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节 回朝(上) 更新时间:2010-08-14 正午的阳光照在院子里,本是积雪三尺的冬日,因着这暖洋洋的阳光,竟无半丝萧飒之气,倒显出一派宁静祥和来。 卫临潇慵懒的靠在凤梨木雕花的罗汉床上,手中拿着本兵书,窗外雪地折出的光,照在书页上,看在眼里,蓝莹莹一片,读了片刻,便闭了目休息。再睁开,索性合了书,望着透窗照进室内的光柱中,浮动的尘粒发呆。 床前小炉上煨着的铜壶中,水已开沸,正腾腾冒着热气,发出嘟嘟的声响。 卫临潇略欠了欠身,随手揣起身侧茶几上的白瓷茶碗,碗内金色裹着白毫的茶叶,根根立着,印着白瓷碗底,更显晶莹剔透。 吖了口茶,清香沁人,唇齿留芳,不禁舒展了眉头。 这金镶玉,前世怕是再有钱也无处购买。而今这极品贡茶,一年仅五六斤的产量,她这里就有一斤存着。这样的富贵,却不知道哪一日,就成了过眼云烟了。 经历过生死,重新获得生命,有机会再活一次的人,对于这些物质,该是多几分享受,而少几份执著吧。 没有太多的要求,只要舒适的活着。 而她,似乎并未通透到如世外之人。心底,总有些牵挂的东西存在,若非如此,这样再活一世,无牵无碍,也太空洞了些。 可又想到前世,营营汲汲那么多年,一步一步从一个整日为生活发愁的低级职员,做到她所工作的集团下属子公司的最高决策者,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她成了集团高层决策错误的买单人,为别人背了黑锅。 最让她失望的是,导致那个错误并推到她身上的人,竟然是她以为彼此深爱的男人。 然后,一朝穿越,皆成虚空。连翻身的机会都不再有。也不需要再有。 还好,自己借用的身体,出生在贵胄之家,且为嫡长女,不必再为生计愁,亦不必再终日看人脸色行事。 徐呤院这一方天地里,她有足够的自主权。 正想着,惜竹打了帘子绕过屏风进了屋,看见窗户尽开,虽烧着火炉,倒底是寒冬腊月,室内无一丝暖气,略皱了下眉,对着门外轻声叫道:“素妗,你进来。” 叫素妗的丫头,十三四岁的样子,捧着刚折下来的几枝红梅,一脸红扑扑的进了内室,口中不停的呵着热气,对着惜竹福了福身,娇声道:“惜竹姐姐,你找我有事?” “走之前不是吩咐过你好好照顾小姐的吗?这么冷的天,窗户为什么全开着?炉子也只点了这个小的,碳火为什么不上些在床前?手炉也不备着,小姐身体刚好了几日,再受了凉,看我不……” 惜竹平日是这几贴身丫环中最端庄稳重的,因此卫临潇院中的日常事务,都交由她打理,今日说出这样急切的话责备一个小丫头,也是少有。可能实在是卫临潇这次的病,拖的久了些,近日府中气氛又压抑,惜竹难免跟着心浮气躁。 卫临潇笑了笑,对着惜竹缓缓道:“你别责备素妗,我想着后院的腊梅应开了,便叫她去折了些,又觉得气闷,自己开了窗,虽病了些日子,可我的身体你也知道,不至于这么不济。” 惜竹见卫临潇开了口,也便暂时放了素妗,转头对她说:“可这才痊愈,大小姐到底要爱惜些自己。” 边说,边拎了水壶,往茶壶里注了些水。放下水壶,又转身关了窗,只留下一小扇透气,房间的光线便暗了下来。 原来透过窗户就能看到的银装素裹错落有致的院子,此刻已被隔在了视线之外。 那边素妗已取了个素白瓷花觚,插好梅花,放在床前右手的长案上。 房中,便有了幽幽淡淡的梅香 卫临潇起身坐着,笑看着惜竹:“我的身体无碍,你不必担心,夫人叫你去可是有什么事?” “倒没什么事,只问了问小姐近来是否按时服药,身体是否好些了,我已照着小姐的吩咐回了夫人,说是已痊愈了,夫人这才放了心。又嘱咐了些注意饮食的话,叫安心再养些日子,这几天不用去请安。别的倒没什么。” 卫临潇点了点头,拿了书,打算接着看下去。却听惜竹又道:“我回来的时候,刚好遇着了世子爷。世子爷说先去见夫人,一会儿来徐呤院看小姐。” 临尘回来了?为何之前的信中没有提要回来的事? 那么定远候爷卫逸天将军,也应该回京都了。此时,应该正在朝庭觐见圣上吧。临尘虽贵为世子,却无官职,因此这时候回来只身提前回来,也不奇怪。 想到临尘,卫临潇脸上有了笑意,那个俊朗出尘的小小少年,今年也十六岁了,至十四岁那年随着卫将军去了任上,已有两年未见,两年军营浸淫,不知到如今长成何样。 她的心里竟生出急切的期盼来。 临尘,便是她于这世间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 “惜竹,你去取些铁观音来,把去年存下的雪水煮好,一会儿准备泡茶,临尘喜欢。顺便准备些他平日喜欢的点心,我估计他这会儿回来,午饭也没吃,就算夫人留他吃饭,他急着过来,也不会安生吃完。” 惜竹见她难得好兴致,自然开心,忙应了一声拉了素妗一起出去准备了。 屋里只剩下卫临潇一个人,想起近日朝中传闻,不觉皱了皱眉头。 卫将军既已携卫临尘回朝,可见那些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只不知这位权倾朝野的定远候卫逸天将军,会选择什么样的方式,来度过此次危机了。 皇上既招卫逸天回朝,必是有了万全的把握,否则绝不会轻举妄动。 卫临潇心中清楚,父亲若不交出手中兵权,皇上忌惮他手上足可倾朝灭国的兵力,必定会全力打压,到时候会是怎样的局面呢?可若真交出兵权,只怕也会兔死狗烹。 这一局,还真是难以两全。可不管如何,她这候府千金的悠闲生活,是时候结束了。 她近些日子虽然病着,不大去前院走动,可那些事情,还是听到了些风声,倒不是她刻意打探,实在是因为最近候府中气氛太过压抑,连带着身边的妈妈丫头们,都变得小心翼翼,略有些风吹草动,但立时报与她知晓。 据闻候府大小姐卫临潇将由皇上亲点,赐婚于有内相之称的内阁大学士张敛的儿子,吏部待郎张掖。亦有传闻说是张掖亲求圣上赐婚卫家大小姐,并得了皇上的首肯。 这个张掖,卫临潇并不陌生,十六岁进士,当年的头名状元,进入吏部,年仅二十二岁便擢了吏部待郎,也算是本朝的一朵奇葩。 而尚书省尚书令大人,本朝宰相陶然风惟一的女儿,素负才名的陶晨芙,据言仰慕张掖数年,本是桩才子佳人的佳话,不知为何,男未婚,女未嫁,张掖与陶然风又是上下级兼师徒的关系,两人却至今没有结局,这件事,倒叫卫临潇叹息了几声。 陶晨芙她不是没有见过,京都贵胄往来,卫临潇也与她打过几个照面,略有过几句交谈,知她今年芳龄十八,长了她自己一岁,一手正楷小隶,当朝怕是胜她者寥寥无几,据说书法第一名家兰少月见了,也赞不绝口,誉为女中书法第一人,难得的是,陶晨芙不愧出生书香门弟,家学渊博,学惯古今,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加上如此显赫的家世,有着过人眼界,至今未嫁,也就不奇怪了。 可连这样一个女人都慕而不得的男子,如今竟然有可能成了她卫临潇的夫婿,让她不得不觉得真是世事无常。 不仅是她,小她一岁的弟弟卫临尘,据说皇上也有意把最宠爱的小女儿,排行第八年芳十四的紫瑞公主下嫁于他。 若传言成真,为的是安定远候的心。 定远候门长子长女,皆由皇上亲自赐婚,对方无论家世人品相貌,皆是万人艳羡的对象,这是何等的荣耀? 只可惜,这些荣耀的背后,一个不慎,却有可能付出她借以栖身的定远候府,全府的身家性命。 ------------ 第二章 节 回朝(下) 更新时间:2010-08-14 正思量间,已有个叫问夏瘦弱小丫鬟打了帘子从屏风处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惜文。 进了屋,细弱瘦小的问夏便垂首立在一旁,惜文福了福身,笑呤呤的开子口:“大小姐身体可好些了?” “好了很多,劳烦挂念了。听夏,怎么还不给你惜文姐姐看坐?” “不用不用,大小姐,候爷才刚回府了,夫人叫我来看看大小姐,若小姐身体尚可,着我们服待您去前院拜见候爷。二小姐和三小姐,还有二少爷都已闻讯去了,就等着您呢。” 卫临风一怔,不仅临尘回来,候爷回府了?这个时候?早朝虽到了散的时候,可皇上竟然连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边关将领,一顿午膳都不赐吗? 来不及多想,从罗汉床上起了身,趿了黑底金丝绣纹的棉鞋,自床上着了地,问夏已取了白狐领的灰色裘衣来,卫临潇理了理身上的薄棉衣衫,伸手套上。 那边惜竹听说夫人身边的惜文来了,也赶到屋里,见卫临潇要出门的样子,一时怔在那里,夫人不是说小姐近些日子不用去请安的吗?再说这会儿,也不是请安的时晨,可是出了什么事? 卫临潇见惜竹怔住,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候爷回府了,夫人叫我去前院叙话,你跟着我去吧。其它的人留在屋里,估摸前前院这会儿也正乱着,都不必跟着去添乱了。” 语气沉稳,不急不余,却让身边的人极为安心。 话未说完,惜竹伸手已扶住她。竟连候爷都回京都了?虽思忖着,手下却一点不敢慢。 惜文笑着对听夏道:“还不快去给大小姐准备手炉。这天看着暖和,却正是化雪的时候,外面实则极冷,大小姐身体刚痊,再冻着可不是玩的。” 问夏得令正准备去取暖手炉,素妗已抱着个小兽样黄铜手炉进来了,俏皮清脆的声音让幽暗的屋内生出些明快来:“小姐,温度刚刚好,您拿着暖手。” 惜竹和惜文的眼里,便露出些许赞赏来。 屋里的几个贴身丫鬟,惜竹原是大夫人身边的,自那年她落水后,便被派到她屋里来服待,这几年卫临潇看着,端庄稳重,事事办的妥当,便渐渐为她倚重,成了她屋里第一得力的人。 素妗清丽娇媚,问夏文弱细致,可只十一岁,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还有一个幼楠,最是英气爽利,因为是几个丫鬟里惟一打小自外面买来的,父母皆不在身边,眼看春节将至,卫临潇便放了她几日假,让她回家好好陪陪爹娘去了。 卫临潇含笑接过素妗递过来的暖炉,问夏已打起帘子,惜竹惜文两边挽扶着她,去了前院大夫人的居处。 大夫人浩然院的正屋里,此时已齐齐聚了一室人。 大夫人与候爷,坐在正中的两把太师椅上,中间放着茶几,夫人右手,坐着三小姐的生母徐姨娘和二少爷的生母赵姨娘,候爷的左侧,坐着世子临尘,庶子二少爷临风,中间隔了张空着的椅子,想来是留给卫临潇的。再下首,便是嫡女二小姐临云,庶女三小姐临雨。 正热热闹闹说着话,见卫临潇在两个丫鬟的挽扶下进来了,便都齐齐看着她。 临尘见她进来,脸上立时布满笑意,可也只含笑而视,并未说话,两眼中都是关切神色。 临尘,是真的长大了。若是以前的临尘,这么久未见,早奔了过来,亲热的叫着姐姐,拉着她不停说话了。 看着眼前眉宇间坚毅俊朗含着笑的早熟少年,卫临潇心中微微觉得酸楚。 这边惜竹早接了卫临潇手中的暖炉,她顺势站在门口福了一福身,柔声道:“见过父亲母亲。” 大夫人看着她,眼底里的欢快笑意很快到了眼底:“虽两日没见,气色倒是好了不少。你身子弱,快别站着了,赶紧过来坐下。” “叫母亲惦记了”卫临潇一边说,一边走至空椅上坐了下来,又看着定远候道:“听说父亲回来,便急急赶了来,却不想还是最迟一个到,还望父亲不要责备才好。” 语气中透出的恭敬疏离,让这位威振四方的候爷不由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瘦?” 虽是责备的问话,语气中的关心任谁都听得出来。 大夫人眼光微闪,若不是卫临潇太过了解,怕也绝对看不出她温柔的笑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恨意来。 不由心中一叹,都过去这些年了,不知道大夫人还执著些什么。 卫临潇看了看卫逸天,眼前的人,虽年近不惑,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岁的样子,长年在塞外生活,强烈的紫外线照射下,他的脸呈现着健康的古铜色,配着硬朗俊美的五官,自有一股威言气势。 “女儿前些天受了点风寒,病了几日,这两天刚好起来,因此瘦了些,平日身体很好,父亲不必挂念。” 卫逸天听着这不急不徐,看似恭敬,却无半分感情的话,只淡淡扫了她一眼。 脑海中,便闪过一张与眼前的女儿,极其相似的脸。 卫临潇似乎也习惯了父亲对自己的冷淡,说完后便不再吱声,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还是临尘忍不住抱怨道:“姐姐身体不好,为何信中从未提过一次?” 卫临潇正要答话,大夫人听了,嗔笑道:“都束发的人了,还这般不懂事,你姐姐是为了让你在外安心,省你挂念。” 临尘还待要说什么,卫临潇也笑道:“不过受了些风寒,哪里就至于要去信特地告诉你了?何况现在也好了,你也回来了不是?” 卫逸天听到她对临尘说话时,软软的声音,象极了那个人。即使仍威严的端坐着,眼神却慢慢柔和起来。 房间里的气氛重又活跃起来,二小姐临云,三小姐临雨,一个娇蛮任性,一个活泼可爱,不停唧唧喳喳的说着话,再加上两位姨娘的刻意凑趣,屋里笑声不断。 临风却从了他生母赵姨娘的性子,安静秀气,只在卫逸天问话时,才答几句。 临尘坐着,含笑看着弟妹嬉闹,倒不大说话,端坐在那里,即使眉眼含笑,却有着掩不住的威风凌厉。 一通家常叙下来,已约过了半刻钟,卫临潇苍白的脸上慢慢露出倦色。 大夫人见状,一脸关切,对着她道:“临潇可是累了?你身体刚好些,要是倦了,就回屋休息去,候爷哪里就怪你了?自己的女儿,心疼还来不及呢。” 卫临潇还未答话,大夫人已转头,对着门口道:“惜竹,你们小姐累了,快些扶她回屋躺着去。” 竟急成这样。 反正本来故意露出倦容,也是为了离开。 卫临潇起身,对着正首坐着的两位,低道敛声道:“谢母亲体恤,父亲母亲,那女儿便先告退了。” 大夫人却柔声说:“好生养养身体,你这孩子,一向不声不响的,有什么需要的,别亏着自己,着你屋里的沈妈妈来说一声。” 候爷只朝着她点了点头,眼光便越过她看向了刚才说着话的临云。 卫临潇应了声是,又转头对几个弟弟妹妹们说:“若是得闲了,也去我院里坐坐,我那里后院的梅花开的正好,现下积雪又未化,正是赏雪赏梅的好时候。我备着好茶和点心,等你们玩去。” 几个人忙着一叠声应好。除了临尘,都很是雀跃的样子。 卫临潇便笑笑,搭了惜竹的手,举步向屋外走去。 刚要踏出门槛,身后便响起临尘的声音:“母亲,大姐病刚痊愈,这里离她的徐呤院有段路呢,身边只跟着一个丫鬟怎么行?我去送送大姐。” 卫临潇回头,刚要说声“不用”,便看到了大弟看向自己的恳切眼神,因此住了口。抬头寻问似的看着大夫人。 ------------ 第三章 节 叙话 更新时间:2010-08-17 大夫人见此,笑道:“尘哥儿越发细心懂事了,知道你们姐弟要好,去吧去吧。照顾好你姐姐。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可不依你。” 临云嗔道:“母亲只知道疼姐姐,何时能把这份疼姐姐的心,也分些我们身上多好。” 屋子里便又有了几许笑声。 临尘却并没有等着,大夫人还没说话时,他已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来了。听了大夫人的话,点了点头,便大步流星走到了卫临潇的身侧。 卫临潇再次福了福身,同着临尘一起回了徐呤院。 刚进院门,便响起临尘惊喜的声音,:“姐,这棵冬青,竟已长这么高了?” 说完,便跑到左边抱夏的窗前,去看那棵被修剪园形的大盆冬青树。 卫临潇看着他一如从前的玩皮,哪里还有刚刚在父母弟妹面的英飒威严之气。 在自己不设防的人面前,临尘,也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呢。 不过是他少时亲手植下的一棵冬青树罢了,也值得高兴成这样? 卫临潇不禁莞尔。 进门时守门的婆子见自己的大小姐朝她摆了摆手,便没通报,此时屋里的几个人听到动静,齐齐迎了出来。 见世子爷跟着自己的小姐一起进了院子,一个喜笑逐颜开的站在西抱夏窗前的冬青树旁,拂着树叶上的积雪左右张望,一个跟在身后微微笑着。 几个丫鬟同办完事刚回院的沈妈妈都知道世子爷和自己的大小姐一向感情极好,见到这个样子,也都会心的笑了。 沈妈妈边笑着,边领着素妗和问夏福了福身,道:“姑娘回来了。”又朝着临尘拜了拜:“见过世子爷。” 临尘点了点头,便对沈妈妈道:“妈妈,屋里有吃的没有?我可是饿了。” “有,有,大小姐知道世子爷要来,一早就吩咐备着了。”沈妈妈见世子爷一如从前亲切,知道他对小姐的情分未淡,心中极为开心。 临尘听了沈妈妈的话,眉眼里笑意更甚,转头对卫临潇说:“原来姐姐还是最疼我的。刚也没和母亲说午膳未用,本想着见了母亲说几句就来姐姐这边的,不料父亲跟着就回来,担搁到现在,真是饿了。” 卫临潇一扫之前的病容,气爽神清,拍了拍临尘的肩:“饿了都有精神说这些子话,赶紧进去吧。留着点力气吃东西才是正经。” 身边的几个人,连扶着卫临潇的惜竹都跟着笑了起来。 沈妈妈见一院子欢声笑语,再想想平日寂静,心中,便为自己的姑娘心酸叫屈,又一想姑娘本就是这般庸倦的寡淡性子,便赶走了心中那丝泛出来的黯然。 临尘见了她此刻明丽的脸,再想想她在大夫人处故意做出的倦容,心里忍不住酸楚起来。 虽然这一屋子花团绵簇的人,姐姐,到底是寂寞的吧。 眼眶便觉得热热的。 沈妈妈到底年长,看出世子爷脸色不对,赶紧着人把他们让进屋里,此时,虽半掩着窗,因加了碳盆子,屋里也温暖如春。 惜竹伺候着怀临潇脱了裘衣,上了罗汉床。临尘也坐到了床上。 沈妈妈便搬来春凳放在床中间,姐弟两相对坐着。素妗和听夏端来几盘精致的点心,惜竹倒了茶水。一样一样放在了黄梨木的如意春凳上。 临尘估计是真饿坏了,也不说话,拿起黑檀木包银的筷子,连夹了几个放在嘴里,一边吃一边不住点头。 卫临潇看的直笑。 几个点心下肚,临尘才抬头对着沈妈妈说:“妈妈手艺越来越好了。在军营时,每天吃来吃去左右就那几个菜,我便天天做梦都想着妈妈的点心。” 沈妈妈听到这话,脸上笑开了花:“世子爷要喜欢,妈妈天天给爷做。只是这点心,也压不住饿呀。您先吃着垫垫肚子,别饿坏了,妈妈这就去厨房给爷抄几个菜去。” 沈妈妈是卫临潇的奶娘,平日这些事情,她是绝计不用动手的。 但今天是世子爷回来的第一天,又饭都不吃赶着回来和自家小姐叙话,虽不是一母所生,但这情分,却连他一母所生的二小姐都比不得。 沈妈妈心中甚慰,她的厨艺可是全府中数得上的,因此为着小姐,她也极乐意为世子爷去抄几个菜。 卫临尘也不客气:“那就有劳妈妈了。” 沈妈妈一走,惜竹也领着几个小丫鬟退到了屋外的廊下。 屋里便只剩下相对而坐的姐弟两人。 临尘便放下筷子,打谅起屋子来。 进门是一幅五尺高,三尺宽的红花梨底架富贵牡丹双面绣屏风,两边花架上各一盆郁郁葱葱君子兰。 进门右手一张宽大的红木长案,上面放着一个金丝楠木的笔架,挂着几支毫笔,一叠宣纸,一方半尺见方雕菊竹梅兰的端砚,一只素白瓷花觚里,插着几支盛开的红梅,正散发着淡淡清香。 长案前是一张宽大的红木太师椅,上面摆着青色如意图案的绵垫子。 西墙上挂一幅兰花丹青,一幅兰少月的草书。 左手东墙,倚墙放着几个镶着玳瑁的黑色博古架,架上只散散几个青花瓷做装饰。 整个房间大气端庄,又不失古朴雅致。 可到底太素淡了些。 徜若沈姨娘活着,徜若不是八年前那次落了水,姐姐这屋子里,应该不是如今的样子吧。临云的屋子他也常去,绮丽柔和,华美至极。那才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的房间。 既使姐姐事后从未提起,他也为八年前的那次事故而一直愧疚着。 ------------ 第四章 节 嫡庶(上) 更新时间:2010-08-18 卫临潇看着临尘变幻不定的神色,温柔笑道:“在想什么?” 临尘转头看她,答非所问:“姐姐这屋子,还是我走前的样子。” “我懒得收拾,一动不如一静,索性照着以前的样子,按时节添些盆栽养养眼就是了。再者我也喜欢空阔,你又不是不知道。” 临尘却突兀道:“梅花香自古苦寒来。” 这话说的没有头尾,饶是卫临潇和他感情极深,也不知道如何接着。只好看着他微微笑。 临尘见她不答话,或者也没有要她答话的意思,竟然扬起笑脸,兴致勃勃的问:“姐,我刚才老远就闻到了幽幽梅香,不如我们就去后院赏梅去?” “好,等你用完膳便去。” 临尘却突然想起临潇的身体,笑着摇摇头:“这雪一时也化不了,梅花也还要开些日子,时间长着呢,等姐姐身体好些了,我们再去。” “我身体无碍,再者这会儿太阳刚刚好,冷不到哪里去。我看不如再把临风几个叫来,我这院里一向清静,也借机热闹热闹。” 这话虽说的平静,甚至带着些开心,卫临尘听了却心中一酸。正要附和,沈妈妈已领着几个丫头拎着雕花的老红木食盒进来了。 卫临尘只好先低头用膳。 沈妈妈摆好餐具菜肴,便领着几个丫鬟们退到了屏风外。 卫临潇待临尘吃的差不多了,正要叫惜竹去请几位少爷小姐过来,却已听到院子里环佩叮当,轻笑隐隐。 正诧异间,惜竹从屏风处进来,福了福身,对着卫临潇说:“小姐,二少爷同两位小姐一起过来,说是来看看小姐。” 卫临潇本想趁着去请的人间隙,借机问问临尘为何与候爷这么急回了京都,事先竟连封家书都未修来。见惜竹来报,心里倒也诧异,虽然是一府兄妹,这样齐齐聚在她院里的时候,却是少之又有少。 难道是有什么事不成?想想刚听到的隐隐笑声,又觉得不至于有什么事情。 因此道:“那还不快请进来。” 话音未落,已闻暗香。 临风临云临雨三人鱼贯而入。 临云十三岁,正是少女最柔美娇俏的时候,身着粉色糯衣长裙,月白长披帛,头插银色坠珍珠的凤形步摇,已如蝴蝶般行至床前,娇声笑道:“我们不请自来,姐姐不会责怪的吧?” 临潇赶紧笑道:“你们哥哥说要去赏悔,我这正要去请你们,哪里就怪了。高兴都来不及呢。” 边说,边往里挪了挪,招呼着惜竹和跟着进来的素妗帮她们去了外衣,把临云临雨让到罗汉床上,临云靠临尘坐着,临雨偎着她,问夏给临风揣了椅子来放在罗汉床前,四人团团坐下。 又着沈妈妈叫小丫鬟们撤了春凳上的菜肴,上了茶。那边惜竹素妗已把三人的衣服收拾妥当。卫临潇又叫沈妈妈素妗赶紧去抱夏里陪着几位跟来的妈妈和贴身丫鬟们。留着惜竹和问夏在屏风外候着。 临雨只八岁,咐着临潇的耳朵悄声说:“姐姐,沈妈妈做的五色梅花糕可还有?” 压的很低的声音却掩不住的奶声细气,配着她粉雕玉砌般的脸,实在可爱。 “昨天沈妈妈刚好做了些。”卫临潇笑答着,便叫候在外面的问夏:“问夏,你去厨房,让人把昨天做的五色梅花糕蒸一碟子送来,再送一碟桂花紫酥饼,一碟水晶虾饺来。” 俱是三人爱吃的。 卫临潇转头问眼前的几人:“还有什么想吃的?我叫他们备着。” 卫临尘笑着摇头,他刚用完膳。此时哪里哪还吃得下?另外三个也摇摇头。她便继续吩咐道:“顺便再叫人送些点心茶水去抱厦给几位妈妈尝尝。” 问夏得令去了。 二小姐临云看着临雨眼露不屑:“要个点心就大大方方的说,哪里学来的小家子气。” 眼神一转对着卫临潇便笑靥如花:“姐姐永远都这么周到体贴。” 卫临潇心里便叹了口气,面上依旧笑笑的,什么都没说。 临雨却撇了撇嘴,一付要哭下来的样子。 临潇便在榻上置着的如意矮几下拍了拍她的手。临雨虽只有八岁,但到底是这样的候门贵府里长大的孩子,在自己的大姐处得了安慰,又生性活泼,也便忍了哭。何况这个二姐,一向是看不起她庶出的身份的。 “二姐教训的是,临雨记着了。上次二姐还说大姐虽也是庶出的,却要我多学着大姐些,没事在自己院里呆着学些女红,别到处跑,临雨最近一直听二姐的话,就是徐姨娘和王妈妈也都夸我绣的花儿好看呢。” 这样脆生生的声音,配着这样天真无辜的语气。 卫临潇愕然。 临云气急,伸手欲打:“我让你个死丫头乱说。” 那只刚举到半空的手,被临尘一把按住。虽然没说话,已是一脸怒容。 一屋子人,都被临尘的怒气震摄住。一时静的都大气不敢出。 临雨早已躲进了卫临潇的怀里。一直没有作声的临风更是凛声静气,萧萧瑟瑟的坐在椅子上。 卫临尘顿了片刻,方寒着脸开口道:“平时都是谁教你们的?谁教的明儿查出来都给我滚出府去。” 说完又一声冷哼:“庶出?今日姐姐堂堂一个嫡长女都成了他人口中的蔗女,明天是不是我这个世子也要被夺了承爵的资格了?” 毕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卫临云仗着胆子小声辩道:“我没说。” 卫临潇看着眼前的四人,本应是血浓于水的四个人,如今一个嫡庶之分,便可以背后腹诽,当面反目,若是知道这艘航行了太久的船,如今早已风雨飘摇,正将要遇着致命的风浪,又该作何想? 心下一片陈哀凉。 听了临云的嘀咕,卫临尘还要发作,临潇已用一个温柔平静的眼神阻止了他。 嗔笑道:“不过弟妹们几句话玩笑话,也值得你个当哥哥的发这样的脾气来?真是越大越活回头了。” 说完,便催着外面守着的惜竹:“惜竹,你去厨房看看,点心什么时候送来。” 惜竹便在外面轻轻应了声:“婢子这就去。” 卫临潇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厌厌的情绪,心里微感无奈,本就是庶出,又有什么计较的?若不是她出生时,大夫人膝下尚无子女,把她收在她在的名下,因此这得了这么个谪长女的名份,只怕这日子不知要难成什么样子呢。 如今,算是极好的吧? 顶着嫡长女的身份,候府嫡女该有的供给,她一样不少。全府上下,无人不知她和世子姐弟情深,看在候府未来主人的份上,下人们对她也还算恭敬,只要她安居她这一方天地里,不探是非,自敛自足,谁又能平白欺辱了她不成? 何况,除了大夫人,别人就算有那心思,也没那胆子,即便是有那胆子,也要看有没有那能耐了。 前世,是她体内深藏的伤疤,轻易不愿触及。可人的身体虽换了,心智,经历,记忆却都在。 她,又何屑于去争什么呢? ------------ 第五章 节 嫡庶(下) 更新时间:2010-09-01 正思忖间,丫鬟们捧着点心盘,在惜竹的带领下,几人袅袅亭亭,鱼贯而入。 白玉瓷盘,衬的点心剔透晶莹,叫人看了便食指大动。 摆好点心,几个丫鬟凛声静气的退了下去。 室内安静异常。卫临潇便哂然一笑:“刚才一个个谗的那个样子,现在东西送来了,却都装起斯文来。赶紧吃吧。” 几人听她这样调笑,便也附和,各自捡了自己爱吃的尝着。 临尘见她努力维系,又想着她这毕竟是在她院子里,如果弟妹们尽兴而来,却败兴而归,夫人必定会问原由,到时候,反倒害她被夫人不喜。便也换了笑脸。 卫临潇见临风拘瑾,便挟了他喜欢的水晶虾饺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一边柔声问道:“最近先生都教了些什么?平时喜欢看哪些书?” 卫临风便放下手中的点心,喝了口茶,恭敬的答道:“先生在教《论语》和《尚书》。” 卫临潇心下一惊,不过是个才十一岁的孩子,可见那个平日温文安静轻易不出院落门的赵姨娘,在亲生的儿子身上是用尽了心思的。 看向临风的眼神便变的不同,又见他拘瑾,笑道:“临风实在聪慧,若是父亲知道你这样长进了,不知多高兴。难怪母亲平日夸你聪慧懂事。现在哥哥回来了,你若有什么不懂的,尽可问他。” 卫临风便小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见刚才还一脸怒容的卫临尘,此时也正注视着他,眼含笑意,他便点了点着道:“好的。就怕叨扰了哥哥。” 卫临尘点头,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却已让临风心中雀跃起来。便感激的看了一眼大姐。 卫临潇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转头同两个妹妹说起话来。临尘见弟弟面上虽平静,可在他答应指导他学业后,眼神中露出的欣喜,也便同卫临风聊了几句。 几人吃了点心,品了茶,气氛也慢慢融洽。一时室内笑语不断。 转眼之间,已是日溥西斜。 临云道:“姐姐,这屋里坐久了也无趣,我们不如去赏梅吧。” 临雨也一脸雀跃的附和着:“就去吧,姐姐,刚我们来的时候,本也就是想着要来踏雪赏梅的。” 卫临潇迟疑起来,室里温暖如春,这又刚吃了东西,她们都微出了些细汗,何况现在天色不早,外面温度下降,这要是出去了,冷风一吹,再积了食,只怕会病着。 若是现在叫人去准备碳火到梅苑的亭中,还得需些时间,只怕准备好,天色也要晚了。 可不去,她们又在兴头上。 正沉呤着,卫临尘已经开口,沉声道:“姐姐身体刚好些,我们叨扰了半日,她也该累了。不如现在就散了吧。” 卫临云便笑道:“还是哥哥想的周到,那我们就散了,姐姐好生歇着。得闲了我们再来。” 那边抱厦里的妈妈和丫鬟们听说要散了,都赶来伺候着各自的小姐。一时间环佩叮当,罗飘绸舞,甚为热闹。 惜竹扶着卫临潇下了床,送到院门口,叮嘱丫鬟们路上小心伺候着,雪地易滑,若是跌倒了,又是是非。 虽然刚才也有不快,可看着席散人静,卫临潇的心中微觉伤感。 便转身看了一眼院门,却见临尘折了回来,正站在门外看着她。 他身后的湖面,积着厚厚的冰雪,树技上挂满了长长短短的冰凌,在近黄昏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天地竟这般纯净。 如同眼前的人。 一袭月白的棉绸袍,腰间系银色如意纹的宽腰带,白色狐毛围领,青色玉簪,长发及腰,面色沉静如水。此时站在那里,既非从前的嬉笑调皮,亦非父母兄弟面前的威严稳重。那硕长挺拔仙人般的身影,此时竟然显得如此意兴阑珊。 不知为何,卫临潇心中一紧。 便唤了声:“临尘。” 一时无语。 卫临尘却突然笑起来,那笑意,一直到了眼底,如同整个人都活了一般。 “姐姐快回屋去,外边这么冷,我晚间再来看你。” 温柔如水的声音,虽在那满眼的笑里,亦透着丝萧然,卫临潇一怔。临尘,怕是已经深知日后需要面对的变故吧。 他又怎么可能不知?他许是想告诉她,却不知何从说起的。 卫临潇便挺了挺背,点了点头,给了站在院落门外的人,一个安抚的恬淡笑容,转身进了屋。 屋里早已收搭干净,卫临潇坐在临窗的椅子上,面色端严,怔怔的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 夕阳西斜,那原本明亮的光,便带出淡淡的桔色来。 她的身影,被笼罩在那淡暖的桔色光影里,眉峰微楚,幽幽的眼神,不知看向何处。是这森森庭院,还是院墙上空,一碧如洗的蓝天? 沈妈妈和惜竹素妗问夏四人,立在旁边。这样的神情,小姐从未有过,也许是席间三小姐的话伤了小姐的心。二小姐对大小姐是什么样的心,她们自然知道,可背地里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实在是…… 几人思忖着,正不知如何劝慰一下自己的小姐,却听卫临潇开口道:“惜竹,你去大夫人院里,找惜兰问问,那边中午散了后,是什么情形?” 宛若平常的淡然,可几人都听出了声音里的凝重来。 惜竹原本是大夫人院里的大丫鬟,和大夫人房中的惜文,惜兰,惜梅感情深厚。惜文她们虽知大夫人面上甚好,实在却不待见这个候府的嫡长女,可真有个风吹草动的,为着和惜竹的情份,私下里总会想法子过来透点信息。 卫临潇却从未着人去那边探过消息。 几人心中不禁一沉,虽有疑惑,可惜竹一听吩咐,却还连忙应了声“是”,看了沈妈妈一眼,便转身出门。 谁知刚到门口处,便被卫临潇唤了回来。 “算了,闹了半日,我也倦了。”卫临潇站起来,找她们又能问出什么来?临尘既说晚间来,便不会失约。何况他走时的样子,也似有话要说,不如直接问他好了,何必遣人去那边打听呢。 说完,举步向屋外走去。问厦连忙跑过去打帘,其它的几人却立在身后面面相觑,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见卫临潇走出去,便都忙跟着出了门。 卫临潇回头道:“沈妈妈,您去母亲处报一声,我身体不适,恐是晚上家宴不能去,省得过了病气给弟妹们。” 卫逸天回来,一家团聚,晚上少不了一整团圆饭。她对卫逸天并无什么感情,而且有卫逸天在,大夫人怕是比常日更不愿她在眼前晃悠。 可这时候不去,大夫人心中难道不会有别的想法?两相权衡,还是应该去的,沈妈妈没有动,迟疑着说:“小姐……” ------------ 第六章 节 揣测 更新时间:2010-09-02 卫临潇知道沈妈妈的顾虑,因此沉呤了一下道:“这屋里待了半天,也觉得气闷,我正想让惜竹跟着我去梅苑里走走,不如叫上素妗和问夏,一起去折点梅花,您一会儿再去大夫人院里,让她们跟着您送几支腊梅过去,说是我孝敬母亲的,可好?” 也算是权了大夫人的脸面,在候爷那里表了母慈子孝,沈妈妈便点了点头。 卫临潇又道:“妈妈您着人去把那个清白釉如意纹长颈梅瓶找出来,那瓶子配着红梅刚好,待会儿,就用那瓶子插了梅花送过去吧。” 几人俱惊,那可是两年前,小姐的及笄礼,皇后亲赐的东西。且不说那瓶子的价值,便是那份荣耀,日后小姐出嫁,作为嫁妆,到了夫家,那也是世间难寻的体面。 除了几位王爷家的郡主,皇后可从未亲赐过哪位国公候爷家的小姐及笄贺礼,更不要说一般的文官武官家了。 如今巴巴送这个过去,可是有什么深意?难道真的有大事要发生? 沈妈妈和几位丫鬟虽然心中惊慌,可见自家小姐一派淡定,虽出语惊人,面上却安静从容的笑着,便只管应了,也不敢多问。 众人随着卫临潇去了后花园,沈妈妈也叫了院里的小丫鬟蔷薇和小麦帮她找那梅瓶去了。 梅苑种着数十棵红梅,墨枝红花,印着满地白雪,偶有微风拂过,便有雪花从树枝上纷纷扬扬洒落下来,落在她们的身上。 几人逶迤而过,身后便留下深深浅浅的凌乱脚印来。 这样一片纯白静谧的世界,点缀着枝上点点丹艳,美的凄烈。 卫临潇自认不是风雅之人,却也为这样凛烈的美而惊叹了。 下午临云几人本为赏梅而来,却在屋里坐了半天,卫临潇便叫她们多折了些,一并给几位弟弟妹妹送些去。 素妗和问夏折了梅枝,便去寻沈妈妈。只惜竹一人跟着她。卫临潇走到略高处的亭阁里,便停了下来。 亭阁栏杆的美人靠,上面尽是积雪。 坐是没法坐的,便倚着亭柱,看着梅雪上空的幽幽落日,还有梅苑尽头的四角围墙,不知那外面,会是怎样的世界? 会是怎样的世界? 思绪百转千徊,半响无语。 待惜竹催着回去时,卫临潇才惊觉全身已经透凉。再不回,怕是真的会再病倒。 又想着惜竹也应该冻的够戗,便歉意的看了她一眼。 惜竹笑笑,小姐今日不同平常,仿佛有极重的心思。她无法分担,此时陪着小姐,不仅是她的责任,也是她希望能为小姐分担的一种方式。 回去的路上,卫临潇问惜竹:“幼楠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惜竹答道:“沈妈妈今早就遣了外院的小厮和两个小丫鬟去接了,估计晚间便能回。” 卫临潇便点点头。 进了屋,已有丫鬟端了早准备好的两盆热水上来,惜竹绞了热腾腾的手巾子,递给她擦了手脸,另有一个叫蔷薇的小丫鬟蹲下来,帮她脱了鞋袜,直到双脚泡在放了艾叶的热水里,卫临潇才觉得身上慢慢缓过气来。 “沈妈妈还没有回?”卫临潇问道。 立在一边的蔷薇答道:“才刚送了梅花去,大夫人留着沈妈妈说话,妈妈便先打发我们回来了,素妗姐姐和问夏去给公子和小姐们送花,还没有回。” 估计这两个丫头也是被留下聊天了,卫临潇泡了会儿脚,觉得全身暖了,便抬起脚,那边小麦已蹲下去,用巾子帮她擦干。 这些事情卫临潇早已习惯。若是拒绝,倒累得她们揣揣不安。 惜竹已拿来备好的干净绵补袜,正要帮她穿上,卫临潇却接了过来,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不定哪一日这些事情,都无法假他人之手了。 惜竹也不坚持,卫临潇看似诸事不介意,可她一旦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容违抗的,她早知道自己小姐的性子。 穿好鞋袜,卫临潇站起来,对身边候着的几人道:“我倦了,去睡会儿,若是幼楠回来,着她来见我。” 几人应了声:“是。” 惜竹扶了她回里间,伺候她脱了绵衣,散了发髻,待她躺进被子里闭了眼,方退出去。 听到惜竹打帘出门的声音,过了片刻,卫临潇才睁开眼,虽然刚才泡了脚,着实困倦的想睡,可真躺到床上,却睡不着了。 眼下的事,还不知具体是个怎样的情形,她也只能盼着晚间从临尘那里探些口风,怕只怕候爷顾着临尘年纪小,不至于说的太透,又怕临尘为免她担心,即便是知道的祥细,也不愿与她多谈。 好在,她这几年,也作了些准备。当初只是身处这异世,自觉有如空中浮尘,无可依持,心中不安,所做的那些准备,也不过是给自己寻点安全感罢了。再后来,却是未雨绸谋,为着这有朝一日,有路可退。 如今果然。 这样慢慢想着,原本又困乏,不知不觉睡着了。 待到醒来,天色已黑,卫临潇不知几时,便唤了惜竹进来。 “几时了?”卫临潇一边套着惜文递过来的绵衣,一边问道。 惜竹答道:“酉时末了。” “睡了这么久?” 惜竹笑道:“也就一个多时晨,怕再睡下去,晚上又睡不好,刚要叫醒您,不想您却自己醒了。” 穿好衣服,重新简单挽了发髻,蔷薇已端了脸盆过来。净了脸,惜竹扶着她去了外间正屋里。 沈妈妈素妗问夏几人正围着幼楠小声的说着话,见卫临潇过来,都站了起来。 晚膳刚摆好,还腾腾冒着热气。一碗鸡丝粥,四碟笋片云丝等小菜,一碟鸡蛋饼,一碟酥盐炸肉丝。 闻着香气,卫临潇才觉得真是饿了。朝她们点了点头。 幼楠见小姐进来,掩不住脸上的喜气。动了动嘴,却终是立在一边,并未说话。 卫临潇坐到桌前,幼楠习惯的站到身边,打算伺候她用餐。卫临潇便问她:“晚饭可吃了?” 自然是没吃的,没有主人家未用餐,下人便先吃了的道理。 幼楠便笑道:“才刚吃了些点心,垫了肚子,这会儿也不饿。” ------------ 第七章 节 夜访 更新时间:2010-09-03 边说,边递了双竹筷给卫临潇。卫临潇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就着小菜喝了一碗粥,吃了一碟嫩黄的鸡蛋饼。 就有小丫鬟上来辙了碗碟,沈妈妈给问夏和素妗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去了门外守着。惜竹不放心,跟着出去嘱咐了几句才进来。 卫临潇便问沈妈妈:“那边没什么事吧?” “倒也没什么事情,夫人虽然留我说了几句,无非是些夸赞小姐的话,又嘱咐说,如今候爷刚回来,她要忙的事多,怕一时不周,叫我好生照应着小姐。” 卫临潇“哦”了一场,沈妈妈又接着道:“虽是些平常的话,可大夫人脸色却不大好,也就在见了那梅瓶时眼中闲过一丝惊喜。我觉得那房中的气氛,也和平时有些不同。” 说完,看小姐没有答话,面上一派了然的神情,便也没再说下去。 卫临潇道了声“辛苦妈妈了”便看向幼楠。 幼楠今日要禀的,是小姐心中最在意的事情,因此早急着要回,却不得不等到现在,她性子又急,正在心焦,见卫临潇终于望向她,便立刻踱到她身边。从头上拨下一根铜簪子,手中拨弄了一下,从簪中抽出一个小小的纸卷儿,展开,递给了卫临潇。 卫临潇看了看,共三张纸,一张四十亩的地契并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看样子今年收成不错。” “是呀,我爹说,今年收成比往年好了近三层。那两百亩地,收了近二百多石粮。地里收成,折了现,又买了四十亩地,余下三百两银子,留了一百银用度,另两百银交给我同着地契带了回来。”幼楠见小姐说的淡然,可语气却能听出些高兴来,因此也连忙回道。 “倒是辛苦你一家人了。” 幼楠就真心的笑了:“小姐说的是哪里的话。爹和哥哥都说,再没想过还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做的不过是跑跑腿的事,都是小姐的恩情。” 卫临潇自然知道,所谓跑跑腿的话,不过是幼楠宽她心的话,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今年气候虽好,可他们若不尽心,也绝不至于能有这样的收成。 把地契和一张百两面值的银票递给沈妈妈,另一张银票还是交回到幼楠的手里。见幼楠诧异,便说:“这一百银,你先放在身上,找个机会给你爹,让他近来留意着,看是否能在乡下帮着置一处院子。” 一句话,几个人俱是大惊,私下里置地产,以卫临潇的处境,她们多少可以理解,可置房产,性质便不一样了,难道小姐是想…… 还是沈妈妈年长,迟疑着问道:“小姐,你这是?……” 卫临潇见她们神色大变,不想叫她们太过不安,出语安慰道:“你们也不必想太多,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如今朝中局势千变万化,我早做些准备,也不至于日后真有事了,到时措手不及,让你们也跟着平白受累。” 几人听了她的话,虽依然十分不安,但突突的心,倒也安定了些,又想着历来年底正是边关的多事之秋,候爷却在这时节回朝,实在不符惯例,几人到底在这样的将门生活多年,心下便都有了计较。 幼楠就收了银票,重新放到簪子里,插至发髻,说:“小姐,那置宅子,您可有什么要求?” 真到那时,能有容身之处便是好的,哪里有什么太多的要求,不过选个清静避人之所,够几人住的就行了。何况到时能否安然脱身,也是未知之数。 正要细说,却听屋外问夏故意提高的声音:“世子爷,这么晚了,您是来看小姐的么?婢子这就去给您通报。” 素妗在外叱道:“世子爷来看小姐,还需要什么通报?你这丫头越过越回头了。” 也是刻意提高的声音。 又听素妗柔声道:“世子爷,小姐午睡起的迟了些,身子又不大好,才刚用了晚膳,想着世子爷或许要来,正等着您呢,这大冷的天,您快进屋去暖和暖和。” 便听到卫临尘低低的声音“嗯”了一声。 沈妈妈赶紧把地契和银票塞进怀里。卫临潇起身迎了出去,还未走到屏风处,已见卫临尘绕过屏风进来了。 屋里,一时就有了他身上带进来的潇潇寒气。 卫临潇见他披着的半旧玄色绣金丝梅纹毡子上落了几片雪花,有些已经融化,头发上也沾着水珠,一边帮他解了毡子,又亲用帕子擦了他一脸一头的雪水,才道:“外面又下雪了?” “飘着些雪花,倒也不大。”卫临尘答道。 说着搓了搓手,又跺了跺脚,待鞋面上的雪也落了,方同着卫临潇到罗汉床上坐着。 明明午后还那么好的阳光,竟然下了雪,倒是叫她没有想到。 惜竹忙倒了杯热茶递过来,幼楠也递上了卫临潇平素用着的小兽样铜暖炉给他热手。 卫临潇又问道:“这么晚了,就你一个过来?小厮没跟着?” “和父亲说话到现在,本来要回去睡了的,又不放心姐姐,便一个人过来看看。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么一点路,要小厮跟着做什么?” “我倒没事,你也不用担心,不过来了也好,两年没见了,我正想着同你说说话。”卫临潇说着,又对沈妈妈道:“妈妈您年纪大了,就不用在这里候着了,幼楠你也累了一天,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同妈妈快去吃了饭,早些息着去。我这里留着惜竹就行。” 众人会意,沈妈妈便带着幼楠素妗并外面的问夏都退了,并令守门的婆子落了院门。惜竹也去了西面抱夏守着,若有事,卫临潇叫一声便能听到。 人都散了,卫临尘喝了两口茶,身子也暖了过来,卫临潇便说:“你这两年在军营,过的可好?” 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关心。 卫临潇笑道:“一切都好,也长了不少见识,父亲也是为了磨励我。虽然清苦些,可我很喜欢那样的生活。” 临尘一向有志气,自小父亲便让他文武齐修,又生在将门,他喜欢那样的地方,卫临潇并不奇怪。看着他说到军中生活身上不自觉透出来自信和锐气,和午后站在院门口时的意兴阑珊很是不同。 ------------ 第八章 节 圣意 更新时间:2010-09-04 “可亲见过作战?”卫临潇问道。 “不仅亲见,我还领军打了几仗。获了好些俘虏。”眉眼间尽是得意。眼神变得晶亮。 卫临潇知道临尘在外稳沉的个性,这样的表现,多少是有些为了让她高兴,她听了心中也确是高兴,便夸奖道:“那是,难道我的弟弟,还能吃败仗不成?” 一句话,两人俱笑了。 本想问些话,可看着临尘刻意的叫她高兴,便也不好提。 又说了些军中的琐事,这两年的际遇,不想临尘却突然正色道:“姐可知父亲晚间把我叫到书房说了些什么?” 她也只在大夫人处和父亲见了面,也只那么在众人面前说了两句应酬的话,候爷找他具体说了些什么,她当然是不知道的。虽心中已有些揣测,可那毕竟是她个人的想法,因此摇了摇头。 “难道姐姐近来就没有听说些什么?” 卫临潇就笑了笑:“我极少出这院门,就算能听到些什么,也是有限,何况能在这后院流传的,不过是些妇人之见。小道消息,何值一说?” 自己的姐姐,卫临尘当然了解,窥一丝而知全貌,她有这样的襟怀与见识。心中便唉了口气。只可惜她是女儿身…… “今日早朝后,圣上单独宣见了父亲,父亲便趁机表露了些解甲归田的意思,这些年来,父亲一直守在边疆,身体已不大如前,如今边关稳定,此时引退,对朝庭也无损失,谁知圣上竟不露一丝口风。还说了许多表彰的话。” 如果圣上爽快同意了,这事倒也好善了。只可惜他偏偏以为卫逸天不过是做个姿态,所以不肯放他回来。 卫临潇双眉微颦,继续听弟弟说下去。 “圣上还有意为我和姐姐赐婚,让我尚了八公主,而姐姐,”说到这里,卫临尘顿了顿,见卫临潇面色平静,方接着道:“姐姐的婚事,圣上也探了下父亲的口风,问了父亲觉得内阁大学士张敛之子,吏部待郎张掖如何,若与姐姐婚配,父亲是否满意。” 可见那些小道消息,也并非空隙来风,或许还是圣上自己故意放出的口风,可圣上此举,到底是何用意? “那父亲怎么说?”既是早已听传的消息,也不奇怪,卫临潇平静的问道。 卫临尘见姐姐全无一般女子提到终身大事时的羞涩,反倒暗自叹服,自己的姐姐果然非寻常闺阁可比,仅是这份大气沉稳,也绝少有女子能做到。 且不说皇上亲赐婚姻的荣耀,便是那张掖,也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婿,可姐姐仿佛对这两样全无半丝兴致。 “父亲回圣上:能娶皇女进门,自是天大的荣耀,何况八公主又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哪有不愿意的,只怕犬子辱没了公主。” 这一翻叙述,临尘学着父亲的样子,那语调做派,倒有八分相象,逗的卫临潇不禁莞尔。卫临尘见她笑了,也挠了挠头,跟着笑起来。 卫临潇便打趣他:“听闻那八公主娇俏美丽,是几位公主中最美的一位,所以你才高兴成这样吧?这都要做附马的人了,还这么调皮,不晓得稳重些。” 一听这话,卫临尘的脸便挎了下来:“谁稀罕,她若有姐姐一半,我也心甘情愿些。” 言语中便有了不甘,可见这事是定下来了。 卫临潇知道尚公主难,何况如今定远候府是在这样的窘境里,临尘以后不知要赔多少的小心步步为营。那样的未来,怎谈得上美好,又想那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却要牺牲在这样的一桩政治联姻里,心中也甚觉遗憾。 可面上却不能带出一丝来,因此笑道:“姐姐就这样好?怕这世间也只有你这样想了。” 卫临尘便学她刚才的样子,自傲道:“我的姐姐,当然是世间最好的。” 卫临潇笑着摇了摇头,接着风才的话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父亲便谢了圣恩,只是姐姐的婚事,父亲却以姐姐平庸,实在配不上张大人为由,给婉拒了。” 也是意料之中。 张家一门,父为圣上最信赖的内丞,子又官至吏部待郎,可谓权倾朝野,若再与手握军权的定远候府联姻,寝食难安的,只怕要换作高高在上的那位了。 可圣上为表对定远候一门重视,以换父亲手中兵权顺利过度,只怕这婚事还是推不脱的。 拒绝,他不放心,应承,更不放心。 还真是一局死棋。 可至死地而后生,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就如行军打仗,兵着险棋,虽险象环生,说不定倒能换得峰回路转,花明柳暗。就算不能,至少也有机会在夹缝里寻条退路可走,想到此,卫临潇心中一动。 成事在天,可谋事在人。 “临尘,你觉得那张掖如何?” “五官形貌俊朗如明月,才华亦举世难寻。何况那样显赫的家世……,姐姐你这是?”难道姐姐亦对那张大人有意?卫临尘心中疑窦,就算有意,以姐姐的性格,也绝不会在此时问这样的话。 谁知卫临潇却摇头道:“我是问你,如果你是张掖,你会怎么办?” 当然是娶了,圣上既有这样的决定,不可能未探过张敛或者是张掖本人的口风,甚至他们私下里已有计较也说不定。 卫临尘正了正身形答道:“会娶。” “那么娶了以后呢?倘若圣上真要对父亲动手,你觉得张家会有怎样的选择?” 如果上面的猜测是对的,圣上与张家已有协议,那么到了那样的境地,张家定作壁上观,卫临潇必然是颗弃子。 圣上若没有这样的把握,岂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还需要回答吗?卫临尘凄然一笑,道:“姐,我绝不会叫你嫁给张家。” 不过才十六岁的孩子罢了,这样的话,讲的到底底气不足。可卫临潇却还是因这一句话觉得很温暖。 “临尘,”卫临潇淡淡道:“你想的,正是所有人都想的。” 卫临尘见她说的实在淡然,可那语气却分明透着另外一种意思,难道…… 电光火石之间,卫临尘突然明白,正因为如此,所以…… 看着卫临尘恍然大悟的神情,卫临潇笑着点了点头。 卫家毕竟是她借以栖身之所,且养育了多年。若卫家果真出事,她想全身而退,也并非易事,若事情还有转机,为何不能为? 与其困坐愁城,不如起而立行。 何况,卫家还有她最在意的临尘。 卫临尘却还是摇头:“姐,那样太危险,我不能让你一个女子为我们卫家这样牺牲自己。” ------------ 第九章 节 晨安 更新时间:2010-09-04 卫临潇缓缓道:“临尘,现在的情势,我是非嫁不可的。即使父亲那番推脱除去为了避免圣上更深的猜忌外,还有部分出于真心,是真想保全我不嫁,可你以为卫家出了事,我能独善其身不受牵连吗?倾巢之下无完卵!你忘了我是卫家的女儿。如今,倒不如干脆走一步险棋。圣上利用张家来安我卫家的心,我们便将计就计,同样利用这权倾朝野的张家,来寻出一条路来。” “姐姐,你可想好了怎么办?” 怎么办?不过是走一步是一步罢了。谋事在人。如今重要的是能有这个机会,何况这机会又是圣上非给不可的。 若连机会都没有,还有什么谋求? 这道理,卫临尘懂。他问那一句,不过是内心杂争罢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可我们不能连可行船的河流都没有。再者,僻开这些不谈,就算我是候府小姐,嫁给张家,也不算是辱没了自家门楣。”卫临潇淡淡笑着。 见临尘不语。她又道:“再过几日,便是小年了。” 语气里,便让人听出些淡淡的愁怅来。这两年卫临尘待在军营,无法回京都的家中过年。可往年小年那一天,他们几个兄妹,必定是在家人的陪同下,浩浩荡荡,一起去庙里进香的。 说是进香,其实也有游玩的成份。毕竟身为候门贵女,她们轻易不得出门。年节赶庙会,除了完宵节和四月的踏春节还有八月的中秋节,便成了一年里难得的一次出门机会。何况因昭明寺远在城外,若要早起打坐诵经,还需住上一宿。 临尘黯然。或许,这便是最后一次能陪姐姐一起出游了。见卫临潇转了话题,知她心意已决,不欲多说。因此道:“小年那一天,我们带着临风他们一起去庙里进香吧。顺便住一宿,第二天再回来。我去同母亲商议。” 卫临潇点头微笑:“如此甚好。你和父亲不在,母亲便也没有那心思,这两年庙会,也就打发了人去庙里撒些香火钱罢了。” 又絮絮说了些话,忽听外面叩门的声音,不时惜竹便领了卫临尘的小厮书白在门外候着。 不想这一通话叙下来,竟已是亥时末了。 卫临潇帮临尘披上毡子,又亲手系上领带,送到门口,门外竟然已飘起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见书白手中提着着八角玲笼琉璃灯,撑了青油伞,这才放了心。 第二日卫临潇依旧称病,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各院都派了人来探看,临尘也只过来略坐坐便走了。 卫临潇想也不能总这样回避着,何况过两天就去庙会,她要是不好起来,哪里就去得成了,整日待在院中毕竟气闷,到时失了出去散散心的机会,反倒得不偿失了。何况也想知道她昨晚与临尘的谈话,候爷是个什么意思。 因此第三日一早,她估摸着各院去请安的人都到了,也便由惜竹陪着,去了大夫人院里请安。 果然浩然院的花厅里,已齐齐聚了一屋子人。 卫临潇恭恭敬敬拜了父母:“父亲母亲,女儿不孝,今日又是最迟一个到的。” 大夫人笑着拉起她,按在身边坐下,一边抚着她的手道:“你身子不好,也不晓得好生养息着,一两日不来请安,做娘的还能怪你不成。看看,这又瘦了不是?” 语气里倒有难得的几分真诚。卫临潇知道,她前日和临尘说的话,临尘大概已与父亲协商过,并得了他的同意。至于大夫人是哪处探得这一丝半丝信息的,她倒不知道。 难不成父亲已于她协商过不成?倒也不至于,又或者,只是透了个一点半点,看看她的反应? 毕竟女儿的婚姻大事,做母亲的,能不反对才好。 想到这里,便看了卫逸天一眼。 卫逸天也正看着她,面色平静,又目含义威,一如往日,可那眼中的情绪,却很复杂。 卫临潇来不及细想,答着大夫的话道:“女儿知道母亲会心疼,所以昨日便不敢过来请安,怕母亲担心,今日觉得身体大好,才过来,却不想母亲还是心疼,以后女儿不养的白白胖胖的,都不敢在母亲面前露脸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 大夫人嗔笑道:“你这孩子,娘看你一向稳重,最是放心,今日也调笑起自己娘亲来了。这以后到了婆家要还是这样,可叫人怎么放心?” 卫临潇红了脸,低着头:“母亲,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嘛,女儿一辈子陪着母亲。” 大夫人见她难得的小女儿态,一时竟然红了眼:“母亲是舍不得你,可哪有留着自己女儿一辈子的道理。这女儿大了,总是人家的人。我……” 边说边拿了帕子擦起眼。那边徐姨娘和赵姨娘看了都心下纳闷,这是唱的哪一出? 卫临尘笑道:“我看母亲不是舍不得大姐,怕是舍不得嫁妆钱呢。这将来有三个女儿要出嫁,可不是要母亲连老本都赔了。” 众人听了又是笑,竟连卫逸天那张素无表情的脸上都露出难得的笑意来。刚才的忧伤气氛便一扫而空。 大夫人也破啼而笑,指着两人嗔骂道:“你们都说说,我怎么养了这一对猴儿来。” 徐姨娘跟着凑趣:“可不都是大夫人平日惯的,现在悔也没用了。您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想想嫁妆怎么能省些才是正理儿。” 众人又笑。 闲叙了些话,大夫人便说:“今儿几个孩子都别回院了,就陪我在这里吃些。” 徐姨娘就连忙携了赵姨娘下去传话,不一会儿,大夫人院里管着内务的佟妈妈便领着丫鬟们提了食笼进来,依次摆设好,各人就了坐,徐姨娘帮着大夫人布了菜,赵姨娘也立在候爷身后伺候着。 卫临潇就着那玲珑剔透的小面果子喝了些粥,大夫人看她吃的还算合口,就让徐姨娘把自已面前的茄鲞匀了些与卫临潇,卫临潇也便笑着吃了,这道菜,她还是前世在《红楼梦》中看到过,却不想倒有幸上能尝上一回。 “母亲,这道菜女儿竟没有尝过,实在是鲜香。” 大夫人就笑道:“平日里谁耐烦弄这个来吃,是你父亲爱吃这个,我便叫人做了些,也都是跟着候爷沾光了。” 卫临潇便笑笑,不再说话。 卫逸天却突然淡淡道:“你若喜欢,叫厨房做些送过去就是了。” “不用不用,偶一吃点才觉得味美,何况也太费事了些。怎能为这一点吃食劳烦母亲。”卫临潇忙回着,不安的看了一眼大夫人,却见大夫人恍若未闻,脸上只浅浅含着笑。 那边卫临云便撅了嘴:“父亲母亲最是偏心,难道只姐姐是你们的女儿,我们都不是了?” ------------ 第十章 节 庙会(上) 更新时间:2010-09-05 大夫人就笑道:“就你这孩子最是心气小,我也不是那偏心的。”转头又对徐姨娘道:“你就去厨房吩咐声,叫多做些,晚间给几个孩子都送些去,也省得他们嘴里虽不说,心里却都怨我。” 徐姨娘忙应了声,去了厨房。 临云撇了撇嘴:“这还差不多。” 临雨眨着大眼睛,笑咪咪的脆声说:“就知道母亲最好了。” 临风见她们都说了话,也斯斯文文的道:“谢谢母亲。” “看看,这做姐姐的却还不如个弟弟懂事了。就是雨儿才八岁,你比你叫人省心些。”大夫人笑骂着临云。 一直不出声的赵姨娘连忙道:“二小姐是知道夫人疼她,哪里是心气小不懂事了?” 大夫人便深深的看了赵姨娘一眼。 众人吃完,佟妈妈已领了小鬟们端了茶水来,由惜文惜梅几个亲自伺候着漱了口。等辙了餐具重新坐定,卫临尘对大夫人道:“母亲,明日小年,我想同大姐领着几个弟妹去庙里上香,您看可好?” 大夫人便沉呤了片刻,如今这个多事之秋…… “就让他们去吧。”没有想到出声的竟然是候爷。 临云临雨没有想到这个小年还有机会出去放风,一时都雀跃起来,就是一向静秀的临风也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大夫人见候爷发了话,虽然心中顾虑,也只好点了头,嘱咐临尘道:“这快过春节了,府中事情多,一样离不了我,所以也不能随着你们去。你姐姐身体不大好,弟妹们又小,前几日大雪,路也不好走,你到时多费些心,定要照顾好。若是出了差池,我可饶不了你。” 卫临尘知道母亲担心,因此做了保证:“母亲放心,我会尽力照看好她们。” 候爷对于自己儿子的能力极为放心,万马千军他都能打了胜仗,何况不过是护着家人赶个庙会这样的小事,因此倒没说什么。 说完话,几人俱兴致勃勃的回了各自的院子去做准备。就是卫临潇心中也极高兴。她再心静如水,可长年累月的被局于这四角瓦楞的院墙之内,到底是气闷的。 到了徐呤院,一说明日去赶庙会,个个皆兴奋起来,素妗和问夏不用交待,忙着就去准备东西,幼楠忙着去追,怕她们没有经验,到时候该备着的没有,没用的倒准备出一堆来,就连一向稳重的惜竹都忍不住笑着问道:“可是都能跟去?” 卫临潇本不想带着这么多人,可见她们都高兴,不忍扫了兴,何况能这样乐的日子,怕也不多了,便点了点头。 惜竹便拍了手:“那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沈妈妈去。” 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卫临潇问她怎么不去了,惜竹不好意思的笑:“这都跑了,小姐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无妨,我刚好想静一静。你只叫蔷薇或是小麦帮我添些茶水来便可。” 惜竹去了不提,片刻小麦便送了茶水过来。 卫临潇让小麦去了外面候着,屋里无人,便歪在床上看前几日未看完的兵书来。 过了约一个时辰,估计她们是都收拾完了,沈妈妈同着四个丫鬟齐齐进了屋。卫临潇放下书,问道:“可都准备好了?” 幼楠回道:“要用的物品都备齐了,午后再做些点心明日带着。外面膳食哪里有家里的如意?省得到时候连累的小姐跟着饿了肚子。” 卫临潇点头,对沈妈妈说:“她们年纪小,不一定想的周到,您到时候提点着她们些。” “小姐放心,要用的我一应让她们准备了,明日我就不去了。”沈妈妈回道。 “这是为何?”卫临潇望着她。 “都走了,院里可就没人了。再说我都一把年纪了,对出门也没她们那些兴致。这大冷的雪天,车马劳顿的,还不如待在自家院子里,享享清福呢。”沈妈妈笑道。 幼楠和惜竹就同声说:“妈妈不去哪里行,小姐身边离了您,我们又是些没有经验的,这可不成。我看还是我们留下吧。” 沈妈妈眼里就有几许赞赏,却还是道:“你们两个跟着,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也别争了,没得我这个老婆子跟着,叫你们玩的都不尽兴,只一点,别顾着自己玩,却忘了照顾小姐。若到时候小姐出了差池,不说候爷与夫人,就是我,也先要了你们的命。” 几人见多说无益,便应了下来,只道:“妈妈尽可放心。” 第二日小年,又要去庙会,卫临潇寅时便起了床,去了大夫人处请安,又一起吃了小年这一日的团圆早饭,穿好出门的衣物,便同着弟妹们直奔了仪门。 早有各院的丫头小厮并车马夫守在那里,一行停着五辆四马大车,前面一辆装饰的最为华丽,枣色车顶,四角双幔,正面印着定远候府四个烫金大字,是五位公子小姐的乘座,后面两辆略简些,却也十分华丽,是留着各院丫鬟们乘座的,再后面两辆上,一辆装着车马车后需用的抬桥,另一辆装着物什。 因是去庙里上香,卫临潇这一日穿的比平日更为素净,里面着银灰绣亮银梅竹纹的绸绵袄,下身同色长绵裙,外面披着昨日大夫人特地派佟妈妈亲送来的纯白貂皮大毡,围一条同色貂皮长围领,头着同色貂皮帽,银色狐毛暖兜。一张莹玉一样的脸,晶亮如星的双眸,站在那里,沉静的象一汪潭水。 可偏偏是这份素净,衬出了她独特的气质来,纯净无瑕的沉静里透着十分的艳丽。 待她走到众人前,所有的人都一时看的忘了手中的活计。 这就是平日甚少在府中下人面前露面的大小姐?偶有见着,虽然漂亮,可都没有今日这番叫人惊艳呢,可见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老话果然是对的。 卫临尘见状,忙着把大姐让进了车轿内,跟着临云临雨临风也都上了车轿。因惜竹是丫鬟里最稳妥的,卫临尘便也把她叫了过来服待。接着后面的丫鬟们也各自上了车。 卫临潇撩了帘子,姐妹们与站在仪门口来送他们的候爷和大夫人告了别,那边候爷同大夫人又把卫临尘叫过去嘱咐了一番,直等卫临尘上了车,小厮与护送的家丁全都上了马,一行人方浩浩荡荡的出发。 ------------ 第十一章 节 庙会(下) 更新时间:2010-09-05 九尺车轿,里面设有宽大的床榻,榻上放着小茶几,几上茶具点心一应俱全,榻前放了两个碳盆子,并一个火炉,上面煮着茶水,十分暖和,回字格的车窗上镶着小块的玻璃,显得宽敞明亮。 四兄妹团团在榻上坐定,惜竹在下面的凳上坐着,闲聊起临尘在军中的趣事来。 刚出了城,临云忙不叠的打起紫烟纱窗帘看外面的风景,临雨便也忍不住,凑上去一起看。遇着新奇的,两人就议论起来。几人一行说的甚是热闹。 一路颠簸,直至尚午,才到余南山脚下。依着盘山的栈道走了约半刻钟便停了下来,再往上是山间小路,沿阶而上,马车无法前进,便要乘坐双人小抬轿上去了,待马车停下,后面的丫鬟们都下了车。 临尘身边大丫鬟的采蓝,临云身边的碧玉,临风身边的新巧,临雨身边的宝佩,一起过来待候各自的主子穿戴,下了马车。其它丫鬟并妈妈们装备暖炉的,收拾东西的,又是一番忙碌。 一柱香的时间,几位小姐才上了轿子,临尘临云改换骑马,几位护送的家丁在前开路,其它人都在后面跟着,好在昭明寺在半山腰,刚又乘车走了一段山路,离寺院已经不远。要不这些平日养尊处优惯了的妈妈丫鬟们,也受不了这劳累。 山路虽窄,沿途香客却络绎不绝。有走着的,也有不少象她们一样坐了桥子的。 每上几十级台阶,便有一处平台,平台两边,摆满了卖各色小吃和饰品的小摊子。 二小姐临云看了忍不住叫了身边跟着的大丫鬟从露去问卫临潇,是不是现在就下来一边玩,一边走着去寺里? 一会儿从露过来回话道:“大小姐说时间尚早,先去寺里安顿下来,然后再安安心心出来玩。” 临云想想也对,便不再作声。 到了寺里,报了定远候府的名号,就有一位眉清目秀的知客师父来过来领着去了寺院专供香客留宿的小院子,院里进门处种了两棵百年古松,树枝上堆着积雪,院子里的青石板地面,扫的十分干净,零星放着一些盆栽,西厢房的窗前,却是一棵腰身粗的广玉兰树。 空气里带着寺院特有的淡淡梵香。 古意昂然,幽深清静。卫临潇十分喜欢。 进了屋,丫鬟妈妈们有条不紊,进进出出,各自去房里收拾房间摆放杂物。 卫临潇同弟妹们便留在堂屋里喝茶。知客师父一直陪着,卫临尘就客气道:“叨扰师父清修了。” 知客师父双手合十,笑回道:“施主客气了。施主现用的余南老佛茶,也是本寺特产,口味醇厚,极是有名,各位施主不妨好好品尝品尝,若是想出去散散心,寺外都是些乡人在卖土特产,也可猎个奇。若不喜热闹的地方,寺后的老松林,如今素裹银妆,也值得一瞧,再者,世子爷想来与尚书令陶大人家也相熟,陶府的家眷刚好住在您隔壁的院里,若是得闲了,也不妨去叙个话。” 卫临尘道了谢,小师父便说:“那小僧便不打扰了,待会儿膳堂自会派人送斋饭过来,施主若是有事,也可派人去知客处寻小僧。” 约半刻钟,膳堂果然送了斋饭过来。草草用了膳,临云便急不可待,要出去玩,卫临潇想歇一会儿,又不放心,只好把碧玉,新巧还有临雨屋里的王妈妈叫来,仔细嘱托了一番。卫临尘又让他身边的小厮书白和书墨亲自跟着,再派了四个会武的家丁。 卫临潇知道书白和书墨武功了得,说是小厮,实是卫临尘的贴身护卫,况且王妈妈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有他们跟着,总算放了心。 待打发他们刚出门,陶家便派了一位管事的李妈妈送了点心过来,又递了贴子。 卫临潇展开贴子看了看,是约她过院一叙,落款陶晨芙。心中了然,便合了贴子,叫了惜竹看了坐,赏了那位管事妈妈两吊钱。又命惜竹去取了几盒点心当作回礼。 府里一等丫鬟的月例也不过一吊钱,这份打赏不可谓不厚。李妈妈笑着道了谢,面上却淡淡的。可见也是见过世面的。 卫临潇便笑着道:“刚才听知客师父说陶府的人便住在隔壁院落子,原也想着这边忙定了,就去拜访的,却不想您家小姐倒先送了贴子来,真是想到一处去了。您府里的公子可也一起来了?” 陶然风虽官至一品,陶家却是没有爵位的。 李妈妈回道:“公子也一起跟着来了。如今和小姐一起在院子里息着呢。我们到的也只比您府上早一些。才刚安定下来。” 卫临潇笑道:“那就劳烦妈妈去回一声,我这边交待完事情,就和世子一起去看望陶小姐和陶公子。” 李妈妈福了福身,由惜竹送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边幼楠就和采蓝过来帮着姐弟两人脱了大披毡子同帽子,素妗和采绿端了热水过来服侍两人洗漱。 洗漱完,卫临潇回了房间略补了一下妆容,便留下惜竹在院里管事,同临尘一起带着幼楠采绿去了陶家落脚的院子。 刚入院门,已见陶晨芙亲迎了出来,,粉蓝绸袄长裙,白色狐皮围领,高髻上插着一支碧玉坠珠钗,手挽长披,面如皎月,凤眼含神,亭亭立于廊沿下,正微微笑望着她和临尘。 这样的玉容仙姿,叫卫临潇不由想起屈原的《湘夫人》里那位在水一方遗世独立的女君神来。 似乎每一次见她,都能发现一份独特的美。 陶晨芙的身后跟着两个衣着不俗容貌清丽的丫鬟,边上站着一个十四五岁十分俊美的小公子,面如青玉,头顶银制冠冕,身着绣山峦暗纹的青色绸衣,卫临潇想,这便该是陶家的惟一的嫡子陶时彦了。 卫临潇走近,福了福身:“见过陶姐姐。蒙姐姐盛情邀请,临潇很是荣幸,只是叫姐姐久等了。” 又指了身边的卫临尘道:“这位是舍弟。” 卫临尘便一辑首,语气淡淡道:“见过陶小姐。”又朝着陶时彦道:“陶公子好。” 卫临尘的那份淡定从容,倒叫陶晨芙眼前一亮。她见过太多眼神,仰慕的,留恋的,猥琐的,惊艳的,惟独没有这样的一份温和却又疏离,心中便有了几分好感。 只是,这样的温和疏离,却叫她想起另一个人。 ------------ 第十二章 节 相交 更新时间:2010-09-06 陶时彦年龄虽小,行事却十分大气,见卫临尘同他打了招呼,也不客气,只略侧了一下身,道:“卫兄客气,叫我时彦便好。”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除了少一份威严凛冽,那份不符年龄的稳重,竟一点不输给临尘。 陶晨芙朝着卫临尘略一点头,挽了卫临潇的手,微笑着道:“卫妹妹太客气了。外面清冷,两位先进屋吧。” 待四人分主宾坐定,丫鬟们上了茶,陶晨芙笑道:“素闻卫妹妹美丽玲珑,质比幽兰,虽相遇几次,却一直不得深交,今日竟能有这样的机会请妹妹一叙,真是想不到的缘份。因此也没待你们安定,就急着送了贴子去,倒是扰了妹妹休息了。” 不仅容颜风华绝代,即便是声音,也如泉水叮咚,再加上语气诚恳柔和,叫人听了十分舒服。 卫临潇虽知她今日约了自己,还有着另一份心思在里面,可这样的女子,别说男人,即使自己身为女子,也无法不对她心生好感。 因此也真诚道:“陶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能得姐姐青眼,我不知有多开心。” 陶晨芙听了微微一笑,正要讲话,却听陶时彦说:“两位姐姐难得有机会相聚,我们坐在这里反倒累你们不能好好谈话,素闻卫兄武艺了得,时彦刚好尚武,也学了几天三脚猫的功夫,不如我们去后山切磋一番,也好腾了地方,让两位姐姐好生聊聊,卫兄觉得如何?” 卫临尘听正听的不耐烦,闻言正合下怀,便应了声好。 待两人离了院,陶晨芙歉然道:“我这弟弟一向坐不住,失礼之处,你可别见怪。” “怎会?临尘象陶公子这么大的时候,还一点不懂事呢,也就是这两年随父亲在军营历练了一番,才沉稳了些。”卫临潇客气道。 说的甚为谦逊,陶晨芙却听出了份亲昵里透出的与有荣嫣来。 可见闺中传闻这份候府的大小姐,与弟弟感情亲厚,并非是假的。 她那样的处境…… 陶晨芙便转了话题:“不知卫妹妹平日在家中都怎么消遣?” “不过是作些女红,可我偏又不擅长,也喜欢看些书,只是家中藏着的尽是些兵书,只能将就着看看。” “妹妹也喜欢看书吗?我家藏书倒不少,若妹妹想看什么书,我改日叫人送去就是。” 卫临潇心中一喜,这倒是想不到的,她并不缺钱,可却并不是什么书都花钱就能买到,于是忙道:“那太好了。姐姐的博学姑且不说,书法当朝能比肩者也不过一两人,如果陶姐姐能赠我一幅字画,那便更好了。” 说完便深悔自己唐突。且不说陶晨芙的字迹如何千金难求,就是闺中字迹不能轻易外传这一点,她也不该轻易开口。她自己亦喜欢书法,棋琴书画里,她惟对这书法有兴趣,平日大部分消遣,便是临摹些大家的字贴,若放弃这样的机会又有不甘。 陶晨芙的字,她确实没有见过。 陶晨芙看出她的悔意,大方笑道:“卫妹妹喜欢,送你又何妨。可人言女子无才便是德,妹妹刚才的赞誉,我却是生受不得的。” “姐姐这话便说差了,这世间若不曾有过一个班昭,便少了本完整的《汉书》,若没有蔡文姬,又哪里会有千古绝响的《胡笳十八拍》,我们女子宥于院围之内,本已眼盲,若连书都看不得,字都写不得,便是连心都盲了。” 陶晨芙听了,心中极为振动。 眼前的卫临潇,虽美丽不可方物,可她本身便是京都豪门女子中被誉为最美的一人,与卫临潇见过几次,却也从未因她美貌便注意过她。 若不是,若不是那个人,即使知道她就住在隔壁,亦至多礼貌性送些东西过去,决不至于特特邀她相聚。 可她这番话,放眼全国,不说普通女子,便是多少书香门弟的所谓才女们,又有几个说得出来? 她再看卫临潇的眼神,便变得不同。 卫临潇倒未在意,继续道:“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行万里路……” 说到这里,陶晨芙见卫临潇揣起茶怀吖了一口茶,却盯着茶杯里碧莹莹的茶水出了神,那神色里就有了些怅然与寂寥。又听她沉呤了片刻,哑然失笑,接着道:“行万里路……身为女子,是不可能了,可若连书都看不得,也不过是具吃饭睡觉的行尸走肉罢了,倒不如不活。” 这话几句,落在陶晨芙耳中,不免振动。 她,和自己竟然如此相象。 以陶晨芙之才,平生恨事,不过是身为儿女,即便再有才华,也只能困于后院之内,沦为男子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即便再有才华,双如何?那个人,也不曾因她的才华,便多看她一眼。 初初听那个传闻时,她心中不平,堵到难受,她对他的仰慕,他怎可能不知?可她等了这些年,那个人,却冷眼相对,视而不见。如今,他竟然向皇上请求赐婚,而他求的女子,却不是她。是她不够美?是她配不上他的才华与门弟? 可她的美貌全京都哪个不晓?若说门弟,陶家难道逊于他张家半点? 他竟然选择了一个武将的女儿。叫她怎能甘心? 卫临潇她不是没见过,虽美却也未曾美到惊艳的叫她多看一眼。亦从未曾听过什么关于她的赞誉之词,大京都贵女中,她不过是个平凡到如同影子的女子!亦或仅仅是因为她候府的门弟?他父亲手中的权力? 她想见一见她,命运便在此时给了她这样的一个机会。却没有想到,隐藏在她瘦小身体里,让她看到的,却是这样的见识与胸襟。 陶晨芙第一次觉得挫败,却又心甘情愿的折服。 她比她美,比她博学,亦比她多了才艺才情,可她却没有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平淡女子,那份胸襟见识还有骨子里的掩不住的傲气和烈性。 她竟然说,倒不如不活! 不说陶晨芙为她的话震惊,卫临潇说完,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会对情不自禁的对着陶晨芙说出这些话来。 她没有想过,自己身处候门,下人们自然说不上话,因身份尴尬平素亦绝少与其它京都贵女往来,陶晨芙又是这样的风采,她不自觉便视她为可以说话的对象了。 待她反映过来,只好道:“我也不过胡言乱语,陶姐姐不要笑我才好。” ------------ 第十三章 节 林嬉 更新时间:2010-09-07 “临潇”陶晨芙叫她,“你若不介意,可当我作你的朋友。” 虽然一样淡淡的笑,有如泉水般清越的声音,卫临潇却听得出她语气里的郑重。 不再叫妹妹,而是称她“临潇”。 卫临潇眼神一亮,便有欣喜自那双有如星晨般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来。 她,不是不需要朋友的。何况陶晨芙是这般钟灵神秀一样的人物。 心中,却忍不住轻轻叹息,十年,竟真的只是弹指一挥间。前世假日里,一个人背着背包去偏远之地旅行的日子尚还历历在目。可有时候,她又觉得漫长到几乎忘了前世。真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一位养在深闺不闻世事的候门女。 “求之不得。” 两人相顾而笑。 突然间,她就想起知客师父说起的后山古松林。那皑皑白雪,那与尘世隔世的银装世界。 便问陶晨芙:“听知客师父说后寺院后面不远有一片古松林,这几日连着下雪,这样的苍山古树,青松白雪,现在不知美成什么样子,陶姐姐要是不怕冷,我们去转转?” 几句话,说的陶晨芙也来兴致。点头应了声“好”。 两人叫了丫鬟准备衣服。卫临潇便让幼楠回院去把来时外披的貂皮大毡和帽子围领取来。 待准备妥当,陶晨芙带着她的贴身丫鬟月棠,卫临潇带着幼楠一起离了院子。 进入松林,卫临潇感概,难怪叫古松林,那么大片的林子里,种着各种松柏,低矮的,人可以坐到树杈上,高的,却耸至天际,一样的是所有树杆,全都需两臂围抱那样粗。 也许是连日大雪的缘故,林子里静的可以听到呼吸的声音,惟有和煦的阳光,透过枝杈上的积雪,星星点点,洒在一地的积雪上。 清冷至极。 卫临潇却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身心舒畅无比。这样静谧自由的世界,只有脚下踩着积雪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想到小时候,和小伙伴们在乡下的树林里推雪人的日子,嘴角不由上翘。 只是,那样的世界,也只能是午夜梦回时的一抹追忆罢了。她一个人的密秘。 陶晨芙看着她淡淡的笑意,那一身素白,清澈的一如这周遭的白雪,突然之间就觉得她毕竟是离自己太远了。 那个女孩,有她自己的世界,是外人无法轻易进入的。 忍不住就问道:“在想什么?” 卫临潇一怔,这才想起身边尚有人在,突然间就起了玩心:“陶姐姐可曾堆过雪人?” 京都地属北方,年年皆会下几场大雪,有时候,院子里的小丫鬟们淘气,也曾堆玩过几次,她不过是站在边上看看罢了。陶晨芙摇了摇头,却又笑道:“只以为你稳重,却不想都这么大人了,还有这份玩心。” 卫临潇的眼神就黯了黯。 没想到陶晨芙接着缓缓道:“我小时候,也曾忍不住去玩了一次雪,雪人倒没堆成,衣服就沾了泥水,被母亲一顿责骂,说我没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那时候,父亲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六品京官。所谓大家,也不过是母亲的期望罢了,而今,父亲多年经营,位临朝中一品大臣,她也在母亲的严格教导下,成了真正的大家闺秀。 可这中间所丢失了什么,也只她自己最清楚。 见她言语里甚是无奈,卫临潇正要说话,却见陶晨芙璨然一笑:“你这一说,害我也动了玩念,不过既要玩,便尽兴些,留她们在也放不开。”说着便朝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幼楠和她的随身丫鬟月棠看了眼。 卫临潇会意,两人在人前都是温文端庄样子,何况都已是十七八岁的大人了。那些嫁的早的,不定孩子都能耍雪玩了。这样的事,两个对她们再熟悉不过的丫鬟们看着,也实在妖孽,若是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谈? 陶晨芙转身对着月棠,又是人淡如菊的样子,道:“月棠,我晚间要宴请候府的世子和小姐,你去同膳堂的典座师父协商一下,看能不能在份例之外,帮着加些菜。” 这林子实在太静,又远离了寺院,若是这遇着坏人,岂不太危险了?月棠便有些迟疑的看着陶晨芙。 陶晨芙见她不动,面上神色就冷了些。月棠赶紧福了福身,转身就走。 卫临潇便也对着幼楠道:“这一段路离寺院也远了些,幼楠你陪着月棠一起去,一会儿你们也不用再来了,我和陶姐姐转转就回去。” 幼楠虽然不放心,但小姐既这样吩咐,许是想和陶家小姐说些体已话才故意支开她的。自家小姐对谁都淡淡的,惟独在这位陶家小姐面前显出些亲热来。陶小姐风姿卓绝,盛名远播,自家小姐若交了这样的朋友,有人聊聊天,平日心情也许会好些,幼楠想到这层,便应了声是,转身去追月棠。 待两人行远,陶晨芙朝着卫临潇促狭一笑,做了个鬼脸。很有些诡计得呈的得意。 卫临潇愕然。这个陶晨芙,还真是千变万化。 因此逗她道:“刚才还说我孩子气,我看高兴的是你自己才是。” 陶晨芙瞥了她一眼,也不答话,找了棵低矮横伸的枝杆,挥挥衣袖,拂净积雪,一转身坐了。便是那一拂袖一转身,看在卫临潇的眼里,也是艳的。 不由一声暗叹,这样玲珑剔透的倾城女子! 却听陶晨芙拍了拍手双眉一挑,笑道:“我可不会堆什么雪人,你要玩,自己玩是了,我看着就行。” 卫临潇佯装负气:“自己玩就自己玩,你那样坐着,也不怕冻坏了手脚!” 见陶晨芙一派雍容闲适的看着她笑,丝毫没有动手的打算,卫临潇只好找了块空地,蹲下身来开始拢着周围的雪,不消片刻,倒也先推好了雪人的身体。擦了擦鼻子上沁出的细细汗珠,正准备再去滚个小的雪球做雪人的头,却听“叭”的一声,一个小雪团便砸在她身上了。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卫临潇也不用回头,随手抓了一把雪,便朝着陶晨芙的方向洒了过去。口里说着:“还道你真淑女,原来却也是个促狭鬼。” 话未说完,人已扑到陶晨芙面前,不待陶晨芙从树杆上跳下来,已拉了的衣领,就要往里撒雪。 陶晨芙用双手紧紧护着衣领,一面笑,一面挪着身子求饶:“临潇好妹妹,我再不敢了,你就放过我这一回吧。” 边说边躲,脚下踩着厚厚的积雪,又跑不快,一滑,就倒在了松软的雪地上。 卫临潇趁势扑上去,两人抱成一滚,在雪地里滚来躲去,原本空寂的林子里,如银玲般清脆悦耳的笑声,不断回荡。 此时,在她们百仗之外,正有两位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一位身着玄色绸绵直裰,一位披枣色云祥纹绸毡,站在那里紧张的看着他们。满身剑拨驽张之气。 卫临潇看到,一时怔住,停下笑闹。 陶晨芙见卫临潇停了手,顺着卫临潇的目光看过去,脸便刷一下红了。 卫临潇心下奇怪,难道这两位陶晨芙认识?还未及细看,只见那披枣色云祥纹绸毡的男子,朝她做了个噤声动作。 ------------ 第十四章 节 初遇 更新时间:2010-09-08 立在他身边的玄衣男子便朝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别动,又往身后指了指。 卫临潇和陶晨芙转头往身后一看,两人当时呆住,一阵冷汗便冒了出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卫临潇便捂住了陶晨芙的嘴。 然后轻轻移动身体,把她护在身后,陶晨芙几乎瘫倒在地,卫临潇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别动。如果它扑过来,我在这里,你必须立刻跑到那两人身边。陶姐姐,现在不是怕的时候。” 陶晨芙下意识的看了卫临潇一眼,只见她脸色煞白,握着自己的手,也微微抖着,知道她同自己一样恐惧,她手里的温度传过来,陶晨芙略略定了定心,也轻声道:“不行,我不能这样扔着你不管。” 两世为人,卫临潇到底镇定一些,也不争辩,只低声急道:“陶姐姐,你在我身后,慢慢把你披毡的系绳解下,注意轻点,解下后和我说一声,立刻就跑。” “不行,我们这样站着,还能撑一段时间,如果我跑了,它一定会扑过来的。” “你放心,我会用你的披毡挡它一下,如果那两个人能救我们,就还有机会,否则,我们两个都跑不掉,如果是我在你身后,我也会选择跑的。” 这种时候,似乎只能把命压在那两个完全陌生一无所知的人身上。便愿那两人能有实力救下她们。 陶晨芙知道她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帮她下决心。再一想,她说的确有道理。这样耗着确是在等死,不如一搏。 慢慢抬起手,开始解系绳。 那只黄斑毛纹的老虎,就在她们身边不足二十米的距离,缓步转着,呼呼喘着气。突然低低吼了一声。 陶晨芙一哆嗦,越急,那系绳偏越解不开。卫临潇感觉到了陶晨芙紧张的身体在颤抖,便放缓了语调,平静的低声道:“姐姐,别怕。” 这平静,似乎给了陶晨芙勇气,集中精力开始解脖子下的系绳。 “好了。” “快跑。” 两个几乎同时发声。 那只一直蓄势待发的黑纹虎见两人微动,立即扑了过来,电光火石间,卫临潇一把扯过陶晨芙的毡披扔了过去。 老虎扑下毡子,发现上了当,顾不上追陶晨芙,立刻一跃身,又扑向卫临潇。那样的速度,根本无法躲闪,可卫临潇还是下意识的一个迅速的跳向老虎的侧身,希望能躲过去。 那老虎一瓜便抓到了卫临潇的后背,毡子便被老虎扯到了地上。还好刚才嬉闹时,那系绳松了,否则,现在躺在地上为虎肉食的,便是她自己了。 也就在这些,两条身影速急闪到她的身边,那玄色衣服的男子,生生劈了老虎一掌。枣衣男人一把拉过卫临潇,几个闪身,便已把她放在十仗外的空地上,来不及细看,便又飞奔至那与老虎打斗的玄衣男子身边。 卫临潇知道自己的命算暂时保住了,努力想睁开眼看着那边的形势,却只觉后背一阵剧痛。便昏了过去。 这边陶晨芙见她昏了过去,连忙跑过来扑在她身上,哽咽的叫:“临潇,你醒醒,你醒醒,你不许有事。不能有事!” 卫临潇是在拿自己的命换她的命。可她此刻,除了哭泣,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直到那两个男子走过来,枣色披毡的男子一把拉开她,低声道:“救人要紧。” 说完就打算去抱躺在地主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卫临潇。谁知玄衣的男子早已先他一步,抱起了卫临潇,并对着站在那里一脸茫然的陶晨芙道:“陶小姐,请问你们住在哪里?” 陶晨芙这才惊醒般看了玄衣男子一眼,又见他抱着的卫临潇那银色的衣服上,满是鲜血,在那纯白的世界里,红分外的惊心触目。不由一声惊呼。 “请你镇点些。”枣衣男子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一把拉住处在惊吓状态中的陶晨芙,声音低沉,给了陶晨芙些力量,“那位小姐急需止血,我们现在必须送她回去。再不救治,失血过多,怕对那位小姐很是不利。” 陶晨芙的手,在他掌心的温度里。似乎感觉到了些温暖。便用竭力压抑却依然忍不住颤抖着的声音道:“我们住在寺院后院里,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说完就要迈步,可脚还是软的,差一些重新跌倒在地上,好在那枣衣男子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玄衣男子也不等她带路,便对枣衣男子道:“子元兄,你照顾陶小姐。”说完,也不待他口中的子元回答,几个纵身,人已不见。 枣衣男子玩味的笑了笑,对陶晨芙道:“陶小姐不必担心,那位小姐应该不会有事的。”见陶晨芙依然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又指了指不远处老虎的尸体,柔声道:“别怕,我们已经杀了那只虎,现在很安全。” 陶晨芙看了眼那只倒在血泊里的老虎,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被一位陌生男子握着,赶紧抽出了自己的手,轻声道:“谢谢。” 那男子也不介意,理了理已有几处撕裂了的衣衫,依旧温文的笑着:“不用谢,在下萧子元。你大概便是陶然风大人府上的千金吧。只不知刚才那个女子是哪家的小姐了,竟然有如此胆气?两位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叫在下很是佩服。” 陶晨芙刚从死神身边走了一遭,现在哪里有心情听他这些夸赞之词,只颤声答道:“那位是定远候府的大小姐。”说完,也不等萧子元再说话,便急急往回走去。 临潇不知道怎样了,她实在很担心。 萧子元却在她身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定远候府的千金?果然是将门之女,那份临危而不乱的气魄,面对生命危险时尚能在紧迫中顾着身边的人,这样的女子,叫他不能不在心中生出些激赏来, 原来闺名叫卫临潇?难怪在与老虎打斗最激烈的时候,听到陶晨芙哭喊着“临潇”两字,济舟竟然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呢。 也难怪,他想抱起那个女孩时,济舟却先了他一步。 萧子元笑了笑,解下身上披着的毡子,赶到陶晨芙身边,不由分说帮她系上。 陶晨芙很不习惯一个陌生男子如此亲密的动作,正要拒绝,却听萧子元道:“枣色配湖蓝,却是难看了点,不过现在天冷,你就忍一时吧。” 陶晨芙愕然,若她此时解下身上的毡,倒成了太过爱美了。只好再次说了声:“谢谢。” ------------ 第十五章 节 治伤(上) 更新时间:2010-09-09 张掖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孩,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刚出了林子,就见守在林外的任生跑了过来,看见怀中竟然抱了个受伤昏迷的女子,十分吃惊。 “大人,这是怎么了?” 张掖没有时间回答他,只吩咐道:“速去取些金创药,送到寺庙后院定远候府落角的院子。” 说完也不待任生回答,径自越了过去。 任生见他忽忙,自知情况紧急,便往山中别院跑去,心下却在纳闷,那是定远候府的小姐?她怎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偏僻的林子里?又是怎么受伤的?大人不是和大皇子在一起吗? 张掖抱着卫临潇进了院子,守院的小厮一见,大惊失色,那人怀中抱着的,分明是自家的小姐,可小姐后背,全部是殷红的血,不禁呆立在那里。 还是卫临尘的丫鬟采绿机灵,虽然心中极为惊惧,还是定了定神,也来不及问,忙跑进屋子里,叫了惜竹来。 惜竹出来一看,只见卫临潇满身是血,被一个陌生的玄衣男子抱在怀里,饶是她再沉稳,也一时吓白了脸,忍不住一声惊呼:“这,这……” 张掖皱着眉,沉声道:“领我去她的卧室,烧了热水来,另外,煮些绵布送过来。” 惜竹这才反应过来,忙领了张掖进屋,那采绿不亏是卫临尘身边的丫鬟,甚是沉着,也不用咐咐,忙着去叫人准备热水和绵布。 进了内屋,张掖把卫临潇放到床上附卧着,一手撕开她背上的衣物。 惜竹又是一声惊呼:“公子……” 张掖冷冷横了她一眼。 惜竹一见那被撕了衣物的后背,又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便也顾不得男女大妨了。卫临潇的后背,早已血肉模糊,那几道深深的爪痕几乎已经扯开了整片皮肤,依然不停的冒着血。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还来不及细想,却听那玄衣男子沉声问道:“你是她的贴身丫鬟?” 惜竹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又听那男子道:“你去门外端水拿布。其它的人不许进来。记得,需用热水煮过的布。” 惜竹回过神来,忙又点头,不禁看了那男子一眼。 那份临危不乱沉着冷静,连这个时候,还想得到维护小姐的声誉。 惜竹便去了屋外守着,片刻,端了热水和煮过的绵布方巾过来,张掖沉声命令:“再去端两盆水来,另想办法去弄点包扎用的干净长绵布条。” 待她再端了水进来,才刚的盆里,已是一盆红的刺目的血水。张掖的眉也越拧越紧,却听外面的小丫鬟禀报:“惜竹姐姐,那位公子的家人求见。” 张掖一喜,出顾不得吩咐,径直去了屋外,任生见了自家的爷,赶紧递了药,正要告退,却见张掖自腰间解了玉佩,低声对任生道:“拿这玉佩去膳食堂找那位老典座智圆大师。就说我要用些生肌散。得了后立刻送来。” 任生得令去了。张掖回屋,见惜竹虽因害怕而微有些的抖,却还拿了干净的绵巾正在小心仔细的的清理着卫临潇的伤口,便暗自点了点头。 想不到她的这丫头竟然还有这份胆气。 不禁想起松林里那个通身纯白的女孩,嬉戏时那纯净明艳有如幼童的笑脸,看到他和萧子元时的惊诧,面对猛虎时的镇定急智和沉敛勇敢。 数年已过,她和自己记忆中的样子,竟没有什么变化。 一时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你去换水,我来吧。” 不由分说接了惜竹手里的绵巾,声音柔和不少。惜竹也不说话,端了那满是血水的盆便出去了。 虽说出了这样的大事,屋外守着的人却凛声静气,做事有条不紊。张掖暗自点头。 洗净伤口,上了药。张掖松了口气。看着床上那瘦小的身体,侧着的脸微皱着眉,想来昏迷中亦是感觉到疼痛的,不由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 手指触及她冰凉的皮肤,那一刻,心中一动,那张莹玉般苍白精致的没有血色的脸,竟然让他微微觉得不舍。 听到身后惜竹进屋的声响,张掖站了起来,转身对惜竹道:“待会儿会有人再送些药来,你敷些上去,再帮她包扎好,以后每日睡前换些药。记得先上桌子上的这些,一柱香后,然后再敷一会儿送来的生肌散。” 惜竹道了谢,问道:“公子要走?” 张掖点头,举步欲走,到了门口,却转身一阵沉默,才道:“你放心,按时用那药,不会留下疤痕的。” 惜竹此时惟盼着怀临潇性命无忧,哪里还会惦记疤痕的事情。闻言倒是一呆,旋即便道:“多谢公子了。” 见张掖欲走,忙又问道:“小姐她怎么会弄成这样?” 张掖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惜竹这才想起卫临潇是和陶晨芙在一起的,忙问:“那陶家小姐没事吧。” 张掖笑了笑,她此时竟然还晓得关心别人,因此耐心回道:“她没事,一会儿应该过来。我急着送你们小姐回来治伤,便先行了一步。” “可陶小姐一人在林里岂不危险?我这就叫人去接。” 说着惜竹便要往外走。被张掖叫住:“陶小姐有人护送,你不必担心,好生照看你家小姐,一会儿上了药,别忘了包扎好。切勿让伤口再裂开了。” 惜竹点头应是,方想起问道:“不知公子尊姓,还望留下名贴,一会儿世子爷回来,定会前往您府上拜谢您的大恩。” 张掖就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举手之劳。”说完,又望了伏在床上的卫临潇一眼,举步便走。 惜竹送到院里,正欲回屋,却见陶晨芙跌跌撞撞跑了过来,看见张掖,也顾不得礼仪,一把抓住他问道:“临潇她可无恙?” 张掖就皱了皱眉,见她满脸泪痕,终是不忍,低声答道:“已止了血,只是一时昏迷,不会有事。” 倒是后面跟着的萧子元开口道:“陶小姐如此担心,不如自己进屋去看看吧。” 陶晨芙这才想起放开张掖,跌跌撞撞往屋里跑去,惜竹心想这该就是陶府的小姐了。也忙着跟过去给她领路。 萧子元一路上见陶晨芙的担心焦虑并非作假,心下甚为奇怪,卫候一向与文臣极少交往,这两府的小姐,怎么会有这金兰之情的? 见张掖站在那里皱眉便笑道:“既然卫小姐无恙,我们这就回吧。估计一会儿卫世子也该回来了。” 故意咬重的“卫小姐”三个字,听在张掖的耳里便有了别的意思。一时心中怔仲,竟不知作何想。又听得卫临尘应该快回来了,到时候见面倒也麻烦,便看了萧子元一眼。一伸手,掌心向外,打了个请的手势,道:“请。” 两人刚离院不远,便听到身后卫家的小厮叫道:“世子爷,您可算回来了。” ------------ 第十六章 节 治伤(下) 更新时间:2010-09-10 卫临尘此刻心急如梵,哪里有心情答理旁人,一挥手便挡了那小厮,也不等人搭话,径直去了卫临潇的卧室。 惜竹听说世子爷回来了,想着此时卫临潇衣衫不整的样子,忙走到屋外,想把他拉住。卫临尘见了她,沉着脸,只说了几个字:“她是我姐姐。” 不等惜竹回话,已闯入屋内。 陶晨芙一回头,正见着卫临尘红了的双眼,看着床上府卧着的卫临潇。 因为伤口尚未包扎,几乎整个后背都露着,那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看的卫临尘立刻心痛如绞。 陶晨芙抹了眼泪,揣揣不安的站了起来,对着卫临尘道:“对不起。” 卫临尘此时却没有心思与她客气,转头呵叱惜竹:“为什么不请大夫?不包上伤口?屋里这样冷,再去加碳盆。” 惜竹忙道:“还要等着上一道药才能包扎上,那药,救小姐命的公子已令人去取了。婢子这就去取碳盆来。” 说着,便走了出去。 卫临尘此时才看了陶晨芙一眼,问道:“怎么会这样。” 陶晨芙便把松林中遇虎的情形大略说了一遍。 卫临尘还待要细问,惜竹已带着两个拎了碳火盆的丫鬟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青花瓷的小瓶。原来是任生送了药来。见他家爷回去了,便留下药瓶,跟着追了出去。 惜竹正要上前敷药,卫临尘却接了瓶子,问道:“这是什么药。” 惜竹便恭敬的回道:“听那公子讲,叫生肌散。治伤的药刚才已经敷了,这个,应该是去疤痕的。” 生肌散?卫临尘在军中待过,自然知道这药何其难得,不仅可去疤痕,亦可防止伤口感染,在短时间恢复伤者体力。几乎是治疗外伤的仙药了。 因此问道:“那位救了姐姐的公子在哪里?” 惜竹未能留下人,见世子问起,不由揣揣道:“已经,已经回去了。” “可曾问了姓名?” 惜竹摇头:“问了,只是那公子没说。” 卫临尘知道是对方不欲留下姓名,因此不再说话,亲自帮着卫临潇上了药,又命惜竹包扎伤口,更衣清理,自己则回避了出去。 陶晨芙却是知道那玄衣公子正是吏部侍朗张掖张济舟大人的。可见他未曾留下姓名,想是那些传闻并非空隙来风,到底是属实的,济舟他也许是为了避嫌,因此做了隐瞒,她也不便在此时说明。 可他,竟然亲手为她处理伤口,若不是他心中有她……又怎么会呢? 想到此处,心中不由一痛。 帮着惜竹拿白布的手,便抖了抖。 “陶小姐,这里我一个人就行。您担惊受怕了半天,也实在累了,还是回去息会儿吧。”惜竹接过陶晨芙手里的白布。心里却暗暗佩服,这陶家小姐受了半日惊吓,如今又看着这么可怖的伤口,却还能镇定成这样,帮着她打下手,实在不易。 陶晨芙也不勉强,白着一张脸对惜竹点了点头,道:“我回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再来看她。若是临潇醒了,麻烦你着人去告诉我一声。” 惜竹看着陶晨芙担忧而又疲惫的神情,便柔声安慰她:“那位公子说了,因失了好些血,又用了药,估计要睡上一天的。不过倒不妨事了,您不必挂念,若小姐醒了,婢子定会通知您的。谢谢您对我家小姐的关心。” 真是体贴的丫鬟。便是她身边最得力的月棠,怕也不及她半分。若是那些见识浅心胸狭隘的,怕是早已恨透她了。要知道自家小姐出了这样的大事,跟着她的人,或轻或重,都要受到责罚的。可她在这的时候,还能顾及别人的心情。 陶晨芙边想着,边轻轻站了起来。惜竹待要叫人相送。陶晨芙朝她摆了摆手,径自走了出去。 却见月棠和幼楠俱惊慌未定的站在屋外的廊沿下守着。满院子的人,亦没有一个说话的。 月棠一见自家小姐无恙,急忙赶上前来,眼泪汪汪的叫了声“小姐。” 陶时彦也急急走过来,见姐姐安然无恙,很是松了口气,伸手扶着陶晨芙。陶晨芙见自家弟弟一脸担扰,便对他露出了疲倦的笑,轻声道:“我没事。我们先回去吧。” 说着又对幼楠道:“去屋里帮忙吧,那丫头一个忙不过来。” 幼楠点头应了。 陶晨芙向卫临尘福了福身。陶时彦已知道事件大概的情况,便对卫临尘道:“卫姐姐舍命救了我家姐姐,这份大恩,时彦不敢言谢,日后若世兄有用得着时彦的地方,尽管开口,时彦必尽全力。” 临尘摇摇头:“这件事只是意外,时彦的话严重了。令姐也实在受了惊吓,还是先回去息息要紧,我就不留了,同在京都,以后可聚的日子长着呢。” 陶时彦果然有大家风度,只与临尘点头告别。 晚间陶晨芙又来看望一次,见卫临潇未醒,略坐坐便回去了。 第二日陶府的人便离开昭明寺回了京都。行前倒陶晨芙只领着陶明彦过来告了一下别,其它的话倒未说。卫府的人就有小声嘀咕陶家寡义的,被卫临尘呵斥了几句,心里却对陶家姐弟的沉敛颇为赏赞。 往往,这种有恩而不轻言谢,在别人看来无情的人,却是最值深交的。 因背上有伤而侧卧在床的卫临潇次日傍晚方幽幽转醒,看了眼坐在床前的卫临尘,和站立身侧的惜竹,神情有点茫然,试图自床上坐起,扯动了背上伤口,一时又是一阵巨痛,方想前那雪中的险情。 “陶家姐姐呢?” 气若游丝的声音,让卫临尘听了动怒,又因她伤重,见她忍痛微楚的双眉,只好隐忍不发,柔声道:“姐,你身上有伤,好好躺着。” 卫临潇明白临尘是真的动了气,便把目光转向惜竹。 惜竹忙上前答道:“陶小姐已经回京都了。小姐您不必担心。她一点事没有。”语气里亦有着不满。 卫临潇诧异道:“回京都了?……” “姐,你已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卫临潇看了看卫临尘,发现他双眼通红,面色疲惫,显然是一直守在她身边。因此歉疚道:“对不起,叫你担心了。临云她们呢?” 卫临尘也不回答,吩咐惜竹:“去把熬好的粥端些来。” 惜竹应声去了,卫临尘方柔声回道:“临云他们都安安生生的待在自己屋里呢。”见卫临潇松了口气的样子,还还是忍不住责备:“你这时候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当时怎么不知道替我们想想,你若出了事,我回去如何向父亲母亲交待?” ------------ 第十七章 节 探望 更新时间:2010-09-11 卫临潇便虚弱的笑了笑:“是我大意了,不该一时兴起贪玩,拉着陶姐姐去那林子里。也不该遣了幼楠回来自已在那里待着。实在也没有想到,离寺院这么近,会有猛兽出入。” 言语之间,一是怕临尘把责任归在陶晨芙身上,二却是为幼楠开脱。这件事,认真深究起来,幼楠必定是要受到最重的责罚的。 无论如何,作为跟随的婢女,绝不应该弃自己的主人在那样一个荒凉无人的地方,更何况这主人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就是没有猛兽,遇着陌生男子,也是不当。 卫临尘听出了她的意思来。正要说话,却见素妗揣了洗漱用的茶水,惜竹揣了粥和几碟小菜过来。 卫临潇漱了口,因背上的伤势,由着惜竹喂了些粥。待粥喝完,对惜竹淡淡道:“晚间让幼楠来守夜,估计这两日,你一定累极了。” 一如在家时,吩咐她们做事的样子。 惜竹心中一动。眼中便有隐隐泪光。 卫临尘岂有听不出她的意思的。见粥已喝完,便看了惜竹一眼,道:“你先退下。” 惜竹含首退了出去。 卫临尘迟疑了片刻,终是开口道:“这事,回府终须有个交待。” “我知道。”卫临潇坦然迎着卫临尘的目光,“可幼楠,我必须留她在身边。何况这件事完全是个意外,和她并无丝毫干系。我若看着她受罚,一来我心里过不去,二来,也叫惜竹她们寒了心。再者,我屋里也不过她和惜竹两个得力的丫头。素妗和问夏毕竟年龄小些,没有她稳当妥贴,我现在这个样子,再让她们去找新的丫鬟,也实在不是个事。” 卫临尘当然知道是意外。也并非完全没有回护的办法。他到底知道些自己姐姐的性格,所以,早已在游玩的弟妹们回院之前,就交待好了当时院中知道实情的人,绝不可多一句嘴。何况卫临潇当时被那位公子先行带回,幼楠与陶晨芙也是前后脚进院,时间上倒也说得过去。 若存心为幼楠摘了失职的干系,也不是不可。 因此卫临尘点了点头。 卫临潇便虚弱的对他笑了笑:“临尘,谢谢你,你一直知我护我……” 即使男儿有泪不轻弹,卫临尘却也不禁红了眼,凝神叹息,终是忍不住道:“姐,我确实知你……父亲在军中多年,如今的局势,他并非没有预见。也不可能完全未留后路。你何必冒这样的凶险?” 可那毕竟只是在军中罢了。 卫临潇仍旧笑着,却摇了摇头:“我说过,那真是个意外。就算是别人,我当时也一定会那样做,更何况在那样的情况下,我那其实也是在救自己。只不过是因为她是陶晨芙,所以尤其值得罢了。” 兔走死,狗烹享,世人都懂的道理,卫逸天不可能不懂。他为萧国尽忠多年,扫清外患,当年萧皇上位,他亦立有汗马功劳。如今国富民安,虽边疆时有小乱,亦不可能动萧国根本。可卫侯手中尽握兵权,反成了萧皇最大的内忧。卫逸天不是不明白,萧皇动他,不过是早晚的事。 不同的只是,这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是否愿意让他全身而退罢了。 而目前的形势,显然已无可能。卫逸天一代天纵将帅,岂会看不明白?他当然留有后手,可再怎样的后手,以一已之力,如何抵抗萧皇无边的权势?且,卫逸天再有权力,那也是萧皇给的,再者,他的权势也只是边关军中,那样行事拓落的人,权谋并非他所擅长,绝无可能把手伸至朝庭之上。 可一旦兵权他落,萧皇若要至他死地,怕到了最后,再争扎,也只能束手就擒吧。 是时,在那样圣意昭明,墙倒众人推的情况下,倘若朝中能有人略讲一句话,略求一句情,被地里略动些手脚,也是多了一线生机的。 何况,刑部和兵部的两位尚书大人,一位与陶然风有同门之谊,相来交好,一位堪堪正是他的门生。 卫临潇不求陶然风到时能对卫家施于援手,可有这样的情分在,若真到了最坏的境地,陶然风未必不会念着今日的事情,而对卫家手松那么一分半分。 若有那一日,那一分半分,或许就是他们绝境里最需要的一线生机。 卫临尘既然能明白在那样的险境里,她灵机一动,步了这样的一步棋,那么这些道理,他当然也再清楚不过。 实际上,卫临潇当时主动把自己至于险境,并非想到利用,仅仅是形势所逼,换一个人,她也必定先把生的希望给身边的人,可偏偏那个人,是陶然风的女儿,陶晨芙罢了。 想到陶晨芙那张言笑晏晏的脸,想到她叫她“临潇”时那一刹的心意相通,仿佛相识多年的朋友,卫临潇心中不禁黯然。 怎样的人生,始终都会有些不得已。 虽不是存心而为,可结果,却偏偏是那样的结果,只因中间杂了那么一点私心,于是连目的,便也不是原先的目的。 话已至此,卫临尘也只能一笑:“姐,以后,无论如何,不要再这样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了。我听他们说的那么凶险,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胆量。恐怕就是我,当时也会吓傻了的。” 言语间已一派玩笑轻松。 卫临潇便同他说了些明日回府的事情。 卫临潇的伤势不宜挪动,可明日若再不回去,再过四天就是大新年了。临尘虽遣人回府报了信,祥情却并未说的太清楚,迟归,倒底会让父亲母亲担心。 两人正絮絮说着话,临云他们听说卫临潇醒来,已一齐儿过来看望。 毕竟是血浓于水,几个神色中的担扰并不作假,就是临云,看着卫临潇的眼神,也首次有了敬服。而临风本就恬淡无争的性子,那分关心更显真切。除了关心外,还多了尊敬。 八岁的临雨,也隐有泪光,不停问着:“姐,疼吗?” 卫府庇护她多年,给了她另一次生命,且她如今的身体,确是流着卫家的血液。 卫临潇看着眼前的几人,面上便露了难得的会心笑容。 有些选择,不是因为值得,而是因为有责任。 一会儿,临云的丫鬟从露送了个枕头过来,临云笑着对卫临潇说:“大姐,这是我一向用着的花枕,有安眠助睡的功效,你背上的伤一定很痛,夜里恐是不易睡,我让她们换了干净的枕面,拿来给你用。你可不要嫌弃。我还有些收着的干花,等回府了,我再重新给你做个新的。” “临云真是长大了。”卫临潇面露温柔的笑,由衷的说着。 却不想卫临云一怔,脸上便有些汕汕的。又忙着用笑掩了过去,答道:“临云年龄还小,凡事还是需要姐姐提点的。” ------------ 第十八章 节 往事 更新时间:2010-09-11 卫临潇心中一叹,正要开口,临雨脆声道:“大姐,你的伤很快就会好的,我晨间和二哥哥去烧香,求了菩萨了,王妈妈说,昭明寺的菩萨最是灵验。”转了转她晶亮的眼眸,接着道:“嗯,还有,大姐要是疼,我就在大姐身边唱歌给你听,可好?” “姐姐不疼,要是疼了,我就让问夏去寻你,临雨的歌唱的最好,姐姐很喜欢听。” 临雨听了这话,甜甜的笑了。 “我回去后也为大姐抄几卷经文,好让姐姐早日康复。”临风低着头,小声说着。 卫临潇柔声道:“经文倒不用抄了,你有空时,把先生讲的课,也讲些给姐姐听听就好。” 正说着话,却听惜竹来报:“侯爷来了。” 几个连忙齐齐站了起来,卫逸天已大步流星走了进来,看也不看对阗他行礼的几个儿女,直接站到卫临潇的床前。 “到底怎么回事?” 语气中有明显的怒火。可眼中分明是担扰和疼惜。 卫临尘便遣了弟妹们,屋里只剩下父女三人。 “父亲,您别生气,这只是个意外。”卫临潇说着,动了动身体,想坐着回话。却不想扯动了伤口,又是一阵锥心的疼。忍不住眉峰微楚。 卫逸天顺势坐在床上,伸手按住了她:“别动,别动,还是躺着的好。” 已是十分柔和的语气。 卫临潇记忆中,似乎从未和自己的父亲这样亲近过,几乎是求救般的看了卫临尘一眼。那惴惴不安的神情,落在候爷的的眼中,心中更添愧疚。又有几分尴尬,便讪讪的抽回手,挺着背坐直。 神色间就回恢到一惯的萧严,可语气却还是亲和的:“本来身体就不好,姑娘家的,不好生在屋里呆着,乱跑什么?还好只是伤着了,你若真出了事,我怎么向死了的惟月交待?” 说到最后一句,言词间,已不胜唏嘘。 惟月是卫临潇生母的名讳。 昔年,据说两人也是极为恩爱的。沈惟月是卫逸天战中救下的女子,那时他家中已有新婚不久的妻子,却为沈惟月的风采折倒,两人倾心相爱,沈惟月便不顾卫逸天已有家室的境况,自愿入了沈府,作了妾室。 在卫临潇想来,那竟也算段倾城之恋了。只是,爱又如何?深惟月毕竟是植入了别本属于别人的感情之中。 而沈惟月本身,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卫临潇的外公沈忆山,当时是边城苍州知府,守城失陷,在战乱中身亡,沈惟月若不随卫逸天回京都,在那家破人亡的乱世,也确实是无处可去。 好在卫逸天待她不薄,恩宠数年,直到卫临潇八岁那年病故。 沈惟月感念卫逸天待她之情,又深觉对不住大夫人,所以在大夫人几年无出的情况下,便把卫临潇给到了大夫人名下。 大夫人因子嗣问题,又把自己的贴身两个婢女给卫逸天作了妾,卫逸天本来不愿,到底在沈惟月的劝导下收了房,便是临云的生母赵姨娘和临雨的生母徐姨娘。谁知刚收了这两个姨娘,大夫人竟然就怀了身孕,不久生了临尘。直到后来生了临云,才准许两房姨娘各生了一子一女。 反倒是沈惟月,再无身孕。 因当时她年龄太小,还未记事,再加上她在大房夫人身边教养,也无人敢说这些事情,后来又落水失忆,她是穿过来的人,本来就丁点都不晓得,这些过往,都是卫临潇在和沈妈妈闲聊时,听沈妈妈说起的。 沈妈妈原是沈惟月的贴身侍女,每每提起沈惟月的美丽与才华,言语中尽是感叹婉惜还有怀念之情。让卫临潇觉得,沈惟月的死,怕也是长期积郁于心遭成的结果。 那样心高气傲的女子,却必须与几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终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吧?何况,这条路,偏又是自己选择的路。 连抱怨都不能。 见卫候说到自己生母时的尴尬,卫临潇拍了拍父亲的手背,微笑道:“父亲这样关心疼惜女儿,沈姨娘若地下有知,只会感激父亲的。” 卫逸天听了这话,心中甚慰。又想到,临潇至落水醒来失忆后,从未再如从前一样,叫他一声爹爹,向来只以父亲称之,不禁又觉得黯然。 卫临潇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感情本就特别些,再加上眉眼与其母极为相似,十分得他疼爱。可自她落水后,曾经绕于他膝下撒娇玩耍的日子再未曾有过,甚至有时候他恍然觉得这个女儿在刻意的疏远他,他又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男人,结果父女两人越走越远,渐渐形同陌路。 所以,卫临潇这一拍他的手背,让他心内激动不已,可表面上却还尽力维持着平静的不动声色。 卫逸天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 好在这个时候,惜竹端了茶水进来。卫临尘亲自接过递给了自己父亲。笑道:“父亲您先喝点茶,这一路赶过来,又担心着姐姐,估计也有大半日未进茶水了,定是渴了吧?” 侯爷接过茶杯吖了一口,卫临尘接着道:“若说起来,父亲还真是最疼大姐了,小时候我十分羡慕并妒忌姐姐,总希望父亲能多看我几眼,那会儿心中时常感概,既生瑜,何生亮?” 一句话,说的父女两个都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卫临尘自己也笑。 侯爷便笑骂道:“也十六岁的人了,天天说话没个正形,你倒给我说说,你大姐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临尘便把事件从头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当时大姐和陶小姐带去的两个丫鬟离的太远,还好遇着了两个武功不错的人,这才转险为安,可惜那救了姐姐并送姐姐回来的人,也没留下姓名,连声谢都没机会说了。” 说到丫鬟,卫临潇知道弟弟讲这谎话是在帮着自己为丫鬟开脱,不禁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卫临尘又道:“虽说当时情况太过危急,可大姐到底是将门虎女呢。若没有那份急智和胆色,还真脱不了险。再者,她当时竟然能想到那陶小姐可是尚书令陶大人家的……” 话未说完,卫临潇便道:“临尘,我渴了,你把那杯茶递给我。” 可到底来不及堵住临尘的话,卫逸天已变了脸色,一脸震怒。 ------------ 第十九章 节 邀请 更新时间:2010-09-12 “你是觉得我不能护你们周全,需要你用命去周旋?” 话未说完,便气的想扔茶杯,想了想,还是一口喝了杯里的茶,那青花瓷杯,便被重重的拍在了床边的红木案几上。 一时屋里气氛便比这大雪的天气还冷。 卫临潇不禁暗自苦笑,若不是这样耿狷的性格,这样宁折不曲的傲气,又何至于有今天的局面呢? 临尘又何苦说这些话,也不想她在府中还能待多久,就算邀了这功,入了父亲的眼,又有什么意义?他怎么就不能先想想自己父亲是怎样的人? “父亲,您别生气。那会儿我连命都不保了,哪有时间想这些?”卫临潇赶紧陪着笑,“临尘你也是,乱说什么话?你若真想父亲多疼我些,也不该在这里胡说八道,平白惹父亲不快。你这样说,至我于何地?” 卫临尘看了自已姐姐一眼,终是忍着没说话。心里却想,你命保不保,单是凭着拿自己的命去换陶晨芙的命这一点,陶家都欠了卫家一份天大的人情,这是不争的事实。 卫候听了卫临潇的话,却叹了口气。顿了片刻,帮卫临潇掖了掖被子:“好好息着,养好精神,明天回府去。” 说完,起身欲走。 卫临潇望着父亲向来挺拔伟岸的象山一样的背影,此时却充满了落寞,仿佛一下子苍老许多,动了动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卫临尘也跟着站了起来,想要送送父亲,帮着安顿住处。却见惜竹至门外打了帘子进来:“侯爷,张府的人过来问安。您要不要见见?” “哪个张府?” 卫临潇心中的疑问被卫临尘给问了出来。 “说是内阁大学士张大人家的。” 卫临潇心中一动。想起那日陶晨芙雪地里见到两个男子时,突然间羞的艳红的一张脸。 父子两人也对望了一眼。 侯爷便道:“带去会客厅。” 惜竹应了一声便去了。 侯爷整了整衣衫,卫临潇从背面看过去,感觉那身影,只一舜间,便回恢了往日的神采来。 “姐,我陪父亲去看看。” 卫临潇点了点头。 张府派来的是位管事,四十多岁,穿着葛色绵布冬衣,看起来却气势非凡,十分干练。 见了卫侯,行了礼,便道:“我家夫人领着家眷来庙里进香,听闻您府上的小姐病了,特地遣小人来看看,顺便拜见一下世子,没想到候爷您也在。原本夫人想亲自过来看看的,又怕小姐病中,倒叨扰了小姐清静,便派了小人先来问候一声。顺便送些补品给小姐,虽您俯上不缺,到底是我们夫人的一点心意。” 顿了顿,又道:“若早知道侯爷您也在,我家公子应该亲自过来的。” 张家父子同朝为管,若都称大人,别人却不知道是哪位,因此这管事口中的公子,大概便是十六岁便连中三元的奇才吏部侍郎张掖张大人了。 看此人的样子,不象一般的跑腿打杂的下人,应该是张家的什么管事,可探望卫家小姐的病,张夫人派来的却不是内院的管事妈妈,而是个外院管事? 卫侯淡然一笑:“小女只是受了点伤,现已经无恙,烦你家夫人费心了。”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那管事迟疑了一下,便也大大方方的落了坐。 已有丫鬟上了茶,那管事端起茶杯轻吖了一口。 卫侯便笑问:“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那管事不紧不慢放下茶杯,含首答道:“小人姓薛,单名一个咏字。在张府中管着外院的事情。” 举止应答间沉稳有度,卫候暗自点了下头,一个管事的下人,能在他的不怒而威前稳如沉水,可见此人并不简单。 那张府,竟连一个小小的外院管事都这样不凡? “薛管事,您府上张老大人这一向可好?”卫侯回京,只上了两次早朝,便称病在家,养病不朝。凡来看望的同僚们,也以病为由,一概不见,因此会有此一问。 “劳侯爷关心了,我家张老大人身体尚好。”薛咏态度恭敬的淡淡回道。 卫侯点了点头,“薛管事回府,代本候向张老大人问声好。” 言语间既不显亲热,亦不显疏离。 薛咏笑道:“小人定会把侯爷的话代到。小人还要回去给夫人回话,先告退了。” “也好。临尘,你去送送薛管事。” “不敢劳烦世子。”边说,边起身弯腰作了一辑,弓身退了出去。 卫临尘送到院门,正欲回去,却听那薛管事转了身,迟疑了一下,笑着道:“世子留步,小人还有一事。” “薛管事但讲无妨” “还请世子回府后,同贵府夫人说一声,我家夫人正月初六五十生辰,想邀您府上的夫人去张府聚聚。原本我家夫人是打算回府后再派人送贴子过去的。刚好小人今日探望您家大小姐。世子您又在,小人便替我家夫人先说一声。” 卫临尘目光一闪,面上却不动声色:“承蒙您家夫人看得起,我回府会定会向母亲转达张老夫人的盛情。薛管事旦请放心。” 话说的客气,已有应下的意思。薛管事松了一口气。便抱拳告辞:“卫夫人去不去,小人都先替我家夫人谢谢世子了。” “不客气,薛管事慢走。” 薛咏出了卫府休亟的院子,却直接离了寺院后院,向山上走去。 此时的张掖,已换了身家常的便服,青色绸袄长衫,披着灰色裘衣,正站在山中的别院里,看着后院中假山上的皑皑白雪出神。便有小厮来报:“大人,薛管事回来了,您是现在见还是?……” 张掖淡淡道:“领他进来吧。” 薛咏急步入了后院。 “卫家小姐恢复的如何?” “说是已无恙,卫候也来了昭明寺。小人去的时候,正好见了他。” “哦?” “卫侯看起来气色很好。”薛咏见张掖面露沉思,便加了一句。“小人临走时,卫候还嘱咐我代向我家老爷问声好。” 称病不朝,不过手腕罢了。 张掖点了点头,对薛咏道:“没别的事,你就先忙去吧。” 薛咏却没有迈步,张掖便寻问的看了他一眼。薛咏迟疑了一下,斟酌着道:“我去之前,夫人虽未明说,却透露有意在她五十生辰时请卫候夫人,小人走时,卫府的世子相送,小人便自作主张,先与卫世子说了声。” 见张掖看着他,并无特别的表示,薛咏便继续道:“卫世子说定会回去禀报卫候夫人,神色间倒似应了。” ------------ 第二十章 节 圆智 更新时间:2010-09-13 定远候卫逸天手握萧国大半兵权,一向与文臣极少相交,尤其张敛是内阁大学士的身份,平素为着避嫌,虽同朝为官,也不过泛泛的点头之交。卫临尘此番没有明确的拒绝,还似应了这邀约,以他的年龄,应该不会在这种敏感的时候,私下里自行做这样的决定。 如不是卫临尘小小年纪便能参透朝中局势,自己父亲的处境。怕便是卫候对自己的儿子,必定也交待了些事件,如此说来…… 张掖思索片刻,见薛咏在边上垂手而立,恭敬的等着他说话,便吩咐:“你去昭明寺问一下老夫人,明日是不是回京。” 薛咏领命而去。 张掖却在暮色四合的院子里,又站立了片刻,方才进了书房,提笔欲写封信。写到一半,便停了下来,烧了信纸。 不知为何,又想起那张皎白如新月般瘦俏的脸。 用完晚膳,几位弟弟妹妹又来探望一翻,待人都散了,候爷却亲领着一个老僧人过来探看。那老僧人见到卫临潇,疑神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卫候看着,不禁担心:“智圆大师,难道小女有何不妥?” 那老僧摇了摇头,端祥着卫临潇,凝神不语,半响方笑道:“府上大小姐,可曾有过致命的重疾?” 卫临潇的心狠狠跳了几下。难道这大师看出了什么? 卫候忙答:“八岁那年,意外落水一次,昏迷了两天才醒,醒后便得了失忆之症,忘了之前的事,虽求医问药,费了很多周折,却丝毫不见好。大师,可是有何不妥?小女还能恢复记忆吗?” 智圆大师听了,虽面上依旧慈善温和不见变化,心中却已了然。便道:“身体倒是无妨。”沉呤了一下又道:“老纳看姑娘一切都好,是否能回恢记忆,倒也是件无关紧要的事了。” 这话,别人听着并不觉有何不妥,卫临潇却听出话中的深意来。不禁叫了声:“大师。” 智圆大师笑看着她,眉目中一片慈善祥和,朝她点了点头。 因伤口已包扎了,又是女儿身,不便察看,智圆大师便问了问伤势情况,做了哪些处理,用了什么药,惜竹一一回了话。 智圆大师便知道张掖去他那里寻来的生肌散,是用在了这位卫候府的大小姐身上,笑道:“这药用的极好,处理的也很妥当,那生肌散,老僧原也有些,本想送些来,既是姑娘已经用了此药,便也不必另配其它药物。到明日,这疼痛也应消了,再按时敷上半月的药,亦不会留下疤痕。回府后,注意饮食,吃些补血的菜肴即可,侯爷尽可放心。” “既大师这样说,我也不必担扰了,倒是为了小女,劳烦大师跑一趟,心中实在不安。还望大师能移驾到正堂,喝杯茶再走。” 一行人散了,惜竹领着幼楠端着热水绵布,来给卫临潇换药。幼楠一进房间,放下盆子,便曲膝跪了下去。 惜竹见了,也红了眼。 “快起来,你这又是为何?”卫临潇微笑着问,“大冷的天,地上凉,惜竹你扶她起来。” 惜竹便去扶,幼楠却跪着不动:“小姐……” 声音哽咽。 卫临潇就正色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可这事你没什么错。若出了点事,你们跟着我的人就受责罚,这以后还有谁敢真心为我做些事情呢?” 言下之意,听候调派,就是出了事,也不与你们相干,怕的却是为免出事,而不听话的。 幼楠就用帕子察了眼泪,正色道:“从今而后,只要小姐吩咐的,就算要幼楠上天入地,刀山火海,幼楠办不办得成,都会拼命去完成。” 这郑地有声的话,不输任何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 “惜竹你看看,幼楠这是铁了心要做齐天大圣孙猴儿了。” 那一站一跪的两人便面露诧异:“齐天大圣孙猴儿是谁?” 卫临时自己都笑起来,她们哪里知道什么齐天大圣? “是我书中看的,一个神话故事里的猴子,就是玉帝都怕他几分,那才是真正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呢。” 幼楠一听,忍不住破啼而笑。惜竹便打趣:“小姐您这一说,倒和幼楠真有几分象了。” “那孙猴子还有个师弟,叫沙僧的,本来是天庭的卷帘大将,后来犯了事,被贬放流沙河,成了妖精,也许是在天庭待过,倒最是能忍辱负重,吃苦耐劳,十分沉稳有度。”卫临潇一边笑着,一边便叫了幼楠起身。 幼楠站起来,嘀咕道:“可不就是另一个惜文?” 三人俱笑。 惜竹伸手就笑打幼楠:“亏我平日尽念你好了,不想你竟是个暇呲必报的。” “你们也别惹我笑了,我这伤还疼着呢。”卫临潇在边上看着,忙劝道。 惜竹刚被调侃了,不免佯装抱怨:“这可是天大的冤屈了,明明您自个儿要笑,偏怪在我们身上。” “行了,算我不对。这天气也不早了,你们帮我换了药,赶紧都息着去,明儿一早还得回府。” 两个听了这话,忙扶着卫临潇坐起,退了衣衫,去了包扎的绵布,用沸水煮过的布轻拭着伤口,重又上了药。 虽依旧很痛,却比刚醒来那会儿轻了些。 智圆大师说明日便能消了痛,看来不假。卫临潇虽看不到自己的伤,但见了两人清理伤口时的心疼不安小心翼翼的神情,估计也十分严重,倒对那药十分好奇。 想到智圆大师,卫临潇的心往下沉了沉,自己都能穿越而来,这世上有人能看出来,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这样想来那位得道高僧,应该知道些她的由来的,否则应该不会问起那次落水失忆的事情。 心中甚为不安,但她也知道,再不安,也没有办法。便转了心思,问惜竹:“我被送回院子时,是谁在跟前服侍的?” 惜竹回道:“幼楠那时候还没回来,我又怕素妗和问夏年纪小不周到,再者那位送小姐回来的公子,也只许我一人在小姐房中帮着清理伤口。所以只有我一个。” “帮着?” 惜竹的脸就红了起来,有点迟疑,正斟酌要怎么回话,卫临潇见她的样子,道:“有什么话尽管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 第二十一章 节 回府 更新时间:2010-09-14 “小姐,您受伤失血昏迷后,是一位二十岁上下的玄衣公子送小姐回来的。当时来不及请大夫,那公子便亲自帮着小姐处理了伤口,我,我因为不懂,也只能打打下手。”惜竹红着脸,见卫临潇皱着眉,接着说:“小姐,那时您背上全是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而且那位公子为了小姐的闺誉,只留了我一个在房里。因此当时的实际情形,就是我们自己府里的人也并不知道。” 也就是说,她的一半身体,那个人应该看差不多了。卫临潇曾经生活在一个极为开放的社会,对这点倒不甚介意。何况那是为了救命。 玄衣男子?卫临潇不由想起那日雪中遥遥看到的两位男子来。 又想到陶晨芙见到那两人时舜间红了的脸,还有面上羞涩的神情,那两个男人,她应该是认识的吧,至少其中一位她应该是认识的。 惜竹见卫临潇半响不出声,心中惶恐不安,这事要是传出去,小姐的清誉算是完了。因此卟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小姐,都是惜竹该死,没能保护好小姐。” 卫临潇见惜竹跪下,方拉回思绪,因没听见惜竹后面的话,奇道:“你跪下做什么?” “都是婢子思虑不周,才害得小姐损了清誉。” 清誉?清誉算什么?若命都没有了,还要那清誉何用?卫临潇失笑。 “清者自清,我们自己问心无愧,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卫临潇示意幼楠拉起惜竹,“再者,你那时一定也吓的够怆,那里还有心思考虑这些?” 惜竹站起来,见卫临潇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又不知那公子到底何人,心下到底不安,于是小心道:“可若真有人乱嚼舌根,日后岂不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她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好意思把姻缘的事说出口。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些你们也不用担心,事已至此,就是真有什么话传出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还是那句话,清者自清。” 说到这里,卫临潇看了一眼案上的茶水,幼楠便倒了杯给她。吖了口茶,又缓缓道:“你们也别琢磨这些事了,我要真是把命丢了,别说什么清誉,就是浊誉也没了。你们也别学别人整天想着那些子须乌有的东西,往后都要记着,人啊,命在,其它的才在。” 两人听这话说的郑重,又分明感觉小姐近来和往日总有些地方不同,心中俱觉得异样,不由点头:“婢子们知道了。” 卫临潇见她们听进了这话,便笑道:“这两日你们提心吊胆的,估计也没吃好睡好,明日一早就要回府,琐碎的事也多,都赶紧息着去,打足精神,明天不要出了什么差错才好。我也知道你们两心重,也应该实在累的够怆了,今晚就叫素妗来给我值夜吧,别再睡不好,倒耽搁了明天的回府的事。” “那怎么行,素妗又没值过夜,再说她又小。一定不能周到。”惜竹想也没想就反对。 “小是小点,可她素日便是个伶利的,你有什么不放心?就听我的吧。这以后,你们两也多分点责任给素妗和问夏,我往后指着你们两的地方还多,她们两人底子都不错,也值得信任,你们平日提携着点,用好了,也多能帮着你们些。” 两人应了。 卫临潇就侧卧着睡了,惜竹和幼楠待她睡下,叫了素妗来在外间守着,又嘱了些夜里警醒些的话,才回去息下。 第二日回府,各众人等皆按着来时的规矩回程,只因为卫临潇的伤虽不再疼痛了,但伤口仍未愈痊,一路自然不能象来时一样坐着,需侧卧着休息,临尘临云俱骑了马,车里只留下一个伏侍的丫鬟惜竹,另并二小姐临云和三小姐临雨陪着说话解闷。 因卫临潇的伤势,马车走的缓慢,直到午后方一路平安到了京都,至定远候府,大夫人已领两位姨娘并些管事妈妈们,还有些留在府中没有跟过去的各院大小丫鬟们,在卫府大门外守着。 见一行人平安回来,卫临潇也能由丫鬟扶着自己下了车,大夫人似是松了口气,原来担扰的脸色并放松下来,众人俱是高兴,那些小丫鬟们又急着想问跟去的要好姐妹,可带了什么好的玩意回来,庙会可有哪些好玩的事情,一时间,红绸翠珠,燕语莺声,反倒比出府时热闹许多。 卫临潇见人群里少了临云的奶娘周妈妈,不由觉得奇怪,周妈妈平时最喜热闹的场合,今天这样一府齐聚的时候,她竟然没有凑在大夫人的身边,实在没有道理。 又见人群里多了几位新面孔的小丫鬟,并一个三十多人妇人装扮的妈子,不待细想,就在惜竹和幼楠两个小心的搀下走到大夫人面前,卫临潇叫了声“母亲”,因背上有伤,为免裂开伤口,便缓缓曲了曲膝,算是行了礼。 大夫人一见,伸手搀着她,眼泪就掉了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临走时交待了多少声,叫临尘多照看着你些,你这一向身本本来就不好,还偏……这回,定得叫候爷好好收拾他一次,才能叫他长点记性。” 边说,边拿帕子擦眼角。 卫临潇笑着安慰:“母亲,这也不怪临尘,都是女儿一时贪玩惹的祸,还害您这样担心,惹您掉泪,女儿心中实在不安。且临尘昨日也被父亲狠骂了一顿,您要是再责怪他,女儿就真是无地自容了,明明是我的错,却要叫他受罚,就是临尘,心里也要怨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懂事的。” 这话说的大夫人心中极为妥贴,原也是因为怕候爷罚临尘太狠,她才故意说那些话的。卫临潇在自己夫君心中的地位,别人不知道,难道她也不知道么? “娘知道你平时最疼你这个弟弟,但凡他有点错,你都要为他开脱几句的。只是这回临尘实在……” 卫候刚好走过来,但朝着大夫人淡淡地说:“好了,都平安回来了,我看这就进门吧,潇儿身上有伤,哪能在外面这么站着?赶紧让她回屋里躺着去,有什么话,不能回去再说?”语气虽淡,却听着有些不耐烦。 潇儿? 大夫人心中一惊,他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叫过自己的女儿了? 大夫人只知道卫临潇在林中遇了猛兽,受了伤,但实际情形,还有伤势如何,卫临尘遣人回来送信时却并未祥说,因此她也不甚清楚。又见卫临潇好好站在她面前,虽然面色苍白不少,但并未觉得有什么异状,以为只不过是被惊吓着,受了些小伤。 就这样,就不能久站了?一时一团浊气便堵在了胸口。 卫临潇见她神色有异,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怼之情正好落在她眼底,便连忙陪着笑娇嗔道:“母亲总这样关心我,也不怕叫临云她们又要吃醋伤心了,到时候又要闹得您几天头痛?” 临云见状,在边上也连忙接了卫临潇的话:“娘也太偏心了些,我们也在这站了半日了,你光顾着大姐,怎么也不晓得跟我们说句话呢?这也三天没在您身边了,我就不信除了大姐,你就真一点没想我们?” 卫临潇感激的看了眼临云,笑道:“母亲,您看,我就知道吧,这下不光是临尘了,就是临云他们也要怨我了。” 大夫人又用帕子擦了擦眼,笑打了一下临云的肩:“就把你能的,这就和你大姐比?女红厨艺上,你怎么不晓得和她比了?” “谁能拿自己的短处比别人的长处了?再说我不是比大姐小嘛。”临云笑着回嘴,一边朝着卫临潇做了个鬼脸。 一时大夫人,卫临潇,还有边上的姨娘,妈妈和丫鬟们都看的笑了起来。 大夫人就道:“你父亲既说你伤的不轻,快些回自己的院子去,娘忙完了,再去看你。” 卫临潇应了声是,那边已有轿夫抬了顶软轿过来。卫临潇在惜竹和沈妈妈的扶下坐了上去。又和众人道了别,自行回了院。 到了傍晚,便陆陆续续有各院的妈妈或者一等的大丫鬟们送了补品或者药物过来。就是平时素无声响的赵姨娘,也亲自送了自己亲手煮的当归红枣薏仁米甜烫过来。 因都是打着探看大小姐的理由来的,沈妈妈便叫素妗取了软绵绵的大靠枕过来,放在外间的雕花罗汉床上,卫临潇便斜椅在靠枕上,亲自招待了一翻。众人见她病中,不便久扰,略说几句,也就都告辞回去了。 卫临潇就有点奇怪临云那边反倒没有人来,正欲歪着息息,却见沈妈妈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 沈妈妈因为年长,以前又是卫临潇生母沈姨娘原来的贴身侍女,在徐呤院身份就有点特殊,虽然说话行事从来不会愈越了她的本份,可这样要说又不说的情形倒也少。 莫非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卫临潇就笑问:“妈妈,这几日院里可都好?没什么事吧?” 沈妈妈见问,便也没了那犹豫之色,拿了凳子,在她边上坐了下来“小姐……” 正要说话,却听问夏在外报道:“小姐,二小姐院里的齐妈妈来看您。” 齐妈妈?哪里来的齐妈妈? ------------ 第二十二章 节 替换 更新时间:2010-09-15 沈妈妈忙低声卫临潇道:“小姐,我刚正要说这事的,先把人迎进来,待人走了,我再细说。” 说完,扬声对外面的问夏道:“快请进来。” 边说,人已站起,迎了出去。只见问夏进屋,后面跟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正是回来时,卫临潇在大门口看到的那个面生的妈妈。 那么周妈妈去哪里了?周妈妈是卫临云的奶娘,奶娘虽也是下人,但贵胄之家,奶娘的身份却比较特殊,因小姐公子们大都由他们不离身的照顾着,因此就算长大了,也会有着极深的感情。若没有严重的过失,一般不会被赶出府去,基本上都能在自己奶养的公子小姐那里养老,那周妈妈本就家中无人,只一个侄子,无事也不会回去的。就算是略回去小住几天,大夫人也绝不会另派个妈妈过来。 若说病重,也不可能。这才离府三天罢了,走之前,分明看她身体硬朗的很,没有一丝病容。 又想到入府时看到的那几个面生的丫鬟。卫临潇心中一跳。记起那日几个弟妹来她这里闲聚的事情。 心中已略知原由,只是不知这件事,到底临尘是怎么跟大夫人说的。难怪去昭明寺进香,临雨都带了奶妈和四个大丫鬟,临云却只带了从露和碧玉去。 这般一想,不由头痛。若是她揣测的是真的,不知道临云又要和她怎么闹呢。这趟因她受伤,关系才刚好一些。 齐妈妈给卫临潇行了礼,问夏接了她提过来的竹编食盒,便送小厨房去了,沈妈妈忙笑着拉她坐下。素妗已揣了茶水过来。 “我们这徐妗院离二小姐住的丹朱院可不近,中间还须绕过碧湖和百花园,地方实在僻远了些,这府上各院的路,老姐姐后院来的少,怕都不大熟悉呢,这些子小事,遣个小丫鬟过来就是了,心意到了就行,还劳您大驾。” 齐妈妈就笑了笑:“小大姐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太客气了。本来也是二小姐担心自己姐姐,特意吩咐奴婢做了些补血的汤,说给大小姐养身体。她本想着自己送过来,可早上赶了半日路,也实在泛了,院里的丫鬟们,奴婢又不放心。只得自己送来。大小姐要是喝了,觉得不错,奴婢再炖些给大小姐送来。奴婢别的不行,惟这炖烫,还拿得出手些。” 边说,边打量了屋里的陈设,眼底透着些赞赏来:“都说大小姐最大方端庄,如今不用看人,但看您这屋里,就不是一般的贵阁小姐们能摆设出来的样子。” 卫临潇也正在端详着这位新来的齐妈妈,见她整个人干净整洁,高瘦适中,面上淡淡的笑,态度廉恭却又不让人觉得卑微,说话让人觉得极为真诚,看着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听她说了这些话,卫临潇目光微闪,这样的见识……欠身笑道:“齐妈妈太客气了,回去代我谢一声二小姐。跟她说,这几日我不大方便行走,夫人那里也免了我去请安,她要是闲着没什么事,觉得闷了,就来我这里坐坐。” “大小姐放心,您就是不说,二小姐也会过来的。” 卫临潇就笑了笑。 又说了些其它的话题,闲聊了几句,沈妈妈就问了齐妈妈什么汤补血,什么烫有利于伤口愈合,什么烫养颜滋补。齐妈妈依然面带微笑,不急不徐一一耐心的答了。 转眼间天色就黑了下来,到期撑灯时分,惜竹打了火折子点了几盏流璃体玻璃罩的灯。一时屋里就明亮了许多。 齐妈妈站了起来,笑着道:“大小姐,奴婢这就得回去了。” 见卫临潇欲下床送她,连忙摆着手:“您躺好,千万别动,这可是折煞奴婢了。” 沈妈妈就笑着说:“快躺着,齐妈妈虽说是新来的,可她从前在采买房,我们也算熟的。虽是第一次过来,又是二小姐院里的管事妈妈,原该您亲自送送,可您现在身体伤着,她也不会往心里去。” “那您代我送送去,齐妈妈要是得闲,也常来坐坐。” 又说了几句客气话,沈妈妈便送了出去。 一时送完人回来了,卫临时潇就详细问了府中这几日的事情,那些新面孔的丫鬟们是添在哪几处院里的,临云的奶娘周妈妈去了哪里,怎么换得齐妈妈。 沈妈妈就一一作了答。 原来她们去昭明寺的当天,大夫人回到后院自己的屋里,就差人去叫了周妈妈。因当时大夫人只留下自己屋里亲信的一两人,详细说了些什么沈妈妈倒不清楚。只后来周妈妈在佟妈妈的看管下,回了二小姐的丹朱院,被逐出了府。但因思及周妈妈到底奶了二小姐几年,这些年又一直照顾着二小姐,大夫人亦给了她五十两养老的银子。 而那齐妈妈,原先是专负责采买院管事卫成屋里的,也不知是谁提的议,就被大夫人请了过来,到了二小姐的院里任管事妈妈。按说,就算要换管事妈妈,也应该在内院里找的,倒不至于换到外院的人,这点上沈妈妈也觉得纳闷。 不过说到齐妈妈这个人,却是个干练的,一向待人和气,不道是非,各院女眷们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要她帮着采买的,也都能办的妥贴,价格也比市面上的便宜些,因此和各房关系都极好。可她却又和哪房也不走的特别亲近,从不多说一句话。若是有哪院的妈妈丫鬟们和她闲聊起来,说了些什么,她该听的就含笑听着,不该听的,会不落痕迹的换了话题,又不给人尴尬难看。行事的那份大气周到,实在也不象个下人。再加上她识文断字,也因此,虽只是个外院采买的媳妇,却也十分得人尊敬。 倒是和卫临潇才刚对她的印象相符。 卫临潇又问了那些丫鬟们。 沈妈妈答道:“……先是些年龄大的,该放出府去的,大夫人就趁着年节给放了。另有几个到了适婚年龄,又因家中无人不愿意出府的,大夫人一并作主,配了府中的小厮……” 难怪自己事先也没有听到消息,她住的徐呤院里,最大的惜竹,是十七岁,就算要放,也要到明年。幼楠十六,素妗十四,问夏十三,蔷薇小麦她们几个二等三等的小丫鬟,也都十一二岁到十四五岁的样子。并没有得年龄的。 卫临潇喝了口茶,想着临云若走前并不知道要动她的奶娘周妈妈,现在回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呢,这几日相处下来,虽谈不上姐妹情深,可临云对她的态度,冰山总算是融了那么一角半角的。 照这样看来,那应该就是不知道了。 虽然从没有做过姐妹情深的梦,可到底一家人,也希望能和睦相处着。 不由楚着眉叹了口气。 谁知沈妈妈又道:“还有二小姐屋里的从波也发落出府了。” 卫临潇就想起了那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长的虽然不是特别美,可是见人就温婉的笑,不是个多爱饶舌的姑娘,性子又很沉着,临云贴身的那几个大丫鬟,论相貌,她倒是最下乘的,可惜云她们却独独对她另眼相看些。再者估计她的年龄,应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怎么也被发落出了府? 周妈妈虽说是临云的奶娘,临云是她一把手带大,对临云,自然没得说,做事也算尽心,但人却不是个叫人觉得万般妥贴的人,临云到了这个年龄,就算换了她,让万事都办的稳妥的齐妈妈顶了她管院的差,卫临潇倒也能够理解。 只是从波那个丫头,在卫临潇看来,也算是临云的丹朱院里最妥当的人了,以大夫人英明,绝不至于这样换了人。 就算真因那件事……这中间,怕必定是有些蹊跷的…… 可那又能如何呢?命都握在别人的手里,受些委屈,就真是件不值一提的事情了,何况,就算真的是有了冤曲,又哪里说去?未见得大夫人不知道她冤吧? “那从波出府后去了哪里?家中可还有人?”所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卫临潇心中到底不忍。 “说是父母都健在,可那样的家庭,本来也就指着这么个女儿补贴些……”言语中满是可惜。 那么个人。确实是可惜了。若是生活在现代,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可在她如今生活的这个社会里,一个一等的大丫鬟,被赶出了府,以后略讲究些的人家,哪家会用? 若是临尘晚膳后会过来,倒也能问问他,又一想,和她有无干系,事已至此,就算问了,也都做不了亡羊补牢的事了。 多想无益。 卫临潇便免强笑道:“这半日尽忙应酬各院来来去去的人,又说了这么些话,竟是真有些饿了。” 确在此时,惜竹和问夏拎了食盒过来。沈妈妈就笑道:“一个个都成了精了。” 说的惜竹和问夏俱是一脸迷糊的放下食盒,看着她们。 卫临潇就笑着解释:“我刚说我觉着有些饿了,不想话音刚落,你们就进来了。” 说的两个都笑起来,惜竹道:“下午各院送了好些东西来,我就让幼楠领着素妗去整理了,本该叫蔷薇过来问一声是不是要现在摆饭的。想着您也差不多该饿了,就自作主张送了来。妈妈要说我们成了精,倒也没冤枉。” 问夏便问:“您是要在床上吃呢?还是在桌上吃?” “我这歪了一天,也有些累,不如活动一下,就放桌上吧。”边说,边下了床。惜竹小心的扶着她坐定。卫临潇便叫沈妈妈也坐了,同她一起吃。 终究是因刚才的话,心情不大好,勉强吃了些,等沈妈妈也吃好了,卫临潇方放下筷子。 ------------ 第二十三章 节 军函(上) 更新时间:2010-09-16 除了一碗冬笋火腿鸡汁烫,卫临潇都喝完了,其它菜却几乎没怎么动。就干脆让惜竹和问夏一起吃了,省得一会儿还得小心翼翼怕洒脏了食笼再提去厨房。 用完膳,惜竹她们收拾干净碗碟去了厨房。不一会,惜竹和幼楠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小丫鬟,端着热水和碳火盆。 沈妈妈就问:“晚膳都用过了?” 幼楠笑道:“您老放心,我们饿不着,惜竹她们来时,我们也都忙完了,就顺便吃了饭。怕小姐夜间冷,就添了两个碳盆过来。” 卫临潇见她们端了热水,拿着煮过的绵布,知道该换药了,就由幼楠扶着去了里间自己的卧房。 虽然已无疼痛的感觉,伤口也好了很多,惜竹和幼楠仍然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做了清理,换了药。惜竹就咸叹道:“那位公子的药,可真是好,若不是这药,小姐不知要多受多少天的罪呢!” 说着,就突然间住了口,偷偷看了眼卫临潇,见她面色无恙,才放了心。 若是其它女子,半边身子被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男子看了,不知要苦恼成什么样子了,甚至一些想不开的,为清白受损而寻死以护名节,也不是没有。 好在,那天的事情,虽然处理的不够妥当,可当时都只是些下人在,世子爷又严令封了口,应该不会对小姐的声誉有太大的损伤。 惜竹不知道,卫临潇不在意,一方面是作为一个曾在极为开放的世界生活过的人,即使她十分努力的在遵守这个社会的一些行为准则,但骨子里对这种在治病的情况下,被人看了后背的事情并不怎么介意。二来,她也并不担心因为这件事影响了自己的婚姻,嫁不嫁于她而言,实在无所谓,何况,她还可能不得不嫁。 因伤口愈合的极好,也不必再抱扎,清理换药后,卫临潇换了身柔软的贴身亵衣,去净房里洗漱了一翻,累了一天,实在是觉得乏了,便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卫临潇睡到日上三竿方起床。洗漱完毕,用了早点。外间已被收拾的极为整洁明亮。 花瓶里插着新鲜的梅花,长案书桌上,黑檀木的博古架上,临窗的花架上,分别用青花瓷凤首大口瓶,辽绿釉凤首瓶,珐琅彩兰竹纹梅瓶装着。 双面绣牡丹图屏风两边的兰花长叶,被水洗的碧绿透亮,配着艳红富丽的牡丹图,华丽而清雅。 雕花的罗汉床上,整齐的叠放着葱绿底白栀花纹的绸面溥被。 罗汉闲前离脚踏不远的两边,各放了一盆碳火。卫临尘穿着件白绸底绣山水图纹的绵袍,腰系一条两寸宽黑底描银边的腰带,金冠玉簪,温润如玉,正歪在罗汉床的大迎枕上看书。 面南开着几扇窗,阳光照过窗外,照在被水洗的清可鉴人的青砖地面上,一室的明丽温暖,幽香怡人。 卫临潇刚一走出来,呼吸了下晨间清人心脾的空气,昨日的疲惫阴郁,刚起床时候的庸倦昏肿,都一扫而空。不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见卫临潇过来,卫临尘放下书,下了床,同惜竹一起小心的搀扶上卫临潇坐上去。守在一边的小麦就蹲下帮着她脱了软底鞋。临尘把迎枕放的舒服些,让她靠上去,惜竹又拉了被子帮她盖上腿。 “怎么一大早就来了?今天没什么事?”卫临潇择了个舒服的姿势斜靠着,笑着问临尘。 “同父亲下了会棋,他要处理书信,我闲着无事,就来看你了。” “去看过母亲了?” 卫临尘见她问到母亲,便转头又重新翻起原本看着的书,声音就慷懒下来,一边看着书,一边闲闲答道:“去看过了,还好。” 什么叫还好?这样明显的敷衍。 小时候候也是这样,虽然不去学堂的时候,整日粘着她,可一个不高兴了,你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不再理你,也不生气发火,问什么,都嗯呀的应着,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偏生不再看你一眼。 都这么大的人了,本以为大营里呆了两年,总会好些了,却不想还是一样。 卫临潇不禁失笑,就问他:“看的什么书?” 卫临尘梭了她一眼。明明是她每日放在枕边随手可以拿的书,却问他看的是什么? 见他不答,虽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却也知道不用理他,过一会儿他自己就会好的,便叫了素妗至书柜上拿了本《史记》过来,靠着松软的迎枕,一边喝茶,一边随手翻着。 阳光明媚,不时有房檐上的冰凌在阳光下消融落地的清脆声。 日子无风,天穿湛蓝。 岁月静好。 且有这世上最爱的亲人伴在身边。若是就在这样的富贵安宁里终止一身,该是怎样的幸运的一生?卫临潇心下感叹。 就想起前世,曾经有人对她说过,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活着,日常的生活始终是在继续的,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却说出了生命本质的一地荒凉。 静了半日,卫临尘看了会儿书,到底安耐不住,索性丢了书,含笑问道:“我可是你亲弟弟?” 这叫什么话?卫临潇一挑眉。细长的凤眼佯装含怒的瞟了他一眼。 “我既是你亲弟弟,一大早过来,你就不问声我早膳用了没?饿了没?” “你早上没有用膳就过来了?母亲她……” 估计他也不愿陪着母亲在她院里用早餐的。就算是吃,大概也只草草吃了些。男孩子十六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餐尤其重要。卫临潇的语气里就真的有点生气的意思:“你就不晓得自己问沈妈妈要?” 卫临尘见她真气了,就坐了起来,隔着如意案几,涎笑着叫了声“姐” “现在都什么时候辰了你要用早膳?你既喜欢饿着,那就继续饿着吧。”卫临潇蹬了他一眼。 “姐,你也太小气,昨天各院可是送了好些好吃的过来,你就舍得弟弟真饿着?” 卫临潇又气又笑,故意问道:“临云倒是确实叫她院里新来的齐妈妈顿了薏仁米红豆鸡汁汤过来,我吃着味道不错,要不热些过来?” “哦,临云竟送了汤过来?”卫临潇闪过一些诧异。自己一母同胞的二妹,他自然有些了解。见说错了话,连忙道:“我还以为她给你送的花枕呢。” 遣人出府的事,果然是临尘闹出来的。 卫临潇心里就叹了口气,面上却笑道:“那我就叫丫鬟们送碗过来。若饿的狠,再加些点心?” 卫临尘连忙笑着点头:“好,我早上一进院,就闻到了浓醇的肉香气,知道沈妈妈一定为你准备了酒醋蹄酥片,要是还有,你也让送些过来。” 卫临潇便吩咐人去做。也不过一会儿,幼楠和惜竹亲自送了来。 一边喝着汤,一边就着砌的薄薄的蹄酥,卫临尘高兴的说:“原本父亲也要来看看你的,不想出门的时候,北营那边送了八百里的加急涵过来。” “可说了什么事?公涵还是私信?”这时候,这样的加急涵不是送去兵部,却是直接送到家里来的,怕不是什么好事。 卫临尘一怔:“是私信,送信的人先去了兵部,这才送到府里来的。我急着来看你,便没问。” 卫临潇松了口气下来。这样的时候,若是那送信的愈了规制,不是先去的兵部送公涵,而是先过来送私信,就实在是件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事了。 但愿那信,只是军中将士们年节的问安信吧。 卫临潇就笑道:“那就好,这时候若是边疆不稳,就真是连个好年都没有了。” 正说着话,问夏来报:“小姐,陶府遣人来看望您,刚从大夫人那边过来。幼楠姐姐已领着在抱夏里喝茶了,您要不要见见?” 当然是要见的,卫临潇便问:“遣了什么人来?” “一位管事妈妈,一个叫月棠的大丫鬟。” “你让她们稍等一下,就说我正卧床休息呢,一会儿等我收搭妥当了再领进来。再叫几个小丫头,把这些碗筷收拾了。换了茶上来。” 收拾了东西,临尘下了床,套上他那双如意纹黑底描金的皂靴,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 卫临潇倚着靠枕躺下,素妗拉了葱绿的薄绵锦被帮她盖及腰间。惜竹就领了人来。 却是见过的李妈妈。两人一进屋,就给人给卫临潇和卫临尘见行礼。卫临潇作势欲起身,李妈妈连忙摆手:“您千万别动。快躺好,听我家小姐说,您为了救她,可伤的不轻。” “不敢当,不过是凑巧罢了。再说我的伤已无大碍,倒叫陶姐姐惦记了。这大老远的,正在化雪,路又不好走,还劳烦你们跑来。外面一定很冷吧?” 说着话,惜竹已给李妈妈和月棠两个看了座,众人坐定,便开始闲话起来。 那李妈妈一边说着话,一边暗暗打量起卫临潇的屋子,心中不由惊叹,她在陶府多年,出入各类官宦人家,再怎样的富贵,也算是见过了。可这位候府小姐的屋里,还是叫她真正的长了见识,那些屏风长案,雕花瓶饰姑且不说,都是有钱尽能办到的,可只几样小件的东西,却非这样的百年的世家,所不能有的。 ------------ 第二十四章 节 军函(下) 更新时间:2010-09-17 别的且不说,仅是罗汉床前脚踏边放着的那双云头锦屐,月色绸底,上用金线并五彩丝线,绣着十分精美繁复的云祥纹,这屐式和绣法,就是本朝不能轻易见着的东西。这样随意放着,明显是卫临潇在家常用的。 床头两台架案几上,各放了一盏油灯,一盏为十五连座银灯,白玉盘底,银枝和底座上各有一铜色小猴,或坐,或立,或吊,或嬉闹,形态各异,一共竟有十八只。另一盏色彩华丽的朱雀羽人麒麟彩绘陶灯,四散边枝十一个灯座,每一灯座上各一朱雀尾饰,远看一样,再细一瞧,每羽却又都有变化,精美至极。这两个灯款,亦不是当朝的。 再看那雕花十字窗格,别人家一向都是白油纸糊的,可这里,竟然用的是透明如水的玻璃。难怪觉得这屋里明亮异常。 李妈妈和月棠,虽面上不见丝毫惊叹,心中却已咂舌不已。 “难怪我们家小姐能和您一见如故,就是这屋里布置的都一样的端庄朴素,透着股大气雅致。”李妈妈笑道。 “我是怕收拾起来费事,能清简些就清简些了,难得能入妈妈的眼,却是不能和陶姐姐比的。”卫临潇笑着谦逊。 “我们小姐愿本想送些书给小姐解闷的,可又怕送的不好,临来的时候特意嘱咐,让问问您,要什么想看的,您说一下,若是家里有,改日再派人送来。” “那真是太好了,可我一时也想不起来,等过两日,我身体大好了,我拟个单子,着人去您府上取去。” 又絮絮说了些话,转眼间就到了午膳的时间。浩然院大夫人那边派了人过来,留李妈妈和月裳在卫府吃饭。卫临潇叫惜竹领了她们过去。 那李妈妈就同月裳站了起来,向着卫临潇和卫临尘曲膝福了福身:“卫小姐,世子爷,婢子们这就去了,卫小姐累了半日,我们也就不再打扰您了,一会儿用完饭,就直接回府去。” 卫临尘点了点头道:“回去代向你家公子问声好。” “那是自然,奴婢一定把世子爷的话带到。我们公子也常念叨世子您呢。” 卫临潇笑着让惜竹赏了李妈妈和月裳各一吊钱,又差幼楠去取了些紫龙糕来,用红木雕五福送寿图的食盒装了,着墨绿的锦缎包好,让带回去,说是给陶府的老夫人和小姐尝尝。 那李妈妈听说是紫龙糕,眼睛一亮,忙笑着谢了。 可见这妇人实在是有些见识的,紫龙糕珍贵的地方,并不仅是其味美无比,实在这糕点不是一般人家能做的吃食,虽陶芙贵为一品大臣,那也是绝不能够的。当今,除了皇宫里,也不过只有定远候府,庆国公府,晋平候府和几处王府可以在府内自家做着这道御膳点心食用罢了。 李妈妈忙道了谢,又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散了。 卫临潇就打开李妈妈送来的礼盒看,里面除了一副泼墨的《雪林曲道》图,还有一本书。卫临潇把那画展开,打晾了一眼,她不太懂画,虽只着黑白两色,却也清幽远阔,画功不俗,也没怎么介意,顺手就递给了弟弟,倒是卫临尘看了赞不绝口。 再拿起盒底躺着的那本墨色描金封面。打开一看,却是陶晨芙亲手临摹的《山水记》满满的兰花小楷,猛一看温润敦厚,细细揣磨,却又觉得清逸凛峻。卫临潇越看两眼越亮。 果然名不虚传。 卫临尘见她表情越来越欣喜,倒想是捡着宝似的。忍不住凑过过瞧了瞧。一见之下,不由赞道:“刚才看画,已觉得陶小姐被誉为当朝女中第一人,名至实归,再看她这一手兰花小楷,竟觉得只拿她与闺阁之女相提并论,实在辱没了她。” 卫临潇亦点头称是。 “姐,我素来认为你的字,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可见了陶小姐的字,竟觉得姐姐的字,也逊了一筹。” “那是自然,连兰少月都出口盛赞,就绝不会是徒有虚名。” 两人正说着话,惜竹撩了帘子进来:“现在要摆饭吗?世子爷是在这边用膳还是回大夫人那边去?” “父亲在,临尘,你还是回母亲那边去吧。”卫临潇劝道。 卫临尘点头,惜竹让守在外面的小麦取了脱在抄手游廊下的彩漆木屐来帮他套上。卫临潇下了床,趿了跣子,亲手帮理好衣襟,系上披毡。 “若是无事,我下午再来看你。”卫临尘告别。 卫临潇把他送到门外,叮嘱道:“你若无事,还是待在书房里看看书,或者指导下临云的学业。父亲母亲看了也高兴。我午后要睡一会儿。然后再看看陶姐姐送的书,你就别来闹我了。” 过了大年,临尘也十七岁了,也不能这样天天泡在后院里。 卫临尘看了她一眼,应了声是。便回了浩然院。 再回屋,便翻着陶晨芙送来的《山水记》,书里的内容且不说,光是这字,便看的爱不释手。 两天的时间,就一笔一画的临摹出一本书来,而且后面的字迹,丝毫不见敷衍,这样的一份心意,再加上动了心思选这样的一本书,都叫卫临潇甚为感念。 不一会,惜竹传了膳,又叫了沈妈妈来,三个围坐着吃了。见有几样是昨天其它院里送来的,卫临潇就道:“昨儿各院都送了东西来,妈妈你明日一早,差几个小丫头去折些梅花,各院送些过去。就当是回礼。眼看过两天就是大年了,各院都忙着打扫,您让他们以后每日早上,都送些过去,也能装饰屋子。别忘了给赵姨娘和徐姨娘也送些。” “还是小姐想的周道。”沈妈妈应着,又问:“说到扫尘,也刚想问问小姐,我们这屋里,还需添补些什么?” 去照明寺的时候,沈妈妈留在院里,一早命人打扫过了,也省得小姐回来,满屋子收拾,没得个清净的地方。 卫临潇见问,就笑道:“您这都打理好了,哪里还要我费心。我看这样就好。妈妈您叫人把陶小姐送来的这幅画给挂上,我们下午没事的时候,再亲手剪些福字,除夕时贴上就行了,其它有什么惯例的物事需要配的,大夫人那会也会叫人来办妥当,不用我们自己费那个神。” 用完膳,卫临潇略坐了会,便回屋休息去了。 谁知刚息下久,临尘就过来了,并让惜竹去叫醒了卫临潇。卫临潇心下一惊,难道又有什么事?要不临尘也不会在她午睡的时候,特特让人叫醒她。 思忖着,便连忙自床上坐起,穿了衣服,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出去见了。惜竹见状,也领着传候的丫鬟们回避了出去。 卫临尘待其它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开口就道:“父亲去宫里了。” 这时候去宫里?卫临潇赶紧问:“什么时候走的,可知道是为什么?” “用完午膳就去了。”说过又忙补充道“是宫里派人来接的。我估计和早上北营的信有关,想来兵部一收到公涵,就呈到了对上面前。若不是紧急的事,断然不会这么快,圣上也不会亲点父亲进宫。而且父亲午膳时神色便很不对。我倒是问了是不是北营那边有什么事,不过父亲没答。” “姐,你觉得这事……”见卫临潇紧锁着眉,沉默不语,卫临尘忍不住问道。 “临尘,你有什么想法?觉得可能会是什么事情?”卫临潇毕竟不太了解北营那连接情况,父亲称病在家,既然圣上批了,若不是特别重要的事,绝不可能在这时候特地派人来叫他进宫的。 临尘见问,沉呤了片刻,便把自己所想的说了出来:“若真是因为北营涵件的原因,怕是边关不稳,而且情况还十分严重,我在北营待了两年,对那边的情况也很熟悉。父亲麾下有三名大将,秦未叔叔你是知道,另外两名从三品提督,一位名钱镖,一位名孙远兴,这三人最得父亲器重。父亲平日很是注重培养他们独自作战的力能,一般战役,都是由他们自行拿出作战方案,且这三人,都有着极强的军事天份,所战历来胜多败少。这几年北关之所以能稳如铁桶,除了父亲威名远传敌国,使之深为忌惮外,这三人也功不可没。因此,我估计很有可能是有大的战事发生,而这几人又不能定夺,所以才八百里加急报给朝庭。如不出所料,估计早朝上这件事已经当庭讨论过了。谁也拿不出个主意来,故而圣上才会急着宣父亲进宫。” “若事情如你所想,难道圣上是想让父亲再去边关?”卫临潇隐隐感觉不对,却又想不出头绪来,以临尘刚才的介绍,即便边关战乱,也不至于无应对之法,就算报了朝庭,也不过是例行公文罢了。给父亲的私人信件,大概也只是说明情况,绝不至于让圣上特地宣如父亲进宫。 这个时候,若父亲还得回营督战,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卫临尘见她不语,又道:“姐,武官远居边关,虽离庙堂较远,可也并不是对朝庭的事,就真的一无所知,相反,他们有时候对朝中动向会有特别敏锐的反应。” “你这么说,难道还有别的想法?或者是,你以为还有别的原因?”卫临潇相信,临尘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翻话来。 ------------ 第二十五章 节 备礼 更新时间:2010-09-18 “姐,我很了解秦叔叔,还有钱镖孙远兴两人,就算真的有战事,以他们的能力,也可应付一段时间,决不至于在年节这几天还让父亲担扰。我看这中间,必定有些特别的原由。我是担心,以他们对父亲的忠诚,很有可能……”临尘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卫临潇道:“军营的事情,我不懂。可你想的也未必没有道理。你有话但讲无妨。” “算了,我也只是随便和姐姐说说,父亲具体是因为什么去的宫里,回来也就知道了。我们在这里瞎琢磨也没有。”卫临尘免强笑着。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卫临潇知道临尘是不想她更扰心,也就不再问下去。 两人便就着大年要准备些什么,大概会去哪府拜年的话题聊了聊。卫临尘就又提到了上次张府的夫人要过生日,想邀请母亲的事情。这事他上次已同卫临潇讲过。 “按理说,母亲去参加张府老夫人的生辰宴,是要带上府内的小姐的。只怕到时候姐姐也要跟去,不如这几天准备一下。” 卫临潇就笑道:“那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不过是到时候送些女红罢了。我又不擅长这些,叫沈妈妈准备着便是。且我一向在女眷中没什么声名,不会有人有心情来理会我,也不至于会有什么应酬不周的事。”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这边话音刚落,惜竹在外面报:“世子爷,大夫人那边派了人来,叫您回去前院一趟。” “说了是什么事?”卫临尘起身欲走。 “听说是张府的三公子为着张府老夫人的生辰,亲自来给大夫人递贴子,候爷不在家,大夫人让您去接待下客人。”惜竹说着,人就进来了。 张府的三公子?张恬? 姐弟两人对望了一眼。 “姐,我这就去了。晚上再来看你。” 卫临潇点头,送走了临尘,便让惜竹叫了沈妈妈过来。 “妈妈,张府的老夫人过五十大寿,来请母亲,到时候我们三姐妹都得跟着去。你看,要准备些什么好?”这些事情,说到底卫临潇并不怎么懂。就让沈妈妈给拿主意。她是府里的老人,人情往来的事情,操办的多些。 她原本可以称病不去,可想着以后可能要在那府里生活,倒不如提前作好准备,多了解些张府的情况,也是好的。 沈妈妈沉呤了片刻,就笑道:“要是相熟的人家,长辈过生日,小辈的小姐们,送些亲手做的女红便行,可也不知道那张老妇人高矮胖瘦,冒然做了,到时候不适合反倒不美,又没有小辈送长辈头面首饰的道理。倒是难办。” 关于两家将要联姻的传闻,沈妈妈也是知道的。何况两家素来没什么交情,这次那张却派了三公子亲自来送贴子,可见这事,八九不离十,是要成真的。 见卫临潇凝眉不语,沈妈妈又道:“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那张阁老家,是本朝的有名的书香门弟,这样的人家,想来对姑娘们的女红倒不是最在意的,大抵更看重小姐们是不是有些才学,听说那张老夫人素爱理佛,小姐不如就选本佛经,亲自抄了,送本过去。那老夫人见了必定喜欢。” 初五的生辰,这时候才开始抄写,若一笔一画,写的讲究,时间上不一定够,毕竟再过两日就是大年了,即便不外出,族内的人情往来,应酬也会多些。再者,陶然风和张掖是上下级兼师徒的关系,两府一向来往颇密,陶姐姐到时候必定也去。若她也送字画,岂不是拿自己的短处比别人的长处了?何况,她也不打算让人知道,她在书法上,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 卫临潇摇摇头,对沈妈妈道:“虽说心意最重要,可我的字,自家人看着还行,那张家既是书香门弟,眼界自是不同。真要抄本佛经送过去,怕也入不了张老夫人的眼。还是送些女红吧。妈妈说的对,衣饰是不行的。那老夫人既喜欢佛事,就让惜竹帮我绣幅观音像送去,妈妈觉得可好?” 这院里惜竹的绣功最好。 “小姐这主意更好。”沈妈妈连连点头。 就叫了惜竹过来,说了这事,卫临潇问她:“就这几天时间了,你看可赶得上?” “小姐您想绣多大尺寸的?” 还是精致些的好,一来不招眼,二来赶工也容易些。 卫临潇笑道:“这些东西我也不太懂,我看就绣些小些的吧,看起来精致些,也不致于赶不上。至于具体尺寸,妈妈你来拿个主意。” 沈妈妈一想也对,就笑着说:“小姐说的是,我看长五尺,宽三尺,就足够了。” 事情这样定了下来,卫临潇就让惜竹去准备金丝和五色丝线来。又选了上好的绸料,惜竹选了画样,架好绣架,便开始动手绣起来。 沈妈妈干脆又叫了幼楠素妗还有问夏,找了些大红的纸,开始剪除夕要贴在门楣窗格上的福字。 一时屋里尽是人,热闹的很。卫临潇闲着无事,便歪在床上,边听她们嘻笑闲聊,边拿着陶晨芙送来的《山水记》翻看。 室内明亮温暖,看着沈妈妈同四个鬟坐在地上的椅子上闲话,时而欢笑,时而低语。卫临潇恍然间竟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这样琐碎平实的日子。 就算为了她们,也应该在风雨飘摇中,努力把这叶快要倾覆的舟船,安安全全的渡到彼岸才是。 只要努力了,总有些事情,是可以做到的。 因为各人都为手中的活忙着,时间过的极快,转眼间天色就快黑了。 沈妈妈停了手,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不禁笑道:“原来都已申时末了,我说怎么越来越看不清了呢。你们也都快收了手中的活吧。这字也剪的差不多了。惜竹,你也停下来,不急在这一时。” 几人便都停了下来,伸腰的伸腰,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不一会儿,原本桌上那些凌乱的剪刀和剪好的纸画,都被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针线盒里。惜竹理好丝线,便同素妗一起,把绣架抬去了西厢房。沈妈妈带着问夏亲自去了厨房,看看晚膳准备好了没。 幼楠便拿了火折,把屋里的几盏灯齐齐点亮,一时屋里通亮如同白昼。 “小姐,别再看书了,别说这样歪了半天身体累,这看了半日,眼睛也累了吧?快躺着息会。要看,也等用过晚膳再看吧。” “不要紧。我再看会儿。” “小姐就这么喜欢那陶府小姐送来的书?家里这么多书,也没见您这样认真的看。” 卫临潇笑道:“我是喜欢。这字迹看着享受,内容也好。” “哦,那都说了些什么?您平日看的那些书,我偶尔翻着,可一点都看不懂,也没觉得好看呀?” “嗯,这本不一样呢,这书里记着的,都是些天下间的奇山丽水,又或者是大漠塞外的旷野风光。”说着,便有些遣憾。 幼楠见了,笑着安慰:“下辈子,小姐投个男儿身,奴婢还做您的丫鬟。跟着小姐四处游历,都去您喜欢的地方,可好?” 梅苑隶属徐呤院,在卫府最东北角,若去梅苑,必要穿过徐呤院,她们这边甚少与各院往来,因此府里去的人少,小姐无事的时候常会去梅园里那处极高的楼台上坐着,一坐便是半日。眼睛幽幽的望着粉白青瓦的高墙外,一句话都不说。 有时候,幼楠跟着去,伴在她身后,看着她纤细安静,孤单落寞的背影,时常无由的便觉得十分难受。每次这样的时候回来,小姐便几日都厌厌的,翻着那些她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书。 小姐心里想些什么,从来不说,她虽然不能揣透,可也有些明白。 “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卫临潇失笑。 幼楠便露出个明艳的笑脸:“奴婢可不是安慰小姐。反正奴婢是小姐的人,到哪天都要跟着的。”说着,一挪腰肢,向门外走去:“游山玩山固然要紧,可奴婢觉得填饱肚子更重要。您既不愿休息,就先看着吧。奴婢先去给您准备些洗漱的茶水来。” 卫临潇笑着摇头。 不一会,幼楠便准备了热水,卫临潇过了净房洗了手脸,出来时,沈妈妈已让丫鬟们摆好了晚膳。 见一桌子尽是些各院送来的补品,忍不住皱了皱眉,就同沈妈妈商量:“妈妈,明天做些清谈的吧。” “听惜竹讲,您前几日伤着,可是流了不少血的,不补补怎么行?您自己瞧睢那脸色都苍白成什么样子了?大夫人那边没有责惩这几个丫头,您别以为我也就真觉得她们没有责任。您要真是出了什么事,她们就是把命都赔上,也不够。您叫我以后怎么去见……” 说到卫临潇过世的生母,沈妈妈不由伤心,那样美丽善良的人,怎么就那么早去了呢?留着这么个孤单的女儿。虽看起来柔弱温和,实际上却是个外柔内刚有主见的,若不是得世子爷的敬爱,如今这日子真不知要怎么过呢? 沈妈妈虽忍住了话,眼睛却不免红起来。 卫临潇赶紧拍了拍她的手:“您又伤心什么?那天的事,确实和这几个丫头没有关系,都是我一时爱玩惹的祸,您要是生气,怎么责备我都行,自己伤心做什么?再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就是这伤,才几天的时间,也好的差不多了,可见也没真伤的有多重。” 沈妈妈知道这是卫临潇在宽她的心。也便强笑道:“我就是气姑娘向来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又看了一桌子的补品,自己也觉得实在太腻了些,“我明儿就叫厨房做些清淡可口的,只是该补的,姑娘也不能不吃,多少要吃些。” 卫临潇点头。几个便一起坐下来吃了饭。用完膳,刚漱了口,惜竹她们收拾了桌子,辙了餐具。就有小丫鬟来报:“小姐,世子爷来了。” ------------ 第二十六章 节 进宫 更新时间:2010-09-19 “快请进来。” 卫临尘在游廊下脱了雪天用的木屐,撩了帘子走走进来。 也不待丫鬟们动手,自己解了披毡,顺手递给了一边候着的素妗挂在了床头左手的老红木雕花衣架上。 卫临潇见他脸色不豫,微笑着把他让到了罗汉床上坐着。卫临尘虽只有十六岁,平时在卫临潇身边嬉闹时,也十分孩子气,可一旦冷下脸来,却自有一股武候世家所特有的持重和威严。倒叫卫临潇想起他刚回候俯时,在母亲院里见到他的情形。 心里想着,父亲那边大概是有些不好的事情,丫鬟们都在,卫临潇便不好说话,只微笑着问:“晚膳用过了?” 卫临尘略点了点头。 几个丫鬟都是特别有眼力见的人精,见状,上了茶水点心,给长案边的鎏金青铜小兽熏香炉里加了点香,碳盆里加足了碳火,便一齐儿静默的退了出去,在抱夏里守着。 见人散了,卫临尘道:“父亲回来了。” 卫临潇吖了口茶,等着他说话。 卫临尘继续道:“果然是边关那边出了大事,如今十万大军兵临城下,秦未叔叔守着的凉州怕是要失守。” 秦叔叔驻守的凉州一向固若金汤,怎么可能会轻易失守?而且,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父亲才回来几天,算上路上的时间,也不过半月。北疆近十年没有大的战事,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到半个月,就出了这样的大事,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偏还是最为安全的边城,会让圣上怎么想? 难道边关离了他卫逸天,就真的不行了? “父亲是怎么去的宫里,对不场战事,圣上是什么意见?”卫临潇有一种直觉,这件事,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卫临尘眉毛一挑,看来和姐姐说这件事,确实没有说错。不惊不乱,她一下子就能抓住了事情的本质。 “父亲进宫时,化了妆,虽表面看起来无恙,但若细瞧,还是能看出来身体不妥。” 卫临潇松了口气,上次在余南山昭明寺,父亲见过张府的人,如果那是故意张家故意派来的试探的,父亲没有装出奄奄一息的样子,倒也算对得上。何况多年在边关那样的苦寒之地,身体有不妥,也是常事。 “圣上是要父亲再赴边关?” “虽然没有明确要求,但意思却也是那个意思,试探的成份应该多些。” “父亲怎么说?” “父亲他只是把边关的兵防,各城驻守情况,兵力,还有此番出兵攻打萧国北部边关的北魏国的国情兵力等,向圣上做了详细的分析,却没有回答圣上的试探。我想圣上应该是明白父亲无意于再亲自领战的。” 卫临潇点了点头。 临尘又道:“圣上会派太医来给父亲诊治,今天太医院没有人过来,想必明天一定会有的。” 卫临潇心中一惊,这事一个处理不善,便是欺君之罪。虽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个节骨眼上,万事都不能出一点差池。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可谨慎些从来都不是坏事。 见姐姐担扰,卫临尘笑道:“不过这事不必担心,父亲自然知道圣上会派太医过来,这种小事上不会出错。你不懂武学,当然不知道,其实人的面色,有一种物殊无味的药水可以改变,而脉相,只要有心不叫太医看出来,以父亲的武学,调整一下气息,这一点并不难办到。” 卫临潇淡淡一笑道:“那就好,只是不知北营那边给父亲的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卫临尘摇了摇头:“大至和呈给圣上的公函没有什么区别吧。父亲没有特别提到。” 卫临潇就道:“这件事,再看吧。不管怎样,你多劝父亲些,北疆,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去的。想来父亲也会这么决定。” “难道边城失守也不去?只怕那时候,就算明知是死,父亲也会前往督战,以护萧国稳定的。” “你怎知凉州就一定会失守?”卫临潇觉得临尘到底年龄小些,有些事情还是看的不透。他既知父亲是怎样的人,那么此时父亲能委于推辞,可见凉州必不致失守。那十万大军,就算秦叔叔以一城之力不能对抗,难道与他遥相呼应的钱镖和孙远兴两人就坐视不管了? 另一方面,就算这十万大军与凉州对持,是故意引来钱钱镖驻宝的梁城,孙远兴驻守的苍州的兵力,然后攻打这两座城池中的一方,以北魏国的兵力,似乎也做不到。 卫临尘心中一动,不由望向卫临潇。 卫临潇依旧淡淡道:“这些事情,原本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作为父亲的儿女,我们相信他就是了。父亲自有他的考虑。对了,那边张府的大公子,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用过晚膳方才回去。父亲回来的时候,还略陪着坐了一会儿,后来托词身体不适,就先息着去了,但留了对方在府里用膳,是我陪着的。” 卫临潇“嗯”了一声。 临尘又道:“……说是张府的老夫人上官司氏希望母亲能带着府里的几位小姐一起出席,这次请了不少京中官家女眷,到时候热闹些。” 卫临潇想着,到时候或许还有机会见到陶晨芙,心情也略有些高兴。 两人略说了些话,卫临尘想着姐姐有伤,需要多休息,便回去了。 第二日,宫里的太医院,果然派了有名的太医漆睦过来,给卫候把了脉,开了方子,卫候照例打赏了银两,就回去了。倒是那名叫漆睦的太医临行前说了一句话,令卫候一直担扰的脸上,微有了些安心之色。 那太医道:“微臣来时,刚好遇着了大皇子,大皇子一向敬仰卫候您,便顺便托了微臣,代为给卫候问声好。” 转眼间,便是天和十七年的春节。 定远候府,虽为百年世家,但卫逸天这支,却只有他一门。其它同宗的都比较远,大年节无法一起守夜,因此人口反而不多。 除夕之夜,便只有卫府的自家人守夜。吃了年夜饭,各房各院不分尊卑,齐聚一室,开始守夜。 卫临潇的伤,因那叫生肌散的好药,虽没完全好利索,但也基本上愈痊。自己也曾叫幼楠拿了镜子,从后背照着看过,看着似乎再过些日子,连那结的痂也能退掉的。虽然惜竹一再强调,那位救他的公子说不会留下疤痕,可女人到底是爱美的,心中便觉得揣揣的。 如今伤虽然是快大好了,可那日实在失血过多,到如今脸色还苍白着。 大夫人便叫她随着自己坐到了大炕上。临云临雨但也跟着上了坑,临尘,候爷,还有临风就在挨着她们的坑的另一头重开了一桌。 大夫人对着两房姨娘笑道:“今日新年,你们也别在我这里伺候着了,自己开一桌子乐去。我要有什么事,自会叫你们。倒茶送水的事,就叫那些小丫鬟们办着就是了。” 两位姨娘笑着应了,便拉了沈妈妈,齐妈妈,还有三小姐临雨的奶娘王妈妈,在离坑不远的地上,置了桌子,坐下来打对牌玩。 另外几个管事妈妈和各院里的一等大丫环,也另坐了一桌。 上了各色的干果点心茶水,一屋子说笑了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卫候爷便带着卫临尘还有临风去了前厅里外院管事们聚着的地方陪他们略喝几杯去。辛苦了一年,候爷领着候府未来的主人,亲自陪几杯酒,也算是给的体面。 那边刚走,临云倚在大夫人怀里,笑靥如花的朝着卫临潇叫了声姐姐。卫临潇也笑看着她,道:“怎么?想还没到子夜钟声还没有响呢,你就打算要讨红包了?你就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临云笑道:“红包自然是要讨的,不过我还另有事谢谢姐姐呢。” 这两日,临云没有去她屋里,卫临潇原想着,她毕竟大了,做事说话自然有分寸些,却没想到,她却会在除夕夜,大夫人的眼前,各院人全在的时候发难。 “原该是我谢谢你这几日在我病中给我送了好些补身体的汤才是。不过自家姐们,相互关心,也是应该的。说谢,倒显的生分了。”卫临潇说着,看向大夫人,“母亲,您说对吧。” 临云的性子,大夫人比谁都清楚,她要说什么,想来大夫人也不是不明白。卫临潇愿意把话交给她,原是想大夫人说几句,揭过也就算了。不管怎么说,临云对自己亲生母亲的话,却不至于不听的。 谁料大夫人却玩笑道:“你们姐们间的事,我这个娘可不跟着掺和,也省得天天被你们怨,偏心这个,偏心都个的。她说要谢你,还是想得你这个姐姐的赏,没得倒叫我这个当娘的给挡着了,她又怨我多少天。” 临雨奇道:“大姐是不是悄悄给二姐什么好东西了?若是真给了,我不依,大姐也要给我补一份才是。我本是想着姐姐这两天身体不好,怕扰了姐姐养伤,才没去你跟前的,可不是不关心大姐,再说,我也特地叫王妈妈帮我送了东西呀,要是二姐趁这空子,得了大姐的好东西,那就真是大姐和母亲一样偏心了。我原是最小的,你们更应该多疼些才对。” 卫临潇心道,这临雨虽只八岁,可却真是个小人精了,难得她这洋洋洒洒一大篇话,都是用来堵临云的话头的。便笑着拍了拍她的头,眼睛却瓢了临云一眼,笑道:“你二姐是在和大姐……” ------------ 第二十七章 节 新年(上) 更新时间:2010-09-20 还不等她说完,卫临云便瞥了临雨一眼,接过了话:“从来说你小家子气,一点没有冤你,自家姐妹,大姐就算送些东西给我们,需要谢?那不是应该的?” 这话在下人们听来,倒显得姐妹间亲昵要好。卫临潇知道她下面有话,见堵也堵不住,也便安闲的看着她微笑。 果然,临云也笑看着卫临潇,眼里却有着掩不住的怨怼:“我是在谢谢姐姐给我寻了个好的管院妈妈,齐妈妈做汤的手艺,真是没得说,这几日更是把我的丹朱院整理的井井有条,我那奶娘,虽说对我有哺育之恩,可平日行事实在有些……所以我求了娘几次,给我院里换个管事妈妈,也让我在兄弟几妹们面前有些体面,娘都不同意,不想姐姐一提,娘就把人给我换了,你说我应该不应该谢谢大姐?” 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另外几桌的妈妈和各院大丫鬟们听的清清楚楚,沈妈妈和幼楠就有些坐不住,卫临潇的眼角的余光,便扫了沈妈妈一眼。沈妈妈见了,重又安心的坐着,吖了口茶,闲适的和几位妈妈们说起话起来。众人虽没停下来看,可耳朵都支着,生怕漏了句关健的。 那边一桌,惜竹也拉住了幼楠,素妗和问夏脸上的神色也变了。可主人说话,断没有奴婢们插嘴的道理,见沈妈妈不说话,只得忍着。若是此时开口,却是打了自家小姐的脸面,让人觉得她治下不严。 卫临潇依旧笑着,心里却感叹临云也十三岁的人了,竟连临雨的心思都不如,大夫人的精明她半分也没有继承,到底是被宠坏了。 她是临尘一母同胞的妹妹,临尘和大夫人在她身上用的心,她竟然半分也没有体味到。为何她屋里早不换人晚不换人,偏在这个时候换人?这件事,岂只是换个人那么简单的目的?卫临潇也并不相信,那个从波那样的好丫头,会被无缘无故换掉。 等卫临云讲完,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看着她淡淡道:“既是齐妈妈不错,也就是了。原是母亲一片爱女之心,你不谢母亲,却来谢我,不是叫母亲寒心?我居于徐呤院,原离你们远些,我又一向不大出院门,对你和临雨关心确实是少了些,你不怨我就好,这谢,我却不敢当的。” 卫临云原以为她会否认,说自己不知道她院里换人的事,没想到她虽没应下,却也没有一个字否认。倒是一呆。临云知道这件事,其实并非卫临潇的主意,必定是那日在她院里临雨说的那番庶出嫡出的话,惹恼了自己的哥哥,才生出的这些事。她不过是气哥哥竟然为了一个占了她嫡长女名义的庶女,而来为难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动了她院里的人,想让卫临潇在各院的下人们面前难看一次罢了。 却不想,她竟然根本无所谓。 大夫人见状,忙笑道:“这事却不是你姐姐的意思,她身体原就不好,这次庙会又受了点伤,哪里有心思关心你院里的事。是我作主换的人。” 卫临云既已挑明了换人的事,卫临潇自己不否人,大夫人明明知情,当着这众多的人,也不说一下,若是卫临潇当着候爷和卫临尘的面,假装无意的再问一下,那她在候爷那里,可成了什么人了? 临云到底沉不住气,冷哼了一声。 卫临潇嗔笑道:“母亲可真是,难得妹妹感念我一回,乘了我一回情,母亲还偏偏不让。倒显得我对自己妹妹真的多不关心似的。”又看着临云,露出了明艳的笑来,“我也不会叫你白谢我一声,我屋里的那对和田紫料的如意镇纸,你不是一向中意么?过两日就叫问夏给你送去吧。” 临云见事已至此,又听说要给她那对如意镇纸,眼睛就亮起来,那对东西,本来是祖上传下来的,候爷见姐姐喜欢,就赏了她,虽然自己一直中意,却也从来没有敢提出要过。这次没想到轻易就得了来,心中就有点得意,“姐姐可要说到做到,我先谢了。” 卫临潇就收了笑,正色道:“你先前已谢过了。再谢却不必。” 噎得卫临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大姐,我也要我也要。”卫临雨拉着临潇的袖子摇晃着,声音清脆娇俏,“我上次见过的那支赤金飞凤衔珠五彩步摇,给我,好不好?” “给你,现在也用不了呀?”卫临潇怜爱的摸着她头上的女童双髻,逗着她。 临雨眨着晶亮的大眼,很快笑成了一弯媚月:“大姐,就给我嘛,我很快就能长大,很快的,象姐姐一样漂亮的时候,就可以用了,对不对?” “我们的临雨,长大了可是会比姐姐更漂亮的。姐姐的东西,你喜欢的,明儿自己挑去。可姐姐本来准备好的给你的红包,就不给了哦。” 临雨的一双眼,顿是亮了起来,听到后半句,那丝亮起来的火星子,又熄了下去,想了想,忍不住又晃晃卫临潇的袖子,小声问:“可不可以东西也挑,红包也要?” 临雨的天真烂漫,让一屋子人都笑起来。 “好了好了,都可以,别再拉我的衣袖了,再拉下去,我这衫子,明天可就没法穿了。” 临雨这才放了手,捡了水晶碟里的紫龙糕,递到了卫临潇的嘴边:“姐姐,这是临雨最喜欢吃的点心,你吃吧。” 卫临潇笑着咬了一口,用手接过,放到了盘子里。前世吃惯了各类精致的西式甜点,她对紫云糕并没有特殊的厚爱。可心里就有些暖暖的。 这一屋子的人,一屋子的欢声笑语,无论是真是假,在某些特别的时候,也好过一个人独自黯然。 便想起前世时,某一年的春节,那时候她多大?大概只有八岁吧。象临雨如今一样大。妈妈蒸熟了的肉包子,用竹蓝装了,放在正屋破旧的木桌子上,在那个寒冷的除夕夜晚,腾腾的满着热气。她闻着那诱人的肉香,盯着包子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没有伸出手。她清楚的记得妈妈和爸爸,就坐在桌边,专心的包着饺子,哥哥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书写字。 屋里火盆里的柴火烧的很旺,那忽明忽暗的红色火焰,映的爸爸的因病重而苍白无色的脸,似乎比平日红润很多。 那一年的除夕夜,就这样永远定格在她的心里,即使以后的很多年,即使她后来穿越到如今的这个世界,每年的这一天,她总是能想起那个除夕夜,有父母在身边,有温暖的柴火,有着食物的香气的除夕夜。 后来的除夕,她便只有哥哥,两个人相依为命度过。再后来独自一人在外求学工作,生活慢慢变得霁月风光,可每到这一天,那种寂静的感觉,无论如何都不能剔除,她记得她穿越前的那个春节,回老家,哥哥和嫂子的宝宝已经七个月大了,那样白白胖胖的宝宝,她抱在怀里,一点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伏在她怀里,两只小手搂着她的脖子,认真又乖的啃着她的肩,那么一心一意的啃着,那么一小团,她觉得她心里很软很软。 家里早就是两层漂亮的楼房子,也不再烧喻意财气的材火盆取暖,嫂子开了空调,和哥哥一起包饺子。不时抬起头来,同她轻声讲几句话,她抱着宝宝看电视,突然,嫂子问她:“饿没饿?饿了我先热点包子给你吃,一会儿煮水饺。” 她的眼泪就忍不住要掉下来,可明明感觉脸上热热的,用手指触了触,却又并没有眼泪。她把头埋在小宝宝的脖子上,轻轻的蹭着,柔软的带着奶香气的婴儿,象是所有缺失的都找回来了。 她怕他们看到,就抱着宝宝手到玻璃窗前,窗外飘着雪花,院墙外小河对面的一棵落明雪花的树,耸立在白色的雪地和新年烟火的忽明忽暗里,就象是多少个梦境里的自己。 那个时候,她想,以后每年除夕,不管有多忙,她都要回来,这里也是她的家,尽管已经不一样了,可还是家。却没有想到,那也是最后一次。 九月,她去蹬雪山,深夜露宿的夜晚,她睡不着,从帐篷里走出来,天上的璀璨的星群,那么低,低到恍惚伸手可摘。在冷的刺骨的夜幕下,整个天地被大雪覆盖,发着幽幽蓝光,她便觉得那些欺骗还有伤害,都成了云烟,心中释然。可就在那一刹那,天崩地裂的巨大的响,那呼啸而来的雪,如巨涛般滚滚不尽。同去的人,还没有来得及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尽数葬在雪山里。她站在那里,连逃的念头都没有。人类在突如其来的巨大灾难面前,软弱到根本无路可退。甚至根本连逃脱的愿望都没有。 她再次醒来时,躺在一个温暖的被子里,睁眼看到的,便是一个小小男孩满是泪痕的脸,那么俊美的象是仙童的一张小脸,还有他眼里的期盼与懊悔。 ------------ 第二十八章 节 新年(中) 更新时间:2010-09-21 “大姐,大姐,你快听听,外面已经有人家开始放烟火了。我们遣人去叫哥哥们回来,一起放烟火,好不好?”临雨拉着卫临潇,见她低着眼睑,不知在想什么,一脸的恍惚,“大姐,你在想什么?” 卫临潇回过神来,心中虽然怅然,却还是笑着:“好呀。”转头看着大夫人,“母亲?” 大夫人迟疑着,正要开口答应,临云听了,本就起了玩兴,见母亲沉呤,也急道:“娘,您就答应吧。” 子时前后,要放近一个时辰的烟火,各家皆如此,何况烟火准备的也充足,拘着她们坐在这里,倒不如放她们出去开心去。大夫人就笑道:“尘哥儿和风哥儿估计在前面一时也回不来,就叫几位妈妈带上丫鬟陪你们去吧,都开心开心。” 佟妈妈听了,便叫了几个粗使婆子抬了烟火放到园子里,各院的大小丫鬟们也俱兴奋 的站了起来,簇拥着三位小姐去了花园。 园子里的空地上,早已放好了一筒一筒的烟火,拉了引火线。卫临潇在游廊下站定,远处的天空中早有各色绚丽的烟火明明灭灭,映着天空密织的繁星,还有地面屋顶的皑皑白雪,如同梦境。 灿烂,归寂,跌落,循环往复,如同这繁华盛世掩盖下的一切。 卫临潇看着两位妹妹无忧快乐美丽精致的脸,心就突然有些疼。一刹间,就觉得身边喧哗的声音远了,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身边的惜竹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笑,带着一种奇异的神情,眼神仿佛一下子空了,十分不安的叫了声:“小姐……” 卫临潇回过神来,见临云和临雨分别点了两筒烟火,嘻笑着跑回来,还没回到她身边便听到轰轰两声巨响,她忍不住抬头看,夜幕下的高空,转舜间,便绽开了两朵七彩牡丹,下面的人,忙往游廊下跑来,高空的烟花,慢慢落了下来。那边也有些胆大的丫鬟们,纷纷点了,一时此起彼伏,明暗交替,美到极致。 就想起前世,那年国庆五十周年,他带着她去广场看烟火,足足看了两个小时,万人攒动,她故意躲到人群里,他一回头,寻不见她,急的要命。驻足寻望,叫着“磐安磐安”可人却不敢走开,怕她回来,寻不到他,怕在这密密如织的人群里,弄丢了她。后来实在忍不住,他拨开身边的人,急着去找,她怕真的被人群冲散了,便从躲着的地方走出来,在他声后笑着叫他:“我在这里呢。” 他回头,看到站在明灭烟火光华下巧笑嫣然的她,一把拥在怀里,声音已哽咽:“磐安,我吓死了,以为把你弄丢了。这么多人,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她就笑道:“不会不会。” 那么温暖的怀抱,她想着人生长着呢,还有那么多岁月可以相伴,便从他怀里争脱出来:“你看,这些烟花,多美呀。”他拉起她的手,一整晚,直至回去,再未松开。曾经以为一生一世。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盛美过后是寂寥。 她不知道,有过无比恩宠的相弃,比死更冷。 嘴里不由沉呤着“磐安”两字,那是她前世的名字,而今,却只能刻印在心底,轻易不能启及。而今再念,除了恍然,只觉得唇齿间如含了青杏般生涩微酸,而当时的人,却连脸目都已模糊。 “姐姐,姐姐,你快看,那朵雪莲花,好美呀,还有那朵茶花,那边,那边,是恭喜新年的字呢。”临雨拉着她的袖襟,开心的叫着。“我再去放一个,太美了。” 卫临潇的思绪,被临雨拉了回来,听了她最后一句,觉得太危险,怕出事,一把拉住快跑到雪地里的临雨:“安生看着吧,胆子这么大,伤着了可怎么办?” 又对跃跃欲试的临云道:“你也不许去。” 临云不敢不听,却还是忍不住道:“再放一个,就一个好不好?” “要不,等临尘一会儿来了,你们同哥哥一起去?”卫临潇看着她眼里难得的纯真,一时竟然不忍拒绝。 话音刚落,就见临尘从游廊那端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丫鬟妈妈们太多,他面上虽端着,脚步却急切的很。临风追不上他,只好在身后微微跑着。 “姐,你们放烟火,也不着人去叫我和临风一声?还好我听到声音,寻了个空,就带着临风来了。” 卫临潇看着,满空烟火的明暗下,四个弟妹们明净的笑脸,没有任何的猜忌,伪饰,不禁笑了,刚才的怅然一扫而空:“也才刚开始罢了。你带着他们去玩吧,我就在这里看着。只是,要注意他们安全。” 临云临雨一声欢呼,连临风也笑道咐和:“我也去。我照顾雨妹妹。” 说着,拉了临雨的手,跟着临尘临云跑到了空地边。 闹了会,卫侯和大夫人也一齐过来了。卫临潇忙去行了礼。站在大夫人和卫侯的身边。一起看着那边四个弟妹跑来跑去的身影。大夫人笑骂:“看这几个猴子。” 一家团聚,心无芥缔,便是这样的时刻吧。 卫临潇忍不住看了卫侯一眼,见他面带微笑,那微笑,不知为何,卫临潇却觉得有些苍凉。 又看了约摸一刻钟,那些烟火也放了一大半。主子们都在,下面的人自然玩的不尽兴。何况也快到子时了。卫临潇便对大夫人笑道:“夜里本就冷,园子里又有风,母亲还是和父亲一起回屋吧。我叫上弟弟妹妹们,我们一家子坐在热炕上说说话去,母亲觉得可好?” 大夫人就点了点头,刚好此时已有妈妈来回话,说饺子都包好了,是不是现在就煮?大夫人便命人厨房去准备,卫临潇叫了四个弟弟妹妹,陪着父亲母亲一起回了屋。 因想着一家人在一起说话,大夫人便叫人备了茶水点心去她屋里。一家人团在炕上坐定,虽然挤了些,却觉得很温暖。除了临尘,临云临风临雨的脸上,都掩不住的开心兴奋,一坐定,几位小姐便笑闹了起来。 佟妈妈带着惜文几人送了茶水点心,大夫人看了卫侯一眼,笑着对佟妈妈道:“你去把两位姨娘也请来,今儿新年,你也别跟着忙了,让这些丫头们辛苦去,你也去前面和那些妈妈们吃茶取乐去。” “那哪儿成?”佟妈妈连忙笑着拒绝,“夫人体恤,可只让她们在这儿照应着,奴婢却是不大放心的。” 大夫人的贴身丫鬟秋烟是个嘴利的,就笑道:“妈妈有什么不放心的?您今日就安心去吃茶去,大新年的,夫人既发了话,您也跟着夫人享享福,还怕奴婢们服侍不好不成?” 大夫人笑道:“说的是,你且放心去吧,我在这里倍着侯爷和孩子们说说话。大家都辛苦一年了,难得一齐聚聚。你去厅里,也替我陪陪各院的妈妈们,说些体已话。” “这屋里几个丫鬟,就你能。”佟妈妈笑骂着秋烟,见大夫人这样说,惜文惜兰也跟着劝,便道:“夫人,婢子这就去了。有什么事,您让惜文她们几个,去前面叫我一声儿。” 大夫人点头,佟妈妈向着卫侯和世子还几位小姐福了福身,就退了出去。 不一会赵姨娘和徐姨娘就相携着进了屋,没用大夫人吩咐,惜兰和秋烟已搬了凳子和茶几放在炕前。沏了茶,几人退了下去。 大夫人赐了座,两位姨娘半坐了下来。大夫人笑着对两人道:“一家人说会儿话,侯爷心里喜欢,儿女们又都在,便也叫了你们两过来。” 两们姨娘忙起身福了福,笑道:“谢夫人和侯爷体恤。” 卫侯面带微笑,朝着两人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就闪过一丝寂寥来。转头望着卫临潇:“背上的伤好些了?” 卫临潇正与临尘说话,忙回道:“父亲不必担扰,用的药甚为好使,已大好了。” 卫侯放心的笑了,又问临风功课,见临风紧张,赵姨娘也略直了直背,大夫人落在眼里,就笑道:“难得除夕,孩子们兴致高,一家人坐在一起闲话,你这一问,可不是让孩子们不自在?就急在这一时了?你这爹当的!要问你也等过了年再问吧?” 卫侯见大夫人这样说,不好再问,可他平日寡言惯了,一时倒无话可说,临尘就道:“临风功课很好,先生已经讲到《大学》了,我前几日无事考了考他,竟比我这么大的时候还要长进。只是以后还需多练练身体,我们将门之后,可不能成了酸书生,父亲放心,往后我会叫临风多跟在我身边的。” 不但夸了临风,也有关心管束的意思。卫侯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向低调无声的赵姨娘,也忍不住感激的看了一眼临尘。 一家人说了会儿话,丫鬟们端了煮好的饺子来。吃到一半,响起了钟声。烟火的轰隆声也比刚才更甚。几人忙向父母道了祝福语,临雨还在炕上给父亲母亲磕了头。 大夫人和侯爷都极开心,忙命惜文拿了一早准备好的红包,一人发了一份。连赵姨娘和徐姨娘都得了赏。气氛比刚才更热烈了些。 吃了水饺,又说了几句,大夫人便让惜文去花厅叫了各院的妈妈们,送几个小姐回院息着,明日新年还要早起。 卫临潇几人下了炕,惜文惜兰惜梅秋烟伺候着几位小姐穿戴好,各人贴身服侍的人也来了。几人便向侯爷和大夫人行礼告退。 到了院里,临雨跟在卫临潇身边,悄声道:“姐姐,我今晚去你那里睡,好不好??” 卫临潇看了一眼还站在廊下的徐姨娘,果然见她站在那里,笑吟吟的望着她。 ------------ 第二十九章 节 新年(下) 更新时间:2010-09-22 便想起徐姨娘往日言笑宴宴围在大夫人身边的样子。 本以为,不过是个懂得进退的妇人罢了。大宅门里,原来真的谁都不能小看了的。她在大夫人面前经营多年,却在这个时候临阵倒戈,这样的心机和眼光,谁又能小瞧了她去? 难怪临雨近来有意无意,与自己亲近很多。卫临潇看着临雨仰着小脸,笑得象一弯媚月的双眼,她,不过才八岁罢了。 心中终是不忍。脸上堆出亲切爱怜的笑来:“你喜欢大姐,大姐心里也很高兴,可今天不行,快随王妈妈回自己院里去吧,我们临雨最乖的,以后再去好吗?过几天,我让沈妈妈多做些你喜欢的点心,接你去玩好不好?”哄完临雨,转头对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王妈妈道:“三小姐累了,您快送她回院睡去,明日一早还要早起呢。” 临雨依旧笑着道:“临雨听话,可姐姐也别忘了答应要做的点心哦,” 卫临潇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姐姐何曾骗过你?” 王妈妈听了,示意了一下宝佩和欣怡两个丫鬟过来搀了临雨。卫临潇也在惜竹的搀扶下,一起出了大夫人的浩然院。 到了院外,一众人纷纷告别,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卫临潇回到徐呤院,留院的小丫鬟们已备好了热水和碳火,屋里暖暖的,卫临潇去净房洗漱完,躺到床上,幼楠熄了灯,退了出去。 外面放烟花炮竹的噼叭声也渐渐停息,寂静的黑暗里,卫临潇闭上眼,本以为会展转反侧,却没料到很快就睡了。 做了梦,是来这世间惟一的一次,梦见前世的事物。 她梦见站在一个硕大的梨园里的亭阁中,望着窗外开的满天满地的白色梨花,梨树上空,是浓密缭绕的大雾。她突然想去看一个久不曾见的朋友,于是只身一个坐车前去。下车时下了倾盆大雨。眼前白茫茫的河水,在密织的大雨中,被打出无数的水圈来,她要渡到彼岸,却找不到一个人一只船。要么上车回去,要么沿着河沿继续往前走。她选择了后者。 沿河的小路,两边郁郁葱葱的树,她背着背包,一步一步前行,树叶被雨水洗的清透碧亮,象是发着光。她接到朋友的电话,朋友问,你在哪里? 她想回答,看了看四围,除了茫茫的河道雨水,还有那些清碧透亮的树叶,整个世界惟余她自己而已。不知身在何处,她拿着电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醒来,天刚蒙蒙亮。屋外,已能听到丫鬟们收拾房间的细微琐碎的声音。 想起那个梦。这一世,她对身边的一切都刻意的保持着淡然,随波逐流,顺其自然,却没有想到,前世性格里的那份执拗,从来未曾改变过。 穿好衣服,打开门,惜竹正在轻声的指点着小丫鬟们收拾屋子,听到卫临潇开门的声音,转过头来:“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卫临潇笑笑:“外面的炮竹声太响,哪里还睡得着。”转身回屋,叫了惜竹进来,拿着准备好的红包,散给了那些小丫鬟们。众人一起谢了赏,说了些吉利话,惜竹命人准备了热水。卫临潇洗漱完毕,惜竹叫了素妗来帮她梳头。 “小姐,今天绾个什么髻好?昨天采了些梅花来,有一枝形状就象支步摇,奴婢觉得好看,特意留了下来,早上看了一下,花朵儿也开的正好,不如挽了髻,也不用别的首饰了,就用那枝红梅妆饰。”素妗最擅长梳头,眼光又特别,又时常有些不落俗套的好点子,偏偏简单大方甚得卫临时的喜欢,卫临潇的梳妆,一向是她打点的。 “用梅花倒别致,就绾个简单的高髻吧。” 素妗利索的绾好髻,用簪尖略挑篷松。打开妆奁,挑了个指甲大小的包银珍珠耳坠,帮卫临潇戴上。配上她晶莹通透的肤色,宝蓝色的襦衣裥裙,显得明丽大方。 “您稍坐会儿,我去取梅花来。”素妗看着镜子里妆容简单但又不失清贵的卫临潇,感觉十分满意。 卫临潇坐着无聊,细细玩赏着妆奁里的首饰,这里面的东西,除了些宫里赐下来的,大夫人在她生辰时赏的,大部分都是沈惟月留给她的东西。她虽然对沈惟月全无记忆,可不知为何,看着这些,心里总有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 不过片刻,素妗已返转回来,手上果然是一枝开的正好的红梅,不过一掌长短,一柄三叉分枝,寥寥几朵含苞红梅。素妗拿着梅枝,轻插至卫临潇髻旁。打量了一番,极是满意的笑了。 又取了件银色裘衣,帮她系上。顺手递了个纯白的软手兜给她,让她暖手。 卫临潇奇道:“这里哪里来的?” “您上次去照明寺穿的那件貂皮大毡取了没破的一块,惜竹新帮您做的。虽然毡子不能用了,可扔了也可惜。还另做了个围领子。一会儿您出门的时候,一起戴上,刚好和软手兜儿配套。”素妗就笑道,想了一下,转身去了屋外,把那纯白的围领子也拿了过来,随便给卫临潇系到脖子上,“您看,是不是很漂亮?” 比上次去照明寺时用的那个围领子略宽了些,卫临潇笑着点了点头:“你们倒是会过日子的。” 红梅,蓝衣,银裘,白巾,如同皎月般明丽的脸,看在别人眼里,浓淡相宜,如同一幅泼墨画。 搭了素妗的手站起来,略走几步,便有暗香浮动。 今日,是新一年的第一天呢。卫临潇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惜竹等人已守在外间的正屋里,见卫临潇出来问道:“小姐,这就去大夫人那边吗?” “嗯。”卫临潇点头,“把给临尘他们准备的礼物都带上吧。” “早准备好了。”沈妈妈笑道。 问夏打了帘子,蔷薇蹲下身来帮她套上双屐。惜竹和素妗搀着她,幼楠领导着蔷薇小麦并几个小丫鬟托着放着新年礼物和红包的托盘,在天色微亮鞭炮轰鸣中,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浩然院。 刚进院门,秋烟已笑迎了出来:“大小姐,新年好,您可到的真早。”说着,便殷勤的接替了素妗的位置,相互道了些恭贺的话,同惜文一起搀着卫临潇,在廊沿下脱了屐子,进了屋。 卫侯与大夫人已在炕上坐着喝茶。两位姨娘也炕边的开光鼓凳上坐着,陪着说话,卫临潇给卫侯和大夫人行了大礼,笑着道:“祝愿父亲母亲身体安康,福禄永随。” 卫侯与大夫人笑着受了礼,秋烟同惜梅扶起卫临潇,佟妈妈就递了大夫人赏的红包。这边卫临潇接了,又道了谢,交与惜文收着。 大夫人笑道:“怎么也不多睡会儿?时辰还早,昨儿晚上又睡的迟。” “做了个好的梦,一高兴就醒了。索性就起了床,过来多陪父亲母亲会儿。”卫临潇笑答。一边让素妗帮她解下裘衣和围巾。大夫人就把她让到炕上。丫鬟们又给她沏了茶。 卫侯问道:“背上的伤,可还疼?” “已经大好了,父亲不必担扰。”卫临潇放下茶杯,恭敬的答着。 卫侯点了点头。 又说了会儿话。临尘,临云,临风,临雨各在小厮丫鬟们的陪同下陆续来了,一时屋里热闹起来。行礼的,赏红包的,笑语不断。临云临雨更是逗的大夫人开怀不已,就是卫侯,看着一屋子儿女,儿子英气出色,女儿美丽乖巧,也十分欣慰。 随着一阵噼噼叭叭的鞭炮声,惜兰惜梅领了丫鬟们揣了煮好的水饼和汤圆进来了。徐姨娘和赵姨娘忙起身去摆箸,待忙好,招呼着侯爷大夫人及几位公子小姐入席。 卫临潇吃了两个水饺并两个汤圆,一个喻意平顺,一个喻意团圆。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南方春节吃汤圆,北方吃水饺,她小时候在家中,却是新年的早晨第一餐,水饺和汤圆都会煮一些的。她至今还记着在侯府的第一个新年,她吃到第一个汤圆时的惊喜。 用完早膳,丫鬟们捧上漱口的茶水,漱了口,离了席,丫鬟们撤了碗筷,一众人重新坐定。府里各院的管事妈妈还有外院的管事们便过来拜年。又是一翻应酬热闹。 临尘便小声建议道:“不如我们去大姐后院的梅苑里走走吧。这样坐着也是无趣。” 临云连忙道好。卫临潇便也笑着点了点头。他们这会儿走了,大夫人刚好可以同姨娘及管事妈妈们打会儿牌。省得她们在这里闹,她们也只得陪坐着说话,反倒不自在。 卫侯正欲去书房,却听外面小厮来报:“侯爷,德顺行的韩若封过来给您拜年,已经请到了花厅,您是现在见?还是着人打发了?” 德顺行一个经营丝绸和米粮的商行,虽然是萧国最大的皇商,可和侯府无论如何也扯不上关系,何况今年新年第一天,怎么会过来拜年?而且还是韩若封?临尘有些奇怪 卫侯却目光微闪,沉呤了一下,道:“直接请去外书房吧。” 花厅人多嘴杂,直接请去外书房…… 卫临潇和卫临尘都不禁望了父亲一眼。 ------------ 第三十章 节 访客 更新时间:2010-09-23 卫侯已下了床,大夫人亲自帮他披上大毡,送出了门。回到屋里,大夫人笑道:“既是想去你们大姐的院里闹去,就赶紧去吧,也省得在这里闹我,我还想趁着今儿打会牌,多赢你们姨娘们几个钱呢。” 徐姨娘笑道:“大夫人昨儿才赏的东西,今儿就心疼,想着要收回些了。您放心,我们偏不会输给您的,倒是您要当心您的钱袋子,可别叫我们再饶些过来。” 赵姨娘听了,掩着嘴笑。大夫人笑骂道:“怪道临雨嘴利,可不是从了你?明明是讨我便宜的话,偏听了还叫我开心。也罢,你们也辛苦一年了,我就赶着这新年第一天儿,送些给你们又何妨?也叫你们讨个吉利儿。” “那今儿我院里茶水点心的花费,我明儿可要从两位姨娘讨了。”卫临潇笑道,又叫了惜竹进来,“你回去,叫沈妈妈着人备些碳火点心,再准备些软垫和手炉,去梅苑的亭子里,我们一会儿要去赏梅。” 在外守着的各院丫鬟们也都进来侍候着各自的公子小姐们穿衣,大夫人叮嘱:“今儿也别闹你们的妈妈们了,叫她们今儿也好好息一天,就自己带着小丫鬟们去就是。临尘,你细仔照顾好弟弟妹妹们。你大姐身体不好,注意别累着她。” 临尘应了声:“母亲放心。”便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徐呤院。 大夫人并两位姨娘送到院子里,见人去了,方回了屋。 卫临潇心里藏着刚才的事,便落在了后面,临云临雨在前面笑闹着,临风跟在她们后面,一会儿扶这个,一会儿拉住那个,倒也热闹。看着她们的无忧快乐,卫临潇心里不禁羡慕起来。临尘走在她身边,见她一脸思索,便道:“那个韩若封,大姐可曾听人说过?” 后院八卦的事多,卫临潇岂会没有听说过此人? “略听说过一些。” 韩若封本是书香门弟出生,家境甚好,本人亦能文能武,才学相貌皆堪称一流,却不知为何十多岁就经了商,利用祖业,短短十一二年间,几乎垄断了大萧国整个织造业。而米粮生意,若不是民生之首,由朝庭管控,估计现在,亦是韩若封德顺行的天下了。且他涉足的其它行业,成就也不可小觑。这样的人,又是皇商,怎么可能和朝庭官员没有私下的交易? 却不知他此番前来,是何用意。 临尘见姐姐脸上虽淡,眼中却明显在思索着,笑道:“德顺行的一处酒楼,刚好在我们家经营的古玩铺子的边上。姐应该知道,那条街,刚好是京都最繁华的一条街,京都的高官公侯们,大多居住在那边。庆国公府和秦王府就在那边。我听说韩若封酒楼生意做的不错,最近有意扩大铺面。” 可打主意打到定远侯府的铺子上,这胆子也忒大了些。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韩若封十几年间创下如此巨大的一个商业王国,绝不是这样没有脑子的人。何况,卫侯如今,除了圣上,依然是萧国最具权势的人呢。 据卫临潇了解,不但庆国公府和秦王府,连那晋平侯府,尚书令大人的陶府,可也是坐落在那条街上的,临尘却单单提到庆国公府和秦王府…… 卫临潇看着临尘就笑了。 “不过几间铺子,韩若封若出得起价,父亲给他又何妨?我们家又不缺那那几间铺子,不过是祖上传下来的,父亲可能舍不得罢了。” “姐姐有所不知,其实状元巷的所有铺子,并几处院子,父亲都已转到了姐姐的名下。是留给姐姐的嫁妆,因此决不会动的。我看韩若封这次会无功而返。” 转到了她的名下? 卫临潇摇了摇头,韩若封想的,怕不是那几间铺子。若真是为了那几间铺子,又何必他亲自出面? 卫临尘见她摇头,目光微闪:“午膳的时候问问你父亲就是了。”又突然问道:“姐姐觉得书白和书墨如何?” 突然间怎么问起这个?话题转的这样快,卫临潇一愣。 “瞧着倒挺好,只是你的人,你问我做什么?他们从小就跟着你,想来是不错的。” “姐姐觉得不错就行。”卫临尘笑道,“书白和书墨是会武的人,武艺不在我之下,这个姐姐知道的,可书白有经商的天赋,书墨又擅谋划,这个姐姐却不知道了。我名下的地产铺子,父亲早交由我自己打理,如今都是书白管着。至于书墨,那也是父亲特意为我挑的人。” “你有这两人在身边,倒叫人放心。” 卫临尘不至可否,见临雨跑的急了,着点摔倒,双足一点,跃到前面扶住了临雨。打了一下她的头,笑骂道:“明明是个小姑娘家的,一点矜持都不懂,调皮成这样。这要是摔倒了,可不就是我的不是了?连个妹妹都照顾不好?再不好好走路,仔细我把你捆着拎过去。” 临雨一缩脖子,睁大了眼睛,可怜兮兮道:“哥哥息怒,我这就好好走路,捆着可一点也不好看。” 说的一行人俱笑了起来。临尘忍着笑拍了拍她的头。卫临潇看着临风羡慕的眼神,不禁携了他的手,倒闹的临风红了脸,卫临潇这才想起,临风也是十一岁的男孩子了,在这个时代,即使是亲姐弟,如此亲密,也终究是不大好的。可看着临风虽红了脸,眼底却全是欢喜,也不忍放下,便对他说:“这路滑,你搀着姐姐。” 临风点了点头,小声却认真的说:“姐姐放心,我会小心的,不会让姐姐跌倒。” 卫临潇就觉得有点心疼,这样懂事隐忍的孩子,原本应该象临雨一样天真烂漫才是,可他偏生是个男孩子,偏上面有一个那样得人瞩目的哥哥,偏又是个庶出的,生母又是个隐忍淡漠的性子。只这样一点关心示好,就令他满心欢喜了。 “对了,姐姐那里有一块好皮料子,我觉得给你做件袄子真适合,你明儿得空,来我屋里一趟,叫惜竹给你量了尺寸,赶日子做好了,我们元宵节出去玩,刚好穿上。” 说完,卫临潇就觉得临风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听他道:“姐姐,我有衣服穿,不用的。你留着自己用。” 卫临潇就笑理了理他的衣襟:“你是侯府堂堂的二公子,什么衣服没有得穿?那不过是姐姐的心意,再说你生的好,那件墨青的料子,刚好衬得你皮肤,再者,姐也不是白给你,你读书读的好,元宵节时,你给姐姐多猜出几个灯谜,得几个姐喜欢的灯笼送我,就当是谢我,可行?” 说到自己的擅长的,临风就有点雀跃:“嗯,到时姐姐喜欢的灯笼,我便给姐姐赢来。” 说着话,一行人已到了徐呤院,穿过正院,绕过假山亭栏,进了梅苑的暗香轩。沈妈妈早已命人备好了茶水点心碳火软垫等物,五六个二等三等的丫鬟守在那里,正忙着打扫门前的积雪。 兄妹几个坐定,品着茶,聊起天来,临风就着景致作了首诗,临尘点评了一翻,卫临潇就想起姜夔作的那两首梅诗《疏影》和《暗香》来,也便呤了几句,倒听得临尘和临风满眼敬佩。卫临潇就笑道:“你们也别这样看着我,这诗可不是我作的。是我在诗书上看到,觉着好,便记下了。” 临风年纪虽小,读的诗书却着实不少,因经奇道:“这样的好诗,我怎么没有读过?在姐是在哪部书上看到的,是谁的诗?我明儿也找来读读。” “我平日又不喜看什么诗书,到底是哪位诗人作的,我倒是忘了。”卫临潇心想我到哪里给你找来去?便把话含混开去,“你年龄还小,看那些酸腐文的,到底不是正经学问。倒不如多读些治国齐家的书有用。” 临风听了脸一红:“大姐教训的是。” 卫临潇见他不安,忙安慰道:“倒不是读诗文不好,实在是姐姐忘了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说出来怕你们笑,才说了这冠冕堂皇的话。” 一句话说的几人俱笑了。 临尘却奇怪的看了卫临潇一眼,说到这样的忘性,自己的大姐不是这样的人,他却是相信这诗是卫临潇所作,只以为她一向低调行事,不欲张扬。 卫临潇见了,只泯嘴笑了笑,也不辩解。 卫家虽是将门之家,可教导自己的儿女并不含糊,因此除了两位公子,临云和临雨,也是读了些书的。卫临潇这一呤诗,倒沟起了临云的诗兴,可她毕竟才学有限,呤诗不行,猜猜诗迷,倒能胜任,因此提议道:“梅也赏了,茶也喝了,干坐着无趣,不如我们猜诗迷吧。” 临雨最近刚得徐姨娘夸了在诗书上有些天分,因此也十分雀跃,连声附和。卫临潇自不忍扫了他们的兴,兄妹五人便猜起了诗迷。 转眼间已到了午膳时间,就有丫鬟们来请。几人便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去了浩然院。卫侯已陪着大夫人坐在炕了说话,想来是那韩若封也已经走了。 一家人用完午膳,累了一上午,各自回院息了,卫侯却留了临尘去了书房。 ------------ 第三十一章 节 对话(上) 更新时间:2010-09-24 卫临尘知道卫侯有话要说,因此陪着父亲在书房里坐下,等丫鬟小厮们散了,主动开口问:“父亲,今天德顺行的韩若封来找您,可是为了状元巷那几间铺子的事?” 卫侯喝了口茶,不急不徐道:“那几间铺子,也不值得他新年第一天特特跑来。” 果然如此,卫临尘就笑望着父亲,原以为卫侯会接着说下去,不想卫侯话峰一转,问他:“尘哥儿,你可知道这韩若封背后的势力?” 父亲这是在考究自己了。 卫临尘整了整身形,正色道:“据闻韩若封和庆国公陈演之还有秦王萧恪王爷颇有些渊源。儿子只是纳闷,如果韩若封此来,是陈国公和秦王爷授意,这两位此时欲和父亲套上关系,至少表面上看来,并非明智之举,倒不知是什么意思了?若说和朝庭的党争有关,此时更应该避着些父亲才是。” 其实卫临潇隐隐觉得此事很有可能和宫中有关,可庆国公和秦王支持谁,萧国皇室错纵复杂,却不是他这样的年龄所能看清的。他不禁想起他拿此事试探大姐时她的态度,难道大姐一早已经洞察不成? 卫侯听了临尘的一翻话,点了点头,临尘虽他不明究里,可事件的本质,却把握的十分准确。皇后嫡出的太子,被萧皇禁足,萧皇对这个太子十分不满意,皇后的哥哥,太子的舅舅乃是枢密史唐宴,因此皇后这些年来一直向卫侯示好,甚至连卫临潇及竿,都亲赐贺礼。可萧皇本身,却甚为喜欢文韬武略皆为人中龙凤的二皇子。可大皇子各方面并不输于二皇子,就算萧皇废太子,重新立储,二皇子也无法顺利上位。 废立储君,向来是动国之根本的大事,故而这些年萧皇一直按兵不动,只禁了太子之足。卫侯虽无意被牵止到后宫之争,这些年一直保持中立之势,可他却是无论哪一方都必争之人。萧皇之所以此时要削剥他的势力,未必不是与将来的继位之君有关。即使卫侯能一直中立,不参与储君之争,新皇日后能顺利继位,可他手中的兵权,却是一个新登基,还没有成熟的政治手腕的年轻帝王所不能控制的。 “到底是我的儿子。”卫侯语含欣慰之情。“你分析的不错,风欲吹而树不静,该来的总会来的。为父一直希望能够避免那欲来之风,可形势如此,想来已是无可避免的了。因此,总要为你们做些打算。” 言语间,已是沉重的叹息。可这话却分明说了半截。卫侯亦有他的打算,如今情势所逼,他想独善其身已是不能。韩若封带来的庆国公陈演之还有秦王爷的试探,他虽没有明确应了,但言下已有松动之意。若不出所料,那边,这几日,便会寻机与他深谈吧。 卫临尘心里其实一直藏着希望,虽然清楚的知道萧皇已不可能再忍耐父亲,可总觉得父亲一生忠君护国,萧皇就算要收回父亲用性命拼来的这一切,总不至于做的太绝。听了父亲这一番话,不免悲愤:“皇上他到底要父亲怎样做才能放心?父亲一生忠群护国,且不说当年助当今圣上上位,就是一个人在苦寒之地几十年,一两年间才得召回京,待上月余,为着是萧国边关稳定,外敌不侵,何况留着家室儿女在京中,说是怕家人受苦,实是留在京都为人质,如此圣上还不够放心吗?我不懂,如此昏庸之君,哪里值得您……” “住口。”卫侯一声低呵,“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人臣子该做的。你以后休作如此想。” 见卫临尘眼含眼光,终是不忍,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尘哥儿,圣上他并非昏庸之辈,否则萧国不会有如今的国富民强之势。你到底还小,不能懂得,所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前朝各地节度使纷纷自立为王,那些节度使都是自己想反的吗?不是,只是因为他们手中有兵权,麾下兵将再三劝之,任是意志坚定,也抵不住那天下至尊的权力诱惑啊。何况为父手中所握兵权,早已胜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位。这些年,圣上为抵外扰,不得不任我的权势一再增涨,可现在萧国已无内扰,边关亦足够稳定,他如何还能放心?如果不趁着他尚健在时削了我的兵权,他日新皇蹬位,会是怎样的情况?问健的关健,不是我会不会因权谋反,而是,我有没有这个能力。前车之鉴,圣上他又怎能不妨?” “可父亲已经递交辞呈……”卫临尘说了一句,但沉默下来,递交了辞呈又如何?父亲在军中经营多年,这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却不是一个辞呈就能解决的,除非萧皇能够换掉边军的所有将领。有没有这么多的备选将帅可换且不说,这样大规模的人员异动,敌国岂会坐以待视?到时候引起天下动乱势在必然。 而留着原先的各地将领,让他们继续精忠报国的惟一办法,就是能够调动他们的那个人必须消失。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历来军中之人,是认帅不认君的。难道定远侯府就必须消失?父亲他,必须死? 卫临尘心中凄楚,不禁脱口道:“儿子愚敦,若有大姐的一半智慧,也能为父亲分忧。可如今看着父亲心忧至此,却不能分担分毫,儿子太不孝……” “潇儿?”卫侯见临尘提到自己的大女儿,不禁奇怪,那孩子在他心中,不过是个乖巧懂事,淡然听话的女儿罢了。 卫临尘凄然笑道:“即使血浓于水,这世上也无无缘无故的爱。别人只知道我和大姐感情深厚,却不知那是因为大姐她是除了父亲,儿子心中最为敬服的人。若姐姐她不是女儿身,这天下间的青年才俊,又有几人能胜了她呢?父亲您只以为儿子聪慧,却不知大多是由姐姐提点。只可恨她是女儿身,想为父亲分忧,也只能通过暗中提点我的办法。她只以为她做的隐晦,别人不会觉察,可儿子心中却清楚的很。这些年来,父亲远在边关,沈姨娘又去的早,至于母亲待她如何,儿子不便评说,可她从来心中无半分怨怼,待人虽淡,却一片诚意,就是临云向来不懂事,她也爱护有加,对临风临雨,更是真心疼惜,我有想不懂想不明的事情,但凡在她面前略提些,她一言两语,便能让儿子豁然开阔……” 见卫侯满脸诧异伤感惊喜又无法置信的复杂神情,卫临尘接着道:“上次相救陶府小姐的那份镇定心智,父亲以为是一般的闺阁小姐能做到的吗?这且不说,那日儿子提到姐姐愿意嫁到张家,父亲以为姐姐是想贪慕张家富贵?张家再富贵,能越过我们侯府?或者父亲以为姐姐是因为张掖的才貌品学?别家的女子或者会如此,可姐姐不会,姐姐她不过是看透了圣意,想在这绝境里,顺势而为,寻一条可退之路,以护我们一家平安罢了。” 卫侯虽一向觉得女儿聪慧过人,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一直居于院墙之内的女儿,竟能思虑的这样深远。心中振动之外,已隐含泪光,却又觉得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欣慰来。她不亏是沈惟月和他的女儿。潇儿她,竟然有这样的谋略! 卫逸天便想起那个他藏在内心深处绝顶聪丽的女子。 惟月,徜若你在天有灵,看到我们有这样优秀的远胜男子的女儿,可觉得安慰?可惜我却无法让她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些年竟然对我们的女儿漠然至此,我实在,太对不起你了,他日相见,我有何面目见你呢? 饶是卫侯血雨腥风也绝不会眨一下眼睛的人,此时心中也高兴与愧疚交织冲击,再说不下去。便对卫临尘摆了摆手:“你先去吧。” 临尘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失态,十分不安:“父亲……” 卫侯再次摆了摆手,临尘只好恭身离开。走到门口,却听父亲叫他:“尘哥儿,你跟潇儿说一声,我对不起她。让她不要太过担心,我虽不能保住定远候府,可无论如何,也会护住你们兄妹几人的性命的。” 临尘再欲出言安慰,卫侯已意兴阑珊道:“去吧。为父累了,想歇一歇。” 临尘看了父亲一眼,见他神色疲惫,便恭身出了门,对候在门外的小厮寻真和信真道:“侯爷身体略有不适,现正在屋里息着,若有外客,不十分重要的,就自行回了,你们在外守着,不要打扰,都警醒些。” 寻真和信真两人年龄二十上下,都是跟了卫侯五六年的人,在营中一向管着侯爷的衣食,对他的性情十分了解,见临尘郑重嘱咐,两人忙应道:“世子爷请放心。” 临尘离了书房,本想去徐呤院,走了一半路,立在湖边驻足想了想,却又折回了自己的院子。一直到了申时,想着卫临潇该午睡完了,方才去看她。 此时夕阳西斜,桔红色的光透过梅竹兰菊的雕花窗格,暖暖的照在屋内青石板的地面上。卫临潇果已坐在罗汉床上,靠着迎枕在看书,惜竹同几个丫鬟坐在马扎上绣着女红。见世子爷来了,忙收了物件,上了茶水点心,避了出去。 “这两天迟睡早起的,怎么不趁着这会儿没事多休息会儿?”卫临潇把临尘让到床上,放下手中的书,笑问道。 “我不困。” 临尘答着话,端起茶杯吖了口茶。 “父亲把你叫到书房,可是说了晨间韩若封的事?”卫临潇直接问道,临尘若不是想跟她谈这件事情,也不会巴巴的这时候跑过来。 ------------ 第三十二章 节 对话(下) 更新时间:2010-09-25 临尘就点了点头,把在书房中同父亲的话说了一遍。见大姐听了凝眉不语,临尘道:“大姐可是怪我多舌?我只是想着父亲知道了你的打算,为了侯府,也必定会暗中多给你些支持,总胜过日后你真嫁到了张府却无凭无借,一个人势单力薄。” 只怕按卫侯的性子,知道她是因这样原因而答应嫁到张府,不仅不予支持,反而会坚绝反对的。 虽然她和父亲之间一直疏离,但她却知道父亲对她的疼爱,并不下于临尘临风一点。事已至此,也只能看父亲的态度了。何况朝中之事,舜息万变,或许不定圣上不知什么时候就消了这赐婚的心思,多想无益。卫临潇就笑着摇了摇头。 “父亲可说了韩若封为何来拜见他?” 临尘就把父亲的话大概向卫临潇复述了一遍:“……我觉得似乎是和庆国公或者秦王府有些关系。而以这两人的对时局的洞察,若单纯为了本身的利益,应该不会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和定远侯府有何牵扯,我看父亲话里的意思,许是和后宫的斗争颇有些关系。姐姐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素闻庆国公陈演之和秦王萧策皆是刚正不阿之人,卫临潇并不觉得这件事的背后会有多大的阴谋。何况卫侯几十年间平定萧国周边的外乱,绝不仅是骁勇善战便能做到的。以父亲的英明,不可能不知道庆国公或者秦王让韩若封见他的真正意图,而父亲他能见韩若封,就一定有他的目的。 卫临潇不相信父亲对于定元侯府今日的危境没有预料,然而性格决定命运。有些事情,他不是不能为,只是不肯为罢了。可到了最后一步,卫逸天却还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家人的性命全部伤失。可以想象,他在决定见韩若封时,内心的痛苦与争扎。 如果庆国公陈演之和秦王萧策支持的那个人,日后能成为一代明明君,那么,父亲也不算是违背了一生所坚持的原则吧,卫临潇虽不能体会古代臣子的所谓忠君,却至少能够理解。 想到此,心中不禁怆然。 “父亲既未对你明说,可见他并不希望你对这件事太清楚。我们为人子女,只要相信自己的父母就是了。” 在卫临尘的心中,父亲如同一座丰碑,是象山一样高伟到需要他仰视的人。听了卫临潇的话,便点了点头:“我自然相信父亲,我只是希望父亲的烦忧我作为长子,能够为他分担些罢了。可恨我却什么也不能做。” “你毕竟还小,何况徜若父亲都没有万全把握的事,你又能做什么呢?我们相信父亲,便是给他最大的支持了。”卫临潇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背。“重要的是,我们还有许多时间来做准备。这世间从来没有所谓的绝路,事在人为。” 花无百日红,富贵终会成为过眼云烟。历来改朝换代,长也不过几百年间的事,何况一个家簇,卫临潇两世为人,对此早已看开。人生永远不是一条直线,花虽无百日之红,可人却有否极泰来。 她又想起前世,曾经有个人对她说过,人若不死,日常的生活还是要继续的,那样平淡的一句话,却又说出了生命本质的一地朴实苍凉。是,只有活着,才有无限可能性。 见临尘听了她的话,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卫临潇淡淡道:“临尘,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追求和坚持,对于你们男人而言,建功立业,位极人臣之巅,才是你们的追求,可是对于女子而言,一家人平安健康,还有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以后无论遭遇怎样的事件,在怎样的时候,姐姐都要你记着,人活着,才有一切。” “姐,我记着了。”卫临尘听了这几句话,内心振动不已。 卫临潇见他低头沉思,欲转开话题,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便问道:“前些日子,附属国朝觐的事件,是由哪位大臣主持的?” “这些事,一向是礼部按排,不过今年倒特别,圣上不知为何,竟然特别交由内阁的张大人主持。” 张掖的父亲张敛?这样不合体制的事情,言官就没有反对?圣上不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按排的,那么他的用意呢?卫临潇心中一动,却不露声色的笑问:“这次所有的附属国都来朝靓了吗?不知又有什么稀贵之品进贡了。” “只除北魏未来,其它的几个小国,却是一个不少。” 北魏十万大军兵临凉州,已然与萧国撕破了脸皮,此时不来,理所当然。 卫临潇笑道:“张老大人学富五车,又通几国语言,圣上按排他主持,倒也相宜,正可彰显我萧国礼仪之邦,泱泱大国之风。不过,独今年让张大人主持,礼部的人,竟然也没有人反对,就是言谏官们,也没听说他们有什么进劝的折子,倒是奇怪呢?” 卫临尘目光微闪。正欲说话,卫临潇却象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岔开了话题。 “听说张老大人的草书狂放不输怀素,自成一体,姐姐素来喜欢临摹名家字贴,可惜从未得见,你哪天有空,帮我找些张老大人的贴子来如何?” 卫临尘却未多想:“这有何难?张大人学生众多,学他字体的人也多,他的字贴倒流传甚广,并不难寻,我过几日就给你送来。”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惜竹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侯爷他……” 卫临潇见惜竹慌张的样子,素知她平日端庄沉稳的性子,与临尘两人心中俱惊。卫临潇忙问:“有话好好说,侯爷他到底怎么了?” “侯爷他亲自来看您了。” 听了这话,卫临潇倒明白惜竹为何慌张至此了。父亲他,大概已了七八年未踏入徐呤院了。惜竹慌张,显然不是惊慌,而是惊喜。 两人俱松了口气,却敢不待慢,连忙起身下床,穿了鞋正要迎出去,卫侯已进了屋里。见临尘在此,倒也没有奇怪。 卫临潇和临尘一起给父亲行了礼,待父亲上首坐了,卫临潇便小声吩咐惜竹:“泡点陈年老普过来。” 惜竹得令去准备,人一离开,卫侯对临尘道:“我找潇儿说说话,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去看看你母亲去。” 卫临尘低着头应了声“是”,偷偷看了眼父亲,见他面色平静,心里略松了口气,又看了眼卫临潇,见大姐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便告退出了屋。 “潇儿,你也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卫侯指着身边的椅子,对卫临潇道。 看着父亲脸上温暖的笑,还有语气里的温和。卫临潇心中甚安,便也放心的坐了下来。两人虽为父女,却一向见面不多,何况这样单独相对的时刻,在卫临潇的记忆里是少之又少,正不知要说什么,刚好惜竹泡好了茶水,送了过来。 等惜竹退下,卫临潇亲手捧了茶杯给父亲,笑道:“女儿知道父亲一向喜欢岩茶,可岩茶性烈,您又长期居于苦寒之地,身体疏于调理,倒不如喝点普洱饴养脾胃,因此女儿做主给您上了温和些的茶,您不要怪女儿。您先品尝一下,若是不喜欢,我再让丫鬟们重新给您泡岩茶来。” 卫侯闻言,吖了口茶,品了半响,笑着点头:“这茶汤红亮怡人,入口醇绵温和,回甘生津,我很喜欢。潇儿有心了,爹爹最高兴的,是你的这份心意。” “父亲若是喜欢,我这里还存着些,一会儿叫人送些去母亲那边。您每日喝些,对身体总有些好处。” “那倒不必了,我要想喝,就来你这里,我听临尘说你在茶道上破有些研究,你亲自泡了给我喝,不是比丫鬟们强些?我也能享享女儿的福。” 卫逸天素来威严,和儿女们并不亲近,这样慈祥的话,倒说的卫临潇一怔。卫侯见了,神色间就有些黯然:“爹爹知道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对你关心极少,你不要怪爹爹。” “父亲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女儿吃穿用度,除了天家的女儿,这世间能比得上的,怕也数不出几个来,您和母亲一向疼爱女儿,这样说,岂不是叫女儿惶恐?”卫临潇紧张的站了起来。 卫侯叹了口气,对卫临潇招了招手:“潇儿,你过来。把椅子挪到这边来,坐到父亲身边来说话。” 待卫临潇坐下,卫侯拉起她的手,轻声道:“这几个儿女中,爹最疼的是你,可关心最少的,也是你。好在你如今美丽聪慧并且懂事,惟月若是能看到她的女儿这样优秀,不知道有多欣慰。” 提到生母,不知为何,卫临潇心中有觉得有一种酸酸的感觉。也许是她身体的本能反映,是原来的卫临潇深藏在身体内的一种本能意识。 “姨娘她一定会看到的。”声音里已有哽咽。 卫侯并非一味伤感之人,见女儿拍着他的手出语安慰他,心中甚慰,就转换话题,笑着道:“你没事也多出去走走,我们将门之家,没有那么多规举,你整日待在这院里,也是无聊。我的女儿,不必学那平常闺阁。别人家的女儿要精女红厨艺,讲究贤淑,爹爹却只要你能快乐就好。” “谢谢父亲,女儿并不感到无聊,再说临尘在府中时,每日都会抽空来陪女儿聊天,有时候几个弟弟和妹妹也会过来。得空时我也会看些书,练练字,倒觉得每日过的很愉快。” 卫侯打谅着卫临潇的屋子,见大气素雅,倒象个男子的房间,心中欢喜,便笑道:“听临尘说你时常提点他,他对你这个姐姐甚为敬服,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那小子眼界高的很,一向极难服人,可我的女儿,我却不知她心有丘壑,远胜男儿,可见我这父亲当的,甚不称职。” “您可别听临尘胡说,女儿足不出户,哪里有什么才学能提点他。平常不过聊些玩闹的话罢了。”说到这里,卫临潇心中一动。 ------------ 第三十三章 节 父女 更新时间:2010-09-26 便接着笑道:“刚才还聊起今年属国朝靓的事件,临尘还说这次不是由礼部出面,圣上交由张老大人主持,我不信,还道他骗我玩呢,要是真由张老大人主持,那些个让人头疼的老言谏官们,不知闹成什么样子呢?” 见卫侯面色平静的笑着,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卫临潇知道父亲对这件事早已有了防备,便松了口气,撒娇道:“我就知道他又哄我,您得空可得说说他。” 卫侯笑道:“他倒不是哄你,这事是真的。不过说到张老大人,前些日子圣上召我进宫,特地向我提了你的婚事,圣上是想亲自赐婚把你许给那张老大人家的二公子吏部侍郎张掖。” 卫临潇见父亲提到她的婚事,便低下了头,娇嗔道:“父亲说这个做什么?” 见一向淡静稳重的女儿难得露出小女儿之态,卫侯十分开心,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可害羞的?说起来,这件事情临尘已与你讲过。听说你也愿意。我本来还不放心,因此当日没有答应圣上,只是那张掖小子,是本朝的第一个连中三甲的头名状元,年轻轻的就做了吏部侍郎,况且至今未婚,爹爹也派了人去了解了一下,他倒不是个纨绔的公子哥儿。才学相貌人品且不说,单说他的胸襟眼光,却也配得上我卫逸天的女儿。” 卫临潇原以为以卫侯的性格,知道她的打算,会推了这门婚事,现在听他的语气,倒似应了,也松了口气。 却听卫侯继续道:“爹爹知道你的心思,可婚姻大事,决非儿戏。爹爹如今愿意把你许给他,只是因为以张掖的能力,至少能护你一生平安富贵,和别的事无关。你也不许再多想。你放心,你和临尘他们几个,爹爹虽不能再给别的什么,但至少能护住你们的性命。你要相信爹爹。” 说到后面几句,语气十分郑重。以卫侯的性格,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十分不易。卫临潇岂能体会不到父亲心中的沉重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只可惜,要到若干年后,她才知道卫侯为了护住他们兄妹几人,当时心中的思量,还有所做的决定。可就算她再聪慧些,当时便能想到卫侯为了她们所做的一切,她便能避免吗?不过徒增心中伤痛罢了。 也是到了最后,卫临潇才能明白,原来世间最大的幸福,不是自以为天下尽握于股掌之间的明智,而是懵懂无知。 抬起脸,眼中已有泪光:“您是我们的父亲,我们自然相信您。爹爹,女儿不会叫您失望的。无论以后怎样,女儿都会努力过的平安幸福。” 十年了,卫临潇从未叫过一声爹爹,饶是卫侯峥峥铁骨,也不禁心神激荡,只轻拍着卫临潇的肩,哽咽着连道几个“好”字。 卫临潇不欲父亲太过伤感,便抽出帕子擦了眼角的泪,拎了水壶,往茶壶中重新注了热水,给卫侯沏了杯茶:“爹爹,您再喝些茶,眼看着晚膳时间就到了,我与您一同去母亲院里用膳吧。” 见卫侯含笑点头,卫临潇便放心站了起来,叫了素妗进来,自去净房梳洗,不消片刻梳妆好,进了正屋,却见卫侯正立在书案前,手里拿着她临的贴子,正细细揣摩着,神色间既惊异,又高兴。 感觉到卫临潇进来,卫侯掩饰不住的开心道:“潇儿的字,真是越来越好了,都说那陶家女儿的字好,不是为父偏袒自家孩子,我看那陶小姐的字,未必胜过你去。大抵女孩子的字,娟秀有余,而力道不足,潇儿,你的字,却大气磅礴,若是在它处见到,我也绝不会想到这是出于女子之笔。” 卫临潇见父亲喜欢,便顺着他的话道:“哪里有爹爹说的那样好?不过爹爹既看了,也给女儿提点不足之处出来,女儿以后好改正,女儿总觉得有些不足的地方,可无人指点,自己终究看不透。” 卫侯又仔细看揣祥了片刻,指着字道:“你到底年轻,还是疏于狂放了些,不够沉稳,太狂则流于轻慢。以后磨练磨练,自会有所改观。说起来,临尘的字大气有余而温润不足,临风的字,则过于峻瘦,都不如你。” “爹爹真是一针见血。”卫临潇听了顿觉豁然开朗,“所谓字如其人,女儿的性子,是要磨砺。” “好了,你随我一起去你母亲院里吧。”见女儿已梳洗完毕,着了出门的斗篷大毡,卫侯放下手中的字稿道:“好了,你随我一起去你母亲院里吧。” 卫临潇应了声“是”,过来扶着父亲,素妗打了帘子,两人谈着话一起去了浩然院。 进了浩然院的正厅,临尘等兄妹四人俱陪着母亲在说话,两位姨娘也在,见卫侯与卫临潇一起进屋,除了临尘,一屋人都怔住了。临尘虽面露异色,见父亲与姐姐状似未有过的亲密,悬了半日的心,才放了下来。 见屋里的人神色各异,一时间寂静无声,卫侯的脸便冷了下来。卫临潇笑着给大夫人行了礼,大夫人反映过来,忙笑道:“惜文,快过来帮大小姐把毡子解了。”又招呼卫临潇,“外面太冷,别冻着了,快到炕上来暖和暖和。” 卫临潇依言脱了鞋,上了炕,挨着大夫人坐下,两位姨娘也忙给卫侯搬来的椅子,众人重新坐定。对面的临雨递了手炉给她:“大姐,你暖暖手。” 见卫临潇笑着接过,还道了谢,临雨原本笑的甜美的双眼越发弯成了月芽儿:“大姐不必谢我,我明儿就找你讨东西去。” 坐了片刻,佟妈妈便过来,问大夫人晚膳是摆在这边还是摆在东厢房。 大夫人回道:“就摆在东厢吧,也省得这里一会儿还要收拾。这一屋子人,也乱。” 佟妈妈就领着几个二等的小丫鬟们去了,这边众人也起身移步到东厢,一起用了晚膳,又略坐了会儿,也都散了。 出了浩然院,临尘快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卫临潇,小声问:“姐,父亲下午可和你说什么了?” “只是闲聊了几句。”卫临潇淡淡笑道,见临尘不信,“你看我的样子,可是让你担心的样子?姐知道你关心我,父亲他对我很好。你早点回自己院里睡吧,这几日簇里往来也会多些,父亲身体不适合,大多要你应酬,别累着了。” 临尘听了,放心的回了自己院子。 接下来的几日,卫临潇便待在自己院里,看看书,偶尔被大夫人招去应酬下簇中过府来请安的女眷,惜竹忙着绣那幅要送给张府的上官老夫人的佛象,幼楠也赶着给临风缝制件墨青的直裰。院里的事情,便都是沈妈妈带着素妗和问夏在忙。 初四那日,临尘便亲送了张敛大人的几幅书贴过来,而惜竹的佛像已绣好,又着人用了金丝楠木雕莲花纹的边框裱好。 到了初五,卫临潇一早便起来梳妆,素妗帮她搀了高髻,髻间插了支赤金凤含五连丹珠步摇,宝蓝襦衣,紫色裥裙上用金线绣了大朵的牡丹花,搀了宝蓝的绫霄纱长披帛,外面套了件紫色毛皮大毡,脚着黑底金线如意云头鞋。额间贴了朵细小的红梅花钿,映着雪一样晶莹剔透的肌肤,富丽中透着清贵端庄,美艳不可方物。 出了房间,一向习惯了她简单妆扮的沈妈妈和几个丫鬟都看呆了。虽然知道自己小姐美丽,可这一打扮,竟是如此叫人惊艳,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的。 卫临潇淡淡笑着:“时间不早了。” 惜竹和幼楠听了,忙过来搀着她,沈妈妈随后也命人奉着给上官老夫人的礼物,一起去了浩然院。 因为去的早,也只两位姨娘陪着大夫人在说话。三人见着盛妆的卫临潇,眼中俱是一亮,两位姨娘赞道:“大小姐可真是漂亮,我们也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自认见过不少美人儿,可比大小姐美丽的,还真是找不出来。” 卫临潇笑着道了谢:“两位姨娘过誉了,我只是觉得今日场合不能给母亲丢了脸,因此略打扮了一下。”说着便看向大夫人,“母亲,您看我这样可行?” ------------ 第三十四章 节 辰宴(上) 更新时间:2010-09-27 大夫人的眼神极为复杂,却点头笑着,似乎也极满意,细仔打谅了半日,方道:“不错,我们世家的大小姐,原就应该这样的打扮才对。你平日也太过素简了些。”又笑着感慨道:“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每日可是最爱妆扮自己的。女孩儿天性都爱漂亮。我如今却是老了,再打扮可成了老妖怪,可却喜欢看着你们打扮的象花儿一样。我原还愁着你那性子,穿的太过素净,到底是人家老夫人的生辰宴,应该富气些才能应景,还特地叫徐姨娘帮我把那红宝石珠玉簪花找了出来,要给你戴上的。现在倒不用了。” “母亲哪里老了?不认识的人见了我们,哪里会想到您是我们的母亲呢,怕不会以为您是我们的长姐呢。”卫临潇听了大夫人的话,笑道,又状着亲昵的开口讨赏,“那簪花怎么不用?就是今日用不着,以后用得上的地方也多着呢,母亲既已想到给我,我也不帮母亲省着了,您还是赏给我吧。” 大夫人听了她这难得亲昵的话,却很高兴。一边命徐姨娘打开她的妆奁,把那簪花取了出来,一边笑骂:“我可不是尽养了群讨债的?尽拿话哄我,今天你讨要这个,明儿她讨要那个的。我这点子箱底,哪里够她们折腾的。” 赵姨娘泯着嘴但笑不语,徐姨娘便笑道:“大小姐这还算好的,倒是那两个小淘气的,着实让您头痛。可这也怪不了别人,还不是夫人您自个儿宠出来的。如今您倒抱怨了,可怨哪个去?” 这赵姨娘平日不言不语,却也是个会说话的。 “看看,这说来说去的,倒还是我自己的不是了。”大夫人摇着头笑。 赵姨娘便也轻声笑着:“可不是呢。” “母亲有什么高兴的事?也说给儿子听听吧。”几人正说着玩笑话,临尘已迈步进了屋子。 徐姨娘忙上前帮临尘解了斗篷,回道:“哪里是什么高兴事,夫人这是在心疼自己的首饰盒子快要空了呢。这不,刚被大小姐讨要了心爱的簪花去。” 临尘落了座,看了看卫临潇手中把玩的红宝石珠玉簪花:“这倒实在是珍贵的东西。”又向着大夫人道:“母亲,您可也别太偏心了,好东西尽给了女儿们,您也为日后的媳妇留点儿好东西。您这样偏心女儿,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可保不准临风或者会怪您。再者,以后媳妇们因为您不赏些好首饰而和您不亲近,您可别怪儿子们没把自己的媳妇调教好。” 一句话,说的大夫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一边打着临尘的肩,一边笑骂:“我怎么养了个这么不知羞的儿子来?” 临尘忍着笑,一边躲,一边佯装正色的问:“母亲,您哪能这样呢?儿子都不怪您偏心了,您还打儿子?” 笑闹间,临风临云临雨也在丫鬟们的陪同下,进了房间。三人一起给大夫人请了安,也都坐了下来。 临云临雨看了卫临潇手中的簪花,眼中尽是羡慕。临云道:“娘,这可是我想了好久的,同您要了几次,您都不给,却给了大姐。这也太偏心了些。” 大夫人不由揉着额头,头痛道:“我这是作了什么孽,个个怪我偏心。那簪花不给你,是因你年纪小,压不住这簪花的贵气。你姐姐刚好适合才给了她。”又转头对徐姨娘道,“你把那妆奁再取来,也让她和临雨每人挑些,省得她们再抱怨我什么偏心不偏心的。” 临云和临雨俱是一声欢呼,忙着围到了徐姨娘那里。 临尘就望着临风道:“我说临风,你也跟母亲讨个赏,给你未来媳妇儿挑点东西去。” 原本在一边含笑看着的临风立时红了脸。坐在那里手足无措,却呐呐的不知如何回话。 大夫人看着,就揽过临风:“别听你哥哥的,整日里没个正形儿。娘给你那未来的小媳妇儿,且留着好东西呢。” 这一说,临风的脸,更是红了又红。依在大夫人怀里,小声道:“谢谢母亲。” 卫临潇看着眼前一家人和美喜气的脸,觉得十分温暖。只不知这份岁月静安,花好月圆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心中又觉得怅惘。 大夫人见两个小女儿挑好了首饰,也都高兴的坐了,把玩着自己挑的满意的东西,便叫了惜文去请侯爷来用早膳。又命秋烟等人去东厢房摆好餐具,众人便移步去了东厢。 因初五是小年,早膳的主食也是水饺。等外面的鞭炮声息,一家人始动了筷子。用完早膳,就着丫鬟们奉上的琉璃碗里的菊花茶水漱了口,净了手,用帕子汲干手上的水,又去了正屋喝了会儿茶,闲叙了几句话。大夫人便叫姐妹三人重新补了妆,命各院随身伺候的丫鬟们帮她们穿戴好,就叫佟妈妈去看看马车是否备好。 看着眼前的三个女儿,卫临潇富丽端庄,临云精致漂亮,临雨娇俏玲珑,大夫人便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头对两位姨娘道:“你们两人也赶紧换身衣服,随我一起去。” 徐姨娘领着她的随身小丫鬟如玉回了自己屋里。赵姨娘听了大夫人的话,心中虽然惊喜,要知道这些迎来送往的客情之事,一向是由徐姨娘帮着大夫人的,可见今日大夫人心情极好,她想了片刻,便屈膝回道:“谢夫人体恤,也想叫妾身息上一日,随您开开眼界去。可徐姨娘对各家官眷都熟识些,也可帮着夫人您应酬一下,妾身却帮不上您的忙,再者,您去了,侯爷若有什么事,也没个伺侯的人,妾身还是留在府里吧。” 大夫人听了,便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难得你细心,我倒是真把侯爷给忘了。你留在府里也好。”又转头吩咐佟妈妈和负责外院事情的许妈妈:“你们今日有什么事,不能拿主意的,就问赵姨娘吧。” 这可是十多年间,给赵姨娘最长脸的一次。赵姨娘忙屈膝道:“妾身无能,两位妈妈都是能干的人,哪里有需要妾身的地方?夫人且放心去玩一日,妾身在家,定不负夫人嘱吩。” 佟妈妈和许妈妈也都恭敬的应了。 一行人便出了门,坐了双抬小轿,去了仪门。仪门外,早有银顶枣帏的两辆官车停在那里,另一辆较小些,车身绿色,想来是下人们的乘座。 因侯爷抱病,不宜外出,便让临尘代他前去张府贺寿。 临尘骑马,大夫人同徐姨娘一辆马车,三位小姐一辆马车,其余跟着的丫鬟们,除了留在主人车个侍候的,又乘了一辆马上,一行浩浩荡荡去了张府。定远候府位于城东,而张府却居城西,需要穿过大半个京都。又因车上有大夫人在,怕颠着了,临尘便命车夫行的慢些。等到了张府,已是巳正时分。 卫临潇略撩了些帘子,透过车窗,见高耸的粉墙院墙外,停着一长队的马车,延绵几近一里,估摸着今日前来庆贺的人应该不少。世人从来爱作锦上添花之事,卫临潇见此,倒不觉得奇怪 张府守门的管事见了定远候府的马车,早吩咐小厮们准备好了几乘二人抬的女轿,忙忙迎了上来。 临尘着书墨递了请贴上去,那管事不待收了请贴,已一步迎上前,躬身作辑,满面堆笑道:“世子爷大驾光临,快快里面请。” 说完,也不看,便把那贴子递给了随身的小厮。又命守着的婆子们:“快去请定远侯府万夫人并几位小姐移步内院。我们老夫人已派人来问了多次了。” 丫鬟们已下了马车,便有有搬来踏步放到车门下,又有丫鬟们撩了帘帏,伸手扶了大夫人万氏下了马车。接着是徐姨娘。 那边见大夫人同徐姨娘已着地,丫鬟们也忙着接了三位小姐下车。 大夫人见张府迎接她们的二人抬女轿,轿身虽小,装饰却精巧讲究,红绸作帏,上绣福禄牡丹,铺以金线垂缨,十分华贵,这样的迎接仗仪,以小处见大处,可见是用了心的。便暗自满意的点了点头。 徐姨娘过来搀扶着大夫人,大夫人便缓声对躬身侍立在她身侧的那位张府的门房管事道:“倒叫你家老夫人久等了。” 那管事忙向身边的几位婆子丫鬟们使了使眼色,几位婆子丫鬟却正看着侯府的三位小姐出神。 那个子高些通色紫色的,想来便是侯府的大小姐了。虽然庶着面纱,容貌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可就这打扮,这身段,亭亭立在那里,自有股清贵之气风华之姿,这可是传闻中的女主角啊。女人素有八卦之心,此时难免好奇。 那位略娇小些的,应该就是侯府二小姐了,一身玫红,裥裙上绣着朵朵金色玫瑰,高束腰身,外披海蓝绸毡,显的十分婀娜美艳。最小的那位小姐,也不过八九岁的样子,粉色衣裙,外套一件白裘大衣,也是粉雕玉琢样的可爱。 众人看着,心中皆是惊叹。到底是那样的侯门贵胄之家娇养的千金,哪是一般人家可比的? 那管事见婆子丫鬟们都只顾看着人家小姐,心里正急着,刚好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魏妈妈迎了出来,给大夫人屈膝行了礼:“我们老夫人听说您来了,已在二门亲迎您呢。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夫人还是快快上轿吧。” 那边粗使婆子也抬了轿子过来,丫鬟们扶了夫人小姐上了轿,向着内院行去。 刚走几步,跟在后面的惜竹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卫世子快请,有失远迎,万望勿怪。” ------------ 第三十五章 节 辰宴(中) 更新时间:2010-09-28 惜竹虽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那声音到底和谁像相,又不能回头看,以免失了礼仪。却又听自家世子爷笑道:“怎敢劳烦张大人亲迎。” 张家长子张冶在外省任职,非召不得入京,三子尚无功名,难道那人便是张掖大人?惜竹生生忍着看一眼的愿望,紧跟着自家小姐的车轿,入了内院。 穿过内院前院的花园,进了二门,轿子便停了下来,大夫人同三位小姐下了轿,因内院皆为女眷,卫临潇和临云临雨已除了面纱。果见上官老夫人正领着众人迎在那里。 上官老夫人此次趁着寿辰宴邀请卫侯夫人万氏,原也是存着另一份心思的。她见卫侯夫人下了车轿,由身边一位年近三旬的妇人搀扶着,已移步而来,上官夫人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几位小姐中年长的那位,想来便是卫家的大小姐临潇了。 虽只一眼,模样儿已令她极满意,皮肤剔透晶莹,神情端庄清贵,一身大家贵气,面带微笑,温淑又不失威仪。这样的女孩子,倒十分少见。二子济舟,一向是上官老夫人心尖上的人,虽知要结的这门姻亲,是有政治因由逃不过的,可她私心里,却希望儿子能娶一位可心的人儿。如今见了卫家的这位小姐,一颗心,也安放了一半。 心中高兴,面上便也带了出来,见卫侯夫人移步,她也连忙在大儿媳妇的搀扶上,迎了上去:“今日能请得万夫人亲来,真是想不到的事。” 大夫人也笑道:“原是应该的。老夫人亲迎,可真是折煞我了。您今日可是寿星。”又转头对着三个女儿说:“还不快来拜见上官老夫人?” 卫临潇同两位妹妹忙上前,行了礼。上官夫人一把拉起卫临潇,又仔细端祥了一番,嘴里笑道:“真真是个天上也难寻的美人儿。万夫人真是好福气,您这三个女儿,真正顶个儿的美丽出色。”见卫临潇含羞敛眉,心里更是高兴,便示意身边的身边那位一直搀着她的二十上下的年轻妇人拿了见面礼来,赏了卫临潇三人:“这几个孩子,真是个个叫人喜欢。” 卫临潇同两个妹妹笑着接了,又屈膝福身道了谢。 大夫人便谦道:“哪里有老姐姐赞的那么好。这几个孩子,平日都被我宠坏了,又没见过世面,失礼之处,您不在意才好。” “万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我看这几孩子,都是极出色知礼的好孩子。”上官夫人笑着放开了卫临潇,指着身边的那位二十上下的年轻妇人,“这是我大儿媳玉清,娘家是金陵的庞家。原是我最得意的人儿,可和您府的大小姐一比,可不生生就被比下去了?” 卫临潇暗自打量了庞氏一眼,江南盛出美女,这大少奶奶果然生的温婉清丽,妩媚娇柔。 金陵庞家,乃是萧国有名的书香门弟,一门曾出两位帝师,大夫人也不免细看了一番,那庞氏已盈盈拜了下去,娇声笑道:“庞氏见过万夫人,夫人金安。” 大夫人忙一把扶起,笑着对上官老夫人道:“这位就是您府上的大少奶奶了?可真是个叫人怜惜的漂亮人儿。也只有老夫人您的福气,才有这样的好儿媳了。”说着,便摘了腕上的碧玉锁凤老镯子,给了庞氏,“我一见你这孩子就喜欢,也没什么好东西,这镯子你拿着玩去。” 庞氏大方的接了,道了谢,上官老夫人便吩咐道:“玉清,你照顾好几位妹妹,有什么不周的地方,我可饶不了你。” “娘就放心吧。”庞氏应了。 玉清想来就是庞氏闺名了。庞氏便走到卫临潇身边,携了卫临潇的手。卫临潇便福了福身,道:“有劳大少奶奶了。” 庞氏笑道:“卫小姐不必客气,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同我说。” 那边上官老夫人也亲携了大夫人的手,穿过游廊,绕过进门的六扇黄梨木雕花屏风一同入了厅。 厅里已坐了满满一屋子人,见卫侯夫人见门,除了一位美三十多岁的美艳贵妇,并一位六十岁上下的富态的老夫人,其它人等皆站了起来。这其中有几位是见过的,有些却没有见过。有晋平侯府的钱夫人,庆国公府的张老夫人,这位张老夫人是张敛的姐姐,原是张府的老姑奶奶,甚至秦王府的武王妃也在,另外还有陶府的孙夫人,吏部尚书李大人家的吴夫人,兵部尚书周大人家的冯夫人等。 上官夫人便把大夫人引到那位端坐着的美艳贵妇面前,道:“这位是秦王府的武王妃。” 大夫人领着三个女儿给武王妃行了礼,王妃身后的两个丫鬟正欲上身搀扶,不想武王妃却亲自起身,携了大夫人的手:“今日寿星最大,我们又是私下里首见,卫侯夫人不必多礼。”又望望卫临潇三人,“这三位,想必就是您府上的三位小姐了?” 大夫人点头应是,回头对卫临潇三人笑道:“还不快来见过王妃?” 卫临潇就领着两个妹妹重又上前行了礼。武王妃便打量着卫临潇,极是满意含笑点头:“这么漂亮端庄的孩子,可真是少见,只可惜我几个儿子尚小,还不到娶亲的年龄。” 大夫人笑道:“难得入您青眼。”并没有多余过谦的话。 武王妃便命随身的丫鬟们,取来见面礼,一人一支玉雕凤钗,又随身解下腰间的玉佩,单给了卫临潇:“这玉佩,还是当年我出嫁时的陪嫁,佩戴了很多年,你拿着,也算我以后给你出嫁时添的箱底。” 众人见了,都极为吃惊。 秦王乃是当年圣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在几位王爷中,最得圣上信任,同为帝亲,秦王的地位却极不一般。如今武王妃娘娘竟然对卫侯的女儿礼遇如此。偏那侯府万夫人也不推谦,不得不叫众人心中多了一份思量。 卫临潇听了这话,更是红了脸,看着那玉佩,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便寻问般望向大夫人。 大夫人目光微动,闪过一丝亮光,却又不动声色的淡淡笑道:“既是王妃娘娘抬爱,赏你的,还不快谢谢王妃娘娘?”语气虽淡,面上却一幅与有荣嫣的表情。 卫临潇心中便对大夫人淡定的应对生出份敬服来,内眷往来,实为第二官场,淡漠亲热,聪明的,大抵能看出些朝中动态。大夫人贵为一侯夫人,却能坚持多年低调行事,虽极少参加官眷聚会,可却一眼便能洞察亲疏之态后的本质来。重要的是,她能体念卫侯的立场,并不着痕迹的作出反应。 卫临潇连忙接上王妃手上的玉佩,屈膝道谢:“临潇谢王妃娘娘赏赐。” 武王妃听了大夫人的话,笑容更是欢畅,意味深长的看了大夫人一眼,忙扶起卫临潇。说了几句客套的话。 上官夫人见差不多了,便又引着大夫人见了另一位端坐在那里的老夫人:“这位便是我们家的老姑奶奶,庆国公府的老夫人。” 自又是一番亲热,那张老夫人照例也给了见面礼。态度却不象武王妃那般热切。上官夫人便又逐一介绍了其它人。 到了陶夫人这边,陶晨芙亲热的携了卫临潇的手,两人亲热的小声说着话,倒是让原本想看戏的一些夫人小姐们诧异起来。 “临潇,你的伤好了吗?本想去看你的,可又一直不得闲。年节下,我母亲身体不好,府里的事大多由我打点,实在走不开。可你这丫头也实在不象话,却是连个信也不给,枉我白担了那许多的心。”陶晨芙笑着抱怨。 卫临潇笑道:“自然是大好了,要不我今天哪里能来?我不给你去封信,原是知道今天能见到你,想着给你份惊喜的。” “我惊是惊着了,喜却未见得。”陶晨芙嗔道。其实她心中清楚,卫临潇之所以不给她去信,却是因为侯府处在敏感的阶段,两家父亲又是那样的官位,她们实在不便多有往来。 等众人都见过了,陶晨芙便拉着卫临潇坐到了她的身边。大少奶奶庞氏便对着陶晨芙道:“妹妹既与卫小姐交好,我便把她交给妹妹照应了。”又低声道:“前院里我还要多去照看着,一会儿便到了用膳的时间,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也不用活了。你且帮我召待下卫小姐。” 陶晨芙笑道:“就把你能的,且去吧。” 称呼妹妹,又状极亲热,想来平日是十分要好的。可这样明白的表现出来…… 卫临潇就淡淡道:“我与陶姐姐难得见面,刚好得空聊几句,大少奶奶您忙正事要紧,不必顾虑我。” 大少奶奶就笑着点头,又与众人告罪一番,才出了屋。倒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陶晨芙小声笑道:“家父是庞老太傅的收门弟子,几年前家父外放,在金陵任职,与庞府多有往来,我也常去她家作客,因年龄较近,常在一起玩的。” 庞太傅?便是那位先帝的老师? 这些关系真是盘根错节。 卫临潇正欲说话,却不想坐在陶晨芙下首的一位小姐笑着对她们道:“两位姐姐说什么如此开心呢?真是姐妹情深。” 那姐妹两字咬的甚重,声音不大,坐在身边的几家小姐却都能听到。 ------------ 第三十六章 节 辰宴(下) 更新时间:2010-09-29 临近的那几位小姐,听了这话,相顾而视,便都泯嘴一笑。显是心中了然。 卫临潇看了那位说话的小姐一眼,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红装,也十分美艳,那艳红便衬的眉眼间却有些凌厉。才刚也是因为那身扎眼的红,卫临潇进门时便多看了一眼,依稀记得从前也见过的,应吏部吴大人家的二小姐。卫临潇笑呤呤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陶晨芙脸色一冷,斜斜瞥了她一眼,道:“我正同卫小姐商量着四月踏青,去栖凤山还是青灵湖呢。” 今春踏青节时,众多贵胄子弟在栖凤山踏青赏春,这位吴小姐在那里见过韩若封,舔了脸上前搭讪,韩若封却全然未理,巧的偏是又被另一家的小姐看到了,因此传开了去。 吴二小姐听了,脸立时红了起来。眼中已有水光,本欲发怒,终是忍了忍。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卫临潇对这情形虽然纳闷,心中却不得不佩服起陶晨芙来。这样仙女般出尘脱俗的人,原来也有如此杀人而不见血的厉害一面,只一句话,便叫堂堂吏部尚书家的千金红了眼。不禁感概自己多年在侯府的庇护下生活,修为到底差了很多。 陶晨芙见卫临潇眼含疑问,淡淡一笑,聊起了别的话题。虽只是平常一笑,可在她那通身明丽的湖蓝衣衫映衬下,却端的是风光霁月,不由叫卫临潇看有呆了。 不想坐在她下首的临雨却拉着她的袖子道:“大姐,你昨儿说要把你养的那只火红鹦鹉送我的,可我实在讨厌鹦鹉绕舌,前些日子陶姐姐不是送了你幅画么?我好喜欢的,大姐既与陶姐姐素来交好,不如央陶姐姐也送我幅字画如何?” 临雨声音清丽宛转,又刻意提高了声量,众人听了,更是好奇的看向卫临潇和陶晨芙两人,又听临雨说到火红的鹦鹉绕舌讨厌,俱会心笑了。吴二小姐,已气的满面通红,却又作声不得。 临云正端着茶杯,听了临雨的话,吖了口茶,也淡淡道:“大姐,那红鹦鹉,临雨既不要了,你送我如何?我刚好近来闲着无事,帮你好好调教了,再给你送回去。鹦鹉原本就喜学舌,只要教好了就是,那样通身赤红羽毛的鹦鹉本来少见,若就此扔掉了,岂不可惜?上次陶姐姐可是送了本自己亲写的贴子并一幅字画给大姐的,不如以后把这稀罕的鸟儿送给陶姐姐好了。陶姐姐这样风雅的人,想必喜欢。” 言下之意,那吴二小姐甚缺家教。卫临潇心下不禁一声衰叹。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这么多女人,可唱多少出?以她的性子,根本无意于这女人间的明争暗斗,但临云和临雨此时的作为,却也叫她感到一丝温暖。站在外人面前,她们便是血肉相连的一家人。岂有叫别人欺辱了,却不帮衬的道理? 陶晨芙便十分欣赏的看着临云和临雨:“临潇,你这两位妹妹倒有意思,精灵古怪对我脾气,别说讨一幅字画,就算再要几幅,我送些又何妨?” 那吴二小姐心道不过武人之女,装什么风雅?她心中虽是怒极,却也不得不忍了下来,深吸了口气,极力平淡道:“陶姐姐玉洁冰清之人,满萧国的女子,能入了姐姐眼的,怕也没几位。所谓宝剑赠英雄,难得这几位将门之女,倒让陶姐姐喜欢。实在叫我们羡慕呢。” 临云一听,怒道:“吴小姐这几句话,却叫我听不懂了。吴小姐言下之意,我们将门之女,乃粗鄙之人,故入不了你们书香门弟的眼?” 吴二小姐眉毛一挑,却温婉笑道:“卫妹妹这是哪里的话?我可绝没有这层意思,只是羡慕几位能得陶家姐姐喜欢罢了。” 临云端着茶,又喝了一口,方冷笑了一声,缓缓道:“那便罢了。若是有人以为我家姐姐一向低调行事,便无才德,那就真是可笑了。家兄虽不敢自许才学过人,可在京都俊才中,也算略有蔳名,却没有人知道,家父长年行军,自幼家兄的课业,除先生授业之外,都是由大姐教导的。我家大姐,八岁已熟读《史记》,十岁已阅完家中所有藏书,若论才学,虽不敢说能及陶家姐姐,可如有人能以为就比我家大姐胜了多少,就算我家大姐不计较,我却是不服气的。” 语调不高不低,可这一番话,却说的众人怀疑者有之,敬佩者有之,诧异者也有之,便俱看向卫临潇,卫临潇目不他视,看着临云,微微一笑,淡淡道:“临云休要胡言,在坐诸姐妹,皆家学渊源,我们岂能班门弄斧?” 吴二小姐本欲出言再讥,可侯府却不是她能得罪起的,何况又有陶晨芙在,因此忍住未再出声。 临云见卫临潇眼中虽然有丝责备,语气却很坦然,临云便知道姐姐明白她的心思,笑道:“姐姐何必太过自谦?虽妹妹多嘴,可我们侯门之家,也实在不必太叫人小瞧了去。” 临云虽从小妒忌卫临潇深得父亲宠爱,又得哥哥敬重,在侯府之尊,仅次于一家之主的父母还有未来主人的世子哥哥,那些,原本应该是属于她的。 可卫临潇毕竟是她血脉同承的姐姐,在外人面前,她们是这世上最亲的姐妹,自然不愿意让人小瞧,何况她也知道,此次母亲带她们三姐妹前来,必定是与传闻有关。又岂能让自家大姐在未来的婆家失了脸面?她知道大姐的性格素来低敛沉阔,未必会与吴二小姐一般见识,何况那吴二小姐的话,分明是在挑唆大姐与陶家姐姐的关系,她再不懂事,也知道尚书令大人家是不可轻易得罪的,又岂能让她一个小小的吏部尚书家的小姐得呈? 那些小姐们见气氛紧张,俱不说话。这些小姐,个个出于豪门,谁也不会傻到为一个吏部尚书家的小姐出头。倒是陶晨芙听了临云的话,心下暗自叹服,人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果然如此。又想吏部尚书毕竟是自己父亲的门生,也不好叫吴二小姐太过难看,便打了个圆场,点着卫临潇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我虽早知道你见识不凡,淡吐不俗,因此才极喜欢你,倒不想你深藏不露至此。你倒说说,对我也隐瞒,我该怎么罚你?” 卫临潇正想认错,却听临雨脆声道:“陶姐姐不必生气,自您上次送了书画给姐姐,姐姐不仅把您的画亲自挂在了墙上,那本您亲自临写的书,我家大姐更是整日奉在手上,轻易不让我们碰的。不知有多宝贝,可见陶姐姐的字画,我家大姐是多喜欢了。前年父亲得了兰少月的字,给了大姐,也没见大姐喜欢成这样。” 陶晨芙噗嗤一声笑了:“你这小丫头片子,是怕我生你大姐的气,所以给我戴高帽子呢。” 临雨就睁大眼睛,天真而无辜地说:“陶姐姐不信,可以问问我二姐,临雨可曾说了一句假话。临雨最乖,大姐说,小孩子要诚实,不可以说假话的。” 陶晨芙见她实在可爱,便欠了欠身,捏着她的下巴道:“好了,陶姐姐知道你最乖,是姐姐说错话了,明儿给你送你要的画去,给你陪不是可好?” 临雨便露出了招牌的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露出细细的贝齿,可爱又玲珑:“姐姐说真的?不许反悔哦。”边说,边跳到陶晨芙面前,歪着头,头上的两个发髻上插着的珠钗便如雨滴般摇摆闪动,更显得她静如处子,动若脱兔般晶莹可爱,临雨伸出了手,“我们拉勾。” 陶晨芙倒确是喜欢这个天真可爱的象是小仙童一样的女孩子,因此真就伸出了手指,与临雨拉了勾:“姐姐一向说一不二。” 众位小姐见无戏可看,也便三三两两找着平日要好的小声聊去了。那边各位夫人们出相谈甚欢。倒没注意这边的动静。 卫临潇见未引起什么错乱之处来,也松了口气。同陶晨芙又闲说了几句话。 不一会儿,大少奶奶庞玉清便在丫鬟们的陪同下进了屋子,朝上官夫人福了福身,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娘,是现在就请诸位夫人入席还是再聊会儿?” 上官夫人问:“可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媳妇亲自去看了,娘请放心。” 上官夫人便点头道:“那便请诸位夫人们去一进院的正厅入席吧。你同那边小姐们年龄相近,年轻人好说话,她们就由你负责招待着。”顿了顿,又问:“膳后请夫人们听戏,后园子里可打点好了?” 大少奶奶笑道:“娘放心,您今日可是寿星,可别操那么多心了。都交给儿媳,一点儿错不了的。真要出了差错,随您罚去。” “你这猴儿。”上官夫人笑着便在大少奶奶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对众位夫人们道:“还请众位夫人们移驾前院,这时辰也不早了,用完午膳,我们后花园里听戏去。今儿我那二小子,特地请了馨德班的两位角儿来助兴。” 众夫人便都起了身,庆国公府的张老夫人就笑道:“二小子这按排不错,听戏不难,我们这样的人家,哪家都请得起,可大家聚在一起,这气氛儿却是真正难得。” 众人点头应是,上官夫人便先请了武王妃,一行人便去了上院的花厅里。 大少奶奶先按排好了正厅里的夫人们坐定,又忙去了东厢房按顿诸位小姐们。 几位公侯府上的小姐们一桌,余下诸人一桌,落了座,便有丫鬟们井然有序的开始上菜布菜。正吃着,就听外面有人说话:“老夫人,二公子过来给王妃娘娘还有诸位夫人们敬酒。” ------------ 第三十七章 节 相见 更新时间:2010-09-30 这话无疑是水中投石,一石千浪。外面的夫人们倒没什么,只笑着道好。可坐在里面的各家小姐们却神情各异。 早有丫鬟们听了信,放下了进门那密织的烟纱帘子。可还能隐隐看到外面的光影。不时,就听到一个低绵醇厚的男人道:“济舟来给王妃娘娘及诸位夫人们请安,感谢诸位来参加家母的五十寿宴。” 卫临潇就在转头的舜间,看到外面一抹青衫身影。迷朦中见挺拔。心中有就丝奇怪的感觉,那个人,就是她要托付终身的人吗? 旋而就笑了,托付终生吗?那个人,不过是她万般无奈中所选择的一个合作者罢了,且这选择,是被动的。她似乎没有其它的路可走。 一念之间,心便静了下来。不由看向陶晨芙,只见陶晨芙亦一有刹间的失神,正盯着烟纱帘外那抹青影看的出神。 因陶晨芙坐在她身边,卫临潇便在桌子下握了一下陶晨芙的手。陶晨芙转过头来,尚有一丝惘然的双眼,便对上了一双清亮含笑的眸子。那双眸宁静,明亮。仿佛在传递给她某种力量。 也只一舜间,陶晨芙便觉得身体暖了过来。冲着卫临潇笑了笑,已是神情清明。桌下的手,便拍了拍卫临潇的手背。 卫临潇含笑挟了她面前的一个莲藕合,放到了陶晨芙面前,谈谈道:“姐姐尝尝。” 莲藕在那时十分金贵,其实以卫临潇这样的穿越人看来,其口味却实在一般。待陶晨芙尝了。卫临潇一笑,低声道:“莲藕十分珍贵,尤其是在这个季节。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能吃得这个?可姐姐也觉得味道其实一般吧?” 以陶晨芙的聪明剔透,岂有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的?便笑着点了点头。 卫临潇就有点帐然:“小时候,我却极爱吃这个,不过是因为和某些重要的人有关罢了。”说完,又粲然一笑,挟了片鲥鱼片发到陶晨芙面前的碟子里,“姐姐再尝尝这个,十分鲜美。” 鲥鱼鲜美,天下皆知,可这个季节,未必能鲜美到哪里去吧? 陶晨芙尝了一片便摇了摇头。 卫临潇笑:“原来再好的美食,季节不对,也是枉然。”顿了顿,才又接着道:“我和陶姐姐也曾见过几次,只怕你是忘了。其实人也是如此,总要在对的时候遇见对的人才好。若是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亦或是人对了,然而时间是错的,就象这过季的鲥鱼一般,不是它不好,只是那好,已经错过罢了。” 人最难控制的,便是感情,不是所谓道理便可释然的。卫临潇不是不知道。怕也只是陶晨芙,才让素来惜言的她,争扎了一番后,说出这些话来。若是别人,恐怕不仅不能领会她的意思,还会反其道而思,以为是她上位者的炫耀呢。 可陶晨芙那样冰雪聪明的人,听了一怔,便露出了无奈怆然的笑。感激的看了眼卫临潇:“这话,我会记住的。谢谢你临潇。” 这世间,女人的婚姻,和家庭有关,荣誉有关,朝政有关,身份有关,惟独和爱无关。陶晨芙所要的,偏是那不该要的东西。 卫临潇松了口气。好在,毕竟是陶晨芙,没有曲解她的好意。心中却一声叹息。甲之良药,乙之砒霜,不过立场不同。可这世间从无两全之策。 看了一眼满席女子,除了各府已婚的少夫人们带着戏虐的心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时交汇一下眼神,那些正适妙龄的未出阁的小姐,几乎每个人都装着无意的睃向帘外那抹淡淡的青衫人影。卫临潇只觉得索然无味。 倒是她和陶晨芙两人,还算处之若泰的淡然,不至于让人笑话吧。 庞玉清虽不时说两句话,逗着一席的人,却一直留心卫临潇的反应。隐约听了她与陶晨芙小声说的那些话,不免多看了卫临潇眼。这卫府的嫡长小姐,实在并非如大家所看到的那样,是个金絮其外却平庸无才的女子。也难怪陶家妹妹能高看她一眼了。心中对卫临潇的抵触便淡了几分。 若别人以为陶晨芙待卫临潇亲热,是因着卫临潇与济舟的婚事传闻的话,那实在是低看了陶晨芙。别人不了解她,她庞玉清却是对陶晨芙高洁清傲的品性再了解不过的人。她先前有意无意的掇和陶家妹妹和济舟的婚事,原是藏了私心的。而之所以未能如愿,她也知道,未必是济舟心不在此,实在陶张两家,皆是朝中鼎盛之簇,烈火烹油,一着不慎,便是毁家灭簇之灾,这样的两家,岂能轻易联姻? 庞玉清原想不通,以卫侯府实盛陶家之势,圣上怎会有意赐婚?不过是传言罢了。如今婆婆寿宴,却特地请了卫侯府人带着三位小姐前来,那相亲的意思,已很明显,不得不叫她心惊。只可惜夫君在外,她连问个明白的人都没有。 又想,前几日去了信给夫君张冶,不知几时才能收到回信,心中便觉得怅然。 因着张掖正在外面厅里,与西厢不过一帘之膈,这边就有点静,西厢诸人皆小声交谈着着。不时,就闻那边张掖已敬完酒,正要告辞而去。卫临潇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烟纱帘,却正对上那青衫身影,状若无意的正朝她看来,隐约觉得那朦胧中却依稀英俊的脸,朝她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一时便有点怔忡。还未待反应过来,那人已别过脸,大步走了出去。 卫临潇心中一动,似有相识之感。旋又暗自笑了。 ------------ 第三十八章 节 两难(上) 更新时间:2010-09-30 那边庞玉清正驻目看着卫临潇,见卫临潇自嘲一笑,倒有点奇怪。而坐她不远处的卫临潇也似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头望向她。庞玉清见那双如星晨般明亮的眸子,清辙而安宁,仿佛旷远的夜空一般,便不由想起济舟那又深遂如深海般的眼睛。 若辟开其它,卫临潇和二弟济舟,也算是极般配的吧?只可惜两人是生在这样的人家,看起来繁花锦簇,而背后的隐忍和牺牲,谁又能看得到呢? 想到此,心下一惊,觉得有什么在脑海里闪了一下,却又抓不住。 卫临潇见大少奶奶看着她失了神,低头含笑,转过脸,又同陶晨芙说起话来。 “……临尘倒是与府上公子谈得来,来时还特地嘱咐我,如见到陶姐姐,帮他邀约一下陶公子元宵节一起去赏灯,若是可以,回去便下份贴子到您府上,陶姐姐要愿意,我们也一起去?” 陶晨芙听了,也高兴起来:“自然是愿意的,也不用问时彦了,上回回了府,他整日念叨着卫世子,若知道世子想约他一起去赏灯,不晓得有多开心。这贴子,就由我们来下。你明日在府上静候着就是。” 两人又略说了几句,庞玉清就起身给各人敬了酒,说了些客套的话,约半个时辰后,午膳便结束了。一行人又去了后花园听戏。 庞玉清便走到卫临潇和陶晨芙的身边,低声道:“一会儿两位不如去我院里喝喝茶。也清静些。我见卫小姐便喜欢,况且和陶妹妹也极久未见了,趁着这机会,刚好聊聊。且我那里新得了一些好茶,两位妹妹都是清雅之人,想来也喜欢的,不如去尝尝。若喜欢,就送你们些带回府去,也算我一片心意。” 卫临潇本对那噫噫吖吖的戏曲就无兴趣,可觉得长辈们都在,如果私下走了,未免有些失礼,便看向陶晨芙。 陶晨芙见她犹豫,嫣然笑道:“无妨,到时候让这位张府当家的大少奶奶亲自到老夫人面前去说就是了。我们又不必听这让人昏昏欲睡的戏,又能寻了清静之所息息,还能得了好茶回去,这样便宜的事,岂能错失了?” 一句话,说的身边的两人俱笑了起来。 庞玉清抿了抿嘴,嗔笑道:“就把你精明的,小从就知道沾我便宜,今日若不是因为卫家妹妹,我和你这么多绕舌?” “敢情你这是见着好的,就忘了我们的旧情份了?我本来想着得了你的东西,总还些什么给你才是,这下我成了沾别人光的,倒心静了,再不用一点愧疚来。”陶晨芙边说,边推庞玉清,“快忙你的去,别误了请我们喝茶才是。” 庞玉清又转身捏了捏陶晨芙的脸颊,这才转身走了。 果然才过个半柱香的时间,前面服侍两府夫人的贴身大丫鬟便过来,俯身对两位小姐道:“才刚张府的大少奶奶想约小姐去她院子里喝茶,夫人已经准了。一会儿大少奶奶来请,小姐自管去便是,不必再回夫人了。” 两人便点了头。片刻,就见庞玉清领着丫鬟过来:“我已按排好了,这边不会再有什么事,两位就请移了香步,随我去吧。” 卫临潇又轻声嘱咐了临云临雨几句,方同陶晨芙起身,跟着庞玉清,一起出了后花园。 其它的小姐们,见张府的大少奶奶亲请了卫临潇和陶晨芙私下里相聚,皆不免露出了诧异亦或妒忌之色来。 那陶晨芙和庞少奶奶的关系,众人大多是知道的,可连卫临潇一并请了,却不能不让人有些多想。众人就有些幸灾乐祸的看向庆国公府的小姐陈清初来。她可是张府的正经的表亲,张家几位少爷的表妹呢。 倒是那位陈清初小姐,从清晨到现在,沉言敛笑,静如处子,并无特别的表情,此刻面带微笑,专注的看着台上的戏,似乎对身边的一切耳不能闻一般。 待到了院外,陶晨芙见迎面来了个丫鬟,样子倒有些儿象定国公府小姐的样子,便问庞玉清:“怎么忘了请清初过来?” “哪里是忘了,可清初爱听戏儿,又素来和我无话可说,对谁都淡淡的,也着了人去请的,她不愿来,我也就算了。” 清初,便是庆国公府上那个未嫁的小姐吧?卫临潇心里想着。毕竟与她无关,也不好相问。 陶晨芙见庞玉清这样说,也只一笑,便别过不提。当年国公府想把自家的大小姐陈清莳嫁给也算青梅竹马的张家的大少爷张冶,结果最后张冶却娶了金陵庞家的嫡出二小姐,也难怪作为当事人的庞玉清对国公府的人没什么好感了。 三个边说边行,卫临潇此时方有心思仔细打量着张府。且不说张宅前正院的情形,光这后院的园子,就不比定远侯府差到哪里。处处亭台楼阁,即便是寒冬正月,亦玉树琼花满园。精致之中又见大气,难得的是,不远处的小湖岸边,还矗立着几座形态各异的冰雕,水晶般剔透,在午后的阳光下,褶褶生辉。卫临潇不由细看了几眼。 庞玉清见状,笑道:“我家三弟,读书之余,尽爱琢磨这些玩意儿,这几座冰雕,还是他亲手雕的,说是给母亲贺寿用,便着人送到了湖边。点个景儿。这个倒不也算好的,一会儿你进了我屋里,还有新奇的呢。一整橱的玩意儿,都是他无事时雕来,送给他小侄子玩的。” 卫临潇心想,张家这位三公子张恬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张家大儿子官至刺史,那也是一方大吏,二儿子年纪轻轻,也官高至吏部待郎,若是在现代,那就是国家人事部副部长了,前有这样的两位哥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作为张家的三儿子,张恬有这样爱好,卫临潇是十分理解的。 又绕过一片假山,已看到了庞玉清的院落,院子不大,门扁上书“静思院”三个草书飞字,黑底朱字,大气磅礴,见陶晨芙也驻目而视,卫临潇便会心一笑。 庞玉清见状笑道:“晨芙原是个书法痴人,没想到卫妹妹也是喜欢书法的。” 卫临潇谦道:“我哪里懂什么书法,只是瞧着这字疏狂有力,想着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写出这般苍劲力透的字来罢了。” 庞玉清出自书香门弟,自然也是懂些的,听了卫临潇的话,不由笑道:“卫妹妹到说到了点子上。这字,却是我那二叔子写的。” 张掖?字如其人,卫临潇却这位未曾谋面却即将成为他夫婿的人,生出了丝好感来。口中就道:“听闻张老大人之书,甚为人崇拜,府上二公子能写出这样的字来,倒也不奇怪了。” 庞玉清本是带着些戏虐的心说了那番话的,见卫临潇一脸大方的答了话,反倒不好笑,忙请两人进了院子。 进了院门,已有管事妈妈领着丫鬟迎了出来。候在门前的两个丫鬟打了帘子,进了屋,身边的丫鬟们便帮着三个解了外面的毡子。庞主清就请两人上了罗汉床。 屋内有一股栀子的清香。四角皆放了碳火盆子,十分温暖。待坐定,丫鬟们便又上了茶。白底青花映着双鱼戏水的图案,黑檀木茶盘通体乌亮,竟无半点雕花,尤显古朴,古意昂然。 这八面玲珑的张府少奶奶,却是个雅人了。 就着那淡淡的栀子香气,卫临潇不禁打量起屋内陈设来。她前世任职的公司,下属一个子公司便有经营室内装修业务的,也算是职业习惯。 倒和她屋里陈设相象,只不过更华贵些。又加上软垫较多,色彩艳丽而更显温暖。 卫临潇素喜欢栀子花,便问道:“这个季节,您竟哪里弄来的栀子花香?” 栀子花虽平凡,却是难以保存的,她也试过制作栀子干花,可惜没有成功过。 大少奶奶笑道:“家里有间暖房,因我喜欢栀子,便叫花匠种了些,可不是干花香儿。因冬天室内较暖,又不便太过通风,因此不敢把花盆直接放进来,这才叫人摘了几朵,在看不见的地方放着,这样既不致被花香熏着了,又能隐约有些淡香。难道卫妹妹也喜欢这栀子花不成?” 卫临潇就点了点头。共同爱好,容易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庞玉清便十分开心道:“这花香气太浓,又太平凡了。倒没见几个人喜欢的,你既喜欢,走时我着人去暖房里取两盆送你,你带回去自己养着就是了。我前些日子倒要送些给晨芙的,可惜她不喜欢。” 陶晨芙笑道:“这些花花草草的,我懒得莳弄。” 这倒叫卫临潇觉得奇了。 正说着话,就听帘外有小丫鬟禀报:“少奶奶,二公子送了两株西府海棠还有些茶叶,可要现在拿进来?” ------------ 第三十九章 节 两难(下) 更新时间:2010-10-01 庞玉清不免吃了一惊,何曾见过济舟对谁如此上心过?她这边刚请了人来喝茶,他那边就特地着人送了盆裁和茶叶过来? 心下便有点责备张掖,平时那么周全成熟的一个人,怎么会办出这么不妥的事情来?他就没有想到晨芙也在这里吗?可庞玉清也觉得有点儿奇怪,要说这卫临潇在京都贵女中,可是素来无甚才名的,若论美貌,再无人能出陶晨芙其右。为什么济舟却单对这卫小姐另眼相看如此上心呢?再者,济舟与卫家这位低调无名的嫡长女又是何时相识的? 张府的这位大少奶奶不明白,陶晨芙却对这缘由再清楚不过。如今亲见张掖对卫临潇的这份心思,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政治亦或是单纯的感情,都让她如坠冰窟,手足冰冷,心中亦如撕裂般疼痛。 眼前,便闪过那日他抱着满身鲜血的卫临潇匆匆而去的情形。 卫临潇见陶晨芙才刚尚言笑宴宴,倾刻间般面如凝脂般苍白。一时不知如何安慰,毕竟,陶晨芙如此,她大抵是脱不了干系的。一双清目,便看向庞玉清。 庞玉清心中虽恼张掖,可人却是她请来的,少不得还得由她来周旋,可看着陶晨芙失魂的样子,便也有些难过,又见卫临潇无措的看向她,只好先给了卫临潇一个安慰的笑。卫临潇眼神里的无助和对陶晨芙的疼惜,也让庞玉清对她的好感增加了三分。 正思量着如何开口,门外的丫鬟等了半日,见屋里没有声音,不免叫了声:“大少奶奶……” 庞主清听了,微皱了一下眉,回道:“交给管事的赵妈妈收起来吧。” 守在门外的丫鬟听了,便应了声“是”。 陶晨芙被这应答之声惊醒,方才觉得自己失礼。一双妙目,不由自主的看望卫临潇。 卫临潇见她看过来,便对她微微一笑,道:“听说陶姐姐素喜龙井,可是冬日养生,还是喝这陈年老普比较好。因这茶无甚香气,只有品了方能感受到那份醇绵甘幽。因此世上大多不喜它。可世上不喜,却不表示它就不好。” 又转头状若无意的对庞玉清笑道:“想不到大少奶奶处,竟然有如此好茶。少不得真要讨些回去了。” 庞玉清听了卫临潇一番话,心中暗赞,果然是个心机缜密的妙人儿。席间卫府二小姐卫临云对自家姐姐的那番誉美之词,想来倒未言过其实。 “这茶我倒得了几饼,卫小姐既喜欢,回头我让人送去就是了。”庞玉清淡淡笑道,又转头对陶晨芙道:“晨芙,要不要分些给你?” 陶晨芙端起茶杯,细细品铭一番,脸上便慢慢了露出了微笑,双眼亦恢复了平日的清亮澄澈:“果如临潇说的一样。可是,我却依旧不大喜欢。大少奶奶还是留给临潇好了。” 嘴里回着庞玉清,眼睛却看向卫临潇。 庞玉清和卫临潇听了,俱暗暗松了口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与坚持。可喜好这种感情,却全在每个人内心的不同,与事物本身无无关系。陶晨芙能想通,也不枉她是陶晨芙了。 三人便品着茶,略说了些话。因着刚才的事情,到底有些厌厌的。好在不多时,就有丫鬟进屋请卫临潇回府,说是后花园里的戏也快散了,卫侯夫人遣人来请侯府小姐过去,准备回府。 庞玉清忙命人给卫临潇拿来大毡套上,又亲自扶她下了床,口中笑道:“怎么这样快就要回府?难得与卫小姐一见如故,本想着多说会儿话的。” 说着,自己也让丫鬟拿来自己的外衣套上,就要送卫临潇出门:“晨芙,你稍坐片刻,我去送送卫小姐。” 卫临潇忙辞道:“大概是父亲身体不适,母亲不放心,所以急着回去。大少奶奶不必亲送了,派几个丫鬟领我过去就是了。” 见庞玉清还要坚持,卫临潇便望着她,语气真诚的劝道:“大少奶奶何必与我客气?这一来一回,倒要担搁多少时间,您与陶姐姐也难得见面,就安心坐着,陪陶姐姐说说话吧。” 庞玉清见卫临潇说的真诚,知她是想让自己开解陶晨芙的意思,因此拉着卫临潇的手拍了拍:“那我就不同卫小姐客气了。” 卫临潇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看向立在一边,正含笑驻目的陶晨芙:“陶姐姐,我先去了,他日有空再聚吧。” 陶晨芙动了动嘴唇,却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微微一笑,神情复杂的看了卫临时潇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送她出了门,卫临潇便曲膝行礼,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去了后花园卫侯夫人处。 临云临雨已候在大夫人身边,正等着她。见她来了,大夫人便向众位夫人告别:“……实在我家侯爷身体欠安,这出来也快一整天了,心中放心不下。失礼之处,上官夫人千万别介意。” 上官夫人笑道:“万夫人千万别客气,您能抽空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已是给了我天大的脸面。我家三儿在暖房里种了几株牡丹,过一段就能开了,到时单请您来府上作客,还望您界时赏脸。” “能得夫人专程相邀,自是不敢推的。”大夫人也笑着应了,就转过身,让临潇三姐妹过来给众人行了礼。 上官夫人还欲送出二门,大夫人辞道:“夫人这样,真是折煞我,有王妃娘娘和您府上的老姑奶奶张老夫人在,你原该陪着她们二位才是。” 庆国公府的张老夫人听了倒没说什么,武王妃却笑道:“都不是外人,上官夫人今日是寿星,就是不送,卫候夫人又哪里介意了?这推来推去的,反倒误了卫候夫人回府的时辰了。不如就此别过。以后日子常着呢。” 言语间甚是爽利,卫临潇不由偷偷多看了一眼。 “王妃娘娘说的是。大家都留步吧。大夫人就对着武王妃和定国公府张老夫人福了福身,在丫鬟搀扶下上了轿子。 卫临潇又领着两位妹妹重又人众前辈行了礼,也各自上了轿,又说了几句告别的话,方放下帘子,去了张府的仪门。 到了仪门,守在门外的卫府马车夫已得了令,备好马车准备着了。就是临尘,也已迎在那里。 张府的大少奶奶派了丫鬟来,见遮着面纱的三位小姐下了轿,估摸着身量最高的那位就应该是卫家大小姐了,便上前行了礼,奉上了老红木雕福禄寿纹的一个精致盒子:“这是我爱大小奶奶送给大小姐的。还请大小姐收下。” 卫临潇就示意身边的惜竹接了,轻声道:“代我谢谢你们大少奶奶。” 幼楠给那位丫鬟打了赏。那小丫鬟谢了赏,便告辞去了。 这边大夫人已上了车轿,卫临潇就同两位妹妹也在丫鬟们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刚一坐定,见大夫人含笑望着她。卫临潇便小心翼翼给大夫人倒了杯茶,低头道:“刚在张家大小奶奶处喝茶,因赞了那茶不错,大小奶奶便让了送了些过来。回头也送些给母亲尝尝。” 大夫人就点了点头:“那庞少奶奶你瞧着如何?” 卫临时不知大夫人为何这样问,默了片刻答道:“女儿看着,倒觉得她十分能干,上官夫人的生日宴,她打理的井井有条,对人又热情有礼,对我们也照顾的十分周到。” “庞家也是名门望族,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她如今管着张府内院的事情,想来也是个能干的,你以后多学着些。”大夫人淡淡道。 卫临潇暗忖,她与张掖的婚事,想来大夫人与上官夫人已达成共识,否则万不会说出这番话来的。心中思量,嘴上却忙应了声:“母亲说的是,女儿会记在心里的。” 大夫人侧身躺了下来:“应酬了这大半日,实在累了。我先躺着眯一会儿,回了府,你们再叫醒我。” 三人忙应了。卫临潇把身边的抱枕又放到大夫人的背后,服侍她重新躺下。好在城中马路平坦,也不算颠簸。 姐妹三人因母亲歇着,也不好讲话,只好闭了眼休息。 直到夕阳快落山了,一行人方到达定远侯府。马车一停,卫临潇便睁了眼。黄昏的夕阳透过车穿的薄纱帘,照在车内。碳盆里的碳红正旺,车内温暖如春,卫临潇看着那桔色的光,一时间有点恍惚。 直到丫鬟们打开车门,撩了帘子,一股清冷的空气迎面而来,卫临潇才清醒过来。忙让丫鬟放下帘子,叫醒临云临雨后,待两人轻轻穿好外面的裘衣,方轻声叫醒大夫人。卫临潇亲自帮大夫人整了整发髻,又帮她系上大毛毡衣。方叫外面的丫鬟们重新撩开帘帏。搀着大夫人小心的踩着跳凳,下了马车。 仪门前已有备好的几抬小轿。 大夫人对卫临潇三人道:“都累了一天了,你们且各自回院好生歇着去。都不必到我院里去了。” 临云临雨也实是累了,平时最能闹腾的两人俱乖乖应了声“是”,卫临潇便叫过临尘:“你送母亲回院吧。” 搀着大夫人上了轿,待轿起,三个方在各自丫鬟的簇拥下,也上了轿,各自回了院子。回院情形不屑细表。 到了第二日,陶晨芙果然遣上送了两份请柬,一分给她的,另一份是陶时彦给临尘的,约十五元宵,一同去赏灯。卫临潇虽知这份贴子,并不代表陶晨芙就不介意,可至少是她的一份态度,揣揣不安的心,放略放了些下来。她与陶晨芙之间,也算是她在这世间的第一份友情,她不是不珍惜的。 ------------ 第四十章 节 请求 更新时间:2010-10-02 可是,她卫临潇亦有她心中必须守护的东西。倘若因此而失去这份情宜,她也并不会后悔。 临尘见了那份贴子,也很高兴,便回了贴。两下约好了时间和去处。 接下来的几天,倒也平静。卫临潇不过是每日晨昏定省之后,便窝在自己院里,看看书,写写字,做些女红,间或在午后阳光明媚天气和暖时,去花院里转转,透点新鲜空气。 那日午后她正帮着惜竹赶制那件给临风穿的袄子,却听丫鬟蔷薇来报:“小姐,徐姨娘来看您。现正在抱厦里同沈妈妈说话呢。沈妈妈着我来同您说一声。” 卫临潇听了,心下纳闷,姨娘们绝没有轻易来小姐院里的道理,不知徐姨娘此来何意,想了片刻,便对蔷薇道:“既来了,就请进来吧。” 蔷薇通报后,徐姨娘就在沈妈妈的陪同下进了屋。给卫临潇行了礼。惜竹也忙停了手中的活,给她搬了锦杌过来。卫临潇请她坐下,开门见山笑问道:“难得姨娘能到我院里来看看,却不知道什么事?” 徐姨娘见卫临潇直接发问,并无客气虚委的套话,倒也符合她的性格,何况本就是求人之事,因此也不介意:“并无什么特别的事,节间蒙小姐不弃,每日都遣人送些梅花过去,有时侯爷在我那里歇着,见了很高兴,因着大小姐送的新鲜花儿,连带我面上有也有了些光彩,又想着我也没什么能回赠给大小姐的,就是有,想来大小姐也看不上。想了几日,我也就女红上还能拿得出手些,因此看着大小姐平时穿的鞋样,就给您做了两双送过来。还望大小姐不要嫌弃。” 说着,她贴身的小丫鬟如玉便把手中拿着的包裹递了上来。徐姨娘接了,亲自打开,十分殷勤的呈给卫临潇看。 水红色上好绸缎底,上绣双鱼戏水的图案,鞋面上立着亭亭几株含苞欲放的莲朵。另一双黑底描金线绣纹,两双鞋皆十分精致漂亮,那份绣工,就是素以绣工见长的惜竹见了,也不免暗赞了一声。 如今已过了春节,再过些日子,天气回温,这春鞋正是用得上的时候,可见这回礼送的是十分用了心思的。可这样的两双鞋,仅那绣面,若说是这几天赶出来的,卫临潇却无论如何不信。想来,必是一早就准备好了,所谓回礼,不过是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见此,卫临潇想到那日她在大夫人院里的廊沿下的笑,心中倒有些明白。笑容便也柔和了几分。 徐姨娘见了,还以为是这礼送的对了卫临潇的心思,卫府的这位嫡长小姐,看起来平静淡然,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实却是个极讲究的人。却不知卫临潇之笑容里的那份柔和,实在与她送不送礼并无关系。 “那梅花本不值什么,倒劳姨娘费心回了这么好的鞋来,可姨娘既送来,我不收下,就是泼了姨娘的一片心意了。”卫临潇亲自接了,递给立在身后惜竹,让她收了起来。“何况这鞋子也实在精致,我十分喜欢。谢谢姨娘。” 徐姨娘见卫临潇收下,话又说的极客气,也便不象刚进屋时的拘谨,喝了口茶,笑道:“大小姐不嫌弃我就很开心了。” 卫临潇笑了笑:“姨娘这里哪里的话,这样的好东西,就是有钱,也买不来的,何况还有姨娘的一片心意。”又转头问沈妈妈:“上次夫人送过来的胭霞缎可还有?” 沈妈妈回道:“给您做了件春衫,还余了不少,本想再给您制两件裥裙的。” 卫临潇笑道:“有一件便好,一色儿的布料,做重了倒不稀罕了,您叫人把余下的取来,让姨娘带回去吧。” 沈妈妈应了声是,便叫了素妗,进了内屋去找那缎料。徐姨娘见了,忙站起来,急道:“这哪里使得?大小姐可千万别再送我什么,再说我这身份,哪里能穿那么好的东西?没得糟踏了。” 卫临潇心里就叹了口气,有大夫人在,以徐姨娘这样看起来八面玲珑,实则谨小慎微的性格,确实也不会用那料子做什么衣服招别人的眼的。说起来徐姨娘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龄,若是在她生活的前世,那正是女人一生最美最张扬,也最会打扮的年龄吧,可以她们这样的身份,就算是打扮,也不敢太过,只能小心翼翼的于细微处下些功夫。既要看起来美丽,不失了男人的心,又要不着痕迹的免给自己上面的正室夫人添堵。 这样活着,该有多憋曲难受?偏每日还要装出一低眉敛色的开心来。 “姨娘收着就是了,您要是觉得自己不适用,得空给临雨做件衫裙也好。”见徐姨娘面露难言之色,卫临潇便笑道:“我本来想着给临云和临雨各做一件的,可我屋里的事多,惜竹她们也实在抽不开身。若是姨娘不介意,就算帮我的忙,给她们两个各做一件送去,就是夫人看了,也只有高兴的。而且以姨娘这样的巧手做出来的衣服,那两个丫头不定有多喜欢呢。” 连她的难处都想到了,徐姨娘心中一暖。都说大小姐面冷心淡,实在竟是这样一个面面俱到的人。又想着能名正言顺的给临雨亲手做件衣服,心里十分感激卫临潇。 “难得大小姐看得上我的手艺,更难得您一心想着妹妹们。既是您屋里的人忙,就交给我好了……,以后大小姐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差人过去说一声,我……” 卫临潇见徐姨娘眼睛有些红,话又说的吞吞吞吐吐,便给惜竹使了个眼色。惜竹便道:“小姐,我刚想起来你中午要的山药排骨汤,竟忘了吩咐厨房了。我这就去说一声。” “你去就是了,这里又没什么事,姨娘也不是外人。”卫临潇笑着许了,见惜竹带着丫鬟出了门,方转头笑吟吟的看向徐姨娘。 徐姨娘见卫临潇刻意遣散了丫鬟们,知她是有意给她说话的机会,默了默,一双如画美目,已是泪盈于眶,滑下锦杌缓缓跪了下去:“大小姐是明白人,如今家中是什么情形,您是十分清楚的。我虽知这样求您,于情理身份,都不该。这些年,我就是和三小姐多说一句话的心都没有,可我毕竟是三小姐的亲娘,哪有亲娘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大小姐,我求您,日后能多拂照那孩子些。” “姨娘这是做什么?快请起来。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一个母亲竟能为自己的女儿做到这份上!徐姨娘平日也是在大夫人面前有些体面的人,府中下人们,平日也待她颇为敬重,如今为了临雨,竟然向她跪下,卫临潇心中怎能没有触动?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平日行事,亦按着这个世界的规则行事,因为她知道,只有尊守规则的人,才能有真正意义上的适当自由,可并不代表她内心就对这个世界的规则认可,她毕竟是从一个提倡人人平等的世界中过去的,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与尊重,才是她血液真正的认知,若论身份,徐姨娘是下人,而她却是主子,可在卫临潇的心中,徐姨娘,却首先是她的长辈。 何况她还是临雨的生母。即使为着临雨,她也无法接受徐姨娘跪在她面前讲话,更何况,凭着徐姨娘世事洞明的这份精明,卫临潇也不得不敬服这位姨娘几分。 连忙拉起徐姨娘,心里不期然的,就想起自己前世的父母,觉得鼻子酸酸的。 “大小姐……”徐姨娘声间哽咽,可她见卫临潇并未应承,又不敢太过拉扯,只好重新坐了。 卫临潇强忍下心中的酸意,正色道:“姨娘对临雨的这份心,我哪有不体谅的?可临雨是侯府的三小姐,就算有什么,还有侯爷拂照着,何况夫人待她一向也算疼爱,您今日这番行事,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寒了夫人的心?” “大小姐说的我何尝不知?可我到底不放心,我只是心疼那孩子,虽说聪明伶俐,可毕竟年龄太小了些,若是象大小姐这样,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夫人平日待她自是不薄,可若真有一日,”徐姨娘咬了咬牙,终是说出了口,“若真有一日,到了家门不保之时,又还有谁能顾得上她?我就是有那心,到底是个下人,也没有那份力啊。” 卫临潇见话已至此,若不说清楚,怕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反倒害了她,也害了临雨。默了片刻,便沉呤道:“姨娘的意思我明白,我也不能向你保证什么,可不管怎样,临雨也是我的亲妹妹,无论到了哪一天,我能为临雨做的,必定尽心尽力,绝不会怠慢一分。” 见徐姨娘张口欲说感激的话,卫临潇又拍了拍她的手,微微笑道:“姨娘也不必再说什么,我为长姐,做什么原是应该的。我叫沈妈妈把那料子拿来,您要是不知道那两个丫头的尽寸,我明儿让人量了,再给您送过去?” 徐姨娘见卫临潇转了话题,又得了她的保证,她不是个不懂见好就收的人,也顺势道:“尺寸我心里有数,就不麻烦大小姐了。只是,不知道要做什么样式的好。” ------------ 第四十一章 节 捷报 更新时间:2010-10-03 徐姨娘不再纠缠那个话题,卫临潇心道果然是个聪明的人,也便柔声笑道:“待会儿沈妈妈把料子拿来了,您先根据料子看看什么式样的适合,自己拿主意就行,只是临云喜欢描金绣花的,临雨小,新奇活泼点的花样应该就行。您绣活儿那么漂亮,绣些她们喜欢的东西,她们就是再挑,也必定十分满意的。” 徐姨娘忙点头应是:“大小姐想的周到。” 里屋的沈妈妈见她们话说的差不多了,也便奉着缎料走了出来。徐姨娘用手仔细摸了一遍,那缎料触在手中便觉柔凉如水,软若无物,淡淡的紫色,明丽鲜亮。若制成裥裙,移步之间,那抹烟紫应如风中杨柳,若隐似无,该是怎样的美仑美奂?这样的贡品料子,就是她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多见的。 心中十分惊叹。又想这缎子如此之好,夫人虽不至于苛待卫临潇,若没有别的原因,却也绝不至于平白对她上心到这份上,可见她的宝,算是押对了,不免一喜,脸上也就带出了三分:“大小姐放心,就是我手艺一般,有这料子,做出来的衣服,二小姐和三小姐也必喜欢的。” “姨娘觉得好就行。”卫临潇端着丫鬟重新沏的热茶,喝了一口。 徐姨娘就同沈妈妈讨论起,做什么式样绣什么花朵的问题来,说了几句,感觉时辰不早了,便收好布料,打算告辞。 卫临就让沈妈妈送送,刚站起来,只见卫临尘大步走了进来,因走的急,鬃角泌出细微而密织的汗珠。诸人见了,皆吃了一惊。 临尘见徐姨娘在,也觉得奇怪,便看向卫临潇。卫临潇愣了片刻,见临尘看着她,方才反应过来,忙拿了巾子,递给他。临尘接过,胡乱擦了。 徐姨娘见卫临尘也不等丫鬟通报,就进了屋,便揣摩着,应该是有事要说,也便识趣的笑道:“世子来了。”临尘点了点头,徐姨娘就接着道:“我正要走,就不打扰世子同大小姐说话了。” 说着,就向着两人福了福身,卫临潇也不挽留,就命沈妈妈也便领着丫鬟们送了出去。屋里只余下姐弟两人。 “我想帮临云和临雨做两件衣服,可屋里的人都忙,前两天遇着徐姨娘,就请她帮忙,她今日便来取衣料了。”卫临潇大概解释了一下,见临尘自行坐了,正思索着什么,根本无心听她说的话,便问道:“这样急的跑进来,可是有什么事?” 临尘正要答话,幼楠刚好送了茶来,卫临潇就上床坐了,等幼楠退了出去,方抬头重新看着临尘,等他说话。 “军营那边八百里加急函,大捷。北魏国已全线辙军。”临尘端起茶杯,一口饮尽,显见是刚才走的急了。“圣上龙颜大悦,刚宫里派了人过来,接父亲进宫去了。” 不管那场战事的起因是什么,这结果却算是好结果。也难怪临尘开心。 “你喝慢些,别烫着了。”卫临潇重新帮他沏了茶水,放在嘴边轻吹了一下,才递到临尘的手中。 临尘便笑了起来,端然一张青春耀扬的脸。露出十分的孩子气来。这样的阳光锐气,唇红齿白,才应该是刚刚十七岁的侯府世子,应该的样子吧。 英俊灿烂的笑脸,看的卫临潇心情也刹时间轻悦起来。 “秦叔叔他们,可有给父亲来信?” “暂时还没有。”卫临尘摇摇头,“我想这几日应该会到。” 卫临潇始终觉得那声莫名其妙的战事,里面透着蹊跷。可她毕竟对军营不熟悉,奇怪的是父亲竟然对此不闻不问。亦或父亲私下里已做了部署安排?心里想着,便问出了口:“父亲可曾给北营那边去过信?” “没有。”这一问,倒让临法突然想起,上次报急,秦叔叔的信,可是和给吏部的军函一起到的。那么这次为何却父亲却未收到那边的信件?这样看来,如果不是信出了意外,就是秦叔叔和钱镖孙远兴他们,根本没有打算要写信来。 刚才的兴奋,便被浇灭了一半。 这孩子,实在太聪明,一点就透。卫临潇见他凝眉沉思,想着他刚才一张灿烂的笑脸,便觉得不忍。十七岁,在她生活过的前世,刚刚算是个高中生,正是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而同样年龄的临尘,身上却背负了太过沉重的东西。 “你也不用想太多,”卫临潇劝道,“不管怎样,边境无忧总是件好事情。父亲虽没说什么,心里总是十分担心的,如今边战大急,退了那十万不军,我想在这件事上,父亲也总算不必再有忧虑了。对了,你可知道,我们的军队,可有什么损失?作战的具体情形,给吏部的函中,可有细说?” 被问到这个,卫临尘就有些心痛:“并没有什么大的损失,守城兵大概有四五千人的伤亡,只是父亲这些年一手经营的两万精兑轻骑兵,却损伤了近三千。” 难怪卫临尘会有那样心痛的表情。卫临潇知道在冷冰器时代,轻骑兵对一个国家意味着什么。前世有一段时间,她突然对元史起了兴趣,还曾好好的研究了一番蒙古国军队所向披糜战无不克的原因。而当时让全世界都闻风伤胆,曾经直入欧州腹地几乎占领了大半个地球的蒙古人,所凭借的,便是他们的轻骑兵团。 父亲经营近二十年,也不过才两万轻骑兵,这一战便损失了一成之多,恐怕不仅是临尘,就是父亲,也要心痛了。 如此看来,秦叔叔没有来信,倒还算有了些理由。 “难怪秦叔叔没有来信。”卫临潇笑道,虽她心中清楚,必定不会单纯因为这个原因。 果然,临尘摇了摇头:“姐,我一直在想,这场战事,是因何而起的?可怎么也想不明白。以我对北魏国的理解,他们绝不至于轻易发动这么大规模的战争。” 一旦兵败,足可国破家亡。这事,卫临潇早就想到,所以才会觉得蹊跷。不过,战场上的事,素来舜息万变,倒也难说。 “不明白,问问父亲就是了。”卫临潇相信卫侯,他统领萧国军队这些年,大小战役历经无数,素无败迹,绝不是浪得虚名的,如果这点都看不透,他就不是萧国军队人人敬佩爱戴的定远侯卫逸天了。“都过了这么多天,就是父亲不明原因,怕也早就让人去查了个一清二楚。”顿了顿,又道:“临尘,复杂的事情,用简单的方法去办,往往最有效。你想破头,不能想通的事情,往往就在别人心知肚明的一个答案里。与其想那许多天,不如一问便寻一个解答。这同看书学习,是一个道理。” “姐姐说的,我会记着的。”卫临潇后面几句看起来与他们讨论的事情,风牛马而不相及,可是卫临尘却明白她的意思。并非他太自负聪明,只是,他几番与父亲交谈时的试探,都被父亲不着痕迹的挡了话题,看来父亲并不希望他知道。可他如今已不是孩童,有责任帮父亲承担些责任了。“等父亲回来,我会问问他的。” 卫临潇点了点头,便说起元宵节赏灯的事情来:“……上次答应临风要带他们去的,虽然陶家姐弟只约了我们,可若不带他们去,不知他们心里多失望呢,一年也不过只这一天罢了。若是他们自己去,只有下人们跟着,母亲也未必放心。我看不如带上的好,想来陶姐姐和陶公子也不会介意。” “姐姐想带,带上就是了,我到时命书白和书墨跟着,再让父亲把寻真或是信真拨一个给我们,照看着他们三人,元宵灯节,虽人多拥挤,有这三人跟着,也不至走失。”临尘答道。 卫临潇见他不仅应了,想的也甚周全,便放了心:“我给临风做了件衣服元宵灯节上穿,要不给你也制一件?” “不用,新年节前采绿她们已给我赶做了几件新衣,还没穿过呢。” 临尘院里的几个大丫鬟,都是十分尽心的人,论手艺品行,也都是府里最好的,确实不用她操心。卫临潇也就不再坚持。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见天色不早,卫临潇就留临尘在她院里晚膳。 “不用,下午母亲那边派了人去,让我晚上到她屋里用膳的。” 卫临潇就下了床,送临尘出门。已是夕阳西下时分。 极目望去,残阳如血。看着斜阳下临尘阔步离开的颀长挺拨的背影,卫临潇突然生出一种极为苍凉的感觉。 那晚宫中的禁卫军送卫侯回府时,已是子夜时分。卫临潇着人去门房处打探,听到父亲安全回了府,方才睡了。 第二天一早,卫临潇也便早早去浩然院给大夫人请安,兄妹几人陪着母亲说了会儿话。大夫人似是心中有事,几人见了,也便散了,到了院外,卫临尘走到临潇身边道:“父亲昨日子时才回,我一会儿用完早膳,便去父亲书房见他。” 卫临潇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信真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世子爷,宫里来了圣旨,您快领着几位公子和小姐前去领旨,我这就去通知夫人。” 圣旨?不仅是临风他们变了脸色,就是卫临潇和临尘,也都大吃一惊。 ------------ 第四十二章 节 圣旨 更新时间:2010-10-04 来不及细问,信真已越过他们,进了浩然院。 见众人都望着她,卫临潇略定了定神,便道:“我带临风他们去前正院,临尘,你快去换上朝服。” 卫临尘被策封为世子,定远侯府的爵位继承人,这样的的场合是必须着指定朝装的。虽心中不安,便也不得不回院去换了衣裳。只好看了一眼卫临潇。 卫临潇见他不放心,便给了个安抚的笑容。她虽然不知道圣旨何意,可父亲昨天能在由禁卫军亲护回府,至少圣上的这道旨意,明面上,不会是坏事。 “你们三个,都要听大姐的话,万不可随着性子乱来。知道吗?”临尘嘱咐了一句,见临风他们三人俱点了头,这才一个人匆匆而去。 “大姐……”临风不安的叫了一声,卫临潇见三个皆眼巴巴的看着她,十分忐忑不安。便拉了临风和临去的手,露出了恬静温柔的笑,柔声安慰道:“没事,应该是好事情。” 边说,边帮着临风和临雨整了整衣衫。重又拉了两个的手,让临云在后跟着,去了正前院。 到了院里,见卫侯爷正和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太监说着话,面上带着微笑,那太监也满脸喜气。卫临潇遂放了心。 见卫临潇她们进了院子,那老太监笑道:“这便是您府上的大小姐吧?” 卫侯点头道:“正是小女。”又把卫临潇叫到身边,“这位是宫里的张公公。” 卫临潇听了,便福了福身,行了见面礼,退到卫侯的身后。张公公见她不卑不亢举止得体,自有一般雍容大方之气,心道圣上这赐婚,也不算辱没了张大人。张掖他是常见的,历经两朝,什么样的官员他没见过?要说二十出头的年龄,才学风采能及得上那张大人的,他倒还真没见过。而卫家的女儿,素无闺名,原先心里还为张掖道了声可惜的。如今看来,却也不尽然。 原本,他只是宫里的公公,绝没有侯府嫡长小姐给他行礼的规举,可这位张公公却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当朝哪家不给他三份薄面?因此卫侯叫卫临潇给他行礼,他虽嘴里客气了几句,倒也坦然受了。 卫临潇领着弟弟妹妹,行完礼,便立在卫侯身后,低首敛眉,垂手而立,听着父亲与张公公闲聊。过了片刻,大夫人身着浩命妇人的服装,已经在徐姨娘的搀扶下款款走来,临尘后脚也跟着到了,因大夫人命妇身份,临尘又是世子,不需行礼,也只说了两句客气话。 见人已到齐,张公公咳了一声,唱道:“定远侯府众人接旨。” 一众人齐齐跪了下去。张公公便展开明黄圣卷,唱读道:“奉天呈运,皇帝召曰……卫将军治兵有道,今边关大捷,举国欢腾,为表圣眷,特封卫侯夫人为赵国夫人,以示圣恩。另卫府长女者,赐嫁吏部侍郎张掖……钦此。” 读到赐婚,卫临潇一时失神,下面的话已不知在说什么,直到众人磕头谢恩,她方才反应过来。跟着众人一起磕了头,然后被扶着站了起来。原以为边关大捷,她的婚事,会缓上一段时间,却未想到圣上竟趁此机会,行了封赏和赐婚。 卫侯接了旨,命人收好,又打赏了张公公。张公公笑道:“恭贺侯爷与夫人了。如今您府上的荣耀,咱满萧国再找不出第二家来。又得了个乘龙快婿,那也是咱大萧国一等一人的人才。洒家就等着喝您府上的喜酒了。” 卫侯朝着宫中方向一抱拳,谦逊道:“都是圣上恩典。界时喜宴,少不了公公一杯好酒,万望公公能赏脸。” 张公公客气几句,看了看天色:“时辰也不早了,洒家还要回宫复命,这就告辞了。” 卫侯亲送了他出门。这边卫临潇已领着弟妹们给大夫人行礼:“恭贺母亲。” 大夫人笑着受了礼。 全府上下,皆喜气洋洋,尤其是卫临潇的婚事,要嫁的是那样一位人中龙凤的人物,等卫临潇回了院,院里的丫鬟们一个不剩,全部候在院里,等着给她道喜。沈妈妈脸上更是笑开了花。 卫临潇心中却无一丝开心,可又不愿扫了大家的兴。见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便装了娇羞的样子,红着脸默默进了屋。 沈妈妈见状,就让惜竹给众人打了赏,一人五两银子,众人原本心里就高兴,又见得了这么多的赏银,个个俱喜笑颜开的各自散了。等劝散了一院子的人,沈妈发才同四个大丫鬟进了屋。 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姐,当然不好就自己的婚事说什么的。沈妈妈见卫临潇一个人坐在东窗下的椅上发呆,便给四人使了个眼色:“姑娘还没有用早膳吧?你们四个丫头,还不快准备去?” 四人也只以为卫临潇害羞,听了沈妈妈的话,心神领会的笑道:“是,奴婢们这就去。” 待四人出了屋,沈妈妈就走上前去,在卫临潇的身边坐了下来,拉着她的手,柔声道:“都说那张大人是个极出色的,以前听到那些传闻,我私心里就希望是真的。如今果然成了真,我心里又觉得舍不得。可再舍不得,姑娘都是要嫁人的。姑娘,你从小就是我服侍大的,心里想什么,妈妈多少知道些,可无论如何,这也是个段好姻缘。你容妈妈说句不敬的话,如果没有这赐婚,世子就算待你再好,你的婚事,他也做不了主,侯爷又一向不管后院的事情,待你也比前些年淡了,若以大夫人的心事,你还不知道要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呢。如今这样,不说我们这些跟着你的下人,就是小姐在天有灵,看到了,心里也会高兴的。你听妈妈句话,不许再多想了。” 沈妈妈口中的小姐,便是卫临潇生母沈惟月了。说到这里,她的眼睛也红了,声音也哽咽着。卫临潇见她叫自己姑娘,这番话,却不是以一个下人的身份,而是把自己看作她的长辈来说的。要说这些年,沈妈妈待她尽心尽力,真是含在路路嘴里怕化了,奉在手中怕伤了,不似慈母却胜似慈母,绝不仅是主子和下人的情份。卫临潇心里哪有不感激的,现在她又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卫临潇也便有些伤感。 见沈妈妈提到自己的生母,含泪欲滴,便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妈妈说的话,我都记下了。这本是件高兴的事,妈妈也不要再伤感了。哪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就是出嫁了,您也是要跟着去的。我给您养老呢。再说,这些年,虽然大夫人待我不甚亲势,可也不差,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的。我若强求太多,便是自己不懂事了。虽生母去的早,可有您这样疼我,又是生在这样富贵显赫的人家,这是多大的福气?” 卫临潇从来就没有因大夫人待她冷淡而在心中有何怨怼,别说是大夫人,换作是她,自己的丈夫夫心里装着别的女人,还不得不养着这个抢了丈夫心的女人生的孩子,她也没有办法毫无芥蒂。 她心里,倒是十分理解大夫人的感受。因此这些年,才能淡然处之,并尽量减少在大夫人面前出现的频率。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卫临潇。开始时,她还为着真正的卫临潇落水的事情,而对大夫人有所戒备,后来却觉得,那件事,至少并不是大夫人直接造成的。反而有一种感觉,觉得大夫人对她,似乎有着极为复杂的感情,并不是冷淡那么简单,她想了很久,因为没有之前的记忆,也不大明白,久了,生活无忧,也便未再探究。 何况这种事情,她也不能问沈妈妈,毕竟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方式就不一样,以沈妈妈的角度而言,在大夫人的问题上,不可能没有个人偏见。 沈妈妈见卫临潇反过来开导她,心中甚慰。也不欲多说,就站了起来,笑道:“这忙了一早上,您早膳还没用吧?身体要紧,我去叫惜竹她们上膳。” “还真是有些饿了。”卫临潇笑道。 沈妈妈便出了门。而卫临潇想着圣上加封大夫人浩命的事情,还有自己的赐婚,心里有些乱乱的。 用了早膳,卫临潇无心他事,就拿了本书,在床榻上躺着休息。到了近午时分,大概是去大夫人处恭贺完了,不仅是赵姨娘和徐姨娘,各院的管事妈妈大小丫鬟,甚至外院的妈妈们也来了不少,徐呤院里,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 ------------ 第四十三章 节 元宵(上) 更新时间:2010-10-05 她院里连日闹哄哄的,卫张两府也不安定,两府忙着纳采问名的事,走了个过场,又定了文定婚期,这一忙又是几天。婚期却定在了三个月后的四月八日,卫临潇知道婚期后,略松了口气,还好,有三个月时间准备呢。至少在这段时间内,圣上是不会动卫家分毫的。说不定在这段日子,事情未必不会有些转机。卫临潇虽然知道这基本上属于奢望,可人有总得有点理想不是? 转眼间,便到了元宵节 陶晨芙在元宵节前两日修书一封致卫临潇,称身体不适,不能赴元宵之约,卫临潇接信后,也回了一封信,劝她安心养病,他日再聚,并送去百年人参一支,上品血燕窝五两。两人皆未提及卫临潇的婚事。 沉默,很多时候是对事情最好的注解,在无论说什么,都有可能是错的时候。 卫临潇的低落,也只是片刻的事情,到了晚间,便回愎了正常。那晚用完晚膳,临尘和临云皆到了她院里,临尘道:“今日收到陶时彦的信,说是明天的赏灯之约,因家中有事,不能成行,这样也好,我们兄妹几人自己玩去。” 这本是卫临潇意料之中的事情,陶是彦哪有不考虑姐姐感受的?而以陶晨芙的性子,也必不至于装着若无其事来应酬她。 如此倒好,真见面,反而尴尬。 见临尘问她,卫临潇就笑道:“你带着临云她们去吧。” 萧国虽然民风甚为开方,对女子的约束还不太苛刻,至少比她所了解的明清时期的程朱理学统治的社会要好得多,反倒有点象唐朝。可毕竟她与张掖的婚事,如今是大萧国最大的一宗新闻,上至朝野庙堂,下至黎民百姓,都在议论,因此她的一举一动,备受关注。这种时候,老老实实呆在家中,才是最好的选择。所谓少做少错。 “那怎么行?大姐不去,我们去有什么意思?”临尘还没开口,临云已叫起来。 临尘见卫临潇推辞,想了片刻,开口道:“不如这样,大姐明日着男装去如何?我们都去了,独留你一人在家中,我们就是玩,也不能尽兴。”眼中透着殷殷希翼。 往年去西山别院骑马围猎,卫临潇也大多着男装,倒不是卫临潇特立独行,萧国女子着男装出行,在京都贵女中,也算是一种时尚的风气,只是大夫人平日管教甚严,再加上卫侯府也极少与别府往来,因此卫临潇着男装的次数却并不多。 临尘眼中的那份殷殷希翼,到底打动了卫临潇,好虽然并无兴致,却不忍叫他们失望,心中遂叹了口气,得乐一时,且乐一时吧。听了临尘的话,想了片刻,便点了头,又笑道:“往年去西山,倒也有两套男装,只是那都是春衫,这时候你去叫我到哪里去找男装去?” 现赶当然是来不及的。临尘见问,一时傻了。卫临潇既已决定去,倒也无所谓男装女装。临尘却很是郁闷了一会儿。卫临潇也不管他,见他不说话,便和临云聊了起来。 突然,临尘笑了起来:“衣服的事情好解决,姐,你穿我的衣服得了,年前采绿他们帮我准备了几套,刚好有一套月白金丝纹绣的,姐穿了想必错不了。我现地就回去取去,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我让她们赶着改一下。” 卫临潇还没来得及说话,已见他一溜风下了床,跑了出去。 临云便道:“既大姐着男装,索性我也穿了男装得了。倒便宜行事。要不你们三位翩翩佳公子,夹着我一个女孩子家,叫怎么回事呢?不知道的人,看着到底不好。” 元宵赏灯,原也是萧国男女约会的一个传统节日,就是穿着女装,也不至于有人说什么,卫临潇只因待嫁之身,所以才谨慎些,临云却是看着好玩,找这借口罢了。 见卫临潇含笑看着她,临云红了红脸,嘴硬道:“反正我是不管的,我就穿男装了。” “你自己和母亲说去。母亲同意,我也不说什么。”以临云的性子,又不是什么大错的事情,拦也拦不住,卫临潇可不想费那个神。何况自上次张府回来,临云倒没再计较她院里周妈被换的事情,反是往她院里跑的勤了些。卫临潇以为自己是个冷情的人,却连她自己都看不清,她内心深处最看重的,便是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再者,临云虽叼蛮任性了些,本性却不坏,卫家几个孩子中,她是个最本真的人。临雨那么小,看起来活泼可爱,天真烂漫,却没有人知道,那孩子小小年纪,心却太重了。 “自己说就自己说呗。”临云扬了一下下巴。斜着眼看了卫临潇一眼,见她笑着摇了摇头,径自喝茶,也不理她,就知道姐姐算是同意了。那么哥哥那边,有大姐护着,应该也没什么事,心情变得十分好,便八卦起来,“姐,现在你和张大人的婚事,哦,是姐夫,你和姐夫的婚事,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那天去那张府的那些大家小姐们,一定都窝在家里伤心去了,真是该。” “还不闭上你的嘴,胡说八道些什么?”卫临潇捏着临云的脸蛋,顺手拿了块点心塞到了她跟里“好好吃你的东西。” 临云争了开去,把嘴里的东西吃完,笑道:“姐姐也会害羞?不过说起来,她们哪能和姐姐比呢?论才学样貌儿,没一个比得上的。那陶小姐看起来,虽是比姐姐生的好看了点,我觉得性子也不错,可惜她和姐夫没有缘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临云,不许再乱说了。”提到陶晨芙,卫临潇心中始终有点不舒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临云见姐姐真的不些不高兴了,便也不再提,眨了眨眼,又笑道:“说起来,姐夫对大姐真是不错,您看文定送来的那些聘礼,满萧国,除了公主婚嫁,哪家小姐有这样的阵容的?又是圣上赐的婚,我要是以后,能有姐姐的一半,我就满足了?” “你这才多大年纪?就关心起自己的婚姻大事来了?真正胡说八道了。” “你是我姐姐唉,难道我不和你说,还和别人说去?” “是是是,我明儿就去告诉母亲,说我们家二小姐,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叫母亲也看看,什么时候能把我们美丽可爱的二小姐给嫁了,女大留成仇,这话原是一点不假的。” 临云听了,便冷了脸,隔着茶几儿,挠起卫临潇的痒痒来:“叫你笑我,叫你笑我。” “哎呀,是我错了,你快别闹了,我给你赔不是成么?” 临云便停了下来:“知道自己错了?” 卫临潇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理了理乱了的发髻道:“我错了,我一会儿就同母亲说去。” 临云见她那么认真,却没想到她一本正经的,竟说的是这样的话,一时真恼了,干脆扑了过来,把卫临潇按在床塌上,继续挠她胳肢窝:“你还说。” 正闹着,卫临尘领着采蓝进了屋,见状奇道:“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身后的采蓝见两位小姐衣衫不整的,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忙退了出去。 卫临潇憋不住大声笑了起来。临云一眼瞪了过去,那意思是,你要敢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卫临潇忍了忍,便笑道:“没什么,我和临云在开玩笑。女孩子的事,你打听做什么?” 临尘听了,也很高兴,二妹妹和大姐这样毫无芥缔的相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临云,你不要欺负大姐了。看看你都成了什么样子,还不快起身整一下衣衫。” 临云听了气道:“怎么成我欺负她了?明明是她编排我。” 卫临潇见状,忙道:“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姐姐给你赔不是。” 临云便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又转头问临尘“哥可是把大姐要穿的衣服取来了?”她刚才看到采蓝退了出去。边说,边整理了一下衣衫。卫临潇又帮她把头上的发髻理了理。 三人重新坐好。临尘便叫了采蓝进来,拿了衣衫,递给了卫临潇:“姐姐看看,还合适?” 上好的湖丝料子,那月白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上面领口往下,用金线绣着几缕光芒似的图案,展开来看,又有些象凰尾纹,精美到了极致。也难怪临尘不穿了。 卫临潇和临云看了都十分惊叹,临云道:“这也太讲究了,哥,这是里屋里哪个丫头做的?明儿我也请她帮我绣点东西。” 临尘就问采蓝:“这是谁做的?” 采蓝曲膝回道:“衣服是奴婢裁制的,上面的绣花,是采绿绣的。” 临云就对采蓝道:“你们要是有时间,帮我也绣点东西可好?” 采蓝就笑着回道:“二小姐喜欢,奴婢们哪有不愿意的。能得小姐赏识,是奴婢们的体面。” “那行,我明儿让碧玉拿了衣料去找你。做好了有赏。” “打赏不敢要的,二小姐让碧玉去找我们就是了。”采蓝说完,便又曲膝行了礼:“没别的事,奴婢就行退了。” 待采蓝走了,临云就拉了卫临潇进里屋去试衣服。等到两人出来,看得卫临尘睁大了眼。 ------------ 第四十四章 节 元宵(中) 更新时间:2010-10-06 卫临潇身高大约一米六八,在古代女子中,算是极高的,临尘又是清瘦的体型,因此那衣服穿在卫临潇身上,虽长了些,也略显宽松,但整个感觉却也算合身,而且她那样亭亭立着,那份宽松,倒显得她十分飘逸。 发上简单搀了个髻,用一支碧玉簪子绾着,白晢的皮肤,清亮的双眸,自然散发出来的清傲之气,卫临潇的气质里,本没有太多女子的娇柔,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她的女儿身。 见临尘呀异,卫临潇含笑看着临尘道:“我觉得挺合适,不用改了。虽宽松了些,刚好晚上出去天冷,我在里面加一件夹袄正正好。” 临尘连连点头:“姐,大萧国男子的风采,都叫你抢去了。” “哥哥这会儿是不是心里酸酸的?后悔把这衣服送给姐姐了?”临云玩笑着。 “算了,自家大姐。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临尘也笑道。 见哥哥高兴,临云趁机道:“干脆我明天也穿男装。周妈妈以前也帮我准备了几套,我原本还可惜着没有机会穿。这次却能用上了。” 提到她屋里原先的周妈妈,卫临潇就不好说什么,笑着给临尘使了个眼色。临尘装着没有看见,卫临潇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惹临云生气,正在着急,就听临尘道:“就没有见过比你更人来疯的丫头了。” 见临云拉下脸来,口风一转,继续道:“你爱穿就穿吧,也省得我们带个半大不小的丫头,要多费多少神。” 旁边的两人听了,都松了口气,临云更是来了兴致,就道:“姐,我现在就叫从露帮我取来,你帮我看着穿哪件合适。” 这一闹,已到了巳正时分,待从露再去她院里取了衣服来,来来回回,再试穿一番,怕就要子夜了。卫临潇笑道:“时晨也不早了,明儿再试吧,也不急在一时,都快三更天了,再不锁门,母亲那里知道了,明儿又得训话,可不能坏了规举。” 临尘看了眼自鸣钟,果然夜深了,奇道:“竟这么晚了?” 说着,便自床塌上下了地,穿了鞋子,就要回去。临云见状,也下了床。卫临潇就叫上守太抱厦里两个跟来的丫鬟们。亲送出了院门。 第二天一早,几人去浩然院给大夫人请了早安,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元宵。卫临潇便被临云拉了出去。身后还跟着临雨。 大夫人同两位姨娘见这一对姐妹突然间如此亲密,不禁面面相觑,都觉得奇怪。大夫人就笑道:“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这么大人了,怎么就不能沉稳些。” 赵姨娘只是泯嘴一笑,徐姨娘自上次去了徐呤院,一直感念着卫临潇,听也大夫人的话,便笑道:“我瞧着二小姐却是个真性情的孩子。姐妹们原该就这样亲亲热热的,大小姐虽然性子冷淡了些,可心里对妹妹们还是好的。” 大夫人淡淡瞥看了一眼徐姨娘,却也没有说什么。 临云拉着卫临潇,临雨跟在身后,三人一起去了临云住的丹朱院。 丹朱院比徐呤院小了很多,但相较于徐呤院的空阔,丹朱院却精致很多,进院便是错落有致的绿色盆裁,小小池子里奇石林立,可见临云是花了心思的。等院子里的丫鬟们把她们迎进屋里,卫临潇更是看花了眼,四角彩色帏幔绕着罗汉床,床踏和椅上推满了色泽明丽的绸面软垫,墙角的花架上,放着几盆奇花异草,案几上的琉璃盘里,推着苹果桔子,散发着水果的清香,墙上挂着几幅美人图,地上铺着大块的织锦地毯,碳盆里烧着红红的碳火。 温馨里透着贵阁的经典华美。 卫临潇极少到临云的院里,看了不由咋舌,倒是临雨小小年纪却很淡定,大概是来的多些,看习惯了的原故。 从露碧玉两人忙帮着三位小姐解了毡衣,在衣架上挂了。服侍她们坐下,齐妈妈同碧荷已领导着小丫鬟们送了茶水进来,齐妈妈亲自沏了茶。 “齐妈妈您快坐着,哪有让您倒茶的道理,让她们小丫鬟们忙着就是了。上回您给我送的补汤,我很喜欢,还没来得及谢您呢。”卫临潇客气道。 “大小姐难得来一次。再说这也是应该的。”齐妈妈依旧淡淡的。卫临潇也算了解她的性子,因此并不介意。“三位小姐在这聊着,奴婢去小厨房里看看,这一早上天冷,给你们准些暖身的汤去。” 说着,便曲膝退了出去。临云让管她衣服首饰的碧荷把那几套男装找了出来,挑了两件冬衣,便在两个丫鬟的帮助下,换了衣服。临潇帮她挑了套浅蓝的穿了,在那蓝衫的映衬下,倒少了些娇弱,多了点英姿飒爽的锐气来。 临云自己也很喜欢,就问临雨:“你要不要也穿男装?” 临雨摇头,撇着嘴回道:“我才不要,你们现在都成了假哥哥,我就有四个哥哥了,有四个哥哥护着,我这个妹妹,别人看着不晓得多羡慕。就是你们,看着我这个惟一的妹妹,不是也多得疼些?要是我也换了男装,有什么好?” 一句话,说的屋里人都笑了。连碧荷都撑不住笑道:“正正三小姐这张嘴,说什么都把人惹笑了。” “那我向二姐讨了你去?要说我屋里的宝佩和欣怡,加起来也顶不上你好看。” “您又不是少爷,要好看丫鬟做什么?”碧荷逗她。 临雨就认真的想了想:“说的也是,那要是大哥或者二哥向二姐讨,你就愿意了?” 碧荷一时红了脸,嗔道:“小小个人儿,就这么不饶人了。”说完,也不告退,便羞的出了屋。 临云就捏着临雨的嘴,笑道:“大姐,你说这丫头可象谁?碧荷平日说什么,连我也不能轻易驳了的,她倒好,这么丁点的小人儿,就能把人给说的躲出去了。” 卫临潇只是笑。 选了衣衫,也便没什么事,三姐妹同着临云屋里的丫鬟们又笑闹了几句,便各自散了。 到了晚间,一家人吃了饭,临潇和临云回屋换了衣服,侯爷不放心,又特地派了寻真和信真,并着书白书墨,另几个护卫,一行人出了侯府,骑着马,去了集市。 侯府里也算是张灯结彩了,可到了街上,才发现人头拥挤,那些高门大户人家,门前都搭起了鳌楼,上面挂满各色笼灯。 兄妹几人皆下了马,交给随行的人,在街上溜达起来,卫临潇拉着临雨,不敢松开。临雨生性跳脱,人又多,要是一不小心走失了,可不是玩的。 一会儿,便到了人流最多的状元弄, 街道两边的铺面,虽然关了门,可家家都挂着各色灯笼,也有些卖首饰点心的铺子依旧开门营业。沿途几乎全是卖花灯的摊子。街上人流如织,因是元宵,男装女子很多,也有不少干脆就穿着女装出门,连面纱也没有庶的。 卫临潇想,若是站在高处,今夜的景色,应美不胜收吧,便想起前世她去游三峡,某一晚船停在了张飞新庙,大概是晚上十点多,游船停了,她便上了岸,爬上了半山腰的张飞庙,看到江对面的新城,星星点点连绵不绝的灯光,在幽暗的夜里,隔的那么远,七月的江风吹在身上,凉凉的,就有点天上人间的恍然。 那个时候,可曾有想过什么人?隔的太久,卫临潇已想不起来,只是那份恍然,还有那幽暗的夜里,点点星光,却一直亮在她的心中。 “大姐你快看,”临雨晃着她的手,“那个灯好漂亮呀。” 卫临潇被临雨打断了思绪,顺着临雨的手指望过去,前面不远自制灯市上,有一个两尺长,三尺高的灯,分明是一幢楼的样子,在那么多花样或者是动物的灯款中,大气特别。奇的是,每扇窗里,灯光都略有不同。十分精致奇绝。 几人走上前去。 围看的人十分多,可见大家都想得,那摊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绽青长衫,却不象个生意人。 原来那个三层楼灯,摊主是不卖的,如果有人能猜出上面的灯迷来,分文不取,摊主奉送。临云听了,便对临风道:“上次你不是说要帮大姐赢盏灯的么?我看就这个吧。临风,你去试试看能不能猜出那灯谜来。” 临风上前,仔细看了看灯迷,便低头细索了起来,围观的人群,也是窃窃私语,却都想不出答案来。那摊主面带微笑,见临风年纪虽小,却生的清俊贵气,便笑道:“这位小公子,可想到了?” 临风还在思索,听摊主相问,一时红了脸,正不知要如何回答,却听临尘叫道:“陶公子?” 原来陶时彦也带着家人围在边上,听到临尘叫他,就有点儿尴尬,又见临尘是真的高兴,也便笑了起来,两人便在边上说了起句话。陶时彦过来同卫临潇几人大方的打了招呼。临尘就有点为难的看着卫临潇。倒惹的卫临潇笑了:“你不用管我们,有信真他们跟着呢,你和陶公子难得见面,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话去吧。我们再转转,一个时辰后,在圈马的地方会合。” 临尘见状,便把书白也留了下来,只带上书墨,同陶时彦一起走了。 卫临潇送走他们,心中实在喜欢那三屋楼灯,好奇之下便看了眼那个谜面,刚读了两句,就听临风叫了起来:“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恰在此时,身后一个悦耳的男声,也说了答案。 卫临潇转头一看,不禁失声道:“是你?” ------------ 第四十五章 节 元宵(下) 更新时间:2010-10-07 身作黑色绸裰,上绣金色麒麟图案,在大萧国,只有二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才有身着黑色的资格。金麒麟也绝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此人想来也是非富及贵。 那人头顶绾髻,古木黑簪,及腰长发,身才颀长挺拔,一双剑眉下的凤眼,此时正含又笑看着呀异不已的卫临潇,口中虽道:“难道这位公子认识在下?”眼中却分明没有半点寻问的味道。 “抱歉,在下认错人了,还望这位公子勿怪。”那人虽也算玉树临风,平心而论,气势五官,皆不似凡人之姿,可他那笑,却无由叫卫临潇觉得讨厌,初见时的感激与激动便慢慢淡了,又后悔自己唐突,因此淡淡回了话。 临风则一脸懊悔的拉了一下卫临潇的袖襟:“西山相对又相连,中有危峰插碧天,姐,我也猜出了那是个由字。可是却比那位公子说的迟了。对不起。” 卫临潇见临风很是懊脑,知道他对这楼灯十分上心。便拍了拍临风的肩,安慰道:“不过一盏灯罢了。这成千上万的灯,我们总可以再遇到我喜欢的,到时候临风得了,再送给姐姐就是了。” 临风也只好点头,那位公子却道:“如果这位公子能答应我个不情之情,我就将这盏灯,送给公子。” 卫临潇刚要摇头拒绝,临风已亮起双眼,惊喜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什么条件?” 那位黑衣公子笑呤呤的看着卫临潇,一手拿着折扇,轻轻的击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见卫临潇面露不耐之色,方缓缓道:“在下想请几位去听雨阁聚一聚,不知意下如何?” 听雨阁乃是京都有名的一家酒楼,背江临街,楼又极高,此时若临江蹬高,赏视夜景,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可不知为何,卫临潇却对这位黑衣公子有着莫名其妙的抵触,想也没想,便拒绝了:“谢公子美意,只是在下带着家人,不便应邀。还请见谅。” 那位公子倒也不介意,依旧拍着扇子吟吟诵笑着,卫临潇心里就有点嗤笑,大冷的天,拿着折扇装风雅,也不嫌假的疹人。对那公子点了下头,便拉着临风和临雨转身要走。 “等一等。”黑衣公子见卫临潇要走,出口挽留,“其实不是我想邀公子你,只是觉得公子风采卓然,想必与我另一位朋友必定投合,故此想让两位认识一下罢了。说不定,公子你见了我那位朋友,也会很高兴的。” 卫临潇心中一动,又见临云临风还有临雨皆恋恋不舍的看着摊主捧在手上打算交给那位黑衣公子的楼灯,顿了顿,便淡然笑道:“蒙公子盛邀,在下若不去,倒拂了公子一片美意了。” 那位黑衣公子听了,爽朗一笑,便让跟随的人,从摊主手中接了那楼灯,小心捧着,对卫临潇道:“既如此,几位请随我来。” 说完,也不等卫临潇回话,但施然迈步,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卫临潇见状,只好领着临风三人在后面跟着。又怕临雨走累了,身后跟着的又都是男丁,便把临雨抱了起来。临雨窝在她怀里,一双大眼却好奇的盯着前面那位黑衣公子的背影,附在卫临潇耳边道:“这位哥哥真有意思。” 走了半日,总算到了听雨阁,卫临潇放下临雨,也觉得自己实在累的够怆。进了酒楼的门,便有小二迎了上来,见一行人个个衣着不凡,满脸堆笑,向着走在最前的黑衣公子一打辑:“公子可订了雅间?” 今日不比往日,所有的雅座都已满客了,那小二不便直接赶人,因此才有这一问。 那黑衣公子皱了皱眉,淡淡道:“四楼的洗烟阁客人可到了?” 那小二一听,忙又辑了一辑,心想,原来这位才是正主呀,笑道:“到了一位公子,小的这就领几位上去。” 卫临潇几人便随着黑衣公子上了四楼,那边小二已叩开包厢的门,正要请几人进去,却听里面的人已起身迎了出来:“子元,等了你好久,怎么现在才到?” 黑衣公子,正是那日松林里救了卫临潇和陶晨芙的两个中的一位―萧子元。 那位迎出来的人,见吟吟笑着打着折扇的萧子元身后跟了一众人,起先还诧异,再仔细一瞧,一时忡怔在那里:“是你?” 卫临潇也不由叫到:“果然是你。”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临风他们看着面面相觑,姐姐怎么可能认识对方?惟有萧子元一脸玩味的笑。卫临潇想到眼前的男人,曾见亲手处理过她背上的伤,她是穿越女,未见得会介意这些,但不知为何,脸却慢慢红了起来。 对面那人,自是张掖无疑,只可惜卫临潇并不知道这人就是张掖,否则定然不会冒昧前来。 张掖也移开目光,有点不知所措。萧子元笑道:“还是请客人先坐下吧。” 那边小二已加了坐椅。一行人坐定。卫临潇稳了稳心神,看向那个曾经救过她性命的男人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一直无缘相谢那日救命之恩。还望公子告之。他日定让家人蹬门致谢。” 临云等人不由望向张掖,颀长身姿,面貌虽不及那们黑衣公子出色,可也算得上十分英俊了。看起来威严冷漠,却又有一双让人看了就觉得无端妥贴的眼。让人不自觉的心生敬畏和好感。 张了张嘴,张掖却不知如何回答,心中甚恼萧子元唐突。却又不便开口责问。一时无语。 萧子元就笑道:“大恩不言谢。”他倒是把这恩情坐实了。见张掖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恼意,又继续道:“那日也说不上是出手相救,不过是遇着了。任谁都不能坐视不管。再说我们萍水相逢,倒也不必计较姓甚名谁,要是有缘,以后也必定能遇着的。” 这一番话,说的也算洒脱,卫临潇也不是拘泥性子,见对方不愿说,也就纳口不提,听了只是一笑,不再作声。 倒是张掖松了口气。此时要说出他姓名,彼此又是有了婚约的,实在不合适,可他又不愿意骗卫临潇。若是说了假话,他日两人相见,叫他如何解释?见卫临潇不再相问,忙亲手给她沏了茶,卫临潇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临风便站了直来,朝着张掖一辑,诚恳地说:“谢谢这位公子救了我家大姐。临风年幼,不善饮酒,便以此茶代酒,敬公子一杯,若他日公子需要,只管来卫侯府说一声,临风能尽力的,必不推辞。” 说完,端起茶杯,也不待张掖说话,便一饮而尽。态度十分郑重。 卫临潇很是欣慰的看了一眼临风,他小小年纪,在家也不过是个庶子,说起来,别人就是真有事相求,他也回报不了什么,可是卫临潇却知道,临风这一番话,却是他对别人出于肺腑的一种承诺。 那两人听到卫侯府几字,并不觉得奇怪,似是早就知道一般,卫临潇看着,便又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眼,却也无法探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张掖和萧子元听了卫临风的话,便也暗自点了点头,卫临尘的风采,他们都是见过的,想不到卫逸天的一个庶出儿子,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龄,已有如此担当。且不说儿子,就是卫府的这位嫡长小姐,在松林,他们已见识过她的勇敢和智慧了。 张掖忙扶起临风:“卫公子不必客气。还请坐下说话。”言辞之间,已不把临风当作孩子看待。 卫临潇见状,心中的好感更添了三分。不由看向他。而此刻张掖想到那日情形,也不免看了卫临潇一眼。 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一怔,脸都不由红了起来。张掖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跳的历害了些,那个人,那双清亮的眸子……便又想到那日林中银玲似的笑声,冰天雪地里那道跳跃着的白色身影。还有躺在床上昏迷时那张皎月般瘦小苍白的脸。 如今,就在眼前,却又觉得恍惚。他从来就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可为何独对她,有那样奇异到自己都感觉陌生的感觉呢? 边上的萧子元看到张掖一刹间的失神,目光微闪。脸上的笑意未变,只是眼神却变得复杂而又深遂。好在,众人都没有注意他。咳了一声,萧子元坐在椅子上,身后向后仰了仰,做出轻松惬意的样子:“几位是我请来的客人,还是坐下说话吧,我可不是想得到你们的谢意,才请几位过来的。” 临风听了,只得重新坐下。 萧子元拍了拍手,门外就有一位随从模样的人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叫店家给那两位公子和那位小小姐送些上好的茶水点心上来。”萧子元指着临云临风还有临雨三人道,又看了一眼面前的酒“这酒太烈,让店家再送一壶竹叶青上来。” 那随从听了,应了声是,就退了出去。 卫临潇心想,竹叶青就不烈?稳了稳心神,挂了抹淡淡的笑,对萧子元道:“我也不善饮酒。还是喝茶的好。再说还有几位弟弟妹妹要照顾,请恕我不能相陪。我便以茶代酒,敬两位就是。” 萧子元还未说话,就听张掖道:“今日元宵赏灯,又是初次相聚,酒不喝也罢。我和萧兄也喝茶吧。” 萧子元听了,双眉一挑。似笑非笑的看了张掖一眼。 ------------ 第四十六章 节 帝临 更新时间:2010-10-09 “好,今天就听你的。”言辞间,好似给了张掖天大的面子。萧子元重又叫了守在外面的随从,撤了酒壶,重新上了茶水。 张掖端然坐着,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而卫临潇因对方连姓名都不愿告之,也不愿意冒昧开口,临风临云见姐姐不说话,自然也是三缄其口,萧子元依旧面带微笑的看着面前众人,神色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阴冷和挣杂。 倒是临雨,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外的夜色中,莹莹闪耀着的点点灯火。 既然这两人都认识大姐,临雨也不再忌讳,叫道:“姐,你快来看,那边灯景好美。就象是天上的星星一样。” 偏偏今日正是十五,月圆之夜,天空亦星辰点点。天上人间,遥相呼应。 天上人间。 卫临潇心中便叹了口气,笑着叮嘱临雨:“别靠窗太近了,小心掉下去。” 也算是打破了一室寂静,张掖就问临风:“你们是怎么遇到的?” 临风把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番。一直未开口的萧子元对着张掖笑道:“你一直自负才学无人能及,可假以时日,卫家这位小公子,未必输你多少呢。” 卫临潇心中一动,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闪过,却未能及时抓住。便看向张掖。却见张掖只平静道:“某虽自许还有些才能,却也不敢如萧兄所言。这位小公子,小小年纪,言谈之中已显了得。诚如萧兄所言,假以时日,也必是大萧国的栋梁之才。” 不知为何,卫临潇竟从那语气中,听出了可惜。而那假以时日四字,未免咬的重了些。透出种不明的意味来。 萧子元听了,依旧笑着,眼色却沉了几分。怅然道:“大萧国人才济济,可为用者,却终究寥寥无几。若有一日……我原天下杰出之士,尽能为朝所用,方不负那一身才学。” 最后几句,几不可闻。 好不容易活跃点的气氛,又沉寂下去。 卫临潇觉得时辰已不早,便笑着站了起来对着张掖和萧子元一辑:“谢两位招待。可来了不少时间了,我还有一位弟弟在外,约好了一会儿会合的,如果见不到我们,恐怕着急,就先告辞了。” 张掖眼里就流露出一股不易觉察的失望来,见萧子元只是站了起来,却未答话,张掖只好回道:“卫小姐请便,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卫临潇笑着客气了一句,临风几人也行了礼,萧子元便让护卫送她们。被卫临潇拒绝了:“我们的随从,也在外面侯着呢,毕竟是卫侯府的家丁,若真有事,不至于应付不了,两位的心意,我们心领了。” 萧子元显然清楚卫侯府的实力,也便不再支持,把他们送出了门,欲要下楼,被卫临潇拦住,也便作罢。叫了随送,把灯会上得的那盏楼灯给卫府的从人送去。 而张掖看着那抹消失在视线里的亭亭白色身影,竟然有点恍惚,今晚的她看起来是那样英姿飒爽,完全不同于第一次见她时的娇俏柔弱,日后再见时,她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想到再见她的情形,张掖觉得心中象是丢失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后悔自己的决定了?”站在身侧的萧子元,一改玩世不恭的样子,沉声问道。 张掖看了萧子元一眼,忽然笑了,可明明是笑,眼里却丝毫不见笑意:“若张掖果真就此后悔,您又怎么会选择这样的张掖呢?” 萧子元眼睛一亮,他终究没有辜负了他,挺了挺背,笑看着张掖:“很好。我们谈正事吧。” 卫临潇领着弟妹们出了听雨阁,便叫了寻真过来:“那些随从,你们可曾看出什么来?” 难道大小姐也觉得这些人不简单?寻真想了片刻,便答道:“绝不是一般官员家所能用的人,只是,属下还未探明底细,要不要叫人去查一下?” “不用了。”两人对她并无敌意,何况还有过救命之恩,今晚相遇也只是巧遇罢了。也许以后再无相见之期,对于没交集的人,何必浪费时间? 可是,想到也许永无相见之日,不知为何,卫临潇的脑中便闪过与她四目相交时那个男子的脸,竟觉得微微的失落。 虽已兴致索然,可见临云和临雨开心,路过她们喜欢的摊点,一行人还是会停下来浏览一番。临风又猜得了几盏灯,交由随从小心提着。等到了驻马的偏僻之地,都已累得不行,只有临雨,因为年纪太小,还是唧唧喳喳的玩闹着。 临尘已守在那里,见众人来了,便扶着卫临潇上了马,又抱起临雨随他同一坐骑,临风临云也各自上了马,一行人便回了府。 因为只是信马由缰,走的不快,卫临潇把自己几人的遭遇略说了一翻,又笑问临尘:“见到陶公子,这一晚上过的可开心?” 临尘听了,欲言又止,半刻方淡淡道:“还好。”见卫临潇眼含关切,便又笑着加了一句:“陶时彦是值得相交的朋友。他与我不同,没有爵位可承袭,可身为男儿,又不想活在父亲的荫蔽之下,所以想参加明年的科考。如今大萧国也算国泰民安,并不缺少文官,他又一直崇拜我们父亲,所以想弃文从武,打算考武科。” 倒是有个志气的。卫临潇却听出了临尘语气中的不甘。可局势如此,不是不甘就能解决的。既生在这样的家庭,享受过它所带来的富贵与荣誉,那么也应承担那些富贵与荣誉背后的责任才是。 她相信临尘能够明白,所以只是笑笑:“人的出生是无法选择的,可要走怎样的路,却可以由自己去选择。陶公子确实值得你相交。” 卫临尘闻言一怔。他怀里的临雨见哥哥沉思,也不敢乱动。 一转眼,便到了定远侯府。卫临潇吩咐等在门房里的各院婆子丫鬟们小心照顾好两位小姐回院,这才同着惜竹和幼楠回了院。 沈妈妈还没有睡,正坐在绵杌上,绣着她的大红嫁衣。卫临潇见了,埋怨道:“这么晚了,妈妈怎么还不睡?又不急在一时,还有几个月准备呢,您何必大晚上赶着?多伤眼睛?就是坐,您也应该上炕才是,夜里地凉,您也这么大年纪了,要是真生病了,我怎么安心?” “我这老身板,哪里是小姐想的那么娇贵的。”沈妈妈笑着收了线,交给素妗收了起来。便拉着卫临潇问道:“玩的可开心?” 卫临潇点了点头,沈妈妈见了小丫鬟们抬进来的楼灯,眼前一亮,笑道:“真真太奇巧了些,这么精致复杂的灯,可是哪里得来的?” “临风猜灯谜猜来的,就送了我。”卫临潇笑应着。怕沈妈妈说她与陌生人相会,不合礼制,便没有提那灯实是别人送的,跟去的惜竹幼楠听了,见小姐没说,也不敢说实话。 沈妈妈就给惜竹递了个眼色,待她领着丫鬟们出去了。这才小说道:“我今日晚上,在大夫人院里和佟妈妈许妈妈她们聊天,后来就有侯爷那边的人来见大夫人,隐约听说,好象是圣上来侯府私访呢。” “您可打听清楚了?是真的?”卫临潇只觉得心突突跳了起来。 沈妈妈道:“这哪能有假的,我还特意让人去门房打听了,倒没跟来多少人,但看那排场,错不了,而且那人被侯爷亲迎进了侯爷的书房,大夫人亲自挑了中等品质的茶具,又亲自泡了茶,这才让下人们送了进去,然后遣散了众人,就再没有许人进去过。小姐想,如今有谁能让侯爷和夫人这样款待的?” 卫临潇心想,大概是圣上错不了,凝眉想了一下问道:“妈妈可知道圣上什么时候走的?” “待了足有一个时辰,侯爷才送了出来。” 也就是说,中间必定是谈了不少事情的:“妈妈可知道侯爷送走圣上后,脸色如何?” 沈妈妈道:“这就不知道了,要不我明儿再打听一下?” 卫临潇点了点头:“想办法打听清楚了。实在不行,您想个法子,亲自去问问今晚在侯爷面前伺候的人。” 沈妈妈应了声“是”,便催着卫临潇休息,又叫了惜竹她们端了热水去净房里,直到卫临潇洗漱完毕,上了床,方才离开。 卫临潇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圣上今夜的微服私访,在卫临潇看来,却不是件坏事,至少,应该是他有意给卫逸天一个机会。可是,父亲今晚与圣上是如何谈的呢?结果又如何?父亲的表现会怎样?是不是能够理解圣上此来的目的?是不是能够把握这个机会?一时间脑子里纷乱如麻。 又想到她四月的婚礼,张掖之名虽如雷贯耳,可人她毕竟从未曾见,即使是一桩因政治而成的婚姻,她可以因现实而接受,内心却无论如何无法想象这样的肓婚哑嫁她该如何坦然面对。 未来,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她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她应该怎样面对她即将要面那的那个完全陌生的家庭,那个素未谋面却又必须要同枕共眠的人? 不期然地,脑海里突然想起雪松林里,那抹黑色的人影,那个今晚还在眼前言笑晏晏的人。 又想起那日张府后院的寿宴上,隔了烟纱帘,那抹淡淡的人影,还有那个隐约觉得熟悉而又好听的低沉男声。 ------------ 第四十七章 节 探询(上) 更新时间:2010-10-10 头脑里纷乱如麻,各种影像不停交替,直到天色蒙蒙亮,方才合了眼。到了卯时,卫临潇便起了床,去给大夫人请安。倒没有人提起昨晚圣上私访卫府的事情,大夫人神色如常,只笑问了她们几句昨晚去灯市的情形。过一会儿也便散了。 卫临潇回院用了早膳,等丫鬟们收了餐具,便回正屋里,叫惜竹拿了绣架,打算自己绣些贴身的衣服。惜竹劝道:“昨天累了一天,今儿又起得早,要不躺着睡一会儿?” “不用,这些东西,我自己也总要会做才行,以后也不能象在家中一样,凡事都要靠你们动手。我本来就对这些不精通,再不练练手,以后岂不被笑话?”卫临潇一边分线,一边笑道。 其实只是希望做些细致的事情来分分神。 惜竹至她手里接过丝线:“那奴婢来帮小姐分线,小姐只管绣就是。”又见卫临潇一脸倦色,便转头对幼楠道:“你去叫素妗她们给小姐泡点普洱茶过来,刚吃过饭,这样坐着,容易积食。” 幼楠笑道:“早吩咐过了,你陪着小姐,我去暖房子里要些花草过来,昨儿送的盆裁,看着不大好,本来要让人来换了的,结果又混忘了。” “这么大冷的天,你何必自己跑去?叫个小丫鬟去传话不就是了。”惜竹一边分线,一边头也不抬的说着话。 “我自己挑去,也省得送来的还是不满意,还不好意思再麻烦暖房的人换。倒累得小姐将就着。再说,这天儿也渐渐回暖了,我刚好活动活动。” 惜竹听了笑骂:“天生的丫鬟命。” “我高兴。”幼楠嗔了句便要出去。 卫临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了手中的针线,叫住惜竹:“上次说的,让你爹帮着置处宅子的事,你去说过没有?” 最近事情多,倒把这事混忘了。 惜竹和幼楠见小姐久未提及,本以为她把这事已经忘了,自然乐的不提,却没想到她这时候忽然提起来,俱是一怔。 期期艾艾了半天,幼楠方回道:“还没有,见小姐一直没提,我就没有私下做主。” 卫临潇倒是明白她为什么没去办这事。何况她以待嫁之身,如今说要办这件事情,她们也难免有不好的想法。 想了想,便笑道:“你们都是跟我久了的人,惜竹虽原是母亲屋里的人,但跟我这些年,万事没有不尽心的。因此我也不必瞒你们。我在家,是定远侯府的的小姐,吃穿用度,那自是一等一的,如今要嫁的人家,也是大萧国的顶盛之家,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原不至于要要置什么宅院……” 见两人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卫临潇不禁失笑,却又不能说她们想的不对,顿了顿,才继续道:“可侯爷在朝庭的地位,如今已极人臣之颠。常言说的好,盛及必衰,又说伴君如伴虎,这些道理你们总懂的。大萧国开国首封十二位公侯,到现在也不过一百多年,五代君王,如今尚承袭着爵位的,却只遗三五家。何况我们定元侯府,是惟一还有实权的一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算圣上能容得了,大萧国其它的朝臣呢?他们的眼睛可都盯着呢。万一要是哪天出了什么事,我们连点打算都没有,岂不是人鱼肉?” 惜竹和幼楠听了,俱都变了色,嗫嚅道:“哪里至于象小姐说的这样了。再者,小姐不久也要嫁去张家,就算真如小姐所言,您也是张府的少奶奶,不至于没有小姐的日子过的。” 卫临潇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若真有那一口,没有娘家的撑腰,她那少奶奶又算得上什么?只怕连奴仆都不如呢,奴仆还有个赎身的自由。何况她的这桩婚姻,本就是因为政治的原因。可这些,又怎么能对她们说呢? “我即使成了张家的少奶奶,可我也是卫侯爷的女儿。一个失势的少奶奶,没有娘家的门脸支撑着,在那样的大家深院里,会有什么样的日子,你们不会想不到吧?何况上有出身帝师之家的大嫂,以张家的权势,张家三公子张恬未来的媳妇,也必出名门,我又算得上什么?” 惜竹惊道:“可小姐这样漂亮聪慧,奴婢不信姑爷会不疼惜小姐。” 要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有终身幸福,寄托在一个在三妻四妾教育下长大的古代男子身上,她卫临潇才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呢:“惜竹觉得我比陶家小姐如何?” 惜竹怔住。 卫临潇也不欲多说。倒是幼楠现实些:“小姐,可上次侯爷还亲自来徐呤院看您了,您嫁的又是那样的人家,不说这些,单凭您是侯府的嫡长女,到时候嫁妆地产,必定不少的。就凭着这些,日后小姐的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又何必……” 想的倒是对,只可惜却忘了一点,卫临潇打断了幼楠的话:“可那都是入了公帐的,万一我要按顿个人,又不叫别人知道呢?到时候我入了张府,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行事必不象如今这样方便,还不如趁着现在,把一切都准备妥当的好。” 见两人都在那里发呆,卫临潇知道自己这番话,她们一时半会也消化不了,就算是能消化了,估计也接受不了,又不想她们乱了方寸,就笑道:“我也只是未雨绸缪,瞎操心罢了。可即便不说这些,单说万一哪天我放你们出去,嫁了个人,你们的夫家又不愿在我庄子上帮忙,我也不能总拘着你们在我那里伺侯着,我可不忍心你们嫁了人还没有点依持,又不能单赏哪一个坏了规举,这就得有些私下里的体已不是?这一说起来,你们两倒都年龄不小了。” 两个见原说着正经八百的事情,一转眼就拿她们开起玩笑来,真是哭笑不得,都红了脸,还是幼楠性子直,嗔道:“您拿我们玩笑什么?惜竹奴婢不管她,反正奴婢是绝不会离开小姐半步的,您往哪里奴婢就往哪里。您也不要扔下奴婢不管。” 惜竹急道:“我也绝不会离开小姐。” 卫临潇继续打趣:“你们也不用这样表忠心,我可不是什么翩翩佳公子,要你们一辈子跟着,真要这样,平白浪费了你们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可伤了多少男子的心?” “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可是未出阁的小姐该说的?一会儿沈妈妈回来,就告诉沈妈妈去。看她怎么说你。”两人一听,脸更红了,不免抗议。 “行了,是我错了。不该乱说。”卫临潇见刚沉闷的气氛缓了下来,便敛了笑,正色道:“就说刚那置处宅院的事情,幼楠你得空回去一趟,把这事办了。宜早不宜迟。” “行,小姐可有什么要求?” 卫临潇想了想:“一处三进院的宅子,面积不要太大,但也不能太小了。不用太好,能住人就成,地方也要僻静些的,家具什么的,没有不要紧,你可以让你爹爹帮着置办,钱不够你同沈妈妈拿。最好能离我们的置下的田地近些。日后好照应。” 幼楠说:“那成,我抽空回去一趟,让我爹去办。” “对了,那宅子同地产一样,记在沈妈妈名下。” 幼楠应了声是。正说着话,素妗已端了茶水进来,卫临潇就问她:“沈妈妈回来没有?” 素妗一边倒茶水,一边答道:“还没有呢。要不我去看看?” “不用了,你忙你的去。” 素妗倒好茶水,出了门,幼楠也便辞了出门,去了暖房。房里只有卫临潇和惜竹两人,惜竹看了看专心绣着一朵富贵牡丹的卫临潇,小声叫道:“小姐……” 卫临潇应了声,见她迟疑着不说话,便道:“有什么话直管说。” “没什么。” 大概还是对刚才谈的话不放心。卫临潇便也没再理她。一时屋里便安静下来,只有透过窗格的光影里,飘浮着的尘埃在纷翻飞舞。 才只绣了半片叶子,就听屋外问夏笑呤呤的声音:“妈妈回来了。” 沈妈妈问道:“小姐可在屋里?” 问夏脆生生的答道:“在呢。”伸手打了帘子。沈妈妈已走了进来。 卫临潇放下手中针线,对惜竹和问夏道:“你们出去吧。我有些事要同沈妈妈讲。” 两个闻言一起出了屋。卫临潇站起来,把沈妈妈让到床塌上:“您可打听到了?” 沈妈妈就摇了摇头:“说是侯爷送圣上出来时,脸色平静,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我还特地又去了门房那儿打听,侯爷今天也没有传话要出门。我看退思园书房中的那些小厮丫鬟们,也都不象有什么事情的样子。” 就这怪了,难道圣上真的就只是来叙个旧?不可能。卫临潇想了片刻,摇了摇头。便对沈妈妈道:“我前几日写的那幅字,您让惜竹收哪儿了?” 沈妈妈奇道:“突然间找那个做什么?” “我下午去趟退思园。让父亲帮我看看我的字,有哪里不足的。” 总要亲自去看看,也许能了解些什么。若卫府是棵大树,那她就是那大树下乘凉的。它的命运关系到她的命运,她没有办法漠不关心。她也更没有办法两眼一抹黑的坐以待毙。 ------------ 第四十八章 节 探询(中) 更新时间:2010-10-11 沈妈妈一想,也就明白了:“我去叫惜竹进来,再去做几道点心,您顺道给侯爷送过去。” 卫临潇朝她感激一笑,沈妈妈一向是周到的人。见沈妈妈起身要走,又想起刚才同幼楠她们说的事,便同沈妈妈也说了遍:“……您这两日看着,按排她出趟府。” “行。我自会按排的。” 在游廊下守的惜竹同问夏见沈妈妈这么快出来,都很吃惊:“这么快就说完了?” 沈妈妈就笑道:“惜竹你去帮小姐把前两天写的那幅字给找出来,问夏,你陪我去厨房,做些点心。” 这会儿做什么点心?就是要做,也是下午不忙的时候呀,再说,平白无故的,她老人亲自做什么点心?交给小厨房的人不就是了。总不至于刚小姐留妈妈说话,就是个点心的事吧?问夏听了,虽心中奇怪,却也不敢问,只得乖乖随着沈妈妈去了。 惜竹进屋,见卫临潇平静而又专注的在绣花,便蹑手蹑脚的翻着书架上堆放着的书和纸叠,直到找了出来,方问卫临潇:“小姐找这字做什么?” “下午想让侯爷帮我看看,有进步了没有,上次侯爷看了我的字,说有些地方,写的不太好,所以想送过去请侯爷再帮我看看。” 小姐难得主动亲近侯爷,到底是父女,惜竹听了很高兴:“肯定是进步了的。” “你倒看得懂。”卫临潇听了失笑。 “惜竹是不懂,可前一段小姐拿着世子不知道哪里找来的那本字贴儿,练了这些天,就没见您这么认真过,不进步才怪。” “就把它放在长案上,我午后去父亲那边,自己取就行。”卫临潇笑道,“你也别闲着了,过来帮我分线。” 惜竹刚坐定,蔷薇就打了帘子进来了:“小姐,暖房那边送了几盆花过来,现在就换?” “让她们送进来吧。” 蔷薇出了屋,同着幼楠领了暖房的三位婆子,搬了几盆花草进来。卫临潇一看,两盆开的真好的水仙花,并一盆葱绿苍翠的兰草,一盆金桔树。 三位婆子给卫临潇行了礼。卫临潇让惜竹给了每人五百钱的赏钱。其中一位年长些的婆子道:“原是应该的,哪能要大小姐的赏。” 这五百文,已是她们一个月的份例钱了。 “大冷的天,还劳你们走这么远的路送东西过来,很是辛苦,这些钱你们拿着去买点甜酒暖暖身子也好。”卫临潇笑着。 “大小姐赏的,你们拿着就是,客气什么,以后麻烦你们的地方多着呢。真要谢,以后每天送来的花儿草儿的,都尽心些就是了。”幼楠在边上道。 三人连忙道谢:“就是大小姐没有赏钱,我们也不敢不尽心的。” 卫临潇就叫幼楠送走了三位婆子。惜竹同蔷薇两个,换了屋里的花草。 等蔷薇出去了,卫临潇就问惜竹:“中午小厨房里准备了什么菜?” 惜竹答道:“前天门房的秦婆子送了些淹鹿腿子过来,沈妈妈就让小厨房蒸了些。” “你亲自去一趟世子爷院里,跟采蓝说一声,就说我们中午院里做了些鹿肉,请世子爷来我院里午膳。”卫临潇想了想,便吩咐惜竹去请人。 惜竹应了声便去了。 过了约一柱香的时间,惜竹进了屋,回道:“世子爷院里的大丫鬟只采绿一个人在,说世子爷一早给大夫人请过安,本来要回院的,却被侯爷叫去书房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卫临潇听了一愣,就问:“可知道是为什么事?” “问了,采绿也不大清楚。我就留了话,世子爷要是回院,就请他到我们院里来午膳,要是不回,到时候派个小丫鬟来吱会一声就行。” 卫临潇听了,就满意的点了点头。 到了午膳时分,临尘院里的采绿亲自过来了,问夏领了进来,采绿盈盈朝着卫临潇福了福身:“大小姐,刚世子爷派了小丫鬟去我们院里,说是中午侯爷留着在大夫人院里午膳,不回去了,我特地跑过来同您说一声儿,也省您等。” “行,我知道了,你着个小丫鬟来说声就是了,还特地跑一趟。”卫临潇笑着扶起采绿,见她出落的越发美丽,一身衣衫青脆碧绿,不禁调笑道:“你这丫鬟,平常没细瞧,倒越来越好看了。” 又转头对素妗道:“你去帮我那对翠玉坠的耳环拿来给她,我瞧着同她刚好配。” “这可使不得,”采绿连连摆手,“倒显得我是来讨赏似的。” “我们小姐赏的,你拿着就是了。再说,你是世子爷屋里的人,我们小姐赏对耳环又算什么?以后再好的东西也有的。” 那“屋里人”三字,也算是有了岐意,采绿一听,脸就红了,倒不好再说什么。 卫临潇笑道:“我知道你不是来讨赏的,难得今天世子爷不在院里,你刚好趁着这机会和惜竹她们好好说几句体已话儿,叫跟来的小丫鬟回院里说一声,你中午就留下来陪惜竹她们一处吃吧。” “大小姐留我,是天大的脸面,不敢辞的,我这就去跟小丫鬟说一声。”采绿说着就要起身。 惜竹按住她:“你安心坐着,陪我们小姐说会儿话,这点事还要你亲自说去不成?” 问夏一听,就往外走,边走边回头笑着说:“采绿姐姐,你就坐着吧,我去帮你说。” 采绿见了笑:“这丫头,真是个伶俐的。” 惜竹也笑道:“伶俐什么?一院里就数她最调皮捣蛋。哪天不叫人头疼的?” 采绿就看着卫临潇绣的牡丹花:“大小姐绣的真不错。您屋里最近绣活儿也多,有需要的,您只管着人去说一声,我们院里事原不多,也省得惜竹姐姐她们忙不过来。” 卫临潇应道:“放心,自然有要你帮忙的地方,还刚好需要两根宽些的腰带,想在上面绣上密织的祥云纹,她们的针线我不满意。你有空帮我绣好。” “大小姐只管吩咐就是。” 几人坐着略说了几句话,小麦打了帘子进来:“大小姐,沈妈妈叫人来问,可现在就传饭?” 见卫临潇点头,就出去回了,惜竹等人就领着采绿去了东厢用膳。卫临潇的午膳,沈妈妈亲自领人送了进来。 待小丫鬟们摆好餐具,卫临潇留着沈妈妈陪她一起用完膳,又略洗漱了一翻,也没惊动在东厢陪采绿玩闹的惜竹她们,便由素妗跟着,去了退思园。 书房外守着的寻真一见卫临潇,十分吃了一惊,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不免问道:“大小姐可是找侯爷有什么要紧事?属下这就去通报。” 卫临潇笑道:“没什么重要事,只是顺道过来看看,送些点心。” 寻真去而复返,接过素妗手中的雕花食盒,领着卫临潇进了书房。临尘正坐在里面同父亲说话。见卫临潇进来,便站了起来,笑道:“大姐怎么有空过来?” 神情中却有点不安,心里思量着大姐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正考虑要不要找个借口先离开。卫临潇见状笑道:“前些日子父亲挑了我书法中的不足,练了几日,想叫父亲过过目,指点一翻,刚好沈妈妈做了几道可口的点心,我便送来了。你刚好也在,顺便帮着一起看看。” 临尘闻言,搬了椅子让卫临潇坐了,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 卫侯在一张黄花梨大书桌后端坐着,显得威严非凡,见卫临潇坐下,眼中也露出了笑意:“既是让我看看你的字的,怎么还不递过来?” 卫临潇就示意临尘先打开食笼里的点心,递到父亲面前:“父亲还是先尝点点心吧,刚吃了饭就坐着,容易积食,对胃可不好,这点心,刚好是助消化的。” 卫侯欣慰的点了点头:“你却是个有孝心的孩子。”说着,便用两指捻起一块放到嘴里,尝了尝,又笑道:“入口即化,很不错。倒是费了些心思做出来的。” 卫临潇忙倒了杯热茶递过去:“父亲喜欢就好。” 卫侯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就把点心推到了一边:“把你写的字拿来我看看。” 十分有兴趣的样子。 卫临潇忙递上字贴,展开了放在卫侯面前。见卫侯凝神看着,便小声问临尘:“这半天都和父亲聊什么了?中午小厨房里做了些淹鹿肉,叫人去请你,说你在父亲这边呢。” 临尘听了,心中就有了些数,大着胆子道:“听父亲说昨儿晚上圣上来我们侯府微服私访,正聊着这事呢。” 卫侯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只见他端祥着卫临潇的字,奇怪的哦了一声,叫过卫临潇问道:“你这是临的张敛张阁老的字?” “父亲觉得如何?”卫临潇不答反问。 卫侯就点了点头:“已有八九分像相,不过,力道还差些。而且你这字,比起张阁老的字来,到底生涩了些,不够开阔。” “父亲说的是。人说字如其人,这话一点不假的,我不过一个女孩儿家,哪能写出张阁老那样的气势来。” 卫侯又仔细端祥了一番,目光如炬,笑看着卫临潇道:“那倒未必。” 卫临潇心中一惊。 ------------ 第四十九章 节 探询(下) 更新时间:2010-10-12 正想着卫侯下面的话要如何应对,就听他只淡淡接了一句:“书法由心,太刻意了反而拘于一格,难达胸中之意。”便转头看着临尘,“你既刚才提到圣上昨晚来我们府上的事情,就继续说说你的看法吧。” 想来,也是要大姐听听了,卫临尘心中一喜,就直了直背:“儿子的想法,已经和父亲说了,不如听听大姐的看法?” 说着,也不等卫侯回答,就把圣上昨晚来府的事情,祥细说了一遍:“……父亲辞官养病的事情,圣上不置可否,看意思倒是答应了,可又问父亲边关守将,是不是要换几个得力的人过去。” 秦叔叔他随父亲十多年,钱镖孙远兴二人也足可独挡一面,他们还不够得力吗?东南且不说,那两个小国不足为虑。最重要的是北关,北边刚历一场大战,若把北营的人换了,去几个不熟悉北魏国情况的人,好吧,就算换去的人也熟悉北魏军情,可作战不是纸上谈兵,那是需要绝对经验的,如若真的换了人,对萧国边关绝对是十分不利的事情。倘若北魏再次冒险进军,岂不是又是一场战事? 圣上怎么可能不清楚?可如果父亲觉得不能换人,那便有继续控权的嫌疑,若同意换人,那就是至个人安危于国之上。圣上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父亲又是如何应对的? 卫临潇就看着父亲道:“倒是个两难的问题,父亲您是怎么回圣上的呢?” 卫侯听了眼睛一亮,临潇的话,直指问题的关健,淡淡一笑道:“不管文官武管,调遣任命,都是吏部的事情。” 果然姜是老的辣。四两拨千斤,既是两难的选择,那干脆交由别人去选就是了。 如此圣上还不放心,那便是躲也躲不过的。 “爹爹能如此宽心最好,我们做儿女的,不操心国家大事,只关心父母是否健康。您身体不好,原该安心养病才对,过些日子天气暖了,等您辞了官,我们几个,陪父亲去西山的别院住一段时间吧。您辛苦了这些年,实在也该好好将养身体了。”卫临潇边说,边帮卫侯沏了杯茶。 临尘听了,也忙附和:“大姐说的对,这些年,您一个人远在边疆,我们就是想尽孝心,也没有机会。这下好了,就是临风他们听了,能有时间和父亲如此亲近,也一定高兴。” 卫侯听了两人的话,心情也似愉快起来,便笑道:“说起来,这些年对你们关心太少,一转眼,连潇儿也要出嫁了,我也确实老了。” “您哪里老了?在我们心里,自己爹爹,永远都是立在我们面前的崴崴高山。没有您的庇护,哪里有我们一家平安富实的生活?”卫临潇笑道。 一双儿女,一唱一和,本来沉重的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卫临潇就提议:“……阳光正好,父亲总坐在书房也不好,睁看着梅花也快开败了,不如约上母亲,我们一家人去梅园赏梅去?” 临尘便道:“我去请母亲去。” “一起去,”卫临潇忙拉住他,“我们和父亲一起先去母亲院里,反正顺道儿。” 说完,也不等卫侯叫人,亲手自衣架上拿了毡衣,帮卫侯披上,三人出了门,卫临潇吩咐素妗先回院,让沈妈妈去梅园里准备。然后搀着卫侯,临尘在后跟着,一起去了浩然院。 大夫人见三人齐至,很是惊呀,正在她屋里回话的许妈妈忙避了出去。大夫人让了座,笑问:“怎么爷儿三一起来了?” 临潇刚要回话,临尘已笑着答道:“我和父亲正在书房里说话,大姐让父亲帮她看看写的字有进步没,见我也在,又想着母亲一人在院里,就约我们一起去梅园赏梅去。这不就跑过来请您了。” “这几孩子里,就你最有孝心。”大夫人听了,就拉着卫临潇的手,又嗔怪着,“怎么穿这么少?回头冻着了可怎好?” “午后阳光足,我又出来走动,不冷的。” 大夫人就道:“到底要注意些。难得侯爷也有心情。我这就叫佟妈妈准备去。” 卫临潇笑道:“既是我请的,哪用母亲烦神?我已叫人回院,让沈妈妈去准备了。您不必管。倒是这事是我临时起的意,茶水点心不一定周到,好在我们一家聚在一起说话,也不在乎那些就是了。我还是先进里屋陪您换上衣服吧。”又转对叫了守在外面的惜文:“你叫人去请二少爷和二小姐三小姐去梅园,就说父亲母亲去赏梅,让他们陪着。” 惜文得令去了。卫临潇扶着大夫人去换了出门的衣服。一行人便出了浩然院,朝卫临潇的徐呤院走去。 谁知刚出了门不久,信真便一路小跑着追了过来:“侯爷,枢密史唐大人求见。” 国舅爷这时候求见?昨天圣上刚来过卫侯府,今在他就到了,是不是也太巧合了? 无论是大夫人还是卫临潇和临尘,都看向侯爷。卫侯听了,略一沉呤,便道:“唐大人现在哪里?” 临尘以为卫侯要见唐宴,不由叫道:“父亲……” 此时见唐宴,若被圣上知晓,无疑雪上加霜。一个被禁足了的太子的皇舅,身份本就十分敏感,何况昨晚圣上刚来私访过,他今日就到了,任谁也会认为不简单,何况圣上? 蹊跷的是,今日并非沐休日。唐宴怎么这个时间过来? 卫临潇忙给临尘使了个眼色。 寻真答道:“已请在外厅里候着呢。” 卫侯道:“就说我身体不适,刚用了药,不便见客。让他有事留个口信即可。” 卫临潇和临尘俱松了口气。大夫人脸色也不太好。 三人一时无话,倒是卫侯笑道:“唐宴近来告病,这时候却跑到我这里来,想来是病已好了。” 大概是坐不住了吧。 可父亲见韩若封,却不见唐宴,一个只是皇商,另一个却是枢密史,当后皇后的亲兄长,当今太子的亲娘舅,父亲他,也已有了自己的选择吧?卫临潇不由望向自己的父亲,却见他一脸平静之色,倒似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中。因此笑道:“总算没有扰了我们一家人赏花去。” 到了梅园,沈妈妈已准备了一应物用,领着惜竹等丫鬟们在亭里候迎着。见小姐世子并大夫人跟着侯爷后面来了,忙迎了上来,把几个让进亭里。 亭中四角都烧了碳火,门窗虽洞开着,因是午后,阳光又好,倒也不显冷。 卫临潇就搀着大夫人坐到了放着软垫的椅子上,又让侯爷和临尘坐了,这才挨着大夫人坐下。那边丫鬟们已泡好茶并呈了上来。 不过片刻,临风他们也陆续来了。一时亭子里热闹起来。说了会儿话,大夫人就让临云临雨去折几支梅花来。又道:“难得今天潇儿尘哥儿和侯爷都在,说起来,潇儿也快到了出嫁的日子了。照侯爷的吩咐,把状元弄那几处铺子,都过到了潇儿名下,算她的嫁妆,” 顿了顿又道:“另外我把城外的两百倾田庄也打算给她,还有西山的别院也过户到她名下,不知侯爷意下如何?说起来,张家下的聘礼不菲,我们也不能太小气了……” 还没等卫侯回答,卫临潇就急道:“母亲,这可使不得,两百倾地,也实在太多了。我听说当年张家的大少奶奶,一样出身高贵,也不过一百倾良田,京中两个铺子,六十八台的箱礼嫁妆。再说,我们家总共也只那几百倾田庄,临雨且不说,以后还有临云呢。何况临尘……” 话没说完,大夫人瞥了卫临潇一眼:“你是我们定远侯府的大小姐,第一个出嫁的女儿,又圣上亲赐的婚,岂是他庞家的女儿能比的?你到哪天也别忘了,你是我们定远侯府的女儿,大萧国的嫁女,除了皇家女,没几人能再比你高贵的。”又转头看着卫侯:“要是侯爷没有意见,这事就这样定了,另外,箱抬我最近也在准备着,就照着侯府嫁嫡长女应有的规举,一百二十八台,至于礼单,等准备好了,再让侯爷过一下目?” 卫侯听了,十分满意,笑道:“嫁女儿,本就是你这个做母亲该操心的事,你定就好。” 大夫人笑道:“侯爷倒落得清闲了。不过你也不能万事不管,陪嫁的衣服,我还需要些好料子,家中库里的,我看了,能用得上的不多,首饰倒足,可我也想新打些款式,你明儿叫绸铺和金铺的掌柜过来下,我再让他给准备些送过来。” 卫侯点头。卫临潇心中不安,却又不能再说什么。临尘就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卫临潇见大夫人言语中倒也真诚,不似虚应,也只好作罢。 “临尘,你有空叫上临风去我书房里,看看有什么好的书画瓷器也挑些给你大姐,那张家书香门弟,潇儿的陪嫁,仅钱财地产可不行,也要陪些能叫张府瞧得上眼的。”说起卫临潇的婚事,卫侯的情绪几乎是卫临潇意料之外的高昂,吩咐临尘道。 那张掖果真让父亲如此满意? 卫临潇愕然。临尘听了父亲的吩咐,却十分高兴,忙点头应是:“父亲放心,一定不辱使命。” 说的大夫人和侯爷都笑了起来。 大夫人见卫侯高兴,便不露痕迹的感叹着:“一转眼,潇儿都要出嫁了,说起来,临尘年龄也不小了,侯爷也该留意着谁家的女儿好,帮我们儿子也想着才是。就是临云,也到了说人家的年纪,都说女大不由娘,留来留去留成仇……” ------------ 第五十章 节 婚礼(上) 更新时间:2010-10-13 话没说完,就被卫侯打断:“夫人放心,儿女们的事,我以前身在边疆,就是再惦念着,也只能由你一人操心,以后我赋闲在家,不操心儿女们的事,我还操心什么?定不会叫夫人失望就是了。” 大夫人听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三分:“有侯爷做主,我还担心什么呢?” 卫临潇便觉得奇怪,难道圣上要临尘尚八公主的意思有了变化?心里想着,便望向卫侯。 卫侯沉呤了一下才道:“说起尘哥儿的婚事,昨晚圣上倒是提了要他尚八公主,我也答应了。” 大夫人闻言收了笑,默了半天,知道是躲不过去的事,也便整理了一下心情,笑言:“说起来,八公主也是圣上最疼爱的公主了,虽受帝宠,却最是知书达礼,品貌才学,在几位公主中也是顶尖的。她又和三皇子一母同胞,乃是圣上如今最宠的丽妃娘娘所出,我们临尘娶她,也算是桩不错的姻亲。” 话虽说的漂亮,却到底言不由衷。 他们这样的人家,本就不需要靠着与皇室联姻来巩固地位,何况这联姻,面上看来,是圣恩隆盛,实质上,不过是帝王权术里,欲取先予的低级技俩罢了。偏偏情势所逼,作辞不得。 临尘此时倒不好说什么,毕竟他是当事人。卫临潇忍不住打量了临尘一眼,见他一脸沉寂漠然,仿费在听别人的事情一般。 自古婚姻之事,乃父母媒説之言,本就万万由不得自己的,卫府又是现在的情形。卫临潇心里也惟愿那紫瑞公主,果如传言一般温碗美丽,不至太委屈了临尘。 想到委屈,卫临潇不禁苦笑,她自己亦未觉得委屈,未必临尘就会觉得。 认清了彼此的合作关系,就不会有所期望,无期望,就不会有失望吧。卫临潇突然就想起记忆长河里的那张早已面目模糊的脸,还有是时失望至彻骨的冷。倘若如今那个人,再站在面前,她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憎恶?痛恨?仿费都没有。不过是路人甲吧?连看一眼的心情,都不会有。 遗忘,果然是最好的结局。在时间的长河里,曾经的泥沙俱下的青春,原来是如此不值一提的一段岁月。远到她曾经以为的铭心刻骨,早变作面目糊模,远到她以为至死不能谈忘的人和事,竟久已不曾想起。 嘴角,便浮出一抹淡淡苍凉的笑。 卫临尘看着,却觉得心中一冷。他一直试图走进卫临潇的内心,他们也足够亲厚了,可他从来看不懂她。她似乎对什么都不介意,却又对家人十分珍惜。她明明看着温暖恬静,却又有杀伐决断之气。她明明是一颗夺目耀眼明珠,却又隐藏的叫人无法感觉她的存在。 便想起那年,他不慎推她落水,那时候,他明明是在心里极忌恨她又羡慕她能得父亲宠爱的吧,可她落了水,他身边跟着他的下人们,迟凝着不愿下水救她时,他心里又十分害怕失去她。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自己也跳了下去,他应该真的就失去这个姐姐了。 他至今依然清楚的记得,她醒来后看到他时眼里的那抹恐惧,惊慌,惘然,空洞,那样柔弱苍白的叫人心痛。那时候,他就发誓,他会一生保护她,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她是他的姐姐。 可是她却忘了他,在平息了最初的恐惧后,她问他:“你是谁?” 他说:“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弟弟。我是临尘呀。” “弟弟?”迟疑的语气,没有聚交的眼。 他肯定的点了点头,那时候,他突然希望她永远不要想起来,不要记得他曾经推她落水。不要记得他对他做过的一切。 那一段日子,她忘了所有的人,也不再说一句话,他便陪着她,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她就象个木偶人一样,不哭不笑,不说话。直到有一天,他偷偷带她从后院的角门里走到街上,是一个清晨,阳光很好,她看着眯起眼,抬头看着太阳,突然笑了。 那笑,明艳,亮丽,充满了生气。她说:“临尘,阳光真好。在这里生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卫临尘每每想起那笑,便觉得象是一个濒死的人,突然看到希望一般,只是那时候他不懂,见姐姐笑了,又对他说了话,十分雀跃,便拉着她的手,认真地说:“会很好的,以后临尘会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比爹爹对你还要好,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他看到她又笑了,拉着他的手,转身回了院:“我们现在回家。” 那一年,她八岁,他六岁。 可是,卫临尘觉得,也只一舜间,姐姐便要出嫁了,而他,也将娶一个素未谋面却又是大萧国最为尊贵的女人。而张掖,即使在他眼里,也算是姐姐最好的归宿了,为什么他却觉得无论如何也无法高兴起来呢?就象是最珍爱的东西,要被别人抢夺一般。而那个抢夺的人,他不知道他是否也能象他一样,珍惜自己的姐姐。 见临尘发愣,卫临潇以为提到他的婚事,他心中不舒服。便叫了一声:“临尘。”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 卫临尘回过神来,看着她的笑,不禁问道:“姐,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带你偷偷从后院的门,去街上的事吗?” 卫临潇当然记得,那是第一次,她认清现状,试图接受现实,决定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下来。点了点头,看着临尘的眼中,但有了感激。 如果不是这个弟弟的万般维护,她的路,不会这样平坦顺畅吧。 大夫人闻言笑道:“这两孩子打什么哑谜呢?还有这样的事?” 卫临潇正不知道要说什么,临风他们刚好抱着折好的梅枝回来。大夫人见了,责怪道:“怎么折了这么多?看你们一个个的,满脸汗水,一会儿坐下了再受了凉,可不好。”边说边让沈妈妈添碳火。 一家人便别过刚才两人的婚事不提,闲说了些话,见天色不早,气温慢慢凉了,大夫人便提议回去。 临尘故意走到卫临潇身边,小声问:“姐,你想不想见见张掖?” 卫临潇一怔,临尘怎么会问这话。他们这样的人家,是万不能做那样不合礼教的事情的。又一想,便笑了。临尘是担心她不安吧? “不用。”卫临潇摇了摇头。“该见到的时候,总会见到的。” 无论他是怎样的人,对她来说,都不是件重要的事情。 临尘见她拒绝,也便不再作声了。 二月,卫侯辞了官职,卫临尘的婚事,也很快定了下来,只等卫临潇完婚,临尘的婚事,也会接着办。萧皇另赐了一座公主府,如果临尘完婚,也将去公主府居住,一家里顿时要少两人,大夫人微觉伤感。 卫临潇让幼楠家人帮置的宅子,也已办妥。据幼楠的父兄描术,似是十分不错。卫临潇不过是需要那么个地方,如果里面陈设不满意,需要时,慢慢置备着就是了。因此也不甚介意。 三月时,卫侯一家人去西山别院里踏青。也只略住了几日,便回了京都。 卫临潇的婚事所需,也已准备妥当。 放了大定,又过了二十日,四月十八日,便是定远侯府嫡长小姐与张府二公子吏部张掖大人的大婚日。 这桩圣帝亲赐的婚礼,再加上张掖本是当朝最具传奇的人物,已令全城为之瞩目,虽不至万人空巷,却也成京都最热的话题。 一早,天还未亮,卫临潇已被沈妈妈从床上拉起,沐浴后,便穿了内衣,安静的坐在妆镜前,任由几个丫鬟帮她擦干头发,惜竹揣了盘点心过来,让她先吃了些,又喝了一碗炖的浓浓的银耳桂园羹,不一会儿,天已大亮。 沈妈妈就领了全福妈妈进了内屋。那全福夫人,竟然是兵部侍郎周瑾的夫人。三十多岁的样子,温婉的笑着,与卫临潇见了礼。卫临潇便命惜竹拿了个红包送过去。周夫人笑着收了。略说了几句话,便帮着卫临潇梳妆打扮。 卫临潇一直觉得象是做梦一般,两世为人的人,却是第一次要出嫁,可这婚礼,她明明欢喜不起来,又不得不在众人前装着欣然如怡的样子来。 过了很久,方听周夫人一边仔细打量着她,一边笑道:“好了。” 卫临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高高搀着的髻,额贴花红,细眉如柳,唇红欲滴,双颊如霞,眼如潆烟,已然不是平日看到的那张脸,却也不得不承认,实在嬌媚诱人。 惜文和幼楠已捧着大红绣金凤的嫁衣过来,帮她脱了刚才穿着的衣衫,由周夫人亲自,先着襦衣,然后裥裙,束腰宽带,长披霞衫,一件一件穿上。最后方小心翼翼的戴上凤霞冠。 卫临潇慢步走到床沿上坐下,行走之间,那曵地裥裙如弱柳扶风,袅袅盈盈,头上霞冠珠帘流光溢彩,褶褶生辉,再配上那张如皎月般无暇的脸,烟雾般迷朦的眸子。屋里诸人,不禁都一声惊叹。 周夫人且不说,从来就没见过这般艳美出尘的红嫁衣妆新娘子,就是惜文她们,素知她的美,也没有想到,着了那身如火般的嫁衣,自己的小姐,会是这样的娇艳胜花,丽若天仙。 “都说那陶家小姐美貌,只怕和我们这位新娘子比起来,也逊色三分了。”周夫人轻叹着。 陶晨芙和那张掖大人的传言,整个京都官眷夫人,大概米有几人不知道的。见众人皆没说话,周夫人方自觉失言。 正尴尬的不知道如何开口,却听屋外一阵噼哩叭啦的鞭炮之声,就听着外面的小丫鬟们吵嚷起来:“迎亲的队伍来了,迎亲的队伍来了,快去看看呀。” ------------ 第五十一章 节 婚礼(中) 更新时间:2010-10-14 就见惜竹几人,也是一脸的期待,可是她们又出不去,便有些焦急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外面方安静些。 问夏见卫临潇一直没有用膳,就问道:“小姐您饿了吧?我去给您端些点心过来?” 卫临潇这样累了一大早,倒是真有些饿了。便巴巴的看了惜竹一眼。惜竹见了她这眼神,又是心疼又觉得有趣,自己的小姐,可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的,忍不住泯嘴一笑,吩咐问夏:“帮周夫人换杯热茶去。” 说完,她自己出了屋,过了一会儿,便领着几个小丫鬟端了四盘点心过来,一盘用参汤兑面揉出来的的面果子,虽然不太好吃,可是压饿,放到了卫临潇的面前,另三盘,却端给了周夫人。 “您也忙了一早上,该饿了,先吃些点心儿压压饿,午宴还得一会儿才能开席呢。今儿真是辛苦您了。”惜竹一边亲自放好点心盘子,一边笑着跟周夫人说话。 周夫人也不客气,捡了块五色玉糕放到嘴里品着,又端起茶盅,喝了口茶,才笑道:“你这丫头,可是个疼人的。” 惜竹便谦逊到:“您过奖了,没有叫您辛苦还挨饿的道理。”又想起沈妈以交待她的事情:“本来应该沈妈妈过来陪您说会儿话的,可今天她老人家实在也忙,一院子的事情,我们又小,也不懂应酬人,只好叫我在这屋里照应着茶水的事情。有哪里不周到的,您可别见怪。” 周夫人笑道:“我今天也是有任务的,哪里需要你们照应?把我们大小姐打扮的漂漂亮亮最要紧。到了张府上,也要让那一府的人看看,咱们大小姐,可是这世间最美的新娘子。” 惜竹见周夫人提到自家小姐,也便笑道:“这自然是最要紧的。可我们小姐,平日出门少,又不大交往别家的夫人贵女们,就怕到了张府两眼一抹黑,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叫人笑话了去。我们家夫人又是个菩萨性子,平日也整日在家理佛诵经的,不大理会外面的事情,自然对张府也不熟悉,就是想嘱咐小姐些什么,也无从说起。都说您与这京中各府的夫人们交好,见识自然不凡,您要能提点些我们小姐,也教教她,那真是我们小姐的福气了。” 这话可算是给周夫人带了不小的高帽子。卫府请她来,原也有这个意思。周夫人听了惜竹的话,心里高兴,那笑意也就更深了几分:“你这丫头,可真是个会说话的。你们小姐本就是剔透的人儿,又有你们这样的丫鬟帮衬着,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惜竹又殷勤的给周夫人沏了杯茶,周夫人便细细将张府各房人的情况捡那要紧的说了遍:“……要说,贵府上的嫡长小姐,嫁到张府,那是张府的福气,又是圣上亲赐的婚,不说你们府上本来也是大萧国数一数二的尊贵人家,就凭圣上赐的婚,那张府任谁也不能小瞧了去。张府上的人,其它倒还好,只是如今由大少奶奶庞氏当家,老夫人是不管事的,自古妯娌之间都不易亲厚,大小姐平日多注意些就是,还有张阁老有房姨娘漆氏,张阁老宠了这些年,也有个庶出的儿子,叫张复,在张家排行老四。那漆氏虽说是个姨娘,大小姐也不能太小瞧了去,注意着些就是了……” 卫临潇边听,边用心记着。这周夫人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人,张府复杂的人际关系,她三言两语,便交待的十分清楚。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又是一阵唧唧喳喳的声音,只是这回声音明显比上一波小了些。又隐约听沈妈妈小声叱责丫鬟们的声音:“都不许乱跑了,忙你们的事去,这一团乱的。” 声音里却能听出浓浓的喜悦来。 就见临云临雨款款走了进来。 卫临潇就嗔道:“也不知道早些过来,都跑哪儿去了?” 临云见有外人在,和临雨一起,给周老人行了见礼,才掩袖笑道:“本来一早就要过来的,娘那边的惜兰过来请,让我们先去了那边,交待话呢,然后我和三妹要过来,还没进这院里,就听说迎亲的人来了,我们一时好奇,就凑热闹偷偷跑着去看了会儿。” 卫临潇见她和临雨头上谧着细微的汗珠儿,知道是跑的急了,便叫幼楠给两人倒了些茶水:“……快坐下来,猴儿样,明明冷的天,看你们两这一脸的汗。” 临云不好意思的笑了:“这会儿才来,姐不要怪我们。”又仔细看了卫临潇道:“姐,你可真是太美了。” 临雨也在边上不住点头,小心的用手摸了摸卫临潇身上的罗色千褶的裥裙:“姐姐美的象仙女。”又眨吧着眼看向临云:“二姐,你看大姐像不像仙女儿?” 临云拍了一下她的头,那两个小髻上插着的簪珠便四处乱晃起来,配上她小小的身子,一身粉红的衣裙,十分娇俏玲珑,临云也不禁笑了:“什么像不像的,根本就是。” 边上的周夫人见了,心里赞叹着卫府这三位小姐,竟是个个美若天仙,各有风采,也笑道:“大小姐今日可是新娘子,自然是最美的,可你们两位小姐,也个个是仙女呢。” “夫人谬赞了。”临云到底大些,红着脸谦逊着。 临雨忍不住便说起外面的情形:“……我和二姐到时,张大人,不,是姐夫已带着人进了正厅和爹爹说话了,可惜没有看到姐夫的样子。不过,姐,我们看到了花轿呢。因为怕被人看到告诉娘,又叱我们乱跑,所以就偷偷躲在人群里看了会儿,虽离的远了些,可也看的十分清楚,八抬的大红花轿……” 卫临潇正想着周夫人刚才的那些话,一个大家庭,有妻有妾,又有几子,小妾不仅受宠,还有一个那么大的庶子,当家的又不是老夫人,而是长子媳妇,那大少奶奶不仅出身显贵,卫临潇也有过接触,就是她本人,也有些红楼梦里凤哥儿的本事,不仅八面玲珑,还出身书香门弟,胸中翰墨,只怕比她还要强些。 至于张敛的侍妾,一个侍妾,也值得周夫人特地嘱咐她多留意着,想来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又一想,她在那府里生活,本来也不欲参与这些家庭纠纷,心中便坦然了些。 因想着张府,便有点心不在焉。惜竹她们不能出去,却都听的津津有味,问夏忍不住就问:“那花轿是什么样的?” 临雨就有点得意,看了眼茶盅,逗的卫临潇也忍不住泯嘴笑了。不等问夏反应过来,素妗已殷勤的倒了茶:“三小姐润润嗓子。” 喝了口茶,小人儿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清了清她那本就清脆的嗓子,才继续道:“那花轿真华丽,上等软红绸围起的轿身,双檐四角,挂了四个大彩球儿,轿顶上饰满珠宝,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我们虽离的远,可也知道那些珠宝,竟然都是真的呢。轿台两边的红帏帐上,都用金线绣着凤戏牡丹,流光溢彩的,不知道有耀眼。轿帘上,也用金线绣了福禄鸳鸯,那轿身,足足有六尺寸长宽……” 说到最后,仍不忘感叹一句:“只可惜没能看到姐夫的样子。可是听那些看到的下人们讲,姐夫十分英俊洒脱呢。” 惜竹她们都听呆了,那样华贵的轿子,都是用真正的珠宝装饰的?可见姑爷,是真的看重小姐的,张府上,也十分重视这位要迎进门的二少奶奶,所以才会这样隆重的吧。 就是周夫人听了,也不禁咂舌。 这样隆盛的迎嫁,到了张府,还有谁能小瞧这位新二少奶奶不成?定远侯府的这位嫡长小姐,在卫府到未必过的多顺心,但想来嫁到张家,有自己的夫君这样尊重,哪个能不尊着些?倒是个有福气的。 临云见临雨提到姐夫,便笑道:“过几日姐姐回门,你自然就能见到姐夫了。又不是你嫁人,急什么?” 因为是自家姐们的玩笑,倒也不算说过了,临雨虽小,也知道害羞,脸腾一下就变红了:“二姐又欺负我,以后你出嫁时,我才不过来陪你说话呢。” 临云见说到她,也不好作声了。 周夫人就笑道:“说起新姑爷,大萧国哪个不赞几句的?文韬武略且不说了,新姑爷可是大萧国第一个连中三甲的状元郎,就是人品相貌,那也是一等一的。”又仗着自己年长,夫家身份也不低,就开着玩笑:“两位小小姐也就别羡慕了,就凭定远侯府的家势,两位小姐的人品相貌儿,以后的女婿,自然也不会差的。” 卫临潇今日乃新嫁娘,自然不好说什么,就听惜竹几人全笑了:“周夫人说的可不是?我们这两位小小姐,以后找的姑爷一定也是神仙般的人物。” 临云和临雨见她们都打趣起自己来,一时臊得都起了身,跺脚道:“不理你们了,我们前头看看去。” 惜竹和幼楠忙拉住两人:“可不能走了,我们小姐还要二小姐三小姐陪着说说姐妹间的体已话儿呢。” 两人本就是被说臊了佯装着要走了,见状也便坐了下来。 又热热闹闹说了会话,就见小麦打了帘子进来,看到卫临潇的盛美之妆,一时看呆了,直到惜竹问她什么事,才想起沈妈妈吩咐自己的话。 ------------ 第五十二章 节 婚礼(下) 更新时间:2010-10-15 小麦赶紧朝着卫临潇福了福身,问道:“沈妈妈问可都忙好了?现在是不是传膳?” 卫临潇一想,周夫人应该也饿了,惜竹她们也忙了这半天,早上估计也没有好好吃饭的,下午又要跟着她一起去张府,便点了点头:“这里太乱,就传到东厢房去吧。” 小麦得令去了,卫临潇就笑着对周夫人道:“我也不方便陪您用膳了,就让我两位妹妹陪您。” 新娘子要在房中坐着,不能随意走动,何况也怕吃了东西,到时候要去净房,只得忍着饿。 周夫人笑道:“您今日可是新娘子,不必这么客气的。” 卫临潇又转头对惜竹几人道:“你们也好好用膳去,折腾了这半日,也都饿了。” 惜竹几人听了,知道午膳过后忙的事情更多,也都应了是,叫了蔷薇和小麦两个略懂事些的小丫鬟来陪着,便自行去了。 两个小丫鬟也不敢多说什么,一时屋里安静下来。 卫临潇打量着自己住了差不多十年,因她出嫁,已收拾的空空荡荡的房间,心中五味陈杂。这十年间的一点一滴,便如一场无声的电影,在脑海中一幕一幕重现。 刚发现自己穿越时的无助惊恐,决定重新在这里生活后的努力和争扎,对前世亲人的惦记思念。 这一嫁,何尝又不是另一次重生呢? 面对新的人和事,适应新的环境,并且身上还背负着卫家的一切。 她自以为自己是个凉薄寡的人,血液里的亲情却无论如何放不下,几乎毫不犹豫的,便选择了承担。 又或者,她其实根本无意于要嫁给怎样的人吧?是,经历过一次失败的感情,她对此似乎已无期望,何况,她之所以嫁张掖,实在和爱无关,仅是责任使然罢了。 而今日张掖心中却是另一番感受。 若没有那日雪林相遇,她之与他,不过是一桩政治婚姻的某个必然存在罢了。 被众人迎进侯府的正厅,张掖在一片谈笑声中曲膝给卫侯恭恭敬敬敬了茶。 卫逸天笑道:“贤婿请起。” 眼前一身大红新衣的张掖,那风朗神俊之姿,卫逸天看着不由心悦,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眼睛却看向张掖身后的庆国公的大公子大理寺丞陈勤儒,还有秦王萧策。目光微闪,这迎亲的人选,也实在太阵容庞大了些。 萧策见卫逸天将军看向他,便笑着点了点头。 卫侯连忙让了上坐。 秦王笑道:“今日我们是迎亲的,您是新郎官的老泰山,自然以您为尊。” “能得王爷大驾,今日本府真是蓬荜生辉。快快请坐。”卫侯目光微闪,也不客气,便在上首坐了。把萧策让到了他的下手。张掖和陈勤儒也在另一边坐了。 卫侯知道两人此来,决不是迎亲这样简单。几月前韩若封见他,以收购店铺为名,约他改日相谈。卫侯知道实是庆国公与秦王相约,也便去了。而他们希望他能做的事情,他虽未拒绝,却也没有答应。 后来寒若封再来卫府求见,他都避而不见。如今女儿与张掖的婚事已定,他所要做的也都准备妥贴。是到给他们回话的时候了 卫侯便向寻真使了个眼神,寻真把其余人等皆请到了东厢就坐。 屋里只乘下他们四人。卫侯素来不是虚委之人,开门见山对着秦王道:“秦王今日来,怕不只为小女与张掖的婚事吧?” 萧策眼睛一亮,吖了口茶,放下茶盅,看着卫侯笑道:“卫侯果然爽快。” 卫逸天点了点头,便一脸凝重的看着张掖:“你可能一生善待我的女儿?” 张掖见问,亦郑重站起:“我以性命起誓,一生护她平安。” 眼神清亮,神情真挚。不由卫逸天不信。便含笑道:“很好。坐下吧。” 又转头看向秦王:“王爷所托之事,臣必定尽力。” 不仅张掖,就是陈勤儒和秦王亦觉惊喜,他们突突借着迎亲的借口跑来,原以为卫侯沉默至今,他们今日必定需要大费一番口舌方能才说服他的,却未想一句未言。他已应承下来。三人长长松了口气,俱是说不出的高兴。 卫侯看了三人的表情,也不介意。心中却道你们也太高看我卫逸天了。他一生忠君护国,可他也不能置儿女性命完全不顾。何况那位皇子,也算是个值得辅佐的未来君王。 秦王沉呤片刻,对卫侯道:“卫侯之举。日后本王必定回报。” 必定回报,却未承诺一定护佐他家人性命无忧。卫逸天心中清楚,有些事情,他无法做到的,秦王也无法做到,今日能得秦王这句承诺,也不枉他费心一场了。 便笑道:“王爷这话,臣谨记于心。”又转头吩咐张掖:“我身体不适,虽然今日女儿大婚,但太医院的医师特地嘱咐不可饮酒,你也算我半子,午膳时,要帮我招待好王爷和陈寺丞。” 张掖回道:“岳父但请放心。” 几人见卫侯不欲多谈正事,也便找着话题,聊起朝中的趣闻轶事来。 直到开席,临尘亲自来领着几人去了筵席,卫侯以病为由没有相陪。 午宴过后。大夫人领着几位相熟的夫人带着他们几家的众位小姐,去卫临潇院里看她。又是一番热热闹闹的叙话。卫临潇觉得自己的脸都笑疆了。 陶晨芙果然没来。来的是陶老夫人。 陶夫人一进屋,便拉着卫临潇的手,仔细打量了片刻,才笑道:“都说我那女儿生的俊俏,我今天才见着位真真叫漂亮的。” 卫临潇佯羞低头。陶夫人便叹道:“你陶姐姐身体不适,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怕过了病气儿,就没让她过来。” “身体要紧,我和陶姐姐聚的日子多着呢。等以后有机会,我去看她。”卫临潇轻笑着。 陶夫人便拿了对羊脂玉的鸳鸯玉佩给她:“这是她特地让我带来送给你的。你要不嫌弃,就收下。” “陶姐姐能想着我,我心里已经感激不尽了。”卫临潇边说,边笑着收下。用帕子包好,递给了身边的惜竹,让她仔细收好。 陶夫人见状,心道:倒是个懂事明理的休贴丫头。脸上的笑,就更真诚了几分。又因屋里人多,也不方便说话,说了句:“好孩子。”便转头同大夫人说起话来。 另几位夫人,见陶夫人送了东西,也各自添了压箱。几位小姐,也都送了些亲绣物件和饰物等。 又闹了半日,惜竹她们因要跟着去张府,便回去自己屋里打扮了一番。再进来,也快到了吉时。 张府的喜婆已进来催着要上轿。 真的要走了。 大夫人看着卫临潇的眼睛慢慢红了。临云临雨见大夫人伤心,也红了眼。 “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要勤俭持家,侍奉公婆要尽心,妯娌相处要诚意和睦,万事以夫为纲……”大夫人拉着卫临潇的手,殷殷叮嘱着。 卫临潇听着,忽然就难受起来,一声“娘”不由脱口而出。大夫人听她叫她“娘”,一时心中五味陈杂。眼泪就掉了下来。再也说不下去。这个女儿,两岁之前,由她一手带大,第一次带到她房中时,那张又红又皱的小脸,只让她觉得憎厌。 那个女人,沈惟月,除了这侯府正室的地位,几乎夺走了她的一切,那一切都不要仅,可她夺走的,最重要的是候爷的心,而她在他心中,却几乎连栖身的角落都不在有。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叫她如何喜欢得起来?听到襁褓中的哭声,她恨不得扔得远远的,这孩子,无疑是往她伤口上撒的盐。 可侯爷日日来看,那次佟妈妈刚好不在屋里,孩子又哭了,侯爷正在身边,她无法,只得自己抱起来哄。正是夏日,她柔柔小小的身体,被她怀在抱里,晃了晃,竟然真的不哭了,还朝她露出了甜美无瑕的笑。 那一刻,她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软了下来。那婴儿清亮纯洁的眼睛,那笑,让她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她听到身边的男人一声叹息,夫人,你好久没有这样的笑了。 出自内心的温柔笑意。她突然无比难过,就有眼泪滴下来。那个男人,轻轻的把她搂在了怀里。 她一瞥眼,就自床头的镜子里,看到那样的画面,她抱着婴儿,他搂着她。是她曾经怎样梦想过的画面呢? 她开始亲手置办她的一切,看着她慢慢长大,自我催眠的告诉自己,她是她的女儿,她的第一个女儿。一直到她两岁,她自己怀孕,生下临尘。而这个孩子,她越长,越象那个让她几乎丧失了一切的女人。 她的身心,全部落在了临尘身上,再后来,她又有了临云,而临潇,她的这个寄名谪长女,则慢慢被她遗忘到一任她在侯府里自生自灭。 一直到那年临潇落水,昏迷几日,她以为她会死,心里又悔又痛。毕竟她养了她两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毕竟,她是她第一个,也曾用全身心的母爱去付出过的孩子。可她看到她越长越象沈惟月的那张脸,心中又止不住的恨,那个女人死了,却还留着她来折磨她。叫她爱不了,又恨不上。 等到临潇醒来,她松了口气,可也不想再看见她,便借着养病为由,给她另置了院子。而这孩子,也象突然间就懂了事,轻易不出现在她面前。 这十年来,这个女儿,就象定远侯府里可有可无的影子。可就是这个她刻意忽略了多少年的孩子,竟然也要出嫁了。十年间,第一次开口叫她一声娘,从此真的再不是卫家的人,她又觉得不舍。更何况,她不是不知道这孩子为何会出嫁。 叫她如何不难过不愧疚? “娘,您说的我都会记在心里的。您不用担心。以后也要好好保重身体。”一边拉着帕子抹泪,一边转头对坐在身边的临云和临雨道:“记得以后要听话,不要让娘总操心,没事的时候,多去娘院里陪陪她……?” 两位妹妹泪眼凝噎,只不停的点着头。 周夫人就笑着劝大夫人道:“大喜的日子,夫人您也别太伤感了。都说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嫁到别人家去了,哪个不难过?可您找了个好女婿,可不是赚着了?日后有您笑着的时候呢。” 一句话,众人都笑了,大夫人自往事中回过神来,也便收了泪。 周夫人就帮卫临潇又补了妆。张府的喜娘又来催了一遍。大夫人拉着卫临潇的手,朝着周夫人点了点头。 一方绣着金凤牡丹的大红喜帕,便盖到了卫临潇的头上。刹时,眼前一片殷红。耳边尽是人声,眼中,却只见自己的一双红色绣花喜鞋。 真的要走了,卫临潇才觉得忐忑不安,一颗心砰砰的跳了起来。 屋里未出阁的小姐们都回避了,临尘走了进来。就有人把她扶到了临尘的背上。 ------------ 第五十三章 节 洞房 更新时间:2010-10-16 卫临潇伏在临尘的背上,不够阔的背,却让她觉得无比温暖妥贴。 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前世,那一年她只有五六岁吧,是乡间风暖水高的五月午后,他伏在爸爸的背上,闻着田地微风过处,金色麦穗的香气,而爸爸的手,一只托着她,一只轻轻拍着她的背。 一舜间,心便安静下来。 临尘也许感觉到了她的不安,轻声道:“姐,别怕。”托着卫临潇身体的手,就紧了紧。 卫临潇的嘴角,微微上翘:“有你们呢,我不怕。” 花轿停在徐呤院的正门外,不算短的路。临尘本是练武之人,一步一步,走的甚为敦实。而卫临潇却觉得只一舜间,临尘已停了脚步。 “姐……” 临尘的声音,微微哽咽。卫临潇听着,他却叫了一声,便没有下文。知道他是不舍,便轻轻拍了拍他肩。 一时间唢呐,鸣鼓,鞭炮齐响,卫临潇几乎不知怎么的,就已坐到了花轿里,只觉得眼前一暗,轿帏已被放下。 便有人唱道:“起轿。” 声音悠悠扬扬。 而她,从此再来,便是客了。这一方居住了十年的院子,不知午夜梦回,是否会被想起? 卫临潇抬眼欲看,却看到眼前一片殷红。她忘了自己自处轿内,头顶绣帕。 阻隔的,但愿永远只是这轿,这帕。 十年,是多月多少天多少个分分秒秒?叫她如何不留恋? 因临尘而安定的心,此时又有一些惶恐。 不知那个人,他长的什么样子?有着怎样的性情?而今晚,就算她再淡定无谓,也是她这一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不禁安慰自己,再坏,那也是神灵多赐于她的生命。总有他的道理的。随遇而安,尽力而为罢了。 思绪百转千回。 而外面的顶沸人声,唢呐嘹亮,还有过桥换路时的鞭炮轰鸣,她似乎都没有感觉到。 直到花轿停了下来。轿帏被人撩起,卫临潇感觉眼前的光线亮了起来。已有张家的两个喜婆上前,扶着她走下轿子,被提醒着跨过火盆,这才到了张府的喜堂里。 她除了脚下的青石板地,什么都看不见,就那样被人牵扯过来,牵扯过去。又顶着头上沉重的凤霞冠,卫临潇只觉得自己已累的头昏眼花。 总算挨到了行礼的时间,先是拜了天地,再是拜高堂,接着是夫妻对拜。有如木偶牵线的游戏。 卫临潇想到前世的女友们谈起婚礼,都憧景着中式婚礼的热闹喜庆,身临其景,自己成了主角,原来竟是这番累人。不禁苦笑。 她甚至都不知道对面与她行夫妻对拜礼的人,长的是个什么样子,除了名字,还有他的一堆丰功伟绩,以及满朝野的赞誉之词,她对他一无所知。 弯腰低头,胡思乱想间,却听到一个低沉而纯厚的声音在她耳边小声道:“别怕,再忍耐一下。” 卫临潇愕然。 是他吗?是他在安慰她?卫临潇心中一暖,这算是个不错的开始吧。可是等等,这声音,为何这样熟悉? 不容她多想,已听人唱道:“礼成,入洞房。” 就有两个喜婆搀着她,一路行至新房。又搀着她在床沿上坐下。 屋里尽是嬉闹的声音。 就有人朝她身上扔了东西。卫临潇知道,那应该是礼俗中的花生和枣子等物。 “快让我们看看新娘子吧。”等撒完东西,也不知是谁说了声,就听到不断的附和声。卫临潇不由紧张起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头上的大红喜帕已被揭了。屋里灯光如昼,卫临潇一时无法适应那明亮,眼前一黑,连忙闭上眼,再睁开,先是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人,以寻求精神上的支持和安慰。结果大多是陌生的面孔,也有几张似曾相识的,估计是在哪里见过一两面的人。 惜竹她们一个也不在身边。 就看见大少奶奶宠氏正对着她,目光相接,庞玉清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 众人赞道:“天,这二少奶奶也实在太漂亮了。就没见过这么美的新娘子呢。” 卫临潇含羞敛眉,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一看之下,不禁张目结舌。 竟然是他。 而眼前的男人,见她吃惊,似是早在预料之中。两眼极温柔的看着她。 卫临潇只觉的一团怒气自胸中腾腾而出。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了。 那晚元宵相见,难怪他不表明身份。也难怪那位叫萧子元的,会力邀她前去相会。 她,岂不成了他们之间的笑话?枉她念念不忘他的救命之恩,原来在他,不过是一个笑话! 可此时却不是生气的时候,卫临潇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背却越发挺的直了。她想过千万种情形,独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局面。 深吸了几口气,卫临潇冷静下来。自嘲的笑了笑。 等两人在众人起哄的笑闹声中喝了交杯酒,卫临潇不知是因酒,还是别的原因,只觉得面夹如火,又被人搀着坐了下来。 身边的全福妈妈卫临潇不认识,就听她在一屋子中的吵杂声略提高了些声音,笑道:“大家先散了吧。也给我们这对新娘新郎留点相处的时间。” 卫临潇此时早已头沉如斗,便感激的朝全福妈妈笑了笑。 等新房里的人渐渐散了,只乘下他们两个。一时便沉静下来。卫临潇又不好说话,略动了动。 张掖道:“累了吧?我先叫丫鬟过来帮你换一下衣衫。” 卫临潇顿了顿,她实在不习惯让陌生人服侍,便低声商量道:“能不能叫我跟来的丫鬟们过来?” 张掖本欲帮她解下头上的凤冠的,听了她的话,伸出去的手便在半空中一停,旋又收回,默了一下,温柔笑道:“也好。” 卫临潇等了半天,却出没见他走出去,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见张掖欲言又止,看着她道:“我……对不起。” 是在说元宵那晚相见,他没有主动表明身份吗? 卫临潇没有想到他会对她说出对不起三字,一时就有点怔住。又有点释然。平心而论,这件事他其实也没有错,在那种情况下,若是他说他是张掖,那么她反而会更加尴尬吧?何况他应该也不知道,萧子元会带她去见他。 便浅浅一笑,摇了摇头。 张掖看见那抹浅笑,不禁心神一荡。浓妆淡抹总相宜。不由想起那日松林里白色的身影,而眼前的那一身火红,却也是一样说不出的美。 临潇临潇,他捡来的,是怎样的宝? 见张掖愣在那里,卫临潇只好提醒着叫了一声:“大人。” 她竟然叫他大人?张掖听了,真是又生气又觉得好笑。这才记起她的话来。便道:“你等一下。”说着,绕过屏风,走到外面,卫临潇就听他吩咐守在外面的丫鬟:“去把二少奶奶的丫鬟找来。” 声音虽低,却显得威严有力。 那个人…… 卫临潇无由觉得心安了安,这一身沉重的装扮,似乎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就见张掖又转身进屋,跟了两个丫鬟进来,帮他脱了外面的新衣,又自箱笼里拿了一套衣衫换上。 卫临潇就着灯光的剪影,至侧面打量着他。刀削斧琢般的五官,挺拨硕长的身姿,沉静如水的表情。这就是她要共同生活的男人了。未必会白首与共,却也必定要在一段时间内晨昏相伴。 命运,实在是个奇怪的东西。 嘴角,便浮出了抹恍惚的笑意来。 张掖其实一直不动声色的注意着卫临潇,眼色的余光正描到她那不自觉的笑。不知道为何,他感觉到她全无一丝新嫁娘的喜悦和期待,有的,只是忍耐和心不在焉。心便冷了一冷。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当婚期一天一天逼近,想到他将与她共度一生时,他知道自己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欣喜和期待的。 他突然恼起萧子元,那日为何明知道她是他未来的妻子,还要带她与他相见。他忘了元宵夜,在听雨阁见到她时,自己心中的无限喜悦。他其实一直希望能够再见到她。他忘不了那日雪林里她跳跃着的轻快身影,她银铃似的笑声,还有她在他怀里柔弱的象是随时要消失的身体,她躺在床上昏迷中苍白而瘦小的脸。 更忘不了,多年之前,他第一次见她时…… 而此时的张掖和卫临潇都不知道,几条街外的皇宫里,有一个修长的身影,正立在春夜料峭的花园中,看着天空中的半月,冰冷的眼神中,分明敛着极深的痛苦与黯然。那身影,在身后的宫女看来,显得孤独而忧伤。 守在抱夏里的惜竹几人,见有丫鬟来叫她们去新房,心中十分不安,不知道小姐出了什么事了,这时候要叫她们过去? 那身着一身粉色衣裙的丫鬟便笑着对沈妈妈福了福身:“我是二公子院里的莲竹,妈妈不用担心,是二少奶奶要换衣服,大概是不习惯我们侍候,所以二公子就差我来这边请位两位姐姐过去服侍二少奶奶。” 沈妈妈听了,也就放了心,估计这位姑娘应该是姑爷身边得力的大丫鬟,便一边道谢,一边热情的要拉着莲竹坐下。 莲竹笑辞着:“妈妈不要客气,以后要日日相处的,还要请您多拂照着呢。这会儿也没有空坐的,还请妈妈叫两位姐姐跟我过去吧,二少奶奶在等着呢。” 话说的又客气又漂亮。沈妈妈便叫惜竹和幼楠跟了过去了。心里却想着连更衣姑爷都体贴的叫小姐自己的人过去,可见是对小姐十二分的重视的。一颗心遂安。 惜竹和幼楠见了新房,就见卫临潇端坐在床上,而新姑爷却坐在太师椅上,心中好奇,两人低着头,偷偷瞄了一眼这位新姑爷。幼楠还好,惜竹一见,却一声惊呼便要出口,忙用手掩住张开的嘴。那人,她们的新姑爷,不就是那日在寺院里救了自家小姐的黑衣公子吗? 这样想着,不由嘴解微翘,自家小爷和姑爷,可真是天定的缘份呢。 卫临潇见了惜竹和幼楠,正要让她们帮自己更衣解冠,就见张掖向着惜竹微一点头,站了起来,对她道:“你先让丫鬟们帮着洗漱更衣,我已吩咐莲蕊去给你送些吃的过来。” 见卫临潇点头道了声谢,张掖顿了顿又道:“我去前面看看,一会儿便回来。” 今日他大婚,想来前来道贺的同僚必定不少。卫临潇闻言起身,笑着朝他一福身,送走张掖。惜竹一脸喜悦,走上来边帮着卫临潇解衣宽带,边笑道:“原来姑爷竟然就是那位救小姐的公子。真正是太有缘份了。我原来担心小姐的,这下子不用担心了。姑爷日后必定会对小姐特别好的。” 她倒对张掖这样有信心,也不知这信心是从哪里来的。卫临潇失笑。身边总算有了熟悉的人,也不用端着了,便不由放松下来。 幼楠又拿了一袭新衣过来,也是大红的褶纱襦衣裥裙,绣金的束腰宽带,长长的霞披。却是比那身嫁衣简洁了许多。 换上衣衫,两人搀着卫临潇去了净房,洗漱过后,便帮她重新绾了发髻,梳了个简单的高髻,幼楠打开妆奁,拿了支缧丝金凤展翅的头花出来,巴掌大小,自前面看上去,刚好庶住了发髻,配上她卸去妆容的一张素净洁白的脸,说不出来的清丽华贵。红衣金钗,倒也相宜。 卫临潇倒不十分在意。惜竹和幼楠却极满意的点着头。 不时,果然有丫鬟送了几盘小菜,一碗梗米饭一碗参汤过来。卫临潇实在也饿了,便坐下来,就着菜喝了汤,又吃了几口饭。 等用完膳,那丫鬟叫来几个小丫鬟辙了碗筷。卫临潇便笑问那丫鬟:“这半日辛苦你了,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儿呢?” 那丫鬟听了,忙拜了下去,口中答道:“奴婢莲蕊见过二少奶奶,我原是二公子屋里服侍的大丫鬟,刚才去请少奶奶身边的姐姐们的是莲竹,另外还有两个刚帮二公子更衣的,一个叫莲叶,一个叫莲子。” 却都是很雅致的名字。 卫临潇笑道:“起来说话吧,我对这府里不熟,日后麻烦你们的地方多着呢。” 声音清丽婉转,听了就叫人舒心。莲蕊见她说话和气,便也笑着回道:“二少奶奶太客气了,做什么,都是奴婢们份内的事情。” 卫临潇示意了惜竹一下。惜竹扶起莲蕊。又给了一锭银子的打赏。 那莲蕊见了,也不敢辞,忙道了谢。心里却乐开了花,一锭银子,足有八两重。低上她大半年的份例银子了。果然二少奶奶是侯府的小姐,出手自然不凡。 见卫临潇让惜竹和幼楠回去同沈妈妈们一处,别担误了吃饭,惜竹他们不肯,莲蕊也是个仔细的人,便劝道:“两位姐姐且放心去吧。这里就交给我。要是二少奶奶有事要找你们,我叫人去请你们就是了。今天府里乱。别担隔了姐姐们吃饭。” 倒是个体贴的丫头。惜竹她们听了,卫临潇又坚持,也只好去了。 莲蕊又叫了另三位她刚介绍过的丫鬟,来给卫临潇见了礼。因惜竹她们不在,赏人的红包倒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卫临潇亲自赏了。三人道了谢。卫临潇便叫她们搬来绵杌,坐下来说话。三人推辞了一番,也便坐下了。 余下的三人,各自报了名字,又说了些闲话,卫临潇引着她们的话,大概也了解了些张掖的生活习惯。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张掖就一身酒气的回了屋。 见自家公子回来,四个丫鬟忙有两人搀着张掖去净房洗漱,一个去拿更换的衣服,另一个去准备茶水。一时屋里十分忙乱,卫临潇插不上手,倒只好闲闲的坐在那里。 等张掖收拾好,从净房出来,四个丫鬟也悄悄退了出去。 张掖喝了口茶,在卫临潇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一时屋内沉静如水。 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卫临潇十分尴尬,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却刚好对上他注视着自己的双眼,因醉酒而微红的脸上,那双眼迷朦而又热烈。 卫临潇只觉得自己的心彭彭跳着。又忙垂下眼敛。 就听他走到自己的身边,附着她的耳边轻声道:“睡吧。” 此时屋里,只有床头两盏红烛摇曳着暗红的灯光。 卫临潇微微侧了侧身,那丝丝不明的的的抗拒,让张掖不禁嘴角微翘,他便借着酒意,抱起怀里的新娘。轻轻放到床上。放下大红的罗烟帐帏。解了自己的衣衫,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卫临潇在一个提倡自由恋爱的世界里生活过几十年,即使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可是,真的面临着要和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男人赤身相对,无论如何,这情形都让她感觉十分诡异。 张掖见她疆硬着原本应该十分柔软的身体一动不动,只好佯将镇定,一手抚着她的脸,一手伸至她腰下,卫临潇只觉得腹部一松,束腰已被他解开。 那句“不要”几乎脱口而出。 张掖停了手,他的脸就伏在她的肩上,嘴中呼出的热气,刚好吹到的耳边。 “别怕。”微喃的低沉声音,让卫临潇的心略定了一些,可是还是特别紧张。动了动身体,因为两人贴的太近,她一动,张推托在她身上的手,不由一紧。又似感受到了卫临潇的的紧张,他一声呻吟,却还是强行控制着自己往外挪了一下。 也不过一个动作罢了,实则两人之间实在半分空隙也无。 卫临潇定了定神,知道这样实在不行,也不敢动,只好小声商量道:“可以把蜡烛吹灭了吗?” 张掖的眉,忍不住一挑,那红烛,怎么可以吹灭?他不是个迷信鬼神之说的人,可不知为何,听到卫临潇让他吹灭红烛,只觉得心中十分不安。 可又不忍拒绝她。 卫临潇说完,也知道自己这要求,站在他的角度讲,实在太过份了些。 张掖想了想,便起身,把罗烟纱帐外面的厚厚的床帏也放了下来。一时,大大的雕花床中,便暗了很多,只能隐约看到彼此的身影。 “这样,行了吗?”低沉而刻意放的柔和的声音。 因这声音,再加上身在黑暗之中,卫临潇的心略放下了些。又想着穿着衣服睡毕竟不舒服,也便自觉地脱了衫裙,穿着亵衣,在薄薄的春被中,躺了下去。 便感觉到身边人身体的炽热。一双手把托着她的说肩和腰,把她搂到了怀里。 那吻,先是轻轻的,旋又热烈起来,只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在她的身上游走,从腰至胸部,便停了下来,慢慢揉捏着,而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背。 紧张,恐惧,几乎让她无法思维。感觉到欲分开她的双腿,卫临潇不由紧紧弓起身体,几乎衰求的小声道:“不要。” 张掖只以为她是初次自然的害怕不安,呢喃着:“傻瓜,不要怕,不要怕……” 一阵刺痛,让她不冷汗如雨。 直到他全身汗水的身体伏在她的背上,卫临潇才清醒过来,眼中的泪,无论如何都忍不住,如雨般纷纷落下。 伏在她身上的张掖感觉到了她的抽泣,十分心疼。手掌不由抚上她的脸。 一手的泪水。 “对不起......”张掖翻身,躺到她身侧,又把她搂在怀里。 卫临潇任由他搂着,无法动弹。亦不愿动弹。过了片刻,黑暗中就听张掖低沉而又温暖的声音:“我去叫丫鬟服侍你净身?” 这情此景,若被别人看到,叫她如何面对?卫临潇摇了摇头。 ------------ 第五十四章 节 请安(上) 更新时间:2010-10-17 对她而言,房中之事,无论如何,也是一件极为私密的事件,有些观念是根生缔固无法改变的。何况…… 没有何况。 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自己又何必矫情? 卫临潇强忍下心中的委屈和身体的痛楚,打起精神,这才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躺在身边男人的怀里。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好在光线太暗,又是一屋的火红。那个人,是看不清的。 正打算起身套上衣服,自己去净房收拾一下。张掖已起了身,一把抱起她,撩起床帏下了床。 一时灯光明亮许多。 卫临潇便不可以避免的看清了抱着自己的男人,那张潮红未退的脸,还有他宽阔的胸。 一声压抑着的低低惊呼。 “放下我,我……我自己就行。” 那圈着自己的一双有力的手臂,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反倒是紧了紧。 卫临潇知道她的抵抗,不仅无效,甚至有可能会引起更坏的后果,只好闭起眼,把脸埋进那个的怀里。 好吧,就做一回驼鸟。这一刻。 张掖看着她紧紧闭上眼,把脸埋到了他的怀里。紧抱着的柔软的身体,不禁让他心神又为之一荡。看到他小小的新娘,缩在他怀里,想起刚才自己的的猛浪,她,应该很疼吧,就有些心疼。 明明看起来也是高高瘦瘦的,此刻抱在怀中,却又是这样的娇小柔弱,叫他怎么能不怜爱呢?原来,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是这样的美好的事情。 见怀里的人紧闭着眼,微微楚着原本十分好看的眉峰,嘴角不由上翘,便起了促狭之意。故意一松手。 卫临潇只觉得一下子失了托住她的力量,一声惊呼,下意识的紧紧挽住了他的脖子。而张掖早已更紧的搂住了她,低头轻轻用唇触了触她的耳朵,呢喃道:“对,就这样,” 轻浅的笑声,叫卫临潇不禁恼了。睁开眼,怒视着他。 而那人,却一脸的笑意,看着她圆睁着的双眸,柔声道:“这样不好吗?你不喜欢?” 不喜欢吗?不喜欢吗? 四月春寒料峭的夜里,赤祼的身体,她只觉得冷,微缩了一下身体,有他身体的温度传了过来。 不喜欢吗?卫临潇惘然。怎么喜欢?是,她不喜欢。他不过是个陌生的男人,他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叫她如何喜欢? 这一刻,卫临潇从来没有象这一刻一样,感觉到她所使用着的身体和她心的背离。那种无法融和的背离。她原本就不属于这里。 难过,寒冷,还有疲惫,让她突然失了所有的力气。就这样吧。就这样,即使这一切都不是她的主动选择,可她至少没有拒绝过,至少,扔开别的,她不讨厌他。 没有人会讨厌这样的温柔相待的男人吧。 卫临潇长长叹了口气。重又闭上眼。 张掖不知为何,她原本充满生气的眼,只一舜间便失了光华。明显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松懈下来。 她,只是不习惯吧?又想到她的娘家卫府。也不由跟着轻叹了一声。 “临潇,终其一生,我会好好待你的。”不是因为他答应过卫侯,仅仅是他心甘情愿。 这是承诺吗?可是,这样的承诺,相对与彼此的立场,显得何其苍白。卫临潇勾起嘴角,不由笑了。 这样的笑,无端让张掖觉得苍凉。她的笑不应该是这样的。她的笑,他第一次见到时,明明是那样的灿烂耀扬。他突然就怀念起那如清泉击石般荡漾在丛林中的轻脆笑声。 一只手,抚上她的唇,好似如此便能抹去那苍凉的笑容一般。接着又吻了下去。过了片刻,卫临潇别过脸去,张掖便听到了她飘渺若无的声音:“抱我去净房吧。” 这才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慢慢冰凉。大步走到净房,把卫临潇放到浴盆中,原本备好的热水,已变得温热。张掖注了水,怕她觉得冷,又把炉上烧着的热水注了些进去。 卫临潇把自己埋进水中,脑中几乎一片空白。躲了片刻,清理了身体,发现张掖已穿着一袭月白的长袍,拿着帮她准备好的簇新亵衣,正等着她。 即使已被他看清过自己的全身,卫临潇依然觉得羞赫,见张掖站着,只好求救般看了他一眼。张掖一笑,把她的亵衣放到边上的绵杌上,拿了巾帕,开始帮她擦干头发。然后转身道:“自己擦干身体,穿上衣衫,我抱你回屋去。” 不是协商,是命令。 卫临潇无语,只得自水中站了起来,等收拾好,张掖已转过身,一把抱起她。等把她放到那张大床之上,又拉了锦被盖好,才道:“先睡吧,我去清洗一下。” 卫临潇点了点头。闭上眼,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才又睁开。 四月安静的夜,偶有一两声虫鸣。卫临潇借着红烛的幽幽暗暗的光,打量起这间屋子。四角床幔,锦绸奢华,屋里燃着淡淡的熏香,这一切,和她生活了十年的那间屋子如此不同。 也不知临尘他们怎么样了。沈妈妈她们又息在哪里?一时思绪纷杂。 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很快,便听到张掖回来的脚步声。卫临潇赶紧侧身闭眼,拥着被卷缩成一团。 就听到张掖上床,放下两层幔帏的细碎声音。感觉到身边的人躺下,卫临潇动也不敢动,可是他到底拉了被子,伸手把她搂进怀里。一只手,便伸进她的亵衣里,抚着她的背。 “还好,那次的虎抓之伤没有留下疤痕。” 这样的话,让她无法拒绝。闭上眼,只等天明。 可不知为何,明明以为无法入睡,那具温热的身体,竟叫她慢慢安心,不知何时就沉沉睡去。 醒来天色已亮。红烛燃尽,屋子里有着透过纱窗照进来的幽幽光线。 卫临潇睁开眼,便发现自己依旧躺在他的怀里,他的手臂,一只在她的枕下,一只轻轻的搭在她的腰上,手心贴着她的背。 掌心温热。这样亲密的姿势。 她只觉得身体酸痛,忍不住动了一下。就见张掖也睁开了眼。四目相对。卫临潇脸便红了。 垂下眼睑,就感觉张掖低了头,双唇触在她的额上,低声道:“醒了?要不要再睡会儿?” 声音纯厚温柔。敦和有如红酒,有一种让人放松和安心的力量。卫临潇摇了摇头。 临腰一紧,她的身体就贴他更紧了些。卫临潇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下意识的就要争脱。而他的手却越发用力,在她耳边呢喃道:“……别动……别动……” 为什么她就象杯清甜而又醉人的酒,让他忍不住想要品尝?而他也知道,她初次承欢的身体,经受不了他的第二次。这样的忍受太过煎熬。 卫临潇感受到了他的欲望,搂着她的手越来越紧,而他的身体也越变越炽热。唇,便由额间滑至她的鼻,再是唇,轻轻舔/咬。 慢慢变粗的呼吸声,让卫临潇清醒过来。别过脸,在他耳边道:“张掖,天已亮了,我们还要去给父亲母亲敬茶。” 自然不能去的迟了。 还好,叫的是他的名,而不是“大人”。张掖把脸埋进她脖子里。平息半日,直到压下身体内奔腾着的欲望,才抬起脸笑看着她。 那双眼,深遂而又明亮。 “还好不是大人,临潇,你可以叫我济舟。或者……”或者叫什么?夫君?张掖没有说,顿了顿,才继续呢喃着:“你实在太美,只有我才能看到的美,让我忍不住想要你,想索取……” 这样的缠绵的情话,出自一个仅几过几面的男人之口,信不信姑且不说,对于卫临潇而言,张掖不仅是陌生人,还是个陌生的古代男人。不由想起前世和同学一起看清宫戏,那里面的男主角吻了女主角,当时的她只有十多岁,正是天真无知的年龄,看到那画面,便问同学:“咦,古代就有这动作了?” 身边的同学都笑。 原来无论古今,男人说起情话来,都是一样的。可是感觉为什么这样怪异?想起自己年少无知的笑话,卫临潇不由笑了。 那笑,明丽的如同四月的阳光,恍眼而又叫人沉醉,张掖看的痴了。这样的笑,这才应该是她的笑。 “在笑什么?” 卫临潇不禁深深佩服起自己来,竟然能在这种时候,想起那样的笑话,还不自觉笑起来,就有点感觉对不起张掖,红着脸歉然道:“那个,没什么,我们应该起床了。” 这一笑,倒也笑醒了沉醉在欲望中的张掖:“我不叫那个,叫我济舟。” 卫临潇忍不住就想白他一眼,“那个”只是一个语助词好不好?又不是叫他。可此时她只想快点穿衣起床,以免再有肌肤之亲,见他含笑的眼中,分明有着固执的坚持,便低低叫了声:“济舟。” 声音中的娇媚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而张掖似乎觉得甚为圆满。轻啄了一下她的唇,笑着坐起,翻身下床:“我去叫丫鬟来服侍你起床。” 卫临潇紧张的急忙坐起来:“不用不用,我自己穿衣就行,一会儿再叫吧。” 他也不喜欢有人打扰此时他和她之间的亲昵,见她不愿意,正合心意,便道:“那我帮你。” 两眼却盯着裸露着的双肩贪婪的看。 如玉般光洁的皮肤,披散着的一头微卷的秀发,刚睡醒的迷朦眸子,烟霞般红艳的脸,卫临潇绝对不知道此时的她有多诱人。 见张掖看着她的目光重又炙热,卫临潇忙拉着被子裹起自己。 慌张的动作不由逗笑张掖。 “大……济舟,我自己来就可以,你可以转过身去吗?”怎么可能要他帮忙,不是应该她服侍他吗?可此刻她做不到在一个男人的目光下坦然的穿戴衣饰。还好,他没有向她提那样的要求,似乎也没有那样的想法。 还好。他还不算太过大男子主义,以为女人生来就是他们的保姆。卫临潇忽然觉得,和这样的男人相处,也不算是件太坏的事情,至少,要比别人好得多,要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的多吧。 想着,不免对着张掖露出了一抹笑。 那样的小心翼翼,祈求般的眼神,讨好一样的笑,何况她至少改口叫了他的名字,张掖虽觉得好笑,却也不忍心再逗她。便含笑点了点头。 他二十四岁,不是没有过女人,可为何只有临潇,这个才见了几面的,成了他妻子的女孩,能让他忍不住心生怜爱呢? 直到两人都穿戴整齐,张掖才叫了丫鬟进来。 就见莲蕊,莲竹,莲子和莲叶端着热水,鱼贯着进了房间,向两人行了礼,便入了净房准备两人的洗漱。而老夫人身边的魏妈妈也进了屋子。笑道:“二公子,二少奶奶好。” 卫临潇开始一愣,这时候魏妈妈来做什么?旋就明白了。忙红着脸回了礼。就见魏妈妈走到床前,卫临潇见那一床的临乱,就想拦住魏妈妈,还好张掖眼尖手快的拦住了她,要不非得闹出笑话不可。 魏妈妈见了床上的喜帕,笑的更欢,拿了喜帕,收在事先准备好的匣中,便告辞了出去。 卫临潇心中微堵,瞪了张掖一眼,便扭身进了净房。瞪的张掖又好气又好笑,不明白她为何一时又恼了。只好归结于她害羞。 等她洗漱完出来,张掖才进了净房,那个叫莲子的丫鬟便把她扶到梳妆台前。 “二少奶奶,您想梳个什么发髻?” “就梳个简单点的吧。”卫临潇对这称胃十分不习惯,顿了顿才道。 莲子一边用犀角梳顺着她的头发梳理,一边浅笑道:“二少奶奶,今日您要给老夫人和老爷请安,又要见府里和族里的亲眷们,太清简了不好,您又是新少奶姐,不如梳个牡丹髻吧,看着不复杂,又能添您的富丽贵气。” “你看着办吧。”卫临潇倒也无所谓。 “好呐。”莲叶答着,手下却一点不慢,也不过几分钟时间,一个漂亮雍容的牡丹髻便出来了。 卫临潇看了也十分满意。莲子便打开妆奁开始挑捡首饰。见二少奶奶穿了一身大红织锦软缎描金鸳鸯福禄纹的衫裙,又梳着牡丹髻,莲子便挑了昨晚卫临潇插的那支细缧丝金凤展支钗帮她戴上。又挑了对金琥耳坠,和一对通体油光莹雪羊脂玉佩。 等穿戴好一看,十分的美艳雍容,又不失沉静端庄。 “二少奶奶真美。”莲子诚心赞道。 刚好张掖也出了净房,看到装扮一新的卫临潇,也不由的看的一愣神。 边上的莲子和跟着他出来的莲竹见了,都不由掩袖而笑。 张掖这才回过神来。卫临潇觉得时间不早,就起身打算随着张掖去老夫人院里请安。见张掖未动,不由探寻的看着他。 张掖笑道:“不急,我们府里人多,一会儿请安总要担阁点时间,我怕你到时候饿,就叫莲叶她们先去准备些点心,吃了再过去。省得饿着。” 正说着话,莲叶和莲蕊已端了点心和茶水进来。 两个坐下吃了些,张掖叮嘱道:“别吃多了,一会儿还要用早膳。到时候倒吃不下。” 就是他不说,她又哪里有心情吃什么东西,不过是陪着他用些罢了。可这男人的话,却又分明让她感激。便朝他笑了笑。 用完早点,出了门,就发现已有小轿停在游廊外。 “要坐轿去吗?”卫临潇问道。只是觉得坐着轿子去请安不好,她哪里有这样娇气的?心中到底不安,不知道要见哪些人,不知道她要如何与这群陌生人相处,更不知道,这一府的人,会怎样对她。 ------------ 第五十五章 节 请安(下) 更新时间:2010-10-18 也许是感觉到了卫临潇的忐忑,张掖握了一下她的手,看着她的眼,轻声笑道:“路有点远,怕你累着。别担心,有我在呢。”说着,拍了拍她的脸,把她扶到轿中。 身边的丫鬟们都眼观鼻,鼻观心,可脸上却隐隐忍着笑意。 这样亲密,卫临潇不仅不适,还觉得十分尴尬。这张掖真不知是怎样生成的怪胎,他对别人的女人,是不是也一样如水温柔? 本着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的原则,卫临潇说了声:“谢谢。” 而张掖却象变戏法一般,手中突然多了串金琥手链出来,顺手便给她戴到了手上,那金琥颗颗都有大拇指甲般大小,在阳光下褶褶发着金红色的光芒,剔透晶莹,越发衬得她的手腕纤细白皙:“配你的耳坠刚刚好。我送你的。” 卫临潇含笑点了点头。 金琥本就是极为珍贵之物,平常都是官员们朝冠上用那么一两颗来做装饰的,还有是帝王的朝珠才能够使用这样的东西。可是生于官宦之家的张掖能拿出这样的东西来,卫临潇倒也并不奇怪。 张掖对她大方的收个这手链,依乎极为满意,说了声起轿紧,便放下了轿帏。 转眼间,就到了前正院,卫临潇被莲叶扶着下了轿,与张掖一前一后进了院,就见一屋子的人,上官老夫人和张敛大人在迎门的正位上坐在,含笑看着两人进了屋。 张掖便领着卫临潇,跪到了垫子上,恭敬的给两位高堂磕了三个响头,待身边的丫鬟就端了茶盘过来,卫临潇接了:“儿媳给父亲敬茶”,边说,边敬到张敛面前。等张敛接了茶盅,略喝了一口,便放到了茶几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的样子来。 她微举着手,宽袖下滑,便露出了手腕上戴着的金琥珠链来,不仅是别人的脸上露出惊异,就是老夫人看到,目光也闪了闪。 卫临潇不明就里,心中微诧,也不容多想,见公公放下茶盅,便又从身边的丫鬟手上端了另一杯敬给了上官老夫人:“儿媳给母亲敬茶。” 上官老夫人一脸慈祥的笑,这个儿媳虽非她心中最满意的,却也出身极为显赫,又是她最得意的儿子新媳,怎么也要另眼相看些,何况儿子连那串珠子,竟然也给了她。便喝了茶,放下茶盅,笑道:“好孩子,你以后就是我们张家的人了,娘自会待你亲生女儿般,你要什么需要的,尽管和你嫂子去说,要是她没有的,你和我来要。” 卫临潇回了句:“谢母亲休恤。” 就听大少奶奶庞玉清在边上笑道:“母亲可真是有了新媳就忘了旧媳了,我在您面前侍奉了这么些年,也没见您说过这么疼我的话的。您就放心吧,二弟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想法去给她摘了来,劳烦不着您的。” 一屋子的人都撑不住笑了。 老夫人道:“可把你惯的没一点样子了。大家都听听她这张嘴。” 庞玉清掩嘴笑道:“母亲还是快请二弟和二弟媳妇起来吧,别跪久了您又心疼,反倒怪起我来。” 老夫人听了这话,忙对着张推和卫临潇道:“快起来快起来。” 两人谢过,站了起来,老夫人便叫身边的魏妈妈拿了只老红木雕松石花鸟的匣子过来,赏了卫临潇。 卫临潇笑着道了谢,便交给她身边的莲叶收着。 庞玉清见了,又笑着打趣:“这么大一匣子的好东西,母亲可真是疼二弟媳,二弟结婚,媳妇也忙前忙后的辛苦了几日,虽说是应该的,可母亲好歹也赏些东西给我才是。” 老夫人听了笑道:“少不了你的。明儿去我屋里领去。” 刚说完,就听老夫人身边站的一个中年美妇也笑着插了句:“我们夫人见了新儿媳自然是高兴的,不久就能见到孙子了,可不是更高兴?” 娇媚的声音,十分悦耳。卫临潇忍不住打量了一眼。这位,应该就是公公的宠妾漆氏了吧。 本是平常的一句话,却见庞玉清和老夫人听了,脸色都变得铁青。 卫临潇不由奇怪。 庞玉清深悔自己多舌,要是老夫人因此把这帐算到她头上来,岂不冤死?心思一转,便敛了怒气,强笑着对张掖道:“二弟还是带着弟妹认认人吧。” 卫临潇就看向张掖,见他的眉也紧紧凝成了个“川”字。听了大少奶奶的话,张掖便又就领着卫临潇给老夫人下首坐着的一位老夫人行礼:“这是二婶娘。” 那夫人正是张掖的二婶王夫人,见卫临潇给了行了礼,忙亲手拉了起来,她身边的一位十四五岁的姑娘却是张掖的堂妹张蔚,也笑着叫了声:“二哥二嫂。” 卫临潇原本见过的,也就笑着应了。 王夫人照例给了见面礼。卫临潇道了谢。听说张掖的二叔张刊长年卧病在床,今日未能得见,卫临潇也不奇怪。 接下来便是大少奶奶,还有她身边带着的一儿一女,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生的清俊漂亮,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子,一身嫩黄的小裙衫,梳着两个小圆髻儿,小仙女一样,两个孩子往那里一站,金童玉女般,叫卫临潇一见便十分喜欢。便笑着亲自给了两个孩子见面礼。 然后依次和三弟张恬,四弟张复见了礼,因张家亲眷太多,其它的旁支堂亲不表。 这一番见完,时辰也已不早,张老大人就发了话:“准备用早膳吧。” 大少奶奶听了,忙叫身她边的青罗去传膳。自己也去了东厢,卫临潇第一天进门,自然也是要跟去的。 而老夫人身边的漆氏有张老大人在,自然也不甘落后,自跟了过去。 卫临潇站在庞玉清身侧,笑着说:“还请嫂子多指点些,我刚入府,很多规举也不懂,免得到时出了错,倒闹了笑话。” 庞玉清便拉了她的手,拍了拍:“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们婆婆菩萨一样的人,最是体恤的。平常也不用在她面前立规举。过了今天就好。我们过去,也就是摆摆碗筷的事情。因你第一天进门,今日是要服侍她老人家用膳的。我早就吩咐过上菜的,一会儿把父亲母亲爱吃的菜都摆在他们面前,你照着捡几筷子就行。不会有错的。” 竟连这都想到了。卫临潇不免感激的朝她笑了笑:“嫂子这样照顾,真不知道要怎么谢你。” 庞玉清就小声道:“家和万事兴,二弟妹是我的亲妯娌,我们原该相互帮衬着的。” 分明是话里有话,因着人多,卫临潇毕竟和她不熟,自然不好问的,也便笑了笑。到了东厢,屋里的丫鬟婆子们提着食笼,端着盘碟,正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就见一个身着草绿色衫衣的丫鬟端着一碗热汤,要往桌子上放,因放着菜盘的几子离餐桌远了些,而汤碗太热的原因,眼看着那丫鬟的手中的汤就要掉下地,卫临潇怕她烫着,也没多想,急步上前,就想接过来。 而身边的漆氏见卫临潇上前,也忙跟了过去。 卫临潇正要接过那汤碗,就听身后的漆氏道:“这你丫鬟,端个汤也端不好,二少奶奶快别动,我来我来。”说着,就要去接那丫鬟手中的汤,而卫临潇也已接上手,四只手一碗热汤,那丫鬟还没来得及松手,卫临潇就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人一撞,就听咣铛一声响,那碗热汤已倒在了她手上,手中的大碗,也跌打在地碎成了几瓣。 吃不住痛,卫临潇和那丫鬟都一声惊呼。就是身边原要过来帮忙的漆氏出惊叫出声。 这一切也只发生在一舜之间。等到庞玉清反应过来,就见自己丫鬟的两只手和卫临潇的一只手,都被烫伤了。 正屋里的人见这边有惊呼声传出,忙急急跑过来看。 张掖进了东厢便看见卫临潇那只被烫的通红的左手已起了水泡,心疼之下,一阵怒气便涌了上来,也顾不得看那丫鬟是谁,便沉声咤道:“如此不长眼,上个菜都失手,这样没用的丫头留着干嘛?给我拉出去打。” 卫临潇正疼的抽着冷气,见张掖发火要责打那丫鬟,心道这样一来,岂不是自己害了她,忙道:“不关她的事,是我想帮她上菜,一失手打了碗,还害这丫鬟被烫伤。” 那丫鬟早因疼痛和害怕而瞒脸的泪水,跪在地上一径求饶。卫临潇十分不忍。 庞玉清也气的不轻,寒着一张脸道:“二叔,都是我不好,没有调教好自己的丫鬟,累得二弟妹受了伤。”又对愣在那里的丫鬟婆子们道:“二爷的话你们都没听到吗?还不快拉下去。” 说着,便向她身边一位年长些的妈妈使了个眼色。 那妈妈上前便要拉那丫鬟。卫临潇见状,心道,这应该是庞玉清的丫鬟了,她刚入张府,万不能因此而和这位当家奶奶之间有了嫌隙,何况这事真不怪这丫头,便忙拉住那位妈妈:“真不关她的事,她的手伤的不轻,你们带她下去,赶紧敷上药,就是要责罚,也等上了药再罚吧,要不好好一双手,可不是废了?” 那妈妈听了,便对伏在地上的丫鬟道:“二少奶奶仁慈,红罗,你还不快谢过二少奶奶。” 叫红罗的丫鬟也不敢再哭,朝着卫临潇便磕了几个头,哽咽着道:“奴婢谢谢二少奶奶。” 而张掖已一步上前,拉过卫临潇的手臂,心疼的吹着她的手,强忍着心中的怒意道:“你还有心情管别人?都伤成什么样子了?” 红罗刚被带下去,张敛和老夫人也带着王夫人等人到了,见状都十分吃惊,老夫人定了定神,忙道:“都愣着做什么,先去上药。” 卫临潇忍着痛笑道:“媳妇就先回去上药了,不能侍奉母亲用膳,还望您见谅。” 老夫人便点了点头:“快回去吧,济舟,给二少奶奶上最好的药。” 张掖就了应了声是,叫莲叶扶着卫临潇先出了屋,自己也一脸阴沉的跟了出去。 漆氏好象才在惊吓中回过神来,上前扶了老夫人:“别惊着老夫人了,还是先扶您外边坐着,等她们收拾完了,再回来吧。” 老夫人点了点头。就听庞玉清冷笑了一声。 ------------ 第五十六章 节 风波(上) 更新时间:2010-10-19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庞玉清淡淡道:“娘还是先出去吧,这里乱,等收拾好了,再去请您和二婶。” 因张敛就在身边,屋里人又多,也不便说话,老夫人点了点头,就在漆姨娘的搀扶下,去了正屋里。 刚坐下,老夫人便感概到:“那孩子才嫁进门,就伤着了,真不知道要和侯爷夫人怎么交待了,明儿还要回门呢。” 王夫人笑道:“老嫂子也不用担心,卫侯夫人哪里能因为这事就计较您呢,再说刚才二少奶奶自己也说是意外伤着的,我看那孩子是个懂事明理的丫头,不会多想的。” 漆姨娘也笑道:“二少奶奶倒确是个心善的,原本是怕那丫鬟烫着才去帮忙,我想阻拦还没来得及,就烫着了。她哪里晓得自己的金贵。夫人您有时间说说她就是了。” 老夫人就叹道:“我这心里,到底不大安,回头用完早膳,去她院里看看吧。天可怜见的,在家也是卫侯府里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呢,卫侯老两口子不知道多疼着宠着的小人儿。” 漆姨娘和王夫人少不得又说了好些安慰的话。 且说卫临潇被抬回他们居住的晴川院,下了轿,张掖亲自扶了她进屋,正在屋里领着几个丫鬟们收拾陪嫁箱笼的沈妈妈和惜竹等人见了,又是一阵惊慌忙乱。这才嫁进门第二天,自家小姐竟然就在张府里伤着了,沈妈妈也顾不得姑爷的面子,就问身后跟着的莲叶:“二少奶奶手上这伤到底怎么回事?” 莲叶心道是我跟着二少奶奶,这回受了伤,还不知道二公子要怎么罚呢,这边二公子还没发话,沈妈妈这槛儿就过不去了。忙忍了泪回道:“二少奶奶是被汤烫着了。” “平白无故的,怎么就叫汤给烫了?”这话,无论如何沈妈妈是不信的。深家大院里明争暗斗的龌龊事她见得多了。 张掖把卫临潇小心的放到炕上,见沈妈妈问话,便沉声道:“妈妈迟些再问吧,先上药要紧。” 莲蕊她们这才反应过来,怕跑进内屋里找药去。沈妈妈见姑爷说了话,不便再发作,只得忍了。 等烫伤药拿了来,张掖亲自给卫临潇上了药粉,那药粉浸凉,卫临潇觉得那火烧火缭样的痛总算好了些。 张掖遣了一屋子的人,只剩下他和卫临潇,就拥着她问:“还疼吗?” 卫临潇抬起脸,笑着回道:“好多了。” 可脸上分明还留着刚才因疼痛而滴下的泪痕,张掖看着她的笑,不由叹了口气,明明出身在那样显赫的侯门士家,又是府里的嫡长小姐,她这份沉敛的过了头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十分的心疼。 帮她擦了脸上的泪,便问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自己不小心,看那丫鬟手中的汤碗要掉下来,我又是离得最近的,便想去帮她,结果太烫了,一时没端住,不但把自己给烫着了,还害那丫鬟也受了伤。” 见张掖不信,便嗔道:“只是手烫伤了的小事,你刚发那么大火做什么?这让我回头还怎么在府里做人?” 张掖见问她也问不出什么来,便道:“都伤杨这样了,还担心这些没用的?” “不知道母亲那边怎样了?”卫临潇对于自己搅了好好的一顿早饭,甚为不安。 “我过会去看看。你上了药,自己多注意些,不要沾了水,否慢以后会留下疤痕的。” 既这样说,想来他这药用了是不会留有疤痕的了。女孩子没有不爱美的,卫临潇听这话很是松了口气。 张掖见她一颗心放下的轻松样儿,倒备不住笑了:“你先歇会儿。我出去叫沈妈妈给你把早膳送过来。还好只是伤着了左手。我去母亲那边看看,估计老夫人也惊着了。你不用等我,可能会回来迟些。” 卫临潇知道他必定是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便拦着,便含笑点了点头。 等张掖出去了,卫临潇一想,就有点发愁,明日回卫府,看见她这样,还不知道又要出什么风波呢。父亲和临尘且不说了,就是大夫人见了,事关卫家的颜面,少不得会有番发落。便深悔起自己的轻率行事。 正想着,沈妈妈已带了惜竹和幼楠进了屋。 卫临潇少不得就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沈妈妈听了沉呤了一下道:“听莲叶说那漆姨娘当时就在你身边抢着要帮忙的,该不会是她……” 当时的情形,卫临潇自己也不大清楚,因为一心一意盯着那碗热汤,也没注意身边的人,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撞了一下。可就此要说和漆姨娘有关系,卫临潇却有点不信。 她和漆娘能有什么历害冲突?凡事都有动机,漆姨娘没有动机害她呀,再说卫临潇不信一个在张府独宠十多年的妾,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么不长眼的糊涂事情出来。谁没事拿着明火往自己身上烧的? 卫临潇就摇了摇头:“这事应该不会和漆姨娘有关系的,妈妈也别多想了,就是个意外的事,只怪我自己不小心。刚才擦的药,我觉得不错,您一会着人拿些给大少奶奶院里伤着的那丫鬟送过去。” 既是给那丫鬟送药,也是向庞玉清表明了她的态度。她要想在张府过的自在些,和张府里这位当家奶奶的关系,就绝不能搞疆。 沈妈妈应了声是,又想着既然小姐说和漆姨娘没关系,那这事就更不简单了,正要说话,就听幼楠道:“小……二少奶奶说和漆姨娘没关系,可刚听莲叶那意思,却明摆着是漆姨娘动了手脚的啊?” 卫临潇听了心中一动。默了默,便对沈妈妈和惜竹幼楠三人道:“我们刚到这府里,两眼一抹黑的,什么都不知道,妈妈多嘱咐着些,叫跟来的丫鬟婆子们,平日少和各院走动,祸从口出,有什么不便的,这一段时间都忍耐着些。” “这事哪要你操心的?我早叮嘱过了。”沈妈妈应道,又转头吩咐惜竹和幼楠:“你们两个都是有心计儿的,办事也稳妥,平常多注意着些,也和二爷原先的丫鬟们多亲热亲热。至于别的院里的人,没事的时候也多去走动走动。” 惜竹和幼楠听了,都点了点头:“妈妈放心,我们知道要怎么做。” 卫临潇看着自己的手,叹了口气:“明天回去,要是大夫人问起,妈妈就多担待着,一定要咬定是我自己不小心烫着的。也省得叫他们担心。” 沈妈妈就道:“这是自然。”说着就笑起来:“姑爷倒是紧张您。有姑爷的心在,您就没什么怕的。” 惜竹和幼楠也笑了:“妈妈说的是。” 提起张掖,三人只觉得原本浓云愁雾样的心情,刹时就象拨云见日般。 卫临潇见状忙道:“我也饿了,刚才还没吃东西呢,妈妈还是叫人传膳进来吧。” 沈妈妈这才想起来刚才张掖走时的吩咐,忙站了起来,对着惜竹和幼楠道:“你们照应着二少奶奶,我这就去小厨房里看看。” 惜竹就问:“不用等二爷回来了吗?” 卫临潇摇了摇头:“才刚老夫人受了惊,他过去看看,估计要用陪着老夫人用完早膳才能回来。” 又见一屋子凌乱,就对惜竹道:“留着幼楠陪我就行,你去叫丫鬟们进来,把东西继续收拾收拾吧。”见惜竹福了福身就要出去,又说了声:“一会儿我用完膳,你叫莲叶进来,我有话问她。” 惜竹应了声是便打了帘子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沈妈妈就领了丫鬟们端着盘子进了屋。卫临潇这边用着早膳,那边沈妈妈又指挥着几个丫鬟们收拾东西,正热热闹闹的忙碌着,就见张掖走了进来。 卫临潇奇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张掖脱了鞋子上了炕,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娘不放心你一个人在院里,就叫我回来陪着你。” “用了早膳没有?”卫临潇放下手中的筷子问道。 见张掖摇头,不待卫临潇吩咐,幼楠就福了福身对着两人道:“二爷稍等,我这就去厨房,不知二爷想吃些什么,今天小厨房子里准备了碧粳米粥,鸡丝粥还有江米粥,还有会锦炒饭。另外小菜……” 不等幼楠说完,张掖看着卫临潇面前的小菜就打断了她的话:“这些菜就够了,送两碗粳米粥过来就行。” 幼楠福了福身:“行,奴婢这就去。” 张掖见卫临潇一只手拿着筷子,碗却放在餐几子上,样子很是不便,便问道:“还是叫丫鬟来喂你吧?” 卫临潇摇了摇头。 张掖沉吟了一下,才道:“要不,我来喂你?” 可不是失心疯了?这一屋子的人看着呢,就是生在前世,众目睽睽之下,让个大男人喂饭,她也不敢。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看在张掖的眼里,却觉得俏丽非常。又见他这样坐着实在难受,便低声道:“一会儿吃了饭,我们回房歇着去。” 卫临潇的脸就腾一下红到了耳根子。也不答他。只管自己吃起东西来。 她实在是想不通,这男人以二十四岁的年纪,就做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原以为应该是沉熟稳重的一个人,怎么会是这么个性子?和她想象中的,不是差了一点两点。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他。 其实倒是她自己不纯洁了,误解了人家张掖的意思。 不一会儿,幼楠就端了两碗粥进来了。两人用了早膳,卫临潇正愁着一会儿张掖真要回房,她该怎么办,就见莲蕊进了屋,盈盈一福身,对着卫临潇道:“老夫人遣了漆姨娘来看望二少奶奶,奴婢说二少奶奶和二爷正在用膳,已把漆姨娘请到了抱夏里,二少奶奶要不要见呢?” 见张掖皱了下眉,正要开口说话,卫临潇忙道:“这就去请进来吧。” ------------ 第五十七章 节 风波(下) 更新时间:2010-10-20 莲蕊出门,张掖也自去净房洗漱,然后就回内屋里歇着了。 过了片刻,莲蕊就领着漆姨娘进了门,卫临潇这才仔细打量了漆姨娘一眼,石青襦衣墨绿裥裙,两臂上挽着长长的拽地粟色长披,白玉般的皮肤,一双丹凤长眼便把这一身的沉稳打扮给衬出了几分风/流/恣/意来。 虽已三十多岁,却依然十分的貌美。若不细看她的眼角,还真是一点看不出年龄来。 见了卫临潇,漆姨娘盈盈拜了拜:“老夫人担心您,这不刚用了早膳,就遣我来看您了。二少奶奶上了药,可感觉好些了?” 言辞之间,十分的落落大方,似是刚才的事情,和她一点关系也无。想来漆姨娘不是不知道,卫临潇受伤,别人大多会疑到她身上,可她却象全然没有想到一般,不但亲自来了,还能把话说得如此妥贴,神情语气,挑不出一丝叫人怀疑的地方。 不说别的,就这份荣辱不惊的定力,也叫卫临潇不由心下敬服,暗自点了点头。笑道:“累老夫人担心了,都是我的不是,姨娘快请坐下说话。” 莲蕊听了二少奶奶这话,就搬了旁边的锦杌让漆姨娘坐了。 卫临潇吩咐边莲蕊:“你去叫素妗,把我带来的六安瓜片,泡些来给漆姨娘尝尝。” 六安瓜片,虽不如那素有金镶玉之名的君山银针金贵,可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喝得上的。莲蕊是张府里的家生子,自然知道这茶的价值,不免有些吃惊,便瞥了漆姨娘一眼,这才出去找素妗。 漆姨娘听了,却松了口气。这位二少奶奶待她如此礼遇,看不出一丝轻慢之意来,她此番主动请缨前来探望,自然有她的打算。这样看来,这位定远侯府的嫡长小姐,他们张府的二少奶奶,也不是个没有点主意的人。 漆姨娘心中便有了自己的计较,脸上的笑也越发真诚起来:“到底是烫伤,少不得要受些日子罪了,只愿别留下疤痕才好。明日回门,卫侯爷和府上的万夫人,不知道有多心疼呢?” “二爷的药很好,敷了药,倒也不那么疼了,说是只要注意些,不会留下疤痕的。”卫临潇笑到,“至于侯爷和家母,原也知道我毛燥的性子,倒少不得是要责备几句的。” 正说着,就见素妗泡了茶,端了进来。等素妗把茶盅儿放到茶几子上,卫临潇便道:“姨娘尝尝,这茶不错,因我喜欢便带了些过来。您要是也觉得好,我那里还有些,就叫人给您送些过去。” 漆姨娘就端起杯子,吖了一口,仔细品了品,笑道:“不仅看着漂亮,就是这茶汤,也清芬甘甜,真是好茶。我能得这一口,也是福气了,您原本也不多,就留着自己用吧,我要是哪天想了,再叫人来找您讨些。” “那就随姨娘的意吧。” 两人又絮叨了些话,漆姨娘喝完了茶,也便要走:“……一转眼,就坐了半天,和二少奶奶说话,实是件叫人愉快的事,只是老夫人还悬着一颗心,等着我去回话呢。改日有空再来看二少奶奶,我这就先去回老夫人了。” 说着,便站了起来。 卫临潇笑道:“既是老夫人等着,我也不留您了。帮我给老夫人带个话,就说我挺好的,让她老人家不要担心。” 又转头叫莲蕊:“你对府里熟,就帮我送送漆姨娘。” 莲蕊应命送走漆姨娘,卫临潇就看着屋里的丫鬟们收拾好箱笼,归了位,人都闲了下来,也便散了。卫临潇就问莲子:“二爷呢?” 莲子回道:“去内屋里歇着了,二少奶奶要不要我去看看?” 卫临潇摇了摇头,本想叫幼楠帮她拿本书来看着,想了想,又对莲子道:“没什么事,你们也散了吧,去帮我把沈妈妈请来。” 莲子刚要走,沈妈妈倒自己拿了帐本册子过来了。一看便是整理了东西过来回话的。莲子见状,也不要人说,就自己回避了。她毕竟是二公子原来的丫鬟,虽然以后也是二少奶奶的人,可到底不是她带来的,亲疏有别。 沈妈妈在卫临潇面前的锦杌上坐了下来,把册子顺手递给了卫临潇,十分满意的样子,笑道:“这些都是二少奶奶陪嫁的清单,我叫幼楠整理了出来,您过一下目。” 卫临潇打开册子看了看,里面记着城外的二百倾田地,状元弄的两处铺子,西山一处别院,五千两的箱底银子,另外就是些陪嫁的古玩首饰字画。长长列了一罗筐。不禁咋舌,倒没有想到大夫人会给了她这么多东西。可回头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合上册子,就问沈妈妈:“可都照着册子清点过了?” 沈妈妈笑道:“都清点过了。” “陪房的都是些什么人?”临嫁之前,卫临潇也忙的没有时间问,大夫人那边也没有派人来说。 “……,庄子上的人没有动,还是原来的管事卫勤管着,别院的人也一样原班的人马,一个人没有动,小姐都认识的,只是状元弄的那两处铺子,一处绸缎铺,一处古玩铺,世子爷把他身边原本跟着的小厮给了您,如今管着这两处铺子呢。至于别的一些婆子丫鬟,有些小姐也见过的,等这两天忙完了,都带来给您见见?” 沈妈妈斟酌着回道。 “您是说世子爷把书墨和书白给了我去管铺子?”卫临潇不免震惊。这两人虽说是小厮,可别人不清楚,卫临潇却知道他们的实际身份的,那可是侯爷给临尘特地培养出来的护卫,负责临尘安全的人。何况临尘也用惯了他们,这一时离了,怎么能行? 沈妈妈虽然也没想到会把书白和书墨两人拨过来,可见卫临潇震惊的样子,连忙问道:“二少奶奶,可是有什么不妥?” 卫临潇凝着眉摇了摇头。 临尘这事办的未免轻率了些,可父亲母亲竟然也能答应,难怪之前一直没跟她提陪房的事情的。 一时心内感概万分。临尘什么都为她想到了。钱,她有了,身边信任的人也有了,可真正能在外办事的人,却没有。有了书白和书墨,日后她就是要做什么,也方便的多。这两人,她自然是放心的。 眼里,就觉得湿/湿的。 顿了片刻,才对沈妈妈道:“我都知道了,还是说说三日回门的事吧。我也不大懂,正要问问妈妈的。” 沈妈妈就把需要带的礼物,注意的事件,都一件一件说了:“……我午饭后,便会叫人准备的。你这伤了手,自己歇着就是了。那些神,也不用你来烦。” 卫临潇就又问了是否叫人去大少奶奶那边给红罗送药的事情。沈妈妈回道:“已经让惜竹由这院里原来的小丫鬟领着送过去了。” 她们这边说着话,大少奶奶庞玉清也没有闲着。服侍完老夫人和二房婶子还有亲亲眷们用了早膳,自己也胡乱的吃了几口,便由青罗玉罗陪着回了房。刚坐下,她院里的管事妈妈赵妈妈就过来了。遣走两个丫鬟,等赵妈妈坐下,大少奶奶便问:“漆姨娘去那边院里,二少奶奶可有什么反应?” 赵妈妈道:“听说二少奶奶对她还十分礼遇,这二少奶奶倒是个软性子的。又或者只是因为刚进门,所以存心低调着?” 庞玉清冷冷笑道:“只怕有些不长眼的人,也跟妈妈一样想呢,那可真是错看了我们这位二少奶奶了。” 说完,才想起自己的话说错了,可不是连赵妈妈也骂了?于是笑道:“妈妈别介意,我可不是说的你。” 赵妈妈笑道:“哪能呢,只是少奶奶这话我却不解了。那二少奶奶出身高贵且不说,又是圣上赐的婚,就是到了我们府里,也不至于处处受制于人,但凡有些心气儿,也该给些脸子让那漆姨娘瞧才是呀?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庞玉清就想起新年时老夫人寿宴,卫临潇来她院里玩的事情,那时候她还奇怪张掖怎么会不管不顾的叫人送了新茶过来,当时便存在了心里,后来找了个时机试探了张掖一句:“二叔那日叫人送的茶真不错。”见张掖一脸不解的样子,她当时心里就清楚了。 捣鬼捣到她头上来,也不想想,她和陶家的关系,她和陶家小姐的感情,是这样就能破坏的?那人不仅小看了卫临潇,也错估了卫临潇和陶家妹妹的关系呢。 庞玉清喝了口茶,想了想,便对赵妈妈道:“你去给我交待一声,凡我院里的人,以后见到二少奶奶,还有她身边跟过来的妈妈丫鬟们,就是那些小丫鬟和婆子们,也都敬着些,只要是她那边要的东西,不逾了规制的,一应都应了。就是逾了规制的,你们作不了主,也不能直接回了,报到我这里来就是。” 赵妈妈心里虽然奇怪自家奶奶何以对这新进门的二少奶奶青眼相视,却也不敢问。便应了声是。 赵妈妈刚要离开,就听青罗进来通报:“二少奶奶派了贴身的丫鬟惜竹过来,给红罗送烫伤药来了。大少奶奶要不要现在就领进来?” 庞玉清听了一笑,这位新进门的二少奶奶,还真是个心思缜密,剔透玲珑的妙人儿,当得她庞玉清的另眼相看:“快请进来吧。” 青罗出了门,不一会儿就打了帘子,把惜竹请了进来。惜竹就站在那里,给庞主清行了礼,笑道:“惜竹见过大少奶奶。” 庞玉清笑着让了坐,也不等庞玉清发问,惜竹就道:“因为我们二少奶奶不当心,害红罗姑娘受了伤,心里正过意不去呢。若是红罗姑娘的伤不能快点好起来,再留下疤痕,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因二少奶奶用了那烫伤药,感觉不错,就忙叫我来给您院里的红罗姑娘送些过来,也省了她心里一直愧疚着……” 这一番,不仅表明了卫临潇没怪她庞玉清,也有向她示好的意思,庞玉清闻清音而知雅意,她原就有亲近卫临潇的意思,就算不成,也不愿和她有什么明面上的过节,等惜竹说完,便笑道:“虽是我院的一等丫鬟,可也不值得你们二少奶奶这样惦记的,我就先替红罗谢谢你们二少奶奶了。” 说着,便命青罗收了惜竹送上来的白玉小药瓶儿。又叫丫鬟上茶。 惜竹辞道:“多谢大少奶奶美意,茶就不喝了,我们院里现在正忙乱着,我这就得回去帮着沈妈妈收拾呢,改日有空,总要多来大少奶奶院里走动的。到时候再找青罗姐姐们聊天。” 庞主清听了,也不强留,就笑着让青罗送客。等用了午膳,歇了会,估计卫临潇那边也没什么事情了,就又带着两个丫鬟,亲自去晴川院看望了一番。 ------------ 第五十八章 节 回门(上) 更新时间:2010-10-21 等庞玉清从晴川院出来,就在园子里窄窄的青石小路上迎面遇到了位身着粉色裙衫的女子,行走之间,细碎小步,有如弱柳扶风,近了再看,那瘦尖瓜子小脸,一弯细叶眉,鲜红欲滴的微翘红唇,妖媚怜人,不是夫君张治的小妾陆思芷还是谁? 庞玉清眼里的冷光闪了闪,脸上却挂着十分愉快的笑,见陆思芷让到小路一侧,向她曲膝行礼,庞玉清笑问道:“二姨娘这是去哪里呢?” “回姐姐的话,因午饭吃的多了些,怕积了食,想着这会儿园子里没人,就出来转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姐姐。”陆思芷低眼顺眼的答着庞玉清的问话。声音低柔婉转。 她倒确实没有想到! 庞玉清心中冷哼,听了陆思芷那一声姐姐,不由看了一晴川院的方向,眼前便晃过卫临潇手腕上那串褶褶生辉的金琥珠子来,心中一堵。 同样出身名门,可她和卫临潇不一样。在家做着千金大小姐时,谁又不是被父母万千宠爱着的金贵身?新婚燕尔,谁又不是深得夫君怜爱?又想到晨间漆姨娘的那句话,不由一笑,如今时间还短,谁知道日后谁又比谁强些呢? “二姨娘还没见过新进门的二奶奶吧,这里离晴川院不远,刚好二少奶奶早上受了点伤,二姨娘不如瞧瞧去。”庞玉清说完,也不等陆思芷回话,便甩了甩袖子,施然离开。 陆思芷微笑着目送自家的大少奶奶离开,直到走的远了,方才继续往晴川院的方向款款走去。 青罗跟在庞主清身后不免嘀咕道:“二姨娘真是越来越……” 庞玉清头也不回的笑道:“思芷思芷,我们这位二姨娘,可不是把自己真当成根香草儿呢?” 可香草,那也是草。 第三天一早,是回门的日子。 卫临潇和张掖卯时便起了床,卫临潇特地叫了莲子和莲叶来服侍张掖更衣,去了净房。她因手被伤着了,不方便,等张掖收拾好,从净房里出来,才在惜竹的陪伴下前去洗漱。 等梳洗完毕,幼楠已领导着素妗和问夏端了早膳到了外面的正屋里。给卫临潇准备的是碗百合玉竹粥,另外还备了碗珍菊牛奶,给张掖准备的是白芍石斛瘦肉粥,另外还有一碟乌梅生地绿豆糕,一碟玉梅红枣五色糕,并几碟小菜,看样子小厨房里也是花了心思的。不仅样子好看,还适合两人食用,就是味道也很不错。 卫临潇就对惜竹说了句:“这饭菜点心小菜,都不错,一会儿你去看看今天的早点是谁准备的,就说我很喜欢,你自己看着赏些什么吧。” 惜竹应了是。卫临潇也便专心用起早膳来。 两人吃了早饭,便去老夫人房子里请安。 漆姨娘和大少奶奶也一早就到了。两人给上官老夫人行了礼,在太师椅上坐了,老夫人笑问道:“回门要带的,可都准备好了?” 卫临潇就应道:“昨儿下午无事,就同我跟来的沈妈妈一起都弄好了。” 老夫人听了,点了点头,又看着卫临潇包着白绫的手,叹了口气:“回去代我向侯爷和母亲问声好。你刚进门,就伤了受,是我没有照应好你,改日我去侯府,亲自向卫侯夫人道个歉去。” 卫临潇忙起身福了福:“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只是个小伤罢了,娘家母亲也知道我毛燥性子的。您不怪我做事轻率,惊着了您,媳妇已经很感激了。” 老夫人摆了摆手道:“快坐下说话。”又转头吩咐大少奶奶:“你去把库里收着的百年老参找一支出来,让她带回去送给卫侯夫人,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庞玉清笑着应是,自去了。不一会儿便捧了个老红木雕百寿图的黑匣子进来,交给了卫临潇,卫临潇便也收了:“我先替娘家的母亲谢谢老夫人了。” 又坐着喝了会儿茶,闲说了些话,张掖见时间不早,便对老夫人道:“娘,我看时辰不早,我们就先去定元侯府了。回来再过来给您请安。” 老夫人点了点头,叮嘱着:“……就让临潇在家里多玩会儿,迟些回来不要紧,你们回来也不用到这边来了。来回这一天,又要应酬那边的亲眷儿,哪有不累的?” 张掖便领着卫临潇行了辞礼,老夫人命大少奶奶送了出去。 别了大少奶奶,两人回了晴川院,沈妈妈已准备好东西,同着惜竹幼楠正等在院里。见两人回来,沈妈妈便道:“要带的东西,已叫小厮们送到马车上了。我和素妗还有问夏跟二少奶奶您回府。把惜竹同幼楠留了下来看管院子,随便也叫她们随着莲叶她们四处走走,熟悉熟悉院子。” 卫临潇见已安排妥当,就去屋里换了套大红绣金的襦衣长裙,重新梳了牡丹髻,戴好首饰,张掖也换了套墨青的湖丝长衫,两人便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去了垂花门,已有一顶青油小轿等在那里,卫临潇在惜竹的搀扶下上了轿,一行人去了张府的仪门,下了轿,便同张掖同上了辆马车。 张府的官用马车,规制上自比定远侯府的差了一些,可里面的陈设却极为华丽,簇新的上等湖丝苏绣软罗垫,精雕细刻的黄花梨短腿茶几,一套官窑的青花素瓷茶具,用得着的几乎都一应俱全。 一时轿里只有两人,轿帏入下,便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卫临潇给张掖沏了杯茶,因想着回府的事情,又见张掖凝眉正想着什么,也没说话。过了片刻,就感觉张掖凑到了她的身边,把她搂到了怀里,车身摇摆,不时晃动着,她便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 感觉十分不适,卫临潇忍不住动了动,就想挣脱开来。张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就听他轻声道:“别动。就这样坐着吧。” 清晨的四月晨曦,透过车窗的玻璃和藕色烟霞纱窗幔照进车内,照在卫临潇的微红的脸颊上,张掖只觉得这一刻安静又美好。拥着她的手臂不由紧了紧。 只有他和她的世界,没有外人,没有琐事,没有朝庭的权谋争斗。 可毕竟他和她,需要面对的事情还很多。而有些事情,他不知道要如何跟她开口。想到此,不禁失口叫了声:“临潇……” 这两日太累,此时却又太过安静,卫临潇在清晨微温的阳光中,躺在张掖的怀里,不免慢慢放松下来,再加上车身轻微的晃动,迷迷糊糊的竟然快要睡着。听见张掖叫她,就含糊着应了一声:“嗯。” 张掖看着她微闭的眼睑,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颤动,竟是要睡着了,不由哑然失笑。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怀里的人动了动,似乎找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后便安静下来。张掖抱着她瘦小的身体,心便软了软。 这样难得的亲密,不知道能维持到哪一天。 而终有一天,她会觉得他伤了她,真到了那样的时候,他要怎样面对这个盘距在他心中多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占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的女人呢? 心中微叹。便也倚在车壁上,闭上了眼。 约过了半个时晨,马车停了下来,张掖睁开眼,看着他怀里呼吸均匀的卫临潇,竟有点不舍得叫醒她。顿了顿,就听到马车夫低声叫道:“大人,已到定远侯府了。” 卫临潇大概是听到了车夫的叫声,睁开了眼,正遇着张掖沉静注视着她的目光。 “已经到了吗?” 张掖收了目光,含笑点了点头。 卫临潇自他怀里坐起。正要起身上了坐塌,张掖却伸了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微微有些乱了的鬓角,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便收了,沉声道:“到了,我们下车吧。” 一舜间的转变,让卫临潇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刚才的笑脸。见他起了身穿了鞋子下了坐塌,也便收了疑惑,跟着要下来,张掖见状,忙扶住她,默默拿了鞋子帮她套上,然后把她抱了下来。 卫临潇本想拒绝,可她一只手伤了,毕竟不方便,又想着反正没有人看见,也就随他去了。心中,却不由生出些感动来。一时又想到竟这样在他怀里躺着睡了半天,不免有些尴尬。脸便有些红。 期期哎哎的对着张掖的背说了声:“谢谢。” 张掖只是点了点头,卫临潇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就变得冷冷的,因此也不再说话,看着他挺拨而散发着冷漠的背影,却没有见到他脸上漾起的一抹笑意。 等张掖撩了轿帏,素妗和问夏早已自后面的随行马车上下来了,正守在外面。见张掖撩了帘子,随行的小厮忙放好脚踏。等张掖下了车,素妗和问夏这才上前,挽了卫临潇下了车轿。 侯府里的仪门,也早有人等在那里,见了姑奶奶和姑爷马车,门卫早遣了人进府去通报,等张掖和卫临潇双双下了马车,临尘已亲迎了出来。见到卫临潇,一时眼竟然有些红,脸上却笑着,叫了声姐,见卫临潇含笑点了点头,瞥了身边的张掖一眼,临尘这才想起张掖来,忙朝着张掖一施礼,叫了声:“姐夫。” 张掖也笑着应了。 临尘才道:“父亲和母亲已经在前院的花厅里守着了。我这就领姐姐和姐夫过去。” 一行人进了前正院的花厅,就见卫侯和大夫人已坐在里面。卫临潇一见父亲,眼眶不由红了。卫侯的眼扫到卫临潇抱着白绫的左手,眼神一冷,就是大夫人,也目光微闪。可两个都旋即转了视线,装着着没有看到。 卫临潇见了,左手不由往袖子里缩了缩,身边跟着的临尘也早已见了,因张掖在,自然不好问。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心中也是又疼又气。 张掖和卫临潇在侯爷和大夫人面前放着的软垫上跪着行了礼。卫侯忙笑着叫临尘扶起。刚说了几句话,卫侯给大夫人使了个眼色,大夫人就笑道:“这一路行来,你们也累了,我看侯爷您陪着姑爷说话,我们在这听着也是无趣,我还是领着潇儿去后院歇会儿吧,她两个妹妹,还在后院里眼巴巴的等着姐姐呢。” 张掖便道:“岳母不必管我,您自去后院便是了。只是临潇的手因为烫伤了,午时需要换药,岳母到时候帮着督促着些才是。” 大夫人也不问他是怎么烫伤的,见张掖话里话外,都是对临潇的关切之情,便只管含笑应了。 卫临潇又给父亲行了礼,这才在大夫人身后辞了出去。 出了正厅的门,两人便被丫鬟们扶上了轿子,到了后院大夫人居住的浩然院的垂花门方停了下来。 临云和临雨也都跑了出来,见了卫临潇,一个一边,挽了她的手,临云一见卫临潇手上裹着白绫,不由奇道:“姐姐的手是怎么了?” 临雨见问,伸了脖子睁圆了眼,也盯着卫临潇的左手看:“大姐这是受了伤?” 刚做了新娘子,进了夫家门就受了伤的,估计她是第一人,卫临潇心下哀叹,知道躲也躲不过的,正要回答,却听大夫人柔声道:“有什么话回屋里坐着再说吧。” ------------ 第五十九章 节 回门(中) 更新时间:2010-10-22 卫临潇本想着趁着两个妹妹在跟前,又没坐定,三言两语混过去也就是了,见大夫人这样说,只好闭了嘴,四人在丫鬟的簇拥下进了屋,随着大夫人脱了鞋上了炕坐着。 门窗洞开,一室明亮。 屋里错落有致的放着几盆珍品牡丹,一盆蓝色的鹤望蓝,一盆黑色的冠世墨玉,一盆复色的蓝线界玉,一盆绿色的绿幕,一盘深紫红的稀叶紫,一盆线白的珏板白。雍容华丽,配着大夫人屋里的大案高几,花团锦簇又显得十分的庄重大气。 惜文等几个丫鬟上了茶,便退了出去。卫临潇吖了口茶,笑道:“这几盆牡丹都是最难培值的,想不到花房竟然也养了出来。可也只有这样的花,才配得上娘了。” 大夫人听她改口叫声娘,心中已软了一软。 这个大女儿非她亲生,一向也不亲近。可她那低敛的性子自己到底知道的。于是也便顺着她的话笑道:“今儿一早花房里刚送过来的,说是这两天才开。每品也不过只养出了三两盆来,你要是喜欢,回头带两盆回去。” “我却是喜欢的,只是压不住这花的富贵气来,不如向娘讨两盆回去,回头送给老夫人,想必她老人家也是喜欢的。”卫临潇笑道,“临来时,老夫人还让我带了支百年的老野山参来给娘,说是她一点心意儿。回头拿给娘看看。” 大夫人想着没有趁着媳妇回门时送礼给亲家的规举,估计是和临潇手上的伤有关,也就淡淡道:“东西不东西的,我们这样的人家,也不缺,要的就是那份心。”说着,话峰一转,问道:“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卫临潇不敢迟疑,忙笑着答道:“不小心被烫着了。” 语气镇定,不急不徐,倒似很不在意的样子。 大夫人就道:“烫伤?难不成还有你需要亲自去端茶送水的事?我们卫府里养了你十多年,可也没叫你烫着过。” 措辞犀利,话就说的有些难听了。 言下之意,我们卫家精养着的尊贵女儿,到了你张家,竟然被使唤的受了伤。这不是明摆着打卫侯府的脸吗? 卫临潇前世刚好看过几本婆媳关系的小说,儿女亲家间的这种微妙的心思,卫临潇大抵有些儿了解,便打了主意要顺着大夫人的毛抹,也就装出一副小女儿态来嗔道:“哪里能有什么要我亲自动手的事,就是昨儿一早给府里的老爷夫人请安后,随着大少奶奶去安顿早膳,见一个丫鬟端着热汤,我想着去帮忙,结果反帮了倒忙,一失手,把一碗热汤给打翻了,这不就烫着了?还不知道那些丫鬟婆子们,背地里怎么笑我连碗汤都端不了呢。以后再不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见大夫人脸色微霁,笑容一收,就有点黯然起来:“娘的话,倒叫我……那边毕竟不是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家里,我这才离开两三日,心里就想着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妹妹了,因想着今天要回家来,昨儿一夜都睡不好,就盼着早点回来。” 这话卫临潇倒也不是说的假话,她毕竟在卫府里生活了十年,一时离开,怎能不怀念呢。可原是想让大夫人听了舒心的话,却听得大夫人两眉一挑:“姑爷对你可还好?” 怎么会突然提起张掖来? 卫临潇先是一愣,旋就明白了大夫人曲解了她的意思,忙道:“娘别多想。”又见临云临雨就坐在身边正听着她和大夫人说话,也不好说什么夫君待她很好的话来,微红了脸才道:“我只是一时离开家不大习惯,有点想家了。” 她毕竟是念着自己的好的,这里也毕竟是她的娘家,大夫人听了,心中就叹息了一声,眼色微红,便拿着帕子擦了擦,强笑道:“哪有刚出嫁的姑娘不想家的。可你这话,万不能在那边说,免得别人听了多想。这以后啊,你就是张家的人了。可别再说什么习惯不习惯的话。” 卫临潇见她手伤的事算是揭了过去,又见大夫人伤感,心中感激,也就笑道安慰道:“娘的话,女儿记住了。娘放心,就是为了您和父亲的脸面,我也不会在婆家出什么错儿。” 临云见母亲抹泪,也依到了大夫人的身上嗔道:“娘伤心做什么?大姐回来是高兴事儿。我和临雨原想着拉到大姐到园子里转转的,您这样,还叫人有什么兴致?” 临雨跟着就道:“二姐知道什么,母亲这是在心疼大姐呢。”又扬起一张俏脸儿,对着大夫人笑道:“您别伤心,您还有我和二姐天天陪着呢,要是想大姐了,或者大姐再想家,我们派人去接她回来就是。” 大夫人听了,破啼为笑:“还是你这小猴儿懂娘的心,可你大姐是人家的人了,哪是我们想接就能接回来的。”说完,心情倒是舒畅起来,又细细问了卫临潇张府里的情形,过了一柱香的工夫,便起身下了炕:“你们姐儿三聊着,要是闲着没事,也可去园子里转转,我去厨房里看看饭菜准备的怎么样了。” 卫临潇拦道:“娘叫个人去看看就是,哪里用得着您亲自去。再说徐姨娘和赵姨娘应该也在厨房里看着呢,母亲对她们做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大夫人却笑了:“这是哪里的话?还有比上门的姑爷再尊贵的客人?何况我们大姑爷也算是第一次在府里吃顿饭,哪能不尽些心的?你们且玩着。” 这样一说,卫临潇倒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红着脸任大夫人去了。 等大夫人一出了屋。临云和临雨忙围到卫临潇的身边,急急问着:“姐,姐夫长的什么样子?好看不?对你好不?” 血浓于水,对你好不好?她们关心的才是最实际的,卫临潇心中感动,便拍了拍两人的头,柔声道:“他对我挺好的。” “那姐夫长的好不好看?”两个妹妹几乎异口同声。 女人下至七八,上至八十,都随时忘不了八卦,卫临潇失笑,本想告诉她们张掖便是那晚她们在元宵夜的听雨阁酒楼见地的人,刚要说便忍住了,起了促狭之意:“一会午膳时便能见到了,好不好看,你们自己看吧。” 让她们吃惊去。 卫临潇却没有意识到起这促狭之意时,心里想到张掖的那种温暖和心安的淡淡甜蜜来。 临雨倒没什么意见,临云到底大了,不免嘀咕道:“哪有盯着姐夫看的道理呀?” 想着姐夫是满朝野赞誉有加的人,再看着姐姐脸上扬着的笑意,想来也确实是不差的。可心中到底好奇,便盼着午饭时间快点到来。 见卫临潇一只手端着茶盅,临云这才想起姐姐手上的伤,就关心的问着:“姐,手还疼吗?用的药可还好?” 卫临潇答道:“开始当然是疼的,不过上了药就好了。那药还好,说是不会留下疤痕的。要不我还真担心。” 两人听了,也放了心。 因坐着也无聊,天气又好,园子里的花也开的正艳,就拉着卫临潇去花园里逛着去。 前正院的正厅里,卫侯和临尘正同张掖说着话,临风也在一旁听着。婚礼那天临风见了张掖着实吃了一惊。因此私下里和临尘说了姐夫便是当日在昭明寺救了大姐的那位公子,临尘不知为何,始终对张掖有着隐隐的敌意,听了后,心中方舒服了些。 此时临尘惦记着卫临潇,陪着说了会儿话,知道父亲可能要和张掖说些他与临风不便旁听的事情,便道:“我带临风去后院看看大姐,姐夫陪着父亲好好说会儿话吧。” 张掖会意,含笑看了卫临尘一眼,便点了点头。 等临尘和临风行了礼出了门,卫侯便道:“我昨些日给北营那边写了信,昨天刚收到回信,该交待的我已交待妥当。秦未将军,还有钱镖,孙远兴两员副将,都是跟了我十多二十年的老部下,我的话,他们自会照办。”顿了顿,便自怀中掏了枚手指大小的金刻私印出来,递给了张掖:“这枚印章,是我的私印,你且收好,即使哪一日我不在了,他们见章如晤,你们有什么要办的,哪怕是掉脑袋的事,他们也自会去办。” 张掖听了卫侯的话,心中十分震惊,即使他们想着利用卫侯在军中的影响力,也绝没有想到他对军队的控制,已经严密到了这样的程度,徜若有一天,他真的生了那不该想的念头,大萧国变天,对于他卫侯而言,也不过是如何找个适当时机的事情。 若他真生了那样的念头,怕是只要挑起宫中内乱,找个契机就可……也难怪圣上不能容他。 忙郑重的接过卫侯手中的私印,用锦帕包好,放到了怀里,这才道:“岳父大人的话,我记住了,宫中那位也要我转告岳父,他必定会在圣上那边尽力周旋的。虽无万全的把握,但圣上也不会完全置秦王和庆国公的意见于不顾,这样至少还能赢得些时间来做更多的准备,至于家父那边,小婿也在想办法说服,只是……” 卫侯坦荡一笑,张敛那老狐狸,只怕他的亲生儿子,他也未必肯卖帐,何况如今局势不明,他绝不会轻易选择站队的,有他这个二儿子周旋,成事了,他张家一门依旧荣耀,就是在不了事,还有他站在圣上身后,照旧对他张家无损。至于圣上那边,他不推波助澜已算好的,哪里能指望这老狐狸助他卫逸天摘掉悬在头顶的那支随时会掉下来的利剑呢:“贤婿不必说了,本侯心中有数。” 张掖见状,想着卫侯一代名将,却终究功高盖主,躲不过烈火烹油之境,不觉心中微黯,便别过此话不提,想了想,才又试探着问道:“禁卫军那边……” 卫侯听了,目中寒光一闪。 ------------ 第六十章 节 回门(下) 更新时间:2010-10-23 旋即身上便布满了杀伐之气。 连带的张掖也觉得全身一冷,不由在卫侯的注目下,挺了挺背。 四目交织,张掖全无半点退却之意。相持半响,卫侯终于开口道:“你们究竟意欲何为?禁卫军,那就是圣上身边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你们要打禁卫军的主意,请恕我不能相助。” 宁可天下负我,我决不负天下。 卫侯眼前,便闪现出当年和那人一起驰聘沙场,出生入死的岁月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卫侯却不想他的身后之议,只作一句萧何论。 他可以舍弃性命,却不能辜负自己一生的峥嵘岁月。 张掖默了默,深吸了口气,目光诚恳之极的看着卫侯:“您之所以肯给我这枚私印,其实心中也清楚,北营军队,不过是手中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大抵是用不上的,因此不至于动了我萧国的根本。岳父一生护国,大萧国的天下,不能不说是您打下来的,您决不会再亲手毁了萧国。若不是相信您对大萧国的忠心,我们也不会选择寻求您的帮助……” 见卫侯神情微缓,张掖才又接着道:“想来岳父也清楚,我们那位,才是萧国未来帝王的最好选择。也因此您才愿意出手相助。至于说到禁卫军,不是非用不可,可谋大事而终成,讲究的是万无一失。您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宫中那位,毕竟是圣上亲子,杀君嗣位,这样自取灭亡的事他决计不会做得出来,理同北营,也不过是手中之牌,只不过禁卫军这张牌,要想不引起萧国内乱而顺利成事,它的作用更大些而已。还请岳父三思。” 卫侯听了,默了半响,目中寒光渐散,终究叹了口气,才道:“让我再想想吧。” “能得北营的这张牌,已是不易,至于禁卫军……事情还没有急到那一步。岳父慎重考虑便是。”张掖见卫侯已有松动,便笑道,接着话峰一转,说起临尘的婚事来:“世子和八公主的婚事,岳父还是催着宫里早点办了的好,礼部那边已打好招呼,至于具体办事的内务府,也做了打点。婚事既已定下,宜早不宜迟。不要出了变故才好。这桩婚事,虽然……” 张掖想到自己与卫临潇的婚事,也有着同样的本质,又想着他所说的话,只怕卫侯比他想的还要清楚,顿了顿才道:“这桩婚事,对世子倒是件好事。” 卫侯只是笑了笑,却不提临尘的婚事,只问道:“临潇的手,是怎么回事。” 张掖见问,只好歉然一笑:“意外伤着了。” 卫侯眉头一皱,沉声问:“意外?” 不管是不是意外,手伤毕竟都只是小事,可他要的是他张掖能完完全全的保证自己女儿的安全。今天是意外伤了手,明天呢?何况如果张掖连自己女人的安全都不能保证,那么他张掖还能担什么大任? 张掖正色,郑重承诺道:“我向您保证,只此一次。” 想到临潇,他的脸和眼光,都不由柔和了几分,看在卫侯的眼里,也略感欣慰。 且说临尘带着临风去了后院,见卫临潇不在母亲的屋里,问了丫鬟,才知道去了后花院,两人也便跟了过去。 见了卫临潇,临尘笑问:“大姐不在屋里歇着,怎么跑花园里来了?倒叫我们好找。春日露重,这样四处走,岂不是会湿了衣裾?她们两爱玩,且让她们在这里疯着,姐姐随我去亭子里坐坐,说会话吧。” 临风听了,知道哥哥是有话要同大姐讲,便陪着临云和临雨留在了花园里。 卫临潇会意,跟着临尘去了亭中。笑问道:“怎么不在那边陪着说话,跑这里来做什么?” “父亲和姐夫有话要说,我便带着临风回避了出来。又惦记着你,就过来了。”临尘回了话,又盯着卫临潇的左手看了看:“姐的手是怎么回事。” “娘刚问过,你又来问,是我吃饭时不小心,被汤给烫着了。”卫临潇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便道:“我院里原先藏着的书,大婚时也不方便带过去,你这几日闲了,帮我整理一下,得空派人给我送过去。我在那边也没什么事,闲着翻翻书也可打发时间。” “行,我明日亲自过去收拾。”临尘应了,想了想,又问:“姐夫……对你还好吧?” 见临尘吞吞吐吐的样子,卫临潇倒笑了:“你不用担心,我在那边倒好的。且不说没什么事,就是真有,我也能应付得过去。” 临尘问的却不是这个意思,见大姐这样说,也不好再问,便道:“姐姐若在那边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我们卫家一日不倒,就不能叫人小瞧了去。父亲母亲且不说,就是我,也会出面为你撑腰的。” 卫临潇听了,就想起书白和书墨来,不由嗔道:“我知道这世上,再没有别人象你这样对我好的,可再怎么,你也不能把书白和书墨作了我的陪房跟过去呀。离了他们,你就等于失了左膀右臂,父亲也是,竟然也能同意。日后万一有个什么事,就是父亲再给你派几个人,可他们两个,到底是你用惯了的,默契和情分,都是别人比不了的。要不过些日子,你找两个也信得过的,把人再给我换回来吧。” 临尘听了摇了摇头,笑道:“大姐也太小瞧我们定远侯府了,书白和书墨两人诚然是我用惯了的人,也是因为是最信任的,所以才给了大姐,可要说到别的,我们府里少了他们两个也不算什么。你放心就是了,我另外有用的人,只比他们强,不比他们差的。” 卫临潇见多说无用,只得作罢。 两人说着话,已是日上三竿,大夫人派了人来请去午膳。临尘便道:“一会儿用了午膳,父亲午休,我们请姐夫去大姐原来的徐呤院玩去。临风倒是挺喜欢姐夫的,想来一定会高兴。” 卫临潇迟疑道:“那边那么乱……” 临尘笑道:“我既说去,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姐姐放心就是了。” 想着大姐必定怀念自己居住了十多年的院子,回来一趟,自然是想去看看的,可又不能说。他昨天特地叫人去收拾了翻。而且卫临潇没有带去张府的下人们,也没再派别的差事,一应都留在徐呤院里呢。 卫临潇见他高兴,也不忍拂了他的兴头,起了身,回头笑道:“你自己和你姐夫说去,他要是愿意去,我们就去徐吟院吧。” 姐夫姐夫,临尘听了,不知为何,就觉得心中一黯。 出了亭子,叫上临风和临云临雨,一行人边走边闹,去了前正院,饭厅就设在了正厅的东厢里。刚坐定,侯爷和张掖也一前一后到了。 卫临潇就笑着引了临云和临雨给张掖介绍了一下:“这位是我的二妹妹,这位是我的三妹妹。” 临云日临雨站起来福了福身子,行了见面礼,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张掖一眼,不由掩口,差点惊呼出声。临云还好,临雨性子到底跳脱,盯着张掖,一句话就脱口而出:“姐夫不就是元宵灯会上我们见的那位救了姐姐的公子吗?” 张掖含笑点了点头,告罪道:“只因那日不方便表明身份,还望两位妹妹勿怪。” 临雨忙摇着小手:“不怪不怪。” 两人心中,不觉对张掖满是好感。 临尘和临风自是知道这回事的,只有卫侯爷一脸不解。临尘便笑着把事情说了:“……姐夫就是那日在昭明寺的雪松林里救了大姐和陶家小姐的那位公子,元宵灯会上,刚好和大姐还有妹妹们在街上又遇上了,还约着一起去听雨阁喝了茶。” 这倒是难得的缘份了,难怪刚才张掖提到自家女儿时…… 卫侯心中高兴,便也笑了:“这样说来,本侯还要谢谢女婿对小女的救命之恩了。” 张掖听了忙道:“不敢,应该的。” 卫侯就又玩笑道:“现在说来,倒也确实是应该的。” 一句话,众人都笑了。倒惹的卫临潇的脸,略红了红。 一家人坐定,大夫人也便在两位姨娘的簇拥下进了屋,见每个人都满脸是笑,不由奇道:“有什么高兴的事,也说来给我听听。让我也高兴高兴。” 临雨便饶舌把刚才的事又说了一遍,大夫人不禁叹道:“这倒是段奇缘了。” 说话间,丫鬟们已端着盘子鱼贯而入,琳琅满目摆了满满一桌菜。卫侯特别叫人上了酒。一家人坐下吃饭。 等酒足饭饱。各人皆端着丫鬟们送上的茶盅漱了口。临尘笑道:“父亲您若是去午休,我便请姐夫去说说话了。” 卫侯听了,不由看了临尘一眼。 ------------ 第六十一章 节 闺中 更新时间:2010-10-24 临尘便低声解释道:“只是想着大姐可能念着自己的院子,所以请过去那边坐坐。” 卫侯一想,若有一日自己不在了,临尘少不得这位女婿的帮衬,叫他们多接触,培养一下感情也好,再者张掖此人,也确是人中龙凤,临尘和他说说话,倒也不无进益。因此便点了点头。 又笑看着张掖爽朗笑道:“本侯身体欠安,近来养成了午膳后便要小睡的习惯,今日高兴又略喝了点酒,就让临尘陪着,你们兄弟间说会儿话去。” 该说的话,张掖已经都说了,也便笑道:“您身体要紧。不必管我。我也正想同世子聊聊。” 大夫人笑道:“你们小辈的自玩去吧,我送你们父亲回屋歇着去。” 几人站起来,行了辞礼,送走了卫侯和大夫人。两位姨娘也随大夫人身后去了。 一时屋里安静下来,临尘便笑道:“就请姐夫移步姐姐以前住的院子,我们去那里喝茶去。” 她居住的院子?张掖不由看向卫临潇。 不知她居住了十多年的院子是什么样子?心中渴望了解一个人,便会自然的渴望了解与她相关的一切。张掖看着眼前的几人,他们,都是临潇血肉相连的人。 便起了亲近之心。 卫临潇见张掖看着自己,以为他不愿意去,就笑道:“要不,就去西厢里坐着吧。那边院子,离这里也远了些。” 她应该也想去的吧。毕竟是她居住了十多年的地方,心里不可能不留恋的。 张掖笑道:“既然世子说去,想来那边是好的。我也正想着要去看看。” 众人松了口气,都高兴起来。临风就道:“姐姐先坐着,我去叫人抬了轿子来。” 临潇拉了临风:“姐姐知道你心疼我,可刚吃了饭,走走也好。” 临云和临雨听了,也忙道:“我们也陪姐姐走着。” 临尘便请了张掖,两个在前,身后跟着临风,还和卫临潇并两个妹妹,一行六人出了门,各人随身的丫鬟见他们出来,问了话,也便在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往徐吟院去了。 卫临潇看着前成的弟弟和张掖说着话,很投机的样子,心中微感高兴,便叫了素妗过来问话:“吃过了吗?” “已经吃过了,留着我们和张府跟过来的人单独用的饭,菜式也是极好的。”素妗笑道。 卫临潇点了点头:“沈妈妈呢?” 饭后便没见着,估计是叫大夫人叫过去问话了,果然素妗就点了头:“饭后佟妈妈就请了沈妈妈过去叙话。还没见回来呢。” 因没有想到能回徐呤院,也便没有准备那边的打赏,卫临潇问:“一会回那边院子,你们要是没有准备打赏的,就赶紧回去取些来。” 素妗笑道:“这哪要您烦神的,放心吧,早就准备好了,来的时候,沈妈妈多准备了些,就是怕着有意外要赏的人。” 卫临潇也笑道:“你们倒是细心。” 素妗见问完话,也就落了几步在后面跟着了。 走了半刻,也就倒了徐呤院,早有丫鬟婆子们在外面迎着,见了大小姐和姑爷过来,都十分高兴,热热闹闹的迎了进去,进了院子,这才行了见礼。卫临潇便叫素妗和问夏分别打赏了众人。 等进了屋,早有丫鬟们上了茶,素妗和问夏,都被拉出去说话去了。 在旁边侯着的小丫鬟们,便拿眼偷偷瞧着这位新姑爷,临尘见状,就遣散了下人。 张掖拿眼打量着屋子,牡丹富贵屏风算是这屋里惟一亮眼的东西,东墙一排书架,堆满了纸张书藉,中间挂着新换的山水画,西墙临窗放了两张坐椅,屏风正对着雕花罗汉床,东边放着的大案大几上,笔砚俱在,眼前便浮现出临潇立在案前作书描画的身影来。嘴解不由上翘。 忍不住放下茶杯走到书架前,拿了卫临潇往日写的字来看,那一行行草书,有如行云流水,汪洋肆意,狂放里又透着娟秀。 这是她写的字? 字如其人。 在她端庄如水的外表下,到底藏着的,是怎样的一颗心呢?而他拥有的,又是怎样的一位妻子? 张掖手里拿着卫临潇的字,一双深遂的眼便探究地看向她。 临尘走到他身边笑道:“姐夫觉得大姐的字如何?” 张掖收回目光,又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字贴,笑道:“很好。” 竟然只得两个字很好。临尘未免结郁,在他心中,卫临潇的字虽不能说比人能及,但至少也当得大家之誉。 心中不服气,口中却便笑道:“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不如姐夫也写几个字我们学习学习。说起来,还真没有见过姐夫的字呢。” 圣上爱才,当年庭上看到张掖的考卷文章,首先入眼的,便是那一纸兰花小楷,当即便激赞不已。要说张掖能被点得头冠,未必和他那一手漂亮的字没有关系。 张掖笑道:“学习不敢,你既想看,我倒也不妨写几个字献一下丑。”说着,便看向卫临潇。 卫临潇也很好奇,见他看向自己,也便起身走了过来:“临尘一说,我也想看看您的字了。” 用伤了的手略撩了袖子,就要执砚磨墨。 临尘见她手伤着不方便,握住她的手道:“姐,我来吧。” 卫临潇摇了摇头,虽是姐夫内弟,可临尘贵为世子,万没有给一个正三品大臣磨墨的道理。没得自贬了身份。 临尘也不坚持,便松了手。 而那一握看在张掖眼中,双眉一挑,心中不由一阵不舒服。 临风一听张掖要写字,忙跑了过来。临云临雨也来凑热闹,张掖便提起笑,等着卫临潇磨好墨,拿着笔醮了墨,砚边舔了舔笔尖,挥笔急书,,一挥而就。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啸万里触龙门。”卫临潇轻声而念。临风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就叫了一声:“好。” 竟然是李白《公无渡河》的开篇之句。 大禹理百川,儿啼不窥家。 张掖未必不是有所指。 临尘微微变色。 卫临潇亦深深看了张掖一眼。不知他一上午,与父亲到底谋了些什么。见张掖目光坦沉的回望着她。卫临潇嫣然一笑,开口道:“二爷的字,果然非我这样的女子能比。” 心悦诚服。 那字苍遒如刻,力透纸背,偏又洋洋洒洒洒脱之极。这两日相处,他时而温厚如兄,时而沉敛如松,而这字……怕就是她所未曾见过的另一面吧。 见临风一脸崇拜的看着张掖,卫临潇不禁暗自叹气。 临尘笑道:“姐夫这幅字,送我如何?” 张掖看了他一眼,便笑着点了头:“本就是写了送世子的。” 临尘目光微闪,面上却不露声色,把张掖让到西边坐新坐了。卫临潇看着张掖挺拨如松的背,暗道,你既能送临尘这样的几个字,怕也是意不在这十字之中,而是后面两句,既如此,何必自己又参与其中?人到底是身在山中不见山的。 便觉的心沉沉的,再没有兴致说话。 张掖见她低首含敛眉半日无语,心中一软,问道:“你的药,还没有换吧?也该到换药的时辰了。” 卫临潇见问,笑回道:“倒把这事混忘了,谢二爷提醒,我这就把素妗叫过来。你和我几位弟弟妹妹且先聊着。” 张掖柔声道:“一会儿换了药,先去内屋里躺着歇一会儿。这两日也该累了,今日又早起,”边说边看着临尘,“想来世子也不会介意的。” 临尘腹诽,我自己的大姐,我不知道心疼吗?这样说起来,倒似我们是外人是的,心中腹诽,面上却笑道:“姐夫体贴家姐,我心中已经十分感谢,哪里在会介意呢。” 说着便起了身,亲叫了外面守着的丫鬟去请了素妗和问夏过来,服侍着卫临潇去了内屋。临云临雨自然觉得在正屋里陪着他们无趣,也跟了进去。 卫临潇在素妗和问夏的服侍下换了药,便躺到了床上,屋里除了她带着的东西,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就是被子床褥,也是她惯用的干净东西。心中一阵温暖,知道屋中被收拾的好好的,定是临尘的心意。 临云和临雨也便坐在床前靠墙的椅子上陪着说话,卫临潇拍了拍床:“坐了半日了,也不累?都上床来躺着歇会吧,我们说说话。” 卫临潇拥着临雨,临云躺在最外面,这几乎是第一次,姐妹三人躺在一张床塌上聊天。卫临潇就又想起前世的哥哥嫂子,不知道他们现在好不好,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还算幸福的生活在这一世间,生活富贵,父母疼惜,兄妹友爱,想来也会为她高兴的。 这世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一家人亲厚友爱的?人都说家和万事兴。再大的风雨,只要家人齐心,终能渡得过去? 三人轻声轻语的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等到素妗来请晚膳时,看到的便是姐妹三个相拥而眠的温馨画面。眼角微湿。 小姐她,也终算是熬出了头。嫁了个世间女子都仰幕的夫君,世子一向与小姐要好姑且不说,不但侯爷对小姐越发看重,大夫人也态度变了,就是二小姐,也与小姐越发亲厚。 立在门前看了片刻,想着大夫人还在那边等着,便走进屋叫醒了三位小姐。 卫临潇醒来一看,已是日薄西斜,一边摇醒两位妹妹,一边问素妗:“世子和二爷们呢?还在正屋里?” 素妗用她一惯清脆的声音笑答到:“哪里还在,早去世子爷的后院里切蹉武艺去了。” 那清脆的声音,配上素妗吟呤粉嫩的笑脸,卫临潇觉得心情大好。下了床,丫鬟们已把洗漱的水准备好,卫临潇整理了一下衣衫,去了净房洗漱完,又叫素妗帮她重新绾了一个简单的高髻,略施粉黛,刚打扮好,临云和临雨也出了净房。 三人收拾好,在丫鬟的簇拥下,坐着轿子回了前正院的花厅里。卫侯,大夫人并张掖和临尘临风,已坐在那里正说着话,一进屋,就听临尘在说:“……真是没有想到,都以为姐夫乃是文官,诗词歌赋好,那是自然,却不料武艺也是这样出色,过了近百招,我非但没有一丝胜算,倘若不是姐夫相让,我怕是要落了下风……” ------------ 第六十二章 节 回府 更新时间:2010-10-25 张掖谦逊着:“哪里,世子小小年纪,已是如此了得,济舟实在自亏不如。” 见卫临潇身后跟着两位小姐进来,一时都住了口,张掖笑呤呤的看着卫临潇,十分高兴的样子。 卫临潇也听了些他们刚才说的话,男人们都是有一腔热血的,哪个没有些洒血沙场的功勋梦?说到武艺,自然是十分投机,彼此的距离,不经意间也就近了,卫临潇见张掖和临尘相处甚欢,也很高兴,盈盈向卫侯和大夫人拜了拜,笑嗔道:“你们去比试武艺,却撇下我们,也不叫我们跟着看热闹去。” 不经意的娇俏妩媚,看得张掖一呆,旋又笑了笑,却未作答,倒是临尘忙解释道:“叫丫鬟们进屋里看了,见你们睡着,姐夫说你累了,因此没有叫醒你。” 一幅为张掖开脱的样子,卫临潇不由奇怪,也不知道张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连临尘的心,都能叫他收买了。 说完,还孩子气的看了张掖一眼,张掖也朝着临尘感激一笑,两人十分默契的样子。 卫侯和大夫人见他们相处甚欢,也不禁相视而笑,大夫人就笑道:“既然人齐了,就赶紧吃饭去,再不去,饭菜该都凉了。” 想来是怕他们回去迟了,张府里担心。 进了东厢,果见齐齐上了一桌子菜,和午膳一般丰盛。各人依次坐下,卫侯命丫鬟斟了酒,连临雨也给斟了点水果甜酒,卫侯便端起白玉酒盅,朗声笑道:“难得一家团聚,今晚就都喝点。来来来,先干了这杯。” 说着,便一饮而尽,张掖喝了杯里的酒,想着卫临潇手上有伤,喝酒怕是不好,便要代劳,却被她一个眼神阻止了。 一席尽欢。 卫临潇原本不胜酒力,两杯入肠,已是颊上飞红,两眼泛着盈盈水光,十分的俏丽诱人。张掖看着,只盼着晚膳快点结束。 等众人饮完酒,吃了饭,丫鬟们捧上漱口的菊花茶,早已月上梢头。略说了几句话,大夫人便催他们回去:“天色已晚,虽在京中,可走着夜路,你们带的随从又少,到底不放心,就是亲家母也定是盼着你们早些回去的。我也不留你们了。姑爷明日还要上朝,别担误了公事。” 卫临潇就起了身,和张掖并立着给卫侯和大夫人行了礼,卫侯就道:“路上小心些,若是路上遇着寻夜的,只管报定远侯府的牌子就是。” 张府虽盛,可文武素来相峙,守城巡夜的官员,大多禁卫军出身,未必就卖张家的面子,可卫逸天却是天下军人心中的一面旗帜,何况禁卫军中很有一批高级将们领,是跟随过他的人,卫侯这句话,却不是托大。 张掖忙应了声:“是” 大夫人要送出门,卫临潇忙拦了:“娘请留步,虽是春日,到底夜凉,叫临尘他们送送就是了。哪里有要您和父亲去送的道理呢?” 大夫人听了也不坚持,拉了卫临潇的手,眼就有点红:“……你这孩子的性子我知道,可要是有什么事,就差人回来说一声儿,我和侯爷都惦着呢。”见卫临潇应了声是,又转头对张掖道:“小两口儿凡事有商有量,和和美美比什么都重要……我就把我们女儿托付给姑爷了。” 张掖听了,看了卫临潇一眼,柔声回着大夫人:“岳母放心,济舟定不负所托。” 大夫人就摆了摆手道:“去吧。” 临云临雨两人听了,也不等丫鬟们上前,亲扶了卫临潇出了门。临尘便向着张掖一辑首,道了一声:“请。”同着临风跟着张掖的身后相送。 卫侯同大夫人到底还是走到了门口,直到众人转了弯,看不到了方才回了屋。 临云拉着卫临潇,却转头对着张掖笑道:“姐夫得空了,一定要带姐姐回来玩,我们都很想姐姐的。” 都传卫家大小姐在府中不得嫡母喜爱,张掖这一日看到的却是一家亲厚,姐妹亲和,心中感激诸人对自己妻子的敬爱,听了临云的话,便笑道:“二妹妹放心,有空一定过来。你们要是想她了,我便派人来接你同三妹妹过我们张府玩去就是了。” 几人听了,心中都很高兴。 到了仪门,依依不舍的告了别。卫临潇被丫鬟们扶着上了马车。张掖又同临尘说了两句话,也便上了马上。马车夫收了脚踏,马车也就动了。卫临潇隔着车窗,又与弟弟妹妹们挥了手,方放下了薄纱帘帏。 张掖坐在车内,见卫临潇看着车窗出神,不由把她拥到了怀里。就觉得怀中的身体先是一疆,慢慢也就放松下来。 “你要是实在想家,等我休沐时,我们再来就是了。” 卫临潇笑了笑:“二爷这是说哪里的话,你一个月也不过得一天的休沐日,总有些私事要办,就是没有,也总要在府里陪陪娘的,哪有往岳父家跑到的道理,再说我要是总回来,娘嘴上不说,心里到底会不大高兴。” 张掖拍了拍他的手,笑了笑,却未再说话。 四月的夜晚,夜凉如水。车窗外月华如练。 而车窗之内,却是相拥着的两个各怀心思的人。 过了半响,就听张掖道:“临潇……要是哪一日,你听到了什么,只要不是我亲口告诉你的,都不要信。若是……我曾经做过什么不对的事,也请你能不要怪我。” 曾经?她和他素无交集,各自生活,她有什么立场责怪他。 即便是以后,她又有什么资格怪他? 卫临潇无声而笑,又想到张掖见不到她的笑,便自他怀里点了点头。 四月夜间的微风,拂着纱帘,不时吹进车内。 车外一地雪莹般的月光。 张掖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宁静过。 定远侯俯至张府的路程不算短,他却希望能长些再长些。 那些该来的风暴,也快来了吧?不由收了收手臂,把怀中的人,拥的更紧了些。徜若有一日,他失了她的人,她的心…… 下巴抵上她的额头,轻蹭了蹭。不会的,他不会让那样的情况出现。 似乎没过多久,张掖就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就听马车夫跳下了马车,候在外面叫道:“大人,到家了。” 张掖在里面嗯了一声。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卫临潇不由奇怪。等了片刻,忍不住叫了声:“济舟?” 张掖扶直她的身体,两手按住她的肩,看着她扬起的脸,注视了片刻,才道:“好,我们回家。” 同晨间一样,他先下了塌,帮她穿了鞋子,方抱着她下了坐塌。 打了帘子,踩着脚踏下了车。守在外面的素妗和问夏也忙过一来搀了卫临潇。就有婆子们抬了青油小轿过来。 卫临潇问道:“去娘那边说一声吧?” 张掖想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素妗和问夏搀着卫临潇上了轿,一行人径直往上官老夫人的院里去了。 沈妈妈领着其它人先回了晴川院。 就见惜竹和幼楠已守在院里,翘首以盼,一见到沈妈妈,就笑道:“二爷同二少奶奶去老夫人那里了?” 沈妈妈点了点头,回屋收拾了一下,刚出了屋,就见惜竹和幼楠围了过来,欲言又止的样子,沈妈妈就问:“可是有什么事?” 见两人摇头,沈妈妈坐下喝了口茶,才道:“是不是今日府里有什么事?要有,你们就说,也叫我拿个主意,要不冒然跟二少奶奶说起,若是好事也便罢了,若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少不得她又上了心,跟了她这些年,她的性子你们还不知道吗?” 幼楠便望着惜竹。沈妈妈更加奇怪,这可不是幼楠的性子。 就见惜竹沉呤了半响,方迟迟疑疑的开了口。 ------------ 第六十三章 节 流言(上) 更新时间:2010-10-26 “今日午后,我和惜竹姐姐分别去府里串门子,前两日过来送东西的院子,我们回回些礼去,顺便见见各院的人……” 沈妈妈打断了惜竹的话:“你捡重点的说,一会儿二爷和二少奶奶就该回来了。” 惜竹望了幼楠一眼,深吸了口气才道:“幼楠说她去大少奶奶院子里,在门外打算通报时,就听两个守门的婆子在那里说话,隐约听到好象是和二爷有关,幼楠当时留了个心眼儿,偷偷听了听,好象是二爷在外面……” 惜竹说着,脸就红了。 沈妈妈急道:“有什么事,就赶紧说清楚了,你脸红做什么,吞吞吐吐的叫怎么回事?” 那话,却不是她一个姑娘家能说的,惜竹就看向幼楠。 幼楠却白了她一眼:“让你说个事,就能把人急死,妈妈我来说,我听那婆子说是二爷好象在外面有女人。” 幼楠一口气急急说完,脸也红了。 沈妈妈此时哪能顾得上她们脸红不红的,唬了一大跳,忙往门外看了看。见没有人,这才松了口气,也顾不得礼仪,忙一把拉了幼楠的手道:“这事你还同谁说过了?” 幼楠和惜竹都忙遥了遥头:“妈妈放心,这事我们哪敢乱说呢?” 沈妈妈这才略放了些心。 默了半响才道:“这事你们也先别和二少奶奶提,等我们搞清楚了,再计较不迟。”顿了顿又道:“一会儿二少奶奶回来了,你们都要象平日一样才行,二少奶奶那样聪明的一个人,你们但凡有一丝不对劲,她少不得要问几声的。” 大少奶奶的守门婆子平白无辜的,议论二爷的事情?大少奶奶也不象治下不严的人呀?沈妈妈就觉得这事透着蹊跷,又想着二爷不至于是那样的人,心从震惊中出来了,却又觉得十分烦燥。 她们刚入张府,哪里都不熟悉,这事如是真的,张家就是知道,也必定严防下人之口,暗中可以听来,真要去打听,却不大可能打听到,哪个不要命的能告诉她们?即然说是外面有的人,倒不如从外面着手去查。刚好这两天二少奶奶必定会见陪房过来的人,这样一想,沈妈妈一下子觉得心中透亮。 别人不行,书白和书墨是世子给二少奶奶的,必定是信得过的人,他们又一直随着世子爷在外走动,人脉也广,办个事情也方便,不如让他们去打探一下,或许能行。 想到此,沈妈妈就对两人道:“这事我心里有数了,你们也别再管了。我自有打算。” 惜竹和幼楠两个就点了点头。 沈妈妈吩咐道:“二爷和二少奶奶眼看着就回来了,你们也快去准备着。” 两人得令去了。沈妈妈也就领着人去院门口候着。 不一会儿,果见幽暗的青石小路上,有人提着灯笼,张掖在前,身后跟着顶青油小轿,轿边跟着素妗和问夏,正往院子方向而来。 刚到院门,沈妈妈就迎了上去。给张掖福身行了礼,等他自进了院子,后面的轿子也就落下,素妗和问夏搀了卫临潇下了地,沈妈妈就笑道:“快进屋去。” 卫临潇见了沈妈妈就嗔道:“您也累了一天了,怎么还不歇着?这么晚了,还等在这里,叫惜竹她们来就是了。” 沈妈妈笑道:“我叫她们准备你们洗漱的东西去了。” 说着,把卫临潇迎进了屋里。 张掖已由莲叶和莲蕊服侍着进了净房。 卫临潇就坐下略喝了口茶,随口笑问道:“你们今天在府里,没什么事吧。” 惜竹和幼楠俱是一怔,幼楠忙免强笑着回了:“哪里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各院子里走动走动,认认路,认认人,顺便二少奶奶交待要回礼的院子,送了礼过去。” 卫临潇见两人神情不大对,又想着张掖也快要洗漱好了,也不方便详细问,也就笑了笑,心想,左右不过是她们刚来还不大习惯的原因。 不一会儿,莲叶和莲蕊便出来了,说是二爷洗漱好已回内屋里去了。 卫临潇就让她们散了,自己也由惜竹陪着去了净房。 从净房出来,卫临潇便遣了惜竹,自己回了内屋卧房。张掖已躺在床上正拿着本书在看。张掖见她进来,往里挪了挪,卫临潇上床躺了下来,便笑问道:“二爷看什么书呢。” “孙子兵法。” 张掖合了书,看着自己的小妻子灯光下明艳清丽的一张脸,笑着回道。 《孙小兵法》,是卫临潇不知道翻了多少遍的书。却没有想到张掖一个文官,也喜欢看这军事方面的东西。 便笑道:“您还喜欢兵法?” “嗯,随便看看,有时候政事和战事,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话卫临潇深以为然。也便笑着点了点头:“您既如此说,必定是有些道理的,只是我一介女流,您说了我也不懂。二爷要看书,我把那盏青铜描金的小兽吊灯给您点上,要不您躺在里面,床帏庶了光,这么暗的光线,久了对您眼睛不好。” 说着,就要起身。 张掖一把按住了她:“不用,我只是随便翻翻,你也累了一天了,还是早点歇着吧。” 边说,边盯着卫临潇的眼睛看,兴致昂然的样子,丝毫没有要落灯歇下的意思。 卫临潇的脸,就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红了起来。 这样的被动,让卫临潇心中对自己生出微微的恼意来。暗自深吸了口气,垂了眼睑,柔声道:“二爷要是还不想睡,又不想看书,我们就聊聊吧。” 张掖顺势点了点头。抬手便把卫临潇搂到了怀里。 似乎很是享受,下巴蹭着卫临潇的额角的络络青丝,过了片刻,才道:“今天在你原来的屋子里,看到书架上的那些书……” 以兵书居多,还有各地的县志域志,又或者是牧业农业,要不就是野史话本名家字贴,反倒是女子喜欢爱的诗词歌赋极少。 张掖就觉得自己抱在怀里的妻子,就象是一团迷雾,明明握得到,却看不清。 而她那一手字,也实在不象是一个女子能写得出来的。偏她表现的又再平静不过。不得不让他生出渴望探索的兴致来。 卫临潇听他提到那些书,心中倒是一跳,面上却很平静,笑道:“我又不是出于什么书香门弟的世家,家中本来就只有那些书。只好将就着闲的无事的时候,随便翻翻罢了。何况我也不是什么公子哥儿,不要说自己也不想看,就是真想看什么世家小姐该看的书,也不能随便就打发人去买,母亲常教导,女子无才便是德……” 张掖听着,嘴角微翘,这些话,真正是胡说八道了,且不说他还没有那么愚笨,就算是真笨的人,见了她那满屋子的书,也未必信的。 或许,她根本也无所谓他信不信吧,只打哈哈而已。 ------------ 第六十四章 节 流言(下) 更新时间:2010-10-27 想着,便截住了卫临潇的话:“我的内书房,就在这院子的西北角上,你要是日间闲的无聊,随时都可以去看。” 卫临潇听了心动,张掖可不是什么钓名酌誉的秀花枕头,那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试想,一个连中三甲的头名状元,除了那一点运气以外,更重要的是他必须有着非常人可比的实力,方能荣此桂冠,就这好比如今的文科高考生,得先是市里的第一名,然后是省里的,最后是全国的,高考过的人都应该知道,这是多么不容易了。 何况古人应试,不是单知识和见识过了就行,还得文采翡然,才能得人赏识。 他的书房,不得不叫卫临潇生出期待来。 此时再谦虚,那就是给自己使拌子,卫临潇坦然笑道:“您的书房,我当然想去看看,也好多了解一下您平日都喜欢什么,人都说夫唱妇随,二爷这样的人,我若太平庸了,也叫二爷让人看不起了。” 张掖只觉得好笑,却板着脸道:“外人面前你叫我二爷无妨,可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叫我济舟。” 边说,边把卫临潇那只完好的手握在掌心里,细细摩梭着。 卫临潇是慢热型的人,张掖突如其来的感情,叫她想不明白也无法坦然接受,因此每当他有亲密表现时,不自然的总有些排拆感。 见张掖这样说,她只好低声叫了一声:“济舟。” 不管怎样,她到底要在这个男人的手下讨一段时间生活,顺着她只对自己有利。何况走到如今这一步,与他交好,他日要他支持,自己也理直气壮些。 那个人圆满了,低笑了一声,吹了床头的烛火,顺手放下了床帏。 把卫临潇搂进怀里,伏脸吻着她的唇,一只手,便伸进亵衣里,掌心覆着她的背,轻轻下滑。 第二日寅末,天色麻麻亮,张掖便起床去上早朝。卫临潇欲要起身相送,张掖便按住了她:“你再睡一会儿,这时候起来,再睡不着了。我叫莲蕊来服侍就好。” 卫临潇也不坚持。张掖出门前又来跟她说了一声,啄了一下她的额,便放下床帏大步走了出去。 卫临潇再睡不着,便想着刚才穿了二品紫色朝服的男人,心中不由冒出侠骨柔情四个字来。 忍不住就笑了。 倘若他们是朋友,她未必不会欣赏他的。 拥着锦被又躺了片刻,到底一点睡意也无,便起了床,叫了惜竹和幼楠进来。等洗漱完毕,装扮好,沈妈妈就进来了:“……陪房的人,二少奶奶什么时候见见?” 卫临潇想着今日也没什么事,便笑道:“就让他们午后过来吧。” 卫府里都给她按排好了的,见过后也就各就各位,倒省得她烦心。这边又不需要她当家,现用的几个人就行,也不必再添插什么人,不过是见个面,说几句场面话儿罢了。倒没什么要先准备着的。 和沈妈妈说完话,便去了老夫人院里,就见魏妈妈正在游廊下候着,见了卫临潇忙迎了上来:“二少奶奶怎么来的这么早?老夫人刚起床,才正在洗漱呢。” 说着,就要把卫临潇迎到屋里。 卫临潇就笑道:“不急,那便等会儿再进去吧。” 正说着话,就见漆姨娘也进了院子,正款款向着这边走来。见了卫临潇,笑着道了声:“二少奶奶可真早。”说着便盯着卫临潇看了又看,赞道:“您这身裙衫,可真是又得体又漂亮,到底是候府那样人家才能有的。” 语气真诚又透着羡慕,明面上是夸了卫临潇的衣服,实是夸上她的娘家,试想,哪个女人不喜欢娘家的体面被别人赞仰着的。那也是她们能在夫家立足的根本。 不要说在古代,就是她前世生活的现代,门当户对,也是一桩婚姻的首要条件。 这件浅水红的千褶裥裙,上面淡墨山水画,是沈妈妈请了临尘屋里的采绿,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绣上的。看起来素雅精致,早上惜竹拿了出来,她见绣的素淡,正是她喜欢的,也就穿上了。 想来沈妈妈估摸着张掖是个文官,大概会喜欢这样,所以才特选了画样,请采绿绣的。 卫临潇一笑:“姨娘过誉了。” 漆姨娘便又问道:“您的手可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烦姨娘挂念了。” 漆姨娘正想着再说几句话拉近和卫临潇的关系,就见大少奶奶庞玉清在丫鬟们的簇拥下,正朝着这边款款而来。 待人近了,卫临潇福了福身道了声:“大嫂早。” 庞玉清见了卫临潇身上的裙子也眼前一亮:“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这几日连日也累的够戗,应该多睡一会儿才是。” 卫临潇笑回道:“还好。不累的,谢谢大嫂关心。” 漆姨娘在边上站着,庞玉清的眼,却连看也没有看向她。 庞玉清再要说话,就听屋里老夫人问道:“怎么不把人请进来?” 老夫人的贴身大丫鬟珠儿忙出来请人,魏妈妈忙亲打了帘子,请几人进去。 卫临潇便跟着大少奶奶进了屋,就听庞玉清一脚迈进门,一边就笑道:“还不是怕扰了您的好梦?又怕您就是起身了,还没打扮好,叫我们见着不好看的样子,您心里一不高兴,回头又拿我们出气。” 这话说的没大没小的,可见这庞玉清,是深得老夫人宠爱的人。换别人,谁敢跟她老人家这样说话呢? 进了屋,大少奶奶在前,卫临潇跟在她身侧,漆姨娘在后,三人依次向老夫人行了礼。珠儿和翡文就给她们端了锦杌过来,三人落了坐,老夫人倚着炕上的大迎枕,目光却看着卫临潇,笑道:“我这年岁大了,每日睡的浅,起的难免早些,倒累你们年轻人也跟着我不能好好的睡。” 大少奶奶起身亲沏了杯茶端给了老夫人,嘴里笑着:“您还说您起的早,儿媳可是一早上该忙的事都忙完了,这肚子正饿着,就想着您小厨房里做的点心汤水的特别可口,所以到您这里讨口饭吃呢。” 卫临潇看着长袖善舞的大少奶奶只是笑。 上官老夫人也撑不住笑了:“全没个正经样子,倒好似少了你的吃的似的,你二弟媳妇刚进门儿,你也拿出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来,做个好榜样。” 卫临潇忙吟吟笑道:“大嫂也只在您面前这样罢了,都是想着娘能每天开开心心的,少不得要自己拿自己做拌子,逗逗您的开心,出了您这院子,一府子里的人谁不敬着的,原就是我要好好学习的。” 老夫人喝了口茶叹道:“这几年倒也真难为她了,我整日理佛,一大家子的事,都是她一个人忙前忙后,也没出过一丝错儿。我生了几个儿子,偏没有一个贴心的女儿,她在我面前倒却比女儿还贴心些。”又对着卫临潇笑道:“现在你也进门了,以后没事多忙着你嫂子些,也叫她有个时间能偷个懒儿,累了也能歇几天。” 卫临潇听了,便拿眼看了一下庞玉清,见她面色无恙,一副高兴的样子接着老夫人的话道:“就知道娘您心疼我,有您的心疼和一声夸奖,儿媳就是再累,也值得的。” 卫临潇也忙道:“娘的话我自是不敢不从的,只是我也不会什么,还真是帮不上大嫂的忙,大嫂要是缺个端茶倒水的人,尽管支使我就是了。” 给了庞玉清十足十的面子。 庞玉清的脸上,也就笑的越发欢了:“二弟妹太谦逊了些。你要这样说,我少不得要使唤使唤你了,只是我们二爷要是知道了,不定心里怎么心疼呢?” 卫临潇不由红了脸,嗔道:“大嫂再这样说,明儿真要用得着我了,也别怪我不理睬你。” 庞玉清只是笑,老夫人也在边上笑道:“真真你这样张嘴呀,她一个刚进门的小人儿,面皮儿薄着呢,哪里禁得住你这样笑话的?” 一直在旁边含笑听着没有出声漆姨娘这才笑道:“大少奶奶这样,才显得妯娌间亲密,何况二少奶奶也不是那小心气儿的,自然懂大少奶奶的心了,两个儿媳亲亲热热的,就是您看着,也高兴不是?” 庞玉清便笑道:“漆姨娘真是跟老夫人身边久了,眼也跟我们老夫人一样雪亮,我们这点小心思,逃不过你的眼的。” 笑闹间一杯茶喝完,魏妈妈进了屋,问老夫人是不是要传膳,老夫人便点头笑道:“这两丫头今天也跟着我吃。你捡那样儿好看又可口的汤水点心上些来。” 魏妈妈点头去了,漆姨娘也就跟了出去帮着布箸摆菜。 一行人去东厢里用了早膳,丫鬟们捧上茶水漱了口,回到正屋里,老夫人便道:“你们在我这里立了这半日规举,再留着你们,心里就该厌着我这老太太了。都快散了,各自回自己的院里去吧。” 庞玉清和卫临潇忙道:“娘说的是哪里话呢?我们回院里也没什么事,还不如在这里陪您说说话儿。” 老夫人笑道:“你们且玩你们的,我也有点倦了,想着要躺一会儿。你们在这里倒闹得我。” 两人见老夫人这样说,只得起身告辞。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魏妈妈亲送到了院里,漆姨娘却陪着老夫人没有出来。 两人劝着魏妈妈留步,领着跟来的丫鬟们出了院门,就听庞主清笑道:“二少奶奶要是没什么事,不如去我院里坐坐,正有些话,想要找妹妹聊聊呢。” ------------ 第六十五章 节 小叔 更新时间:2010-10-28 卫临潇道:“既大嫂相邀,哪有不去的道理。”又转头吩咐跟在身后的惜竹:“你回院里去跟沈妈妈说一声,就说我去大少奶奶院里了。让幼楠跟着我就行。” 惜竹曲膝福了身,应了声:“是,奴婢这就去了。” 说完,自回了晴川院。 庞玉清携了卫临潇的手,一行说笑着去了她的静思院。 谁知刚走几步,就见了一位十八九岁身着宝蓝色直裰衣衫气宇轩昂的的公子和一位略小些的,穿着墨绿色长袍的公子,迎面而来。卫临潇定眼一瞧,不是她们的三叔子张恬,还有四叔子张复还有谁? 两人见了庞玉清和和卫临潇连袂而行,忙作辑见礼,口中说道:“见过两位嫂嫂。” 卫临潇也只大婚那日拜见族人时见过两人一次,见两人行礼,忙曲膝回了一礼,却听庞玉清笑道:“三公子四公子这一大早在忙什么呢?” 张复低首不语,张恬红了红脸笑着回道:“回大嫂的话,昨晚和四弟讨论学问,结果睡的迟了,早上便没赶得及给母亲请安,所以刚用了早饭,便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卫临潇就想起新年时上官老夫人寿宴,在张府后院的湖边看到的冰雕来,不由打量了张恬几眼,在这个时代,冰雕不过是不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儿,可要是在她生活的前世,能雕出那样栩栩如生的雕像出来,那可是人人敬仰的艺术家,而艺术家,在那个时代,可是特别受人尊敬的一个群体。 张恬和张复年龄相仿,生的也十分相像,可是张恬却有一双特别纯澈的眼睛,看起来反是小他一岁的张复更稳重成熟些。 就听庞玉清笑道:“娘现在估计刚歇下,你们也别去打扰了,回头我让赵妈妈亲自去说一声,就说我有事找你们帮忙,因此不能去娘那里,省得娘心里又埋怨你们没把她老人家放在心中。” 张复倒没什么表示,张恬却是眼睛一亮,脸上忙堆满了笑,立在他身边一直不说话的张复就笑道:“那真是太感谢嫂子了。以后要是嫂子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和三哥必定尽力。” 张恬倒没什么,可张复却是漆姨娘所生,与嫡母的感情,自然同老夫人所出的张恬不一样。在嫡母面前,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 庞玉清不用想,也知道今天没到老夫人面前请安的事,是张恬的原因,自家夫君的这个三弟,要说也是生的玉树临风,读书虽比不上大哥二哥,可也不差,偏在学问上不尽心,反爱捣饬些雕刻的东西,张阁老看不上眼不说,老夫人也没有少操心。竟还不如老四懂事些。 可偏生她是老夫人最后一个孩子,平日自是被老夫人放手心里疼着,因此张阁虽管教甚严,也没什么效果。 庞玉清听了张复的话,却笑看张恬:“我哪有什么事敢劳动你们的,就盼着你们读书也能尽心些,老夫人看着高兴,老夫人每日高兴了,你们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何况我们家真要再出两位状元郎,不仅是我们张府的荣耀,就是我们做嫂子的,脸上也有光。走出去腰杆子都比别人直些。” 张恬脸就有些红了,讪讪的嗫嚅着不知道如何回话,还是张复垂首道:“大嫂教训的极是,我和三哥一定记在心里的。” 庞玉清挥了挥手道:“你们且忙你们的去吧,我约了你二嫂去我院里坐坐,倒叫你们给拌了这半天。” 两个忙给庞玉清和卫临潇行礼让道:“娘那边就拜托大嫂了,两位嫂嫂慢走。” 庞玉清点了点头,也不答话,笑着拉了卫临潇就走。卫临潇朝着两人略点了下头,也便随着庞玉清去了。 刚走了几步,就听庞玉清扑哧一声笑。卫临潇奇道:“大嫂笑什么?” 庞玉清忍着笑道:“我是笑我们那三叔子呢。” “三叔?” 庞玉清就扫了她一眼,笑问:“你还真以为他一大早的不去给娘请安是研究学问睡晚了?” 卫临潇心就算不是,也没什么可笑的吧。不由一脸不解的望着庞玉清。 庞玉清也不回答,只问道:“你还记得庆国公府上大房的的二小姐不?” 清初?怎么突然提起她来? 卫临潇点了点头。 庞玉清的笑意里就带了点不屑:“那国公府眼见着我们二……”说到这儿,忙刹住了话头,看了卫临潇一眼,见卫临潇倒没多想,正等着她说话,这才接着道:“那边想把清初表妹许给三弟,老夫人好象也有这意思,三弟也不知道哪里知道这消息的,老夫人拿话试探了他几次,都叫他给搪塞过去了,四弟明年要参加春帏,这一年正要用功,老夫人就免了他每日的早安,免是免了,四弟却是照旧去的,偶有一两日不去的,老夫人也不会介意。估计三弟是怕一个人去,老夫人又留下他说这事儿,所以才拉了四弟一起去的。” 原来是这个原因。在卫临潇看来,她虽与陈清初只是一面之缘,却对那个淡静寡言的女孩子很有好感,长的虽不有说是十分美貌,可大那些小姐们中,也算是个佼佼者,若张恬真能娶了她,也不失为一段好姻缘,只是,婚姻的事情,外人看着好也没有用,总要自己觉得好才行。可这是个父母之命媒烁之言的时代,当事人哪里做得了主呢? 难得老夫人还能征求下张恬的意见,可见心里是真疼这个老三的。 卫临潇笑道:“父母总不会害了自己的孩子,他们的话总要听的。再说婚姻大事,本就要尊从父母之命,我看清初表妹也是个不错的姑娘,三弟要是能娶了她,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庞玉清忍不住撇了撇嘴:“这话用在别人身上行,我们三弟却不是那样的人,他眼界高着呢。说起来,亲上加亲,原是好事,可要我看,那庆国公府的二小姐,还真是配不上我们老三。” 卫临潇也算能明白庞玉清为什么不待见国公府的这位二小姐,估计庞玉清以为因着张掖的原因,她也会与她同仇敌气,却没想到自己根本不介意。又不愿拂了庞玉清的心,因此含笑不答。 庞玉清见状,也不多话。 两人到了院里,青罗等人已迎了出来,见了卫临潇盈盈行了礼:“见过二少奶奶。” 卫临潇含笑道:“不必多礼,快请起来吧。” 众人便把两人迎到屋里,庞玉清就请卫临潇在临东窗的大炕了坐了。两人上了炕,青罗端了短腿的雕花黄花梨的茶几放了上去,玉罗和紫罗两人上了茶,庞玉清边和卫临潇客套着,边叫青罗去请了赵妈妈过来,把刚才三公子和四公子的事说了,要赵妈妈去老夫人屋里说一声儿。 赵妈妈得令去了。 卫临潇边喝茶,边问道:“怎么不见钺哥儿和小琴心呢?” 那两个仙童仙女般的小人儿,卫临潇实在喜欢,前世哥哥家的女儿,她也宝贝的不得了,也许是爱屋及乌的原因,她看着琴心,就能想能哥哥家的小侄女的样子来,总觉得十分像。 庞玉清听她提到自己的一双儿女,那笑意直到了眼底,回道:“那两个淘气鬼,真要在眼前,叫人一刻也不得安生的。钺哥儿去上学了,琴心估计是叫奶娘带后院里玩去了,一会儿应该就回来的。” 这么早就进学了?卫临潇记得钺哥儿顶多也就五六岁的样子。便问道:“钺哥儿这么早就进学?” 说起来,庞玉清也是有些心疼的,便叹道:“四岁上就请了启蒙老师,今年刚送的学堂,我们这样的人家……” 言语里又是唏嘘,又是骄傲。 卫临潇笑道:“钺儿看起来就是聪明出色的,大嫂有子如此,实在叫人羡慕。” 和一位母亲夸赞她的孩子,永远都是拉近彼此距离的最好办法。 果然庞玉清开心的笑了:“妹妹以后的孩子,必定比我们钺哥儿还要漂亮聪明的。说起来,你可是要努力了。” 卫临潇便想起张掖清晨走时印在她额上的那一吻,不禁红了脸。 心中便思量起庞玉清突突请她来,真不知道要说什么事情。可这位大少奶奶不提,她也不能冒昧就问。 ============================================================================== 因今日回老家,白天不能码字,晚上到家后一直赶稿到现在,因此发文迟了些,还请亲们见谅。另,家中二姨父今日遭遇车意外身亡,家中人心情都不好,尤其妈妈心疼二姨十分伤心,小七不得不安慰一晚,这两日小七要奔丧,有可能不能按时更新,但小七保证一定日更只是时间可能晚些,请大家谅解。 ------------ 第六十六章 节 来人 更新时间:2010-10-29 正想着,就听庞玉清笑问道:“妹妹觉得这茶如何?” 卫临潇见问,吖了口茶,细品了一翻,方轻放下茶盅,笑道:“这缜红汤色红浓透亮,味道亦鲜爽浓强,当是缜红中的极品了。” 庞玉清边听,边也品了一口,笑道:“二少奶奶倒是真懂茶的,我喝着虽觉得的好,却说不出什么好来。” 这话甚是谦逊了些,卫临潇笑道:“大嫂过谦了,您若不懂,哪里能得这样的好茶?” 庞玉清扫了卫临潇一眼,却低下了头,嘴角滑过一抹浅笑,拎起茶壶,一手抹了长袖,往茶盅里注了热水,高冲低斟,行云流水般,看得卫临潇眼前一亮。 就听庞玉清轻声道:“妹妹还记得那次娘高寿,我请你来我院里聚聚的事吧?” 那是卫临潇首次入张府,与这大少奶奶接触,陶晨芙也在,不过几月,历历在目,卫临潇自然记得。也便回道:“自然记得的。” 庞玉清便道:“这茶,还是那次二弟派人送来的。”说着,话峰一转:“不过我喝了这茶,感觉不错,便去谢二弟,却不想二弟竟然不知道这事,也不知道是谁送了这等好茶,却偏假托了二弟之名,倒是叫二弟白担了这份人情了。” 浅笑呤吟的话,却听得卫临潇一怔,目光便闪了闪。 这才是大少奶奶找她来要说的事情吧? 当时陶晨芙亦在,那送茶之人的目的呢? 既是着人送来,自然来龙去目清楚的很,庞玉清要查,一府之内,也不是件难事。那人既敢送,想来也是不怕查的。 庞玉清说了,却不再吱声。 卫临潇倒是忘了,那日张府中人多且杂,庞玉清不是没查,只是还真是没有问出来。不过她心里倒有些数。 卫临潇想着便一笑:“管他是谁呢,人家既不愿说,我们只管喝这难得好茶便是。” 张府里人情复杂,她却是不想参与的。但偏是她和陶晨芙同在时做这样的事来,若不是庞玉清自己搞的鬼,而是别人,目的便复杂了些。 既然不想参与,庞玉清不说出答案来,她自然不会主动去问。 可倘若是想挑拨卫侯府与陶家的关系…… 卫临潇见庞玉清只顾着品茶,也不搭她的话,就继续笑道:“我既也品了这茶,少不得也算欠了人家一份人情,哪日大嫂要是知道是谁送的了,也知会我一声儿,我做个东道,也请大家去我院里聊聊天,品品我收着的好茶便是。” 庞玉清听了卫临潇这话,知道自己这番算是没有白请她来这一趟,却不知道卫临潇和她想的却不是一回事,但不管如何,她也算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于是笑道:“那是自然。听我那陶妹妹说起来,妹妹你虽于贵阁中没什么名声,可当真是个万人不能及的妙人儿,不知道比那些所谓才貌出众的豪门贵族里的小姐们强了多少去了。别的且不说,仅这低调的性子,就是别人比不得的。我虽与你相处不过几日,心里却是真喜欢你的,人和人之间,就讲求个投缘。何况我那陶家妹妹,素来不轻易夸赞别人,能入得她眼的,统共也没两个,至于能叫她夸上几句的闺中千金,除你之外,再没一位了。” 卫临潇谦道:“大嫂谬赞了,以我莆柳之姿,能得陶姐姐那样仙人般的人物高看,真是叫我又高兴又惭愧。” 正说着话,就听青罗进来,朝着两人福了福身,回道:“琴心小姐回来了,闹着要大少奶奶呢。” 庞玉清还没有回话,卫临潇听了却开心道:“快带进来,正想着她呢。” 青罗拿眼瞧着大少奶奶,就见庞玉清点了点头。 青罗出了门,领进一位看起来便整洁干净长相纯朴的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来,怀中抱着位扎着两丫儿童髻系着粉色绸带,身穿粉色绸衫的小姑娘。 那妇人把琴心送到大少奶奶怀里,琴心便搂着庞玉清的脖子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娘”,不仅庞主清听了,脸上柔了几分,就是卫临潇听了,心中都觉得柔软妥贴的象是要滴出水来。 就见那小人儿把头靠在庞玉清的肩上,正拿眼偷瞧着自己的新婶娘,卫临潇便露出了亲切的笑来,对着小琴心道:“琴心乖,二婶抱抱好不好?” 真不知道这样粉嫩柔软的一个香喷喷的小人儿,抱在怀里,是怎样美好的感觉。 临雨小的时候,她偶一得机会,便总要抱抱,而每一次抱到怀里,心中总觉得又温暖又酸涩。 她想自己的小侄女,那个笑起来比天使还要天使的宝宝。 琴心睁着好奇的大眼往卫临潇左看右看。卫临潇也笑着用眼神鼓励她,小孩子是最能体察到别人的善意恶意的。看了片刻,便自大少奶奶的怀里伸出了两个小手臂,扭身要往卫临潇怀里钻。 卫临潇见了,忙抱了过来,亲了又亲。 大少奶奶见卫临潇是真心喜欢琴心的,也便笑道:“难得你不嫌烦,这孩子最是粘人的。” 卫临潇不自觉的回道:“还有什么能比孩子更叫人觉得可亲可爱的?这世间的每一个孩子,都是仙子。” 也只有孩子,才叫人不用设防吧。 卫临潇一颗心都落在了琴心的身上,庞玉清说了什么,却未听见,就见惜竹撩了帘子迈着莲步走了进来,面含浅笑朝着两人一福身:“打扰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说话了。沈妈妈着人来请二少奶奶回院,说是定远侯府派了家人过来。” 声音低沉温柔。 卫临潇一颗心骤然一紧,昨日才回过府,今天就派人过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不成?又见惜竹笑意盈盈,方松了口气,强按住心中忐忑,笑着问道:“侯府里派人过来,可说了什么事?” 惜竹道:“我刚在您屋里收拾东西,沈妈妈便叫丫鬟让我来找您,我见那丫鬟说的急,还没问什么事呢。” 大少奶奶却知道惜竹不是个办事不稳妥的人,既这样说,想来是有话不便当面讲的,便道:“妹妹还是回院里去看看吧,日子长着呢,得空再过来坐坐,要是有事,需要帮忙的,就着人过来说一声儿。” 卫临潇笑着道了谢,把琴心交到了庞玉清的手上,惜竹便搀着她下了地:“那我先回院里了。有空大嫂也去我院里坐坐。” 庞主清点头应好,又把琴心交给了跟着惜竹进来的青罗手上,亲送卫临潇出了门。 待出了院门,惜竹方笑道:“是我们大夫人派人送了几盆牡丹过来,佟妈妈亲送来的,沈妈妈大概是想着佟妈妈不是一般的妈妈婆子,许是大夫人有什么话要交待,所以才派人来请您回去的。我又想着因为侯府派个下人来送几盆花儿就请你回去,拂了大少奶奶的面子,所以才刚才没说明,二少奶奶勿怪。” 卫临潇笑道:“你做的很好。” 同着惜竹幼楠,一行三人回了晴川院,入屋坐了,惜竹便叫幼楠去请正在西厢里由沈妈妈陪着说话的佟妈妈过来。 佟妈妈进屋便给卫临潇行了礼,卫临潇便示意惜竹扶了她在锦杌上坐了,笑着道:“娘竟为我这般上心,送了几盆珍品的牡丹花不说,还劳烦您亲自送过来。她身边哪里离得了您呢?” 不但表了对大夫人的谢意,还捧了佟妈妈。 就听佟妈妈笑道:“姑奶奶不过才嫁了几天,我们夫人哪日不念叨您几句的?在家时倒没觉得什么,一时离了,心中却无时无刻不挂念着。” 卫临潇便黯然道:“果真是我不孝了,娘那边,还要劳烦佟妈妈每日多宽解些。您跟了她这么些年,说一句,抵得上别人十句八句的。” 佟妈妈道:“这是自然,姑奶奶就是不交待,那也是我们做下人应该的。” 卫临潇便又问了些大夫人日常饮食如何,临云临雨是否常去她院里陪着的话,约坐了一柱香的功夫,佟妈妈就要回去:“姑奶奶刚入张府,事原也多,我就不在这里叨扰了,夫人还等着我回去回话呢。” 卫临潇便留佟妈妈吃了午饭再回去,见佟妈妈坚持要走,也就不再强留,让惜竹去取了支八宝玲珑坠珠宝钗来赏给了佟妈妈。 佟妈妈是大夫人身边的第一红人儿,就是管着外院事情的许妈妈也不及的,自然也是有眼界的人,卫临潇不至于傻到拿点银两去打赏。那佟妈妈见了那宝钗,果然眼睛一亮,却笑辞道:“不敢当姑奶奶这么重的赏的。” 幼楠就笑道:“妈妈就收下吧,我们小姐对妈妈您的一点心意。这钗虽也是好的,可妈妈跟在我们夫人身边,什么样好的没见过?要是这钗儿能入得您的眼,那是看得起我们二少奶奶呢。” 佟妈妈笑骂道:“这丫头说话越来越伶俐了,我算是什么人?就敢看不上我们姑奶奶赏的东西了?我是觉得姑奶奶赏的太贵重了,我不过跑了趟腿儿,哪里受得起?” 幼楠笑道:“妈妈您是什么人?您受不起,那还有谁受得起的?你赶紧收起来吧,您要是不收,以后二少奶奶打赏我们什么,万不会越过您去的,可不是阻了我们得好东西的路子?” 佟妈妈被说乐了,也便收了那钗子:“真真这丫头的一张嘴呀。” 卫临潇也笑道:“越发没大没小了,跟佟妈妈也这样说话,您可千万别见怪。” 佟妈妈便道:“见外什么?丫头是不拿奴婢当外人,还当一府里的人,才这样说话呢。”说着站了起来,朝着卫临潇一福身:“奴婢这就回去了,改日得空了,再来看姑奶奶。” 卫临潇也起了身,亲送出了门,叮嘱着:“妈妈记得帮我们多宽慰些夫人,就说我在这里挺好的。叫她老人家不要挂念。” 佟妈妈应着是,卫临潇又叫沈妈妈去送她出府,这才回了屋,就问幼楠道:“送过来的花放在哪里呢?” 幼楠回道:“沈妈妈叫人抬去了抱夏里,要不要让她们送到屋里来?” 卫临潇摇了摇头。 ------------ 第六十七章 节 陪房(上) 更新时间:2010-10-31 “算了,我们去看看吧,一会儿也要给老夫人和大少奶奶送去,搬来搬去的倒费事。”卫临潇边说,边出了屋,幼楠忙跟了出去。 进了抱厦,就见素妗和问夏两个正围着那几盆牡丹正笑嘻嘻的说着话。 两个听到脚频声,扭头一看卫临潇和幼楠进来,忙跑到卫临潇的身边,脆声道:“二少奶奶快看这花儿,真是又新奇又富丽。以前都没有见过呢。难怪夫人派了叙佟妈妈亲送了来。” 幼楠听了,就白了两人一眼,这样的孩子心性,怎么教也不见长进的呢?难道佟妈妈是因为这花尊贵才来的? 两人见幼楠白了她们一眼,便伸了伸舌头笑着互视了一眼,幼楠忍不住叱道:“平常白教你们规举了,这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没得丢了二少奶奶的脸。” 素妗和问夏忙低下了头,嗫嚅道:“以后定记得沈妈妈和姐姐们的教训,再不敢的。” 卫临潇却素喜这两人的天真烂漫,可这里不是定远侯府,懂些规举,总好过犯错,因此也没拦着幼楠的话,见两人呐呐的样子,到底不忍,便走到花盆前,用手触了触那几朵盛开了的花,笑道:“怪道是珍品了,还真是没有见过呢。” 一共也就四盆,一盆银月,一盆烟霞,这是两盆没有见过的,另两盆她在大夫人房里倒见过,一盆冠世墨玉,一盆玉坂白。 便让幼楠找了两个粗使婆子来,抬着给老夫人和大少奶奶院里送去。 那冠世墨玉和玉坂白,一白一墨,相得彰益,两盆一起放着,又显得说不出的大气富丽来。这两盆自然送给上官老夫人。 那盆粉色的烟霞,就送给大少奶奶去,而那盆银月,粉白里透着淡淡的金色,卫临潇十分喜欢这开的虽然繁复却不张扬,偏又叫人眼前一亮的牡丹花,便自己留下了。 又叫了惜竹跟着婆子去了大少奶奶院里送花,自己却亲自跟着抬花盆的婆子去了老夫人院里。 老夫人听说是定元侯府的万夫人特地送来的,忙命人搬到了屋里,瞧了双瞧,说不出的喜欢来,拉着卫临潇上了临窗的大炕上坐着:“早上刚来过,也不在院里歇着,这会儿又跑过来。这花我看着喜欢。代我向卫侯夫人说声谢。” 卫临潇见老夫人喜欢,自己也高兴,就笑道:“您昨日送的人参,母亲见了也很高兴,说最近府里的藏着的够得上年份的老山参,刚好短了,这样的好参,拿钱也买不到的,侯爷身体又不好,正需要它呢,也要我定为她向您道声谢的。这几日刚好府里的花房子里养的几盆牡丹花开了,想着没什么值当送您的,便挑了两盆花儿送您,我见着这一黑一白的也喜欢,原也讨了的,结果母亲却说,这样的花,却不是我屋里能配的,只有您这样的大家老夫人,才能压得住花通身的富贵,因此单赏了我两盆别的,一盆银月,一盆烟霞,说我年纪轻,配这花才刚刚好。我又想着大嫂或许也喜欢,那粉色的烟霞,想来能入大嫂的眼,也便给她送了盆过去。” 上官老夫人听了,便赞许的看了卫临潇一眼,原来心中还担心这孩子出生高贵,卫侯是有着实权的人,虽如今退职赋闲,可谁敢小看一眼?何况还有世爵的候位在那放着呢。 卫临潇又是嫡出长女,若谈门弟,自高于她们家不少,就是庞家,也未必比得上。再加了卫临潇的陪嫁,都说这定远侯府的嫡长女不得嫡母喜欢,可若是真不得嫡母喜欢,会给那些陪嫁吗?原还怕她心高气傲,不一定就把那出身三代帝师之家的庞玉清放在眼里,而那大少奶奶也是个有心气儿的,只怕这两个儿媳处处争峰,不能和睦相处,如今见着两人都相互有着亲近的意思,也便放心不少。 又见卫临潇虽穿着华丽明艳的陪嫁新衣,却素颜朝华,巧笑倩兮,乖巧又懂事,一点看不出张扬的样子来,心中不由又欢喜了三份,便拉着她的手笑道:“难得你有心想着你大嫂。你刚进府,有什么事尽管找她去,要是她有不周到的,你来找我,我去说。” 卫临潇忙笑道:“一家人,哪有什么周到不周到的,何况大嫂对我十分照顾,凡事都想到我前头去了。要真有什么需要的,大嫂办不到,我再来找您讨要。” 老夫人听了这话,更是高兴了三分。刚好也到了午膳的时间,也便留着卫临潇一处吃了。 吃了午饭,卫临潇略坐着喝了口茶,估摸着老夫人困倦,也便辞了回院。 忙了半日,她也累了,便进了内室,略歪着小睡了一会儿。 午时一过,陪房的人也就到了。 沈妈妈差了人先请了书墨和书白过来。趁着卫临潇还在休息,便把两人先请到了抱夏里,待两人坐定,惜竹上了茶,退到了门外守着,书白喝了口茶,便笑问沈妈妈:“妈妈请我们先一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要交待?” 见沈妈妈沉呤不语,两人不解,对望了一眼,便由书白开口道:“妈妈有事但妨,就是差我们做什么,我们也必定尽力的。我和书墨都是姑奶奶的陪房,又是世子爷亲给的人,以后追随着姑奶奶,也必如追随世子爷一样的。妈妈不必顾忌。” 既是沈妈妈单单先请了他们,怕是有什么不好叫姑奶奶知道的事,又或者是姑奶奶不好直接让他们做,所以让沈妈妈来说?不管哪一种,沈妈妈是姑奶奶面前的老人,只要开了口,不是于姑奶奶有损的事情,他们都自会尽力去办的。 沈妈妈想了想,才斟词酌句道:“有一件事,须得托你们去办,只是这件事,就是姑奶奶也还不知道,我之所以先找了你们来商量,就在事情未探出结果前,不想叫人知道了。” 言下之意,就是世子爷那边,也不能去说的。 书白和书墨听了,也便正色道:“妈妈放心,我们如今是二少奶奶的人,只为自己主子尽心的。您能找我们来商量,也是信得过我们,不管您吩咐什么,只要是二少奶奶的事,我们必定尽力。这原是我们份内之事。” 沈妈妈了,这才说道:“有你们这句话就行。我是想着你们在外面行事,人脉原广些,我也托不着别人,只好找了你们两来。你们最近去查一查,二爷外面是否有外室。若果真有,对方是什么人,如今在哪里,都要了解清楚了。” 两人听了,先俱吃了一惊,可到底是跟着卫临尘出入过沙场的人,都极沉得住气,心中虽惊,面上却不露声色,只道:“妈妈放心。京都虽大,可这样的事情,若真有心去查,也不过三五日的事情。等问明了,再来回妈妈就是。只是……” 沈妈妈见他们停了话,便道:“我既找你们来,就是信得过你们,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书白听了,这才问道:“若真有,妈妈要怎么处理?是不是要先禀给二少奶奶呢?” 如果不禀二少奶奶,那自然是另一种处理方式了,他们也好做好万全准备。 沈妈妈就摇了摇头,她当然知道这两人的意思,以卫侯府之势,叫个把人从这世上消失掉,把这事抹平了,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的小事而已。可这毕竟是内宅之事,他们做下人的,万不能越俎代庖,背着主人做出自张主张于他们有损的事情来:“若没有这事,那就没我今天没和你们说过,若有,二少奶奶自有主意的。” 书白和书墨便笑着点了头:“妈妈的意思我们明白了,等我们消息就是。” 正说着话,惜竹便进了屋,向沈妈妈禀道:“卫总管和孙总管也来了,还在院外侯着呢,现在就请进来?” 沈妈妈要找书白和书墨的事情已谈完,便点了头。 不一会儿,管着庄园的卫勤和管着别院产业的孙祖辉两人便被惜竹请了进来。 卫勤三十多岁,穿着整洁朴质,看起来黝黑淳朴,只一双眼睛微露精光。而孙祖辉又是另一番样子,也只四十出头的年纪,一身青布衫,却气宇轩昂,十分有着当家管事的样子。 两个进了屋,沈妈妈但忙着让了坐,小丫鬟们便上了茶。几个见了礼,沈妈妈便叫惜竹去卫临潇那里通报一声。 刚好卫临潇也起了床,等洗漱好,换了身衣衫,叫让人把人领了进来。 虽本是卫府里的老人,但毕竟卫临潇之前不当家,卫勤是没有见过的,倒了孙祖辉,因年年去西山别院,倒是熟识。 一坐定,丫鬟们重新上了茶,便退了出去,只留沈妈妈陪在屋里。 卫临潇就笑着和四人说了几句客套话,了解了一下各人家里的情况。接着便问起各人掌管的产业方面的事情来。 这些人都是卫侯最终定下来的,自然是没有问题,因此卫临潇也十分放心。至于四人以后是否会忠于她,卫临潇也不担心。 古人与她生活的前世人,最大的区别,其实就是价值观念的区别,卫临潇相信,只要给予对方足够的利益,让他们看得到日后不次于在卫府时的获益,在加上四人本就是忠心之人,倒不是个问题。 她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显示些自己能叫这些人折服的实力,稳固他们的忠心便行。 别院本没有什么特别要问的事情,可孙祖辉的忠心却又比别人来的更重要。以前她去那里,只是踏春游玩的小住,可以后的事情却是难讲,因此卫临潇首先便问了别院的情况。 孙祖辉见问,眼前倒是一亮。 ------------ 第六十八章 节 陪房(下) 更新时间:2010-11-01 难道卫侯已经把西山别院的事情,告诉二少奶奶了? 可侯爷如果和二少奶奶说了,不至于不事先告诉他一声,既是什么都没说,二少奶奶才有可能先问,侯府这位嫡长小姐…… 就是书白,书墨,还有卫勤都觉得奇怪。西山别院,只一处庄园罢了,又无出产,不过是使银子的去处。二少奶奶就是问,也应该是先问他们才对。怎符单对这园子起了兴趣,往年又不是没去的。 不由拿眼打量了孙祖辉一眼。 孙祖辉见卫临潇正笑呤呤的看着他,等着他回话。可没有侯爷的首肯,他自然什么也不会说,更何况此时还有他人在身边。于是清了下嗓子,神色间却比刚才恭敬了几分,正色道:“西山那边,二少奶奶往年也常去的,事情大抵知道一些,如今虽然到了您的名下,但您没有示下,一切自是照着旧例来的,现今园里的人口,有护院二十四名,六人一组,三个时辰一班,轮流巡视。桨洗婆子八人,厨房十二人,园中各院子两名守门婆子并两名护卫,七处院落一共二十八人,照顾园里花草的六人,其它打扫杂活的十二人,另有大小丫鬟二十八人,小厮八人。至于日常开支帐目等,我已列好册子,”说着,便拿了一本帐册来交给卫临潇,“二少奶奶得空看看,您看了后,觉得如果哪里需要精减或者增添的,您再吩咐一声。” 竟有卫侯府的一半人了。而且一处闲置的别院,何必要那么多守卫呢。 卫临潇见他神色恭敬,前后的那丝变化不着痕迹,便知道自己先问他是问对了,地产铺子,不过是钱财的事,她如今不缺这个,倒是这处庄园,父亲给了她,本就是件让她不得不多想的事。这样的老庄园,无论如何,也应该是临尘的产业才对。如今给了她,怕是卫侯多少是有些思量的。 又见孙总管递了册子过来,也便接过了随手放在了茶几上,笑道:“我有空再看看,就是有什么要改动的,也不急在一时,先就一切照着旧例吧。只是守卫的人,我觉得多了些,以前是侯府名下的,有那些人也还说得过去,如今,既给了我,我家大人,也不过才三品而已,我看没有必要按排这么些人,不妨精减些。不过我也不常去那边,又是那么大庄子,减不减人,孙总管自己拿意见就行。” 身边人多,孙祖辉不好多说,她本来也就无意详问,点到为此即可。 说着,便把目光转身卫勤,笑道:“田庄的事情,我原是什么也不懂的,日后还是要请卫总管多尽心些了。您要是什么困难的,尽管和我说。” 卫勤忙答道:“二少奶奶放心,这两年年成好,也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都应付得过去的。” 卫临潇便又问了地里都种些什么,往年产出如何,佃户们日子过的如何,他家中还有什么人等话,卫勤一一小心的回了。 卫临潇就笑道:“得闲的时候,就带着您家里的来坐坐吧,可惜田庄离的远了些,要不倒能在府里日常忙我些忙的。我们原就是本家,虽然如今你们在我庄子上帮忙,到底也应该亲近些才是。” 卫勤便谦道:“蒙二少奶奶看得起。”边说,边也把一本往年的帐册给了卫临潇:“请二少奶奶过目。” 倒是个谨慎守本份的人。虽木讷些,但看得出来办事却十分踏实。 卫临潇接了,也随手放到了几子上,便拿眼看着书白和书墨,不自觉的,目光就亲切了很多。 这两人都是她很熟的,又是临尘都地拨给她用的人,一开口,就似拉家长般:“你们都是以前跟过世子的人,如今却叫你们管铺子去,倒是委屈你们了。也不知道你们习惯不习惯,要是不喜欢,我再给你们另按排些事情?” 书墨便答道:“我们原不过是爷身边的小厮,如今跟着二少奶奶就升了掌柜的,哪里会委屈呢。虽然以前没当守生意的差,但前一段,世子爷已经按排我们跟着原先的掌柜学了些日子了,因此现在还应付得过去。我们也挺喜欢这差事的。再说生意上的事情,人情往来的,接触的人多,也是个历练的机会。二少奶奶就不用单为我们费心了。等我们做不了时,再来讨您的示下。” 卫临潇便点了点头,绸庄倒没什么,古董铺子接触的却都是些京中的鼎盛之家或是没落了的富贵人家,原就不一般。先且不说别的,让这两人管这地方,日后倒还真有些用处。 就又问了两人些生意如何的话。两人也一一作答。完了,书白也交出了整理出来的帐册。 又闲说了几句话,卫临潇就笑道:“时辰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了。孙总管和卫总管,若没有什么急事,也别忙着就回去,先在京城里再玩几天,我身在内院,也不便招待你们,这事就拜托给书白和书墨两位掌柜的了。你们帮我好好招待一下两位总管。” 书白爽直些,就笑道:“二少奶奶放心,两位都是前辈,我们正想着要多亲近着,好请他们二位也教着我们些呢。” 卫孙两位总管就又谦逊了几句,卫临潇便端茶送客,亲送出了门。 沈妈妈见众人要走,也忙过来相送到了院门,临行前还不忘暗中向书白和书墨使了眼色,书墨便回了个眼神叫她放心。 沈妈妈出了院门,又吩咐外面的门房直把两个送出张府,这才回了院。 卫临潇回了屋,惜竹她们重新换了茶,卫临潇去了倚墙的罗汉床上坐下,在日渐西斜的阳光下,边喝着茶,边随手打开帐册来看。说到底,她前世是个职业经理人,也许是职业习惯使然,还真是对生意的事情感兴趣,先就挑了两家铺子里绸庄的帐册来看。 细看了两年的帐,从每个月的销售额,库存,利润,还有这些数据每个月份的大概走势,把两年间的做了一下对比,又看了现在的库存量,所选货种。不由对分管绸庄的书白暗自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之前的掌先前按排好的,而是跟着学了一两月的书白自己的按排,这处铺子交给他,大抵错不到哪里去。 只是这库存量,虽和往年同期的差不多,却明显大于三个月的销售量了,如果是单纯的生意人,这样的库存量,一是积压了资金,二是这样的库存也有风险,以卫临潇的经验,如果不是这批货有着特别优惠的价格,那是得不偿失的事情,因此又翻看了下这批货物的进价和入库时间,果然是最近的,且价格也比之前几批货低了近两层出来。 卫临潇的脑中便闪过书白明朗爽直的样子来,无意中又看了一下货物分配,心中不由叫了声好,这批远高于正常库存的绸料,不仅是可以做春秋衫,且因是上等的料子,夏天富贵人家用的也多。便笑着放下了。 幼楠见二少奶奶仔细看了半日,脸上笑意渐甚,就问:“二少奶奶这么高兴,是不是我们这绸铺生意不错?” 卫临潇端起茶盅喝了一口,笑道:“那样的地界儿,我们又是上了年份的老店,口碑自然没得说,只要货品没问题,生意怎么着也不至于做不好,我是高兴我们这掌柜的,还真是个做生意的人才。” 幼楠奇怪道:“也没见您问她什么呀?就看个帐册就能看出吴掌柜是个人才了?” 书白原姓吴,书墨原姓金,因为作了陪房,再不是以前的小厮,所以不能再直呼其名了,故而幼楠才有些一说。 数字永远比人更值得信耐,只要人在记数时不作假,它们自己是说不了假话的,再真不过了。 卫临潇就笑道:“要不然人家造帐册干嘛呢?” 幼楠道:“不就是记个帐吗?” 幼楠的性子,甚合卫临潇的意,要说她这四个丫鬟子,脑子最灵活,办事最麻利的还真是她,于是耐心解释道:“有些人是用来记帐的,可有心的人,就能从这帐册里看出很多东西来。生意好不好,能争多少,有没有风险,卖什么争钱多,卖什么争钱少,什么是必需要卖的货,有哪些货不值得经营的,都能看出来。” 这一席话,叫幼楠十分佩服:“小姐真是什么都懂,也没见您以前学过这些东西呀?怎么就一看就懂的呢?” 卫临潇只眠嘴一笑,也不答话,只道:“你要是有兴趣,也就看看,兴许就能看出什么门道来呢?” 说着,就把帐册递给了幼楠,倒害她一慌:“这个,我也能看吗?” 脸上又是高兴又是害怕的。 卫临潇就笑道:“有什么能不能看的?你要真看懂了,以后也能帮我不少忙。只要你喜欢,有兴趣学着,我闲时教教你便是了。你且看着,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就是。” 幼楠听了,脸上便漾起了笑,满眼的憧憬倒看的卫临潇一怔。心里便有个奇怪的念头,又觉得是自己敏感了,也便摇了摇头。随着幼楠认真去看了,自己也拿了古董铺的帐册来。 古董却不同于其它商品,本身也是较为特别的行业,用前世商场中流行的话说,那卖的不是商品,而是它的价值,文化的价值,观赏的价值,收藏的价值,甚至身份的象征,个人的喜好等等,这样的帐册,老实说,还真就是个记帐看赢亏的用了。 可惜了里面没有卖家买家的资料,要不倒更值得看些。 卫临潇刚把那册子交到幼楠手上,打算再拿着田庄的帐册看看,就见沈妈妈忙完进了屋,见卫临潇在看帐本,欲言又止的。 卫临潇见了,便把帐册推到一边,让幼楠给她端了锦杌过来坐了,笑问道:“妈妈可是有什么话要讲?” ------------ 第六十九章 节 召见 更新时间:2010-11-02 沈妈妈顿了片刻,才道:“二少奶奶看着这些人可还行?” 虽是那府里原先分配好的人,自然是不错的,只是大小姐在府中时,又不曾接触过,书白和书墨且不说,卫总管和孙总管都是侯府里的老人,就是在侯府,哪个下人们不敬着些的?如今离了侯府,也不知心里会有些什么想法,能不能实心实意的敬服着大小姐。若按常理来说,谁愿离了侯府的门庭呢? 卫临潇见问,先是一愣,旋即就想明白了,笑着安慰道:“妈妈您放心,母亲给我按排的陪房,自然差不了的。” 沈妈妈听了,忙放下手中的茶盅儿,惶恐道:“二少奶奶,我不是那个意思。” 卫临潇便拍了拍沈妈妈的手:“妈妈的意思我知道,您是担心他们原是侯府里得用的老人,如今跟了我,会生了离意,又或者不象原先那么尽心,妈妈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沈妈妈这才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越撍了。还好这院里都是自己的人,现在莲蕊她们又不在眼前,如不然这话叫人听去了,还道是那边府里的大夫人对小姐怎么滴呢,再一传,那就该死了。 这样一想,才笑道:“再过一会儿,二爷他也该回来了,您还要陪二爷去老夫人那边用膳,我也去做些点心,晚上您好和二爷作夜宵。也为二爷备着明早的早膳。” “这些小事,妈妈吩咐院里的丫鬟们忙着就是了,别什么都自己动手,你得空儿,园子里转转,又或者找些说得上话的妈妈们闲着聊天去,多轻便的。” 沈妈妈听了心里感动,却笑道:“一时闲了也闷的慌,还不如做些事来的舒服自在些,再说你又爱吃我做的东西。她们哪做得出那个味儿?” 何况早上二爷早膳时,对她做的东西,也是极满意的,一笼子的香菇豆腐薄皮小包子,竟是一个也没有剩下,还喝了两大碗鸡丝云片咸粥。完了还不忘赞一句:“这小包子不错,谁做的?明儿早上也做这个吧。” 一边侍候着的莲蕊见二爷吃的高兴,也就笑着道:“二爷平日可没见吃这么多,这是沈妈妈亲手为二爷做的呢。” 张掖听了,想了想才道:“那就算了。” 似乎一脸的愦憾。 莲蕊只笑不答。回头却把这事同沈妈妈说了:“……二爷虽喜欢,但一听是沈妈妈您亲手做的,只说算了,您是院里年长的,二爷可敬着您呢。” 沈妈妈听了十分高兴。二爷听不忍劳烦她,哪里是敬着她了?她才多大的脸面?不过是敬着二少奶奶,给二少奶奶脸面罢了。 二爷越是这样,她们做下人的,为着二少奶奶,也该越尽心些才是。 卫临潇听了沈妈妈的话,知道说也没用,也就随她了:“妈妈也不知道享些福,整天操多少心。” 沈妈妈倒不再说什么,只笑了笑,就起身出了屋。 卫临潇便拉着幼楠继续看册子。倒是惜竹一会儿抱着一怀的衣衫进了门,见一主一仆的手上俱捧着帐本子埋头苦看,屋里一丝声响儿没有,又见幼楠那认真样子,不由打趣道:“唷,我们幼楠这是立志要当女掌柜了?” 幼楠和卫临潇这才抬起头来。幼楠见是她,就笑骂道:“嚼你的舌根去,谁要去当女掌柜了?” 惜竹一边收拾从洗桨房里收来的衣服,一边回道:“不当女掌柜的你看什么册子?那你是想……” 说了一句,便故意的住了口,就听得幼楠脸一红,嗔道:“收拾你的衣物吧。平日也不见你话这么多的。” 说着,也便放下了手中的册子,站起来去帮忙。 卫临潇听了笑笑,也不理会她们。 一直等到天色快要黑了,方见张掖回来,自去了净房,等洗漱好,又换了家常的一件青色长衫,头上只用一青玉鎏金冠绾了发,看起来神清气爽的。 卫临潇见他出来,亲递了盅温茶过去,笑吟吟的问道:“您先坐着歇片刻,再去娘那边吧。” 张掖接了茶盅,蹬了脚上的软底鞋,顺势坐上了床塌。 跟着进来的莲蕊,还有原守在屋里的惜竹也就退了出去。 张掖看了眼放在西窗紫檀花架上的牡丹,问道:“侯府里送来的?” 卫临潇点了点头:“母亲送给老夫人的,我也跟着沾了光,得了一盆。” 张掖见她娴静如水的淡淡笑意,不觉心中就是一动,忙压下了那丝心动,笑问:“今天在府里呆了一天,可觉得闷?” 声音里分明带着他自己都未觉察的温柔和亲来。 低沉敦厚,叫人听了不由觉得舒适。 卫临潇便笑着简单说了一天的事:“不闷的,早上去娘那里请了安,又被大嫂约去聊了会儿,再就是似府那边送了花过来,我又给娘院里送了去,午后陪房的又过来请安。虽不忙,倒也没有闲着。哪里就闷了?” 这样家常的叙话,倒是张掖未曾感受过的。她又说的舒缓恬淡,就象那山涧潺潺流着的清水。 张掖只觉得整个人一下子松驰了下来,忍不住便靠在软枕上伸了个懒腰,眼睛却看着卫临潇眼,声音越发低了:“你不闷就好。” 两人略坐了片刻,就下了床,穿上鞋,去了老夫人院里。 一进屋,就发现大少奶奶也在。见了两人进门,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和娘正说着要问问二弟妹的意见,看你们院里有什么要添减的,二弟妹没进门前,也不知道她的喜好,只按我们的意思办了,也不知道她合不合意。” 张掖也不说话,自在老夫人身边坐了,只看着卫临潇笑。 看在大少奶奶眼里,目光就又是一闪。 卫临潇便给老夫人先行了礼,这才回道:“我都喜欢的,也没有什么添减的,等以后哪日想到了再找大嫂。” 心里却想着公公张阁老怎么不在的?见张掖没有问老夫人,想来是知道的。她自然更不便问了,。 老夫人忙拉着她也坐了。 大少奶奶这才笑道:“午后你送的那盘花儿,我十分喜欢,觉得是天下第一等的牡丹花儿了,谁知道你竟把那最好的送到娘屋里来了。都说这冠世墨玉是最珍贵的,我也算是大家门里出来的,竟是从来没见过,倒没想今日得了娘的光,这才见了。” 老夫人听了,没等卫临潇答话,就道:“我就是给你,你年轻轻的,屋里放着你也压不住这花的色儿。我听你弟妹说是送了你盆烟霞,不比这花儿差。” 大少奶奶就笑:“可见您是偏心的,还怕我心里怪了二弟妹不成?” 卫临潇却清楚,大少奶奶这话可不是在怪她多敬了老夫人,故意的讨老夫人的好,而是在应衬着她对老夫人的孝心呢,因此便也含笑看了大少奶奶一眼。 庞玉清也正好望着她,两人相视一笑。 庞玉清心里就又赞了声,果然这位二少奶奶是个聪明人儿。 和聪明人说话做事,倒要少烦多少神呢。 这样一想,心情便更好了些。脸上也笑的越发欢了,上前扶了老夫人:“天气晚了,二弟公务上也累了一天,不如早些去用了晚膳,也好叫他小夫妻回去多说会儿话去。” 老夫人自然应了,顺着她的搀扶就起了身,倒是卫临潇脸上一红。不好说什么。只得和张掖随着前面的大少奶奶和老夫人,去了东厢房。 屋里的丫鬟们已摆好了晚饭。虽只四人,也是满满的一桌菜。 用了晚饭,又陪着老夫人回屋里做了会儿,老夫人就催着三人回去:“……都忙了一天了,也别陪我这老人家了,都快回去歇着吧。我也泛了。” 三人也不多虚应,便行了辞礼,老夫人命翡儿送出了门。 大少奶奶就领着跟来的青罗和玉罗,卫临潇跟着张掖,在老夫人的院门外,说了几句告别的话,各自回了院子。 直等丫鬟们捧了热水来,二人去了净房各自洗漱完毕,散了发髻,脱了外衣,上了床。卫临潇问张掖:“您要不要看会儿书?” 见张掖直看着她,她这才想起她对他的的称呼问题,便暗自笑了,若说现代人计较这个,她也能理解,可他偏是个古人,也不知道单在称谓上执著个什么劲,只得重新问道:“济舟,可要看会儿书?” 张掖看着她清澈的眼,淡淡的笑意,便伸手拥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闻了闻她带着清香的发丝:“忙了一天的公事,也泛了,可这会儿睡也太早,我们说会儿话吧。” 卫临潇自无异议。她也睡不着。 那温热的怀,男性特有的气息,不知怎的,就让她突然间有种安适的放松,不由缩了缩脸,虽是无心的动作,倒是贴得他更近了些。 张掖嘴角忍不住上翘。 便抚了抚她的头发,贴着她的耳朵,柔声道:“今日皇上特地找了我去议政厅。” 他呼出的热气刚好吹着她的卫朵,卫临潇却听得心中一紧,张掖平白和她说这个干嘛? 张掖似是感觉怀里的人,身体又是一动,心中微叹。她实在太聪明敏感了些。他不信,她对卫侯爷的处境,一点不知道。 可这样,也好。 张掖轻轻抚着她的背,说出来的话,却越发温柔了。 ------------ 第七十章 节 和瑟 更新时间:2010-11-03 “皇上说了八公主和卫世子的婚事。” 卫临潇不由奇道:“他们的婚事,找你说做什么?” 这事不应该是礼部的事情吗? 张掖笑道:“你可是忘了我如今的身份了,卫世子是我的小舅子,我这做姐夫的,关心关心也是应该的。皇上的意思,是想让我私下里问问卫侯,八公主和世子的婚事,什么时候办的好。” 卫临潇听了也一笑,政事政事,可皇上也是人,也是父亲,她怎么就没往这最人情的方面想呢? 又或者,根本从来就没有把张掖当作家人。 这样一想,卫临潇便觉得心中潇潇瑟瑟,那原本妥贴的怀抱,感觉起来就如同桎梏了。 有些事情拖不得的,还是越早越好。无论如何,那八公主,如果能和临尘相处出一份感情来,只要圣上不是一个完全铁血冷情到可以为了利益连自己的女儿都牺牲的人,那么八公主,就是临尘将来最好的一道屏护。 至于两情相悦,他们这样的人家,不奢求也罢。 卫临潇勉强笑道:“说起来,临尘年龄也不小了,婚事当然越早越好。原来父亲也计划着早些叫他们完婚的。只是一旦大婚,临尘就要搬去公主府,我又刚出嫁,可能父亲母亲一时舍不得的原因吧。这几日我抽个空,回侯府和父亲母亲商量去。” 如此甚好。 张掖之所以和她提起这件事,本也是想探个口风,希望卫临潇能出面去说,这样比他去劝卫侯,还容易些。见自己还未开口求她,她就先应承了下来,又听临潇说卫侯本就有意要让临尘早点完婚的,便放了心、,因此笑道:“你去说更好,不过也不必太急了,过几日等我到了休沐日,我陪你一起回去。” 才刚新婚,卫府又没有什么事情,卫临潇一个回娘家,说出去却是不大好的。 卫临潇知道他为她作想,也就点了点头:“却不知道那八公主是个什么性子,虽说这是皇上赐婚,又是位公主,可如果两个不能和睦相处,我倒宁愿……” 八公主乃是皇室女儿,又最得圣上宠爱,性情难免会骄纵些,以临尘的性子,就算那八公主真的骄蛮任性,只怕为了家中双亲,他也会忍着的。 可卫临尘却是卫临潇心里最重要的一个弟弟,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她却舍不得他受半分委屈。可舍不得又如何? 那怅然无措的语气,听得张掖不由心痛,便笑道:“你就放心吧,听大皇子说,他几个妹妹中,惟那八公主,虽最得圣上与皇后娘娘宠爱,却是众公主中最善良温婉的,临尘也是人中龙凤一样的人物,不怕他们日后不恩爱,”说着,便把自己的小妻子抱的更紧了些,贴着她的耳边轻声道:“至少不会比我们差的。” 边说,边吻上了卫临潇的唇,一只手早解开了卫临潇亵衣的系带,覆到了她的胸前温柔的抚摸着。 卫临潇被他压在身下,吻的呼不出气,很想说句床帏还没有放下呢,还有那十五连座的烛灯,也太明亮了些,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身体慢慢在他的撩拨下,有一团不知哪里来的热气,从脚心窜至胸口,叫她无法思考,脑子里一团糊涂。 也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直到他身体全然无力的躺在她身上,脸贴着她的脸,两人皆轻轻的喘息着,卫临潇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那种感觉,她竟然是喜欢的? 一时心里又羞又愧,忍不住就要推开他,想去清洗一下。却感觉到身上的人,动了动还握在她腰下的双手,迷迷糊糊的说了句:“潇,别动,让我再抱你一会儿……别动……” 就感觉他在她的身体里又颤了颤,卫临潇吓的再不敢动,可鬼使神差的,自己的手,却抚上了他的背。 张掖似是感觉到了她温热的手在自己背上轻轻游移着,忍不住又轻轻呻吟了一声。 这一次,比前两次的感觉,不知到要好多少,他原以为,第一次要她,要自己心爱的女人,那种感觉已经是最美好的了,却没有想到,原来还可以这么好。 又想到她不自觉的从抗拒到迎合,她在他的冲击下忍不住发出的呻吟声,她轻咬住下唇双眉微楚不知道是痛还是快乐的样子,让他欲罢不能的样子,不由满心的欢愉。 他会让她爱上他的。 他会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不再是别人。 这样想着,便觉得整颗心都又满足又充实,从她身体里抽离出来,引得卫临潇的腰不由上弓,轻呼了一声。 张掖失笑,咬着她的耳轻声道:“舍不得吗?” 卫临潇又羞又怒,握起拳又去捶她的赤裸的胸,却被他一把握住放到了唇边:“你这样我会再想要的。” 卫临潇听了,只得安静下来。那人却起下了床,又反手抱着她,去了净房。 等把她放到了浴盆中,卫临潇以为他会象前两次一样离开,却没有想到他也跨进了浴盆。卫临潇知道,就早自己让他出去也是白说,只好沉默着,让他的一双手在自己身上游移着,也算是帮她清理。而自己,则紧闭的双眼,看也不看他。直到他的双手,覆到了她胸中慢慢搓揉起来,卫临潇才紧拉了他的手。不许他再动。 张掖一笑,倒是老实听话的住了手,却又翻了一下身,拦腰抱住她,而身体的某个部分,却毫不由于的进入了她。 卫临潇一声惊呼,却怎么也推不开他。 就听张掖喘息着在她耳边道:“你想别丫鬟们听到动静进来吗?” 卫临潇气极,却也不得不停下闹腾。 一直到水快凉了,张掖才从又帮她重新清理了一翻,把她抱回床上。熄了灯,拥着她一夜天亮。 卫临潇醒来,张掖已经不在,大概是上朝去了,而那薄薄的锦被中,却满是他的气息,想着昨晚的一切,不禁脸色红透。真不知道晚上要怎么见他才好。 又见天色已亮,吓的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穿好衣衫,叫了丫鬟来服侍着洗漱穿戴,忙去了老夫人院里请安。 等到晚上张掖回来,看见她两眼躲着自己,再不朝他看的样子,只是笑。 又过了几日,逢到张掖休沐,由着张掖找了个借口,两人一起去了趟定远侯府,卫临潇虽知道这样频繁的回娘家,老夫人嘴上不说,心里定然不高兴,可临尘的婚事,她却不得不去说,因此也就罢了。 日后少不得再多添几分小心,哄得老夫人高兴也就是了。 到了定远侯府,守门的管事见是姑奶奶和姑爷一起回来,忙亲自去了侯爷处通报。刚好卫侯和临尘正在书房里说着话,就让临尘出来迎接。 卫临潇和张掖下了轿,正要进府,却见一位身着白色绸衫,腰系黑色描金带,头顶鎏金银冠的男子也身姿利落的翻身下马,给守门的递了名贴。 张掖一见,笑道:“若封兄今日怎么有空来定远侯府呢?” 那人便是萧国的第一皇商韩若封? 卫临潇打眼细瞧,只见寒若封剑眉朗目,与张掖一般身高,虽只一介商人,站在那儿,却不比张掖逊色分毫。 就见韩若封朝着张掖一抱拳,朗声道:“没想到济舟兄今日带着夫人回娘家,倒在这里遇上了。”说着便看向卫临潇,道了声:“二少奶奶好。” 卫临潇也笑着福了福身,却未说话。 这两人一商一官,却当众道起兄弟来。韩若封一介商贾,竟能和当朝响当当的三品大员称兄道弟,却叫卫临潇不由暗自打量了他几眼,心下亦思量了片刻。 就又听韩若封道:“既是济舟兄带着嫂夫人回来,我也就不打扰卫侯了,改日再来拜访卫侯爷吧。” 说着,就要走。恰巧临尘此已也领着小厮来接自家姐姐和姐夫,见了韩若封,倒是一怔。又见韩若封伤势要走的样子,便先和卫临潇张掖两人打了招呼,又笑着对韩若封抱了一下拳:“韩老板既来了,就一去进去吧。” 言辞之间,甚为客气。 卫临潇便看了临尘一眼。 卫临尘却没有注意到了。领着众人去了前正院的茶厅里,卫侯已守在那里。 见了父亲,卫临潇行了礼,各人也分主宾依次坐了。略说了几句话,卫临潇就由丫鬟陪着去了后院大夫人处,留着男人们在那里叙话。 卫侯见自己的女儿走了,这才问道:“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自然是无事不蹬三宝殿。 可张掖淡然一笑,恭敬回道:“我今日休沐,刚好无事,又见临潇想念您和岳母,就带她回来转转,倒是没什么事。” 卫侯听了这才笑道:“她素来未曾离家,刚出嫁,想回来看看也是常情,可你更应该管束着她,而不是随了她的性子,这才几天,就往这边跑,张阁老和府上的老夫人看着,到底不是个事。” 张掖只笑不答,这话听在临尘心中却不大舒服。 临尘就转头笑问韩若封:“今天来找父亲,可有什么事,姐夫也不是外人,有话但说无妨。” 韩若封笑道:“在下却不是来找卫侯爷的,只是天气渐暖,虽踏春的时节早过了,我前几日出城游玩,发处一处风景不错,想着世子爷不知是否有空,若是有,便约着一起去玩玩。所以我倒是来找世子爷您的。” 依乎与临尘极熟的样子。 张掖听了眼中不由寒光一闪。 这韩若封争着皇家的钱,依持着秦王府和国公府的大树,按说和他也是一条线上的人,可他如今巴巴的借着秦王的差事,搭上定远侯府这根线,不知他要干什么。 就听临尘听了,笑道:“那敢情好,你说个日子,我们没事就去转转,我这几日待在府里正觉着无趣呢,只是今日不行,今日姐姐和姐夫在,我少不得要陪的。你既无事,干脆也留下来,中午陪着我姐夫喝几杯。” 说着,又顿了一下,才道:“算起来,你与我姐夫,也是相熟的,大家都不是外人。” 这话,分明是说韩若封与他也是极熟悉的了。 韩若封就看了张掖一眼,剑眉一微挑,笑道:“既是世子盛情相邀,我和张大人也算熟识,我就留下来喝一杯。” 卫侯这才插了话:“你们年轻人,原就该这样,不要拘着才好。” 几次接触,临尘觉得父亲好似却对这个商贾出身的韩若封甚为赏识。 张掖也便笑道:“那敢情好,我和若封兄也是多久不曾在一起聚过了。” ------------ 第七十一章 节 侯府(上) 更新时间:2010-11-09 卫侯边听着三人讲话,边站了起来,交待地临尘道:“你陪着你姐夫还有韩若封先聊着。” 又转头对张掖和韩若封道:“你们先坐着,我先失陪了。” 却未说什么事情。 张掖知道他大概是要去后院里看卫临潇去,这样平白跑回来,问他这个女婿自然是不好问的。也便笑道:“您有事尽管忙您的,不必顾虑我们。” 韩若卦却未说话,只是跟着站了起来,三人目送着卫侯爷出了花厅的门。 卫侯出了门,绕过正院的假山亭阁,至东边的角门处,直接去了后院大夫人的浩然院。 进了屋,就见卫临潇正陪着大夫人坐着,临云和临雨作陪。 屋里的几人见侯爷进了屋子,忙站起来,姐妹三人就给父亲行了礼。 卫侯笑看着卫临潇笑问:“在那边府里可还习惯?” 卫临潇忙回道:“一切都好的。” 卫侯便遣了临云和临雨两人:“你们先去西厢房玩会子去,我和你们大姐还有你们母亲有话要说。” 几人本来觉得侯爷丢下姑爷一个人跑到后院来就奇怪,现在又遣了两个小的,大夫人不免不安的看了卫侯一眼。 临云和临雨忙行了辞礼去了西厢。 卫临潇知道父亲见他无故回娘家,必定是猜想她有事要说的。因为倒很安然。 等卫侯坐定,卫临潇亲送了杯茶给卫侯,笑道:“您特地跑来,不知道要找我和娘说什么。” 卫侯端着茶盅儿喝了一口就放到了茶几上,看着卫临潇道:“刚才在前院,因着人多,我也没细问,今日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卫临潇见问,就笑着回道:“是有件事想与爹和娘商量的,只是却不是我的事情。” 卫侯和大夫人听了都很不解,不由望向她。 卫临潇就笑道:“前几日圣上特地在早朝后,召了二爷去了议政厅,圣上是想着二爷是我们定远侯府的姑爷,与爹爹您说话亲近些,便让他问问您临尘与八公主的婚事订在什么时候好。我一听,就把这事揽了过来,主要是女儿想回府看看爹娘,这可不是现成的一个好借口?二爷他想着由我来说,到底比他说起来更方便些,因此也就答应了。” 圣上可还真是给足了他卫逸天的面子,两家的婚事竟然由他来定。 卫侯心中不禁冷笑。 他如今饮酒赏花度日,平日亦不与朝中任何文武官员交往,圣上他还不放心么? 好在,自己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好了。 “你跟济舟就说,我们府上什么时候都行,让内务府看个好日子定下来吧。”卫侯边说,边喝了口茶。十分不介意的样子。 卫临潇松了口气,连想好的说词都省了。就又想起进府时遇着的那位韩若封,笑着问道:“爹什么时候对这做生意的时候有了兴趣?看那位韩公子,似乎与临尘挺熟悉的样子。” 卫侯便摇了摇头。 “哪里是我要做什么生意,只是临尘也不知道看上他哪里了,近来与他挺亲近。至于那韩公子,”卫侯顿了顿才道:“我瞧着也不错的。他如今往我这里跑的勤些,左右不过是想边关贸易时,路走的顺些吧。” 这解释何其合理。且卫侯也并没有骗她。卫临潇就觉得心中一阵亮堂。 韩若封此人,临尘与他,还真有相交的必要。 他要利用卫侯在边关的网络,有朝一日,我们卫府,又何尝不可以利用他边关贸易的网络呢,只不过双方所求不同罢了。 可如今走的这样亲密。。。。。。 只有有着共同利益关系的结合,才是值得有一定程度的信任关系的。 卫临潇笑道:“可惜临尘快要大婚了,要不哪天跟着韩若封的商队,走上一圈,倒也可以长点见识呢。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临尘还小,原该多历练些。” 卫侯深以为然,因此点了点头,虽然他让临尘与韩若封相交,可不是为了什么历练。 大夫人默了半响,这才道:“照这么说,临尘的婚事,我们也该早做准备了,若不然内务府的时间定的早,我们到时候临时抱佛脚,哪里能忙得过来?” 边说,边轻轻叹了口气。 卫临潇只觉得大夫人近来似是老了不少。脸色十分不好的样子,心里便想着一会儿找个机会问一下惜文或者是佟妈妈。见她叹气,就劝道:“娘也不必愁,这本是件高兴的事情,我们虽是侯府,可娶的是皇室的公主,只要按着例制准备着就是。您就是办的再风光漂亮,也不能越过皇家,倒不如简单些。何况到时候公主府里也会把一切准备妥当的。倒是到他们大婚来的客人必不会少,这却是要好好按排的。娘找一位外院能干些的管事来打理人情往来的事情,内院再找位能干的妈妈来负责,您只要拿个主义就行。也别太累着了,我看您的气色似乎不大好,怕是前一段为着我的事,叫您累着了。娘还是要照顾好身体才是,要不叫我们怎么安心呢?” 大夫人听了,这才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你也别为我担心,我就是这几天睡的不大好,人有点倦倦的,倒没什么,也请了太医院的老太医来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如今开了几幅补药,正吃着呢。” “那就好,”卫临潇笑着道,“等临尘的婚事定下来了,您要是忙不过来,就叫我回来给您帮忙,那边府里都是大少奶奶在管事,我反正也是闲着。两个妹妹又小,也帮不上您什么,我就是回来,婆婆也是会体谅的。” 大夫人就感概道:“你在家的时候还没觉着什么,这才嫁了多久,就这么又懂事又体贴了?临云她要是能有你半分,我也省了多少心。”想了想才又道:“和那边的大少奶奶相处的还好吧?” 卫临潇笑道:“大嫂是极伶俐的人,对我不错。我们相处的很好的。” 大夫人到底不大放心:“那边不象我们府里,人口多,关系到底复杂,你刚去,什么也不了解,凡事低调些,留个心眼儿,没必要争的东西,不必去争,说起来你的陪嫁也不算少,现在又有我们侯府给你撑着,你安安心心的做你的二少奶奶,那张府也是深门大户的,你在里面生活,凡事看着就行,犯不着掺和进去。” 在卫临潇的记忆里,大夫人极少与她这样说话。 话虽未必好听,却没一句不是为她好的。 卫临潇不由感动,又有些心酸,眼睛就有点红。勉强笑道:“娘说的是,我定会记住的。” “你能听得进去就好。”大夫人见卫临潇眼中有了泪,便轻轻说了句。 她到底是她一手养了几年的。如今,恩恩怨怨的,还有什么可记着的?何况临潇到底是他的血脉。不管是临尘临云,还是其它几个孩子,她都希望能平平安安的。 卫侯见母女两略有伤感,便在一旁笑道:“午膳都准备了些什么?” 大夫人和卫临潇都不由看向他,见两人惊奇,卫侯笑道:“我中午便留在这边陪你们一起用膳了,前院那边由临尘陪着,他们年轻人说话,我去了反倒拘得他们不自在。” “难得侯爷能陪着吃顿午膳,我今日倒倒是沾了潇儿的光了。”大夫人听了,轻声笑道,又转头问卫临潇,“那我也不问你想吃什么,就问潇儿吧。潇儿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叫厨房准备着。” 卫临潇见问,也便笑答:“我倒是想吃那次吃过的茄鲞,只是现在也赶不上做了,要不就来盘溜鱼片儿吧,那边府里的厨房,做不出我们家这个味儿来。” 大夫人听了,就又问卫侯:“侯爷想吃什么,我一并叫她们做去。” 卫侯摇了摇头:“在军中这么多年,惟吃的上不如意,如今在家中吃什么都觉得是天下间至为美味的食物,哪里能点菜来劳烦夫人呢?” 惟其一本正经的说着玩笑话,才把大夫人和卫临潇两人都逗的掩袖而笑。 卫临潇从来不知道自己素来威严冷酷的父亲,还有这样的幽默亲切的一面。 大夫人也不多话,叫了外面守着的惜兰进来,问了厨房今日的菜单,又按着卫临潇的意思和卫侯的喜好加了几个菜。便让惜兰请佟妈妈亲自去厨房按排去。 三人又说了些话,秋烟就进来通报,说是赵姨娘和徐姨娘听说姑爷与姑奶奶回来了,特地来看姑奶奶。 大夫人就让秋烟领了两人进来。也不过约半月未见,赵姨娘看着倒一如往昔的样子,徐姨娘却面色十分灰暗。 赵姨娘穿了墨绿色襦衣长裙,腰间银色绣黑丝线梅纹束腰,两臂挽着枣色绢纱披子,袅袅亭亭的走了进来。而身身边的徐姨娘却一件身豆绿襦衣裥裙,也是银色束腰上绣淡淡几支兰叶,挽一嫩黄的披子,一身有如新春新绿,俞发显的脸色枯暗。 卫临潇见了,不由思量,大夫人似乎精神不济,或者是身体不大舒服,不知道徐姨娘一向看着明艳的人,怎么也变了样子。 ------------ 第七十二章 节 侯府(下) 更新时间:2010-11-11 两位姨娘进了屋子,先是给卫侯及大夫人行了礼,便几乎异口同声道:“听说姑奶奶回来,所以过来看看。” “谢谢两位姨娘牵挂。”卫临潇只笑着点了点头。 赵姨娘便浅笑着往一边的绵杌上默默的坐了,徐姨娘又笑着道了句:“姑奶奶些许日子没见,越发漂亮了。”说完方才挨着赵姨娘坐了下来。 卫临潇便谦逊道:“姨娘过奖了。” 屋里人多,她虽看徐姨娘脸色不好,却也不便相问。 在西厢玩着的临云和临雨听到两位姨娘过来了,知道父亲大概是说完了话,之才会让她们进屋的,也便跑了过来。 临雨一进屋,便依到了卫临潇的身边,卫临潇也顺势搂住了临雨,徐姨娘看在眼里,便不由笑了笑。 大婚也不过半月有余,卫临潇就能由姑爷陪着回府,这原就是不多见的,可见这位姑奶奶,是深得张府两位老人的喜爱,且也得姑爷的心的。 那张家虽说门弟不如定远侯府,可张家一门三位三品以上的大臣,其中两位,都是圣上的近臣,满朝上下,又有哪一家能比得了的? 徐姨娘当初拜托卫临潇照顾临雨,不就是本着这样的考虑么?万一哪天自家出了事,大小姐在那边虽然没有了娘家的支持,可她毕竟还是张府的二少奶奶呢,如今看来,她进了张府,又深得张家上下的喜欢,若是能把临雨放在心上,念着手足之情,日后,临雨的路也总能走的好一些。 徐姨娘心中想着这些事情,不由就看了眼卫临潇,见卫临潇正低着头和临雨小声的说笑着,甚是心安。 卫侯见一屋子的女人,他实在坐着也说不上话,且众人见他在坐,说话也放不开,便自去了内书房。 转眼间便到了午膳的时间,佟妈妈亲自来问午膳摆在哪里。大夫人就吩吩摆到了东厢房里,顺便留着两位姨娘一起陪着午膳。 刚摆好一桌子的菜,就见临风从外面急急的进了屋。先给大夫人行了礼,也不看旁人,只盯着卫临潇,笑着问道:“大姐今日怎么得空回来的?我在路上听说大姐回来了,不知有多高兴。” 一头一脸的汗,卫临潇拿了帕子,正要给他擦汗,就见卫侯爷迈着步子踱了进来。 临风见了卫侯便是一怔,没有想到父亲也会在,也不等卫临潇说话,忙恭恭敬敬的给卫侯行了礼。 卫侯摆了摆手,温和的笑道:“既是人都来了,就坐下吃饭吧。” 大夫人忙让人添了临风的碗筷。 赵姨娘欲言又止,却终是站在大夫人身后低着眉眼忍着没有说话。 卫临潇见了,就柔声对临风道:“你姐夫也来了,正由你哥哥在前院陪着呢,你一会儿吃了饭,过去说会儿话。” 赵姨娘听了,眼睛就亮了亮。 临风是男孩子,张掖是当朝公认的最杰出的青年才俊。临风能和他多接触,自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赵姨娘怕盼的就是临风有一天,也能成为张掖那样的人,那么她的腰杆子也能挺的直些。 没有人比卫临潇更清楚,人在卑微之地时,心里对上位的渴望。 前世的曾经,她不就是那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么? 临风听说张掖也一起来了卫府,自是十分高兴,便答道:“嗯,我吃完饭就去。大姐晚上回去么?” 他很喜欢张掖,在他的心里,张掖和父亲一样,是他需要仰望并渴望抵达的山。 卫临潇挟了块菜放到临风面前的碟子里,笑道:“自然是要回去的。有空接你和临云她们一起去玩。” 等众人用了午膳,前院那边便派了人过来问话,说是姑爷问姑奶奶什么时候回张府去。 不待卫临潇回答,大夫人便吩咐道:“去跟姑爷说一声,一会儿就送姑奶奶去前院。” 卫临潇笑道:“哪里那么急的,我还想再陪娘和妹妹们说会儿话呢。” “姑爷体谅你,才送你回来看看的,你也要体谅姑爷,不能叫那边府上的人说出话来。”大夫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命丫鬟们准备了洗漱用的水,叫了惜文过来帮卫临潇重新梳装了一翻,这才亲送她出了门。 卫临潇知道回娘家已是不妥,早点回去,实在是张掖为了免她被责的体谅,也就顺了大夫人的意思。 院门口早有备好的青油小轿等在那里。惜文和问夏在边上候着。 见临云和临雨依依不舍的样子,卫临潇笑道:“又不是回来了的,两府离的也不算远,就算我不能时常回来,你们也可以去看我的呀,等得闲了,接你去玩去。” 边说,边抚了抚两个妹妹的发髻。 赵姨娘轻声道了句:“姑奶奶路上小心点。” 卫临潇点了点头,给大夫人行了礼,便在惜文的搀扶下上了轿。 卫侯领着临风,后面是卫临潇的轿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前院。 这边也结束了饭局,到了前正院的厅里,就见张掖,韩若封,还临尘正分主宾依次坐着,在喝茶说话。 相谈甚欢的样子。 张掖和韩若封面不改色,临尘却因喝了酒的原因,脸色微红。见卫侯进了屋,三人忙站起来作辑行礼。 卫侯道了句“免礼”,几人重又坐了,临风便又见过张掖和韩若封,也依着卫侯的下手坐了下来。 卫侯便问张掖:“临潇已在厢房里等着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府?” 张掖笑道:“这就打算回去了。您身体不好,我们也不便久扰,等过一段再回来看您。” 卫侯点了点头:“回府后,代我向张阁老问声好。” 张掖自是应了,见卫侯也说了话,便起身作辞:“那小婿这就回去了。” 卫侯便让临尘送送他。 临风见张掖这就要走,未免有点失望。也便跟着站了起来。 张掖笑对韩若封道:“若封兄得闲时,我们再聚吧。我可是一直惦着你府上的百年竹叶青呢。和若封兄喝酒谈话,实在畅快。” 韩若封朗声一笑:“兄弟和济舟兄亦有同感。哪天叫上世子爷一道,我们再喝去。今日您带着夫人过来,实在也不敢喝的尽兴。” 两人作辑别过。 临尘便同临风把张掖请到了卫临潇侯着的厢房里。见三人进屋,卫临潇起了身,笑问临尘:“中午可是喝多了酒?看你脸红成这样。” 又对张掖嗔道:“他才多大人?怎么让他喝这么多?” ------------ 第七十三章 节 送别 更新时间:2010-11-11 张掖一笑,却不答话。 临尘挠了挠头,小心的对着卫临潇道:“姐姐忽怪姐夫,是我难得和姐夫聚在一起,若封兄又是义薄云天的人,谈到高兴处,便不慎多喝了几杯,我下次定会注意的。” 酒色误人,古来如此。卫临潇却也知道,男人天性里就有仗剑纵酒行天下的那份子豪情,何况临尘本就出身武侯世家。只是他竟然能说出商人身份的韩若封“义薄云天”四个字来,让卫临潇不由蹙眉。 想了想,方淡淡道:“男人们在一起喝酒,又是在家里,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在外面时,注意些也就是了。” 临尘忙回道:“我知道,在外定然不会的。” 边答话,边用恳切的眼神看了张掖一眼,希望他也能说两句话的意思,却看的张掖一怔。 世子爷年龄虽然不大,平日行事却极沉敛威稳,假以时日,历练历练,只怕气魄成就,未必就在卫侯之下,虽然他一向知道自己的夫人与世子爷感情极好,但却也没有想到,卫世子竟能对卫临潇尊重至此。 若是没有这份尊重,又哪里会怕她不高兴而小心翼翼到了这样的地步呢? 张掖便笑着把卫临潇额前的一络乱了的发丝抚顺,柔声道:“也是韩若封说起出关的事情,引了世子的共鸣,一时心中高兴,故多喝了几杯,他毕竟也在边关呆了两年。” 卫临潇脸一红,再不好多说什么。 这个小动作,虽背对着临尘和临风,但那份亲昵,看在临尘的眼中,不知为何,心中却觉得一堵。 就听跟在身后一直未出声的临风道:“哥哥平日从来不喝酒的。有一次我随他出门,别人敬酒,哥哥也只略湿了湿唇,回来还特地教导我,酒色误人,让我日后切不可沉迷于此。哥哥还说,这是大姐的话。” 卫临潇不由心软,临风他,时时都懂得如何在极小的事情上,维护着自己的哥哥。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有这样相互信任扶持的兄弟,他们卫府,还怕什么呢? 便上前拉了临风的手,轻轻拍了拍。这份善意和无声的奖勉,倒叫临风一时生涩的低了头,仿佛做错了事般纳纳的说不出话来。 卫临潇顿了顿,这才开口对临尘道:“那位韩若封,乃是一介商贾,你贵为侯府世子,即便是相互赏识,也还是……身份有别,不要让别人看了,生了误会的好。君子之交谈如水,整日酒林肉池的,看着虽亲,未必就是生死之交……” 说了几句,卫临潇就停了话,本来临尘和韩若封之间,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何况她在一个经济高速发达的年代里过来,对商人的看,毕竟和这个时代的人不同,很多时候,有利益点的关系,才是真正可靠的关系。 是临尘毕竟涉世不深,提点几句,让他心中有个数也就是了。 临尘心中自有他的思量,可卫临潇的话,他一向是听的,见自己的大姐说着便停了,忙按下心中因张掖与姐姐的亲昵引起的不快,回道:“姐姐说的是,我会记在心里的。” “我们现在便回去了。”卫临潇笑了笑,想着一直没有机会找大夫人身边的人问话,她的身体看起来似乎十分不好,一会儿要走了,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就问了临尘,“娘的身体,看起来似乎不太好,请太医院的太医过来看过没有?” 临尘脸色一黯,旋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笑道:“已经叫太医来看过了,就是上次来为父亲看病的漆睦,开了些方子,说是没什么大碍,调理些日子就行。” 卫临潇便点了点头:“你没事的时候,多去陪陪娘。” 临尘应了声“是”,卫临潇就又嘱吩了几句别的,便起身同张掖要走。 临尘和临风送了两人出府,外面的马车早已在仪门里侯着。 张掖的贴身小厮任生见了,忙上前来,低声和张掖说了句什么,就见张掖微皱了一下眉,点了点头,任生便退到了马车边上。静候着张掖携着卫临潇与两位小舅子告别。 略说了几句话,卫临潇便在惜竹和问夏的搀扶下上了车。张掖又轻声同任生说了几句方才上了马车。卫临潇撩了帘子,隔着车窗,向着站在仪门口的石兽边的临尘和临风挥了挥手,便放下了帘帏。 车夫扬了鞭子打马回府,一时车身轻晃,卫临潇身子一歪,正倒在了坐在身旁的张掖身上。张掖顺手便搂住了一身清香的妻子。 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便托起她的下颚。双眼含着朦胧的笑意,看着怀里人精致的眉眼。 五月午后的阳光,透过枣红色的车窗帘子,一室的淡淡红光,照在卫临潇的脸本已微红的脸上,越发的美如梦幻。 张掖只觉得酒意上涌,搂着卫临潇的手,不由紧了紧,怀里的那具柔软而带着淡淡清香的身体,他恨不得揉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不知要如何怜爱才好。 卫临潇在他的笑意吟吟的注视下,不自觉的便闭上了眼,因他搂的太紧,便略挣扎了一下。 一点小小的动作,却让张掖有一种被欲拒还迎的诱惑,心神一荡,便吻了下去。 由眉眼,至鼻尖,再便是卫临潇红艳如樱桃的双唇,最后一路滑至衣服下。而本来扶着她香肩的手,也慢慢移动她的胸前,轻轻揉/抚着。 他呼吸间带出的淡淡酒气,慢慢炽热的脸,还有逐渐粗重的呼吸,她腰上越发紧匝的手臂,还有那只在她脑前游移的手,都让她慢慢觉得呼吸困难。 卫临潇忍不住轻声呻/吟了一声,而这一声娇/吟,似更刺激了张掖身体内最原始的欲/望,一个转身,卫临潇已被放倒在宽大的坐塌上,而他也早翻身伏在她的身上。 这样不行,就是在前世,卫临潇也绝对无法想象,要和一个男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什么,何况这是再重礼教不过的时代。 “济舟,别这样。” 声音轻柔,却又坚持。 她轻推了他一下。 伏在身上的男人,似乎不为所动,一手抚着她的肩,而襦衣外的褙子,也已滑至齐胸处,露出了肤如凝脂般的细瘦双肩。而另一只手,却已摸索至她的束腰处,正在试着解开系玉扣。 卫临潇感觉到了他吮/吸胸部的丝丝刺痛。强压下心中慢慢被他挑起的情/欲,在他耳边低声道:“济……舟,别这样,你弄痛我了。” 那个“痛”字,让张掖恢复了些理智。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却依旧伏在她身上未动,原本的吮/吸,也变成了舌尖的轻/舔。 ------------ 第七十四章 节 通房(上) 更新时间:2010-11-13 卫临潇十分聪明的知道,此时自己还是别动的好。 又因着自己轻易就能被张掖逗引的生出情愫来而暗自羞愧。 这样不行。 一个人最怕的就是心无警惕,到最后失了自己的心,处处被动无着。 张掖不是她的良人。 而自己在这些日子以来,竟然全没有一点警觉之心。 卫临潇意识到张掖在自己心里一点一点加重的份量,不由心惊。 她不是一个会轻易对别人产生感情的人,她对张掖,由开始的抵触,到现在的慢慢顺应,并不自觉的配合,如果不是基于一定的好感,绝不会到了这样的一步。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他张掖凭什么单对她就怜爱有加呢? 果真自己就貌美到让一个男人不由自主的爱上? 卫临潇心中不禁对自己冷笑。她竟忘了陶晨芙了。扪心自问,她可曾有哪点比陶晨芙更出色的?这样一个风华绝代,色才双绝的女人,多少年的爱慕,尚且换不回张掖一点垂青,她卫临潇又何德何能?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她这边正百转千回的思量着,张掖已慢慢平息了心中的情愫,抬起原本伏在她项间的脸。笑看着她。 卫临潇对上他的眼神,心中又是一动。不由闭了眼,半响才睁开。 见张掖依旧含笑注视着自己,便开口道:“我和父亲说了临尘的婚事。” 张掖这才起了身,扶着卫临潇坐起,重又把她搂到怀里。 “哦,侯爷怎么说?” 是叫“侯爷”,而不是“岳父”。 卫临潇自他怀里争脱,坐正身体,面对着张掖,微微笑道:“父亲说,让内务府那边定个日子就行。侯府这边,一切尊圣上的旨意行事。” 虽笑着,语气中却有着丝丝的冷然。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张掖只觉得十分无力。 两人立场如此。 他不想逼她,可也不想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 便伸手揉了揉卫临潇的头,淡淡应了声:“我知道了。” 一时无话,过了半响,张掖方道:“累了吧?来我怀里躺一会儿。我保证,不再动你。” “不用,”卫临潇笑着拒绝,“我不累,这样坐着就行。” 张掖却一把拖过她,强按到了自己怀里。 卫临潇争扎了一下,换得他的手臂圈的更加用力。也便不再动。安静的伏在他的怀中。 她从来没有意识到,张掖竟是如此强势的男人。 心中又是一惊。 只听到马车行驶时,车辙辗过路面的咯吱声。 卫临潇便又想到韩若封。 “那位韩若封,据说也是位十分传奇的人物呢……” 话刚开头,张掖便接道:“你放心,世子与他交好,未必就是坏事。况且你刚才走前说的那番话,世子自会想想的。再者,世子不是一般的年少小儿,恐怕假以时日,成就未必在侯爷之下,你不用太过担心。你的两位弟弟,日后都非池之中物。” 如何的功业,都要建立在生命无忧之上吧。 卫临潇笑道:“我不过是希望我们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罢了。至于富贵权势,却并非我所想。” 张掖听了,心中叹息,谁能想到堂堂侯府女,他张掖的妻子,心中所愿,不过是家人平安几个字呢。 不由对她心中又是怜悯,又是疼惜,便道:“临潇,我向你保证,假如,假如以后侯府如果有什么事,我作为卫家的女婿,也必不会坐视不管的。定会尽已之力……”边说,边托起卫临潇的脸,“你记着,你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你伤心难过的。” 卫临潇不知道张掖在朝庭针对她的父亲定远侯的事情中充当什么角色,可是她却不由相信张掖是说得到便能做得到的人。 他的这份承诺,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对着张掖璀璨一笑,把头埋进他怀里,柔顺的靠着。 徜若他愿顾念她,她亦愿回报他柔情几许。除了心。 而事实上,他又在乎她的心吗? 到了张府,已是寅末时分,两人回先回了晴川院,想着老夫人大概正在午休,便先洗漱了一番。 张掖洗漱后,便在莲蕊的服侍下去了内屋里休息,卫临潇回了外间,沈妈妈已等在那里,看着莲蕊陪了张掖进内屋,沈妈妈等卫临潇坐下,便看了几屋那里一眼,这才笑道:“怎么不回屋里歇着去?来回跑了半天。” 卫临潇笑道:“刚在车里躺着歇了会,这会儿也不累。今天院里可有什么事没有?” 沈妈妈又看了内屋那边一眼,这才道:“倒没有什么事。”顿了顿,才迟疑着开了口,“二少奶奶眼看着嫁过来也快一个月了,给二爷按排通房的事……” 卫临潇听了一怔,沈妈妈怎么会想起来说这件事情? 她竟然从来没有想过通房的事,心中突然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爱不爱是一回事情,可要和一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事,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也接受不了。 社会如此,那是社会的事情,她改变不了。徜若必须如此,她也没有立场阻止,可她同样没有办法接受,她不愿意也不可能免强自己就必须要按着社会规则去接受。 见卫临潇脸色微变,沈妈妈就在心中叹了口气。 二爷的那几个丫鬟,除了莲叶和莲子,倒还没什么,自有了二少奶奶,她们服侍二少奶奶的时候多,倒是对二爷不大上心了。可那个莲蕊和莲竹,只要二爷一回来,有用得着的时候,也不管二少奶奶在不在跟前,自主动上前去服侍。虽说是二爷用惯了的人,到底有些不妥。 自古这样大家庭里的公子哥儿们,哪个身边没有几个人的?当年侯爷那么宠着沈姨娘,后面不还是跟着就纳了两位姨娘? 既是躲不过去的事情,还不如早做打算的好。 这些日子来,沈妈妈冷眼看着二爷对二少奶奶,也是放在了心上捧在了手里的。如果二少奶奶主动为他按排了妾或通房,二爷心里感激愧疚,只有对二少奶奶更好的。 可这人选,却只能是自己的人。要不日后也难控制。那莲蕊莲竹一直是二爷身边的人,看样子倒是没有被收房的,可保不准两人未必没有这心思。要说容貌,自家带过来的这四个大丫鬟,也不比那两个丫鬟差到哪里去,尤其是素妗,更是比那两人强些,只是素妗还小。沈妈妈想过,不管是惜竹还是幼楠,,任一个以后都能帮着二少奶奶,也不至于生了外心。 可她哪里不知道说了这话,二少奶奶心中必定不舒服的?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一个男人的?只是她还年青,未必就能想这么远呢。这件事,她不得不跟二少奶奶说开来。 沈妈妈就想到上午书墨来回话的事情。 ------------ 第七十五章 节 通房(下) 更新时间:2010-11-14 可巧二少奶奶也出了门,要不还得想着怎么话书墨来求见的事圆过去。她便让人把书墨请到了西厢。 书墨开门见山就道:“沈妈妈上次让查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对方原是二爷房里的丫鬟,后来有了身孕,便被老夫人以安胎为由,打发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如今已有一个四岁的小公子,那孩子起了名字,叫张缘偶,下人们都叫缘哥儿。” 沈妈妈默了半响,方问:“那丫鬟叫什么?原在二爷房里,可是得用的?” 书墨回道:“叫听荷,原是二爷房里的一等大丫鬟,照顾着二爷的起居,自二爷打小就跟在二爷身边服侍,也算是二爷最看重的眼前人。” “那可知道,为什么小公子都四岁了,却还没有接回府里?” “这个……”书黑笑了笑,却没再说下去。 沈妈妈便心中有了数,左右不过是为了声誉吧,何况二爷那时候尚未娶亲,正室还未进门,万没有叫个通房丫头先生下小公子的道理。如果接回府里,只怕会影响二爷的亲事呢,果真接了回来,还有哪个有权有势的府上,会把自己的嫡出小姐嫁过来的?就算娶,怕也只能娶那不入流的人家了。 再者,张掖毕竟名声太大,张阁老虽是内阁大学士,可真遇上那拎不清的言官弹劾,到底于张掖声誉有损。 可是,张家竟然能留着那孩子,只是送了出去,当个外室养着,可见在二爷的心中,那叫听荷的丫鬟,份量自然不轻的。 既是二爷能这样护着,那么接回府里,也不过早晚的事情。 真到了那时候,二少奶奶怎么办?她打小一手养大她,哪里会不知道自家这位大小姐的性子的? 沈妈妈不怕她争,她若真的争了,又有什么争不到手的?沈妈妈怕的是她就此寒了心,把个二爷从此视若陌路。 娘家定远侯府再显赫,那只是锦上添的花,女人的日子,到底是要自己过的。 “这件事情,你知道就行了,侯府那边,千万不要去说。” “沈妈妈放心,我如今是二少奶奶的人,没有二少奶奶的吩咐,自然不会擅自行事的。”书墨淡然答道。 沈妈妈对这回话十分满意。 这人,难怪世子会给了二少奶奶。 便端了茶杯。 书墨见状,就起身请辞。沈妈妈叫了幼楠来:“去送送金掌柜的。” 一向爽利的幼楠,却扭扭捏捏的应了。瞥了书墨一眼,这才低声道:“金掌柜请。” 倒看的沈妈妈一愣神,先是奇怪这丫头今儿是抽什么风了,又一想,却笑了。 这丫头年纪眼看着也大了,何况不举是书白还是书墨,那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沈妈妈这样一想,心中却是一动。 如果在幼楠和惜竹几人中,挑一个人,给了二爷,一是原该的,二是也可拢拢二爷的心。如今和二少奶奶新婚,自然蜜里调油般,可这以后的日子常着呢。真要收了二少奶奶的一个陪房丫头,就算将来那叫听荷的进了门,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重要的是,二少奶奶得赶紧的生个儿子才行。 因此卫临潇一回来,沈妈妈想了半天,才对卫临潇说了这一番话。 见卫临潇沉呤着并不答话,沈妈妈想了想,斟酌了一下,就要再劝劝。却不想卫临潇倒开了口:“妈妈说的,我知道了,妈妈的心意,我也明白,只是这事,还得看二爷的意思。” 卫临潇只觉得意兴阑珊。 徜若张掖有这心思,她自然不会阻止。可要她的丫鬟来做这通房的位置,她却也办不到。到时候,原先服侍张掖的莲蕊几人里,只要她们愿意,随便挑一个就是了。 莲蕊几个的心思,她看在眼中,何尝不明白? 关健在于张掖,他若想,就随他的意吧。 就算她想防,防得了今日,可防得了明日?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张掖的起居事宜,她由着他原本的丫鬟们服侍着,半分也没有打算动过。 何况她意不在此。 见卫临潇不想就此再说下去,沈妈妈咬了咬牙,继续道:“二少奶奶,这件事,我们得占个先机才行。哪里能只看二爷的意思?” 那缘哥儿的事,她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卫临潇只觉得心中甚堵,便勉强笑道:“妈妈的话,我会想想的。您去叫幼楠进来,一会儿要去老夫人院里了。我先准备一下。” 沈妈妈听了,只得出了门。 等幼楠进了屋,身后却跟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长的眉清目秀的,穿着件嫩黄的衫衣水粉色的裙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朝卫临潇福了一福身,道:“见过二少奶奶。” 见卫临潇诧异,幼楠便笑道:“这位妹妹是四公子屋里的大丫鬟千儿。” 张复屋里的人来见她干嘛? 卫临潇忙给千儿赐了坐,幼楠亲自搬了锦杌儿让她坐了。 千儿这才道:“三公子和四公子在我们院里闲聊,听说前些天卫世子送了二少奶奶不少书过来,所以打发奴婢过来问问,看能不能借几本过去看。” 大概是小叔子不好往嫂子房里跑的原因。 卫临潇笑道:“我们张家可是几世的书香门弟,什么书没有的?他们倒特地着人来我这儿找闲书。” 千儿就掩袖笑道:“我们家这两位公子,都是书痴,但凡有什么好书,总想着找来看看的,我们四公子那屋里,堆的全是书。每年不知道在上面花多少银子呢。这不是听说卫世子是文武全才的人,我们两位公子只恨没有相交的机会,听说世子给您送了书来,所以就惦记上了。” 这丫头倒是个会说话的,不着痕迹的就把临尘给抬了。 千儿说着,便从袖子里拿了个木刻的人偶递给了卫临潇,细一看,竟是尊雕的极小的水月观音像。木像虽小,但发丝眉眼,广袖羽衣,却无一不十分精致。 千儿恭敬把那尊小小的水月观音奉给了卫临潇,卫临潇看了,便十分喜欢。 千儿道:“三公子听说老夫人寿辰时,二少奶奶送了幅观音绣像给老夫人,想来二少奶奶也是喜欢理佛的,便拿了这尊小像,托奴婢送给二少奶奶。” 叔嫂之间绝不能做那私相授受有违礼教的事情,可一来,三公子四公子是有求有于她,二来,佛像毕间不同常物。 卫临潇就笑道:“难得两位公子有心,你回去跟他们说,我明儿叫人整理出书单来,送过去给他们过目,有什么他们想看的,你过来取就是了。” 千儿忙站起来福着身,道了谢。 因千儿第一次上门,还带了礼来,卫临潇便命幼楠赏了她一对小红宝石的耳坠子。千儿也大方的收了。就要辞了回去回话。 卫临潇让幼楠送她出去,嘱咐道:“有空常来我们院里走走吧,看你也是个清爽可人的丫头,又和问夏她们年纪相当,想来是玩得到一起去的。” 千儿曲膝行了辞礼,嘴里答道:“以后自是要常来玩的。谢过二少奶奶夸赞。” 等人出了屋,卫临潇便也起了身。又想起沈妈妈说的那番话来,也快到了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间了,张掖也该醒了,不如趁着这会儿,问问张掖的意思,便整了整衣衫,进了内屋。 ------------ 第七十六章 节 试探 更新时间:2010-11-16 就见张掖手中拿着本翻开了的书,歪在床上已经睡着了,而莲蕊坐在离床两尺远的地方,正轻轻的为张掖打着扇子。 屋里是张掖呼吸间带出的淡淡酒气。 卫临潇便想着,眼看着就要是六月了,天气真是越来越热。便抬眼看了一下西窗外,明明午后还好好的天气,此时也不见了阳光,天地间一片阴霾。 果然就见窗外一时通亮,电闪过后,便听轰的一声,平地便是一个惊雷。 莲蕊一惊。停了手中的摇着的长扇,拍了拍/胸/口,却抬眼看到卫临潇进了屋,正拿眼含笑看着她。 莲蕊忙朝卫临潇福了福/身:“见过二少奶奶,刚天气热,公子……二爷又喝了酒,我怕二爷热着,所以就一直在这里给二爷扇扇风。” 她嫁过来,也快一个月了吧,莲蕊还不时叫错张掖的称呼,若不是心中无她,也未免太托大了些。 见卫临潇不答,莲蕊心中不禁有点急。 这样待在内屋里,半日不出去,二少奶奶难免会恼。可她平日,分明也没有介意过自己服侍二爷。她也曾试探过,二少奶奶也不曾有过要换走她们几个二爷原来贴身侍奉的丫头的意思呀,今儿这是怎么了? 莲蕊想着,便拿眼偷偷瞥了卫临潇一眼,见她依旧那么挂着抹浅笑,看着自己,只是嘴角分明带着些嘲弄。 是在嘲弄她? 莲蕊不禁叫道:“二少奶奶……” 卫临潇见莲蕊脸色微变,心里又是自嘲一笑,便朝着莲蕊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找二爷有点事说。” 莲蕊便瞥了床上的张掖一眼,朝卫临潇曲膝福身:“奴婢这就出去了,二少奶奶要什么事,就叫奴婢一声,奴婢在外面守着。” 卫临潇便施着莲步走到床前,坐了上去,笑着道:“不用,你且忙你的去。” 莲蕊低着头,小心翼翼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都道二少奶奶好、性子,难道她们全看错了不成? 待莲蕊出了门,卫临潇便轻轻摇了摇张掖的手臂。 窗外已下起了噼噼叭叭的暴雨,滴滴打在窗外的芭蕉树上,偶有几道闪电的亮光照进屋里,除此之外,便是一室的幽暗。 卫临潇的心,只一舜间便出奇的静了下来。 何必为那些本来就没有奢望过的东西扰了自己的心智呢? 见张掖醒来,卫临潇笑道:“可睡好了?”说着,端了床着案几上的凉茶,便递给了坐起身,倚在床头雕着百子送福图案的床隔上张掖。 张掖接了过茶盅,吖了一口,卫临潇递过盘子,张掖吐了。又喝了一口茶,这才笑道:“怎么是你在这里服侍?莲蕊呢?” 卫临潇把漱口的盘子放到了几子上,拿眼笑看着张掖,偏着头,扬了下眉,调笑道:“原来二爷不喜欢我服侍,那我还是把莲蕊叫进来?” 张掖眠着嘴一笑,一把把作势要走的卫临潇拉进了怀里:“我只愿时时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人,都是你。” 如此的甜言蜜语,真亏他说得出来。卫临潇暗笑。 见卫临潇柔顺的在他怀里躺着,张掖这才看了眼窗外,问道:“什么时候竟然下了雨了?” 卫临潇轻声回道:“才刚下的,那么大的雷声,竟然没有惊醒你?” 这可不象是一个习武的人了。 张掖一只手臂圈着她的腰,一手抚着她的肩:“大概喝了些酒,又住在我们自己的家里,所以放松了些。一点警觉都没了。” 卫临潇不答话,一时两人都沉默起来。 只余点点雨打芭蕉之声。 张掖似是十分享受这样静谧的时光。忍不住舒服的叹了口气。 过了片刻,卫临潇抬起脸,轻声笑道:“济舟,我嫁过来,转眼之间也快一个月的时间了。” “是呀,”张掖轻叹,“想想第一次见你时,至今也不过才五个月,你竟由一个娇滴滴的侯门小姐,成了我的小妻子。” 语含轻松的调笑。 卫临潇便笑着驳道:“我哪里娇滴滴的了?” 她不知道,那时昏迷中,满身红血的自己被张掖抱在怀中时,这个男人心中无由生出来的怜惜疼痛,和莫名其妙的气恼。 张掖便揉了揉她的头发。 而他的头发,也松松散散的落在胸前,卫临潇便拈着络头发,绕在指尖,那绕指之柔,看在张掖眼中,不禁心中微动。 却听卫临潇抬着脸,看着他的眼轻声道:“济舟,我嫁过来也一个月了,你屋里又没有别人,沈妈妈问我,是不是要给你按排个通房?” 张掖抚着她的手不由一顿。 脸上的笑意未却,眼中却已无一丝笑意,便见他嘴角微扬,看着她的眼,问她:“你觉得按排谁比较好?” 明明刚才还是闷热的天,此时暴雨狂风,卫临潇已有丝丝凉意。 “原该是我陪嫁的几个丫鬟中给您按排一个的。可素妗和问夏年龄还小,就算服侍您,我也怕她们不能周到,幼楠和惜竹倒是不错,可一来她们来府里日子短,不知您的喜好,二来,毕竟容貌也比您屋里原来的丫鬟们差些,我就想着,在莲蕊她们几人中挑一个……” 不自觉的,便用了“您”字,张掖只觉得气闷,他这近一个月来的努力,全扔到水里了。 又想着,她到底和别人不一样,内室里的争斗,他自小看的多了。这样的深家大院里,谁家没有些阴暗的不见光的事情? 便想起从前,想起自己。 他决不要卫临潇也变成那样的人。她不该是那样的人。 还好,她没有为着自己的利益,想要按排自己的陪嫁丫鬟。 “你可是听说什么了?” 语气里的丝丝冷然,只进卫临潇的心底。 “不,没有。我只是想着,原该如此。何况您屋里的几个丫鬟,原本就是服侍您多年的,样貌品性,也都是一等一的,所以……” 夏时的气候,变天如变脸,那雨,真是来的急去的也快。 雨过天晴,西窗外的天空,已染上一片红霞,欲落未落的夕阳,已隐入地平线一半。 空气里满是湿、润的泥土清香。 张掖扶着卫临潇起身:“雨停了,还是先去母亲那边请安吧。午后回府,也没按排人去说一声,省得她老人家心里惦着。” 卫临潇不禁叫道:“济舟……” 还好,是叫“济舟”,不是“大人”,不是“二爷”。 张掖便想起那日她竟然开口叫他“大人”的事,低头脸,脸上便有了微微的笑意。却抬脸冷然道:“那不必要的贤名,你不要也罢。” 语气虽冷,卫临潇却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只觉得心中一阵轻松,忙起了身,笑道:“我来帮你绾发。” 原来这些试探的话,并非她的本意。张掖心中暗笑,却又蓦然想起听荷,这个人,几乎已经被他遗忘到了角落里,不由十分懊恼。 看着卫临潇突然之间露出的灿烂笑靥,便觉得不忍,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到那时,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只怕有太多的人,都等着看她失态,看着她伤心难过,看着她出笑话吧? 可他却相信她,不至于应付不了那些事情。 与其让别人告诉她,由别人的口中听到自己夫君的事情临时惊慌失措,不如自己告诉她,有那一日,她也好有个准备。 张掖便怔怔的看住了眼前笑意呤呤的那张脸。 ------------ 第七十七章 节 访客(上) 更新时间:2010-11-16 眼神清澈,笑容明艳,如一朵如后碧莲,亭亭立在他的眼前。 张掖顿了顿,终抵不住内心挣扎,暗自咬了咬牙,勉强笑道:“临潇,你先坐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卫临潇见他虽挂着笑,到底掩不住面色里的沉郁,便回身的在床沿上坐了。 就见张掖也在她身侧坐了下来,迟疑着开了口:“临潇,有一件事,我想先告诉你,望你听了后,不要……。我不想解释什么,只望你能象如今这样信我。” 不要什么呢?卫临潇见他说的郑重,便收了笑:“好,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呢?你既这样信我,告诉我,我也不会辜负你的心意的。” 感情姑且不论,她和他之间,必要的信任却不能少。她若想张掖帮着她,信任他,便是前提,至少要让他觉得她信任他。 张掖听了,就道:“我屋里,曾有位丫鬟叫听荷的,五年前有了身孕,因我还未曾娶亲,她又身体不好,便被母亲送去了城外的庄子上养着,后生了个男孩,到如今也没有接回府里。” 当然是他的孩子了。 卫临潇强压下心中的震惊,顿了片刻,才道:“既是你的孩子,总归要接回府里才好,如今我们也成了亲,若一味在外面养着,倒是我的不是了。” “我不是说要接她们回府,”张掖眉毛一挑,“我只是告诉你。至于听荷还有孩子,我会安置好的。” 自己的丈夫有了孩子,可毕竟是以前的事情,她没有立场生气或者是伤心。且不说是以前的事,就算是以后,她难道便会伤心难过了? 卫临潇心中暗自一笑。却望着张掖,眼含真诚,笑道:“济舟,那孩子毕竟是你的骨肉,若一任他们在外面,于你的声誉也不好。再则,我们也该多想着爹和娘的心,哪有老人不喜欢家中多儿孙的?这件事,说到底是我该管的,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知道了,还装着不知道,若被人知道了,岂不是我没有容人的肚量?何况……” 何况什么呢?何况她根本就不在乎? “你一点都不在意?”张掖语气中略有懊恼? 卫临潇闻言一怔?在意?她该吗?还是她得表现的争风吃醋,他才能满意? 卫临潇心中不禁发笑,面上却表现的若有所失,勉强一笑,轻叹道:“哪里会……一点不在意呢?只是,我却不忍叫你为难。也不愿有一日,别人说你为了妻子,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顾。你要是担心侯府那边,这件事情,我会亲自跟侯府的父亲和母亲说的。” 张掖看着她若有所失的笑脸,还有语气里的丝丝怅然,心中释然,却又有点不忍。 但毕竟那是他曾经实实在在发生过的错误,无法更改。 “这件事,我来处理吧。” “你既和我说了,就由我来办,这原也是我该办的事,你就让我得回贤名又如何?过一段择个日子,把他们接回来就是了,晴川院这么大,还不能容下他们娘儿两了?”卫临潇灿然一笑,便起了身,“去给娘请安吧。再不去,就该到晚膳的时间了。” 这意思,便是结束了这个话题,张掖纵有千言,见她这个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任她帮自己梳好发髻,用一根碧玉包金的簪子绾了,换了身墨青色薄绸面家居长袍,随她去了老夫人院里。 还未见门,就听上官老夫人屋里笑语不断,听着声音却不熟悉,卫临潇就轻声问守在游廊下的翡文:“老夫人屋里可是有客人?” 翡文低着头给两人行了礼,轻声应道:“是老姑奶奶,庆国公府的张老夫人还有我们的二表小姐过来看望老夫人。奴婢这就去给二爷和二少奶奶通报。” 张掖点了点头,卫临潇也笑道:“那就劳烦你了。” 翡文一笑:“二少奶奶太客气了,这原是奴婢们应该的。” 说着便打了夏日里用来挡蚊虫的薄纱帘子,进了屋,就听屋里的老夫人笑道:“可是二爷和二少奶奶来了?快请进来吧。” 翡文回头对着卫临潇一笑。 因着两府离的原不远,老夫人膝下没有女儿,所以二表小姐陈清初往常也时来张府,本就和张掖很熟的,且现在张掖又是成了亲的人,倒也不用回避了。翡文便把两人请进了屋里。 果然临窗的炕上坐着上官老夫人并一位年纪更大些的五十外的老夫人,虽穿着夏日里的家居衣服,却也显得雍容华贵,正是张家老大人的胞姐,张掖的姑姑,庆国公府的张老夫人。 另一外十六七岁的小姐,头挽牡丹髻,插着一支金凤步摇,身着嫩黄襦衣,碧玉绿的八拼山水裥裙,外罩绡金薄纱衣,挽着淡月白的长披,凤眼含笑,面露红霞,正看着进屋的张掖和卫临潇。 见两人进了屋,庆国公的二小姐陈清初因坐着,也便没有起身,朝着两人点了点头:“二哥好,二嫂好。” 音如莺啼,清脆悦耳。 卫临潇对这女孩子很有好感,也便笑着应道:“清初表妹好。来了怎么也不遗人去我院里说一声儿?我好请你去我们那儿玩去。” 边说,边给老夫人和定国公夫人行了礼。 上官老夫人就让珠儿给两人看了坐。 张老夫人便仔细打量着卫临潇,似是越看越满意的样子,笑赞道:“果真是个美人儿,我们二小子娶了这么个仙女样的人儿来,真是他的福气。家世人品自不用说了,就是这模样儿,都叫我看了不由的喜欢。” 卫临潇正要谦逊一句,就听屋外的人笑道:“哟,我们老姑奶奶难得夸赞个人,这是哪位天仙样的美人儿,叫我们老姑奶奶看上了?我也来瞧瞧。” 卫临潇听了声音,就知道是谁。不禁掩袖笑了。 清初却收了刚才的笑,脸上淡淡的。 上官老夫人便笑骂道:“哪里都少不了你这猴儿,还不快进来给你老姑奶奶磕个头?” ------------ 第七十八章 节 访客(下) 更新时间:2010-11-17 就见大少奶奶庞玉清面色欢愉的进了屋。作势就真要给张老夫人磕头,嘴里还道:“虽不是年节,可老姑奶奶难得来一趟,磕了头,老姑奶奶可是要给些赏钱的。” 张老夫人忙指着身边的珠儿和翡文笑道:“还不拉住你们的大少奶奶?我老婆子还想留些体已银子呢,万不能叫这鬼丫头找个机会就给我糊弄了去。” 庞玉清便半弓着身子不动,嘴里却笑着回道:“老姑姑这是说哪里的话呢,您就是不给我赏钱,难道就不能受我一个磕头礼了?您可是我们家大爷心里最敬爱的姑姑呢。” 说着,作势就要跪下去,边上的翡文和珠儿忙拉着她笑道:“大少奶奶快安生坐下吧,您真要磕了头,我们老姑奶奶能不赏?别惹老姑奶奶为着银子心疼多少天,可不就是您不孝了?” 被她们这一闹,屋子里的人都笑开了。 上官老夫人便笑骂道:“快过来坐下吧。” 庞玉清便福身行了礼。被两个丫鬟拉在棉杌上坐了。 张掖在边上只是笑。 老夫人便问了张掖和卫临潇回侯府的事情,侯爷和赵国夫人身体可好,家里一切平安等话。张掖一一答了。赵国夫人是卫侯夫人的赐封,上官老夫人这样称呼,也显着一份尊敬,算是在众人面前给了卫临潇脸面。 卫临潇便感激的看了一眼上官老夫人。 因屋里都是女眷,他坐着无趣,说了几句话,便辞了去外书房看望张老大人。 老夫人这才问庞玉清,这会子来干嘛。 庞玉清笑着回道:“听说老姑奶奶带着清初表妹过来看望娘,想着留老姑奶奶在府里吃顿便饭,所以过来问问娘,让厨房里按排什么比较好,老姑奶奶喜欢吃的,我都叫人给按排好了,看您还要添置些什么?” 上官老夫人就看向张老夫人:“老姐姐可想吃什么?叫她办去。你也别怕浪费了,不从公中出,就让她出自己的体已办去。” 还不等张老夫人说话,庞玉清就笑嗔道:“娘可真是什么时候都想着儿媳吃点亏,您还是我的亲婆婆么?我心里觉着,您真是越发不疼惜我了。也罢,老姑奶奶那么疼我们大爷,我为我们大爷表份孝心,原也是应该的。老姑奶奶,您想吃什么,尽管说,就是要那天上的月亮,我也想办法找个天梯,给您摘来去。” 张老夫人笑道:“这丫头,真是什么时候说话,都叫人心里舒舒服服的,你有这份孝心就行。我哪一次来,你一桌饭菜,都办的妥妥贴贴的。我看着心情就好,吃什么不是香的?你且忙你的去吧。” “老姑奶奶到底是疼我们大爷的,连带着我都跟着在您面前沾光了。”庞主清笑道,人却未动,又转头望向一边一直默着未出声的陈清初,脸上的笑却淡了些:“那清初表妹呢?不管想吃什么,尽管跟嫂子说,我们原就是一家人,不必那么客气。” 听到那“一家人”三字,陈清初的脸,不由红了红,却端坐着,表情恬淡,微微笑道:“大嫂费心了,我哪里有那些讲究?只要大嫂按排的,我都喜欢。” “那我就去厨房里看看去了,”庞玉清这才站了起来,又转头对着卫临潇道:“二弟妹帮我照顾着老姑奶奶和表妹吧。” 卫临潇忙应道:“大嫂放心去吧。” 庞玉清这才施了礼,由珠儿陪着,款款走了出去。 卫临潇陪着说了会儿话,心里到底因来前张掖的一番话,有点心不在焉。便道:“娘和姑奶奶说会话,我带清初表妹出去转转去。” 张老夫人因卫临潇愿意亲近自己的二女儿,心中十分满意,乐见其成,便笑道:“我们两个老婆子说话,倒拘得你们在这里陪着,也不自在。”又转头对清初道:“你就陪你二嫂出去玩去。” 陈清初却对这位不大出声面容恬淡的二表嫂甚有好感,那日舅母的生辰宴上,她就已注意到了这位二表嫂,只是当时因着自己母亲的那些心思,不便深交。想到母亲一门心思要把她嫁到张家来,以示亲上加亲,心中不由怨恼。 她也是堂堂庆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何必自降了身份任人说东道西呢?自己的父亲贵为国公,身份比二表嫂的父亲定远侯还尊贵了一等且不说,就是自家的哥哥,也是堂堂的大理寺丞,大姐又是嫁给了安王府的世子,就算舅父家如今在朝中权势滔天,也不必非得作这亲上加亲的事吧? 前面是大姐和大表哥的婚事未成,后来是母亲又指望着她嫁给二表哥,结果因圣上的一道婚旨又未成,现在又把目标定在了三表哥的身上。叫她怎能不心生怨屈? 可自古婚事尊从父母之命,她又能如何? 便又想着大了她三岁的三表哥张恬来,至小对她也是极好的,别人都觉得三表哥身无功名,可几个表哥中,她反倒对这三表哥最有好感,小时候常带着她满园子转,最是护着她。如果真能嫁给这样温和可亲的人,又是自小便熟悉的,也算是极好的归宿了吧?总比嫁给一个陌生的不知根底的人强些。 陈清初边想,边下了炕,一边的珠儿忙过来扶着她,帮她穿了软底的如意云鞋。卫临潇也忙站了起来,两人并肩立着给炕了两位老夫人行了礼,就告辞了出去。 刚在珠儿的陪同下出了门,就见张恬和张复入了院,连袂而来。 陈清初忙低了头,目不斜礼,给两位表哥行了礼。 张恬看到清初,倒是欢喜:“表妹也跟来了?这是和二嫂打算去哪里呢?” 张复便先给卫临潇抱掌行礼。卫临潇略点了点头,笑道:“我带着表妹去园子里转转去。” 张恬一听,笑道:“表妹最喜欢栀子,我那院的栀子刚好开了,满院子的郁郁香气,二嫂不如带表妹去我院子里玩去。我和四弟先去见见姑母,一回儿便回去招待你们。” 这怎么能行?一是她一个嫂子去小叔的院子到底有些顾忌,二是清初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往青年男子的院里跑,说出去毕竟有损声誉。她生性便不大在意这些,所以无所谓,可为清初作想,有些行为,还是要按规举来的。 见卫临潇迟疑,张恬就有些不耐,他看着这二嫂倒不是个拘泥的人,如今怎么在这么件事情上放不开了,就笑道:“二嫂不必顾忌,表妹打小就和我们玩在一处的,象我们亲妹妹一般,去自已哥哥的院里玩有什么?你就只当是陪她就是了。” 一边的珠儿也笑道:“二少奶奶就去吧,我们老夫人,一向把表小姐当亲女儿待的。” 张恬的话自然作不得数,他原就是那么个跳脱出尘的性子。至于珠儿一个丫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想来是家里的人都不介意的。 卫临潇素来最爱栀子花,听张恬说了开了满院子,就有些心动。又听张复在边上道:“二嫂就带着表妹去就是了。” 卫临潇见稳重的张复也这样说,便应了。就看向张清初,见她面上没什么,眼中却透出些企盼来,于是笑道:“三弟开了满院子的栀子,怎么不想着送些给我?表妹喜欢栀子,嫂子就不喜欢了?你找个丫鬟领我们去吧。” 张恬一听,就笑了,却又愁起来,他和四弟两个大男人过来请个安,哪里带什么丫鬟了? ------------ 第七十九章 节 兄弟 更新时间:2010-11-17 边上的珠儿倒是个有玲珑剔透的,见状笑道:“三公子别愁,我先领两们公子去见老夫人,一会儿我送二少奶奶和表小姐去您院里,再说,您院里的秋蝶还有秋荷原就是我的好姐妹,我刚好沾表小姐和二少奶奶的光,看看她们去。” 张恬笑道:“那成,就请二嫂和清初先在这里等会儿。” 珠儿领着两位公子进了屋,片刻便出来了,领着卫临潇和张清初两人去了张恬居住的“天工院”。 天工院居张府大院的西北角,张复的碧玉居在天工院的前面,与天工院遥相互应,三人从老夫人院子的西角门出了院,又绕过碧玉居,走了约十多分钟,方进了天工院。 卫临潇看了院门上写着的天工院三字,晒然一笑,倒是符合张恬的性格。果然离着老远,就闻到了栀子那种特别的馥郁清香之气。让人身心俱舒。 守院的小厮开了门,院里的站丫鬟们见了三人,忙进屋禀报,就见两个身着一绿一粉红的丫鬟迎了出来,见了三人,俱是一惊。 怎么是二少奶奶和表小姐过来了?公子又不在。 一边思量着,一边忙给卫临潇和张清初行了礼:“奴婢们见过二少奶奶,见过表小姐。” 陈清初只是浅笑着朝两人点了点头,卫临潇亲手扶了两人,笑道:“三公子说院里栀子开了,邀我和表妹过来坐坐。你们不必拘礼。” 珠儿也笑道:“快请二少奶奶和表小姐进屋里坐着吧,把你们院的好茶,赶紧上些来。我们走了半日,正累着呢。” 又对那绿衣的丫鬟道:“秋蝶,你一会儿命人摘些花,留着给二少奶奶院里送些过去。” 秋蝶忙应了,便同着那粉红裙衫的叫秋荷的丫鬟一起,把三个让进了屋。等人坐定,秋蝶便出去亲自端了茶水进来。 卫临潇一边喝着茶,同张清初说几句话,一边打量着张恬的居处。 却没有想到,张恬竟然一屋子的书,她原以为会见到些雕塑的,却倒少见,就笑问道:“三公子素喜雕刻,怎么也不见?倒是这一屋子的书?” 秋荷便笑着回道:“三公子在院后角处单置了一个屋子,专门用来放置那些玩意儿的。我们这院子小些,所以没有特地安置书房子,所以便把三公子平日看的书都置在屋子里。二少奶奶要是有兴趣,奴婢领您去看看?” 卫临潇倒是想去看看,可走了半日,也有些累了,便笑着摇了摇头。 这边正说着话,就见三公子和四公子进了屋。 卫临潇坐着未动,陈清初却起身朝着两人福了福身:“三哥哥和四哥哥回来了。” 两人笑着点了头,在太师椅上坐定,张恬就道:“我跟姑母还有娘说了请二嫂和表妹到我院里玩的事,刚好大嫂去回话,想着一会儿就该晚膳了,为省两位跑来跑去的,就请大嫂一会儿把晚膳直接送到我院里来,也省得二嫂和清初跑来跑去的。” 卫临潇道了谢,就听张恬又对着清初道:“姑母说了,今晚就留在府里,不回国公府了,一会儿用过晚膳,刚好珠儿也在,我再派两个丫鬟送你去娘院里歇着去。” 清初脸色微红,却落落大方回道:“那就谢谢三哥哥了。” 丫鬟们重新上了茶,秋蝶便拉了珠儿出去聊天,屋里剩下四人说话。张复就对卫临潇道:“我和三哥想过些日子去栖凤山避署,大嫂可能为我们把卫世子也请上?” 张复不是在为着明春的春帏准备吗?怎么会有这份闲心?不过他不是说白话的人,既这样相邀,必定是得了爹和娘的同意的。 “成,我明儿便给临尘去封信,把你们的意思跟他说了,只是有没有时间去,我却不敢保证。”卫临潇爽快的应了。自己的弟弟,能得人看重,生了结交的心思,她自然也觉得高兴,就又想起午后张复让千儿去借书的事情,便接着道:“你们不是要借我屋里的书看吗?我已让屋里的丫鬟们整理了,明儿把书单送过来,你们要看什么,尽管取去。” 张恬和张复听了,都很高兴。 卫临潇见清初一直不大说话,端坐在那里微微笑看着三人,便又跟清初说了几句。看起来,这位清初表妹倒是对三弟有些情意在的。而三公子张恬对这位表妹,也亲近的很。再看两人,也实在般配的紧。 可大嫂那边,对清初到底有些疙瘩。 卫临潇心中就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就听丫鬟来禀,二爷过来了。四人面面相觑。张恬笑的就有些勉强,倒看得卫临潇不解。 还是张复反应的快,忙让丫鬟把张掖请了进来。 张恬嘟嚷了句:“竟这么不放心二嫂。”就站了起来。 张掖进了屋,扫了众人一眼,除了卫临潇,另三人都喏喏的给他行了礼,卫临潇一边曲膝福了福身,一边笑道:“二爷怎么也来了?” 张掖被三公子让着在上首坐了,笑看着卫临潇,心想,还不是惦记着你了,嘴里却道:“听大嫂给你们按排了顿丰盛的晚膳,刚好父亲被人请出去应酬了,我便过来沾沾你们的光。” 虽是笑话,那三人却没一个笑的。 张掖看起来也不象一个威严的人呀?清初女孩子家的且不说,怎么三弟四弟见了他也这么副样子? 卫临潇却不知道,张掖的亲善,也只是对着她罢了。何况张掖光环太过,就算他有心与两个弟弟亲近,到底那两人还是有些压力的。再则张掖十几岁便入朝为官,待在家中的时间极少,与他们两个又隔了几岁,到底不大亲近。 卫临潇见他们张恬一副惟惟诺诺的样子,张复低着头不作声,清初的脸上则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却也不说话。卫临潇就笑着对张掖说:“你来了正好,也省得一会儿我还要麻烦三弟屋里的丫鬟去我们院里说一声儿,让人来接我呢。” 张恬忍不住就嗫嚅道:“二哥还真是不放心二嫂。” 张掖听了,眉毛一挑,却又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一时屋里就静了下来。张复便笑道:“我和三哥过几日要去栖凤山玩几天,就想请二嫂把卫世子请来,和我们一道去……” 话还没说完,张掖便忍不住咤道:“他整日里没事尽想着玩,你也跟着他胡闹?明春……” 卫临潇见张恬脸色一变,就要开口驳他,怕两兄弟闹了口角,不由嗔了张掖一眼,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天气越来越热了,他们整日里看书,放松一下也不是坏事,别倒整成了书呆子,再说我也想着临尘原本读书不多,能和三公子四公子亲近,也是个好事,所以就答应了。用功也不在两三日,他们平日认真些就是了。” 张恬和张复便都感激的看了卫临潇一眼。 张掖见卫临潇开了口,倒不好再说什么,毕间是他的妻子,总要在弟弟妹妹面前给她留些脸面的。再一想,两个弟弟毕竟不是小孩子了。也就未再开口。 一屋子人因着张掖,也再没有什么心情,略说了几句话,那边庞玉清就派人送了膳食过来。等吃了饭,着人送了清初去了老夫人院里,卫临潇便同着张掖回了晴川院。 张掖自去了净房洗漱,卫临潇便留着莲蕊和莲竹服侍着。自己出了屋,去了抱夏里。 沈妈妈见卫临潇来吃了一惊,忙拉着她坐下,问道:“二少奶奶不待在屋里照顾二爷,跑这里来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事情?” ------------ 第八十章 节 商议(上) 更新时间:2010-11-18 卫临潇就笑问道:“素妗近来和漆姨娘屋里的桐岫,问夏和大少奶奶那边陆姨娘的丫头瓷儿都玩的挺好吧?” “近来是走的勤些,那两丫头和我们的素妗和问夏一样,都是活泼伶俐的性子,几人关系好着呢。”沈妈妈笑回道,心中却思量着二少奶奶怎么突然跑过来问这几个丫鬟的事情。 卫临潇听了,就道:“那妈妈明天让她们去问问,二爷原先屋里一个叫听荷的丫鬟的事情。” “二少奶奶可是听说什么了?”沈妈妈一惊。 卫临潇见沈妈妈脸色微变,便看着沈妈妈问:“妈妈可是知道些什么?我听二爷提了点听荷的事情。” 沈妈妈见二少奶奶提到听荷,十分震惊,想了片刻,也再不敢隐瞒,就把幼楠在大少奶奶院里听守门婆子说的事情,还有自己托书白和书墨查清的情况,一并简单的和卫临潇说了。 二爷大概也快洗漱好了,若是找二少奶奶,她又不在,到底不好,沈妈妈也不敢担搁,所以言简意骇。 “……我原是想过些日子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慢慢告诉您的,怕您一时听了……” “妈妈的心我知道,您也不必多说了,这些我心里有数了。”卫临潇打断沈妈妈的话,“既是这样,也不必让她们去打听了。” 来笼去脉,她知不知道,都不重要。既成事实的事情,只要接受就好了。 “二少奶奶打算怎么办?我看……” 卫临潇起了身,掸了掸衣裾上不知何时沾上的灰,边走边徐徐说道:“打算怎么办?那孩子到底是二爷的骨内,没有放在外面养着的道理,择个日子接回来就是了。” 就这么接回来? “可……”沈妈妈欲要说什么,一时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卫临潇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沈妈妈一眼,原本淡淡的脸,一时突然就笑了起来:“这天气,下了场雨,倒不那么闷热了,竟凉丝丝的。” 那笑,就如那雨后晴空般,一时愰的沈妈妈恍了神,待她回过神来,卫临潇已走了出去。沈妈妈便立在门口看着二少少奶奶回正屋里,那袅袅亭亭缓步离去的背影,被游廊里挂着的灯笼光影,拉得长长的。 沈妈妈就觉得心中莫名的酸涨。等卫临潇进了屋,素妗刚好端了盆热水过来,看见沈妈妈怔怔的站在门口,便一脸诧异的问道:“妈妈站在这里发什么呆?” 沈妈妈这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这才道:“没什么,把水放下,你也早点歇着去吧。” 素妗不明所以,进屋子放了水盆,见沈妈妈恹恹的,就问:“妈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去跟二少奶奶说一声,给您到医馆里请个郎中过来看看?” 沈妈妈忙道:“哪里是身体不舒服?我这是想事情呢。就是真病了,哪有下人半夜三更的去请郎中来看病的道理?你这孩子越发没规举了。” 素妗就有些委曲,可又不敢说什么。 沈妈妈见了,知道自己话说的重了些,素妗也是关心她。也知道是自己因担心二少奶奶,心中不舒服,却把这气撒在了素妗身上,见她那张原本清丽可人的小脸此时一脸的苦相,倒笑了起来:“算了,赶紧歇着去吧,也别在这里招我烦了。” 素妗见沈妈妈笑了,这才松了口气,笑着站到沈妈妈身后给她捶背:“妈妈没事就好。您累了一天,我给您捶捶。” 捶了片刻,沈妈妈突然想起了,便让素妗停了手:“去把你惜竹姐姐和幼楠姐姐给我叫来,我找她们说些事情。” 妈妈今天这是怎么了? 素妗不敢再问,忙应了声去了。沈妈妈便先洗了脸,过了片刻,惜竹和幼楠便进了屋。沈妈妈让她们坐了,就开门见山把卫临潇刚才来的事情说了。 二少奶奶,已经知道了? 惜竹和幼楠相互看了一眼,却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片刻,幼楠才道:“妈妈也不必担心,我们二少奶奶不是一般的妇嬬,她那样的气性,未必会在意这件事情。” 就是因为卫临潇什么表示也没有,沈妈妈这才担心,若真如别人一般争风吃醋,她倒觉得这事好处理了。 当年沈姨娘……,也是一样什么话都没有,可到底去的那么早。二少奶奶,是她一手养大的,看似淡然,却气性刚烈,只在沈姨娘之上。若她真对二爷灰了心,怕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可女人生活在这世上,尤其是这样的深家大院里,没有男人的扶持,那是寸步难行。自家的这位小姐,若说思虑谋略,未必就在二爷之下,可她毕间是个女人啊。 沈妈妈就叹了口气:“我找你们来,也不为别的,二少奶奶既然说要接外面的那位回院里,那自是要接回来的,何况二爷既主动对二少奶奶说起,怕也就是这个意思。你们近些日子都小心服侍着,尽些心。也做做准备。” 顿了顿,沈妈妈想着白日和卫临潇说起的给张掖按排通房的事情,不禁看了惜竹和幼楠一眼,终究只是叹气:“你们交待素妗和问夏一声,去漆姨娘和陆姨娘院里打听打听,那听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二少奶奶不在意这事,我们却不能做白眼瞎子。” 这事若是老夫人提起的倒还好说,偏是二爷主动提的,那意义又不一样了。 惜竹两人听了沈妈妈的话,忙做了保证。 沈妈妈便打发了两人。 这一夜,晴川院里,主仆几人,都是辗转反侧。 第二日一早,天色麻亮,张掖轻手轻脚的起了床,卫临潇睡的醒,也便醒了,见张掖小心翼翼生怕惊醒她的样子,不禁睡眼星松的笑了。 张掖起了床,听到身后轻笑之声,回头一看,见卫临潇一双迷迷濛濛的眼,正笑看着她,便回身抚了抚她的脸,低声道:“再睡一会儿吧。” 她一夜未睡好,他哪里不知道? 卫临潇摇了摇头,笑道:“今天我也送送你,反正也醒了,想再睡着也难,再说一会儿还要给娘请安去呢,姑母和表妹也在,少不得要去早些。” 说着,便自床上坐了起来。 “也好,等用完早膳,你再回屋里补会儿觉。”张掖边说,边自床尾的衣架上,把衣服衫裙递给了卫临潇,等卫临潇穿上,他立在她的身后,揽着她的腰,帮她系好了束腰。低头伏在她的颈上,闻着她清晨的身体,散发出的淡淡香气。 卫临潇被他呼吸间带出的气息,抚的痒痒,便欲自他的手臂中挣脱出来。 ------------ 第八十一章 节 商议(中) 更新时间:2010-11-19 这周每天两更,早午二点左右一更,晚上七点左右一更。以补前一段因家中有事断更而对大家的愧意。请亲们继续支持。最后,躲角落里轻声说句:红票,收藏。 ======================================================================== 谁知张掖却越发圈固的紧了,依旧埋着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临潇,你不要太担心,凡事有我呢,有我在,便没有人能为难你。” 卫临潇暗道,我不怕别人为难,我也不要你的心。我不过是想一家人好好的活着罢了。至于你在不在,心在不在,对我而言,又有什么重要? 可好好活着的幸福里,是不是也应该包括一个男人的心和爱?她要的家人平安里,是不是也少不了这个男人的帮助与支持?这个男人在她身上所要获取的,除了婚姻,是不是也有感情?她是不是除了婚姻和身体之外,还必须额外付出些别的? 卫临潇一怔。 这样简单的道理,她要现在才想明白吗? 就听屋外的丫鬟们听到屋里的声响,轻声唤道:“二爷起了吗?” 正是莲蕊的声音。 张掖这才放开卫临潇,整了一下衣衫,沉声道:“进来吧。” 就见莲蕊莲竹两人开了房门,端着两盆热水,进了屋,朝着卫临潇和张掖福了福身,便自进了净房。 等放好东西,莲蕊便过来请张掖去净房洗漱,卫临潇笑道:“你们先退下去吧,今天我来服侍二爷。” 原本低着头的莲蕊抬脸扫了一下眼卫临潇,见她正笑呤呤的看着自己和莲竹,忙又低下头去,应了声是,两人便要退出房里,就听二少奶奶又道:“今儿早上给二爷准备了什么吃的?” 莲蕊一顿,这才道:“都是沈妈妈昨儿晚上就准备好的。二爷喜欢沈妈妈亲手做的早点。所以这一向都是沈妈妈负责二爷早点的事。” 那也就是不知道了。 卫临潇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就让她们下去了。等她们迈出房门,卫临潇才在后面道:“让莲叶和莲子把二爷的早膳摆到外面的正屋里。” 两人应了声是。悄无声息的出了正屋,去了厨房里叫莲叶两人。 卫临潇便帮张掖先绾好发髻,随着他去了净房,帮着倒水递巾帕。忙完再进内屋,又为他亲上戴上朝冠,穿上朝服,自己也简单挽了髻,这才出了内屋去了正屋里。 果然早膳已摆好在罗汉床正中摆着的短腿几子上。 一碗热腾腾的鸡丝面,一碟淹脆笋,一碟水晶红糯烧,四个水晶包子。 张掖深吸了一口食物散发出的浓郁香气,这才上床坐了。那十分满足的样子,倒看得卫临潇一笑。 再成熟稳重的男人,在自己不设防的人面前,也会不自觉的露出些孩子气来。 想着,卫临潇又是一怔,何时把自己定位成他不设防的人了? 张掖挟了个水晶包子,用小碟子托了,就递给卫临潇:“沈妈妈做的,很香,你也吃一个?” 卫临潇就着碟子吃了一个,张掖就又给她挟了些面,卫临潇笑着摇头:“一会儿还要去娘那边请安,估计得留着陪姑母和表妹一起早膳,这会儿吃多了,正经早饭就吃不下了。” 张掖也不勉强,吃完早饭,卫临潇端起茶水让他漱了口,亲送他出了门。 五月的雨后清晨,满院子泥土的清新气息,天边已透出丝丝朝阳破云而出的霞光。阵阵轻风吹在身上,无比的舒畅。 一天里最好的开始。 昨日的阴郁之气,似是散了不少。卫临潇走到游廊下,套了上雨屐,跟着张掖走到了院门外,任生已经等在那里。 张掖回身,柔声道:“外面凉,快回屋里吧。” 卫临潇便扬着脸,对他微微一笑。 清晨幽暗的晨光,照在她那样浅笑如玉的脸上,看得张掖心中顿时便满涨着甜蜜和幸福。不由伸手抚了她的脸,低声而语:“回去吧,下朝后,我会早些回来。” 卫临潇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去。直到看不见了方转身回了院。 惜竹和幼楠素妗问夏几人,已守在游廊下,见她进了院子,忙上前扶着她。裙裾已沾上青石路边花草上的雨水,进了屋,素妗忙扶着她去了内屋里,拿了件月白底绣山水墨画的裥裙与她换上,重又帮她挽了发髻,别了支珍珠簪花,戴了两粒大颗珍珠的单珠耳坠。 打扮好了,素妗脆声笑道:“珍珠这东西,最是富贵气,难得有人能用了好看的,可我们二少奶奶,真是装点什么首饰,都看着漂亮。这珍珠您用起来,配着这身素雅的裙衫,雍容华贵里,还有着清贵之气。真正难得。” 卫临潇听了一笑:“你这丫头,这张嘴越发会说话了。” 到了正屋里,惜竹已端了碗银耳血燕过来。见她虽看起来有点倦,但神情明媚,心情极好的样子,悬了一夜的心,遂放了下来。 卫临潇接过惜竹手上的双鱼戏水的青花素瓷碗,一口气喝了,顺手又把碗递给她,问夏便奉上了漱口的茶水。等忙完了。三人送卫临潇出门。守在外面的小麦和蔷薇见二少奶奶出来,忙蹲下身,帮卫临潇套上雨屐,早有人抬了顶两人小轿候在游廊外。幼楠便自轿边过来扶着卫临潇上了轿。 卫临潇便对几人道:“让惜竹跟着我去就行,你们就在院里吧,幼楠你把书目整理出来,一会儿给三公子院里送去。” 又问:“沈妈妈呢?” 惜竹回道:“妈妈一早就去了厨房子。” 卫临潇听了微皱了一下眉:“她那么大年纪了,饮食的事,自有管厨房子的人费心,你们平日也劝着些。” 幼楠笑道:“哪里不劝的?可您和二爷的膳食,她哪里放心交给别人?还不都得她亲自动手?屋里别的事倒也不烦她老人家的。真要让她闲下来,她偏又不高兴了。二少奶奶且随妈妈去吧。她每日里能为您和二爷亲手准备膳食的事情,她自己高兴着呢。” 卫临潇听了,只得无奈一笑:“行了,我知道了,今儿也别让她费心了,我一会儿留在老夫人院里吃饭的。” 幼楠便应了。 两个粗使的婆子起了轿,惜竹自后面跟着,一起去了老夫人院里。 翡文和珠儿已守在廊下,估计老夫人已起床收拾好了,等珠儿把卫临潇领进屋里,果然上官老夫人正陪着老姑奶奶张老夫人还有清初在炕上喝茶说话。 珠儿领她进了屋,给她上了茶,便退了出去。 卫临潇给两位老夫人行了礼,自在炕前的锦杌上坐了。又说了会儿话,三公子和四公子也过来请了安,大少奶奶才翩翩来迟了现了身。 一进屋,先是给两位老夫人行了礼,这才道:“今日刚月中,管事妈妈回的事情多,所以来迟了,还请娘和姑奶奶勿怪。” 张老夫人只是笑笑。 上官老夫人就道:“快起身坐了吧,一院子的事情,难得你每天还能还晨昏定省,一点错不曾有过。真是难为你了。” 大少奶奶也不坐,干脆就请了众人去东厢里早膳。 等用完早膳,张老夫人便说要回府去。庞玉清又是一阵忙碌,送走了老姑奶奶和表小姐。两人便同三公子四公子辞了老夫人各回自己的院子。 三公子和四公子自西角门里回去了。卫临潇和庞玉清出了院门。庞玉清正要告辞,卫临潇就挽了她的手,笑道:“知道大嫂忙,可这忙了一早上,也该歇一会儿了,余下的事,你交待丫鬟们去办就是了,去我院里坐会儿,喝点茶,就休息半天吧。” 庞玉清目光一闪,便热耽笑道:“弟妹请我,哪有不去的?” 卫临潇这么个淡然的性子,不是轻易与人亲近的人,主动请她,自然是有事要说。 ------------ 第八十二章 节 商议(下) 更新时间:2010-11-19 晕,昨天晚上七点那章节,是发的定时发布,结果系统抽了,我上午才发现没发成功,所以这章之前,上午十点多也发了一章节的。大家可以看一下。晚上还会有一章节。 本周每天两更。 ============================================================================= 庞玉清想着,就回头对跟着的红罗道:“回院里跟她们说一声,就说今儿本少奶奶休息,天大的事,等我回去了再说。” 言语甚是俏皮。 说的卫临潇并几个丫鬟都笑了。 红罗因着上次烫伤的事情,对卫临潇十分感激,虽未特地去谢过,可心里却十分记着二少奶奶的这份情。听了这话,忙收了笑,回道:“大少奶奶就放心随二少奶奶散心去。院里的事情,有赵妈妈呢。我这就回去同赵妈妈说一声儿。” 庞玉清就遣了红罗回院,自己带着青罗,随着卫临潇去了晴川院。 沈妈妈见二少奶奶并着大少奶奶连袂而至,忙亲迎了出去,把俩人迎进屋里,惜竹也拉着青罗去了抱夏里说话。 屋里的幼楠整理好了书目,正在收拾笔墨纸砚。见沈妈妈和两位少奶奶进了屋,便放下手中的事情,笑着把大少奶奶让到了床汉床塌上了。问夏和素妗已端了茶水进来。 庞玉清见幼楠刚在收拾纸笑,便对卫临潇笑道:“你这丫竟然还识文断字了,我刚描了一眼那纸上的字,笔墨尚未干净,想来是她写的了,这一手小字,写的真是不错。” 幼楠谦逊道:“我胡乱写写,哪里能入您的眼?您可别夸了。大少奶奶且坐着,我这一手的墨迹,先去洗下手,再来服侍您。” 说着,便福了福身,出了屋。沈妈妈想着二少奶奶请了大少奶奶过来叙话,估计是有话要说,便也领着素妗和问夏退出屋子,让她们在游廊下守着,又想着这时分过来,应该是要留大少奶奶在这边用午膳的,就先去了厨房里准备着。 等屋里只剩下她们俩人,卫临潇帮着庞玉清重新注了茶水,这才笑道:“请大嫂过来,一是想最近你也忙,我们难得能静下心来坐在一起,故而约大嫂过来偷个半日闲,我们好好说说话。二是有件事,想要请大嫂帮助。” 和庞玉清这样七巧玲珑心的人,卫临潇觉得有事还是直说的好,没有必要绕那些弯子。 果然庞玉清就笑着端了茶盅,道:“我们亲妯娌之间,原是该相互帮助的,你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卫临潇吖了口茶,这才缓缓开了口:“昨儿二爷和我提起那叫听荷的丫鬟的事情,我便想着过几日,把她接回府里来。” 庞玉清听了,先是震惊,自己的二叔子,竟然能亲口和卫临潇说这件事情,若不是根本没把这位二少奶奶放在眼里,那便是太过看重和信任了。在她冷眼看来,显然不是前者。可一个养在外面的丫鬟,就算是生了小公子,接回来便接回来就是了,和她说什么? 想着,庞玉清心中便是一动,笑道:“你也太过贤惠了些。” “所以我才请大嫂过来呀。”卫临潇依旧浅笑呤吟,看不出半丝不正常的神色来。 都是聪明人,庞玉清听了,倒不由深看了一眼卫临潇,这才道:“行,你既不要那贤名,又能把二爷的子嗣放在心中,我便帮你又如何?我明儿就找娘说去。只是……” “大嫂有话但讲无妨,”卫临潇听着庞玉清话里有话,“我既请大嫂过来,就是想让大嫂帮着出个主意的,这府里的事,您可比我清楚的多。你说了,我没有不听的。” 卫临潇与她也不算太熟悉,只平时显的亲热些,到底没有交心的事情。如今请她过来说这么个事情,就有点把她当作闺蜜的意思了,以庞玉清这样的一颗水晶心,哪里想不透的,卫临潇到底不是那小家子气的人,只看她能平平静静的头天晚上听二爷说了,今天一早就能找她过来,就知道自己的这位弟妹,也是个胸有丘壑的大家女子。 到底是武侯世家里的小姐,倒对了她的性子。 庞玉清吖了口茶,也便爽直道:“弟妹不把我当外人,和我商量这么个事情,我也不妨直说,那么个丫头,你接了回来,到底是给自己添堵,虽说母凭子贵,可她贵不贵的,在你手中捏着呢,你如今主动接她回来,就是成全了二爷,他没有不感激你的,有这点就够了,至于那丫鬟,我们老夫人,眼睛亮着呢,你也不必抬成妾室了,作个通房,没把她打发出去,就是给她天大的恩惠了。如此娘家那边,你也好交待。在外面也不至于失了脸面。” 就因为老夫人菩萨一样,却实是个精明的人,卫临潇做事不欲太过,所以才请了庞玉清来,至于外面的脸面,根本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外面传的越不好,张掖越发觉得愧对她,才能在别的事情上补偿她。欲取先予,等哪一口她有了开口求他的事,他才不好回嘴。 而卫府,她只要把话对临尘和爹娘说清楚了,也就是了。 卫临潇就感激的看了庞玉清一眼:“大嫂能说出这些话来,真是处处为我着想,临潇没有不感激的。我也说实话,听荷的事情,我根本无所谓,回来怎么按排都行,我自己不计较,她能越过我去?我也不是要那贤名,只是二爷能亲口跟我说了这事,可见是看重我的,他既眼里有我,我们夫妻,我就得给他些脸面。不管是人还是事,自己不放在心上,那便什么也算不上。” 最后一句,却听得庞玉清心中一时通亮。便想到自己院里的陆蔚芷陆姨娘,还有跟着自己夫君张治出任在外的崔青涧崔姨娘。 张治和张掖虽是两兄弟,到底性情不同。可他们不一样,难道自己和卫临潇就有高低上下之分?她能做到的,她未别就做不到,她能有这样的心性,自己就不能有? 不错,不过两个妾而已,把她们当回事,岂不是自己高看她们了。 卫临潇出身尚武之家,眼界心性果是比自己开阔了些。 难怪当日陶家妹妹能够高看她。她这份气度,放眼京中女子,谁能及得上?就是自己一直自傲,看不上那些整日里家长里短的所谓贵妇小姐们,在这一点上,也输了卫临潇了。 且听卫临潇这话里的意思,只怕还不知道那听荷和二爷,当年是怎么回事呢。索性自己好人做到底,把当年的事情,告诉她好了。再则,还有二爷屋里原先的几个丫鬟,一并帮着卫临潇解决了,对于有实力的人,为敌是下策,与之为友才是上上之选。 卫临潇主动示好,这不刚好是最佳的机会?有了卫临潇这样的人与她联盟,她在张府的地位,才能固若金汤。 ------------ 第八十三章 节 决定 更新时间:2010-11-19 庞玉清就装着不经意的样子,慢声道:“本也不值得你放在心上。那年二爷二十岁生辰,被同僚们拉出去,多喝了些,刚好听荷一直服侍他起居,所以才出了这么档子事。不说老夫人生气,就是二爷心中,何曾把她放在心上?再者,哪个男人会喜欢给自己的人生带来抹不掉的污点的女人?就是接回来了,只怕二爷也不愿看她一眼呢。” 卫临潇听了一笑。 事情果然和她料想的差不多,以庞玉清这样出身的人而言,自然说不出更难听的话来,张掖既能把这事当作污点,可见是那听荷当日趁着张掖酒醉,主动上了他的床的。否则以张掖的性子,若是他心上的女人,必不会一任对方被养到外面的庄子上去,几年而不得个名份。何况她还为他生了个儿子。 就听庞玉清继续道:“……那丫鬟就是回了府,你再怎么善待她,只怕她日子也不好过。至于缘哥儿,好好养着就是了。倒是……” 一个爬上主子床的奴婢,府里主人们谁还能再待见?就是二爷身边原先的丫鬟们,只怕更不会把她当个人来看了。 不过是一心想往上爬的心罢了,只可惜用错了方法。卫临潇倒是有点同情她。 见庞玉清话说了一半,就停了。卫临潇不禁寻问般看着庞玉清。 就见庞玉清似突然想起般,一笑道:“说起来,我也有件事求弟妹呢。” 卫临潇不由诧异,她能有什么事情求她,面上却一脸平静的笑道:“大嫂能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就是了,我一定尽力办。” “我们大爷身边有个小厮,叫白山,长的一表人才,办事稳妥,人却最是伶俐聪明。看中了二爷身边的莲蕊,去年就央了我去说,我想着二爷身边自小跟着的丫鬟,他又没有成家,所以就没有提,还有莲竹,管内院里女眷们脂粉采购的将妈妈看上了,她刚好有个适年的儿子,也是个不错的,想要说了去,也央过我。我都没应呢。现在你和二爷成了亲,那两丫头也到了年龄。你要是没别的打算,不如就成全了这两桩好事。” 庞玉清这是在借机卖她人情呢,卫临潇想着,她在府里这些年,只怕这两个丫头的心思,她心自肚明,如此一来,也算是帮了卫临潇,二来,也算笼络了大爷身边的贴身小厮和管事妈妈的心,一举两得。 她那最后一句“你要没有别的打算”也算说的高妙。如果卫临潇也想找机会打发了两个,自然借机就应了,如果二爷有心收了这俩人,卫临潇自然知道,也好有个退路。 可卫临潇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俩人的立场本就不同,她虽清楚莲蕊和莲竹的心思,可要她就此便为了自己而定下别人的命运,她却做不到。 不过她刚请庞玉清帮了她的忙,这位大少奶奶说这番话,出发点也是为了帮她,自然不好驳了的。因此笑道:“大嫂既这样说,若是成了,想来倒是两桩好事儿。我自然乐意成全,只是她们都是跟了二爷这么些年的人,到底还要看看二爷的意思呢。我找个机会说说去。” 庞玉清话说到了,意思递到了,人情也卖了,结果怎样,她倒也无所谓,于是笑道:“你放心上就是了。哪天有消息了,给我回个话就行。” 正说着话,就见幼楠在外面禀道:“二少奶奶,三公子派了院里的秋蝶过来,给您送了些花来。” 卫临潇一听,就让幼楠把秋蝶带来进来。秋蝶和幼楠进了屋,身后还跟着两个手奉七彩琉璃大口瓶的小丫鬟,那瓶里装着满满两大束连枝带叶的栀子花,有些已经开了,有些还打着苞儿。 一时屋里满室的香气。 卫临潇看着不由心喜,忙让幼楠接了放在长案上,给秋蝶看了坐。那两个小丫鬟放下花瓶儿,便出了屋,同外面守着的小麦她们说话去了。 庞玉清极爱栀子,看着也高兴,就打趣道:“老三倒是个雅人,只是他想着给二嫂送,怎么不想着也给我送些呢?白辜负了我这几年处处护着他了。” 秋蝶听了这话,掩袖笑着回话:“大少奶奶可是冤枉我们三公子了,秋荷已领着人给您院里送过去了。再则,哪年这栀子开了,不是天天往您院里送的?我们三公子少了谁,可也不敢不孝敬些您的。要不,以后谁给他在老夫人面前圆话去呀。” 庞玉清也不客气:“那是,他哪年不做几件可笑可气的事来?若不是我,少不得挨了老夫人多少骂呢。” 可见这位大嫂和张恬感情甚好。张恬这样的人,不说大嫂,就是她卫临潇,也极喜欢的。 秋蝶略坐了会儿,就起身辞了要回去。卫临潇想着张恬借书的事情,便让幼楠把书目给了秋蝶,让她顺便带回去,又示意幼楠给几人打了赏。秋蝶谢了赏,带着两个小丫鬟回了天工院。 这一来,也就到了午膳的时间,卫临潇留了庞玉清,俩人一起,也没再挪动,就坐在罗汉床上,让丫鬟们略一收拾,吃了午饭,庞玉清才回了院。 到了第二日早上请安,等三公子和四公子走了,卫临潇也回了院,庞玉清就把这事跟老夫人说了:“……到底是我们张家的骨内,总放在外面,若哪天有那好事的人知道了,说出来倒是我们张家的不是,再说二弟妹如今也知道这事了,她昨儿和我说了些体已话儿,虽没明确表示要接回来,我看意思倒是不反对的。到底是大家里出来的,不是那小性子的人,娘不如主动跟弟妹提提,娘亲自去说,二弟妹不看僧面看佛面,自然是会应下来的。就是我们二爷那里,日后也不必再烦这事了。岂不两好?” 老夫人听说卫临潇知道了,先是一怔,再想想,庞玉清说的也有道理。虽然那丫鬟她想起来就气,可那孩毕竟是她的亲孙子,因此顺势便应了:“行,我过两天和她说说,至于接那丫鬟回来的事,需要什么花费,就别让老二院子里出了,从我的体已里出吧,你有什么要的,和翡文说一声就是了。至于是妾还是通房,让二媳妇自己看着办吧。我也没有心情烦他们这些事情。” 庞玉清笑着应了。又说了些话,就辞了出去,把老夫人的话告诉了卫临潇。卫临潇得了准信,就在晚上把这事和张掖说了,张掖倒是不置可否,随她意办去。 卫临潇就让沈妈妈吩咐人,把晴川院西后院的一处屋子收拾了出来,等接听荷出府,就让她们母子住在那边。 她并不打算自己去带那孩子,再说听荷养活了缘哥儿四年,本就是母子,何必折散了?哪有孩子能离了娘的。她自己前世年少失怙,对这种亲情,最是能够体会。 定了接听荷回府的日子还没到,临尘的婚事,礼部就出面定了日子,定远侯府那边还没有派人来说,当天晚上张掖回府,就把这件事跟她先讲了。 ------------ 第八十四章 节 皇姻(上) 更新时间:2010-11-20 不好意思,躲旮旯里小声要一下收藏和红票。 ======================================================= 第二天果然大夫人就派了佟妈妈过来,说了临尘的婚期,日子就定在了六月二十六,也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准备了。 佟妈妈虽笑着,却有点愁容,卫临潇就问:“佟妈妈,娘的身体近来可好?上次回去,看娘脸色不大好,我问了世子,说没什么大碍,已经请了太医看过了,可我到底不大放心。” 佟妈妈听了,苦笑了一下:“夫人特意嘱吩,叫我不要跟姑奶奶提的,可夫人她身体实在是不大好了,近来常犯心痛。眼看着一日不如一日……” “那太医到底怎么说?” “开了药方,一直在服用的。”佟妈妈说着,就摇了摇头,漆太医说夫人忧虑太过,心脏恐是不大好,可这话,她却是不能对大小姐说的。见卫临潇一脸急切的担扰,她就更不想多了说,安慰道:“姑奶奶放心,侯爷也寻了不少好药来,如今又有这桩喜事,想来不久也能好了的。” 卫临潇就又问了些准备了什么,按排了府里谁主管婚事的各项琐事,弟弟妹妹怎么样,侯爷的饮食等事,佟妈妈一一答了,就要辞了回府,卫临潇想着大夫人身边也离不了她,就亲送她出了院门,又着沈妈妈送她出府。自己则去了老夫人院里。 老夫人想来也听说了卫世子和八公主的婚事,因此卫临潇一进屋子,便拉着她在炕上坐了,笑着道:“我听说了卫世子和八公主的婚事,正想让人请你过来,不想你却来了。” 卫临潇就说了卫府里派了管事妈妈过来的事,并道:“我娘身体近来不大好,父亲又不善这些琐碎的事情,弟弟妹妹又小,所以不大放心,就想跟娘说一声,这两天回娘家帮着照看照看,虽我也不大懂事,可到底能尽些心意。” 卫临潇嫁过来一个多月,行事为人,老夫人都看在眼里,大儿媳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却倒明着暗着夸了她几句,老夫人哪有听不出来的?可她也乐见自己的两个儿媳相互帮衬着,总好过斗来斗去,让她烦心。说起来,儿媳们团结,也是她的福气。因此对这个二儿媳不仅心中满意,也算另眼相看了,如今她这要求又合情合理,哪有不应的。 老夫人便笑道:“我要找你来,也就是想说这个事,你是侯府里的长姐,弟弟娶亲,原是要回去看看的,娘看你也是个能干的,回去到底能帮着赵国夫人分点忧。你说赵国夫人身体不好,可请了太医去看了?” “请了,也一直服药的,只是不大见好,时常犯心痛。” 老夫人心想,各家都有各家的难,那万夫人虽被封号赵国夫人,又是定远侯的侯夫人,子女们个个出色,可内里的难又有谁能看到呢?就是自己,三个儿子,一个封疆大吏,一个官至吏部侍郎,一个虽无官无功名,可一表人才,又晓得讨她欢心,老大人更是官至一品,位极人臣之首,就是两个媳妇,不论相貌人品还是家世也是难得的,可她就没有难的事了?都是一步一步熬过来的。 何况卫家如今烈火烹油,只有那眼浅短见的,才会羡慕那一门无上的荣耀呢。因此卫侯夫人心痛的病,她倒深能体会。 想着,脸色便有点黯然。勉强笑道:“回去多宽宽你娘的心,我们这样的人家,外人看着千好万好,可哪家都有些难事儿。你娘也不是个没见过风浪的,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什么荣华富贵的,也是过眼云烟,身休好,家人平平安安才最重要。你娘那么个人,虽平时低调,与谁都少往来,却是个心里极明白的人,你多劝着些吧。” 卫临潇听了心中一动。忙应了声是。 老夫人就道:“你回院里收拾收拾去,明儿就回去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差人跟你嫂子说一声,那孩子倒跟你投缘,没有不帮的道理。” 卫临潇道了谢,便回了晴川院。 晴川院里众人知道了世子和八公主的婚事,倒个个喜气洋洋的。都给卫临潇道喜。 卫临潇想着过两天就是听荷回府的日子了,也没有为娘家弟弟的婚事就改日子的道理,何况这一忙,就是一个月,她总得来来回回,往侯府里多跑几趟。因此就跟沈妈妈商议,留着她在院里主持按排,自己则带惜竹和幼楠两人回府。 “……她要什么,您尽管办,尤其是缘哥儿的东西,都准备最好的。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咱们没必要亏了她们娘俩。等他们入了府,您先拿一百两银子交给听荷,万一她有什么需要自己置办的,也方便些,月例就按姨娘的月例来,每月二两银子,从我的例银里出,缘哥儿按规举是五两,可孩子使钱的地方多,也从我的例银里再给拨五两。都交给听荷。” 沈妈妈虽觉得不大情愿,可想想二少奶奶的身世,生母也是个姨娘,便以为她是想起自己的亲娘,所以才这么优待听荷的,因此倒不忍说什么,只道:“那是要给听荷姨娘的身份了?” 卫临潇笑道:“就是不为她想,也应该为孩子想想,她养了缘哥儿这几年,总得给孩子些体面。” 妾的孩子,和通房的孩子,虽都是庶出,可身份又不一样了。 “我知道了,二少奶奶放心回侯府,这边的事情,我都会打理好的。”沈妈妈应道。 卫临潇对她没有不放心的,沈妈妈看似和气,但能在她小时,把她护的好好的,让她在卫府有了立足之地,却也不是个一味心慈的人。只是后来见自己凡事都有计较,她才乐得清闲罢了。 到了晚上张掖回府,俩人忙定,躺在床上,卫临潇就把回府的事情跟他说了。张掖也只是点了点头,至于怎么按排,一声未问。 第二天一早,卫临潇亲送早朝的张掖出了门,给老夫人请安后,便带着惜竹和幼楠回了卫侯府。 侯府里的下人们,果然都喜欢气洋洋的,倒是来府门处接她的临尘,看不出多少高兴来。卫临潇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可也不是多说话的时候,就同着临尘一起去了大夫人处。 卫侯正在大夫人屋里同大夫人说着话,卫临潇便先给父亲行了礼,再一看躺在床上的大夫人,实在吃了一惊。 ------------ 第八十五章 节 皇姻(中) 更新时间:2010-11-21 只见大夫人脸色憔悴,瘦了不少,也不过几十多天未见,就病成了这样。 好在虽看着憔悴,她的精神倒也还不错,卫临潇忙上前给她行了礼,便在惜兰搬来放在床前的绵杌上坐了:“娘病成这样,怎么也不叫人给我送个信过去?” 大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倚在床头,笑道:“只是小病,过些日子就好了,你才刚嫁过去,哪能往娘家跑的太勤了?看着不象话的。再说,侯爷也在家,你几个弟弟妹妹们又常在床前的。我也不寂寞。” 卫临潇在卫府生活十年,和这位嫡母并不亲近,但只要见她,总是一副雍容华贵的贵夫人气派,端庄温和,不急不徐,何曾见过她如此病弱的样子?好在精神看起来还好,遂放了些心,但到底有些心疼和难过。 便笑道:“之前忙我的婚事,现在又是临尘的,娘真一刻不得闲的,弟妹们虽孝顺,到底还小,爹爹又不惯过问这些家里琐事,还不是娘一个人辛苦?我看两位姨娘也都是能干的人,娘有什么事,别尽自己操心,让她们做去就是了,有佟妈妈和赵妈妈在旁帮衬着,也出不了什么错。” 大夫人就感概道:“可不是?最近我也没有那心劲儿烦这些事情了,你徐姨娘和赵姨娘确是帮了不少忙。”说着,就问卫临潇,“你这次回来,可是打算住些日子?” 卫临潇这才道:“是打算住些日子的,一来不放心娘,二来,弟弟大婚,我哪有不过来帮着忙的道理,何况娘身体又不好,我也禀过婆婆了,婆婆她老人家是个心慈的,最是能体谅人,又知道您身体不大好,所以还催着我赶紧回来,二爷也同意,女儿这才带着两个丫鬟回来了。” 大夫人听说上官老夫人让她回来的,这才放了心,又有点担忧:“那二爷岂不是没有人照顾了,你院里的事谁管着?” 卫临潇笑道:“娘操这么多心,二爷有丫鬟们照应着,都是跟了他好些年的丫头了,没有不尽心的,再说沈妈妈也留在府里呢。” 这样一说,大夫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过了会儿,临云和临雨也便过来了。一家人又略说了会儿话,见大夫人有了倦容,众人便辞了出去,只留侯爷一人在屋里陪着她。 卫临潇就让临云和临雨自去玩了,留下临尘,两人进了西厢房,惜文送了茶水过来,卫临潇就让她叫了两位管事妈妈过来问话。 惜文自去了,卫临潇正要同临尘说话,临尘却先开了口:“听说姐夫在外面有个通房丫头,还生了个儿子,你要接他们回府?” 语气甚是不以为然,并带了些微微的怒意。 卫临潇理了理裙裾,若无其事的笑道:“这是什么大事?还要巴巴的来问?哪有舅爷关心姐夫屋里事的?你倒消息灵通,先就知道了。” “姐,庶子先于嫡子出身,本就是件忌讳的事情,你怎么……”临尘见她那幅一点不上心的样子,就有些为她着急。那张府里人多事杂,什么样的人没有?和他们卫府毕竟不同。 再则,有卫家在,大姐在张府自然没什么,可有朝一日,卫府倒了呢?不定因为这些后院里的人,会生出多少事来呢。何况,他希望自己姐姐能幸福,绝不希望对让别的女人分了张掖对姐姐的心。 卫临潇知道临尘最担心的是什么,可这世上,她什么都能凭着自己的智惠和能力去争取,惟独人心不能。她也不屑。倘若一个男人的心,是要去争取才能得来的,那么这颗心不要也罢。何况她意不在此。 因此笑道:“你还不信我了?不过一个丫头和庶子罢了,我诚心待他们就是。娘身体不好,这件事,你也不要和娘提了……你不想想自己的婚事,闲操这些心做什么?” 临尘欲要再说什么,惜文已在外面通报说:“世子爷,姑奶奶,佟妈妈和赵妈妈过来了,可要现在就请进来?” “现在就请进来吧。” 等两位管事妈妈进了西厢,给卫临潇见了礼,卫临潇让她们坐了,便单刀直入,道:“这些日子两位妈妈辛苦了,我原是出嫁的姑奶奶,府里的事也不该多过问的,可夫人身体不好,临尘的婚事,又凡事不能出丝毫的错儿,我是长姐,少不得要多担待着。因此近来会在府里住些日子,以后两位妈妈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大事情需要夫人拿主意的,就尽管不要去烦扰夫人,日常的事情,报给我就是了。” 言词沉缓,神情端庄,不由让两位妈妈就生出些敬服来。 这位大姑奶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可能在卫府生活这么多年,大夫人和侯爷也没见多亲近,偏而没有谁敢不敬着她的,如今嫁到张府,没几天就能由三品大员的夫君亲陪着回府,今日又能得准回侯府小住,哪里会是有个简单的人? 两位管事妈妈跟了大夫人那么多年,早就成了人精,听了卫临潇的话,又见世子爷坐在边上压阵,自然万般应了:“我们愿就盼着姑奶奶能回来的,我们虽跟了夫人多年,可到底是下人,很多事情不敢轻易做主,夫人身体不好,我们又不忍她操心,世子爷毕竟年轻,侯爷哪里又耐烦管这些小事情?正愁着呢,现下好了,姑奶奶回来,我们也有了主心骨。” 卫临潇一笑,这两位妈妈倒是极有能力的人,何况她们和大夫人情分不一般,自然是要给足脸面的,便道:“两位妈妈太过自谦了,就是没有我,这内院里的事情,你们也一样打理的妥妥当当的,不过是两位妈妈都是本分的人,凡事不愿越簪,总要禀给夫人知道罢了,我说起来,也只是白担了主事的名,替你们拿个主意而已,事情都还要烦两位妈妈费心的。” 两位妈妈一听,眼前就一亮,可不是这个理?大姑奶奶再能耐,到底经事少些,这种与皇家联姻的大事,她哪里面面俱到什么都知道的?还不是她们两人的事?如今大姑奶奶这一说,却是为她们担了责任了。 赵妈妈没吭声,佟妈妈素在内院,原就和卫临潇熟悉些,就笑道:“有大姑奶奶这句话,我们可就放心了。大姑奶奶放心,我们一定尽力把事情办好的。” 卫临潇听了,也很满意,两位妈妈果是一点就透的人,也不用她再费口舌,便直接问道:“如今你们每日的对牌,是由谁管着的?” ------------ 第八十六章 节 皇姻(下) 更新时间:2010-11-21 两位妈妈还答话,就听外面的惜文禀道:“世子爷,韩公子过来找您。已被请到了花厅里。” 韩若封? 卫临潇就看了临尘一眼。临尘便道:“大姐,我先出去一下,等你忙完了,让丫鬟们去前院说一声儿。” 卫临潇欲言又止,可两位妈妈在跟前,自不好说什么,就让临尘去了。 佟妈妈见世子爷出了门,这才回道:“由徐姨娘管着的。” 卫临潇点头:“我时不时的还要回张府里,就继续由徐姨娘管着吧,有什么事,我会先交待她的。”说着,就问了两位妈妈采买是谁负责的,物品单子是否拟好了,临尘的婚房怎么布置,当天的人员怎么定的,还有迎亲诸事等。 基本上,一样也没有定下来,不过婚期也才定下两天,倒也正常,卫临潇就先让两位妈妈回去,自己则要和侯爷商量一下,大主意,还要父亲来拿的,再者迎亲诸事,也不得不由他出面去办。 卫临潇便去了正屋里,请了侯爷过来,卫侯见自己的女儿愿在家里主持,自然十分高兴,索性让人请了府里的总管万忆山过来。三人便商量着,把事情都定了下来。 这一忙,就到了正午,卫临潇忙着卫侯一起用了午膳,卫侯便去歇着了,惜竹就进来道:“二少奶奶,刚佟妈妈说,徐呤院已收拾好了,你要是想歇着,就回那边院里去吧。” 卫临潇听了就打算回她原先在娘家的院子里去,正要出门,却见临尘迎面进了屋。 见了卫临潇,临尘便道:“姐是要回徐吟院了?我去送你。” 卫临潇也正想同他说说话,便点头应了。 一行三人出了浩然院,卫临潇同临尘在前面边着边说着话,惜竹就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刚入六月,正午的阳光极为炽热,还好青石小路的两边皆种着垂柳,此时轻风微拂,柳枝漫摇,只闻蝉鸣之声,倒也还算清凉。 卫临潇身着水粉蓝襦衣并曳地长裙,挽着同色长披,挽着高髻,头上只插一支碧玉坠珠钗,仙姿卓卓。而临尘也只着家居的月白广袖长袍,头顶束髻,一支竹簪绾着,脑后长发及腰,随风而逸。 惜竹在身后看着,只觉得风景如画人如仙临。不禁叹息,自家小姐质如仙人,偏偏二爷他……,小姐她嘴上不说,面上不表,只怕心中不知多难过呢。 便微叹了口气。 而前面的卫临潇边行边看,身边又是自己最喜欢的弟弟,难得有这样惬意的感觉,连带着跟临尘说话都柔和了几分,笑道:“这时候韩若封来找你,可有什么事情?” 临尘回道:“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昨儿托人叫他过来,想让他帮着采买些东西,”他哪里不知道姐姐问他,乃是对韩若封不放心,迟疑了一下,到底开了口:“姐你不用担心韩若封,他是值得信任的人,以后如果我和父亲都不在京都了,你要什么要办的事,就去找他,自然不会有错的。” 话说到这份上。卫临潇不禁诧异,韩若封与卫府的往来,也不过半年时间,就能让临尘说出这番话来?不过自己弟弟是怎样的人,她很清楚,既然这样说,那此人必定确是值得信任的人,何况卫侯是什么人?若这韩若封真的有问题,卫侯岂会听之任之? 这样一想,卫临潇便笑道:“我看那韩公子,倒非凡人,何况能得你青眼相视,想来也个不错的了。对了,上次你和张府里的三公子四公子去栖凤山游玩,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这便是闲聊了。临尘听了心一松,他还真怕姐姐深究起韩若封的事情来,要知道对外,韩若封是以商贾的身份与他交往的,有心人又知道,韩若封是秦王的人。这些卫临潇都知道,可之所以他说刚才的话,原因现在却还不能对姐姐说。 临尘一边迈着步子,一边随口道:“四哥学识不差,虽为庶出,但日后必定也是有大成的人,倒是三哥是个有意思的,我很喜欢,上回他们还还约了时彦一道去,所以玩的倒开心。” 张府和陶府交情本就不一般,又有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在,张恬张复与陶时彦熟悉,她也不奇怪。 只是就想到了陶晨芙,便叹息了一声。 人和人的相交相知,毕竟要受现实的影响,她们身份都极尊贵,可也无法免俗。 谁知临尘却道:“听说陶老大人有意把陶家姐姐许给大皇子。那位大皇子,我倒见过几面的,极有才干,并不输给深受帝爱的二皇子,还有皇后亲出的太子。而且我听时彦的口气,好象也极满意。” 如此说来,也是桩好姻缘了,只是,帝王之家,素无真爱真情,陶晨芙这样的性子,若真嫁去了,未必就是好事情。 临尘见卫临潇不语,顿了顿,又道:“那大皇子,虽不当权,可私下里却素来与姐夫关系极不一般……” 卫临潇听了心中一动,便问:“大皇子的小字叫什么?” 临尘不由望了姐姐一眼,心想大姐怎么会问这个?却答道:“大皇子名轩,字子元。” 萧子元。 张掖口中的子元兄。 那个长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气宇轩昂,气势不凡的男子,原来竟是当朝大皇子。想到萧子元,卫临潇心中便觉一阵说不出来的异样,那个人,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出于女性的直接,她觉得他对她甚有好感,可面上的热情里,却又有着克制和冷淡。 可如此说来,张掖便是一早就卷入立储之争里去了。 张掖那样的人,三品之位,自不在他眼里,卫临潇虽然心惊,要知道张掖的沉浮,作为他的妻子,自和她有着十分直接的关系,可现在知道了他的政治立场,以后行事,也便有了依据。对她来说,亦算是件好事。 “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卫临潇便道:“这位大皇子,我倒是见过两次。” 便把昭明寺和元宵节上相遇的事情,又和临尘说了遍。 临尘便正色道:“姐姐只当作不知道吧,知道大皇子与姐夫交往的人,并没有几个,姐姐切不可去问,亦万不能对人说起。” 卫临潇也知道这事非同小可,便点了问,却不知道临尘在军中两年,年纪又小,回京都也不过半年时间,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而张掖和大皇子的关系,父亲知道吗?临尘都知道的事情,父亲怎么可能不知道,可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如果父亲早就知道,那么…… 卫临潇想着便不由心惊。 她与张掖这桩婚事的背后,到底有多少的秘密和交易? ------------ 第八十七章 节 棋局 更新时间:2010-11-22 皇家几位皇子中,太子虽占着太子位,却是已被圣上放弃的人,如今从表面上看,若有一日圣上决心废了太子,那最有可能立储的,便是二皇子。可明知是这种情况,张掖还站在了大皇子一边…… 且这里还不单是张掖的事情,那庆国公府,秦王府,也都掺杂其中。 大皇子母妃早逝,二皇子乃是最受帝宠的丽妃娘娘,本身又极得圣上龙心,而三皇子乃是皇后嫡出,如今占着太子位。临尘要娶的八公主却是二皇子的谪亲胞妹,也是丽妃娘娘所出。 如果圣上是想借卫侯的力,因此把八公主嫁给临尘,以助二皇子上位,倒也说得过去,可偏偏事情并非如此,圣上乃是为了暂安卫侯之心,以拨了这颗眼中之刺,这才嫁了自己爱女予临尘,有了八公主与二皇子一母同胞的关系,本来卫侯若利用二皇子保住临尘和卫家,也不是不可,为何父亲却弃了这捷径,明知张掖暗中支持萧子元,却还选择了与他交易呢? 还有那韩若封,本是秦王的人,张掖也与秦王府交好,秦王府和庆国公府关系非浅,张家又和庆国公府是联姻,那么,大皇子的背后,便是秦王府与庆国公府了,这时候,若是卫侯的势力,也选择了大皇子,那么,这储君之争,就更是扑逆迷离。 父亲一生远离朝中是非,现在却不得不扯了进来。又该是怎样万般无奈的选择? 明明刚刚还觉得万分惬爽,此刻却只觉得无端闷热。 好在也到了徐吟院。 幼楠一早便去了徐吟院收拾,此时已带着几个小丫鬟迎了出来,把卫临潇和世子迎进正屋里,上了茶,便领着人退了出去。卫临潇吩嘱惜竹好好在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她有话要问临尘,却是不能叫任何人听了的。 门窗洞/开,有风徐入,窗纱便在起伏蝉鸣声中随风飘扬,喝了口湃好的凉茶,卫临潇才觉得舒服了些。 知已知彼,方能周全,卫临潇从未打算在卫家的事情上置身事外,便直接低声问临尘:“你可知道,父亲为什么会选择和大皇子合作?” 临尘听了怔仲,半天讲不出话来,如此隐密之事,姐姐怎么可能知道? 卫临潇见弟弟怔仲,也不欲逼他太紧,她不是不知自己所问之事,体兹甚大,他们瞒着她,自然也是为了她好。有些事情,不知不罪,知道了,反是祸端。 端着茶盅,细细品了一口,方朝着临尘正色道:“我知道你和父亲瞒着我,一是因为我毕竟是个女儿家,二也是想护着我,实在我就是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可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我只想知道父亲和张掖之间,到底有搭成了什么协议,你自己想想,这件事,我知道实情,只怕要比不知道的好。就算帮不上什么,至少不会做错事,拖了你们的后腿吧。” 言词恳切,临尘也知道她所言甚是,只不过,卫侯和张掖之间的协议,他也不知道,试探过父亲几次,卫侯却口风甚严,什么也没有说。他惟一知道的就是,父亲动用了一些自己的势力,以帮助大皇子上位。至于对方许诺了父亲什么,他却并不知情。 临尘就把这些话同卫临潇讲了。卫临潇不禁凝眉深思,父亲为什么连临尘都瞒着?既瞒着,就定然不是件小事情。 “你可知道父亲要怎么帮大皇子?”卫临潇问,心里却清楚,不过是北营的兵力吧。 临尘苦笑。 卫临潇就知道正如自己所想。 北营那边,天高皇帝远,萧子元不至于傻到会通过兵变来纂位,如此,他就是上位了,也是受天下指责的帝王,他但凡有些脑子,不到万不得已,就不会做这样自损一千的傻事来,那么北营兵权的撑控,萧子元也只当是自己手中依仗的最后,也最重要的凭借罢了。 也就是说,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一定还有些别的。 卫侯少年将军,十六身投身军营,屡建战功,掌控萧国大部分军权,虽一向行事低敛,从不参与朝中党争,但,他难道真如别人看见那般? 只怕也不尽然。 卫临潇这才觉得,这些年来,她都把自己的父亲想的太简单了。 卫逸天是什么样?是一个帝王都忌惮到寝室难安必除之而后快的人啊。 “临尘,我是你的亲姐姐,父亲的亲生女儿,我嫁到张家,你比我更清楚是怎么回事,你何必瞒着我呢?其它的事,我知道不知道且不重要,但有一件事情,你必须要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父亲手中,除了北营,还有什么值得别人窥觑的筹码?” 卫临潇从来如此郑重和临尘说过话。 临尘听了,这才道:“京都禁卫军中,大多高级军官,都曾跟随过父亲。” 一言以蔽之,对禁卫军的控制,才是萧子元最需要的,也是他之所以要借助父亲的真正原因。对萧子元而言,军队固然重要,但禁卫军却是他最需要的。 卫临潇不禁心惊。 一时屋里两人皆默默无语。只闻蝉虫鸣叫之声。 关于玉军的事情,要不要同姐姐说说?临尘犹豫。最终还是没有出声。玉军的存在,天下间知道这件事情的,也不过三五人而已。就是他自己,也是在前天晚上礼部定了他和八公主的婚事,父亲才把他叫到书房,让信真和寻真在外守着,细细跟他说了,他也才刚刚知道罢了。 也只有到了这种时候,临尘才知道萧帝为何想法设法,不惜牺牲自己的最疼爱的女儿,以铲除卫侯对萧国的威胁。 而父亲,他确实不是没有取萧皇而代之的实力。 人心最是难测。 父亲什么都有,可即便到了今日,他亦从未动摇过对大萧国帝室的忠诚之心。 可也正如父亲所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罪不在你是否想,而在你是否有那能力。 卫临尘便免强笑道:“姐姐也不必想太多,我们应该对父亲有信心,他不是轻易便会被别人左右的人。他如果做什么,自然有他的道理。至于姐夫,姐姐只要当他作自己的夫君即可,朝中政事,不管发生什么,都与你无关。你是他的妻子,他若不能保佑你,父亲当日也必不会把你许给他的。除了圣上赐婚,原是出于政治目的,但到底与你本身并关系,你更应该相信姐夫,他娶你,自然是心中有你的。” 卫临潇笑了笑。张掖对她如何,她心中比谁都清楚,可若说与她的家世无关,她却不信的。 便对临尘道:“有些话,我毕竟不方便去说,想来父亲看得自比我们远,也想的比我们周全,可你也要告诉他,你和八公主一完婚,圣上如没有什么动作便也罢了,如有,也不会再拖多久。万事早作打算的好。” 临尘故作轻松的点了点头,笑道:“姐姐放心就是了。我们家也不是一般人家。要准备的,父亲自然一早就准备好了。” 卫临潇见他故作轻松,以安她心,也不欲多说,何况如今再说什么,也都与事无补,该发生的事情,总是要发生的。卫侯又岂是个任人宰割的人?自己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便朝着临尘璀璨一笑:“我白说说罢了,对了,你再过二十多天便要完婚,可有什么打算?我听说那公主是个不错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结的这个亲,你都要好好对人家。” 临尘无所谓的笑了笑。 ------------ 第八十八章 节 听荷(上) 更新时间:2010-11-23 “我知道。”瑞晨贵为公主,又深得帝王宠爱,他就算不喜欢,也必定会对她极好的。 卫临潇但轻叹了一声。 女人所要的好,其实不过一颗心罢了。可惜,临尘他哪里能懂呢? “姐也歇一会儿吧。这段时间,母亲身体不好,凡事都要麻烦你了。”临尘笑着要辞,卫临潇就让他去了。 自己也小睡了片刻,一醒来,惜竹就过来禀报,已有几位管事妈妈在厢房里守着,等着回事。卫临潇就让她请进了正屋里。等她一一处理了,也便到了黄昏,就又去大夫人院里看了看。陪着她用了晚膳,坐着同几位弟弟妹妹们一起略说了会儿话,就回了徐呤院。 幼楠便让人端了热水进净房,洗了澡,又忙了一天,也着实累了,卫临潇就进了内屋睡了。 这是她至婚后第一次睡在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院子里。 夜尚未深,因为窗子尽开,微风透过窗纱吹进来,又湃了些冰,倒不觉得热。 月牙初上,虫蛩时鸣,满室清辉。 不知张掖怎样了?过两天,听荷便被接回府里了。 卫临潇侧身躺在床上,这一个多月来,日日得他相伴,一时离了,竟觉得有些空慌。又想着临尘的婚事,慢慢就睡了过去。 如此忙忙碌碌过了十日,大夫人身体并不见好,一直恹恹的。那日没什么事,卫临潇就带了惜竹和幼楠在卫府护卫的护送下,回了趟张府。 先是去了老夫人院里请了安,老夫人笑问了些世子婚姻准备的事情,便让卫临潇回了晴川院。说是忙了这些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快回去好好歇着。 卫临潇想着老夫人体恤,便笑着辞了,回了晴川院,沈妈妈听说卫临潇回府,早在院门口候着了。 见了卫临潇在惜竹和幼楠的陪同下款款而来,忙迎了上去:“这么多年,没离过您身边这么些天,真是天天心里惦记着。”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您操那么多心。”卫临潇边走边笑,进了屋,发现窗明几净,一切都和她走时没有什么变化。 晴川院中老树榜枝,本就葱郁,在这盛夏之时,倒显幽静,十分清凉。 等坐下,卫临潇就问起张掖这些天饮食是否正常,哪个丫鬟服侍的事情,闲聊了几句,卫临潇就问:“崔姨娘也接回府里几日了吧?也不知道她对按排的住处是否满意,要是有什么,她提了,妈妈尽管按她的意思按排去。” 听荷本姓崔,卫临潇问的便是她了。 本也就是想起来随口一说,却见沈妈妈欲言双止,脸色便不大好,卫临潇忙问:“可是有什么事?” 沈妈妈思量一番,方答道:“也没什么,只是按接回府里那日,二爷问了,就说西北角那处屋子偏阴湿了些,小公子在那里住着不好,刚好后花园里有处小院子一直闲置着,就让我去跟大少奶奶商量一下,看是不是可以让崔姨娘搬到那里去住。我想着二爷既发了话,少不得是要去问一声的,可哪有姨娘不同自己的爷住一个院子单住的理呢,大少奶奶当家,想必是不会答应的。谁知我第二天去大少奶奶处把二爷的意思一说,大少奶奶想了片刻就答应了。还亲自按排人去把那处小院子打扫了一下,崔姨娘在我们这边住满三日,就带着小公子搬了过去。” 西北角那处小院子面南坐北,通风极好,也是晴川院惟一阳光极为充沛的地方,怎么会湿气太重?不知道张掖是怎么想的,不过,搬走也好,眼不见则心不烦,她乐得清静。 倒是大少奶奶的心思值得揣摸。 按理,以庞玉清那样九曲十八弯的慎密心思,没有为一个提不上的姨娘作主的道理,何况卫临潇要是小心眼的人,她这番举措,生生得罪了她,给一个在外住了几年才被接回府的姨娘一处单独院子,那是怎样的脸面?不要说她不得宠,就是得宠的,也没这待遇。何况卫临潇不在府里,没有她的同意,庞玉清就这样自拿主议办了,未免托大了些。 卫临潇想了片刻,也就笑了,叫惜竹把她陪嫁的一支阳绿的镶金碧玉钗拿出来,给大少奶奶送去:“……就说大少奶奶能如此照顾崔姨娘和二爷的孩子,我心里十分感激她。这一段我不在府里,为着晴川院的事,让她费心了。” 几人皆奇怪,卫临潇也不解释,只让惜竹按她说的办去就是了。 庞玉清此举,可谓可进可退。一是卖了张掖的面子,二是听荷得了脸面,也不必同她同居一院低声下气,自会感激这位当家的大少奶奶。三则,庞玉清赌她卫临潇也不是小气之人,必能想明白她的苦心,也会感激她这番行事。不用自己动手,就把一个烫手山芋扔到了眼界之外。因她不在府里,没有人会说她存心善妒,容不下人。 别的她不管,庞玉清的确算是帮了她的忙,虽然听荷就住在这院里,她也无所谓,可搬出去自然更好,谁也不愿意自己身边整日有一个注定无法喜欢的人在身边闹心。 这份情,她承了,因此让惜竹给庞主清送个东西,也让庞主清知道她的意思。 惜竹找了碧玉琐金钗出来,就带着个小丫鬟一起去了大少奶奶的静思院。沈妈妈便问起卫临潇侯府里的事情,卫临潇也便摘些紧要的说了,世子大婚,沈妈妈倒是真心为他高兴的。何况娶的又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倒是听说大夫人身体有恙,沈妈妈黯然,不禁唏嘘。 大夫人也才四十出头的年龄,以前那么个看则温和,实则行事历害的性子,如今竟然就病成了那样,她们,可不都老了? 又问了是什么病。卫临潇便道:“太医也说不上什么病,只说是夫人思虑过度罢了,要好好养着,不能有什么烦心的事。也吃着药,只是一直时好时坏的。” 沈妈妈也只是叹气,心中却想,看着荣华富贵了一生,实在这些年,大夫人过的也未必就快乐吧。 卫临潇却觉得大夫人应该就是后世里所说的冠心病类的心血管疾病,可她不懂医,也不好乱说,就算是知道是这个病,她也不知道如何医治。突然便想起葡萄酒对这病有些好处,可这会儿哪里有什么葡萄酒呢? 卫临潇就问沈妈妈:“我记得我们后花园里原是有些葡萄的,您等七八月熟了时,记得帮我摘些回来,捣碎了酿着,我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那东西好象对心痛的病,有些益处的。” 这个沈妈妈倒没听说过,但卫临潇的话她一向信的,便应了下来。 这边正说着话,就听素妗打了纱帘进了屋,朝着卫临潇盈盈一拜,脆声道:“二少奶奶,崔姨娘听说您回府,带着小公子过来看您了。” ------------ 第八十九章 节 听荷(下) 更新时间:2010-11-24 卫临潇一愣,又想着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作为正室夫人,听荷来此时来见她,原是礼数,何况她倒心生好奇,不知这位为张掖生了儿子的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便让素妗请她进来,自己则端正身姿,定定的坐了。 沈妈妈则起身站在了一边,卫临潇便淡淡道:“妈妈还是坐下吧。” 沈妈妈闻言想了一下,也就淡笑着继续在棉杌上坐了。 门外的听荷便进了屋,手里牵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那孩子穿着件深青锁银边绣梅竹纹饰的小衫,眉睛间与张掖确三分神似,虽只四五岁,却也剑眉星目,倒显得英气勃勃。而听荷只是一身粉色衣裙,几年田庄生活,丝毫没有损了她的美貌娇弱,自有一股妩媚丽质。虽是娇弱,神情间却又有着淡淡的坚韧之气。 听荷进了屋,就朝着卫临潇盈盈跪拜了下去,她手里搀着的缘哥儿,也便跟着跪了下去,一张稚嫩的脸上,两只如漆黑亮的双目,却好奇的盯着卫临潇偷偷的看,倒惹得卫临潇眠着嘴一笑,那孩子见卫临潇笑了,也跟着露出笑脸来。 就听听荷低声咤道:“缘哥儿,快叫母亲。” 缘哥儿莹玉般的小脸,一时失了笑,惘然的看着卫临潇,听荷见缘哥儿不出声,就拉了一下他的衣襟,大概是用力紧了,缘哥儿身形一愰,却尽力稳住了自己,低低唤了声“母亲”,眼睛却再不看卫临潇。 听荷轻轻松了口气,方才道:“妾身崔氏见过二少奶奶。” 声间低媚婉转,极是好听。 卫临潇始终挂着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快起来坐下吧。” 一边的素妗便端了棉杌过来。 听荷起身坐了,缘哥儿们依着她。一双星目不由又打量起眼前的美妇人来。 卫临潇见着喜欢,便拿了几子上放着的糕点,逗缘哥儿过去。缘哥儿看那糕点漂亮,又想吃,又不敢动,便看向听荷,等听荷点了头,他才慢慢蹭到卫临潇身边。 可爱的样子,逗得沈妈妈和素妗都不禁笑了。 听荷就道:“二少奶奶勿怪,缘哥儿见的人少,一时有点认生,久了和您定会亲热的。” 撇开别的不说,卫临潇倒是很喜欢这孩子,一点不见乡下孩子的跳脱蹦跶,却又自有一股活泼劲儿。何况长的又十分漂亮。便道:“我倒是很喜欢这孩子的,你把他教的很好。” 听荷打小服侍张掖,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子,毕竟在这样的大家庭里待过那么些年,眼界自然不一样。 卫临潇边说,边把缘哥儿抱到怀里,毕竟是在庄子上长大的,对生人倒没有什么戒心,见卫临潇亲切,便依在她怀里,啃着卫临潇用帕子包好的糕点。 孩子的直觉是最敏锐的,他们知道亲近对自己心存喜爱的人。 听荷见了,方露出丝真心的笑容来。 自己的这位少奶奶,出身武门,原以为是个难相与的人,可现在至少面上对缘哥儿倒是好的。她那颗揣揣不安的心,方放下些。 和一个母亲最容易勾通的便是关于孩子的话题,卫临潇便细细问起了启蒙的事情,听荷脸色就有点黯然,却还是笑着轻声道:“还没有呢,在田庄不比在府里,也请不到什么好的先生,我原识得几个字,便教了些。缘哥儿倒是聪慧,一教就会,学了《百家姓》和《三字经》,又教了些别的,可我也只识得这些,因此除了这些,也就不会什么了。” 她自去了那里,就如被遗忘了般,还好生下男孩来,可府里也不见什么表示,只按月发放份例钱罢了,哪里会有人想着要给缘哥儿启蒙的事情? 说着,便逗着缘哥儿给卫临潇背起《三字经》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声音稚嫩,奶声奶气,配着他摇晃着小脑袋一脸自傲的表情,又逗乐了众人。 缘哥儿见大家笑,声音慢慢小了,好奇的打量着众人,便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可不能叫他觉得是嘲笑,打击了他的小心灵。 卫临潇就笑着抚了抚他头上的小丫角髻,赞道:“我们缘哥儿真是聪明。等过些日子,我们和钺哥哥一起去学堂好不好?到那时候,我们缘哥儿不仅能背三字经,还能给母亲和崔姨娘讲故事听呢。” 缘哥儿不知道什么是学堂,也不知道钺哥哥是谁,可听说能给母亲和姨娘讲故事听,又骄傲又高兴,便也不管手上还拿着糕点,就攀上卫临潇的脖子,扬脸问道:“母亲,钺哥哥是谁?学堂又是什么地方?” 众人都担心她手上的糕点弄脏了卫临潇的衣衫,俱是脸上一紧,听荷见了,更是紧张,身体便不禁倾了过来,想要把缘哥儿抱过来的样子,却又一滞,终是坐着没有动。 卫临潇见了就笑道:“没事没事,不过件衣服罢了。” 心里却觉得一阵温软,那么个小小的人儿,搂着她的脖子,贴在她怀里,感觉又幸福又愉快。便伸手托住了缘哥儿。低着头对着缘哥儿那又点漆般的眼睛,温柔一笑,答道:“钺哥哥是大伯家的儿子,今年六岁了,所以我们缘哥儿要叫他哥哥,学堂呢,就是先生教你认字读书的地方,就象姨娘叫你认字一样呀。而且比姨娘教的东西要多。等我们缘哥儿去了,也要象钺哥哥一样,好好学习,这样父亲母亲还有姨娘都会更喜欢缘哥儿的。” “如果缘儿读书好,父亲也会喜欢缘儿吗?”语含委屈疑问,又满是希望。 卫临潇倒一愣。张掖难道对这孩子不亲? 看着缘哥儿的眼神,便有些心疼复杂在里面,忙笑着答道:“母亲从来不说谎的,父亲原就喜欢缘哥儿,如果缘哥儿读书好,就更喜欢了。” 缘哥儿便重重的点了点头,小大人般道:“缘哥儿一定用心读书的。” 听荷见卫临潇似是真心喜欢缘哥儿的样子,略放了些心,但到底怕他弄脏了卫临潇的衣服惹她不喜,便小心道:“二少奶奶,您还是把他放下来吧,这孩子野惯了……” 话还未说完,卫临潇低着头一边逗着缘哥儿,一边道:“没事,我很喜欢抱着他。” 声音又低又温柔,仿佛不经意说出。 却听得听荷心中一暖,回府几日,她所见冷眼极多,虽则生生忍了,可她并不后悔当初自己的选择。张掖除了她刚入府时带着孩子见过他,便再没有去看过她一眼,好在给了她一处单门独院,虽然服侍的丫鬟并不尽心,可总算日子好过了些,不必在这院里处处受人冷眼和讽刺了。 她真怕在这院里再待下去,连缘哥儿的性子都变了样。虽是庶子,可却是她的心头肉,十月怀胎含辛茹古养下来的,奉在手心里一样疼着,她舍不得他受半丝委屈。 听荷眼睛一红,哽咽道:“二少奶奶若是喜欢,我每日多领着他来看您。您无聊时,也可给您逗个趣儿。” 孩子也是独立的人,若把当成宠物似的养着,只会坏了他们的品性。卫临潇见听荷眼睛发红,不用想也知道原因,可这内情却是连安慰都不好安慰的,就装着没有看见,笑道:“我倒是要在家里住几日,过几日还要去定远侯府,缘哥儿入学的事情,等二爷回来了,我和他说说,但也不是急在一时的事情,这几天趁着我在,你每日把他送过来,我好好教教他,以后入学了,也能学的快些,总比没有基础的要好。” 听荷哪有不应的,忙点了点头,不管卫临潇心里是什么打算,至少这点却是对缘哥儿只有好处的。 若是自此缘哥儿亲近了卫临潇而与她生疏了,只要对他的将来好,她也甘愿。人生百年,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她毕竟是他的生母。只要缘哥儿以后出息了,她自是有了依靠。 卫临潇便又问起听荷院里可短缺什么,人手够不够,缘哥儿还需要添置什么的话。 听荷回道:“东西极全的,我们只两个人,也不缺什么,要是需要添置,我就过来和沈妈妈说声。” 卫临潇想了一下便道:“别的倒没什么,想来大少奶奶按排的也是极妥当的,只是缘哥儿小,膳食却要注意些,大厨房里的饭菜,也都是有定例的,你倒没什么,可缘哥儿不定什么时候就想吃什么了,你又不好去大厨房那边去说。我看这样吧,缘哥儿的膳食,就叫我院里的小厨房做好了每日给你们送过去。等会儿我让惜竹去拟了菜单子,你看一下要是行,就这样定了,若是哪日需要添加的,你只管和小厨里说就是了。” 听荷忙连连摇头:“这哪里行?这哪里行?没得为他一人叫许多人忙的理。再说他一个小人儿,又能吃多少?倒要让厨房单单为他做一份儿。” 卫临潇以为她是怕不安全,就正色道:“你放心,我别的不敢保证,但这孩子,我至少会让他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的。那时候,你也有个依靠了。” 听荷一听,就愣了,过了片刻方反应过来,急的站了起来:“二少奶奶,您千万别多想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怕麻烦……” “缘哥儿叫我一声母亲,我为他准备些好吃的,还能有谁说什么?何况缘哥儿是二爷的第一个孩子,你只管好好的照顾他就是了。别的也不用想。”卫临潇笑着安抚她,“你且坐下说话吧。” 缘哥儿听着她们说话,却也没有什么兴趣,便挣开卫临潇的怀里,跑去长案上拿笔砚玩去了。 沈妈妈在旁边见听荷不安,这才劝道:“崔姨娘听我们二少奶奶的就是了。二少奶奶也是喜欢缘哥儿,您也别泼了二少奶奶的一片心意。”说着,便朝着两人福了福身,“我这就去叫幼楠拟份单菜单出来,一会儿拿来给二少奶奶和崔姨娘过目。” 卫临潇点头应了。沈妈妈就出了屋。 那边素妗见缘可儿在屋里乱跑,怕跌着了,就一径在他身后跟着,有他想玩又因身量太小够不着的,就拿给他,倒惹得缘哥儿不时咯咯的笑。 一时屋里满是轻松的热闹气氛。 卫临潇心里放松,便懒懒得靠在了罗汉床的大迎枕上,笑看着一大一小跑来跑去的两人。这一段日子,她的神经也崩的太过紧了些,一时放松下来,比无惬意。 连带着一直紧张应付着的听荷也放松下来。两个闲闲的说了些话。就听问夏在外面禀道:“二少奶奶,大少奶奶来看您了。” ------------ 第九十章 节 联手(上) 更新时间:2010-11-25 就见听荷面色一变,敛了笑,端端正正的坐好。 卫临潇见了,不免奇怪,按说庞玉清卖了她这么大个人情,听荷应该十分感激她才是啊。卫临潇便从倚着的迎枕上坐起身,叫问夏请了大少奶奶进来,自己则下了床迎了出去,听荷见了,也跟着站了起来。 庞玉清一进屋,见卫临潇笑容满面,似是十分开怀,又见听荷低眉顺眼跟在她身后,而缘哥儿撒欢的跑着,满头是汗,素妗笑呤吟的跟着他,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倒有些诧异,可也那丝诧异之色,也只一舜间,便笑开了。 卫临潇边挽了庞玉清,边亲热的笑道:“大嫂怎么有空来了,这么热的天,有什么事让人过来说一声,我去看你就是。” 边说,边把庞玉清按在炕上坐了。 庞玉清笑道:“哪里有什么事,你在侯府里忙了这些天,我就是有事需要你帮忙,也不好意思开口呀,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一惯的爽利,配着她娇俏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十分喜欢。 听荷却站了起来,叫过缘哥儿:“大少奶奶找二少奶奶说话,妾身不便打扰,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二少奶奶吧。” 卫临潇见她不自在,也就不留他,招过缘哥儿亲了一下,让他给庞玉清行了礼,又叫惜竹进来,赏了听荷一对丫脂玉锁金缕雕老镯子,水色油光,显是极品,就是庞玉清见了都不免咋舌,又赏了缘哥儿一袋银裸子,一个碧玉金项圈。庞主清见状,不由打量了卫临潇一眼,这位侯府的嫡长小姐,她们张家如今的二少奶奶,想来还真是个有钱的金主儿呢。且不看她打赏那些下人从不手软,光是今日给听荷的手赏,怕就是老夫人,也没有这手笔。 庞玉清就想到自己的陪嫁来,她娘家金陵庞氏,名声极好,虽是大家族,可手无实权,且到了她们这一代,已是外强中干,她的陪嫁,不过听起来好听看起来好看,落到实处,却几乎什么也没有。若不是她这几年当在张府当家,仅凭那点份例银子,还有大爷的俸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想到此处,心中倒是一动。 倒是听荷淡淡的接了,卫临潇暗中点了点头。 缘哥儿搂着卫临潇的脖子,在她额上做啄了一口,粉粉嫩嫩的婴儿香,惹得卫临潇又爱又怜,缘哥儿奶声道:“母亲再见,明儿缘儿再来看您。” 卫临潇虽然极是喜欢,但怕大少奶奶有话要说,留着孩子不方便,便拿着帕子给缘哥擦了那一头一脸的汗水,笑呤吟的看着听荷谢了赏,带着缘哥儿出去。 大少奶奶这才道:“你倒是个心善的,对她们倒真是好。” 语气里又有夸奖,又有不认同。 卫临潇也不辩,只是浅浅一笑:“这孩子倒被她养的不错,我看着喜欢罢了。” 毕竟不是自己屋里的事,庞玉清倒不好多言,便转了话题,笑道:“天气这么热,给你院里的冰可够使?若是不够你吱个声儿,我叫人再添些过来。” “够了,哪里能一直用冰?我们女人生来体寒偏弱,还是少用些的好。”卫临潇一手挽着长袖,一手给庞玉清倒了茶水,“我问了听荷,说是您给她按排的院子不错,住的挺满意的,我不在府里,倒麻烦嫂嫂了。” “我不过顺水人情罢了,就是老夫人觉得不合规举,那也是二爷要求的,”庞玉清接了茶,吖了一口,“再说你因此还送了我那么好的钗子,我还落了实际的好处,这样的好事,我哪里能放过?” 卫临潇笑道:“大嫂尽会说笑,我哪里不知道你也是为我着想呢。” 她知道就好,庞玉清便转了话题:“我还真突然想起件事,要同你商量商量,你是这府里我惟一还能说得上话的人。” 这话说的突兀,卫临潇一怔,忙问:“大嫂也太客气了,您有事,尽管吩咐就是,我哪里懂什么?商量不敢说,但帮你做点事还是能的。” 庞玉清沉呤了一下,方道:“你这些日子没在府里,庆国公那边的老姑奶奶带着二表小姐却是又来了两三趟。我看娘的意思,两家大概是要结亲的。” 卫临潇不知道她特地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便答道:“亲上加亲,倒是好事,再说我看三弟和二表小姐倒也般配,又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在那里,二表小姐也是个不错的姑娘,三弟生的一表人才,若真成了,实在是桩好姻缘。” 庞玉清就露出丝愁容来:“二表小姐自是没话说,亲事能成也算好的,可我心里愁的是,到时候成婚,婚事还不得我来主持这里里外外的事?娘是个怎样的性子你也知道,我就是有了困难,也不能和她老人家说去,可我们府里看着繁花绵簇,这些年却出的多进的少,年初娘办了一次生辰大宴,你和二爷又刚完大婚,原就花费不少,再办一次,可就有些难了。要说你们婚礼,我们家倒没使多少银子,你的聘礼,有不少是宫里赐的,但庆国公是什么门第?三弟也是娘的幺儿,最是疼爱的,只怕到时候至少也要按着你和二爷大婚时的排场来,可不是叫我生愁了?” “这事不是还没定吗?总有些日子呢,我们再想办法就是了,再说娘也未必不知道你的难处,到时候拿些体已出来,总能解决些问题,再不济,我的陪嫁银子也没处使去,大嫂要是为难,就挪些过去用,等以后周转开了,再还给我就是。” 她倒是个大方的,也是,就算没这些陪嫁银子,她卫临潇的那些陪嫁的田庄和铺子,一年的进项就不比她张府差多少了。老二倒是运气好,娶了这么个万里挑一的人不说,还娶了座金山回来了。 心中虽这么想,可她哪里是打算要卫临潇出银子给公中周转呢,便苦笑了一下:“哪里能动用你的陪嫁,这要说出去,生生打了我们张家的脸了,到时候公婆怪责不说,就是在大爷那里,也会怪我办错了事。再说,就算需要我们出体已,那也原该先由我出才是,只是你想来也知道我那娘家,虽三代帝师,金陵第一家族,说起来我也不怕丢人,也只是面子上好看罢了。我的那些陪嫁……,大爷又是个廉史,一年我倒还要补贴些给他,我就算有那心,也没那力。” 这是在哭穷了。卫临潇心中虽有了些数,却不好接话,只是笑着给庞玉清续了杯茶。有些事情还是等别人先开口的好。以庞玉清的能力,她倒是愿意与她合作的。 “大嫂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您这么难,这家中大大小小的事,你本就烦心,下人们也个个是人精,但凡出了一点差错,或者奖罚不明的,她们面上没什么,被地里不定怎么想呢?这几年,你不定自己贴了多少银子打赏那些下人们呢,可为了他们能实实在在把事情做好了,却又不得不如此。这些银子,又不能从公中出,少不得你吃这些看不见的亏了。可我又是个无能的,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只是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大嫂倒也好好想想了。” 庞玉清听了卫临潇的话,眼前一亮,却叹道:“能有什么办法,左右这么撑着罢了。要是能有些来钱的地方,我也不这么愁了。我也就是把你当一家人,才说说的,这些话,除了你,和别人也说不上,没得叫人取笑。要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我就更是罪过了。” 卫临潇见她话已说的明显,就装样子沉呤一番,这才道:“我也是从大家族里出来的,虽没管过事,可大嫂的难处倒能理解。要说能来钱的营生也不是没有,只是大嫂书香世家出来的,我怕您嫌弃我的主意。” 庞玉清心中冷笑,手中有钱,才是最实在的。书香世家,她在娘家生活了十几年,自懂事起,就天天看着娘亲为钱烦难,何况还有几房姨娘在旁边使绊子,自己的爹,又是个只知道记着三代帝师的天大的荣耀处处争风要面子的,娘哪一日顺心过? “要是你真有什么能帮我解决了难题的主意,尽管说出来,我还能嫌弃了?”庞玉清放下茶杯,一副深为重视又感激不尽的样子。 卫临潇这才道:“我在状元弄隔了一条街的八角胡同里有一处铺子,是前一段管着丝绸生意的吴掌柜的帮我买下来的,只是还没想好做什么,他又刚接手我陪嫁的铺子没多久,一来忙,二来也不敢轻易就投钱进去,因此虽买下来也有二十来天了,却一直空置着。我想着八角胡同里都住着高官名流,这些人家里哪家不要装饰的?去别处买还费不少事,我们就近开个家居的饰品铺子,想来倒是好生意。大嫂要是有兴趣,不妨考虑一下。” 当初书白盘买下那间两百多平的铺子,卫临潇就觉得他很有商业头脑,原是想让书白经营这铺子的,可现在庞玉清既然为此求到她面前来,她现在缺的不是钱,乐得做个人情。 庞玉清听了,果然起了兴趣,便细细问了铺子的位置,还有卫临潇说起的什么家具饰品的事情。 正说着话,素妗就在外面禀道:“二少奶奶,三公子院里的秋蝶姐姐过来给三公子借些书呢,可要请进来?” 卫临潇一听就笑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忙道:“快请进来吧。” ------------ 第九十一章 节 联手(中) 更新时间:2010-12-01 说到装饰品,还真是离不了这位三公子了。至于他愿不原意掺一脚进来,可就是庞玉清的事情了。要是张恬能愿意帮忙,倒节约了多少成本呢。 秋蝶迈着莲步款款进了屋,给两位少奶奶曲膝行了礼,就在素妗搬来的棉杌上坐了。 卫临潇接过她递过来的书单一看,便笑了,老三真是闲人好兴,要的这几本书,从诗至画,从书法至乐谱,再到话本杂志,一样不少的,卫临潇浅笑道:“我们三公子倒是个有闲情的。”边说,边让素妗出门叫了幼楠来,对着书单,把他要的那几本书找了出来。 一本《古诗源》,一本《笔意赞》,一本《画图见闻志》,一本《禅真后史》,一本《八缎锦》,一本《伯牙琴》,共六本书,用锦帕包好,递给了秋蝶。 庞玉清见她虽然玩笑着,却眼如点漆,端的是笑的风清月明,也不知道是赞赏还是调侃了,可张家几个公子的,张恬生的最好,性子既不象大爷那般肃严,又不象老二张掖那般端慎,更不象四公子张复那般温文,最是知情知性活泼有趣的,虽聪明却不外露,合府上下,除了老爷,谁不喜欢他?因此倒顺着卫临潇的话问起秋蝶: “三公子这会儿可在你们院子里?” 秋蝶接了书,见两位奶奶俱在,心想着她们大概是有问要说,不便久留,便告辞回院,听大少奶奶问她,笑着回道:“在呢,一天没出过院后角的那处屋子里,也不知道今儿开始又在雕什么东西,只尚午的时候差人送了饭食过去,就把人打法了回来,说是不叫人去打扰。我们公子一直就是那么个性子,兴致来了,谁都不能去理的。” 卫临潇听了,问的正对了她的心思,就对秋蝶笑道:“再不理别人,难道我和大嫂去他也不理不成?我上回去你们院里,就想去他那放着雕刻品的屋子里看看的,今天我和大嫂刚好无事,正想去园子里转转,可现在天气又热,我看去三公子那儿散散心倒刚好。”边说,边看着庞玉清,“大嫂,你觉得呢?” 庞玉清一听,已知道卫临潇打的什么主意,心下很快盘算了一下,让张恬参与的好处,她倒不怕他不应。张恬没有进项,他玩性重,平常少不得要买这买那的,总去老夫人那里讨也不是个事,再者张恬为人,几个兄弟里最是纯明的,十分值得信任,她身为女子,又不能随便出门,府里的事还忙不过来呢,如果有了张恬出门打理,大事她来把关,倒是个好选择。卫临潇既然如此说,想来是不打算插手这个生意了,好处尽给她。这样一想,心情大好。 便笑道:“这主意不错,我也好久不去老三院里了,刚好去看看他都在忙什么。” 秋蝶听了,哪敢推辞,忙应道:“那敢情好,两位少奶奶能移驾我们天工院,那是我们盼也盼不来的,我这就领两位少奶奶一起去吧。” 庞玉清却端坐着没动,闲闲端起茶盅,轻吖了一口,问秋蝶:“四公子常和老三玩在一处,今天没往你们那边去?” 秋蝶忙笑道:“四公子近些日子忙着用功呢,哪里顾得上找三公子玩的。” 庞玉清听了这话,方下了床塌,卫临潇见状,也就跟着起身,两个略整了一下衣衫,就带着青罗和幼楠,一起去了天工院。 庞玉清和卫临潇在前,秋蝶三人在后跟着,卫临潇便加快了些步子,后面的幼楠见状,心知二少奶奶大概是什么话要和大少奶奶说,就故意落了几步,拿话和秋蝶与青罗说了起来。卫临潇见隔了几步,这才轻声对庞玉清道:“我们去看看三弟那处房间里都收了些什么好东西,大嫂要是满意,不妨拉着三弟入伙,可比我有用的多,我除了铺子,倒帮不上什么忙的。” 她不参与这事的意思已说的十分清楚,庞玉清就笑道:“刚提到三弟,我就想到了,还真是想一处去了。” “那说服三弟的事情,就全靠大嫂了,也别说那铺子是我的,你只说租的便是。” 这是什么意思?她只拿租金? “那可不成,若是不争钱我也不说了,若是有利,总是大家分的。” “大嫂,”卫临潇携了庞主清的手,“租个铺子才多少钱?我实话跟你说,我陪嫁不少,你也知道的,不缺个铺子的租金,我就把你铺子给你白使又怎么了?当然我也不是白送你,你是府里的当家奶奶,见识为人,哪样不比我强的?我虽说生在侯府,可要说起才干来,和大嫂怎么比?我别的要求没有,大嫂以后多提携些我,就是我的福气了,再则,以后一家子一起过日子,我要大嫂提点我,帮我的日子多着呢。我帮大嫂些,也是应该的,要是大嫂辞了,倒显得我们多生分的。” 庞玉清心中一惊,若往大里说,卫临潇实是没有什么求到她的地方,卫侯家在大萧国是什么地位她不清楚?可往小里说,这后院的事情,卫临潇如此与她示好,不是没有道理的。可拿人手短,她却不想就此陷入卫临潇给她挖的坑里。又一想,卫临潇这样聪明的人,不至于会使这么明显低劣的收拢人心的手段来,一时倒吃不准她的意思了。 就有些沉吟起来。 卫临潇心中自然有数,便笑道:“大嫂不要见怪,我实不是拿着点银子就充大头,叫大嫂笑话我显摆,我进府这些日子,大嫂是怎么对我的,妹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心中清清楚楚,我也不是无求于大嫂,我们都是大家大院里活了这么多年的人,看着千尊万贵的,可哪个没有些难处?大嫂也不必担心哪一日我求大嫂些办不到的事情,就只一点,遇着妹妹做的不妥的事情,大嫂能提点些就行。再则,那几间铺子又算个什么?难道大嫂自己就租不起买不起了?不过是我点心意罢了。” 言下之意,是绝不会就此日后去开口求她庞玉清什么,且这最后几句又捧了庞玉清,听得她既放了心,又舒服不少,一想也是,卫临潇在卫府,那赵国夫人待她再不错,毕竟不是自己肚里出来的,有些事未必会教她。再则也听说她未嫁时在侯府,一向单院独过,连府里人都甚少来往的,毕竟于后院斗争不熟,再聪明,没人教过,没有经历过,一个深闺里娇养的千金小姐,到底底气不足,这样行事,也能理解。 这样一想,便笑道:“那我就承了你这人情了。” 卫临潇见她答应,方松了口气。 有了这么件事情,两人算是有了些默契和实实在在的交情了。都说男人四铁,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前两者说的是需要时间相处的感情,后两者则是一起经历的秘密。她和庞玉清想要感情,一是这种后院里一旦涉及利益,什么感情也会变得没感情,二是她也没有那个时间去培养,就算有,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有了这么件事情,这秘密和人情,她与庞玉清却都有了。 “大嫂不怪我莽撞就行。” 明明是给了庞玉清天大的人情,却还说的似是她欠了庞玉清似的。如此会做人说话。庞玉清不禁笑望着她,卫临潇也笑吟吟的。 俩人便默契的相视一笑。 转眼就到了天工院,这一路行来,虽垂柳如烟,又是清风徐拂,两人到底出了些薄汗。院里的秋荷忙把两人迎进了正厅里,给两个沏了湃好的凉茶,等她们一坐定,就要去请三公子:“两位少奶奶稍坐,三公子在后面的储物间里呢,奴婢这就给两位少奶奶请来去。” 庞玉清忙放下茶盅道:“不用,二少奶奶没看过你们三公子的那些宝贝儿,我这就是带着二少奶奶来看看的,等我和二少奶奶略歇歇,直接就去那里就是了,外面热气腾腾的,也省得你位主仆两个来回折腾了。” 这话本没什么,可秋荷一听,却有些急了。 ------------ 第九十二章 节 联手(下) 更新时间:2010-12-01 庞玉清见秋荷脸色阴晴不定,就有些不悦,却还吟吟笑着,只是声音就有些沉沉的:“可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不是不是,”秋荷忙曲膝福了一福,大少奶奶声音里那丝不悦她哪里听不出来,她和二少奶奶能屈尊来她们天工院,那是三公子的脸面,大少奶奶在府里的尊贵且不说了,又给三公子在老夫人面前打了多少掩护,就是这位二少奶奶,那也是再尊贵不过的人了,可三公子的脾气,在外面千好万好的,但他一到那储物间里,自己忙起来,她们天工院里任谁却都不敢轻易去打扰的。 “大少奶奶勿怪,”秋荷边笑边说,“您是不知道我们三公子,在外面千好万好的,可一旦他摆弄起他那些玩意儿,就是天塌下来了也不应,最是不能叫人打扰的,奴婢们平时要是去了,一准儿挨骂,奴婢是担心三公子充撞了两位少奶奶,所以才想着先去通报一声呢。” 这个卫临潇倒是理解,庞玉清也笑了,就道:“无防,你只管领我们去就是了。他那性子我还能不晓得?真要是他摆什么谱,谁还能跟他计较了?” 秋蝶无法,只得就领了两人去了后院的那处房子里。 出了正厅的门,卫临潇这才打谅起满院开败了的栀子,还有些零落的花朵开在枝头,大多已经枯黄萎败,却依旧浓香馥郁。 时间过的可真快。 卫临潇心下叹息,这花,平凡白简,却自有她清贵娇骄的任性之处。 一时就有些怔怔的。 庞玉清见她看着满院的栀子出神,也跟着叹息了一声,问秋蝶:“那些枯了花朵,怎么不采下来扔了的?” 秋蝶笑着回道:“大少奶奶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三公子是个痴的,奴婢们也要剪的,可三公子却说,花若离枝,却不知流落何方,不如凋零根下,以养这一片土,回报泥土的情呢。我们也不懂,可又不能不听。” 庞主清点了点头:“他说的也有道理。” 言下却有些感慨。 卫临潇听了秋蝶的话,不知为何就触动了心底某根柔软的弦,不禁吟道:“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 秋蝶只觉得这几个字说起来十分好听,庞玉清却双眼一亮,由衷赞美着:“你家二妹妹那日宴上说的不假,你原就是有个有才的。难怪二爷高看你。” 卫临潇只是笑笑,又不能说这实在是别人诗词中的句子,她不过是剽窃了别人。 到了那处储物的屋子,只见正屋门楣上书着三个龙飞凤舞的黑底描金大字“天华阁”,物宝天华,这个名字起的倒也相宜。 秋蝶把两人让进屋里,却是一个两百多坪的大通间,里面堆满各种各样的雕刻品,倚墙放着的一排排博古架上,分门别类放着各种小雕件,有翡翠玉器的,有青金石的,有鸡血石的,有灯光冻的,次些的封门青,青田北山晶,甚至有一个大件的黄金耀雕品,至于各类木雕,更是数不胜数,从佛象到山水到人物动物,甚至田园亭台,应有尽有,看的卫临潇眼瞠目结舌。 这哪里是什么放置闲物的屋子,这分明是个宝库啊。 卫临潇不禁奇怪,看张恬这样子,哪里是个没钱的?可他又是哪里来的钱财购买这些材料的?别的且不说,他的那些翡翠玉器,没一样不是极品的。 这点卫临潇倒是没有想到,他打小爱摆弄这些东西,公公张阁老虽恨他无用,暗里却也承认他这个三儿子在这上是是有些才华的,只可惜古人没有什么艺术家的概念,张恬在张敛老大人的心里,也就沦为一个好工匠罢了,虽说恨他不在仕途读书上用功,还不如那庶出的四儿子张复叫他省心,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心里倒是疼的,因此每每得了好东西,被张恬瞧见了,想着法子弄了过来,他也睁只眼闭只眼的,骂几句,顺势也就给了。再说张冶和张掖,兄弟情深,知道他爱这个,虽说不会鼓励,但见着好的,也会想法子给他弄了过来。再加上张恬自己收集的,因此如今才有了这么多东西。 那边正凝神雕着一块老坑冰种翡翠的张恬,似是感觉到了有人进屋,皱了皱眉,正要出声呵啧,不期然抬头一看,竟是两位嫂嫂,忙换了张笑脸,也不起身,只停了手中的活,笑道:“大嫂二嫂,怎么有空到这里来?这里太乱了,你们先坐,我这就快完工了,一会儿陪你们说话。” 庞玉清有话要讲,哪里愿意等的,刚要开口,卫临潇却道:“行,你忙你的,我和大嫂随便看看,等你完了我们再说话。” 语气沉稳温柔,让人听了心中十分舒服,庞玉清见状,也且安心坐了下来,秋蝶给两人上了茶,卫临潇就让她退了出去。 “大嫂,我们先看看三弟都有哪些好东西吧。” 庞玉清闻言已知她用意,吖了口茶,也坐椅上站了起来。她出身名门,平常往来应酬原就多,自然对贵族家饰极为了解,至于随身饰品和把玩的玩意儿,更是精通。因此对着卫临潇一笑,这位弟妹,论起事情来,也实在比她想的周到些。偏偏说话又从来点到及止,十分让她喜欢。边想,边随着卫临潇认真的欣赏起屋里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艺术品来, 这样仔细一看,两人都不时轻轻发出赞叹之声。 一件一件看过去,看到喜欢的,不免把玩一翻,这一来,就花了半个时辰,等俩人累了,也看的差不多,就重又坐下喝了盏茶。 卫临潇闲坐着无趣,一边和大嫂低声应酬着交谈两句,一边看向张恬,却见他全神贯注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身边的人都不存在般,虽然屋子里湃了冰,他的脸上,还是有着细细的汗珠,在西窗透过来的夕阳下,看在卫临潇眼里,竟然也象雕像般充满美感。 难怪人家说,工作中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虽说张恬生的好看,卫临潇以前倒也实在没有发现,他还有这样一份独特的男人魅力呢。 就听庞玉清叹道:“外人都觉得我们家的几个爷里,老三是最没出息的,我却觉得老三是几个里最好的,可惜娘竟然打算……” 话说了一半,就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卫临潇知道她大概是想起了张恬的婚事,也不好答话,只是笑。 刚好张恬也忙完了,仔细端祥了一翻手中雕成的翡翠玉牌,十分满意的笑了。这才记起屋里还坐着两位嫂子呢,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过来:“叫两位嫂嫂久候,真是太失礼了,还望两位嫂嫂不要见怪。” “是我们打扰你了。”卫临潇笑着回了话。 庞玉清却指着几子上放着的毛巾道:“快擦/擦/吧,一头一脸的汗,要是叫别家小姐看到了你这个样子,生生坏了形象。”等张恬擦了汗,听了她的话,不好意思地对着她们两人傻笑,她又指着对面的太师椅道:“快坐下说话,来找你是有事想请你帮忙的。” ------------ 第九十三章 节 疑惑(上) 更新时间:2010-12-02 张恬一脸诧异,她们能有什么事找他帮忙? 见他露出一脸的不信来,庞玉清也不急,笑着给他倒了杯凉茶,这才道:“管着我陪嫁铺子上生意的管事,近来在八角胡同那里给我租了间铺子,我午后无事,跑去和你二嫂聊天,讨了她的主义,你二嫂说那边住的都是京中贵族,想来做装饰用的东西生意不错,我觉得在理,可我们又不大懂这些,就想到了来找你帮忙。” 张恬心想,我又不懂生意的事,找我有什么用?可这话又不能直说,只好笑道:“大嫂真是看得起我,我就是有心给大嫂帮忙,可又没做过,若是把大嫂的生意搞砸了,叫我哪里赔去,再则,大嫂知道我是个没钱的,想投钱也没有呀。” 庞玉清含笑不语,只往他屋里淡淡的扫了一眼,张恬一瞧,倒明白了些:“大嫂是想从我这里拿点东西去铺子里撑门面吧?这个好说,大嫂一向照顾我的,你自己随便挑些去就是了。” 庞玉清听这话,自是满意,却开口道:“东西我自然是要拿的,不过我也不白拿你的,到时候该给多少银子,给你多少银子就是了。只是我找你可不单是为了要东西。” “那还有什么?大嫂有什么话单说无妨,我们自家人,不必那么客气,只要我能做到的,决不推辞。” 庞玉清便正色道:“说起来三弟也快成家了,男人成了家,就要考虑养活妻儿的事,虽说家里有份例,娘又疼你,自然少不了你的,可没个自己的进项,以后我们未来的三弟妹看着也不是个事,照我说,你也该好好想想这些事了。” 张恬听她说出这番话,脸就有些红红的,嗫嚅道:“大嫂提这个做什么。” 庞玉清一笑,她虽生的娇俏妩媚,却一惯嘴利,见张恬脸红,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闺中小姐,说说亲事脸红什么?再说娘最近不是一直……算了,不说这件事,就说我要找你的事吧……” 庞玉清在那里一边说,卫临潇一边打量着张恬,见她听了庞玉清提到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就被掩了过去,难道张恬不愿意与清初的婚事?可那日她和清初来天工院里喝茶,明明看着两人也挺好的呀? 她这边正想着,那听庞玉清也在继续说着:“……我是女眷,抛头露面的事做不了,可我原来铺子里的掌柜,又是做脂粉生意的,装饰用的东西他们也不懂,你原是打小就在京中各个有头有脸的高官贵胄人家跑惯了的,所以我想着,不如我们叔嫂两合作,你负责进货的事情,我负责出本钱出人,有盈利了,我们均分,你觉得怎样?” 张恬每为钱愁,听了庞玉清的打算,眼前倒是一亮:“大嫂这主义好,看看货色,我倒是在行,不过不要提什么均分的话了,我不过跑跑腿的事,哪能让大嫂吃亏呢?” 庞玉清一听,笑了,眼睛都亮了还说什么不要银子呢:“什么吃亏不吃亏的,你是我们正经兄弟,再亲不过的一家人。难道不叫我吃亏就叫你白忙了?你只要应下来就行,其它的事情都由我来。还有你这屋里的,你觉得有什么可以放铺子里卖的,你且给我列出单子来,等我铺子装典好了,就搬过去,卖了的银子,一样也给你一半。” 言语利落干脆。 张恬本就不是扭捏的人,听了这话就回到:“成,听大嫂的。” 庞玉清见三言两语就定下来一桩大事,心里高兴,吖了口茶,也就放松下来:“那你最近得空,就去外面转转,看看哪里进货,进些什么货,再算算大概要多少本钱,我先准备着。” 张恬应了,却突然想起件事来,撇下二人,走到东墙的一个博古架前,抽开了一个小抽屉,拿出两个锦帕包好的东西来,又在椅子上坐下,把锦帕放在几子上打开,一个锦帕里一对用浮雕手法雕着凤舞祥云的碧玉镯子,青碧透亮,在黄昏的夕阳光照耀下,显得流光溢彩的。另一个里面却是一对同样用浮雕手法雕着松竹纹的羊脂白玉镯子,油光透润,亦是极品。 “听说大哥中秋团圆节那会儿刚好要回京叙职,这两对镯子,是我雕了给大嫂和二嫂的礼物,这对翡翠是给大嫂的,这对羊脂玉的是给二嫂的,本想中秋时让两位哥哥送给两位嫂子的,今天赶巧,就给你们了,两位嫂子看看,要是不喜欢,我再准备别的。” 哪有不喜欢的?何况看人送东西,送的也对,翡翠适合庞玉清,而羊脂玉润,也正适合卫临潇。 庞玉清爱不释手,拿着那对翡翠镯子仔细观摩着,卫临潇笑道:“让三弟费心了,我很喜欢。只是这镯子,送给娘正正好。我看还是送给娘吧。” “二嫂喜欢就拿着,给娘的我一早准备好了。” 卫临潇不再客气,也就收下了。 俩人办成了事,又收了礼,见时候不早,日已西斜,也就辞别张恬,相携着一起去了老夫人院里。 老夫人见了那对镯子也是赞赏不已,又见自已的两个儿媳和那不成器的三儿子相处甚好,更是十分高兴。俩人哄着老夫人说笑,天黑时分,就听翡文来禀报,说是老爷回府了。卫临潇嫁过来一个多月,统共没见过她那位内阁大学士的老公公几面,听了翡文的话,忙跟着庞玉清一起站了起来,扶着老夫人下了炕,去游廊下迎接公公。 就见张老大人穿着件枣红的朝服进了院,身后跟着小厮,看见两个儿媳跟在老夫人身后立着,也只淡淡的扫了眼,略点了下头,自进了屋。 等他从净房洗了手脸,解下朝冠换民便服出来,在椅子上坐了,卫临潇亲奉了杯茶上去,这才同庞玉清依着老夫人左右坐下。 老夫人就对着张敛问:“济舟可回是跟您一起回来的?” 张敛点了点头,两眼却看向卫临潇,脸色威严,语气也很淡然:“侯府那边还好吧?卫世子与公主的婚事,忙的怎么样了?” 卫临潇见问,恭敬的答道:“还好,父亲让我代向您问好呢,婚礼的事都如期在办,大致上都按排好了,只是还有些琐碎的要慢慢准备着。” 张老大人便又点了点头,淡淡的扫了卫临潇一眼,默了片刻才道:“若侯府里没什么事,最近你就在家里多陪陪你娘吧,我见你娘近来精神有些不大好,你嫂子又忙,也顾不上,你也尽些孝心。” 老夫人哪里精神不见好了?明明他回来之前,婆媳三人还相聚甚欢。这时候突然叫她不去侯府?卫临潇心中大惊,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的这位公公,可是圣上最信任的心腹之人,莫非是圣上那边透露了什么意思出来?张敛本就是为圣上出谋划策之人,卫临潇想到此处,更是惶恐不安,可面上却没有露出一丝慌乱来,依旧镇而恭敬的应了声:“是,儿媳知道了。” 突然不让卫临潇去定远侯府,就是老夫人和庞玉清听了,都觉得不解。 张敛在家中素来话少,更是难得与儿媳们说话,庞玉清自觉自己也算得宠的,公公都甚少给她好脸色过,更不要说突然管起儿媳的日常回娘家的事情了。 何况卫侯府的情况,公公又不是不知道,卫临潇是长姐,赵国夫人新近身体又差在太差…… 庞玉清如此思量,不免拿眼去瞧卫临潇,却见她一副风轻云淡好似与已无关的样子,心里虽松了口气,却到底觉得怪怪的。 老夫人便有些歉疚的看了卫临潇一眼,见她面色无恙,这才放了些心。 倒是张敛说了话,只端着茶杯喝,再无一点表示,仿佛他刚说过的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卫临潇面上虽没什么,心中却大急,她才从卫府里回来不过半日时间,难道真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事不成? 就盼着早些晚膳,好回院里让沈妈妈派人去找书墨打听一下,再不济,也许张掖那里能套些什么话来。 ------------ 第九十四章 节 疑惑(下) 更新时间:2010-12-02 也算心想事成,确在此时,魏妈妈见张老大人已经回府,且也到了摆晚膳的时间,就进屋问老夫人,是不是可以摆上晚膳了? 三子张恬虽说过来一起吃饭的时候少,可张掖却是每日下了朝必过来请安问好的,近来他媳妇回了娘家,晚上下朝过来请过安,老夫人便留着他在这边一处吃了,可今日有张老大人在,两个儿媳也不自在,老夫人就想,还不如让她们早些散了各自回自己的院里自在呢。 上官老夫人正要开口让魏妈妈传膳,就见张掖大步流星走了进来,张掖见卫临潇在屋里,露出惊喜之色来,两眼就落在了她身上,对着卫临潇一笑,卫临潇忙福了福身:“二爷回来了。” 张掖沈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这才转过身,给老夫人和张老大人请了安,又问了大嫂好。 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喜,落在张敛大学士的眼里,不由冷了脸。 说了几句话,老夫人见魏妈妈还在等着回话,就让他们先各自回院:“临潇刚回来,本来就累了这些日子,也不用在这里立什么规举了,何况一向晚上也不留你们在我这里吃饭的,快些回去早点歇着吧。”又对庞玉清道:“既不留她们,也不留你了。你也赶紧回自己院里去。” 三人告辞出来,各自回了院。 任生在前面开路,幼楠在后面跟着,卫临潇和张掖一左一右在中间边走边说话,张掖就问了些侯府里的事情,卫临潇一一答了,却想着刚才公公的话,心中忐忑,却又不能冒然相问,见张掖的样子,十分正常,又似什么也不知道,只好不问。 到了晴川院,沈妈妈见俩人连袂而归,又见张掖脸上掩不住的高兴,心知是二少奶奶回来的缘故,就让莲子和惜竹去屋里服侍,等俩人洗了手脸,略坐了片刻,东厢里已上好饭菜,俩人一同吃了,便回了内屋里。 卫临潇的心不在焉强做笑颜哪里逃得出张掖的眼,进了屋,洗漱一番,等丫鬟们都退了,张掖就躺到床上,倚在床头上,闻着屋子里驱蚊草的淡淡香气,看着卫临潇御下珠钗,打散了发髻,这才柔声笑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过了尚午就回来了。” “那这一下午,都忙了些什么?” 语气温柔的闲话,让卫临潇略觉得轻松。便也上了床:“哪有什么忙的,回来先去看了娘,娘怕我累着,就让回院里了,刚好大嫂来看我,说起三弟收藏的那些玩意儿,一时兴起,就跑去看了会儿。这不,三弟还送我和我大嫂各一副雕的十分精美的玉镯子呢。”边说,吹了十五连座烛灯,边放下烟纱罗帐,“今晚不去书房里看看书吗?” 床头灯架子吊着的青铜祥兽小吊灯,跳跃着小小的火苗,发着幽暗昏黄的光,照在她美如脂玉的脸上,看在张掖眼里,越发有了一份惊心的柔美,只一双眸子清清亮亮笑看着他。 张掖忍不住就把她搂进怀,脸贴着她的脸,低低笑道:“有美在侧,哪里还舍得一个人去那清清冷冷的屋里看什么书?” 多日不见,突然间这样亲蜜,卫临潇心闪过一丝异样,不由红了脸:“什么清清冷冷的,现在是盛夏,那是清凉。” 卫临潇嘴里说着无关的狡辩,含羞带笑,张掖也不用看,只从那贴着自己的脸颊慢慢变得温热就知道了。这话,却换了他低低的笑:“有没有想我?” 呓语般低喃的声音象磁一般体贴醇浓,趁机又轻轻啄了一下她的鼻尖。 卫临潇贴在他怀里,只得轻轻嗯了一声。 见怀里的人似有些恍惚,张掖笑道:“你这些日子不在,我一个人回来,虽是盛夏了,却总觉得有些冷清。” 卫临潇就笑道:“不是还有崔姨娘吗?”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一时心惊起来。她原以为自己并不介意的。可这话一出了口,她便想到倘若张掖与听荷正日后果真行那夫妻之事,她该如何自处? 虽然就是她不主动,听荷因着缘哥儿的原故,也必是要接回来的,她不过顺杆子卖个人情,在老夫人那里落个好而已,可真要两女共侍一夫,爱不爱的,她都实在无法接受, 张掖搂着她的手臂,就紧了一紧。抚着她的手,也略一停滞。卫临潇看不到他的表情,好在他若无其事的别过崔听荷不提,问她:“在家住几天?卫府那边都还好吧,你也不要太劳累了。” 卫临潇心中一动,就点了点头:“等到过十几天大婚时再去吧,今日爹说最近娘身体不好,大嫂又忙,让我在家陪陪娘呢。” 张掖轻轻“哦”了一声,才道:“那你就在家陪陪娘吧,要是那边实在离不了,你要过去,只管和娘说去。她老人家最是能体谅人的,且我看她也喜欢你,不会在意。” 看张掖的反应,只怕是和她一样,也什么不知道的。 可张敛是什么人?绝不会因为新媳总往娘家跑就不高兴的,他那样越过老夫人,当着面直接说了那句话,必是有原因的。反正也不是急在一时的事情,明日让沈妈妈着人去叫书墨回一趟卫府也就是了。 心里这样一想,也就平静下来,窝在张掖的怀里,索性换了个比较舒适的姿势躺着:“我知道了,也没那么忙,该按排的都按排了,再说那边还有两位姨娘帮着管事,两个管事妈妈也极能干的,外院的事情也有外院的管事们,我且安心在家陪着娘就是了。” 张掖也只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父亲不让临潇回侯府的事情,一时屋里就有些默默的。 卫临潇为免张掖感觉到她拿话在试探他,就絮絮叨叨说起听荷那孩子缘哥儿的事:“……午后在屋里自己撒欢儿跑了半天,一头一脸的汗,长的真象你,那么漂亮的一个孩子,叫人怎么看都喜欢的……我怕大厨房里的饭不合口味,就跟崔姨娘说缘哥儿的饭,我们院里的小厨房里每日做了送过去,我看孩子也四岁了,大哥家的钺哥儿也是四岁进的学吧,我们我们缘哥儿也是个聪明的,要不你得空时看看,让缘哥儿也去学堂吧,虽然有些小了,可男孩子不同女孩子,不能叫我们做大人的给荒废了。” 说着,就拿一双清亮如点漆般的眼,瞧着张掖。 张掖见她兴至渤渤的样子,就调笑道:“你倒是真关心那孩子,我有空会去办,你那么喜欢孩子,不如我们也生一个?”说的是那孩子,仿费不是他生的似的,卫临潇不禁腹诽。 张掖说着,手已伸进她的裘衣里。 小别更胜新婚,何况他们本就是新婚。 一时烟纱帐中,风光旖旎。 夏日的清晨来的早,张掖起床的声音惊动了卫临潇,便也跟着起了床,张掖担心她在娘家连日劳累,一定不曾好好休息过,又想着昨夜一夜/缠/绵,虽然自己起了床,倒比往日更精神几分,她却怕是累坏了,就劝她再睡会儿。 卫临潇笑着摇头,她知道今日想来听荷是要过来敬茶的,也便强打精神,起床更衣。 那抹浅笑,配上一身嫩白如雪的肌肤,还有胸前昨夜他情动时留下的点点印痕,看的张掖心中又是一动。 ------------ 第九十五章 节 琐碎(上) 更新时间:2010-12-03 却也只能暗自笑笑,帮她递过衣衫套上。自去了净房。 卫临潇穿好衣服,叫了丫鬟们送来洗漱用的热水。莲子和素妗便领着两个手捧水盆的小丫鬟进了屋。卫临潇看到莲子,就知道定是沈妈妈的按排,心中就叹了口气。那边莲子给她福了福身,便带着两个小丫鬟去了净房,素妗便给卫临潇梳起发髻来。 等俩人都洗漱好了,张掖穿上朝服,卫临潇便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了内屋的门,进了正厅里。 果见听荷已带着缘哥儿守在那里,由惜竹陪着在说话。见了俩人忙站了起来。给张掖与卫临潇行了礼。卫临潇忍不住就打量了一下张掖的脸色,只见他微皱了下眉,别的倒也没什么一示。 卫临潇便和张掖一左一右,在正位上坐了下来,沈妈妈亲领着人端了茶进来,惜竹跪下,垂着头,给卫临潇恭恭敬敬敬了杯茶,卫临潇微笑着接过,柔声嘱咐了些场面话,让惜竹拿过一早就准备好的一套头面首饰,赏了她算作见面礼,听荷原想拒绝,昨天已赏过了,可又一想,昨天的算是少奶奶私下赏她的,今天这个,却是赏给作为姨娘的她的,迟疑了一下,轻声道了谢,也就大方的收下了。 卫临潇就让她起了身,惜竹搬了锦杌让她坐了。 缘哥儿张着好奇的眼,不时偷偷瞄上张掖一眼,又看看卫临潇,见卫临潇对他和善的笑,也便鼓起勇气,给张掖行礼:“孩儿见过父亲母亲。” 张掖神色十分复杂,可也只一舜间,便回恢了正常。对着缘哥儿点了点头。缘哥儿见他淡淡的,似是不喜自己的样子,就有些委屈,小孩子不懂的隐藏,眼睛一红,嘴撇了撇,虽忍着,却也要掉下眼泪来。 卫临潇看了有些心疼,就一把拉过他,柔声哄了几句,又说了些爹爹心中其实很喜欢你的话,这才好了。便又说了几句话,听荷知道因早朝,要早些用早膳,虽心中暗自希望能在他身边多待会儿,可为免担阁了他的时间,倒惹得他烦,也就告辞回了自己的小院子洗秋居。 当着听荷和缘哥儿的面,张掖始终有些怪怪的,以前倒也作罢,现在人却真真实实的就在面前,到底让他在卫临潇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十分愧疚,虽然那件事发生,实在是个意外,并且其中还有着别的因由,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十分对不起自己的新婚妻子。 反倒是卫临潇淡淡的,谈笑自若的样子,淡定的让张掖心中莫名就生出些气来。又觉得自己这气实在生不该,心中十分纠结,就有些恹恹的。听荷领着缘哥儿一离开,他才觉得舒服些。 直到沈妈妈让人传了早膳,俩人去了东厢,在餐桌边坐定,卫临潇给惜竹使了个眼色,惜竹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卫临潇边看着张掖用早膳,边笑着开口道:“上次大嫂跟我说起,大哥身边有个叫白山的小厮到了不错,也到了适婚的年龄,想把我们屋里的莲蕊说给她,还有蒋妈妈看了莲竹,也央着大嫂跟我说说,看能不能把莲竹许给她的儿子,因这两个丫头都是自小在你身边服侍的,虽到了适婚的年龄,可我也不好就自了主,再则我也不知道白山和蒋妈妈的儿子如何,若是不好,岂不是害了两个丫头?我想着你应该知道,所以讨你个主意。” 张掖眉毛几不可闻的挑了一下,却忍住了笑,淡淡道:“将妈妈的儿子如今跟在父亲身边办事,我看倒不错,是个忠心勤恳的。白山也不错,跟了大哥不少年。也是大哥得最用的人了,许给这两人,倒不算委屈她们,内院的事情,你拿主义就行。” 她当初那么爽快的把听荷接回来,落了个好外,她爽快了,可他心里却爽快不起来。如今竟然主动就把莲竹和莲蕊打发掉了,看想子,她也不是不在意嘛。 心中便觉得十分舒畅,刚还觉得沈妈妈今日准备的早膳不那么可口,这会儿却突然又觉得尤其香浓合胃了。 卫临潇却没考虑到他还有那么些心思,见他答应,就笑道:“那成,我找个机会问问这两丫头的意思,要是她们愿意,我就回大嫂的话去。” 张掖既答应了,自然让她管去,何况丫鬟们的事,本来就要她拿主义的。她不过就是这么一问罢了,倒显得多尊重他的意见似的。等用完早膳,卫临潇送他出了门,这才折回屋里。 换了身衣服,略坐了坐,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带着惜竹去给老夫人请安。 大少奶奶庞玉清因掌事,每日清晨都是忙完了方过来的,今日还没有到,估计是回事领牌的人给担阁了,倒是漆姨娘一如既往的,已一早候在老夫人屋里,卫临潇入了院,就见翡文和珠儿在游廊下守着,魏妈妈正从屋里出来,见了卫临潇,三人都给她问了好,珠儿就把卫临潇领了进去,翡文看着惜竹微微一笑,两人就在廊下低声的说起话来。 卫临潇进了屋,漆姨娘笑道:“二少奶奶来的可真早。” 卫临潇只笑了笑,给老夫人行了礼。老夫人想着昨日老头子当着大媳妇的面,说着不让她回娘家的话,落了她的脸面,又见她自打嫁进来,一直恪守本份,虽性子淡了些,倒也温婉有礼,与嫂子小叔皆相处甚好,心中就有些怜悯她的意思。等她行了礼,就示意叫她上炕坐了。卫临潇柔顺的走到她面前,老夫人就拉了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漆姨娘看着,目光就闪了闪,却笑道:“老夫人真拿二少奶奶当亲闺女一样疼着,也没见哪家婆媳象您和二少奶奶这么亲的,这要是别家府的老夫人们瞧见了,不定多羡慕呢。” 漆姨娘倒真是个会说话的。卫临潇便笑着道:“娘最宽厚仁心,虽我在膝前尽孝的时候短些,可对我和大嫂都一样的好。” 老夫人听了十分受用,便拍着卫临潇的手:“我就愦憾家里没个女儿,你和你大嫂又都是好孩子,可不是要当自己女儿一样疼着?” 漆姨娘听了这再慈眉善目不过的话,心中不禁冷笑。可惜北城别院里吃斋念佛的那位,还有葬在了北郊野地荒坟里的那个未足月的女娃儿听不到这话了,若听到,不定疯笑成什么样子呢。 女儿!她如今竟然还愦憾没有个女儿了。 心中虽冷笑着,面上却是温暖的:“夫人您先和二少奶奶说会话,大少奶奶也该到了,我去厨房里看看。” 漆姨娘前脚出门,庞玉清后脚就进了屋。 看见卫临潇依在老夫人的身边而不是坐在对面,真正一幅其乐融融的婆媳相亲图,也是目光一闪。又想着昨天张老大人的那翻话,老夫人最是收服人心的,且她们是他的亲儿媳,体恤疼爱些也没什么。何况她昨天刚得了卫临潇的人情。 心里想着,就先给老夫人典膝行了礼,这才对着卫临潇脆声笑道:“弟妹也来了。” 卫临潇也浅笑着应了声:“大嫂好。” 庞玉清就对面炕上坐了。婆媳三人闲了会儿,翡文就进来问要不要传膳。老夫人应了。卫临潇就扶着老夫人下了炕塌,三人一齐去了东厢,漆姨娘已按排人摆好了饭。 三人坐定,漆姨娘立在老夫人身后服侍,卫临潇和庞玉清陪着老夫人用了早膳,庞玉清有事要忙,卫临潇也要让沈妈妈着人去找书墨递话,两人便辞别了老夫人,各自带着自己的丫鬟回了院。 ------------ 第九十六章 节 琐碎(中) 更新时间:2010-12-03 进了屋,卫临潇就让惜竹去把沈妈妈叫了来。等沈妈妈进屋坐了,卫临潇对沈妈妈道:“昨儿晚上去老夫人那里,刚好遇着了老爷回来,让我最近在府里多陪陪老夫人,世子大婚前,就不必过去了,妈妈您帮我亲回一趟侯府,和侯爷可是夫人说一声。” 沈妈妈听了诧异,哪有公公管儿媳回不回娘家的事情的,就是不让回,也应该由老夫人说了才是。这也太叫自家小姐没脸了,不由就有些生气 见沈妈妈的样子,卫临潇安慰道:“妈妈您不要担心,老爷既那么说,我身为儿媳没有不听的,你回去后,就跟侯爷或者夫人说一下,这是我们府里老爷的意思就行。” 直接说原因?这可不象二少奶奶往日万事不上心的息事宁人的性格了,不是存心挑两家不和了吗? 卫临潇自然知道沈妈妈心里是怎么样的,也不解释,又吩咐了另一件事:“你回去的时候,顺道去一趟状元弄的铺子,把书墨找过来,就说我有事铺子上的事要问他。” 沈妈妈得令忙着做了准备,卫临潇又让她带了些东西送给弟弟妹妹们,这才送了沈妈妈并带着的几个大小丫鬟们出了门。 午后书墨果然入府求见,卫临潇叫幼楠领着书默进了正厅,等书默坐下,丫鬟们上了茶,都退了出去,卫临潇叫幼楠在门外守着,这才开口:“今日找你来,不为别的,有两件事要金掌柜你去办。” 书墨两手放在膝上,挺直后背,坐姿如松,虽恭敬却不卑不亢的样子,让卫临潇十会欣赏。 就听他回道:“二少奶奶有话只管吩咐。” 卫临潇也不废话,直接道:“上次吴掌柜在八角巷盘下来的那间铺子,我要给府里的大少奶奶用,租金不用收,送。你回头跟吴掌柜说一声,这几天大少奶奶那边会按排人去,让他给我办好了。” 书墨就就了声“是。” 卫临潇却没有直接说第二件事,问道:“你管古董铺子,前后在那里也有近三个月时间了,与京中高官皇亲之家,可都有来往?” 书墨笑着答道:“来往都是有的,虽然不能家家都熟悉,可与几个公侯府上,还有几家王爷府,也算熟悉,另外还有三省六部的主要几家,也都往来较勤,往常得了好东西,都是我亲自去回一声儿的。” 这些皇亲贵胄们,都有些自己的特别爱好,往往会和各家古董铺子有联系,得了好东西,按各人的爱好给各家主动送过去,喜欢的就做成了生意,不喜欢的也体现出服务周到的,她名下的这间古董铺子,叫古宝阁,乃是京中最大的一个古董铺,自然和这些人家来往的就更频繁了,这一来一去的,混熟了,内部消息就多了些。 书墨这样的行事,让卫临潇极为满意,这才道:“如此甚好,你去帮我打听打听,最近朝中可有什么大的动向。” 书墨一听就明白了,二少奶奶既这样说,大概是让他打听圣上对侯爷的事情了。便回道:“最近刚好得了些东西,正要往各家跑跑的,二少奶奶吩咐的,我定会办好。”说着,话峰一转,笑道:“世子爷大婚,虽然我和吴掌柜现在跟着二少奶奶,但毕竟是跟了世子爷多年的人,也想略表份心意,送世子爷份礼,却又不知道送什么好,还想拿二少奶奶个主意。” 卫临潇便看了书墨一眼,书墨在她的淡淡的却又满含深意的浅笑下不由低下头去,难道这话说唐突了? 却听卫临潇顿了一下,笑道:“难得你们有心,世子爷自然是高兴的,他是我亲兄弟,又是你们原来的主子,你们对他有这份心,我也高兴。可要问我送什么好,我还真拿不出主意来。得空时,你们自己请他到铺子里看看,喜欢什么就送他是了。” 书墨听了这话,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二少奶奶果然是极有智慧的人,难怪当世子爷跟他们说:“你们以后跟了大小姐,凡事需要尽心,她不是寻常闺阁,文韬武略,不比你家爷差。我把你们给她,一是因为你们忠心,二也是要你们日后成她左膀有臂的意思。我也不多说,等你们跟着她去了张府,相处多了,你们就知道了。只有一句话你们要记得,不举是以前跟着我,还是日后跟了她成了张府的人,有爷在一天,都不会亏了你们,就算爷不在了。大小姐也不会亏了你们的。” 两人当日听了世子爷说什么在不在的话,都十分难受,他们天天跟着世子,也是他最倚重的,侯府的实际处境,虽不能说清清楚楚,可心里岂会没数,当下便郑重的应了:“世子爷您放心,大小姐如需要,我们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的。” 他们不是卫侯府的家生子,原是侯府在外给世子爷寻来用的人,因此和世子的感情,就是半仆半友的。但为人仆者,贵在忠心和分寸。世子既把他们给了大少姐,跟着这位张家的二少奶奶成了张府的人,他们没有卫临潇的首肯,也绝不会再主动和世子来往的。 可二少奶奶交托他的办的这事,却也非同小可,他们毕竟不象临尘那样了解卫临潇,故而心中无底,有些事情就是能打听到了,说给卫临潇听,她也未必能想的太远,还不如和世子爷商量过再来禀报呢,因此书墨才拿话试探她。 没想到她也是一点就透的人,可刚看他的那一眼……,书墨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实在是逾越了,主子就是主子,不管她是怎样的人,为人奴仆者,就必须得相信她尊重她。如果她不答应他们去找世子爷,难道自己还能违抗不成?那就有违当初世子爷把他们给二少奶奶的心意了。 书墨想到此处,忙站起来一辑,诚恳的对着卫临潇道:“二少奶奶责罚,是书墨逾越了。” 卫临潇见书墨实在也是个堪用的人,她一眼,就能明白她的意思了,可明人不说暗话,也就风清云淡的笑道:“金掌柜还是坐下说话吧。” 书墨重又坐下,卫临潇就继续道:“我既请你来吩咐你这样的事,就是把你当作自己最亲信的人。你们有什么想法,直接和我说就行,若有道理的,我没有不应的。你和吴掌柜的,是我惟一能用的两个人,要是我们之间说话都猜来猜去的,世子爷当初又何必让你们跟了我呢?日后切不可如此了。” 既推心置服,最后几句又十分严历,书墨不由低下头,郑重应道:“书墨记下了。” 卫临潇这才笑道:“事也说完了,铺子里事多,你且忙你的去吧,有消息了,你亲自来回我。” 说着便端了茶盅。书墨辞了出去,卫临潇亲送他出了门,又打发幼楠送他出了院子。回来时,就见幼楠脸略了些红,卫临潇就想到幼楠对帐册等事的热衷,不由暗笑,幼楠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 沈妈妈年事已大,是该到了让她好好享享福的时候,院里也该找个管事的人,几个丫鬟中,惜竹最是稳妥,可性格上却偏温软了些,有时候难免就有些不能服众,幼楠心细胆大,做事麻利,脑子灵活,又有主意,重要的是她的忠心一点不输惜竹,倒是个值得好好培养的。 此时屋里只有她们主仆两人,等她坐了下来,幼楠叫人来收拾了茶水,便对卫临潇道:“二少奶奶没什么事,我去取本书来给您看吧,您忙了一早上,歇一会儿看看书也好,您要看什么书?” 卫临潇笑着摇了摇头,指着罗汉床前的锦杌,对幼楠道:“我这会儿也不想看什么书,你过来陪我坐会儿,趁着这会儿屋里也没人,我才也没事,我们好好说说话。” ------------ 第九十七章 节 琐碎(下) 更新时间:2010-12-04 虽说卫临潇表现的如话家常,可她毕竟极少这样单独留谁说话,幼楠就有些忐忑不安,难道是自己刚才进门时有表现的不正常的地方,心下大惊,可那是她心底的秘密,如果二少奶奶知道了,不定要怎么笑话呢,叫她以后可怎么做人? 虽然想着,到底扭扭捏捏的在锦杌上坐了下来,手里绞着帕子,脸上就有些红红的,也不敢抬眼看卫临潇。 卫临潇看幼楠难得露出来的羞涩就有些好笑,本想问问她觉得书墨怎么样的,可她这样子,自己倒不好直接开口问了。要知道这是古代,感情的事,最是忌讳的。 幼楠等了半响,也不见卫临潇开口,忍不住就抬起眼睑看了她一眼,就见卫临潇只看着她笑。幼楠便嗔道:“二少奶奶有什么事就说呢,要是没事,奴婢,奴婢就先出去了,惜竹和沈妈妈都不在,奴婢去厨房里看看午膳准备了些什么。” 说着就要站起来,平常那么爽爽利利的一个人,扭捏着说了这么些话,卫临潇只觉得有意思。见她说着就要站起来,忙道:“你且坐着,我找你有正事要说呢。” 幼楠听着方松了口气,一时想起刚才的紧张,有点好笑,又不知为何心头有点甜甜的。 “沈妈妈年纪大了,我们院里就是有什么事,我总烦着她,心中很不忍,很想叫她享几天福,惜竹虽好,可她性子绵软你也知道,素妗倒是不错的,可年龄又小,问夏今年也才十三岁,要指着她,还得等两年,二爷原来的那几个丫鬟……我是想着让你以后帮我管这院子,所以问问你的意思,你觉得你可能胜任?” 难怪二少奶奶让她管帐,原来心中早有打算了,听了这话,自是高兴,二少奶奶如此倚重自己,哪能不为她分担呢,再则她有时候看着沈妈妈里里外外的忙,也不落忍,她也有信心把院子里管好,便抬头对卫临潇正色道:“二少奶奶放心,奴婢定会努力做好的,有什么不懂不会的,也会多问问沈妈妈,再说有惜竹帮着呢。” 卫临潇就点了点头:“你有信心就好,近来多和沈妈妈多学着些,以后惜竹主内,你主外,也好好带带素妗和问夏,问夏虽小,可她是个聪明孩子,心思又极纯良的,我看也是个好苗子,和你倒也有几份像。” 问夏素来是她们的开心果,提到她,幼楠就露出了笑,几个丫鬟里,卫临潇最是怜惜她,宠的越发没形了,也是该好好管束管束。幼楠就道:“她哪里像奴婢了?整天猴子似的,二少奶奶只管把她交给奴婢就是。” 卫临潇笑了笑,这才问道:“你看金掌柜怎样?” 幼楠瞪大了眼,看着卫临潇,脸腾一下就红了,感觉到自己失态,忙又低下头去,刚提到问夏时的那股子神气劲儿,舜时就没了:“二少奶奶,您……您怎么问起他了?” “他呀,”卫临潇故意把那个“他”之拖的长长的,“你以后管事,总要同金掌柜多打交道的,所以问问你的看法,我是觉得金掌柜不错,长相且不说了,一等一的,就说他那沉稳劲儿,说话办事也是条理清晰,样样俱到,是个有脑子的爷们,要不世子爷怎会把他给我做陪房呢?” 听卫临潇夸起书墨来,幼楠心里便有些甜甜的,原来二少奶奶也看他很好:“二少奶奶也说他好,那便是不错的了。” 卫临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叫也呀?” 幼楠这才惊觉自己把心里想的也说了,她平日最是调侃其它几个丫鬟的,如今被卫临潇逗成这样,一时又急又羞,只得把头低的更深了。 卫临潇心知再逗下去,这丫头要是说了狠话出来,好事倒办成坏事了,便收了笑,正色道:“女大当嫁,又不是什么坏事儿,你是我的丫鬟,我自然要为你多想,不仅是你,惜竹素妗她们都一样,就是蔷薇和小麦,我也记在心上的。我实话跟你讲,我是觉得金掌柜一等一的人才,你也觉得她不错,所以有心把你许给他,何况你也到了年龄了,这样一来,你既不用离了我身边,也找到了个可心的人,岂不两好?要是把你许给个不知根底的人,你不愿意,我还舍不得呢?你有什么想法,也别自己放在心里,和我说说。” 幼楠虽害羞,可也知道这是自己的终身大事,若一味扭捏,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二少奶奶如此替她着想,她也应该坦然才是,因此脸虽红,可也正了神色,一脸认真又态恳的抬起头,满眼的感激,看着卫临潇道:“二奶奶都是为奴婢好,奴婢,奴婢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不知道金掌柜他看不看得上奴婢。” 这丫头到底是个不错的,不会仗着自己的事,去强求别人,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要知道,有多少的下人,仗着主子的体面,做出不知多少仗势欺人的事呢。 卫临潇拍了拍罗汉床的沿:“幼楠,你坐过来。” 床塌,向来只有沈妈妈有资格坐的。幼楠一迟疑,还是起身过去坐下了,卫临潇就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你放心,我既今天和你说了这话,自然都会为你打算好的。可人的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我别的不盼,就盼你们几人,以后都能有好的归宿。趁着现在还能好好照顾你们,我把能谋划的都谋划了,要是日后万一我自己都自顾无暇了,也就不能再照顾你们了。若不早安排,岂不害了你们?” 幼楠心下大惊,一把抓住卫临潇的手臂,眼也红了:“二少奶奶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自顾无暇,奴婢是永远跟着您的,您这话,奴婢心里害怕。” 卫临潇倒笑道:“我不过白说说,你害怕什么,去,我说了大半天话,也累了,你去给我拿本《将苑》找来,我一会儿闲躺着看看,再把那本《笠翁对韵》一并也找出来,午后让崔姨娘把缘哥儿抱来,我闲着没事,教他认认字,过些日子入学了,也能跟上些先生教的进度。” 幼楠道:“二少奶奶对崔姨娘也太好了些。” 语气里虽有些抱怨,人却站了起来,卫临潇便道:“和她有什么干系?我不过看缘哥儿面上罢了。你快去吧。” 幼楠脆声应着,自去了。 卫临潇无奈笑笑。 大家都是女人,何必彼此为难呢,大家不过是想活得更好罢了。何况当年的事,只怕还有些隐情呢,多日相处,张掖是怎样的人,她冷眼看到现在,心中很清楚。再者那毕竟是以前的事,又不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抢他的男人。倘若那样,士可忍熟不可忍,她也不是任人欺到头上的人。 这一来,倒想起莲蕊和莲竹来,不由摇了摇头。 找个时间,还是问问她俩的意思吧。她不欲逼人太紧,可总要让两人自难而退,大家留几份体面才行。 一会幼楠拿了书来,卫临潇歪在靠枕上看,有风徐徐透过门窗吹进来,时有蝉鸣蛩声,倒也惬意,幼楠自去了厨房,素妗和问夏,大概又闲着无事出去蹓门子去了,想到她们,卫临潇不禁嘴角含笑。 也只她俩人,依然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不知人间疾苦了。 用了午膳,小睡了一会,卫临潇叫幼楠去把把崔姨娘和缘哥儿请了过来,听荷坐在那里陪着,因缘哥儿虽只四岁,也有了些认字的基础,卫临潇便教了缘哥儿一会儿《笠翁对韵》里的双对字。缘哥儿果是聪明的,倒也不亏是他那个三科状元的老子生出来的,学的很快。 直到日薄西斜,也让她们回去,这一下午,也算过的温馨愉快。 崔姨娘和缘哥儿刚走一会儿,沈妈妈就带着丫鬟们回来了,说是她去看大夫人时,刚好侯爷也在,她就把卫临潇说的话回了,大夫人脸色自不好看,侯爷倒没什么,只沉呤了片刻,就淡淡说声“知道了”,却没看出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来,又让她回来告诉二少奶奶,安心在家,侯府里诸事条理,不必记挂。 如此过了几日,大少奶奶是个办事麻利的,八角巷那处铺子,她已按排人去接了,并已着手装修起来,三公子张恬往外跑的也勤了些,卫临潇每日早上给老夫人请完安,偶尔和大少奶奶一处说说话,要不就在自己院里带着崔姨娘和缘哥儿一处,有时候天气凉爽些时,也带缘哥儿去园子里转转,倒也过的自在。 书墨也亲自过来回了话,说是并未打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的事情,也找世子爷商量过了,世子爷让二少奶奶稍安勿动,安心过日子就是。 卫临潇心想,看样子圣上就是有动作,也是隐而未发,只等着时机成熟呢。便问书墨觉得幼楠怎样? 金书墨一听,脑中便闪过那女孩子光洁的脸和神气英爽的样子来,便低头一笑:“二少奶奶看着办吧,我是下人,奶奶按排的,没有不愿意的。” 那便是愿意了。卫临潇心中高兴,亲送他出了院门,这可是头一遭儿。书墨便知道,那幼楠姑娘,应是二少奶奶心中最得意的人了,这是因他应了这婚事,给他体面呢。便又想起那个爽爽利利的女孩来。一时心中只觉得那闷热的天气,也舒服了很多。不自觉的就一路中嘴角含笑,到了铺子里。 一日得闲,缘哥儿累的睡了,卫临潇留着他放到了自己的卧房里,让崔姨娘自回了院,刚好无事,想着也到了要找莲蕊和莲竹谈谈的时候了,就让惜竹把俩人请了过来。 卫临潇等俩人到了,让惜竹搬过锦杌让她们坐了,惜竹也不要卫临潇说,自去了廊沿下守着。 莲蕊和莲竹最近被冷遇,二爷贴身舒侍的人,也换成了莲子和莲叶,她们不知道二少奶奶此时特特叫她们来是什么事,一时心中都十分紧张,坐在锦杌上绞着手,静侯着卫临潇开口。 ------------ 第九十八章 节 按排(上) 更新时间:2010-12-04 卫临潇看着俩人片刻,觉得差不多了,这才笑着道:“前些日子大少奶奶跟我提起你们两人的婚事,说是你们也到了适婚的年龄,明年府里换人也该打发出去了,可你们是跟着二爷多年的人,便想给你们寻门好亲,刚好大爷身边的白山是个不错的,大少奶奶就想向我讨了莲蕊去。还有蒋妈妈看莲竹不错,就有意求了大少奶奶保个媒,想把莲竹说给她的儿子。大少奶奶觉得蒋妈妈的儿子如今跟着老爷,也是有体面的人,将来也有些前途的,是门不错的亲事,因此跟我说了。我也着人仔细打听过了,俩人都是不错的,所以今天找你们来,问问你们的意思。” 莲蕊和莲竹一听,都呆了。瞪着眼看了卫临潇半天,说不出话来。 莲蕊红了眼,就低下头去,只是不说话。莲竹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泪如雨下,哽咽着:“二少奶奶……二少奶奶……” 叫了几声,却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卫临潇心中到底不忍,就叹了口气,强笑道:“快坐起来,我本想着这是个好事情,所以问问你们的意思,也好去回大少奶奶,虽然后院里是我管着,可你们跟了二爷多年,有这份情份在,我哪里能到了明春,真就随便指个小厮,把你们打发了呢?你们好好想想吧。也不急着给我回话。” 莲竹一听,也顾不上哭了,心中暗道,二少奶奶果是看着绵软却藏了针的,漆姨娘果然说的不错,现在就拿明年出府的事情威胁她们了,随便指个小厮?这后院里,她还一手庶不了天呢。何况漆姨娘也签应了她的……,我不能就这么应了,离明年可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呢。 因此莲竹虽不再哭出声来,那泪珠儿却依旧纷如乱雨的落下,卫临潇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便有些动摇,若实在不愿,慢慢开解着,也许就遇上她们愿意的人了呢。谁知莲竹抬起脸来,一边无声的掉着泪,泪眼婆挲的看着她,竟然问道:“二爷同意了吗?” 虽哽咽着,那声音里却透出些决绝来。 卫临潇听到她问起张掖的意思来,只觉得心中一硬,便笑道:“自然是问过二爷的意思了,你们打小服侍他,虽后院里的事,原是我来做主的,可你们到底是舒侍他的人,总得他同意才行。” 莲竹心中只觉得不信,她不信。二爷一向待她们都好的,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这么些年,说打发就打发了,她无论如何也不信。也忘了掉泪,只有些呆呆的,卫临潇看着这样,也有些不象话了,就道:“有什么话,坐下来说吧。你们不愿意,跟我说声就是了,终身大事,总要慢慢想的,这样哭算什么,又不是非要你们嫁了不可,我这不是问你们的意思吗?” 身后的幼楠便拉着莲竹坐到了锦杌上。 一时屋里几人都无话。幼楠就想着劝慰一下,笑着对莲竹道:“莲竹姐姐,二少奶奶也是一片好心,原就怕委屈你们的,所以才……” 话还未说完,莲竹就拿眼剜了幼楠一眼,那眼神竟如刀子般,倒叫幼楠再说不下去,心里生气,便丢了手,退到卫临潇身边站了。 也太不知好歹了些,真当二少奶奶是个软面团子呢。换了别的主子,她们也敢这样?幼楠这边气着,便也低了头,看都不看坐着的俩人。 莲竹却想,以为打发了我们,你们这些丫鬟就有机会了吗?不禁冷笑。 卫临潇便道:“这事也不急,你们回去再想想吧,想明白了,就过来回一声,成不成的,都给句话。我也好回大少奶奶去。” 莲蕊依旧低着头,一句不说,仿佛与她无关般。莲竹却一挺脖子,直接回道:“二少奶奶,奴婢不愿意。若是非得嫁,奴婢也要说奴婢不愿意。” 幼楠正在要呵啧,哪有这样和主人家讲话的道理。都自称奴婢了,还有什么资格说什么愿意不愿意的话?这莲竹也太不自重了些,把自己当什么人呢?又把二少奶奶当什么了? 谁知卫临潇却放下了手中的茶盅儿,那茶盅碰在实木几子上,虽是轻脆,可因屋里太静,就如击在众人心中般,莲竹和莲蕊便都心中一惊,莲竹挺着肩,倒没看出些什么来,莲蕊却暮地一抖,就听卫临潇淡淡地道:“好,你不愿意,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莲竹也不道谢,扭着脖子径直站了起来,三两步便跨出了房门,连外面的惜竹对着她一笑,也不理,风一般回了后院自己的住处,伏在床上痛哭起来。 卫临潇等她出去了,便转头看着莲蕊,也不愿多说,只问:“你呢?” 莲蕊木木的,刚才莲竹的反应也让她有些呆呆的,只拿眼看着卫临潇。 卫临潇见她那楚楚可怜欲说还休的样子,心中就长叹了一口气:“你若也不愿意,就和我直说,别怕。我再慢慢给你寻你满意的。” 莲蕊复又低下头:“奴婢,奴婢”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卫临潇就道:“你若是没想好,也别急着回话,回头再想想吧,毕竟是终身大事,原就该慎重些的。” 莲蕊听着,又默了半响,深吸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般,抬起头。 卫临潇淡淡的笑着,那眼神宁静又飘忽,仿佛眼前的人都远着般。看在莲蕊看中,就觉得自己的心也冷了一冷,却也给了她一种力量般:“二少奶奶,奴婢愿意,二少奶奶和二爷都看中的人,自然是不错的。” 卫临潇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倒是个聪明的。看在二爷的份上,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你放心,等中秋时,大爷带着白山回来了,我和大少奶奶就会操办你们的婚事,有我们两房的奶奶给你主持,又是我们院里头一个出嫁的丫头,自然要给你办的风风光光的。” 幼楠也在边上笑道:“恭喜莲蕊姐姐了。” 既已定下,莲蕊也就转了心思,倒觉得刚才心上万斤重担般的压力都没有了,一时反倒身心皆轻,闻言就笑了一下,自锦杌上滑下跪在了地上。 卫临潇和幼楠俱是一振。 ------------ 第九十九章 节 按排(中) 更新时间:2010-12-05 不知她此时跪下又是为哪般。 莲蕊红了眼,跪在卫临潇面前,幼楠与卫临潇一对视,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忙上前拉她坐下。 莲蕊也不争脱,只对幼楠道:“幼楠妹妹,你且别拉我,让我和二少奶奶说几句话。” 幼楠一时也不知怎么好,就杵在那里,看着卫临潇,卫临潇对她略含了首,幼楠这才放开。 莲蕊就道:“谢谢二少奶奶的恩情。二少奶奶能如此待奴婢们,是奴婢们的造化,奴婢的双亲远在庄子上,又是说不上话的人,虽是家生子,可从前奴婢心里惶恐,只怕,只怕……,故而尽心尽力服侍二爷,一点不曾敢错过。后来二少奶奶嫁到我们府里,待我们亲近,又是心慈的,可我们毕竟不是二少奶奶陪嫁过来的丫鬟,更何况您身边的惜竹妹妹,幼楠妹妹,人品相貌,个个俱是一等一的,不说她们,就是几个小的,也都出色,我们就更没主张了,因此若是做了什么,但望二少奶奶能怜悯几分,就是我们的造化了。” 说着,原本跪着的身体,就要伏下去磕头。卫临潇一把拉住她。 她口口声声“我们我们”的叫,这分明是在给莲竹求情啊。 幼楠听了这一番话,原来对莲竹的气也消了大半。大家同是奴婢,兔死狐悲,她们比莲蕊几人又强在哪里了?不过幸在跟了好主子而已。一时幼楠眼也红红的。 都是为着生存罢了,卫临潇幽幽叹了口气,徜若她借身的人,不是侯府的小姐呢?徜若她也穿成了个丫鬟呢,那她又该如何自处?大家都不过为了生存罢了。那几个丫鬟的出身,父母是什么样的,她岂又是没有打听清楚的?莲蕊的话,至少有那个八九份真情在。卫临潇也不忍对莲竹过多苛责。以后如何,且看她造化吧。 便拉起莲蕊,让她在锦杌上重又坐了:“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淡淡几个字,淡淡的语气,却让莲蕊无名觉得安心。便感激的朝着卫临潇一笑:“谢谢二少奶奶体恤。” 卫临潇也略笑了笑,对幼楠道:“你且送你莲蕊姐姐出去吧,我也累了。想歇会儿。” 莲蕊一听,忙站起来告辞。幼楠自陪着她一起出了门,就要送她回她屋里说说话会儿。莲蕊却想着自己与莲竹住在隔壁,刚莲竹那样的表现,而自己却答应了二少奶奶,若是此时回去了,她又拿什么脸对着莲竹呢? 虽然共事几年,也时有小的不快,可她们毕竟…… 莲蕊想着,便对幼楠笑道:“妹妹不必送我回去了,送去洗桨房的衣服,也该去取回来了,我去看看。” 幼楠心知她大概是不想去回去见着莲竹,也不免强,笑着别过。 且说莲竹回到屋里一陈痛哭,虽不敢大声,却心中悲愤,只停不下来。刚好莲叶回来取东西,路过她的窗前,听到隐隐的哭声,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心中大抵有了数,站了半日,到底心中不忍,等她哭的也差不多了,推了门进去。 莲竹见有人进来,一时呆住,也不看是谁,忙着就擦眼泪。等见到是莲叶,这才停了手:“你进来做什么?” 莲叶叹了口气,也不等莲竹招呼,就挨着她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值得伤心成这样?大白天的你这样哭,要是被别人听到成什么了?平日见你顶伶俐的一个人,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这话哪象是劝人的,莲竹一听心中就有了气,她们四个二公子原本的大丫头里,她们三个年纪差不多,莲子小几岁,莲叶一向是和她们有些生分的,如今这是来讽刺她的了? “成什么也不用你管,你且出去吧。” 莲叶见她这样,要真是撒手走了,她在这院里,又何尝有个说话的人了?因此莲竹话虽难听,她却未动:“你和我又置什么气?心里有不痛快的,不妨说说,我们毕竟一院子过了这么些年,你是个什么心性我哪里又不知道的?大家一处姐妹,原就该相互帮衬点。那年我刚来时,听荷她们看不上我处处欺着我,还不是你看不下去几次帮我,我才能得在这院子里待下来,你以为这情我就忘了?” 莲竹一想,莲叶这丫头确实是个面冷心热的,当时她帮她,却也不是单为了她,她不过是看不惯听荷和后来被打发出去的另一个丫鬟盛气凌人的样子罢了。 莲叶见她面色软了几分,原本进来,也是定了心要说几句的,至于她听不听得进去,却不是她的事了。总之自己尽了自己的心意,也不枉姐妹一场了,便搂着莲竹的肩柔声道:“听说二少奶奶叫了你和莲蕊姐姐去,可是说了什么?” 莲竹一听,又来了气,冷哼了一声道:“可不是,大少奶奶想把我和莲蕊讨了去,把莲蕊嫁给大爷的小厮白山,把我嫁给蒋妈妈的儿子呢,二少奶奶就来找我和莲蕊过去,假心假意的还问我们愿不愿意,真是好算计。” 莲叶一听,和自己想的也差不多了,就正色道:“姐姐也别气,虽说有些话,也不是我当讲的,可我想着我们姐妹一处,也是缘份,就是不当讲,得罪了姐姐,我也不不妨直说了。我且问姐姐,什么叫好算计?我们几个中,不举是谁,可有哪个二少奶奶那样的人去算计的?我们不过是奴婢罢了,就是自己的命,还在主人手里捏着呢,有什么算计不算计的。” 她这一问,直问的莲竹发愣,却是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莲叶就继续道:“我知道姐姐的心大,可心再大,也得有那命才行。你再想想,不管是白山还好,还是蒋妈妈的儿子,哪一个差了?哪一个不是主子前得脸的自己也上进有才的?你刚说二少奶奶算计,二少奶奶若真是那连丫鬟也有心算计的人,怎么发落我们不好?就是赶到明春,随便指个小厮把我们给嫁了,我们又能说什么?巴巴的就要给你和莲蕊姐挑这么两个出众的?这是害了你还是害了莲蕊姐了?” 莲竹细一想,道理未必不是这个道理,可她怎么甘心? 莲叶继续道:“再说,我们二爷是怎样的人,大家一起在他跟前服侍了这些年,我不信姐姐心里就不清楚,到了二爷这样的年龄,就是那没有娶亲的,哪家没有几个通房丫头的?可你见我们二爷对谁特别过了?这是我们姐妹间私底下,你今日又是这样,我才说的,当年听荷,我们如今的崔姨娘,是怎么回事,你心里又何尝不清楚?后来二爷可曾再瞧过她一眼?远远的打发到了庄子上,提都不曾提过一句。” 提到听荷,莲竹不免刺心:“可你看她现在不也成了半个主子,被抬举了姨娘不说,还一个人住了一处院子,穿的用的吃的,有哪一样差的?” 莲叶冷笑:“亏你说得出这话来。二爷可去曾迈进那院里一步?她那些吃的用的,又是谁给的?二少奶奶没回府前,她过的什么日子你真就没看见?如果二少奶奶不抬举她,只怕她连这府里都回不来呢。再则,二少奶奶也不是看她崔姨娘,二少奶奶,不过是心疼缘哥儿罢了。” 她心疼?莲竹心中冷笑,再说,听荷没有根基,可漆姨娘却是答应过,等二少奶奶怀了身孕,二爷房里总得有人服侍的,到时候会在她会在老爷面前提的,这还有大半年时间呢,何况今天她在二少奶奶面前,又是那番说辞,她也没有退路了,心中想着,嘴里不觉就道:“我如今是没有退路了,还有半年,漆姨娘又答应过我……” 话未说完,莲叶就气道:“姐姐就当我刚才的话,全白说了吧,休要再提什么漆姨娘了,她凭什么要为你说项?你是觉得她这些年在府里风光,羡慕了?所以也想做姨娘了?你也不想想漆姨娘当年若不是跟着老爷出任在外,所以才能生下四公子,因着四公子回府里才有了点立足之地,再者四公子又是个争气的,饶是如此,漆姨娘在老夫人面前这些年,可曾有过半点差错,你自认你就比漆姨娘强了?当年北郊那位……” 说到这里,莲叶一时住了口,再不敢说下去,两人就都默默的,莲叶一跺肢,离了莲竹的屋子:“姐姐自己想吧,不要错看了二少奶奶,她是再心慈不过的人,可她不是个软性子的,若真有那一日,只怕比大少奶奶还历害几分呢。姐姐自已思量吧。” 这一席话,说的莲竹呆在屋子里,脸色又灰又白,半日回不过神来。 直到了晚间,也推说身子不爽,晚饭都没有出去吃。莲蕊虽不敢见她,到底心中惦着,叫莲叶送点吃的过去,莲叶不愿意,倒是不知情的莲子,端了碗粥并几碟小菜点心送到了她屋里。 ------------ 第一百章 节 按排(下) 更新时间:2010-12-05 一个愿意,一个不愿意,两个丫鬟都给了明确的答复。晚上卫临潇同张掖躺到床上,熄了灯,就把两个丫鬟愿意不愿意的事情说了,张掖不置可否,把她搂在怀中,过了片刻才道:“蒋妈妈的儿子蒋玉和实在是个不错的,我看莲竹不愿意,实在是这丫头太傻了,玉和是父亲身边的人……”张掖沉呤了一下,“莲竹不行,趁着这机会,你给找个合适的,看看蒋妈妈的意思吧。” 卫临潇心中一动,人是自己院子里的人,事情却是托了大嫂的,张掖这意思,是想拉扰蒋玉和了?便点了点头,可他院里的丫鬟们,还有谁能适合呢? 自己这边想着,那边张掖的手,已伸进她的裘衣里,在她胸前轻轻的抚/弄,卫临潇不禁脸红:“济舟,别闹了。” “好,我不闹”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唇却贴了上来,至脸面颊一路吻下,等卫临潇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身上的裘衣早被褪了扔在床边。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棱照在床上,她赤/裸的身体,在如玉月华之下,剔透莹彩般,看在张掖的眼中,便觉得内心深处翻滚的情/欲与迷恋,如水般漫延决堤。娇/艳欲滴的脸上,一双迷濛的象敷了水光的眼,正静静看着他。 这样美好的时刻,卫临潇却突然想起,徜若有一日,她必须面对张掖与另一个女人如此这般赤/裸相对,她该如何? 直觉得心惊,因她发现自己无法忍受。一句话便脱口而出:“张济舟,你爱我吗?” 那双原本迷濛的眸子此刻清亮如星。 张掖嘴角微扬:“我爱你。只爱你。” 清亮的双眸依旧静静的注视着他:“那么,张济舟,你能做到,从此以后,只有我一个女人吗?” 张掖一愣,如此大胆的要求,怕也只有她,才敢对男人提出来吧。 那一愣神,却叫卫临潇不由心冷,原来,她还是有渴望的。只是这渴望,如此不该,如此傻。 却不料眼前的男人却笑了,看着她的眼,声音温柔醇绵:“我从来没有想过,除了你,还需要别的女人。”他指着自己的左胸心脏的位置,“这里,只有你,也只可能是你。我答应你,从此以后,只有你一个人。” 说完,小妻子的双臂已环住好的脖子缠了上来。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呢。 张掖一声呻/吟,只觉得脑中空白,原来自己捡到的,真是宝呢。等他反应过来,早已被某人扑倒在床上。 以下省去八百字。 第二日张掖醒来,轻手轻脚去了净房,自己收拾完了,又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外面的丫鬟们见他收拾好了出来,都十分吃惊。张掖示意她们不要动醒了卫临潇,一个人用了早膳就出了门。 其它人还好,沈妈妈却暗自高兴了半天。 卫临潇一觉惊醒,天已大亮。忙穿好衣衫,整理了一下乱的不成样子的床铺,这才经着脸叫了惜竹进来,惜竹见二少奶奶艳红如花,心理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二少奶奶大婚这么久,这样的情形还是第一次。她暗自想着,毕竟是未出阁的丫头,脸也不免红了。 一时气氛就有些尴尬。 卫临潇咳嗽了一声,惜竹反应过来,忙帮着卫临潇取了外衫裙子,又扶着她坐在梳妆台前,这才叫了素妗来给二少奶奶梳妆,自己则叫了蔷薇和小麦送水进来。卫临潇心知迟了,只让素妗简单挽了个髻,就去了老夫人院里,漆姨娘,大少奶奶果然早就到了。 “娘,我一时贪睡,起的迟了。”卫临潇一进屋,就忙着福身,给老夫人赔罪。 老夫人和大少奶奶还有漆姨娘看着她脸色微红,眼角眉梢透着不自觉的喜悦,都是过来人,自然明白怎么回事,便笑道:“没事没事,年轻人偶尔贪睡些,也是正常。” 大少奶奶便也跟着笑道:“你早点为我们娘添个孙子,别说迟了些,就是不来,娘都不会怪的。” 这一说,卫临潇脸就更红了,心里却似从来没有这么甜甜的,嗔道:“大嫂又胡说了。” “咦,这我怎么叫胡说了?娘,您说说,是不是早就盼着二弟妹再给您添个大胖孙子了?” 老夫人拿着帕子打了一下庞玉清:“你这张嘴呀,再说下去,把临潇说恼了,我可不管。” 庞玉清就去携了卫临潇:“也别害羞了,我们快扶老夫人去用早膳吧,只等你呢。” 用了早膳,老夫人就遣了两人。 卫临潇出了院,约了大少奶奶:“大嫂有没有事?若是没事,不如去我院里坐坐。” 庞玉清知道她有事要说,便道:“我也懒得走了,不如就去湖边的亭子里坐会儿吧,刚好赏荷去。” 卫临潇一想也好。两人相携着去了湖边。惜竹和紫罗用帕子把石凳擦干净,等俩人坐定,也就退到八角亭外守着去。 卫临潇就道:“我昨儿问了莲蕊和莲竹的意思。莲蕊听了很感激大嫂,自然是万般愿意的,只是莲竹现在却还没有嫁人的想法,但我听二爷说,蒋玉和是个人才,让我再帮看看选一个,问问蒋妈妈的意思呢。” 什么叫没有嫁人的想法,一个丫鬟,挑了这么好的一个人不知道珍惜,不过是心里有着攀高枝的念头,不甘心罢了。便是一声冷笑,又听卫临潇说二爷想着要再帮蒋玉和选个人,目光就就闪了闪,却应道:“蒋玉和是不错,难得二爷关心他,那成,我明儿就和蒋妈妈说去,我看你院里的几个大丫鬟,个个都不错,不管选了谁,想来蒋妈妈都是愿意的。” 那便就是应了。 卫临潇一笑:“那就谢谢大嫂了。” “我该谢你才是,那白山和莲蕊的事,就算定下来了,等过了中秋,就把他们的婚事给办了,有我们两张罗,也是他们的脸面。”庞玉清心情不错,“你有空把莲蕊的八字拿来,我让人去合一下,白山的父母管着外面的庄子,一年也才回来一趟,这事我来办。” “那成,我回去就让沈妈妈操持去。” ------------ 第一百零一章 节 大婚(上) 更新时间:2010-12-06 看书要砸票,才能显厚道,嘿嘿。求票求收藏罗。今天这更有点迟,原谅我吧,晚上稍迟还有一更。这个月七都尽力双更。谢谢大家一直支持。 俩人说了会儿话,太阳高了,气温渐热,也就散了。 卫临潇一时兴起,等大少奶奶带着紫罗走远了,便亲自走到湖边,扶着河边的扬柳树,倾身身体自湖中采了两株荷花并一个荷叶,倒吓的惜竹不轻:“奶奶想要花,一会儿叫人来采些回去就是,再不济还有奴婢呢,您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了,可不是奴婢的死罪?” 卫临潇手里拿着花朵和叶子,一路放在鼻子下嗅着,也懒得理她,亲手采来的,哪是别人采的可比的? 看在惜竹眼里却只觉得好笑,二少奶奶原来也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却不知道恋爱中的女人,原本就是有些神经质的。 风轻云淡,卫临潇回了院,就让惜竹去找沈妈妈来,自己找了对白玉花瓶,叫人盛了水,亲搬到卧室里,一瓶子里插了两株花,一瓶子里插了枝荷叶,又来回捣腾几次才放好,这才回了正厅里。 沈妈妈已坐在里面守着了。 卫临潇坐下,问夏沏了壶龙井送了进来,问卫临潇:“小姐,要不要加些冰块来?” 龙井性凉,女人喝冰凉的东西毕竟不好,虽然是大热的天,茶水冷一冷也就行了。卫临潇就摇了摇头,对沈妈妈道:“莲蕊的婚事,我已回了大少奶奶了,大嫂的意思,也是中秋过了就办。我也不懂这些,所以就交给妈妈了。您最近得空,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就帮我办着。” 莲蕊和莲竹的事,沈妈妈是知道的,便问:“二少奶奶说怎么办好?” 卫临潇想了一下就道:“以二爷的名议,给两百两银子的添箱,再以我的名议,给六套头面首饰,其它的绸布凌罗,嫁衣物件,按大丫鬟出嫁的份例,添上两层。都由我来出。” 沈妈妈不禁咋舌:“是不是多了些?” “不多,”卫临潇摇了摇头,“她是服侍二爷多年的人,不能亏待了,何况又是我们院里头一个出嫁的,我叫是要叫别人看着,只要在我们院里好好的,安生些,我谁也亏不了她们。” 沈妈妈心中明白,也就点了头。 莲竹的抱病,沈妈妈也就一直让她歇着,莲蕊因着自己快要出嫁了,也便只忙些闲事,其它时间多待在自己房间里绣着出嫁的衣物,张掖晨昏洗漱等杂事,就由莲叶和莲子一并做了。 莲竹被冷落,自然不甘心,那日寻了机会找了漆姨娘,漆姨娘一句话就叫她安了心:“你放心,这事我记着呢,就等那位怀了的,我自会跟老爷提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莲竹遂安了心,索性借着病,什么事也不管,知情的几人都知道原因,也就不管她,任由她闲着了。 转眼就到了卫临尘大婚的日子,卫临潇提前一天回了定远候府。先去见了大夫人,大夫人除了看起来有些疲惫,其它的都还算好。坐了片刻问了些府里诸事按排,边上陪着的徐姨娘一一答了,临云和临雨还有临风也就前前后后的来了。 卫临潇就问临风:“今天没去学堂?” 这半年临风又长了半个头高,也慢慢开始变声了,哑着嗓子回道:“大哥大婚,父亲允许我休几天。” 说完,对着卫临潇羞涩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卫临潇总觉得自己对这个弟弟比别人多疼了几分,也许是因为大家事实上同为庶出,临风又极其实懂事隐忍的原因。 “只要平常用功了,偶尔放一放功课,也没什么。”卫临潇安慰道,正要再说,临雨就走过来依到了她身边,卫临潇只好再来应酬临雨和临云。 又闲说了些话,卫临潇便提议去临尘的新房里看看,虽说也只住大婚当日一晚,第二天一对新人回宫里拜见帝后,出了宫,也就直接回公主府了,但毕竟是大婚的洞房,也马虎不得。 大夫人听她提到临尘的洞房,一时有些黯然。以后,临尘作为驸马爷,就要出府另过了。她心中自是万般不舍。 卫临潇虽然心中清楚,可一群人在屋里,也安慰不得,只笑道:“母亲好好歇一会儿,别再累坏了,女儿过一会儿再来看您,”又转头吩咐惜兰,“你们几个,好好照顾夫人。” 说着,就行了辞礼,临雨临云还有临风,也跟着去看热闹。 路上临雨就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姐姐,我不喜欢那个公主嫂嫂,她一来我们家,哥哥就得搬出去住了,我听下人们讲,就是哥哥受了欺负,也要忍着的。” 临潇好笑,这丫头倒是护自己的哥哥护的历害。刮着她的鼻子笑道:“有公主嫂嫂不好吗?以后都没有人敢再欺负你们的。再说,公主嫂嫂和哥哥以后是夫妻,自然互敬互爱的,公主嫂嫂又是最贤惠的,哪里会欺负哥哥?可别听下人们乱说了,知道不?” 临雨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到了新房,卫临潇仔细看了,一应物品都准备的十分齐全,床铺被褥罗帐也都是用的上等极品的料子,绣工也无一不精致华美。遂放了心,这才又就领着一众人回了后院大夫人的正厅里。 刚好侯爷和世子也来了,一家人说了会儿话,大夫人使了个眼色,两位姨娘就带着两位小姐和二公子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大夫人侯爷,还有卫临潇和世子姐弟俩。 卫临潇就道:“爹爹,上次公公不让我回府,我怕是担心我回娘家太勤,万一以后有什么事,连累张府呢。或许圣上已经做了什么决定了。” 卫侯点了点头,这个女儿养在深闺,却难得有这么强的政治敏锐,只从一件极小的家事上就能想这么远,有女如此,只觉得心中甚慰,却笑道:“我都做了按排了,你只管你日后在张府里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卫临潇见父亲说的平静,临尘也笑意吟吟,想来是没什么了。也便捡那好听的话说:“紫瑞公主素负贤名,女儿也恭喜爹和娘娶了好儿媳了。” 大夫人和侯爷都笑着点头:“往年去宫里,也是见过的,紫瑞公主人品样貌,都极好的。也是我们尘哥儿的福气。” 卫临潇当着大夫人的面,不好问临尘他的东西是否都打点好送到公主府了,怕大夫人听了伤心,但又惦记着,因此找了个借口,便和临尘出了门。姐弟俩一道,寻了花园的一处僻静的亭子坐着。 卫临潇就问临尘:“你的东西可都打点好送到公主府里去了?” 临尘摇了摇头:“只送了些日常用的东西,我并没打算一直住在哪里。” 这是什么意思? 临尘见大姐露出不解,笑道:“我虽成了驸马爷,可也是定远侯府承爵的世子爷呢,到时候我会和公主提一下,两府各住半月吧。” 卫临潇一想,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右是公主同意,圣上那边就不好说什么,倒也可使得。只是这样一来,若是公主不同意,却是个麻烦事了,毕竟以公主之尊,想要放下身段住在侯府侍奉公婆,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若是公主不愿意,你也别免强。夫妻之间,互敬互爱,相互体谅最重要。父亲母亲只愿你们夫妻和睦,至于在不在身边侍奉,未必就在意。” 临尘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大婚前一日,新郎官前来庆贺的朋友极多,临尘这半年多来,与京都各世家和皇簇宗室的小辈们相交极多,所以才只坐了一会儿,就听他后换的贴身小厮书华来禀:“世子爷,秦王府和晋王府的两位世子,尚书令大人家的陶公子,御史台大人家的冯公子,还有韩公子一起来看您了。已请倒了前院的花厅里,侯爷叫小的来请您过去。” 临尘与陶公子交好,卫临潇是知道的,可什么时候连秦晋两位王府的世子,还有御史台冯大人家的小公子也与他有来往了?能在这个时候一起前来看望,也说明交情非浅,卫临潇就看了临尘一眼。 却见临尘风轻云淡的笑着:“姐,我先去应酬他们了,今天可都不得空再找你说话了,明天也忙,姐要是有什么要吩咐的,就派人去和书华说一声。” 卫临潇点了点头:“你放心去吧,有事自会去找你。我先在这里坐一会儿。” 临尘便告辞出了亭子,又吩咐守在外面的丫鬟们好好照应,径自去了前院。 卫临潇坐在那里,便想着韩若封不过一介商贾,怎么也和这些人绞在一起了?这人,真实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毕竟顶着秦王府的人的身份,看临尘如此明目张胆与他深交,父亲竟然也不阻止,实在值得怀疑。 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也就起身回了大夫人处。 第二日一早,卫临潇天没亮就起来去了大夫人院里,管事妈妈们都已到了,大夫人同徐赵两位姨娘一起在分配事情。见卫临潇来,妈妈都起身行了礼。分配完各自的事情,卫临潇也就同大夫人一处吃了早膳,准备着同大夫人一起招待各府过来庆贺的女眷们。 因此番定远侯府娶的是皇家公主,京中有权势的人家几乎全部到齐。最叫卫临潇惊喜的是,极久不见亦没有往来的陶晨芙竟然同陶府夫人一起过来了。 ------------ 第一百零二章 节 大婚(中) 更新时间:2010-12-06 一时侯府后院里人来人往,绸衣罗裙飘舞,环佩叮当如泉。 卫临潇在后院正厅里陪着大夫人接待诸家夫人奶奶小姐们,忙的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人来的差不多,各各引着坐定,卫临潇略喘了口气,就跑到小姐们坐着的东厢里去找陶晨芙说话。 陶晨芙看着卫临潇笑,脸上并不见生份,卫临潇这才放了些心。 “恭喜二少奶奶娘家府上娶了好媳妇。”陶晨芙调笑着。 卫临潇就小声道:“陶姐姐休要笑,什么二少奶奶的,我们原是闺中之友,我尊你一声姐姐,你还是叫我名字的好,我听起来还舒服些。”边说边携了陶晨芙的手,“我这会儿不得空,等午时用了膳,夫人们去看戏,我找你到我原先住着的院子里玩去。那边院里空阔,又有高树浓荫,可比在这儿凉爽舒服的多,又安静。” 陶晨芙见她待自己亲切如旧,也松了口气,当初自己心中悲痛,却也知道这本不关卫临潇的事,自古贵族联姻,本就因政治缔结的多,谁又自己做得了主?后来隐约听闻,卫临潇和张掖夫妻恩爱,她不知是喜是悲,可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事情,放不下也得放,何况不管心中如何,在人前也总得装出一副笑脸来,久之也就淡了些,逼自己也好,真放下了也好,今日见到她,心里最初的那份高兴却是真的,便知道今日来的对了。 “那最好不过,这一屋子人吵吵闹闹的,我头都晕了,本来过来也是为了看你,要不也就不来了。你先去忙。午后抽空我们再好好说话。” 卫临潇见她答应的爽快,便和别府的小姐们都打了招呼,自出门去忙了。 眼看到了吉时,卫临潇不放心,去了临尘院子,见他已穿好吉服,装备出府前去宫中迎接公主,临潇虽知他办事稳妥,再说身边还有一大帮子妈妈们,可到底不放心,就问:“御赐的腰带、靴子、尘笏、马鞍等物,可都用上了?” 临尘笑道:“姐姐怎么比我还紧张?都提前准备好了,这会儿穿家里准各的吉服就行,反正到了和宁门,还要再换官服的。” 卫临潇一边帮他佩上玉带,一边帮着整了整衣服:“快去吧,别误了吉时,到了宫里,万事小心,千万别出了差池。” 临尘到底年纪小,又是自己的大婚,脸微有些红,低着头应了,卫临潇便送他出了院门,侯爷也早等在府门口了,出了门,临尘翻身上马,侯府的迎亲队伍也算风光,正是昨日过来的公侯王府的小世子们。临尘一向稳重,到了宫里,也有宗正寺的官员们提点,倒也不至于出错。 一时礼花鞭炮齐鸣,宫中派来的乐队也奏起喜乐。临尘居前,后面马上的几个跟着迎亲的世子爷们,也个个玉树临风神采飞扬,街道两旁边看热闹的百姓们见着,无不叫好。倒惹得那几位小世子们越发神气起来,好似今日娶亲的是自己一般。 毕竟是儿子娶媳,又是长媳,卫侯心中十分感概,又有掩不住的高兴,看着迎亲队伍远了,方转身回了花厅中,陪着各府里的来宾们叙起话来。 迎亲的队伍到了和宁门,各人下了门,守在那里的宗正寺礼官们便引着卫世子进去换了官服,带上金冠,重佩玉带,执了尘笏,收拾好后,一行人奉着聘礼,转至东华门,献上大雁币帛等聘礼,宗正寺的礼官们,一行陪着迎亲的人,奉了茶,热情的说着话,知道这迎亲的都是各家世子,自是怠慢不得,一一小心奉承着,另一行礼官则引了驸马爷去了八公主寝宫,迎接新娘。 临尘到了八公主居住的凤栖宫,就见八公主已着好吉服,头带戴九翚四凤冠,身穿绣长尾彩凤纹大红广袖的嫁衣,正由宫里的麽麽还有几个宫女陪着,端坐在厅里。 紫瑞公主就见一个身材颀长挺拨,面玉青玉,鬓若刀裁,五官棱角分明,双眼乌黑深邃,气质冷俊又不失高贵优雅的男子,正缓步向自己走来,立时脸便红透。心中却泛着甜蜜与欣喜。微微垂下眼睑。 父皇说他极好的,果然没有叫自己失望。 而临尘虽只一眼,却也看清了眼前女子的模样,眸含春水清波流盼,脸胜芙蓉肌若凝脂,高髻斜插碧玉金玉凤钗,随着她的一低头而微微颤动,一颦一笑竟是那般动人心魂。一时只觉得心中一跳,不由痴了。 就听边上的麽麽轻笑着咳了一声,卫临尘这才反映过来,忙上前给八公主行了礼:“临尘见过公主。” 紫瑞公主依旧低着头,却浅浅含羞一笑,抬了一下手,指着身侧不远处的椅子道:“驸马爷还是坐下说话吧。” 声音亦清丽如歌,听的临尘心中一醉,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就听身边的麽麽恭声道:“时辰不早了,公主和驸马爷,还是先去见过圣上与皇后吧,一会儿还要拜见公主生母丽妃娘娘还有后宫各妃呢。” 紫瑞便轻轻点了点头,由两名宫女挽着,和临尘一起,跟着外面守着的礼官们,去了皇后的英华宫,果见圣上与皇后早已坐在那里。紫瑞同临尘一起行了跪礼,皇后便开口说了些妇德训话,公主一一点头应承,说是记得了,皇后这才让俩人起身,又一一见过四妃及诸位皇兄,皇上便赐了御宴,一起用了午膳。 膳后俩人给圣上皇后行了跪拜礼,辞宫回府。到底是最疼爱的女儿,饶是圣上天子威严,亦不免眼中含泪,只希望这公主日后,不要因卫家之事而忌恨他这位当父亲的吧。 俩人行了跪拜之礼,被宫女们扶起,八公主便被两位麽麽扶上了花轿,由皇后乘坐九龙轿,亲送出了后宫。 临尘一马当前,身后是迎亲的诸位世子,花轿居中,后面是陪嫁马车,两侧则是几位送亲的皇子骑着高头大马随行,后面由宗正寺礼官垫后。及至行到街道,一时万人空巷,京都的百姓,差不多都来观这热闹了。少不得影响了迎亲队伍的进程,及至到了侯府,已是黄昏时分。 侯府里接亲的人一见,忙也点起花炮,交织着皇家五十人礼队乐的乐鸣之声,一时热闹非凡。 卫临潇听着外院的动静,知道是迎亲的队伍到了,临风早已随着管家们在外院迎接,临雨和临云却忍不住就要去看热闹。父亲母亲早已在前正厅里守着了,卫临潇不放心,好只亲带了俩个妹妹一起去了前正院。 ------------ 第一百零三章 节 大婚(下) 更新时间:2010-12-07 就见新娘已被两名陪嫁的宫女扶下轿子,正跨过火盆,踩着红毯,朝着厅中徐徐走入。因为当日公主乃是新嫁妇,众人不必行,但热闹的气氛却终究有些影响,不敢闹的太过,入了院,先行拜天地,又拜了坐在高堂上的侯爷与赵国夫人,接着夫妻二人行了对拜礼,便有礼官高唱了礼成,一对新人便被众人簇拥着送去了洞/房之中。 卫临潇携着两个妹妹,便也跟着人群去了新房。新娘已戴着大红金凤头帕,端端正正坐在床上。众人便叫着:“快揭了绣帕,让我们看看公主新娘子吧。” 侯府的喜娘就给临尘递了个眼色,临尘便拿了玉衬挑了新娘头顶的大红绸巾,一时屋里尽是低低惊呼之声,床上端坐的那位凤冠霞帔的新娘,也实在美的太过。不仅是旁人,就连喜娘都看直了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了几句喜话,这才指着屋内的女眷们,一一向公主介绍起来。 先是簇中长辈女眷,然后才是同辈的嫂嫂姑娘们,介绍到卫临潇时,八公主抬起眼看了一眼,一直微笑着的脸上,那又眸子就亮了亮,低声应了句:“见过姐姐。” 听说这位侯府的嫡长小姐,如今吏部侍郎的夫人,和自己驸马的感情极深,由不得她不另眼高看三分。 而这样美丽温柔的女孩,卫临潇看着心中就有些酸酸的,这样尊贵的身份,终究也逃不过被安排的命运,心里想着,却点了下头低声应了,也对着她友善一笑。等介绍到临云和临雨时,八公主的眼神也多注视了片刻,一样低头问好,只是声音比起别人来更亲切了几分。身边的宫女们不要提醒,便给了临雨和临云见面礼。 直闹了半个时辰,喜娘赶人,众人才散了,屋里便留下卫临潇姐妹三人陪着。 公主就遣了相陪的麽麽和宫女们,两位麽麽虽觉得不合规举,但到底不敢违命,只得带着六名宫女退了出去。 八公主见人一走,脸上便露出了灿烂的笑,拉着卫临潇的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临尘便对卫临潇道:“劳烦姐姐陪着公主,我先去前院应酬宾客了。” 说着,就给公主作辑行礼。 八公主道:“驸马不必多礼,您且去吧,有姐姐和妹妹们陪着,我,我心里不怕的。” 那原先就是怕的了,临尘和卫临潇都不禁莞尔。 等临尘出了屋,临雨和临云也围了上来:“公主嫂嫂真美丽,比那仙女还美呢。” 八公主含羞一笑。又见两人都生的美丽可爱,心中也极喜欢,不由又亲近了几分。她们,以后也是她的家人了:“两位妹妹也很美丽可爱。” 卫临潇看着新娘子一副娇/羞甜蜜的样子,想来对临尘也是极满意的了,到底是在深宫长大,一时离了,只怕她心中亦有惶恐,就又有些心疼,便柔声道:“公主很累吧?饿不饿,我早已吩咐小厨房里准备了些汤和点心,现在叫她们送过来?” “姐姐就叫我紫瑞吧,”八公主摇了摇头,见卫临潇待她十分亲切,两个妹妹也是极讨人喜欢的,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也安了些下来,“是有些累,但不饿。姐姐不必担心我。” 怕是来前在宫里也没吃多少东西,哪能不饿呢,卫临潇就看了眼临云,临云知意,笑道:“大姐和三妹先陪嫂子说会儿话,我出去下,片刻就回。” 八公主以为她有事,便点了头,卫临潇笑道:“快去吧,外面人多杂乱,你别乱跑。” 临云应了声“是”,便出了门。 八公主就笑着对卫临潇道:“我心里原本有些怕的,谢谢姐姐留在这里陪我。” 声音娇憨婉转,又这样坦诚,不把她当作外人,卫临潇心中的好感又增三分,也便柔声笑道:“公主自小在宫中玉食锦衣,圣上与皇后亦疼爱非常,一时到了陌生之地,难免会有些不安。”何况嫁人当日,不说是这样娇生惯养的千金之躯了,就是她出嫁那天,也是一样的。“我那弟弟,也是极好的人,以后自会对公主好的。何况你们本就是一对璧人。至于父亲和母亲,也是极疼爱子女的,公主这样美丽温柔,以后二老定然十分疼爱,公主不必担心。” 紫瑞公主听到提起自自己夫君,脸色微红,便低头笑道:“夫君他,他是很好的,我也会孝敬公婆,与姐妹们好好相处,想来夫君也不会讨厌我了。” 看临尘的样子,哪里是讨厌她的呢?即便当初因为别的原因,而对这门亲事有些抵触无谓,现在只怕见了这样美丽温柔的小娇妻,那份抵触无谓,也早丢了。 卫临潇就玩笑道:“哪里会讨厌?只怕怎么疼都来不及呢。” “姐姐‥…” 卫临潇见她不好意思,也不好再去调笑,便别过了话题:“公主也不要担心,您和临尘婚后是要搬去公主府住的,父母不在跟前,公主也自在些,若是喜欢这两个妹妹,得空的时候接她们去玩就是,也省得一个人寂寞。我若得闲了,也自会常去看望公主的。我们是一家人。以后相互多照应些。不要生分了就是。” 紫瑞听她这样一听,便睁大了眼:“夫君他也说要搬出去住吗?他,他毕竟是侯府的世子。若我们出去,父亲和母亲岂不伤心?” 规制如此,何况圣上另赐公主府,只怕也不想这位公主住在他们侯府里的吧。 卫临潇就笑道:“父亲和母亲自然是希望您住在侯府的,只是您是公主,礼应辟府另居,这原就是礼制。您也不必多想了。” 紫瑞微楚了一下眉,心中另有打算,现下却不是说的时候,因此只对着卫临潇一笑:“姐姐叫我紫瑞就好,我是弟媳,叫公主倒显得多生分的。” 临云却在此时进了屋,身后跟着采蓝和采绿两人,端着一碗甜汤和几碟精致点心进了屋。 临云命两人放好,便对八公主笑道:“知道嫂嫂定然饿了,所以我着人端了些甜汤和点心过来,虽然不一定合您胃口,先垫些肚子总是好的。” 紫瑞实是饿了,可又不好意思。因此刚才推辞了,此时闻着食物的香气,又见这几个姐妹十分真诚,也便不再客气,只感激的看着几人,她平日在宫中虽得圣上千宠万宠,可其他人也真诚待她的,却实在不多,一时心中感触,眼眶就有些湿润:“谢谢姐姐和妹妹体恤。” 临云笑道:“嫂嫂不必客气,我们是一家人。” 她此时的心情卫临潇倒能有些体会,便扶着她坐到桌边,笑着端着汤碗送到她手中。看着她吃完。 临雨便脆声道:“是不是很好吃?是姐姐特意让厨房准备的呢,要是没有吃饱,就再等会儿,我听姐姐说,一会儿哥哥回来,还有更好吃的饭菜,留着哥哥和嫂嫂一同吃呢。” 稚气又可爱的话,把紫瑞逗笑,却又觉得羞涩:“嗯,竟比我在宫中吃的那些更香甜些呢,让姐姐费心了。” 临云就叫了丫鬟们进来收拾了碗筷。 几人又说了半天话,因紫瑞生性温厚,又有心与三人交好,几人便也没有了刚才的生分,俱自在起来。 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临尘便回来了,两位麽麽同喜娘也跟着进了屋,临尘一身酒气,微有些歉意的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笑了笑:“没有办法,在外面被拉着喝了些酒。” 八公主也只是抿嘴一笑。 卫临潇就拉了两个妹妹,对着公主行了礼,便辞了回去。 两位麽麽忙叫了宫女进来,服侍驸马洗漱,临尘拒绝了,自进了净房,洗了手脸换了衣衫才进了屋。宫女们又为紫瑞也换了衣衫。众人才又退了出去。 屋里早摆好了一桌菜肴。 临尘看着眼前红衣如红玉/肌如雪的女子,恍如身在梦中,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只傻傻的站着。 紫瑞公主等了半响不见他开口,只好抬头看他,却见他正站在那里傻傻的看着自己,不觉眠嘴一笑,轻轻唤了声:“夫君。” 临尘这才回过神来,心中却有些甜蜜,她是叫他“夫君”而不是“驸马”。 便上前扶起紫瑞:“公主饿了吧?” 紫瑞跟着站了起来,只觉得握在自己臂上的手撑温热如炙。屋里的大红龙凤喜烛照得一室明明艳红光,而她的脸更是红胜夏花。 “刚才二妹妹送了吃的过来,不饿的。”声音低如蚊萦,吐气如兰。 临尘亦是紧张,手便微有些抖。倒叫紫瑞担心:“夫君可是喝多了不舒服?” “没,不是,我……” 看着他语无论次,倒叫紫瑞好笑起来,原本玩皮的性子也便起来了:“夫君如此语无论次,可不是喝多了?” 怀中的人笑靥如花,却又偏偏仰着脸,调皮之态尽现。临尘心中一松,便一把把她带到怀里,声音低沉如呓:“你是在取笑我吗?” 这此却换了紫瑞紧张莫名:“没,不是,我……” 与他一模一样的话,临尘心中的那份紧张又去了三分:“公主也喝了酒吗?” 怀中的人,不安的动了动,一张脸却贴到他胸前再不敢看他。 临尘只觉得胸中极热,忍不住便紧紧抱住了怀中柔/软的身体。一低头,便闻到了一股暗暗幽幽的淡香。 ------------ 第一百零四章 节 提议 更新时间:2010-12-07 “夫君,还是先吃些东西吧。”紫瑞自临尘怀中争脱出来,揣起桌上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递给临尘。 那低着头欲语还羞的样子,看得临尘暗自一笑,伸手接过汤盅,一饮而尽。其实他并未喝多,陶时彦帮他代了不少酒,改日定要好好谢谢好才是。 紫瑞接过他手中喝完的空碗,自桌边坐了下来:“夫君定然还没有吃什么东西了,我陪您吃些。” 临尘倒真是有些饿,便也跟着坐了下来,胡乱吃了些,等紫瑞也吃好了,便叫了丫鬟们进来收拾了桌子。 一时屋里又只剩下两人,紫瑞便想起出嫁前母妃跟她说的那些话,还有麽麽们讲的房事,脸便又红了。 且说卫临潇陪着大夫人送走前来恭贺的女眷们,又按顿好了宿在府中的亲眷,直到了亥时方回到自己的院中,公主大婚,朝中也不过一日国假,张掖因明早还要早朝,俩人只匆匆说了几句话,张掖便恋恋不舍的回了张府。 自那日卫临潇开口相问,张掖亦做了承诺,俩人之间的感情也更进了一层,尤其是卫临潇,仿似也敝开了些心扉。偶然在张掖面前露出些女儿之态,任性之举,倒惹得张掖更为疼爱。 卫临潇洗完澡,躺到床上,明明身体十分疲惫,可脑中却十分清醒,深夜无眠,月末之月也刚刚露出丝丝月牙儿,一室的黑暗。 便想起午后悄悄找了陶晨芙聊天的事情。 她没有想到陶晨芙会主动提起她的婚事,据说陶相已决定把她许给大皇子萧子元。陶晨芙提到自己的这桩婚事时,脸上虽笑着,卫临潇却觉得那笑十分荒凉凄苍。 便又想起年前在昭明寺的松林里,四人的相遇,冥冥之中,难道一切都已天定? 卫临潇望着黑沉沉的夜,屋子里尽是驱蚊草淡淡的香气。 陶晨芙,一个亲临了《山水记》送给她的女子,徜若有一天,萧子元真的能在立储之争中成功了,居于那方高墙广院之类,她是否还能有真正的快乐? 这样一想,便觉得自己的心也无比广袤空苍。竟十分怀念起大雪的丛林中,那些穿越雪林的肆意笑声来。 有些人,有些事,一旦远了,便再也寻不着,回不去了。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自己在卫府十年的悠闲生活,何尝不是花间一梦,有一日,那些过往的幸福悠闲,只怕连影子亦遍寻不得吧。 只觉得脸上有些痒,伸手一摸,竟是一脸泪水。 第二日寅时卫临潇就起了床,收拾好去了大夫人院里,临尘同公主果已前去拜见,行了新人大礼,一家人团坐着吃了团圆饭,大夫人留着新婚夫妇说话,卫临潇却忙着去看新人进宫面圣的一应物事是否打点好了。 等把新人送出府,卫临潇跟着大夫人回了屋,刚好侯爷也进来了,略说了几句话,卫临潇就看着卫侯及大夫人正色道:“爹,娘,尘哥儿的婚礼总算结束了,临风和临雨还小,也打算不上,我看临云的婚事,娘还是早些打算的好,我知道娘是舍不得,可她一日一日也大了,留得再久,也终是要出嫁的,不如就早点定个人家嫁了吧。” 大夫人微怔,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来呢?卫侯却深深看了卫临潇一眼:“潇儿说的对,爹爹心中不是没有想过,只是……” 只是嫁给什么样的人家却一时难已定夺吧。 若是一般人家,怕是万一怕侯府出事,保不了临云,若是太过显赫的世家,临云就是嫁过去了,有一日侯府不再,临云的日子只怕更难呢。何况如果选的夫婿人品不好,卫家一旦出事,只怕更是害了临云。 卫临潇就叹了口气:“这样的事,也不是急在一时的,爹和娘放在心中,慢慢看着就是了。只是现在天气炎热,把妹妹们拘在家中反而不好,西山虽然给我做了陪嫁,可爹爹要是不介意,我看不如把妹妹们送过去避避暑。可惜临风要去学堂,倒不能误了他的学业。” 倒不是真怕误了学业,只是卫侯一时送走三个儿女,太过扎眼罢了。女儿们毕竟受关注的少。就是送了出去,也不至引起多大关注,何况这个时候,世家小姐们离京至别院避暑的原也不少。 卫侯点了点头,对着卫临潇淡淡一笑:“潇儿想的极是,不过西山那处院子,既已给了你,你妹妹去还要烦你打点,就送去……” “不,爹爹,我觉得西山别院刚好。” 卫侯见她打断他的话,倒是一愣,见自己的大女儿望着她的双眸沉静睿智,随即便笑道:“好,西山别院是不错。既然潇儿说送去那里,就去那里吧。回头叫你娘给她们收拾一下,过两日就送过去。” 既然她愿意为着妹妹担一份责任,作为父亲,他亦不愿叫自己的女儿失望。 见事已说完,卫临潇便喝了口茶,看了父亲一眼,也不过半年多时间,他的两鬃,竟已添了些华发。虽则还是那个威风俊美的爹,却又于原本的任情豪侠中,平添了些苍桑之气。 “只是两位妹妹不在身边,娘到底有些寂寞。得闲我会我回府里陪娘的。”卫临潇一时只觉的心中极酸。 大夫人听着他们父女两人说话,只是怔怔的,有些发愣。到了此时方道:“你总回娘家也不好,身为人家的儿媳,就不能叫公婆妯娌说出话来,我还有你赵徐两位姨娘陪着说说话,也不打紧。何况侯爷难得常年待在府中,我也不觉得身边空寂。你不用总操这些心。在那边安心过日子才是正经。” “娘能放宽心就好。”卫临潇安慰着。心里却想着临风该怎么办,她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任何办法来。 刚好赵姨娘进来问中午延席的事情,卫侯便说要去前厅陪客,自去了不说,大夫人嘱了赵姨娘几句,卫临潇怕大夫人不放心,就道:“娘也累了一早上,身体又不好,还是歇一会儿吧,您不要操心了,我跟着姨娘出去看看。有我在,您只管安心歇着。”说着,就叫了惜文和秋烟进来服侍,自己则跟着赵姨娘出了门。 ------------ 第一百零五章 节 意外 更新时间:2010-12-08 临尘有了紫瑞公主这道护身符,若紫瑞能尽力庇护,性命想来无忧的。临云临雨她也会想办法周全,惟有临风因是卫家的男儿,恐怕到时候会是最受牵连的一个了。卫临潇想着,看着赵姨娘越发不忍。 临尘大婚一过,圣上必以为卫侯会放松戒备之心,他如果真想动卫家,恐怕日子就不会远了。 “最近娘身体欠安,府里的事,真是辛苦姨娘了。”卫临潇边着,边携起赵姨娘的手道。 自家这位大姑奶奶从来都谁对淡淡的,除了弟弟妹妹们,就是对大夫人,也未见得如此亲切过,此时竟然携了并不相熟的自己的手,赵姨娘一时受宠若惊,吱吱唔唔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辛苦不辛苦,我也只是打打下手罢了。” 眼眶就有些发红。 卫临潇拍了拍她的手予以安慰,这位赵姨娘谨小谨微,看似低调,无欲无求的样子,实慢细究起来,除了那世子的承爵之位,临风可是一样也不少的,虽然也是因大夫人对庶子庶女并不苛刻,可于赵姨娘从中周全,也绝计脱不了干系。她们家的这两位姨娘,禀性不同,可谓南辕北辙,可究其本质,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卫临潇见她如此,忙笑道:“转眼二弟都十三岁了,我们家虽是武侯之家,可男子入仕,读书自是第一要,要我看来,我们家风哥儿在读书上,却还比尘可儿强些呢。” 卫家再有权势,正经读书出身的文臣却到底不大看得上,自古文臣看不起武官,不说别的,卫临潇前世生活的那个世界,就有朝代规定,文臣出入乘轿,武官出行,却只能骑马,如今这个朝代到不至于,但说到底,文臣却也一样看不起武官。 卫侯素来不与文臣交往,除却避嫌之外,未必没有这个原因在。还好他们家有爵位在身,若是一般武官世家,境况只怕又差太多。 在一个母亲面前夸她的孩子,永远是不会错的,赵姨娘听了,柔美的脸上,就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来:“我倒是不懂读书的事,可姑奶奶能夸他不错,想来是不错的了,也曾听侯爷说过风哥儿读书不错的,我们风哥儿最喜欢您,要是听到了您这句话,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说着,脸上也露出了骄傲之色。 若是此时风哥儿也到了年龄,考个功名,娶门亲事,卫侯放他出府单过,只怕到时候受的牵连还小些了,只可惜风哥儿只得十三岁,什么都来不及。卫临潇心中叹惜,面上却笑道:“我也极喜欢风哥儿的,长相且不说,人又乖巧聪明,读书又这么好,以后必定能考上功名,我们是武侯世家,若是风哥儿日后科考进士,前程降不可限量,姨娘以后自有更好的日子,就是为姨娘博个诰命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赵姨娘听了这话,却不置可否,只淡淡笑道:“但愿能借姑奶奶吉言,那也是我们风哥儿的造化了。” 卫临潇此日又忙了一天,事情虽比昨日少了很多,却俞发累了。或许是昨夜没有睡好的原因,大婚三日,明日再忙一天,就该回张府了。到时候再好好休息几天。这样想着,便觉得这样的忙碌,虽然极累,却也不是那么不能容忍。 午后无事,她便让丫鬟们收拾了临尘的东西,想着临尘和紫瑞公主今日回了公主府,一应事情也必忙乱,东西明日再找人送过去。自己少不得也要带着弟妹们去看看。 谁知到了傍晚,门房的管事竟然急匆匆跑到后院来报,说是世子爷和公主一起回府了。不仅是她,连卫侯及大夫人都十分吃惊。一家人忙迎出门去。 临尘已扶着八公主下了轿,并着一众麽麽宫女小厮们进了前院。一院子的下人们都跪了下来,见过公主驸马,卫侯和大夫人并卫临潇姐弟几人,刚要行礼,就被紫瑞阻止了:“在家里我是儿媳,父亲母亲万不可如此,折煞儿媳了。” 说着,半福了身,给卫侯和大夫人行了礼。 竟也不以“本宫”自居。临尘听了自是高兴,感激的看了紫瑞一眼,紫瑞亦朝着他一笑。 卫侯听了,便微微点了点头。 一行人自去了大夫人的正院里。 等坐定了,大夫人才问:“怎么不回公主府?圣上和皇后可恩准了?” 临尘便看着紫瑞,紫瑞一笑,答道:“是我的意思,并求了父皇和母后的,父皇和母后见我能孝顺公婆,自然十分高兴,哪里有不准的。因此允许我和世子爷在侯府和公主府各住半月,以尽孝道。” 大夫人十分高兴,便携了坐在她身侧的紫瑞的手:“真是难为公主了。” “母亲勿要如此说,这原是儿媳应该的。何况若真的去了公主府,世子爷嘴上不说,心里到底不放心父亲母亲。我身为他的妻子,哪能不体谅呢?” 素闻八公主温淑贤良,可能自放身份至此,却也大大出乎众人之料。卫临潇原以为是临尘的提议,如此看来,却是八公主自己的意思了。难怪昨晚提起公主府的事情,八公主只是不置可否的一笑,竟是心中早有了打算的。 临尘能娶到这样的公主,也是他的福气了,卫临潇心中暗自点头,不由对临尘以后的命运,又多了一份希望。 一对新人陪着父母说话,卫临潇便悄悄退了出去,因没有准备他们回来住,忙叫了佟妈妈带了些人去临尘新婚的院中收拾,又单在他院里准备了些房间,好让八公主陪嫁过来的麽麽和宫女们落脚。另开了单子,遣人送给外院的管事,去购买一应日常生活要用的东西。等她忙完,也到了晚膳的时间,忙又去厨房探看。 却见徐姨娘和赵姨娘都在,见卫临潇过来,忙把她拉了出去:“姑奶奶不用操心,有我们在呢,都照着菜单准备好了,因公主和世子爷回来,佟妈妈也让人过来另准备了些菜肴。”说着,就把新增的菜单给卫临潇看了。 卫临潇觉得妥当,就笑道:“有两位姨娘在,我哪有不放心的,只是无事过来看看罢了。只是公主身份不同旁人,这两天就辛苦姨娘们处处盯着,千万不要出了差错。” 两位姨娘知道其中历害,俱认真点了头。 因世子和公主在府里居住,一时卫府内喜气洋洋,就连大夫人都看着精神好了很多,一点病态也没有了。 第二日午后,卫临潇便去了大夫人院中告辞回府。公主体念因着自己的婚事,叫姑奶奶忙了几日,特地送了一副首饰并几匹贡品绸料。卫临潇道了谢。 大夫人道:“姑奶奶看着脸色不是太好,莫不是病了?” 卫临潇忙道:“只是弟弟婚事心中高兴,没大睡好,哪里会病呢,母亲不用担心。” 说了些话,大夫人就让临风送卫临潇回去。卫临潇本想推辞,又想这是大夫人在给临风处事历练的机会呢,又见临风一脸期盼的样子,也就笑着应了。 临风送卫临潇回了张府,并跟着卫临潇去见过上官老夫人。上官老夫人见亲家这位二公子,生的俊美秀气,言谈得体举止有度,心中十分喜欢,自然夸了又夸,叫魏妈妈去拿了一端墨砚赏了,临风道了谢,略坐了片刻,自回了侯府。 老夫人体念卫临潇忙了几日,必定累了,脸色又十分不好,也让她回了晴川院休息。 缘哥儿听说母亲回来,几日不见,吵着要来看她,崔姨娘无法,只好带了缘哥儿来,见卫临潇脸色不好,也只坐了片刻,就带着缘哥儿回去了。倒是缘哥儿依依不舍的,说是明日再来看望母亲。 到了晚间,张掖回来,就见卫临潇恹恹的躺在罗汉床上。 他自去了净房洗漱,换了常服,出来后坐到床边,丫鬟们退了出去,他方抚上卫临潇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热,放了些心,笑道:“怎么如此没有精神,是不是病了?” 卫临潇争扎着就要坐起,张掖忙体贴的按住了她:“就这样躺着吧。” 卫临潇笑道:“就是有些累,可能几日没有睡好的原因。感觉没有力气。” “那你先躺一会儿,等晚膳时再起来,我先去看看母亲,片刻就回。” “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卫临潇欲要起身。 张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你乖乖躺着。” 卫临潇也实在觉得浑身乏力,何况也去过老夫人那边了,就随他一个人去了。 约半个时辰,张掖就去而复反。陪着卫临潇闲闲说了些话,听说八公主自请了回侯府居住,圣上和皇后亦恩准了,眼前就是一亮,又若无其事的笑着打趣道:“你原还担心你那世子弟弟受气呢,这回放心了吧?” 卫临潇便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早说过,他们也会与我们一样恩爱的。”张掖说着,就把卫临潇搂到了怀里。卫临潇怕被进来的丫鬟们看见,忙要争脱出来,偏他搂的紧。 “济舟,丫鬟们会看到的,你快放开我。” 张掖一笑:“我自己夫人,我还搂不得了?看见就看见罢。”嘴里调笑着,手臂却张究松开了些,“这几日,有没有想我?” 若说没有想,那也是骗自己的,卫临潇含羞带笑点了点头。 张掖看她如此小女儿娇态,不禁莞尔。 到了晚膳时间,沈妈妈心疼卫临潇,特别煲了山药红枣圆骨汤,卫临潇平日也顶爱吃的,谁知刚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 第一百零六章 节 怀孕(上) 更新时间:2010-12-08 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边上的惜竹吓的不轻,反应过来就忙着倒漱口的茶,而张掖帮她拍着背。等缓了过来,张掖便问:“午后看你脸色就不好,生病了为什么也不说一声?” 又问:“是不是中午吃了放坏的东西?” 那也不至于现在才吐吧。卫临潇摇了摇头。 惜竹刚要服侍她漱口,张掖就接过了茶杯亲自服侍卫临潇漱了口,又转头对惜竹道:“你去把沈妈妈叫过来。” 沈妈妈听说,也吓的一个激伶,自炕上着了地,就忙跑进了屋:“二少奶奶这是怎么了?” 张掖就问:“妈妈汤里可是放了什么材料。” 沈妈妈白着脸摇了摇头,往常喝也没有什么呀。 就听卫临潇免强笑道:“我没事了,可能是累着了。”说着,把汤碗往旁边挪了挪,“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闻不得这味儿。” 她这一句话,倒说的沈妈妈心中一跳:“少奶奶莫不是……” 就想起卫临潇的小日子过,一算,可不是过了十天了。可如果是有了身孕,这反应也太早了些。 就又有些迟疑,怕猜错了,倒又引起一场是否。沈妈妈就柔声安慰道:“二爷您也别急,还是请太医过来看看吧。”又见卫临潇捂着鼻子,受不得那味儿,心中就更有些谱儿了。 张掖见沈妈妈说的淡然,又有些喜意,也是一愣,也顾不得叫人,亲自出了门:“妈妈先照顾二少奶奶,我去请太医过来。” 卫临潇刚想叫住他,就见张掖已急步出了门。沈妈妈笑道:“就让二爷去吧。” 说着,就把卫临潇扶到了罗汉床上躺着,又让惜文叫人把汤菜撤了。等卫临潇躺下,让惜文和幼楠陪着,她亲自去厨房里重新做了几个清淡又营养的菜。 约半个时辰,张掖带着位姓刘的太医进了屋。刘太医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一进来,便给卫临潇把脉,先是右手,接着又把了左手,然后才施施然站起来对着张掖笑道:“恭喜张大人了,二少奶奶是喜脉。” 喜脉? 不仅是张掖,就是卫临潇也怔在那里。 喜脉。她,怀了他的孩子了? 刘太医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的情形看的太多了。大抵上年轻人咋一听到自己的夫人怀了孩子,都是这么副又高兴又不敢相信的样子。 倒还是沈妈妈镇定,笑道:“有劳太医了。” 刘太医笑道:“不敢,只是二少奶奶近来劳累过度,胎脉不稳,我开副方子,照着吃两周先试试。” 张掖听到这,才回过神来,一副要笑又象哭的样子:“刘太医,要不要紧?你用最好的药,多贵的都行。” 这又不是银两的事,一副保胎的药,再贵又能贵到哪里去,刘太医摇了摇头:“不妨事,只要好好注意静养就行。” 张掖这才想着道谢:“今天真是麻烦刘太医了。” 说着,就让惜竹取了五十两银子来打赏,又叫了任生来,送刘太医回去。 沈妈妈合掌朝着西方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又对着张掖和卫临潇笑道:“恭喜二爷和二少奶奶了。” 说着眼眶已有些红。惜竹和幼楠自然也是一脸的喜气。 沈妈妈一时又想起来卫临潇和张掖饭还没吃,可饿不得,忙又叫了惜竹和幼楠一起随她去厨房,把重新做的饭菜端上来。 屋里,但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卫临潇低着头,仿费身边的人,全都不存在了,只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 倚靠着迎枕,两只手放在小腹上。 我有宝宝了?象缘哥儿那样漂亮可爱的宝宝,和张掖的孩子? 一脸怔然,如在梦中。 张掖心中也是五味陈杂,见她发愣,就走到床边挨着坐了下来,拉起卫临潇的手,柔声道:“我们有孩子了。我,我心中很高兴。” 就见卫临潇抬起脸看向他,眼中却没有一点焦距。 此时卫临潇的内心十分复杂,说不上是喜是忧。那种感情很奇异,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说出来,一时恍惚,一时又象是突然间有主依靠,不再象从前一般如浮在空间的尘粒,觉得无根无依。 她有了孩子了。 直到此刻,卫临潇才有了一种与这个世界真真切切的联系。 张掖便见她突然笑了,那是他没有见过的璀璨的笑。他便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冬日松林的雪地中笑闹着的女孩。 “齐舟,你说,我真的孕了宝宝了吗?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梦呓般,让张掖心中一阵柔软,又觉得她问的孩子气般可笑,便揉了揉她的笑:“当然是真的了,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只要象你,我都喜欢。” 卫临潇轻轻吁了口气,那种如在云端悬浮着的不踏感觉总算消了些。 就听沈妈妈在门外叫道:“二爷,二少奶奶,先吃些东西吧。” 张掖温柔的看了一眼卫临潇,把她至床上扶起来,这才叫道:“送进来吧。” 既然太医已确定怀了,那就应该给老夫人那边送个信过去才是。 张掖便对沈妈妈道:“妈妈还是派人去老夫人院里说一声吧。” 沈妈妈笑着应了声是,转身要出门,却听卫临潇叫道:“等一下。明天再请位太医过来把一下脉,等确定了再报不迟。” 她突然想到,毕竟是中医,才四十天的时间,脉象并不清晰,如果错了,岂不是闹了笑话。而且她心中忐忑,生怕错了。总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张掖此时对她自然是千依百顺,也知道她心中不安,就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你不要紧张,这样对胎儿不好,就听你的,我们明儿再请一位太医过来看看。” 卫临潇这才放了心。 沈妈妈就叫惜竹过来服侍卫临潇用膳,张掖此刻却只想和卫临潇单独待着,便对沈妈妈道:“妈妈和丫鬟们出去吃饭吧,这里有我就行。忙了一晚上,你们也该累了。” 沈妈妈自然知道他的心意,就又嘱吩了几句,给惜竹和幼楠使了个眼色,几人一起退了出去。 张掖端起汤碗:“来,我喂你。” 卫临潇始终觉得半梦半醒,此刻见他这样,倒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哪里就至于这样了,我自己来。” ------------ 第一百零七章 节 怀孕(中) 更新时间:2010-12-09 哇啦哇啦,继续求收藏和红票哦。希望亲们支持。 张掖也不坚持,只是在一边不停的帮她布菜,可卫临潇哪里有什么胃口,强忍着恶心的感觉吃了一些。等张掖吃完,这才放下碗筷。 沈妈妈已叫人送了些酸甜的果脯过来,让她感觉恶心的时候挑着自己喜欢的含着,也好解解那恶心乏味之感。 用了晚膳,两人各自洗漱完,卫临潇换了身轻薄的裘衣,因刚洗了澡,身心通爽的躺在床上,夜里竟微微起了风,穿过纱烟霞纱窗徐徐吹了进来,十分惬意。 过了片刻,张掖吹灭了烛火,也靠了过来。虽是几日未见,心里十分想她,可也知道怀孕前三个月十分危险,只得忍着心中的念想,一手轻轻抚着卫临潇的小腹,兀自傻笑。 一夜相拥,平安无事,到了第二日,张掖着人去吏部告了假,自己又亲请了一位太医过来,重给卫临潇把了脉,结论是一样的。 晴川院里上上下下都放了心,人人脸上俱洋溢着喜气。 张掖这才打发幼楠去老夫人院里说了。老夫人一听说二媳怀了身孕,自是喜上眉梢,当场赏了幼楠二两银子,叫翡文和珠儿搀着,亲自到晴川院看了,并免了卫临潇第日的晨昏定省,只管好好待在院里保胎,倒叫卫临潇心中不安。 老夫人又问:“可派人去定远侯府里报过喜了?” 卫临潇笑道:“还没有呢,过两日吧,那边世子大婚刚过,正乱着。我娘身体又不好,这会儿去报喜,爹和娘虽然高兴,却也平添了些乱。” 老夫人一听这话,心中有点不喜,心道我孙儿还没出世,这么件大喜事,到他们那府上就叫添乱了? 卫临潇一见老夫人脸色不愉,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笑着补救:“其实儿媳只是有些担心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怕叫娘笑话,不是说前三个月不宜声张的吗?” 老夫人这才重新有了笑意:“话是这么个话,谨慎些也是好的,可他姥爷姥姥不比常人,今天就算了,明日还是派妈妈们去说一声儿,也是礼数,何况侯爷和夫人听了,只有高兴的,这可是喜上添喜的事。” 卫临潇不敢忤逆,忙应道:“娘说的是。” 老夫人略坐了会儿,怕她累着,也就回去了。 一回她的院子,就着魏妈妈送了些补品过来。 听荷一直在一边陪着,见人都散了,缘哥儿爬到卫临潇怀里,仰着小脸问:“母亲是不是要生小宝宝了?以后还喜欢缘哥儿吗?” 听荷在边上一听,脸色就变了。 卫临潇只顾着低头看缘哥儿,却没有注意,揉了揉他的头,笑道:“自然和以前一样喜欢缘哥儿了,缘哥儿是想母亲生个弟弟,还是妹妹呢?” 缘哥儿歪着头想了想,奶声奶气道:“母亲,缘哥儿想要个妹妹。” 听荷在边上急道:“缘哥儿休要胡说,二少奶奶,您别怪他,他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说着,就要把缘哥儿抱下来,“缘哥儿乖,二少奶奶累了,需要休息,姨娘先带你回院里玩吧。” 卫临潇拦了听荷:“崔姨娘急什么,他才多大点人?自然是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我不妨事,有缘哥儿陪着,感觉还好些。” 听荷听了,只得在一边坐着。 卫临潇就又逗缘哥儿:“那缘哥儿为什么想要妹妹呢?” “因为弟弟是男孩子,会和缘哥儿打架的,妹妹漂亮,象伯伯家的琴心小姐姐一样好看。”缘哥儿边说,边看眨着一双象极了张掖的眼睛,期待的看着卫临潇,极希望得到她的肯定般,“母亲,缘哥儿说的对不对?” 卫临潇只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象缘哥儿这样漂亮可爱,便搂着他,柔声道:“妹妹是很好呀,又漂亮,又可爱,你很喜欢琴心小姐姐吧?” 缘哥儿点了点头:“琴心姐姐给好吃的给缘哥儿,钺哥哥却不喜欢理缘哥儿。” 卫临潇一笑,钺哥儿大些,男孩子总是不喜欢比自己小的孩子的,他们向往强大,大抵更愿意和比自己大些孩子走的近:“不是钺哥儿不喜欢你,只是因为我们缘哥儿太小了。而且钺哥儿要用功读书,所以没有时间和我们缘哥儿一起玩罢了。如果母亲生了小弟弟,缘哥儿也要象喜欢妹妹一样,喜欢他,保护他,知道吗?因为我们缘哥儿是哥哥,是小男子汉。” 缘哥儿一听自己是哥哥,是小男子汉,一时心中十分骄傲,装着小样子郑重的点了点头:“母亲,缘哥儿一定会保护弟弟和妹妹的。” 卫临潇笑着点了点头:“对,我们缘哥儿是真聪明勇敢的。不管母亲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缘哥儿要记住,他们都是除了父亲母亲还有姨娘外,缘哥儿在这世上最亲的人,知道吗?一个人,在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自己亲人,所以要互亲互爱才行。” 张掖至外面一进屋,就看到自己的妻子抱着自己的庶长子亲热的说着话,面上就露出了微笑,她这么喜欢缘哥儿,如果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样抱着,又是什么样子呢。 一时心中进行了无数种脑补画面。走到床前,便伸手抱走了缘哥儿:“母亲需要静养,缘哥儿别闹了,父亲陪你玩好不好?” 缘哥儿不安的伏在他怀里傻了,父亲从来没有这样抱过他呢,便眼巴巴的看着卫临潇。见卫临潇朝他点了点头,这才看着张掖免强笑了笑,乖乖的应了声好。 这样的委屈害怕又期待的神情,看在张掖眼中,就有些内疚,越发笑的慈祥起来。 听荷在边上看着,眼眶就有些红,忙低了头,继续做起手里的针线活。 张掖看着卫临潇柔声问道:“想吃些什么?我跟沈妈妈说声,去让她准备着。” 卫临潇笑道:“沈妈妈一早就过来问过了,哪还要你烦神这个。你带着缘哥儿,教他认字去吧。我和崔姨娘一起说说话儿。” 张掖便面无表情的看了听荷一眼,有点不放心:“要不把惜竹叫过来陪陪你?” 卫临潇摇了摇头。 张掖便不好再说什么,抱着缘哥儿笑道:“走,父亲教你认字去。” 边说,边把缘哥儿扔到空中,又接着,惹得缘哥儿咯咯大笑。却把崔姨娘吓的脸都白了。 卫临潇便安慰道:“你不用担心,缘哥儿是男孩子,二爷手里有数的。” 听荷这才低声应了声“是”,看着张掖的背影,眼里却满是期盼和不舍。 卫临潇便在心中轻叹。 有些东西,她可以给,而有些东西,她却做不到,也不能给。 正想着,就见大少奶奶庞玉清进了屋,人还未至,已闻其声,脆声笑着:“听娘说二弟妹有喜了,我也过来看看。恭喜弟妹了。” 一边笑着,一边走到卫临潇床前。卫临潇忙起了身,那边听荷也站了起来。 跟着进来的惜竹忙给庞玉清上了茶。 听荷便道:“大少奶奶陪二少奶奶说话,妾身就先回去了。”见卫临潇点了头,福了福身,就退了出去。 庞玉清只扫了她一点,见人出了门,就对卫临潇道:“你也真是太心慈了些,如今怀了孩子,让她在面前做什么?原给她另按排了个院子,就是省得在你眼前让你闹心的,白费了我一片心了。” “知道大嫂是最疼我的,”卫临潇笑着,“可她很本份,又是缘哥儿的生母,总要给几份体面的。何况缘哥儿那小人儿,又是那么叫人怜爱的。” 庞玉清却不认同:“人心隔肚皮,还是注意些的好。”话也不能说的太过,便转了话题,“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不比寻常,需要什么,只管和我说。” “有需要的一定会找大嫂的。”卫临潇笑应着,“店铺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说起生意,庞玉清两眼就亮了,笑的越发灿烂,这样子怎么也叫卫临潇无法把她和那书香世家几字联系不上来,却也是庞玉清率性可爱的地方:“差不多了,打算下个月初八开张的。你还别说,老三这小子,平日没见做过几件正经的事,倒是个有生意头脑的,样样打理的妥妥当当,省了我多少心。” “那自是最好不过了。”卫临潇笑着,“希望大嫂能赚的金银满钵。” 庞玉清一听大笑:“都说我是个俗的,你竟也叫我带坏了,就借你吉言吧。” 这边妯娌两人热热闹闹的说着话,一团喜气,可有人听到卫临潇怀孕的事,却坐不住了。 ------------ 第一百零八章 节 怀孕(下) 更新时间:2010-12-09 继续求票和收藏哦。即个,两者都重要。 且说听荷出了正屋,自西边角门出了院,刚踏上通往她的小院子的青石小路,就迎面遇上了莲竹。 这条小路,两边种着湘妃竹,平常行人极少,见到莲竹迎面款款而来,神色有些慌张,听荷虽然诧异,脸上却半分也看不出来,朝着莲竹笑道:“莲竹姑娘,这是打哪儿来呢?” 莲竹一向待她冷面冷语,若不是她心里奇怪,顶多也就是打个招呼各自别过,决计不会出言相问的。 果然莲竹冷着脸,轻哼了一声,正要出言相讥,到底忍了忍,不自然的笑道:“崔姨娘回院子呢?我近来身体不大舒适,待在屋里有些热,所以找个阴凉的地方散散心。崔姨娘要是没事,不如去我屋里坐坐?” 以后若她果然能成了二爷屋里的通房,崔姨娘不失为一个可以拉扰的对象。因此莲竹也收了往日的轻慢之心。 听荷听了一笑:“这条路上人少,莲竹姑娘要是想散心,还是往园子里去的好,我还要回院里给二少奶奶怀着的小公子做些小鞋小袜的,就不去打扰姑娘了。” 说着,便越过莲竹,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莲竹看着她的背影,只是冷笑。 被抬成了姨娘又如何?二爷可曾看过她一眼?不过借着缘哥儿的脸面,好吃好住罢了。她莲竹要的,却不是这些。何况当初若不是她,凭她听荷,又岂能。。。。。 也有好几日不曾看到过二爷了,莲竹想着,如今二少奶奶怀了孩子,她也没有必要再称病躲在自己屋里,还是当起自己的职能出现在二爷面前要紧。如今只盼着漆姨娘那边能成事。 一边想着,也自西角门入了院,朝自己的屋里走去,恰好遇上莲叶和莲子回屋里打算洗漱一下,也快到了午膳的时间了,今日二爷在,她们俩也少不得要上前服侍。 见了莲竹,莲叶不欲搭理,可莲子却笑看着莲竹问道:“莲竹姐姐身体不适,怎么不在屋里歇着,外面天热,还是不要乱跑的好。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小厨房里请妈妈做去。” 莲竹无心说话,心里正想着事件,随口应道:“我这两日身体也好了,闲着无聊,所以出去转转,你们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莲叶不理,莲子到底小些,就回道:“今日二爷在家,一会儿午膳了,我和莲叶姐奶要去服侍,忙了一早上,一身的汗,刚好回来洗洗,一会儿还要去忙呢。” 莲竹一听,计上心来,忙堆起笑脸:“你们这儿会回屋里哪有热水,虽然是夏天,女孩子家用凉毕竟不好,刚好我屋里还烧着壶热水,两位妹妹要不嫌弃,不如去我屋里洗吧。” 莲叶刚要拒绝,莲子听了却很高兴:“好呀,那就麻烦姐姐了。” 说着,便拉了莲叶随着莲竹一起回了她的屋里。 莲竹也便人殷勤的为两人打了水,又倒了些热水到盆中,试了试水温刚刚好,这才递了个新的手巾给两个:“啰,新巾子,我自己还没舍得用呢。” 莲子高兴的接了过来,顺手递给了莲叶:“姐姐比我大,你先洗。” 莲叶便伸手接了,打了一下莲子的头,笑道:“你倒是个知道讨好的。”说着也不客气,洗了把脸,便让莲子接着洗了。 莲竹又拿了自己的香膏和水粉出来,让俩人用了。 等两个收拾好,就想着要走,莲竹却已沏了两杯热茶,看着两人笑道:“两位妹妹喝杯茶再走吧,天色还早呢,就是要用膳,也得等一会儿。急什么?” 说着,就要把茶杯端给莲叶。谁知莲叶却自己端了,在她的床沿上坐了下来:“也是,忙了一上午,这会儿也没什么事。” 莲竹笑道:“可不是呢。” 边说,边端了另一杯茶,递给莲子。莲子正要接,不想莲竹手一松,一杯滚烫的热茶水,就倒在了自己的手上。一时疼痛难惹,不由叫了起来。 莲叶正打量着莲竹的屋子,听到叫,一看,也唬的愣了神。 就听莲竹不停的道歉:“莲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一杯茶都接不好,这下烫着了可怎好?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这茶这么烫,原知道你毛躁的,给你喝什么热茶呀。” 莲子疼的直哭。 在旁边房间里做针线的莲蕊听到了一声惨叫无声,接着是哭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跑过来一看,就见莲子的一只手上全起了水泡,又红又肿,还冒着热气,一劲儿哭着。莲叶愣在那里,而莲竹的嘴里不停的说着话。忙冲进了屋里:“还愣着干什么?这会儿是说话的时候?还不快拿药去?” 她们这里哪有什么烫伤药呀? 莲叶回过神来,一时也没了主意。若是这会儿去二少奶奶屋里讨,少不得惊动了二少奶奶,可她今天刚得了怀孕的喜信儿,这可不是触霉头的事? 明说是不行的,莲叶跺了跺脚,便对莲蕊道:“姐姐照顾着莲子,我去找惜竹姐姐想想办法。” 又对莲子啧道:“你人小,心眼儿也没有吗?还哭什么,跟莲蕊姐姐去她屋里待着去,我去找药来。先忍忍。” 莲竹在边上一听,忍不住就道:“莲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存心的吗?” 莲叶恨恨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存不存心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莲子这双手再不拿药去,可算是毁了。这会儿没空理你。” 有哪个女孩儿能顶着一双满是疤痕的手见人呢? 莲竹到底心中有鬼,也不敢再回嘴,忙拉着莲子的手臂,就要往放凉子的盆里按。却被莲蕊拦住了:“莲竹你是急糊涂了?刚烫了哪能往凉水里放?再等会儿吧。” 说着,就把莲子拉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莲竹在后面咬了咬牙,也跟了过去,一边哭着,一边道:“都是我不该让她喝什么热茶,要是莲子妹妹的手不能好了,我赔你一双手吧。” 莲蕊听着越说越不象话了,忍不住叱道:“你少说两句吧,赔,怎么赔?难道你让莲子剁了你一双手不成?你有这说话的时间,还不如去给我倒盆凉水过来才是正经呢。” 莲竹听了这话,也不哭了,端了瓷盆儿就出了屋。 莲蕊暗中摇了摇头,怎么就这么巧了?莲子也不是那毛手毛脚的孩子,偏偏就叫一杯热茶给烫着了,听莲叶刚才的话,却似还有别的隐情呢,若是……她也真能狠得下这心。 莲子活泼乖巧,人又勤快,一向她们几人都是极疼的。 看着莲竹出门的背影,眼光就有些闪烁,心里也俞发庆幸起自己收了那份心思了。 莲叶急步绕着游廊走到了正厅的门外,刚好惜竹正守在那里,见她脸色慌张,就低声问道:“这样慌慌张张的,可是有什么事?” 莲叶就低声把事件说了:“……都是莲子这丫头不小心,偏这会儿出这个事,千万别叫二少奶奶知道了担心,那药就放在内屋里东墙柜子的第二格抽屉里,姐姐看看能不能找个借口帮我拿来,再不上药,我怕莲子那丫头的一双手,日后定要留下疤痕。” ------------ 第一百零九章 节 考验(上) 更新时间:2010-12-10 她心底里依旧不愿意直说这是莲竹使的坏,再者,就是说了,又没有证据,白又给人添了堵。何况莲竹再不好,她们也姐妹一场,只愿她自己日后能自己知了错。 惜竹听了,也不敢担搁:“那行,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去就来。” 莲叶红了眼:“姐姐,真是谢谢你。” “我们一院子里的姐妹,什么谢不谢的?”惜竹拍了拍莲叶的手,转身进了屋。隔门口的屏风对屋里的卫临潇禀道:“二少奶奶,沈妈妈着我来屋里取那块放在箱子里的粉绸旧衫,说想看看能不能给未出世的小公子做件小衣服呢。” 卫临潇听着目光闪了闪,这会儿正同大少奶奶讲话,何况沈妈妈就是要,也不会欣赏这个时候,又怎么会着她来取东西呢。可惜竹不是那没有眼力的人,既然说了,必定是她的理由的,便笑道:“你进来自己取去吧。” 惜竹便进了屋,朝着庞玉清福了福身,也就入了内屋里。 庞玉清就笑道:“沈妈妈怕是高兴坏了,这会儿就想着要给我们小公子做小衫了。弟妹要是不嫌弃,我们钺哥儿还有些旧的,要不我挑几件送过来?” 小孩子穿旧衣,是为了纳福的,且婴儿皮肤柔嫩,旧衣穿了也舒服。何况钺哥儿是张府长子长孙,说是旧的,又能差到哪里去,卫临潇笑道:“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只是这才几天,就弄的劳师动众的,等过些日子,天气凉快了,我让惜竹去找青罗娶去。也省得大嫂找个衣服弄得一身汗。” 说着,就见惜竹果然拿了件粉绸衫子出来内屋,又朝着两人福了身,自出了屋。 惜竹见莲叶正焦急的在游廊下守着,自绸衫里把裹着小药瓶儿拿了出来:“是这个吗?” 莲叶拿着小蓝瓷瓶儿看了看,点头道:“正是这个,回头再谢姐姐,我先去了。” “快去吧,别担搁了。”惜竹说着,又叫了蔷薇和小麦过来在门前守着,自己则把那粉衫子拿去了沈妈妈屋里。 眼见时辰不早,庞玉清便告辞回院,卫临潇留着她一起午膳,庞玉清想着她刚好怀孕有了反应,她留在这里,倒闹的卫临潇吃不好,也便坚持回去了。 过了片刻,张掖也携着缘哥儿自书房里来了正厅,一脸的高兴,看着卫临潇道:“人都走了?你先靠着迎枕歇会儿吧,估计午后还得有人过来。” 卫临潇便拉了个大抱枕倚着,笑问缘哥儿:“今天跟着爹爹都学了什么?” 缘哥儿羞涩一笑,脆声答道:“父亲教缘哥儿学了首诗,我背给母亲听好不好?” 卫临潇便自张掖手中接过缘哥儿,放到自己的身边,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汗,笑着鼓励他:“以后要叫爹爹,小孩叫父亲,多不亲热呀。” 缘哥儿看了张掖一眼,见他也笑着,便点了点头。 卫临潇这才道:“好,缘哥儿背诗线母亲听听,要是背的好了,母亲有奖励给你的。” 缘哥儿一听,一双点漆般的眼,舜时便亮了:“缘哥儿想要那个小玉兔。”边说,边指着东墙的博古架上放着的一个和他小手差不多大的白玉兔。 原来他喜欢这个,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喜欢了,自然早就说出来了,卫临潇心中黯然,这孩子看着天真烂漫,实却是个极懂事会看眼色的。 便揉了揉他的头:“好,缘哥儿要背好了,母亲便把那个奖励给你。以后缘哥儿喜欢什么,只管和母亲说,知道吗?” 缘哥儿便咏起诗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咏完,便打眼看着卫临潇,再看看张掖,等着大人夸奖。卫临潇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好笑,但拍了拍手:“我们缘哥儿诗咏的真好。这么聪明,才一会儿就学会了,以后定能象爹爹一样,考个状元郎。” 说着,就示意张掖把那个小玉兔拿了过来,亲手递给了缘哥儿:“喏,这个小玉兔,是母亲和爹爹给缘哥儿的奖励。” 缘哥儿接过小玉兔,也顾不得说话,自己跳下了床,跑一边玩去了。 俩人一边看着缘哥儿玩闹,怕他不小心磕着碰着了,一边闲说着话,卫临潇就把老夫人要求明日派人回侯府报喜的事情说了,张掖觉得也行,就让她只管吩咐沈妈妈按排去就是了,不必事事自己操心,他明日要上朝去,也不能在家中陪着他,此时张掖倒希望自己是个外放的官员,到底还能陪着孕妻的时间多些。 到了午膳时间,卫临潇久不出现的莲竹过来服侍,还有莲叶,倒是不见了那个活泼玲珑的莲子,心中有些奇怪,可张掖在,她倒不好问。倒是张掖,看见莲竹,便问莲叶:“这一向不都是莲子服侍的吗?她去哪儿了?” 莲竹听着,咬了咬唇。二爷看到她,却竟然问起莲子那个小丫头片子来。 莲叶答道:“回二爷,莲子上午身体有些不舒服,我禀了沈妈妈,所以让她歇在屋里了。” 却也没有提莲竹,莲竹听着,松了口气,却又见卫临潇憋了她一眼,一时又凛声静气,恭敬的垂首立着。 用了午膳,卫临潇让惜竹送了缘哥儿回崔姨娘的院子,自己则同着张掖去内屋里歇着。午休过后,张掖去书房看书,卫临潇这才叫了惜竹过来,问莲子是怎么回事。惜竹不敢隐瞒,就把莲子烫伤的事情说了。 卫临潇便问:“可找了郎中来看过了?女孩家,手极重要的,你跟莲叶说一声,让她好生照看着。” 惜竹答道:“上午说是来取衣衫的时候,已经拿了药给莲叶去敷了,当时因大少奶奶在,也不好明说,何况莲叶担心您生气,说是怕触了霉头。” 卫临潇笑道:“她倒是个心细了。”又问,“莲叶她,可说了些别的什么没有。” 惜竹摇了摇头:“说是没说什么,不过奴婢看那情形,当时慌慌张张的,只怕是有些缘故的。” 卫临潇想了想,才道:“算了,你也不用去打听了,只管让莲叶好好照顾着那丫头些就行。” 说完,也便歪在了枕头上,拿了本书闲翻着。 惜竹也便在旁边陪着,绷起绣架绣起裙衫上的花纹来。 卫临潇刚看了几页书,惜竹刚绣了片叶子,漆姨娘就带着贴身的丫鬟丹青过来道贺。一边说话,一边拿眼看着惜竹,害得惜竹被看的莫名其妙又十分不安。 就听漆姨娘说了一番吉话,这才道:“……哎哟,惜竹姑娘的针线活可真是不错,原就看你是我们府里丫环中最出俏的,真没想到不紧人漂亮,手也这么巧。你们奶奶如今可是怀了身孕的,惜竹姑娘,你可得要仔细照顾着些,多为你们二少奶奶分些忧……” 惜竹心道,我们自己的奶奶,还要你提醒?又一想,心中一跳,却有些恼了,不由蹬了漆姨娘一眼,这是吃饱了没事来挑拨我们主仆关系呢,平日看她也是个低调不爱生事的人,今天这番是为哪般?难道是老夫人的意思? 惜竹想着,心中就唬了一跳,不由拿眼去看自家少奶奶。 就见卫临潇只微微笑着,应酬了几句,就端了茶杯,拿在手中却又不喝,那意思就是送客了。 漆姨娘也不在意,就笑着告辞:“二少奶奶好生歇着,这会儿最是易累的时候,我就先回去了,得空再来看二少奶奶。” “多谢漆姨娘关心了,惜竹,你去帮我送送漆姨娘。” 惜竹就了声“是”,站起来把漆姨娘送出了门,一步也没再多送,就反身进了门,看着卫临潇道:“漆姨娘这样的,二少奶奶以后还是少给点好脸子的好,越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到我们这里来指手画脚的。” 卫临潇无奈的笑了笑:“你跟她置什么气。好好绣你的花吧。”惜竹便恨恨的坐了下来。卫临潇便叹了口气,对惜竹道:“你放心,你们几个都是跟了我好些年的人,心思我都知道的,别的我也不能保证,可有我在一日,我便能护着你们一日,没有人能为难你们,做那些你们不愿意的事。” 惜竹一听,眼就红了:“二少奶奶待奴婢们的好,奴婢都知道的。只是看今天漆姨娘的样子,莫不是老夫人的意思,让她先来打探的?” 卫临潇笑道:“说了让你不要操这个心的,有什么事还有我呢。你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惜竹到底不放心,可自家少奶奶这样说,也不好再问什么,只得按下一颗揣揣不安的心,做起针线来。 到了晚上,卫临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张掖便搂着她,又怕她热,一边打着扇子:“是不是不舒服?要是饿了,我去叫丫鬟们给你做些吃的来?” 卫临潇摇了摇头,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可她却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做什么,不如直接问清楚张掖的意思好,若他没有这个心思则罢,她与他一心一意过好日子,若是张掖也有了纳妾或是收通房的意思,那么以她的烈性,从此之后两不相干也罢。 想着,但对张掖道:“今天下午漆姨娘来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娘的意思,话里话外,是想着让你收个通房丫头的。你倒是看看,我们院里,哪个丫鬟你觉得不错?” ------------ 第一百一十章 节 考验(下) 更新时间:2010-12-10 张掖摇着扇子的手一滞。 “这件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声音里透着的冷淡和萧瑟,让卫临潇一阵内疚。 她从来不知道他想什么,要什么,亦没有主动探究过。上次的表白与承诺,她以为自己相信他了,事实上从未真正试着去信任过他。 若真的信任,她不会如此试探。以已度人,不怪张掖觉得寒心。 又或许,她直接开口要求,甚或发脾气,耍性子都可以,惟其这样若无其事的试探,才是最要不得的行为。 卫临潇的心里,只想着补救,张掖如此聪明,她索性直接些的好。 “济舟,”卫临潇仰起脸,看着张掖的眼,虚弱笑道:“我不想我们之间有第三个人,不想有通房,那样我会难过,伤心。可我又知道,我不该提这要求。对不起。” 眼里的恳求让张掖觉得不忍,又气她刚才那番试探的话。看着怀里的人,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放心吧,我上次说过,只有你,不会再有别人。这些事情,你不要管了,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只管把我们的孩子好好生下来,其它的事都交给我,知道吗?就算是别人说了些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嗯。”怀里的人点了点头,张掖听出声音里的哽咽来,用手托起她的脸,便有一滴清泪,滑至他的掌心。 只觉得心疼。 她凡事忍耐,他又如何看不出来。心中纵有万般怜惜,也只能紧紧抱住。 卫临潇便觉得自己的泪越发忍不住,这是第一次,她有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不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和她站在一起,对他说,都交给我。 都交给我。 终于从低声的抽泣,伏在他怀中泪流满面。 而那个人,终是什么也没再说,只不停的抚着她的背。一遍一遍。 直到她哭完,方抬起她的面,床头那盏小吊烛灯,发着幽幽的光,映得她梨花带雨的脸,从未有过的楚楚动人。 张掖心疼某名,哄道:“来,我抱你去净房里洗洗脸,这样子明天出去了,不是要被人笑么?就是我们的宝宝知道你这样哭,也会笑你的。” 动作温柔亲昵,卫临潇大哭过后,只觉得身心俱疲,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仿佛多少年的压抑,一下子全没有了,听他这样说,又扑哧一声笑道:“胡说什么,就是你才害我哭的。” “是,”张掖起身撩了帐纱帘子,把她抱了起来,“都是我不好,以后再不让你伤心流泪。来,我帮你洗下脸。” 第二日张掖一早便起来上朝。卫临潇睡到天色大亮方醒,叫人进来服侍着洗漱,顶着一双红桃般的肿眼,看得惜竹心惊肉跳,这是怎么了?她们服侍二少奶奶多年,从来没见她掉过一滴泪,难道昨夜和二爷生了口角?可是看着早晨二爷出门的样子,心情又似极好的。哪里象前夜刚生了口角的样子? 她们到底是奴婢,又不敢直接问,更不敢去告诉沈妈妈,忐忑不安的服侍完卫临潇洗漱,不敢叫素妗过来,惜竹便自己帮着卫临潇简单挽了个髻,取了块冰用纱布裹着捣碎,让卫临潇敷了眼,叫幼楠端了早膳过来,只有她们两个服侍着,再没让别人进屋。 卫临潇对惜竹和幼楠的举措暗中点头,知道维护着她的脸面,若是她昨夜哭了的事情,传出院子,不定又出什么事呢。 可这事又不好跟两个丫鬟说,只边吃东西边笑道:“我没事,只是昨夜想家了,有些伤感而已。还好二爷安慰了我半宿。” 刚怀了身孕,想家也是正常。 惜竹和幼楠听了,俱松了口气,这才问道:“这些粥菜点心二少奶奶吃着可好?有什么想吃的,我们准备去。您现在刚怀了身孕,千万要注意身体。” “我知道,”卫临潇点着头,“有什么想吃的,我自然会说的。” 心里一直乏着隐隐的恶心,并无食欲,却又怕她们担心,免强吃了些,这才问道:“今天谁跟着沈妈妈回侯府那边报信?都准备好了?” 惜竹笑道:“沈妈妈说要带了蔷薇和小麦两个回去,她走了,要是我和幼楠再跟着回去,她老人家哪里放心?” 卫临潇点了点头,又过了会,感觉眼睛好了不少,看不出什么肿了,才叫惜竹和幼楠辙了碗筷,叫了沈妈妈过来,说了些回侯府报信的事,又给临云和临雨准备了些礼物,说是如果那边派人来看望,跟大夫人或者侯爷商量,把两位小姐接过来。 等沈妈妈走后,卫临潇因着孕吐反应,始终觉得恹恹的,惜竹她们不敢让她太累,便服侍她躺下,找了本书给她看着。 谁知不看书还好,刚看了几页,又就想吐,只得扔了书。 听荷因想着二少奶奶有了身孕,早上不会起的太早,过来请安的时辰就迟了些,惜竹她们便拦在了门外,说是二少奶奶身体不适正在静休,便打发了回去了。又见缘哥儿眼巴巴的,心中不忍,回了卫临潇,卫临潇躺着难受,想着也许缘哥儿在身边闹着,或许还能分散些注意力,感觉舒服些,何况那小东西日日在跟前,一时不来,她倒有些不习惯了,就又派人去接了缘哥儿来。 沈妈妈到了侯府,大夫人一听说沈妈妈来府里,心中很是吃了一惊,这才回去没两天,怎么就派沈妈妈回来了?若是小事情,随便派个人过就是了。忙就叫人请进屋里。一听说是卫临潇有了身孕,心中极是高兴。至这个女儿出嫁,反倒和她更亲近了些。便留着沈妈妈喝茶,她亲自陪着,又让惜文惜兰秋烟几个丫头分别去卫侯和世子处报喜。 过了一会儿,各院的人就都来齐了。俱很高兴,问着卫临潇如今身体如今,请了太医看了没有,吃着什么安胎药,有什么不适的话。 沈妈妈一一答了,就把卫临潇想接两位小姐过去住几日的话说了。 侯爷想了想,也就答应了,又对临尘道:“你刚大婚,按理应该在家陪陪公主,只是你大姐头胎,也算个大喜事,你亲自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回来说一声,我和你娘准备着。”又转头对公主道:“还望公主不要介意。” 紫瑞笑道:“我们刚大婚,大姐就怀了胎儿,也是我们家喜上加喜的事,世子爷代表爹和娘亲自去看看原是应该的,大姐又待我们亲厚,就是我也想一起跟着去看看。” 说着,便看着临尘。 临尘知道她的想法,新婚的公主,听说姑奶奶怀孕,亲自探望,这是卫临潇在张家极大的脸面了,可大姐特别让送两位妹妹过去,父亲竟能同意,又特地让他去看望,想必是大姐有什么话要说,不免就有些犹犹豫,便拿眼看了看卫侯。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节 看望(上) 更新时间:2010-12-11 卫侯想着,公主毕竟出生皇家,又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虽然出于不得已的政治目的,把她嫁到了自家,但徜若有了万一,公主本人亦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临潇在张府失去了卫府的庇护,日后有公主帮衬,总好个一两分。让她们多些亲近的机会也好,何况公主有心与潇儿交好,也是再好不过的事。 便向临尘微微含首。 临尘这才对着紫瑞笑道:“公主这样关心大姐,能愿意去深望最好不过了,大姐也十分喜欢你,若是能见到你,自然也是十分高兴的。” 紫瑞听说能去,也很开心,忙着向卫侯夫妇辞了,带着贴身宫女们回院里收拾去了。 按说以她高贵之极的身份,就是要去张府,也没有人能拦着,卫侯对她这样知礼懂事,恪守为媳之道,十分欣慰。 等公主出了门,两位小姐也回院中准备,卫侯这才把临尘叫去书房,刚一入座,便对临尘道:“本来你大姐的意思,是要把你两个妹妹送到西山别院里避署的,现在她有了身孕,不便时常回府,更不便去别院了,这次接了过去,住上几日,想来也是要你送她们过去的意思,恐是有话要说,只是公主跟着,未必有说话的机会,你到时候机伶些,找个机会和她聊聊。就说等过几日派人去接她们的时候,悄悄的把她们送到别院去。” 临尘心想,别院毕竟是侯府原先的产业,谁都知道的事,如今虽说给了大姐做陪嫁,可就算是送那到里,不再接回来,也未必安全。也许大姐是有别的打算吧。 但卫侯嘱咐的自有道理,也便点了点头:“父亲放心,我去了会找机会与姐姐聊聊的。” 卫侯便拿出了一万两银子的银票,递给临尘:“这几张银票,你想办法交给你大姐,日后用得着的。” 临尘接了收到怀中,又问:“这几年我名下的产业也有不少进项,要不也送些去大姐那边?” 卫侯摇了摇头:“你那些产业,都是有实帐的,动了大头反是不好,容易引起注意。以后朝庭若查起来,势必会牵累到你大姐。” 临尘一想,便道:“我知道了,还有些可动的存款,是书墨和书白这两年别处置的铺子的收益,用的也不是我们侯府的名头,过几日我便吩咐书华交给书墨去,多备些总是好的。姐姐那边,我也会说一声。” 卫侯笑道:“你看着办吧。” 卫临潇的陪嫁虽多,但若用到暗处,却是十分不便,以后不只是张家,就是朝中,想必也是日日盯着的。如此就必须有别的可用银两才行。 对于自己的儿子如此年轻,办事便周到万全,且有自己的算计,很是满意,再加上自己的这几个儿女,相互信任亲厚,凡事都能帮衬而不计一已之私,也叫卫侯对度过卫府面临劫难充满了信心。 话已说完,卫侯就打发了临尘,叫了寻真和信真过来交待事情。 临尘回了院,见公主已梳妆好,正指挥着几名陪嫁的宫女在收拾东西。临尘笑道:“这是在做什么?” 紫瑞见临尘回屋,便陪着他坐了下来:“头次去看望大姐,她又有了身孕,我这个舅母,自然要送些东西的。所我刚让几个丫头找了我从宫里带的几匹绸缎,都是上好的,还有几样玉器并首饰,等那到那边,送给大姐。虽然大姐也不在意这些东西,可却是我们的一片心意,她见了,必定高兴的。心情好了,身体才能好,以后自然也就给我添个白白胖胖又健康又漂亮的小外甥了。” 笑颜如花,又清清脆脆说了这一大串的话,样子又娇俏又漂亮,因着刚忙了一会儿,脸也红红的,临尘看着,心疼生怜,不由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道:“难得你这么周全,看看这一脸的汗,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她们做去就是,别自己也跟着忙了。” 紫瑞见他关心自己,心中十分甜蜜,便抿嘴一笑,才道:“我再去洗漱一下,要不先服侍您先换衣衫?” 临尘笑道:“你去吧,我穿这身去便行。” 紫瑞便在宫女的陪伴下入了净房。 等收拾好了,两个一起去了大夫人处辞行,临云和临雨也各带了一位妈妈两个贴身大丫鬟守在那里。 大夫人又嘱咐了些话,这才让他们去了。 且说张府里听说侯府的世子爷并公主还有两位小姐前来探望,一府惊动,就连老夫人也亲自在大少奶奶庞玉清的陪同下,一起在仪门前守着,恭侯公主大驾。 卫临潇便劝老夫人回去,一是天气炎热,日头渐高,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若是不小心中了署,就是他们的罪过了,二来公主虽身份尊贵,今日毕竟只是代表她卫临潇的娘家前来,老夫人身为长辈,也不是非得亲迎才显礼数的。 可老夫人却坚持,卫临潇没有办法,只得作罢。心中却为自己一个而惊动了满府里的人,而十分不安。 好在也不过等了片刻,公主的礼轿便到了。临尘扶着公主下了轿,临云和临雨也跟着由丫鬟们扶着着了地,老夫人并一众人等忙跪迎下去,口呼:“臣妾等见过公主千岁,公主金安。” 卫临潇微抬了眼憋了一眼八公主,心下暗赞,不亏是皇室里的千金之尊,礼仪风犯,果非常人能及。 就见八公主紫瑞微抬了一下手,一张美丽之极的脸,亦微微仰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既不失清贵尊严,又让人觉得亲切有礼,朝着跪了一地的人,慢声道:“免礼。亲家起身说话吧。” 等众人都起身,这才走上前去,挽着老夫人亲热又不失尊贵地问:“这位便是亲家夫人吧,我家大姐前两日说起您府上的事,很感激您对她的疼爱照顾呢,那时我便想着日后来看老夫人,也替公婆与世子谢谢您一直照顾我们姑奶奶了。” 说着,便给老夫人半福了身。行了晚辈见长辈之礼。 老夫人哪里敢受,忙侧身谢过。 紫瑞又对着站在老夫人身侧的庞主清微微一笑道:“这位应该就是府上的嫂嫂,张知府的夫人了?” 庞玉清也忙上前行了礼。因着庞玉清祖上乃三代帝师,八公主待庞玉清也十分礼遇,两方尽欢,卫临潇这才上前,朝着紫瑞一福身:“见过八公主。” 紫瑞忙一手扶起,笑道:“姐姐双身子的人,我们姐妹之间,免了这些虚礼罢。爹和娘担心姐姐,派世子过来看望姐姐,我便诞着脸,求了个情也跟了过来。没想到倒麻烦您府上了,这是我思虑不周,姐姐不要怪我才是。” 卫临潇便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徜若有人心中怨她不过有了身孕,就连老夫人也劳动了,紫瑞这话,可就为了开脱了大部分责任。 身边的人听了八公主这番亲热的话,也不免暗中打量了两人一眼,心中却想着,原来是这位公主自己要跟过来的,看来这姑子与这弟媳之间,感情倒极好的。 临尘此时才上前笑道:“老夫人年纪大了,公主还是进屋说话吧。” 八公主便笑道:“看,我见到我们姐姐高兴,就只顾忙着说话了。” 上官老夫人听言,临云和临雨也给她行了礼,忙把众人请了进去,一众人浩浩荡荡去了晴川院。 沈妈妈也早在院里准备着,等人进了正厅里,几个大丫鬟们便鱼惯着出入侍侯。又留了几个得体的丫鬟们把跟来的宫女及妈妈丫鬟们请进了抱厦里。 众人说了几句话,老夫人想着人家姐弟相见,该有些体已话要说,就告辞回去。庞主清想着时辰不早,公主亲临张府,少不得要留一顿午膳的,也忙辞了出去,前去准备了。 屋里便只剩下兄妹几人。 卫临潇这才对着临尘嗔道:“你也是,公主是什么人?她心里担心我要来,你也该拦着些,要是半途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 临尘笑道:“她是你弟媳,来看看你有什么打紧。” 紫瑞也忙携了卫临潇的手:“姐姐不要怪世子,是我不懂事,心里记挂着您,所以想来看看您的,您如今有了身孕,又不能回我们家,如果我不趁着这个机会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着姐姐呢。” 话说的乖巧,卫临潇心中也知道公主是为她在张府撑些脸面,便笑道:“公主的好意我哪里不知道的,临尘娶了您,真是她的福气。” 紫瑞便道:“能嫁给世子,也是紫瑞的福气。” 临雨便在一边道:“反正哥哥和公主嫂嫂都是有福气的。” 逗的几人全笑了,临云在旁笑骂道:“这丫头时时说些傻话来,尽叫人笑,这几日嫂嫂也不知被她逗笑多少回了。真不该把你也带来,有你天天在姐姐身边,我们小外甥也得叫你带坏了。” 临雨委屈道:“二姐最讨厌了,在小外甥面前也说我坏话。”又用手抚了抚卫临潇的小腹,柔声道:“乖外甥,不要听二姨乱说,三姨才是好的。” 又把众人逗笑。 卫临潇脸也红了,又撑不住笑,只好骂道:“你们两个丫头,赶紧外头园子里转转去吧,别在这里斗嘴了,我和你们哥哥和嫂子好好说会儿话。” 临云临雨刚要回话,紫瑞心中一动,就笑道:“我难得出门,长这么大一直在皇宫里待着,最想看看别人家是什么样子了,可到现在,除了几位皇叔家,也就这两日得空在我们家的园子里转过,姐姐这一说,我也心动了,我陪两个妹妹一起玩去。” ------------ 第一百一十二章 节 看望(中) 更新时间:2010-12-11 见临尘点头,卫临潇忙叫惜竹和幼楠进来,仔细吩咐了,又嘱咐三人:“园子里你们不熟悉,去哪里需丫鬟们跟着,别贪玩乱跑。” 临雨和临云俱认真应了,卫临潇才让丫鬟们带她们出去。 屋里便只剩下姐弟两个,临尘拿出父亲给的一万两银票:“这是父亲让交给你的。” 卫临潇一看面值,吓了一跳,一共五张,每张面值两千两,且落款并不相同,这么多,看样子父亲也是一早就准备好了。也不推辞,接了过来小心的收了。 临尘才又道:“我那边还有些没有入公帐的进项,这几天抽空会让书华拿去交给书墨,大概出有四五千两,姐姐只管交给书墨打理。” 卫临潇点了点头:“有些银子备着也好,以后用得上的地方多着呢。我的陪嫁虽然不少,可都是入了公帐的,用在暗处却十分不便。有你和父亲准备的这些,以后我若有使钱的地方,自然方便多了。” 临尘一听这话,知道姐姐明白了父亲给她银两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说,只说起临云和临雨的事情:“父亲说了,过两日悄悄派人过来接,然后直接送到别院那边。只是别院毕竟是侯府里给你的陪嫁,到时候只怕在那边也没什么用,还是要另想办法的。” 卫临潇就道:“我知道,所以早做了别的打算,只是临云和临雨,自小在我们家娇生惯养的,我怕她们到时候吃不了那苦,委屈了她们。” 若是送到隐密的地方,条件自然不会太好,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同性命比起来,什么锦衣玉食的生活,都不重要了。 临尘就安慰道:“姐姐也不用担心,她们俩个年龄虽小,却也不是不懂事的,何况到了那一步,也顾不得了。” 卫临潇就又道:“这件事,你与父亲可与母亲商量过了?” 临尘听了,就叹了口气:“只说了来看你,然后送去别院里,具体的还没有说,但看母亲的样子,她心里也有数的。” “嗯,家里只有和你临风,没事多开解些母亲,我看母亲的身体……”卫临潇说着,默了默才又道:“说是送去避署,可也不是长久之计,两个小姐长期不回府里,总要想个法子才是。” 临尘安慰道:“这事姐姐就别想了,我和父亲自然会想法子的。不知姐姐要把她们送去哪里?” “以前我暗中在别处置了地产,这件事总共也只有我贴身的两个大丫鬟和沈妈妈知道。就因为想着以后能有个退路,你那时候同父亲在军中,所以连你也没有说。” 临尘道:“如此最好,姐还记得临云以前的一个叫从波的丫鬟么?” “记得。”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丫鬟来了?卫临潇有些奇怪。 临尘笑道:“她是我当时趁着那个机会故意发落了的,现在被我按排在我自己私置的一处地方,等大姐按排好了,我叫人送她过去,那丫鬟是个不错的,何况我对她家有大恩,忠心的很。还有齐妈妈,之所以遣了周妈妈换了她去临云的院里,也是为了日后照顾临云,齐妈妈年轻时,是父亲早年在边境救下的一个孤女,虽然她自己从示说过身世,但因为齐妈妈举止实在不同一般人家的女儿,因此父亲暗中也叫人查了,竟是当初秦州刺史家的千金,秦州刺史早年被判通国之罪,满门抄斩,齐妈妈是惟一的女儿,估计是趁乱逃了出来,父亲虽留她在府里,一直没有点破,可齐妈妈也是个特别的人,这些年竟然从未声张,且自甘屈居人下,嫁了父亲当年的长随。这样深的城府,也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自想着临云以后的事情,父亲就观察了齐妈妈极久,所以后来才借着我那次发火清理临云院子里的人的机会,把齐妈妈调到了她的身边。” 卫临潇却没有想过还有这些原由,只当时从波被遣的事情她也有些奇怪而已。 因此笑道:“这样最好,我原还愁着到时候要怎么按排人照她们呢,如此一来,也放心很多。只是毕竟是两个千金小姐,虽说那地方极不易引人注目,可只有几个妇人丫头在跟前,到底不大放心,你还是同父亲商量一下,按排个人得力的人,去照顾着的好。” 临尘笑道:“行,我心中有数了,只是从我们府里抽人,也不妥当,这事,我交给韩若封去办就是了。” “交给他?”卫临潇对韩若封极为好奇,临尘连这样隐密的事情,都要假他之手,她虽相信临尘不至于乱来,可这个韩若封的身份,也未免太让人费思量了。 “韩若封的事情,我现在也不便同姐姐说,以后姐姐自然会知道的。姐姐只要知道,如果我们都不在,他是姐姐可以完全信任倚重的人。如果日后有事,你可以去找他给你办。” 如此一说,卫临潇自然不好再多问,便道:“行,我知道了。” 临尘便又问起张掖的那房姨娘的事来:“……姐夫的那房姨娘还算安稳吧?姐姐是我们定远侯府的嫡长女,该拿出去手段来的时候,也不用顾忌什么,不管姐姐怎么做,我想姐夫都不至于在这事件上为难姐姐半分的。” 话说的如此肯定,卫临潇知道卫家必定是与张掖之间有了交易,以确保张掖日后如何待她。便笑道:“崔姨娘还算不错的,那个孩子也极可爱。我心里有数。” 临尘微微一笑:“如今姐姐怀孕了,想来接下来,张府里必定不会太平,我且看姐夫怎么办吧。” 怎么办?张掖已经给她做过承诺了。卫临潇便笑道:“你也是娶了亲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这事你别管,也别和你姐夫说什么。” 临尘点头:“姐姐不说,我有什么可说的?我只看姐夫的态度就行。” 卫临潇知道自己弟弟为维护她,必定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不欲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便笑着问:“你自个儿的媳妇,你可满意?” 临尘一听,立马红了脸。 ------------ 第一百一十三章 节 看望(下) 更新时间:2010-12-12 见姐姐笑意呤呤的看着他,这才道:“她倒是个不错的,”说着便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竟嫁到我们这样的人家来。” “凡事出于心甘情愿,便没有可惜一说,”卫临潇安慰着,“你又不是她,或者她自己觉得很幸福呢。不管以后如何,都好好待她。” 临尘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卫临潇不想就这件事再多说,便又聊起别的话题:“我们府里三公子倒很喜欢你,你既来了,少不得要去拜访他一下,他是个跳脱的性子,若不是想着你应该会和我说些话,又因公主跟着,早就找过来了。” 临尘听提到张恬,倒也笑了:“三哥倒是个有意思的,行,我一会儿去看看他。其实你们都看他不务正业,要我看来,倒未必就比这府里的老四差在哪里。” 卫临潇听他这样一说,倒生出些兴趣来,正要问,小麦就在外面禀道:“二少奶奶,大少奶奶过来了。” “快请进来吧。”卫临潇嘴里答着,就站了起来,庞玉清已跨入屋了,笑道:“午膳准备好了,娘叫我来请世子和公主还有两位小姐过去用膳呢。” 卫临潇笑道:“公主想看看园子,就让两个妹妹陪她一起去了,我差人去叫一声儿。大嫂先坐下说说话,劳你忙了半天了。” 说着,就叫了小麦去园子请公主和两位小姐回来。 “忙什么?世子和公主能大驾光临,是我们府里的荣耀。别人家请都请不来的。”庞玉清说着,也不客气,就坐了下来。 卫临潇忙给她倒了杯凉茶:“大嫂先润下嗓子,这么热的天,叫你跑来跑去的,你就不会遣个丫环来说一声?” “我也想躲个懒呀,”庞玉清笑道,“可我怕娘骂我平常是个欢的,真用着了就成了个没用的了。” 又看着临尘打趣起来:“以前看到我们世子爷,就觉得是个俊美的,没承想这才大婚了几天,越发出尘了。世子和公主,才真正应了那句郎才女貌了。” 临尘忙作辑:“大嫂饶了我吧。我再好,能比得了亲家大哥?” 庞玉清便啐了他一口,笑道:“以前见这孩子挺好,才几日没见,倒底就是成了亲的人了,这嘴油的。” 卫临潇也打了他的肩,笑骂道:“跟大嫂也这么没大没小的。” 临尘辩着:“姐姐可别这么说,大嫂疼我们,才不会计较这个。” 三人正笑闹着,紫瑞公主同临云临雨就进了屋。紫瑞笑道:“姐姐嫂子同世子爷说什么呢,这么高兴,也说着叫我们热闹热闹。” 卫临潇和庞玉清忙站起身给紫瑞公主行了礼。紫瑞携着两人坐了。卫临潇这才笑道:“大嫂打趣他,他在辩嘴呢。” 这一说,肯定跟自己也脱不了干系,紫瑞脸一红,就不再说什么了,倒是临雨人小鬼大,在边上脆声笑问:“咦,嫂嫂为什么脸红。” 卫临潇便拉过她:“大人们说话,小姑娘插什么嘴,不懂规举。”边说,边站了起来,“大嫂说午膳准备好了,来请大家去用膳呢。” 一行人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去了老夫人院里。临尘被请去了前正院,老夫人早叫了张恬和张复去前院相陪,女眷们则被按排在老夫人屋里用膳。 看着那一桌子清淡精致的菜肴,紫瑞公主笑道:“真是叫大少奶奶费心了,这些菜,看着就有胃口,竟都是我在宫中没有见过的。” 庞玉清扶着老夫人坐下,笑道:“公主尊贵之躯,什么样的菜肴没有品尝过?再则二弟妹有了身孕,又是盛夏署热,所以臣妾就想了些金陵有名的清淡菜来做,公主尝尝,若是喜欢,以后常来便是。” “难得大少奶奶这么周到,连顿午膳都为我们姑奶奶着想。”八公主笑言,神色之间似是不胜感激。 卫临潇也是一脸感激道:“大嫂一向待我亲厚。” 老夫人见八公主高兴,大儿媳又是个会办事的,便道:“她们妯娌一向亲近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投了缘。一家人,最重是要的就是和睦相处。” “老夫人说的极是。”八公主笑着。 老夫人这才对卫临潇和庞玉清道:“都别站着了,快些坐下吧,临潇身子要紧,公主想来也饿了,我们这就开席。” 一顿午膳,宾主尽欢。 用了午膳,临尘他们还没结束,想来是在喝酒,卫临潇就把公主请到了自己的院里歇着,玩了一上午,几人都有些累了,自睡下不说,卫临潇因着孕吐反应,也极不舒服,又睡不着,还好沈妈妈准备了酸的甜汤,服侍着她喝了些。也便歪在床上歇着。 临尘他们喝了酒,又被张恬请到了他院子里畅聊了半日,直到日薄西斜方回了晴川院。公主同卫临潇及两个妹妹也刚起床不久,巧巧才梳妆好。临尘便说时辰不早了,要打道回府。 卫临潇让沈妈妈拿来备好的给侯爷及大夫人的礼物还有一些补品,这才领着临尘同紫瑞公主去老夫人院里辞行。 老夫人及大少奶奶看时间差不多了,也都等在那里。 众人送了两位出门,各自回了院。 沈妈妈早收拾好了临云和临雨俩位小姐住的屋子,卫临潇不放心又亲自去看了,感觉满意,这才让两位小姐的丫鬟妈妈们去安置随身的东西。 等忙完,坐在厅里说了会儿话,张掖就回来了,看到两个妹妹,心中也兴高,卫临潇刚有了身孕,正是不适的时候,有娘家姐妹在身边陪着,总会感觉好些。 彼此见了礼,张掖便去老夫人处请了安,这才回院,一起用了晚膳,聊了片刻,也就各自回屋歇着了。 且说张敛老大人此晚宿在漆姨娘处,漆姨娘服侍着张老爷更衣沐浴完,两人躺在床上,漆姨娘伏在张老大人的老怀中,唠叨了会儿今日公主来府的事情,便拿话试探张敛:“……老爷,二少奶奶有了身孕,可真是喜事,就连公主都亲自来看了,想来我们未出世的小公子,以后也是个有福气的,二少奶奶当真得要好好养身体才行。”说着,就叹了口气,“只可惜二爷屋里连个服侍的丫头都没有,虽说两人新婚,正是要好的时候,可到底要注意些,也不知道我们老夫人怎么想的,虽然卫府显贵,可这样疼儿媳……抬个姨娘就不说了,也该按排个通房呀。老夫人只一味心慈,怕伤了儿媳的心了。” 张敛本来也有此意,但后院的事情,老夫人不提,他亦不能给关心儿子屋里的事,就笑道:“有空问问夫人吧。” 漆姨娘一听有戏,就笑道:“按理说,该是二少奶奶自己按排才是,可她跟来的几个丫头,到底不如我们府里知根知底的,二爷原先的几个丫头我看都不错,只是一个小了些,一个心气高些,另一个听说要许给大爷身边的小厮,也只有莲竹那丫头最适合了。” 张敛怀抱半老徐娇/娘哪有心思听这个,一边摸索着怀里的人,一边笑道:“也不知道那莲竹丫头给了你什么好,让你说上这半天好话,你还是关心关心老爷我吧。” 徐姨娘装着羞,半推半就的辩着:“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是关心家里的事么?她一个丫鬟能给我什么好处?就是有,我还看不上呢,只有老爷给的好,妾身才稀罕呢。” 张老爷也不答话,只管翻/身而动,两人行了那欢乐之事。 如此过了两日,卫府里派人来接走两位小姐,卫临潇打点好了,直接送去了西山别院。 那日晚间,张掖回来去老夫人屋里请安,张老大人也在,便让老夫人说了让张掖屋里收个人的事情:“……如今你媳妇有了身孕,就该注意些。听荷那丫头的院里,你又从来不去的,就在屋里收个人吧,这几年我看着你那几个丫头,莲竹就是个不错的,你要是觉得行,我明儿和你媳妇说说去。你要是不满意,就自己挑个……” 张掖淡淡回道:“就是要挑个丫头出来,也得临潇做主,再说儿子这些年,没成亲不是也一样过来了?没得为着自己媳妇有了身孕就抬个姨娘的事情。至于通房丫头,也省了吧,不说满院子里的丫头,儿子没有看上的,就说儿子自己,也没那个心思。娘还是不要再提这事了。” 老夫人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也不恼,自己的儿子,她再清楚不过,微微一笑,便只拿眼看自家老爷,张掖见了,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张老大人被夫人拿眼笑看,轻咳了声,才道:“你娘说的也有道理,要是你院里那几个丫鬟都看不上,难道我们府里你就一个都看不上不成?” 言语中已有隐隐怒意。 张掖忙道:“爹也不必动气。那卫府极重视这个女儿的,否则又怎会让新婚没过三天的公主前来探望,我若叫她伤了心,岂不是也得罪了卫家?如今朝中事多,儿子本就极忙,何必这会儿自已叫后院里生事,扰了自个儿呢?” 提到朝中之事,倒给张敛提了个醒,还没到卫家倒台的时候呢,忍几天又何妨? 可心中又生气,自己一生风/流才高,后院里亦风平浪静的,本以为这个儿子也是个有本事的,可偏偏二十五了才成亲,讨个通房都怕媳妇生气,实在不象他张敛的儿子,真是叫他情何以堪。都说他这二儿子有才有本事,可这一点上,此子还不如他大哥。便沉了脸叱道:“别人都看着你千好万好的,就这一点出息?连自己的媳妇都管不好。罢了,赶紧回你的院里去,别在我眼前叫我看着添堵了。” 张掖笑道:“既是爹赶我,我就回去了。”说着,就行了礼,出了屋。 到了屋外,守着的翡文见他一张笑脸,立时就阴沉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叫这位二爷生了气,忙福着身子问好,又小心翼翼的送他出了院子。 过了十多天,刚好是张复的十七岁生辰,张掖说四弟已成人,作为兄长,是该多些关心爱护的,便给张复送了份大礼。 这份大礼,着实让漆姨娘心中添了个不轻的堵,收不得,辞不得。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节 心思 更新时间:2010-12-12 漆娘坐在屋里生气,张复却一脸无谓。漆姨娘便道:“你二哥送你的那个丫鬟,你打算怎么办?” 张复捧着本书,头也不抬平静道:“送来收着就是了,我院里不缺一间屋子,更不缺养个丫鬟的月例银子,姨娘操什么心?” 漆姨娘气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你不知道?凭什么他不要的,就往你屋里塞?不行,这事我得找老爷说道说道。” 张复看了一眼漆姨娘,那一眼冷的叫漆姨娘一惊,再看自己亲生的儿子,已一脸平静了:“姨娘还是消停消停吧,这个丫鬟的事,是怎么一回事,姨娘自己不清楚么?” 漆姨娘心中一惊,再看张复时,就见他还是一如继往的样子,漆姨娘冷笑道:“我清楚什么,我就清楚我自己儿子屋里的事,还轮不到他一个哥哥来操心。” 张复叹了口气,终究是自己的生母,放下手中的书,柔声劝道:“姨娘这话是怎么说的?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您到底是我的生母,可叫别人听去呢?” 漆姨娘一怔,张复顿了顿,才又接着道:“姨娘忍了这么些年,样样做的不差,在老夫人面前老爷面前,也有几分体面,何必到老了,再惹上什么事,丢了体面?再凭良心说,老夫人且不论,老爷同三位兄长,待我也不差。姨娘何必非得把儿子推到他们的对立面?姨娘就没有想过,大哥为知府,二哥为侍郎,以后前途也不可限量,儿子再努力,可能盖过他们去?我不过是盼着能凭自己之力考个功名,好歹也让姨娘有机会同老夫人一样封个诰命,也叫您能在府里站的稳些。至于府里的东西,儿子并没想过要,可就算儿子不想,三哥且不说,那两位哥哥,会亏待了我吗?何况老爷还在呢。再者,我们张府空有个好看的架子,实际上又有些什么?大嫂虽管着家,可她有自己的生意铺子,大哥又是那么个外任的官职,二哥那边,二嫂的娘家陪嫁的恐怕就比我们家强上很多,你说大哥二哥会在意这点子家产?” 漆姨娘听着,也思索起来。张复不说话,只等她自己想,又过了半日,见漆姨娘的样子似是想开了些,才又道:“我刚说的话,有没有道理,姨娘是聪明人,自然想得通的,所以姨娘只管好好过日子就是。至于二哥送的那个丫头,姨娘回头在老夫人面前说个好话,表示个高兴,人我收下了就是。何必在意这些事情呢?” 漆姨娘点了点头:“就照你说的办吧。可那丫头是个不省事的……” 张复冷笑道:“不过一个丫头,省事能怎样?不省事又能怎样?” “可你要是发落他,你二哥那边……” 张复真被这位亲娘气笑了,只好无奈道:“说起来姨娘是个聪明的,可为什么这些事上就看不开?那丫头的死活,二哥要真关心,会把他送给我?二哥那样的聪明人,也断不会为个丫头坏了兄弟间的情份的。姨娘只管放心就是了。” 有一句张复却没说出来,二哥之所以送我这个么个丫头,不过是给姨娘你上点眼药罢了。 他却不知道这事还另有隐情,莲竹这丫头,真放到了他院里,漆姨娘以后也发落不得。 他们这边娘俩说着体已话,晴川院后院的角房子里莲竹却伏在床上一径儿的哭。她真没有想到,二爷竟然会把她发落到四公子院里。哭了半响,莲子要去劝,被莲叶给拉住了:“你这会儿又去说什么?也要她自己想开才行。你以后说话做事再别没轻没重的了,一次烫伤还没有给你教训?” 莲子嗫嚅道:“她那么个哭法,我听了不忍心。” 莲叶瞪了她一眼,只恨她脑子还不开窍:“你有那心思,想想自己吧。” 莲子只好默默坐着,她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莲竹那天是存心害她的,心里却又觉得莲竹也是个傻的,她只以为服侍二爷多年,多少有些主仆的情分在,可当初沈妈妈让他和莲叶顶了她和莲蕊姐姐贴身服侍二爷的事,二爷竟连问都没问一声,那些天她们两人没出现在二爷面前,二爷亦从来没有问过,光从这点上来看,莲竹的心思,也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可偏她自己看不开这些。 又想到自己和莲叶以后的出路来,莲蕊姐姐被许给了大爷的小厮,白山她们也是见过的,算是个不错的,莲蕊姐姐的归宿算好的了。只是不知道自己以后怎样呢,想着,便叹了口气。 莲叶便问:“没事叹什么气?” “莲叶姐,我在想,不知道我们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莲叶停了手中的针线活,看着莲子道:“我们做奴婢的,又能怎么样?守好自己的本份,好好服侍主子就是了。想那么多也是白想。妹妹也不要太担心了,我看二少奶奶也不是心狠的人,只看她按排莲蕊的事情就知道,我们只要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事情,她待我们也不会差的。” 莲子点了点头:“姐姐是聪明人,我听你的不会错。” 莲叶笑着打了一下她的头:“就你嘴甜。”脸上虽笑着,听着莲竹那边隐隐的哭声,终究不落忍,便暗暗叹了口气。 都是泥菩萨,谁又保得了谁呢?如果她去了四公子那边,能恪守本份,四公子素来待人宽厚温和,又是二爷送过去的,也不至于就苦到哪里去,只看各人怎想了。 那边莲蕊一个人坐在屋里怔怔的,想去劝几句,却又想着自己并没立场说什么,只怕说不好莲竹还要恼她,只得坐着一个人发起呆来。 第了第二日,莲竹便被送去了四公子院里,趁着她过来磕头的机会,卫临潇赏了十两银子,并一副银饰头面。也算了了这两三个月的主仆之情。 大少奶奶在八角巷的铺子,也早在择定了个吉日开了张,那日午后无事,她过来看望卫临潇,聊着聊着,就说起了铺子里的事情。 ------------ 第一百一十五章 节 倪端 更新时间:2010-12-13 “……大嫂的铺子,生意怎样?这些日子你也忙着难得过来,竟忘了问了。”卫临潇给庞玉清续了杯茶,笑着问。 庞玉清接了杯盅,微微笑道:“开业头几日极好,不过近几日倒淡了些,总的来说也算不错的,毕竟新开的铺子。要说起来,你那铺子里那个掌柜真真是个人才,年纪不大,倒有眼光的紧。那铺子的位置,虽不在闹市,却也有得天独厚的地方。各府里的管事们,平日路过,也总喜欢去转转的,连带着也卖了不少好东西。” 卫临潇前世所在的公司,便有下属子公司经营家饰家装的。对这个倒也内行,便笑道:“有熟客以后生意只会慢慢好的,有三弟给你把关,货品自然没话说。不过,我以前去别人家,看了人家的摆设,若遇着喜欢的,总会想自己的屋里要怎么个装扮,说起来,我倒想到个好意,不知道大嫂想不想听?” 庞玉清这一向和卫临潇也算极熟的了,又因卫临潇行事处处大方,很投她性子,倒生出了些惺惺相惜之意来,听她这样说,便笑骂道:“有什么话敢紧讲吧,还学会卖关子了。” “那我便说了,大嫂也听听这主意儿好不好。”卫临潇一边摇着团扇,一边娓娓道来,“我是想着,我自己看了别人样的摆设,喜欢的,就想着自己若也那样摆设自己的屋子就好了,若是大嫂的铺子里,也按居家的样子来放置东西,叫人一走进去,就象入了哪家的屋里,各样东西放在该放的地方,不是更有吸引力些?也总比所有的货品堆放在一起的好看些不是?” 庞玉清也是个一点就透的人,当时便叫“好”。 卫临潇心想,当然好了,这若在她生活的那个世界,这样的店,就是家装旗舰店了。 庞玉清想了想,心中已有了个七八分算计,笑道:“你整天闷在屋子里,越闲越不舒服。要是感觉好些,不如我们去三弟院子里转转散散心。” 卫临潇想着她若是一个人总去张恬院里也不好,不如陪她去一趟,再说虽然前三个月要注意些,也不是就得天天躺着的,适当的活动当属必要,因此爽快应了,两个便叫了丫鬟,沈妈妈听说,不放心,因幼楠正有事情,便又叫了素妗一起跟着。妯娌俩人这才领着丫鬟们去了天工院,细细聊了铺子里如何陈设的事。 过了几日,庞玉清就对卫临潇道:“还别说,妹妹想的那法子还真是不错,自重铺子里重新换了样子,就是搭配着放置的一些平日没人看的小件物什,也卖出去不少呢。” 卫临潇笑道:“那就好,我也没出了错主意。不过大嫂说小件的物什卖的不错,干脆不妨把大件的价格降些下来,配上小件的东西卖,一个利润不受影响,二来也有个物美价廉的好口碑。” 庞玉清想了一下,也有道理,便笑道:“真正你哪里象个侯府的尊贵小姐呀,活生生就是个商贾人家出来的,一肚子鬼主意儿,偏偏你一说,我还真就觉着好。” 卫临潇心想,前世我也算得上个的商业英才呢,只可惜现在英雄却无用武之地,我现在又不缺钱。铺子里也有好人才打理着。不过以后倒也难说了。 如此过了些日子,庞玉清那铺子生意果然越发好了起来,在京都的豪门圈里,也有了些名气。 而侯府的世子和公主,两边轮流住,这回是刚住满了在卫府里的日子,又去了公主府。公主回府不过两日,就派了人来张府里问侯卫临潇,看看身体如何,卫临潇热情接待了前来探看的麽麽,赏了对冰种的翡翠镯子另一匹贡品锦缎,又闲了聊几句,问了世子和公主的情况,这才叫沈妈妈亲送那位麽麽出了门。 晚上张掖回来,同卫临潇闲聊,无意中便说起了朝中一件大事情,原来是大萧国东邻吴越国前来求和,愿为大萧属国,今日吴越使臣已悄悄入京,除了供奉黄金珠宝外,还要送大萧一份大礼。礼部的人如今忙着安顿吴越使臣,满朝的人也都对那份神秘大礼议论纷纷,只是圣上还未答应召见。 卫临潇笑道:“我们大萧国国富民强,军事实力亦为当今诸国之首,吴越前来觐见,愿为属国以寻庇护也是正常,吴越南接蜀国,北又与北魏相邻,西与我们大萧交接,正是几个强国的中心,本就是板上鱼肉,寻求强者庇护,再正常不过了。圣上也不过是端个架子,必定同意的。否则吴越与那两国任一国联合,对我们大萧国的边境稳定,都是个威协。” 张掖一脸振惊,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妻子竟然还有这番见识,又一想卫临潇本就出身武侯世家,她的父亲,可是当今天下令敌国闻风丧胆的护国将军,耳闻目染,也自懂些的,便笑道:“照你这样说来,那吴越没有军事实力,我们萧国或是蜀国与北魏,任一国都可灭了它,何不就攻下吴越,既扩张了国土,亦能增加本国实力呢?吴越国虽小,可却十分富庶,正是三国都想吞并的对象。” 卫临潇一笑:“二爷是在考验我呢,要说我不答你这话也罢,可我若真不答你,岂不丢了我爹爹卫将军的脸,我就随便说说,二爷且看我说的对不对?” 张掖笑着刮了一下她的脸:“真是个精灵,你且说说,我听着。” 卫临潇目光微闪,却装着甜美的笑,脆声道:“蜀国,北魏,还我们大萧国,都极重兵事,其中尤以我们萧国实力最强,蜀国和北魏忌惮我们大萧国,自然不会轻举妄动,若他们任一国举兵吴越,堂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都是我们大萧坐收鱼人之利。所以这两国在没有绝对实力和把握前,只会尽力维持原有的平衡,绝不会主动破坏的。” 张掖点了点头:“说的不错。那我们大萧国却为何也一直没有进犯吴越这块嘴边的肥肉呢?” 卫临潇一笑:“我们大萧虽强,针对蜀国和北魏任意一国,如果倾全国之力,倒也不是没有拿下一国的可能,只是,动一发而牵全身,如果大萧有了行动,只怕那三国必定联合对付我们萧国,到时候我们大萧可有一敌三国的必胜把握?如今吴越前来归附,可是对我们大萧国大大的有利情势呢。有了吴越,以后大萧无论是攻打蜀国或是北魏,吴越在中,这两国都无法顺利联合,就算吴越不为大萧国添一兵一卒,也是大萧国最大的屏护。不过,吴越能在三强国的眼皮子底下立至今日,其国君也不是常人。” 天时,地利,人和,她竟然全部分析到了。 张掖便问:“这又如何一说?” 卫临潇笑道:“吴越归属大萧,只怕内情也不简单。如果大萧真与北魏开站,吴越到时未必就当真站在大萧一边呢,如果大萧灭了蜀国或者是北魏任一方,你觉得吴越可还有机会存在吗?” 吴越到时势必会想法设法利用自己的地理位置以及在三个强国中的特殊地位而进行牵制。 张掖听了这番话,两眼尽亮,连连惊叹:“临潇,你哪里是个女儿家呀?你竟是我在这世间寻到的最好的宝呢。今日早朝,全殿的大臣,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你这样一番话来的,平白乱吵嚷了一早上。” 卫临潇心想,且不说别人,张掖自己怕就看的清清楚楚的吧,只看愿不愿说,能不能说罢了。如今朝中四派势力,各为其主,能说真话的又有几个? 心里想着,嘴上却笑道:“二爷不怪我乱议朝事就好了。再说我也只顺口乱说,当不得夫君大人这番夸奖呢。” 说着调皮的眨了下眼,惹得张掖一把把她扯到怀中,那夫君两字,直让他心中痒痒的,便又只能忍着,就轻叹了口气。 卫临潇奇怪,这会儿明明说的好好的,他叹什么气,便问:“济舟,你怎么叹气?可是有什么烦恼的事情?我们是夫妻,虽不能帮了你,可能听你说说,也是好的。” 一句话,张掖又笑了,看着怀中的人笑道:“我是有烦恼的事,只是你如今帮不了我,”说着,伏在也轻声昵喃着,“我想你了。” 卫临潇红了脸,团在他怀里再不敢动,只低低偷笑着。 过了处片刻,张掖方缓过来,吹了床头吊烛道:“早点睡吧,养好身体,快点把宝宝生出来。” 卫临潇却还有心事,应了声“好”,又装着若无其事突然想起的样子,问张掖:“听说新年时吴越就过来朝觐过了,那会儿圣上竟然越过礼部,让我们爹爹去接待的呢。怎么这次又交给礼部了?” 张掖嗯了一声,过了片刻才答道:“上次是年奉,吴越本非我们属国,父亲是内阁首铺,让他亲自接待,也算是给吴越礼遇,这次他们却是甘为附属,由礼部出面,既合礼制,又不至让吴越自得。” 卫临潇笑道:“原来竟是这样。” 两人又说了几句,也就睡了。 这样的大事,卫家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父亲如何想。 那吴越什么时候不挑,却挑在各方平静的夏季前来,卫临潇觉得并不象表面上那么简单,难道是蜀国和北魏有何动作?又或者…… 卫临潇就想起新年时与临尘讨论张敛接待各国使臣进贡的事情。 心中不安。可也只能静等明日,找个机会让临尘来一趟了。 却说大夫人倒在短短时间内,真为临云物色了门不错的亲事。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节 临云 更新时间:2010-12-13 因此便着人把临云接回了府里,因临云回府,没有单留临雨一人在那里的道理,便一道接了回去。 如此便打破了原来的计划。 临尘觉得不妥,可大夫人坚持,也只好依了,只是如此一来,临雨日后还需另想个法子按排。 事到最后,总是亲生的更为重要,大夫人要周全临云,便也顾不得临雨了。 却说大夫人给临云定的却是凉州刺史的儿子,今年十七岁,姓杨,叫杨青田。因杨刺史中秋回京述职,便把夫人儿子及一个年芳十四的女儿给提前送到了京都来。 因卫家娶了公主为媳,近来京中贵夫来请的较多,大夫人虽身体不适,但想着临云的婚事,便也时常强撑着参加的,结果杨刺史因秦将军的关系,也有心与卫家交好,便请了大夫人,大夫人在杨家见过杨青田,觉得那孩子不错,临云嫁过去,日后到了凉州,就算卫家不在了,在秦将军的关系在,杨家也不至于苛待了临云。 因此第二次御史台冯大人家的聚会上,便跟杨夫人闲聊,很是夸赞了杨小公子一番。后又无意中说起自己家嫡长女嫁人,儿子娶了公主的事,然后叹道,家中还有一个适年的二女儿,至今没有论亲。 杨夫人一听,赵国夫人这是想把自己的嫡次女嫁给自己的儿子?心中一动,便也拿话试探起来,一来二去的说开了,两夫人便有了结亲的心。 杨夫人回去,就暗中打听了一下卫家二女儿的情况,都说卫侯家的二小姐是个不错的,杨夫人就修书一封,问起杨大人的意思来。杨刺史接了信,一想自己边疆为官,少不得要依赖卫侯亲系的多,尤其是秦将军,与卫家关系非同一般,自然是千肯万肯的。忙回了信交待自家夫人办好此事,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何况卫家权势,若不是自家青田被人看中了,他们家如何攀上这样的人家去? 杨夫人接了信,第一时间就请了官媒去卫侯府上提了亲。 卫侯并不十分满意,可大夫人的思量,他也觉得有道理,左右也等不得,于是便应了。说起来这门亲结的,怎么看都是杨家走了运,攀了高枝,因此杨夫人也十分殷勤。 两家自此合了八字,择定文定之期。 大夫人便装起为难来,说是若日后杨家娶亲,天高地远的,迎接的队伍可不是要走多久才能到呢,又近边关,十分不安全,就有些后悔的意思。 杨夫人一听,想起杨大人的叮嘱,索性也要住上两个月呢,怕把这门亲事给办砸了,于是就同大夫人商量,两个孩子虽说年龄不大,但也到了可以成亲的年龄,不如就此办了婚事的好。再加上杨大人叙职完了,就得赶回凉州,所以婚期就定在了八月二十八日。 大夫人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一时两家尽欢。等定了亲事,大夫人就派人去西山别院接回了小姐们。 卫临潇听到这个消息,既为临云的婚事定了高兴,又为临雨临风发起愁来。可她有了身孕,没有特别之事,又不能乱跑,只能等哪天临尘过来时,看看他有什么法子了。 却说吴越使臣在大萧国住了半月有余。萧皇亦没有召见。奇怪的是吴越使臣似也不急,气定神闲的每日间转转大萧京都,晚间再由礼部的官员们陪同娱乐,倒也过的不亦乐乎。 那日临尘受了父母之命前来看望卫临潇,便说起临云的婚事,卫临潇问:“临云定的杨家,你们可打听清楚了?那小公子如何?” 临尘凝着眉,并无一丝喜色,看在卫临潇眼中就有些担心:“那个杨公子有好?” “那倒不是,”临尘摇了摇头,眼中郁色并不退去,“我也亲自看过了,那小子长相人品才学都没得说。” 那又为何这般神色。卫临潇想了想,也就有些明白了。 婚期定在八月二十八日…… 果然就听临尘继续道:“只怕我们家还不一定等到那个时候呢,可如今之计,也只能定在那时候,杨大人要八月上旬才能回京。我们家如果再把时间提前,也着实不象。” 卫临潇便安慰道:“也只得这样了。” 临尘摇了摇头:“母亲执意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只好博一博了。按我想,其实还是我们原先的办法妥当些。” “母亲想的也有道理,毕竟能嫁到凉州杨府上,有秦叔叔在,临云也不至于受什么委屈。” 光明正大的生活着,总比躲躲藏藏的要好上太多。何况也只需等上月余的时间。如果能成,自然要比他们按排的要好上太多。卫临潇觉得大夫人如此选择,也有道理。 临尘叹道:“但愿如此吧。只是委屈了临雨了。”都是妹妹,不由他不担心。 卫临潇不好接这话,只得劝道:“又不是临到头了,总能想出办法来的。你也别太扰心了。对了,此次吴越国派使臣前来进贡的事,你和父亲有什么看法?” 临尘冷冷一笑:“怕不是什么好事吧。不过具体的却打听不到。那些礼部的人看的紧,外人不得接近的机会。” 卫临潇笑问:“你最近和陶府的陶公子可曾一起玩?大皇子与陶小姐的婚事也快近了吧?” 问的如此突兀,临尘心中一动,他怎么把这碴给忘了? 陶大人乃是大萧国的首相,礼部可在他的管辖范围里。陶时彦又是个爱关心国事的,说不定从他口中,倒能知晓些内情来。 他大婚不久,因体念公主,近来出去交往游玩的时间倒少了。还真是好些日子没有时彦一起约着喝上几杯了。 临尘笑道:“最近忙些,和那帮小子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些,姐这一说,倒提醒我了,我也正想着他们呢,这两日得空,约着一起喝喝酒去。” 卫临潇便笑着叮嘱道:“玩归玩,别让公主担心就是。”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节 落水(上) 更新时间:2010-12-15 提到紫瑞公主,临尘的神情柔和下来,也只说了句:“我知道。” 心中却叹,只怕她虽贵为公主,这舒心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紫瑞自嫁她以来,对他体贴温柔,对父母孝顺有礼,对姐妹亦是亲和热诚,便是取个平常人家的好女儿,也不过如此吧。只希望以后,她不会因此事牵连太过,而断送了半生的幸福。 所以临尘真心疼惜她,有时候却又希望自己能冷淡她几分,可那份冷落的心肠一起,见了她如花般纯善美丽的笑脸,便舜时没有了。 他的这些心思,卫临潇却不晓得,见时辰不早,便问:“中午可留在这边吃饭?要是留下来,我就请了三公子和四公子过来陪你。” 临尘摇了摇头:“姐姐身子不便,何必为我一人忙?我去给老夫人请个安,便回去了,三哥和四弟那边,你代我问侯一声就行。” 卫临潇也不挽留,就送他去老夫人哪里,路上临尘不放心,又仔细叮嘱了她些注意身体,好生养着的话,等到了老夫人院中,给老夫人行了礼,略说了几句话,也就辞了回公主府。 刚好漆姨娘也是,卫临潇便淡淡的说了几句话,她原对漆姨娘也算礼遇,可张掖无缘无故借着张复生辰的机会把莲竹送给了张复,虽从来没对她说什么,可她也知道张掖此番作为,决不是没有因由的。 又联想起她刚嫁进卫府时,那次意外受伤,当时她并不觉得这些和漆姨有关,如今看起来,却倒也未必了。最危险的人,往往是最安全的人,只因为大家都怀疑漆姨娘做了手脚,所以她才不相信漆姨娘会顶风作浪做那么件明显的蠢事。漆姨娘能在府里屹立不倒这些年,想来是个聪明人,她光想着到聪明上头了,却没有想过,聪明人用笨办法,才是最没有破绽的。 卫临潇一向不屑后院这些鸡皮蒜毛的事情,当年在卫府里,也是尽力自保,想着办子不掺和,如今到了张家,她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就更没有那份心情了,因此此时看着漆姨娘,就有些恹恹的,也不欲多留,辞了回院,却不想路上遇到了大房院里的姨娘陆芷蔚。 见陆芷蔚热情跟她打了招呼,卫临潇想着庞玉清一向不待见这个姨娘,平常去她院里,若不是碰巧遇上,庞玉清也从来不主动叫她出来见人的,虽然妻妾之间,龌龊的事极多,但能叫庞玉清厌弃成这样,想必也有原因。因此卫临潇只是淡淡的回了礼,便要回院里。 陆芷蔚见她这样,心中奇怪,往常这位二少奶奶虽然对谁都淡淡的,但那双眼,却不是如今这么冷,如今这般,又是为什么?细想自己也没有得罪她的地方,便依旧热情的问:“二少奶奶出门,身边怎么也跟个丫鬟,您可是有两三个月的身孕的人,还是注意些的好,刚好妾身也没有什么事,不如送二少奶奶回院里?” 伸手不打笑脸人,卫临潇见她热情,也只好淡淡笑道:“谢陆姨娘了,我在院里待的闷了,正想一个人散散心,就不劳你送了。” 说着往晴川院的方向一个人去了。 陆姨娘看着她的背影便撇了撇嘴,便也带着身边的小丫鬟自行走了。 卫临潇难得一个人出来,便也想在园子里四处走走散散心,便去了后花园里。 此时后花园的湖边,杨柳葱郁,湖里的荷花也开败了,有些已结出莲蓬来,看着喜人。微风拂过,那青翠的荷荷叶,也层层叠叠,如碧波荡漾,看的人悦目赏心。 正随意走着,就见远远的临水的一处亭子里,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儿,正趴在栏杆上朝湖心张望。细仔一瞧,竟是缘哥儿。 倒把卫临潇唬了一跳,这若是掉下去可怎得了?便忙三步并着两步赶过去,却也不敢大声喊,倒怕吓着缘哥儿,真再掉下来。 这会儿快尚午了,后园里人本来就少,又正是太阳烈的时候,缘哥儿怎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卫临潇一边想着,一边心里就有些责怪起听荷来,也不知道她怎么照看自己儿子的。 不过走了片刻,再转过假山,就能入了水上的那处亭子了,却听假山那边竟有人讲话,声量虽不高,却字字听得诛心。 “你也别得意了,你以为你那个姨娘是怎么当上的?当年的事,还要我说嘛?在我面前又装什么?”却是莲竹的声音? 她不好好待在四公子的院子里,这会儿跑这里来做什么? “我怎么当上这姨娘的,还要说么?莲竹姑娘不是比我更清楚?莲竹姑娘这意思,竟是要我感激你了?”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来,似是只是在诉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般。竟是听荷的声音。难怪缘哥儿会在这里。 却听莲竹怒道:“你感激我什么?难道还能是别人逼着你上的二爷的床?别整天装出一副清高的嘴脸出来恶心人,当年怎么不是莲蕊,不是莲叶的呢?别以为你有了缘哥儿就有了一切,二爷可曾看过你一眼?” “二爷看不看我,和莲竹姑娘可没有关系。莲竹姑娘若是没事,我还要去看着缘哥儿呢。就别拦着我的道了。姑娘若是心中不舒服同,就自己走走吧。这园子挺大,用来散心刚好。”依旧淡淡的声音,却让人听出些讽刺来了。 卫临潇倒没有想到崔姨娘还有这样伶牙利齿的时候。 听荷至假山那边绕了过来,正要往亭子里走,一抬头却发现卫临潇站在那里,倒愣住了,待反应过来,一张脸便白了,忙给卫临福了气,结结巴巴的道:“妾身,妾身见过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您,您这是要去哪里呢?” 莲竹跟在身后,听到听荷的话,也吓了一大跳,抬头一眼,更是傻了眼,可不是卫临潇正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冷笑,正看着两人么? 卫临潇便朝着崔姨娘点了一下头:“姨娘这是怎么带孩子的?”说着,便朝着缘哥儿的方向看了一眼,听荷转头看过去,缘哥儿人小不知道怕,已爬到了栏杆上,吓了一大跳,也顾不得说什么,就跑了过去。 卫临潇便对着莲竹冷笑道:“莲竹姑娘真是好大的架子,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二房的姨娘轮到一个四房的通房来排宣了。改日真要问问四公子,他是怎么管屋里人的?” “奴婢……奴婢……”莲竹嗫嚅着,终究说不出什么来,卫临潇既这样说,那些话大概是听进去了。便咬着嘴唇,一时心里傲气也被激了起来,偏说不出一句认罪的话来,又想着这些话被她听了进去,只怕听荷亦落不了好,倒有些幸灾乐祸起来。反正她如今是四公子的人,就算是告了去,她也不怕,自有法子在四公子院里待的好好的。 这样一想,原先一时的害怕也丢了,倒挺真了背。 卫临潇看着,还没待说话,就听扑通一声,那边听荷也是一声尖叫。卫临潇望过去。就见缘哥儿掉到了湖里。 便忙跑了过去。就见听荷情急之下,也跳了下去,偏偏她原来竟然并不会水,还没等抓着缘可儿,自己扑腾了几下,眼看着就沉了下去。 此时园中无人,卫临潇顾不得喊救命,想着前世她倒是好水性,虽然这辈子没有入过水,可要她眼看着一大一小两条人命在眼前消失了,她却也做不到,便三步并着两步跑到亭子边上,脱掉鞋子,跳到了湖中。 ------------ 第一百一十八章 节 落水(中) 更新时间:2010-12-15 这边莲竹看着也傻了眼,这要是真出了事,她也脱不了干系。又见卫临潇也跳了下去,她可是怀着身孕呢,若是连她也出了事,二爷杀了她也未见得解恨,便忙朝着四周起喊起救命来。 倒也亏了她这一喊,张恬今日无事,正在院子里新闲逛着。因他要雕东西,近正得了块好的翡翠,便想着雕个群鸟翱翔的摆件来,可怎么下刀子,都觉得感觉不对,就想着来园子里观察观察鸟飞的样子。 他这边正抬头看天空的飞鸟看的出神,冷不丁听到了救命的呼声,那声音又急又怕的,张恬先是被吓了一跳,便寻着这声音的方向跑了过来。 远远的便见是莲竹正在湖边上急的团团转,等他赶了过来,就见卫临潇已抱着缘哥儿一身湿漉漉的爬上了岸,久不经水,再加了一身长衣长裙,她这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这爬上岸来的。再想去救听荷已是不能。见了张恬,也顾不得自己的一身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了,指着湖面便道:“快,崔姨娘还在水里。” 张恬见着卫临潇的衣衫裙襦紧贴着身体,勾勒也一副漫妙的身才来,正红着脸,被她这一叫,也顾不得脸红了。来不及脱了鞋袜,就纵身跳了下去。卫临潇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水,心里十分焦急。可又惦记着缘哥儿,忙查看了怀里的缘哥儿,就见缘哥儿闭着眼,卫临潇吓了一大跳,忙拍着缘哥儿的背,又掐着他的人中,缘哥儿咳了一声,吐了几口水,倒缓了过来。卫临潇这才松了口气,也不管缘哥儿吓的只搂她的脖子,又忙看着湖里。 就见张恬沉浮了几次,卫临潇看他那样子倒是会水的,总算悬着的心略放了些,可总不见他找到听荷,又跟着急了起来,自己也歇了片刻,觉得有了些力气,就想把缘哥儿交给莲竹,自己再跳下去,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找的快些。落水不比别的,迟了恐怕听荷的命就没有了。 谁知缘哥儿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就是不松手。卫临潇便道:“缘哥儿乖,崔姨娘还在水里呢,母亲去救她。” 缘哥儿虽小,却是懂事的,这番虽受了惊吓,心中极为害怕,可听了卫临潇这话,也便松了手,莲竹接了缘哥儿,却不放心,便劝道:“二少奶奶还是等等吧,您可是怀着身孕呢。” 卫临潇瞪了她一眼,却也一愣,是呀,自己还怀着身孕呢。可那到底也是一条人命,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死。 说到底,在她心里,不管奴婢还是什么人,都是人。终究还是一转身,就打算要跳下水。 恰在这时,张恬又浮上上来,手里托着从水底找到的听荷,正慢慢往岸边移动。 卫临潇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见张恬吃力,便蹲到岸边,一手抱着树杆,一手拉了张恬,帮着他把听荷拖上了岸。 听荷已是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张恬看着傻了眼,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人也是他从湖里给抱上来的,便打算继续抱回院子里去。 卫临潇却想着院里毕竟还有一段路,真要等回去,大概听荷这条命也算是白救了。就叫张恬把听荷放了下来,平躺在地上,又捏开听荷的嘴和鼻子看了看,见没有淤泥。又见她人事不醒,知道光拍拍背怕是不行。还好她懂得些人工呼吸的知识。虽没有用过,此时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便捏着鼻子对着听荷的嘴吹了几口气,又死劲压了几下听荷的胸。如此反复几次,听荷依旧没有动静,卫临潇也没实在没有力气了,一时心里又惶恐起来,真怕她就此死在自己的眼前,便又强撑着做了几次。 正在绝望的时候,听荷却咳了出来,卫临潇便示意莲竹过来帮忙,扶起了听荷,怕着她的背,听荷这才缓过气来,吐了一肚子的水。 卫临潇见人救了过来,也跌坐在地上。这才听到了缘哥儿哇哇的哭声,一时倒笑了起来,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什么。 缘哥儿扑到听荷的身上,一劲儿的哭。卫临潇便拉过他,一边帮他擦着眼泪,一边柔声安慰:“姨娘已经没事了,缘哥儿是男子汉,不哭不哭。” 缘哥儿缠着卫临潇的脖子,边哭边抽抽嗒嗒的道:“母亲……呜呜……我怕……” “不怕不怕。”卫临潇一边抚着他的小身体安慰,一边对张恬和莲竹道:“还愣着干嘛,快去院子里叫人过来,扶姨娘回去。” 听荷人虽醒了,却还有些呆呆的。又听缘哥儿哭,一时也哭了起来,想抱过缘哥儿,却到底没有力气。 还好是只是七月底,天气热着,若是冬天,卫临潇真不敢想了。 莲竹听了话,忙一路小跑去了院中叫人。 张恬此时也是一身湿透。身边嫂子和崔姨娘也是一身湿透,他这才想起来脸红,可此时却是走也不是,留着也不是。 卫临潇抬眼看他,也发现了他的尴尬,便朝着张恬一笑:“今天多亏了三弟,这会儿也没什么事了,你还是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张恬见卫临潇与他说话,一时脸更是红的滴血。便低了头,虽不放心,想着自己在这里,一会儿来了人,也实在不象,就应了声:“是,嫂嫂仔细再别出事了。”这才一个人匆匆回去了。 且说晴川院正好是离这里最近的,莲竹便跑去了晴川院,说了落水的事情,院里的沈妈妈听了,差点没吓晕过去,叫了惜竹幼楠并几个力气大些的丫鬟婆子,一行人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就见崔姨娘坐在青石板的地上,二少奶奶抱着小公子正哄着。三人俱是全身湿透。 惜竹自卫临潇手里接过缘哥儿,沈妈妈一步上前就拉着卫临潇仔细打量,见没什么时,也不管什么主仆规举,丫鬟婆子们都在了,僻头盖脸就是一通责备:“您就不会叫人么?自己就不管不顾的跳下去,虽说小公子的命金贵,可您自己就不金贵了?这要是出了事,您叫我……您叫我……我就是死了,也抵不了这罪呀,到了地下,您让我怎么跟小姐交待。”又想起卫临潇是有身孕的人,也顾不得骂了,一边抹着泪,一边亲自扶了卫临潇,幼楠也过来搀着她,一行人回了院。 卫临潇又派人送崔姨娘回了院,让惜竹亲自带着缘哥儿,又叮嘱她看好了,可别再出什么事。 沈妈妈不放心,又派了人去请太医。卫临潇虽觉得自己没事,可听荷还是要请太医看看的好,再加上沈妈妈一直红着眼沉着脸,更是不敢反对。只得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沐浴更衣,然后在床上躺着,谁知躺了一会儿,就觉得小腹有些隐隐的痛,又不敢叫人,只得故意支开了身边的幼楠和素妗两个丫鬟,自己偷偷去净房看了看,却见下体已见了些淡淡的红。 这一看,卫临潇吓的脸色煞白,却又不敢声张,这会儿已经够乱的了,她若是再声张,不定要出什么事呢,尤其是沈妈妈。只好忍了下来,慢慢的踱到床上,重新躺好,再不敢乱动,只等太医前来。 呜呜,昨天因为有事,不能码字,坚持了半个月的更新,奄的全勤就这么泡汤了。可是文虽写的不好,全勤虽然泡汤了,却不能对不起追文的亲们,继续努力更新吧。所以连夜码了两章节。大家将就看。另外,这是七第一次写的文,有什么不好的,还希望看文的亲们能直言指出来,我也好改进,因为评论区一直没有什么评论,我心里十分不踏实,先谢谢了。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节 落水(下) 更新时间:2010-12-22 眼看着到了午膳的时间,卫临潇出于谨慎,便说自己懒得动,只让丫鬟们捡了清淡的饭菜送到内屋里,略吃了些,又问缘哥儿和崔姨娘现在怎么样,惜竹在边上一边伺候她吃饭,一边答道:“才刚已让小麦去看过了,崔姨娘看着没什么,缘哥儿受了些惊吓,已哄着睡了,等会儿太医来了,看过二少奶奶,也会请太医过去看看他们娘两的,二少奶奶安心用膳吧,这些事情,您何必烦心?奴婢们自会照顾好的。” 卫临潇只吃了两口饭,喝了些汤,便叫人把碗筷撤了,又遣了惜竹,自己躺着睡了会儿,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就被惜竹叫醒,说是太医来了。 那太医上了年岁,为医之道,讲的是经验,年纪大的,又是太医院出来的人,想来医术自然不差,卫临潇见了,便放了心。 老太医认认真真的把了脉,又问了问情况,眉头微皱,惜竹看着,便十分不安,忙问太医是否要紧,那老太医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受了惊,又过量运动,虽说七八月的河水不算太凉,但奶奶是有身子的人,毕竟受不得,因此倒有些滑胎的迹象。” 惜竹听的心惊,也不等老太医说完,急问道:“这可怎么办才好?太医,您可得想想办法,我们二少奶奶……” 老太医见惜竹急了,这才摆了摆手,不慌不忙的又道:“姑娘不要着急,老朽话还未说完呢,虽有些滑胎的迹象,不过却不严重,等老朽开个保胎的方子,姑娘服侍奶奶吃上十天,平常再注意些,便无妨了。” 惜竹心想这老太医说话真真能急死人,脸上却笑道:“没事就好,真是太感谢您了。” 卫临潇在纱帘后听着,一直没有出声,直到这时,才开口吩咐惜竹:“请老太医去喝杯茶吧,”又对老太医道:“劳您跑一趟了,我身体不适,不方便招待您,失礼之处,还请您见谅,刚好我家姨娘还有小公子也有些不舒服,还请您帮着去看看。” 老太医笑着说了两句客气话,便应了。惜竹便叫了幼楠过来服侍,又亲自请老太医去了崔姨娘的院子。那老太医原以为是一个院子里的,谁知却去了别的院子,心想一个姨娘倒配了一个单独的院子,这位主母倒是心宽。进了院子,又见下人们也算殷勤,不由暗自点头。 卫临潇等幼楠倒了茶水,想一个人静一静,便叫幼楠去忙自己的。 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窗外不时的秋末蝉鸣与鸟啼之声,伸手抚着自己的腹部,心情起伏难平,刚见自己落红时,那种恐慌倒没有了,却又突然觉得无端的荒凉的寂寞,如果她真的失去了这个孩子,因这个孩子而对这世间产生的惟一的那点溶入感,只怕也会随之消失了吧? 不管是临尘,还是卫家的其它人,即使她和临尘的感情十分深厚,对父母及弟弟奶奶们,这些年的相处,也一向把他们当作家人,可所有这些感情,都无法同她未出世的这个孩子相比的。这个孩子,才是她和这个世界惟一真正意义上的联系。因为他,她才没有了那种飘在空中无着无依的感觉。她才觉得每天活的都更实在些。 如果真的失去了,她虽不后悔今天自己的行为,可那种伤痛,也一定是她无法面对的。 这样慢慢抚着自己的腹,心中慢慢变得柔软,不自觉的微笑着,轻轻说了声:“谢谢你。” 约过了半个小辰,惜竹进来回话,卫临潇正躺在床上看着午后的窗外,那高大的梧桐树发着呆。 见惜竹进来,卫临潇便问:“缘哥儿不要紧吧?崔姨娘怎么样?” 惜竹便嗔道:“您整日就知道惦记着别人,也关心些自己吧。还好没什么事,您要真有点什么,奴婢们就是……” 卫临潇笑道:“你们也别瞎紧张,刚沈妈妈已经过来说过我一顿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么?送走那位老太医了?” 惜竹便应道:“送走了,给了十两银子的诊金,另打赏了十两银子。” 卫临潇点了点头。 惜竹便又问:“您午膳也没吃多少,奴婢再叫她们去厨房里给您送些吃的来,您想吃什么?” 因着身孕,总觉得饿,偏偏吃又吃不下多少,又吐的历害了些,因此小厨房里时时备着她爱吃的,什么时候想吃了,也能及时送过来。 卫临潇还真是觉得饿了,便笑道:“我倒是真有些饿,只是也不想吃什么,你让人送半碗米饭,并一碟子沈妈妈腌的酸瓜片儿,另一碗冬瓜虾皮汤过来就行。” 惜竹应了,福了福身,就要出门,刚走到门口,卫临潇又叫住了她:“崔姨娘那边,你多照应着些,老夫人处,着人去报个平安,就说我们都没事,另外再让幼楠去三公子院里说声谢去。”想了想又道:“晚上二爷回来,你们只说我一点事没有,只是不放心,吃些药保胎的就行了。” 惜竹心中却也叹了口气,如今出了这事只怕不管什么原因,崔姨娘在老夫人和二爷那边,都落不了好,后院女人事多,不定要传出什么话呢,再说不说别人,就是自己心里也奇怪,怎么就巧巧的二少奶奶难得一个人去园子里散心,竟遇上缘哥儿落水了?而且当时莲竹竟也在。还好三公子离的不远,若不然,不定要出什么事呢。 心中思量着,脸上却笑道:“二少奶奶放心,崔姨娘那边奴婢已经嘱咐过院里的丫鬟们了。老夫人和大少奶奶一听说,就过来看您,刚好那会儿您睡了,老夫人也没让叫醒您,嘱咐了奴婢们几句又回去了。三公子院里,已让幼楠去道了谢。” 她们办事果是周到的,卫临潇不禁笑自己白嘱咐了。 卫临潇便又想起莲竹来,这丫头到现在都没有死心,她当时说了那话,莲竹不但不惧,竟还露出不服之气来,若不是刚巧那时缘哥儿落水,那丫头不定要说出什么来呢。好在,她倒叫了救命,否则,崔姨娘的一条命,估计也是要丢了,就是她自己,只怕…… 这样一想,对莲竹的厌恶之心,倒去了些。 晚间张掖回府,见卫临潇躺在床上,不禁担心,便问怎么了? 卫临潇笑着把白天事说了说,又说已请太医看过,没什么事,只是自己身上懒懒的,不愿动,索性躺着。 张掖脸色便不大好,只是看着她言笑宴宴的样子,知道她有心隐瞒,倒也没再细问她,让卫临潇松了口气。张掖听她说完,便笑着道:“头三个月,总是不大舒服的,多躺着也好,只是以后行事,万不要这么大意了。” 卫临潇便坐了起来:“我知道了,我服侍二爷更衣吧。” 张掖一听,忙按住了她,抚平了她额上的几络乱了的发丝,温柔笑道:“我自己就行。你好好躺着。” 虽这样说,人却顺势在床沿上坐了,看着卫临潇认真道:“以后凡事多想着自己些,这世上,再没什么比你对我更重要的了。你只记着,若你出了事,我便让别人拿命来赔。就是为别人想,你以后也别做这些让人后怕的事。” 语气虽淡淡的,可这话中那种内里透出来的狠,却是卫临潇在他身上从来没有见过的。不由点了点头。 张掖这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转身去了净房。 卫临潇本想让他去看看缘哥儿的,因他这句话,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口。 张掖洗漱出来,换了身白绸底八团祥云纺的箭袖直裰,系了湖蓝底金色凤尾纹的月腰带,领口是金线绣的柳叶连枝纹,袖口却绣着同金色凤尾纹,看起来清爽英俊里透着儒雅不凡之气。即使卫临潇日日见他,也不禁眼前一亮。又见他脸色已无恙,微微笑着朝她走了过来,便笑道:“这身衣服,倒是顶配您的。难怪……” 难怪陶晨芙那样冰清玉洁才高气傲的,都对他倾心不已。可这话,却是万万不能说的。 张掖见她说着便捂住了口,又听她话里有夸奖之意,便玩笑着问:“难怪什么?” “难怪我们大萧的女子们,个个仰慕您呀。” “哦?”张掖径真在床沿上坐了,倾身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轻笑:“潇儿这样说,竟是你原先也仰慕我的了?你若早说,我何必等这些年?” 说着,便微侧了脸,双唇从耳边滑至卫临潇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微微直起身便只看着卫临潇笑。 卫临潇毕竟不是古代女人,虽有些脸红,却也大方的抬起双手绕着他的脖了,亦看着他笑:“济舟等了我多少年?” 张掖便想起多年前他去西山游玩,看到的那个小小女孩,那时候她多大?十二三岁的样子吧,正在练习骑术,瘦小而倔强,明明被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那张美丽精致的脸,却透出不服输的坚强来,忍着痛含着眼,重又上了马,拉着马缰,不要命的打了鞭儿,在半山腰的那块平地上打起了圈儿。那背影瘦弱而又透着说不出的野性。这样的她,是别人从未见过的吧?再后来,他又昭明寺的松林里又见到了她。那样肆意的笑,还有明面猛虎时的心计与绝然,更在他心里深扎了根。 松林里救她的事倒也罢了,只是那次西山的相遇,却是他心底的秘密,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事。那时候他便想,若有一日,他要娶妻,便定要这样的女孩,只可惜,她竟然那么小,又是定远侯府的嫡长小姐。后来别人给他做媒,也不知为何,总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直到那次救了她,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心中,是有这样的一个女孩,一直在的。因此能娶了她,实在是他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见床上躺着的人,仰着一张明艳如夏花的脸,带着调皮的问,笑看着他,张掖只觉得心中满满的都是对她的爱,柔声回道:“很多年,你还记得小时候在西山骑马,摔下来的事吗?” ------------ 第一百二十章 节 归来(上) 更新时间:2010-12-22 那个时候,他便喜欢她了?卫临潇看着他满是柔情的眼,心也不由跟着跳了跳。又不免失笑:“当初为了骑马,也不知摔了多少次,那时候常常弄的满身是伤,我哪里记得是什么时候呀。你真的见过我练马?” 她可是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的。心中却又因他的话而微微觉得甜蜜。 想着她一身伤,张掖心疼,也不答她的话,只问:“那么倔强做什么?一身的伤,那个时候,很疼吧?” 他语气里不自觉透着的丝丝关怀和怜悯,让她想起最初的那段日子,不由怅怅的:“就是疼,如今也不记得了。” 每当她这样带着淡淡的怅意,张掖便觉得她离自己很远,似是一不小心,就会丢失的珍宝,伏下身子,轻轻把她搂进怀里,却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总觉得怀中的人,并不真实,大婚以来的相拥相伴,看着她明艳艳的笑的时候,亦或是夜半醒来,闻着怀里的人淡淡的体香,听得到她呼吸的声音,这样真真实实的躺在他怀里,他才有些踏实的感觉。 却总是无法安心,不知道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她突然就会消失了。那样的感觉,让他心慌却又无力。如同踏在半空中,找不到实力点般的绵软。 明明也这样一天一天平静幸福的过来了,明明她偶尔流露的真实情绪,他能看懂她心中是有他的,明明她怀了他的孩子。 可为什么内心深处,总有那些不踏实的感觉呢?自己又在害怕什么? 默了半响,卫临潇轻轻挣扎了一下,低声提醒他:“回来的时辰也不短了,快去娘院里看看她老人家去吧。” 张掖这才坐了起来,又在她额间轻轻亲了一下,这才起身去了老夫人院里。 因缘哥儿受了惊,崔姨娘至落水后,身体时不时便有些不适,便也一直在自己的院中休养,卫临潇便清清静静养了几日身体,偶尔大少奶奶过来看望,其它时间,不过是和丫鬟妈妈说几句话,看看书,如此过了十来天,她感觉身体大好,似乎恶心翻味的不适感也轻了些,只是身体依旧懒懒的奢睡。 卫府里听说她身体不好,亦隔山差五的遣了妈妈们来看望,并送些补身体的药过来,卫临潇便听说那边二小姐的婚事也一直在准备着,因时间赶的紧,倒着实忙些,好在嫁衣嫁妆原来是准备了的,倒也不至于赶不过来,卫临潇也叫自己院里擅长手工的丫鬟帮着赶做了些,让什么佟妈妈带了些回去。 转眼间便到了八月初十,大爷张治回府,刚好逢着张老大人同张掖皆沐休在家,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去府门迎接。 已是黄昏时分,空气中有着丝丝凉意,还好临出门前,沈妈妈料着夏未初秋的晚凉,她会有些冷,让她披了件杨妃色薄毡,高高瘦瘦的立在女眷中,越发显得茕茕孑立,张掖担心她累着,近她她越来越慵懒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请了太医院最好的老医正来看,亦说不出什么来,让他着实担心,只好每日尽量早的回来,陪她说说笑笑,可她虽笑着,眼里却总是寂寂的,问她,她总答自己好好的,便想着她和缘哥儿在一起时眼里时时透出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那日他破天荒去看了缘哥儿会儿,呆了片刻,临走时就对听荷道:“缘哥儿既大好了,就送过去陪陪他母亲吧。” 听荷原以为缘哥儿落水的事,害得二少奶奶差点滑了胎,老夫人和二爷定是恼了,这十几日来,时时呆在院中,不敢多行一步多说一句,连带着缘哥儿都恹恹的,不时问她:“是不是因为缘哥儿不乖,害母亲生病了,所以大家都不喜欢我了?” 听荷虽极力安慰儿子:“不是不是,母亲和爹爹都是最喜欢缘哥儿的,只是爹爹很忙,母亲又生病,我们缘哥儿也生病呢,所以母亲才特地让缘哥儿不要乱跑,等养好身体,才能去看母亲呀。”可心中却十分不安。 好在晴川院中的人对她和缘哥儿倒一如往日,甚或比以前更细致周到了些,这才让她不安,慢慢的收了起来。 缘哥儿听了她的话,倒更乖觉了些,只是会嘟着“缘哥儿没有病。” 听荷只好笑,哄着他玩,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没有想过从来不跨进她小院的二爷会亲自过来,便跟在他身后,怔了半天,呐呐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到二爷临走时扔了那句话,她才有些醒过来,忙应着是,默默的跟在他身后,送他出了门。又默默在的站在院门处,目送他离开,直到看不见了,那个人,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此时听荷站在卫临潇的身后,偶一抬头,看到张掖望向卫临潇的眼神,不由痴了。那个人,这一生,亦不会用这样温柔疼惜的眼神,看她一眼吧。 心中便觉得难过,眼睛微湿,知道今日是喜庆高兴的日子,便低下头,忍着欲滴未滴的泪,挤出了抹恍惚的笑。 前面的卫临潇,搀着缘哥儿细嫩柔软的小手,看到张掖望过来,眼中的担扰让她心暖了又暖,便也回了一个安抚的笑。张掖便微点了头,转过脸去,过了会儿,还是不放心的看过来。 这个人,明明强势腹黑,偏对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心呵护和宠溺,卫临潇的心,便慢慢溢满了幸福的感觉。 索性不再看他,转身和大少奶奶低声说起话来。 庞玉清神色复杂,明明是一张笑脸,眼睛却有些红。 这样的心情,卫临潇倒是理解,便拍了拍她的手。 庞玉清穿了一身朱丹红底银色提花绣金色梅枝纹的襦衣裥裙,挽了宝蓝色绣金色梅朵的长披,高高的螺有髻,额顶的发上插一支镶蓝宝石五尾镙金凤钗,配着她娇俏精致的五官,南方人特有的如玉般白莹剔透的肌肤,更显艳丽万千。倒显得身后亦盛装艳抹的陆姨娘俗艳无比了。 这样的一个紫水晶般玲珑的人儿,总叫卫临潇想起前世看红楼梦时,让七八岁的她便惊艳莫名的凤哥儿,贾府里一等一的人。可庞玉清虽有凤哥儿一府之内呼风唤雨八面玲珑的能力,却胜了书香之气,少了明面上的那股子狠劲儿,这样的一个女子,若是生在现代,不定活的如何风起水生叫世间男子万千倾慕呢,可在这样的世间,毕竟留不住男人的一颗心,她和张治,也曾有过新婚燕尔无比恩爱的时刻的吧?此时她身后的陆姨娘,看在卫临潇眼中,无端觉得刺眼。 便转头看着张掖,刚好张掖亦看了过来,那温柔似水的眼,却忽然就叫她觉得心惊。 这样的恩宠,又能留得几时? 便又想起前世的那个人,无论怎样的诺言和爱,终有一日,都会成为埋在心底的伤痕,永不愿再提起想起的吧? 那些有过恩宠的恹弃,是比死更冷的残酷。 张掖不知道为了什么,她看向他的眼里,一时又突然有了那种淡淡的叫他心惊却又抓不着的空荒,还有她唇边那抹浅浅的象是嘲讽一样的笑。正要细思,却听下人们叫道:“来了来了。” 一转头,就见远处的黄昏斜阳下,张治的马车,慢慢的近了。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节 归来(下) 更新时间:2010-12-23 就见庞玉清泫然欲泣的脸,绽出了一抹亮丽的笑来。钺哥儿虽只有六岁,却很持重,明明十分雀跃,却硬是忍着,只是把身子略往外探了探,倒是琴心拉着庞玉清的手,摇了摇,奶声奶气的问道:“是爹爹回来了么?娘,你抱着琴心看好不好?” 卫临潇听了失笑,原来人多,琴心又小,站在人群里,实在也看不到什么,便从庞玉清身边把她抱了过来:“娘要迎接琴心的爹爹,婶婶抱你好不好?” 琴心长的粉雕玉琢般,卫临潇本就十分喜欢,所以素来也极亲近。 琴心便伸出两只小手,搂着卫临潇的脖子:“好呀,婶婶好香。” 一旁伺候的幼楠见了,就道:“二少奶奶,还是我来抱琴心小姐吧?” 这样抱着一个四岁的孩子,也是极累的,二少奶奶又有了身孕。幼楠毕竟不大放心。 卫临潇摇了摇头:“不妨事。” 庞玉清感激的朝着卫临潇一笑。 张掖见马车停了下来,同着张恬张复一起迎了上去。庞玉清亦领着钺哥儿和陆姨娘走到了马车前。 车夫跳下,就有小厮搬了脚踏放到了车厢前。丫鬟们撩了帘子,张治下了车,转身便伸出手,扶了车上的一个女子一同朝着众人走了过来。 张治肤色古铜,五官与张掖甚象,却又比张掖显得更成熟稳重,眼中有凌历之色,整个人看起来便有些冷。 那女子大概十七八岁,五官猛一看倒没什么特别之处,细瞧起来,却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气质清冷里透着婉媚,两种原不搭界的气质,在她身上却溶合的十分妥贴。大着肚子,显然已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站在张复身侧,两个人看起来,气质倒十分相近。 庞玉清原本笑着的脸,见此情形,一舜间就凝住了,眼里闪过一丝阴冷,复又笑了起来。 卫临潇心想,这便是大爷的三姨娘崔清涧了。 张掖三兄弟同张治打了招呼,庞玉清便搀着钺哥儿朝着张治盈盈一拜:“见过大爷,这。”又朝着崔三姨娘笑道:“哎呀,看崔姨娘的样子,是有了身孕吧,也不来信说一声,既有了身孕,就应该留在那边好好将养,这一路上,可不是辛苦受罪了?” 三姨娘便朝着庞玉清福了福身,见了礼,笑着回道:“谢大少奶奶怜恤,妾身见过大少奶奶。” 声音清清冷冷,却又不让人觉得无礼。 那边钺哥儿也给张治见了礼。 庞玉清一把托住给她行礼的三姨娘:“我们姐妹间原不必如此多礼,你又有了身孕,免了吧。”又转头对着陆姨娘笑:“看看我们三姨娘,有了身孕,倒越发美丽了,二姨娘你过来扶着三姨娘些。这一路上丫鬟们也累了,只怕不能周到。” 陆姨娘一听,不禁怒了,可大少奶奶的话不能不听,便忍了胸中的那口气,上前扶了三姨娘,心中暗恨。又想着乘大爷在府里的这些日子,一定好生服侍了,到时候大爷上任,定叫他带了自己去。崔清涧这个贱人此次既回来了,因着生产,大少奶奶必定不能让她重跟了去的。到时候自己趁着在大爷的身边,也定要怀个孩子,她在这府里,才能有了真正的依靠。 她这边心中百转千回,崔清涧倒也不客气,伸出手任她扶了,笑道:“那就有劳姐姐了。” 连辞都不辞,如此居傲,更是惹得陆姨娘一肚子火。不由在心中诅咒起来,复又一想,不定能不能生出来呢,这才把那火给压住了。 众人见过,各自行了礼,便请进了院里。张治领着一起去了前院花,张老大人和上官老夫人已等在那里了。 琴心被卫临潇抱着,有些委屈:“婶婶,爹爹不理我。” 卫临潇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傻琴心,现在人多,爹爹顾不上呀,刚才琴心的爹爹不是还看着琴心笑了吗?等一会回了你们自己的院子,爹爹定会陪我们琴心玩的。” 小琴心这才笑了:“婶娘不会骗琴心的。” 等一家人各各坐定叙了会儿话,老夫人便带着女眷们散了,回后院的时候,同两位少奶奶说着话,却没有提崔清涧一句,只让卫临潇先回院子,等晚上用膳的时候,若是觉得不适,便不必过来了。又对大少奶奶道:“玉兰斋至崔姨娘走后,就留作了琴姐儿教养的地方,琴姐儿也别再换地方了,就把你后院里的淑芳斋给她住吧。” 淑芳斋在静思院西后院的偏辟处,屋子比起玉兰斋来,小了不少,又老旧,就算是收拾起来,只怕也收拾不成个舒服的地方。 庞玉清听心喜,却为难道:“娘说的是,只是淑芳斋偏辟了些,而且月阴冷,这眼看着入了秋,天气一天冷似一天,三姨娘有了身孕,我看还是就住在玉兰斋吧。琴姐儿就在我屋里辟一个屋子,日常跟着教养妈妈就是了。” 老夫人只淡淡道:“有了身孕,刚好在静处养养。”再不多话。 庞玉清便应了声是:“那就听娘的。” 老夫人这才点了头,让翡文扶着,上了小轿。 庞玉清和卫临潇送了老夫人,也各自回了院。 晚上卫临潇推说不适,便没有去老夫人处用膳,张掖亦到了三更天才回,想来是兄弟相见,吃了饭喝了酒,又说了半天话的原因。 进了屋,一身的酒气,知道卫临潇受不得,便先去洗漱,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又喝了碗醒酒汤,这才进了内屋里。见卫临潇还没有睡,便拥着她笑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最近白天睡的实在多了些,到了晚上,倒精神了。”卫临潇说着,便往床里面挪了挪,“快上床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的。” 张掖便放开她,脱了鞋,翻身上了床,放了帐帘,躺了下来,重又把卫临潇搂进怀里:“大哥这次回来,怕是不走了。” 张治政绩不错,此次述职,只怕是要升了的。张掖既说不走,那便是要留京了。卫临潇便笑道:“一家人在一起,岂不更好。大嫂要是听了,不知道多高兴呢。” 张掖却叹了口气。 “济舟怎么叹气,难道是有什么不妥?” 张掖摇了摇头,却说起别的来:“明日早朝,大概又不得安稳了。圣上晾了吴越使者二十多日,前儿已定了接见的日子,就是明日。” 卫临潇听了心中一动,却笑道:“那也不关你们吏部的事情,就是忙,也是礼部忙。” 哪里是这么简单的。张掖却也不说,只笑着道:“睡吧。” 卫临潇因他的话,有了心思,却是睡不着。又怕吵着张掖,便也不敢翻身,只看着窗外淡淡的月色,思索起来。 吴越使者带来的那份大礼,张掖至上次提过,便再没说起。那是什么大礼? 第二日上张掖上朝。卫临潇也没什么不适的感觉,便陪着缘哥儿玩,随便教他认些字。到了九月,缘哥儿也该去学堂里了。 虽缘哥儿一直在身边闹着,卫临潇却总觉得心中不大安稳,象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幼楠见她恍惚的样子,似是提不起兴致来,用过午膳,便送了缘哥儿回去。眼看着过几天就是团圆节了,等卫临潇午睡醒来,沈妈妈便过来商量要给卫府里送什么礼过去,张府的各房又按排送什么。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节 中秋 更新时间:2010-12-26 一一议定,想着也到了秋季的收获季节,卫临潇便笑问起今年她私置的地产还有陪嫁的庄子上,收成如何。 沈妈妈笑道:“今秋的收成想来是不错的,今年气侯比往年都好,只是两边都还没有派人来报。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卫临潇想了一想,就道:“惜竹她们都是家生子,惟有幼楠还有父母在外面,妈妈你看着按排一下,团圆节就让幼楠回父母处过吧,如今不比在侯府的时候,就是让她回去也没什么,我刚好有事要交待她去办。” 沈妈妈点了头:“好在院里也没什么事,莲子莲叶也是能干的。我这就去按排。” “哪要那么急的,”卫临潇笑道,“我还有事要同您商量呢,您先坐会儿,大爷回来了,莲蕊的婚事,也就该要办了。这几日您帮着莲蕊准备着,我如今是她们的当家奶奶,她又是跟了二爷多年的人,该有的体面,也要给足了,这样大家以后在院里才能一心一心当差。我这几日会找个时间,和大少奶奶商定婚期。我们在状元弄的铺子后面,就有一个院子,您到时候带着人过去收拾收拾,再叫金掌柜的好好准备一下,就让莲蕊从那边出嫁吧。” 沈妈妈见二少奶奶想的这么周到,本来给的陪嫁也很足,心中很为莲蕊高兴。 卫临潇想着张治刚回来,不便打扰庞玉清,便决定等几天再和庞玉清商议。谁知第二天庞玉清就过来找她,说起白山和莲蕊的婚事,庞玉清怕张治回任,时间赶不上,又因两边都早做了准备了,八字也合过了,庞玉清笑道:“我早清人算过了,二十二日是个好日子。妹妹要是没有议异,不如就这么定了?” 卫临潇倒无所谓,便应了,只是心中奇怪,难道张治没有同大少奶奶讲他可能留京的事?心中虽有疑问,这种涉及别人夫妻关系的话,终究不好深问。晚上张掖回来,卫临潇就把这事跟张掖说了:“……莲蕊的婚事,上次也和您说了的,大嫂想就定在这月二十二,虽然急了些,好在也早做了准备的,倒不至于赶不上,只是莲蕊的父母,可能赶不上回来送女儿了。” 张掖倒无所谓:“你看着办就行,只是她服侍我的时间也不短,平常也尽心,主仆一场,到时候你多给些装箱银子吧,回头我让任生送过来。” 卫临潇笑道:“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还想不到吗?我又不是缺银子的人,早让沈妈妈准备了一百两银子送过去了。头面首饰和嫁衣,也按着旧制装备了几套,你的丫鬟,我总要体体面面的把她嫁出去的。不过二爷既然有这心,我也不能拂了,到时候一定跟莲蕊讲清楚,这是二爷给的体已银子。” 一边说,一边只拿眼看着他笑。倒笑的张掖不好意思起来:“我知道你周到,还不是怕害你花钱嘛。” “难道你的银子就不是我的了?”卫临潇笑着递了他一眼。 那一眼的风情,又叫张掖酥了,便搂了她,在她耳边撕磨了半天:“我连人都是你的。” 卫临潇转身捶了他一拳,笑着上了床:“早些睡吧。”说着便自己上床躺下了。 张掖早习惯了她不服侍他就寝,自己宽了衣,吹了香烛,放下了帐帘,拉了薄锦被盖在两个身上,依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习惯性的又把她搂在怀里。 秋凉如水,贴着他温暖的身体,十分舒服,卫临潇便扯了几句,又装着无意的问起吴越使节的事来:“……圣上这么久才召见,如今可知道吴越送的什么大礼给我们大萧国了?” 这件事,硬是打听不出来,透着不寻常的蹊跷来。张掖与大皇子萧子元也商量过,只是他那边也一头雾水。便想着自家老父亲应该是知道些内情的,所以赶着晚上请安的时间试探了几次,但张老大人偏是个油盐不进的,很是讳莫如深,一点也不透露,只拿话搪塞了过去,更是让张掖觉得不同寻常。想了各种办法都没有用,看来是圣上有意隐瞒。惟今之计,也只好同大皇子还有秦王庆国公诸人商议,做好应对之备,干干等着了。 听卫临潇问起,似是十分有兴趣的好奇样子,便无奈的笑道:“这倒是件奇事,朝中可一点风声没有。” 连他都不知道,卫临潇想着就心惊。张掖是大皇子的铁杆党众,在朝中势力非同小可,亦或只是不愿意同她说? 卫临潇便转移了话题,说起送节礼的事情,问他按排的是否妥当,这样闲聊着,两人便慢慢睡了。 过了两天幼楠领了卫临潇交待的事情,带了小麦和蔷薇两个小丫环,在沈妈妈特意按排的小厮护送下,回了父母家中。 等淑芳斋收拾妥当,崔清涧搬了过去入住,卫临潇只让惜竹过去送了份礼,自己则借口身孕不适没有前去庆贺,倒是崔三姨娘亲挺着大肚子袅袅亭亭的过来道了谢,坐着说了几句话,卫临潇虽淡淡又不失礼的陪着应酬了会,那崔三姨娘倒一改初见时的清冷矜贵之态,微含了几份不显山不露水的热情,一点不以卫临潇的淡然为意。刚好听荷也在,等她走了,听荷欲言又止,似是有话要说,又不知道该不该冒然的讲出来。 卫临潇就一边看着缘哥儿拿过来的临的字,一边对她道:“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听荷见她主动问,索性横了心,一咬牙便开了口:“还请二少奶奶不要怪听荷多话,那位三姨娘,二少奶奶,还是远些的好。” “哦?”卫临潇从来不想得罪庞玉清,她要在这府里舒舒服服过日子,当家奶奶自然得罪不得。何况庞玉清这样的人,本也不可多得,她也是有些真心结交的意思的。可是没有想到听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三姨娘本是良家出声,和陆二姨娘又不同,”听荷见卫临潇露出有兴趣的样子,便迟疑着继续道,“二姨娘本是大爷的上峰送来的,虽也有些体面,终究出身不好,可三娘姨出身好,又深得大爷宠爱,因此和大少奶奶关系一直紧张。奴婢是想着……想着二少奶奶同大少奶奶素来关系好,怕您不知道内情,不小心得罪了大少奶奶,倒惹得您和大少奶奶生了嫌隙,反不好了,所以才斗胆说了,二少奶奶您别怪我多嘴。” 卫临潇见她忐忑,又知她这话也是真心为自己,便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谢谢你。” 这话,她倒是真心的。听荷听了那句谢谢,忙摆着手:“二少奶奶万勿这样说,折煞奴婢了。” 二少奶奶待自己一直不错,至她回府,样样都是周到的,听荷原也看不清,不知她真心还是只是面子上的虚意,直到那日自己和缘哥儿落了水,她不顾自己的身子,下水去救她们,听荷便觉得二少奶奶,亦是个心善的人,何况她也看得出来,二少奶奶是真心喜欢缘哥儿,待她即使算不上什么真心,可也绝不差。她心中是十分感激卫临潇的,也想报她的救命之恩,只是自己卑微无能,就算有心,也使不那力。如今能有这么件事情,她可以提醒二少奶奶,自然是不会把这些话闷在心中了。 何况大房的三姨娘,她虽没有在府中与她共过事,可听老夫人那边以前的旧日姐妹翡文说起过,是个有心计的历害角儿,连大少奶奶那样的人,都没在她手上讨了好去,不仅跟着大爷上了任,如今还怀了身孕,听说那日回府,大爷竟亲手扶了她下车的。她真怕二少奶奶这样心善的人,不小心就着了她的道儿。害得大少奶奶不喜,反与自家二少奶奶生份了。大少奶奶是当家奶奶,又是个有计谋的人,更是万不能得罪了的。 卫临潇见她紧张,便柔声笑道:“有缘哥儿在,以后就别自称奴婢了,不紧下人们听了他没有体面,就是缘哥儿自己听了,他现在小,没什么,可以后大了,也不好。” 听荷听了这话,一抬脸,正对着了卫临潇含笑温柔的眼,一时心中又感动又酸楚,她真没有想到,能这样为她和缘哥儿打算的,竟会是二少奶奶,眼眶便有点热,垂下头,低声应了声是:“妾身知道了。” 卫临潇看她的样子,心中微叹了口气。 到了中秋那晚,张府里张灯结彩,看着十分喜庆热闹,再加上张治回府,一家团圆,一个也不缺,老夫人更是兴致颇高,便让庞玉清把晚上的团圆饭和赏月宴置在了后花园湖中的水榭中。 备了上好的竹青陈酿桂花甜酒,各色果点菜肴,还有肥厚的螃蟹和各种馅料的月饼,在亭子中里摆了热热闹闹的一大桌子,又在边上另置了一桌给姨娘们。不举身份男女,全部坐着入了席。几个孩子围在边上笑闹着,气氛十分轻松和睦。 就连一向面色阴沉没见过笑脸的张敛,也难得的露出了几份笑意来。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节 突变(上) 更新时间:2010-12-28 通向水榭的水上通道,两边搭着粗木架子,爬满了粉色蔷薇,虽是八月,却也开的如火如荼,散发着淡淡的新木似的清香,远处的湖岸沿边挂了大红的灯笼,照印在暗沉的湖水中,交相辉映,中秋园月,如练如水,清辉微风,还有席间吟月浅酌低斟之声,配上孩子们偶尔的嬉闹之语,好一处天上人间花好月圆之景。 卫临潇因着身孕,不能饮酒,只以茶敬,众人也不介意。 姨娘们那一桌,倒也难得的和睦,人人脸上皆露着笑意,卫临潇看着眼前的一切,真希望生活中的所有,都能如这一刻看起来那么美好。 可这样的锦世繁华,不过只是那袭爬满了跳蚤的华袍。 而此时的卫府,亦是一家团聚,卫侯想着出了嫁的大女儿,心中既安慰,又不舍,若是此刻她也能在家中,该有多好? 紫瑞见众人表面上和和乐乐的,却到底看着精神有些不济的样子,努力欢声笑语的调了半天气氛,也不见有多少喜气,只得罢了,拿眼望着自己的夫群临尘,他的脸上虽笑着,眼阍却有着淡淡的忧愁,看不出一些高兴来,最后还是大夫人见众人越发神情越发淡了,不忍扫了兴,振作了精神,一家人这才有了些喜色。 第二日一早,宫中便传了紫瑞进宫,说是丽妃娘娘病了,对她甚为思念。紫瑞心中忐忑,来来不及收拾,只换了套宫装,便跟着来接的人,一起入了宫,到了晚间,都没有回府,亦没有传话回来。 卫临尘用了晚膳,在自己院里歇了,可越想越不对劲,便去了卫侯书房。 “父亲,公主至今没有回府,亦没有传话回来,”临尘开门见山,“只怕是……只怕是……” 卫侯听了,一脸凝重,他原就在想着这事,便吩咐临尘:“怕是等不急了……” 临尘大惊,也不等卫侯说完,问道:“不至这样快吧?” 总是存着些侥幸心理的,只是父亲这样说,看来是真的躲不过了。临尘不由至椅子上跳了起来。 卫侯一步上前按住了他:“先听我说,我和你母亲自是走不得,为了你们,也必须留在府里,否则我们何必等到现在?你们却不一样,日后还有机会堂堂正正生活在这世上,如果公主念着你,拼死为你请求圣上放你一条生路,也可保下你,只是临风还有和你两个妹妹,你现在连夜送出去。有我和你们母亲还有你这个世子在,圣上不会对他们的去处太过深究。何况圣上原本也不过只是要处置我罢了,你们都是受我的拖累。” “父亲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话,折煞儿子了。” 卫侯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东西你母亲那边都是一早备好了的,也不要收拾什么。不要闹的动静太大,你只遣人把弟弟妹妹们叫去你母亲那边就行,只带着贴身的妈妈们,丫鬟一个都不要带。” 临尘听完,就要出门,卫侯又道:“这个时候了,要送出城已是不能,找个城中安全的地方先安置着。等找机会再想办法。你只管把人安置好,其它的事,你交给韩若封去办。” 卫临尘点了点头,卫侯不急不徐低缓有力的话,也让他急怒的心,感觉到了一丝平静,卫侯见他临危而不乱,心中亦微感安慰。 紫瑞在宫中未归,情况不明,圣上和丽妃对她极为宠爱,想来不会有事,临尘带着寻真信真,自己去了大夫人的院里,又吩嘱惜文,惜兰几人,分别去了三公子及两位小姐处,只说大夫人找她们过去有话要说,并请了几人的贴身妈妈们,丫鬟们要跟着的,都被她们婉言谢绝了。 惜文她们虽不知出了什么事,却也知道这种时候,越是低微谨慎越好。 到了大夫人的院里,才发现院中连灯笼都没有点,心中越发沉重,好在十五的月儿十六园,一地的清辉,倒也看的清楚。惟有大夫人正屋里的灯影影焯焯的,静的一点儿人声都没有。 两位小姐及临风几乎是一同入了院,见了这状况,也都不敢大声。忐忑不安,临雨望着临云,可怜巴巴的上前搀了她的手,这才发现原来姐姐的手,也是抖的。 三人并着丫鬟妈妈们一同入了游廊,惜文在外面低声禀道:“夫人,小姐们都来了。” 语音刚落,什么什么佟妈妈已撩了纱帘出来,低声道:“快进着小姐和公子进去。” 其它的人都在外守着。 临风同临云临雨一进了屋,才看到大哥并父亲竟然都在。屋里的每个人,都屏声静气,母亲正在抹着泪,却没有人出声安慰,一时脸都白了。 这半夜的叫了人来,又如此静暗。必定是有事了。他们人小,从来也没有经过这样的场面。临风还好,临云只眼巴巴的看了一眼大夫人:“娘,这是怎么了?” 临雨懵懂,临云却大些,对家中的境遇,不是一点不了解的。 这时候也细说不得。大夫人强撑着给了一个安抚的笑,正要开口说话,卫侯便道:“府里遇事,怕你们呆在家中会受连累,连夜叫你们哥哥护送你们出去。以后……”卫侯几十年出生入死,什么样的情形没有见过?只是如今看中眼前的几个儿女,一朝分别,却不知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到底难过。可有些话,却不能不说的,因此只简单的交待了几句,“以后没有父母庇护,你们在外面,自是要吃些苦,可你们都是父亲的子女,父亲相信你们,不管遇到什么,都能忍耐的。不要丢了我的脸。” 最后一句,卫侯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来的。 几人一听,心中都极害怕,尤其是临雨,一下子就哭了起来,可此时屋里的其它人虽忙着收拾东西,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临雨虽哭着,却是一点声音也不敢哭出。 大夫人拉过两个女儿,抱在怀里,那泪纷如雨下。只哽咽着,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默了半响,等东西收拾好了,丫鬟妈妈们都站在面前等着,大夫人一狠心,推了两人一把,只说了两个字:“去吧。” 临云复又转身,投到娘亲的怀里:“娘,我不走,我陪着您和父亲。” “你是要我现在就死吗?”大夫人狠狠的推开了她,“快走。你们不走,我和你父亲死都不能瞑目。” 临云从来没有见过一向温柔的母亲,说出这么狠的话来,一时也忘了哭,只呆呆的。 临尘见不能拖了,拉着三人一起跪了下来。给父亲磕了几个头,便示意寻真和信真,一人拉了一个,直接拖出了门去。临风还好,只默默的流着眼泪,顺从的跟在哥哥身后,临云和临雨已泣不成声,一边死命争扎着,偏又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大夫人见几个平日都极乖巧的儿女,一舜间便离了眼前,知道今生怕是再见不了一面了,心中痛极,咚的一声,便一头裁了下去。还好身边的惜文眼急手快的扶住了,屋里的丫鬟们惊乱之中,才把她扶在了坑上。 三位妈妈跟着向人出了门,趁着月色,去了西院的角门处,门外是一处辟静的街道,平常来往人极少,此时静夜,更应该无人。书华也早按排了马车,等侯在那里。 临尘送出了门,又嘱咐了寻真和信真几句,交待了送她们先落脚的地方,又叫书华去找韩若封,自己不放心父母,见人走了,便转身回了大夫人院里。 大夫人晕了过去,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也悠悠转醒,屋里灯烛摇曳,明明暗暗的照在众人的脸上,想着昨日还是举家团圆的日子,今日便骨肉分离,大夫人不能哭,只躺在床上,眼泪却如决了堤的河水。 卫侯想着,便坐到了床前,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轻轻的拍着。 临尘进了屋,便见到了这样的一副画面。一时怔怔的。想上前安慰几句,却偏偏一句话也说不了。 大夫人看到临尘站在床前,红着眼,便抬了一下手,叹道:“你怎么还在?怎么不跟了他们一起去?” 临尘哽咽着,只叫了一声“娘”。却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的母亲。 倒是卫侯抚着大夫人的手,沉声安慰:“他是大人了,不只是我们家的世子,还是公主的驸马。你放心,临尘不会有事的。” 大夫人听了他丝毫不见慌乱的话,想着他从来也不曾对自己如此温柔过,他和自己,毕竟是正经的夫妻,虽不能同日生,却能死同冢,反觉得的安慰了。便露出了笑,朝着卫侯点了点头。 这笑看在卫侯眼中,想着她一辈子为自己操劳,如今却不能得一个善终,越发难过愧疚。 正要再开解几句,却听外面吵嚷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侯爷,外面……” 卫侯和临尘听了,三步并着两步跨出了门。两人想着,所有的事情,都是提前安排好了的,心中觉得的坦然。 临尘看着急步跑来的前正院门房管事,低声喝道:“有什么话好好说,成什么样子?没得丢了我们侯府的脸。” ------------ 第一百二十四章 节 突变(中) 更新时间:2010-12-29 那管事听了呵责,垂首恭立,便要回话。 可也不等他开口,卫侯和临尘抬头一看,便已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见定远侯府的四周火光通明,映照的整片天都亮了。心中不由作紧,不知道送三个儿女出去的马车,是否有遇到官兵被阻。此时也只能企求老天保佑了。 卫侯和临尘对望了一眼,看到了相同的担扰,临尘不免深悔自己大意,没有亲跟着送出去。见卫侯抬腿便向前院的方向走去,临尘只得跟着,一边问了身后的管事,前面的情况。 “是宫里的禁卫军,只是首领却不认得,刚叫开了门,人已在前正院的花厅里了,到底顾忌着我们侯爷,还不于到乱闯,所以小人安顿了他们一番,叫人在那里候着,便忙过来请侯爷了。” 既然还没有到乱闯的地步,想来不至于到了最坏的境地。 临尘稍觉心安。 转眼便到了前院。 卫侯一进花厅,便沉了脸,对那位首将点了点头,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坐了下来,并对着那首将打了个请的手势,也不管他坐不坐,只冷着脸,缓缓了开了口:“夜闯侯府,想来是圣上旨意了,只不知本侯犯了何罪?竟劳得禁卫军深夜前来,可有圣谕?本侯要亲眼看看。” 那首将神色一滞。 落在卫侯眼中,心中不由冷笑。 首将朝着卫侯抱了抱掌:“属下杨庭,奉圣上口谕,辑拿叛国疑犯,圣命在身,望侯爷体谅属下奉公执法,不得已之处,还请侯爷勿怪。” 谁不知道定远侯的势力,杨庭虽得圣上器重,如今得着这么个差事,可禁卫军中他算不上什么,别的且不说,仅是禁卫军的军总,便曾是卫侯手下将领。这位定远侯将军,绝不是他可以得罪的人。可皇命不可违。 卫侯一笑:“杨总领不必自谦,杨总领禁卫军任职,本侯当不得你一声属下。何况杨总领本番前来,亦是为着公事。本侯亦曾身为一国将军,理应支持。只不知杨总领口中疑犯竟是何人?又为何到我定远侯府来拿人?” 卫府前正院的管事们,大多军中出身,听了杨庭的话,早已怒不可歇,谁都知道卫逸天将军半生戎马,大萧国才有如今富足繁荣民安国泰的景象,如今拿叛国疑犯,竟然拿到卫府里来了。真是涛天的笑话。 杨庭见了,后背不由汗湿,可一想到外面的两千禁军,便也足了几分胆气,挺了挺背,这才答道:“属下要辑拿的疑犯,正是卫侯本人。” 卫侯还未答话,那边临尘已是怒极,正欲开口责骂,身边早有一位管事上去就给了杨庭一个耳光:“放肆,是谁给了你这天大的胆子,竟敢说我们将军是叛国罪人?” 杨庭听的清楚,那位卫府的管事说的是将军而不是侯爷,这不是拿着爵位,而是实打实的军职来压他了,知道今日之事已不好善了。圣上本就让他速战速决,拿人回刑部交差即可。这时再怕也没有用,何况他手中有两千禁卫军,也没什么好怕的。至于日后,卫侯倒台,他的余党亲众,就是想找他算帐,也不一定能成事,再则自己有此大功,圣上必定褒奖,到时候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被卫府一个小小管事,当众一个耳光,杨庭也是大怒,便喝道:“卫府的一个下人竟也如此猖狂,本总领说的疑犯,就是卫逸天。来人,给我拿下。” 他身后的十几个禁卫军便要上前拿人。 卫侯冷冷一扫眼,那些人摄于他的威严,在他的的目光之下,却是一步也不敢再往前跨。 杨庭骂道:“没有听到我的话吗?还不快拿人。” 那些禁卫军见了卫侯那冷的能够杀人的眼神,哪里还敢再动一步。这可是大萧国赫赫有名的战神,让敌国都畏风丧胆,半生未有过败仗的一代将军。 临尘一步跨到卫侯面前,对着杨庭冷笑道:“杨总领既说是奉了圣命,那便请出示圣上手谕吧。口说无凭,若杨总领没有手谕,也就休怪卫府无理了。” 杨庭哪里来的手谕,可此时也能服软。便冷笑道:“世子果然好大的口气,我两千禁卫军也不是吃素的,本总领只是奉命行事,世子有什么话,去刑部再说吧,界时世子就是不说,也有人让你说。” 临尘怒极反笑:“你们随意血口喷人,口说无凭,不见圣谕,休怪家父和本世子不能从命,至于你的两千禁卫军,”临尘只风清云淡的扫了他身后的人一眼,“本世子还真没有放在眼里!” 杨庭知道话说无用,便也不答,只一挥手:“拿人。”自己亲自上前,欲捉端坐在那里并未出声和卫侯。 临尘岂容他上前,伸手又是一个耳光,还不待杨庭反应过来,又踹了一脚,喝道:“滚。” 余下众禁卫军见总领被打,也不得不忍了惧意,上前便动手。这边临尘早示意府内众人护在卫侯周围:“保护侯爷。” 杨庭本来奉了圣谕捉人,疑犯边都未沾上,却两次被打受辱,早已怒火攻心,对着身后的人吩咐:“去外面,除了各门口守卫,把其余所有的人都给我叫进来,凡是卫府的人,一个不留,全部给我拿下。” 就有人要跑出去,临尘一个转身,已欺至杨庭身则,抽了杨庭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谁敢动一下,你们杨总领的头,就立刻落地。我倒要看看,杨庭,是你的话硬,还是你的脖子硬。” 众人见状,都未曾料到卫世子强硬至此,一时全呆在那里。 命在人手,杨庭不敢乱动,却到底是军人出身,一向横惯了的,便怒道:“卫临尘你好大的胆,竟敢挟持本官。” 卫临尘笑道:“杨庭你更是好大的胆,夜闯我侯府,还大发厥词,污蔑大萧国的堂堂将军是叛国罪人,口口声声得了圣命,却又拿不出圣上手谕来,我现在就是杀了你,你又如何?” 杨庭听了这话,心知卫临尘就是此刻真的一剑让他人头落地,自己口说无凭,也不是不可,就算卫临尘真杀了他,也不过就是一个误会杀人而已,如今他又确实空口无凭,少不得住了口。心中却怨圣上既让他来拿人,卫侯又不是一般的朝庭命官,怎么就连一个明确的手谕都不给呢? 而临尘之所以不杀他,不过是怕引起众乱,卫府后院里还有一众家眷呢。 两方僵持,卫侯便站了起来,对临尘道:“放了杨总领吧。” 临尘急道:“父亲。” 卫侯朝着临尘点了点头,等临尘狠狠的推开杨庭,卫侯这才对着杨庭沉声道:“本侯不愿杨总领为难,杨总领若真要拿本侯去刑部,不如回去领了圣旨来,再捉拿本侯不迟。” 杨庭站稳,整理了衣襟,便看着卫侯:“请恕本总领不能从命,我若走了,侯爷畏罪潜逃,本总领担不起那责。” “放屁,定远侯一言九鼎,你也配怀疑?”临尘又要上前揍他一顿以解心头之气,“你还不快给我滚。” 卫侯一拂袖,拦了临尘,临尘这才住了手。 此时卫侯心知杨庭倒确是得了圣上口论谕的,但他们没有把临风三人及跟去的寻真等人带上来,想必是没有遇到,不如拖延几时,韩若封也应该藏好了人,而且如此一来,逼得圣上不得不出圣旨,明确了他的罪责,反倒比这样不明不白的入了刑部大牢要好。 谁不知他忠心护国?这样的罪名,反倒给了他日后翻案的机会,却是比找其它的莫须有的罪名要好上太多。 却到底心中甚觉苍凉悲衰。 想他卫侯,一生戎马,浴血护国,最后竟得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何其讽刺。 可以他对大萧国所立之功,也惟有这个罪名,才能致他于死地吧。 一方不退,一方不从,如此僵持了半个时辰。 卫侯和临尘倒看不出什么来,杨庭却是急了,走,他走不得,这件差事办好了,他对圣上有功,办砸了,圣上不待见,只怕他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可留在这里,逼人太过,卫临尘却有可能真的杀了他。他还想留着自己的一条命呢。 正两难间,就见有人来报:“杨总领,圣上派了内阁冯大人来了。” ------------ 第一百二十五章 节 突变(下) 更新时间:2010-12-31 话音未落,冯延已身着二品朝服,腰扣玉带,脚蹬云靴,稳稳当当入了花厅,惟有额上,却还滴着未及拭去的汗珠儿,告示了来人刚才定是一路急赶而来。 冯延已微定了一下神,看了扬庭狼狈的样子,不觉皱眉,又见卫侯爷气定神闲,似乎并未把眼前的一切放在眼里,而卫世子则忍着一脸的怒容。 冯大人之子冯忆与卫临尘交好,平日亦多有往来,在冯府里,冯大人也是见过卫临尘几次的,对卫侯府的这位世子当朝八公主的驸马爷印象极好,见他遇着这样的大事,满门被抄斩的罪名之下,除了脸上的怒意,却没有一丝惊惶失惜之态,心下早暗自点头。 冯延已打开手中圣召,对着众人宣召。余下诸人皆跪下接旨。 圣旨内容,只言如今有吴越使者指称定远侯卫逸天外通吴越。削卫侯之爵,辑拿归案。 十二年前大萧与吴越含谷关之战,当时的边关将领导秦远生擒吴越大将慕容致,卫侯却又指使当时该战首将秦远故意放吴越将领慕容致归国,与吴越前皇达成协议,它日卫家前往吴越,要求吴越厚待,并故意兵败含谷关,让出守阳城,致使守阳如今归属吴越,并答应从此大萧不对吴越用兵。如今吴越奉新皇之旨,献卫侯十二年前亲笔给吴越前帝所书之信,以证卫侯通敌叛国。 秦远早已战死沙场,真是死无对证,吴越又手持卫侯所谓的亲笔书信,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卫侯心中冷笑,又觉荒诞,并不言辩。睥睨杨庭片刻,淡淡笑道:“既是圣上旨意,卫某就跟着杨总领去刑部领罪吧。” 竟无一丝辩解之言,且言下之意,已是认罪,不仅临尘急唤了一声“父亲”,冯延已更是深为诧异。这样的罪名,谁能不知卫侯冤枉?可偏偏当事人竟无一句辩解。 那杨庭也愣了片刻。 两人心中,不由对卫侯生出几分敬意来。 杨庭反应过来,便示意人上前要绑了卫侯。冯延已正色道:“杨总领,卫侯既自愿随我们前往刑部,本官觉得绑便不必了吧?” 杨庭听了,便也点头:“既冯大人如此说,就听冯大人的。”说着,便朝着卫侯及卫临尘打了个请的手势。 冯延已又道:“现在卫侯的罪名并未证实,卫府家眷,还请杨总领约束手下,善待一二。目前还是只看守在侯府内,不准出入即可,至于到底如何处置,等圣上与刑部最后定夺吧,杨总领觉得可妥?” 略一迟疑,杨庭便应了,本来也是这般打算,不过约束手下一二而已,冯延已这个老狐狸,既明着卖给卫侯这个人情,他又何必吃力不讨好呢,想着心中又是一惊。都到了这个地步,卫侯的命必已不保,冯延已尚能如此,除了心中的那几分敬意外,只怕还有别的原因吧? 杨庭不敢大意,大家都是官场上混的人,尤其自己身在禁军,行过多少杀伐灭门之事?凡事自是留一手的保险,何况冯延已一个内阁之士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待卫侯礼遇至此,他一个小小的禁军总领,又何必做那起小人? “去,领军进入后院,只管看住府中家眷,不许随便出入,其它的事,等侯旨意,记住,不得放肆。”杨庭笑着应了,叫了身边的一位随身的领队一样的人过来发了话。 那个应了声“是”,便出了门。 卫侯见此,便朝着冯大人及杨庭微笑着点了点头,临尘虽担心母亲,却也无法,只得跟在卫侯的身后,一起去了刑部。 “人已送到刑部大牢?卫逸天是什么反应?”上书房中,一身明黄的萧帝,穿着随服,给冯延已赐了座,咳了两声,便逼不及待的问道。 “卫逸天倒很平静,似是早有所料,连一句喊冤的话都没有,刚好驸马爷也在,一起送入了刑部大牢,”冯延已回了话,看着萧帝出神的样子,不禁轻咳了一声,等萧帝回过神了,才又道:“圣上,还请保重龙体。” 萧帝摆了摆手,神色间掩不住的疲惫倦怠,亦有着若有若无的伤心与苍桑之气。微闭着眼,口中喃喃道:“他陪了朕二十多年,为朕的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朕视他有如亲兄弟,如今,如今……” 冯延已听着,只觉得后背冷汗直冒,却是一点声都不敢出,只怕在这时候惊了萧帝。这样密私的话,岂是他能听得的?伴君如伴虎。连卫侯这样与圣上感情非常人可比,大萧国除了圣上最有实权,与圣上可算有着过命交情的人,最后不一样落的个叛国通敌,一命归天的下场? 一时屋里静的可怕,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啸之声。 入秋了。 那样的清辉如玉的圆月,又曾见证过多少的人间离合?多少的情非得已? 自古帝王多无情。 萧帝望着窗外那轮快要隐去的圆月出神。自嘲的笑了。 咳了几声,便恢复了神色。吩咐起冯延已:“明日刑部过审,只要他认罪伏法便好。”顿了顿,才又道:“至于驸马,看在卫逸天也曾为我大萧国出生入死的份上,便留他的儿子一命吧,卫世子毕竟是八公主的驸马爷,削去世袭资格,等卫逸天的案子定了,再议他的吧。” 冯延已哪敢多言,只应了声是。 默了片刻,萧帝似是极累,只挥了挥手:“下去吧。” 冯延已行了辞礼,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踱了出来,到了外面,风一吹,才知道透身的凉,暗自吁了口气,这才在太监的引领下,出了皇宫。 是夜,卫临潇在床上辗转反侧。 室内的一地清辉,照得人心冷。而薄薄的锦被,似是抵不住入夜的秋凉。 她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事,否则刚才,任生不会半夜过来找张掖。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她清楚的记得张掖当时神色大变,偏以为她没有看到,转过脸勉强对着她笑道:“薛咏找我有些事,我去去就来。” 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 什么事呢? 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撩了帐帏,下了床,站在西窗前,看着外面清冷的夜空,脑子里便不停的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她隐约觉得张掖半夜出门,一定是朝中有事,而自己的心竟如此不安,想到张掖临出门时转头看她的眼神。心中便是一惊。 难道是卫府? 不过一念,卫临潇便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如鼓击一般。竟不知觉的按着胸口。深吸了几口气,亦按不下那份心惊。 只盼着张掖快些回来。她定要问清。 站了也不知多久,天边的月,已隐入不见,而她亦觉得满身透凉,两腿麻硬了,才回到床上躺着,裹紧了被子,却还是抵不住的胆寒心透。 如此天色麻亮,张掖才匆匆转回。 本想直接去了净房,洗漱过后便去上朝,却听身后床上的人叫道:“济舟。” 那声音,清冷的透着寒气,张掖背一滞,转过身笑道:“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床上的人,一双平日极是清亮的眼,此时却空空洞洞。张掖一怔。便凝了笑。 “告诉我,是不是卫家出事了?”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节 谋动(上) 更新时间:2011-01-03 那双眼,前一刻还是空洞无物的,此时却透着凌历。 张掖回身在床沿上坐下,知道隐瞒不得,凝了片刻,眼中的沉重之色,看的卫临潇本就不安的心,更是深深的沉了下去。 “临潇,你听我说。”张掖按着卫临潇的肩,眼中露出些挣扎来,却终究狠了心,她既这样问了,也瞒不了几时,“昨夜薛咏过来找我,是岳父大人被吴越使臣状告通敌叛国,圣上下了旨,昨夜我出门之时,已被辑拿送到了刑部大牢。” “通敌叛国?”卫临潇一时激愤,伸手便抓了张掖的双臂,“好一个罪名啊。你告诉我,临尘呢,我们卫家的其它人呢?都送到了刑部的大牢里?” 卫临潇想破天,也绝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罪名。一时又怒又急。 “临潇,你先别急,如今也只是吴越使臣一面之词,只有卫侯当年的所谓亲笔书信,到底还没有最终定案,也许这案子还有转机,昨夜我出去,正是和秦王庆国公几人商量此事来着。现在也只是卫侯还有世子入了刑部,至于其它的家人,只是看管在侯府里,这已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圣上对卫府的态度。虽说帝心难测,可我们都别忘了,圣上也有人的感情,侯爷和圣上之间,并非只是君臣之礼,还有深厚的朋友之情,若不是圣上想保卫侯一脉,就不会把八公主下嫁世子,八公主和临尘的婚事,绝不是仅仅是招抚这样简单,这点别人或许想不到,卫侯心中却必是清楚的,所以,只要我们想出办法来,事情必不至于到最坏的境地。” 卫临潇听了一翻长篇大论,知道张掖所言不假,这种时候,担心,生气,难过,统统没有用,最紧要的是能想出办法来,因此深吸了一口气,强逼自己静下心来,默了片刻,问起张掖他提到的吴越使臣所谓的卫侯亲笔书信的事来。 张掖一一解说了。 卫临潇心中冷笑,看来她此前的猜测果然不是白想的,而那些准备也果然是有用的。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张掖一愣,没有想到她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对于自己妻子这份临危而不乱,除了开始听到卫府出事时的急怒,此时却平静到让他觉得不安,这样的定力,叫他深为诧异。 “已经寅时了。” 还好,赶得上。 卫临潇轻吁了口气,勉强对着张掖笑道:“你说的对,白担心没用。谢谢你昨夜为我家娘家的事奔波一夜未睡,你先去洗漱一番,用了早膳快点上朝去。” 张掖与秦王他们商量这件事,当然绝不是单纯为了卫侯,这一点卫临潇清楚,可她亦相信张掖如此上心,除却朝事,毕竟卫家是他妻子的娘家,在这一点上,卫临潇是感激张掖的。 也惟有这样了,张掖揉了揉卫临潇的头,心中叹息,却还是对她笑了笑:“好,你别太担心,”顿了顿,他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相信我。” 卫临潇对他笑着点了点头,等张掖转身入了净房,卫临潇自己也穿好衣衫,叫了丫鬟们进来,让莲子去净房子服侍张掖洗漱,又让惜竹端了温水过来,自己胡乱洗了,快速整理了一下,张掖还没出来,她便吩咐惜竹:“一会儿二爷出来不见我,就说我去园子里转转了,让他别担心,你们好好服侍他用完早膳。” 惜竹应了,见她就要出门,不放心叫了幼楠跟着,被卫临潇阻止了。自己出了是晴川院。 洗华宫中,晨曦微露,奢糜华丽的寝室里,八宝连座的烛台,发着幽幽的光,紫瑞跪了一夜,任是如何出拉不起来。也不哭不闹,只是那眼中的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纷纷如雨,一刻也未曾停过。 端坐在她面前床塌上的是一位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女人,美丽至极,和紫瑞一样的丹凤吊梢眼,透着凌历,使得她原本柔和的脸,多了一份精练来,虽只身着就寝的简单白绸衣,却也华贵无比,因保养的好,看起来竟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此位美妇正是紫瑞的生母,丽妃娘娘。 丽妃看着紫瑞,终究叹了口气,柔声道:“瑞儿,你也跪了一夜了,你自己身体受罪不说,母妃这心,也疼的不得了,就是你父皇若知道了,只怕比给母妃我更心疼,你是他心尖上的肉,你不是不知,你如今这样闹了一夜,就是你的孝道?” 说着,便看了紫瑞身后过来侍侯的两名宫女一眼:“如云,如露,拉公主起来坐了吧。” 那两名叫如云如露的宫女,便一把携了紫瑞的臂膀,作势要拉她起身。 谁知一直不说话的紫瑞却不如哪来的力气,一抬手,狠狠的甩开两人,本想爬到丽妃的膝下,终归跪的久了,两腿麻林,双膝生痛,却是一步也扭动不得,那原本已伸出去的手,只好伏到地上:“母妃,瑞儿知道,瑞儿求的您是不会答应瑞儿了。那好,瑞儿不求您和父皇了。可瑞儿既嫁到了卫家,成了卫府世子的媳妇,生是卫家的人,死是卫家的鬼。瑞儿只求您和父皇开恩,送我回卫府,从此以后,卫府没事,瑞儿好好活着,卫府若……瑞儿便同卫家的人,一起死。” 明明是柔美甜润的声音,偏偏说出这样冷绝的话来。 丽妃听的心惊胆颤,身边的两名宫女,听了这样的话,一时也微微发抖。 丽妃给如云如露施了个眼色,两人但悄悄退了出去。丽妃这才指着紫瑞气骂道:“你才嫁过去多久,难道那卫家在你心中,竟比我和你父皇都重要了?你……你……” “母妃,父皇既早知今日,当初何苦要把我嫁过去?如今这样,如今这样父皇他一个假召,便把我禁固在宫中,又要我如何?母妃您别忘了,全大萧国,哪个不知我是卫府里明媒正娶过去的儿媳?瑞儿不求别的,求了您和父皇也不会答应,那瑞儿便求母妃您看在疼了瑞儿十多年的份上,让瑞儿回卫府便行。否则,瑞儿宁可死在这宫里,遂了您和父皇的愿。” 紫瑞说完,给丽妃磕了三个响头,额角已是一片青紫。再不说一句话,低垂眼睑,死死的盯着膝前的大理石地面,仿佛入定一般。 房间里一时静的可怕。 丽妃默了半响,幽幽叹了口气。 “来人,送紫瑞公主回她的寝宫,早膳过后,便送回卫府吧。” 紫瑞听了,重又伏在地上,作势又要磕头。丽妃终究不忍,亲自下了床,一把扶住紫瑞,让进来的宫女扶她出去,却是一转身,再未看她一眼。 卫临潇一路行去,因走的又急又快,转眼便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院门刚开,守门的婆子见了她,又见她身后竟未跟着一个丫鬟,何况还没有到请安的时候,一脸的惊异:“二少奶奶您这是?” 卫临潇跨进了院子,也不答她,径直走到正厅的门前的游廊下,迎面遇上过来的魏妈妈。 “老爷可在老夫人这里?”卫临潇也不多话,只问张敛的去处。 魏妈妈见了一怔,来不及多想便顺口答道:“老爷三更便起来了,去了书房。” “前正院的书房?” “不是,就这后院的书房,”魏妈妈答完,才想起这事奇怪,“二少奶奶您怎么也没有个丫鬟跟着,您这是?” 卫临潇也不答话,只说了声:“谢谢妈妈了,您跟老夫人说一声,我一会儿再过来给她老人家请安。” 说完,便转了身,穿过游廊,去了院子后的书房处。 “二少奶奶?”书房外守着的小厮忆山看到卫临潇十分吃惊,不由看向她身后,却是没有见到跟着的人。 “老爷在里面?” 忆山见问,忙收了目光,低头应了声是:“您找老爷有事?” 卫临潇点了点头,忆山便要进去通报,卫临潇抬手拦了,径直进了屋。 因窗子只简单开了两扇,屋里子十分幽暗,虽点了两盏烛灯,却也并不明亮。 卫临潇进了屋,定了定神,才发现张敛握着一支毛笔,正在面前铺着的白色上,欲要写些什么,却犹疑着,笔欲落未落。 忆山跟着进了屋,不安的唤了声:“老爷,二少奶奶来看您。” 张敛一抬头,便见卫临潇正立在进门三尺处,两眼定定的看着他。张敛一愣,回过神便朝着忆山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见忆山出了门,这才对着卫临潇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卫临潇盯他看了半刻,忽而一笑:“父亲这是要写信呢?还是只在练字。” 说着,便走上前去,自张敛手中接了那支蘸了墨汁并舔好了笔尖的毛笔,笑道:“平常难得见到父亲,我最近练了些写,听说父亲擅于书法,今儿抽了空,写几个字,还请父亲不吝,指教一二。” 说着,也不管愣在那里的张敛如何,凝了一下,便落了笔,转腕走笔,眨眼功夫,便在那张纸上,行云流水般,写了数十个字。 待写完,放下笔,似是十分满意的样子,拿了刚写了字的纸,便递给了张敛:“父亲看看,儿媳写的如何?” 张敛怔怔的接过,只扫了一眼,哪里来得及细看,已是大惊,不由大喝了一声:“大胆。”等出了口,这才扔了那张纸,指着卫临潇,气的发抖,“你……你……” 卫临潇却是一点也不惧,只敛了那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冷眼看着张敛。 ------------ 第一百二十七章 节 谋动(中) 更新时间:2011-01-05 张敛到底是沉浸官场多年的老孤狸,气了片刻,看着卫临潇冷到彻骨的笑,倒也很快镇定下来:“你以为凭这几个字,便能要挟我不成?” 卫临潇也不答他,走上前去,弯腰捡起那张纸,但举到灯前,燃了,直到那纸成了灰,才又笑道:“父亲言重了,儿媳亦是张家的人,要挟父亲于我有何好处?” “你待要如何?” 张敛才不信她的鬼话,若不是逼着他提点要求,何必巴巴的写几个字给他看,又一想到,卫临潇的那一手字,竟是自己都分辩不出是他所写,还是她所写,又不由心惊。此刻方觉得透心的凉意,压都压不下去。 卫临潇扯了扯嘴角,露出了抹浅浅的笑,这才淡然道:“儿媳前些日子看了个话本,里面提到一种功夫,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说完,便定定的看着张敛。 去年朝贡,张敛代替礼部招待各国来使,卫临潇已觉不正常,卫侯在大萧国盛名无人能及,又是大萧国最大的功臣,普通的罪责,都不至于置他于死地,怕也只能从他国入手了。而比邻居几国的情况,也惟有吴越可供利用。 此次吴越遣了使者前来,诚示归属之意,对大萧国本是天大的好事,偏偏萧皇拒而不见,又透着诡异。卫临潇想了又想,萧皇不接纳吴越的归属自是不可能,那么拒而不见又是为何呢?除了因事利用吴越而等一个时机之外,别无他解。 史上以书信而污人之事甚多,当年她看史书,便见过不少,宋朝某为名臣,便是被一个歌姬进入书房,学他笔迹,假临了一封书信而害得抄家灭门,此种阴谋,虽则低劣,却也最是见效。 当初卫临潇无意中想起,再加上张敛年前越了礼部接待使臣的事,她便想起要学张敛笔迹,以备他用,到了今日,果然是有用的。只是没有想到,原来对方所用的,亦是同样的招数。 因是政治联姻,又知道最终的结果,张敛素来不喜这个儿媳,因此从未曾多看卫临潇一眼。却是没有想到,正是这个他一向厌弃的儿媳,给他来了个斧底抽薪之举。此时饶是他也气愤也没用。 “卫逸天的罪,乃是圣上定的,你威胁我也没有用。” 卫临潇何尝不知,她父亲只怕是救不了的。因此也不争辩。 “想办法保住我卫家其它的人,尤其是我几个弟弟妹妹。” 一字一字,虽声音极轻,听在张敛的耳中,却有如刀剑相击,字字千斤。却终究不甘被这样要挟:“你以为就凭你的字,便可威胁我?” 卫临潇一笑,挺了挺背,便走了出去,待到门口,一步跨出了门槛,这才回头对着张敛道:“今日不能,他日呢?圣心难测,圣上如今相信父亲您,以后呢?就算是卫家死绝了,有我在,卫家曾经的某部分势力便在,我要做到这些并不难,也不过鱼死网破罢了。” 说着,卫临潇收了笑:“还请父亲三思。” 也不管张敛是什么反应,说完便扭头而去。那绝决的背影,看在张敛眼中,让他不禁颓然的跌坐在椅中。 难怪当初卫逸天那般轻易的便应了赐婚,原来竟还有这一后手在等着他。卫临潇说的不错,她如今在张家,他确实是动不得。何况她今日既然把底牌给他看过了,就算是现在要了她的命,也正如她所说,不过鱼死网破罢了。 卫临潇去了老夫人的正屋里,翡文刚好端了盆水出门,说是老夫人已洗漱完了,便随手把水盆递给游廊下守着的小丫鬟,自己领了卫临潇进去。 给老夫人行了礼。老夫人刚听魏妈妈说二少奶奶一早找老爷的事,见卫临潇笑的勉强,便拉了她在坑上坐下,笑问:“听魏妈妈说你身边连个人都没有跟着,一早去找老爷,可是有什么事?” 卫临潇见她笑的慈眉善目,便吸了口气,恭敬的答道:“一早听说我娘家出了些事,因此想找父亲打听一下。谁知父亲也不甚清楚,儿媳估摸着娘您也该起来了,所以顺道过来给您请安,倒省得再回院里过来,反迟了。” 老夫人见她说的轻松,眉宇间却沉沉的,知道事情怕不简单,又奇怪她来找老爷,二爷济舟竟然没有跟着一起来,难道济舟他并不知道自己媳妇过来老爷?心中思虑却也不好问,便笑道:“既是卫府里出了事,你也回去看看,可是什么事?若是需要我们家帮衬的,你只管开口,你不好说,娘去跟他们说。” “还不太清楚,打听了父亲,他老人家也说不知道,我过会儿回那边去看看,因此过来向娘禀一声儿。若是需要父亲帮的,到时候我再和娘说。” 老夫人点了点头,见她那恍惚的样子,也不似能安心坐着的,说了几句话,便叫她回去了。等卫临潇出了门,这才着人去叫了魏妈妈过来:“去打听一下,看二少奶奶娘家出了什么事?” 魏妈妈过了半个时辰才过来回话,说是卫府里的侯爷同世子,被辑拿进了刑部大牢,卫家其它的家眷,现在都被禁卫军看守在府邸里。 老夫人听了大吃一惊,卫侯爷同世子进了刑部大牢不说,看管卫家的竟然不是官兵而是禁军,忙问魏妈妈可打听清楚卫侯犯了什么罪。 “只听说是……通敌叛国,其它的奴婢也不太清楚。” 通敌叛国?老夫人一时呆在那里,直到魏妈妈边叫了几声“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皱着眉想了半日,却也无法可想。这才忙着问:“二少奶奶可是回卫府去了?” “是,”魏妈妈回着话,却又欲言又止。好在老夫人没有看到她的犹疑的神色,只挥手让她退了出去。 魏妈妈本想跟老夫人说说二少奶奶出府时在府出口的事的,见老夫人神情不豫,终究没说出口。 却说卫临潇回到晴川院,张掖已经去上早朝了,只叫惜文给她传了话,让她在家好好呆着,哪也别去,万事等他回来再说。 卫临潇却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站在屋子里想了片刻,惜竹见一早二爷同二少奶奶皆神色极不正常,便小心问道:“二少奶奶,可是有什么事?” 卫临潇摇了摇头,知道跟她们说了也没用,倒害她们白担心,她现在也没有心情去安抚她们,便让她陪着自己重新洗漱了一番,又派人出去准备马车,说是要出府。 “您不用早膳了?” 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卫临潇叹了口气,偏偏是这个时候。 “现在就传吧。” 在等饭的档口,卫临潇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情,心中奇怪,圣上何以这么急?原以为还要过段时间的。难道是圣上……? 这一想,更急着要出府。必须要打听清楚才是。 刚好幼楠并两个小丫鬟送了早膳进来。 “幼楠,你同我一起吃了,一会儿陪我出府。” 幼楠诧异,见二少奶奶一脸沉思,便也不敢问,两人默默用了早膳,略收拾了一下,便一起去了仪门。 谁知仪门处只有两小厮垂首而立,神情肃静,并没有马车候着。两名小厮见了卫临潇和幼楠,还未到门口,便上前拦了:“二少奶奶,老爷吩咐了,今日府里的人,不允许出府。” ------------ 第一百二十八章 节 谋动(下) 更新时间:2011-01-06 不允许出府吗?或者是真的以为这一方府墙便可困住她?看来她早间的话,倒是对张敛生了些作用。 卫临潇一笑,挥手示意抬送她过来的软轿回院。两名抬轿的婆子迟疑着,幼楠杏目一瞪,两名婆子这才起轿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幼楠也不待卫临潇开口,便对着两名门房叱道:“二少奶奶要回侯府,也是你们能拦得的?赶紧让开。” 门房耳目极灵,卫府的事,他们一早就已听到议论,此时幼楠的话,却在他们心中起不到半点作用,心中嗤笑,脸上却不露出来,只不约而同的站到大门处,挡了出去的道。 卫临潇也不管,只管走上前去,快要走到两人近身处,这才吩咐幼楠:“我记得我大婚时,世子送了一柄宝剑,据说是他战场上一直用的,倒舔过不少鲜血,想来也是极利的。我一直没有机会试试,幼楠,难得今日有这个机会,你去取来。” 声音不大,却字字冰冷,刚好身边的三人皆能听到。那两名门房脸色大变。 幼楠一听,心中虽惊异二少奶奶今日太不寻常,却也没时间多想,便笑道:“二少奶奶稍等,奴婢这就去。” 说完,转身作势要走。 那两名门房忙过来拦了,对着卫临潇讨好道:“二少奶奶您大人大量,并非小人有意为难,实在是老爷特地交待过,若老爷知道了怪责下来,小人们左右也是个死,万望您能体谅一二。” “若老爷怪罪,自然有我们二少奶奶担着,和你们有什么干系?”幼楠说着,便搀了卫临潇,抬脚欲走。 两名门房便求救般看向卫临潇,卫临潇这才朝着两人点了点头:“回头我自会向老爷说明的。” 有了她的保证,两人心安,虽不情愿却也没有法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卫临潇同幼楠出了门。 等到了门外,幼楠才愁起来:“二少奶奶,这没有马车可咋办?要不您等会儿,奴婢再去……” 不等她说完,卫临潇便摇了摇头,抬眼看向东边的路口,幼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见金掌柜至一辆马车上跳了下来,朝着两人走了过来。幼楠脸一红,看着卫临潇问道:“二少奶奶,金掌柜的怎么来了?” 卫临潇却看向金书墨。 “二少奶奶……” “先上车,去古董铺子,到了再说吧。”卫临潇朝着书墨摇了摇头。 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三人便到了状元巷的铺子,从后门进了古董铺的后院,里面收拾的一应俱全。卫临潇落了座,屋里只有一个粗使的丫鬟,上了茶,便退了出去。 卫临潇这才问道:“早上可去卫府那边看过了?” “是,”书墨垂首,“可不能靠前,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昨夜,”书墨说着,便看了幼楠一眼。 卫临潇会意:“没事,你有话旦说无妨。” “昨夜先禁卫军一步,寻真信真还有书华送了二公子还有两位小姐出来,现在已被韩公子按排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过了这几日,风声不紧时,韩公子自会寻个机会送出城去,二少奶奶不用担心。” 既已安排好了,她自然不担心,何况这时候,也不是见他们的时候,只是这事又扯到了韩若封,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这件事,为什么会托韩公子?” “二少奶奶,韩公子此时正在楼上等您,您还是和他当面谈一下的好。”韩若封一早便侨装过来找他,世子爷也曾交待他对韩若封可百分百信任,只是其中内情,他所知不多,韩若封一早便过来说了卫府出事,让他去接二少奶奶过来,因此他才会一早出现在张府的门前。 “也好,你们便在楼下等着。”卫临潇并无什么男女大妨的概念,何况是这种非常时期,因此交待了两人一句,便自己上了楼。 幼楠听了两人的应答,心中大惊,有卫临潇在,却也不敢出声寻问,等卫临潇上了楼,也顾不得只有他们两人,便问了书墨。 书墨至上次二少奶奶寻问过他,也知道二少奶奶的这位贴身丫鬟,日后便是他的妻子,见幼楠问他,便也一一说了。 幼楠听完,已落了泪:“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金掌柜,您一定要帮二少奶奶……” 他能帮什么?不过是听着吩咐,尽力办到罢了,可幼楠的话却也让他心中一暖,原来她竟是这般信任自己的。 “你别急,”书墨递了帕子给幼楠拭泪,“我们会想办法的。你也要照顾好二少奶奶的身体。这时候,千万别再出别的事才好。” 幼楠这才想起卫临潇还有着身孕,一时更是担心,倒惶惶无助起来,书墨少不得又一阵安慰,自己心中却比幼楠更是着急,毕竟关在刑部大牢里的卫临尘,和他情分非比一般。可这又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急也没用。只能慢慢谋划罢了。 韩若封看着走上楼来的女子,一身浅紫,头上只简单挽了髻,斜插着一支碧玉簪,素面皎容,虽看着憔悴,却冷静平稳,不由暗自点头。 韩若封朝着卫临潇一辑:“见过二少奶奶。” 卫临潇点头一笑,指着他身后的太师椅:“有劳韩公子了,还请坐下说话。” 俩人落了座,还未等卫临潇寻问,韩若封便道:“不知二少奶奶可曾听卫侯说起玉军的事?” 玉军?那是什么?卫临潇摇了摇头。 韩若封见状,默了片刻,这才道:“在下知道二少奶奶对在下的身份有所顾忌,所以才会问二少奶奶关于玉军的事。既然二少奶奶不知,在下不妨向二少奶奶明说,想来卫侯知道,也不会责怪在下。” “不错,如今我们最好相互坦言,能彼此信任,才能事半功倍,韩公子对我卫家的事如此上心,家父和临尘亦对你十分信任,我也希望韩公子能给我一个理由。” 韩若封踱到二楼窗前,临窗看向街道,此时早已晨曦初升,街道上人来人往,太阳底下,好一派国泰民安的景响,而那个保了大萧国几十年平安的人,却也不过只能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竟是与他们全无干系。 韩若封不禁叹息。嘴边却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来,在背光的阴影里,卫临潇却分明看得出那份笑意所蕴藏着的嘲讽。 在卫临潇不动声色的注目下,韩若封终于转过头来,收了唇边的那抹笑,正色道:“二少奶奶从未听卫侯提起过玉军,也不奇怪,关于玉军,不说是您,只怕卫世子知道的也不多。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办,容属下先简单说一番。” 卫临潇点了点头。韩若封如此郑重,又事关军事,自然非同小可,因此也不插话。只等韩若封一一道来。 等听完韩若番言简意骇的几句话,卫临潇早已惊的站了起来。萧皇之所以不容她的父亲,只怕也于此有关。难怪张掖昨夜深夜出去,至清晨方归,也难怪她早晨那些话,张敛能听得进去,现今蠢蠢欲动的,只怕不单大皇子那一脉势力了。想到此处,卫临潇倒在一片快要压倒她的黑暗之中,看到了一丝署光。既然如今各方势力均想分一杯羹,她倒也不妨利用一二。 只是,只是父亲连临尘都不曾清楚的告之,那玉军,又如何能成为她的依仗?如此看来,只怕除了圣上,不管哪一方,都会想办法救出卫临尘的。 “韩公子,我如今乃是张府的二少奶奶,住在张府出入多有不便,因此倒想找个机会去西山别院居住,我因身体不好,刚好在那里养养身体,你觉得如何?西山别院……” 卫临潇说着,便住了口,试探的看着韩若封。她的直觉告诉她韩若封并没有告诉她所有的事情。 果然韩若封听她毫无预兆的提到西山别院,眼中便闪过一道寒光。 待卫临潇看向他时,那道寒光早已隐去。 这位二少奶奶,卫府的嫡长女,确实是个人才,仅这份机谨便是旁人不可及的。韩若封见她试探,知道卫侯并不曾对她说过关于西山别院的秘密,可关健的在于,她的初步试探,便涉及了整个事件最核心的地方。 ------------ 第一百二十九章 节 他们(上) 更新时间:2011-01-12 前些天家中有事,回了乡下,我的本本竟然不兼容三g卡,上不了网,实在抱抱歉,今日起回恢更新,会尽量多更补前一段的断更的。多谢大家支持。 “二少奶奶若是觉得西山利于休养,倒不如去住些日子,只是眼看着入秋了,山中秋凉,还是要注意些。”韩若封笑道,当初卫侯也曾对他说过,以后他若和临尘都出了事,卫府的事,可以同卫临潇协商。当时他很不以为然,不过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子罢了,若这两人真的出了事,只怕她早心神俱慌,不哭着寻求安慰已是好事,哪里还能商量什么?如今才知道实在是自己太过武断。 卫临潇点了点头,韩若封这回答,已是向她表明对她的态度了。以后他们之间交往,大可不必再如先前一般藏着掖着。凝了片刻,这才问道:“韩公子消息一向灵通,关于圣上身体状况,是否有听说些什么?” 韩若封眉毛一跳,看向卫临潇的神情已大是不同,神情也变得凝重,迟疑了一下,这才问道:“难道是张掖和你说了什么?” 卫临潇揣度着韩若封的神色,知道他并不知情,因此摇了摇头:“我只是奇怪圣上何已如此急着对父亲发难。韩公子不妨打探一下。” 韩若封见此事事关重大,忙正色应了:“我是玉军中负责供给的,行商本就需要与京中权贵多有交道,其中不泛深交的,我又担着秦王府门徒和皇商的身份,比一般商家更便利些,若是一般的消息,也算灵通,只是圣上的身体如何,却从来没有半丝消息透出来过,只怕需要些时间。” “我知道,这事急也急不来,如今事实如何也不是太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要知道有哪些可能性,若这些可能的情况出现,又该如何应对。” 卫临潇这一句缓缓吐出的话,听得韩若封又是一怔,难怪卫侯和卫世子提起卫临潇来,除了家人的感情之外,是那样肯定的语气。倘若她并非一介女流,而是身为男儿…… “是,属下目光短浅,思虑不周。多谢二少奶奶提醒。”韩若封正式朝着卫临潇一辑。卫临潇这一提醒,他已知道自己需要准备些什么了。 “韩公子太自谦了。”卫临潇微微一笑,韩若封是她现在惟一可以倚重的人,何况他身为玉军军需供给的身份,必是卫侯最信任的人之一,尤其是这样的时候,她希望能和韩若封同舟共济,彼此能说亮堂的话最好,“我在张府里,多有不便,今日出府已造阻拦,只怕日后我想出来更是难上加难了,就是吴金两位掌柜想进张府,太过频繁也多有不便……” 不等卫临潇说完,韩若封就打断了她的话:“这一点您不必担扰,一个小小的张府院门,还不至于能阻得了我。以后有事,我会主动联系您的。” “那就好,”卫临潇松了口气,“我心中到底不放心,现在要去侯府那边看看。韩公子若有事,就自去忙吧。” 韩若封见卫临潇起身,也忙跟着站了起来:“二少奶奶不必担扰,侯爷那边只怕有些难,但世子爷,这两日却可以先救出来。” 卫临潇听了他的话,却立了脚步,对韩若封道:“不,先别急着把世子弄出来,现在情况不明,我们这么冒然救他出来,反会弄巧成拙。” “弄巧成拙?” 韩若封一时没想明白,只拿眼看着卫临潇,一脸的不解。难道任由卫临尘呆在刑部的大牢里不成? “韩公子就没有想到,你所凭借的那些势力,为何想救临尘出来?恐怕不仅是他们,就是别方,也有同样的心思。你想,如果临尘真的这个时候出来了,那些不能达到目的人,会任由那一方达到目的不成?他们若要阻止,最直接的办法是什么?” 既然不能利用,那么自然是杀了最好,索性大家都利用不了。 韩若封一惊。已觉得后背透凉:“不错,世子目前呆在刑部大牢里,倒是最安全的所在。”倒不是他们保护不了世子爷,只是一动不如一静。也刚好借这个机会,引出那些蠢蠢欲动的藏在暗中的人。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二少奶奶,属下若有事,必定会先向您禀报一声的。” 卫临潇听了韩若封这一句话,知她说这些话的目的已达到了,不由对着韩若封微微一笑:“韩公子是父亲极信任的事,临潇以后也需韩公子多帮衬着,因此公子不必太过自谦,公子能自行决定的事,还是自己定的好,其它的大事,我也不懂,只是事关我家人的事,韩公子能同我商量一声就行。另外,近两日还希望公子能找个机会,我要见一见西山别院里的总管孙祖辉。既公子与他相熟,我就不派人去请他了。这件事,麻烦公子帮我办一下。” 既是请他去约孙祖辉相见,那就是私下相见了。韩若封应了。卫临潇见已没什么事,就要下楼。却不想韩若封说完正事,又回复了一惯的神采,突然嘻笑道:“今日能在此偶遇二少奶奶,实乃在下荣幸,不如请二少奶奶去我铺子里瞧瞧如何?也请二少奶奶喝杯茶,聊表一翻心意。” 卫临潇心下奇怪,不免拿眼去看韩若封,只见他姿态风流,打着手中的折扇,笑的风清月明的样子,似是在说着今天天气真好适合游玩的话。可他的眼神清亮,却无半丝嘻笑之意。 电光火石间,卫临潇突然明白过来,怒道:“韩公子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的心意,关我什么事?我乃堂堂张府的二少奶奶,韩公子此举,也太托大了些。” “二少奶奶勿气,在下也不过是仰慕二少奶奶罢了,难得今日能碰巧遇上……”嘴里说着调戏的话,眼中却是真的笑了。 这卫临潇,实在聪慧过人反应敏捷,真正得他的欣赏,真是便宜了张掖那小子。他是什么样的好运,能娶了这样的女人,只可惜那小子手握金玉尚不自知。 “放肆。”卫临潇怒骂完,一拂袖,转身便要下楼。 那一转身的风姿,配上她的怒容,明明是在演戏,却也看的韩若封一阵恍惚。 萧子元上得楼来,只仰面碰上要下楼的卫临潇,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便越过她,看向韩若封,正对上韩若封那恍惚迷离的双眸。原本听了他们的对话,十分不信的心,此时已有些动摇。 皇宫里的生活,练就了他看懂人心的能力,最不能欺人的,便是人的一双眼。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看两人的眼神。 卫临潇的眼中,先是振怒,再是看到他的吃惊。而韩若封的眼中,他却看到了一丝迷恋与渴慕。这眼神,他何其熟悉。不由心中一堵。 卫临潇一阵错愕,她万没有想到来人竟是萧子元,等定下神来,却又纳纳的不知如何开口,称呼就是个问题。正两难间,韩若封已回恢正常,眼神清明,用一惯轻松的口气朝着萧子元一辑,笑道:“萧公子怎么有空来这里?” 言语之间虽然轻松自若,却也不泛尊敬。 这倒提醒了卫临潇,还有些恨恨的看了韩若封一眼,这才对着萧子元福了福身:“见过萧公子。” 两人间的情形,倒应证了刚才他听到的话,萧子元冷冷的瞥了眼韩若封,朝着卫临潇微抬了一下手:“不必多礼。”说着,也不等两人说话,自行一步跨过卫临潇身侧,进了屋,这才对韩若封道:“你若无事,就请回吧,我找卫……二少奶奶有些事想说。” 韩若封有些留恋的看了卫临潇一眼,这才回道:“那在下就告辞了。” 卫临潇心下好笑,这韩若封果是惯会做戏的人,若她不知真实情形,倒真觉得这人对自己有什么心思呢,当下朝着韩若封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韩若封也不介意,施施然跨着自以为潇洒的步子下了楼。 等韩若封离开,萧子元也只当没有看到这个人,提都未提,只对着卫临潇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自行坐了下来。 卫临潇见状,也只好在他对面坐了。 “他……对你还好吧?” 卫临潇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 第一百三十章 节 他们(下) 更新时间:2011-01-13 就如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萧子元一样,她也没有想到萧子元一开口,竟然问的是这样的一句话,这是在关心她的婚后生活?似乎她与他不过见过两面,还没有到这样相熟的程度。 萧子元大概也是后悔自己这句冲口而出的话,脸上不免有些讪讪的,但他到底不是情露于色的人,见卫临潇错愕,忙道:“你家的事我今日一早便听说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保你家人安全的。” 说什么一早?张掖都能昨夜得知,想来萧子元知道的也不会晚上多少。 “多谢萧公子,我身为女子,家中出了这样的事,正是心焦,惶惶无助间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能得萧公子相助,临潇实在感激。”卫临潇说着,站了起来,向萧子元深深施了一礼。 她不是不知道父亲与此人恐怕早就有了交易,也不是不知道日后此人甚可能便是下一代帝君,故此该说的漂亮话,还是要说的,何况若此人真的成功上位,她们卫家也算有一了层保障,只是其间分寸却要把握好了,帝心难测,父亲与当今圣上那样的情谊,也免不了一朝被猜忌,圣上为保社稷,而视他卫侯为一颗弃子。 萧子元却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卫临潇一眼,也自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欲扶卫临潇,那双手伸了一半,却滞住了,终于叹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对她低声道:“坐下来说话吧。” 卫临潇如言坐了,见萧子元不再说话,忍不住微抬了脸,拿眼看他,却见他正怔怔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分明又没有在她身上,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默了半响,方听萧子元道:“听说你有了身孕,还是注意些身子的好,最近便不要出来奔波了,我既说了会保你家人安全,便一定会做到,你只管安心呆在家中养胎就是。” 语气里竟有一种难得的温柔呵护和疼惜。 似乎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过话,偏偏这个人,不过是见过两次面的人,何况他又是那样的身份。卫临潇几疑自己是听错了,心中忽然一酸,没有由来的,便觉得眼中有些热。 便想到张掖,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突然之间又觉得十分疲惫,很想找个地方靠一下。那种感觉,就象是一个人走路太久,沿途空旷,却没有目的地一般,十分渴望身边能一个相伴的人。 她憋回了眼中的温热,嘴角便轻轻上扬,原来自己始终是一个人,原来,当她觉得累了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会是张掖。原来这么久的肌肤相亲,她只当是彼此合作的关系里,早就掺杂了一份别样的情愫在其中。 是她自己早知道他已于不知不觉中在自己的心中生了根,所以故意抗拒,还是她真的以为自己早就对情爱之事不作幻想? 那些身体的依恋,那些他曾给予的温暖。 卫临潇微微闭了眼,似是忘了眼前还坐着一个人。 萧子元看到她嘴角挂上的那个微带嘲讽的笑,以为是因他刚说的那句话,眉眼间已是一片寒霜。 不错,他的确没有立场说这些话。眼前的女子,不过是他相见过两面的人罢了。何况她早已嫁作人妇,而那个所嫁之人,偏偏是张掖。 当初,当初…… 当初如何?当初若他对帝位没有幻想,仅凭自己贵为皇子,便能娶得卫家的这位女儿不成? 这个女人,从来只能是他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 想到此处,萧子元只觉得颓然,一向挺拨如松的脊背,舜间便逶糜下来。 终究,这世间有很多东西,不是单凭努力就可以获取的。 一时屋里的两个人都沉默不语,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过了半响,卫临潇方想起萧子元来,真不知道自己面对着他,何以为没有半分警觉,亦或只是因他刚才的话? 抬眼看过去,只见萧子元亦怔怔的坐在那里,整个人仿佛都不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来。 卫临潇轻唤了一声:“萧公子。” 萧子元闻声回神,朝着卫临潇淡然一笑,转眼之间,便恢复往常神色,英俊之极的脸上,那双眼,重又一片寒色。 两人之间言说不明的暧昧空气,一舜间便无影无踪,萧子元收了笑,突又似带上了怒容,起身一甩袖,便跨步要走,到了楼梯口,方才转身,语气冰冷的朝着卫临潇道:“昨日八妹妹被召进宫中,今日早上已得丽妃娘娘恩准回了卫府,想来这时候应该到了,你若无事,不如去看看。” 既被召进宫里,拘了一夜,今早又放回卫府,想来是临尘性命无忧了。这比临尘由任一方救出都要好。 萧帝此举,除了对卫侯的情分,还有八公主的原因外,只怕也大有深意。 卫临潇眼前一亮,正要道谢,萧子元已飘然下了楼。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萧子元离开前又笑又怒却是为了哪般。 只是此时也顾不得想这些,卫临潇跟着下了楼,早已不见了萧子元的身影。 楼下的堂屋中,书白书墨还有幼楠都一脸不安的守着,见她下来,忙迎了上去,书墨问道:“刚才,大皇……萧公子找二少奶奶可是有什么事?” 卫临潇此时方想起萧子元来的蹊跷,难道只为了说一番无关的表示关心的话?自然不是。可他分明又什么都没说?又想起他走时的怒容。莫名其妙的,也叫她想不出原因来。便对着书墨摇了摇头。 “我现在要去卫府看看,幼楠跟着我便好。”卫临潇吩咐书墨。 书墨想了一下,才道:“好,就由我做赶马车送二少奶奶吧。” 卫临潇知道一般的车夫他不放心,何况书墨恐怕也是想去看看情形,便点了点头。 三人半刻钟便到了卫府,果见禁军森严。三人刚下了马车,已被禁军拦住。书墨上前悄悄递了拦住他们的两名禁军一个金腚,明知不可能进去,便打探起里面的情况来。 没说两句,就见宫中的车撵近了,紫瑞在一名宫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虽锦衣华服,样子却掩不住的憔悴。见到卫临潇,紫瑞的眼便红了,又因众目睽睽之下,到底忍了泪,对着卫临潇唤了一声“大姐”,便再说不出话来。 卫临潇握了她的手,只觉得那一双手冰冷透骨。想她一个宫中娇养的公主,从来被天下至尊的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只因嫁到他们卫家,便注定要造这样的磨难,心中十分疼惜。又想着她能出得宫来,想必也是她千求万求方能如此的,疼惜之外,又有感激。 拍了拍紫瑞的手,卫临潇开口道:“难为你了。” 紫瑞摇了摇头:“姐姐万不要这样说,卫府是紫瑞夫家。我们本该同患难的。” 这样的心,就已难得。临尘实在没有娶错她。卫临潇便对着紫瑞笑了笑,安慰道:“事情还没有那么坏,你能回来已是万幸,我现在进不了府,很担心母亲,她身体素来不好,你进去看看,我等在这里,若有什么,你遣人过来,告诉我一声。” 说着,帮紫瑞理了一下鬓角乱了的发丝。 那丝镇定,也似感染了紫瑞,紫瑞便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对着卫临潇展颜一笑,挺了挺背,便要入府。她能出得宫来,又有恩谕,禁卫军不敢阻拦。 “临尘,他不会有事的,”卫临潇自她身后叫住了她,“公主放心。” 此时也不好多说,紫瑞回头朝卫临潇微含了一下首:“姐姐放心,紫瑞心中有数。” 她毕竟是在深宫中长大的,就算没有经历过什么,可那份眼界和见识却是不少的。 卫临潇见状,也松了口气。 等紫瑞一行人进了府,幼楠便看着立在秋风中的卫临潇,低声劝道:“二少奶奶您还是坐马车上等着吧,这一时半会,报信的人也来不了,虽有太阳,到底入秋了,气温凉,您又有了身孕,就是不为自己,也该为小公子想想。您这样站着,又忙了一早上了,身体哪里受得了呢?” 卫临潇虽挂心卫府里的人,却也依言在幼楠的搀扶下重新上了马车。 八月的秋日阳光下,卫府的大门前,那对镇宅石兽依旧雄伟威武,卫临潇却觉得十分荒凉。再怎样的繁华,总有落尽的一日。 她所求的,从来不是保住这阖府的富贵荣华,她所求的,不过是一家人的平顺安康罢了。 他们是她的亲人。是她在这个陌生的世间,能好好活下去的凭借。 紫瑞入了府,问了一个禁卫军,便直奔了大夫人所居的浩然院。 浩然院中亦有禁军把守。入了院门,里面静悄悄的,在秋日明媚的阳光下,这一份安静,尤其令人中生不安。 佟妈妈听到动静,已从正屋里跑了出来,见到紫瑞公主,也顾不得行礼,眼中泪如雨下,哽咽着叫了一声“公主”,已说不出话来。 紫瑞心中一惊,佟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跟了大夫人这么多年,也是经历过事情的人,万不至于被禁就慌乱悲切至此。 “夫人,夫人她……” 紫瑞听佟妈妈说到大夫人,便急步跨进屋里,绕过那道富贵牡丹的屏风,穿过正屋,进了内室,眼前的景象,也让她眼前一黑。 ------------ 第一百三十一章 节 殡葬(上) 更新时间:2011-01-14 秋日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气氛压抑的内屋里,重重烟青色床帏的映照之下,大夫人脸如金纸,躺在床上人事不醒,尽管如此,却也眉头紧锁,眼角挂着一滴晶莹的泪,在耀眼的秋阳之下,分外醒目。 紫瑞扑到床前,悲难自禁,哽咽着叫了一声:“娘。” 大夫人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悠悠睁开了眼,看了半天,见是紫瑞,原本寂寂无光的眼,重又燃起了一丝星火。 佟妈妈见大夫人似是要挣扎着坐起来,忙上前按住了她,又拿过一只靠枕垫在她身后。 紫瑞心中只觉得难过之极。 虽说大夫人自她嫁过来后,身体一直时好时坏,却也从来没有如今这样,看着便是不行了。如果这时候她真的去了,临尘会怎么想?若是把这笔帐算到她父皇的头上,她作为萧帝最骄宠的公主,只怕到时候临尘待她,也会生了嫌隙。便又想到自己是如何嫁进卫家的。心中顿觉是万分凄凉。 她这样的天之骄女,也终究逃不过权力的翻云覆雨手,逃不过有朝一日被夫家众人嫌弃厌恨的命运。 大夫人至她嫁进来,虽是婆媳,对她却是千宠万宠的,不只是因着她尊贵的身份,亦有几分母亲对女儿的疼爱,这是她在宫中从来不曾感受到的普通人家的亲情,还有几个弟弟妹妹也与她交好,都是真心的喜欢,再则临尘,对她更是宠溺呵护,虽然她明明清楚不能够,可心中却盼着这些情,都能长长久久。 现实却是,不过刚过了团圆节,这么好的一家,便到了末路穷途,她这样的身份,又叫她以何面目来见卫家的人呢? “娘,我现在就去宫里,我去求父皇,您放心,我一定救出父亲和世子来。娘……” 大夫人看着眼前哭成了泪人儿的紫瑞公主,虽已到了弥留之际,心中却一片清明,一手拉着紫瑞公主,一边摇了摇头:“好孩子,这不是求圣上就能解决的事。”大夫人深吸了口力,用尽力气,这才又道:“想法子,保住临尘。” “娘,你放心,有我在,世子不会有事的。”紫瑞说着,突然想起守在府外的卫临潇来,便对大夫人道:“娘,大姐正在府外守着,她也说临尘不会有事,一定会回来的,我现在就去接她过来看您。” 紫瑞说着,就站了起来,守在门外的许妈妈和杨麽麽一见紫瑞冲了出来,都吓了一跳。许妈妈进了屋,而杨麽麽同四名宫女跟着紫瑞的身后,也跑了出去。也顾不得再说抬桥,紫瑞一路跑着冲到了前正院的仪门处。 卫临潇见一团人慌慌张张跑了出来,心中一紧,忙撩了帘子跳下马车,倒把幼楠吓了一跳。 紫瑞上前一把抓住卫临潇,叫道:“姐姐,娘怕是不好了,你快随我进去看看。” 卫临潇一迟疑,只怕禁卫军是不能让她们轻易就进去的。 紫瑞却根本没想这些,拉着卫临潇就往里面闯。吓得幼楠忙跟在后面扶住了卫临潇。果然禁卫军的一个头目立在门槛前挡住了几人的去路。 “公主,上面有令,卫府不许任何人出入。还请公主体谅。” 遭遇阻拦,本在意料之中。紫瑞便立了脚步,微抬着脸,用眼角的余光睨了眼前的几名禁卫军一眼。长袖一拂,历声说了句:“放肆。” 这一刻的紫瑞,尽显帝女之尊,虽只简单两个字,可那份气势,已让几名禁卫不由发怵。 杨麽麽见状,也立刻上前叱道:“大胆,你们是什么身份?公主也是你们能拦得的?刚才公主入府,你们便不行跪拜之礼,此刻又胆敢阻拦公主入府,是活的不耐了,还是有人撑腰才如此放肆?说,你属于禁军哪一支?叫什么名字?府里公主既进不了,便去宫中找找你们的禁军总管问问,何时禁军已经到了如此目下无尘的地步了?今日敢不把公主放在眼中,他日是不是圣上也可不放眼中?” 如此诛心之语,听的四周的禁军连忙跪了一片,口中自责道:“属下等万万不敢,实是……” 紫瑞见无人再敢阻拦,也不听他们口中自辩,只携了卫临潇进府。 书墨见状,忙跟了上来,却是无人再拦。 入了浩然院,卫临潇见大夫人了无生气的侧躺在床塌之上,哪里还有平日半分雍容华贵的样子?不由心酸难禁,却还是忍了泪,跪倒在床前,轻轻唤了一声:“娘。” 大夫人睁开眼,见是卫临潇,便露出了笑容,动了动嘴唇,似是要说什么的样子。卫临潇见她的样子,知道她大概是撑不了多久的,便看了佟妈妈一眼,示意她带众人出去。她有话要说。 紫瑞见状,也跟着一起出了屋。大夫人休息片刻,才有了些力气。 “娘,对不起,女儿来迟了。您不必忧心,二妹妹三妹妹还有二弟,都送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照顾他们的。”卫临潇伏在大夫人身前,轻声道。 大夫人点了点头,听了她的话,精神也好了很多。 “潇儿,你心里可曾怪过我?娘这一日一夜,眼前总是你们小时候的样子,你们个个都是乖巧听话的好孩子,娘总以为,能看到你们一个一个的成了立业,如今却是不能了。” 大夫人摸着卫临潇的手,轻轻叹息着。 “你那时候,”大夫人说着,眼光幽幽的,已不知道看向何处,嘴角却挂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才只有一点大,夜里哭了,我便抱着你,哄一哄就会笑,我心里开始时,害怕看到你,后来,带的久了,也是真心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的,只是后来你有了你弟弟和妹妹,娘就……” 卫临潇听着,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掉,伏在大夫人怀里哭道:“娘,您别说了,潇儿都知道,这些年,您嘴里不说,可潇儿心里知道,家里的姐妹中,哪样您都给我最好的,是潇儿不孝,这些年,少在您面前尽孝。您要保重身体,以后,以后让女儿也能在您身边多尽些孝心,您想想临尘和临云,要是你有什么事,他们……娘,我们这个家,离不开您。您大可放心,他们都不会有事的,女儿向您保证,他们绝不会出任何事的。等过了这几天,我们一家人还可以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大夫人吃力的抬起手,帮卫临潇擦着一脸的泪:“好孩子,不哭,你是侯爷的孩子,咱不学那些悲悲切切的样子,越是这样的时候,你在人前越是要笑着,别叫人小瞧了去,我们家的人,任何时候,都不能叫人轻瞧了。娘没事,娘还等着享你们的福呢。” 卫临潇抬起脸,强扯出一抹笑:“是,娘,女儿不哭。不丢您和爹爹的脸。我这就叫佟妈妈给您熬了药来,有我和紫瑞在您身边服侍您,您不要再多想了。圣上既能放紫瑞回来,就是答应保全临尘了,临云她们现在也安全,您只要养好身子就行。” 大夫人听了这句话,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终于因放了心而散了:“潇儿,娘累了,想睡一会儿。” 卫临潇点了点头,便叫了佟妈妈和紫瑞进来,正要吩咐佟妈妈去准备药,却发现大夫人一直拉着她的手突然松了。恍惚听到大夫人叹息了一声“侯爷”。再一细瞧,大夫人已闭了眼。 “娘……” 这一声唤的凄切惊心。佟妈妈心知不好,忙上来探了探大夫人的鼻息,却已无一丝出气。不由跟着跪了下来。 紫瑞见状,也哭着扑倒在大夫人的床前。 屋外守着的丫鬟婆子们俱拥进屋里,一时屋内一片凄泣哭喊之声。 哭了半响,卫临潇才想起此时不是一味悲痛的时候,大夫人的后事还需料理,紫瑞年纪太少小曾经事,就是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时候,如何是好。抹干了泪,劝了紫瑞几句,又叫杨麽麽和紫瑞的两名贴身宫女拉着她起身,自己则请了徐姨娘还有佟许两位妈妈去了正屋里商量后事。 赵姨娘并惜文秋烟几人,已帮着大夫人去换衣服。 “姑奶奶,这事来的突然,就是寿服也没有准备的,现赶到底来不及,少不得要去外面采买了,只是如今……” 许妈妈说了几句,忍不住又抹起眼泪。她和佟妈妈都是跟着大夫人多少年的人,情分自又不同。 “我知道,”卫临潇拍了拍许妈妈的手,“这事我来想办法,家中的人你们来按排,该如何办就如何办,若是有那起因家中造难就不听话的下人,你们只管按往日的规举处罚就是了,凡事有我在,就是我不行,还有一个公主媳妇在呢。” 听了这话,两位妈妈心中也有了章程,点头问道:“只是夫人的葬仪……” 按照一品赵国夫人的仪礼殡葬已是不可能了。卫临潇想了片刻便道:“娘本是有浩命在身的人,只是如今我们家是待罪之身,娘在天之灵也不会怪责的。丧事从简吧。” 佟妈妈欲言又止。 卫临潇知道她想说什么,便道:“我去跟公主说一声,让她回宫中求圣上恩典。” 母丧而子不能送,不仅大夫人不能瞑目,就是日后临尘平安无事了,只怕此事也是他心头永远的伤痛。她虽不想临尘这么快出了刑部大牢,也不得不想办法接临尘回府了。 ------------ 第一百三十二章 节 殡葬(中) 更新时间:2011-01-15 两位妈妈听了,俱各自去忙了,倒是徐姨娘落后了两步,犹疑着看了卫临潇一眼,似是想问什么,却又不敢问的样子。 卫临潇知道徐姨娘大概是想问临雨几人的事,心中想着果然一向不声不响的赵姨娘更能沉得住气些,虽想宽徐姨娘的心,但临风几人的去向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不便说,只朝她点了点头,给了个安抚的眼神。徐姨娘大概是想着大夫人刚逝,也确实不便开口问自己孩子的事,便跟在两位妈妈的身后出了院子。 外面守着的禁卫军约是听到了里面的哭声,在外面拦住佟妈妈几人,问了一下情况,知道卫府的夫人逝了,便也没再阻拦,只是加紧了巡逻。阻拦他们不敢,又生怕出了庇漏,少不得又重新按排了一下人手。 卫临潇吩咐完事情,进了内屋,见紫瑞在一边衰衰的哭着,赵姨娘她们已为大夫人换了一套衣服,却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正呆呆的立在一边抹着泪。杨麽麽和两名宫女正劝解着紫瑞。 “公主,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还是去外间协商一下娘的后事吧。”卫临潇轻轻扶了紫瑞。 紫瑞抬眼一看,见是卫临潇,便拭了拭眼角止不住的泪水,跟着站了起来,两人去了正厅里,商量了一下,紫瑞进宫,就说是大夫人逝了,希望皇上能开恩,让临尘出狱送大夫人殡葬。而卫临潇出府,让书墨等人采办殡葬需要的一应物品。在两人回府前,府里的一应事情,就交由徐姨娘拿主持。两人商量完,就把几位管事妈妈还有徐赵两位姨娘叫来,一一仔细吩咐了。这才各自带着人出了府,分头行事去了。 卫临潇带着幼楠和书墨去了铺子,幼楠一行劝慰着,卫临潇也坚强,毕竟是两世为人,心中虽然悲痛难过,却也能忍着。到了铺子,便跟书墨商量了一番,又让书白悄悄去请了韩若封来,等韩若封到了,卫临潇把大夫人去世的事跟他说了,又让韩若封去秦王府,看能不能在外围想想办法,动动关系,让圣上把卫临尘暂放回府,毕竟卫侯的罪还未定论,何况圣上的目标也只是卫侯。紫瑞一已之力,只怕不行,如果秦王庆国公等人也去求情,恐怕倒能成事。 韩若封便想到了陶尚书,陶丞虽贵为一国宰相,但却为官清廉,如果他能说几句话,也许更容易些。只是卫侯的事正风口浪尖,以陶丞一向谨慎的性格,只怕不容易。 几人正想着,却不料陶时彦倒刚好来了古董铺。前面的伙计来报,韩若封和卫临潇都眼前一亮,忙让书墨去请到了后院里。 韩若封交待了两句,就避到了后房里。 陶时彦并没什么变化,只是变高了些,看起来也成熟了几分,见了卫临潇倒是一怔,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两人见过,陶时彦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表明了来意。大意是想救出卫侯恐怕不容易,但是卫临尘倒是没有什么危险,分析的和卫临潇所想差不多。 卫临潇不知道陶时彦说这些话,是听了陶丞的意思,还是自己所想,表示了一感谢,便道:“总听临尘夸陶公子,今日听了陶公子一席话,果然见识非凡,都是我想不到的,如此我这心也放不下少。” 陶时彦摇了摇头:“姐姐勿要如此说,叫我一声时彦就是了,我也只是和父亲聊起,听父亲说的。并非时彦之见。” “时彦,”卫临潇见他这样说,也就不再客气,“总之今日你能来说这一番话,姐姐心中已十分感激。临尘一向视你为兄弟,若是以后知道了,也必是感激的,自古雪中送碳的少,锦上添花的多,你这一番情谊,我们都会记在心中的,别的也就不说了。” “姐姐太客气了。”陶时彦吖了一口茶,“时彦虽人小力微,但若姐姐有什么吩咐,时彦能做到的,也必定尽力。” 卫临潇摇了摇头:“这时候,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了,实在是家母今日刚去了,我来这里,也是找金掌柜的帮着操办一下母亲的后事,如今卫府中实在也没有可用的人,都被禁在府中,临尘又……” 说着,卫临潇拿着帕子拭了拭泪,一脸的衰切。陶时彦听了一惊:“伯母去了?” “嗯,”卫临潇点了点头,“连个送终的儿子都不在跟前,母亲她必定……,八公主已进宫去求圣上恩准临尘暂时回府了,只是这其中难处,不说也知道,只怕是不行呢,我正惶恐着,也不知道怎么办。” 陶时彦听了,默了片刻,才道:“姐姐,你也不要太过忧心,圣上极是疼爱公主,如果朝中再有几位有份量的人说几句话,也许圣上就允了呢。我也回去求求父亲。只是……” 陶燃风本是纯臣,不可能不知道卫侯这事冤枉,如果陶时彦开口说了卫家现在的情形,陶丞倒是有可能为卫临尘开脱几句的。卫临潇也知道陶时彦担心什么,毕竟圣上要除掉卫侯的心,朝野上下,只怕有心的人都看出来了,问题并不在卫侯到底有没有这通敌叛国的罪名,而是圣上的态度。 “时彦,你也勿为这事太过为难,毕竟不是一般的小事,不要为了我们而叫陶大人为难。何况事情也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昨日一早八公主本是被召进宫中的,今早却被送回了卫府,想来圣上的意思,也是要保临尘的。所以我们自己先试试,如果实在不行了,再求陶大人帮忙不迟。” 卫临潇这番话看似推了陶时彦的盛情,实是告诉他救临尘的事,其实大有可为,并不一定会得罪圣上,若有人求情,圣上倒可能顺水推舟的准了。陶丞也可借机落得个清正宽厚的好名,日后卫府里也必定感激。 果然陶时彦听了一双星目立时闪过一道亮光:“姐姐的意思时彦知道,可说起来,姐姐于家姐有救命之恩,我想家父不至于袖手旁观,再者卫侯的罪并非实证,成不成,总要试过才知道。事情紧急,时彦也就不在这里耽搁姐姐了,时彦就先回去了,万望姐姐不要太操劳伤心,也保重自己的身体才好。回头我跟家姐说一声,去卫府里看您。” 卫临潇又说了几句谈不上救命之恩,倒是应该感激陶时彦此刻帮着解急的客气话,两人行了辞礼,便送走了陶时彦。 等回了屋,韩若封已等在屋里,心中对卫临潇的敬服又多了一层,早上与她交谈,深诧她胸有丘壑,想不到她把握人心,也不输于自己这样整日谋划于权贵之间的人,也不知道卫府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女儿来的。 两个交谈了几句,韩若封自去按计划行事,卫临潇这才叫了书墨和书白过来,商量着需要办的事,一一定妥。卫临潇又差人送幼楠回去禀告张府的老夫人一声,娘家母亲去逝,这样的时候她少不得要在张府里主持大夫人的后事,张府暂时是回不了的。 幼楠想着二少奶奶顶着身孕操劳,甚不放心,如今却又没有旁人代行其职,只得劝慰了卫临潇几句注意身体不要太过悲伤的话,便跟着书墨按排的小厮去了张府里回话。 卫临潇这才由书墨送着回卫府。 谁知马车刚走到僻静的阊门街,就听书墨在外面隔着车帘低声道:“二少奶奶小心。” 青天白日之下,难道还有人行刺不成?就是行刺,杀她一个女流之辈又有何用?卫临潇心中一紧,至头上拨下一支金钗,紧紧捏在手中,端坐在车内,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马车也在此时停了下来。 果就听见外面刀剑相击之声,在这寂静之处,分外刺耳。 卫临潇隔着车窗的纱帘,隐约可以看到外面书墨与几个蒙面之人打头的身影。刚紧张的看着,却没想外面一剑刺了进来,还好那剑身离她有几寸之遥,若再近些,也就伤着她了。卫临潇忙自塌上站了起来,跨到了车桥中间,这样无论从哪一边,若不深入轿中,都不至于伤她太过,自己也有了逃躲的空间。 不一会儿,就听到外面的兵器相击的声音渐渐远了,想来是书墨被人逼引的远离了轿身,卫临潇更加如临大敌,若这时候有人闯进来,书墨是顾不上她的。 她绝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可如果冒然出去,再遇着歹人,她也逃不了。正思量间,却见一个身影撩了帘子跳了进来。 卫临潇来不及细看,举起手中的金钗便狠狠的扎了过去。 眼看着就要扎中,那人却迅速的一个转身,避了过去,顺势抓住了卫临潇握着金钗的手。 卫临潇闭起眼,心想这回是真的完了。耳边却再无声息,难道书墨也…… 也顾不得自己,蓦然睁开眼,就想看车窗外的情形,却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对着她笑道:“就是想杀人,也总要看清再动手。我若是反应迟顿点,可不是真要被你扎伤了?” 卫临潇一见这笑容,顿时放松下来,感觉整个人都松软下来,再站不住了,不由瘫倒下来,还好那人反映快,一把揽住了她。 卫临潇徒然间就觉得委屈难禁,再忍不住,眼泪如夏雨般纷纷落下。 ------------ 第一百三十三章 节 殡葬(下) 更新时间:2011-01-16 “济舟,济舟,我娘她……” 说了几个字,却只觉得胸中又酸又痛,仿佛是一个迷途了的孩子惶恐无助间突然见着亲人一般,又难过又委屈。再说不下去一个字。 张掖见怀中的人哭的梨花带雨,他从未曾见过卫临潇这般柔弱无助的样子。反倒是他刚进马车时她拿着钗子扎过来的那份凶狠并不出他意料,此刻见她这样,一边抱着她自塌上坐了下来,一边拍着她的背,小心的帮她拭着脸上的泪,心中对她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心疼和怜惜。忍不住的就想呵护她一辈子,再不要叫她受到今日这样的危险,又想到如果不是自己来的及时,或许她就真的有了危险了,不禁心中一冷。 如果失去她…… 张掖不敢想,两峰剑削般的眉不由紧皱。心中叹了口气,用异常温柔的声音哄着她:“我知道,我知道,有我在呢。我上完早朝便告了假,知道你要回娘家的,便直接去寻你了,结果在路上就遇到了八公主,她都同我说了,我便折回头去状元弄那边寻你,却不想你又回来了,因此才赶过来。还好不算迟。” 也许是因着他的温柔呵护,卫临潇心中的那份积了多少年的酸痛,就如决了堤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拾,也顾不得旁边人听到,只压抑着嗓子哭的柔肠寸断的。张掖便也不再说话,只紧紧抱着她,一遍一遍轻轻抚着她的背,把脸贴在她的脸上蹭着。 过了半刻,待她哭的也没有力气,哭声也渐渐小了,就听外面的书墨轻咳了一声,隔着帘子低声禀道:“二爷,还是先回侯府吧。” 张掖点了点头,又想着书墨看不到,才应了声“好”。 等书黑跳上马车,马车开始动了,卫临潇这才自己拭干了泪,看向张掖,想着自己刚才哭成那样,比个孩子都不如,又有些羞赫。那眼巴巴的不知所措的样子,看在张掖眼中,心又是一紧,疼的敦敦的。对着她微微笑了笑,搂着她的手却越发紧了。 卫临潇躺在他的怀中,微动了动,寻了个舒适的位置。 秋日午时的阳光透过薄纱照了进来,明明早上那灿烂无比的阳光还让她觉得尤其荒凉悲怆的,现时却觉得无端的温暖妥贴和倦怠,真想这马上永远都不要停下来,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下去,身边有这样的一个人,这样温暖的怀抱。 又安全又舒适。可以再不想其它的人和事,还有这世间的生离和死别。 张掖见她安静下来,这才问书墨:“刚那些人都逃了?” “没有,死了两个,小人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任何线索。” “回头我们到了卫府,你拿着我的名贴去府衙报一下案。情况都照实说。” “是。” 两个隔着车帘低声交谈了几句便默了下来。卫临潇这才问张掖:“济舟,这次刺杀,是冲着我来的?你觉得会是什么人想杀我?” “嗯,”张掖默了处刻,眉头微锁,又怕她不安,便府下脸对她展颜一笑,“别怕,有我在,以后不会让你遇到这样的危险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把现在风起云涌的朝堂政事说给她听。 “你觉得,今天来的这些人,会是什么人派来的?”卫临潇见他避而不答,却不想就此罢休,重又问了一句。 她心中不是没有揣测,只是她实在没有张掖那般对朝中各方势力看的那么清,了解的那么清楚,也不想无谓的提心吊胆。就算要防,也要有目标才能更有针对性些。 张掖见她问的紧,默了一下才道:“也不单是针对你,大概也有冲着我的意思。” 一石三鸟?如此说来,她早上在铺子里和韩若封还有大皇子萧子元的密会,是有人知道了?杀了她,一是临尘未出来前,断了卫侯势力与别方的联合,二是她死了,临尘便会与张掖生隙,就算支持张掖背后的那一方,也绝不心无旁贷的全力支持。三是杀了她,卫侯若在狱中知道自己的长女被杀,说不定一怒之下,真会联合他而破釜沉舟? 也太高估她在卫侯心中的份量了。就算是她死了,以卫侯这样一心为国家社稷的人,又岂会真的冲冠一怒?徜若卫侯真是这样的人,她们卫家也绝不会是现在的情形。 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定是一个一直藏在背后,并且卫侯没有任何联系的人,否则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卫临潇正伏在张掖的怀中思考着,就听张掖柔声道:“你身体要紧吗?” “我没事。” 卫临潇这才想起自己的身孕来,不竟对张掖有些歉意。 “以后别一个人在外面奔波了,现在情势复杂,轻易涉险的事,再也不要做。知道吗?我早上说过,等我回来,有什么事都交给我。你偏不听。别忘了我是你的夫君,照顾你是我的责任。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为我们的孩子想想。” 卫临潇听他听到孩子,不由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腹部,一时心中满是柔情。便也不管他话中的责备之意,只柔顺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是我鲁莽了。” 张掖见她这样,不忍心再说什么,只道:“临尘不在,女婿半子,岳母的后事,我会尽力按排的。你也不要太伤心。好好照顾自己,都会好起来的。” 说着话,便到了卫府,张掖帮她整理了一下乱了的衣衫,理了一下发髻,两人便下车入了府。书墨自去了府衙不提。 到了后院,便见已搭了简单的灵堂,一应人等都换上了孝服。两位姨娘并几位管事妈妈们都算尽心。卫临潇便同张掖一起换了守孝的衣衫。卫临潇这才去灵堂哭了一会儿。 张掖看着,虽然担心却不好劝,毕竟现在卫家的几个孩子只有她一人在眼前。 府里的人都知道卫临潇有身孕,待她哭了片刻,便过来劝着,让她去休息会儿。卫临潇却执意不肯。她也舍不得大夫人棺前凄凉,就算没有真正的母女那种亲密深厚的感情,她毕竟也是大夫人养大的。何况现在家中又是这样的情形。 张掖陪了一会儿,虽不放心,却也自去忙了。众人劝不了,只能任卫临潇在灵前跪着,几位妈妈们忙进忙出的也顾不上,倒是一声不响的赵姨娘心细,亲自熬了碗参汤过来,让她喝了下去。 到了晚上,一应需要的东西,书白亲送了过来,又和书墨随着府里的人去忙了。张掖偶尔过来说说话,就出去了,晚膳时分,赵姨娘扶了卫临潇去用膳,虽强吃了些,却到底吃不下,只喝了一碗汤,便放下了筷子,赵姨娘又劝了一番,卫临潇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只能强打起精神来,又吃了一小碗米饭才罢。 饭罢问了问张掖等人是否用过餐了,听说都已用了晚膳,这才去了灵堂里继续跪着,心里却担心着紫瑞,也不知道她去宫中情况如何,这都快一整天了竟然还没有回来,难道又被宫中扣下了不成?如果真是这样…… 卫临潇不敢想,正纠结着,就听徐姨娘跑了过来:“姑奶奶,公主回来了,公主回来了。” 卫临潇听了,忙自垫子上爬了起来,却一阵头晕。还好徐姨娘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卫临潇便在徐姨娘的搀扶下迎了出去。 才刚也没注意外面的天,到了屋外的游廊下,才发现天已黑了,屋外的院子里早挂起了灯笼,一轮圆月斜挂在半空中,月华如练,却照得这一府一院的素白分外凄凉。 就见八公主急步自院外走了进来,看样子竟比早上还要憔悴七分,一双单凤眼,红的如桃子一般。看了院中的这番景象,还未说话,已泪盈于眶,却又生生忍住了。 卫临潇忙挣开徐姨娘扶着的手,上前携了紫瑞。心中想着紫瑞这时候回府,大概晚膳也还没用,就转头吩咐徐姨娘:“姨娘,您着人去帮公主准备晚膳。” 说着,便携了紫瑞去了堂灵。紫瑞执媳礼跪拜了一番,又哭了几句,卫临潇便扶着她一起进了左侧的厢房。 厢房里点着几盏烛灯,有风自窗外吹进,烛光摇摇曳曳,明暗间紫瑞那张悲伤的脸却异常沉静。也不过大半日分别,卫临潇却觉得紫瑞似是换了一个人般。 以前何等灵动美丽娇俏又尊贵的人? 人的成长,大抵如此吧? 只是这成长的代价太大。卫临潇却希望她能永远都是初见是披家红嫁衣含羞带俏的紫瑞。 幽幽叹息了一声,拍了拍紫瑞那双冰凉的手。她不知道她在宫中都经历了什么,只是看紫瑞这样子,也不必问了。 反倒是紫瑞开口安慰她:“姐姐,事情也没有想的那么坏,虽然父皇没有答应我的请求,但母妃私下也见了我,她让我再等两日,也许就会有转机。母妃不会无缘无故和我说这样的话。” 殡葬有三日七日九日之分,按大夫人一品浩命的等级,九日殡葬也不为过。只是现在家中的情形,卫临潇只想着大夫人早点入土为安。可这样一来,只怕等不得也要等了。 “事情也不会再坏了,现在我们打起精神来,好生送走母亲才是最重要。”卫临潇开解了紫瑞几句,这才叫人去请了张掖过来商议。 因紫瑞已是妇人,说起来又是一家人,便也不避嫌。紫瑞说了进宫的事情,张掖听了倒没说什么。因他那边的事情也按排的差不多了,略说了几句,三个一起去了大夫人的灵堂前守灵,过了子夜,徐赵两位姨娘便过来劝张掖带着卫临潇去睡会儿,毕竟这几日都要忙,卫临潇又是这样的身体状况,总要留着些力气的。 卫临潇也没坚持,又劝紫瑞一起去歇了。 到了第二日,本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前来吊丧,却没想到还真来了几拨人。一是陶府里的老夫人带着陶晨芙亲自来了,二是兵部的周大人虽没有亲来,却也派了管事过来探望。再就是向来谁也不搭的晋王府里竟也派了人来,倒叫卫临潇心中大感奇怪。 反倒是秦王府和庆国公府没有人前来。卫临潇想了想,倒也明白了其中的关健之处。 张掖却是忙进忙出,待在身边的时候少。卫临潇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因信他也就没多问。 这一日也便过了,到了第三日晚上,见事情没什么转机,卫临潇正感到失望灰心,却又迎来了一个惊天霹雳般的消息。 ------------ 第一百三十四章 节 噩耗 更新时间:2011-01-26 这消息,却是张掖让人把她叫到偏厢里亲自告诉她的。 原来就在昨晚,卫侯已在狱中自杀身亡。而这个消息,张掖也是刚刚得到的。 卫临潇只听到了卫侯自杀,便怔怔的看着张掖一张一合的嘴,世界仿佛都静了,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却一个字都再听不到。 说了几句,张掖才发现卫临潇失神的呆立在那里,两眼空空洞洞,竟象是被人抽走了灵魂一般。一时也说不下去。好在屋里也没有人。张掖便拉了卫临潇,拥进了怀里。 怀里的人抖的历害,张掖实在不忍,便轻唤了一声:“临潇。” 卫临潇似是听到了,“哦”了一声,两眼之中,才慢慢回恢了一些神采。 张掖紧紧拥着她,直到卫临潇抖的不那么历害了,才略放开些。她若是象前几日一样,伏在他怀中哭,他倒还宽心些,惟其这样不声不响的忍着,偏又抖的历害,才让他更为揪心。 默了半响,卫临潇开口问道:“那临尘呢?” 声音又干又涩,没有半星往日的沉静温柔,也没有半星她暗藏着的杀伐果决,竟象是冰石相击之声。 “临尘没事,”张掖扶着卫临潇的手臂,看着她,“你若难过,便哭出来,哭出来会好些。” 生平第一次,张掖觉得语言是何其匮乏与苍白。 谁知卫临潇只是摇了摇头,便争脱了他抓着自己双臂的手,去了灵堂。除了开始时的失神,仿佛卫侯的死,并不让她上心一般。 张掖保持着伸手的姿势,过了半刻才收回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无力感觉在心中翻腾着。紧紧握了握手,除却掌心里的空气,竟什么也没有。 而卫临潇平静的外表下,掩着的,却是她两世都没有感受过的涛天恨意。 兔走死,狗烹享。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心里,汹涌着的,便是这些句子。 好一个自杀呀。尚未定罪,人便自杀了?是畏罪还是不堪受辱?怎样的解释,都不过是帝王的一句话罢了。 卫临潇竟想起《大话西游》里紫霞的那句台词:我猜得到这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局。 卫侯这一死,真是死得其所。 解决了帝王的难题,却也在一定程度上保全了卫府一家人的性命。最后会有怎样的定论,大概也快出来了吧。 她一直觉得,不管是对卫侯,还是对大夫人,甚至整个卫家,自己都是以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来对待的,除了临尘曾陪着她走过最初的一段艰难,并且在临尘的身上寄托着对前世的哥哥的念想,让她有着血浓于水的感情外,她所有的,为着这具身体,也不过只是“责任”两个字,可此刻,为何却难过至此? 果真她命定的就没有父母缘份不曾? 便想起前世早逝的父母,还有卫侯和大夫人的点点滴滴。 嘴角挂着嘲讽的笑,两行清泪,却倾泻而下。一时之间,灵堂里满天满地的素白,甚至整个身处的世界是,都变得模糊起来。 “姐姐,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紫瑞看到她安安静静却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担心的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问道。 卫临潇抬起袖子,拭了拭泪,对着紫瑞竟扯了个安抚的笑:“临尘没事了,这两日,也该回来了。” “真的?”紫瑞一时不知是信还是不信,怔在那里。 “当然是真的。” 却辟开了卫侯自杀的消息不提。 紫瑞愣愣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咋喜之下,想着这里是大夫人的灵堂,便默了。过了片刻,不约而同的,两人都跪着扭到大夫人的棺前:“娘,临尘没事了,就快回来了。” 卫临潇倒还好,反是紫瑞止不住哭了会儿,两位姨娘听了,也甚宽心,见状又难过,少不得也跟着哭了一场,便又劝紫瑞:“世子回来是好事,公主也不要太伤心了。就是大夫人在天有灵,也不舍得的。” 第二天一早,果然宫里就有圣旨过来,那公公竟是当日宣旨卫临潇赐婚并大夫人封浩命的张公公,萧帝身边的老人,也曾和卫侯还有圣上血雨腥风里走过一遭的,上次来定远侯府宣旨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如今才几个日子,卫府竟到了这般境地?心中不免很是唏嘘了一番。 圣旨所言,不过是卫侯狱中自杀,虽原因尚不查明,罪不能定,但卫侯也曾为国效力,卫府大夫人又病逝,圣上感念旧情,特恩准卫府长子卫临尘回府安葬父母。 也算是格外开恩了。 自此卫府众人都暗暗松了口气。由张掖领着跪接圣旨并谢了恩。快到尚午,果然府里有管事的来报,临尘领着卫侯遗骸回府了。 卫临潇一众人听了,忙迎了出去,站在前院垂花门前,卫临潇听着满院的哭声,竟然出奇的平静。 身边的张掖看着她迎风而立,从头到脚的素白,悲喜不明的表情,一舜间便觉得她原来竟离自己那般遥远,心中甚为空慌无力。 扶棂柩而归的临尘虽憔悴却毫发无伤,让合府众人皆舒了口气,又想到卫侯身死,如今见着世子爷不禁又悲从中来,悲泣之声一片。 等安置了卫侯的遗体,重新设了灵堂。看着父母的棺木,两姐弟却相对无语。 “你能回来就好。”卫临潇抚了抚临尘的背,只一句话,却叫一直压抑着的临尘止不住双肩抽、动。却只垂了眼敛,没答一个字。 自此两人并着紫瑞只跪在棂前,一应事情,都是张掖在打理。好在前来吊丧的人并不多,就是张府,张老大人和老夫人也并未出现过,只遣了张治夫妇过来探看了一眼便回去了。庞玉清拉着卫临潇安慰了几句,欲言又止,终究没说什么。反倒是三公子张恬帮着张掖忙了几日,别看他平日一副公子哥的样子,做起正事来,倒也沉稳,交给他的事情,俱办的妥妥当当。 见卫府棂前只有长子长女,其它两位小姐和一位公子一直没有出现,众人心中不免好奇,这种时候,当然不会问的,也不过背地里议论几句罢了。直到出殡前一日,卫临潇被沈妈妈着人请了过去,低声道:“二少奶奶,大事不好了,二公子和两位小姐不见了。” 那么多人看着,竟然不见了? 卫临潇听了,几乎没有晕过去。沈妈妈见状不对,忙扶住了她:“二少奶奶千万保重,书墨已调了人手去找了,不会有事的。” “什么时候不见的?” “今儿一早,服侍的人才发现人不见了。想来是夜里就……” “临尘知道了吗?” 沈妈妈摇了摇头:“世子爷现在的样子,哪还敢叫他知道?书墨把消息按下了,只通知了婢子,并让婢子这来禀报您。” 也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被人掳去了,一是他们听说了家中的事情,偷偷跑了回来。只因要避着人,所以才到现在没有回来的。卫临潇着,便定了定神,问沈妈妈:“是不是服侍几位小姐和公子的人,听说了家里的事情,背地里议论了?” “书墨听说后,就过去查问过了,是这么回事。” 卫临潇听了这话,反倒是松了口气。吩咐沈妈妈道:“这事先别声张,您去跟书墨说一声,继续找人。” 沈妈妈得令去了,卫临潇这厢却越想越是担扰和生气。之所以没有去接他们回来,实在是事情的最终结果还没有出来。虽则因着卫侯自杀,圣上大抵上不会再对卫家赶尽杀绝,但也不排除卫侯最后还是被定罪的结局,如果这样,卫家的几个孩子,定然还会有难,倒不如还让他们呆在外面,以防不测的好。 就算不能回来送父母最后一程,想着父亲和母亲也会原谅的。 谁知道人却不见了。 沈妈妈出了门,卫临潇却跌坐在椅子上。若是临风和临雨他们真的出了事,叫她有何面目去面对逝了父母?都是自己大意,忙着这边的事情,便忘了交行书墨几句,所以这出了这样的事情。 心中又悔又恨。 这一切都是拜那高高在上的萧皇所赐。如果不是他借着保全大萧国的名义找了个烂的不能再烂的叛国通敌的借口逼死父亲,她们这一家子,又怎会落得这样的悲惨?一时倒忘了这些事实在因果相依,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也不再管什么家国安定父亲毕生所愿,只暗暗发誓若是三个弟弟妹妹有事,她拼着死,也要折腾一翻,偏叫萧皇不得安生。 等到日上三竿,沈妈妈又悄悄把卫临潇叫到后院大夫人原先的屋里,卫临潇进去一看,就见临风和临云临雨三人正在屋里,衣衫残破,满脸泪痕。 卫临潇一看,就知道这三个不知死活的孩子这是偷偷自己跑回来了,也不知道在那些人严密的保护下他们是怎么就能偷偷跑出来的。 临风到底是男孩子,见到大姐,上前正要说话,卫临潇已是气极,一个耳光便掴了过去。 “姐,父亲和母亲去了,我们不知也罢了,既知道了,就是死,也要回来陪着父母一起死的。” 临风说着,也不管脸上那舜时就红起来的五个手指印,便跪了下去。 ------------ 第一百三十五章 节 另居(上) 更新时间:2011-01-27 身后的临云临雨见状,一边哭,一边跟着也跪了下去,临云哭道:“姐,你别怪临风,是我要回来的。我们想爹和娘。明知爹和娘去了,还不回来送爹娘最后一程,就是苟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卫临潇听着弟弟妹妹这几句话,原本指着他们的手指也只得无力的放了下来,实在也再骂不出口一句,这些话字字击在她心中,又难过又痛悔,只喃喃道:“你们成全了自己,却没有想过父亲母亲成全你们的心,罢了,既回来了,就换了衣衫,去棂堂里见见爹爹和娘吧。” 沈妈妈闻言,忙叫了外面的丫鬟进来,领着三人出去更衣,又劝慰了卫临潇几句,事已至此,卫临潇也只得打起精神来应付下面的事情。心中想着临风三人虽小,却也有心,不管不顾的跑了回来,不是那起子没心没肺的,又为父亲母亲感到宽慰。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天和十八年八月中秋过后不久,权倾几十年的定远侯卫逸天,于狱中自杀,大夫人病死府中,于这一年这一月的某个秋雨萧飒的日子,以平名之身出殡安葬。送葬队仪,亦很寂寥。 虽圣上并未下旨,满朝上下,却大概都知道定远侯这一门的爵位不保。 自父亲母亲葬礼结束,临尘便一直默默的,卫临潇看着曾经神采飞场的弟弟变得沉敛无语,正要上前交待几句,却不料临尘反倒先开了口:“这些日子,全仗姐姐和姐夫周全,姐姐也快些回府去好生休息,将养将养身体吧。” 张掖倒还好,卫临潇一听这话,却愣在那里。 她和张掖确是打算要回张府的,但临尘突然用这样疏离的语气和她讲话,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卫临尘见她失神怔仲,眼中露出挣扎,也只一舜,便无波无澜。 张掖动了动嘴,终究没有开口。卫临潇便道:“临尘,你如今便是一家之长了,这阖府上下都指着你,姐姐知道你能应付得来,可若有什么事情,你觉得为难的,别忘了跟姐姐说一声。另外,弟弟妹妹们,也要交由你照顾了。你素来稳重,不管我们家遇到什么,姐都相信你。” 临尘听着她把弟弟妹妹几个字咬的重,心中微动,却也不过只是点了点头,想着卫临潇回府,他们家又是这种情况。就是葬礼上,张府的两位老人作为亲家都未曾露面,以后想见姐姐,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由难舍,默了默,终是开了口:“姐,以后弟弟只怕也不能照顾你了。你要保重身体。” 卫临潇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极是难过,不免红了眼。却听临尘又对张掖道:“姐夫,家姐日后就全赖你照顾了。” 说着,郑重的朝着张掖一辑。 张掖伸手扶了,用力握了一下临尘的手臂,这才回道:“世子请放心,临潇是我的妻子,我自会照顾她一生一世。这也是我曾亲口向侯爷承诺过的。” 临尘听他称他“世子”,嘴角不由便露出了嘲讽的笑,又听他后面有关承诺的话,便深深看了张掖一眼:“姐夫以后万不要再叫我什么世子了,称呼我的名字便行。至于姐夫的承诺,临尘信你。” 说完,也不待张掖再说什么,便唤了外面的佟妈妈,遣了人去请两位小姐和二公子过来送姑奶奶回府。 因张掖在,卫临潇便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和几个弟弟妹妹们告了别,换了衣衫,穿着一身素净的丧居服随着张掖回了张府。心中却极不放心临尘几人,甚为凄凉,还好她也早嘱咐了府里的几位老的管事及妈妈们,想来这档口也不至于再出什么乱子。 回府已是华灯初上,再入晴川院,看着满院下弦月下的菊花乱影,竟有隔世之感,卫临潇略收拾了一番,便同张掖一起去拜见老夫人,不出意料的,张敛也在。见两人前来,双双行了礼,张敛只微黑着一张脸,嗯嗯了两声,算是见过。倒是老夫人略问了几句卫府里的情况,亲家的葬礼操办等琐事,唏嘘了一番。 卫临潇身心俱疲,本也不欲多留,见说的差不多了,便打算告辞,不想老夫人刚停了话头,张敛用手摸了摸他那几络美髭,斟酌了一下,对着张掖开口道:“你媳妇有身孕,又如此操劳了这么些日子,还是静养静养的好,府里人丁众多,也不安静,不如就去东郊那边的燃枫院住些日子吧,眼快着枫叶也快红了,那边风景正好,也顺便去散散心。” 张掖一听,眼角不由跳了跳,强忍下心中的怒意,抬眼打量了父亲和母亲一眼,这才淡淡道:“父亲整日政事烦忙,却还有心惦记着儿媳,济舟代媳妇谢谢父亲了,只是岳父母刚刚下葬,临潇也累了这些日子,她身体素来不好,倒不好再奔波,等休息些日子再去静养不迟。” 老夫人在张掖那一眼扫过后,心便凉了凉,当时老爷跟她提出这个意思,她就觉得不妥,只是权衡利弊后,也反驳不得,但她清楚自己这个二儿媳妇在二儿子心中的份量,且这个媳妇自嫁入他们张家,素来做人行事,半分挑不出错来,僻开别的不谈,她心中也是极满意的。哪想亲家卫侯府果真就一败至此了呢? 如今罪未定论,实在也怕日后被牵连。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因此也便应了张敛。本以为要自己开口说出来的,心中正左右为难,想不到张敛倒了解自己老妻的性子,自己开口提了出来。可看儿子的反应,便知道这事大概不好办了。 张敛听了自己儿子的回答,不由怒从心起,冷声道:“我这也是为你们好。” 那“你们”两字咬的尤重。 张掖正要说话,卫临潇却一步上前,朝着坐在上首的两位道:“父亲体恤,儿媳不胜感激。可正如二爷所言,东郊的燃枫院确是远了些,可儿媳娘家近来连番遭遇也实在让儿媳心忧愁烦,本也想着找个僻静的地方静将养些日子,刚好儿媳嫁过来时,有几处陪嫁的院子,还算不错,儿媳本不想着过去住些日子,正不知如何向二老开口呢,难得父亲和母亲心疼儿媳竟为儿媳想到了。这两日,我便着人过去打扫一翻,找个日子就搬过去吧。儿媳先谢过父亲和母亲的一片心意了。” 那一脸的衰切,倒看的老夫人心中不忍,想着安慰几句,却到底因着老爷明显的赶人之意而开不了口,只得强笑道:“如此也好,总强过跑那么远再动了胎气,反倒不美,若要缺人手或是少什么东西,就说一声,我让你嫂子准备去。” 张掖见卫临潇一脸的决然之意,便也不好开口,只想着有话等回院再说吧。 张敛却想着如此也实在比她住在自家的别院里更好些,心中高兴,面上便装着勉强应了。 一出了老夫人的中和院,张掖便沉了脸,等与跟着两个丫鬟隔了一段路,便沉声问卫临潇:“既想着搬出去,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声?” 她原本是想着要搬出去住的,可如今却是你家父母在赶人了,难道她连提出换个地方的权利都没有吗?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而已。” 简单几个字,却噎的张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得恨恨的甩了甩袖子,心中终究舍不得与她置气,忍了忍倒也没再开口,两人默默的回了晴川院。 沈妈妈见人回来,二爷与二少奶奶脸色都不好,也不敢问,只叫幼楠几人上了晚膳,留了人侍侯,便退了出去,叫了跟去老夫人院里的素妗和问夏来问,两个丫头也不知所以然,只得罢了。 用了晚膳,收拾了一番,就听惜竹过来禀报,说是崔姨娘带了小公子过来看望二爷和二少奶奶。张掖本想让人叫她们回去明日再来,好好同卫临潇聊聊,不料卫临潇却开口叫人领了进来。张掖只得作罢,自己去了书房。 这一算起来,也快十日没见了。听荷上前给卫临潇行了礼,卫临潇便让她坐了,缘哥儿多日未见母亲,倒是真的想念,等行过礼,便挨到卫临潇怀里,奶声奶气道:“姨娘果然没有骗缘哥儿,母亲真的瘦了。缘哥儿听姨娘说外公和外婆去世了,母亲会很伤心难过,缘哥儿想着母亲难过,便也很难过。母亲笑一笑吧,缘哥儿喜欢看母亲笑的样子。” 说着话,一双清澈如珠玉般的眼,便满是期翼的看着卫临潇。 这些日子,见多人情冷暖,此刻冷不丁的却被一个孩子的话给温暖了。卫临潇心中一软,便抱住缘哥儿柔软的身体,柔声道:“有缘哥儿这话,母亲便不难过了。” 再细看缘哥儿穿的衣衫,早被细心的听荷换成了素白的绸绫,只在边角压着鸦青色的一圈。便感激的象了听荷一眼。 听荷见状,便也劝道:“二少奶奶节衰,还是想着自己的身子些,您现在可不只是一个人,也要为肚子里的小公子着想,就是侯爷和夫人,若在天有灵,知道二少奶奶伤心难过,也是不忍的……” “我知道,你别为我担心了。”见听荷说的诚心实意,卫临潇心中也有所感,便笑道,“这些日子我的事也多,你多照看些缘哥儿,过两日我便要搬出府去静养些日子……” 话还没说完,听荷便惊慌出声:“您要搬出府去?” 对不起,因忙着要出门,赶了稿子便发了,有虫子回头再捉。最近常有亲们催稿,心里有愧疚又温暖,因为自己写的书还是有人喜欢看的。最近事实在多,我会尽量保证更新的。多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 第一百三十六章 节 另居(中) 更新时间:2011-01-30 话一出口,听荷便想起自己打断二少奶奶的话极为失礼,脸上便有些讪讪的:“妾身,妾身……”,嗫嚅了半响,终究一咬牙,决然道:“这话原不该妾身来说,只是二少奶奶也要想想,您若是这时候出府另居,只怕外面有心的人,会说出些不好的话来,何况对您自己也不大好……还请二少奶奶三思。” 卫临潇不知道听荷原先的性子,只听说她素来是个慎言慎行的,原想着张掖众多的丫环中单她有了张掖的孩子,只怕内里并不象别人看到的那么简单,这些日子以来,她冷眼旁观,见她确是个谨慎的,倒另眼相看了些,谁知她那日本着真心下水救了缘哥儿,倒也无心插柳,赢得了听荷的几分真心来。 别人既真心待她,她虽不能凡事吐真言,却也能回报几分真心回去。她也知道听荷是担心她娘家失势,这时候若是她离开张府,别人会觉得她已为张家厌弃,如果旁人有心,不定她这晴川院里当家主母的位置都不能保了,就是没这层忧虑,难道张掖这样的香脖脖,别人就不能往她屋里塞几个人不成?最后也是个堵心的事。何况她刚怀孕那会儿,为着这事就暗暗的闹了一出了,倘若她人离开,娶个妾室加了通房,更是顺理成章。 只是这会儿也不好说让她出府是府里老爷的意思,她亦有自己的打算。何况如果真发生那些听荷担心的事,她又能如何?有些事情可以争来,可人的感情,却真是争不得的,该你的,便是你的,不该你的,强求又是何必?倘若一个男人的心,是要靠战争一样的争取才能得到的,那对她来说,不要也罢。 想到这里,卫临潇便淡淡笑道:“我知道你番话,也是真心为我作想,我先谢谢你。可我现在也想不了那么多,只盼着找个安静些的地方,什么也不用理会,一心生下肚里的孩子来。经过娘家的那些变故,我的心也淡了。二爷是什么样的人,你是服侍他多年的,想必也了解,有些心,实在也不必操劳。我主意已定了。”顿了顿,又道:“你放心,我会尽已之力按排好你和缘哥儿的生活的。” 听荷一听这话便怔住了,知道再劝无用,又想着卫临潇到了这种时候,心里还惦记着自己和缘哥儿日后的生活,心中自是感动,默了片刻,便正色道:“既然二少奶奶要出府静养,不如就带着妾身一起吧,妾身虽没什么长处,要说服侍二少奶奶,恐怕还不如您身边的丫鬟们更周到些,可妾身愿意服侍您,在您身边也自在些,您就当是妾身自私了。再者缘哥儿喜欢您,您也喜欢这孩子,若缘哥儿在您身边,倒也能为您排遗些寂寞。”说着,听荷便就锦凳上滑跪了下去。 听荷这番话,倒叫卫临潇愣住了。不说她这会儿前途不明,就是旁人看来,她这个曾经的侯府嫡长小姐,这会儿出府单居,也明摆着是张家有意要和曾经风光无出其右的卫府避清关系,事实上张敛原本就不喜欢她,再加上那日内书房里她威胁张敛的事,张敛也必定是厌恶她,恨不得她马上滚的远远的。就算听荷并不知内情,但她卫临潇搬出张家,听荷也曾在这样的深家大院里生活过那么些年,不可能不明白这内里的弯弯道道,再者她毕竟还有缘哥儿这个张掖的庶长子做为依傍,可她偏愿意抛开张府里还算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能不叫卫临潇生出些感概来。 她也曾以为这位姨娘是个糊涂的,那张掖那样的人,偏偏她爬上了他的床,被扔在外面的庄子上,一扔就是四五年,现在看来,抛去当时那事的内情不提,这听荷,倒是个看的透澈的人。 她们说的话,缘哥儿并不听的太懂,见听荷跪了下来,还以为是姨娘让母亲不高兴了,缘哥儿毕间是个敏感的孩子,便有些揣揣不安,搂着卫临潇的脖子,可怜巴巴的唤了声:“母亲。” 卫临潇看他仰着小脸,看着她,眼角的余光却瞥着听荷,心中一软,便叹了口气,伸手去拉听荷,低声道:“又不是没有跟你说过,在孩子面前,不要动不动就跪,你先起来说话。” 听荷见她口气有了松动之意,便也顺势重新坐到锦凳上。 卫临潇沉呤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道:“你的要求,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毕竟缘哥儿是二爷惟一的儿子,想要带出府去,虽说只是陪着我去静养些日子,只怕老爷和老夫人那边,也不会答应的。” 听荷本以为二少奶奶答应了,一听这话,就有些着急,忍不住便道:“二少奶奶……” 卫临潇见她着急,便朝她笑了笑,安抚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你既有这心,我会试着和二爷商量商量的。至于老爷和老夫人那边,若是二爷同意了,便也不难,只是到底成不成,我却不能保证。” 听荷之所以想同她一起出府,卫临潇倒有些明白。若日后晴川院真的换了主母,亦或是以后有了新人,不管哪一种,听荷在这府里的日子都未必好过。而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虽对听荷不亲,却也从来不曾为难于她,相反,一应应该给的,都只有更好没有克扣的。再则她就是留在府里,也得不了张掖的心,听荷若是个聪明的,自然是跟着她的好。 可听荷就没有想过,有缘哥儿在,张家岂会轻易放人?曾经把她放在庄子上不闻不问是一回事,让她跟着自己走,却是不可能的。就算一时能跟着她了,以后,也必是要回来的,如此,还不如一直呆在府中,站稳根基的好。至少现在,她还能为她们谋划一二。若是等真生了变故再回府,又哪里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事实上卫临潇倒是不知道,听荷自她不顾自身安危求了她们母子二人,便从此暗下决心,真心真意的跟随她了。 听荷听了卫临潇愿意她跟着,也就松了口气,她相信以二爷待二少奶奶的那份心,只要她开口,二爷必定是答应的,一时又想起二少奶奶要出府,二爷怎么就能答应的呢?心里想着,不禁脱口问道:“您决定出府静养的事,二爷可知道了?” 卫临潇不欲多说,便笑着点了点头,别过话题。两人说了些闲话,逗了会儿缘哥儿,听荷知道卫临潇在张府里操劳多日,需要好生休息,便告辞回自己的小院里去了。 大概是莲子去通报了张掖听荷走了,不一会儿,张掖便回了正屋,刚好卫临潇洗漱完从净房出来,张掖叫丫鬟们退了,便想和卫临潇好好说会儿话,谁知卫临潇一脸平静的道:“丫鬟们既走了,就由我来服侍您先更衣洗漱吧,也累了一天了。” 张掖见她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也只得先忍了,还有一夜的时间,不急在这会儿,便点头道:“也好,你先息会儿,我自己来。” 说着,就打算自己去净房,谁知卫临潇这次竟十分坚持,跟着他入了净房子。准备热水,递上毛巾,张掖几次想开口,见她一脸淡然,只得逼回要说的话。 只到两人忙完,回屋里息下,吹了灯,放下帐帏躺到了床上,张掖才道:“你为什么要出府单居?若是担心父亲那些话,就应该交给我来处理。” 卫临潇侧身躺在外侧,背对着张掖。此时的下弦月,刚好透过回字格的窗,照进屋里,朦朦胧胧间,屋里的一切都能依稀看的清,卫临潇想着也许再也回不了这里了,心中竟生出些不舍来。毕竟也是住了几个月的屋子。 不由便叹了口气。 这几个月间,她假装两人琴瑟和弦,张掖待她也算有几份真心,她便也由着自己沉浸在这一份自欺欺人的感情里,毕竟一个人孤独的久了,对诸如温暖和爱之类的人间感情,有着一种出自本能的渴望。甚至有时候,她根本不愿意去想将来要发生的这些暴风骤雨。可再怎样的恩宠,也无法改变她风雨飘摇的命运。除非她能抛开卫家,一心一意做一个单纯的张家二少奶奶。可她能吗?就算她能,果真从此就真的能过上王子公主的幸福生活了? 她不是个天真的人,张府这样的权贵之家,她若失去娘家的护佑,只怕到最后依旧摆不脱零落成泥辗作尘的悲剧命运。她还有什么依持?这个男人的真心?可真心能有多长的保鲜期? 假若她真的依仗着这个男人的感情一味沉沦,有一天这所谓的爱也如东流之水,一去不返,她又该如何?只怕更加无法面对吧?既然如此,何不极早抽身而退? 她和卫家的命运,早就不可分割了。如今看着平静,只怕以后还有更艰难的日子在后面等着呢。她赌不起,她也从来不是一个会赌博的人。她只想信她能够管控的东西。 可这些话,她却不能对张掖说,她也说不出口。 也曾幻想过日子就此平静安乐的过下去,和这个人一生一世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可到底,命运还是给她按排了这些。容不得她做驼鸟。 张掖见她只是叹了口气,却不再说话。终是忍不住伸手便把她拉进怀里,紧紧的抱着,见她依旧不出声,不知为什么,心中莫名的就窜出一股邪火来。翻身而上,狠狠的把她压在身下。一手抬起她的下额,就着那淡淡的月色,盯着她的眼,压抑着怒火,低声道:“你从开始就觉得我们的婚姻不过是一场交易,所以,从来就没有想过和我一起,过一辈子,是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人生诸事,从来都不是想怎样便可以怎样的?徜若能够,她难道不愿意幸福和乐的过一辈子不曾? 眼前那张逐渐放大的脸,交织着失望痛若和挣扎,这是她从来不曾在他身上看到过的。他,一直是那样冷静自持的人。 突然地,就觉得心中一阵抽痛。钝钝的,象是被一把没有刀锋的钝刀拉割着一般。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节 另居(下) 更新时间:2011-02-10 “是不是?”这样执着的相问,声音因着压抑而倍显恼怒。 卫临潇不忍看他的眼,别过头,垂下眼睑,扯了一下唇,轻声道:“你压痛我了。” 张掖这才想起她已近五个月的身孕,肚子也一天比一天明显,这样压在她身上,却是会伤了她。可这样的避而不答,答案也再明确不过了。一舜间,只觉得意兴阑珊。 他从来不是因为政治原因才娶她的。他的妻子,只能是他喜欢的,愿意一生一世相携而伴的女子,不是任何人可以用一些别的目的来引他就犯的。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只不过是想保护她,他不想她担心害怕难过。所以他不说,也不能说。他以为她是明白他的。他以为即使不明白全部,可他对她的心意,她总应该懂一些的。 可如今,她竟连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都不愿意给。哪怕是骗他,也好叫他甘之如怡。可惜她不愿意。 这样沉默的对恃,张掖的心已溃不成军。便从卫临潇身上翻身而起,撩了帐帏,翻身下了床,顺手拉过放在床头衣架上挂着的一件家居衫袍,胡乱的套上,径直走到房门前,打开门,三步两步穿过正堂走了出去? 卫临潇一怔,他这是要走,下意识的也至床上起了身,套了件中衫,跟了出去。 就见张掖在跨出堂屋门的一刹那,似是犹犹豫了一下,脚步一滞,大约是听到了卫临潇跟出来的声音,却终究没有停下步子。 卫临潇依着门框,看着他大步流星穿过游廊的背影,心中五味阵杂。在两人感情的对恃里,谁先爱,谁便是注定要失败的那一个。果然。 可,这是她要的结果吗?为什么看着他月下隐隐的背影,自己竟是这样心痛? 又或者,是自己太自私? 张了张口,似是想叫住他,却发不出声音。 只要他能回头,只要他此刻能回头,她就是为他留在张府又如何?再难,也总是能想出办法的吧。 可就如她无法出声挽留一样,张掖亦没有回头。 那样绝决。 守夜的惜竹听到动静,跑出来便看到了二爷墙角处一闪而过的衣裾,还有站在门槛处茕茕孓立的二少奶奶,那张悲喜不明的脸。惜竹看在眼中,秋日微凉的夜里,她只套了一件单薄的中衣,隐隐的下弦月还有满天璀璨的星光下,那瀛弱的几乎不胜一握的身影,让她心痛不已。 二爷和二少奶奶吵架了?这怎么可能,两人平时那般恩爱。 二爷平日对谁对冷冷的,眼中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对上二少奶奶时,才能从他眼中看到掩也掩不住的温暖来。 “二少奶奶,外面凉,您还是先回屋里去吧。” “哦,”卫临潇听到惜竹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张掖刚才走的方向,大概是去水榭书房了,这会儿他也的确没有可去的地方,只是书房那边,他平日从不留宿,秋夜又凉,卫临潇只打算让惜竹叫莲子和莲叶去看看,收拾一番。正想着,就觉得肚子里的宝宝踢了踢她。脸上不自觉的就浮生了抹温柔的笑来。 可一想到张掖的离开,那笑便凝在了脸上,若是平时,她告诉他,宝宝踢我了,他会是怎样的欣喜?不是没有幻想过那样的场景的。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时候。 是宝宝知道妈妈难过了,所以不舍得吗?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她,她还有他吗? 心中一暖,便重新漾出了一抹笑来,惜竹看的心中一舒,就伸了手来扶。 “你不用管我,二爷想起了还有公事未了处理完,去了水榭书房,大概要忙一夜,秋夜凉,又是临水的屋子,你去叫上莲子和莲叶,到水榭那儿收拾一下,二爷若是累了,好将就一夜。不用管我,我自己去睡就是了。” 惜竹听她声音平静,脸上亦带着淡淡的笑意,又想起刚才看到的情形,心中不免疑惑。本还以为是两人吵架了,这样看来又不象。难道只是闹点小别扭?可二少奶奶的性子自己是知道的,不会是二爷使性子了吧? 这样一想,心中倒有些好笑起来,二爷那么个沉稳的人。便笑道:“奴婢还是先扶您进屋去吧,二爷刚走,又不急在一时,回头奴婢再叫莲叶她们去就是了。” 卫临潇见她坚持,也不再说什么,等服侍她上了床,略交待了几句,惜竹才吹了灯烛,门了关,自去忙了。 莲叶稳重,虽心中奇怪,倒也没说什么,去水书房的路上,莲子倒忍不住问了一句,便被莲叱了,也便不敢再问。 倒是张掖,一见两人竟是来收拾让他住的屋子的,原本想着卫临潇父母双亡,又被自家老父驱赶,自己竟这时候与她置气,心中十分痛惜与后悔,原本早平熄下去的火,便又蹭的一下冒了出来,她非但不开口留他,现在这架势,倒是要让他在书房长住了? 也便沉着脸,任由莲子她们收拾了一番。两个丫鬟看着张掖冷的成冰的脸,自然也不敢多说,收拾完,便留在外间服侍。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张掖半夜去书房住下的话,已在整个张府里不胫而走。 张老太太一早起来,将将收拾好,刚在外间的炕上坐下端了茶,魏妈妈便进了屋,用眼色支走了屋里的丫鬟们。 “有什么事值得你把人都支走的?”屋里的几个大丫鬟环,可不是乱说话的人,老夫人笑着问。 魏妈妈福了福身,老夫人让她在锦杌上坐了。 “听几个嚼舌的小丫头讲,昨夜二爷竟宿在了书房里。” 老夫人的笑,听到这话一滞,不由问道:“可打听了是什么事?” 自己的儿子,自己还是知道的,他平常对那媳妇有多上心,她可都看在眼里,万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打自己媳妇的脸。何况昨天晚上老爷刚说了要让临潇搬出去择府单居的话。 “打听过了,没有人知道。就是晴川院里的丫头们,也没有听到两人伴嘴的声音。” 老夫人想了想,叹了口气,到了她这样的年纪,只想着儿女和顺平安,子孙满堂,快快乐乐的过日子罢了。至于荣华富贵,赵国夫人,除了皇家女子,也算大萧国顶尊贵的女人了吧,可却就那样的惨死了,这人啦,活着,再没什么比一家和睦圆满过日子再强的了。 可老爷是个男人,女人的心思他不懂,难道看到卫侯爷的下场,他还没有一点警醒?他做的那些事…… “二媳妇有孕,你去把我每日早上喝的汤,亲自送一份过去。让她好好养身子。” “是,奴婢这就去。”魏妈妈笑着应了,“二少奶奶有您这样的婆婆,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什么福气不福气的,你这张老嘴,惯会说叫我听了高兴的话,”老夫人也不由笑了,却又重叹了口气,“那孩子,不声不响,却也是个值得人疼的。” 魏妈妈想着二少奶奶娘家的遭遇,不免也在心中暗叹了一会儿,却还是拿着笑脸跟老夫人说了几句,这才出了屋。 卫临潇亲自谢了前来送汤的魏妈妈,又打赏了一起过来的小丫鬟们,说是早膳过后去看老夫人,魏妈妈忙辞了,说是眼看着二少奶奶身子一天比一天重了,前一段又伤神,还是好好静养的好,卫临潇也便不再坚持。 送走了魏妈妈,卫临潇便叫来沈妈妈,让她派人去请金掌柜过来,商量了一下搬到哪处院子去住的事情,原自己想着就住在古董铺子后面那处院子的,只是那毕间是闹市,方便则方便,可却不适合她一个少奶奶居住,何况她又有身孕,最后便定在了琼华街那处僻静的三进院。卫临潇一想,那里虽远些,可胜在居住的赴京赶考的一些文人,倒也单纯些。便也满意。既定了下来,书墨便告辞了回头,前去准备了,却是一句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要搬出去。 便是沈妈妈,等书墨前脚刚走,后脚便进了问了,卫临潇早就知道她会问,也拿早就找好的借口搪塞了:“昨夜就决定的,老爷和老夫人都准了,只是回来的迟,还没来得及跟您说,我们娘家最近又这些事,我少不得要帮忙的,住在府里来来往往的又不方便,那好要搬去的是琼华街那处院子,僻静些,我现在身子重了,刚好适合静养。” 沈妈妈听这话,虽感觉不对劲,可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便又问:“那二爷昨晚……” 卫临潇不待她说完,便笑道:“我要出去住的事,也没事先和他商量,刚好去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老爷也在,我就说了,本打算过些天再提的,所以没来得及和二爷说,他心里不舒服,使使小性子,您别放在心上,等过两天,他气消了,自然就好了。” 二爷对二少奶奶,沈妈妈倒是看在眼中的,倒也不大担心。只是二奶奶这事到底做的不对,出府另居不是小事,怎么能不事先说一句呢?本想说卫临潇两句的,一看她笑意盈盈的样子,到底没有说出口来。 卫临潇还以为打消了沈妈妈的顾虑,便让她按排丫鬟们去收拾东西,说是这就两日就要搬了。 “这么急?” “趁着这几天天气还好,若是变天了,又得等,再说过些日子天气冷下来,再搬倒麻烦了。” 沈妈妈一想也是,自去忙了不提。 倒是等到午后,卫临潇正歇在屋里,打算静下心来看会儿书,庞玉清却不请自来,卫临潇忙让人把她请进了屋。 实在惭愧,我坑品真不好,总是断更。现在都不敢说什么关于更新的话了。 另,希望大家新的一年,都平健安康。幸福快乐。 ------------ 第一百三十八章 节 暗涌(上) 更新时间:2011-02-11 庞玉清进屋一看,卫临潇正放下书,见自己进来了,笑意呤呤的下了罗汉床相迎,倒是一怔,难道一早听说老爷赶她的事是假的? “大嫂怎么有空过来?也着人提前说一声,我好提前备上好茶。”卫临潇下了床,笑着把她拉到床塌上坐了,看着心情倒也不错,虽看起来微有些悴憔,可那身素白的衫裙,还有头上那朵微不可见的白色娟花,倒映得她平日的清冷里,多了一份叫人怜惜的柔弱来。 庞玉清便也笑着坐了:“一家人,不过隔着处院子,讲究那么多做甚。” 卫临潇一边听着,一边吩咐惜竹去准备茶水,待丫鬟们都出去了,这才道:“正想着这两天得闲了,找大嫂去,不想您就来了。” 莲蕊与白山的婚事,因为自己娘家父母仙逝给担隔了,虽是孝中,但莲蕊本就是张府里的人,也不必为着这事就再延期的。何况她也要搬出张府去,如果庞玉清那边没有异议,不如别择个日子,把事办了的好。 谁知庞玉清却携了她的手,叹了口气,这才道:“这些日子,真是难为你了,我竟没能帮上你什么……人活着,总要往前看,你也节衰顺变。” 卫临潇闻言,想起逝去的双亲,神情便黯了下来,勉强笑道:“叫大嫂担心了,我没事。正如大嫂所言,总要往前看,若我们一味悲伤,父母九泉之下,只怕也不能安心。” 庞玉清拍了拍她的手:“你能这样想就好,”毕竟是伤感的话题,两人都不欲多谈,何况自己在卫府治丧期间,因着一些无法出口的原因,作为卫临潇的亲嫂,竟只是露了个面,心中也着实惭愧,因此说了一句,便换了话题,“晨间我去娘那边请安,听娘说你要搬出去静养些日子,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个聪明,可怎竟做这样的傻事?” “因为娘家的事,心里总有些烦忧,也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卫临潇笑了笑,庞玉清那样一个聪明人,哪里想不到自己如今处境艰难的,若离开张府,很有可能为张家所弃,可若张家存了这样的心,她就是留在这府里,又能改变什么?何况她意不在此。“嫂子也别尽担心我了,我正想找您问问莲蕊和白山的婚事,本来的婚期,因着我娘家的事,耽搁了日子,您要是没什么异议,不如就近择个日子,把事给办了。” 这会儿还惦记个丫鬟的婚事,庞玉清很是无奈,可也知道卫临潇不想多谈,因此笑道:“你能想着他们的婚事,也是他们的福气,我哪有什么异议,回头找个算个日子吧。你如今身子一天一天重了,虽过了最危险的日子,但到底要注意些,只管好好养养身体,反正都是一府里的人,事情都交给我吧。” “那就麻烦大嫂费心了。”卫临潇笑着,刚好惜竹上了茶,两人便一边品茶,一边闲聊了起来。 “……你要搬到琼华街那边?那里倒是不错,虽僻静,离两边府里都不算太远,若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跟我说,我着人送去,娘早上也吩咐过我了,省得你外面买去,还不一定如意。再说我铺子里的东西也多,你着人去挑些,都算我送你的。” “若有需要,当然会找大嫂的,说到铺子,”卫临潇顿了一下,“等过几天,我的事忙完了,叫吴书白把那房契给您送过去。” “这是干什么?”突然说到房契,庞玉清倒吃了一惊。 “想卖给大嫂,当初买的时候多少银子,给大嫂还是多少银子,若您手头不方便,银子不举什么时候给都成。”卫临潇笑道,“纸包不住火,若是以后被人知道那铺子是我的,倒不大好了。” 什么怕被人知道,是怕张家知道吧。临潇这意思,竟不只是要搬出去另居,还存了别的心思了,也难怪,公爹那样的人,她这是怕以后拖累自己在张府里难做呢,这样一想,心中不免为卫临潇感到委屈,庞玉清暗叹了口气,正色道:“有什么不好的?你勿要想那么多,我与你亲近,不只因你是我的弟媳,也是因为你这么个人。姐姐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别的话我也不多说,只你也应该想想,我们女人,嫁了人,总要依赖着婆家生存的,不是因为我们自己不成,而是世道人情如此。听说昨晚二爷去书房睡了,我们二爷对你,我是看在眼里的,不管为什么,你也不该任由他去睡书房,不说别人怎么看,就是对你自己,总也不好。我们女人……” “大嫂的意思我懂,你也是为我好,”卫临潇笑了笑,“二爷对我素来不错,我心里明白,昨天是我不对,让他生气了,回头我去道个歉。还是说那铺子吧,还希望大嫂能买了去。我拿个房契在手上又没什么用,还得烦神,别到时候地价再跌了,我再吃亏。” 一句话,倒又把庞玉清说的笑起来:“你呀,明明是为别人作想,却偏说的自己占了别人多大便宜似的,你既有这份心意,我收下就是了。” 两人便定下了铺了交接的事情,又略说了些闲话,庞玉清又拿话劝慰了卫临潇一番,待到日落西斜,这才回去忙了。 张掖从吏部出来,任生便低声对他说了几句,张掖微神色微变,点了点头,也不多话,径真上了轿。 任生问道:“大人,回府吗?” “不,去暮苍斋。” 张掖坐在轿内,想着刚才任生的话,上回前去刺杀卫临潇的,竟是二皇子派的人。二皇子争储之心,他不是不知,只是,出一步这样的险棋又是何必?难道他以为别人当真就查不出来是他所为,又或者当初卫侯在狱中时,还发生了些别的什么,致使他情急之中才如此行事? 卫侯死的蹊跷,联系到二皇子的刺杀,张掖心中一动,二皇子居于宫中,圣上那边,他未必没有耳目,不,是不可能没有耳目,可说卫侯是圣上亲自下狱,被暗杀的可能性不大,难道后来圣上亲自去狱中探看了卫侯?并且二皇子事先已经知道? 这样一想,张掖出了一身汗,又心生庆幸,如此一来,张府诸人,因着卫侯的死,圣不必不会再加为难,倒不必他们另想办法保护了。 如此则又想到卫临潇,心中顿时隐隐生痛。 转眼便到了暮苍斋,张掖深吸了口气,收拾好心情,上了二楼的雅间,便有淡淡的茶香飘进鼻中,早有一个护卫静静的守在门外,引着张掖进了门,退出去重又关好门。暮苍斋临近城池,这间窗户对着城外的农田,此时水稻已慢慢变金黄,风过处,一波一波的金色波浪起伏不定,倒叫人赏心悦目。 “济舟,快快坐下。” 张掖收回目光,对着对面的人笑着一辑:“秦王殿下,济舟失礼,让您久等了。” “无妨,我也是刚到,还是坐下说话吧。”秦王看起来脸色凝重。平日疏朗的声音也带着几分沉敛。见张掖依言坐下,这才道:“我找你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同你商量。” “秦王请讲。” 秦王萧策端着杯子,默了一默,才道:“近日早朝,不知你可有注意,圣上龙体,只怕欠安。” 张掖一惊,如果只是单纯欠安,秦王不会如此郑重的找他来说这事。只是圣上每日早朝,倒是极正常的,看不出任何不妥之处来。 “怎么会?” “圣上早年随军,曾中毒箭,因军中条件有限,余毒未清,过了最好的治疗期,这些年一直时有反复,只是知道的人不多,最近几个月,越发严重了,只是太医一直用药吊着,白天倒看不出什么来,到了晚上,情形却不大好,圣有有意瞒着,所以除了一两个太医,并没有其它人知道。漆睦传信过来,我也才知道此事,据漆睦所言,只怕还不只是圣上本身的身体这么简单。” 难道还有人推波助澜?除了大皇子,又会是哪一个?联系到他刚知道的卫临潇被二皇子刺杀的消息,张掖便低声问道:“可查出来是谁动的手?” 问完张掖不免自嘲,若秦王知道,也不必这么急找他过来商议了。果然萧策摇了摇头。 如此萧皇之所以急着对卫侯动手便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张掖便道:“卫侯出事的第二日,贱内曾于街上被人刺杀,还好我及时赶到,方未得手。我命人去查,今日才得到消息,是二皇子派的人。” “果真?” 张掖点了点头。 秦王凝眉,屋里一时静的只闻风声。过了半响,秦王起身,踱到窗前,看着窗外那一片大好河山,叹了口气:“太子无德无能,圣上不是不知,可废了太子,势必又引起朝中动乱,圣上不是不难的,如今二皇子虎视旦旦,如果他将来能是个有德之君,我们也不必如此了,可大皇子毕竟根基尚浅,圣上又并不亲近他,”秦王说着,便顿了顿,这才转回身,对着张掖继续道,“我会查明圣上病重的事,和二皇子是不是真的有关系,你们那边也要加紧布置了。” 张掖应了,心中却苦笑,若是卫临尘知道他姐姐出府,怪罪于他,必是又多了一事。何况他现在心中也不清楚,卫临尘到底对卫侯的事情知道多少,卫侯死的突然,如果没有把他手中的势力尽数交于临尘,他们手中便少了一张最有效的王牌,只怕事情要复杂的多。 ------------ 第一百三十九章 节 暗涌(中) 更新时间:2011-02-16 “王爷,大皇子殿下那边,还请您多烦点心思,卑职最近恐怕不适合与他联络。卑职以为,大皇子这一段时间,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至于事务,还是由我们来处理更妥当些。” 张掖说的在理,现在朝中表面平静,暗中却是风起云涌,萧子元置身事外,亦是对他的最好保护。万一他们的事有暴露,也不会牵连到他。萧策点头:“就照你说的办。只是你家夫人遇刺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的?” “当时便报了官,不过事情被我压了下来,现在看来,还需要做点文章了,我会授意府衙上报,到时候惊动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的兵总张乾,定会想到这件事背后干系重大,若是一般人,倒有可能不去趟这滩子混水,可张乾明面上和卫府没有交往,实在早年乃在卫侯麾下任职,卫侯也算对他有知遇之恩,以张乾的性子,即便不去深查必定会把事件闹大,让圣上知道这件事,到时,若着锦衣卫参与,事情对我们极为有利,即使我们动摇对方的势力,可也能让他们暴露在圣上面前。谁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这件小事上着手……” 这确实是谁也不会料到的一步妙棋,秦王便问:“卫侯之前牵引过锦衣卫的指挥使张风急?” 张掖摇头:“没有,锦衣卫乃是圣上直管,是圣上最信任的人,卫侯不会动用锦衣卫的关系的。不过,现在卫侯自杀,事情又涉及到卫侯后人,即使我们什么都不做,张风急暗中也会深查,只要他查,于我们便有利。” “好,”萧策一直紧凝的眉至此方舒展开来,“你有什么需要我这边配合的,尽管开口。” 两人一番商议过后,便叫外面的守卫传菜,草草吃完,等张掖回府,已近子夜。 而此时的卫临潇,正看着那十几颗散了金琥发呆,明明是用最有韧性的天蚕丝穿着的,怎么会断了线,散了一地。那时,她听着金琥散落在地上清脆噼叭声,就如敲击在心中一般,脸舜时便白了。 那是大婚第二日,在去给公婆请安时,他亲自带到自己腕上的东西,她不是不知道这是张掖殿试时被点状元,圣上亲赐的东西,于张掖有着不一般的意义,而他竟把这样的一个金琥链,当着新婚的礼物给了她,她亦记得那天庞玉清看到这手链时,脸上吃惊的表情,可怎么就会断了呢? 夜深人静,下人们都熄了,她的屋里亦只点了一盏青铜兽小油灯,发着昏暗朦胧的光。正仲怔着,便听到了外面隐隐的声音,接着便是婆子关门落锁的声音。应该是张掖回来了。 卫临潇不自觉的便站了起来,刚一迈步,便又生生驻了脚。复转回身,看着面前那张大而清冷的雕花床塌发起了呆。 毕竟是深秋了,凉夜袭人。 卫临潇躺到床上,熄了灯,拥着锦被,亦还觉得深深的凉意。忍不住便打了个寒噤。 不知道他住在水榭,秋水寒浸,是不是夜里一个人睡着也会觉得冷? 展转反侧间,似是听到窗外一声悠长的叹息,凝神细听,却已寂寂,也不知道道是什么时候才睡着的。半夜警醒,却觉得床前有人的呼吸声,睁开眼一看,只看到黑暗中有一个身影立在床前。 即便有着熟悉的感觉,卫临潇也欲翻身而起,无奈身子越发重了,只得拥着被低声喝道:“是谁?” “别怕,是我。”张掖低声答道,本来只是心里挂念,想过来看看,却没想到她睡的警觉,竟然醒了,又有些心疼,上前帮她掖了掖被子,“好好躺着,你一个人,夜里外间也不留值夜的丫鬟,若是想喝点茶水了怎么办?难不成还要自己动手?这些丫鬟们,真是越发不上心了。” 卫临潇听着素来寡言的张掖一下说了这么些话,真是五味陈杂,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张掖见她无语,默了一下,便道:“你好生睡吧,我……回书房了。” 说完,便迟疑着收回放在被子上的手,欲要转身离开。 “济舟,”卫临潇不禁脱出而出,“别走。” 张掖听到她轻柔的声音,脚步一滞,回身看她,只见黑暗里,那双看着他的眸子蕴着一层朦朦的泪水,却尤显的清亮如星。 这是他的妻子,是他渴望用一生去疼惜照顾的人,可他却气她从来不曾信任过他,亦或也是信任的,只是那点信任,不是他要的。他希望她能把自己交付给他,象这世间所有的女人一样,可,她到底是不同的。他明明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如此,他又气什么呢。 卫临潇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自己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炙热的胸膛,还有他的心跳,都让她觉得这些日子的不安和孤独感一下子便没了。她这才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深深的植入她的心里。那些自我的抵抗,一个人的挣扎,在他的怀抱里,通通都化成了云烟。 偎在他的怀中,卫临潇放弃矜持,索性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伸手拥着的脖子。 “对不起,济舟。我……” 张掖用指尖压住她的唇,拭去她眼角的泪。搂着她腰的手,紧紧抚着她渐渐粗了的腰,脸上便漾出了一抹笑。 “傻孩子,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我只是心疼你,想守着你,保护你,不想让你操心受累,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可我是你的夫君,你想要守候的,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可以帮你守候。” 张掖从未曾如此这般向她敞开心心扉的话,听在卫临潇的耳中,心里便涨满了又幸福又酸楚的感觉。这个人,原来自己在他心中,有着这样重的份量。她实在不该一味的只为了自己而一而再的推开他。 可如果她留下来,她又实在不放心临尘他们,在张府里,她能为娘家做的事情也实在太少了,她不能不小心,更不能露出珠丝马迹,把玉军的事情暴露也来,否则,只怕临尘还有她死几次都不够的,那父亲和母亲在天之灵,真的是死不瞑目了。她必须设法周全他们,解决玉军的事情,就算出去了也不能做什么,至少自己还能及时的掌握信消,不置于两眼一抹黑,任由事情发展。 心中正纠结矛盾,就听张掖柔声道:“定了搬到哪处去住了吗?书墨和书白也忙,我明天让薛咏去帮你,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去做就是了。” 留她在府里,只怕她也无法安心,她之所以要搬出去,他不是不知道真实的原因的,索性就让她放手去做的好,何况父亲又是那样的态度,他亦不愿意为了自己而委屈她:“只是搬出去可以,若有什么为难的,你必须要跟我讲,别忘了,你是我的妻子,还怀着我的孩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怀里的人,轻轻的点着头,张掖虽说了这些话,可到底不放心,忍不住便絮絮叨叨的说了些平常要注意什么,饮食要当心,衣衫要暖和之类的话,等她说了半天,那边开始时还嗯呀两声,到后来竟一点应答都米有了,他这才发现,临潇已沉沉的睡了。不禁好笑,自己万般不舍,烦了这些神,她倒好,自己就睡了,又想着大概是这些日也累极了,昨夜自己又弃她而去,她不知道多不安,估计也是一夜未睡,又心疼莫名其妙。便想着以后,定不会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到了第二日,惜竹领着丫鬟们过来服侍卫临潇起床,见二爷在屋里,刚穿好衣衫,正要去净房里洗漱,不禁愣了,却也高兴的忙又吩咐了素呤和问夏跟去服侍,自己则服侍着卫临潇起床更衣。又见卫临潇脸上又不见了昨天的忧寂之色,虽平静,倒能看出几份满足和幸福来,悬了两天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心里高兴,脸上便显了出来,卫临潇知道她笑呤呤的在高兴什么,便也只是装着没有看到。 等张掖去早朝,卫临潇用完早膳,息了片刻,果然薛咏便过来求见,说是大人吩咐的。卫临潇不愿泼了张掖的美意,也就顺势找了几件事让薛咏去办。 而此刻卫侯府外书房里,卫临尘的脸却寒若冰霜。 “你说的可是真的?大姑奶奶要搬出张府里去琼华街那边单住?” 卫忆山是卫府里的总管,没准的消息他当然不会乱说,可卫临尘听了心中怒火如织,忍不住还是问了。 张掖这个混蛋,卫临尘暗自咬牙骂了一句。 卫总管便回道:“爷您亲自吩咐的事,小人不敢怠慢,这几天一直让人注意张府的动静,这消息千真万确,昨儿派去的人就来报了,小人怕有差池,今天又叫得力的人去确定了一下,这才来回爷的。” 卫临尘紧握着的手指关节渐渐发白,端着的茶盅狠狠的顿在了桌上:“卫伯,你去准备一下,我现在就去张府。” 张家那老匹夫欺人太甚,父亲虽然去了,可他们卫府,还没有真倒了呢。 一想到姐姐受辱,卫临尘恨不得此刻便拆了张家,又想到张掖,当初信誓旦旦会照顾她一生一世,如今竟然一任姐姐被逐出府而没有任何表示,非但如此,还抛下妻子,这样的时候去住了书房,自己和父亲,都错看了这混蛋了。 卫总管也算看着自家爷长大的,从来他都是个风清月明,对谁都温言有礼的人,这般咬牙切齿的盛怒,是从未见过的。见他吩咐自己,也不敢说什么,忙出去准备了。 ------------ 第一百四十章 节 暗涌(下) 更新时间:2011-02-18 卫临尘等卫总管走了,站在书房的廊沿下平息了一下心情,这才一脸平静的去了后院,紫瑞素服素面的正端坐在厢房里置着的绣架前绣着为临尘准备的一条银底墨线的腰带,临云和临雨一个在边上帮着分线,一个手里捧了本书在看。这样静谧温馨的画面,看在眼中,临尘刚刚才中的抑郁之情,也去了大半。 三人见临尘进屋,俱忙着站了起来。 “你们自玩你们的,”临尘朝着两位妹妹微笑着吩咐了一声,又转头对紫瑞笑道:“把我那身世子常服找出来。” 采蓝采绿两个丫鬟听了,就要上前帮忙,紫瑞见他要的是官服,心中有事,就示意她们出去,自己来服侍,这才跟着临尘进了内室里:“快用午膳了,您这是要出去?” 见隔了帘子,两个妹妹大概是听不到他们讲话的,临尘便低声道:“我去张府看看大姐。” 这个时候?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紫瑞便细细打量了一下临尘的神情,也没看出什么端的来,又见他只说了一句,便停了话题,知道他不想细说,也便装着无事的从衣架上取了那件绯色的衣袍,帮临尘穿上:“要不,我和您一起去?” “不用,”临尘笑了一下,知道自己突然换了正式的衣衫,这时候去张府,紫瑞必定担心,便又跟着解释了句,“你若跟去,下人面又得跟着准备,倒担误时间,你不用担心,没什么事,我就是突然想看看大姐去。” 若只是想看看大姐,又何必巴巴的换这身衣服去?紫瑞见他不愿意说实话,也就顺着他道:“见到姐姐,也代我们问声好,等日后有空了,我再带着妹妹们去看望她。” 说着,帮临尘系好玉带,亲送他出了门。 见哥哥身着官制的衣衫出门,临云和临雨也微有些吃惊:“嫂子,哥哥这是要去哪里?可是出什么事了?” 近来家里的遭遇,让两个原本天真烂漫的女孩子也变得极为敏感,看着两人脸上不安的表情,紫瑞就有些心疼,拍了拍近身的临雨,笑着安抚:“哪里有什么事,你哥哥是见位重要的朋友,怕失了礼,这才换了衣服的。” 临云和临雨到底年纪小,听嫂子这样说,也就放了心,紫瑞便岔开话题:“快尚午了,你们早膳也没吃什么,若是饿了,我叫人先送些点心过来?” “不饿,”临雨摆了摆手,“我还是帮嫂子分线吧,您不是说今天要把这腰带绣完的吗?” 紫瑞趁势坐了下来,拿起针线正要动手,临云却道:“看了半日的书,也有些累了,嫂子,我到园子里转转去。” “去转转也好,只是别呆久了,一会儿就该到用午膳的时间了。”紫瑞一边叮嘱她,一边起身叫了外面守着的丫鬟过来,“你们跟着二小姐,好好照料,近来天气渐冷,别让二小姐冻着了。” 碧玉和碧荷忙着应“是”,跟着临云出了屋。 紫瑞透过窗户,看着临云纤弱的身影,不禁有些发呆。便想起自己大婚那晚初见见到卫家姐妹三人的场景,大姐端庄雍容,三妹妹精灵一般,二妹妹懂事体贴,又俏皮可爱,可曾经那样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如今脸上却一丝真实的笑容也见不到了。每每看她在哥嫂面前强作欢颜的样子,紫瑞就觉得难过。 可哪有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遭遇家门大变,父母又亡,夫家连个声音都没有就取消婚事后,还能笑得出来呢?何况三年守孝期过后,她也十七了,卫家如今这样,若再想找门合适的亲事,又如何谈得上容易?再则,也不知道今后,家里还要再遭遇些什么呢? 这样一想,便幽幽叹了口气,抬眼一看,临雨只用心分着手中的线丝,忙堆了笑,倒是临雨听她叹气,安慰道:“嫂子是在担心二姐姐吧?您不用担心,有时候我逗二姐开心,二姐姐反倒安慰我呢,说虽然父母去了,可我们还有疼爱我们的哥哥和嫂子,比别人要幸福得多。再者,临雨也觉得,虽是爹爹和母亲都不在了,可我们兄妹们在一起,嫂子又是这般疼我们,我和二姐姐都是极知足的,若是嫂子以后能再为我们添个小侄子,我们就更开心了,就是爹爹和母亲知道了,也会保佑我们的。” 紫瑞见个八岁的小丫头,长长说了这么一串话,既让人窝心,又叫人心里酸酸的,便笑着抚了抚她头:“父亲母亲若是知道你们这么懂事,也会放心的。三妹妹说的对,我们一家子平平安安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强。” 一早书墨便进府见了卫临潇,说了这两日琼华街那边的院子便可收拾好了,又说了些铺子里的事情,倒提起前一段有人当了块两尺见方的黄金耀,黄金耀本就罕见,这么大块的石头更是千金难寻,过了当期,主家也没有来赎回去,倒成了死当。卫临潇便问他是什么人当的。书墨说只是一般从商的人。卫临潇见不是什么贵胄之家,料想也不会有什么事,想着三公子张恬必定喜欢,前些日子他在卫府里忙前忙后的,也该表点谢意,就叫书墨送了过去。 书墨一回去,就着人把那块珍石送进了府,卫临潇看着也极为咋舌,端祥了片刻,就叫了几名小厮过来,给三公子的天工院送过去,刚按排完,沈妈妈就亲自过来禀报,说是世子爷过来看她了。 卫临潇也没在意,只以为临尘不放心他过来看看,又见沈妈妈欲言又止,便问道:“妈妈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世子爷是着世子常服来的。” 卫临潇听着一惊。这是特特来找她的,还是有什么事办完了路过? “只带了随身的长随,还是?” “听二门的人说,卫总管也跟着一起来了,还有几名家丁守在外面。” 卫临潇的脸色便沉了沉,若不是出了别的事,便是她出府而居的事情,临尘知道了,可不管为什么,这种时候,也不应该穿着他那身官制的衣服出来招遥。 “快把人请进来。” 沈妈妈这边出了门,卫临潇也整了一下衣衫,坐到了正屋里,却没有迎出去。 临尘进了屋,进卫临潇正襟危坐的等着他,倒是一愣,旋又笑道:“我在外面办完事,顺道来看看姐姐。” 卫临潇看他言笑晏晏的样子,也只好指着边上的椅子,淡淡道:“坐下说吧。” 等丫鬟们上了茶,都退了出去,临尘这才开口:“虽姐姐回府也没几日,但紫瑞心中着实挂念,两个妹妹也极想姐姐,早上出门前,紫瑞便让我顺道来看看姐姐,想接姐姐回府住些日子,如今家中的情形姐姐也知道,紫瑞是个没经过事的,家里难免有些乱,按理姐你身子日渐重了,不该来烦你,可我们家里着实也少个压得住事的人,我又忙,实在也顾不上,少不得要劳累姐姐些日子了。” 卫临尘说完,便打量着卫临潇,就见她放着茶盅,顿了顿,才开了口:“你如今是一家之长,紫瑞便是当家主母,何况她贵为公主,又不是个一味天真不懂事的,哪里就轮得到我这个嫁出去的姑奶奶回去当家了?说出去倒叫人笑话。我这几日也刚回府,事情颇多,实在也抽不出时间来。她们若真是想我了,哪日得闲了,抽个时间来看看我,虽两家隔了几条街,到底一城里住着,又不是千山万水的。至于家里的事情,若紫瑞管着吃力,便让两位姨娘从旁协助,何况还有许妈妈和赵妈妈,两位也都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帮着母亲管家这么些年,交些事情给她们,总不会出错的……也快到午膳的时间了,你既来了,就用过饭再走吧。刚好沈妈妈做了些菜,你以前最喜欢沈妈妈做的饭菜的。” 临尘听着这番话,象是姐姐存心与他打太极一般,句句滴水不漏,便也不愿藏着掖着了,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听说张老大人要赶你出府,姐,你何必委曲求全?弟弟就是再不济,也不会一任自家亲姐受辱。我今天来,就是要接你回府的。张家若是有什么话,到时候找我谈就是了。” “你若是真心为我作想,为我们卫家着想,就不该胡闹,”卫临潇气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临尘骂道,“多大的人了,听风就是雨,你这番情,我承不起,九泉之下的父母知道了,也会怪我。你这是要陷我不孝吗?我卫临潇可没有你这样弟弟。” “我怎么胡闹了?难道我眼看着自己的姐姐被夫家逐出家门,却不闻不味,那爹和娘九泉之下就安心了?还有张掖那混、帐、东、西,当初是怎么许诺的?回头我再找他算帐。” 卫临潇怕的便是事涉自己,临尘做事偏激,现在这样敏、感的时候,他们一点错都再出不得了。稳了稳心神,重新坐了下来,沉声道:“谁告诉你我被张家逐出家门了?出府单居,是我自己的主意,我是近来着实累了,想找个清静之所好好休养,为此你姐夫还同我置气,责怪我想出去住却不同他事先商量,我这边好不容易刚得他谅解,你便过来胡闹,还穿着你的世子服过来,那身衣服是你这个时候能穿得的?你让我怎么说你?” 张掖去住了书房,原来竟是这个原因?临尘一时怔住,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又深怪自己鲁莽。想了想,便知道自己的姐姐为什么要出去住了,张府里大家深院,诸事不便,姐姐是为了他,又感内疚。可他相信至少张敛确实表示过要自己姐姐出府另居的意思,要不然姐姐也不会这么快提出来单过的。心里依然生气,便道:“张掖还算有点良心,可姐也不必瞒我,张家未必就没有让姐姐出府的心思。姐是张家明媒正娶回来的媳妇,就算要静养,张府里这么大一处府邸,可不比我们卫府小,就辟不出一住僻静的院子了?再说,你现在身子越发重了,哪能搬来搬去的?没的倒伤了身子。照弟弟看,还是待在府里的好。我回头去看看老夫人,跟她说说。” 卫临潇原本生气也有一半是装出来的,听了这话,又觉得好笑,搬出去怕她伤了身子,可刚刚口口声声要接她回去就不怕伤着身子了?可又一想被他这么一闹,也不都是坏事,到少传到外面,也给了别人他和张掖有矛盾的假象,便抿了抿嘴,笑骂道:“说你错了,还不认,什么张掖张掖的,那也是你叫的?他可是你姐夫。” 临尘便有点不好意思,先头生气,哪里还肯认这个姐夫,这会儿知道自己误会他了,汕汕的笑了笑。 卫临潇知道他也是关心则乱,又见他这样,倒有些小时候在她面前做错了事的无措样子,心中一软,便柔声道:“姐也知道你是关心我,可你现在不比以前,凡事要多想想。你这一闹,也不尽是坏事。老夫人那边,你待会儿去问声好,别的就别再多说了,就象刚说的一样,办完事顺路过来看看的。至于我,必定是要搬出去住的。你若是真心为我好,回头把我以前院子里我惯用的东西送些过去,就算是体念我了。” 临尘却不想姐姐再为自己牺牲她的生活,便想再劝劝她,卫临潇知道他要说什么,便摆了摆手。 ------------ 第一百四十一章 节 浮出(上) 更新时间:2011-02-20 起身走至东窗下,那一身雪衣,不染半分世尘,惟有微微隆起的腹部,带着些人间烟火之气。立了片刻,再回头,映在临尘眼中的,已是一张满溢着温柔笑意的脸。 “临尘,你的心意姐姐知道。你不想因着你们而连累我。可你是否想过,若是你和几个弟弟妹妹过的不好,姐姐能否在这世间安然活着?这世间富贵荣华,不过是过眼浮云,惟有血脉亲情,是人无法抛弃的。我若要为你们做什么,并不单只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自己。徜若你们不在身边,亦或是在我身边,可……,姐姐就算锦衣玉食,可还能有半分快乐?” “姐……” “我总记得,那年我大病初愈,忘了自己是谁,每日里恐惧害怕,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记得你带我出府,那天阳光那么好,风吹在身上也暖暖的,你在我身边,让我觉得自己在这世间,并不是孤身一人,还有关心自己的亲人,是你让我觉得自己有一个家。若没有你,我能否在这世间开开心心的活这么些年?能否有现在的锦衣玉食?如今,你却要我弃你于不顾,临尘,你告诉姐姐,换作你,可能做到?” 临尘一抬头,便看到大姐浮着温柔笑意的脸上,双眼却含着泪。听她说着小时候的事情,那些往事,点点滴滴也在脑海里闪过,不禁双眼酸涩。 “姐,我都听你的。你让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就是了。只是你也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 卫临潇点点头,这才着临尘重新坐下低声道:“有些事,实在事关重大,我不得不与你商量着办,不是姐姐不信任你能否办好,实在是不放心你。我若住在这府里,诸事不便,那些事,也不敢在这里谈。所以才想着搬出去。你不怪我处处管着你就好。” “我哪里不知道姐姐是为我好,又怎么会怪您。以后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临尘不安的又要站起来,被卫临潇给按在了椅子上。 就见卫临潇又笑了笑:“好了,你既不爱听我这样说,刚才就不该说那些话,回头等我搬到琼华街那边,我们再好好聊聊,现在还是去老夫人那里问个好,等用了午膳再回去。” 两人去了老夫人处请安,老夫人本来听魏妈妈说卫府的世子爷穿了世子常服过来,本就心惊,正思量着该不该着人去那边请人,倒见两人面色无漾的过来了,卫世子又客客气气的说了一翻感激三公子张恬前些日子在府上帮忙的话,说是今日过来只是顺道看看家姐,改日再郑重登门致谢,老夫人听了虽脸上不露声色,心中却微感惭愧。可到底自己有些事情上实在也作不了主,只得客气了几句,说了声应该的。 又留了临尘在府里用膳,临尘应了,老夫人长松了口气,忙着叫人去办,两方都没提卫临潇要搬出去的事。而卫临潇过来之前,也早让人去府门外告之了卫总管一声,让他先回府,世子留在这边吃饭。卫总管听了,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他真怕世子爷一时生气,闹的凶了,于自家实在不利。 等到午后卫临尘回府,两位妹妹也各自回了院,临风虽不再入学,整日也尽留在自己院里读书的,屋里只有紫瑞在守着,见他进屋,忙迎了上去,见他神情间一派轻松,料想若不是事情办的顺利,就是大姐那边让他放心了,悬了半日的心,也总算安放下来。 卫临尘便把卫临潇这几日要搬到琼华街的事情简单说了,紫瑞听着又是心惊,正要细问,临尘便道:“不过是大姐想着呆在张府里,人多事杂,想静养静养罢了。刚好姐夫也支持,那边二老也同意了。我想着大姐搬出来也是好事,反倒能和我们这边走的勤些,对了,你回头抽个空,把大姐原先住的徐呤院里她惯用的东西收拾出来,我们给琼华街那边送过去。” 听到临尘这样说,紫瑞便对他早上物物换了衣衫去张府里的事情心中有了数,想来原本是去兴师问罪的,如今这话,估计是大姐想法子说动了他。不过,大姐搬出来也好,紫瑞便也高兴的应了。 两日间,便叫人收拾好了一些家具,让人送了过去。卫临潇九月初六便搬了新居。因在孝期,不便铺张,只庞玉清去道了贺,也不知道陶府里怎么得知的,陶晨芙亲自来看了她。因她和大皇子的婚期定在了十一月,也忙的很。等待婚嫁的女子,不便在外久留,只坐了小半日,和卫临潇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去了。 等一切重新收拾妥当,卫临尘便同紫瑞带了弟弟妹妹来探望。紫瑞了解个中内情,倒没什么,临云和临雨是真的高兴,反倒是临风毕竟大了,虽然哥哥嫂嫂都没说什么,大姐也是看着对新居极满意的样子,可他心中却很忐忑,又不敢问,只好拿着担忧的眼神,不时打量上卫临潇一眼。 人多嘴杂,临云临雨又不懂,卫临潇虽知道临风担心,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对他不时安慰的笑笑。一家人一直在一起聊到晚膳时分,索性留下来用了膳,临云临雨舍不得走,但想到大姐身子不便,若留下来过,少不得又要她操心,这才万分不舍的随着哥嫂回去了。 几日间张掖却没有在这边留宿,只是晚上从吏部衙门里出来,顺道来看看坐坐也就走了。听荷却带着缘哥儿过来看望了几番,卫临潇想着这样也不是事,虽听荷再未提跟着她的话,她心里倒知道听荷实在是极想的,再则缘哥儿也粘她,便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张掖说说。 那天卫临潇用过午饭,小睡了片刻,沈妈妈便让问夏过来禀报,说是西山别院的孙总管求见。卫临潇收拾了一下,就出去见了。 大概是韩若封事先同他商量过,等丫鬟们上了茶都退了出去,又见沈妈妈亲自在外面把守,孙总管倒也开门见山,把西山别院的内情,一一向卫临潇详细说了。 卫临潇虽事先想过父亲在西山别院那里必定留着些什么,却没有想到,那处大院子,竟然还有那么些秘密,也是心惊肉跳。 等孙总管说完,卫临潇足足默了半刻钟,孙总管也不催,只坐在那里垂首等着。 卫临潇把他说的那些惊涛巨浪般的消息都消化了,又一一想过,这才开口道:“韩若封负责军响,你负责保管分配,那玉军却是由谁统领呢?父亲事先又是如何按排你们以后行事的?既然孙总管你今日对我说了这些,想来,也不会再隐瞒什么了吧?” 一字一顿,孙祖辉听着便心中一禀,却想也没有想,便答道:“侯爷身前,并没有特别安排过,只是让属下们见机行事,若是世子爷能安然脱身,玉军日后如何,便听他的按排。至于玉军的统领,世子爷却是认得的,想必二少奶奶也曾见过,便是曾跟着秦将军的上官泉。韩若封已派人去请他,想来这几日就该到京了。属下们日后都听令于世子爷。” 回答的如此迅极,想来来之前,便已想好了。可听命临尘,临尘不过在军中两年,这么大的担子,他又如何担得起?父亲在时,建了玉军,不过是留在暗中领军作战的利器,如今于临尘,这利器却有自伤的可能性,而且这可能性太大。虽然父亲留下玉军,想来这些人都是忠心耿耿之士,只是临尘不可能再为大萧国领军,玉军慈事体大,又绝不可能交由别人,这不是烫手山圩又是什么?父亲到底意欲何为?留着玉军的利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偏偏这孙祖辉又说父亲身前并没有按排。难道父亲是想着若他自缢,也不能换得萧皇放卫府众人一条生路,便让临尘利用玉军,来与萧皇或者是意欲上位的皇子们谈条件吗? 以父亲为人,这又怎么可能? 卫临潇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再想了。可玉军她已立意绝不留下,至于如何解散,解散后那些人又该如何安置,却也是极为头痛的一件事。 正沉呤着要开口,却又突然想起玉军的将帅乃是秦叔叔手下的人,难道秦叔叔也知道此事?可孙祖辉没说,她更是不好开口相问,就算是,这事也是不能问的。万不能再牵扯上秦叔叔了,此事一旦外泄,秦将军现在是大萧国最重要的外疆守将,父亲已是不在,若他也出了事,于大萧国如今的风起云涌中,实在是平地惊雷,必然会掀起涛天巨浪,那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我一介女流,这些事也实在不懂,可孙总管既然对我说了实情,我也少不得要跟世子爷说说,这样吧,我会请世子爷过来一叙,到时候等上官泉进京后,再把韩若封请过来,以后的事,你们一起商量着办。世子爷涉世不深,以后还要孙总管和韩公子等人多多帮扶,我这里,就先谢谢你们了。” 一般的妇人,听到这样的秘情,只怕早就惊惧惶恐,哪里还能说出话来,不想二少奶奶虽沉默许久,却看不出一丝害怕来,非旦如此,刚才一番话,虽没表明什么,却也镇定如常,甚至平平常常中还做了缜密的按排,确实,他现在明面上是卫临潇的陪房,来找她的确正常,可若和世子爷交往,实在是不便,何况难保世子爷那边,没有人暗中窥探。 “二少奶奶太客气,这些本就是属下们该做的。” 自称是属下,而不是往日的“小人”,卫临潇只当没有注意到这中间的分别,端了茶盅,意欲送客,孙祖辉见状,便告辞出府。 卫临潇却没有马上派人去请临尘,而是细细想了一日,到了第二天,让沈妈妈做了些点心,说是给紫瑞公主等人尝尝,暗中却吩咐沈妈妈,递了话给临尘。 ------------ 第一百四十二章 节 浮出(中) 更新时间:2011-03-03 卫临尘也是隔了一日才去了琼华街看望卫临潇,等沈妈妈领着丫鬟们退了出去,临尘这才收起笑脸,神色郑重的坐了下来,顾不上喝茶,便问起卫临潇与孙总管见面的事。 卫临潇一一说了,这才道:“……上官泉这两日就该入京了,若是早,今日就应该到了。孙总管和韩若封的意思,这人你必定是要见见的。我想着,你与他们见面,必定会涉及玉军日后的按排问题,正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此事体大,我想先听你说说。” 来前临尘已想了两天,身为男儿,谁都想立一番功业,有玉军在,他手中便如有了一柄利器,实在可以助他事伴功倍。可如今不同往日,这柄利器,一旦为外人道,便可致他全家于死地,何况眼下卫家本就风雨飘摇。父亲以死明志,为卫家争得于绝境里争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不能再冒任何风险。再者,就算有玉军在,他现在也得一退再退,且别谈什么建功产业,保住全家的性命也是现在最重要的。那么玉军,他就必须舍弃。 可那样的一个存在,让他烟消云散,又谈何容易? 临尘剑眉紧凝,半日方道:“玉军不能留,可如何散,我还没有想好,孙总管和韩若封且不说,我若有意,他们就算心持异议,也不至于不听,但那上官泉在外多年,我毕竟不是父亲,倘若他心中另有所想,便是麻烦。所以,这事还得徐徐图之。这次见面,我先试探试探吧。” 临尘能这么想,卫临潇暗中松了口气:“你能这样想就好,”此事确实也急不来,现在首要的,便是要弄清楚上官泉与韩若封等人的想法。临尘年轻,父亲又去的急,他现在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控制这几个人,更何况上官泉手握重兵多年,一朝放下,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姐姐所思正如你所思,可这事万不能大意,一定要慎思后行,你先看看他们的意思吧。等你们聊过之后,我们再定一个可行的办法来。” 见大姐也是这个意思,临尘便点了点头:“见上官泉之前,我还须得先去见见韩若封,倘若能先争取他的支持,这事把握便大了些,至于孙祖辉,他是跟了父亲多年的人,若解散玉军是父亲的意思,无论如何,他必定是答应的。” “可父亲生前似是并没有向他们透露解散玉军的意向来,”卫临潇摇了摇头,“前日见孙祖辉,我不是没有问过他父亲可曾对玉军作了按排。” 临尘一笑:“这个姐姐不用担心,姐难道忘了,最后与父亲在一起的人,可是我。再者,解散玉军这样的大事,若非父亲的意思,他们又怎会想到,玉军,可是我手中最好的筹码,单从我个人来考虑,我又怎么会放弃?是以,我若说是父亲的遗愿,他们必定不会怀疑的。” 如此甚好,卫临潇心中虽不能完全放心,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卫临尘因已与韩若封约好在城外的一个小茶庄里见面,叮嘱了卫临潇几句,便要告辞。 “你如今身份特殊,轻易出城也太扎眼,还是注意些的好。” 临尘便给了卫临潇一个按抚的笑:“我和韩若封都不是冒失的人,姐你不用担心。韩若封在京中经营多年,若是连出个城都办不到,他也不配我如今的倚重,至于我,姐姐更应该放心才是。” 临尘从来不是冒失的人,卫临尘听了便笑着送他出了院门。院门的书华早在那里守着,见临尘出了院,忙迎了上来,跟着去了。 如此安生过了两日,书白借着回事的机会,告诉卫临潇世子爷已同那三人会见过了,至于祥情,他却不知道。 卫临潇便也没有多问,临尘既让书白来吱会她一声,想来事情谈的还算顺利,只不知临尘把话说到了哪个份上。 心中藏着事,便有些怏怏的,那日张掖来看她,两人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坐了一会,便担心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卫临潇一怔,忙笑道:“不是,只是见到你,倒想起缘哥儿了,也不知道这几日可还好,”说着,便想起听荷欲随着她搬过来的事,“崔姨娘倒是有心,前些日子想着过来陪陪我,缘哥儿一听,也吵着要过来……” 话没说完,张掖便皱了眉,淡淡道:“你现在还是养好自己的身子重要,别的心就不用操了。缘哥儿月底便要进学,不能由着性子担搁。崔姨娘总得留在府里照顾他。你若要怕缘哥儿一个人孤寂些,我让任生去挑两个适龄的小子去伴读便是。” 说着,张掖似是意识到自己这番话语气冷了些,屋子里又没人,便揽了卫临潇的肩,把她搂到怀里,柔声道:“我这也是担心你。你对谁都上心,惟独为自己想的少,你要知道,在我心里,你和我们未出世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就是为着我,你也该安心的过好每一天。若不是为了你,我又怎会让你离了眼前出府来住?别的人别的事,你且不用管,只安心照顾好自己才是。” 卫临潇靠在他怀里,九月的清晨十分清冷,心里却觉得暖暖的。虽然知道张掖看不到,还是不自觉的笑了笑:“我知道了,听你的。” 她虽有心帮听荷,可到底她和她的关系物殊,若说心无一丝芥蒂,也是不可能的。既然张掖不肯,她也不能勉强。 而这个男人,对她的好,似是没有原由的,以前,她虽也会生出几份喜愉来,心底却总有着怀疑与不确定,而今,只有淡淡的安心与幸福。 卫临潇的额头贴在张掖的脸上,整个空间都是他的物有的气息,让人无由的安心,就这样无言相拥了半天,卫临潇心里到底有事,伏在张掖的怀中,微微换了个舒服的位置,柔声问道:“济舟,我不想让临尘再迁涉到朝庭的事,我也知道现如今有很多人盯着他,可我只想到能平平安安的,你告诉我,如果临尘置身事外,对你们会有什么影响?” 临尘是她的弟弟,而他是她的丈夫,原来她并不是不关心他的。只这一问,张掖这么些日子压在身上的重担似乎都轻了些。为了她,哪怕自己默默的承受更多,都是值得的,只要她心中有他便好。 张掖轻轻抚了抚她的腰,脸上便露出了笑,坦言道:“潇儿,谢谢你。”顿了顿,又道:“我知道岳父生前为临尘留下了什么,那些东西我们也确实需要。可不管是我,还是大皇子都不会不顾虑临尘的。我们准备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临尘能助一臂之力当然能事半功倍,可若不能,我们也不是没有胜算,只是需多费些时日罢了……” 听到他说知道父亲留下了什么,卫临潇不由身子一怔,难道玉军的事,张掖是知情的?可听到后面,却又放松下来。她也知道张掖这轻轻淡淡的几句话背后,他为卫家做了多少的庶掩,可若她今天不问,大概他一辈子也不会说了。 张掖感到了她原本柔软的伏在他怀中的身体的变化,也只是暗暗笑了,贴着她额头的脸颊蹭了蹭,以示安慰,接着道:“你不用担心,我知道潇儿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我会帮你守护住那些对你来说象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我知道若那些没有了,我也会失去你,我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的。相信我。” 就算曾经有过多少的不信任不确定,可现在,她是信他的。这世间,能有一个人如此不计回报的恩待自己,心中不是不感激的,即使他是她的丈夫,可前世今生,她看多了人性冷暖,便是一点善意,也能让她感激,何况他待她至此。 “济舟,”卫临潇抬起头来,那种无法言喻的淡淡幸福,让她忍不住伸出双手,抚上张掖的脸,映在张掖的眼中,是晨光下美丽至极的吟吟笑脸,还有那双任何时候都清澈如清泉的双眸子。 张掖正看的出神,卫临潇已抚着他的脸,贴上了双唇。清甜的香气袭来,还有温热柔软的唇,张掖就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轰的一下,他和她,也实在太久没有这般亲近狎昵过了,并且这次,竟是她主动的。 几乎什么都没有想,张掖在她的挑、逗下,紧拥着怀中已日渐笨拙的身体,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直到两人都衣衫凌乱的躺到了罗汉床上,张掖正吻的意乱情迷,勿听到外面传来隐隐的脚步声,卫临潇才想起拉住他早已探到裘衣里的手。还好外面的丫鬟们晓事,并未打扰,张掖的脸伏在她的颈间,努力控制着喘息,忍不住低声笑道:“小傻瓜,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坏了?” 她是有意勾引他的。 若是平日她定然不会,何况如今又是在孝中。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就是想靠近她。至从知道她怀孕以来,他们还从来没有……,她是知道他想她的,当他吻的那般急切用力的时候,她竟然有些心疼。 听他发问,卫临潇便有些羞赫,却还是嗫嚅道:“已经五个月了……应该……可以……” 这里可是外间。张掖听到她的话,心又飞扬起来,却故意板着脸:“就算你想我,这会儿可是白天,又是外间,你也敢。” “混蛋。”卫临潇又羞又气,她还不是心疼他才…… 拳头还未落到张掖的背上,已被他反手抓住,大笑着落地站了起来,一把把她抱进怀里,往卧室里走去:“你越坏,我心里越爱。” 声音低糜沉和。让人听了,忍不住的沉醉进去。 ------------ 第一百四十三章 节 浮出(下) 更新时间:2011-03-05 九月中的阳光,明媚而透着一股暖洋洋的气息。缠绵过后,温暖的锦被里,卫临潇躺在张掖的怀中,他的手轻轻抚在她已明显隆起的肚子上。看着透过薄纱照在脸上的阳光,卫临潇微眯着眼,看着张掖额间细细的汗珠,心情明亮而详和,似是觉得所有的阴霾都即将过去了。 “潇儿,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张掖吻了一下卫临潇的鼻尖,低声道。 卫临潇极爱张掖低沉醇和的声音,闻言忍不住嘴角上扬,叫什么名字?这是她想了多少遍的,可暗暗想了多少个,都觉得不好,又知道孩子的名字,大抵上自己能作主的不过是昵称,正式的名字,大概是要张敛赐的。不过张敛倒未必在意她的孩子,这会儿他既问,倒不如好好想想了。 “济舟,你说叫什么好?” “傻瓜,就是因为想了好多,都觉得不配我们的儿子,所以才问你的。” 原来他和她一样。 卫临潇暗笑,如果是前世那样的世界,最简单的是父母名字中各取一个字,可这世间孩子是不能犯了父母的名讳。想到前世,又想到她来到这世间的一切,在她嫁给他之前,除了临尘,她于在世间,真真的茕茕孓立,就象是被遗落在世间的一料浮游,无根无倚,心中就是一酸。 “叫世遗吧。” 忽然觉得落寞的声音,轻柔飘忽,张掖胸中一痛,婚后所见,她在卫府中还是深得卫侯及夫人的疼爱的,兄弟姐妹间也极亲爱,可她那又清亮的眸子里,总能叫他看出几许淡淡的寂寞与忧伤来,安静的叫人心痛。 她曾遭遇过什么,她曾经是如何生活的,他统统不知道。而也正是那样的一丝寂寞忧伤,明明近在眼前,却常让他觉得她离他那般遥远,仿佛一眨眼便会不见一般。 拥着她的手臂,不自觉的便紧了。 世遗,世遗。张掖沉呤,眉头紧锁。他和她的儿子,怎能叫这样的名字。可想了片刻,旋又笑了。 “好,就叫世遗。世遗,潇儿,你就是这上天遗落世间的珍宝,却叫我得了,济舟此生何其幸运。” 原来也可以这样解释的。 那丝淡淡的衰伤,被他几句话便拨的无影无踪。 守得拨云见日开。 有他,真好。 也许上苍让她来到这个世间,便是否极泰来,遇上这个男人的吧。 “济舟,有你在身边,真好。” 几不可闻的叹息之声,却透着幸福的味道。张掖就觉得她近了,近在自己的心里,再不会丢失掉。 府过身看着她清清亮亮浅笑着的眉眼,相视一笑,张掖便在她的鼻尖,印上温柔的吻。才滑至唇间,刚要深入,就听外面响起问夏清脆悦耳的声音:“二爷,二少奶奶,沈妈妈让奴婢来问问,什么时候午膳。” 两人都不自觉的抬眼看了一眼窗外,不禁菀尔,果然已近正午了,时间过的真快。 “现在就摆上吧。”卫临潇红了脸,却不忘吩咐了一声。 “是,奴婢这就去厨房说一声。” 等问夏细碎的脚步声远了,卫临潇这才小心的起身,那故意怕别人听到动静的样子,只让张掖觉得可爱。他们是夫妻,在说这样在内室里呆了半天,谁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偏她欲盖弥彰。 卫临潇听到他的坏笑声,脸更红了,嗔道:“还笑,都是你使坏,回头还不知道她们怎么看我呢。” “好,我不笑了,都是我不好。”张掖揉了揉他的头,“我来帮你穿衣。” 待两人从屋里洗漱完出来,卫临潇才勉强回恢正常,越发端着脸,沈妈妈领着丫鬟们正在外面守着,东厢里早摆好了一桌沈妈妈特意做的饭菜来。几个人,面上没什么,眉眼却都是许久不曾见过的喜意。 害得卫临潇只好微低了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倒是张掖不掩心情极好的样子。待一落坐,便对沈妈妈笑道:“又辛苦妈妈了,临潇素来敬你,今儿难得,就坐下来和我们一起用膳吧。” 这里不是张府,他也知道卫临潇待沈妈妈如母,今天他心情高兴,不悋做些能叫她高兴的事情。 沈妈妈心中不由一喜。倒不是高兴二爷给自己脸面,而是二爷抬举她,便是表明二少奶奶在他心中的位置,她虽是二少奶奶的奶娘,但到底是个下人。有哪个少奶奶的下人,能让自家爷如此给脸的? “二爷抬举奴婢,奴婢十分感激,可不能坏了规举。”沈妈妈笑着推辞,“厨房里还有给奶奶的汤没有炖好,我得去看看去。二爷和二少奶奶也该饿了,先用膳吧。” 说着,便留了惜文和素呤服侍,领着幼楠和问夏退了出去。 卫临潇看了张掖一眼,虽未说什么,但那眼神却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张掖倒知道自己做对了。能让她时时拿这化百练钢成绕指柔的眼神多看看自己,他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午后无事,卫临潇挺着肚子也该多活动活动,张掖便携了她到屋后的小园子里散步去。待卫临潇累了,坐在水池边临水的八角亭里休息,就见任生急急走了过来:“爷,薛总管有事要禀。已在前院里候着了。” 张掖脸色几不可见的变了一下,便回恢了神情,挥手让任生站的远了些,这才对卫临潇道:“我去去就来,晚上就息在这边。你先回屋里睡一会儿。记得照顾好自己,别累着了。” 卫临潇伸手帮他理了理衣襟,笑道:“正事要紧,别光惦记着我。若是忙,就使人过来说一声,日子常着呢,以后有得是时间陪我,只怕你倒会烦了。” 任生背对着他们。张掖便搂了一下她,又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这才松开:“恨不能一辈子时时对着你,哪里会烦?我先去了。” 卫临潇目送他离开,直到他转了弯看不见了,这才收回目光。 九月的午后阳光照在粼粼水面上,象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 有风徐拂,岁月静好。 张掖却没如先前所说去去就回,直到亥初才回,虽面带微笑却难掩疲惫之色,见卫临潇挑灯夜读,显见是在等他,便心疼道:“怎么不早点睡?秦王找我谈点事,回来时刚好遇见五城后马司的张乾,拉着去喝了点酒。所以回来迟了。” 说着话,人却并未上前,大概是顾忌身上的酒味怕熏着卫临潇。 果然是有淡淡的酒味,可他神情一派清明,显然并未贪怀。卫临潇放下书笑道:“午后睡了会儿,晚上便睡不着了,索性看了会儿书,倒不成想夜已深了。”说着便要起身,“我服侍你洗漱吧。” 张掖忙摆手,退了两步:“我这一身的酒味,你先躺着,我很快就好。” 转身进了净室。待换了衣衫出来,幼楠已送了醒酒汤过来,正在床头的柜子上放着。张掖喝了汤,漱了口,这才上床挨在卫临潇身边躺下,闭了眼默默的拥着她,却未说话。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卫临潇抚着他的微锁的眉尖,见他似是极累的样子,便道:“早些睡吧,明儿还要上早朝呢。”说着便要起身熄灯。 张掖却伸手紧握了她的手。卫临潇便也安静的躺在他怀里,顿了片刻,张掖才欠身吹了灯。放下薄纱床纬。 “听秦王说,明日圣上会下指削了定远侯的爵位……” 爵位不爵位的卫临潇早不放在心中,临尘几人的命运才是她最关心的。 “除了夺爵,可打听到了对临尘的处置?” ------------ 第一百四十四章 节 落定(上) 更新时间:2011-03-06 黑暗中,张掖挑了挑眉,便露出了会心的笑,果然,她最关心的并非爵位,而是人。 “只是夺爵,临尘毕竟还是驸马爷。倒是临风有可能流放……秦王的消息,圣上龙体……” 前一句话总算让卫临潇松了口气,说到临风,卫临潇不由身子一紧,又听他提到圣上的身体,暗合了卫临潇之前的揣测,那么圣上急于对卫侯发难,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只是,临风,卫临潇想到那个斯文俊秀的男孩,心中又是心疼。临风不比临尘,一向待在府里,远门都未曾出过,流放,他何曾受过那些苦?还有临风既定了流放,那么临云临雨呢?罪臣遗孤,她们…… 张掖便感到怀里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过了片刻,才响起卫临潇强作镇定的声音,没有了平日的沉静清甜,然虽干/涩,却也还算清晰。 “临云和临雨呢?这事是不是已经最终定论?可还有回旋的余地?” 若不是已有定论,以张掖行事的风格,不会轻易和她提起。这一问,也不过是心有不甘的挣扎罢了。 张掖默了默,伸手抚上她的脸,指间只觉得一片冰凉,却也干/爽/润/滑,并无一滴泪。 “我和临尘都会想办法的,你不用担心。事情不是没有余地,否则圣上当初也不会把八公主嫁给临尘,我们只要打消圣上心中的顾虑就行。何况看如今这按排,圣上也不是无情之人。” 天家无情,圣上能留侯府一众人的性命,确实已留了情面。卫临潇却心中突地一跳,她竟错过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既是削爵,对父亲的罪,是如何定的?” 之前,卫侯可是以通敌判国的罪进的诏狱。如果还是以通敌判国最终定罪,就不会仅是削爵这样简单,临尘不会无漾,临风也不会只是流放。 果然,张掖回道:“吴越国交给圣上的那封信的真假且不论,当年秦远莫名其妙兵败辙军的事却是真的,再说圣上本意也不是为了追究事情的真相。那封信,不过是个借口,再说秦远已死,早就死无对证,因此只说岳父用人不当,抱庇下属,贻语军情,又被奸人利用,知情不报,好在卫侯身死,所以从轻发落。” 这番说辞,漏洞百出又极迁强。可见圣上也是有意留着她们一家人的性命的。 想到父亲为此而伤命,求的不过也是这样的结局,卫临潇忍不住胸口一阵抽痛。 父亲那样的人,威严,冷静,对他们兄妹几人虽从不曾亲昵宠溺,可最后却拼着一死保全他们,这样深的爱,至死亦未曾对他们吐露过一丝一毫。 只有好好活着,才对得起父亲吧。 黑暗里,卫临潇长长叹了一口气,胸口才觉得不那么痛了。 圣上既是这样定父亲的罪,只是削爵,对卫府的嫡长子不动分毫,显见是不欲对卫家赶尽杀绝的。如此一来,临风等人的事还大有可为。张掖对临云和临雨避而不答,可见也不是好的。 卫临潇深吸了一口气,暗自思索。除了圣上这样处置卫府,绝不只是情份那样简单,可见还有顾忌的,而这忌惮,也不可能关乎到玉军,否则只可能赶尽杀绝。那这顾忌又是什么? 圣上最关心的是什么? 河清海宴,国泰民安。哪朝哪代,都是一国之帝的梦想。 对,是秦汉离叔叔。如果真的对卫家赶尽杀绝,秦汉离绝不会坐视不管。大萧国谁人不知,秦叔叔与父亲的感情,远胜嫡亲手足。可大萧国如今除了他,谁也担不了大将军的重任。再则,大萧国看似安稳,比邻几国,却是哪一个都不能放心的,圣上又岂会高枕无忧?所以,就算圣上想靳草除根,也不能不考虑到秦叔叔。 玉军临尘是绝不能动用的,不仅不能动用,还必须想方设法让它不再存在。可秦叔叔的身份却可以倚护。想到秦将军,卫临潇看到了一丝署光,心中也是一动,不如把玉军交给秦叔叔,不紧不必解散,从而面临后面那些麻烦,还可让玉军物尽其用。 这事,必须尽早与临尘商量。 卫临潇稍觉心安,人也放松下来,放在张掖腰上的手轻轻抚了抚,这才道:“我也不求别的,惟求一家人性命无忧就好。临风且不说,他到底是男儿,只是临云和临雨,济舟,还请你想想办法。” 让这两个冰雪般的妹妹成了待罪这身,为奴为婢,都是卫临潇绝不能忍受的事情。 张掖知道她的心思,安慰道:“两位妹妹都是女儿家,想来圣上也不会太重视,你不必担心,这事就交给我来办。” 说的如此轻松,卫临潇知道张掖必会为此事费上许多周折,心中十分感激。 “济舟,谢谢你。” 张掖便捏了捏她粉嫩柔滑的脸颊:“你我之间,夫妻一体,还说什么谢谢,以后若再对我言谢,看我怎么罚你。” 说着,便帮卫临潇掖了掖身后的被子:“好好睡一觉,明儿一早,我会遣人去接了两位妹妹过来陪你。” 到了自己的府上,就算临云和临雨被发落了,也不至于有人敢来二品大员的府上来拿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必不能过去。 卫临潇便乖巧的点了点头。张掖愿意为了她,而担着这样的干系,毕竟卫家的罪,是圣上亲定的。 夜里睡的清浅,张掖一早轻手轻脚的起床,她是知道的,怕他担心,也便装着睡熟了的样子,等到张掖用了早膳出了门,卫临潇才叫了惜文进来。 进来的却是幼楠,帮着卫临潇穿好衣衫,卫临潇以为惜竹在外面忙着,也没说话,穿好衣衫,幼楠便让素妗问夏两人进了屋里,幼楠而接过素妗手中的着热水去了净房,卫临潇洗漱完出来,素妗便跟到梳妆台前,帮卫临潇挽髻,问夏则在一边打下手。一番收拾完,沈妈妈也就进来了,笑着对卫临潇道:“二爷说奶奶一个人孤寂,一早就遣了人去侯府里接两位小姐过来陪奶奶,特地派了任生去,我不放心,就让惜竹也跟着去了。” 原来惜竹是去卫府了,昨晚张掖说过,卫临潇也不奇怪,只点了点头。沈妈妈心情很好,回了话,亲自出门端了早膳,摆放好,就让人叫卫临潇进东厢里用膳。 “二爷特地吩咐过,说是奶奶昨夜睡的浅,特地让我炖了点补汤,还好材料都是昨晚准备好的。”沈妈妈一边说,一边给卫临潇盛了碗浓浓的黄豆猪脚汤。“您尝尝,看合不合味口。” “妈妈做的饭菜,哪里会不合味口?”卫临潇笑着接了,心中忧虑,却不忍拂了沈妈妈的心意,“您也一起吃点吧,这些事,何必您亲自动手?让小丫头们做就是了。” “她们哪里知道您的喜好,又一个个毛手毛脚的。”沈妈妈笑着,卫临潇知道说也白说,她的事,沈妈妈比谁都上心,因此别过话题,“我如今出了府在这边单住,府里的事沈妈妈上些心,后日就该到莲蕊的婚期了,您得闲了,遣个人去问问,虽一切有大嫂打理,毕竟莲蕊是我们院里的丫鬟,又跟了二爷些年了,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出人出力的,妈妈您尽管按排。” “该办的都办好了,二少奶奶您和二爷给的嫁妆添箱,我也早使人送了过去,就是出嫁前的院子,也让书墨按排好了,还特地按排了两个体面的婆子,前儿莲蕊还托人来说要给奶奶您磕头,我想着她出嫁前要准备的事也多,奶奶您如今又静养,就给推了。等到了后日,我一早让惜竹过去送送她。” 卫临潇见按排的妥当,也便不再说什么。用了早膳,回到正屋里,便歪在罗汉床上,心不在焉的拿了一本书翻着。到了尚午,就听外面一阵声响,卫临潇想着应该是临云和临雨到了,正要起身迎出去。就见临尘穿着身宝蓝色八团云纹的直裰,头发只简单用一支碧玉簪子挽着,一手微提着衣裾,大踏步走了进来。 “临尘,你怎么来了?”卫临潇微讶,临尘还没来得及回话,后面的临云临雨便跟着入了屋。看到卫临潇忙着行了礼。卫临潇上前扶了,四人坐定,幼楠领人送了茶水点心进来,一一放好,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姐,虽只几日没见,可还真是想你,一早姐夫便派人接我们,还以为你身体不好呢,吓了一跳,后来听惜竹说只是您想我们了,姐夫就派人去接,想着能和姐姐在一起,我和临雨都高兴的不得了,”临云看眼前没有外人,掩不住高兴的说着,卫临潇见她少了前些日子的郁色,心中也觉安慰。 临雨便接着道:“嫂子也想来,可家里事多,她走不开,临来前还特地嘱咐我和二姐代向大姐问好呢,说她得闲了,也来看看大姐。” 临雨也慢慢长高了不少,看着还是活泼伶俐的样子,可眉眼间却比以前多了些明/慧来。倒和临云的气质更象了。 两个妹妹都长的极美,尤其是临雨,还带着些许的婴儿肥,看着更是娇憨。卫临潇心情不由跟着好起来:“有你们在身边这样说着话,姐姐看着就高兴,坐了半日的车轿,累不累?要是累了,就先回屋里息会儿去,一早上沈妈妈就亲自去收拾了你们的屋子。” 临雨正要说不累,临云便给她使了个眼色:“姐姐一说,还真是觉得有些乏了,来的时候嫂子怕我们冷,特地让我们多穿了些,这回到屋里倒觉得有些热了,三妹妹,我们先去换下衣衫,反正是要住些日子的,回头再来陪姐姐好好说话吧。” 临雨也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片子了,见二姐给她使眼色,心里就明白了两分,应道:“那行,只不知道沈妈妈可准备了好吃的没有。” 一句话,两个姐姐和哥哥都笑了。临云又笑又气,打了一下她的头:“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能忘了吃,惦记沈妈妈的点心都惦记一路了。” 卫临潇也笑道:“沈妈妈早准备好了,知道我们三丫头是个嘴馋的,马上就叫素妗和问夏给你送去。” 临雨也不生气,闻言点头笑道:“素妗和问夏好,她们两个端来的东西,吃着都比别人端来的香。” 卫临潇笑着叫了人进来,领着两人去了。直到人都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这样的两个妹妹,就是受半点若,她也是舍不得的。 再看临尘,端坐在那里,脸上也不见了笑意。 卫临潇坐在罗汉床上指了指对面:“临尘,你过来坐。” 临尘索性脱了鞋子,盘腿坐上了床塌。 “说说,你和上官泉见面,谈的怎么样了?” ------------ 第一百四十五章 节 落定(中) 更新时间:2011-03-19 卫临潇开门见山,临尘听了,略一沉呤,便回道:“见到上官泉,我临时改了主意,只是找了些不相关的事聊了聊,至于玉军的按排,则并没有提,”临尘说着,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姐,玉军其实并非必解散不可的。你也知道,若是解散,一来上官泉未必服从,二来,想着那也是父亲多年的心血,我实在不忍。” 卫临潇只看着他,面上无波无澜,因昨夜也想到了玉军还有泰叔叔那边可以托付,故而并不吃惊:“那你倒说说,你想怎么办?” “我是想着,如果交给秦叔叔,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再说上官泉本就是秦叔叔麾下出来的,交给秦叔叔,也不怕他出了别的心思,且玉军也能物尽其用。” “倒和我想一处去了,”卫临潇笑着点了点头,“这样的处理,自然比让玉军解散要好的多。只我也是昨晚上才想到这一点的,本想着找个机会让你过来,赶巧你竟送临云她们过来了……” 提到临云,卫临潇的神色不由黯然,落在临尘的眼中,就见他微微一笑,似是了解姐姐心思一般,安慰道:“想来姐夫也听到了圣上对卫府的处置吧,姐也无需担心,如今这结果,算是好的了。” 如此轻描淡写的说着,人往身后的软枕靠上一倚,无限舒适的样子,只是那双原本俊朗的眼,此时看起来却跳着一股幽暗阴霾的冷光:“姐你且安心养着身体,临风是我惟一的弟弟,决不会叫他受半分苦的。至于两个妹妹,刚好姐夫怕你一个人孤寂,接了她们来陪你,呆在这边,倒比在我们府上要舒适些,家里现下只有紫瑞一人当家,事情繁多,原就怕不能好好照顾她们,只是这样就累了姐姐了。” “有她们陪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什么累不累的。你平日也多关心关心公主,府里两位姨娘也在,又都是能放心的人,有些事,交给她们办就好,别累着公主了,如今……也实在是难为她了。”想到紫瑞,卫临潇就有些感慨,那也是一位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只因嫁了临尘,才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好在那也是个表面文弱实则坚强的。 听着姐姐的话,临尘脸上的笑才有了些暖意:“紫瑞,她是个好的。”边说,边重新坐直了身子,“这些日子无事,她倒坐在屋里给我们未来的小外甥做着小衣,说是到姐姐生了,刚好能赶出几套来,我瞧着绣的都挺精致的。” 那笑越发柔和起来,看的卫临潇心里也暖暖的,不由嗔道:“你尽随着她了,这些琐事,哪里值得她烦神的。” 临尘便嘿嘿一笑:“姐若不要,留着以后我们自己用就是了。” 这一笑,让卫临潇原本沉郁的心情一下子便明亮起来,也只有这一刻,临尘才有些小时候的影子,本还想问问关于临风的事他打算怎么办的,尽管他作了保证,可自己就是放不下,这下也问不出口了,索性道:“你倒是想的美,舅母精心准备的,我们家宝宝当然要了。你若无事,干脆留在这里吃饭吧。” “救之不得,”临尘见她笑了,复又斜躺了下去,“好久不曾尝尝沈妈妈的手艺了。还真想。” 卫临潇看着他庸懒适意的样子,也很高兴,便叫了惜竹进来:“世子爷要留在这边吃饭,你去跟沈妈妈说一声,顺便看看两位小姐,若是没事,请她们过来。” 惜竹笑道:“沈妈妈哪里用您吩咐,见世子爷来,早去准备了,奴婢这就去请两位小姐。” 谁知惜竹才刚出门,就迎了临云和临雨进来。临雨一脸促狭的笑,临云脸上红红的。卫临潇暗自咤异,因一屋子的人,也不好问,看着时辰也不早了,便让惜竹去传饭。 姐弟几人一起用了午膳,临尘略坐了一会儿方才回去,临云整个午膳都表现的心不在焉的,一见临尘走了,也借口有些累了,要回屋歇歇去。卫临潇略一思索便应了。临雨见临云要走,只是掩嘴偷笑也跟着要一起去。卫临潇便让幼楠领着两人去了。回头想想临云和临雨的表现,一个象是有心思,一个不时看着二姐姐的眼神,象是有着秘密一般,等幼楠过来了,便问道:“两位小姐先头回屋里换洗,是你服侍的?” “是奴婢服侍的,后来二小姐和三小姐想到东园子里转转,遣了奴婢,奴婢想着园子不大,又没有什么危险的地方,送入园子,就自己先回了,只留了两个小丫鬟远远的跟着了。” 卫临潇想了想,觉得也话只是两姐妹们不知为什么事闹着玩了,也就没再放心上。 晚上张掖回来,临云和临雨过来行了礼,几人一处坐着说了会儿话,用过晚膳,临云想着姐姐累了一天,便同临雨早早告辞回自己屋里歇着去了,卫临潇便陪着张掖进内屋里坐着说了会儿话,眼看着夜色日深,张掖却半点没有要回府的意思,卫临潇也着实累了,打了个哈欠,张掖便体贴的叫了素呤和问夏过来服侍卫临潇洗漱,自己却坐着捧了本书,禀烛夜读起来。 看样子是不走了。卫临潇想着他轻描写的样子,不禁暗笑,他是她的夫君,就是要留下来,也是应该的,反是他,别别扭扭的非要装着。 等到从净房出来,问夏和素妗见二爷还在,立在那里不知是退下去好还是继续服侍张掖的好,正六神五主,就听二少奶奶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去吧。” 素妗和问夏暗自松了口气,笑着出了屋。 张掖依旧稳稳的坐在那里,仿佛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一般。等卫临潇绕过那扇竹梅兰菊的双面绣屏风也进了屋,丫套们掩了门,张掖这才抬头一笑:“洗濑完了?” 边说,边放下翻了几页的书,站了起来。 “二爷这是要回去?” 张掖正宽衣的手一滞,两腮几不可闻的跳了跳,便一把拉过卫临潇:“过来,给为夫宽衣。” 动作看似凶狠,实则却极注意力道,卫临潇便伏在他怀里抬着头嫣然一笑:“我是怀孕,不宜劳累。” 话是这么说,手下却真的帮张掖解了玉带。 张掖便露了笑脸,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抱到床上轻轻放下,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才道:“累了一天,好好躺着,我去去就来。” “还是叫丫鬟们过来帮你吧。” 张掖摇了摇头,去了净房,不过片刻就进了屋。 “可着人去府里告诉娘你今天不回府了?” 张掖上了床,挨着她躺了下来,把她搂进怀里,这才道:“来的时候,已让任生回府去回过话了。” 卫临潇便也不再操心,任他的手撩开亵衣,在她隆起的肚子和腰肢之间来回轻柔的抚着。 黑暗中,卫临潇迷迷糊糊的就听到张掖轻轻的笑声:“临潇,你说,我们的孩子,会象你还是象我?” 卫临潇实在累了,只嗯了两声,张掖蹭着他的脸,继续轻笑道:“还是象你的好。” 也不知道他忙了一天怎么还这么有精神的,半睡半醒之间卫临潇不禁腹诽。 等到第二天醒来,张掖已经走了。卫临潇收拾完自己,临云和临雨便过来看望她。一起用了早膳回了正屋里,才一坐下,就见沈妈妈入了屋,两眼看了临云和临雨一眼,欲言又止。 卫临潇心中诧异,不知道沈妈妈有什么话要说,想来是临云两个在不方便,正要说话,就听临云道:“姐姐,一会儿我想给未来的小外甥绣件小衣,花样选了几个,却拿不定主意哪个好,我先去取来,让姐姐帮我挑一个。” 卫临潇便笑着应了,临云给临雨使了个眼色。临雨也就从椅上站了起来:“我和二姐姐一道去,我也给小外甥准备了两个玩意儿,拿来给姐姐瞧。” 等两个出了门,行了远了,沈妈妈这才重新上前,未语泪先流,拿着帕子揩着眼:“二少奶奶,才刚世子爷那边遣了人过来,说是圣上下了旨,府里被夺了爵,世子爷倒是没什么,只贬为庶民,二公子却被判了流放,两位小姐……” “两位小姐怎么发落的?”虽是一早就知道的消息,真听到了,卫临潇依旧心惊肉跳,见沈妈妈只顾哽咽着,一把抓住了沈妈妈的手,“妈妈你快说。” “二小姐和三小姐,充入掖庭。” 沈妈妈刚一说完,卫临潇便跳下了罗汉床:“妈妈,你准备一下,我现在就去一趟卫府。” “二少奶奶,”沈妈妈一急之下,便拉住了卫临潇的衣袖,“世子爷特地带话过来,让您这几天不必回去,他有什么事,会叫人过来说一声的。您快坐下。” 说着,拦到了卫临潇的面前:“二小姐和三小姐还在,您现在去那边,两位小姐怎么办?再说,就是两位小姐真的……公主的母妃在宫里是得势的,看在公主的面上,也总会照顾一二,不至于受苦,您现在总要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为别的,也得小肚子里的小公子想想。” 沈妈妈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临风那边是没有办法的,再说还有临尘在。可两个妹妹如今在她这边,估计一会儿官中就要来拿人了,总得想个办法才是。 卫临潇深吸了一口气,这时候她不能乱了方阵,好在这些情形,都是事先想过的,沈妈妈见她意动,便扶着她坐了下来,倒了杯水递给她:“您先喝口水。” 卫临潇端过茶盅喝了一口,顿了顿这才道:“别人我不放心,妈妈,你先去两位小姐那边看着,别让她们出屋。其它的事情,我来张罗就是。” 沈妈妈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在这里实在也帮不上二少奶奶什么,便点头应了:“我去照顾两位小姐。您千万别太忧心了。”偏偏二爷这会儿在吏部衙门里,遇着这样的事,二爷又是个有能耐的,若他在,总能为二少奶奶分解些。 沈妈妈前脚刚走,惜竹就入了屋:“二少奶奶,陶府的小姐求见。” 晨芙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卫临潇又是一惊,按下心中的诧异忙站了起来:“快请进来。”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节 落定(下) 更新时间:2011-03-22 惜竹闻言去前厅请人,卫临潇略一收拾便迎了出去,刚跨出门槛,就见陶晨芙身着一件浅湖蓝的白色襄毛边的薄袄,下身同色长裙,在惜竹和月棠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见卫临潇迎了出来,上前便微微笑着携了卫临潇的手,触手冰凉,不禁微皱了一下眉:“天气渐冷,你又有着身孕,怎么穿的这么单薄?” 语含责备却透着浓浓的亲昵之意。 卫临潇听着心头一暖,陶晨芙于她的意义本就不同别人。她在这世间活了这些年,父亲母亲活着时,并不亲近,临尘又是弟弟,其它的弟弟妹妹们年龄又小,就是张掖,婚后也是多有猜测不信任,走到现在,才有了真正的一家人的感觉,惟有后来认识的陶晨芙,让她觉得是可以平等亲近的朋友,陶晨芙又比她年长,亲近里又多了些姐姐的感觉。 陶晨芙见她张口欲说话,便又拍了拍她的手浅浅笑道:“还是进去说话吧。”说完,回头看了月棠一眼。 月棠便垂首留在了门外的游廊下。惜竹见状,领着小丫鬟上了茶水,也便退了出去,陪着月棠守在外面。 卫临潇陪着陶晨芙坐定,陶晨芙也不言语,喝了两口茶,卫临潇问道:“陶姐姐今天怎么得空过来了?” 隔着桌子,陶晨芙握了卫临潇的手:“临潇,一早时彦便对我说了卫府的事,我便急着过来看你了。我听说两位妹妹也在你这边。我和时彦都求了父亲,看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总不能叫两位妹妹真的去了掖庭,时彦说掖庭那边已打点妥当,那位掖庭令的一位侄子和时彦颇有些交情,已求了人情去,一时不会有人过来接人,我们还有些时间的。就算是真的进了掖庭,也绝不至叫两位妹妹受苦,你且宽心。” 自古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何况卫家是圣上亲自发落的。如今父母俱亡,又被夺了爵,外人看来,也算是家破人亡,陶晨芙能来说这一番话,卫临潇知道绝不是因为她即将成为大皇子的王妃,为着萧子元拉拢的原因,不由红了眼。 “陶姐姐,这叫我如何谢你和时彦呢?” “临潇,你我虽相见不多,我却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的,这谢谢两字便不必说了。” 卫临潇闻言一边擦了眼角的泪,一边微微一笑:“陶姐姐说的对,倒是我矫情了。” 陶晨芙便问起她的身体来,又问了预产期。 “大概是明年开春四月中旬。”卫临潇笑着,“倒是姐姐的婚期也近了,我绣活也不好,不能亲手为姐姐准备什么,只是当初母亲给我备的嫁妆里,有一套高丽的秘色瓷,是一套六个的茶碗,虽不名贵,却也不常见,想着姐姐会喜欢,便让沈妈妈找了出来,打算到时候送去的。” 秘色瓷至唐以后便绝迹了,说不名贵,实在谦逊了些,就是萧子元日后开了府,放在王府里,那也是难得的珍贵东西,陶晨芙便笑道:“那倒是好东西,我就先谢你一番美意了。” “姐姐刚还说我们之间不必言谢的。” 陶晨芙嗔笑道:“得了,算我失言。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你我都擅长针线,我也是让月棠帮我绣了几件小孩子的衣衫,回头叫人送过来。” “这才多会儿,还早着呢。” 两人说着话,惜竹便在外面禀道:“二少奶奶,二爷回来了。” 陶晨芙听着微微一怔。 卫临潇便答道:“让二爷近来吧,二爷是陶大人的门生,和陶姐姐自小就熟的,兄妹般的情分,刚好也久不曾见了。” 言下之言,是不必避嫌的。 惜竹便领命去了。 陶晨芙那样月光霁月般的人,卫临潇不觉得这样按排有何不妥之处,虽她之前对张掖有着那些情份,可如今看她提到自己的婚事,虽不见有多高兴,却也不见郁色,想来也是心甘情愿了。若是自己刻意的让他们回避,倒显得自己太过小心。 张掖进了屋,见卫临潇和一个女子说说笑笑的,定神一瞧,竟是陶府的小姐,不由脚步一滞,旋即便笑道:“陶小姐好。” 陶晨芙便起身福了一福。 卫临潇这才道:“陶姐姐过来看我。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张掖上朝时方知今日圣上下了旨,回了吏部按排完工作便急急赶了回来,原还担心着,此时见卫临潇神态安宁,陶晨芙又在,看不出什么不妥的样子,也便放了心。与陶晨芙见过礼,说了几句话,便对卫临潇道:“你先陪陶小姐说会儿话,我去换完衣衫再来。” 卫临潇见他穿着朝服,便叫了素妗过来舒服,又让惜竹去请了临云和临雨过来,自己陪着陶晨芙说话。 到了午膳时分,张掖才重入了屋,卫临潇便留着陶晨芙用了午膳,陶晨芙也爽快的应了。饭后喝了杯茶,陶晨芙便告辞回府。卫临潇亲送出了门。 等重新放屋,张掖也换了官服,大概是打算去吏部,见卫临潇进来,便道:“我之前担心你,才跑回来看看的,衙门里还有些事情,我现在得回去。圣旨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卫临潇便点了点头:“早上便知道了,意料之中的事情,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张掖便点了点头:“你没事就好,凡事有我呢。晚上我会回来。” 卫临潇便笑着送他出门:“陶姐姐也是为着这事来看我的,掖庭那边,陶府的陶公子也帮着打点了,一时还不会有人来接两位妹妹,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临云和临雨的事情,张掖也暗中打点了,不过借着时彦的由头,时彦又是陶大人的儿子,那些人总要留三分余地的。他听到陶晨芙这时候来看卫临潇,心中也感激陶晨芙,便道:“陶小姐既与你交好,也不妨多走动走动,虽说有两位妹妹陪着,她们毕竟年纪小些,省得你一个人孤寂。” 陶晨芙些次来访的意义,并不只是安慰卫临潇那么简单,也有很多做给外人看的意思,卫府还不至一败涂地,她不仅是未来的大皇子妃,更是丞相府的千金,这一点,张掖自然心知肚明,卫临潇也不是不知道的。 送走张掖,卫临潇回了屋里,临云和临雨都坐在那里等着她。两个妹妹自家中遭遇遽变,性子变了很多,近几日眼看着又变回了些往日的影子,可此时坐在那里,惴惴不安的,卫临潇一阵心疼。 曾经那样少年不识愁滋味的两个花朵般的女孩子,如今这样敏感,虽没有人对她们说什么,也感觉到了。 还是临云鼓气勇气问道:“姐姐,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一味隐瞒于事无补,何况总要叫她们知道的。 卫临潇便看着两个妹妹安抚的笑了笑,在临云身边坐了下来,又拉过临雨:“是有些事情,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和你们哥哥会按排好的,必不至于让你们也跟着受苦,你们两个,都是父亲母亲身前如珠似玉般疼着的人。”顿了顿,见临云和临雨都静静的看着她,虽然眼中有着惊惧,神色倒也还算镇定,也是,连父母的死亡都捱过来了,又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卫临潇心中叹了口气,语气越发柔和起来:“今晨宫里传了旨,我们侯府被削了爵,临风被判了流放,你们两人要充入掖庭。” 临云和临雨听了,神色立时一变。临云还好,临雨已缩进卫临潇的怀里。 卫临潇便觉得心中痛的钝钝的,临雨曾是多么活泼伶利的性子,这样一脸惊惧战战兢兢却忍着眼泪的样子,叫她怎么能不难过。 可她是长姐,是两个妹妹现在的依靠,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表现的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卫临潇便抚着临雨的头,怜爱道:“傻丫头,别怕,别怕,还有姐姐和哥哥呢。” 临云却抬了头,忍着泪道:“二弟弟他真的要被流放了?” 这一问,让卫临潇又是难过又是欣慰,便拥着临雨,拿着帕子拭了拭临云眼解的泪,柔声道:“你不用担心临风,虽是流放,去的又是南边赣州,可那赣州的知府,却是你姐夫的同年,南疆的守城将领也曾是父亲麾下的将领,情分不一般,总会看着父亲的面子对临风多有拂照。你们相信姐姐,总会好起来的。” 临云听了这话,似是松了口气,又道:“只是二弟弟不比哥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住。”顿了顿,继续道:“临雨又小,姐姐也请姐夫想点办法吧,掖庭……临雨这么点大的人,哪里受得了呢?至于我,姐姐和哥哥都不必费心了,就让我去吧。” 她们如今是待罪之身,如果她入了掖庭,临风也去了流放之地,临雨是庶出,又这么点大,总好想些办法的。 “二姐姐,要去,我就和你一起去,也好相互照应。”临雨忙道。 真到了那里,连见一面都难,何谈照应。临云心中叹了口气,却还安慰临雨:“说什么傻话呢,你什么都不会,真要到了那里,还要烦我照顾你,我那会儿自顾不暇了,也没精力管你,你要听话。” 临雨见二姐姐这样说自己,不禁难过起来。 临云曾是母亲最疼爱的女儿,娇纵任性,可真遇着了事,却一心一意为着弟弟妹妹们,卫临潇又是感慨,又是难过,便拦住了两个妹妹的话:“都别说了,我和你们哥哥自不会真叫你们两人去那里的。这事你们不用想了。这些日子,都安安生生的,知道吗?” 临云便勉强对着卫临潇一笑:“我们听姐姐的。” 那样子却又不象真的听进心里去了。卫临潇觉得这会儿也不便多谈,只好好安抚了一番,临云也很柔顺的听了,说了会儿话,自己要按排别的事情,便让人领着两人去歇了。 ------------ 第一百四十七章 节 谋划 更新时间:2011-03-25 第二日便是莲蕊出嫁的日子,沈妈妈本来不放心,只准备遣了素妗去状元巷那边帮着料理,可卫临潇吃了早饭想了起来,便叫了沈妈妈来问,听说是素妗去,便道:“素妗太小,只怕那些事她一样也不懂,”又知道沈妈妈是不会放心这时候离了府的,“便让幼楠也一起过去吧,她办事利索,又得妈妈您的教导,极妥贴周到的。再者莲蕊这些年服侍二爷很是尽心,这点体面总要给她的。” 沈妈妈应了,出门去按排。卫临潇正要再让惜竹遣人去请书墨过来问话,就听问夏来报:“二少奶奶,卫府里的徐姨娘求见。” 如今正是家里乱的时候,她这会儿可是有什么事?卫临潇听得心头一颤,忙道:“快请进来。” 也不过些许日子没见,徐姨娘倒是看着老了不少。容颜憔悴,两眼红红的,显是之前哭过,惜竹上了茶,便默默的退了出去。卫临潇这才问道:“姨娘这是怎么了?” “姑奶奶,八公主早上进宫去了。” 就是公主进宫,也不值得徐姨娘巴巴红着眼跑过来。再说,这会儿紫瑞进宫,想来也是求情去的,卫临潇便道:“公主就是进宫去,也没什么,姨娘怎么……” 徐姨娘一听,便急急的道:“公主进宫前,好象同大爷吵了一架。”临尘被削了承爵的资格,徐姨娘口中的大爷指的是他,卫临潇也是一愣之后方才想起来。 可这怎么可能?两人一向感极好的,就是出了昨天的事,临尘也不是那样的性子,公主温婉,对临尘又极上心的,怎么可能吵架呢? “姨娘可知道为什么?” 徐姨娘却摇了摇头:“妾身也不太清楚,还是采蓝偷偷跑过来告诉我和赵姨娘的,说是她们在院子里隐隐听到两人伴了几句嘴,后来公主便带着麽麽和两个宫女进宫去了,可详细的她们也不清楚,妾身和赵姨娘本想去劝劝大爷,谁知道赶到正院里的时候,大爷也出了门。只带了书华,妾身和赵姨娘心中担扰,又没有办法,只好来告诉姑奶奶一声儿。虽知道姑奶奶身体不大方便,可大爷一向听姑奶奶的话,您若是……,得空劝劝大爷吧,要说公主自嫁进府里,凡事皆不曾错过一分,尽心尽力的为府里操持,便是一时恼了大爷,发了点脾气,心也总是为大爷好的,总不能眼见着让原本恩爱的小夫妻生分了。” 这一说,卫临潇不知原由,也是一头雾水,只好安慰徐姨娘:“这些日子,您和赵姨娘也担惊爱怕的,辛苦你们了,您放心,他们两也许是一时心情不好,使了些小性子,过会儿也就好了。回头我让人去请临尘过来,好好说说他就是,倒是公主回来,还请两位姨娘开解开解。” 徐姨娘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点头。 卫临潇这才道:“姨娘既来了,也没必要急着回去,我让人把两位小姐请过来与姨娘见见,想来姨娘心里也很是挂念两位妹妹的。” 徐姨娘便露出挣扎的表情来,一方面自己临时出来,府里一团乱,实在离不开人,二来,又极想见见自己的女儿。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着了。 她这边正犹豫着,卫临潇已叫了人进来,去请临云和临雨。 临雨听说是姨娘来了,也顾不得礼仪,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冲到徐姨娘面前拉着她问:“姨娘,您怎么来了?” 徐姨娘一见临雨,看着她还好好的,又是微笑又是落泪,拉着临雨的手,却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愣了半响,方呐呐道:“要听大姑奶奶的话。” 临雨不住的点头:“姨娘放心,雨儿会听话的,大哥和大嫂可好?二哥哥也好吧?您今天来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徐姨娘拭了拭泪,笑道:“就是担心你和二小姐,所以过来看看。你哥哥嫂子还有二公子都还好。” 临云在一边看着,神情黯然,卫临潇知道,临云应该是想起母亲了,便在一边握了握临云的手。徐姨娘这才想起临云来,放开临雨,转身朝着临云福了福,也是一脸的关切担扰:“二小姐,您还好吧。” “姨娘不用挂念,我和三妹妹都挺好的。” 徐姨娘便拉过临云的手,打量了半日,这才叹了口气,忍着泪对着卫临潇道:“看过两位小姐,也就放心了,府里事多,一时离不得人,妾身这就回去了。” 卫临潇知道这会儿府里还得徐姨娘多费心,也不挽留,领着两个妹妹,亲送徐姨娘出了院门,趁着临云和临雨不注意,对徐姨娘道:“姨娘放心,两位妹妹的事,我们会想办法的,赵姨娘那边,还要您多开解些。一会儿我也会让人去寻临尘,您只管回去就是了。” 这就是说临风的事情,大概是只能那样了,徐姨娘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姑奶奶回去吧,外面天气凉,别冻着了。” 尽管临雨眼巴巴的看着徐姨娘,徐姨娘狠了心肠,向卫临潇福了福身,便转身出了屋。 送走徐姨娘,临云和临雨跟着卫临潇默默的进了屋。 “姐,姨娘真的只是过来看看我们?”临雨忍不住问道。 “去,给两位小姐重新沏杯茶来。”卫临潇吩咐完惜竹,这才转头对临雨道:“那是自然了,姨娘还说,你们的公主嫂子本来也要来看看你们的,只是家里事多,一时抽不开身。对了,我这几天想绣幅经书,为父亲母亲祈福,你们要是没别的事忙,不如帮我打打下手。” 临雨见卫临潇说的一派轻松,又听她提到逝去的父母,大约是真没什么事了,心中一宽,便笑道:“那好呀,回头我给姐姐整理丝线,二姐姐帮着姐姐一起绣就行。姐姐你是不知道,二姐姐近来绣活越发好了。” “别光说你二姐姐,你也要好好学着才是。”卫临潇笑着,又转头对临云道:“我这些日子事多,临雨的女红,你做姐姐的也要多教着她些。” 临云本在想着事情,见卫临潇对她说话,便收了心神,笑道:“她一时三刻也坐不住的,猴子一样,原先母亲在时,府里时教女红的麽麽倒还能管着些,现在到了姐姐这边,您这么宠着她,她哪里还有心思学什么女红呀。” “我哪有二姐姐说的这般,昨儿还给将来的小外甥绣了件小肚兜,沈妈妈见着了也说好。”临雨嗔道。 “你那也叫好?”临云不禁打趣,“沈妈妈不过是怕伤了你的自尊,故意夸夸你罢了。” 临雨大概也知道自己绣的不好,可心里不服气,本来绣东西也只是一份心意,要真要好的,姐姐府里还找不出个绣娘来了?因此上前扭了临云就要她道歉。 卫临潇强打起精神,与两人笑闹了一阵,临云便借口卫临潇需要休息带着临雨回了自己的屋。 待人一走,卫临潇便叫来惜竹:“你去按排个小厮,把金掌柜的找来,我有事要让他去办。” 书墨很快就来求见,卫临潇遣了丫鬟们,便交给书墨一封信:“去把这封信想办法送到韩若封的手上,请他办的事情,信里写了,如果能办成,让他过来找我。” 书墨恭敬的接了信,去找韩若封不提。 到了近黄昏时分,卫府那边依个没什么消息,卫临潇不放心,便让沈妈妈亲自带人去打听,看紫瑞有没有回府。一直到了晚膳时分,沈妈妈才匆匆来报:“二少奶奶,公主已近回府了,听说我去请安,特地叫了奴婢前去说话。” 跟在身后的惜竹听到这里,退到了游廊下亲自守着。沈妈妈这才继续道:“二少奶奶不用担心,公主说,圣旨一时改不了,但公主进宫时,向丽妃娘娘求了情,丽妃娘娘也答应跟圣上说说,所以小姐们一时不会有危险,公主还让我告诉二少奶奶,公主前头在宫里从丽妃娘娘宫中出来时,刚好遇到了二皇子,二皇子还说,卫府里的事,让公主不要担心,他会想办法的。” 二皇子? 卫临潇皱了皱眉。 二皇子萧子庭与八公主一母同胞,素来疼爱紫瑞,紫瑞信他,也是自然,只是,二皇子这番承诺的目的,紫瑞难道就没有想过? “好了,我知道了,妈妈辛苦了半日,早些回去歇着吧。” 沈妈妈刚走,张掖便回来了。神情间已不见早上回来时的凝重,见卫临潇在等他,便道:“忙了一天,还真是饿了,你让丫鬟们先上饭,我去洗洗就过来。” 说着,也不等卫临潇答话,便自进了净房。 两人用完晚膳,洗漱了一番,等人都退了,屋里只剩下夫妻二人,张掖这才拥着卫临潇倚在床头,柔声道:“这一天担惊受怕了吧?我很想陪着你,担心你一个人胡思乱想,可要忙的事又多,这么晚才回来。很是对不起你。” “我没事,你的公事要仅,再说,都是预料中的事,我相信你和临尘,并不十分担心的。” 张掖听了,蹭着她的额头微微一笑,也不管她能不能看见,能被她这样信任,心里说不出的愉快。 “临风去南边的事,沿途我都按排好了,至于两位妹妹,如今想在这时候卖我和临尘人情的不在少数,这事就更容易办了。就让两位妹妹安安心心的在我们这里住着吧。刚好可以陪你,我在外面,也放心些。虽然圣上的旨意无法更改,可我们也不急在一时,总有机会的。对了,再过个把月,就到大皇子殿下的婚期了,殿下和陶小姐倒满般配的,你说,到时候我们送什么好?” “我会送陶姐姐一套秘色瓷的茶具,陶姐姐今天听了也很喜欢,至于你要送大皇子殿下的东西,我却做不了主,你自己看着办吧。”卫临潇听了他的话心中暗笑,特特地提起那两人的婚事来,难道是怕她心里对陶晨芙与他的事有什么想法不成? 张掖闻言,果然就有些讪讪的,扭了一下她的脸,笑道:“你是我妻子,我要送人东西,当然是你来打理了。” 卫临潇不依,望着他的眼,继续笑道:“济舟,你说说,陶姐姐那么美,说起来我样样也不如她,当初,你是不是也曾动过心?” 张掖见她一又眸子清亮促侠,眉眼中都是笑意,便佯装恼怒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胡说些什么,她再美,也美不过我的妻子,我的心,从来都只为一个人动过。” 嗓音低沉温柔,卫临潇心中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张掖的手已探入她的下身。 “不要,昨天才刚刚……” “嘘,别说话,我不会的,我只是,只是想亲亲你。”边说,动作越发温柔起来,卫临潇在他的亲吻里化作了一滩水,无力拒绝。 第二日清晨醒来,张掖早已不在。 ------------ 第一百四十八章 节 意外(上) 更新时间:2011-03-26 用完早膳,姐妹三人便在一起做起了绣活来,卫临潇是为了找些事情分散自己的精神,省得瞎想,沈妈妈却劝道:“二少奶奶不如携两位小姐去园子里看看吧,园子虽然不大,如今也是初冬了,可今天日头好,倒是不太冷,绣活太费眼神,刚好园子里的秋菊还没有开败,前两日大少奶奶刚叫人送了几盆过来,是罕见的什么波斯菊,海碗一样大的花朵,开的白白粉粉的,很是好看。” 说着,就给惜竹使了眼色,惜竹便领着丫鬟们去取了三件锁了毛边的薄毡子过来,也跟着劝道:“奶奶您怀着孩子,听老人们讲,要适当活动一下才好。” 卫临潇知道她们担心自己,便笑着让她们披了了薄毡,临云临雨自然没有意见。正要出门,却见素妗入了屋:“二少奶奶,大少奶奶来看您。” 卫临潇便迎出了屋,庞玉清一见她的样子,诧异道:“你这是要出门?” 卫临潇上前挽了她的手:“哪里是出什么门,这几人非说动我去园子里转转,我不想叫她们担心,便应了,实在我也不想动,刚好大嫂过来,我们好好坐着说会儿话。” 把人迎进屋,临云和临雨皆行了礼,说了会儿话,见庞玉清强作欢颜,似是找卫临潇有事的样子,便辞了出去。众人一散,屋里只剩下妯娌两人,庞玉清便也收了笑,一时默在那里。 卫临潇不知她有何事,见她不开口,便给庞玉清重新沏了杯茶,笑道:“多日不见嫂子,您最近可还好?” 本是客气话,谁知庞玉清一听,却红了眼,似是再忍不住一般,眼泪纷纷而下。 “嫂子,你这是怎么了?”卫临潇不免惊异,庞玉清是什么人?在张府,谁又能让她这般委屈到找她来哭? 这样一想,心里倒有些了然,一时却不好劝慰,只默默的递了帕子过去。 庞玉清接了帕子,大概是哭了一会儿,心情舒畅了些,低着头拭了拭眼角的泪,这才抬头对着卫临潇歉然一笑:“瞧我,越活越回头了,原本只是想找你说说话,谁知见到你,倒忍不住了……你别见怪。” “嫂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您是不把我当外人才这样。”卫临潇揣了茶杯递过去,“来,先喝杯茶。” 庞玉清虽接了茶盅,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这才叹了口气:“昨儿莲蕊和白山的婚礼,我想着你孝中不能过来,两人的父母又都不在眼前,便去看了看,总是份体面,就连老夫人也送了份礼过去,谁知晚膳前回院里,就听青罗悄悄的告诉我,说崔姨娘落了胎,那孩子,已经成形了,我心里唬了一跳,也没顾得上问,忙跑过去看了,谁知大爷正在那里看崔姨娘,见到我,什么都不问,就发了一通脾气。我看那崔姨娘面如金纸一般的躺在床上,也是不忍,可回头自己想想,又觉得委屈。偏我那时候不在府里,象存心躲出去一般,我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卫临潇便想起第一次见到崔清涧时,她挺着四五个月大的肚子的样子。也不够稀嘘。已经成形了孩子。她自己也怀了孩子,心情自然不一样。可这事要说是庞玉清做的,她也不大信,庞玉清绝不是这么笨的轻易就落人口舌的人。 “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夫人怎么说?” 庞玉清听着一怔,眼里便有了些亮光。 从昨天出了事,到现在,老夫人竟然什么表示也没有,且今晨去请安,老夫人也一字未提,若说这事老夫人不知道是不可能的,府里的事,哪一样能瞒了她老人家的眼的?如此说来,老夫人的态度,也是不信和她有关系的了?就算老夫人怀疑她,也不会追究,表明了是支持她的。 那个男人,她早就不再心存幻想了,可一想到他昨晚上说的那些话,庞玉清依旧止不住的冷。她还有什么?有的不过是手中握着的那些东西,还在立足府里老夫人的支持罢了。 想到此,庞玉清深吸了一口气,对卫临潇笑道:“老夫人倒是没说什么。算了,大爷若是认为我不尽心,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我少不得要担些责任。崔姨娘年轻,大爷又素来宠着她,以后总会有孩子的。” “嫂子这样想就对了。”卫临潇笑着安慰,“一大家子的事,全是你一人打点,今天既来了,也别急着回去,就当是来我这里散心的,我们妯娌好好玩一天,晚上再回去吧。” “我就是这个心思。”庞玉清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闲,我也好好清静清静,往日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竟是半刻也闲不得,今日索性好好歇歇。至你离了府里,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早就想来寻你,偏是不得空。对了,你娘家府里……” 卫临潇便轻叹了口气,不等她说完,接口道:“昨天圣旨的事,想来嫂子晚上回府也知道了的,如今这样,也算好的了。” “难为你了。”庞主清拍了拍卫临潇的手,“看我,一来就向你哭诉,都没想着你这心里比我更难过呢,我也光想着自己的不顺心,忘了老夫人一早还特地让我来看看你,她老人家本想着亲自过来的,只是身子不大舒服,你又有着身孕,怕过了病气。” “让娘费心了,嫂子回去代我谢谢她老人家,就说我没事,都挺好的。” 庞玉清点了点头。卫府的事,她一个妇人也没有办法帮得上忙,也就不好问的太细,便别过了话题,聊了些别的事,又提到卫临潇转给她的那间铺子,生意越来越好,三公子张恬办事也极尽心,倒一点不用她烦神。就是老夫人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见张恬有了点正经事情,又经营的不错,很是高兴,暗中也帮衬了不少。 用过午膳,张府里便有妈妈来请庞玉清回府,说是府里有事,庞玉清只好回府,说是有空再来看卫临潇。卫临潇被扰了半日,也有些累了,问了问惜竹两位小姐的饮食情况,便去歇了。 刚小睡了片刻,就听惜竹来报,说是韩公子求见。 按说她一个妇人,爷们又不在家,自不好见外男的,可自从搬到这边,见韩若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张掖嘴上没说,想必也是知道的,何况如今情况特殊,有些事,总得韩若封去办。 “把韩公子请到书房里吧。” 惜竹自去请人,卫临潇换了一件月白色的襦衣,下面一件同色八幅裥裙,外套了一件湖蓝的薄夹袄,在两个小丫鬟蔷薇和小麦的簇拥下,去了书房子,韩若封也早等在了那里,正揣着茶杯,看上墙上挂着的书画细细品鉴着。 见卫临潇入屋,韩若封忙过来行了礼:“二少奶奶这一向可好?” “托福,还过得去。”卫临潇淡淡的回了礼,扫了身后的两个丫鬟一眼,两人忙退了出去。卫临潇这才对着韩若封做了个请的手势,“韩公子还请坐下说话吧。” 韩若封闻言,撩了衣裾,转身落了坐:“二少奶奶昨儿信中托我办的事,今儿上午我就去办了。” 这么快? 卫临潇看了韩若封一眼:“有劳韩公子了,这份人情,容我日后再还。” “二少奶奶这样说,太客气了。这本是我份内之事。”韩若封说着,便停住话题顿了顿,脸上却不自觉的红了起来,“说起来,我还有事要求一求二少奶奶。” 卫临潇看着韩若封脸上那抹可疑的红晕,心中失笑,真没有想过,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时候,他这是,不好意思?可还有什么事情,能叫他脸红的求到自己面前来的呢? 莫不是看中了自己的哪个丫鬟不成?可她虽和韩若封来往不多,却也知道这男人眼光必定很高,什么样的女子她没有见过?她那几个丫鬟,虽然都极漂亮,也各人有各人的优点长处,但若说能叫韩若封看得上,她也不信。 因此卫临潇淡淡的笑看着韩若封:“韩公子有事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必定尽力。” 谁知韩若封听了,还是默了默,却并未说要求她什么事,反是问题了不相关的:“圣旨已下,不知道府上对两位小姐打算怎么按排?” 卫临潇听着心中一动,挑了挑眉,问道:“这个,我和家弟自有打算,韩公子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 第一百四十九章 节 意外(中) 更新时间:2011-03-27 只见韩若封坐在那里,两手紧握,不自觉的流露出丝紧张的样子来,但他毕竟不是一般的男子,想了片刻便抬起头,对着卫临潇展颜一笑,朗声道:“也许二少奶奶觉得在下唐突了,在下是想,向二少奶奶求取令妹。” 说完,也不问卫临潇是同意不同意,只拿眼定定的看着卫临潇,那般气定神闲里又透着一股子郑重,似是算准了她必会答应一般。 临云现在乃是待罪之身,卫家亦早不同往日显赫,他这会儿求取,是真看中临云还是有其它的打算?可算起来,韩若封似是从未见过临云的。 卫临潇不动声色的笑道:“我还真是听不懂韩公子的意思,要说,我有两个妹妹,不知韩公子想要求娶的是哪一位?再则,家妹的婚事,也不是我能做主的,韩公子若真有心,也应该向她们的兄长去说,与我讲,也是没用的。” 声音清冷,韩若封听着一凛,他又岂不知卫临潇看起来温婉的外表下,那种清冽的性子。因此按下心中那一丝微波细雨般的不安,答道:“在下求娶的是卫府的二小姐,您的二位妹妹。在下亦知自己身份地位实不足以与二小姐匹配,可在下别的虽不能保证,却可以承诺,二小姐若下嫁于我,此生必不叫她受半分委屈,还请二少奶奶能成全,此事在下也自然会与卫爷提起,只是……” “只是什么?韩公子说什么般配不般配的话实在叫人不免多想,公子难道忘了我家二妹妹现在乃待罪之身,公子莫不是瞧着卫家落难趁火打劫不成?若韩公子对二妹妹有心,当初卫家出事之前,怎不见提起?” 卫临潇收了笑,一字一语,皆含怒意。那意思,是在怀疑韩若封趁火打劫了,卫家如今落难,所以他才有胆子提婚的。 韩若封听了这字字诛心之语,忙站了起来,朝着卫临潇深深一辑:“二少奶奶误会了,在下绝无此意,并非在下有意唐突,实在是,在下之前并未见过府上的二小姐,又怎会生出求娶之心呢?前些日子……”韩若封说着,一抹红晕,重又跃于脸颊,“前些日子偶一得见二小姐,虽未曾答话,可在下却知道,她便正是在下心中想要的女子,思量了几日,才斗胆来见二少奶奶,在下也知道十分不妥,但在下一番真心,还望二少奶奶能考虑考虑,卫爷那边,也望二少奶奶能美言一番。” 这是一见钟情了? 卫临潇不由打量了韩若封一眼,剑眉星目,俊朗丰姿,此时男性的硬朗里又有着些难得的羞赫,平凭了几分柔和来。若单说相貌,和临云实在算得上一对璧人。且韩若封也不是那迂腐的男人,本身又极有本事的,若他这番表白出于真心,这个男人,倒也算得上临云的好归宿。 可韩若封的话,她到底能不能信?这件事,总得先问了临云的意思才行。 “韩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公子能如此看重我家二妹,并且不在意她的待罪之身,我很感激,只是这事我实在无法答应公子,且等我先和家弟商量过后,再行答复吧。” 韩若封本也没有指望卫临潇答应,既然她不反对,自己也算达到了目的,再者此事本也急不来,就算卫临尘也同意了,临云毕竟是被判要入掖庭的人,他真想娶了临云,也得另外谋划。因此韩若封听了卫临潇的回答,不禁喜上眉梢:“在下先谢过二少奶奶。” “你也别先谢我,”卫临潇看着韩若封脸上的笑意并不作假,想着临云若果能嫁给此人,也很不错,语气便柔和了几分,“这事成不成还得另说。” 说着,揣了茶盅。韩若封便起了身,认认真真朝着卫临潇辑了一辑,便告辞出去。 卫临潇本想着把临云请过来问问,又一想如此太过刻意,若是临云并无此意,这种时候提她婚嫁的事,难免她多心,因此惜竹进来收拾茶碗的时候,她便问惜竹:“两位小姐呢?” 惜竹一边指挥小丫鬟们收拾屋子,一边应道:“二小姐在屋里看书,三小姐在院子里和小丫鬟们荡秋千呢。” “那好,我刚好也没什么事,去看看她们。” 惜竹扶起卫临潇,拿了件薄毡给她系上,便要跟着,卫临潇却朝惜竹摆了摆手:“你忙你的,让小麦跟着我就行。” 惜竹想着两位小姐住的跨院也不过几步路远,也就没再坚持,出了屋,交待了正在外面的小麦几句,便让她跟着卫临潇一起去了。 入了东跨院,就听到鱼池中的假山后面传来临雨的银玲般清脆的笑声。家中遭遇这些变化,临雨还能保持这样的性子,有着这样九月阳光般的笑声,卫临潇听着便觉得愉快。走了几步,就透过窗子看到临云正坐在屋里,认认真真的看着本书,眉头微锁,带着些轻愁。午后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恬谈温婉的美。 也许是临雨的笑声惊动了她,就见临云抬头看了坐在秋千上的临雨一眼,不禁也露出了微笑。 临云一转脸,便见到了卫临潇,忙扔了书,隔着窗子对卫临潇笑道:“姐姐怎么过来了。” 卫临潇指了指临雨的背影,对着她摇了摇头,低声道:“让她玩,别吵到她。” 临云会了意,迎了卫临潇进屋,她贴身的丫鬟碧玉便给两个沏了茶,同着小麦一起退到门外守着。 卫临潇等人出了屋,这才笑道:“才刚韩公子过来找我谈点事,送走他,一时闲着,就过来看看你和三妹妹。” 说完,便打量着临云,临云的脸上果然飞起一抹红晕,微垂了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发了呆。 卫临潇见临云不出声,看她的样子,也是认识韩若封的,那抹红晕,想来也是对韩若封有意了,因此呡了口茶,便笑道:“说起来,这位韩公子找我,还同二妹妹有关系呢。” 临云听了,一时惊的抬起头来,一双秋水剪月般的眼看着卫临潇:“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他。” 这哪里还是不认识的样子? 卫临潇暗笑。 “你不认识人家,还不兴人家认识你了?韩公子这次来,可是向我求娶我们家的二千金的,我本来瞧着韩公子一表人才,又极诚心,虽没有答应,心里却是同意了的。可二妹妹若是根本不认识他,想来也是无意的,那我回头就把他回了吧。” 临云呆了,一时愣在那里,不自觉的绞着手中的帕子,愣了片刻,仿佛定了决心一般,抬头对卫临潇道:“姐姐何必拿妹妹打趣,我如今是什么人?一个待罪之女,哪里配得上他?再说父母刚去,临云又是孝中,哪敢妄想?我……” 说着,眼中已泛了泪。 卫临潇不忍,便扯过她里的帕子,笑道:“别扯了,再扯这帕子可是坏了。” 临云脸便愈发红了。 卫临潇便起身挨着她坐了,把她搂在怀里:“说什么傻话呢?不管到哪一天,你都是我们卫家的千金,再金贵不过的人,韩若封再好,我们二妹妹配他,也是绰绰有余的,若真配了他,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虽说为父母守孝,可又不是不能议婚。要我说,那韩若封能来亲自来向姐姐提婚,那份坦诚的胆气,姐姐倒也是赏识的,我原还怀疑他的心思,现在见了妹妹的样子,想来你们两也是见过的,所以姐姐倒觉得,这桩婚事不错。你是我妹妹,有什么话不能对姐姐说的?姐妹间原就是最亲的,你只要愿意,姐姐便去向那韩若封提要求,只要他答应一生一世,只娶你一个,我便同你大哥去谈。这事,包在姐身上。你一向也是个爽快的孩子,告诉姐,你可看得上韩公子?你放心,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姐姐和你哥哥,都不会委屈了你的。” 临云听了这一席话,先是不由的露出了丝喜色来,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黯然,等到卫临潇说完,依在卫临潇怀中,默了片刻,才道:“姐姐为我好,我知道,可姐姐别忘了,当初,父亲母亲是把我许了人的。” 不提这事,卫临潇倒不生气,一听临云提到家,不禁满腹怒火,叱道:“就杨家那样背信弃信的人家教养出来的小子,可配得上我们家的小姐?这事你不许再想了。” 就算是杨家以后八抬大轿加上金山银山来求娶,卫临潇也绝不会把妹妹嫁到那样势利的人家。临云到了那样的人家,可还有好日子过?还好当初他家默默的回了边城凉州,再不提两家婚嫁的事。他们不仁再先,难道还要我们家的姑娘,为他家小子守一辈子不成? “姐,你别生气,毕竟,当初他家虽没有依约完婚,但也没有退婚呀?” 卫临潇推了临云,坐直了身体,对着临云道:“他们杨家也配退我们卫家的婚?该退婚的是我们家,不过一个凉州刺州,我们家就是再不济,也轮不着他们家小瞧了去。你不说我还真把这事给忘了,回头我会让你哥哥遣人去杨家退亲的,就是一时没有人,也会修书秦叔叔,请秦叔叔这事给办了。我倒是想看看,难道那杨家还敢不应不成?原就是他家理亏在先,这事不值得再提,杨家的事,算不得什么。姐只问你,你觉得那韩公子如何?” “我…”临云垂下眼睑,声如蚊萦,“婚姻大事,但凭姐姐和哥哥做主,哪里轮上得我来说话的。” 这便是愿意了。 “有你这句话就行,回头我就跟临尘说去。”卫临潇笑道,“再让你哥哥打听一下,若是没有什么问题,就先把亲事定下来,好在你也还小,三年孝满再完婚也不迟,我看韩公子是极愿意的,再说我们家的情况他又不是不知道。说起来,那韩公子也不是外人。你也刚好留在家里,还能多陪我些日子。” “还没影子的事呢,姐姐说这个做什么?” 临云愈发不好意思起来。 卫临潇见了,笑道:“嫁人是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你和姐姐有什么害羞的。说起来,姐姐倒好奇了,你什么时候见过韩公子的?也没听你们两人提起过呀?” “姐姐……”临云羞的依到了卫临潇的肩上。 卫临潇心里觉得暖暖的,正要笑着打趣,就见临雨进了屋:“咦,姐姐什么时候来的?二姐姐这是怎么了?又哭又笑的?脸怎么这么红?” ------------ 第一百五十章 节 意外(下) 更新时间:2011-04-01 临云自然低着头不答临雨的话,卫临潇便笑道:“你刚不是在外面玩的好好的?怎么跑进来了?” 临雨一边笑呤呤的拿眼瞧着临云,她人小鬼大,心里倒似有了数,一边笑着嗔道:“姐姐找二姐姐说体已话儿,就撇过了我,还好我口喝了来寻点水喝,要不都不知道姐姐来了。”说着看着临云,“二姐姐,是不是那天我们在园子里……” 临云听到这个,早跳了起来,一把捂住了临雨的嘴,把她拉着坐了下来:“还没疯够么?瞧这一头一脸的汗,回头受了风,冻着了看你怎么办?” 这又不是出了汗在外头,屋子里哪儿来的风?临雨提到园子里,是不是曾经偶尔见过韩若封,若只是偶尔一见,便让韩若封来提亲,可也说不过去,卫临潇一边想着,沏了杯茶递给临雨:“既是口喝了,就喝杯茶水,哪里来的这许多的话。我和你二姐姐正说话儿呢,你润了嗓子,还是出去玩吧。” 临雨接了茶盅,喝了一大口,这才道:“我不要,我也要听。” 卫临潇便也不管她,看了一眼屋里,再想着临云曾经在候府的屋子,两相一对比,就有点黯然,如今这屋里虽什么也不缺,可无论如何同临云住了十多年的贵闺不能比:“我这些日子尽忙别的事了,对你们照顾不周,这屋看着也太素净了些,你们说说,看还要添些什么自己喜欢的东西,我回头让人去办。” 临云便笑道:“有什么需要,我们自会找沈妈妈要,现在倒是不缺什么,这样子刚刚好。” 卫临潇也不坚持,姐妹三人又说了会话,惜竹便过来寻卫临潇,说是沈妈妈有事寻她。卫临潇便回了正院。回头就让人去庞玉清的铺子里买了好些小物件过来,重新给临雨的屋子装点了一番。 就算是在困境里,卫临潇仍觉得,如果可以,亦应该保证生活的品质,何况临云和临雨,都是她愿意放在手心时疼着的人。 只是过了两天,卫府里都没有派人过来,她这边让人去打探,都说公主还没回府,直到第三日,卫临潇才听下人们来报,说是公主回府了。她顾不上想别的,忙带着人亲自去了卫府。 刚入了后院,紫瑞便迎了出来,卫临潇见她一身素服,精神倒似还好,悬着的心才放下。紫瑞笑道:“刚回来,就听答姨娘说这两日姐姐天天派人过来,叫姐姐又为我们担心了,我才刚吩咐了许妈妈,让她派人去您那边报一声的,结果不想姐姐倒来了。” 说着,过来扶了卫临潇:“姐姐双身子的人,却为我们整日操心,实在是我们的不对,您快进屋里坐着歇会。” 卫临潇含笑点了点头,入了屋,就见屋里乱乱的,似是她来之前正在收拾东西,卫临潇便问道:“这是打算怎么?” 采绿已上了茶,紫瑞便使了个眼色,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紫瑞这才道:“也不瞒姐姐,前两日我进宫,本想是为二妹妹和三妹妹充入掖庭的事,再去求求父皇的。结果父皇身体不好,也没有见上,便在母妃娘娘的宫里住了两日,后来母妃从中周旋,父皇倒是应了,只是……” 一听到临雨和临云的事情定了,卫临潇心中一喜,可见紫瑞言语迟疑,忙问道:“两位妹妹不必进宫,便是圣上天大的恩泽了,公主还有什么话,姐姐也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紫瑞听了,这才道:“只是,我本来是想要求父皇收回成命保住候府这处宅子的,毕竟是卫家住了一两百年了,如果在我们手上失了,实在对不起先人,当初驸马他不许我进宫,也是不想我为难,可我总想着父皇母妃疼我,如果我去求,不定就能应了的,谁知父皇在这件事上却很坚持,竟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我实在是对不起去了父亲母亲。” 紫瑞边说,边拿了帕子拭泪。 原先说两个伴嘴,竟是这么回事。 卫临潇安慰道:“您有这份心,父亲母亲在天之灵,也会欣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公主尽力了就是。要我说,宅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我们一家人,都生活的好好的,也就全了父母的遗愿了。”顿了顿,见紫瑞听了她的话,笑了笑,这才接着道:“既是要搬出去,这么多下人,我看该遣了的,遣了吧。你也不必为难,事情就交给许妈妈和外院的管事们去办。两位妹妹在我那里住的好好的,既是她们的事已经解决了,就安心住着,刚好也陪陪我。至于两位姨娘,我们家也有些产业,回头挑几处好些的,让她们自己选。你和临尘以后搬入公主府,两人好好过日子,也轻省些。” 紫瑞知道卫临潇说这一番话,全是为她打算,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便笑道:“我毕竟才嫁过来为久,说到府里人的按排,还是要听驸马的。”说着,便别过话题,“姐姐既来了,便留下来午膳吧,听采蓝说,驸马一早就出了门,一会儿我寻真去找找,也许能赶回来陪姐姐一起午膳的。” 卫临潇正想着找她和临尘说说韩若封提亲的事,况且听说临云和临雨没事了,心中一颗石头落地,便爽快应了。紫瑞便叫人让寻真去找临尘回来,安排完了,因屋子里收拾东西乱着,紫瑞便请卫临潇去了东厢里,两人闲话起来。 卫临潇就说了韩若封的事情。 紫瑞听卫临潇细细说了韩若封的情况,也为临云高兴:“这倒是件好事,我原还为着杨家毁婚的事,怕临云伤心呢,可前一段太乱,也实在没有精力去好好安慰她,姐,既是这韩若封不错,想来驸马也不会反对的,等他回来,我们再好好和他说说。” 两人商议了一番,见临尘迟迟未归,正要用膳,临尘倒回来了。 一入屋,见大姐和公主言笑晏晏的,倒愣住了,见公主迎了上来,不好意思的朝着紫瑞歉意一笑,这才给卫临潇见了礼:“听寻真说姐你过来,我便急急赶了回来。” 卫临潇便嗔道:“你倒是忙,我派人过来寻了你两三天,你竟连个回话都没有。我原听说你和公主伴嘴,吓了一跳,还好我心知公主是个识大体的,不会同你计较,可原先你说会好好待公主的话,竟都是骗我的不成?若是父亲父母亲在,你这般待公主,定然饶不了你。” 临尘听了,便朝着公主一个长辑:“前几日是我不对,不该那般与你讲话,还望公主大人大量,不要同小的计较。” 这一说,紫瑞和卫临潇都撑不住笑了起来。紫瑞便道:“谁个与你计较?”说着,拉了卫临潇:“姐姐,快坐下来吧,再不用膳,这一桌子饭菜都凉了。” 又嗔了临尘一眼,临尘这才想起来去洗漱一番。等他重新过来坐下,三人一起用了午膳,再坐到东厢里说话,紫瑞说了圣上免了临云和临雨的罪,卫临潇才又把韩若封向她求娶临云的事说了。 临尘一听,沉呤了一番,要说这韩若封和临云,倒也般配,可毕竟是自己妹妹,一方面有人求娶,这人条件各方面都不错,也是他极赏识的人,心中自然高兴,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妹妹也是优秀的,心中不舍的很。再一想,又有些生气,这个韩若封,昨儿还一起议事,他竟然对自己闭口不提。单单托了大姐来说和,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自己是那重视门第的小人不成? 说起门第,临尘又暗自叹了口气,卫家现在也不过白身,就是临云,还差点入了掖庭呢。这样说来,韩若封求娶之时,临云还是待罪之身,对他的不满,就又去了几分。 卫临潇知他心中所想,笑道:“要说我们临云,就是配再好的,也绰绰有余,可难得的是韩公子有这份心,再者,我看临云听我和她说了这事,也不象不愿意的样子,婚姻的事,虽说要你这个长兄同意,可毕竟要过日子的是那两个人,若是临云中意,我看就是最好不过了。” 这道理临尘自然懂,也就笑道:“先晾他一晾,若他再去找大姐,回头大姐只管让他来求我就是了。” 紫瑞和卫临潇听了相视一笑,这便是同意了,大舅子的款,总是要摆一摆的,想来那韩若封既达到了目的,也不会在意临尘为难他几番的。 又说到杨家,临尘便冷了脸:“这些琐事,姐姐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办妥的,晾他杨家也无脸说话。我们家难道还在乎他家那点彩礼不成?当初抬了多少进来,一文不少的再给他退回去就是了。” 自家的家底卫临潇当然清楚,且圣上也只是收回了这座百年前御赐的宅子,其它财产,却是一分也未动卫家的。 卫临潇见话已说完,便笑着告辞。临尘紫瑞见天色不早,亲送她出了府门,又着寻真护着送了回去。 晚上张掖回来,卫临潇把事说了,张掖对圣上免了临云临雨的罪并不奇怪,倒是听到韩若封求亲的事,吃了一惊,接着便笑道:“这朝若封倒是个有眼光的。” 爱屋及乌,自己媳妇的妹妹,当然也是不错的。 卫临潇听了直笑,要认真说起来,韩若封能看上临云那丫头,实在也是让自己意外的事情。 虽说宅子被收,可到底别的事情也算尘埃落定了。心中轻松,卫临潇便道:“说起来,我竟好些日子不曾见过缘哥儿那孩子了。也不知道他在学堂里可还好,等哪天放假,接他过来玩一天。” 张掖听了,笑道:“听任生说,还不错,前头你教的好,先生也夸他聪明。说是这些日子愈发进步了,你既想他,回头我让人接过来陪你一天就是了,只是你现在身子愈发重了,到底要注意休息。” 孕妇多动动有利日后生产,这道理却也和他说不得。卫临潇便宽衣上床,一边道:“我听紫瑞说圣上身体越来越差了,最近朝中怕也不大太平吧?” 张掖一听,果然皱了皱眉头,却又笑道:“也没什么大事,你且安心,只管把我们的孩子好好生下来就是。” ------------ 第一百五十一章 节 离别(上) 更新时间:2011-04-05 卫临潇知道张掖不喜欢和她过多讨论朝局的事情,一方面是他觉得自己身为男人,完全有能力保护她还有其它家人,另一方面,也是怕她担心。一路走来,这段日子,也实在太沉重压抑了。 难得现在一切都慢慢好起来,临尘本就无事,临云和临雨也不必再担心,惟有临风,还需要再受些苦。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卫临潇想着,暗中叹了口气。 又过了两日,紫瑞遣人来问卫临潇想不想回府去看看,第二日他们便要搬去公主府,从些之后,这幢卫家住了百年的老宅,与他们再无干系。 卫临潇坐在那里,一时失神,想起自己在卫府里生活的近十年时间,一幕一幕,有如电影般在脑子里回放。徐呤院里,有着她太多的回忆,从此再不能回去,一时心中怅然若失。 紫瑞派来的正是佟妈妈,见姑奶奶失神,也是意料之中,并不诧异,倒是沈妈妈等了半天,见卫临潇不说话,便小声提醒道:“二少奶奶,如果要回府去看看,现在就要去准备了。” 卫临潇这才回过神来,也不知道为何,竟生也些近乡情怯的感觉来,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倒是佟妈妈感慨到:“姑奶奶还是回去看看吧,到时候还需要祭拜老爷和夫人一番,再才,明日一早,也要为二公子送行,到时候一家再聚,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说着,大概是想起了大夫人,眼便红了。 沈妈妈少不得安慰了一番,卫临潇想着临风,便点了头:“沈妈妈,你叫惜竹去告诉两位小姐一声,我们午后就过去。” 沈妈妈听了,自去按排,佟妈妈也便告辞职:“姑奶奶既应了,奴婢这就回去了,虽说府里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便也还有许多未尽的事情,奴婢少不得还要去帮着许妈妈打打杂的。” 卫临潇亲送佟妈妈出了门。 用了午膳,卫临潇便领着临云和临雨上了轿,等了老侯府,就见正门上的定远侯府的门匾已经下了,心中自很凄凉,紫瑞已领人守在二进门外迎接。见了卫临潇,眼便一红。也不多话,一行人入了后院坐定,各自见了礼,下人们上了茶,紫瑞便吩咐采蓝:“去请二公子过来。” 采蓝去了,屋里的气氛沉郁,临云和临雨知道哥哥嫂子要搬家了,也都呆呆的。卫临潇打量了屋里一眼,四壁空空,该搬的东西都差不多搬走了,只留了些必要的家具,想来明天也都要搬走的。 人去楼空,这是她们兄妹几人生活了小半辈子的地方,从此一别,大概只能梦里才能见着了。 她不是个轻易伤感的人,死过一次,又活了这些年,很多事情看的很谈,可此时也不由落了泪。 紫瑞见状,也免强笑着安慰:“姐姐不必伤感,虽说是住了好些年的,可毕竟老旧了些,搬走了也未必是坏事,再则,这处宅子,一时也沦不到别人家来住,等过了这一段,若是驸马愿意,我们经营几番,也未必不能再物归原主。总之不至叫落到别人家就是了。” 卫临潇并非可惜这处宅子,虽是百年老宅,在京中除了皇家的别院,实在也再没有人家能比得上的,可人住在哪里不是住呢?她只是想到这曾经是她的家,而今父母不在,兄妹离散,心中难过罢了。 临云听了紫瑞的话,眼睛却亮起来,正要说话,临风已进了屋,朝着卫临潇行了礼,便在紫瑞的示意下坐了下来。 卫临潇打量着临风,已是个小小少年的模样,虽看着还小,但神情沉稳,不见悲喜。心中既觉安慰,又觉敦痛。便隔着椅子拉了临风的手,若是往常,临风定然羞红了脸,此刻却安慰的朝着卫临潇笑道:“大姐身体还好吧?弟弟明日就该辞行了,往后还不知道何日才能再见,也不能守在姐姐身边照顾姐姐,好在还有大哥,姐自己也要多保重。” 那语气,半分没有觉得自己委屈,倒想着安慰她。卫临潇只觉得眼角微湿,却忍着泪,笑着拍了拍临风的手:“姐姐很好,你放心。姐明日送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姐姐说,还有,以后你一个人在外,凡事都要注意些,身体最重要。如有什么,千万要记得写信回来。你且忍耐些日子,我们……,让你一个人受苦了。” 临风笑道:“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弟弟不曾觉得自己受苦,弟弟虽年幼不懂事,却也知道自己是卫家的男儿,有自己的责任。无论如何,不会给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姐姐丢脸的。何况有哥哥照拂,哪里又谈得上受苦了?倒是二姐姐和三妹妹,”临风说着,转身临云和临雨,对着两人微微一笑,“母亲在时,放在手心里疼着的,如今我们家……,二姐姐和三妹妹,你们日后都要好好的听哥哥嫂嫂和大姐的话。” 临云听了嗔道:“难道我这做姐姐的还不如你不成?二弟,我,”说着,也是哽咽,“我前儿帮你绣了件衣衫,是用湖丝的料,二姐手艺不好,你别嫌弃,二姐是想着,南方气侯湿、热,你到时候用得上。回头我就给你送去。” 临风故意调皮的笑道:“弟弟真是因祸得福了,万想不到这辈子还能穿上二姐姐亲手做的衣衫的。” 临云又气又笑,伸手便打了他的肩:“原来二姐在你心里,竟是这么个样子,叫你再编排我。” 临风也不躲,任由她打。临雨这才道:“二哥哥,我也有送你的东西,二哥哥喜欢看书,爹侈在世时,一向夸二哥哥是我们家最会读书的,我便帮你绣了个放书的书袋子,我绣活可比二姐姐做的好,二哥哥看了也会喜欢的。” 临风听了,捏了一下她的脸,笑道:“三妹妹一向是最伶俐的,哥哥不用看也知道你绣的好,一定喜欢。” 三人这一笑闹,屋子里气氛便活跃起来。卫临潇便道:“二妹三妹,不如和你们二哥哥去转转各自的院子吧,有什么喜欢的要带走的,回头差人送回去。” 临云一听,便怔住了。这是说,以后也要同姐姐住吗? 紫瑞就接着道:“去看看吧,只是院子都空了,你们的东西,都送去了公主府里。等过些日子,接了你们回去,看有什么你们喜欢的要添置的,到时候再添置吧。” 临风便携了两人:“二姐姐三妹妹,姨娘们知道你们来了,都很高兴,我们先去看看两位姨娘吧,一会儿再去看看园子。” 以后大概是看不到了,曾经都是兄妹们一处玩闹的地方。临云默了默,但拉起临雨的手,随着临风一同出了屋。 卫临潇想着刚才紫瑞的话,这才问:“你是想把两位妹妹也接过去住?” 紫瑞点头:“驸马爷是长兄,我是长嫂,父母不在,两位妹妹自然是由我们来照顾,哪里有一直麻烦姐姐的道理,前一段送到姐姐那里,也是没有办法,如今总要按回家里来的。” 卫临潇一想,道理如此,也不好说什么,便问:“那两位姨娘可都按排好了?” 紫瑞叹了口气:“也劝着和我们一起住的,只是两位姨娘说公主府规举多,怕她们反而不自在,因此自挑了片小宅子去住。我原想着家里的几处房产,各挑一处近些的送一套与她们,谁知两位姨娘商量了,反挑了一处城郊处的,说那里安静些,两人住一起,也好照应着,平时也能说说话,好过一个人倒寂寞。我劝了几次也不听,只好由她们了。” 两位姨娘都不是没见过富贵的人,冷眼看到现在,知道临尘不会亏待了她们的孩子,自己的财产,当然也就不在意了。这样的选择,卫临潇倒也理解,便劝紫瑞:“你尽心了就好,姨娘们愿意在一处,就随她们去好了。无论如何,也缺不了她们的。再说,她们跟去公主府,大概也确实不自在,倒不如索性照着她的意思来。回头经常使人看看她们就是了。” 紫瑞也便点了头:“只好这样了。” 就又说起临风的事,紫瑞道:“驸马让寻真和信真跟了去,两人原先都是父亲身边的人,跟了父亲多年,到了外面,办起事来,也有几分体面,这是府里没人比得了的。他原先的小厮小砚子不顶事,而且二弟文弱,寻真和信真也能护着些。至于丫鬟,我原想着让他贴身的新巧跟着一起去,结果二弟自己不愿意,驸马也说,跟个丫鬟去实在也不象话,这才罢了,可我心里愁着,没有丫鬟跟着,寻真他们爷儿们,哪里能服侍周到呢?正不知道怎么办呢,姐给我拿个主意吧。” 临风又不是那不晓事的,看他的样子,也做好了吃点苦的准备,再说男儿年少时吃些苦,也有利日后立业,所谓梅茶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有没有丫鬟服侍,卫临潇并不觉得是件重要的事,因此笑道:“既是临风自己不要丫鬟跟着,就听他的意思吧。他也不是小孩子了,照顾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们家的男孩子,不是那纨绔子弟,若他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也不是我们卫家的男儿。你且随他吧。” 紫瑞笑道:“那我就听姐姐的。” 心里却想着,丫鬟不去,那就把四季要用的,多准备些,省得以后一时短了,寻真他们大男人,也不周到。 如此聊了会儿,临尘就回来了。 ------------ 第一百五十二章 节 离别(中) 更新时间:2011-04-06 “临风的事都按排好了?”等彼此见了礼,卫临潇笑问临尘。 临尘点了点头,对于临风的流刑,他始终心有愧疚,觉得作为卫家的嫡长子,这些本来应该是自己承担的,结果,却让一个庶出的文弱偏又倔强的弟弟承担了,且临风非但没有一丝怨言,还装着风清云谈的样子,安慰了他几次,叫他怎能不心生感概? “押送的衙役都打点好了,一路上不会为难,再说有寻真和信真跟着,姐姐放心就是,明日一早,我会亲自送临风的。”临尘说了几句,又问紫瑞,“送走临风,我们这边也该搬了,都准备好了吧?姨娘她们……” “都准备好了,姨娘她们,等送走临风,就先送她会去城郊的宅子里,东西行李,已先送过去了一部分,也遣了人先去收拾妥当,只等姨娘们过去就行。至于公主府那边,往常也是常住的,一应都不用麻烦,只这边把东西搬过去收好就是了。” 一应俱全,也没什么再好操心的。 “我去看看临风。”说着,临尘便要出门。倒是紫瑞将他拦了下来,笑道:“就是再想着二弟,这样子去了,岂不让他多想?还是先换身衣衫再过去吧。” 临尘这才想起,自进了屋,陪着姐姐和紫瑞说话,竟连衣衫都没有换,一身的风尘,也便笑了,自去了净房,紫瑞站在那里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跟进去还是陪着卫临潇。 “这会儿屋里又没个丫鬟,公主还是跟去看看吧。”卫临潇看她为难的样子,笑道。 “他一向粗心,连个衣衫放在哪里,都是不知道的,”紫瑞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跟了进去,“我去看看,姐姐稍等。” 紫瑞一入了内室,屋里一时静下来,只有卫临潇一人。 九月午后的阳光暖暖的,透过窗格照在身上,这是宣和十八年的深秋,不到一年的时间,物是人非,不由不叫人生出些苍凉之意来。 可这苍凉里,带着些温暖,就象这阳光一般。 卫临潇深吸了口气,想着再过两日,九月初十,便是她的生辰了。而她来这世间,也刚好整十年,回过头去看,就象是做了一场繁华盛世的梦。 而这梦,不知何时才能醒来。值得安慰的是,这梦里的一切,都让她慢慢有了暖意,生出了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来。 虽然也伴着心痛,但这平淡的幸福,不正是她前世也曾努力要获取的吗? 正怔怔的想着,紫瑞跟在临尘身后,一起进了屋。 “姐,我们一起去寻临风他们吧?” 卫临潇抬眼看着换了件家居宝蓝直裰的临风,正清清爽爽的对着她笑,那笑,就象她未嫁前还在府里时看到的一样,和煦温暖,明亮阳光,便觉得心一下子轻了。也就笑着站了起来,柔声道:“好呀。我们兄妹几人,真是好久不曾好好聚聚了。” 紫瑞便过来扶着她,三人一行出了门。 问了守在门外的采蓝,知道临风他们去了赵姨娘处,三人便往赵姨娘的院里去,才到门口,就见临风三人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出了院子。赵姨娘跟在后面相送,见到卫临潇和临尘公主,微屈了膝行了礼,几人一起辞了赵姨娘。卫临潇回头一见赵姨娘眼巴巴的看着临风的背影,心中一酸。许是赵姨娘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眼对着她微微一笑。卫临潇也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 就听临尘道:“离晚膳时间还早着呢,不如去大姐原先住着的徐呤院里坐坐吧。” 因徐呤院是最早收拾完的,此时最安静,紫瑞就道:“去徐呤院最好,其它院子,估计这会儿都乱着呢。” 临风等人自然没有意见。 六人一行边说边行,徐呤院的守门婆子没有想到家中主人一齐儿全来了,慌慌张张的迎了几人进门,院里的几个打扫丫鬟们也忙过来行了礼。进得屋里,果然四壁陡陡,长案和博古架上都空空的,那几张绣着双面牡丹的屏风早已收了起来,惟有太师椅和罗汉床上的软垫还在。 好在窗明几净,虽然空阔,却并没有萧瑟之意。 丫鬟们手忙脚乱的拂了拂罗汉床和椅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待几位主人俱落了坐,自去沏茶。紫瑞怕这里因久没主人居,怕茶不好,来的路上,已吩咐了跟着的采绿去取了茶叶过来。等上了茶,屋里迷漫着普耳茶深深的醇香,午后的阳光还正好,兄妹几人,心里都被一种淡淡的暖意包裹着。 临雨依在卫临潇身边,娇声笑道:“记得以前每次来姐姐院里,沈妈妈都会上很多好吃的点心。” 临云隔着几子敲了一下她的头:“就知道惦记着沈妈妈的点心了,你还能有点别的出息不?这些日子住在姐姐那里,沈妈妈哪日不精心给你准备了好些吃物,你竟还没够?” 临雨嗔了她一眼,接着卫临潇的臂膀道:“二姐姐又欺负我。”又朝着紫瑞撒娇:“好嫂嫂,你也不管管二姐姐。” 临风坐在一旁,只是笑。 紫瑞笑道:“沈妈妈不在,你可不是白想了?要我说,还真得紧赶把你接回家里,再在姐姐那里住些日子,沈妈妈岂不要暗中怨我平白累了她老人家了?” “不累不累,”临雨连忙摇手,学着沈妈妈腔调:“妈妈说,还好有三小姐在,要不奴婢这手艺呀,都没有个赏识的人。” 临云嗔道:“看把你美的,难不成你不在,沈妈妈做的东西,就没人愿吃了?都是沈妈妈娇纵的你。” 临尘看着几人笑闹,没有往日的愁情,心情自是很好,安慰临雨:“三妹妹勿要担心,你嫂子知道你喜欢吃的,早让人准备好了。还是宫里的麽麽特地为你做的。” 临雨这才喜笑颜开,转身依到紫瑞的身边:“就知道嫂子对我最好。” 卫临潇亦是面带微笑,看着临雨笑闹,思绪悠悠,早回到了临尘自边营回来时那日兄妹几人相聚在这屋里的情形。 眼光越过窗户,正对上院子里那棵冬青树,就又想到那日雪地里,临尘站在冬青树旁的身影。 如今,这一屋子的弟弟妹妹们,亲爱胜过从前。 可双亲却已不在。 父亲母亲,如果在天有灵,你们看到这一幅画面,想来也会安慰的吧。 到了晚间,天空慢慢飘起了丝丝秋雨。正要用膳,就听佟妈妈入了屋凛道:“姑爷过来了。” 临尘忙站了起来要迎出去,张掖却已在门廊里脱了雨屐,正迈着阔步入屋。 脸上和衣裾都沾了些雨水,卫临潇便站了起来,接过丫鬟手中的热巾递了过去。 张掖伸手接了,临尘笑问:“姐夫过来,也不提前着人说一声,好准备些好酒。” 张掖一边拭着雨水,朝着临尘点了点头:“回去后听下人们说你姐姐过府来,我一个在家也是无趣,想着正是饭点,就赶了过来,若是先遣人来说,反倒赶不上了。”一边又扫了餐桌上满满的一桌子菜,“这些就好,我竟是沾了你们大姐的光了。” 等众人行了礼,临尘笑着便把他让到了首席。 张掖这才看了卫临潇一眼:“下了雨,天气越发凉了,怎么不多穿些?” 语气平淡,似是责备,却透着浓浓的关心。 临尘和紫瑞听了相视一笑。 卫临潇回道:“紫瑞怕我受了凉,特地烧了地笼,这才几月的天呀。哪城就至于了?” 张掖便朝着紫瑞感激一笑。 一家人用完晚膳,因雨一直未停,紫瑞便作主留了张掖和卫临潇,给徐呤院送了床褥等物,又特地遣了两个丫鬟来给惜竹和幼楠打下手。就是张掖和卫临潇的换洗衣物,也都是全新的。大概是紫瑞和临尘的新衣。 卫临潇看着新换了中衣的张掖,忍不住一笑,临尘虽和张掖差不多身高,却比张掖瘦些,因此他的衣服,穿在张掖的身上,就有些巴巴的,好在中衣本就是宽松的,穿着倒也不会觉得不舒服。只是看上去到底有些怪怪的。 张掖见她笑的贼贼的,上了床,轻轻把她搂到怀里,忍不住捏了捏她因怀着身孕日渐丰腴了的脸:“小坏蛋,笑什么呢?难道是看到为夫玉树临风,身为我的夫人,与有荣焉,所以偷着乐?”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她的男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了? 卫临潇脑海里便闪过张掖人前严肃的一张冷脸来。忍不住又是吃吃的笑。 卫临潇平日不是个爱打扮的人,因此她的亵衣都是极素净的,配上她的五官气质,也是极美,但今日穿的是紫瑞的衣服,嫩黄丝滑的绸衣,映出了一份别样的娇弱来。看的张掖一阵荡漾。 见她依在怀里忍不住的笑,微微抖着的身体更是引得他心中痒痒的,也便附了身,露出了难得的邪魅来。微迷着眼着卫临潇,那眼神,慢慢就多了一份别样的神采。 等到他的脸快贴到自己的脸上,托着她腰肢的手也渐渐热了,卫临潇才觉出一丝异样的情素,心便不规则的跳了一下。 “这张床,是你睡了好些年的吧,”张掖吻着她的耳垂,声音低哑浓醇带着一种压抑着的兴奋。 ------------ 第一百五十三章 节 离别(下) 更新时间:2011-04-15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处在这张卫临潇睡了十多年的床上。似是自己那些年对她心中的念想都有了着落,竟比怀里抱着的人更能抚慰。只是这种奇怪的心思,他也没有时间多虑。满身满心的,都是怀中那具已显笨拙的身体,而这份笨拙,正引得他心中又怜惜又想爱,恨不得能揉到自己身体里去。 可手上却是小心翼翼的抚着。 两人在娘家府中同床,已是违制,这又不是在自己家中,若是再闹出那样的事来,她明天也就不要再做人了。卫临潇觉出张掖异常的热情,便有些怯怯的,又不能回应他,只好在他吻她的空隙里,低声劝道:“这又不是我们自己府里,明天,被别人知晓了,我……” 还没说完,嘴便被张掖继续堵上。 到了最后,卫临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乖乖就犯了的。完了事,心中又羞又愧,忍不住掐着张掖胸前的皮肉,恨声道:“都怨你,我明天也不要见人了。” 这一掐真是用足了劲,张掖疼的抽了口凉气,心中却甚为满足和幸福。抚着卫临潇的脸,低声笑道:“那有什么?你是我的,我忍了这些个月,也不过就这几次,别人还能说什么?何况别人非但不会笑你,只怕还为你高兴呢。” 这又是什么歪理?卫临潇又累又困,也懒得理他,便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张掖却有些意犹未尽,絮絮的说着情话,等他发现自己的娇妻竟然睡着了,就窗外微微的月光,看着她熟睡时婴儿一般的脸,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因第二日要为临风饯行,卫临潇早早便醒了,就见张掖正在穿衣,卫临潇问道:“昨天可叫任生过来接你了?别误了早朝。” 张掖笑道:“没有。”边说,边把卫临潇的衣衫递给她,“你怎么也这么早就醒了?时间还早,要不再睡一会儿?” 卫临潇摇了摇头:“不用,今儿临风走,我得去送送他,若是任生没有过来,就让临尘给你按排他轿子吧。” 张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不用,我昨儿告了假。等送完临风,临尘他们又要搬家,你在这儿也帮不了什么忙,我带你回家。” 听说他为临风告了假,卫临潇心里甜甜的,他这是把她的家人,也当成自己的家人了吧?哪有为一个罪人特地请了假送别的? 张掖便去了净房,卫临潇穿好了衣衫,就有府里的丫鬟要进来服侍,卫临潇转头看了一眼乱的不成样子的床褥,很是无奈,在屋里吩咐道:“让惜竹过来吧。” 外面的小丫鬟听了,想着姑奶奶大概是习惯了惜竹姐姐,也怕自己服侍的不周到,便应了声,去叫了惜竹过来。 惜竹进了屋,原本心中也奇怪,二少奶奶并不是特别讲究的人,平日也没有单要她服侍的,等一眼扫到床上的凌乱,脸便红了,也不用卫临潇吩咐,忙去收拾了床铺,这才帮着卫临潇穿带整齐,等她们忙完,张掖也神清气爽的出了净房。 卫临潇洗漱完,和张掖一起去了正院的花厅里,临尘等人已在那里,正在和临风说着话,就是两位姨娘都在。见两人相携而来,各自行了礼,紫瑞上前扶住卫临潇笑道:“姐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 “醒的早些,就过来了。” 入了座,对临风说了些勉励的话,又交待了几句,也就到了早膳的时间。一家人吃了顿团圆饭,等吃了饭上了茶,管事们来回话,说是已经准备好了。临风已是忍不住,这才露出离别的情绪来。又怕兄长姐妹姨娘们担心,红着眼忍着泪,朝着临风深深一辑:“家里就全拜托哥哥了,弟弟不能为哥哥分担,弟弟在外面,必定会照顾好自己,哥哥不必为我分心。” 又朝着卫临潇深深一辑,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等到给赵姨娘行礼。赵姨娘却侧身让了:“二公子,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大爷公主,大姑奶奶,还有你二姐姐三妹妹,都盼着你平安归来,姨娘,也等着你回来。” 临风再忍不住眼,只好低了头,哽咽着应了声是。 又要给徐姨娘行礼,徐姨娘哪里敢受,忙让了,安慰道:“二公子放心吧,我和你赵姨娘日后相伴,会照顾好她的。你勿担心。以后一个人,也没个家人在身边,保重自己才是。” 临风点了点头,临云只是一边抹眼泪,临雨忍不住跑过来扯着临风的衣袖,哭道:“二哥哥,我和二姐姐都会想你的,你留在家里的书,我会帮你保管好,雨儿等二哥哥回来给我讲那些书里的故事,雨儿也再不调皮捉弄你了。” 临风一边拭了泪,一边抹着临雨的额头笑道:“好,三妹的话二哥哥会记住的,要是二哥哥回来,那些宝贝书少了坏了,你没保管好,二哥哥就再也不理你了。” 临雨连忙点头:“二哥哥放心,雨儿说到做到。” 临风便过来跟卫临潇说话:“姐姐生外甥时,弟弟不在,也不能亲自给外甥送礼,”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锁来,“这是弟弟周岁时,父亲送的,现在送给外甥,等以后弟弟回来了,再给外甥备份大礼。” 这个金锁,是父亲亲送给临风的东西,对他来说意义太不一般,何况父亲去了,也是临风的念想,如今却要送给她的孩子,卫临潇再忍不住,含着泪笑道:“那我就替你外甥收下了,别忘了自己的承诺,等你回来,你外甥还要份大礼的。” 临风笑道:“这是自然,”又转头对张掖道:“姐夫,我姐就交给你了。” 张掖拍了拍临风的肩,应道:“放心吧,我们等你回来。” 临尘见时间到了,就给紫瑞使了个眼色。紫瑞过来携了卫临潇,朝着众人道:“时辰也不早了,就让他大哥和姐夫去送临风吧。” 众人点了头,一行人把三人送到府门外,直到马车远了,众人入府,赵姨娘还是频频回望,卫临潇携了赵姨娘的手,安慰道:“姨娘放心,二弟不会有事的。” 赵姨娘只是点头,哽咽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起到回到后院,因着离别,都默默的坐着,还是紫瑞挣杂着笑道:“大姐还是回徐呤院歇歇吧,徐姨娘,你带着赵姨娘也回院里休息一会儿,两位妹妹,帮我整理一下,等大爷和姐夫回来,我们一家子吃顿午膳……” 说到一家子,就想到远去的临风,就有些说不下去。 卫临潇体谅她,接着道:“午后还要搬家,我这身子也实在帮不上你什么,你且忙去,我和两位姨娘就各自回院里吧。” 徐姨娘本想留下来帮忙,可看赵姨娘的样子,少不得要她回院里开解一番,也就应道:“姑奶奶说的是,我就和赵姨娘先回院里去了,公主若是忙不过来,再遣人过来叫我们一声儿。” 紫瑞道:“姐姐和姨娘们自回去休息便是,我还有两位妹妹和管事妈妈们帮着,忙得过来。” 说着,便叫了外面的丫鬟们进来,送走了两位姨娘和卫临潇。 等到临尘和张掖回府,已近午时,张掖倒没什么,临尘却两眼微红。见到屋里等着的众人,便道:“已送走二弟了,你们放心,有寻真和信真跟着,我临行前又好好交待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卫临潇应和道:“你都打点好了,我们还担心什么?也饿了吧,快吃饭吧,就等着你们呢。” 因两位姨娘留在院里吃饭,临尘怕赵姨娘担心,还是特地让紫瑞遣了个丫鬟去告诉了一声儿。 用了午膳,卫临潇知道自己留着也帮不上忙,反倒要人照顾自己,也就不在添乱,便同张掖回了府,到了黄昏时分,遣了人去接了临云和临雨。第二日,又遣了沈妈妈去公主府里看望了一番。 又过了几日,临尘过来找她,商量韩若封和临云的婚事。因之前卫临潇已给韩若封露了口风,因此他前去找临尘提亲她并不奇怪,只是没有想到韩若封这样急。卫临潇便笑道:“他倒是真有心,这么急,难道是怕我们临云跑了不成?要我说,不如晾一晾他,也叫他知道我们卫家的女儿,不是那么好求娶的。” 临尘见姐姐高兴,也就笑着应道:“我原也是这个意思,可我见那小子倒是十二分的诚心,又一向与他关系不错,倒不好意思为难他了。再说,他那么个人,我倒是了解,若我真的拿桥,不定他又生出什么别的歪主意来呢,所以索性应了他。” “你是长兄,你拿主意就行,只是有一点,娶了我家临云,以后自不准纳妾,要是这一点他不能答应,那这婚事不结也罢。” 临尘心中暗笑,自已姐姐可真敢提要求,便是那皇家嫁女儿,也没有明着这样提嫁女的条件的。好在也没有等他开口,人家韩若封自己就把这一点说清楚了,他还记得当时韩若封郑重其事的样子:“大爷放心,府上二小姐嫁了我,别的在下不敢保证,却少可以保证她一生如意富裕,绝不会有后院里那些糟心事儿,韩某这一生,除了令妹,不会有第二个女人。” 这一番黄金盟暂,便是他一个男子,听了都感动。他自认对紫瑞公主也是极为爱惜的,却也从来没有说出过这样的承诺来。 临尘便把韩若封的话对卫临潇说了,卫临潇深觉自己没有看错人。两人便商量了一番。回头临尘回去,卫临潇便去了临云住的院子,把她的婚事与临云说了,临云只是一脸娇羞的模样,想来是极满意的。倒是临雨躲在屏风后面听,忍不住吃吃笑起来,被卫临潇叫了出来,很是训斥了一通,临雨也不介意,只笑嘻嘻的跟临云道喜。反倒是一向爱教训她的临云哑口无言,躲到了内屋里去了。 到了十月,秦叔叔的信到了,已解决了与杨家的婚约。临尘便接了两位妹妹回公主府,悄悄的给韩若封和临云订了亲事。只等三年守孝期满再行大婚。 至此,一定安定下来,临风也偶有来信,报一切平安。卫临潇只静静的等着临产。张府里老夫人倒遣了魏妈妈来过探望过几次,透着接卫临潇回府的意思。 ------------ 第一百五十四章 节 嬉闹 更新时间:2011-04-16 卫临潇心中冷笑,老夫人的情她承,可要她回府,却是不可能的。她当然清楚这大概也是公公张敛的意思,否则老夫人不会遣了魏妈妈来这几趟,不由想起当初她娘家最艰难的时候,张敛非但没有雪中送碳,竟还落井下石。她不是古人,从来也没有愚孝的概念。自然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中思虑。 但卫临潇还是把老夫人的意思跟张掖说了,也表明了自己不会回府。张掖不置可否,只安慰道:“你只管养好自己的身体就行。我看你住在这里,气色倒越发好了,又大着肚子,搬回去实在太过劳动,回头我会去回母亲一声的。” 如此自然很好。 到了十一月,大皇子完婚,那一日卫临潇因守孝不便前去陶府道贺,只遣了沈妈妈送了贺礼,除了那一套秘色瓷,另送了一套名家书画,都是陶晨芙会喜欢的东西。 大婚那一日,晨间便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午时也是一片素白。 卫临潇坐在窗前,开了半扇窗,看着外面的银妆世界,说不上是喜是悲。 想着不过一年,物是人非。父母俱已不在,临风身在边远之地,好在临尘日子过的平顺,公主贤淑,两个姨娘也一切安好,二妹妹婚事已定,临雨虽然还小,人也越发懂事了,可活泼的性子却一点未变,也算是合家平安。就是自己,夫君疼爱,公婆不在眼前,自己住在别院里,亦是十分自在。想着想着,不由微笑。 幼楠在身后笑道:“奶奶,今儿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陶小姐的婚礼,想来也是极为隆重的。说起来,您和陶小雪相识,可正是这样的大雪天。转眼之间,也一年过去了,那会儿真是想不到,您会嫁给我们二爷,而陶小姐正是嫁给了大皇子。” 谁说不是呢?也许这便是缘份吧。 幼楠给卫临潇上了热热的蜂密茶。又道:“奶奶还是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又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沈妈妈和惜竹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真想听她们说说陶小姐出嫁的盛况。” 卫临潇闻言笑道:“怎么?陶小姐出嫁,你是不是也想着嫁人了?你放心,等明年开了春,你和金掌柜的婚事也就该办了。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你也风风光光的出嫁的。” 幼楠一听,便红了脸,嗔道:“二少奶奶您拿奴婢打趣什么,这会儿说的是陶小姐,奴婢哪里能和陶小姐比。” 卫临潇笑着嗔了她一眼:“谁说比不得了?你在我心里,可是再没有人能比的,要不是你自己看上了那金掌柜的,我还舍不得把你嫁给他呢?我们幼楠这么漂亮的脸儿,这么能干,又是这么好的性子,就是嫁给王孙贵胄,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刚好素妗进屋,听到这话,奇道:“奶奶您难道是不想把幼楠姐姐许给金掌柜的了?幼楠姐姐再好,可都定了亲的,怎好再改?金掌柜要是知道,岂不伤心?” 幼楠一听,气得回头就拧素妗的脸:“叫你乱说。” 素妗委屈又替金书墨感到不平:“姐姐,你气我做什么?还是好好求求二少奶奶吧,我看姐姐不是挺中意金掌柜的么?” “死小蹄子,是你中意吴掌柜的吧,拿我说什么事?谁说奶奶要把我另许他人了?毛毛躁躁的,说了多少次了都不改,下回听话听全了再说。” 卫临潇被她们这一闹,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大概是肚子里的宝宝知道妈妈高兴,也调皮的蹬了两脚,使得卫临潇突然收了笑,抚着肚子皱了眉,唬得素妗和幼楠两人俱是大惊,忙上前扶了卫临潇:“二少奶奶,可是肚子痛?要不要紧?” “没事没事,你们不用紧张,只是宝宝踢了我两脚,大概也是被你们给逗乐了吧。想急着出来参加你们的婚礼呢。” 这一说,幼楠和素妗也都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红了脸。 卫临潇因肚子里孩子的胎动,心里异常温柔,连带的说话都轻声轻语起来:“要说,吴掌柜的我看着倒对素妗有些意思,他的性子配素妗也是刚刚好,素妗,你要是觉得吴掌柜的也不错,回头我让沈妈妈去说说?” 素妗见说到自己身上,一改平日的伶俐,扭着头不说话。 卫临潇笑道:“你这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要是不愿意,我再让沈妈妈帮你挑个好的?” 素妗一听倒急了:“奶奶拿奴婢说什么,不是在说幼楠姐姐的事么?再说,哪里就轮到奴婢了?惜竹姐姐还没有……” 素妗才十四岁。确实不急,可看书白的意思,倒是中意的,还曾暗地里问过沈妈妈的意思,只不过卫临潇觉得素妗年纪太小,并没有明着应承了。至于惜竹,倒是张掖身边的长随任生看中了,还央了张掖来说项,卫临潇也是允了的,只因她来年四月要生产,离不得惜竹,所以才多留惜竹些日子,再则她如今大着肚子,沈妈妈也不允许她操心这些事情。 “惜竹的事,你操个什么心?自然有我这当家奶奶做主了,我看你这样子,想来也是中意吴掌柜的,回头我就请沈妈妈找吴掌柜的说亲去,只是奶奶我也舍不得你这么早就离了身边,少不得要多留几年了。” “二少奶奶,厨房里的妈妈叫奴婢来问您晚上想吃些什么的?奴婢这就去回话了。”素妗羞的不待卫临潇说完,匆匆忙忙逃了出去,倒惹得幼楠一阵笑:“这还没有问奶奶呢,她倒跑了,回头看她拿什么回话?” 过了会儿,果然问夏进了屋,问道:“奶奶,素怜姐姐刚才怎么了?去寻奴婢的时候脸上红的象樱桃果子似的,明明厨房里的周妈妈请她来问奶奶晚上要吃什么的,可她转了一圈儿,竟又使奴婢来问。” 幼楠和卫临潇听了,俱都笑了。笑的问夏一脸迷糊,卫临潇这才道:“就去跟你素妗姐姐说,二少奶奶并没有什么想吃的,只是嘴有点馋了,想吃点糖。” “奶奶,二爷特地吩咐的,要奶奶三餐多吃些,糖果只是点心,不可多吃。”问夏回的一本正经,“要是奶奶想吃甜食,奴婢就请周妈妈做个银耳红枣羹吧。” “去吧去吧。”卫临潇撑不住赶紧遣了问夏,转头对幼楠笑道:“你说这孩子平时再聪明不过的,怎么这会儿尽糊涂了?” 幼楠笑道:“这可不怨问夏,还不是奶奶平时再正经不过的人,这会儿倒拿我们打趣了,问夏哪里想得到呢?” 素妗见问夏一脸的不解款款而来,便问:“奶奶可说了想吃什么?” 问夏回道:“奶奶今日可真奇怪,好久没见奶奶这么开心了,一径儿笑。平日也没见奶奶多爱甜的东西呀,刚去问,奶奶让我告诉你,她想吃糖呢?” 素妗一听,刚退了的红晕复又上了脸,嗔骂道:“糖可是主食?怎么让你问个话也问不明白的?” 问夏刚被二少奶奶笑了一通,这会儿素妗又骂她,也是莫名其妙,奇道:“你们今儿都是怎么了?一个个奇奇怪怪的,幼楠姐姐笑我,奶奶也笑我,这会儿你又骂我。我也是说了糖不是主食呀,还劝奶奶甜食不能当主餐用,说要回了周妈妈,给奶奶做个银耳红枣羹呢?” 这一回话,让素妗哭笑不得,奶奶哪里是想吃什么糖了,分明是在拿喜糖来打趣她呢,因此也懒得再说问夏,自往厨房里去了。沈妈妈不在,幼楠姐姐又在二少奶奶身边服侍,问夏又是个不靠谱的,少不得她要去厨房里看着去。 问夏见她走了,摇了摇头,也自去找小丫鬟们玩去了。 晚膳前沈妈妈和惜竹回府,洗漱了一番,便过来给卫临潇回话。 “果真是皇家的婚娶,真真的十里红妆,场面热闹又壮观,妈妈我也是活了半世的人了,还真是没有见过。” 大皇子乃是圣上长子,陶晨芙又是宰相之女,如此盛景,也不足为奇,卫临潇笑问:“可见到陶小姐了?” “见到了,”沈妈妈回道,“奴婢去给陶小姐问好时,我们府上的大少奶奶也在,正和陶小姐说着体已话儿呢,奶奶送的东西,陶小姐也很喜欢,还让奴婢给奶奶带话,得闲了再请奶奶去絮话。” 说着,拿了陶晨芙赏给她的一个碧玉镯子,“奶奶您看,这是陶家小姐赏奴婢的,要说奴婢跟着奶奶,什么样的好东西也都见过,可这镯子多好且不说,但是奴婢一个下人,能得这样的好东西,真真是福气呢,何况这可是未来的王妃赏的。” 萧子兄大婚,已择府另据,封了楚王。如今的楚王府,倒是离卫临潇住的地方不远。 卫临潇便接过那镯子也观赏了一番,赞道:“确实是难得的好玉。” 沈妈妈这才接着道:“大少奶奶也问了奶奶好,还说过几日来看奶奶呢。” 说了半响的话,卫临潇用了晚膳,便去歇下了,到了半夜,张掖才回来,满身的酒气,丫鬟们点了灯,上了醒酒汤,又服侍张掖洗漱了一番,这才退了出去。 卫临潇被吵醒,索性披了外衣依在床头等他。等张掖洗漱完了,还有淡淡的酒气,就见他微眯着眼,看着卫临潇笑:“吵醒你了吧?” ------------ 第一百五十五章 节 临产(上) 更新时间:2011-04-29 卫临潇往床里挪了挪,给张掖让出位置,一连掀了被子让他进来,一边摇着头笑道:“可是闹的历害?看你倒是喝了不少酒。” “我身上还凉着,等会儿再上床,”张掖只在床沿上坐了,帮她掖了掖被子,“也没怎么闹,毕竟碍着子元的皇子身份,都不能太过放肆,可我今日帮他挡了不少的酒,我们成婚那一日,因着他在,我也没有多喝,要不然,那天能不能洞房都很难说。” 卫临潇见他笑笑的,舌头还打着卷,两眼朦朦,显是还没太清醒,却又兴趣极浓的样子。和他平日的不苟言笑极是不同,两只眼睛深深的注视着她。 大概是外面还下着大雪,张掖的头发竟有些湿,虽然屋里极暖,却也怕他这样只穿着中衣坐着受了凉,因此柔声道:“就是想说话,也坐到床上来说吧,别冻着了。” 张掖看着她依旧笑,眼光片刻也不离,默了半刻,方上了床,又在被子里捂了会儿,这才伸手拥着她,叹息道:“临潇,你可曾后悔跟了我?” 这是什么话?他又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后悔过吗?亦或是,如果当初有别的选择,她可以嫁给别人,现在她会不会后悔? 卫临潇摇了摇头。 这一路走来,慢慢的,他在她的心里已经生了根,或者这并不是爱,只是两个人的相濡以沫,生出了一份难以割舍的东西,这并非是她的本意,亦或也不是他的。何况,他们渐渐习惯了彼此的相伴,放下了心防,还有她肚里的孩子,是他和她的,他们的。 张掖拥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下巴蹭着她的额头,半响方道:“其实,当初,我知道……只是这世上别的我都可以不争不取,惟有你不能。就是圣上的赐婚,也是我慢慢经营的结果。临潇,这一生一世,惟愿有你在身侧,有我们的孩子于膝边。那些让你觉得不快乐的都过去了,以后,我会让你开开心心生活一辈子,把我放进你的心里,好不好?” 当初,他不是不知道萧子元对临潇的那份心思的。可惜子元的身份在那里,且那时候的卫家又是那样的处境。子元便是有心,也无力改变。子元看临潇的眼神,张掖何其熟悉,他怎么可能不懂得不明白?可他惟有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因为,临潇是他要的妻子,早在很久以前,那时候她不过是个不足十岁的小丫头吧,她便象惊鸿般印刻在了自己的心里。 所以后来他才利用圣上对付卫侯的心思,成全了自己。 他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婚姻,很可能会让他失了她的心。可是,他愿意冒险,他相信只要她在他的身边,总有一天,她会把她的心也交付给自己,象她在自己的心中一样,让他也驻进她的心里。 从开始时她平淡相对的背后深藏着的戒备,到后来慢慢的试着接纳,再到现在的信任,甚至有时候她对他不自觉间流露出来的温柔体恤和关心,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离他们完全的拥有对方的日子已经不远。 “好不好?” 张掖再次柔声问道。 卫临潇心中百转千回,把脸埋在他的胸前,与他十指紧扣,低声道:“好。” 天和十九年的春天,四月,卫临潇即将生产,临产那几日,张掖不知在忙什么,连着四日没有回家,只在第二日遣了任生回来禀报了一声,说是大人这几日有特别差遣,大概过几日回来,别的话一概没有。 卫临潇见问不出什么来,只拿了换洗的衣衫,叫任生带过去,又嘱咐他告诉大人静心忙着公事,不必担心她。任生得令去了,接下来几日,便是任生也没了身影。 过了年,圣上的身体已越发不济,满朝各种流言充斥,正是紧张的时候,这会儿张掖不归,并且又没有解释个具体的原因,着实叫卫临潇担心,想了一日,终是忍不住,第二日一早便遣惜竹去了公主府,借着她要生产,请临尘过来说话。谁知惜竹回来后,却是紫瑞跟了过来,见卫临潇大着肚子,因着足月,人已极显笨拙,坐在那里微微向后倚背着迎枕,听说紫瑞来了,正要下了床塌来迎,就见紫瑞笑着进了屋:“姐姐还是坐着,我又不是外人。” 卫临潇便依言坐了回去,笑着对紫瑞道:“那我就不起来了,我这会动动都要费点劲儿,这笨拙的样子,倒叫你见笑了。” “瞧姐姐说的,”紫瑞在她对面坐了,一脸的羡慕,“就这几天便要生了吧?我原是这两日便要过来看顾姐姐的,只是府里又离不开,刚好今儿惜竹过去,我便趁着这机会过来看看。” 边说,边看了正在沏茶的惜竹一眼,惜竹知意,沏好茶,便退了出去。 卫临潇便正了神情,问道:“临尘忙什么去了?” 紫瑞低了头,思量了一下方回道:“驸马他前几日便出了城,因他一向出门惯了的,我也就没问,谁知当日晚上便没有回来,到了第二天响午跟去的书华方回来说驸马出城游玩,遇上了点事,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便问要不要紧,又问什么事,可书华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道驸马爷他交待,让我不必担心,他过几日就回。这都过去四天了,还是没个音信,我原想着姐姐生产,过来看看的,又怕姐姐也担心,所以便没有过来,要不是姐姐今日差了惜竹过去找他,我实在也不敢把这实话告诉姐姐。” 卫临潇听了紫瑞的话,心惊肉跳的。若不是自己快要生了,临尘怕她担心思虑,必定不会不声不响就去做什么事的。 临尘如此,张掖也是几日不见。难道圣上…… 心中虽惊,面上却端的平静,沉呤片刻,方装着不经意的笑了笑,随口问道:“他们男人们忙的事,且让他们忙去,对了,听闻圣上身体欠安,你这一向可回宫里去探望过?” 紫瑞自幼自宫中长大,便是再不关心时局,对于政治,也比一般的女子要敏感的多,卫临潇这一问,她的心不由一跳,可见卫临潇的样子又极平静,又想着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便也笑着回道:“还是半月前回宫里一趟,因母妃的身体不大好,宣我入宫叙了半日话,我见没什么大碍,近来又不大太平,因此便再未去过,只前几日母妃差了位公公来府里,踏春节照例赏的东西,倒没带什么话回来。” 卫临潇见她一番话里,并未提圣上的身体如何,想了想也便明白了,圣上龙体欠安,朝中已不是秘密,可具体的情况,确不是谁都能知道的,因此只笑了笑。扯了些别的话题,说了半响,便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卫临潇欲留紫瑞吃饭,紫瑞心中有事,便回了,说是府里一堆事,姐姐又快生产了,她在这里,倒要劳累她,便辞了回去。 卫临潇也没多留,紫瑞回府后,本想自己进宫,可思虑了一番,这种时候,若是宫里真有什么事情,她去了非但帮不上忙,不定还会添些乱,因此遣了她的奶娘樊麽麽进宫,谁知麽麽很快便回了府。 紫瑞见樊麽麽这么快便回,想是并未曾入得宫去,已心知不虞,但临尘未归,也只能干着急。想着卫临潇的身体,更是不敢递话过去。 到了夜里,卫临潇有了阵痛,还好有沈妈妈在,一应事情都按排的及是妥当,稳婆是早就找好了在府里待命的,痛了一会儿,卫临潇叫了在外间守夜的惜竹,惜竹进屋,见卫临潇眉峰微楚,想来是忍着痛,若不是有了疼的狠了,大概也不会叫她,惜竹毕竟只是年轻女孩子,见这个样子,心中大慌,卫临潇看出了她的不安,镇定吩咐道:“我怕是快要生了,你去叫了沈妈妈来,另我之前吩咐你们准备的一应东西,你安排人去准备好了,没准什么时候就要用到。” 惜竹原本心中突突的,见二少奶奶如此平静,心也便定了下来,不敢担搁,忙出门去叫沈妈妈,又出叫醒了幼楠几人,按排好了事情,这才回屋里。 一进屋,沈妈妈正扶着卫临潇去产房,惜竹忙上前扶了卫临潇,一边对沈妈妈道:“稳婆已在产房准备了,奴婢已叫幼楠她们去准备热水等诸物,妈妈您看还要些什么?等送奶奶入产房,奴婢马上去办。” 惜竹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可扶着卫临潇的手却有些抖,卫临潇知道她这是紧张,刚好这会儿阵痛也过去了,便朝惜竹笑了笑:“你没事,你也不用这般着急,有的是时间准备。” 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可能立刻就要生了。 沈妈妈到底是过来人,很是沉着,入了产房,见两个稳婆都已守在屋里,把卫临潇扶上床躺好,给其中年长些的吴婆子使了个眼色,便出了屋。 “你看奶奶大概什么时候会生?” 这时候哪里能看得出来,吴婆子便笑道:“一时也不能确定,再看看吧。这位妈妈您也不必担心,二少奶奶一向身子健朗,又是足月了的,想来生产的时候会比较顺一些,再说二少奶奶平日也注意活动,我们只要注意些……” 沈妈妈知道大凡这种时候,稳婆总要说些宽心的话的。也不等她说完,便道:“你先进屋里守着,我这就遣人去请位医生过来,总稳妥些。” 吴婆子连连点头:“妈妈这话说的极是,有位医正在,就是奶奶,也要安心不少。” 说完,屈膝行了礼,便入了屋,沈妈妈忙亲自去外院里,叫了位管事拿着张掖的贴子去太医院请人。 虽说都安排好了,可心中却还是不安的很,偏偏二爷这几日都不见人影,明知二少奶奶就在这几日临产,心中不由腹诽。 走着走着,便到了厨时在,本想亲自熬些山参鸡汤,却又怕她不守在二少奶奶身边,二少奶奶害怕,便让小丫鬟叫了素妗过来看着,又交待了厨娘几句,去了产房。 ------------ 第一百五十六章 节 临产(下) 更新时间:2011-04-29 也只是阵痛,卫临潇先吩咐一位稳婆去歇着,若是拖的久了,到了第二天要生的时候,只怕人都没有精神,还不如这会儿休息好了,到时候稳妥些的好,沈妈妈也便应了,和另一位留下来的孙婆子守着。到了临晨时分,卫临潇觉得下体热热的,想着大概是羊水破了,果然,用手一摸,身下已湿了一片,感觉极为不舒服,便小声跟沈妈妈说了,又叫人去换干净的褥子过来垫上,上面铺了层沸水消过毒的床单。 沈妈妈见是羊水破了,卫临潇毕竟是头胎,怕她害怕,沉着地让人换了床单被褥,又让人叫了那位吴婆子过来。 晨曦微露,产房外的丫鬟们有些守着门,有些有条不紊的忙碌着,素妗端了碗参汤过来,惜竹接了,送进屋里,卫临潇喝了汤,吴婆子忙让人收了碗筷。 太阳跳出东边的地平线时,张掖跨进产房所在的院子,朝霞如彩,院子里那棵梨树的花已落尽,碧绿如洗的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发着亮晶耀眼的光。 刚一入院,便听到产房里卫临潇的一声惨叫,张掖心中一突,也不管门外守着的丫鬟拦着,横冲直撞的入了屋。丫鬟们从来没有见过张掖如此凶狠的样子,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冷的叫人害怕。 “二少奶奶,是小公子,您生了位小公子。” 两位稳婆连连给卫临潇道喜。 惜竹接了已用襁褓包好的孩子给卫临潇看,沈妈妈坐在床边拿着拍子给卫临潇拭着一头一脸的汗水。 张掖听到稳婆喜滋滋的声音,一时松了气,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倒下,还好是在门外,一个重心不稳,倒靠在了门框上。 屋里的人听到声响,回头望过去,都吓了一大跳。 沈妈妈忙站了起来:“二爷,您快出去,这里不是您能待着的地方。” 张掖却如没有听到一般,径直走到床前,坐了下来,看着卫临潇虚弱苍白的脸,心疼至极,伸上轻轻抚了抚。 刚才听到她惨叫的声音。自己的心也象静止了般。 他当然知道,女人生孩子,如同去鬼门关里绕了一圈,那一声,给他带来的恐惧,是他从来不曾经历过的。便是这几日天天如履薄冰,所有的担忧不安加起来,也没有那一刻来的惊心。 “对不起,我没能陪着你。” 卫临潇疲倦的抬了眼,看着张掖满是胡碴的脸,憔悴的不成样子,对他笑了笑:“没事,我还好。” 沈妈妈给屋里的几人使了眼色。稳婆抱着小公子要去清洗。 卫临潇见妆,忙叫道:“抱过来,让我看一下。” 心中忐忑,虽然她表现的从来平静,便是生产的过程中,也没有如一般的产归般因疼痛而大喊大叫,可张掖不在身边,她到底是害怕的,怕不能顺产,怕孩子不健康,怕在这医学落后的古代,她不能平安的生下孩子。 沈妈妈见她惶恐不安的眼神,很是心疼,忙抱过孩子,递到卫临潇眼前,柔声笑道:“奶奶放心,孩子健康着呢。刚才哭的多响亮呀。您看看,我们小公子漂亮着呢,您瞧这眼,多象您呀,五官又象二爷。” 卫临潇欠了欠身,深深看了襁褓中的宝宝,红红的软柔的,心里爱极,这便是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宝宝了,这世上和她血脉相承的一个生命。 见宝宝半迷着眼的样子极叫人爱怜,中心软软的,那种感觉是她不曾休会过的。忍不住便抬眼看了张掖一眼,就见张掖也正盯着孩子看。眼神温柔怜惜。不自觉的就伸出了手想抱抱。 沈妈妈笑道:“还是先给我们小公子洗个澡吧,二爷先陪着二奶奶,奴婢一会儿就把小公子送过来。” 张掖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复又问道:“奶娘可找好了?” 稳婆接了孩子出门,沈妈妈回头笑道:“找了四位,二爷放心吧。” 一时众人退出,沈妈妈给两位稳婆各赏了五十两银子,两位稳婆见打赏如此丰厚,自是高兴的合不笼嘴。 屋里只剩下卫临潇和张掖两人。一时静静的。 张掖握着她的手,卫临潇实在太累了,心中有许多的话,更想问问朝中局势,张掖这许多日子未归,亦没有消息回来,她着实担心,便是再愚顿的人,也知道天要变了,何况她并不是那没有见识的内院妇人。 可再多的话,也实在累了。眼皮沉沉的,只想睡一觉。 张掖知道她的心意,语气极为温柔的劝道:“临潇,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先睡觉,等醒了,我再和你说。” 卫临潇便露出了笑。 他的掌心极为温暖。让她觉得安心。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 卫临潇心中一惊,忙要翻身坐起。身子一动,才觉得下身极痛。 张掖正伏在床边睡着,被卫临潇这一动给惊醒。忙按住她:“别动,要什么我去说。” “孩子呢?” 张掖一愣,没有想到她第一句话问的竟然是孩子,想想又笑了,安慰道:“孩子在隔壁屋里睡着呢,你放心,我刚才还去看过。小东西睡的极香。” 见卫临潇松了口气的样子,又笑道:“饿不饿?沈妈妈准备了好些粥,我命人去端来?” 卫临潇被他这一问,才觉得自己真是饿了,便点了点头。见张掖要叫人,忙又道:“先别端吃的过来,你让惜竹准备些热水,我要清洗一下。” 下身粘粘的,极不舒服,她又一向是爱干净的人。 张掖不知道可不可以,便让惜竹去叫沈妈妈。沈妈妈立时便过来了,见卫临潇要清洗,沉呤了一下便让惜竹去准备热水。自家姑娘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若是真让她这般躺着,怕她要难受半天。 何况现在是四月了,气温刚好,注意些便不会出什么问题。又叫人去隔间里重新收拾了床褥,等卫临潇简单清洗完,张掖进来裹着褥子,把卫临潇抱了过去。 两位稳婆便来告辞。张掖看着卫临潇喝粥的样子,象是那粥极香。又想到虽他没有陪着,可母子平安,心里很是满足幸福。见到两位稳婆,听她们说着喜庆的话,一时高兴,便打赏了各五十两银子。 两位稳婆本已接了赏,没有想到主家又赏了一回,出手如此大方,说出来的话更是好听。 沈妈妈送走稳婆,回到屋里,卫临潇已吃完,看着张掖胡子拉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倒笑的沈妈妈和惜竹幼楠一脸的不解。 见她的目光盯着张掖,仔细一瞧,也忍不住笑了,沈妈妈忙道:“二爷回来就一直守在您身边,都没去洗漱,我们也一心想着您,倒是疏忽了。二爷,奶奶现在没事了,您还是去洗漱一番,换身干净的衣裳吧。” 张掖便看了卫临潇一眼,柔声道:“你先歇着,我一会儿就过来。” 幼楠跟着去服侍。 不过片刻,张掖便神清气爽的入了屋。沈妈妈领着丫鬟们退了出去,张掖在床边坐下,卫临潇便问道:“这几日,外面怎样了?” 所谓外面,问的是朝中局势,这一点张掖十分明白,顿了一下,这才笑道:“一切都好,你且放宽心吧,若是有事,我现在哪里能这样陪着你呢?” 卫临潇也知道他能平安回来,大概他们忙的事情,还算是顺利,只是连着几日不见踪影,就是临尘也没有音讯,她哪里能不担心? “你这几日,可是和临尘在一起?” 张掖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只是你也不用担心他,回头我会让人去公主府给公主送个信的,临尘大概还要两日才能回去。” 那便是他知道临尘的踪迹了。不但知道,恐怕临尘在忙的,和他是一样的事情。 卫临潇便笑道:“没事就好,我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 这要求看似简单,只求平安,可为着这平安,得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能得得到呢。张掖帮她掖了掖被角:“你平安生下孩子我就放心了,一会儿我还要出门,这两日怕是回不来,我把薛总管留在府里,你若是有什么事,便叫他去找我。本来早就该走的,可你睡了没有醒,我怕你担心,所以等到现在。你放心,过两日我必定回来。” “你去忙你的。我没事了,沈妈妈说我一切都好,只要好好调理着就行。孩子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的。你只要信守承诺,过两日平安回来就是。” 张掖府身把卫临潇抱在怀里,默了半响,又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才站起身,依依不舍:“那,我先走了。记得,好好养好身子,等我回来。” 卫临潇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 张掖狠了狠心。转头大踏步出了屋。 卫临潇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叫了惜竹进来:“二爷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是带了随从?” “一个人回来的,只有任生跟着。” 卫临潇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二爷虽是一个人回来的,可午时府外来了不少人守着。奴婢不懂,可沈妈妈说看着象是宫里的禁卫军,二爷又叫了书白和书墨过来,现在都在外面守着呢。” 那便是今日有大事发生了,这些人,只怕是过来保护她们母子的。 ------------ 第一百五十七章 节 等待 更新时间:2011-05-01 “公主府那边,可去报过信了?” “二爷午时便遣了任生过去了。”惜竹笑着回道,“二少奶奶且安心吧,二爷特地吩咐过,说外面那些守军,只是以妨万一,来保护奶奶的。何况还有书白和书墨在呢,公主府那边也不至于有什么事。且刚任生过来给二爷回话,奴婢刚好去上茶,听说那边也派了人去守着。公主还叫任生带了话回来,说是这两日得空了,就过来看望您。” 卫临潇点了点头,就算宫里有事,紫瑞毕竟是公主,还不至于有人到公主府趁乱闹事的,而且她也相信临尘定然一早就作了准备。就算真的有人趁火打劫,想要成事,只怕也没有机会。 惜竹见卫临潇点了头,这才又笑着问:“要不奶奶再休息会儿?我去看看小公子。” “把他抱过来吧,刚睡了一会儿,我这会儿也睡不着。” 惜竹便应了,刚抱了孩子过来,就听到外面似是沈妈妈的声音。因说话声音太小,也听不清,卫临潇接过孩子,小心的放到了床上,对惜竹道:“你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 惜竹出了屋,卫临潇看着身边的小人儿睡的香香的,不时还动了动小手脚,心里极是爱怜,忍不住俯身亲了一下。宝宝似是感觉到了,微皱了皱眉,动了动,继续睡着。 卫临潇看着小人儿皱眉的样子,不自怎么的,竟然想到张掖的样子,不由笑了。 一会儿惜竹进了屋,回道:“没什么事,奴婢去看了,是府里老夫人听说您生了,派了魏妈妈过来看望。大少奶奶也遣了赵妈以过来。说是本要过来看看您的,只是府里有事,一时走不开。老夫人和大少奶奶还给小公子送了些小衣,另还送了不少补品,沈妈妈正和两位妈妈在说话呢。” 说了这一大串,惜竹的笑有些勉强。卫临潇想着大概是老夫人没有亲自过来,惜竹怕她冷了心,因此也没在意,只笑道:“那就让沈妈妈好好和两位妈妈说说话吧。回头代我谢过老夫人和大少奶奶便是。” 这会儿朝中正乱着,她这边又有禁卫军暗暗守着,只怕老夫人和庞玉清心中也清楚,自然不便过来。 惜竹应了,又问:“要不把奶娘叫过来陪着您?沈妈妈在陪着两位妈妈说话,还得我去打点一下。有奶娘在,一会儿小公子若是哭闹,也有人照应。” 这可不象惜竹平时的性子,就算再忙,也不应该这会儿急着要出去的。卫临潇不动声色的笑道:“小公子还睡着,也别叫奶娘过来了,等他醒了再叫不迟,你先忙你的去。” 惜竹便迟疑了一下,卫临潇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统共这么大地方,我若有事,叫一声就是了,外面反正有丫鬟守着的,你若不放心,就叫幼楠或者是素妗去旁边抱厦里守着就是。” 惜竹这才去了,果真让幼楠放下手上的事情,去了抱厦里。 天色渐黑,沈妈妈才进屋,让人掌了灯烛,见卫临潇正闭着眼歪在床上,以为睡了,便轻手轻脚的打算退出去,这边卫临潇已听到声响,睁了眼:“府里的两位妈妈回去了?” 沈妈妈这才上前,笑道:“回去了,老夫人听说您添了位小公子,高兴的不得了,就这两天就过来看您。” 卫临潇顿了一下,这才问:“府里,可是有什么事?” 沈妈妈一愣,就想着要搪塞过去,还没开口,卫临潇已定定的看着她:“妈妈若有事,可别瞒着我,我知道您是不放心我身体,可我这会儿又没什么可担心的,您若不说,倒叫我要思量上许久呢。” 沈妈妈这才叹了口气,回道:“听魏妈妈说,前日崔姨娘得了恶疾,昨日晚间便去了。当时也请了两位医正过府看过,只是都说不出什么来。” “哪位崔姨娘?”卫临潇听了,唬了一跳。 府里可有两位崔姨娘,一是听荷,一是大房张治的妾崔清涧。 沈妈妈拿着帕子拭着眼角的:“是我们大公子的生母,听荷。” 这怎么可能?头半个月前,听荷还过来看望过她,当时明明好好儿的。卫临潇心中一急,便张口问道:“那缘哥儿呢?他一向跟着崔姨娘,如今……” 想到缘哥儿,卫临潇说不下去话,很是心疼,她现在也是做母亲的人了,感触和以前又不一样,何况缘哥儿一向贴心,她本就极疼缘哥儿的。 “奶奶您可千万别伤心,您这会儿可掉不得泪。”沈妈妈忙安慰卫临潇,“听魏妈妈说,缘哥儿倒没哭闹,只是人有点愣愣的,老夫人不放心,二爷又不在,因此接了过去,亲自带在身边呢。有老夫人看着,二少奶奶奶奶也别担心。” 可怜缘哥儿,这么大一点的小人儿,哪里又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了?卫临潇心中叹息,又想到听荷,如花似水一样的青春年华,便这样默默无闻的去了,除了缘哥儿,再过几年又有谁还能记得她? 她的死,就是张掖,只怕也没有什么念惜的吧。 生命何其脆弱,这世间的女人,又是何其轻贱?总算,自己还有亲人和孩子,还有张掖。卫临潇想着,便问沈妈妈:“丧事可按排了?” “这些天正乱着,哪里还顾得上一个姨娘的丧事?不过是送到庙里停灵三日,过后埋葬就是了。” 言语间也是一片怜惜。 “您也别多想了,坐着月子的人,顾念自己要紧。” 沈妈妈劝着卫临潇。 “我省得,只是缘哥儿那边,他一向同老夫人也不亲近,崔姨娘又是遽然去的,只怕缘哥儿……,他到底同我亲近些,妈妈看看,等过了头七,若是方便,老夫人也同意,还是把缘哥儿接到我这里来吧。” 沈妈妈本想劝着,刚生产的人身子本就虚,哪里又好为别人操心的,可想着缘哥儿着实可怜,不过五岁的人,卫临潇的样子又象是下定了决心的,便只好点头应了,“还是等二爷这两天回来,亲自去说吧。” 也只好这样了,若她冒然去接人,倒要叫老夫人多想,就是庞玉清,心中怕也会不大舒服的。 “崔姨娘一向身体不错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也是命吧,听赵妈妈讲,白天还好好儿的,缘哥儿下学,还带着缘哥儿去园子里转了转,晚上用过晚膳,就觉得胸口闷,原以为只是累着了,叫了丫鬟送了汤喝了两口,躺下不一会儿,就全身冒着冷汗,脸色白的吓人,小丫鬟们吓着了,忙去大少奶奶处,想请个医正过来看看,大少奶奶想着若不是真的病的历害,一个姨娘,也不至于天色黑了也劳动人去请医正。所以忙命人去了太医院,自己也亲自带了丫鬟去看,结果医正来的时候,崔姨娘已一口接着一口的吐着血,医正看了,只说准备后事吧,却又说不出什么原因来。” 竟这样凶险。吐血?什么样突发的急症会引起吐血呢? 卫临潇脸色便有些不大好。 “二少奶奶您别多想,她一个姨娘,又一向是低调的,平日安心待在自己院子里,也不出门,又能得罪谁去?奴婢也知道奶奶想什么,任谁都有些疑惑,奴婢听的时候,也问了几句,说是那血艳红艳红的,倒不象是别的情况,着实只是病了。” 卫临潇摇了摇头:“妈妈多虑了,我也没多想什么。只是可惜了她那么个人罢了。” 既然血是红的,想来不是中毒,又一想沈妈妈说的也有道理。只能放下心中的疑惑。 沈妈妈便看了床上睡的正香的小公子一眼,转了话题笑道:“我们小公子可喂过奶了?” “刚醒来吃了一点,我留了那位姓杨的妈妈。” 沈妈妈便点了点头,看着宝宝笑道:“睡的可正香,奶奶您大概也饿了吧?奴婢这就叫人去传晚膳。” 说着,叫了外面的幼楠来陪卫临潇,自己出去了。 一连两日,都看似安静,卫临潇心中担扰张掖和临尘,只是面上倒定定的。没事儿抱着孩子逗/弄,那天张掖来去匆忙,她也忘了问他给孩子取个什么样的小名儿,看着孩子醒时眼着黑漆般亮的眼睛,便随口叫了小豆豆。 结果素妗和问夏正在逗孩子,一听叫小豆豆,都笑了起来,觉得这乳名倒是极适合的,睢他那又团团转的小眼睛,天真无邪明亮如星,可不就象个小豆子般? 于是小豆豆便叫开了。问夏孩子心气重,一刻不离的围在小豆豆身边,一会儿叫“奶奶您看,小豆豆笑了呀”一会儿又道“奶奶快看,小豆豆吐了个泡泡儿”,一会儿又叫“奶奶,奶奶,小豆豆打个了哈欠儿”。 惹得沈妈妈忍不住笑骂:“你看你哪里还有个样子?别在这儿一惊一乍的,倒把我们小公子给吓着了。” 嘴里这么说,却也忍不住顺着问夏的话,去逗/弄起宝宝来。 卫临潇也跟着笑,可两日都没有消息传过来,眼看着天色黑了,想来,今天张掖大概也回不来了。 这种无能为力,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的心情实在太煎熬。 ------------ 第一百五十八章 节 洗三(上) 更新时间:2011-05-01 还好有宝宝在身边,分散了些精力,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这时间怎么才能度过去。 晚上用了晚膳,奶娘给小豆豆喂了奶,卫临潇便让奶娘去外间睡了,自己也息了灯烛躺下。大概是太累了,不一会儿但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朦胧间就听到些声响,人一下子惊醒过来。就见屋里已点了一盏小铜兽烛灯,张掖正坐在床沿上看着她和小豆豆。 张掖的样子,比前两日回来时又憔悴了不少,眼眶深陷,嘴唇干裂,好在两眼却是炯炯有神。 卫临潇一下子眼中便有了泪,哽咽道:“济舟,你回来了。” 伸手便抚上他的脸,因是睡梦中刚刚醒来,竟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张掖握住她抚在自己脸上的手,卫临潇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热,带着泪笑了笑。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她是担心,现在这人真实的坐在自己面前,竟让她出生种恍若隔世的恍惚。 总算是回来了。 心里有太多的话,看他的样子,大概这几日也是不眠不休的,实在不忍心再问,知道他定然想好好睡一觉。 张掖伸手帮她拭了眼角的泪,俯下身把她抱在怀里,温存片刻,卫临潇动了动身体,柔声道:“去洗漱一下吧,早点睡,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知道你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正屋那里留了丫鬟守着。” 张掖便摇了摇头:“我去洗漱,一会儿便过来,晚上我在这边陪你。” 卫临潇只是怕夜里孩子哭闹吵着他休息,其实心中并不舍得他离了眼前,见他这样说,也便笑着应了:“也好,”说着意欲坐起,“我去叫一下幼楠过来服侍你。” 张掖按住了她:“我已让丫鬟们都去睡了,我自己去净房就行,你好好躺着,别着了风。”又吻了一下她的头,“等我,片刻就好。” 卫临潇念念不舍的目送他去了净房。就听外面的奶娘隔着门低声问:“二少奶奶,要不奴婢把小公子抱出来吧?” 卫临潇看了看熟眼的小豆豆,也是不舍,可又怕夜里孩子吵闹,倒要叫张掖睡不好,因此只好应了。 奶娘便进了门,小心翼翼的抱了孩子,去了外面的隔间。 卫临潇看了看自鸣钟,已是三更天。 等到张掖回来,就见卫临潇依在床头,看着外面的月光出神。听到张掖的脚步声这才回过神来,往里挪了挪,又掀开被角,让张掖坐了进去:“快点睡吧。” 张掖洗漱过后,倒看着精神了些。 “孩子呢?”一边脱了外衣,张掖问。 “怕夜里吵着你,叫奶娘抱去了。” 熄了灯,张掖伸手把卫临潇揽在怀里,不过片刻,便听他发出了轻微的酣声。他睡觉一响呼吸均匀,从来没有打过酣,这样,也着实是太累的原因。 第二日清晨卫临潇醒来,张掖还在熟睡,她便侧身看着他熟睡中的脸,五官刚毅,眉峰如剑,这张脸,只有对着她笑的时候才让人觉得柔和,心中怜惜,忍不住便伸手去轻轻抚他的鼻尖。 能够一觉醒来,有这个人在身边,伸手可及处,这样的感觉,真好。 谁知张掖突然就睁开眼,对她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 把她的手捉到怀里,贴在心口,又贴上她的唇,转而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很想我?” 卫临潇不由脸红,贴在他胸口的手推了推:“天色不早,该起床了。你要不多睡会?” 他能睡到这会儿才醒,想来今天是不用再出去的。 张掖见她转开话题,又见她脸红,便笑了笑:“这几日都没吃好,饿了。” 卫临潇便道:“那我叫惜竹去给你准备早膳吧。” 张掖点了点头,穿好衣衫,自去洗漱,卫临潇也披了外衣,叫了惜竹进来,吩咐了一番,惜竹应了,又问:“奶奶,今天小公子的洗三礼……” 卫临潇摇了摇头,现在哪里有心思顾得上这个。 “可沈妈妈说了,就算不请亲戚们,我们自己也是要准备一下的。” 卫临潇笑道:“先去给二爷准备些吃的,洗三礼等早膳后再谈。” 卫临潇不想拂了沈妈妈的意。既是沈妈妈有了准备,办办也就是了。 惜竹出了门,张掖便进了屋,对卫临潇笑道:“刚才隐约听到惜竹叫起洗三的事,你不用烦神了,我昨儿回来,已交待了任生,一早大概已去请了八公主,还有母亲和大嫂。庆国公府里也递了信。” 卫临潇便道:“这时候还忙这些做什么?你累了这些天,也不好好休息一下。” 张掖笑道:“这可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自然不能马虎了,若不是想着今日孩子洗三,昨晚也未见得就能赶回来。” 他这样说,卫临潇还是感动的。也就笑了笑。 等服侍张掖用了早膳,卫临潇也跟着吃了碗汤,两块饼子,碗筷刚收,就听幼楠来报,说是公主来了。 张掖脸色一变,旋即掩饰了过去,可还是被卫临潇发现了,正要问,幼楠已领了紫瑞进门,身后竟还跟着临尘,还有临云和临雨。 彼此见了礼,还未来得及絮话,张掖便把临尘请了出去。卫临潇暗笑,临尘是她她亲弟弟,在内屋里见见又怎么了? 紫瑞等两人走了,便笑道:“前儿听说姐姐生了位小公子,就想过来看看的,只是府里有事,实在也走不开。姐身体还好吧?这几日我尽担心了,可又不方便差人过来问候。” 个中原因,卫临潇亦很清楚,也不介意,只笑道:“托您的神速,我挺好的,公主万勿这样说。一家子人,说这些见外的做什么,您就是不来看,宝宝也是您外甥。” 紫瑞闻言便笑了:“那是,就是别人想让,我也不让的。” 临云临雨早按耐不住,坐在边上扯着卫临潇的袖子撒娇:“姐姐,您别光顾着和嫂子絮话呀,我们来可是要看小外甥的,怎么也不抱过来先让我们两位小姨看看?” 卫临潇拍了拍两人的脸,嗔道:“还没见面的小外甥倒叫你们惦记成这样,我做了你们十多年姐姐,怎么叫不晓得关心一下的?” 两个小姐妹闻言,面面相觑,都不好意思起来,临雨狡辩:“谁说不关心姐姐了,不信您问问嫂子,这两日我们都为念叨着姐姐呢。不过是现在看着姐姐气色极好,所以才不担心的。” 正说着话,惜竹已抱了小豆豆过来,临云和临雨见他睡的香香的,不时皱皱小眉头的样子十分稀罕。喜欢的不得了。 临云就要从惜竹的手上接过小豆豆,一边头也不抬只盯着小豆豆看:“姐姐,取名了没有?” 惜竹不安的看了卫临潇一眼,二小姐这样喜欢小豆豆,可她到底没有抱过孩子,怕交到她手上有了闪失,那可不得了。 卫临潇就朝着惜竹点了点头,临云小心翼翼的接了,口里不停的问着:“这样抱对吧?这样抱对吧?” 惜竹笑道:“扶着些头,还太小,脖子软着呢。” 临云便一手托着小豆豆的头,一手抱着,轻轻的摇着。 卫临潇答道:“名还没有取,我们叫随口叫了小豆豆,等你姐夫闲下来再取名儿。” “小豆豆,”临云和临雨都轻轻叫了一声儿。临雨便也想抱,到底被紫瑞拉住了:“你才多大的人,还是这么看着吧。” 临雨不满的看了临云一眼,又笑:“小豆豆,我是三姨,快睁开眼看看三姨呀。” 这一说,屋里的人都笑起来,卫临潇便道:“这才几天呢,哪里就能看到了。” 又一想说这些她们也不懂,就停了话。 大概是临云抱的不舒服,小豆豆睁开眼,懒懒的看了抱着他的临云一眼,转了转黑漆漆的眼珠子,撇了撇嘴,又闭上了眼,看的临云一阵激动:“姐,嫂子,你们快看,小豆豆刚才看了我呢。” 临雨也不甘落后:“谁说只看你了,也看了我呀,还笑了。” 惜竹在边上忍住笑,心道哪里笑了,明明是撇了撇嘴要哭呢。一边心惊肉跳的盯着二小姐抱着自家小公子,一边伸着手:“二小姐,还是奴婢来抱着吧,您抱了这一会儿该累了。” 临云便嗔了惜竹一眼,紫瑞就笑道:“快交给惜竹吧,你这样抱着,我们小外甥可别叫你给闹哭了。” 到底是嫂子的话,临云心中再不情愿,也只好交给了惜竹。 正笑闹着,幼楠进了屋,回道:“二少奶奶,老夫人和大少奶奶来了。” 卫临潇忙道:“快请进来。” 老夫人与大少奶奶庞玉清入了屋,见紫瑞公主也在,老夫人一愣,旋既恢复了笑,给紫瑞半萎着身子行了礼,紫瑞忙站起来回礼:“亲家老夫人太客气了。紫瑞怎好受您的礼?” 这边庞玉清出行礼见过,一行人重新坐下。老夫人略问了卫临潇身体如何,便抱了小豆豆仔细端祥起来。 庞玉清就在边上笑道:“这两日可把我们老夫人高兴的,睡都睡不着,这不,今儿一早就赶过来了。”又看着小豆豆啧啧称赞,“长的可真漂亮,这下子可好,把上面两个哥哥都比下去了,明儿长大了,定比他那大三元了的父亲还要强些。” 老夫人听了自是高兴,连连称是,卫临潇心道,这么丁点的人儿,哪里就看出来了?嘴里还谦逊着:“但愿能如大嫂说的一般。” 正说着,就听幼楠又过来禀道:“庆国公府里的大少奶奶过来了,还有秦王府的武王妃也遣了位妈妈过来看望。” 卫临潇忙让人请了过来,庆国公府的大少奶奶程氏卫临潇出见过的,入了屋里,各人再次行礼,武王妃遣来的妈妈见过众人,看了小豆豆,这才笑道:“真是位漂亮的小公子,”又对卫临潇和老夫人道:“我们王妃本想亲自过来的,只是近些日子府里事多,一时走不开身,因此特命奴婢前来,还望老夫人和二少奶奶勿怪。” ------------ 第一百五十九章 节 洗三(下) 更新时间:2011-05-02 这几天就要结文了,结文前不会再断更,大家可以放心看了。这一段工作太忙,几乎一直在出差,休用五一的休假,把全都码了出来,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新书六月份发文,暂定书名《北宋穿越纪事》到时候还请大家多多支持。七在这里谢谢所有的读者。 “能得王妃记挂,已是这孩子天大的福份了。”老夫人谦着,让人给这位妈妈看了坐,又问了武王妃好。 那位妈妈答着话,坐了片刻,便捧上了武王妃送的洗三礼,一对赤金镶玉的小镯子,一个赤金项圈。卫临潇道了谢,那位妈妈称府里有事,天气又不早,便要辞去。卫临潇也不强留,命惜竹送了。 沈妈妈便说都已准备妥当。该行洗礼了。 各人奉上赠礼,紫瑞的是一个青金线络子的玉如意佩,老夫人一顶镶玉珠冠,庞玉清则送了一对赤金铃镯,等洗礼一结束,老夫人便也要告辞回府,卫临潇欲留,庞玉清给卫临潇暗使了个眼色,笑道:“今儿父亲身体不大舒服,本来也是要过来的,我怕他老人家累着了,因此劝留在了府里,这会儿娘就是在这里,估计也不大放心父亲。等过几日你身体也大好了,我和娘再来看她老人家的三孙子吧。” 卫临潇便笑着应了,起身要送,被老夫人安在了床上:“快好好躺着,坐月子可大意不得。” 刚好张掖也进了屋,问了老夫人好,身后的临尘忙给老夫人行了礼。张掖亲送了老夫人出门。 卫临潇仔细看了看临尘,只见他神情微凝,面上却挂着笑,抱了小豆豆他细端祥了半天,这才交给了惜竹,对卫临潇道:“姐姐身体还没大好,累了这半日,也便不在这里闹姐姐了,”又转身对紫瑞道:“我们也准备准备回府吧。” 紫瑞一愣,这样走了,姐姐岂不寒心?就是临云和临雨也一脸的不情愿。 卫临潇心知有异,忙道:“那我便不留你们了。等改日再过来吧。” 紫瑞反应过来,也笑道:“也成。反正以后若没什么事,我少不得要多来看望姐姐的。” 张掖送走老夫人回来,又接着送了临尘夫妇和两位妹妹,等他回了屋,奶娘把小豆豆抱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两人。 张掖坐下来,喝了口茶,这才对卫临潇道:“听你叫我们孩子小豆豆,我总是想笑。世遗这孩子,那双眼,还真是活灵活现的象个豆子似的。” 卫临潇便想到那日两人说起给这孩子起个什么样的名字的事来,原来他真的能如她所愿,叫他世遗,只是,卫临潇现在的心情,却又不同从前了,便商量道:“要不,你再重新想个名字呢?”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我觉得世遗就挺好的,也希望他日长成,能成为一个品性高洁人,这才不亏是我和你的孩子。” 卫临潇见他不似免强,也就应了。 世遗,世遗,自己便这遗落到这世间的一缕孤魂,只是她从前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空里,收获到这许多的亲情与爱。 说过孩子的名讳,就见张掖神色一整,低声道:“临潇,圣上五日前已驾崩,只是为了朝局稳定,一直瞒着没有发丧。中午宫里就会有消息公布的。所以临尘才急急领着公主回公主府。” 卫临潇被他这直截了当的话说的大惊。这么说来,这些日子张掖不见踪影,都是在忙这件事了? “圣上可有遗诏?定了谁继承帝位?” 张掖摇了摇头:“因去的突然,所以没有遗诏,所幸大皇子早有准备,因提前得了些消息,便通过临尘,得到了禁卫军的支持,迅速撑控了宫中局势。另外朝中又有秦国公和庆国公等人支持,陶大人虽不支持,亦未反对。所以,如今已定了大皇子即位。” 这几句话说的简单,个中情形只怕万分凶险,废太子不足论,可二皇子的势力要收服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何况皇后健在,丽妃娘娘也是极有手腕的人,大皇子并不能得到中宫支持,这又难上许多。何况所谓去的突然,只怕是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在其中。 好在,现在都过去了,卫临潇不欲多问,只问道:“临尘他,不会有事吧?” 张掖摇了摇头:“他如今可是有拥立之功的,怎么可能有事?你就放心吧。” 有父亲的前车之鉴,卫临潇怎能放心?且临尘以一介白身惨和进帝位之争,实不是明智之举。不由皱了眉。 张掖似是知她心中所想,轻轻把她拥进怀中:“别担心,我知道你是怕临尘最后为帝王所猜忌。但你也太低估了如今圣上的胸襟,若他果真不堪,我也不会一直支持他上位,秦王和庆国公就更不可能了,何况,临尘的行事,也是岳父大人生前应允的,若不然,仅凭临尘,是不可能说动五城兵马司的张乾的。” 也就是说,因父亲生前早已站到了大皇子一方,并以死消除了圣上的猜忌,所以才得到秦王等人对卫家后人的庇护,最终只是削了爵位,只临风一人判了流刑。 卫临潇想到父亲,眼便不由红了,也只有到了现在,张掖这用几句话,就挑明了父亲曾做过的那些努力。他实在为儿女做的太多。 可父亲并不是一个单为子女的命就能视江山社社稷不顾的人,既然父亲这样选择,那么萧子元就必有作为一国之君的能力。只希望,他能有着同样的胸襟,而不至于等临尘也心生猜忌吧。 “临潇,这必日还要辛苦你了,我怕是午后还得进宫,府中的一应事情,我都按排好了,你如果有事,只管吩啥孽总管便是。晚间不必等我,我大概回来的迟些。” 卫临潇点了点头:“要不你趁着这会儿,休息片刻,我看你这几天也实在累了。总要先顾好身体。” 她这是在关心自己。张掖心中一暖。搂着卫临潇的手便紧了紧:“放心,我没事。真想能时时陪在你身边。我们说会儿话。” 卫临潇只得随他,可自己身上几日不曾洗过,总觉得不舒服,又怕自己身上有味,很是难受,张掖觉察到她的不安,体贴道:“是不是觉得不舒服?现在天也不冷,现在又快到了午时,要不让丫鬟们准备些热水,再生上炭,我帮你洗个澡可好?” “我昨天便要洗的,只是沈妈妈不同意,还说我几句。”卫临潇不是不想,只是沈妈妈在这一点上极是坚持,弄得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张掖笑道:“有我照顾你,没事的。就说我要洗的,到时候遣了丫环们,我伺侯你。” “哪能让您一个堂堂的吏部侍郎,正三品的大人帮奴家沐浴?”卫临潇调笑着,“我午后再同沈妈妈说说便是。” 实在不行,不过再忍几日,沈妈妈总不能一直拦着。 张掖刮了刮她的鼻子:“为夫伺侯自己的小夫人沐浴,享受的很呢,一点也不委屈。” 说着,也不等卫临潇说话,便起身叫了惜竹来,吩咐了她去准备热水和碳火。惜竹大概是想到了卫临潇要沐浴,随后就遣了幼楠过来为卫临潇准备了换洗的衣衫。过了一会儿沈妈妈便入了屋,见张掖正陪着卫临潇说话,看了卫临潇一眼,卫临潇只当没有看到,沈妈妈便假借着说了准备用午膳的话,退了出去。 卫临潇心中暗笑,也算是沾了张掖的光了。要不估计沈妈妈又得罗嗦上半日。 沈妈妈倒底不放心,去嘱咐了惜竹几句。这才罢了。 事后才知道是张掖帮着二少奶奶沐浴的,几个丫鬟竟一个也没在跟前,少不得狠狠的骂了几句。惜竹几人见二爷如此体恤自家奶奶,虽被骂了,可一点也没觉着委屈。 用了午膳,宫里便来人传了话。卫临潇便让沈妈妈,辙换了家中的摆设,众人俱换上了素服守起国丧。张掖换上朝服,去了宫里。 一应忙定,卫临潇想着紫瑞听到父皇驾崩的消息,只怕十分伤心,又遣了沈妈妈前去探望。自己则在家中陪着世哥儿消磨时间。 先帝驾崩,过了三日大丧,天和十八年四月二十日新帝即位,改国号宣元,并大赫天下。 张掖忙着公事,极少能看到人,倒是每日不管多迟必定会回这边来。眼看着就到了端午,卫临潇借着端午祭祀的由头,让沈妈妈遣人去公主府里请临尘过来说话,沈妈妈派的人还没有出门,临尘就来了。 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卫临潇笑着让人把临尘请进了屋里,自己则靠在八步罗汉床的大靠枕上。 等临尘落了坐,素妗上了茶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卫临潇问道:“这两日公主还好吧?” 临尘叹了口气:“先皇在时,对紫瑞公主极为疼爱,她难免伤心,好在我现在整日也无事,陪在她身边,二妹妹和三妹妹也极懂事,在边上开解着,她伤心了两日,现在好了些。” 卫临潇自己也经历过丧父之痛,自能感同身受。说了几句,便谈到了正事:“新皇大赫天下,我想问你,临风是不是也在列,若没有,我们是不是也该趁着这机会,想办法把临风接回来?” 临尘便笑道:“我正是为这事来找姐姐的。临风的事已经办妥,昨天已派人去接了,我想没等我们的人到,估计寻真和信真大概也已陪着临风回来了。我派去的人,大概能与临风他们在陈州那里会合。算算日子,估计再过十天便能回来。” 卫临潇听了就觉得压在心头许多的石头落了地,一阵轻松。 ------------ 第一百六十章 节 商议 更新时间:2011-05-03 “那可派人去通知两位姨娘了?” 只怕这半年来,赵姨娘还不知道有多纠心呢。 “刚得到确切的信,就派了人去赵姨娘那里说过了。”临尘喝了口茶,“两位姨娘本还想过来看看姐姐的,只是前几日刚好徐姨娘病了,赵姨娘忙着照顾她,因此没有过来。说这几日等徐姨娘大好了,再过看看看姐姐和小公子。” “生了什么病,要不要紧?” 卫临潇忙问。 “倒没什么,只是受了凉,吃了几副药,已无大碍了,我还让人送了临雨去看望过。” 卫临潇点了点头,又笑道:“赵姨娘听说临风要回来,大概要高兴坏了。” 临尘也笑:“可不是。” 二弟回来,兄妹几人又在一起了,临尘便又想到父亲母亲,一时黯然。卫临潇见他笑容微滞,知道临尘是想父亲和母亲了,安慰道:“若是父亲和母亲在天之灵知道我们兄妹几个如今都好好的,想来也是高兴的。等我出了月子,我们一起去忌拜一下父亲和母亲。端午的祭祀,我也不能回去,回头你帮我给父母也上柱香,告诉父亲和母亲,我生了个小公子,取名叫世遗,也让父亲和母亲在天之灵高兴一番。” 临尘听了这话,复又高兴起来:“这是自然。”又道:“取了名子了?世遗,这名字好,日后想来也定是个品性高洁的。” 卫临潇笑了笑。临尘又道:“那天过来也没来得及仔细瞧瞧小外甥,姐让人抱过来我看看,免得到时候世哥儿长大了,连我这个舅舅都不认。” 卫临潇失笑:“就是再借他几个胆子,你这个娘舅,他也不敢不认的。” 临尘便顺着她的话笑道:“那是,真要不认我,看不打断他的小细腿。” 卫临潇命让人去叫奶娘把世哥儿抱了过来。世哥儿也算给这个舅舅的面子,倒是醒着,也没有哭闹,还笑了笑。更是把临尘高兴的不行。 逗弄了一会儿小豆豆,临尘便回了公主府。 张掖一直忙着,小豆豆也日渐长开,皮肤不再是开始时红皱皱的样子,醒着的时候也多了些。但张掖很是遗憾,因为他每日夜归,小豆豆已经睡了,又怕吵着他,夜里都放奶娘那里睡着,却是几日没有见着了。 那日总算回来早了些,卫临潇用了晚膳,正逗着孩子,张掖看着这样美好幸福的画面,心中大慰,忙去洗漱,换了衣衫回来,便从卫临潇怀里把小豆豆给抱了过来,狠狠的亲了一口。大概是小豆豆不习惯他的气味,这一亲,倒把小豆豆亲的大哭。 卫临潇听着孩子的哭声,极是心疼。弄得张掖也是手足无措。卫临潇忙接了过来,外面的奶娘听到世遗的哭声,也跑了进来。十分心疼的嘟着:“二爷您不会抱孩子,您还是和二少奶奶好好说话,就把世哥儿交给奴婢吧。” 卫临潇也嗔了张掖一眼。笑着对奶娘道:“顾妈妈,我来抱着就是了。” 顾妈妈迟疑了一下,卫临潇给她使了个眼色,顾妈妈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张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这小子竟连爹都不认了。” “你哪里象个爹了?”卫临潇白了他一眼嗔道。 这些日子,原是他最应该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可不但她生孩子的时候,他没有陪着,就是生了这些日子,他也整天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实在不是个称职的夫君,更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张掖心中愧疚,柔声道:“对不起,等这一段忙过了,我一定告几天假,好好陪陪你和世哥儿。” 见他说的可怜,卫临潇心中一软,再说本就没有因这个怪责过她,一开口竟说着:“傻瓜,我又没有责怪你。” 两人俱是一愣。 卫临潇红了脸,轻声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掖回过神来,心中十分雀跃,这可是她第一次脱口而出,用这样亲昵的语气和自己说话。闻言倒忍不住笑起来:“那你是什么意思?” 卫临潇红着脸白了他一眼。看在张掖眼中竟十分妩媚清丽。卫临潇自生了孩子,养了这几日,比起之前的清瘦来,反倒添了几分丰腴圆润来。少了些原来的冷洌之美,却又多了些恬淡温柔。张掖的心便动了动。 可这种时候…… 忍着吧。 “时间也不早了,早些睡吧,要不今天就让世哥儿也和我们睡?” 难得他能睡早些,何必让孩子夜里闹再吵着他,再说奶娘就在外间,又有惜竹和幼楠轮流陪着,顾妈妈又是个极称职的奶娘,对世哥儿十分尽心,也是真心疼爱的。 “还是让顾妈妈抱过去吧,”卫临潇便叫了顾妈妈进来,亲了亲怀里的孩子,虽是心中不舍,还是交给了顾妈妈。 等顾妈妈走了,两人躺到床上,卫临潇因世哥儿这些日也是天天挂念着缘哥儿,虽说不是她生的,可在府里时也是日日带在身边的,低声同张掖商量:“……缘哥儿才五岁,娘年纪又大了,我怕孩子在那边会闹着娘,因此想着你若最近得空了,去府里接过来,我反正带一个孩子也是带,两个也是带。你看这样可好?” 说是怕吵着娘,实在是她心里其实怜惜缘哥儿吧?张掖便安慰她:“等你出了月子再接过来吧,你现在这样,哪里又能照顾得了?倒不如留在母亲那边。” “又不是事事要我亲为,不过是缘哥儿素来与我亲近,有我在身边,缘哥儿总能觉得亲切些,何况缘哥儿素来是极听话的。哪里就累着我了?缘哥儿之前也没在娘面前待过几天,原来一直跟着崔姨娘,现在崔姨娘去了,缘哥儿又比一般孩子聪慧,我是担心……” 张掖听她提到逝了的崔姨娘,张掖的脸色也黯了黯。便应道:“既是你挂念,明天我会让任生回府里说一声,到时候你派几个丫鬟去接过来就是了。” “那行,”卫临潇见他应了,很是高兴,“你明天就让任生过去说一声,那边也好把缘哥儿的东西准备一下,几个丫鬟也只惜竹和幼楠成稳细心些,我这边也走不开,其它的人我又不放心,我后天让沈妈妈亲自去接。” 张掖自然没有异议。两人说了一阵便睡了。 那日接了缘哥儿,一进门,缘哥儿便扑到了卫临潇怀里,叫了声母亲,眼泪就哗哗的掉,可硬是忍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卫临潇看着心酸,沈妈妈看着也在边上拭泪。 “大公子一路都极乖,一上轿,还小大人般问奴婢母亲身体可好?听说生了小弟弟,又问小弟弟是否健康,有没有累着母亲,哪里象个五岁的孩子说的话呢,奴婢答了二少奶奶和小公子都好,大公子便没有再说话,手里拿着个小玉兔儿看,一声不吭。” 大概是沈妈妈的话提醒了缘哥儿,他自卫临潇的怀里抬起头,问道:“弟弟呢?这个小玉兔儿,是母亲之前赏给孩儿的,我想把他送给弟弟,”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金锁,“这是姨娘给小弟弟准备的,可还没来及得及送给小弟弟,姨娘就睡着了,再没醒来。我来的时候,去姨娘房里看了看,见着了这个,顺道就给带来了。” “我们缘哥儿真是好孩子,”卫临潇拿着帕子轻轻的帮缘哥儿拭了脸上的泪,故意笑着逗他,“之前缘哥儿想母亲生个妹妹,这会儿变成了弟弟,缘哥儿失望吗?” 缘哥儿连忙把头摇的象泼浪鼓:“弟弟缘哥儿也喜欢,姨娘说了,生了弟弟,缘哥儿也要好好爱护,以后弟弟就是缘哥儿最亲的人了,如果有人欺负弟弟,缘哥儿会保护他的。姨娘还说,母亲不会因为有了弟弟,就不疼缘哥儿的。” 卫临潇听着难受,却还笑着捏了捏缘哥儿的脸:“缘哥儿真懂事,姨娘说的对,缘哥儿也是母亲的孩子,和弟弟一样,母亲都喜欢。” 缘哥儿这才笑了,眼神怯怯的看着卫临潇:“母亲,我怎么没见着弟弟?” 卫临潇便笑道:“弟弟还太小,不象我们缘哥儿这么懂事听话,只知道睡,醒了也是哭,这会儿正睡觉呢。” “母亲不要责怪弟弟,姨娘说小孩子哭闹是正常的,缘哥儿小时也总哭,姨娘说,那会儿闹得她一宿一宿的没有好睡,现在我来了,我帮母亲带弟弟,不叫弟弟闹您。” “有缘哥儿帮着母亲,母亲便不累了。”卫临潇笑着,以沈妈妈去叫奶娘把世哥儿抱了过来,缘哥儿一见到粉嫩的世哥儿,一双眼便盯着不放,世哥儿也刚好醒着,不知为何,见到缘哥儿,竟咧着嘴咯咯笑出了声,让卫临潇和沈妈妈奶娘都十分惊呀。这可是第一次世哥儿笑出了声音。 “我们世哥儿竟这样喜欢大公子呢。”奶娘和沈妈妈都凑着趣。缘哥儿一听,眼便亮了几分。 此后缘哥儿果真天天围着世哥儿转,随着大人们也叫着小豆豆,晨间一觉睡醒,便往奶娘处跑,若是世哥儿醒着,他便逗世哥儿,自己自言自语的,说些世哥儿和大人们都听不懂,只有他自己明白的话,若是世哥儿在睡,他便在边上目不转睛的看,因兄弟两都长的象张掖,随着世哥儿越长越开,两人越发看着象一母同胞的兄弟般。 过了几日,卫临潇想着大概就这两日临风也该抵京了,日日派了人去城外守着。 ------------ 第一百六十一章 节 归来 更新时间:2011-05-04 到了月底,临风果然风尘仆仆的赶回了京城,正赶处上端午的祭祀,卫临潇因在月子里不能出门,听下人回来禀报,说是临风安然归来,心中极是高兴,人虽不能回去看望,到底还是让沈妈妈装备了好些点心,又把之前孕时无事为临风准备的夏衫让沈妈妈连着点差幼楠送到了公主府里。 端午那日,卫临潇一大早便高高兴兴的起了床,命人准备好香莆艾蒿系着各色彩丝挂到了门头,又让人烧了大蒜让缘哥儿吃了,素妗问夏两人早打好了五彩铬子,系上各色玉佩和金铃,给缘哥儿和世哥儿系上。 午间还包了各种馅的粽子,有肉馅的,红豆馅的,红枣馅的,水果馅的,自己留了些吃,另外的又命人送去了张府和公主府,这边人前脚刚出门,两府里也都命人送了些过来。 因今年先帝新丧,端午没有往常热闹,也不过是亲近的几家相互送了些吃物。 卫临潇打发了张府里的来人,便问起公主府里过来的佟妈妈:“二公子还好吧?我心中挂念,却因着月子不得出门,正急着,不想佟妈妈竟亲自来了。” 佟妈妈半坐在锦杌上,笑的很是欢心,大概也是为着卫府兄妹几人守望得云开见日出而高兴:“二公子还好,比起去年走时,高了不少,也黑了些,但看着更稳健了,自家弟弟,姑奶奶挂念也是正常,奴婢来前,二公子还特地让奴婢给世哥儿带了块玉佩过来。叮嘱奴婢,说是过了端午,得空便过来看望姑奶奶和世哥儿。” 说着,便拿块巴掌大的镂雕凌霄花羊脂玉佩。用五彩夹金丝的络子衬着,十分的漂亮。 卫临潇忙命惜竹收好:“他刚回来,赶了这许多日子的路,想来也极累的,妈妈回去和他好好说说,让他在府里多休息几日,等没事再过来看我不迟。” 又问起两位姨娘,佟妈妈回道:“前几天就接到了府里,刚好赶上二公子回来,徐姨娘的病也好了,只说着过了端午就要回去,公主不许,命人收拾了院子给两位姨娘住着,两位姨娘推迟不了,只得安心住了下来。” 卫临潇便笑了笑,只怕终究是要分开住的,那边到底是公主府,不是卫府,现在临风又回来了,又怎好长住下去?好在卫家在城中还有几处院子,只是小了些,临风自然不会介意。若是不行,父亲生前也留了不少银两在她这边,不如到时候再置办个大点的宅第,徐姨娘和赵姨娘相依为命了大半年,想来也不会介意一处过日子的。 “佟妈妈是母亲生前身边的老人了,您说话,两位姨娘还能上些心,您有时间就多劝劝两位姨娘吧,不管是分府过,还是象如今这样待在公主府里,总归本就是一家人,也没几要分的那么清。这些事,到时候就听大爷的就是了。” 佟妈妈就笑道:“哪里就没有劝过?可大爷的意思,也是要再另置一府的,总不好叫我们卫家就此没落了。” 言下之意,她也并不赞成这般住在公主府里。 卫临潇也不置意,只别说了些话,又把世哥儿和缘哥儿叫丫鬟请了过来,佟妈妈赞了几句,也就回了公主府。 端午一过,又清闲了下来,那天临风就同临云临雨姐弟三人一起来看望卫临潇。 临风确实高了不少,也再不是以前文文弱弱的样子,半年的流放生活,倒把他历练的多了几份男子气概,看着竟然有了些父亲的影子。 卫临潇看着给自己行礼的二弟,心中一酸,眼里便有了泪意。 “快快坐下说话吧。”说着,便让临风在自己身边坐了。 临云和临雨也就了坐,临风便道:“一早就想来看望大姐的,只是因为端午祭祀走不开,连着又同哥哥见了些人,所以今日才过来,怎么没有见着世哥儿?” “以后日子长着呢,哪天不能来?”卫临潇亲自给临风沏了茶,“世哥儿大概还在睡着,等会儿叫她们抱过来让你看看。” 临云和临雨便道:“那姐姐和二弟(二哥哥)说话吧,我们看看世哥儿去。” 说着,也不等卫临潇说话,就站了起来,一旁侯着的惜竹便领了两人进了内屋里。 卫临潇同临风说了几句,便问:“我听说你们大哥想让你带着姨娘和临云临雨择府别居,宅子可选好了?” “大哥的意思是这样,只是嫂子不大愿意,可嫂子也知道理当如此,但她嫌京城原有和几处院子都小了些,委屈我们,所以正着人在选地方,看能不能买处大点的宅邸。不过一时也搬不了。” “你是怎么想的呢?” “万事听大哥的,他是一家之长。” “这样也好,有些事,我正想同你们商量一下,说起来你哥哥也知道,当初父亲留了些财产在我这里,一向没有动用过,如今既有了使银子的处于,就给还给你们了。京都寸土寸金,要置处满意的宅子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是想着趁着这次,刚好把那些银两拿出来,置处象样的宅子,也不没了我们卫家的门楣。那些财物,我分作了几份,一处用来置宅子,两份留给两位姨娘养老,另有两份,将来作二妹妹和三妹妹的嫁妆,余下的,便是你和临尘的。我这样分配,想来你哥哥自然不会介意,你如今也是大人了,姐姐看着,越发有了父亲的样子,以后你和临尘,便是我们卫家的顶梁柱,所以姐姐便先跟你说一声。” “既是父亲留给姐姐的,怎好再给我们?何况哪有把陪嫁还送给娘家的道理,姐姐又如何面对姐夫和张府诸人?再说……”临风听了卫临潇一席话,也是乍舌,能在置宅之外,还有这许多赢余,可见父亲着实给了姐姐不少的东西。 卫临潇打断了临风的话:“那些并非是我的嫁妆,这些你哥哥知道,我也不细说了,说到当初的嫁妆,西山那处别院,原是我们卫家的祖业,父亲当初给我做了陪嫁,也是有原因的。如今一切都过去了,我却不能再把它留在手上,因此也还要再归还我们卫家,就算是你日后成婚时,姐姐送的大礼。” “这就更不成了,”临风连连摇头,西山别院他小时候也常去的,自然知道那处别院,实在京中再找不出第二个人家能有的。连着几处山头都算在产业内,里面的东西且不说,就是那里的风景,多少钱也买不来,且那处别院的产业,出产颇丰,送给他,他也实在受不起,更何况那是父亲和母亲生前送于姐姐的陪嫁,他若是要回来,岂不要被人背后骂死?“既是姐姐的陪嫁,哪有再送回来的道理?别的都好说,这个万望姐姐不要再提。” 卫临潇原也没指望临风痛痛快快同意。因此也只是笑了笑:“这些事以后再论吧。你如今回了京都,可有什么打算?” 临风迟疑了一下,这才回道:“倒也没多想。只是姐也知道,论武我比不上哥哥,就是陶大家人的时彦公子只怕也比我强上许多,且父亲生前也希望我能走上仕途,多为国家效力,好在弟弟倒读得书,因此打算在这上面用些功,等到后年春帏,也想去考个功名,给仙去的父亲母亲争点光。只是还没来得及和哥哥商议。” “你读书一向不错,我看这样倒也成。你哥哥想象不会反对。” 临风一听,便微出了会心的笑。姐姐能赞成,哥哥那边便不会太过反对。他倒不是想着自己日后荣华富贵,卫家虽然被削了爵位,盛荣不复从前,但富贵还是不缺的。他只是想着自己是父亲的儿子,卫侯一生战功赫,大萧国再找不出第二人来,自己做为他的儿子,武又不行,可也不能丢了父亲的颜面,让人说父亲生了个无能的儿子罢了。 之后卫临潇到底还是送还了西山的那处别院产业,临尘倒也拒,只是又送了卫临潇两处铺子作了补偿。两处铺子自然不能同别院相比,但卫临潇想着如此能让弟妹们心中舒服些,便也没有辞爽快的收了下来,这些都是后话。 姐弟人便又说了些闲话,世哥儿醒了,临云和临雨便抱着过来了,临风也是第一次见到缘哥儿,抱着世哥儿看了又看,又打量了边上围着的缘哥儿几眼。 卫临潇便笑道:“你是我的长子,叫缘哥儿,”又拉着缘哥儿过来,指着临风道:“这位是二舅舅。” 缘哥儿便朗声叫了声二舅舅。 临风极是喜欢,这孩子长的很象姐夫,小小的年龄,看样子已是不俗。 临云就在旁边道:“缘哥儿竟极爱弟弟的,刚我们一进去想要抱抱世哥儿,他竟然在边上护着,说是弟弟在睡觉,若是吵醒了,弟弟会哭,硬是不让我们碰。一张小嘴儿,恁伶俐。” 卫临潇失笑:“别说你们,就是我有时候趁着世哥儿睡了,想捏捏他的小脸,我们缘哥儿也要护着的。” 说的缘哥儿有些不好意思:“弟弟还小,若是哪里不舒服了,他又不会说,我是哥哥自然要多为他想着些。” 小大人一般,众人便都笑了起来。 临风也没有想到会见着这个小人儿,忙从身上解下了一块自己带着的玉佩送给了缘哥儿作见面礼。缘哥儿不接,只拿眼打量着卫临潇。 “这是二舅舅给的,快收下吧。” 缘哥儿这才收下。 临云和临雨一见,也忙送了东西,临云的是个香囊,临雨的是个随身戴着玩沉香木雕的小兽,口里还道:“刚才被他逗着笑了半天,竟把这个给忘了。” 缘哥儿倒是极喜欢临雨的那个小木兽,对临云送的香囊颇有些不屑,但还是礼貌的接了。给两位小姨道了谢。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节 诰命 更新时间:2011-05-05 用了午膳,又喝了会儿茶,临风便领着两位妹妹回了,说是过几日再过来。卫临潇让惜竹送走了三人。午后无事,缘哥儿因住在这边,也没有入学,便教缘哥儿读书。心里想着也不能担搁了缘哥儿,等张掖闲下来,还是找个西席来教他的好。自己虽说也读了不少书,毕竟不是真正的古人,若论起学问,比起真正满腹诗书的古人来说,还是差了不少。 晚上张掖回来,卫临潇就把卫家要置宅子的事,还有自己要把西山别院送给临风的事情说了,张掖并不介意,倒是提到宅子,张掖道:“这也不急,我看宅子倒未必要置。” 这话说的卫临潇心中一动。 张掖不是个随便说话的人,他是天子近臣,难道是圣上对卫家有什么按排不成? 便拿了眼笑看着张掖,谁知张掖却再没有话。 眼看着就要出月子,卫临潇的身体还恢复的差不多了,便想着出去透透气,被沈妈妈给严肃的批评了几句,只得作罢。 沈妈妈不放心,又把她贴身服侍的惜竹几人叫过去认真叮嘱了几句,得到几人的一致保证这才安了心。 沈妈妈便又忙着准备起世哥儿的满月礼。 国丧期间,凡事从简,只给当时送了洗三礼来的几家递了贴子。倒没想到那天一早,宫里就有太监传了旨。还有皇后娘娘的封赏,一套文房四宝,并一个如意赤金琐。卫临潇和张掖谢了恩。太监这才给了卫临潇一封皇后娘娘的亲笔信。 信中内容,除了问侯,亦表示了不能亲自来参加世哥儿满月礼的歉意,还有些日后无法常见的遗憾。 虽说张掖乃是正三品大员,可因着之前种种原因,卫临潇并未被封诰命,因此也没有进宫的资格。而陶晨芙如今贵为皇后,自然也出不得宫,卫临潇想着从此之后,两人再不能象从前一般相交,心中也是愦憾。 张掖倒笑着安慰:“总能再见的,你统共这么一个闺中友人,若真让你们不得见,为夫心中也不落忍。” 说的卫临潇暗中狠掐了他一番。 这话倒也不是白说,不过几日,宫中就有人来,这回是封了她一个二品的楚湘郡夫人称号。卫临潇一边跪谢隆恩,一边心中诧异,张掖不过才是三品的级,她怎么就封了个二品的诰命。那个宣旨的公公大概是晓得她心中疑问,等卫临潇接了旨与凤冠霞帔,这才笑道:“夫人今日可是双喜临门呢,张大人今日也是殿前受封,并擢了枢密副使,如今也是我们大萧国的正二品大员了,恭喜夫人。” 卫临潇连道不敢,命人赏了一锭金锭,那位公公甚是高兴。又说了些恭贺的话,这才回宫复命去了。 枢密院与中书省并称二府,一个掌管国家军事部队边关,一个掌管国家政事,张掖竟然直升了枢密院副官,当然再一想,张掖本是新皇萧子元的铁轩,予以这么重要的位置也不奇怪。虽然卫临潇并不以官大为意,她父亲卫侯的例子在那里放着呢,前车之鉴。可她也知道对于一个以国家为任的古代男人来说,步步高升意味着什么,因此心中也为张掖高兴。 作为新任二品命妇,第二天一早她应该去宫中谢恩。想着能见到陶晨芙,如今大萧国最尊贵的女人,卫临潇也十分开心。 下午便有各府的人送来道贺。卫临潇一一应酬。因卫临潇刚出了月子不久,众人也都体谅,并不久扰,不久也便散了,只留下了庞玉清和紫瑞。 五月天气已热。卫临潇并在院中找了处阴凉的地方三人坐着说喝茶闲聊,不久庞玉清因主持中馈也便回了府,紫瑞这才卫临潇跟卫临潇说起体已话儿:“……最近驸马都在忙着寻宅院的事情,要我说哪里就这么急的?一家人住一起不也挺好的,我也知道这样不合理制,可就是心里舍不得,有两个妹妹陪着我,每日间总好打发些,若是都搬了出去,我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再说二弟这才刚回来,总得休养些日子吧?我也不是说以后就一直住着,可总得等于明年开春再搬吧?这都快入夏了,再又是秋冬,都不宜搬家。姐姐帮我劝劝他们,明春再搬可好?” 难得她以公主之尊,对几个弟弟妹妹这样上心,卫临潇也很感激,可有些事情,并不是有心便能做的。卫临潇便委婉劝道:“你的心意他们哪里不知道的?就是临云和临雨估计也舍不得你,可临风毕竟是男孩子,虽然明白你这嫂子的心意,他心里到底过不去,你也放宽心些,随他们去吧。便是搬走了,难道你请他们过府去住几日还不成了?你看你如今越发瘦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临尘对你不好呢,要我说,你把心多往自己身上放放,也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要紧。到了后年,也好给我们卫家添个小宝贝儿。我见你那么喜欢世哥儿,以后有了自己的,看你还有心思去操心这一大家子的人。” 紫瑞被她这一说,便红了脸:“我和姐姐说正经话,姐姐拿我打趣什么?”说着便看着园中正盛开的栀子,“这花竟这么香,又白玉般的,着实叫人喜欢,回头叫丫鬟们采些我带回去。” 卫临潇见她上了自己的当,主动岔开话题,心中暗笑。 张掖下午也去了枢密院西府接管,过了办公时间,也没多作停留,马上便欲打道回府,刚一出门,就见薛咏迎了上来,跟在张掖身后低声道:“大人可还记得卫侯去世那日,您和夫人遇刺的事情?” 因身前身后不远处都有人,张掖眉头一跳,也不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回去再说。” 一回府,张掖便领着薛永进了书房:“可是那边审二皇子的人,审出了些什么?” “是,我听后马司的人说,有一个叫吕夷简的供出了当日之事,确是二皇子派出的人,此事也正是这吕夷简亲办,个中情形,他最清楚。” 张掖默了片刻,新皇并不深究二皇子,体面的封了他个吴王,另赐了王府,只拿了当初为他办事的一干党众,就算他知道了又何如何?以他如今之力,想要对付失了势的二皇子自然不难,可是二皇子乃是八公主的胞兄,不看僧面看佛面,何况临潇到底安然无恙,只是一想到那日如不是他赶的及时,差上一刻半刻…… 心中便有了计较,对薛咏道:“你去跟主审的大理寺打个招呼,那个吕夷简的命,让他们看着办吧。这件事,以后也别再提起了。” 不管二皇子曾经做过什么,总算萧子元顺利登位,他做的那些事情,现在再去计较,已没有意义。前废太子也不足虑,二皇子被剪了羽翼亦不足虑,新皇为表仁明,自然不会再对这两人赶尽杀绝。且皇太后与二皇子的生母,当初的丽妃,如今的惠仁太妃还在宫中,大萧以仁孝治国,新皇也不得不顾忌三分。 就算看在紫瑞的份上,也不能再与二皇子计较,可那些曾助纣为虐想要伤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那些人,他却不能也白白放过。 薛咏听着张掖说的平淡,已明白了他的意思,暗中打量了一眼,才发现张掖一脸的狠唳。这样的大人,他较少见到。心中一凛,忙应了声:“是。” 张掖挥了挥手,薛咏恭身便退了出去。 调整了一下情绪,回到屋里,张掖已是一脸明亮的笑容。卫临潇听说他回来,早命人摆好了晚膳,自是比往日丰盛了很多。甚至还为张掖准备了一壶竹叶青。 见张掖满面笑容的进了屋,卫临潇便转身给摆好碗筷立在她身后的的惜竹几人使了眼色,众人都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张掖笑道:“本官这厢见过郡夫人了。” 卫临潇嗔了他一眼,拉着他坐了下来:“听说大人升了枢密副使,妾身十分高兴,故略备薄酒,以庆大人高升。” “不过枢密副使罢了,哪里值得夫人为本官庆祝?”张掖装作满不在意的笑,拂了拂袖,很是潇洒的落了座,“本官是想着能见到夫人身着凤冠霞帔,不知是怎样的美艳无方,因此心中得意罢了。” 卫临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照大人这说法,难道妾身平日不美不成?” “时刻皆美。”张掖侧身把她搂进怀里,狠狠亲了一口。看着她艳红如锦的笑,心中甚是满足,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眼神便变的迷朦起来,允着她的耳垂,声音低醇沉迷,“若是娇慵于床,月华清辉之下,更是美不胜美……今晚,总可以了吧?” 卫临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又羞又恼,那丝羞红,一舜便到了脖子上,把酒盏碗推到他面前,恨声道:“快喝你的酒吧。” 张掖果然不推迟,痛痛快快的端了酒盅儿一饮而尽。 卫临潇怕他喝的急了,忙帮他布了菜。又在张掖的诱逼下,自己也喝了半盅,脸越发红了。惹得张掖恨不得立刻便回到内屋里,抱着自己的娇妻做起开心的事。 趁着高兴,张掖便又说了件让卫临潇高兴的当场便掉了泪的事。 ------------ 第一百六十三章 节 进宫(大结局。) 更新时间:2011-05-06 “临潇,要不了多久,圣上便会为卫侯平反,重封临尘侯爵,原本的侯府,也会赐还卫家。” “果真?” 张掖笑着把泪盈于眶的卫临潇揽入怀中,放下手中的酒盅,为了拭了泪:“真是傻丫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只是……” “只是什么?”卫临潇中心一突。生怕有变。她在意的并非爵位,亦非卫府的老宅邸。她在意的才父亲的身后名。她本就是穿越而来,因此相信人死会会有灵魂。如此,便足以告慰父亲之灵了吧? 亦不枉父亲身前的诸多付出。 “别怕,只是圣上登位不久,不好立时便驳了先皇的案子,因此还得等上一等。再说,当初的卫侯的案子,虽是圣上的意思,可其中也涉及了不少其它的人,至少如今的吴王,就曾涉入岳父的案子,个中情形,并不简单。现在二皇的党众全在我们撑握之中,想为岳父平诏,并非难事,只需等上一等就是。” 卫临潇这才放了心。 因着第二天要张掖要上朝,卫临潇亦得入宫谢恩,两人用了晚膳便早早歇了。 寅正便起了床,卫临潇几乎极少这么早便起来,又加上出月子不久,身体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睡眼迷朦的套着衣衫,张掖早去净房里洗漱了,惜竹一边把她整理衣衫一边心疼道:“要不先让问夏给您端盆清水过来醒一下神?” 卫临潇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守在惜竹身后的问夏忙出了屋。等绞好了布巾子,卫临潇擦了下脸,被这冰水一激,人果然清醒了不少。 穿好里面的衣衫,张掖也自净房出来了,卫临潇又去洗漱,两人出了内屋,在外面用了早膳,因怕在宫里担搁的久了不方便,也不敢喝粥,只简单吃了些点心。看的张掖也是心疼。用了早膳,漱了口,惜竹又扶着卫临潇进了内屋里,同幼楠帮着穿上朝服,带上凤冠,最后披上霞帔。两人小心扶着出了门。 果然张掖等在那里,看着便眼前一亮。在满头珍珠宝玉的辉映之下,那张本就美丽的脸,更是如银月般,透着雍容瑰丽。 卫临潇却没有心情自得,只觉得这满身的珠光宝气,实在累的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两人同乘了一顶轿子,宫门前张掖下了轿,嘱咐了几句,便自去上朝。又有内庭里的宫人迎了卫临潇,重新换了轿子,直抬进了皇后的凤华宫。 入了凤华宫门,卫临潇便被两名宫女挽着下了轿,廊下守着的宫女便把卫临潇请进了门。就见陶皇后正端坐着,卫临潇连忙行跪礼拜见:“臣妾卫氏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陶晨芙的眼中,几不可闻的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只觉得恍如隔世。那张凤冠霞帔映称着的脸,低首敛眉,似是比从前更为美丽。 可是,她和她,也早不是那一对曾于雪松林中玩闹嬉戏快乐无忧的女孩了。 如今,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萧皇后,一个是有着二品诰命的郡夫人。便是彼此相见,亦只能以这样的形式,这样的开场。 “平身吧。” 陶晨芙微抬了一下手,两边的宫女便上前扶了卫临潇。赐了坐,宫女们在皇后的示意下全部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就有一名宫女上前给卫临潇沏了茶,竟是陶晨芙之前的贴身丫鬟月棠,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让卫临潇有了亲切的感觉,依稀找到了一丝从前的影子,便对着月棠微微露出了笑。 月棠偷偷朝卫临潇眨了一下眼。 卫临潇的笑容,便又轻了几份。 上了茶,月棠亦退了下去。 曾经亲厚的两姐妹之间,也不过隔了一丈有余,却又仿似千山万水。 就听到陶晨芙微微叹息的声音响起:“你如今竟也与我如此生份么?” 用的是你我,而不是夫人与本宫。 卫临潇听着心中一暖,略一抬头朝着陶晨芙笑道:“臣妾不敢。” “好了,临潇,这里没有外人。你也不必这样端着。这深宫广院,我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能得见你一面,你难道还与我打起这生份的擂台不成?到我边上来坐吧。自己的茶杯,自己端过来,没有人服侍你。我们好好说会儿话。” “是,都听皇后娘娘的。” 卫临潇玩笑着应了,便真的起身端了茶盅,在离陶晨芙最近的一个椅子上坐了。 皇后娘娘,陶晨芙听着,心中微觉嘲讽。 “你还是如从前一般叫我吧。偷得浮生半日闲,我便不做这片刻的皇后娘娘又如何?” “陶姐姐……”卫临潇叫了一声,咽下了后面的问话。问她好不好?还是问她为何让自己觉得孤寂?从见面到现在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陶晨芙让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你是想问我,圣上对我好不好?”陶晨芙微微笑着,似是自言自语般,“好不好呢?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你说,是好还是不好?” 也不等卫临潇答话,事实上,这样的话,卫临潇也不知道如何作答,陶晨芙便璨然一笑:“听说你生了位公子,可惜我竟不能亲自去看看,下回入宫,你把小公子带过来让我也瞧瞧吧。去年还与你相约,等了生了孩子,再去看望你,如今……有你这样的仙人儿一样的母亲,想来孩子也是极漂亮的吧?” 卫临潇顺着她的话笑道:“取了名子叫世遗,现如今才一丁点大,哪里就看得出来漂亮不漂亮的,我瞧着红皱皱的一小团儿,倒是丑的,可人家都说眼睛象我,五官倒是象他父亲。我原想着若是生个女儿才好。还是女儿贴娘的心。” 陶晨芙嗔道“人家谁不盼着生个儿子,倒是你,还想着生个女儿,还好我是知道你的,要不都觉着你在显摆了。世遣,”陶晨芙沉呤,“这名字好。” 这一嗔一呤之间,倒露出些往日的女儿之态来,今日陶晨芙并未着正装,只是一件简单的大红襦衣,外罩宝蓝纱襟,挽着简单的髻,头上一支九尾凤钗,下身着了一件墨青底绣金凤的绡金纱裙,沉静大气。 记得她一向是偏爱浅色的衣裙的。那种清淡如水,才更象她吧。 卫临潇心中便叹息了一声。 陶晨芙又想了一下,倒失笑:“若是你以后添了女儿,认我做个干娘如何?” 她可是皇后,这是能乱认的? “想要女儿,自己生就是了。我的女儿,我辛苦生下来的,哪里就能送了你?” 陶晨芙捏着她的脸就笑骂:“从来也不是个小气的,怎么这才几年,就叫张大人给带的如此吝啬了?我又不是真让你送我,你舍得,张大人还舍不得呢,我做个便宜的干娘还不成?” 这一闹,两人都轻松起来。 便如从前一般闲话起来,正说着,就有宫女在门外低声禀报,说是陆婕妤和唐美人过来请安。 陶晨芙便敛了笑,微顿了一下,这才清声道:“就说本宫正在接见楚湘郡夫人,今日的安,就免了吧。” 门外的宫女低声应了声“是”,便没了声息。 这一插曲,倒叫刚恢复了亲近的两人又默了下来。 “还记得我们曾经说过,想着天地之间,自由自在,走遍千山万水的傻话,”陶晨芙凝了片刻,幽幽吐了口气,“如今,竟连这梦都做不得了。” 卫临潇与陶晨芙,本就相交于心意之通。她的感叹,她何尝不明白? “胸有丘壑,何处不山水?” 陶晨芙闻言一愣,旋便笑了:“临潇,你始终懂我,知我,亦,胜我。” 并非是她比她想的更开,只不过人对于无能为力的事情,若不能想开,便是与自己过不去了。 便是之前的听荷,她可曾心无芥蒂?只不过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何必用以惩罚自己?这样傻的方式,她向来不屑为罢了。 何况有些事情,是没有对错的。后来的人,也只能承担后果。 “人生看似绵长无期,实在不过短短数年,自我的快乐,其实比什么都重要。臣妾记得看过前人一言,深入心中,记至如今,姐姐要不要听?” “你说。” “阴晴天定,吾心却可控。容颜天生,笑却任由已,昨日已逝,明日尚可更之,别人由他,吾身由吾定,世事不由人,但求无愧已心。” 人的快乐与幸福,说到底,只是自己的事情。 陶晨芙的眼中便蕴了泪,复又笑道:“只怕是你自己的心中话罢?我也算饱读诗书,竟没有见过?” “是不是都不重要,姐姐也喜欢便行。” 这世间谁又能万事如意?陶晨芙笑道:“我会记在心里的。” 直到了巳末,陶晨芙才放了卫临潇出来,刚出宫门,就见张掖已守在那里,见到卫临潇下了内宫的轿子,忙迎了上来,两人便一起上了自家的轿子。张掖这才问道:“怎样?皇后娘娘没有为难你吧?” 卫临潇早累的头晕眼花,忙取了珠冠,听他这一问,笑嗔道:“皇后娘娘是老虎不曾?怎么就为难我了?你可别忘了,我与她乃闺中秘友。自然是亲切絮了半日话,”说着,递了块通体莹润的羊脂玉佩到张掖的手上,“这是赏给你儿子的。” 张掖笑看了一番:“这倒是好东西,可前几日世哥儿满月,不是才赏过吗?” “那是公的,这是私的。意义不一样。”卫临潇白了他一眼,“皇后娘娘还说了,如果我们生了女儿,她要认干亲的。” 那又娇又恼的样子,看得张掖心如柔水,一把便把她搂进了怀里:“好,那我们赶紧生个女儿吧。” 这人最近真是越来越讨厌了。卫临潇腹诽着,推了推他,这才想起问他:“你怎么也跟着上轿了?今日没有公事?” “事情哪有忙完的时候?可对着枢密院西府里那一堆老头子,实在也没有好心情,所以告了半日假,回家好好陪陪自己的娇夫人去。” 她这样累了半日,虽只是偶一为之,也叫他心疼了半天。 这可不是他的风格,从来顶认真,为了大萧国鞠躬尽瘁的一个人,卫临潇不信:“真的?现在就陪我回去?” “那是当然。为夫可曾骗过你?” 一切尘埃落定,余下的事情,余生慢慢办吧。 宣元一年十月,玉军为镇守边江的秦将军暗中收编。 宣元二年春。 二皇子余党于诏狱中招认,天和十七年卫侯一案,系各党众串通吴越污陷,是年六月,圣上为卫侯平冤,谥号“武忠”,授卫侯子卫临尘定远侯爵位,发还定远侯府邸。 三月春帏,卫临风中进士,殿试文采斐然,入翰林。 宣元四年三月。韩若封与卫临云完婚。次年春生一女。 宣元四年九月,秋高气爽,卫临潇生一女,取名诗语,皇后果如前约,认做义女,封号金兰公主。 同年十月,定远侯喜得贵子,取名卫安世。 全文完。 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文这么快就结文了。有时间这几天会再写两个番外,关于韩若封和临云,新皇上萧子元和陶晨芙的故事。 新文要六月份才能发,因为自觉这本书写的不有很多不足,为了下一本书能有所提高,最近都在查资料学习。下一本书名暂定《北宋穿越纪事》,写一本关于北宋时代大背景下的市井生活的书,到时请各位读者多多支持。 对于这本书的很多不足之处,还有后期的断更,对各们亲们说句抱歉。 再次感谢大家。 ------------ 番外 一 我和潇姨妈的忘年交 更新时间:2011-05-08 初见潇姨妈时,我才三岁,那时候我大病初愈,姨母带着十一岁的缘哥哥,六岁的世哥哥还有比我大了六个月但却已四岁了的诗语姐姐过来探望我。 那会儿我正躺在床上百无聊奈,娘说我病刚好,不让我起床,我只好天天躺在床上数帐帏上的流苏,就听外面一阵吵闹,正兴奋的爬将起来,想要出去看,我的小待女樱桃忙将我按倒在了床上,她半气半恼半怜惜的数落我:“小姐还是躺着吧,一会儿夫人看见了,又得骂樱桃了。” 小樱桃也有十二三岁了,已生的一副美人样,我前世今生,最难消美人恩,何况她眼看着就要掉金豆,少不得我要忍了下来。咬牙切齿道:“好好,听你的。” 小樱桃一阵娇笑。 将将躺好,明明已是三明明媚天,并不寒冷,小樱桃还是边笑边死死帮我掖了被子,我一阵气闷,就见母亲领了一个陌生的美妇身后还跟着几娃进了屋。 那美妇的一双美目先是横了我娘亲一眼,这才看着我,嘴里还数落我那娇憨可爱的娘:“不是我说你,燃晴病的这么历害,你竟连个信都不给我送,我真是白疼了她三年了。” 这么说,这美妇还是很疼我的?我收搜了一下我那可怜的记忆,实在也想不起来这美妇是谁。也是,三岁的小屁娃子,能有啥记忆? 就听我娘委屈的憋了憋嘴,回道:“是大爷他不让我又烦忧姐姐。” 我听了我娘的回答,暗中噢了一声,原来这就是小樱桃天天念叨着我的潇姨母了。 要说小樱桃对我潇姨母的崇拜,真是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我不由看向小樱桃,果然她两眼满是小星星,正看着我潇姨母出神,我只好顺着她的目光打量起已坐在床沿上的潇姨母来,就见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春装,挽了简单的高髻,插着一支式样简单镶了珍珠的桥梁金璃虎钗,明明是清冽高洁的美,但又叫人一眼就能感受到她雍容华贵的气度来。 这样的形神俱佳的美人确然少见。 这世道就是好,美人处处可见,可潇姨母着实不一样,我十分理解起我的小樱桃,难怪她每次数落我,开场总是那一句:“小姐日后若是有半分潇姨母的气度,小樱桃就谢天谢地了。” 当初我很不明白潇姨母是啥个气度,想我小小年纪,照着镜子也能自恋半天,我那妖孽爹和娇憨娘的优点全叫我继承了,要说我自认将来自己也必是个倾国倾城貌,关于我这个自信,实在是参照了老子娘得出来的结论。可我一仔细看了我的潇姨妈,我觉得小樱桃还是有眼光的,她对我的殷殷期盼,我也深以为然。 我这番正思量着,潇姨妈已伸手抚上了我的脸,心疼道:“晴姐儿真是瘦了不少,姨母这些日正忙着,竟没有来看看我们晴姐儿,若是知道……就是再忙,姨母也要来守着我们晴姐儿的。” 说着,又横了立在她身后惴惴不安的我那娘亲一眼。 为了我可爱的娘亲,我只好娇娇滴滴的唤了一声“大姨妈”,然后伸出了我肥嘟嘟的小手(其实我并未象姨妈说的那样,瘦多了。我倒觉得我这一天睡到头的睡,着实胖了好些。如今这形象,很象前世记忆里年画上的胖宝宝。)“大姨妈抱抱。” 大姨妈的脸绿了一绿,转而笑道:“怎么叫大……姨妈了?就叫姨妈吧,显得亲热。” “嗯嗯,姨妈抱抱。”我心中暗自思量,难道我潇姨妈也知道大姨妈是个啥意思? 潇姨妈一听,眉眼都笑开了:“我们晴姐儿,还是和我这么亲。” 嘴里说着,却并不抱我,只是亲了亲我的额头:“春寒料峭,你个小人儿一时出了被子,再受了凉,就是姨母的罪过了,等再将养几日,姨母天天抱着我们晴姐儿。” “这孩子越发不听话了,都是叫姐姐惯的。” 我娘亲在身后嘟了一句,我正想笑,就见潇姨妈又横了我母亲一眼。这才叫上缘哥哥,世哥哥还有诗语姐姐过来:“来,你们就在暖阁里和晴姐儿玩会儿,注意别叫你们晴妹妹给累着了。” 我十分乖觉的点着头,听大人话的孩子才有奶吃啊。 诗语姐姐并不热情,很是不满意的看了我一眼,回头娇声唤了一声“娘”,“我不要和晴姐姐玩儿,她躺着一点也不好玩,我要娘亲抱抱。” 说着还暗中憋了我一眼。 我更是好笑,小屁孩还嫉妒我了。我便也忙向她做了个鬼脸,这下她更生气了。 可姨妈看了她一眼,这孩子就老老实实蹲在了我身边。 姨妈威武。 看着她诗语娇嫩如粉的小脸儿憋成气鼓鼓的小球样儿,我又有点不忍起来。正想安慰她两句,就听那个十一岁的美少年对姨妈道:“母亲放心吧,我会带好弟弟和妹妹们的。” 潇姨妈这才起了身,坐到外间和我娘说话去了。 我盯着那美少年,看的眼都直了。就见此少年穿着身白色八团祥云纹的锦衣,腰间一条黑色绣金纹的腰带,一头长发只用一支玉簪挽着,这长相,这身姿,若手上再拿着一把红樱枪,亦或是一把小折扇,活脱脱我前世最粉的康哥哥呀。只可惜年龄差距太大,我生生不能做她的念慈妹妹了。 我正yy着,美小年就很是溺爱的揉了揉我的头,笑道:“晴妹妹看什么?难道些许日子没见,就不认识缘哥哥了?” 原来这位就是缘哥哥了。我只好再次看向小樱桃,这孩子果然如我所料,两眼里连串儿的冒出颗颗红心来。小樱桃大概是被我打量的终于回过神来,这才含羞带笑的屈了屈膝,轻声道:“公子小姐们说说话吧,樱桃去倒茶水来。” 缘哥哥不经意的点了点头,两眼还是含笑看着我,打趣道:“母亲说晴妹妹瘦了,我却觉得我们晴妹妹越发胖的象个瓷娃娃了。” 我摸了摸我那小脸蛋儿,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这回一直站在边上作深沉样的世哥儿也极是认同:“哥哥说的对。” 诗语姐姐便撇了撇嘴:“哪里可爱了?明明更丑了嘛。” 嫉妒啊,这就是赤裸裸的嫉妒,我一大人跟她计较个啥? 我趁着小樱桃不在,从床上利索的坐了起来,拿了床头一个一直无聊时把玩着的小玉猪递给诗语:“姐姐玩,这是晴儿最喜欢的小猪猪,送给姐姐。” 那小猪是我病中无聊,爹爹来看望我时,我见他腰间佩着的一块玉实在是好,因此指着那玉道:“变成小猪猪,晴儿要。” 我爹是个大方人,回头便叫人雕了个小猪给我送了来。那雕工真不是盖的,就是我都爱不释手。这回送了诗语,其实我一阵肉痛。可我知道,咱家别的没有,钱却多的是,想了一回,也就不在意了。 诗语原本还不想接,可看那白玉猪儿实在可爱,只好伸出了手。 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这回倒对我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来。 缘哥哥便看了我一眼,把诗语也抱上了床:“诗语人小,还是坐在床上和晴妹妹玩吧。” 说着,便和世哥哥一起坐到了床上。 小樱桃是个体贴的,不紧上了茶,还让草霉出端了几碟子点心来。 吃吃喝喝,时间就是打发的快。 后来我病好了,惦念着我的康哥哥,这生活又实在无聊,便时时缠着娘带我去姨妈家玩儿。但去姨妈家的时候毕竟少,倒是去我公主舅妈家的时候多些,原因无他,舅妈估计也是个无聊的,总给我们下贴子,亦或是直接派了家人过来,接了我们过去。 后来果然就见到了大舅舅家的安哥哥,要说几孩子里,还是安哥哥长的最漂亮。可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比世哥哥还爱装样儿。很是不屑搭理我们,平日我们一处玩,他也只和世哥哥蹲在一处,抱着头儿不知道唧唧着什么。 我是有的好吃的就好。 其实算起来,我更爱去姨妈家,姨妈此人,看起来清清冷冷的,可她看我们的眼光,温柔的象是能滴得出水来,而且姨妈规举不大,我们在庭园里玩的时候,更尽兴些。 我原来也只是和小樱桃一样,爱她的美貌雍容。可是到了后来,我无意间的一个发现,处心积虑的一句话,却改变了我和姨妈的关系,生生成了一对忘年交,为此,就是我那笨娘亲,也觉得十分奇怪。 据我娘亲讲,别看姨妈平日对谁都挺好的,可除了她和雨姨娘,因是姐妹,和姨母亲近,此外只有我的公主舅母,和潇姨母也很亲厚,若论外人,也不过当今的皇后娘娘能入了我潇姨母的眼。 对于我和潇姨妈的深厚情宜,我娘很是不愤。为啥我一几岁的小屁娃儿,能得姨母如此看重呢? 此事说来话长,噢,其实也不长,这得从那年秋天的梨子成熟时说起。 那时我已六岁,都说男人三十而立,可姨父三十多了,立的便有些过,这一年朝中盛传姨父将要升做枢密使,大萧国堂堂正一品官员。与中书令陶老大人同为宰相。因此满京都的大臣内眷们往姨父的府上跑的十分勤了些,姨母不是那不通庶务的人,多少跟着也忙了起来,因此我有好一段没有去姨母家了。于是到了秋天,姨母一日闲了下来,说是园子里的梨子熟了,让人去接了我,等我到了府里,一入园,几个哥哥姐姐们都已聚在了满园的梨树下,有的拿着长杆,有的踩在假山石上,正在那忙着摘梨子。 一团围着的丫鬟们很是紧张,缘哥哥已成长了十四岁的美少年,这一日大概是学堂里休假,也坐在一边的亭子里闲闲笑看着。 我先是去给缘哥哥行了礼,正打算坐下一处同缘哥哥喝喝茶聊聊天,联络联络感情,诗语便跑过来拉上我:“晴妹妹,我们同二哥哥和安弟弟去摘梨吧。” 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拉上我就跑。我少不得只好跟了去。 二舅舅家一岁的祈哥儿正被丫鬟抱着,也在树下看着两哥哥傻乐,笑的一嘴的口水儿。我先是逗了祈哥儿几下,祈哥儿便伸了双手要我抱。我倒是想,可人丫鬟不乐意了,打量了一眼我六岁的小身板儿,眼里露着些许的不屑,面上却极是尊敬的笑着:“表小姐还小呢,抱不动祈哥儿的。” 我只好讪讪的拍了拍已伸出去的小肥爪子,心里对这丫鬟的话也颇是认同。谁让祈哥儿这小子这么胖呢,二舅舅那么个玉树临风的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胖娃娃来的? 那边世哥哥正举着竹杆儿打梨打的欢,一个没注意,被诗语拉到梨树下的我就遭了秧,诗语倒躲的快,可我生生被十几个鸭梨僻僻叭叭的砸了个够怆。 我这边还没咋地,诗语就咧了嘴哇哇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晴妹妹被砸坏了,娘亲要骂的。” 原来这孩子不是担心我,是挂心自己被骂呀。 我原本一颗感动的心,生生被她给哭的歇了菜。 一摸脑袋瓜子,只有一个字,疼。 那边缘哥哥已看到了,几个飞起飞落,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已被他抱在怀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我正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缘哥哥,世哥哥和安哥哥本也被吓住了,看到缘哥哥都反应过来,脸上也轻松起来,我就知道这两小子打的什么主意。合着缘哥哥一向是这两的替罪羊啊。 好在,姨妈从来不是个糊涂的。 我疼是疼,可被美少年抱在怀里,心里还是美了又美。 一张嘴,说的却又不一样:“缘哥哥,他们欺负晴儿。”也不知道咋的,这泪腺儿便比较发达,眼泪叭叭往下掉。 我正为我的眼泪暗自惭愧着,缘哥哥却抱着我,腾出了一只手,柔柔抚着我的额,拭着我的泪,安慰道:“晴儿别哭,回头哥哥帮你教训他们。” 弄得我挺大一个人,越发感觉委屈起来。 诗语见自己闯了祸,躲在两个小哥哥的身后只顾抹眼泪。 我很是享受缘哥哥身上特有的香味。把脸蹭在他脖子间:“缘哥哥,我不要和他们玩了,我和缘哥哥在一起。” “好好,我们不和他们玩了,哥哥带你去找母亲。” 缘哥哥狠狠瞪了站在那发傻的几人一眼,转身抱着我去了姨妈处,估计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受伤。 到了姨妈的屋里,姨妈并不在,只有长案上一幅她未写完的字还在。 我忍不住就想去看看,缘哥哥依然抱着我,走到长案前,笑道:“晴儿很喜欢我母亲的字吗?母亲的字是很好的。不如晴儿以后让母亲教你?” 我一看,心中已是大惊,那字分明是从左到右横排着写的。有些字,竟然还是后世才有的简体。 此时我哪里还顾得上字的好坏,只觉得心跳的突突的,真是翻江倒海。 难道姨母也和我一样?是个穿的? “姨妈在哪里?我要姨妈,现在就要,快。” 缘哥哥很是狐疑的看了一眼。走到外面,问刚好回屋取东西的惜竹姨:“母亲在哪里?” 惜竹姨笑着回道:“夫人陪着舅夫人们喝茶呢,要不奴婢领公子过去?” 缘哥哥听着犹疑了一下,我此刻倒也没有心情恋着他温暖的怀抱了,听了惜竹的话,忙小鸡啄食般点着头:“晴儿现在就要姨妈。” 虽是不妥,姨妈正在会客,可舅母们又不是外人,缘哥哥一向是不忍拒绝我的任何要求的,只好抱了我前去。 一见到姨妈,我真是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两眼泪汪汪,缘哥哥以为我还为刚才的事委屈着,少不得拍了拍我的后背以示安慰。 姨妈一见到缘哥哥抱着我,便笑道:“晴姐儿这是想姨妈和舅妈们了?” 又见我两眼泛着泪光,问缘哥儿:“这是怎么了?” 缘哥哥放下我,给两位舅母行了礼,这才答道:“刚才不小心,被梨子给砸了几下,想是疼的。” 姨妈一两位舅母忙拿了我看,见我只是头上有两个青印,这才舒了口气,又是心疼:“晴丫头别哭,回头姨妈帮你教训他们。说说,晴姐儿想吃什么?回头姨妈请沈妈妈亲自给你做。” 我知道沈妈妈做的东西极好吃的,因着年纪大了,姨妈轻易不叫沈妈妈累着。 可我此时哪顾得上吃的,听了姨妈的话,倒心中一动,应道:“晴儿想吃肯德鸡。” 我见姨妈似乎没啥特别表示,难道是没听清?因此后面加了句:“还有麦当劳和冰琪琳。” 两个舅母面面相相觑,我估计她们心里一定是想,这是个啥东西? 姨妈这回倒听清楚了,拉着我的手很是抖了抖。 公主舅母却笑道:“晴丫头越发鬼灵精怪了,这些东西,就是舅母都没有听说过呢。”大舅母可是公主,大萧国的好东西,她哪样没有吃过呢?可我说的这两样她非但没吃过,定是听也没听过的,我心中一阵得意。再看姨母,就见她微微敛了笑,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这才道:“既是没事了,缘哥儿,你抱着妹妹去玩吧。” 又吩咐惜竹:“去拿个热毛巾,帮晴姐儿敷一下额头,回头把那两小子叫过来。越发调皮了。” 公主大舅母便笑:“是该狠狠教训了,一个个皮的没了影儿。” 我这回肯定姨妈有问题,正想拉着她好好联络一下感情,相互诉一下衷肠,所谓他乡遇故知,我嫣能不激动?却生生被缘哥哥听话的抱着,随着惜竹出了屋。 姨妈啊姨妈,您明知我和你老乡,为嘛这么冷淡呢。 姨妈倒不是冷淡,两位舅母带着安哥儿和祈哥儿一离开,姨妈便命人领了我过去,遣了丫鬟们,屋里就只有我们两。 姨妈命我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端端正正的坐了,拿着双清冷的看了我半天,我这才后怕起来,竖起一身的汗毛。 要知道我才只有六岁,若是姨妈不想让人知道她的秘密,最好的办法是什么?我这边胆擅心惊的低了头,姨妈倒笑起来:“有些话,记得以后千万别在别人面前说了。” 这一句,真是春风拂面啊。 我忙不跌的点头,这才抬眼看了姨妈一眼,见她眼神慢慢柔和起来,一颗心狠狠的放了下来,暗中又想:我日日称您老潇姨妈,却不知道您是比我小呢,还是比我大呢? 姨妈大概是颇有些了解我,忍不住笑道:“你也别乱想了,我是你姨妈,这倒错不了。” 也是,血缘搁那儿呢。 我十分认同的点着头:“姨妈自然是姨妈。” 难怪我娘亲怕她,这聪明的,连我这点小腹诽都能听见。 这以后,姨妈便借着我娘亲正怀着小弟的借口,时时把我接过府去,一住就是十天半月的,刻刻不离的把我带在身边。弄得我张姨父很是不满,就是我爹也不满,他一亲爹,十天半月见不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自然想念,其实张姨父的不满我更能理解。至于老爹的,有娘日日缠着他,少了我也不少。 不满的还有诗语,但我懒得与她计较就是了。 我和姨妈也极少提起前世的事情,大多时候倒是相对无言。但这氛叫人享受。有一种安慰,叫无声胜有声。 我喜欢住在姨妈这边的原因,除了潇姨妈本人,倒实在也和缘哥哥有些关系。偶象崇拜的力量是无穷的。何况缘哥哥对我极是爱护,世哥哥和诗语欺负我时,缘哥哥一定护在身边。实际这两小屁孩哪里玩得过我,但人说,美女的魅力就在于柔弱,我很乐意给我的美少年英雄救美的机会。 潇姨妈其实并不咋滴厚道,这事儿以前真没发现,有一日无人,她打趣:“我看你对缘哥儿那么上心,要不日后就把你许给他吧。也算得青梅竹马。” 我白了她一眼,想了一下这才笑问:“姨妈少女时,崇拜哪个男星?” 潇妈的眼神,就变得悠悠长长:“姨妈小时候啊……” ------------ 发新书了,请大家支持。 终于发新书了,小七现在都沉浸在发新书的激动和喜悦之中。新书《凤临》,讲一个与浮生不一样的故事,但我想会更好看一些。 希望大家能和小七一样觉得七七的文字有了进步,期等大家的支持。本文的作者推荐里有《凤临》的直通车,希望大家点击,收藏,推荐,呵呵。 ------------ 推荐一本书《混世刁民》 主站大婶关中老人的最新力作,很给力很好看。绝对值得一看。希望大家支持哦。收藏和红票,猛烈的来吧。 简介如下: 最穷不过要饭,不死总会出头。 这一年,在祁连大山里混吃等死了二十多年的刁民赵出息终于选择走出大山,带着最庸俗的想法来到了大城市…… (这是一本纯粹的、可歌可泣、可悲可笑的小人物奋斗史) 刁民村:329489738 文下有直通车,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