中。宫中之势十分危急,今日景旸王爷的军队突然势如破竹,皇上猜想太师...太师怕是要与景旸王爷联合逼宫了。娘娘,皇上现在已经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只是心中仍是放心不下娘娘,这才让奴才将娘娘接到安全的地方,还请娘娘以大局为重,莫要让皇上担忧!”言罢,深深一拜。 苏洛汐闻言,心中如遭雷击。如今自己最爱的人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自己如何能够外出避难?!而且,更让她深受打击的是,他心中,仍是有景妃的,仍是未曾放下的,竟不惜为了景妃而得罪太师,弄到这般不可收拾之地!又急又气,数种滋味齐齐涌上心头,突然眼前一黑,苏洛汐直直向后倒去,只听得耳边惊呼之声。 待她在此醒转过来的时候,发现周围香烟缭绕,雅致安静,竟然身处静安师太房中,而慕槿正在一旁看着她,表情复杂,也不知是喜是忧,看的苏洛汐不由得心头好奇。可如今的她顾不了这么许多,急忙掀开被子欲下地寻找福喜,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宫,要与楚墨站在一起。 刚刚起身,便觉得一阵头晕。慕槿见状急忙上前将她扶稳,刚想开口,却没想到苏洛汐已经抢先道:“福喜呢?赶紧叫他进来,我要回宫!”慕槿无奈的摇摇头,将满头雾水的苏洛汐扶回床上道:“主子莫要着急,福喜去给您煎药了。” 煎药?苏洛汐更是满头雾水,可如今她已经顾不上想那么多了,皱眉道:“回宫再喝吧,我要回宫,不能再等了!”,“可您如今回宫也帮不上忙,更何况您现在回去也只能让皇上更加担心,我们还是跟着福总管去皇上安排好的地方吧。”慕槿头一次正面回绝苏洛汐,让苏洛汐不由得有些诧异。 “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我知道...”苏洛汐急忙道,“不,你不知道。”静安师太走入房中道,福喜端着药跟在身后。“贫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突如其来的道喜让苏洛汐更加的好奇,猛的,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闪烁出惊喜的光芒。 “方才娘娘突然昏厥,师太为娘娘把脉,发现娘娘已有一月有余的身孕。若是皇上知道了,不知道要欢喜成什么样子!”虽然是在危急之时,可福喜深知苏洛汐对楚墨的重要性,在身后端着药碗兴奋的说道。 这个消息让苏洛汐也大吃一惊,她虽然隐隐已经有这样的感觉,可却始终不敢确认,没想到竟是真的,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可随之而来的失落感却大于初为人母的喜悦,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如今正是危急之时,若是让七郎知道了定是要分心而且不会让自己陪伴在他的身边。 苏洛汐垂着头,半天不说话,让屋中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本是高兴的事情,可却见不到她一丝的笑意。片刻后,苏洛汐略带黯然的说道:“今日之事,不许透露给皇上半句,若是让本宫知道了谁走露消息,定不轻饶!”随后强忍晕眩,起身对着师太一礼道:“多谢师太多日的照顾与点拨,让洛汐获益颇多。若是日后有缘,洛汐定会前来感谢师太!” 静安师太见苏洛汐面色坚决,一甩手中拂尘行了一礼道:“既然娘娘已经做了决定,贫道也不便多言。只是娘娘此去,贫道有一言相赠。”言罢,双眼凝视苏洛汐道:“红尘万物,皆有天命,天命不可违,凡事莫要强求。需知缘分到时,若是执着不肯放手,只得无端招惹烦忧。” “洛汐谢过师太金玉良言,必将牢记于心。”言罢,转身对福喜与慕槿道:“即可随本宫连夜回宫!”二人从未见过苏洛汐如此神色,也不敢多言,只得恭声称是。 翌日,乾德殿。 “皇上,奴才回来了。”看着御座上的人,往日熠熠神采如今已染上一抹疲惫之色,堆积如山的龙书案与烛台上隐隐可见的轻烟昭示着楚墨一夜未曾休息。听到福喜的声音,楚墨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关切道:“可是已经将洛汐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尾声 福喜闻言,略有些问难,踟蹰着久久不言。晨曦中,一个身影,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雪白的狐裘大氅上落着的雪花已经融化,徒留下晶莹的水珠,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耀眼的光芒。 苏洛汐上前一礼,轻声道:“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墨闻言,急忙起身绕道案前,亲手将苏洛汐扶起,来来回回仔细看了片刻。脸上起初欣喜的神情逐渐冷了下来,对着一旁的福喜怒道:“朕交予你的差事你就是这么办的?!难不成连你眼中也没有朕这皇帝了!你就不怕朕治你个抗旨不尊的罪么!” 福喜跪在一旁战战兢兢,连呼饶命。苏洛汐莞尔一笑,对楚墨道:“七郎莫要生气,是洛汐自己非要回来的。福喜拗不过臣妾,无奈这才将臣妾带了回来。”言罢急忙向福喜使了个眼色,福喜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退出殿去。 收回目光,苏洛汐看着眼前楚墨憔悴的样子。不过半个月的光景,棱角分明的面庞消瘦了不少,如星般璀璨的双眸也有些微红,冠玉的面庞上隐隐长出些青色的胡茬。整个人似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让苏洛汐有着说不出的心疼,眼泪在眼中来回打转,哽咽道:“七郎受苦了。” 楚墨将苏洛汐拥入怀中,心中万般不舍,没准今日一别,此生都无缘再见,可为了她的安慰,天知道他当时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才让福喜将苏洛汐接走。可如今她就这般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让他心中多日的堤坝瞬间崩塌。片刻后,楚墨才将苏洛汐从自己怀中放开,看着她的双眼道:“宫中的情景,想必福喜已经与你说了。你且先去外面避一避,待过了这段时间,我亲自前去将你接回来,好不好?” 苏洛汐闻言,眼中的泪珠似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再也忍不住,顺颊而下。她紧紧的抱着楚墨,似乎一松手就会消失一般,呜咽道:“无论发生了什么,洛汐哪里也不去,就陪伴在七郎身边。”言罢,为防楚墨还要哄自己走,抬头看着楚墨的双眼,坚定道:“七郎曾经说过,此生你便是我,我便是你。”随后又补充了一句道:“君无戏言。” 楚墨从未见过苏洛汐如此坚定的眼神,不由的也被这眼神震慑住了,久不能言。随后看着苏洛汐,想她一个女子都可以如此坚定,自己若是再畏畏缩缩,当真是庸人自扰了。既然天意如此,那便是有它自己的安排,自己何不欣然接受?想到这里,多日的积郁也逐渐一扫而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逐渐绽放开来,直到眼角眉梢都布满了笑意。 “既然如此,那便让我们携手度过难关,无论如何,我们永远在一起,此生必不分离!”楚墨朗声道,“可是你昨夜赶了一夜的路,现在回宫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我们并将作战!” 这个年,是苏洛汐过的最温暖的一个年,也是她过的最为惊险的一个年。 转过年关,冰雪逐渐融化。春意洒满大地,万物复苏。 三月的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一大早苏洛汐强忍睡意,早早起床洗漱,已经接近三个月的身孕初现规模,不过若是不仔细瞧得话也是看不出来的。她盛装打扮了一番,吩咐道:“备齐礼物,安宁宫。”自回宫之后,苏洛汐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不仅完全不提自己身怀有孕之事,说话也简练了不少,只是偶尔在楚墨面前才展现楚难得的笑容。 在这三个月里,前方的战事愈发吃紧,景旸王的叛军如得神助,已经打到距皇城不远的地方,而太师仍无交出兵权之意,让楚墨也不得轻举妄动。如今的他已经内忧外患,每日在乾德殿中与众将商议计策,已经多日未曾踏足后宫,大战一触即发。 今日苏洛汐前来,便是想要说服宁妃,让她劝说自己的父亲无论如何也要派兵相助。深吸了一口气,苏洛汐暗自压下胸口的恶心,这几个月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景妃与叛军勾结被打入冷宫,太后吃斋念佛不再过问后宫中的事。如今宁妃在后宫之中只手遮天,在容不得自己踏错半步。 “臣妾前来拜见宁妃娘娘,还请映雪姑姑代为通传。”至殿前,苏洛汐微微一礼道。映雪见是苏洛汐前来,冷笑道:“原来是汐婕妤前来,奴婢这就前去通报,请结余稍等。”言罢,也不请苏洛汐入内,径自走了进去。 三月的天气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虽说已经步入春天,可仍旧处于倒春寒的时候。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却见映雪仍旧没有出来的意思,站在门外的苏洛汐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又过去了一炷香,安宁殿的殿门终于开了。映雪款款而出,至苏洛汐面前,也不行礼道:“我家娘娘正在休息,怕是无法召见婕妤了,还请婕妤先行回宫吧。” 苏洛汐闻言,心知宁妃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来意,急忙道:“本宫今日前来实在是有重要的事情与娘娘商议,耽误不得。”随后咬了咬牙,竟是不顾自己三个多月的身孕道:“既然娘娘正在午休,本宫愿意在此静候娘娘,还望映雪姑姑能在娘娘醒来的第一时刻禀报娘娘。” 映雪见苏洛汐神情执着,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转身回到安宁殿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苏洛汐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殿外,等待着宁妃的召见。 殿内,宁妃拿起身边的茶盏,又翻过了一页书卷,细细品读。良久,放下书卷,双目轻阖斜靠着,开口幽幽问道:“她还在外面站着?”映雪示意小宫女退下,自己上前亲自为宁妃揉着双肩道:“回娘娘的话,汐婕妤已经在外面候了两个时辰了,您看是不是...” 还未说完,只听宁妃幽幽道:“居然还在外面,为了父亲手中的兵权竟然能如此,真是与皇上情比金坚,让本宫感动啊!我倒要看看她对皇上的感情有多深!让她继续等。” 此时站在外面的苏洛汐额头已沁出一层薄汗,一阵疼痛自腹部传来,让她脸色愈发的苍白,双腿也开始颤抖。一旁的慕槿见状上前欲要搀扶,却让苏洛汐挥手挡开,她用手轻轻抚着腹部,暗自道:“孩儿你且听话,莫要再闹了。”可越是如此,腹部传来的疼痛感就愈发的明显。终于,苏洛汐经不住疼痛,眼前一黑,直直的载了下去。 当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在自己的寝宫。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楚墨即兴奋又担忧的面庞,苏洛汐这才想起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起身,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楚墨。 片刻后,楚墨佯装严肃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眼中究竟还有没有我这夫君!”苏洛汐心中本就委屈,被楚墨这么一吼,眼泪更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楚墨见状,再大的怒火也熄了,亲手擦去苏洛汐脸上的眼泪,温柔道:“你这么做当真是太冒险了,若是你母子二人今日有何闪失,你岂不是要让我悔恨终生?” 苏洛汐听后,扑入楚墨怀中,泪水打湿了他的前襟。楚墨抚摸着苏洛汐的秀发道:“若不是方才太医说你有了孩子,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苏洛汐抬起泪痕满面的俏脸道:“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这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你若是知道了定会为此分心,我只是不想让你分心而已。” 看着苏洛汐的双眼,片刻后,一字一顿道:“不许这么说,这是你和我的孩子,无论何时到来,都是老天对我们的恩赐,是我日思夜盼的,怎么会不是时候?”顿了顿复道,“如今你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将孩子生下来,若是...若是我有什么不测,最起码还有孩子陪着你。” 苏洛汐闻言,急忙道:“你是真龙天子,怎么会有不测?我答应你养好身子,可你也要答应我保重好自己。”随后,苏洛汐拉起楚墨的大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腹上道:“无论何时,你都要记住,我在等着你,我们的孩子在等着你。你一定要平平安安,跟我一起看着孩子长大。” 楚墨闻言,垂下双眸,他多么想和苏洛汐一起看着这孩子长大,看着他继承自己的皇位。可他知道这一战几乎未有胜算,景旸王的军队不日便会兵临城下,到时自己只得御驾亲征,若是侥幸打赢了也是两败俱伤,若是输了,他也无颜苟活于世。 因此,他不敢看着苏洛汐的眼眸,因为他怕她看到自己眼中深深的绝望。可方才太医说过苏洛汐这几日操劳过度,情绪不稳以至于胎像不稳,自己又岂可让她担心?只得先勉强应承道:“放心,上天入地,我们一家都会在一起。” 苏洛汐没想到的是,这句话当真会应验。 收回思绪,苏洛汐觉得自己的生命也随着腹中胎儿的消逝而慢慢的流逝。忽的一声破空之音传来,拉着马车的嘶鸣了一声,一个焦急的声音自帘外传来道:“汐妃娘娘,叛军已然追了上来,请您下车先行离开,这里便交给末将了。” 苏洛汐闻言,双目轻阖,泪水自眼角涌出,竟是鲜红如血。 叛军既然能追上来,说明七郎他... 此时的苏洛汐已经万念俱灰,不仅腹中骨肉不保,七郎业已殉国,看来自己也没有什么留在世上的意义了,强撑起精神道:“既然如此,我愿追随皇上而去。若是将军有幸能够逃出升天,还请每年清明之时为我一家上炷清香才好。” 只听外面的声音愈发着急道:“娘娘千万别这么说,臣奉皇上之命保护娘娘与太子的安全,如今皇上他...臣就算是肝脑涂地,也要为皇上留下血脉!臣这便去了!”言罢便冲入如潮水般涌来的叛军中厮杀起来。 苏洛汐听着耳边凄厉的叫声,自己也已到了生命的尽头,实在是无力再言。眼角的血珠一滴滴滑落,突然有种解脱的感觉,朦胧之中似是见到了楚墨身长玉立,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微笑的向她伸出手来.... 这一年,楚国景旸王率军攻占皇宫,登基为帝,力排众议追封前朝弃妃沈遗蝶为后。 这一年,曾经的楚国第一宠妃被打入冷宫的景妃,在破宫之日未免受辱,亲自将毒药喂于不满周岁连名字还未来得及的儿子,之后自己饮下毒酒,结束了凄凉的一生。 这一年,宁妃投缳自尽,手握重兵的太师失去自己唯一的女儿,又遭到新帝的猜忌,整日唏嘘,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