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心语 曾经我觉得我不会在码字,曾经我觉得我不会在幻想,曾经我觉得应该随波逐浪忘记人生忘记理想。 可现在,我依然摸上了键盘,对着枯燥的电脑屏幕用心的编织我心中的故事。但我害怕完不成我心中的故事,害怕会有更多杂乱的思想去干扰玷污故事中的情节与布局。――不得不说我又屈服了,屈服在无休止的惶恐与挫折之间。 我是一个太监,一个写了四五年小说却没一本完结的太监。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太监,反正只要想到切掉,就会有无数个借口。我可以无视无数的借口,可以无视别人的看法,但我终究脱俗不了杂乱的言谈说教之中。 在网文界,有一种思想叫做潮流,有一种行为叫着跟风。其中更有不成文的规矩,比如第一篇要如何如何,第二章要如何如何,设定主角要如何如何-------我个人非常痛恨这种写法,这千篇一律的设定让人头疼和心烦。所以我不敢写玄幻仙侠之类的东西,不是怕读者接受不了,而是怕自己的接受不了。 所以我选择了写历史,一段秦末的历史。这部小说中心思想就如我的书名――复秦。就如我简介上说的那样,一样的缺乏新意外加狗血的一本书。然而就是写这样一本狗血剧情的小说,我依然屈服了,这本书我有无数个开头,然而这一个是我最不喜欢的一个。 这个开头就是一篇无休止的吐槽加愤恨,就如书中所言,我讨厌穿越,却不得不为主角加上一个穿越的光环,我设定了一种冰冷严肃的世界关,却选择了用诙谐搞笑的方式去诉说。这让我非常矛盾,让我感觉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 我心中的开头和布局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然而别人看后却说看不懂我写的是什么。这一句看不懂让我非常的内伤,有一种吐血加无奈的感觉,所以我更改来更改去,最后变成吐槽篇的开局。 我是一个俗人,逃来逃去都脱离不了俗套。本想做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却成了趴在大便上啃屎的苍蝇。 唉,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会努力将这本书写完的,故事不长,最多一百多万,我心中的故事要不了那么多无谓的篇幅。 说完了,最后还是感觉不到自己想表达什么。 无奈么?也许吧 ------------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 第一章 :穿越是一种病 穿越是一种病,一种对现实极端的不满造就的一系列不良症状。有些人都想通过某种投机取巧的方法去改变什么,借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和前途。 所以各种穿成了21世纪各类宅男脑海中每天yy的事情,因为他们相信穿越就能改变命运!穿越就能改变现实!这是一种极端的自暴自弃的想法,每个人都借以穿越后的见识对什么古人、外星人进行知识上的嘲讽。 尼玛的,宅男穿后能成为诗人、大词人、大发明家、军事家.所有全能!因为宅男们都知道,全能是因为全部都不精,为毛穿过后就能变成全精呢?这就是一个见识上的问题,就凭着我全部不精的学问,在穿越后也能碾压一大堆人啊! ――穿越可见一般!哪个没出息的不想穿越?哪个没能力的不想穿越? 命运当由穿越者而改变!越者牛逼不解释! 真的不用解释? 张子英穿越了! 至于怎么穿的,却不好解释,反正就是某天某地出现什么奇异的星云,好奇先生张子英好奇的观摩了一会,然后被老天收了性命,跨开了穿越史上的第一步! 张子英不是宅男,不是对现代社会满腹牢骚的喷水党。他有美好的人生,有恋爱的妹子,有即将展开的大业,。。虽然这个大业是什么他还不知道,但他对人生充满了信心,对事业充满了渴望!他觉得能凭借自己的双手打造一片未来的时候―― 他回到了过去,来到了一个纯天然无污染的世界。 那个世界没卡拉ok,没电脑,没夜生活,没游乐场所,现在的最普通的一个什么围棋就是那个世界作为上层人士最为舒爽的娱乐活动! 这里没电,没风扇,晚上睡觉还没蚊香,更可恶的是。。拉屎还没纸! 天呐!这是一个什么苦逼的世界! 张子英欲哭无泪,现代社会信息爆炸,穿越什么的又不是没听说过!可是.这苦逼的世界真心不想穿越啊! 人生很无奈,当你发现不能改变事实的时候只能默默的承受! 于是张子英开始承受了他穿越以来第一件无语的东西――病痛! 无数的病痛缠绕着他,他只能跟木乃伊似得躺在病床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到处扫荡。而且还不能说话,他怕他一开口,就被别人发觉自己这独特的现代口音而泄漏了身份!他现在明白自己的状态就是魂穿了,又称:夺舍 他内心焦躁不安的躺在床上,人生无奈只能微微的牵动一下手指。这么样的身体,还能人道吗? 这是个问题。 他脑海里催眠似的告诉自己,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苦恋多年,即将追到手的女神,她长得好美,可惜就要白白便宜别人了!接着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们或严厉或慈祥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还有自己的朋友,当年一起砍游戏偷桃子的愉快时光!还有自己的梦想。我当初立志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公务员,那样每天就可以领着不菲的薪水混日子了。 这一切,都完了。 他努力的睁着眼睛看着古色古香的房梁,任凭眼角无数的眼泪滚滚落下。 那个世界,我还有好多,好多割舍不掉的东西。 门吱呀一声打开,在外面颇为阴沉的光线下,一个身材高大,面目忠厚,下巴上留有三寸长须的中年男子缓缓从门外走进。他手里端着什么,小心而谨慎,脚步放得也很低,似乎害怕惊扰了床上的病人。 张子英木然的看着房顶,直到中年男子庞大的身影笼罩着他,让他感觉颇有点不舒服的时候,他才侧动了一下脑袋。 耳朵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想必是那男子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了。一只粗糙的大手轻柔的拭去了他眼角的泪珠,接着一声长长的叹息。 张子英有点不爽,老子刚穿越还未叹气,你咋个愁眉苦脸的叹啥子! “公子,你的病何时能好啊?韩谈无能,再也寻不到更好的良医了。公子如若早去,却让韩谈如何向故去的扶苏公子交代?” 这个名叫韩谈的中年男人,就坐在自己身旁唉声叹气。他那粗糙的大手,小心的为张子英捏拢被角,显得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仔细。 张子英惊奇的发现,这人说话怪里怪气,虽然分不清是哪个时代的古人说话,但他却能很清晰的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韩谈?韩谈是谁?扶苏公子?秦始皇的大儿子好像叫这个名字。 这是秦朝?我穿越到了秦朝?听这叫韩谈的说的话,我似乎还跟扶苏有什么关系?。 这该如何是好?虽然我以前上历史课的时候大部分在睡觉,但还是知道秦朝只有两个皇帝,好像就被陈胜灭了?是陈胜吗?额。可能是项羽,只有项羽那样的猛人才能灭掉秦朝。 张子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东西,突然大脑似针扎似的疼痛!张子英大喊一声,突然翻身一下坐起。 旁边坐着那叫韩谈的什么人一下大惊,手足无措的想上前帮忙,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张子英跟诈尸一般跳起来又倒下去,临晕之前,张子英非常欣慰的发现,自己看来不是全身瘫痪。小jj也还充满着活力,你看坐起来那动静就非同一般啊! “公子?公子?” “子婴?子英?” “我姓张?不对,我怎么姓赢了?我不是叫张子英的吗?赢子婴是谁啊?” 纷乱的记忆如潮水般朝张子英脑海灌去,张子英很欣慰的发现,穿越还是有金手指的。至少这记忆就会让自己对这个世界的适应能力大大的增加。 人生何其无奈,穿越既苦逼也辛苦,不是什么好耍的玩意。 ********************************** 半年过后,赢子婴一脸沉默的坐在靠窗的床上,他手里拿着一卷书,一边咳嗽着一边观看。老宦官韩谈小心的用针尖挑起油灯,好让整个屋子里更亮堂一些。 赢子婴手里拿着的是韩非子写的《五蠹》,他正在努力的观看着上面韩非子批注的五类不利于秦时耕战体系的人。他一边看,一边摇头叹息,现代人的目光跟古人的目光完全就不一样。像韩非子书中说的言谈者(说客,政客)、商人都是21世纪公认不可缺少的人才啊! 耕战体系太过极端,难怪秦朝会灭亡。 宦官韩谈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端送过药碗,他瞅了一下说道:“放那吧!我先看会书!” 韩谈皱着眉头小声的说道:“药已经凉了。” “那好,我就先把药喝了吧!”赢子婴说话的时候头也不抬,眼睛还是盯在竹简上,手朝案上一摸,摸到药碗,然后端起来将苦药一饮而尽! 其动作干净利索,神情关注认真,喝药犹如鲸吞。很显然的可以看出赢子婴这人具有颇为果决,不怕吃苦的性格特征。也是这种特征能使得他穿越后在如此悲催的情况下还能厚着脸皮活下去。 药虽苦,但能治病;人虽然病了,但能看书;看书的目的,是为了自己。 这就是赢子婴这半年以来,过的枯燥而乏味的日子。 如果可以,赢子婴也不想这样,一个带有病疾的身躯是阻挡不了现代人对外面世界的向往的。可惜的是,他遇见了穿越后更为苦逼的一件事情。 那就是身份! 他这具身体叫赢子婴,在后世的课本上还写有刘邦入关,秦王子婴绑着自己捧着玉玺投降,最后被项羽杀死的故事, 而现在。张子英成了故事的主角,他如今的身份就是那个当了四十几天秦王的子婴。, 赢子婴是被胡亥杀死的长公子扶苏的儿子,不是什么秦始皇的弟弟的儿子,或者是秦始皇的儿子。在穿越后,赢子婴用事实说明了这件事情。所以历史这玩意,谁是野史谁是真史谁又说得清楚呢? 后世记载的历史,也许根本不是历史。它能给穿越者带来先知的经验,也能是一个陷阱让穿越者坑死在里面。――这就是赢子婴通过自身的经验而得出的教训。 而胡亥没杀死赢子婴的原因呢?也很简单,赢子婴与胡亥很熟,熟得比他老子扶苏还熟。而子婴从小就体弱多病,有神医断言子婴活不过二十岁!再加上扶苏的朋党都差不多被胡亥清除干净了,胡亥也懒得去杀子婴了,反正看样子都是要死的人了,无权无势的也没什么威胁。 所以那个名叫赵高的老东西才会杀了赢子婴十几个叔叔姑姑过后,放过他。 当然,活下来并非没有代价的。代价就是出不了咸阳城,就在咸阳晃荡两圈,估计就有人跑去向赵高告密。于是不是宅男的张子英穿越过后便成了一个宅男赢子婴。 现在你们明白了为什么。。一个现代人能手不释卷的看书了吧? 没有娱乐也就没有生活,没有生活除了看书还能干嘛? 而且他现在身体也慢慢康复了,没有以往那么多的痛楚。人活着,终究是为了干点什么。虽然赢子婴现在什么也干不了,但并不妨碍他手不释卷的看书。 书上的东西,可能有用,终究比坐着发呆强。命运这玩意也不是那么好改变的,作为穿越者,赢子婴比谁都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现状他是无能为力了,只能坐等天变! 天变之时,才是他崭露头角,书写历史的时候。 大风起兮云飞扬,叹天下一时多少豪杰,生能与同时,自当与之共写天下! ------------ 第二章 :杀人剑 九月的咸阳已经颇有些冷意,宫殿上的琉璃瓦堆积了一层从树上掉下的垃圾,弯曲的树桠上残悬着几片还不肯接受宿命的败叶。有点点露珠还留恋在枯枝残叶之间,等西边吹来一阵冷风将它们化为残碎的水点。 天上笼罩着一层去之不掉的阴霾,灰色的云层如同覆盖在乞丐衣服上去之不掉的油腻,看着恶心想吐,但又舍不得弃去。因为掉了色的衣物还能御寒,掉了衣物的乞丐就只能在寒天里等死。 大秦帝国在这个萧瑟的秋天也只能像没衣的乞丐那般默默等死,天下分崩离析,贼寇叩关在即。朝廷上坐停棺材一枚,望夷宫等来蚁鼠一窝。 ************************************** 赢子婴如今已经习惯了关中颇为寒冷的秋天,他前世是正宗的四川人,说的一口正宗的四川话,跟人交流的时候经常脱口而出:你个瓜娃子 在那个时代,普通话已经成为了一种学生必学的语言,他大学毕业后,普通话也没进步多少,两种口音让他交汇成了洋不洋土不土的川普。 秦朝的口音跟现代完全不同,说话也有点憋里憋气,简而言之就是不直白。赢子婴开始的时候很不习惯,如今入乡随俗,也只好跟着一起憋吧! 他如今每天扳着指拇过日子,脑子里整天都想着,秦二世什么时候死,赵高何时要谋反。 这样枯燥的日子太无趣,赢子婴有时候想哪怕是拼了性命嘛也要活的精彩一点。可惜的是他历史学得实在是不好,连秦始皇统一六国的时间都不晓得,又哪知道赵高什么时候杀二世? 他如今被囚困在咸阳城里,每天跟呆在深闺里的黄花闺女似的。想得得到消息也难上加难,更何况二世皇帝登基后,下令民众不准议论国事,不然就砍脑袋。这咸阳城里,又有谁敢议论政事呢? 宅在家中大半年,赢子婴唯一知道的情况多一点的人就是赵高。赵高为人很嚣张,整个城里无人不怕他。他有个女婿叫阎乐,仗着岳父是丞相也很飞扬跋扈。 至于赵高为什么会有女婿,他对这个也很好奇。最后在韩则那旁敲得来的信息中知道,在秦朝宦官不等于阉臣,都长有小jj,切了小jj的宦官很少。就比如说韩谈,韩谈也是宦官,但他还有儿子,名叫韩则。 于是赢子婴很无语的知道自己被电视剧给坑了,电视里面的赵高都是阴阳怪气的老太监. 在整个咸阳,信息流传得最广的就是这个没有切jj的宦官赵高。赵高很有才气,写得一手好字,还会做赋!如今当了丞相,害死了以前的丞相李斯、右丞相冯劫和将军冯去疾,朝中无人不惧怕他。他曾牵着一头驴前去觐见二世,当着诸位大臣的面指着说这是马,殿中那么多大臣,竟然每一个敢出来否认。赵高的淫威可见一般! 赵高害死冯家父子,也害苦赢子婴。因为赢子婴的生母便是这冯家的小姐,冯家没倒台之时,赢子婴多少还是能受点照顾,如今冯家树倒猢狲散,哪又能顾得上赢子婴?听说还有一位冯家的子弟因惧怕赵高而远逃边关,庇护在前将军王离的手下。不过现在长城军团已经灰飞烟灭,王离也被砍了脑袋,那位冯姓的公子是死是活就再也无人知道了。 他的住所并非紧挨皇城的宫闱殿宇,而是一处颇有些偏僻的中等院子。这院子旁边有一处园林,看似颇为清幽,丞相言此处好养病,于是赢子婴就搬出了以前住的宫闱。这地方住的大多数是些商贩贾旅,没有什么大臣王公住这边。子婴住在这里,皇帝也放心。 这一日,赢子婴在吃过饭,喝过药后,如往常一样靠在窗户边看书。 看了两卷《孙膑兵法》过后,就觉得周公欲邀他去下棋了。不忍着如此耗费光阴,他强打着精神,从墙上取下佩剑准备到院子中练剑。 此时他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半年的宅居生活使得赢子婴的身体素质下降得非常厉害,如今的他可以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这样的身体,对于一个荷尔蒙分泌过多,此时又是一枚处男的赢子婴来说,还得好好锻炼!不然以后取了几个老婆就立即阳痿,那岂不是丢光了穿越者的脸? 清晨的露水未干,天空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白雾。 赢子婴提剑站在院子里,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拔剑跃地,一剑刺向前方,手腕间长剑极为灵动,一时间使出来也觉得颇为熟练。 他身材高大,束发戴冠,眉毛极浓,犹如笔画。脸上看起来也颇为硬朗,不过苍白的皮肤和毫无光泽的嘴唇将他一脸的病容凸显出来。再加上身子羸弱,黑袍下空荡荡的毫无着力感。让他整个人的精神气都大打折扣,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身有顽疾。 赢子婴的剑法不错,至少不是花架子。估计穿前的那个子婴没少练过,所以如今的他,对剑也并不感到陌生。 剑动人动,赢子婴随剑而舞,可惜不过片刻时间。赢子婴的长剑就坠落在地上,他自己也弯腰喘息个不停。 身体如此差劲,这半年来真是元气大伤啊。 赢子婴正感叹间,院门突被推开,屋外走进一个身材高硕束发戴冠的年轻男子,身穿灰白色深衣,腰间配着一柄连鞘长剑,一双浓眉似剑出鞘,双眼炯炯有神,更兼得鼻高唇厚,任人见了都要叹一声好英朗的郎君! 赢子婴看见来人,苍白的脸上也乏起一丝微笑。这人乃宦侍韩谈之子,名唤韩则。他乃赢子婴的亲属近臣,如今为补贴家用,在朝中某位大臣府内教导其子剑术,此番已经有月余未见,便先开口问道:“韩则,今日怎么有空回来?” 韩则弯腰拱手答曰:“禀公子,今日城中人人闭户,街道四处更有甲兵穿梭。我生怕有贼兵冲击院子,便告假先回来了。” 赢子婴一懵,疑惑着问道:“可是城中发生什么大事?” 韩则摇头自称不知,转头朝院子四处扫视了一般,突然笑道:“不过这院子向来冷清,平日就算是乞丐也懒得进门乞讨,贼人怎么会寻到这里!看来是韩则多虑了!” 赢子婴杵剑在地,也笑道:“说来也是,此处偏僻,贼人也难寻到。” 韩则放下心来,此时见到赢子婴持剑在手。知道他身体必然康复了不少,有意要试探赢子婴的剑法,于是朝他说道:“公子适才练剑,韩则也无事。不如我们比试一下剑法吧!” 赢子婴摇头道:“身体还未痊愈,手臂无力,又怎能与你对剑?” 赢子婴说的是实话,韩则的剑法他是知道的,作为咸阳城都鼎鼎有名的剑师,一身剑术又怎会差?莫说现在,就是他当初没病之前,记忆中的自己都不是韩则的对手。 韩则见赢子婴推辞,劝道:“公子剑法我是早已经见识过的,如今虽然有病在身,但技艺未曾荒废。我也不使力便是,只拿剑技一较高下吧!” 赢子婴无奈,韩则对自己剑法比较推崇,曾说过论练剑天赋,他不如子婴。如今他一意要和赢子婴比试,赢子婴也没有办法,只得拿剑对着韩则。 二人对站在一颗歪脖子的老皂角树下,一声轻喝,二人皆持剑向前。韩则身高手长,出剑速度也快,赢子婴稍有不如,两剑相交时,手腕轻轻一抖,便卸掉韩则的攻势。 第一次试探,赢子婴很明显的感受到了韩则的剑软绵绵的无甚力度。于是便拿出浑身解数与韩则对攻! 韩则跟赢子婴对过了几招后,突然间收剑回鞘。他皱眉看着赢子婴,感觉到非常的疑惑。 往日韩则与赢子婴交手很多次,对赢子婴的剑法套路很是熟悉。以前的那个子婴受墨家非攻的影响,及擅长防守,剑路光明正大,大开大合间有着凛然正气。 而今天,他很明显的感觉到公子手中剑的变化。他虽然招式还是那么熟练,但几次对剑下来,他看出子婴剑术一反常态,攻招极多,而且自己一剑递过去,他竟然不回撤,直接拿剑与他对刺,这分明就是他惯用的杀人剑法! 所谓杀人剑讲究的有三点,即为快、狠、准! 昔日赢子婴学的是王者之剑,讲究的是以势服人。 子婴剑法变化,究竟是何原因? 韩则对赢子婴完全就没有任何城府之心,心中想到了便开口说出来:“我观公子剑法,杀戮之气更甚。公子身为贵族,不应使这般剑法。” 赢子婴听了这话反倒是疑惑了,他说道:“剑当是用来杀人的,自然有杀戮之气。我用剑杀人,为何不能使这种剑法?” 韩则急道:“公子所习的乃是王者之剑,练自大成,可以剑势压人。如韩则这般的杀人剑法,讲究的是以命搏命,以伤换命,身前半尺血溅五步。这等危险的剑法又怎么适用于公子?望公子三思。” 赢子婴听明白了,原来韩则是担心将才自己使出的剑招太过危险,不适合自己这种身份的人。可惜如今的赢子婴已经经历过生死,知道过死亡的痛楚,依照他的性格,他更相信身前半尺取人人头的杀人之剑。只要能将敌人杀死,自己受点伤也无所谓。 于是他笑道:“剑者,凶器也!无所谓杀人剑王者剑。是剑就是用以杀人的!韩则,你毋须多虑,我自有分寸。” 韩则听赢子婴说得似乎也有点道理,他也不愿意多想,既然公子认为这是对的,那便是对的吧! 二人皆收剑而回,却在此时,外出不久的韩谈急匆匆的走进了院子,他大声的喘着气,面色潮红,神色说不清是忧虑还惊喜,反正赢子婴从未见过如此方寸大乱的韩谈。 韩谈再三吐气,过了好半天才平息下来,目光炯炯的盯着赢子婴说道:“据城中传言,有山东贼寇混迹入城,二世皇帝被贼杀死于望夷宫中,如今天下失主,还望公子早做准备!” ------------ 第三章 :时机已到! “二世皇帝死了?!!!” 这消息如石破天惊,将赢子婴震立在当场! 是机遇?还是隐患? 一旁的韩则似想到了什么,突然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了:“这.这.。二世皇帝如今还未有能继承大统的公子。赢姓赵氏者,能问鼎九五者,就只有公子一人了!” 可不等他高兴,旁边的韩谈的话就如一盆凉水当头倒下,让韩则一下子惊醒过来。 “正是如此,公子才有可能遭遇大难。丞相赵高素来猜忌公子,早有谋害之心。昔日二世未驾崩之前,他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害死公子。如今二世皇帝已死,这咸阳城就是他说了算。公子的处境不是更加的危险了吗?” 赢子婴揉了揉额头,度步说道:“秦皇毙,如今咸阳更是风雨飘零。我素来为赵高所嫉,无一日不想除之而后快。往日有皇帝庇佑,赵高不敢明切下手。而今这咸阳皆为赵高掌控,我势单力薄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且静观其变吧,不过还须做万全之策。韩则,你在城中多有走动,想想能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出得城去。如果赵高真的要杀人灭口,我们就深夜逃出城外。” 韩则答道:“公子放心,我在城中也有一二朋友,都是忠义侠士。出城倒也不难,如果偷城不能,那我便拼了性命也当为公子杀出一条血路。“ 赢子婴微微颌首,望窗而叹:“想我泱泱大秦怎..唉!” 韩则握拳咬牙,恨恨的说道:“赵贼一日不死,大秦一日不安。依臣所见,这弑君之事也必然为此贼所为!” 韩谈闻言大惊,呵斥道:“住口!你一黄口小儿安知天下大事?无凭无据又怎能说是赵高所为呢?” 韩则道:“爹爹有所不知,如今咸阳令为赵高女婿,城中有甲士五千,城外驻骑兵三千。莫说是几个盗贼,就是大军攻打也要许久,更何况皇帝所在宫闱护卫森严,即便城中起了贼寇,一时半会又怎能打破?在这咸阳,能领军弑君者,只此一人!” 韩谈又待张口,却被子婴淡淡的一句话打断:“韩则所言非虚,在这咸阳城中,能冲入宫闱弑君者,也怕只有赵高了。” “啊?”韩谈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他当年随公子扶苏时也曾见过赵高,观其人最多不过一阿谀之辈的小人。哪怕他大权在握,在咸阳城中只手遮天,但也不过是蒙骗皇帝假使权力罢!而弑君一事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前段日子,韩则不是带来消息说外面乱军已经攻破函谷了吗?赵高所为一直是蒙蔽皇帝,如今皇帝得到消息,必然派人追问。赵高遮拦不住,只好先下手了。” 秦二世死了,死在了他曾最为亲信的宦官手里。不知道他死前有何感想?赢子婴负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凋谢的枯叶,朝天独泣的乌鸦,整颗心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这便是他一直渴望的契机? 想想如今秦国的局势,赵高杀了二世,那历史上记载的离秦国覆灭还远吗?他心有万千沟壑,说不完的雄心壮志,可他想不出任何可以挽救这垂暮大秦的方法。 摇了摇头,赢子婴将心中的不安放下,继而安慰自己:穿越者牛逼不解释,车到山前必有路。我顶着逆天改命的无敌光环,总不该还没展露头角就死翘翘。 人生有时候是需要阿q精神的,自我胜利法胜过一切现实的无奈。 既然想不到办法,那就去做!这就是赢子婴性格的特点,坚强而有韧性,果决却不明是非。 像他这样的人在现实社会当中,很有可能因为看中某样事物,而不顾一切的去行动。总想着做了再说,这样的人很容易走向成功,也很容易万劫不复去捡破烂。 所以赢子婴立马和二韩商量,安排好身后的事情。 “城中有变,变则生乱,尔今我身份特殊。二世皇帝去后,如果赵高不想篡位登基的话,论赢姓赵氏当中,我是最有可能问鼎九五的那人。如果在往时,我还能登基后仔细筹划,但如今形式混乱,亦要做好完全准备。你们与城中掌握兵权的大将可曾熟悉?” 听完赢子婴的话,韩则抱拳说道:“我昔日曾与丽邑的骑都尉李必共论过剑术,与他颇为熟络。此人不善言辞,喜欢喝酒接纳豪客。而且对部下极好,常常与之共宿同饮。他原是上将军章邯的部下,现在章邯投降,他如坐针毡。虽向赵高送过重礼,但依旧不得重视。” 李必? 赢子婴想了想,没想出以前读过的秦史中有这么一号人物,想必也是什么无名之辈。不过听韩则的话说,这人对部下及好,这可是极得军心的表现啊?要知道如今秦国奉行的是耕战体系,有爵位的贵族跟平民是有很大区别的,这李必能放下贵族的身份与部队同宿,这在秦史上都是未曾有过的事情。 这个人让人联想到汉朝的将军李广,可惜二人实非同一个等次的人物。 赢子婴思前虑后,决定先送上一张拜帖。先套套关系再说,这人既然并非赵高的心腹,那即便不能为友,也能让他在关键的时刻保持观望。 拜帖是以赢子婴的名义送出去的,上面写着赢子婴对此人的钦慕之情,并邀以后有时间能一起狩猎。 这张拜帖以如今子婴的身份送上,估计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关键在于,如果子婴登基了,那情况又不一样了。 这就是穿越者先知先觉的好处了,老子可是历史课本上当了四十几天的秦王,这位置哪还跑得了? 抱着这样的自信,拜帖让韩则在城中的一位朋友送出去的,这时候赢子婴可舍不得将韩则这样的亲信人物送至城外。在他有限的计划里面,韩则这人都非常的重要。 两日过后。 咸阳城中,咸阳令阎乐领着数十个甲士在城中过道上横冲直撞。他们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不顾行人安危,挥鞭吆喝着前进。一路上到处鸡飞狗跳,路人跟避瘟疫一样钻进了屋门。 阎乐是赵高的女婿,是掌管着城中几千守卫的咸阳令。 他身材不高,体格非常强壮,头高高昂起,手中按剑,目视之间自有一般威势。 他此行的目的是找到扶苏的儿子子婴,并把他接进宫中准备登基。 说到登基阎乐就一肚子的火气,前不久他冒充贼寇围攻望夷宫,杀死了秦二世。本来以为他的岳父大人就可以顺顺利利的登基当皇帝了,哪知道在赵高委婉的提示下,以往那些跟缩头乌龟似的大臣个个都充耳不闻。阎乐脾气不好,在殿中就拔剑威胁。哪知道这些该杀千刀的大臣们一个个都拔出剑来,简直就是抵死不从啊! 赵高无奈了,只好另外找出一个由头来揭过此事。而有个老不死的宗正午泽,大声的向赵高说,要在赢姓赵氏者中寻出一位始皇帝嫡系血脉的王族即位,所以那位被众人遗忘在不知道哪个角落的公子婴跃出了人们的视线。这人是长公子扶苏的儿子,是始皇帝的长孙,当皇帝名正言顺啊!赵高不过假装咳嗽两声,这些大臣就撅起屁股大赞丞相英明,该让子婴登基啊! 于是这一系列的事情,就导致了阎乐此行的目的。 前去找公子婴登基。 ------------ 第四章 :阎乐的试探 正在府里密谋后路的赢子婴三人,很快就被门外那‘嘣嘣’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这么大声的敲门声,让屋里的三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赢子婴虽然住在商贾巨富旁边,但因为其身份,也没人敢随意的惊动他。再加上二世给赢子婴派了数十个大手大脚的中年悍妇,出门采办东西的时候也自有一般威势。这就更不能让周围人小瞧了,又有谁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踢门? 三人脑里都浮现了赵高二个字。 来者不善啊?莫非是赵高杀死了二世后,觉得赢子婴的身份成了他当皇帝的阻碍,所以来杀人灭口? 赢子婴脸色一下就变了,心中更是恼恨,该死的历史,说不定又被坑了! 韩则年轻沉不住气,首先拔剑在手,道:“门外来者非善,韩则先去打探一番,如有丝毫不对,父亲和公子可从密道先行退去!” 赢子婴意欲开口同去,却不料旁边的韩谈似看出了他所想,紧皱着眉头对他说:“公子不必赴险,则儿武艺高明,一人不敌亦可抽身离去。不必担忧!” 这位跟随赢子婴十来年的老宦官,此时说话的时候不急不缓,面上看不出变动,全身上下带着一种万事都不惧怕的安然之色。 赢子婴此时都感觉到心浮气躁,但看到一脸安然的韩谈,他心中一下子就平静下来。随即感叹:相比韩谈,光是这份定力从容的气度,自己就差太多。 二人皆握剑在手,透过门缝向外窥视。 韩则出去后,先将几个畏畏缩缩的悍妇喝进了旁边的厢房,然后提剑跃步前去打开房门。 门栓才刚抽出,门就嘣的一声被人推开。韩则赶紧后退三步,手握在剑柄上,目光审视着门前的这些不速之客。 阎乐推开了前面的几个甲士,伸着短小的脖子在院子里四处巡视。他目光在韩则身上一瞥,随即转过头去,似这般的小人物好似完全就不能放在他眼里。哪怕这人长得高点,看起来也人模狗样的,他却连向韩则问话的心思都没有。 “这院子很小啊!公子婴住在里面真是委屈了。” 在这院子走了两步,阎乐装模作样的摇头感叹。 韩则冷着脸,朝阎乐问道:“尔乃何人?找公子何事?” 阎乐似未曾听见韩则的问话,带着甲士自顾走进了院子中央,他抱拳朝前面高声叫到:“公子婴可在?我乃咸阳令阎乐,今奉丞相之令前来面见公子。还请公子出来一见!” 躲在门后面的赢子婴目视韩谈,韩谈微微摇头。 阎乐喊了两声,却不见有人出来。他眉目一皱,似才想起了韩则这人。于是他扯动着肥脸,露出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朝韩则说道:“你是何人呀?为何不见你家公子出来?” 韩则冷哼一声,竖眉说道:“吾乃公子内臣,你欲见公子却又不肯道明来意,公子为何要见你?” “我是奉丞相之命前来的!说得还不够清楚吗?”阎乐肥脸一抖,直斥韩则道。 “丞相何命?” “尔何人耶?敢问丞相何意?如此不懂尊卑,莫非公子婴府内尽是些出言不逊之辈吗?” “如不道明来意,咸阳令可自便离去。丞相之令,公子日后自当亲自上门拜罪。” 阎乐见这公子府内的小小内侍竟敢和自己的顶嘴,他心中着恼。心中思量着,老子亲手杀死了皇帝,还怕得罪另外一个不成?如今刘邦的军队已经打到武关了,丞相与之相交甚密,这关中、这秦地还是不是赢姓的尚未可知。可何况,出门前,丞相可是亲自交代还演一场好戏给子婴小儿看看。 “既然公子婴不欲出门见我,我也只好冒犯了!身后甲士听令,随我进屋!” 屋内赢子婴大惊,韩谈亦轻声说道:“此人来势汹汹,恐非善意。公子可从密道逃出,我随后便来。” 赢子婴思虑半响,心中自叹又被历史坑了。如今的情况跟他设想的完全不同,这阎乐这样子看起来也根本不是接子婴进宫登基的。 心中下定决心,还是保命为先。可不等他起身,门外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韩则拔剑了!没有谁看见韩则怎么动的,只见他拔剑跃步,人如惊鸿而至。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甲士手中的剑才抽出一小截,韩则的剑就顶在了阎乐的喉咙之上! “公子婴何罪?敢烦丞相相邀?” 韩则语气冰冷,目带杀机,好似阎乐如果在不道出目的,必然血溅五步! 阎乐也没料到韩则敢动剑!更没料到此人的剑是如此之快!他完全就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冰冷的剑尖抵住了喉咙。冷汗从他肥腻的脸上不停的滚落,阎乐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他突然换了一副面孔,脸上肥肉堆积得越见难看,他在剑尖下艰难的说道:““公子婴内外贤德,吾奉命而来接公子婴入朝安坐,当尊九五!” 韩则懵了,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他本以为阎乐如此莽撞的进屋,就是奉赵高之命令,来斩杀赢子婴的。再加上人比较年轻,做事比较冲动,所以毫不犹豫的拔剑相向。可哪知道,这人却是来报喜的! 子婴尊九五,这对他们这些亲信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啊! 韩则为人正直,丝毫没有其父那种随机应变的能力。那剑还依然指着阎乐,半天不曾放下。 时间突然一下凝固。 等到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走出面不改色的韩谈,阎乐那悬在天上的心,这才落地。 韩谈抱拳朝阎乐说道:“公子身染重疾,一时未曾醒来。却怠慢了咸阳令,还望咸阳令海涵!” 说完这句,这才转身朝韩则呵斥道:“还不撤下长剑!速速退下!” 韩则收剑而回,阎乐干笑两声,道:“不碍事,不碍事!” 阎乐进了屋子,就闻到了好大一股药味。他眉头一皱,举目朝里面看去,屋里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床,一个面色苍白目光黯淡的年轻男子就半倚在床上。 阎乐见了子婴,看到他面无血色,一副大病未愈之相,便知韩谈所言非虚,假叹一声说道:“却不知公子身体欠安。” “咳咳.已经好了许多了。”子婴道。 阎乐便向子婴告知来意,最后说道:“如今外寇在即,公子宜速行!” 子婴便随着阎乐一起前往,只不过因为身体羸弱,还骑不得马,阎乐便让手下甲士踹开了旁边商贾家的门,强行征走了一辆马车,一行人踩着朝阳便向咸阳宫行去。 ------------ 第五章 :谋杀赵高 杜邮又名孝里亭,昔日秦昭王令其名将白起自杀于此。秦二世胡亥也曾在此地让赵高将六个兄弟和十个姐妹碾死,刑场惨不忍睹。 路过杜邮时,天已过了半午。赢子婴坐在马车上,却听到外面人声嘈杂,时有哭喊声传来,他便掀开了车帘,向外窥视。 只见到一行人正好经过刑场,周围到处是围观的民众。台上密密麻麻的捆跪着不少人,个个都背插木标,后面站着提刀的刽子手。赢子婴心中大惊,向阎乐问道:“此些是何人?为何处斩?” 阎乐嘴角微微一牵,随即转身低头禀告:“此处处斩的是宗正午泽三族,因查知与关外贼寇勾结,毁我大秦江山,丞相下令斩立决!” 赢子婴看了看阎乐,又看了看台上。正好那行刑官向着下面的民众读完了台上众人的罪状,便在无数的叫骂声中开始行刑。刀光下,无数人头落地,鲜血顺着脖腔不停的往外冒。赢子婴脸色一下苍白如雪,额头上不停的溢出冷汗,他闷哼了一声,却不做声,自个放下帘布不在观看。 阎乐直起身撇了撇嘴,心中更是不屑:该不会就这样就吓破胆了吧? 随即转身朝众甲士道了声:走。骑马走时还特地注意了下,将才在他身后对他怒目而视的韩则。 “此人武艺高强,又为公子婴心腹,得找个由头将其弄死。”他如是想到。 赢子婴一身虚脱的坐在车内,生生的将腹内的翻滚压下。然而,心中的怒火却怎么压压不住,他咬着牙恨恨的沉思:“赵高此贼,竟然来这一手。这不就是杀鸡儆猴吗?不过这时机,竟敢在新皇欲登基的时候斩杀朝中大臣,好大贼胆!完全没将自己这个新皇放在眼里,他是在造反吗?” 想到造反这两个字,子婴又神情一怔:赵高莫非真心想公然造反? 想到历史上的赵高之死,他心中遇见肯定,赵高怕是真有公然造反之心了,他知道自己弑君的行径瞒不过明眼人,所以迫不及待的想开始行动了。不过他到底只是个缺乏魄力的小人,一时间还未下定决心罢! 赢子婴坐会车驾之中,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如此血腥的场面,将才差一点就抠吐出来。 虽然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说到底,他依然还是个普通人,并未因为穿越过一次,就完全蜕变完成。这些血腥让他见识到了古代的冷酷与残忍,自己如不小心,便会成为邢台上人头滚落的后来之人。 这次行刑,很很显然不是巧合。必然是赵高故意让赢子婴见到的,其意不言而喻。 这也使得,赢子婴穿越后感到的第一次真正的危机。赵高这个人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利刃,稍有不对变会落下。 遭遇杜邮行刑之后,一路倒也没遇见更多的风波。 一行人还算平稳的到达了咸阳宫,丞相赵高领帅群臣出殿百步迎来公子婴。 赵高让公子婴坐上高台玉案,下面有小宦官拿着群臣商讨书写的诏书摇头读着。待颂词读完,赵高又领群臣大礼参拜。到了这时,子婴就是名正言顺的秦国之主了。 接下来,登基还须祭祖拜天。赵高有言参拜,告子婴道:“如今天下分崩离析,国土十不存二三,此时称帝已为不妥。不如先称秦王,待秦王扫平乱贼之后,在行称帝。” 这是赵高昨晚与赵成商议后的结果,赵成乃赵高之弟,现在的郎中令。 如今贼寇即将入关,自己又要献地弑君。要是再立个皇帝,害怕后面有人责难,自己要充当的是一位苦心复国的亡国遗族,要是在大秦即将消亡之际还让子婴称帝,害怕有心人以此为由头来质疑自己。赵高思虑再三,就决定先让子婴称王。 赢子婴犹如木偶般面无表情,他从车架中出来就一直是这幅样子。不言不语,一切让赵高做主。如有事问到自己,就点头称是。他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现阶段臣强主弱,赵高又有弑君之嫌,自己有何手段颜色在此时都统统不管用。暂且冷眼旁观这朝臣上下,心中只是思量着该如何除掉此人。 下面有臣附议称是,有人道不妥,林林种种到头来在赵高的厉声喝问下鸦雀无声。――果真视我为无物啊!子婴低声感叹。 谈不上愤怒,心中更多的是淡然。赢子婴在没穿越之前就是一个头脑冷静的人,只有冷静的思维才能分析眼前的形式。 看到赵高如此嚣张跋扈,赢子婴想起了一本书,里面两个人的下场――董卓与何进。 董卓死于吕布之手,何进死于宦官之手。他们两个权势都大,然而杀这两个人却没用废多大力气。贼首若死,余众自溃! 也许,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于是子婴就称秦王,也不用祭祖拜天,匆匆了事。赵高微笑着将王冠戴在子婴头上,随着众臣参拜了秦王,然后道了声: 秦王病还未痊愈,这么久想必也乏了,还是早做休息吧。 也不告诉刘邦叩关在即的消息,领罢众臣就退了出去。 赢子婴回到宫闱,立即招来韩谈父子,当面直道:“我欲除赵高,苦思无计。今招你二人,想想能用什么法子将此贼斩除!”他心中虽然已经有了定策,但对于自己手下唯一的两个亲近之人,赢子婴还是抱有很大期望,看看他们能否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韩则摸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赢子婴对他也没报多少希望,他只是目光炯炯的看着韩谈。 在他心中,韩谈老持稳重,心思细密,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韩谈皱眉对赢子婴说道:“公子现在才刚刚登基,何必如此急切?不如等安抚下众臣子之心,然后暗中拉拢一些亲信大臣之后,再徐图赵高不迟啊!” 赢子婴听这话一懵,突然才想到,如今城中消息蔽塞。他们两个肯定不知道刘邦就要打进关中的消息,自己当初看过一期王立群的百家讲坛,说的就是子婴登基后刘邦就入关了。不管这历史准不准,但未雨绸缪是正确的。赵高此人身怀异心,对自己掌握城中大权也很不利,还是早点杀死好。 于是他说道:“赵高此人不除,我是坐卧不安啊?你们看他在杜邮行刑是什么意思?还有早晨登基的时候,完全视我于无物。此人必须尽快斩除,不然我恐怕就是第二个二世皇帝了!” 韩谈听这话也是一惊,他们曾经分析过,杀死二世皇帝的就是赵高。如果真是这样,此人当真须尽早斩除!如今整个咸阳城里无人不惧怕赵高,先前杜邮斩首的午泽,就是当初在朝中劝立子婴为帝的皇氏宗正! 韩谈思前虑后,觉得就如秦王所言,如不尽快杀死赵高,恐怕日后处境更为艰难! 于是他仔细斟酌着说道:“如今阎乐军权在握,赵高府中又有不少门客家臣,如果不施计谋,必然除不去此贼!从公子能登上秦王之位一事可以看出,城中的诸位大臣并非同赵高同心,往日里也不过是惧怕其淫威,而不敢直言顶撞罢了!所以我觉得只要用计将赵高诓骗进宫里,一刀杀之!其众必然自溃矣!” 赢子婴听后大喜,觉得韩谈果然不愧他所看重的亲信。当然,以赢子婴那半吊子的历史水平,肯定也不知道历史上除掉赵高的就是韩谈。他将才不过只是一个构思,觉得要擒贼先擒王,此时听韩谈的语气,他定然还有周全之策! 韩谈思虑了片刻,随即说道:“今日阎乐已知王上病重,今日必然向赵高告之此事。不如王上就依此为计,详装病发欲将王位传给赵高,只要赵高一人前来,我持刀藏于幕后,寻机杀之!” 赢子婴想了想,觉得韩谈此计可行。不过他今早晨见过韩则的剑法,觉得韩则充当刺杀赵高之人颇为合适。韩谈机智稳重,不如前去向赵高传诏。 三人商议后,又敲定了一些细节。赢子婴对韩则说的那位李必的将军颇为上心,如今又以秦王手令派人前去召见。 赢子婴立即在锦书上写了传位诏书,在用传国玉玺之时突然又想到一事,吩咐韩谈道:“赵高若见了王书还是推迟不来的话,你就私下告密,说知道传国玉玺所在。这样,赵高私来就不会带上卫士!” 赢子婴将才想到赵高不让自己称帝一事,联系着后世史书记载,这必然是有降贼之意了。恐怕这王位不一定吸引得了此人前来,但传国玉玺就不一样了。传国玉玺乃秦始皇雕刻的传国信物,有了它才能登基称帝。也就是说外面有人想称帝的话,就必须要此物了。哪怕现在关外的起义军打着的是复六国之举,难保不会有人想更上一步。这东西不论交给谁都是大功一件! 三人商讨后,才发觉夜已深了。二韩相继告辞,赢子婴也决得乏了。 他病还未好完,今日强振身体坚持到现在,一股深深的疲倦随机涌上身来,于是便和衣睡下。 ********** 第二日,丞相府内。 赵高瞟了一眼下面站立的皇帝近侍,注意力又放在了秦王写的密书上,心里叹息一声:这子婴究竟是没命坐住那玉案。想传位于我?可惜我刚派出使者前去会见刘邦,正在商谈献关一事。 赵高此刻无意王位,便朝韩谈说道:“秦王既然身体欠安,那便小心静养便是。赵高一心为国,岂能为觊觎王位?你回禀殿下,让他安心养病,赵高服侍了三代秦皇,绝无丝毫不轨之心。” 韩谈心中暗叹:幸好秦王有先见之明,不然肯定诓骗不了赵高入宫。他用手从怀里摸出一方锦帕,朝赵高屈膝半跪,呈上锦帕道:“非臣不忠,怎奈天命究竟有定数。当年御医曾言:公子婴难活过二十,如今旧疾复发,昨夜咳血不止。怕就在这几日了。我只是待公子去后,能得之丞相庇佑。今有一紧要之事禀报给丞相、” 赵高让下人取过锦帕,聚目一看,上面有大片黑色的血迹。心中对子婴之病已经信了大半,于是挥退下人,让韩谈来到身边。韩谈附耳将传国玉玺之事说给赵高听,赵高听后拍案怒斥道:“你是何居心,竟敢蹿使我觊觎神器!” 韩谈慌忙磕头辩解:“亡主之徒安有异心?丞相勿怒,在在下心中,秦王去后,这等神器必当为丞相掌管,这天下也当由丞相号令。” 赵高心中生疑,还是不肯相信唤下人将其拿下,。韩谈挣扎道:“我死有何惜?丞相不听我言,日后必然后悔!” 赵高冷哼道:“背主小人,还敢来诓骗我!今日,我便是杀了你,好替秦王除去一奸贼!” 韩谈大呼无罪,赵高犹豫了半响,又挥退下人,拔剑指着韩谈道:“你真知道传国玉玺在哪?” “所言千真万确!” “那你究竟为何?“ “我有子韩则,少时习武,年稍长即学经义。只求丞相能给予一条出路,让一身本领有用之地!” 赵高听后,却抚须呵呵干笑两声。他摆手让屈跪在地的韩谈起来,韩谈心中一松,暗道赵高中计了。赵高侧身从桌案上端过茶杯,吹气浅尝一口,似混不在意的问道:“不知你今年岁数几何?” 韩谈恭敬的答道:“今年四十三了。” 赵高又问:“以前服侍扶苏公子多少年?” 韩谈道:“屈指一算,怕不下十年。” 赵高随后有问了些公子日常习惯,韩谈家世背景,韩谈都一一小心回答。赵高听完韩谈话后,将杯往桌上重重一放,鼻子冷哼两声,随及屋外进来两名带剑甲士。二人二话不说用绳子往韩谈身上一套,几下就把他绑成了一个粽子,赵高来回渡步怒喝:“你服侍扶苏父子二十余年,今却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却公然叛主。你认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你最好老实交代,此行目的,不然我定要杀光你的三族! 韩谈还想狡辩,赵高一挥手,两甲士轮着巴掌左右开弓,几下就将韩谈打得满面红肿,随后让人将他抓进地牢,命人用大刑伺候,必要让他口吐实言。 没过一会,一个三角眼老鼠须的驼背男子悄声对赵高说了些什么,赵高闻言大怒。立即招来兄弟女婿,对他们说:“赵成立即去通知众臣,我稍后立即进宫,在我出宫之前必定让众臣汇集在朝门之前!阎乐你召集城中人马,小心戒备各世家大族,稍有意动者杀!四道城门必须严加看守。另外派人传我的手书,让散骑尉李必带领骑兵前去尧关拒敌,立刻启程,一切军需粮草沿路补给!” 事情吩咐完毕,赵高领着数十名甲士怒气冲冲的进宫去了。 ------------ 第六章 :赵高之死(一) 信宫。 赢子婴身穿玄衣纁裳,头带通天冠,与韩则对弈于桌案上。穿越这么久,身体又旧病不愈,古代又不像现代那么多娱乐,一天无所事事也让他感到非常不习惯。对于围棋他以前也并不精通,再加上秦朝的棋盘跟现代的棋盘也有所区别,他这手棋拿出去也是真正的一个臭棋篓子。 棋盘上白棋纵横分布,明显占据大势。赢子婴对着棋盘苦思冥想的半天,才将棋子放在那个自己认为合适的地方。韩则微微一笑,拿过一子往另一处地方一摆。赢子婴摇头苦笑,叹道:“对弈多局,还是输了。” “王上不必如此,则对于围棋一道也不过是个庸手,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不敌了。” “呵呵,白棋势大,黑棋想胜也确实困难。但下棋终究是下棋,天下没有真正的绝棋。纵然有,我将执棋之人换掉,也并非不能将局势挽回。赵高虽然势大,但毕竟困止于咸阳。若此次能除去此人,其余庸碌之辈又何足道哉!” “吾王有这般志气很好,事成与否,在此一搏!” 赢子婴微微点头,二人交谈完,宫娥前来通报,赵高前来觐见。 赢子婴闻言笑道:“怕是你父亲使计成矣!赵高授首就在今日!” 韩则翻身下地,抱拳道:“我先去探探虚实!” 赵高领着数十甲士一行纵行无阻,气势匆匆的来到信宫面前。站立没多久,就见到一身穿灰白深衣的高大男子从宫中出来。赵信往韩则脸上一瞥,未及说话,就见男子问道:“丞相来得如此匆急,是来觐见秦王吗?” “剑悬在头上,不得不急!”赵高一挥手带着众甲士就欲进殿。韩则见赵高如此行径,身边又带着这么多甲士,知道必然出了什么意外。强按下心中的不安,脸上依旧淡然的朝赵高问道:“丞相素知朝中规矩,见秦王一人足矣!” “今日情况不同!”赵高将袖一扫,身边几个甲士将韩则用剑逼退。赵高对着他冷哼一声,带人直入宫闱。 韩则看到赵高进了宫殿,扫了身边甲士一眼,对其怒声喝道:“尔等意欲造反耶?” 韩则心中越见焦急,他仔细观测都没发现父亲的身影,他不知道事情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只是秦王身边无一亲近之人,赵高如此气势汹汹而来,他断然不能就此被几名甲士将自己困住。 他武艺虽高,也不敢说能胜过这众多甲卫。如今赵高未曾单身入宫,他也并非什么理智之人,再也顾不了什么计策,拔剑就向身边的一个甲士刺去。 韩谈手速虽快,奈何几人都非是庸手。一人持重剑往韩谈手腕一砍,被刺那人也面色不改,直接挺剑与之对刺。韩谈不敢与之拼命,生生收回剑势,连退数步。几名甲士却不放过机会,个个手执武器逼近向前。韩谈脸色闪过一丝恼怒,大吼一声将剑挡开,用出平生所学剑法,拼着受伤数处才将几人放倒。 赵高眉目紧皱,第一次用眼扫视坐在案首边的新秦王:他一身安然的坐在上首,黑色祭服下的腰身挺直,面上带有久病过后的失血苍白,不过看他沉稳安坐的样子,让人感觉到一股帝王的气势! 赵高看着子婴,心中觉得越看越跟那死去的扶苏公子想象。在联想到从韩谈口子逼问的消息,真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赵高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压低了声音从牙缝中逼出来:“敢问秦王玉玺安在?” 赢子婴端坐在上面,看见赵高如此无礼,又见人群中不见韩谈父子,心中就知道恐怕出了问题了。 他面上虽然颜色不改,其实内心早已慌乱如麻。面对赵高的逼问,子婴只好硬着头皮答道:“不知道丞相这话是什么意思?欲自为王耶?” 赵高冷哼一声,道:“国之神器,非我赵高所能觊觎。我只是听有人说,秦王将玉玺献给关外贼军,欲背臣而降吗?” 赢子婴听见这话后心中急速运转,脑海中分析着赵高此话的用意。 他说国之神器非他所能觊觎,这说明传国玉玺并未打动此人,由此就可以猜出韩谈之计已经失败。但他后面所说的献玉玺给关外贼军和背臣而降,很明显不是当初赢子婴与韩谈商谈的细节。 赵高为何要说自己要背臣而降呢?——仔细一联想,便不难得出,必然是韩谈向赵高说了什么,让他认为子婴欲背着臣子投降刘邦,所以他才这么急匆匆的赶来! 几条线索一连贯,赢子婴就得出了韩谈之计失败,为了诓骗赵高入城于是又编造了子婴私自投降的消息! 而他心中的所有的猜测,皆来自于对韩谈的信任。他心中肯定,那个照顾自己十来年的老宦侍,必然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可是现在让人为难的是,这贼人身边带了如此多的军士,却叫人如何下手?此事如果不处理好,恐怕待会朝臣都会前来逼问我的罪责了! 心中念头飞块,也是凭借着自己有几分急智。好歹经历过生死,身为穿越众,凭着上一世的见识也断然不会被赵高这区区压力下而手足无措。不过片刻,赢子婴心里已然恢复平静。 赢子婴知道凭着自己久病未愈的身体,想在众人保护下杀掉赵高,那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希望便是外面的韩则能急速赶到,自己须得想个办法先将赵高稳住。 想罢,脸上装出一副悲切愤怒的样子:“丞相从何处得出此等慌缪的事情?子婴承继祖先基业,安肯将此宫拱手相让?我赢姓赵氏一族坐领关中多年,秦国江山岂能断送在我的手中?子婴断然不会做这等有辱青史之事!必是有小人挑拨,丞相切勿生疑!” 赢子婴心中悲切尚未可知,不过话却是实话,说出来来也颇为真切。 赵高见子婴说得真切,心中怒气稍减,寻思莫非是那狗贼诓骗我?因为子婴才登基不过一两天,还未曾享受到手中权利的快感!更何况他乃始皇嫡孙,如果未战先降,恐怕关中老秦人一人一口口水就会将他淹没。疑虑虽生,但赵高又非三岁小儿,不管有没得此事,既然到了宫中,就必须当机立断,顺势除掉子婴也好! “秦王还是将玉玺拿出来让老奴瞧瞧吧?我赵高服侍三代秦主,玉玺什么样子又不是不知道。” 赢子婴脸色下沉,心中思索:赵高势大,如果我不将玉玺拿出,他恐怕以此为借口又要刁难我。既然这传国玉玺在他们心中这么重要,我便拿它来拖延赵高一段时间,先将他身边的侍卫支走一些才好。 于是目视赵高,一脸郑重的说道道:“丞相知道传国玉玺乃天下神器,周围这么多人窥视,我又岂能这么轻易的此等重器随意拿出?” 赵高双眼紧盯着子婴,意图在面上找出丝毫破绽。目视良久,赵高未曾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这才洒然一笑,挥手对众甲士道:“你二人留下,其余去殿外等候!” 赢子婴一脸怒气的盯着赵高,赵高混不在意的回以颜色。最终赢子婴心里没谱,首先妥协:“既然如此丞相稍侯,待我亲自去将玉玺取出。” ******** 待韩则赶到是殿外时,却看见殿外站着数十个带甲卫士。韩则知道这是赵高的人马,心中虽然着急,却不敢就此闯入。他心中思量,不如翻墙从后殿进入,在帘后观其行径在做决定。 如今信宫卫士稀少,里面多有阎乐的人手在里面,所以他们才不敢冒险用宫中卫士。皇帝才死于乱军之手,赢子婴不放心,就将卫士全部调在外殿,内殿里全是些宫娥宦官。韩则避开甲士视线,等到宫娥一过去,身子勾着往墙壁上一翻,从殿里的窗户中翻到了房间内。 赢子婴将身边的几个宫娥挥退,从内侧房间里取出了玉玺信物。路过左边厢房的时候刚好看见了身上挂彩的韩则,赢子婴心中一惊,韩谈将殿外之事和自己的猜测三言两语的说清。 赢子婴知道情况危急,如今必须早做决断,他思索了一会,眉头一皱,咬牙说道:“观如今形式,怕也不得不冒险了,待会我袖中暗藏匕首,亲自将玉玺送给赵高,趁机就动手!你躲在帘后,想办法将那两个侍卫杀掉。我会在之前让那两个侍卫离赵高远点,你得手后不要管赵高,立即将殿门关掉!” 韩则闻言大惊,劝道:“秦王千金之躯,怎能亲自涉险?” 赢子婴挥袖呵斥韩则道:“事已至此,又岂非我能决定?大丈夫哪能事事由心缩手束脚?就这样定了!” 韩则见劝不过秦王,一脸担忧的磕头说道:“则无能,秦王小心为重!” 赢子婴吩咐完毕,从鞋中拔出一柄镶玉短剑,将它藏在宽大的袖子里面。这柄剑乃他那个未曾谋面的父亲当年在离开咸阳时送给他的信物,他一直藏在鞋筒里。 走进殿内,赢子婴亲自端着盛放玉玺的木盘,从桌案走下。赵高看见玉玺,脸色的喜色也是稍闪即逝。这东西他不是没有见过,只是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对它在意过。以前是赵高知道这不是他能觊觎的东西,现在这东西是他准备拿来着晋升之礼的东西,生怕它不在了。 离赵高还有十步作用,赢子婴却突然驻足道:“丞相不让这二人稍让一下吗?” 赵高以为这是子婴在预防他有图谋玉玺之心,虽然说他确实有,但不是现在。于是他挥手让二位甲士退开一点,拢袖在身前静等子婴前来。 子婴见两位侍卫离赵高不过五六步,心中还是不放心,他又向前走了两部,停下来又道:“丞相还是让二位离远点好,此物乃国之重器,入不得下人之眼!” 赵高听罢,不耐烦的向二人挥了挥手,二人不甘愿的离了十来步才止。赢子婴一脸郑重的走到离赵高一步的位置,不等赵高前来揭开幕布,他自个将红纱一揭,露出里面的传国玉玺。 赵高见之心喜,脚不由自主的向前,伸手就往盘子里的玉玺拿去。 赢子婴眼睛一眯,就是现在! “哐当!”一声,木盘在赵高摸到玉玺的那刹那突然坠地!赵高下意识的用手去捧住玉玺,在这火光电速之间。赢子婴一步欺进,袖中匕首一滑,趁着赵高空门大露的那瞬间!两人额头在空中一撞,匕首从胸口直透而入! 赢子婴一击得手,身子立即后退。他额头上全是虚汗,手掌里沾了一手的血。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趁机多补两刀,将赵高扎死扎透,但说到底他前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穿越了一次就不代表胆子就大了倍。他能下定决心亲自动手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所以一撤身之后,他的双手一直抖个不停。 赵高也未曾料到一个病弱之人竟敢来杀他,子婴那一刀并没有捅在他胸口上,而是扎在他右边靠肋骨的位置。疼痛让赵高整个脸都变了形,他“啊啊”的想说什么却一下摔倒。 躲在幕后的韩则一声大喝,在子婴动手刹那,剑如灵蛇般窜出。他本就是剑术高手,手腕极稳,自己又占据偷袭的便宜,那一剑刺得又快又急,一下就从一位侍卫的脖子中穿了过去。剑在当时讲究的就是一击致命,一剑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谓杀人剑就是这般,不需要太多的招式技巧,只要够快!够准! 另外一个侍卫反应也是极快,他在同伴倒下的同时立即抽剑向韩则刺去,韩则当时一剑用力过深,将剑身整个都穿在了那侍卫的脖子上。他所使用的剑乃是秦朝的一种特长的剑,剑身足有一米多!当年荆轲刺秦时,秦王屡次拔剑不出用的就是这种剑。韩则如要拔出剑的话,那侍卫的这一剑就无论如何也躲不开! 身为一个习武之人,韩则反应也是极快,一见拔剑不出,立即后退。身隔不远的子婴看到韩则情况危急,将手中匕首用力扔出,他本想是扔给韩则的,哪知道将才才杀了赵高,手中一直颤抖,这一扔不知道仍偏了多远,更兼这一下力度不够,还未至身前就开始下坠。那侍卫命也衰到了极点,如此不着力的一柄匕首,他好死不死的刚好窜前步,匕首便直接扎在他的大腿上。 侍卫发出一声痛呼,韩则见机不可失,一纵身将侍卫扑倒,手捧住脖子用力一扭,只听咔嚓一声,那侍卫便软绵绵的没了动静。 几人动作也不过一会的时间,殿外等候的侍卫想必也听到了动静,直往殿里扑来。韩则取了侍卫的长剑,飞步赶到门口,将敌众堵在门口。 赢子婴大呼了一口气,他看见赵高还在地上不断挣扎,心中强忍着那种反胃般的不适。走到将才第一个被刺死的侍卫身边,看着鲜血中那张恐惧不甘的脸,赢子婴额头上的冷汗如泉水般下涌,他用左手去拔剑,竟然一次没有拔出来。然后双手颤巍巍的握住剑柄,聚起力气用力一扯!脚下一个踉跄,剑倒是拔出来了,人也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先前别看他表现得可圈可点,爆发的勇气和拿捏的时机都刚好。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凭着一口热血与胆气罢!究竟前世也没杀过人,这一世虽然也见到了几次血腥,毕竟与自己亲自动手还是不一样的感觉。在这股胆气稍微泄出后,他人就感觉到一种虚脱,额头上更是不争气的抖落几把冷汗。 听着门口争斗激烈,赢子婴担心韩则寡不敌众,须得快些将赵高弄死,还好去支援韩则。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赵高面前,看着他在地上不停翻滚叫唤,赢子婴闭着眼,双手按着剑柄,照赵高身上没头没脸的乱捅!足足捅了十几下,感到身下人再也没用丝毫动静后,赢子婴才睁开眼向地上看去。 那赵高脑袋脖子身子被刺了好几个狰狞的流血窟窿,几个窟窿还咕噜着往外冒着血泡,整个身体被赢子婴刺得是惨不忍睹。 ------------ 第七章 :赵高之死(二) 那玉玺离赵高脸面不过一尺之地,但他只能张着无光的眼就那般盯着。——咫尺,有时候也就是天涯。 赢子婴神经质的嘿嘿笑着,用手在脸上一抹,顺着脸颊鼻子擦出了一掌宽的血痕。他看了看前面还在激斗的众人,又回头看了看缩在墙壁边发抖的宫娥宦官。突然间,他从肺里长长的吐了口气,乏着血丝的双瞳死死的盯着赵高的头颅。然后,他弯腰蹲了下去,手中的剑被他当成刀使,剑刃在赵高的脖子上来回的拉动着。 剑在切到颈椎骨的时候切不动了,赢子婴似恼怒了一般,轮着剑照着先前的痕迹就往下砍。连砍了十几下,连着下颚到肩膀的位置全成了一坨碎肉!赢子婴将大半边首级往上一提!马蒂,竟然还有一丝肉皮连着未断! 手抓住使劲一扯,终于将这血淋淋的头颅扯了下来。脚下踉跄着,赢子婴提着头颅用剑指着那群缩着身子颤颤发抖的宫娥宦官们,嘶哑的声音如破锣般敲击在心头:“赵高已经成了如此下场,不想死的,去将宫殿里面的桌凳棍棒拿起,将门口那群乱贼赶出去!” 宫娥们尖叫着逃跑了,有几个宦官吓得屁股滴水靠着墙不停啰嗦。剩下几个胆大,跑到里面去,不一会竟然提了几根一人半高的木质烛架出来。 “你们很好,随孤去将这群贼子赶走!” 韩则一人将众甲士堵在了门口,他武艺虽高,但毕竟不是神仙,身上又未披甲,连带着先前的大小伤口怕不下十几处,之所以还未倒下,也不过只是凭着一股毅力在强自支撑罢了! 几个提烛架的宦官跟发了疯似的,不等赢子婴支配,就嗷嗷叫着从内殿冲出。手里的木架够长够大,虽然不会武艺却乱七八糟的挥舞捅着,一时间竟然把门口的甲士都逼了出去。 赢子婴提着赵高的人头朝外面大呼:“奸贼赵高已经付诛,尔等还在此做甚?“ 赢子婴自以为只要自己将赵高的人头示出,这些贼兵不说投降也自然会退去。哪知道却适得其反,这些甲士都是赵高豢养的忠诚门客,大多数都是先前六国的死囚犯人,赵高对他们有救命之恩,而且在赵高的庇佑下都安家乐户。古人又最重恩义,门客都是由世家大族私自出钱粮养的,他们只忠于门阀,并没有多少国家观念。今见到赵高惨死,一个个都如被激怒的狮子一般,怒吼着又冲杀上来! 赢子婴无奈,只得照顾宦官们用力将门口顶住。韩则趁机退了下来,连续久战,是个人都吃不消。 “韩则?还有力吗?” “几处刀伤,幸好未曾伤到要害,则还有一搏之力!” “这里大门你先别管,你拿着赵高的人头从后殿里翻出,让外殿的侍卫前来护驾!” “这.外殿侍卫多有阎乐安排的奸细。恐怕.” “如今赵高已经服诛,前次贼军杀死二世皇帝,殿内侍卫已经换过一次,赵高想必安插的奸细并不多。向外面的这种死士不过都是少许人,你出示人头,恩威并施,外殿之人也不是不可用!你速去速回,半个时辰内如无援军,吾便自尽于此!” “喏!” 看着韩则提着人头消失后,赢子婴才回过头来,他执剑高呼道:“诸位努力守住大门,不久便有援军前来护驾。凡死战不退者,赏金千两,封爵赏地不在话下。战死者,抚恤由家人带领,君无戏言!” 赢子婴话一说完,里面又跑来七八个宦官,提着木架棍子,冲了出来。 ********** 韩则从内殿跳出,提着人头疾步飞奔,他咬着牙拖着一身血迹冲出内殿。转过数个回廊,便看见一队巡逻的甲士。他提头高呼:“赵高人头在此!速往内殿救驾!” 众甲士看着惊疑不定,没一个行动的。韩则大骂了几声懦夫,提着头便跑。 实直赵成将众臣汇聚在外殿,一个个伸着脖子红着脸大骂秦王,赵城在里面怒声高喝:“秦王意欲弃臣子而不顾,私自投降贼寇!想我大秦屹立关中多年,竟然就要被他拱手让出。此等行径还配为新君吗?” 众臣都怒不可及,他们还不知道刘邦打到了尧关脚下的消息。认为纵然不能打败贼军,但依靠关中分割天下还是可以的。各世家大族都在关中根深蒂固,谁愿意抛弃家族利益白白便宜外面的贼寇?一个个都吵闹着要见秦王。 赵成在外面等候多时,也不见赵高出来,心里也颇为焦急,暗思再过片刻不见赵高出来,就领着大臣前去逼宫,非要子婴退位不可! 韩则连遇见数队卫士,但都无一人赶去救驾者。韩则愤怒不以,提着头直卫兵驻所而去。如今宫中兵力单薄,只有五六百侍卫看守,而且还要分成三波巡守,此时在营中的不过一两百人,都是晚上巡逻睡觉的。 韩则赶到驻所,向门卫道明来意,不多时,营中就吵闹翻天,一个短髯将官从营中走出,看了看韩则手中血淋淋的人头,确认是赵高不疑,当及下定决心前去救驾。 他并非赵高亲信之人,以前赵高未死,他只得俯首听令,如今人都死了,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大手一挥,就准备拔军前往,韩则心中也是大喜,认为秦王有救了! 哪知道那将官才下令,身边的一个副将便一剑砍了断了他的一条胳膊。接着营里人分成两拨就地厮杀,韩则大骂不以,无奈之下挺剑杀出条血路,自往内殿去了。 赵成见了赵高久不出来,就私自下定决心要带着众臣逼宫。赵高那日让他在信宫长跪数个时辰,他心中也很恼怒。今天只要他领着大臣逼宫成功,自己的地位就会水涨船高,赵高自然也会高看他一眼。 心中下定决心,赵成带着众臣气势汹汹的开往内殿去了,却不料在路中看到了一身血污的韩则。 韩则看到上百个大臣也是惊喜,他提头高呼道:“贼子赵高意图弑君,已被伏诛!诸位大臣块随我进殿救驾!” “赵高死了?”众大臣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懵了。赵高会死?就这样被杀了? 赵城在看到赵高头颅的那刹那,心中的感觉不知道咋样了。他也浑然没有力气跟诸臣一个念头,赵高怎么会死?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死掉。接下来,似才醒悟般发出一声尖叫,手啰嗦着指着韩则:“杀掉他!杀掉他!” 韩则大惊,楸过一个大臣问明身份,手起剑落,一剑就将赵城砍死。众臣人心惶惶,在韩则的带领下向内殿飞奔而去。如今赵高家将作乱,还是先把秦王救出来再说! 赢子婴领着十来个宦官,依靠着宫门将门外数十个甲士死死挡住。这些宦官虽然都有些血气之勇,上次望夷宫事件也让他们明白不抵抗也难免一死的事实,但究竟是些不会武艺之人。手中的木架棍棒更是被门外甲士砍断不少,眨眼间就有两人死在乱刃之下。而宦官们见到同伴惨死,都一个个畏缩畏脚在不负先前之勇,殿门一下变得岌岌可危。 赢子婴见这样不是办法,如今他所能依靠的就只有这些宦官了。他们如不能死战,这殿门根本就坚持不了半个时辰! 事已至此,赢子婴也只好咬牙挺剑一起出战。他这具身子虽然久病羸弱,但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赢子婴早先最爱骑马打猎,武艺虽然不是很好,但也身手娴熟。 赢子婴以身作则,提剑与贼奋战。外面那些甲士见了,一个个红了眼,如闻到腥味的鲨鱼,刀剑全向赢子婴而来。赢子婴挡得甚为狼狈,一不小心,一截袖子就被割断。身边的宦官们,见了秦王都不畏惧身死,竟然身肩披锐,如何又不感动?一个个卯足力气拿出拼命的架势,木棒架子将赢子婴死死护住。后面殿中又跑出几个宦官,甚至几个胆大的宫娥都悄悄的站在后面,将殿里的罐、盆子等东西向外面砸去! 殿门虽然危急,却也一时间挡住了。 ------------ 第八章 :咸阳乱 内殿之围最终在韩则与众臣赶来后顺利解除,门口赵高的二十几个甲士全部被乱刃砍死。赢子婴杵着剑一身血污的看着诸臣,下令就在此地召开朝会。 众臣跪倒在殿门台阶下面,一个个低头不语。今天子婴的形象让他们大出意外,他们领命前来的时候可是亲眼看见秦王提着剑红眼咬眼连杀了两个贼寇。秦王会武艺他们都毫无疑问,疑问的是一个病秧子怎么转眼就成了一个屠夫? 赢子婴左脸上那一抹长长的五指血印看着让人真是头皮发麻,如此大的形象差距让人觉得莫非以前都是伪装? 赢子婴可不在乎这些大臣们有什么想法,如今虽然赵高授首,赵成伏诛。但外面还有个咸阳令阎乐,如不尽快将此人斩除,导致他拥兵作乱,那就事情大条了。他静静看着诸臣,说道:“赵高与关外贼军私通,还直入宫闱逼问玉玺所在。其人罪恶滔天,待会自有人将罪责一一定下!诸位大臣能前来救驾,孤心甚慰。不过如今咸阳令阎乐还未伏法,迟则生变,众臣今日就不必出宫了。” 子婴将话讲完,本欲派韩则带人去收服外殿侍卫,出宫将阎乐拿下。但看到他身上受创数处依然大声抱拳请命,子婴究竟没派他出去。 赢子婴转身看向诸臣,开口说道:“咸阳令之事,有谁能为孤分忧?” 卫尉白廷,廷尉王觀挺身而出,抱拳说道:“吾二人愿往!”后面众臣也都反应过来,个个叫嚷着愿为秦王分忧。子婴看了看白廷王觀,知晓他们毕竟掌管的是军事,于是就下令让白廷去捉拿阎乐,王觀去安抚城外驻军。 二人抱拳应喏。 却说阎乐奉了赵高之命,纠集了大队的人马在城中往来奔驰。因赵高没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以为又要像上次那样扮成贼军,入宫弑君。不过连二世皇帝都杀了,杀个子婴还不是手到擒来?城中的的大臣们都入宫去后,阎乐便派兵在各家府衙严加看守,同时下令关闭城门,不准任何人外出! 整个咸阳城此时人人闭户,各行停业,只剩下那嘈杂的铁甲碰撞之声到处轰鸣。咸阳城中驻有卫士六千余人,另外在栎阳驻扎着三千兵马,沣河下游驻扎着三千骑兵。 却说骑兵尉李必一日间收到了两封书信,一封是来自秦王子婴,一封来自丞相赵高。秦王招他入城一见,赵高下令他前往尧关帮忙御敌。这两封书信让李必猜测咸阳城必有大事发生,让他犹豫的是他不知道该听谁的。 按理说,秦王诏令在此,他应当毫不犹豫的执行。而且在前些日子,秦王还在为公子的时候就给他写过信件,不过那时候的他毫不犹豫的将信给烧了,而如今子婴又派人来送信,其中之意不言而喻。李必对秦王的重视还是比较感激的,但毕竟丞相积威日久,他也不敢轻易下决论。他思考了半天,心中还是拿不定主意,便让人招来副将骆甲,并把两封手书都交给他看。 这骆甲当年随将军王离驻守在长城,王离领着边关的二十万大军南下的时候,骆甲因路染痢疾而留在了咸阳。他与李必以前都不太对付,因为李必乃上将军章邯的手下,王离和章邯不和,他们二人自然也就不和。不过后来王离战败被杀,章邯降了项羽,两人现在都成了没有后台的人了,大概是同病相怜之故,二人却成了好友。二人向丞相送了好多的礼,可惜究竟成不了赵高嫡系,所以现在李必态度莫名也是情有可原的。 骆甲仔细的看了看两封书信,凝眉想了会,这才说道:“你我二人统领着兵权,又入不了丞相帐下。丞相早晚必然会寻个借口将你我调离,这三千兵马就在咸阳城边,有风吹草动不须半日就可到达。这兵马不掌握在他手里,恐怕他一日不会心安的。所以,无论怎么样,我们都不会得到丞相的信任。如今秦王婴有心拉拢,不管这城里出了什么事情,你我都不能按兵不动。要么前往尧关,要么领兵去咸阳。如等大势定下,无论秦王得势还是赵高掌权,我们观望的行为就会被他们认为心怀异心。既然如此,依我之见,不如前去咸阳,听秦王调遣吧!” 李必听完骆甲的话,觉得言之有理。当即决定整领军马前去咸阳,二人雷厉风行,手下又是骑兵,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往咸阳开来。 *********** 整个咸阳突然间乱了,到处是厮杀声。 阎乐从逃出宫闱的奸细中得到消息,秦王子婴杀死了赵高赵成,如今让卫尉白廷派家丁侍卫将自己府门团团困住。又有廷尉王觀提着赵高人头一路招降。阎乐心中大急,一是慌了头,二是没长脑子,在这人心惶惶之下竟然准备鱼死网破的攻打咸阳宫! 且不说这咸阳宫他打不打得下,但这次这般明目张胆的去杀秦王,又有谁人愿意?上次攻打望夷宫好歹也是假扮成山东的农民军,又是诈开宫门才得手的。阎乐想鱼死网破,却在路上被手下杀了。 他这手下也并非是为了投降秦王,或是为了功名利益。而是不想随着阎乐去送死,贼性又复发,准备在咸阳内抢劫一般然后逃出城外。如这种想法的大多都是上次参加过攻打望夷宫的卫兵门客,这些人连皇宫都打过,如今又无人管束,完全就成乱军贼寇! 那往日富丽堂皇的门府,墙高门大的阁楼,屋藏万金的商贾,都成了他们抢劫杀戮的目标。 这些士兵一个个被黄金美女亮瞎了眼,在没有军规束缚之下爆发出的疯狂恐怕比真正的贼寇还厉害!无数的房门被踹开,无数的火光在各处亮起,城内到处是狂笑声和尖叫声!火光中全是扭曲狰狞的面孔! 廷尉王觀一路招降,险些被贼军砍死,急忙逃回家中关闭房门不敢再出。卫尉白廷见事不可为,带着自己的门客和甲士逃进了信宫之中。偌大的咸阳,就没有一支能够平息叛逆的军队! 咸阳宫中,赢子婴双拳紧握,心中愤怒不以。他没想到城中竟然发生如此大的变动,这种兵变如不能尽快平息,那整个咸阳完全就是遭受了一场浩劫!心里更是对咸阳令阎乐大骂不止,此人如此不济,竟然被自己手下给杀了,完全就是平日里治军不严不得军心的结果! 他按着额头瞟了一眼下面惊惶吵闹的群臣,心中急速转动着该以什么办法来解决这次乱局。如今他手下可用之人不过百十人,都是将才敢于奋战的宦官及后来从外殿赶来投诚的侍卫。这些人忠诚度如何暂且不说,就说这战力恐怕连城内的乱军都不如!如此军力又如何能平乱? “事已至此,想得再多又有什么用?”苦思无果之后,赢子婴只得下定决心兵行险招。如不能尽快将咸阳之乱解除,日后又拿什么去抵御叩关而入的刘邦? 赢子婴当即下令,亲帅手下这群乌合之众,出宫平乱!他让人将秦王大纛高举,准备凭着秦王威信从各个世家大族解救开始,只要将各族的门客解救出来,这支队伍就会越变越大! 有遣人星夜偷出城去,催促李必的骑兵归降!另外还有驻守阿房宫与驻守皇陵的士兵,都一个不放过的通知前来平乱! 事情已经到了危急的关头,要想生存在乱世当中,不光需要冷静的思维,还需要一往无前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这种勇气赢子婴前世并不知道有不有,但这一世,他对生存的渴望,对生活的珍惜让他有了须当一博的勇气!这是一种成长,一种升华,一种两世为人身份变化后的觉悟。 死过,病过,才知道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 第九章 :犹记得大帐相杀 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但他一直活在人们心中。有些人生成名就青史留名,有些人悄然泯灭成为别人成功的垫脚石。 始皇一统天下,有谁不知道大将王翦?有谁不感叹他的功劳!王家父子两人灭五国,整个关中咸阳谁人不知?大风起兮,在那个英雄辈出的时代,一个个如彗星般耀眼的名将相继出现。他们平生事迹都让人口口传送,他们是奠定了秦朝天下的最大的功臣。 ——李信不是这样的功臣,他只是一个映衬别人成功的小丑。犹记得当初自己大袖挥舞,满怀信心的告别秦王,统领二十万大军击楚。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当初自己在咸阳宫的铮铮誓言,秦皇对自己的信任,犹然在心。一将功成万骨枯,一战败北无人问。自此之后天下又有何人记得李信? 李信看淡了咸阳的风景,看腻了久违的浮华盛景。有时候做梦的时候都记得大帐相杀,兵戈相击之声。看着自己一日日变老,一日日久候在屋里等待君王的召见,一次次的希望变成了失望。何时能骑战马提长戈?何时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他是咸阳中的一位被人遗忘的人,他的门庭早已经长满了青苔,他身为陇西侯却没到陇西去看过一眼。 始皇帝忘记了李信,二世皇帝也忘记了这个日益衰老的将军。他上的奏折,入不了皇帝的眼。他心中的迫切,无人能知。记得当初得到始皇驾崩的消息,他向着北方跪哭了半日,哭得肝肠寸断心伤不以。二世登基后,他壮志未酬,拉下老脸去求赵高,却被拒之门庭。他从此久病不起,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只是那颗心脏!那颗心脏的渴望一直未曾泯灭。他看不到日益衰老的帝国,看不到四处狼烟的烽火,他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他酗酒他骂人,有时候还神智不清。每天一次次擦拭着那柄多年不用的长戈,无数次醉倒在死去多年的爱马坟前。 他的儿子也死了,一代白发送黑发。他守候着年幼的孙子,大声告诉他太公当年是何等的勇猛,亲手宰了燕国的太子丹,带领着骑兵在天下纵横。孙子拉着他的灰白的长须问他:“太公怎么不再去打仗了呢?”李信无语看天,只是眼角有莹莹泪光。 前些日子,他觉得自己要死了。于是躺在床上,准备闭目就死。年幼的孙子拉着他的袖口,央求他起来给他继续讲故事。他无力的拍了拍孙子的手,道:“太公老了,要去见始皇帝和你父亲了。你可要好好的活着,将来要勤练武艺当上将军,可不要像太公一样。太公骗了你,太公打了败仗,秦皇对太公失望了。以后你切勿像太公一样!”孙子大声嚷着:“太公怎么会打败仗呢?你不是告诉我好厉害好厉害的吗?”李信别过头去,对着外面挥了挥手,于是下人就抱着孙子挣扎哭闹着出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赵高派兵攻陷了望夷宫,杀了秦二世。李信在床上躺了七八天,竟然还没有死!这把这老将军气得翻身就起,来到院中提着长戈放意的挥舞,事后还吃了二斤肉喝了一斤酒。他现在对世事漠不关心,管他关外贼军,管他皇帝变更。 今日城中兵荒马乱,夜晚火光冲天。准备早早入睡的老将军蒙头闭着眼睛数了千只绵羊都未曾睡着,气得老将军起来又喝了几口酒啃了一根猪蹄膀。门外到处是哭喊声,又有贼军想冲如府内抢劫,却都被侯府里的家仆杀退了。老将军坐在床边又骂了半天,先骂已经成了死鬼的昌平君、项燕,后骂还是死鬼的王翦、王贲父子,再骂如今也成死鬼的李斯、赵高。然后砸了不少的瓶瓶罐罐,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叫过一个家将,问了问如今的外面的情况。家将将二世遭贼人杀死,如今秦王子婴登基的消息告诉他,后面还将自己得到小道消息:廷尉王觀提了赵高人头招降城里卫兵一事说了。 李信拍案骂道:“我早知道赵高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死了活该!”骂完后却又深思道:如今城中如此之乱,必然是秦王计谋未尽全功,让赵高手下有了反弹的机会。他虽然年老,脑子却并不糊涂。院子里又传来几次喊杀声,却将老将军真正激怒了。他拔剑在手,招来门中家仆护卫厉声喝道:“老夫还未曾死!外面贼子这么嚣张,是想进屋代替老天来收我尸体吗?尔等都是忠于我李家的大好男儿,身有技艺不去报军为国,却是老夫误了你们。今天老夫要饱饮贼寇鲜血,你们可随我奋勇杀敌,事后全部参军,当博功名以光耀门楣!” 家仆抱拳大声道喏,于是李信骑上了战马,提起了长戈带着身后数十家仆,冲出了府门,宰杀外面作乱的贼军。老将军虽然年老,手中长戈却丝毫不见有所退步!他吼声如雷,一脸怒容须发皆张。身后的数十家仆也是当初随着他纵横沙场马革裹尸的部下的后人,手中武艺都是不差!一行人在大街上奔驰杀人,连救了数起人家,身后的跟着各家的门客家仆也越来越多。老将军更是杀死一个贼军中颇有威望的贼首,各家家主见了这位满身血腥气的沙场老将,一个个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跟着老将军各处救难,家仆将陇西侯李信的旗帜升起后,身后更是欢声如雷。 贼首里一个却是见多识广,知道这是当年随始皇帝剿灭六国的大将。他们一直以为这将军恐怕死了好久,如今却没想到在此见到。又看到老将军气势如虹,兵戈不息,好多还未失去理智的贼军见了都放下武器磕头就降,老将军长笑着来者不拒,也不派人将这些人看押,却让身后众人将这样复降的贼兵都裹起来一起走,大声劝慰他们毋须担心,可随他平息叛乱,将功补过!一切过往全由他一人大包大揽的担下! 如果是换了另外一人,在有严酷的秦律当前,估计也不会就此安心就降。不过李信何许人?眨眼间不过数语就打消了众人的顾虑。他又下令寻了好多的竹竿,将那些作乱犯奸的乱军之头割下,全部用竹竿挑起。他自己的马颈下吊着差不多十来个人头,身后更是撑着数百个人头!如此声势之下,这些乱军又有何人敢与之对抗,要么逃命要么就降! 却说赢子婴领着一百多个甲士出了宫闱,也凭着人多杀了几个乱军。不过却在御史大夫府衙遭到了贼军的顽强抵抗,说来也是倒霉,城内乱军何其多?除了炸了营的城卫军,还有部分是赵高的门客亲信领着的乱军,这样的乱军还有头领指挥,并没有如其他人一般在城里乱杀乱砍,他们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向各个世家大臣下手,准备多席卷些银子好跑路。这乱军一旦有了指挥之后,那也不能叫着乱军了。赢子婴领着着百来人却遭到数百人的打击,赢子婴又如何抵挡得住? 贼军冲散了赢子婴的队列,连续杀死了数十人,身后武将见情况危急,再也顾不得其他,带着数十个保卫着赢子婴慌忙朝信宫逃去。赢子婴无奈之下也只好退走先跟信宫里的卫尉白廷汇合。 白廷手下还有三百多人,都是家里的一些家仆门客和外殿的一些侍卫。他先前去攻打赵高与阎乐的府衙,遭到了里面门客顽强抵抗,手下损失了不少。连他也带了伤,肩窝被刺了一剑,现在躺在殿里的一个处石阶上叫唤。 赢子婴走了过去后,白廷忍疼朝子婴请罪道:“臣无用,辜负了秦王的期望!望秦王责罚!” 赢子婴看到他这个样子又怎么忍心去责罚他呢?先好言劝慰了一下,接下来又问了下赵高府内情况。听见说赵高府内还有数百门客,而且大多武艺高强后,连赢子婴自己都感觉到棘手。这数百门客不处理好,必然又是一祸根! 赢子婴思前虑后,觉得还是不能就此坐以待毙。他招来手下几位大臣,问计道:“如今城中慌乱,如果不能尽早平息的话,这咸阳城必然损失惨重。不知道尔等可有什么良策?” 白廷跟着几名将军苦笑了一下,最后一个想出了一个称不上办法的办法:“贼寇势重,秦王也毋须多虑。只要明日阿房宫与皇陵守卫到后,贼军必然会退去。若要尽快的平息贼乱,秦王可下诏免去乱军死罪。言只要肯投降的话,就既往不咎。这些乱军大多还是惧怕秦律严苛,这才不得不作乱自保罢!廷尉之所以招降不能,也是秦王未曾早下诏书之故!” 赢子婴点头称是,当即写了诏书,准备带人继续出宫招降。这一次诸臣可不能让子婴冒险了,拼死都不让子婴出宫。赢子婴也只能妥协,他知道自己出宫意义也不大,也不再勉强。 身边的几位大臣也看出来了,这位秦王虽然年纪不大,但做事情极有魄力,行事雷厉风行极为干脆。虽然说有魄力不一定办好事,但一位有决断的君主还是比废物二世强太多了!这也让他们看到了点希望,莫非老天究竟舍不得赳赳老秦就此灭亡,派下一位贤主来力挽狂澜? ------------ 第十章 :满城风雨 满城风雨一直持续到晚上下半夜,就开始慢慢平息下来。一是老将李信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二是由李必、骆甲的骑兵赶到,三是秦王使者持诏劝降。 城内作乱的军队大多都投降了,有部分赵高的门客和凶恶之徒都被老将军斩首。到第二天凌晨,又有阿房宫的守卫,驻守皇陵的部队赶到。这持续了差不多一晚上的咸阳之乱就彻底平息了。 秦王子婴在信宫召见了骑兵尉李必骆甲二人,老将军李信在平息叛乱后却不受秦王诏书,自个回府去了。赢子婴高坐在桌案,令宫娥赐二人御酒,邀二人共饮此杯。 赢子婴也借此机会观察二人:坐在左边的是李必,他身材不高,年纪约有三十左右,下巴留有短髯,面色黝黑,言谈之间话语不多,每当赢子婴闻话的时候也是毕恭毕敬的向他汇报情况,不做一点自我猜测主张。 右边的是骆甲,他身材极为魁梧,额头上有一道淡淡的刀痕,他嗓门很大,说话也粗声粗气的。不过赢子婴问他话的时候,他都能从善如流,对应起来感觉极为流畅,有时候赢子婴问及一些边关的事情,他也能说道一二,时不时还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 观察过二人后,赢子婴也心里有了些看法。那李必是个实诚人,心眼不是很多,估计能力却不如他的副手骆甲。看他二人的样子,却是骆甲拿主义的时候多些。而这骆甲虽然外貌粗狂,内心却非常细腻,虽听说以前久在边关,但也并非不懂官场规矩的鲁莽之辈。真要说起来,这李必肯定听话一些,这骆甲心眼也多些。 不过此时正直用人之季,赢子婴也不管二人有什么心思,既然投靠了他,那他就得有功必赏,当即下旨升了二人的爵位跟官职,又好言抚慰了一般。如此就让二人退下了。 接下来赢子婴又召见了驻守阿房宫的将军蔡习,驻守皇陵的将军卫进。都对二人升官进爵,好言抚慰。让他们将军队就驻扎在咸阳城外。 其实他最为感兴趣的是那位可以说凭一人之力平息叛乱的老将李信,对于这个人,赢子婴却没什么了解。前世的时候他历史学得也不是很好,对于秦朝的几个有名的将军也就知道王翦,蒙恬,白起几人,剩下的也都不怎么了解。不过他可是亲自体会了的,这数千城卫作乱可不是那么好平息的,更何况随着还有许多地痞流氓心怀不轨之辈一起浑水摸鱼,这乱起来是真不简单!同样不过寥寥几人,赢子婴还没动手就铩羽而归,而这老将却能将乱成一团糟的局面控制。不可能赢子婴遇见了扎手的硬点子,这老将遇见的都是些不堪一击的游兵散勇吧? 对于这样一个人,赢子婴又怎能不予与重视。他先是去询问过亲信韩则,不过韩则也不太了解。后面他招来御史大夫,少府,仔细询问这将军的生平事迹。结果一问之下,却让他惊喜莫名! 这李信果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应该说他当年可是跟蒙恬、王氏父子可相提并论的人物!他作战勇敢,武艺高强,可谓当年秦朝第一猛将!而且他率领的骑兵连蒙恬都曾赞叹自愧不如。更让赢子婴吃惊的是,那个使荆轲刺秦的燕国太子丹就是死于李信之手! 不过后来李信打了几次胜仗后,自信心高涨,认为凭借着二十万部队就能为秦始皇扫平楚国。开始也一番顺利,后面却遇见昌平君叛乱,项燕偷袭,结果一战败北,就永无出头之日!生生被埋没在咸阳数十年!也就是此事成就了王翦一代名将的声明!连始皇帝都要亲自去请他出山,对比之下,李信成了王翦最好的垫脚石! 赢子婴听后,也忍不住为此人感叹。李信这人能力也是有的,当初确实也大意轻敌,没有王翦老持稳重,以至于吃了败仗。不过如李信这样的将军,也不该如此闲置在城中如此之久。这让一名将军,坐死在城中,眼睁睁的看着以前跟自己一般无二的大将们都功成名就,自己却一身本事无处使用,真是可悲! 这样的一个人物,不正是赢子婴苦苦寻觅的支柱吗? 赢子婴穿越以后,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后,无一日不再思考该如何破此局势。当初也是病在床上,有心而无力,虽然想有所行动却也没得办法。等到他病有所好转的时候,局势已经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导致他只有兵行险着,屡次冒险。就是这样,他还是差点功败垂成。 他是个善于思考的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深刻的醒悟,他的能力有多么的不足。他不知道历史上的子婴是怎么杀死赵高的,但想必也没有造成咸阳之乱这种的乱局。他布下的局,第一步就没有成功。韩谈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轻松的将赵高一人诓骗进宫里,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事情让局面变得如此糟糕,但想来也不是韩谈本身的问题。韩谈照顾他多年,不管是从记忆还是他自己的认识里,韩谈都是一个老成稳重,做事小心而且能懂得进退的一个人。 想当年赵高杀死扶苏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诛杀子婴!赢子婴非常清楚的记得就是韩谈请来了御医编造了谣言,并让自己深夜偷见二世哭诉,这才免于一死。这每一步说起来简单,实际上都非常不易,想想他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让御医答应帮忙?又用什么办法才使得自己能见到二世皇帝?这一切都表明韩谈是个有计谋多智之人。 然而韩谈却依然失败了,虽不知道他又是以何种办法让赵高入宫,但他能在局面失去掌控之下,又另外想出办法补救,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能说是他办事不力的结果呢?一切都表明,这是赢子婴思虑不周到,行事太急切所造成的结果。他这人极有决策能力,行事干脆果决,这样的性格能让人扭转乾坤,也能干脆果决的走向失败! 虽然这一次他侥幸将赵高杀死,但接下来呢?他可是清楚的知道马上刘邦就要打进关中,后面还有紧随而来的项羽! 这两个人可不比赵高,赵高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小人,他的目光已经局限在咸阳这地方,纵然他有野心但当了一辈子奴才终究使得他下不了决心硬来!换一个角度去想,如果赵高有决心有魄力要叛乱要当皇帝,在这只手遮天的咸阳城中,又有事情是他办不到的?当初在信宫又不会被区区几个世家大族的不满就吓得不敢觊觎皇位! 刘邦,项羽才是真正的人杰!都是能要了他性命的人物。赢子婴很清楚他自己的本事,他前世不过就是个普通人,这一世穿越也没开金手指让成为一个能征善战的军事家。他连怎么扎营布寨都不懂,虽然这东西难不倒他手下的将军们,但他朝中的这些人物,能与刘邦项羽相比吗? 然而,李信的出现让赢子婴看到一丝曙光,也许不能打过刘邦项羽,但只要能拒守关中也就不错了! 所以这一次,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李信请出山! ------------ 第十一章 :何为将者 屋里的油灯拉长了李信的老脸,灰白的长髯在空气中微微颤动。老将军拿着破布仔细的擦拭着手中的长戈,他将刃口上的血迹擦得非常干净,冷白的刃口晃动着老将军的双眼,映射出眼中那不灭的火焰!他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的兵器,脑海中满是那兵戈相交的喊杀声! 门外传来一阵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小脑袋悄悄的门后面探出来,咕噜噜的眼睛盯着太公擦着长戈。也不知道想什么,小家伙也不愿出来。老将军神情依然专注,手里也依然在干自己的事情。不过唇边微微扬起一丝笑意,他头也不抬的大声说道:“是哪个小贼在外面窥视啊!还不给我出来!” “嘻嘻!”小家伙一蹦一跳的跑进门内,站在老将军身边拉着老将军的手央求道:“太公,你给我讲故事吧!” “你想听什么故事啊?”老将军非常高兴,放下手中的长戈,弯身把小家伙抱在怀里。 “我要听太公打仗的故事!等以后长大了我也要打仗!我也要当将军!” “那当然,你是我孙子,长大后肯定要当将军,要打仗的!” “那你给我讲嘛!” “不讲!太公今天困了,要休息了!” “啊.太公,你是不是又要死了啊?” “你这臭小子,哪有咒太公死的啊!” “你上次不是死了吗?不过没死掉,嘻嘻.还是要跟我讲故事。” “那.太公就跟你讲以后怎么当好一个将军好吗?” “好啊!我以后也要当将军” “嗯,你仔细听着啊――为将者,不光要能征善战,还要体恤士兵,要将你的部下当着你的手臂一样,善于使用手中的力量才能打胜仗..。。” 赢子婴来到屋门已经很久了,他让府内家仆不要惊动屋里二人,自己静静的站在门外倾听。家仆知道了赢子婴的身份后,便也不敢违背王命,弯腰告喏退了出去。 老将军陪着小家伙说了很多话,也不管小东西听不听得懂,自顾自的说着。小东西见太公没有给他讲他往日感兴趣的那些故事,便渐渐困乏了。每一会就悄悄睡着了,李信抱着孙子感叹了一会,便听到门外一声轻咳,然后一个身材很高身穿黑色祭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看着男子头上的通天冠,李信心有所悟,他也没道出声来,依然自个的坐在案上拍着孙子休息。 赢子婴看到李信如此行为也不作恼,谈笑自若的走近:“昨夜咸阳之乱,多亏了老将军出手相助,才能及时的控制局面。子婴心中感激不尽!” 李信眯眼瞥了赢子婴一下,道:“为将者,也有保护百姓之责。秦王如果就为了这点小事而来,那倒不必了。” 李信的这种态度,在秦时,显然是非常不礼貌的。赢子婴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听罢李信之言,就直言道出此行目的:“为将者,当守护国土,为君分忧。如今大秦飘摇,天下十不存七八,里有赵高作乱,外面有六国遗族反叛。正值危急存亡之时,还望将军以大局为重,出山助子婴一臂之力。” 李信闻言叹息了一声,目光迷离的看着房梁,道:“想我大秦.竟然.唉!秦王之意我已知晓,不过我却不能出任了。我今天已经六十三岁了,头发胡子都白了,如此年纪又能为秦王做些什么呢?满朝的文武,何需我这一垂暮老者?” 说罢,又想起始皇帝当年,名臣贤相如云,自己苦坐咸阳多年,始终得不到召见,连平定天下都不需要他了,作为一个将军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眼角忍不住湿润了,灯下余光照映满腹苦涩! 看着老将军这个样子,赢子婴突然间也有点心酸,忍不住说道:“子婴也知道当年伐楚之事,依子婴之见也并非老将军之过――” “住口!”李信突然一声咆哮,怒目盯着赢子婴,大声说道:“错便是错了,又何须解释?当年我大意轻敌,使秦国元气大伤,王翦老头我虽然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比我老持稳重,我李信生于天地间,何须他人为我遮掩伤疤?秦王可自回去,这大秦用不着我这一苍髯匹夫!” 赢子婴被这一声大喝震得得耳目轰鸣,身子也禁不住后退几步。他没想到,这老将竟然这么大的嗓门,怕是后面的张飞大喉咙也不过如此罢!按耐住心中的震惊,他没想到这老将军竟然毫不领情,看似坦荡又何曾不是故意冲撞?想必他真的被冷落在咸阳几十年伤透了心,这样一个意志坚定胸藏谋略的将军是不会轻易就被他说服的。 赢子婴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喝退之人,且不说他身为秦王要是被三言两语就吓走了让别人怎么看,就说他将李信当作能抵御刘邦项羽的希望也不能就此放弃。放弃希望岂不是就此等死?这不是赢子婴的性格。 于是脑中好生的整理了下,他思索着,凭着这老将昨晚仗义而出的行为,就知道这老将军想必也是热血未曾泯灭。他既然挺身而出了,就代表着他有意出山了。虽然前面自己想为老将开脱罪责的言辞触怒了他,但只要顺着他的意愿他也不好再翻脸!我赢子婴就不信说服了不了你! 脑子思索完毕,赢子婴又道:“老将军不必动怒,为将者,又何人不过?又有谁敢说他天下无敌百战百胜―― 说到这,赢子婴却又被老将军一声冷哼止住了,他目视赢子婴,大声说道:“且不说兵圣孙武、吴起,就说武安君白起,王翦老儿,平生又何曾有过败绩?秦王不读韬略,不明史书,怎能乱言?” 这次连赢子婴都有点生气了,这李信怎么这么油盐不进?我就这般随便说说..确实,按照现代人思维,这么说也没什么,偏偏这老倔驴还跟他杠上了,说他乱说。这就有点气人了!赢子婴也有点火大,面红耳赤的大声辩解:“孙武、吴起又怎样?他们虽然厉害,如二人交战呢?平生未曾遇见敌手,那也不敢说他百战百胜。为将者不光靠自己,还要看天时地利,老将军连这都不明白吗?倘若天不愿意眷顾他,进则下雨,退则打雷,须东风时吹西风,我看他再会打仗又敢说他就不败!” “你.你.岂能据天意而言一人成败?” “败了就是败了,胜了就是胜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老将军被赢子婴这一系列“歪言”给气得不轻,又听到赢子婴乱七糟八的说法,什么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话是咋说的?简直岂有此理! “赵国廉颇八十尚不言老,将军不过六十怎能说自己老呢?莫非将军连廉颇亦不如耶?” “廉颇匹夫,脸皮厚。我.我.”老将军也嘴笨了,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了反击,一时间也只能坐在那吹鼻子瞪眼睛。 赢子婴看到这老将吃瘪,心中很是痛快。如今手脚也放得开,再不负将才的拘谨之色。亦当面执问道:“如今国难当头,正是需要将军这种能人挺身而出之时,怎能因个人义气得失而置关中百姓、一国安危而不顾!将军此时好比赵之廉颇,廉颇尚且出力,将军又怎能退却?当真不如耶?” 这一席话却将李信说得又羞又惭,唤人抱走孙子,离案跪倒在子婴面前,含泪别头告曰:“信久候君王多时矣,安肯不为秦出力?只是心中焦急,言语冒犯,望秦王恕罪!” 赢子婴看着这花白老将,一身悲楚的跪在自己面前,心中又何尝不唏嘘感动?他连忙扶起李信,挽臂将老将军搀扶到座位上,自己整理衣冠,肃穆向老将军作揖道:“适才子婴也有过错,安能怪老将军?也只望老将军看在子婴年纪尚轻的份上,多多体谅!如今大秦确实是风雨飘零,子婴单身力薄怕也难成大事。今得将军相助,想我大秦有救了!” “秦王不必如此,我深居在咸阳,有些事情虽然有所耳闻,但毕竟不太清楚。你好好与我讲讲,让我看看这天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 第十二章 :三军拜将 李信将子婴请到上首案上,二人相继坐下。面对李信的问题,赢子婴也只好如实道来:“自始皇帝去后,二世皇帝重用奸贼赵高,政令多为慌乱,导致外面六国遗族复出。丞相李斯,右丞相冯弃疾和将军冯劫,都被此人所害。外面贼兵势大,镇守长城的王离领着二十万部队被假楚上将军项羽打败,王离也身死。秦上将军章邯作战不利,恐被赵高问罪,今也投降了。假楚怀王还派刘邦西侵关中,昨夜我整理赵高扣留下的军情,武关也失陷了,刘邦兵锋直指关中。” “王离便是王贲之子?那项羽可是那项燕的后人?” “王离就是王贲之子,项羽乃项燕的后代!” “没想到,天下竟然变成如此模样!可恨那赵高,私叩军情,隐而不报。如武关失陷这种大事,我在咸阳竟然无所耳闻。武关关高城厚,地势险要,想必那刘邦必然领着十几万大军强攻才能攻下。这么多的军队恐怕仅凭关中的部队可真不好阻挡!” “实非刘邦人多,因武关内兵力不足,内部空虚,刘邦并未费多大力气就攻占了。” “什么?武关如此重要之地,竟然无重将把守?这.这!!!”李信忍不住摇头无语,想武关何等紧要之地?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被贼寇拿下。唉.. 想罢,又忍不住大骂赵高!大骂李斯无用!他心中非常不痛快,这何止是危急?这简直就是要亡国之兆啊? 赢子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老将军了,只得静坐着等待老将军自己平息下来。 过了良久,老将军才按耐住胸口的怒火。赢子婴便道:“既然老将军答应复出,那孤便与将军一起进宫,好召集群臣,一为商量御敌之策,二好就此下诏封将军为秦国上将军,统领军事!” “喏!敢不从命!” 二人商谈完毕,当即立马进宫,尔后召集群臣,共商国事。 咸阳宫中,赢子婴正襟危坐在玉案上,下面诸多大臣都听着小宦官摇头晃脑的在旁边大声宣读着贼子赵高的二十三大罪状!什么‘迷惑皇帝,陷害忠良’、‘乱杀无辜,勾结贼寇’.。等等。 只要是有据可考的,不管什么罪名全部都安上。后面由廷尉王觀亲自定罪:满门抄斩,诛杀九族! 赢子婴觉得九族牵连的人实在是太多,就下令诛杀三族就行了。如今秦王亲自斩杀了赵高,使得威望大增,众臣也不敢异议,都点头同意。后面的赵成、阎乐、和跟赵高勾结甚密的几个大臣都被依次定罪。据赢子婴估计,这一次受到牵连而遭处斩怕有数百人之多! 接下来又将有功劳的一一封赏,被赵高处死的宗正午泽也得以平反。也在这大殿之中,赢子婴正式封老将李信为秦国上将军,明日当着三军将士授予将印。 等到诸般赏罚都定下来后,又有御史大夫禀告对昨夜作乱投降的卫军进行惩罚。 说到这件事情,赢子婴也觉得伤脑筋。这群乱军在昨晚暴乱之时,不知道犯下多少罪责,却因为兵力不够的原因,赢子婴采取了妥协的办法将这些人招抚。 说实话,这群作乱的军队实在让赢子婴放不下心来,如果当初有实力肃清叛乱的话,估计大多数都要被赢子婴统统杀掉!在他看来,兵是用以安民的,而不是用以扰民的!而且还敢公然对镇压部队进行抵抗,这跟造反又有何区别? 就这样一支军队叫赢子婴如何敢用?如果不对其惩罚的话,这部队很有可能再次叛乱都不一定!但秦王登基后下的第一道正式的命令就是免其罪责,如果出尔反尔让赢子婴威信何在? 这事情,确实让人苦恼。 就在赢子婴苦思对策的时候,才上任的上将军李信就为他出了个主义。他大声的朝赢子婴说道:“秦王又何须为此事烦恼,臣有一策,可解秦王之忧!” 他道:“既然秦王免去他们死罪,但也必须以功劳相抵!让他们都成为待罪之身,没收他们兵甲武器,全部关进大牢里惩戒三日!三日后在将武器发下,一个个都必须登记入策。将他们唤着‘罪军’,给他们发最差的军饷,用最差的武器,打最硬的仗。等以后立功后才能免去罪责,从罪军中出来。” 赢子婴听罢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就依将军所言,但这些士兵毕竟叛乱过,如今又如此苛刻他们,万一激起他们的反心又该如何?” 李信冷哼一声道:“造反者死,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大不了多杀几颗人头罢!” 赢子婴这才放心,心中还是感叹,自己还是太嫩了,瞻前顾后的太多。 接下来,又有大臣将城中的一些损失,造成的一些影响都一一道来。赢子婴听后,也不免不了长叹一声,乱军作乱也不过大半晚的时间,却让城里遭到极为庞大的损失。城里被乱军杀死的无辜民众就有数百人,洗劫了的商家更是不计其数。更有数个大臣府内遭受洗劫,府内亲人家仆都遭了贼手,一个个以袖试泪跪在大殿之中。 对此,赢子婴也无可奈何,只得好言抚慰,又下令给予补偿。办完这些,却还要面临着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该如何安定城中的民心! 城里遭受了如此大难,这让城里的民众都人心惶惶。此时更有刘邦叩关的消息传来,如果不将城里民心安定下来,怕会引出乱子。 对此,下面的大臣意思都差不多,让赵高这个罪人拿去顶缸,平息众怒。赢子婴也表示答应,赵高的罪责都要告知城内民众,赵高的人头更是要悬挂在城门之上!赢子婴觉得这样还不能平息城中民心,又宣布了几条政令:一是从库房中调钱给损失的民众给予补偿;二是大赦天下,将监狱的囚犯都释放;三是免除咸阳城里一年所有的徭役税收;四是正式宣布了当兵的不得扰民的规矩,并把扰民之罪定位死罪。 这四条政令都是朝会之前,赢子婴绞尽脑汁结合后世经验想出的办法。赵高之死只能平息民众的愤怒,但不能平息民众的愤怒。必须给予实质的补偿,民众之怨才会消除。大赦监狱里的囚徒一可以给赢子婴这个秦王带给‘仁义’的名声,二是实在因为二世时监狱里的囚徒关押得太多了,就每天白白消耗的粮食就不知道有多少。 免除城里一年的徭役,是经过赢子婴深思熟虑的下定的决心。一年并不多,一城更算不了什么。主要的目的,还是赢子婴借以此事对咸阳城里的这些氏族大家进行试探,只要这次他们妥协,后面如果有机会改革的话就方便一些。秦时的徭役和耕战实在是有太大的弊端,耕战如今在乱世还能派上用场,但沉重的徭役就完全没有丝毫好处。 第四策不过是前面三策的用以补遗的,也许能起点作用,但赢子婴估计都不会很大。如今这是乱世,别说扰民,有时候部队没粮食了还不是进村里去抢?更有些将军打了败仗,还故意屠村来平息士兵的怨气。 这一系列政令下完,下面的大臣都点头称是。秦王未触及他们的利益,他们也不能一上来就与秦王做对。这些政令,一来没有触及关中大族的神经,二来也颇服民心,对如今危急的局面有很有效的控制力度。看到这些人都还是听话,赢子婴也没做出什么更大的改变,欲速而不达的道理,赢子婴也是懂的。 赢子婴这一系列政令也让下方诸臣认识到这个新秦王不是什么庸碌无能之辈,性格颇为独断,这么多的政令竟然不是同诸臣商议的结果,而是直接就下诏!有这么一个有魄力和独断的君主,众臣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事,总之,对秦王却是更加的敬畏了。 等将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商议完毕,赢子婴又做出了明日检阅三军,要在三军面前正式为李信授印的决定!说完过后,赢子婴就宣布退朝了。 哪知道,赢子婴大手才一挥,殿外就跑了一会小宦官,高声向赢子婴说道:“有尧关来的信使!” 赢子婴让那信使进殿,一个风尘仆仆的士兵就扑跪在殿上,大声说道:“贼寇刘邦攻打尧关甚及,关上将军让秦王救援!” 赢子婴问道:“贼寇攻关多久了?” 士兵道:“已经五六日了!” 五六日?赢子婴也对刘邦进军的速度感到惊讶。他才从赵高那里得到武关沦陷的消息,没想到这会刘邦已经攻打峣关已经五六日了! 上将军李信出列,又小心的问了那士兵尧关的战况。抱拳对赢子婴说道:“秦王,尧关甚危,却不能在等了。还须立即派兵支援!” 赢子婴也顾不得明日检阅的事情,当即唤李必、骆甲出列,让他们带领三千骑兵立即去支援尧关。其实赢子婴也明白,让三千骑兵去支援守关,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主要是以此表态,咸阳这边不会坐视不管,好安关上将士的心。李必、骆甲二人更是可以监视关中守将,免得他们投降了刘邦。 朝会散后,李必、骆甲相视一笑,没想到,秦王还是把他们派去峣关了。 ------------ 第十三章 :欲战刘邦 朝会之后,赢子婴一边伤神想着刘邦入侵关中的消息。一边前往内殿,今日搜索赵高府衙的时候,在地牢深处将偏体鳞伤的韩谈找到了。 赢子婴关心韩谈伤势,便大步朝内殿走去。转过长廊走阁,赢子婴在殿外见到了才欲离去的御医。 御医向赢子婴跪拜行礼,赢子婴将他扶起,问道:“不知道韩谈伤势如何?” 御医答道:“不过受了些皮外伤,未曾伤害到筋骨内腑,只需要好生调养几天也就没什么事了。” “嗯。”赢子婴闻言大喜,叫下人赏了御医,就准备抽身进去。不料御医却唤住赢子婴道:“秦王稍慢!” 赢子婴心有不悦,皱眉道:“还有何事?” 御医拱手说道:“秦王久病才愈,这几日又操心劳事,我观秦王面色带青,唇无血色。如果不曾好生休息调养,恐怕旧疾又犯!” 赢子婴朝御医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如今乱事未平,我又岂能歇息?你所言我已知之,只是多吃点补药调养即可!如没什么大事,你便下去吧!” 说罢,也不管御医还在叫唤,急匆匆的就走进殿中。御医在下面长叹一声,自语道:“顽疾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消除?秦王不过病情稍有起色,这几日又一直动脑,思虑太多固然暂时忘却病苦,等待人一当松懈下来,必然病体加重!” 说罢,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走出了宫闱。 韩谈躺在床上,身上缠满了绷带,连面上都只露出鼻子眼睛在外面。韩则吊着臂膀跪在床边小心服侍。 赢子婴一走进房间,看见韩谈这个样子。也忍不住眼角湿润,叹道:“韩谈遭此大罪,皆我之过矣!” 韩谈欲挣扎起来,赢子婴连忙上去将他按住,道:“你我主仆二人共渡多年,何必如此多礼?” 韩谈摇着头,艰难的说道:“如今公子已经贵为秦王,又怎能与以前共论?” “我纵然为秦王,也毋须如此。你我主仆多年,以后都别行这么多的烦琐礼节。”赢子婴说完,又小声的询问了一下韩谈伤势,顺便让韩则也下去休息。 韩则摇头道“我从小习武,体格健壮,不过些许小伤,已无大碍了!” 赢子婴闻言也不多说什么,自己坐在床边,握着韩谈之手,小声劝慰韩谈。韩谈摇头说道:“公子既来,谈当将面见赵高之事如实禀来。” 于是,韩谈就将那日面见赵高的言语情况都仔细向赢子婴说了。赢子婴听完后也忍不住感叹:“没想到赵高如此警觉,若非你有急智,诓骗他我欲偷降刘邦,那赵高也不会这么急着进宫。难怪当日他一进殿就直言冲撞,喝问传国玉玺的事情。” 赢子婴既然知道了原由,也不愿继续呆在这打扰他休息。吩咐宫娥好生照料韩谈后,便自行离去。 第二日,中午。 今天算是这几天来难得的好天气,一直堆积在咸阳城上空的乌云竟然散了大半。早晨虽有薄雾,但到了中午天空还露出小半没被遮住的太阳。太阳光将周围的乌云都镶上了一层金边,温暖的阳光让这几日都感觉压抑沉闷的民众心里松弛下来。 到了晌午,城外就有一队队军士从咸阳城的大道穿过,沉重的脚步声足足在城里响了大半个时辰这才消停。有见多识广的城民认出,这些都是拱卫在其他宫殿的守军。 时辰又过了一个小时,在咸阳城的一处露天校场中,密密麻麻的站着无数的士兵。 悠扬的牛角声响起,在校场中央的大道上,秦王子婴带领着身后群臣慢慢的走进了校场!顿时校场中响起震天的呼声: 参见秦王! 秦王万岁! 在身旁小宦官的服侍下,赢子婴走上了校场中央的高台之上。下方的呼声越加震耳,给赢子婴带来一种热血沸腾的感受。 “这就是属于我的军队!这就是用以保卫关中的筹码!”赢子婴看着下方无数的人头,心中默默的想到。 赢子婴向着下方举起了右手,身边的令旗官随即摇动着手中的旗帜,一道道旗语向着校场各路传达。慢慢的,校场中开始平静下来。 赢子婴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下面一张张模糊不清的面孔,看着下面戈林密集的场景。他忍不住大声的说道:“我就是秦王!今日召集尔等,就是为了让尔等知道!何人是我大秦的上将军!” 他虽然用尽全是力气向下面喊道,但是面对这么多的人,声音也传不到每人的耳朵里面。不过旁边有专门用来传话的士兵,都是经过挑选的大嗓门,他们将赢子婴的话一丝不漏的向下方传达。 赢子婴亲自下台将老将军李信扶上高台,向着下面继续说道:“这位便是我大秦的上将军李信!诸将前来拜见!” 接着台下数十名将军出列,朝着李信行跪拜礼。将军们拜后,又是士兵们参拜,这就是此时,赢子婴郑重的将代表着上将军的大印交给李信! 李信半跪着用双手从赢子婴手里接过印章,从他颤抖的双手和神情的端重上可以看出,老将军其实也很激动。 为将者,就当如此! “没想到老夫坐等咸阳数十年,想死不成,竟然老来受到秦王如此倚重!安能不尽力效命吾王哉?”心中如是感叹,李信持印高呼:“大秦威武!秦王万岁!!!!!!!!!!!” “大秦威武!” “大秦威武!” “大秦威武!” 下面吼声如雷,三军欢声雷动。赢子婴饱含殷切的对李信说:“望上将军今后统帅三军,击败贼寇,扫平寰宇,重振我大秦河山!” 老将军朝赢子婴一拱手,大声回道:“喏!” ************************* 在三军将士面前,赐印封将,这还是大秦自立国以来的头一遭。赢子婴也相信,经历此事之后,李信必然忠心报国,能全心全意的辅佐自己。 他这次效仿刘邦拜将一事,虽然没有像韩信那么隆重,但也比一纸诏书要好得多。自校场拜将之后,赢子婴在晚上单独约见李信,向他问计对敌之策。 咸阳宫中,赢子婴将从赵高府内收出的书信,特别是与刘邦私会,和赵王歇同谋的书信都交与李信看了。 赢子婴道:“如今假楚上将军项羽已经收降了章邯部(还未得到坑杀二十万的消息),此后再也无军能抵挡贼子联军的脚步了。刘邦攻打峣关已经有五天了,虽然一时未曾攻下,但也岌岌可危。昨天让李必星夜启程前往救援,恐怕也无济于事。还望上将军早做安排,御敌于国门之前。” 李信将赵高那扣押下来的军情都一一翻看,然后说道:“如今城里兵马加起来不过八千,而刘邦在关外有数万人马。如此前去,纵然能抵挡一时,也必然损失惨重。秦王现在应该下定决心,集合关中所有的兵力,与刘邦速战!只能速战击溃刘邦,才能接下来面对项羽的部队!” 赢子婴皱眉道:“统集合关中的兵马恐怕颇为艰难,我登基这么久,驻守栎阳跟废丘等地的守将都未前来拜见。显然存有观望之意,我下旨容易,听不听就难说了。” 李信想了会说道:“既然如此,秦王你速下诏书催促各地守将统军前来。我派手下忠勇之士一起跟随,安心受旨便好,如若敢奉命不来的话,不如就地格杀!让持诏之人暂领兵权,前来会盟!” “也只能如此了。”赢子婴点头称是。 接下来二人又商议了如何针对刘邦的具体战骆部署,主要有二个方面,一是向关中之民宣传入侵的起义军的残暴;二是收纳咸阳城里各大世家豪门的私人力量,主要是怕咸阳倾城出动后,城里有人造反; 赢子婴也向李信透露了想御驾亲征的想法,李信知道后也表示同意。秦王亲征可以激励部队士气,还能名正言顺的让各个世家家主随军出征,免得他们在后面趁机作乱。 ------------ 第十四章 :秦王亲征 峣关位于武关以西,它前踞峣岭,后倚蒉山,是关中和南阳间的交通咽喉,也是秦朝政治中心咸阳最后屏障。它在蓝田城南,因峣岭得名。而整个峣岭归属于蒉山,蒉山背后便是蓝田、霸上。 ************* 刘邦自砀郡起兵,连下成武、昌邑数地。因在攻打洛阳时受阻,于是调头走南阳,放弃打函谷关,转打武关入秦的路线。西走高阳。在高阳遇到郦食其和郦商兄弟,谋攻陈留,攻克。他在陈留得到了大批的粮草补给,郦商率领陈留兵与刘邦一起进军开封,并分别在白马和曲遇击败秦军杨熊部,最终兵至武关。 武关关隘险峻,刘邦试着打了两次都没打下来。他寻思着纵然打下武关,自己也是损失惨重,于是便派使者去私会赵高,商量二人共分关中之事。 赵高也凭借武关之险作为与刘邦讨价还价的凭借,哪知道二人还未曾商议周全,刘邦却在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中发现关中抵抗能力越来越弱,关内士兵的士气也非常低落。在张良的计谋下,刘邦发动了三次夜袭,其中虚实难辨,直把关中士兵弄得叫苦不堪。在第三次夜袭中,刘邦全军出动,将武关一战而下! 刘邦一拿下武关后,自信心也顺势高涨了。武关作为入侵关中最主要的一道屏障都已经打下了,那现在还与赵高私会什么?刘邦本就是个**,哪管什么道义不道义的,直接就准备撕票。哪知道他这边还没有什么动作,关内细作就得到消息,新继位的秦王子婴将赵高给杀了! 刘邦也有点懵了,赵高有什么样的能耐他还是知道的。当初他约定与赵高平分关中的时候,二世都还没有死。赵高杀二世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二世残暴,从章邯投降的消息中得知了赵高在诓骗他,心中已经产生了杀心,赵高要先下手为强!二是赵高与刘邦私会中就有一条将赢姓赵氏灭族,他杀了二世也是为了向刘邦展示他的手段和能耐,说明在关中在咸阳一切还是他赵高说了算。 但就这样一个人物,就被才登基几天的子婴杀了。刘邦也挺无语的,不过刘邦毕竟是英雄人物,本就没准备与赵高平分关中,赵高死就死了吧!他也由此而推断,如今正是子婴忙于叛乱无暇南顾的时候,他就要借此机会以最快的速度攻进关中! 所以武关到峣关的百里路程,被他日夜兼程只用了三天时间就赶到了!事实说明刘邦的猜测没错,赢子婴确实无力南顾,他现在正手忙脚乱的收拾城里的残局,对咸阳城里的世家大族进行拉拢打击。借赵高之事,让他们带领私军参加到秦军之中,一起对抗即将入关的刘邦。 刘邦一到峣关,就迫不及待的展开进攻,不过峣关也还算坚固,关上的士兵也不少,刘邦打了几次都没打下来。几仗下来,刘邦又开始肉疼了。虽然他现在对即将落入囊中的关中王极为垂涎,但理智还是告示他,这样强攻,实在是得不偿失。于是问计张良,张良开始的时候对形式也还不太了解,但是他了解刘邦的性格,于是就给出了个攻心的主意。 攻心的这个主意也很简单,就是攻城的时候雷声大雨点小,多派些将士在关下叫骂,制造出许多人心惶惶的谣言:比如赵高杀二世啦!已经投降楚国啦?他们已经被孤立了!还有许多恐吓之词,言如果不早降的话,攻下关隘后鸡犬不留全部杀死!..峣关之中在刘邦未来之时就盛传着各种各样的谣言,军心一直不稳,如今被刘邦的攻心之策一使,士兵们都无心再战,在几次试探性的攻击中都损失惨重。 镇守峣关的不过是咸阳城里的纨绔公子,被刘邦在下面这么一闹,整个关里也人心惶惶的,他心中也着急,连忙向咸阳求援。他现在在未曾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也不管城里做主的是二世还是赵高还是子婴,只要能派来援军,他就心安了。 就这样,刘邦在关隘下拖了五六日,赢子婴派的三千骑兵日夜兼程不过一日就赶到了峣关。这下峣关的守将也放心了,还把刘邦派来招降的使者给杀了。 于是历史上张良鼎鼎有名的诱降之策就胎死于腹中,张良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干脆就让刘邦强攻几天试一试。刘邦咬着牙痛下决心对峣关进行了强攻。 接连数次攻打,峣关上的抵抗力量越来越弱,各种箭矢、猛火油、滚木等都耗费了不少!看来这几天的攻心之策还是有些作用,关隘上的士兵都士气大落,后面虽然来了三千援军,却一个个都是骑兵,根本不上关帮忙,秦王子婴也没有下诏安抚下关内的士兵,打起仗来也无精打采的。 驻守峣关的守将也指挥不力,几次让刘邦的军队杀上关来。后面不是李必看到情况实在是危急,将骑兵当作步兵使,这才将刘邦的士兵赶到关下。 刘邦拖延了几天后,终于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的损失,在关中王面前的都是值得的。也不向张良问计了,让周勃、樊哙、彭越领军强攻峣关。 *************** 经过六天的整治,咸阳城终于恢复了平静。城中的世家大族也都向子婴屈服,栎阳、废丘、甚至陈仓之地的驻军都全部开到了咸阳。三地守将得知赵高授首的消息后,也都没有拒绝子婴的命令,一个个带着兵马全部来到了咸阳。这样子婴就不需要杀人夺权,也算是三人识趣。 可以说整个关中的兵力都被子婴抽调到了咸阳,各地现在尤如空城,现在咸阳里聚集的兵马就超过三万! 等到兵力齐聚之后,赢子婴就下令封韩谈为咸阳令留守咸阳,其余城中十三大族、朝中除却博士文臣御史大夫外,其余的都随着赢子婴一同出征! 秦王亲征,挂帅的却是李信。赢子婴不想因为有自己在,就轻易剥夺了李信三军统帅的官职。在大军调拔的当日,秦王还封栎阳守将周援为前将军,卫尉白廷领左将军,勇将赵子琪为后将军领先锋印。 三军开拨当日,朝中诸臣皆出城相送。赢子婴站在高高的战车上,将手中的水酒遥向咸阳一敬,随后仰头将酒喝掉。诸臣也以酒相送,遥祝秦王大胜归来。 看着高高的战车上,秦王那苍白的面庞,身背后黑色的披风随风飘荡。这个继位就诛杀赵高、收拢世家兵权的年轻秦王,诸位大臣也恍惚看到了点希望。 一路黄沙,满目兵戈。赢子婴站在战车上暗祝: “苍天在上,我大秦立国关中数百载,方有始皇扫六合,一统天下之举。如今六国遗族复出,欲亡大秦。子婴今统三军,出咸阳与贼一决死战,如我大秦先祖有灵,必当保佑我旗开得胜,剿灭贼寇,还天下一个太平。如天意不可违背,大秦终不免亡国。我赢子婴就从这战车上跳下,以死明志!” ------------ 第十五章 :峣关之上 “我军兵出咸阳,从武关道直下峣关。前锋赵子琪统领五千步骑渡渭水走轵道,途径霸上,在蓝田补给后,就先入峣关。只要峣关三日内不失,我军主力就能赶到。到那时,以峣关拒刘邦,在寻机将他歼灭!”二日后,秦军已至芷阳,芷阳不远就是鸿门,二世当年招五万外郡士兵入关,在鸿门此地修筑了一个粮仓,囤积了不少粮草。秦军先在芷阳就食,然后下武关道直向峣关,虽然这样稍微远了点,但毕竟是走的驰道,秦军人多,不便从走小路穿近道。 灯火通明的大帐之中,上将军李信拿着手里接到的第八封求援书,向秦王子婴仔细的分析当前的形式。 子婴坐在案边,身穿厚实棉衣,他拿着木简用力的咳嗽着。这两天随军出征,路上又染了点风寒,以前的旧疾又复发,常夜腹内绞痛,又口食卜振,头晕脚重,感觉病情又有恶化的迹象。他身边一直是带着御医整日照料,心中忧虑的事情太多,一天只睡得了二三个时辰。今天强振身躯起来,向上将军问及峣关的军情。 李信浅谈了会,向子婴皱眉说道:“秦王病重,毋须过多忧虑。老将不才,这一路情况还是会打理好的。” 子婴摇头苦笑道:“顽疾难消,死而不僵。我彻夜难眠,与其闲而无事,不如向将军多请教请教军旅之事” 一旁的御医压低了声音向子婴说道:“秦王此法虽能暂时忘却痛苦,但非良策。还是要多休息静养才是。” 赢子婴伸手止住了御医的劝说,拿着竹简向老将军问及如何布营扎寨,如何安排粮草等行军中的一些细节问题。 李信无奈,见秦王不听劝告,也只好对秦王的问题一一解答。 ********************************* 峣关。 鲜血侵透了城墙上的每一个角落,一大片色泽暗褐色的墙石却取代原本有的色彩。无数残缺不全的肢体、脆裂的头颅与折断的兵刃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城墙上方,犹如西域商人那大红地毯上点缀的刺绣。 灰色的天空反衬着血色的土地,耳边烈风呼啸,刮面如刀。 刘邦披着黄色的大厦,骑马按剑端坐在一匹青骢马上。他面色刚毅,下颚留有寸长的胡须,眼眶微微下陷,眼神飞扬极具穿透力。虽然头上的几缕银丝照实了他的年纪,但从他端正的五官中不难看出其人年轻时必然是个英俊的男子。他眯着眼仔细看着峣关上的激烈的战斗,眼睛在左边墙头的时候停了下,用马鞭指着那,转头淡淡的朝旁边的一个彪形大汉说道:“樊哙,从那里冲上去,将它拿下!” “喏!” 樊哙提剑取盾,从旁边招来一群士卒,大声咆哮道:“跟着老子冲上关去!” 这群士卒都提着圆盾,将盾顶在头上,跟着樊哙向城墙跑去。 “杀啊!将云梯架上去!” “猛火油!猛火油在哪?” “射箭!跟老子狠狠射他娘的!” 关下已经摆满了数百具尸体了,云梯上不时有人爬上关去,然后被乱刀砍死,尸体朝下面砸去。 这是周勃第三次攻打关隘了,前面几天攻城的是彭越的军队,彭越在峣关损失差不多千人后,就向刘邦推辞不愿意攻坚了。刘邦只好派出亲信周勃、傅宽派兵攻打,自己亲自在关外督战。 城上依然杀声不止,守将姜望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头感觉头都快炸了。他身边站着的是秦王派来的救援的骆甲,骆甲提着双戟在城上奋战了半天了。如今看到姜望前来,也悄悄后退休息了一会。 城墙上又爬上一名士兵,几名守兵提着刀剑向那士兵招呼。不过这士兵颇为悍勇,提着一柄短剑四处招架,先一脚踹在一人胯下,后又用剑砍死一人。围攻他的守兵从五名一下降至三人。这名登城的士兵虽然也身有数处创伤,但犹自大呼鏖战,秦军胆怯,不敢死战,也就在此时,下面云梯上伸出一只黑黝黝的巨手,巨手扣着关上青石一使力,一个身高八尺,环须圆眼,浑身上下看着极为雄壮的大汉从云梯上跳到关上! 他嘴里咬着一柄短戟,腰间绑着一把重剑。在入关的瞬间,双手极为迅速的将武器取在手中,一声雷霆似的咆哮在关中响起: “呔!” 手中重剑如轮子般一扫,顿时三颗血淋淋的人头冲天而起。旁边一个秦兵军侯自持力大,提着一柄大铁锥朝大汉砸来,大汉右手如灵蛇出洞,短戟竟然后发先至,那军侯犹自举着大铁锥就欲砸下,那短戟从他中门直扎在他心脏上。大汉冷哼一声,短戟抽身便回,这秦军军侯就直挺挺的扑倒在地上。 一旁观战的骆甲眼角骤然一缩,心中核然,这大汉好高的武艺!姜望举着长剑向关上秦军发出嘶声尖叫:“上去杀了他!把他赶下去!不然都得死!” 旁边数十个秦军得了军令,提着长戈利矛,全部向那大汉捅去。 大汉一人杀了十几人,单凭借个人勇力就守住了云梯,下面士兵也一个个朝上面爬来。骆甲见云梯上连跳出三个贼军,心中焦急,向旁边几个手持撑杆的秦兵厉声喝道:“趁着他们将那大汉缠住,尔等速去将云梯撑开!” 数十个秦军都朝着大汉蜂拥而来,大汉一手执剑一手横戟,向旁边几名跳上来的轻兵喊道:“你们守住着,待我去将这群秦兵杀退!” 说罢,剑戟相击,发出嘣的一声巨响!大汉怒喝一声,其人犹如猛虎般跃出。重剑横扫之下,十几只长矛瞬间断成两截。姜望观之两股打颤,连声音都抖成断断续续的:“如.如此猛将,何人.何人能敌!” ************ 刘邦手做凉棚,向关内眺望。过了一会,向旁边一个白衣文士说道:“子房,樊哙冲上去了。” “樊哙勇武,只要他登上关内,秦军败局已经定矣!” 白衣文士正是张良,时约四旬,英眉睿眼,下巴留有美髯。一样的腰间配剑,样子从容的坐在马上。他现在的身份还是魏王的属臣,在刘邦西进的时候魏军与刘邦汇合,他与刘邦先前就有过一段交情。也非常佩服他,就比如上将才刘邦的观测能力,他能从遥远的战场上一眼就看出何处能突破,何处兵力不支,调遣手下也非常随意。他的一言一行都像一位长者,但深交之后才会发现,这人不拘言笑,幽默风趣,行为放荡而又胸怀广大。张良平生阅人无数,从未见过个人魅力有能与此人相比者! “全军传令,擂鼓助阵!今日,必破此关!” 刘邦大手一挥,身后军旗急忙变幻,阵中鼓声整天,彭越、魏将皇欣、魏申徒武、灌婴等将心中皆为一震,一个个都大旗开拨,全军出击! 彭越仰头大呼:杀!!! 杀!!!!! 关下杀声震天,在关上又杀数人的樊哙心中一喜,回头朝身后士卒大声喝道:“沛公下令总攻了!兄弟们与我死战!” “死战不退!” “杀死秦狗!” ********* 姜望胆颤畏惧,前后看着樊哙连杀数十人,这会连下令的力气都没有了,蹑手蹑脚的又准备下关了。骆甲看见心中大怒,此时却再也忍不住,怒斥姜望道:“尔一日上关不过一两次,身为将者却畏缩不前,真丢我老秦人的脸!骆甲今般战死又有何妨?也比你这乌龟懦夫强!” 说罢,也不管姜望如何反应。提剑呼兵,直向樊哙杀来! “关上那大汉可留下姓名!” “你爷爷我叫樊哙!” “好一个樊哙,今天就让我骆甲来会一会你!” 骆甲身为骑将,昔日为王离部下,也素有骁勇之称。今日虽然没有骑马,但一身武艺也丝毫不差!他拖剑跨步,离樊哙还有三四米远就一跃而起,手中重剑高举,使出一记‘力劈华山’。 樊哙凛然不惧,看见骆甲这声势凛然的一击,却连脚步都不挪半步,手中重剑横着一挡! 只听“嘣”的一声!两剑相交处,火花四溅。一招之下,二人高下力分。骆甲趁势而来,又由高击低,却在两剑相交时,身形后退数步,手臂震得已经失去了知觉。而樊哙却不过冷哼一声,巍峨的身子晃都没晃。 看着骆甲哗的吐了一口鲜血,樊哙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脸,他用短戟捅死身旁的一个秦兵,大步跨到骆甲身前。骆甲弯着腰看着一个庞大的身影将自己的笼罩,他艰难的提起剑,咬牙说道:“我.老秦人,又怎么会畏惧你这他国贼寇!” 他大喝一声,提剑还欲再战。却在此时,樊哙已经举起了他手中的重剑,从上而下,一剑从肩膀划过腰间,将骆甲一剑砍成了两截。 樊哙甩落了剑上挂在的肠子,提剑高呼:“尔主将已死,还不早降!” 周围秦兵早已破胆,看到樊哙如此声势,哪敢在战?一个个将武器一扔,全往关内跑去。 樊哙观之仰天长笑,举戟高呼:“杀尽秦狗!!!” ------------ 第十七章 :小人口水可淹忠良 冰冷的夜风从大帐的缝隙中灌入,将盛放在案首的烛焰吹得忽明忽暗。烛光摇曳中,赢子婴的抿着嘴皱着眉头,手里拿着一柄锋利的匕首,用力的削着一支竹简。就在他的面前,一大堆散乱的竹屑堆积着。 韩则穿着甲衣,腰间悬挂着长剑,用手拉开了大帐的幕布。他默默的走进,看着赢子婴那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他机械般重复着削竹的动作。心中犹有一只手死死的揪住一样,他艰难的别头吐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秦王,不如我去请御医过来看看吧!” “如果御医有用,我又何必如此。你也不必担心,我忍痛了大半年,这点小疼苦又算得了什么!”赢子婴依旧低着头,好似神情非常的专注。不过只要你认真的看他瞳孔,就会发现他的视线根本的不在竹简上,他的眼神散乱无光,他的思想根本没在这里。只有在他深皱的眉头中间,才会发现他忍受着多么大的痛苦。 三日的行军,赢子婴前两日还能强忍着骑马,今天却是躺在一辆战车上的。他心中苦涩,没想到才刚出征,自己就是这般模样。经过几日的病疼,连带着出征前稍有的信心都被消磨干净了。整个人也开始变得患得患失起来,有时候想是不是可能还没见到刘邦,自己就会病死在路上。 他这病也极为怪异,就连在前世,在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赢子婴都未曾见过他这样的病例。他这种异症不是常规的病例,可能是身体类各种顽疾所引发的新型病例,再加上病了大半年,身体素质已经大不如以前了,抵抗能力也不行了,才会导致他如今的病苦。 赢子婴放下竹简,挥手朝韩则道:“你下去吧,我无事。切记让人不要声张,动摇我军军心。” “喏!秦王也早些歇息。如有战报,我会第一时间上报秦王的。” “嗯,你下去吧。” 等到韩则退下,赢子婴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将手中的竹简用力仍在地上,嘴里怒骂着用脚使劲的踩着!他一拳生生砸在案上,松开手后,四处关节上已经破皮流血了。 他很焦急,比任何时候还焦急! 他很烦恼,比以往什么时候都烦恼! 他很愤恨,恨不得将老天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完! 良久,他才像弱水后才被捞起的人一样无力的倒在椅上。他穿越以来,一直忍痛着病痛的折磨,他以为自己的神经已经被锻炼得无比的强大。但——自从他当了秦王,灭了赵高之后,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脆弱。他的神经一直绷紧着,犹如一个人长时间拉着弓弦一样,如此下去,谁又受得了? 他杀了赵高,整治了咸阳中的世家,平息了关中隐藏的内乱。他未曾畏惧过什么!就连那叩关的刘邦,凶残的项羽都不能让他轻易言放弃!因为只有死过一次,才会明白生命是多么重要!只有懂得珍惜生命才会有为之一博的勇气! 他努力的学习这个时代的知识与文化,努力的吸收政治和军事上的经验。在不知不觉当作,他已经不再是前世那个庸庸无为的普通人,他已经融入了秦王子婴这个角色,已经真正的成熟了! 但这病,这病就一直向悬在他头上的刀,随时都会落下。他不想死!更不想这么窝囊的病死! 心中在无声的咆哮着,赢子婴怒目盯着大帐的蓬布,双拳握紧了又松开,双瞳渐渐汇集有了色彩,他恍惚看见了什么,但看得不是很真切,他努力的睁大着眼睛去看,努力的去看,然后整个“嘣”的一声从椅子上摔下,顿时不省人事。 大帐外传来一声惊呼,韩则从外面去而复返,他一直未曾离去,悄悄的守候在大帐外面。此时听到帐中响动,急忙走进了帐内,刚好看见秦王摔倒的画面。韩则心中大急,急忙让门口的护卫去请御医前来。 不一会,御医提着药箱急匆匆的赶来。 将赢子婴扶到床上,御医闭着眼睛仔细为秦王把脉。韩则待御医睁眼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询问秦王病情,御医摇头叹道:“秦王旧疾未愈,新疾又生。我前先日子劝他不要过多的去操劳国事,秦王不听劝告。疲劳成疾,心病难治!依我所见,秦王之病主要的不是身体,而是在心脾!这样吧,我开一副方子,你等秦王醒后教给秦王。” 韩则连忙称是,御医走到案上,从旁边竹筒里取过一支竹简,凝眉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向韩则一抱拳,提着药箱就离去了。韩则将御医留下的竹简取到手里,嘴里轻声念道:“欲速而不达。” “什么意思?”韩则不明白,摇摇头将竹简放在案上,然后静侯在赢子婴身边,等待着他醒来。 *************** 峣关之上,李必浑身浴血,脸上被划破了好长一道口子。鲜血沿着额头流过眼眸从脸颊胡须中不停滴下,他的剑缺了不知道多少个口子,他身上的不知道中了多少剑。面对从关外密密麻麻涌进的贼军,他从城头一直血战到城阁。他一声声的怒吼开始变得嘶哑,现在只能跟拉风箱似的剧烈的喘息。 举起手,又一剑砍死一名贼军。李比脚下踉跄着后退,身子蓦然撞到墙上。李必心中一惊,斜眼一瞥,没想到他已经退至上关城的楼阶边了。 一名亲卫拉住李必的手,朝他着急的大吼:“将军,快退吧?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必茫然的一回头,他听不清亲卫在喊些什么,耳里面全是震天的轰鸣声! 旁边两个亲卫相视对了一眼,两人微微点头,一左一右再也不顾李必的叫喊,驾着他就向关下逃去。身边的几个亲卫个个拼命呐喊,鼓足勇气向贼军反杀回去。 李必看着前面那一个个慷慨赴死的亲卫,他喉咙蠕动着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眼角被不知道哪来的水给侵湿了。 关上响起震天的欢呼声,无数的贼军举着武器大声呼喊着。刘邦将马鞭向关上一举,语气中带着强烈的自信,向周围将士说道:“走!我们进关去!” 峣关一战秦军死伤有六千,另外两千士卒投降。秦骑都尉骆甲战死,守将姜望、李必二人逃逸。刘邦在关内还捡到三千匹战马,无数的粮草,一时军队士气大振。刘邦让灌婴、傅宽二人领二千骑兵追杀残兵,为大军前往蓝田探明虚实,楚军(刘邦带的军队名义上属于楚)主力则在关内休整一日。 *********** 辋川,是秦岭北麓一条风光秀丽的川道。 川水(霸河)流过川内的欹湖,两岸山间也有几条小河同时流向欹湖,由高山俯视下去,川流环凑涟漪,好像车辆形状(“辋”指的是车轮外周同辐条相连的圆框),因此叫做“辋川”。辋川地利位置十分优厚,素有:秦楚之要冲,三辅之屏障之称。 秦后将军赵子琪领先锋印,带着五千兵马没走驰道,而是渡渭水,经过霸上,然后从小路赶往峣关。全军时值走到蓝田西南的辋川之中,看着夜晚降临,于是布营扎寨。 可是营寨都还没立好,就被秦兵斥候发现从峣关逃出的守将姜望残兵。姜望领着数百人马看见关内局势不利,立即就跑了,他们生怕被后面刘邦的军队追赶,发了疯似的逃跑,结果在辋川遇见了救援峣关的先锋。 赵子琪将姜望残兵收拢,然后将姜望招到营中仔细询问峣关战况。虽然他看到姜望这样子,心中就已经有了定论,但具体情况还是得亲自问问才好。 姜望如今非常愤恨自己当初为什么听从李必骆甲之言,将刘邦派进关内招降的使者杀掉,导致如今投降都不能。此时被秦后将军逮住,他生怕后将军因此怪罪自己,连忙将罪过全部推到死去的骆甲、李必身上。而自己为了掩饰所犯下的罪责,也将刘邦的军队夸大了来说。 他道:“刘邦之军甚众,足有七八万,而且都武器精良,铠甲厚实。峣关之中兵马没有万人,骆甲、李必看着峣关危急,也迟迟不肯将军队帮忙协助。峣关之失,皆为二人不服军令,违背秦王旨意,不肯助援之故才失去的。可惜我那数千弟兄,如今就只剩下这么寥寥几人!” “李必携秦王之令前来,又怎么不肯帮助守城?” “他说他的部队都是骑兵,哪有骑兵守城的道理?于是一直不肯派骑兵上关!”姜望此言有真有假,虚实难辨。李必骆甲在前期确实觉得用骑兵守城可惜了,但一看见关上情势危急,就全部将骑兵派上了关头当步兵使用,这姜望完全就是在诬陷二人。 赵子琪闻言大怒,他本就是一个莽夫,最听不得此等宵小行事,他拍案怒喝道:“简直岂有此理!那李必、骆甲竟敢不听秦王之令,舍不得将手中士卒相助守城!此二人身在何处?本将要取此二人人头为战死在峣关的大秦将士报仇!” 姜望看见赵子琪拍案怒喝的样子,心中也有点害怕,此时听见询问,他心中急速转动,思道:如果不能将李必、骆甲二人之罪坐实,到头来我必然要被这莽夫杀害。为了苟全性命,李必、骆甲,你二人也勿怪本将心狠手辣! 也只好咬紧牙关道:“二人见峣关危急,就带人投降了刘邦!” “什么!!!”赵子琪怒不可及,捏着拳头在帐内不停走动,他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心中已经怒至极点。 “没想到二人身为秦将,不仅不帮助友军,竟然还敢投降!二贼可恨之极!如被我发现,必然取二人首级制作酒杯,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恨!” 赵子琪还在大帐中咆哮着大发雷霆,突然一名士兵报告:“将军,大事不好了,有大队骑兵从殷墟沟直往辋川而来!” ------------ 第十八章 :秦王的病 秦军主力在芷阳休整了一宿后,沿着驰道日行八十里,在离开咸阳的五日到达蓝田。 此时峣关被破,先锋战败的消息还未传来。上将军李信将军营扎在离蓝田县城十里的位置,并未入城。 赢子婴自那日晕厥过后,看过御医留下的竹简。心中晒然:“没想到区区一名医者就能看出我的心病。” “欲速而不达。” 旁人看后也许会疑惑,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有子婴明白,他的确是心急了。其他或许不明白他为何心急,但其中原由自有他自己清楚。 表面人都知道,秦王杀赵高,收拢了关中兵权,还整治了关中世族。此时关中已无内忧,所面对的敌人也只有刘邦、和还远在河北的项羽。但只有赢子婴这个穿越众才会明白,刘邦项羽是何许人也!或许在秦都、在关中,虽然有大部分人知道如今秦国危急,大厦将倾。但大多数还是抱有能拒守关中,偏安一隅的想法。 只有赢子婴知道历史,知道历史会怎么样发展!所以他心中比谁都着急! 虽然他心中也明白现在的历史已经不是以前所知道的历史,这个历史已经在他穿越的那天就已经发生了变化。但是无论怎么样的变化,都逃脱不了世界规则的束缚。他收拢了关中的人马,还让城里的世家大族带着私兵上了战场,但这所有集中起来的兵力不过三万人。 而且这三万人是什么东西?一部分前几天还参加过叛乱;一部分是没经过训练的各家乌合之众;一部分是战力不怎么强的各地驻军。 这些部队根本就没打过几场仗,而且各怀鬼胎,人心不齐。哪怕是领兵的统帅是李信,赢子婴也对这支部队不报有太大的信心。刘邦部队不了解,但想来也有四五万人,但他们是从砀郡打到这来的,一路上打了多少仗?而且他们都是抱着覆灭秦国的目的而来的,士气高昂!秦军拿什么去和人家比? 更何况还有一个项羽!项羽手中现在可是掌握着全天下最精锐的几十万部队,他们只要把章邯投降的二十万秦军处理掉,立即就会西进关中! 这些悬殊的力量对比如何不让赢子婴心急如焚? 他一个穿越者,一不懂军事,二不懂兵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种茫然的虚弱感又有谁能理解?所以自出征以来,他事无巨细的向李信学习,看他如何安营拔寨,看他如何号令全军,看他如何处理军中的各项事宜。 他的脑筋比在对付赵高的时候还绷得紧,休息的时间比在咸阳还少!所以稍微一点风吹,受了点风寒,人一下病倒了。人一病倒心中更是患得患失,焦虑不安,病情也越来越重。 而在秦朝,他真正能信任的人不过三五人,而且全是他的下属臣子,在这些人面前,赢子婴只能以自信、无惧的样子去让他们安心。又有谁能安他这个秦王的心?在这个世界上,他连一个能吐吐苦水的人都没有。 人们都说是君王是孤寂的,这种孤寂又怎能让一个穿越过来的普通人一下就适应了呢?所以现在赢子婴比他半年来躺在床上当公子的时候还要苦恼!因为他发现,他当上秦王后,有些东西连韩谈父子都不能掏心置腹了! 幸好,这位随军而来的御医是一位名医。可能是赢子婴的心事表现得太过明显,所以让这位医者捕捉到了。因此他并未给赢子婴开什么药方,而是留下了一句话—— 欲速而不达。 是为忠告,也是劝诫。总之看了这句话后,赢子婴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他一下子明白过来: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莫非是得了战前恐惧症? 他询问了这位御医的名字,将他叫到身边,不再去谈军事国事。让陪自己下围棋,谈一些奇闻趣事。他再也不一日钻几次李信的营帐了,将案桌上堆满的竹简兵法全部让韩则拿出去烧掉。临时抱佛脚,起的作用微乎其微。 就像李信说的那样,军队的事情,秦王毋须担心,老将军自然会处理得很好。 有些东西不懂,就不说话,只需要看就是。身为一国之君,最重要的能力是点头或者摇头。只要将这东西掌握,那这个君王就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再此之后李信召集各将讨论军情的时候,赢子婴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事无巨细的询问。他现在只是默默的坐在案边,听众将议论吵闹,脸上不发表任何看法。然后等李信下定了决心,有了定论之后。再向秦王禀告之时,赢子婴就大手一挥,说将军放心去做就是,些许小事不必向孤询问。 心事放宽后,赢子婴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好多。他还在行军的途中与韩则对练剑法。周围有时候还围着一堆的士卒观看,韩则顾及秦王颜面想要放水,赢子婴却不领情,让韩则毋须顾虑,放手一搏。 韩则即便是得了命令,也不敢真正和秦王无所顾忌的对打。要不然他这种杀人之剑一剑就能分胜负定生死,他压制住实力,和秦王打得极为精彩,最后只以微小的优势取胜。赢子婴在输掉之后却哈哈一笑,显得非常痛快!输了就输了,他输了反而还借此向周围的士兵高声夸奖韩则,要大家都要勤练武艺,不要偷懒。 如果是以前,赢子婴根本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与韩则比武。那时候脑子里都是些秦王的威仪,自己输了肯定对士兵造成不好的影响等等。现在他根本不去想那些顾虑,赢了输了又怎么样?我比武就是为了活动身子,去除身上风寒。一场比武下来,赢子婴也是大汗淋漓。心中更是痛快,他一爽之下,仿佛什么都忘记了。那一直以来因为身份而产生的顾忌早被他跑到脑后,他忘记了秦王的身份,一屁股坐在秦兵身边,向他们问话打笑,极为开放。 周围的秦兵开先还因为秦王的身份而拘谨,但之后看见赢子婴真的是洒脱不顾及言论。也一个个恢复了正常,至少能在赢子婴面前正常的交谈。赢子婴知道他们还是惧怕自己,这种深入骨髓的敬畏不是轻易能改变的。于是他也不打扰这些士兵了,拍了拍旁边的士卒然后就走了。 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老将军李信看见,李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秦王走后,他拉过韩则将他好生的一顿训斥,说秦王怎能随意的与这些士兵交谈,一点没有秦王威仪的样子,你身为秦王的亲近之人怎么不好好劝尉秦王,要他多注意点影响。 韩则无言以对,只能低着头喏喏称是。 也难怪老将军生气,这些士兵都是些什么人?都是那晚参加咸阳之乱的罪军!而秦王跟他们说什么话?说二世皇帝的不对,还将赵高大骂一顿..。。这,老将军确实无语了。 他回到帐中,脑中依然在思虑:秦王怎能这么不顾威仪呢?看来还是太年轻了啊! 他回想起自己当年面见始皇帝的时候,那是多么威严,简直就让人不敢直视啊!自己就匍匐在地上跟自己训斥韩则一样喏喏称是!那才叫威仪!那才叫气势啊! “秦王太年轻了,以后回到咸阳一定要让那些博士们好好为秦王讲讲怎么注意威仪!” 大帐中,赢子婴偷偷从下面摸出了一枚黑棋,然后趁御医公孙止不注意,偷偷在棋盘换了一颗白棋。然后面有得色的将另外一枚白棋当着公孙止之面放下,口中洋洋得意的说道:“你输了!” 公孙止弃子叹道:“秦王棋艺果然进步很大,如今我已经不是秦王的对手了!” “哈哈哈!孤乃秦王!胜你自然不在话下,韩则,看赏!” ****** 等秦王休息后,韩则送御医出门,在背后悄悄告曰:“秦王将棋偷换了的。” 公孙止贼眉鼠眼的看了看周围,确认无人后也附耳在韩则旁道:“我早已知之,棋盘所有棋子所在位置,我一一记得。” “啊!”韩则一声惊呼,亦压低声音问道:“莫非先生有过目不忘之能?” 公孙止扯着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面有得色的点头称是。 韩则一脸恭敬的下拜:“先生果乃高人也!” “那是!”公孙望将韩则扶起后,悄悄对他说道:“我的本事你也了解,你看仅仅屈当一名御医是不是太屈才了?你什么时候向秦王美言几句,让我也能当个什么官也行啊!” 韩则一脸惊讶的说:“先生本事自然有的,为何不亲自向秦王自荐?” 公孙止拧眉瞪了韩则一言,没好气的说道:“你说跟我说是有区别的,我向秦王自荐岂不是有自卖自夸之嫌?” “那好,我一定将先生之能偷偷向秦王透露。啊!秦王在呼我,先告辞!” “啊,慢着!我还没说完,这人怎么走得那么快?我可不止只有那点旁末之能啊!我懂的东西多了去!你告诉秦王..。” ------------ 第十九章 :纵容回身已万难 “驾!” 夜色迷蒙,李必领着四十余骑穿过蜿蜒的小道,双脚紧紧的夹住马腹,手中扬起的马鞭一次比一次甩的有力!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脸上衣服上全是凝固成暗褐色的血迹。滚烫的汗水从他额头上不停的往下流,他的内衣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令他感觉极为不舒服。 身后的大地微微在颤动,李必咬牙呸了一声,他不知道为什么贼军对他们一直死咬着不放,而且还大张旗鼓的派了这么多人。 只是凭着地面震动的感觉就知道,后面的骑兵不下千骑! “刘邦这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李必心中暗恨,忍不住又一次高高甩起了马鞭。 “嘣!” 一声巨响传来,李必回头一看。一骑带马狠狠的砸在地面上,溅起无数灰尘! “小乙!” “燕子初!” 李必也大声吼了一声,四十余骑都生生止住,围绕着那骑士打转。那骑士在往地上咳了一口血,朝着李必艰难的一笑,说道:“将军,小乙在不能陪伴将军左右了。将军可速去!” “别废话,快上来!”李必向骑士伸出了手,朝着他怒声喝道。 “贼军就要来了。”燕子初没理会李必伸过来的手,而是回头瞧了瞧,他眼中带着一抹湿意,然后决然的看了李必一眼,手中抚摸着身旁的大石头,嘴角咧开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将军保重!” 说罢,一头撞死在旁边的大石头上。 李必心如针扎似的,他悲切的仰天长啸。双手指骨被自己捏得啪啪做响,旁边一个骑士朝李必大声吼道:“将军,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燕子初已经死了,将军还呆在这做什么!” 李必在看了一眼那石头前的死尸,然后一提马缰,扬鞭一挥,马儿飞奔离去。 在秦朝,因为战马上没有打蹄铁,所以不能长途奔袭,马奔跑的时候也容易打滑。将才的那位骑士就是因为马匹打滑而坠下受伤,他明白自己要是上了李必的马,必然会连累到将军马力下降。所以他宁肯死,也拒绝了那一只能给他生路的手臂! 李必强忍着心中的悲伤,在峣关上,自己的三千骑兵被当成了步兵使用,而且全部被安排在最危险的地方上。如今三千骑兵只剩下这么几个人了,骆甲也死了,他身上也负了伤。 本来逃出峣关的还有百骑,不过被贼骑用弓弩射死了不少,一路上坠马而死的也有数个,现在自己身后还不到四十余骑。而且随着这一路奔驰,他们的马力都消耗甚大,如果不能尽快的摆脱后面的骑兵,这四十余骑也只有一死! 傅宽提着长矛与灌婴并驰,他年纪较青,心中有些疑惑未解,于是朝灌婴大声的说道:“灌婴将军,我们这么多人,为何要紧追着前面的几十人不放?不如我们派个百来骑去追杀他们就行了,骑兵大队可前往蓝田!” 灌婴借着夜风亦大声的回答:“你看前面是什么地方?那是辋川口!蓝田身为一个县城,我们这么多的骑兵干嘛?这群秦骑是在为我们引路,引一条能尽快跑到城里的近道!我们只要跟紧他们,就能得到一条非常捷径的小路!” *************** 赵子琪刚刚在辋川口布下营寨,此时也不过支起几顶帐篷,营寨防御用的木栅栏和寨门都没有搭建好。此时他在营中与姜望吃肉共饮,一起骂着奸贼李、骆二人。 赵子琪头脑简单,生性也颇为豪爽。他见到姜望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深感同情,拍着他的肩膀大声对他说:“你大可不必担心,虽然丢了峣关。但罪不在你,那刘邦势众,李必骆甲又无耻之极。想想你能将刘邦堵在峣关如此之久,已经颇为难得了。回去面见秦王,我会为你说情的!” 姜望看着这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大秦后将军官威的大汉,心中更是窃喜,他连忙点头哈腰的拱手称是。口中阿谀奉承之话更是手到擒来,直将赵子琪吹得个天下无敌,晕头转向。 二人正饮得爽快的时候,却听到营门外传来一声高呼:“吾乃大秦骑都尉李必,尔等为何将我阻在门外!” 姜望脸色一变,没想到这李必竟然没死!赵子琪脸色也阴沉下来,他拍案朝姜望问道:“此人就是那降了刘邦的李必?” 姜望点头称是,赵子琪面上大怒,起身道:“我出去宰了这个无耻的背主之徒!” “将军且慢!”就在赵子琪跨出房门的瞬间,姜望叫住了他。 “你有何事?”赵子琪看在姜望拍他马屁拍得爽的份上,还是给他点面子停下了脚步。 “李必乃奸诈小人,他如今已经投降了刘邦,此时前来营地,必然是授刘邦之令,前来诈骗营门,如望所料不差,他身后必然有刘邦的大众部队!” 赵子琪听完后,说了声我知道了。也不管姜望,自个离去。 姜望却在此时忧虑不安,要是这莽夫被李必三言两语说动了,让他进来。那我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既然赵子琪放心将我留下来,我就也好如此行事! 李必在正值绝路的时候,却看见了大秦的营寨!这让他心中生出了命不该绝的希望!他也看见这营寨还未立起,自己身后又有大部队骑兵,要是秦兵如果不尽快做好准备的话,那大部分骑兵冲锋而来,必然将这营地冲散! 他焦急的在马上团团打转,不过任凭他费了多大口舌,这些人就是不让他进寨! 赵子琪大踏步朝寨门上走去,他人还未至,大嗓门就远远的传了出去:“哪个是贼子李必?” 李必见了营中来了一主事之人,心中高兴,也忽略了自己被称为贼子的原因,他坐在马上高声回道:“我就是骑都尉李必,前面营地的是哪位将军?后面贼骑兵将至,望将军早做准备,放我等入营!” “李必小儿!你无耻投敌,今还领兵诈门?当着本将不知你心肮脏耶?你今天想进营地,那是门都没有!告诉你,你乖乖的洗好脖子准备受死吧?如果落到我赵子琪手里,必然将尔头颅制成酒杯,以消我心头之恨!” 废丘守将赵子琪?我什么时候得罪过此人?为何如此骂我? 李必扬鞭大怒,朝赵子琪喝道:“贼军将至,尔等为何拒我于门外!我李必忠心国事,何曾领兵诈门?又什么时候投降了敌军?同为大秦出力,何必如此相逼?” 说罢,再也不顾其他的,向身后众骑说道:“走,随我冲进营地!身后贼骑将至,如不能入营躲避的话,我等死无葬身之地矣!” 四十余骑,领命称喏。地上的震动也越来越强烈,李必心中着急,骑马直朝营中跑去! 赵子琪见李必领兵冲寨,心中更是大怒,他大声咆哮道:“弓弩手准备,将他们射死!” 李必冲到离寨不过三十丈之地,寨中万箭齐发,顿时射杀数十骑!李必也身中两箭,不过只是射在铠甲上面,无甚大碍!李必狞髯张目,咬碎牙齿!仰天悲呼一声,连忙退了回去。 天地的尽头,灌婴的骑兵渐渐出现。李必回顾四周,如今只剩下十来骑了。他眼角湿润,心中更是悔恨不已。 “将军!既然投国无路,我们干脆降了刘邦吧!” “对!我们忠心力战,却遭受如此不明之冤,还不如投了刘邦!” “降了吧!将军!” 听着旁边亲卫一言一语的劝说,李必忍不住仰天大哭! 秦王!我李必忠心为国,为何受到如此待遇! 他心中回想到当时秦王临别的嘱咐,那一双对自己无比信任的眼神。 “将军此去,只须三五日,城中乱事一定,孤必然亲提王师,前来峣关!还望将军勿辜负孤的殷切盼望之意!” “既负王命,当为王死。李必无能,只能以死殉国了!” 李必仰头高呼:“掉转马头,蒙马眼!随我冲锋!” “将军!” “将军!” “将军!”众骑皆朝李必高呼。 “尔等欲抗军令吗?” “掉头!不过就是一死罢!” “几千弟兄都死了,不差这一个!” “为将军赴死,我之愿矣!” ..。 “随我冲!” ********** “他们想干什么?” “为什么掉头?” “你看,他们朝那骑兵冲锋了!” “啊.他们是去受死吗?” ..。 李必确实是受死。不过十来骑,淹没在骑兵浪潮里,连朵浪花都未曾溅起。 “慷概赴死,真乃壮士也!” 傅宽面上一肃,也忍不住感叹一声。 灌婴冷哼一声,扬鞭道:“秦寨就在跟前,他们不入秦寨反而向我们冲锋受死。必然是遭到秦营的拒绝,秦军如此不睦,必然土崩瓦解!” 傅宽观营笑道:“此寨立足不稳,将军何不下令摧之?” 灌婴亦笑道:“天授之,安能不取?大纛传令,速度不减,将这营寨摧毁!” ********** 赵子琪狠狠的甩了自己几个巴掌,误遭小人骗矣! “姜望小儿,吾必杀你!” 赵子琪如今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如今灌婴骑兵直朝营中而来。而周围秦兵在目睹自己将军逼死忠臣义士后,一个个都士气大落。他们茫然的看着寨外,有的连武器都丢了。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给老子将武器捡起来!想死不么?” “快竖盾!弓弩手!弓弩手准备啊!” “传令官?传令官呢?” “擂鼓!快擂鼓啊!” 赵子琪气急败坏的朝周围高呼,也不过这一刹那的功夫,秦军的弓箭才射出寥寥几只箭,就被骑兵冲到跟前。 秦兵的弓箭没射死刘邦骑兵几个人,反而是骑兵的弩箭将秦军射了人仰马翻。 秦时的骑兵因为没有马镫,骑兵们都只是靠着绳子控制身体平衡,所以能在马上使用武器的无一不是骑术高明的精锐。灌婴的骑兵很明显不是精锐,他们说到底只是骑着马射箭的远程部队,不过在敌人溃败的时候还能凭借着马力追杀。 灌婴的骑兵在射出弓箭后,驾着马匹直朝这还未立起的营寨冲去。骑兵哪怕不能在马上劈砍,靠着马匹的冲力,撞飞这些步兵依然没什么问题! 秦营在一刹那间就被千骑冲锋给撞成七零八落。赵子琪见情势危急,自己也骑着马亲自上阵,身边招呼士卒拼命将骑兵冲锋的势头抵住,只要抵住了这一轮冲锋,这些不能劈砍的骑兵早晚会被步兵围死。 他带着亲卫连杀了数十个试图逃逸的秦兵,可惜秦兵胆气已经泄,不敢回头一战,任凭赵子琪如何吆喝都无济于事。 灌婴的骑兵虽然一开始上来就占据了很大的便宜,可惜的是手下的骑兵确实不精。竟然一击之下未曾将秦兵的营地凿穿,这一下,骑兵也尴尬了。虽然有很多秦兵逃跑了,但有些知道逃不掉的还是在拼命死战。骑兵冲锋的势头还是被生生止住了! 赵子琪眼中并发出了新的希望,形势并非不可逆转! 他也不顾砍杀逃兵了,当即带着亲卫冲上去和骑兵交战,灌婴心中大怒,他也没想到自己手下如此不济,明明上风都让他占尽了,没想到还是未曾如他所想的那样,直接将秦营凿穿! 这也可以看出,此时的灌婴还不怎么成熟,现在还未成长到后面那个赫赫有名的名将的地步! 秦军看见了点希望,又有些回头杀来。骑兵优势尽去,此时也只能骑着马在秦军中到处乱撞。 长戈挥舞间,又有几个骑兵被刺死。傅宽朝灌婴着急的说道:“将军,如今我军已经陷入敌阵,如果不及时退出的话,我军即便是击溃这股秦兵也势必损失惨重!” 灌婴也知道现在情况危险了,他举手道:“传我军令,后——” 声音戛然而止,灌婴看到了什么,却将后扬的手生生向前一挥: “全军继续向前,击溃秦兵!” “着火啦!后面着火啦!” “快逃吧!挡不住啦!” 赵子琪怒声连连,看着后面营账中燃烧的冲天火焰,差点没被气死。 “哪个该死的杂种放火!” “将军,快逃吧!我军已经崩溃了,在不逃就来不及了!” “我恨啊!!!!”赵子琪仰头咆哮一声,最后还是恼怒的调转马头,趁着贼军未曾注意到他,赶紧抽身逃走。 ------------ 第二十章 :大战前奏之暴雷 “轰隆!” 一道银白的电蛇在天空一闪而过,刹那间将整个黑夜照亮如白昼!电火光中,一个狰狞的头颅从天而降,它在空中抛出好长的一道抛物线,然后噗通一声落下。从脖腔中散落在空中的血花,成了整个黑夜中最唯美的点缀! “哈哈哈哈哈.” 嚣张至及的狂笑声似乎要挑衅苍天,于是天上黑云在一次滚动,从里面传来阵阵沉闷的嗡鸣!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战马踩起无数的泥泞,奔跑着追逐四处逃逸的溃兵。硬弓强弩毫不吝啬的吐出死亡的射线,一个个的溃军先后被射死。 战场上满地是鲜血,入目处到处是伏尸,滚落摇曳的全是血淋淋的头颅! 灌婴拒绝了秦兵的投降,毫不眨眼的挥手将他们全部杀光。当天地间再无一个活着的秦人之后,他挥手下令全军继续前进。 弃秦营而不用?他们想要干什么? 傅宽也颇有些不解,于是朝灌婴问道:“灌婴将军,为何弃营而不用?如今天色已晚,天公亦不作美,何需夜晚行军?” 灌婴瞥了瞥身后浴血的士卒,嘴角微弯左眼稍眯,脸上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士卒身上染血太多了,得找个地方让他们松弛松弛。” 傅宽恍然,看着灌婴脸上那种恐怖的微笑,他心中忍不住佩服:不愧能当上主将,与他相比,我确实不如多矣! 没过一会,一名斥候前来禀报:“报告将军。前面发现一个村落!离我们还有五里路程!” “传令全军加速,一起到村落‘休息’!”他将休息二字咬得极重,其意不言而喻! 传令兵将灌婴的话带给后面骑兵,骑兵们都爆发出一阵轰然大笑。全军加速奔驰,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那村落面前。 灌婴眯眼看着黑夜中升起的袅袅白烟,那犹如繁星落地的点点灯火。这么祥和的画面他多久没看到过了?记不得了,反正自从他随沛公起兵以后就没见过这么祥和安然的村子。这种村子也只有在关中秦地才能看见,让他心中涌出一种强烈的摧毁欲望。 他微咳了一声,然后将手高高举起,再用力向下一压!顿时骑兵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马蹄声将这一切的宁静踩破,天空中的乌云沉闷了好久,突然又是道炸雷! “轰隆!” 那一如白昼的刹那,宣告着关中老秦几百年的平静已然被打破! ******** 一声惊雷,炸响了整个秦营。 到处是喧哗吵闹痛苦者:喧哗者人云亦云,吵闹者惶恐焦急,痛苦者深信这是上天的警示。 这一刻,上到将军下到小兵没一个能睡着。整个大营燃起了无数的火焰,到处都是闹腾吵闹。 自见了溃逃回来的败兵后,秦军上下都无一人认为这是真的:峣关已然失守!前锋全军覆灭! 赢子婴得了消息后,全身上下突然没有了一丝力气,只剩下非常苦涩的一声叹息:哎! 上将军李信怒不可懈!他将拳头捏得蹦蹦着响,牙齿被咬吱吱有声。他背着手在大帐中来回转了无数个圈了,整个大帐数十名将军,坐着的跪着的,无一人敢出声! 坐着的都惶恐不敢言语,跪着的浴血流泪磕地。 好久好久..久得让人觉得可能会一直这么久下去。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帐外响起: “秦王到!” 诸将无人不惊,一个个抬头像帐外看去。这一刻,他们突然间太想秦王了。只有秦王到了,他们才能偷偷的喘息一口气,上将军的威慑太大,让他们每人都感觉到了上将军身上那种想杀人的欲望。 赢子婴负着手,从帐外走进。他目光严峻,双眉深皱,一语不发的走到上首主案坐下。才在偷偷换气的诸将看了,又一时间屏住了呼吸。——貌似,秦王的威严丝毫不下于上将军啊! 这情况不对!得千万小心! 诸将心理都乏起这样的念头。 赢子婴坐下后,倒也没像往日那般一语不发。他一句话打破了帐中的死寂:“帐中跪着的何人!” “罪.罪将赵子琪。” “你可知你有何罪?” “罪将未曾救下峣关,还打了败仗。实在是罪不可恕!” “你的确是罪不可恕!上将军,你给他讲讲他除了损兵折将外,到底还有何罪过!” 李信抱拳道喏,他走到了赵子琪面前,弯腰勾住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赵子琪惊惶的瞥了一眼上将军,顿时心一下凉到谷底,这.这什么眼神! 赵子琪心中惶恐,整个人整张脸犹如掉进水里才被捞起来似的。李信的声音洪亮而不可置疑,他问道:“尔身为秦将多年,可知道何为先锋?” “末.罪.罪将知道。”赵子琪的每一个音节都在颤抖,整整八尺的身高却在李信那并不巍峨的身影下啰嗦抖动。 “那你给我说说,到底什么是先锋!” “先锋者搭桥建路,试敌虚实,挫敌锐气,攻敌不备.。” “你也知道!你看看你自己?你是怎么带领军队的?我且不怪罪你战败之责,单看你行军的日子!秦王让你为先锋,比我主力早行半日,走的是近道,为的就是让你早日领兵去救下峣关!而你呢?你一日行军二十里吗?到全军溃败的时候竟然还没有到达峣关!你这先锋跟我这主力最后相距不过几十里!你是在爬吗?”李信越说越生气,花白的头发在不住的颤动,他的手指都快要掇到赵子琪脸上。 赵子琪一脸羞愤的答不上话来,他内心无比的惶恐。赢子婴也拍案怒斥道:“行军当日,孤封你为大秦后将军,赏关内侯食邑千户。就是让你勿辜负孤的盼望之情!就如老将军所言,战败是兵家常事,我不怪罪于你。可你竟然连身为先锋的责任都未曾做到。告诉我,你这一路上干什么去了!” 赵子琪磕头泣道:“末将进军,逢城便入,逢夜便宿。士卒一路叫苦不已,末将只好下令缓行缓止,防止士卒掉队。我自知有罪,但恳求秦王放我一条生路,好让我多杀几个贼子也好。哪怕就是把我罚去与罪军为伍也行——” “你休想!” 话还未说完,就被李信一句大喝止住。老将军直言不讳的说道:“秦军统帅是我,哪怕今天你向秦王求情放过你,我也不会答应!不斩你如何明正军法?不斩你如何对得起为你而死的五千士卒!不斩你又怎么对得起在峣关上死战的秦军将士!” 老将军一说完,赵子琪就瘫软在地上。李信朝帐外一声高喝,顿时两名腰圆膀宽的大汉进帐将赵子琪捆住,李信转身朝秦王子婴告曰:“赵子琪贻误军情,犯下大错,理应问斩。还请秦王下令斩首示众,以好告慰战死的将士!” “准!” 赢子婴大袖一挥,顿时两力士将赵子琪拖出帐外,不多时,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就呈进帐内。赢子婴眯眼一瞥,挥袖道:“将首级传阅三军,以平军心!” 待赵子琪受斩后,赢子婴一瞥在坐诸将,缓缓开口道:“将才上将军所言有理,如今三军统帅是上将军,那军中事务当有上将军处理。哪怕是本王,说了也不算!尔后上将军处理军务,毋须向本王禀奏,直接处理便是。尔后事关军机要事者,不许向我求情告密。只要是上将军不许,哪怕是我也不能为人免罪!尔等谨记!” 众下诸将一一告喏,上将军李信更是跪倒在地,泣声道:“首战失利,也是末将用人不当之故。如今峣关已失,关中再无关隘可守,秦王还如此信任于我。我心中惶恐,还请秦王下令鞭其一百,以惩战败之过!” 赢子婴叹道:“赵子琪乃孤亲定的先锋,于卿何关?将才我已经讲过,军中巨细,我不能直接插手。上将军如果认为自己有罪,那便自己惩罚自己吧!不过眼看就要大战,将军又年迈。如果将军因此而不能理事那岂不是我的罪过?所以直鞭五鞭就行了,万事要以大局为重!” “秦王英明!” “谢秦王鞭!” 看着下方跪倒的众将,赢子婴心中更是黯然,他长叹一声,随即出门而去。不过在离去的时候,却对两位持鞭的大汉说道:“这五鞭你们可不许放水!得给我打结实了!知道吗?” ****** 赢子婴回到帐中,又一次开始反思:我的性格却是太过决断了,那赵子琪我未曾仔细了解过他本人情况,仅凭个人感观就让他当了先锋。此次大败,说到底还是我用人不当之故!唉.这性格有时候真会办错事情,也许哪天让自己万劫不复都不一定。 不理会赢子婴又在帐中每日三省吾心,却说离大帐不远的一个角落,正发生着一件有趣的事情。 公孙止偷偷摸摸的找到韩则,悄悄的朝他问道:“你向秦王举荐我没有啊?” 韩则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把先生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公孙止无语,他也不敢朝韩则发脾气,又向韩则问道:“秦王此去下了那些命令?做了哪些事情?你给我讲讲?” 韩则警惕的一瞅公孙止,眼神不自觉就变冷了。公孙止一看这样,立马知晓韩则误会了,他连忙手忙脚乱的解释:“你看秦王周围无一个能为他出谋划策的,所以他才会时常恼怒。我的本事你也知道一点点,但其实我还有更大的本事你不知道。上至天文地理,下至人情冷暖,我一眼就能瞅个通透。上次秦王之病你晓得不?看着那么厉害,我几个字就帮他解决了病苦。我之所以问你,也不过是想了解了解秦王如今的状况,好继续为秦王‘看病’啊!” 韩则觉得这老儿说得有理,知道他本身就世代居住在咸阳,从祖宗到现在当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御医,也断然没有投敌的道理。于是他就将今晚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向公孙止道来,公孙止听见后有时摇头有时点头,当听到秦王将军权完全交付给李信的时候,他忍不住跳起来急声说道:“秦王怎么能这样呢?他身为一国之君,哪有将军权完全托付给一人的道理?帝王心术,秦王一点都不知道?秦王真的是太年轻了,做事情太莽撞,真的是需要像我这样智慧的贤才好好辅佐才行啊!” “韩则啊!你看着我们也这么熟悉了,再怎么说也有点感情了是不?下次一定要将我向秦王举荐啊!秦王需要我啊.” “啊?啊?好的,秦王在叫我了,我得走了!” “嘣嘣.”一阵脚步离去的声音 “韩则?韩则?你听见没有哇?你怎么又跑了?我话还没说完呢!我的能力真的很大!我真的很有才呀!.” ------------ 第二十一章 :一触即发 第二日,晨时。 入关不久的刘邦此时已经有种急不可耐的心情了。如今峣关已失,关中最后所依的一道屏障已经失去。这关中王仿佛也唾手可得 ,这让刘邦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 他急忙招来张良,对他说道:“如今峣关已下,我思量着不如渡霸水直下咸阳。关中诸地一概不管!” 张良瞥了刘邦一眼,假意叹了一口气,朝刘邦弯腰作揖道:“如依沛公所言的话,那请让张良早些抽身离去,免得跟着一起身首异处。” “唉.子房,我告诉你,你觉得我的计划不对你就直接跟我说,别这么装模作样啊!你想走?走得了吗?即便是要死,我也要拉着你一块死!你想独自逃生,没门!” “那好吧!沛公既然连死都不肯放过我,我也只好如实道来了。我们打下了峣关,并不代表关中就没有什么部队可以阻拦我们了。那秦王子婴既然能杀掉赵高,想必也不会甘愿束手就擒。他现在肯定已经率领着部队前往峣关了,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将他依仗的最后一支部队给他打烂!然后还要稳扎稳打,先攻下蓝田,这个地方可以让我们的部队得到粮草的补充。还要在此地收拢民心,让关中百姓知道我们是来覆灭暴秦,救他们于危难的。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逼子婴投降、二是让沛公尽快的将关中掌握。” 听张良说完,刘邦也不愧为后世建立大汉的开国皇帝,其中意味只要稍微点出就明白了。张良这是在告诉他,秦王子婴已经不足为虑了,关中也是唾手可得的,现在他的敌人不仅仅是秦军了。只有尽快的将关中掌握,得到关中的民心,才能将这关中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要知道,背后的联军也要入关了。 张良可不管刘邦在那如何动作,语气淡定的继续说道:“如果依照沛公所言,入霸下直去咸阳的话。秦军就能通过驰道日夜兼程赶在我军前面攻袭峣关,断掉我军后路。即便秦军主将是个庸才,他不懂得攻袭峣关,但只要守住霸水不让我军回头。那我们只有去强攻长安,或者逃到山里。在粮草不济,兵心不稳的情况下,攻打长安这种艰城,我军毫无胜算。蓝田就好打得多了。” 一听张良这么一分析,刘邦也感觉自己先前的决定有些莽撞。他连忙朝张良小声的陪着不是,他现在脑袋也一下反应过来了。打蓝田多好,有驰道跑得快,打不下也能迅速的逃离! 心中已经明白,刘邦当即就下定决心:“那好,让周勃留守峣关,我亲自领兵去打蓝田!” 就在此时,一卷信使来到。 “报!灌婴将军来信!” 刘邦持书简一看,随即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子婴小儿必死矣!灌婴通过小路已经到达蓝田了,此时隐藏在距离县城二十里的山栾之中!他在路上还消灭了秦军的先锋!一共五千余人呀!真是大块人心!大块人心!传我命令,赏关里将士每人一块肉!啃完了我军就出发!” ********** “老将军是准备在这与刘邦一决死战么?” 秦营,王帐之中,秦王子婴与上将军李信跪坐在案边。李信今天是向秦王告之他通过军情做出最终的部署,虽然秦王言军事都由上将军做主,但秦王毕竟在军中,他哪敢什么都不向秦王禀报。 “我将秦军主力埋伏在离城十里的位置。蓝田城中,已经有左将军白廷带着三千人马驻守。我军只需要在刘邦攻城的时候从他们后面发起攻击,必然能将他们一举击溃!” 赢子婴听后,却又问道:“如果刘邦不前往蓝田又该如何?” 老将军冷哼一声道:“如果他不走驰道,而走小路的话,我便立即挥军拿下峣关,将他们围困在关中,来一个瓮中捉鳖!” “嗯,既然老将军有此意思,那就依此办吧!”赢子婴想了想,自己真的没什么好建议的,于是也就同意了李信的决定。 “秦王放心,我已经往峣关布下许多斥候,断然不会做无准备之仗!” “将军留心就行。” *************** 在离蓝田东南方向的一处山沟里,灌婴带着一千多名骑兵就在此地安营扎寨。这山沟离县城不过二十里,距离驰道更近。他们在此地等刘邦大军前来,因为之前他派出的斥候已经得到了消息,蓝田城里驻扎着几千秦兵,如今严加看守,非他这一千多骑兵能啃得动的。 灌婴坐在大帐中正努力的啃着一块肉,他的脚下被按跪着一个浑身血污的将军。 他低着头,闭着眼睛不言不语。脸上身上都留有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傅宽坐在下面皱着眉头向那看押的士卒骂道:“此人是个勇士,为何如此对他。还不快给他松绑。” “慢着!”坐在上面的灌婴挥手止住了那士兵,转头朝傅宽说道:“是我让士兵用鞭子拷问他的。” 傅宽对灌婴还是非常敬佩的,闻言却不解说道:“此人乃忠义之士,如能为我军所用岂不大好?为何要对他用刑呢?” 灌婴呸的一声从口里吐出一块骨头,道:“忠义之士我见得多了,你认为像这样的忠义之士又岂能为我军所用?” 傅宽听见这话也有些生气了,他皱眉道:“如此忠义之士,既然不能为我军所用,那便给他一个痛快!如此行径,遭人不耻!” 说罢,也不言语,气呼呼的别过头去。 灌婴摇头苦笑一下,这傅宽打仗倒是不惧生死,就是脾气有点倔,心中对忠义二字看得极为重要。他可不愿意跟副将闹得不愉快,于是指着李必说道:“此人忠肝义胆,被友军拒在营外,不仅不投降,而且还朝我军冲锋。这等行为,在秦军心中就是完全的忠义之士!” 傅宽忍不住了“既然是忠——” 灌婴举手止住了傅宽的询问,继续说道:“那夜,从我军手里逃脱的秦兵还是有很多。他们会把这个忠义之士的向秦军汇报,会在整个关中流传!到时候关中人人都知道他是什么人!我之所以鞭责他,可不是为了他口中的什么消息。我是要以后在关中每战一个城池的时候,我就将他用长杆挑起,让城里人好好看看他们盛传的忠胆义士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此策、.。太过毒辣!” 傅宽依然不敢苟同,他指着李必道:“他有可能击垮敌军的意志,也有可能激起秦军的怒火的!” “如果他们敢怒,我就会让他们看看怒的下场是什么!等他们怒气消掉后,我再把他挂上去,一定会让他们认清楚事实:怒是没有用的。” ------------ 第二十二章 :行踪暴露 刘邦派彭越为先锋大将领兵五千前行,自己坐镇中军,任敖为后军。靳歙、奚涓为大军押送粮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峣关,走直道,直往蓝田而来! 灌婴、傅宽受张良之计继续按兵不动,往日只是派些侦骑多处巡游。他向刘邦说道:“子婴出咸阳兵至峣关,如今峣关已下,他必然藏兵在蓝田。只有在蓝田击败我军,他才有希望将沛公赶出关中!如果蓝田一失,关中必然动乱,到那时大势已去,任凭子婴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可奈何!” 刘邦执鞭冷哼道:“那就在蓝田一战吧!一战决胜负!我刘邦又怕过谁来着!” 秦营之中,赢子婴弃白棋叹道:“吾又输了!” 公孙止扯着下巴上的几根山羊须,将子婴弃在地上的棋子捡起,然后将它放在棋盘的另外一个位置。棋局也因此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已经困死的白棋身上竟然又并发一缕生机!公孙止一脸得意的看着赢子婴,咧嘴笑道:“那可不一定,凡事都有转机,棋局中更是变化莫测,秦王可不要轻易言放弃!” 赢子婴盯着公孙止落子的位置,一脸激动的叹道:“妙啊!妙啊!真是妙棋!白棋因此子而活,先生棋艺真是棋艺高绝啊!” 公孙止脸色一僵,心思这秦王怎么连我言外之意都听不懂?他现在应该问我,先生可是话中有话? 看着秦王依旧还在为那颗白棋而赞叹,公孙止决定还是主动出击!于是他三角眼一翻,对着旁边站立的韩则目送了一个信息,韩则知其意,抱拳朝秦王道:“公孙先生不仅医术高明棋艺非凡,更有过目不忘之能,棋盘纵横这么多子,他都能了然于胸,是有大才的啊!” 赢子婴听见韩则赞扬公孙止的才能,先是一惊,后想到什么又是一惊,然后脸色变的极为难看,他抽动着脸颊显得有些不自然,他朝公孙止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先生果有此能?” 公孙止在心中大骂韩则,这小子完全没一点眼力啊!没看见秦王才输棋了吗?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赞扬我的过目不忘之能!我的才能可不止这一点呐!!! 韩则却在此时生怕秦王不信他之言,替公孙止分辨道:“公孙止先生的过目不忘之能我是亲自见识过的。前日秦王去见上将军,我一不小心把棋盘给弄翻了,公孙止先生凭着过目不忘之能竟然将棋子一一归位,而秦王回来后竟然也一无所觉。” 赢子婴听后脸上更是淡淡的说道:“既然先生才能不止在医术棋艺上,凭着过目不忘之能,正好能为孤分忧。上将军昨天跟我说,军队里差个能统计粮草的,调拨赏银的能使。先生如若不嫌弃的话,就先在那协助上将军吧!” “这..”公孙止扯落几根胡须,有苦不能说。 赢子婴有些疑惑,他如今知道这御医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派去掌管粮草更能发挥出他的才能,怎么看这人模样却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公孙止心中苦笑,如今事情被韩则搞砸了,他还能说些什么,只能跪在地上跪谢了秦王的提拔之恩。 韩则也为公孙止高兴啊,自己今天终于为这老御医举荐了,免得他三天两头的来找自己。万事大吉!万事大吉啊! ****** 上将军李信在蓝田到峣关这一路上派了上百个侦骑,为的就是能将周围所有地方的风吹草动全然了解。 在此地展开决战是他向秦王建议的,此战代表着他首次出山后为秦打的第一场仗!他此时举着宝剑仔细的擦拭着,口子喃喃的哼道:“..。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大帐外,似乎又传来兵戈之声。他恍惚回到了那年辞别始皇帝,带着二十万大军一路高歌伐楚的时候。 一时间,却不禁泪流满面。 **************** 王二哥是秦军中的一名侦骑,他本身也是关中老秦人,在二世元年的时候被烁阳守将征兵入伍,因会骑马,所以成了大秦的一名侦骑。 王二其实只会骑驴子的,马看上去和驴子也差不多,所以骑着也不困难。他一家有三口人,家中只有自己一个壮丁,可惜还是被秦兵抓了当兵,家中只剩下老母和妻子,度日确实艰难。不过还好的是今年三月回家的时候,妻子已经怀孕,只要她肚子争气,给自己生个儿子,我王二想必也不会绝后。 此次出征,秦王动用了他的库房,三军将士都得到了一笔不少的赏钱。王二大小还是个屯长,得到的赏钱也颇为可观,他托人将赏钱带回了家中,想着家族妻母也能借此过得好点。将家中安顿好了,王二此时觉得自己即便是战死了,家中也还能勉强过下去,于是也就安心了。 他此行一共五人,都是军中善于搏击的好手,不仅能在马上拉得硬弓,还能提着刀剑劈砍,他们的骑术比之当年驻守在长城的骑兵也不会相差太多。 五人以王二为首,沿着白鹿塬一直往南侦查。五人当中有一位住在蓝田汤峪的本地人,对此地的地形也都很熟悉,还知道许多偏僻的小道。此时他们就是沿着一条通往辋川的小道一直向前,准备在日落之前到达辋川。 前些日子,听说辋川发生过大战,大秦又一次遭到了失败,后将军都被砍了脑袋。他们今天的目的就是要在这周围找到那一支歼灭前锋的骑兵!这是上将军亲自交予侦骑的任务。 五人快马在山间小道中行使,他们不时的跳下马爬到旁边的山坡上观望,看看周围有没有敌军的踪影。到了吃饭的时候就拿着干粮捧着河水吃掉,他们已经在这周围晃荡了一整天了,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王二心中也叹了口气,不说遇见敌骑,就算是抓住两个战败的溃兵也好嘛!这都是赏钱啊! 草草的吃了顿午饭,五人又开始上路。不过走到一个山崖的时候,那位住在本地的骑兵却蓦然停住。他偏着头看着里面那道凹进去的山崖有些疑惑的说道:“这地方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特别是那山崖顶上的那块大石头!我明明记得那快大石头后面是个好大的山沟呢!” 王二在前面吆喝着说道:“还不快走,在这么耽搁下去,我们晚上可到不了辋川!” 那骑兵听见了也忍不住嘟嚷:“我就是看着那块石头眼熟嘛!不过周围的景色又这么陌生!真是奇快!” “你管那石头干嘛!要是有怀疑你就爬上山崖去看看!” “我的娘咧!这么陡的山崖你怎么不去爬!我还在还没儿子呢?可不想这么早就摔死!” “懦夫!快走!唧唧歪歪什么呢!” 五人骑马快鞭又跑了一段路,突然间一条小溪将路拦住,小溪对面出来几个山包,也没路了! 王二转头朝那地熟的问道:“怎么回事?你咋指的路,这突然间怎么就没路了呢?” 那地熟的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跳下马沿着小溪向上看,一会又跑到梁上眺望。最后喘着大气向王二说道:“伍长,是俺带错路了。这条路不是通往辋川的,还记得那个三岔口吗?那里还有另外两条。两条都是通往辋川的!” 其他侦骑都忍不住笑骂:“就一条错路你还带错!还本地人呢!” “这地方弯弯沟沟的太多,有时候也分辨不清楚!” “别废话了,赶紧回头!办事要紧!” 一行人又回到了三岔口。这一次那本地的侦骑说道:“我们这一次走中间这条路吧,我想起来了,那块石头下面的那个山沟就是这条路过去的,那地方宽敞,藏个几千个人都没问题!我们不如就走这条吧!” “好!立刻出发!” 五人驾马前行,没过一会那本地的侦骑又叫住了同伴们。 “那山沟得从这边过去,唉.算了,我知道你们赶着去辋川,我不进山沟了,我去那边那个山头眺望。你们等等.” “真是事多!” “等等他吧,小心无大错。” “嗯,都下马歇息会吧!” 几人都下了马围坐在一起谈笑,任凭那本地侦骑去山头。没过一会本地侦骑就气喘呼呼的回来,他着急的朝同伴说道:“那边山头有人在上面眺望!必然是敌人的哨岗。我们这里刚好避过了他们的视线,不过还是要尽快逃走。如果他们走到那边石岗旁,就能看见我们了!” 王二闻言大喜,他用力的拍着本地侦骑的肩膀,低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立刻回去像上将军禀报。你是本地人,就暗中藏伏在此地,观测敌人动向,免得他们逃走!” “喏!” “好,你们快点上马!与我回营!” ------------ 第二十三章 :夜袭 李信从王二那得到刘邦骑兵的消息后,心中大喜。这几日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一支不知道藏匿在什么地方的骑兵!从辋川溃兵口里已经得知,这支骑兵足足有二千骑!这两千骑兵完全能在大军决战的时候给予秦兵很大的打击!有可能关乎着关中秦国的将来的命运! 老将军很有自信能在正面战场上击溃刘邦!因为通过他几日来不停的打探,根据所得情报来看,刘邦的部队极为混杂,多为轻兵步卒,灌婴这支骑兵就是他唯一的一支机动力量!对付步兵轻兵,最厉害的不是骑兵的强弓硬弩,而是另外一个兵种!这个兵种虽然因为骑兵的出现而慢慢的被取缔了。但只要骑兵还不能冲锋陷阵的时候,这个兵种就是战场上最为恐怖的攻坚力量!而在关中,这个兵种还依然保持有很大的规模!击溃刘邦,就得需要它! 老将军重赏了王二数人,自己背着手在大帐内不停的度步。 既然已经得到了敌军骑兵的消息,如果不将这股骑兵歼灭的话那也太对不起自己了。想到这里老将军就恨不得马上领兵将这股骑兵给灭掉,但如今他已经是大秦三军统帅,在大战在即的情况下怎能轻自外出?可是能独当一面,胆大心细的将军又有谁能担当此重任? 他脑子想起一连串的人来:前将军周援、骁骑尉王冲、裨将军吕文..。 这些人或勇猛或稳重,但能独当一面的却无一人能行!这支骑兵战力不差,而且都是骑兵,也只有带着骑兵去偷袭才能让他们逃脱不了。而且带这支骑兵的人打败敌寇后要急身回援,因为照他的推算,刘邦的主力已经离蓝田不远了! 自从李必、骆甲的三千骑兵战死在峣关之后,整个关中所有的骑兵加起来也才不过一千五百骑!而能有信心拿着这千骑去打败灌婴的骑军之人,老将军觉得除了自己就再无他人! 要知道他李信可是当年连蒙恬都自愧不如的骑兵大将啊!他曾帅骑兵击燕逐辽,立下赫赫战功! “不行,这支骑兵威胁太大。不能出一点差错!我必须得亲自带兵将他剿灭!”老将军思前想后,觉得都不妥当。他思及这支部队就藏在旁边窥视,这叫他如何能放心与刘邦一决死战? “事不容缓,我立即禀告秦王,星夜出发,将此贼骑剿灭!” 李信下定决心,立即备马前往赢子婴的大寨。 此时赢子婴才刚刚睡下,李信让韩则立即去叫醒秦王。赢子婴本还未曾睡着,如今看到老将军这么晚还来找自己,知道必然有什么大事要交代。他不敢怠慢,急忙披上一件外衣就出帐迎接。 一入帐中,李信就直言道:“如今斥候已经探明贼子骑兵所在,吾欲亲自领兵将他剿灭。我走之后,大军的一切事宜还得由秦王亲自处理!如果刘邦攻城,我还未回来的话。秦王就去找前将军周援,周援昔日曾为王贲副将,随之一起灭掉过魏国,是一员老成稳重的将军,军中有什么不明之处秦王可以询问他!” 赢子婴听到这消息不禁一惊,言道:“将军走后,军事可由前将军抉择。我未曾领兵,不通军事,让我掌管全局,是不是有些不妥?” “周缓年纪大,脾气大,与左将军白廷、咸阳城中的世族都不太对付。不然凭着他的资历怎么还被发放到废丘去当一名守将?他与众将不睦,恐怕不能服众。秦王虽然未曾亲自领兵,但昔日与我交谈,我观对军旅之事都有不凡的见解。更何况秦王能审时度势,决断时毫不犹豫。这正是身为一位名将所必备的呀?所以秦王毋须妄自菲薄,如果刘邦前来,直接帅大军从后面掩杀便是。” 听李信说完,赢子婴自己都有些汗颜。他所说的那些不凡见解,都是在和李信聊天的时候。偶尔漏嘴将后世的什么‘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部队须得灵活运用,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乱七八糟的道出,此般言论,估计现代人穿越过去都能说出一大堆。没想到这些东西竟然让李信这样的名将都对他高看一眼,这让赢子婴也不禁有点沾沾自喜,莫非我真的有点统兵的天赋? 如果李信此刻能知道赢子婴心里此时所想的话,必然心中鄙夷:赵括之辈多矣,让我觉得你能统领全军的是你那甚为果决的决断能力。这能力至少能让我军不会全军覆灭,看见不敌就逃。 赢子婴听老将军这么一夸他,觉得似乎自己也许能胜任。再因为此时的秦军之中,能有威望统领三军的就三个人、一是秦王、二是李信、三是周援。 赢子婴也不再推辞,郑重朝李信道:“将军速去速回,子婴必然会小心谨慎,不会鲁莽的。” 李信听到赢子婴的话,也稍微放心了。他也不再多说,抱拳弯腰后就走出了大帐。 ********** 星夜,李信领骑兵从秦营出发,军中具体事宜他都让新来的那位公孙止好好交代给前将军周援。 他通过只言片语发现,这个叫公孙止的前御医,还是有点能力的。秦王曾派人跟他说过,这人有过目不忘之能,李信也曾考验过,知道确实有此能力。公孙止虽然有点夸夸其谈,李信还是对他颇为重视。李信相信,自己跟他交代的事情,他必然会一字不漏的转交给周援。 此时正是九月中旬,一轮弯月悬挂在天上。前晚打了几个雷下了几点雨后,天气突然好转,夜里也没往昔那么冷,所以老将军一路行军也颇为轻松。 从秦营到灌婴大营约要走六七个时辰,此时才不过入夜二个时辰(戌时)了,到灌婴大营也不过寅时。李信不急着寅时动手,而是提前一个钟头就下令全军休息,吃些干粮后,在天开亮的时候才开始突袭。 李信布置妥当后,自己也稍微眯了会,不过年纪大毕竟还是睡不着。他掏出碎布将长戈仔细擦拭,今天必然要它饱饮鲜血! 天空开始乏白,月亮也越来越淡。老将军一声厉喝:“全部起来!” 周围的亲卫拿着皮鞭吆喝着部队起来,有谁懒着不肯睁眼的就使劲一鞭子抽去!等到骑兵们都上了马,老将军又大声喝道:“将水葫取下,倒在脸上!” 这是他让大军在行军之前就准备好的东西,为的就是让秦兵能在这个时候发出最大的战力! 一壶水从头顶上浇下,整个人神志顿时一清。 “将火把都点燃,别扔掉!” 看到周围士兵也没那么困了,老将军一马当先,扬鞭喊道:“出发!” 轰鸣的马蹄声在这个微凉的清晨响起,秦兵有斥候做向导,一路上行得极快。穿过三岔口,从中直入,行不到两里就看见那犹如葫芦嘴的山沟! 千骑声势如雷,老将扬戈长啸! 马蹄声顿时将山沟里的士兵惊醒,灌婴裹着被单一下滚倒在地上。他心一惊,反手抄起放在桌案上的长剑。一个护卫惶急的跑进:“将军!大事不好了,秦兵偷袭!” 灌婴怒骂一声,也顾不得披挂了,提着长剑立即出了营帐。 此时的营地已经乱成一团,秦骑从外面冲进来的时候,大多的骑兵都还在睡觉。他们都是在梦中被惊醒的,起身后,就看见到处的火光与砍杀声。 秦骑们将持在手里的火把全部向帐篷里扔去,然后分着百人一组,向营地冲杀。 灌婴一看到这个场景,眼睛一闭就知道这自己的部队完了。还不等他叹息,旁边杀出浑身披挂的副将傅宽,傅宽身上已经沾了不少的鲜血,背后带着数十个骑兵,他着急的朝灌婴吼道:“将军,大势已去。还不快走!” 灌婴也来不敢犹豫,如今寨门被踏破,还是早些逃命吧! 他刚翻身上马,似又想起了什么。高声朝亲卫吼道:“你速去将那后帐中关押的那名秦将带上!万不能让此人落入秦军之手!” 傅宽听后又忍不住焦急:“将军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去管什么秦将!” “你懂个屁!”灌婴厉色朝傅宽骂了一句,等着那亲卫将李必拖上马背后。然后才提剑冲出,一行人奋力苦战,欲在秦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好突围而出。 李信提戈连杀死数名骑兵,正好看见灌婴突围。他见灌婴、傅宽衣甲不凡,知道里面必有大将,于是大喝一声,舞戈朝灌婴杀来。 傅宽见一老将杀来,面上大怒:“秦国无人耶!竟让一老狗出战!” 当下拍马挡住李信。 李信冷哼一声,长戈如棍向傅宽砸去,傅宽长矛挡住。一击之下,立知深浅,这老将力气不小!傅宽使出全身力气将李信长矛撑开,李信却借力将矛朝傅宽面上捅去,傅宽脸上一惊,连忙将头向后一仰。 李信等他避过自己长戈之后,却驾使坐骑一跃,两马相错而过。与之同时,他拔出手中长剑,一剑捅在傅宽的马腹下面,傅宽连人带马摔倒在地。李信长戈直朝傅宽刺去,傅宽面无血色,只待闭目受死。 只听嘣的一声,却是灌婴提了一柄长矛将李信的长戈挡住。身后亲卫连忙将傅宽救走,灌婴提矛与李信斗了几个回合,感觉到这老匹夫骑术甚高,极善借马力,自己抵挡不住,于是也不敢再战,拖矛便走。 李信领着百骑紧追不舍,灌婴的亲卫见这样必然会被追上,于是带着十骑阻住李信去路。 等李信将这十骑杀死后,灌婴等人已经骑着马跑出百米外了。李信观之大怒,他马力好,一人稍微冲在前面。此时眼看着贼军的大将就要逃脱,于是从马鞍上取出长弓,搭箭朝着那位没穿甲的将军射去。这一箭射了足足有一百二十米,刚好命中目标! 灌婴在马上惨叫一声,差点就掉落马下,他此时伏在马背上,连头都不敢上抬!那箭从后肩透入,箭杆深入肉里足有四五寸! 李信一箭射后,自知是追不上这些人了。于是便抽身回去,继续追杀残兵 ------------ 第二十四章 :大战蓝田 李信首战告捷,不过等收拾好战场,将灌婴的骑兵肃清已经是丑时了。而从驰道直往蓝田的刘邦主力也终于到了蓝田城下。 天空云层翻滚,地面风割如刀! 蓝田城上的望楼中,两名哨卒首先看见刘邦的军队,紧促的钟声从城上不停的传来。接着满城的都是奔跑的士卒,左将军白廷亲自上了城墙,攀着垛堞向下攀望。 目光的尽头是一层无际的黑线,犹如滔天的蚁潮过境。整个黑线由远至近,慢慢扩散,整个眼帘到处都堆满了人影。在这群犹如蚁群的士兵里面,还有无数的云梯、濠桥、冲车。 白廷的手不觉的握紧,城下密集的脚步声,宛如踩在他的心头之上。 “如此众多的攻城器具!刘邦从何处得来的?”他艰难的呼吸了一口气,心中更是恍然,难怪刘邦迟迟未到,没想到竟然携带了这么多的攻城器具。 刘邦的大军缓缓的接近,白廷现在甚至能看见那一面黄色的大纛。 “呜呜呜……” 悠远绵长的号角声从前方隐隐传来,城下那一片片的兵戈寒锋,简直让人不敢直视。城上风声更紧,黑色旗帜不住的摇曳。旗下的士卒们都握紧了手中的弓箭,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下面。 “嘿呀!” 一个个光着膀子的肌肉力士用力的帮着绞盘,将一辆高高的巢车升起。刘邦披着黄色的披风,和张良凭栏而望。 “蓝田的守备不多呀?看来秦王子婴并未如你所料的那样,要在蓝田和我决一胜负。”呼啸的风声中,刘邦的声音还是那般不急不缓,沉重有力。 张良手搭凉棚,努力的向城眺望。不过看了半天,也只是模糊的看着几个人头在城墙上晃荡,眼睛真的与沛公无法相比啊!他心中叹了一声,转头朝刘邦说道:“那可不一定,我说是蓝田,也并非要缩在城里等你来攻打!” 刘邦闻言洒笑:“莫非他欲与我在城外野战么?” 刘邦自西进以来,一路都是顺风顺水的,在洛阳吃了点苦头后,他还立即调转了路线。 说实话,他对如今秦兵的战力很失望,一战即溃很让人提不起精神来。要么龟缩在城中据守,要么投降逃命,能出城野战的,都是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之辈!秦军王离、章邯过后,又有什么精锐敢出城与他硬战呢? “大秦以武起兵,方能扫六合,一统天下。关中秦兵更是骁勇善战,不可轻视。子婴身为秦王,又如何不敢出城与你死战?沛公,你莫非因为连日来的几场胜利而骄傲自大了?虚知,如今关中还不是你的。”张良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但如果不是与刘邦相交甚密,他也不会说这样的话。更何况,项羽马上也要入关了,到那时他还要回归韩王手下。对于刘邦他一直很看好,所以出言提醒刘邦不要大意轻敌。 刘邦本来是想用峣关之胜和灌婴歼敌来反驳张良的,不过在后面听出张良的语气渐渐强硬,他便将话吞了回去。面上带笑道:“子房说得是,如今关中眼看着就要拿下,不能在这关头掉以轻心。这样吧,我只派彭越攻城,樊哙与靳强带着三千精锐甲士防卫后方。如果子婴敢来,我必然让他尝试尝试军中这犀利的军械!” 张良闻言面色稍宽,点头道:“沛公有心便好,只要军中有这军械,我军即便是遭到子婴的夹击,也不是不能战的!秦军如今士气不振,只要一战打疼他们,他们就会逃跑。” “子婴不过一小儿,子房还是不要太过担心。让我们看看彭越是如何攻陷此城的!” “大纛传令,前军进攻!”令旗挥舞,刘邦手指蓝田,下令进攻。 城下士兵得令,一个个仰头高呼:“杀!” 一架架冲车、一辆辆濠桥被士卒推出。后面的甲士以剑击盾,以助声势! “杀啊!” “进攻!” “架起濠桥!” 城上的白廷提剑高呼:“诸位准备,箭上弦,对准敌寇,等进了射程才放!” “抢下吊桥!“ ***************** 秦营之中,赢子婴身穿黑甲玄铠,手按剑目视众将道:“斥候已经探明刘邦兵至蓝田,左将军兵微将寡,不能久守。我军当立即前往救援!” 前将军周援站在子婴身旁,将行军安排一一道出。 “卑将吕文为前部,骁骑尉王冲与秦王坐镇中军,我带罪军和各家战兵在后。大军立刻开拨!” “喏!” “遵秦王令!” “召集人马,立刻前往蓝田!” 秦营之中呼声如云,大军开拔人云涌动。赢子婴照样站在战车之上,他身后站在一个黑黝黝的短须汉子,身材不高,眼小嘴大,朝天鼻驴子脸,正是骁骑尉王冲。此人素有勇力,善使双戟,乃关中知名的猛将。 王冲以前在陇西常年镇压月氏,因他杀人如麻又得罪了赵高,被赵高用莫须有的罪名押回了咸阳,关在大牢里三月有余。子婴登基后大赦天下囚徒,上将军李信便向秦王举荐此人。说起此人到和李信有些渊源,当年李信伐楚国,遭到了昌平君的反叛,才导致挥师救急被项燕埋伏。而那个昌平君就是被王冲所杀,不过当年王冲年轻官卑,又不会讨好上官。纵然有功也得不到升迁。在那个时候,始皇帝身边良臣猛将如云,连李信这样的将军都被闲置了,何况是王冲? “此往蓝田还有多少路程?” “大军急行,两个时辰便到!” *********** 李信灭灌婴骑兵后,下令火烧营地,全军立刻转向,赶往蓝田! 蓝天城下,杀声动天。 不过七八米宽的护城河,早已被濠桥跨过。无数的士兵从濠桥上冲去,城上箭如雨发,不时就有士兵中箭身亡,掉入水中。彭越军过河之后,立即杀向吊桥。驻守吊桥的秦兵不过两三百人,如何抵挡得住这么多的士卒围攻? 城上白廷见吊桥不守,不顾下面秦军奔向城门,下命立即关门! 几十个秦军费力的搬动着轮盘上的绞索,一扇包着铁皮的千斤闸立即放下!站在后面的士兵见到,无不大骂。没想到小小一个县城,竟然有这样的玩意! 上面的秦兵无不鄙视,在关中,稍微大一的的县城都有这东西。不然那么多的墨家弟子光吃饭不干事怎么行? 一辆极为庞大的冲车被二十几个甲士用力的推过河去,冲车上吊着一根足足有桶粗的一根撞木,不过等他们推过河面才发现,敌人已经放下了千斤闸,这玩意能撞得开? 彭越在后面暴跳如雷,大声朝周围的士兵吼道:“云梯,都推云梯过去!城门不好打,从城上攻过去!” 他双拳紧握,一脸狰狞,看样子恨不得自己冲上城去。这一次攻打蓝田,刘邦又让他为先锋先攻城。此次他可没什么怨言,在他看来,峣关都已经失了,关中眼看着就要落入刘邦手中,自己还得好好拼命表现,以后项羽来了也能向要要个诸侯当当。 无数架云梯被推过了护城河,城上的白廷见了立即大声喊道:“用火箭!用火箭射!” 无数火箭朝着云梯射去,可除了射死了几个人外,硬是没将云梯点着。 “上面蒙了牛皮,这些玩意都不是才赶制出来的破烂货!火箭没用!” 白廷看着这一台台的云梯,心中不禁大急,要是被这玩意推到城下,那就要面临数不清的士兵攀城围攻了。云梯慢慢的接近、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白廷咬牙怒吼:“发动床弩,让床弩给我射!” 城上面垛口上,几十架床弩立即发动嘎吱嘎吱的叫声,一根根手臂粗细的弩箭朝着云梯射去!这些弩箭冲力惊人,射到人群中,连串数人都不成问题。射到云梯上,木料到处纷飞,一架云梯上的套索被一直弩箭射断,上面折叠的梯架突然下坠,几个没躲过的士兵立即被压死。 不过弩箭毕竟有限,床弩更是装填很慢,二十架云梯,只摧毁了两架,其余都在彭越士兵奋不顾身的推动下,开到城下面! “将绳子砍断,架上折梯!” “猛火油!快丢猛火油!” 城上士兵手忙脚乱的丢下一罐罐黑糊糊的东西,接着一股刺鼻的油味传来。 “射火箭!” 城下立即喊叫声不断!又有数辆云梯被烧毁。不过城墙几十米,这点猛火油怎么够?还是有很多云梯架起了折桥,士兵攀着梯子冲上了城墙。 ------------ 第二十五章 :黄沙百战 震天的鼓声从早晨一直响到中午,硕大的牛皮鼓面下,光着膀子的鼓手换了一批又一批。刘邦站在高高的巢车上面,摇头叹道:“虽然城里兵少,显然城中的大将也并非庸才,这城今上午是拿不下的!” 张良看不清城上虚实,不过也听出了攻城的喊杀声渐渐虚弱了,想必士兵们也都乏了。于是转头朝刘邦说道:”士兵们力气不济,沛公还是下令退兵吧!” “嗯,传我命令,鸣金收兵!” 望楼下的传令兵连忙调换旗帜,擂鼓的鼓手都停下休息,另外一旁的士卒拿着小铁锤击钲。 彭越朝着城墙呸了一声,举手朝周围的士卒喊道:“收兵收兵,这次就先放过这群秦狗,下次来必然攻破他们的城墙!” 听到敌人的鸣金声,左将军白廷也终于可以换口气了。这一上午,敌人攻击太猛,城中没有对付云梯的军械,让敌人多次冲上城来,秦军不得不与之肉搏血战。城中准备的箭矢、滚木、猛火油、金汁都用得差不多了,主要是刘邦的部队攻城器具太多。 这么多的器具让白廷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 樊哙对刘邦不派他去攻城感到非常的不满,他与靳强带着三千精锐步兵驻扎在离城甚远的土丘之上,这个土丘位置很好,有两条路都要通过这里,一条是关中的驰道,一条通往白鹿原的小道。 他闲坐在土丘上的一块大石头上,剑戟都放在旁边,用手将衣甲解开了半边,扯出了衣襟凉快凉快。旁边坐着同样无聊的靳强,他亦是刘邦同乡,跟樊哙他们都是熟人,他身子消瘦,骨骼奇大,说话半天憋不出三个字,而且三个字都是同音:我我我. 没错,他有点结巴。对此樊哙倒也没看不起他,只不是随时借以取笑那是肯定的。靳强被取笑了也不恼怒,经常摸着头颅嘿嘿傻笑,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实诚人,也不怎么为难他。 此时三千步兵或坐或卧,乱七八糟的堆满了整个土丘。 樊哙凉快够了,却被凉风灌进衣领吹得打了一个冷战。他嘟嚷着骂道:“这鬼天气,到冷不冷到到热不热的!吹这风就一点不痛快!” 旁边靳强嘿嘿的笑道:“你.你.只有你。。才。。才会觉得热!” “屁话!老子身上穿的是几十斤的重铠,捂着身子不热才快!你个结巴,还敢嘲笑老子,小心老子扇你!”樊哙瓮声瓮气的呸了靳强一脸,然后站起身子向远方瞭望:“鬼知道那子婴小子来不来!要来就快点!老子手早痒了!” 他站着的位置极高,能看好远。他看过西方,又转头看南方,突然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有沙子? 樊哙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把眼睛揉得个通红,此时再向南方看去,脸色一下大变:哪是什么沙子!简直是铺天盖地的黄沙啊!” 什么样的部队竟然能溅起漫天黄沙?骑兵也没这声势吧! 樊哙仰头一声狂呼!他提起剑戟,高声叫道:“快起来!子婴小儿来啦!” 靳强翻身而起,提剑亦向远方观去,他看着那铺天盖地的黄沙,空气中那沉闷如雷的声响,他似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极为苍白,他惶急的朝樊哙喊道:我。。我。。我。。 “我你个头啊!”樊哙一巴掌扇了过去,随机高叫:“懵着干什么!快下去!” 黑色的旗帜,黑色的铠甲,狂奔的战马,震天的呼声! 秦兵!那是秦兵! 这种能将天地都要震翻的声响,也只有秦国那无坚不摧的战车才能制造得出来! 无数的战车在大地上奔驰,天地都为之变色! 这是一种声势!一种摧毁人意志的声势! “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还怕这区区几辆马车?”樊哙沿着土丘不停的往下狂奔,他高呼着举起剑戟,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狂野之势! “跟老子冲!拦下这些破车!” 三千步兵从高击低,面对这声势极为庞大的秦军战车,也丝毫不惧!因为他们是大戟士!是纵横天下无所匹敌的大戟士! 魏国武卒,天下无敌,善使大戟,又称大戟士! 所谓武卒,其实就是全身披甲的重装步兵,由魏国名将吴起所创! 史书记载,魏武卒训练成军后,在吴起率领下南征北战,历经七十二场大战,其中六十四战完胜,其余平手,竟无一败! 与魏为邻的秦国可谓深受其害,阴晋之战,五十万秦军竟被五万魏武卒所败,以致华山以东的大片国土沦陷,秦国由是人口锐减、国力衰微,秦孝公赢渠梁临危受命,这才有了后来的商鞅变法以及秦始皇兵吞六国! 秦车骑来势汹汹,樊哙可没有脑子傻到真去下面拦截,他让士兵们等到战车已经过半的时候,才从土丘上冲出! 战车之上的秦国弩兵早已看见这土丘上的众多戟士,他们就站在战车上朝着土丘射箭,不过戟士身上都穿着重铠,只要不射中要害,都无惧弓弩! 樊哙看到战车在土丘旁转弯,立即一声大喝:“冲下去!将这几辆战车给拦住!” 说罢,一马当先,从土丘上一跃而出。战马飞腾,一辆战车不稳,几欲倾斜。樊哙一剑扫断车上的长矛,弃马一跃到车上,剑戟交加连杀数人!他一脚踢翻驾车的秦兵,用戟砍断套车的绳子,几匹战马随即脱缰狂奔,连撞上数辆战车。樊哙哈哈一笑,从车上一跃而下,看着即将驰来的战车,眼里流露出一抹狂热的猩红! “呔!” 他深吸一口气,头低垂着,双手扣住车辕,然后双臂使力,屁股高高撅起,一声大喝,生生将车掀翻! “轰隆”一声,后面的战车来不及掉头,一下撞在翻倒的战车上,顿时人倒车翻,溅起黄沙无数! 三千戟士奋不顾身的从土丘上冲出,在樊哙的带领下,将数辆战车拦截在路上。虽然好多的戟士被战马踩死,但是这些精锐还是将几辆拐弯的战车放倒。 高站在戎路之上的赢子婴看见之后,立即下令:“战车绕过这个土丘,从侧翼驶过去!后面的甲士跟上,弓弩手准备!将这支部队缠住即可!” 这群战车的目的可是冲击前面刘邦步兵的方阵,怎能为这区区几个戟士所堵! “王冲,你下去带领五百甲士,助吕文一臂之力!” 手提双戟的王冲跳下一骑战马,高声朝秦王道:“秦王保重,王冲去也!” ************ 刘邦即将收兵,麾下部队正在缓缓往后撤! 突然看见后面黄沙震地,无数战车朝着后军直冲而来! 刘邦脸色一变,恨声说道:“子婴小儿果然敢来!” 张良看着这数不清的车骑,亦皱眉说道:“没想到秦军之中还有这么的多的战车!樊哙的戟士阻挡不住,沛公如不想全军溃败的话,当立即让夏侯婴施放床弩!” 刘邦咬牙道:“这些床弩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从武关带过来的!这些战车来势汹汹,怕根本射不了两轮,我这些床弩就得全部报废!” 张良急声说道:“沛公怎么还不明白?这床弩废就废了,反正都是从秦军手里抢来的。只要实力还在,还怕抢不到军械吗?此时应当立即派兵转向!缓行缓走,不要让战车将后军冲断!” 刘邦咬牙捶了一下栏杆,事不宜迟,还须尽快下定决心! 子婴小儿来得太巧了! 此时前军疲惫,中军未进食,正是体力下降的时候。刘邦不敢直接决战,决定还是照张良之意,放弃一部分部队,将战车挡住,自己的部队先转向撤出蓝田城下,缓行缓打,等穿过了这一道平原,秦军的战车就无用了。到时候,再领兵回击,还是有希望的。 ------------ 第二十六章 :樊哙欲杀子婴 “攻!” 卑将尹其亲架着战车,碾压起滚滚黄沙,朝着刘邦的后军直冲而来。 刘邦的后军全是些步兵,他们由将军周緤带领。周緤看见飞奔而来的大秦战骑,瞳孔忍不住一缩,接着发出一声嘶声竭力的呐喊:“快散开!” 这些士卒其实哪用得着周緤提醒,看着这声势核人的战车,就知道完全不是凭着血肉之躯就能阻挡的,他们哄闹着连忙朝两边闪开。 战车从后面碾压,无数避之不及的士卒直接被撞翻在地,车上的弓弩手也朝着下面射着弩箭,一时间刘邦军队犹如惊弓之鸟,转眼即溃! 战马奔腾,犹如天崩!溃如山洪,血染长空! 刘邦跳下巢车,骑上一匹战马,领着中军向左转移,张良在旁摇头叹道:“后军完了!” 后军确实完了,他们的阵形已经被冲散,士卒个个没有战心,只顾着奔跑逃命!前将军周援、秦王子婴的后续军队也已经赶到,趁机掩杀! 樊哙砍死一名秦军军侯,翻身爬上了战马,带着三千大戟士与王冲、吕文的两千轻兵互相砍杀!王冲手提双戟,大呼酣战!樊哙恼怒,拍马来战王冲。 王冲亦提戟相迎,二人骑在战马上连斗了数回合。王冲骑术很好,挪腾回避极为灵活;樊哙虽然骑术不怎么样,但一身蛮力,武艺明显超出王冲甚多! 王冲提戟与樊哙硬拼了几个下,直把双臂震得发麻,他自知臂力不如樊哙,这时也不与樊哙硬来,打着马绕圈似的与樊哙交战,他的双戟极为灵活,每当樊哙重剑砸来的时候他就用戟贴着剑身卸掉它的冲力,两只短戟在空中砰砰的撞击无数的火花! 樊哙越见恼怒,他一时战不败王冲,心中越加着急。偷眼一瞥,却见靳强被吕文提枪压着打!怕要不了几个回合就要被吕文杀掉,于是他一声大喝,装作要使出全力的样子,持剑狠狠的朝王冲砸去,王冲见樊哙这一击极为凶猛,连忙架双戟去挡重剑,却不料那一剑看似凶猛,在与戟相交的时候却绵绵不着力,贴之即走,王冲大惊,耳畔传来一阵恶风,他慌忙低头一偏,那支短戟将王冲头盔一下掇翻。樊哙趁机摆脱了王冲,拍马朝吕文杀去。 王冲惊魂未定,心中更是赫然,这樊哙当真凶猛,那使剑的手法很明显是收放自如,如此重剑要是换了王冲肯定做不到樊哙那般随意。此时他见到樊哙弃他朝吕文杀去,心中更是焦急,连忙喊道:“吕将军小心!” 吕文提长枪正杀得靳强险象环生,此时听到王冲的呼声,连忙提马转身,手中长枪被他用手挪换,枪杆直朝后面捅去。樊哙也没料到吕文如此警觉,竟然使出调换枪身这一招,他急忙避开吕文枪杆,左手抡剑朝着枪身一砍,一剑将长枪劈成两截,剑势未竭直砍在马屁股后面。吕文战马吃痛,扬蹄长嘶,背上战将被它甩落在地上。 后方靳强见吕文倒地,心中大喜,连忙提矛拍马朝吕文刺去,吕文一下被战马甩出四五米,躺在地上正欲翻身,身后长矛杀到,吕文身子一让,手里不知道提了什么,反手就是一掷,一道黑影闪过,接着靳强按面一声惨叫,随即翻马倒地。樊哙见靳强被暗袭了,也不顾得吕文,连忙去救靳强。纵马捞起靳强一看,却不禁气破肝胆,只见靳强面上被一支短戈从鼻梁上穿透,擦进头颅一大截,眼看已经不活了! 樊哙狂呼一声,扔了靳强尸体,纵马来杀吕文。吕文手无寸铁,急忙躲进几名秦兵后面,口子高呼王冲:“骁骑将军快来救我!” 樊哙才杀死了几名挡路的秦兵,后面王冲杀到,樊哙一怒之下,剑戟急舞,王冲挡了两下,虎口震裂,鲜血直流。王冲丧胆,不敢再与樊哙纠缠,仗着自己骑术好,拍马就逃进了秦军之中! 而此时秦兵已经挡不住这些身披重铠的大戟士,此时被他们杀得节节败退。 樊哙杀得狂性大发,意欲追秦兵而走。此时已经有士卒看到刘邦撤退了,连忙拉住樊哙战马,朝他说道:“武安君已经后退,将军如果再不走的话,吾等必然遭到秦军的围攻!” 樊哙脑袋也清醒了,此时望向己军阵营,却不禁气得须发皆张。己军后军被秦军战车冲得是人仰马翻,整个战场都是乱糟糟急着逃命的步卒。 “将军!我们从左路杀出去,会合武安君!” 樊哙看了看周围的武卒戟士,估摸着还剩二千五百余人。此战虽然折了靳强,但秦军毕竟不敌武卒戟士,伤亡并不多。 他看着战车后面那一杆黑色的大纛,一辆异常高大醒目的戎路停驻在后面。周围士卒倒不是很多,估计全去追杀溃军去了。 莫非,那就是子婴小儿? 樊哙盯着那大纛,眼里流露出一抹猩红,那必然是子婴小儿的车驾!如果自己从这后面冲过去,将子婴斩首的话!整个关中都是沛公的了,哪还用这么麻烦! 心中起了这个念头,一时间挥之不去。当下下定决心,干脆来一票大的! 他提剑指着那杆黑色的大纛,朝周围的武卒用力的咆哮道:“你们看见那大纛没有!那秦王子婴必然在那大纛后面。你们随我杀过去,取下那子婴小儿的人头!” 武卒戟士听见樊哙这么豪烈的话语,一个个都激动得仰头怒吼! “杀子婴!” “杀子婴!” “杀子婴!” 怒吼声一波连着一波,樊哙见部下士气高昂,正是用以杀敌的时候。于是纵马当先,手上剑戟用力一撞,仰头怒吼:杀子婴! 赢子婴高站在战车上面,看着刘邦的后军犹如散沙般逃逸,心中已经有了定论,此战刘邦已经败了! 没想到我首次指挥大战,就能击败后世都无人不知的汉高祖刘邦!莫非真是天才? 赢子婴心中颇为得意,这次打败的可是刘邦!换了谁,谁都会得意的。 不过他也不想想,要不是李信早有安排,布下蓝田当诱饵,侦骑密切监视着刘邦大军的动静,他又怎么会放心让子婴统兵?更何况,算起来子婴也根本就没下过什么命令,一切的部署都由前将军周援下达!想必李信临走之前,必然早就将身后之事一一托付给周援了。 这蓝田之战又有几分子婴的功劳? 赢子婴很得意,他将身边的士兵都派出去追杀刘邦了,只剩下一两千人在后面。这些人当中除了有五百侍卫亲兵,其他的都是待罪在身的罪兵!这一仗,李信就没打算拿罪兵去当炮灰,一来是罪兵有了前科,害怕阵前背逃;二是这场战争,李信用以攻坚的是六百战车!这才是他拿来打败刘邦的最强的手段。 天地辽阔,战车奔驰。这就是大战! 赢子婴眯着眼看着下面纷乱的战车,看着那犹如黑色蚂蚁一般的士卒,心中竟然飘起万丈豪情! 仿佛在这一刻,什么刘邦、什么项羽、都不是他的对手!潜意识突然就出现了一句话:穿越者牛逼不解释! 杀刘邦,斩项羽,一统华夏!顺便在派几只船开向日本,看看上面住着的到底是不是徐福。如果可以,将匈奴杀干净,一统欧亚大陆也不是不行啊! 赢子婴这突如其来的意淫,接着马上就被现实打破。他站在上面,看得真切。那慌乱的人群中,不知道何时出现大批的床弩!这些弩箭犹如死神的触手,密密麻麻的射出无数的弩箭! 在这些跟手臂一样粗细的弩箭面前,什么战马车辆都不堪一击。这些弩箭能将一匹马洞穿!而战车一般是用的双马或者三马,一匹倒地后,如果不及时砍断绳索,那整个战车都有可能翻倒!一轮弩箭过后,就有几十辆战车被摧毁!后面还有几辆冲势太急的,直接就撞在前面的战车上! 秦军的整个冲势都微微一顿!赢子婴皱眉,这些秦兵心理素质太差,一轮弩箭就让他们有了畏惧之心!刘邦的溃军在床弩的掩护下,慌忙的逃离战场。身后的战车也毫不停息,滚滚的朝刘邦溃军碾去! 等到战车就快要冲进床弩之中的时候,又一轮弩箭发射了! 赢子婴闭目叹息,与之相比,秦兵的表现差太多!能在这么短的距离内还敢释放床弩,这种勇气都不是现在这些秦军所拥有的! 不过两轮箭后,刘邦的床弩也无用了,夏侯婴招呼了一声,领着士兵弃了床弩就逃! 两百辆战车就这样毁掉了!随着的还有几百个被洞穿而死的士兵! 刘邦哪来的这么多军械? 赢子婴脑中也出现这个疑问。看着战场上那些弃之不用的攻城器具,还有这藏在军中的床弩,刘邦哪来的这么多军械?他带这么多军械难道就只是为了攻破这小小的一个蓝田吗? 赢子婴得不到解释,他的疑惑只能埋在心里。虽然刘邦最后的床弩比较恶心,但毕竟影响不了大局!这仗,还是我胜了!不过,后面什么声音这么吵闹? 赢子婴回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杀子婴!” “杀子婴!” ...。 ------------ 第二十七章 :为秦王战 “杀子婴!” 视野中无数披甲戟士朝着自己冲锋而来,当头一将提戟扬剑,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正一脸狰狞的仰天长啸! 赢子婴面带惊容,心里暗思:没想到自己派吕文、王冲二将都未曾将这支部队缠住!当头那将是谁?如此雄壮,不仅不惧逃还有勇气来杀我!真乃悍将也! 见来军来势冲冲,赢子婴扬鞭挥道:“拦下此军,杀此贼首者,赏金千两,封关内侯!” 身后罪军人人意动,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呐喊,抄戈提戟直向樊哙杀来! “死开!” 樊哙见秦军冲击,一声咆哮,剑戟飞舞,战马如雷霆般倾下,一头撞进敌阵。手臂挥舞,无数戈矛立断!剑破长空,数个人头冲天而起! 身后的武卒戟士皆高声助阵,一声声咆哮着撞进秦军之中!双方力战,一过片刻秦军就力竭不支。被武卒戟士杀得节节败退! 赢子婴在战车上焦急的指挥着身后的秦兵向前,他也看见了这些穿着重铠的戟士,心中忍不住大骂道:重甲步兵竟然都出现了!以后我定要将重骑兵鼓弄出来,看看到底谁厉害! 不过在此时,穿着轻铠的罪军根本就不是这些武卒的对手。赢子婴见到敌人冲得如此猛烈,心中也是很焦急。他对护卫在身旁的韩则大声说道:“贼势太凶!罪军抵挡不住,韩则,你速领两百亲卫前去迎战!” 哪知道韩则却在这时候不听秦王的话了,他拱手回道:“亲卫乃保卫秦王的,怎能轻易出击?如罪军不敌,秦王可随我先行后撤!” 赢子婴着急说道:“如今我军正在追杀刘邦,此时撤退,大纛必然被贼军所夺!到时我军误以为本王身死,岂不是要造成大错!” 不过韩则根本就不听赢子婴的话,在他心中,什么大战也比不了秦王性命重要,况且他身为秦王亲卫,怎能离主而去!所以断然不肯接受赢子婴的命令,执拗的要守卫在秦王身边。 赢子婴也没想到韩则竟然和他倔上了,心中更是大急。在他心中,此刻战败刘邦才是他想要的。如果他首战就失败了,今后又拿什么和刘项争锋!此刻,断然不能后退! 心中下定决心,赢子婴从战车上翻身跳下!周围亲卫大惊,连忙将秦王扶起。赢子婴跳上一匹战马,拔剑朝亲卫高呼:“我身为堂堂秦王,又怎能因惧怕敌军威猛而逃生!诸位不必惊惶!必当击退此贼!” 众亲卫无奈,只得听从秦王之话,一个个拍马朝贼军杀去! 韩则咬牙急道:“秦王怎能亲自覆险?” “你不必多言!孤自有分寸!” ******* 樊哙奋勇力战,周围秦军抵挡不住,纷纷败退。周围秦兵见此人如此威猛,根本就不愿上前送死。赏钱虽然丰厚,但也得留命来拿啊! 于是这一路下去,周围武卒是越战越猛,旁边的秦兵抵挡是越来越弱。又杀了数个秦兵,樊哙仰头一看,那黑色的大纛离自己不过二十余步! 于是他提戟指着大纛高呼:“别管周围这些秦狗,直往那大纛杀去!” 武卒高声应喏,一个个奋起余勇,在不管周围秦兵,只朝大纛攻去! “我上前冲杀,尔等报数!” .. “离大纛还有多远!” “还有十五步!” “离大纛还有多远?” “十步矣!” “众位还不努力!” ******* 韩则观敌马上就要突破亲卫的防线,离大纛不过十步了。他急得是团团转:“秦王!快退啊!贼势猛烈,先避开他们的风头!” 赢子婴看了看那杆立在不远处的大纛,又看了看那位势如猛虎的大将。他心中也是天人交战,此时若让敌军将大纛砍断,凭着秦军这本来不高昂的士气,说不定就会被刘邦反戈一击。要知道刘邦的部队只有后面的断后的几千人被战车冲散,前锋跟中路已经避开了秦军的锋芒!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已经是堕入险境! “当断不断,怎愧为一国之君!”赢子婴咬牙呸了一声,自己前不久还在做统一天下的美梦,如今就要面临这艰难的快决!此战断不容许有半毫差错!我赢子婴亦能呈匹夫之勇! 于是他怒喝一声,骑马跃前一步,大声吼道:“孤未后退,诸位可用力死战!” 韩则见赢子婴心意已决,知道必然不肯听自己劝告。事已至此,他也只好拔剑在手,朝周围秦兵喊道:“保卫秦王!杀死贼寇!” 几百亲卫听罢,也都拼命前去阻挡贼军! 樊哙一路冲杀到现在,哪怕他体格惊人,如今也感觉到有点疲惫。不过想到子婴小儿就在前头,他身上就会涌出一股新的力量!他大声咆哮着继续向前杀去,不过在此时,也很明显感受到身前的阻力越来越大,身后的士卒掉队的越来越多! “去死!” 又是一声断喝,樊哙的重剑将一名黑甲秦骑砍死在地上。身后又有众多长戈刺来,樊哙弯腰避开,顺手扯过一根长矛挥舞着将敌人逼开。先前他的短戟砍进了一名秦军的铠甲里面,一时竟然拔不出来,所以也就丢弃了短戟。此时手中的长矛使着也不太顺手,不过他力气大,将矛又砸又捅,看起来也颇为威风! “还有多远!” 樊哙一身的血,早已模糊了双眼。杀了这么久还没杀干净,他心中也很着急。过来好半天,才有士兵回答:“五.五步矣!” 赢子婴此时已经能看见那员猛将那狰狞的面孔,那如针扎般的胡须上,垂着数不清鲜红欲滴的血液,他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还是人嘛? “子婴小儿,速来受死!!!” 樊哙可认不得谁是赢子婴,他势若疯虎的大声咆哮!他右胸被韩则刺中了一剑,而他的重剑也劈断了韩则的剑,韩则自知不是对手,连忙退进亲卫里面。准备换剑再战! 旁边的亲卫朝赢子婴说道:“秦王,你快脱了衣裳!赶快逃命去吧!” 赢子婴坚定的摇了摇头,自己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又怎能改变其命运呢? 他并非送死,也并非热血上涌就不懂得思考了!他知道自己这一退会给秦军士气带来何等的打击,他也知道眼前的敌人并非不可战胜! 这支部队固然精锐,但已经血战过两场了!而且他们没吃饭!一直空着肚子在打仗!冲到自己面前的贼兵也不过数百人,后面还有更多部队已经被赶来救驾的王冲、吕文拦住了去路! 只要秦兵奋起余勇,这支部队必然要溃败! 看了看自己旁边的那辆战车,赢子婴眼力流露出一股坚毅的狠色! 我不信打不败你! 赢子婴不顾亲卫劝说,自个爬上了车顶。他一人高高的站在上面,提剑大声吼道:“本王就站在着!看他们如何取孤首级!” “哈哈哈.子婴小儿受死!” 樊哙见子婴上了车顶,心中大喜啊!竟然敢自爆行踪,看来此人脑袋已经痴傻了! 他一脚踹飞旁边偷袭的秦兵,举起手中的长矛,用力大喝了一声!一掷之下,竟有风雷之声! 矛如箭飞刺而来! 赢子婴瞳孔一缩,好快! 车下秦兵个个惊呼! 韩则发出一声撕裂喉咙的呼声! 时间仿佛就要在此停止! 赢子婴脑子一片空白! “嘣”的一声响!赢子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抬起手的,不知道怎么横起剑的,不知道自己身子是什么时候移动的,反正他避开了这惊天的一矛,他在樊哙全力一掷下捡了一条命!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打湿! 周围的秦军发出震天的欢呼!周围的罪军更是狂呼不已! “保护秦王!杀死这些崽子!” “怕什么!秦王都不怕我们还怕啥!” 赵钱也是一名罪军,当初在咸阳也曾犯下了大错。他想着能靠着军功赎罪,也想着自己能在战场上了捡两个人头。不过他真要上战场,他估计自己是头一个逃跑的,大概这就是做过乱后他分不清楚自己是军是贼的原因吧!为军者当然要奋勇杀敌,为贼者是打不过就跑。 在樊哙的武卒面前,赵钱退缩了。他还将自己的前面的一个秦兵推上前代自己受死了,死的家伙似乎是亲卫。看着樊哙的士兵已经突破了亲卫的防线,他已经准备开溜了。然而就在此时,他看见那战车上的那个人影! 那个人自称是他的王!那个人他还认识,在行军的某天晚上,那个人还拍着自己的肩膀问过自己的家事。 他是秦王,是秦王又怎么样?赵钱从未觉得秦王对自己说了两句话自己就要为他送死。然而看着他被一矛刺过去的时候,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愤怒了! 那是秦王!是秦王啊!是他们关中老秦人的王!关中的老秦人怎么能看着自己的王去送死! 他离樊哙很近,知道这个是一员厉害的猛将!他一直躲着他来着,估计也是那些怕死的罪军将自己推到了前面吧!他如魔症似的提着剑就朝着那猛将劈了下去,然后.然后.没有然后了。 天地一阵翻转,他的头颅飞出了好高好高. 在飞上天空的时候,他看见了漫天飞舞的内脏,看见了四散飘溢的鲜血,那猩红色的色泽看起来是那般惊心动魄的美。自己的心啊肝啊肠子啊.。拖出好长的一大截.他突然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我是被劈成了两半! ------------ 第二十八章 :斩杀樊哙 樊哙提着重剑,左手狠狠的在脸上一抹,鲜血沿着手臂直往下淌,脸上似有什么东西酥麻疼痒得很,整张脸此时给他的感觉就像似站在瀑布下面一样,耳朵里好像听见了滴答滴答的下雨声。 一条狰狞的伤口从他的额头一直向下延伸,切烂了他的脸皮,分开了他鼻梁,斩破了他的厚嘴唇! “啊!!!啊!!!啊!!!” 樊哙仰天痛呼,可他嘴巴张得越大,那嘴唇上的伤口崩开得越见厉害。他此时站在无数的秦兵之中,但没有一个人,一个人敢上前一步! 两片尸体一左一右的摆在他身边,他的肩膀上挂着一条血淋淋的肠子,头上还顶着一坨血淋淋的肺脏!他整个人就像被鲜血浇灌了一样,连铠甲是什么颜色的看不清。 无数的士兵大呼着为秦王死战,无数的士兵红着眼大声呼杀,然而在这员大将面前,无论他们叫的再厉害,喊的口号多么的激烈,但就是没有一个敢向他伸刀! 先前一刀砍中樊哙的赵钱似乎成了最好的诠释,诠释着头脑发热不顾身死的都是傻子。 没人愿意被分尸! 没人愿意连死都要死得这么难看! 没人愿意再去捋樊哙的虎须! 所以他们潜意识中已经在后退了,等他们醒悟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樊哙身边五米的范围已经没人了。 在这堆积的人群之中,在这肩碰肩脚趾碰脚跟的秦军之中,出现这么大的一片空白,可见他们对樊哙是何等的恐惧!面对着樊哙,他们已经提不起勇气拿起兵戈在向前了! 时间仿佛已经静止。 天地失声。 万物失色。 唯有那一簇触目惊心的鲜血! 每个人心中都流传着一种恐惧,这种恐惧慢慢放大,让他们脸色发白,腿脚啰嗦! 犹如魔神一般的樊哙,他的身形,他的狂笑,他的霸气,无一不深深的刻进了秦兵的脑海,让他们升不起一点敢与之抗衡的心理。 仿佛这个人,是杀不死的!是砍不烂的!是天下无敌的! 喘息声越来越重,就跟拉扯风箱一般。 也就在此时! 一支从天而降的箭撕破了空间恐惧,打破了永恒的静止! 没有高叫,没有怒气,只有那无边无际的肃杀! 箭离弦而去,飞过诸人的头顶,带着无尽的冰冷,狠狠的插进樊哙的胸口! 这一箭来得是这么突然!让周围的士卒都反应不过来!这一箭来得是这么的狠辣,连樊哙这样的猛将他都敢射!这一箭来得是如此的光明正大!它从天而降,宛如天罚! 这一刻,无人理会樊哙又发出了惊天的惨叫。他们的视线都聚集在高站在车顶的那个黑衣带甲的高大人影之上! 就是这个人,在这众人为樊哙而丧胆的时候射出了这一箭! 就是这个人,才不久还高喊着与他们共同死战! 就是这个人,他们才高呼着为了他愿意赴死! 现在他们看到这个人,心里觉得无比的愧疚! ——那是,秦王。 秦王高高站在车顶上,他眉目微皱,唇角微弯,犹如刀削似的面庞上流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坚毅!他的眼神极为有神,此时正目光炯炯的盯着某处,一刻未曾有过偏移! 他没有说话,没有高呼,没有开出更丰厚的赏钱再去让士卒们为他卖命。 他一直在进行着他的动作,丝毫没有因为成为众多目光焦距的光点而有丝毫的懈怠,上箭、拉弓、扣弦——射! 他的眼里只有那一个人,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把他射死。 第二支箭如期而到,樊哙眼神一缩,心中大怒:子婴小儿视我于无物耶! 他狰狞的咬着牙齿,脸上的鲜血继续滴答滴答的流着,从天而降的第二支箭被他的大手一把捏住,然一声爆喝,这箭就被他折成两截! 樊哙继续狂呼,他已经看出了周围秦军已经丧胆,他要杀至子婴身边,取下他的头颅! 于是他拔出地上的重剑,继续狂呼,疯狂的朝秦军杀去! 他相信,秦军见了他根本就不敢上前!这群懦夫,怎敢挡樊哙爷爷的去路! 看着樊哙又继续前进,周围的士兵骚动了一下,有些茫然、有些害怕、有些不知所措! 等到樊哙杀至跟前的时候,突然哪个士兵喊了一声杀! 于是周围的士卒们习惯性的伸出了长矛! 无数的长矛密密麻麻的刺出,樊哙只来得及用剑扫开了几支,随着就被几支长矛刺进了身体! 樊哙咬碎钢牙,再一声咆哮,重剑挥舞间,又是几颗人头冲天!可不等他再有动作,身后又有几根长矛刺到! 他浑身颤梀着,脚步一个不稳,几欲摔倒! 他的眼神始终盯着车上的那个人影,那如血般的眼眸,如鹰一般的眼神,仿佛要将赢子婴洞穿! 我恨!我恨!我恨啊!!! “杀!!!!”一个士卒在咆哮! “杀!!!!”两个士卒在咆哮! “杀!!!!”成千上万个士卒在咆哮! 在这如雷般巨吼面前,樊哙的叫声就跟温顺的绵羊咩咩一样,这个不可一世的猛将,随着被无数根长矛洞穿! 那如山岳般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他的眼神一直圆睁着,至死都不瞑目! 那群被吓破胆的秦兵,哪来的勇气..。 无数的刀剑扬起,无数疯狂的叫喊,不过一眨眼,地上只剩下一堆的肉酱! 依然在奋力苦战的秦兵,依然在奋勇杀敌的将军,他们都听到了秦王身边那疯狂得直欲冲上云霄的喊杀声! 天下无敌的武卒心中慌乱了,他们被阻挡在后面,不清楚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巍峨的气势,足以让他们胆寒! 冲到秦王面前的二百余个武卒全部被杀死了,浑身散发着疯狂血气的秦兵将眼神对准了被拦阻在外面的大戟士身上! 此时的怒焰,唯有用鲜血才能够平息! 一声声的狂呼!一声声的呐喊!无数的刀剑朝着大戟士而去! 这个时候,已经没人管为什么砍不穿敌人的铠甲,一刀砍不穿还有二刀,两刀砍不穿还有三刀!身上砍不穿还能砍脖子!这突然间迸发的血勇之气足以让秦兵将士砍出千万刀! 天地无敌的大戟士!步战号称不败的大戟士!一路上杀了不知道多少秦兵的大戟士! 他们都被千万刀给砍死了! 他们就被这些穿着轻甲,看起来一点都不悍勇的秦兵给砍死了! 在临死之前,他们都无比的遗憾.。 ——为什么,我们没吃饭. ------------ 第二十九章 :死不休战 刘邦骑着快马,领着败军往蓝田城左逃逸,穿过了几处土丘,前面的道路就不再平坦,秦军的战车也就没办法尾随冲锋。看了看旁边一语不发的张良,刘邦心中始终憋着一道火! 他不明白,不明白张良明明看出了子婴可能会从后路夹击,当初为何还要劝自己攻打蓝田!自己断后的五千后军,就这么白白的葬送!更不用说那些军械! 那些军械是自己花了好大的力气从商县转运过来的,是自己突破武关后,特意让曹参在丹凤花大价钱聘请墨家子弟赶造的!当初造这些军械的目的是为了攻打峣关,不过还没等到这批军械到来,峣关就被自己攻下了。 所以此战蓝田,他行军甚缓,完全没有像从武关奔袭峣关那样急行军,为的就是等这批军械到来!有了这批军械,别说一个小小的蓝田,就是直接打咸阳他也有信心! 所以他才在峣关之上,跟张良说自己想渡霸水,直击咸阳! 当初张良劝阻了他,并给自己指出,打蓝田是最好的选择!而如今呢?蓝田未下,又损兵折将,张良意欲如何? 刘邦城府深,没有质问张良。但从他阴沉的脸上就可以看出,他如今有多么的不爽了!大军自从转打武关这条路后,又何曾打过如此憋屈的仗? 张良似看出了刘邦所想,策马在他身边轻声说道:“一时成败何足道哉!等灌婴骑兵到后,即可反攻!必可大破子婴!” “灌婴骑兵?” 刘邦想到灌婴骑兵后,脸上的阴沉之色才稍缓!有了灌婴骑兵相助,自己反戈打个秦军一个措手不及,他相信凭着自己这一路打来的血战老卒,击败子婴也不是不可能! 心中稍微有了底气,他扬鞭一击马股,道:继续前行! *****************、 蓝田城上,左将军白廷在看见秦兵战车突袭刘邦后军之后,就立即打开城门,领着城里剩下的两千多么士卒出城与秦军呼应! 彭越部队刚从城下撤退,刘邦撤退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不过等他才下令撤离战场的时候,白廷的部队就已经杀出了城门。两支部队在城下且战且走,彭越不想和白廷纠缠,但又不能下令全军不顾性命的逃跑,如果那样这支部队就完了! 话说彭越当初助刘邦打打昌邑的时候,因战情不利,本来就准备分道扬镳的,大概也是因为赢子婴穿越后的蝴蝶效应吧,张良早几天遇上了刘邦,并劝说彭越与刘邦一起挥军西进武关。所以入关之战才有了彭越的身影,彭越此时作为刘邦的下属,但又并非刘邦亲信,自己带领着几千部下,先在峣关之战损失了数百人,蓝田城上又损失了数百人,此时不过三千余人。 要是与白廷的部队拼死在这里,那等联军上将军项羽到了,估计连封侯的资格都没有了。 彭越急于抽身离去,此时看见白廷亲率步卒掩杀,心中大怒,他亦是不下樊哙的猛将,于是召集亲卫掉转马头,直向白廷杀来。 秦军之中一员偏将自持骁勇,仗矛来迎战彭越,交战不过三合,被彭越提枪刺中咽喉而死。后又有一员秦将欲为他报仇,复亦被彭越杀死! 白廷见之胆寒,不敢过于紧逼彭越。彭越亲自断后,待杀退秦兵后,立即后逃。 此时秦军战车已经突破后军,他也不敢恋战,拍马便走。白廷有心追杀彭越,又害怕彭越骁勇,于是带着士兵不远不近的跟着。 彭越心中恼怒,但此时还未曾离开城下战场。他只好暗自忍耐,等逃出那片土丘之后,再将身后这群秦兵杀退! *********** 前将军周援带着中路几千步卒追杀刘邦溃军,蓝田城下只剩下到处溃散的士卒。军中那些由各世家大族拼凑而成的乌合之众也跟着一起捡便宜,他们首次参战就遇上蓝田大捷,一个个兴奋不已的狂追贼军。 随着子婴斩杀樊哙,将数千武卒大戟士全数杀死后,此时在看整个蓝田战场,才蓦然发现,前中军已经快要追杀进土丘山岭之中了! 赢子婴连忙集拢身边的部队,一群数千人浩浩荡荡的向前面追去。 韩则骑着战马托着手臂追上赢子婴的坐骑,他将才与樊哙交手的时候受了重剑一拍,估计整条右臂都不能用了。他高声朝子婴说道:“秦王欲追刘邦耶?” “此时不乘胜追击,莫非等他回过头来反击我们不成?”赢子婴回答完韩则,立即下令全军加速,先赶上周援的军队! 他心中此时想到,如今刘邦溃逃,如不趁机将好好将刘邦打疼,不然等他回过气来,这战就越难打了!他当初与上将军李信定下的战策就是速战刘邦,然后挥师函谷关,召集河东郡与三川郡未曾被敌攻陷的部队,借此阻挡项羽! 如果不能一战击溃刘邦,让他还有余力在关中乱跳的话,那他就无暇东顾,到时候纵然能击败刘邦,还是免不了被项羽击败,自己身死的下场! 赢子婴高站在战车之上,迎着空气中微带着血腥味的微风,看着远处那一望无垠的战场,头脑突然莫名的一阵恍惚,他突然间似乎又看见了公孙止那张洋洋得意的臭脸,山羊须高高仰着对着自己说:“欲速而不达啊!欲速而不达啊!” 是幻觉?是警示?还是心理压力太大? 赢子婴心中一阵犹疑,莫非我在害怕? 却在此时,耳畔突然响起了雄厚而悲壮的歌声: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 百年国恨,沧海难平。 天下纷扰,何得康宁? 秦有锐士,谁与争雄! 无数的脚步踏着拍子,秦兵们高声怒吼着战歌,一脸无惧的看着前方。 赢子婴突然间泪流满面,他身旁这一支部队,才不久斩杀了樊哙,破了武卒步战无敌的神话,现在他们以全新的精神,已经获得了新生!他们对秦王,对关中是无比的眷恋! 突然间,所有的犹豫尽去!所有的畏惧尽失!他的手掌紧紧抠着栏杆,心中涌起滔滔热血! 刘邦,我必然胜你! 赢子婴亦拔剑在手,高声厉呼:血不留干,死不休战! 身后响起如滔天般的怒吼:死不休战! 死不休战! 死不休战! 死不休战! 韩则看着秦王高呼的样子,突然间心中再无疑惑。这才是他心中的秦王!是他为之付出生命的秦王!他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焰,永远不会熄灭! ------------ 第三十章 :彭越的虚实之道 白廷带着士卒一直紧咬着彭越不放,一直跟了有二个多时辰!彭越见越过了后面平坦的地面,再也不用担心秦国的战车追逐,于是他顿马扬枪,朝士卒们大声吼道:“秦狗欺人太甚!儿郎们,敢与我再试其锋芒否!” “有何不敢!”一名偏将高喝! “战!” “战!” “战!” 无数的士卒提戈高呼,彭越对自己的部队到现在还有敢战的决心感到非常的满意,于是他纵马当先,反身朝白廷军杀去。白廷没料到彭越到现在还敢回击,匆忙之下被彭越杀得大败,连忙领兵后撤,彭越也不追赶,等前军先走了之后,他才一骑落在后面,朝着白廷得意洋洋的比着手势,极尽嘲讽! 等到彭越也转身走了,白廷才将败军聚集好。一名偏将犹豫的朝白廷说道:“将军,还要追吗?” 看着身边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士卒,白廷咬牙说道:“追!怎么不追!秦王大部马上就要赶到,还怕什么!” 于是白廷领着残兵继续向前,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耽搁,前面早已不见彭越部队的身影,白廷暗恨彭越的脚步挺快,他仗着身后前将军周援的部队离他不远,赌彭越再也不敢袭击自己,就让士兵们加快行军,务必赶上彭越! 秦军打起精神,继续前行。路过一大树的时候,却看见上面树皮剥掉,露出一行字来:白廷小儿,你必死矣! 白廷观之大怒,拔剑去砍树,结果一剑砍去,那树轰然倒地,白廷闪得快,侥幸未被树压倒,身后的数名亲卫躲避不及,却被大树压死了。 旁边的副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白廷不用看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气呼呼的说道:“此贼欲效孙膑耶?可惜本将不是庞涓!” 然后招呼部队继续前行,副将很想说,你不是庞涓,为何还要追? 接着一路上,经常有人惨死。两侧的山坡,随时会掉下一块落石;大道中央多了一堆杂草,有士兵不再意,一脚踏进去就掉入陷阱;时不时还会有个木标,上面写着大骂白廷的话。 白廷一路上脸色阴沉得跟锅底似的,他一路上念叨着最多的两句话,就是彭越小儿! 前面又有一块木标,这次没在骂白廷了,而是写道:我欲在前面山谷埋伏,白廷小儿可速来! 白廷大怒,咬牙说道:“意欲骗本将耶?下令全军加速!我倒要看看他埋不埋伏!” 副将可不干了,他连忙拉住白廷的手臂说道:“将军小心啊!不能如此大意进军啊!” 白廷想想也是,自己身为秦王亲命的左将军,怎能轻易受激?还是先派人好好打探打探! 士卒们在山谷前都歇息了,几个斥候前去山谷打探。过了没多久,回来向白廷禀报:“山谷内未曾发现敌军!” 白廷还是不放心,又问了山谷上面的情况,斥候都一一道来。白廷这次简直要把肺都气炸了,没想到自己如此小心谨慎,竟然又被彭越捉弄! 于是马鞭一挥,继续前行! 又过不远,上面又有一块木标,写着:白廷小儿上当耶!前面十里又有一道山谷,白廷小儿敢试否? 白廷阴沉着脸,连呼吸了几口气,他提着马鞭对几名斥候说,你们快马加鞭,前去山谷探视,看看到底有无伏兵! 从木标处行军约五里,斥候就已经回来了,告白廷道:前面山谷没有伏兵! 白廷似想到了什么,突然仰头大笑,过了一会才对周围众将解惑:“别看这彭越小儿一路上折腾得厉害,但越是这样,代表着他越是心虚!吾军主力将至,彭越哪敢伏击我等!以后的木标一律视而不见!追上彭越小儿再说!” 说罢,下令全军解除警备,全心赶路,争取在日落之前将这股狡猾的敌人咬住! 哪知道不过才行了一里路,旁边的杂草丛里就冲杀出无数的士卒,彭越一马当先,冲在前面。秦军顿时被两侧伏兵截成两段,彭越在秦军之中左右冲锋,犹过无人之境。白廷心中大为懊恼,拍头痛呼道:“中奸贼计矣!今天我必然葬生于此了!” 周围众亲卫保护着白廷,赶紧向后逃脱,一小将对着白廷说道:“左将军怎能说此丧气之言?待末将为将军杀出一条血路!” 说罢,奋力死战,杀退周围贼军。 彭越冲杀过瘾,突然间看见一将在屠戮自己的士卒,于是高呼一声,纵马来杀那将。那将如何是彭越的对手?奋力接了三招,就被彭越一枪刺中坐骑,那将顺势滚落下地,彭越将枪高举,就待一击解决此人,哪知道这将极为灵活,落地后一个翻身,竟然滚到彭越马下,在从手中拔出佩剑,一剑将马蹄砍断。 彭越被也狼狈的掉在地上,那将也不敢造次,得了便宜后立即拔腿便跑。 白廷得此将相救后,才侥幸从乱军之中捡回一条性命。彭越见白廷马上就要逃离,提弓一箭射去,却射中白廷头盔上的雉尾。白廷吓得魂飞魄散,突然滚落战马。那小将从贼军中抢了一匹战马,弯腰将白廷捞起,放在自己身前,一马双人,快速奔逃。后面乱箭射出,那将将白廷护在前面,自己背后却中了数箭。 二人直逃了四五里路,等到前将军的部队赶来,才得以缓过神来。 白廷遭此大败,心中懊恼。又见身边这将为他身遭数次箭创,心中更是悲切。他屈膝跪倒在那将面前,哽咽道:“如非将军相助,我必然死矣!将军豪勇,白廷竟未得知姓名!还望将军告之!” 那将裸背在地,任周围军士将背上箭矢拔出,他身穿铠甲,这些箭矢透过铠甲后,入肉都不深,算不了什么重伤。虽然如此,在拔箭的时候,他也只是将拳头握紧,口里一声不吭!前将军周援见到,也忍不住感叹,这将真有傲骨! 随军的医士在他的创口上撒了些止血的草药,用布草草包扎了一下就完事了。那将这时才回头朝白廷说道:“某乃蓝田一小校,姓褚名辽!左将军不知道姓名也不足为奇!” 后面白廷又问了年龄住处,方才得知,这位名叫褚辽的小将今年才不过十七岁!白廷、周援都赞叹不已,皆言欲向秦王推荐此人。 左将军兵败,前将军周援想了会,觉得这样追赶还是不妥,于是下令全军止步,原地休息。 周援向白廷仔细询问了战败因果,白廷面上羞惭,只得如实道出。周援听后,也忍不住叹道:前面那贼军首领,深知虚实之道!虚虚实实防不胜防。而且竟敢在秦军援军在后的情况下,悍然发动突袭,此等胆量亦非常人。 叹罢,心中也忍不住黯然,如此良将竟然为贼,此乃大秦之祸啊! 坐在旁边的褚辽却忍不住插口道:“我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周援、白廷对这小将都颇为爱惜,见他有话说便让他但说无妨。褚辽正色道:“我觉得前面军队如此弄虚做实,主要的原因除了那贼首机智外,它们的行军速度也极为快速。他们前后击败我军两次后才逃走的,而在逃走的一路上竟然能玩出这么多花样,那说明他们进军的速度远远超过我等。依末将看来,若非他们故意诱敌的话,要摆脱我军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周、白两员大将听后褚辽所言,亦才蓦然惊觉,这贼寇未免太能跑了嘛!先前的刘邦前部不用说,周援追了半天没追着,反而被身后这些乌合之众搞得不得不下令停下聚集人手。后面的白廷更是以事实说明这一支部队极擅长逃跑,如果埋伏在路上的不是彭越,而是刘邦呢? 想到这里,他们都忍不住一头冷汗,周援更是连呼侥幸,心中肯定,必然是自己侯军这么一耽搁,才让刘邦未曾伏击自己,如果自己也跟白廷一样不顾一切的追击的话,说不定坐在大石头上唉声叹气的就是自己了。 看看此时天色不过下午申时,周援下令,立即埋锅造饭,先让士兵补充好体力,等秦王赶到,看他如何计较! ------------ 第三十一章 :布局 ******************************************************************* 申时。九月的关中天色暗得比较早,周援大军才刚饱食一顿,后面就传来铺天盖地的脚步声。 赢子婴弃车乘马奔驰在最前面,身后黑色大纛飞扬。 “秦王到了!” “拜见秦王!” 周援、白廷、褚辽和众多大臣家主全部赶来跪见。 “尔等起身,军旅之中不必多礼” 赢子婴四处一扫,见周围好多伤残士卒,他身躯微躬,按鞭目视周援道:“为何如此多的伤残士卒?你们为何驻兵不动?” 周援咳嗽了一声,心中思量着该如何为白廷分解。不过还没等他想好,白廷自个却出列向秦王叩首,哭泣着说道:“白廷领兵冒进,遭了彭越的埋伏,蓝田兵死伤殆尽。还请秦王责罚!” 赢子婴冷哼一声,脸色随即沉下。他还并未开口,但身边的大臣们都感觉到了一股君王的怒气。周援心里一惊,暗思秦王威势日益浓厚,连他此时都感觉有点胆颤。不过白廷虽有错,但并非大过,自己还是要帮忙分解才是。 周援小心上前一步,向赢子婴禀报:“秦王还是先下马吧,我已经为后军准备好了熟粮,事情经过我会一一道出的。” 赢子婴回头看看了身后的士卒,发现一个个都朝着军灶那边吞着口水,想必也饥乏了。于是大手一挥,下令大军先就地吃饭。 等赢子婴下了马,周援、白廷才将事情经过向赢子婴一一道出,并把他们的猜测向赢子婴说了。赢子婴听后,觉得以白廷的能耐,打不过彭越也正常。不过毕竟吃了败仗,就罚半年的薪奉,并加以呵斥。 听二人这么一说来,赢子婴便问道:“你们派斥候跟上去没有!” 白廷面色羞惭,周援点头说道:“我曾派出二十游骑跟着刘邦,不过此时一骑未归,估计已经遭遇不测了!” 赢子婴听完情况,皱着眉头仔细思索。 刘邦行军如此迅速,恐怕等自己追上之后,他已经列好阵形可以反扑了。到时候自己这边阵列不稳,人又疲惫,肯定打不过刘邦。既然如此不如先行休息,刘邦无船,渡不过霸水,再怎么跑也跑不远。等到天黑以后,半夜发动突袭,说不定还有些胜算。 心有定计之后,赢子婴立刻吩咐令兵,让士兵就此休息,不扎营寨,另外派人收集材木,点燃篝火,以防止士兵夜间遭受风寒。后面更是派出更多的侦骑,让他们务必找到刘邦扎营安寨的地方。 前将军周援见赢子婴不过思虑片刻就已经腹有定计,所下命令也无微不至,简直就像一位从军多年的老将!心中又是感叹,昨日李信走时,让公孙止带话令自己辅佐秦王统帅全军,当时他还非常的担心,心中更是大急李信为何要在这关头领兵离去。 他虽然明白一支潜伏在身旁游骑的危害,但依然不觉得非要李信自己统兵前去。那夜是大骂李信不顾轻重缓急,难怪当年伐楚失败!如今他看见赢子婴指挥如常,也醒悟了必然是李信看出了赢子婴的能力,相信秦王有能力将部队统帅好,才甘冒大险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当然,他不会知道造成李信下如此决心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便是秦王派给李信的公孙止!至于公孙止说了什么东西,让李信如此轻易草率的做出让秦王领兵的决策,那就等以后慢慢细述了。 半夜酉时。 刘邦一脸安爽的泡着脚,他闭着眼头望着帐顶,嘴里哼着欢快的小曲。 大帐外来一阵低声的交谈声,随之一袭白衣轻裘的张良按剑而入。刘邦将眼睁开少许,随即又闭上,他停了哼哼,大大的大了一个哈欠,朝张良说道:“子房啊!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还在泡脚呢!” 张良对刘邦这无礼的行为也没有在意,他知道刘邦的性格,也不与他计较。自个寻了椅子坐下,然后端着茶壶自给自的满斟上一杯,低口轻轻一抿,接着闭目叹道:“好茶!” “我这茶哪算得什么好茶,都是夏日收的宽大粗叶。味道极苦,除了能提神,还真称不上什么好茶!”刘邦慢悠悠的扯了一根抹脚布,他一边擦着脚一边朝张良说道。 张良斜瞥了他一眼,看着刘邦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突然感到有些好笑:貌似他比自己还要安然?莫非真的是对自己有信心? 看着油灯下的刘邦又自个哼哼起来,张良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如果今夜子婴不到,良之计一错再错,沛公不担心?” 刘邦一抬头,随即“啊”了一声,疑惑道:“担心?我为何要担心?今有子房为我划谋,我还有担心什么?” 张良看刘邦那果真疑惑的表情,心中暗道沛公如此信任于我,这让我于心何安?若非我一心复立韩国,能遇此明主说什么也不肯离去的,唉! 想到这些,张良便有些怏怏不快,他朝刘邦一拱手,肃穆说道:“白天的时候我让沛公在山崖中伏击,结果秦军一直不至,此乃张良之过也!今晚张良又言秦军可能夜袭,沛公依然听从。如果秦军在不至,张良两计失误,还请沛公惩罚!” 刘邦看到张良严肃的样子,开始也是正经的听着,等张良一说完,刘邦却突然咧嘴笑道:“我就说子房怎么三更半夜不去泡脚,原来是担心秦军不至!子房切勿心急,白日久候未果不干你的事,我早已派侦骑查探过了,实在是秦军太过无用,追到中途的时候部队散乱,周援看见掉队的太多于是不敢追击了。这算他们运气好罢!不过今晚我相信子房说得对!子婴小儿必定夜袭!” 张良见刘邦那坚定的眼神,一口不容置疑的语气,感觉到他竟然比自己还自信秦军会夜袭。张良忍不住又有些感动,不过他还是没忘记此行的目的,收敛好脸上的情绪,继续朝刘邦说道:“那不知道沛公做好准备没有?” 刘邦一拍胸脯,给了张良一个万无一失的表情,说道:“如今帐中只剩下三千轻兵,彭越、靳歙、奚涓、周緤带兵皆藏身在外,只要贼军入营,四处伏兵一起,子婴小儿必死无疑矣!” 张良闻言也点了点头,他突然朝刘邦一躬身,大礼参拜道:“沛公深信张良,张良感激不尽!不过现在酉时刚过,戌时将至,依良所算,秦军将在戌时进攻,沛公可与我一起退避。这处营帐灯火通明,可以留下两个草人气一气子婴。” 刘邦才将一只鞋套在自己脚上,此时看到张良这么郑重其事的朝自己的行礼,他急的连另外一直鞋子都未曾套上。一只脚光着大步走到张良身前,两只手将张良牢牢扶起,双目炯炯的看着张良道:“刘邦虽领三军,但受不起先生这么一拜。战局多变,又岂是一言能定?先生毋须如此,刘邦一路败仗无数,还不是活蹦乱跳的?你我非君臣,实朋友兄弟也!” 说罢,又转头朝这大帐四处一看,笑道:“果真是好地方,既然如此就留下两个草人给子婴小儿高兴高兴吧!” 张良心中感动,脸上微笑道:“一路西进,张良三计未成。沛公却还是如此看重,张良又有什么话说呢?只叹我当初立下誓言,一定要复立韩国——” “子房不必多言!等关中拿下后,子房是去是从皆随便!日后不管千万里路,我刘邦依然把你是视为朋友兄弟!” “哈哈哈!沛公可先行!” “哪个走不是一样?还这么客气干嘛!一起走罢!留两个草人给子婴小儿好好乐一乐!” ------------ 第三十二章 :夜袭+中计 半夜申时,子婴深吸了一口气,目视跪在下面的一名斥候,再一次问道:“你当真看清刘邦大营里灯火通明,帐中都能映射人影?” “回禀秦王,此乃我亲自所见,万万不敢虚言!” 赢子婴抬头看了看天空,依然是个无月的夜晚,天空阴沉,黑暗中连路都看不见。这个时候的夜袭大多还是拿着火把赶路,大军的隐蔽性少了不少。对此赢子婴也无可奈何,军中很大部分士兵患有夜盲症,对此是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的行军的。只盼斥候带来的消息准确,如果刘邦大营真的是灯火通明的话,秦军就可以在离刘邦营地一两里路的地方熄灭火把,暗中发起偷袭! “传我军令,大军开拨!” 秦军中无数的号令声响起,各个将军大将皆披甲持锐约束着自己的部下。一行人打着火把,在黑夜中向着刘邦的大营开去! ***************** 此时蓝田城外,依稀燃烧着点点鬼火。时有夜枭暗鸦朝天低泣,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笼罩着整个战场。无数的飞禽拉扯着血肉肠子不停的争食!靠着城边,火光如白昼一般明亮,许多的民夫将地上的一具具尸体抬走,拖到坑里掩埋。 黑暗的深处,突然传来无数战马的嘶鸣,马踏声犹如雷霆震地,将城外无数的民夫惊得赶紧朝城里逃去! “拉起吊桥!!!” “快!快!关上城门!” “望楼上的士卒,赶快鸣金!!!” 城墙上,一位络腮胡子的将军忙着向为数不多的几百名士兵发动着号令,城外有些还未进城的民众被城门关在了外面,一个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上弦!拉弓!都准备好!”络腮胡将军又是一声大吼! 旁边一个亲卫指着下面的民夫说道:“将军请看,下面还有那么多城里的民众,这叫将士们如何下得了手放箭啊!” “闭嘴!” 络腮胡子将军怒斥了亲卫一句,随即看着黑暗的深处,听这马蹄声,怕不下千骑! 上将军李信提着长戈一马当先奔驰在最前面,他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面上尽是黄土。 千余秦骑飞奔至护城河上,上将军一骑奔出,朝城上大声喊道:“吾乃上将军李信!城内可是白廷!” 络腮胡子将军听见声音后,却有些惊异不定,因为下面火光笼罩,只是隐隐的看着个人形在城下奔驰。 “将军,小心有诈!” “莫非是贼人骗城来的?” 身边的士卒们都叽叽喳喳的暗自猜测,络腮胡子将军也不敢轻下定论,于是朝城下喊道:“非末将胆怯,蓝田城至关重要。不敢私自开门!如果城下的是上将军,那还请你们晚上就留宿在城下,只要天一亮,我便打开城门!” 城下的骑兵都一阵骚动,随着也有不少的脏言龊语不停的骂出。李信在前面微微举手,后面的骂声便悄然而止。李信沉声对周围士卒们说道:“我们是回来援助秦王的,而不是回城休息的。此战情况,只需要抓一位民夫一问便知,到时候何去何从我自有定论!” 李信话说完后,身边两名亲卫当即调转马头,抓住了两个民夫。不用威吓,两个民夫就颤抖着将所知道的情况全部说了。当问及秦王大纛之时,那民夫还用手朝赢子婴离去的方向指了指。 李信得知秦军在城下大败刘邦,心中也是大喜。他听完民夫话后,再次策马朝骑兵们高声说道:“秦王如今在追杀刘邦残军!我等身为大秦军人,当不辞劳苦为王分忧!大家打起精神,追上秦王!” 说罢,一骑当先,再次奔驰在黑夜当中。周围的士兵们也只好强自打起精神,咬牙策马继续朝李信跟去! 络腮胡子将军看到城外的骑兵都离去后,也反应过来了,长叹道:“看来必然是上将军无疑,只希望上将军回来勿要怪罪于我啊!” **************** 赢子婴领兵行了三个时辰,听到斥候道离刘邦大营不远了,于是下令周围士卒熄灭火把,看着前面火光慢慢摸去。 大军离大营还有一里左右的时候,前将军周援、左将军白廷、及诸位大将跪劝子婴道:“秦王安能以万金之躯亲赴险地?还望秦王止步!” 赢子婴皱眉道:“我身为秦王当以身作则,何必如此?” “以身作则的是我等!我等身为将者,自当马革裹尸。秦王切勿忘记,你身后还有关中千万百姓啊!” 身后诸将皆苦劝不以,赢子婴有些无奈,只好退步道:“那孤就在此处静候诸位将军大捷!” 周援躬身站了起来,向周围众将扫了一圈,最后目视褚辽、王冲道:“你二人留下,带三千兵马保护好秦王!如秦王有任何差错,唯你们试问!” 这一次周援完全没给赢子婴再欲开口的机会,他一脸刚毅的朝子婴抱拳告辞道:“秦王,吾等去矣!秦王须亲知,只有为将者才当以冲锋陷阵,为王者当坐据高台!切勿轻易弄险!” 赢子婴看着周围将士那种期盼的眼神,突然间心里一松,笑道:“那好,我就在这,观诸位立功报捷!” 众将大声应喏!领着大军悄悄的朝刘邦营寨摸去。 冲在最前面的是卑将军吕文,他提枪纵马当先抢入营寨,目视周围帐篷,透过灯火亦能看见里面人影! 吕文大喜,高呼一身“杀”! 身后秦军一声呐喊,全部朝营里杀去,火光挥舞间,里面无数的人影倒地,吕文趁机放火,他只道营里无什么防备,带着五百轻兵只往大营深处突进! 身后偏将卫稽带着秦兵继续杀进,吕文怕卫稽抢攻,带着亲卫直往中军大帐里杀去。 透着明亮的火光,老远就能看见里面有两人坐着对饮!吕文一声咆哮,杀死了几个从里面从出来的老弱残兵。 “刘邦如此大意,看来老天都是要全我吕文之功啊!” 吕文大喝一声,领着士卒对着帐中人影一阵乱刺,吕文见帐中人影倒地,立即派亲兵进去取二人首级。不过一会,那亲卫提着两个草人的头颅告之吕文:“将军,里面对饮的是两个草人!” 吕文大惊,慌忙转头一看,只听见外面擂鼓震天,无数的喊杀声传来。在一看周围大帐,除了寥寥几颗真人首级外,帐篷里面大多是草人!吕文自知中计,连忙派兵冲出营帐。 策马才至栅门,就看见一员豹眼长须的猛将提着重剑朝卫稽大砍,黑暗之中无数的箭矢落下,营地草丛之中更有无数的贼兵杀来! 吕文不敢造次,提枪双战那猛将,那将先前还能杀得卫稽毫无还手之力,后面双将共战此人,他感觉以一敌二还是有些吃力,随即重剑一舞,卖了破绽摆脱了二人,身后无数的兵将杀出,直把二将杀得叫苦不以。 前将军周援听见前面杀声,以为先锋已经立功,立即招呼身后将士加速前军。行军至寨前百米之时候,却见周围山丘上无数的火光亮起。一员体格健壮,双目犹如狼视,一脸短髯的猛将在前面拦住去路,冷声哼道:“彭越在此!秦狗还不知中计耶!” 周援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刘邦早有准备,来不及多想,就看见山丘之中无数的人影冲下。周援厉喝一声,拔剑在手,纵声大呼:“不要慌乱!列好阵势,以守代攻!” 可惜他身后有好多都是各家世族聚合成的乌合之众,等到贼军杀来,都还没将盾墙立好,有的还你推我,我推你的乱成一团!周援唉声大怒,却无可奈何。 彭越冷眼一眯,看见秦军如此不济,不禁就有些轻蔑。他大呼一声,提马纵枪,直冲阵而来! 周援见前面那将竟敢冲阵,却不禁大喜,招呼身边弓弩手,大声说道:“五十步放弩箭!务必将那主将射死!” 马匹冲刺多快,百步距离眨眼及到,有可能有些弓箭手还没拉开弓弦,骑兵就冲到面前了。而周援竟然放言五十步的时候才放弩箭!这就是昔日秦国依仗灭六国的利器,秦弩! 彭越一马当先,眼里闪动着核人的凶光!他扯着脖子厉声高呼,通红的火焰下,露出一口森然的白齿! 八十!五十! 周围的秦弩手,根本就不需要周援下达命令,凭着感觉就知道骑兵已经冲到了射程之内。 啪!啪!啪! 无数的弩箭射出,在夜光中带着无声的恐惧。彭越瞳孔一缩,他可没得夜盲症,对黑夜之中这些夺命的利器看得是一清二楚。还不及惊呼,他只把长枪如车轮般转动,将射来的弩箭一一挡住。 身边传来噗通噗通的坠马之声,这些士卒连惨叫声都未曾发出,就被弩箭射死了。 长枪终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彭越战马突然一声悲鸣,随即屈膝倒地。彭越被战马摔在地上,他向前一滚,躲在马尸后,耳朵里听着噼噼啪啪入肉的声音,彭越眼里一酸,没想到一日竟然连失两匹战马!还有身边这些从昌邑跟随自己的亲卫! 一轮弩箭过后,前面再无一活人,周援以为彭越已死,连忙将弓弩手调到后面去,帮着那些乌合之众阻挡贼兵的冲击! 彭越险些遭死,心中胆怯,发誓以后再也不冲锋陷阵了!这些事情该由手下的将军去做!老子以后还等着封侯呢!怎么能轻易赴死? 他趁着秦兵没主意到他,悄悄的从死尸中爬起,腿跟长了轮子似的,眨眼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杀啊!” “杀死秦狗!” 刘邦大将王陵一骑当先,从土丘上如雷霆般杀来。战马带着千斤之力,须臾间就撞倒数人。长剑开阖之间,无数人头纷飞。 刘邦的军队很明显为此次伏击做好了准备,士卒们都打有火把,额头上也带有白巾,在黑夜中极为好认。而秦军为了突袭,丢弃了火把照明,身上穿着的又是黑衣铠甲,在这如墨一般的夜里,显得极为难辨。周援军的阵形也因此被自己撞得乱七八糟,几轮箭雨过后就完全顾不上什么阵形了。 刘邦军趁机掩杀,他们突进秦军的阵形,与秦军互相咬合。一场乱战就此拉开帷幕。 站在一处山丘上的刘邦捋须而叹:“秦军败矣!” 张良在旁微微点头,亦叹道:“此战之后,秦军在无力阻挡我军攻下关中。子婴如果聪明的话,早些向沛公投降,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额?子房此话我可不赞同。要知道盟军都是六国遗族,他们对赵氏赢姓无不是恨之入骨,灭秦弑赢就是他们的目的,我身为楚国之臣,楚王一纸诏书,子婴性命还不是难保。” “呵呵,沛公说话何必如此果断。如今楚国上将军项羽已经成了六国盟军之上将军,他的威信远超楚王熊心,六国以后还是不是他们的王族掌权尚且难说!更何况,沛公此行先行入关,如果依照当初的怀王之约,你就是真正的关中王!项羽如若要杀死子婴,沛公却在项羽手中保住了子婴的话!天下人就会知道沛公不惧上将军之威,那沛公之威望绝不下于项羽!将来天下再发生大事,能与上将军争锋的就唯有沛公一人而已了!” “关中将定,六国复出还能发生什么大事?我与项羽兄弟也!子房毋须在说。” 张良转头看了看刘邦的脸色,却依然发现在火光中他的目光平静,脸上无丝毫异样,看样子根本不为张良言语所动。但张良却心中明白,此时无异样才是真正的有心思。如果刘邦真视项羽为兄弟的话,他肯定会脸色大变。沛公心思在别人眼里难猜,在他张良眼中却如同透明。 刘邦看着下面厮杀不休的大战,眼力突然流露出一丝痛楚,摇头叹道:“我曾受秦律之害,不得不举旗造反。天下恨秦之人,我刘邦自认为不输于他人。昔日我在芒砀山曾发下毒誓,如有机会覆灭大秦,我要杀光赢姓全族,给天下穷苦百姓一碗饭吃,给受秦律迫害的无辜之人一条生路!此誓言我一日未曾忘记!” 张良听过这话后,却脸色一变,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看不懂刘邦了。 ************* 赢子婴与三千步卒在离刘邦大营三里地停驻!此战关系到秦国生死,他自己也在悄悄祷告,希望老天能保佑自己计谋得逞,此战能大获全胜。 他前世是无神论者,很少向神人天地祈求。可自从他出征以来,却不止一次的向上天祷告。赢子婴明白,这是他心中依然不太自信,心智还不是非常坚定的缘故。所以他才会将希望寄托在天地之间,以祷告来寻求自身的安慰。——这是懦夫的表现! 天地不是随便祷告就能显灵的,常年不烧香,有事才去抱佛脚,天底下如果有这样的好事,那证明神佛都太无私了。 很显然,赢子婴的祷告无一用处!他也站在看高处,看着不远处那熊熊燃烧的大火,脸上阴晴不定。 骁骑将军王冲将厄难报告给了子婴,把他心中还残留的那点幻想击破得一干二净! “自己想得还是太简单了!以为凭借着超越千年的见识,就能将古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却也不想想,自己要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前世也不会是个普通人了!张良、刘邦皆是大智大慧之人,他们只不过是受到区域时间的限制,才没有自己这样的见识。但这超越了时间空间带来的见识终究还是要受到时间空间的约束!” 有霎那间的恍惚,赢子婴好久没有意识到自己还能想起自己曾穿越而来的。心思百转,终究抵不过现实的残酷。有些的东西,不能寄托于须臾飘渺的事物之上!凡事还得靠自己! 想到这里,赢子婴的意志一下子坚定起来。他眯着眼看着前方的大火,心中再一次坚定道:没有什么困难会将我击倒!除非我死了! 赢子婴一捏剑柄,转头朝传令官说道:“大军开拨,随本王前去救援!” “喏!” 传令官转身而去,身旁的王冲硬着头皮朝赢子婴说道:“前将军临行前曾吩咐我——” “我是秦王还是他是秦王?”赢子婴冷冷瞥了王冲一眼,直把他盯得浑身发寒。 王冲意识到言语不当,惊得慌忙跪下,以头碰地口呼万死。赢子婴骑上一匹战马,以鞭指道:“你无罪!还不快些起来,此时正是需要尔等奋勇杀敌的时候,毋须如大殿文臣那般啰啰嗦嗦!” 王冲感激淋漓,向赢子婴一抱拳。亦翻身上马,提戟吆喝周围士卒道:“秦王与我们共赴战场!速速整队前行,好前去将前面奋战的士卒救出来!” 褚辽纵马扬枪,仰头厉喝道:“速行!!!” 说完之后,一骑当先跑在最前面。赢子婴看后也不禁心中暗许,这褚辽不仅忠义可嘉,而且能分清轻重缓急,确实是个可造之才! 大军小跑前进,不过半个时辰就赶到了战场。 刘邦站在高处,视力也好,此时看着远远的一道火光前来,心中也忍不住惊异,朝张良道:“没想到秦军援军来得如此之快!” 张良眯眼一瞅,淡淡的说道:“沛公还是早些派人将这股援军阻挡在后面吧!” 刘邦冷冷一笑,朝旁边站立的王吸说道:“你带着一千人马,前去将这股援军拦住!三个时辰内,不许这股援军切入战场!如若不能,当以军法惩之!” 王吸抱拳应喏,他手提剑盾,高声朝周围士卒喊话,随即领了一千步卒冲下了山丘! 张良看着大帐旁的火光,摇头说道:“观秦军虽遭围困,但败而不溃,想必主将不凡,三个时辰内拿下这支秦军还是有些困难。” 刘邦亦眯眼看着大帐外面的大战,说道:“大帐内的两股军队开始朝外面的秦军会合了,彭越此战未曾出力,不然怎么会打得如此焦着?” 张良安慰刘邦道:“彭越虽然身手不凡,但冲阵威势还是抵不过樊哙。此是黑夜,秦军看不清彭越的勇武,自然心中不怯。帐中两军突围,也不过是些残兵败勇,不足为虑。秦军败势早显,此时不过垂死挣扎罢!” 听到樊哙的名字,刘邦眼里也流露一丝焦虑,他与樊哙相交已久,早已把他当成心腹朋友一般看待。可自从蓝田溃败后,就一直未曾见到人影,那三千武卒戟士也一个未见!莫非是全军覆灭? 刘邦一想到这就有些不信,三千武卒戟士是何等的战力?纵然不敌,只身退去也不难。可一直到了现在,连个音信也无!刘邦也只能在心中暗祝道:“樊哙啊樊哙!希望你可别出事啊!” 张良看出了刘邦的忧虑,安慰着说道:“纵观秦军上下,能抵挡住樊哙将军的,没有一人!樊哙将军如要突围,又有谁能拦得住呢?想必是天色一晚,樊将军不识路,走到哪个山谷洞穴里藏着呢!” 刘邦见张良说得在理,心中也稍微放宽了,他大笑着朝张良说道:“观秦狗灰飞烟灭,此乃人生大快之事!你我当饮酒做歌,以壮此般豪情!” 听刘邦这话,张良也欣喜道:“莫非沛公还将酒食带上山丘来了?” 刘邦哈哈一笑,无不得意的说道:“那是!醉眼观敌覆灭,是何等的快意!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了!” 旁边侍卫抬上桌案,然后将酒菜一一摆上,二人相对而坐,高歌放语,好不快活! ------------ 第三十三章 :夫英雄者 “拦住秦狗!在路上竖盾!” 王吸一声大吼,以剑击盾声势极为豪壮! 褚辽单身冲在最前头,提枪在人群之中四处乱撞!赢子婴与王冲稍后便赶到,随即两军焦着混战。 面对密密麻麻的盾墙,似如韩则、赢子婴这种使用短兵的人来说,简直就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赢子婴打着马几次寻找突破未果,气得扬鞭大骂。 正愁思该如果是好时,一身浴血的褚辽提马飞跃过盾墙,逃回了秦军之中。他见到秦王时,神色却丝毫不见气馁,只是喘着大气说道:“秦王可召集所有能骑马之人,集合在一起将盾墙撞翻即可!” 赢子婴眼睛一亮,赞了褚辽机智,立即招来秦军中所有能骑马之人,点了数目,约有五六十骑。这五六十骑被聚集在一起,赢子婴讲清缘由,四五十人慷然应喏! “随我冲锋!” 王冲仰头一声厉喝,手上双戟互碰,溅起火花无数。 身后骑兵一起呐喊,策马直朝前面的盾墙撞去!此时又是黑夜,周围马匹连马眼都不用蒙。直管朝前面撞去!集合数十人马之力,王吸的盾阵立破。 原来王吸军中所使用的盾牌都是些木盾,后面顶盾的人也少,根本挡不住人马的冲撞。五十骑兵所过之后,王吸军中立即出了个大窟窿。 后面的秦军从窟窿中一涌而进,赢子婴以身作则,骑马用剑砍翻两人。身后士卒们见秦王尚且不惧危险,个个都斗志昂扬,转眼间就在王吸军中杀出好大一条血路。 王吸见盾阵被破,自己人少,心急刘邦的军令,站在后面大声吆喝士卒死战。策马杀敌的褚辽恼他嗓门太大,叫上王冲,领骑兵直往王吸杀来。 王吸亲卫连忙在身前竖盾,不过皆被骑兵所破。褚辽在马上将长枪似棍般乱砸,直砸得亲卫叫苦不已。王冲提双戟连削两人头颅,骑兵们一轮冲锋就快杀到王吸身前。 旁边亲卫劝王吸不如立即逃走!王吸一声厉喝,大声说道:“我既然受了沛公之命,又怎能临阵逃脱?只怪自己指挥不力,不曾挡下秦军。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为主分忧力战而亡!你们随我很久了,如今大势已去,要逃的尽快逃走吧!” 于是王吸遣散身边亲卫,周围不过寥寥几人。待秦兵杀到时,自己提剑盾一声厉喝,单人撞进秦骑之中。用剑砍断了两只马腿后,王吸被褚辽一骑冲倒,盾牌被扔出不知道有多远。褚辽将马一纵,双蹄上扬,高声怒喝之间,马蹄将还欲翻身的王吸踩倒,只听喀嚓一声,王吸胸膛被马蹄踏睡,王吸至死依然骂不绝口,褚辽再提枪一捅,顺势结果了他的性命。 王吸身死,贼军丧胆,趁着黑夜立即逃散。秦军也不追赶,直朝被困的前锋冲去。 此战从开始到结束,还不过半个时辰。正在土丘上饮酒的刘邦突然手一僵,摇头叹道:“没想到这股援军如此精锐,王吸竟然没把他拦住。” “秦军夹哀兵死战之志而来,王吸军少,挡不住也不奇怪。”张良说完,仰头将酒一饮至腹! 刘邦立即站起,眯眼看着下面战场。过了一会,却一脸平静的坐下。张良心奇,问道:“沛公不心急煮熟的鸭子飞了?” 刘邦拿着酒樽,微微而笑:“秦军主力已溃,此路援军不过两三千人,贸然卷入战场不仅会脱困不出,连自己也会难以脱身。我又何必忧虑?” 说完,继续跟张良饮酒品食。又过了一会,有逃亡败兵相告王吸死讯,刘邦停樽而叹:“王吸之死,皆我之过矣!如果当初我不下军令,王吸又怎么会战死在那?” “王吸乃忠勇义士,至死力战,当为我军楷模!” “大战不止,天下难安。人孰无死?唯心平矣! 夫英雄者,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以慰青史! 夫英雄者,当歌以辽阔,战罢山河,其志永存! 夫英雄者,当驰鞭纵马,饮水江山,终于老冢。 夫英雄者,当有酒共醉,栖息夜下,同眠此生。”刘邦挥袖撒酒,高歌放词,不时泪染衣衫。 张良停杯长叹一口气,双目皆被刘邦气势所迷,如此明主惜不能常伴左右,心中悲切啊! 赢子婴提剑长啸:“杀!!!” 身后将士无不高声厉喝:“杀!!!” 周援看见不远处的黑色大纛,忍不住含泪高呼:“杀!!!” 吕文、卫稽早已疲软,此时听到秦军呼杀,也强振精神,举枪呼杀! 三军将士拼命,秦军上下齐心,本来毫无聚合的希望,却生生被杀出一条血路,君臣将士皆聚与山坡之下。周围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刘邦士卒团团围住。 想突围,难呐! 周援看着同样衣甲染血的秦王殿下,心中忍不住百转焦急,他口中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最终却免不了长叹一声。吕文、卫稽皆跪地叩拜,含泪说道:“秦王怎么前来了,我军中伏,此时伤亡惨重,怕突围不了。” 白廷失了头盔,提着剑披头散发的苦丧着脸,他突然咬牙跺了跺脚,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道:“秦王你怎么就来了!” “是啊!秦王来了,来陪我们一起赴死吗?”这是如今每个秦兵心中的心声。 大战了这么半天,秦军早已疲软,加上这三千生力军又能如何?还不是杀不出去! 赢子婴脸上沾上了不少的血迹土灰,整个张脸都脏兮兮的让人很难辨别这就是秦王。要不是他的衣衫,他的佩剑,他此时的模样与周围奋战的士卒没什么两样。唯有脸上那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还是那么明亮有力。这双通红的眼睛一个个扫视着四周的将士,赢子婴突然心中一松,叉着腰仰头长笑道:“孤有你们,为何又杀不出!你们有孤,又为何杀不出去!” 这一笑笑得痛快淋漓,这一笑笑得浑身每个毛孔都舒爽不已!这一笑,让周围每个人都感受到了秦王那一股浑身豪爽的劲! 那是生机!那是活力!那是决不屈服的意志。 大笑传染了身边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跟着一起笑了。 哈哈! 哈哈哈哈! 连周援那一张整日扳着的臭脸现在都笑开了一朵菊花,他开先还故作严肃的只是抽动了两下嘴角,最后看到大家都仰着头张着嘴巴大笑,于是他也张大了嘴巴笑――嘴巴很大,笑声很恐怖。 笑声过后,每个人心中仿佛都带着雨后方晴的愉悦。 “还有力气战吗!” 赢子婴拔剑高呼! “有!” 无数的士卒高呼! “那便战!” “战!!!” 无数的秦兵高呼力战,不少的轻兵更是扯烂了葛衣,裸露出半身,高唱着战歌,向着黑夜中无数的敌兵冲去!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偏将卫稽脱掉衣甲,手持重剑,在前面大呼酣战。一时间秦军士气如虹,刘邦军渐渐不支,眼看着就要冲出凹地。 此歌一起,张良心惊,手中酒樽停止。此歌一起,刘邦如换了一个人一般,浑身上下散发着无名的凶焰。他负手站在土丘之上,怒目看着前方,咬牙说道:“秦军能在此时放歌,必然有人为他们大振士气!观秦军以往之不堪,此人必是子婴小儿!传令弓箭手,乱箭射下。有活捉秦王子婴者,赏千斤封砌侯!有取秦王子婴人头者!赏千金封关内侯!” 乱箭射下.传令官心中一寒,皱着眉头赶紧跑去传令。 如今战况焦着,如果乱箭射下,肯定有不少己军惨死。 山头上躲藏的弓箭手得到命令之后,都毫不留情的拉开了弓弦,一时间天空箭雨如蝗,两方的士卒有不少都死于箭下。刹那间,歌声停止了。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岂曰无衣,与子.与子..”卫稽裸身在地,背后身遭数箭。他声音渐低,手一松,长剑坠地。 旁边一个彭越手下的士卒,知晓卫稽是个将官,用刀割掉了卫稽首级,准备拿回去换成军功。 “卫稽!!!” 吕文一声悲呼,他纵马飞至,人未到,一支短戈先到,那士卒只顾着欣喜,被飞来一击刺中头颅,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吕文从地上捡起卫稽首级,小心的挂在马背后面。 他与卫稽相识已旧,将才若不是卫稽舍命相救,他早被那群士卒给围死在营中。 吕文一声悲呼,意欲拍马就战。天上又一支流矢飞下,正中其臂膀。吕文一咬牙,活生生的将箭头一下拔出!那箭头上带有倒钩,生生从臂膀上扯掉一块肉。 吕文疼得一身冷汗,他却依然不肯退却,单手提枪照样朝秦军杀去!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每个秦军都在奋力死战,每个将军都在奋力死战。 这一战,不知道有多少秦军将军战死。周援军中那一批乌合军的世家族长也战死了不知道有多少,这个夜晚是一个血色的夜晚。 直到天地再一次震荡,马蹄声如雷奔至,当头的老将须发怒张,山丘上的刘邦才悔恨痛呼! “子婴小儿,好大的性命。这样还不死!” 旁边的张良似想到了什么,手微微一抖,酒全撒在地上。他开口想说些什么,但看见刘邦现在如此愤怒的模样,他又沉默不语。 “希望我的猜测是错误的吧!不然灌婴骑兵为何还未到来?” 上将军李信带骑兵冲溃了刘邦的军队,救出了秦王子婴,杀退了后面跟来的贼军。老将军亲自断后,刘邦军损失惨重,不敢再追。 ------------ 第三十四章 :还想反杀?! 李信带着骑兵救出了被围困的赢子婴等人,带着残兵伤卒慌忙逃遁。 一场大战下来,此时已经是卯时了。东边天空逐渐已经乏起微微白晕,再过两三个时辰天就快亮了。 赢子婴骑着战马喘着大气不住的扬鞭挥舞,他如今脑子很乱,有刚经过大战后的急迫,有此战失利的愧疚。他越想越觉得脑子发慌,眼里的夜空在不断的乱晃,耳畔始终有如快病死的老牛那种深长而艰巨的喘息。 他额头的上的冷汗不停的洗刷着他脸上的污垢,走着走着不知道什么人不行还是马不行了,他连人带马一下跌倒在地上。 “秦王!” “秦王!” ... “上将军,秦王昏迷了!”亲卫韩则一脸着急的朝奔来的李信说道。身边围了一大圈大战未死的将官,每个人都殷切的呼喊着秦王。 赢子婴似被一声声呼喊将他喊醒过来,他微微的甩了一下头,咧着嘴巴艰难的笑了一下,说道:“我没事,你们不必惊惶。” 韩则将赢子婴小心的扶起,用水囊给他喂了一点水。众将军看着秦王呼吸均匀,似无大碍的样子也都放下心来。赢子婴看了看周围这些疲倦的将官,他闭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令全军将士原地休息吧!” “这..。。”周围的将官都有些迟疑,此时离开战场不过十五里路,万一刘邦在追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有的人把目光看向上将军,毕竟上将军才是名义上的统帅。李信点头说道:“秦王既然下令,众将自当执行。昨夜鏖战,刘邦带着士卒在外面等了我们那么久,他们比我们还劳累,我也估计他不敢追来。纵然追来了,我军以逸待劳,还打不过这疲惫之师?” “比我们还劳累?”赢子婴皱着眉头似想到了什么,他将周围将官连同上将军李信一同叫到身边,然后说道:“听上将军所言,刘邦军队一夜未宿,在前面就绷着神经等了我们大半夜,后面又和我军死战。此时必定比我们还疲惫,此战下来必然松懈。如果我们能鼓劲再杀回去,是不是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听完秦王的话后,周围诸将都惊呆了,败军还敢逞勇?这为历来兵家所不认可的。要知道一场败仗下来,士兵们损失的不仅仅是体力和汗水,更重要的是士气上的打击!他们心中都觉得秦王简直有些疯狂了,这能行吗? 赢子婴开先还是睁大眼睛精神奕奕的看着周围,到最后看见众将都一脸的否定,他突然就泄了气。 “看来,还是经验太少了啊!” 这算是他想出的第二条计谋,第一条计可以说是他独断专行所造成的恶果,第二条计他将众位大将都叫到身边来,就是想听听他们的意见。看着周围诸将军的样子,就知道他们现在对秦王彻底死心,第一计虽然大败,但毕竟还是中规中矩的,败了也是技不如人,第二条计简直就太慌缪了。 “秦王就如赵括,纸上谈兵很厉害。”周围的将军们此时都这么想着。 没一人去否定秦王,他们一个个都低头沉默不语。他们已经在用无声的沉默来鄙视秦王了,秦王固然能共生死,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啊! 上将军没沉默,在听了秦王的计策之后,他就仔细在思索,并将目光转向周围的士卒。周围的所有士卒们脸上都很疲惫,但他们士气并未下跌,在李信眼中看来,这群士卒们跟以前完全就变了样子。至少在一路奔逃下来,没一人抱怨,没一人逃跑,这对一支才打完败仗的军队来说,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这代表着这群士卒已经认可了秦王,在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后已经完全的蜕变。他们没有葬失士气,他们只是太疲惫!秦王之计看似慌缪,但依旧能行! 老将军一拍大腿,朝赢子婴和诸位大将说道:“我认为秦王所言在理!此乃天赐良机,败刘邦就在此一击!” 左将军白廷急忙说道:“上将军,您怎么也跟着犯糊涂了!如今我军才遭大败,士气不振,怎能回身一战?” 白廷的口不择言完全将老将军惹火了,他豁然起身,大声说道:“老夫犯了一辈子的糊涂,当年伐楚的时候才遭大败。从今而后,老夫就不会再犯任何糊涂!老子说的,你们就得照办!” 前将军周援也指责白廷道:“你怎么能这么跟老将军讲话!以前看你不是颇为圆滑的嘛!” 白廷将脖子一硬,指着自己的头颅说道:“老子现在是左将军,不是卫尉!是将军!说话能客气吗?” 周围众将都被白廷所言给逗笑了,赢子婴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上将军乃一生战绩无数,岂能遭尔等奚落?老将军既然说此计能行,必然有他的道理,我们不妨先听听老将军怎么说。” “还是秦王说得有理!你们都是些匹夫莽汉,老子就不跟你们计较了!”李信浑然不觉自己也是一匹夫,将话说过之后。便仔细的将自己所想向周围众将分析:“你们反对秦王的计策,主要就是担心战败后士卒们士气低落的问题。但你们好好瞧瞧,我军士卒可曾低迷泄气?一路以来可有逃兵散卒?你们都是领兵之人,都知道打过败仗的逃兵会有多少?你们看看如今的情形,他们真的是士气一蹶不振吗?” 周围的众将面面相觑,看看秦军士卒的情形,好像上将军说得有理啊?他们都是将军,都是知兵之人。一场大战下来,真正战死的不会有多少,最主要的就是逃兵!士气一丧,逃兵四散,这才是一支部队大败过后的情形。 此次夜袭,虽然战死了七八千的秦军,但刘邦损失也至少有五六千,真正能称败仗的是,被刘邦打败过后士卒逃逸,那么秦军损失的士卒就远远不止七八千。如今秦军未溃散,顶多算得上小败了一场,无逃兵出现就代表着可堪一战! 众将想后,也都明白过来。一个个对上将军敬佩不已,连带着将才对秦王的鄙视疑虑也都消去。上将军不愧是当年为始皇帝征讨六国的名将啊!老而不死,必然多谋啊!秦王年纪虽轻,也不是赵括那等小儿所能比翼的。估计秦王也是看出了我军士气未衰,才深思熟虑的计策啊!真不该怀疑秦王! 赢子婴听过李信的话后,却真正对自己鄙视不已。他只是觉得秦军现在应该还能打,但却跟本没弄明白有关士气这问题。所以说,他只是嘴巴说却完全没考虑清楚里面的问题,心中汗颜想道:看来以后不能随意放矢,每想一计谋过后都必须深思熟虑,不然就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两计下来,让赢子婴该反省该思考的东西太多了。这就是完全没成熟的表现呐! 李信说服众将之后,立即下令道:“埋锅造饭,让士卒饱食一顿。然后休息两个时辰,等到巳时在出发,午时再杀入刘邦大营!另外派游骑在离刘邦十里之地密切侦查,不许放任何一个刘邦哨探过来!” 赢子婴听李信安排过后,却忍不住说道:“午时是不是太长了?估计那时候太阳都升上日顶了!” “秦王毋忧,午时刚好。他们疲惫入睡,午时正是他们想醒不愿醒的时候,,那时候他们神志未清,肚子饿得发慌,正好动手!” 赢子婴微微点头,又学了一招,自己暗暗记在心上,以后说不定要用上。 三军就地休息,安排就食。这时候军队上没有干粮,后面没有军需补给,所以每个士卒身上都带着几把粟米,煮饭的时候扔在里面,能稍微饱肚就行。就是有点脏,不过也顾不上了。 ------------ 第三十五章 :坑杀! 第二日,午时。 随着低沉的牛角之声响彻了整个天空,无数的喊杀之声接踵而来。 望楼上的哨兵还靠在木柱上打盹,一支利箭将他射死。老将军李信收弓取戈,仰头大呼:“杀!” 刘邦此时还在帐中做梦,梦里他梦见以前的情人曹氏,又梦见了他那貌美如花的妻子吕雉。 “娥姁安好?还有盈儿、婷儿(本人社稷,后鲁元公主的名)。”他张着嘴巴还在说梦话,帐外周緤提着重剑慌张的闯进营寨。 “沛公!外面秦军又杀回来了!” 刘邦从床上一跃而起,他口子慌乱的喊道:“什么秦军?我儿被秦军怎么了?” 说完,他突然懵了一下,接着指着周緤哈哈大笑:“周緤,你竟敢骗我!有秦军吗?你当他们是什么!才吃了败仗还敢回来?你当我是傻瓜吗?” 周緤又急又气,他看见床下面还有一盆水,放下剑端起水盆就朝刘邦身上一淋! 刘邦被从头到脚淋了湿透,他一下惊醒过来,接着心里一股无名业火冲天而起,他光着脚站在床上,指着周緤朝帐外吼道:“樊哙!樊哙快来!周緤想造反了吗?敢用洗脚水淋我!阿嚏!真他妈的臭啊!快来帮我把这厮拿下!” “沛公!你静下听听外面!”周緤跺着脚大声呼吼着。 刘邦脸色一沉,也不说话,侧着耳朵一听。外面果然有好大的喊杀声!他整个人一啰嗦,急忙跳下床,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往帐外冲出去。 砰的一声,接着有人哎哟一声叫唤,刘邦连忙朝地上一看,却见张良按着头被自己撞了四脚朝天。刘邦赶紧把他扶起,张良也顾不得指责刘邦,他飞快的说道:“沛公,秦军太狠了,不出所料昨晚战后他们根本就没逃多远。现在又杀进营了,如今我军被打了个措不及手,趁着现在他们正在前面烧杀,我们赶紧从后寨逃走!” 刘邦气得‘唉’了一声,知道如今情况紧急,除了逃命也别无他法了。 周緤从旁边牵来两匹战马,刘邦、张良皆翻身上马。此时外寨浓烟满天都是,到处都是逃逸的士卒。 刘邦一捏拳头,随即调转马头,从后寨大门逃走。 四人正欲逃走,后面一骑飞奔而来:“沛公等我!” “是彭越!” 刘邦等彭越奔至,连忙问及情况。彭越领军扎在外面,知道的情况必然比他们多。 彭越此时披头散发,肩膀上穿了个大洞,还有鲜血在往外涌,他咬牙说道:“外寨的士卒全死了!后面的士卒也快抵挡不住了!我跟一老将独斗,被他一戈捅进肩膀,不敢恋战,只好逃走了!” “先召集士卒逃走在说!” 几人吆喝着后寨的士卒,连忙穿过后寨大门,快马加鞭的逃走。 “秦军之中竟然有猛将,连彭越你都不是对手?”逃逸之间,刘邦忍不住朝彭越问道。 彭越咬着牙说道:“那老将确实厉害,骑术胜我太多,又常常借助马力,骑战我还真打不过他!” “没想到秦军之中还有如此猛将!可惜樊哙不在,不然也轮不到他嚣张!”刘邦亦气冲冲的说道。他倒不怕彭越听后有什么不舒服。同样身为猛将,彭越、樊哙早已交过手,彭越虽猛,但还是差樊哙一截。 “据我所看,即便是樊哙,骑战未必能打得过那老匹夫。樊哙骑术之烂,比我还不如。他依仗的不过是臂力大罢了!那老匹夫臂力顶多算平常,就是极会借助马力!” “快逃吧!后面秦军追上来了!”张良转头厉喝。 “哼!论逃命,秦军那是拍马也赶不上我们!”周緤吊在马尾,一脸不服气的说道。 刘邦听后大怒,向周緤斥责道:“怎么说话的呢!” “驾!” “秦军追来了!是骑兵!” “他娘的!灌婴那小子死哪去了!竟然轮到秦狗的骑兵嚣张。周緤,你去断后!” “吁!” 周緤调转马头,带着几百人停着不走。看着前面那浓浓的烟尘,周緤仰头高声吼道:“断后你们怕吗?” 几百士卒都是随刘邦转战多年的老卒,此时都一个个红着脸大声吼着:“不怕!” “骑兵你们怕吗?” “不怕!” “不怕就跟老子冲!” 老将李信一马当先,舞戈厉喝而来。千骑冲锋而来,甚至不需要拉弓,一轮冲刺就将无数步卒撞死。 周緤一声厉喝,驾着马用重剑砍翻两名骑兵。李信一戈刺向周緤,周緤将头往下一低,长戈将头盔刺落。李信再用戈上小枝往周緤背上一勾,却将背上的套甲的绳子割断,老将军呵呵一笑,长戈顺势一提,就将整个背甲都挑起了。 周緤又羞又怒,他急着逃命,早晨连铠甲都未曾披好,这才导致这老匹夫将衣甲绳子割断。他又欲持剑再战,却听李信大声说道:“贼子小儿,看老夫如何擒你!” 周緤已经在彭越那得知这老匹夫的厉害,此时再见他口出豪言,心中已经胆怯了三分,开先断后的勇气早不知道去了哪,调转马头就往后逃! 李信停马哈哈一笑,取弓一箭射去,正中马后腿。周緤翻身倒地,还极为倒霉的被马压住了半边身子。李信一声大喝:“拿下!”周围骑兵有几个就翻身下地,将趴在地上的周緤踩住,在用绳子一捆,捆成了粽子放置在一匹备用的马上。 千骑杀光了这支断后的士卒,又骑马朝刘邦追去。 又追了一会,秦骑追至了一道山沟,却又无奈的止步了。 原来前面被伐倒了几根大树,将整个路口都挡住了。 李信看罢也摇头说道:“果真跑得快,能这么快将这些大树砍倒,也算他们能干!好了,调转马头,我们回去!” ******* 此时营寨里大战已经平息,无数的俘虏,被赶鸭子似的赶到了露天的大营里。 此战非常顺利,没有废多大力气就夺下了刘邦的营寨,自己却没什么伤亡。 此时正有人统计战果,前将军周援皱着眉头朝还在四处观望赢子婴说道:“秦王,此次俘虏有好几千人,是不是还是按照以往的惯例处理?” 赢子婴心中疑惑,问道:“以往什么惯例?” 周援眯眼盯了一下那些俘虏,语气冷冽的说道:“坑杀!” 赢子婴心中一抖,有些迟疑的说道:“这有些不好吧?” 听了赢子婴这话,周援还以为赢子婴不忍心。他急忙劝解道:“秦王不必迟疑。这等贼寇,如果轻易放掉,必成大患呐!” “那将他们罚做苦役不行吗?” “如今天下大乱,他们还能做什么苦役?如果留着,万一他们聚众闹反,还不好控制。凭白的还多了这么多张嘴,浪费多少粮食?” “那能否收归己用?” “唉!秦王如果认为能让他们心服投降,那便更是大错了,这些人本就是不是关中人,将他们留着只会生出无数祸患!” 赢子婴听后叹了口气,闭着眼挥手道:“既然无一益处,那便坑杀吧!” “喏!” ------------ 第三十六章 :张良之谋 午时袭营,刘邦大溃,死伤四五千,又有几千人被坑杀,败逃进深山老林的更是不计其数。刘邦带着不到五千的残军逃到了霸河,立营扎寨之后,刘邦嚎啕大哭。 自西进以来从未遭此大败,打进峣关之时自己还有五万部队,而今直接缩减了一个零。 如今只剩下这五千人,让他拿什么去打下整个关中?让他拿什么和子婴小儿对抗?此次大败,什么关中王,什么与项羽争雄都是一场空呐! 他一路退逃近霸河,拆了一路的浮桥,用了乱石、树木将道路堵塞,想必秦军一时半会也疏通不了。 刘邦只坐在帐里,长吁短叹。没过一会,脸上无喜无悲的张良也走进了大帐。刘邦斜眼瞥了张良一眼,仰着头朝天打了呵欠,说道:“子房啊!我这没酒了。要不,我们改喝水,畅饮霸河水,再议天下事?” 张良没好气的盯了刘邦一眼,将手里的那策竹简扔到刘邦面前,说道:“看完这里面的东西过后,别说饮水,就是将整个霸河喝下去。我都陪你!” 刘邦见张良这幅模样,嘿嘿干笑两声。他取过了竹简看了半响,突然一下从床上滚下,整个人也晕厥在地。张良连忙将将刘邦从地上扶起,拍着他的背拍了好半天,刘邦才悠悠转醒。 他扯着喉咙干嚎两声,想挤出点眼泪来,却偏偏此时不掉泪。他一把推开张良,将手中竹简撕烂扔掉,双拳在桌案上重捶,悲伤的喊道:“樊哙啊!你怎么就死了呢?还有靳强,都是我的兄弟啊!!!子婴小儿,我与你不共戴天啊!!!连傅宽、灌婴如今也生死未知,老天呐!莫非你看在我刘邦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准备来取我性命了吗?” 张良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刘邦红着眼睛,低头痛哭惨叫,他心里也不好受。当初他从细作手里得到这消息的时候,也还不是惊了半响,如今他真还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刘邦了。 “沛公啊沛公!你经历了如此多的挫折!希望你能再次振作起来,勿辜负了我对你一片的期望之情呐!” 刘邦在桌案上埋头痛哭了半天,哭得眼睛都红肿了。他抬头看见张良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忍不住朝他无力的挥手道:“子房哪?你先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张良却未曾离去,他长叹一声道:“沛公请节哀,虽说此话在此时说来非常不中听,但我还是要说。我说了若惹了沛公不喜,你就派人将我杀了我也不怨你。” 刘邦听这话又一惊,整个人懵懵的看着张良。 “如今我军遭次大败,士气不震,军中又多有怨言。如彭越魏申之辈,更是心怀异心。如果沛公此时还不振作的话,那就不仅仅是樊哙了,就连你的人头保不保得住都难说。沛公你好好想想,如果秦军将道路疏通之后,我们拿什么抵挡秦军?现在我们靠水扎寨,如果再败,就只有跳霸水了!那就是全军覆没!你想过没有!!!我张良死不足惜,只是可惜未曾消灭暴秦,心有不甘呐!” 张良说完之后,也是以袖拭泪,心里好不难受。 “霸河!霸水!呵呵.没想到我刘邦也有今日。”刘邦目光迷离的看着桌案,整个人一动不动。 张良的一席话,还是将刘邦惊醒过来。说到底,他刘邦是个最爱惜生命的人,兄弟死了,自己还没死,那就得吃饭。他背着手在大帐里转了两圈,却没想出一个办法。他看着身边的张良,心中一动,忍不住屈膝跪在张良面前,磕头一拜道:“刘邦无能,还望先生救救刘邦性命!” 张良赶紧将刘邦扶起,将他按坐在床上,心中急道:“你拜我有什么用?我现在去哪给你想办法!” 刘邦却摇头说道:“我不管,子房,刘邦性命就交付给你了,你好歹要给我想个什么方来。不然的话,秦军打来了,我就揪着你一起跳河。当初在峣关我就说过,要死,咱们就一块死。你不想办法,我俩就一起共赴黄泉!” 张良指着刘邦的鼻子手指颤动着‘你你你’半天,最后气呼呼的按头说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你快点想!不然秦兵就打来了!” “我不正在想吗?” “思维急转,你得迅速!” 张良拍案怒之:“你来试试?咦!有了!” 刘邦欣喜道:“真的有了?计将安出?” “如今我们还有许多溃兵散落在外,这些溃兵都是你从关外带来的。子婴小儿又坑杀降俘,定然没一个敢投降的。我们就在各处山头土丘上面插旗帜,那些溃兵看见旗帜就会前来。这样一来,我们兵力就能得到恢复。第二计,得恢复我军士气。如今打了败仗,军心不稳,得想办法将士气恢复!昔日我曾和彭越聊天,他曾跟我说过,昔日他在昌邑数败。可每次都能卷土在来,用的就是屠村泄恨之法!这法子虽然不人道,但挺管用。第三策,为决战策,如果我们与秦军决战,那战场就选在霸水之边,打仗的时候将营寨烧了,激起士卒们拼死一搏的信念。这一策,是向项羽学的。” 刘邦听后张良三策之后,心里对第二策还是有些疑惑:“当初你不是说劝我在关中收集民心吗?如这屠村之法使了,关中人还不是恨我入骨,我就是将子婴小儿打败了,这关中也很难平定啊!” 张良摇头叹道:“此一时彼一时,所谓民心在乱世也不过就是一笑话罢了!今日屠村,明日你在对他们好点,这些民众只要你能给他一口饭吃,一身衣穿,什么仇都没了!成王败寇,这才是乱世之理!” 刘邦一拍桌案:““那就依你的三计而行!” 张良微笑着叹了口气,对着刘邦拱手说道:“三计下来,还能否打败秦军还是未知数。我还有一策.望沛公今后好自为之。“ 刘邦欣喜道:“竟然还有?子房啊!你别藏着捏着了,赶快道来!” 张良再叹气道:“此计为脱身之计,我倒是希望你用不上此计。此战若再败,你便沿着霸水一路下逃,三里外有一片竹林,你可取竹做成竹筏,顺着霸水向下,便能到峣关,这也是我这两日向此地民众再三打听后得知的消息。去了峣关之后,你马不停蹄与周勃等人退往武关。凭着小小的峣关,是阻挡不了秦军的攻势的。到时候你借武关之险拦住秦军,秦军遭堵之后,必然不敢强攻,据我猜测,那些日子,项羽带着联军也要到了,这关中你就别想了,让给项羽吧!项羽到了,你别管成败,先给项羽写信哭诉,向联军各诸侯哭诉,如此一来,你纵然做不了关中王,但还是能当个汉王!你昔日让郦生取汉中端的是好计谋啊!话已至此,望君三思,张良告退了。” ------------ 第三十七章 :各家事短 秦军大营。 赢子婴朝左将军白廷问道:“道路清理还要多久?刘邦的虚实都探听清楚了吗?” 白廷答道:“只需明日即可将浮桥搭好,路上障碍也清理得差不多了。刘邦现在就依靠在霸水扎寨,不知道做何所想。” “背水扎寨?不管刘邦意欲如何!明日强攻刘邦大营,不得有误。三军上下,赐酒食犒劳!你将上将军给我找来。就说我有事要问他。” “喏!” 白廷出帐而去,不过片刻,老将军李信走进了秦王大帐。 二人对席而坐,赢子婴朝李信问道:“刘邦兵少,如今已经并非我军敌手。我欲分兵两路,将峣关拿下,好断其后路。不知道上将军以为如何?” 李信想了一会,皱眉说道:“如今我军连番大战,伤亡也不少。三军将士如今不过二万。若分兵去打峣关,那必须得派一得力大将才行。” 赢子婴想了想,朝李信问道:“不知左将军白廷如何?” “白廷虽然颇懂军略,但少谋好断,不可去也!”李信摇头说道。 赢子婴听后又道:“前将军周援老持稳重,可否担当此任?” 李信再叹道:“周援太过稳重,缺乏机智。就如前些日子,他领兵追击刘邦,却因约束不了部下而一事无成。此诚然免于遭敌反戈,但也说明他缺乏临阵机智。因白廷之败而驻足不前,更是缺乏魄力。” 赢子婴本想反驳两句的,但想想老将军的脾气他还是算了。李信是以单纯为将的角度是思考问题,这样算起来周援确实太过死板了。听李信把赢子婴心中所想的两个人选都否定了,赢子婴也有些急了,他朝李信问道:“那依上将军的意思,派谁去合适呢?” “我有两人可推荐给秦王。一人王冲,第二人为公孙止。” 赢子婴听了这到这两人却忍不住将眉毛高高皱起,他迟疑的说道:“王冲虽颇有勇力,但独帅一军还是过于勉强了吧?公孙止此人虽然有点能力,但观其言行,颇有点夸夸其谈的样子。况且二人资历也不如前将军和左将军,这样安排合适吗?” “秦王毋忧,王冲这人我早知之。其人虽不懂谋略,但从不专断独行,而且在军中颇得军心。公孙止之智也不仅仅是流露在表面那样,这人贪生怕死,多舌好官,但观察细致入微,也是个可用之才。这二人相配,刚好是相得益彰。大战在即,只凭能力用人,秦王何必操心于资历问题?” “既然上将军这么推崇这二人,那就派他们去吧!” “嗯,其实李必将军才是担当此任的最好人选。可惜那晚夜袭,我竟然未将他救出。如此忠肝义胆之士,竟然遭陷贼手!唉!” “李必之事我也听说了,确实可惜了。如今刘邦大将周緤亦在我们手中,如果战后刘邦还不死,就与他交换俘虏吧!” “秦王不可!周緤首级可用于明日祭旗,好激励我军军心。只要明日战胜,又何愁刘邦不放人?” “那让李将军在刘邦大营里委屈两日,周緤人头做明日祭旗所用!” ****************** 峣关。 大将周勃乃安武侯亲封的虎贲令,一路西进也颇有战绩。是刘邦手下一个知兵事又勇猛善战的人才,刘邦在攻打蓝田的时候将峣关交予周勃防守。 周勃领着三千步卒留守尧关,身后曹参在商县、丹凤收集粮草。这几日他派人运送粮草都被秦军所截获,尔后又得知沛公两败于秦军,他心中很是焦急。 他有心前去救援,但又害怕丢失峣关导致后路被截。这西行一路上,眼看着的大好形势,感觉此时又非常危急起来。 三天前灌婴、傅宽领着十几个骑兵逃进了关内。他将灌婴狠狠的数落了一顿,不过灌婴肩上中箭,箭伤复发,他也不好再指责灌婴了。曹参这次亲自押送了五十车粮草进了峣关,如今几人都在关内。 现逃往峣关的败军越来越多,周勃早已遮掩不住刘邦大败的消息。此时关内人心惶惶,军心很不稳定。几位将军的情况也不好,灌婴病重、傅宽自到关之后就经常饮酒,曹参屡次鞭打秦将李必,只有周勃看起来正常一点。 周勃心中着急,同三人商议道:“沛公虽遭一时之败,但尚有余力,在打起来胜负也很难说。只是峣关如今兵少,军心又不稳定,秦军如来攻击,又该如何是好?诸位都是跟从沛公很久的老人了,心中必有韬略教我。” 灌婴躺在病床上说道:“给我三千骑兵,我立马前去救援沛公!” 傅宽将嘴一撇,朝地上吐了口口水,说:“我呸!还三千骑兵?你就做梦吧!这样,周大哥,你把关里的士兵分我一半,我去偷袭蓝田。将蓝田打下后,立马打芷阳!打下芷阳再奔袭咸阳,说不定关中就是我们的了!” 周勃一看这两人,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他将目光看往曹参,曹参此时正在用匕首削着一块猪蹄,他将肉片用匕首挑起,眯着眼将肉往火盆里烤,有些冷漠的说道:“这两个笨蛋,遭点挫折就一蹶不振。你们担心啥?担心沛公的安危?担心关中打不下来,你们的将位?我呸!你们有啥好担心的?沛公的能耐你们是知道的!这一路过来,打过的胜仗败仗无数。但他都能卷土重来,郦食其已经把汉中拿下了,纵然关中打不下来,凭着汉中我们也不是什么无根的浮萍了。到时候项羽打进来了,还不是照样要给沛公封王,你们担心什么啊!莫非你们认为,凭着项羽都打不下关中?” “项羽那么厉害,怎么会连关中都打不下。不过他来了我们就等滚得远远的,鼻子要捏着,装哑巴装聋子。人家现在可不是鲁公了,是六国的上将军,是联军的上将军。” 周勃拍案大怒,怒斥三人道:“项羽再是联军的上将军,那也先是我大楚的上将军。当初项梁死后,要不是沛公支持他,他说不定早就被楚王给废了!如今他当了上将军就了不起了?嗯.确实是了不起。不过我们怎么又扯到项羽身上了呢?他现在说不定还在河北转悠呢!如今你们要想的是,如果秦军来打峣关,我们该怎么办!” 曹参冷哼一声,狭长的双眼瞥了周勃一眼,一边烧着肉片,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胜则攻,败则守。守不到,就烧掉!我们只需要日夜派侦骑注意沛公的下落,好在危急的时候能接应。另外让萧何准备将商县、丹凤、商南三县的富户全部迁往汉中,如果真的败了,我们就一路烧着跑,先烧峣关,再烧商县、丹凤,一直烧到武关去!看那秦王又能如何!” 三人都忍不住打了寒颤,曹将军果然不愧为狱掾出身的,心狠手辣得狠呐!不过三人也不得不佩服,曹参说得在理啊!守不了,就烧掉!他们还担心受怕什么?守不住峣关烧了就是!烧了这些地方,以后说不定还能从南阳招兵继续入关,到那时候,这些地方完全不用考虑防守的问题了。 几人谋划得当,周勃立即收集柴木,在关里堆积,下定决心如果沛公战败,就火烧峣关!另外曹参给在丹阳的萧何写信,让他先将三县的富户迁移。几人将准备做好后,就派出侦骑,日夜监测秦军动机。 ------------ 第三十八章 :决战霸水畔(上) 有旌旗、有微风!有黯阳、有强弓!有牛角,有金钟! 天上云朵簇拥,地上兵戈如林。宛如有一支巨手撕开了天地的帷幕,热烫的呼吸化为地上涌动的雷音。黑色的衣甲,从远远的地平线一直拉开。无数双脚,踩烂了一地的枯草败叶。黑色的浪潮惊走了停驻在枯枝上的黑鸦,吓走了正在打洞的田鼠,连树下搬腾食物的蚂蚁都为之胆寒,一个个缩回了地底洞下。 旌旗猎猎,召唤着前进的战鼓;黄沙漫漫,挡不住目视前方的眼。 可以提长剑、持长戈、拿长矛、使长戟!可以跨十步、逐沧海、呼万里、战沙场! 看却兵戈无数,子婴在何处? 在无数秦士猛将之间,他骑着战马,手提着缰绳,高昂着头颅,目视前方。黑色的玄甲、踏雪的战马、微荡的披风、如刀刻般的面容。他的背很直,直得只能让人仰视;他的眉毛很狭长,延伸到了让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鼻梁很高,宛如鹰喙般有力好看。他身上带着一种无法描述的气度,携有不明却感到心惊的气势。 他叫子婴,又名赢婴。是始皇之孙、扶苏之子。他亲手斩杀赵高、平咸阳之乱,败刘邦于蓝田,他是关中秦民之王,是数万秦士之主。 如雷般的脚步声在他的手下渐止,于是天地间只剩下一种感觉――压抑! 张良按剑骑马,脸上古井无波。他目视刘邦道:“秦军士气如虹,今簇秦王而来。胆气甚高,锋芒太露。我军士气不振,必须夺其声势,涨我军威!沛公何不出阵试探一般?” “好!我刘邦就去会一会这子婴小儿,看看他的乳毛干没有!”刘邦声音很大,大得周围的人都听得见。面对着这如山压来般的秦军之势,他还是一如当年,一样的谈笑自若,一样的不屑对面的人物! 刘邦军中顿时响起铺天盖地的大呼:“沛公!沛公!沛公!” 刘邦早已不是坐拥沛县的县公了,他被楚王熊心封为大楚武安君,奉命西进。但所有的将士心中,他还是当年的沛公,是那个敢提剑逆秦的沛公!是那个让无数豪杰敬佩的沛公! 他提缰拍马,穿过兵将丛林,一骑单至战场中央,环顾蔑视秦军,扬声大呼:“子婴小儿!敢出来与刘邦一见吗?若没有那个胆子,自己就绑了双手,跪在我面前给我舔脚趾!我就饶你性命!” 秦阵之中,诸将无不大怒,更有吕文朝赢子婴说道:“秦王,此人出言不逊。不如让我出去一箭把他射死!” 赢子婴微微一笑,对诸将说道:“此乃夺声之计,意欲打击我军士气。其实我对这贼头也挺感兴趣的,见一面又如何?” “秦王不可,那刘邦乃卑微虫子,怎能让您去见他!不如让我去吧,我乃秦军上将军,正好去会会他!”李信怕子婴出去身遭不测,赶紧劝止。 赢子婴一握拳头,目视前面道:“他敢一人出阵,难道我就不敢了吗?既然他想见我,那便让见见又何妨。尔等勿劝,让前面士卒让开,我去会会他!” 刘邦驾着马从战场这头跑到那天,继续吼道:“子婴小儿,是不是怕了?老子在这呢?怎么不敢出来了?” “哈哈哈!” 刘邦身后的士卒无不仰头大笑,一时间士气大涨。观之秦军这边,一个个咬紧牙关,目能喷火。此等夺声之计,除能提高提高自己那边的士气外,想打击对面的士气那也是很难的。 刘邦继续在马上洋洋得意,目视一切都是空啊!然而此时,秦军阵中响起冲天的欢呼: “秦王!” “秦王!” “秦王!” 如潮浪般的秦军阵中,突然向两边分开了一个能并驱三马的通道,一人单骑从阵中缓缓走出。 万目汇聚一身,那一人一骑如从黑暗中走出的一粒光点,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夺目!刘邦眼一眯,继续嘲笑道:“子婴小儿,你终于不想当缩头乌龟了?” 刘邦此时声音太小,完全被湮灭在秦军的欢呼之中。黑暗中的骑士举起了右手,于是秦阵之中声音一下消失。 赢子婴策着马不急不缓的朝战场中央走去,在离刘邦还有百步的位置,慢慢停住。他睁着眼,仔细的观察这个后世被人重书的传奇皇帝。 第一个印象,果然相貌堂堂,看起来仪表非凡。刘邦今年快五十,这这个时代已经可以被称为老人了。也是因为他的岁数,在西进的时候楚国上下都认为刘邦是个长者,楚怀王才派他西进,而不是派其他人。他的两鬓之中已经有了不少的白发,额头上也有淡淡的皱纹,不过他的双眼极为灵动,目视之间极有穿透力。 赢子婴对着刘邦微微一笑,按住马头,身子微倾,向刘邦说道:“败军之将,何必猖狂。此战我欲取你首级,你做好准备了吗?” 刘邦闻言呵呵一笑,他对这个曾两败过他的对手也很好奇,虽然曾听说如今的秦王很年轻,但看到真人过后,他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嫉妒羡慕的心情。正值年华啊!可惜的是自己已经老了,如此年轻就有如此魄力手腕,观将才秦军山呼的样子,也都是敬服雀跃!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君王,更让刘邦心里不止一次的涌动着杀机。 因为这秦王跟另外一个人太像了,那个让刘邦又恨又嫉又怕的年轻人!他叫项羽,昔日刘邦还曾与他一起共战过!他年轻,他豪气!他勇武!他善战!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所有人都是为他赔笑的配角!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每个人都会忍不住去赞叹去仰慕他。就连刘邦自己,他从心里对项羽都一股淡淡的畏惧之情。 而今天,他在这个秦王身上,仿佛看到了项羽的影子。那种摄人心弦的气势,那种谈笑自若的表情,那种蔑视天下的目光。 这种年轻人,都该死啊!!! 刘邦心惊了,心中的怒火更甚!他盯着赢子婴,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颅,朝赢子婴说道:“头在这,就看你敢不敢来取!” “那好!老贼你看着,看着我如何去你首级!” 赢子婴哈哈一笑,再不多言。抬手一举,随后既有震天的战鼓响起,无数秦兵在后怒喝而来! 刘邦脸色一变,没想到这赢子婴根本不愿意和他多费口舌。他调转马头,提缰狂抽,恨不得坐骑在长四条腿,自己能飞奔进阵中。 “刘邦老匹夫!看箭!” 身后声音入耳,刘邦回头一看,却见那秦王子婴在马上拉弓扣箭,一箭穿云而至!刘邦心中一跳,再看那箭时,却忍不住哈哈大笑。不知哪吹的什么风,将那支箭吹偏了不知道多少。 彭越在阵中高呼:“提弓,箭上弦!” 刘邦慌忙闯进阵中,不过片刻,身后秦军杀到。然后只听彭越一声高呼:“射!” 刘邦顿时悔之不已,不用提醒就已经知道。一轮箭雨完全被风吹飞了,刘邦砸腿痛呼:“唉!” 彭越顿时傻眼,身后的张良赶忙提剑吼道:“竖盾!快竖盾!” “弃弓提枪,看见秦狗到了就使劲刺!”魏申高呼一声,骑马在阵中左右奔驰。 ------------ 第三十九章 :决战霸水畔(下) 战鼓越来越激烈,风声越来越响。 一名秦军提着长戈刺死了一名后楚士卒,却被身后无数支长剑刺穿。大将用命在拼杀,小卒用命在呐喊。 张良说得对,背靠霸水,本就没了退路,如果不能血战得胜,那就只有马革裹尸。刘邦看着场中越来越不顺利的战局,他找来任傲,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呼啸的风声越来越急,天上的云层也不停在变幻。鲜血将这片土地已经侵透,无数的战士都将沉眠在此地。 后楚的士卒打得很疲惫,面对这些身穿黑色衣甲的秦军,他们抵挡得越来越吃力。这些秦军一个个红着双眼,张着血盆大口,完全不畏惧生死。这种的部队,后楚的士卒自西进入关以来就从未见过,每个人的心头都忍不住乏起一种疑问,莫非真的是赳赳老秦,死而不僵? 直到后背感觉到无比的炙热,似有什么东西在烘烤。接着噼噼啪啪燃烧的火声竟然压倒了战场的喊杀声,红色的烈焰在背后长牙舞爪,犹如一条条头角峥嵘的巨蟒!半天天空都被染成了一个颜色,漫天乌云都被大火驱散。 风声、火声、痛哭声! 每个后楚的士卒心里都忍不住乏起一丝绝望,入水说不定还能逃脱,跳火坑明显是死路啊!沛公不想活了,他已经把最后的退路都已经断去了。 是的,霸河是一条绝路,但也是一条生路。对于这群自沛县一直打到这的士卒来说,没几个是旱鸭子,实在打不过肯定跳河逃命。而如今沛公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明,背后没有河了,只有火坑。要么前进!要么后退被火焚! 无数的后楚士卒都忍不住仰头呐喊,他们流着眼泪鼻涕,犹如疯狗一般朝秦军杀去。 没有退路,唯有死战! 拼死而战,只为求存。这突然间爆发的血气之勇,一下就将秦军的攻势遏止住了。秦军前面抵挡不住,所以在后退,后面的看不见前面的情况,也在后退。 一万两千名秦兵被不到九千的后楚士卒压着打。李信、赢子婴、周援、白廷高声呼喝,却依旧止不住秦军后退的浪潮。 刘邦的部队已经发疯,又如何能战? 这种破釜沉舟的决心,让人无可奈何。 刘邦仿佛看见了胜利就在前面,于是他转头朝着张良微微一笑。 张良轻轻点头,一切毋须言语中。 赢子婴看着前面,突然转头看向李信。李信叹了一口气,花白的头颅微微点了点。霎那,赢子婴的心突然放松下来,但接着又感觉一阵无力的酸楚。 因为,大秦最后的一直骑兵马上就要完了。 他们要燃烧他们身上最后一丝血液,为秦军争取这最后一丝生机。此战过后,秦军就再也没有骑兵了。 将军尹其从军二十年,从一名小卒当上了将军。或许在后世,这些都是传奇,但在秦时,在庞大的耕战体系下,这要你敢拼命,只要你有军功,小卒一样能当上将军。 他一直领军在陇西,与异族交锋。后被子婴招进咸阳,夺了他的军权,让他成为了一名偏将。他没有了可以为他拼命的将士,成了一名为秦王拼命的将军。 在蓝田大战的时候,他驾着战车首先插进贼寇的后军之中。后随着秦王打了两次夜战。那被困的那夜,他一个人落在贼众之中,是上将军救了他。他跪在上将军面前,向他请求道:“我是一名骑将,愿跟随将军麾下骑兵一起奔驰沙场。” 李信答应了,尹其成了大秦这支骑兵的首领。 此次大战,骑兵一直放在侧翼不用。 而如今,令旗上的旗语告诉他,马上就要行动了。 环顾左右,尹其向周围的骑兵说道:“蒙马眼,刺马股!全军冲锋!” 周围的骑兵骚动了一下,随即都默不作声的开始执行。他们每个人都明白到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蒙住马眼,马就不会畏惧,除非刺死它就会不停的跑。刺马股,那是让马吃痛发狂,燃烧生命展现最后的疯狂。 秦时的骑兵都是轻骑兵,他们一般都是提着弩箭充当游动的远程部队。仅凭借绳子是固定不了一个人的身体平衡的,所以当蒙上了马眼,刺了马股之后,骑兵就再也控制不住马匹。他们只能抱着马脖子,跟着战马一起乱撞!――最终,他们都会死。 尹其一挺胸膛,忍不住扬声高呼: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骑兵们高声呼应着。 犹如一道奔雷,摧毁了刘邦士卒最后的一道意志。当疯狂过后,现实还是改变不了其命运,他们还是会恐惧。面对踏着烟尘滚滚而来的秦军铁骑,没有人不会胆寒。 仿佛看见了一如蓝田战场上,面见战车呼啸而来的声势和绝望。 恐惧是一种天赋,一种人与生俱来的情绪。它可以最大化,也可以最小化,但绝对不会没有。 就连最冷血的军人,最不怕死的战士,当生命之光马上就要凋谢的时候他们都会恐惧。 ――大风起兮火飞扬,骑兵脱缰战沙场。 千匹吃痛发狂的战马胡乱的冲进了刘邦的军队当中,它们仰着蹄子四处乱跳,直到周围无数的兵戈捅进身体,它们才会无力的跪倒。 千骑冲乱了后楚军的阵势,熄灭了他们眼力的疯狂。然后一个个凋零在人群之中,遭万刃分尸而死。 刘邦看到了这一幕后,他脸一下变得煞白。浑身颤抖着不知作何感想,大火依旧在继续,大风吹起他灰白的华发,满心的苦涩只能一点点的吞进腹里。 张良也是疲惫的叹了口气:“敌锋太甚,无可奈何!再也无计可施了。” 他弯腰朝刘邦一揖,对着刘邦说道:“沛公,大势已去。还是快快逃离吧!” 刘邦充耳不闻,在这一刻,他梦里无数的宏图霸业,以及措手可得的关中王,就再也与他无关了。他失魂落魄的站在那,任凭着烈火将自己的后背烤得发烫,还是有点痒啊! 张良朝站在背后的任傲瞥了一眼,任傲知其意,不顾刘邦反对,就把他打晕在地了。张良转身告诉奚涓道:“让彭越、魏申也赶紧逃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秦骑的绝命一击让战场上的战况再次逆转,无数秦军回头杀来,后楚军顿时土崩瓦解。跟随刘邦的从昌邑入关的魏将皇欣被乱刃砍死在地上,魏申与彭越跑得快,免遭一死。 整个霸水战场除了追击就是杀戮,没有一个后楚军投降,因为他们在战前早就听说了秦王子婴坑杀降俘的恶行,此等暴君虽然能强奸他们的身体,但不能强奸他们的灵魂。他们的使命是为关外万万百姓前来覆灭暴秦的,如今功败垂成,也只能以死殉志了! “暴秦不灭,关外兵戈不止!秦王不死,天下难以太平!”刘邦大将靳歙披头散发的被秦兵团团包围,他拼死力战,身遭数处创伤,早已存了死志,这是他自刎前,扬声高呼的句子。 而赢子婴就站在靳歙身旁,听完这将临死依旧不屈的高呼,他的嘴角抽动得厉害,拳头握紧竟然捏出鲜血。靳歙临死的眼神,那种不甘,那种痛恨,那种悲切,那种怅然,永远的留在了赢子婴心中。 “不许取他首级,将他厚葬。”赢子婴冷冷的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去了。 虽然这次大战胜利了,但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的心境陷入了低迷,有时候还感到一种沉重的罪恶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竟然为了一人性命而剥夺天下人的意愿。这就是他从刘邦战死的那员大将身上读出的东西! 灭秦,是天下人的意愿吗? 在这一刻,他茫然了。 秦将吕文、褚辽奉命追击败军,他们沿着霸河一直向下,足足追了三里。在一片竹林之中,他们追到了刘邦,看见他身边的残兵败将。 数十人坐在竹筏上面,拼命的向下划,另外有几百名士卒跪在岸边失声痛哭。 已经没有竹筏能供他们逃命了,这片竹林就这么大,藏不了几个竹筏。 秦军追到,这些士卒们就像看见瘟神一样,一个个跳进了水中。岸边乱箭射下,很快鲜血就将整条河流都染红了。 奚涓穿着布衣,手里拿着单桨拼命的遮挡飞来的箭矢。他的身子挡住了竹筏上躺着的人,有几支箭透过木桨插在了他身上。可他一声不吭,好似全不在意。 最终竹筏都划远了,岸边的秦军再也射不到他们。吕文、褚辽两人摇头叹息不以,多好的机会,刘邦竟然还是跑了。 等到天色完全黑了,夜里吹着凉风的时候。刘邦才悠悠转醒,他木然的看着天空,觉得命运真奇怪。以前他还是**的时候,脑里想着的是每天能有两斤肉那该多好!等他当沛公以后,脑里想着如果能跟项梁一样多好!等他当了武安君的时候,他想的是当关中王。虽然关中王还没到手,他已经在想是不是该和项羽撕破脸,以后争争皇帝耍耍!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敢想了。 被夜风这么一吹,刘邦感觉有点冷,用手在身上一摸,穿得挺厚实的,外面还套了铠甲。 “看来是心冷!”刘邦这样想到,随即疑惑,我记得我没穿铠甲啊? 耳朵里听着木桨划水的声音,刘邦觉得很安静,好久没这么安静过了,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可惜刘邦的想法终究不能如愿,噗通一声响,竹筏在水面剧烈的晃荡,河里溅起无数的水花。刘邦心惊得抓住竹筏趴着一动不敢动,手上黏湿湿抓着有点打滑。 什么东西?刘邦伸出手一看,手掌里竟然全是鲜血,在一看竹筏上面,鲜血将整个竹筏都染红了! 这铠甲?这鲜血? 刘邦突然明白过来,他疯了一般将手伸进水里乱捞,可惜什么都没有捞到。 旁边的竹筏慢慢的靠拢,张良苦涩的说了一声:“沛公――” 刘邦茫然的抬起头,手指着水面,哽咽的问道:“掉水的是何人?” 张良叹息:“是奚涓” 刘邦突然沉默了,接着以手捧面,嚎啕大哭起来。 ------------------------------第一卷写完了------------------------------------------------------- ------------ 第二卷 山河尽碎不为瓦全 ------------ 第四十章 :大幕拉开 公元206年10月。 秦王子婴败刘邦于蓝田,两次夜袭刘邦,最终在霸水畔彻底击溃刘邦。前后死尸多达三万有余,赢子婴前坑杀刘邦降卒四千,后驱赶刘邦三千溃卒跳进霸水。此战过后,秦王子婴声望大涨,秦军上下无不敬畏,关中百姓无一人不害怕。 刘邦穿霸水,入蒉山逃走。秦将王冲、公孙止数攻峣关未下。峣关守将得知刘邦逃走后,一夜败逃弃关,秦军入关后遭到守将埋伏的死士火攻,峣关上大火冲天,幸好公孙止眼疾手快,急忙领兵逃走。至此,整个峣关付之一炬,秦军伤亡数百,城墙焦烈坍塌,不堪再用。 秦王子婴听闻后大怒,继续派王冲二人追杀峣关溃军。一路经过三县:商县、丹凤、商南,皆被刘邦败军付之一炬。烧死城中百姓无数,二军追逐直至武关。 武关城高,刘邦亦逃至武关,收拢败军残将,依关死守。公孙止用挖地道、夜间偷袭、制造谣言等计攻打,皆被张良识破。武关攻取不下,秦军兵少不敢强攻,再加上后面三县被焚,不能从三县取粮,秦军补给困难,只好在离武关二十里的位置布下两个营寨,截断刘邦以后入关的道路。 张良施计退秦军之后,刘邦让曹参为大将扼守武关,自己带着周勃、彭越、任傲等众退去汉中。与郦其食、郦商、萧何等人汉中相见,君臣相见之事暂且不谈。 秦王子婴听闻将军吕文之兄吕齮当初在南阳投降,于是派吕文书信一封,让吕齮再归降秦,约以王冲夹击武关。吕齮得吕文书信后,面上大惭,他昔日为始皇旧将。如今降刘邦,刘邦封他为侯,让他依旧守宛城。如此厚恩怎能再降?思及关中妻子,兄弟吕文尚在,心中更是痛恨自己。遂拔剑自刎,告周围人道:“吾不负沛公、亦不负秦王矣!” 刘邦听闻吕齮已死,也是唏嘘不已,他用公侯之礼将其厚葬。萧何献计道:“昔日西进时,秦军旧将降者甚多,如今都兵权在握。主公兵败,这些人必起异心。不如趁此机会,将以前的秦军旧将全部换掉,以防不测!” 刘邦听从萧何之策,用心腹收拢各地兵权。吕齮死后,他用周勃为大将、傅宽辅佐,继续在南阳驻扎。魏王豹派使者见周勃,要他让出南阳、宛城。周勃杀死使者,还派兵攻下三城、傅宽兵至平阳。魏豹恐惧,连忙向刘邦书信告救。刘邦听闻后,假意训斥了周勃,让傅宽从平阳撤军。所下三城却不归还,魏豹敢怒不敢言,只得忍气吞声。 赢子婴败刘邦之后,回军芷阳。听李信之策,约夏阳、频阳、云阳、雕阴、临晋之地的秦将前往栎阳会见。这些地方的将领当初未曾入咸阳参拜秦王,赢子婴南下的击刘邦的时候也一直按兵不动。如今赢子婴大败刘邦,声势正高,这些人不敢违背秦王旨意,自缚双手前来栎阳。 赢子婴将他们的兵权没收,把这些将领全部罚成庶人。从此之后,关中秦地才真正的落入赢子婴之手。 而也在此时。 六国联军六十余万,一路踏平山水,从邯郸到上党,意欲西进灭秦。 不过在此时,项羽心中很不安,章邯所带的二十万秦军降兵威胁太大。军中谣言甚多,六国士卒对秦兵非常痛恨。 两边士卒斗殴、对杀的不计其数,一日就有几十起军中大规模的群殴事件。如今章邯投降,这二十万秦军极度排外,项羽想安插自己的亲信去收服这些秦兵都不可能。 因为这支降兵不是普通的军队,是章邯从骊山修筑皇陵的七十五死囚犯带来的。他们本就不是什么正规的军人,极为悍勇好斗,除了章邯的话谁也不听。而且这些人跟猪一样,一日吃的粮食太多。项羽带着这么多的部队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就是因为粮草不济。 赵地的粮食早被吃光,而齐地的田荣害怕项羽问罪,不给联军供粮食!气得项羽几次都想转头将这厮给灭了,要不是还关心着天下暴秦未灭,以项羽的性格,田荣早就该死了! 当初章邯、王离围赵之时,六国中除了齐国全都派兵救援。如今秦军战败,赵国被救,六国的援军都在项羽手下。项羽如今是六国的上将军!就跟当初战国七雄里的苏秦一样,佩六国相印,但项羽的威望远远高出当初的苏秦。 六十万大军西行,那得消耗多少粮食?项羽让韩王、魏王、楚王从三地运粮食过来。三王也算恭敬,乖乖的将粮食给项羽送来了。毕竟里面还有不少自家的士卒是不? 不过纵然有了粮食,这六十万大军也跟蜗牛一样在地上慢慢的爬。一来是走不快,二来是不想走快。 范增跟项羽说:“有了这么多的大军,灭秦很简单。而上将军如今该做的事情,是如何让这六国部将归心。” 项羽也很恼火,这六国的部将都害怕他,个个都畏惧得不得了。但是,转过头来想想,他们都是六国这些王的部将,秦国覆灭后,他们还不是得回到自己的领地接受六王的驱使?那项羽威望大有什么用?难道能让他们背主而降吗? 范增给项羽出了一计,那就是约以封王。 这计是这样的,项羽给六国的这些部将透露消息:“灭秦之后,天下诸侯将重封。只要你们听话表现好,说不定我就把你们封王了,到那时候,还怕以前的主子吗?” 六国部将听说项羽要重新封王,哪还管什么以前的六王啊?一个个对项羽死心塌地的跟着,再也不敢起异心了。 唯一的隐患还是这二十万秦军啊! 这二十万秦军战斗力太高,章邯在军中的威望太高。纵然归降了也桀骜不顺,一日跟猪一样浪费粮食。 又走了没多远,魏王豹派使者告诉项羽,已经没粮食了!刘邦那个白眼狼如今打不下关中还派兵抢了他的南阳、宛城不还!这些地方本来就属于魏地,他不仅不归还,还派兵威胁!完全不将我这个魏王放在眼里啊! 项羽听到之后,拍案大怒!竟然敢不给粮食! 这六十万大军没有粮食还怎么走?于是才刚出了赵地,项羽又不走了。派使者去追问刘邦!要是刘邦不给个答案的话,以后就跟田荣一样,跟老子去死吧! 使者还没有见到刘邦,就被驻守在宛城的傅宽给拦住了。傅宽好好的招待了这使者,对这使者说,魏王不给粮食,咱沛公不可能不给啊?凭着沛公跟上将军的交情也不可能断联军的粮食啊?沛公早就准备好了粮食,准备交给上将军了! 使者一听有粮顿时乐得找不到北了,立马派人将宛城里的上百车粮食拉走了。临走之前,傅宽还交给使者一封书信,另外张良还带着几对玉璧宝物去给上将军送礼。 项羽在赵地没等到刘邦的粮食来,他思考着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他想把这二十万秦军给坑了。 在思考坑人时候,已经是公元206年十月下旬了。 秦王子婴也将关中的人员清理干净了,上将军李信领着一万大军从潼关到函谷,召集河东诸郡的兵马,在陕县、安邑一代驻扎;前将军周援领兵从临晋到蒲板;白廷、吕文分驻韩城夏阳。秦王子婴带后军驻华阴,准备三路策应。 秦国与六国联军的大战马上就拉开帷幕。 天下兵戈四起,百姓流离失所。 为王者寇,为兵者贼。是是非非谁又说得清楚呢? ------------ 第四十一章 :刺秦 华阴西距咸阳一百一十公里,东距洛阳二百三十公里。前去三十日即是潼关,南下不超过十里便是西岳华山。 秦惠文王六年,魏纳阴晋于秦。秦置于宁秦县,取“宁靖秦疆”之意思。始皇帝统一六国后,华阴置县归内史。 赢子婴屯兵于华阴,夜宿县衙。 此时已经是十月下旬了,天气越见寒冷,这两天天气也不太好,淅淅沥沥的老下雨。赢子婴身着黑色玄衣,头上仅用一根白玉簪子插入发髻,不曾戴冠。 他案上摆着无数封竹简,上面有公孙止写来的求粮信,又有约会吕齮的书信,还有上将军李信传来的书函。——天下大事尽在这一案之中。 来了华阴两天,他一日只能睡五个时辰,每日都有干不完的事情。如今朝内丞相空置,御史大夫留守咸阳,他身边仅仅跟着两个年老的博士帮忙。 赢子婴刚看过咸阳令韩谈写来的书信,信里说咸阳如今平安,自从城中大族的门客和私养的剑士都被秦王带走后,城里治安都好了很多,用不着过多忧虑。唯一的事情,是二世皇帝的留下的嫔妃女眷太多,每日花费无数,还请秦王想想办法。 赢子婴本想将将她们都给遣散,免得浪费粮食。后面又想到,这些女子毕竟跟皇室有染,随意处置的话怕传出对赢姓王氏不利的言语。当初二世皇帝草草下葬,这些嫔妃都未曾殉葬,自己又不可能像坑杀刘邦降卒把她们坑杀了!思前想后,赢子婴给韩谈回信道,宫里正式册封的嫔妃留下,未曾册封的宫娥和六国美女全部遣散。 如今大军集合,每日消耗的粮草无数。这些美女宫娥只知道伸手要粮,养着全然无用,还不如散了好!从关中选拔的宫娥可以遣散回乡,那些从六国抓来的美女可以赏赐给有功之臣。 回完信后,赢子婴伸了伸腰,站起来舒缓了一下身子。坐久了全身酥麻,人也没力气。韩则看秦王劳累辛苦,向他进言道:“如今信函看完,秦王不如身穿便服,出门走走吧!” 赢子婴欣然答应,于是换去秦王衣冠,和韩则出门去。 曾何几时,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最想干的事情,就是能去咸阳城里逛一逛。 可惜他当了秦王,却也一直得不到空闲。先杀赵高,再战刘邦,他这人比谁都忙,比谁都累。 华阴是个县城,城里人口不多,也就几十万人,街道也没有咸阳城的宽阔。路边上有许多的小贩商贾推着小车,卖些熟食。人流不是很多,民众大多都是大襟窄袖,不同之处是男子的腰间系有革带,带端装有带钩;而妇女腰间只以丝带系扎。 只有到了集市,人才渐渐多起来。赢子婴好奇的东观西望:蹲坐在墙边的汉子是卖柴的,坐在门槛上抠脚板的是无聊的闲汉,扯着破布当旗的瞎子是算命的,站在驴子旁边用竹片刮鞋上泥巴的肯定就是卖驴的,那抱着母鸡的妇女就搞不清楚到底是卖鸡还是卖蛋的。 集市里有讨价还价的叫骂声,有拉长声调的吆喝声,有叽哩咕噜窃窃私语声。他们都谈论着与自身生活息息相关的事情,没有人去关心国事,没有人悲伤大敌要入侵。 他们都是升斗小民,眼睛看不了那么远。甚至他们不知道现在没有了皇帝,赢子婴混迹在人群之中,当然也没有人能识别。 赢子婴走到了那个闭着眼睛鼻孔向着天上,将山羊胡翘对世人的瞎子算命的面前。这种装神弄鬼,故作高人的通常都是顺便瞎说的骗子。赢子婴不信高人,也不信骗子。他之所以坐在瞎子面前,只不过是突然想坐下看看,这古代的算命的跟现代算命的有什么区别。 赢子婴微笑着对他说:“你能算什么?” 瞎子将头摆正,依然闭眼说道:“什么都能算!” “那你算算我今后的运气如何?” 瞎子屈起五爪似的手,用大拇指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来回的轻捻,装出一副努力在算的样子。过了一会,瞎子长大嘴巴一脸惊叹的说道:“您老今后大富大贵,鸿运当头啊!不出我所料,您以后事事顺心,一路无阻,不出三年必有七子八女,结十房媳妇,升官发财福禄双至!好命格!好命格啊!” 赢子婴笑道:“谢你吉言!韩则,付钱。” 这话很熟悉,虽然穿越了千年,但有些东西终究不会改变。记得在前世,那时候的张子英被他的女朋友拉走去算命,貌似那瞎子也是这么说的。有些话虽然不同,但大体的意思都差不多。 一时间赢子婴有些怅然,他转身对韩则说道:“看看哪有酒店,我们去喝酒吧!” 韩则点头道:“好!” 二人穿过街巷,一路走走望望,在这偌大的县城之中,只为寻求一醉的地方。 就比如说赢子婴二人,他们是无聊之人所以做无聊之事,而有心人当然要做有心之事。 天下有很多的缘分,有很多的因果。但有些因果和缘分,都并非偶然的。就比如说,跟在赢子婴身后的二人。他们曾和赢子婴在街头碰过头,两边交错而过,如今他们又走在二人的后面,如果他们是美女,赢子婴很喜欢这种缘分,可惜的是他们只不过是两个又丑又老的男人。 韩则悄声对赢子婴说:“秦王,后面有二人偷偷摸摸,估计是街上的地痞流氓想借机偷点东西。要不要我叫混迹在人群中的侍卫将他们二人赶走?” 赢子婴装着目不斜视的样子,悄悄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只是想偷点东西?” “我亲眼看见他们从旁边过路人身上牵走了一个钱袋。” 赢子婴唇角微翘,道:“既然他们想偷,就让他们偷吧。别让侍卫靠得太拢,影响了我的兴致。” 前面是一处酒家,店门口竖着一面旗写得很清楚。 赢子婴带着韩谈走进了店中,店里的老板是一个满脸麻子的中年人,酒倌很年轻,鼻梁上长着几颗雀斑,估计是他儿子。向酒家要了两壶酒一盘肉,二人对坐而饮。 没多时,那两个跟随的窃贼也走进了店里。大声吆喝让酒倌上酒,酒倌一脸热情的迎了上去,同样要了两壶酒一盘肉。 赢子婴看着那两人坐着离自己稍远,于是轻声朝韩谈问道:“我们衣冠与常人并无二样,你说,他们为何跟着我们不放呢?” 韩则想一会,猜测着说道:“估计是公子你气宇轩昂,气势不凡吧?” 赢子婴摇头说道:“如果是那样,他们早该跑了。一个看着气势不凡又薄衣蔽体之人,绝对是任何地痞流氓不想惹的人,这种人身上捞不到钱不说,还容易自讨苦吃。韩则,待会你注意点。看看这二人到底要玩何花样!” 听完秦王之话,韩则微微一惊,低头悄声应是。 赢子婴莫不着声的饮酒,目光散乱,不知道再想些什么。那两个‘窃贼’开先还喝着酒好好的,后面突然高声吵闹起来,好像为了什么东西而争执,他们先停筷子后拍桌子,伸着脖子红着脸大声的对骂。年轻的酒倌小心朝二人赔笑,让他们小声点。结果这二人不仅不给面子,而且还大打出手。 一人按住另外一人,抡起拳头就没头没脑的砸。下面那人用膝盖顶了上面那人的jj,一下情况又转变了。二人从这张桌子打到另外一张桌子,他们开始拿着板凳互拼。店主冷眼瞥了二人一眼,然后小声的对酒倌说了什么,酒倌听后悄悄的从后门走了。 赢子婴依然漫不经心的喝酒,韩则悄悄暗自准备。 二家伙打着打着就打到赢子婴的桌前,一人扯着另外一人的耳朵,将他的头颅朝桌上的酒壶撞去。 “啪!”的一声,酒壶连着头颅一起开了花,上面的汉子咧着黄牙对韩则说道:“兄弟不要担心,等我将这孙子收拾了,酒钱赔偿都算我的!” 赢子婴冷眼看着桌上的那人脸被憋得通红,破碎了瓷片割破他的脸颊,正不住的往外流血。他呼吸沉重,屁股高撅。两只手是握紧了又放开,放开了又握紧。 另外一人的拳头一下比一下重,砸脸砸眼又砸嘴,砸得那人看着都快不行了。 赢子婴依然端着酒樽,他按住桌上摇晃不停的另外一个酒壶,然后自斟自饮。 又一口酒喝下,赢子婴从腹里吐了一口酒气,似自叹道:“何必呢?” 正挥拳正爽的那人突然停住,他死死的盯着赢子婴,双目似要喷出火来。他向下揪头的手,突然从桌案上那人衣襟里扯出一柄匕首,速度极快的朝赢子婴脸上扎去。 韩则脸色一变,急忙起身拔剑,没人看清楚桌上挨打的那人是怎么动的,他的手臂穿过上面那人的胳膊,从腋下朝韩则手腕抓去。 “叮”匕首一下刺穿了赢子婴挡来的酒壶,赢子婴趁机起身,后退两步。 那人一击不中,立即用另外一手接过匕首,使劲朝赢子婴一掷!赢子婴头一偏,匕首穿窗而过。 门外跑进十来个身穿布衣的侍卫,一个个提剑朝二人冲去。 韩则拔剑不出,一肘击在伸手挨打的那人的背部,然后提膝朝他胸膛一撞,只听啪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 上面那人见两击未曾杀死赢子婴,他猛的一掀翻桌子,然后提着凳子就朝赢子婴冲去。不过他才走两步,就被后面一支弩箭射中背后,他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挣扎两下就没了动静。 而另外一人也在这时候被韩则制服,他的手腕被韩则扭断,腿被踩折,此时正一身啰嗦的被韩则扯住头发。 赢子婴盯着被韩则抓住那人,口中淡淡的问道:“如此不堪入目的手段,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杀我?” “子婴小儿!俺恨不得吃你的肉?你为何不死!——放心,俺和哥哥杀不了你,自然还会有人来杀你!你一日不死,天下一日不安!”那人朝着赢子婴厉声说完话后,随即狠心用牙齿一咬,半截舌头都被他咬断。 赢子婴漠然的对着韩则说:“杀了他!” 韩则将剑一抽,随即人头落地。 赢子婴深吸一口气,道:“回县衙!” 赢子婴率先走出酒店,路口外,酒倌正气势汹汹的带着一群衣冠不整的闲汉杀到,当头一人颇为眼熟,似乎曾坐在门槛上抠过脚板。 酒倌有些犹疑的看着赢子婴,赢子婴微微一笑,说道:“酒钱已付。” 酒倌听后不再理会赢子婴,大声朝闲汉们道了一声:“冲!” **** 事后,县衙。 韩则忍不住朝赢子婴问道:“秦王为何能看出他们是刺客,而不是窃贼?” “如果是窃贼,那店家住在这城这么久,什么扒手小贼没见过?既然他们热脸相迎,那么他们就不认识这两人。我曾说过,我们看起来不值钱,又不好惹,如果真是小偷,我们这样的不是他们追寻下手的目标。” “那秦王觉得他们是何人?” “我怎么知道?听二人口音,不像是关中之人。听说六国多侠客,多欲杀我好安天下,估计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吧!只是我没想到的,关中也有除我而后快之人!” “那要不要查探?” “不必要了,天下想杀我的人太多。如果不打败项羽,别说是我,整个关中都不保。现在去计较这些旁枝末节又有何用呢?” “秦王——” “韩则,你下去吧!我累了。” 等韩则走后,赢子婴眯着眼看着房梁,神经质的笑道:“为了天下而杀我,为了天下而杀我!哈哈。。哈哈哈。” ------------ 第四十三章 :献美人为君折舞 华阴县乃关中大县,城中住户早已超过万户,所以这县的长官称令,华阴县令姓姚名成。姚姓乃关中大姓,在关中早已根深蒂固,势力庞大。 姚成如今四十一岁,到如今依然是个小小的县令,可以说在姚氏一族里,他就是被边缘化的人物。一生止困在一县之地,再难有所作为。 姚成是个不甘寂寞的人,所以他取了十几个小妾。人生苦短,唯有美姬相伴,过着是日日有酒夜夜有女人的舒服日子。 而如今,一个能改变他命运的人物到来了,秦王竟然到了华阴县!这是何大尊容?是何大的机会?更何况的是,秦王没带朝中那些老不死的博士大官,他现在想入见秦王也变得很简单。 这两天,姚成一直在苦思冥想如何能让子婴看重他,以后好有机会升官发财。至于六国盟军击秦,国家朝夕不保他完全不再意。只要能当上大官,能光宗耀祖,秦国灭了又怎么样?如果他能为相,等六国打进来,他死了,他的后代在整个姚氏里面的地位都不一样了。 可惜的是他一无出众的才能,二无远超旁人的智慧。天下人估计都知道现在秦王最需要的是什么,如果他是大贤,能献上灭六国联军之策,那当大官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不过凭着他每日被酒精与美色搅浑的大脑,能想得出吗? 这是个难题,既然不能凭着智慧而身攀高位,那就只能如赵高那样凭着察言观色溜须拍马而上。所以这些天他都在偷偷的观察秦王的一举一动,脑海中苦思秦王需要些什么。 在他的心中,秦王是一个年轻而不拘言笑的人,他身上带着一股摄人的气势,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而且秦王很勤奋,一日间有很多时间在处理公务。像这种的人,在姚成想来,就跟那些几十岁倔脾气古板呆滞的人一样。这种人生活没有一点情趣,为了工作可以没日没夜的拼命。 这种呆板而无趣之人,很难有什么东西能打动他,而且很有可能拍马不成反被杀。他扳着指目数数,自己想到的东西:美女、美酒、华裘、奇物。。在他这被酒精与精虫充斥的大脑里,能想到这些很当然,但也只能想这些了。 美酒哪个帝王没有?听说咸阳各宫的美女如云啊!华裘――还是算了吧?唯有奇物让姚成上了心。什么样的奇物能让秦王动心?姚成想了半天,最终得出结论,能与当前局势扯上联系的奇物能吸引秦王目光。 而这类奇物中,毫不犹豫的说,兵法可以独占鳌头!但有什么兵法秦王未曾见过呢?姚成很得意的笑了,他敢保证,他这的兵书秦王肯定没见过!因为著书的人才死不到十年,而且这人非常有名望! 这人曾被秦始皇任为国尉,助秦王扫六合!他姓不详,名缭,所以秦人称他为尉缭。他曾著书五卷,书成《尉缭子》,而姚成手里的这卷乃尉缭死前著的第六卷《上谋》!这第六卷中,讲的是人文心计,不参军事,不涉政治。此卷共七篇,皆是不出世的巨著! 遥想当年面见尉缭之时,谁会想到那个糟老头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国尉缭啊?可以说,那老头之死,有大半是姚成害的,姚成如果不害死他,那老头说不定现在都还活着。这卷《上谋》就是尉缭亲笔写的,跟口述的可不一样。不过好像没写完,只有七篇残章。 说到这里,连姚成也不禁有些惭愧,好像就是他造就尉缭子一书终为残篇的遗憾啊!其罪深厚,简直可以让天下所有知兵之人挫骨扬灰。这个秘密他保守了整整八年,如今他要献出这七篇残卷作为他晋升之本。 他找来心腹县丞,这人是他的妻舅。他就把他欲向秦王献宝的事说了。当然,什么宝物他没提。这县丞也疑惑,大舅子怎么突然有了了不起的宝物?县丞是个聪明人,所以也没多问,听过姚成的话后,他又出了个主意:不如先让美姬献舞,引起秦王的兴致后,再将宝物献出,必然能大功告成! 这个姚成就有点犹豫不决了,他把心里对秦王的猜测给县丞说了。县丞笑着说道:“哪个男人不好色?更何况秦王还年轻!华裘穿在美人身上,让美人给秦王敬酒,到时候您再献上宝物,不就四物俱全了吗?” 姚成一下恍然:年轻好啊!随即与县丞商量,县丞道:“恰好,前些日子我认识了一位美女,乃楚人。擅长折腰袖舞!今可献于秦王观赏!” ************ 赢子婴负手站在窗前,目光盯着外面,脑里沉思着。 项羽军六十万,这是李信派人打探到的消息,并快马加鞭送到他面前。这次的信函上就仅仅只有消息,上将军未做任何言语,很显然李信也是无计可施。 换谁看后都会无计可施,双方兵力相差太大,什么计谋都是空的。 六十万这个数字让人感到绝望,赢子婴皱着眉头已经站在窗口数个时辰了。 从古今到现在的所有的以少胜多的战役,他在脑海里都回想了数次。但还是找不到一个办法,天时地利人和,秦军没一样占据优势。天下反秦,诸民恨秦,为之奈何? 他这个脑袋也许没有真正的军事家想得那么独到,但脑子里的想法却有两千年信息的沉淀,估计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谁能比他想得更多。如今他依然束手无策,领兵的是项羽,那个天下第一猛男。而且这六十万大军都并非乌合之众。四十万联军屡次战胜秦军,乃士气最为高昂的时候。二十万秦军降俘,乃章邯转战各地弥留下的精锐。 而看看自己这边,上将军李信在函谷召拢河东、河洛的军队,共计三万。可惜都是些乌合之众,屡败之将。周援、吕文、白廷几处的军力,一起相加不超过两万,而赢子婴自己在华阴屯兵不过一万。 这就是赢子婴集齐整个关中、与周边几个还未陷落之地所拥有的兵力。――不仅良莠不齐,而且撑破了天不过六万人。 这仗该怎么打?河洛一带是不是拱手放弃? 缩在关中依关拒敌?这很显然是行不通的。赢子婴知道,只要他能坚守得到两个月,这六十万大军必然土崩瓦解,没那么多粮草供这六十万大军吃。但这很显然不存在,入关的道路不止函谷关一条!函谷有直道,大军主力只能从这过,但从河津可以渡韩城、从蒲板可以打临晋!这些地方能来的兵力肯定不多,没有大道可走。但究竟还是要人防守!六十万大军啊!就算李信变成孙武、吴起等辈,估计照样要折戟沉沙。函谷关在险,依旧挡不住。 如果出关与项羽决战,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攻也不成,守也不成!这让赢子婴如何是好! 更何况,只要项羽一到,刘邦必然又会挥兵呼应。子午道、陈仓道、武关道。刘邦拿下了汉中,想从哪进就哪进,能选的地方多着呢? 天下。天下。 赢子婴真的是无可奈何了,他的大脑想不出一个能摆脱困境的方法。他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项羽临近,而别无他法! 他比上将军李信都还无能为力!李信可以出关去抢从魏、韩之地运送的粮草,而他只能坐等兵戈来临。 天色又一次渐黑了,看着天空上那积聚的乌云,不用想,明天又是雨天。 旁边的韩则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好像有人唤他,他是不想打扰秦王的思虑,这两天秦王的情形他都看着眼里。 姚成弯腰哈手的向韩则躬身作揖,韩则皱着眉头听着姚成道明来意。他转头看了看窗前那道孤寂的身影,心中犹疑不定。韩则关心秦王,痛恨自己无力相助秦王。所以没过一会他便眉头舒展,手拍姚成肩膀表示赞许。 姚成喜笑颜开的走了,韩则摸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到赢子婴面前。他想说些什么,却支吾着不敢开口。 赢子婴转身看了看韩则,笑着安慰道:“有话你就说,何必如此拘谨?” 韩则看见秦王笑颜,于是下定决心,大声的将姚成欲献歌舞给秦王的事情说了。 赢子婴听后却心中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些大秦的官员何尝不是跟那些只为了生活而奔波的普通民众一样呢?只有如他这样的人,才看得清天下吧?心中虽然苦涩,赢子婴依然笑着答应了姚成的请求。 韩则得到秦王的许诺之后心中大喜,他心中认为像秦王这般辛苦劳累也是不行的,就跟他前些日子让秦王去城里散心一样,他希望秦王能够开心一些。 ********** 姚成回府后,立即让县丞将美人唤来,仔细打量了一会,亦摇头叹道:“楚地的美女果然漂亮,跟关中的大脚悍妇一比完全就是两样啊!” 看看这雪白的肤色,这翘臀细腰,果真是天姿国色! 姚成大赞了妻舅县丞,对他的眼光赞不绝口。 美女婷婷玉立的站在那里,一副巧笑嫣然模样。每当姚成问起姓名家世的时候,她就用那带有吴地口音的软软侬语一一作答,光听这声音就让人欲罢不能啊!果然妖精!果然俏丽啊! 姚成的心一下就放下了,他现在可以拍着胸脯的说,只要秦王不是不能人道之人,必然会欣喜他献上的美人的! 天下一片大好啊!前途是一片光明啊! ------------ 第四十四章 :秦王之怒 苦思无计,那便唯有战了! 赢子婴从肺里吐出一口气,向身旁的韩则吩咐道:“晚上设宴,如何安排你自作主张。” 韩则点头应喏,转身离去。 听说华阴县下不远便是华山,可惜一直未曾一见。如若此战不死,一定要去这西岳一观。赢子婴心中如是想着。 踏万水千山,过此生无憾。这是他前世最大的心愿,可惜的纵然重生,依旧不能如愿。 他不喜欢悲秋叹景,不喜欢思虑凝眉,不喜欢扭扭捏捏的不痛快。而现在,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腐蚀,越来越向心中的不喜欢靠近了! 于是他抽出了长剑,侧着头用力一弹! 剑鸣不止,想必是寂寞了。 赢子婴长笑一声,几步跨出门外。没有招式,没有剑舞。赢子婴双手捏着剑柄,将它如刀一般劈砍,他的面前似乎出现了无数个敌人,他大声呼喝着将他们一一斩断! “呔!” 又是一剑砍下,这次终究是杀了‘项羽’。赢子婴不知道自己砍了多少剑,反正收剑的时候大汗淋漓。 看着手中剑,任凭额头上不住的冒汗。赢子婴蓦然发觉,自己的旧疾好得差不多了!手臂上也比起以前有力得多,想必身体也康复了不少。难怪能砍出这么多剑! “哈哈哈!哈哈!” 赢子婴提着剑仰天大笑,这半年多他一直忧心的不就是这个吗?没想到自己当了秦王,现在连什么时候没发病了竟然都未察觉!回想昔日心情,那时候害怕的不就是身体太差不能与刘、项决死一战吗? 如今旧疾不在,能和后世传书中的两位英雄沙场鏖战,人生又有什么不甘的呢? 更何况他打败了刘邦,即便是以后小学课本上都要重新改写了吧? “我已然改变了历史,书写了自己的命运!还管将来之事怎样?纵然死了,也值啊!” 心中蓦然一松,只要自己争取了,努力了,哪怕后面被项羽枭首示众又能如何? “天地辽阔,人生苦短;能使剑高歌,叹什么人生几何?我当今夜饮酒,赏舞醉休!” 收拾好心情,赢子婴还剑入鞘。心中想道:人呐!不能自己为难自己!要尽享这为数不多的悠闲。 带着笑,赢子婴回到了屋里。也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存有了死志! *************** 四周红烛摇曳,窗外细雨飘零。 赢子婴跪坐在案后,左边陪酒的是韩则,右边有姚成、褚辽。赢子婴心思渐宽之后,于是让训练士卒的褚辽、与华阴令姚成一起赴宴。 三人向秦王敬酒,礼态恭谨。赢子婴道:“不必太过约束,今晚可畅饮!” 姚成谄媚的朝赢子婴再举酒樽,然后一饮下腹。赢子婴微笑着点头表示赞许,姚成看时辰差不多,于是一摸沾酒的胡须,爬起来朝门外招呼。 没过一会,一群罗衫巾袖的美貌女子款款走进。几名乐师拍磬击钟(编钟)缓缓奏起乐来,罗衫女子一个个舞袖折腰随着乐声舞动着,又有婉转动人的歌声从门后渐渐传入: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中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其歌音清脆脱俗,如出谷黄莺,莺语婉转,娇娇滴滴。赢子婴眯眼倾听,虽然听不懂,但觉得很好听,最为主要的是,他没听过这种曲调。 一白衫女子扶起轻纱幕布,踮着脚尖从偏门缓缓走出。她双眉细长,寐含春水脸如凝脂,白色牡丹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听着歌声,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我复制的,憋不出来这么nb的形容词啊!)。 赢子婴看着这如画中走出来人儿,心中也忍不住叹道:果然够美!特别是那种韵味! 一曲尽罢,美人展露舞姿,果然超出凡尘,压倒身后陪衬。其腰肢摇曳,长袖舞动间,无不充满着诱惑。 看四下各人表情,韩则看得是目不转睛,褚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土鳖样,唯有姚成端正的坐着,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欣赏之意。赢子婴心中明了,拍手叹道:“果然与我关中劲舞有所不同!美人舞姿果然妙绝!本王很喜欢!” 美人微屈身子朝秦王行礼,赢子婴很有兴致的朝美人问道:“不知道美人将才唱的歌叫什么名字?” “禀秦王,歌名《越人歌》” “很好,虽然听不懂你唱的是什么,但很好听!孤待会会重赏你的!” “谢秦王!” 看着言语间,秦王就有挥退歌舞的意思,姚成心急了,忙朝赢子婴说道:“吾王乃天下英雄,正当由美人作陪举杯才是啊!” 韩则、褚辽听了,也一个个猛点头道:“秦王留下她为您斟酒吧!” 赢子婴很高兴,点头同意了。那美人就扭着腰肢,款款朝赢子婴走来。 美人面见秦王也不害羞,大大方方的拿起酒壶为子婴斟酒。赢子婴将酒一饮下腹,看着旁边的美人赞道:“酒美人更美!” 下面的臣子都一起大笑,姚成看秦王兴致很高,觉得此时献上宝物时机已到了。于是离席朝赢子婴跪拜说道:“秦王,臣还有一物要进献给秦王!” 韩则闻言脸色一变,停杯目视姚成。当日他给韩则说的时候,可没有提起还要献宝一事。 被韩则这目光盯着,姚成心里就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他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屁股厥得老高,头碰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秦王的声音还是那般漫不经心,他淡淡的朝姚成说道:“既然爱卿有心,那便呈上来吧!” 听到秦王话后,姚成才舒了一口气。他弯着腰从怀里取出用丝绢裹好的尉缭子第六卷,小心朝秦王递上。 赢子婴目视旁边的美人,美人就提步从姚成手中取过竹简。 赢子婴将外面的丝绢揭开,铺开竹简仔细的凝视。 卷名《上谋》,署名缭著。赢子婴缓缓的看着,他看了一篇过后,心中疑惑顿起,忍不住朝跪在地上的姚成问道:“此书莫非是始皇亲封的国尉,缭所著?这上谋篇你从何处得来!此人又在何处?你速与我讲清楚!” 他虽然尽力的摆出一副平淡的样子,但他的语气已经透露出心中的震惊和焦急。 姚成磕头说道:“此卷乃尉缭亲写的第六卷,不过此人已经在八年前去世了。” “唉!”赢子婴叹了一口气,将心中仅存的那一丝侥幸熄灭。尉缭什么样的岁数?安能活到现在?看来确实是痴心妄想了。 姚成的歌舞献书之心,一看便知。不过仅仅的七篇尉缭子残卷,却丝毫勾不起他半点兴致。要说理论知识,他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人比超越他了,要说见识全面,估计这世界上也无人能比了。见识虽广,却无一样能精,这《上谋》对他来讲,也不过是值得收藏的玩意罢了! 叹了一口,赢子婴挥手让姚成归席,准备将《上谋》卷收起,不料旁边的美人却指着竹简中的某段问道:“莫非尉缭这样的大家依然不知懂善谋者多招君王猜忌吗?” “你认字?” 赢子婴话一说完,随即感到不妙!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案下抓住了美人的手腕,美人的手中持着一支簪子。此时正咬着唇,用一种痛恨与惊恐的目光看着赢子婴。 赢子婴冷哼了一声,用力将美女手一扯,然后在向后一送,美人从案下摔倒在地上。 如此大的动静,早就让褚辽和韩则反应过来了。两只剑一前一后的指着美人,两人的眼中都欲冒出火光。 赢子婴却挥手让二人退下,韩则皱眉朝赢子婴喊道:“秦王――” “你们退下。”赢子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韩则还想说什么,但看见秦王那严厉的眼神,他只好还剑入鞘,与褚辽默不着声的回到了席中。没理会在旁边张着大嘴,目瞪口呆的姚成,赢子婴将手里的竹簪轻轻的放在案边,朝跪倒在地上的美人问道:“你不是刺客,又为何要做这种愚蠢的事情?” 美人咬唇抽泣着说道:“你是秦王,我是楚人。你就坐在我的身边,我又怎么能不尝试一下杀你呢?” “秦楚纵有大恨,与你何干?” “有什么大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的是,我身为一个楚人,有机会杀死秦王,那我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你不害怕?” “呜呜。怎能不怕!” “你既然害怕,还敢动手!”赢子婴突然大怒,一脚踢翻了案台,抽出剑一剑用力朝案台砍去!他红着眼,脖子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乍现!他的持剑的手在不住的颤抖,他的胸膛如海里的波浪一般上下起伏。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愤怒,这种愤怒,让身为臣子的褚辽、韩则二人将拳头是死死的捏住。 连续深呼吸几口气,都未曾将怒火平息。那美人吓得魂不附体,泪流满面。 “蠢物!”赢子婴冷冷的看了下面缩成一团的美人一眼,随即踢开案桌,转身离去。 等秦王转身走后,褚辽几步走到美人面前,二话不说一剑刺死。然后朝韩则一抱拳,后冷冷的看了姚成一眼,随即大步离开。 姚成浑身冒着冷汗,坐在案上畏缩发抖。 韩则叹了口气,用怜悯的眼光看了他一眼,随即叫几个下人将屋里的死尸拖走。 外面依然在下雨,估计侍卫也不会好心的挖坑掩埋,乱葬岗流连的野狗又多能饱餐一顿了。 ------------ 第四十五章 :有人入秦 《上谋》中道:多智多夭。是固有谋己、谋敌、谋天下之说。 谋己排在第一位,讲的是一些不受君王猜度与嫉恨的办法与技巧。尉缭把这一谋排在第一位,很明显就有对君王不满和明哲保身的想法。楚美人也许识得几个字,但她只读懂了少部分意思,所以误认为尉缭不懂多智招人恨的道理。 不过此时想来,楚美人不管说些什么,为的不过是让赢子婴转移注意力,好让她有机会刺杀秦王。 这一次的刺杀,让赢子婴感到格外的愤怒。那楚美人不过就是一个舞姬,后世还有人说商女不知亡国恨,她哪来的勇气去做刺杀秦王之举? 是夜辗转难眠,赢子婴好不容易提起兴致都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直到第二日,赢子婴似乎忘记了昨夜的不快。他找来韩则,郑重其事的对他说:“我欲寻一贤人入秦为相,你立即派人去四处传布消息,能传多远传多远。” 韩则抱拳应喏,转身离去。 等韩则走后,赢子婴自跪坐在案后,用手拿起案上的信函与竹简,仔细的观看。这次他颁布的寻贤令估计是没什么希望的,如今秦国风雨飘零,朝夕不保。又有哪个蠢蛋愿意入秦为相呢?这不过是他昨夜看过上谋中的谋敌篇,心有所感而所动罢了! 谋敌篇曾说过,对待敌人,不要放弃任何一个有希望打败敌人的因素,哪怕它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赢子婴曾觉得自己的见识天下无敌,但他看过《上谋》后,突然明白他的所谓见识中有百分之九十九都对现实无用。这样的见识再多也不过是多了一些繁杂的记忆!上谋确实是一部好的作品,可惜令人遗憾的是这一卷都没写完。 思虑了片刻,赢子婴觉得应该对姚成进行嘉奖。不管他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但毕竟是第一个为自己献宝物的人,他就喜欢这种调调。至于楚美人刺秦之事,也错不怪他。于是他找来旁边的宦官,给了他一道奖赏姚成的旨意,宦官领旨去了。 所谓的奖赏不过也就是赐予御酒、金钱,再加上一顿勉励之词罢!姚成要是懂得起,肯定也明白秦王未曾怪罪于他,这是一种态度,一种以后有用他的态度。 处理完姚成之事后,赢子婴安心下来准备处理各地的传来的信件。不过当他把目光看着案台之时,却忍不住心中惊奇:今天的竹简好多! 赢子婴顺手拿起一个竹简,仔细的观看起来。他越看脸上变得越难看,这是一封谏言!由咸阳给事中写给秦王的一封谏言信。那给事中的名字,赢子婴记不清楚,但信中的言语却让他勃然大怒! 整篇谏言之中,全是对六国联军的夸大畏惧之词,因此他劝谏秦王派使者向项羽投降! 赢子婴放下给事中的谏言信,又拿起另外一封竹简观看。没过一会,赢子婴呵呵冷笑的放下竹简,这也是一封劝他投降的信函,不过人却换成了谏议大夫。 第三封也是一样,是如今的郎中令所写。第四封是御史大夫写的。 看完御史大夫的信后,赢子婴就再也没有心情看下面的东西了。连如今他手下最大的文官都出言反对了,后面朝臣又怎么不会服从?他想起了那御史大夫,那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听说是给赵高送礼才当上朝中的御史大夫一职的。 赵高被杀后,像这种因赵高而上位的大臣,赢子婴一个口令就能换掉。但是他没这么做,他不是怕再引起朝中叛乱,而是没心思去整治朝堂!他的眼光早就放在了项羽、刘邦身上,对身边这些臣子去没意识的忽略了。 没想到他们竟然都让自己投降!项羽会接受投降吗?人家的目的是抱着覆灭秦朝来的! 他脑海中可清楚记得课本上子婴降了刘邦过后就是被项羽杀掉的,所以他心中从没有想过投降! 如果能投降的话,他早就投降了! 昨晚受气,今天还有这么多人来气他。赢子婴抓起桌案上的竹简就往外扔!什么御史大夫!什么给事中!全部都给我滚! 屋子里竹简满天飞,周围的宦官侍卫都一个个埋头不语,如今韩首领不在,又有谁敢去捋秦王虎须? 手在一策竹简上停止了,赢子婴虽然发怒,却还是记得这是昨晚姚成献上的《上谋》! 想起上谋中所言,赢子婴突然全身没了力气。 对敌者,不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哪怕是万一! 按照上谋所讲,既然无力回天,自然要谋划后路。投降也是个机会!虽然只有万一的希望,赢子婴也不应该从一开始就否定。 他浑身瘫软的坐在席上,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为何?究竟该为何? 他抱着头痛苦的思索,自己该怎么办? 不知道过了好久,赢子婴这才失魂落魄的抬起头。他让旁边的小宦官为自己磨墨,他提起笔犹豫了良久,又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落笔,他奋笔疾书,不到一会就将信函写完。 放下笔,静等笔墨被吹干。赢子婴将竹简捆好,然后招手让旁边的一位亲卫过来,亲手将竹简交予他,吩咐道:“你带三匹马,拿着这封信函日夜兼程赶到函谷关,把它交给上将军!” 亲卫领命去了,而赢子婴却依旧茫然。 昨日才下定决心一决死战,今日却要向上将军问计是否该派使者投降。他非常清楚老将军的性格,昔日李信曾败在楚军大将项燕手中,并把他当作奇耻大辱。以老将军那激烈火爆的性格,是宁愿战死也不肯向项燕的孙子投降的。 但赢子婴还是要把他心中所想告诉给李信,他不想欺骗这员老将。因为他曾用赵之廉颇比喻李信而请他出山,廉颇虽老,却依然肯为赵王出力,奈何赵王不用,最后老死他乡,心中是何等的凄凉? 李信是他亲自请出山的,是依为臂膀的将帅。他身为秦王,又怎能心中觉得不妥就不向李信询问呢? ************ 三日过后,一叶扁舟出洛水,一名身穿灰衣的三旬文士坐在船头饮酒自娱。 走千山、踏万水,只求心中一快!看夕阳,品君臣,为平生所好!曾闻秦王求贤,特地前来一观。他有一颗寂寞的心,所以要看这天下寂寞的景。 “老人家,你可别骗我,从洛水一直往下,真能到洛南?”文士饮酒啃鱼,朝船头撑篙的老翁问道。 “老夫从这打渔直接前往洛南换酒喝,你说我还用骗你吗?”老翁披着蓑衣朝文士呸了一口。 “如果真能从这入关,那简直太好了!西岳华山,我可是早就想见识了!如今终于能如愿以偿了!” “华山呐!老夫年轻的时候也去过,不过洛南离华山还有好几十里呢!你快马加鞭也得需要三天!” “如今函谷关被堵,入关还真不容易!” “有什么不容易,别看大道只有函谷关一条,而入关的小道多着呢?不过大军想过那就不行啦!” “哈哈。老翁,此去洛南还要多久?” “不远了,再过个一两天也就到了吧!” “好!好!” “二娃!臭小子快出来替我撑会篙,哎呀,我的膀子酸软了,年纪大了,不像年轻的时候啊!” “好咧!太公,你去歇息会,我来替你撑篙!” ------------ 第四十六章 :坑秦! 风割如刀,残阳似血。 荒原枯草败絮,偶有隔夜鬼火未熄。天地间空荡而荒芜,没有虫鸣鸟叫,没有寒鸦展翅。时间仿佛遗忘了这处荒原,目视百里不见人烟。 过了不知道好久,地上微微震动着,随着马蹄声响起,渐渐有人声笑语。无数只脚踏平了野草,人马浩荡,过了一层又一层。 马蹄与人语一直不停,从天上俯视就能看见一支望不见头尾的长蛇延伸了不知道多远!黄色魏军、紫色的韩军、白色的楚军.铺天盖地的兵戈,散发着令人恐惧的冰寒。 坐骑嘶鸣,一骑白甲飞驰过低洼坡地,手一摞缰绳,坐骑双蹄扬空而起。 白色的披风凌舞,胯下黑马不住的叫嚣打着响鼻。一道极为豪迈的声音响彻在天地: 哈哈哈哈哈! 手中沉重的大铁戟下,黄色大纛从北方低矮的山梁后面冉冉升起,一个又一个的矫健的身影逐这上面那个巍峨的身影而来。 梁下众军驻足,看着山丘之上那个屹立于天地间的庞大身影,眼里散发出猩红的狂热,白色的楚军、黄色的魏军、紫色的韩军、所有的士卒都忍不住发疯般看着那人影咆哮高呼: 上将军! 上将军! 上将军! 无数人为他气势而振奋,无数人为他雄姿而震慑!天地间纵然有再多的人,无边的原野多么辽阔,只要他还站在前面,那眼里的天空就只剩下他一人! 铁戟高举,梁上人影提戟指着前方回顾众将道:“大纛传令,今晚天黑之前必到新安!” “喏!” 令旗挥舞间,黑马又是一声长嘶,巍峨的身影从山丘上飞跃而下,天地间如刮起一道狂风,白色黑影眨眼远去。 ********** 如项羽所言那样,大军在天黑之前全数到达新安。 前锋司马欣、龙且早已在城中摆宴相迎。与众将畅饮之后,项羽依然夜宿军帐之中。 是夜有人揭幕进帐,花白的人头在烛火中不停的摇晃。 项羽高踞案首,一双虎目静静的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老者。手中酒樽轻转,一对英眉从额间内敛,如金铁相击般的嗓音低沉的说道:“秦军如若不除,我心一日不安!” “籍儿,秦军虽降,但兵甲未去。二十万众何其大?稍有不慎必受其乱啊!”范增一捋长须,摇头叹道。 项羽眯眼看着案上的晃动的火烛,仿佛间他似乎看到一颗燃烧的黑色心脏。 既然看不穿人心,那就把挖掉! 看着烛火中那张英俊刚毅的脸,范增是何等聪慧的人物,此时又怎看不出项羽心中所想,既然他执意如此,那自己只有为他想办法除去二十万秦军。自己虽然是他的亚父,可项羽何人?又怎么会受他人意志左右? 当初巨鹿一战,全军上下无人不反对,但就是他的一意孤行,让王离的二十万长城精兵灰飞烟灭。 范增持着杖慢慢的朝左侧的席案走去,项羽看着范增老态龙钟的样子,眼里流露出一道温情。他翻身而起,大步跨下,搀扶着范增小心的坐下。 范增坐稳身子后,摇头叹气道:“想老夫当年也持得剑,拉得动弓,如今老咯!” “亚父何出此言!”项羽微微洒笑道。 范增放下拐杖,眼里闪过一道凶狠之色,他抚须眯眼说道:“二十万秦军好说,我心中担心的是章邯。秦军不接受我军安插进的将官,一心只服章邯一人。此人若不好好控制,他一呼之下,这二十万秦军立即可以变成虎狼!” “他敢!明日我让季布持我佩剑看住他,如稍有异心,斩之即可!” “籍儿既然有信心看住此人,那一切都好说了。此次入关,这二十万秦军带着确实不妥。曾闻刘邦在关中吃了败仗,如今退到了汉中。看来这新继位的秦王子婴绝非庸人,这二十万秦军留着也是个祸患!” “亚父其意与我相同,我欲在此地坑杀秦军!” “那好,看住章邯后,明日就派人没收秦人兵甲!一日不许给食!到了夜晚,就让龙且、钟离昧、英布、虞子期四人领兵冲如秦营,将其尽数杀死!” ************* 第二日,项羽派人将秦军兵甲没收,还一日不给吃饭。 秦营之中喧哗震天,人人都痛骂着项羽,要求面见章邯! 昔日章邯投降之时,可是在秦军面前立誓说过要保全他们的性命,带他们回关中故土的!不然的话,这二十万秦军想要悉数投降也是个未知数。 秦军自投降楚军之后,每日只食两餐,拿的是联军换下的劣质兵器,也再没见到过章邯。现在联军拿着他们曾经的武器,一个个耀武扬威好不得意。 秦军与各国联军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路上厮杀斗殴者无数。然而受到军法惩戒的就只有秦军!他们的上将军,再也无力为他们说上一句话了。 他们只是降军,不是俘虏,却受到跟俘虏一样的待遇。 ******** 章邯静静的坐在案边,自斟自饮的麻木着。他双眼深深陷落,目光中没有一点神采,那挺直的腰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驼了。他旁边跪坐着一员虎背熊腰的大将,他的案上摆着一柄长剑。那是项羽的长剑! 当看到来人和长剑之后,章邯就绝望了,他心中那个最不愿意设想的局面终究是来了。 虽然,他屡次欺骗自己项羽会善待秦军的,可是他不是瞎子,路上发生的种种他一一看在眼里,然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不再是那个身为秦朝顶梁柱的上将军了,他现在只是联军之中一名降将。纵然项羽欣赏他的才能,但依旧放心不下他的军队。 那个昔日带着七十万囚徒,在秦国岌岌可危的时刻挺身而出的上将军已经死了。他自己将自己断送在敌人手里! 夜里突然鼓声震天,随即传来无数的兵戈之声。 章邯霍然起身,目光炯炯的看着帐外。 外面有火光、有悲声、有惨叫! 章邯心中一抽,再也忍不住抬脚向外走去。然而,他才跨出两步,却不得不生生停住。 一柄剑,静静的拦在他面前。 剑甚至没出鞘,然而章邯却能感受到剑鞘之中的锋寒之气。 跪坐的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了,他用眼怜悯的看着章邯,语气淡漠的说道:“章将军,我敬佩你。希望你不要做蠢事让我为难。” 章邯失魂落魄的跪倒在地,终究没勇气推剑走出去。 他双手捧面嚎啕痛哭,眼泪顺着指逢不停的滚落。 “章将军,你不必伤心。上将军会厚待你的!”季布将剑放回案上,取过酒壶斟满一樽酒,弯身走到章邯面前,伸手将酒樽递到章邯面前。 章邯泪眼朦胧的抬头,张嘴呵呵傻笑着接过季布手中的酒樽。他双手举起酒樽,面朝项羽帐中,磕头呼道:“谢上将军赐酒!” 言罢,他一扬脖子,将酒一饮下腹。 季布看着他饮酒入腹之后,脸上展露笑颜,对他说道:“章将军不必忧心,秦军去后,将军才会得到上将军真正的看重!从今日起,你就不是秦人了!也不会有秦人再将你当成秦人了!将军要心宽!” “呵呵。谢谢季将军!谢谢季将军关心!章邯自知!自知!” 秦营之中,尸首遍地。 秦将李良被拨去衣甲,披头散发的被按倒在地上,他口中狂呼:“项羽小儿!你不得好死!章邯匹夫,无种老贼!你有何面目再入关中?二十万秦士会在地下等你的!哈哈哈哈哈。” “杀了!”龙且眼中冷光一闪,对着身旁的持刀的刽子手道。 “喏!”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无头的尸身被扔在地上,人头滚出了好远,圆睁的双目至死不肯瞑目。 注:李良秦末赵王武臣部将,被派去平定常山、太原。因太原久攻不下,回来报告,遇到武臣的姐姐,遭其傲慢接待,大怒,杀武臣的姐姐,攻邯郸杀死武臣、邵骚。攻击张耳、陈馀部失败,降秦将军章邯。随章邯征讨各地起义军,后同降项羽,被坑杀。 ------------ 第四十七章 :还恋故土,惜身作古... 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因在谷中,深险如函而得名。 秦上将军李信在这召集河洛之地的秦军,准备与项羽在此一决死战。将军虽老,但一心壮志豪情却未曾失去。自入关以来,他连忙书信渑池、洛阳、安邑等地守将,让他们领兵入关,合军共拒大敌。 然而三地之中唯有渑池兵至,其余二地态度莫名。渑池离陕县很近,当日上将军挥军陕县,渑池守将惶恐,不得不带兵前来回合。 天下之地,除了关中,剩下的地方哪怕未曾遭到攻陷,此时也不可能还归属于秦国。毕竟现在没有了皇帝,秦王也不过是关中之王罢了。当赢子婴继位秦王的那一刻,就代表着他已经放弃了关外所有的地盘。 所以如河洛、河东一部分以前还归属于秦地的城池,此时也都拔掉了代表属秦的黑色旗帜。这样一来,项羽的联军到时,也不会遭受兵灾之祸。 秦王使者换乘三匹马,日夜兼程跑到了函谷。却没有在关里找到上将军,得知上将军在陕县后,又一直挥鞭赶到了陕县。从离开华阴算起,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上将军李信收到了秦王的来信后,一时间也沉默了。 他本人是绝不愿意投降的,但他更清楚不投降的后果是什么。从心而论,他也不认为能凭借关中能阻挡住项羽的大军。或战死或投降,只有两条路走,投降也许免不了一死,但死的人肯定比战死的人少。 李信不怨秦王会有这种心思,因为这是人之常情。他李信被秦王视作臂膀,得秦王看中。他此时的回信很有可能影响到秦王的最终决定,所以他手中的笔都一直迟迟的不肯落下。 长叹了一口气,李信最终还是无力的在竹简上写道:“秦王为一国之君,或降或战,凭君一己之念可定。信虽恨项楚,却不能凭一己之私而坏秦王大事――” 写到这里,李信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写了。他长叹一声,唤过使者,将竹简裹好,递给他让他归程。 等使者离去,老将军走出府衙,他看了看天上凝聚的黑云,平生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翻身上马时,却三次都未曾踩中套绳,李信抓过白鬓苦笑摇头道:“我老矣!” ******************* 关中,洛南。 灰衣文士乘舟渡洛水,在二日后到达洛南。交付给船翁谈好的路费之后,他便背着双手在这关中秦地东瞄西逛起来。 这秦地多小贩小摊,却少大商大贾。秦民多豪爽厚直之辈,酒馆里常常满坐,三五人持樽豪饮很是痛快。一路走来,很少见到有穷困冻死者,看来关中还算平静。 关中秦民只讨论与生活相关的琐碎细事,很少听到高谈军国大事者。灰衣文士还旁敲打听,这关中民众甚至连二世已经过死了都不知道,外面各地的情形也知之甚少!看样子懵懵懂懂的跟世外之人一样。 不过提到刘邦跟三县,他们到知道得很清楚,一个个撸袖子伸脖子高声叫骂着。他们极为仇恨一个名叫“曹参”的将领,多有用泥巴捏成的雕像,上面插着数不清的箭矢。 “没有恐惧,就没有害怕。他们还未曾得知项羽领着几十万大军就要入关的消息,不知道当六国入进关中之时,这些秦民又会如何?”灰衣文士心中这样想着,他想买一匹马,去见一见那个所谓的秦王,可惜找了好久却找不到卖马之人。 当文士拉住一个看似忠厚的秦民打听之时,却遭到了那人毫不犹豫的言语打击:“关中除了驿站就没有哪里能私下卖马的!要去外地就到驿站租借,只要你付得起钱,那只需要登记一下就行!” 文士疑惑道:“不卖私马,你们难道不出关外吗?” 忠厚的秦民鼻孔向天,鄙视道:“去外面干什么?关中有地种,不受洪涝旱灾,为什么还要去外地?” “。。”对此文士只好抱拳感谢,心中对这些秦民的思想感到非常惊奇。 他也曾听说秦民非常恋土,今日观之果然如此。 ******* 靠墙边悬挂这一副浩大的山川河洛图,那是秦鲸吞六国之后由匠人为始皇绘制的秦国疆域图,昔日始皇赢政北击匈奴,南平南下百越。蒙恬领兵渡黄河、自榆中(今内蒙古伊金霍洛旗以北)至阴山,设三十四县。又渡过黄河,占据阳山,迁徙人民充实边县。秦朝疆域北至九原、北地!任嚣、赵佗带五十万秦兵平定岭南,设立了南海郡、桂林郡、象郡三郡! 秦域辽阔,可悲的是到了赢子婴手中就只剩下昔日的旧秦之地。 屏风之中绘制的天下,赢子婴特地命人将关中秦地涂成黑色,其余沦陷之地尽为赤色,其余鞭长莫及的岭南之地为白色。一眼看去,这关中三方受围,西北是月氏和匈奴,早就到了退无可退的境界。 “莫非,这赢氏天下终究是要断送在我手中吗?不是说的穿越者牛逼不解释吗?” 赢子婴看着屏风喃喃自语,眼光似穿越了空间时间,两方的世界在他脑海中重现。去一世浮华,来一世虚荣,都太过短暂,何其悲凉? 手指在屏风中的蜀地划过,想起那世他曾是蜀人。手指渐渐无力,垂落在那片白色荒芜的土地上,赢子婴仰头长吁,目光懵懵的看着房梁,不知道作何所想。 南海郡,郡衙。 南海郡尉任嚣病躺在床上,双眼跟赢子婴一样的懵懵的盯着房梁。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脚步声渐起,一个庞大的黑影将他笼罩。他侧着头无力的看向来人,喉咙发出一道虚弱干瘪的声音:“赵。佗――” 来人一身戎装,眉如卧蚕,眸光犹似点星,下巴上长着一圈如针扎般浓密的胡须。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任嚣,从嘴角延伸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狞笑:“任嚣老儿,还未死啊?很疑惑我为何还在此地吧?哈哈哈哈。” 任嚣对着赵佗那张狂的笑脸充耳不闻,他抬起手艰难的扯着被子,想将头罩住。 来人言行生厌,临死不愿再见! 赵佗勃然大怒,一把将任嚣面上的被子扯下,他瞪着眼朝任嚣脸上使劲呸了一口水,恶狠狠的搬过任嚣的老脸,目视又他道:“老不死的,你怎么不早死?知不知道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当初我劝你在此地结交百越自立为王,你不听我之言,一心想回到秦地!可惜的始皇帝临死都未曾想起你,你自己不想当王,还来阻扰我!将我久困在龙川一地!南地这么辽阔的土地不享用,恋什么旧土!那狗屁关中有什么好?告诉你,我如今得到了消息,六国复出,兵发咸阳,你心中一直眷恋的那个大秦灭亡了!” “啊!啊!。”任嚣听闻这话之后,艰难的掀翻被子,瞪着眼睛焦急的抓住赵佗的手臂,他想问些什么,但是喉咙久干无力,只能发出啊啊的模糊之声。 赵佗一把推开任嚣,仰头叉着腰又是阵大笑,他心中的怨气还未曾发泄完,继续朝任嚣说道:“老儿都快老死在这南越蛮荒之地了,还痴心妄想的让我带兵救秦!我赵佗什么人?我会回去救秦?哈哈哈。感谢你将三郡兵权交给我!老子今后是这南越一地的王了!老儿!你看着吧!总有一天老子要挥兵打进中原,我不仅要当王,还要当皇帝!哈哈哈哈” “啊。啊!。。你。”任嚣颤抖的用手指着赵佗,喉咙里憋了半天也不过憋出个你字。他如今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两眼深陷紧盯着赵佗。赵佗被这老儿的眼神盯着心烦,用手一推任嚣的头。任嚣头一扬,后脑勺撞在床头的木架之上,头里一阵剧烈的晃动,一口气上不来,随即咽气身死。 赵佗看任嚣死后,伸手好似要环抱整个天地,仰头大笑道:“天下!将会是我赵佗的天下!哈哈哈哈哈!从今日起,我就是南越武王!” 而远在咸阳的赢子婴,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此刻,最后一个还眷恋故土的异域秦将身死他乡。 注: 任嚣(?-前206年),任不齐七世孙,秦朝将领。秦始皇二十五年(前222年)首次领兵攻打岭南,但失利。后与赵佗再率军入岭南,于秦始皇33年(前214年)统一岭南。首任南海郡尉,并节制岭南南海、象郡、桂林三郡,故称“东南一尉”。前208年,正值中原战乱之时,任嚣突然病重,与赵佗共商割据岭南以避战乱,并委以其代理南海郡郡尉。前206年,任嚣听说秦朝灭亡,病情加重,于同年病逝,葬于番禺。 ------------ 第四十八章 :范阳蒯彻 三日无事,等信使持上将军的回信奔进华阴城时,灰衣文士也骑着马啃着烧饼优哉游哉的走到华阴城中。 赢子婴看后李信来信之后,心中决断立下:不管项羽是否愿意他接受投降,他都要派出使者试一试。 不过这出使人选,却一时难住了他。凡是这种使者,一去多半是有去无回。而且要善辩多智,赢子婴帐下缺的就是这类人物。如果公孙止还在的话,他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可惜的是公孙止如今同王冲正领兵看防武关之上的曹参。 心中正思量着,门外侍卫来报:“禀秦王,外面有一文士持榜求见。” “额?竟然还有人来?”赢子婴有些诧异的说道。 自从他的颁布的招贤令一出,总有几个不怕死的人前来参拜他,可惜赢子婴随便出了两个题目就把他们问得哑口无言,尽是些酒囊饭袋之辈。对于这种人,赢子婴一般都是让人乱棍打出。 他好歹也是秦王,可不是随意被人消遣之辈。 “让他进来!”赢子婴大手一挥,继续观摩起身后的山河屏风。 灰衣文士在两个黑甲侍卫的带同下,一路上抬头西瞅东瞄似乎对秦王的住处很感兴趣。二个侍卫将灰衣文士带到正厅门口,就伸手让灰衣文士自行进去。灰衣文士抽了抽鼻子,背着手漫不经心的就走进了正厅之中。 看着文士的背影,一甲士转头朝另外一人说道:“看见没有,这家伙头冠都带偏了。” 另一人瘪嘴说道:“何止冠歪了,瞅他那一脸的尘土样!连鞋都磨破了,大脚趾都露出来了。” “莫非又是个骗子吧?那人赶到府衙的时候,我看见他啃完烧饼后将手指都舔干净了!” “不会吧?唉。现在什么人都冒充贤人智者,以为穿了身文士衫就当自己是文人似的。” “吁!小声点,被韩统领听见了,你我又免不了挨罚!” 听着厅中的脚步声,赢子婴连身子都未回转。他小心的指着屏风中的某处,脑里若有所思――陇西、月氏? 灰衣文士在厅下站定,他偏着头打量了赢子婴的背影,然后毫不客气的使劲咳嗽了两声。 赢子婴脑中想法被文士咳嗽声打断,他转身斜瞥了文士一眼,然后一拍衣袖,朝他淡淡的说道:“心有所想,望先生勿要见怪!请坐!” 灰衣文士自顾入席中坐下,赢子婴也坐下用目光审视案下的文士。观其人冠歪发散,坐在席上还不停打呵欠,眼角还留有隔夜的眼屎,赢子婴顿时有些失望,这人一看就不像什么高人,在这个时代高人是很注重形象的。 不过失望归失望,赢子婴还是跟往常一样询问道:“不知先生姓氏?家居何处?通哪策经书?从何家?” 灰衣文士听秦王问话,他立即端正身子,整衣答道:“我是范阳人,姓蒯名彻。四书五经无书不通,百家经义无所不晓,所以不曾归于哪家名下。” “蒯彻?”赢子婴在脑里回想了一片,没听说过此人。听蒯彻的话语,赢子婴第一个反应是吹牛,前几个人也是吹自己无书不精通,结果却一问三不知。 赢子婴心中觉得此人言不尽实,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于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天下伐秦,不知先生认为我大秦可有胜算?” 蒯彻斜瞅了赢子婴一眼,突然呵呵笑道:“秦王此言可笑,未曾战就先畏惧三分,必然是有败无胜!” 赢子婴也不恼,继续问道:“那依先生看来,六国之军可阻吗?” 蒯彻似不屑道:“为何要阻?若要我使计,不管他有多少人必然叫他灰飞烟灭!” 赢子婴脸上的笑意更浓,朝蒯彻拱手行礼道:“那就请先生教我灭敌之策!” 蒯彻哈哈一笑,拂袖指着案上酒樽道:“我为秦王远赴千里,三日未曾休息。如今劳累饥渴,秦王不施酒宴、不置新衣、不许高爵,叫我如何将心中之计道出?” 赢子婴仰头连道几声好,他眯眼看着蒯彻说:“光凭先生这份气度,子婴心中都敬服。只要先生能将灭敌之策道出,秦国丞相之位便为你而置。新衣酒宴立马就设,绝不虚言!” 蒯彻听完子婴之言,眼里流露出一丝喜意,他朝赢子婴一拱手,道:“既然秦王许诺,那我也不骗你,我确实有计能让六国之军灰飞烟灭,只是怕秦王不敢用!” 赢子婴又笑道:“只要你有计,什么计我不敢用?” “那好,秦王容我洗簌用餐之后再与你道来!” 赢子婴叫来侍卫,让下人为蒯彻准备热水洗簌,又吩咐厨房赶紧置办酒宴。 看蒯彻走后,赢子婴脸色一冷,吩咐左右道:“让几个粗手悍妇好好为这位先生洗洗,尔等准备好棍棒,只要听我吭声,立马乱棒将他打出!” 这人言行虚浮,与他这个秦王说话的时候还东张西望,仿佛没把他放在眼里似的。赢子婴心中认定此人必定又是一浮夸吹嘘之辈!前些人也有人故弄玄虚的说自己腹有定计,等赢子婴好酒好肉招待后,他就给赢子婴出个几个馊主意,有人叫他弃秦远走关中,有人叫他引匈奴之兵过长城! 这些计策都什么狗屁!当时就把赢子婴气懵了,于是派人将这些夸夸其谈之辈全部打出去。 蒯彻此时被两个大脚悍妇脱光了衣服,然后按在水桶里用刷子不停的刷洗。秦王派的这两个悍妇手劲极大,抓蒯彻就跟拧小鸡似的,蒯彻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没被刷洗,就连胯下那活都未放过! “太有辱斯文了!这关中的礼节简直无法让人忍受!”蒯彻被洗刷刷之后,罩了一身干净的袍子,就被两个虎背熊腰的悍妇抓去吃饭。这一顿饭吃得他无比的心酸,那两个悍妇一左一右的将他夹在中央,左边一个用筷子给他夹了块肉,又边一个给他喂一筷菜,看似温馨,其实暗藏杀机,稍有不慎筷子就会伸进喉咙逼他下咽。 蒯彻眼泪汪汪的填饱肚子,然后尾随着悍妇去面见秦王,一路上,他的小腿一直在打颤,视旁边两位如同猛虎。 直到见到了秦王,听到秦王亲切的问他:“酒足饭饱否?” 蒯彻苦笑作揖道:“秦王欲害我?” “此言何解?”赢子婴不解。 蒯彻目视身后两人,赢子婴恍然大悟,拍额叹道:“先生勿怪,府衙中只有这种粗手农妇。此行未曾带侍女前来,只能用这些人了。” 蒯彻长叹一声,赢子婴既然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办? 二人又说了会闲话,赢子婴就朝蒯彻问计道:“六国之军将至,孤一日不安,还希望先生将心中之策道出。” 蒯彻看了看赢子婴,他先前一直都在观测这个秦王。秦王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从开先的假装大笑,和后面眼中流露出的那丝厌恶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他也了解必然是他先前所言让秦王误认为他言语浮夸,有看轻他的意思。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他没心真正的出来辅佐秦王。成为秦相固然让人心动,但也要有命去坐享! 他心中确实有一策可以灭杀六国几十万大军,但此计太过毒辣,有伤天和。秦王如果愿意采纳,他便是出山辅助也不是不行,如果秦王不采纳,那秦国必灭,自己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 第四十九章 :水淹天下 蒯彻闻言一笑,脸色中带着无比洒脱从容之色。赢子婴观他神色自然,心中微微一动,猜度道:“莫非,此人真有灭敌之策?” 想到这里,他也忍不住肃穆正身,目光炯炯的看着蒯彻。 蒯彻踩着木屐拂袖背手,自顾自的走到赢子婴旁边摆着的山川河洛图边。他大袖在河洛图上一挥,一时间竟然有点意气风发的模样。 手指在图中几处虚点,蒯彻傲然说道:“古来凡是以弱胜强者,无不是借用天时地利,我这计也一样!秦王细看!黄河从河洛而进关中,一路激流澎湃,然而从函谷关向上,至潼关却水势渐缓。主要原因便是分支渭河!” 赢子婴看着蒯彻那自信飞扬的神气,他的眼睛顺着蒯彻的手指在屏风上渐渐的移动,随着蒯彻越见高昂的声音,他心中恍惚似要抓住什么,竟然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他不由自主的起身,与蒯彻共站在屏风之前。 “渭河乃黄河最大的支流,它灌溉整个关中,储水量只稍逊于黄河!我曾闻当年李斯为相的时候,在渭河与黄河交汇处十里筑了一道大堤,而风陵渡口更有拦河大坝!试想!。两河之水何其庞大!虽然此时是冬季,不过秦王只需要阻两河之水一月,等到项羽大军到时,然后挖开大坝、推倒大堤、哈哈哈。。别说他几十万大军,就是几百万照样灰飞烟灭!” 蒯彻言毕,然后用手指着从潼关一直往下,划过绵延数千里的地方。他此时眼中的膨胀着无与伦比的自信,随着这一指划下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彩都被他一人所夺。 赢子婴懵懵的看着地图,他的瞳孔不住的放大。心中犹如黄河之水一样汹涌澎湃,汗水沿着他的额头不住的下滴,那绵延数千里的手指,让他感觉到一股无可言据的惊秫! 他说话的时候连牙齿都在打颤:“截两河之水而淹天下?怕是从河洛一直往东绵延千里尽成泽国!” 蒯彻傲然一笑,他双眼紧盯着秦王,目光中带着无数的企盼和希望。只要秦王用他的计谋,那他今后就是辅佐秦王崛起的第一功臣!他游历天下,见过英雄无数!陈胜、项梁、项羽、熊心、刘邦!这些人没一个比秦王逊色,他之所以不愿事之,是因为这些人身边都有了谋主谋士!他蒯彻绝不是一个甘于屈居人下之人,要么隐退山林,要么笑傲天下!纵然一计成祸又能如何? 明主难求,就在今日! 如今大秦衰落凋零,秦王杀赵高之后连丞相都没有设,这难道不是上天赐予他的机会吗?所以他一听说秦王纳贤之后,不远千里用光了盘缠前往关中,为的就是此刻! 一计惊天下!一计救秦国! 人生快事当如此啊!哈哈哈哈 赢子婴依旧在流汗,依旧在犹疑。他心中犹如天人交战般纷乱不休!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地图,他的手一直在颤抖,他的心一半滚烫如沸水,一半冰冷如冰块。 “水淹天下,水淹天下!”赢子婴喃喃自语道。 蒯彻所言非虚,这一淹,任项羽天大的能耐!任六国兵雄壮无敌,只要这么一淹,什么都是浮云!这一淹,天下格局顿改!这一淹,秦王子婴之名必当天下人皆知!这一淹,也许数千年过后的中学历史课本都要改写。 想到以后的历史课本上会如此写道:“联军上将军项羽一路高歌前往关中,被万万人屠的血腥刽子手赢子婴用水淹死!这是中国历代战史的奇迹,双方实力差距之大,结果却以秦朝不损一兵一卒而轻松拿下!此战之后山西、陕西、河南、山东全部变成泽国,淹死的民众不计其数。后世的张献忠、蒋公(中正)完全不能比翼。此战更具深远的影响,它造成了黄河流域河沙堆积、河床提高,自此之后,黄河年年绝提,水灾不断,黄土高原的泥沙陷落,成为世界历史上的第一灾河。” “秦王以为如何?”蒯彻见赢子婴魂不守舍的还在犹疑,心中觉得焦急,忍不住开口问道。 赢子婴艰难的吞了吞口水,目视屏风良久,却忍不住后退数步,一下瘫软在地上,悠悠长叹道:“此策太过毒辣,有伤天和。一水过后,不知道天下又剩的了几个民众呢?” 他突然想到了后世的那次黄河决堤,那只不过扒开河南郑州的一个渡口——花园口,就造成无数人死亡,千万人众流离失所。花园口跟风陵渡能比吗?这可是渭水与黄河交汇的地方,要是一掘开大提,魏、赵、韩、齐全部免不了遭受水祸!这个时代人口本来就少,而主要人口就集中在黄河上游的这一部分,这么一做,纯粹是在断中华之根啊!一水淹后,天下只剩下燕楚秦地,到时候匈奴撅起,冒顿南下之时又有何人能挡? 光想想都觉得不寒而粟!赢子婴虽然没有直接的反对,但这话一说出口就知道他的良心在作祟了。——究竟,他还没有水淹天下的狠辣啊! 蒯彻一听这话,心中就感觉到无比的失望。他长叹了一口气,既然秦王没有胆略用此计,那他还弥留在此地干什么? “秦王既然不听我言,蒯彻只好告退!事已至此,还望秦王好自为之!”蒯彻说完之后,当下立即就准备离去,此地乃凶险之地,不日就要落入项羽手中。他还是早点离开,看看这世上还有没有人值得他出山辅佐。 “先生留步!”赢子婴目光复杂的看着蒯彻,朝他郑重施礼道:“子婴前面怠慢了先生,还望先生恕罪。从先生此策就能看出,先生必然是大贤大能之辈!我知道,此计不用,先生再难留在关中,不过先生远行千里而来,子婴却没有真正的招待过先生,此去一别,想必是后会无期了。还请让子婴敬先生一杯,再行好走!” 蒯彻闻言留步,说实话,以他看人的眼光,秦王确实是一位值得辅佐之人。可惜可叹!收敛好心情,蒯彻躬身谢道:“既然秦王有意,蒯彻自然答应。” “来人!上酒!”赢子婴高呼一声,随即有下人端酒上来。 赢子婴亲自为蒯彻斟满一杯,然后再自己满上,向蒯彻郑重敬道:“也许先生会认为子婴优柔寡断,不肯用计。但先生试想,我将这中原之民一水淹灭之后,纵然天下一统,但元气必然大伤。北边有匈奴,如今势大,月氏已经快抵挡不住了。尔后匈奴南下,恐怕是无人能挡!黄河之水,绝非是一泄就止。黄河流处一马平川,土质薄弱,一当倾下,不日便成灾河!恐怕为祸深远,不止这一时啊!大禹治水花费无数光阴,方能延泽后代。子婴安能以一己之私而断前人恩泽?是故不能从计,还望海涵。此计不用,乃子婴自掘坟墓,不敢久留先生。还请饮此杯!” 听完秦王之话后,蒯彻亦长叹一声。虽然对子婴说的话有地方不解,但也知道子婴所说并非危言耸听。匈奴什么的,蒯彻未曾放在眼里,但使黄河成为灾河,这也是他未曾想过的。看赢子婴不似作伪,他心中也有些感动,与赢子婴对饮完后,他还是忍不住朝子婴询问道:“不知道秦王今后是战是降?” 赢子婴闻言一喜,莫非蒯彻还有计教我?当下老实的说道:“项楚与秦有深仇,恐怕不会让我投降。” 蒯彻呵呵一笑道:“既然秦王有降心,我今受了秦王之酒,便为秦王再拜访一次项羽又如何?” 赢子婴听后却摇头说道:“据子婴所想,项羽多半不会让我归降的。这为秦使一事极为危险,先生乃大贤之士,最好不要赴险。” 蒯彻哈哈一笑,自傲说道:“不管此行如何,我决无危险。秦王放心便是!” “既然先生这么说,子婴就再次拜谢先生!” 赢子婴说完后,用笔墨书写了一封降书,将它裹好后交给蒯彻。蒯彻接过竹简,看了看依依不舍的赢子婴,便向他拱手告辞,转身大步离去。 赢子婴追看出了厅堂,又从厅堂追到了府门。看着蒯彻洒然一身就要飘去,他忍不住大喊一声“先生!”。然而人已经走远,却也听不见了。 背着手走回房间,赢子婴突然一拍脑袋,道一声坏了!看蒯彻前来那囧样,必然是盘缠用尽,穷困潦倒。如今又是代表秦国出使,自己却忘了送人盘缠! 还好他才走不久,赢子婴连忙找了两匹马,自己骑一匹赶紧追上去。 快马加鞭才出才出了城门,就看到前方远远有个人影。不是蒯彻又是谁?赢子婴大声呼喊名字,蒯彻终于听见,忍不住驻足回望。 赢子婴一跳下马,气喘吁吁的朝蒯彻道:“此行千里,先生怎能无坐骑?这匹马虽然不是什么千里良驹,但也是关中难得一见的好马,先生有了此马,必然能方便许多。另外还有一些盘缠,先生路上也许有用。” 蒯彻微笑着摇了摇头,接过子婴递来的马缰,他拱手朝子婴道:“秦王有心了。你既然孤身前来,临行我也有一句话相赠!” 赢子婴倾耳静待。 蒯彻道:“春秋晋国有公子重耳,受迫漂流十九载终复国!人生在世,只要留得性命,就能干成大事。此去一别,希望还能见面!” 他踩绳上马,向赢子婴再次拱手,手拍马臀,高声绝尘而去。 “陇西是个好地方,哈哈哈哈。。” 人已远走,唯有笑声还回荡耳畔。赢子婴看着远方叹了口气,随即也调转马头向华阴城中奔去。 ------------ 第五十章 :大战前夕 赢子婴拒绝了蒯彻水淹天下之计,更坚定了与项羽死战的决心。 纵然蒯彻为秦使去面见项羽,赢子婴也从未觉得项羽会接受他投降。道理很简单,换着赢子婴领着几十万大军前来,他也不会让秦王投降的。 既然终究免不了一战,那就一战个痛快!他赢子婴可不会束手待毙,临死也要咬上敌人一口! 是值206年十一月初。 项羽在新安坑杀二十万秦兵降卒后,心中再无羁绊,他让龙且、司马欣为前锋,带着五万精兵出上党入河东下三川直取函谷关!田都、董翳渡汾水至河津!臧荼、司马昂领燕赵之兵击蒲板! 三军将定,项羽自统二十八万浩浩荡荡的从后面而来! 而在此时,赢子婴让驻守关中斜谷、陈仓的守将烧掉了秦岭古道、褒斜道、连云栈道,杜绝刘邦从汉中偷渡关内的可能。给各地守将传书过后,赢子婴带着一万大军赶至函谷关。 上将军李信单骑入关,在函谷与秦王相见。 二人在大帐之中商议良久,最终李信星夜赶回陕县,召集手下兵马北上安邑。 安邑守将郑秋这几天正在与韩王密信,信中谈到,项羽兵至,秦灭在即,韩王要他在项羽兵到之前投降。安邑等地本就归属韩国,战后可归降韩王,韩王韩成以后将军之位拢络他,郑秋颇为心动。 安邑旁边不过二十里有一小县,名夏县。陕县至夏县不过百里,李信日夜兼程,不到两日就赶到了离夏县不远的落隗坡。等到天黑,秦军星夜袭击,夏县城低人少,不到两个时辰便落入李信之手。 夏城守将乃郑秋之弟,名爽。安邑城大,如果强攻,必定伤亡惨重。李信让郑爽书信一封,就说流寇围城甚急,要他出兵相救。郑爽乃无胆鼠辈,为了自己保住性命便答应修书。 围城之信传到郑秋手中,郑秋当即气得大骂郑爽无能。如今天下纷乱,各地流寇数不胜数,流寇围城之事也不算新鲜。当下立即调集军马,只留下一千守城,然后领着大军前往夏县相救。行至途中被李信大军埋伏,郑秋之军被秦军团团困住。此时郑秋知道中计,看周围士卒的黑衣黑旗,才明白这是秦军。郑秋不愿战死,于是向李信乞降,李信不许,郑秋与带着的几千士卒全部被射杀在山谷之中。 杀死郑秋之后,李信兵袭安邑。大军到达安邑城下,留守的一千士卒在副将的带领下开城门投降。李信军入安邑,然后派人四处封锁城门,不许城中消息传漏。 夏县郑爽也被押送至安邑,李信好酒好肉的招待他,还安排一间小院供他歇息。 郑爽在安邑住了几日后,看到秦军守备松懈,于是在一天晚上趁机逃走。他一路东躲西藏,生怕秦军发现。最开先的时候,他是准备南下投韩成的,不过南下有秦兵阻路,他害怕被秦军发现;于是掉头北上侯马,一路畅行无阻。 在侯马他见到了秦将赵函,赵函与郑秋有旧,二人曾共同商议入韩。不过赵函兵马不多,侯马也比不过安邑,所以一切都以郑秋为主。此时面见郑爽,心中大惊,慌忙问他缘故。郑爽朝赵函哭诉:“秦军派人偷袭了夏县,然后强攻安邑。他们人多,大哥抵挡不住,被秦军给杀了!我也是侥幸得了性命,才来投奔将军的!” 赵函听闻秦军已下安邑,心中也是大惊失色,现安邑被秦军夺了,南下与韩王韩成的密约已经不在。项羽领着六国之军来攻打秦国,秦国不拒关死守,还跑出来打安邑干什么? 赵函好心安慰了郑爽,然后将他打发出去,自己在房里沉思:“如今丢了安邑,侯马便成了孤城,此时投降韩成估计也不会给我什么大官。听说项羽前锋快到临汾了,我不如早些去投项羽,告之秦军消息,说不定项羽高兴还能携带自己一起进关!” 却说龙且、司马欣领着五万精兵从新安至上党,再过不久就能到临汾了。项羽的大部因为要一路筹集粮草,所以行兵甚缓。 龙且兵至临汾,就遇见了赵函派来的使者,得到了赵函欲降的消息。龙且听后很高兴,让使者回去吩咐赵函在侯马准备酒食犒军,他自己入帐与司马欣商议。 司马欣曾为章邯长史,昔日章邯对项羽对战不利的时候,曾派他进咸阳向二世求救,赵高蒙蔽二世害怕消息走漏,于是驱逐了司马欣,司马欣回去后就劝章邯投降项羽。这个人可以说一言断送二十万秦军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添盐加醋的怂恿章邯,章邯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投降。当然,他劝章邯投降的目的也是为了自己,当初项梁曾在栎阳被抓捕,是他救了项梁,他对项梁有恩,项羽如今为联军的上将军,安能不报答? 龙且对司马欣还是很恭敬的,对他施礼道:“先生,有使来报,秦军攻陷了安邑,不知道这事你怎么看?” 司马欣一捋长须,淡笑说道:“龙将军何必如此小心,秦军纵然有诡计,不过如今兵微将寡,又能拿我军怎么样呢?上将军派你我二人为前锋,要的就是让我们一路高歌猛进,直至函谷!我们要让后面的联军看看,就凭龙将军这五万精锐,就能扫荡关中!” 龙且还是有些担心,又问道:“先生对关中比较了解,依你所见,如今关中还有多少人马?” 司马欣再笑道:“昔日二世曾在关外招进五万士卒入秦,加上关中各地的兵马大概有十万众。秦王子婴登基后,关中内乱消耗、又击刘邦。虽然获胜,但自己损失也大。此时关中各地的守军还听不听秦王之令也还难说,依我看来,整个关中之兵不会超过五万!子婴还有留下至少一万在武关防备刘邦,此次西进函谷关,秦王之兵最多三四万,而且都是些乌合散乱之众。龙将军即使领军高歌入咸阳也不是不可能啊!” 龙且眼睛一亮,按拳说道:“听先生这么一分析,关中局势顿解啊!如今我前锋就有五万众,不说咸阳,就先替上将军打下函谷、潼关也可!” 司马欣之言,让龙且的心一下安定了。想着早日攻入关中,这一次他罕见的没有让大军进入临汾城里。五万士卒在城外扎寨歇息了一晚,第二日立即前往侯马。 赵函得到使者消息后,立即在城外造锅准备,他在城里牵了十头猪,又让人担了十几坛酒,杀肉煮饭只待龙且兵到。 *************** 项羽此时方兵至晋城,离上党都还有几十里。 六国联军入宿城中,项羽跟范增正在商量着该如何处置刘邦。 这一次刘邦西进,结果遭受惨败,如今缩在汉中不敢出来。要不是前些日子项羽收到了刘邦派来的几十辆粮食,他绝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刘邦。 当项羽还在赵地的时候,却得到了刘邦在关中打了败仗的消息,这消息让项羽大惊又大怒。他不是气愤刘邦打了败仗,而是气愤刘邦竟然如此之快的到达了关中,两相比下,足足比他快了两个月啊!要不是刘邦打了败仗,那刘邦岂不是灭秦的第一功臣?这让心高气傲的项羽如何放得下脸来? 不过项羽毕竟还是念及旧情,如今刘邦打了败仗,他思量着再派使者前去呵斥一般也就算了。可惜旁边的范增不干呐,范增要求刘邦派兵同项羽一起攻打关中,打下秦国后,让项羽趁机杀掉刘邦,霸占他的部队! 范增道:“刘邦虽败,却在西进广收人脉。如今他霸占了汉中,还不顾六国联盟之谊派兵攻打魏地,这是对上将军的挑衅啊!此人不甘寂寞,威胁甚大,必须早些斩除!” 项羽还在犹疑的时候,却得到张良求见的消息。 张良一入帐中,先参拜了上将军项羽,然后参拜了后将军范增,并将刘邦献上的玉璧转交给二人。 项羽收下了玉璧,范增却把玉璧扔到一边,瞪着眼朝张良喝问道:“吾曾闻你是韩人,一心复韩国。如今韩成已经当上了韩王,你不去辅佐韩成,是准备当刘邦的臣子吗?” 张良被范增呵斥之后,却依旧面不改色,他朝范增一拱手,抬头朝项羽说道:“张良身为韩臣,如今韩王复国,我自当辅佐韩王。刘邦与良有朋友之谊,如今行事不过是尽朋友的本分罢了!上将军亦知道我与刘邦相熟,是非如何单凭决断。” 项羽听过张良话后,不等范增继续发难,亦点头说道:“张良复国之心天下皆知,你与刘邦相识我也是知道的。你这次就先随我入关吧!日后回韩地辅佐韩成。” 范增心中想好的发难之词被项羽这么一搅合,也只好憋回肚子里。三人在帐中交谈,项羽又问了刘邦战败的细节,张良都一一作答。 三儿正在讨论秦王子婴的之时,又有人通报,说秦使来见。 项羽挥手让秦使进来,然后蒯彻昂首挺胸直入帐中。张良本在应付范增的考问,此时眼角余光瞅见帐中来人,忍不住张嘴起身,朝蒯彻喊道:“没想到范阳蒯彻竟然有为秦使的一天!莫非你改弦易帜投奔了秦王不成?” 蒯彻斜眼一瞥,看到是张良,他先向项羽作揖行礼,然后朝张良拱手说道:“没错,我看见上将军兵强马壮,准备给秦王出个主意,让他将上将军的几十万大军一网打尽!不料秦王小儿太过年轻,不听我的计谋,于是我就只能持秦王降书前来拜见上将军了!只不过没想到你张良也在这,如今韩王韩成在颍川,你莫非改弦易帜改投上将军不成?” 张良在下面正欲答话,案上项羽却闻言大怒,拍案怒喝道:“帐下何人,敢口出狂言?你说有计灭杀我几十万大军,今天不说个清楚,必让你葬身此处。” 左边的范增也目视蒯彻,眼中寒光一闪,亦道:“吾六国之众被尔小儿如此蔑视,你快将腹中之计道来,让我听听你有什么高明手段!” 蒯彻仰头哈哈一笑,负手说道:“败尔等易也!” 言毕,就将昔日向秦王所献之策一语道出。此计一出顿时石破天惊,项羽目瞪口呆,张良手颤失杯,范增面上无血! 过了良久,范增才幽然叹道:“果然端的好计谋!那秦王不听你之策,你为何还要为他为使?” 范增问完话后,心中急思:此人心狠手辣,比我更毒,先让羽儿收服他,如若不降,当杀之! 蒯彻双目一挑,反问范增道:“秦王不用我,我又为何不能为使呢?” 项羽盯着蒯彻,心中愤怒到极点!他犹如虎狼一般审视猎物的向蒯彻问道:“那你为秦王带来什么消息呢?” 蒯彻躬身道:“秦王害怕上将军,特派我来向上将军商谈投降一事!” 说罢,上前三步,呈上竹简。张良从席上出列,将竹简转交给项羽。项羽拿着竹简哈哈一笑,看也不看的就撕成两半,道:“子婴小儿这是痴心妄想!我的大军就是来取他首级的,安肯接受他投降?” 蒯彻拍手笑道:“正是此理,那秦王不识天数,自己不自裁谢罪,还想苟全性命,简直是笑掉大牙!我劝上将军应当速进关中,杀赢氏一族,好还天下一个太平!” 蒯彻这话完全就不像是一个使者能说出口的,他前面说杀秦王,后说还天下太平的时候又其中讥讽,简直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项羽听后,只是坐着嘿嘿冷笑,范增捻须不语。张良一看情况不对,对蒯彻问道:“蒯兄既然交予信函,那就不是秦使了!” 张良害怕项羽杀掉蒯彻,又转身朝项羽道:“上将军,蒯彻为人虽然狂放,但有大智。昔日曾助武臣收降赵地,不战而下三十余城!如此良士,简直就是上天赐予上将军的礼物啊!上将军何不用之?” 听罢张良所言,捻须不语的范增也瞅了一眼那依旧背手望帐顶的蒯彻,他也朝项羽说道:“此人是个人才,上将军可用之!” 项羽一拍桌案,冷哼道:“此狂士也,我决不用此人!” 蒯彻闻言低头拜项羽道:“上将军不用我,那请上将军放我离去。” 项羽眼中凶光一闪,他平生最恨这种恃才傲物的人了。将才蒯彻说出献给秦王灭敌之计的时候,他就动了杀心。项羽转头看向范增,范增眯着眼微微摇头。 项羽就道:“你既然为秦使,我岂能随意放你离去?你也随孤一起杀进关中,看我取子婴小儿首级!” “上将军有令,蒯彻自然遵命。” ********* 蒯彻一出营帐,张良就追上蒯彻,朝他抱怨道:“你怎么去激怒上将军呢?知不知道将才要不是范增摇头,你必然葬身此处!” 蒯彻朝张良郑重施礼道:“我只不过想试探一下上将军的容忍之心,不过却大失所望。如今进退两难,还望子房救我!” 张良跺足道:“你自取其祸,我又怎么救你!” 蒯彻眯眼看着张良,自语道:“你不救我,我必死矣!性命在这,救不救但凭公决!” “你!你!你。唉!”张良指着蒯彻良久无语,最后说道:“既然上将军容不下你,你不如前去投刘邦,脱身的办法我来解决!” 蒯彻惊讶道:“你为韩臣,为何劝我去投奔刘邦呢?” 张良附耳悄悄的说道:“以后得天下者,不是项羽就是刘邦!项羽太傲,心中只容得下范增一人,刘邦心怀宽广,是个贤主!” 蒯彻肃穆朝张良说道:“你之言,我牢记心中。你今夜要是不救我出去,我就去向范增用此言告发你!” 张良又惊又怒,指着蒯彻又是半天你,最后恼怒拂袖道:“我可以今夜救你出去,但是如果你不投刘邦的话,我必然千里都会派人来追杀你!” 蒯彻感谢道:“你就为我向刘邦写一封荐书吧!有你的荐书,我去见刘邦也才能遭受重视啊!” ------------ 第五十一章 :诱敌 安邑城中,秦军大营。秦将白延半跪在地上,上将军李信在他面前度步说道:“你从秦军之中选挑其中壮士,不求勇猛能战,只求能跑得快。从盐津到飞渡崖我要你连败**,引联军入飞渡崖,那里会有人埋伏在那。到那时你便抽身反战,但不要久战,这一次你不仅要败,还要大的溃败。飞渡崖树林山石及多,纵然溃败联军也不会追击。等到联军走后,你便在约定好的山头点燃狼烟,聚集将士。后面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直接抄小道会陕县吧!” “喏!”白延大声报喏,毫不迟疑。 李信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昔日在蓝田城上大声阻我,可见你为人小心谨慎。我特地从白廷手中把你要来,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白延一拍胸脯,扬起他张扬的络腮胡子,向李信郑重行礼后退去。 等白延走后,李信帐中再次走进一人。这人脸庞消瘦,双目乌黑下陷,嘴唇黯淡惨白,偌大的将军铠套在他身上,不仅没显出他威猛高大的样子,反而使他看起来更加的干瘦难看。这人便是渑池守将叔孙勃,一个凭借关系而上位的酒囊饭袋。 “叔孙勃!” 看见来人,李信双目冷冽的盯着他,直盯叔孙勃得浑身上下不自在。不想看叔孙勃那懦弱胆小的样子,李信直接道出召他前来的目的:“你领本部兵马三日后出发前往飞渡崖设伏!只要看见白延诱敌前来,你便杀出去!” 叔孙勃额冒冷汗,期期艾艾的问道:“不知道引诱何人前来?” 李信瞥了他一眼,道:“来者乃侯马守将赵函之兵。” 叔孙勃顿时松了口气,向着李信抱拳应喏,就准备离去。哪知脚下刚动,就听到李信严厉的说道:“如果连赵函都拿不下,你便割下你自己的脑袋回来见我吧!” 叔孙勃脚下一软,吓得几欲摔倒,慌忙的走出大帐。 龙且兵至侯马,赵函出城犒军,奉上猪羊酒食。大军欢声雷动,在城外饱食一顿。 军营中,赵函刻意逢迎龙且、司马欣二人,使得二人对赵函印象都不错。龙且为弄清楚安邑虚实,亲自提问郑爽。 郑爽将前些日子所知道的情况都一一道来,不过他不清楚秦军具体数量,连统兵的大将都不知道!龙且颇为不爽,挥手将郑爽赶出帐外。 赵函为巴结龙且,晚上又送上美女二名,使得龙且很高兴,大声的赞扬了赵函两句。 赵函走后,夜间龙且与司马欣密谋道:“既然不知道秦军虚实,如果这么贸然前进恐遭埋伏。既然赵函投降了,那不如就派赵、郑二人领侯马之兵为前锋,前去一探虚实!” 司马欣思虑了一会,也点头许可龙且之言。 第二日行军,龙且就让赵函、郑爽领本城之兵为前部,一同前往安邑。赵、郑二人不敢违背龙且的命令,只好硬着头皮前行。而龙且在侯马将军休整了足足一天后,才慢慢跟来。 却说白延领着三千善跑之士在大路途中足足等了两三日,终于有斥候来报,前面有部队前来。白延闻之大喜,赶紧披甲上马领兵拦住赵、郑去路。 等到双方人马碰头之时,白延才发现对面的部队并非联军!因为赵、郑才降不久,连衣甲都未换掉。此时还是一身黑衣黑甲,一看就知道是秦国的降兵。白延思量着上将军并没有说如何对付这些降兵,想必击溃他们也不算误事。 两军对峙,白延出阵搦战。 赵函令郑爽出战,二马相交,不过三个回合,郑爽就被白延用枪刺死。 白延就在两军阵前,下马割掉了郑爽首级,然后耀武扬威的用枪举着郑爽首级继续邀战。赵函观之大怒,随即拍马来战。 赵函武艺不俗,一手枪法也舞得霍霍生风。二人双枪并举,就在阵前互相厮杀。双方士卒皆吆喝助阵,一时间二人杀得难舍难分。 二人又斗了十几个回合,赵函渐渐力气不足,遂拍马向阵中逃回。白延在马上拉弓,一箭射中赵函后背,赵函倒地落马。白延长枪一举,身后士兵杀来。赵函军顿时被杀得溃败奔逃。 白延打败赵函过后,又大大咧咧的在离大道不远的一处山谷立下了营寨,在大道旁边的土丘上插了两面旗帜,赵函、郑爽二人首级高悬在旗杆上。 却说赵函败军逃回龙且军中,哭诉主将战死的消息。龙且闻言气得胡须都翘了,心中大骂:这二人如此不济事,还没到安邑就身死了。 龙且收拢赵函败军,把他们安排在后路,自己带着大军前进,他倒要见识见识,这拦路的秦将有何本领! 第二日上午,龙且兵至盐津,早有侦骑来报,不远山头悬旗挂头,不远处有秦军拦路。 龙且大手一挥,随即让前军迎战。 交战不过片刻,秦军立马大败奔散,龙且派兵去追,那些散卒却从小路逃跑,龙且只好鸣金收兵。 又走了一日,白延又领败军前来交战,又不过一会,秦军又败。后面司马欣知道后,朝龙且说道:“秦军这是想拖延我军的速度,说不定前面就有诡计!” 龙且听完也觉得司马欣所言有理,于是他派出大量的侦骑到前面侦查!到了晚上后,白延带着败军前来劫营,结果又大败而去。 不过这次夜袭过后,第二天白天白延并未前来。 这三仗下来,虽然秦军跑得快,但也损失了一千多人,白延不敢造次,等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才准备再次劫营,不过还在路上就被楚军侦骑发现,于是又狼狈的逃了。 龙且连败秦军数次,更让他觉得秦军必然有埋伏。他将侦骑再次扩散,务必要找到秦军主力!他认为秦军主力可能出城,要在某地埋伏。 大军走到饮马涧的时候,却得知饮马涧的浮桥已经被拆断。后面还有一条小路通飞渡崖,从那条路也能到达安邑! 龙且一看这样式,心中颇为犹疑。他暂时按兵不动,又派出侦骑打探。等了数个时辰后,有侦骑回报,飞渡崖边有人影晃动,估计可能有埋伏。 他找来司马欣,二人又商议了片刻。最终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把五万士卒分成五千一部,前后间隔入崖,这样不管哪路遭伏,都能前后夹击。如果秦军按捺不住,围困最前面的部队的话,后面大众压上,凭着楚军的战力,打败秦军也不再话下。 在飞渡崖上埋伏的秦军便是渑池守将叔孙勃,他昨天才到飞渡崖,听上将军的吩咐在此崖上埋伏赵函的军队。渑池军有五千余人,因为没遇见过什么战事,兵力也比较薄弱。昨晚白延兵至,对叔孙勃道,明日就有军队前来,叫他明天一早就带人在崖上准备。 足足等了大半天,龙且的五千前部才慢悠悠的入谷,叔孙勃误认为这就赵函的军队,于是山上的擂木滚石落下,崖上箭雨不停。等到五千部队损失过半之后,叔孙勃、白延才领军杀出,将崖下的二千多楚军团团围住。 龙且看见前部就受伏,立即将后面大部压上,整整四万多人直朝谷中杀来,几千秦兵随即被楚军打败。 白延是第一个逃跑的,他身后的选出的善跑之士眼尖,一见主将跑了,他们也跑了。后面的渑池军反应较慢,只有少部分跑掉,叔孙勃被人射中马腿,翻身落马了。 龙且活捉了叔孙勃,后面点算战果,才知道埋伏的不过这么一点人!气得龙且将叔孙勃一顿好打,司马欣赶忙劝止。他也想不通这群秦兵怎么如此大胆,这点人就想埋伏他这几万的大军。 叔孙勃被龙且用鞭子抽得死去活来,长大嘴巴大哭不止!司马欣向叔孙勃询问原由,叔孙勃就将上将军让他在这埋伏赵函的事说了。 听罢叔孙勃的言语,司马欣怜悯的看着他摇了摇头,很显然是李信将叔孙勃当作牺牲的探路石,前来试探前锋军虚实的。 思毕,司马欣对龙且说:“必然是李信畏惧,这才让这些傻瓜前来试探。我估计此时李信已经弃城逃了!安邑说不定已经是个空城!” 龙且问司马欣李信何人,司马欣就说道:“李信乃始皇帝灭六国的将领之一,不过当年伐楚失败,被一直闲置不用。估计子婴小儿登基后无人可用,于是封了他为上将军吧! 龙且听完过后也没怎么在意,他继续让士卒前进,然后再派侦骑前往安邑,他倒要看看,这李信究竟跑没有! ------------ 第五十二章 :大破龙且 龙且带着大军继续前进,不多时便赶到离安邑十里之地的一片小树林里。司马欣猜测李信已经弃城逃走,龙且为人谨慎,他下令部队就地休息,再派出侦骑去城边侦探。两小时后,侦骑回报,说安邑城的四道城门都大大打开,城墙上只见旗帜不见人影。 司马欣捻须肯定的说道:“四门皆开,必然是李信已经逃走!龙且将军,天色将晚了,快带兵入城吧!” 龙且摇头说道:“也有可能是敌人有意引诱我们入城!” 司马欣闻言不悦,皱眉道:“四门皆开,他即便是引诱我们入城又能如何?既然龙将军胆怯,那不如这样,将军队一分为四,各进一门。到时候一发令响,士卒们一涌进城!城里纵然有埋伏,四方合力下,也能拿下此城!” 对于司马欣的不满,龙且也不在意。他想了一会,觉得司马欣所言也有道理,秦军兵少,只能集中一两门埋伏,到时候四路皆进,其他两路纵然遭了埋伏也能赶去救援。 心中下定决心,便与偏将各领一部杀向安邑。 城外号声一起,四路兵马蜂拥而进,龙且一马当先,提戟冲进城去,后面吊桥放下。楚军冲进城后,并未在城墙上见到人影。四路兵直到州衙,路上不见一人,龙且心慌,忙拨回马,大叫:“退兵!”州衙中一声炮响,四门烈火,轰天而起;金鼓齐鸣,喊声如江翻海沸。 司马欣、龙且领兵回走,各巷道城塞之中乱箭飞出。楚军不知道深浅,一个个慌忙向城门跑去。结果才刚杀到城墙,城外喊声如雷,无数秦兵蜂拥杀来!楚军更加慌乱,大呼:“外面亦有秦军!” 龙且摔盔大叫道:“中李信匹夫之计矣!”司马欣走得慌忙,刚拍马到城门,城门上一条火梁砸下,正中坐骑后跨,那马扑地倒了。司马欣惨叫一声,原来手臂被火梁压住,须发皆被烧毁,遂朝后大喊:“龙且将军救我!” 龙且翻身下马,用手拖住火梁,后面士卒慌忙将司马欣救出。此时秦军从四门杀进,龙且带着士卒又被杀退到城里,此时整个安邑城中火光冲天,到处有人厮杀。龙且提戟奋战,连杀数十个秦兵,有亲兵喊道:“将军,西门秦兵薄弱,可突西门而走!“ 龙且领败军刚走到西门,见到城墙旁边推着柴草,地上到处都是火。他令士卒拨火开路,就欲出城。突见一老将飞奔而来,口中声音如雷:“龙且小儿,休想逃走!” 龙且按马向身后司马欣问道:“此人莫非就是那李信老贼?”司马欣见过李信,点头说道:“此人就是李信!”龙且仰头大笑,手中长戟一指道:“老匹夫竟敢呈匹夫之勇,他这是自寻死路!” 司马欣大惊,连忙说道:“龙将军不可!”哪知道龙且根本不听司马欣所言,他见到李信兵少,就想斩将立功。他让身后士卒去放下吊桥,自己领着亲卫向李信杀来。 两将相隔还有十米,李信提戈飞马,一声大喝,如雷霆奔至,刹那间戈风如刀,龙且仗戟提马向前用力一挡,整个人犹如被一块飞来的巨石撞下,战马后腿一屈,感觉像是要被压倒。龙且放戟撑地,方助战马站稳,却在此时,耳边戈声呼啸,龙且侧头一偏险险的避开李信的一击。手中长戟向李信长戈一荡,自己带马退后三步。 二将相斗不过两招,却使得龙且心中如海浪翻滚。如此骑术,唯有在上将军项羽手中才得以见到!将才李信那飞奔一击,将龙且的虎口撞裂,此时血流不止!李信又挥戈杀到,龙且亦被激起凶性,他一夹马腹,不退反进,口中一声大喝,手中长戟如奔雷砸下!李信长戈微微一抖,戟上月牙顺着戈杆向下卸去力道,戈上小枝勾住戟上的月牙,二将勾着武器在马上拼力! 两匹战马随着两杆长兵不停打转,李信、龙且二人脸上憋得通红。长戟渐渐的压倒了长戈,没有马上借力,李信年老力气稍逊,终究不如龙且。他奋力将长戈向下一压,龙且长戟亦尾随下去。李信将长戈向前一送,戈上小支就脱离了戟上月牙的纠缠,他反手将长戈抽回,拍马后退数步。 这一次角力却是龙且占了上风,他红着脸高声朝李信厉喝:“老匹夫!再来呀!” 李信仰头咆哮一声,再次驱马杀来。龙且心想现在二人距离不过数步,想必李信不能再借马力,自己也不惧他。于是提马扬戟,聚气备战! 李信驱马向前,两兵相交又是一声大响。这一次龙且依旧大占上风,不过还没等到他高兴,李信一扭缰绳,战马竟然不可思议的后撤扬蹄,这时候龙且还未转身,听到后面风声传来,他偏头一看,心中顿时大恐! 龙且被李信坐骑踢翻下马,李信扬戈刺下。龙且翻身一滚,狼狈躲开。楚军亲卫见龙且战败,拼命前来救命。西城门外越来越多的秦兵赶到,楚军更加不支。 秦兵声势如雷,司马欣闻言丧胆,派士兵救起龙且赶紧从吊桥逃离。后面秦军随后掩杀,无数楚军掉进护城河里。此役从黄昏直战到半夜,李信看着天黑,也不敢深追。 此时安邑城中大火渐渐熄灭,数万秦军站在城墙上扬声高呼: 上将军! 上将军! 龙且败退三十里,第二天聚集残兵,派人一点数,心中大悲:四万多楚军此时只剩下一万三千多人!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还陆续有残兵从周围山郊野林中跑出来汇合,龙且问及另外两路情况,最后得知,从外面杀进的秦兵并不多,那日有很多楚军就已经出城外,不过现在要把这些残兵收拢也是一件难事! 龙且生怕李信杀至,于是又后退了二十里,接下来几天都在收集溃部。龙且对司马欣说道:“此战秦军至少有三万人,先生估计估错了秦军人数了!” 司马欣面上大惭,心中也是懊恼不以。龙且不再抱怨他,他继续派出斥候打探安邑秦军的消息,接连几天斥候都回报安邑城中无人!不过有斥候在离城三里的一处山谷发现一个秦军废弃的营寨,龙且叹道:“那日秦军必然就藏身在那里!” 又等了两天,龙且再次派兵又到安邑城外,这次他派了五百人先行入城,城墙上面有几个穿着黑甲的秦兵放下了吊桥,五百楚军赶紧后逃。龙且心中紧张,在城外观察了一夜过后,有斥候带着一个自称是安邑副将的家伙前来见他。那副将长得肥头大耳,浑身啰嗦着朝龙且跪拜道:“我乃安邑守将郑秋的部将,先秦军杀至,不得已乃降。如今秦军已走,亦向将军告降!” 龙且拔剑大怒,呵斥道:“李信不用之辈,就来降我!简直岂有此理!” 说罢,就欲杀副将。司马欣上前劝解,龙且暂且饶过副将一命。此时得知秦军真的已经走了,方敢入城。司马欣在路上向那副将打探,最终得知,李信所拥不过两万秦兵。有八千埋伏在巷子里面,剩下的都驻扎在城外。如果不是楚军慌乱的话,完全可以冲出城外再杀进来。 不过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得到了秦军的明确消息,龙且让副将星夜杀奔夏县,第二天楚军副将带来消息,夏县无一兵一卒防守,秦军离去已经足足有四天了! ------------ 第五十三章 :兵临关下 公元前206年十一月中旬,李信打败楚军前锋,灭敌二万余人。龙且写信向项羽请罪,所带士卒驻足不前。 也在此时,田都、董怡领着一万军队涉汾水兵至河津,不日便要攻韩城。 函谷关那高巍的城楼,被东边山谷那庞大的黑影笼罩,阴沉的天空挤不下一滴水,两侧山崖容不下一丝风。垛墙之上片插黑色的旗帜,赢子婴持着一封锦书淡淡的笑着,斜着眼看了看关下那被灰色雾霭笼罩的大地,仿佛看到了城下那数不清的刀戈锋芒。扬起消瘦尖锐的下巴,那上面停留着一圈青黑色胡莊,他向关外递出了青筋毕露的右手,那纸锦书从手边悄然滑落。 时不我待,只争朝夕。项羽既然不肯纳降,那也只好拼死一搏了。只是不知道蒯切先生,是否安好? 那封项羽的回书从城墙飘落,晃晃荡荡的跌落尘埃。回想信中所言,赢子婴微勾唇角:“想让我引颈受戮,却不是那么容易。” 漫天的雾霭遮挡住下面重叠人影,青草上的露水被沉重的脚板压塌。无数黯淡的影子在雾中时隐时现,脚步声与喘息声也渐渐可闻。 大雾中似有什么庞大的生物在里面挣扎,云雾变幻滚动,大地在微微发抖,函谷关中的角楼上,一块被风雨腐蚀了不知道多久岁月的朽木轰然掉落。 整个函谷关似乎都随之颤动,关上的将士都不由得心中一抖,用力的将手中的兵器紧了紧!目光放之关外,那雾霭中挣扎的巨兽缓缓的显现出了他片鳞只爪。满地的五色旗在关下抖动,无数的身穿甲衣的士兵踏步向前。人堆之中,更有庞大的巢车、箭楼、、、在大雾中张牙舞爪。 关下大大军停驻在离关三百步的位置,一队一队的兵士列阵向前。 赢子婴按剑默立在关上,身后李信、白延、褚辽、韩则、孙逸。。数员猛将簇拥在旁。 早在三日前,上将军李信得知楚将季布与陈余(注)带着赵楚联军进驻安邑,李信自知渑池城小,不敢与之对峙,遂收拢各路秦军返回函谷关。并令快马将消息送递到秦王手里,赢子婴得知消息后,尽起华阴将士赶往函谷。 秦军将士共计三万八千余人,同聚函谷,准备依关死守。季布、龙且展兵十万徐徐前往。 季布、龙且的大军并未让关上的秦军等待太久,赢子婴进关不过一夜,十万扣关将士便踏着雾霭前来。联军得老天眷顾,一夜大雾使得大军离关十里才被秦军探子发现,一路上风平浪静,关中秦兵也不敢出关偷袭。 赢子婴眯着眼冷漠的瞅着下面数不清的黑点,握剑的手指被他捏得乏白,关下兵马强势,甲衣整齐,一看就知道这支部队颇为精锐。 按理来说,联军远来疲惫,先锋受挫,季布之军不应该急于求战,却不料竟然披行星踏月而来。 关下联军陆续赶到,在城下摆出一道浩长的阵势。千军万马之中,一骑猛将脱阵而出,手中长戟挥舞,战马在关下左右驰腾,随后万声呼喊助势,声音如雷轰海啸,不可一世。 城上秦军个个拉弓上弦,神情紧张。有些秦兵未曾见过这种大军压阵的威势,一个个浑身啰嗦额头见汗,更有心虚者,丢弓掉箭,惶惶茫茫。 赢子婴侧头,心中觉得大为不妙:没想到这些各地驻军竟然如此不堪,敌军稍微造出些声势就已经丧胆! 却是此时,上将军李信一捋长须,转头朝白延吩咐道:“擂鼓助阵,以涨我军之威!” 白延大声应喏,转身招呼数十鼓手,一个个上了望台,架起数十面牛皮大鼓。不多时,激昂的鼓声便回荡在函谷关上,关上的秦军在鼓声之中,神情渐安,在不复先前紧张之感。 赢子婴微微颔首,心中想道,真不愧为沙场老将,应对迅捷得体,不损我大秦威风! 城下猛将在下面扬戟呐喊,战马左右飞腾,看似极为彪悍! 赢子婴双眼微眯,手指那将,回顾李信说道:“此人耀武扬威,将军能射否?” 李信聚目细观,随即摇头道:“离关足足有一百七十步,不能射也!” 赢子婴还在细观看下方猛将,却见那将回转马头朝身后军士说了什么,稍不多时,就有整齐的呼声传来:“李信匹夫,皓首老贼!敢与龙且一决死战么?” 城下呼声越来越烈,即便是鼓声也依稀可闻。李信似乎听见些许,转身朝白延举手示意,顿时关上鼓声渐息。策耳再听,却叫老将军怒气直上头顶! “手下败将,安敢言勇,待老夫出城宰了他!”李信从侍卫手中接过长戈,便要立即动身。 赢子婴从后拉住李信臂膀,皱眉说道:“将军乃秦国柱石,安能轻易赴险?如此轻率,恐中了敌人的诱敌之计啊!” 秦王之言,让李信犹疑了一下,他挥下正准备备马的军士,抱拳朝赢子婴说道:“如今我军士气不高,如不应敌将挑战,却让士卒认为我李信有惧敌之嫌!到时候敌军攻城,我军凭白失了两分胜算。” 赢子婴明白李信的意思,但他还是不敢苟同李信的做法。不过他也明白,李信毕竟乃秦国有名的猛将,一生从不惧敌将单挑。他虽然也有统帅大军的能力,但是比起王翦、蒙恬却少了几分沉着。这也是当年为何他位居人下,郁郁不得志的原因。 李信虽不是张飞,但想他转变成司马懿也根本不可能。 对此,赢子婴只好郑重的劝慰道:“望上将军以大局为重!” 李信见秦王不许应战,也只好吹着胡须一脸不岔的回来。 城下喊声欲见高昂:“苍髯老贼!皓首匹夫,何以言勇?” 李信撇头不理,城下龙且大笑叫骂,呼声更绝。 赢子婴冷笑道:“让他们叫骂,看看他们能叫骂到什么时候!” 时间不知觉就过了小半日,赵将苏良忍不住朝主将季布说道:“将军难道任由龙将军叫阵?不准备攻城?” 季布是个方脸短须的大汉,他的眉毛极浓,一身英气尽聚集在此间,双眉正在有一道淡淡的刀痕,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可他只要一皱眉,刀痕就及其的明显,却正中拧成四道细沟。 季布挑了挑双眉,闻言笑道:“龙将军有心一雪前耻,你我又何必为难?” 苏良心中不解,又道:“将军让我们星夜起程,好不容易趁着大雾赶至函谷关下,又怎么单搦战而不强攻?如此下去久站军疲,莫非将军准备明日再攻城么?” 季布听后,心中只是冷笑。他又何尝不想立即挥鞭就战,不过前次龙且兵败,项羽让他做了主将,这叫一直位居季布之上的龙且如何心服?龙且阵前搦战不过是宣泄他心中不满罢了,这龙且与上将军项羽乃同乡好友,绝不会因为一战的得失而使得次位颠反,此次季布名义上是主将,可他的将令龙且未必会听。 与其交恶龙且,还不如让他在阵前自讨没趣。 只要秦将不出城,夜黑之前他一样能提兵攻关,到时候龙且也无话可说。 心中所想又怎会对一赵将说出?季布只是淡淡的说道:“后军就地休息,前军就让继续叫骂罢了,夜黑之前攻关!我军虽不免疲惫,关中秦军又何尝能休息?” 主将发话,苏良不敢质疑,只好下令后军就原地休息。 军令一下,后面的军士一个个都席地坐下,从身上行囊里摸出水壶干饼,抹着汗水胡乱下咽。 后军一休息,前军稍有异动,耳目皆聪的龙且立即发现。他拍马回阵,心中冷哼一声,思道:季布这是把自己当猴看呢!他安排几百个嗓子大的,令他们站在关上射程之外叫骂,然后吩咐前军也休息。 站在关上的秦国君臣立即发现了敌军异动,年轻的褚辽心中安奈不住,张嘴叫道:“这些贼子竟敢如此猖狂!藐视耶!” 白延亦愤然道:“贼子安敢如此!秦王请下令,让我领兵出城偷袭一番!” 上将军李信虽没说话,但他的鼻子也重重冷哼一声。赢子婴眯眼细看了一回,转头问李信道:“上将军以为如何?” 李信扯着胡须说道:“兵戈在旁,阵形未乱,大雾未止,士气犹在,不可攻也!” 赢子婴亦点头说道:“种种痕迹,都是想引诱我军出关。不过用计太过肤浅,想必着领军之将也未必有多高明。” 李信闻言若有所思,赢子婴回顾身后众将一眼,从肺里压挤出一股气,沉声说道:“项羽兵多,我军所能依仗者,无外乎是函谷坚城地利,如出城作战,便是舍长取短,不可取也。眼前之众,不过项羽麾下一支偏师,纵然能击溃他们,也改变不了格局大势。孤在华阴日夜思虑,终得一策下计。 项羽之众甚多,所需粮草甚广。而麾下兵马杂乱,靠的是从各国取粮。近几年各国战乱不息,存量不多后续难进,所以项羽的部队所行甚缓!而我关中存粮充足,关内人心安定,我在华阴呆了月余,所做之事便是广积粮草,准备和贼军打一场耗时日久大战!如不出我所料,只要我军能坚守月余,项羽军中必然粮草不济,军无战心,到时只要有一国之兵心生怨言,那他项羽就只能撤兵!关中之危,自然解矣!” 注:陈余又名陈馀,巨鹿之战赵王歇的大将军。历史里面陈余贪生怕死,畏惧秦军。包围巨鹿之派了五千士卒前往,结果还全军覆没。不过在本书中,陈余虽败,却依旧项羽军同赴关中,这样一来,他的功劳就不止日后封侯那么简单。这一小小的变动,我日后用得着。关于陈余详细情况,我在后面篇章会做出解释,有专牛角尖的读者不要误会。 ------------ 第五十四章 :函谷攻略(一) 身后众将听完秦王所言,心中顿时明朗。此言一出,恍若给众将打了一支强心针,给予了他们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希望。 众将面有喜色,唯有李信还在沉呤不语。赢子婴举掌齐眉,再次观望了关下敌军一眼,随即吩咐众将道:“尔等务必要小心谨慎,不许有丝毫懈怠!我与上将军有要事商议,稍后便回!” 众将抱拳应喏,赢子婴与李信先行下关,走至关内大帐,赢子婴许李信依案对坐。赢子婴从袖中拿出一副地图,铺展在桌面,沉思了一会,方才开口问道:“上将军似有所虑?” 李信伸手在桌案图中划了一圈,问道:“关中情形如何?” 赢子婴拍案叹了口气,知道了李信所想,答道:“半月前前,朝中大臣皆作书劝孤投降,所以孤才置信询问上将军。” 李信闻言愤怒的说道:“书墨笔吏,贪生怕死,最不可信!” 赢子婴叹了一口气,忧虑道:“咸阳尚且如此,难保关中各地有些人不生出异心!” 李信也叹道:“大敌逼近,难免有心怀异心者。只要秦王能在函谷关阻挡住了项羽大军,量他们也不敢贸然行事。” “国强则民安,国弱则民反。我已经吩咐了咸阳令韩谈,密切监视关中豪族。尤如将军所言,我军能将敌军阻挡在函谷关,他们未必敢有所行动。”赢子婴手指在桌案上敲动,一手按住眉心,突然又朝李信问道:“上将军想必知道孤现在最忧心的是什么!” 李信微微颔首,道:“秦王所忧虑者,无外乎兵马微薄,阻不了关外敌军强攻!” 赢子婴点头,沉声道:“将军所言甚是,孤在华阴积粮月余,所得粮草颇丰,所以孤不担心兵粮不济。可守关之士太少,如果项羽不计得失日夜强攻,函谷关必然守不住!” 李信点点头,双眉皱起,说道:“项羽之兵甚多,如果真的强攻的话,恐怕要从关内抽调壮丁民夫,协助守关!” 赢子婴道:“恐怕只有如此了,唉,此次纵然能让项羽无功而返,这关中秦地怕也是大伤元气啊!” 李信正欲再言,突然帐外有兵士来报,关外贼军已经开始攻城,李信翻身而起,朝赢子婴一抱拳,便风风火火的朝关外城楼走去。 李信走后,赢子婴摇头暗思:如果拼举国之力纵然将项羽阻挡在函谷,可还有关中驰道的汉军,盐津、蒲板的部队,这些部队虽然是小众,可一旦失守,也必然给关中带来极大的冲击,到时候各地豪族就有趁机而动。只希望王冲、白廷、吕文能将贼军堵住。 他心中最担心的还是留守武关的刘邦的军队,毕竟秦军无关可守,关上的傅宽、曹参都非庸才,王冲、公孙二人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公孙、王冲若败,尧关必失,到那时,纵然赢子婴再有能耐也回天乏力! 想到此处,赢子婴心中更是愤然! 时不待我!时不待我啊! 如果不是项羽挥兵甚急,他咬牙也要将武关拿下,如此危急之时却留下这么大的隐患,这完全不能让人安心了! 唯有盼王冲与公孙止聪明点,将武关的曹参牢牢盯住。 *********** 函谷关上,沉闷的空气如才刚倒进铁锅里的油,稍微加热就会躁动不安。 关上将士一个个屏住呼吸,用眼紧紧的盯着关下的敌军。下方敌军来势汹汹,无数士兵扛着云梯、冲车,迈着大步呼声如雷的跑来。 留守关上的褚辽双眼一眯,举着天上的右臂微微颤动着,旁边神情焦虑的副将一眼不眨的盯着,只待手臂下压,便是万箭齐发之时! 两百步!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就是现在!”褚辽将手臂用力下压,身旁副将便嘶声竭力的叫喊起来:“射!” 恍然间,关上箭矢如蝗虫压境,只听得“咻咻”之声骆驿不绝。 奔跑的士卒依旧埋头向前,藏在士兵中的将军突然一声呐喊:“举盾!向天!缓步!” 眨眼间,下方士卒犹如变戏法一般缩进了盾墙之中。万箭倾泄而下,关下敌军除了无盾遮掩的士卒外,就只剩下举着云梯、冲车的士卒被射死了一些! 褚辽在关上用力握拳,心中愤然:“竟然如此多的盾牌,如此一来我军的箭矢就会威力大减!” 他转头朝副将说道:“吩咐白延将军,让他准备抛放猛火油和滚石!” “喏!” 等到副将去远,褚辽看着下面冷哼一声,回顾传令官道:“让弓箭手暂停射箭,即刻换上弩弓,待敌军到了城墙之下再射!” 季布、龙且等将等上一辆不高的巢车,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前方的战事。当看到秦军弓箭无功而返之时,季布脸上略显得色道:“我昔日从代城寻找墨家子弟,打造了一万三千面盾牌,耽搁了好几天行程,如今看来却正好用上!” 龙且鼻子冷哼一声,用眼斜瞥了季布一眼,随即鼻孔向天,阴阳怪气的说道:“难怪你比我先锋军只后行一天,却磨磨蹭蹭等了十来天才前往安邑汇合,看来季将军是早有所料啊!” 季布听出了龙且口中的意思,心中也颇有火气,闻言立即反击道:“龙将军的先锋是走的笔直大道,为了早些赶到函谷,是避城不入,绕着秦军的旗帜而行。哪像我们,一路上攻城拔寨,还要安排留守将士,安能如龙将军那么悠闲!” 龙且听后,双目瞪圆,一拍扶手,咆哮道:“放屁!一路走来,哪座城池不是我前锋打下的?我龙且岂惧这秦狗的破烂布片,季布,老子看你很不爽了,是不是想打架!” “打就打,别以为我季布怕你!”季布脖子一伸,双目冒火的说道。 眼看二人即将打起来,旁边的司马欣、陈余连忙劝阻,陈余说道:“二位将军都是上将军的左膀右臂,怎么能因为一点点误会而失和呢?如今我方将士还在前面拼命,如果二将军在现在闹起来,我军军心必然大乱,这是不智的行为啊!” 听完陈余之话后,两人都将脸一撇,各自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过了半响,龙且眯着眼睛看着周围那险峻的山壁,突然心中一动,回头朝陈余、司马欣问道:“这函谷城关接连两旁的峭壁,如果我军能派几百精锐之士偷上这两旁的山峭之上,趁着夜黑摸上函谷关,到时候两方夹击,这函谷关岂非旦夕可破?” 季布脸上微讽,轻声吐了一句:“白痴!” 龙且脖子一粗,红着眼咆哮道:“季布小儿,你说什么!” 司马欣拉住龙且的手臂,摇头叹道:“龙将军所想确实有失考虑,函谷关因为身置山谷而得名,两旁山壁险峻,且不说能不能上去,纵然是上去,必然也是无功而返。” 龙且被司马欣言语所动,暂且不理会季布,问道:“为何如此?” “龙将军有所不知,从函谷关城确实能通过藤蔓梯石爬上两旁的山崖,不仅如此,两旁山崖上还筑造了秦军安置的烽火台,上面都有营哨驻扎。适如龙将军所言,就打算我军能从外面偷上山壁,遇见这山崖之上的烽火驻兵,照样还不是铩羽而归,到头来还要暴露我军的虚实!” 龙且听后只得讪讪而止,只是季布闻言却略有所思,沉呤半响,方才开口说道:“适如先生所言,这两壁山崖都有烽火驻扎,那岂不是我军虚实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倘若在这谷外扎营,我军岂不是要日夜担心着敌军偷袭?” 司马欣闻言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军如果要布下营寨,必须撤出函谷二十里,不然稍有怠慢就可能被秦军夜袭。不过这一旦撤远了,每日攻城便是个麻烦。” 季布闻言皱眉苦思,龙且在旁左顾右视。 又过了片刻,季布才继续说道:“若要攻破函谷,这两侧烽火必须拔掉!这些人能在高处俯览全局,对我军太为不利。如果我军在离函谷二十里的地方布下营寨,每日这一来一回行军都要耽搁半日,到时候兵疲马乏,如何能攻城?一旦拖到夜晚,又要刻刻担心敌军偷袭。两侧危险太甚!这两处不解,函谷不攻!” 说罢,当即下令:“鸣金收兵!” 正在架上云梯,安排冲车的攻城将士闻声不解,领军攻城的将军一脸晦气的叫到:“收兵收兵!” 城下一阵慌乱,城上随即有滚石火油浇下,关上弓弩声不止,顿时折损了不少了人马。不过片刻,城下的军队就在哭爹喊娘之声中撤走,关上将士也不解的停下。 赶至关上的上将军李信也眯眼看着城下撤走的士卒,旁边侍立的白延不解的询问道:“上将军,他们这是何故?” 李信抬头看了看天上,说道:“天色将黑。” “天色将黑就要撤兵?他们不夜战吗?” “他们不敢!唉,看来是有人将函谷关的情报告之贼军主将,会是谁呢?” ------------ 第五十五章 :函谷攻略(二) 夜已渐深,季布之众从函谷关撤军后,乘着夜黑后退二十里,选了一处便于取水的山沟扎营。 等待草创营寨之后,又才安排埋锅造饭。联军虽然未曾在函谷关上久战,但一路行军太长,一旦休息下皆疲惫不堪。营帐之中,陈余、苏良、公孙止等将皆汇集于季布帐中,久候多时,却单独不见龙且。 季布上坐高位,目视旁边侍卫,询问道:“通知龙将军了吗?” 侍卫拱手作答:“已经派人两次通传了。” “那就再派人去请!” 话说完毕,季布闭目不语,帐中众将也不敢随意出言相询。 今夜立帐才稳,季布便迫不及待的召集众将,谁也不知道他脑袋里卖的是什么药。三次召传,又磨蹭了半响,龙且才姗姗来迟。他也不告罪,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季布左侧。 季布耳朵稍动,随即睁眼扫视帐中众人,开口说道:“既然龙将军到了,本将也好开口直言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今上将军尚在河北,要到达函谷恐怕还需十日。我军先行,就应当为上将军开关破城,好为大军道来铺平道路。如今秦王子婴在函谷布下重兵,一时间也难以攻破。在我看来,破函谷的关键还是在两侧山崖,只要我军能占据两侧高地,哪怕是在上将军到来之时,我们打不下函谷,你我都有功无过。介时,上将军一到,依靠着几十万大军,这函谷关旦夕可破!” 一听完季布之话,众将心中顿时活络起来,听这意思,季将军明显不想强攻啊! 季布之语颇合赵将陈余等人的心思,这种有功无过还能保存实力的行为,就是他们最想看到的结果。 众人之中,唯有龙且面带不屑,他心中暗思:季布小儿果然贪生怕死,身为大将却不肯拼力死战,为我不耻也! 龙且的的表情,季布看在眼里。他的意图不怕有人知道,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他不过是旅偏师,秦国聚重兵防守,哪是他几日就能攻取的?他之所以要将龙且请进来,就是要让他知道自己心中的意图,免得日后在上将军面前嚼自己的舌根。况且,这拔除两侧山崖据点的精兵,他还得依仗龙且。 龙且身为项羽的头号大将,手里面有一支非常精锐的部队,名叫:夜鹰。这支部队里面个个都是身手矫健的勇士,他们经过特殊的训练,翻山越岭安营布寨打探军情都是手到擒来。他们与寻常的斥候探子不同,执行的也是更加危险紧急的军情。这支部队曾让季布、钟离味、英布、虞子期等将眼馋许久。项羽将这支精兵单独交给龙且,也说明龙且在项羽心中的地位。 “龙将军,攻取两侧山崖,还得烦恼将军才行!”季布朝龙且一拱手,面无表情的说道。 龙且听到季布之语,心中怒气更甚,简直欺人太甚!自己不肯出力,竟然还来差遣老子!他腾身站起,双目冒火的瞪着季布,一双牙咬得嘣嘣响。 季布虽然有点心思,但说到底却还是个粗人,龙且的想法他又怎么猜得到?更何况他身为一军主将,有权利让龙且听令于自己。没想到龙且完全不给自己面子,他这种行为完全是给季布难堪! 季布神色更冷,言语中寒气更甚:“怎么?龙将军,本将的将令你敢不听?” 看着营帐中气氛顿僵,下面的众将军连忙起身劝慰,有人拉着龙且坐下,有人替龙且告罪,一时间纷纷闹闹的声音不绝。 龙且闷身坐下,冷冷盯了季布一眼,最终按捺住了火气,抱拳说道:“季大将军的将令,龙且哪敢不听!不知道何时攻取呢?” 季布道:“事不宜迟,你立刻下令,让夜鹰趁野偷袭!” “什么!”龙且脑门一热,差点又站起来。 “我军才撤,秦军肯定料想不到我军会在今夜用兵,正所谓出其不意就是如此!”季布将话语讲明白,也就是龙且,不然他这个主将哪会如此浪费口水。 “喏!”龙且受了军令,再也不想在这帐中多呆半刻,他也不看季布,拱手朝众将说了声‘告罪’,于是便大步离开。 将令已下,季布又吩咐了些许小事,然后便让众将散去。季布一回到自己的营寨,立即让人持笔研墨,他要向上将军陈诉军情,并将龙且不尊将令,屡次当面冒犯自己的事情向范增告上。他心中思道,龙且虽然最得上将军信任,但自己也颇得范增看重,只要范增帮助自己,日后在上将军面前,未必弱了龙且一头。 龙且回到营寨之后,也让人修书项羽,他要将季布胆怯畏战的心思上报! 且不说这二将不和种种,却说函谷关中,却也是有人烦忧有人愁。 ******** 函谷关中,一辆辆由黑皮包裹的大车缓缓使进关中,这些大车由众多的秦军护卫,上下兵马将其保卫得密不透风。秦王子婴、上将军李信、偏将白延、褚辽等皆驻足旁观。 等到二十几辆大车全部抵达关内后,一个葛衣老者带着一群工匠连忙向秦王见礼。 赢子婴面带笑容,连忙将老者扶起,口中询问道:“卢寺工前来无恙,想必孤安排的东西都已经打造完毕?” 姓卢的寺工恭谨的朝赢子婴作答:“回禀秦王,卑职幸不辱命,一共五十辆床弩,均已打造完毕。” 赢子婴心中大快,连道了几声好,他让军士将车上遮掩的黑皮掀开,顿时一架架摆放整齐的床弩呈现在众人面前。 卢寺工面有得色,向前为秦王介绍道:“这些床弩都是由弦大木为弓,羽矛为矢,引机发之,远射足有一百五十步,需要数人合作方能运作!” 赢子婴微微点头,心中暗思,一百五十步的射程对于床弩来说不算太远,据他所知汉朝时的床弩,就有射程达到两百步的距离。不过这些床弩安置在函谷关上,居高而下,也能将射程提升到两百步的距离,到也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这五十架床弩都是赢子婴在华阴之时吩咐少府公造而成,函谷关上虽然也有几架床弩,但多年未用,已经陈腐坏掉,不能仗之拒敌。 其实他在华阴之时,就曾设想过将宋朝时期的‘八牛弩’试着能否制造出来,这种八牛弩又称多弓床弩,需用百人左右上方能发动。瞄准和以锤击牙发射都有专人司其事。所用箭以木为杆,铁片为翎,号称“一枪三剑箭”。简直就是为守城拒敌的大杀器,可惜他毕竟只是有所耳闻,虽然他将构思向少府的工匠提过,但毕竟是数百年的技术差距,哪怕是简化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制造出来的。 时间太过短暂,他也只好让人制造这种‘双弓床弩’,顾名思义,这种床弩能架设两张弓,相比之前的单弓床弩,自然效果要好!制造双弓床弩的工艺倒也没那么复杂,当赢子婴向工匠们提及后,他们就试着改造以前的弩车,没用多久便将双弓床弩制造出来了。 有了这些床弩,至少日后再遇见如白天那种盾牌方阵,也有办法破解。事不宜迟,赢子婴当即下令,让工匠们趁着夜黑将这些床弩全部安置到关上,好早日能依之拒敌! 褚辽在旁边磨拳擦手,兴奋道:“有此利器,又何惧贼军的龟壳!” 众人一起大笑,殊不知两侧山崖,一群黑衣幽灵般的军士,摸着从峭壁上垂下的藤蔓,缓缓上爬。一阵潜藏的危机,已经悄然降落。 ------------ 第五十六章 :函谷攻略(三) 赵乙是常年驻守在函谷山崖里一个哨岗的军士,如今已经有四十多岁了。斑白的双鬓与额头上纵横交错的皱纹都在诉说着这人不再年轻,他是一个‘与众不同’军士:一个被自己和他人遗忘的军士。 函谷关侧的山崖,自秦灭魏纳入疆土以来,都筑有烽火土堡,在左边这侧山群里,足足有十八个,当年修筑这些土堡也都是防范未然,防止经验老到的贼兵从山崖偷袭函谷关城。 始皇帝在时,一个烽火台有七八个人,山崖之上不仅有修在明处的土堡,还有一些潜藏在暗处的哨岗。如果有敌人偷上山崖,哪怕是明处的烽火台被铲除,但潜藏在暗处的哨岗也能放出狼烟。不过自二世登基过后,天下民不聊生,军队也渐渐腐朽不堪,为了生计,很多烽火台上的军士都潜逃回了乡里。 如今这七七八八的烽火土堡,里面所驻守的军士不过两三个人,有些土堡压根就没人。至于潜藏在暗处的哨岗,多半已经废弃不用。 从上将军李信,再到秦王亲驻函谷,他们都忽略了两侧山崖的重要性,所做的也不过是舔派了几名守卫上去,这些只能保证明面上的烽火堡能正常使用,暗处的哨岗都闲置着没用。 而赵乙便是左侧山崖里的一处暗哨的守卫,他之所以没有逃走,不过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家,没有了亲人。如今孤身一人,下去了也无处可去,更何况下面的官吏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在这山岗里面,自己可以趁机捕猎,每日所需的粮食,只要弄几只野味,去函谷关中也能混了饭饱。至于说军饷什么的,他已经两三年没见过这玩意了。 说起来,要真的称赵乙是秦朝的士兵,也有些名不符言不顺了。 夜已渐深,白日的大雾虽然淡去,但夜间依然是乌云蔽幕,不见月亮星辰。此时已经入冬,山里面都非常的冷,一到夜晚就只能升火取暖。赵乙所在的暗哨,是一个幽深的凹地,两侧都有大石遮蔽,一般不注意,完全不容易没发现,而里面的人通过大石头间的缝隙,就能瞅见几个明面上的烽火土堡的情况,一当出出现军情,他们就爬上凹地里面的石梯,在后面的石墩上点燃狼烟,到时候函谷关上就能一眼看个明白。 山中不知寒暑,赵乙也就是这两个月才发现烽火土堡里面又来了士兵,不过他也没去跟他们套交情,依旧过着与世隔绝的穴居生活。每到夜晚,他就生起一堆柴火,靠着草堆,饮着自己用山果酿造的水酒,神情微醉。 山中的夜里很寂静,只要偏头,他就瞅见烽火堡里的火光,有时候顺着风声,还能听见几声人语。有时候寂寞了,他便会对着烽火堡中火光若有所思。 仿佛过了好多年,经历了好多事,一身的贱骨头都已经腐朽烂掉,他越来越懒得出去,越来越不知道春秋几何?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脑子总会想着,自己终究会老死在枯草堆里,哪怕是发霉腐烂,也无人掩埋。 由于常年闭着嘴巴,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说话。 今晚,趁着夜黑,借着酒醉,他那双朦胧的老眼,看见了跟平日里不一样的东西,他忍不住惊奇的‘啊’了一声! 声音嘶哑难听,犹如几块鹅卵石撞击的破碎之声。 他忍不住身动,用手揉了揉眼睛,过来一会,他在努力看的时候,才发现眼中看到的是真的。 外面的烽火堡里没有了丝毫火光,整个山里黑糊糊的一大片。 他心中犹疑,嘴里咕哝道:“这么冷的天,这群孙子怎么会熄火?” 他小心的站起,蹑手蹑脚的攀上石梯,悄悄的爬上了大石头上,努力的将眼睛睁大,四处的土堡没一处有焰火,四周陷入了浓稠如墨的夜里。说起来他也算早已经习惯了四处漆黑的环境,可自从上将军又派了驻兵来后,他就希翼着盼望着夜间的火星,今夜的反常,却让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仿佛这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人了。 一阵无言的孤寂,他颤抖着打了哈欠,然而这声音却将他自己吓了一跳!总感觉自己的声音一下子变大了许多。 他啰啰嗦嗦的准备反身下去,然而夜里依稀传来的声响却让他自己忍不住心中一跳。 “有动静!” 按捺住心中的恐惧,他静静的伏在了大石头上,屏住呼吸侧耳聆听。 耳朵微动,没过一会,他感觉到,似乎真的有声音。 那声音很微小,他用心的去听,终于听出了那是什么声音! 那分明是一声声惨叫声! 赵乙听到惨叫声后,浑身啰嗦得更加厉害。他颤秫着爬下了石梯,努力的捶着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道:“你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安心的睡吧,这里的火光别人看不见,待明儿天明,什么都好了。安心吧!放心吧!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他浑身僵坐在草堆里,脑子里面浑浑噩噩的胡思乱想。 火光之中,他那沟壑纵横的老脸,似乎拉得很长,晃悠悠的,摸不着边际。 他屁股在草堆里扭来扭去,眼睛闭上了又睁开,睁开了又闭上。突然间鼻子又有点痒,他忍不住打了喷嚏,震得自己耳朵轰鸣! “该不会是风寒?有可能,得了风寒就要找郎中,不然就要死去。对!不然就要死!” 赵乙被这个喷嚏吓住,口中胡乱的念叨着,他犹如魔症似的站起,鬼使神差出了凹地,悄悄朝他记忆中最为接近的哪处土堡摸去。 凭着走了十几年的山路,哪怕是夜黑,他也能走得稳稳当当。不过走到了一半的路程,他便肯定了什么,再也不肯前走,立即便返回了。 在山风中,他已经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赵乙又摸回了自己的哨岗,看看这又看看那,突然间他想到自己的使命,突然间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是与世隔绝的猎人,不是准备坐地等死的病夫,他是一个军人,是大秦国的军士。他的名字还在函谷关登记在册上了的。 突然间他明白了许多,又丝毫一下子酒醒。他的头脑在夜风中一吹,就变得极为的清醒。 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似乎,现在自己应该点起烽火,燃起狼烟!” 他从火堆了取一一根烧得发红的木材,,然后一步步踏上了那一阶实际很短,走起来却非常漫长的石梯。他慢慢的爬了上去,站在了那处点燃烽火的台子上。 上面堆积着许多湿柴、油脂和半湿的牛羊粪,他看着这里,心中突然一定,洒笑道:“原来自己一直都没忘记!” 从肺里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他缓缓朝着地上的燃料送上了久违的火星!那一刻,他再也没有丝毫犹豫,他的手一下都没颤动过! 那么的有力,那么的从容,那么的欣慰! ************** 当冲天的狼烟和明晃晃的火焰晃荡在天际的时候,不光整个函谷关都看见了,连正在拔出据点的夜鹰将士也都看见了。 那是示警的焰火,代表着敌军的侵犯! 整个函谷关一下子沸腾起来,关上的将士、关下的民众一个个都仰头观望,神情郑重而严肃。 夜里执勤的将军连忙通报了秦王和上将军,他们都一起上了城关。 城关上的通明的火焰之中,赢子婴那一双英眉越见凝重,他转过头看向李信,从眼神中看出了同样的震惊与恍然。 深吸了一口气,赢子婴按剑说道:“两侧山崖如有失手,不仅仅关内情形暴露,而且还能随意偷下函谷关,到时候我军就万劫不复了!” 李信低下了头,半跪在地,向赢子婴告罪道:“李信有罪,望秦王惩罚!” 赢子婴叹气说道:“如今不是责怪谁的罪过,而是要亡羊补牢。”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来,目光炯炯的看着身后众将,向他们问道:“如今两侧山崖即将不保,谁愿为孤分忧,将来犯之敌歼之!” 话一说完,白延、褚辽等将个个大声请命!赢子婴的目光向着这些将领的脸上一个个看去,突然一下子停了下来。他目视身边的韩则,见他半跪在地上,一脸的坚决与恳请。 突然间他心中微微一松,随即下令道:“韩则听令,你速领一千精锐趁夜爬上山崖,必须将来犯之敌全数消灭,并要将他们偷上山崖的路径找到毁之!” “喏!”韩则大声应命,随即下关挑选将士。 等到韩则走后,赢子婴才让众将身起,他向众将说道:“众将为了国事,个个奋勇,孤心甚慰。上将军,你快起来,孰能无错?你有疏忽,孤也有疏忽,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不要太过自责。如今山崖能燃起烽火,证明尚为时不晚!” 李信在赢子婴的搀扶下,默然起身,过了一会,才叹道:“秦王贤明,安能不用心报效?此次山崖之上,能燃起烽火,乃不幸中的大幸!不然,唉!” 众人闻言都心有余悸的点头,如果被贼军悄然拿下山崖,然后被贼人找到机会偷关,函谷必然破矣! 赢子婴点头说道:“此次点燃烽火的士卒,日后登记在册,此人为此役第一功臣!孤必然会重赏!” ------------ 第五十九章 :蛋碎一地 赵乙浑身啰嗦着摔下了一道山坡,上面树枝摇曳,漆黑中透露出明晃晃的刀芒。 无数的黑影在四处探寻,他们在寻找那点燃烽火的士卒,心中都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 脚步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难听的吱呀声,一名眼尖的夜鹰看见了那道滚落山坡的痕迹,他的刀撑开旁边的树枝,脖子伸长向下探视,但最终无获而返。 夜鹰的头目名唤左弼,他吹响了集合的竹哨,林中穿梭的夜鹰们都渐渐回返。几十名夜鹰围成一团,左弼朝着众人低声说道:“如今我们已经暴露,当务之急是阻挡关上的人马上来,你们可曾找到从关上直通山崖的道路?” 一名夜鹰点头报道:“我已经找到了那条小径!” 左弼大喜,他立即让人带路,沿途收拢部众,准备依高临下,将秦军击退! 韩则领着一千精锐之士,爬上了函谷关上通往山崖的小道,夜中行军,哪怕持有火把,但还是有些士卒因为夜黑而堕入山谷。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前行,脚步踩在一脚宽的石头上,一点一点往前蹭。 上山之路非常的危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好不容易走完了最为危险的陡壁,前面却已经能见到星星火把在往这赶来。 夜鹰们知道事情暴露,现在也都不吝啬打起火把,好方便行军。 两军很快的遭遇,首先出手的还是这些训练精良的夜鹰们,他们很快的摸出弩弓,对着下方的秦军一阵乱射,黑暗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中箭! 韩则凭借聪慧的耳目躲过了一支飞来的短弩,他心中非常着急,这是他第一次单独领军,秦王信任他才将如此紧要的事情托付给他,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了秦王的信任! 他伏低了身子,嘶声朝身旁的士卒们说道:“前面的贼军不多,他们翻山越岭,身上的箭矢必然不多,只要小心躲过了这轮箭雨,便轮到我们反击了!” 依靠这山壁阻石,秦军的士卒都小心蹲着,果不出韩则所言,夜鹰的弓弩很快射完。当密集的箭矢声消失的那刹那,韩则一个纵身跳到了一块大石头上,举剑高呼:“杀!” 秦军被这一轮箭雨射得憋屈,此时听到主将号令,一个个提着长剑向前冲去。 左弼看着秦军冲来,眼眉一皱,呼声道:“上!” 话一说完,他便从腰间拔出两把短刃,一语不发的冲到前头。 他的脚步很快,身手非常灵活,几个纵跃之间便冲进了秦军之中,两支锋利的短刃上下翻飞,无一不是冲着胸和脖子等要害而去。 黑衣的夜鹰们都后续跟上,他们手中的兵器跟左弼的都差不多,不是匕首就是短戟,一与秦军交手,就拼命的贴上身来,他们动手非常之快,手臂与腿脚都是他们攻击敌人的武器。 两军交手不过刹那,人数占优的秦军就被杀得只有节节败退,秦军的长剑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一时间又抛下了几十具尸体! 韩则见这群贼军实在是厉害,自己带领的这些精锐之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不肯这么窝囊的退去,仗着自己剑术高绝反倒是逆流直上。 韩则的剑乃是真正的杀人剑,他是咸阳城里出名的剑师,手中的剑术高过身边的秦兵不知好许!他一头扎进人堆里,手中的剑或刺或削,无不快得惊人。几名夜鹰想趁机近身贴战,反倒是被韩则几脚踹飞。 夜风冰寒,剑风更冷。 韩则一步一剑,血洗夜鹰。身后的秦兵见到主将如此悍勇,也都激起心中的血勇之气,一时间竟然止住败势,跟夜鹰们奋力的拼战起来。 左弼眼中寒光一现,这些夜鹰都是他千辛万苦的训练出来的,没想到今夜竟然损失了这么多! 他的目光盯上了还在提剑屠杀夜鹰的韩则,就是这个人,生生挽回了秦军的溃败之势!眼眸如蛇视,他弯下身子,屏住呼吸,脚步轻盈无声,甚至全身的杀气都开始内敛。 他混在夜鹰当中,缓缓的向前靠近。 一步、两步。 韩则的剑依旧是那么的快,灰色的衣袍早已沾满了鲜血,一双英眉之间尽是杀气。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个人,因为他感觉不到围绕在身边的人有所减少,有的人死了,又人补上。 他的剑持穿了一个贼军的脖子,在收剑回身的刹那,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可没等他缓过手来,一支短刃从他的腋下穿过,韩则脸上闪现出一股惊怒,一股澈骨铭心的痛楚从身上穿来,他闷哼一声,手臂如顺势向后一拐,却不料击了个空。他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几欲摔倒,身侧的夜鹰见有机可乘,全部都蜂拥而来。 韩则一声怒喝,手中长剑用力向前一扫,逼退了这些虎狼之士。他身上受伤,不敢久战,脚步急忙向后退。又是此时,一股毛骨悚然的危急感让他的瞳孔一阵缩小,恍惚间他看见了一双冰冷的眸子,带着冷漠的杀机。 一只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短刃直冲他咽喉而来,韩则心中从未有过如此的挫败的之感,他依旧没看见来人,没看清楚如何出手的,好像就这么忽突的出现一把利器,等他发现之时,那短刃已经离他的脖子不几寸的距离! 他急忙偏头躲避,可已经来不及了!那短刃如风而至,虽然没捅破他的喉咙,但是还是捅在了偏右的位置,刀尖的位置已经深入血肉,然而韩则的左手牢牢的抓住了来人的手腕,短刃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韩则终于看清楚了来人,那是一张普通到至极的脸庞,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亮点。就这么一个人,差点就断送了他的命! 来人也显得很震惊,他没想到韩则反应这么快,竟然在这一息之间抓住了他的手,他的目光在刹那间失神了! 也就是这刹那的失神,终于让韩则找到了反击的机会,他用力一脚踹过去,只听那人‘啊’的一声,连短刃都未曾拔出,就被这狠狠的一脚踹飞了几米之地! 左弼躺在地上不停的抽动,他的脸憋得发紫,一双瞳孔盯得老大,从肺部里深憋了一口气,却痛得不敢吐出来,让他的整张嘴脸看起来像个蛤蟆。 那一脚,让他蛋碎一地。 身边的夜鹰再也顾不上上韩则,他们连忙将左弼扶起,满脸惊怒的看着身前那个摇摇欲坠的高大男子。 韩则的脖子上还插着短刃,他想笑却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鲜血顺着短刃向下坠落,所以他连这短刃都不敢拔掉! 脖子上扎刀,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身后的秦兵终于赶到了韩则身边,一个个着急的看着他。 韩则目光炯炯的看着身前的黑衣贼子,然后费力的牵动了一下嘴角,右手将插在地上的长剑拔出,喉咙憋出一声嘶哑破碎的低吼,臂膀甩动下,长剑向着贼军破空而去。 秦军们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惊,当那柄剑飞跃出去之后,他们才明白,这是主将在拼死发出的攻击讯号! 不知由谁发出了一声呐喊,秦兵们持剑大叫,个个奋勇向前。 没有长剑支撑的韩则身躯微晃,随即跪地倒下。 蛋碎一地的左弼终于将肺里憋出的那股闷气吐出,然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后撤——” ------------ 第五十七章 :项羽兵至 左弼短刃刀尖并不长,韩则被一刀扎进了脖子,不过未割破颈动脉。他被手下的将士抬下山崖,函谷关内的随行的医师看了过后,连忙为他止血上药。 医者的意思很清楚,只要能止住流血,就能捡回一条命来。还好的是随行的士卒撤下了衣袖将他的脖子缠住,这才使得抬下山崖还有命在。至于那把短刃,却是韩则自己用手拔下的。 山崖的夜鹰最终寡不敌众,悉数被赶下了山崖。秦军趁机漫山搜查,找到了贼军上山的途径,原来一些陡峭悬崖上生长了许多结实粗长的藤蔓,左弼与夜鹰就是通过藤蔓爬上了山谷。 这些藤蔓被秦军全部砍断,并被付之一炬。 而那位点燃烽火的士卒,也被秦军找到。一起回归函谷关后,赢子婴履行了他的诺言,他封赵乙爵升公乘,赏食邑,并让他做了管理函谷烽火堡的军侯,继续为秦国效命。 接下来几天,龙且、季布相继领兵攻城,不过在秦军上下严密的防守下,都无功而返。关上的几十架双弓床弩也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成功的破掉了联军的盾牌阵势,季布军损失颇多。 季布之众总计八万余人,其中有不怎么听令的龙且部队,占了两万多人;还有陈余、苏良所统领的赵军,占了三万多人。季布自己统辖了三万人。这八万大军,消耗死在函谷关下的,大多数是赵国的军队,陈余在函谷关下损失破多,残兵败将又影响士气,这使得季布不得不下令整修。 对赵将的怨言,季布也有耳闻。他对此事也颇为费解,只好求助司马欣,司马欣这个秦军叛徒此时对项羽也是忠心耿耿,他向季布出了一计,让他’不小心’透露出,项羽今后会以战损封赏各国将领的消息,顺便还特地透露出事后准备封王的些许内幕。此计一出,陈余果然上当,他如今是赵王的代相,唯一的目标就是称王了。 将一次潜在的危急消解于无形,季布与司马欣的关系越见的亲密,这也使得一切静观眼底的龙且心中恨意大增,他心中发誓,日后必然会找二人麻烦。 公元206年12月中。 如今贵为联军上将军的项羽,统帅着三十万大军渡过了黄河,踩平了河洛三十几个郡县,浩浩荡荡的杀到了函谷关,顺利的与季布之军会师。这也代表着天下最重要的一支义军走到了伐秦的最后关头。 当今整个天下,除了关中旧地的秦民未曾跪伏外,其余各地都已经自立脱落了秦朝的掌控,连远在南疆的赵佗也自封为王,割据自立。 偌大的山河屏风上,纵横交错着无数的点线,用以标注联军的红线已经从四面八方将关中包围,各军箭头全部指向关中,只待攻破咸阳,斩杀子婴,还天下一个太平! 屏风的旁边负手站立着一个庞大的身影,一袭华贵的裘衣,肩腹套着亮银半甲,高冠束发,浓眉大眼,虎虎生威。他就是如今四十万联军的首领,天下诸侯国的上将军项羽!项羽静静的看着屏风上的地图,一直静默不语,他的下首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眼睛半开半阖,皱纹重叠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他是楚国的后将军,联军的军师范增。 紧靠在范增身下,有英布、虞子期、钟离味、项声、-----一系列大将。帐中跪倒两人,却是季布和龙且。 上将军未出声,帐中纵然有再多的嘴巴,也不敢随意张开。此时的大帐被笼罩在一股压抑、沉闷的氛围之中,此时天气寒冷,帐外寒风刺骨,再坐的将军们都一个个额头见汗,不知道是热还是惊惶的缘故。 季布与龙且双膝跪在帐中,以额碰地,一直就没动过。 项羽终于从山河屏风中抽出了视线,他转过身,目视帐中众人,然后高坐在案首,转头看着似乎像是在打瞌睡的范增问道:“军师,他二人之事你怎么看!” 范增眼皮稍微翻了翻,嘴唇稍微动了动,说出的话却比帐外的寒风更加刺骨:“龙且、季布身为前军主将,不仅损兵折将,而且在大敌面前私自相斗不和,这不仅犯了兵家大忌,而且会让人以为我联军上下失和。如今联军正处于覆灭暴秦的紧要关头,他二人的行径给联军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太过恶劣,依老夫之见,二人可斩立决,以正我军威!” 范增的话使得帐中各将人人心惊,伏地的季布、龙且更是不断的磕头请饶。 端坐在案首的项羽闻言也忍不住皱眉,他犹疑的开口询问道:“军师是不是太过了?季、龙二将虽然犯错,但也是有功之臣,还请军师三思!” 联军之中,掌管刑法的是范增这个军师,项羽虽然是一军统帅,但也不能随意干扰范增定罪,不过季布、龙且都是项羽手中的爱将,他是不可能轻易让范增斩杀的。 听到项羽的话,范增将头抬起来,眼皮也全部翻上来,他用刀子似的目光盯了季布龙且一眼,然后才回禀项羽道:“功过自有定数,如今秦朝未灭,还不到论功的时候,如今他二人犯下的罪责足以斩首!不过如今上将军亲自开口为你们二人脱罪,老夫决定等你们二人死后,到咸阳封赏的时候,必定会将你们的功劳悉数算上,日后好延泽你二人的子孙!” 项羽微微一愣,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范增悄悄递上的眼神,项羽心中一下有数,顿时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含糊着说道:“呃,既然军师都这么说了,你二人就放心的去吧,日后论功的时候,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季布、龙且此时都痛哭淋漓,拼命的在地上叩首,他二人万万没想到,他们相斗的下场会是这样,如今听项羽松口的意思,好似也同意军师的看法!这让二人心中万念俱灰,顿时后悔不已!早知道如此,当初、当初又何必呢?如今细想,与龙且(季布)好像也没多大深仇大恨啊! 且不看这二人后悔莫及的磕头,却又见范增中气十足的大喝一声:“来人呐――将这二人拖下去斩了!” “啊!”项羽微微愣神,心中疑惑怎么是真的要斩? 正当项羽下定决心准备起身保下二人性命的时候,在座的钟离味、虞子期翻身跪在地上,朝范增大声喊道:“军师请三思啊!正如军师所言,此乃覆灭秦国的重要关头,阵前斩将是不吉之兆啊!” 二人话毕,旁边在坐的众将也反应过来,一个个跪在地上为季布、龙且磕头求饶! 范增面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他拨拉着胡须听着众将不住的求饶,摆出一副如有所动的样子。这时候项羽也明白了,也赶紧向范增求情道:“军师,阵前斩将不妥,还是请军师再行定夺吧!” 范增闻言点点头,目光依然凶狠莫名,他力斥二人道:“今天看着上将军与众将的面上,姑且记下你二人性命!但死罪虽逃活罪难免,先鞭责三十以示惩戒!稍有再犯,必然斩之!” 二人连忙磕头谢恩,心中惶恐依旧,颇有大难临头侥幸身还的觉悟。 这次范增再唤甲士前来,就来得非常迅速准时了,数名甲士二话不说,将龙且、季布拖出去,准备鞭责行刑了! 帐中气氛稍安,等到二人行刑归来,项羽才高声朝季布询问道:“你与秦军交战了这么久,关上情形如何,可与吾细细报来!” 季布强忍着屁股疼,老老实实的下了帐厅,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朝行刑的甲士许了好处,不然这三十鞭必然会让他二人下不了床。当然,这一切他都不会明白,这都是范增早已经吩咐好了的。听到项羽发问,季布按捺住别的心思,老老实实的作答道:“经过我们这些日子的攻打,估算出了关中的秦军大概有三万多人,而且关上守城的军械颇多,函谷关高大难攻,子婴小儿一心龟缩,确实有点难啃。” 项羽闻言点点头,随即高声厉喝道:“你身为前军主将,为何将营寨扎得如此之远?这样如何能有效的攻城?” 季布心中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小心的禀告道:“上将军有所不知,函谷关两侧山崖筑有秦军烽火,扎营靠近的话,我军虚实就会被秦军得知,到时候我军日夜防备,稍有不慎就可能遭到秦军的夜袭,所以不敢将营寨扎得太过靠前!” 项羽又问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未将两侧的烽火拔掉?” 季布一脸羞惭的跪地请罪道:“我让龙且将军的‘夜鹰’之众夜上山崖,却不料山上烽火走漏,让秦军得知,夜鹰遭遇打败,元气大伤!” 项羽脸上闪过一道怒色,拧眉追问道:“左弼呢?左弼在哪?他怎么办事的!竟然让山上烽火走漏,他又是如何训练‘夜鹰’的?莫非离了我身边,这夜鹰就一日未曾操练?速让左弼前来见我!” 季布叹息了一声,作答道:“上将军恐怕见不到左弼将军了,他如今身受‘重伤’,尚在调养。” “额?伤势如何?”项羽听闻左弼受伤,心中怒气也消泯大半,如今又关心起左弼的伤势来。 季布摇头道:“左弼伤及下身,估计日后再也不能人事了!” 项羽一怔,半响没有言语。过了一会,他才起身说道:“好吧!你下去吧!关上情形我已经知道――众将听令!” 帐中众将连忙起身,项羽威严的扫视了一圈,随即下令道:“尔等收拢部卒,准备进军!令季布、龙且为先锋,在函谷关下两里之地安排营帐,四十万大军天黑之前全部到达函谷关!明日准备攻城!” 季布闻言大惊,忍不住询问道:“那两侧烽火岂不是将我军军情一收眼底?” 项羽傲然长笑道:“哈哈哈!就是让他们看看我们军威!秦狗如要夜袭,正是求之不得之事!” ------------ 第六十章 :十日鏖战 十二月的关中,多是寒霜、雾霭的天气,到了晚上还有呼啸的寒风,这一切都让南方的楚人、韩地等士卒感觉到不习惯。有些是水土不服,有些是受不了这么阴寒的天气,有的生了冻疮,有的染了寒气,在这个冬天,联军只因为水土不服的小疾就损失很多的将士。但这一切都阻挡不了项羽攻破函谷关的心思,这一切都阻挡不了天下人灭秦的心切! 魏地、韩地、汉中各地将军粮和冬衣源源不断的送来,从河洛、三川抽调的民夫不计其数,为的还是早日灭秦。 四十万联军吹响了进攻的号角,日夜不止,从未停息。城墙下的死尸、关上的血腥、断弃的兵戈无一不再诉说这场战争的残酷。 十日!十日连绵不绝的硬战、十日没用休止的拼杀。 这一切,让函谷关二十米高的城墙,深深染成了难看的暗褐色!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冲鼻的血腥味!这就是战争,没有输赢,只有死尸! 白延受秦王之令从华阴、洛南、汾阳、霸上、抓壮丁,收集民夫,一簇簇的送上了那面被鲜血浇灌的城关。没有人再关心是否会引起关中的黎民的反弹,没有关心关中会不会有人趁机易帜,一切的一切只为了守住这一处关隘! 刀剑不止,兵戈未息。 无论是小兵还是大将,无论是被流矢射死,还是被人刀剑砍死,他们都成了尸体。燕国的将军公孙恭、向予;齐国的田进;魏国的司马权;韩国的韩晔他们都死在了覆灭暴秦的路上。秦国的将军白廷(不是白延)的堂弟、秦将孙逸(前面哪章提到过)、孙旷等数员将士悉数战死。 函谷关战死士兵一万八千余人,民夫壮丁六万,连掩埋尸体的深坑都挖不过来!联军损失还要更大一些,各国士卒都有伤亡,这场血腥的战斗惨烈情况比巨鹿之战更甚!因为双方打到至今,尚无一人投降。 暗褐色的城关上面,一身戎装的赢子婴,按剑缓步从城垛处走过。没有了高冠发巾、没有了玄衣纁裳,除了身后的披风,身上的装束跟一个普通的秦将没有任何差别。他的整张脸消瘦了一大圈,嘴唇边长出了一圈青黑色的胡莊,眼睛更是凹下去了不少,整张脸上,除了那一对永远笔直英挺的眉毛外,都显得非常的疲惫与沧桑。他的左侧还有一大快青红色的伤痕,那是被流矢擦过的痕迹。 上将军李信亦步亦随的跟在他的身后,趁着敌人尚未进攻的间隙,巡视城上的防守。老将军双眼布满了血丝,一向注重仪表的他,此时连头盔都戴歪了也不知道,下巴上那灰白的胡须更是乱成一大片,上面还有凝固的血迹相互纠缠着。 他们两个一个是君一个是臣,一个是当今的秦王,一个秦国的上将军。他们缓步在函谷的城关上面,偶尔在一些伤残的士兵面前停留,吩咐其他士卒帮忙搬抬下城关。如今关上真正的秦兵越来越少,更多的是穿着素衣的民夫。这些民夫有老有少,有的已经年过半百,有的不过十二三岁。 这些民夫都没有经过正经的训练,秦国只是发给他们一些武器,连基本的铠甲都很少。连这样的人都已经上了关头前线,可见秦国这边的情形已经危急到了何等的地步。 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关心函谷关能不能守住,因为他们都没时间去关心那么长远的事情。 数十万扣关的将士,如沉甸甸的一只重锤,一直高悬在闭目躺在地上胸口压着大石的人身上。重锤是真的,大石头也是真的。这重锤是否能在血肉之躯上面表演碎石的绝活,这可不是一般能耐。也许这一锤子下去,石头碎了,人也死了。 其实还有更为严峻的事实关内的将士不知道,每日苦战的大将也不知道。这些沉甸甸的事实都压在年轻秦王那颗不怎么坚固的心脏里面,一丝丝的下沉、一点点绷紧,不知道哪天就会将那颗不堪重负的心脏压碎! 咸阳那边,已经五日没有消息了。白延已经把临近的县郡里的民夫抽调干净,如此大的动作在关中引起了非常大的恐慌,已经有人拖家带口逃进了深山,只为躲避这暴秦垂死的挣扎。盐津已经丢失,白延的大哥左将军白廷已经死了,如今只剩下吕文一个人在蒲板死死支撑。而武关方面的消息也完全不知! 昔日的大秦帝国,现在如今想拒关死守,割据关中的想法都越来越艰难。函谷、武关、蒲板、韩城、咸阳、这些地方只要有一处坚持不住,就可能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赢子婴焦急、惶恐、内疚、自责。他的心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坚硬,他完全不敢想象函谷被破后会是怎么一副惨象!项羽那个屠夫已经说出了他的狂言,他要在城破之日,血洗函谷关,要连屠三城方能泄恨! 赢子婴已经毫无办法,如今想来,他当时还想靠着函谷关守上两个月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照眼实的情况来看,函谷关绝对支撑不了下一个十日!在绝对的兵力差距面前,所有的谋略都虚的,项羽完全不需要任何谋略就能扫平关中。 此时想来,当初他拒绝了蒯切的水淹之计,就已经代表着他亲手断送了他自己的最后一丝希望。他的妇人之仁终究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现在想得在明白,他也没办法挽回了。蒯切已走,秦国将亡,这似乎已经成了定局。四方险境,就比着谁先坚持不住 ---------- 项羽大营里,众将一个个都到齐了。 今天他们在等一个人,或者说等来了一个人:刘邦! 项羽拿着酒镦小口的品尝着美酒,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来人,眼眸里情绪非常复杂。下首的范增到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他的目光如刀,毫无顾忌的显示了他的仇视! 依旧是高冠带履,依旧是风度翩翩。刘邦的脸上始终挂在那股亘古不变的微笑,诚挚的向项羽告罪,恭敬的朝范增行礼。 在楚国,项羽是上将军、范增是后将军、刘邦的官职都没有这二人高,所以行礼也是必然。 在今天,也算是一个非常重大的日子。它代表着,楚国伐秦的两路大军终于汇合了。——虽然不是在咸阳。 项羽有些冷漠的看着刘邦,他心理一直很复杂,刘邦曾与他共患难,一起并肩作战,称为兄弟也不为过,而如今的情形,却让他们行如路人,终究会反目为仇。说实话,他对刘邦在尧关战败感到由衷的高兴,但是对刘邦却没有丝毫的恨意。甚至他还有些佩服,竟然能这么快打进关中,果然是有些能耐的。当然,天下自然还是他项羽第一,没有他项羽在外面拼死阻敌,刘邦又哪有机会捡便宜? 楚王熊心曾言:先入定关中者,王之! 而如今刘邦只是打进了关中,却没能安定关中,自然不能当关中王。项羽心里很高兴,他想着等灭了秦国之后,就封刘邦一个侯爵,看看他还能怎样!可范增非要自己杀死刘邦,这样做未免太没意思了。 双方目光交汇了一刹那,刘邦随即低头老老实实朝着项羽行礼,然后装模作样的向天跪拜了一下楚怀王。等这一系列形式做完,他便摸出由萧何草书的《论刘邦十大罪过》,然后大声朝帐内的众将念出来。 所谓的十大罪过不外乎就是说他怎么损兵折将,怎么辜负了楚怀王的重托,怎么辜负天下人的期望等等——这些话的反面也可以理解为他刘邦怎么拼死力战,怎么寡不敌众,怎么弹尽粮绝!反正这些东西项羽他们都不知道,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连项羽这个不怎么留心字眼的人都听出了刘邦的言不由心,于是他一脸不耐烦的让刘邦暂停宣读。不理会又准备伺机发难的范增,当场宣告了刘邦有功无罪。 范增没想到项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刘邦,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而刘邦听到项羽果然轻易的放过了自己,心中顿时对张良更是感激,没有张良这个兄弟出的计谋,这项羽哪能这么轻易的打发?——一封自己亲笔写的苦水信,从汉中重金买的礼物、加上源源不断军粮和冬衣,项羽早就被他打动了! 等项羽为刘邦赐坐之后,刘邦就为项羽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这消息顿时让场中众将大喜,项羽更是拍案庆祝。 ------------ 第六十一章 :函谷夜陷 刘邦道:“我昨夜得到的信函,留守武关的曹参抄小道截断了秦军粮草,逼得王冲不得不与其正面交锋。此战秦军大败,秦将王冲被俘,公孙止逃逸,如今已经将王冲首级献上,兵锋直指尧关!” “什么!” 此话一出当真是石破天惊,在座众将无一不失杯丢箸,大惊失色。范增满脸惊容,项羽脸色下沉。 也不怪在场的众将个个面上失色,只是这消息来得太突然。试想,任谁还在苦苦寻战之时,听说本来不如自己的同伙寻机取巧比自己先一步完成任务,何人不惊? 如此一来,这曹参岂不是能轻易的攻下尧关?到时候谁先破咸阳,却又要重新定论了。 项羽也只不过稍微懵了懵,当他反应过来后,却立即换了一张欣喜的面孔,他仰头大笑三声,连道了几声好,拍案豪气的说道:“没想到武安侯(刘邦受封楚国的官职)手下竟然有如此良将!真乃我大楚幸事!为此贺,当共饮此杯!” 项羽端起酒盏,向着刘邦示意;各国将领都又羡又妒的朝刘邦举杯,就连横眉冷眼的范增都将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连连叹道:“大功呐!大功呐!” 项羽听到这话心中很是不痛快,他面上虽然未曾表露出来,但对刘邦的忌惮之心更浓,此时对范增所说的计策也开始有点赞同了。 范增之意不在酒,在举杯恭维刘邦对项羽起到的效果上面,看到项羽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不快之意,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众人饮酒下腹之后,项羽摔盏起身,瞪着众将大声说道:“曹参将军已经立下大功,我等岂能不加劲努力?暴秦覆灭在即,必须要一鼓作气拿下函谷关!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帐下众将一个个抱拳应喏,刘邦也赶紧起身朝项羽说道:“刘邦愿听上将军调遣!” 项羽闻言大喜,当即下令,三军擂鼓,再攻函谷! ----------- 函谷关头,又有病伤者被抬走。这些负伤的将士,稍微严重的就会给他一个痛快,免得让他继续受苦。以当时的医疗条件,伤者十不存一,还好如今是冬天,伤口不会发炎,不然死得更多。 赢子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伤者被抬走,他知道等待这些伤者的下场是什么。但他毫无办法,一阵深深的挫折感由心而起。他深夜自省的时候,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铁石心肠,其实跟项羽也没太大差别。从抽调壮丁来看,他就是一个暴君,从对待伤者来看,他也不是个仁君。 是现实让他变得冷漠,还是隐藏在心底的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 一切都无从得知,他只是冷眼看着,看着身边的将士为了他奋不顾身的血战身死,听着一个个忠诚于他的大将身上传来一个个噩耗。 从刘邦到项羽,从尧关到函谷,为了他而流血牺牲的将士何止千百人? 他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流泪,只是无人知晓的时候伤心。在将士们面前,秦王永远是那副模样,胸有成竹荣辱不惊,仿佛再大的困难也能迎刃而解!只要他站在函谷的关头,大秦的将士就永远不会丢失信心!永远不会倒戈投降! ——也许项羽也不过是下一个刘邦!这是将士们最初的想法。 ——还有秦王!这是将士如今的想法。 震天的鼓声再一次响起,城关在颤动,脚底板在怒吼。 又一次扣关的贼兵来了! 又一次生存的考验来了! 如今秦军已经麻木了,再大的声势也影响不了他们的心智。床弩早已经上好弩弓,只等着身边的士卒敲出怒锤,城跺上的弓弩手默默的拉弓上弦,心中默数着敌军前进的步伐,时刻准备着。 攻城车、云梯、多层箭楼、轒辒车、巢车一辆辆庞大的战争机械夹杂在人群之中!函谷关,再一次面临着血战! 赢子婴拔出了佩剑,站立在城关的前头;上将军李信提着一柄重剑,如一礅亘古不变的石雕。勇将褚辽手抓两兵短戈,张着大嘴咆哮着。 床弩最先射击,等到两轮过后,床弩再无机会可言。接下来是弓箭手的抛射,向天抛射,能射出最大距离,稍微近点就平射,到了城下就自由射击。 联军冲到了关城之下,攻城车和云梯就开始起到了作用,城下的联军堆积得越来越多,不多时,白热化的肉博战就将展开。肉博战不光发生在云梯和墙垛之间,还发生在联军的楼车和巢车上面。这些楼车非常的高,因为没有护城河,楼车能推进城墙下面,从上面可以铺垫木板直上城墙,联军和秦兵就会在木板上展开殊死的对决。 当箭楼和巢车推进的时候,就是函谷关最危险,损失最大的时候,箭楼上的弓箭手完全可以和关上的弓箭手对射,这样联军就不会惧怕城上的远程火力。 面对靠近城楼的楼车和云梯,猛火油与金汁是最好的对敌方法,但对离得很远的箭楼就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像箭楼和巢车上面都裹了一层不惧火箭的牛皮,零星的火焰根本没办法燃烧。 大战不止,鼓声不息。 无论是联军还是秦军,鼓手是换了一批又一批。赢子婴也开始亲身杀敌了,他的衣甲和普通的秦将并无不同,混在人群之中,谁也不知道他就是秦王。 赢子婴的手很稳,剑很快。用的是毫无花哨的杀人剑,拼的血勇之气!他的身后,总有为他挡刀遮剑的士卒,往往一场大战下来,他没受多大的伤,为他身死的士卒亲卫倒也不少。 李信虽然没用长戈,但重剑使得也是虎虎生威,在城关上重剑比长戈好使得多!老将虽老,但一身豪勇,他就像一个永远不会倒下的战神,已经连续奋战了整整三天,连眼皮都没眨过。 这一次攻击尤为了猛烈,双方在城墙上足足厮杀了三个时辰,最终互相丢下了无数的死尸才宣告退兵。 秦军一心守关,项羽虽然想一鼓作气拿下函谷关,但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话嘛,总比打仗来得容易些。 口号嘛,总比现实来得完美些。 每一次互博,只会剩下鲜血与仇恨,没有得失和成败。到了战场,人就不会是人,而是野兽。 到了夜晚,就是两只野兽互相舔伤口的时候,死尸会被民夫拖走,不论是在哪里,挖坑总是比较容易。到了这个时候,偶尔才会哭声和叫喊声,但为了引起哗变,这些哭泣者都会被拉走或者被秘密处决,然后军营里继续安静。等士卒好睡一觉后,继续拼命。 ------------- 秦军的大帐之中,赢子婴正在挑灯观看一封密函,灯烛之中,他的双眉紧皱,眼中的神色越见郑重,捏着竹简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呼吸的气息也越见急促。看到最后,他的手指颤动得更见厉害,手中的竹简再也拿持不住,“嘣”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赢子婴浑如不知,他只是神情茫然的看着烛火,口中喃喃道:“王冲!王冲!!!” 他想起了那个一脸短髯,手提双戟的厚实将军,他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滚滚奔驰的战车之上,他亲自为秦王驾车,一起击刘邦、败樊哙,夜袭彭越,同救周援! 他想起了自己对对他的信任,让他单独领军对抗曹参,而如今,他却已经惨死。 他想起了信中的四个字:枭首示众——他的心就忍不住钻心的疼。 赢子婴全身失去了力气一样瘫坐在地上,他的眼神越来越迷离,眉头越走越深,最终忍不住一口逆血吐出。 是夜,寒风刺骨,偶有鬼哭之声传来。乃大凶之兆也! 是夜,城下再起鼓声,关外厮杀声再度传来。 是夜,一颗生长在悬崖边的百年老松突然坠落悬崖,砸死了不少的士卒。 是夜,上将军李信急匆匆的冲进了营帐,抱起了昏迷不醒的秦王,无奈的下达了弃守函谷关的命令。 是夜,很冷。 ------------ 第六十二章 ::山河破碎,朝夕不... “秦王?” “秦王!” “秦王?!!” 这是哪?我这是怎么了?天为什么这么黑?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恍惚在梦中呢喃,耳畔似乎有千百的声音在呼喊,可惜赢子婴怎么听也听不清楚。他只知道那声音很着急,很大声。可到了赢子婴的耳里就只剩下模糊不清的轰鸣。 眼皮好重,怎么睁也睁不开。身上好疼,好似被几头耕牛碾过。 赢子婴置身于黑暗之中,没有一线光,身边没有人和景,只剩下空洞和茫然。 他迷茫的抬起头,看着头顶上那漆黑如墨的空间。一股从内心发出的孤寂油然而生,他忘记了他是谁,为什么在这?又怎么在这!脑子浑浑噩噩不知所措。 他想呼喊,但不知道该朝谁呼喊,也不知道该喊些什么。只是觉得自身累得慌,像一只刚被提上岸上的小鱼,痛苦得无法呼吸。为什么感到这么累?为什么感到这么的疲倦?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恍惚中,这里的一切都似曾相识。这个黑黝黝的空间他不止一次的光临过。 哪次?我来过这?赢子婴抱着头颅痛苦的思索。记忆一点点被拉开,赢子婴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在记忆中看到了一个孤单的影子,混混沌沌的在这个黑暗之中游晃了许多年,就连他都认为这一切都会永恒下去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丝光,看见了一双手,看见了一间似曾相识的房子,看见病躺在床上的自己,看见了一张忧郁而满怀关切的脸。那张脸的主人,为床上的自己轻轻的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小心的为自己将被角拉上。 那是――――韩谈? 那个躺在床上的病人――是我自己,他叫子婴。公子扶苏的儿子,当今的秦王。 记忆一幕幕拉开,像幻灯片一样不停的播放,诛赵高、拜上将、征刘邦、拒尧关,屯兵华阴,死守函谷关――――这些记忆中有太多自己无法割舍的人和物,这记忆中有放舍不下的身份和背景。这沉甸甸的记忆无论是再苦涩,它都是自己放之不下的。 他默默的观看着这属于自己的记忆,沉湎在后悔与追忆当中。 “吾王,你何时能醒?” 沙哑的语音带着无比的关切,似缅怀又似无奈。 赢子婴默躺在床上,手指微颤,眼皮微开。在黑暗中,他也似乎听到了来人的呼喊,心中越见着急,清醒的欲望越来越强劲。当他记起自己的身份之后,他就不得不关心外面的形势,函谷关如何了?咸阳那边的信息传来了吗?王冲已死,公孙止在哪? 一个个疑问,一缕缕忧心。赢子婴拼命的睁眼,努力的想醒。 ――就这样,紧闭的眼皮被他一点点撑开。于是他看见了刺目的光明。 光明中,一个高大的人影渐渐清晰。那熟悉的脸庞,那殷切的目光。 赢子婴哑着嗓子,低声的唤道:“吕文――。” 来者正是吕文,在霸水打败刘邦过后就被调遣到韩城的吕文。 想到这里,赢子婴眉目微皱,疑惑道:“你怎么在这?” 说完他侧了侧脑袋,逐渐熟悉光明的眼将面前的这位将军的状况看得了然。随即,他便停止了问话,不用回答,他就已经明了。 吕文穿着一身残破的衣甲,整个人像是被切掉了二十斤肉一般瘦骨如柴,他头发乱糟糟的,眼神疲惫茫然,左侧的脸颊还有一道从眉梢直到下颚的刀痕,他的左手软绵绵的吊在胸口,此时半膝跪地,再不复印象那个年轻朝气的将军。 凝视了半响,赢子婴才开口:“韩城――完了?” 他的声音沙哑难听,而且里面夹杂着颤音,越加听着不舒服。吕文完全不在乎这些,他叩首回答道:“韩城已失,末将无能!” 赢子婴摇了摇头,艰难的叹了口气,然后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周援和白廷可否安好?” 话一问完,吕文已经泪如泉涌,哽咽倒:“前将军战死蒲板,左将军中计被俘。东路的防线已经全部丢失,地上的十余座县城,皆悉数易帜。” “周――周援死了?白廷被俘?为何?这是为何?” “秦王!非将军不肯立功,非士卒不肯死战。实在是无军粮冬衣,坐困囚城,无可奈何啊!” “怎么会没有冬衣?怎么会没有粮食?关中数百里之地,还供养不起东路的一两万人吗?”说到这里,赢子婴语气渐利,神色更怒,向吕文大声质问道。 吕文磕头泣道:“秦王明鉴,东部的几个县城,本来粮食不多。全靠咸阳从陇西调度,臣等军马最开先的时候也是能饱食,到后面咸阳方面在无军粮押送过来,而冬衣压根就未曾见到过。咸阳十日不运输粮食,左将军白廷心急中了贼军的诱敌之计,全军溃败。至此役后,东部再难抵挡贼军,周援将军被困蒲板,生生战死。等臣在韩城得到具体消息时,韩城已经成了一块飞地,臣只好领军突围,数战下来,手下将士十不存一,苟延残喘活到了现在。” “咸阳,咸阳!咸阳十日未曾拔粮!唉!”赢子婴摇头叹息,他心中的那个噩梦真的实现了,如今的咸阳再也不复他掌控了。 吕文道:“咸阳城中必然发生大变,才会这样。” 赢子婴背着手,缓步在屋子里。此时两侧兵败,先是王冲,然后是周援,这噩耗是一波连着一波,连绵不绝。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而两路兵败的原因,矛头都指向咸阳。咸阳城如今成了整个关中秦国的心腹大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暴起伤人。 王冲与公孙止和曹参对峙数月,胜负一直未知。突然战败,必然是有其他的原因。赢子婴现在明白过来,曹参连烧三县,这后勤补给一直是从霸上西安(我不知道秦朝的时候都没有西安,查也查寻不到,姑且有吧)供给。西安离咸阳那么近,咸阳一旦出事,西安安能免全? 因果还是出在咸阳那。 韩谈,韩谈不知道怎么样了!赢子婴为其忧虑,他从未担心过韩谈的忠诚,因为韩谈不可能也不会背叛自己。咸阳出了这么大的变故,韩谈一直没有传递消息过来,原因不外乎囚困或者是身死。 如今看来,连关中他都还是未曾掌握,才导致后院失火。 想明白了这些,赢子婴终于安定下来。他向吕文询问道:“上将军呢?速让上将军来见我!” 吕文一脸难堪的说道:“上将军如今正在关上拒敌,无法抽身前来。” 听到这话,赢子婴心中还稍微安定点,他道:“只要函谷关未失,我们就能依仗着函谷关的地利将项羽众拖住,到时候派一旅偏师肃清咸阳乱事,也不是没有希望。” 吕文闻言却苦涩的摇了摇头,说道:“秦王,这里不是函谷。” “不是函谷?!” “这里是潼关!” 话语毕,赢子婴又觉得天地一阵旋转,好似有大锤在自己头颅上重重一击!过了好半天,他才颤抖着开口:“函谷――没了?” “秦王晕倒的那晚,项羽又派出了大军攻关。那夜寒风大作,关上的箭矢全部无用。到了半夜,函谷关关侧的悬崖上,一株百年老松突然坠落。刚好不好,正砸在安置民夫壮丁的营帐里。坠松砸死了十来个民夫不说,还让一股不详的谣言在民夫里疯传,然后民夫炸营,函谷关陷入内乱。上将军派兵无法镇压乱民,函谷因此易手” ------------ 第六十三章 :山河破碎,朝夕不保... 赢子婴暗自自嘲,没想到自己晕厥不过两日,函谷关就已经沉沦敌手。周援身死,白廷被俘,这一系列的事件足以让关中秦国这匹瘦骨如柴的骆驼跪地倒下。 现如今兵退潼关,做苟延残喘。 潼关在秦朝,远没有函谷城关那么高大,所处的地理位置也远远比不上函谷关。一般来说,函谷关被破,潼关这个第二线的关隘失陷是早晚的事情。 当得知自己所在潼关之后,赢子婴带着吕文腿脚不停的赶上了潼关的城关之上。确如吕文所言,潼关正在经历着一场艰苦的奋战。而且一眼就能看出秦军不支的迹象,关上的战斗进行得异常的惨烈。 项羽的军队已经有了数十架云梯靠上了潼关的城墙,城垛之上进行着一场非常艰苦的争夺战。项羽的士卒已经有很多都已经爬上了城关,照眼前的情况来看,要不了多久,联军的士兵就能在城关上站稳脚跟,只要项羽的军队能在城关上立足,那潼关的战争的胜负已经分晓。 穿梭于厮杀的战场,赢子婴很快找到了依旧奋战在前线的李信。老将军浑身上下都是血污,也不知道是他人的还是自己的。这个永远不知道的疲惫的大秦战神,嗓子已经沙哑,眼眶里猩红一片,连眼白都看不见。 赢子婴与吕文带着亲卫杀上了战场,替李信一起阻挡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士卒。 --------- 潼关下,身穿将铠的刘邦骑着一匹黄色的骏马,一眼肃穆的看着关上的情形,他身后只站着骁将灌婴,其余的将军已经悉数入了战场。 这一仗,是刘邦主动请缨,为了一雪前耻的战争。所以项羽率领的各国联军没一个在场,关上奋战的是他从汉中、魏地招来的士卒。这群士兵入伍不过一两个月,说起来只是些未经历战事的新兵。 但潼关上的秦兵太过疲惫,又连夜奔逃行军,现在能发挥出来的战力不过十之二三。所以纵然拥有潼关作为屏障,但在这群新兵面前还节节败退。没有犬牙的狮子,不一定打得过一只身强力壮的犬狼。 当然,这群新兵能初次大战不畏惧潜逃,也是麾下的大将操练有方啊! “不出意外,秦狗支撑不了今夜。灌婴,让周勃的后军早做准备,好趁夜拿下潼关。不要让我在上将军面前夸下的海口变成各国将领的笑柄。我要让他们看看,我刘邦虽然败在了秦军手里,但我也能赢回来!” “喏!” 刘邦用手在额前搭起了凉棚,他要好好看看,什么时候让周勃的生力军上场,好一举拿下潼关! 天色渐阴,如今是冬天,天黑的时间特别早,刘邦默默的等待,仔细的观测。他要等关上的秦兵露出疲态,他要等关上的秦兵再无后援的情况下,然后将周勃这只吃饱喝足的雄狮派遣出去。 潼关,必定要在今日拿下! 关上的战争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刀剑的撞击声一直未曾停止。赢子婴和吕文一上了战场,就再也没办法抽身出去!他与李信汇合,成了城关上的救火队,哪有险情就奔哪! 不知道战了多少个时辰,只是觉得头顶的天空比先前更加的阴沉。每个人都感觉到非常的疲惫,再勇猛的将军也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无力。没有人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没有人知道自己是不是就这么躺下去再也起不来。 就在秦军越来越慌乱无力的时刻,关下响起了鸣金之声! 贼军竟然退军了!赢子婴难以置信,他不知道关下的是刘邦,心中竟然流露出是不是关外的将军准备放水的感觉。 看着爬上城关的贼军又这么撤下去,秦军都有一股松了一口大气的感觉。当看到关下的敌军连云梯都搬走了,就有人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躺在了地上。 好想就此睡去! ---------- 刘邦依旧在观望,看到关上奋战的士卒全部撤回了,他心里也已经肯定秦军已然军疲。 他领兵多年,完全能明白,潼关上的秦兵能坚持到现在,完全是一口气在撑着,当这一口气松掉了,就再也没力气拿起武器了。这个时候的秦军才是真正疲软的时候。 他转头吩咐灌婴:“转告周勃,让他两个时辰后进攻!拿不下潼关就不要来见我!” --------- 血战已久的秦兵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很多士卒就这么坐在血淋淋的城关上面,再也不肯起来。 从函谷到潼关,一直逃命,一直行军,到了潼关没多久,身后的追兵又赶到。秦兵都太疲惫了,他们的神经已经绷紧了很久,早就该放松了。 城关上的众将此时也终于发现了赢子婴,他们欣喜的将秦王围住,向秦王问安。 赢子婴的眼睛从这些满是血污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真诚,这是他的将士,他的心腹,他们一直在为自己奋战!他们中有很多人赢子婴不认识,有很多面孔都感觉到陌生,但他知道这些人能在如此险镜还一直陪伴着他,他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呢? 不知道何时,又有人唱起了大秦的军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些歌声没有往日那种激荡胸怀的感觉,反而有一种哀音沉痛之感。 很多的将士听到了歌声都忍不住流泪,他们是关中的老秦人,是赳赳的大秦将士,他们不愿意改旗易帜,他们不愿意屈膝投降。 歌声穿透了城关,将秦军将士这种悲哀的心境传到了天地的各方,传到了刘邦的耳里。 刘邦听见了歌声,留有的美髯的面孔荡漾起一抹开怀的笑容,他捋须笑道:“既起哀音,离死不远矣!” 言毕,立即转头朝传令官道:“不必再等,让周勃立即起兵,擂鼓助阵!” 激昂的战鼓声再一次响起,接着铺天盖地的咆哮声再一次传来。 这战士的高喝完全掩盖了秦军的哀音,许多秦兵爬了起身,弯着腰看着城关下面那犹如蚂蚁般的人潮,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一股绝望。 “我军败矣!”当战鼓声一响起,上将军李信就一脸黯然的对赢子婴说道。 赢子婴僵立在城上,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 原来,自己不是神,什么也不能改变吗? “秦王!”李信抓住了赢子婴的臂膀,此时也在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之分了,他目光透露出一丝希翼和恳求,单膝跪在了赢子婴面前,对着他郑重的说道:“秦王,你是我一生之中见过最为英明的主上,我相信你才是天上派下的英主,是来拯救大秦的!李信生不逢时,垂垂老矣,只恨自己早生了这么多年,不能鞍前马后的追随。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想,这也许是上天对赳赳老秦的惩罚吧—— 如今,潼关是不保的了,秦王可速行,前往咸阳。咸阳之危能解便解,不能解就从西直道上陇西,去北地。实在不行就逃往月氏。我相信,只要秦王安在,大秦就不会覆灭。早晚会有复国的那天!赳赳老秦,死而不僵!” 听着李信这一腔言辞感人的话语,看着老将军一脸纵横的泪水,赢子婴突然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惧怕!他浑身啰嗦着后退,如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有一种难以呼吸的感觉。口中抖出颤音有一种连他自己都听不明白的感觉:“上将军,你、你为何如此言语——” 李信从地上站起,摸了一把脸上纵横的眼泪,微笑着说道:”秦王,安心的睡吧!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赢子婴感觉到了什么,他一脸惊惧的问道:“老将军,我不想再睡了!我——” “嘣!”的一声,天一下子就黑了。 抱住不省人事的秦王,李信将他交给了一身血污的褚辽,并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接下来吕文、白延这些重将,他全部叫到身边来,悉数吩咐了身后的事宜,然后跪地抱拳,不顾众将的呼声,跨着大步走向了墙头。 这一次,他丢掉了手里的重剑,重拾了自己那宝贝的长戈。 狂风呼啸声中,花白的老人头是那么的耀眼,那挺拔如松的身躯,像是一座亘古不变的丰碑! ------------ 第六十四章 :山河破碎,朝夕不保... 这一次赢子婴并未昏睡多久,李信的那一击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到了夜间,赢子婴就悠悠转醒。 入目间,火把、马蹄声与憔悴的人形,勾勒出了一群残兵败将的逃难之旅。不时有人掉队,不时有人回身。掉队的不知所踪,回身者一去无回。 看到身边一队队拍转马头的士卒,赢子婴皱眉询问身边的白延:“追兵追得这么紧?” “贼兵紧咬着不放,如果不派人断后纠缠,恐怕很快就会被追上。”这个大胡子将军随口说道,等回转过神来,才发现说话的是秦王。白延摸着头,咧着大嘴讪讪道:“秦王醒了?” 赢子婴点点头,心里带着一丝侥幸的问道:“上将军他——?” “上将军腹部受了重创,他不愿拖累秦王,所以带着受伤的士卒留守。此时,此时恐怕——”说到这里,大胡子将军也忍不住哽咽了。 “唉!”赢子婴仰着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中也明白了为何李信会做出如此决定。要不是他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势实在是太过严重,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那个浑身浴血的战神,那个死不言老的老将,就跟他曾经说过的话一样:“愿为君王,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 只是,只是自己连为他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李信的一生,大起大落,他在秦始皇时,曾经意气风发,力压蒙恬、王翦,帅兵伐楚,不料功败垂成,从此闲置到老。将军虽老,但还是不忘国事,赵高身死,咸阳大乱,是他奋不顾身的出来平乱。如果他不是有心出山为国效力,仅仅凭着赢子婴那浅显的激将法,又如何能说动这位老将出山?赢子婴得李信,犹如鱼得水,犹如后世的刘玄德得孔明。而如今,这位大秦的柱石突然不再,赢子婴就像感觉泰山已崩天已经塌下一样。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马革裹尸还。 李信做到了他的话,他是真正的大丈夫,大英雄。 看着身畔这些疲惫不堪,神情茫然的将士,赢子婴突然间就想起了李信临终的遗言,想起了那一双期望肯定的眸子。他是秦王,天下所有人都可以认输,然而自己不可以。自己可以打败仗,可以如丧家之犬一样逃亡,但自己不可以否定自己。李信已经死了,统帅秦军,让将士恢复士气的只能靠自己了。 突然之间,赢子婴第一次真正认识到扛在自己肩上的责任!没有人能为他分忧,没有人能为他解难,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事已经至此,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他不该就此消沉,不该这么的丧气。他的一言一行,一喜一怒无一不再影响着他人。 自己哪怕是战死,也要站着死!哪怕是败亡,也要在敌人身上啃一块肉! 他的目光缓缓的从身畔的将士身上转过,一张张麻木的脸,一张张没有生气的面孔,一对对没有神采的眼神,一蹲蹲过河的土偶木埂。 ——大厦将倾,国不将存; 赢子婴从这些意志消沉的将士身上,读透了这八个字。但是,他不能让他的将士就此消沉下去!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赢子婴按住马头,转身朝白延问道:“如今到了何处?” 白延招呼来一个斥候,心中估量着夜间的行军,最后向赢子婴禀告:“我军行的驰道,一路前行颇快,恐怕再过四五十里就能到栎阳了!” 赢子婴点了点头,又问道:“贼军离我们有多远?” 这次不用询问,白延心中自知,答道:“只有五六里地,随时有可能追上。” 赢子婴听后不再过问,只是招呼随军再加快速度。此时已经到了深夜子时,被寒风一吹,许多垂着头瞌睡的将士都被惊醒。步伐再次加快,队伍中掉队的人也越来越多。 又走了一个时辰,所到的地方不再平坦,驰道的周围遍布土丘。赢子婴突然勒马,朝白延说道:“传我之令,让士卒暂停止步,吾有话讲!” 白延脸上一急,问道:“秦王——?” 此时正当是加紧行军,争分夺秒的时刻,白延害怕赢子婴耽误行程,误了大事。 “孤自有分寸,你直管安排!”赢子婴给予了白延一个肯定的眼神,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白延心中虽然急切,但王命不可违,他心中又知道秦王不是无故放矢,于是便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将赢子婴的命令向身后传达。 从潼关逃亡的将士不过一两千人,夜中行军虽然零散,但传令也颇为迅疾。 将士们都止住了腿脚,默默的等待。赢子婴一拍马股,驾着马奔上了路旁的一个小山丘,提气高声喊道:“贼子欺吾等太甚,一路紧追不舍。孤决定给予颜色,好叫贼子不敢再小看我等!诸位将士,敢听孤将令么?” 言语毕,大军之中寂寞无声。赢子婴扯着马缰,在山坡上来回奔驰,他目光炯炯,手指追兵方向,再一次高声厉道:“敢听孤将令么!” 众军惶惶,交头接耳不敢应声。 赢子婴策马从山坡上奔下,一路从秦军队伍旁驰过,一边高声厉喝:“敢听孤将令么?” 声如雷霆,赢子婴骑马在行列中奔喝两次。每一次高声呼喊,秦军阵列中就骚动得越加厉害,两圈完毕,等赢子婴再一次掉转马头,准备再来一次的时候,却已经看见自己面前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秦兵。 有人高声喊道:“愿听秦王号令!” 又有人喊道:“愿为秦王效死!” 声音越来越众,最后声音越来越一致,秦兵们都大声喊道:“愿为秦王效死!” 赢子婴深喘了两两下,听着将士们的呼声,他缓缓的举起了手。传令兵将秦王的用意向秦兵们传达。没过多久,秦兵们都渐渐停止呼喊。 看着赢子婴的一系列的举动,大胡子白延将眉头皱起,心中猜疑:“秦王如此鼓动士卒,莫非想还来一个迎头痛击?” 但他又连忙将这个念头挥去,这想法实在是太不符合实际的了,如果秦王之意是这样的话,那也太令人失望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劝止。 赢子婴的想法并没有让白延等待太久,他策马赶到白延身边,对着他附耳说了什么。白延先是一惊,随后一喜,最后击掌恶狠狠的说道:“白延这就去做,必然要身后这群贼子好看!” 白延得了将令,立即调转马头将秦王之令下达。 于是没多久,秦军之中的火把悉数灭掉,秦军都窸窸窣窣的一阵行动,没过多久,道路上再不见一个秦兵。 四周静悄悄的,偶有夜风吹过,拂起一些枯枝败叶,听着尤似鬼哭。 ----------- 傅宽骑着战马提着长戈一马当先奔驰在队伍的最前沿,他的马颈之下吊着了不下十个人头,晃悠悠的互相碰撞。此时虽然已经到了深夜,他一路追赶着秦军败军已经奔驰了大半天,但他却丝毫不敢到疲惫。相反,他如今精神非常的好,两只眼瞪得大大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放走了快到手的猎物! 唯一令他作恼的就是这些前来送死的秦军死士,这些秦狗烦不胜烦一波接着一波,虽然他们都被傅宽三五两下给解决了,但毕竟还是耽搁了他不少的行程。但是凭着他的直觉,前面的秦兵离他并不远,只要用心追赶,早晚会追上的。 一想到此行能割下子婴小儿的人头,他的心就有一股遏制不住的兴奋感。取下子婴小儿的首级,到时候沛公还不会向上将军那里给他请个大官?一想到自己能够升官,自己就可以在灌婴面前好好的炫耀炫耀了。一想到灌婴那变成猪肝的脸色,他就越见的兴奋! 傅宽再一次用力的挥动了一次鞭子,恨不得这胯下的畜生能再长四条腿!战马在马鞭下吃疼,忍不住悲嘶一声,但腿脚依旧不肯加速。傅宽忍不住呸了一声,骂了这畜生两句,心中想着,再过一两个时辰又要换马了。 秦时的战马脚下没钉马蹄铁,所以跑不了多久。跑久了,战马的蹄子就磨损了,到时候再想养好就难了。所以一般是赶路的话,都要备好几匹马轮换着用。 不过傅宽这一路骑兵,他自己倒是有得马换,可自己的手下却没有备用的马,如果在天亮之前不能追上潜逃的秦兵,这些战马就再也不能继续鞭驰了。 耳畔刮过一阵阵强风,傅宽伸着脖子却丝毫不惧。他的全身燥热,一颗心骚动得非常厉害,哪还会惧怕严寒? 又奔驰了一个多时辰,眼前的地形慢慢开始转变,所过的驰道也没有开先那么宽阔,大道的两旁尽是些土包山丘,视线也因此受阻。 寒风呼啸,战马飞驰。傅宽骑着战马一心都在那伸手可及的梦想里面,估计从脖子里钻进了太多的寒风。傅宽忍不住打了喷嚏,他忍不住心中一惊,抬起头看看周围一坨坨的山丘,怎么看怎么丑陋。 心中正思量着什么。胯下的战马突然一惊,突然扬蹄一阵乱跳,傅宽脸色一变,连忙勒马止步。他骑术甚好,力气也大,他用腿夹着马腹,双臂用力扯着缰绳,口中大喝一声,生生把发狂的战马扯了回来。等到战马稍微平息,他才用眼瞅着四周。 黑糊糊的山丘犹如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妖魔,旁边的山丘上突然传来震天的呼声。 无数的身影从山丘之上站起,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朝着天空怒吼,他们手中的兵戈在天空中用力的撞击,发出“嘣嘣”金戈之音以壮声势。傅宽的骑兵坐下的战马受此一惊,一个个扬蹄调头嘶声大叫,他手下的骑兵们骑术可没有傅宽好,发狂的战马将他们掀翻在地,在行列中到处乱撞。 山上的秦兵见到贼兵战马受惊,便一个个哈哈大笑起来。身旁又有秦兵端来保存好的火种,没过一会山丘上便到处都是火把,秦兵们将火把全部朝驰道上扔去,夜空中飞舞的火把让驰道上的战马更是惊惶。 再也没有人能将这些受惊的战马控制住,很多战马受惊已经逃掉。傅宽双眼喷火的看着山丘,他拔出佩剑,厉声高叫着准备冲上去厮杀。身旁的亲卫赶紧拉住他,连忙劝道:“将军息怒,如今我军阵势已乱,战马失控,如果此时再贸然前击,必中秦狗的圈套啊!他们居高临下,我们还是撤吧!如果他们杀将下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傅宽看了看周围情形,将自己的马鞭负气扔掉,大叫一声:“唉!”,随即让手下立即后撤。 看到驰道上的追兵就此撤掉,山丘上的秦兵这一次真的是开怀大笑了。 “惊弓之鸟!惊弓之鸟啊!”白延也乐得出声,这些追兵不知道虚实,还真不敢上山来攻。只有秦兵自己知道,他们是完全没有了一战之力,能将声势弄大,已经是竭尽全力在办事了。 看着这些追兵已经退走,赢子婴当即下令,立即起身赶往栎阳。身上无用的东西,全部抛弃,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撒开脚丫赶快奔逃。 追兵虽然受惊而走,但他们反应过来后,依然会赶来。赢子婴可没有失去理智忘掉他们现在的身份,逃命才是他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 秦兵们经此激励,反倒是奋起了几丝精神,行起军来也比开先迅速了很多。 ------------ 第六十五章 :山河破碎,朝夕不保... 一夜飞奔,一千残军败将惶惶如葬家之犬。直到天色将明,栎阳在望,身后的追兵也再也没见过赶上。 栎阳曾为先秦前朝的旧都,是为整个关中除了咸阳之外的第二大坚城。城中多是关中世家大族,都是支持秦国的中坚力量。赢子婴领军遥望着近在眼前的栎阳城,心中微微一松,暗道只要到了栎阳这日子便能好过些了。 连续的溃逃,从函谷关到潼关,再从潼关到栎阳,秦军上下一个个都是身心疲惫,此时眼看到栎阳城就在眼前,一个个都欢呼雀跃,眸子里都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希望之光。 赢子婴知道栎阳城里还有他留守的三千驻军,心中思量着虽然不能借此对抗项羽的大军,但还是能补充一下他的军力。到了城中,就可以让手下的将士饱食一顿了。于是他调转马头,用马鞭指着栎阳城高声朝身后将士叫道:“栎阳在即,诸位何不加快速度?” 众军都高声应喏,随即迈开了步子,跟随着赢子婴一同向前。 天空越来越明朗,清晨的薄雾已经散开,西北那座巨大的城郭就在眼前,仿佛咫尺就能跃过。赢子婴纵马挥鞭,一骑走在最前面,离城已经不过一里了,他脸上也流露出一抹久违的欣喜。 “驾!” 赢子婴一夹马腹,催马加速前行。手中的鞭子扬在空中,正欲挥下,突然一骑飞驰而来,来者用手一下就抓住了赢子婴的马鞭。赢子婴连忙住马,皱着眉回身看向来人。 来人大口的喘着粗气,残破的片甲被风扯动着熙熙落下,头上未曾戴盔,乱蓬蓬的头发仅用一根布条束住,脸颊上的伤疤此时越见狰狞。――来人正是吕文。 吕文从肺里吐出了一口浊气,张开干裂的嘴唇说道:“秦王,栎阳城上不见一面旗帜,城垛间也无人形。秦王当以小心为上,恐其有变!” 赢子婴闻言心中一惊,连忙伸长脖子细看,他的眼神不怎么好,城墙上有无人形也看不太清,不过左边的角楼上挑着一根黑色布帆,被风吹着摇摇晃晃的。赢子婴用手一指,努嘴道:“喏,那里不是挑着旗帜吗?” 吕文道:“栎阳乃关中大城,怎么只会有一面旗帜?其中必然有诈,秦王还是小心为上!” 赢子婴见吕文说得有理,也按捺住心中的急迫,点头说道:“吕将军说得有理,既然如此。将军可有良策!” 吕文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士卒,见其个个翘首盼望着栎阳,一个个都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到城中。吕文稍微思虑了一下,立即抱拳朝赢子婴说道:“秦王可与军士在此休息片刻,待末将前去打探虚实!” 赢子婴点头吩咐道:“将军小心!” 吕文告别秦王,独身策马朝栎阳城中跑去。赢子婴默默的看着,心中暗祝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 栎阳城上,一两个扛着长戈的士卒打着哈欠躺在城垛下面,百般无聊的说着闲话。在他们身边,还有些士卒绕圈坐着,城墙上留有数堆燃烧殆尽的炭灰,从没烧干净的炭灰里面,还残有些许烧卷的黑色布角。 栎阳未曾经历过战事,士卒们都久未操练,如今又是冬天,哪有力气巡逻防守?他们一个个睡眼朦胧的蹲坐着,蜷缩在冰冷的砖墙上。两个说着闲话的士卒想必又累了,用手在长大的嘴巴上拍了拍,紧紧了紧身上的冬衣,准备再一次闭眼眯会。 只是他们才闭眼一会,望楼上突然响起了叮叮当当的警报之声。才刚闭眼的士卒连忙翻身而起,一个个伸着脖子趴在城垛间向下瞅。 城下面一个骑着战马的军汉在吆呼开门,城上的士卒大声的朝下面喊道:“栎阳已经禁城,不准外人进入!” 吕文策着战马,举着长枪大声喊道:“吾乃秦王钦赐的御前偏将军吕文,尔等为何不开城门?栎阳守将张勋何在!速让他来见我!” 城上的士卒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御剑偏将军是何军职,只是听着官好像不小似的。有机灵的士兵连忙去拉响响铃,没多久一个腰圆脸肥的将军就从角楼里钻了出来。他用小眼向外一瞅,朝着吕文吼道:“城下的丑鬼,你是哪门子的御前将军!难到你没听说过老子才是御前大将军吗?” 吕文闻言大怒,厉声吼道:“秦国朝中,什么时候有御前大将军这一名号!吾的御前偏将乃跟随秦王逐刘邦战霸水拼命得来!城上的肥猪,你到底是谁?张勋何在?速让他来见我!” 肥猪将军听闻吕文所言,接下来便是仰头大笑,足足过了半响才吼道:“如今谁不知道秦王婴战死函谷,现在在咸阳登基为王的是公子博!你说的什么狗屁御前偏将,那是前朝的官职了!现在老子才是御前的大将军!老子叫公孙甫!你说的狗屁张勋因为身犯重罪,已经押解到咸阳了!” “什么!”听闻此言,吕文怒目切齿举手大骂道:“秦王安在,公子博是何人?竟敢篡改朝纲,尔等乱臣贼子,必然不得好死!” “敢骂老子,来人呐!弓弩手准备,城下这人肯定不是什么将军,看他衣冠必然是混来诓城的关外贼子。给我狠狠的射!射死他!” 城垛上的弓弩手听到主将发话,立即扣弦拉弓,蓄势待发。吕文依旧在城下怒吼:“城上的秦兵听着,秦王婴如今就在城外,城上的这人乃乱臣贼子,其心可诛。尔等如若不信,不如打开城门,随我去拜见秦王,介时真假自知!” “住嘴!射箭!射箭!”城上的士卒微微犹豫,随即便松开了弓弦。城上箭矢射下,吕文连人带马被射死在城下。 赢子婴久不见吕文回来,心中着急,连忙派斥候打探,没过多久就得知吕文被射死在栎阳城下的消息。赢子婴闻言大怒,立即要挥兵攻城,身边的褚辽、白延等将连忙劝止。赢子婴无奈,只得派人抢回吕文尸身,一干士卒望着栎阳愤恨而走。 韩则抱伤前来参拜赢子婴,向他进言道:“事到如今,只有前往咸阳。事实真相,到时后一见便知!” 赢子婴无奈之下,只得招呼身边的败卒,一行人绕着栎阳,前往咸阳。 ------- 等到赢子婴走后,栎阳城的守将公孙甫才松了一口气。他拍着胸前的一身肥肉,一脸后怕的喃喃道:“秦王,秦王,唉!你为何不肯投降呢?我也是逼不得已,像您这样的英雄,不应该出现在这已经垂暮的王朝之中啊!您即便到了咸阳,又能如何呢?朝中上下已经准备立新主,开城投降了。” “禀将军,他们已经走远了。”一个受命而回的斥候向公孙甫禀告。 公孙甫一脸惊惧的点了点头,谁也不明白他为何前后表现差距这么大。听闻秦王走远后,公孙甫立即朝军士吼道:“你们赶快在城楼上竖起白旗,好迎接即将前来的联军将士!” 有很多士卒闻言忍不住坐在墙头痛哭,公孙甫又恢复了他那一脸凶横的模样,他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哭什么!你们将才不是射杀了秦王的大将吗?现在痛哭又有什么用,已经无回身的余地了!” 有士卒闻言反应过来,期期艾艾的问道:“将才走的真的是秦王?您不是告诉我们秦王已经死了吗?” 公孙甫闻言更怒,他大吼道:“秦王是要死!早死晚死不都一样吗?你们都是我公孙家豢养多年的猛士,如今走到了这一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城上的‘士卒’闻言都一个个都垂下了头,他们不是秦国的士卒,只是栎阳公孙家私下养的家仆。整个栎阳城上的士卒现在一共也不过只有四五百人罢了。至于那留守三千秦军和守将张勋,此时恐怕已经在省外的万人坑里腐烂了吧! 又过了两三个时辰,天色已经大亮,栎阳城外的驰道上,又传来轰鸣的马蹄声。栎阳城上已经全插上白色的降旗,连悬挂在角楼上的最后一面黑色的旗帜都被取了下来。 公孙甫一脸寞落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些熟悉的黑色的旗帜,自己也再不是‘秦人’他的心就空空荡荡的,没有着落,不知道要飘到哪里。 傅宽领着追兵终于赶到了栎阳,他也看见栎阳城上挂出的降旗,神情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这旧秦的故都竟然都已经投降了。副将在身旁提醒:“将军,我们是进城授降还是继续追击?” 傅宽微微一愣,以马鞭手指栎阳朝副将问道:“你以为上将军会放过他们吗?函谷关下的诺言可不是轻易放出的,更何况上将军最恨的就是这种不战而降的懦夫!” 副将明白了傅宽的意思,立即招呼身后的士卒大声喊道:“继续追击!兵指咸阳!” 一行人没在栎阳城下久待,又如狂风般飞驰走了。 栎阳城上,士卒提醒公孙甫道:“将军,他们走了!” 公孙甫反身一巴掌扇了过去,然后撅起他那硕大的屁股,短腿一脚踹出!他骂骂咧咧的说道:“滚!当老子没看见吗?别叫老子将军!老子不是将军,叫主公!” 等怒气发泄完毕后,公孙甫才深叹了一口气,他思索着,这是栎阳所有的世家做出的决定,现在哪怕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事到如今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 “秦王,唉!秦王呐!你为何不早死呢?” 公孙甫痴痴的看着城外,一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是以为六国联军杀到关中的最终目的是消灭赢姓赵氏,只有秦王死了,他们这些世族大家才能在关中继续残喘苟活下去。 家与国,孰轻孰重? ------------ 第六十六章 :山河破碎,朝夕不保... 咸阳宫闱冬深欲冷,信宫门庭之外的老榕树上寒鸦独立,偌大的庭院之中却人影稀少,来往半日不见人丁。 公子博一脸畏惧的蜷缩在靠墙的席上,御史大夫、中车令、少府、宗正、少卿、几十个朝中重臣皆汇聚于此。数十双如狼般的眸子幽幽的看着公子博,这使得年轻的公子更加的害怕。 公子博今年不过十五岁,是赢姓赵氏中一支偏系的公子。身上流传的血脉是从秦庄襄王(赢子婴的曾祖父)的兄弟那一脉流传下来的。按理来说,凭着公子博的身份,是无论如何都没有资格当上秦王的,但如今的况有变,始皇帝一脉除了赢子婴已经没有其他的嫡系血脉,秦王之位只能从这些偏系血脉中寻找,于是年轻的公子博就被推上了前台。 公子博虽然年轻,但也知道如今的秦王不是那么好当的。更何况,朝中的大臣想重立秦王的原因他也知道,自己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替罪羊。公子博如果继位,就是他们这群投降派的代表。 下面的御史大夫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身后的大臣们都在随声附和着,公子博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稚嫩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惊慌。瞳孔里御史大夫那张口沫横飞的大嘴越变越大,似乎变成了一张能吞噬人嚼尸的巨口,而自己就是那个在巨口下面颤颤发抖的可怜羊羔。 羊羔听着巨嘴唧唧歪歪的说了这么多,最终也忍不住咩咩叫了几声:“我不想当秦王,也不敢当秦王。等秦王殿下回到朝中,会杀死我的。你们不要逼我,我害怕――” 听闻这懦弱的羊羔还敢申辩,御史大夫的老脸一变,阴冷的盯着公子博,冷声说道:“秦王如今生死未知,朝中不可一日无王,关中不可一日无主。更何况如今关外的贼军已经攻破了边关的防守,正是需要公子你出来主持大局的时候,公子怎能推脱?” 公子博飞快的摇了摇头,他的小身板更加用力的向墙角缩去,好像这样自己就能安全一些。 御史大夫拂袖冷哼一声,他现在已经逐渐失去了耐心,他也害怕赢子婴突然赶回朝中,到时候他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乱臣贼子。必须趁着赢子婴未知生死的这一段时间把新君确立,到时候献上降表,赢子婴纵然有再大的能耐也回天乏术。 朝中的大臣们又在信宫里耗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不得不摇着头叹息着离开。走出信宫,大臣们的脸上都显得很忧愁,倒不是他们搞不定公子博,而是传国玉玺不在他们手里。没有玉玺怎么说都是言行不正。说到底,这群大臣就是一堆婊子还想着立牌坊的那种人,还没有赵高有决断。 御史大夫一脸阴沉的走在最前面,他转头对身后的少卿问道:“那韩谈还是不肯将玉玺下落告知?” 少卿点头答道:“韩谈嘴太硬,估计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话。不如――” 说到这,少卿用手比了比脖子。御史大夫思虑了会,随即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小心的吩咐道:“动手的时候手脚干净点,尸身一定要处理好!” 少卿翘了翘嘴角,眯眼道:“大人放心,不会有差错的。” 御史大夫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明日就安排朝臣让公子博继位。玉玺嘛!总会有的。” 少卿担忧道:“会不会太过仓促了点?” 御史大夫冷哼一声,说道:“赢子婴继位的时候还不是那样?难不成还要祭天祷告不成?只要公子博继位,然后让他写出降表,这秦王有无亦可,反正今后连秦国都没了。” 少卿叹道:“想想如今我们所行之事,与赵高的行径又有什么区别?” 御史大夫道:“赵高敢直接弑君,我们可不是。与赵高相比,我们这些行为又算得了什么呢?自从这天下乱了以后,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发生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也能做了。” 说到这,御史大夫停下了步伐,抬头看了看天上时聚时散的云层,感叹着说道:“这天下,终究是别人的天下。你我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在这潮涌翻滚的大海中吐了一口口水罢了!” 公元206年十二月下旬。 咸阳城里的各大世家大族,为了避祸马上临近的刀兵,于是推立了公子博为秦王,也正式宣告了上代秦王子婴的死讯,谥号:秦昭武王。 秦昭武王登基两个月零十六天,公子博继位。秦王博登基第二日,立即写了降书,派了使臣去见项羽,准备归降一事。 还带着残兵败将向咸阳行军的赢子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死了’。如今连谥号都已经有了,世家大族凉薄至此可见一般,当初能将赢子婴捧上秦王的位置,如今也能轻易的让他去死。 世家大族在面临着自己氏族的核心利益的时候,国家和君王又算得了什么呢? ------- 赢子婴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如果知道,估计也会仰天笑到流泪吧!自从在栎阳被阻之后,他便领着士卒脱离了驰道,从小道赶往咸阳。 残兵所行并没有多快,时走时停。秦军身上所携带的粮食也已经不多,如今又不能去各地县城补给,有时候还要去沿途的村庄买粮。赢子婴也第一次体会到了,就在家门而不能入的痛苦。有人劝他,可以洗劫村庄,方便取粮。向他进言的那人当场就被他杀了,人总是有底线的,赢子婴做不出禽兽之事,所以很多时候买不到粮食,就只有饿肚子。 一千多秦兵也只能跟着赢子婴饿肚子,一路上忍受着饥寒交迫的痛苦。不过他们并不怨恨秦王,相反,一路走来,他们对秦王是更加的敬畏和爱戴。秦王一路上食宿同普通的士卒并无两样,吃着一样难以下咽的黑饼,睡着冰冷湿凉的树根。 如今整个秦军当中,再也看不到一匹战马,所有的战马都被杀了饱腹。秦王、将军、士卒一样的拖着两条腿,杵着木棒艰难的前行。 如果没有身上的兵甲,这一千多秦兵必然会被看成无法生存的土匪难民。经过连续几天的步行,赢子婴的鞋子早已经被磨破,大脚指目都露了出来,脚板地下,还有很大几个水泡,水泡被鞋子擦破后,肉皮连着血水粘在布上,磨蹭非常的难受。他下巴上的胡须现在已经一个指节那么长了,乱蓬蓬的头发胡乱的披散,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曾经英俊的样子。 在前日,他将自己身上披风解下赐给了一个伤士,到现在,他已经跟一个普通的秦兵看不出什么两样了。那披风虽然烂了几个大洞,但好在厚实,晚上还能御寒,赢子婴将披风给了那个伤士,就是希望他能活过这个寒冬。按照秦军现在的情形,完全不能照看这些受伤的士卒,于是赢子婴将他们送到一些临近的村落,并赐予他们钱粮,恳求村落里的民夫收留他们。 当赢子婴带着士卒走过第八个日夜之后,终于从附近村落里得知,离咸阳城并不远了。 咸阳,赢子婴自出征已经快两月没回过咸阳。他就是从这个城池里面杀掉了赵高,血洗了叛逆,带着大军打败刘邦,鏖战在边关数月。遥想那时,还是深秋,望夷宫外的那株老榕树上的叶子还未掉光。而如今,已经是寒冬了,想必枯树凋零,也寂寞得很。 ------------ 第六十七章 :山河破碎,朝夕不保... 大军磨磨蹭蹭的踏上了前往咸阳的大道,不知道为什么,当再一次看到那一座隐藏在云雾山梁的巨城时,赢子婴心中竟然有些害怕。至于到底害怕什么,赢子婴自己都不清楚。 咸阳城郊。 项羽的使者终于姗姗来迟,等候在城郊的不光有咸阳城里的大臣,还有五日前就赶到的傅宽。傅宽的骑兵走的是大道,所以很快就到了咸阳,然而他却并没有追上赢子婴。等到了咸阳之后,还不等他有所决定,城里就派出了大臣出来犒军。 当一担担美酒猪羊被送进傅宽的大营时,大营里的所有士卒都茫然了。什么时候,关中的秦民竟然这么热情?什么时候,他们还在拼死血战的敌人已经在向他们示好臣服? “原来,没有赢子婴的秦国,竟然是这么一个样子。”当傅宽从面色阿谀的秦臣手里接过美酒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 傅宽只是一旅偏师,自然不能擅自做主。如今咸阳已经放出声音,要准备开城投降了,傅宽的部队自然也就无事可做了。他们只能在咸阳城郊布下营寨,每日喝着好酒,等候着上将军传来的回信。 在此期间,傅宽再一次见证奇迹的出现:赢子婴就莫名其妙的的死了,咸阳城里又多出了一个秦王。而且满城风雨,谣传得让人不得不信。 傅宽自然知道赢子婴没死,但他不能说出来。这个连沛公都感到棘手的对手,如今就跟消失了似的,再也找不到人了。傅宽很疑惑,也很茫然,如今的方法也只有老老实实呆在军营中,好吃好喝的供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干。 在傅宽看来,上将军肯定是不允许现在这秦王博投降的,他只等着项羽的使者一到,好领命继续攻城。 体会了咸阳城的冷暖,年轻的将军早已将以前的那些心思全部推翻。以前他认为咸阳作为秦国的都城,必然不好打。而如今看来,不是他口出狂言,只等上将军军令一到,他哪怕就带着这两千骑兵,照样能将这咸阳攻下。 人生寂寞,唯有饮酒啊! 在傅宽举着酒镦将美酒一杯杯吞进腹里的时候,他终于等来了项羽的使者。 来的使者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士子,身上穿着一袭淡淡的青衫,嘴角上留有漂亮的八字胡子,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温和有礼。他说话的样子不急不缓,跟着到来的秦臣不咸不淡的说了半天闲话,这才回归主题。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傅宽此时也伸长了耳朵,磨拳擦掌等待着上将军的最终命令。 虽然吃了咸阳不少的美酒美食,但傅宽相信只要上将军不准纳降的话,自己动起手来也丝毫不会手软。 士子掏出了锦书,将上将军的意思向众人解读。可随着士子慢慢的口诵之声,秦臣脸上是越来越高兴,傅宽脸上是越来越黑。 这,上将军是什么意思? 傅宽以为自己听错了,悄悄的将士子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面,低声的问道:“这位先生,上将军的意思不会这么简单吧?” 士子微笑着反问:“那将军以为呢?” “上将军不是说过要将赢氏灭族吗?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接受秦军投降?” 士子嘴角微翘,脸上笑颜不改,反问道:“投降又为何不能灭族呢?” “那上将军信义何在?” 士子眉一挑,拍了拍傅宽的肩膀,洒然道:“想想赢姓是如何对待六国后族的?对待这样人物,上将军岂能因为区区信义一词而轻易的放过他们。” 傅宽不自然的抽动了下肩膀,这个士子行为说话都感觉怪怪的,偷眼看了看士子那一双狭长的眸子,傅宽怎么看他的笑容都感觉不自在。看着士子负手而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傅宽感觉这个士子有一点高深莫测的味道,他忍不住询问道:“敢问先生姓名――?” 士子点头说道:“我叫陈平,想必将军也不知道。” 陈平报完姓名,随即向傅宽拱手告辞。傅宽看着他一脸言笑的与秦臣一同入了咸阳,心里那种怪怪的感觉越加的强烈:就比如将才陈平拍他肩膀的动作,看似轻微,却并非寻常的士子所能做出的。读过点书的士子总有点瞧不上一身蛮力的武夫,自然不会去拍别人肩膀。而这位陈平先生不仅做了,而且做得非常的随意自然。傅宽却被那一拍拍得有点毛骨悚然,心理有个声音告诉他最好与这位陈平先生保持一定距离。 待陈平走后,傅宽依旧在寻思,自己该干什么?到最后没想出个什么头绪,寻思倒不如洒脱一点,继续吃好喝的被供着吧,反正这样也不错。 ============= 赢子婴带着军队隐藏在咸阳城郊的一处山沟之中,他已经派出了斥候前往咸阳打探虚实。经历过栎阳一事之后,赢子婴再也不敢轻易闯进城郭之中了。虽然这些城池名义上都是他的地盘,但如今却全然不再他的掌控之中。如今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也正是这种未知使得他加倍的小心。 一千多残兵败卒四处分散在山沟里面,赢子婴安排了哨岗在山头观望,以防有什么变故。他前后派出了十几个斥候前往咸阳,这些斥候都被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服,好方便在各处打探。 山沟里燃着一堆篝火,大胡子白延、年轻的褚辽、依旧抱伤的韩则,还有两个从潼关一起撤离的将军,一个唤童燕、一个黄应。五个人默默的围着篝火,也不言语,只是盯着晃动的火苗发呆。 如今函谷、潼关失守、尧关估计也已经被破,东面的韩城、蒲板皆已经陷落,可以说,关中整体失陷是必然的事情了。秦王再如何英明,也无力回天了。他们今后何去何从,前途是一片迷茫。他们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尽头。等待他们的命运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将发呆的五人惊醒了,看见来人是赢子婴,五人都赶紧起身行礼。赢子婴点头示意他们坐下,他的目光静静在五人脸上停留,心中暗叹这就是属于他手下所有将军了。 再也没有一呼百应,众将云集的景象了。从五人眼中,赢子婴看出了他们的茫然。但他自己,如今也一样的茫然不知所措。他现在连往哪逃都不知道,到咸阳来也不过心怀侥幸。 不论是赢子婴还是五位将军,他们心中都隐隐约约的猜到了,咸阳肯定出了大事,他们多半都回不了咸阳。如今到咸阳也就是寻求一个心安,他们逃亡的终点绝非就是此地。 别说咸阳有变,就是咸阳无变,又能起多大作用呢? 赢子婴叹了一口气,突然转头看向褚辽,在火光的映射之下,褚辽那一张略显年轻的脸庞被晃动得非常厉害。赢子婴似乎才想起,这个随着他东征西战的年轻将军如今才不过十七岁。 十七岁啊!赢子婴蓦然感觉到一股心酸。在坐的几位将军,白延已经三十多岁了,韩则二十五岁,童燕估计快上四十了,黄应也三十余头了,最小的便是褚辽。赢子婴叹了一口气,突然朝褚辽问道:“褚辽,你是哪里人士?” 褚辽老实的回答道:“禀秦王,我本是魏人,后来随着我父亲一起迁到了丹凤。” 赢子婴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褚辽竟然不是真正的秦人。心中颇有些感叹,赢子婴又问道:“你可曾想家?” 褚辽闻言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并不是愚笨之人,秦王这是话中有话啊!褚辽跪倒在地上,抱拳抽泣道:“末将不想家,只想追随秦王,直到天涯海角!” 赢子婴呵呵笑道,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你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生为人子,又怎能不想念家乡呢?身为臣子,你已经做到了忠勇勤勉四个字。身为儿子,你还没为你父亲做到孝顺赡养的责任。在孤身边,你就尽不到你的孝道。你还如此年轻,以后还有更多事情要做。你还是去吧!” “秦王!”褚辽蓦然一声大吼,双膝跪在地上,低声泣道:“秦王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秦国正逢大难,我怎么能抽身离去!请让我侍奉在您身边,褚辽不畏惧生死!” “你有心便可,孤一切都明白!但是,你必须离去!这是命令,如果你不走,就是违背我的意志!”赢子婴将褚辽从地上拽起,拍了拍他的臂膀。 “秦王――”褚辽还想说些什么,赢子婴摇头止住了他话语,低声说道:“你即便是留下来,也于事无补。你我君臣今日一别,也并非日后无相见之日。你先回家,等孤日后领着大军平叛归来之时,就是你我君臣再次聚会的时候!” ------------ 第六十八章 :山河破碎,朝夕不保... 褚辽最终离去,带着赢子婴的旨意离开关中前往魏地。赢子婴默默的看着褚辽远去的背影,最终消失在天际再也看不见。 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四员大将,赢子婴苦涩的一笑,道:“前路莫测,你们随着我可能早晚会遭遇不测。如果愿意,你们也可以离去,孤不会怪罪你们的。” 白延摇晃着他的大胡子,闷声说道:“褚辽不是秦人,人又年轻,纵然离去也没什么。我白氏一族一心忠于王族,是绝对不会就此离去的。” 赢子婴摇头笑道:“话不能说错了,褚辽是秦人,是真正的老秦人。只要一心为秦,纵然远在天涯海角,他依然是秦人!” 董燕、黄应二人肃穆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秦王在,我们在。秦王不在,我二人愿随之地下!” 赢子婴目视二人,见二人眼中尽是坚决之情。赢子婴知道不能劝阻,也只能做罢!说实话,他对这二将并不相熟,如果不是一起从潼关逃逸,他连这二人的姓名都不知道,然而在关中,如他们二人这样的忠义之士,并不在少数。想起国破家亡的后果,不知道又有多少秦人殉节,多少秦人从此躲进深山。 赢子婴没有问韩则,因为他知道韩则是什么样的人。 君臣五人一起愣愣的盯着远方,都不知道今后该何去何从。 派遣去咸阳打探消息的斥候直道第二天中午才回到秦军营地,赢子婴仔细向他们询问如今咸阳的情形,斥候道:如今咸阳闭城,不准任何人出入,我们都是经过在咸阳城外的集市村落里打探到的消息。现在那些村子里都在谣传,谣传秦王您已经战亡,如今咸阳易主,公子博继位,还给您下了谥号,叫秦昭武王。另外在咸阳城外,我们发现了一座立着黄色旗帜的营寨,传言城里的伪秦王已经向项羽下了降书,如今已经在着手投降一事!” 听完斥候带来的消息,白延、童燕四人个个都气得咬牙大骂,一个个都恨不得将咸阳城里的伪秦王生生鞭死。 赢子婴还算平静,他落寂的叹了口气,心里突然觉得非常的可笑。可笑的是咸阳城里那群乱臣贼子竟然还是一心想着投降,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向项羽献过降书。他虽然未曾见过项羽本人,但却了解项羽的本心。项羽是一个非常嫉恨的人,他的祖父项燕、伯父项梁皆死于秦人之手。他灭秦的最终目的是复仇,向这样一个人乞降,真的很可笑。 当然,他自己也很可笑。他对自己当初为项羽献上降表的举动感到羞耻,他对项羽这个屠夫恨之入骨! “秦王?事到如此,该如何是好?“白延首先冷静下来,朝赢子婴问道。 赢子婴握了握拳,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座仿佛近在咫尺的城池,他毅然的转身道:“传令全军,继续向西,从小道去陇西!” ============== 栎阳城下。 铺天盖地的兵甲陈列在公孙甫的眼前,他那短小粗实的脖子使劲的咽下了一口口水,额头的上的冷汗不停的下趟。城上的士卒也一个个打着啰嗦,城下的军队实在是太多了,一眼望不到头啊! “将军,呃!主公,城下的军队将栎阳四面围住,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一个亲卫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忍不住向公孙甫询问道。 公孙甫没好气的怒吼道:“我怎么知道?你们这群崽子,快把白旗升高一点,是不是城外的将军没看见?” 亲卫啰啰嗦嗦的说道:“您不是三天前就派了使者呈了降书吗?” 听到这话,公孙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抓头挠腮气急败坏的说道:“鬼知道那使者将信送到了没有,一去就压根不回来!”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责我诚意不够?为何要把四面都堵住?”公孙甫撞墙的心都有了,他已经在整个栎阳城都插满了白旗,只要城外的将军们不个个都是瞎子,怎么看也看得清楚吧? “主公,是不是城外的将军指责你诚意不够,没将城门打开?”那亲卫又忍不住插言道。 “对呀!唉!我咋忘了这个!快下令,将四面城门都打开,欢迎关外的义军进城!” ================ 项羽骑着乌雅马,手提大铁戟,身穿亮银虎头吞金铠,威风凛凛恍如天神。身后六国数十员猛将围绕,两侧数十万带甲男儿追随。 乌雅马不停的打着响鼻,它瞪着一双赤红的眼不停的向两旁扫荡;数十员大将寂寞无声的站着,宛如一个个不会言语的石头人。项羽抬起头看了看满城的白旗,无情的虎目没有丝毫的怜悯。 又等了一会,季布拍马来到项羽身边,在他耳边说道:“栎阳守将已经四面城门打开,要不这次就——” 项羽眯眼瞪了季布一眼,转身朝身边的龙且下令道:“擂鼓!进军,满城尽屠!” 龙且仰头哈哈大笑一声,大声朝着周围士卒咆哮道:“攻!” 公孙甫望眼欲穿的等待着城外的军队前来接授投降,他的心从未如此紧张过。冷汗流了足足一箩筐,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心中像是被压了一座泰山。那压力实在是太重!太沉! 轰隆的战鼓声响彻在天际,随即是漫天的喊杀声传来。公孙甫脸色一变,看着下方如潮水般涌进的大军,他气急败坏的提起身边的亲卫,大声的咆哮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城墙上的士卒长大了嘴巴,惊脱了下巴,裤裆里的那活不停的滴水,不知道是谁一声叫喊,一群人如鸟兽骤散,全部朝城下跑去! “尔等畜生!关城门呐!快关城门呐!”公孙甫又急又跳,朝着四散而去的士卒大喊大叫。可没有一人理会他,他疯狂的叫喊了一阵,等他停了口的时候,身边已经不见一个人影了。 “哈哈哈哈哈!”公孙甫扬起头长大了嘴巴疯狂的一阵大笑,一直笑得他肥脸抽搐,一直笑得他下巴歪裂,一直笑得他心脏一阵阵生痛,一直笑得他眼泪鼻涕四处飞溅。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哈哈哈哈!咸阳城的孙子们,你们愧对秦国,愧对秦王!你们早晚会后悔的!你们不得好死!全部都不得好死!”公孙甫疯疯癫癫的一阵笑骂,然后拖着他那臃肿肥胖的身子,艰难的爬上了城墙的垛口,他看着不停从城门窜进的他国士卒,他再一次大声喊道:“你们都不得好死!” 带着满腔的怨恨和悔意,公孙甫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他那肥胖的身子被无数枝长戈穿透,砸进了下方的人群,随即被无数只脚压碎碾烂。 各国的士卒疯狂的窜进了栎阳城中,他们流窜在城中的各地,向着士兵向着平民,扬起了他们的刀戈,让鲜血来冲刷他们的怒火。 惨叫声,尖叫声,痛哭声,狂笑声。 血色,将整个栎阳尽染。 项羽和他将军们并没有入城,他骑在乌雅马上,漠视着城里发生的一切。他的心没有丝毫的颤动,大概是看乏了,他一提马缰,转身对虞子期说道:“转道咸阳,另外叫龙且快点!” ============ 章邯楞楞的看着项羽走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充斥着各种血腥的栎阳城,他的心犹如被铁锤重击了一下,疼得无法出声。 章邯身后站着一个满脸是疤的将军,看到章邯如此模样,疤脸将军咧着嘴忍不住冷嘲道:“章大将军,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如今,你应该心满意足了吧?” 章邯回头看了看疤脸一眼,忍不住冷哼道:“你应当记住你的身份,要不是我,你早已经死了!” 疤脸将军仰天长笑几声,眸子里满是嘲讽与冷漠:“章邯,你以为李必会跟你一样贪生怕死?告诉你,我宁愿死,我也不愿这样的苟活着!这样的日子,我每天都生不如死,你认为我会感激你吗!” “李必!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章邯闻言气急,用手指着李必的鼻子连说了好几个你字。 李必不屑的瞥了章邯一眼,道:“章邯,当初你是秦国的上将军,我身你的部下我感到荣幸。如今你是投降项羽的狗贼,哪怕日后项羽封你为王,也休想让我对你心服。在我心中,战死在潼关的李信将军才是秦国真正的上将军,你不过是一只贪生怕死的狗!你应该明白,救下我对你没好处。” “苟且偷生又如何?李信已经死了,我还活着!他的尸身将会用草席裹住掩埋,而我会受到项羽的重用,封侯称王都不在下!” “我看你连狗都不如!” “你!——” “哼!等着吧!二十万埋藏在地底的秦兵会等着你的。函谷关、潼关、栎阳城里无辜惨死的几十万秦民也会找你算账的!” “我真后悔当初为何从刘邦手里将你救出!” “哈哈哈哈,章邯,现在你后悔了吧!后悔你可以一剑杀了我!我是不会害怕的!” ------------ 第六十九章 :山河破碎,朝夕不保(八) 公元205年一月初三。 携怒而来的项羽连屠三城,三十四万大军直抵咸阳。才继位五天的秦王博自缚双手,带着朝中的文武大臣离城十里跪迎项羽。 也是那一天,关中的冬日迎来了第一场雪。雪花飘落了不过一个时辰,坠落到地上随即消融无声。咸阳城郊的驰道上,早已湿滑不堪。公子博身穿一袭白衣,神情落寞的跪在泥泞里。身后的数百大臣也一个个跪在秦王博身后,年迈的御史大夫因为染了风寒不停在泥地里咳嗽。 他们不知道跪了多久,前方灰蒙蒙的雾霭之中终于传来马蹄之声。项羽的先锋虞子期带着八百骑兵率先赶到,骑兵们嚣张的策马从驰道上奔过,惊起了一地的大臣和泥泞。御史大夫惊惶的被人拽开,那张数不尽沧桑的老脸沾了很多泥巴。 虞子期嚣张的仰头大笑,他回头看了看那群缩在泥水里颤颤发抖的人们,心中充满了不屑与蔑视。那群被溅了一身泥泞的懦夫是不值得他这样的勇士多看的,于是虞子期扬鞭厉喝,八百骑势头不减的朝咸阳奔去。——听说如今刘邦手下的一员小将已经接管了咸阳城,介时必然是畅通无阻! 秦王博木然的任嚣张奔驰的骑士将泥水践踏在他身上,当所有的大臣都惊慌失措的站立躲避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孤单的跪着。他那稚嫩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灰败与苦涩,他并不恨这些嚣张的骑士和项羽的大军,他恨的是身后这群胆小懦弱的臣子! 就是这群胆小鬼,害死了子婴叔父(他不知道子婴没死),害死了驻守三关的将士,也即将害死整个赢氏一族!这些所谓的世家豪族,在秦国这片天即将崩塌的时候,不仅没有站起来一起支撑,反而还落井下石!如果可能,他恨不得将这些乱臣贼子全部杀光! 秦王博全身都是泥泞,头上脸上身上全部都是!他低着头,双手贴着冰冷的地面,无声的抽泣着,默默的等待着。 身畔的骑兵过了一路又一路,有楚国的、有韩国的、有魏国的、有燕国的。各色的旗帜各色的士卒用着他们脚丫踩着秦国君臣的头脸气势轩昂的走进咸阳城。秦王在吃泥巴,秦臣也在吃泥巴,关中的秦民都在吃泥巴。 各种各样的脚板,大的小的,踩着各种不同的步伐走过了踏灭秦国的天空。 项羽不爱坐车,他骑着乌雅马横着大铁戟默默的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在他的身后,有着一辆八匹健马拉着的车驾,车架的周围布满了精锐的骑士。项羽看见跪倒在泥泞中的人群,于是他举起了大铁戟,身后的队伍默默的停止。 御史大夫终于等来了打着上将军旗帜的部队,这个上了年纪的老臣子,努力的将一张老脸笑出一朵菊花,他招呼过身后的几个随伴的臣子,颤巍巍的带着人朝前面的部队跑去。他的眼盯着前方,丝毫不觉脚下泥巴贱了秦王博一脸。 御史大夫捧着玉玺,点头哈腰的朝车架奔去。在他看来,值得用八匹健马拉动的人也只有项羽了。秦始皇出巡的时候用了十二匹骏马彰显身份,身为联军的上将军也会如此。 御史大夫无视了队伍最前面的骑士,无视了重重叠叠围在车驾旁边的士卒。他噗通一声跪倒,用手高举着玉玺,拉长音调高声唱喏:“拜见上将军,秦大夫携秦国玉玺前来乞降!” 项羽饶有兴致的看着这秦国老臣,听过他唱喏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秦王,我就说秦王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老头了呢!” 落后在项羽身后的钟离味一脸冷笑的说道:“没长眼的老狗!秦国朝纲如此之乱,难怪会灭!” “君不君,臣不臣。都是一群死狗罢!”项羽眯着眼摸着他的短髯道。 御史大夫头掌贴地,一直默默的等待。过了好半天,车驾里面才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接着是一连串的咳嗽,车帘拉开后,伸出一个花白的老人头,车中老人朝御史大夫说道:“咳!咳!老夫不是上将军,大夫恐怕认错人了。上将军不是在队伍的最前头吗?怎么大夫没看见?” 御史大夫长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直到车驾中的那人再一次咳嗽,御史大夫才满脸冷汗的惊醒。老脸上再也憋不出一朵菊花,御史大夫一摇一晃的走到了队伍前列。他睁大了眼睛向着前面的骑士观望,终于他瞅见了人高马大威武不凡的项羽。 老臣子畏惧的走到项羽身边,颤抖中带着犹疑的喊了一声:“上将军?!” 项羽不可置否的冷哼一声,老大夫的心才落了地,心中最害怕的情况并未出现。项羽目视老大夫,朝他质问道:“秦王死了吗?竟让你这种老狗前来见吾!速去将秦王叫来!” 老大夫一头是汗的撅着屁股回跑,他心中此时恨不得抽上自己两个巴掌,心中暗骂自己做了蠢事! 秦王博被老大夫半拖半拉的拽到了项羽面前,项羽冷冷的看着这个浑身啰嗦,一身泥浆面色被冻得发紫的年轻秦王,他的眼里忍不住流露出一抹失望和不屑,口子冷哼道:“黄口小儿,不值一提!” 秦王博闻言更是啰嗦,他感觉到好冷好冷。自己面前这人好高好大!这个浑身上下充斥着煞气的男人就是覆灭秦国的元凶?在这人面前,秦王博甚至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项羽瞅了秦王一眼,就不想瞅第二眼。他偏头对钟离味道:“让人把他们全部捆了,全部押解到咸阳!” 钟离味抱拳应喏,御史大夫顿时急了,张口大叫道:“上将军,您不能这样啊?当初您不是答应我们,不伤害我们的性命吗?” 项羽双眉一翘,眸子里寒光点点,御史大夫被这核人的目光一吓,顿时全身发冷不敢在言。项羽提起缰绳,临走是冷哼道:“秦狗安想乞命?” 说罢,乌雅马长嘶一声,随即跑开。御史大夫浑身酸软的瘫坐在地上,一张老脸全是灰白之色,他口子不停的喃喃道:“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钟离味招呼着身后的士卒,手指前面的君臣,大声道:“全部绑了!” 安坐在车驾上的范增忍不住冷哼道:“蝼蚁安敢偷生?如果是那赢子婴,说不定上将军还真有可能放了他们!” 车驾的后面跪坐着一个青衣士子,士子脸上一脸微笑的说道:“心中如无幻想,又怎么会做出如此愚昧的举动?这群人使得秦国军队在三边溃败,却想不到,到头来害的终究是自己。” 范增瞥了瞥士子,心中似想到了什么,谓道:“害人终究害己,自古以来不外如是。不过那赢子婴尚无音讯,始终是心腹大患。这人不同于面前的这些跟猪狗一般的愚人,必须彻底诛之!此人不除,不论是上将军还是你我,都别想睡得踏实!” 青衣士子点头道:“陈平知道,不过那赢子婴自从潼关败逃之后,就一直音讯全无。如今也不知道藏匿在什么地方!” 范增目视陈平,朝他问道:“那依你所见,赢子婴会往何处逃匿?” 陈平沉思了片刻,说道:“依在下愚见,赢子婴如今所能走的只有两条路。一是逃出关中,前往他国藏匿。不过如此一来,他便终身难以翻身再起。纵然逃得了性命,以后也对天下的大事再无威胁。二是向西逃命,前往陇西之地。只要他还在关中未死的消息传开,那关中的百姓就永远不会屈服,他就还有转头再来的希望!” 范增点头道:“那依你所看,赢子婴是逃出关中还是去陇西?” 陈平道:“纵观赢子婴登基以来的行径,不难看出此人心怀天下,决不甘轻易言败的为人,说实话,此人称得上‘人杰’二字!不出所料的话,赢子婴必然是潜逃到了陇西。” 范增捋须一笑道:“你这话说得不假,赢子婴此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必然不甘就此罢手。不过他逃亡陇西又有何用呢?到时候大军所向,各地跪伏。如此行径也不过是得一时性命作苟延残喘罢了!照我看,人杰之词他还不配拥有!” 陈平埋头称道:“军师所言有理,当今天下,能称为人杰的也唯有上将军了。” 范增听后却忍不住摇头道:“你这话又不对了,按照老夫看来,天底下还有一人也可称为人杰!” 陈平心中一动,详装震惊道:“额?竟然还有一人?敢烦军师大人赐教!” 范增将眼一眯,捋须道:“武安君刘邦,亦是人杰!” 陈平脸色一变,盯着车顶干笑两声:“武安君虽然能干,又如何能与上将军相比!大人多虑了!” 范增双眼幽幽的盯着陈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可在我看来,有些人心中未尝没有拿武安君和上将军相比之心!” 陈平额头见汗,沙哑着嗓子说道:“武安君领军尧关,被赢子婴杀得大败,上将军挥军函谷,赢子婴抱头鼠窜。由此不难看出,上将军胜武安君多矣!” 范增打了一个哈哈,点头笑道:“要是天下人都想陈平你这么明白就好了!” 陈平连道不敢。范增又道:“咸阳一行,我向上将军亲自举荐你前往,就是认定你有大智!两日言谈,更让老夫对你的学问佩服不已!陈平呐!你只要忠心为上将军办事,老夫是不会亏待你的!” 陈平点头跪地,说道:“为上将军办事,乃陈平所愿也!不敢奢求太多!” 范增连忙扶起陈平,一脸喜笑道:“如今你虽官微,他日必不至此!” 二人又谈了一会闲话,陈平这才向范增告辞。等他离开了车驾,这才擦汗暗恨道:“有范增这个老匹夫在,什么时候才有我出头的日子?今天这个老匹夫出言试探,是不是已经起了疑心?唉!我陈平莫非就此被老匹夫算计到死么?终有一日,终有一日——” 陈平捏了捏拳头,随即又泄气松开。这范增老奸巨猾,实在是不好共事啊! ------------ 第七十章 :山河破碎,朝夕不保(九) 项羽入住咸阳后,关押了秦王博和朝中大臣。这在整个咸阳城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没有人敢异动,没有人敢在几十万大军面前异动。秦民心中再不满也仅仅是不满而已,在一队队骑士和兵戈面前,什么都是虚的。 项羽入城后,各国士兵在咸阳城搜刮钱财,城里的大族世家都遭受了大难。咸阳城门虽然关闭,但还是有很多民众在想着办法逃离。秦王被俘、都城陷落,可以说从这一刻起,屹立在关中几百年的秦国正是宣告了他的灭亡。 各国联军在城里大声的喧哗,将领在秦国的宫闱举办宴庆。项羽是一个从不吝啬慷概之人,他与手下的将士一起饮酒庆祝,一起高声唱歌!在这几十万军队的大声欢唱之下,咸阳城的住民都遭受了大灾: 抢劫、杀人、强奸,无时无刻不再进行。哭声、笑声在城中相映成趣。 就这么足足过了八天,整个咸阳城被几十万大军折腾得不成模样。军师范增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他害怕如此下去会让项羽沉迷于酒色而忘却他的志向。于是他亲自到了信宫,将睡着好几个美人的项羽从床榻上叫醒了。 老头恨不成钢的抱怨道:“秦国刚灭,诸多事宜还未清理干净。上将军如此放浪形色,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项梁公?” 此时的项羽对范增还是非常的敬畏的,他见到老头气急败坏的模样,也自觉理亏,便道:“亚父所言甚是。不过如今秦国已灭,天下平定了!难道不是应该好好的纵酒享受的时刻吗?” 范增摇头道:“你可闻刘邦如今所行之事?” 项羽不解问道:“刘邦又如何了?” 范增道:“各国几十万大军,一个个都抢着进城享乐。唯有武安君刘邦不入宫闱不进城郭,每日严禁士卒作乱,洁身自好。现在很多的秦人都在赞誉他!” 项羽闻言笑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个,刘邦既然不肯进城,那便让他呆着!秦人再怎么赞誉他又有什么用?到时候分封诸王的时候他还不是要滚多远滚多远!难不成他这点微末的算计,就能让我将关中分封给他?” 范增皱眉道:“上将军怎么还不明白?刘邦并非是为了关中而这么做!他这是自律啊!这样的人难道不可怕吗?” 项羽听见范增又在编排刘邦,心理稍微有点不爽,他纳闷道:“亚父何必如此高抬刘邦?在我眼中,刘邦虽有点能耐,也没什么值得需要没日没夜的提在口里的。更何况,都是一起覆灭秦国的兄弟,亚父屡屡为难刘邦,这是何道理?” 范增杵着拐杖叹气道:“你怎么就不明白!今日是兄弟,明日就可能是仇敌!如今秦国已经灭掉,以后这些兄弟说不定就会倒戈相向!” 项羽闻言非常的不高兴,他拂袖道:“军师言重了!” 范增听出项羽的不悦,既然项羽都开口叫他军师了,他也不好在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他将话题转移到赢子婴身上,说道:“咸阳虽下,但陇西、北地这些地方还没有呈上降表。依我之见,还是派一大将将这些地方攻打下来,早日将关中安定下来,也好分封诸侯。” 项羽闻言点头道:“这二处早些打下也好!” 范增道:“说不定那赢子婴就藏匿在这二处,只要将这二地拿下,赢子婴便无处容身!” 提到赢子婴,项羽的脸上罕见的呈露出一股郑重之色,他点头道:“赢子婴务必要早日铲除!此人不死,必生大患!” 范增闻言笑道:“上将军为何单独高看此人?” 项羽眼里竟然流露出一点敬佩之色,他道:“赢子婴继位不过月余,然而边关将士无一不服!虽然以寡击众,然而却无一人投降惧死者!数万秦士竟然悉数战死,从这方面来看,吾亦不如也!能阻挡我军这么久,他赢子婴也算得上个英雄!” 范增点点头,表示心有同感。项羽又道:“日后若抓住此人,传吾军令。可允许留下全尸,已示敬重!” 范增点头记下,又道:“那不知道上将军准备派遣何人为将呢?” 项羽一愣,犹疑道:“龙且如何?” 范增摇头道:“龙且、季布二人都不能派遣,上将军不如从英布、钟离味二人中挑选一人出来。” 项羽想了想,便道:“那就让英布去吧!英布善于领兵,武艺亦不逊于龙且,单独领军我也放心。” 二人商议定了,范增又谏言让大军撤出咸阳,全部安扎在咸阳城郊,免得继续生祸。项羽听后也同意了,士兵太多,确实不好管束。 =================、 赢子婴领着大军从临洮渡渭水到陇南,再过不远就要到达天水了。 翻过安山,途经西十里铺,全军至柯寨扎营。寒冬天,下的是雨雪,一路上非常难走。一千三百多秦军,此时只剩下九百余人,越来越多的士卒因患病受伤而留下。 赢子婴带着这一群衣冠滥篓的军士,一起蹲在离寨子不远的一处山坳里的扎寨。安排下童燕留守,赢子婴带着吕延、韩则前往柯寨换粮。 柯寨是一家异族乡寨,他们自称是南柯羌人,一路上,这种的异族乡寨越来越多,沿途的秦人也越来越少。像这种小型的异族寨子,他们都曾是月氏驱逐的羌人。如今的羌族没有立王庭,零零散散的各地分布着,在陇西之地,这大半的天下都是羌族人的。随着秦国的边军越来越少,这些异族们也都越来越不听话。经常有异族攻打秦人的城寨的事情。 赢子婴依稀记得,留守陇西的将军名叫马逸,他如今驻兵在武威,防止西面的异族。赢子婴的目的也就是武威,只有到了那,他这支散乱的军队才能暂时的安身之地。 领着几十人,赢子婴走进了柯寨。老远的,就能看见寨子里面燃烧的篝火,从篝火的堆数和火焰的大小,可以分辨出这个异族寨子大小的情况。赢子婴目测了一下,心中就知道这个寨子不过是个小型的羌人寨子。 赢子婴带着人刚一踏进寨门,一支从天而降的箭矢就阻住了他前进的脚步,寨门旁的箭塔之上,两个穿着毛毡皮衣的羌人朝着赢子婴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可赢子婴一个字都听不懂。赢子婴转头看向黄应,这个面色乏黄的将军侧着耳朵听了一会,过了半响才朝赢子婴说道:“这些羌人说的话我感觉非常的生僻,估计是从西边迁来不久的部落,我只能听出几句质问之话,其他的我也不太明白。” 黄应对羌语颇为精通,如今连他都没办法,赢子婴等人也只有面面相觑。其实这样的情况很常见,陇西这边的羌族发音跟西边的那些羌族说话不太一样。但陇西这边时常会有一些西边的小氏族搬迁过来,这些小氏族通常是受到了大族里的欺压,活不下去了就只好来陇西。他们要搬来陇西,就要向驻守武威的马逸进献金银,并造策登记,成为名义上的‘秦人’方可。 面临着这种情况,赢子婴等人也很尴尬,站在寨子外等了片刻。寨子中突然走出来一大群人,这些羌人个个身强体壮,手里拿着马叉和木棍――入陇西的羌人还必须将青铜武器上交(虽然羌人连青铜武器都很少)。 为首者是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看他衣着就知道必然是寨子里的贵人首领之类的。那老者看了看赢子婴一群人,见到这些人虽然衣衫破烂,但手里都提着长戈铁戟,一看就知道是军旅之人。他叽哩哇啦的朝着旁边的一个羌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转过身来,用一口标准的秦腔(那时候的语言应该不叫汉语吧?麻烦,随便编了个名)问道:“远来的军士,你们来西柯有什么目的?” 赢子婴想不到这羌人里面也有通语言之辈,随即大喜。他抱拳朝那首领说道:“我们是驻守在三十里铺的秦兵,因为天气尚寒所以想在寨中换些衣物粮食!” “三十里铺的秦兵?”那首领将信将疑,随即问道:“你们需要多少?” 赢子婴随即报了十旦粮食和几百件衣物,那首领脸上大变,随即让箭楼上的羌人敲响了入侵贼兵的钟声,然后一群人慌忙的冲进寨子,关掉了大门。 看着这些如临大敌的羌人,赢子婴皱眉问道:“我们是诚心前来购买,你们为何将我们拒之门外?” 寨子中的首领让手下的羌人都将弓箭准备好,看着身边的羌人个个到齐,他才朝着外面喊道:“三十里铺的秦兵只有几十人,你们要这么粮食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肯定是马逸的部队,你们想抢我们寨子里的粮食!告诉你们――没门!你们已经抢了五个寨子了,如今还不知足,狼神知道会惩罚你们的!” ------------ 第七十一章 :山河破碎,朝夕不保(十) 听闻这话,赢子婴和身边众将一个个面面相觑。没想到,稀里糊涂的就被当成了替罪羊了。 按这羌人首领话语里的意思,好像马逸干了不少抢粮食的坏事。现在把赢子婴他们也当成了马逸的人马了!赢子婴又向着寨子里辩解了几句,说他们不是抢是换,奈何寨子里的人都不听。他们稍微走进一点,寨子里面就射出箭来。 虽然这些箭矢都是些削尖的木棍,并无多大杀伤力,但赢子婴等人也无心变身强盗。几次交涉不成,赢子婴等人只好垂头丧气的离开。 回到了立下营寨的山坳之中,赢子婴和手下将士只好用铁锅煮熟了草根和黑饼,胡乱的灌了两口,随即和衣躺下。 看着日益消瘦的秦王,大胡子白延找来了韩则、黄应,商议道:“如果再这么下去,秦王会跟着我们一起饿死的!秦王不肯轻易的从民中取食,但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等着粮食断绝的那刻!如今还有黑饼撑着,等这些黑饼吃完,我们在没有粮食怎么办?” 韩则、黄应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异口同声的说道:“那就去抢!” 白延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这样,如今秦王已经睡熟,白天的那个羌人寨子我们也摸熟悉了,到了晚上,我们领着两百个弟兄,悄悄的偷进那寨子里面,从里面抢些粮食出来!” 三人商议已定。等天已黑,白延、韩则亲自领队,趁黑摸进了羌人寨子里面。 第二天,赢子婴醒来的时候,他一眼便看到了堆在山坳里面的几辆大车。 照例的巡视营寨,赢子婴不用多看便知道军队里面又少十几个秦兵,还有十几个受死的士卒躺在帐篷中痛苦叫唤。赢子婴叹了一口气,随即走远。 这天清晨,九百将士吃到了好久都没尝过的肉汤,第一次将干瘪的肚子吃了个半饱。而胆颤心惊等着赢子婴责罚的白延、韩则也失望了。他们发现,赢子婴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跟往常一样,陪着士卒一起吃完饭,一起干活走路。 赢子婴这种沉默的举动似乎是默许了白延等人的行径,所以以后的路上,一旦没有了粮食,总有两个羌人的寨子夜晚遭殃。到了白天,赢子婴沉默的带人将身死的将士掩埋,沉默的跟着大家一起吃饭,沉默的上路。 陇西之地的异族寨子再一次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打劫,驻守武威的将军马逸背了一身的骂名。也是从那个冬天开始,再也没有迁往陇西的羌人部落了。因为驻守陇西的将军实在是太坑了!大冬天抢人粮食,完全不给人活路啊! 风萧萧兮易水寒。 一路上走走停停,赢子婴终于走到了天水。 驻守天水的大将是马逸的族兄马横,天水城非常的小,城里住着的秦民也很少。看守天水的只有三百多个士卒,一个个面黄肌瘦无精打采。 当赢子婴领着九百名士卒走到这佝偻破败的县城门口时,他竟然有一种率领千军万马的感觉。马横心惊胆战站在城墙上,心里思量着是哪来的土匪山贼?怎么有这么多的武器装备? 说起来,秦朝的土匪都很穷,打劫的家伙不是木棒就是竹竿,金属的武器那是山大王也不见得有一个。 城下的部队不太像是土匪,可是这群人的模样看起来比土匪还不如。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跟躺在地上的破烂乞丐差不多。他心中想着,该不会是关外的部队终于到了吧?到了也好,早点投降也比在这半死不活强。 城外的部队很快让马横认清了他们的身份,一封箭书插在了城墙上的旗杆上!马横心里赞了一声好箭法!随即取下信一看。 马横越看心越惊,越看身子颤抖得越厉害。到了最后,他竟然忍不住浑身颤抖着瘫倒在地上。 身边的亲卫叫唤道:“将军,要开城门吗?” 身旁的这个亲卫是久随马横的老人,对于主将的心思是一清二楚的。他看了下城外的士卒,恐怕有千人左右,他就觉得是不是将军准备开城门投降了。 马横浑身啰嗦的站起来,赶紧朝守城的士卒说道:“开!怎么不开!那是秦王!是秦王呐!秦王没死!我们投什么降?” 城门很快的被打开,马横领着士卒连滚带爬的出了城门。他很快见到了他想要见的秦王,他在人群中寻觅了很久,终于看见那个满脸胡茬,消瘦挺立的年轻人。 如果不是那双眼,那双眉。马横立誓也敢说这人跟普通的士卒没有什么区别,但一旦有了这双眼,有了这对眉,这人就是那灰尘里面的明珠,狗屎里面的香菇---- 马横声音哽咽的跪倒在赢子婴面前,眼泪一串串的掉个不停。 有谁能知道,当得到赢子婴死讯的时候,关中各地的将军莫不是心如死灰!有谁能知道,当秦昭武王这个谥号传出的时候,多少守将为他殉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诛杀赵高、或许是打败刘邦、或许是御驾亲征、在关中大多数的军队里面,赢子婴的威望是非常的高的。作为秦国历史上,罕有的能亲征的秦王,在秦将心里,赢子婴绝对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君王。 所以,不管是因为身为秦人的原因,还是因为赢子婴的原因,关中各地大部分人是不愿意投降的。投降也是无奈的,所以项羽才有赢子婴不死,他心一日不安的说法。 项羽对赢子婴的重视,也是看出了赢子婴在秦国军队里面的威望所在!赢子婴虽然败了,但边关上没有一个士卒倒戈!三万多秦兵悉数战死,也给予了项羽非常大的震动。 哪怕是巨鹿、哪怕是章邯、项羽都从未放在心里面。但函谷的十日血战,潼关两日硬仗,无一不在说明,秦军还没垮,秦军还能打!如郭不是军队占据绝对的优势,项羽没有信心这么轻易的打败秦军消灭秦国! 马横也早就在等着投降了,可他一旦得悉了赢子婴没死的消息。他就将这个想法抛之云外了!哪怕是跟着秦王一起死,也比苟活着好!真正的秦人是不惧怕死亡的! 马横将赢子婴迎进了天水城里,连夜发出信函向自己族兄报信,他相信,马逸得知秦王未死的消息一定会欣喜如狂! 从潼关到天水,历时二十一天,赢子婴终于有了一个能暂时安身的地方。虽然这地方不知道能住多久,但也能让他暂缓一口气,能让他仔细的考虑今后的出路! ------------ 第七十二章 :陇西风云(一) 马逸是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因左颊处长了一块大指目粗细的红砂胎记,故而陇西人都称他为“红鼹鼠”,鼹鼠一词略带贬义,这也说明此人在陇西边境上并不是那么受欢迎。 马逸有三好:杀人、喝酒、搞女人。杀人者不用多说,在陇西生活的异族部落,十有八九都受过马逸的欺凌;马逸好酒如命,为了美酒曾拿出千金去购买,他的家财大多败在了这上面。说起女人,就不得不说起马逸的感情历史。马逸三十好几的人了,到现在还无妻儿,这在秦时是非常罕见的行为。也并非说马逸娶不到的妻子,而是他属于‘天生克妻相’的人。他前后订了三次亲,但没一次将女人取到手。第一任未婚妻在即将成亲的前一天突然摔了一跤,就此摔折了腿,那时候年轻气盛的马逸哪会取一个残疾之妻,当场退还了婚书!第二任在成婚前给马逸带了绿帽,马逸一气之下杀了奸夫淫妇,为此还蹲过大牢吃过官司。第三任是马逸爱极了的一个女人,然而这个女人红颜薄命,一场大病收了卿卿性命。 自此以后马逸再也没订过亲,也没人敢向他说媒,于是爱上了美酒妓女,至今孑然一身。 秦将王离带着长城兵团渡黄河的时侯,曾抽调过陇西、北地部队。本来马逸也应该随同出征的,不过那时候,月氏兴兵来犯,马逸要应付月氏,所以并未南下。现在想来,那月氏相反还救了马逸的性命,如果跟随了王离,那么项羽在巨鹿又会多收一颗秦将的头颅。 陇西很穷,这里不产粮食。再加上秦人和羌人互相杂居,治安非常的乱。赢子婴战项羽的时候,曾从陇西抽调了二千士卒,如今武威、天水、酒泉之地的驻兵加起来不过三千来人。因为缺粮食,所以马逸经常向各部族‘借’,有借无还的那种借。也幸好是冬季,西北的月氏没有异动,不然的话,就凭借这三千多人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整个陇西的。 陇西很冷,赢子婴在天水的第二天就开始下雪,那种真正的鹅毛大雪。从早上一直下到了傍晚,地面上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估计也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武威的马逸也迟迟未来天水。 赢子婴到了天水,原以为终于可以过上能填饱肚子的日子了。可等马横期期艾艾的拿出存粮一看,赢子婴等人随即无言了。马横所谓的存粮也不过一些粗糙的黑面,而且最多只够他原本的部下吃七八天。面对赢子婴带来的八九百张嘴,马横真心是无能为力了。 黑面兑水烧开,然后弄些草根在里面,九百多匹人就这么灌了两天,马横准备七八天的粮食就完了。赢子婴忍不住朝马横问道:“这么点粮食,纵然勉强能渡过七八日。可吃完之后又怎么办?” 马横面色羞惭的说道:“一般来说,能渡过七八日,马逸兄就能从别的部落借来粮食,到时候就可以接济我们了。” 对此,赢子婴也无可奈何。天水不过三百多名守军,而且一个个面黄肌瘦,连出城‘借贷’的能力都没有。所以只有等着武威的马逸带着大部从异族的部落抢来粮食,他们才能继续活下去。 陇西的军队过得如此的寒碜,赢子婴也算是开了眼界。等他将天水熟悉之后,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军队这么的凄惨了。天水城里居住的都是秦人,不过城里的秦人过的日子比守城的士卒好不了多少。 陇西之地的秦人都始皇帝从关中迁过去的,他们不会畜牧,只会种植。可陇西的土地实在是难以种植,稍微能长的好一点的就是那种能磨成黑面的小栗。始皇帝的税率非常的高,陇西的秦民辛辛苦苦种植的粮食还要上交一半给国家,剩下的这些连过冬都很艰难。 秦兵之所以无粮,也是他们从那些异族部落收不来粮。马逸在陇西臭名昭彰,各族都畏惧三分。但就连是他,都不敢逼迫陇西的异族纳粮!这些异族个个非常的骁勇,稍微逼迫紧了,他们就会联合起来造反。就凭着陇西的几千军马,那是完全收拾不了这些异族的。 马逸借粮,也只有向那些小部落借。而且是借完之后马上跑路,然后缩在武威城里几天不出来。 所以,哪怕是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大胡子白延带着士卒们都出了城门,向那些小部族开刀。赢子婴带来的九百人,都是百战余生的壮士,在天水城里休整了两天,如今稍微恢复了点精神。依照这九百人的战力,洗劫一般的小部落是完全没问题的。 赢子婴如今坐在天水的府衙里,这府衙也就是稍微宽大一点的民房,比咸阳的宫闱差了不知道好许!屋子里燃烧着木材,倒也不是很冷,赢子婴坐在炕上,仔细的思索着今后的出路。 他一路逃离,如今关中是什么情形是一无所知。不过也不难猜出结果,在项羽的几十万大军面前,没有一座城池能坚守住,整个关中,除了偏远的陇西、北地之外,估计都全部投降了。 咸阳城破,赢氏一族必然遭到血洗,这一次可比秦二世残杀自己的兄妹要干净得多,估计只要是姓赢的,都不能免除。赢子婴担忧的还是韩谈、公孙止的下落。咸阳的异变,赢子婴只知道一些零星的片段,具体的细节完全不明白。 他当初留下韩谈的时候,整个咸阳城里还有四千多兵马,这些兵马全部归属于韩谈调度。依他看来,有这四千多兵马,咸阳城里的这些世族大家固然是有异心,也绝不敢轻易骚动,这也是他之所以能放心去边关的原因。 咸阳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韩谈与四千士卒是死是活?公孙止如今在哪?这些问题都似乎成了谜。 想了半天也没想通透,赢子婴又不得不把思绪转到眼前。如今他虽然逃到了陇西,但凭借陇西这个偏远之地完全不能阻挡住项羽大军的前来。今后该如何,才能从项羽的几十万大军之中活下命来!他不得不考虑其中得失。 项羽如今带着联军攻下了咸阳,而且俘虏了现今的秦王博。从明面上来看,秦国已经覆灭,赢氏一族也被铲除,六国出兵的最终目的也达到了。自己虽然逃逸,但终究是小事,项羽再也不可能派遣几十万的大军来剿灭自己。 六国花费军粮无数,耗时几个月为的就是覆灭秦国。如今的秦国已经灭掉,六国的部队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么同心。各国的王肯定都想着把自己的部队早些召集回去,免得他们日后威胁自己的统治!然而不管是项羽还是攻打秦国的各国将领,他们立下了不世之功,此时想着头件大事就是分功得权!摆脱六国王族的控制!项羽、刘邦此时名义上还是楚王熊心的部将、魏申、皇甫奇隶属魏王豹、张良是韩王的手下、、、这些人都该如何处置,这是项羽此时要考虑的头号大事! 项羽必须趁着自己威望最高的时候,将封王的事宜定下来! 从这些方面来推断,攻打陇西北地的部队,只能是项羽的楚军。项羽虽然统领着几十万大军,但真正属于楚军的那部分也不过七八万人。龙且之所以地位大滑,也是因为他将隶属与嫡系的楚军葬送了一两万人!从这不难得出,项羽手中的楚军不过五万人左右,而且他不能全部派出,所以攻打陇西的部队最多不过两万! 算来算去,可面对两万楚军,赢子婴还是束手无策。仅凭着陇西的三四千人,如何能抵挡?就算赢子婴是孙武重生,用兵如神。但摆着他面前的还有更为严峻的事实!秦军现在没粮食!他们连出城一战的资本都没有! 如果固守城池的话,要不了多久。秦军面对无粮的情况最终还是免不了败亡! 北地太远太偏僻,陇西都这样了,估计北地的情形也好不了哪去! 赢子婴如今能做的就是赶快将陇西的部队统一,然后赶时间多多出去‘借’粮!然后凭着陇西的地利,在寻找战机灭敌。 想到这里,赢子婴忍不住苦笑,没想到现在自己也能把抢劫当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看来人都是逼出来的,本性也是可以改变的。 看着窗外的白雪,赢子婴又忍不住想起了那个一身邋遢的蒯彻,想起了他那个水淹天下之策!他此时窘境,可以说全是他自己亲手造成的!要是当初没有那妇人之仁,自己说不定还能安安稳稳当自己的安乐秦王。什么项羽、刘邦,一河水全部淹掉,世界早就清净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世界上最难买的就是后悔药,一步棋错就是满盘皆输。 赢子婴默默的想到:“自己身为一个君主,自己的每一个思想,每一个决策都会影响到一大群人。果决的另一个后果就是冒失!自己一定要牢牢记住,凡事必须三思而后行!” “想必那蒯彻早就料到了我今后的结局,所以当初才会说陇西那地方不错当话吧!唉!可惜一个大才,却偏偏错过了。当初的历史书本看得还是太少,不然怎么会忽略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 ------------ 第七十三章 :陇西风云(二) 大雪停息后的第二天,外出‘借粮’的白延等人才回到天水城里。等马横放下城门将白延迎进城中之后,一身狼藉的白延满脸惶急的朝马横吼道:“快!快!等士兵一进城立即关上城门!” 马横见白延这么着急的样子,心中知道情况有异。等秦兵全数尽城后,马横立即关上了城门。白延、童燕带着士卒跑上了城墙,没过多久,城外的驰道上就渐渐有人影赶来。马横定睛一看,随即长大了嘴巴:“这么多的车队,来人必然超过五千!” 马横不知道白延他们惹恼了哪个部族,竟然一下子引来这么多的追兵。城外的羌人驾着几十辆马车将天水城团团围住,当头一个羌人策着马跑到城墙下面,叽里呱啦的向城上大声吼着。城上的白延是一个字没听懂,他听得烦躁,便向随从取过了弓箭,心中计算着自己离那羌人之间的距离,然后一箭朝那羌人射去! 那羌人太过大意,白延的箭又快又急,等他反应过来,“啊”的一声喊后,箭矢已经透过了他的额头,射穿了他的脑子。 一箭之下,羌人倒地身亡。白延洋洋得意正准备向旁人炫耀,可他才转过头,就看见秦王赢子婴冷着一张脸站在身后。赢子婴旁边,黄应这悄悄朝他说着什么。黄应说什么白延不知道,但是看着赢子婴那越来越黑的脸色,白延也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没多久,赢子婴便开口朝白延质问道:“你屠杀了布瓦部落,抢了里戈部族长的未婚妻?” 白延心中狂跳,他腆着脸忍不住分解道:“布瓦部落的杂粹实在是太不听话了,杀了我们三十多个军士,所以我一气之下就把这部落给屠了。顺便再从部落了拧走一个女人,谁料到这女人是里戈部落的族长的未过门媳妇。我也是没料到,随便杀杀抢枪小部落,就把里戈这头饿狼给招惹了。” 赢子婴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叫你们出去找点粮食,你们倒好直接屠了人家的寨子。屠了也就罢了,竟然还让追兵给赶上了!你怎么办事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白延还想继续分辨两句,不料黄应又附在赢子婴耳边说了两句什么,听完黄应的话后,白延发现赢子婴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他恼怒的盯了黄应一眼,随即缩了缩脖子,等待秦王的继续训示。 赢子婴一指城下一堆挥拳舞爪,张嘴狂吼的羌人众。突然哈哈大笑两声,他拍了拍白延的肩膀,连声赞道:“好!好!白将军知道你将才射死的是谁么?” 白延愕然抬头,赢子婴说道:“你了抢人家的妻子,还将里戈族长一箭射死在城下!果真不愧为我大秦的将军,做事不留余地,干脆利落。” 白延张口结舌,一脸呆样的问道:“将才被我射死的那小子就是里戈的族长?” 赢子婴点头称是。白延向外吐了一口口水,忍不住鄙视道:“明知道天水城墙不高,他还耀武扬威的跑的城下面叫骂,这不是寻死是干什么?咎由自取!” 赢子婴瞥了白延一眼,淡淡的说道:“现在你又将里戈的族长射死,里戈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如今天水被围,还望白将军教我。” 白延被赢子婴那一眼盯得是心惊胆颤,他结结巴巴说道:“这些羌人没有攻城器具,最多也就把天水围上几天,自然就会退去。” 赢子婴漠然道:“粮食呢?” 白延由此一惊,随即张了张嘴,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粮食呢?”赢子婴又问。 白延低垂了头,满是痛惜的说道:“装了几大车呢,可惜后面追兵太紧,我只有将它藏到城外,寻思着以后来取!” “以后来取?去哪取?怎么取?你教我?这羌族只要围了七八天,城里的这千百人全部都要被饿死!你说怎么办?” 白延一咬牙,拍墙怒道:“既然如此,那不如跟他们拼了!” 赢子婴冷冷的说道:“如今大雪阻路,为何后面的追兵能跟紧跟着你们不放?你们仔细看看人家的车队!试想,如果我们出城的话,又有几分胜算?” 白延眯着眼看了看外面的羌人的用的车辆,他们的车驾都非常小,一辆车只装得了两三个人,用的全是矮脚马拉车,车驾下面撞着的不是轮子,而是滑板,这种车在雪地奔驰起来,非常的快速方便。而且有了这么多的车驾,羌人能随时在地上布成车阵。 “觉得出城还有胜算吗?”赢子婴又问。 白延一脸羞愧的摇摇头,他现在非常的阻丧,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给秦王带来了多大的危机。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触着地面,不停的下磕。 “好了!起来吧!”赢子婴将白延从地上拉起来。 白延一脸羞惭的想说些什么,但半天开不了口。赢子婴瞥了瞥城外的羌人,随即调转目光瞅着白延,语重心长的说道:“白延,上将军在的时候,曾多次向我提及到你。称赞你是有勇有谋,不仅能恪守自己的岗位,而且还颇为机智。日后必然会成为一员能独当一面的大将。然而,你此次的行为太失偏颇,让孤非常的失望。我不知道是那女的太过妖娆,让你迷失了心智;还是你随着孤连遭败绩,而影响你的思维。但一个不能思虑周全的人,是永远也成不了一位名将!好好考虑吧!” 听完赢子婴的话后,白延愣住了,他心中更加的惭愧。过来好半响,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那女人确实,确实很漂亮。臣,估计被那狐狸精迷失了心智了!秦王,我这就去杀了她!” 赢子婴止住了白廷,转身对黄应说道:“何须如此?黄应,你将那女子带上来,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我的爱将迷失心智!” 黄应抱拳离开,没过一会,他便从城里将一个绑住双手的女子给带到了赢子婴面前。 女子身材高挑,螓首蛾眉,鬓发如云,不屑髢也。不过掌间带茧,眉目太英,嘴唇上翘太过刚强。她此时侧着头,一副不屑观看的模样。 赢子婴看到,心中也忍不住叹道:“好一个英姿飙爽的美人!更难得的是,这女子身上完全没有羌族人那种粗糙的皮肤。如果不是穿着羌衣,怎么看也不会觉得是个羌人!” “果然是美女!白延你眼光不错!”赢子婴点头赞道。 白延摸了摸头,感觉有点纠结。此时美人就在身前,他心里却没有丝毫将才那种敢为君王拔刀的冲动了。 赢子婴一瞥美人,手指白延道:“你既然钟爱于她,孤就决定将这女人赐给你!不过日后你须自勉,不可在做糊涂事!” 白延大喜,刚想谢恩。却不料那美人用着一口纯正的秦腔说道:“你们这些秦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大胡子,你贼心不死,休想染指我!你杀了我的父亲,我会找你报仇的!我发誓,终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里!” 赢子婴闻言脸色一变,他勃然怒道:“这女人既然心中带恨,日后必然为害!白延,孤现在收回成命,这女子必须杀掉!斩草须除根,不能因为美色误事!” 赢子婴拔出佩剑,便要刺死这美人。正欲动手,白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赢子婴的哀求道:“求秦王放她一条生路吧!白延不惧怕她的报复,求秦王成全!” “你!”赢子婴又怒又急,跺脚怒道:“天下因美色误己的事情还少吗?这种女人留不得!” 白延含泪道:“臣不忍她死,还望秦王成全!” “大丈夫何患无妻?白延小儿,我以前算是高看你了!”一直未曾吭声的黄应突然朝白延脸上吐了一口口水,摇着头一脸不屑道。 白延神情落寞,只是将头碰在地上,不再说话。 赢子婴看着白延的模样,突然对他无比的失望,他挥了挥手,叹道:“你执意如此,那便让她随你吧!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白延连忙磕头谢恩,他欢天喜地朝美女走去,竟然当场就要为那美女的松绑。赢子婴冷眼观之,韩则在身后握剑在手。那女子被松绑后,也并未做出什么过激之举,她随意的拍了拍袖子,斜瞪着眼瞅着赢子婴,一脸冷笑着说道:“你这么无情,真不像是一个君王,你才应该去当将军。呵呵!” 赢子婴脸上变冷,白延听着美女话后,也一时愣住了。 白延正在惶恐间,却不料那美女指着白延道:”既然这位将军这么衷情于我,我也不会找你报仇的。布瓦部落不是我的家,那族长也并非我父亲,恰恰相反,布瓦和里戈都是我的仇人。我金兀儿恩怨分明,大胡子将军,你将我从布瓦里救了出来,我就是嫁给你我也心甘情愿。放心,日后没有床边准备害你的毒妇,只有对你一往情深的妻子。” 此话一出,白延愕然、黄应愕然、韩则愕然。只有赢子婴依旧板着脸,他在心里想到:“每个人都向往着完美的结局,可这世界上没很难有十全十美的东西。这女子言不由衷,必然是信口雌黄。唉!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么?我怎么都觉得慌缪呢?是我想多了,还是我真的像金兀儿说的那样本性无情?” 看似皆大欢喜的局面,偏偏却忘了最重要的大事。 城外的里戈族的汉子依旧在叫嚣,白延终于从突然的幸福中清醒过来,向赢子婴问道:“秦王,这些羌人又怎么办?” 赢子婴眯眼说道:“不出所料,这两天马逸即将带士卒前来,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下,打退这群羌人应该不难。如果马逸侯期不到,那便等冰雪消融后领兵突围!。” ------------ 第七十四章 :陇西风云(三) 天空中乌云弥漫,地上冰水泛滥。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白色的帐篷和灰色的马车互相搭建,从天上看下去,就好比一朵朵蘑菇堆积在一起。为寂寥的荒野,带来了些许不同的景色。 里戈部落的人早已停止了叫骂,每天早晨犹如例行公务的派了几十名哨探去天水城下瞅两眼,其余时间也都缩在帐篷里。 这两天特别的冷,冰雪消融使得地面格外的滑湿。里戈族的代首领每天对着天水望眼欲穿,然而却无可奈何。 进退维谷,究竟还是一股奢望。 族长之死,附属部落被屠,如此血海深仇,哪怕不能报,也要多瞪两眼。――这便是里戈人的心理。 他们没有攻城的器具,没有得知城里缺粮的消息。只不过待了三天,就让他们心慌意乱。 新的首领很烦,他合计着这么待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早早撤离的好。可是这两天冰雪融化得太快,他得安排人将马车的滑板取出来,等到地面稍干,也好方便行军。 积雪融化出来的水虽然多,但是只要一个晚上,剩下的水就能将泥土冻硬,到时候马车的轮子也不会陷进泥土里。新的里戈首领蹲坐在帐篷里,向着帐篷中央那明晃晃柴火,他忍不住打了喷嚏,喷嚏很响,震得他耳朵嗡鸣两眼发黑。新首领胆颤心惊的捏了捏鼻子,他感觉身上发冷,鼻子太痒。 新首领坐不住起了身,他弯身揭起了帐篷,半只脚跨出了帘幕。却在此时,他的眼神突然凝住,浑身僵硬在那。 他的耳朵里面,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的瞳孔里面,飞进了一支箭矢。 接着是无数凄惨的叫声,新首领看见了烟花般灿烂的景色。漫天的火箭穿透了云层从天而落,惊马、走人、哭喊声不决。 新首领“啊”的一声叫喊,他急忙钻进了帐篷里取出了他的佩刀。持着刀,新首领再一次钻出了帐篷,回首北望,似乎有千军万马杀来。再一转头,自己前方的天水城似乎也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怪兽! 慌乱中,不知道是哪位羌人在叫喊:“红鼹鼠!红鼹鼠来了!” 声音越大,人群越乱。在陇西,红鼹鼠的恶名无人不知。对付这种心狠手辣的男人,羌人们采取的方法只有一个――避其锋芒! 新首领紧了紧手里的弯刀,他呼喊着身边的士卒,准备朝天水城的方向逃离。身后的羌人拿起了他们的木枪马叉,乱哄哄的跟在首领后面。 天水城里出来的秦兵不多,为首者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大汉提枪跃马,正在冲阵。新首领眼睛一眯,他找到了能激励手下士气的方法。 首领扬着弯刀仰头大吼道:“仇人就在眼前,里戈族的勇士们,你们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不少的羌人顺着弯刀所指,看见了那一脸醒目的络腮胡子。羌人们的眼睛瞬间红了:就是这个男人,屠杀了布瓦全族,抢了美丽的金兀儿,射死他们的首领!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胸有怒火,岂能不燃? 羌族人嗷嗷的叫着,挥舞着他们那劣质的武器,带着全身的血勇,疯狂的朝白延杀去! “哀兵携怒,不可阻也!先避其锋芒,等他们这股气消停下来,再迎头痛击!”站在白延身后的黄应看见蜂拥而来的羌人,忍不住提醒道。 白延一拉马缰,枪指羌人,冷然的说道:“前后围攻,怎能退却?只要击退这股哀兵,其胆必丧!” 黄应心思白延是主将,便不在多劝。 白延将枪一挥,身后秦士便随之前进。面对着这些携怒而来的异族,久经战阵的秦士没有丝毫畏怯。犹如两块钢板,撞得火花四溅! 没有兵戈相击的声音,只有削木劈柴的声音。两军相交的一瞬间,无数支马叉木枪被砍断砸碎,无数死不瞑目的人头飞天而起。 黄应终于明白了白延的勇气从何而来了,他对将才自己说的话感到羞惭。如此士卒,一击便溃!何须多言? 白延能带着士卒屠寨,想必也是因为武器占优的原因。两军对垒,拼的就是刹那间爆发的血勇,羌人爆发出的血勇之气在两军接触的那刹那就现实被击得粉碎。 断掉的木棍短枪让他们看清了血淋淋的事实!再大的血仇也抵不了自身所受的痛苦,精神和肉体之间的痛苦,前者远没有后者感观带来的强烈。 血腥的事实可以扑灭一切火焰,于是大怒变成了大惧,羌人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会失败的结局。 白延如赶鸭子般驱使着羌人,新首领被夹带着一起后撤。 前有虎,后有狼。当马逸一马当先的领军杀到的时候,整个羌族完全陷入了绝望之中。 红色的战马,血色的披风,来将带着不可一世的威风,将沿途的异族全数杀死。直到这时,羌人似乎才醒转过来。红鼹鼠不过是蔑称,马逸在月氏、在西部的王庭之中,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血狼!” 马逸如一阵狂风冲来,新首领茫然的举起刀,两马交错而过,一人坠马,一人奔驰。 新首领至死都没看清楚带走他性命的那一枪,太快了,快得让他的思维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才举起刀,马逸的枪就刺穿了他的心窝。 血狼已至,首领已死。里戈羌人再也不敢抵挡,一个个将木棒叉子扔掉,跪倒在冰水地里乞降。 在燃烧的帐篷与马车之中,白延终于见到了被天水守兵视为天神的马逸。那血色的披风、烈焰般的坐骑,猩红的重瞳,浓密的须发,这一切无不是在张扬着这个男人的强大。他的身上带着一股血腥的煞气,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凛然的气势。这种气势,白延并不陌生,如上将军、如曾与之交手的龙且,如被秦王射杀的樊哙,他们的身上也带有同样的气势。但血腥味,却远远比不了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带有这种气势的将军,就是战场上最为勇猛的男人。这样的人,古今历史就一个称呼:猛将! 同样的络腮胡,白延感觉在这个男人面前,似乎自己的胡须都短了一截。被他猩红的双瞳盯着,白延竟然有一股心里发寒的感觉。 两人的对视,不出意外的是白延败下阵来。马逸那奇特的重瞳给人的压力太大,史书上有载,生有重瞳的人一般都是天生的异人。 打扫战场,收拢降俘。秦军将缴获的一辆辆军粮押送到了城里,相比于打了胜仗,秦军更为期待的还是粮食。缴获了这么的粮食,这次回去终于能吃顿饱饭了。 君臣相聚于天水,谈论的依旧是将才发生的战事。可惜被杀败的里戈族勇士,永远也想不明白,为何围杀他们的两路大军,能这么默契的同时发起袭击。 ------------ 第七十五章 :陇西风云(四) 事实上马逸的军队已经在一天前就到达了天水,因为发现了城外的羌族营寨,马逸便将部队隐匿,悄悄的派出信使向天水报信。通过信使来往,两军决定举火为号,发动袭击。接下来才有羌人被杀得措手不及的事情! 当然,羌人们临死都不明白,为何马逸的部队能这么快的赶到。 赢子婴终于见到了马逸,看见了这个生有重瞳如火山一般的男人。马逸给的印象太过强烈,哪怕只是看一眼,也能看出这个男人身上那种豪迈、粗犷、不拘小节的性格特征。马逸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赢子婴一脸喜色的将马逸扶起,上下打量的时候,心中忍不住也暗叹。 “没想到我大秦也有如此猛将!”赢子婴颇有些唏嘘。上将军李信武艺虽高,但因为年老,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铁血的霸气了。或许老将军已经到了全身气势收敛,厚重如山的境界。但凭着感观,如果不是亲自上阵,谁也不知道李信会是一个非常能打的将军! 能战败龙且,李信的武艺可以说是登峰造极。除了那个在巨鹿连斩五十一员秦将的项羽,估计天底下能与李信一战的将军也屈指可数。李信终究没能与项羽交手,活生生的战死在潼关。赢子婴失去他倚为臂膀的大将,秦国少了能撑天的柱石。李信的作用就好比二世时的章邯,可谓是秦之长城。 李信一死,秦国覆灭。赢子婴连遭败迹,如今跟抱头鼠窜的耗子一样。他没想到,已经没有的秦国,竟然还有这么一员威猛的将军,赢子婴觉得可叹的时候又觉得可惜。 亲手扶起了马逸,这让这个威猛的将军心里有点感动。赢子婴的威名马逸早有耳闻,对于这个有决心不惜亲征的秦王,马逸是又敬又佩。如果不是因为军粮所拖累,他早就想从之帐下,愿为君王效力! 看着马逸,赢子婴点头叹道:“你能来,孤很欣慰。” 马逸道:“臣在武威,听闻君王已毙,秦国不再。每日惶恐夜夜惊梦,如今能见到秦王,想必是上苍保佑的缘故。陇西之地虽然偏凉,但作为暂且栖身之地还可。日后静等天变,再谋关中也可!” 赢子婴摇头叹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想凭借陇西而拒六国之兵,还是太不现实。唉!如今之计,也只有看一步走一步了。也许,等项羽兵至,你我君臣还是难逃一死——马逸,你会后悔吗? 马逸摇头道:“马逸虽不通经义,但也知晓忠义二字!国虽不再,但君主尚存,我又怎么能不顾君王的安危而苟全自己的性命呢?“ 听闻此言,赢子婴呵呵一笑,拍了拍马逸的肩膀,一脸的欣慰。 赢子婴如今还能咬着牙关坚持,就是因为自己身边还有一大群如马逸这样的忠臣。也许在现代,这种看似愚忠的行为会遭人诟病,但其中的精神也是现代人永远也学不来的。有些看似很愚笨的行为往往会让人感动,有些不禁思索的热血会让人沸腾。 身为君王,能得到臣子的忠心,赢子婴哪怕是死了,他也无憾了。身边还有一群哪怕山河破碎,国家不存都依然追随着他的将士,赢子婴又有什么理由轻易的放弃呢? ============= 英布领着大军已经走到了临洮,沿途经过的渭源、广河、康乐等县城无不开门投降。临洮又称狄道,乃是陇右重镇。前行不远就要进入陇西之地。 英布又名黥布,他曾因为触犯了秦律而受过黥刑(就是在面上刺字,然后涂上墨炭,表示犯罪的标志,以后再也擦洗不掉),也因为秦律而成为了盗贼,后面转投陈胜,陈胜失败后投降项梁,被楚王熊心封为当阳君。可以说,在项羽手下的将领之中,论官职英布最高。 巨鹿之战的时候,英布曾随宋义北上救赵,在项羽杀宋义后,英布归项羽指挥。、因此,英布是项羽非常看重的一名部下,却不能和龙且、钟离味一样视为心腹。 龙且战败、季布获罪,项羽只能用龙且为大将,前去收服陇西北地。 英布在临洮因雪受阻,不得不暂停行军,等待冰雪融化后在上路。一路上,英布四处派出斥候,到处查探赢子婴的消息。沿着驰道前进,所过县郡却无一处知道赢子婴去向。这个谣传已死的秦王,自潼关一役之后就再也不知道消息。 赢子婴被项羽视为心腹大患,是英布二万大军的最终目标,陇西北地都是顺手之劳。 大军在临洮住了四天,等到地面上冰雪消融,地面僵硬之后,龙且大军才继续开拔。 英布军过槐里,得知此地便是秦上将军李信的故居,英布掘其祖坟,将村里一百三十口姓李的住户全部屠杀。 槐里李氏由此遭受大难,英布军一路雁过拔毛,各地郡县皆有怨气,却无可奈何。 等英布军到达天水,终于从沿途的部落里得到了赢子婴的下落。听闻赢子婴在天水曾打败过陇西的里戈族,英布更是催着人马加快了速度前行。 不过等英布到达天水之后,才发现赢子婴已经人去城空,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相比于部下的失望,英布却显得非常的高兴,他笑着对部下说道:”吾曾闻秦国开国君主秦非子就是出生于此地,秦襄公亦是天水南部人。如今赢子婴连祖家之地都不敢守,像这种连祖先基业都顾全不了的人,又怎么配当秦国的君主呢?想靠这种人复国,完全就是一场笑话!” 英布的部将闻言都是哈哈大笑,英布又将赢氏的发家史悉数道来:“说到那秦非子啊,你们不知道,他曾经辅佐过大禹治水,但受到大禹赏识的却不是他治水的能力,而是训练鸟兽的能力!说来说去啊!这赢氏一族看似高贵,归根结底也只是个牧人的种啊!” 部将惊奇道:“将军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博学?” 英布捋须笑道:“老子当年受到秦律的迫害,还被抓去修皇陵,在老子的锄头下,赢姓的祖根十八代全部被老子挖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英布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天水,随便将邽县和冀县一同打下。在天水整顿军马后,立即杀向武威。 兵戈相向,子婴在劫难逃。武威城里,一场大变将临。下一章是第二卷终章,将会把一切道明。 注:天水在秦时还不是郡,天水城应该叫秦亭,不过我写错了,就将错就错吧! ------------ 第七十六章 :终章 武威城里,大军营帐之中。 白延背着手不停的在帐篷里打转,金兀儿套甲带盔用着含情的目光盯着他。白延显得非常的焦急,脸上尽是犹疑与痛苦之色。 金兀儿俏生生的站着,不发一言,默默的等待白延的决定。 不知道转了多久,白延蓦然停止。他几步跨到金兀儿面,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猩红的眼里尽是不舍与痛惜。 四目交汇,传达的是痛苦和柔情。金兀儿咬着下唇,眼睛里带着薄薄的水雾,她定定的看着白延,将将目光里的疑问送递:“将军,你真心舍弃金兀儿,只身陪那秦王身赴黄泉吗?” 白延偏过头,深深的呼吸了两下。再回头对视的时候,金兀已经读懂了白延眼里的意思:“秦王相信我,我不能辜负他!” 金兀儿一把推开了白延,摇着头连退数步。晶莹的泪水从她的脸上不停的下坠,她的眼、她咬唇的样子看上去是如此的可怜。白延心中跟针扎似的疼,美人在前,哪怕是铁血的汉子,也经受不住这种凄婉离别的痛苦。 白延再也顾不了其他的,他疾步上前,张开双臂将美人紧紧相拥。金兀儿无声的在白延怀里抽泣,白延陪着她默默的哽咽。 不知道过了多久,金兀儿用双手抚摸着白延的脸,一脸凄婉的哀求道:“陪我一起回祁连山吧!回到那里,我会求我的父亲,让他发兵救秦王。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了。 白延此时早已没有当初的谨慎与智慧,他只是犹疑的询问道:“真的吗?” 金兀儿认真的点点头,道:“我的部族非常的强大,我父亲如今被冒顿单于封为右谷蠡王,他能号令祁连山北的十几个部落!只要一声令下,就有数万控弦之士跟随。到时候就能解武威之围,你也能回报秦王对你恩情。到那个时候,谁也不能阻挡你我在一起了。” =========== 武威城下,一场生死对战正在拉开。 城外两万甲士齐声吆喝,英布布下半月阵,提着长枪独自一人在城下邀战。秦王子婴按剑站在城头,城里的力士扳动着绞盘放下了吊桥,城门慢慢打开,一骑如火燃烧的骑士冲出了城门。 英布看见来人,咧着嘴煞目圆睁,扬枪怒吼道:“来将通名!” “大秦将军马逸前来会你!”骑士振马,眨眼已过护城河。 英布仰头哈哈笑道:“暴秦已灭,何来大秦将军?” “若无大秦将军,那便称我断头将军亦可!”马逸一声咆哮,坐下爱骑“赤骥”长嘶,手中长枪一缩,拿住临近枪头的位置,马逸将身子伏在马背上,脸靠着马脖子,目光炯炯的盯着英布。 “好一个有来无回的断头将军!就让我英布来试一试你有多少斤两!” 英布一夹马腹,手中长枪倒转,做了一个“背枪式”。两匹马如狂风般疾驰,二将如彗星般相撞! 二马交错的一刹那,两匹战马不约而同的扬蹄而立。马逸双眼蓦然睁大,手中的长枪如灵蛇吐信,真的是又快又疾。英布只看见一抹枪影,朝着他战马的脖子直透而来! “卑鄙!”英布怒急,他不是塞外人,不懂得这种“射人先射马”的规矩,只当自己看扁了此人。马逸枪太快,英布也只能勉强捕捉到丝毫痕迹,可想要挡住这一枪,英布也是完全没有把握。 在这电花火石之间,英布一声大叫:“呔!” 他暴起双臂,使劲朝战马一按,也不知道何种惊力,英布的坐骑突然一下失蹄,连马带人摔倒在地上! 也恰恰此时,马逸的长枪从英布的头顶上直穿而过,险之又险的避过了马逸这惊天的一击。 等到马逸调转马头,提枪再战之时。英布已经将坐骑从地上推起,自己稳稳当当的骑在了马背上! 将才那种让他汗毛直立的危险,英布已经好久不曾感受到了。马逸那一枪,让他看到了些许项羽的影子!这一枪来得狼狈,更让他心中的战意高涨!英布一拍马臀,朝着马逸高吼道:“现在轮到我了!” ============= 武威城外,离开城三十里。大部的羌人集结在一起:也先部、白马部、先零部、左兰部、、、十来个部落,总计一万三千多名羌人正在往武威赶来。 战马奔驰中,先零部首领回顾众羌道:“红鼹鼠撕毁协议,竟然攻杀里戈部。我们这些部落,身在异国,还要饱受欺凌。似乎大多数羌人已经忘记了我们身上尊贵的狼神血脉!今天,我们要杀死红鼹鼠,攻下武威!既然陇西已经容不下我们,我们就回归到西部王庭,跟哈尼族一决死战,夺回我们拉祜族曾经的荣耀!” 也先部、左兰部等首领在马上按胸叫道:“谨遵大首领的吩咐!我们拉祜羌人是不会输给哈尼族的!只有回到西部王庭,当上羌人王,才能洗刷我们的耻辱!” 先零部首领将马鞭一挥,指着前方大吼道:“杀!” ========== 酒泉!月支乌孙部。 大队的乌孙戎人正在集结,一面面月氏王旗正迎风飘舞。月氏王昆莫骑着从大宛进献的汗血宝马,站在高高的山岗之上。 大风飘荡,乌云尽散。昆莫一扬马鞭,手指南方,转头朝乌孙王说道:“秦国已经灭亡,陇西之地终究要回到我月氏的手里。乌孙的兄弟,只要你们与我一同奋战,到时候陇西绝对会有你们戎人的牧场!” 乌孙王道:“昆莫王兄,你我都是兄弟。当初若不是你们月氏出兵,我们乌孙恐怕早就被冒顿吞并了!你我荣辱与共,南下陇西,我乌孙愿为前部!” 昆莫拍着乌孙王的臂膀,大笑着说道:“哈哈哈!真不愧我的兄弟!只要我们打下陇西,以后就再也不怕匈奴了!” 乌孙王亦笑道:”如今冒顿正在与东胡王大战,如今无暇南顾。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哼哼,冒顿小儿!当初在月氏为质,可惜没能杀他,这才酿造如今大患。我们必须早点打下陇西,不然等冒顿解决东胡王,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王兄,你认为连东胡王那只老狐狸都打不过冒顿?” “兄弟你不知道,冒顿小儿太过奸诈,东胡王那只老狐狸虽然有点诡计,但如何能与冒顿那满肚子坏水的家伙相比?相信大哥的话,飞速夺下陇西,今后才有我们立身的本钱。不然等冒顿打败了东胡,你我的头颅都要被冒顿制成酒杯!” “好吧!王兄!发兵吧!让我们的儿郎在陇西的草原上奔驰吧!” ========== 陇西城头,赢子婴正着急的看着城下的两员猛将的争锋。 二将相斗,双枪并举,打了已经不下一百个回合。到现在还未分出胜负!赢子婴真恨不得让马逸的枪再快一点,一枪解决了英布!可惜英布反应太过迅速,每次赢子婴都以为他躲避不了的时候,他还是能用各种匪夷所思的办法躲开。 纵观城下二将的决斗,不难发现,二将的骑术都是非常的高超。虽然如今只是靠着绳套驾马,但各种在马上的挪移翻腾都能做到。二人的枪法骑术都是登峰造极,一时也难以分出胜负。 赢子婴正看得入迷,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喊:“秦王!” 赢子婴回头,看见白延带着金兀儿站在自己的身后。赢子婴淡淡的瞟了一眼金兀儿,开口朝白延问道:“何时?” 白延道:“武威被围,我愿出城寻求援兵,还请秦王恩准!” 赢子婴疑惑道:“此时还能去哪寻求援兵?” 白延低下头,说道:“金兀儿说她能回到部族帮我们求来援兵。” 赢子婴转头看向金兀儿,问道:“你的部族在哪?” 金兀儿小声的回答道:“我的部落在祁连山的北面,我父亲的手里有强大的兵马。应该能帮上秦王的忙!” 白延有些疑惑的看向金兀儿,心思她为何不向秦王告之他父亲是匈奴的右谷蠡王?如果告诉秦王他父亲的身份,应该更能说服秦王吧! 赢子婴抬头看了看城外,心中若有所思。他的目光飘过了云层,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带着一股追忆,淡淡的说道:“听说祁连山的雪莲很漂亮。” 金兀儿眼神有些漂移,她低着头,小声的说道:“祁连山的雪莲是世间最为纯洁圣物。” 赢子婴回过头来,目视金兀儿,脸上突然有了笑容,他道:“想必你就是你们部落的雪莲,白延确实艳福不浅。你既然有心,那便同白延去吧!” 金兀儿艰难的扯动了下嘴角,白延闻言大喜,他抱拳说道:“臣必定将援兵请来,到时候就能打退敌军!” 赢子婴微笑着点点头,拍了拍白延的背膀,说道:“去吧!一路小心。” 临走的时候,赢子婴叫停了金兀儿,朝她说道:“好好的照顾白延!” 金兀儿深深的看了赢子婴一眼,她突然有些心慌,转过头抱着胸口拉着白延慌张的跑下了城楼。 城下的主将正在大战,双方的士卒正观看得入迷。英布的部队也并非有意将武威堵死,此时要逃出一两个人也并不难。想必英布也知道,如今的武威已经是孤城一座,再也没有缓军了。所以他才在城下摆出了半月阵! 白延与金兀儿沿着护城河绕了一圈,找到一个无人的地方逃离。二人骑着快马,悄悄的出了城,击打着马臀,驱使着马儿飞跑,等到整个武威城再也看不见,耳朵里也听不到士卒的助阵之声,他们才减缓了马速。 在不远就要转过一个山头,二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看着乌云下笼罩的城池,金兀儿突然叹气朝白延说道:“你们的秦王很聪明,可惜――。唉!先前我错怪他了,他不是一个无情的君王。” 回头看着大胡子那茫然不解的神情,金兀儿突然飞扬一笑,朝着大胡子抛了媚眼,说道:“白郎!瞎想什么呢!快来追我!” ====== “祁连山下没有部落,那里一年四季冰雪笼盖四五个月,等到冰雪融化的时候就要涨水,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有部落在山下生存。祁连山北是匈奴的领地,那里有冒顿和他的狼骑!没有援兵。”赢子婴心中早就有了答案,所以对二人离去不报有丝毫的奢望。 天马上就要黑了,二将已经换了两匹马,估计也都快撑不住了。像这种体力耗尽的时候,就是二人分出胜负的时候。但赢子婴不愿看见胜负,于是他让士卒击响了金钟,让马逸撤回了城里。 下了城墙,看见气踹呼呼的马逸,赢子婴说道:“将军辛苦了。” 马逸摇头道:“末将无能,没能杀死英布。” 赢子婴道:“英布乃项羽手下的猛将,又非庸手,岂能说杀就杀?” 马逸还是摇头,赢子婴也不多讲,安排手下注意好城中的防守,然后召集众将说道:“突围吧!英布太过骄傲,所以想阵前斩将树立威名。如今将未斩成,必然强攻!这武威终究还是守不住。” 众将默然,一想到马上又要弃城而走,他们的心就一直下沉,仿佛永远不能着陆。 看了看周围将军,马逸出列说道:“既然要弃城,那不如兵分两路,一路往西,一路向北。我跟马横、童燕、黄应领着大队向北,吸引英布的注意。韩则保护好秦王从西路潜逃,我知道一条无人知晓的小路,从那条小路能直穿山梁,到达酒泉。到时候我们在酒泉汇聚,臣思量陇西不能守,那秦王和我们只能暂时潜伏。我在酒泉认识一个羌族部落,他们的首领和我是结拜兄弟,到时候我们隐藏在他的部落里面,等英布的大军分散,再寻求时机夺回陇西。” 赢子婴笑着点头:“没想到恶名昭彰的红鼹鼠竟然还有羌人敢与之相好,果然是不怕死之人!” 马逸也笑道:“羌人大多恨我,但那位兄弟敢在众多仇视的目光中与我相交,想必也是个诚信君子。秦王放心,我那位兄弟绝不会出卖秦王的!” 赢子婴点头道:“既然你这么相信他,孤当然也相信。事不宜迟,早点做好准备,天一黑立即突围!” 众将商议已定,却没想到,这一突围,将会是他们君臣在陇西最后一次会晤。君臣失散,赢子婴下落不明。 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一切尚未可知。 ------------ 第三卷 红尘里落难君王身何处 ------------ 第七十七章 :那一夜风花雪月 夜凉如水,心寒似冰。红尘初妆,山河无疆。 武威城里,突围前五小时。 马逸穿好了衣甲,手牵着赤骥,半跪在地上,对赢子婴道:“贼军太多,英布不可能尽数追来。秦王与韩则可暗藏在城门旁,等我们将贼军引远之后,再悄悄出城。这匹赤骥马,乃是千里良驹,秦王骑着它,必然万无一失!” 马逸将马缰递给赢子婴,拍了拍赤骥的脖子,对着它耳语了两句,似乎在与它惜别。赢子婴将马缰又递回给马逸,摇头说道:“将军一身武艺,怎能无良驹?我不能夺人所好,你还是骑着赤骥走吧!” 马逸目视赢子婴,坚决不肯接回马缰,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天下无我亦可,却不能一日无君!秦王,你要珍重!” 听到这话,赢子婴觉得非常的耳熟,他想不起何时听过这样的话语,但语间的沉重,让赢子婴不得不答应。见到赢子婴不再推辞,这个如火山般一样的男人终于展开笑颜,他大步着离去。 马横、童燕、黄应一一向赢子婴作别。等到城里一声炮响,北方大门顿开。霎时金鼓齐鸣,火光冲天。一队队秦兵从北门蜂拥而出。 武威城外,英布才刚和衣睡下。此时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他从床上一翻而起。帐外立即有士卒慌忙来通传。取了长枪,英布跃上战马,大声呼道:“大军出击,休要走了赢子婴!” 英布引着楚军朝北门赶去,营寨中直留下三千士卒。 赢子婴默立在墙头,耳听了半天,感觉北方声音渐小,于是同韩则对视一眼。二人摸下了城头,召集了留下的三百精锐骑兵,偷偷从西门逃出。 英布追人太急,秦军尾甩不掉。此时的秦军除了将领都是步卒,而楚军中还有二千骑兵,眼看着追兵将至,马逸只好让众将分散逃逸,士卒们逃离的驰道,奔向荒野。 英布也将士兵分散追击,他带着二千骑兵认准了北面的部队,死死咬着不放。 没过多久,英布就追上了正北面奔逃的士卒。乱军赶上,又是一阵厮杀。火光之中,英布暴躁得大喊:“子婴小儿!还不出来受死!” 大喊三声过后,一阵阴风袭至,英布全身又感觉一阵毛骨悚然的危机。他没做多想,身子向后一躺,险险避过了马逸袭来的一枪。马逸见一击不中,也无心恋战,拍转马头,继续奔逃。 英布瞅准了跟上,没跟多久,英布突然勒马,大呼一声中计!立即让骑兵不再追赶,他大声咆哮道:“转头,向西,回武威!” 耳听后面追兵不来,马逸心中大急,暗恼自己不该冲动出现。必然是英布见到自己没骑赤骥,心中起疑。这样一来的话,秦王危矣! 马逸心中暗悔,连抽了自己好几个巴掌,他招呼了马横,自己领着十几个亲兵又往西边奔去。 武威城里,突围后第六小时。 看着黎明将至,赢子婴心道侥幸,知道自己此次又逃出了生天。 前方不远就是丘山,造马逸的意思说,穿过了丘山,从小路越芩水就能到达酒泉。 三百骑一人三马,昼夜不停的奔逃。眼看就要进丘山,却不料前面杀出一大队的兵马!旗帜乱挥,无数的羌人叽里呱啦的指着赢子婴大叫! 赢子婴又惊又怒,策着马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前面的羌人足有千人,此时将路堵住,赢子婴进退维谷。 这群羌人乃左兰部的右路先锋,首领是左兰部的女婿武藤(这名字够坑爹的吧),他是一个无脑的肥猪,此时眯着一双小眼看着这支秦军带了这么多的战马,心中觉得这简直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啊。特别是当先的那个秦人,骑着的那匹浑身赤红的战马,那就是羌人世代传说的“火龙驹”啊! 赢子婴不想与这群羌人进行太多的纠缠,于是派出了一个精通羌语的士卒前去喊话,说愿意拿出金银买路。 武藤本来心中还是有点虚,但听见对面骑士的喊话之后,他想当然的认为对面的骑士更虚。于是他大手一挥,手下的一千多羌人叽哩哇啦的就冲上来。 看到自己派出秦兵被那群羌人蛮不讲理的杀死,赢子婴怒不可言。他立即挥兵向前,此时只能打败这群羌人,才能摆脱后面的追兵。 三百秦骑一齐呐喊,策马提枪一起冲锋。两支军队毫无花哨的碰撞到一起,须弥间就有无数的羌人身死。地上的羌人武器太烂,又多是步卒,秦军砍起来就跟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没有人想到,这群羌人是哪来的勇气,敢领着步卒向骑兵下手。 这场战役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半个时辰,当赢子婴提着武藤那血淋淋的人头的时,却忍不住想仰天呐喊。他已经听到了如雷般的马蹄声,不仅是后方,前面也有。 赢子婴也终于明白,这队羌人是哪来的勇气了,但此时却完全没有办法。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穿着稀奇古怪的羌人众,密密麻麻的士兵看不见尽头,赢子婴一脸煞白的盯着前方。他终于看到了他最不愿看到的一幕:陇西的羌族终于联合起来了,还偏偏是这个时候。 身后马蹄声也渐渐接近,二千楚骑在英布的带领下也切入了战场。 前有狼,后有虎。 赢子婴的三百骑兵就像掉进猛兽堆里的羊羔,只能颤颤发抖。 赢子婴仰头望天,两行清泪流下。口子喃喃道:“莫非这就是天意?” 英布骑在马上哈哈大笑,扬枪高声叫道:“子婴小儿!看你往哪逃!” 身后的二千骑士呼声如雷,发出震天的欢呼。 前面的羌人有些凝重,先零羌首领皱着眉头盯着前方的战场,他也看出了前面两股秦兵的必然不是一路。这次遭遇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这么早就遭遇了秦兵,那他偷袭武威杀死红鼹鼠的计划就完全不能实现。而且对面的秦骑足足有两千,自己这边的羌人还乱哄哄的挤成一团,这要是打起来,必然伤亡惨重! “不行!必须先下手为强!管这两路秦兵是哪些的人马,还不都是羌人的仇人!”思及此处,先零羌首领扬刀大喝:“儿郎们,谁我冲锋!” 韩则目视前面,低伏着身躯,朝赢子婴说道:“与其落入楚军手里,不如直接冲向羌人队里,说不定还能杀出一条血路!” 赢子婴默默的点头,英布的两千骑兵战力太强,更何况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赢子婴脸上流露出一抹决然,他手里扬着一支长戈,厉声高叫道:“随我来!” 赢子婴说完,扬鞭赤骥,一马当先的冲了上前。 身后秦兵个个厉吼着跟上,三百骑士一头扎进了万人云集的羌人队中。 看到秦兵向前突进,英布脸上闪过一抹恼色,他提枪高叫道:“跟老子冲锋,盯紧子婴小儿,别让他跑了!” 武威城外,突围前一小时。 赢子婴将一方用红布包裹的玉玺交给了马逸,叮嘱他道:“天下人都在找它,项羽翻遍了整个咸阳城也没能得到。今夜突围,你将玉玺带上。如我身死,你逃离出去,你就另找一人,打着我的旗号,复我秦国。如你身死,我逃出来,有无这东西,也无关紧要。从今天起,你――便是秦国的上将军。” “关中有这么多的愿意为秦国赴死的将士,千万不要让他们失望。切记!切记!” ------------ 第七十八章 :人急会跳崖 赢子婴伏在赤骥之上,低着头,端平长戈,一直向前! 他的身后,不时有秦兵倒下。每一个落地的秦兵,都被乱刀砍死,无一具完尸。韩则紧跟在赢子婴身后,他提着两把剑,一把主攻一把主防。 面上的血越来越多,赢子婴的臂膀也越来越无力。先前凭借着赤骥那无人可挡的冲力,他没感到多大阻力,而现在赤骥都快跑不动了。这匹被羌人视为神驹的战马,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刀剑,可这匹战马浑身吃疼,却不跳不躁,依旧死命的奔跑。 赢子婴不知道它的主人在它的耳边说了什么,它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来保护自己。赤骥喘着粗气,马嘴里已经在流着白沫。它依旧在人群中奔跑,将阻路的人马全部撞开! 周围羌人越聚越多,无数的马叉木枪向着赢子婴刺来。赢子婴再也没有力气用长戈将这些武器扫开,他闭着眼用脸贴着马脖子,依旧向前冲去。 就这样死罢!赢子婴如是想到。赤骥一声长嘶,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羌人的战马在这一吼之下无不惊惶乱窜,而赤骥不知道从哪爆出的惊力,驮着赢子婴竟然平地飞跃,如腾云驾雾般跳过了密集的枪林。 赢子婴的心从地上飞到天空,翱翔了一阵之后终于回归原地。 落地之后,赤骥再也坚持不住,前蹄半跪,将赢子婴摔倒在地上。赢子婴从地上爬起,再看赤骥的时候,发现它嘴里吐的不是白沫,而是鲜血。赤骥就这么安静的死了,瞪着马眼,一副永不瞑目的样子。 没有第一时间被乱刀砍死,赢子婴很庆幸。他抬起头四顾才发现,原来他已经冲破了羌人的队列,无数的羌人都在前面乱挤,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他。赤骥这临死的一跃不知道跳了多远,才让赢子婴逃出了生天。 如梦如幻般的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赢子婴突然想到,这才是主角应该有的待遇,百战不死真小强! 赢子婴孤人站在外面,环顾着前面拼死力战的士卒,不知道怎么的心中突然感觉到非常的悲凉。他一抹脸上的血泪,丢下了长戈,拔出了佩剑准备转身逃出。 可他的步子才刚刚迈出一小步,突然听见韩则发出一声一声嘶声竭力的大叫:“秦王小心!” 赢子婴蓦然转身,身子突然一下子僵住,他感觉背后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痛得钻心,痛的流泪。 韩则纵马飞剑杀死了偷袭赢子婴的羌兵,一伸手将赢子婴捞到了马背上。 在颠簸与震荡之中,赢子婴沉沉睡去。朦胧之中他只知道有一只手紧紧的捂住他的伤口,是那么的温暖,是那么熟悉。 韩则策马奔进了荒山,看到前面无路,他只好弃掉了战马,抱着赢子婴一头扎进了山野之中。 背后一骑战马紧随而来,英布看见山野中正疯狂逃逸的君臣,他忍不住仰头厉喊道:“子婴小儿!休要逃走!” 英布直接从战马上跳下,提着长枪紧跟着上山,走了没两步,手中长枪突然被拦路的大树挂在,英布一个不小心,一头就撞在树莊上,顿时撞得头破血流。英布一抹头上的鲜血,气得一阵大骂,他将长枪扔掉,拔出佩剑继续追赶。 三人在山林一追一逃,韩则因为身上背负着一人,根本就甩不脱英布,要不是依靠着山林的树木,他早就被英布追上了。韩则在山野里面东窜西拐,心中又急又怕。 背上的秦王一直没动静,他害怕秦王就此死去。他不住的奔逃,一心只想甩掉了英布好为赢子婴扎好伤口。 赢子婴背后受的是枪伤,而且枪头已经被那个羌人拔出。此时正不停的流血,韩则背后的双手被鲜血侵染得粘乎乎的,不知道流了多少。 英布因为不熟悉山林,为此撞了几次树桩。他也很着急,着急赢子婴跑掉。他可清楚自己的使命,项羽在临行前叮嘱过他,一定要将赢子婴弄死!不为别的,英布也要为自己考虑。拿下赢子婴就是大功一件,凭借着他在楚国的地位,如果立下这种战功,那回到咸阳,项羽说什么也要跟他封个王当当。 到时候,自己就能把龙且他们甩开一大截! 心中疯狂的在咆哮,英布在后面怒声连连,他的眼睛瞪得通红,一腔的怒火得不到发泄!他连自己的部下都不顾了,为的是什么!是子婴小儿的人头! 韩则咬紧牙巴拼出了吃奶的力气,他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下秦王! 不停的向前跑,穿过了密林,爬过了山坡。韩则突然愣住了,他定定的望着前面,不知所措。 英布感觉自己肺都要炸了,他不停的喘着气,按着腰跑到了韩则的身后。看到止步不前的韩则,英布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儿,怎么不跑了?让爷爷追这么久,跑啊!跑下去啊!” 韩则面色苍白的放下了赢子婴,他提起双剑,缓缓的转过头来。目视这英布,韩则一字一顿的说道:“既然前面无路,那就只有杀了你!” “来吧!”英布擦了插额头的汗水,双手举起了佩剑,他的目光中发出凶狠的红芒,眸子充斥着渴望与兴奋! 只要是战斗,都能让英布热血沸腾,精神倍长! 韩则提着双剑,一声大喊,首先冲了过去。他的剑一如既往的快,一如既往的犀利,带着血腥和决然,直向英布脖子插去。 英布眼中凶芒闪动,凭借着韩则这一剑来的威力,他就可以断定,韩则的剑术已经炉火纯青。 “剑师?” 剑在离英布喉咙还有半米的位置就被挡住了,韩则眼神一眯,左手剑从下腹插去!英布咧嘴一笑,突然一声大喝,一脚飞出,将韩则左手剑一脚踢飞。 韩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喝震得耳目发昏,英布咧嘴叫道:“小子,你不行!比马逸差远了!” 韩则被踢飞了一把剑,但脸上丝毫不见颓然,他咬着继续拔剑砍去。英布哈哈大笑,扬臂提剑对砍。“嘣”的一声,韩则连退数步,一击之下,他的虎口震裂。 英布得势不饶人,接下来一脚踢在韩则的胸口,韩则吐了一口血,一个翻滚躲避了英布刺来的一剑。他没想到,这个马上的战将,手上的剑术竟然还要超过自己! 一招败北,就永远不可能在翻身了。韩则明白,所以他又准备逃离了。他滚到赢子婴身边,一把抱住秦王,回头看了看正在逼近的英布,他脸上带着一抹惨笑,一纵身便从山崖跳下。 英布“啊”的叫了一声,手中剑被他飞射而去。韩则身在半空之中,右臂还提着剑,英布飞来的一剑旋转着砍断了他的手臂,随着他一起掉进了山崖。 英布跑到山崖边上仔细瞅了瞅,立即回身下山。他要赶快召集士卒,到山崖那侧去搜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见了尸体还要割下头颅,不然怎么向项羽请功? 赢子婴的死,在天下人之中已经成了定局。但只有他的头颅,才能安定上将军的心。 ------------ 第七十九章 :天意如此 咸阳,信宫。 大殿里一片歌舞升平,美姬扭动着腰肢跳着动人的舞蹈,大殿之中六国的武将啃着猪蹄鸡腿吃得是满嘴流油。 笑声、歌声、欢呼声充斥了整个宫闱。 正中的桌案上,上将军项羽举盏频频相邀,他旁边坐着一个红衣素衫的女子,一双美丽大眼盯着项羽,眼神里尽是爱慕。偶尔回头,项羽便会向着美女报以温柔的一笑,笑中柔情怎么也不像那个统领几十万大军的楚国上将军。 她是虞姬,是项羽爱及了的女人。 虞姬掩袖弯身,从旁边的酒鼎里以勺取酒,将项羽面前的酒盏盛满。项羽举着酒杯从席上站起,他四下扫视了殿中的大将,大声说道:“吾等身经百战,辗转数月,终究是灭了暴秦,立下不世之功!尔等都是有功之臣,常言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我项羽身为六国上将军,众将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我怎么能不封赏呢?从今尔后,天下安定,世间太平,皆是你我努力奋战的结果啊!” 听完项羽之言,在座的大将无不大喜,一个个高声呼道:“上将军万岁!” 项羽抬头大笑,回首偏侧,大袖一挥。数个内侍抬着一扇巨大的山河屏风,搬到了大殿正中! 屏风之上,各国划分,众将的名字便写在所在封地的图上。一时之间,众将纷嚷,秦国的天下在这一笑之间,全数倾没!华夏大地,无一块属秦。 ========= 丘山,深林。 英布带着残兵败将疯狂的翻找着山沟里的一切,每一片树叶,每一块石头都被他仔细的搜寻。但赢子婴的尸体始终未曾找到!他红着眼四处乱瞅,期望着上天能出现奇迹。 但上天似乎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赢子婴似乎从人间增发了。涧下,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回头看着同样疲惫的士卒,英布是满嘴的苦涩,这两千骑兵可是直属于他的部队啊!因为没有他这员绝世猛将的带领,二千骑兵竟然被拿着木叉的羌人打得大败,等他回去的时候,二千骑兵只剩下四五百人了,如果不是英布死命奋战,估计这最后的四五百人都没了。 赢子婴害他损兵折将,还不将他的人头献上!是何道理!是何道理! 英布忍不住仰头大叫:“老天不公啊!” 几声咆哮之后,英布神色更加疯狂,他大声的吼道:“找!继续找!搬开石头,掘地三尺也要将子婴小儿的尸体找到!” ======= 夜已渐深,丘山断崖。 一阵冷风吹过,惊醒了悬挂在树枝上的韩则。他睁开眼,首先看见的便是一轮弯月。 在冬天,能见到明月,真是难得。 脑子里胡乱的想着,韩则摇了摇头,随即感到身上轻飘飘的无丝毫着力感。他蓦然惊醒,我这是在哪? 抬起头向周围一望,他瞅见了黑糊糊的山壁,和山崖之上的望石。一双绿油油的眸子与之对视,韩则感觉到浑身发冷——那是什么? 风吹着树梢发出啪啪的声响,韩则在半空中晃了晃。他额头上不停的飙出冷汗,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自己分明是倒挂在树上啊! “秦王呢?秦王在哪?我不是抱着秦王一起跳下山崖的吗?为什么秦王不见了?”韩则终于清醒了过来,回头四顾,赢子婴在哪? “啊!”臂间传来一阵抽骨裂心般的疼痛,韩则含着泪偏头看一眼自己的右臂。那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韩则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没见到赢子婴。必然是飞旋的那一剑斩断了他的臂膀,让他疼得松了手。 心里胡乱着思想什么,突然一声狼嚎将他惊醒。断崖望石之上,一匹浑身灰色的巨狼正对着明月仰头长嚎! 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想必就是狼眸? 韩则头皮发麻的看着望石,目测着自己与那里之间的距离,他得出了结论,如果他从树上掉下去,必然葬身狼腹。 “老天呐!我韩则可不想将性命送到这个畜生的口中!”韩则默默的祈祷,可他心里这么一想,悬挂的树桠也随着发出一声嘎吱之声! 韩则惊得是一身冷汗,随即闭着眼不敢乱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天空乏起鱼肚白,远远的山路之上突然传来一阵飘渺的歌声。 唱的是什么,韩则是没听出来。不过歌声将韩则实实在在的惊醒了,他茫然四顾,下面没有狼,山壁上也没有流水。——这歌声从哪传来的? 天渐渐大白,山上的一切都变得清晰。韩则终于看清楚了他自己的处境,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断崖之上还有巨狼。 他所在的位置根本就不是断崖,只是一道缓坡,真正的断崖还在下面。缓坡下有一条不宽的小径,昨晚的巨狼就是从小径上走过来的。 “天无绝人之路啊!”韩则大喜,有小径就有人经过。听那歌声,肯定有人上山!自己有希望获救了! 韩则收拾好心情,默默的等待着唱歌之人的临近。 想必是昨夜有明月的缘故,今日罕见的也出现朝阳。虽然太阳被乌云欺凌得比较惨,但还是有丝丝金芒穿过了云层,给世界带来了希望。 ============= 搜寻了整整一夜,英布忍不住疯狂的呐喊。 消失了!真的消失了! 掘地三尺,收遍了整个山谷,连山谷里的小谭都没放过。可这人,生生的不见了。 哪怕是被野兽吃了,好歹也有两根骨头吧?事到如今,自己别说骨头,连点毛发都没找到啊!英布抬起头看着头上断崖,心思:“没道理啊!这么高摔下来还摔不死?还能活着在他到来之前跑掉?” 英布拍了拍脑袋,觉得脑子已经不够用了。要是他赢子婴有那么大的本事,他英布愿意将名字倒着写! 一样疲惫的亲卫朝英布问道:“将军,还要搜索吗?” 英布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儿郎们,心里再也没有搜寻下去的欲望了。他乏力的摆摆手,说道:“走罢!走罢!赶快回武威,不然那群羌人就要将武威拿下了!” ========== 说是小径,其实也不然,这路足足有两丈宽,能让四个人并列前行。随着歌声越来越近,韩则心里也越来越激动。 绝处逢生,只要是人都会感到欣喜。 踏平了枯草,随着车轮碾地的声音,韩则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头老牛拉着一辆破车缓步在跟车同宽的山道上。车上面还坐着一个白胡子干瘦的老农,他蜷着腿闭着眼哼着不知所谓的歌,一晃三抖的向前。 山道下面是悬崖! 上山的不是人,是车! 韩则不得不佩服这老农的胆量,何等大胆何等的懒惰才能怡然自得的驾车上山? 快来了!临近了! 韩则顾不得他想,只要能救他,什么事都好说! 他清清了嗓子,准备大声求救。 老农依然在哼歌,老牛依旧在前行。 头顶上,韩则三肢在挥动,明明救自己的人就在下面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韩则浑身冒汗,瞪大了双眼! 老农依然在哼歌,老牛依旧在前行。 这一刻,韩则多么想树枝一下子断掉!这一刻,韩则多恨上苍不眷顾他。为什么要等到他准备出声的时候才让他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哑吐不出一个音节? 车在向前,人在前行。老农马上就要走了! 韩则绝望了,他木然的盯着地面,感觉万念俱灰。忽然,前面传来“嘣”的一声大响!接着老农发出“啊”的一声大叫! 韩则惊喜的睁开眼,心思莫非是老农眼尖发现我了? 事实很惊奇,也让韩则终于明白奢望终究是奢望。 山崖上掉下了一个人,不是韩则。 老农愤怒得直骂娘,这从天而降的‘飞人’差点让他车毁人亡!老农怒急,他撸起袖子,向手掌里吐了口口水,然后双掌一撮,准备搬起人扔下山崖。 韩则心惊胆颤的看着老农的动作,他长大了嘴巴一脸的绝望。——前一次绝望是因为自己,这样一次绝望是因为老农手中的人。 老农搬起人,正准备下扔。突然,他浑身一啰嗦,赶紧将人抱上了车子。他跑到前头拿着鞭子,牵起老牛,声色俱厉的朝着前面嘶吼。 车驾前面,瞪着一双绿油油的狼眸。 ------------ 第八十章 :落难的君王 “滚!滚远点!信不信老子砍死你!”老农瞪着大眼,提着木棒用力的向前挥舞着。 灰狼慢慢的后退,却并不走开。空气中那淡淡的血腥味吸引着它,这种味道对于一条冬天里饥饿的狼来说,无疑是一种很大的诱惑。 老农怒视着灰狼,再次咆哮道:“滚开,盯什么盯,老子手里有棒槌,小心一棒子敲死你!” 老农很明白,对于这种嗅到血腥味的畜生来说,绝对不要露出胆怯之色。老农将赢子婴从肩上扔上破车,指着他鼻子没好气的骂道:“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逃兵,算老头我今天倒霉。将才怎么就没把你扔下山崖呢?是我怕了?还是心慌了?算了,不想了,算你命好!” 老农在前面牵着牛绳,嘴里哼着不知所谓的歌,继续上路。灰狼亦步亦谁的跟着,不敢向前也不舍后退。老农经常上山,对于这种落单的畜生熟悉得很,这种畜生只要自己不怕,它最终还是会离去的。 看着牛拉车渐行渐远,悬在树枝上的韩则闭上眼暗祝,但愿上苍保佑秦王,能虎口脱险。 牛车沿着曲折的山道慢慢的行驶着,老农赶了一会路,然后坐在大石头休息。他捶了几下腿,然后朝着天空吐了口浓痰,搔了搔后脑勺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弯着腰爬上了马车,将赢子婴翻了个身,伸出手往赢子婴衣甲里掏了掏,似乎摸到了什么,老农心中一喜,他赶紧拿出东西,放在自己面前一瞅,一张写满字的纯锦。老农将锦书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铺开,瞅着老眼看了半天也没认出上面写的是什么。 “呸!”老农一脸晦气的朝锦书上吐了口口水,似乎又想起什么,献宝似的又将锦书叠好揣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可是上好的锦布,洗干净了可以留着。”老农如是想到。 老农才搜出了一件东西,心里的兴奋劲还未去,他解下赢子婴的护臂,拉着他的袖口仔细的瞅着。胸口、袖子里、鞋子里,凡是老农认为藏了东西的地方,他都搜遍了。 袖子里藏有玉印一枚,鞋子里藏有镶玉的匕首一把,胸口中还摸出了一面圆盘护心镜。把玩着镶玉的剑,老农喜不自胜。这玉要是拆下来得卖多少钱? 将赢子婴的铠甲剥开,老农终于看见了赢子婴背后那血淋淋的伤口。一夜过去,伤口没在流血,不过皮肉翻开,看起来非常的严重。老农用手指在赢子婴鼻子下探了探,发现还有气息。他跳下马车,提着棒槌恐吓了几声灰狼,然后从路旁边挖出一坨稍稀的软泥,他哼了哼,掂量着手中的泥巴,然后又爬上的了马车,将泥巴抹在赢子婴那狰狞的伤口。 哪怕是昏迷之中,赢子婴还是忍不住抽搐一下。老农将赢子婴的铠甲全部扔下了山崖,心中掂量着赢子婴身上那做工精细的内衣,在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衣角,老农咕哝着道:“什么料子?摸起来感觉都不一样。等到了家,将他这身拔下。背上的那个洞只要补一补,也比我这衣强啊!” 感觉自己捡到了宝,老农喜滋滋的哼起歌,捡起地上的牛绳,向前继续赶路。 从这条山道一直前行,过了这丘山前面便是高坪县。而老农就住在高坪县北十里的裴家庄子里。 牛拉破车从清晨一直走到黄昏。途中饿了,老农就解下绳子让老牛啃点枯草,自己蹲在破车旁吃黑面馍馍。吃完馍馍在走了两三里,前面高坪县城已经能望见了,老农牵着牛车走到了城外的搭着几个草棚的市集里。 一看见老农,地上躺着几个泼皮一下来了精神,抱的抱腿拉的拉袖子,央求着老农给点货。老农张着大嘴,立誓下咒说这趟没从山里带出半点干货,奈何地上的泼皮们都不干,先用拳头将老农揍了一顿,然后爬上了马车四处翻找。 泼皮们发现了车上伤者,他们毫无顾忌的踢了踢赢子婴,然后扯着赢子婴的衣裳将他甩下了破车。三四个在破车上乱翻,没过一会就翻出几只山鸡野兔。泼皮们大笑着一阵咒骂,也不多拿,将车上的干货拿了一半就走。 老农被揍得鼻青脸肿,站起来在泼皮后面大声的咒骂。旁边有相熟的就劝慰他,说他今天运气不好,赶上了这群阎王勾索,忍一忍就过去了。老农趁机下台,摇着头感叹着时运不济,顺便在放下了几句狠话,说老头报仇十年不晚。 车里的货被人抢劫了一大半,老农很不高兴,他搬起赢子婴像扔垃圾一样扔到破车旁边,吩咐相熟的小贩照看住他的老牛。他拧着车上剩下的几只山味走到了路旁的一处酒家,将手里的干货向老板换了钱,再在店里要了一角劣酒。砸吧砸吧过了下瘾,最后从店里取了半袋粮食,他将粮食用逢好的布袋撞上,然后搭在肩上。 才走出酒家没两步,天上就开始下雨。雨下着冰冷,老农咕哝着骂了两声娘。然后贼眉鼠眼瞅着路旁歪歪斜斜的棚子,这棚子与其他棚子不一样,别的棚子是装了木门,这棚子就只挂着幕布。 老农喜滋滋的搓了搓手,从衣兜里摸出半钱银子,掂量着就往棚子里跑去。 揭开幕布,里面露出一张妇人的脸,口里嘟哝了两句,二人便放下了幕布开始干活。 棚子在风雨中不停的摇晃,旁边的小贩骂了两句,连忙将老农的牛车拉到了一处草棚里避雨。可惜他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被车旁的人腿绊了一跤,小贩气得一脚踹去,见地上人没有动静,也懒得多理,拉了牛车便自顾自走了。 冰冷的雨水将赢子婴浑身打湿,身上的几个脚印非常的显眼。他侧动了一下手指,浑身上下都在啰嗦。 集市中的人都在四处奔跑,他们在寻找着避雨的地方。各种脚板从赢子婴面前踏过,雨水泥水溅得他满身都是。 没有人管他,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他像是被世界遗忘在这个角落,被冰冷的雨水冲刷。不远处的棚子摇晃得更加的剧烈,在风雨中奋不顾身的运动。 赢子婴低咳了一声,有雨水灌进了他鼻子,弄得他好不舒服。 哪怕是在昏迷中,他还是感觉到浑身冰冷。他无意识的喃喃:“好冷!好冷!” 小棚子里,老农剥得精光,眼睛凸出,一脸的汗水,他吐着舌头喊道:“好热!好浪!” 身下突然探出一条大腿,大腿向上弯曲,膝盖朝着老农腰上一顶,下面的妇人怒声叫道:“死干巴猴子,还不快点完事。再磨叽,小心老娘一脚把你踹出去!” 老农喉咙吐出了一口闷气,上身又急剧的颤动了两下,然后从喉咙发出一生低吼,便软绵绵的趴在床上不肯再动。下面的妇人一推开老农,说道:“完事了就快走!别磨磨蹭蹭的!” 老农腆着一张老脸,笑出了一朵菊花,哀求道:“好姑娘,好妹子,好婆娘,外面这么大的雨,你就让我先避一避呗!反正这大雨天的,除了我怕也没人来照顾生意了。” 妇人呸了一声,说了句“不要脸”,终究没赶走老农,让他就赖在了床上。 冰雨里,赢子婴还是在无意识的喃喃。灰蒙蒙的天里,走过一个灰蒙蒙的影子,影子撑着伞走到了赢子婴身边,将赢子婴拖到了旁边的草棚里,雨一下就停了。 影子回过头看了看草棚里的伤者,最终还是摇着头走了。赢子婴躺在一堆干草上面,也终于没再喊冷。 ------------ 第八十一章 :沟子里的人 阳头初初冒起的时候,泛黄的雾气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升腾着,逐渐消散。似乎才湿润起来的土地,又恢复了半死不活的贫瘠模样,歪脖子杨树上刚冒出半黍嫩黄的叶片,微微点缀着这棵望起来病怏怏的老树。 老农终究年纪大了些,在高坪的十里铺子一泄如注后,又步行了十里地,就觉得腿肚子抽筋,身上起了层黏黏的汗。 他拿袖子擦了把额头,慢慢挪到路旁,蹲下来吹了吹灰,小心翼翼地坐到盘出泥土的树根上。嘴里嘟哝着骂道:“果然天下的女人都是狐狸精,一时欢愉过后要的是人命啊!” 骂完之后,他又忍不住捶了捶自己的老腰,唉声叹气了好一会。老牛肚子挨饿,仰着脖子鼓着眼大声的叫喊,老农将老牛身上的破车解下,牵到临近的水沟里喝了水,又在旁边的坡坡坎坎收集了一堆枯草,老牛知道冬天里没法挑食,鼓着腮子低着牛头一阵好啃。 车上的伤者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老农刚忙完正欲坐下,此时听见声响他便一脸晦气的走到车上,瞪着一双死鱼眼上下瞅着,然后伸出手在伤者的额头摸了摸,最后呸的一声叫骂道:“那么大的雨都没把你淋死,看来你真是命硬!记住你欠了我几条人命了,俗话哪个说的,滴水之恩当泉水冒泡,你要我把我当成泉水知道不?呸!呸!” 老农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哪有把自己当泉水的?他左右开弓,拍了几下自己的老脸,心想:泉水那东西还不是想取就取,要当就当滴水! “当滴水!”老农在心中肯定道,他爬上破车,从车下翻出一张黑面饼,撕下一块本想就这样塞进伤者嘴里的。不过想了想觉得似乎有些不妥,他从车里摸出一个破碗,步履阑珊的走到拉牛喝水的山沟里,用碗在沟里舀了半碗水,他撕着饼子放在碗里泡着,泡的稀烂黏糊,然后回到了车上,扶起了伤者将碗里那泡得稀烂的面糊直往他嘴里灌。 连灌了好几口,那伤者只吞下一点,大多都浪费了。老农心疼的扬起了手掌,颤动着终究没打下,他看了看碗里的黑面,朝着伤者大声的说道:“这不是滴水,是一大碗水,你要把这恩情给老子记牢了!” 将伤者又小心的放下,老农弓着身爬下了破车,终究舍不得碗里剩下的粮食,一闭眼将碗里的浆糊全部喝了干净。感觉肚里一阵翻滚着难受,老农铁青着脸终于在心里默认这东西真他妈的难吃! 给牛套上了绳索,牛拉破车终于又晃悠悠的上路。老农在前面扯开破喉唱道:“伊里来伊里呀! 山沟里的婆娘哟,你的好哥哥已经归家了! 想着炕头上暖和的被窝!灶里热乎的馍馍! 我盼完了星星盼月亮,盼早日回到小河旁―― 伊伊里来伊里呀哟!...。。” 老牛终于拉着破车回到了裴家庄子,和路过的村民热络的打着招呼,老农拖着沉重的步履回到了家中。 几间草屋,屋里没有盼望着丈夫归来的媳妇,没有烧得热乎乎的炕头,灶里柴火已经结冰,锅里还是像临走的时候那么干净。 老农一脸黯然的坐到炕上,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举目四望,这屋子终究还是少了点人气。 人气? 想到这里,老农又走出了屋子,将牛车里伤者抗在肩头,扔到冰冷的炕上。 “人救回来了,终究不能让他就这般死罢?他死了,以后就没有泉水来报答我了!”自言自语了一会,老农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到了灶屋里。 “先得烧一锅开水,将他的身子泡热。然后去隔壁的老四家里讨些草药,听说邻村的王二小子被熊瞎子抓伤后就是用老四家的草药治好的。” 整理了一下思绪,老农敲着火石点燃了柴火,没过一会满屋子就飘起了浓烟。老农被呛得不停的咳嗽,捂着嘴赶紧从柴房里跑出来。刚透了没几口气,隔壁的老五家的媳妇就笑道:“裴老二,你家的材屋子漏水了,里面的材估计全都湿掉了。若需要,便从我家取些先用着吧!” 裴老儿连忙躬身道谢,从老五家借了些柴火,又才返回了灶屋。 ========= 陇西,武威。 一场大战正在城下爆发。无数的羌人拿着木叉长枪朝着楚军进行潮涌般的攻击,鲜血侵透了城下面的每一寸土地。 断戈长矛到处抛洒,死尸满地摆满。 呐喊声痛苦声惨叫声一直不绝。 不知道过了多久,城下的战场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人群中央,一骑战将浑身浴血的提着一个人头正在仰头大吼。无数的煞气从他身上四处弥散开来,周围的羌人无不惊惶散开。 “大首领被他杀了!” “天神呐――” “比红鼹鼠还凶残!” 刹那间,先前还无比勇烈的羌人变得比丧家之犬还不如。几千楚军驱赶着上万的羌人从城下杀到了汾河,一时间尸横遍野哀声不绝。 离城十里,打着月支王旗的队伍正缓缓开进,月氏王昆莫不停的派出探哨观望。没过多久,斥候就回报了羌人大败的消息。 昆莫转头朝乌孙王笑道:“这陇西终归还是要回到我月氏的手里,羌人太过无用,以多欺少竟然还遭遇惨败。” 乌孙王摇头叹道:“羌人的西部王庭如今陷入了内乱,拉祜族和哈尼族内斗不止,羌人王至今还未出现,现在的羌人只能是乌合之众!” 昆莫哈哈大笑,在马上持鞭南指道:“吾听闻乌孙人都是一个个以一当十的勇士,如今前面大战将息,楚军虽胜也残。乌孙兄弟敢充当先锋将这支楚军铲平吗?” 乌孙王大声领命,策动着胯下的良驹,手提着一柄硕大的狼牙棒,仰头朝旁边的乌孙戎人吼道:“现在考验我们乌孙人勇猛的时刻到了!敌人就在前面,乌孙的勇士们,拿好你武器,伴随我冲锋吧!” “吼!吼!”一个个肌肉鼓满,脸上涂着乱七糟八颜色的戎人咧开嘴随着首领大吼。他们手中的武器跟中原华夏人完全不同,大多是钉锤、长柄钩镰、狼牙棒、双面斧头。这些武器都非常的沉重,无一不需要强大的臂力才使动! “杀!” 狼牙棒所指,漫山遍野的戎人呼声奔出。 =========== 祁连山北,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上。 兽骨、牛头、鸟羽。赛水部正在举行一场隆重的祭天仪式,部落里面的几十名祭师光着腿站在高台上疯狂的扭动着身躯,桌案上摆满了牛羊牲畜等祭品。 等到祭奠舞蹈跳完之后,一个身材高大满面如钢针般短髯的中年大汉跨步走上了高台。他是赛水部的族长、匈奴的右谷蠡王难兜! 难兜拔出佩刀,亲手砍下了一只羊羔的头颅,用碗在脖腔中盛满鲜血。他双手捧起血碗,朝着身下的族民大声的吼道:“我难兜的女儿,祁连山最美丽的雪莲花金兀儿回来了!她还我们带来一个非常好的消息,南边的大秦帝国已经被消灭,他们秦王被围困在武威城里,如今孤立无缓!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我们赛水部能为大单于将陇西这片肥沃的牧场给抢到手了!如此良机,如果我难兜不把握住,怎能对得起伟大的冒顿单于!我今天召集祁连间的十数个部落,举行这盛大的祭天大典,就是要告诉你们!该行动了!该出发了!” 难兜说完了这段话,一扬头将碗里还温热的羊血一饮进腹!下方的族民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他们拔出弯刀,伸着脖子,神情狰狞的叫喊着。 一顶密封得非常严实的帐篷,漆黑的内里,一脸憔悴的白延漠然的坐在椅上。 帐篷外面,无数的匈奴战士严密的包围着。过了没多久,带着毡帽美丽如昔的金兀儿俏生生的站在帐篷外面,她咬着嘴唇眼中含泪向护卫的首领哀求道:“亚丹,你让我见见他!让我见见他吧!求求你,我求求你好不好?” 名为亚丹的头领爱怜的看了看金兀儿,最终还是艰难的摇了摇头,他道:“金兀儿,不是我不帮你。是首领下了命令,不允许任何人见他,说这个中原人是攻打陇西的关键人物,绝不容许出半点差错!” “他是我的丈夫,我父亲怎么能这么对他?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金兀儿失魂落魄的跪倒在地上,眼泪如珍珠般不断下坠。 ------------ 第八十二章 :无语 “这是哪?” 赢子婴茫然的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屋顶草缝间张开的大网,瞅见蜘蛛在网间跳舞游走。 屋子里很黑,里面的空气非常的闷,赢子婴默默的看着网间的蜘蛛,一时间有些出神。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些刺眼的白光中行走着一个佝偻的身体。裴老二四下瞅着,当看见床榻上的睁着大眼的赢子婴,他忍不住啧啧叹了两声,像是围观什么稀奇动物一样打量这赢子婴,说道:“没想到你命这么硬,这么折腾都没死。既然你醒了,那我得先将我们的帐算算。” 裴老二寻了一个木桩,当着凳子坐下。他扳着手指朝着赢子婴细数道:“你是我从山上捡回来来的,既然是我捡的,那你身上的一切都是我的!这个跟捡钱一样,归属于我也是天经地义的。你说是吧!” 看了看赢子婴面上的表情,发现跟将才没什么两样。裴老二当赢子婴默认了他的话,他翘着腿又道:“既然你同意了,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东西是我的,命是我救下的。这几天我弄草药弄粮食救你,这些都是钱呐!得一个子不漏全部记下。也就是说,等你伤好了之后,你不仅要还我钱,还得报答我的救命恩情,你懂吗?” 见赢子婴不说话,裴老二站起来抬手说道:“你不说话就代表你默认了。你要一定要记住,你欠我一条性命,以后得报答我!滴水跟泉水懂不?就是这个理!” 裴老二摇头晃脑的说了一通,然后伸了伸懒腰,准备走出屋子。脚步才跨出房门,赢子婴在背后问道:“你是谁?这是哪?” 裴老二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没听清。等他转过身子准备细问时,赢子婴又开口问道:“你是谁?这是哪?” “你问我啊?”裴老二一指自己的鼻子,试探着询问了一句。可不等赢子婴再次重复,他立即叉腰擦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恩人的名字,你必须记清楚!我叫裴元,排行老二,裴家勾子里的都叫我裴老二!这里嘛!裴家沟子晓得不?” 赢子婴皱眉道:“裴家沟子是哪?” 裴老二摇着头一脸鄙夷的看着赢子婴,似乎认为他不知道裴家沟子是一件非常无知的事情。他抬头大声说道:“裴家沟子都不知道,你怎么在高坪混的?在高坪县城混的人谁不知道我们裴家沟子?” 话一说完,裴老二一拍脑袋,反应过来:“对了,你是个逃兵。可能是别的地方来的,不知道裴家沟子也正常。不过以后要记住这地,免得出去丢老子的人。” 裴老二见有人跟他说话,心里顿时兴奋了。出门准备干啥也忘记了,他又坐回了木桩上,朝赢子婴问道:“你是哪的逃兵?叫啥子名字?” 赢子婴皱眉道:“我不是逃兵,我也是关中人。我叫赢――” 似想到了什么,赢子婴改口道:“我姓张,名紫英。” “张是啥姓?天下还有姓张这姓的?紫英啥的多难听,依照我看,你既然是逃兵,以后也不敢暴露姓名,那不如叫狗蛋算了!” “无知!天下姓张的人多了,不过关中人姓张的很少罢了!怎能为孤取这么难听的名字!你――” “那你还说你是关中人,我就说关中没姓张的嘛!怎么,嫌狗蛋不好听?孤是什么东西,听着很怪啊!看你这么瘦,看着跟豌豆一样,算了那就叫豌豆吧!” 赢子婴看出来了,这人性子执拗,自顾自说,便偏过头不和他讲话。 可赢子婴不理他,裴老二反倒是话痨了,他朝着赢子婴努嘴道:“你还没说你是哪国的逃兵呢!” 赢子婴眉一挑,按捺住胸中的怒气,答道:“我不是逃兵,真要说的话,也肯定是秦兵吧!” “秦兵!”裴老二一奇,正欲再问。却不料赢子婴脸色一变,脸上流露出些许痛苦,喃喃说道:“天下无秦,又哪来的秦兵呢?” “怎么没有秦兵?你这人说话好奇怪,我还是秦人呢?怎么说天下无秦呢?”裴老二疑惑道,他感觉这逃兵有点怪,说话怪神情也怪,心中思量着是不是从山上摔下来摔坏了脑子? “没有秦国了,你也不再是秦人。因为――因为秦国已经消亡了!”说话的时候,赢子婴眼中迷离,眼眶里酸涩难挡,有晶莹的水花在眼里汇聚。 裴老二怒了,他拍着大腿,跳起来朝着赢子婴大吼道:“秦国怎么会亡呢?老头我当了一辈子秦人,我祖宗十八代都是秦人,怎么说不是就不是了呢!你撒谎是不是?你肯定撒谎来着!” 赢子婴也怒了,他红着脸,硬着脖子朝裴老二吼道:“秦灭了!灭了知道不?没了!没了秦国了!天下已经没了秦国了!” 听着赢子婴的怒吼,裴老二茫然了,他像浑身没了力气的瘫倒在地上,口中还是喃喃道:“怎么会没了呢?不是秦人,是什么人?” 赢子婴怒及伤肝,背上伤口崩裂,一口逆血吐出。浑身上下没了一丝力气,瘫坐在炕上不停的喘息。 “你是个骗子!”裴老二临走的时候用手指着赢子婴的鼻子如是说道。 赢子婴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个看似有点浑的人是他的救命恩人,自己怎么能如此对待恩人呢? 在床上躺息了好久,赢子婴终于有力气继续爬起来,他想起来了什么,颤抖着手伸进了自己怀里,在自己怀里的摸了好久,他什么都摸到。他低头朝自己的胸口一看,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已经换上了一身土布衣裳。自己的那一身衣服,好像穿在裴老二身上? 没有力气叫喊,赢子婴只能无奈的干坐着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时辰,裴老二端着两碗饭走进了屋子里。递给赢子婴一碗糙米饭,里面干净异常,没有一点菜叶肉丝。赢子婴接过饭,正欲张开询问他的东西。可嘴才张开,裴老二又出门去了。没过多久他咬着一根鸡腿钻进了屋子,就当着赢子婴的面吃得满嘴流油。 看着赢子婴询问的目光,裴老二以为赢子婴想吃,于是他抬起头朝赢子婴说道:“想吃啊?那你等等,我把这上面的肉啃干净了就把骨头给你嚼嚼。” 赢子婴一口气背过去,差点没缓过来。等待了好久,赢子婴终于养足了力气,他费力的爬坐了起来,朝裴老二询问道:“我的《上谋》在哪?还有我的印绶跟匕首!” 裴老二的脸一下就变了,他蓦然起身,瞪大了眼睛怒视着赢子婴,他用手指指着赢子婴全身上下,上下点着说道:“你是我捡回来的,你的全身上下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想要从我手里把东西拿回去?没门!我将才不是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吗?” 赢子婴深吸了一口,又道:“好罢!印绶跟匕首你想要就拿去吧!不过那页锦书呢?将写着《上谋》的锦书还给我!” “额!你是说这东西啊?”裴老二想了半天,终于明白赢子婴说的是什么东西,他在袖口掏了掏,掏出一张洗的乌黑的锦书出来,他摸着脑袋道:“洗了半天,没洗干净。本来是想当面手帕的,下次送给十里铺的婆娘――算了,你想要就拿去吧!”裴老二像扔垃圾一样把乌黑的锦书扔给赢子婴,言语间不带半点惋惜。 这玩意洗成这样,已经全然无用了。裴老二当然不在乎了! 赢子婴闭着眼,不再多说,他将锦书叠好揣回自己的怀里,端起干净的糙米饭,大口大口往口里刨。 “哎!哎――慢点吃,慢点吃。没多的,就那半碗。帐记着呢?赖不掉的。” 赢子婴一愣,又继续刨饭。 ------------ 第八十三章 :调教秦王 严冬渐去,初春来临。裴家沟子二娃家里那株上百年的老桦树已经开始抽芽,赢子婴在炕上躺了七八天,终于能下床。 裴老二搓着手一脸喜色拍着赢子婴的肩膀大喊了几声好,弄得赢子婴是莫名其妙。三日过后,赢子婴才明白裴老二叫好的意思是什么。 这天天还未亮,田坎上的枯草上积满了隔夜的露水。裴老二卷起了裤腿,露出他那毛绒绒的一双干腿。赢子婴还在睡梦之中,门突然就被推开,一阵冷风灌进来,惊得赢子婴一啰嗦。刚从炕上坐起,房门口那干瘦的老头伸长了脖子,仰天从牙缝中憋出一声尖啸:“咕(第一声高些)咕咕!” ——这是学公鸡打鸣? 赢子婴脸上一阵青白,刚想说点什么,裴老二又拉开破喉尖叫了几声。他这一叫可不打紧,仿佛引领起群鸡的共鸣,裴家沟子的十几只公鸡顿时扬着脖子疯狂的比叫。 “哈哈哈,快起来!快起来干活!”裴老二插着腰朝着赢子婴喊道。 “现在才寅时,这么早能干什么?”赢子婴擦着红肿的眼睛,没好气的问道。 “这你甭管,跟着我就是,顺便把靠在门口的那支犁给我扛上!”说完这句,裴老二便哼着歌踏着朝露走了。 赢子婴掂了掂手里的木犁,眉头一皱咬着牙将这劳什子玩意扛在肩上。——有点沉,但也不算什么,只是这样子,像什么? “快点啊!磨叽什么啊!”裴老二朝着赢子婴怒吼道,看他在前面空着手顿脚踢泥的样子,好像比扛着犁头的赢子婴还着急。 “脑壳有病啊!裴老二?扰人清梦,我诅咒你全家。”刚路过老三家,他家的婆娘便从窗口里朝着裴老二叫骂道。 裴老二嘿嘿一笑,手指赢子婴,答道:“我调教牛呢——额,不!人呢!这家伙整天吃我的住我的,总得想法子让他还点债务,不然等以后他跑了,欠下老子一屁股债,我找谁要去?” 赢子婴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额头上的三条横线代表着此时的愤怒。 “我忍!”赢子婴如是想到。 “盯什么盯,快走快走!”对于赢子婴脸上的情绪,裴老二到是关注得很。他心中想着:人嘛,还不是跟畜生一样。一回生二回熟,只要将牛鼻绳子给他穿上,背上再加上一副‘枷担’(牛耕田背上背着那个),长年累月下来,他终究还是会习惯。 赢子婴抗着犁随着裴老二下到了地里,放下犁头,赢子婴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举目四看一下,疑惑的朝裴老二问道:“牛呢?犁地怎么不牵牛到地里来?” 裴老二没好气的说道:“有你我干嘛还要让我的阿黄劳累,你当它陪我上山下山不辛苦吗?” 赢子婴无语,他可是几次看见裴老二上山连路都懒得走,让老黄拉车拉货顺便还要捎带个人。此时说这般话,也不知道羞不羞! “看见没有!”裴老二用手在空中划了好大一个圈,指这说那对赢子婴讲道:“这、这——都是俺的地,虽然俺冬天一般不种粮食,不过现在多了一张嘴,就得将地犁好,等天日稍暖和就可以将小麦种下。地里的杂草比较多,可能你在前面拉犁比较辛苦,这样吧。今早上回去后让你吃两碗饭,随便给你留的骨头上带点肉。” 赢子婴脸上一黑,心思道,人家项梁、项羽,穷困潦倒到连饭都吃不上,还不忘自己的身份。吾身为堂堂秦王,又怎能跟着你下田犁地呢? 赢子婴放下犁头,摇头说道:“这等事吾做不来,要做你自己做!” “嘿嘿!”裴老二打着转朝着赢子婴上下打量,眼睛里尽是稀奇,他道:“你当你是什么金贵人物?还做不来?你吃老子的,住老子的。滴水泉水你懂不?现在你病好了,我就是滴水,你就要当泉水!救命的恩情呐!还不值你干这点粗活?” 赢子婴脸皮抽动,僵硬着说道:“救命之恩我日后必然报之,不过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陪你办这些小事!” “我呸!老子算是看出来了,你全身上下全是懒骨头!说什么重要事?你能有什么事?你这个吃里扒外不干活的家伙,你连泉水都不懂,以后怎么报答我的恩情?”裴老二怒及,撸起了袖子,口沫横飞的说着。 赢子婴脸沉到喜马拉雅山去了,他几次想发作,但思及他的救命恩情,终究还是按捺住了。 “好!我犁!”赢子婴咬着牙走到地里,将犁地的牵绳背在肩上,裴老二见赢子婴识趣,嘴角嘿嘿奸笑两声,自己扶好了犁头,口中吆喝道:“吁!” “真当我是牲口呢!”赢子婴背着绳子,使劲一拉,犁头一下子就从地里飞出! 裴老二急得大喊:“你力气大啊!——缓点!” 等扶好了犁头,赢子婴就减缓了力度,这次犁头就跟蜗牛似的在地里爬,裴老二又吼:“没吃饭啊!加点!” 一上午就这这么过去了,赢子婴是又累又渴,喉咙都快冒烟。这上午被裴老二折腾得够呛,左右不是,赢子婴是废了好大的力气,结果一块地还没犁过半! 裴老二想必也是饿了,于是收工回家,裴老二收拾做饭,赢子婴借机休息一会。坐在田坎上,脱下衣衫不停的扇风,路过的婆娘见赢子婴这一身细嫩的白肉,忍不住调笑道:“哟!看不出来豌豆的皮肤挺白的,真不像是个干活的人!” 赢子婴眉一挑,没好气的说道:“我姓张!” “哎呀!张家的后生,你背上的伤疤还没好呢!裴老二真会折腾人,伤未痊愈就赶不及拉着你干活!”婆娘又笑道。 赢子婴不理会她,这村子的婆娘都这幅德行。看着热络,其实就没见过赢子婴。不过是听裴老二闲谈了两句,说起话来就跟熟人似得。 婆娘见赢子婴不答话,鼻子哼了一声,扭着屁股就走了。 赢子婴等婆娘走后,伸手向背后挠了挠,可惜够不着。这几天背上痒的很,想必在长肉。这伤口不深,扎的位置也不是要害,所以好得也快。说起来,也怪羌人的武器太烂,要是铁制的枪头,这一下不死也半残! 吃饭时,裴老二果然不曾食言,给赢子婴盛了满满一碗饭,上面还有几根菜和一根没啃干净的骨头。赢子婴将骨头扔还给裴老二,自己大口大口的刨起饭来。裴老二嗤之以鼻,接过骨头对赢子婴说道:“饱汉不知饿汉饥,挑三拣四的,别人想啃还没呢!” 赢子婴没理他,只顾着努力刨饭。一口气将一大碗饭全部刨光,赢子婴一擦嘴巴,就准备起身。裴老二瞥了赢子婴一眼,慢悠悠的说道:“吃那么快干嘛?赶着去干活?” “早些完事,早做休息!” “呵呵,那你可想错了。我还有三块地,都是要犁的。另外我思量着,如今多了一张嘴,那肯定还得去开点荒地。陇西这地界啊!缺的不是地,缺的只是人!等这些地犁完,怎么也得半把个月吧!” 听到这话,赢子婴似乎想起来什么,他眉头稍皱,犹疑着说道:“如今陇西这地界不太太平,随时有可能遭受兵灾,此时开垦荒地,颇为不智。” 裴老二怪眼一瞪,朝着赢子婴脚下吐了一大口浓痰,先‘呸’了一声,然后指着赢子婴叫嚣道:“太平!这天下什么时候太平过?陇西又什么时候安定过?不种粮食不犁地哪来的吃的?人不能就这么饿死吧!看看咱陇西的百姓,哪个不是提心吊胆的种粮食?马匪!强盗!羌人!月支人!一年光顾好几次呢!别以为说这话就想偷懒,我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小子太奸滑,必须得盯紧了,今晚必须等天黑尽了才许收工,不然不给吃的!” 听完裴老二的话,赢子婴这次到没有的生气,他破天荒的流露出深思之色,自语道:“陇西地界土地实在是不适合耕种,土地贫瘠产量不多,羌人能将这当成牧场,为何秦人就不能呢?” “屁!”赢子婴这话遭来裴老二毫不顾忌的嘲讽,他最近越来越有话痨的趋势。一见有了话头,裴老二立即来了精神。只见他一脚踩在木墩上,一手叉腰一手指人,死鱼眼发出幽幽的精光,黄板牙嚣张的碰撞,舌头在口腔里不停的翻动,口水星子从嘴巴不停的向外喷泄。 “你懂什么!你当蓄牧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吗?你以为只需要让牛羊啃草就可以了吗?无知!相当的无知!羌人那一套人家是祖传的经验,什么时候该换水草,什么时候牛羊长膘,什么时候预防疾病,里面的学问大着呢!陇西这一带的秦人,都是随着始皇帝扩疆从关中迁移过来的,我们就只会种地,对于养牛羊是一窍不通!向羌人请教嘛!那些异族都小气得很!以前有屯边的将军尝试着建立牧场,可惜全部病死了!从此以后陇西这地界,秦人就还是老老实实的种粮食!” 裴老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顿时心里跟吃了蜜饯一样,浑身上下无比的舒爽。他回想自己将才的言语,心中美美的想到,没想到自己学识这么的渊博,自己当年要是读过两年书,那肯定能当博士! 裴老二在赢子婴面前指点江山,飞扬口水,别提有多过瘾了。赢子婴仔细的听完裴老二的话,他这一次听得非常认真,可以说是一字不漏。 听完裴老二的话后,赢子婴心中得出了结论:“制宜秦人畜牧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与疾病的防御上面,牛羊多生瘟,在这种没有疫苗的古代,必须有传统的办法去做相关的防御。不过制宜的条件虽多,但赢子婴并没有因此放弃自己的想法,反而更坚定了自己让秦人畜牧的思想。可惜的是,现在自己孤身一人,落难至此,根本没有力量去帮助陇西的秦人。” 脑子正思量间,突然耳边一声大吼,震得赢子婴是眼冒金星。 “还不干活!愣着干什么!” ------------ 第八十四章 :相逢 十日耕耘,一日不绝。 “终于可以休息了!”看着自己手上红肿的茧巴,赢子婴感叹道。 农间的活路细碎又繁琐,而且不能丝毫马虎。犁地只是最初的过程,后面还有钉沟、牵行、细锄等一系列耗时日久工程。这些活都不是复杂的东西,考验的是人的耐力和细心。 荒地只不过才开出两块,按照裴老二的意思,不开出十块八块的是决不罢休。有着赢子婴这样的免费劳力不压榨,裴老二才不管什么苦不苦累不累。 十日来累的像条狗,回家后耳朵还要饱受裴老二话语的摧残,赢子婴过的是非一般痛苦的日子。有时候晚上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根本就没做梦过,似乎他忘记了自己那尊贵的秦王身份,忘记了复国的梦想。 裴老二对他调教的这条牛,额!是人感觉调教得非常成功,这条人如今不闹不吵,看来也是习惯了。 晚上早早睡下,赢子婴美美的想着终于可以睡个懒觉了。次日寅时,裴老二学的那嘈杂的鸡鸣之声又准时响起。 赢子婴红着眼从床上一跃而起,反身就准备去拔剑。手摸了空,赢子婴神情一愣,突然间有点出神。裴老二坐在门槛上用手抠着他的脚丫,头也不回的说道:“起来!快没米了,今天我得进山去弄点山味回来换米。你将装米的布袋搭上,先去酒馆将米赊回来。” 赢子婴心中茫然的“哦”了一声,穿衣套鞋子下床。裴老二撇头回来瞅了他一眼,突然嘴角一嘶:哎呀!抠到脚丫间的嫩肉了! 裴老二龇牙咧嘴的起身,到牛棚里牵出了老牛,将破车整理好,他好整以暇的跳到车上,对着脚刚跨出房门的赢子婴说道:“将牛牵好,我先上车躺会!啊哈!真困啊!还得睡个回笼觉。你小心点走路,别太颠簸了。吵醒我,你今天就没饭吃了!” 赢子婴对于裴老二这种以吃饭来威胁他的方式早已经习以为常,这是裴老二常挂在嘴边,每天都要说上几遍的两句话之一,还有一句话是:“滴水之恩当泉水涌来,――救命的恩情呐!” 总而言之,在赢子婴心中这人卑鄙无耻下流肮脏龌龊,小肚鸡肠没事找事、婆婆妈妈欺软怕硬、话痨财迷吝啬,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周扒皮! 赢子婴从未想过世间竟有如此奇葩,如果不是思及他毕竟救过自己的性命,要不然早就把他宰了!虽然相处不过十多天,但这人身上的坏习惯臭毛病足以堆成几大箩筐,一身的缺点足以让赢子婴将这人看低了又看低。 他如今非常怀疑,按照裴老二的性格,当时怎么会好心救下自己?像他这种人,应该是先扒光自己身上的钱财,然后管自己的死活直接丢进山涧才是!赢子婴对他太了解了,怎么看他也不像那种同情心泛滥的好人啊! 考虑不出结果,赢子婴便不做多想,先将牛绳子牵好,回头叮嘱裴老二道:“坐稳了啊!” 回过头这么一瞥,裴老二如今的动作又让他有一种想抽他的冲动:他此时半躺在破车上,睡梦中已经不忘挖鼻孔。赢子婴明明记得,他才用那只手,那根手指抠过脚底板。 想着他手指间的异味,赢子婴就有一种想做呕的干净。他冷着脸不愿再去看这家伙一样眼,牵着牛朝着高坪县的道走去。 足足走了四个时辰,等薄雾散开过后,人拉牛车在赶到了十里铺里。 这个城外的小集市如今已经纷纷攘攘的有不少人。卖牲口的、卖材的、倒馊水的、卖身的都聚集在市场间。 走到市集边上,赢子婴将睡得正香的裴老二摇醒。裴老二揉着睡眼,咕哝道:“到了啊!” 他从车上爬下,打着哈欠对赢子婴说道:“你先等着,看好牛车,我先去赊米!” 赢子婴默默的点点头,裴老二不管他。他瞅见了竖排第三列第八间棚子,那间棚子帘布微开,里面似乎有什么动静。裴老二在手间哈了哈气,佝偻着腰将手一搓,掂量着自己兜里的钱币,便屁颠屁颠的朝着那方向去了。 赢子婴百般无聊的站在牛车旁,一会瞅着一会瞅那。裴老二的去去便回让他呆站在这足足两个时辰了,到现在还没见到人影。 来往的人很多,想赢子婴这种傻呆站着的人也不是没有,所以也没人管他。比如他前面那个灰衣女子,估计呆站着的时间也不比他短。 赢子婴站得烦了,便盯着那个跟他一样呆站的女子看。那女子身材不高,大约在赢子婴肩膀的位置,身穿着灰布窄袖长裙,头上插着一根木簪,散落的头发直至腰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此时正红着眼不停的拭泪。 赢子婴瞅两眼就没看了,他见过的美女无数,这种平常女子一般他都懒得看的。正打着哈欠,那灰衣女子便抽动着肩膀,插着眼泪朝着赢子婴这方向走来。女子小步的走着,走到赢子婴身旁的时候突然愣了愣,她脸上泪痕未干,眼睛带着一种稀奇惊讶的神色看着赢子婴。 赢子婴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正想开口询问,那女子便掩口惊呀的说道:“咦!你竟然没死?” 赢子婴感觉这女子真奇怪,哪有不认识的就质问别人死没死的!还做出一副对自己没死就惊讶的样子,我活着难道很奇怪吗? 脑子里这么想着,赢子婴便迟疑的开口道:“你是?” “那天雨里!你不记得拉?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没想到你还活着。”女子一脸认真的说道。 “那天雨里?”赢子婴想了想,突然间想起那次无语言比的冷,那灰色的天灰色影。那应该,是个雨天吧? “是你救了我?”赢子婴迟疑的问道。 “不!不是的!”女子摇头否认道,她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四柱草棚,说道:“我看见你躺在冰水里,以为你病倒了,所以把你扶到了那边的草棚里的。” “原来是你!”赢子婴想起了,那天那个灰色的影子,不就是自己面前这位? 没想到,救过自己的不仅仅是裴老二。赢子婴心中想着,便抱拳朝女子说道:“救命之恩,在下铭记在心。不知姑娘姓名?劳烦告之!” 灰衣女子惊惶摇头道:“不,不是的。你别谢我,我没救你,也救不了你。你能醒来,也是你自己命大的缘故,与我可没多大的关系。” 赢子婴苦笑道:“人情冷暖,一试便知。那时候我病躺在雨中,所过之处想必有很多人看见,但唯独只有姑娘你一人伸出缓手。这难道不是救我?” “你别多想,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灰衣女子捏着衣角,小声的说道:“可能,可能他们都急着避雨,没看见你罢!我打着雨伞的,不担心被雨淋湿。” 赢子婴微微一笑,心中明白,既然这女的这么讲,他也不与她继续分辨了。只是继续问道:“在下姓张,名紫英。不知道姑娘你的姓名是?” “我叫什么不重要,如今能看见你活着我就很高兴了。就这样吧!”灰衣女子摇了摇头,再一次拒绝告诉赢子婴她的名字。 她用着那种梨花带雨的笑颜朝着赢子婴道别,转身几步便混进了人群,眨眼消失不见。 赢子婴本还想问她为什么哭泣,但这女子已经走了,他也只好按下疑问。摇摇头,赢子婴觉得来人方长,这女子显然就住在这个集市里,早晚能再见的。 走了灰衣姑娘,赢子婴又等了半天,他终于等得有些着急了!心中思量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故?正准备有所行动的时候,突然市集里传出一阵鸡飞狗跳,接着有马蹄声响起。 一行数十骑飞快的从集市中奔过,这些人在马上朝两旁大吼道:“匈奴犯境,各家小心!若知军情,立即上报郡县!” 赢子婴心中一惊,目光死死盯住这些骑士,这些骑士身上穿着的不是黑色的玄甲,而是红色的袍甲。红色袍甲,是刘邦的军队。 刘邦,什么时候来了陇西? 匈奴,什么时候犯境? 赢子婴蓦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心中涌出一股悲凉。莫非,这一切再也与我无关? 心中正百感交集,裴老二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他看起来精神抖擞,死鱼眼上下一打量,骂道:“才走一会就哭丧着脸,这么大的人了还怕我将你丢在这?收起你的脸,跟老子上山去!他娘的,该死酒馆老板实在太抠门,不过想让他赊点米都不干!” 赢子婴脸一僵,冷冷瞅着裴老二,口中说道:“匈奴犯境,你不害怕?” 裴老二混不在乎的摆手道:“还以为什么大事!这破事也值得摆脸?放心,匈奴是打不到我们这来的。高坪县穷,打这也没意思,这些匈奴人为的还不是想抢些财物?这地没东西让他们抢,他们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 第八十五章 :山中人 “米也没有赊到,你现在回去也没用。这样吧!你随着我一同上山,一路也有个伴!”裴老二对赢子婴说道。 赢子婴点头应是,整理好牛车,默默的走到前头。裴老二撅着屁股爬上了马车,双手枕在脑下,嘴里又哼哼起来。 牛车慢慢的驶出了十里铺,沿着漫长的驰道向前走着。前面路很长,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 通过路上交谈,赢子婴也弄明白了裴老二每次上山做的是什么买卖了。他认识住在丘山里的几个猎户,和他们达成了交易,就是用一些日需品换取一些山货,这些山货再由裴老二转手卖给酒馆,赚取的其中的差价。这样的买卖一个月大概能进行两三次,裴老二如果不是运气太差的话,两趟下来他一人一月的粮食就够了! 不过要是遇见像救下赢子婴那天的地痞,那只能认倒霉,遭受了无妄之灾。 按照裴老二的话说,这条山道他走了十几年,现在是闭着眼也知道怎么进山。 走了一天的路,赢子婴终于见到裴老二口中的几位猎户。 将牛车绑在一颗歪脖子树上,裴老二领着赢子婴从小径中穿过,一路上踏过枯叶残枝,山坳中隐藏的几个茅屋便若隐若现。 隔着大老远,裴老二扯着喉咙就喊起来:“董家兄弟!丁家大郎!梁家小三哥!你们在么?裴老二又来了!” 声音震落了一树的灰尘,赢子婴拍拍身子,和裴老二站在歪脖子树下等候。声音传出去没多久,就听见山岭中传出无数的犬吠之声,接着是一阵豪迈的大笑,几个膀宽腰圆的大汉牵着几匹几头跟牛犊子大小的狼狗从密林深处钻出来了。 来人有六七人,生得都比常人魁梧,其中有两人脸上还留有狰狞的刀疤,看起来非常的难看。裴老二看见几人出来,立即嬉皮笑脸的作揖道:“几位好汉呐!你们牵着这么多狼狗,摆出这么大的阵势,裴老二可承受不起。老头我全身上下没二两肉,纵然把我宰了也不够几条狼狗分食!” 走在前面的一人哈哈一笑,将手中的狗绳交给旁边的弟兄,自己大步上前,拍着裴老二的小身板大声说道:“就你那一身的贱骨头,纵然宰了我家的狗估计也不会吃的!嫌臊着!哈哈!” 裴老二也嘿嘿奸笑两声,点着头附和道:“那是!那是!” 和裴老二调笑了两句,来人才转头看向赢子婴。他看见赢子婴的模样,神情的忍不住流露出一点异样。主要惊讶赢子婴那异出常人的身高,跟裴老二站在一起,就更显得赢子婴的高大。裴老二一身干瘦,站在赢子婴面前就跟猴似的。 他看着赢子婴虽然衣着朴素,但站立的样子却有种不动入山的感觉。特别是眉梢间那淡淡的凌厉的气息,更让人觉得不简单。猎户心中有些震惊,裴老二浑人一个,怎么能跟这种人相交?他迟疑着朝赢子婴问道:“不知道这位兄弟是?” “我姓张,名紫英。”赢子婴朝着猎户拱一拱手,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裴老二嘿嘿笑着,跳到猎户面前,抬头朝猎户说道:“丁大郎,甭理这家伙,什么獐啊狗的,你叫他豌豆就是了。他是我从前些日子从山涧捡到的,我看他身上有膀子力气,于是好心的收留他,帮忙在地里干活。” 丁大郎听着这话,再仔细的打量了赢子婴一眼,随即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二位入了深山,如今天色已黑,可暂且歇息一晚,明日好上路。” 裴老二道:“丁大郎就是明白人,知道老二我是不会摸黑赶路的。走罢!走罢!到你家里,我可要好好尝尝你自酿的果子酒!” 丁大郎摇头一笑,也不多说,他转身朝赢子婴邀请道:“请随我来!” 一行人穿过密林,跳过了一道小溪,再七拐八扭的走了不少路,最后来到一处山坳之中。将才远观的几座茅屋就修建在这山坳之中。赢子婴四处观看着,想着此处的地形,思及一路上遇见的路障,赢子婴想到:“这些猎户并非寻常猎户,挑的这地就易守难攻,一路上要不是他们领路,丛林中那许多的陷阱,一不小心踏上去,必然有来无回。寻常的猎户哪会有这么大的讲究?” 一行人走进了山坳,有人牵着狼狗去了后面棚屋。丁大郎开了房门,招呼二人坐下。屋子里转出一个妇人,穿着粗布衣裳,看着来人是裴老二,便笑着开口:“原来是裴二叔到了,您稍歇息会,我去给您做饭。” 裴老二嘿嘿干笑两声,伸着脖子朝妇人吼道:”记得炖一只兔子,俺好久没开荤了,特地上山开荤来着!” 丁大郎啐了一口,朝着妇人道:“阿兰,甭管他。你去把董兄弟家中那只山猪给杀了,今天可不光有你二叔,还新来了一位客人。” “唉!”妇人点头应是,掩着裙子便出门去了。 裴老二挤眉弄眼的朝赢子婴说道:“豌豆呐!没想到你的面子这么大,托你的福,今晚可以好好打一打牙祭了!” 赢子婴摇头道:“主人盛情难却,可不是看在我的份上。” “哈哈!”丁大郎大笑着开口道:“张兄弟说话跟我们这些人有些不一样,莫非是读过书之人?” 赢子婴浅笑答道:“略识得几个字而已。” 丁大郎顿时肃目,又朝着赢子婴问道:“张姓在秦地可不少有,莫非兄弟非关中之人?” “天下大姓何其多也!自始皇帝灭六国一统天下之后,各地人互相杂居,各地姓氏互相交流。我虽姓张,但也是秦人。”听出了丁大郎言语中的试探,赢子婴如是说道。 “好!好!张兄果然是明白人。昔日卫鞅、韩非都不是秦人,但在我秦国做官之后,却还是成了秦人,他们的后代也都留在了关中,繁衍下去。” 赢子婴微微点头,叹道:“如今天下已非秦所有,六国复辟,民众再也不能像始皇帝当年那样随意迁移了。” “什么!”丁大郎蓦然起身,惊得是面无血色。 门外吱呀一声,几个猎户同样僵硬住。 裴老二正翘着二郎腿往自己嘴里丢花生米,此时听见屋里气氛不对,茫然问道:“你们做什么呢?跟木偶似的?” 几个猎户连忙掩饰住脸上的惊意,几个人聚拢在桌案边,朝着赢子婴问道:“不知道兄弟这消息从哪得知?难道,如今的关中已经不是大秦的关中了吗?” 听问到此话,赢子婴眼里流露一抹忧色,不过这几人都急着追问,也没人注意。看这几人惶急追问的样子,赢子婴就明白,他们果然不是普通猎户那么简单。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赢子婴却丝毫没有兴趣。赢子婴盯着烛火,思绪似又飞到了那些战火纷飞的日子,他道:“没错,楚国上将军项羽领着四十万大军伐秦,秦王连遭败绩,从函谷关一路败逃,直至陇西,最终在武威被敌所破,秦王身死,咸阳失陷,天下早已不是秦国的天下了。” “秦王?不是二世皇帝吗?”姓董的猎户惊奇的张嘴。 赢子婴复杂的瞟了姓董的猎户一眼,说道:“二世皇帝被赵高害死在望夷宫中,公子婴继位,不敢称帝,只在关中称王。这些事情都已经过了大半年了,你们为何到现在还不知道?” 姓梁的年轻汉子说道:“山中无岁月,这些年来,我们从未离开过丘山半步,天下大事离我们太远,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赢子婴点点头,也不再开口。屋子里的气氛一下陷入尴尬之中,一屋子男人没一个人说话。几个猎户汉子一起埋头深思,看他们面上的表情,不像是悲哀,而是一种喜悲交换,阴晴难定的神色。 唯有裴老二神情自若,他吃着花生米,左右一瞟,鼻子里哼哼道:“哎呀!赶了一天的路,这肚子还真饿!我那外甥女弄个菜也真不利索,眼巴巴的等着呢!半天还没端上来。” 丁大郎站着起身,笑道:“既然二叔开口发话,我就瞅瞅阿兰,让她割点半熟的给二叔解解馋!” 裴老二听到这话,脸色一变,顿时诚惶诚恐摆手道:“你还是别叫我二叔,我听着害怕。这话听着怎么别扭呢?呸!呸!” 众猎户闻言都哈哈大笑,一时间屋里尴尬的气氛一消而空。 ------------ 第八十六章 :山中事 吃肉、喝酒、夜话。 席间,是几个男人的战场。丁大郎很兴奋,一口气将他埋在地窖里珍藏许久的果酒全部搬了上来。裴老二很兴奋,他一个人啃了四条猪腿,喝了两坛酒,上了四趟茅房。董家的兄弟很兴奋,浅饮了两口酒,就醉得不省人事。梁小哥很兴奋,嘴里塞着猪肉也能嚎啕大哭! “你嚎什么嚎!像个男人吗?”董家兄弟又醒了,翻着醉眼没好气的鄙视道。 梁小哥擦了擦眼泪,嘟哝道:“我这不是高兴吗?人一高兴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敢不喜泪交涕?让我们一起大笑一场吧!”丁大郎抱着酒坛,邀以乌云,大口的向着嘴里灌着酒。他媳妇在旁边着急的瞪眼,可这个平时对她言听计从的男人此刻正眼都没瞅过她。 几个猎户都站起身子,抱着酒坛一起大笑。他们笑得痛快淋漓,笑得撕心裂肺,笑得肝肠寸断,笑得泣不成声。看着他们一个个东倒西歪的趴在地上,赢子婴还是在小口的饮着酒,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裴老二趁机又撕下下一根肋骨,将一张嘴塞得是鼓胀鼓胀的。 “吃多了会撑死的。”赢子婴用酒坛将碗倒满,头也不回的说道。 裴老二使劲的下咽,终于将口子的肉全部吞进了肚子了,他抢过了赢子婴的酒碗,连续灌了几口酒,过了好半天,才能松口说话:“撑死――我也愿意!我最大的志向就是当一个饱死鬼!我宁愿活活被撑死,也不愿活活被饿死。挨饿的滋味太难受了!” “你这志向可不赖,想当饱死鬼可不容易。”丁大郎在地上翻了个身,朝着裴老二说道。 “确实不容易,完全是奢望啊!唉――什么狗屁志向!”裴老二叹了口气,毕竟想撑死一个人还是不太容易。 “胸无大志!才是男人!我的志向是跟丁大哥一样,能讨房媳妇,生一堆娃!”董家老大如诈尸般突然从地上坐起,没头没脑的说道。 “这事情还得靠裴二叔,裴二爷,裴爷爷――让他把裴家沟子的媳妇介绍两个给你呗!”董老二翻着眼揶揄自己的兄长,躺在地上吐人话。 “就他,没看见他到现在还孤然一身吗?要不你问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外甥女什么的。”梁小哥说话不留情面,裴老二听得老脸一阵青白。 “别瞎掰了,如今二世皇帝已经死了,连大秦也灭了。我们最大的心愿已了,剩下的就是呆在着深山之中,每日打猎生活,闲渡余生吧!” 听完丁大郎的话,其余三人都心有戚戚的叹了一声。赢子婴瞥了他们一眼,他心中也许猜到了什么,但是不想问,也不想说。 赢子婴将碗中酒一饮下腹,站着朝三人说道:“酒过饭足矣!多谢诸位兄弟款待!” 裴阿兰向赢子婴问道:“您是需要回房休息吗?” “劳烦指路。”赢子婴抱拳说道。 “去我那睡吧!我那宽敞!”梁小哥说道。 裴阿兰便将赢子婴向着梁小哥家里领去。等待二人走远,丁大郎从地上坐起,朝兄弟三问道:“你们看张兄如何?” “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平凡人!裴老二救过他性命,想必知道他底细吧?”董二郎若有所思的说道。 裴老二手指赢子婴离去的放方向,嘴里“呸”了一声,道:“我怎么没看出来他哪点跟俺不同?是不是不怎么爱说话就显得跟别人不一样,有时候我还半天不说话呢!” 猎户们显然也知道裴老二的性子,也不把裴老二的话当真。梁小哥朝着裴老二问道:“那你说说吧!当初你是怎么救的他?又为何救他,据我所知道,裴老二你可没救人的爱好吧?” “当初呐!也是在这丘山,就是路过山涧的那条小道。说来也奇了,那日我正好好的赶着路,这家伙突然从天上掉下来。吓老子一大跳!我裴老二什么人?敢和裴老二过不去,简直是不想要命了。当初我也准备将他抛尸深涧的。不过正准备下手的时候,我的手突然摸到他怀里竟然硬梆梆的有什么东西!我当时思量着应该把他的东西拿掉,就这么一回头,一头灰白的大狼就出现了。有灰狼在旁边虎视眈眈,我心中一惊就把他给放到车上了。我扒光了他身上的东西,准备将他拉到十里铺扔掉。正巧那天下起了雪雨,那个冷啊!我想着他有伤在身,被雨这么一淋,肯定就死了。可等我回到集市时候,这家伙竟然还没死。我想着也许是天意,就把他拉回家了。”裴老二将救下赢子婴的经过说了一遍,到现今想起来都有些匪夷所思。这人命实在够大,竟然这样都没死! “从天而降必然是摔下悬崖了,那灰狼反倒是救了他。这人身份果真蹊跷!我曾听过一个算卦的说过,像这种命硬之人,日后必然大贵。裴老二,我劝你待他还是好点,不然等哪天发达了,说不定还要找你寻仇呢!”丁大郎正经的朝裴老二说道。 “就他那样还大贵!我呸!他要是敢寻仇,我立马将他给宰了!救命的恩情呐,怎么?难不成他还敢恩将仇报?”裴老二又气又急,他本是个浑人,连丁大郎话里的意思都听不明白。 “算了,当我没说。那你说说,你救下他的时候,是什么身份?” “当兵的呗!肯定是逃兵,背后还好大一处创伤呢!” “原来如此!”猎户几个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明白,为何对着赢子婴身上的那股气息感觉特别的熟悉了。他们都是曾经从事军旅之人,对于这种血煞气息最是敏感不过了。 几人靠在一起,丁大郎悄悄说道:“我估计这姓张的可能是秦国的一位将军,不然他怎么会对外面的消息这么熟悉。他说的那些消息,可不是普通小兵能知道的!” “没错!他眉梢间的煞气太浓,你们不知道,有时候他瞟过来一眼,盯得我是浑身不自在,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被狼,不!被老虎盯着一样!”董家老大说道。 “管他什么将军,如今他也已经落难,也跟我们差不多了。既然都同是天涯沦落人,能帮上忙的还是帮点。裴老二太浑,我真担心他哪天热恼了他,让他一不小心把他给杀了!” “我看他不像是那种人!” ------------ 第八十七章 :蓦然惊醒 “诸位,就不劳多送了。路途遥远还是请回吧!”站在牛车旁,裴老二与赢子婴向着几位猎户拱手道别。 在一群犬吠声中,老牛加破车又开始行驶。看着牛车走远,猎户们才收回了目光转身回去。 “既然张兄弟已经说了有匈奴来犯,我们就呆在这深山之中,最近一些日子都不要出去罢!”回去途中,丁大郎转过身子,朝着旁边的几位弟兄说道。 兄弟几个听着一阵沉默,突然董家老大停下脚步,盯着丁大郎,道:难不成我们真的要在深山之中躲一辈子?白白浪费掉剩下的生命么?这深山老林之中,虽然也能饱腹度日,可是――可是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这不是我想要的日子。我渴望着沙场点兵日子,盼望着为君王效命的那天!这种日子,绝不是我想要的!” 董家老大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激动,他捏着拳头,望着北方一脸的缅怀。 “想想蒙恬将军的下场!你我如今出山,又能有何作为?秦国已灭,二世皇帝已死。这天下已经没有能值得我们效命的君王了,这天下已经不是原来的天下了!”丁大郎抬头望天,一时唏嘘不已。 梁小哥突然将手按在丁大郎的肩上,皱着眉语音沉重的说道:“想想当年蒙恬将军在时,哪有匈奴猖狂的一天?我们随着将军出长城、放长歌将匈奴赶出河套。让匈奴不敢南下而牧马,而如今呢?匈奴竟然已经杀回了陇西!将军的心血毁于一旦,没有人能比你我清楚,匈奴如今是何等的强盛!要是他们夺得了陇西之地,整个中原都要遭到战火!” 丁大郎沉声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我虽然对匈奴有所了解,但又有何用呢?蒙恬将军被二世皇帝害死,当初我们就立誓绝不效命于他。如今秦已灭,留在关中的是楚人项羽!莫非你是让我们去投奔项羽不成?” “只要能击败匈奴,投奔项羽又如何?”梁小哥瞪着一双通红的眼,一双拳被他捏得嘣嘣作响! “你要投项羽你便走吧!我是宁愿老死在这深山也不愿意去为那个亡秦的楚人效命的!”说完这句,丁大郎头也不回的走了。 梁小哥一怔,随即转身朝剩下的几位弟兄问道:“你们怎么看?” 董二迟疑着开口:“我们纵然要出山,也不能去投奔那个楚人啊?先静观其变,还是在等等吧!” 董大摇头叹道:“要是子婴殿下没死就好了,如果他还在的话,我们就能召集以前的兄弟,回到秦王的麾下!唉!”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子婴殿下也死了!我们这些先秦的叛逆,永远也不能正身名,永远也为不了蒙恬将军平反啊!”说到这,几人似乎又想起了伤心事,几个大男人红着眼抱头抽泣,身边一群狼狗乱吠。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揪心。 这世界上,永远也少不了断肠人。 ========= 牛车继续向前,裴老二继续打盹。 沿着曲窄的山道,牛车又经过山涧之上的小道。赢子婴模糊的记得,自己就是从这摔下来的。 那日脱离战场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赢子婴是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为何掉了悬崖,是谁在战场上救了自己? 脑袋里这么想着,他的眼睛就忍不住四处观望。他奢望着,能否在这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牛车被他停在路边上,赢子婴四处扫描着悬崖,看看头上的缓坡,又瞅瞅下面不见底的深涧,赢子婴如有所悟。 如果那天他是从悬崖边坠下的话,山谷之中的云雾这么浓,很难发现上面是一道缓坡,他们都以为自己死了,却没想到这根本没到深涧!自己才能捡回一条性命。 赢子婴拨动这旁边的草丛,不停的向前奔跑着。过了没多久,他的眼光突然凝住,他看见前面有几道很明显的痕迹。那里有一片的枯草被压扁,有一截很大的枝桠断落在地上。赢子婴慢慢的走进,看了看枝桠的断痕,翻了翻枯草压趴的痕迹。他心中断定,必然有人从这摔下! 莫非当日自己就是从这里掉下来的? 赢子婴又向前走了两步,突然,他的目光凝住了,整个人呆呆的站在那。 他的前面有一颗小树,树皮被刮出了好大一片,有人在刮掉树皮的部分刻下了一行字:“秦王惜别,韩则留。” “韩则!是韩则!”赢子婴颤抖的伸出手,抚摸着那光滑的树面。刹那间,他的心的抽动了,这些天身上带着那股萎靡不振的情绪一扫而空! 他想起来了,他惊醒过来!他不是什么豌豆,不是什么狗蛋,不是张紫英,他是秦王! 他还有复国的梦想,他还有一群甘愿为他去死的部下! 他被裴老二调教得疲惫不堪灵魂突然间苏醒了,前些日子的消极,麻木的心境,突然间回转过来。他的血液还未冷却,他还有梦未完成。 赢子婴呆呆的站在那,双手捧在嘴边,朝着悬崖边上喊道:“韩则!韩则!你在哪?” “韩则!――” 赢子婴的声音在山崖边回荡,一声又一声! “啊!”裴老二在睡梦中被惊得浑身一激灵,连忙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的涎水,叉着腰站在牛车上,抬头看前,前面有人。 一股无名的业火在裴老二胸口中熊熊燃烧,那种被人打搅了清梦可恶行径让他深恶痛绝,他脑子虽然还迷迷糊糊的,口中却丝毫不含糊,爆出了一句惨绝人寰的叫喊:“豌――豆――!!!” 拉长了的声音压过赢子婴的喊声,裴老二浑身舒坦的听着整个山崖边都在回荡着他那荡气回肠的“豆――!豆――!豆――!”连绵不绝的回音。 喉咙这么一喊,浑身就舒坦多了! 裴老二眯着死鱼眼看着正朝自己走来的赢子婴,他已经想好措词,等到人还没走拢,他就指着赢子婴的鼻子,叽里呱啦的一阵大骂:“叫你好好赶路你不赶,跑到悬崖边鬼吼什么鬼吼!没看见俺正在睡觉吗?你知不知道扰人清梦是一件非常可恶的行为,像我这种上了年龄的老人,每日的睡眠都是上天怜悯给予的恩赐,你就这么鬼吼着把我吵醒,你对得起我吗?看看这地!好好的瞅一瞅,要不是俺,你早就死在这了!俺是滴水,你得用泉水来报答俺!俺――” “够了!”赢子婴冷着脸蓦然一声喊,打断了裴老二的长篇大论。 裴老二掏了掏耳朵,看着赢子婴那阴沉的脸,心中突然乏起一种想尿尿在他的脸上的感觉。 “涨胆色了啊!”裴老二掏了掏耳朵,挖出一坨耳屎,放在指间弹了弹! 这牛啊!调教两天后一旦松懈,它有可能跳着用角来顶你。 像这种情况,必须施予皮鞭,给予暴力,让这牛完全的屈服在自己的淫威下面。裴老二撸起了袖子,吐了堆口水在手间,双手一搓,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走到了赢子婴面前。 脚尖踮起,巴掌轮的很高,舞动时巴掌扰乱了气流,吹动了赢子婴鬓间的长发。――一巴掌下去,让他得满地找牙! 裴老二心里正美美的想着,可还没让手掌感受到触肉的快感,突然间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死死的捏住。裴老二那干瘦的五指在那只大手间被捏的变形,不停的向里挤压。 裴老二瞪大了一双死鱼眼,嘴里不停的嘶出声,疼得连牙齿都在打颤。 自己面前的这头牛,角太尖利,凭着自己的小身板根本抵挡不住啊! “松!松!松手!”裴老二终于忍不住叫唤了。赢子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将手松开。 裴老二连退数步,不停的甩着手,一脸惊悸的看着赢子婴。 赢子婴背对着他,道:“如果我是你,就绝不会做出这种无脑的决定。” “胆――胆――子不小啊!”裴老二抖着牙齿,恨恨的说道。 赢子婴回过头静静的一瞥,裴老二干笑两声,又道:“力气挺大啊!” “上车!”赢子婴瞪了他一眼,裴老二突然发觉这眼神一下子就有了杀伤力,吓得他乖乖的爬上了马车。 当马车又开始稳稳当当的行驶后,裴老二的心思又活络了。 牛要造反,必须得施与重锤! ------------ 第八十八章 :裴老二萎了 “对付这种又倔又犟的牛,老头我必须得避其锋芒。暗中下手,一棍子打疼他,包管让他服服帖帖。”裴老二怀着鬼主意假寐在车上,时不时睁眼瞅着赢子婴,暗中寻找着良机,准备伺机下手。 牛车嘎吱嘎吱的在山道上行驶,很快就下了山上了驰道。在驰道上走了一会,赢子婴脚步一顿,牵着牛鼻的绳子顺势一拽,牛车就暂停前行。 “情况不对,小心一点。”看着周围,赢子婴头也不回的说道。 “有什么地方不对的?”裴老二挖着鼻屎冷眼视之。 “既然上了驰道,为何半天路上不见一个行人?”赢子婴像是没听出裴老二言语中的冷意,四顾周围说道。 裴老二上下一瞅,忍不住心中惊咦了一声,果然如赢子婴所言的那样,驰道上竟然不见一个行人!这也太古怪了!这条驰道接连周围的县郡,不管是行商还是路人,都是通过这驰道来往。往日里,走路驾车的人都不少,绝不会像是今日这样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果然有古怪!豌豆你先等着,我下车去寻个棍子,以防不测!”裴老二似故意的将豌豆这两个字咬的很重,他翻身从牛车上跳下,向着路旁的树林走去。 赢子婴的眉一挑,也没多说,点点头示意裴老二自便。 裴老二没过一会就提着根树棒回来,他一屁股坐到车上,掂量了一下手里木棒的重量,眼睛里眯成了一条缝,透露出一股不怀好意的凶光,朝着赢子婴说道:“走罢!水来土掩,兵来你挡。先回家,打探打探就知道了!” 赢子婴默默点头,牵着牛车又继续上路。 驰道很寂静,两旁村落也不见炊烟。一路上牛车形影单寞驶宽敞的驰道上,只听得乌鸦在树旁聒噪。 赢子婴神情戒备,一直高度警惕着四周。今天这一路来如此反常,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牛车在低调的行驶,路旁吹来一阵风,赢子婴耳朵微微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他脸上蓦然大变,转过身一手便抓住裴老二的袖子,朝他怒吼道:“下车!快!” “好!”裴老二不假思索的说道,一直紧拽在手中的木棒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一棒敲下! 只听得“嘣”的一声破勺之声,赢子婴的身子晃了晃,鲜血沿着额头一下子便涌了出来。可他却不管不顾,手向空中一甩,另一只手捏过裴老二臂膀,飞快的掐住了他的脖子,如拧着一只小鸡般向傍边窜去。 老牛唵的一声大叫,它也似乎听到什么,神情非常不安。赢子婴扯着裴老二向着驰道旁边的土沟跑去,他猫着腰伏在沟里,顺手扯过一把枯草盖在头上。裴老二想大叫,不停的在下面挣扎,他的脸被赢子婴憋在地上,嘴里在啃泥巴。 地面微微的颤动,接着一阵嚯嚯的吆喝声传来。犹如一阵狂风,撕烂了天地的幕布。沙尘之中,是漫天遍地的黑影,沿着驰道向前奔驰。 裴老二停止了挣扎,顿时感觉到头上一松,他将头一抬,死鱼眼朝着路旁一瞥,顿时吓得是面无血色,他啰嗦着张嘴,一坨泥巴从他嘴里掉出,牙齿在不停的打颤:“匈。匈奴人!” 狂风的上头,匈奴骑兵手上,挥扬着一柄柄明晃晃的弯刀。纵然是夹裹着黑幕,纵然是踢飞了风沙,也依旧掩盖不了刀上的锋芒! 赢子婴脸色变得非常凝重,他皱着眉看着那一柄柄飞扬的弯刀,心中似乎被压了一块大石,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铁制的武器!匈奴人竟然拥有了铁制的武器!不对啊?不是说匈奴那边一直缺少铁矿,武器都非常破败吗?怎么一小股匈奴部队都能拥有铁制的武器!天呐!” 赢子婴对于匈奴的了解还是在咸阳宫中,当初因病闲着翻看蒙恬留下的书稿,上面有着他对匈奴的评论和分析。书中曾记载:“匈奴是个如狼一般的民族,他们与其他异族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保持了王庭那至高无上的威仪!匈奴的王庭能够号令几乎所有的部族,王庭的命令也很少有部落敢抗拒,这就加大了匈奴各个部落的凝聚力。缺点就是匈奴人武器太烂,这个如狼一般的民族,手里拿着的也不过是木叉棍棒,秦军的弩箭是对付匈奴的最犀利的武器。在大秦骑兵手中的弩箭面前,所有的匈奴人都不堪一击,故而蒙恬才能出长城,打败匈奴。” 赢子婴不敢想象,这个被蒙恬评定为如狼一般的民族,一旦拥有的了犀利的武器之后,会变得何等的强大!他仿佛看到了漫天遍野的匈奴骑兵渡过黄河,杀向中原的情形。 裴老二使劲在下面挣扎,可惜一直出不了声,他的嘴巴被赢子婴的大手紧紧捂住,再也不能吐出一个音节。 等待匈奴骑兵全数呼啸而过之后,赢子婴的手才松开。裴老二如拉风箱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过了好半响,才没好气的朝赢子婴说道:“你想憋死老子啊?” “不过能将你憋死,也比死在匈奴人弯刀下强!” 赢子婴说完这话后,就翻身爬上了沟。驰道上的烟灰还在飘扬,破烂的牛车已经看不出原形,可怜的老牛死得异常的凄惨,牛身上不知道被犁了多少刀,整个牛头都被砍断带走,只剩下一具无头的牛尸躺在地上不停的流血。 裴老二茫然的踏上了驰道,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走到老牛面前。他颤抖的伸出手,摸了摸老牛那惨不忍睹的身子,口子喃喃道:“终于能有牛肉吃了,老子吃遍了整个丘山的山味,就是偏偏没吃过牛肉,如今得尝所愿了。” 赢子婴默不出声的站在旁边,看着裴老二一边伤心一边疯言。他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转身向着前面走去。 “豌豆!老牛走了,你也要走的么?”裴老二听到了风声,红着眼朝着赢子婴喊道。 “如果不走,匈奴人回头,我怕我就走不了!”赢子婴的声音很飘渺。 “你走了谁跟我犁地?”裴老二再吼。 赢子婴停了步子,转头看了看这个无耻的老头,他蓦然笑了,仰着头朝着天上哈哈大笑,笑了好半天,赢子婴才道:“犁地?谁能让我犁地?除了我自己,天下人又有谁能使唤得动我?裴老二,你的恩情我记住了,如果你再不走,我估计你也走不了,你以后也再也享受不到泉水的回报了。” 裴老二愣愣的看着赢子婴,在赢子婴仰头大笑的那刻,他突然有些害怕,那种不可一世的大笑,那种蔑视天下的豪迈,裴老二自认为自己做不到,他终于明白了丁大郎的话,这个人确实跟自己不同,所不同者不仅仅是他不爱说话。 刹那间,裴老二突然明白了。估计以前的那个豌豆再也回不来了,那个自己随意使唤,呼之如牛的人再也不见了。他心中十分失落,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站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不快走?傻呆着等死?”赢子婴眉一皱,朝着裴老二厉声喝道。 “呃?”裴老二听着声音,便忍不住探出了脚步。 “走小道吧!免得再遇见匈奴的骑兵。你对这地熟悉,还不赶快到前面引路?”走了没两步,赢子婴似想起了什么,转头朝裴老二说道。 “呃。”裴老二乖乖的听话,老老实实的跑到前面引路。 赢子婴见裴老二这么配合,心中有些惊讶,似乎不应该啊?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裴老二? 沿着小道向前走着,裴老二魂不守舍的几次摔倒,当赢子婴再一次用手拽起了这老头时。裴老二突然一下子抱住赢子婴的腿,哭得是惊天动地,他将眼泪鼻涕全往赢子婴的裤腿上抹,喉咙沙哑的朝着赢子婴说道:“裴老二有眼不识泰山呐!您肯定不是什么逃兵,照您的身份肯定是将军。将军呐!你可别怪罪老儿我啊!裴老二只有一颗人头,禁不起您砍啊?什么犁地啊,挑水啊!都不是您该干的活啊!这些都是我犯下的罪过。您就大发慈悲,饶过裴老二吧!您不是泉水,我才是泉水!只要你不杀我,不嫉恨我,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赢子婴有些好笑的拽起这家伙,上下打量了一眼,揶揄着说道:“既然知道我是将军,那你还敢摸走我的东西,快将我的印绶还有匕首还给我!” 裴老二低着头,在怀里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了用布条捆好的匕首。他期期艾艾的说道:“那劳什玩意叫印绶啊?不知道值钱不值钱,我昨天赶路的时候,身上的钱币没带够,所以将那玩意抵押在十里铺的婆娘那了。还有这匕首,您瞧瞧吧!” 看了裴老二这一脸心虚的样子,赢子婴鼻子里冷哼一声,他几下将匕首上包裹的布条扯开,用手拿出了这一柄他父亲遗留给他,曾用之杀死过赵高的凶器。 匕首如今的样子已经不叫匕首了,它被敲得不成形状,上面镶的红宝石也被挖了,面上那精美的纹路完全被破坏得稀烂。拿在手里的,不是匕首,是破铜烂铁。 “这个怎么解释?”赢子婴将破铜烂铁递到裴老二面前,朝他问道。 裴老二心更虚了,他抓了抓头,老脸微红着说道:“我看匕首上那宝石挺值钱的,所以思量着把它拆下来变卖。我从打铁的借来了铁锤,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把宝石给拆下来了,不过匕首也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那宝石呢?”赢子婴追问。 “在、在十里铺的婆娘那。”裴老二说话的声音更小了,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赢子婴抱着双臂,横竖左右将裴老二瞅了瞅,嘴里啧啧出声,感叹道:“没想到裴老二你也是个多情的浪子,为了女人可是毫不吝啬自己的财富啊!” “不是,不是这样的。”裴老二摆摆手,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他咬着牙齿说道:“那婆娘必然是从我兜里将宝石偷了去!在我裴老二心中,钱财第一,女人第二,性命第三——。” “哈哈哈!好!好!真性情也!” 赢子婴闻言大笑,笑得极为痛快。 ------------ 第八十九章 :匈奴来袭 赢子婴读懂了裴老二的话里的意思:老子为了性命可以不要脸,也可以为钱财和女人不要性命! 印绶和宝石是不是真的在十里铺的婆娘那,这个就真的说不准了。反正裴老二是不会拿出来的,就是杀了他他也不干! “起来上路吧!”赢子婴不想理这无耻的老头,摆摆手让裴老二赶紧起来。 匈奴人杀到了高坪县,这已经推翻了裴老二的所有幻想。兵灾来临之下,大家的脑袋都是吊在裤裆之下的。 裴老二加快了步伐,他想到家中自己藏在墙边上的钱币,那都是自己一个子一个子咬着牙缝存下来的啊!万万不能便宜了匈奴人!裴老二恨不得自己背上长了一双翅膀,能飞回家中。 裴家沟子里的村民,都是裴老二沾亲带故的人,如果可以,将这消息早些传递回去,让沟子里的人一起躲进深山,说不定还能免遭兵灾!匈奴犯境这种兵灾,可是比蝗灾来得还凶猛啊!匈奴人太过残暴,挨着就是屠城屠村。要不就是绑了当牲口奴隶,一旦落入匈奴人手里,那就是生不如死。 “一定没事!老天保佑!”裴老二念念叨叨的奔跑着,以前有大秦戍边的骑兵,还完全感觉不到危险,如今大秦都没了,还有谁能保护边关的百姓? 陇西的边陲,人烟稀少,村落也是极少的。像高坪这种穷县,走了好几里地,都不见一个村落。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村落,裴老二脸往那地一瞅,顿时也是空空的。村子里不见一个人,想必是得知了消息逃进了深山。 一路上路遇村落两处,一处被烧一处已逃。被烧的那处情形惨不忍睹,村落里的老人男子都全部被杀死,头颅在村门口堆成了一座山,女人全部被掳走,事后一把火,烧得不干净。 匈奴人行事一向如此,他们征服别的部落也是这样,要么臣服要么灭族。被大秦的铁骑压着打了这么多年,匈奴人都恨秦人如骨,每一次侵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必然是到处狼藉。 裴老二心中惶惶,此时腿跟装了轮子一样,跑得飞快。赢子婴别看高大,真跑起还赶不上这干瘪的老头。不论体力还是耐力,按理来说赢子婴都占据优势,但一路跑着,却偏偏落到了后头。 裴老二急的快疯了,终于赶到了裴家沟子里。 沟子之所以称呼为沟子,必然是因为地形下陷,两侧有小山丘陵拦阻。裴家沟子也不例外,它坐落在崖沟下面,地形比别的地方都要低。崖沟并不见得有多高,跟丘山的山崖更是无法相比。沟子的好处在于不缺水,挖井也好,湖泊也好,都比沟子外面丰富。 在陇西这地界,这种沟子是非常罕见的。所以裴家人都觉得占了便宜,走出去都是横着走的。在高坪县,裴家沟子也是大大有名。地形好,人也多,打架斗殴什么都占便宜。而且一沟子的刁民,经常欺凌别的村落。说起裴家沟子里的汉子啊!打起架来绝对比种地要厉害得多。 庄稼人从来不缺武器,始皇帝纵然是将全天下的铜都融了,可也得让农民生产。更何况,铁这种玩意也慢慢出现了。项羽的军队,基本上用的都是铁器,反倒是关中秦国,部队里还有着很多青铜武器。所以,裴家沟子里的榔头、锄头、铁叉、钉耙都是一个个不起眼的凶器。 这些东西看着不起眼,不露凶光。但使用起来绝对不会比刀剑来的差,有力气有汉子的裴家沟子,是不惧怕任何人的欺凌的。――哪怕是匈奴人! 匈奴人杀到了裴家沟子,在地里阡陌之间纵横着奔驰,扬起了弯刀朝天嘶吼着。一堆堆提着锄头木叉的村民乱糟糟的抵抗着,在匈奴人面前,这群人即畏惧又害怕,但他们毕竟拿起了武器,敢于抵抗。 这对连屠了数个村落的匈奴部队来说,完全是一种挑衅。在别的村落,那些秦人都是一个个乖乖的伸出了脖子让自己砍,而这群沟子里的刁民,竟然敢反抗! 又两个匈奴骑兵被飞来的叉子刺死,这让匈奴的队长脸上非常的不好看。他一脸的狰狞,扬起弯刀,指着村民朝部下吼道:“杀光他们!连女人都不要放过!” 匈奴骑兵一个个嚯嚯的吼着,他们骑着战马,放下了弯刀,取下了悬挂在马身上的短弓。扣箭拉弦,匈奴骑兵正展现出他们出色的骑术,哪怕是没有马镫的情况下,他们也能拉弓骑射! 这种惊人的骑术,只有最最精锐的大秦骑兵,才勉强做得到。一般的秦骑,也只能抱着马脖子,用弩弓射敌。如拉弓射箭这种本事,匈奴大多数人都能做到。而且,弓箭的射程也比弩箭的射程要远! 裴家沟子的男人拼了他们的性命,点燃了匈奴人的怒火。为了避免再一次损失,匈奴人准备将这些刁民全数射死。 弓如霹雳弦惊! 一只只狼牙箭穿透了裴家沟子里的男人,将这一个宁静的村落变成了一处血腥的修罗场地, 当裴老二赶回裴家沟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让他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幕。 往日里熟悉的面孔,都在这一支支无情的箭下成了死人。在怎么勇猛的裴家男人,也只是一群靠着蛮力的乌合之众,除了打架斗殴,遇见真正的部队,他们就只能如这样不堪一击的被击倒,毫无反手之力。 裴老二张了张嘴,想发出点什么声音,但理智阻止了他的行径,他只能木然的看着。赢子婴赶到了他的身后,正气喘吁吁的弯着腰。 “他们都死了。”裴老二喃喃说道,双目没有一丝神采。 “再不走,你也会死!”赢子婴喘着气说道。他指着前面的匈奴人,又道:“趁着他们还未曾发现我们,还是赶快逃命吧!” “我在这里住了整整五十年了,从小到大我就没离开这个地方。走?能去哪?不如跟他们拼了!”裴老二说道最后,那张猥琐的老脸竟然散发出一股恨劲,他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木棒,抬起腿朝前面迈出了一步。 “你不拍死?”赢子婴皱眉问道。 “他们抢老子的钱,杀老子的亲人,我还有什么好怕的?”裴老二啐了一口,继续向前。 赢子婴心被什么敲中了,他向前两步,按住裴老二的肩膀,对他说道:“不要急!” 裴老二回头,一脸凶狠朝着赢子婴低吼道:“你干什么?别以为你是什么狗屁将军,就能阻挡老子复仇!” “我会帮你杀了他们的!听我的,我是将军。相信我,我能救下沟子里剩下的人!”赢子婴一脸郑重的朝着裴老二说道。 “好吧!豌豆――不,将军。我相信你一次,你说吧,怎么做?裴老二都听你的!” “这里的匈奴骑兵大概有一百多人,我们要对付他们,只能先将一部分吸引走。然后我趁机夺一匹马,杀进去,将村里面的男人救出来,到时候一股做气,说不定能将他们打散!” “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样.如此..。”赢子婴附耳对裴老二说了什么。裴老二按拳一拍,低声道:“好!我裴老二必然要将这群孙子杀得血流成河!” 赢子婴一惊,诧异的向裴老二一瞅,心中忍不住对此人的张狂感到万分的敬佩。果然是,不知者无畏啊! ------------ 第九十章 :计斩匈奴(一) 大多数的匈奴骑兵在沟子里打转,他们一边放箭杀人一边让人入室抢劫。下沟子的山梁上,只有两骑探哨在百般无聊的说着闲话。 匈奴人的语言与秦语完全不同,但因为秦王朝的强大,有一些匈奴人学会了秦国的语言,便于两国交流。两个匈奴人站在一棵侧柏树下,用着匈奴语争论着什么。 撅着屁股摸进树根的裴老二忍不住啐了一口,暗思:“这两个蛮夷不知道说着什么鸟语,要想激怒他们,光靠语言可不行!” 裴老二看了看二人胯下的战马,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觉得在陆地上逃脱的希望不大。必须爬上树干,进行远距离嘲讽。 裴老二爬上一棵白榆树上,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石头,嘴里“咿呀”一声尖叫,石头如飞而至。――石头在偏离匈奴人好远的地方掉下! 裴老二颇有些尴尬,觉得这是自己年老眼神不好的缘故。石头坠地造成的声响还是引起了匈奴人的注意,他们回过头,迷惑的向后看去。 地面上好似什么也没有,莫非是幻觉?一个匈奴人准备回转身子,继续向身边的同伴吹嘘着他擦哈族的猛士桑哈才是真正的男人,不仅可以日挑十人,还能夜骑十女。 他的同伴却没听进去匈奴人的半句话,他此时正定定的看着不远处的一棵白榆树,双眼冒出火,手里弯刀豁然出鞘。正恬噪的匈奴人没听见同伴的驳论,心中惊疑,转头准备相询。转眼处,是同伴那冒着凶光的眼神。看着同伴如此火大,匈奴人心中诧异,朝着同伴的目光望去。 ――那里有一棵树,树上站着一个干瘪的老头,老头脸上挂着淫贱的笑容,扒开了他的裤子,叉着腿露出他下面那活,正眯着眼一脸惬意的嘘嘘。 无需任何言语,两个匈奴骑兵顿时火上眉梢,嘴里一声狂吼,策着马便向白榆树靠近。 树上的裴老二“呀”的一声惊呼,赶紧停止了嘘嘘,他提着那活用手甩动了两下,溅落几滴黄尿,便急忙的提起裤子。匈奴骑兵怒不可挡,他们口里嗷嗷的叫着,扬起了手中的弯刀,心中只想着逮住这个无耻的秦人,将他千刀万剐,顺便将那活给他切了! 两匹战马如风而至!裴老二一纵身,从树上跳下,顺便在地上打了滚,爬起来没命似的前逃。匈奴人紧随其后,马蹄踏碎了枯叶残枝,眼看着就要接近了。 裴老二扭着屁股突然回头,还尚有余力的向匈奴人扮了鬼脸,然后拍拍屁股转过身旁的一根大树,跳进了旁边的荒草沟里。匈奴人飞速赶到,战马离裴老二还有一马的距离。大树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拉扯起一根套索,匈奴人措不及防,连人带马一起朝沟里滚去。 赢子婴拍拍手,从大树下转过身子,他手里拿着一根哨棒。向着荒草沟里一跃而下,沟子里传出了两声惨叫,随即没了声音。 没过一会,满头草叶的赢、裴二人便爬出了沟里。出来时,他们一人拿着一柄弯刀,弓箭随身。他们吆喝着从沟里赶起了战马,不过有一匹战马小腿受伤,跳不出沟子了。 裴老二牵过了战马,赢子婴拍拍了马脖子,踩着套索翻身一跃,稳稳的落到马背上。裴老二一脸艳羡的看着赢子婴那干脆利落的动作,口里称赞道:“看你上马的本事,我现在有些相信你是大秦的将军了。” “一般的将军也没有我这样的骑术!”赢子婴傲然一笑,提弓拔刀,轻拍着马臀准备朝着沟子里赶去。 虽然早就商议已定,裴老二却还是有些担忧。他伸着脖子朝赢子婴喊道:“你一个人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赢子婴仰头哈哈一笑,手指前面道:“下面可不光只有我一人!” 裴老二知道赢子婴说的是什么,可眉子里的担忧还是未去,他想了想,咬着牙下了决定,跺着足朝赢子婴吼道:“打不过就跑!留得性命比什么都强!” “驾!” 耳朵里听着声音渐小,眼睛里人影不见了。裴老二也不知道赢子婴听见自己后面的话没有。心中却突然患得患失起来,他寻思了一会,突然仰起头朝天感叹道:“有这样不怕死的将军,秦国怎么会灭呢?关外的那些军队,莫非都是长了三条臂膀,两个头颅的妖人?” 心中突然就有了一股畏惧,裴老二摇了摇头,将脑子这杂乱的思绪赶出去。他提起弯刀,步履阑珊的走到下沟的小道上。他静静的伏在草丛中,等待着有落单的匈奴人,他好补刀捡便宜。 “将军要拼命,像俺这种小兵也不能临阵逃脱。嗯,实在打不过逃也可以,但毕竟还是先要打一打再说。”心里这样想着,裴老二扯过一堆乱草,将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 ===== 裴家沟子里的男人在匈奴人的弓箭面前完全不能做出有效的抵挡,但他们也不是傻子,看着群殴不过,立即做鸟兽骤散,跑到了沟子里的民居里面。这样一来,匈奴人也只好四散追击。整个裴家沟子全是惨叫声和狂笑声。 赢子婴策着马,眼睛死死盯着前面。他低伏在马背上,宛如一只正在狩猎豹子。他的手臂垂在马颈边,手里捏着的不是弯刀,而是一张弓! 听着马儿的喘息,听着前面的杀戮声,赢子婴眉头未曾皱一下。他经历的事情太多,早已经把他的内心锻造得跟钢铁一般坚硬。只有这种无惧的心,才敢孤身一人前来相救! 目视着前面的距离,赢子婴从背后抽出一支狼牙箭,扣弓上弦,箭如惊鸿一瞥,前面有人倒地。 赢子婴的骑射虽然不能说是百发百中,但也比裴老二的准头要大的多。事实上,他的这身骑术,和马背射箭的方法,都是跟李信学来的。李信的骑术天下无敌,教出来的学生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 打着马从旁边绕过,赢子婴又一箭射死一人。直到这个时候,匈奴人才发现有敌人在朝他们放箭!他们口中大声的叫骂着,反应也不慢,当即用弓向赢子婴还击。 赢子婴只有射箭的时候才会直立起身,一箭射出,立即低伏在马背上。看见有箭朝马射来,他便持弓帮忙击落。战马奔驰,赢子婴却迟迟未发出第三支箭。 因为他突然发现,他前面的的这四五个匈奴骑兵,虽然准头上不如他,但他们射箭的速度极快!抽箭、拉弓、放箭一气呵成!不过一轮下来,赢子婴就被压制住,再也不敢起身还击。 匈奴是一个马背上的民族,赢子婴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明白过来。他心中暗思,比骑射他不如匈奴人,再这么下去,早晚会犯错被射死。只有一鼓作气冲到他们面前,让他们骑射的本领发挥不出来,然后近身格斗,将他们斩杀! 赢子婴掉转马头,准备朝匈奴人奔驰过去。他正有所行动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胯下的战马不是那么听使唤,毕竟未曾骑熟,这匹从匈奴人抢来的战马也不怎么听话。看见射来的利箭就会自身的去躲避,赢子婴眉头一皱,马儿畏惧,叫他如何冲过去? 脑中急转,赢子婴突然想到霸水畔的那一战,想到了那一群奋不顾身如飞蛾扑火的大秦骑兵!就是他们,奠定了赢子婴在关中的威望!就是他们,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刘邦!――那是秦国最后的骑兵,绝世风华,天下无双! 蒙马眼,刺马股,带着有去无回的气势,和敌人同归于尽! 赢子婴想到了,也立即这样做了!他撕下了自己的衣袖,将战马的眼睛蒙住,然后折断了一根箭矢,用箭头插进了马臀。战马吃疼,辨别不了方向。在这个时候,赢子婴这个骑士就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用手臂牢牢的拽住马缰,将马头朝着匈奴人的方向,纵马奔驰! 忍住马上的颠簸,还要控制住战马的方向,在这一刻,赢子婴终于明白了那群骑兵拥有的是何等精湛的骑术。――骑士的眼,就是战马的眼! 赢子婴死死盯着前方,眼睛里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宛如一道霹雳,战马疯狂的撞进了匈奴人的马上!两匹战马相撞的刹那,赢子婴手中的弯刀出鞘,一刀既出,有死无生。 弯刀回转,一颗头颅朝天飞落。 曾经,有个人劝赢子婴学王者剑,可赢子婴偏偏不听。他只相信杀人的剑,所以才有了将才这惊艳的一刀。 一刀取敌头颅,赢子婴一声爆喝,浑身上下爆发出一股惨烈的气势。匈奴人被这个疯狂的秦人惊到了,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对自己的战马就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他们想象不到,是什么东西可以让他这样不顾一切的冲击! 发狂的战马连撞三人,终于精疲力竭跪倒在地上。赢子婴在战马倒地的一瞬间,便翻身抓住了匈奴人的马尾,身子一个凌空翻跃,赢子婴漂亮的落到了敌人马背上! 战场之上抢敌战马,这一招也是向李信学的。 手中弯刀一抹,身前的匈奴人软软的倒下。借助战马冲击,然后阵前夺马,这就是赢子婴早就想好的对策! 有了战马,赢子婴就可以将他的近身的武艺发挥出来。虽然这弯刀用着确实不太顺手,但只要他的刀够快!能抢在敌人前面将敌人杀死,这也便够了! 眨眼连杀六人,赢子婴一夹马腹,朝着村子里抵挡得最激烈的地方赶去! 他说过,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前面,有他的子民还在奋战!他是秦王,永远都有人相伴! ------------ 第九十一章 :计斩匈奴(二) 匈奴人的百夫长正观望着手下屠杀裴家沟子的村民,裴家沟子除了一部分还在抵抗的男人,剩下的女人小孩都死在了匈奴人的手里。 另外有十来个匈奴人下了马,挨家挨户的搜索,粮食、牛羊,只要是吃的和值钱的玩意,都要被他们搜刮。还有人专门将村民的头颅堆积在一起,这是匈奴人的风俗,屠杀部族村落,将他们的头颅放在一起焚烧,这样这些惨死者就会在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 百人长正津津有味的看着村子里的惨状,血腥与惨叫总是会让他兴奋。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血液在慢慢开始沸腾,在匈奴部落里,这种享受血液沸腾的才是真正的勇士。燃烧的血液有时候会让他觉得,擦哈族第一勇士的头衔并不属于桑哈,等回到部落,他一定要挑战桑哈,将部落第一勇士的头衔抢到手! 正当百夫长正沉浸血腥味中不可自拔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几声异于常人的惨叫。这种惨叫不是懦弱的秦人所能发出的,叫吼的腔调,拉长的喉音都跟秦人的完全不同,这只有勇猛匈奴人才能发出这种惨绝人寰的叫声! 百夫长霍然转身,目光炯炯的盯着后面。 那里,有一个骑兵正在靠近! 他手里提着两个头颅,穿着一身布衣,手里提着弯刀,正飞快的奔来。 会骑马的秦人?百夫长眯着眼冷冷的看着来者。心中思着:孤身一人,衣着寒碜,绝不会是正规的骑士。 “杀了他!”百夫长用手一指,身后两名骑兵随即出列。 赢子婴纵马飞奔而来,两名骑兵吆喝着迎上。两面相对,赢子婴抛出了手中的头颅,手中的弯刀向前一指,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奔驰得更快! 匈奴人扬起了弯刀,赢子婴也将弯刀高举,战马交错而过,两只手同时向下劈下。一人惨呼一声,随即坠地。百夫长耳朵一动,他听出来了,这声惨叫这么高昂,必然是匈奴人发出的。 一个照面,一个匈奴骑兵已经没了手臂,另一个匈奴骑兵毫不犹疑,拍着马赶上。――又是一个照面,一颗头颅抛飞。 百夫长眼一眯,他看出来了,这个秦人的骑术跟武艺都不凡,普通的匈奴骑兵不会是他的对手。这种厉害的对手,才能勾起勇士的兴趣。 百夫长舔了舔嘴唇,他心中的热血已经沸腾到了极点。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变红。 “嗷!” 匈奴百夫长仰着头,伸长了脖子学着草原上的野狼一声仰头长啸。 他手里提着一柄双面斧,策着战马高声叫到:“让我来对付他!” 赢子婴伏着身子,双目紧盯着来人。视线中的这个匈奴人,生得极为高壮,双臂间那高高隆起的肌肉无一不再表示着这人的勇武!而且他手中提着不是寻常匈奴人用的弯刀,而是双面斧! 这种笨重的长柄兵器,也只有那种有着傲人的力气的家伙才会喜欢。赢子婴从不以臂力见长,他的臂力只能算普通,他之所以能击败那些匈奴人,靠的是他的技艺刀法。 对付这种敌人,只能避其锋芒,以力卸力才有胜算!赢子婴很明白自己的斤两,他的武艺只能对付一般寻常的小兵,别说如李信、项羽这种绝世的猛将,就是手下的褚辽、吕文也比不过。 百夫长一声大喝,在接近赢子婴的刹那,他的斧头便当头劈下!斧风烈烈,割面如刀,仅凭着声势,就不知道比前面那些匈奴兵高出多少! 赢子婴脸色一变,急忙将身子偏斜,斧头斩掉几根飞扬的头发,狠狠的砸了空! 可即便是这样,面前的这个匈奴人却还能举重若轻的将砸空的斧头收回来!赢子婴调转马头,探出身子,手中的弯刀朝着匈奴人的脖子砍去! 百夫长冷哼一声,提着的斧头向前一荡,赢子婴急忙收回了弯刀,将才这一下如果他要是硬来的话,杀不杀得了这匈奴人暂且难说,这支手臂必然不保! 这匈奴人的武艺不俗! 不过两招,赢子婴就大感棘手。 百夫长勒马提斧,威风凛凛的站在场中。赢子婴拍打这马臀,绕着百夫长打转寻找着机会。 僵持了一会,百夫长不再耐烦。他轮着斧头一旋,又是一斧头劈下!赢子婴策着马连退数步,再一次避过了百夫长的斧头。 “不可力敌,可用计斩之!”赢子婴心中暗道。 他一咬牙,纵马持刀不退反进,向着百夫长杀来!百夫长哈哈一声大笑,他正感到面前这个秦人骑术太好,想杀死有些困难,却没想到这秦人竟然敢和他硬拼! 百夫长抡起斧头和赢子婴对砍了几招,在第三招的时候,终于寻到机会,斧头正面撞在弯刀上,直接将弯刀磕飞!赢子婴转身便逃,百夫长大笑着狂追不止。 看着低伏在马背上的秦人,百夫长嘴里哇哇的叫着。他瞪大着眼睛,猩红的眸子发出兴奋的光芒!他感觉到了杀敌的希望,赢子婴的马力不济,百夫长正慢慢的追上了!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正伏在马背上奔逃的赢子婴突然勒马回身,百夫长战马已经奔直五步的距离! “着!” 赢子婴一拉弓弦,一支箭矢当着百夫长的门面直透而出!百夫长愣了愣神,双目突然没有了神采,手中的长斧也落到地上,噗通一声摔倒。 当面一箭,正中眉心,这个幻想着回去争夺第一勇士的匈奴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啊!” 一箭射死匈奴百夫长,赢子婴仰头一声大叫,随即提弓跃马朝着村落里的匈奴人杀奔而去! “百夫长死了!” “该死的秦人!” “杀了他!” 匈奴百夫长单挑身死,村子里的匈奴兵都怒了,他们放过了手中的活计,调转马头朝着赢子婴杀来! 数十个匈奴兵蜂拥而来,赢子婴骑在马上大笑三声,突然一勒马,转过马头朝着沟外飞奔而去! “秦人想逃!” “追!不要放过他!” 几十匹马在赢子婴身后狂追不止,不一会就奔出了村落,踏上了山坡的小道上。 赢子婴挥鞭纵马,眼睛不住周围乱瞅。蓦然,似看见了什么,赢子婴脸上一喜,在马上大吼道:“裴老二!召集村民,等我回来!” 说罢,一骑绝尘而去。身后的匈奴兵还在狂赶,眨眼就跑到了外面的驰道上。 等到骑兵都跑远,缩在荒草沟里的裴老二才钻出身子,他拍了拍身上的枯草,一脸纳闷的说道:“豌豆是咋看出俺藏在这的呢?俺不是藏得挺好的吗?他骑马都能看见?” 心中迷惑了一会,裴老二随即喜笑颜开。他搓着手感叹道:“不愧是当将军的人,一下子就把这群匈奴人都引开了!莫非他的脑袋很值钱?哎呀!豌豆啊豌豆!可千万不要便宜了这群匈奴人!” 嘴上这么说着,裴老二赶紧跑到村子里。 村子里只剩下二十来个匈奴兵,此时正在和裴家沟子里的男人拼命。如今村民都躲在民居里,弓箭也不好对付。再加上地形限制,骑马也不好使,这二十几个匈奴兵都跳下了战马,成为了靠着双腿的步兵。 以前有外面骑马的兄弟帮忙压阵,裴家的男人都被杀得很惨。而如今骑马的都跑了,这二十个步行的匈奴兵就惨了。裴家沟的男人拿着各种农具,乱糟糟的冲了出来。 锄头、粪叉、夜壶、砖头,各种武器飞奔杀来! 二十几个匈奴兵顿时被杀得抱头鼠窜,村子里的男人带着满腔怒火,务必要将这些匈奴兵斩草除根。 而裴老二,也终于实现了他的狂言。此役,他用砖头砸翻一个,用弯刀偷袭砍死一个,还顺便将一个匈奴兵踢到了粪坑里!战绩辉煌,战功卓越! 一战下来,清点人数。裴家沟子里的男人都红了眼,女人、老人都遭了殃,死得没几个了,整个沟子里两百多个男人,如今只剩下四五十个。 看着周围这四五十个男人,裴老二也忍不住开始抹眼泪。裴家沟子遭受了这么大的灾难,可以说已经全完了。裴家沟子已经毁掉了! 如今兵荒马乱,这四十多个男人今后何去何从,又该怎么办呢? 不过事已至此,再怎么悲伤也没用。当裴老二将赢子婴的话带到之后,裴家男儿都捏着拳头准备报仇! 他们要化悲愤为力量,将来侵之地全部杀死! 裴老二带这他们挖坑布置陷阱,并把不久前赢子婴教给他的那招“绊马索”给传授村民。痛打落水狗的时候,让裴家男儿明白了一个道理,没了战马的匈奴人,也不怎么样! 只要布置得当,他们这一群提着粪叉的农夫,也能将匈奴人杀死! ------------ 第九十二章 :火烧阿房宫 赢子婴骑着战马,带着匈奴人在驰道上兜了一圈,然后又跑回了裴家沟子。 裴家沟子的四十几个精壮男人一个个提着农具正严阵以待,当听到“哚哚”的马蹄声响时,裴老二就站在树梢上吹响了口哨! 躬身隐蔽在草丛之中,赢子婴一马当先率先踏进了沟子。身后的匈奴人紧随其后,咬紧杀死头领的罪魁祸首不放。 看着匈奴人悉数赶至,裴老二又树上吹响口哨!一声令至,顿时各种绊马索、陷阱、飞桩、砖头扑面而来。 两道草丛之中,裴家男人拿着锄头扁担,红着眼朝匈奴人杀来! 赢子婴也闻声转过马头,手中弯刀轻旋,反身朝匈奴人杀去! 一场完美的伏击,胜负毫无悬念。满手血腥的农夫,将匈奴人的头颅一个个割下,用以祭奠村里死去的亡灵。 大仇得报,裴家沟的男人都一个哥个在地上哭泣。他们伤心着亲人的逝去,伤心着家园的毁灭。 匈奴猖獗,驱兵犯境。他们都成了无家可归的人,今后又何去何从? 看着天上黯淡的天色,赢子婴长吁了一口气。此战虽胜,但他心中一点兴奋劲头都没有。他身为君王,不能保境安民,不能使百姓长治久安,他又有何心情为了这一丁点小胜而敢到沾沾自喜呢? 更何况,他其实和这群男人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啊! 天下之大,又有何处能容身呢? “天快黑了!”裴老二眯着眼看着天冷不丁的说了句。 “我知道。”赢子婴长吁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身边这些悲痛得大哭的村民,他的脸上忍不住显露出一股忧色。 “我带他们上丘山吧!”裴老二脱下鞋子,在旁边的树干上磕打着鞋底的泥巴。 “嗯,好。”赢子婴默默的点头,表示赞同。 “你,不愿和我们一起上山躲避?”听着赢子婴的口气,裴老二转头疑惑的问道。 “躲又能躲到何时呢?我对这天下终究该有个交代!”感叹良久,赢子婴眼神渐渐坚毅,他走到裴老二身前,用手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你口气蛮大的嘛!说得好像上天欠你的一样!算了,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这么多乡亲的份上,我定然啐你一脸!”裴老二说话毫不留情,估计宰了两个匈奴兵后,此时自信心高涨,又完全忘记了赢子婴那‘将军’的身份。 “这上天,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对自己有个交代!”赢子婴微笑着说道。 “不跟着我们,你要去哪?外面兵荒马乱的,你一个人――”裴老二忍不住问道。 “我是一个将军,我得去将我的部下找回来。外面虽然慌乱,但只要我小心谨慎,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既然你执意要走,那便走吧!不过你要记着,你欠我的可是救命之恩!甭管你是什么将军也好,大臣也好,欠我的终归要还的!” “我会记住的,你们到丘山,是要寻求那些猎户帮助么?” “那是当然,俗话说靠山吃山,他们是山中人,我们是沟子里的人,到了山上的地盘,肯定要向他们寻求帮忙!” “那好!就这样罢!你们也快点上路。我们后会有期!”话别完毕,赢子婴翻身上马,朝着裴老二一拱手,便要拍马离去。 “等等――”临别时刻,裴老二叫住了赢子婴。 “嗯?”赢子婴疑惑的看着他。 裴老二摸了摸头,随即摆手道:“没什么!不过你走了可千万别忘记你欠我的债务,吃的穿的,一样不能落下!” 赢子婴微微一笑,随即夹马便走。裴老二楞楞的看着他,心中突然觉得无比的惆怅。 正准备感叹两句的时候,风声将赢子婴的话语又传了回来:“到了丘山,如果山上的猎户问及我。你就把我的印绶给他们看,看了之后他们就会明白的!印绶就在你那,别告诉我你没有!” 话一说完,赢子婴彻底走远。裴老二搔着后脑勺惊疑不定的叹道:“莫非他长了千里眼顺风耳?前面怎么发现我的暂且不说,这印绶他咋知道在俺身上呢?奇了怪哉!” 咸阳,阿房宫。 无数的楚军提着火把将宫闱团团包住,项羽骑着乌雅马上一脸难看的看着前方。 须发皆白的范增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指天画地,言辞非常激动的说道:“上将军莫非忘了‘阿房,阿房,亡始皇’这句话的由来。是它的奢华迷住了始皇帝眼,让他变得昏庸,这才有了我们六国后裔的机会。但是,这同样也是警戒着我们,不要被眼前的奢华迷住了眼。一切浮华皆是空啊!烧吧!烧吧!只有将这些让人沉沦的东西全部烧光,朗朗乾坤才会真正的呈现在天日之下!” 项羽颇有些不舍的看了那浮华的宫闱一眼,却还是咬着牙下令道:“亚父说得是,我项羽又怎能让这暴秦的奢华而埋没了我的心智?烧!全部烧光!” 项羽说罢,将手一挥,身后的钟离味立即拔剑在手,高呼道:“射!” 无数的火箭从天坠下,将天地都染成了一片赤色。阿房宫里,有无数的尖叫声传来,许多的宦官和宫娥争先朝宫门口涌出,钟离味眼都不眨,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继续射!” 霎那,箭如蝗虫,将从宫闱里奔逃出来的宫娥与宦官,尽数射死! “有这一宫的妖娆美人相伴,想必那秦王博到了黄泉也不会寂寞!”捋须看着前面,范增那张严峻老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喜色。 项羽沉默不语,只是脸上还是有那么一丝不舍。 雄雄燃烧的火焰中,映红了陈平那一张苍白无血的脸。他一脸惊惶的瞥了范增一眼,心中犹如波涛顿起连绵不绝。 “这个老头太精明了,有他一日存在,项羽就不会犯错。这叫我如何救出沛公?如何完成子房的嘱咐?”心中思绪万千,却迟迟想不出一个好的办法。陈平呆在项羽身边,如今官至上卿,可有范增一日,他就心惊胆颤,走路都不安稳。 当初范增向项羽推荐陈平的时候,陈平还感到欣喜。可真正面见了项羽,他却忍不住开始绝望。他想起了那天朝见,项羽看他的眼神和言辞。 项羽用毫不伪装的鄙视眼神狠狠的盯着他,然后拂袖挥退了陈平,向左右人言:“这种盗嫂无义之徒,吾誓不用之!”并且将话传到了陈平耳中,陈平顿时万念俱灰。随之不久,范增又去面见项羽,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他又改变了主意封陈平为上卿,不过还是不待见他。 如果说项羽诋毁他,陈平阻丧的是自己的前途。那后面的项羽因别人而轻易改变了他的承诺,这又让他对项羽深深的失望。这样一个出尔反尔的君王,又怎么能够取得天下呢? 自那日后,陈平就开始与张良接触。二人把酒夜谈,聊得非常投机,张良就把刘邦介绍给他。与刘邦一夜长谈后,就对刘邦颇有青眯之心。陈平爱财,刘邦投其所好,赠送给他很多的金银,这更是加深了二人之间的感情。 项羽猜忌刘邦,让刘邦每日如坐针毡。刘邦求救于陈平,于是陈平便向项羽献计道:“陇西事乱,月支、羌戎、匈奴一个个虎视眈眈,英布将军在那里很不好过,不如派遣刘邦去帮助英布将军扫平贼寇!” 也正好是那个时候,英布被月氏打败,为了杀死戎王自己身受重伤,恰好匈奴又杀至,英布抵挡不住,只好让出武威,退至临夏。在陈平的劝说下,项羽答应了让刘邦出兵的行为。 不过事后,得知消息的范增将陈平狠狠的骂了一顿,吓得陈平是两股打颤不敢多言。最近项羽又沉迷于酒色,而且迟迟不杀秦王博,这让陈平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他思量着准备向项羽进言,不如招秦王博为官,好收尽关中民心。 心中的计划还在酝酿,这可恶的范增又跑出来。不知道他对项羽说了什么,竟然让项羽放弃了奢华享受,搬进了军营之中。而这阿房宫也在他的劝谏之下,准备同秦王博付之一炬。 “有范增这个老家伙在,纵然沛公得胜归来,也必然遭到软禁。我必须得想个办法,将他支配出咸阳!” ------------ 第九十三章 :计算范增 火烧阿房宫后,陈平回到自家别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他脑海中全是范增那张阴翳的老脸。那双犹如蛇视的眼眸似乎能看穿所有人心思,陈平每每想到,都感觉到心惊胆颤。 “范增不走,我心难安!”陈平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打开窗户透露出半轮月牙。 月宫冰寒,不知可住娇娥? 陈平看着天上乌云掩月,但终有光华泄漏出来。心有所动,立即掐指一算,顿时脸色大变!紫薇星劫,贪狼移位,破军隐沉,七杀星瞬现! 一年前的时候,陈平同占卜师南宫望同观天下,发现紫薇命局已定,天下易主,贪狼破军争雄,七杀星陨!本来命格已定的时候,南宫望曾经脸色大变,手指七杀消隐的方向说道:“逆用命格,杀印相生。七杀未陨!天下大势顿改啊!” 陈平问:“怎么破?” 南宫望一脸难看的说道:“七杀星早已陨落,此时复现,打破了天地常势。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化解?” 陈平急道:“你不是说过,贪狼易主,紫薇星定的吗?如今为何又多出一个七杀?” 南宫望摇头叹道:“此星相从古至今从未有过,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是我眼花了,唉!要是师傅在的话,说不定能参破此局,我却无能为力矣!” 经此一事之后,本来南宫望是同陈平一起同奔魏王咎的,好寻找贪狼共主,却在途中临时又改变了主意回到了山中。陈平曾经以为项羽是贪狼,但经过接触之后才发现,项羽身上戾气太重,看似像破军之命。陈平同刘邦接触,刘邦之命,陈平看不透,所以陈平认为刘邦可能就是贪狼命数。 而今夜,陈平却在乌云笼月之时,发现早该陨落的七杀星再现,这让他心惊胆颤惶然无措。他虽然没有南宫望那种有观测天象而知大势的本事,但也明白七杀星陨,没得几百年是不可能再次出现的。这种情况只有一种,那便是逆转天命! “天命不可违!不可违啊!”陈平站在窗前喃喃自语,神情焦虑不安。 站了没多久,房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陈平惊了一跳,蓦然回首,却看到一袭白衣的张良翩翩而至。陈平看到张良身边那垂着头不敢说话的丫鬟,无奈的摇头苦笑道:“子房来见我,怎么不通传一声?” “你是怪我不请自来吗?”张良微微一笑,自寻一处位置便坦然坐下。 “子房的风度我是学不来的。小鱼你去通传夫人,让她烫一壶美酒,我今夜要与子房秉烛夜谈。” 二人展席对坐,不时便有一个美貌的妇人手端美酒前来。为二人酒镦之中倒满酒后,美妇人便躬身离去。看着张良,陈平叹了一口气,便把将才自己所观测的天象星势讲给他听。 张良闻言沉思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天下大势,岂能因星相变动而改变。卜卦之术我从未信过,在我看来天下大势只会因人而改,绝不会被星相左右!陈平兄,你多恼了!” 陈平苦笑道:“星相不能改变个人,也没人能透彻天意。唉!是我多想了!还是子房看得通透!” 张良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如今项羽要分封天下,各路诸侯云集咸阳。我日日焦心,又看得透什么呢?” 陈平诧异道:“子房焦心什么?” 张良将酒一饮下腹,道:“焦心我那还在韩地的妻儿。” 陈平哈哈笑了两声,知道张良暗指的是什么。他沉思了一会,方才开口说道:“沛公如想离去,必须等分封的诸侯回国之后才行!而要想诸侯们尽早回国,那便需要先将一人弄出咸阳!脱离项羽身边!” “何人?”张良问道。 “历阳侯范增!”陈平冷声说道。 “范增?” ”没错,子房可曾听闻今日焚烧阿房宫之举?便是此人之谋!有他留在项羽身边,你我想谋划此事就必然不会成功!” “如此说来,此人必除?”张良正身问道。 陈平点头道:“没错!” 张良思虑了片刻,咬牙说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去安排死士,将此人暗中谋杀!” “不可!”陈平摇头否定了张良的说法,他道:“范增得楚王看重,身边必然安排有高手保护。我知道子房你在心中急切,但一旦失手,不仅你我二人危险,还要连累沛公。我曾闻张良兄暗自截杀范阳蒯彻,可如今呢?” 张良摇头笑道:“那蒯彻狡猾之极,我虽然通告了道上的侠士们留意,但至今仍未得手。” “诸国侠士肯听您的吩咐,那是看在你当年除秦的义举之上。如今暴秦已灭,各地的侠士也不会如以前那么听话了。” “既然如此,那便要寻思一计将范增引出咸阳!” 二人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主要是范增不是普通人,他的智慧不在张良、陈平之下,太过肤浅的计策对他肯定没用,能让范增中计的,只有是他脱身不出的大事。 什么事情能让范增出咸阳呢? 想了半天,还是陈平想到了办法,他拍案对张良说道:“如今项羽自持功高,欲效先古封王。可不要忘记,他毕竟是楚将!项氏世代忠于楚!项羽虽有盖世之功,但毕竟从言论上来说还是得听楚怀王的!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只要楚怀王一日尚在,这便是项羽的头块心病!对付这种心病,范增焉能置之不理?” 张良也闻言忍不住击掌叹道:“好计策!陈平兄果然没让我失望!” 陈平得意的一笑,又道:“既然项羽称王,那就让楚怀王称帝!只有如此,才能封住天下之口,明白项羽不是叛逆之辈!” “尊称义帝,迫使迁都。这样项羽才能号令天下!范增不得不离开!好!好啊!” 这天夜里,二位顶尖的谋士商讨着针对范增的计策,好摆脱项羽的控制。不知觉,天色将明,窗外薄雾渐生,张良告辞离去,临走前谓陈平道:“以公之才,明天下之势。项羽虽尊,但不宜久留。公还是早些下定决断,免得日后被范增抓住把柄!” 陈平豁然一惊,抬头看时,白衣如雪的张良已经出门离去。他怔怔的看着张良离去的方向,突然叹道:“吾自负才学,但实不及张良。张良之智不在我之下,但愿不会是第二个范增!” ======== 楚军大营里,项羽对范增说道:“刘邦兵助英布,看来还是贼心觊觎关中。这次分封,我要封他个侯!看他怎么哭去!” 范增捋须摇头,道:“不可意气用事,刘邦虽惜败子婴,但毕竟声望地位犹在。而且他与各国诸将交好,封个侯确实太委屈他了。这样吧,给他找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给他封个小王当当。” 项羽皱眉道:“他当初攻下了汉中,莫非我要封他做汉王?” 范增笑道:“汉王?怎么能这么样便宜他,他拿下了汉中,也不能封他为汉王!要封就封他个西乡王!” “西乡王?”项羽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他拍案叹道:“亚父不愧为亚父!以县封王,好!好啊!就让刘邦当个西乡王!哈哈哈!” 项羽还在大笑,范增突然冷言说道:“刘邦不过一跳梁小丑!上将军还是关心关心一下自己吧!如今秦王博已经被烧死,这关中已经是你的了!是准备称帝,还是关中称王,都要由你决定!” “称帝?!”项羽蓦然心惊,他摇头道:“当初我打着覆灭帝号而来的,怎能出尔反尔的称帝呢?更何况还有怀王在,传国玉玺也不见了。称帝不妥!” “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你虽然坐拥灭秦之功,但想使六国将领同意你称帝,也还是太难。我也只是说一说罢!当初怀王有约在先,先入定关中者王之!刘邦虽然打到尧关,但必定没有彻底的平定关中。所以这关中王的位置,还是你的!” “当关中王?”项羽思虑了片刻,毅然摇头道:“关中王不过是怀王的封赏,我项羽立下这等不世之功,又何须他人来封赏!要分封我自己分封,当什么我自己做决定!” ------------ 第九十四章 :与狼战 夜,甚是寂寥。 荒原中,唯有寒风狼叫为伴。看着天上升起的月牙,赢子婴蓦然心惊,此时已经是正月初了。 一个多月的颠簸流离,让赢子婴从一个坐拥关中的君主变成了如今衣不蔽体的难民。身份上的巨大改变,曾经让赢子婴迷失,甚至让他有一种放弃一切的感觉。但匈奴人用残酷血腥的事实告诉他——如今的天下已经没有一处是净土了。 苟且偷生终不能存,所以只能重新拿起战刀和敌人拼命。 赢子婴不怕拼命,所以他活过来了。跟裴家男人一起到深山里逃难,并不是他的风格。他还活着,就代表着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比如,他还要找回从武威突围后的将士们。马逸、黄应、董燕、韩则如今何在?——这些都是跟随他的忠勇将士,有他们,复国才有希望。 赢子婴怎能一个人隐没,狠心的抛弃自己的部下呢? 赢子婴明白,当一个人没有为之奋斗的目标的时候,士气丧失得很快,整个人也会变得浑浑噩噩。马逸等人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赢子婴还未死!一旦他们得知赢子婴身亡的消息,这群还在咬牙坚持的军队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所以,赢子婴要立即赶去和自己的部下汇合!每晚到一天,就会少一分希望。 突围的时候,马逸曾对赢子婴说过,穿过嘉峪关道,前往酒泉,他们会暂时藏身在一个羌人的部族里面。 而赢子婴此行的目的,就是前往酒泉。 前往酒泉就必须穿过嘉峪关,此时的嘉峪关还不能称为关,只能称为嘉峪谷道。因为在那里,还未修成关城!到处一片荒山野岭,连通酒泉的就只是一条狭小的谷道。秦朝的驰道换了方向,北上至九原了。 赢子婴自接掌秦国以来,就很少看到月亮。整个关中不是雾霭就是乌云,连透过云层瞅一眼蓝天都是一种奢望。而今夜,在这空荡荡的原野,他终于看见了小半月牙,虽然没有星星,虽然天上到处是乌云,但终究有那么一点月华挣脱了乌云的束缚,将光华撒向了荒原。 这宛如久处在黑暗中的人,终于看见了一丝黎明。赢子婴用着木棒拨了拨篝火,浑然不知就在弯月旁边,一颗斗大的星辰在乌云里时隐时现。 篝火燃烧着能带给人温暖,却不能饱腹。赢子婴走得洒脱,身上非常干净没一粒粮食。如今的荒原还是真正的荒原,除了野草就很难看见别的活着的生物。冬天才刚刚过去,春天却姗姗来迟。 强忍着腹中的饥饿,赢子婴抱着脑袋就这么露天躺在地上,地下很冷,冻得赢子婴一啰嗦。可他嘴角抽了抽,还是强忍着睡在了地上。 半夜,月隐、风停。 一阵苍凉的吼声在荒原上不断的回荡,赢子婴豁然惊醒。他起身看着前方,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危险来临。 赢子婴想起来了,如今的荒原里还活跃着一种生物——狼!这些饿得皮包骨头的生物鬼知道是怎么渡过了冬天的,但它们从未歇息也用不着冬眠。 一声声狼吼渐渐接近,赢子婴皱着眉仔细的聆听,他手中已经准备好了弓箭。心中倒不是很惧怕,对于和饿肚子相比,他选择宁愿受点危险。 兽吼声在慢慢的接近,旁边的战马在不安的打着响鼻。赢子婴拍了拍战马的脖子,安抚了它一阵。 一声近在咫尺的狼吼让赢子婴翻身上马,他提着缰绳目光炯炯的看着前方。 ——狼不仅不用冬眠还不用睡觉?深更半夜的乱跑什么? 赢子婴很快就明白是什么东西让这群狼兴奋得都不用睡觉了。凄凉的荒原上,疯狂的逃逸着几个人影,尖叫声和惨叫声在一声声狼吼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微弱。 赢子婴定定的看着前面,在几个人影后,追赶的不是几只狼!而是几十只! 狼虽然也是群居动物,但它们的族群一般不会超过十只。能引来这么多的狼,赢子婴也不得不感叹,果然在生命威胁之下,什么人都是可以爆发的。比如人可以跑得比狼快!比如人的耐力可以坚持这么久! 可能是看见了火光,奔逃的三人似乎是看到了希望,不顾一切的飞奔而来。 赢子婴拍马迎上,身下的战马虽然打着粗重的响鼻,但究竟没有掉头便跑。赢子婴明白,也只有匈奴人的战马,才能在这种环境当中没有慌急逃命,想必对于狼这种生物,战马是不会陌生的。 狼在后面追逐撕咬,不时还会打架追逐身边的同伴。赢子婴看清楚了,原来不是这几个人爆发出了超出常人的能力,而是不知道哪个倒霉鬼的尸体拖住了这群狼的脚步。拖住了并不舍弃,也很显然,这群狼大概是饿得快疯了,才会这么紧追不舍。 逃逸中的三人朝着赢子婴疯狂的呼喊着,不知道是在喊救命还是想拖赢子婴下水。 赢子婴肃立在战马上,冷静的看着来人。逃逸的三人跑到了赢子婴的身边,大口的喘着气,也不准备再跑了。赢子婴拉弓上箭,看都没看几人一眼。 他的视线里,全被这种有着尖牙和利爪的生物所占据,看着奔驰而来的饿狼,赢子婴蓦然松弦! “嘣”的一声,一只狼倒地中箭。 赢子婴又摸出第二支箭,飞快的上弦拉弓,弓弦声响起,又是一条狼倒地毙命。 “啊!”旁边的三位幸存者忍不住拍手庆幸,莫非是遇见了神射手?说不定真的能捡到了一条性命! 又是一声弦响,这一次幸存者们没有再惊叹了,因为射歪了。三支箭足以让狼接近了,但这群狼围住了赢子婴几人,却没有急着扑上来。 它们发出一声声低吼,眼睛里面冒出凶光,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有些狼低伏着身子,用两只前爪不停的在地上刨土。有些狼忍不住迈腿又往后缩,显得很迟疑。 篝火光中,三个逃难者显得很畏缩,与坐定在马上的赢子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双方在对峙,等待着忍耐不住爆发的那刻! 狼群终究没有太多的耐心,虽然这个人马合一的生物看起来比较难啃。但篝火旁的三人已经丧胆! 不知道是哪只狼率先出击,整个狼群蓦然冲来。 三人中有人尖叫一声,随即晕厥倒地。赢子婴鼻子冷哼一声,折箭在手,狠狠的插进马臀!战马吃痛之下,一声惨嘶,迈开四蹄一身悍勇的朝着狼群冲出去! 战马奔驰而去,两匹狼被撞飞,一匹被碾死。在对拼勇气的过程当中,狼终究是败了。向它们这种狡猾的生物,在冒着生命危险的情况下是不会和猎物硬来的。 一匹战马惊吓住了整个狼群,赢子婴夹着马腹不停的鞭策着战马,战马甩动着四蹄绕着篝火不停的打转。赢子婴拔出了弯刀,偶尔弯身,便有一头饿狼惨死在刀下。 空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荒原边不时的有荒狼在驻望,它们没有贸然的加入战场,拼命的时候它们一再犹疑,只有争强食物的时候才会奋不顾身! 战马终究疲软了,但狼群也丧胆了。在不知道跑了多少圈后,战马前蹄一软,扑跪在地上。赢子婴被摔倒在地上,他心中一惊,连忙翻身而起。想象中被众狼相扑的情形并没有出现。 举目在看时,才发现狼群已经离开篝火足足有十米的距离!很显然它们也很畏惧。 赢子婴四顾瞧了瞧,突然仰头一阵长笑。他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用脚踢着战马,战马扑腾着挣扎了一下,究竟没站起来。 “一个捡一根燃烧的木材,趁着狼群还在犹疑,赶快逃命吧!记住,跟着我,不要急着跑!就这么走出去!不要怕!”赢子婴从地上捡起一根烧得正旺的木材,高举在手里,率先朝着外面走去。 三名逃难者将信将疑,却还是照着赢子婴的意思办了。他们啰嗦着站在赢子婴身后,随着这个男人一步步走出了篝火圈,向着外面广阔的荒原,大步的走出去! 四周的狼都发出一声声低吼,却没有一个扑上来。它们的眼睛都盯着篝火旁边,那里有个足够它们争抢的事物。 于是赢子婴他们,就这么一步步走出了狼群,奔向了广阔的世界! 篝火旁边发生惊天动地的争抢,一声声狼吼之声不绝。 ------------ 第九十五章 :招揽赢子婴 四人走出了荒原,走进了白天。 看着旁边这个眼熟的女子,赢子婴微微一笑,说道:“你救过我,我今天能救你,想必也是天意。是上天的安排让我偿还了你的恩情。” “不!”灰衣女子摇了摇头,娟秀的脸上写着说不出的认真,她道:“你是个英雄!谢谢你!” 赢子婴摇头不想和她争辩,他看了看站在她身旁的两个中年男女,打量着他们身上那还算珍贵的衣服,赢子婴犹疑的朝女子问道:“这——是你父母?” “她是我的仆人!”圆脸的中年腐妇女一瞥灰衣女子,神情中带着几分傲气与鄙夷,声音颇大的说道。 干瘦的中年人眯眼瞅着赢子婴,昨天晚上看得不太清楚,还以为是哪族部落的高手,如今看这衣着,不用说也就是个穷酸小子。他特地朝着赢子婴腰间的弯刀看了看,心中更是了然:“这穷酸小子,必然是杀了匈奴人,抢了他们的战马和武器,独身一人逃到了荒野!” 当一个人有了武器可以威胁他人的时候,这个人就会受到尊敬。干瘦的中年人对赢子婴说话还是挺客气的:“这位壮士,多亏你出手相助,我夫妇二人才能从狼群里脱身!我姓公羊名详,这两位是我的妻子和仆人,敢问壮士姓名?” “我姓张,名英。”赢子婴觉得紫英称之不妥,于是又改了。 “张壮士,我看你孤身一人上路,为何置身于荒野之中?”公羊详朝赢子婴问道。 “匈奴犯境,家乡不保,所以杀了几个匈奴人,亡命天涯。”赢子婴淡淡的说道。 公羊详闻言摇头道:“唉!谁说不是呢?如今这世道真乱啊!先是红鼹鼠兵败逃逸,引来了羌族叛乱,后面月氏又和关外的军队打起来了,如今匈奴也来了。陇西这巴掌大的地方,竟然引来几路兵马觊觎。这让陇西的百姓怎么过啊!” 看着公羊详说话的样子,还颇有几分见识。前些日子赢子婴为裴老二耕田犁地,哪知道什么天下大事?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太清楚。赢子婴向公羊详问道:“这么多军队争夺陇西,到底谁胜谁败?” “红鼹鼠是肯定没命了,羌族才敢叛乱。羌族叛乱之后,跟关外的部队打了几次,被杀得大败。如今几个羌人部落已经在准备迁移出陇西。月氏捡了便宜,将武威城都夺下了,可还没高兴两天,结果匈奴人又杀来了。听说两方在这里杀得正欢呢!关外的部队现在已经撤离到临夏去了。如今陇西这地界,大半都属于了异族。高坪县穷,还没怎么受灾,听说别的地方更惨。你知道张掖和金昌不?那两个地方才叫惨呐!先是被羌人抢劫了一次,后面月氏收拢不了戎族,被一阵屠杀。匈奴来了之后,更是刮地三尺,寸草不生呐!唉!” “这些异族都这么憎恨秦人?”赢子婴问道。 “那肯定是啊!以前蒙恬将军杀匈奴打月氏的时候,还不是屠杀他们的部落。现在他们回到了陇西,肯定要报仇的!更何况他们都是在冬季里发兵,部落里都没有多少粮食,到了陇西的地界里,还不大肆搜刮啊!” 赢子婴明白了,不过他倒是没想到,威风八面的英布竟然被月氏打败了。而且是一退就退到了临夏,那肯定遭遇了大败!临夏已经属于陇南了,可以说陇西这大部分土地,现在都沦落到异族的手里。——不过是匈奴还是月氏,这个还要等他们打过之后才知道! “不知道兄弟如今要往哪去?”公羊详瞅着赢子婴这身高,心中算计着问道。 “我准备前往酒泉!“ “什么!兄弟你不要命了?现在各地到处都是匈奴、月氏人,可能没到那地界就死了!更何况,酒泉如今在月氏的手里,那里就是异族天下,你去那做什么?” 看到赢子婴不答,公羊详以为赢子婴也是无奈逃命乱说的,他思量着说道:“那不如这样,我看兄弟你武艺不凡,不如跟谁我一起去定西吧!在那里,我还是有几分家资的。而且我现在已经把大部分家资已经迁到了关中,如果陇西不保我们还可以一起后撤。也免得遭受兵难之苦。” 赢子婴瞅了瞅这个干瘦的家伙,心中突然一动,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听到赢子婴的问话,公羊详还以为赢子婴已经意动了,他面有得色的说道:“我公孙详虽然不怎么样,但在陇西这地界还是颇有几分声誉的。我当初做的生意,就是从关中运来粮食和布匹换取羌族里的牛羊!陇西地境的各大羌族,我无一不熟!不过现在羌人都迁走了,以后的生意不知道是面对匈奴人还是月氏人?唉!这两个族群比羌人还要难以沟通!” 赢子婴心里惊“咦”了一声,问道:“敢和异族贸易,你胆子倒是挺大的啊!这种贸易虽然有些风险,但收获必然不少。凭着你的家资,怎么又沦落到高坪这种小县城里来呢?” “唉!兄弟你是有所不知啊!要怪就怪那该死的马逸!该死的红鼹鼠!那家伙估计是饿疯了,三番几次的朝着羌人动手,羌人被抢了好几次之后,一生气把我也给抢了。你不知道啊,他的部队几次打着我我商队的称号,说是贸易实际上是抢劫!他破坏了陇西的规矩,坏了我的名声,害得我被追杀,躲到这穷县城里来了。” 赢子婴听后忍俊一笑,他倒是没料到,这人会是被马逸害的。 看来马逸臭名远扬,陇西人是无人不知啊! “我虽然落魄了,但家财未散。只要冬天过去了,我就去咸阳!去六国!哪愁没有生意?我身边缺少的,就是向张兄你这样的武艺高强的壮士啊!” 看见公羊详摆出那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赢子婴突然觉得很别扭。 人生很奇怪,奇怪到连赢子婴这个秦王都要受到别人的招揽了。 赢子婴愣了一愣,随即悍然拒绝了公羊详的请求。区区一个商贾,竟然敢来招揽我?赢子婴心理“呸”了一声,朝着公羊详一抱拳,说道:“恕我有要事在身,不能接受你的美意!既然出了荒原,我们还是就此道别吧!” “唉!壮士,好好考虑嘛!我会给你开很高的工钱的!”看着赢子婴要走,公羊详忍不住跳脚吼道。 “后会有期!”赢子婴头也不回的抱拳走了。 “恩人保重!”灰衣女子含泪挥手道。 “唉!真可惜。” ---- 看到赢子婴都已经走远了,这丫鬟还在观望,公羊详的婆娘忍不住破口骂道:“小浪蹄子,还看什么?人都走远了!看见你我就一身晦气!专招厄运的东西!” 公羊详冷着脸点了点头,指着女子鼻子说道:“有你留在我身边,我感觉每天都在倒霉。这一次要不是这小子,我们都要葬身狼腹!回了定西,你就赶紧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三人啰嗦了半天,又才开始上路。 可没多久,山野里就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天呐!我是倒了几辈子的大霉,才好心的收留你?你是完全不给我们留下一条生路啊!” ------------ 第九十六章 :先零羌的悲剧 “壮士,救命呐!”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惊住了埋头赶路的赢子婴。 转身回头,入目处是三个疯狂奔逃的人影,他们的屁股后面一条斑斓巨虎正尾随追来。 “这些是什么人?”赢子婴目瞪口呆,前有狼后有虎,这种碉堡的事情都能遇见。 赢子婴强忍着心中的不快,从肩膀上拉弓取箭,将箭搭在弓上,用力一拉――没拉动? 肚子太饿,双臂无力。赢子婴调转身子,反身就跑。身后公羊详惶急的大叫:“壮士!恩人!快转身杀了它啊!我会重金酬谢你的!” 如今肚子饿得连弓都拉不开,还谈什么救人?反身跟着你们一起送死?赢子婴才没那么笨。他现在心中巴不得那巨虎将公羊详追上,这样自己就可以逃生了。 “吼!”身后传来震天的虎吼,接着是一声拉长声调的尖叫,然后听到公羊详大吼一声:“死丫头,临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赢子婴回头一瞅,顿时心惊胆颤。巨虎已经将妇人扑倒,此时正撕咬着她的手臂,而公羊详到此时却急了眼,摸出一把匕首,大吼着朝灰衣姑娘杀去! 正在这电光火急之刻,突然传来了一阵奇异的哨声。听到这哨声之后,狰狞的巨虎突然安静下来,竟然弃到手的食物而不顾,躬身趴在了地上。公羊详也被哨声惊了神,匕首一歪扎了空。 不远处的山岗上走出两个虎背熊腰的蛮人,他们头擦鸟羽,腰间悬挂着利斧,大步走下了山岗。巨虎看见二人,顿时摇头摆尾温顺似猫。两个蛮人叽里呱啦的指着三人说了半天,然后一个蛮人比了一个抹脖子吃东西的动作,另外一个点点头,用手向后一招,山岗边钻出更多的蛮人,一个个手舞足蹈的跑了出来,叽里呱啦的貌似在庆贺。 公羊详畏惧了,他看着周围这一群看着他们嘴角流水的蛮子,心中恐惧到了极点。这群人说的是什么话,连他这个懂多种语言的商人都听不明白。但看着动作与神情,这群人像是准备将他们吃掉的样子! “莫非是食人的野人?”公羊详瘫坐在了地上,用眼使劲的瞅着四周。现在,他好想那个姓张的壮士杀出来。 可惜的是,事与愿违,周围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 叽里呱啦的朝三人一指,随即有两个蛮人用绳子将他们绑了。用一根木棍挑起,然后抬着跟杀猪似的,口里哼着什么就向山岗里走了。 “救命呐!杀人呐!谁来救救我啊!”公羊详伸着脖子大吼,可惜无人来救。 赢子婴躲在一簇草丛里闭目沉思,然后被草丛里扑腾的一直乌鸦给惊醒。这只可怜的乌鸦不知道怎么钻进了荆棘丛,挂住了出不来。赢子婴拔出弯刀,伸手朝荆棘丛里一勾! 正待放出乌鸦,荆棘丛里突然窜出一直黑影,赢子婴甚至没看清楚,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入肉的疼痛让赢子婴大惊,他死命的踢出一脚,只听呜呼一声悲鸣,一直红灰色长有黑斑的猞猁打着滚从赢子婴面前站起。 它长大了利嘴朝着赢子婴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弓着身子伺机待发。赢子婴长大了眼睛看见前面,忍不住喉咙里吞了吞口水。 可怜的猞猁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后来了一只什么样的生物,那只被蛮人豢养的老虎正炯炯的站在它后面。 老虎伸出了爪子,在猞猁的皮毛上一爪,锋利的爪子撕开了猞猁的皮毛,挖出了五道血淋淋的伤口。猞猁”嗷”的一声尖叫,扑腾着就想逃走,就在这电光火石之见,老虎长大嘴巴一口含住了猞猁脖子。 血淋淋的嚼肉之声,温热的鲜血喷了赢子婴一脸。赢子婴甚至可以看见老虎那双琥珀色的兽瞳,瘦瞳里面有个卑微的人影在颤颤发抖。 “那是我吗?”赢子婴喃喃自语,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握紧了手中的弯刀,身子一下就窜出草丛,弯刀斜着从老虎的腹部一捅而入。 巨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吼,赢子婴一击得手,赶紧踉跄着后退。 一阵飓风扑面而来,赢子婴顺势一滚,躲开了这凌厉的一扑。虎跃之下,溅起不少黄土,赢子婴起身便跑,无丝毫犹疑。 震天的虎吼,惊起了欢天喜地的蛮人,最开先的一个大汉张着双臂,仰头一声咆哮。他用力的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哨子,整个人转身就朝虎啸声奔去,剩下的蛮人愣了愣,接着都随着那个蛮人一个奔去。 老虎虽然身受重伤,但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它疯狂的扑跃着,恨不得将面前的这个男人撕得粉碎。 野兽临死间挣扎,最为恐怖,赢子婴没有力气将它杀死,只好边躲边逃。一人一虎飞快的奔走,眨眼就越过了山岗! 面前不远处有一个狭长的山谷,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崖。 一只巨石不知道忍受了多少风雨,突然从山崖上滚落。 荆棘丛里断腿的乌鸦扑腾着翅膀飞到了还在流血挣扎的猞猁身上,用它的尖喙啄瞎了猞猁双瞳,一鸟一兽静静的死在了一起。 山谷里无数双眼惊恐的看着上面,接下来有人半跪在地上,举着双手向天质问:“伟大的狼神,您是要抛弃您的子民吗?” 巨石翻滚着落下,碾死了不少的人。 妇女、老人、壮士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天灾都默默的哭泣着。他们在心里不停的像狼神祈祷,祈祷他们能走出嘉峪关,回到西部王庭。 无数人沉侵在悲痛之中,直道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吼将他们惊醒。 他们木然的转头,木然的看着山谷后面,那里有追逐而来人与兽。 察哈尔提弓在手,一箭射出,正中老虎头颅。看着狼狈奔逃而来的赢子婴,这位年轻的羌人族长将手一挥,随即身后便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将赢子婴按倒。粗壮的手臂将赢子婴的脸按在了地上,赢子婴的手用力的握了握,却还是无力的松开。 ――肚子饿得实在没了力气了! 从山岗奔来的蛮人看见地上惨死的老虎,忍不住发出一声悲切的呼声。在当头蛮人的带领下,这群人二话不说就朝着羌人众杀奔而来! 察哈尔怒及,现在连这种蛮荒野人也竟敢朝伟大的先零部发动攻击,真当我先零部无人耶? 察哈尔纵马提枪,扬头一声大叫,朝着蛮人杀奔而来! “连野人也竟敢侵犯我们!杀了他们!”先零部的羌族勇士们怒了,他们拉弓上箭反身朝蛮人们杀去。 一场混战随之展开,羌人与蛮人之间呼喊呐吼着,不一会整个峡谷就已经血流成河了!察哈尔被那个手提双斧的蛮人缠住了,那蛮人天生神力,纵然是以步战骑将,竟然也丝毫不落下风!察哈尔的长枪被蛮人利斧砍成了两截,察哈尔手持两截木棍在马上乱打。 纵观全场,蛮人勇武,虽然人数较少,但个个不畏惧生死。羌人虽多,却迟迟拿不下这群蛮族。 察哈尔在马上肺都快气炸了,这蛮子空有一身蛮力,却丝毫不懂武艺。要是给他一柄精铁长枪,他早把这蛮人杀死了,哪会拖成现在! “没天理!没天理啊!”察哈尔仰头疯狂的一阵大叫,双目赤红欲嗜血!“嘣”的一声巨响,脚下的蛮人用利斧砍断了马腿,察哈尔咆哮一声,心中更是痛惜,这是俺亲手养大的战马,今天竟然毁在这蛮子手里! 双目冒火,察哈尔犹如天神附体一般,从战马上飞跃而出,手中的半截长枪从直往蛮子的眼眶插去!那蛮人措不及防,被察哈尔用木棍掇爆了眼珠,生生的插进了头颅中! 站在蛮人的尸体上,察哈尔仰天撕开胸口的衣服,朝着天空大声的咆哮!其神情狰狞,面目恐惧,如若魔神! “%%u2026…&……*%%u201d看见察哈尔杀死首领,奋战的蛮人个个神情激动,有人又吹响了哨子,没过多久,沿着后面的山谷,一大堆蛮人扎着草环,牵着虎豹,从乱石堆中杀奔过来! 看着还有缓兵,察哈尔双目尽赤,心中忍不住咆哮道:“苍天呐!狼神啊!真的不给先零一条活路吗?!!!” 没有人能体会察哈尔的痛苦,没有人能体会先零族的悲剧。召集陇西羌族反叛,不料被英布所破,逃生途中,又遭到月氏王的伏击,几万将士被杀得七零八落,连族长都被杀死了!不得已之下,只好举族迁移,结果匈奴人又来了! 一个偌大的部落,控弦之士上万,结果变成了一个连老残加起来也不过三千的小族。先零羌失去了统领陇西羌族的能力,被白马羌欺压抛弃,一路上躲躲藏藏走了好久才到讨赖河谷,却不料又遭天灾人祸! 是不是上天也要灭先零?才会降下这样的惩罚!? ------------ 第九十七章 :察哈尔和赢子婴 山谷的蛮人等来援兵,在虎豹等猛兽的帮助下,击败了先零羌人。一声声咆哮声中,先零部不得向着谷后撤退。 身有顾虑,先零族的战士不敢拼命,他们的背后还有着老残。所以哪怕察哈尔神勇如神,他们还是败了,败在这群不知道来历的蛮族野人手里! 这是先零族的悲剧,是察哈尔的痛苦。 蛮人损失也挺大,特别是察哈尔的神武给予他们极强的冲击。几个蛮族的猛士,都被察哈尔砍了头颅,所以先零族撤退的时候没有人敢追。 没有语言,没有交通,有时候仇恨来得就是这么容易。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打起来,值不值得打,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之后,只会剩下尸体和鲜血。 走出了山谷,沿着讨赖河不停的奔逃,察哈尔神情疲惫恍然。为了防备蛮人再袭来,先零部的人逃了好久。最终,有老人小孩坚持不住,一个个跪倒在讨赖河边,朝着河里嚎啕大哭。 看到这一幕,察哈尔更是心酸。他脑子里乱成一一团糟,心中惶惶不安。他不知道今后的出路,看不到先零族日后的希望。 这么点人,纵然是到了西部王庭,也是被别的部落吞并消亡的份啊!到时候别说和哈尼族争夺羌人王,就是连能不能将族群保存下来都是未知数啊!先零羌曾经的荣耀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察哈尔也跪倒在河边,朝着死寂的河水流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察哈尔举目四望,对着羌族的勇士道:“不要走了,就在这里布下营寨吧!族人都累了,该休息了。” 一个个简易的帐篷搭起,先零族的老人生起了篝火,一个个跪在篝火面前祈祷。――羌人向狼神献祭的时候就需要燃烧篝火,他们崇拜篝火和明月,将明月称之狼神的宫殿,通过篝火祈祷就能让狼神听见。 他们将烤熟了的东西敬奉给狼神,抛入了讨赖河中。 看到这一幕,察哈尔突然离奇的愤怒。他知道部落里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族人竟然还饿着肚子向狼神供奉。――“以为这样狼神就听得见吗?狼神早已经抛弃了我们!”心中有个恶魔似的声音在咆哮,察哈尔疯狂的跑出来,将还往着河里丢弃着食物的族人踢开。 他红着眼看着周围族人,张着嘴大声的咆哮道:“不舍得吃?不吃留给我!我来吃!”他从地上捡起一根羊腿,一边流泪一边大口的啃着。 旁边的族人都像是见了什么恐惧的怪兽一般,一个尖叫着拿起手中的武器朝察哈尔砸去。额头被什么东西被砸破了,鲜血沿着额头不停的外冒,察哈尔浑然不顾,他一边流泪一边大笑,嘴巴一直未曾停歇过进食。 不知道什么时候,族人们都安静了,一个个愣愣的看着察哈尔。 营地里突然一下就寂静下来,似乎连跟针掉的声音都听得见。 不对,怎么还有声音?而且这声音怎么像是嚼食的声音? 族人楞楞的看着察哈尔,察哈尔楞楞的看着族人。他的羊腿还停留在嘴边,嘴巴张得很大,但是没啃。 依旧还是有嚼肉吞食的声音,先零人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充满了疑惑。 “喏!”一个先零人终于发现了什么,朝着另外一个人努努嘴。另外一个先零人随之望去,然后一大群先零人都望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岸的帐篷边坐了一个人,一个秦人。他正大口大口的啃着先零人准备敬奉给狼神的食物,吃得满嘴是油。 ――不用怀疑,将才那一阵难听的吞咽之声就是从这个男人这里发出来的。 虽然被众多的目光盯着,但是来人丝毫不自觉,依然在我行我素的啃食着。先零人都觉得很慌缪,眼睛里似乎都进了沙子,都在用手揉眼。 察哈尔咬了一口手上的羊腿,大步的朝着那个秦人走去。他高大的身躯向下俯视着秦人,眼睛里带着燃烧的火焰。 察哈尔从羊腿上撕下了一块肉,递给了秦人。秦人顺手接了,神色安然的扔进了嘴里。 “你很饿?”察哈尔用着秦国的语言问道。 “当然。”秦人回答。 “可你吃的是我们的食物。” “你们既然都要抛弃,我为什么不能吃?” “哈哈哈!”察哈尔仰头一阵大笑,双目冷冷的盯着秦人,一字一句的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准备献祭给狼神的食物。” “知道。”秦人回答。 “那你为什么还要吃?” “你又为什么要吃呢?”秦人笑道。 “因为我觉得他们都是蠢物!”察哈尔朝着周围的羌人扫视了一眼,突然大声的说道。 “我觉得也是”秦人撕下了快肉,反递给察哈尔。察哈尔一愣,随即接过肉,大口的放在嘴里嚼咬。 “哈哈哈哈!”互视着对方,二人突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突然察哈尔脸色一冷,拔出佩剑架在秦人的脖子上,他冷冷的盯着秦人,说道:“是你引来了蛮人,害得我的部落遭受到惨重的损失!” “如果先零部还是以前的先零部,你必然不会这么说。”秦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先零部的?”察哈尔脸上凶气毕露,手上的剑压得更紧。 感受着脖子间的凉意,赢子婴抬起了头,盯着察哈尔的眼,淡淡的说道:“因为我认识先零部,还和你们打过一架。” “嗯?”察哈尔惊疑的看着赢子婴。 “还记得丘山一战吗?我便是当初带着三百骑冲阵而出的将军。” “啊?”察哈尔将剑还鞘,脸上突然多了一股敬重。他坐到赢子婴的对面,对他说:“你和你的部下都是勇士!” “哈哈!”秦人自嘲的一笑,道:“勇士?可惜都败了。” “你们三百人竟敢朝着数万大军冲锋,在我们羌人眼里,你们就是勇士!”察哈尔盯着秦人郑重的说道。 “这样么?”秦人思虑了片刻,他朝察哈尔伸出了手:“曾经是敌人,但现在不是。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察哈尔愣了愣神,看了看周围满眼愤怒的部族,他心中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不爽,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拍了拍秦人的肩膀,大声说道:“好!我察哈尔就认下你这个朋友!不知道,朋友你叫什么?” “我叫赢子婴。”秦人微笑着抬头,看着察哈尔惊异的脸色,慢慢的说道。 ------------ 第九十八章 :情节不对 “赢子婴?”察哈尔在嘴里慢慢的念了两遍,并未发现这名字有什么与众不同。秦王继位,天下间知道他名字的并不多,其中也绝不会包括住在陇西之地的羌人。 赢子婴既然敢告诉察哈尔他的真名,也不怕他知道多少。先零羌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纵然知道了这么一个落难的秦王,又能如何呢?这天下已经不是大秦的天下,这秦王已经变得不值钱了。 察哈尔高大的身躯在晃动着,磨盘般的大手拍着赢子婴肩膀,大声的说道:“既然我们是朋友了!兄弟我肯定要好好招待你!吃这些玩意又怎能显示出我先零族的待客之道?” 赢子婴停下了进食,抬头看着察哈尔。察哈尔一转身,招来两个部众,大声说道:“先将我这朋友捆了,在车架上面立根柱子,以后好好招待招待他!” 赢子婴大急,口中朝着察哈尔狂呼:“你我既然是朋友,这样做难道就是你的待客之法吗?” 等两个手下将赢子婴捆了,吊上了柱子。察哈尔才回道:“你是我察哈尔的朋友!不是先零羌的朋友。作为朋友,我不会害你,但为了部落,我不得不防备你!” 赢子婴默然,他将才做出如此行径,还不是想虎口中脱身?计划中的这察哈尔跟他想象中的一样,不是一个愚笨之人,但也超出了赢子婴的想象——他很聪明。在他那粗枝大叶的外表下面,有着一颗细腻的心。 这样的人,反倒像个中原人。这样的人物,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好利用的。 吊在高高的车架上,赢子婴心中沉思:他这个秦王确实有点倒霉,先被裴老二调教,后又遭狼遇虎,好不容易摆脱了蛮人,又落到了羌人手里。——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 赢子婴在心里自嘲苦笑,可笑着笑着他的笑容突然就凝固了,他的目光看着前面,看着沿河边上匆忙奔逃的三人。他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天涯何处不相逢?有人比我的命更硬啊! 公羊详此时蓬头垢面,哇哇的大叫。他拖着两个女眷,一双腿还跑得飞快。他的背后,跟着一大群蛮人,提着棒槌牵着虎狼追赶。 沿河跑了不知道多久,公羊详都快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但他偏偏还跑了这么远,发现了前面羌人的营地。 震动的脚步声惊住了刚刚安稳下来的羌人男女,他们一个个跑出营寨,长大嘴巴看着奔袭而来的蛮人。 心中苦涩,又有何人能知? 察哈尔仰天一声长啸,翻身上马,抓一柄长枪,策马朝敌奔去! 公孙详看见前面果然来了救兵,长大了嘴巴,将欣喜堆满了脸庞,他伸出双手,正想讨好说点什么。策马奔驰的察哈尔张嘴一声厉斥:“滚开!” 枪杆一拨,公孙详被一下击进了河里。 “夫君!”圆脸妇人一声惨呼,将灰衣姑娘用力一推,朝着公羊详落水的地方疯狂的奔去! “哎呀!”灰衣姑娘被推倒在了地上,看见奔驰而来的骏马,忍不住含泪闭上了双眼。 声如雷霆马震怒,枪如蛟龙眸似海!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姑娘即将毙命的时刻,察哈尔翻身下坠,用腿脚勾住绳索,整个人都趴在了马腹上。看着一脸凄婉的灰衣姑娘,察哈尔那定定坚毅的目光仿佛给人带来了希望。电花火石之间,察哈尔抓住了灰衣姑娘的手,臂上用力一旋,灰衣姑娘似腾云驾雾般落到了马背上。 腿脚在套绳上一勾,察哈尔又回到了马上。灰衣姑娘从后背紧紧的抱住察哈尔,将脸贴着察哈尔的背部,眼泪跟珍珠似滚滚落下。 羌人长大了嘴,蛮人长大了嘴,赢子婴长大了嘴。 如此骑术,赢子婴自愧不如。 勒马提缰,察哈尔将枪一举,蔑视众蛮道:“欲与我一决死战吗?” 众蛮不知道察哈尔说着什么,但看着来人的声势,心中都开始畏惧了。当头蛮人盯着察哈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向察哈尔伸出了大拇指。然后回头一挥手,众蛮都开始退却。 “他们说什么?”察哈尔忍不住疑惑道。 “他们说,你是一位英雄。”背后的灰衣姑娘突然说道。 察哈尔转头一瞥,问道:“你怎么知道?” “看他们的手势就明白了。”姑娘回答。 察哈尔哈哈一笑,掉转马头朝营寨里奔去。 河畔中有人在呛水大呼:“救命呐!” 察哈尔不想理会,背后的灰衣姑娘哀求道:“救救他们吧!” 察哈尔用枪指点了两个部族,下河将那两个秦人救上岸。 回到营帐中,察哈尔坐在椅子上,公羊详夫妇,灰衣女子都站在下面。看着浑身打着啰嗦的公羊详夫妇,察哈尔眼睛一眯,似笑非笑的说道:“没想到是公羊先生!” “同时天涯沦落人,首领又何必嘲笑我?”公羊详打了喷嚏,用手插着鼻涕说道。 “我不嘲笑你,我想杀了你。你冒充商队,抢劫了那么多的羌人部落。让我们没有了过冬的粮食,逼得我们不得不造反。说起来,先零羌遭受的一切苦难,归根到底还是你引起的,你说!我应该放过你吗!”察哈尔说着说着,言辞渐厉,目中凶光越浓,有着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意思。 “你是应该放了我。其实首领又何必自欺欺人,给公羊详三个胆子,也不敢抢劫羌人们的粮食。这一切都是红鼹鼠干的,他们打着我的名义,抢了你们的粮食。你杀我,只不过是想泄恨,但绝非英雄所为!”公羊详脖子一伸,说话突然变得硬气起来。他的夫人忍不住悄悄用手抠了公羊详一把,埋怨他说话怎么这么牛气,这不是找死吗! “妇人见识!”公羊详痛得一咧嘴,心中恨恨想到。他的眼正好对上了察哈尔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于是他立即收敛脸上的神色,变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察哈尔看着这两位夫妇,突然说道:“好,我可以放过你!红鼹鼠已经死了,如今的秦国都已经灭掉了。这陇西,羌人是再也不能待的了,先零羌准备回到西部王庭,你们就随着我一起上路吧!等先零羌安定下了,必然会放了先生。” “好!好!”公羊详连忙点头答应,他拉了拉旁边的妇人,朝着察哈尔躬身说道:“那我们夫妇就先告退了。” 察哈尔点点头,可等公羊详腿脚还未走出大帐,察哈尔又出声了,他手指灰衣姑娘朝着公羊详问道:“慢着!她——是你们什么人!” 公羊详一瞥灰衣姑娘,再一瞅察哈尔,心中顿时明了。他刚想说灰衣姑娘是他的义女,可他那多嘴的妇人立即说漏了嘴:“她是我们收养的仆人!” “哼!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不是你们的仆人了!”察哈尔指着灰衣姑娘有些恼怒的说道。 “那是!那是!”公羊详连忙躬身说道。 “你为何要在跳河的时候推下她!”察哈尔用眼盯着圆脸妇人,冷冷的说道。 妇人刚想说:她是个扫把星,老娘临死也不会放过她!可公羊详连忙捂住了妻子的嘴,他讪讪笑道:“手误!情急手误!” 灰衣姑娘开口了,她柔柔的朝察哈尔行礼,一脸黯然的说道:“他们都说我是一个不详的女人,会给他们带来噩运!” 看着灰衣姑娘那梨花带雨的神情,察哈尔心中一痛。他盯着灰衣姑娘,看着她那水莹莹的眸子,言语中有说不出的温柔:“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不详的人!至少我不相信!他们说的都是假的!” “真的么?”灰衣姑娘盯着察哈尔,语音颤抖着说道。 “是的!我察哈尔不相信这些鬼话!才不久,我背叛了我族信仰的狼神,但它也没有降下天罚来惩罚我!我再也不会相信这些神明和鬼话!我只相信我自己,我的双眼告诉我,你是个美丽的女人!” 听着这羌族首领这么直白的称赞,灰衣姑娘一时羞红了脸,虽然这个粗犷的男人没有中原人说得那样知书达礼,但听着粗犷男人的话,灰衣姑娘的心就像吃了蜜一样,说不出的开心。她忍不住羞红了脸,以袖掩面美艳不可方物。 察哈尔痴痴的看着她,胸膛里的心脏突然跳动得非常的快! 公羊详一看情形不对,拉着妻子立即开溜。 等他们出了帐子,对着天上的明月长吁了一口气后。突然,都一下子惊咦出声。 明月之中,乌云半掩之下,晃荡着一个人影。公羊详突然觉得眼熟,他推了推夫人的肩膀,问道:“那个人你觉不觉得眼熟?” “好像一条狗!”圆脸妇人瞥了一眼,转头说道。 “我觉得也是!”公羊详想起这个人,鼻子里哼了一声,朝着黑影狠狠的啐了一口,然后仰着头迈着步子施施然的走了。 ------------ 第九十九章 :檀烧 “人生何处不相逢?”优哉游哉的骑在马上,公羊详嘴里叼着枯草,朝着天上情不自禁的感叹。 “相逢何必曾相识?君为座上客,我为阶下囚。你不肯援手,又何必来挖苦我?”随着马车的颠簸,柱子上的人影甩动的幅度越大,说话也越加艰难。 “当初我呼救的时候,可没见你出来。”公羊详瞥了赢子婴一眼,继续说道。 “自身难保,谈何救人?”赢子婴自嘲苦笑,无奈的说道。这天虽然没有太阳,可汗水还是不住的下淌。 公羊详鼻子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赢子婴,拍马去向察哈尔讨好了。 整整被吊了三天了,每日里有水喝,有饭吃,但察哈尔就是不愿意将赢子婴放下来。也不知道在顾忌他什么。 又快中午了,羌人开始准备吃饭。一堆堆篝火在荒野中点起,给空荡荡的原野带来了一点人烟。 先零部这一次迁移,并没有带上太多的牛羊。他们的羊群和马群已经被白马羌夺走了,剩下的这些东西已经不足以让他们走到西部王庭。看着为数不多的牛羊,察哈尔宰得毫不迟疑。每日里照样的喝酒吃肉,仿佛丝毫不为以后考虑。 羌人们很清楚他们的处境,一个个都变得非常忧郁。能谈笑自若的,只有察哈尔和几个秦人。 听着耳畔吹来的风,赢子婴看着下面默默的苦笑。察哈尔骗了整个族群,他就从未想过要回到西部王庭。因为他知道,回去他会死得很惨。在陇西说不定还能找到一点活路。 夜晚的星斗,风吹过的荒野,让赢子婴知道,这一只队伍偏离了他们的目标。至于能去哪?他也不清楚。 孤身一人,任人宰割。亡国遗族,如此凄惨。 一路上,赢子婴有点明白当年六国遗族的心理了。每一到夜晚,他看着星辰,就会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的梦想。 然而现实让他偏离了原来轨道,不知道走向哪。赢子婴清楚,这离着他的方向已经越来越远了。 察哈尔到底要将部族带向何方?除了他自己,没人清楚。哪怕他怜爱的女人,那个灰衣的姑娘也不知道。 姑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檀烧。檀烧是一个很善良的姑娘,她每天会为赢子婴送来饭菜,还会陪着他说会话。 这一次,檀烧又将赢子婴的食物带来了。她爬上了车篷,端着碗,将盛着粥舀给赢子婴吃。她小心的喂着赢子婴吃饭,陪着赢子婴说话:“恩公,我央求了察哈尔好久,他还是不肯放你。” “别叫我恩公,你我互不相欠。”赢子婴将粥吞下,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绑起我。” “他没告诉我,不过我隐隐知道,他好像非常忌惮你。认为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物!”檀烧小声的说道。 “忌惮我?呵呵,檀烧,你认为我像不像一个普通人?”赢子婴用嘴撕着肉,一边狼吞一边问道。 “不像。”檀烧回答。 “为什么?”赢子婴将肉咽了肚子里,又问。 “因为你的眼睛。”檀烧弱弱的回答。 “我的眼睛?”赢子婴疑惑。 “没错。你的眼睛里有光,让人、让人有些害怕。”檀烧埋着头,悄悄的说道。 “那你怕我吗?” “不怕。” “为什么?” “因为你被绑着。” 赢子婴明白,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疯子!”一根骨头砸在了赢子婴的脸上,下面一个羌人叉着腰凶狠瞪了赢子婴一眼,然后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转头看着眼睛里尽是关切的姑娘,赢子婴叹了一口气,摇头安慰道:“我没事。” “你也是个英雄,不应该被绑在这,我会救你的。”檀烧低着头收拾着饭碗,飞快的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完,然后跳下了马车,迈步跑开了。 檀烧回到了营帐,跑得满头是汗。察哈尔爱怜的用袖子将她额头上的细汗插去,朝着她小声的责备道:“我不是说过,别向那个人送饭的吗?” “可是他救过我的命。”檀烧垂着头,捏着衣角,小声的咕哝道。 “唉!总之,你相信我。少接触那人,那个人以前是位将军,曾经带着三百名骑士冲杀上万的羌族部队。想想哪怕是我,也不敢带着三百人冲阵。他是一个猛士,手上沾满了鲜血。不要接触他,我是为你好。你这么善良,他肯定会利用你的。”察哈尔小声的劝慰道。 檀烧捏了捏拳头,轻轻的点了点,说道:“我听你的,察哈尔。我不会为他送饭了。” 察哈尔将她拥入怀中,轻叹道:“既然他是你恩人,我会放了他的。只要走出了荒原,让我敌人再也找不到我,我就会放了他。” “真的么?”檀烧睁大了双眼,希翼的望着察哈尔。 察哈尔爱怜的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当然是真的。” 公羊详正在和他的妻子密谋。 帐篷里面,公羊详皱着眉头不停的打转,他摇着头说道:“不行,必须要离开他们!先零羌已经没有希望,不论走到哪,都不会有他们的安身之地!我们跟着他们早晚会倒霉的!” 圆脸妇人吊着一只伤臂,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逃走?” “最好越快越好!” 公羊详思索着,他道:“你去告诉檀烧,向她哭诉,就说你思念远在定西的孩子。让她帮忙助我们脱险!” 妇人犹疑着问道:“那个小贱人如今已经傍上了先零族的首领,以前我们那么对待她,她会帮助我们吗?” “会的!那小婢性子柔着。你只要一哭,她就不会记恨你了,然后你在她耳边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她还不得乖乖答应你?”公羊详肯定的回答。 “说来也是。不过我还是担心,担心她太霉,反正吧!这事儿只要是沾上她了,准会倒霉!说不定一逃出去就会遇见什么妖魔鬼怪,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反而误了大事!”妇人愁眉苦脸的说道。 “也是啊!有着她我几次性命不保。”公羊详度步寻思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眼睛一亮,拍手说道:“那我们就顺便将那姓张的救下!这样路上就不怕遇见什么鬼怪妖魔了!” “哼,那姓张的会好心帮你?”妇人撇嘴说道。 “哈哈,这就轮不到他了。路上我们许以金银,先安定下他的心。然后我们去投奔月氏,向月氏王寻求帮助!别忘了,我哥哥公羊礼可是月氏王的军师啊!”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就这么定了! 二人商议已定,再仔细推敲了细节。 只待寻求时机,好从先零羌手里逃脱出去。 ------------ 第一百章 :危机在潜伏 先零羌的长途的迁移还在进行,公羊详的逃亡计划也正在实施。时间不知觉又过了几天,公羊详始终没有找到机会,他还在苦苦的寻觅着时机。 难住公羊详的,不是什么严密的看守,而是未知的地理。在这茫茫的荒野之中,纵然能逃脱出去,又怎知活得明天?到时候连方向都找不到,又怎么生存呢? 陇西的地界,公羊详也算得上熟悉,可先零人走不是熟悉的道路,全是在荒郊野岭里行军,如此下来,公羊详真的是无可奈何了。 先零羌的迁移在察哈尔看来,还是非常顺利的,至少他们一路上躲过了匈奴和月氏人,免遭了灭族之灾。 当走出了荒野,看见远处山岭中那连绵不绝的黑线,察哈尔终于舒了口气。他用满是敬畏的眼神盯着从山峰上蔓延开来的长城,心中充满了无奈和叹息――就是这玩意,阻挡了匈奴和月氏,阻挡了羌人的西部王庭。有了它,游牧民族就不敢随意侵犯秦国。 陇西、北地、上郡、云中、九原――纵横西北,连绵不绝。这就是秦朝的长城,西北永远的奇迹! 察哈尔看见了长城,心中也终于放宽了。至少他的猜想是对的,沿着长城走,终究会走到那。那里会有什么,察哈尔不知道,但察哈尔明白,只有到了那,先零才有希望。 “这便是长城!”赢子婴的被捆得很高,视线很好。 从他那里,可以清楚的看见山岭之上的城墙,不是青砖巨石,只是简易的用夯土建成的。然而在异族人的眼里,这种用夯土建造的城墙,已经是天堑了。 秦国的长城主要有两道,一道是关中地区从陇西修到九原;另外一道是赵燕从云中直至辽东。这两道长城将塞外的匈奴,月氏、戎、羌、胡,各族全部阻拦。这一切都是那个雄才大略的始皇帝干的,看到长城,赢子婴仿佛看见了始皇帝的决心,心中就只剩下赞叹和敬畏。 没有这道长城,秦国如何能安定?人人都说始皇帝残暴,但就没人想过,没了这道长城,边关的百姓能安居乐业吗?塞外这么多的异族,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的?没有了长城,燕赵秦地可以完全成为匈奴牧马的地方。 始皇帝是一代英主,修长城,筑驰道,兴水利,这些哪一样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笑的是后世居然用他的丰功伟绩来诽谤他!就说从咸阳到九原的驰道,人人都说那是始皇帝为了享受巡游才修建的!可有人想过没有,有了这条驰道,秦国的将士,要支援边关就会非常的快捷!这明明是一条至关重要的军事要道啊! 赢子婴在感叹,察哈尔在感叹,整个先零族都在感叹。只有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才会让桀骜不驯的羌人都充满了敬畏。什么和亲,什么纳贡都是虚的!在这一刻,赢子婴突然体会到了一个国家的荣耀。他用力的捏着拳头,告诉自己:大秦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灭掉,它终究会回来的! “走罢!”察哈尔一扬马鞭,手指北方,回顾部族道:“接下来的路途还很漫长,我们只要沿着长城,一路向北,终究会寻找到自己的牧场。” 看着察哈尔手指的方向,赢子婴终于明白了,明白了察哈尔想要去哪里。长城之北,是北地和上郡,那里现在无人接管,适合先零羌安身立命。 队伍缓缓前行,这一次他们的路途会更加的艰难,他们不仅要穿过荒原,还要翻过各种山岭,路途遥远,看不到边。 到了夜晚,当一堆堆篝火再一次燃烧起的时候。 在某一个不起眼的帐篷里,公羊详眯着小眼肯定的说道:“既然看到了长城,那我就能找到回去的路!事不宜迟,你去通知檀烧,让她助我们逃离!” 他的圆脸妻子点了点头,撩起裙子便迈步朝外面走去。 燃烧的篝火光中,察哈尔喝着奶酒,大声的鼓励着身边的族人。他用蒲扇般的大手拍着族人的肩膀,给他们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他告诉族人们,前面有大片大片没有主人的牧场,可以尽情的放牧歌唱。没有秦人,没有匈奴人会来威胁他们,那里一片太平,非常安逸。 檀烧默默的坐在旁边,用着柔情似水的眸子静静的看着自己爱着的男人。她脸上乏起幸福的笑容,跟察哈尔接触的越久,她发现他身上的优点就越多。这个面似粗犷的男人其实心很细腻,会懂得照顾自己。他性格豪迈,不拘小节,对她专一迷恋,这一切都让檀烧感觉生活在梦中。 那是很久以前她经常会做的梦,梦里面有一个男人不会计较她的身份,不会在乎她那不详的谣言,对她爱恋,两个人会过着幸福的生活。而现在,檀烧发现自己的梦已经实现了,虽然这个男人不是秦人,但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会不顾一切的包容她。 旁边蹑手蹑脚的磨蹭声将檀烧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转过头来看向来人――那个以前待她如猪狗一般的圆脸妇人。 妇人脸上堆满了笑容,她和蔼的看着檀烧,心里面觉得非常的别扭,这小贱人怎么能笑得这么幸福?这小贱人怎么能笑得这么漂亮?为什么自己以前没发觉?她有点害怕,有点庆幸,仿佛第一次看清楚檀烧其实是个美丽的女子,她庆幸着公羊详还好没看中她。 将笑容堆满了整张脸,妇人亲昵坐在檀烧旁边,编织着语言,捡些好听的话说给她听。两个女人悄悄的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将话头转到了点子上,妇人开始朝檀烧哭诉,哭诉自己命苦,哭诉自己那苦命的孩儿,哭诉自己遭受了羌人的多少白眼。 这些贴心窝子的话一说出来,单纯的檀烧很快就从痛恨变成了同情,她想起了以前――公羊夫妇虽然以前对自己很不好,但也一直未曾抛弃过她,他们说是她给他们带来了噩运,然而在逃命的时候,却还是带上了她。说到底,公羊夫妇还是自己的恩人,自己不能恩将仇报。 察哈尔说得对,檀烧是一个很容易被人利用的女子。她很快的陪着妇人一起叹息,竟然还开始安慰起妇人。妇人停止了哭诉,转头直视檀烧,直接说道:“我和公孙详不想再待在这了,我们要回去,要离开这群羌人。而这里,也只有你能帮助我们。如果你想去告发,那你便去吧!我们命苦,回不去看不了我们的孩子,但我们不会恨你,是我们欠你的。” 檀烧听到这话后,果然中计,摇着头说道:“我是不会告发你们的,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能帮助你们。” 听到这话,妇人就将和公羊详商量好的计策说给她听。檀烧一边听一边点头,二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被夜风惊醒的赢子婴,茫然的睁开眼睛。 他耳朵里似乎听到了什么,躲藏在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让他从心底都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一阵悉悉索索的流水声将赢子婴的思绪拉回到了眼前。 下面,有个喝醉酒的羌人正站在他的下面,拔出了那活,正撒得欢快。夜风将下面那一股浓烈的尿骚味吹进了赢子婴的鼻子,赢子婴眼前一黑,简直要被熏昏过去。 黑暗中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也没有。羌人们还在欢笑,妇人还在哭诉,察哈尔还在鼓励士气,公羊详正在准备行礼。 ------------ 第一百零一章 :月黑风高 夜已渐深,羌人们都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四周都恢复了平静。 赢子婴高悬在柱子上,垂着头闭目不语。风拂过荒草,传出沙沙的声响。木材燃烧到了尽头,红碳逐渐变成冷灰,被风一扫,在天地中乱飘。 一粒灰飘到了檀烧的脚尖,她抬着头怔怔的望着高悬的赢子婴。光滑的脸庞上弥留着月神洒下的光辉,眼里朦胧着隔夜的露水。天上坠下了一滴水,一滴猩红的水,打碎了那如精美玉瓷不可方物的脸庞。她嘴唇颤了颤,似想说些什么,但又忍不住将话吞进肚子里。 黑暗中佝偻着走来两人,他们抬着头瞅了瞅上方,然后回过头盯着檀烧。目光一凝,喉咙里刚憋的话语卡在那里。公羊详用手指了指檀烧的脸庞,他妻子转头向赢子婴望了一眼。檀烧用袖将脸上的那滴猩红的水拭去,牵动着嘴角说道:“我去将绑在柱子上的绳子割掉!” “不,不用了!”公羊详夫妇对望了一眼,通过了眼神都明白了双方的意思。然后在檀烧拔出匕首的时候,伸手拉住了她。 “你们――”檀烧嘴唇微颤,楞楞的望着他们。 圆脸妇人脸上憋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她用手拢了拢垂落在脸颊的头发,说道:“定西遥远,我夫妇二人自身难保,怕不能带上一个伤者。” “你们怎么能这样?”檀烧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眸子里全是失望。 “当初我们落入虎口的时候,也没见他来救过我们!我们并不欠他什么。檀烧,我们就此告别吧!你救命的恩情,我们夫妇会永远的记在心里的!” 将话说完,二人再也不看檀烧一眼,急匆匆的窜入了夜幕之中。 檀烧愣愣的站在地上,伸出手又接住了一滴鲜血。她脸色突然变得非常的难看,夜风突然拂过她的衣摆,她环抱住双臂,突然觉得好冷好冷。 过了好久,夜里突然走出一个庞大的黑影。 察哈尔那高大的身躯笼罩着檀烧那娇小的身躯,他爱怜的看着她,轻轻的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轻叹道:“你费劲了心思引开了巡夜的哨岗,为的就是放走他们?” “嗯。”檀烧抽泣着点了点头,她仰起头凝视着察哈尔,问道:“你会责怪我吗?” 察哈尔微笑着看着她,说道:“你这么善良,我知道你早晚会这么做的。又怎么会责怪你!” “可是――他。”檀烧抬头看了看赢子婴,眼睛全是自责。 “这也怪他命不好。”察哈尔抚摸着她的头安慰道。 “他受了伤。”檀烧说道。 察哈尔点了点头,说道:“我早知道了。他背部受过重创,才结疤不久,先是和猛虎搏斗将伤口撕裂,后又被我吊在上面这么多天。没死已经是奇迹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檀烧颤抖着问道。 “因为他骗了我!你曾告诉我,他姓张,可他却亲口对我说过,他姓赢。檀烧,我不是秦人,你告诉我,姓赢的是些什么人?” “他姓赢?”檀烧傻傻的看着赢子婴,她的脑袋里飞快的思索着,她想起来了,公羊详曾经对她说过,赢姓是秦国的王族。统治关中几百年的,就是姓赢的! “他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檀烧心中起了一万个疑惑,她呆呆的看着赢子婴,眼睛里惊疑不定。 “檀烧?檀烧?” 听着察哈尔在耳畔呼唤,檀烧啊了一声,连忙摇着头说道:“我不知道,我身份低微,对姓氏都不太了解。” 察哈尔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既然檀烧不肯说出来,他也不勉强。在他看来,不论赢子婴身份多么珍贵特殊,现在只不过是他的阶下囚。 二人在木柱下伫立了半响,最后都回去了。 等到二人走后,高悬的赢子婴睁开了双眼,他低咳了两声,抬起头看着远处漆黑的山峦,那里有着让感到惊惧的危险。背上感觉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赢子婴闷哼一声。心中暗叹:伤口如此反复崩裂,还好是冬季,要是是夏天,自己这条小命早就不保了,哪能挨到现在? 公羊详夫妇疯狂的逃逸,夜风拂过脸颊,让二人感觉到说不出的惬意。逃出了囚笼,天地是一片广阔。哪怕是黑夜看不见路,他们还是感觉到自己的脚步轻快,有种如飞的感觉。 月光挣脱了云层,将光芒洒下了大地。 不远处的山丘之上,一个笔直身影在默默的驻立。他按剑在手,身后的披风被夜风扯动着呼呼着响。月光轻撒在他的脸上,露出了那张年轻而沧桑的脸庞,额头上的勾勒纵横间有着数不完的故事,他那深邃的眸子盯着荒野里逃逸的两人。 他伸出了手,在前面轻轻一点,沙哑的声音向着四周传出:“拿下他们!” “喏!” 黑暗中传出一声低沉的呼声,接着有铁甲相碰的声音。听到下面脚步声渐去,山丘上的人影抬头叹了一口气,沙哑的声音透露出无力和缅怀:“孤魂野鬼,能置身何处?明月啊明月,告诉我,何年何月才能还乡?” 公羊详飞快的跑着,他大口的喘着气,甩动着两条腿不停的飞奔。 他妻子在后面吃力的喊道:“等――等等我!” 公羊详恼怒的低吼了一声:“女人就是女人!”他还是停下了身子,驻足等着妻子赶到。 他从鼻子里呼出两道白烟,按着腰静静的等待着。圆脸妇人跑得非常的艰难,一步三喘远远的落在后面。 “怎么这么慢!你快点啊!”公羊详伸着脖子朝妻子吼了一声。 妻子“唉”了一声,皱着眉继续拖着乏力的双腿,拼命的向前跑。站在前面的公羊详百般无聊的看着周围,又一次转头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整个人僵在了那! 黑暗中,两骑如梦魇般的骑士踏碎了月光,越过了夜风,正向着公孙详飞奔而来。 耳朵里听着那哚哚的马蹄声,眼睛里骑士手上飞旋着绳索。 “飞索?”公羊详一脸绝望的看着骑士。 骑士如狂风般奔来,手中的飞索一下子套住了公羊详的脖子,绳子上的绳扣蓦然收紧,公羊详的嘴里说不出话来,鼻子也难以呼吸。 ――只要骑士牵着绳索这么一跑,自己就没命了。 骑士并没有牵着绳索奔驰,战马在骑士的操控下蓦然止步。马背上的骑士弯身朝地上一捞,拧着公羊详的脖子就跟抓小鸡似的。公羊详已经被吓尿了,傻傻的任由别人将他捉到了马背上。 不远处,圆脸妇人尖叫一声,突然就戛然而止。 两名骑兵又飞一般的离去,山丘上的人影还在咳嗽。 月光飘洒在他背后飞扬的旗帜上面,一个硕大的“冯”字跃然于旗上。 公元前208年,大将军冯劫和右丞相冯去疾进谏二世皇帝,受赵高迫害,自杀于狱中。子婴之母,系冯劫之女。冯氏一族遭到灭族,传闻中有一小公子受到王离的庇护,侥幸逃生。――本文第二章有所提及。 ------------ 第一百零二章 :雨天 事实让赢子婴明白,有时候感觉就是感觉。不管这几夜他感觉何种的心惊肉跳,但事实说明这几天晚上都非常的安稳。从察哈尔大清早伸着懒腰的动作来看,至少他睡得是非常舒适。 赢子婴早晨沾了一身露水,湿漉漉的衣服要中午才会风干,几天没落地,浑身油腻黏滑非常难受。全身上下弥漫出一股恶心的臭味,现在的羌人看见他都要绕得远远的。赢子婴心中鄙夷道:“别以为你们一年半载都不洗澡的事我不知道!” 先零羌终于走出了陇西,来到了北地。看着地界碑上的两个大字,所有的羌人都松了口气。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匈奴和月氏相比,先零羌太过微小,稍微大意就有可能遭受灭族的危险。 北地郡和上郡都是秦国的牧场,数十万秦国的骑兵,就是用这两个的地方的战马装备的。想比于陇西,北地跟上郡条件更加的优越,这里的水草更加的丰富。而陇西,就只有天水、陇南等地的条件稍微好点。 更何况,这两个地方没有太多的异族。――也不是没有,只是这地方的异族很少,没有很大部落。 这一天,风雨很急;这一天,篝火不起;这一天,非常非常的冷。 每个羌人都缩在帐篷里,蜷缩在皮毛被子里。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了马蹄的声音,雨幕和雾气遮掩了所有人的视野。 当无数的呐喊声响起的时候,都没人警觉。――除了赢子婴。 高高悬在天上的赢子婴成了最好的望塔,他看见了无数的带甲的骑兵冲进了羌人的营寨,看见了他们手中高扬的长枪。 在天上数了数,不过两三百骑。赢子婴终于明白为何几夜的惊秫得不到解释的原因,这群骑兵一直在等待,他们人数太少,要啃下这几千人的部落,就只能选择一个非常利己的天时。 一匹匹战马飞奔着从赢子婴的身下跑过,一根根长枪刺穿了羌人的营帐,他们在羌人的营寨里面左冲右突,尽力的制造着混乱。 赢子婴扬起了头,死死的盯着着群骑士,他们的面上都戴着冰冷的面具,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可随着他们娴熟的动作来看,怎么都不像一群劫匪。 又一匹战马从赢子婴身下走过,不同于别的骑兵,这个骑士策马走得非常的慢,他甚至还有闲暇的抬头看了看吊在空中的赢子婴。 冰冷的面具下有一双看不见底的眼睛,两人的眸子在冰冷的雨水中相聚,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冰冷的面具上上突然沾上了一滴猩红的鲜血,赢子婴艰难的咧了咧嘴,最终看着这名骑兵冲进了羌人的营帐之中。 “啊!”漫天的雨水之中,察哈尔那高大的身躯是格外的醒目,他提着一柄长枪走出了营帐,仰着头颅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两个骑兵闻声赶去,兵戈相交声中,察哈尔一枪刺死一人,另外一只手伸出抓住了骑兵的长枪。单臂一用力,马上的骑士生生被他扯了下来,察哈尔翻身抢马,纵马踩死了那名骑兵。 手中舞动着长枪,察哈尔带着一腔的忿怒朝劫匪杀去。 五名骑兵被察哈尔接连刺死,他张嘴大声朝着四周咆哮,一双眼尽成赤色。 “布阵!缠住他!”劫匪中有沙哑的声音传来,随即又有数骑朝着察哈尔杀来。 察哈尔大声咆哮道:“贼子!受死!” 接下来的几名骑兵似乎知道了察哈尔的神勇,都不和他硬拼,手中长枪一沾而走,几匹马打转围着察哈尔。察哈尔一枪刺出,就有两只枪相交架住。只要察哈尔一被缠住,又有人伸出长枪攻来。要不是察哈尔一身骑术太过高明,能马上左右翻腾,不然必然身死。 斗了数个回合,任凭察哈尔一身神勇,却被这几名骑兵生生缠住,丝毫脱不开身。 终于有羌人反应过来,从帐篷里提着长矛马叉出来。可看着身边的一堆颤颤发抖的老弱,他们又不敢贸然加入战场。 檀烧捂着嘴,一脸惊惶的躲在帐篷后面,她惊惧的看着被缠斗的察哈尔,心中虽急却无可奈何。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战争,战争从一开始就已经宣告了结局。劫匪们选择的时机太好了,羌人们完全没有预备。受风雨的阻拦,羌人们的弓箭也完全失去了威力。 骑士奔腾着扬起了屠刀,无情的屠杀着先零族为数不多的战士和老弱,鲜血被雨水淋得满地都是,到处是嚎哭与惊叫。 赢子婴木然的随着风雨飘零着,无喜无悲,无怒无怨。他就像一个旁观者,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心理没有任何的想法。躲在帐篷后面的檀烧一脸迷离的看着还在疯狂挣扎咆哮的察哈尔,她看见她深爱的男人在那里无助的搏斗,不停的受创流血,依旧不停的战斗。 那几个骑兵都不是乏乏之辈,更深谙战阵之道,几人攻守之间默契十足,任凭察哈尔武艺无双,依旧被打得大败,他身上已经受了几处创伤,可连一个骑士都没杀死! 咬了咬嘴唇,檀烧怀揣着匕首跑了出去。她不奢望着救下察哈尔,她要与他死在一块! 踩着一地的泥泞,檀烧躲过了几名骑兵,当跑到高竖着柱子的车驾的面前,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她弯着身子爬上了车辕,看着绑在柱子上的绳索,她一咬牙用匕首割掉了绳子。 赢子婴嘣的一声从天空中坠落,滚了一地的泥水,扎进了旁边的坑里。 檀烧没有再看他一眼,她望着前面疯狂搏斗的察哈尔,不顾一切的跑去了。 察哈尔突然扬声一阵大笑,他拼着再一次受伤,终于找到了一处破绽,用弯刀砍死了一名骑兵! 沐浴着鲜血,察哈尔整个人犹如打不死的魔神。剩下的几名骑兵,看见同伴身死,脸上都显露一股惊惧,看着不可一世的察哈尔,他们一咬牙又冲了杀去。 一人即死,阵势立破。察哈尔杀出了血性,哪是剩下的几名骑兵挡得住的?他一刀一枪,又连杀两人,口中呼声更重! “察哈尔!”檀烧踏着泥水朝着察哈尔飞奔而去。 杀得兴起的察哈尔一转身,随即眼神一愣。飞溅的雨水之中,那个娇小的身影不顾一切朝他奔来! “檀烧!快走!”察哈尔伸着脖子疯狂吼道。 铁面下的人双眼一眯,他向后一伸手,又有六名骑士奔出。檀烧被骑士轻易的捉住了,有刀架在她脖子上面。 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铁面下那双深邃的眼眸盯着察哈尔,言语中透露出冰冷和残酷:“或死,――或降!” “啊!”察哈尔仰头一阵疯狂的大叫,最终他无奈的翻身下马,跪倒在雨水里。 因为有她,他别无选择。有了她之后,他也再也不是那个不惧怕生死的察哈尔了。 ------------ 第一百零三章 :十九路诸侯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千年,或许是一万年,感觉如经历了几个轮回般漫长。在那永恒的黑暗中漫步,忘记了一切虚妄和现实。 直到一道惊雷将其炸醒,震天的轰鸣让赢子婴从坑里如诈尸般坐起。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泞,用手拨开横放在胸口的残臂。他挣扎着从深坑里站起,望着上面那巴掌大的天,眸子里电光闪耀传动,他忍不住用双手捧在嘴边,仰头发出一道悲愤的呐喊: “啊!!!” 雷声在云层间滚动,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咆哮。这是第一年的春雷,来得比往常要早。 呆呆的看着天际,不知道过了多久,赢子婴终于回过神来,他用手贴放在胸口,感受着心脏在胸膛里跳动的节奏,心里想着:“贼老天,如果这便是你给予我的考验,那便来得更猛烈些吧!只要这颗心还未停止跳动,只要我鼻子还能呼吸,我就不会屈服!” 他低头在深坑里寻找,捡了几根从上面掉落的枝桠,惦着脚尖在坑壁上比了比,最终又负气扔掉。他蹲在深坑里急得抓耳挠腮,突然屁股似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给扎了一下,赢子婴呀的一声从地上跳起,皱着眉头从地上捡起一把锈迹斑斑面上还有几个凹洞的匕首。 匕首无锋,小巧不工。这玩意可是经过裴老二用锤子砸过的,虽然难看至极,但用来挖几个垫脚的脚坑倒是够了! 赢子婴欣慰的拍了拍匕首,这柄匕首可是他那尚未谋面的便宜父亲留给他的遗物,感觉非常的实用,算起来它可是救过几次自己的性命。 用匕首在坑壁挖着深坑,感受着天空飘下雨滴,当赢子婴终于爬出了深坑,站在广阔的土地上时。他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是多么的丑陋。 他孤零零的站在被杀戮后的羌人寨子里,举目四望到处是死尸和鲜血。他看了看旁边倒在车驾上的柱子,他曾经吊这上面好几天,而如今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的尸体被穿透在上面,他的肠子从柱子上掉落,拖出好长一截。 几只正在争食的野狗楞楞的看着赢子婴,突然汪的一声被吓得跑开。 赢子婴一声轻咳,惊飞了无数飞禽。不知道是乌鸦还是食尸鹰,飞旋在天上也不肯离去。踏着一地泥泞,赢子婴漫步在这满地的断臂残躯之间,一匹断了腿的战马在地上无助的悲鸣,赢子婴踏过它身边的时候,好心的捡起了一柄弯刀割断了它的喉咙。 长舒了一口气,赢子婴走出了这被屠杀后的营寨,举头看了看四周,发现除了自己周围再没有一个活着的人类。拖着一双无力的腿,继续向前走,有这细雨雷声相伴,想必路途也不会寂寞。 只是看不清前面的路途,看不到这一路的终点。 咸阳,郊外。 一身华裘的项羽高站在校场中央,一面面颜色各异的旗帜被风拉扯得呼呼着响。一双虎目威严的扫荡着四周,下面站立着满身戎装的将军和士卒。 震天的呐喊撕破了云霄,激烈的战鼓响了一阵又一阵。 看着下面热血澎湃的士卒,项羽忍不住得意自傲:目视天下,又有何人的威望能比得上他? 扫视着下方诸将,项羽高声说道:““天下发动起义之初,暂时立诸侯的后代为王,为的是讨伐秦朝。然而身披坚甲,手持利兵,带头起事,暴露山野,三年在外,灭掉秦朝,平定天下,都是靠各位将相和我项籍的力量啊。义帝虽说没有什么战功,但分给他土地让他做王,本来也是应该的。” 台下诸将欢呼大叫道:“好!就该这么办!” 手一举,随即有将官捧着一面旗帜走上了高台,有宦官在旁唱喏道:“齐将田安,救赵伐秦,攻济北数城!当王之,都博阳!封济北王!” 有一将从台下站起,面带喜色,捧旗而还! 换旗,又唱喏:“燕将臧荼,助兵巨鹿,数败秦兵,立有大功!当王之,都蓟县!封燕王!” 臧荼大笑起身,跪拜项羽而还。 又道:“楚柱国共敖,取南郡有功,封临江王,都江陵。” 一人上台取旗而走。 “番君吴芮,曾与英布率越人举兵以应诸侯,一路破秦有功!封衡山王吴芮,都邾县;” “楚当阳君黥布,战功在楚军中一直属第一,因此立黥布为九江王,建都六县!” “赵相张耳一向贤能,立常山王,统治赵地,建都襄国。” “司马欣为塞王,都栎阳。” “董翳为翟(di,狄)王,统治上郡,建都高奴。” “章邯为雍王,都废丘。” “赵将司马昂,为殷王,都朝歌” “申阳攻陷河南,为河南王,都洛阳。” “楚武安君刘邦,攻下汉中,封为西乡王,都西乡。” “楚将曹咎有功,封蜀王,都蜀郡” 。。 “原六国王无功于天下,遂罚为原魏王魏豹为西魏王,都平阳;赵王歇为代王,都信都。原燕王韩广为辽东王;齐王田市为胶东王;另外韩成复国未成,还是封为韩王,助其复国。齐将田都立有大功,封为齐王!” “楚上将军项羽,为联军盟主,当为西楚伯王!” 是此,十九路诸侯分封完毕。 项羽就在军营里设宴,邀请各地诸侯王共醉。在大帐之中,各诸侯王欢声笑语,举杯互劝。项羽也在席间向诸侯王下了命令,让他们尽快领着部队回到各自的封地。 张良在军帐里向陈平道别,告曰:“范增虽走,但还是在临走前向项羽进言,让我早日回到韩地,助韩王韩成早日复国。唉,我终究要弃沛公而去。” 陈平举盏劝道:“昔日公最大心愿不就是复立韩国吗?为何到现在反而忘记了自己的志向?” 张良转头直视陈平,目光里如有神光,盯得陈平垂头不敢对视。张良眯眼说道:“范增虽走,但早晚会回来。项羽虽然暂时听了你献的计策,但并不代表你就成为了项羽的心腹。把沛公乏为西乡王,你并未向项羽进谏!你让曹咎当了蜀王,你认为他就会感激你吗?你认为这样就能脱离项羽到曹咎的手下为官吗?告诉你,你这是幻想!我料曹咎也不敢接纳你。更何况,你得到了范增的看重,范增会让你随意逃脱吗?陈平,你如此左右逢源,早晚身败名裂。不听吾劝,你必死矣!” “张良!你――”陈平又怒又惊,手指张良嘴角不停颤抖。 “古来毒士,必不得好死。你好自为之吧!” 张良冷哼一声,说完这句话便拂袖而去。等张良走后,陈平才瘫坐在地上,他举杯饮了一杯酒,吞进了一肚子的苦涩,他在心里叹道:“我又何尝愿意这样?范增防备我,项羽憎恨我,刘邦不能自保,我不为自己谋求生路,谁还能救我!张良,你也是一只蚂蚱,还不逃不出范增的算计。你所看好的刘邦,却不能共事之,既然成了韩臣,就要为韩王办事。对此,你又能怎么办呢?哈哈哈哈!” ------------ 第一百零四章 :虎落平阳 连洼儿村。 挽着裤腿的老农正在田里挖泥巴,村口老黄角树下有老太婆踮着脚尖晒晾着被子,不远处的石盘边一小儿正扒开裤裆撒尿。年轻的后生牵着黄牛肩上扛着犁耙走在田埂上,一头黑黄杂毛老狗叼着一根骨头将尾巴的摇的正欢。 当夕阳退下山梁的时候,村口走进了一个人。他满身泥泞,一头乱发,走路一摇三晃,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恶心的臭味。 黄狗含着骨头楞楞的看着来人,突然汪的一声,丢下骨头便跑;小儿回头瞥了一眼,不小心将尿尿进了裤裆里;晾衣服的老太婆手一抖,绳子上的被子就落在地上;田埂上的老牛突然掉头,急得后生拽住绳子被拖着前跑。 赢子婴蓦然止步,神情疑惑,心中想到:“虽然看起来确实邋遢了些,但也用不着这么大的反应吧?” “大惊小怪!”摇了摇头,赢子婴迈出步子继续往村里走去。 脚才往前面走了两步,耳边就听到了一阵风声,突然止步向旁一个懒驴打滚。等到身后马声长嘶,脚声渐无之后,赢子婴才从地上拍着灰尘站起来。 “哟!反应不错嘛!”马背传来一个声音,听着像是女人的声音。赢子婴张嘴欲开口答话,一道鞭影突然袭至。身子后退两步,赢子婴险险躲过了鞭子,抬起头一脸惊怒的看着上面。 马背上露出一张颇带惊疑的俏脸,一个英姿飙爽女骑士持鞭正笑对着他。 “山主,是个乞丐!”旁边的恶脸大汉瓮声瓮气的说道。 “你当我眼瞎啊!这家伙浑身脏兮兮的,肯定又是逃难的难民。走罢!快些让村子的人把钱都交出来,顺便牵两头猪,回到山上,我为大伙摆宴席喝酒去!”女骑士一抖背后的披风,转身朝后面的部众说道。 “山主好样的!” 一行十骑如旋风朝村里奔去,赢子婴被呛了一嘴的灰尘,正挥着衣袖不停的咳嗽。 “杀人呐!抢劫呐!大家快跑啊!”晾衣服的老太婆向路上扔出一只砸洗衣服的短棒,拉长了音调大声喊着,腿脚飞快的跑回了自家屋子。 在赢子婴一转身的刹那,刚才还看起来人烟盛齐的村子,一下都跑得没影了。唯一没跑脱的就剩下黄角树下哭丧着脸的小儿。恶脸大汉跳下马,像拧小鸡一样将小儿扔到了山主面前。 大咧咧的瞅了瞅小儿那胯下的那活,女山主啐了一口,手拍着马缰笑眯眯的说道:“跟泥鳅似的,不如割了!” 小儿大叫一声,弯腰撅起屁股赶紧捂住自己胯下那活,缩着脖子一脸惊恐的看着女山主。恶脸大汉大声应是,从腰间拔出一柄小刀,比划着就要去逮小儿。小儿吓得眼泪齐飙,女山主仰头哈哈大笑三声,伸手止住了大汉,鼻子哼道:“瞧着那怂样,一看长大后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算了,留着为他传宗接代吧!” 身后的几个骑士都哈哈大笑起来,丢下小儿不管,策马进了村子。 女山主在村子策马扬鞭着吼道:“村子里面的人都听着,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办!躲起来干什么?个个都是黄花闺女啊!我黄口山的规矩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躲得了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挽着裤腿的老农从一间茅屋里伸出脖子,一脸怒气的吼道:“俺没粮食,再抢俺就只有当乞丐了!跟你们说,要钱钱没有!要粮粮没有!烂命有一条,想要就拿去吧!” 女山主大怒,双眉一竖,持鞭对身后的骑士说道:“将这个不怕死的给我拧出来,把他这破屋给烧了!” 老农在屋子里高声叫骂,几名土匪下了马,到屋子里将老农一顿好揍,如扔破袋一般将他扔了出来。女山主皱着鼻子朝老农哼了一声,伸手朝部下吼道:“拿弓来!” 有人将一张硬弓递给了山主,点燃了火箭,山主冷笑一声,张臂拉弓如满月,一箭就射在了屋顶上。干柴遇见烈火,房子一下子就燃了。老农用手拍着膝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叫骂着。 不理会老农,女山主策马朝村里继续吼道:“你们都看见了,这就是不交‘口粮’的下场!不想我将你们村给烧了,就乖乖把钱粮交了!不然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女山主话说完,村子里就有人在窃窃私语了。女山主又道:“放心,死不了人的。钱粮都是身外之物,别太计较了哈!” “交吧!交吧!这群黑心的贼!”村民们七嘴八舌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聚在一起商量着,谁谁凑多少钱,谁家出多少粮。山主也不催促,抱着一双臂膀静静的等待着。 等村民将钱凑齐,山主就让手下拿着吊袋去装钱粮。 村里人好不容易打发了这群黑心的土匪,临走的时候那女土匪头又喊道:“好久没开荤,就从你们村牵两头猪吧!” 村民们双眼一黑,气得一个个都张嘴大骂,土匪下马,挨家挨户的去村民的猪圈里瞅,可惜的是,一圈下来,就只发现了头不怎么肥的猪。 有山贼道:“山主,不如将他们村的黄牛给牵走吧!兄弟们都没吃过牛肉!” “哼!”女山主眉一竖,大声道:“不行!杀鸡不能取卵,把牛牵走了,他们拿什么耕种?真要把他们逼成乞丐了,以后谁还向我们纳粮啊!” “可只有一头猪――”山贼还想再劝。 不料山主挥手就是一鞭,抽得山贼讪讪不敢多嘴。柳叶眉一挑,指着前面的一条杂毛狗说道:“这不是有一条狗吗!牵走!” “汪!” 可怜的狗感觉到危急,夹着尾巴就朝外跑。它不是赢子婴,感受不到那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孤寂。它只是想单纯逃命而已,可惜跑错了方向,撞在了跟它同样倒霉的赢子婴身上。 “拿来!”山主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乞丐,伸出手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赢子婴乖乖的不敢违背,将狗一脚踢远,垂着头蹲在一边去了。 “哈哈哈!”女山主仰头一声大笑,招呼了自己的手下,瞅都没瞅赢子婴一眼,便策马赶走。 等到一群匪徒全部走光,赢子婴才开始恢复了正常。他瞅了瞅匪徒离去的方向,向旁边同样观望的后生问道:“他们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凶残?” “滚远点!乞丐!”后生被赢子婴的脏手一碰,顿时感觉到什么屈辱一般,他尖叫的声音非常的庞大,盯着赢子婴的眼神带着一股恼羞成怒的神情。 “就是这个乞丐!将黄山岩的土匪给招来的!”突然有人手指赢子婴,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高呼! 村民像是找到了出气筒,眼神一下子变得非常的犀利。铁耙、扁担、擀面杖终于派上了用场,一群人朝着赢子婴蜂拥而去。 “打死他!” “赶出去!” “滚!” 赢子婴像只苍蝇一样被赶跑,他跑到了村口擦了下嘴角的血沫,无奈的叹了口气。 拖着沉重的步子,继续向前。 连过了两个村子,看见前面路边上的石碑,赢子婴欣喜:终于遇见了个小镇。 小镇上有一个市集,市集不过一条街,街道上不过几家店铺。 瞅了瞅旁边的高挑着旗帜的酒家,他揉了揉肚子,然后从肺里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做出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他准备吃白食! 下定决心,赢子婴昂首阔步往里走。脚下不过两步,眼角瞅见门口走来一个眼熟的女子。赢子婴不动声色的将脚收回,转过头背对她举手眺望。 女子高昂着头,直接无视了赢子婴,走进了店家。在店里扫了一圈,女子脚踩凳子,拍案高叫道:“小二!抬一坛酒给我先漱漱口!” 招呼客人的小二一看见来人,顿时将脸笑成一团,点头哈腰的唱喏道:“好嘞!上一坛好酒!” 赢子婴定了定神,用指目掏了掏耳朵,瞅着头顶上飞过的乌鸦,心中顿时豪气顿生,他跨步上前,走进店中,学着女子的样子拍案高叫道:“给大爷先来两斤牛肉饱腹!在来一坛美酒,烤全――” 话还哽在嘴边,便被飞来的一快抹布打断。几个店小二蜂拥围来,撸着袖子恶狠狠的盯着他。不知道哪个开口,一声咆哮,几人围住赢子婴就是一顿疼扁。 将赢子婴跟死狗一般抛了出去,店小二拍手朝地上啐了一口道:“哪来的臭乞丐!真当自己是个人物!我呸!” ------------ 第一百零五章 :三日之约 “想吃白食?我呸!以后别让我看见你,不然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什么东西!”店小二朝着赢子婴狠狠的啐了一口,带着一脸的鄙视和厌恶走了。 赢子婴躺在地上,等过了半天才喘过气来。用手向后背摸了摸,他忍不住疼得嘶了一声,在心中暗思:“要不是有旧创在身,我又何惧这几个宵小之辈!唉!这天气渐渐转热,但愿伤口不要发炎。” 肚子又饿又疼,浑身酸软无力。赢子婴也没力气走路,趴在酒馆外面的一处墙角里,皱着眉喘气调息。一路上来来往往经过了许多的人,但都对他视而不见。如今这世道,乞丐只能被饿死,没有谁有闲钱去可怜他。 赢子婴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但他是实在没有办法。哪怕装一下清高也需要点力气是不?他现在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自从陇西战败之后,一路走过的全是心酸。事与愿违,离他所定的目标也是越来越远。这不,还没找到他的部下,就流落到了北地。 他睁大着眼睛,无神的看着天上,想着心里的心事,沉侵在自己的过往的回忆之中。 无数双脚从他面前经过,无数双眼瞥过他的身体。没有人停留,没有人驻足。世态炎凉,人人都自身难保,人情冷暖心中自知。 他看到夕阳下山,看到燕归入巢,看见嬉戏的小儿回到了家中,看见店小二帮着老农上了一车的馊水。他神情恍惚,眼里的世界感觉是那么的真实,却与自己隔得很远。一切的吩喧都与他无关,一切的言笑都离他很远。他就像镜子外面的人,看着镜子里面的一切,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慌缪,恨不得一拳将这镜子砸碎。 刹那间,百般惆怅、各种心酸铺面而来。 空腹寂寥,徒惹一腔的牢骚。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的俗气?自己不是应该大吼复我山河,扯着大旗与群雄争巅的吗?这个躺坐在墙角唉声叹气的乞丐,会是我自己?我堂堂一代秦王会沦落至此?天呐!原来自己已经堕落到连一个小丑都不如的境地了吗? 大仇未报,国家未复。我身在何处!我在干些什么! 刹那间的赢子婴便红了眼,悲愤的看着天上,伸着脖子捏着拳头发出一声沙哑的呐喊:“啊!!!” “鬼吼什么鬼吼!还让不让人吃饭?”店里正啃着鸡骨头的女子突然拍案大怒,震得桌上的酒水一颤。她回头望着乞丐,挥手招来店小儿,从桌上捡起一块馒头,跟赶苍蝇似的不耐烦吩咐道:“拿它赶紧堵住他的嘴,免得鬼叫起来扰了我的兴致!” “唉!”店小二得了吩咐,弯身从盘子里取过一个馒头,一路小跑到赢子婴的面前,伸出手将馒头塞进了赢子婴的嘴,满脸厌烦的对着他说道:“臭乞丐,将才没把你扁疼啊!还有心情大叫!是不是还想尝尝大爷的拳头?算了,看在山主的份上,今天就饶你一命。” 临走时,还鼻子里哼了一声,嘟哝道:“便宜你了。” “我呸!”赢子婴从嘴里吐出了馒头,冷冷的瞟了店小二一眼,继续看他的天。 女山主抱着酒坛往肚子里灌了一腹的酒,颇有些醉意,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发现时辰不早了,便让小二牵出她的坐骑,腿脚踉跄着走出酒家。从腹里打了一个酒嗝,女山主憨态可掬朝着赢子婴傻笑了一会,转头朝着店掌柜的吩咐道:“这人要是三天后没被饿死,就送到黄口山去。” “唉!”店掌柜的弯身答应。 女山主转过身子,从店小二身边接过缰绳,脚在套索上轻踩,翻身一跃就上了马背。抖擞了精神,女山主意气风发的从店小二手中接过了自己的长枪,仰头打了哈哈,提鞭纵马如狂风般飙远。 人虽走远,可空中声音依稀可闻:“哈哈哈,我就喜欢有志气的人!有志气的人不用来世投个好胎!哈哈哈!” 店掌柜无奈的苦笑,正准备反身进屋。身边的小二多嘴问道:“那乞丐不用扛出去扔了?” 店掌柜冷冷一瞥小二,没好气的说道:“没听见山主的话?让他呆着吧!看看三天后要是没被饿死,就送到山上去。” 店小二回头一脸艳羡的瞅了赢子婴一眼,口里嘟哝道:“这臭乞丐,命挺好的啊!这种机会都能让他给撞到!” “呵呵,咱们山主你又不是不知道,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没胆没皮的懦弱小子。这小子在山主面前展现了一下他的气节,导致山主高看了他一眼罢!” “狗屁的气节!饿得要死还不肯吃别人施舍的馒头。将才还有胆子想进来吃白食呢?” “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大概说得就是这种情况吧!好了,别管他,让他呆着吧!” “浑身臭气,看着碍眼,闻着恶心。真晦气!” .. 日出日落,一到夜间,便有寒风呼啸。现在虽然已经入春,但晚上还是比较冷。 持笔在竹简上填写着什么,店掌柜被窗外的冷风一吹,感觉到身上很冷。停下笔看了看旁边不停摇曳的烛光,店掌柜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披上了外衣,提着油灯走出房门。 店门外,走不了十步,在靠墙的边上,赢子婴抱着双臂正不停的啰嗦。 走到了赢子婴身旁,店掌柜首先便被他身上那股冲鼻的臭味给熏得连退了两步。用手在鼻子边挥了挥,店掌柜接着灯光小心的打量着。 赢子婴面上发青,倒在墙上不时的抽搐。店掌柜眼尖,看见了他衣间那干涸后的血迹。他拨动了一下赢子婴的身子,摸着血迹撩开了他的衣服。赢子婴是用手臂侧靠在墙上,所以背部的伤痕一眼就能看见。 “是枪伤,怕有一两个月了吧?已经结疤了,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生生的崩裂了。看你被那么多人揍还强忍着不叫唤,我想你也是条汉子。山主既然看好你,我也不能让你就这么白白送命。山主让你饿三天,我也没办法,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不过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你被冷死,算了,当我发了好心救你罢!” 掌柜的自言自语的说了一通,便回到后面的马棚子里,从草垛上抱了一堆干草,小心的在墙边铺好,然后将赢子婴拖到干草堆里。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但愿你命够硬吧!” 对着赢子婴长叹了一口气,掌柜的摇头走进了屋子。 小镇上还算平和,每个人在用自己的生命干着他们该干的事情,于是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掌柜的叹气对小二说:“估计那人是撑不过三天了,我看他一直躺着没动过了。” 于是小二心里诅咒着跑去探了探赢子婴的鼻息,最后黑丧着脸回来禀报:“还有气,没死。” 又过了一天,掌柜的料定赢子婴死了,于是让小二抱了一床破席,准备将他的尸体拖走。结果小二又回来,愤恨的说道:“竟然还不死!” 到了第四天,黄山口的来人了,下山的是恶脸壮汉。恶脸壮汉是下山采办东西的,让掌柜的帮忙买了好多大包小包的物品,临走的时候,将赢子婴拖上了马车。 站在店门口,看着马车走远,店掌柜的对小二的说:“这就是命大的,怎么死也死不了。” 小二也叹气:“命大就是有福,他是有福之人,以后等他下山,掌柜的可要帮我向他说两句好话,别让他记恨我。不然,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以后都是弟兄了,他不会计较的,放心吧!” ------------ 第一百零六章 :犯桃花 黄口山不是一座山,离山差了十万八千里,整个黄口山能拿出来跟山扯上关系的就只有一个不高的土丘。名字的由来没有人知道,也许很久以前那里是一座山,但现在不是。 黄口山是一座寨子,周围地势平坦。寨子里居住一两千人,这些人没一个从事生产,吃着的都是靠寨子里的壮汉四处抢劫来的粮食。周围临近的村子都遭受过黄口山的洗劫,乖乖的交了不少粮食。所以在朐衍县恶名昭彰,人人经过这寨子都要绕道而行。 回来的路上,女山主看见了还剩下一口气的赢子婴,皱着眉掩着鼻子朝恶脸大汉说道:“沙太!弄回去好好洗洗,找鄂诨先治一治。瞧这模样,估计都快不行。不将这臭味去掉,估计鄂诨先也会暗中下手把他弄死!” 名叫沙太的恶脸大汉瓮声瓮气的道了声是,便驾着马车走进了寨子里。将采办的东西都交妥了之后,沙太扛着赢子婴向着河沟里走去。将赢子婴扔到了河沟旁边,沙太扯去了他的衣服,准备将他弄下河。 河沟里洗衣服的婆娘惊讶的站了起来,一个个好奇的朝沙太询问。沙太老实的答道:“这是个乞丐,是山主吩咐救回来的。我看他快死了,山主说不洗干净,鄂诨先会悄悄的弄死他,所以我准备把他扔到河沟里洗洗。” 婆娘们都心细,指着到死不活的赢子婴说道:“这河水冷得很啊!你看我手都冻红了。你把他扔到河里,不是想害死他吗?” 沙太摸着头疑惑的问道:“还能冻死?我每天累了都是跳到河里洗的。” “哎呀,你这傻大个。你当人人都是你啊!听我的话,你赶紧把他送回去,烧水将他给清洗一下,把你的衣裳给他换上。不然他可真死了!”婆娘们听见沙太的言语,都一个个又气又笑的,七嘴八舌的把话一说。沙太迷糊了一阵,最后还是听了婆娘们的话,扛着赢子婴回去。 河畔边,婆娘还在议论:“这傻大个,整个冬天都是在河里洗的澡。前一段日子不都是打霜了吗?我看见这傻家伙竟然还脱得精光跳进水里。妈呀!可把我吓一跳!” “哟!媳妇,那你岂不是把沙太那活都看清楚了?”有婆娘倜傥道。 “我呸!黑不溜秋的,谁稀罕看!” “哈哈,你这不知道羞耻的小浪皮儿,偷看男人洗澡,还不知害臊!” “哈哈”河畔边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一时间不知道有多热闹。 沙太照着婆娘们说的话,热了一大锅水,帮赢子婴使劲的刷了刷。将全身洗刷干净之后,沙太便为赢子婴换上自家的衣裳,把人往肩膀上一抗,便去找鄂诨先。 鄂诨先是个戎人,年过六旬,头上稀疏。秃老头裹着缠巾为赢子婴仔细检查一番,得出结论道:“主要是背上的旧创比较麻烦,不过难不倒我鄂诨先!等我给他上好药,你便喂他吃点东西。要不几天便能活蹦乱跳的。” 沙太点头做是,他个子高大,站在鄂诨先面前却有些畏畏缩缩的。此时他正头皮发麻的看着鄂诨先烧红了一块络铁,然后按到赢子婴的背后。鼻子顿时传来一阵烤肉的烟味,沙太吓得赶紧后退两步。 看着赢子婴“啊”的一声身体剧烈的一动,沙太吞着口水问道:“这样烫,会不会死人?” “蠢!”鄂诨先拿起了络铁,抬头朝着天上吹了口气。又道:“没听我说吗?这旧创比较麻烦,必须得下猛药。要是连这一下都挨不了那也算他活该!我鄂诨先有办法救人,并不代表就一定救得活人,救死也有可能。” “额。”沙太老实受教,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鄂诨先看着赢子婴的背部,此时因为烫伤显得更加狰狞,他捋须说道:“烫伤好得快,上好药就可以抬走了。” 他从屋子找出了不少瓶瓶罐罐,然后摸出一些药草吩咐沙太去搅碎。等配好了方子,便把这变成黑泥一样的黏稠物敷在了创口上,上好绷带。鄂诨先就挥手让沙太将人扛走,临走的时候吩咐道:“你用竹筒去采集一些冰冷的井水,每天早晨的时候在他伤口的周围滚动。记住,一定要冰凉的!还有,别喂他吃肉,他啃不了。你随便找哪家婆娘帮忙去熬点稀粥,每天喂他吃点,不要过多。” 沙太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鄂诨先便挥手赶走了他。等沙太走了过后,这秃顶老头才疑惑自语:“山主怎么救了这么一个人回来?他身上刀伤数处,显然不是一个普通之人。不过他命真硬啊!饿了那么久,被我那络铁烫后还有反应,果然命不该绝!” 三天过后,被沙太‘悉心照料’的赢子婴终于醒了。女山主得知消息后,拍着傻大个的肩膀夸赞道:“没想到你这个粗人也能照顾人!很好!” 沙太摸着脑袋嘿嘿傻笑道:“俺才懒得管他呢?都是韦家的娘子帮忙照料的。” 女山主脸立马沉了下去,身后一个高个骑士急了,用手指着沙太质问道:“你是说俺的婆娘进了你的屋?” “是啊!不进屋怎么照料人?”沙太老实回答。 高个骑士眼也红了,狰狞着咆哮:“那干没干些别的!” “当然干过啊!烧饭,洗衣,换衣裳,喂粥,还有――”沙太扳着手指悉数说道。 话没说完,骑士便仰头一声大叫,伦着拳头就朝着沙太砸去。不过拳头还离得老远,就被沙太的一只大手给捏住了,沙太瓮声瓮气的说道:“怎么?想打架?” 骑士心惊,叫了一声撒手,便急匆匆的朝他家跑去:他要朝他的婆娘问个明白,到底都干了些啥! 女山主抱着手臂如看猴似的看着两人,等高个骑士走后,她才呸了一声,转头朝沙太说道:“你闲了几天,以后就不用去采办。跟着我一起抢人去!” 沙太高兴的拍手道:“好啊!我的大斧头早已经饥渴难耐了!” 女山主拍了拍沙太的臂膀,道:“韦头儿以后就让他专门陪媳妇照料人,你把这话带给他,就说是我说的。” “好咧!”沙太大声答道。 临走之前,女山主又似想起了什么,转身朝沙太吩咐道:“等你屋子里的那人能下地了,就让他来见我!” 赢子婴半躺在床上,旁边一个小眼睛村姑喂他喝着粥。一勺一勺的喂到嘴里,小眼睛死死的盯着赢子婴,散发出一股幽光,像是饿狼盯住了羊羔。她又一勺将粥喂了,朝着赢子婴说道:“等你伤好了,可要记住我的好,别忘了我的名字。” 脸上‘娇笑’着说着,还拿着眼故意瞅了瞅赢子婴的胯下。赢子婴面皮抽了抽,脖子僵硬的转了开。 在这个如狼一般的饥渴的女人面前,赢子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懦弱得想跪地祈降。 门嘣的一声被踹开了,高个子大步走进了屋子,拧着他的婆娘大声吼道:“原来你在这里,告诉我,你跟沙太那傻大个有什么奸情?” 他婆娘一把打飞了高个的手,叉着腰没好气的吼道:“滚开!真当老娘好惹的啊!呸!还傻大个,要跟我也跟他搞,关傻大个屁事?” 看着婆娘手指赢子婴,高个立马松开了手,目光凶狠的盯着赢子婴,恶狠狠的说道:“新来的,我不管你是什么人!竟敢抢俺婆娘,我要和你决斗!” “我可没动过你婆娘,你要决斗也要等我的伤好了再说。”赢子婴说道。 高个子看着赢子婴半躺的样子,心里顿时舒了口气:就这模样,肯定搞不上。 他冷哼着说道:“那好,等你下床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哎呀!这样岂不是又要我照顾他两个月?”话说完后,婆娘含着手指,悄悄朝赢子婴抛了个媚眼。 赢子婴眼角不停的跳动,偏着头不再说话。 “滚!你老实的回到家,以后要照顾就让我来!”高个子气急,叉腰大声吼道。 “好!韦头儿,山主说了,以后你就跟你婆娘专门照顾受伤的兄弟。以后跟着山主办事的人换我了!” 看见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傻大个,高个子气得炸了肺,带着一腔的愤恨拂袖而去。 ------------ 第一百零七章 :一个承诺 高个子姓韦,名佗。是个外强中干的家伙,有点惧内。他婆娘叫戚氏,有个小名叫美丽,寨子里的人都叫她美丽姐。 美丽姐是个走路都很风骚的女人,虽然容貌不怎么样,可禁不住小眼睛乱抛媚眼。寨子里有很多人传言,说美丽姐不守妇道,跟某某有染。这让她男人每天都患得患失的,生怕婆娘跟谁跑了去。不过谣言终究是谣言,没有人逮住过美丽姐的风流韵事,谁也动不了她。 赢子婴躺在病床上,这些日子多亏了美丽姐的悉心照顾。不管说风骚也好,还是放浪也罢!在赢子婴看来,美丽姐是个非常好心的人。如果不是她,赢子婴能否有命活到现在尚未可知。 要说美丽姐看上了赢子婴这病弱骨头,那是谁说也不信的。赢子婴心里明白,在平常的时候,美丽姐是很端重的,每天都在照料着他,却根本就没说过几句话。至于那天的行径,估计也是看见了她丈夫,故意挑逗的吧! 韦佗常年外出,有很大一段时间都是在外面的镇乡里面‘蹲点’。他们这称为外派,比如小镇上的酒馆。韦陀会养马,所以草料场里厮混。美丽姐经常见不到丈夫,好不容易见到了,心里又憋屈这是个木头疙瘩。所以想着方来气气他,心里其实是爱及了自己的男人。 这个名为黄口山的寨子里面,有许多外派的产业。形式各样,远近不一。这些产业不仅为他们带来一些收入,也能从各地打探到一些消息。比如翟(di,狄)王董翳,带着部队到了上郡,如今接手了北地郡,现在正各路拉拢一些大的戎人部落,派兵接管先秦的牧场。 随着伤势的好转,赢子婴也能各处走动了。对黄口山越熟悉,越觉得这地方有些诡异。确实比较诡异,当家的是女的不说,而且寨子里的人都非常的尊重她。这种尊重不是趋于淫威的那种表面上的敬畏,而是发自内心的臣服。就跟赢子婴身为秦王,能号统关中秦地一样。似乎只要当家的振臂一呼,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周围人都愿去。 跟着寨子里的人说话,每当提起大当家,他们就会不由自主的在山主面提上自己,如:“咱大当家的、我们山主那是如何如何。”这种敬畏已经深入了寨里人的骨髓,寨子里的这些人就跟女山主豢养的门客一般。 这一点,非比寻常。要知道女山主的模样,最多也不过二十左右的样子。也就是说,她的敬畏不是靠着自己本人的威望得来的,而是对于一种身份上的臣服。仅仅凭着这一点,赢子婴就断定这群土匪就跟普通的匪类不同。 女山主很忙,一天到晚很少见到人影。隔几天好不容易回到寨子里,寨子里的人就像迎接得胜归来的将军一样簇拥着她。每到这个时刻,赢子婴就会静静的站在石梯旁边,看着女山主大笑着将一袋袋粮食分派下去。 这天黄昏,女山主带着几辆马车回到寨子里,跟往常一样,寨里大多数人都蜂拥而来。赢子婴看着他们分派粮食,脸上荡漾起的笑脸,忍不住心中疑惑,呢喃低语道:“这么大的寨子,这么多人,仅凭着山外打劫,哪能养活这么多人?” “哼!纵然把整个朐衍县都得罪光了,也别想弄到这么多粮食!” 听着话声,赢子婴转身回头。站在他身侧的是那个秃顶干瘦老头,赢子婴记得他的名字,叫鄂诨先。鄂诨先是个戎人,寨子里唯一的异族,也是寨子里唯一的医者。赢子婴醒过来之后,还几次到他的屋子里抓过草药,当时令他记忆深刻的是,寨子里的人都非常的怕他,每个人看他就像见了毒蛇一样,恨不得有多远走多远。 对于一个医者,一个救过很多人性命的医者而言。这种惧怕已经超出了常理,让人感觉到非常的迷惑和不解。看见这个干瘦的老头,赢子婴点头向他问好。 鄂诨先冷眼一翻,对着赢子婴说道:“小子,我知道你可能有点来头。但我劝你最好不要有太多的心眼,话说多了有时候会死人的。” 赢子婴不动声色的哦了一声,鄂诨先又道:“你想知道为什么能养活这么多的人?那我告诉你。这寨子里的一切都是山主的,不管是人还是粮食。不管是抢劫还是买卖,只要有山主在,寨里人就不用担心粮食。他们只要做好他们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赢子婴嘴角抽动了一下,心中暗笑:“这老头警告我不要多说,自己却说得挺多,是何道理?” 心中一动,赢子婴突然问道:“山主,是个什么人?” 鄂诨先瞥了赢子婴一眼,突然嘿嘿的笑了两声,他对赢子婴的问话避而不谈,只是淡淡的说道:“你见了她,自然会清楚。” ============ “你是什么人?”两眼盯着赢子婴,女山主开口问道。这是赢子婴第一次面见山主,山主说的第一句话。 这句话,不难回答,说实话或者编造一个谎言而已。然而赢子婴却非常犹豫,他不能直接道出他的身份,也再也不想编造什么谎言,被先零羌抓捕的日子,他在天上想了很多事,改变了很多想法。 他只有斟酌的开口:“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逃亡者,或许以前有过什么显著的身份,但现在什么也不是。” 听到这话,女山主虽然不满意,但还是点点头。她拍打的马鞭说道:“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那我也不多说了。你给我听好了,你既然进了黄口山,以后就是黄口山的人,你做的事,想的事情都必须为寨子里考虑。我的命令,你不许违抗!知道了吗?” 眼睛盯着赢子婴,女山主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然而,她所说的,并没有让她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几乎没有犹豫,赢子婴抬着头回视着女山主的眼,坚定的摇头说道:“我不会加入黄口山,也不会听令于你。我的命不仅仅是我自己的,我不能擅自做出决定。你的救命恩情我会记着,如果有机会我会偿还的。” 似乎被赢子婴这么直直的盯着有些不自然,女山主偏了偏头,皱着眉头呵斥道:“把你的狗眼睛移开!” 赢子婴转移了目光,等待着发落。按照赢子婴的猜测,这时候女山主要么会拔出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胁,要么一刀砍了他。 他的猜测很显然又错了,女山主沉思了一会,说道:“你可以不入黄口山,也可以不听令于我。甚至你可以马上离去!但在这之前,你必须帮我去做一件事!这是我救你性命的代价,哪怕这件事情是让你立刻去死,你也不能拒绝。” “你要我干什么?”赢子婴谨慎的开口。 “等你伤好后,我自然会通知你。现在你没必要知道!”女山主一跃上马,朝着赢子婴说道。 说完这句话,女山主便骑着马走了。密林里,只剩下赢子婴一个人在那。此时月光挣脱了乌云,静静的照在旁边的一块青石板上。赢子婴站在青石上,仰头望月,沉默的思考着。 他所处的位置便是黄口山不远的那处土丘,不高,但也能将寨里的情况看得一目了然。寨子里面很清净,晚上也没有燃起篝火吵闹,完全不像是一个山匪寨子。 这里就像是一个村落,所不同的是这个村落里有一支非常庞大的力量。那就是山主所带领的三百多名骑兵。拥有马匹,拥有武器,这个村落就变成了如今的这个样子。 哪怕是在深夜,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有一队骑兵在夜里巡哨。这让赢子婴想起了军营,想到了为自己而战的秦国士卒。 那种吹角连营的日子,仿佛离他很远,让他突然间有点想念。 赢子婴长吁了一口气,心中下定决心,完成这一次的承诺后,他一定要找到自己的部下。他再也不想颠簸流离,再也不想这么茫然无助。老将军临死的时候不是说过吗?没死,就有机会,大秦终究会有复国的那天! 这种双手不能自保,连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欺凌的日子,他再也不想过了。 想必历史上的君主,再没有一个能比现在的自己过得更窝囊了吧!公子重耳逃亡他国,身边至少还有几名忠心耿耿的臣子相随,而自己却是孑然一身。 心中想着心事,赢子婴抬头的时候却不小心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走出了寨子。那个干瘦的身影,头顶反光的秃头让赢子婴一下子就把他认了出来:“这不是鄂诨先吗?他深更半夜的出来做什么。” 心中思量了片刻,赢子婴便跟了上去。 ------------ 第一百零八章 :夜语 夜里很寂静,走路也无声。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慢慢的摸出了营寨,从乱石堆里一直走到了溪水下流。 伫立在小溪旁边,鄂诨先将双手拢在袖子里,不时的抬头眺望,显得很焦急,赢子婴身藏在一块石头下面静静的看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小溪边便传来哚哚的马声。赢子婴精神一震,抬头向前面看去。月光下,骑士脸上那冰冷的铁脸乏着幽冷的光芒,看起来非常的恐惧。 看见来人,鄂诨先全身一抖,脚忍不住向后移动,他说话的时候连声带都在颤抖:“你——你,你什么时候回到了北地,找我做什么?” “鄂诨先,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要你制造出足够分量的毒药,帮助我干一件大事。事成之后,我给予你真正的自由!”铁面上的骑士向下俯览着他,沙哑的金属颤音说不出的刺耳。 鄂诨先摇了摇头,啰嗦着说道:“我不会再制造毒药,也不会帮助你。在黄口山,在山主的庇护下,我过得很安心,我不需要什么自由,因为我知道,不论和你交换什么条件,我终究会吃亏的。” “哈哈哈哈!”铁面骑士扬头大笑几声,转头目视鄂诨先道:“吃亏?你可别忘记了,当初是谁用毒药毒死朐衍戎人的三千多将士的?是你的懦弱害死了你的族人,他们到死都不会原谅你。我回到了北地,是要阻止如你这般懦弱的戎人,他们想将属于我大秦的牧场拱手送给董翳那个和你一样的叛徒!我怎么能让他们得逞?哈哈哈哈!我宁愿让大秦的牧场再也产不出一匹战马,也不愿便宜那个害得大秦灭亡的罪人!” 鄂诨先脸皮抽动着,他也哈哈的大笑起来:“我都快忘记了,你现在也跟我一样。也不过是孤魂野鬼,我为什么要帮你,凭什么要帮你?” “不帮,你现在就得死!”铁面骑士将配剑拔出,架在了鄂诨先的脖子上。 鄂诨先脸上一阵青白,继而大怒:“我早知道朐衍族已经全部死光了,为什么偏偏却因为看见几个部落的文字就被吸引出来?我恨啊!” “那是因为你太蠢!”铁面骑士冷冷的说道。 感受着脖子上的冰寒,鄂诨先沉默了,过了好久,他沙哑着嗓子说道:“毒药,我可以给你,但我要你再也别来打扰我。黄口山很好,山主也很好,寨子里的人都很好。我希望你不要破坏了寨子里的久违的和谐。以后再也不要来见我,你我最好不要再相见!” “好,一言为定!”铁面骑士冷冷的说道。 “过两天,我会把配方交给你,你可以走了。”鄂诨先道。 铁面骑士哈哈一笑,轻弹手中剑道:“摸摸你的脖子,希望你能履行你的言行。两日之后见不了配方,黄口山片甲不留!你应该很清楚,三百‘贪狼’骑士足以将这千人的寨子踏成灰飞!” “好,你快走吧!我再也不想看你一眼!” 铁面骑士冷冷的看了鄂诨先一眼,扯转了战马,挥鞭远去。 伏在青石后的赢子婴,几次都忍不住想出去见那个铁面骑士。 他想起了那个雨夜,那些披蒙着铁面的骑兵。整个先零羌就是败亡在他们手里,只不过赢子婴没想到,他们竟然是秦国的将士。 赢子婴最终忍耐住了,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心中想道:“既然鄂诨先还要过两天才会来这里交易,那我就趁这两天从鄂诨先嘴里问清楚,这群骑兵到底是些什么人?当年是谁的部下?” 谋定而后动,不知不觉赢子婴已经变了。他变得更加的小心谨慎,将以前的那种浮躁完全的剔除了。 看到骑士走远,鄂诨先愤恨的骂了一句。赢子婴没听懂,因为他说的是朐衍戎语。 借着月色,两个同样鬼祟的人悄悄的摸进了寨子。 寨子中已经没有几处有亮光了。 中间的帐篷里面,灯火还是通明。借着火光,山主的身影在帐篷上不停的摇晃。 山主的手在不停的颤抖,她指间的锦书颤抖得更加厉害。往日里那张神采飞扬的脸上突然没有了光彩,哪怕有火光的映衬,也掩盖不住那一抹苍白。 她嘴里啰嗦着,眼眶里有水花凝聚。高耸的胸脯不停的起伏,显示着她内心的激动。 她喃喃的自语道:“王兄,你终于想起我了。我终于可以回到了故国吗?” 美丽姐躲在一处角落里抽泣,伤心他男人的又一次离去。 “那些畜生难道有我重要?为什么留我一个人在寨子里。大不了我随你一起去草料场罢!”她口齿不清的咕哝着,耸动着肩膀显得很无助。 自从有一次她男人在外面受伤差点死掉后,她就越来越不放心他。她不懂他男人为什么那么执拗,每一次都把她留在了寨子里。好多‘外派’出去的人,都是拖家带口的一起去的,可偏偏他男人死活不肯带上她,好像草料场里有什么怪兽一样防备着她。 她哭泣了一会,又忍不住抱怨山主道:“不是说好让我家男人跟我一起留在寨子里吗?为什么又一次变卦。山主不是最讨厌胆小的男人吗?为什么偏偏要派出他?” 口里抱怨了两句,心中又觉得怪罪山主是大不敬的行为,于是她抽了抽鼻子,想站起来回去。 起身回头,眼角瞅见黑暗里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往里走。 美丽姐心中一惊,从后面抓住了那人的肩膀,厉声喝道:“谁!” “是我。”赢子婴冷不防的被人抓住,看见身后的美丽姐,有些讪讪的开口说道。 “是你,张兄弟,这么深的夜你乱跑出去干嘛!”美丽姐问道。 “我睡不着,所以出去透透风。”赢子婴说谎面不改色。 “这么冷的天,透什么风啊!出去不是遭罪嘛!听我说,你晚上可别乱跑,要是被别人看见了会把你抓起来的。”美丽姐好心的提醒道。 “为什么?”赢子婴疑惑。 “你是个新人,不知道这两天的事情。我告诉你,你可别乱说。”美丽姐四瞅了一下,压低声音对着赢子婴附耳说道:“寨子里面出了奸细,这两天有贼子盗走了我们圈养的战马,我男人都被外派出去了。现在风声正紧呢!” 赢子婴想起夜晚那紧密的巡哨,当时让他还想起了军营中的哨探。 想必就是因为出了事情,所以才严加看守。侧头看了看这个小眼睛的妇人,赢子婴心中有些感动,微笑着说道:“美丽姐怎知我就不是那个奸细呢?” 美丽姐白了赢子婴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来的时候,伤那么重,都快不活了。一个连命都快不保的人会去为盗马贼当内应?当我傻子啊!不过我相信你,并不代表寨子里其他人相信你。特别是那个叫鄂诨先的,心毒着呢!要是你被抓住,被鄂诨先看见,铁定完了。” ------------ 第一百零九章 :毒 “为什么你们都害怕鄂诨先呢?他可救过不少人的性命!”赢子婴疑惑的问道。 美丽姐四下瞅了瞅,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向赢子婴说道:“鄂诨先虽然救活了不少人,但救死的人也不少。而且,有人发现,他连死者的尸体都不放过,听说还用尸体来检测他配置的毒药。寨子里的人都巴不得他早些滚蛋,要不是山主护着他,他早被赶走了!” “啊?”赢子婴有些吃惊,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入土为安,亵渎亡者是一件非常可恶的行径。鄂诨先既然被发现,还能活到现在,看来那位山主还真起了不少的作用。 “而且,他这人特别多嘴,喜欢在山主面前议论他人。你可别被他抓住把柄,不然你就惨了。”美丽姐好心的提醒道。 赢子婴点头称是,二人嘀咕了大半天,突然一下无话,美丽姐叮嘱了两句,就各自回屋了。 躺在炕上,赢子婴心中想到:看来这鄂诨先还颇得山主的赏识,我只有趁着抓药的机会,旁侧里打听那些骑士的消息。 奔走了半夜,赢子婴也实在是困乏了,将脑袋面朝墙壁,不一会就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赢子婴起了大早,天还未亮开,赢子婴就出了屋子。 他如今暂时住在沙太的屋子,沙太光棍一个,最近被山主派到别的村子去收粮食了,所以屋子里就赢子婴一个人。踏着晨露,赢子婴走下了长长的石阶。 鄂诨先住的地方很偏僻,他不是住在寨子中央的帐篷里,也不是住在随意搭建的草屋里。他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搭建了一个石屋,然后在石屋旁边栽了很多草药,周围用篱笆圈住,防止别人随意的践踏。 走往鄂诨先的路上,赢子婴听见了前面路上人马在响动。心中好奇的往那一看,却见佩刀提枪的女山主骑着一匹战马在大道上说着什么,她的身边聚集了数十个骑士,此时都安静的听山主讲话。 没说两句,山主便将枪一扬,骑士们就随着她奔出了寨子。赢子婴心中疑惑,今天女山主出去的时辰也太早吧!要知道往常女山主领着人出去‘狩猎’可是比现在还要晚好几个时辰。 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未及多想。沿着小径向前,走了小半个时辰,就能看见鄂诨先的屋子了。 站在篱笆外面,赢子婴朝着里面喊了几声。没过多久,鄂诨先阴沉着一张脸,出来打开了篱笆门。 “这么早来干什么?”鄂诨先一瞅赢子婴,没好气的说。 赢子婴道:“伤口最近比较痒,晚上睡觉的时候特别想用背去蹭墙。很不舒服,我想问问,能不能用什么药止一止?” “你那是伤口在长肉,痒是非常正常的!如果没别的事,你就快滚吧!别没事烦我!”鄂诨先挥着手不耐烦的说道。 看着鄂诨先准备关篱笆门拦住自己,赢子婴急着喊道:“等一等,我有话要说。” “还有什么事?”鄂诨先目光不善的盯着他。 “我想向你打听打听一群人!”赢子婴说道。 “问人找别人去,我这不包打听。”鄂诨先更不爽了,立即就要关上篱笆门。 “别人我不认识,就你我还熟点。我就随便问问,你知不知道一群带着面具的骑兵?他们的面具是铁鬼脸,看起来非常的恐惧!”在鄂诨先转身的时候,赢子婴吼出了想问的话。 听到赢子婴的话后,鄂诨先身子很明显的一颤,他的脸已经快掉到下巴了,说话的时候连牙缝都在冒着寒气:“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个?你见过他们?” 赢子婴说道:“我就是被这群人给刺伤的!我曾随着一个商队跟羌人做生意,路上遇见了这群骑士,他们不仅抢光了我们所有的货物,还把整个商队里的人都杀光了!我是侥幸才捡回了一条性命!我想知道他们是谁,好以后找他们报仇!” “报仇?哈哈哈哈哈哈哈!”鄂诨先像是听见了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忍不住张嘴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好久,直到眼泪都笑出来了,鄂诨先才喘着气摇头说道:“你还想找他们报仇?很好!很好!你要找他们报仇!报——。” 鄂诨先说着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一下就平静下来,他喃喃的重复着报仇两个字,却忍不住一下子泪流满面。 赢子婴静静的看着鄂诨先在那又哭又笑,等到他彻底平静过后,才说道:”是的,报仇。有什么不对吗?” 过了良久,鄂诨先才冷静下来,他目光复杂的看着赢子婴,继而叹气道:“你不错,你是应该向他们报仇。可是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赢子婴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他们是大秦的骑兵,是大秦的将军蒙恬建立的一支非常悍勇的军队。蒙恬曾用他们击败了栾鞮头曼最精锐的狼骑,将他们逐出了阴山以北。匈奴人非常惧怕这支军队,称他们为“贪狼猛士”,他们喜欢带着面具,屠杀整个部落。戎人、羌人、月氏人都曾吃过他们的苦头。在塞北,小儿都知道闻铁面而止啼。他们是塞北的梦魇,是所有人的噩梦。蒙恬死后,他们被王离从九原带到了北地,曾经用他屠杀了朐衍戎人,向他们的皇帝请功。”说到这里,鄂诨先疑惑的看着赢子婴,心中突然想起了什么。 “据我所知,贪狼骑士从不杀秦人,你们是大秦的子民,他们怎么会向你们下手?”鄂诨先盯着赢子婴的眼睛,大声的朝他质问道。 赢子婴面色不改的与他对视,他冷笑了一声,说道:“秦国已经灭亡,王离也死了,他们现在已经成了孤魂野鬼。当人没有了粮食,没有了吃的,别说是一国之人,就算是亲人,他们也会下得了手!” “哈哈哈!”鄂诨先闻言一阵大笑,等笑声过后,他摇着头叹息道:“这就是你们中原人,这就是你们喜欢自相残杀的理由吧!难怪秦国会灭!难怪啊!” 赢子婴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这些戎人、羌人、匈奴人也不一样吗?” 鄂诨先一愣,继而恼怒着咆哮:“你们这些无耻的秦人!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不一样!” 鄂诨先深吸了两口气,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赢子婴了。他只好冷笑着转移了话题,说道:“现在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还敢向他们寻仇吗?” “不敢。”赢子婴得到了相关的消息,也不想与鄂诨先废话了,他转身便走。 “等着!”鄂诨先拔开了篱笆门,快步上前拽住了赢子婴的臂膀,他抬着头仰望着赢子婴,语气极快的说道:“你为什么不敢!你要寻仇!我会帮你的。只要你敢杀他们,我来帮你怎么样!我有办法!我有办法将他们全部弄死!别说几百个人!几千我也弄死过!” “他们那么厉害,那么多人!我孤身一人,怎么寻仇?”赢子婴拔开了鄂诨先的手,冷冷的问道。 “你不是说你要寻仇吗!你怎么能骗我!你为什么不敢寻仇!你不要怕!杀了他们,为你的同伴报仇!”鄂诨先变得非常的激动,抓着赢子婴衣服大声的咆哮道。 “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把这些连匈奴人都惧怕的骑士弄死!” “有办法,我有办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只要找到他们的落脚的地方,然后在他们的饭菜里下毒,他们就会全部死光!相信我!我有办法!真的!”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毒能毒死几百个人?那要多少的毒药?你当毒药这玩意很好弄吗?” “哈哈!我有独自配置毒药,它是我用鸩、胡蔓草混合几种毒药配置的,这种剧毒之物,只要沾上哪怕一丁点,就必死无疑,而且麻黄等物根本无法解毒!毒死几百个人,用不了多少分量。” 赢子婴心中震惊,问道:“那你现在有多少毒药?” “杀死那群骑士是绰绰有余的了!就看你敢不敢动手了。”鄂诨先阴恻恻的冷笑道。 “你为什么帮我?”赢子婴明知故问道 “因为他们屠杀了我的族人,让我干了一件永远也不能弥补的大罪。我恨他们,恨他们去死!”鄂诨先一下子变得非常的狰狞,他咬着牙捏着拳头,眸子冒出的凶光让赢子婴都感到胆寒。 ------------ 第一百一十章 :醉酒 面对鄂诨先的纠缠,赢子婴只好详装答应。二人虚与委蛇了半天,最终约定一日后由鄂诨先带领,尾随贪狼骑士,找到他们的营地再投毒。 告别了鄂诨先,赢子婴回到寨子里。此时还未到中午,寨子里人声嘈杂,赢子婴伫立观之,见前面来了一大队马车,周围数百骑士左右巡视,个个鲜衣怒马,左右孤盼间自有一般威仪。 队伍中有旗帜打着斗大一个李字,一位束发戴冠,却穿甲持剑的年轻将军正在与女山主说话。 “左车跋涉千山万水,就是奉代王之命寻回公主。公主为何不愿随我离去?待在这种贼窝里有辱你珍贵的身份啊!” 女山主目视李左车,说道:“代王?我王兄怎么成了代王?他不是被陈余、张耳诱惑去当赵王了吗?我珍贵?我珍贵就不会从小在在贼窝里长大,当年我哥哥抛弃了我,回到了赵地,当了他的赵王,这些年何曾管过我?” “当初赵王歇与丞相张良被困在了巨鹿,是项羽带着楚军打败了秦军才得以保全性命。项羽灭秦之后,重新分封天下,把跟随他一起入关的将领都重新分封。赵地如今被一分为二,张耳封为常山王,原赵王歇为代王。”李左车解释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代王很想念你,希望你能回到赵地。所以派我来――。” “我是不会回去的,你回去禀报代王,就说他妹妹已经死了。”女山主策马转身,说完便走了。 李左车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向手下说道:“就在寨子外面扎营,不得我的允许不准进寨子!违令者斩!” 骑士们高声应喏,车队又缓缓的出寨门,在离寨子不远的地方立下了营地。 赢子婴看完,心中想到:“没想到这女山主是赵王歇的妹妹,难怪她能弄来粮食。如今秦国已灭,知晓她身份的人必然会巴结她,她又怎么会为粮食而为难呢?” “这里倒是越来越热闹了,不过与我何干呢?我只要找到贪狼骑士,然后回到陇西,早些汇合马逸才好啊!”思及此处,赢子婴摇了摇头,转身朝家里走去。 走了没多久,赢子婴突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唤他,他转头一看,却看见沙太扛着一柄大斧摇摇摆摆的走来。他一边招手一边大叫,看起来很像一只螃蟹。 “张兄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痊愈了!看看俺的新斧头!怎么样!够劲不?看这刃口,看这斧面,全是用精铁百锻而成的啊!有了这武器,我别提有多高兴了!你高兴吗?兄弟!”沙太用他的大手用力的拍着赢子婴的肩膀,一脸得意的夸赞他的斧头,连说话都找不到方向了。 赢子婴呵呵笑道:“恭喜兄弟获得了这么好的一件武器,这对兄弟来说就是如虎添翼啊!不知道兄弟从何得来的呢?” “就是啊!有了这斧头,我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我告诉你,你可别跟别人说。”沙太四下一瞅,跟做贼似的压低声音说道:“这家伙可是一个戎人首领进献给我的,他们有求于山主,于是将他们部落里的珍藏的神器给我!他们告诉我,这武器是蚩尤所用的武器!蚩尤用他砍死了一个皇帝!” 听了这话,赢子婴就有些哭笑不得。他拿过了斧头一看,上面歪歪曲曲的确实刻了蚩尤两个字,但就这武器也敢称是蚩尤所用的武器,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黄帝斩蚩尤的故事,在戎人嘴里就成了蚩尤砍死了一个皇帝。这话也只有沙太这种傻大个才会相信! 不过赢子婴可不会就此揭发什么真相,没看见傻大个正在兴头上吗?于是他哈哈大笑两声,恭祝了沙太喜得神器。沙太听见赢子婴也认可了他的话,顿时喜得都找不到北了,拉着赢子婴的肩膀就要去喝酒。 寨子里没有酒馆,想喝酒就得自己酿。沙太家肯定是找不到酒的,不过傻大个有办法。他扛着斧头出去转了一圈,没多久就抱了一坛子酒回来。 赢子婴啧啧称叹,问道:“兄弟你哪弄的酒?” 沙太大笑着拍着酒坛子,得意的说道:“俺知道戚老头去年埋了一坛酒,所以去老戚家试了试斧头。哈哈,你不知道,俺斧头这么一劈,整张桌子就碎成片了!吓得老戚头赶紧就去把酒坛子给挖出来了!” 赢子婴听罢赞道:“必然是兄弟神勇惊住了老人家,让他心悦诚服,所以将酒献了出来。” “兄弟说话我就是爱听!神勇!神勇啊!哈哈哈!”沙太听后更得意了,仰起头哈哈大笑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二人正在兴头上,于是取了两个海碗,倒酒互相干了一碗,仰起头就咕哝咕哝喝了个痛快! 说起来赢子婴有好久都没这么痛快的饮酒了!有这个傻大个,赢子婴是放开了自己,喝起来没有丝毫顾虑。 两人一阵互拼,拼得是旗鼓相当。一阵海饮之后,二人都有些醉意,走路也不成人形了。 打了一个酒嗝,赢子婴迷糊着问道:“那,那,那戎人。有什么求助于山主的?” 沙太嘿嘿的傻笑了半天,然后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挥手说道:“你――不知道,他们向翟王董翳进献了几百匹好马,结果被人抢了。他要我们山主帮忙查探一下,到底是谁抢了马!” “那――那到底是谁呢?”赢子婴仰天又打了一个酒嗝。 “谁知道啊!我们马场里都被人盗走了几十匹马,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干的呢!”沙太说完,摇摇晃晃的站起了,拧起他的宝贝斧头,胡乱挥舞着说道:”他们是没遇上我沙太,遇上了我,必然叫他们有来无回!有来无回!哈哈哈!” “外面那伙人,是来干嘛的?” “他们说是代王派来的,要来接走山主,大伙都不让。想骗走我们山主!没没,没门!特别是那个叫叫叫,叫什么来着,李左车!李左车的小白脸,一双贼眼睛,就盯着我们山主。他也不瞅瞅自己,他什么德行!就他那模样,还敢觊觎我们山主!俺沙太看他就不顺眼,真想一斧头砍死他!” 赢子婴拍案大怒,高声喝道:“走!砍死他!” 沙太一砸墙壁,红着脸叫嚣道:“好,我就去砍死他!” “你去吧!兄弟!”赢子婴朝着沙太挥了挥手。沙太一步一跟头的朝屋外走去,嘴里念叨着‘砍死他’,不一会就走远了。 赢子婴横躺在地上,鼻子里打着呼噜。 在梦中,有个非常熟悉的老脸对着他,看模样像是赵高,赵高脸上说不出的和蔼,对着他说道:“君王要注重威仪,只有用威仪才能让手下的臣子感到惧怕。就跟天上的龙一样,躲在云端,只露出只爪鳞片,就能吓住众生。” 赢子婴用手在鼻子上挥了挥,咕哝着说着梦话:“老子是穿越者,牛逼向来不解释。去你妈的仪表,老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走千山万水,过此生无憾!无憾――那是我前世的梦,前世的。这一世没有梦!只有苦逼!我醉了,睡了。” 李左车的军营外面,沙太醉眼提斧咆哮:“李李李左车!有胆量的话,跟俺较量较量!俺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叫叫神勇!” 军营外面的士卒如一个个雕塑一般,面无表情。沙太茫然四顾,咕哝着说道:“怎么没人应声?该不会全部都跑了?” 他扛着斧头一摇三晃想走进营寨,两个犹如雕塑一样的士卒提枪拦住,道:“军营之中,闲人免入。不退者,斩!” “俺就不退!就不退!让李左车出来,俺要和他较量较量!”沙太跳着脚大声说道。 一位军士拔剑在手,向另外一人道:“我来执刑!” 另外一人点头说道:“好!” 那军师举剑就要将沙太斩杀,却在此时,一身戎装的李左车度步出了营寨,朝那士卒下令道:“不用杀他!将他打晕,丢到小溪里。” “喏!”军士得令。 可怜的沙太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就被按倒,宝贝斧头也被人没收了,两个军士如扛猪一般就将沙太扛走了。 小河里,只听噗通一声响,洗衣裳的美丽姐眼尖,张嘴惊讶道:“那不是沙太吗?快将他救起来!” 几个婆娘七手八脚的跑到河沟里去捞人,岸边跑来一个颤巍巍的老头,喘着粗气朝美丽姐喊道:“那是沙太那个小儿是不?淹死他!淹死他!抢老夫的酒!就得落这个下场!哈哈哈,哈哈哈!” 美丽姐回头,惊讶道:“爹,你怎么来了?”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将夜 寨子里的人最近都有点不太对劲,他们瞅向寨门外的军营,目光里都充满了恨意。有小儿朝军营了投掷砖瓦,老头老太婆向着军营骂骂咧咧。 寨子里的人虽然不知道山主的身份,但他们感受到了山主带给他们的实惠和利益,所以不舍得山主离去。山主能带给他们粮食,能威震周围的宵小,有了山主,旁边的戎人部落、山贼土匪、老爷土绅哪个不敬佩三分?没有山主,黄口山还叫黄口山么? 山主进寨后,李左车几次想求见,最终无功而返。看到寨门边上的无数张冷脸,李左车也只得怏怏而回。 沙太醉酒闹事,虽然自己感觉都丢得没脸没皮了。可回到寨子中却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无数人围拢着,大声的称赞他的‘英勇’事迹。夸赞声一时让沙太陶醉,晕晕然的早忘记了那一肚子的不快。 山主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坐看着烛火,心情恍然。听闻王兄的传召,她是非常高兴的。但是她害怕离了这个地方,以后再也找不回自己。当年陈余、张耳因李良杀死了武臣,遍访整个赵国寻找赵氏后裔。赵王歇忍受不了寂寞,立志出去要复立山河,丢下自己的妹妹不管,当上了赵王。却没想到,却因此差点送命,几十万秦军包围巨鹿,要不是项羽带着楚军舍命相救,哪还有后面的故事? 山主犹豫不决,她双眼迷离的看着灯烛,心情就像飘在空中的一支鹅羽,空荡荡的不知道要落到哪。 直到太阳西垂,山主也还没拿定主意。 夜,慢慢来临。寨子里的人都开始烧火煮饭,却还有人心怀鬼胎,偷偷摸摸的溜出了寨子。 鄂诨先怀踹着毒药,用手招呼着赢子婴,示意他走快点。 等到赢子婴跑到他身边,他才压低声音说道:“你悄悄的跟在我的后面,切勿露出马脚。等我叫毒药交给那些贪狼骑兵后,你就尾随他们,我在小溪的密林子里准备了一匹战马,这样你就能跟上。” “赢子婴点了店头,不由得开口问道:“战马是谁的?” 鄂诨先瞅着前面,似混不在意的说:“我借山主的。” “山主竟然连坐骑都借给你?”赢子婴有些震惊的问道。 “哼!当年要不是我,她和他哥哥早就没命了!我是他们的恩人,借一匹马又算得了什么!”鄂诨先瘪嘴说道。 “难怪。”赢子婴心中明白了,也不多问,等着鄂诨先一脸阴沉的走出了寨子,他也跟在后面。 二人一前一后沿着小溪向前,浑然不知身后美丽姐抱着洗衣服的盆子一脸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摇着头又不管了。 赢子婴藏身在那天那块青石下面,静静的看着鄂诨先在小溪边着急的走来走去。 等待需要耐心,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了。 寨子中突然喧闹起来,很多人都跑出了屋子,聚集在寨子中央的坝子里。 坝子上横七竖八的摆着十几具尸体,全部都是被割破了喉咙,死得惨不忍睹。寨民们都默默的伫立着,他们中央不时有人跑出来,伏在尸体的面前,嚎啕大哭。 美丽姐得知消息后,整个人都差点晕厥。要不是沙太好心扶着她,她估计连路都走不稳。她失魂落魄到了坝子外面,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扳开了周围的人,用力的朝里面挤去。 她在人堆里面拱动,遭来不少的骂声,可她不管不顾,终究是挣到了前面。她沿着尸体一个个探查,睁大了眼睛想认出谁是她丈夫,可寻了两三次,还是没找到韦佗的尸体。 她颤着声儿说道:“我夫君在哪?我夫君在哪?” 旁边一个哭泣的婆娘说道:“都死了,没找着尸体的,估计都被烧烂了!那群挨千刀贼,事后放了一把火,全给烧了!” “什么!”美丽姐顿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一下子就晕厥了。 寨民们还在议论纷纷,突然人群外面传来一声大吼:“山主来了!” 寨民们赶紧让出路子,让山主和沙太走了进来。 山主按剑看着数十具尸体,过了良久,她才转头朝旁边押送尸身的喽啰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 喽啰答道:“马场里的战马全被盗走了,那群强盗不仅抢了我们的马,还大开杀戒,将养马的全部杀死了!临走的时候还放了一把火,全部烧没了!” 女山主听完之后,突然仰头一声大笑:“哈哈哈哈!” “强盗!我们干的是什么?从来只有我们抢别人的,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我们头上动刀子了?”女山主显得很愤怒,她一捏拳头,扬声说道:“有仇不报非君子!来人呐!备马!” 有人走了,过了一会回来禀报:“山主,你的马不在!” 山主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然后挥手说道:“去别的地方找一匹来!” 那人又走了,不一会就牵来了一匹马。山主翻身上马,朝沙太说道:“让骑士们集合,随着我去养马场!他们杀了我们这么多人,来的人肯定也不少,我就不信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美丽姐突然醒转,跑到山主面前,哭泣着说道:“有奸细,肯定有奸细!马料场那么隐蔽,一般人哪找得到?我估计就是那个姓张的外来人,今天我洗衣服的时候看见他偷偷摸摸的藏在林子里,山主的战马也在!” “他?”山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捏着拳头说道:“如果是他,我必然会将他碎尸万段!戚氏!你跟我们引路,告诉我的战马藏在什么地方?” “好!” 沙太召集了骑士,齐聚在寨门口。山主拔剑大呼:“随我来!” 一群人如狂风般飙出,走了不远,李左车领着数十骑拍马跟上,朝山主问道:“公主,发生了什么事?” 山主瞥了他一样,冷声说道:“既然来了,就一路吧!” 李左车大喜,屁颠屁颠的跟在山主后面。 夜已渐深,鄂诨先不停的搓着手,等得很着急。 赢子婴将战马牵到了自己的身旁,拴在了一颗树上,伏着身子静静等待着。 过了不知道好久,终于听到了有马声传来,鄂诨先精神一震,仰头看着前方。黑暗里,一骑黑色的幽灵飞速奔来。冷冽的铁面,深不见底的眼眸,骑士身上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凶焰,观之让人胆寒。 “药呢?”沙哑的金属颤音在耳畔响起,骑士居高临下的盯着鄂诨先。 “希望你说到做到!不然终不得好死!”鄂诨先愤恨的盯着骑士,将搭在肩膀上的布袋朝他扔去。 骑士呵呵一笑,伸手接住了袋子。他侧转马头,冷声说道:“你放心,自此之后。你我再无瓜葛!” “好!”鄂诨先点头答应。他转过身子,准备离开。 却在此时,前面马蹄声响,无数火把映照而来。铁面骑士勃然大怒,策马前奔,一弯腰抓住鄂诨先,掐住他的脖子大声说道:“匹夫找死!竟敢埋伏我!” “我.。我没有!”鄂诨先憋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大手掐在他脖子上,感觉太难受了! 无数火焰光中,英姿飙爽的女山主一马当先,周围上百骑将铁面骑士团团围住。 目视着前面的黑甲骑士,女山主愣了愣,当看见被挟持的鄂诨先后,她大怒出声:“鄂诨先!你竟敢勾结贪狼骑士,杀死寨子里那么多弟兄!旺我这么对你!” 鄂诨先有苦说不出,他挣扎着想说话,可脖子被掐住又吐不声来。 铁面骑士被众多骑兵围住,却怡然不惧,他抬头哈哈笑道:“土鸡瓦犬之辈,安能困我?” 他腾出一只手,吹响了悬挂在脖子上的哨子。 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在空荡的夜中传开。被夹持住的鄂诨先全身都在挣扎,他目视着女山主,艰难的憋出了声:“快!快走!” 女山主没理会他,她转身看着黑暗之中。 哚哚的马蹄声响起,无数犹如幽灵般的黑色骑士践踏着地面,正朝着这方奔驰而来。铁面寒衣,弯刀长枪,正是名震匈奴的贪狼骑士! “贪狼!果然是贪狼!”策立在山主旁边的李左车喃喃的说道,没有人注意到他,没看见他眼睛里的那兴奋和跃跃欲试的神情。 李左车捏住了拳头,在他的身畔,数十骑如一人,没有一丝异动,没有丝毫表情。与女山主身畔的那些骚动不安匪类骑兵相比,凭着不动如山的气势就超出了不知道多少。 “吾曾闻秦将蒙恬,逐匈奴败月氏,手中有一股精兵,被匈奴人赞为贪狼猛士。蒙恬身死,还以为这群骑兵已经烟消云散,没想到还能遇见,真是得偿所愿啊!”李左车说完,拔剑在手,回顾身后骑士道:“儿郎们!敢击否?” 身后骑士齐声大叫道:“战!” 女山主目视沙太,问道:“你往日不是自持勇武吗?今夜敢出阵杀敌吗?” 沙太斜着眼瞅了瞅李左车,朝地上吐了唾液,提着斧头咆哮道:“我的大斧早已经饥渴难耐了!” 蹲在青石下的赢子婴正小心的安抚着身边的战马,这匹本属于女山主的良驹在赢子婴安抚下,竟然一声不出,悄悄的半跪在地上。赢子婴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看向前面,看着黑暗中奔驰而来的铁面骑士,他突然间发现了一个没有戴面具的人! “那不是察哈尔吗?” ------------ 第一百一十二章 :乱战 战马奔驰,察哈尔手持长枪一马当先。黄口山的匪类悍勇不退,呼啸声中,两队骑兵如浪击礁,嘣的一声撞上。 一个冲锋下来,死的都是黄口山的匪类。 察哈尔大声的咆哮着,手中的长枪或拨或拍,不一会倒在他枪下的骑士就是四五个。女山主一指察哈尔,对沙太说道:“拦住他!” 沙太纵马而出,手中大斧带着一阵啸声直劈脸面。他来得甚急,根本不打招呼,就存心想偷袭。然而这意得志满的一击,却还是被躲过了。察哈尔似背后长了眼,在大斧劈来之际,将身子向左一偏,恰到好处的避过了沙太这一击。 沙太用力过猛,一击不中,身子随着斧头偏斜。察哈尔瞅住机会,长枪如灵蛇吐信,直刺沙太脖子。这一枪来得甚快,惊得沙太是一身冷汗,他干脆将整个身子一下伏在了马背上。可即便是这样,察哈尔的长枪还是刺中了沙太的皮甲。 察哈尔手上用力,沙太就听见他衣服撕拉一声,后背的甲衣被察哈尔一枪挑飞。后背被冷风一吹,顿时凉飕飕的。沙太心惊胆颤,拍马逃出了察哈尔的枪圈。坐直身子,沙太干脆将前面的甲衣也扯掉,整个人裸露出上身,露出他那结实厚鼓的肌肉。 “再来啊!”沙太用力一声咆哮,提斧又杀了回去。 察哈尔将枪一震,果真如沙太所言,拍马迎上来。而且势头比沙太还猛!两马相错而过,二人的武器在空中硬撞了一下,溅起了火花无数。一击而过,察哈尔手臂发麻,心中感叹,这人好大臂力。 然而在枪斧相撞之后,察哈尔的战马突然撅起了后腿,朝着沙太的战马踢了一脚。这一脚刚好踢在沙太战马的马腿弯处,沙太战马痛嘶一声,身子保持不住平衡,直接将沙太掀翻在地上。 察哈尔长笑一声,急转马头,显露出非同一般的骑术。手中长枪朝着沙太急刺而来,沙太被战马摔得不轻,此时见长枪又到,顿时吓得是魂飞魄散,再无胆硬接,狼狈的在地上打了滚,连斧头都不要了。 察哈尔也似乎就认准了沙太,策马跟着他,一副不杀死他就不罢休的样子。沙太在地上躲得非常狼狈,心中惶恐,这要是再来两下,肯定小命不保。 女山主策马在后,此时见沙太危险,眉目一皱,提枪便欲相救。正当她拍马准备上前的时候,李左车突然伸手拦住了她。,摇头说道:“公主万金之躯,怎能轻易赴险?这等事,还是交给我吧!” 就在女山主一愣神的时候,李左车将手一举,身后的骑兵突然同时扬鞭,口中发出惊天的喊声:“杀!” 背后不过数十骑,却感觉如有千军万马一般,这些骑兵跑得并不快,甚至还有意的减缓马速,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前进的时候还能保持住阵列! 数十骑保持着完美的阵形,朝着黑甲贪狼冲去!他们冲锋的气势,那种不动如山的巍峨,绝不逊于贪狼!李左车的骑兵不顾敌我,直接冲入阵形,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将才还占据优势的黑甲贪狼,此时却无法抵挡,直接被赵骑冲散。 “这是赵国的精骑!”仿佛被一下子遗忘的铁面骑士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支骑兵的来历。他依然抓着鄂诨先,目视着自己的部下被冲散,随即又说道:“不,这比赵国的精骑还要精锐!能在战场上还能保持住这么完整的阵列,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铁面骑士将鄂诨先扔到地上,他拍马飞奔而出。周围敢阻拦者,全被他用剑砍死。几乎没有怎么费力,铁面骑士就冲出包围。他朝着贪狼骑士们举剑高呼道:“列阵!” 本来阵形已乱的贪狼骑士,此时听到首领的呼声,他们顿时反应过来。六人成阵,互相交错,结阵成环,环环相扣,生生不息。 贪狼骑士们结阵之后,立即止住了颓败之势,他们如漫天的雪花,美丽而冰寒,手中的武器有效的收割着敌人的生命,李左车的骑兵虽然阵列不散,却被这群雪花冻结在原地。当李左车的骑兵完全失去了冲力之后,李左车就知道,他的这支骑兵已经完了。 李左车心中忍不住叹息:“终究是人数太少。” 他眼睛盯着贪狼骑士的环阵,满脸的赞叹:“这便是蒙恬发明的环阵吧!这种阵势不仅能带给部队战力的提升,还能分散聚合,不论是追击还是正面突进都可谓是集兵家大成之术。与之相比,我不如矣!” 察哈尔舍弃了沙太,一人冲进了李左车的骑阵之中。不过两息,这几十人的骑阵就被他冲得阵形大乱。 “好一员虎将!”李左车摇头再叹,这种的人物,整个赵国也见不了一个。 沙太捡回了一条性命,狼狈的逃了回来。女山主瞥了他一眼,顿时把他羞得无地自容。就在沙太惭愧无声的时候,李左车说话了,他劝慰道:“你并非不如那人,只是与之相比,他骑术太高。而且你失去了锐气,纵观天下的猛将,两虎相争的时候,靠的就是一股血勇之气,这种气势一旦失去,必然败亡。你虽悍勇,但心有惧意,所以没打三合你就败下阵来。如果你敢一直找他拼命的话,你们二人最多不过旗鼓相当。” 沙太没想到这个一直看不顺眼的人会来劝慰他,而且说的话的也有那么一点意思。他突然间觉得自己以前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所以鼻子嗯了一声,也不说什么了。 “败势已显,不能久战,还是早点走吧!”李左车朝女山主说道。 女山主捏了捏拳头,目光愤恨的看了场中一眼,回视左右道:“不将弟兄们救回来,我怎能一人逃脱?” 说罢,也不理李左车,提着长枪朝身边为数不多的匪徒喊道:“敢不敢随我来!” 李左车脸上大惊,长大了嘴巴想说些什么,却再也来不及。女山主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沙太提起了战斧,转头朝李左车吼道:“你说得对!我不应该惧怕!” “你们这是在送死!”李左车理智聪明,完全不懂这些人为何要这样。公主千金之躯,纵然将这里人全部舍弃又能如何?他恼怒的叹了一声,调转马头飞快的逃离。 “如今之策,只能赶快调集营里的士兵,才能救公主脱险。但愿我还来得及!” 赢子婴骑上了战马,从地上捡了一支断矛,口中喃喃的说道:“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即便没有仇恨,为何又要流这么多血?” 目光坚毅的看了看场中,他正准备冲上前去。 却在此时,北方的天空突然燃烧起熊熊大火,火光蔓延了半边天。火势浩大,惊住了场里的所有人,贪狼骑士、赵国骑兵、黄口山匪类都睁大了眼睛,仰望着天空。 夜空中,有哭喊声传来,声音悲切刺耳,不忍再听。 铁面首领仰望北方,口子喃喃的说道:“终究还是来了!” 女山主仰望着北方,心跟刀割似的疼,那地方,正是黄口山啊!她的心在无声的流泪,眼睛里的怒火燃烧得跟火炬一般,她的心在咆哮:“何处宵小!竟然赶尽杀绝!” 正在奔逃的李左车,脸上大惊,一股不详的预感笼罩着他,让他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但愿还来得及,但愿还来得及!” ------------ 第一百一十三章 :翟王董翳 黄口山寨子,此时蔓延起漫天的火光。寨外的营地,此时正遭受到如潮浪般的士卒围攻。翟王董翳骑在高高的战马之上,捋须看着周围的一切,他的身后堆积着无数人头,秦人、戎人、羌人,各种人头死不瞑目。 “禀翟王,这个寨子相传的是赵王歇的妹妹建立的,赵王歇当年也曾落难至此。”一个中年的将官躬身朝董翳说道。 董翳捋须冷笑一声:“赵歇如今是代王,可不要说错了。怎么样?抓住他妹妹没有?” “未曾。” “那还不去抓?”董翳一脸大怒道。说完之后,看见将官一脸为难的站在原地,董翳似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转身朝一个士兵吩咐道:“去将那个投诚的小子提上来。” 过了没多久,士卒就将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子绑了上来。董翳眯着眼问他:“你们的山主漂亮不?” 小子浑身都在颤抖,半天才结结巴巴的嘣出两个字:“漂.漂亮。” “那就好!不要害怕,你既然投诚了我,我以后会好好招待你的!”董翳拍了拍小子的脸蛋,示意士兵拖出去。 董翳摸着胡须感叹着说道:“流亡在异国的公主,这滋味肯定很爽。” 将官皱着眉提醒道:“翟王,你可别忘了。她毕竟是代王的妹妹!” 董翳不耐烦的挥手,说道:“王庆,你别不识好歹!当初要不是我,你早被项羽给坑杀了!看在曾是同僚的份上,我才让你当了我的大将军。代王!代王又怎么样?难不成他还敢打我?” 王庆不敢在劝,董翳站在火边想了一会,突然又问道:“对了,加上那些戎人的牧场,我们得了多少匹战马?” 王庆答道:“上郡的牧场得马三千,从戎人那得了六千匹,再加上如这种私人的牧场,起码有一万五千匹战马!” 董翳拍手喜道:“好!有了这么多的战马,我们就可以卖给项羽!让他们用武器来换!哼,那些戎人可真天真,以为向我贡献几匹马就行了吗?我如今是这两地的王,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需要,可以自己拿!当初王离也是,虽然把大部落都给剿灭了,还留下这么多小部落干嘛,还要我来费精神!” 王庆张了张嘴,本来想提醒他王离是故意留下这些臣服的小部落,好为大秦的牧场养马的,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想说了。他也曾驻守过北地,身为关中王氏的一支,他曾以王家的荣耀为荣,而如今,这一切都随着大秦国覆灭而烟消云散了。 愣了愣神,王庆又道:“北地郡的牧场被遗留在边陲的贪狼骑士毁了两个,不过他们人数太少,几次偷袭都未曾得手。” 董翳闻言怒道:“这些人都是驯服不了的野马!我身为翟王几次传召,竟然没一个前来投诚!还敢抢我的战马!他们这是在寻死!一定要将他们找到!我要让贪狼永远消失!” “据探马传来的消息,他们最近就出没在这一带!” “那好,你留下两千兵马,务必要将这些亡国遗贼全部杀死!抓住赵歇的妹妹后要尽快的禀报我!” “喏!” 董翳走了,他整兵回到了义渠。走的时候,心里美滋滋的,项羽有求与他,让他心里很爽。楚军在赵歇和张耳那都没买到战马,使得项羽大怒。派了使者去斥责了张耳,但还是没买到马,因为赵国的马基本都产于代郡,赵歇有点记恨项羽,几次向项羽推脱。 项羽无暇管赵歇,他最近被刘邦的事给绊住了。刘邦被封了个西乡王之后,心中很不满,如今赖在项羽这不走了。十九路诸侯有十七路都回到了自己的封地,就刘邦还死皮赖脸的跟着他。 刘邦在陇西助英布打退了匈奴,不过还是有一小半的领地未曾收复。项羽封王之后,刘邦英布都不打了,因为这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打下陇西又怎样?如今都是章邯的领地了,这事情放着让章邯头疼吧!英布急着回九江去当他的九江王,刘邦也不回汉中了,赖在项羽军中,似乎准备跟他一起回楚地。 项羽现在巴不得刘邦快滚,如今他刚当了伯王,不能随意的处置刘邦。更何况还有个义帝在头疼他,楚军太多了,离了关中十几天了才走到魏国。一路上军粮吃紧,现在封了诸王之后,各地王献粮的激情也没有了。 到了魏国之后,项羽受不了刘邦的纠缠,于是在陈平的窜嗦之下,项羽答应赠给刘邦五千匹战马,一万支长戈作为‘补偿’。于是刘邦顶着西乡王这个名号,虽然受到了天下诸王的嘲讽,却从项羽手中得到了点实际上的便宜。终于从魏地回到了汉中,不过在路过宛城的时候,还围城讹诈了魏国不少的粮食。项羽如今是看见刘邦就心烦,恨不得他早点滚,所以也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平一心想脱离项羽,但最终还是没得逞。就像张良所说的那样,蜀王曹咎根本不敢背叛项羽,也不敢收纳陈平。所以陈平也只能跟着项羽一起回楚国。 话不多说,言归正传。 王庆围攻李左车的军营,军营里的数百士卒最终寡不敌众,全数被杀。斥候又来报,说发现贪狼骑的踪迹。 河畔战场,两方士卒都不敢乱动,过了良久,女山主朝铁面首领问道:“不是你们偷袭我们的马场?” 铁面首领冷哼道:“我们只偷袭了北地的马场,什么时候偷袭过你们的马场。” 女山主嘴角抽动着,心中也明白这估计都是一个误会。可是这个误会却让双方都死了不少的人。她想起了鄂诨先,派人将这个戎人老头抓到身边,质问道:“你偷偷摸摸的来见他,是干什么!” 鄂诨先磕头说道:“我是被他们威胁,前来这交予他们毒药!” 女山主转脸问铁面首领:“你们要毒药做什么!” 铁面首领仰头哈哈一笑,说道:“当然是为了毒死董翳的战马!我有消息得知,董翳到处屠杀戎人部落,从各地抢马,如今在富平的马场聚集了上万匹战马!为了不让这些战马落到那个叛贼手里,所以我准备下毒将那些战马全部毒死!” “上万匹!”女山主闻之心惊。 上万匹战马是何等的庞大?用它完全可以建立起一支五千人以上的骑兵队伍! 双方一时无声,女山主冷冷的盯了铁面首领一眼,转身朝部下说道:“我们走!” 一群人迅速的脱离了战场,只剩下贪狼骑士和满地的死尸。 赢子婴观之心喜,正准备从山石后跑出来。不料,却在此时,一大堆人马席卷而来。前面奔逃的,不是女山主又是谁? 铁面骑士一看后面,旗帜上了大大的“翟”字!黑暗中火光惊天,一眼过去怕不了千人!铁面骑士心惊,拍马厉喝道:“快走!” 将才还打成一团的人,此时又乱糟糟的挤在一起,向着前面奔逃。 赢子婴长叹一声,趁着慌乱,也拍马挤进队伍。后面追兵甚急,前面人多路窄。逃了十几里,前面又是个山丘。铁面首领突然调转马头,咬牙说道:“前面无路矣!不如拼死力战!” 不少人面露绝望之色,也跟着一起掉转马头。赢子婴跑在后面,看见前面人反身,知道无路可走了。他左右观望,突然见到有月光撒在河里,荡漾起一圈圈光晕。赢子婴下马捞了一把河水,心中一动,扬声大叫道:“河水不深,可拍马渡河!” “啊?”不少人向河里看去。原来这里已经快到了上游,小溪也变成了大河,起码有好几丈!晚上黑不溜秋的,谁也不知道河水深浅! “渡河!”头一个拍马的是女山主,她一马当先赶到河边,看了一眼正准备上马的赢子婴,脸上露出惊疑之色,显然是认出了他。战马跑到河边上却有些犹疑不决,女山主一拍马腹,大喝一声,战马噗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踩碎了一河清水,战马扑腾起无数的水花,在无数惊呼之中,女山主涉水过岸,站在对岸扬手召唤。 月光洒在在湿淋淋的脸上,荡漾起一脸的笑意,那种劫后余生的欣喜,带给人的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沙太挤了挤身边的同伴,瓮声问道:“发现没有,好像山主突然间变美了许多!” 旁边的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在美也没有我家的檀烧美!” 沙太侧头,顿时双眼一瞪,有火花在眸间凝聚。沙太咬牙朝旁边人骂道:“是你!” “哼!手下败将!”察哈尔不屑的朝沙太说道。 ------------ 第一百一三章 :君臣终相聚 渡河向北,一路狂奔,终究是甩脱了背后的追兵。 此时刚刚破晓,太阳从东边才刚刚冒出一小半。黄口山匪类与贪狼骑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互拼眼力。最终黄口山匪类还是败下阵来――带上面具反光,盯久了刺眼。 “山主?”沙太站在了女山主身侧,用眼防备着秦骑,瓮声朝山主问道。 山主冷冷的盯着铁面首领,将手一举,鼻子哼了一声道:“我们走!” 铁面首领也不想与他们再斗,他调转马头,朝着部下说道:“我们向西!” 旁边一个贪狼骑士朝着铁面首领悄悄问道:“将军,我们去哪?” “我也不知道!先躲过这阵再说。” 铁面骑士一拍战马,向西而走。等到周围人都渐渐分离之后,却只剩下赢子婴呆立原地。举目看看了黄口山的匪类,赢子婴长叹一声,调转马头准备尾随贪狼骑而去。 “张家兄弟,你往哪走?” 正准备走时,旁边有人突然问喊。赢子婴偏头一看,原来是美丽姐在向他招手。 昨晚战乱甚急,美丽姐一直跟在山主身边。说起来,真正引起双方乱战的就是她,可事已至此,谁也不会再去关心谁是谁非的问题了。 一场乱战,让美丽姐认识到是自己误会了赢子婴,这会感觉到非常的愧疚,所以准备向赢子婴告罪道歉的。 赢子婴在战马上一拱手,高声答道:“美丽姐厚恩,子婴没齿难忘,今日一别!还望保重!” “你去哪?谁是子婴啊!啊?”美丽姐高叫着跺脚,可赢子婴不再理他,策马扬鞭,追赶贪狼而去。 “这小子看到我们落魄了,准备弃我们不顾了!”鄂诨先鼻子里冷哼一声,言不由衷的说道。 他在心中窃喜,这小子果然没忘记承诺,此般大仇估计有望报了! 美丽姐摇着头长叹一声,看着他们人影渐远,最终还是回过头了。她瞟了一眼秃头戎人,没好气的说道:“还不快走?没看见山主都已经走了那么远了吗?” 鄂诨先鼻子里哼了一声,指了指美丽姐的战马,道:“我没马!” “没马你就走罢!”美丽姐一挥马鞭,转眼跑得没影。鄂诨先在背后跺足吼道:“没马怎么走?” 赢子婴最终还是追上了贪狼众。 他被一大群人围着,骑士们都冷冷的看着他,一个个按住腰间的弯刀,神情戒备。 他转着头,朝着这群黑甲骑士一个个看去。他的手在微颤,这熟悉的衣甲,仿佛好久未见。看着这些骑士,他突然间心中万般惆怅,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赢子婴良久未出声,一群人就这么把他围着。 铁面首领策马来到了赢子婴面前,用眼神默默的审视着他。在首领的眼中,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一头乱发,衣着土衣,人虽高大,却瘦可见骨。看着脸上的肤色,却是一副大病初愈之相。 “这脸看着有点眼熟。”铁面首领心中如是想到,不过很快他的心思便被赢子婴胯下的战马所吸引。 赢子婴胯下的战马通体黝黑,鬓毛很长,腿健子上肌肉成形,一看就知道是一匹难得的好马。首领情不自禁的叹道:“好马!来人!将他拿下!” 有两名骑兵策马将赢子婴擒住,赢子婴也不做抵挡,任由他们将自己拉下马。 “这匹马归我了!”首领翻身下马,用手拍着赢子婴的坐骑大声的宣布着。 赢子婴摇头笑道:“可惜这匹马有主,不然将它赐予你又何妨?” “赐予?”首领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重复得很大声,笑得很痛快。笑够了之后,首领转头朝身畔的骑士们喝到:“告诉他,我们想要的东西,需要人赐予吗?” “直接抢了就是!哈哈哈”周围的骑兵一起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想我大秦的骑兵,曾何几时沦落到跟贼匪一般境地了?”赢子婴笑得更大声,问得更痛快。 首领脸一下就变了,他沉默的走到赢子婴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眸子发出如狼一般冷冽的光芒,他冷声喝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凭什么指责我们?你知不知道,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就像一阵烟,就像一群狗,无处容身,到处逃窜!天下人欲杀我们而后快,我们就是孤魂野鬼!到处漂泊,看不见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就是因为我们死都不愿脱掉这一身甲!” 不知道为什么,首领突然说了这么多,他自己也不明白。反正就看见赢子婴的神情,他就感觉到非常的愤怒,与其说在表达不满,还不如说想一诉心酸。 赢子婴沉默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眼红了。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的泪就这么轻易的掉下了。 正当赢子婴垂着头不语的时候,察哈尔在前面听到了动静,拍马赶了过来。周围有人在笑,有人在哭,察哈尔颇有些茫然不解,不过他看周围人的眼神都是冰冷的。直到目光接触到赢子婴,他的眼神才慢慢融化。带着一丝愕然,察哈尔张嘴问道:“赢子婴?你还没死?” 赢子婴抬头,铁面首领豁然聚目。他看了看察哈尔,又看了看赢子婴,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铁面首领颤抖着朝察哈尔问了一句。接着他又转过头来,目光死死的盯着赢子婴,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喃喃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们的王!”赢子婴回视着首领,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铁面首领勃然怒吼。 “我是你们的王!”赢子婴捏着拳头,用力的发出一声咆哮! 周围没人在笑了,所有人都楞楞的看着他。 太阳终于从天空中升起了,它俯览着众生,散发出它的光和热。一阵风从荒原吹过来,吹拂在人的身上,让人感觉暖暖的。 头顶着太阳,脚踩着大地,赢子婴发现他说的话从未有过大声,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周围,向着他们大声的宣布道:“我是你们的王!我是赢子婴!” 周围的骑士转着头用目光互相询问着,带着茫然和询问,他们将目光又汇聚到他们的首领身上。 铁面首领静静的站着,他目光看着赢子婴,眼神里是不可置信的狂喜。他伸手慢慢的取下了自己的面具,将他的脸暴露在众人面前。 赢子婴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取下了铁面。看着他脸上那狰狞的伤疤,看着那一双带着狂喜的眸子。他心中感到一股无比的熟悉,这轮毂这眼神,仿佛在好多年前他就已经见过。 铁面首领将手中的铁面扔到了地上,突然屈膝跪倒在赢子婴面前,拱手抱拳看着赢子婴,说话的时候连语音都在颤抖:“吾王!可曾记得冯英?” “冯英?”赢子婴口中喃喃的说道,他想起来了,在记忆的片段当中,有一个英姿焕发的少年,他俊朗,他傲气,他与王离曾同为咸阳的双骏。他还是赢子婴的表兄,他的父亲是冯劫!他的祖父是冯去疾! 冯氏一族被赵高迫害之后,曾遭到满门的清洗。那时候冯英还在边关,受到了王离的庇护,所以不曾遇害。多年未见,没想到物是人非,曾经熟悉无比的两人,如果不是再三确认,都已经无法认出对方了。 “冯英!冯英!”赢子婴欣喜的从地上将冯英扶起,打量着他的面孔。心中叹道:“除了这双眸子,谁又能认出这便是当年那个英姿焕发的冯英?”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的骑士们都已经跪倒!站在场中的就只有两人。 察哈尔茫然四顾,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怎么回事?他们都是怎么了?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察哈尔归附 若不是由冯英确认,又有谁会相信这就是关中的秦王?赢子婴的样子实在是太落魄了,沧桑的面孔,青黑的胡茬,衣服破旧,脸上无肉。他如今的模样,走出去也不过只是比乞丐看上去好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那个斩杀赵高、败刘邦、战项羽的的秦王子婴就是这般模样? 每一个贪狼骑士都在愣神,他们跪了一地,仰望着天地间那萧索的身影,心中想到:“也许真正的英雄就应该是这样的罢!” 赢子婴环视着周围的士卒,全身上下,唯有这一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似乎要将士卒们的样子都刻进心里,过了良久。赢子婴才转移了目光,他仰望着天空,叉着腰张着大嘴,发出哈哈痛快的笑声。 没有明白赢子婴为何还要笑,没有人明白他看起来这么落魄还能笑得这么畅快。他高兴的笑着,笑到声音沙哑喉咙干渴。 冯英抬头仰望着他,试探着问道:“秦王?” 赢子婴回转过头来,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周围的士卒,挥袖说道:“只要我赢子婴一息尚存,这天下兵戈就不会停息!黑色的旗帜就会一直存在!赳赳老秦,就不会灭亡!” 潦倒的模样,舞袖的豪迈。他背对这太阳,留给众人一个庞大的身影。 这个身影塞满了所有人的眼球,突然有人从地上站起,挥拳高呼:“复我河山!” “复我河山!”众人皆随声呼应,他们神情激动,眼睛猩红,眸子里面重新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回顾周围的士卒,赢子婴突然扬声问道:“可曾记得我们还是秦人!” “记得!”骑士们挥拳喊道。 “可曾记得我们的誓言?”赢子婴抬头高呼。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所有的骑士都站了起来,他们跟随着赢子婴一起朝天咆哮! “死不休战!!!” “死不休战!!!” 声音似穿破了云霄,激荡起无数的狂风。狂风之中,有着无数的妖魔鬼怪在狂呼乱吼。 察哈尔失魂落魄的看着这一切,他心中突然明白了什么:秦国为何能镇压塞外各族,靠的就是这种无畏的精神啊!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百年国恨,沧海难平。天下纷扰,何得康宁?秦有锐士,谁与争雄?!”当雄诨的歌声在荒原中响起的时候,察哈尔默默的走了。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的心是何等的沉重!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是何等的心酸。 当萧索的身影离开了那群秦人,面对荒芜广阔的草原的时候,察哈尔才忍不住的发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那一喊声之中,一行清泪沿着他的眼角无声的下坠。心中曾有的那份执着,突然就放下了。再看那群秦人的时候,他的眼里多了一分真诚的敬佩。 当风停歇的时候,察哈尔走到了秦人中间。 “我察哈尔敬佩你!赢子婴,你的坚强让我折服。我察哈尔愿意臣服于你,追随你的脚步,为你披坚持锐。”察哈尔跪倒在地上,无视了周围人的怀疑惊奇之色,朝着赢子婴屈膝跪下。 冯英眼中寒光一闪,手握了握佩剑。深吐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为什么?你不记恨他们吗?”赢子婴手指周围,冷声问道。 “我只敬佩你一人!羌人是不会忘记自己的仇人的。”察哈尔转头盯着冯英,眼睛里流露出刻骨铭心的恨意。 “如果是这样,我宁可杀了你。”赢子婴盯着察哈尔的脸,语气坚决的说道。 沉默了良许,察哈尔再一次跪倒,他伏在地上,磕头说道:“我不能放弃我的族人,也忘不了自己的仇恨。我想活着,恳请秦王不要杀我。” 赢子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沉声说道:“除非你立誓,有我一日,终身不可寻仇!如果你立誓,我答应你,等我收复秦地,我会拿出一块地允许先零羌放牧。先零羌已经名存实亡,但只要你有心重建,它终究还是会存在的。” 察哈尔抬起了头,点头说道:“只要能重建先零羌,我不向他寻仇。” “你立誓,向着你的心立誓!我知道你不再相信狼神,但你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如果你违背自己的誓言,你将永远得不到世间任何人的信任。” 察哈尔无奈的一笑,用左手按住自己的心脏,一字一句发下了誓言。 赢子婴等他做完这一切,才点头示意可以了。察哈尔站了起来,立在赢子婴的背后,不再言语。 察哈尔为了活下去,甘愿受赢子婴驱使。赢子婴看重了他的勇武,决定冒险收纳他。这就是誓言背后的交易,誓言只不过就是一句话,说出去了不定哪天就忘了。 对此,冯英没表示出任何看法。但心中却对这羌人的聪慧感叹不已,如果没有遇见赢子婴,察哈尔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他杀掉。他看准了时机,在这个时候投诚,冯英就没有任何理由能动他了。 “忍辱偷生者,不是大奸就是大盗。但愿秦王能驾驭住这匹野狼,如果野狼确实不肯驯服,我冯英绝不会吝啬拔剑!”冯英重新戴上了铁面,冰冷的面具下,那一双深邃的眸子如针尖般刺人。然而察哈尔看都没看他一眼,他默默的站在赢子婴的身后,冰冷的犹如石雕。 君臣相聚,又得一大将。赢子婴心情很畅快,在马上,面对冯英和贪狼的询问,他就把他自陇西失散后的经历一一道来。从落魄到逃离,从先零羌到黄口山,他的故事已然成为了传奇。 赢子婴说完自嘲笑道:“前有晋国公子重耳逃亡六国,后有我赢子婴落难边陲。天下之大,人生多劫,事后可当饮酒谈笑之资,以慰平生。” 摇了摇头,赢子婴又问冯英道:“你们又为何流亡在北地?” 冯英答道:“何止陇西北地?我们从九原来到北地,是为了逃避赵高的陷害,我听了王离将军的计策,逃到了月氏,在月氏流亡了数月,贪狼们遭受了乌孙王的偷袭,损失惨重,最后回到了陇西。在陇西听闻秦王身陨的消息后,我曾想投奔马逸,却不料路遇匈奴的侵犯,贪狼寡不敌众,又一次败逃。等我们逃回了长城,马逸已经不知所踪,整个陇西都遭受了战火。辗转反侧之下,我们又回到了北地,准备寻一处地方落草为寇。是董翳的行动吸引了我们,让我们存心想报复一下这个小人。没想到,却遇见了秦王您。” 赢子婴长叹了一声,说道:“赵高此贼,害死了我多少大秦的忠臣!若非是他,秦国又何至与此?我登基之后,战刘邦,拒项羽,奈何军力疲惫,终究守不住函谷。上将军李信在临死前向我劝谏,让我苟且偷生,留得性命,好卷土重来。唉!可惜的是,老将军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竟然得不到善终。” “李信将军之事,我也曾耳闻。他当年被始皇帝闲置太久,没想到英雄暮年,还能力挽山河,冯英敬佩!与章邯相比,不知道胜出何许!” “呵呵!章邯?”赢子婴突然想到什么,摇头笑问道:“董翳为翟王,章邯如今又被封了什么王?” “章邯被封雍王,都废丘,辖陇西之地。” “辖陇西?呵呵,项羽欲置他于死地啊!”赢子婴感叹了一句,突然,他心中想起了什么,一下愣在那里。 等到冯劫几次相询,他才回过神来。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乌氏 “跪下!”李左车被一脚踢翻,用绳子五花大绑着扯到王庆身边。一个腰圆膀粗的壮汉拧着他的头发,将他的整张脸都朝按在了地下。 王庆骑着战马俯览着他,向他问道:“你是谁?” “我是李左车!是代王的大将!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李左车被按在地下,可仍然扯着喉咙大喊。 “你是代王的部下,为何不经过翟王的允许,就前来北地呢?莫非代国意欲侵犯翟国吗?”王庆盯着李左车,脸上也越来越严厉。 “代王早年曾经流亡在此地,我是奉命寻回公主的!”李左车说道。 “哈哈哈!”王庆仰头大笑几声,下了马将李左车从地上扶起,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既然是来寻回公主,又怎能不通传翟王呢?没事的,翟王虽然不在,可我王庆会帮你的。昨夜他们涉水奔逃,走得甚为匆急,只要仔细寻找,总能找到他们的栖身之处的。” 挥了挥手,李左车又被壮汉拉扯着带走。等到李左车走后,王庆鼻子里哼了一声,思虑了一会,他让人将黄口山的叛徒给拧了上来。 将剑放在那人肩膀上,王庆目视着他,冷声说道:“离了黄口山,你们山主还能去哪?告诉我!” “我。我不知道。”叛徒摇了摇头,结结巴巴的说道。 王庆冷笑了两声,丢掉剑。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他踢了叛徒一脚,然后一手抓住叛徒的手,拉扯着将手放到自己面前,手中的小刀在叛徒的指间比划着,继续询问道:“在哪?” “真的不知道。我――”叛徒还欲答话,可突然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打断了他的思路。他长大着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一根小拇指被王庆用小刀削了,此时正不停的冒血。 王庆面带微笑的看着他,手中的小刀在第二根手指处比了比,意思不言而喻。 “我真不知道那个地方。”哭丧着脸,叛徒吓得下面失禁。当看见王庆又准备动刀,他赶紧说道:“但是我可以带你们去,至于在不在,我也不敢肯定。” “哼!早说不就得了。非要自讨苦吃!”王庆感叹着摇了摇头,让人将这个叛徒拖了下去。 ******** 冯英的骑兵就安扎在离庆阳不远的环县境内。环县因环水而得名,环水就是昨夜渡过的那条河流。黄口山在环河的下游,那条小河是它的支流。 环县多榆树,又被称为榆县。县城不大,城墙不高,城里没有驻兵,完全是一座空城。环县境内还居住着几支上千人的戎人部落,这里治安较为混乱,翟王董对这里是鞭长莫及,一时没顾得上。 贪狼骑不可能进驻县内,他们如今的窘样,哪怕就是一座空城,他们也不敢占领。在离环县县城不远有一座山,山名不可知,冯英当年曾率兵剿灭了山里的土匪,知道这山里有有一处隐蔽的寨子,如今贪狼骑就暂居在寨子里面。 三百余人,四百多匹战马,一日所用的粮食不少。从陇西到北地,一路走过来,冯英抢劫了不少的部落,先零羌不过是其中倒霉的一个。然而光凭着抢劫而来的粮食毕竟不能持久,他们最多有过十日的存粮。在粮食未被吃完之前,他们就必须动手去抢! 抢戎人、抢羌人也抢秦人。不同的是,戎人羌人都遭到了血洗,秦人要稍好些。一般情况下,冯英还是很少去抢秦人的,但有的时候被逼无奈,为了活下去也不得不这样做。 但现在,他们面临的难题,是不抢也不行。翟王董翳太狠了,他从上郡到北地,一路洗劫而来。稍微大一点的戎人部落都被他灭了,他为了夺取戎人的战马,不惜杀鸡取卵。 如今北地的戎人很惨,在秦国未灭的时候,他们是遭到了北方军团的清洗。不过还好的是王离给他们留下了一点活路,稍微小一点的部落可以为秦国养马,每年只要交出一定数量的马匹,就可以安心的生存下去。但现在,他们是要被董翳杀光! 董翳是不准备给戎人留下一点活路,一路走来,多少部落都被杀得干净。 赢子婴不能凭空变出粮食,三百秦骑的口粮必须解决!身为秦王,他也不可能再让骑士们去抢劫北地的秦民。 可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所以赢子婴非常苦恼。 寻思良久,还是想不到办法。他秦王的身份倒是够用,但如果就这么贸然的扯出他的大旗,很可能还没等他壮大,如今的三秦叛贼就要派兵剿灭他。 对于分封在三秦的司马欣、章邯来说,赢子婴的威胁实在是太大。 登高一呼,卷土重来。说得倒是挺简单,但其中的困难又有谁能知?更何况如今都到了天下格局已定的局面,只能等待良机,暗中忍耐。 赢子婴的忧虑了多久,冯英就来找他。显然也是看出了赢子婴的顾虑,冯英前来也直道出了心中所想。 他对赢子婴说道:“秦王想东山再起,为何不想向居住秦地的世家大族寻求帮助呢?” 赢子婴摇头说道:“冯英你不知道,当初我领兵函谷关的时候,就是遭到了咸阳城中的大族世家的背叛,才导致三面崩溃,函谷关独木难支。他们这些人,当秦国快要覆灭的时候,不仅不援手,还落井下石,为的就是保存自己。我向他们寻求帮助,不是自寻死路吗?” 冯英笑道:“秦王此言差矣!在我看来,世家可用之。他们在亡国的时候,想到的是保存自己,那是因为他们不得不这样。当他们得知您还活着之后,就会有人竭尽全力的帮助你。特别是关中那些中小的世族们,他们被挤压出了咸阳,何尝不想在进一步?如今有您这样的机会摆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又怎么会拒绝呢?” “这不过是互相利用,他们利用我获得更多的财富地位,我利用他们取得东山再起的机会。唉!我明白了。”赢子婴脸上显示出一股忧虑,无奈的叹了口气。 “秦王既然明白,为何还要苦恼?”冯英又问道。 “因为,自咸阳宫变之后,我就再也不相信这些世族大家了。”赢子婴答道。 冯英沉思了一会,点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想要复国的话,这些世族大家是不仅要用,而且要大用!用之前还须许下高官厚爵,以拉拢其心。不然终难成大事!王族的基业,少不了他们啊!” 赢子婴点了点头,算是想明白了。但是咸阳事变之后,他心中就有根刺,这根刺一直扎在他的心里,如果不拔出来,终究会日日不安! “徐徐图之,这根刺等以后再说吧!”赢子婴突然想起了韩谈,那个侍奉了他十多年的老宦官。也许,韩谈就是死在了那些大族手里。 “北地的大姓,以乌氏当先。乌出自西戎,先前曾有乌氏国,定居陇西,不过被始皇帝灭国之后。他们就散居到北地,以乌为姓,成为了秦民。不管是陇西乌氏,还是北地乌氏,他们在边关的影响都非常大。北方军团,乌姓将官者,不知道有多少。秦王如果能得到乌氏的帮助,那对收复北地、陇西之地,会有大用!” “乌氏!乌氏。”赢子婴在重复着默念了两三遍,心中已经下了决定。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是要飞升的节奏么 北地乌氏主要盘踞在泾阳和朝那,离环县有几百里路程。 赢子婴听冯英劝说之后,决定暗中派人密会乌氏,可出使的人选却又难到了二人。 乌氏在长城军团中确实有不少将官,但与冯英相熟的却没几个。贪狼众选人极为严苛,其中也没有乌氏的什么亲族在里面。 出使之人虽然不要有什么大智,但至少也需要一个能言善辩之人。可赢子婴身边偏偏就缺少这样一个人物!赢子婴现在的身份实在是太过敏感,不适合抛头露面。 在山寨中渡过一夜之后,第二天赢子婴就早早的起床了。 可等到他起床站在山寨的望楼上伸着懒腰的时候,才发现贪狼们起得比他还早。冯英正骑着战马,在校场上与贪狼们练习着骑射。 姑且将那地称为校场吧!场地边上就扎着不少的草人,骑士们骑着战马奔驰着向草人射箭,距离有大约有七十步的样子。冯英每念到一个人的名字,就有人策马上前,向着草人射箭。中草人头颅者,就会获得众人的赞叹! 赢子婴来了兴致,悄悄走到人群堆里,向着里面观望。他看了十几个人的射击,发现能射中头颅者起码超过半数,其余也没落靶,不过射在了草人的身上,射空者是一人没有。 射中头颅者会受到冯英的奖励,射偏了的会受到惩罚。奖励的东西便是钱币,钱币都是他们抢劫的时候,收集起来的。虽然不是很多,但用在这上面还是让人比较欣慰。 按照秦朝的军制,普通士卒是不发钱币的,钱币只会用来奖赏军官。正常情况下,对于士卒们的奖励,通常是奖励粟米,俸禄只有拥有爵位的人才会发予。 贪狼骑士作为蒙恬建立的精锐部队,里面的士卒大多都拥有爵位,到现在为止,其中光三级的簪袅就有四十多人,二级的上造有一百多人,剩下的都是公士。如果在以前的话,养这么一支部队,不仅仅要供给他们食物,还要发放俸禄。可以说,他们就是秦代的时候,第一批吃到军饷的人。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对大秦忠心耿耿,至死不离的原因。 不过现在他们根本没有什么俸禄拿,每日能吃饱就算不错的了。不过他们的惩罚制度,与每日里吃的食物,都是按照以前的制度来的,并加以缩减。 在秦朝没灭之前,三级爵[簪袅]有精米一斗、酱半升,菜羹一盘,上造和公子吃的都是粗米,菜羹很少。不过到现在,所有的士卒吃的都是粗米,不过簪袅依然能吃一斗,上造七升,公士五升!菜就是大锅端上,一起吃。骑射和刀术获胜者,能增加几斗。如果粮食告急的时候,就别提斗了,都是饭勺量的。 冯英舍得用钱币来奖励部下,这在当时还是非常难得的一件事情。这恐怕也是冯英为什么能得到部下的忠心,对他不离不弃的原因。 在物资这么匮乏的情况下,冯英还依照按照军制在办事。在赢子婴看来,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能做到奖罚分明,不吝啬财物,更让赢子婴对他高看了一眼。 冯英所做的事情虽小,但他在用实际的行动在告诉贪狼骑,他们还是秦国的士卒,他们吃得用的,都是按照秦国的军制办的。这也是他们几度辗转,却还不肯脱下这一身衣甲的根本原因! 想到这里,赢子婴突然间想明白了一件事情,秦国他的核心是耕战体系!支撑耕战体系的就是这些士卒。所以,真正能让他依仗的永远只是这些士卒!只要他能拥有粮食,能将秦国的军制继续维持下去,那么他就很容易得到一支军队! 他穿越的时候,曾经还在感叹秦国的耕战体系,说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可是到现在,他突然间才明白,如果他想复国!就不能不依靠这个体系! 关中的老秦人,是一些勇猛好战,希望能用战功换取爵位的人!他们血液里,都渴望着升迁和立功!只有秦国的军制,才能让普通人变成贵族,才会给普通人带来希望!这一点,恰恰是关外各国,项羽等人所不认同的! 从项羽等人的出身来讲,他们的就认定了,骨子里的血脉是成为将军统帅的标准。他们任用的人,也多是亲族中人。只有秦朝的军制,从升迁角度上来说是相对公平的!秦朝的军制里面规定了,凡是行伍中人,不论出身门第,一律按照其所立军功的大小接受赏赐!即便是秦国的宗室也是这样。宗室未立军功者不得列入宗族的簿籍,不得拥有爵位。 这一点,就是关外各国远远比不了的。就比如说,齐国的宗氏,他们从齐王到县主,姓田的有多少?他们的宗族没立下军功,照样可以为官。但姓赢的就不样!就比如说赢子婴自己,他未登基之前,虽然他被称为公子,但并未立下军功,所以在咸阳他没有爵位,不能当官。如果二世不给他们粮食,他们就会被饿死。秦始皇那么多儿子,都是公主公子,除了长子扶苏外,没一个拥有爵位和官职!这也是扶苏公子为何能拥有那么高的威望,哪怕连反贼们造反都要打着他的旗帜的原因! 与之当然,赢子婴为何能得到冯英等人的认可?还不是他的军功让人佩服,如果换成流亡的秦王博,那肯定又是另外一番情形。 想了这么多,赢子婴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从这一刻开始,他突然间心里有一种明悟:在以前,他更多的是认为穿越是上天对他考验,而挽救秦国就是上天丢给他的包袱,他为了这个包袱拼命流血,挣扎求存,活得是相当的苦逼。就像是一个职员,公司总部突然把你调离到分部,还给了你一个不得不完成却又偏偏非常难完成的任务!而现在,赢子婴突然发现,这个任务的本质其实是美好的,一路走来,虽然不停的在流血,但不知不觉他已经在秦地拥有非常高的人望!他被人当成了英雄般的看待,这个时候你就发现,导致自己活得艰苦的是自己,而不是任务。 ――得与失,全靠自己衡量。公司职员也许会发现,这个任务真正的目的不是公司刁难他,而是让他通过锻炼而学到更多的东西,这是为了提拔他而让他经历的一段路程,是为了升迁的而铺垫的基石。 在刹那,赢子婴明白了。他心里涌出了一种冲动,他想完善秦国的军制。他拥有上千年的历史沉淀,能将大秦的军制改得更加的完美,他穿越千年的梦,难道就不能让更多人活得更好吗? 复国的梦,从未有过的清晰,他的脑袋从来没有过像这一刻这么清楚明白。他相信自己,结束这乱世,带给这个世界和平的人只会是自己。 身为穿越众,怎么能没有主角光环呢?他穿越的身份,不是秦王,是主角啊!(读者可以无视作者开的上帝视角,胡乱吐槽的这段话) “我要完善秦军的军制,我需要一个响亮的口号,我需要将我能做的,能办到的事情,哪怕是争分夺秒也要做到。畏缩畏脚,又岂是大丈夫所为?贪狼的弯刀,终究没有斩马刀锋利,马镫可以慢慢来,可马蹄铁这种不怎么显眼的东西也可以搞鼓出来。没有粮食,简单呐!我可以抢!不抢自己的子民,那就向敌人抢嘛!三秦诸王都是我的敌人,能啃的就要啃,能制造麻烦就要制造,打一两个县城算什么?我要让他们焦头烂额顾此失彼死得像狗一样!” 一道灵光从赢子婴的天灵盖灌下,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他闭着眼沉侵在自己无边的思绪里,感觉像风一般美好,飘飘然的感觉,仿佛有仙女散花诸佛诵经,自己(上帝视角,代入者为作者)差一点就要快要化羽飞升了。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奔袭(上) 让我们姑且扮演一回神灵,于云端俯览凡间。缓缓从西北方移动目光,跨越那浩瀚连绵的贺兰山,移情那滚滚东去的黄河,跳过北方一望无际的荒原和沙漠,来到那一块被黄河渭水浇灌的土地,凝视北方那一块被烈阳焦烤后的土地――北地。 然后将目光下投,我们能看见泾河,其河势上广下狭,从内史咸阳直穿北地,路过漆县的时候分出一道支流,蜿蜒环回,宛如泥鳅,这便是环河。稍微降低点高度,有野鸭子在芦苇丛中游荡,片片水纹浅浅地荡漾开来,河畔芳草萋萋,野树林林,河畔有城,不大,环河在此分流,是为三水交汇之处,名曰沁阳,又称阳城。 阳城不大,人蛮多,大约正值午时,屋宇院落升腾着炊烟,飘飘袅袅。 土城之上,士卒啃着梁米饭,混着腌渍菜正狼吞虎咽。城墙垛口上吊着一口黑烟锅,绳子绑在一根木杆上面,木杆上还挂着一面旗,色泽为土黄色,旗语上书一个“翟”字! 这旗帜才挂上去不久,以前挂着的是书写着秦字的黑旗,如今黑旗落下换黄旗,字还是县令写的呢!不过看着有点丑。 士卒们乱哄哄的抢着饭菜,蹲坐在垛口下面,不停的朝口里刨食。正在角楼里看守的士卒朝着下面吞了吞口水,眼里面带着点艳羡,他们是值巡哨的,不能在吃饭的当口吃饭,要等到别人吃过了,他们才能抽空去吃。 阳城的这个角楼不能称呼为角楼了,破烂的几个木板搭建的台子,上面木料遭虫蛀了,于是铺上了一层茅草,雨天能避雨,吹大风估计会有危险,称为望塔还差不多。 望塔上的士卒肚子其实是不太饿的,毕竟他们其实在两个时辰前吃过的,不过看着下面人在吃,心里也想。看哨有两个士卒,一个拍了拍另一个肩膀,努着嘴说道:“我这鞋子昨天踩进水坑里了,你帮忙把它挂在木桩上晾晾。” 另一个捂着鼻子挥着手,皱着眉头接过了鞋子,趴在木杆上将鞋子挂上,口里咕哝着说道:“你的脚可真臭。” 士卒扮开脚丫一瞅,摇头说道:“里面都烂了,掉皮。” “恶心不?”另外一人大厌。 “恶心一下,就不会想着吃饭了。”士卒笑道。 “说得也是,老是望着,眼都乏了。”另外一人揉了揉眼睛,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那么认真干嘛,现在又没什么贼匪,北地又没什么战乱,过一段时间瞟一眼就是。” “说得是。” 两个士卒唠嗑说笑着,将屁股挨在木架上,半蹲着偷懒。抠脚的看着同伴这模样,将头向下一伸,嗤笑着说道:“你是准备出恭?” “呸!” 看着同伴那越加难看的脸色,抠脚士卒笑得越加得意。 北面吹来了一阵风,刮在平静的水面上,环河水微微起澜,一只白鹭从云霄飞过,一条小鱼跳出了水面。一群黑甲骑兵绕过了那条无名支流,沿着官道直往城中扑来。 城门还大大开着,望塔上没人敲响金钟,看守城门的士卒还一个个半死不活的打着瞌睡。直到骑兵如狂风刮过,轰隆隆全部跑进了城,看守的士卒才反应过来,心中起疑,举目四望:“怎么感觉哪里吹来了一阵风?” 阳城的县令才上任不久,是董翳安任的亲信,也出于董氏一族,名叫董覃。在董氏一族里,凡是被安置在北地郡为官的,都是写偏远旁支的,真正受重视的,还是在上郡。如今翟王扫诸戎,在北地圈马,董覃是深惧翟王路过阳城。无他,无马可献而已。 董覃也是才吃过午饭不久,在丫鬟收拾后,就准备起身出去转转。不料刚迈步出院子,正要出府衙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许多马蹄声。 董覃质疑,正愣着准备叫人出去打探个究竟的时候。刚好看见一骑黑甲破门而入,木料翻飞,董覃急忙挥袖躲避。脚下连退数步,董覃高声惊道:“尔等何人?” “来取你首级之人!”门外有人高呼一声,随即有几颗人头从门外飞落。 董覃见之大惊,急忙往屋内跑去。可还没跑几步,他就感觉天地一阵旋转,自己的头颅飞的好高,视野突然就变得好开阔。临死前,董覃终于看清楚了自己是被何人斩杀!那黑甲铁面,长枪弯刀,不是大秦的贪狼骑又是什么? “秦王,这贼子首级已经取下!”冯英提着董覃的头颅,朝正跃马而入的赢子婴禀报道。 “下令骑兵们,不许乱杀无辜。立马派人攻取库房,将钱粮席卷了就走!”赢子婴朝着冯英吩咐道。 “喏!”冯英一拱手,随即带人向库房赶去。 赢子婴将手一挥,背后骑士向前,赢子婴指着县衙说道:“将里面的人赶出来,放把火烧了!” 当烈火在整个府衙蔓延的时候,攻打库房的冯英已经回来。这一次他们收获颇丰,库房里的武器钱粮足足装了好几车! 安排了几个会驾车的士卒将车架走,几百人将马车团团护在中央。一行人大摇大摆的从大道上奔驰而过,等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守门的士卒才张嘴大问。赢子婴向着士卒冷笑了一声,从马上丢下了一个人头。守城的士卒一愣,捡起士卒一看,顿时惊得是个个目瞪口呆。 等到那群黑甲骑士都跑远了,才有人反应过来:“这不是新来的县令吗?” “就这么被杀?”有士卒还在惊异。 “人头还在这呢!这难道也有假?”提着人头的士卒的抖了抖手里的人头,甩了众人一身的鲜血。 众人一阵沉默,突然有人问道:“他们是什么人,竟然这么嚣张?” “看样子是以前的贪狼骑。”有士卒说道。 又是一阵沉默,才有人叹息道:“这又是何必呢?” “死了的县令怎么办?”有人疑惑。 “死了就死了,关我们什么事。将这消息禀告给郡守就是了。” 数百贪狼骑还在官道上飞奔,冯英谓赢子婴道:“秦王这个马蹄铁可真好用,有了它,我们才能奔袭三百里地,在不惊动守兵的情况下将县令杀掉!” 赢子婴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有了马蹄铁,战马就不会打滑,有利于长途奔袭。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到处偷袭,转战各地!” “要是再杀几个县令,北地郡必然陷入大乱!” “能搅乱局势,又能获得钱粮,何乐而不为呢?”赢子婴笑道。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奔袭(下) 奔袭庆阳,斩杀董覃,为了夺取一点粮食,然后就拍马走人。 这种行径,看起来跟土匪流寇差不多。赢子婴要的也就是这种效果,他要制造慌乱,要制造恐惧,要让整个北地动荡不安。别说是当流寇了,狠下心来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 当然,他这样做还是有目地的,无谓的恐慌起不了任何的效果。他需要一个口号,透露出一些信息,让北地人都知道,他赢子婴还活着!他还没死!只有这样,恐慌才不是百姓的恐慌。 而这种事情,仅凭着三百名贪狼骑士是做不到的!就如冯英所说的那样,他既然来到北地,就一定要争取到北地的世族的支持,只有得到他们的支持,舆论才会散播得越快。 所以,这一次的目标,指向了一个地方――乌氏! 乌氏有族也有城,始皇帝灭乌氏国于陇西。陇西的乌氏多数迁移到了北地郡,他们在鸡头山下(现在的六盘山)筑造了一座城池,起名就叫乌氏!乌氏城依山傍水,西靠鸡头山,坐落茹河水,上游几十里就是大名鼎鼎的泾阳城,东北方数十里就是朝那! 朝那城,历代为兵家必争之地,因为它是陇东通往咸阳、霸上的战略要地,秦驰道从内史到北地,就是走的朝那!更何况,这里不光能走马路,水路照样便捷。泾河水西去茹河,东来任山河交汇而过,地理得天独厚。 环县太小,根本没有通驰道,阳城虽破败,但也修了一条官道通往朝那,这条官道虽然比不上秦国修建的驰道,但人马奔驰还是要方便好许! 官道宽约三四丈,能并驱三匹马前行,一路上很少见到行人。在秦时,外出的人很少,官道的主要作用还是方便行军,偶尔有商队路过,普通的百姓从来走不出百里之地,一生都操劳在田地之间。 然而,这一天的官道,却缓缓的行驶了一辆马车――不对,应该称呼为驴车。四脚稍短,短尾长耳,比马稍瘦,是为驴。 士子王公是不屑骑驴的,认为这是有失身份的行为。所以在那个时候,驴车一般是给那些家境颇丰的百姓用的,太穷了也买不起驴。驴和马,同样是畜生,可身价完全不能相比。 赶驴的是个把式,坐驴车的是个穷酸。眯着小眼,翘着山羊须,鼻子大额头高,袖口里塞着一册竹简,满脸都是污垢,像几天都没有洗脸了。 不过他穿的是宽袖长衫,虽然有些破旧,但也展示了他的身份――一位风尘仆仆的士子。 有学问的人,通常都能受到人的尊敬。哪怕坐车的穷酸士子外貌真的很不出众,但凭着他舌灿莲花的本事,赶驴的把式就乖乖的让他上坐,而且不取分文。 此时,穷酸士子也在显示他的学问,向把式受教。把式听不听得懂都无所谓,只要他点头表示了尊敬,让穷酸感觉到自己的话他听得很认真,穷酸就不吝啬自己的言语。 穷酸道:“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把式点头,穷酸捋须微笑。 穷酸又道:“老子曰: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保此道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不新成”穷酸问,懂否?把式点头,穷酸继续笑。 穷酸再道:“王诩言: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穷酸说了这句话,摇头叹道,世间万物,岂能为二字能道清楚?天下大事,又岂能凭一言论之?可乎可矣,可知可不知!把式再点头。 穷酸哈哈大笑,手指天上,坐观云彩,继续道:“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近师者贵卖,贵卖则百姓财竭,财竭则急于丘役。力屈中原、内虚于家,。”这一次不等穷酸问,把式继续点头,穷酸笑得更痛快。 等到快要下车的时候,穷酸才恭敬的朝把式告别,临行时躬身行礼,叹道:“吾身无分文,却得你之助,行百里路,躲过了仇家追杀。故用心中所学教之,不求理解,但求心安。汝听之无益,吾言之有心。多谢!” 把式继续点头,微笑着摆手而去。穷酸站在路旁,看着一路烟尘,心有所思。 过了良久,他才摇头自语道:“善者自善,他求的不是学问,载我不是为钱。所谓风骨名士,不过得己方便罢了!我说这么多,是自解自愁啊!――唉!庸人俗人可怜人啊!” 穷酸自嘲了一番,拖着腿就准备继续上路。前面路还很远,他还要走很长的路。把式要到家了,所以他骗了把式,说自己的家也住在这,但实际上,他没有家。 穷酸继续走了两里路,听到背后马蹄声近,转头一看,官道上两匹快马,飞奔而来。穷酸微笑着看着来人临近,等二人都下了马,才说道:“我已经走了上百里路,为何你们每一次都偏偏来迟?” “蒯彻!这一次看你还往哪逃?这一次,我兄弟二人绝对不会听你继续胡说八道了!”说话的是一个素衣青衫的侠士,他腰间佩剑,手臂很长,此时正恨恨的看着穷酸。 蒯彻呵呵一笑,手指那人说道:“此话怎讲?如果我真的是胡说八道,你兄弟二人就真的那么好骗?我说的不过是实话罢了!你兄弟身为魏人,为何要听一个韩人的指使?你们尊敬张良,可在我看来,此人不过是一个小人!他不是立志复国吗?如今秦国已灭,韩成在韩地遭遇波折,至今尚未复国。而张良这个小人,却丢失信义,背主而去,跟随刘邦,这样的小人,你们为何还要听他的话?可笑之极的是,你二人可受过张良大恩?他张良可许你二人钱财?不过一句话,你们兄弟二人就甘愿被他当枪使,何其愚笨啊!” “住嘴!不许辱没张良公!”长臂者高呼,显得很生气。 “哥哥,别生气,犯不着为一个死人动怒!”稍微矮一些的是弟弟,他拉住兄长的臂膀劝慰道。等到兄长怒气稍平,弟弟拔剑出鞘,剑指蒯彻道:“蒯先生,不论张良公为人如何。我们都要杀你,当初你为秦王献的毒计,已经传遍了天下,天下人人人都恨不得杀了你!你现在说再多又怎么样?” “哈哈哈!那便来吧!我所恨者,赢子婴也!可恨此人不听我计,最终害人害己!”蒯彻丢弃了手中的竹简,从腰间拔出了佩剑,弹剑听声,道:“我蒯彻虽然剑术比不了张良公,但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二人最好一起上吧!免得马前失蹄。” “哼!就凭你还敢让我们一起上?有我一人,取你性命足矣!”矮个子弟弟拔剑起身,朝着蒯彻奔来! “哈哈哈!首级在此!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蒯彻大笑三声,横剑在胸前,面上是丝毫不惧,亦朝剑客奔去。 两剑相击,二人一沾即退。官道上,只见剑光闪烁,晃花了眼睛,一时胜负,尚未可知。 ------------ 第一百一十九章 :相逢 蒯彻一身所学甚杂,儒家、兵家、纵横、法家他都有涉猎,击剑之术也绝不会含糊。剑在他手中,显得极为熟练,而且他一边用剑抵挡着魏国的侠客,一边用言语扰乱他们的思维,使得二人迟迟攻不下。 当今天下,剑术能达到这种地步的饱学之士除了张良就再无他人了。白衣张良,当初为了复国,也跟蒯彻一样,基本上什么都涉猎过。说起来二人还真有不少相似之处,张良因复国刺秦而名动天下,蒯彻因一计助秦而得罪天下人,他们道不同所以不相为谋,蒯彻忽悠了张良逃出了项羽的大营,但也因为这样而引来了张良的追杀。 三人在官道上击斗得非常惨烈,蒯彻的剑割断了一人的手腕,然而他的肩头却被那个长臂的剑客给刺中了。三人正斗得难解难分的时候,突然又有马蹄声响起! 这一次的马蹄声,老远就能听见!从地面微震中可以感觉到,这一次的来者数量绝对不低! 三人都停止了斗剑,举目朝东边望去。蜿蜒的官道那边,避过了山丘树林,遮掩住视野的地方,数百骑兵正呼啸着奔来。 铁面寒衣,长枪弯刀,马蹄下尘土飞扬,正是赢子婴的贪狼骑士。数百贪狼骑士的声势何其浩大?不知觉蒯彻的脸色就变了。在他看来,能有这么大规模出现的骑兵,除了翟王董翳的军队外,还能有谁?如果翟王抓住了他,他可以肯定的是,董翳会非常乐意将自己绑了献给项羽! 长臂侠客朝着蒯彻冷哼道:“你还是束手就擒吧!落到翟王手里,你一样是死!” 蒯彻哈哈一笑,道:“既然同样是死,我就是落到董翳手里又如何?说不定我说点什么,翟王就放了我也不是不可能啊!” 长臂侠客脸色一变,咆哮道:“你休想!”他一时气愤,也不管什么翟王,提剑又朝蒯彻砍去。 蒯彻后退几步,用剑将长臂侠客的这一剑荡开。长臂侠客的弟弟也加入战场,扬声说道:“此人奸诈狡猾,在翟王部队道来之前,先把他杀了!免得日后生变!” 二人围攻之下,蒯彻抵挡不住,脚不停的后退,额头上的细汗也越来越多,他渐渐感觉到自己有些支撑不住了。 “莫非我蒯彻今天就要死在这两个无名之辈手里?” 蒯彻一不留神,手中长剑被长臂侠客一剑击飞,另外一人趁机出剑,蒯彻狼狈的朝地上一滚,险险的避过了这一剑。 吃了一地的灰尘,蒯彻已经听到了战马嘶鸣的声音。他支撑着手臂想爬起来,背后又有剑风袭至,蒯彻心惊,朝着地上又是一滚。这一滚,他刚好滚到了来人的马下。战马扬蹄长嘶,马上的骑士显示出了良好的骑术,让蒯彻从马蹄下捡回了一条性命。 仰头看着上面那冰冷的铁面,蒯彻心中叹息:“没想到竟然会是秦国的遗兵。” 数十骑将三人团团包围,魏国的两位侠客互相观望着,惊疑不定的说道:“不是翟王的部队!” “这黑甲?莫非是秦兵?”其弟口中喃喃的说道。 “秦国已灭,天下哪还有什么秦兵!”长臂侠客捏拳说道。 “尔等何人?”铁面骑士中有人问道。 兄弟二人互望一眼,答道:“我们是魏国人!” “杀了!”骑士中有人用手一指,有几个骑士在马上提弓上箭,眯眼对向他们。 蒯彻才从马蹄下捡回了一条性命,此时哪又愿意这么轻易的去死?他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朝着骑士们喊道:“我是秦人!关中老秦人呐!不要杀我!秦兵不杀秦民的。” “口气不像,不是秦人!”有骑士听出了蒯彻的口音,在马上喊道。 蒯彻大急,他脑中急转,道:“你们别杀我!我知道一个地方有粮食,还有钱币。我是有用处的!” 看见骑士将手上举,蒯彻又胡乱编道:“我有一匹战马,绝世良驹!我有一柄宝剑,可吹毛断发!只要不杀我,这些都是你们的!” 蒯彻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说得是口沫横飞。旁边两个侠士心中鄙夷,朝着蒯彻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 看着那一面面黝黑的铁面,蒯彻心中真想张口大骂,他完全看不到这些骑士的表情,不知道他们心中意动没有。骑士沉默着,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过了一会,两旁的骑士慢慢的分开,赢子婴骑着大黑马缓缓的走进了场中。他转动着头颅看向场中,目光最终停留在蒯彻身上,张大了嘴一副惊异的神情。 蒯彻半坐在地上,一脸的污垢,衣服上全是泥土,头发乱糟糟如同鸡窝,浑身凌乱到了极点。可就是这个样子,赢子婴还是一眼就认出他! 蒯彻也抬起头的看着赢子婴,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赢子婴如今的模样也有很大的改变,他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蒯先生!”赢子婴回过神来之后,脸上带着激动和狂喜,赶紧翻身下马,伸出手准备将蒯彻从地上搀扶起来。 蒯彻也冷静下来,看着赢子婴伸出的双手,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拂袖谢绝了赢子婴的好意,自顾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赢子婴遭遇拒绝之后,却丝毫不恼,他讪讪的问道:“先生为何在此?” 蒯彻鼻孔向天,眼盯着天上的浮云悠悠的说:“被人追杀到了这,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赢子婴转身瞅了那二人一眼,挥手向贪狼们下令道:“将他们杀了!” 蒯彻听闻此话后,他才低下头,正经的将赢子婴一打量,嘴里揶揄着说道:“天下都在谣传秦王子婴已经死去多时,没想到你还过得很好!很不错!不过我让你杀他们了吗?” 赢子婴干笑着询问:“那先生的意思?” “我没有意思。”蒯彻说罢,又依然去看他的天去了。 “没意思?”赢子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了看蒯彻,又看了看二位刺客,向手下改口道:“先把他们绑起来,等候先生发落!” 骑士们听令,从马上取下套索,准备将二位刺客擒住。长臂侠客闻言大怒,他拔剑在手,怒喝道:“尔等秦狗!吾命尚在,岂是你能一言决定的?” 说罢,将剑横在脖子上,准备自刎受死。可等他还没动手,一支狼牙箭飞来穿透了他的手腕,他手中的剑一下就掉在地上。 取下了铁面,冯英策马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冷哼着说道:“秦王既然下令活捉你们,你们又岂能这么轻易的去死?” 长臂侠客哀嚎着蹲在了地上,他弟弟一时也慌了神,不敢有所异动。几名贪狼骑士用绳索将他们绑了,口里面噻上一团破布。 等到了冯英下马走到赢子婴的身后,蒯彻这才回转身子,他目视着赢子婴,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失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摇头说道:“你心智不坚,为了示好我可以立即改变你下的决定。在我看来,你并非明主。此次相逢,原以为你还有什么长进,看来还是原来那副模样。你还记得我当初入秦时说过的话吗?我走遍天下,只是为了寻找我心中的明主,你不是我的明主,所以我恳求你能放我走!” 赢子婴听罢此话之后,身子一晃脚连退数步。刹那间,胸间涌出无数的苦涩。冯英连忙扶住赢子婴,然后一脸憎恨的看着蒯彻,冷声说道:“秦王!此人不过就是一个狂士,不如杀了!” 蒯彻听后却似混不在意,他拍了拍自己的脖子,扬声说道:“杀与不杀,悉听尊便。” 赢子婴从肺里长吐了一口气,一挥手止住了冯英的搀扶。他抬头朝蒯彻问道:“子婴深恨当初未曾用先生之计,如今悔之晚矣!今天相遇,原以为是上天开眼,派先生助子婴复国的,却没想到先生还是不肯事我!先生怎么能一言就能断定其人?如此草率又岂是智者所为?” 蒯彻闻言笑道:“我蒯彻走访天下,为的就是寻求一明主。而你呢?当初不肯听我之言,导致国破家亡。可今天呢?你本欲杀二士以解我心头之恨,却又因为我模糊了一句话而瞻前顾后,改变主意。这样的行为,凭什么让我蒯彻事你?当初你坐拥关中,还能用丞相一职来打动我,现在你是一无所有,我凭什么帮你?我是宁肯死,也不会助你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继续流亡,我继续寻找我的明主。此次相遇,不过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赢子婴沉默了一会,突然仰头大笑,他眯着眼盯了蒯彻一会,然后一言不发的爬上了马背。上马的时候朝冯英说道:“将他绑了,把嘴堵上!让人把那两人给杀了!继续上路!” “赢子婴!你不能这样!你干嘛!快放我走!我告诉,我是不可能事你的,你不是我心中的明主!唔!别堵嘴――唔――。”话说到这,一下就止住了。 赢子婴在马上大笑着说道:“像你这样的大才,我要是放过你,那才是妇人之仁!你不肯事我,我也不能放你走。让你去找什么狗屁明主,我还不如把你杀了!” “唔唔――” ------------ 第一百二十章 :问计 奔走了一天后,终于赶到了朝那。 自从给战马钉上了马掌之后,骑兵就能长途奔袭。不过为体恤马力,才用了这么长的时间。一路上,蒯彻唔唔挣扎着想说话,赢子婴都充耳不闻。只有到吃饭的时候,往他嘴里噻了点干粮然后继续戴上,根本不给他交流的机会。 赶到朝那之后,赢子婴就带着士卒住进了一个破烂的村子。贪狼骑士的衣甲太过显眼,一路招摇着很容易暴露行踪。两三百人是怎么也不敢进城的。朝那可不比阳城,不论是守兵还是城防,都要好上很多。而且赢子婴也没必要冒险去夺城了,如今的目的可是乌氏。 入驻的村庄已经废弃了很久,在陇西和北地,这种废弃的村子有很多,大多数都是遭到了兵灾而覆灭的。点燃起篝火,骑士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啃着干粮。 这种干粮也是赢子婴灵机一动想到的,在秦朝,行军必须带上锅灶,好埋锅造饭,极为不方便。赢子婴便在环县的山贼窝里,架起几口大锅,将豆子米面炒熟了,再让每人身上都缝制装干粮布兜,这样就能更加方便行军。 这些干东西味道虽然不好,但能饱腹。赢子婴规定,每一次外出,每人身上务必要带上五日的口粮!不过战马的粮草不好解决。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如今是春天,野草长得非常的茂盛,战马能自己啃草。 同士卒们啃着同样的东西,赢子婴丝毫不觉得难受。他经历了这么多,如今只要是能吃的东西,他都吃得进去。他知道了饥饿的难受,心中也曾感叹过:“其实解决挑食的毛病很简单,多饿上几天,到那时候不管吃什么都会觉得非常美味。” 坐在篝火边,身畔围着四个人。冯英、察哈尔、蒯彻以及檀烧。檀烧是个非常勤快的姑娘,在山寨里的时候,她负责为三百人做饭,装干粮的布兜也是她帮忙一起缝制的,有好多的士卒舞得好刀,却使不动绣花针。 临走的时候,檀烧恳求赢子婴带上她,赢子婴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只不过她的打扮看起也跟一小卒差不多。她的头发被挽起来,脸上灰不溜秋的,穿着衣甲,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她是女的。 三个人都在吃东西,唯有蒯彻脸朝墙壁,一副闭眼酣睡的样子。朝嘴里倒着干粮,赢子婴用手碰了碰蒯彻,问道:“你真的不吃?” 蒯彻回过头瞅了赢子婴一眼,然后继续闭目酣睡。赢子婴想了一会,示意冯英道:“把他的手解开,嘴上布条也取下来。” 冯英照着办了,一取下蒯彻的嘴上的布条,他就张嘴朝赢子婴大骂。赢子婴一掏耳朵,挥手道:“绑上!绑上!等他消停下来再说。” 蒯彻气呼呼的又被堵住了嘴巴,赢子婴也不理会他,朝冯英问道:“此去乌氏还要多久?” 冯英答道:“还有三十几里路。” 赢子婴想了想,就道:“既然如此,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到了乌氏之后,派几个人随我入城就是了。其余人依旧在城外藏起来,只要我们能说服乌氏,就有办法在北地立足!” 冯英皱眉说道:“秦王不可亲自犯险,明日就让我去见乌氏的族长吧!秦王在城外等侯就可以了。” 赢子婴点点头,又道:“进城的时候,将衣甲都换掉。不亲自见到族长,绝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 冯英点头明白。赢子婴想想也没什么可吩咐的了,也就准备闭眼休息了。 不过在他刚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蒯彻又动了,他嘴里唔唔的想说什么,身子在不停的扭动。 赢子婴抬头看了他一样,示意檀烧将他的嘴打开。这一次没听到叫骂声,蒯彻从地上挣扎着起来,朝着赢子婴说道:“肚子饿,赶快将你的干粮拿出来!” 赢子婴笑了笑,将腰间的布兜扯下来扔给他。蒯彻晃了晃手里的粮食,用手在里面抓了一把炒豆米,嘴里啧啧叹了两声,然后抓着吞进了肚子了,瞪着眼艰难的吞下去之后,蒯彻又要了一碗水喝掉。 赢子婴看他大口的吃着,摇头问:“先生何必如此?” 蒯彻没好气的盯了赢子婴一眼,道:“心中有气的时候,自然吃不下。没气的时候。也肯定会饿!” “先生是指你不生气了?”赢子婴试探着问道。 蒯彻抓了一把干面在嘴里,囫囵吞着,一边哽一边说:”我是不生粮食的气!” 赢子婴无语,不死心的再问道:“我欲派人联系陇西的乌氏,好让啊他们助我收服北地,不知道先生可有计教我?” “很好啊!就这样办吧!” 赢子婴闻言大喜,又问道:“放眼关中,如今被分割成三秦,不知道先生认为,我从何处入手比较好?” 蒯彻答道:“你不是已经入手了吗?很好啊!” 赢子婴再问:“如果能说服乌氏,我攻取什么地方好立足?” 蒯彻使劲的吞着粮食,模糊不清的答道:“很好!就这样办!” 赢子婴终于看出来了,此人根本无心答他。赢子婴很生气,一把夺过了蒯彻手里的干粮,朝檀烧道:“将他的嘴继续堵上!” 檀烧瞪着大眼看了看赢子婴,颇有些不忍下手。察哈尔一声不响的起身,从旁边捡起了布带,将蒯彻的嘴又堵上了。 冯英拿起铁面盖在自己的脸上,他心中寻思道:“有这个女人在身边,察哈尔就不敢起异心。他如此看重这个女人,就必然受到这女人的影响,也许让他真正的心服也不是不可能,就看秦王如何去做了。” 赢子婴心中愤恨的睡下,他脑里想着:“本以为遇见了蒯彻是一件非常令人高兴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不肯事我!明主!明主!我不是明主还有谁会是明主?这倔驴,简直是冥顽不灵!要是裴老二在就好了,让他调教调教,说不定就成了。” 心里胡乱想着,突然又觉得好笑,摇摇头安心睡下。 ------------ 第一百二十一章 :百里氏 冯英脱掉了衣甲,换上了深衣,束发带冠,腰间系有革带,身旁佩剑。他身材挺拔,双鬓如刀裁,本是俊朗的脸庞却不知道为何而毁,脸庞上狰狞的伤疤犹如猩红的蜈蚣,两相交叉形成一个乂字。一双英挺的剑眉,左边的眉毛却生生的被一刀所断,成了一只断眉。 他整个人站着不动,不需要皱眉等多余的动作,就会让人觉得这人很冷,左侧的断眉将其间的英气尽毁,只留下浓浓的煞气。 本觉得铁面无情,当看见冯英面具下的样子,却会使人心寒。赢子婴楞楞的看着冯英,其实他面目不毁的话,二人面相还是有不少相似之处的,特别是那一双眉。可如今的样子,却让二人身上再无一丝相似之处。 赢子婴看着冯英伸手又想带上铁面,他伸出手按住了冯英的手臂,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又何惧他人眼色!你是我的将军,我不允许你带铁面!你就要用这副面孔,堂堂正正的面对天下所有人,直到拜将封侯,随我扫平天下!” 冯英张嘴想说什么,却迟迟开不了口。过了半响,他才牵动着嘴角,露出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抱拳行礼道:“喏!”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语中。 蒯彻被噻住了嘴,只好用鼻子重重哼了一声,以表达他对赢子婴的不满,他心想道:如今跟过街老鼠一样,还心想着天下了。我呸! 冯英转过身静静的朝蒯彻一瞥,蒯彻顿时觉得头皮发凉。不过他不想输掉气势,瞪大了死鱼眼用力回视。过了片刻,蒯彻就败下阵来。 断眉者眸子如刀,盯久了眼睛酸疼。 赢子婴没理会二人在暗中较劲,他将目光放在同样换装完毕的十位士卒身上,朝他们说道:“你们进城之后,务必要小心谨慎,不可有丝毫大意。如果发生意外,就立即撤离,我们会在城外来接应你们。” 十人抱拳应喏,赢子婴点头示意他们下去。临行时,赢子婴谓冯英道:“不论此事成与否,你都要完好无缺的回来!” 冯英郑重的点了点头,调转了战马,朝着乌氏城飞奔而去。 乌氏城里有人口数十万,驻兵两千,由乌氏一族直接掌控。乌氏一族的府衙修得极为奢华,在城里占地极广。 冯英一行人进了乌氏城之后,朝城里住民一打听,就能知道乌氏一族的所在位置。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着各种小贩商贾在街上叫卖,街上的民众也能安心的挑拣着各种货物。冯英心里却颇为唏嘘,纵观陇西北地,就是许多比乌氏城大得多的郡县,也未必能做到人心安稳。 一路观看着路人的脸上的神情,冯英发现他们的脸上都很少有饥色,从衣着和付钱的架势来看,这些民众都过得还不错。 一行人挤在人群之中,突然听到前面传来喧哗吵闹之声,一堆的人簇拥在一起,似乎观看着什么。冯英对部下道:“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事!” 几名身材魁梧的贪狼骑奋力的挤开了人群,冯英随之入后。举目望之,看见前面有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很大,前面用着两匹骏马拉车。马车的前面,有一辆破旧的驴车被撞翻在地。一头小毛驴正瞪着一双大眼东瞅西望,浑然不知道它的脚下死了它的主人。 一个看不清面孔的人伏在地上,整辆车都压在他的背上,半天也不见动弹。而驴车下面,满地都是颗粒饱满的荞麦,通体金黄却沾染了不少的血腥。冯英看了一会,就知道地上的那人已经死去。 一群人就这么站着看着,见马车旁边出来了几个家仆,有人牵着毛驴将车扶起,有人扛着尸身将它放在车上,有人吆喝着群众让开。观望了一会,不少人也都摇着头叹息着离去,冯英拽住一位年纪颇大的老翁问道:“敢问老翁,不知道那马车上的是何人?” 那老翁转头被冯英那恐惧的面容一吓,哪敢多说,摆了摆手就急匆匆的走了。冯英也不恼,他这一次逮住一个年轻的后生询问,那后生本来也不想多说的,奈何冯英手劲太大,他挣脱了几下没挣脱开,只好一脸不爽的告道:“还能有谁?除了城南的乌氏一家的人外,谁还能用双马拉车?” “既然出了人命,难道就由此草草下葬?城中的戍守士卒不管吗?”冯英疑惑的问道。 那后生翻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外来的吧?不知道现在整个乌城都是乌氏的天下吗?连以前的县令百里易大人都被乌氏给害死了,现在还能有谁敢管乌氏的事情?” “百里易是谁?”冯英继续问道。 后生再也没了耐心,扯动着身子用力的挣脱,冯英不想为难他,于是松手放过了他。待后生走后,冯英朝着身边的几个士卒说道:“先不忙去乌氏家中,你们先去向周围人打听打听,问问这个百里易是谁?我在前面的酒家等你们。” 冯英感觉到自己的面容确实不太适合问话,所以安排了手里的人出去,他便朝着不远处那挑着“一米香”的酒家走去。 走进店中,发现里面人还是蛮多的。冯英找了一张凳子坐下,要了一壶酒和几个小菜,就自己品尝起来。店里的顾客不少,喝酒之后大声喧哗的人也很多。冯英就侧着耳朵听着他们说话,他静等着旁人说着闲话,从中筛选自己认为有用的信息。 没过多久,隔壁靠窗的一个大汉正拍着自己的胸脯朝自己的同伴吹牛:“俺可是真正去过乌氏家中的,你们别不信,我就是那天将我家那头快病死的黑狗卖掉的!足足换了八钱呐!那乌家管事的也都是瞎眼,哪知道什么得病没有,直接就把钱给我了!” 他同伴惊异道:“那条黑狗还换了八钱?要是让乌氏的人知道你的狗患了病还不把你打死啊!” “其实吧!那狗患病没有我还真不清楚,不过快要死了我是肯定知道的。那是一头老狗了,跟了我足足八年,最近一段日子,它都不肯吃饭,饿得都只剩下骨头了。我觉得它确实快死了,又舍不得将它杀掉,听说乌氏府里的人要挑选黑狗,我就拉去了,虽然狗饿得不成形了,可人家也要。” “那乌氏人挑选黑狗干什么?你的狗身上都没二两肉了。”他同伴疑惑的问道。 大汉说道:“我听说不是乌氏需要黑狗,是他们的客人想吃黑狗肉。所以在全城寻找黑狗!可惜的是城里就压根没几条狗,更何况是黑狗了!” “什么样的客人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听说是一群月氏人,还是什么贵族来着。” “月氏人?你确定你没眼花?月氏人敢跑到北地来?” “的确是,我见过月氏人,他们高颧骨,褐色的眼睛,和羌人与匈奴人都不一样,很好辨识!” 二人又在那说了一会闲话,冯英也在心中猜疑,他知道那个壮汉说得没错,月氏人的颧骨非常高,他们都长有浓密的须发,喜欢用小辫子将须发扎起来,他们的眼睛是黄褐色,跟羌人和匈奴人都不同。 秦国未灭的时候,月氏人根本就不可能越过长城。而且只有关中的商队会进入草原,月氏的商队就很少踏入中原过!这些月氏人来乌氏城干什么? 冯英慢慢的喝酒,慢慢的等待。没过多久,就有士卒回来。冯英让他们坐下,低声询问道:“如何?” 士卒禀报道:“百里易是乌氏城的县令,不过前不久死了。有谣传就是被乌氏人给害死的!整个乌氏城除了乌氏之外,还有一支百里氏族人再此定居,不过人丁偏少,不能和乌氏相提并论。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乌氏城里,接管县令一职的,有三任都是百里氏人。所以,在乌氏城里,百里氏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大户。” “百里?”冯英在心中默默的念叨着。百里氏在关中很出名,当初秦穆公就是得了百里奚的帮助,才将秦国壮大。但整个百里氏族自此之后,就没出过什么大才,于是慢慢的脱离贵族的中心,如今能不能算得了一个世族都很难说清楚。 百里氏的情况,冯英也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当初百里家曾有一位将军叫百里望,百里望曾经担当过大秦的左将军,和年轻的李信一起伐楚,最后兵败自刎。自此之后,整个咸阳的朝廷就再也没见到过一个百里姓氏的人了。 百里氏的人既然能在乌氏当上三任县令,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百里氏就是当年始皇帝故意贬到北地防备乌氏作乱的一颗钉子!乌氏在陇西北地的声望太高,如果他们要作乱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百里易已死,那岂不是说乌氏已经能在乌氏只手遮天了?”冯英心中有些不安了,他觉得不能这样贸然前往,不然有可能出事。 ------------ 第一百二十二章 :百里伊水 冯英下定决心,务必要将乌氏如今的动向探查清楚。百里易为何会死?月氏人为何会来到乌氏城?这一切都与乌氏脱离不干系。 他觉得以前自己想得确实太过完美了,他劝赢子婴利用这些世族复国。却根本没深想这些世族会不会为赢子婴带来危害?乌氏一族屹立在边关多年,为什么北方军团里面,就没见过几个将军? 造成这一系列的原因,只有一个,皇帝在防备他们!蒙恬、王离等以前驻守边关的大将也都对乌氏有忌惮之心。乌氏一族归根结底不是关中的老秦人,所以他们不会成为关中大族,不会成为皇帝放心的人。 天色稍黑,冯英让人花钱寻找向导,让人带他们前往百里家。他要找到百里氏人,向他们打探乌氏的虚实。 找了很久,终于有个乞丐受不了诱惑,答应为他们指路。乞丐是一个坡脚的,走路一踩一惦的,他朝着冯英说道:“整个乌城啊!除了我,别人还真不愿意带你们去那!找到我,你们算是找对人了!” 冯英鼻子里哼了一声,让乞丐别光顾着说话。乞丐有些惧怕冯英,眼睛转动着不敢多言。一路上穿过很多的街巷,乞丐东拐西扭,带了足足两个时辰,终于将冯英带到了目的地。 乞丐一到地就赶紧要钱跑了,冯英抬着头看着前面的废墟,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眼前的这一地带长满了荒草,烧得黑焦的柱子东倒西歪的立着,一眼望去,这种被火烧过后的荒芜迹象一直延绵了几百丈。这里是城东,按理来说应该是城里最为繁华的一段地带,然而却成了一片荒芜。 冯英知道了百里易是怎么死的了,但是眼前的这一切还是让他忍不住叹息。 他举头看着周围,摇头叹道:“莫非,百里一族就此灭绝了吗?” 这是一个非常让人诅丧的消息,冯英心中充满了无可奈何之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冯英看来,最了解乌氏的人,肯定是百里一族。然而,眼前这满目的荒芜,却让他直呼奈何。 “将军?”有士卒朝冯英询问道。 冯英看了看天色,说道:“既然来了,就不要着急。如今天色还未黑,我们就在这歇息一会,等夜黑人静的时候,我们在摸进乌氏的府衙。” 被火烧过的这一带都无人居住,到处见不到一个人影。一行人聚在一起,捡了些木材躲进了一堵断墙边,燃烧起篝火静静的等待。 周围很寂静,连虫鸣鸟叫都没有。几个人蹲坐在地上,也不嫌弃脏乱。冯英拿出一些饼,给士卒都分下了。这些饼都是他在城里买的,吃这个肯定比啃干豆要好。 口里啃着饼,等待着天色将晚。当夜风扯动着火苗晃乱了眼睛的时候,他们突然听见了周围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贪狼骑都是蒙恬将军百里挑一选出来的精锐,通过了特殊的训练之后,他们的耳目都比常人要聪慧一些。这细微的脚步旁人也许听不见,但怎么瞒得过贪狼骑士们? “什么人?”冯英豁然睁眼,显然也是听见了什么。 目光望着西面,冯英从地上站起来,跨步朝那方向跑去。贪狼骑都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向着那个方向奔跑。 没有火光,在夜里不能视物。但冯英凭着耳朵,也听出了前面那细微的脚步声变得有些慌乱,显然也是发现了他们。继续往前跑,前面的残垣土笔是越来越多,冯英将手一挥,几个人分头朝各地奔去。 踏着月色,借着星光,冯英的双眸在黑夜之中闪烁发光。他的视力比常人要好,哪怕是晚上,看的东西也比旁人要远一些。他疾步向前,翻过了一道土墙,站在一口枯井边向前眺望。那里,有一个瘦小的黑影在飞奔。 鼻子哼了一声,冯英跨步如飞,追着那黑影继续向前。那黑影没跑多远,突然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冯英几步就赶了上去,一手按住了黑影的肩膀。 “你们,你们要干嘛?”黑影啰嗦着,连声音都在颤抖。 冯英松了一口气,他看得清楚了,面前的这个黑影只是个小孩。 周围的士卒打着火把赶了过来,他们聚在一起,盯着小孩。小孩很瘦,整张脸都乌黑干瘦,他的手紧紧的抓着什么,蜷起腿一脸畏惧的看着周围。 “你是谁?”冯英沉声问道。 “我是,我是伊水。你们别杀我,我求求你们。你们不要杀我——”小孩颤抖着肩膀,拳头捏得更紧了。 “我为什么要杀你?把你的手伸出来!”冯英不为所动,冷声说道。 小孩显然很害怕冯英的样子,乖乖的伸出了手。目光里,小孩的手心里抓着的是一把荞麦,颗粒饱满的荞麦上,却沾染了不少的血污。 冯英看出来了,这东西就是白日里那驴车上滚出来的。他看了看小孩的手,不知觉声音突然柔和很多,他问道:“你捡这些东西干什么?” “吃。”小孩低垂了头,眼里突然有了水花,小声的说道。 “怎么吃?”冯英问道。 “这样吃。”小孩将手伸得更开,眼睛定定的看着冯英,然后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将手里的荞麦一把吞进了口中。他艰难的梗咽着,涨红了脸,拼命的想吞下去。 冯英脸色一变,一把将小孩提起,拍着他的背部,大声吼道:“吐出来!不然你会死的!” 小孩摇了摇,却还是想拼命的下咽。冯英大急,连忙捏住他的鼻子,让他不得不张嘴呼吸,小孩被倒提着,一下就将嘴里的荞麦吐了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吞这东西?知不知道这样会死的?”冯英怒声连连,大声喝问道。 小孩张嘴吐出来之后,却忍不住大声的哭泣起来,他用力的擦着眼角抽泣道:“我害怕你们抢走我的食物。” 冯英沉默了,他叹了一口气,问道:“为什么害怕?” “因为他们都抢我的吃的。我没有吃的,我去偷,他们打我。别人舍弃东西,也要抢,我太饿了。呜呜。。”小孩哭得更大声了,冯英拍了拍的他的臂膀,将他放了下来。 火光之中,小孩一人孤身缩在地上,也不敢抬头,抱着双腿如一只可怜的虫子。 “你们不要杀我,伊水不想死,我不想死。”他将整个头都埋进了膝盖,仿佛这样,他才能找到一点安全感。 “你为什么害怕别人杀你?”冯英也蹲了下来,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从手心的感觉来看,小伊水还是很害怕。他垂着头闷闷的说道:“他们来了好多人,举着火把,杀了爷爷,杀了父亲,把所有人都杀了,他们还想杀伊水。可是我害怕,我被母亲藏在了井里,他们就放火,将房子都烧了,全部都烧光了。我害怕,我躲在井里。只有晚上我才出来,我饿,我害怕。。” “你姓什么?”冯英问道。 “我不告诉你,除非你们答应不杀我。”小伊水抬起了头,看向了冯英。 “我们不杀你。你告诉我,你姓什么?”冯英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我叫百里伊水。”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潜入 “伊水,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将你的家人杀死的?”冯英蹲在百里伊水的面前,努力的摆出一副柔和的样子,可是他那恐怖的面容却还是让小伊水有些害怕。 “我.我不知道。”百里伊水有些不敢看冯英的脸,别过头弱弱的说道。 “好罢!” 冯英也没奢望从这小姑娘嘴里问出什么,毕竟她还是太小了。 也是值到此时,冯英才知道百里伊水是个女的。晚上太黑,他先前并未发现这个问题。如今既然得知百里伊水的身份,冯英肯定不能不置之不理。他思索了片刻,招来一位旁边一位身材稍矮的亲卫,向他吩咐道:“百里伊水如今是百里一家的仅存的人丁,必须将她送到秦王的身边。姜俞我要你将她完好无缺的送出城,趁夜就走,不可有误!” “喏!”姜俞并未多问,抱拳应喏。 看着还在姜俞怀里不停挣扎的百里伊水,冯英拍着她的脑袋说道:“别害怕,我们不会害你的。我让他带你去见秦王,见了秦王之后,你就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秦王是个什么东西?好吃吗?”百里伊水仿佛感觉到身边这群人的善意,果然不再挣扎,她睁大了眼睛朝冯英疑惑的问道。 周围的贪狼们被小姑娘这天真的回答给逗笑了,冯英板起一张脸,肃穆说道:“秦王不是吃的,他是我们的王,他能给你带来吃的。你明白了吗?” 小姑娘的眼一下子冒出希翼的光彩来,她点着小脑袋表示明白――吃的什么最喜欢了。 看着二人渐渐走远,冯英转身朝贪狼们大声说道:“立即出发!” 乌氏族的住所在城南,占地面积很广。所居住的院子都是用矮墙围住,其中豢养的门客家仆不计其数。 乌氏的族长叫邙阳支,是一个年逾六旬的老人。他身上带有乌氏国王族的血脉,生就一双碧眼。他一生最大的希望就是复辟乌氏戎国,将陇西北地都收入囊中。如今秦王已灭,这让一直潜伏的他看见了复国的希望。 他让人联系了月氏王昆莫,希望得到他的帮助。昆莫答应了邙阳支的请求,并派出了使者同商大事。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陇西的乌氏已经忘记了昔日的王庭的荣耀,竟然拒绝了邙阳支的请求,这让邙阳支大为愤怒。如今陇西情况日益复杂,月氏人和匈奴共争北部,南部掌控在章邯的手里。不过匈奴的祁连十部没得到冒顿支持,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 邙阳支非常的焦急,如今大半个北地已经臣服于翟王,乌氏一族必须尽快的做出选择。所以他杀死了百里易,将百里一族灭族,就是要迫使自己要做出决断。百里一族遏止了乌氏好多年,最终遭到了苦果。翟王董翳的胃口太大,他要求乌氏上交良马千匹,这一命令将邙阳支逼到了绝境,乌氏的行动必须加快进行。 月氏的使者是个年轻人,他身得高大魁梧,一身上下挂满了金银吊饰。他是昆莫第四子,名叫河察。他被昆莫派到了北地,为的是得到乌氏的支持,月氏和祁连部在陇西大战,虽然取得了一些胜利,但因为粮草不济却迟迟不能将匈奴这部人马赶出陇西。乌氏囤居边陲多年,肯定有不少的粮食,只有将乌氏的粮食弄到手,昆莫非常愿意给邙阳支画一张馅饼。 昆莫顶着月氏贵族的压力,在冬季悍然出兵。他的行为使得很多部落都不满,所以看似浩大的南征其实是空虚无援的。昆莫的用心良苦没人知道,堕落腐朽的月氏贵族已经失去了进取心了。秦国的灭亡和匈奴伐东胡,在昆莫看来是上天赐予月氏的机会,然而这个天赐良机却让这些该死的贵族生生绊住了腿。整个月氏人看不到匈奴的威胁,感觉不到冒顿的狡诈,昆莫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此次南征,或许是昆莫人生之中最后一次出征。他眼里已经看到了东胡王那个老狐狸会被冒顿取下他的头颅,看见了匈奴兵吞东胡杀戮月氏的那天。他想抗争,想联合东胡,想将堕落的月氏从危亡中拯救出来。然而,他的意愿总被一大堆月氏贵族所羁绊。如今的月氏贵族就是攀附在王族之上的水蛭,吸的是王庭的血,壮大的是它们自己。 兵出陇西,除了昆莫王庭部落的一万战士外,就只有才归附不久的乌孙。如果能趁机拿下陇西,他昆莫也许还有活着回到月氏王庭的那天,如果不能,陇西将会是他的墓地。 昆莫的意志没人能体会,连他最疼爱的儿子也不能。河察并不知道昆莫的窘境,他正趾高气扬的高踞在乌氏的桌案上,吃着他最爱吃的嫩羊羔和水煮狗肉,看着邙阳支为他准备的舞蹈。 雪白的肌肤,柔韧的腰肢,中原女人总有别一样的风情。酒至酐时,也是欲动之时。河察大声的叫着好,步履阑珊的走到场中,用手抓着舞姬的手臂就胡乱摸索。 一个舞姬被撕破了衣衫,被他按倒桌案上。河察哈哈的笑着,不顾邙阳支也在身旁,他掏出他胯间的那活,耀武扬威的就朝舞姬的屁股后面插入,他喉咙沙哑,双眼发红,下半身不停的耸动。舞姬被他尖叫着按进海碗,扑溅起酒水无数。 邙阳支喝着酒冷眼观之,他看着河察此时的动作,有不屑有怅然,更多的是确是蔑视。或许是当秦民当得太久了,他看这些‘蛮夷’,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优越感。有时候,竟然也会忘记自己也是‘蛮夷’中的一员。 舞姬们还在尖叫,邙阳支冷声喝道:“怕什么!继续跳!” 河察耸动着哈哈大笑,他松开舞姬的头颅,朝邙阳支伸手赞道:“就该如此!声色不止,音色不止啊!” 而正也是此时,冯英带着部下翻过了矮墙,摸着墙壁悄悄向前走去。他们屏住呼吸,小心的避开周围的巡哨。看着灯火通明的四处,冯英决定先擒住一个仆人,好打听一般再说。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夜月血 绕过长长回廊,转过低阁角楼,冯英从后面的马厮逮住了一个养马人,经过威胁恐吓之后,养马人道出了月氏人的住处。 冯英捉刀在手,悄悄爬上了园林外的树上。借着灯光可以看见酒宴依旧继续,舞姬在跳着优美舞蹈,乐师在击箎排箫。桌案上有二人,一人正闭目聆听,一人正抖枪上阵。 河察眼中跳动着猩红的火焰,他用手使劲的扯着舞女的头发,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兽吼,臀部用力一挺,随即一泻如注。他甩动着胯间的那活,惬意长喘了一口气。正他闭目舒爽的时候,耳朵里却听见一道温婉纯正的月氏语:“河察王子,不知道妾身服侍得还好吗?” 宛如在耳畔低语,河察骤然惊醒。低头看下面,只见到一张似喜似悲的面孔,河察神情一阵恍惚,张口结舌一下子愣住。胸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苦,河察不甘的想说些什么,却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有手轻轻朝他的胸口一推,他如倒玉柱金山般跪倒在地,栽倒在那如火如荼的温情之中。 箎箫之音一下停止,随着无数人尖叫厉吼,邙阳支豁然睁眼,眸子里带着熊熊烈焰。然而,当目光转移到那匍匐在地的尸身之后,他眼里的烈焰一下子化成了冰霜,冻着让人心寒。 舞女赤身裸体的站在大厅里面,她头发披散,手持一根染血的发簪,此时正定定的看着邙阳支。二人四目汇聚,如若电火相击,过了片刻,舞女颤笑道:“邙阳支,你很快就会不得好死!” “谁派你来的?你是谁?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邙阳支喉咙低声咆哮着,灰白的发鬓微微颤动着,五指生生被陷进了肉里。 “告诉你也无妨,司马欣大人已经派兵从漆县赶到乌氏,此时已经整兵在城下,你的人头很快就将不保了!”舞姬微笑着说完,低头看了看手中染血的发簪,嘴唇微翘,手中发簪倒转,朝着自己胸口用力一捅,整个人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 邙阳支举着剑愣在舞女面前,胸中万千怒火刹那化成说不出的恐惧,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声竭力的叫喊:“来人!!!” 这夜如水,有月如血,整个乌氏将被血水侵染。 城门外响起了低沉的呐喊,仿佛有千军万马跨过山河,冲破城墙杀来。鼓声不止,马嘶不停。邙阳支失魂落魄的瘫倒在地上,心中是说不出的恼怒痛恨,他喃喃叹道:“既要行动,何不早动?悔之晚矣!” 冯英眉头一跳,暗道不好,他抽身跳下树,疾步飞奔,暗恼自己竟然这般草率进来。整个乌氏此时人马集结,无数人在府衙里晃荡,冯英且行且缓,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厅中的一切他看得清楚,却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知道必然有大变发生,事情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掌控!冯英并非庸人,此时明白自己不管发生了什么,第一件事是告诉赢子婴,千万不要卷入这场风波里,这是乌氏的劫难也有可能断送赢子婴复国的最后期望! ======= 乌氏的城墙上,此时灯火通明,烈焰之下,一将提枪勒马,他背后不知道有多少的士卒在呐喊。 无数的云梯已经搭在了城墙上,有数不清的士卒正在向上攀爬。 司马欣的大军此次偷城未尽全功,虽然来得急切,却还是让乌氏关上了城门。领兵的大将名叫司马翼,是司马欣的堂兄。 邙阳支带着门客家徒急忙赶上了城墙,举头眺望着城下的人马,他忍不住捏拳怒喝:“司马欣这是何意?” “翟王为马,塞王为粮。父亲,为何你到现在还不明白?”邙阳支的儿子戈干忍不住提醒道。 邙阳支老泪连连,唉声叹气道:“为何!为何?塞王的大军为何会至北地?难道他不顾三王的约定了吗?” 戈干连忙劝慰父亲,说道:“三王之中,塞王一人独大,他是想当秦王也不一定啊!” “我乌氏隐忍数载,绝不能因此而断绝希望,挡住!必须将司马欣的军队挡住!只有挡住了司马欣的军队,我们才有依仗的本钱,才能同昆莫继续交易,不然我们都不得好死!” 角楼上,有弓箭手一箭射翻了爬上城墙的士卒,可他还来不及抽箭,另外一个士卒就爬上了垛口,塞王之兵矫健,垛口危急。乌氏人挡不住,戈干拔剑起身,朝他的父亲说道:“事危矣,父亲请允许我上战场,将来寇击退!” 邙阳支看了一眼城墙上的情形,用手拽住戈干的臂膀说道:“我儿不可鲁莽,敌军势大,乌氏城是守不住了。然而,我乌氏的根基除了这,还有朝那。只有我们有粮,我们就可以起事!我要你立刻回到城里,从地道偷出城外,城里的粮食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带不走的全部烧掉。这城墙,就由我这个老骨头一起伴随它生死吧!” 戈干大急,却不料老族长决心已下,无奈之下,戈干只好抽身离开。临行之时,邙阳支吩咐道:“我闻河察曾言,陇西之地有一股叛军作乱,打着的是秦王子婴的名号,到现在都还未被剿灭,而且从者极多!你到了朝那之后,立刻起事,也打秦王子婴的名号。子婴在关中威望很高,有传言说他至今还未死!乌氏能不能复国,就全靠你了!” 戈干含泪而去,邙阳支看着下方军势,扬臂大呼道:“乌氏不死,何以惧贼寇?我邙阳支待诸位不薄,众人何不拼命?”城上军民大呼,一时士气大涨,塞王之军几次攻上城墙,都被赶了下来。 看着城墙上的战况越来越激烈,司马翼却丝毫不担心,他捋须叹道:“乌氏果然有叛乱之心,城中兵备不差,如果不是塞王早知,说不定会酿成大患!” 他身后站在一位满面刀痕的将军,他按剑而立,冷声说道:“塞王拿下乌氏,可别忘了雍王的约定!月氏不去,陇西不定。” 司马翼哈哈大笑三声,回过头来看着疤脸将军道:“李必将军所言甚是!不过当初你死不降刘邦,为何偏偏却投了章邯?雍王如今的状况可不好过啊!纵然让他拿下陇西又能如何?他如今声名狼藉,在关中又有谁肯投靠他?将军乃忠义之士,塞王久闻将军大名,如能得将军相助,必然可成大事!” 李必惨然笑道:“我李必不过一亡命之徒,可当不了塞王的赞叹。先秦已灭,不管是章邯也好,司马欣也好,都是灭秦的罪人!陇西乱局,自龙且、刘邦去后,无人愿意接手,生活在陇西的秦民被异族如屠猪狗,我虽然不齿章邯为人,但他为了陇西的民众,自请为雍王,拼死和异族大战。凭借着这一点,我李必又怎能不助他?” “哼!李必,你也不过是一个小人。你口口声声说为了秦王婴,可如今子婴已死,而你却还助章邯,可见你其实也并非什么忠义之士!忠臣安能事二主?而且还是如章邯这种人!你苟全性命,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罢!”司马翼冷言讽刺,毫不留情。 李必怅然叹道:“或许吧!当我从刘邦手中活下来之后,我就再也不能全我的忠义之名了。苟且偷生也罢!背主弃义也罢!李必自觉问心无愧。” 司马翼拍了拍李必的臂膀,朝他的脸上呸了一口,道:“与李信、王冲相比,你又何谈忠义?世人都高看你一眼,原因是因为你的名声,你的名声建立在秦王子婴身上,可是他死了,你还活着!你又算什么?” 李必被说得身形微颤,却无力反驳。事实本就如此,他不过是一颗棋子,他反抗不了自己的命运,成全不了自己的声名,他活着的事实就是对他的名声的一种莫大的讽刺。 秦王子婴,雍王章邯。旧主、新主、新主、旧主,两相难。还好的是,秦王死了。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得天之助 冯英等人被堵在了乌氏城中,一时也出不了城,他仔细朝外面打听,得知城外的是司马欣的军队。司马欣兵侵北地,这对赢子婴来说也不见得会是什么好消息。 几人还在城中辗转,不料刚好遇见从城墙上撤下的戈干。戈干提枪纵马,一枪拍在冯英的头上,朝他怒色吼道:“城上战事紧张,尔等鬼鬼祟祟的在这干什么?” 冯英见戈干背后从者甚多,不敢造次。他低头沉声说道:“夜间走得甚急,不小心掉队了。我们马上上城!” 戈干扫视了众人一眼,收枪回来,扬声说道:“不用了,你们随我来!” 说罢,一夹马腹,向前跑去。冯英等人相视一眼,只好跟上。 在乌氏城头狂奔,一行人从城北绕到城南。到了乌氏城里的粮仓库地,戈干翻身下马,朝掌管仓库的官员问道:“城中还有多少粮食?” 官员道:“仓库里还有五百旦粮食。” 戈干绕到后面看了一圈,回头朝部下说道:“将这全部烧掉!” 于是冯英等人拿着火把,同士卒们一起放火。有贪狼悄悄向冯英问道:“将军,他们为何要烧掉粮食。” 冯英低声说道:“乌氏必然要弃城而走,所以将粮食烧得!我们跟随他们,说不定能逃出城外!” 贪狼们听后,都一个个安心放火,大火将整个夜空都染得通红。戈干眼里流露出一股痛惜,随即又被一股狠劲代替。看到整个粮仓都被烧光之后,戈干带着部下又继续向城南跑去。 走过越来越熟悉的街道,冯英等人又来到那一片荒芜的焦地。戈干在马上朝几个士卒吩咐了几句,他们就跑到焦地里去寻找,过了没多久,有士卒回来禀报发现了地洞。戈干领着众人弃马向前,在士卒的指引下,部队来到一处残垣边。 士卒手指着地上的一处土墙说道:“就是这!当初我们就是推倒了这堵土墙,将百里一族全数困死在里面!” 戈干手指地上,下令道:“将土墙搬开!” 众人协力搬掉土墙,露出里面的空洞,戈干带着士卒跳进了洞里。这条地道修得极为宽敞,两侧起码有三丈宽,能让一支大军轻易的偷出城去。有了这条地道,乌氏城就是一座不设防的城池,百里一族可以随时召唤士卒进城。乌氏一族也是通过了安插在百里一族的奸细才得知这一条地道,并在发事的那天,将出入口都堵住,很多人都被困死在地洞里。 地洞里空气并不沉闷,显然也有通风的地方。在地道里走着,走了大约三里地的样子,冯英等人就发现了很多的尸体,这些尸体腐烂已久,将整个地洞都熏得非常的臭,冯英等人明白,这恐怕就是百里一族被困死在地洞里的人了。 掩住口鼻,众人都加快了脚步,熏人的臭味让人作呕,恨不得立刻飞离这地方。 继续向前奔跑,冯英思量着起码走了三四个时辰,才走完了整条地道。出口处是一道丛林,出口地方摆着许多的石板,显然就是用这东西封住了出口。耳畔吹着凉风,抬头看看天色,发现天空已经在开始转白了。戈干环顾了周围的人群一眼,下令将出口堵住。 没有人知道这到了什么地方,但很显然已经出城了好远。众人再也不用担心塞王部队发现了,戈干带着部队穿过了丛林,走到了官道上,看着夜色里火光冲天的乌氏城,他匍匐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随即毅然起身转向了东北。 沿着这条官道,能直通朝那城。此时掌管朝那城的,是翟王的部下,乌氏也有细作安伏在城里,只要布置得当,夺城不会太难。从地道里出来的士卒,大约有一千多人,这些部族将会是乌氏振兴的希望。 戈干带着部族,必须寻找一个安身的地方。只有等司马欣走后,他们才敢夺下朝那,不然就是为他人做嫁衣。沿着官道走了两里地,前面可以看见一条巨蟒横卧川心,此地名叫页山,将茹河逼向南边山根,遮掩住东川的全部视线,视线南移,跳过茹河,就可以看见昂首屹立的鸡头山。 鸡头山如雄鸡引颈报晓,峰峦突兀,沟壑纵横。其间树木繁盛,花草似锦,河渠流水潺潺,山间鸟雀叽叽。而隔之不远便是六盘山,秦二十七年,始皇巡陇西、北地,出鸡头山。曾经在此地祭拜过轩辕黄帝的坟茔,尔后巡视长城修建驰道。 而如今,此山已经成为乌氏的一个据点,乌氏在山间处修建了许多的庄园,里面囤积着粮草和军马,作为日后复国的本钱。从这里,不仅可以窥探泾阳的虚实,还能扼守助前往朝那的驰道。 戈干领兵前行,最后在此地落脚。走到了山间处,冯英发现,此地山川高峻,下面却有良田千倾,得泾河水浇灌之后,必然能获得丰收。山下还有牧场,圈养的战马上千匹,而靠近山间的寨子里面,堆积着大量的粮草,与乌氏城里的粮草相比,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 这些地方的住民,都是属于真正的乌氏人。他们在此地种田养马,积攒实力,等待着乌氏复国的那天。而恰恰相反的是,乌氏城里,属于乌氏的子民却并不多,把这里称为乌氏真正的老巢也差不多。 一路观看,冯英心中真是感叹不已,这地方得天独厚,有页山那条巨蟒遮掩,这里变得不容易发现。此时尚早,这里就有操练的人声,显然也不仅仅只是一个据点那么简单。 戈干带着从乌氏城逃出的士卒走进了山盘之中,山盘里的寨子立即有人埋锅造饭,准备食物。冯英同几个贪狼坐在一块石盘上,同周围的士卒说些闲话。周围的士卒看他们面目陌生,也当成平日里未曾见过,并不起疑心。 这上千士卒里面,真正具有乌氏血脉的还是很少。更多的还是秦民,这些人受过乌氏的恩惠,甘心受他们的驱使,冯英与他们交谈的时候发现,这些人对乌氏还真是死心塌地,他们心中早已经忘记自己还是秦民,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乌氏的犬爪。 这让冯英想以后说降他们的计划也落空了,他心中暗道:“这些人已经把他们当成了乌氏的一员了,日后如能除之,必然不能手软!” 冯英等人阴差阳错的来到了此地,心中颇为窃喜。这里的军粮和马匹,如果能让赢子婴得到,必然事半功倍!只要有粮草,凭借着赢子婴的声望,哪怕不借助世族的力量,照样会有很多的义士会赶来投奔!这地方,完全是上天赐予赢子婴的礼物啊!而冯英此时的所能做的,就是将这地方的地形牢牢的记在心里,一路上见过的哨岗,分布的营寨都不能忘记。等侯时机来临,然后趁机逃离!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解惑(一) 司马欣的大军在当天夜里攻陷了乌氏城,族长邙阳支被司马翼枭首示众。他的人头悬挂在高高的城楼上,用以震慑那些投降的士卒。 然而,司马翼翻遍了整个乌氏城,也没能翻出半颗粮食。塞王大军攻陷乌氏的目的,最终还是落空了。所以司马翼不敢妄动,他就驻扎在乌氏城里,乖乖的等候翟王董翳的到来。 直到三天过后,看着城外飞扬的尘土,焦灼不安的李必终于见到了翟王的大旗。 胯下骑着宝马良驹,腰间悬挂着七星宝刀,头上带着束发金冠,其面生得宽额阔唇,下颚三缕短须,翟王董翳耀武扬威的跑在最前头,一身着装换了,整个人都感觉变了。唯一让人惋惜的就是那一双眉毛,双眉太淡,短小如虫,凭白的落下了许多的诟病。 让人放下吊桥,司马翼与李必赶紧下了城墙,前去迎接董翳。董翳的大军停在离城三百步远的位置,司马翼下马拜见了董翳,告曰:“塞王因患小疾,所以未曾前来,还望翟王海涵。” 董翳冷哼一声,不看司马翼,将目光转向李必,朝李必问道:“见了本王为何不拜?” “吾非翟王之臣,为何要拜?”李必端坐在马上,不卑不亢的说道。 董翳仰头哈哈大笑三声,眯眼问道:“那如今你是何人之臣?” 李必寻思了一会,才答道:“我为雍王求兵而来,自然是雍王之臣!” “哈哈哈,好!好一个雍王之臣。秦国义士,天下闻名,如今看来也不外如是。”董翳讽刺了李必两句,心中突然感觉非常的痛快。 “声名在外,非我愿也!雍王在陇西鏖战,奈何兵微将寡,迟迟不能驱逐异族,所以恳求翟王能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助以缓手。”李必甘愿受辱,也不反驳,将此行的目的再一次向董翳提出。 董翳眯眼瞪了李必一眼,鼻子里冷哼道:“情分?当初若不是我劝章邯早些投降楚伯王,他哪还会有今天?别说在陇西称王,就是能保全性命也不一定。看看同样是秦国的上将军,李信是怎么死的?他又是怎么活的?我如果再一次救他,你说这情分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李必埋头说道:“翟王之情,雍王自知。还请翟王看在陇西百姓的份上,出兵援助!” 董翳不看李必,转头看着司马翼,朝他问道:“塞王的意思是?” 司马翼闷声说道:“塞王已经答应雍王的请求,借道北地,发现此地的乌氏有不轨之心,特意帮翟王除之。” 董翳冷笑了两声,摆手说道:“他司马欣是什么人我又不是不知道,乌氏有粮,所以大老远的跑到这。说是要与我会晤,却又只是派了你来。我不管你们得了多少的好处,看在司马欣的份上我也不多计较,但是粮食必须分我一半,不然休怪我翻脸无情!” “乌氏做得太绝了,他们将粮食全都烧了,死也不愿落到我们手里!”司马翼道。 董翳环视了二人一眼,嘴角牵动着露出不屑的笑容,他并未多说,将手一举,身后大军如狼奔而入。司马翼看见已经进城的董翳,转头朝李必说道:“翟王为了防备你我,带的部队倒是挺多的。” “怕你我喧宾夺主罢!”李必摇头,招呼被翟王冲散的队伍,也跟着一起进了城。 赢子婴躲藏在离城还有数十里的一处山坳之中,他每日派出探哨打听消息,神情也是越来越忧虑。 冯英一去不回,乌氏城发生大变,如今探哨又打听到翟王董翳的部队赶到了这,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吸引了这么多的人马,心中颇有些不安。 蒯彻过得很好,每日里有鱼肉供着,除了行动有些不便外,他过得比谁都要自在。赢子婴终究舍不得塞住他的嘴,所以他现在还能怡然自得的哼歌。虽然嗓子很难听,但也能自得其乐。 赢子婴有些坐不住了,带上檀烧和察哈尔,端着美酒和食物,跑来见蒯彻。蒯彻被绑在一个石凳子上面,为了怕的屁股受凉,还特地的垫上一层衣裳。蒯彻眯眼盯着来人了,随即鼻孔向天,嘴里说道:“食者,欲也。秦王呐!你这种小手段我是不会上当的。我蒯彻走过千山万水,什么样的美食没见过?哼!” 赢子婴惊异道:“我并未说要与你分食啊!” 说完也不看蒯彻,吩咐檀烧将桌凳摆好,将酒水倒进杯中,然后招呼察哈尔和檀烧,说道:“食物就是要用来分食的,既然蒯先生心中无食欲,我们就不要管他,你们俩也坐下,陪我小酌两杯。” 察哈尔身为羌人,心中也没什么礼节束缚,既然赢子婴叫坐下,他便坐下了。檀烧低头说道:“女子不便入坐,让我为秦王斟酒吧!” 赢子婴哈哈一笑,也不强求。与察哈尔互碰一杯,赢子婴问道:“与你们的奶酒相比,我们中原的酒又如何?” 察哈尔咂了一口,摇头叹道:“都是太淡!” 赢子婴也尝了一口,说道:“确实稍淡了一点,不过我有一法可酿成烈酒,日后可邀你共品!” 察哈尔点头称是,蒯彻在旁边不屑道:“言不过其实,早晚自食其果。” 赢子婴转头向蒯彻问道:“蒯先生不信?” 蒯彻一仰脖子,傲然道:“你以前被困居咸阳,后又一直领兵作战。哪能知道这么多?我自然不信。” 赢子婴饮酒入腹,,淡淡的说道:“酒之由来,有传闻为夏禹时期的仪狄所创,有传闻为夏朝时的杜康是创。来历我自然不知,但我知道不管是仪狄还是杜康,或者是现在的酿酒之法,都不外乎用以发酵,过五齐,即泛齐、醴齐、盎齐、醍齐、沉齐。吾有“九酝酒法”,能根据酒醅放入不同的原料,补充酒醅里的糖,使之发酵时能在糖中过渡,酿出的酒醇厚可口,沁人心脾,令人陶醉。” 蒯彻却听得云里雾里,他有点不信,但觉得赢子婴说得也有点道理,他疑惑的朝赢子婴问道:“看来秦王熟读《吕氏春秋》,蒯彻佩服,不过这九酿之法可却有其事?” 赢子婴傲然笑道:“出自吾口,自然非虚言!”他在心中暗笑,九酿之法他还真不知道,那是曹操当年向汉献帝呈献的酿酒技术,可我有高出这些不知道多少的酒曲酿酒之法,九酿之法算个屁啊! 蒯彻见赢子婴说得在理,颇有些将信将疑,点头说道:“没想到秦王涉猎真广啊!连这个都知道!” 赢子婴浅笑道:“区区酿酒之法又何足道哉!吾涉猎极广,不仅天文地理,人文百姓皆为通晓,而且诸子百家,论义经文也曾熟读,虽有些不求甚解,但也颇有些心得。” 蒯彻闻言大怒,张口骂道:“我蒯彻熟读百家,行千万里路,也不敢说自己通晓多少。你位虽尊,却足不出户,能知晓多少天下大事?” 赢子婴品酒笑道:“不信的话,先生可以试之!” 蒯彻仰头说道:“那好,我问你。你说你知道这么多,那你可曾知道关外百姓一日所食多少升米?能否饱肚?” 赢子婴瞥了蒯彻一眼,知道这是他故意欺负自己不了解民生,所以问出这种问题。不过赢子婴虽然历史学得不怎么样,但这问题还真难不倒他,他说道:“关中百姓一日不过两餐,两餐不过四升米。纵观天下,关中百姓过得已经颇为富足,两相比下,关外的百姓一日所食绝不会超过三升。秦国之兵,还尚有不少人不能饱腹,又何况普通的百姓。能活下去已为不易了。”(注:汉朝的六升差不多一斤半。以此类推,秦朝的四升也就八两米,关外的吃六两,话说一天吃得真的很少。俺一顿都不了吃这点。) 蒯彻点头道:“你说的还是战乱之前的事,那你可知二世皇帝登基后,关外百姓一日又吃多少粮食吗?” 赢子婴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不知。” 蒯彻道:“一日所食不过两升,只能吃一顿米饭,另外一顿也就只能用些野菜根茎饱腹。项羽之兵,素来悍勇,所依仗着,无外乎一日能食六升米,精神充沛,力气见长。其余各国都不能比之,也就是这一点。你出函谷关的时候,所带之兵,一日不过四升米,士兵无力,又怎能不败呢?” 赢子婴黯然道:“关中无粮,如之奈何?” 蒯彻哈哈大笑,手指赢子婴道:“你何其愚也?天下皆乱,唯有关中未曾遭受战火,你却说关中无粮?” 赢子婴急忙问道:“先生何解?” 蒯彻答道:“非关中无粮,是你这个秦王无粮啊!粮食都在关中的世族大家手里,他们又怎么舍得拿出来!” 赢子婴恍然大悟,他脑海中终于想到那个让他迷惑不解的问题,咸阳为什么会叛乱,那是因为赢子婴下令让各大世族筹备粮草,把这些世族大家逼迫得太急了,所以他们情愿叛乱。 ------------ 第125章 解惑(二) 他脑海中又想起了在陇西的那段日子,他亲眼看见秦兵们是过的什么日子。连堂堂的陇西大将却还要出去抢粮食,这些都是拜这些大族世家所赐啊! 赢子婴喃喃道:“为什么这些世族将粮食看得这么重?” 蒯彻冷声说道:“因为他们要养人!” 赢子婴豁然心惊,心中疑惑道:“养人?” “没错!养人!凡是世族大家者,所豢养的门客太多,这些门客不事生产,吃的是世家的粮食,吸的是国家的血脉,所以他们不肯拿出粮食。导致咸阳兵变,三关不守,你也只能逃窜流亡。” 蒯彻这话一说出来,赢子婴脸上顿时没有了血色。蒯彻又问:“你斩除了赵高,为关中百姓,和关中的世族都出了一口气。但到头来,他们还反戈击你,谣言你已经身亡,你还没死,就已经又有新的秦王登基了。这是世族之祸,其实也是由你自身引起的!” “我?” “没错,你试想一下,你斩杀了赵高,却还是引起了咸阳兵变。你难道没看出什么来吗?吾听闻,若非李信出马,当初你可是束手无策啊!这代表了什么?代表着世族都在观望,他们并不臣服于你!你威望未立,根基不稳,却还在此时,犯下了一个大错!你竟然让世族的门客家仆随军出征!你这是在割他们的肉啊!我敢断言,如不是你立即战败刘邦,你根本回不了咸阳,更别提到函谷拒项羽了。所以,在我看来,你是必死无疑。或许不是死在项羽手里,也会死在这些世族手里。” “这——”赢子婴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蒯彻呵呵一笑,顿时肃穆说道:“你之败,不是败在了项羽手上!而是败在了世族手里!你最大的敌人不仅仅是项羽,还有随时可以在你背后捅刀子的世族!如果你想复国,那你就认清楚一个事实,关中的世族不会是你的助力,他们是你的敌人!头号的敌人!比关中的三王更为恐怖的敌人!” 赢子婴张口结舌,这话跟冯英讲的完全不一样啊!为何?为何,自己却偏偏有些相信蒯彻的话? 冯英是自己的表兄,他的家族都被赵高害了,绝不会背叛自己。但是,不管怎么说,冯英代表的还是世族的利益。他不是像蒯彻这种光脚的,所以他看不穿里面的虚实。或许在他看来,世族确实是一大助力,但通过蒯彻这么一分析,世族仿佛已经变成了一股阻力了。 赢子婴有些纠结了,他小心的朝蒯彻问道:“先生,你是不是和世家有仇? 蒯彻鼻孔向天,傲然说道:“然也!犹如张良这种贵族,我深恨之!”(译为:当然,老子最看不顺眼的就是张良这种富二代了) 赢子婴顿时通透,心道:“是啊!人都是有私心的,所在的立场不同罢!对于我来说,不管怎么样,对我有利的就是好事!” 蒯彻的一席话,让赢子婴豁然惊醒的同时,也让他非常的郁闷。 他在心中叹道:“智者不愧是智者啊!本来我想卖弄一下学识,然后散发点王八之气,将他降服的。没想到却被他反客为主,一下子就被他的话题牵引过去了。这下变成他卖弄,我乖乖听着了。” 赢子婴一抬头,刚好对上了蒯彻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赢子婴总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他看穿似的,这死鱼眼具有非常大杀伤力,赢子婴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瞅了瞅还在狂啃海吃的察哈尔,赢子婴脸上大变,这牲口趁着自己和蒯彻说话的时机将酒肉都吃光了!赢子婴的脸一下沉到谷底,眼睛里冒出幽幽的绿光。旁边侍立的檀烧看见了赢子婴的脸色,顿时说话都结巴了:“秦王恕罪,察哈尔不知礼仪,还望秦王海涵。” 察哈尔咬着鸡腿抬头楞楞的看着赢子婴,他还没回过神来,怎么好好的却又扯上自己了。看罢了赢子婴的脸色和檀烧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察哈尔顿时明白。他含糊不清的说道:“秦王又不是那种小气之人,岂能为这点小事计较?” 赢子婴呵呵干笑了两声,转头目视蒯彻道:“不知道先生可愿意助我?” “不愿意。”蒯彻鼻孔向天,漠然说道。 赢子婴沉思了一会,朝察哈尔道:“从今天起,由你看管蒯先生。先生一腹才气,想来是不用进食了,今天送来的食物就由你代劳替先生吃了吧!反正看你的样子也挺能吃的。” 察哈尔擦着嘴角的油水说道:“我感觉我现在有点饱——。” 赢子婴冷哼一声,拉长声音问道:“是吗——?” 檀烧连忙用脚踹察哈尔,察哈尔只好闷闷说道:“还未饱。” 赢子婴满意的一点头,对檀烧吩咐道:“让送饭的多送些饭菜上来,察哈尔身为我的爱将,不吃饱怎么行!蒯先生说过,项羽所依仗者,就是将士皆能饱腹。我身为秦王,怎能让自己的部下饿肚子?” 听完赢子婴的话后,察哈尔狠狠的盯了蒯彻一眼,蒯彻继续鼻孔向天,一脸淡定。等到赢子婴走后,蒯彻才低下头,一副云淡风轻的说道:“将军不需要为难,如实在吃不了,蒯彻愿意助将军一嘴之力。” 察哈尔悍然拒绝,说道:“纵然撑死也不会让你这穷酸帮忙!大丈夫岂惧一点食物?” ====== 冯英将所在的位置,和周围兵力的布置,都画在了衣服里面,他将地图交给一名亲卫,吩咐道:“你从山林里逃出去,不要走大道,沿着泾水向下,将这地图带给秦王。” 贪狼问道:“将军为何不随我一起出去?” 冯英用手指了指后面大寨的营门,答道:“我在里面,可为内应。务必让秦王在明夜凌晨赶来!” 贪狼听了冯英的话后,脱下衣服将冯英给他的衣衫套在里面。收拾好之后,他便听从冯英的话,趁机悄悄溜进了山林,沿着山林往东走,滚下了一个山岗,就能看见宛如玉带的泾河。河畔除了有几个务农的百姓外,根本没有什么哨岗。他沿着河水向上走,就能走出乌氏控制的范围。 ------------ 第126章 蒯彻归心 一夜无话,秦军继续深蹲山坳。 次日清早,派出去的斥候队也回来了。乌氏城的消息,各路人马的情况都已经探明。乌氏城破,司马欣进了乌城,随后赶来的翟王董翳进城之后却将营寨扎在城外。这两天乌氏城日夜紧闭,没有一个人能出城。 正当赢子婴为冯英等人忧虑之时,斥候队却带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蓬头垢面、衣衫滥篓的年轻人,一个是眼神黯淡,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年轻人看见赢子婴后却立刻眼睛一亮,扑地跪倒,向赢子婴禀报道:“秦王,姜俞幸不辱命,完成了冯将军的嘱咐。” 赢子婴伸手将姜俞扶起,手指小姑娘问道:“她是?” “这位是百里一族的遗孤,名叫百里伊水。”姜俞将小姑娘牵到赢子婴面前,便将随冯英入城后的发生的事情向赢子婴说了。 赢子婴听后也忍不住感叹道:“如此说来,百里一族却遭受了乌氏的毒手。那你们二人又是怎么从城里逃出呢?” 姜俞扯了扯自己的乱发,不好意思的说道:“那夜我本想带百里伊水出城的,却不料刚好遇见城外大军攻城,慌乱之下,我便伏在地上,装成死尸,直到司马欣的部队将乌氏攻陷之后,我才趁机逃走。辗转在城里两天,一直找不到时机出城。还好的是,今天有运蔬菜的车队要出城去,我和百里伊水潜藏在车里,然后等车过河的时候割断了马上的缰绳,后面的货物就掉进了水里,我和百里伊水便泅水向上,逃了出来。” 赢子婴听完之后,忍不住赞叹道:“你有勇有谋,能在如此险境里脱身,可见你能耐不小啊!” 姜俞谢过秦王夸耀之后,小姑娘终于肯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她悄悄的看着赢子婴,小声的朝姜俞问道:“他便是秦王吗?” 赢子婴蹲在小姑娘面前,向她说道:“我便是秦王。” 小姑娘有些害怕,畏畏缩缩的。不过小脑袋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眼睛里突然并发出夺目的光彩,小声的询问道:“是不是跟了秦王,就不会饿肚子了?” 赢子婴闻言却突然沉默了,他想起了蒯彻的话,不觉有些失神,过了一会,他郑重的朝小姑娘说道:“只要跟随于我,便不会再让你们受饥饿之苦!” 百里伊水突然就笑了,她钻出了姜俞的后背,学着姜俞的样子,有模有样的向赢子婴拜道:“拜见秦王,谢秦王赐伊水饱饭。” 赢子婴见了这一幕,却忍不住心中有些苦涩,他将小姑娘从地上抱起来,朝她问道:“你多大了?” 百里伊水老实的回答:“今年九岁了。” 赢子婴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说道:“你还这么小,以后就不要跪拜了。百里一族为国敬忠,都是些忠义之士。从今日开始,我是你的兄长,你便是公主。” 姜俞连忙向伊水跪拜道:“见过公主!” 赢子婴一时心情大好,对姜俞说道:“你也有功!功劳我先记着,你先起来!” 百里伊水却在此时仰头弱弱的向赢子婴说道:“秦王哥哥,你的胡须好扎人。” 赢子婴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姜俞和百里伊水显然都是饿坏了,赢子婴吩咐檀烧立即为二人做饭,先拿出一些干粮让他们填了填肚子。 现在姜俞虽然回来,却还是没有带回冯英的消息。凭借着对冯英的信任,赢子婴觉得以冯英的智慧,是不会轻易的落入敌人手中的,心中虽然焦灼,却丝毫没有办法。 中午吃过饭后,站立不安的赢子婴终于得到了让他振奋的消息!冯英派出的士卒终于回来了! 士卒将一路种种和冯英吩咐他的话都向赢子婴说了,他当着赢子婴的面解下了衣衫,将冯英亲手绘画的地图呈给了赢子婴。 赢子婴用手抚着地图,眼睛渐亮,忍不住拍案喜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冯英带给他的消息实在是太及时了!这比得到乌氏的帮助还要来得痛快!乌氏如果能帮助他,但赢子婴免不了要受到乌氏的束缚,而且要许下多少的高官厚爵。哪有自己弄到粮食来得爽快? 让赢子婴束手束脚这么久的是什么?还不是粮食?有了粮食,赢子婴只要登高一呼,还怕得不到军队?有了粮食,赢子婴就是立即起事也行啊! 冯英这一去,为赢子婴彻底的解除了自己的烦恼,赢子婴相信,只要有了这批粮食,他如果能攻陷几座城池,到时候就不是他去求这些世族了,反而是这些世族乖乖的就要来寻找自己。这就能占据到交易的主动!日后就能少很多的麻烦! 赢子婴提着衣衫,快步朝蒯彻的屋子里跑去。他心思稍定,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蒯彻。 不管蒯彻现在摆出的是何等的姿势,赢子婴都不会放弃他。赢子婴虽然还是没想起历史有蒯彻这个人没有,但是蒯彻自己凭借着他自身的智慧已经说明了一切!赢子婴敢断定,蒯彻之谋绝不下于张良! “吾之子房!吾之子房啊!”赢子婴口中喃喃,脚下步子飞快,恨不得立刻就飞到蒯彻面前。 然而,当赢子婴真正站在蒯彻面前的时候,他突然又觉得无比的懊恼。——这个蒯彻太让人心烦了! 蒯彻怡然自得的绑坐在凳子上,他的双手已经被松开,此时正大口的咬着肉,吃得满嘴流油。而他的身畔,察哈尔乖乖的如一个小学生一样,手捧着一册竹简,正摇头晃脑的读着:“兵者,诡道也..。” 赢子婴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锅底,他负手走到察哈尔的身前,眯眼看着他,冷声说道:“你这是要当博士吗?” “非也!非也!我教察哈尔将军可不是什么复杂的学说,这是为将者才会学的孙武兵法,想来对将军非常的有益!”蒯彻看见赢子婴到来,却丝毫不惊,他面有得色,言语从容。 赢子婴冷着脸对察哈尔说道:“善用兵者,怎能拘于书册。统兵之人,是不会经常看兵书的。古有赵括,熟读所有兵书,却不过纸上谈兵。古有廉颇,虽目不识丁,却能百战百胜!希望你能明白!” 蒯彻饶有兴致的听赢子婴说教,他的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显然是明白赢子婴想干什么。察哈尔放下兵书,沉声说道:“我不如冯英,所以希望向蒯先生学习。” 看了看蒯彻,察哈尔突然磕头拜道:“希望蒯先生收我为徒,察哈尔感激不尽!” 赢子婴眼中冷光一闪,眸子里却有了一丝杀意。蒯彻突然一愣,显然也没想到察哈尔会来这一招。他看了看察哈尔,又看了看站立不动的赢子婴,突然闭目叹道:“你起来吧!我教不了你。我一生所学的精髓,在于纵横之道,你是学不去的。更何况,就如秦王所说的那样,用兵之人,绝不能拘于书册!” 看见察哈尔垂头丧气的站起,赢子婴转身朝他说道:“吾有要事同蒯先生相商,你先出去吧!” 等到察哈尔离去之后,蒯彻才睁眼向赢子婴说道:“秦王为何如此防备此人?” 赢子婴沉思了一会,答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蒯彻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不悦的说道:“身为君王,怎么不能有一颗包含宇内之心?” 赢子婴长叹一声,摇头问道:“先生难道没发现察哈尔太过聪慧了吗?” 蒯彻笑道:“他身为你的手下,聪慧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他有心学习兵法,秦王为何还要阻拦?” 赢子婴道:“如果是别人,也许我会很高兴看到这一点。但是他却不行!” 蒯彻勃然变色,拂袖怒道:“你心思不宽,就是疑心太重!古来圣君,绝不会害怕自己驾驭不了自己的手下!你这样防备他人,如何能得到他的忠心?” 赢子婴黯然叹道:“我对先生无丝毫防备之心。” 蒯彻突然就平静了下来,他闭目长吁了一口气,答道:“若非如此,我怎么会和你说这么多。” 二人一站一坐,对视了良久。赢子婴躬身下拜道:“子婴一身的缺点,就是因为没人能指出。以镜自视,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子婴恳求先生能当子婴的镜子,为子婴指出其中的得失。” 蒯彻看着赢子婴, 突然笑了一下,他别过头去,任眼角泪滴悄然划过。天边的浮云飘过,带走了一切的心结。 “何为明主?何谓明主?”蒯彻突然一下就悟了,也许他错了。他不应该寻找什么明主,而是要让自己的君王成为明主。这样也许会更有意思,项羽、刘邦、楚王熊心、赵王歇,以前的武臣,他们也可能成为明主,可自己偏偏放弃了他们。 想想张良,难道他一眼就能相中那个混在泗水的亭长会是一代明主吗?不,张良没想那么多,他也许只是觉得刘邦的脾气很合他的口味罢了!是不是明主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他甘愿冒着被天下人唾骂,甘愿被项羽所不喜,放弃了他复国的梦,毅然投到了刘邦手下。 蒯彻突然明白了张良的选择,他想起了自己,突然间觉得自己真的不如张良。 回过头来,看了看依然躬身下拜的赢子婴,蒯彻心中流露出一股暖意。这样的君王,天下确实找不到第二个了。不管他是不是明君,我蒯彻也将陪伴他一起走到最后! 吸了一口风,蒯彻仰头继续看天上的浮云,漫不经心的说道:“绑得太紧了,脚都酸了!真想出来活动一下!” 赢子婴闻言眼睛一亮,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狂喜,慌忙从地上爬起,手忙脚乱的为蒯彻将身上的绳索解开,说话的时候都在不停的结巴:“先.先生,先生请起。” 等赢子婴终于将蒯彻身上的绳索解掉之后,蒯彻才郑重下拜:“蒯彻拜见吾王!请恕臣先前无礼!” ------------ 第127章 踏月 赢子婴忙将蒯彻从地上扶起,他用手拍着蒯彻的肩膀,将心中的喜悦全写在了脸上。君臣对视良久,皆不约而同的发出开怀的笑声。 二人对坐在石凳上,头顶有一颗梅树,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赢子婴将衣衫铺在桌面上,用手指道:“冯英此行虽未得到乌氏的帮助,却将乌氏存粮之地给画回来了,先生请看!” 蒯彻(读che)俯身视之,观看良久才叹道:“冯英将其中虚实画得一目了然,秦王取此处简直是轻而易举!” 赢子婴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犹如先生所言,有了粮草我就不用受世族的羁绊,可以放手为之了!” 蒯彻点了点头,捋须问道:“取了粮草,凭借着秦王的名声,在关中必然一呼百应!到时候,再寻机攻陷城池步步为营,复国可期也!” 赢子婴仰头看着头顶上尚小的青梅,心中突然想起一路走来的心酸,喟然长叹道:“我颠簸流离这么久,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今日终于看见了复国的希望,心中欣喜无以伦比!” “苦尽甘来,终究能拨开云雾见青天。重耳辗转六国得以复晋,吾王也不比他差!”蒯彻站起身子,手指天上红日,一脸微笑着说道。 赢子婴收拾好心情,亦高兴道:“确实如此!” 蒯彻将桌上的衣衫拾起,慨然说道:“既得冯将军地图,秦王何不早做行动?” “好!” 赢子婴带着蒯彻走出了庭院,寻来了姜俞和察哈尔,吩咐二人安排好军中口粮,只待天晚,便引军袭之。 等天色静下之后,赢子领着二百三十骑踏着月色走出了山坳。他一身戎装,手提长戈,奔走在最前面。背后紧随的是蒯彻和察哈尔,姜俞奉命留守山坳,继续观测乌氏城的动向! 夜风微凉,可赢子婴的心却是火热的。他照着冯英画出的地图,从泾河往下,一路疾奔。二百贪狼沉默无声,耳朵里只听到哚哚的马蹄声。 冯英偷出了乌氏的营房,他避过了巡夜的探哨,钻进了营房后面的小树林里。树林的几个贪狼士卒早已经等得迫不及待了,他们围着冯英说道:“将军,我们何不将箭塔上的哨岗给杀了,好方便秦王进来!” 冯英道:“几处哨岗,奈何不了秦王,我们的任务是看守住乌氏的粮草,以防他们像上次那样将粮食毁掉!” 贪狼们都点头称是,几个人跟随着冯英向堆积粮草的那一处山寨赶去,他们对这周围的地形已经非常的熟悉,现在又是夜里,乌氏巡夜的士卒根本没办法发现他们。 戌时。 乌氏的首领戈干还未曾入睡,他正伏在桌案上急书。这封信是写给朝那的内应的,戈干将乌氏城发生的巨变都写得非常清楚,并让城中内应早些放出谣言。 他已经想好了一个办法,就是让朝那城里的相士开口让牛‘说话’,然后将写有“赳赳老秦,死而不僵”的丹书放进牛肚子里,到时候破开牛腹的人必然将此事传扬出去。 戈干摸着自己的短髯,心中颇有些自得。这种方法瞒不过有心人,但只要将关中的秦民瞒住了就是。关中的秦民不都记挂着秦王子婴吗?那好,自己就给他们弄一个出来! 只要朝那反了,北地郡有人信了,到时候有没有子婴又有什么关系呢?想到这里,戈干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想到,不知道陇西的那群叛贼是什么人,竟然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他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只要这些消息传出去后,关中会出现多少的赢子婴,又会冒出多少个秦王! 没办法,关中的三王实在是太不得民心。雍王章邯,害得二十万秦军被坑杀,关中之民人人都恨不得杀了他。翟王董翳,杀性太重,弄得上郡和北地都人心惶惶。唯一好一点就是塞王司马欣,司马欣不过是个小人,咸阳内史的世族都未曾归附,一个处理不好,就会遭受大难。 这个时候,关中那些有心之人,就会想方设法的捏造出这三人很多的罪行。戈干看着桌案上的焰火,他眼里仿佛已经看到了关中大乱的情形。 形式越乱,对乌氏才更有利啊! 从肺里长吐了一口气,戈干伸了伸自己的酸软的臂膀,揉着自己的疲惫的眼睛,准备到床上休息了。然而在此时,他耳朵里面,却依稀听到了什么响动。戈干心性谨慎,他走到墙边,推开了窗子。 夜风从窗子里面灌进来,吹得屋内的油灯一阵乱晃。用手摸了摸脸,戈干感觉自己的面皮好冷。抽了抽鼻子,戈干又回过身来,心想将才或许产生了幻觉。 “这几晚,自己是太疲惫了啊!”摇了摇头,戈干用手将窗子合拢。 窗外一轮皓月高悬,刚好是满月。黑夜里,不知道多少的黑甲骑士冲破了没有防备的寨门,射死了没有反应过来的哨岗,拍马闯进了乌氏的营寨。 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持着明晃晃的火把,两百多骑入了营中,立即分成数人一组,放火砍旗,做得极为熟练。 不少的乌氏士卒还在睡觉,等他们惊醒的时候,才发现营帐已经烧毁了。尖叫声、惨叫声、哭泣声顿时将整个营寨都惊醒了。 戈干才刚躺下,却又不得不起来。他披着外衣,赤脚跑出营寨,朝着乱跑的士卒大声咆哮道:“是谁?是谁偷袭我们?” 没有人回答他,连他的亲卫此时都不知道在哪。戈干见无人理睬,便从旁边的马棚里牵出一匹战马,可当他正往马背上爬的时候,却被人一脚踹飞在地。有人抢了他的战马,逃出了营寨! 戈干急得拔剑乱吼,可任凭他吼破了嗓子也无人理睬他。 这便是乌合之众的反应,戈干的春秋大梦被现实无情的踩碎。也是值到此时,他才蓦然醒悟,一支久不操练的军队,实在是派不上用场。奢望这种的军队去打天下,太可笑了。 一千多名士卒,能拿起刀戈抵抗的,不超过百人,其余的全部乱了,跟没头苍蝇一样乱跑。 等戈干的亲卫寻找到他们的主将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来不及了。 “全完了!”戈干浑浑噩噩的被亲卫扶上了马背,一时间万念俱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十几个亲卫护着戈干冲出营寨,一路上倒是没遭受到多大的阻拦。赢子婴带的人马实在是太少了,完全不能阻挡败军的逃离。 从小道上奔驰了一会,戈干才被夜风给吹醒过来。他晃了晃脑袋,朝身畔的亲卫问道:“我们去哪?” 亲卫们愕然止步,一时间都不说话了。戈干转身看了看背后火光冲天的营寨,他一捏拳头,一脸狰狞的说道:“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们将便宜都得了!你们随我去将粮食给烧了!” 亲卫们大声应喏,一行人调转马头,朝着临近鸡头山的粮仓奔去。 夜风在刺激着戈干的神经,使得他的脑袋在嗡嗡作响。发生的这一切,实在来得太快,让人完全没有预料到。乌氏从丢陷了城池,又失去粮食和老巢,仿佛上天在捉弄他们,要让这个种族彻底不能翻身。 奔驰着骏马,戈干很快的跑到了山间里的粮仓外面。烧了这里的粮食,就是烧得自己的希望,心中的痛苦又有何人能知? 道路的边上,听着马蹄声, 躲在草沟里的贪狼朝冯英说道:“有人来了。” 冯英笑道:“肯定是秦王得手了!尔等随我将这前来之敌给截杀了!” 一行人跳到了道路上,看着临近的骑兵,贪狼们的眼里流露出一抹兴奋。纵然没有骑马,纵然没有带甲,可他们依然有信心将来敌给杀掉! 手中持剑,冯英沉稳的站在路边上,他侧着耳仔细的倾听马蹄声。直到蹄声接近之后,他才拔剑跃步,整个人犹如一只豹子,突然跳到了路上,弯腰勾身,手中的剑狠狠的砍在了马腿上。一声马嘶,一声惊呼,来者连人带马都跌倒在路上! 身畔的贪狼骑士也个个如此,他们不杀马上的骑士,专门砍马腿,虽然是在夜间,没有火把,可他们的眼睛依然的清亮,一刀一个,动作干净利落绝不含糊。 前面的几骑被砍倒之后,后面的骑兵都转头逃走了。冯英带着贪狼们走到道路中间,拔出剑挨个补刀。 将落在地上的全数被杀死后,他们才施施然的向粮仓走去。 戈干使劲的一抽马臀,一直有些惊魂不定。纵马加鞭跑出了好远,他们才停了下来。旁边的亲卫又问道:“少主,我们去哪?” 戈干仰头看了看天,两行清泪无声的落下,他深吸了一口气,抹了一把眼泪,咬牙说道:“向北,去朝那!只要我的计谋能成功,我们就还有希望!” 他眼睛盯着周围的士卒,捏着拳头大声的吼道:“乌氏,绝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亡!绝不会!” ------------ 第128章 龙渊 天色亮开之后,纷扰了一夜的营寨终归是平静了下来。赢子婴派出蒯彻汇合冯英将粮仓拿下,察哈尔领着数十骑看守俘虏。 按剑巡视着各地的营房,那些放下武器的俘虏此时都啰啰嗦嗦的被驱赶到校场外面,等赢子婴将整个营寨都转了一圈之后,察哈尔派人通报,说外面有人求见他。 来者是一个乌氏老头,长得很矮,白发褐眼,头上裹着纶巾。老头见了赢子婴之后,颤巍巍的跪倒,拜道:“喀什拜见首领。” 赢子婴站着问他:“你为何前来?” 喀什答道:“首领攻陷了营地,我特意前来恳求首领放过居住在鸡头山下的乌氏族人。” 赢子婴冷眼盯着他,漠然说道:“给我一个理由!” 喀什道:“外面的乌氏村落都是一些只会畜牧耕种的百姓,我们将粮食上交到营地,村子里面也没有多余的粮食了。杀了我们,除了让您手上的血腥更多一些外,就再也得不到更多的好处了。” 赢子婴摸剑笑道:“我们是劫匪,岂会有善心?将你们杀干净,免得日后多些祸患,岂不是更好?” 喀什抬起头,褐色的眼睛盯着赢子婴,他摇头叹道:“你们不是普通的劫匪,为何要做出这种残暴之事呢?” 赢子婴牵动着嘴角,笑得很冷,他拔剑出鞘,放在唇边吹了吹,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哪只眼,看出来我们不是普通的劫匪?” 喀什将背伸直,望着赢子婴说道:“一般的劫匪,在攻陷营地后会做三件事,一是继续杀人,二是收敛财物,三是强暴妇女。而首领的部下只是看守住降俘,而首领您竟然还巡视了敌人的营房,这说明您的部队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部队,首领您是一个真正的将军。军与匪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是否滥杀无辜。” 赢子婴沉呤了一下,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带着发自内心的微笑了,他说道:“你言之有理,不管乌氏囤积这么多粮草是要干什么,你们不过是普通的百姓,我没有理由滥杀无辜的人。你回去告诉你们的族人,就说你们只要安心的耕种,就不会有刀戈降临的那一天。” 喀什闻言之后,诚心的祝福了赢子婴,道:“将军有仁心,日后必得天眷。将军放过了乌氏的百姓,我愿意将乌氏族里收藏的一柄宝剑赠送给将军。” “咦?”赢子婴疑惑的看着喀什,等待着他下一步动作。 喀什突然解开了腰带,若乎一松,一柄剑从腰带里弹开,笔挺笔直。喀什向上空抛一方手帕,从宝剑锋口徐徐落下,手帕即分为二。 “这是?”赢子婴双目发亮的看着宝剑,口里疑惑的问道。 “此剑名龙渊,乃族长邙阳支从百里氏家得来的。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救过邙阳支的性命,亦曾流浪到楚国习得一身剑术,所以邙阳支将此剑赐予我。不过我年迈老残,却使得宝剑暗投,实非良主啊!当年铸剑大师欧冶子采铁英铸剑,得寒泉淬火,又用亮石磨剑数载,所以刚柔并济,能屈能直,斩铜剁铁如若削泥。” 喀什介绍完之后,将剑端平,漫步向赢子婴走去。赢子婴依旧在感叹,连道几声好剑! 喀什一步一顿,脸上带着谦卑温和的笑容,慢慢的接近。他走到赢子婴的身边,将腰深深的弯了下去,可等他抬头的时候,却是一脸的狠色。没有人看清楚他怎么将剑抽出,又是怎么调转剑身的。 龙渊剑微微发颤,剑鸣之声一直未停,喀什的眼里全是决然和恨意。 一脸怜悯的看着喀什,赢子婴喟然叹道:“果然是好剑!可惜——” 喀什没听见赢子婴在说什么,他眼里此时除了赢子婴就再也没有其他了。剑来的快,可赢子婴避得更快,好似他早已有所察觉一样。 一剑刺空,喀什刚想抽剑回身,却突然感觉头一阵眩晕,他还未反应过来,头顶的一只脚生生把他踩趴到地下。漠视着还在地上啃泥的喀什,赢子婴将脚收回来,冷冷说道:“你长得太矮了!” 喀什匍匐在地上,将嘴里的泥土吐出,一脸苦涩的问道:“你为何能发现?” 赢子婴一脚踩在了喀什的手上,将龙渊踢飞了出去,他蹲下身子,似缅怀的说道:“知道吗?当年我就是跟你一样。手里捧玉玺,用剑杀死了赵高,你的神情,你的动作我都一清二楚,你说我会上当吗?” “赵高——”喀什艰难的苦笑了一下,显然他也是知道赵高是什么人。他用力的喘了一口气,向赢子婴问道:“莫非你就是?” 赢子婴默默点头,答道:“然也!” 喀什闻言一下子全身都松弛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只待受死。赢子婴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突然问道:“告诉我,你为何要刺杀我!你前不久劝我不要滥杀无辜的时候,你的眼睛告诉我,你说的话是真的。我也答应了你不在杀乌氏的百姓,而你为何偏偏却要行这种险事?” 喀什艰难的咳嗽两声,答道:“我是一个剑客,我受过邙阳支的厚恩,他待我不薄,我不得不报答他。你将他的血脉除尽了,我就会杀了你为他报仇。可我又是一个年迈的乌氏百姓,我害怕你将屠刀延伸到村子里面,所以我劝慰你不要滥杀无辜。我知道我必然会死,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放过村子里的百姓。” 赢子婴点了点头,然后手中一用力,剑划过之后,头颅滚落下去。弹了弹剑身,赢子婴蓦然叹道:“古来恩义向来如此,我是应该感到高兴还是感到悲哀呢?喀什,我忘了跟你说,我喜欢宝剑,但我真正信任的,只有我手中的剑啊!” 赢子婴从地上捡起龙渊,将剑举到眉齐,观看良久道:“果然是好剑,真凶刃啊!我记得韩则一直向往着一柄真正的宝剑,这柄剑非常适合他。” 收起龙渊,赢子婴看西方,喃喃说道:“韩则,马逸,你们如今尚好?” 身边没有那个如木头般追随的卫士,赢子婴感觉身边很不安全。 呼吸了一口带着血腥的空气,赢子婴转身看着察哈尔向着自己走近。察哈尔用眼扫了一下地上无头的尸身,疑惑问道:“秦王,这是?” “这人无礼,被我杀了。”赢子婴瞥了察哈尔一眼,问道:“降俘有多少?” 察哈尔有点心惊,低头答道:“降者三百余人,敢问秦王,如何处置?” 赢子婴还剑入鞘,冷然说道:“要之无用,杀了!” “喏!”察哈尔低沉着头,急匆匆的又走了。 不知道何时,蒯彻回到了营中,他施施然的走来,看着赢子婴的样子,笑道:“秦王身上杀气太重,今晚必须好好洗洗。” 赢子婴微微一笑,问蒯彻道:“先生可将粮仓的粮食清点完毕了?” 蒯彻摇了摇头,说道:“粮食太多,还需要一些时辰。” 赢子婴又问:“据先生看来,粮仓之粮足否?” 蒯彻笑道:“乌氏存粮颇丰,据目测下来,里面的粮食足以供一万大军饱食三个月!” “这么多!”赢子婴核然心惊,失口惊道! 蒯彻叹了口气,说道:“是啊!乌氏心太大,却不料全做了无用功。凭白成全了吾王!” 赢子婴哈哈一笑, 答道:“得天之助,真乃幸事啊!” 笑过之后,赢子婴突然想起一事,向蒯彻问道:“既然有了粮食,那依先生之见,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呢?” 蒯彻不假思索的说道:“先静观其变。” 赢子婴皱眉:“静观其变?” 蒯彻看着赢子婴的样子,微微笑了笑,用手指着周围,说道:“此地依山傍水,难道不好吗?” 赢子婴摇头道:“这地方只能作为藏兵匿身之处。” 蒯彻放下了笑颜,拢袖肃穆说道:“秦王此时难道不该藏兵匿身吗?” “这?”赢子婴还是颇为疑惑。 蒯彻继续说道:“如今乌氏城里众军汇聚,在不明他们动向之前,我们绝不能轻动,免得打草惊蛇。只有熟知董翳和司马欣部队的动向和目的,我们才能够根据他们的行踪做出有效的安排。秦王在这之前,一定不要心浮气躁,免得生出祸患。” 赢子婴闻言也点了点头,他凝眉问道:“那照先生看来,这两路人马汇聚在乌氏城,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蒯彻捋须想了一会,才说道:“董翳的部队是在司马欣的部队破城之后才到来的,二者既然没有发起攻击,那证明二人早有约定。司马欣的部队从内史到乌氏,千里迢迢绝不会只是为了一点粮食。他们应该还有更重要的目的,袭击乌城也不过是顺手为之。不过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也猜不出。但绝不会是一起涉猎那么简单。” ------------ 第129章 逐日 ------------ 第130章 ------------ 第131章 杀翟 ------------ 第132章 妖人 ------------ 第133章 悲剧 ------------ 第134章 诈城 ------------ 第135章 安阳夫人 ------------ 第136章 偷秦(一) ------------ 第137章 偷秦(二) ------------ 第138章 相见 ------------ 第139章 如不见 ------------ 第140章 无言 ------------ 第141章 三胜 ------------ 第142章 万夫不当之勇 ------------ 第143章 神将 ------------ 第144章 战后 ------------ 第145章 三月寒 ------------ 第146章 三月春 ------------ 第147章 绕指柔 ------------ 第148章 黯灭 ------------ 第149章 若者 ------------ 第150章 梦魇 ------------ 第151章 饮血 ------------ 第152章 众生 ------------ 第153章 巾帼 ------------ 第154章 氤氲 ------------ 第155章 血染 ------------ 第156章 毁书 ------------ 第157章 弑亲 ------------ 第158章 焚城 ------------ 第159章 授首 ------------ 第160章 将明 ------------ 第161章 上邪 赢子婴领兵至雀岩山下,前面不知为何缘故,大军突然停止前行。过了半响,有士卒前来通报,说察哈尔将军自缚叹手拦路跪见 秦王.赢子婴基子冷哼一声,带看公孙止一起向轧 前面路上,密密麻麻的跪倒了数百人,察哈尔一人跪在前面,沙太骑看战马耀武扬威的围看他打转,嘴里不时的发出啧啧的叹声 0等到秦王临近,沙太才收敛一点。 赢子婴高高俯视看察哈尔,冷冷的喝间道:“你还有脸来见我? ” 察哈尔不说话,只用额撞地,不停的磕头。 赢子婴默默的看着他,看他行径实城,心中想道:“他也是被逼无奈。”于是神色渐松’将手微抬,正欲说话。然而,一只手轻 轻的按住了赢子婴的手替,公孙止在旁悄悄的对赢子婴说道:“秦王可听我一言.” 赢子婴转头过去,公孙止说道:“身为先锋,首战告败已经是大罪。更何况此人因罪逃睡,又犯了误军之罪!秦王可斩其头颅, 以正军规! ” 赢子婴转头瞅了察哈尔一眼,见他头颅依旧垂在地上,样子颇城。再加上念在此人勇武’心中不舍杀之。赢子婴道:“此人有万 夫不当之勇,此时更是用人之际,可网开一面,饶他一命I ” 公孙止闻言点了点头,道:“但凭秦王决断! ” 赢子婴转身朝察哈尔说道:“念你初犯,暂且记下你的头颅,回去必须将十七条军规背熟,如若再犯,必取尔首级! ” 察哈尔连忙磕头谢罪,从地上爬起后,躬身退到道路边去。赢子婴瞅了察哈尔一眼,一扯缰绳,拍马向前。察哈尔等赢子婴走后 ,这才将手松开,蓥那间一手的沙石饮落,他看春公孙止远去的背影,眼中的杀气一闪而逝。 看看察哈尔还愣在原地,沙太抡起大手朝察哈尔后脑勺一拍,仰头哈哈大笑两声,随之走远#察哈尔一时走神,却被沙太偷袭得 逞,顿时气得牙痒痒的,张口骂道:“傻个子,无耻之徒,有种单挑! ” “切! ”沙太基孔向天,用后脑勺蔑视他,一会就消失在了前面I “备马! ”察哈尔一声大吼,心中有一团火’急欲杀人. 乌民。 看着好不容易赶制的冲车,却被城上的士卒用绑着绳子的石盘击毁,王氏的整个心都碎了丨八日攻:不下一个乌民,这让他如何向 翟王交代?当初他信孥旦旦的向翟王说过,乌氏弹丸小城,可一鼓而下,到时候浑兵夫击秦王子婴,秦军必败! 可整整八日啊!五千大军生生被耗在了这. 看着乌民城那不高的城墙,王氏却觉得那比六盘山还要高,完全成为了不可跨越的存在击 “退兵吧! ”王氏长叹一声,也不历将过多的兵力消耗很快就下达了退兵的命令- 乌民城上’徐也骑着一只骒子正在巡逻’不过看他脸上的样子’耍真说他是在巡逻那你就错了.城墙上一般除了人,是不会有其 他的牲畜存在的’徐也为了将这头骒子弄上城墙’还特地的建了一座吊车雾 能将骤子运上城墙,徐也的机关术可见一般.能骑看骒子在城墙巡视,徐也的骚包也可见一般. “鹤立鸡群’方能显出自己的卓尔不凡.陈巨,等会我给运一匹马上来’这样你也可以骑马在城上奔驰了! ”徐也说话犹如吹风 ,吹得陈巨头皮生疼. 如果换了别人,或许会拒绝’但陈巨不会.陈巨一脸恭敬的朝徐也说道:“先生之智’我等是望尘莫及啊!您是杂翔九天的鹏 ’又怎能与田间啄食的短脚鸡相比? ” 陈巨这话到底是赞是贬尚不漼楚,可徐也听了却很高兴^他一拍陈巨的肩膀’一脸喜色的大叫道:“言之有理!好!好!” 城外军营,王氏心烦’夜不能寐,于是手提短洚到营中巡视.路过西北偏远的一处营帐,王氏却听到隐隐有读书声传来镶 王氏心中惊疑’连忙揭开营帐向里窥视.看见营中坐在一个束发敢冠的责年男子’正抱着腿借着灯光大声的朗读’脸上一副怡然 自得的样子.王氏揭开幕布’向里走去.读书人昕见有脚步声’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一脸平静的朝王氏间道:“将军蚩务繁忙’为何至此? ” 王庆眯眼看看啬年,一脸冷笑道:“李左车’你倒是过得颇为愉悦啊! ” “心中愁闷,自然万事不顺;心中愉悦’方能看透害愔!我虽然不过一个囚徒’却有书可读,又怎能不高兴呢? ”李左车持看书 卷朝王氏淡淡的说道暑 王氏听后’却若有所思,心道:“李左车莫非意有所指? ” 遂间道:“如今我军困在乌民’进退维谷,还望先生教我! ” 驻车瞥了王氏一眼,说道:“我不过是个阶下囚’又有什么可教的? 8 王氏听这话的意思,觉得李左车必然有破解困境之法’于是城心请教道:“你虽名义上嫩下囚,但我从未轻待先生.还望组 能放下以前的恩、怨,助王氏一晋之力! ” 李左车况凝了半响,朝他说道:“在怎么厚待一个囚徒,但他毕竟还是一个囚徒攀如果你能故我走’我就告诉你一个方法^ ” 王氏冷笑两声’拂袖说道:“既然先生不肯致我’那便也罢! ” 说罢,转身离去,不带丝荤犹豫^李左车看春王氏莴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我知道了太多翟军的虚实,所以他不会轻易的 放我.唉!山主啊山主,希望丨尔没害啊! ” 第二日’王氏得知赢子婴兵至’已经截断了从镝原逃离的道路.王庆大惊,又去找李左车’对他说道:“我愿意砍你离开’你立 刻教我脱身之法! ” 李左车瞥了王氏一眼’冷冷说道:“你来得如此匆急’必然是后狮断.急切之间许出的承诺必然是假的!我若告诉你脱身之法 ,你肯定要杀我! ” 王庆脸上一变’讪笑道:《只要先生告诉我办法,我绝不会加害先生! ” 李左车闭目不言,王氏愤恨的骂了两句,只得无奈退去^ 赢子婴兵至乌民’本欲挥兵直接袭击王氏后路’哪知道行晾被王氏军中的斥候发现。赢子婴急行军准备强上’兵至王氏寨中’却 又不敢硬来.原来王氏扎营的地形颇为特殊’两侧都是山崖’呈葫芦嘴状,后面路径极窄,两旁的山崖上布满了滚石挡木,大军一靠 近,山上飞石落下’赢子婴不敢强玟’只好将路口堵住。 赢子婴将路口一堵,载断了颜原押送的稂草.王氏心中急切’正在此时’有士卒慌张来报’乌氏城中有大军杀出! 王氏听闻消息,将手一拍,喜道:“天助我也! ” 立即找来传令官’盼咐可如此如此. 其中细节不必再提’却说陈巨听了徐也的蛊惑,派兵出城意欲同秦王夹击王氏.骑骡上观’徐也洋洋得意的朝陈巨说道:“秦王 兵至,王氏进退维谷,到时候前后夹击,必然大败! ” 陈巨一脸赞叹的说道:“先生大才啊! ” 二人领兵出了乌氏’赶至王氏军营^徐也见王氏将寨子立在山崖之间,于是朝陈巨献计道:“后路已经被截断’我们堵住前路, 然后一把火就可以将数千翟军烧得灰飞烟灭! ” 陈巨听计行軎,他在路口摆出一个阵形,然后派人去肷火烧山,只不过此时刚入夏不久,草木葱郁,只烧得两面山头浓烟四起, 火却没点起来^ 士卒慌忙来报’陈巨徐也闻之面面相觑. 正犹疑间’突然背后鼓声大苈’大波兵马从后杀来.徐也骑媒远眺’指著背后的王氏大旗惊道:“贼何故在背后! ” 陈巨长叹一声’来不及变阵’立即派兵朝葫戸嘴冲去.王氏在后面掩杀’杀得陈巨溃不成军.徐也一骤当先’跑得最快’等他冲 进葫戸嘴’方才定下神来’拍看胸口叹道:《还好没将山点燃’不然就要逼看葬身火海了! ” 二人惊叹不以’后面突然又传来喊杀之声,徐也拍额叫道:“后面怎么还有贼军? ” 徐也吓得是不知所措’正茫然间,一匹快马奔至’赢子婴勒马喝道:“徐也! ” “秦.秦王! ”徐也吓得从骒子上滚落,连忙趴在地上吁 赢子婴听见前面喊杀之声,基子里冷哼一声,顾不得理会徐也,扬戈领兵朝前面杀去。等赢子婴领兵杀到,王氏却早已经跑了。 大军占领了王氏的军寨,后有斥候来拫:“王氏已经占领了乌民城! ” 赢子婴让人将陈巨、徐也带上来,旁边一名乌民城的军士正在向他票明这些天的愔况。陈巨、徐也见赢子婴脸色阴沉,颤颤兢兢 的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等赢子婴了解了情况,这才向二人喝间道:“你二人守城九日,为何偏偏在吾领军前来之时,失了城池? ” 徐也张了张嘴,正欲狡辩。旁边的陈巨扯了扯徐也的衣角,趴在地上大声叫道:“臣罪该万死! ” 赢子婴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脸色却缓和下,嘴角微微带笑道:“你二人能守这么久,我其实很欣慰了。筲了吧!你们起来吧! ” 二人起来之后’徐也试间道:“如今王氏取了乌民城,秦王难道不生气? ” 赢子婴狠狠的盯了一他一眼,说道:“王氏纵然取了乌民又能如何?待我大军一至,贼子皆成商粉矣!吾生气的地方,是你们为 何在关键时刻昏了头! ” 徐也做贼心虚,不敢在间秦王哪来的自信。 乌民城中,王氏焦灼不安走来走去,李左车老神在在的闭目假寐。过了良久,王氏终于停了下来,朝李左车说道:“好I我立马 就砍了你!你告诉我如何才能脱身? ” 听闻声响,李左车这才睁开双目,他冷冷的说道:“你也知道坐困在乌&是一条死路!既然你肯砍我,我就告诉你如何摆脱敌军 王娜身过去,李左车在他耳畔轻声道:“可如此如此」^ ” 王氏听完之后,眸子里凶光一闪’手悄悄的按在了剑柄之上。却在此时’李左车却悠悠的说道:“杀了我,你必然死在此地! ” 王氏摇头叹了一口气,却将手松开’叹道:“不杀你,我心难安啊! ” 李左车微微一笑,并不答话。王氏瞅了他一眼,随即甩袖而去靡(未芫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吹迎您来创世中文网、 0^3085111. 00^阅读,给作品投推荐票月票。您给子的支持,是我继续创作的最大动力!》 ------------ 第162章 中伏 ------------ 第163章 夜语 夜里很寂静,走路也无声。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慢慢的摸出了营寨,从乱石堆里一直走到了溪水下流。 伫立在小溪旁边,鄂诨先将双手拢在袖子里,不时的抬头眺望,显得很焦急,赢子婴身藏在一块石头下面静静的看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小溪边便传来哚哚的马声。赢子婴精神一震,抬头向前面看去。月光下,骑士脸上那冰冷的铁脸乏着幽冷的光芒,看起来非常的恐惧。 看见来人,鄂诨先全身一抖,脚忍不住向后移动,他说话的时候连声带都在颤抖:“你——你,你什么时候回到了北地,找我做什么?” “鄂诨先,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要你制造出足够分量的毒药,帮助我干一件大事。事成之后,我给予你真正的自由!”铁面上的骑士向下俯览着他,沙哑的金属颤音说不出的刺耳。 鄂诨先摇了摇头,啰嗦着说道:“我不会再制造毒药,也不会帮助你。在黄口山,在山主的庇护下,我过得很安心,我不需要什么自由,因为我知道,不论和你交换什么条件,我终究会吃亏的。” “哈哈哈哈!”铁面骑士扬头大笑几声,转头目视鄂诨先道:“吃亏?你可别忘记了,当初是谁用毒药毒死朐衍戎人的三千多将士的?是你的懦弱害死了你的族人,他们到死都不会原谅你。我回到了北地,是要阻止如你这般懦弱的戎人,他们想将属于我大秦的牧场拱手送给董翳那个和你一样的叛徒!我怎么能让他们得逞?哈哈哈哈!我宁愿让大秦的牧场再也产不出一匹战马,也不愿便宜那个害得大秦灭亡的罪人!” 鄂诨先脸皮抽动着,他也哈哈的大笑起来:“我都快忘记了,你现在也跟我一样。也不过是孤魂野鬼,我为什么要帮你,凭什么要帮你?” “不帮,你现在就得死!”铁面骑士将配剑拔出,架在了鄂诨先的脖子上。 鄂诨先脸上一阵青白,继而大怒:“我早知道朐衍族已经全部死光了,为什么偏偏却因为看见几个部落的文字就被吸引出来?我恨啊!” “那是因为你太蠢!”铁面骑士冷冷的说道。 感受着脖子上的冰寒,鄂诨先沉默了,过了好久,他沙哑着嗓子说道:“毒药,我可以给你,但我要你再也别来打扰我。黄口山很好,山主也很好,寨子里的人都很好。我希望你不要破坏了寨子里的久违的和谐。以后再也不要来见我,你我最好不要再相见!” “好,一言为定!”铁面骑士冷冷的说道。 “过两天,我会把配方交给你,你可以走了。”鄂诨先道。 铁面骑士哈哈一笑,轻弹手中剑道:“摸摸你的脖子,希望你能履行你的言行。两日之后见不了配方,黄口山片甲不留!你应该很清楚,三百‘贪狼’骑士足以将这千人的寨子踏成灰飞!” “好,你快走吧!我再也不想看你一眼!” 铁面骑士冷冷的看了鄂诨先一眼,扯转了战马,挥鞭远去。 伏在青石后的赢子婴,几次都忍不住想出去见那个铁面骑士。 他想起了那个雨夜,那些披蒙着铁面的骑兵。整个先零羌就是败亡在他们手里,只不过赢子婴没想到,他们竟然是秦国的将士。 赢子婴最终忍耐住了,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心中想道:“既然鄂诨先还要过两天才会来这里交易,那我就趁这两天从鄂诨先嘴里问清楚,这群骑兵到底是些什么人?当年是谁的部下?” 谋定而后动,不知不觉赢子婴已经变了。他变得更加的小心谨慎,将以前的那种浮躁完全的剔除了。 看到骑士走远,鄂诨先愤恨的骂了一句。赢子婴没听懂,因为他说的是朐衍戎语。 借着月色,两个同样鬼祟的人悄悄的摸进了寨子。 寨子中已经没有几处有亮光了。 中间的帐篷里面,灯火还是通明。借着火光,山主的身影在帐篷上不停的摇晃。 山主的手在不停的颤抖,她指间的锦书颤抖得更加厉害。往日里那张神采飞扬的脸上突然没有了光彩,哪怕有火光的映衬,也掩盖不住那一抹苍白。 她嘴里啰嗦着,眼眶里有水花凝聚。高耸的胸脯不停的起伏,显示着她内心的激动。 她喃喃的自语道:“王兄,你终于想起我了。我终于可以回到了故国吗?” 美丽姐躲在一处角落里抽泣,伤心他男人的又一次离去。 “那些畜生难道有我重要?为什么留我一个人在寨子里。大不了我随你一起去草料场罢!”她口齿不清的咕哝着,耸动着肩膀显得很无助。 自从有一次她男人在外面受伤差点死掉后,她就越来越不放心他。她不懂他男人为什么那么执拗,每一次都把她留在了寨子里。好多‘外派’出去的人,都是拖家带口的一起去的,可偏偏他男人死活不肯带上她,好像草料场里有什么怪兽一样防备着她。 她哭泣了一会,又忍不住抱怨山主道:“不是说好让我家男人跟我一起留在寨子里吗?为什么又一次变卦。山主不是最讨厌胆小的男人吗?为什么偏偏要派出他?” 口里抱怨了两句,心中又觉得怪罪山主是大不敬的行为,于是她抽了抽鼻子,想站起来回去。 起身回头,眼角瞅见黑暗里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往里走。 美丽姐心中一惊,从后面抓住了那人的肩膀,厉声喝道:“谁!” “是我。”赢子婴冷不防的被人抓住,看见身后的美丽姐,有些讪讪的开口说道。 “是你,张兄弟,这么深的夜你乱跑出去干嘛!”美丽姐问道。 “我睡不着,所以出去透透风。”赢子婴说谎面不改色。 “这么冷的天, 透什么风啊!出去不是遭罪嘛!听我说,你晚上可别乱跑,要是被别人看见了会把你抓起来的。”美丽姐好心的提醒道。 “为什么?”赢子婴疑惑。 “你是个新人,不知道这两天的事情。我告诉你,你可别乱说。”美丽姐四瞅了一下,压低声音对着赢子婴附耳说道:“寨子里面出了奸细,这两天有贼子盗走了我们圈养的战马,我男人都被外派出去了。现在风声正紧呢!” 赢子婴想起夜晚那紧密的巡哨,当时让他还想起了军营中的哨探。 想必就是因为出了事情,所以才严加看守。侧头看了看这个小眼睛的妇人,赢子婴心中有些感动,微笑着说道:“美丽姐怎知我就不是那个奸细呢?” 美丽姐白了赢子婴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来的时候,伤那么重,都快不活了。一个连命都快不保的人会去为盗马贼当内应?当我傻子啊!不过我相信你,并不代表寨子里其他人相信你。特别是那个叫鄂诨先的,心毒着呢!要是你被抓住,被鄂诨先看见,铁定完了。” ------------ 第164章 丹心 能让一个人想起另外一个人’当然是性格之中有相似的地方才能够.李左车看着赢子婴而想起了项羽’但当他再一?欠看向藤子婴 的侧脸之时’却又觉得二人相差太大. 听说项羽是一个骄傲的男人’像这种骄傲的男人即便能故下身段同普通士卒交流’但身上的威严和气势却成了二者永久的隔阂. 而赢子婴’李左车就完全看不懂了。这个男人明明是货真价实的秦王’身份之荨绝不会在项羽之下。但他和士卒交流的时候’经常会 让人忽略他秦王的身份,让人觉得这人也不过是个小卒. 赢子婴或许能猜出自己很钦佩项羽’但他这种非常随意道出,却让人觉得很别扭.所I冒帝王心术,就是让别人揣测不了他心里要 想些什么.赢子婴的说话方式却感觉是在和一个普通朋友交流一般’没有荨卑、没有上下’很平和、很奇怪、也很难受.说实话’李 左车其实很喜欢这种说话方式,但心中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君王是不能这样说话的. “你不像是秦王! ”微微龄李左车还是将心里之话说出来. 身为狐却对一个秦王说你不像是秦王.这句话很危险’很有可能断送自己的性命.但李左车还是这么平和的说出来了’仿佛 心中有个声苜告诉他’这就是一句著通的话而已。 所以’说完这句话后’李左车用眼死死的盯看赢子婴. 赢子婴有些疑惑,不假思索的间道:“何出此言? ” 在蠃子婴说出这句话的刹那’李左车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果然是这样。” 李左车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秦王’你果然与众不同! ” 李左车自认为自己看透了秦王的心思’却在此时,赢子婴突然说道:“你知道人与牲畜草木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 “嗯? ”李左车疑惑的皱眉。 人,之所以区别于牲畜草木,无非一个惜宇丨世间任何軎惜的决断,也无外乎情理法三宇^然而’愔却是摆在第一位的.”赢子婴看了看天空,长叹一声道:“我也是个人,亦有情^ ” 李左车张口结舌的看看羸子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丨赢子婴眯看眼看着远处的天空,愣愣的出神.过了好久,赢子婴才回过神 来,转头看了一眼李左车,发现他还在目不转睛的看看自己,眼神很奇怪,蠃子婴读不懂笔 赢子婴也瀬得懂’他皱眉说道:“看样子你精神很好?是不准备睡觉? ” “睡!怎么不睡! 〃李左车侧身躺下,不一会就有呼嘈声响起.蠃子婴脸上微微一笑,似自言自语的说道:“你既然落到了我的 手中,就别想回去了。” 李左车翻身又起,叹目冒火怒视蠃子婴^赢子婴眼一闭’身子斜靠着山壁,也立即睡看了攀李左车坐在赢子婴身畔发了一会呆’ 随即懊恼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心中愤恨道:“李左车啊李左车!你没荜在秦王面前卖弄什么?这下好了,刚脱离狼爪又落入虎口之 中了. ” 转身一看,只见月光之中,赢子婴侧春脸,嘴角微穹,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李左车气急,立马翻身而起,嘟哝道:“你是秦王 ’这地就给你睡了.我去别处睡去! ” 第二日,王氏领兵到山道上窥视.等他们好不容易搬开了堵住路口的大石,里面一窝蜂的涌出一大群秦兵.当先一将,手提一柄 大斧,耀武扬威的不住咆眸^ 王氏一声大叫:“怎还有秦兵? ”立即掉转马头,身后的士卒也跟着一起掉头丨落在最后的士卒还不朗惽况,一个劲的蜂拥向前 挤,翟军一前一后你推我让,再加上山道窄小,下面又是悬崖,不少人被践踏、落崖而死. 王氏心中懊恼|可荜到如今再下令也来不及了.他只好让亲卫开路,推动着前面的士卒向后退.背后沙太杀来,直杀得翟军哭声 展天. 一场血战,从早上杀到中午.王氏连怎么败的都不知道,山道上布满了翟军的尸睐,等出了山崖,跑到了通往径阳的驰道上时, 王氏才发觉身畔不过数十骑^六月的太阳已经颇有些酷热’王氏輋晕丽的骑在马上,胯下的骏马突然撞在前面的战马身上’王氏翻身落马。身旁的亲卫连忙 将他换扶起来’王氏惊魂未定’摸着自己的头朝身旁的亲卫跳“吾头安在否? ” 亲卫们都点了点头’王氏挣扎春从地上站起’指着自己的头颅大声叫道:“头颅既在,狮会败? ” 旁边的亲卫茫然无语^王庆突然嗦啕大哭道:“吾费尽心思,才将秦王引诱至此.本欲一举铲除秦贼’却不料还是让此人身还! 天呐!如此绝境’他们又怎能存活下来?吾用计不成’又损兵折将’有何面目面见翟王?不如一死了之’好慰数千将士的在天之灵! ” 说罢,拔剑欲自刎。身旁的亲卫连忙将剑夺去,劝慰道:“将军万万不可如此!如今贼子不过数千人,翟王坐拥北地、上郡,兵 精稂足,到时候再遣派兵马剿灭就是。” 王氏长叹了一声,拭泪朝亲卫间道:“你们知道究竟是怎么兵败的吗? ” 众亲卫摇头说不出话来,王氏拍腿怒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败!莫非臭是上苍眷顾此人? ” 待王氏稍微平静下来’亲卫们才搀扶他爬上了马背。看看前面的道路,亲卫间道:“前6就是泾阳,我们不如前去投奔乐阳将军 吧! ” 王氏捏了捏拳头,心中苦涩难挡,他心思道:“乐阳不过一黄毛小儿,若非其兄栾附上了安阳夫人,又怎能得势?吾身为翟王旧 将,又是主将,如今只带数十骑投奔他一个副将,岂不是要遭他奚落? ” 心中辗转反侧,犹疑不决.亲卫似看出所想,献计道:“如若乐阳敢轻待将军,那将军可前往泥阳见翟王.” 这些亲卫都是王氏的私人部曲,说话没那么多顾忌,王庆见言之有理,于是拍马向泾阳赶去# 泾阳城中,翟军军营。 乐阳坐在席案边,手里抱看一个酒坛,正大口大口向喉咙里灌去.酒水沿着他下巴不停的向下滴落,他醉眼朦胧的打了一个酒嗝 ’仰身躺在了地上。 以前俊美无比的面庞, 此时爬上了一条狰狞的伤疤丨玟陷泾阳之后,他第一时间不是去追击残敌,而是去向翟王报捷.发军进城 之后,他就把自己关进了帐中,终日饮酒.哪怕如今朝那、乌民现在愦况不明,他也不派兵探査. “兄长!你怎能阻我?又怎能阻我!与其不忠,不如不义.不杀了你,我如何向翟王交代?杀了你,我如何向自己交代?你为什 么要这么做!你不过是个浮虏,又怎能为秦王为使?你疯了吗?你肯定疯了 I哈哈哈!丨倾了!你早就疯了 I哈哈哈! ”乐阳抱春头 大笑着流泪,心中之痛又有何人能解? “你说得对’从小到大,你都是让春我^这一?欠,你没让我,所以你死了!死得好!你不死’又怎能全我忠义的名声?你是为了 我吗?为了我吗?你寅敢当看数千大军的面来劝降我,你这是自寻死路!你是该死!该死啊! ! ! ”乐阳一声咆哮,一手拔出了佩剑 ,就在帐中癫狂的舞起剑来. 帐外的两个士卒互相对视了一眼,一人说道:“将军醉了. ” 另外一人摇头道:“将军没醉,他要是醉了,你我都得死.” 帐中锋寒,烛火乱晃’过了没多久,乐阳捅剑跪地’身上升腾起袅袅白雾’他咬牙冷声说道:“你概然为了秦王而死,我就取下 他的头颅来祭茑你.”(未芫待缤.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创世中文网(吐咖钟丨.咖)阅读,给作品投推荐票月票丨您给 予的支持,是我继缤创作的最大动力! ? ------------ 第165章 心思 ------------ 第166章 对阵 ------------ 第167章 激战 幽深的山林,有一股轻微的喘息声在微微颤动。草叶晃动,露滴从叶尖坠下,触及肌肤,给人一种凉彻心底的冷意。五指用力, 扣进掌肉,似乎有一股力重在五指间挣扎,意欲咆哮而出。然而,吸进肺部的气息却将这种挣扎生生的憋回肚里,脑子中有千万的声 音在告诉他:要倾定!要硕定!要---坨鸟屎悄然滚落. 赢子婴仰头怒视,头顶一只山雀正惬意的伸展着翅膀。身子稍动,气息稍乱,外面横戟探视的乐阳就发现了些许端倪.他踏着啬 草慢慢走进,穹腰在一堆漼木从中捡起一条丝绦,他皱眉凝视,心中确认,这就是那秦王身上的束甲丝绦!秦王肯定在这,虎目四射 ,乐阳张嘴厉喝道:“狗贼!出来! ! ! ” 声音颤动,在林中来回激荡,惊走鸟雀无数,苈落许多祜叶灰尘.乐阳灰头土脸的咳嗽几声,捂住基子用手不停的扇扇。赢子婴 目光一冷,心道:“好机会! ” 他躬身欲出,身畔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8赢子婴转头,赵予焦急的指了指外面,手上再一次用力,赢子婴只好不甘心的蹲了下 去。赢子婴静下心来,顺着赵予的指尖,皱眉望去,这一次赢子婴终于发现了他将才没注意到的地方。乐阳的右手一直按在他的腰兜 里,那里捅着无数的小戟’只要赢子婴有所异动,那些小戟肯定会飞出霸 “莫非是鸟屎扰乱了我的心境? ”赢子婴心中暗思. 却在此时,一只手轻轻的伸到他6前,手中捏看一方丝帕,手指微颤着将赢子婴脸上的鸟屎轻轻拭去丨赢子婴回首望去,却见赵 予在身旁含羞低头,洁白的脸上透看一丝娇红,愈加显得娇艳不可方物。赢子婴微微一笑,向她点了点头。这个杀伐决断的女将此时 流露出的小女儿形态让赢子婴大为惊I牙,在他脑海中,丝帕踉面前的这个女子可能扯不上一点关系.她披甲上阵,身上怎么还有这东 西? 赵予心中窃喜,沆思道:“戚民说得果然有几分道理,我再怎么奋勇杀敌,他只会将我当成是他的部下。只有流露女人的那一面 ,他才会对我另眼相看。” 赢子婴读不懂女人的百转柔肠,他心、中焦急,这乐阳似乎认定了他们二人藏身在此地,一直在这徘徊寻找-再这样下去,自己终 宄会被他找到!“如之奈何? ”赢子婴晈牙沉思’这位翟将武艺非凡’竟然连察哈尔都不是他的对手’仅凭赵予和自己又怎能敌他?先败沙太, 再败察哈尔,勇战三将’此人可以说以一己之力打败了赢子婴的所有部将!如此武力,赢子婴从未见过.他在心中想到:“莫非此人 比项羽还厉害? ” 心中不自觉的就起了一丝畏惧之心,所以即便有两人在,他却丝灶不敢同此人交手.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乐阳依旧在寻找,赢子婴也依旧在等待应 等待一一 荒野之中’伏着无数死尸’残破的旗帜’流淌的鲜血’苟延残喘的士卒’无一不在表示这里刚发生了一场大战。翟军朝着泾阳城 不停的论主将的离去将这只军队带上了绝望的深渊’再无一丝获胜的可能^数员偏将且战且退’背后秦军疯狂的追击,没多久这 处血腥的战场就只剩下死户了. 沙太挣扎着从死户中站起’他一脸血污,腿脚蹒跚’举目四望,有一轮残阳在惶慢的坠下山齓微风拂过,带着一丝腥甜’闻之 想作呕’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越见的模糊. -脚踢飞了挡路的死尸’沙太提着大斧艰难的前行着’四处死尸,唯有他一个活人^蒱目狼藉’战场上弥留着说不出的凄凉吁他 的呼吸很重,跟老牛拉破车一般’他一只手按着胸脯’那里没有伤口’却疼得他嘴辱不停打齓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脸上没有 一丝血色,蒱额头的汗水不停的下滴. 五脏六腑甭伤’如果不及时休养’很可能会留下暗疾.留有暗疾的武将永远入不了巅峰’武艺不仅不会提升还有可能下滑.沙太 知道,他的脏腑已经移位’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他从嘴里吐出的就不是气了 ’而是血镰 斗大的汗滴不停的下坠’他一步步向前挪移’终于走出了那处战场。娜刮面’短轚抖动,大道上奔来一道黒影’疾如闪电。黒 影奔至沙太面前’不停的打著响基.沙太心中一动’走到黒影面前’伸出了手悄悄的碰了一下马髪’黒影焦躁的踢看地面,却未曾抗 拒沙太的触及。沙太心中大喜’嘴里说道:《烈风啊烈风’没想到你离让我摸着了!不容易啊! ” 说来心酸’这匹战马是山主的坐骑’平时骄傲得跟什么似的’在黄口山’能接近烈风的除了山主’就只有鄂诨先.平时里沙太想和它亲近,没少挨它踢.这次不知道怎、么的’烈风竟然娜挡沙太的抚摸.傻大个忘乎所以’咧看嘴呵呵的傻笑.烈风突然一声长嘶 ’打断了傻大个的臆想。马头转向’不停的扬蹄长嘶,似乎在告诉沙太什么馨 沙太摸了摸头’这才想起’间马道:“山主呢?你怎么又弃主私逃了? ” 烈风当然不懂人语,它将马首一低’向左一个横扫’措不及防的沙太被马首一绊’人就倒在马脖子上’烈风将头一举’沙太就滚 落到了马背上了!四蹄迈动,黒马如风一般朝西北跑去. 沙太龇牙咧嘴的伏在马背上’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霸这一下浑身是说不出的疼,说不定又震动内伤了^看看胯下的赌马如风一般 的驰骋’沙太惊间道:“莫非你还想卿好一个畜生!果真忘恩负义’山主对你这么好,你还想拐着老子跑!快给老子停下! ” 马是不懂人话的’沙太的废话简直就是对马弹琴.如果烈风知道肯定也会竃不犹豫的鄙视此人’就你那德性还值得我这千里驹来 拐?果真是恬不知耻! 烈风奔走不久’旁边的丘陵里又转出一员提枪的将军瞩察哈尔目送战马奔远’心中若有所思’然而他想了想,却掉转马头,策马 向南朝泾阳去了. 山林里’赢子婴手持长剑正对着乐阳^乐阳也眯眼面他’脸上那条狰狞的伤症不停的跳动,眸子里的火焰在疯狂的燃烧瞩一一 在快要被找到的时候’赢子婴自觉的跳了出来. “秦王子婴? ”乐阳冷冷间道, 赢子婴点点头’答道:“我是层” 乐阳咧嘴笑了笑’眼里燃烧的火焰更甚!他手举大戟’不再说话,劈面朝赢子婴砍去.大戟带着爆裂般的风声,呼啦着横劈了过 去。赢子婴瞳孔一缩,脚向后小退半步’叹手举剑向前一挡.只听见“嘣”的一声’赢子婴只感觉到虎口一麻,长剑就离手而去. 赢子婴仰面倒下,大戟贴着他的基尖斩过去’有几根飞扬的头发被斩成了两载.就在此时’旁边的灌木从中突然透出一扦长枪’ 又快又急的朝乐阳的腰肋刺去.此时乐阳的所有心思都在赢子婴身上,身子微倾招式已经用老’这突来的一枪简直是恰到好处,让人 避无可避! 然而就这么惊险的一枪还是让乐阳避开了,或许是风声或许是苈动枝叶的声音,让乐阳提前了那么一点做了准备,他的身子突然 —下拝倒,直朝赢子婴身上撞去!躺在地上的赢子婴睁大了眼睛,他芫全没想到乐阳会用这种方式来膣开赵予的一枪!眼睛里,赢子 婴沈楚的看见了乐阳那讥笑的面孔,他的右手抓春一支小戟,扑下来之后,这支小戟就能洞芽赢子婴的眼眶。 赢子婴眼里闪过一丝惊怒。左手不知道从哪抓出一柄匕首,伸直了朝上面剌去。他坚信’这匕首肯定会先洞芽乐阳的喉咙!然而 ,赢子婴又失筲了,他没看沈楚乐阳是怎么动的,自己上伸的手突然一下被抓住,乐阳手上用力,然后听见了骨头咔嚓一声,赢子婴 的手腕就生生被他扭断了。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上,匕首上面千疮百孔,无刃无锋,它被一个叫裴老二的牲口用铁锤砸过,赢子婴纵 然能剌中乐阳’这玩意也杀不了人。 乐阳手里的小戟也没能插中赢子婴的眼睛,因为背后传来一股巨力让他的身子倾斜了少徐,小戟贴舂赢子婴的面孔插进了地上。 等乐阳抡起拳头想一拳砸烂地上这个可恶的人头之时,他的身子却被人一脚踹飞-身子滚到了树下,乐阳翻身而起,他5前不远处, 赵予正弯腰将赢子婴扶起。 “看! ”乐阳轻吼一声,一支小戟旋转看朝赵予的头颅飞去。而此时,赵予根本没看见这飞来的一裁,她正关切的看着赢子婴。 等到那风声突至,她想躲避也已经来不及了. 赢子婴的睡孔缩到了极致,他双手环抱,向下用力,赵予的整个人就落入了他的怀里.飞旋的小戟撞飞了赵予的头盔,割破了她 的头皮,连带着那束发丝绦一起扎进了树上。 鲜血突然从赵予的两篝和额头流下,万千啬丝狂舞,赢子婴愣愣的看看赵予的额头上一滴鲜血越过她的眉毛,坠下她的眼皮,掺 进了她长长的睫毛里’侵染了她美丽的眼睛,最后洒落在赢子婴脸上.刹那,赢子婴仿佛听见了什么破碎的声音’他翻身而起,抱春 赵予呼道:“你有軎没有? ” 赵予愣了愣,缓缓的摇了摇头#背后乐阳拾起了地上的双戟,正迈步朝二人奔来! “秦王小心! ”赵予抱春赢子婴滚进了灌木林里,如今她的长枪05定在树上,没有武器的她根本没办法阻拦乐阳。 “贼首休走! ”乐阳一声大呼,劈开了草丛,整个人朝里5撞了过去. 烈风带春沙太奔上了山岗,沙太远远的就听见了一声贼首休走!这声音这么熟悉’让沙太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秦王有难! 胸瞠中激蒸起一股怒火’ ?少太仰天咆哮了一声’张嘴哇哇叫道:“秦王勿急’沙太来也! ” 提看大斧奔进了山林’没过多久,沙太就看见乐阳正提看双戟追杀秦王二人.沙太吓一声’扬起大斧,大步朝前面奔去. 乐阳追逐二人刚到路口,目艮看看就要追上了,却不料横中又插来一个秦将!乐阳气急,沙太放过了秦王和山主,自己提看大斧拦 住了乐阳.乐阳欺身便上’手中大戟直朝沙太砍去,沙太用斧一挡’ 口里一口鲜血喷出.可他却不管不顾,口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吼 ’双替一用力’生生的将乐阳的大戟荡开! “也吃俺一斧头! ”沙太张着血盆大口,身上带春有来无回的气势,抡斧朝乐阳杀去. 赢子婴得沙太相助’终于逃脱生天’他和赵予到了路口’在烈风背上取下了弓箭’便翻身回去. 林子中兵器不停的相撞, 沙太每拼一记就会吐一口鲜血’然而他神色麻乐阳在他手里却没讨得半分便宜.等赢子婴和赵予赶 到之后’乐阳的情形却显得危机起来^原来赢子婴并未贸然播入战斗,而是躲在山林之中放冷箭,旁边赵予按剑压阵.乐阳几次都觉 得这员秦军快倒了’可明明吐了那么多血’那员秦将却彷佛一个打不死的战神一般.久久都未龛下!当乐阳被蔵子婴一箭射中手替之 后’他明白他今天是杀不了秦王子婴了’他无奈的吼了一声’用戟在大洚上重重一砸’翻身便向外逃去. 背后又是一支冷箭飞至’乐阳背部中了一箭’他脚下一个踉跄’随即飞快的逃离了山林. 林子中’背靠看大树的沙太依旧在如拉风箱一般喘看粗气’他的胸前血淋淋的湿了一大片,他双眼中的血色在慢慢的面雾等到 秦王和山主都到来之后’他才喃喃的说道:《我明白了我为何不如察哈尔了、如果!如果还有一次机会的话’我肯定能打;1他.山主 ^沙太快不行了’你要保重.” 赵予愣愣的站在沙太面前’嘴角颤抖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赢子婴默不出声的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将沙太背负在了背上,嘴里 冷冷喝道:《废什么话!少说两句就不会死了。” “呃! ”傻大个点了点头’果然不再说话’他闭看眼垂下了头颅嘛赢子婴背负着他,一步一步踏出了山林.(未芫待续.如果您 苦抑口^厂」 ------------ 第168章 战罢 泾阳城外,无数的翟军在狂呼呐喊:“王氏将军速开城丨']! ” “快打开城丨、]呀! ”有人捏拳吼道。 背后兵戈如林’荒原里是一望无际的黒甲! 一一那是数不清的秦兵! 城头之上,王氏,怒不可逷,他拍墙怒喝道:“乐阳这个废物,打了败仗不说,还带着畋军来冲城!这是想害死我们吗? ” 城下喊声甭天,城头上人心惶惶,一个留守的副将朝王氏说道:“趁着秦兵未至,将军赶快打开城门吧! ” 王庆厉声喝道:“不行!秦兵离城不过须臾之地,打开城I刁之后,下面的败兵为了活命肯定会堵住城丨刁,到时候泾阳必失,” 旁边两个军候按剑逼间道:“莫非将军就眼睁睁的看春下面这么多弟兄被秦军屠戮吗? ” 王氏一愣,转身朝两个军候看去,当看见这二人脸上的凶光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支部队是乐阳的部队,自己根本无力插足 I ” 王氏一5匪堉壁,怒喝道:“你们要开就开!我这便离开! ” 说罢,立即转身下了城墙.他在心中思道:“如今秦兵还未止,现在赶到北I刁还有希望逃脱,不然必死在此地! ” 王氏走后,城上副将下令道:“速速放下吊桥!城上弓弩手准备,如果秦军杀至,就乱箭放下! ” 城下力士得令之后,连忙扳动绞盘,放下了吊桥.当城门打开之后,城外的乱军一窝蜂的朝里面涌进。角楼上的哨探连忙拉响了 金钟,朝下面喊道:“敌至矣!赶快关城门! ” 城上副将提手喝道:“速关城门! ” 城I刁缓缓关闭,城外还未进城的士卒又在大喊:“别关城丨刁!稍等片刻! ” “一刻也不能等!快将城I刁关上! ”副将趴在垛口上向下厉喝#城外的士卒看看背后秦军杀来,有人朝进城的士卒喊道:“兄弟们!你们难道眼睁睁的看春我们去死吗?快将城门堵住,砍我们 进来! ” 没多久,撕'里就传来乱哄哄的叫声,副将心惊,喝间道:“怎么回蚩?怎么城门还未关上? ” 城下又士卒票报:“将军,撕':!被堵住了,没办法关上I ” 副将张嘴“啊” 了一声’望楼上的士卒又道:“秦兵已至城下! ” 副将慌忙下令:“射箭!向城下射箭! ” 冯英领着秦军刚至泾阳城下,看见城门口乱成一团,连撕']都未关掉,如今才刚刚收起吊桥丨冯英拔剑高喝:“冲进去! ” 说罢,纵马扬鞭,策马奔到护城河边.抬头一看,吊桥才刚刚拉过头顶’冯英一纵身,从马背上跳起,一手抓住遂索,手中剑朝 绳索上一挥,吊桥”啪”的一声便掉了下来. 身后秦兵看见将军神威,一起齐声高呼。冯芙摔在了马背上,身子一旋,手抓住#毛又稳稳的坐上马背丨冒著头上的箭矢,纵马 直朝城丨':)冲去. 还未进城的翟军不少被赶跳了护城河,等到马蹄声响,看守城丨'的士卒就知道,再也关不上城I刁了.冯英带春秦军一路劈砍,直 接冲进了城里嘛城里面’逃回的翟军还跟没头苍蝇一般乱8。等秦兵杀至,全都做了无头鬼. 看见秦兵就这么轻易的冲进了城丨、]’副将这才抓住一个逃回来的败兵间道:“乐将军何在? ” 败兵答道:“一路上不见乐将军’恐怕已经遭落敌手了! ” 副将心中一惊,身后的两个军候间道:“将军,我们还坚守城堉不? ” 副将颓然叹气道:“既然乐将军都死了’我们还坚册么?赶快下坡投降吧! ” 等到城墙的翟军下城投降之后’久经战火的径阳城又一次回到了秦军的手里’而且回来得是那么的轻易’让冯芙都有一股不可置信之感!重回到了泾阳,冯英忍不住晞嘘不已,不少跟随冯英的泾阳秦军更是抱头痛哭. 等冯英将俘虔都安排好之后’才发现秦王和蒯先生还未回来,冯英连忙派出人去寻找. 沿畚泾河向下,一个小的村庄里面,昏迷不醒的蒯彻正躺在地上’地上罟有一大片水済’ 一个高大的村姑叉腰宙视着地上人,嘟 嘴说道:“你命真好’那么多人被射死’你还没死.不知道你们这些当兵的整天杀来杀去想干些啥!一会是翟王,一会是秦王,这天 下有几个王啊? ” 村姑用脚路了踢蒯彻,喊道:“没死就起来!莫非还想赖着不走? ” 地上人丝荤不见动静,村姑弯腰拍了拍蒯彻的脸蛋,嘴里说看:“想必是水漼輋了,俺再救一救吧! ” 说罢’伸手将蒯彻脱了精光’然后扛卷他走进屋里霸 村丨、]口一个白胡子老头叹道:“世风日下,人极古^寡妇思春’不是好軎啊! ” 说罢,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杵看拐枕颤亲藐的走了. 等秦兵找到赢子婴之后,天已经大黒了 ^到了泾阳城中’连忙找来医者为沙太诊病,医者把了半天脉’摇头叹气道:“伤及内脏 ,我开个方子,听天由命吧! ” 赢子婴眉头一皱’浑袖退去了医者’又让人立即去乌民城接鄂诨先.到了大半夜’冯英才风尘仆仆的将一卷竹简交给赢子婴,赢 子婴铺开一看’眉随即皱得老高:此战下来’秦军战死一千八百余人,三员战将负伤、军师蒯彻生死不明,另外还有上千名伤兵! 这样的伤亡足以让秦兵伤筋动骨,要知道羸子婴集合两城兵马’也不过九千余人’这一仗打下来’伤折就差不多有一半了!这就 是一场血战后的代价’杀敌三千自伤八百。如果乐阳不出城的话’也许损失得更多. 硬攻城的话,不要说打不打得下来’纵然打下来了’肯定伤亡更多^所以在出征之前’公孙止就向蠃子婴献上了一个灭敌之策’ 这个计策可以让赢子婴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泾阳城’可是赢子婴依旧没采纳.因为这个’公孙止还在乌民城里生闷气。 蒯彻知道赢子婴的心思’所以他也不赞同公孙止的做法.他知道乐阳亲手杀死了他的兄长’很有可能出城同秦王决一死战,一封 战书让公孙止之计落空’也让径阳城的百姓免遭一难‘ 公孙止的计策很简单’以泾河水淹径阳城而已。像泾阳这种沿河而建的城池’很容易用水玟^更何况泾河水在流经鸡头山的时候 水流渐急’水源充沛’淹掉一个小小的径阳城肯定不成间题.不过赢子婴思及泾阳城已经归附,百姓已经认同了他这个秦王’这个时 候在用这种绝户之计未免得不偿失参公孙止之所以献这种绝户之计’也有他的思重’在他看来’秦王乃整个关中之主’只要将三秦钣 将歼灭’整个关中自然就会回到赢子婴手里,所以一城换一军也是值得的嘛 一战下来’陈巨重伤,杜袭轻伤、沙太不知死活^睢有一人’却完好规 烛火之下’赢子婴那张脸在火中不停的变幻.他心中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胸中杀气弥漫瞩况思了一会,他突然又放松了下来’ 喃喃自语道:“看在此时正值用人之际的份上’先将你头颅记上.如再如此’必然留不得你! ”(未芫待续.如果您喜吹这部作品’ 欢迎您来创世中文网(咖如四丨.娜)阅读,给作品投推荐票月票。您给予的支持,是我继续创作的最大动力!》 ------------ 第169章 祭奠 ------------ 第170章 陈戈 ------------ 第171章 泄露 ------------ 第172章 用意 ------------ 第173章 如此 咸阳,信宫。 大殿里一片歌舞升平,美姬扭动着腰肢跳着动人的舞蹈,大殿之中六国的武将啃着猪蹄鸡腿吃得是满嘴流油。 笑声、歌声、欢呼声充斥了整个宫闱。 正中的桌案上,上将军项羽举盏频频相邀,他旁边坐着一个红衣素衫的女子,一双美丽大眼盯着项羽,眼神里尽是爱慕。偶尔回头,项羽便会向着美女报以温柔的一笑,笑中柔情怎么也不像那个统领几十万大军的楚国上将军。 她是虞姬,是项羽爱及了的女人。 虞姬掩袖弯身,从旁边的酒鼎里以勺取酒,将项羽面前的酒盏盛满。项羽举着酒杯从席上站起,他四下扫视了殿中的大将,大声说道:“吾等身经百战,辗转数月,终究是灭了暴秦,立下不世之功!尔等都是有功之臣,常言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我项羽身为六国上将军,众将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我怎么能不封赏呢?从今尔后,天下安定,世间太平,皆是你我努力奋战的结果啊!” 听完项羽之言,在座的大将无不大喜,一个个高声呼道:“上将军万岁!” 项羽抬头大笑,回首偏侧,大袖一挥。数个内侍抬着一扇巨大的山河屏风,搬到了大殿正中! 屏风之上,各国划分,众将的名字便写在所在封地的图上。一时之间,众将纷嚷,秦国的天下在这一笑之间,全数倾没!华夏大地,无一块属秦。 ========= 丘山,深林。 英布带着残兵败将疯狂的翻找着山沟里的一切,每一片树叶,每一块石头都被他仔细的搜寻。但赢子婴的尸体始终未曾找到!他红着眼四处乱瞅,期望着上天能出现奇迹。 但上天似乎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赢子婴似乎从人间增发了。涧下,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回头看着同样疲惫的士卒,英布是满嘴的苦涩,这两千骑兵可是直属于他的部队啊!因为没有他这员绝世猛将的带领,二千骑兵竟然被拿着木叉的羌人打得大败,等他回去的时候,二千骑兵只剩下四五百人了,如果不是英布死命奋战,估计这最后的四五百人都没了。 赢子婴害他损兵折将,还不将他的人头献上!是何道理!是何道理! 英布忍不住仰头大叫:“老天不公啊!” 几声咆哮之后,英布神色更加疯狂,他大声的吼道:“找!继续找!搬开石头,掘地三尺也要将子婴小儿的尸体找到!” ======= 夜已渐深,丘山断崖。 一阵冷风吹过,惊醒了悬挂在树枝上的韩则。他睁开眼,首先看见的便是一轮弯月。 在冬天,能见到明月,真是难得。 脑子里胡乱的想着,韩则摇了摇头,随即感到身上轻飘飘的无丝毫着力感。他蓦然惊醒,我这是在哪? 抬起头向周围一望,他瞅见了黑糊糊的山壁,和山崖之上的望石。一双绿油油的眸子与之对视,韩则感觉到浑身发冷——那是什么? 风吹着树梢发出啪啪的声响,韩则在半空中晃了晃。他额头上不停的飙出冷汗,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自己分明是倒挂在树上啊! “秦王呢?秦王在哪?我不是抱着秦王一起跳下山崖的吗?为什么秦王不见了?”韩则终于清醒了过来,回头四顾,赢子婴在哪? “啊!”臂间传来一阵抽骨裂心般的疼痛,韩则含着泪偏头看一眼自己的右臂。那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韩则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没见到赢子婴。必然是飞旋的那一剑斩断了他的臂膀,让他疼得松了手。 心里胡乱着思想什么,突然一声狼嚎将他惊醒。断崖望石之上,一匹浑身灰色的巨狼正对着明月仰头长嚎! 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想必就是狼眸? 韩则头皮发麻的看着望石,目测着自己与那里之间的距离,他得出了结论,如果他从树上掉下去,必然葬身狼腹。 “老天呐!我韩则可不想将性命送到这个畜生的口中!”韩则默默的祈祷,可他心里这么一想,悬挂的树桠也随着发出一声嘎吱之声! 韩则惊得是一身冷汗,随即闭着眼不敢乱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天空乏起鱼肚白,远远的山路之上突然传来一阵飘渺的歌声。 唱的是什么,韩则是没听出来。不过歌声将韩则实实在在的惊醒了,他茫然四顾,下面没有狼,山壁上也没有流水。——这歌声从哪传来的? 天渐渐大白,山上的一切都变得清晰。韩则终于看清楚了他自己的处境,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断崖之上还有巨狼。 他所在的位置根本就不是断崖,只是一道缓坡,真正的断崖还在下面。缓坡下有一条不宽的小径,昨晚的巨狼就是从小径上走过来的。 “天无绝人之路啊!”韩则大喜,有小径就有人经过。听那歌声,肯定有人上山!自己有希望获救了! 韩则收拾好心情,默默的等待着唱歌之人的临近。 想必是昨夜有明月的缘故,今日罕见的也出现朝阳。虽然太阳被乌云欺凌得比较惨,但还是有丝丝金芒穿过了云层,给世界带来了希望。 ============= 搜寻了整整一夜,英布忍不住疯狂的呐喊。 消失了!真的消失了! 掘地三尺,收遍了整个山谷,连山谷里的小谭都没放过。可这人,生生的不见了。 哪怕是被野兽吃了,好歹也有两根骨头吧?事到如今,自己别说骨头,连点毛发都没找到啊!英布抬起头看着头上断崖,心思:“没道理啊!这么高摔下来还摔不死?还能活着在他到来之前跑掉?” 英布拍了拍脑袋,觉得脑子已经不够用了。要是他赢子婴有那么大的本事,他英布愿意将名字倒着写! 一样疲惫的亲卫朝英布问道:“将军,还要搜索吗?” 英布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儿郎们,心里再也没有搜寻下去的欲望了。他乏力的摆摆手,说道:“走罢!走罢!赶快回武威,不然那群羌人就要将武威拿下了!” ========== 说是小径,其实也不然,这路足足有两丈宽,能让四个人并列前行。随着歌声越来越近,韩则心里也越来越激动。 绝处逢生,只要是人都会感到欣喜。 踏平了枯草,随着车轮碾地的声音,韩则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头老牛拉着一辆破车缓步在跟车同宽的山道上。车上面还坐着一个白胡子干瘦的老农,他蜷着腿闭着眼哼着不知所谓的歌,一晃三抖的向前。 山道下面是悬崖! 上山的不是人,是车! 韩则不得不佩服这老农的胆量,何等大胆何等的懒惰才能怡然自得的驾车上山? 快来了!临近了! 韩则顾不得他想,只要能救他,什么事都好说! 他清清了嗓子,准备大声求救。 老农依然在哼歌,老牛依旧在前行。 头顶上,韩则三肢在挥动,明明救自己的人就在下面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韩则浑身冒汗,瞪大了双眼! 老农依然在哼歌,老牛依旧在前行。 这一刻,韩则多么想树枝一下子断掉!这一刻,韩则多恨上苍不眷顾他。为什么要等到他准备出声的时候才让他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哑吐不出一个音节? 车在向前,人在前行。老农马上就要走了! 韩则绝望了, 他木然的盯着地面,感觉万念俱灰。忽然,前面传来“嘣”的一声大响!接着老农发出“啊”的一声大叫! 韩则惊喜的睁开眼,心思莫非是老农眼尖发现我了? 事实很惊奇,也让韩则终于明白奢望终究是奢望。 山崖上掉下了一个人,不是韩则。 老农愤怒得直骂娘,这从天而降的‘飞人’差点让他车毁人亡!老农怒急,他撸起袖子,向手掌里吐了口口水,然后双掌一撮,准备搬起人扔下山崖。 韩则心惊胆颤的看着老农的动作,他长大了嘴巴一脸的绝望。——前一次绝望是因为自己,这样一次绝望是因为老农手中的人。 老农搬起人,正准备下扔。突然,他浑身一啰嗦,赶紧将人抱上了车子。他跑到前头拿着鞭子,牵起老牛,声色俱厉的朝着前面嘶吼。 车驾前面,瞪着一双绿油油的狼眸。 ------------ 第174章 解结 ------------ 第175章 论商 ------------ 第176章 话雨 ------------ 第177章 谋反 ------------ 第178章 无双 ------------ 第179章 梧桐 ------------ 第180章 归燕 ------------ 第181章 人心 ------------ 第182章 难测 ------------ 第183章 呢喃 ------------ 第184章 天下 蒯彻闻言一笑,脸色中带着无比洒脱从容之色。赢子婴观他神色自然,心中微微一动,猜度道:“莫非,此人真有灭敌之策?” 想到这里,他也忍不住肃穆正身,目光炯炯的看着蒯彻。 蒯彻踩着木屐拂袖背手,自顾自的走到赢子婴旁边摆着的山川河洛图边。他大袖在河洛图上一挥,一时间竟然有点意气风发的模样。 手指在图中几处虚点,蒯彻傲然说道:“古来凡是以弱胜强者,无不是借用天时地利,我这计也一样!秦王细看!黄河从河洛而进关中,一路激流澎湃,然而从函谷关向上,至潼关却水势渐缓。主要原因便是分支渭河!” 赢子婴看着蒯彻那自信飞扬的神气,他的眼睛顺着蒯彻的手指在屏风上渐渐的移动,随着蒯彻越见高昂的声音,他心中恍惚似要抓住什么,竟然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他不由自主的起身,与蒯彻共站在屏风之前。 “渭河乃黄河最大的支流,它灌溉整个关中,储水量只稍逊于黄河!我曾闻当年李斯为相的时候,在渭河与黄河交汇处十里筑了一道大堤,而风陵渡口更有拦河大坝!试想!。两河之水何其庞大!虽然此时是冬季,不过秦王只需要阻两河之水一月,等到项羽大军到时,然后挖开大坝、推倒大堤、哈哈哈。。别说他几十万大军,就是几百万照样灰飞烟灭!” 蒯彻言毕,然后用手指着从潼关一直往下,划过绵延数千里的地方。他此时眼中的膨胀着无与伦比的自信,随着这一指划下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彩都被他一人所夺。 赢子婴懵懵的看着地图,他的瞳孔不住的放大。心中犹如黄河之水一样汹涌澎湃,汗水沿着他的额头不住的下滴,那绵延数千里的手指,让他感觉到一股无可言据的惊秫! 他说话的时候连牙齿都在打颤:“截两河之水而淹天下?怕是从河洛一直往东绵延千里尽成泽国!” 蒯彻傲然一笑,他双眼紧盯着秦王,目光中带着无数的企盼和希望。只要秦王用他的计谋,那他今后就是辅佐秦王崛起的第一功臣!他游历天下,见过英雄无数!陈胜、项梁、项羽、熊心、刘邦!这些人没一个比秦王逊色,他之所以不愿事之,是因为这些人身边都有了谋主谋士!他蒯彻绝不是一个甘于屈居人下之人,要么隐退山林,要么笑傲天下!纵然一计成祸又能如何? 明主难求,就在今日! 如今大秦衰落凋零,秦王杀赵高之后连丞相都没有设,这难道不是上天赐予他的机会吗?所以他一听说秦王纳贤之后,不远千里用光了盘缠前往关中,为的就是此刻! 一计惊天下!一计救秦国! 人生快事当如此啊!哈哈哈哈 赢子婴依旧在流汗,依旧在犹疑。他心中犹如天人交战般纷乱不休!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地图,他的手一直在颤抖,他的心一半滚烫如沸水,一半冰冷如冰块。 “水淹天下,水淹天下!”赢子婴喃喃自语道。 蒯彻所言非虚,这一淹,任项羽天大的能耐!任六国兵雄壮无敌,只要这么一淹,什么都是浮云!这一淹,天下格局顿改!这一淹,秦王子婴之名必当天下人皆知!这一淹,也许数千年过后的中学历史课本都要改写。 想到以后的历史课本上会如此写道:“联军上将军项羽一路高歌前往关中,被万万人屠的血腥刽子手赢子婴用水淹死!这是中国历代战史的奇迹,双方实力差距之大,结果却以秦朝不损一兵一卒而轻松拿下!此战之后山西、陕西、河南、山东全部变成泽国,淹死的民众不计其数。后世的张献忠、蒋公(中正)完全不能比翼。此战更具深远的影响,它造成了黄河流域河沙堆积、河床提高,自此之后,黄河年年绝提,水灾不断,黄土高原的泥沙陷落,成为世界历史上的第一灾河。” “秦王以为如何?”蒯彻见赢子婴魂不守舍的还在犹疑,心中觉得焦急,忍不住开口问道。 赢子婴艰难的吞了吞口水,目视屏风良久,却忍不住后退数步,一下瘫软在地上,悠悠长叹道:“此策太过毒辣,有伤天和。一水过后,不知道天下又剩的了几个民众呢?” 他突然想到了后世的那次黄河决堤,那只不过扒开河南郑州的一个渡口——花园口,就造成无数人死亡,千万人众流离失所。花园口跟风陵渡能比吗?这可是渭水与黄河交汇的地方,要是一掘开大提,魏、赵、韩、齐全部免不了遭受水祸!这个时代人口本来就少,而主要人口就集中在黄河上游的这一部分,这么一做,纯粹是在断中华之根啊!一水淹后,天下只剩下燕楚秦地,到时候匈奴撅起,冒顿南下之时又有何人能挡? 光想想都觉得不寒而粟!赢子婴虽然没有直接的反对,但这话一说出口就知道他的良心在作祟了。——究竟,他还没有水淹天下的狠辣啊! 蒯彻一听这话,心中就感觉到无比的失望。他长叹了一口气,既然秦王没有胆略用此计,那他还弥留在此地干什么? “秦王既然不听我言,蒯彻只好告退!事已至此,还望秦王好自为之!”蒯彻说完之后,当下立即就准备离去,此地乃凶险之地,不日就要落入项羽手中。他还是早点离开,看看这世上还有没有人值得他出山辅佐。 “先生留步!”赢子婴目光复杂的看着蒯彻,朝他郑重施礼道:“子婴前面怠慢了先生,还望先生恕罪。从先生此策就能看出,先生必然是大贤大能之辈!我知道,此计不用,先生再难留在关中,不过先生远行千里而来,子婴却没有真正的招待过先生,此去一别,想必是后会无期了。还请让子婴敬先生一杯,再行好走!” 蒯彻闻言留步,说实话,以他看人的眼光,秦王确实是一位值得辅佐之人。可惜可叹!收敛好心情,蒯彻躬身谢道:“既然秦王有意,蒯彻自然答应。” “来人!上酒!”赢子婴高呼一声,随即有下人端酒上来。 赢子婴亲自为蒯彻斟满一杯,然后再自己满上,向蒯彻郑重敬道:“也许先生会认为子婴优柔寡断,不肯用计。但先生试想,我将这中原之民一水淹灭之后,纵然天下一统,但元气必然大伤。北边有匈奴,如今势大,月氏已经快抵挡不住了。尔后匈奴南下,恐怕是无人能挡!黄河之水,绝非是一泄就止。黄河流处一马平川,土质薄弱,一当倾下,不日便成灾河!恐怕为祸深远,不止这一时啊!大禹治水花费无数光阴,方能延泽后代。子婴安能以一己之私而断前人恩泽?是故不能从计,还望海涵。此计不用,乃子婴自掘坟墓,不敢久留先生。还请饮此杯!” 听完秦王之话后,蒯彻亦长叹一声。虽然对子婴说的话有地方不解,但也知道子婴所说并非危言耸听。匈奴什么的,蒯彻未曾放在眼里,但使黄河成为灾河,这也是他未曾想过的。看赢子婴不似作伪,他心中也有些感动,与赢子婴对饮完后,他还是忍不住朝子婴询问道:“不知道秦王今后是战是降?” 赢子婴闻言一喜,莫非蒯彻还有计教我?当下老实的说道:“项楚与秦有深仇,恐怕不会让我投降。” 蒯彻呵呵一笑道:“既然秦王有降心,我今受了秦王之酒,便为秦王再拜访一次项羽又如何?” 赢子婴听后却摇头说道:“据子婴所想,项羽多半不会让我归降的。这为秦使一事极为危险,先生乃大贤之士,最好不要赴险。” 蒯彻哈哈一笑,自傲说道:“不管此行如何,我决无危险。秦王放心便是!” “既然先生这么说,子婴就再次拜谢先生!” 赢子婴说完后,用笔墨,将它裹好后交给蒯彻。蒯彻接过竹简,看了看依依不舍的赢子婴,便向他拱手告辞,转身大步离去。 赢子婴追看出了厅堂,又从厅堂追到了府门。看着蒯彻洒然一身就要飘去,他忍不住大喊一声“先生!”。然而人已经走远,却也听不见了。 背着手走回房间,赢子婴突然一拍脑袋,道一声坏了!看蒯彻前来那囧样,必然是盘缠用尽,穷困潦倒。如今又是代表秦国出使,自己却忘了送人盘缠! 还好他才走不久,赢子婴连忙找了两匹马,自己骑一匹赶紧追上去。 快马加鞭才出才出了城门,就看到前方远远有个人影。不是蒯彻又是谁?赢子婴大声呼喊名字,蒯彻终于听见,忍不住驻足回望。 赢子婴一跳下马,气喘吁吁的朝蒯彻道:“此行千里,先生怎能无坐骑?这匹马虽然不是什么千里良驹,但也是关中难得一见的好马,先生有了此马,必然能方便许多。另外还有一些盘缠,先生路上也许有用。” 蒯彻微笑着摇了摇头,接过子婴递来的马缰,他拱手朝子婴道:“秦王有心了。你既然孤身前来,临行我也有一句话相赠!” 赢子婴倾耳静待。 蒯彻道:“春秋晋国有公子重耳,受迫漂流十九载终复国!人生在世,只要留得性命,就能干成大事。此去一别,希望还能见面!” 他踩绳上马,向赢子婴再次拱手,手拍马臀,高声绝尘而去。 “陇西是个好地方,哈哈哈哈。。” 人已远走,唯有笑声还回荡耳畔。赢子婴看着远方叹了口气,随即也调转马头向华阴城中奔去。 ------------ 第185章 可斟 ------------ 第186章 击楚(一) ------------ 第187章 击楚(二) ------------ 第188章 击楚(三) ------------ 第189章 击楚(四) ------------ 第190章 过涧 ------------ 第191章 马逸 ------------ 第192章 忘川 ------------ 第193章 苍穹 ------------ 第194章 试心 ------------ 第195章 忠仆 ------------ 第196章 陨落 ------------ 第197章 成仙 ------------ 第198章 初始 ------------ 第199章 破城 ------------ 第200章 绝世 ------------ 第201章 却是 ------------ 第202章 联姻 ------------ 第203章 中计 半夜申时,子婴深吸了一口气,目视跪在下面的一名斥候,再一次问道:“你当真看清刘邦大营里灯火通明,帐中都能映射人影?” “回禀秦王,此乃我亲自所见,万万不敢虚言!” 赢子婴抬头看了看天空,依然是个无月的夜晚,天空阴沉,黑暗中连路都看不见。这个时候的夜袭大多还是拿着火把赶路,大军的隐蔽性少了不少。对此赢子婴也无可奈何,军中很大部分士兵患有夜盲症,对此是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的行军的。只盼斥候带来的消息准确,如果刘邦大营真的是灯火通明的话,秦军就可以在离刘邦营地一两里路的地方熄灭火把,暗中发起偷袭! “传我军令,大军开拨!” 秦军中无数的号令声响起,各个将军大将皆披甲持锐约束着自己的部下。一行人打着火把,在黑夜中向着刘邦的大营开去! ***************** 此时蓝田城外,依稀燃烧着点点鬼火。时有夜枭暗鸦朝天低泣,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笼罩着整个战场。无数的飞禽拉扯着血肉肠子不停的争食!靠着城边,火光如白昼一般明亮,许多的民夫将地上的一具具尸体抬走,拖到坑里掩埋。 黑暗的深处,突然传来无数战马的嘶鸣,马踏声犹如雷霆震地,将城外无数的民夫惊得赶紧朝城里逃去! “拉起吊桥!!!” “快!快!关上城门!” “望楼上的士卒,赶快鸣金!!!” 城墙上,一位络腮胡子的将军忙着向为数不多的几百名士兵发动着号令,城外有些还未进城的民众被城门关在了外面,一个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上弦!拉弓!都准备好!”络腮胡将军又是一声大吼! 旁边一个亲卫指着下面的民夫说道:“将军请看,下面还有那么多城里的民众,这叫将士们如何下得了手放箭啊!” “闭嘴!” 络腮胡子将军怒斥了亲卫一句,随即看着黑暗的深处,听这马蹄声,怕不下千骑! 上将军李信提着长戈一马当先奔驰在最前面,他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面上尽是黄土。 千余秦骑飞奔至护城河上,上将军一骑奔出,朝城上大声喊道:“吾乃上将军李信!城内可是白廷!” 络腮胡子将军听见声音后,却有些惊异不定,因为下面火光笼罩,只是隐隐的看着个人形在城下奔驰。 “将军,小心有诈!” “莫非是贼人骗城来的?” 身边的士卒们都叽叽喳喳的暗自猜测,络腮胡子将军也不敢轻下定论,于是朝城下喊道:“非末将胆怯,蓝田城至关重要。不敢私自开门!如果城下的是上将军,那还请你们晚上就留宿在城下,只要天一亮,我便打开城门!” 城下的骑兵都一阵骚动,随着也有不少的脏言龊语不停的骂出。李信在前面微微举手,后面的骂声便悄然而止。李信沉声对周围士卒们说道:“我们是回来援助秦王的,而不是回城休息的。此战情况,只需要抓一位民夫一问便知,到时候何去何从我自有定论!” 李信话说完后,身边两名亲卫当即调转马头,抓住了两个民夫。不用威吓,两个民夫就颤抖着将所知道的情况全部说了。当问及秦王大纛之时,那民夫还用手朝赢子婴离去的方向指了指。 李信得知秦军在城下大败刘邦,心中也是大喜。他听完民夫话后,再次策马朝骑兵们高声说道:“秦王如今在追杀刘邦残军!我等身为大秦军人,当不辞劳苦为王分忧!大家打起精神,追上秦王!” 说罢,一骑当先,再次奔驰在黑夜当中。周围的士兵们也只好强自打起精神,咬牙策马继续朝李信跟去! 络腮胡子将军看到城外的骑兵都离去后,也反应过来了,长叹道:“看来必然是上将军无疑,只希望上将军回来勿要怪罪于我啊!” **************** 赢子婴领兵行了三个时辰,听到斥候道离刘邦大营不远了,于是下令周围士卒熄灭火把,看着前面火光慢慢摸去。 大军离大营还有一里左右的时候,前将军周援、左将军白廷、及诸位大将跪劝子婴道:“秦王安能以万金之躯亲赴险地?还望秦王止步!” 赢子婴皱眉道:“我身为秦王当以身作则,何必如此?” “以身作则的是我等!我等身为将者,自当马革裹尸。秦王切勿忘记,你身后还有关中千万百姓啊!” 身后诸将皆苦劝不以,赢子婴有些无奈,只好退步道:“那孤就在此处静候诸位将军大捷!” 周援躬身站了起来,向周围众将扫了一圈,最后目视褚辽、王冲道:“你二人留下,带三千兵马保护好秦王!如秦王有任何差错,唯你们试问!” 这一次周援完全没给赢子婴再欲开口的机会,他一脸刚毅的朝子婴抱拳告辞道:“秦王,吾等去矣!秦王须亲知,只有为将者才当以冲锋陷阵,为王者当坐据高台!切勿轻易弄险!” 赢子婴看着周围将士那种期盼的眼神,突然间心里一松,笑道:“那好,我就在这,观诸位立功报捷!” 众将大声应喏!领着大军悄悄的朝刘邦营寨摸去。 冲在最前面的是卑将军吕文,他提枪纵马当先抢入营寨,目视周围帐篷,透过灯火亦能看见里面人影! 吕文大喜,高呼一身“杀”! 身后秦军一声呐喊,全部朝营里杀去,火光挥舞间,里面无数的人影倒地,吕文趁机放火,他只道营里无什么防备,带着五百轻兵只往大营深处突进! 身后偏将卫稽带着秦兵继续杀进,吕文怕卫稽抢攻,带着亲卫直往中军大帐里杀去。 透着明亮的火光,老远就能看见里面有两人坐着对饮!吕文一声咆哮,杀死了几个从里面从出来的老弱残兵。 “刘邦如此大意,看来老天都是要全我吕文之功啊!” 吕文大喝一声,领着士卒对着帐中人影一阵乱刺,吕文见帐中人影倒地,立即派亲兵进去取二人首级。不过一会,那亲卫提着两个草人的头颅告之吕文:“将军,里面对饮的是两个草人!” 吕文大惊,慌忙转头一看,只听见外面擂鼓震天,无数的喊杀声传来。在一看周围大帐,除了寥寥几颗真人首级外,帐篷里面大多是草人!吕文自知中计,连忙派兵冲出营帐。 策马才至栅门,就看见一员豹眼长须的猛将提着重剑朝卫稽大砍,黑暗之中无数的箭矢落下,营地草丛之中更有无数的贼兵杀来! 吕文不敢造次,提枪双战那猛将,那将先前还能杀得卫稽毫无还手之力,后面双将共战此人,他感觉以一敌二还是有些吃力,随即重剑一舞,卖了破绽摆脱了二人,身后无数的兵将杀出,直把二将杀得叫苦不以。 前将军周援听见前面杀声,以为先锋已经立功,立即招呼身后将士加速前军。行军至寨前百米之时候,却见周围山丘上无数的火光亮起。一员体格健壮,双目犹如狼视,一脸短髯的猛将在前面拦住去路,冷声哼道:“彭越在此!秦狗还不知中计耶!” 周援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刘邦早有准备,来不及多想,就看见山丘之中无数的人影冲下。周援厉喝一声,拔剑在手,纵声大呼:“不要慌乱!列好阵势,以守代攻!” 可惜他身后有好多都是各家世族聚合成的乌合之众,等到贼军杀来,都还没将盾墙立好,有的还你推我,我推你的乱成一团!周援唉声大怒,却无可奈何。 彭越冷眼一眯,看见秦军如此不济,不禁就有些轻蔑。他大呼一声,提马纵枪,直冲阵而来! 周援见前面那将竟敢冲阵,却不禁大喜,招呼身边弓弩手,大声说道:“五十步放弩箭!务必将那主将射死!” 马匹冲刺多快,百步距离眨眼及到,有可能有些弓箭手还没拉开弓弦,骑兵就冲到面前了。而周援竟然放言五十步的时候才放弩箭!这就是昔日秦国依仗灭六国的利器,秦弩! 彭越一马当先,眼里闪动着核人的凶光!他扯着脖子厉声高呼,通红的火焰下,露出一口森然的白齿! 八十!五十! 周围的秦弩手,根本就不需要周援下达命令,凭着感觉就知道骑兵已经冲到了射程之内。 啪!啪!啪! 无数的弩箭射出,在夜光中带着无声的恐惧。彭越瞳孔一缩,他可没得夜盲症,对黑夜之中这些夺命的利器看得是一清二楚。还不及惊呼,他只把长枪如车轮般转动,将射来的弩箭一一挡住。 身边传来噗通噗通的坠马之声,这些士卒连惨叫声都未曾发出,就被弩箭射死了。 长枪终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彭越战马突然一声悲鸣,随即屈膝倒地。彭越被战马摔在地上,他向前一滚,躲在马尸后,耳朵里听着噼噼啪啪入肉的声音,彭越眼里一酸,没想到一日竟然连失两匹战马!还有身边这些从昌邑跟随自己的亲卫! 一轮弩箭过后,前面再无一活人,周援以为彭越已死,连忙将弓弩手调到后面去,帮着那些乌合之众阻挡贼兵的冲击! 彭越险些遭死,心中胆怯,发誓以后再也不冲锋陷阵了!这些事情该由手下的将军去做!老子以后还等着封侯呢!怎么能轻易赴死? 他趁着秦兵没主意到他,悄悄的从死尸中爬起,腿跟长了轮子似的,眨眼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杀啊!” “杀死秦狗!” 刘邦大将王陵一骑当先,从土丘上如雷霆般杀来。战马带着千斤之力,须臾间就撞倒数人。长剑开阖之间,无数人头纷飞。 刘邦的军队很明显为此次伏击做好了准备,士卒们都打有火把,额头上也带有白巾,在黑夜中极为好认。而秦军为了突袭,丢弃了火把照明,身上穿着的又是黑衣铠甲,在这如墨一般的夜里,显得极为难辨。周援军的阵形也因此被自己撞得乱七八糟,几轮箭雨过后就完全顾不上什么阵形了。 刘邦军趁机掩杀,他们突进秦军的阵形,与秦军互相咬合。一场乱战就此拉开帷幕。 站在一处山丘上的刘邦捋须而叹:“秦军败矣!” 张良在旁微微点头,亦叹道:“此战之后,秦军在无力阻挡我军攻下关中。子婴如果聪明的话,早些向沛公投降,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额?子房此话我可不赞同。要知道盟军都是六国遗族,他们对赵氏赢姓无不是恨之入骨,灭秦弑赢就是他们的目的,我身为楚国之臣,楚王一纸诏书,子婴性命还不是难保。” “呵呵,沛公说话何必如此果断。如今楚国上将军项羽已经成了六国盟军之上将军,他的威信远超楚王熊心,六国以后还是不是他们的王族掌权尚且难说!更何况,沛公此行先行入关,如果依照当初的怀王之约,你就是真正的关中王!项羽如若要杀死子婴,沛公却在项羽手中保住了子婴的话!天下人就会知道沛公不惧上将军之威,那沛公之威望绝不下于项羽!将来天下再发生大事,能与上将军争锋的就唯有沛公一人而已了!” “关中将定,六国复出还能发生什么大事?我与项羽兄弟也!子房毋须在说。” 张良转头看了看刘邦的脸色,却依然发现在火光中他的目光平静,脸上无丝毫异样,看样子根本不为张良言语所动。但张良却心中明白,此时无异样才是真正的有心思。如果刘邦真视项羽为兄弟的话,他肯定会脸色大变。沛公心思在别人眼里难猜,在他张良眼中却如同透明。 刘邦看着下面厮杀不休的大战,眼力突然流露出一丝痛楚,摇头叹道:“我曾受秦律之害,不得不举旗造反。天下恨秦之人,我刘邦自认为不输于他人。昔日我在芒砀山曾发下毒誓,如有机会覆灭大秦,我要杀光赢姓全族,给天下穷苦百姓一碗饭吃,给受秦律迫害的无辜之人一条生路!此誓言我一日未曾忘记!” 张良听过这话后,却脸色一变,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看不懂刘邦了。 ************* 赢子婴与三千步卒在离刘邦大营三里地停驻!此战关系到秦国生死,他自己也在悄悄祷告,希望老天能保佑自己计谋得逞,此战能大获全胜。 他前世是无神论者,很少向神人天地祈求。可自从他出征以来,却不止一次的向上天祷告。赢子婴明白,这是他心中依然不太自信,心智还不是非常坚定的缘故。所以他才会将希望寄托在天地之间,以祷告来寻求自身的安慰。——这是懦夫的表现! 天地不是随便祷告就能显灵的,常年不烧香,有事才去抱佛脚,天底下如果有这样的好事,那证明神佛都太无私了。 很显然,赢子婴的祷告无一用处!他也站在看高处,看着不远处那熊熊燃烧的大火,脸上阴晴不定。 骁骑将军王冲将厄难报告给了子婴,把他心中还残留的那点幻想击破得一干二净! “自己想得还是太简单了!以为凭借着超越千年的见识,就能将古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却也不想想,自己要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前世也不会是个普通人了!张良、刘邦皆是大智大慧之人,他们只不过是受到区域时间的限制,才没有自己这样的见识。但这超越了时间空间带来的见识终究还是要受到时间空间的约束!” 有霎那间的恍惚,赢子婴好久没有意识到自己还能想起自己曾穿越而来的。心思百转,终究抵不过现实的残酷。有些的东西,不能寄托于须臾飘渺的事物之上!凡事还得靠自己! 想到这里,赢子婴的意志一下子坚定起来。他眯着眼看着前方的大火,心中再一次坚定道:没有什么困难会将我击倒!除非我死了! 赢子婴一捏剑柄,转头朝传令官说道:“大军开拨,随本王前去救援!” “喏!” 传令官转身而去,身旁的王冲硬着头皮朝赢子婴说道:“前将军临行前曾吩咐我——” “我是秦王还是他是秦王?”赢子婴冷冷瞥了王冲一眼,直把他盯得浑身发寒。 王冲意识到言语不当,惊得慌忙跪下,以头碰地口呼万死。赢子婴骑上一匹战马,以鞭指道:“你无罪!还不快些起来,此时正是需要尔等奋勇杀敌的时候,毋须如大殿文臣那般啰啰嗦嗦!” 王冲感激淋漓,向赢子婴一抱拳。亦翻身上马,提戟吆喝周围士卒道:“秦王与我们共赴战场!速速整队前行,好前去将前面奋战的士卒救出来!” 褚辽纵马扬枪,仰头厉喝道:“速行!!!” 说完之后,一骑当先跑在最前面。赢子婴看后也不禁心中暗许,这褚辽不仅忠义可嘉,而且能分清轻重缓急,确实是个可造之才! 大军小跑前进,不过半个时辰就赶到了战场。 刘邦站在高处,视力也好,此时看着远远的一道火光前来,心中也忍不住惊异,朝张良道:“没想到秦军援军来得如此之快!” 张良眯眼一瞅,淡淡的说道:“沛公还是早些派人将这股援军阻挡在后面吧!” 刘邦冷冷一笑,朝旁边站立的王吸说道:“你带着一千人马,前去将这股援军拦住!三个时辰内,不许这股援军切入战场!如若不能,当以军法惩之!” 王吸抱拳应喏,他手提剑盾,高声朝周围士卒喊话,随即领了一千步卒冲下了山丘! 张良看着大帐旁的火光,摇头说道:“观秦军虽遭围困,但败而不溃,想必主将不凡,三个时辰内拿下这支秦军还是有些困难。” 刘邦亦眯眼看着大帐外面的大战,说道:“大帐内的两股军队开始朝外面的秦军会合了,彭越此战未曾出力,不然怎么会打得如此焦着?” 张良安慰刘邦道:“彭越虽然身手不凡,但冲阵威势还是抵不过樊哙。此是黑夜,秦军看不清彭越的勇武,自然心中不怯。帐中两军突围,也不过是些残兵败勇,不足为虑。秦军败势早显,此时不过垂死挣扎罢!” 听到樊哙的名字,刘邦眼里也流露一丝焦虑,他与樊哙相交已久,早已把他当成心腹朋友一般看待。可自从蓝田溃败后,就一直未曾见到人影, 那三千武卒戟士也一个未见!莫非是全军覆灭? 刘邦一想到这就有些不信,三千武卒戟士是何等的战力?纵然不敌,只身退去也不难。可一直到了现在,连个音信也无!刘邦也只能在心中暗祝道:“樊哙啊樊哙!希望你可别出事啊!” 张良看出了刘邦的忧虑,安慰着说道:“纵观秦军上下,能抵挡住樊哙将军的,没有一人!樊哙将军如要突围,又有谁能拦得住呢?想必是天色一晚,樊将军不识路,走到哪个山谷洞穴里藏着呢!” 刘邦见张良说得在理,心中也稍微放宽了,他大笑着朝张良说道:“观秦狗灰飞烟灭,此乃人生大快之事!你我当饮酒做歌,以壮此般豪情!” 听刘邦这话,张良也欣喜道:“莫非沛公还将酒食带上山丘来了?” 刘邦哈哈一笑,无不得意的说道:“那是!醉眼观敌覆灭,是何等的快意!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了!” 旁边侍卫抬上桌案,然后将酒菜一一摆上,二人相对而坐,高歌放语,好不快活! ------------ 第204章 投敌 ------------ 第205章 死守(一) ------------ 第206章 死守(二) ------------ 第207章 死守(三) ------------ 第208章 命运 ------------ 第209章 骗子 ------------ 第210章 豌豆 ------------ 第211章 掌握 ------------ 第212章 冰城 ------------ 第213章 击援(一) ------------ 第214章 击援(二) ------------ 第215章 击援(三) ------------ 第216章 混战 ------------ 第217章 时者 ------------ 第218章 命也 ------------ 第219章 风雪 ------------ 第220章 言败 ------------ 第221章 另一处战场 ------------ 第222章 另一个故事 ------------ 第223章 将陨 ------------ 第224章 后事 ------------ 第225章 赌局 ------------ 第226章 又是一年 ------------ 第227章 如是 ------------ 第228章 天骄 ------------ 第229章 归降 ------------ 第230章 章平之死 ------------ 第231章 碧血 ------------ 第232章 错金书 ------------ 第233章 平定内史 ------------ 第234章 旧人 ------------ 第235章 妄 ------------ 第236章 谋 午时袭营,刘邦大溃,死伤四五千,又有几千人被坑杀,败逃进深山老林的更是不计其数。刘邦带着不到五千的残军逃到了霸河,立营扎寨之后,刘邦嚎啕大哭。 自西进以来从未遭此大败,打进峣关之时自己还有五万部队,而今直接缩减了一个零。 如今只剩下这五千人,让他拿什么去打下整个关中?让他拿什么和子婴小儿对抗?此次大败,什么关中王,什么与项羽争雄都是一场空呐! 他一路退逃近霸河,拆了一路的浮桥,用了乱石、树木将道路堵塞,想必秦军一时半会也疏通不了。 刘邦只坐在帐里,长吁短叹。没过一会,脸上无喜无悲的张良也走进了大帐。刘邦斜眼瞥了张良一眼,仰着头朝天打了呵欠,说道:“子房啊!我这没酒了。要不,我们改喝水,畅饮霸河水,再议天下事?” 张良没好气的盯了刘邦一眼,将手里的那策竹简扔到刘邦面前,说道:“看完这里面的东西过后,别说饮水,就是将整个霸河喝下去。我都陪你!” 刘邦见张良这幅模样,嘿嘿干笑两声。他取过了竹简看了半响,突然一下从床上滚下,整个人也晕厥在地。张良连忙将将刘邦从地上扶起,拍着他的背拍了好半天,刘邦才悠悠转醒。 他扯着喉咙干嚎两声,想挤出点眼泪来,却偏偏此时不掉泪。他一把推开张良,将手中竹简撕烂扔掉,双拳在桌案上重捶,悲伤的喊道:“樊哙啊!你怎么就死了呢?还有靳强,都是我的兄弟啊!!!子婴小儿,我与你不共戴天啊!!!连傅宽、灌婴如今也生死未知,老天呐!莫非你看在我刘邦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准备来取我性命了吗?” 张良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刘邦红着眼睛,低头痛哭惨叫,他心里也不好受。当初他从细作手里得到这消息的时候,也还不是惊了半响,如今他真还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刘邦了。 “沛公啊沛公!你经历了如此多的挫折!希望你能再次振作起来,勿辜负了我对你一片的期望之情呐!” 刘邦在桌案上埋头痛哭了半天,哭得眼睛都红肿了。他抬头看见张良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忍不住朝他无力的挥手道:“子房哪?你先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张良却未曾离去,他长叹一声道:“沛公请节哀,虽说此话在此时说来非常不中听,但我还是要说。我说了若惹了沛公不喜,你就派人将我杀了我也不怨你。” 刘邦听这话又一惊,整个人懵懵的看着张良。 “如今我军遭次大败,士气不震,军中又多有怨言。如彭越魏申之辈,更是心怀异心。如果沛公此时还不振作的话,那就不仅仅是樊哙了,就连你的人头保不保得住都难说。沛公你好好想想,如果秦军将道路疏通之后,我们拿什么抵挡秦军?现在我们靠水扎寨,如果再败,就只有跳霸水了!那就是全军覆没!你想过没有!!!我张良死不足惜,只是可惜未曾消灭暴秦,心有不甘呐!” 张良说完之后,也是以袖拭泪,心里好不难受。 “霸河!霸水!呵呵.没想到我刘邦也有今日。”刘邦目光迷离的看着桌案,整个人一动不动。 张良的一席话,还是将刘邦惊醒过来。说到底,他刘邦是个最爱惜生命的人,兄弟死了,自己还没死,那就得吃饭。他背着手在大帐里转了两圈,却没想出一个办法。他看着身边的张良,心中一动,忍不住屈膝跪在张良面前,磕头一拜道:“刘邦无能,还望先生救救刘邦性命!” 张良赶紧将刘邦扶起,将他按坐在床上,心中急道:“你拜我有什么用?我现在去哪给你想办法!” 刘邦却摇头说道:“我不管,子房,刘邦性命就交付给你了,你好歹要给我想个什么方来。不然的话,秦军打来了,我就揪着你一起跳河。当初在峣关我就说过,要死,咱们就一块死。你不想办法,我俩就一起共赴黄泉!” 张良指着刘邦的鼻子手指颤动着‘你你你’半天,最后气呼呼的按头说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你快点想!不然秦兵就打来了!” “我不正在想吗?” “思维急转,你得迅速!” 张良拍案怒之:“你来试试?咦!有了!” 刘邦欣喜道:“真的有了?计将安出?” “如今我们还有许多溃兵散落在外,这些溃兵都是你从关外带来的。子婴小儿又坑杀降俘,定然没一个敢投降的。我们就在各处山头土丘上面插旗帜,那些溃兵看见旗帜就会前来。这样一来,我们兵力就能得到恢复。第二计,得恢复我军士气。如今打了败仗,军心不稳,得想办法将士气恢复!昔日我曾和彭越聊天,他曾跟我说过,昔日他在昌邑数败。可每次都能卷土在来,用的就是屠村泄恨之法!这法子虽然不人道,但挺管用。第三策,为决战策,如果我们与秦军决战,那战场就选在霸水之边,打仗的时候将营寨烧了,激起士卒们拼死一搏的信念。这一策,是向项羽学的。” 刘邦听后张良三策之后,心里对第二策还是有些疑惑:“当初你不是说劝我在关中收集民心吗?如这屠村之法使了,关中人还不是恨我入骨,我就是将子婴小儿打败了,这关中也很难平定啊!” 张良摇头叹道:“此一时彼一时,所谓民心在乱世也不过就是一笑话罢了!今日屠村,明日你在对他们好点, 这些民众只要你能给他一口饭吃,一身衣穿,什么仇都没了!成王败寇,这才是乱世之理!” 刘邦一拍桌案:““那就依你的三计而行!” 张良微笑着叹了口气,对着刘邦拱手说道:“三计下来,还能否打败秦军还是未知数。我还有一策.望沛公今后好自为之。“ 刘邦欣喜道:“竟然还有?子房啊!你别藏着捏着了,赶快道来!” 张良再叹气道:“此计为脱身之计,我倒是希望你用不上此计。此战若再败,你便沿着霸水一路下逃,三里外有一片竹林,你可取竹做成竹筏,顺着霸水向下,便能到峣关,这也是我这两日向此地民众再三打听后得知的消息。去了峣关之后,你马不停蹄与周勃等人退往武关。凭着小小的峣关,是阻挡不了秦军的攻势的。到时候你借武关之险拦住秦军,秦军遭堵之后,必然不敢强攻,据我猜测,那些日子,项羽带着联军也要到了,这关中你就别想了,让给项羽吧!项羽到了,你别管成败,先给项羽写信哭诉,向联军各诸侯哭诉,如此一来,你纵然做不了关中王,但还是能当个汉王!你昔日让郦生取汉中端的是好计谋啊!话已至此,望君三思,张良告退了。” ------------ 第237章 国之大计 ------------ 第238章 方略 ------------ 第239章 血谏 ------------ 第240章 训练 ------------ 第241章 远方来女 ------------ 第242章 色变 ------------ 第243章 血仇 ------------ 第244章 九曲 ------------ 第245章 第二百四十八:却笑 ------------ 第246章 等待 ------------ 第247章 大势 ------------ 第248章 比武 ------------ 第249章 死不瞑目 ------------ 第250章 将明 ------------ 第251章 食言 ------------ 第252章 缘由 ------------ 第253章 狭路 陇西。武向带秦王手书至冀县,章燕看信之后,立即率领兵马出城,大军向北急行。 大军渡过葫芦河,至庄浪,遇见汉军。汉军在前,有士卒急忙通报傅宽:“背后有大队的秦兵杀来!”傅宽大惊,策马跑到山丘上一看,只见背后黄沙冲天,不知道有多少秦兵杀来。 原来傅宽得韩信之令,明取陇西,实则是暗袭北地。所以每日行军甚缓,到了天水就不走了。 他不知道嬴子婴竟然有决心放弃陇西,后面秦军正是章燕的部队!庄浪山丘众多,汉军行军也比较松懈,阵形拉得太开。 傅宽左右一看,大声吼道:“向西边走,跑到平原上再战!”秦军探马飞报章燕,章燕喜道:“全军加速!追上去!”章燕的部队只有四千五百人,其中有两千是骑兵。 没追多久,骑兵就将汉军追上!二千骑兵在马上射出弩箭,汉军只顾着奔逃,中箭者无数。 秦骑一路追杀到西部平原,平原上一将扬枪大喝:“攻!”他背后站着一支阵形整齐的军队,里面的士卒个个身披重甲,提着大戟。 奔逃的汉军都绕过了这支部队,从两边跑过。这些身披重甲的戟士,根本无视秦骑的弩箭,口里大吼着,逐步向前。 两军相接,顿时是人仰马翻。背后的汉军又杀了上来,将章燕的骑兵团团围住。 章燕的骑兵都是些持弩的轻骑兵,被步卒一裹住,顿时伤折无数。章燕在汉军中左冲右突,瞅见东面兵少,大声吼道:“拔剑弃弩,向东突围!”骑兵转向,随着章燕向东突围。 东面兵少,抵挡不住,章燕奋力杀出重围,直接向东跑了!傅宽见秦军已逃,侥幸说道:“还好秦兵兵少,不然要吃大亏!”于是整合兵马,继续前行。 走不多时,武向领步卒杀至,两军又是一阵混战。章燕领着骑兵掉转了马头,杀了回来,这一次傅宽将精锐的大戟士都用来对付武向的步卒,后面全是些轻兵。 章燕带着骑兵在背后奔射,一轮轮箭雨落下,汉军伤折不少。乱军之中,傅宽与武向正在马上角力。 大刀跟长枪在空中互相交合,二将都憋红了脸。傅宽因背上有伤,力气不济落了下风,周胜看到傅宽已经被压倒在马下了,心中大急,抛出了手中的流星锤! 武向占了上风,正准备趁机宰了这员汉将,哪知道一柄流星锤飞至,武向连忙弯腰一躲,傅宽趁机跳出圈子。 背后周胜赶至,向傅宽吼道:“我们一起上!”言毕,拔出背上的巨阙剑,向武向杀去! 武向大怒,拍马相迎。交不数合,傅宽亦至,二人双战武向。武向口中大喝,奋起精神,一柄大刀舞得滴水不漏。 战了十余合,反倒是精神倍增!二汉将额头上都冷汗滴落,只感觉这员秦将是越战越勇,心中更是慌乱。 武向哈哈大笑,口中呼喝如雷,又战了数回合,周胜一剑砍来,武向以刀相迎,只听得 “嘣”的一声,手中的长刀竟然被砍成了两截!傅宽一枪又来,武向用刀杆拨开,掉马便逃,背后二将追了几步,被秦军裹住,只得放弃。 二军混战了半天,后面汉军已经崩溃,周胜连忙说道:“秦骑在背后掩杀,死伤太众!不宜久战!”傅宽用手向不远处的山头一指,向周胜说道:“你带轻兵向那边山头撤退,我带武卒在后面断后!” “喏!”汉军向北且战且退,后面武卒戟士断后,秦军攻打几次,伤亡惨重,不敢追击。 这一战从中午打到了黄昏,汉军死伤了三千多人,秦军战死了一千多人。 如果不是一千多武卒奋力死战,伤折肯定更多。这一战过后,两军就在一条河沟边扎营,汉军在下游,秦军在上游。 那条河沟宽不过三四米,乃葫芦河的一条支流。汉军大帐,到处都有伤卒在叫唤。 周胜夜间巡营,看着营中伤者无数,甚是忧虑。走到傅宽帐中,却发现没人。 周胜向帐前侍卫问道:“傅将军去了何处?”侍卫期期艾艾的不敢说,在周胜的再三逼问下,侍卫才说道:“傅将军在帐中饮酒,饮酒之后在后面的树林里鞭笞人呢!”周胜连忙赶往后面的树林,寻了没多久就看见傅宽醉醺醺的用鞭子抽打着一人。 周胜连忙上前夺了傅宽的鞭子,向他问道:“你这是干什么?鞭挞者何人?”傅宽醉醺醺的说道:“把鞭子还我!老子心里不痛快,想鞭谁就鞭谁!”周胜连忙放下那人,那人向周胜哭诉道:“周将军救我!傅将军欲杀我!”周胜问:“你何人耶?”傅宽挥手叫道:“奸贼!细作!不是好人!”那人说道:“我是斥候队的军候杜方,傅将军说我是灌将军派来的,说我是奸细,说我将秦军引来的,他要杀我!”周胜勃然大怒,楸住傅宽的衣服,大声的骂道:“傅宽!灌将军的人又如何是奸细?你不要公报私仇!灌婴将军将他的斥候队借给我们!那是大将军指令的,打了败仗你就胡作非为,回去后我定要将此事如实禀报!”到了第二天,傅宽从床上坐起,拍额想道:“我昨天鞭打了人?为什么想不起来?”穿好衣甲,帐门侍卫来报,秦军送来了战书。 傅宽观信大怒,立即调集兵马,在溪边平原上摆开了阵势。汉军在那地方等了足足半天,却没见到人影,傅宽领兵直往秦军大营杀去。 秦军军营之中人影皆无,周胜对傅宽说道:“秦军偃旗息鼓,谨防有诈!”傅宽轻蔑的一笑,指着秦营说道:“秦军心怯矣,必然是逃走了!”说罢,不顾周胜劝阻,杀入秦营。 大军进去后,果如傅宽所言,秦营之中根本无人。周胜羞惭,傅宽得意洋洋的说道:“不出所料,秦军已去了庄浪!”周胜请教道:“昨日刚败,秦军入城,我们又该如何是好?”傅宽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我军已经泄露了行踪,既然秦军已经缩进了城中,那只好回去了。”汉军丢弃了营寨,向原路返回。 路过一道山谷的时候,两旁伏兵尽出,章燕在山上大笑道:“傅宽小儿!汝中计矣!”言毕,用手一挥,山上乱箭射下。 ------------ 第254章 美人之谋 ------------ 第255章 认贼作父 ------------ 第256章 杀入北地 ------------ 第257章 陷敌 ------------ 第258章 逼战 ------------ 第259章 决战之前 ------------ 第260章 鱼鳞鹤翼 ------------ 第261章 鏖战(一) ------------ 第262章 鏖战(二) ------------ 第263章 鏖战(三) ------------ 第264章 救人 ------------ 第265章 无力 ------------ 第266章 经年 ------------ 第267章 亵渎 ------------ 第268章 破咸阳(一) ------------ 第269章 破咸阳(二) ------------ 第270章 追随 ------------ 第271章 食人 ------------ 第272章 论罪 ------------ 第273章 瞒天过海 ------------ 第274章 吾不死战不止 ------------ 第275章 今日当歌 周胜领兵至秦军水寨,刚好看见大批的秦军在渡河,秦军在渡口排起长队,泾河水面上船只穿梭。 周胜心急,将手一挥,厉声高叫道:“杀过去!”嬴子婴与蒯彻、马逸正站在岸边观看,突闻汉军杀至,嬴子婴眉头一皱,对马逸说道:“你带五百重甲将汉军拦住!不准他们靠岸!”马逸抱拳应喏,带五百重甲戟士反身杀去。 渡河的秦军见汉军已至,军中一阵慌乱,幸亏李左车派令骑在阵中高叫,秦军这才安定下来。 周胜之兵冲进秦营,见营中无人,于是放心的朝渡口奔去。马逸领兵接住,两支人马在大营中砍杀,周胜身先士卒,却冲不破秦军的防线。 眼看着秦军就要上船,周胜眼中一红,厉喝道:“诸位还不拼命?”汉军一声大喝,奋勇向前,马逸阻拦不住,不多时候就已经身陷重围。 马逸热血上涌,只顾得砍杀,反倒是杀进汉军阵众数十步!杀至酣时,有亲卫高叫道:“将军,大军已经撤离!”马逸一惊,回头一看,秦军都已经上了船。 再看左右,见身边只剩下百人。他用手中长枪挑起一人,砸倒身边汉卒,赶紧拍马回跑。 周围士卒见他勇武,不敢过分紧逼,竟让他闯出了重围。周胜瞅见大怒,手举巨阙剑照马逸背心砍去。 他自以为马逸看不见,等到他战马奔至的时候,马逸如背后长眼,手中一抖,长枪向后一递,周胜胸口一疼,人就跌落到了马下。 等周胜再一次爬上马背的时候,却见马逸已经突出了四十步的距离,他放下宝剑,取出长弓,朝人影一箭射去。 一箭射去,马逸身子向左一偏,倏忽之间,大手如闪电般探出,刚好抓住了箭杆。 马逸扯马回身,持箭向周胜掷去,口中大叫道:“还你!”一箭飞出,正中周胜嘴巴,崩落门牙两颗,周胜用手一摸,嘴巴上尽是鲜血。 周胜胆怯,眼睁睁的看着那将冲出了汉军的包围,跳上了秦军接应的大船之上。 周胜惊魂未定之时,将军灌婴领骑兵追至,问周胜道:“秦军都逃了?”周胜点了点头,忍不住长叹一声,眉宇间是说不出的萧索。 灌婴见此模样,鼻子一哼,带着骑兵直往岸边赶去。上千汉骑奔至岸边,立足未稳,泾河水面上的几十只大翼(船名)齐齐转头,上百支弩箭飞至,射死了不少的汉军。 灌婴大惊,让士卒急忙后退,眼巴巴的看着河面上的战船将船身倒转,向下流开去。 到了中午,大将军韩信领大军方至,不过秦寨里面人去物空,什么也没捞到。 秦军水军顺流直下,到泥阳之时已经过了三天。泥阳被汉军攻陷之后,城里面没有留下守军,守城的士卒还是投降的秦卒,秦军大军一到,泥阳城门大开,守城的将军亲自将秦王子婴迎进了城里。 三千多秦军入城暂住,大帐之中,嬴子婴向守城将军询问道:“汉军深入北地,所走粮道是哪一条?”守城的将军姓柯名镇,秦王相询,他自然知无不言,说道:“汉军的粮道有两条,一条是从漆县通过船只运到长武,走的是水路,还有一条是从杜阳运往阴密,不出所料,汉军这条粮道才是主道!”嬴子婴听他这么说,犹疑的说道:“汉军主力已至平凉,按理来说通过阴密的驰道更加的快捷,他又为何用两路运粮?”柯镇答道:“吾听闻阴密的粮道遭到数次打劫,汉军无奈之下,方从水路运粮。”嬴子婴心中一动,如有所思。 等他回过神来,却看到柯镇已经在帐中站立了半天,神色颇为拘谨。嬴子婴似看穿他的心思,温言抚慰道:“柯将军不必焦虑,大军杀来,泥阳无兵可守,投降汉军也属无奈,孤不会怪罪你的!”柯镇大喜道:“谢秦王宽恕!北地所降数城,皆不服汉军管制。如果秦王欲收回这些城池,只需要一纸诏书即可!”嬴子婴不置可否,对柯镇说道:“孤有些累了,如无要事,将军便请回吧!”柯镇一脸失望的离去了,等柯镇走后,蒯彻又至。 嬴子婴将柯镇所言告之,蒯彻思虑了片刻,向嬴子婴告道:“先将汉军的水路粮道截断,然后派人至内史打探,过了这么久,想必秦王苦心积虑安排的后手也已经开始起作用了吧!”嬴子婴听闻此言,精神一震,喜道:“孤将铁剑鹰士派去内史,如今应该有所成就。”嬴子婴让金宁带领水军截断了汉军的水路粮道,然后派聂政潜入内史。 在城中住了四天,没等来汉军的消息,却等来了另外一个消息:韦陀的大军已经攻破了咸阳,连守城的将军周勃也自焚而死! 这消息如石破天惊,惊得嬴子婴是张口结舌。继而所有的将军都一阵狂喜,整个秦营都欢呼雷动! 走出秦营,所有的将士都在高呼:“大秦!” “大秦!” “大秦!”转头四望,到处是一张张充满喜悦的脸庞。秦都咸阳,可以说是秦军最主要的目标之一。 嬴子婴曾经想过,是不是某一天,自己带雄兵数万,方能攻破咸阳,收复关中秦地? 没想到,没想到啊!嬴子婴没想到自己在北地打了败仗,却又在内史胜了一场。 拿下了咸阳,代表着内史已经不在汉军的掌控之间,汉军再也不能从安安心心的从内史调遣粮草,他们已经成了无根之萍! 从咸阳城里来的将军,嬴子婴非常眼熟,他盯着那位将军看了半天,方才犹疑的问道:“你可是褚辽?”那位将军磕头便拜,梗咽道:“秦王,褚辽终于等回了您!” “好!好!好啊!”嬴子婴神情激动,连道了数个好字。他看着这个面色蜡黄,饱经风霜的脸庞,心中是百感交集。 想想自己麾下,以前的那些将军,死的死,降的降,身边的这些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换了一片。 偶尔想起,他们已经成了记忆中的一粒尘埃,风一吹就散了。褚辽是最早跟随嬴子婴的一批人,也是嬴子婴一手提拔的将军。 在秦灭之时,嬴子婴赶走了他,自己坦然赴死。如今想想,当时的他,早已经抱了死志,根本没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 如今物是人非,他从困境中崛起,唯一不变的,却是两颗不变的心脏! 断,然后派人至内史打探,过了这么久,想必秦王苦心积虑安排的后手也已经开始起作用了吧!”嬴子婴听闻此言,精神一震,喜道:“孤将铁剑鹰士派去内史,如今应该有所成就。”嬴子婴让金宁带领水军截断了汉军的水路粮道,然后派聂政潜入内史。 在城中住了四天,没等来汉军的消息,却等来了另外一个消息:韦陀的大军已经攻破了咸阳,连守城的将军周勃也自焚而死! 这消息如石破天惊,惊得嬴子婴是张口结舌。继而所有的将军都一阵狂喜,整个秦营都欢呼雷动! 走出秦营,所有的将士都在高呼:“大秦!” “大秦!” “大秦!”转头四望,到处是一张张充满喜悦的脸庞。秦都咸阳,可以说是秦军最主要的目标之一。 嬴子婴曾经想过,是不是某一天,自己带雄兵数万,方能攻破咸阳,收复关中秦地? 没想到,没想到啊!嬴子婴没想到自己在北地打了败仗,却又在内史胜了一场。 拿下了咸阳,代表着内史已经不在汉军的掌控之间,汉军再也不能从安安心心的从内史调遣粮草,他们已经成了无根之萍! 从咸阳城里来的将军,嬴子婴非常眼熟,他盯着那位将军看了半天,方才犹疑的问道:“你可是褚辽?”那位将军磕头便拜,梗咽道:“秦王,褚辽终于等回了您!” “好!好!好啊!”嬴子婴神情激动,连道了数个好字。他看着这个面色蜡黄,饱经风霜的脸庞,心中是百感交集。 想想自己麾下,以前的那些将军,死的死,降的降,身边的这些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换了一片。 偶尔想起,他们已经成了记忆中的一粒尘埃,风一吹就散了。褚辽是最早跟随嬴子婴的一批人,也是嬴子婴一手提拔的将军。 在秦灭之时,嬴子婴赶走了他,自己坦然赴死。如今想想,当时的他,早已经抱了死志,根本没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 如今物是人非,他从困境中崛起,唯一不变的,却是两颗不变的心脏! ------------ 第276章 据关中而望天下 ------------ 第277章 誓不用之 ------------ 第278章 苍髯老贼 ------------ 第279章 用商 将军韦陀进入秦营入帐参见秦王,一脸愁容的告苦道:“禀抱王上,行营里还有士卒十三万人,每日消耗粮草无数,从上郡运来的粮草根本不够用,要不了多久整个军营就会面临无粮可食的地步。” 子婴双眉一皱,问道:“这些人为何不肯回乡?” 韦陀答道:“如今已是五月中旬,当时内史能够招来这么多人一是因为王上的政令,二是因韩信搜刮的太厉害,所以臣到内史的时候才能一呼百应,也正是因为如此,招来的人回去很可能会饿死,如今错过了春耕的时节,他们就都不愿回去了。” 子婴略一沉吟,身畔谨彻向韦陀问道:“遣散的那些人又是为何离去的呢?” 说到这,韦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子婴告罪道:“臣攻下咸阳之后,在城中找到了汉军私藏钱粮的库房,臣将这些钱粮分发给士卒,他们才愿意离去,不过离去者大多接受了粮食,却不肯接受钱币。” 谨彻摇头叹道:“这么做也不过是饮鸠止渴啊!” 言毕,又郑重的朝子婴说道:“如今内史粮食不够,王上还须从外地购买啊。” 子婴发愁道:“如今各地战乱,谁又肯将粮食卖给我们?况且如今钱币不能通用,我们拿什么买?” 说到这所有人心中都是沉甸甸的,谨彻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过了一会,子婴方问道:“凭现在的粮食,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韦陀低下头,小声禀报:“回王上,士卒一日食两餐,凭现在的粮食只撑得了半个月。” 子婴踱步说道:“如今关中已平,绝不能养这么多士卒,挑选精壮万人,其余的全部遣散。寡人决定重新铸币,向遣散的士卒分发钱币,让他们回家种地。” 子婴说完,谨彻便道:“铸币并不难,难的是百姓已经对货币失去了信心,要想货币重新启用,必须让百姓认可货币才行啊。” 子婴思虑一会,招来门外的侍卫吩咐道:“你去将黎泽叫来。” 等士卒走后,韦陀也相继告退,谨彻从袖口取出一物,呈现给子婴道:“王上复归,秦国重立,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赏赐功臣,重建朝廷,此事不可耽搁,不然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子婴接过谨彻呈上的锦书,点头道:“寡人明白。” 子婴展开一看,书中尽是些人名,人名后边还注有立下的功劳,不禁会意地点了点头,向谨彻说道:“这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吧,有功必赏,这些将士为寡人平定关中立下了悍马功劳,此刻当然是论功行赏的时候。” 说罢,又将锦书交到了谨彻的手中,谨彻见子婴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来做,忍不住肃穆躬身,施礼道:“谢王上,臣定不辱使命!” 子婴见谨彻答应,沉思一会说道:“寡人思量着能否只封爵不食邑?” 谨彻闻言大惊道:“君上怎有这种想法?如今正是封爵食邑犒赏三军的时候,如果只是一个空爵,军中恐有变故啊!” 子婴想了想,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拂袖说道:“此事以后再说吧,先将爵位定下,还是按秦国以前的制度来办。” “喏” 离去的时候谨彻有点忧心,他不明白王上何出此言,公侯不食邑,王上这是想将天下的权柄都收归道自己的手中啊,秦王虽有此心,奈何如今的情况却不容许这么做,必须徐徐园之。 且不说谨彻满怀心事的离开,却说黎泽见了秦王,躬身听命。 子婴看着黎泽,他如今正值中年,鄂下长须飘飘,身穿青衣,面相靖正儒雅。他是同司马无涯一起投奔过来的,与司马无涯不同的是,他乃商贾出身,却得到了秦王的重用,在北地,大军的钱粮拨动都是由他负责,所以对于秦王,黎泽是感恩戴德的。 子婴向黎泽说道:“寡人初平关中,如今粮草不济,咸阳士卒十余万,寡人却无力供养,只得将他们遣散回家,不过他们都立了大功,不能没有赏赐,所以寡人不能赏赐他们粮食,只能赏赐钱币。” 说到这,子婴就住口不语地看着黎泽,凭黎泽的聪明也猜出了秦王想说什么了,黎泽开口问道:“王上可是要重新铸币?” 子婴点头说道:“不错,寡人以为将旧币直接作废回收,重新铸造新币。” 黎泽想了一会,方才说道:“其实要让货币取信于民,也不是没有办法。” 子婴面露喜色说道:“速速给寡人道来。” 黎泽躬身说道:“臣以前不过是个商人,并非士族出身,幸得王上看重方才入殿为臣,就是如此臣才明白,货币的流通,绝对不能少了商人,只要得到商人.世族的支持,我新的货币很快就能流通。” 说完这话,黎泽就不开口了,子婴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明白他所说的意思。 商人在秦国一直不受重视,特别是商鞅变法之后,商人的地位一落千丈,原因就是商鞅重农轻商的政策,商鞅发现农业,虽然让秦国变得强大,但并不富裕。在当时,其他国家的商人都不入秦地,直到吕不韦当政的时候,秦国才真正的开始发力,国库才开始充裕,吕不韦是商人出身,但但明白商人的作用,在吕不韦的执政期间,秦国的商业得到了空前的发展,为始皇帝一统天下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可是纵然是吕不韦执政的时期,商人的地位也没改变多少,他们虽然都很富有,但地位还不如普通民夫。 黎泽所言意在让秦王扶持商人。 子婴思虑了一会,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对黎泽说道:“寡人有一策不知可行否,你替寡人参详参详。” 黎泽躬身倾听,子婴说道:“寡人意欲从关中商贾成立商会,选德高望重之辈为会长,这商会可以得到国家的支持,但也得替国家办事,商会成员可以封爵为官。” 黎泽眼睛一亮,磕头跪拜:“王上英明!” ------------ 第280章 长大 窗外春阳初融,七彩的炫光照在司马翼那张皱纹重叠的老脸上,绽放出形如菊花的纯洁笑意。 他在那迷幻般的光线之中,仿佛看到了司马家飞黄腾达,嬴子婴横尸渭水的场景。 春日好做梦,梦境一般都美。可惜的是,令人烦躁的脚步声将他从美梦中惊醒。 人老了,看什么都不顺眼,听这脚步声,很明显来人心中慌乱,落脚力度不一,尺寸不一样。 这种人,怎么能步入司马家的府门?不过一瞬之间,司马翼那两条淡薄的眉毛就挤成了一团,方便眼皮底下的小橘黄眼能展示他威严的一面。 头颅一转,黄眼发光。来人脚步一顿,前脚慢慢收回,与后脚并拢。屁股向后,弯腰躬身,带着一脸谄媚向司马翼说道:“频阳县尉严禁拜见司马公!”司马翼鼻子轻哼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小黄眼稍一扫视,就看得严禁心惊胆颤,菊花稍紧。他低着头,盯着脚尖,愣愣的不敢说话。 司马翼沉呤了一下,方说道:“频阳主事之人不是王克吗?为何入咸阳述职的却是你?”严禁小心翼翼的说道:“王大人患病一年有余矣,所以换我前来。”司马翼盯着自己指甲,漫不经心的说道:“病得这么严重,看来也快要死了吧?严县尉觉得频阳如何啊?”严禁心中一跳,赶紧说道:“频阳被项羽屠过一次,如今城池凋零,百姓稀少,常常有人犯鬼神之事。有方士说王大人就撞见了血煞,所以才患病不起。在这地方当一县令,还不如咸阳周边一亭长!”说罢,眼睛向司马翼一瞅,见并未发怒,又继续说道:“秦王初平关中,如今召集各地主事到咸阳述职,小人想这恐怕就是一个机会。”司马翼冷笑一声,鼻子重重的哼了一下,显得非常的不悦。 严禁不知道老人家为何发怒,心中更是紧张。过了一会,司马翼才说道:“你觉得秦王婴招各地县丞、县令回咸阳,是为了让你们升官发财?”这么一问,严禁反而愣了,不知道司马翼此言何解。 司马翼哈哈大笑,抖着面皮上的疙瘩说道:“各地主事之人绝大部分都是如我司马家、王家的族中弟子,他们早已经知道,这一次回咸阳,秦王婴就是要卸磨杀驴。你并非世族中人,当然不会明白这事情,不过——。”听司马翼这么一说,严禁还有点心喜,秦王要对付世家,自己说不定还能占点便宜。 可老东西这么一拉长声调,严禁心道不好,不得不继续小心的问道:“不过什么?”司马翼鼻子一哼,继续说道:“不过你当年是靠着我司马家的门路出任官职的,在秦王看来,你严禁一样是我们司马的人,到时候司马家倒了,你觉得秦王会放过你吗?”严禁脸色一变,再瞅司马翼,发现司马翼也正在看他。 他立即醒悟,屁股在后磕头拜道:“严禁乃司马家门生,誓与司马家共存亡!严禁愿意为司马家赴汤蹈火,愿意为司马公鞍前马下,愿意——!” “够了!”司马翼此时笑颜如花,颔首说道:“你很好!放心,司马家绝对不会亏欠功臣的!如今秦王婴要与世家做对,他也不想想他现在有没有那个本事!”严禁立即附和道:“秦王婴心胸狭隘,关中刚平就要做这种天怒人怨之事!这样的人,即便是为君,也是个暴君!”司马翼点头说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很好!如今我有一件事情要让你去办,你可愿意去?”严禁知道在这节骨眼千万不能迟疑,立即高声叫道:“司马家的事,就是我严禁的事。不管是什么,我严禁绝不迟疑!”司马翼听这话之后果然大喜,他将手微微上抬,示意严禁起来,摆出一副笑脸道:“当年你父亲严鞠跟我一起同朝为官,关系那也是很好的。不过可惜的是,你父亲却不小心患了病,虽然有一身的学识,却未能大用,真是可惜啊!老夫观你年纪虽轻,却是个极为明事理的人,有心要栽培你。所以——这事也简单,你可附耳过来!”严禁弯着腰小步跑近,司马翼在他耳边说如此如此,严禁瞳孔蓦然紧缩,又赶紧按捺住心中的惊惶,摆出一副肃穆的样子不时的点头。 看到严禁这么乖巧,司马翼也很高兴,吩咐了事情之后,还询问了严禁的年龄、婚配之事。 最后还让司马岚邀请共餐,司马翼在席中直接给严禁配了一门婚事,严禁更是感恩戴德。 由司马岚亲自送出了府门,严禁才长吁了一声,将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擦掉。 然后心有余悸的看了司马府一眼,心中暗道:“司马家真是疯了,竟然敢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唉!我怎么这么倒霉,司马家看上谁不好,却偏偏看中我?我是个能办大事的吗?”像是在自问,严禁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想起他父亲当年知道他的荒唐事,大骂道:“竖子!你这一辈子休想有出息!”想到这里,严禁心中不禁也有些黯然。 他这个频阳县尉乃司马欣当政的时候,走司马家的关系得来的。司马欣算起来能是司马一族的旁系,司马欣为王,司马一族自然水涨船高。 可即便如此,司马家当初也没把他当回事,频阳什么地方?那可是死地啊! 弄至频阳当一个小小的县尉,这恩情大吗?严禁不觉得有多大,但毕竟是个恩情,走了别人家的门路,自然就要烙下他家的烙印。 不过司马家所谋甚大,自己这个不足轻重的小棋子又能做什么呢?咸阳、信宫。 门庭之中的那株黄角树,又焕发了新春。脆嫩的枝叶间,还能看见小鸟折腾的影子。 这棵树要三四人合围才能抱过来,历经了几百年,在它的树荫之下,无数代秦主在此间成长。 相传它是秦简公嬴悼亲手种的,到秦孝公的时候,由商鞅从栎阳迁移到了咸阳,为了移植这株树,发动了几千民夫和军队,天佑秦国,这棵老树竟然能存活下来。 秦孝公当时曾在此树下对商鞅说道:“枯树亦能逢春,孤之秦国又何尝不能?”在这颗老树的身上,还留有秦惠文王赢驷小时候的誓言:“商鞅匹夫,我长大后一定要杀你!”,后来商鞅果然死于他手中。 秦武王赢荡年少的时候也曾在树干上刻字,立志成为天下第一大力士。 还有秦孝文王、昭襄王,这树上都刻有他们年少时候那些幼稚而可笑的誓言,就如昭襄王年轻的时候梦想是纳六国之女日夜御之,真是可笑之极。 在这颗树上没有庄襄王和始皇帝的誓言,却有长公子扶苏留下的话:“愿天下安泰,父皇永远健在。”而现在,嬴子婴就默默站在这棵老树之下,看着上面那一排排歪歪曲曲的小字,默默沉思着。 他的手在苍老的树皮上划动,一点点下移,终于停留在树根的末梢,那里也刻有一排字,没留下名字,但嬴子婴却知道是谁刻下的,因为上面刻着这么一段话:“什么时候能长大?”他想起年幼的子婴惦着脚尖在树跟旁边用小刀刻画着,心中怀揣着快快长大的梦想。 而如今,他终于长大了,在看这排小字的时候都需要弯腰抚摸了。信宫不是咸阳宫,这里没有堂皇大气的大殿,没有气派的阁楼石柱。 有的是一间间历经风霜的屋子。在房屋的瓦缝之间,还残留了不知道多少的枯枝败叶。 嬴子婴默默的步入其中,在他的背后是一个个身穿铁甲的持戟卫士。他来信宫寻一个人,一个他永远忘不掉的人。 这个人就站在殿门的石阶上面,穿着灰白色的衣裳,恭敬的站着。等到嬴子婴前来,他立即走到了嬴子婴的面前。 嬴子婴默默的看着他,看着他微驼的后背,看着他头发间的华发,他心中不禁有些颤动,过了半响方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你还活着,孤很高兴。”这话是从嬴子婴嘴里说出来的,但说出的话却让他愣了半响,他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对着身前站着宦官说的。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身前的宦官跪地拜道:“秦王能回来,臣也一样的高兴。”听着这话,嬴子婴心中不禁长叹一声:不仅是他疏离了,连韩谈也一样。 他再不是当年的公子婴,而是坐拥关中的秦王。脸上带着笑容,嬴子婴弯身将韩谈从地上扶起,对他说道:“快快起来吧,地上很凉。”韩谈被扶起之后,他才正儿八经的打量嬴子婴,他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欣喜,嘴巴动了半天才憋出几个字:“秦王您终于长大了!”这话从韩谈嘴里说出来,嬴子婴就不禁想到树皮上的那排小字,他眼睛迷离的长叹一声:“是啊!我长大了。”--来自助手版客户端 ------------ 第281章 为难 ------------ 第282章 决策 ------------ 第283章 谋逆 ------------ 第284章 可期 ------------ 第285章 乱局 ------------ 第286章 将相和 ------------ 第287章 煮棋 ------------ 第288章 谋反(终) ------------ 第289章 夜血 ------------ 第290章 议关南 ------------ 第291章 结盟 ------------ 第292章 扑朔迷离 扑朔迷离大殿当中,黄应跪在地上,他抬头直视,腰身挺直。嬴子婴在案边踱步,静静的沉思着。 韩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退下,环顾左右,大殿之中只剩下君臣二人、嬴子婴沉思了良久,还是摇头说道:“孤与刘邦不共戴天!”黄应霍然起立,着急的劝道:“真正与君上不共戴天的是项楚!秦国复国不久,不能与天下为敌!何不学苏秦张仪,用合纵连横之道将诸侯分化,只要能借来喘息之机,何愁不报大仇?”嬴子婴还是摇头,黄应激动得上前两步,叫道:“秦王您——!” “好了!”嬴子婴向下摆摆手,道:“你所言未尝没有道理,但此时还未到结盟的时机!”黄应争辩道:“如今楚汉交战,刘邦正处于下风,这正是上天赐予秦国的大好时机啊!天下诸侯乱战,他们不再同心伐秦,只有趁此机会拉拢一些诸侯,我们秦国才能得到一点喘息的机会!不然等项羽打败了刘邦,附庸刘邦的那些诸侯肯定会再次倒戈,那时候项楚再号令诸侯伐秦,就为时已晚了啊!” “不然!”嬴子婴走到山河屏风处,戟指关中,向河洛一带一点,指示道:“韩信就驻扎在渑池,却迟迟不肯退去,这证明他对关中依旧不死心。刘邦虽然在南郡遭受了挫折,但并非不可一战,你看!”嬴子婴手指三川一地,向下一划,继续说道:“不仅仅是韩信,连这些地方的兵马都未调动,这足以说明刘邦的形式并非我等想像中那么危机!项羽尽抽楚地精锐攻进了南郡,但他的盟国并未跟进!如燕王臧荼还在与韩广交战,龙且在齐国平乱,都不敢妄动!如九江国也并未举国出动,这证明项羽带领的全是楚国之兵!楚国是攻方,需要顾及粮草,如果不能速胜刘邦,到时候肯定后继乏力!”嬴子婴说完,又幽幽一叹:“如今谁都知道秦国势微,刘邦如果不被逼迫到绝境,又怎会与秦结盟?”渑池又名黾池,以池内注水生黾(一种水虫)而得名。 黾池,上古属豫州,西周时为雒都(今洛阳)边邑,春秋时属虢、属郑。 战国时韩灭郑,渑池属韩。公元前279年,秦赵会盟于西河外黾池,蔺相如力斥强秦,不辱国体,使得秦国不敢小觑赵国。 韩信败退关中之后,渡黄河屯兵于渑池。刘邦在南郡战事吃紧,派人数次相招,韩信都推脱不肯南下,以至于连刘邦都起了疑心,派遣郦食其偷偷察访。 郦食其一去,依然没带回韩信。汉王相召,郦食其告曰:“大将军一心灭秦,并无二心,还望汉王毋须猜疑!”刘邦哪里肯信,怒斥郦食其道:“韩信再不至,项羽就要取孤首级了!他数次推脱,还说没异心?是不是你受了韩信好处,替他回来说好话?”时值张良就站在刘邦身侧,他见刘邦气得胡须都翘起来了,于是弯腰向刘邦行了一礼,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郦食其带不回大将军,那就证明此行无功。回来激怒大王,那就是有过!臣恳请大王捉拿郦食其,将他押到大牢,让狱卒好好拷问!大王心忧战事,几日都未睡好觉,千万不可气坏了身子。”张良一说完,就朝帐外喝道:“戟士何在?”两位戟士冲进军帐,拿绳子将郦食其捆了,拖拖拉拉的就往外走! 刘邦看得是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张良如此模样,心中总感觉有什么不对,于是伸手止住了甲士,向张良询问道:“子房为何如此?”张良冷冷的说道:“汉王既然不相信郦食其的话,那就赶紧将他下狱。韩信若是起了异心,凭借他的本事,吕泽恐怕并非对手!所以我建议大王放弃南郡,向项羽割土求和,然后亲率大军拿下韩信!”刘邦呆了一呆,身上的那点气焰顿时熄了,喃喃的说道:“怎么会这样?”张良向前一步,直视刘邦道:“汉王难道已经忘记了在拜将台上是如何对韩信承诺的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王已经起疑,那早晚会逼反韩信。到不如先下手为强,杀了韩信大王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刘邦明白了,他叹了一口气,瘫坐在席上,对张良说道:“子房用心良苦,我明白了!这几天我坐卧不宁,说实话,我是怕了啊!”刘邦就这么堂堂皇皇的承认了自己害怕,这话要是换另外的君主来说恐怕会让臣子心寒,但是从刘邦的嘴里说出,却又是那么的自然。 刘邦看着下面这二位自己倚重的臣子,一脸苦涩的说道:“魏王豹、韩王成之所以归附我,那是因为他们觉得我能对付项羽。天下人都害怕项羽,唯有我不害怕!可是,那是没有真正和项羽为敌啊!自从檄书以来,我就一直在战败,我从颍川退到了宛城,一直在死守,一直在失守!我怎能不怕!心中一旦恐惧,就会日夜的焦虑,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刘邦的话一说完,张良也沉默了。 他又何尝不怕?项羽这个名字如今就像是施了魔咒,每个人听了都会感觉心里被压上了一块巨石。 项羽连破十三城,每下一城必让士卒在城里肆意的屠杀,他们用人的颅骨当尿壶,将首级吊在长戈之上,每次攻城的时候,他们就将首级堆在城下,城上的士卒只要一看就士气大降。 连刘邦、张良都感到害怕,那些归附于刘邦的诸侯难道不会心生异心? 项羽就是要用这种铁血的手段来告诉那些背叛他的诸侯,这就是与他为敌的下场! 张良沉默了,刘邦也沉默了。就当君臣二人相视无言的时候,郦食其说话了,他挣扎着说道:“大王既然知道此时并非楚王对手,那不如罢兵议和吧!”张良转头看了郦食其一眼,郦食其从那一眼中读到了‘天真’二字! 果然,张良质问道:“议和?怎么议和?如今我军处于劣势,你认为项羽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们吗?当檄书天下那天起,我们就没有回头的路了!大王与项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再无第二条路可走!”刘邦听了郦食其的话,他只是呵呵笑了两声。 他知道郦食其只是个说客,对郦食其出的主意压根就没抱有信心。然而郦食其却罕见的挺起了胸膛,直视张良道:“这天下没有解不开的结,也没有回不去的路!项羽恨大王,并不代表项羽与大王之间就没有缓和的余地!”张良摇了摇头,准备开口说教说教这个顽固的老儒生。 然而刘邦却向张良摆了摆手,颇有些好奇的问郦食其:“你这话有点意思,你说说,如何才能使项羽罢兵?”郦食其将头一撇,犹自看着外面。 张良知其意,立即叫甲士将他身上的绳子取下,然后派人端来木櫈,请郦食其坐下之后,郦食其才慢悠悠的说道:“项羽之所以恨大王,那是因为大王反对他!就如张良公所言,天下的诸侯都害怕项羽,唯独大王不怕。只要大王声称害怕项羽,这样一来项羽就再无动兵的理由!项羽乃天下英雄,是天底下最为骄傲的人,只要大王肯屈服,说服项羽并不难!”郦食其话一说完,刘邦、张良的眼睛俱是一亮。 特别是刘邦,他深明郦食其的话所言不虚。在当初项梁为盟主的时候,刘邦就知道,项羽是一个非常的高傲的人,等项羽的胜仗越打越多,名气越来越大的时候,他的骄傲也可以说跟着他的本事是天下无双。 虽然刘邦自认为是项羽的唯一对手,但项羽是不是这么认为,恐怕很难得知。 但是,一国退兵不仅仅只能考虑项羽,还必须考虑项羽手下的那些大臣。 特别是那个范增,一想到那个狡诈如狐的老头,刘邦就觉得一点都不靠谱。 因为刘邦也知道,纵然骄傲如项羽,在面对范增的时候他依旧很恭敬。 范增此人在项羽心中的地位并非只是简简单单的臣子,他亦是一个长辈,一个亲人。 刘邦刚想到了范增,郦食其也提到了范增。郦食其道:“说服项羽容易,说服楚国的大臣并不容易。楚军善战,将军皆有好战之心,这些人想必是不想罢手的。除了能打的将军外,还有一些希望项羽扫平天下,登基称帝的大臣。这些人也不愿意议和,他们的代表就是范增。楚国的将军尊重的是项羽,只要项羽同意,他们纵然心有不甘也无法!然而范增不同,此人能左右项羽的思想,说服他的机会很渺茫。”张良也点头说道:“范增多智,他是不会同意罢兵的!”望着刘邦殷切的表情,郦食其微微一笑,一股自信油然而生。 他负手踱步,继续说道:“然而能左右项羽思想的,并非范增一人。项羽的臣子里面,还有一群人!这群人如果能利用好,项羽必定会罢兵!”刘邦心中一动,惊讶道:“莫非——?”郦食其点头说道:“大王所料不差!就是项氏族人!他们身为项羽的亲族,在楚国过着安逸的生活,他们只希望恢复楚国的荣耀,对于争霸天下之心反而没那么迫切。”郦食其说道这里,转过身来问张良:“吾曾闻张良公与项伯关系匪浅,不知可有其事?”张良点了点头,有所感概的说道:“当年项伯年轻的时候任侠,与我相交莫逆。后来他杀了人,是我将他藏匿在了家中!”郦食其闻言大笑:“既有这般交情,那此事必然成矣!到时候大王派张良公私会项伯,施金银以贿其心!然后我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项羽,到时候单单一个范增,怕也无力扭转大局!”刘邦大笑:“善!”屋内三人敲定好细节,就立刻准备行事。 而远在关中的嬴子婴,万万也没料到在这个时候刘邦也生出了议和的念头,事件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 ------------ 第293章 游说 ------------ 第294章 说楚 ------------ 第295章 局势改写 ------------ 第296章 奸商 ------------ 第297章 骊山大营 ------------ 第298章 未忘人 ------------ 第299章 朝会 ------------ 第300章 何解 ------------ 第301章 分秦 ------------ 第302章 与君共驰骋 ------------ 第303章 赠剑(上) ------------ 第304章 赠剑(下) ------------ 第305章 狱中对 ------------ 第306章 将军郦商 ------------ 第307章 战前 赢子婴拒绝了蒯彻水淹天下之计,更坚定了与项羽死战的决心。 纵然蒯彻为秦使去面见项羽,赢子婴也从未觉得项羽会接受他投降。道理很简单,换着赢子婴领着几十万大军前来,他也不会让秦王投降的。 既然终究免不了一战,那就一战个痛快!他赢子婴可不会束手待毙,临死也要咬上敌人一口! 是值206年十一月初。 项羽在新安坑杀二十万秦兵降卒后,心中再无羁绊,他让龙且、司马欣为前锋,带着五万精兵出上党入河东下三川直取函谷关!田都、董翳渡汾水至河津!臧荼、司马昂领燕赵之兵击蒲板! 三军将定,项羽自统二十八万浩浩荡荡的从后面而来! 而在此时,赢子婴让驻守关中斜谷、陈仓的守将烧掉了秦岭古道、褒斜道、连云栈道,杜绝刘邦从汉中偷渡关内的可能。给各地守将传书过后,赢子婴带着一万大军赶至函谷关。 上将军李信单骑入关,在函谷与秦王相见。 二人在大帐之中商议良久,最终李信星夜赶回陕县,召集手下兵马北上安邑。 安邑守将郑秋这几天正在与韩王密信,信中谈到,项羽兵至,秦灭在即,韩王要他在项羽兵到之前投降。安邑等地本就归属韩国,战后可归降韩王,韩王韩成以后将军之位拢络他,郑秋颇为心动。 安邑旁边不过二十里有一小县,名夏县。陕县至夏县不过百里,李信日夜兼程,不到两日就赶到了离夏县不远的落隗坡。等到天黑,秦军星夜袭击,夏县城低人少,不到两个时辰便落入李信之手。 夏城守将乃郑秋之弟,名爽。安邑城大,如果强攻,必定伤亡惨重。李信让郑爽书信一封,就说流寇围城甚急,要他出兵相救。郑爽乃无胆鼠辈,为了自己保住性命便答应修书。 围城之信传到郑秋手中,郑秋当即气得大骂郑爽无能。如今天下纷乱,各地流寇数不胜数,流寇围城之事也不算新鲜。当下立即调集军马,只留下一千守城,然后领着大军前往夏县相救。行至途中被李信大军埋伏,郑秋之军被秦军团团困住。此时郑秋知道中计,看周围士卒的黑衣黑旗,才明白这是秦军。郑秋不愿战死,于是向李信乞降,李信不许,郑秋与带着的几千士卒全部被射杀在山谷之中。 杀死郑秋之后,李信兵袭安邑。大军到达安邑城下,留守的一千士卒在副将的带领下开城门投降。李信军入安邑,然后派人四处封锁城门,不许城中消息传漏。 夏县郑爽也被押送至安邑,李信好酒好肉的招待他,还安排一间小院供他歇息。 郑爽在安邑住了几日后,看到秦军守备松懈,于是在一天晚上趁机逃走。他一路东躲西藏,生怕秦军发现。最开先的时候,他是准备南下投韩成的,不过南下有秦兵阻路,他害怕被秦军发现;于是掉头北上侯马,一路畅行无阻。 在侯马他见到了秦将赵函,赵函与郑秋有旧,二人曾共同商议入韩。不过赵函兵马不多,侯马也比不过安邑,所以一切都以郑秋为主。此时面见郑爽,心中大惊,慌忙问他缘故。郑爽朝赵函哭诉:“秦军派人偷袭了夏县,然后强攻安邑。他们人多,大哥抵挡不住,被秦军给杀了!我也是侥幸得了性命,才来投奔将军的!” 赵函听闻秦军已下安邑,心中也是大惊失色,现安邑被秦军夺了,南下与韩王韩成的密约已经不在。项羽领着六国之军来攻打秦国,秦国不拒关死守,还跑出来打安邑干什么? 赵函好心安慰了郑爽,然后将他打发出去,自己在房里沉思:“如今丢了安邑,侯马便成了孤城,此时投降韩成估计也不会给我什么大官。听说项羽前锋快到临汾了,我不如早些去投项羽,告之秦军消息,说不定项羽高兴还能携带自己一起进关!” 却说龙且、司马欣领着五万精兵从新安至上党,再过不久就能到临汾了。项羽的大部因为要一路筹集粮草,所以行兵甚缓。 龙且兵至临汾,就遇见了赵函派来的使者,得到了赵函欲降的消息。龙且听后很高兴,让使者回去吩咐赵函在侯马准备酒食犒军,他自己入帐与司马欣商议。 司马欣曾为章邯长史,昔日章邯对项羽对战不利的时候,曾派他进咸阳向二世求救,赵高蒙蔽二世害怕消息走漏,于是驱逐了司马欣,司马欣回去后就劝章邯投降项羽。这个人可以说一言断送二十万秦军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添盐加醋的怂恿章邯,章邯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投降。当然,他劝章邯投降的目的也是为了自己,当初项梁曾在栎阳被抓捕,是他救了项梁,他对项梁有恩,项羽如今为联军的上将军,安能不报答? 龙且对司马欣还是很恭敬的,对他施礼道:“先生,有使来报,秦军攻陷了安邑,不知道这事你怎么看?” 司马欣一捋长须,淡笑说道:“龙将军何必如此小心,秦军纵然有诡计,不过如今兵微将寡,又能拿我军怎么样呢?上将军派你我二人为前锋,要的就是让我们一路高歌猛进,直至函谷!我们要让后面的联军看看,就凭龙将军这五万精锐,就能扫荡关中!” 龙且还是有些担心,又问道:“先生对关中比较了解,依你所见,如今关中还有多少人马?” 司马欣再笑道:“昔日二世曾在关外招进五万士卒入秦,加上关中各地的兵马大概有十万众。秦王子婴登基后,关中内乱消耗、又击刘邦。虽然获胜,但自己损失也大。此时关中各地的守军还听不听秦王之令也还难说,依我看来,整个关中之兵不会超过五万!子婴还有留下至少一万在武关防备刘邦,此次西进函谷关,秦王之兵最多三四万,而且都是些乌合散乱之众。龙将军即使领军高歌入咸阳也不是不可能啊!” 龙且眼睛一亮,按拳说道:“听先生这么一分析,关中局势顿解啊!如今我前锋就有五万众,不说咸阳,就先替上将军打下函谷、潼关也可!” 司马欣之言,让龙且的心一下安定了。想着早日攻入关中,这一次他罕见的没有让大军进入临汾城里。五万士卒在城外扎寨歇息了一晚,第二日立即前往侯马。 赵函得到使者消息后,立即在城外造锅准备,他在城里牵了十头猪,又让人担了十几坛酒,杀肉煮饭只待龙且兵到。 *************** 项羽此时方兵至晋城,离上党都还有几十里。 六国联军入宿城中,项羽跟范增正在商量着该如何处置刘邦。 这一次刘邦西进,结果遭受惨败,如今缩在汉中不敢出来。要不是前些日子项羽收到了刘邦派来的几十辆粮食,他绝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刘邦。 当项羽还在赵地的时候,却得到了刘邦在关中打了败仗的消息,这消息让项羽大惊又大怒。他不是气愤刘邦打了败仗,而是气愤刘邦竟然如此之快的到达了关中,两相比下,足足比他快了两个月啊!要不是刘邦打了败仗,那刘邦岂不是灭秦的第一功臣?这让心高气傲的项羽如何放得下脸来? 不过项羽毕竟还是念及旧情,如今刘邦打了败仗,他思量着再派使者前去呵斥一般也就算了。可惜旁边的范增不干呐,范增要求刘邦派兵同项羽一起攻打关中,打下秦国后,让项羽趁机杀掉刘邦,霸占他的部队! 范增道:“刘邦虽败,却在西进广收人脉。如今他霸占了汉中,还不顾六国联盟之谊派兵攻打魏地,这是对上将军的挑衅啊!此人不甘寂寞,威胁甚大,必须早些斩除!” 项羽还在犹疑的时候,却得到张良求见的消息。 张良一入帐中,先参拜了上将军项羽,然后参拜了后将军范增,并将刘邦献上的玉璧转交给二人。 项羽收下了玉璧,范增却把玉璧扔到一边,瞪着眼朝张良喝问道:“吾曾闻你是韩人,一心复韩国。如今韩成已经当上了韩王,你不去辅佐韩成,是准备当刘邦的臣子吗?” 张良被范增呵斥之后,却依旧面不改色,他朝范增一拱手,抬头朝项羽说道:“张良身为韩臣,如今韩王复国,我自当辅佐韩王。刘邦与良有朋友之谊,如今行事不过是尽朋友的本分罢了!上将军亦知道我与刘邦相熟,是非如何单凭决断。” 项羽听过张良话后,不等范增继续发难,亦点头说道:“张良复国之心天下皆知,你与刘邦相识我也是知道的。你这次就先随我入关吧!日后回韩地辅佐韩成。” 范增心中想好的发难之词被项羽这么一搅合,也只好憋回肚子里。三人在帐中交谈,项羽又问了刘邦战败的细节,张良都一一作答。 三儿正在讨论秦王子婴的之时,又有人通报,说秦使来见。 项羽挥手让秦使进来,然后蒯彻昂首挺胸直入帐中。张良本在应付范增的考问,此时眼角余光瞅见帐中来人,忍不住张嘴起身,朝蒯彻喊道:“没想到范阳蒯彻竟然有为秦使的一天!莫非你改弦易帜投奔了秦王不成?” 蒯彻斜眼一瞥,看到是张良,他先向项羽作揖行礼,然后朝张良拱手说道:“没错,我看见上将军兵强马壮,准备给秦王出个主意,让他将上将军的几十万大军一网打尽!不料秦王小儿太过年轻,不听我的计谋,于是我就只能持秦王降书前来拜见上将军了!只不过没想到你张良也在这,如今韩王韩成在颍川,你莫非改弦易帜改投上将军不成?” 张良在下面正欲答话,案上项羽却闻言大怒,拍案怒喝道:“帐下何人,敢口出狂言?你说有计灭杀我几十万大军,今天不说个清楚,必让你葬身此处。” 左边的范增也目视蒯彻,眼中寒光一闪,亦道:“吾六国之众被尔小儿如此蔑视,你快将腹中之计道来,让我听听你有什么高明手段!” 蒯彻仰头哈哈一笑,负手说道:“败尔等易也!” 言毕,就将昔日向秦王所献之策一语道出。此计一出顿时石破天惊,项羽目瞪口呆,张良手颤失杯,范增面上无血! 过了良久,范增才幽然叹道:“果然端的好计谋!那秦王不听你之策,你为何还要为他为使?” 范增问完话后,心中急思:此人心狠手辣,比我更毒,先让羽儿收服他,如若不降,当杀之! 蒯彻双目一挑,反问范增道:“秦王不用我,我又为何不能为使呢?” 项羽盯着蒯彻,心中愤怒到极点!他犹如虎狼一般审视猎物的向蒯彻问道:“那你为秦王带来什么消息呢?” 蒯彻躬身道:“秦王害怕上将军,特派我来向上将军商谈投降一事!” 说罢,上前三步,呈上竹简。张良从席上出列,将竹简转交给项羽。项羽拿着竹简哈哈一笑,看也不看的就撕成两半,道:“子婴小儿这是痴心妄想!我的大军就是来取他首级的,安肯接受他投降?” 蒯彻拍手笑道:“正是此理,那秦王不识天数,自己不自裁谢罪,还想苟全性命,简直是笑掉大牙!我劝上将军应当速进关中,杀赢氏一族,好还天下一个太平!” 蒯彻这话完全就不像是一个使者能说出口的,他前面说杀秦王,后说还天下太平的时候又其中讥讽,简直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项羽听后,只是坐着嘿嘿冷笑,范增捻须不语。张良一看情况不对,对蒯彻问道:“蒯兄既然交予信函,那就不是秦使了!” 张良害怕项羽杀掉蒯彻,又转身朝项羽道:“上将军,蒯彻为人虽然狂放,但有大智。昔日曾助武臣收降赵地,不战而下三十余城!如此良士,简直就是上天赐予上将军的礼物啊!上将军何不用之?” 听罢张良所言,捻须不语的范增也瞅了一眼那依旧背手望帐顶的蒯彻,他也朝项羽说道:“此人是个人才,上将军可用之!” 项羽一拍桌案,冷哼道:“此狂士也,我决不用此人!” 蒯彻闻言低头拜项羽道:“上将军不用我,那请上将军放我离去。” 项羽眼中凶光一闪,他平生最恨这种恃才傲物的人了。将才蒯彻说出献给秦王灭敌之计的时候,他就动了杀心。项羽转头看向范增,范增眯着眼微微摇头。 项羽就道:“你既然为秦使,我岂能随意放你离去?你也随孤一起杀进关中,看我取子婴小儿首级!” “上将军有令,蒯彻自然遵命。” ********* 蒯彻一出营帐,张良就追上蒯彻,朝他抱怨道:“你怎么去激怒上将军呢?知不知道将才要不是范增摇头,你必然葬身此处!” 蒯彻朝张良郑重施礼道:“我只不过想试探一下上将军的容忍之心,不过却大失所望。如今进退两难,还望子房救我!” 张良跺足道:“你自取其祸,我又怎么救你!” 蒯彻眯眼看着张良,自语道:“你不救我,我必死矣!性命在这,救不救但凭公决!” “你!你!你。唉!”张良指着蒯彻良久无语,最后说道:“既然上将军容不下你,你不如前去投刘邦,脱身的办法我来解决!” 蒯彻惊讶道:“你为韩臣,为何劝我去投奔刘邦呢?” 张良附耳悄悄的说道:“以后得天下者,不是项羽就是刘邦!项羽太傲,心中只容得下范增一人,刘邦心怀宽广,是个贤主!” 蒯彻肃穆朝张良说道:“你之言,我牢记心中。你今夜要是不救我出去,我就去向范增用此言告发你!” 张良又惊又怒,指着蒯彻又是半天你,最后恼怒拂袖道:“我可以今夜救你出去,但是如果你不投刘邦的话,我必然千里都会派人来追杀你!” 蒯彻感谢道:“你就为我向刘邦写一封荐书吧!有你的荐书,我去见刘邦也才能遭受重视啊!” ------------ 第308章 关东大战(一) ------------ 第309章 关东大战(二) ------------ 第310章 关东大战(三) ------------ 第311章 关东大战(四) ------------ 第312章 关东大战(五) ------------ 第313章 问天 ------------ 第314章 月氏入朝 ------------ 第315章 寻剑解衣 ------------ 第316章 公羊礼 ------------ 第317章 决战前之问道 ------------ 第318章 决战前之无道 ------------ 第319章 再战蓝田(一) ------------ 第320章 再战蓝田(二) ------------ 第321章 再战蓝田(三) ------------ 第322章 新的格局 ------------ 第323章 渑池会盟(一) ------------ 第324章 渑池会盟(二) ------------ 第325章 渑池会盟(三) ------------ 第326章 渑池会盟(完) ------------ 第327章 卜卦 ------------ 第328章 剑客 ------------ 第329章 大音(补一) ------------ 第330章 希声(补二) ------------ 第331章 司命 ------------ 第332章 范增之心 ------------ 第333章 第三百三十六:屠休 ------------ 第334章 饮风 ------------ 第335章 王城风波(一) ------------ 第336章 王城风波(二) ------------ 第337章 王城风波(三) ------------ 第338章 匈奴王庭中的秦人 ------------ 第339章 冒顿之心 ------------ 第340章 狐狸精 ------------ 第341章 予心何知 ------------ 第342章 无善 ------------ 第343章 生寒 ------------ 第344章 且战 ------------ 第345章 且行 ------------ 第346章 国风 ------------ 第347章 正礼 ------------ 第348章 顾左 ------------ 第349章 言她 ------------ 第350章 挣扎与决断 嬴子婴没有忘答应秀绮之事,此时他恨不得自己忘掉。面对着韩则,他坐在椅上呆如木鸡。 脑子里一片混乱,眼睛没有半点神采。韩则很小心,他试探着唤了一声秦王,嬴子婴蓦然转醒,挥手说道你先下去吧。 韩则很担心,却只好无奈的退下去。他不知道告诉秦王的这个消息会带来什么影响,他只是看到秦王听后的举动后才方感不妥。 嬴子婴发了一会呆,然后又看了一会奏折,可看着看着竹简就掉在了地上,他默不出声的将竹简捡起,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开始裹好。 等将竹简裹好放回桌案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奏折自己根本没看完。 嬴子婴彻底的凌乱了,他魂不守舍的走着。朝会的时候,大臣们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嘴里只是随便应付了两声。 首先发觉嬴子婴不妥的还是挨得最近的老丞相公孙止,他咳嗽了一声将嬴子婴惊醒后,方才禀报:“左丘武要求秦王重视国中的老卒,并为之添置冬衣,他说这些老卒都是军中之魂,要郑重的保护!”嬴子婴点头说道:“好!就依照左丘武所说的办!”、公孙止见今天秦王实在不在状态,精神也似乎有点恍惚,他担心秦王是否生病,就让大臣们早点散朝了。 等大臣们都走后,公孙止方向嬴子婴问道:“秦王是否身体有恙?”嬴子婴微笑道:“哪里的事情,大概是昨晚睡得太晚,今早上精神不振罢了!”公孙止见嬴子婴这么说,也只好放下担忧告辞离开了。 等朝会过后,嬴子婴就赶走了所有的亲随,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书房之中只点着一盏灯,颇为幽暗。 嬴子婴坐在那,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明明知道一旦自己起了这念头,很有可能会给秦国带来灾祸,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 就像有个恶魔一直在他脑海中呓语。 “如何?如何?又如何?”嬴子婴愣愣的看着烛光,嘴里喃喃自语。两种思想在他脑海中交战,弄得他苦不堪言。 理智和理性都在告诫着他不可出兵赵国,那里现在是一处泥潭,有可能会害得秦国永远不能翻身。 可思念和情感又在告诫他,如果他不出兵赵国,他会后悔一辈子,也许自己下半辈子都会活在痛苦之中。 那个人,他如何能忘?如何敢忘?有时候真痛恨自己,为何还没学会无情。 他学会了所有王侯身上一切该有的东西,却偏偏学不了心硬。现在,他痛恨穿越,痛恨自己。 如果是历史上的子婴,他不会这么难做。如果自己还是个普通人,他也不会这么难做。 难的不是问题,而是自己。他在心里问自己,秦国与自己的感情熟轻熟重? 这是很显而易见的道理,他当然会选择秦国。嬴子婴无奈的闭眼,想劝服自己:忘记她罢! 就当她已经死了!我纵然此刻出兵,也不一定能救她。嬴子婴站了起来,一手推开了烛台。 红烛掉在了地上,流下了好大一滩蜡,灯芯在蜡中燃烧,突明突暗最终慢慢的熄灭。 嬴子婴的心也在烛光熄灭的那一瞬间变硬,他呆坐在椅上,对着黑暗默默的说道:“我只当你已经死了!”当推开房门的时候,嬴子婴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他面无表情的向后宫走去。 雨,淅淅沥沥。它从空中坠落,柔顺,纤弱、繁多、无比的讨厌。嬴子婴脚踩着雨水,混混沌沌犹如僵尸。 回到了秀绮的屋中,面对屋子的光明与佳人关切的眼神,嬴子婴终于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对秀绮说道:“孤累了,今晚早点歇息吧。”秀绮默默的为他脱掉了外衣,二人在床上相依而眠。 好久好久,当秀绮一觉醒来之时,却发现嬴子婴的眼睛依然圆睁,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仿佛一夜没睡。 秀绮一下子从嬴子婴的怀里挣起,她看着自己的夫君,对他说道:“我不知道大王为何事失眠,但你是秦国的君主,你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你要做什么,没有人可以阻止,为何要让自己不开心?”嬴子婴摇了摇头,叹道:“国与家事,又怎能由孤一语决断?我若为了她,便是负国,我若为了国,便是负她。”秀绮说道:“大王的话我觉得不然,大王之事就国家之事!又岂能有私?就比如我,大王为了将我赎回,不仅派出了使者还献出了两枚价值连城的玉璧,当使者出发的时候,我的事情就不是秦王的私事,而是秦国的大事!如果我怀上了大王的骨肉,那也会变成秦国的大事!所以国君只有国事没有家事,国君的儿子如果争夺王位,那会使得国家大乱,国君的妃子如果不能为国君延后,那会造成国人的恐慌。就如周幽王,他的一时兴致都会导致国家的灭亡。所以大王的任何困绕都是国家的大事,为何不能向朝中大臣说出来,征询他们的意见呢?”嬴子婴愣了愣,突然笑道:“是啊!孤怎么一时就困惑了呢?我这么困惑下去,只会让自己心力交瘁。为何又不能集结所有的大臣想出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呢?秀绮,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秀绮微笑道:“能为大王解忧,乃臣妾本分。”嬴子婴松了一口气,抱着秀绮说道:“睡吧!不想这些烦心事,醒了之后自然会有办法解决的。”第二日,嬴子婴召开早朝的时候,向在座的大臣们说道:“孤最近很是烦恼,夜不能寐,日不能食。皆因孤之私事而起,然而昨晚秀王妃对孤说了一席话,将孤猛然惊醒。她说孤之事就是国之事,孤之忧就是国之忧。所以孤决定将自己的忧愁说出来,希望诸位能一解孤的忧愁!”众臣皆道:“愿为大王分忧!”嬴子婴酝酿了一下,方徐徐说道:“此事当从三年前说起,三年前项羽带六国兵讨伐秦国,孤失守函谷关,导致秦国灭亡。国灭之后,孤从陇西流亡到北地,被人欺凌,被兽追逐,过着朝夕不保的日子。孤到北地之后,却因为腹中无食晕倒在了大街之上,一连三日,来往行人无数,却无一人肯救孤,孤就差点活生生的饿死在秦国的土地上!”说到这里,嬴子婴也是回想起了当年的心酸,被察哈尔捉住,被悬挂在木柱之上,从死人堆里挣扎出来,一路阑珊北行,不知前往何处。 那段灰暗的日子,嬴子婴从未对人提起过,现在人人都说秦王威武能干,却哪里知道当年的落魄? 嬴子婴谈起了那个救他的女子,谈起了日后的过往,谈起了昔日对她的承诺。 他对众臣说道:“孤爱慕她已久,曾对她亲口许诺,等日后打回咸阳,便亲自迎娶她。可是,噩耗却突然传来,孤让李左车与她出塞从异族手中夺粮,李左车回来却告诉孤,她已经死了。然而在昨日,孤却得到消息,她并没有死,却忽然成为了赵国的公主,如今被陈余兵围善无城,苦苦的支撑着。”嬴子婴说到这里,众臣皆哗然,他们也没料到竟然这么一个结果。 嬴子婴无力的苦笑,转头向刚回朝不久的李左车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便由你告诉群臣吧!”李左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秦王并诸臣说道:“臣之所以到北地,就是为了迎回赵予公主。可那时候赵予公主不愿意回国,所以向秦王隐瞒了身份。臣思及赵国的危险,并赵王的等待,所以苦劝赵予公主回国。并在塞外用下计策,谎称赵予公主已死。”李左车一说完,上大夫魏柯便戟指他道:“李左车!你这是欺君你知道吗?”丞相公孙止亦道:“你欺瞒国君,导致秦王不得不面对如此难题,其心可诛!”其余众臣皆亦口诛笔伐,李左车却无奈的苦笑道:“臣那时候是奉赵王之令,千里迎回公主。臣不能不能置赵王于不顾,不能置赵国于不顾,故而出此下策!”李左车说完,还是有不少人责问,嬴子婴摆手说道:“此事就此罢了,如今还是说说如何解救赵国公主吧!”李左车跪地朝诸臣说道:“臣自知不妥,但还是恳请大王发兵救赵!”众人都失声,都不敢开口说话。 朝会一时冷场,连丞相公孙止都是拧着眉头苦思难题。过了一会,还是由蒯彻打破了僵局,这个秦军的谋主站了出来,捋须对秦王和众臣说道:“赵公主对秦王有救命之恩,秦王对她又有情,那此事就不是单纯的救赵了!如今左丘武正在向国中宣扬国风,如果真能救出赵国公主,这对正国风也是有好处的。如果真能救下赵国公主,那赵国以后也是秦国的天然盟友,这不仅是日后对付楚国,对塞外日渐强大的匈奴也是有帮助的!再则,秦国已无大型马场,如今能量产战马的除了燕、楚二国外,就只有赵国!众人已知,秦国有了马鞍和马镫,这对骑兵的作战能力就有了显著的提升,所以秦国需要赵国的战马!综上所述,臣想说的是救赵也不是没有好处!”蒯彻说完之后,许多大臣都开始点头,然而蒯彻话风一转,又开口说道:“然而此时的坏处也依然明显!第一是秦国刚停止战乱,秦军久疲。第二是如今是冬季,不容易发动大战。第三是国中的粮食不能坚持大规模的作战!所以,秦国如果要打,就要明确一个目地,那就是只是救赵国公主,而不是救赵国!只要能救下赵国公主,等日后秦国恢复元气之后,再慢慢助赵王复国不迟。如果只是救一个赵国公主,那边不需要太多的人马,我认为一万骑兵足以救回赵公主,而经过今年的秋收之后,秦国能应付这么一场局部的战役!”蒯彻将利弊得失都分析得十分清楚,连李左车也点头赞同道:“军师所言极是,是我太急了。如今的秦国根本无力救赵,能救回赵王跟公主已经算不错了!”老丞相公孙止此时也慢悠悠的站起来,向嬴子婴问道:“军师此言可解秦王忧否?”嬴子婴终于展开了笑颜,点头说道:“此策甚好!”众臣顿时也轻松了不少,蒯彻又向嬴子婴说道:“李左车本是赵人,对赵国也很熟悉,此次出征可派李左车为主将!”嬴子婴沉思了一会,向蒯彻问道:“孤可亲征皮跟软泥,发出嗒嗒的声音。他们绕过了敕勒川,穿过了荠苨山,悄悄的来到了月氏国的腹地。他们的目地是生活在北风原的一支部落,那支部落很庞大,是如今的月氏国最大的部落,它便是月氏国大长老哈桑达的梨丘部落。屠休知道,在哈桑达死后,梨丘部落便归附了乌哈,。梨丘部落之所以庞大,并非它本身就有多大,而是依附在梨丘部落名下还有许多的小部落,就如同乌哈与屠秀所在的白乞部落一样。这样一个庞大的部落,在失去领袖之后,因为没有人能领事所以不得不向乌哈效忠。在细雨连绵之中,匈奴人骑着大马冲进了梨丘部落。匈奴人并没在部落里大开杀戒,而是用套索掀翻了营中的帐篷,然后驱赶着牧民汇集到了一处。在马蹄的践踏声中,到处都充满了惊惶与尖叫声。牧民像苍蝇一般乱窜,族老们大声吆喝着武士们集结。可是匈奴人来得太过突然,现在召集武士已然太迟了。屠休骑着大马冲到了牧民面前,向他们i大吼道:“祁力在哪?让他滚出来见我,我是伟大的月氏王屠休!”屠休连吼了三声,在牧民堆中一个身材高大的草原汉子走了出来,他按着弯刀向屠休说道:“屠休,如今乌哈王已经统合了月氏的部落,你带着匈奴人入侵月氏部落,你难道不感到羞耻吗?”屠休骑着马仰头大笑道:“乌哈小儿也不是带着秦人入侵?他向中原秦国臣服,我又为何不能向匈奴王臣服?成王败寇不过如此,现在我已经掌控了你们的小命,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归服我,要么去死!”祁力拔出了弯刀,指着屠休说道:“月氏国已经够乱的了,再也容不下匈奴的搅合。屠休,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你还是逃吧!不要试图说服我了,如果你还当自己是一个月氏人,就明年带着匈奴的大军同我们好好打一场吧!”屠休脸色一变,鞭指祁力道:“你既然还记得昔日的情分,为何不能——”屠休的话戛然而止,一支箭已经穿透了祁力的胸膛,屠休霍然回望,歇和就在他身后缓缓的收弓。 祁力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屠休的双眼变得通红,捏拳向歇和低吼道:“为什么?”歇和淡淡的说道:“废话太多,既然他不愿意臣服于你,那便早点杀了为好!”屠休激动的咆哮道:“可是如果能得到祁力的帮忙,这对我们攻打番与城将有莫大的好处!”歇和突然咧嘴,然后嘴巴慢慢扩大,到最后他竟然在马匹上张狂的大笑起来。 屠休死死的盯着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笑了良久,歇和终于停了下来,他指着自己道:“匈奴对待敌人有两种方式,要么是征服,要么是屠杀。很明显这祁力不肯臣服,我就只有屠杀他们。” “你——!”屠休气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歇和在离开的时候又说道:“攻打月氏我从未指望你能帮上什么忙!我歇和纵然打不下,待明年大单于一样会摧毁月氏国!”说完之后,歇和向匈奴战士说道:“放箭,射死他们!”屠休呆了半响,等被凄惨声惊醒的时候,这处营地已经成了修罗场。 屠休漠然无语,现在突然觉得自己很幼稚,他以为能将歇和骗到月氏,到时候再借匈奴之手除掉乌哈,自己说不定还有机会继续当月氏的王。 但歇和用行动表明了,他只是在幻想。纵然此次入侵月氏的只不过是匈奴的左贤王,他屠休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当匈奴的刀。 屠休长叹一声,一抹脸上的雨水,突然间觉得灰心不已,他在心里说道:“罢了!当刀就当刀吧!只要能杀死乌哈,我也当为妻儿报仇了。” ------------ 第351章 逐风 ------------ 第352章 追月 ------------ 第353章 采薇 ------------ 第354章 冷箭 ------------ 第355章 如有 ------------ 第356章 如之奈何 ------------ 第357章 那一夜春花秋月 ------------ 第358章 昔年辛密 ------------ 第359章 鱼尾原上的男人(上) ------------ 第360章 鱼尾原上的男人(下) ------------ 第361章 议取二郡 ------------ 第362章 大奸似忠 ------------ 第363章 不复 ------------ 第364章 此冬颇寒 ------------ 第365章 天下之重 ------------ 第366章 星相之说 ------------ 第367章 青瞳鬼面 ------------ 第368章 项佗 ------------ 第369章 缘由 ------------ 第370章 国士 ------------ 第371章 禁奴令 ------------ 第372章 其血尚温 ------------ 第373章 何者 ------------ 第374章 生疾而不知 ------------ 第375章 陈余遣使 ------------ 第376章 云中猎雁(一) ------------ 第377章 云中猎雁(二) ------------ 第378章 云中猎雁(三) ------------ 第379章 云中猎雁(四) ------------ 第380章 逐鹿 ------------ 第381章 不知我者 ------------ 第382章 闻战 ------------ 第383章 蜀乱 ------------ 第384章 让我们再次灭秦 ------------ 第385章 青青子衿 ------------ 第386章 杀了一个人(邶风一) ------------ 第387章 毒(邶风二) ------------ 第388章 邶风·曲哀(三) ------------ 第389章 邶风·无声(四) ------------ 第390章 邶风·强渡(五) ------------ 第391章 邶风·饮夜(六) ------------ 第392章 邶风·何者(六) ------------ 第393章 邶风·何也(八) ------------ 第394章 邶风·击鼓(九) ------------ 第395章 邶风·无歌(完) ------------ 第396章 不曾忘川 ------------ 第397章 汉地如囚 ------------ 第398章 硕人 ------------ 第399章 连城 ------------ 第400章 美人心计 ------------ 第401章 古荣其人 ------------ 第402章 生瘟 ------------ 第403章 抖剑 ------------ 第404章 逼蜀 ------------ 第405章 龙阳剑术(一) ------------ 第406章 龙阳剑术(二) ------------ 第407章 破营 ------------ 第408章 望春楼 ------------ 第409章 沉淀 ------------ 第410章 抓捕 ------------ 第411章 审问 ------------ 第412章 囚王 ------------ 第413章 故道 ------------ 第414章 老骥伏枥 ------------ 告读者书 在2013的六月,我开的这本书伴随着创世中文网一起出现网络平台上,开书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牛逼哄哄,有一种脱掉裤子敢日天的冲动。我有一颗骄傲的心,觉得那些大神都是****,我写的东西比他们强多了。我对网文界那些所谓的写作方法,什么触摸不得的禁区都嗤之以鼻,甚至有段时候我觉得跟我同行的作者都是自甘堕落的老鼠,他们要么是啃老本,要么就像坐在孙悟空画的那个圈的唐僧一样,连踏足出去的勇气都没有。为此,我曾经与一位历史同行激烈的讨论过,最后我觉得跟他以道不同不相为谋,毅然决然的将他拉入黑名单,然后又毅然决然的退出了我所在组的作者群。 从那以后,我差不多就算脱离了网文界。 我总觉得一群不思进取,只知道按套路写的作者,纵容成绩多好,我依然瞧不起他。……因为他们失去了灵魂,不配称为作者。 可是,随着时间渐长,成绩越来越烂,我的思想也越来越放松。……到最后我发现我依然是熟人,我对读者的质疑做不到无动于衷,对后台那可怜巴巴的数据感觉越来越闹心。在那个时候,我就走上了一条歧路,我习惯了断更,习惯了消失,我甚至不敢面对自己的作品,连打开后台的勇气都没了。 曾经的梦离我越来越远,那些誓言,说的话,都成水,一抓都从指缝间漏出去了。 转眼数月已去,转眼一年到头,转眼今年又成明年,我不愿想不愿理会我的书,我告诫自己已经太监!可是,心中却始终有个声音,有个声音在缭绕。到最后我悲剧的发现,我坑了读者,更坑了自己。 脑海中纵容有无数的想法,却再难提起笔,我连开新书的勇气都没有了,是不是很可笑? 这个五月,我又提起笔写了一章,我坐在电脑前犹豫了半天才发出去,发出去的时候感觉眼睛酸酸的……我的责编已经离开了我,以前的读者也离开了我,现在我什么也没了,只剩下一丝执念在催促着我……想到这我就忍不住潸然泪下,我终究成了我书中的古荣公公。 我曾经答应过红枣,答应她在书完本的时候写一大篇感言(因为我这个逗比那时候连上架时候写感应都不知道),我要好好感谢她,多写点讨好的话…… 五月,我回来了,决定不走了,打完复秦的最后一战。 ------------ 第415章 其心 ------------ 第416章 古荣之殇(一) ------------ 第417章 古荣之殇(二) ------------ 第418章 古荣之殇(三) ------------ 第419章 郦生入秦 ------------ 第420章 说王亲征 ------------ 第421章 约战 ------------ 第422章 国殇(一) ------------ 第423章 国殇(二) ------------ 第424章 国殇(三) ------------ 第425章 历史的尽头(全书完) ------------ 第426章 后记 ------------ 不是感言的感言 后记——未曾感言的感言 记得每一本书上架的时候都要写一段话,或矫情、或感伤、或激动、或一叹……总而言之,所表达的就一句话,我上架了,你们看着办。 那时候的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编辑通知上架了,我哦了一声,上便上吧!既没有上架感言,也没有上架爆发……相反,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断起更来。也许,这就是一切罪恶的开始。 在我写书的期间,我频繁的断更,屡次许下承诺都未实现,恶习多得简直数不胜数。终其原因,我早就想放弃了。而致使我拖拖拉拉到现在的原因,只是我的不甘。我不甘承认我的失败,不甘面对现实,不甘相信自己会在离写作的路上越来越远。 没错,我离写作的路真的是越来越远……远到我自己都未曾发现。 当初的梦想,早已经成了一纸笑谈。我终究没成为一个职业的写手,靠不了它吃饭。——说到底,这就是一切真正的原因。 有人说过,做任何事情,不问成绩,只问耕耘。自己不努力,说得再多都是借口。——我认识到这点,但改不过来。或许就如我自己所言,懒,已经成了一种病,深入了我的骨头及血液。 其实我真没必要写什么感言的,毕竟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我只所以要写它,只是为了一个人。 那便是我曾经的责编,我曾经告诉过她,我会将这本书写完,然后在后记里面大大拍下她的马屁。这也是我断断续续,死不太监的原因。 到了今天,我想说,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做不到,写不出来。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或许只有那些太监过的人才会明白我的心情……很显然,我跟他们是同类人。 对不起,我的责编。对不起,我的读者。对不起,我自己。 我想解脱,我真的想解脱。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成为我最后一本书,因为我真的没有再提笔写下去的勇气。 我倒在了我的第一本书下,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爬起来,我希望有那么一天,我会获得新生。 是时候说再见了…… ——枯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