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延续凋零的梅花(一) 那轮太阳被飞碟遮去,那片雪原被鲜血浸染,那个王国被异族颠覆。寒风似剑肆虐地席卷,一刀一刀地剐着这个王国的断垣残壁,息息有声。一只银黑相间的飞碟打开了一个个圆窗,一道道蓝色的激光直直射向雪原,次次击中目标。血肉横飞中,没了眼泪,没了哀嚎声,难道一个王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尽头? “王、王后,好好留着这只手镯,走吧!” “不,战争总要有人牺牲,就让我去吧,精灵王国不会灭的。照顾好我的孩子,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葛侍卫——”一张由千万片雪花缀成的毯子扑向了夫妇二人和两个孩子,掩住了呼喊声,他们立即没了影子。那只雕着王族姓氏的银色手镯也随着他们消失了。 侵略者最终还是走了,他们没有成功。至于王室成员去了哪儿,不知道。此后的一万年,没有人提起过精灵王国,幸存下来的精灵也是四分五裂、各自为政。 一万年后—— “宫主,本市的e区发现了一万年以前的合成金属碎片,经特工队的人初步调查,觉得那很可能是外星人留下的……”叶庄越说越谨慎,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嘴唇上落下的。 “外星人?”被称为宫主的女子转过了狐疑的眼神,正好和叶庄认真的眼神对上,一瞬间的紧张让她的脸颊处悄悄泛出了红晕,她咽了一口唾沫为压平乱跳的心脏,故作镇定地说,“说一下具体情况吧。” 叶庄是个心细的男人,也是宫主的第一助手,这个工作狂办事从不拖沓,且总能想出权宜之计,这里的雪精灵无不佩服他。由于他是宫里和宫主走得最近的人,宫里也传出他们两个的绯闻,不过,无论是叶庄还是宫主,都不承认有这么回事。 话说黄腾山雪原宫宫主,名叫宜和,奇怪的是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姓氏。这一切,还得从她扑朔迷离的身世说起。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而且想不出9岁以前的任何事,她怀疑是被人删去了。之后,她就被一个男人带去了一颗叫乔格特的星球,并接受了他的严格训练,至于什么目的,她不知道。16岁那年,她因为冒犯了将军的儿子而被丢到冥王星。当所有人以为她必死无疑的时候,一艘映有epa字母的宇宙飞船飞临冥王星,她得以借助它脱身回到家乡——地球,所以她一直很感谢特工队。凭着自己一等一的功夫,集结了两百多个流浪的雪精灵,组建了一个雪原宫,定居在海拔一千多米的黄腾山山顶。 再说说epa,它的全名是地球和平特工组织,于1992年由联合国发起成立,在世界主要国家都设有基地,总部在美国华盛顿。其核心是特工队,一般由五六个人组成,个个身怀绝技,专门对付地球上的超自然事件和外星人事件,他们总是冲在最前线,也是公众的焦点。黄腾市就设有一个基地,处于工业园区的外围。基地外观上和普通写字楼差不多,但里面可谓机关重重,没有熟读地图的人准会在里面犯晕,况且,基地是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的。地上三楼,地下也是三楼,周围还坐落有大大小小五个研究所。 宜和接过了他手中的报纸,叶庄不必再解释了,不过他一直注意宜和的表情变化。宜和没有出现预料中的惊讶,而是很平静地说:“等等看吧,特工队有什么进展会第一时间反应在报纸上的。” “可是,有些内部资料不一定会公布。”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需不需要派人去调查一下,毕竟这事也涉及到我们精灵的安全。”叶庄的言下之意宜和懂得。20年前,一队不明身份的外星人给精灵制造了一场惊天浩劫,无数生命被摧残,无数梦想被毁灭。那一次侵略要不是惊动了人类,人类误以为是冲他们来的而拼上血本抗击他们,那些仅存在地球上的精灵恐怕就此消失了。所以,每当看见人类的报纸上出现关于外星人的消息,所有精灵都会惶恐不安,有些勇敢的还会为了保护其他人而去调查一番,以确定真实情况。宜和在黄腾山的4年间,接触过的案件多达百起,但都一一排除。确实,这20年来,没有发现外星人在地球上活动的痕迹。 该来的总会来,急什么。宜和心里这样想着,不慌不忙地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依旧很平静地说道:“算了,特工队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别去冒险。在人类眼中,我们也是异类,不是吗?” “是,从来没有人类知道精灵的存在,以后也是。”叶庄瞄了一眼身后没有关上的门,眉宇间的忧虑顿时添了好几重,他果断走过去关好门,又走过来贴到宜和耳边悄声说道,“宫里大多数人有去心、无留意。” 又是这话,大概是叶庄第三次说吧,前两次宜和都没有正面回答。这一次,看来宜和不得不给个说法了。精灵九族走了六族,一为远离这个污染严重的星球,二为躲避外星人的追杀,据说找到了一颗位于小熊星座的行星,取名重生之星。 宜和多少有些无奈,一个统领一方的首领也会被下属紧紧相逼,与其说是自己无能,还不如说是时移势迁。 宜和不想哭,但是几丝苦涩的泪水还是溢出了眼角,她赶忙用手指拂去,抬起头想让眼泪逆流。一会儿,她对着水蓝色的天花板冷笑了一声,用自嘲的口吻说道:“他们要走就走吧,我和他们从来都只是冷冰冰的契约关系,没有人真正懂我的心。既然我要寻找我的身世,就不必牵上他们,我和他们的契约关系也可以终结了。事实上,我已没有能力在庇护那么多人了。” “我……“叶庄默然。 “轰——”外面突然传进狂轰滥炸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沉默。宜和第一个冲出去,可是过道里,惊慌失措的精灵抱着头、捂着耳朵横冲直撞,宜和根本没法出去查看情况。 “哎呀——”混乱中,好不容易来到值班大厅的宜和被撞倒在地,扶起她的是叶庄。她站直身子后,横起了新月眉,甩开叶庄的手,似乎没有半点感激的意思。叶庄以为自己哪里冒犯宫主了,他正想道歉时,宜和已拔出腰间的手枪一枪打爆高挂着的水晶灯,一声枪响加上水晶爆裂的声音足以压过十几个人的喧闹。原本不堪的场面就这样被震住了,那十几个人还定格在枪响前的姿势,有的猫着腰怀抱一堆文件夹,有的张着嘴跌坐在地上,有的则狼狈地趴在桌上。 宜和的怒气也消了一半了,在每个人都被她透着寒气的目光扫过一遍后,那些人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形象,纷纷理好衣领、站直身子。宜和收起了枪,而双眉丝毫没有放松,她用有史以来最严肃的口吻说道:“一个爆炸声就可以把你们吓成这样吗?世上最没骨气的人就是不会昂首挺胸面对现实的懦夫,而你们,就落入此流了。告诉我,想活下去吗?” 叶庄看了一眼宜和,又看了看宜和,不免有些担心,以为她因不忠心的下属生气。不过话说回来,好聚也得好散。 “告诉我!”见人群没有反应,宜和提高了分贝。那道声波尖锐又不刺耳,傲气又不失自信,震得每个人的心弦乱跳,他们不禁哆嗦了一下,互相传递着迷茫的眼神。 “告诉我啊!”宜和第三次厉声问道,终于有了回应,但也只是窸窸窣窣像蚂蚁啃食树叶的声音。宜和冷笑了一声,可谓“怒其不幸,哀其不争”,她只好轻描淡写得说了一句:“看来你们早该走了。” 宜和拂袖而走,拂去了那些晦气。人群里立即爆发出嘈杂的议论声,叶庄想去追宜和,但眼下似乎更该安定民心。 宫门外,白茫茫一片真干净,没有半点风声,谁也不会想到这么平静的地方在刚才发生了爆炸。天空如无瑕的蓝色宝石,放肆地发出耀眼的蓝光,湛蓝地似乎要把白雪也染成蓝色。山上也许很单调,只有蓝色、白色、黑色。 “那是——”一架飞机残骸跃然映入了宜和的眼帘,她立即警觉起来,按住了腰间的枪,匍匐在雪地上,一点一点地靠近残骸。离它有十米远时,宜和看到了机身上的“epa”字样,终于松了一口气,确定里面没有生命迹象后,她才从地上爬起来奔到那架半没在雪里的战斗机前。 可是,这不是无人机啊,怎么里面会没有生命迹象呢? ------------ 第二章 延续凋零的梅花(二) 坠毁战斗机的机身已经破败不堪,变形的机翼被熏得黑黑的,仿佛一碰就会窸窸窣窣落下一片炭黑。它像人一样是有灵魂的,拥有战斗到最后一刻也不妥协的精神,就算身死,也要昭显着这架战斗机的所属——绝地2号,黄腾市特工队专属战斗机。这个标志,没有四分五裂,也没有被白雪埋没。 “是特工队的战斗机,看来报废了。”宜和想起了四年前飞临冥王星的特工队飞船,不禁暗暗为之惋惜。更令她担忧的是驾驶室的防护玻璃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里面的人已经没有丝毫动静,额角的鲜血不断滴下,顺着衣领、拉链往下淌,划出一条鲜亮的线,在脚边聚集起一滩暗红的液体。宜和确定此人已亡,叹息道:“是个年轻的女孩,可惜了……“也不知是自己多事还是好奇心重,宜和竟把手伸进那玻璃洞中,搭在死者的头上后,闭上双眼,默念两声:“往生之事,过眼烟云。” 就像有相片插入脑海中那样,一幕幕属于那个女孩生前的挣扎、欢笑、泪水快速切换放映。半分钟后,宜和睁开了眼睛,一个似乎很荒谬的想法占据了她的大脑:扮成她的样子进入特工队,在与外星人的较量中说不定可以查出自己的身世。此时,仪器发出的滴滴声吸引了宜和的注意,屏幕显示的数据表明救援队员在5分钟后赶到。 “时间不多了,要快。”宜和对自己点了下头,获得自信的力量后,就在手心里聚集起一团冰蓝色的能量射向了那具尸体。尸体缩小后安静地躺在能量球里,顺着宜和的牵引出了驾驶室。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叶庄的喊声:“宫主!你在干什么?”宜和一分神,能量球掉落了,尸体也恢复成原来大小,平躺在雪地上。 “宫主,这是……”叶庄指着地上的尸体问道,企求宫主的回答。而宜和回头瞅了瞅屏幕,也没正眼看叶庄,匆匆说了一句:“只有4分钟了,你快冰封住这具尸体好好地保存在地下冰窟。”待新月眉跳了两下后,宜和的一只脚就踏上了机翼,但被叶庄拉住了。叶庄想问明白宫主要做什么,是出于关心,更是出于下属对上级的负责。可是宜和推开了叶庄,眼中透出了怒意,说:“我要查明我的身世,不得不扮作黄续梅的样子混入特工队。”宜和指了指那具尸体,接着说,“从现在开始,你我各走各的路。你就带着宫里的人去重生之星吧。”说完,宜和又把那只脚踏上机翼,可她再次被叶庄拉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茫茫雪海中,只有一段略带火药味的简短对话。 “可是,她毕竟不是你,就算你变成她的样子你也变不出和她相同的性格、习性,这不就等着被拆穿吗?” “这点不用你担心!我读取了她的记忆,我知道她和我有着极高的相似度!” “可是……你就这么走了,有没有想过宫里的人,他们怎么办?难道你要他们为你的私事而耽误前程吗?” “对不起了,叶庄,我不查明我的身世我永生难安。”宜和噙着泪水说,“带他们去重生之星,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对不起,恕我无能为力了……” 叶庄从没看见过宫主哭,也许是那几滴眼泪让叶庄犹豫了,宜和才有机会钻入驾驶室。那泪水,像雪一样柔、一样冷,柔得能像丝绢飘然自若地萦绕,冷得能像铁剑毫无阻拦地劈下。等叶庄反应过来时,追悔莫及,里面的宜和还在喊:“你快走啊,特工队的救援队马上就过来了……” 话音未落,一声雄浑的呼啸划破长空,惊得山上雪一阵乱舞。叶庄也感觉到脚底传来的震动,也无心纠结宫主的事了,将尸体纳入冰蓝色能量球里就一溜烟跑没了影。宜和为了做得更真实点,故意将头重重嗑向防护罩,让鲜血也顺着额角淌下,然后心满意足地等着救援人员将她抬上担架送入基地。 特工队的救援工作一切顺利,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气,不过绷了十多分钟的脸若笑起来也要点时间缓缓。战斗机残骸当然也一起被送回基地,很明显,有人对引擎做了手脚,导致战斗机升到一千多米高度时,引擎罢工。此次事件首当其冲的就是技术部,这个全权负责装备安全的部门。此部门的程部长和给绝地2号做最后一次检查的技术员一样忐忑,他们尚且不去担忧黄续梅的身体情况,因为最要命的就是自己的饭碗。 监控室内,有顾局长、秦队长、程部长、技术员夏一苇四人,还有后勤部的警卫,好几双眼睛牢牢盯着机库的监控录像。翻开了从早上到出机前的录像,进出人员的嫌疑被一个个地排除,他们都不认为有作案动机的嫌犯。 “那个,我能插一句话吗?”夏一苇战战兢兢地说道。 顾局长这位女士笑着点了一下头说:“说说看吧。”这位局长从不摆领导架子,而且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操着温柔的语调,带着和蔼的笑容,传递友爱与勇气的正能量,驱散别人心头的阴霾。 夏一苇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情况下,迅速瞟过了四周,推了一下眼镜说:“我觉得应该对每个在今天接触过绝地2号的人做调查,也许,其中有人利用了大家的信任。” “利用?”顾局长不解,可以说,在她心目中,这个基地的每一个人都是好样的,都是值得委托和信赖的人。她不会,甚至不敢去想有人从中作梗。也许,这是她做领导的最大缺点。 “对啊,顾局长,我觉得就这样看录像不会看出问题的,还不如像这位技术员说的那样做个全面调查。”秦队长这样说道。几个警卫也附和了两声。 “那……好吧,你们一定要仔仔细细地询问,任何一个细节都要考虑。从是否具备作案时间这点就可以排除一大批,所以尤其要注意剩下的人。”关键时刻,顾局长还是不失领导的风范,虽然她只是个副局长。 ------------ 第三章 伤痕累累的羁绊(一) “不好意思,请问黄续梅队员的情况怎么样?她没什么大碍吧?”夏一苇怀着忐忑的心问护士。护士小姐很有礼貌地笑道:“不用担心,她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哦,知道了。那打扰你了。” “没事。” 夏一苇一直目送那位护士消失在转角处,然后从玻璃窗口望向里面沉睡的黄续梅,看着那张和床单一样煞白又无生气的脸,只觉得他心头被针头扎了一下。他不想进去打扰她,更没脸再见曾经的爱人。在他大婚那日他默默发过誓:无法爱她一世,就护她一世。可现在,他食言了,他亲手伤了她。 “啪――”一声闷响在墙壁间快速传递,这让刚从转角处出来的秦队长和云副队长吓了一跳。那声音的源头正是夏一苇落在白墙上的拳头发出的,化为悔恨的哀嚎。 看着前方面壁的夏一苇,两位队长交换了一下狐疑的眼神,云副队长便走上前轻拍了夏一苇的肩膀。夏一苇缓缓转过空洞的眼球,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小姐是特工队的副队长,忙站直身子,恭敬地说道:“哦……我就是有点头晕……云副队长一定是来看望黄续梅的吧,那我不打扰了。抱歉,我去忙了。”夏一苇又冲后面的秦队长笑了一下,也不给那两人说话的机会就匆匆走过了。 “墨流?”秦队长喊了一下副队长,副队长方收起呆呆的眼神。墨流确定周围没人,才低声说道:“队长,我总觉得他们两个在一个基地里工作是折磨。” 秦队长笑了一下,拍了拍墨流的肩,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我看续梅已经放下了,夏一苇也迟早会懂的。”墨流点了点头。秦队长又说:“趁此机会,我们该和黄续梅好好交流,争取能让她融入这个队伍。” “是啊,她九天来一直不肯搭理我们,这样也不是办法。也许,队友的关怀会感化她。” “会的。她的性格和她的过去有关吧。可怜的孤儿啊……不过日后,她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两人的脸上笑意微露。 不知从哪里刮来了阴嗖嗖的风,宜和打了个寒颤,迷迷糊糊地入了梦乡。 夜空中黑云聚拢在一起,渐渐遮去了圆月。冰蓝色的宫殿里,大部分的房间都熄了灯,外面的草坪上只有零星几点路灯的光芒,像是潜伏着的眼睛,似乎不怀好意。 突然,沉闷的隆隆之声呼啸而来,震得宫殿的窗玻璃嘎啦嘎啦地响,像是有巨大的手在猛摇宫殿。所有的人都被吵醒了,可都不敢开窗查看情况,直到有一架银黑相间的巨型飞船悬浮在宫殿上方,他们才发觉不妙。皇宫里的人企图发送信号与飞船联系,可是飞船迟迟没有回应。冰冷的飞船外壳透不出半点生气,只有阴森恐怖的气息环绕宫殿。 一分一秒在等待中悄然消逝,争当人们擦去额角的汗珠时,天花板随着一声爆炸而裂开。所有人的脑子里只有逃生这个想法了,但是爆炸接二连三,不断有火苗从裂缝里窜出,伸出嗜血的魔爪贪婪地索要无辜的生命。宫殿越来越脆弱,建筑碎片纷纷落下,配合着嘶哑的喊声。呛鼻的烟味夹杂着焦肉味,那个敲开死亡之门的气味直冲每个人的咽喉,欲掐灭任何一点生的希望。被困的人趴在地上无力地哭着,直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火焰蔓延到华美的服饰上,侵蚀掉那些珠光宝气后,便一口吞没整个躯体,一丝一毫都不剩下。 “这里,马上就成成为我征服的第十颗行星。哈哈哈哈……”充满阴谋的笑声彰显主人的冷酷和得意,穿透了熊熊烈火,也穿透了每个人的耳膜。于是,火焰兴奋地又长了一丈,淹没了这个宫殿曾经的所有光辉。 “哈哈哈哈……”突然冲天的火光消失了,只有一片漆黑,但是笑声不停。 “啊――”病房里的黄续梅,同时也是宜和,被惊醒了,自返回地球以来,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梦见那个血光横溢的场面,反复折磨,驱使着她解开那个谜团。她从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自然不明白那代表着什么,她想着入了特工队就能展开调查了。 醒来后,她坐在床上,一手按着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另一手死死抓着床单。几滴汗珠落在床单上,迅速化开来。只听得撕拉一声,白色的床单上被她的指甲撕开了一个小口,宜和这才放手。接着,她来来回回把病房看了几十遍,确认安全后,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便咽了口唾沫,躺下去了。 虽然她保存了黄续梅生前的记忆,但这个地方对她依旧是陌生的,她会碰上什么人、发生什么事,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了。太安静就会让人空虚寂寞,她想到了叶庄。于是就闷到被窝里通过白水晶与远在黄腾山的叶庄对话。叶庄也知道木已成舟,宫主不可能在事成之前回来了,他不过希望宜和能在后天回一下宫,与准备远赴重生之星的精灵道别。宜和不看重这表面功夫,不过拗不过叶庄,也只好答应了,这也算好聚好散吧。她心里也挺感激叶庄的,感激他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 宜和合起了手掌,白水晶也就消失了。她摸了一下绑在额头上的粗糙的纱布,默叹一口气,把头转向窗外。夜色浸染了她水灵的眼睛,一轮小小的新月在里面闪着。接着,她转过头来,拿起了床头的镜子,盯着镜中的影像足足看了一分钟,才放回镜子。那张圆脸的美貌程度远不及宜和本身,丹凤眼、尖鼻子搭上两瓣有点厚的嘴唇,勾勒出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却和宜和一样终日蹙着眉、透着忧虑。现在,宜和只想继续睡觉,但愿不再被那噩梦打扰。 “滴滴――”正想进病房探望的秦队长,收到了赵明成队员的呼叫:“队长,有紧急情况,请速回工作室。”秦队长的心揪了一下,各种猜想浮现在脑海里。不过,从没有什么能让这位39岁的队长慌了神的事。他收起联络器,带着副队长速回工作室,面不改色、心不加跳。 偌大的工作室里,除了后勤人员就只有赵明成一个队员,队长想问他莫飞文队员去了哪里,赵明成却抢先回答了:“他叛变投向敌人了!绝地2号就是他动的手脚!” “你说什么?”墨流一惊,打翻了桌上的茶水,后勤人员立即过来收拾。这时,顾局长从门外走进来,绷着一张脸,内心的沉重显露无疑。她无视了别人,直接对秦队长说:“秦队长,请马上行动,务必捉拿莫飞文归案!” “顾局长!”秦队长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就像受到了五雷轰顶,身子发了软,只好用手撑住桌角,张着嘴半晌才用辩驳的口气说道,“我作为队长,我想先了解一下整个案情。莫飞文这孩子,虽然不够聪明,但一直很努力,他是不可缺少的队员。这之间有没有误会啊?”他不信,千万个不相信。他在半年前成为特工队队长,开始组建队伍。莫飞文同赵明成同时入队,云墨流比他们早两个月,而黄续梅入队才九天,于是五个人便有缘并肩作战。上天赐予的缘分,很可能在一念间就溜走。 顾局长垂下了眼帘,说:“我和你的心情一样。好在,外人都不知道。我们只有冒险入落梅山才有可能得到真相。”说着,她递来那张有莫飞文笔迹的字条,开始观察秦队长的表情。那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算黄续梅命大!我和乔格特星人在落梅山候着特工队。――莫飞文 监控里显示的是:飞文分明是最后一个接触绝地2号的人。 “飞文……”疑云压着整个工作室,让所有人喘不过气来。无言间,三个人想着同一个问题:战友会成敌人吗? ------------ 第四章 伤痕累累的羁绊(二) “可是……去掉受伤的黄续梅,即使算上你,行动的人也只有三个,够吗?”云墨流想到了很实际的问题,但回应她的不是秦队长,而是一个温和的女声:“为什么不算上我呢?”这声音温和得不让人觉得她是来声讨的。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黄续梅穿着银色队服端正地站在他们面前,不免有些惊讶。 续梅的额角处已不见了纱布,伤痕也淡去了,但是她眉宇间的忧愁依然不减。赵明成看了她一眼后,就当没她这个人似的,装过身独自想象着接下来的行动中会出现的情况。秦队长瞄了明成一眼后,笑着对续梅说:“看来你恢复得真快啊。不过,安全起见,你还是留在工作室吧。”云墨流则拉起了续梅的手,就像对待小姐妹一样,也劝续梅留下。续梅推开了墨流的手,毫无表情地说道:“我身为特工队的一员,没有那么娇弱,参加此次行动是责无旁贷的。还有,如果我不亲手揪出害我的人,我会坐立不安的。所以,我希望……” “行!我相信你。”秦队长打断了续梅的话,微笑着拍了拍续梅的肩,又说,“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续梅也没有露出半点笑容,只是机械地点了一下头。站在秦队长身后的明成暗暗翻了续梅一个白眼,但没有逃过续梅的眼睛。那是黄续梅生前结下的冤家,现在宜和不想理他,因为不想有个挑刺的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其实顾局长心里挺不踏实的,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虽然很怕年轻气盛的续梅会做出过激的事,但是眼下也没办法阻止她去了,于是下了命令:“那好,现在,特工队出发,前往落梅山!” “是――”四个人齐刷刷地敬了礼后,去各自的办公桌里拿枪支武装自己。由于明成和墨流是邻座的,而续梅在对面,且中间隔了队长的办公桌,于是明成悄悄凑过头去,对墨流说:“你说黄续梅成天摆着一张人人欠她钱的脸,队长看得下去吗?我看啊,她刚才说话的态度像是命令队长。” “队长从不计较这些。作为一个男人,更加要宽宏大量。”墨流瞄了正在装备自己的续梅一眼,对明成使了使眼色。明成哑口无言。 四个人不敢耽误时间,都跑着去停车场。匆忙间,续梅在楼梯口撞到了夏一苇,夏一苇手中的文件洒了一地。续梅也没看清来人,说了声对不起后就蹲下身帮忙整理文件。续梅三下五除二地叠好了几张纸,也不顾正反,起身塞给那人时,和夏一苇对上了眼。夏一苇呆呆的眼神让续梅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明白原因了,轻声说道:“以后见面就形同陌路吧。”说毕,续梅转身就走。夏一苇想伸手去抓续梅的手臂,可是为时已晚,只留下一脸的落寞。他站在原地,闭上了眼,默默祈祷续梅能化解这场灾难。他这辈子亏欠她的,还不清了。 看来,黄续梅留下的烂摊子可真多啊。夏一苇可是黄续梅曾经的男友,发疯似地爱着对方的两人,终因门不当户不对而被夏一苇的父母硬生生拆散。痴情的夏一苇从此变得抑郁寡欢,却始终放不下黄续梅,与现任妻子李泉同枕不同梦。 特工队为了以防万一,分坐两辆车,秦队长与续梅一起,墨流与明成一起,还有大概十几个后勤部的警卫随行。在车上的分分秒秒,都让人觉得无比煎熬,都希望脚下踩着的是火箭。墨流和明成那一组还好,至少他们能聊聊,但是另一辆车里的气氛就显得有些凝重了。 窗边飞流而过的景物由灰色调变成了绿色调,续梅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秦队长为了专心开车,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半个字。续梅很放心,因为和几个人接触下来,都没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又很兴奋,毕竟这是第一次行动,是展开自己计划的第一步;还有一点迷茫,这个扑朔迷离的事件让她想到用“一入基地深似海”来形容自己的处境,已没了退路的自己只有走着眼前的一条路。当下,她正在努力地想着一个问题:为何秦队长如此眼熟?即使她搜遍所有能想起的记忆,都得不到答案。她摇了摇头,放弃了,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现在是4月天,并不是梅花的季节,所以海拔近百米的落梅山一片葱郁,无别的颜色。由于各种地理因素的影响,每到落梅山的梅花盛开的时候,就会连续不断地刮着大风,卷着白色和红色的梅花漫天飞舞,故有落梅之名。尽管冬天风大雪大,但依旧阻挡不了人们赏花的热情。常常有人在树下驻足,双手合十虔诚祈祷,或挂上写着心愿的红色丝带,勾勒一幅幅唯美的画卷。 车子开到落梅山脚下就停了,因为没有山间公路。 “空气倒挺新鲜。”这是秦队长下车的第一句话。续梅不屑地笑了笑,心想:这里的空气还没有黄腾山顶的新鲜干净呢!也不知怎么了,明成一下车就指着远处一块地方大喊:“那里怎么一片红啊?”可当所有人看过之后,揪着的心立马放松了。原来那是系在树上的红丝带。墨流无奈地对明成说了一声“文盲”,她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这么说明成了。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续梅得意地弯起了一边的嘴角,流露出带有邪气的笑。续梅可以对赵明成这人放心了,以为这么蠢的人应该不会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云墨流是队里的战略高手,现在她正在操作车上的仪器,来探测落梅山地区的金属反应,她认为,敌人一定会留给他们线索的。果不其然,在11点钟方向,有极其强烈的金属反应。秦队长皱了一下浓黑的眉毛,一声令下,带着队员和几个警卫冲进了山里,一行人的身影随即淹没在了丛林中。 走在最前面的是墨流,她手中的探测器在一个被爬山虎遮蔽了一半的山洞前反应最强烈。秦队长反应快,指着黑黢黢的洞口说:“这里……前天莫飞文不是来这里调查过,莫非……” “是啊……”续梅也只好跟着附和。 明成意外发现了被埋在草堆里的一块金属碎片,送到后勤人员那里检测成分。后勤人员也挺不容易的,拎着好几只十七八公斤重的仪器走了上百米山路,个个鼻头上都闪着汗珠。 不出一分钟,有人报告:“报告秦队长,里面含有地球上没有的元素。”所有人互相看了一眼后,都猜测飞文的叛变和这个山洞有关。续梅转了几下眼珠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说:“这山洞里该不会有架外星飞船吧。” “不太可能吧。”明成双手插着腰说道。 “或许,这山洞是假的。”续梅面向洞口说道。她似乎感受到从里面袭来的死亡气息,脸色煞白,心跳加速。她不得不按住胸口,来给自己一点所谓的安慰。 她又回想起4年前被将军的儿子推下飞船的事,那道虽已变淡却没有完全消散的阴影,让她只要听到飞船二字就会自动把周围的场景想象成荒凉的冥王星,那个差点成了她葬身之地的星球。 现在,无论那个洞口多么像野兽饥饿的嘴,她都要一探究竟。她这样想着,企图摆出一副冷静精明的样子,却觉得如此做作。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明成说着,给枪上了膛。 ------------ 第五章 伤痕累累的羁绊(三) “先向里面放一枪试试!”秦队长镇定地说道,眼球一刻也不离开洞口。黑黢黢的洞口在他面前似乎不像野兽的大嘴了。 一声枪响,缕缕白烟钻出枪口,舞动袅娜如少女的腰肢。顿时,尖锐的鸟鸣混杂着树叶的摩擦声包围了众人,淹没了子弹打在岩壁上的声音。这一枪,似乎白放了。 “看来形势复杂。”这个突然变得沙哑的女声来自墨流,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后看向了秦队长。秦队长微微一笑,反而很轻松地说:“再复杂也得进去,我们的工作从来都是冒险者的游戏。”说毕,他就掏出了手枪,打开了手电筒,走在了前面。 续梅不屑地一笑,但踏进山洞后就感觉气氛不对头,她看到其他人都一副坦然的样子就没说。洞壁的褶皱凹凸有致,书写着历史的沧桑,诉说着岁月的无情和人心的冷漠,通过饱满的指尖来把触感传递到每个人的心底。 当大家都在用手电筒照着头顶挂在洞壁上的蝙蝠时,墨流脸色一变喊道:“我……好像踩到黏黏的东西了。” “是血。”早就嗅到血腥味的续梅继续欣赏着几只荡悠悠的蝙蝠,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果然是血,还没完全凝固,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大家并没有来得及佩服续梅的敏锐,而是担心起飞文的情况。这滩不算太大的血是否暗示着一场厮杀?或许只是某只倒霉的、被同伴杀死的蝙蝠? “嘘――”皱紧眉头的续梅打了个安静的手势,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她尽量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尽可能放轻脚步,不要惊动那几只蝙蝠,否则……”续梅突然哽住了喉,不敢再说下去了,眼神也不断地在三个人身上游移。明成冷哼了一声,问:“否则什么?难不成几只蝙蝠能吃了我们?” 续梅张口结舌,因为明成的话正中下怀,砰砰乱跳的心脏把紧张的血液输送给脸颊,脸颊的血丝开始充盈。好在有队长来解围:“好了,我们应该轻一点,也好少一点干扰。继续走吧,各位提高警惕。” “是――”续梅险过一关,不禁长舒一口气。身后挂着的蝙蝠,猛然把头从叠好的双翼间拔出,亮出红得快要滴血的三角形的眼睛,神秘中带着可怕,可怕中带着嗜血,嗜血中带着残忍,直勾勾地盯着一群人消失的方向。 其实,四个人都觉得一切顺利,现在他们贴着岩壁,踮着脚尖走,每一步都让脚下的沙石滚入暗流。秦队长也向外面的警卫汇报了平安。 无非是张开双臂,收起小腹,像螃蟹一样横着一步一跨地走,再无聊的动作重复了上百遍,也会变成惯性。当他们被一块冰冷的岩壁结结实实地挡住时,不免有些失望,续梅也如此。这告诉他们:尽头到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结束。续梅是第一个发现暗流里的水位正以几何速度向下降,她也跟着其他人一样,一手扶着岩石,一手拔出手枪对准暗流,仿佛就等着水下的东西出现。续梅深吸一口气,更加凝神,期待着帷幕的拉开。 水最终消失了,铁门打开,留下两米宽的裂痕,下面依旧是空荡荡的山洞,不过发出诡异的黄光。尽头处还设置了一个铁质的楼梯,在向客人招呼。 “我们本来就是要顺着他们请君入瓮的意思,看来好戏要上场了。”由于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证实,续梅放心多了,就算那是架外星飞船也抵挡不了她的决心。看来黄腾市的特工队确实遇上了外星人,自己没来错地方。 “你就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来救人的?”明成问道,语气中不乏轻视和不满。秦队长不语,默默顺着阶梯走下,墨流则教育了续梅和明成:“要拌嘴回去拌!生怕敌人不知道我们?”不能说莫名其妙吧,至少续梅觉得出乎意料,明成这人似乎就是诚心找茬的,看来还是不能小看这个人。 下面的岩壁色彩均匀,且鲜亮照人,一看就知是假的。头顶是发出白光的很多圆形的灯,脚下是坚硬而冰凉的金属地板,每隔几米就有一个刻着缱绻的多足虫的图案。续梅搜索了从前在乔格特星生活的记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那些图案发了呆。而此时,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正是一个狂妄的声音:“欢迎乘坐去乔格特星球德莫将军的宇宙飞船!” “德莫?”续梅除了惊讶还是惊讶。每一艘飞船的地板都会刻有主人喜欢的图案作为此船的标志,而缱绻的多足虫正是那个差点杀了自己的人的象征。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德莫。 声音的主人这才慢悠悠地推开了门,站在离秦队长咫尺近的地方。怒上心头的明成和墨流两人不由分说,立刻举枪,但都被秦队长拦住了,秦队长问道:“飞文吗?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说地球上有个典故叫鸿门宴,不过,我可没有山珍海味招待你们。”被叫做飞文的人正欲抬手击掌,却被续梅用枪顶住了太阳穴。续梅当即说:“这人不是莫飞文!”这倒把其他三人吓坏了,再怎么说那也是曾经的队友。不等秦队长命令,续梅把枪口偏了一下,扣动了扳机。一颗子弹擦着飞文的肩膀而过,擦出绿色的液体。刚才还想痛斥续梅的三人都傻了眼:飞文要是背叛,也不会流出其他颜色的血液。 在续梅的冷眼中,那人摸了摸腰侧捆绑着的仪器,现出了真身:除了皮肤是红色的以为,其余特征都与人类相同的外星人。没错,就是乔格特星人。 秦队长向明成使了个眼色,明成会意,向敌人舒展了拳脚。如此虾兵蟹将自然抵挡不了黄腾市基地的第一格斗高手,被明成用细铁链勒住了脖子。明成加大了手中的力度,龇着不算很白净的牙问道:“真正的莫飞文在哪里?”几丝绿色的血液沾上了铁链,一双绿色的手还在挣扎着拽着铁链,手上蠕动着突起的筋脉。续梅则退到了秦队长和墨流的后面观战,目测明成的格斗术不比自己差,她对明成的防范之意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自己……找!反正就在这……这……上!”他好不容易挤出了这几个字。 “混蛋!”明成猛地把此人推向墙壁,这人又在额头上碰出了血。 “算了,别理他了。特工队第一次和乔格特星人接触,他们应该只想探探我们的实力,并不可能派很多人来围剿我们。所以,我们救出飞文的概率应该是很大的。”墨流笑着说道,传递了轻松的信息。 ------------ 第六章 德莫之死(一) “可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去找啊!这人……晕了。”墨流指了指躺在地上、额角还在流血的乔格特星人,内心不免责怪某人。一旁的续梅冷笑了一声,看着乔格特星人腰间的圆形仪器说道:“要不是下手太重,他可以带我们去见飞文的。” “你要是有意见直说!别指桑骂槐!”明成的怒火登时扯开了嗓门,毫无绅士风度的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续梅吼道。续梅当即愣了,她没想到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惹到了明成,而舌头打结的她只能瞪眼看着明成。最终还是墨流来解围,她站到两人中间说:“这人晕了没关系,会有其他人来代替的。而你们若因为吵架而耽误了救援的话,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接着,墨流又凑到明成耳边说:“还有,刚刚的‘指桑骂槐’用得不恰当,应该是‘含沙射影’”。 人心莫测,看来以后自己还是少说两句吧,无谓在嘴皮子上逞一时痛快。续梅低下了头,暗自检讨,却感觉到肩膀处传来一股暖流。她转过那双黯淡的眼睛,看了看落在肩上的那只套着黑色手套的大手,抬头就对上了秦队长绽放柔光的眼睛。那一瞬间,熟悉的目光,带有慈爱的味道,却抓不到,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感觉到,可是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没事儿,别放在心上。”秦队长的手轻轻拍了一下,挂着那样轻松的笑。看似安慰的话语,却让续梅想到了“笑里藏刀”“深藏不露”等词,徒然给秦队长这人物罩了一个神秘的光环,调查此人的好奇心也就越加强烈。虽然续梅的心理活动,但也勉强扯了一个笑容,搪塞过去,眼里也闪现了一点光泽。 就在众人整顿之际,身后突然闪过一个黑影,速度虽快,却还让人辨别得出是个人影。 “来了!跟上!”随着秦队长的手势,三人紧随其后。人影似乎不紧不慢,虽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但也不让他们追上。转了好几个弯后,人影突然加快速度,刺溜一下钻入了一道门里。四人不顾黑暗,跟着进来,门也自动关闭了。周围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四人敛声屏气间几乎能听到心脏起搏的声音。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突然跳成一块圆锥形的白光。白光里,圆柱形的玻璃罩下,关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莫飞文。激动不已的无人贴着牢不可破的玻璃,但互相都听不到对方的声音。 在乔格特星球生活过7年的宜和,认得这个玻璃罩。只要操控玻璃罩的人按下处决的按钮,可以抽走空气,可以释放毒气,也可以升高温度以至产生皮焦肉烂的效果,总之任何一样都能送人上西天。她10岁那年亲眼看到一个想逃离训练的雪精灵被处决,是窒息而死的。此幕实为杀鸡儆猴,吓得她死心塌地地效忠乔格特,也不去想弄明白自己的身世了。于是,7年,就一晃而过了。 没过多久,灯光照亮了这个仅有40来平米的房间,空间小得难以让人完全舒展筋骨。德莫坐在前方高高的座椅上,甩着手中的遥控器,宣示了他对全局的掌控权。他总是用有棱有角的眼睛斜视着对方,然后歪头轻笑,这么多年一直不改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你是……”续梅已经震惊得无法说出德莫的名字,暴打仇人的冲动愈来愈强烈。幸好队长拦住了她,她的理性才一点点地回归。明成也想冲上去,好在被墨流制止了。双方似乎进入了谈判的氛围,都没有拔枪相向。 “欢迎登临我的飞船。”德莫大摇大摆地走了下来,晃着手中的遥控器,意图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说,“20年没来地球,变化真大啊,都组建特工队了?不过上次真是误会啊……” “20年?”这个敏感的时间立即刺痛了续梅的神经,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不料左脚被右脚绊住,然后侧身倒下,而右手又不小心按在了墙壁上的按钮。顿时,头顶的灯光不断地变换着颜色,光怪陆离,如梦如幻,令人头晕目眩。最先恢复过来的就是续梅,她趁机甩出一把小刀,正中德莫的手腕,遥控器掉落。德莫想要拿遥控器,却被明成踢到续梅脚边,于是它就到了续梅手中。遥控器上的字,续梅还认得,她估摸着应该就是“取消”这个按钮,刚想按下去就被明成撞倒。遥控器又掉落了,在地上滑行直到撞到墙壁才停下。 续梅转头一看,竟发现德莫的右手心里升起一团紫黑的光。情况不妙,续梅顾不着去捡遥控器,当即扑倒在德莫正前方的明成。紧接着她就看到那团光飞向了铁门,撞出一个光滑的圆坑,还冒着丝丝的黑气。此时,手中的枪都不见了的秦队长和墨流正与德莫格斗。 续梅知道刚刚自己按了什么按钮,于是,他朝明成使了个眼色,明成便去捡起遥控器。她在地上翻了一个身,再次按了那个按钮。房间里的灯光才恢复了正常,几个人又下意识地挡了一下眼睛。 “啊――”德莫就像醉汉一样,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腕处的伤口被撕扯地更大了,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洒了一地,一路蜿蜒追到续梅的脚边。续梅暗笑他活该,然后夺过明成手中的遥控器,假装不认识这个遥控器,说:“应该是这个键吧。”玉指轻轻一划,玻璃罩就消失了。 “飞文!” “明成!大家――” 摆脱牢笼的飞文如释重负,看见了久别重逢的友人,先是拥抱了明成,后跑到秦队长身边,宽慰与激动已无法用言语表达,就在眼角处凝结出一颗晶亮的泪滴。退到角落里的续梅冷冷地看着他们,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寒气足让附近的温度下降2度。还好其他人都离她较远。 地上的德莫还想挣扎,秦队长甩了一个手势,对大家说道:“我们还是快走吧。” “嗯,走!” 续梅也不敢再做出什么,即使她对德莫恨之入骨,恨得要把他抽筋剥骨。她跑到门口,就在其他人在纠结怎么出去的时候,她熟练地按下了开门的按钮,而其他人也没在意这一点,就像重逢一样冲了出去,沿着原来的路线走回去,很快走到了刚才遇到假飞文的地方。那里只留有一滩凝固的血迹,而前方楼梯上的铁门竟然是关闭的。 “难道说……”续梅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正当明成想往铁门上绑上炸弹时,墙壁突然跳出了一个电脑屏幕般大小的画面,里面的乔格特星人说着他们的语言。但是,续梅听得懂那意思:起飞。果不其然,脚底传来了强烈的震动,没几秒钟就震得众人双腿发麻,而走廊又倾斜了,所有人在尖叫声中全部滚落到一侧,无法站直。续梅刚撑起身子,就看到墙壁上的画面切换到了飞船外面的景象。山洞已经炸开了花,中间独留一个黑黢黢的圆坑,周围大大小小的石块越滚越远,越滚越快,好像去寻找什么宝贝似的。续梅似乎听到了隆隆的轰鸣,连带着心脏跳动的频率也跟上了那慎人的节奏。 飞船爬升地越高,走廊的倾斜度就越小,大概到了500米的高空,众人才缓缓地站了起来。而秦队长等人似乎还不清楚问题的严重性。续梅的的本来面目是雪精灵,能御风飞行,乃至几千米的高空都能成为她自由飞翔的舞台。但是,其他人该怎么安全到地面上?飞船还在向上攀升,越来越快。 ------------ 第七章 德莫之死(二)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不知道。估计不太妙……” “先把门炸开再说。” 自告奋勇去炸门的自然是明成,但乔格特星人的发明怎会轻易打破?续梅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在爆炸前的一秒钟就施了法。两力并发下,铁门才四分五裂。入耳的只有呼呼的风声,,入眼的只有澄澈的蓝天,第一次让人觉得天空如此近。 趁大家讨论如何逃生的时候,续梅已把后背贴到了墙上,悄悄转转了开关。于是对面的一扇门应声而开,炫耀着里面整齐挂着的数十件白色降落伞。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续梅还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带着与她本人性格不相符的笑容。 “可是,这……”秦队长对于突然出现的降落伞满腹狐疑,甚至怀疑是敌人诡计,其他人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但他们万万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这个假黄续梅,后果会有多严重。 “抓住他们!”前方风风火火跑来了几个拿着枪支的乔格特人。续梅喊道:“糟了,追兵上来了!”危急时刻,他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都跟着续梅躲进那个房间。呼啸的子弹迸着火花划破玻璃似的空气,奏着沉闷又阴郁的交响乐。生死也许就在此一搏,每个人的手心都渗出了汗水,就像涂了一层胶水那样,紧紧黏在了枪上,手与枪都快要融为一体了。 “看来这飞船的人不少――飞文,你对这里了解多少?”秦队长问道。 “我完全不知道!我上次来山洞的时候,我只记得我晕了,然后直到你们来救我,我才醒过来。”飞文回答道。 “那么,现在赶快套上降落伞吧,然后找机会跳下去,否则我们真会被带到外太空的!”续梅央求道。 “那好,我和明成先掩护你们!” “已经700米了……”续梅看着对面屏幕上的数字,喃喃说道。但很快,她便拂去了眉宇间的忧虑,开始套上降落伞。 枪声在风声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地上又添了几点绿色的血迹。战斗中,几乎人人抱着尽快结束的念头,一秒就像一个小时那样漫长。秦队长耐不住了,问:“谁有烟雾弹?” “我有!”套好降落伞的续梅果断扔出烟雾弹,白色的烟雾很快吞没了几个乔格特星人的身影,隐约还听得到咳嗽声。现在正是出逃的最佳时机。五个人本来约定一起跳下去的,结果续梅听到了令她不安的声音,似野兽咀嚼生肉的撕拉声,还有硬质物体断裂的嘎啦声伴随着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她便回过头去盯着那团白色的烟雾,明成也停了下来。于是,这两人就脱离了队伍。 “怎么了?”明成问道。 “快,快走!”惊恐褪去了续梅脸上的血丝,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而就在她回头的那一刹那,一个乔格特人踉跄地跌出了那团烟雾,举枪对准前方。续梅和明成同时反应过来,向两边躲避,并拔出枪支。来人也躲过了续梅甩出的明晃晃的飞刀,但是手枪不知掉到哪里了。 “呵呵,现在的我可感觉充满了力量,你们放心,这飞船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一样飞出地球大气层。说吧,你们想怎么死呢?”德莫缓缓地咧开了恶魔般嗜血的嘴,嘴角处还滴着像水帘一样垂下的绿色液体,丝毫没有要擦掉的意思,而舌头上还沾着绿色的固体颗粒。 “你果然――”续梅赶紧压住那几个快跳出喉咙口的字,转而用另一种口气说,“你难道吃了你的同类?” “没错!既然他们那么没用,就让我吃了算了,这样我就能获得力量了。”褐色的眼瞳被他险恶的心染成绿色,绿得快要滴下血来,他丝毫不害怕对准他的两支枪。 狂笑如波浪滚滚而来,震得两人的手指微微颤抖。续梅强迫自己壮起胆子,把右手蹭到背后,摸出了一把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向德莫。但德莫一个转身躲过了,还留下一串残影。 “他的速度竟然这么快!”明成惊叫道。 “那么有子弹快吗?”话音未落,站在明成后方的续梅扣动了扳机,但德莫闪到了明成身后。明成想调转枪头,却迎了德莫正面一拳,只得捂着肚子连连后退,撞上了续梅。 就在德莫又闪到了两人的后面之际,一只玉手俨然变成一把刚硬的手刀,狠狠地劈向了明成的后背,明成白眼一翻倒下了。 “我见过猪一样的队友拖后腿,可没见过你这样害队友的人!”德莫指着续梅的鼻子说道,换来的是续梅冰冷渗入的表情。 “我和你的旧账可以了了,既然你这么主动……”续梅解下了降落伞扔在一边。 “什么旧账?” “你到死都不会知道!” 白光一闪,续梅的手中多了一把冒着寒气的冰剑,倒映着她高高翘起的嘴角。她玩笑似地摆弄着剑,让一道道冰蓝色的剑光掠过她的双瞳,剑光与目光交织间,展示令敌人胆寒的气场。话不多说,续梅横起冰剑直砍德莫,德莫堪堪地躲过了。接着,续梅直接扔出了冰剑,用手指控制剑的走向,紧咬德莫不放。随着一声“幻影无极”,分裂成九把一模一样的冰剑围住了德莫,任凭他放出多少紫黑的能量球也打破不了阵型。 他狂躁了,踢着、撞着、扯着,身体扭曲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而双瞳的颜色渐渐恢复到了正常的褐色。看着做困兽之斗的德莫,续梅咪起了双眼,说道:“该做个了结了!”说毕,右手五指并拢,直直地伸向前方。五支尖锐的冰锥从指腹中飞出,争先恐后地冲向了德莫,齐刷刷地陷入德莫的心脏里,堵住了血液外流的通道。 “撤!”九把冰剑又合成了一把,乖乖地回到了主人的手里,化为一团冰蓝色的光消失了。续梅还没有罢休,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了德莫的衣领,说:“你吃再多的同伴也改变不了你草包的本质,你有几斤几两我清楚,今天输在我手上,也不算意外。我也知道你不会道出你们的目的,所以――”说到这里,续梅三下五除二把德莫拽到了飞船外,指着下面的绿树河流说道,“你当年怎么对我,我今天就都还给你!” “你――啊――”这成了德莫生命里最后的话语,落魄成了唯一能形容他的词语。他本不该与战争沾上边,但既然沾上了,死去也是必然的。 “呼――”续梅瘫坐在了飞船外壳上,居高临下的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停地抚摸着起伏不定的胸口。这里,风儿尖叫,一下一下地刮着她的睫毛,好似霸道地要俘虏它们。高空中缥缈的云雾遮去了澄澈的蓝光,眼眸因为没有反光而显得有些黯淡,但那些泛起的涟漪足以诉说主人的疲惫与焦心。 续梅她僵僵地回过头,把视线转向飞船内,看到明成还躺在地上,看到屏幕上的数字飙到了900。她扶了一下,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走下楼梯,喊醒了明成,然后一跃而下,张开双臂,像一个怀着赤子之心的孩子欲与大地来个亲密的拥抱。降落伞噗嗤一声打开了,绽开了一朵雪白的花,飘啊飘,迈着最轻盈的步伐。 “续梅?”明成喊道。 “什么?请大声一点!”续梅把手搭在了外耳廓上,努力去听明成的话。 “刚刚……”明成很认真地看着续梅,说,“发生了什么啊?” “等回去了再和你解释。总之,我们都安全了!”续梅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便开始默默地组织语言以便回去后蒙混过关。从前在乔格特星上训练的时候,经历的只是模拟演练,而现在与一场真正的战斗来了个零距离接触,而且成功过关,有资格默默地为自己庆祝一下。可是,她真的希望降落到地面的第一件事就是见到叶庄。整整两天没见了,她觉得自己好像离不开他。 ------------ 第八章 神秘的赵局长(一) 自跳下飞船开始,续梅一直觉得明成对自己冷淡、疏离,就算是冤家碰头也顶多互不待见,但明成那种态度更多的像是提防自己。这让续梅心里一直打鼓,就在这样忐忑的状态下,在工作室里参加了一场秘密会议,连后勤人员都出去了。只是多了一位赵局长,这个基地的正局长,今年才34岁,是个年轻有为的政府官员。这次,是续梅第一次亲眼见到赵局长。外表阳刚的他有着浓眉大眼,大鼻子、厚嘴唇,国字脸,与明成颇有几分相似。但他的面容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眼珠子似乎也不转动,活像一尊雕塑。面对这样一张扑克脸,续梅真心猜不了这人的内心。不过,这位局长可没停下手的活儿,坐在上座的他,大方地转着表带,好像要故意引人注意。没事爱研究世界名表的续梅,一眼就看出那是百达翡丽牌子的手表,是动辄十几万的奢侈品。再看看顾局长,没带表,浑身上下也就只有戒指、项链、发夹这些饰品。续梅不解,怎么看都觉得两人有着天壤之别,难以想象他们仅仅是正副级的差距。算了,哪管得了那么多! 当所有的人都坐在了中间的圆桌上后,续梅环视了一下四周,冷不丁和明成对上了眼,就像触了电一样赶紧收回目光。她似乎嗅到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此次行动,只有我、顾局长,还有特工队的人知道。”赵局长动了两下嘴唇,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和那凝重的眼神实在不相匹配。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接着说:“要是透露出去半个字,谁也解释不清的。” “是说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解释不了飞文这两天所做的事吧。不过,还有一件事也不便透露吧。”明成瞄了续梅一眼,说,“我想请黄续梅队员解释一下,之前在飞船上,是德莫还是你打晕了我?” “你!”续梅猛然抬起头,却发现自己难以吐出字来,就像有鱼骨梗在喉咙口那样。难道露馅了?不能就这样认输,自己还有那么长的路没走,还有那么多的心愿没有完成,决不能败在一个无名小卒的手里。于是,她强迫自己壮起胆子,开始搜刮肚肠里的词汇,以组织语言来为自己辩护。不,是狡辩。 “你什么意思?”续梅厉声问道,把放在桌下的拳头捏得更紧了。 “你心里清楚,既然你装糊涂,那我就把话挑明了。打晕我的人就是你!”明成干脆地拍了一下桌子。 “我是你的队友,我这样做又何必呢?我当时差点死在德莫手里……” “我就觉得奇怪啊,德莫的速度这么快,一开始我和你两个人都对付不了他。怎么后来你一个人就干了他了?还有,既然你说他失足从900米高空坠落,理应身亡,那为什么找不到他的尸首?我可以怀疑是你放走了他吗?” “明成!你别胡说!你和她的私人恩怨再深,可续梅毕竟是你的队友!你绝对不能公报私仇,随随便便怀疑她!”墨流嚯地一下站了起来,怒瞪明成,气场十足。顾局长和秦队长都站起了身,紧张起来,但都没有说话。续梅转而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墨流,墨流报之以微微一笑,意在安慰。续梅以为抓住了墨流这根救命稻草,她也安心了一点,手中的拳头稍稍松了一些,在气管里憋了好久的气也终于吐了出来, “别这样,别……好好说话嘛。”坐在一旁的飞文起身搭住了明成的肩膀,轻声轻气地劝说,他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在纤长的睫毛下闪着光,就像在教育一个懵懂又迷茫的孩子。。但是明成很不领情地扭了一下肩,把飞文的手甩了下去,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愤怒的眼神似乎在告诉他:不关你事。飞文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他清楚,和明成做了十几年朋友,从没有在明成生气的时候劝住过,只能等明成自己消了气再说。于是,飞文转而观察其他人的反应,尤其把目光落在续梅的身上。 续梅看了看冷静异常又不时偷瞄明成的赵局长,再看了看皱着眉头的顾局长和秦队长,最后看向了旁边的墨流,但始终不敢往前方看,连明成衣服的一角偶都不愿看见。经过了几秒的冷场,续梅的心情稍稍缓和了许多,脸部的温度也恢复到了正常,放在桌面下的拳头也渐渐舒展了五指。她明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在对方胸有成竹的情况下,自己很有可能陷入百口莫辩的窘境,所以一定要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当人们被误解时,或多或少觉得委屈,如果是女人,准会流泪。可是,续梅没有被误解,她的尴尬和紧张不会催生眼泪。不过,她想到自己是雪精灵,如果不充分利用这一先天条件岂不浪费?于是,她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右手,让食指将融化了的雪水轻轻擦过眼眸,做出拭泪的动作。很快,两行“清泪”就溜到了下巴处,续梅又用手背抹去两滴快要掉到地上的泪,带着哭腔说:“我知道我做事不利索,还总是你生气,所以你讨厌我。但我不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我绝不会做出对不起你、对不起特工队的事。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只管说好了,犯不上血口喷人,我也没欠你……”接下,续梅一头倒在墨流的怀里,不停地抽泣。墨流也急了,指责明成道:“说话要负责任的!你若拿得出铁证我还信你几分,可你现在简直是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吗?当时德莫闪到我背后时,我冷眼里看着他呢,他没有打我。那么,打晕我的只有当时也站在我身后的黄续梅!” “哼!这算什么证据?你的一面之词吗?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墨流一边说着,一边替续梅擦眼泪。平时在训练场上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叱咤风云,如今却哭得梨花带雨、惊心动魄,怎叫人不心疼。飞文顾不了明成了,过来帮忙安慰续梅。 “那你要我拿什么证据出来?”明成还不停下。 “够了――”一直像看戏一样的赵局长突然拍案而起,拉着他的扑克脸走到明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来我办公室一趟!”说完,赵局长就走出了工作室。在场的人都愣了。而续梅也停止了哭泣,从墨流怀里探出头来,用那最无辜的眼神目送赵局长走出工作室。一开始被赵局长的话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心中的大石头就落了下来,卸下了满身枷锁的她如释重负。 顾局长和秦队长对视了一下,都向明成使了眼色,示意要他过去。续梅终于有了直视明成的勇气,抬起了红肿似桃核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一脸气呼呼的明成,觉得明成接下来还要发泄愤怒似的,他丝毫没有表现出马上要接受上级批评而应有的惊讶、惶恐的样子。 ------------ 第九章 神秘的赵局长(二) “赵明成啊!”赵局长怒而重拍了办公桌一下,但是很快就消了怒气,竟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明成,苦口婆心地劝道,“老弟啊,我的亲弟弟啊!你能不能别再挑起事端啊?你是不是嫌我很空,非要给我找点事做做?你不在我这个位置你当然体会不到我的苦,那么我有必要说明一下:此次事件敲响了抵御外星侵略的警钟,我一面要向上级汇报,一面还要封锁消息。可以说成立基地20年来做的一切努力都要重新洗牌了。我呢,就像在三座大山的夹缝中喘息,身体的每一块皮肤都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压力。所以,拜托你给我省点事……”说着说着,赵局长就把头埋进了衣服里,把自家弟弟当作菩萨一样虔诚地拜着。那只名贵的手表也随着手腕的晃动,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靓丽的银色弧线,颇为惹眼。 而明成呢,从来对自己的哥哥的苦苦相求无动于衷,他无比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单纯地想向全世界宣告真相,于是他继续重复着刚才在工作室里说过的话。终于,赵局长脱下了绅士的外套,站了起来,以居高临下的傲慢态度对明成说道:“够了!你不就是很讨厌黄续梅吗?想诬陷她,然后你就可以拔了只眼中钉,不是吗?你呢,一方面推卸责任,另一方面又师心自用,你知道这样伤了多少人的心吗?首先,你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没有人相信你说的,所以,你一定看错了。如果你再对此有异议的话……” “是不是开除我?行啊!我早就不想待在这里了!”明成拍案而起,打断了哥哥的话,完全没有尊重上级的恭敬态度。尽管他怒目而视,但在哥哥面前始终没有底气,说话的声音也总是时高时低。是,人家是堂堂局长,基地的一把手,就算是自己曾经朝夕相处的哥哥,现在也跨越不了身份的差别。他也只能认了,偶尔说出气头上的话,那些也只是像泡沫一样碎了什么也没有。 这样的话明成不止说过一次了,赵局长心想:又来这套?于是,他也拿出了他的办法,先是失了分寸地笑了,连肩膀和肚皮也随着那频率抖了起来,然后用他万年不变的调戏口吻说道:“你呀你,还是像个三岁小孩,以为耍脾气是卖萌吗?你呢,小时候捣蛋吃了处分惹爸妈操心,就算了;你不努力只落得大专学历,那也算了;毕业后,游手好闲,经常写白字、用词不当,那也还是算了。不过,上天给了你这么好的工作机会,你还不好好工作就说不过去了。你都27了,老大不小了,不机灵点哪有女孩子肯嫁给你?我在你这年纪的时候,已经教会我女儿说话了。” 明成也不知道这是哥哥第几次数落自己,每一次,哥哥的脸上都变化出丰富的表情,他觉得哥哥不去当演员可惜了。他在哥哥面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丑。他看着自家哥哥昂首挺胸地走到了窗边,是那样的平静,愤怒、嫉妒、厌恶这些情感都与他毫无相关。哥哥说得没错,自己就是个抱不上的刘阿斗,还是只狗咬吕洞宾的哮天犬。想来,自己也没必要再留在局长办公室继续挨批,于是,他转身想走。 但是,赵局长叫住了明成,说:“老弟啊,好好干好手上的工作,我敢打赌你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工作了。” “我知道,还得谢谢你的帮助。”明成头也不回,说话含糊又尖锐,急切地想把话说完。赵局长还是有话没说完:“我和那些任人唯亲的高官不同。有多大本事,坐多大位置,爸妈不指望你将来能爬得多高,我也不指望。但是,为人子的你就该承担义务,就是老老实实工作然后成家立业不让家人费心劳神。你要是工作上有什么闪失,爸妈可要怪我这个做哥哥的没管好你。你明白了吗?” “明白……”这就是明成的身影消失前留下的两个字,只让赵局长觉得更好玩。 “叮铃铃――”沉浸在无比满足中的赵局长被电话铃声拉回了现实中,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亲切的声音:“赵局长啊,你好你好。你说的事我都安排好了,就差局长您点头了。您来决定,今晚要谁来?” “哦――呵呵……按年龄从大到小来,这样不会乱。”奸笑爬上了赵局长的脸颊。 “是是是……赵局长英明,英明啊,呵呵……”就算看不到对方的脸,也能想象出一副点头哈腰、攀龙附凤的样子。 刚才在大家七嘴八舌地安慰续梅的时候,续梅的手心闪出了微微白光,她知道是宫里人要联络她,八成是叶庄。于是,她就说要去洗手间洗把脸,大家看她情绪也挺稳定的,也就没有多想。她肿着一双眼睛,与其说是哭肿飞,倒不如说是揉出来的。当时在造这座基地的时候,有点匆忙,几处细节没有考虑到,所以工作室所在的楼层没有洗手间,续梅就在长途跋涉中碰到了夏一苇。看着他那张瞬间变得忧郁的脸,续梅更是不敢停留,只想低头快速走过。 突然,夏一苇伸出了粗糙的大手抓住了她的细胳膊,阻止了她前进,续梅顿时起了嫌恶之心,立马甩开了,横起了丹凤眼,厉声问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我们不是早就结束了?” “没有,我们没有结束,我们不是立下过海誓山盟要相爱一生吗?”夏一苇激动了,可他每上前一步,续梅就后退一步,始终可望而不可即。 当续梅后退了三步后,她提醒自己不能这么被动了,于是就往夏一苇的左肩上推了一把,说:“海誓山盟永远赶不上世事的变化,如果你再不愿意面对,就会被现实抛弃。”说毕,续梅扭头就走。 夏一苇被续梅的推搡愣住了,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温柔体贴的续梅从没有动过手,他一时间接受不了,还是保持着侧身的姿势。当续梅的身影渐渐远去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爱人又溜走了。一定要抓住,怀着这份痴心的夏一苇再一次上前拦住了续梅的去路,噙着泪水说道:“可是,对不起――” “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续梅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她记得夏一苇自结婚后就再也没有说过“对不起”三个字了。头脑里只有快点离开这念头的续梅不容得多想这问题,她无视了夏一苇渴求原谅的眼神,似乎铁面无情。 夏一苇在后面追赶不及,续梅只是听到几句在走廊里迂回的话:“不是,那天我真的,喂!续梅――” 现在已经是晚上6点20了,基地里的人大多去吃晚饭了,所以厕所里空荡荡的,似有股寒气逼人,身为雪精灵的她也打了个寒颤。她钻进一个隔间里,重重地靠在壁板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恨不得把白天所有的疲劳都吐出来。本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能够让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现在,明成的反应就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讽刺。她知道,她进了这个地方就意味着要带着一张面具,掩去真实的自己,扮演一个自己并不喜欢却又息息相关的人。她不想伤害明成,但又不能让他看到不该看的。 这,是被逼的吗?不是。是自找的吗?也不是吧。自己何尝不像夏一苇一样处境尴尬,渐渐地,她对夏一苇起了怜悯之心。是啊,被父母强加了他们意愿的夏一苇,忍痛与续梅分手再和自己不爱的女人结婚,这辈子都不可能享受到爱情的甜蜜。所谓的门当户对,只是虚伪的粉饰。 仰头呆看天花板的她,不由得觉得自己是多么地渺小,多么地脆弱。不经意飞来的夜蛾在她头上盘旋很久,天马行空地画着奇异的路线,然后落在自己肩上,没头没脑地爬了几圈,最后扑棱两下翅膀,轻轻擦过队服留下几点磷粉。在她眼里,一只小小的夜蛾都在狠狠地嘲笑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自知没有退路的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不管是冤家赵明成,还是与之藕断丝连的夏一苇,她都要面对。累了,或许只有在这样安静的小隔间里才能与真实的自己对话。 约莫在矛盾中挣扎了两分钟,晦气吐得差不多之后,续梅的心底才有了舒坦之意,手脚就像充足了电一样又有了力,她才想起手中那道水滴形状的白光。一定让叶庄久等了。 给读者的话: 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本人会再接再厉的!!! ------------ 第十章 不要永别 宜和变回了本来面目,撕下了面具的她也就放下了千金重的担子,呼吸到了两天来未尝到的新鲜空气,五脏六腑都接受了此洗礼。她缓缓抬起了右手,看着掌心中的那点白光逐渐放大,就像端详一件自己心爱的宝贝。等白光散开,一只圆球状的白水晶从掌心中升起,如刚出清水的芙蓉般纯洁无瑕、条纹清晰,真让人忍不住抚弄一把。光滑透明的表面上,照出联络者的面容以及他周围的环境。 “宫主!”两天没见宜和的叶庄立刻驱逐了所有的烦恼,轻松和愉快的光彩也浮现在那张英俊的脸上。才两天不见,宫主就瘦了一圈,下巴她的好像削尖了点,整个瓜子脸就变得有棱有角,用手指触碰似乎能有细细麻麻的感觉。 宜和也会心地笑了,只这一眼就足以感动,一串串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无声地划出了两道清亮的线,一直划到嘴角。那泪是甜的,饱含真情的甜味在味蕾上翻涌,只叫人静静享受,一直甜入心窝。在外面喊打喊杀了两天后,家人的问候就像久旱后的甘霖,来得及时,最叫人兴奋。那颗疲惫又有点迷惘的心灵能停泊在爱的港湾,哪怕一秒钟也是无比安慰。 “宫主?你那儿顺利吗?为什么哭啊?”看着一向不失女强人风范的宫主落了泪,叶庄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却又无可奈何。不管宜和是不是他要找的人,他都要尽全力保护她。只是这个尘封一万年的秘密,他要一直瞒着宜和,直到时机成熟。 “没什么,这里都很顺利,我只是觉得好累。” “很多事不是我们想要的,所以会累。累了,就回家吧。” 宜和没有回答。 “对了,今晚10点就是他们出发的时间,你一定要过来说声再见。” “我不来送了――基地里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处理呢。你们不用担心人类的卫星监控会发现你们,黄腾市上空的情况都会在我的掌控之中。其实,我们无需把这次送别做成永别。对了,听你的语气,你好像不走?” “是,我留下来,你也有个照应。还有,我妹妹也留下来。” “你妹妹?是你要她留下来还是她自愿的?” “她说不想和我天各一方,而且你对她又救命之恩,她愿意帮助你。” “哦……”宜和只想做个独行侠,叶庄要留下已经让她心里不快了,但她还是得有个友好的态度,就问,“我这几年也没和她说上什么――是叫叶幸鹂吗?” “是啊,你没忘记啊。还有,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趟啊?” “明天傍晚吧,我下班后就过来。 “需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了,别引人注意。” “好吧,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啊,敌人随时都可能毁了基地。” 对话就这么结束了。宜和双手合十,白水晶就消失了,她又变成了黄续梅的样子。黄腾山上的叶庄因又不见宫主的音容而愁眉苦脸,独自对着夜空长吁短叹。弯弯的新月似乎是宫主的细眉,那浸染墨色夜空的柔光便是宫主的笑了,虽然宫主不常笑。想到这里,叶庄的嘴角勾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但很快就想到今天白天发生的事了,霎时笑意全无,只有无限的担忧回荡在眉宇间。 续梅吐了一口气,从隔间里慢腾腾地走了出来,径直走到水池边。台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支编织出的塑料梅花,毫无生气,永远没有立体感,永远不会倾吐芳香,永远不会凋零北风中,花瓣上沾着的水滴也是刚洗完手的人不经意间洒下的。 呆呆地看着镜像中挂着两行清泪的自己,她不由得伸出了手,来回地抚摸镜子,指腹上便充盈了冰凉的感觉。 “这就是现状的感觉吗?”续梅收回了手,自言自语道。 “就是现状是何等的冰凉,至少不能欺骗了自己。”她这样想着,胡乱往脸上泼了点水又随意地拿袖子擦干后,忐忑地走进了食堂。 技术部和和后勤部的几百人都聚集在此用餐,特工队就淹没在了其中,不过,墨流旁边的一个空位子就显得无比突出。偶有闲言碎语穿过人群,但总体不算吵。虽然续梅不想和队员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用餐,但苦于找不到位置,也只好入了那座,坐下后,也只是一个劲地往嘴里塞食物,全然把周围的几百号人都当作了空气。 “你来啦?”墨流问了一声,声音略沙哑。 “嗯。”续梅不敢多说。 “我刚才在微博上看到一则冷笑话,就一句话:聋子听见哑巴说瞎子看见鬼了。”飞文每天都讲出一箩筐的笑话,也不知他的获取渠道有多通达,反正他权当自娱自乐,每次讲完,他都自顾自的笑起来。不过这次,他意在让他的好朋友赵明成开心起来。 续梅看了看墨流和明成,都是一脸紧绷,心想,要是这笑话在大家都很轻松的状态下说一定会戳中笑点,但现在,她只觉得烦人。飞文呢,是个能鉴貌辨色的人,经历了两次笑话娱人的失败,他就沉默了,但是表情很放松。 对面的明成依旧很冷静地一口一口吃饭,似乎对刚出现的续梅没有任何反应。续梅想,这样也好,大家互相不理睬,也不会有什么瓜葛了。她突然觉得,手中的筷子不那么沉重了,夹起菜来也快了许多,入耳的,只有牙齿磨碎食物的凿凿声。 对面那一桌,坐着一群爱发牢骚的后勤作战队队员,都是因没有成为特工队队员而憋了一口气。其中一个看上去20来岁的男孩,回头看了续梅他们好几眼,每一次看完都会和一桌上的人说点什么,然后一桌人都捂嘴偷笑,于是就有更多的人来围观特工队。他们的眼神中写满了戏谑的意思,不,应该是嘲讽和鄙夷。这让续梅觉得浑身不舒服,她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饭粒呢,摸了几圈后,没摸出什么,也就不把那群人放在心上了。墨流继续吃饭,不当一回事。明成和飞文都是背对他们的,所以什么也没察觉到。但那群人似乎是有准备的,他们不想就这么结束了。 一个刺耳的声音传了出来:“什么好处都先想到特工队,把他们当宝贝似地捧着。他们整天不是开车就是开飞机,连外星人的影子的都没看到,经费倒被用去不少了。” 另一个更加尖细的声音响起:“就是啊,好歹我们后勤作战队也是能上战场的,凭什么我们的奖金老是打折扣?” 接着,是一个懒散的声音:“被某支队伍挪去了呗!” “哎,我老婆刚生了孩子,可我偏偏手头紧啊。” “老兄啊,你要是当初多考几分,进了特工队多好啊,那福利那可谓全方位、多角度。别说奶粉、小衣服等物质供应,就连换尿布都给你专门派个人呢!”声音之响亮,意在传遍整个食堂。 “哈哈――”食堂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连置身事外的技术部人员也跟着笑了起来,甚至传菜窗口处的阿姨们也在附和。 本来吃了上级批评的明成,更加受不了这样的讽刺。那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自己当初过五关斩六将,挤破脑门才挤进了特工队,有什么好怕的!明成顿时觉得血气翻涌,身体的每根神经都兴奋起来,握得嘎吱嘎吱响的拳头轰然落在饭桌上,人也窜了起来。 不光飞文和墨流,续梅也吓了一跳,傻瓜都知道明成要去干架了。如果真正的黄续梅还在世的话,不说会像明成那样激动,但至少会生气。但是,实为宜和的她不会,她只想快点查明身世,名誉这种空洞的东西不属于她,她什么都无所谓。她的淡定在墨流眼中看来是又涵养的表现,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又拔高了一级,愈得她又可塑性。 还好飞文眼疾手快,一把拉下明成,凑近他耳朵说道:“你快坐下!别管他们,继续吃!”然后,飞文就像教小孩子吃饭一样,把筷子塞到明成的手里。墨流才安心地坐下来,又暗暗踢了明成一脚以作暗示,其间还不小心碰到了续梅,只好尴尬地说声“对不起”,续梅也匆忙回了“没事”二字。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续梅轻叹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长见识了。世事纷繁,不是自己能想象得尽的;人心莫测,也不是自己能预防得了的。“事不关己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这才是保全自己的好办法吧。 ------------ 第十一章 尘封的记忆(一) “哼!哥哥欺负我!哥哥不给我洋娃娃!呜呜……”一个梳着两根麻花辫的小女孩死命地拽住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孩的衣角,扬起了一张粉嫩可爱的脸蛋,极力展示着那高高翘起的樱桃小嘴。 那个被叫做哥哥的男孩毫不示弱,高举着洋娃娃,恶作剧式地说:“有本事就来拿啊!嘿嘿……”那只居高不下的洋娃娃一会儿在男孩的右手中,一会儿又跑到他的左手中,还时不时地扭两下腰肢,欢喜无比。而小女孩始终不放弃,踮起脚尖,伸直手臂,努力地去触摸洋娃娃。虽不遥远,但碰不到,希望和失望交织在她的明澈的双眸中。 突然,一双温暖的大手遮住了小女孩的眼睛,小女孩一下子僵住了,双手迟迟未放下来。而男孩也因男子的突然出现而立马收敛了骄傲的神态,乖乖地站直了身子,他那类似好奇宝宝的眼神不停地在小女孩和男子身上游移。此时,一个中等身材的女子悄悄地站在了他的身边。 “猜猜我是谁啊?”男子故意装出苍老的声音。 “是爸爸!” “嗯,转过身来!”男子拉住了小女孩的肉手,很认真、很有耐心地说道,“孩子啊,别人的东西终究是别人的,你不能这么自私。所以,你不可以要求哥哥送给你那个洋娃娃。如果你喜欢,可以和哥哥一起玩,或者和我说,我一定会给你买一个漂亮的洋娃娃。”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女子弯下了腰,对男孩说:“作为哥哥,要懂得谦让妹妹,你不是说过要做个大方的男子汉吗?” “嗯。”男孩甜甜地笑了。他蹦到小女孩面前,双手递过洋娃娃说:“妹妹,你喜欢的话,我就送给你。” “不,哥哥,爸爸说我不能自私,我要做个乖孩子。”小女孩撅嘴摇头。 “别和哥哥客气嘛。”男孩把洋娃娃硬塞到小女孩怀里。但小女孩后退了一步,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洋娃娃,继续摇头。 男子和女子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女子走过来轻轻抱起小女孩,刮了她一下鼻子,说:“好了,别闹了,等会妈妈带你出去买一个,好吗?” “好――”小女孩搂住女子的脖子,亲了他一下。男子也很高兴,朝男孩挥了挥手,说:“来,爸爸妈妈带你们出去吃饭。” “好,爸爸妈妈万岁!” 屋内灯光暖暖,屋外夜色浓浓。小女孩坐在爸爸的手臂里,狐疑地回过头,只看到漆黑一片,没有光亮,没有响声,也没有温度,死寂得如同地狱一般,折磨得人呼吸不得。被黑暗包裹的她伸出双手,却什么也摸不到,因为爸爸、妈妈、哥哥都不见了。撕心裂肺的哭喊无情被黑暗吞没,那么无力,那么脆弱,那么绝望,恐惧的血液瞬间占据她幼小的心脏。入眼的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她跑啊,叫啊,哭啊。 “啊――”这是续梅入基地来第二次被噩梦惊醒。她连灯也不敢开了,只蜷缩在被窝里,把自己整成一只蛹。静静地听着自己渐渐平缓的呼吸声,她内心的恐惧也减小了不少。续梅估摸着有一两点了,但不敢爬出来看时间,她只想在自己没有意识的熟睡状态下迎来黎明的曙光,承受不了漫长黑夜的煎熬等待。 那梦中的小女孩怎么像是自己?还有,梦中那个男子的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好像是最近认识的一个人发出的,但是续梅又不太确定是谁。至于梦中的女子和男孩,她除了从他们身上感觉到家人的温暖外,其余毫无知晓。 记得叶庄说过,梦是一种超自然的东西,无论谁都解释不清。据说,人和精灵一样,入睡后灵魂会离开躯体,穿越时空,因而在现实中会惊觉在梦中曾经见过、经历过的事情或事物。难道说,自己刚才做的噩梦,和自己四年来经常做的噩梦一样,都有自己亲身经历的影子?都能找到现实中的映射吗?想知道的越多,谜团就会越多,让自己力不从心。 续梅决定不再想这些了,扶了一下额,才发现额头湿漉漉的,原来被窝里挺闷热的。于是,她闭着眼睛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贪婪地呼吸着永远不会断货的新鲜空气,头一歪又入了梦乡。 “铃铃铃――” “哎呀――”与地板零距离接触的续梅被砸醒了,手忙脚乱地收拾被褥,然后关掉令她心神不宁的闹钟。闹钟指向7点45。 闹钟这种玩意,续梅真的不习惯。因为四年来的每一个早晨,她都是由宫里人叫醒的,那柔软的催醒声与机械的闹钟声完全不一样。也许是自己过惯了安逸的日子吧,入基地等于历练自己,让自己吃吃苦。这不,出院的第一个早晨就乱了。 “早上好!” “嗯,早上好!”和宫里的早晨一样,大家互相问好,但例外也是有的。当续梅与后勤作战队的人员狭路相逢的时候,续梅不敢惹是生非,照样很有礼貌地打招呼,对方只是抛了个鄙夷的眼神连带一声敷衍的“好啊”。 特工队里一向来得最早的是云墨流,因为没有紧急情况,所以工作室里没有后勤人员。今天,续梅是最后一个到的,一来就被墨流叫到跟前。续梅也猜到七分了,估计就是要她和明成两人互相达成谅解。果不出其然,明成诚恳地道了歉,还主动伸出了手。 那温和的眼神,平静的表情,诚恳的语气,还有那只期待握手的手,都让续梅没有理由拒绝。人与人之间,摩擦与和好都是平常事。对于她和明成来说,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真要闹僵可没法过日子。更何况,明成并不是无理取闹,反而是他无辜地受众人指责,说到底,是自己对不起他。 “没关系,其实我也有责任,我当初就该把话说明白了,而不是……”续梅发自内心地笑了,真诚地笑了,竟觉得自己言语贫乏不知该说什么了。这就是人来人往的感情连接吧,更是一个队伍纽带不断的友谊和默契。 “行了行了,你不用再说,这事就过去了。这次啊,还得感谢我们的副队长和莫飞文队员,昨天劝了我好久呢。以后呢,我说话要有根有据。”明成说得很轻松,完全把昨天被哥哥教训的事泡到九霄云外。 飞文立马眉开眼笑,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说:“就是啊,这样不是很好嘛。”飞文调皮地拧了明成的脸皮一把,然后明成又故意要还手,飞文就像活泼的小猴一样跳开了,惹得墨流和续梅止不住地笑。 两个大小孩正闹间,续梅瞥见了墨流桌上的报纸,赫然醒目的标题一下子揪住了她的心,她指着那几个黑色粗体大字问道:“我们的行动不是很保密的吗?怎么还会……” “不知道啊。我发现,上次‘绝地2号’战机报废的事也是这个叫秦瀚海的记者报道的。”墨流拧起了双眉。 “落梅山上空900米发生不明爆炸事件,官方尚未有回应。“续梅照着上面文字读了起来,越发觉得蹊跷,说,“我们行动的时候落梅山应该没有人啊。” “应该?四月份确实不是进落梅山的好时节,一般来说,除了秋冬天,其他时候基本没有人去。但不排除有违反常理的人。比如说这个记者。”飞文也不能理解。 “既然那次行动是保密的,那么官方应该怎么回应啊?”续梅问。 “这个……不好说。乔格特星人若真有心来侵略,这个秘密保不了多久的。现在不说,只是为了稳定,而且时机也不成熟。”墨流叹了一口气,合上了报纸,把它塞进了抽屉里。续梅、明成、飞文互相看了看,都回各自的座位上工作了。 ------------ 第十二章 尘封的记忆(二) 银白的月光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黄腾山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瞄上了模糊、空幻的色彩。任是一草一木,都让人怀疑它们的真实性。 宜和化为一簇雪花,纤尘不染,向着一千米的高空翻腾而去。耳边贯彻着的夏虫的悠扬鸣声,缓急有序,时而低沉,时而高昂,宛若一首悦耳的歌曲。 如一颗流星般划过墨黑寂静的夜空,那簇雪花渐渐膨胀,勾勒出一个曼妙的人体轮廓,然后一道彩光捋去所有的雪花,带出了一位美丽又傲气十足的女子。冰蓝色的连衣裙裙摆因宜和的走动而荡起了涟漪,不紧不慢,不轻不重,标志着她平静无比的心境。 “还是那样。”宜和自言自语道,不知不觉地流露了笑容。她抬起纤细的玉指,想要触碰如流水般的夜空,只看到罩在指尖上淡淡的光晕,在摇曳。钻石般的星星依旧眨着眼睛,美玉般的白雪依旧盖着山头,箜篌般的风声依旧绕着耳朵。 “精致不变,只是人心变了。”宜和暗暗摇了摇头。在这样难料的世道,宜和只求本性不泯灭。 这座雪原宫埋在雪堆下,仅有前后两个入口,就算是卫星也捉摸不到它。宫里走了那么多人,自然冷清了许多,宜和走了好几条走廊都不见人影,倒是脚步声响个不停,让她总觉得有人跟踪着。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挂满照片的墙壁,曾经在这里留下的美好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家的味道让宜和全然忘记了身心的疲惫。 走了好久,宜和终于来到了叶庄的房门前。门是虚掩着的,好像是特意招呼她的。但宜和还是很有礼貌地敲了敲,迎来的是活泼俏皮的叶幸鹂。小鹂还嘟哝着嘴埋怨宜和:“门都没关上,你就直接进来好了。”宜和就被小鹂拉到了客厅。 “宫主……”叶庄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刚落在宜和身上的目光又收了回去。 “别叫我宫主了,黄腾山雪原宫已经解散了,以后大家都一样了。”宜和选了把椅子坐下。 小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到宜和跟前摇着她说:“是不是说我们都是分不开的好朋友啊。” “小鹂,别闹!”看着自己淘气的妹妹,真觉得她没大没小,叶庄又好气又好笑。不过现在,宜和都说自己卸下宫主的身份了,大家也都平等,这样的淘气动作算是朋友间增进友谊的吧。 叶庄和小鹂是孪生兄妹,自幼丧双亲,兄妹俩相依为命,颠沛流离,直到遇见宜和才有了定居之所。多少苦都吃了,多少泪也流了,叶庄几乎把所有的心血都用在了守护妹妹上,唯一令他高兴的就是妹妹的笑。如今,叶庄发现自己又有需要守护的人了。而那个一直埋藏在兄妹俩心里的使命,也终于有了个理由来肩负它。 “是啊,小鹂说得对。”笑容流露的宜和握住了小鹂的手,看向叶庄说道。 叶庄看到不爱笑的宜和竟然笑了,还笑得那么甜美,那么真实,从未有的亲切感感动了他的心。从前他与宜和只是简简单单的上下级关系,或许有另外一层特殊的感情,而现在,宜和亲口说出大家都是朋友的话,且配合着那样纯真的笑容,表明她放下了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孤傲心态。一时间,叶庄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了。 短短两天,宜和背负了很多,但也放下了很多,换了高度看世界就不一样了,似乎比以前看到得更多。看着低头不语的叶庄,宜和问道:“在想什么呢?” “哦……”叶庄猛地抬起了头,有些狼狈地说,“没什么……你倒是说说你进基地参加第一场战斗的事吧。” “是啊,一定很激烈吧。”小鹂也坐下了,单手撑起圆下巴,做出认真听讲的样子。 “激烈?我看我们还是多留心下我们的安全吧,乔格特星人可不是来地球旅游的。”叶庄说。 “那他们是冲着人类的基地来的啊。”小鹂反驳道。 宜和真是羡慕眼前这对正在拌嘴的兄妹,这样浓浓的亲情恐怕她自己无福消受了。她说道:“是,但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亲耳听见德莫说他们20年前来过地球,凭我的知觉,他们一定就和剿灭我们的凶手是同一伙的。” “德莫?”兄妹俩同时喊了出来,都把身子往宜和出倾斜。 “是啊,就是当年把我推下冥王星的混蛋!” “那他现在死了吧?”小鹂问。 “是啊,他当年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宜和有些得意地说道,好像做了一件备受表扬的好事。 叶庄赶紧问道:“你把推下飞船?然后他摔死了?” “是,把他推下去之前,我在他的心脏上刺了五支冰锥,施了法,只要他的身体一落地就会化为一滩血水,不会有人找到的。”宜和继续得意着。 但是叶庄像看到惊悚的画面那样脸色瞬间煞白了,身子也缩了回去,他眼底的无奈让小鹂和宜和都不明白,他用质问的口气对宜和说:“你为什么要杀他?就为了解恨吗?” “怎么?他不该死吗?”宜和收起了笑容。 “这不是该死不该死的问题!”叶庄一下子站了起来,继续说,“那好,就算你说这点很对,但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死必会招来乔格特星人的仇恨,他们一定会变本加厉地来害基地!” “你怎么这么说呢?”宜和终于从不解到了生气,她也站了起来,瞪起了丹凤眼说,“基地方面炸毁了他的飞船,我杀不杀他都一样死!他不过一个草包,他死了,也好少添点乱!我曾经在乔格特星生活过7年,我敢说我十分了解他,虽然他占着很高的位置,但是没有实权,他不过挂个名拿点俸禄而已。” “可是你在那基地里啊,你会受牵连的!” “我那么怕死吗?如果我怕死,我当初就不会那样选择了!我很清楚我面临的敌人,也清楚危险性,但我就是要冒险,因为我要知道我的身世。” “你仅仅为了查明你的身世吗?” “那我还要做什么呢?” “你难道不想……”叶庄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止住了话语,也不敢再面对宜和那张充满怒气的脸,背过了身,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哥哥――”毫无征兆的吵架摆在自己的面前,小鹂想劝架,却无法让自己说的话让他们听见,整个过程她都焦急又无奈地看着两个人。其实,她并不全懂他们的话。现在,她只能和宜和说话了:“宜和姐姐,你们刚才怎么会突然吵起来了?” 吵得有些面红耳赤的宜和低下了头,坐回了座位,没有说话。她还能说什么呢?这是她第一次和叶庄吵架,自己的所作所为第一次遭到叶庄的强烈反对,一直以为叶庄是个愿意与她沟通的好助手,不会自私,也不会因意见不合而大动干戈,刚才的那幕无疑颠覆了叶庄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乍听上去,叶庄好像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但他问自己仅仅为了自己身世又代表了什么吗?是说自己毫不关心其他的事?还是说自己有什么应该做的却没做的事吗?总之,她还坚持着自己的立场:杀了德莫解恨也好,才没有叶庄说的那么严重的后果呢。该来的总会来,自己不过是在火上浇油罢了,绝非无中生有。 她放弃了思考,趴在了桌上,将那张清纯标致的脸贴向冰冷的桌面,不禁打了个寒颤。半闭着的丹凤眼上,抖动着纤长浓密的睫毛,流出无力与迷惘之意,感觉被教训过的她似有楚楚可怜之样。小鹂不敢再提刚才的事了,劝宜和回房休息。 ------------ 第十三章 吸血鬼之夜(一) “希望你不要怪哥哥,他一定有原因,也一定会向你解释清楚的。”小鹂代替哥哥向宜和道歉,她知道宜和的脾气,所以也不奢望她能马上原谅。 与小鹂并排坐在床沿的宜和给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笑容,神情是那样的放松,似乎不把刚才的事记在心上,她说:“没事的,这座宫里也就我们三个。对了,小鹂能不能帮我查些事情?” “只管说吧!” “你私下里帮我调查一下基地里的秦默队长和那个报道了落梅山爆炸事件的秦瀚海记者。还有,再帮我查一下落梅山里的吸血鬼。” “啊?你说血族啊?早在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就去了重生之星了。你会不会看错啊?” “就在德莫停放飞船的那个山洞里,我没有看错。我也觉得很奇怪。” “行,那包在我身上吧。” “谢谢……还有,你明明比我长五岁,应该我叫你姐姐才对!” 虽然宜和被奖励了两天休假,可以回家而不用住在基地的宿舍里,但是要在第二天下午去参加赵局长亲自主持的募捐活动。捐赠对象是研究所里一位不到30岁就患了胃癌的博士,他还有一个得白血病的父亲,家里已经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仍无力承担天文数字般的医疗费用,此事传入赵局长耳中后,赵局长就联合了电视台一起帮助这家人。 募捐现场就在基地的大门前,天气倒不错,和风吹拂,花香弥漫。特工队里唯一少了明成,飞文说他吃坏肚子了,不方便来。变回续梅样子的宜和起初对这样的活动很好奇,虽然在电视上、书里见过,但要说亲身经历还是第一次。 红地毯上,赵局长西装革履,气派非凡,闪光灯攒动与交织间,他面对记者的提问对答如流,赢得一致好评。台下的飞文指了指一位男记者说道:“你们看,那就是秦瀚海!” 续梅和墨流顺着飞文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一位留有几点胡子、穿着随意的男子,外貌普普通通,只是双眼不断地乱瞟,好像在搜寻什么猎物似的,给人猥琐的感觉。而秦队长一听飞文的话就往人多的地方去了,好像刻意躲避什么。这个细节仅被续梅注意到了,她觉得,无论是基地里的人还是与基地有关的人,都怪怪的。 红地毯、红信封、红彩球,一片红火映入眼帘,人散后,续梅的心中起了淡淡的伤感,低语道:“有必要这样隆重吗?”她一转身便撞上了一堵肉墙,抬头才发现是赵局长,她连忙道歉,想躲避却被叫住了。赵局长用近乎开玩笑的口吻说:“黄续梅队员,前途无量啊!” 续梅哆嗦了一下,知道刚出的话被听见了,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见续梅尴尬地红了脸,赵局长越发觉得她可爱,开始用贪婪的眼睛上下打量她,不放过任何一寸露在外面的肌肤,直在心里赞叹那白皙嫩滑的程度。 续梅也猜出几分意思了,第一次这样被人看着让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都说男人是视觉动物,可黄续梅也不算美女,赵局长也不必放出饿狼似的目光,况且他有妻有女。续梅赶紧推脱自己有事,可还是被他叫住了。 “有什么能比你工作更重要的事?” “什么?” “我看你倒是个可塑之才,若我好好栽培你,你必有一番作为。今晚9点,你来喜雪宾馆找我开的房。我不喜欢迟到的人。”说毕,他欲伸手去摸续梅的脸,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手表在夕阳的照射下放肆地发出银光。续梅吓得后退了一步,问:“工作上的事情不能在基地里谈吗?” 赵局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不停地重复“我不喜欢迟到的人,迟到的后果很严重”。看着那个身宽体胖的背影远去,续梅直犯恶心,心想:难道贪官就是这副嘴脸?她自然不会从,但也不会就因为这点小事而劳烦叶庄兄妹来帮忙,她要自己解决。 几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又见灯火阑珊的夜市。赵局长一路哼着小曲,驱车来到宾馆。停好了车后(宾馆和旁边医院公用一个停车场),他习惯性地左右张望,第一眼就看到正从附近医院出来的赵明成。他以为明成是去看病的,但明成毫无病态又两手空空,就去问问他。哪知明成不耐烦地说道:“我其实没病,就是想探望张博士。比起募捐活动,我更喜欢私下里送钱。” 看着扬长而去的明成,赵局长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说道:“你就庆幸局长是你亲哥哥吧!”不远处的一棵法国梧桐树上,挂着三只蝙蝠,它们猛然把头从叠好的双翼间拔出,亮出红得快要滴血的三角形的眼睛,神秘中带着可怕,可怕中带着嗜血,嗜血中带着残忍,直勾勾地盯着赵局长。赵局长不禁觉得脊柱发凉,回顾四周,没有发现那些阴森森的蝙蝠,倒是发现马路对面的一位小伙子匆忙背过身去(马路不宽)。那不就是出现在募捐会上的记者吗?难道是跟踪自己的?和记者没什么好烦的。于是,赵局长不敢往宾馆里跑了。 话说叶幸鹂的效率还真是高,据她调查,基地里一个叫严宇的小伙子和秦瀚海形成了一种合作关系――严宇要借助秦瀚海的记者身份披露赵局长贪污腐败的行径,而秦瀚海也想借此机会来个名利双收。尚且不去追究赵局长和严宇的过节,续梅想利用此关系让赵局长放弃动自己坏脑筋的念头。她先是装模作样地给别人打电话,隐约透露出要被赵局长潜规则的事,故意让严宇听到。严宇果真告诉了秦瀚海,秦瀚海便在喜雪宾馆附近候着赵局长。好在赵局长发现了秦瀚海及时收手,否则续梅又有事做了。 其实续梅就在附近的面馆里假装看报纸,实则密切关注赵局长和秦瀚海。果然,赵局长发来短信,叫她不用来了。续梅勾了勾嘴角,以为可以回去睡大觉了,却被三只从树上腾空而起的蝙蝠吸引了注意力。 那不就是在山洞里见到的几只蝙蝠吗?难道它们要公然在人间猎食?血腥厮杀的场面随即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绝望的哀嚎与死亡的气息似乎就在自己身边。心底的冲动让续梅拔腿去追蝙蝠,可是两条腿跑不过天上飞的,续梅追到停车场的时候就跟丢了。围绕她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血族的气味应该就在这停车场里,续梅开始搜寻起来,从这辆车走到那辆车。心跳与步伐一样缓慢,续梅无需紧张,凭自己的实力对付几个低等血族简直小菜一碟,但她也不敢放松警惕。 “咚咚――”突然,在9点钟的方向传来了一个沉闷但很有规律的敲打声,一下子扣住了续梅的心弦。续梅大喊一声“不好”,立刻拉开箭步冲去,只见三只翅展足有一米多长、浑身毛发长密的蝙蝠胡乱地撞击一辆车的窗玻璃,它们就像不怕疼的大无畏勇士,无数次的撞击虽然没有什么成果,但是很坚定地要把车里的人拖向地狱。 车里那个正用双臂挡着脸部的男子正是赵局长,他很明显已经乱了阵脚。不管里面的人是谁,续梅都得出手,她可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但是她摸遍全身也找不到像样的武器,情急之下,她把嗜血成性的蝙蝠当成人来交流:“嘿!你们看这里――”她挥了挥手臂。 她果然吸引了蝙蝠的注意,蝙蝠停下了手中的活,化为三道黑光直插水泥地上,就变成了三个穿着夜行装的男子。一样的僵硬表情,一样的苍白脸色,一样的泛黄尖牙,倒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们同时抽动了一下嘴唇,缓缓抬起了血红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笑着。那杀气十足的目光像数支利剑齐刷刷地刺入续梅的心脏,续梅被震慑地后退了几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身无武器的续梅总不能光明正大地用超自然的力量吧。平生第一次与血族交锋,谁输谁赢呢? ------------ 第十四章 吸血鬼之夜(二) “哈哈――”空气中回荡着充满的阴谋的笑声,三双枯木般的手竭力伸向续梅,袭来阵阵腥味,是血和腐尸结合的味道。尽管自己有着过人的法力,但在随时都会要人命的恶魔面前,续梅还是有点害怕的,心跳开始不随自己控制而加速。 没有武器,但有联络器,续梅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了特工队专属的联络器,双眼还是盯着三个吸血鬼,生怕一疏忽就会成为盘中餐。她刚按下按钮,联络器就掉落了,她不禁叫了出来。与此同时,工作室里的屏幕上,只是闪过了续梅惊恐的脸,就没下文了,值夜班的飞文不以为意地说了一声:“大小姐,胡闹什么呀!” 看着滚到其中一个吸血鬼脚边的联络器,续梅的头脑被“逃跑”的念头占据了。于是她也不在乎什么淑女风范了,直接爬上了一辆车,从车头跑到车尾。而三个吸血鬼也紧追不舍,都腾空跃过那辆车,包围了续梅。续梅对其中一个施以拳脚,但那个吸血鬼纹丝不动。倒是续梅,手脚红肿发麻,像打在坚实的墙上那般。而后,另一个吸血鬼扑了上来,直接把他扑倒在地,张开腥臭的大嘴,把长牙往脖颈的大动脉处凑,其他两个也弯下了身子想分一杯羹。 续梅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手抵住了吸血鬼那冰冷而僵硬的脖子,另一手召唤出了雪魔爪,迅速将冰蓝色的长指甲插入他的心脏,接着又将他扔向了另两个吸血鬼。那个吸血鬼一触地就化为了一滩血水,另两个则跌了个踉跄,续梅收起了长指甲趁机逃跑。可是心慌的她,失去了方向感,胡乱地跑出了停车场,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她像没头苍蝇一样,穿过了马路,跑进了一间废弃工厂。等走进了死胡同,她才知道回头看一看,可是回应她的只有黑暗和寂静。 周围的景物成了几十重黑影,那些都是废弃的铁桶、工具和管道,铁锈味扑鼻而来。续梅几乎每走一步都会踢到铁质东西而发出叮当的声音,这在空荡荡的工厂里又添了几层回音。雪精灵是适应黑暗的精灵,所以续梅还是能保持相对镇定,料想一个普通人,别说被凶残的血族追杀,就只一人呆在这种地方也会吓得浑身瘫软而只想以睡觉来混过黑夜。 血族没有在山洞里对我们动手,而是选择了现在,看来他们排好了节目呀。续梅现在还不敢妄下结论,但至少可以确定血族和乔格特星人是有联系的,而且一定有一个幕后主使把那些看似平行的东西用一根线串连起来,就像射击一样,一枪打完又打一枪。血族再怎么说也是精灵九族中的一族,一向遵守规则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完全能控制住对杀人和饮血的欲望,但也不排除有邪念的血族人。像今天这样光明正大地来杀人简直不敢想象。不过,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可是,续梅站了一会会也不见追兵,难道他们另找对象下手了?不可能啊,血族要杀人一定会跟定一个目标,誓不罢休,难道他们在外面等着自己自投罗网?还是…… 续梅突然想到他们最初的目标是赵局长而不是自己,约莫着他们一定去追赵局长了,不禁大喊一声:“糟了!”于是,她立马冲了出去,竟忘了自己要穿马路,险些被飞驰而来的车撞飞。续梅定睛一看,原来是特工队的车。 车上下来明成和飞文,明成指着头发凌乱的续梅问道:“出了什么事啊?” “有吸血鬼啊!”续梅道出了实情。 “啊?想吸你的血?”飞文推开明成,好奇地问道。他就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笑着,还摆出了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续梅急得快哭出来了,连跺三脚,说:“我没开玩笑啊!我已经干掉其中一个了,还有两个估计要去杀赵局长了!” “什……什么?那还了得啊,赶快上车啊!”飞文听到了赵局长三个字方知问题的严重性,边说边拉开了驾驶位上的车门,却被明成揪了出来。明成说:“我来开车――续梅,你知道那两个吸血鬼往哪里跑了?” “我不知道――”续梅钻进了副驾驶位置,说,“不知道赵局长身上有没有带联络器。” “去找就是了!”一旦出了什么事,明成总毫不犹豫地冲在第一个,担当起更多的任务和责任。但每次都会因为操之过急而遗漏什么,这次他油门一踩,方知飞文还没上车。等停下往后看时,既看不到飞文的人影,也听不到飞文的呼喊。无奈,只好倒车,可回到了原点,还是不见飞文。 这时,明成的联络器传来了飞文的消息,说他已经往他们的相反方向去了,意思就是兵分两路。可是续梅又急了,她说:“你以为吸血鬼像人一样一枪就能崩坏一个吗?他们可是打不死的种族?” “你怎么知道的?说得你好像自己也是吸血鬼!”明成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言语中似乎有轻敌的味道。 续梅总不能说自己和血族来自同一个国度,她哽了一会儿说:“我只是看多了恐怖片而已!” “那你该不会产生幻觉了吧?” “作为一个特工队队员,我怎么可能无中生有,故意制造恐慌呢?话说,你们怎么找到我的?”续梅利用车上的设备,呼叫了队长和墨流。 “大小姐啊,要不是我机灵,看出了问题才拉着飞文一起来的。”明成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联络器递过去,说,“这是在停车场捡到的,我想你一定在附近,就开到那边了。” “喂――当心啊――”前方突然冲出一个人,佝偻着背,就在车前立定了。续梅则大叫了出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说时迟那时快,明成虽没去踩煞车,但就在离那人仅几十厘米远的地方转了方向盘,直接把车头调到了旁边的车道,却硬生生地被后面的车撞了,还漂移了一点距离。续梅的联络器也不知掉到哪里了。 特工队的专属车是用特别制作的,受点撞击也是毫发无损,可是后面的车遭殃了――前车灯碎了不说,连牌照都掉下来了。明成摇下车窗,就看见气呼呼的赵局长。 这真是在太岁头上动土。看到自己哥哥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明成不禁在心里狂骂续梅。他刚下车就被续梅拉回了车里,续梅说:“刚才那个挡道的就是吸血鬼,往前面飞去了,快追啊!” “你看错没啊?”明成白了她一眼。 “没有――”续梅大幅度地摇着明成的手臂,带着哭腔说,“要是不想死人就快点追啊!” “等一下――”明成又下了车,问赵局长:“刚刚有没有人追杀你?” “谁敢追杀我?”赵局长被问得一头雾水。 车里的续梅也听到了,赶紧下车,说:“我刚刚明明在停车场看见有三只巨大的蝙蝠在撞你的车!” “蝙蝠撞车?”赵局长抖了抖肩膀,又用饿狼般的眼神盯着续梅露在空气中皮肤,说,“岂不是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我发觉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的呀!”续梅也不在乎赵局长的眼神了,较起了真。可这在赵局长眼中就像无知少女的被人耍后还执迷不悟的表现,可笑,但不乏可爱。 看赵局长的样子也不像是说谎,但是续梅每回忆一次刚才的场景,就更相信自己没看错。一样的车,一样的衣服,一样的背影,不可能再有别人了。续梅低头思考间,又听见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随即就是嘭的一声,赵局长的车往前漂移了,直到再次撞上明成开的车才停下。 在场的三个人同时吓得往一旁跳去,都捂着那颗差点蹦出的心脏。赵局长今晚真是烧高香了――车又被撞了,而且还是特工队的车。车上下来了墨流,对着三车紧紧相接的场景愣了一会,再看到那三人,就完全愣住了。直到续梅问她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墨流才解除了石化状态,说:“接到报案说有吸血鬼!” ------------ 第十五章 你是谁(一) “那――对不住了,赵局长,我们有任务在身,回头再说啊!”墨流鞠了一躬,没来得及看看赵局长的反应就钻入车里,一脚油门而过。车内还坐着飞文,他不忘提醒一声:“现在外面危险,局长还是回基地吧!” “那么――我们也对不住了!”明成也鞠了一躬,把续梅推到车上,卷着隆隆的引擎声远去。 现在已是晚上9点30,马路上的车流明显减少。抬头已不见了月亮,四处熏着昏黄的灯光,那呼啸的晚风化作利刃嚣张地划着窗玻璃,黑色的剪影似猛禽的背脊翻腾而过。两辆汽车一前一后,蜿蜒在马路上,驶向案发地――街心公园。当地警方已经在那里拉起了警戒线,方便特工队执行任务。 “该不会是那个叫德什么的乔鲁特星人来报仇吧!”明成皱着眉头说道。 “是叫德莫,乔格特星人!那次他的飞船不是被我们炸了吗?他还能活?”续梅纠正道,又在掩饰着什么。 “哦,是啊是啊――就算我听到墨流这么说,我还是不敢相信世间有吸血鬼这东西,这不是只存在于电视中吗?那么,你刚刚看到的是什么样的?” “很多东西,非要亲眼所见才会相信。” “可有时候,就连亲眼所见的东西都会是假的!” “你是说我和那个报案人看到的都不是真的?”续梅转头瞪向了明成,眼里的犀利目光已传达了她心底微微的怒意。她天生的孤傲决定了她绝对相信自己而怀疑别人的偏见,又决定了她忍受不了任何人对自己的不信任,她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存在。在她心里也许没有互相信任这个概念,即使她对叶庄兄妹也是有所保留的,所以她达不到她的理想境界――己不信人而人信己。 “你为什么总是纠结别人相不相信你的问题?我没有那个意思!”明成来了气。 “那你什么意思?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大可说出来,别在工作上刁难我!” “大小姐!你到底有完没完啊!我――啊――”正说间,前方突然闪现一只巨型蝙蝠,张牙舞爪地向前挡风玻璃扑来,吓得毫无心理准备的明成猛拉方向盘,又错把油门当刹车,一下撞飞了左边的隔离护栏。如此大的速度和撞击力,使得明成和续梅的两肋几乎要被安全带勒断了。 车子被迫停下,四只轮胎稳妥地压在了扭曲变形的隔离护栏上,蹭去了大块的油漆。略微倾斜的车身内,是惊魂未定的二人。那只蝙蝠,和续梅之前在停车场见到的极为相似,只是体型还要再庞大点,而刚刚她根本看不到它是从哪儿飞来的,可以说它就是凭空出现的,就像幻灯片上浮现出的图片一样。能拥有来无影去无踪的本领的血族一定有力量不小,而停车场出现的三个只是战斗力不足5的渣渣,续梅不想暴露身份才被追得狼狈不堪。 “明成,你看――”续梅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指着车上的屏幕说,“信号没了!” “没,没了?刚才还有啊!”明成瞪圆了双眼,胡乱地敲打着各色的按钮,可都无济于事。 “一定是那只蝙蝠干的!”续梅抓住了明成的手腕,双眼却盯着空荡荡的马路。周围安静得不正常,看不见拉起警戒线的警察,就连路两旁的树木都像画中的静物,哪怕是一片树叶的抖动都没有。那么,为什么自己还听得见大风把窗玻璃震得咯咯响? “那只蝙蝠?好大,有血红的眼睛,尖锐的长牙,锋利的爪子,好不正常啊!”明成开始觉得苗头不对了,迅速拔出了手枪,还说,“后座的包里有枪!” 先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了枪,至少能壮壮胆子,续梅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信号全没了,墨流他们也不知去哪儿了!” “可是,这里,你看――”明成指了指不远处的铁门说道,“那就是街心公园的大门啊,墨流他们应该进去了!” “等等――好像街心公园晚上不开门啊,那墨流说的报案是怎么回事啊?” 突然,外面风止了,窗玻璃也停止了震动。就在这时,一道能穿云裂石的喊声从明成的口中涌出,僵硬的脸上只有恐惧。看着明成瞠目结舌、双手颤抖的样子,续梅估摸着他看到怪物了,大概就在自己身后吧。不知不觉,续梅只觉得浑身血液被抽空,失去了对周围温度的感知力。这条路是自己选,就算跪着也得走完,续梅就这样强迫自己回头,似乎能听到骨骼间摩擦的嘎吱声。 她竟然与一张鬼脸面对面,仅仅隔着一层玻璃。那白得发蓝的鬼脸上,一层层的黑色条纹向上推去,眼眶处只剩两个黑洞,一条血红的舌头一动不动地挂在嘴唇上,一直拖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续梅同样尖叫,恐惧过后便全想着逃生了,催促着这明成快点开车。 明成发动了好几次,才倒了车。可一些咚咚声从车顶传来,这表明车顶上又东西,明成停下了车,可谁也不肯下车查看。明成就想利用离心力来甩下那讨厌的东西,虽然他和王牌驾驶员莫飞文比起来差距甚大,但目前他想不到别的方法了。 于是,明成拼命地转着方向盘,让车子在原地打转,在马路中央画了一个又一个圈。天旋地转间,两人的胃里翻江倒海,似有未消化完的食物要伴着胃酸从喉咙口喷涌而出的感觉,想咽口水也咽不下。几经折腾后,车顶的异物好像没有了,续梅最先恢复过来,看到旁边趴在方向盘上似乎不省人事的明成害怕了,一边摇着一边喊他的名字。可是,阴魂不散的鬼脸浮现在了前挡风玻璃上,这次换成了阴笑的表情,对着盘中餐在笑。续梅已经无力再叫了,猛地拧了明成的手臂一把,终于弄醒了明成。 “啊――”明成再次发动车子,就在车子开动的一瞬间,鬼脸消失了。但由于明成的脚始终踩着油门不放,车子竟往路旁的绿化带冲去。续梅双臂交叉挡住视线,不敢直视,偏偏脑海里满是电影场景中爆炸的画面。接着,她竟有飘飘然的感觉,身子不自觉地做了逆时针转,然后砰砰声贯入耳中,不知自己向哪个方向倾斜的她陷入一片空白。 “你是谁?是谁?谁?谁?谁?” “快出来!出来!来!来!来!” “是谁――”续梅缓缓撑开了双眼,如梦初醒,是刚才那个回声重重的声音拉回了现实,但那个声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眼前的景象――路是竖着的,树是平躺的。续梅才意识到,发生翻车事故了,而明成就被自己压在下面。 “明成?”明成没有丝毫动弹,回应续梅的,只有一滩不断扩大的血迹,还在透明的玻璃上肆意攀爬。 信号依旧没有,而那个带着重重回声的声音又响起了,还是重复那几个字。 ------------ 第十六章 你是谁(二) 一道耀眼的白光从看不见的远处疾驰而来,直奔街心公园,当它刚到达其上空约百米的距离时,竟被突然出现的紫黑的屏障弹回去了。那个半圆形的屏障笼罩了街心公园方圆百米的地方,粗细不匀的黑色线条像无数条曲折的蛇匍匐在上面,还搭着像蛇一样吐信子的嘶嘶声。不断射向夜空的电流似乎是一种警告,但这让一个戴着假面、浮在半空中的男子狠狠地鄙视了一下。 “哼!这还难不倒我!”这样自信无比的话语就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他抬起右手,再一次将掌心的白光射向街心公园。只听啪的一声,屏障破了,紫黑色的碎片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就消失了。原本被它笼罩的街心公园竟然切换成了其他地方。 “你是谁?你在做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浮现出的却不是与之匹配的白发老人,而是一个与假面男子一样年轻的女子。她样貌端庄,冷冷的目光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身上的皮肤除了白还是白,静止不动的她宛若一尊玉雕。 假面男子并没有回答,一低头竟与续梅对视着。续梅看出来了,假面男子是雪精灵,而另外个女子根本就是自己从前认识的吸血鬼。假面男子怔了一下,就化作一团雪花隐去了。而那个吸血鬼也不见了,偌大的空间只有续梅一个清醒的人,续梅显然对周围场景的切换感动不知所措。这样的虚拟场景竟然骗过了自己。她攥紧了拳头,咬着嘴唇,真恨自己无能。 身后传来了“咚咚”的敲击声,然后车门向上打开了,明成从里面爬出来,手拿纱布捂着额头出血的地方,问道:“喂――你这是要干嘛啊?” 续梅隐约觉察到血族的气味了,对明成说:“现在能联系到基地了吧?” “能!” “那你就待在车里别出来,我去追――” “追什么?” “吸血鬼!” “等下――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明成用另一只手撑起身子,意图出来,但明显力不从心。 “不用你管!”续梅用对待陌生人的语气匆匆回了一句,然后跑进了漆黑的小巷,任凭明成再怎么喊也丝毫不动摇。 “真是的!”明成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再无力说下去了。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才20岁的小姑娘一瞬间高大了,把从前咄咄逼人的事儿一笔勾销了,内心有些许感动。现在可谓心有余而力不足,作为一个资格较老的男队员此刻也只好让新手姑娘冲锋陷阵,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吧。 “妈,我马上就到家了。嗯,就这样。”一个学生打扮的女孩挂断了电话,朝续梅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双手插着口袋、低着头走路的男子。这一切似乎很平静很正常。 男子与女孩的距离越来越近,当只差半米的时候,他猛地翻开血盆大口,将又长又尖的虎牙对准女孩的脖子咬去。 续梅反应慢了半拍,不过,幸好在女孩被咬到前向吸血鬼开了枪。那女孩被几乎擦肩而过的子弹吓得包头大叫,又惶恐地从双臂的缝隙中偷看了举着枪的续梅,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本来拥有不死之身的吸血鬼应该对枪伤毫无反应,可是这个吸血鬼却捂着肩上流血的伤口痛苦地叫着,满地打滚间到处涂抹鲜血,如此濒临死亡的哀嚎直叫人根根汗毛竖起。 女孩跑了,吸血鬼也爬起来跑了。吸血鬼似乎有意让续梅跟上,并不是死命地跑,而现在这样潇洒的动作显然不像刚中了枪的,续梅当然也知道,但是不知道它为什么这么做。 穿过巷子后,便见一片小小的绿化地,被柔和的白色路灯照着。而那个吸血鬼就像一只灵巧的松鼠那样钻入了灌木丛,四周的灌木丛随即响起簌簌声,淹没了脚步声和呼吸声,似乎危机四伏。 血族的气味还在附近,但是很杂乱,不能确定具体的方位,更令续梅感到不安的是,吸血鬼似乎不止一个,而且若隐若现。她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妥,回了过来,可是真的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抬头看向天空,依然不见月亮,连半点星光都没有。 血族?难道真要与人类为敌?这件事,似乎与乔格特星没有什么关系,续梅也并不想管,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血族同为精灵这一事实让续梅难以坐视不管,也说不上是为了正义,就算为了精灵吧。 正想间,一个人形的东西不知从哪里飞出,就落在续梅身后。骨骼与水泥地的碰撞声快要敲碎了续梅的心,她回头就见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依稀还分辨出他就是刚刚那个想吸女孩血的吸血鬼。他的肩膀处有一处枪伤,最可怕的是,他的心脏处有一个能塞得下一个拳头的触目惊心的血窟窿。不对,他的心脏被挖走了! 怎么可能?吸血鬼一旦没有了心脏就会化为一滩血水,怎么好会有尸骨保留下来?扑鼻的血腥味让续梅直犯晕,要不是拿手捂住了嘴,她肯定会尖叫出来。尸体旁边还躺着一把被鲜血浸染的匕首,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红得发了黑。看样子,死者的心脏应该是这把匕首挖出来的,续梅还特地捡起它往伤口处比对一下。 难道说这男的不是吸血鬼?但是那对长得超乎寻常的牙齿怎么回事?若他真是人,那自己刚刚的开枪就算是违规使用枪支了。算了,反正刚刚那一枪不是致命的,等警察来处理吧,自己要找的是吸血鬼,而不是变态杀手,因为吸血鬼能放着几千升血不管而白白浪费? “嘿!你在干什么?”续梅被一个洪亮有力的声音震住了,等几个穿着后勤制服的人和警察走进视野才反应过来,丢掉了手中的匕首,就像丢掉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自己人终于来了,战局估计可以扭转了。但是续梅想错了,后勤队完全把自己当空气,个个手里拿着枪且行色匆匆,一副执行搜索任务的样子。而一个大叔样子的警察冲上来就严肃地说道:“我都看到了,你杀了人了!跟报案人说的一样!” “啊?”自己怎么成了杀人凶手了?这不是黑白颠倒吗?不过,续梅并不担心会被制造冤案,因为自己确实没干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可是,续梅想得太简单了。 “你跟我们走一趟吧!”警察拿出了手铐。一道道明晃晃的白光直刺续梅的肉眼,续梅终于从震惊转为了愤怒。她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手铐,说:“凭什么抓我啊!我刚才在执行特工队的任务啊!” “你杀了人还理直气壮?别拿特工队当挡箭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行了,回去再说吧。”说着,那警察就去抓续梅的手,结果被续梅狠狠地甩开。还没等续梅开口,警察又说:“你拒捕吗?” “谁看见我杀人了?捕你个大头鬼啊!”真不是续梅想失了淑女风范而放出不雅词汇,只是莫名背了黑锅的她除了愤怒还是愤怒,一方面是对幕后黑手的,另一个方面就是对不明事理的警察的。 秦队长的及时出现制止了即将大打出手的两人,他把续梅挡在身后,很有礼貌地敬了一个礼,说:“这件事由基地全权负责,毕竟是在特工队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基地方面会把黄续梅队员关押起来的,我们也会配合警方来调查此事的。” “报告秦队长!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现!”后勤队的人前来报告情况。 ------------ 第十七章 假面的诱惑(一) 在宜和的床边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小鹂,看到抽屉里的一只刻着“九雪”二字的手镯终于不再发出异样的红光后,紧张和担心瞬间烟消云散。她累了,一头倒在床上,抚摸着自己手腕上刻有“葛”字的银镯子,眨巴着水灵的大眼睛,欣慰地看着对面镜子上倒映的脸。过了一会儿,她又爬起来,安心地合上抽屉,因为她知道,宜和和哥哥都没有危险。 两只镯子都一样光滑如镜,手感沁凉,朴素又不失高贵之气。如果没有那只镯子,也许她和哥哥都不会留在宜和身边。那次相遇之后,他们都各自把镯子藏好,把它们当秘密一样,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手中的镯子会引来不必要的纷争。 表面的危险虽没了,但之后,谁能来扭转?谁能来把宜和拉出黑水? 将近晚上10点,一群人依然争论不休。 “可是,秦队长,这次事件根本没涉及超自然。对于公安局来说,命案必破!”警察的态度非常明确,眼神之坚定,好像有十足把握似的。 “你们的意思我能懂。但这件事情至始至终,矛头都指向基地。首先,有人报假警;其次,我的人在去案犯地街心公园的路上,莫名失去信号;最后,两队人全部不在街心公园附近,一队人在这里,另一队竟然出了黄腾市,我敢说这绝对不可能是他们开错路造成的,因为车上有导航仪。所以,如果现在这件事不让基地全权负责的话,背后的原因很可能查不准,甚至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牵连。”此时的秦队长一改往日凡事都可商量退步的态度,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了黄续梅,更为了挽回基地的颜面。一个连自己队友都保护不了的队长,谈何领导力和公信力? 警方对于这件事并不是一无所知,但出于职责考虑,他们还是说要与基地配合调查,因为第三方的介入更能让案件公正清晰。 什么?假警?失去信号?跑错地方?一连串的现象能说没有联系吗?摆明了被算计了!自己入基地才没几天,就被一个又一个陷阱咬得浑身是伤,真可谓“一入基地深似海”。现在可好了,自己背上黑锅了,而且听队长的口气,队长好像认定自己就是个罪人,奇耻大辱怎能忍?续梅越握越紧的拳头里,渗出了血丝,眼前的每一个人都不相信自己,都可恶至极。 “好了,回去吧!”秦队长就像劝自己孩子回家一样,好声好气。 但是心里只剩下恨的续梅,根本没顾及到上司的身份和感受,她横起了双眉,厌恶得瞪了秦队长一眼,说:“凭你那么多年的工作经验,识不破这一连串的圈套吗?你认为我真的杀了人吗?行啊,把我关押起来好了,我也指望你能为我做多少,到时候你会和我撇清关系而独善其身的。人都是自私的!”泪水在眼眸里聚集,酸涩在心中泛滥。 “我绝对信任我的队友,但真相都要经过调查……”队长不敢直视那双又怒又恼的眼睛。 “调查?”续梅冷笑了一下,说,“亲眼所见都未必是真的!你问再多,我的回答还是‘我没有错杀无辜’,其他我不愿多说!” 秦队长惭愧地低下了头,他知道,关押续梅是不可避免的,这必定会伤了她的心。同时,他也看到了续梅是一个多么坚持自我原则的人。 “现在装得很可怜,怎么,想求我快点承认犯罪事实,你也好摆脱麻烦。我在你眼里,不过是——”刹那间,续梅止住了话语,只觉得胸腔内袭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反应在她痛苦扭曲的表情上,渐渐地弯下了腰。 “续梅?你怎么了?”秦队长着急了。他的手刚触及续梅的肩膀,续梅就松开了火辣辣的喉咙,一口鲜血喷出,混合着泪水。接着,续梅的身体就软绵绵地滑下去了,只觉得躺进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视野模糊直到一片漆黑,耳边尽是队长喊自己名字的声音。 每个人在惴惴不安中熬过了一夜。第二天的黎明似乎没有往常来得晚,地平线上射出的万丈曙光也好似有黑色斑点,浑浊如被污染的河水一般。 续梅大概是急火攻心而吐血,经医生简单处理后没什么大碍,但还是歇在病房里,门外有后勤队的警卫把守。那一夜,她又梦见了幸福的一家人,又梦见那个无助的小女孩在漫漫黑暗里哭闹。梦中,那男子的声音,越听越熟悉,越觉得像某个人。 病房里,只剩下白色,死气沉沉的白色。低头却见自己的手腕被铐在病床上,于是续梅又躺下去,继续睡觉。手铐这种东西,冰冷无感情,只是执行主人的任务罢了。真相大白,手铐才会卸下,这一切已不是自己所能掌握的。 唯一的希望就落在叶庄兄妹身上。但是自己也不好意思开口,毕竟自己的事不能一次次地劳烦别人。叶庄兄妹能留下来陪自己,已经让她觉得很对不住了。 忙活了一整夜的队长也没有什么心思待在基地里了,顶着两只乌青的眼袋出来走走,也该呼吸点新鲜空气清理一下大脑。 在基地附近走路的不止秦队长一个。 “秦默?怎么一个人出来散步啊?”顾局长叫住了秦队长。她的脸,虽然挂着笑容,但又有几重担忧,显得不自然,内心有千言万语想说却说不出来。 秦队长很有礼貌地笑了笑,说:“顾局长,我哪有心情散步啊?” “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私下里还叫我局长岂不生分?” “哦,是啊,俍芸。可有时候真的很难分清工作和生活。” “和你一样,我也在担心续梅的事。” 朝阳下,初生的阳光映衬着两个心事重重的身影,风儿不敢乱吹,鸟儿也不敢调皮。一片肃穆下,穿过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让大地也去思考那个繁琐的问题。 “你很坚定地相信她是无辜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上次坠机事故后,我感觉她和以前不一样了。是……她的眼神变了吧,总让我毫无理由地信任她,而且我还感受到了莫名的温暖,就像……”秦默撇开了头,望着远处烧红的朝阳,沉沉地说了两个字,“冬缘……” “冬缘不是早就……”俍芸欲言又止。她是唯一一个知道秦默这个秘密的外人,而那件事是秦默心里永远的痛,如今看见好朋友又伤感往事,真是不忍。 秦默似乎很淡然,他看着俍芸忧郁的表情反倒安慰起她来:“没事的,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她一定在某个地方快乐的生活。那9年,我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如今也只能对着空空地为她祈福。她命好,或许会碰上好人家收养她。” “好了,不说那事了,说说续梅吧。”俍芸松了一口气。 “很多人去的时候都看见她手里拿着沾满血迹的匕首,而且刀剑向下,还有证人看见她开枪,这些都是铁证。纵使她一万遍不承认,找不到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也是无用的!” “问题就在这里,她被敌人套进陷阱了。上次是飞文,这次是她,看来敌人要各个击破。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成为他们下一个目标。” 秦默愕然。 ------------ 第十八章 假面的诱惑(二) 20年没有什么大作为的特工队竟一夜成名,各路记者不远千里赶来采访,把门槛踏了千万遍。特工队立刻被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成为头版头条,处处被问责。基地高层人物,不管是局长级还是部级的,都是焦头烂额,疲于应付。而这些高层,通通向特工队施压,此时的特工队犹如随时都会爆炸的高压球体。 工作室里没有后勤人员。无论墨流和飞文说得有多起劲,明成只是一人坐着抱头,那根根竖立而刚劲的头发因沾了汗水而闪闪亮亮,尤为耀眼。他就那样没有任何动作,像是个犯了错害怕被罚的孩子。头上绑着纱布的他硬要来上班,只为了能听到关于续梅的一点消息。 “现在基地拒绝采访,甚至拒绝发言,这样子持续不了多久的。要知道,上次被报道的落梅山爆炸事件都没有得到解释。”墨流一边踱步一边说道。飞文有点烦躁了,说:“云姐,你这样踱来踱去,弄得我犯晕啊!” “那你说点有实质意义的话呢。”墨流停下了脚步,瞪着飞文,显然生气了。飞文忙笑了,讨好地说:“碰到这么棘手的事是很烦,不如大家多出点子,一起讨论讨论嘛!” 大家都急,可就是无可奈何。 门吱的一声开了,秦队长走进来,一脸阴沉,低着头回到座位上,自顾自地翻起资料,完全把队员们当空气。队员们都为队长的反应感到惊讶无比。 秦队长感受到了目光聚焦而来的压力,刚抬起头,就被明成抢去了说话的机会。明成说:“队长,我们这样干耗下去肯定不是办法!” “为了公平公正,我们特工队不能参与调查。我……”秦队长沉下了头,只一夜,眼角眉梢的皱纹就加了一圈,仿佛老了几岁。本来炯炯有神的眼睛也应黑眼袋而淡去了光泽,浑浊而深不见底。 “可是――”明成突然站了起来,充满疑惑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忧伤了,说,“如果我当时没受伤,就不会让续梅一个人去冒险,也不会发生这种事的……”他满怀恨意地捶了一下桌子,又摊在了座位上。他的举动让旁人有些吃惊,一直是冤家死对头,明成为续梅如此担心岂不反常?好像与之前坚持认为续梅打晕他的不是同一人。 秦队长转了两下眼珠,稍显有神,微微一笑。他放下了报纸,感觉像放下了个负担,说:“赵局长要亲自去询问续梅,就在刚刚。” “赵局长?”三名队员异口同声,皆睁圆了眼睛。 赵局长确实去了续梅的病房,至于他的这次询问会起多大作用,不得而知。总之,他是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态去的。 “嗦啦”一声,手铐被打开了。原本装睡的续梅立马“醒”了,不屑地撇了赵局长一眼,好像对他的打扰很生气。赵局长依旧笑容满面,说:“这可不是你一人的事,不光特工队被抹黑,整个基地都不会安生。这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呵,怎么敢劳烦局长您的大驾来审问一个犯人?”续梅坐到了床沿,故意扭了几下躯干,作妩媚之态,凑近了轻声说道,“你就不怕我一刀捅死你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赵局长高傲地把鼻孔朝向了天花板。 续梅冷笑了一下,站了起来,说:“怕也好,不怕也好,该来的总会来的。事情做多了,也就不会怕败落了。”这半句话说给赵局长,半句话说给自己,对于心灰意冷的续梅来说,她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快失败,也许是宿命吧。但是,没有丝毫失落和悲伤的感情流露在她的脸上,她都把负面感情藏于心底,似乎掩盖了所有软弱的表现,但这样最终会骗了自己。 赵局长摊了一下手,轻飘飘地说:“你好像也不怕?不,你怕,你一定怕自己含冤入狱,永世不得翻身,你当然怕!你想,有人报警说你开枪射击平民,又有很多警察亲眼看见你手握凶器对准尸体,人证物证俱在,死罪难逃。” “那你想说明什么?” “事实就是这样,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都是那样。但我绝不会认为你杀人,顾局长也不会,你的队友也不会。我真是怜惜你才20岁,有着大好的前程,我这个做局长的不能坐视不管啊。” “局长若肯开金口,必能见效,不知领导有何妙方?”续梅清楚赵局长不会安好心,就算语言上不尊重他,也不能就此和他翻脸,翻脸只会给自己的“罪行”加砝码。很多事不是不会做,而是不能做。 见续梅有诚心,赵局长眉开眼笑,又放肆地打量起她,险些流出口水,占有欲更加强烈了。他开门见山,说:“公安局局长与我交情不浅,如果我出马,这事一定摆得平。只要你愿意陪我几个晚上。” “你说什么?”续梅并没有太过惊讶。看来他想要的东西,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你逃,他追。本来不想节外生枝的续梅,大脑给了她“抹杀令”的信号。她突然有了主意,冷不丁地抓住了赵局长的手腕,可怜巴巴地求说:“你若能帮得了我,我一定会做牛做马地来报答你,但您别让我这么做,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哼!钱?你有钱吗?你是孤儿,刚工作没几天,你给得起十几万的好处费吗?不就是牺牲一下皮肉嘛,很简单的,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赵局长趁机拿捏住续梅的手,来回地摸揉来解一时之馋。 绝对不会说出去?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也只有己不为,才能人不知。就算续梅可以用法术蒙混过关,但皮肉交易的事实就成立了,保不定赵局长落马就把自己供出来了。到时候满城风雨,不是自己能招架得住的。所以,要扳倒他就趁早。续梅这样想着,加大了手里的力度,生怕他会逃脱,说:“对,我给不起钱!但你就不怕我揭你的底吗?不怕自己深陷囹圄吗?” 赵局长的耐心很快没了,抬高了分贝说道:“你竟然敢威胁我?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过是只蝼蚁,我要怎么玩你都不为过。你胡闹的话,我可以让他们尽早结案,让你快点下黄泉!” “那我也会拉你当垫背的!”续梅冷笑着,眯起了丹凤眼,等待山洪爆发的那一刻。 “你放手!”赵局长命令道,但是续梅以沉默回应。就在双方长达十分钟都没有发生肢体冲突的情况下,赵局长运足了气,狠狠地推开了续梅。而续梅也配合那动作,顺势撞上柜子一角,胸口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随着一声惨叫,一股鲜红的血液如泉水涌出,就像一文不值的废水那样不值得保护。 “为什么?你――”续梅的右臂再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了,双眼一闭就倒下了。这一幕太过突然,吓得赵局长只站在原地哆嗦不停,往日凛凛的威风瞬间抖光,他胆小得不敢去上前查看。要知道,这里是有监控的,堂堂一个局长伤害嫌犯,不,拷打嫌犯,传出去准会给仕途带来不利影响。 因为病房隔音效果很好,门口的警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倒是监控室的后勤人员第一时间通知了特工队,队长才带了队员火速赶来。 “续梅――”明成鲁莽地撞开赵局长,直奔续梅身边,将其抱到病床上。而不倒翁似的赵局长被队长搀扶住了,他却赶忙推开秦队长,像撞着鬼似的。 “续梅!你千万别有事啊!已经有证明你清白的证据了!”墨流也扑到床边,拉着续梅的手呜咽道。 “证据?什么证据?”赵局长停止了颤抖。 ------------ 第十九章 二人夜话 一有关于特工队的风吹草动,夏一苇总是立即绷紧神经,不管手头有什么活,都会搁一旁,先弄明白是否和黄续梅有关。如果不是,则长舒一口气;如果是,他一定要打听到底,尽自己所能帮助续梅,因为她受的每一点委屈都会让自己发疯。 夏一苇刚刚从续梅上次受伤的事件中恢复过来,又听闻这次蒙冤的事,整个人顿时变得昏昏沉沉,茶饭不思,手脚瘫软冰凉。他竟主动要求加班,为的是留下来注意特工队的动静。他纠结了半天,还是拉不下脸来替续梅说情,一方面自己人微言轻,另一方面此事确实与己无关。好在,证明续梅清白的证据找到了,他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下来了,不再瞎着急了。 一个人走在洒满星空的草坪上,一遍遍地想着白天的事,想着同事们担忧的表情、真诚的劝道、四处奔走的身影,续梅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对他们的歉意油然而生。 他们愿意相信她,正如秦队长所说:“我们若识不破敌人的诡计,有什么资格为特工队队员?如果队友间不能相互信任,有什么资格并肩作战?敌人的小小的挑拨离间岂不很容易拆散队伍?” 他们愿意关心她、帮助她,正如墨流所说:“大家有缘共事,低头不见抬头见,何苦为难别人?”明成也说:“虽然我和你当了那么多天的冤家,但我相信我们今后的关系能改善。因为从你奔向那个险恶的小巷开始,我就对你另眼相看了。” 缘分?队友?信任?这就是友谊的味道吗?这就是朋友的情分吗?朋友,或许从现在起,续梅要好好审视这个名词了,这个她未曾拥有、就算拥有也马上失去的人群。世间所有有思想的生命都渴望一个情字,亲情、友情、爱情,汇编成五彩斑斓的书本,流传在街头巷尾,回荡在每个人的心里。 “墨流姐姐——”续梅扑倒在墨流的怀里,抽泣起来。墨流无奈地按着她起伏不定的肩膀,说不出半个字。旁边的秦队长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说道:“算了,续梅。这些话,就我和队长听见就可以了。你的一面之词根本不可能有说服力,就像你被冤枉也要有那段录像这样的铁证来洗脱罪名。他是局长,你只是区区一名队员,连他向你道歉这样的事你都不能想,因为他是上司。不过,你大可放心了,这么一来,他不会再对你要求什么了。” “上司?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这不公平!”续梅仰望夜空,喃喃自语,深邃的眼眸似乎能透过大气层看到广袤的宇宙。她停下了脚步,想找一块地方好好地想一想。突然感觉有只手落在了自己的肩上,神经随即将刺骨的寒冷和若有若无的杀气传入心脏,直叫她打了个寒颤。经历过两次惊心动魄的生死战的续梅,神经愈发敏感。只一个轻微的触碰都让她起了警觉,二话不说拔出了枪,枪口直指身后的人。 “啊?怎么是你?”一看来人正是叶庄,续梅惊讶地差点没握住枪。叶庄倒是一脸轻松,玩笑似地拿过续梅的枪,又是看又是掂量,最后丢给了续梅,说:“没想到特工队的人也用普通的手枪?没有特别研制的激光枪之类的高科技武器吗?” “你以为激光器能从地里种出来?说得倒轻松,依我看,近20年,人类都不会研制出这种武器。”续梅垂下了眼皮,面部表情略显不自在。对于叶庄的不请自来,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听说你出事了,我就赶来看看。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没事啊。”接近续梅的那一刹那,叶庄就知道续梅的伤几乎好了,也就一直放心地笑着,在黑夜中绽放温情体贴的柔光,赛过头顶的月光。续梅正眼不看叶庄,只机械地动了两下依旧苍白的嘴唇,说道:“你就不怕被基地的人看到吗?” “放心!”叶庄形式上察看了下周围的情况,说,“他们不会看到的。” “算了,不和耍嘴皮子了!”续梅想到了昨天和叶庄拌嘴的事,顿觉不好意思,就背过了身,又望起了夜空,去研究那无言的书卷。 叶庄看不到续梅的表情了,赶忙走到她面前,说:“怎么?还记着昨天的事?我都忘记了?你没忘记?” 续梅本想让那事快点过去,但真的旧事重提就尴尬到不知所措了。叶庄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主动道歉:“对不起啊,宜和。那天是我挑起的,都是我太小心眼了,都是我的错。看在你我相识4年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吧。我保证今后一定会冷静冷静再冷静——” “停——”这样啰嗦的道歉可不配叶庄一贯的作风,着实让续梅厌烦了,本来好好的心情起了波澜。她打了个停止的手势,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何必再提?是不是还想让我生气?” 看着续梅不知不觉撅起的嘴,叶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背过身去捧腹大笑,倒弄得续梅一头雾水。续梅扳过他的肩膀,质问道:“有什么好笑的?笑这么大声想把人引过来吗?” “不不不,对了,该小声点,我们可是秘密会见啊。”虽然叶庄不笑了,但那装出来的严肃的表情总让人觉得不正经。算了,反正也没什么正经的事,续梅也就原谅他了。 冰蓝色的光像清水般从头浇灌脚,把宜和洗回了原来的样子。两人就对坐在草地上,双腿拱起,互相望了一会,续梅先开口说:“有两件事我不明白。” 叶庄转了两下眼珠,转而看向了草坪,点了点头示意续梅说下去。 “第一,昨天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和其他三个队友通通落入吸血鬼制造的幻境了,这也就罢了,算他们高明。要命的是,我认识那个吸血鬼!”续梅的身子不由地向前倾,加重了“认识”两个字。叶庄脱口而出“什么”二字,眼睛一下子瞪成了一个标准的圆,身子同样向前倾去,和宜和的脸几乎要贴到一起了。 仅仅几厘米之差,两双各藏无限秘密的眼睛对视了几秒钟,接收到了对方心跳的波动。第一次觉得对方的眼睛那样美,一个像春水般灵动、惹人怜,另一个像黑夜里的火炬希望无限、安全感十足。 虽然挺享受的,但总不能一直盯着。宜和首先收回目光,忸怩了一会,才说:“是我以前在乔格特星上训练时的师姐,没有名字,教官给了她一个外号叫‘夜魔娜’。” “果然!”叶庄好像事先料到一样,平静之余,郑重地说了两个字。 “果然什么?你猜到什么了?” “看来乔格特星人是想利用那些受训练的人来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 “也就是说,他们是工具?” “是的,现在也只有这么想才想得通。德莫死了,他父亲第一个不会放过你们基地,而且你说过,依他们的性格,用过的伎俩就不会再用了。那么这次,他们用的伎俩就是欺骗你们的眼睛。你仔细想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到底哪些是假哪些是真?” “昨晚——”续梅的大脑开启了回忆模式,全然不管周围的一切了。那低垂的脑袋,紧缩的双眉,蠕动的嘴唇,无不表现那段回忆的痛。她简要把那时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叶庄也恨自己未能早点帮她解决困难,认为自己承担地太少而罪过。他对宜和的感情早就超出了一般朋友的定义,就算在雪原宫没有解散前,他和宜和的关系也绝非局限于简单的上下级。应该还有一种爱慕之情,或许四年前就种下了两人的不解之缘。 共同经历过生死劫难的人,不仅让自己重新审视了生命的位置,还会留下一段难以忘怀的往事。生和死都在转瞬之间,4年前,要不是叶庄死死不放手,宜和说不定就葬身魔龙的腹中了。不,以后说什么都不会让宜和远离自己的视线范围了。 “赵局长坚定地认为自己没看见吸血鬼化身的蝙蝠。那么,只有这样了:一开始肯定有蝙蝠引我去停车场,而停车场看到的都是假的。后来有人报假警,把我们引到假的街心公园。再后来,那个要吸一个过路女孩的血的吸血鬼是假的,其实他是人,害我误开了一枪。之后看到的,都是真的了。”宜和一边掰着手指,一边说道,做着精确的计算。 而叶庄呢,除了点头还是点头,沉默还是沉默。如此淡定的表现不得不让宜和觉得他无所不知,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自己拼死拼活在敌人的包围圈里左冲右突,一骗二冤,什么倒霉事都找上门,叶庄倒好,美滋滋地窝在家里,只掐指一算就懂了。接下来,他岂不是要指点江山? 另外一件令宜和百思不得其解的事跳入脑海,她激动地打了个响指,说:“那天半路还杀出个不怕麻烦的雪精灵——一个戴着假面的黑衣人,应该是男的。竟然打破的幻境,还和夜魔娜对视了很久才消失。我甚至怀疑他是唯一的目击者,而且还把真想录制下来,做成光盘丢在基地大门口。” “啊?有这种事?”叶庄突然直起了身子。宜和愣了一下,也站了起来,问:“你也觉得奇怪啊?” “谁会觉得不奇怪?”叶庄耸了耸肩,又返回到了淡定模式,说,“那光盘是不是他弄的就不得而知了,最好还是提高警惕,别太轻易相信了!” ------------ 第二十章 基地深似海 “嗯,是。”宜和用心地点了点头。 叶庄不自觉地拿手碰了碰鼻子,眼神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紧张。接着,他很干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说:“上次你拜托小鹂查的事都记在这上面了。” 宜和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叶庄还解释道:“你一定很惊讶吧,秦默和秦瀚海居然是父子!” “哦,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两人长得如此像了。”这在宜和的意料之内,可她看到下面两行字时,不禁问道,“秦默39岁,秦瀚海23岁,天哪!秦默17岁就有儿子了?” “这就是这对父子另类之处。秦默未婚就有子,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家教。他的妻子叫何苑,和秦默一样大。当初何苑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两人打算相守一生的,可是双方家庭都接受不了未婚先孕的事实,为此爆发了不小的战争。两人为了爱情就私奔了,结婚的时候连一个亲戚朋友的祝福都没有。想想也觉得可怜啊,真的不敢想象两个脱离家庭的孩子该怎样养活自己和他们的孩子。” 听着听着,宜和就没心情看下去了,变得忧郁起来,内心多少划过怜悯之情。过了一会儿,她吐了一口气说:“没想到,表面上沉稳又乐观的队长背后,竟有这么戏剧性的故事。现在,他是队长,他儿子是记者,家里的日子应该好过了吧。” 但是,叶庄的表情变得凝重了,遗憾地摇摇头说:“非也。秦瀚海两岁的时候,秦默捡来了一个女婴,在一家人拮据的情况下还是收留了她,取名秦冬缘。好景不长,9年后,何苑查出了白血病,秦冬缘又失踪了。绝望之中,何苑自杀了,好好一个家就这么败了。” “啊?那秦默有没有找回秦冬缘?”宜和一下子震住了,把丹凤眼瞪得圆圆的,心跳在那时似乎停了一拍。叶庄马上接住话:“至今没有消息。我当时听说这个也是和你一样的反应。他们父子关系从此不好了,秦瀚海一直怪父亲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还说是他赚不到钱才让母亲看不起病而逼上绝路。不过,秦瀚海倒有出息,考上了一流的大学,还当了记者,而且业绩斐然。” “记者?”宜和重复了那两个字,开始思索起来,双眉也纠结到一起。叶庄不解地问道:“你想到了什么吗?” “秦瀚海好像对基地的事很感兴趣。” “是啊,想必上次他报道落梅山的爆炸事件也是严宇透露给他的。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你不是说那次行动很机密嘛,一个还没有入队的学员怎么可能知道?” “知道那件事的人,除了特工队的就只有领导了,我看没有一个人可能把消息透露给严宇的。就算有人存心要透露,也没有必要去找中间人代理一下。” “所以说啊,肯定有料!”叶庄为表强调,还着重晃了晃食指,接着又爆了一个惊天大料,“你们的局长――赵明志,和赵明成是亲兄弟!” “啊?真是?”宜和真是不敢恭维基地的水深程度啊,同时她也做好了接受更多不为人知的内幕的准备。亲眼所见未必是真,风平浪静的基地背后,天知道有多大秘密呢。 “既然赵氏兄弟不肯公开他们的关系,自己就不能戳穿,否则后果很严重。”叶庄不忘关照两声。 但宜和不耐烦地回了一句“这我知道”,因叶庄把自己当小孩子一样关照而生气。这些道理岂会不懂?叶庄分明是看低了自己的智商。 叶庄见宜和如此反应也估摸出几分了,再一次“佩服”宜和的大小姐脾气,不由得担心起来:高高在上、傲视一切的态度很难与人相处,尤其难以立足人世。当然,要改变也得慢慢来,现在叶庄不会当面指出,因为那相当于找死。他用笑容来表现出无辜又无知的样子,说:“严宇和秦瀚海的关系很微妙,得多加注意,千万别让他们发现你的身份。还有你的上司,如果他还对你怎样就扳倒他,对付贪官用两把刷子也就够了。” “该死的赵明志!”宜和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去抽筋拔骨,说,“为什么不马上赶他下台?留着他岂非让他横生枝节?” “停!”叶庄急忙打了停止的手势,说,“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前的事情因为你闹了一下就算两清了,赵明志可能不再有什么动作了,这样最好。而你执意扳倒他,惊动了他岂非遭到很严厉的打击报复?所以啊,你可别意气用事。” 叶庄说得也不无道理,可是再怎么样,宜和心里那口气就是咽不下去,她说:“两清了吗?那么,公道在哪里?他做了禽兽不如的事,还要我放过他吗?” “公道?公道在每个人的手中,用得恰到就是公道,不恰当就算是你自己理直也没理了。凡事忍让退步不会错的,不放弃反抗的意志就可以了。他不来犯就相安无事,来犯就有报应!”叶庄加重了最后几个字,激动之余还举起了握紧的拳头,宣告了他满满的信念。 宜和看到叶庄这个孩子气的动作笑了,也接受了他的那套理论,说:“好吧,那就静观其变吧。你和小鹂会一直站在我身边支持我吗?”有朋友的感觉真好,无父无母的她也就只有朋友可以依靠了。 叶庄也笑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为了给宜和安全感,他信誓旦旦地说道:“当然会!我们兄妹永远不会离开你!因为和你一样,有未了的心愿。” “未了的心愿?你们有什么心愿啊?” “嘘――”叶庄打了个安静的手势,凑近宜和神秘兮兮地说,“这是我和小鹂的秘密,到时候会告诉你的。” “是吗?”宜和双手交叉抱胸,露出了霸道的坏笑,好像在说:不告诉我我就揍你。叶庄的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心想麻烦来了。宜和看出了叶庄的紧张,追上一步,说:“到底是什么心愿啊?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 “好了,每个人都会有秘密,说穿了就不好了。放心,不会有事的。”叶庄正努力打消宜和的顾虑,也后悔自己多嘴了。不知为何,面对宜和,会不由自主地掏心掏肺地说话,全然把宜和当自己信任的人了。 见叶庄如是说,宜和也不当刁蛮小姐了,不再追问,但为免有些失望。叶庄也松了口气,由衷感叹面前的女孩不好惹。 最后,叶庄还说了一些关于血族的事:没有长期居住在落梅山的痕迹,但是调查了他们可能的藏身地点,是一家离基地不远的名叫温柔的酒吧。 时间就在两人轻松又丰富的交流中过去了半个小时,夜空中有更多的星星出来活动,白蒙蒙的一片,照得草坪犹如一块硕大的剔透的翡翠。宜和偷跑出来这么久真该回去了,和叶庄挥手道别后,就注视着那团翻滚的雪花直至消失,才心满意足地回去。 叶庄能查到血族的可能藏身的地方,特工队也能查到。 ------------ 第二十一章 憨厚的酒吧老板 特工队为什么会查到温柔酒吧里,其实很简单,因为从上星期开始,陆陆续续有顾客从里面走出后倒地不醒,竟然都是不明原因的失血导致的。奇怪的是,他们身上都没有咬痕。如果是被吸血鬼吸过血,照理应有咬痕,而且被咬者也会变成吸血鬼,但是这些常理都被那些顾客的亲身经历否定了。这次,队长亲自出马,带领全体队员,请来酒吧的夏老板来询问情况。 他们在温柔酒吧附近的一间小酒店定了一个包厢,一来能让谈话内容不被外人听到,二来能制造轻松的环境,让酒吧老板能回想起更多的细节。 时针与分针重合,华丽丽地指向天花板,特工队的五人不约而同地喊饿,可主角还是没有现身。其实刚进酒店的时候,看到的一幕令续梅大跌眼镜: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叶庄和叶幸鹂对坐着,悠闲地吃饭。叶庄特意朝续梅笑了笑,小鹂也对她挤眉弄眼,然后各自低头夹菜,好像两人存心来吃饭又恰巧遇到续梅而已。如此轻松的表情,与特工队成员的阴郁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续梅实在想不通叶庄兄妹过来干吗,后悔向叶庄“汇报”了工作,心中默默祈祷别出什么岔子。旁边的墨流轻轻推了她一下,温柔地笑道:“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哦――我在想这店里有什么好吃的。”续梅如此开玩笑地说道,惹得其他人都笑了。秦队长笑得最不明显确是最长久的,还比其他人多了微微摇头的动作,那深情款款的眼神似乎是在表达对自己孩子的喜爱。 续梅狐疑地看着队长表情,又踌躇地收回目光。从看到队长的第一眼起,除了觉得非常眼熟之外,续梅就没见过队长的脸上有半点忧伤流露,根本不像发生过重大家庭变故的人。渐渐地,续梅想多提防队长这个人,因为深不可测必定老奸巨猾。 大概过了四五分钟,在明成百无聊赖的手弹桌子的声音中,迎来了酒吧老板。来人是四十上下、中等身材的男人,双下巴,略微发福。他行色匆匆地推开门后,一屁股做到了空着的位置上,如释重负,对队长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秦队长。刚刚居然遇上堵车了,就晚了半个小时,让各位久等了啊。呵呵……”特工队诸位也报之以微笑,忙说“没关系”。 来人就坐做在续梅的旁边,续梅立马感觉到了他身上的血族气息。但夏老板不是血族,只是沾了血族的气息而已。从他身上传来的热量可知,夏老板是个精力旺盛、非常健康的人。 “夏老板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配合我们的调查,我首先表示感谢。”秦队长熟练地说着客套话,顺便递过去一杯茶。夏老板好似受了惊吓,赶忙从座位上弹起,猫着腰,双手接过茶杯,连说“谢谢”。他推开了飞文递来的香烟,说:“不不不,我可不抽烟,快收起来吧。还有啊,各位别见外,叫我老夏就行了。” “哦,那老夏啊,我们先点菜吧,想必你也饿了吧。”秦队长说着递过去了一份菜单。老夏顺势把菜单推给了续梅,蠕动着下巴说:“你们来点吧,这里我常来,菜都不错的。” “还是你来点吧,您是常客,点些你认为不错的菜吧。”续梅笑着把菜单推了过去。老夏翻开菜单,不说话,只是笑着,加深了脸上的细纹。 老夏全然一派生意人的作风,和气为上,说话得体,以满满的笑容和极尽客气的语言赢得他人的信赖和亲近,给人憨厚和善的印象。与人友善是人之常情,但续梅觉得眼前这个老夏太过客气而近乎谄媚,似乎生怕别人发现什么事。看来他真的和血族有什么联系,得小心了。续梅的表情瞬间僵化了,木木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冷眼里不放过老夏的任何一个细微举动。 “温柔酒吧呢,我已经开了十几年了,生意一般。主要它坐落在较偏远的地方,平时来的客人基本是附近单位的员工,也都是常客了,我和好多人都很熟。”老夏不时露出骄傲的姿态,他换了个坐姿,说,“这十几年里,一直很太平,就算是小矛盾也少有发生。我其实并不知道他们出了店门后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在意过,没想到,竟然被你们注意到了。”老夏双手一摊,显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那么,您能不能回忆一下,这些人都有什么共同点?”秦队长特意递过去一份资料,上面有受害者的资料以及简单的介绍。所有人都皱紧了眉头,双目一刻也不离开老夏的脸,都焦急等待他的回音。 老夏认真地翻了起来,时而叹气,时而抚摸下巴,时而望望天花板,没过多久,汗水就沿着鬓角淌下。老夏很为难地说道:“哎哟,各位啊,我实在是想不出他们有什么共同点。如果非要我说,我也只好说,他们的身体都很壮实。” “很壮实?酒量好吗?”明成马上问道。 “有的酒量好,有的不好,身体好和酒量好没有太大关系的。”老夏笑着解释道。明成也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身体好?确实,吸血鬼喜欢身体好的人,因为这样的血液好喝有营养,且不论男女、身高、胖瘦。整个饭局中,老夏提供的有点价值的线索,也就是那句“他们的身体都很壮实”,倒是费了不少口舌。没想到,老夏还特意准备了一份员工资料,最近新来的员工他都打了钩,还说,如果特工队有需要来酒吧调查,他会积极配合的。 续梅始终不敢多说话,因为自己知道吸血鬼的事儿太多了,生怕说漏嘴。但是老夏十分热情,又很有精力,总是催促续梅夹菜吃,还不断介绍这菜的做法或者那菜的由来,更要命的是还问及特工队的工作辛不辛苦等诸如此类毛毛雨似的问题。续梅都敷衍了事,疲于应付。适应独来独往的她,不喜这种觥筹交错的社交场面。 ------------ 第二十二章 这叫婚外情? 一边是聊得正起劲的明成和飞文,另一边是话语不多但时不时互相看两眼的秦默和墨流,续梅选择站在沉默的阵营里,无论老夏说什么,续梅都浅浅一笑。 饭局持续了半个小时,老夏独自夹着公文包出去了,特工队还留在包厢里,商讨一些事宜。明成首先发言:“我看那夏老板挺热心的。从他说话的语气来看,他好像并不知道有吸血鬼的存在。” “他不知道是正常的,因为基地没有对外说有吸血鬼出没,只是说外星人入侵,提醒市民不要在太阳下山前出门,就算在白天也最好别去阴暗的地方。”秦队长抬起了那双充满思虑的眼睛,语气有些沉重。墨流为了缓和气氛,对其他人都笑了笑,但是皮笑肉不笑。 在续梅眼里,队长这是犯难的表现,特工队应该会渗入酒吧调查的,估计就在今晚,具体还得队长下令才是。大概1点多的时候,五人结完账就下楼了,回去商议作战计划。 楼道里,明成还和飞文有说有笑的,就像没有背负命案的无官一身轻的人。飞文在半空中比划着,说道:“我本以为外星人会像科幻片里的那样,长得很恶心。就从乔格特星人来看,往他身上泼裸色的油漆,走在大街上都没人怀疑他的身份。” “如果外星人真的长很三鹿,我就不干这行了。”明成恶作剧似地揉捻着飞文的头发。 到了一楼,续梅回头望了望那两人,奇怪的眼神似乎在说:请安静点。明成回了她一个很友好的微笑,还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而且外星人的智商挺高的,不敢恭维啊。” “哦――”这是续梅第一次看到明成好声好气地和自己说话,未免有些不自在,她撩了一下额前的斜刘海,说,“千万别去借鉴科幻片里的人类的作战思维,那是用来对付智商高达250的外星人。” “哈哈――”连墨流也跟着笑了起来。但秦队长,只是附和着他们,随意地笑两下,又回复到忧虑的表情。续梅暗暗瞄了队长一眼,看不透他眼底的深邃,也许到了基地,队长就能想出一套方案来了。 “好了,都走吧,别逗留了,想被记者抓住采访吗?”队长绕到他们身后,挨个拍了他们的肩膀,牵动了两下眼角,就转身走了。令续梅没想到,心情如此沉重的队长也能说出这样玩笑的话语来。 就算在背负巨大压力的状态下,也能拥有发自心底的笑,放松一下,何乐而不为?生活需要润滑剂。续梅笑起来的时候,丹凤眼也弯成了新月状,灵动的水波在稀疏但纤长的睫毛下荡漾,比平常更加迷人。 刚迈出脚的续梅就感觉身后有人看了她一眼,她下意识地回过头,但只有忙碌穿梭的服务员以及稀拉几个顾客映入眼帘,没人和她对上眼。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认为是自己想多了,就想加快步伐追上前面的队友,却不料,一个横眉竖眼、气势汹汹的年轻女人拦住了去路。 此人很眼熟,但自己不认识,可能是黄续梅生前认识的人吧,续梅想等她开口说明来意。来人把原本娇小的鼻孔扇得硕大,又因充血而显得通红,血丝在泛黄的脸颊上蔓延开来,一个病怏怏的人立马怒发冲冠,抡起手掌,大喝一声死命地挥向续梅。 还好续梅反应快,往后退了一步躲过了,没等她问一声“你是谁”,那女人又抡起了巴掌,就像报不共戴天之仇那样猛扑过来。 不能一味地躲下去了,必须采取措施。续梅凭着自己的身手,轻松抓住那女人的手。而此时,斜里闯来一个续梅再熟悉不过的男人,很镇定地对那个女人说:“这位女士请冷静一下。” 此人正是叶庄,不远处还站着小鹂。 “你――”续梅想说却止住了,因为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认识叶庄,只能又转头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女人的身上。 “你放开啊!”女人歇斯底里地喊道,任凭使多大力气,都逃脱不了续梅的钳制。续梅终于有了发话的机会,只敢轻声说道:“你到底是谁啊?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为何出手打我啊?” “你们――不能这样啊,这里是公共场合,有话好好说嘛。”叶庄内心一震,心想着两人要真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他一边抓着续梅的手腕,一边抓着陌生女人的手腕,说:“好了好了,都放手吧,好好商量,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叶庄俨然成了一个很有耐心的老师,来调节两个捣蛋的孩子间的矛盾。 小鹂把头往后伸了伸,好像发现了什么,拧了拧眉就退出了人群。但是叶庄和续梅都没注意到小鹂不见了。 陌生女人见有人来,就停止了反抗,一边冷笑,一边用极其嫌恶的眼神上下打量续梅几遍后,说:“为何?哼!” 续梅也放下了手,但她清楚自己被滞留了,不摆平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没法回去了。看上去她确实很恨自己,可是自己搜刮过黄续梅生前所有的记忆后,也没发现续梅对不起过谁,甚至可以拍着胸脯保证,黄续梅生前从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自从自己入了基地,所有的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了。其实宜和并不太在意这事,反正是黄续梅留下的烂摊子,管自己怎么处理都与宜和无关,到时候一走了之,也就落得个清静。 秦队长他们也发现少续梅,就折返回来,对于这样火爆的场面,真令人唏嘘不已。明成想走上前,却被队长拦住了,收到队长摇头的信号时,明成也急得跺着脚。 “你们怎么了啊?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队长站了出来,无视叶庄的存在,上前安抚两人的情绪。而那个女人的情绪反而更加激动,狠狠地踩了秦默一脚,破口大骂道:“不关你事!你少来劝架!”然后,她指着续梅的鼻子说,“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有脸进基地,还有脸来勾引我老公?” “啊?我勾引你老公?可是我根本不认识你啊!”续梅指着自己的脸问道,又转头看向队长寻求帮助。 “喂――不能这样子啊,谩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里毕竟是公共场所,有什么话出去说吧。”见势不妙,叶庄一脚跨出,站在两人中间,一会儿看看续梅,一会看看陌生女人。 “是啊,有什么问题别在这里吵,出去说吧。”队长也很有礼貌地笑道,顺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可是陌生女人根本不领情,在她后退了两步,当别人以为她要离开的时候,又做出了令续梅他们发指的事。 ------------ 第二十三章 八卦记者的八卦生涯(一) “来来来!大家过来看看啊!”陌生女人转了一圈,拍手招呼道。本来因惧怕她凶模样的人也蹑手蹑脚地挤来看热闹,有的还特地拉来一张椅子,好像要坐正听说书似的。 续梅对这叶庄连使了很多个眼神,示意他离开,可是叶庄执意不肯,两人的嘴唇都扭曲得异常。如此明显的举动当然尽收秦默眼里,秦默也知道两人一定认识,但是没有当众表现出两人的关系,这点令秦默有些不解,决定事后问问续梅。 “喂,你干什么啊?是不是想拿着大喇叭来宣传啊?”明成终于忍不住了,站出来替续梅说话。可是立马被墨流和飞文拦住了,飞文说道:“哎呀,我的大哥啊,你别再触怒她了,要是再次发飙,全基地的人都不够看!” “说的你好像认识这个人似的。”明成很不解地问道。 “不是啊,那女人的怒气还没消,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沉默,这样她就没法让自己的愤怒达到目的就自然而然觉得没趣。所以,你别帮倒忙啊!”墨流尽量凑近明成,尽量压低声音,也尽量说得明白点让明成清楚自己的意思。 明成好像懂了,就掏出手机想报警,却被墨流和飞文劝住。墨流和飞文几乎用哀求的语气说道:“大哥啊!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吗?你还嫌我们特工队的名誉损害得不够厉害吗?” “我告诉你,黄续梅!听清楚了,我叫李泉,我男人是夏一苇,是本市基地里最优秀的技术员!就算你和我男人青梅竹马,没修成正果就不能再有任何感情交流。而你现在越过线了,就算无耻的贱小三!”李泉单手叉腰,一副傲视群雄、高不可攀的样子,又有点流里流气。她的声音明显沙哑了,可能是之前喊累了吧,但即使是这样,她的声音也不轻,至少十几个围观群众可以都听得清。 秦默马上对墨流他们使了个眼色,墨流会意,利用联络器联络基地,去叫夏一苇过来收拾摊子。 李泉居然自爆门户,且毫无遮掩之意,续梅表示没见过这样的吵架。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的隐私,就算吵架也不会把自家底子翻出来。不过,鉴于她近乎丧心病狂的举动,续梅觉得她很有可能有精神问题。续梅就更加小心了,因为精神病患者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哪顾得别人的感受? 续梅再一次朝叶庄使了个眼色,但叶庄还是摇摇头,脸色变得更严肃了。续梅干着急也没用,李泉又开口说话了:“我今天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可恶的嘴脸,让别人知道你那一副狐媚的贱骨头是怎么把贼手伸到我家男人身上的!” “自从你们结婚后,我根本没怎么和你老公说过话,反正都过去的事了,过去就过去了,根本没有你说的那种事啊,你一定是想多了吧。”续梅和气地说道,始终正视李泉,告诉自己不能做出半点尴尬、惧怕的样子,要理直气壮,驳得对方哑口无言。 “你还说没有?这么明显还说没有?我看你是贱到西天了,自己做的事都不承认,那你继续你的小三吧!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李泉急得小跳了一下,饱满的双峰也跟着抖了一下,几乎要跳出衣领了,但她也不在乎的形象。 队长看不下去了,再这样闹下去也没办法,可恶的是酒店的保安也不出来。他拉了拉续梅的袖子,说道:“还是出去吧,在这里影响不好。” “可是――”续梅张了好几次口都没有说出话,她担心地看了看李泉,又看向队长,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李泉女士,这些家务事没必要在大庭广众只下解决吧,周围的这些人也只是凑凑热闹罢了,如果你真有什么冤屈,应该私下里找续梅谈话。”秦默把续梅挡在了身后,站直着讲道理,十分有涵养。 “你滚――”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痛了李泉的神经,她突然发了狂,随着一声大吼,一头撞向秦默,脚底下就像装了十七八个加速器。 秦默冷不防地被撞得连连后退几步,幸好续梅及时搀扶,否则秦默准一屁股坐在地上。 见李泉还要冲上去,叶庄一个箭步上前拦住李泉,说道:“喂――这位女士啊,你不能打人啊!” 李泉不理,竟把叶庄当门板一样,双手搭在叶庄的手臂上想移开叶庄,但是被叶庄轻轻推开了。叶庄趁他和李泉对上眼的一瞬间,使用了镇定剂,无人注意到他眼底闪过的一道浅浅的冰蓝色的光。顿时,一阵凉意从李泉的头顶灌入,一下子袭入心室,全身沸腾的血液也就平息下来了,人也安分了。 前一秒还是虎狼,后一秒就是乖猫了,对于这样的变化,谁都难以置信,只有续梅知道叶庄做了什么,但是又不好上去教训叶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 只要宜和不受欺凌,叶庄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他开始慢慢挪步,渐渐淡出人群,续梅也追不到他的身影了。 李泉双手抱头,很安静地在原地站了三秒钟。特工队的人都上前询问情况,生怕出了什么事。而就这三秒钟,看热闹的人也散去了,但只有一个没有离开。 那个没有离开的人不慌不忙地拿出写有“秦瀚海”名字的记者证,挂在胸前,表示上岗采访。然后,他大摇大摆地走到那群满头雾水的人前,开心地收敛不住脸上的笑容,不过当他把话筒递过去的时候立马就收住了笑容,问道:“你们好,我是报社的记者。我想就你们刚才的风波采访一下,请问,这位队员和这位女士是什么关系?” ------------ 第二十四章 八卦记者的八卦生涯(二) 秦瀚海瞄了秦默一眼,极尽不屑与鄙夷的态度。而秦默默默地低下了头,看上去还有几分惭愧,领导的魄力荡然无存,无声地宣告了自己无能为力。 秦瀚海一出场的时候,续梅直在心里说不可能,因为秦默就在这边。儿子当着父亲的面采访父亲的手下,而且不是好事,岂不尴尬?但对于秦默的反应,续梅没有感到惊讶,只是看了他一眼。采访的对象是自己和李泉,所以不能指望别人来解围。 “是记者吗?很好!我要让这个贱女人的所作所为公诸于世!她……”李泉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且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委屈,眼眶里的眼泪几乎要撑不住掉下来了。 情绪失控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续梅得出了“此地不宜久留的”结论,只对秦瀚海说了一句:“我希望作为记者的你不要把一面之词扩大,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请不要随意评论。反正我多说了也没用,我只是想说根本没有她所说的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会和她私下里解决的。”说完,续梅扭头就走,谁也拉不住。 不知何时,乌云遮蔽了太阳,弄得灰蒙蒙的一片,叫人看不真切。丝丝冷风执意钻入行人的衣袖,行人只好紧了紧衣服,加快脚步,找个避风的地方。 续梅早就消失在众人眼中,而一个匆忙赶路的人跃然进入他们的视野。他佝偻着背,无意别人看见他的面容,一味地说着“借过一下”,然后一把拉住目瞪口呆的李泉就往外扯。而李泉用腾出一只手来狠命捶打他的手臂,还说:“夏一苇你放手啊,你把话说清楚了,你到底爱谁?你说啊――” “好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夏一苇愤而甩开了李泉,却不敢正视她,说完,又拉住李泉往外扯。疲乏的背影,在无尽的凄惨喊声中匿去。 一个小时后,在基地里,面对上级的夏一苇一五一十地说出了真相:“各位领导,对不起。我妻子常年患有抑郁症,作为病人的家属,是我没有尽到看护的义务,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领导要责怪的话,就全责怪我吧。这与黄续梅队员没有半点关系。” 夏一苇说了一通,到底还是为了说明那事儿与续梅无关,说到底,夏一苇还是想保护续梅,那十几年的情分不是说放就能放的。如果自己没有和夏一苇在一个单位工作,如果李泉没有抑郁症,如果……世上没有如果,人情世故往往不知人心冷暖,有多少事能由得了自己?如此一场爱情悲剧,也让置身事外的续梅为之遗憾、为之惋惜、为之伤感,不禁想到自己的处境。如果自己的心愿受外力阻挠,会不会像夏一苇那样失去生活的信心? “好了,不管明天的杂志报刊上有没有登今天的事,我们都不会追究了。不过,夏一苇,请你明白,机会不会无止境地给你。但是,我相信你,你能够不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不让基地的名誉受损,不让黄续梅队员的名誉受损。”技术部的部长虽然淡定自若,但是他说的每个字眼都透漏着不满与严厉。这个得意手下,这个从不令他失望的手下,而今凉了他的心。 部长切换成了和蔼微笑的面容,同秦默和黄续梅说了几句客套话,秦默应对自如,而续梅多点头、多答应就是了,不发表任何观点。 “你有没有觉得有点蹊跷?”秦默等两人走远了,突然对续梅说道。 毫无准备的续梅只能瞪着秦队长,等待他的下文。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在酒店遇到李泉不是偶然,而是……”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李泉事先知道我们在酒店,故意来找茬的?”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谁会告诉她啊?” “我想不到。” “我也想不到。会不会是意外知道的?” “不可能,特工队的事怎么可能轻易外泄?一定是人为!” 秦队长目光如炬,心中主意已定,似乎无人能改变。续梅看着他,越看越看不明白,直到最后,她竟然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秦默何许人也? 之前所有的举动,都看不出他有这样的想法,好像那想法是突然蹦出来的,毫无征兆。续梅自己都没这么想过,看来秦默不光深藏不露,还聪颖过人,能猜到别人猜不到的东西。聪明得令续梅害怕,她尤其害怕秦默怀疑自己的身份,说不定怀疑了还不表现出来,私下里还计划着什么。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让自己处于下风,处于懵懂状态。 “续梅?你怎么了?”秦队长满腹狐疑地拍了拍续梅的肩膀。续梅这才回到现实中,她仓皇抬起头,直视秦队长,却又无法逃避他的目光,想必刚才满脑子邪恶念头的自己一定表情可怕。集聚起来的羞愧逼出了掌心的汗水,手掌迅速变得冰冷,失去了对周围事物的感觉。 “你……想到了什么吗?”秦队长微露笑意,改用轻松的语气说话了。续梅也稍稍松了口气,一直拿“我没这么想”“应该不会吧”诸如此类没有意义的话来搪塞。但秦队长没有改变自己主意的意思,低沉道:“得好好查查,其他队员也都要注意下。” “嗯,是啊。”续梅附和了一下,扯出了几丝微笑。 “好了,下午的飞行测试照常举行,不能缺席啊。走吧――”自然而轻盈的转身,不叫人看出他接近四十的年龄。 这样的人也没什么不好,聪明能保护自己,该笑的时候笑,该严肃的时候又绝不含糊,但是这样的人离自己好远啊。宜和啊宜和,你什么时候能争气点啊,什么时候不再欺骗自己,什么时候能拾回自己的心? ------------ 第二十五章 八卦记者的八卦生涯(三)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和风徐徐。排除了鸟兽的烦扰后,随着一声尖锐的机器鸣声,一架印有“绝地4号”字样的战斗机从基地机场起飞,直飞新机测试地点。 测试地点距离基地有100米远,在一个地势较低的无草木的空地上,地面的仪器、帐篷围住了几百平方米的地方,最中心的临时搭起的观测台上,是相关领导和全体特工队人员。试飞员当然是基地的王牌飞行员、唯一一个有试飞员证件的队员――莫飞文。 观测台上站不了很多人,于是续梅主动提出留在地面观察,又觉得地面人员忙而杂乱,就退到测试地点的外围,舒舒服服地靠在树干上。看得累了就玩玩手机,手机玩累了就继续看飞机,她机械地重复了好几遍这样的动作。 “好――”一声声喝彩如雷贯耳,续梅不得不很多次地抬起头,但也错过了很多次精彩的高难度动作的表演。她决定还是收起手机吧,让别人看见自己无心飞行测试,肯定会惹闲话的。 续梅的手心发热了,低头一看,原来掌心中又亮起小白点了。她暗暗抱怨了一声,开始扫视身后的树林,不放过任何半点风吹草动。一遍、两遍、三遍,掌心中的小白点越来越亮,但自己丝毫没有发现叶庄或者小鹂的身影,她渐渐地抛弃了耳后的喝彩声,一步步地深入树林。 “嗖――”突然一阵凉意从身后袭来,惊起几片落叶,落叶随意地画了几个圈后落到地面,续梅都能听到落叶“砰砰”的撞击声。 一转身,看到的只有串连起来的帐篷和一个高高耸立的观测台,续梅再次转身,没想到和叶庄撞个满怀,她一抬头就看到叶庄的脸部特写,吓得她连退三步。 本该续梅先开口问他,叶庄倒先问道:“是我啊,你干嘛这么大惊小怪啊?” “我大惊小怪?那你为什么神出鬼没啊?”续梅一边说一边把叶庄推到一颗非常粗壮的树后,还不时回头查看那边的情况,生怕被人发现。 “哎哟喂,大小姐啊!”叶庄的手臂被续梅抓得生疼,好不容易摆脱了,说道,“我一来你就动粗?还不帮我揉揉?”叶庄故意把手臂递过去,换来的是续梅用力一捏,声声杀猪似的叫声就这么喊出来了。 这么大动静那还得了?续梅赶紧捂住叶庄的嘴,由于惯性,叶庄后退了几步,他的身影不再被树干挡住。续梅又手忙脚乱地用另一只手拖回他,一下子把叶庄固定在树干上,顿时发现,她与叶庄零距离接触了。 双方定格了两秒钟后,续梅像触电似地缩回了手,背过身去,叶庄也拍去了背后的灰尘,只等续梅回头。见续梅一动不动,他知道续梅又生气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双手插入口袋,努力显出轻松的姿态,说道:“没见你在天上飞,我感到很欣慰,至少不提心吊胆?” “提心吊胆?什么意思啊?”续梅的脚后跟做了个圆周运动,她整个人就像平直的门板一样转向了叶庄,两句饱含不满和怀疑的话从她微微撅起的嘴中跳出。 续梅搭理自己了,那一瞬间叶庄笑了,连两颗洁白的大门牙也显得俏皮可爱,但心底藏着的一份担忧还是盖过了笑容的灿烂,他扯了扯略微僵硬的嘴角说道:“你知道吗?你们的赵局长贪污了这个数!”叶庄缓缓伸过来两根手指。 “两百万?”续梅有些不打确定。 “再添个零!”叶庄放下了手指。 “两千万啊?他,他,他上哪儿贪去啊?”续梅惊讶地语无伦次了。可是,话说回来,赵明志贪污那么多,又没有伤害到自己,叶庄何必特意跑来告诉自己呢? 叶庄掰起了手指,给续梅算了一笔账,说:“他名下有三套总共价值八百万的房产;还有价值三百万的豪车;他一直戴着的那块表是世界名表百达翡丽,起码二十万以上;另外,他给过温柔酒吧的夏老板五百万。他还有高级会员卡,高档香烟、白酒等等,加起来,少说也得两千万。” “两千万啊,厉害啊――喂,等等――”续梅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敏感字眼,她赶忙问道,“他给温柔酒店的老板五百万干嘛啊?” “咳咳――”叶庄清了清嗓子,神秘兮兮地凑到续梅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是夏老板给他拉皮条的好处费。” “拉皮条的好处费?五百万?至于吗?他玩过多少女人啊?” “说来也不多,主要花费在两个情妇上了。你想啊,他一个基地局长,要贪也只能从经费上刮油水下来了。你还记得,上个月下台的一个高官是从早铁路的费用上捞好处的。” “哦,对了,那就通了,‘绝地4号’战机是赵明志监制的,上级具体拨了多少,我不清楚,上亿应该有的,他要是从这上面刮两千万也太狠了吧,那这架飞机――”续梅晃动了几下忧郁的眼睛,锁定了正在天上大施才华的‘绝地4号’,有点明白叶庄之前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了。 “不光从研制战机的费用里挪用,还可以从其他很多方面。说不定,上次引爆德莫的飞船的那三颗导弹的钱也被他打过折扣。”叶庄也跟着续梅看向了不间断做着高难度动作的战斗机,心揪得越来越紧,惨烈的爆炸场面已在脑中浮现过无数遍。 怪不得叶庄会害怕自己在那飞机上,怪不得叶庄会特意跑来,只为了确定自己的安全。续梅不仅担心天上的飞文,还对叶庄的好感加深了一层,可以说得上感动吧。 “但愿,别出事啊。”续梅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开始虔诚祈祷。在和风中颤抖的纤长睫毛,替续梅的眼睛诉说心中无限情愫。 在茂密的树木背景下,映衬着一个高瘦的身姿,很美很美。叶庄安慰道:“好了,大小姐啊,飞文是王牌飞行员,他会保护好自己的,你杞人忧天了。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啊。” “啊?什么?”续梅很认真地看向了叶庄,期待他的发言。 “中午的时候,我和小鹂到了酒店就看到秦瀚海在里面了,他坐着也无心吃饭,东张西望,更像是等什么人。后来,我看见你们下楼,李泉也差不多进来了,她现在一楼匆忙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就想上楼就碰到你们了,就有之后发生的事了。” “难道说,李泉一定知道特工队在酒店吃饭,她特意过来找我麻烦的。而那个秦瀚海,好像知道有新闻发生似的,也是事先知道的。” “没错,但我不敢说是秦瀚海把特工队事告诉李泉的。” ------------ 第二十六章 深入调查(一) 已近下午三点,天空中的云越聚越多,给害羞的太阳遮去了半边脸,地面上明显暗了许多。高空中的战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翻覆在云层间,时而隐没,时而现身。大概在做了最后一个转体两周半的动作后,战机飞过的地方留有非常细、非常不明显的黑线,划出了一条轨道,这让续梅隐约预感到了不妙的事情。 即使拥有超越人类视觉的雪精灵,也看不真切,于是续梅想借用望远镜确定一下,毕竟飞机出问题这样的话是不能乱说的。她关照叶庄躲在树后别出来,可刚踏入营地时,一句“出事啦”就传开了。 原来,战机尾部的黑烟变得越来越浓,战机也不受飞行员的控制。顿时,营地炸开了锅,原本在帐篷里吃闲茶、看表演的人都一哄而出,不约而同地奔向中心。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就算经费不被缩水,也要精打细算才能够用,更别说被缩水了的,不敢保证质量。不知道,此时赵局长心里有没有意思愧疚?还是那些不义之财用得理所当然、心安理得? 帐篷里、观测台上,所有人都对着联络器喊同样一句话“飞文,快跳伞”,未知与恐慌交织,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可收拾。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背后马上生出一对翅膀,好冲上天空搭救身陷险境的莫飞文。想象只是想象,地面上的人除了叫飞文跳伞,或者急得跳脚,无法再做其他的事。 确认战机失事的20秒后,战机机头朝下,笔直向下坠落。几声砰砰的爆炸,使尾部零件受到巨大的冲击力,四分五裂,并以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散向四方。 “喂――小心啊!” 混乱中,续梅只闻其声,未见其人,还在四下找寻声音的来源,她就被揽进一个宽大的怀抱,与大地来了个零距离接触。显然,自己被人扑倒了。续梅本能地抬起头,就看到原先站立的地方笔直地插了一块厚厚的金属碎片,碎片陷入地面足有四五厘米深。续梅再看看身边,明成很欣慰地对她说道:“幸好,赶上了。” “谢谢。” “没事,起来吧。”明成扶着续梅站了起来。 刚一站直,脚踝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续梅叫了一声“哎哟”。明成马上问她又什么问题。续梅推开了他的手,勉强笑道:“刚刚扭了一下,没事的。” “扭了一下啊?那疼吗?刚刚真是对不起啊,我有点粗鲁了。”明成绷紧了脸皮说道,一下子变得认真严肃了。 “不,别这么说。要是没有你,我肯定被那碎片劈得血肉模糊了。”续梅尽量释放轻松和善的微笑,不让面前的明成尴尬。一开始看到是明成救的自己,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不是宣告自己与明成的冤家冷战结束了?不过,看上去,他好像很关心自己。 话不多说,续梅和明成一齐看向了天空,额头上、手心里都有喷发紧张气息的汗水。机头离地面大概两百米距离的时候,一个人影弹出了驾驶室,下一秒就看到白色的降落伞撑起,人影开始缓慢下降。这让在场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可谓有惊无险。微笑驱散开了那些负面情绪,眼前又是一片光明,人们纷纷冲动飞文可能降落的地方,一路喊着他的名字。 高兴之余,续梅和明成很自然地击了一下掌,心中不泛起半丝波澜,那声清脆的击掌声淹没在了人群的喊声中,他们也跟着大部队去接福大命大的王牌飞行员。 与此同时,远处的树林里,正在进行一场氛围恐怖且叫人一刻都不能分神的角逐。 “能无所顾忌地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一定是道行深不可测的血族才能做到的。”假面男子站在离夜魔娜五米远的地方,毫无惧色。眼神中尽是毫不让步、极度自信的意思,勾起的嘴角带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风儿在这里不再柔和,而是像刀刃那样,无情地刺向面颊,叫人觉得疼痛。四周一片肃杀,听不见鸟兽的声音,只有沙沙的树叶摩擦声,假面男子和夜魔娜被包围在其中。夜魔娜用斜视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对方一番,然后轻哼一声,说:“你和我斗?还差五百年呢!小妖,你就乖乖做我的盘中餐吧。” 话音未落,夜魔娜迅速伸出白骨似的手,往下面虚空一划,随后整个身体浮起并像离弦之箭,闪电般地飞向假面男子,周遭的空气向她聚集而来。地上的落叶宛若被赋予了生命,纷纷围绕着夜魔娜做着各式动作,就像群魔乱舞。假面男子只看见一只硕大的绿色球体朝自己扑面而来,于是单脚点地飞到那球体的上方停住。 夜魔娜好像感觉到了,树叶就作鸟兽散,她猛然抬起了那张面无四两肉又惨白无表情的脸,看着自己上方的假面男子,嘴角缓缓抽动,直到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假面男子不说废话,直接从指缝间释放出无数尖锐无比的冰锥,它们也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向夜魔娜。就在离夜魔娜仅仅十几厘米远的时候,夜魔娜堪堪躲过了,不过因重心不稳一连后退数步,有些狼狈。 假面男子轻蔑一笑,悠悠然地降落在地面,似乎完成了一件本就胸有成竹的事,看着对面愤怒地快要喷火的夜魔娜,狠狠地刺激了她一下:“你刚刚不是很拽嘛!来呢!”假面男子对着夜魔娜勾了勾食指,黑色的长袖遮去了他大半手掌,挺起的几条青筋在白皙的皮肤下扭动着,炫耀强大的、蓄势待发的力量。 “哼!看来你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啊,正好陪我活动活动筋骨,好让我吃你的时候不噎着。”夜魔娜继续摆着藐视一切的姿态,炫耀自己的冢中枯骨似的手。手指僵硬地折了几个角度后,五根手指笔直向上,纤长锋利的指甲刹那间伸长到十几厘米。慢慢地,两只泛黄的长虎牙在一串阴冷的笑声中探出了嘴唇。接着,背部又展开了一对硕大的足以托起一个人的分量的黑色翅膀,翅膀表面不断地升起缕缕黑色的烟雾,有转瞬即逝。 现在的夜魔娜可谓武装到牙齿,下一秒就有可能放大招。那双贪婪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进入视线的光线,锁定了食物的眼睛不再黯淡无神,而是充血,几乎要滴下血液,单单传达出一个字――饿。 ------------ 第二十七章 深入调查(二) “哦?看上去很恐怖,但是,外表永远代表不了实质!”假面男子依然毫无惧色。他右手放在胸前,等银色的光芒闪过,一把冰蓝色的剑就被握在了手中。他用力往前一甩,几片银刃就直直地飞向夜魔娜。 夜魔娜纹丝不动,只是闪动了几下翅膀,就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气流,打乱的银刃的方向。银刃先是进退不得,再是向没头苍蝇一样在半空中互相撞击,银刃的威力就被削弱了大半。夜魔娜继续扇动翅膀,银刃便跟着被卷起的落叶齐刷刷地调头转向假面男子。 假面男子一看情况不妙,放下了剑,想用手指来控制认不清主人和敌人的银刃,但是由于银刃的力量被削弱了,假面男子无法控制,他只能来了前空翻来躲过。银刃则深深扎进了不远处的树干上,树叶也一样,风一吹,银刃就消失了,树叶还插在上面。 “好险啊。”假面男子轻声对自己说道。经过两轮的试验,他确实发现夜魔娜绝非等闲,按照精灵一族平均寿命一千来算的话,她起码活了八百年。今天他偶然遇上夜魔娜并不想就这么杀了她,一为时机不对,二为如此冲动会坏了大局。于是,假面男子想了个权宜之计来脱身。 趁假面男子分神的时候,夜魔娜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身体周围渐渐被红色的流动液体包裹住,在她的身体消失在假面男子的视线中的一秒后,所有的液体升到她头顶上方,形成一个结实的球体,就像她的血瞳那样快要滴血下来。 “这是你的大招――血咒吗?”假面男子这才反应过来,因为从没和血族打过交道,所有关于血族的都是从史书上获得的。被此咒诅咒过的都会被同化成血族,哪怕是拥有最纯净的雪水、能净化血族的毒素的雪精灵也不例外,除了下咒人能解之外,无人能解。 看来要背水一战了。假面男子也要放大招了,如果此招冰龙挡不住,那自己不会再做雪精灵了,也见不到自己想见的人了。他同样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等待纷飞的雪花全部聚集到自己背后时,大喊一声“冰龙傲世”,双臂举到头顶作捧物的姿势牢牢握住一只新鲜出炉的冰龙的龙头,然后像扔实心球那样狠狠地抛出。 冰龙不是什么魔兽,只是那些道行极深的雪精灵操控的冰块而已,没有生命。那只冰龙还有模有样,有龙角、有龙须有龙爪,但全身光滑无鳞片,也没有眼睛,现在它正在执行他主人托付它的任务――抵挡住夜魔娜的血咒。 血球与龙头相撞,比任何交通事故中的撞车都要猛烈,哪怕是火车追尾也比不上。双方接触的瞬间,一道刺眼的白光从缝隙间蹦出,迅速扩大罩住了血球和龙头。下一秒就是爆炸,轰动了整个树林的爆炸,地面也颤抖了几秒钟。血球和冰龙都消失了,由于巨大的冲击力,假面男子和夜魔娜都被退出了好几米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从背部传来的剧烈的疼痛似乎要刺穿心脏,假面男子痛苦地单手撑地,另一手死死捂住心脏,生怕心脏会逃出来。只觉得喉咙口一甜,一口滚烫的鲜血涌出,强行撬开牙关,直冲地面,落叶上,不远处的树干上,都沾有血滴。假面男子捂住了嘴,可是鲜血还是不听话得从指缝间漏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叮叮咚咚,仿佛在幽静的山洞里水滴滴在石头上的声音,清脆空灵,连绵不绝。 这样的声音直叫假面男子心慌,好在夜魔娜也是如此半死不活的样子。假面男子放下那只捂嘴的手,开始努力撑起身子,可是,一点用都没有。绝望的阴霾开始笼罩心头,苦笑中,只有阴冷的风钻入体内,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黑,仿佛罩了几十层有色膜一样。 现在,假面男子的心里只有求生的念头,他抛开绝望,拾起自信的心,走一步是一步,就算爬也要脱离夜魔娜的视线。在这样的思想的驱使下,他爬起来走两步,跌下去,再爬起来,再跌下去……反反复复,他自己都记不清次数了。 他再一次从地上爬起后,感觉有股刺骨的凉意逼入脊梁骨,一回头,竟发现是一只黑色的、被紫黑色电流覆盖的球体,没想到,重伤下的夜魔娜还能用这样的招式。他想往旁边躲避,但是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球体朝自己飞来,有种势必消灭自己的架势。 假面男子无力再躲避,他把眼睛睁到最大,恨不得能看透球体的内部。他目测那个球体不会致命,但起码让自己不省人事,他就要看看清楚这个能打晕自己的球体的东西的模样。他一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眨眼,感觉不到干涩和疲劳。 啪――不知从哪里刺来的剑刺穿了黑球,黑球立马爆炸,消失得无影无踪。假面男子一回头,激动得想立马从地上爬起,可他再一次失败了。他笑着看向那个持剑的、同样带着假面的女子,忘却了伤痛,双眼终于有了点光泽,就像沙漠中饥渴难耐的人看见绿洲那样高兴。 “哥哥,还好我没来晚,我们这就走!”女子收起了剑,朝男子伸出了手。男子应了一声,接住女子的力气,站了起来,但还是摇摇摆摆像个不倒翁。女子只能召唤出大片的雪花,把两人都化作簇簇雪花,一前一后地飞向天际。 那里,夜魔娜的嫉妒、愤恨、羞愧爆发了,响彻天空的吼声接连不断地从她口中溢出,震得周围的树木都战栗不止。她依靠树木站了起来,盯着假面男子他们消失的地方冷冷地笑着,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她默默对自己说道:“我夜魔娜发誓,不除了那两个捣蛋鬼,我就让自己消失,永远地消失――” 啪――她靠着的树干被她挨了一记捶打。树上的树叶脱离了枝条,乱舞着。 ------------ 第二十八章 深入调查(三) 另一边,降落在地面上的飞文体力不支、头晕目眩,被紧急送入基地的医疗部,关于战机失事的调查也紧急展开。主角是后勤部而非特工队,因为特工队还有别的任务要做――深夜实地考察温柔酒吧。 续梅本想回头去找叶庄的,但是他早没了踪影,以为他一定回黄腾山了,就没放在心上。在病房里看望飞文的她突然感觉心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的刺了一下,“哎呀”一声叫了出来,低头一看,却什么也没发生,疼痛感也消失了,她感觉莫名其妙。她倒不放在心上,但一旁的明成以为有什么事,赶紧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 “哦,不啊,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被明成这么一问,续梅竟然冒了几滴冷汗。大概从自己被冤枉那事之后,明成对自己的态度就来了180度大转,误会解除很好,不和自己作对续梅就谢天谢地了,可是还这么关心自己,让续梅无法适应。 飞文没有什么大碍,只需多休息就行,晚上的调查自然不能参加。此次的行动是由队长提出的,经所有人商议后,决定带一小撮人去。队长和几个后勤人员在温柔酒吧周围布控,墨流、续梅、明成亲身进入酒吧,主要是会会几个新来的招待员。 今晚正好是月中,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又亮。细碎的月光洒在铺满落叶的草地上,泥土与枝叶的气味游走在那条街上。只有零星几点灯光,像镶嵌在黑绒毯上的几颗宝石一样,显得暧昧。 “吱――”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打扰了夜的宁静,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几只胆小的鸟儿受了惊吓慌乱地扑棱着翅膀,发出不规律的沙沙声。车里,传来了墨流的责备声:“赵明成啊,说了多少遍了,开车慢一点,会死吗?” “好啦,不好意思啦副队长。下次会注意的。”赵明成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着。坐在另一辆车里的队长,听着对讲机里对话,不经笑了出来。旁边的续梅始终不做声,大概是有所顾忌队长的聪明吧,生怕说多了被看出破绽,车停了她就自顾自地解安全带下车。 续梅一下车就感觉有股沁凉之意像流水般灌入头顶,抬头一看才知那是月光。都说月亮像天的眼睛,尤其是在其铜盘那样打那样圆的时候,显得天空是又生命的,在看着地上的人。如此姣好的月光却没有给续梅的心情带来一丝舒畅,反而堵得慌,自言自语道:“今天竟是月圆之日。”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队长听见续梅那样说就这么问了,倒把正在看月亮的续梅吓了一跳。续梅顿了一下,解释道:“每个月的月圆之夜,会使吸血鬼的力量大增,同时也需要补进大量的新鲜血液,甚至他们对十字架的忌惮会少几分。” “哦,看来今天真是不巧啊――等等,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啊?” “都是从一些小说和恐怖片里看来的。”续梅已经琢磨出一个套路,专门来应付“你怎么知道的”那样的问题。一般这样回答,别人也就不多疑了。其实,刚刚下车的时候,续梅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李泉会不会又来找自己的茬。 尽管全市警察挨家挨户地上门关照过市民勿在日落后外出,像温柔酒吧这样子的夜店,表面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内部还是灯红酒绿。因为顾客认为在日落前入店、日出后回家,总比一晚上闷在家里好。 墨流敲开了酒店大门,保安开门后,一行人顺利进入,走过一条不算长的走廊后,就来到了大厅。昏暗的主色调下,各色灯光交织,让从没有去过夜店的续梅顿时一阵晕眩,靠在了墨流的肩上,还一会才恢复过来。 舞台上有女歌手唱歌,引来不少男粉丝的欢呼。一位姓王的经理并非知道三个人的目的后,见明成对那个漂亮的女歌手很感情,就简单给他们介绍了她,他说:“她叫叶娜,叶子的叶,女字旁的娜。上星期一刚和本店签约,她不仅会唱歌,还能陪客人喝酒。” “哦?看来她很能工作嘛。”明成暗暗对墨流和续梅使了个眼色,墨流也瞥了他几眼,叫他一定要把那女歌手叫来。明成也坦白了自己的意思,经理一开始很热心,后来就很为难,说有很多客人排队等她呢,总要有先来后到的规矩。明成信以为真,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墨流。墨流没办法,只得亲自上阵,无非是多加点钱的意思,支付了三倍的价钱才搞定。反正能报销,他们也不怎么心痛。 店里的新员工还有两个,都是男招待,续梅和墨流正好一人叫一个。两个小伙子都只有二十来岁,都是外地来打工的,一叫陈骁,一叫李怀。女歌手要过会儿才能来,五个人就先去了包厢。 首先,续梅想用外来务工的话题来打探陈骁和李怀的家里情况,就说:“要在人生地不熟的外地生存真是不容易啊,想必你们一定吃了不少苦吧。不知道想不想家里人啊?” 说起家里人,李怀流露出了淡淡的伤感,抹去了那些虚假堆起的笑容,他惆怅地饮下一口酒,说道:“我家乡离这儿很远,在边境的一个严重缺水的小镇上,小时候日子过得很艰苦,一年到头也洗不到几次澡。读完了高中,因为家里没钱支付上大学的费用,我就出来打工了,没想到老天爷还很照顾我,给我找到这么个风水宝地。我在找到这份工作之前,也换过几次工作……”李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也因为喝了酒,吐了不少真话,诉说了一些遭遇,未免让人同情。 而陈骁则一言不发,认真地当李怀的听众,等李怀说完了,续梅他们就想听他的故事,他似乎不太愿意讲起。既然人家不愿意说,墨流和续梅也不逼,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咚咚”经理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进来对明成说道:“赵先生,不好意思啊,叶娜小姐有自己的规矩,她只和一个客人单独在包厢喝酒,所以……”经理看向了续梅他们四个。 明成收到墨流的眼色后,就点头答应了,不忘问一声:“还需要加钱吗?” “哦,不用不用。”经理连忙摆手。 ------------ 第二十九章 深入调查(四) “规矩?好奇怪的规矩啊!”续梅端起一杯橙汁说道。一旁的陈骁忙拿过她手中的杯子,说:“哪有到酒吧里来和饮料的理,来,尝尝我们店里新推出的血腥玛丽,口感和传统的有些不一样,不过包你满意。”说着,他就递来一杯血腥玛丽。 陈骁热情是很热情,但续梅不愿买账,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推辞道:“不,我不喝酒,你给我朋友喝吧。”续梅指了指墨流。 墨流差点把刚刚喝进去的啤酒喷出来,她想了想,说:“我记得我们好像没点血腥玛丽吧?” “是啊,确实没点啊。”续梅对着墨流瞪起了眼睛。 陈骁马上解释道:“哦,这也是我们店里的规矩,凡是开包厢的顾客,都会附赠一杯血腥玛丽的。” “有这样的规矩吗?我怎么不知道啊?”李怀向陈骁递去了迷茫的眼神,有种求知的渴望,毕竟自己刚来不久,很多规矩还不懂。 续梅看到陈骁用手背抹了抹嘴角后,又放下了那杯血腥玛丽,他的表情僵硬而不自然,让续梅有所怀疑。陈骁则笑着对李怀说:“李怀啊,是有这么个规矩,你是第一次和客人进包厢,而我进了好几次了,你有什么不懂问我好了。” 李怀很感激地说道:“陈骁兄,真是谢谢你啊。” “没事,来,大家干一杯吧。”陈骁还是给续梅递来血腥玛丽。续梅立马恼火了,嚯地一下站起来,俯视陈骁说道:“你们事先有没有告知我们啊?” “这是店里的规矩啊,你们客人应该明白的。” “可我们不明白,这是强买强卖吗?我这就给工商局打电话。”说着续梅就掏出了手机。 墨流和李怀都目瞪口呆了,好好地说话怎么就吵架了,况且宵禁期间,谁会跑来执法? 而陈骁以为续梅真的要打电话,忙上前抢过手机,可是握住手机一秒钟都不到,就像被针扎疼了那样甩掉了手机,还不停地给掌心吹气,好像被烫着一样。 幸好续梅的手机质量好,没有摔碎,不过续梅也不急着捡。墨流想帮续梅捡,却被续梅制止了,续梅反而对李怀说道:“你帮我捡起来。”语气就像命令一样冰冷,带着愤怒和轻视的意思。 李怀是老实人,把“顾客是上帝”这话奉为真理,最大限度地来满足顾客的要求。于是,他很利索地捡了起来,递到续梅手里,就像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一样轻松。续梅接过手机后,很满意地笑了笑,暗地里朝墨流使了个眼色,墨流会意,找了个想去酒吧其他地方走走的理由,把李怀带了出去。 “哼!”续梅斜视着陈骁,不屑地冷笑道,正用衣袖擦着屏幕,还不时地吹几口气,似乎手机沾了不少灰尘。陈骁忙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是我粗鲁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 “你错在哪儿了?”续梅打断了他。没等陈骁回答,队长独自一人推开门进来了,陈骁张口想对那个陌生人说什么,但看到续梅愤怒的眼神后就像乖猫似地坐到座位上。 陈骁刚刚坐稳,脖子就被续梅用刀子抵住了,续梅正视着他,问道:“你是不是黑暗中的精灵――吸血鬼?今晚月圆,是不是饱餐一顿?” “你?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生命受到威胁的陈骁说话结结巴巴的,不过脸上没有太多的恐惧表情。 其实队员们在行动前就对各自的手机做点装饰:给手机背面贴上十字架的贴纸,由于月圆的作用,她特地对贴纸加了点法力,加强了十字架的力量。而陈骁的手,估计受到皮焦肉烂了。 另一间包厢里,明成早就被叶娜灌了几杯,有点晕乎乎的。而叶娜一点也不忌讳,又是解上衣扣子,又是拿膝盖拱明成,还趁其不备亲吻明成,整个人几乎要和明成黏在一起了。明成想甩也甩不开,一直被叶娜死拽着。七荤八素的他,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已经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先生,再来喝一杯啊,来嘛――”叶娜一边卖弄妩媚的姿色,一边往明成的嘴里灌血腥玛丽。 一开始,明成还有些反抗,可一闻到血腥玛丽的味道时,身体渐渐瘫软了,嘴巴俨然成了漏斗。倒了几口后,他就不省人事了,只觉得自己躺在软软的沙发上,围绕他的只有黑暗。隐约间,他感觉有一条丝绸般柔软但像冰一样冷的手在抚摸他的脸颊,慢慢地抚摸到脖子,又隔着衣服抚摸胸口,最后几粒扣子被解开了。 “喂――开开门啊!明成,开门啊!”门外传来了墨流焦急的呼喊声,她又是砸又是踢,就差没掏手枪了。 包厢里的叶娜望着坚实的门,勾起邪魅的笑容,叫人害怕,又叫人被其妩媚吸引,是来自神秘黑暗的召唤。。她满意地看着不省人事的明成,狂笑着,原本红润的脸蛋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的血丝,变得煞白,和白色的墙壁那样,而原本褐色的瞳孔也变成了恐怖的血红色。嗜血的魔鬼就要开始她的宵夜了。 叶娜不予理睬,一点一点地爬上了明成的身体,终于露出了两颗又长又尖的虎牙,原本褐色的瞳孔瞬间充血。但她没有急于把虎牙刺入明成脖子处的血管上,而是轻轻吹了几口气。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一脸享受的样子,使劲地呼吸着,甜甜地吸着带有强壮男子基因的血腥气。 ------------ 第三十章 午夜血拼(一) “队长?” “嗯。”秦默朝续梅点了点头,然后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对陈骁说,“人类不会惧怕十字架!”话音一落,秦默就用一个十字架放在陈骁的眉心前,眉心上就升起了一缕白色的烟,陈骁立刻痛苦地叫起来。续梅也收起了刀子,冷静地看着陈骁发疯似地跑着,看着他被逼入了墙角。 续梅拔出了枪,装上了镀银的子弹,对准了陈骁,而欲扣动扳机时,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分了神。 转头望去,只见李怀唐突地跑了进来。李怀看见续梅拿枪指着陈骁,二话不说就就像饿虎般扑来抢夺手枪。 续梅和秦默赶紧让开了,于是李怀和陈骁就撞个满怀。行动的时候碰上干扰因素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于是续梅就上前拉开李怀。不料,在她的手快要触及到李怀肩膀的时候,李怀猛然回头,亮出了血瞳,直直地看着续梅。续梅被吓得连退三步。 “原来你也是?怎么可能――”秦默这才匆忙拔出手枪,却不知道指向哪里。 陈骁和李怀都站了起来,让秦默和续梅觉得他们一下子高了三截。李怀得意了,高高扬起了头,把鼻孔朝向了他们,说道:“以为我不像吗?可我偏偏就是!既然特工队找到这里来了,那我们就该好好招待你们。哦,隔壁的那个队员不知道怎么样了啊,哈哈哈――” 是,续梅从一开始就没怀疑过老实巴交的李怀。李怀的话语中除了挑衅还是挑衅!秦默和续梅都不想再听李怀废话了,同时向陈骁和李怀两人开枪。 因为枪上装了消声器,再加上关了门,外面的人应该听不到太大的动静。李怀身形灵巧,左冲右突,虽然有些狼狈,但都躲过了。而笨手笨脚的陈骁,心脏处连中两枪,在短短几秒钟内心脏被灼烧殆尽,缕缕白烟裹挟着难闻的焦肉味弥漫整个包厢。陈骁的身体也逐渐融化,就像武侠小说里被泼了化骨水的人那样,只留下一滩血水和一堆皱巴巴的衣服。 “嘭――”门应声而到,李怀扇动着黑色的翅膀扬长而去。续梅担心其他顾客的安全,拔腿就跑,却被秦默拦住了,秦默说道:“别担心,后勤部的人都把顾客送出去了,反正人不多。” “哦,这样就好,否则――呀!那明成呢!”续梅突然想起身处险境的明成,记得跺脚,也不等队长下命令,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远远地还听见队长喊“等等我”。 可是,幽暗的走廊里,从头到尾连着的都是紧闭着的门,回荡着续梅沉重的脚步声和无规律的心跳声。她也不知道自己走过多少包厢了,亦或是走了几遍了,也摸不着明成的具体方位。 这要是被咬一口,或者只是轻微的抓伤,都会使人被同化为血族,夜魔娜的队伍就会壮大,到时候自己就会面临向队友开枪的境地。不,一定要阻止。她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担心明成安全,但现在只有尽快找到他的想法。而联络器传来了墨流的消息,告知了她准确的位置,续梅一阵欣喜。 续梅赶到二楼,远远就听到了沉闷的砰砰声,循声奔去,只见秦默和墨流正奋力撞门,尽管他们已头昏脑涨,但依然继续,抱着誓不罢休的信念。 续梅一眼就看出那间包厢被结界罩住,简单粗暴的撞门根本不会打破,甚至打枪都不一定行。 “队长――墨流――快用十字架试试啊!”续梅气喘吁吁地说道。 “能用十字架我早用了!”墨流差点哭出来了,指着手机背面那个发黑的贴纸说道,“不管是贴纸上的还是木头的十字架,一旦靠近这扇门就会发黑,根本不起作用!” “那银的东西呢?”续梅转而看向了队长,期望队长能给出更明智的作战方案。但队长也一脸忧愁地摇摇头,说:“银的东西,还有大蒜,都用过了,还是没用啊!每拖一分钟,里面明成的危险就多一分――那你想到什么方法了吗?” “我……”续梅想到今晚是月圆之夜,吸血鬼的力量会倍增,普通的十字架也许抵挡不了厉害的吸血鬼。想来也只能试试施加过法力的十字架了,她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把其背面贴上了冰冷的门板上。刹那间,缕缕白烟伴随着嘶嘶的声音从门缝里冒出。接着,脚底传来了地震般的震动,虽然不猛烈,但一道道波动从脚底心传入,一直贯穿整个身体、每根血管,确实让人觉得痒痒。 没过多久,门缝里不再有白烟冒出,也没有震动了,似乎恢复了平静,阵阵失望之意在续梅心中泛起,放在门板上的手也慢慢滑下。 “快让开――”秦默指示续梅道旁边去。然后,他果断举起了枪,那如炬的目光快要迸发出火星来了。手指一扣,子弹不偏不倚地打掉了门把。续梅和墨流趁势踢开了门,举起枪对准了端坐在沙发上的妖艳的女人。 “明成――” “不用担心,没有伤口,不会变成吸血鬼的。”说话的正是夜魔娜,她妩媚地扭了两下腰肢,好似在炫耀自己凹凸有致的精美身材。她缓缓起身,说道,“你们以为吸血鬼都会咬破人类的脖颈来吸血吗?非也,像我这样高等的血族就不用。我也不想那些蠢笨的人来作我的手下,反倒碍事!哦,对了,谢谢你们帮我解决了一个笨手笨脚的手下啊。”夜魔娜鄙夷地回过头去,不愿再看续梅他们三个。 三支枪依旧对着夜魔娜,但都不开枪。双方僵持了几秒钟后,夜魔娜痴痴地笑了起来,说:“不敢开枪是吗?瞧瞧,瞧瞧,这还是特工队吗?犹豫不决跟个窝囊废似的,怎么不找个地洞钻下去啊?” “你――”续梅和墨流都被激怒了,两人都向前迈了半步。而队长对她们说道:“冷静一点,别中了她的奸计!” “要是没有黄续梅队员,你们还进不来呢!”一个男声从背后传来。 ------------ 第三十一章 午夜血拼(二) “李怀?”当那个被自己忘得差不多的李怀又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续梅有些惊讶。 再过一个小时就是12点,凌晨的吸血鬼力量还会更大,到时候的局面会怎样,无人敢想象。现在的局面正是三对二,敌强我弱,特工队处于劣势。 续梅想起那晚在空中看到的吸血鬼,除了脸色,其余的五官、身材,都与面前的女人一模一样,可以确定她就是夜魔娜了。 “那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秦默用审问的口气问道。 李怀慢慢踱到夜魔娜身边,双手插着口袋,还把鼻孔翘得来高,一副不羁的样子,说道:“当然是消灭特工队啦!” “全国有很多基地,为什么你们要盯着我们?”怒瞪着夜魔娜墨流问道。 夜魔娜先是发出一连串令人颤抖的阴笑,再是看着地板说道:“你们的死期到了,还要知道那么多干嘛?” 续梅好像想到了什么,说:“是乔格特星人派你们来的吗?” 夜魔娜和李怀都没有回答,只是斜视着续梅他们。他们的沉默仿佛代表了默认,两双血红的瞳孔充满了阴谋。一股阴冷的风在包厢里循环。 回想从前,自己还在乔格特星上的时候,夜魔娜给宜和的印象的就是一个不多言语的人,别人很难知道她心里所想的。她不爱搭理人,自视清高,只愿和与自己力量相当或者比自己强的人对话,其他人她看都懒得看一眼。宜和就是夜魔娜鄙视的一个对象,因为宜和经常不能按时完成教官交代的任务,还经常闯祸。 记得有一次,宜和在山洞里发现了一块很漂亮的蓝色石头,当时还是小孩子的她就兴奋地想把这一消息告知天下,路上碰到了夜魔娜就手舞足蹈地描述自己的寻宝经历。哪知,宜和还没说完第二句话,夜魔娜就狠狠地推了她一把,竟然把她推下了山坡。宜和就像一条圆木棍那样滚动着,越滚越快,全身都沾上了碎土草屑,一直滚到了河里。从此,宜和就很讨厌夜魔娜,那个坏姐姐。 那些年,那些事,好像就在眼前,所有泪都是心酸的,所有伤痕都是痛彻心扉的。最后德莫狠心把自己丢到冥王星,抹黑了所有在乔格特星人的回忆,所有人都是虚伪又狡诈,都想方设法地要从自己身上炸点油水出来。她不记得教官过问自己受伤情况,也不记得师兄师姐送给她的礼物,只记得完不成任务而遭受的严酷的惩罚――包括挨冻受饿、皮鞭伺候。 不知不觉间,泪珠在续梅的双眸里聚集,随时都会掉下几颗。夜魔娜似乎看到笑话了,笑弯了腰说道:“怎么?不见棺材不掉泪吗?哭吧,趁现在还有几口气,就尽情地哭吧,死了就没眼泪了。呵呵――” 夜魔娜笑得正开心时,秦默朝她的心脏处射了一枪,夜魔娜吃痛捂住了伤口。续梅和墨流见状,立马向李怀开枪,李怀同样吃痛。但是镀银的子弹对他们没有多大作用,只看见他们的伤口自动愈合,就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 续梅一个箭步跨到夜魔娜身后,从袖子里抽出铁丝勒住她的脖子往外拉,夜魔娜拼命反抗,不断挥舞着锋利的长指甲,意图够到续梅的眼睛。续梅为了躲闪,放松了手中的力度。夜魔娜趁机站稳了身子,用后背拱了续梅一下,续梅由于重心不稳连连后退,直到撞到墙上才停下。 另一边,手枪被打落在地上的秦默和墨流正与李怀进行格斗。秦默和墨流的拳打脚踢也奈何不了李怀,反倒把两人的手脚打疼了,就像打在坚硬的墙上那样。李怀一个回旋飞踢,就把两人一齐撂倒。 因为秦默和墨流倒地使续梅分了一下神,就这么一两秒的功夫,夜魔娜死死地把续梅按倒在地,叉住了续梅细嫩的脖子,嘟起了嘴巴,想对续梅吹气。 窒息的感觉令续梅的头脑发胀发昏,濒临死亡的气息在血液中扩散,抑制住了她出声的能力,脑海里跳出的字眼全是“死!死!死!”。 虽然没有多大力气,但她依然用双手敲打着逐渐靠近自己身体的夜魔娜,都显得那么可笑。她还能听到秦默和墨流的厮打声,表面自己还活着,她瞥了一眼反复被打趴又反复站起来的秦默和墨流,流下了一滴泪,滴落在地板上,很快蒸发得无影无踪。 因为续梅的“不安分”,夜魔娜一时半会儿没吸到续梅的血。就像深陷泥潭,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埋入其中,看着自己死去,是多么绝望又残酷的事啊。 上天似乎很眷顾续梅,在续梅自己都不抱太大希望的情况下,夜魔娜突然僵硬了,停下了手中的活,半张着嘴,目光呆滞看向前方。续梅愣了一下,不管夜魔娜怎么样了,先把她推开再说。起身后,她发现夜魔娜心脏处多了个冒烟的窟窿,夜魔娜则依旧半张嘴,瞪直了眼睛像吊死鬼那样,浑身抽搐。意外的是,她身旁有一个很大的十字架,目测有三四十厘米长,在昏暗的包厢里发着幽幽的绿光。 那并非普通的十字架,而是加持了很大的法力,施法者的法力起码与续梅自己相当。难道说,夜魔娜被这样的十字架刺中心脏了?那么有一个这样长的十字架应该还插在夜魔娜的心脏上啊,怎么没有呢?还有,谁会雪中送炭啊? 回头见秦默和墨流都被陈骁打晕了,李怀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下一秒就要对自己采取行动了。算了,顾不了那么多了,续梅捡起地上的十字架,只是在胸前一横,就令李怀止步,且面露恐惧。 看来李怀看得出这十字架的威力,有了它,就像穿了防护罩那样,底气也足了,就算杀不了李怀,也能阻止李怀靠近自己。 “这?哪来的?”李怀注意到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夜魔娜,慌张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看来是老天要灭你啊!”说毕,续梅向李怀掷去了十字架。 ------------ 第三十二章 午夜血拼(三) 李怀本能地想逃。续梅好不容易抓到了反攻的机会,怎能错过。李怀必死无疑,续梅就可以大胆地使出自己的技能了。她动了两下手指,令十字架跟着李怀转,一步步把李怀逼入死角。 “啊――”十字架认准了一个方向,果断刺入李怀的心脏,速度之快叫人无法分辨。 十字架刺入李怀心脏的瞬间就消失了,他的心脏处同样产生了一个冒烟的窟窿。李怀身子一僵,面朝地板倒下了。 续梅没有磨蹭,先去叫醒了秦默和墨流,对于刚才发生的事,续梅就说是有人暗中帮忙,送来了非常有力的武器――十字架。现在明成的情况很不稳定,根本没时间去纠结那些事的原委。 而明成面色苍白,双手冰冷,一定被吸去了不少血,任凭续梅怎么推,他都不醒,无奈续梅抓起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他一口。 “啊――”一声低吟从明成的牙缝间挤出,明成艰难地撑开了眼皮。看见队友们都站在自己身旁,尤其看到了续梅带笑的眉眼,欣喜地撑起身子,但是四肢乏力,没一会又躺倒在沙发上了。 “来,大家帮一下,扶他出去。”队长一边指挥,一边拉过明成的手臂扛在肩上。墨流则把明成的另一条手臂扛在肩上,两人架着他走起。 角落处的李怀已经化为一滩血水,但是原本夜魔娜躺倒的地方却什么也没留下,难道说夜魔娜逃走了,根本没死? 续梅请示队长:“队长,那现在怎么办?夜魔娜如果出去了,保不准会做出什么……” 秦默转动了两下眼珠,说道:“先去通知后勤部的人追查,我们把明成送出去再说。” 不知什么时候起,走廊里的灯都熄灭了。由于不熟悉这里,暂时找不到开关在哪里,一行人只能打着手电筒照明。三簇灯光在无边黑暗中颤抖着前进,那么弱小,那么微不足道,一会儿像受惊的小孩子那样环抱在一起,一会儿又恋恋不舍地分开。 处于忐忑和迷茫中的人,神经是最敏感的,常常被一些细琐的声音吸引,可四处翻看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就在胸腔和喉咙处游走。倒霉的是,一行人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都没发现出口,才知走错方向了,于是,调头再走一次漫漫长途。 谁都没看时间,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总之是很久。当他们再次像刚才那样碰了壁,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满怀的希望都落空了。难道这走廊是封闭的?不可能啊,否则也进不来啊? “我们该不会遇到鬼打墙了吧?”墨流的一番话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这番话激起了续梅对上次被困虚拟环境的回忆,她高度怀疑这次又碰上了虚拟环境。在夜魔娜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能动用虚拟环境,看来夜魔娜的实力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范围。现在,他们四个就像瓮里的鳖,等着别人掀开盖子,像抓石子那样抓起他们。 “续梅?你上次是怎么从那个虚拟环境里出来的?”队长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问道。 续梅能说是一个神秘的假面男子搭救的吗?关于精灵,尤其是雪精灵的任何事,她都缄口不言。估计刚才搭救自己的就是那个假面男子,但续梅不会凭着这两次搭救就认定假面男子是友,看来自己有必要与之交一下手。 “我……上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到啪的一声,就像玻璃碎的声音,那个虚拟环境就没了。我……估计动用虚拟环境的人体力不支了吧。”续梅信口胡诌道。 没想到,续梅竟然一语成真,真的传来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在幽幽的走廊里飘来飘去,夹杂着几十重回声,仿佛使人置身山洞中。与此同时,天花板上的灯也亮了,无疑让四人的眼球感到一阵刺痛,不约而同地捂住双眼。 续梅是第一个恢复的,便看到满目的定时炸弹,挨个按照一定的距离黏贴在两边的墙壁上,时间一致从10分钟开始。在他们身后的墙上,贴着一个比其他都大好几倍的炸弹,它就像坐拥天下的皇帝一般。统领着两排小炸弹。一看便知它是整个炸弹系统的中心,拆了它就能拆了全部。 滴滴的声响,像冰冷而沉重的榔头那样一锤一锤得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现在他们要和时间赛跑了。 走廊不长,依旧看不到出口,表明他们还在虚拟环境中。而那些炸弹是真是假呢? “续梅?”秦默轻轻唤了一声,说,“你来照顾下明成,我去拆炸弹。” “啊?队长?你会拆炸弹?这可是在虚拟环境中啊。”墨流显得很惊讶。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秦默一边搀扶明成坐下,一边说道,接下来就要去和老天赌一把了。 “队长?你确定这些炸弹都是真的吗?”续梅问道。 秦默已经蹲在了离那个大的炸弹旁边思考,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上次不也没有分清虚拟环境中何为真何为假吗?不管眼前出现什么,哪怕是虚假的,都要面对,拆了它们说不定就出去了。”秦默回头笑了一下,含着淡淡的苦涩。他知道不可能有外人来搭救他们了,只能凭着自己学到的拆弹知识来赌一把,大不了一死。反正他干这一行就是时时刻刻和危险相伴,从没有把生死看得很重。 亲续梅又想起那天明成说的话:眼看到的未必是真的。那么按照队长的思维,可以接下一句:亲身面对的一定是真的。 不相信事实的人,是悲剧的,会被事实悄无声息地埋没。突然间,续梅觉得自己从前做错了什么,方才才知真的没有很多时间去怀疑真假。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幕,完全是香港警匪片中的镜头。拆弹专家小心谨慎地卸下外壳,捏着剪刀,一根根地排查线路,纠结这根纠结那根,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一颗颗地滑落,周围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感觉计时器上的时间越走越快了。 ------------ 第三十三章 舆论风波(一) “好,就是这根!”秦默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 墨流在秦默的剪刀即将触及一根线路的时候喊停了他,说:“队长,麻烦能不能再看看啊,反正还有6分多钟呢。” “我们在和时间赛跑,不能考虑这么多了,相信我。”秦默没有回头看她,重新操起剪刀。 墨流不敢直视,面壁闭眼。续梅蹲在地上,陪在明成的身边,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向了队长手中的剪刀。 剪刀在半空中停留了两秒钟后,只听得咔嚓一声,一根蓝线被剪断了,所有炸弹上的时间也定格在了5分58秒。 “成功了!”所有人紧绷的心在瞬间放松了下来,就差拍手称好了。秦默也朝他们点了点头,又露出了自然和蔼的微笑。 正如秦默所言,成功拆毁炸弹后,虚拟环境就消失了。满目的炸弹也都化为了泡影,依稀还能看见出口。走廊还是那样,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外面警笛声四起,依稀还能听见喇叭传来的喊声:“里面的人已经包围了,赶快放下武器出来投降……” “队长?那个吸血鬼去哪儿了?她还在酒吧里吗?”墨流问道。 队长回答说:“不知道,我们先出去吧。她受了重伤,估计跑不远。”其实,他和墨流的伤也不清,都被那个李怀打得浑身疼痛难忍,估计身上到处是淤青了。秦默还要狼狈一点,因为他的嘴角处有一块明显的淤青,一看就知是干过架的“成果”。 秦默和墨流又扛起了明成,续梅断后,一行人以为总能出去了。他们绕过了曲折的吧台,快要走出酒吧的时候,眼尖的续梅发现了异常。她指着脚边一个定时器炸弹喊道:“这边还有炸弹!” “什么?” “算了,别去管它了!只有一分钟了。”秦默皱起了眉头,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在离大门五米远的时候,秦默喊来了外面的人,先招呼医护人员抬走明成,然后说明了酒吧里的情况。 后勤作战队的人以为进来总能干点什么事,没想到竟得到定时器炸弹仅剩几秒钟的消息,也不顾秦默他们了,调头就跑。 说时迟那时快,跑在最后的续梅后脚刚跨出大门,背后就传来砰砰的爆炸声,迫使自己玩命似地加速奔跑,恨不得脚底生出两个火箭来。 两秒钟后,爆炸传递到了门口,震碎了玻璃大门,一时间碎渣横飞,火光窜跳。还好,秦默等人都提前躲到车背后,没有被碎玻璃划伤。火苗借助酒吧里的酒在黑夜里迅速蔓延开来,节节攀高,还不时传出玻璃爆碎的声音。远看像是有一股妖气在盘旋,张牙舞爪带着狰狞,走近来看似乎有张血盆大口袭来,带着浓烟与灼热,夹杂着肆无忌惮的呼啸声。 在场的人只能先用灭火器在周边灭火,因为烟味实在呛人,他们也不敢冒然进入酒吧救火,只能等消防车来。 警车、消防车、救护车……现场令人眼花缭乱,单位众多,一时不能很好地指挥。这边喊快,那边喊当心,呼天抢地的声音直冲云霄,似乎要把火灾的事告知全市。整个黄腾市属这里最热闹。 假面男子躲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静静地看着这热闹非凡的场面,尤其将目光定在一个人身上,说什么也不移开。半夜的风很冷,他扶着树干,轻轻叹了口气,嘲笑自己低估了夜魔娜的能力,以为一把十字架就能将其置于死地。 第二天,基地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无数只话筒蜂拥而来,争先恐后地递到每一个被他们看到的人的嘴边。他们既然来了,不会白来,一定得问出料来。 基地向来有个不成为的规矩,那就是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甚至在网上发布任何消息也是不被允许的。现在,门外嘈杂,门内寂静一片,连一只飞虫也看不见。 “架子真大!” “就是啊!怎么能这样呢……” 负面的议论此起彼伏,里面的人丝毫不知。 工作室内,赵局长坐正中央,一边是顾局长,另一边是秦队长,还有墨流和续梅两人。飞文没参与昨晚的行动,所以不会在询问的范围内;明成呢,输了一夜的血,身子还很虚弱,也不方便接受上级的询问。 续梅的手心里又发出了白色的光,这个时候她自然与叶庄联系,只能握紧了拳头再伸到桌底下,以免被发现。 “知道这次行动的损失是多少吗?”赵局长开头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惹得其他人面面相觑。 看着赵局长铁青的脸,所有人都能体会到他的怒气指数。顾局长对秦默使了个眼色,秦默会意,只好硬着头皮说:“不知道。” “好一个不知道!”赵局长拍了一下桌子,冷笑道,“上次炸飞船的时候,你们也不打准点,本来一颗导弹就能解决的事非用了三颗。一颗就是50万,好家伙,行动一次费了150万!后来么,说是中了敌人的圈套,翻车了,得花钱修车。至于‘绝地4号’失事就别去提了。那么这次呢,要赔酒吧十来万呢。先别说上头肯不肯拨款,单凭你们这花钱速度啊,就够外头喷了!”赵局长又拍了一下桌子。 续梅只好跟着其他人一样羞愧地低下头来,内心实在把赵明志骂了千万遍:你不贪哪会缺钱? “黄续梅!”赵局长对续梅吼道。 “啊?”续梅匆忙抬起头来。 “你做好调离特工队的心理准备吧。” "什么?赵局长?为什么啊?”秦默首先提出疑问。顾局长和墨流同样表示不解。 “这个小姑娘,在特工队里惹出太多的事了。上次莫名其妙被冤枉就是最好的证明,这次的事情你还上了八卦杂志的头版头条,你以为你是明星啊,要搞绯闻出名啊?所以,鉴于以上两点,把你调离特工队也是为了基地的声誉考虑。”赵局长摊了摊手,陈述着自己的理由。 ------------ 第三十四章 舆论风波(二) “请问,昨晚您被爆炸声惊醒后,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的东西?比如有人影在天上飞。”续梅拿好纸和笔,认真地做着挨家挨户上门询问的工作。若是碰上口齿不伶俐、耳朵不聪明的人,她还要多讲几遍,付出全部的耐心来。这已经是她一个上午询问的第六家了,她早已口干舌燥,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这家人的男主人倒还挺和善的,始终笑眯眯的,把昨晚的所见所闻详细地说了一遍:“因为宵禁嘛,昨天被爆炸声吵醒后,我们连窗帘都不敢拉开,更别说出门了。我就撩起了窗帘的一角来探探外面的情况,一开始没什么,后来竟然看见一个黑漆漆的影子飘过,速度还挺快的。” “那么,请问一下,那扇窗户是朝哪面的?那影子大概有多大?” “朝东面的,影子差不多和人一样形状。我当时很害怕,马上遮好窗帘,回到屋子,关灯睡觉。” “那后来有没有发生什么呢?” “没有,后来我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哦,谢谢您的配合。如果您还想起什么线索,麻烦您打电话到基地来。”续梅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微微鞠了一躬。 “好的好的……”男主人也笑着点了点头。 续梅看了看联络器上的时间,已是中午12点,该找个地方吃午饭了。基地也够抠门的,只给了20元的午饭费。不过,想到叶庄和小鹂都可能在人间办点事,她总是尽可能地省下钱来给他们当活动经费,哪怕自己啃两个面包也无所谓。 “喂喂喂,姐姐啊,你看那个是不是闹绯闻的特工队队员啊?” “好像是啊。不过,我看她也不是美女,怎么能迷住别人的老公啊?” “杂志上不是说了嘛,她和人家老公是被硬生生拆散的苦命鸳鸯……” 从楼道走出小区,短短几十米的距离,续梅就听到不少风言风语了。她面不改色,心不加跳,自己没做亏心事,何必在乎别人的话。谁能不在背后说别人,谁又不能不被人在背后说? 中午的太阳总是很累人。续梅无视了所有的指指点点后,找到了停放在路边的车,刚拉开车门,就看见后视镜里有人朝自己挥手。定睛一看,又是叶庄兄妹,看来又有什么新发现了。 续梅跟着他们走到了附近一个无人的僻静小巷里,没等他们开口,她就先倒起苦水来:“那个赵明志又有动作了,我简直没法过日子了!”说毕,她就掏出手机,把今天赵明志发来的短信翻给他们看。 叶氏兄妹每看一条,脸就阴沉一分。看毕,叶庄一拳打在旁边的墙上,斑驳不堪的墙壁立马窸窸窣窣掉了一地的渣,说道:“这个不要脸的,又说开房的事啊!看来骨头真的很轻,要修理一下了!” “距上次他推宜和妹妹的事才几天啊,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小鹂很气愤地说道。 “是宜和自己演的戏,来陷害赵明志的。”叶庄看着小鹂说道,就像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确实,上次是她故意撞到柜子一角才吐得血,演了一出完美的苦肉计。当一件自以为很秘密、永远不会被人知道的事,被别人说穿了,而且别人还说得那么轻松,好像是发生在他身上一样。这该有多么尴尬。现在,续梅脸部的温度开始上升,除了怒视还是怒视。 叶庄看出了她的尴尬,马上笑道:“不好意思啊,我看穿你了。” 续梅白了他一眼,慢慢走到小鹂身后去,面对着墙壁,良久不发一言。小鹂拉了拉叶庄的袖子,使了使眼色。叶庄只看了小鹂一眼,推开他的手,保持沉默。从他那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他想表达的意思。 几秒钟的沉默也像几个小时那样漫长,终于,续梅脸部温度恢复了正常,说道:“这次他拿工作的事来要挟我,如果我调离了特工队,我就没法再调查下去了。必须在次之前赶他走。” “你确定新上任的局长不会调离你?”叶庄问。 “我猜,他走后,一定是顾俍芸升为正局长。从她今天开会的反应来看,她不希望我调走。”续梅转过身来说道。 “行啊,我和小鹂已经抓住他的把柄,随时随地都可以把这些抖在网上,一抖房产,二抖二奶,包他下台。”叶庄打了个响指,非常自信地说道。 好比吃了颗定心丸,续梅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板起了脸,说:“我感觉那个叫秦瀚海的记者也是个祸害。” 叶庄倒不像续梅那样担心,说道:“你难道要怕他写的不实的报道?他为了赚稿费,说你和夏一苇有暧昧不清的关系,再怎么添油加醋、弄得天马行空也是他的事,你不必放心上。至于那个得了抑郁症的李泉,想必她家人一定会严加看管的。其实我觉得她恨就恨在夏一苇和你在一个单位工作,有很多见面机会。到时候,如果没法收拾的话,就想办法把夏一苇弄走吧。” 听到叶庄这么说,续梅也就放心了些。本以为在基地里小心不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就可以了,没想到缠了太多的人和事,时时刻刻都可以把自己拖下水,跟宫里的安逸日子完全不同。续梅现在不止是单纯地受到生命的威胁,还要提防被黑。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没等续梅说完,叶庄突然脸色一变,捂着嘴连咳了好几下。续梅很是担心,小鹂更是吓得几乎要跳到叶庄身上了。 叶庄本想快速把手藏起来,却被续梅一把抓去,掌心中的几点鲜血赫然呈现在续梅的眼前。续梅更加担心了,不放开叶庄的手,追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吐血啊?” “我……我”叶庄用力抽回了手,语无伦次地说,“我不小心的,就是不小心啊,这样子的……” “哦——是这样子的,妹妹啊……”小鹂堆起了满脸的笑容,把续梅拉到一边,说,“昨天我哥哥在修客厅里的吊灯的时候,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了,正好后背朝地,当时他就吐了好几口血。”小鹂还很夸张地做着手势,就像一个活泼调皮的小孩子。 续梅得知叶庄是这样受的伤,推开了小鹂,走到叶庄面前很认真地问道:“都吐血了那还得了啊!有没有事啊?” ------------ 第三十五章 雪女真情 “哎呀,没事的,一点小伤嘛,你太小看我哥哥了。”小鹂又把续梅拉到一边,趁其不注意,偷偷对叶庄使了个眼色。叶庄也是无可奈何,耸了耸肩,表示把这事交给小鹂处理。 “不会有事,那怎么还吐血啊?”续梅指了指叶庄说道。 看来自己不说什么是不行的了,叶庄马上换上大大的笑容,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真的没事的,我血多嘛,所以就吐出来了。” “啊?有这理?”续梅看看小鹂,有看向了叶庄,满目狐疑。 “啊――”小鹂打了个响指,吸引住了续梅的注意力,眉飞色舞地说道,“妹妹啊,我最近还去过北海道呢,那里的风光……” 续梅打断了小鹂的话,说道:“你去那里干嘛啊?” “捉鱼回来吃啊。” “哎呀,姐姐,黄腾山上的鱼不够吃吗?” “偶尔也想改改口味啊。哦,对了,你没去海里冲浪,不知道那样的快乐。当你畅游在无边无际的海洋里,海浪一层一层地堆高,气势多么磅礴啊。无数小水泡都来亲吻你的皮肤,有点痒,但非常舒服。海底还有好漂亮的鱼和珊瑚,看都看不过来。还有啊,我还得到了那里的海豚精灵的眷顾,大方的他们送给我这么大一个红色的珊瑚,超级漂亮的。”小鹂比划了一下,大概那珊瑚有半人那么高。旁边的叶庄也跟着附和着笑笑,心里暗暗佩服妹妹的口才。 虽然续梅被小鹂的描述很感兴趣,但心里一直忘不了叶庄的伤势,想等小鹂说完了,再去问问。可是,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熟悉但现在显得很可怕的声音:“续梅――” “啊!是队长啊!”续梅赶紧回头,挥了挥手,还留了一只手放在背后指示叶庄他们快走。但是队长早就来到他们面前了,叶庄和小鹂也走不了,只好硬着头皮应付。 “续梅啊,在询问吗?” “是啊,他们刚刚说了很多话呢。” “哦,可是,你为什么没拿笔记一下呢?” “哦……是这样的……” “其实我们没说多少有用的东西,就是在和她瞎聊聊嘛。”小鹂出来打圆场,令叶庄和续梅长舒了一口气。 “哦,谢谢你们的配合,我们还是事要忙呢,先走了。”队长一如既往地带着和蔼的微笑说道,让他们三个更加放心了。 不过,就在转身的一刹那,秦默好像想到了什么,转了两下眼珠,就问续梅:“刚刚那两个人是不是上次在酒店里帮你解围的人啊?” 续梅先是一愣,然后硬憋了两个字出来:“是啊。” “哦――”秦默若有所思地拿手指点了点太阳穴,说,“你们之间认识吗?” “认……识啊。”既然队长已经看出来了,那续梅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她硬编了一个谎言,为打消队长的顾虑,说,“他们是我以前的校友。” “住在这附近?” “不是,他们是北京人,这几天来这边旅游而已。”续梅又编了个故事。好在队长又信了。队长吩咐道:“我们队得在明天之前整理好调查资料,上级已经下了死命令,只给我们三天的期限。” “三天?应该够了的。”续梅抬头望了望明澈的天空,皱紧了眉头,远远地嗅到了血战的味道。那双丹凤眼似乎吸收了所有进入的光线,像深潭那样没有光泽、只有深度。 秦默瞥了她一眼,看到曾经懵懂又整天充满幻想的天真学生,一晃眼就变成了一个成熟深思的少年,不禁感慨万分,自然怅然的神情也流露在了他带着沧桑的脸上。 走到车旁,秦默问续梅:“对了,你吃过了吗?” “没呢。”续梅摇了摇头。 “那就一起去吃吧。对面有家面馆不错的,走吧。”秦默指了指马路对面的面馆说道。 续梅瞪大了双眼看着秦默,一脸不情愿。秦默也看出了她的意思,说:“没关系,不喜欢吃去别处吃好了。”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续梅连忙摆手说道。现在她的处事道理就是:千万别得罪上司,否则会给自己穿小鞋的。 “难道不愿意和队长一起吃饭?”秦默觉得有些可笑。 “怎么会呢,我本来想吃两个面包解决的,怕钱不够花。”续梅忸怩起来,尽量把笑容扯大。 “放心吧,20元绝对够。”说毕,秦默就朝马路对面走去了,续梅也只好跟上。 看样子,那个老家伙是要对我说什么事情吧。估计也就那几件破事,随便应付应付吧。续梅这样想着,忐忑不安地进了面馆,现在已是12点20分了,面馆人也不多,拿面也不需要排队。秦默端着盘子望了一圈后,径直走到一个角落里,坐下来。 “如果你真的要被调离特工队,你愿意吗?”秦默撩起了一捆面,吹散了热气,问道。 “当然不愿意啊。”续梅用筷子搅和了几下面汤说道,粉扑扑的脸蛋上挂着十万个不愿意。是啊,心愿未了,怎能离开? “你觉得在特工队里,什么让你最快乐?” “最快乐?”续梅咽下了一口面,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大家的友谊和默契。” “哦?”秦默的双眼很快放出了光彩,驱散了脸上的阴郁,他说,“其实调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比安全点。” “队长以为我是胆小的人吗?我选择这份工作就代表我的理想,理想,无论多么艰难,多么危险,在我眼中都不算什么。” “理想?好一个理想啊,每一个在特工队里的人都有理想。墨流呢,想尽力帮助弱小的人;明成呢,想干一份稳定的工作;飞文呢,想冒险寻刺激。不管怎样,干一行爱一行嘛。”秦默大口吞了一捆面,看起来真是饿了,嚼完后,又说,“你一点都不胆小。好了,赵局长对你说的话你都别往心里去,我和顾局长会尽力帮你的,有其他人反对,他不会专制的。” “谢谢队长。”续梅放下了所有的顾虑,开怀一笑。原来,队长找自己是为了安慰自己啊。自己在特工队里真不是孤立的,一直排斥别人好意的续梅被那种氛围感染了,重新审视了友谊这个词。她救过别人,别人也救过她,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过程,无形地加强了友谊的纽带。 真情无处不在。给别人爱是伟大的,接受别人的爱同样是伟大的。来人间一趟,感受下真情岂不是美事?何必把他们当作洪水猛兽? ------------ 第三十六章 人算不如天算 续梅解决午饭的面馆旁边就是街心公园。此公园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仿造苏州园林的风格,小巧别致,淡雅恬静。四处鸟语花香,长廊曲折,亭台楼榭静静地卧在万绿丛中,一条环绕公园的小河流如同柔滑的腰带,河畔还有垂柳用那飘逸的柳条爱抚着明镜般的河面。 如此美景,与天然的比起来多了一分人情味,小鹂怎可错过,非拉着叶庄一起去里面坐坐。叶庄没办法,只得由着妹妹,毕竟哥哥要谦让妹妹嘛。两人在附近网吧里上传完有关赵明志贪污腐败和生活作风不正的信息,就去了街心公园,河里的各色金鱼令一进公园的小鹂眼前一亮,也像其他小朋友那样,买了包鱼食去喂鱼。 “小鹂啊,你什么时候去过北海道啊?”坐在亭子里的叶庄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小鹂,随口问了一句。 没想到,小鹂的兴致一下子被打散了,立马停止了手中的活,把一包鱼食团在手心里,含糊地回答道:“没去过。” “你说什么?说响一点!”叶庄把耳朵凑了过去。 “哎呀,哥哥――”小鹂不知怎么就生气了,推了叶庄一把,撅起小嘴说道,“我确实没去过。” “没去过?”叶庄快速环视了下四周,确定没人后,凑近了小鹂说道,“你没去过,刚刚为什么对宜和说去过,还扯了那么多?” “我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才这么说的,我哪知道你还那伤害没好透啊。”小鹂一脸委屈。 叶庄无奈,转身趴在了柱子上,头轻轻往上面嗑了两下,说道:“好好,可是,你叫我上哪儿去找半人高的珊瑚啊?” “没关系,我自己去北海道挖一块好了。”小鹂自信地挺起了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叶庄稍稍抬起了眼帘,瞥了小鹂一眼,冷笑道:“真以为挖珊瑚像挖野菜一样容易吗?” “挖一段珊瑚都难得倒我,我还配做葛氏后人吗?”小鹂不服气地撇过头去。 叶庄一听“葛氏后人”四字,吓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立马伸手捂住小鹂的嘴,私语道:“小心点啊,在外面别乱说话啊!” “哎呀,哥哥!”小鹂厌恶地甩开叶庄的手,站起身来说道,“周围没人我才敢说的!难道周围有没有人我不知道?” 叶庄感觉又好气又好笑,他说不过妹妹,只好认输,搭着小鹂的肩膀,说道:“好了,凡事小心为上,当心隔墙有耳。” “行啦,哥哥,你别这样神经质,我会受不了你的!” “你不是已经忍受了25年了嘛!” 一阵风吹动了成片的竹林,竹叶欢乐地舞动了起来,鸟儿也跟着这愉快的节奏卖弄起悦耳的喉咙,与竹叶的沙沙声一起奏响了交响乐。叶庄笑了,走出了亭子,绕到后面的竹林里,驻足欣赏。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柱子上投射出大小不一的菱形,还在你追我赶、嬉戏调皮。 葱郁掩映,清气满园,那最自然的颜色充斥眼眸,来自另一个纯净世界的呼唤洗涤了烦躁疲惫的心灵。饱受感染的叶庄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温润如玉的手,一片片地抚摸竹叶,有摘几片叶子的想法,但很快被自己不忍破坏宁静的心否定了。小鹂在他背后疑惑看着哥哥的举动,终于忍不住问道:“哥哥,这些竹子不都是绿色的嘛,又不是没见过,有必要这样看吗?” 叶庄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笑道:““竹,象征高雅、纯洁、虚心、有节,你不觉得像某个人吗?” “谁啊?不会是我吧?”小鹂捣蛋地拧了叶庄的鼻子一下。 叶庄却纹丝不动,说:“你呀,最像金鱼草。” “金鱼草!”小鹂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心里一百个不相信。 叶庄只是笑笑,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不知道?他忽然感觉俏皮可爱的妹妹象征着另一种生活方式,与自己截然相反,她那样的人,无心思、无负担,背后还老是有人保护她。他刮了一下小鹂的鼻子,问:“那你觉得宜和像哪种植物呢?” “唔――”小鹂单手撑起下巴,沉思起来,半晌才郑重地说道,“牡丹!” 叶庄摇了摇头,说:“牡丹象征雍容华贵、端庄大方,是大家闺秀型的,而宜和么,有女王的冷傲气质,所以――” “霸王花!”小鹂很帅气地打了个胜利的手势,等着叶庄说“对”。 “额……”叶庄瞬间被自家妹妹的话雷得外焦里嫩,只能背过身去偷笑。话语不是单从字面上就能理解的,看来妹妹头脑果然很简单啊。 “啪――”小鹂重重地拍了叶庄的后背一下,横起了双眉,说道:“哥哥,哪里好笑了啊!” 叶庄拍了一下小鹂的肩膀,双手往口袋里一插,沉醉地看着远处几颗没有开花的梅树说道:“好了,不笑了。霸王花不合适,倒是梅花挺合适的。我记得她说过她最喜欢看梅花,尤其在雪天盛开的梅花。” “喂!哥哥?”看着哥哥迷茫的样子,小鹂拿手在叶庄眼前晃了晃。 叶庄有了反应,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一个苍老有劲的声音穿透层层竹叶传送到耳中,听起来是从东面传来的:“测字算命,算前程、算婚姻,信则有,不信则无。鄙人在此开坛,诚心接受各位施主的询问。” 有人在附近,叶庄顿觉不安全,拉着小鹂就要走。小鹂却不以为意,反倒很兴奋地说:“哥哥,我们不如去算一卦吧,反正我们没事做嘛!” “有什么好算的?命在自己手里!”叶庄继续拉着小鹂的手走着,找寻一处幽僻的地方。 可是,小鹂不依,吵闹着要去算一卦,就说是闹着玩的。叶庄实在拗不过她,只好投降,乖乖地跟在小鹂身后,看着小鹂在前面趾高气扬地走着。 ------------ 第三十七章 落寞的算命者 端坐在小河边的是一位老先生,着一身深色休闲服,随意欣赏周围的风景。岁月的沧桑在他脸上刻下一道道皱纹,松弛的眼皮总是要盖住眼睛,怎么撑都撑不起来,尽管这样,目光还是炯炯有神,似乎能穿透一切。桌上摆有笔墨纸砚,等待游人来使用。 “哥哥,你坐啊!”小鹂很有礼貌地做了请的姿势,叫哥哥坐到先生的对面。叶庄很奇怪,说:“不是你要算嘛,你坐啊!” “哎呀,不要,你坐!”小鹂很霸道地把叶庄往座椅上塞去,然后得意洋洋地站在旁边。 面对算命先生,叶庄表面上还是装着很友善的样子,实则内心叫苦不迭,可惜他皮笑肉不笑。那个阅历丰富的算命先生早就看出了端倪,笑着点了点头,递过去笔墨纸砚,说道:“那么,就请这位小伙子写个字吧。” “哦,好。”叶庄附和了两声,提笔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小鹂,“你说测什么字啊?” “随便吧。”小鹂眨了眨眼,顺便做了个ok的手势。那大大的笑容怎么看都觉得腹黑阴毒,叶庄感觉反客为主了,低头苦笑了两声,避免被面前的先生看到自己的尴尬。 “就测个‘人’吧。”叶庄信手涂了两笔,搁下了毛笔,似有瞬间放下千斤负担的感觉。 “哦,人啊!”老先生认真地端详起那张纸,深沉地抚摸着下巴,时而皱眉,时而又眉开眼笑,似乎答案竟在腹中。那老先生正欲开口,叶庄夺去了说话的机会:“再测个木字吧!” “木?行啊!敢问施主想测什么事情?” 叶庄和小鹂对视了一下,小鹂摊了摊手,叶庄则继续苦笑。随手弹了两下桌子,叶庄舒展了双眉,说道:“你先说说我和这位小姐为何会在这里?” “哦?行啊!那么先来说说‘木’字吧。”老先生放下了纸,说,“‘木’从你口中说出,‘口’中含‘木’则为‘困’字,想必施主一定被某些人困在这里吧。” “哦?”叶庄一下子提起了精神,又用怀疑的眼光打量了老先生几番,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被某些人所困,而不是某些事呢?” “从你刚刚写的‘人’字可以看出,至于还有什么令你困惑的事,逼人不敢信口胡说。单看你身边这位小姐,就是困住你的人!”老先生指了指小鹂。 好吧,叶庄承认,自己在这个公园里都是拜小鹂所赐。这下,叶庄有点相信这位老先生了,看来和江湖骗子不一样。叶庄坐直了身子,说:“大师说得对。那么,晚辈再想问一下,您刚才所言‘困在这里’,‘这里’是指这个公园吗?” “狭义上说是。但广义上说不是,其实困住你的人不止一个,还有谁,施主心里自然清楚。而‘这里’,有可能指整个市,或者整个省,亦或是整个国家,这个,施主心里一定清楚。” “这――”叶庄看向了小鹂,一脸迷茫。难道说另外的人是宜和?是她把自己困在地球的?可是,他留在地球是自愿的啊,没人逼他啊。也许吧,没有宜和这个人,还有别人,因为自己总会被某个人困住的,自己的使命是牢牢拴住别人的身上的。 从自己信手拈来的两个字中,也能解读出最突出的现状,叶庄开始佩服起这位老先生了。本来不迷信的他,也想就未来的事卜一下,说:“那么,晚辈恳请大师,卜一下晚辈刚才所做的事能否成功?”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刚才做的事就是为困住你的人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鄙人不敢妄自推断。鄙人只想说,活着,只要有高等智慧,不论是不是人类,就不能抛弃善,为善才能保一生平安。” “你!”叶庄闻言大怒,拍案而起,怒瞪算命先生,手上青筋突起,脸上血丝汇聚,敢怒却不敢言。一旁的小鹂惊恐地看着哥哥,不明白是什么令哥哥勃然大怒,不停地拉扯哥哥的一角,提醒他注意自己的情绪。 而老先生面不改色,依旧淡然地坐着,似笑非笑,叫人捉摸不到。小鹂好言相劝,叶庄的怒气也消了一大半,终于把眼神从老先生身上移开,他准备掏钱付账。 老先生却还有话要说:“年轻人啊,遇事还是不够冷静,这不影响你的前程。你的前程早就定了,只要按着它走就行了。等心愿了了,你就会明白一切的。去吧,聪明的年轻人。”老先生挥了挥手,并不要叶庄的钱。 “去吧,去吧。”老先生见叶庄不走,还是挥手,似乎要赶他走。叶庄也无心再留下了,闪过落寞的背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公园,也不知道自己绕过了多少树、踏了多少条小径。 “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刚刚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小鹂一路小跑追上了叶庄,喘着气说道,“哥哥,有什么不对吗?” 叶庄停住了脚步,冷笑了一下,说道:“难道你没听出来吗?那个算命先生竟然知道我们不是人类。” “啊?怎么可能啊?” “他不是说了:‘活着,只要有高等智慧,不论是不是人类,就不能抛弃善,为善才能保一生平安。’那一句‘不论是不是人类’,这就很明显了,所以我刚刚才,才……” “啊?他从哪里看出来的啊?” “不知道,管他呢,我看他面善,不会说出去的。还有,我的直觉告诉我,以后,他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了。” “哦,对了,他刚刚说的,困住你的不止我一个,还有一个是谁啊?” “是宜和。”叶庄抬起了亮晶晶的前额,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车流,痴痴地说了两个字。说是没心没肺也好,饱含深情也罢,被人看穿的滋味肯定不好受。正在气头上的叶庄,当然不会好好体会那些的内涵。 叶庄走后,老先生一直坐到了太阳下山,大致算过了十几个人,但都只说五分话,有些敷衍了事。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就算有好事者问起,他总是傻傻地笑两下,说:“鄙人人微言轻,不方便说。” 夜幕沉沉地落下了,驱走了林中的虫鸟,驱走了人们的雅兴。人散后,老先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自言自语道:“太阳下山了啊,黑暗开始杀戮了啊。” ------------ 第三十八章 惊魂逃脱记(一) “啪――”一只花瓶应声而碎,四溅的碎片端起锋芒划破小女孩稚嫩的皮肤,一丝鲜红从伤口处渗出。那钻心的疼让小女孩哇哇大哭,以往都有人来安慰她,替她擦眼泪,可这一次,家人只顾争辩,无瑕看她一眼。 对面,小女孩的妈妈面色苍白,眼睛半闭半睁,像一具死尸一样直僵僵地躺在床上。床边,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孩将双手环在他父亲的腰际,苦苦哀求道:“爸爸,我求求你了,快救救妈妈吧,求你了……” “孩子……”那个无助的男人看看床上奄奄一息的妻子,木讷地低下头,笨拙地摸了男孩两下头,说,“我……要救,一定要救……”男人弯下腰来与男孩抱头痛哭。 “续梅?”队长轻轻敲了一下续梅的脑袋,等待她醒来。 眼前的景象怎么突然变成工作室了?续梅疑惑地环视四周,那睁大的双眼,一点也没有打瞌睡醒来的惺忪模样。 “你到底怎么了?好好地查资料怎么就睡着了啊?”队长敲了两下桌子说道。他的眼里看不出有半点怒意,倒全是长辈对小辈的关切之意。 原来自己打了瞌睡啊,竟然在工作室里,还有同事看到呢,太丢脸了。续梅红着脸,匆忙整理了两下头发,又把手指搭在键盘上,灵活地敲打起来。 秦默微微一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无心看一眼自己心爱的茶杯,更无心泡龙井喝。续梅转动了下眼珠,发现工作室里除了队长和自己没别人了,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其他人都出去找吸血鬼了,留自己在这里接听市民的报案电话。 刚才那个梦,人物不变,场景不变,就是发生的事变了,续梅想了好久也没想通是怎么回事。这个梦,应该还没完结,续梅就全当连载小说那样,等待下集播放了。 “队长,有情况!”屏幕上出现了满头大汗的飞文。 秦默没多想,也没正眼看续梅,只说了一个字:“走!” “那工作室里……”续梅追上去问道。 “叫后勤的人过来。” “哦。” 四月,天黑得比较早,6点就伸手不见五指了。忙碌了一下午的队员们都还没吃早饭呢,就都被两具干尸吸引到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 死者是住在顶楼房间里的一对年轻夫妇,听负责人讲他们是来这里探亲的。因为正处非常时期,没有人敢通知他的家属。 “哦?是特工队吗?这次竟然出人命了,我代表市民向你们表达对你们的不信任,现在市民们都很想知道你们何时将真凶绳之以法?”秦瀚海舒服地趴在楼梯扶手上,向端着枪支爬楼梯的特工队队员说话。他一边笑,一边还抖着脚,完全不像采访的记者,倒像是无聊的看客来看笑话的。 墨流、明成、飞文走过他的身边都没理会他,最后他见续梅上来了,就拦住她的去路说:“不好意思啊,我想就……” “就什么?”续梅反问道。 秦瀚海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娘们比他还凶。续梅见他无话可说,就想从他身旁绕过去,可是秦瀚海伸出手臂阻止了她。 续梅瞪了他一眼,说:“想采访是吗?连命都不要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敬业的记者,你胆子若真的很大,就在自己的脖子上喷点黑狗血,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然后拿起你的相机捕捉……唔唔……” 秦默突然上来,反手捂住毫无察觉的续梅的嘴,一边还把她往上拖,说:“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啊?还不干活去啊?” 续梅无奈,只好被队长连拖带拽地上了楼。而秦瀚海看到这样一幕,忍不住捧腹大笑,说道:“老爸你真逗!” 正笑间,一个穿军装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极其严肃地说道:“这里没有你的事,快点下去。”来人朝后面的两人使了个眼色,于是,两人合力把秦瀚海带下楼。 墨流他们三个都已经进去查看尸体的情况了,秦默还在门外教育续梅:“不知道‘祸从口出’这成语吗?你给那个记者出馊主意,要是出了什么事,还不赖在你头上。什么黑狗血啊,你当你是茅山道士啊?身在基地就应该知道基地规矩,尤其是特工队的队员,一定要保持沉默,不出真相,话不出口……” “队长,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乱说了。”续梅低下头来认错。表面上看很诚恳,实则是嫌队长唧唧歪歪,如果刚才挡道的是其他记者,续梅也就不会那么说了。对于秦瀚海那样的记者,追着基地的事不放,还要添油加醋,非要把事情越描越黑的记者,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的目的也绝不是采访报道那么简单。 不过,静心下来想想,自己确实说过头了。要是秦瀚海真的像那样满身血气地跑出去,说不定就引来夜魔娜了,别说拍照了,就连她的真面目都没看到就魂归西天了。人命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时意气就会铸成大错了。 两具尸体都是在床上,而且都半裹着被子,床上一片凌乱,有明显的搏斗痕迹。而房间其他东西都完好,看来那对夫妇没来得及下床逃离就被杀死了。特工队的人都不会看尸体,这活自然由基地里的法医来做。 “吸血鬼一定是从那里进来的。”飞文指着一扇半开的窗户说道。 飞文的说法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同意。在其他人在猜测吸血鬼藏身何处时,续梅挤到几个法医那边,掰开了那两个快要和肩膀黏在一起的头颅,脖颈处的牙洞不禁让续梅失色大叫,其他人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续梅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拿起了床头柜上的西瓜刀,刀剑对准了一具尸体的心脏处,这一幕着实把几个法医吓了一跳,法医们都退到了秦默身后。 “续梅?你这是要干什么?”秦默一个箭步走到续梅身边,握住她拿着刀柄的手。 续梅睁开了秦默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如果,不刺穿它们的心脏,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变成吸血鬼!” ------------ 第三十九章 惊魂逃脱记(二) 秦默看了看床上的尸体,说道:“之前那些人不都没变成吗?” 续梅放下了刀,解释道:“这次情况不一样,你看,这是吸血鬼咬过的痕迹。” 苍白的脖颈处,那两个血红的牙洞很是明显的,每个牙洞都有一根手指那么粗细。其他人也都过来围观,个个诧异不已。 “当――当――当――”就在大家敛声屏气的时候,房间里的挂钟突然响了,时针和分针重合笔直地指向天花板。大家都以为那阴森森的声音是吸血鬼的登场音乐,法医们都抱头躲到床底,特工队的人都拔出枪支在房间里乱指一通。 续梅最先发现挂钟的异常,明明还不到7点,却报了零点的时,难道是个不好的兆头? 虚惊一场后,爬起来的爬起来,收枪的收枪,只有续梅还盯着那挂钟看,直到飞文拿手肘拱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飞文开玩笑地说:“我看你越来越像西方的驱魔师了,一直神经兮兮的。”说毕,飞文就捂嘴偷笑。 续梅叹了一口气,又回头看了一样挂钟,径直走到门口,对一位正在接受讯问的酒店清洁工说道:“这房间里的挂钟是不是坏了啊?怎么上面指示的12点?” “啊?什么?不可能啊,我之前进来的时候还看到那钟正常着呢!”清洁工阿姨信誓旦旦地说着。 看样子不像是撒谎的。续梅又快速走到尸体旁边,又拿起西瓜刀,法医们连忙阻止说道:“不能随便毁坏尸体啊,这样我们没法向上级、向死者家属交代啊!” “快让开啊!没多久它们就尸变了,到时候只能化为一滩血水,现在往心脏处捅一刀,还能保住全尸。这件事,我一人来承担!”续梅还是不放下刀。 “不是你一人承担就能解决的!”法医们都来夺续梅手中的刀。 一把明晃晃的刀就在几人中间推来推去,周围看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去解围,越看心越焦,队长喊也没用。这时,明成坐不住了,上前推开了两个离续梅最近的法医,对续梅说道:“你要刺就快点刺吧,晚了就不好了。” 没想到还有站在自己这边的人,续梅自然愣了几秒钟。就这几秒钟,墨流上前拉过续梅的手,让自己背对床,续梅则面朝床,说:“不要在这里讲旁门左道,我们办事都是按规定的流程来的。难道你忘了你上次被冤枉的事了吗?你这次要是……” “哎呀,那个……”续梅突然脸上的血丝全部褪去,颤颤巍巍地指着墨流的身后说道。 而墨流继续说:“你要是戳了一刀,说不定就有人说你是你杀的人,到时候……” “那个……”续梅继续指着墨流身后,嘴唇扭曲,眼眸被浸在惊恐的泪水里。 明成半信半疑地回过头,同样煞白了脸,再撇过头看看队长和飞文,都掏出了枪。而法医们个个嘴里胡乱地念着“阿弥陀佛”和“上帝保佑”,跌跌撞撞地出了房间,还不忘关上门,倚着门,按着胸口说道:“活了这把年纪,竟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墨流啊!”秦默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说,“你不要回头,续梅你带着墨流闪一边去!” “哦,我知道了!”话音未落,续梅放下西瓜刀,双手抓住墨流的双臂,往旁边跳去。由于重心不稳,两人都倒在地上,耳边立刻响起了枪声,两人都下意识地趴下。 响了几枪后,就传来几声闷响,续梅和墨流都爬了起来,赶上了人鬼大战的直播。只见一男一女,面露凶相,张牙舞爪地扑向队员们,不断地炫耀它们的长牙。行动虽不似常人那般灵活,但是刀枪不入,雷打不动,让队员们很是头疼。 此前配发的镀银的子弹都用完了,也就没了,毕竟银这种东西是很贵的。所以,剩下能防身的也就只有十字架了。看着在自己面前张着血盆大口却无法靠近的吸血鬼,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出什么进攻的法子,都缩手缩脚地蹲在角落里举着十字架。 “续梅啊?你出点高招呢!”飞文喊道。 “我正在想啊――那个,谁会念圣经啊!”续梅打了个响指,希望自己的话能被所有人听到。 “百度一下不就有了!”可是,出来行动,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带手机的,飞文在身上摸了半天才发觉,只能讪讪一笑。 “算了,大家豁出去吧,拿尖利的东西往心脏上刺去!”秦默朝大家挥了挥手,迅速摆出五角星阵型包围两个吸血鬼。 秦默对明成眨了下眼,明成会意,飞起两脚,踢中两个吸血鬼的后背。很快,秦默和墨流压住一个,明成和飞文压住一个,续梅则去拿西瓜刀。 “我来!”飞文很不客气地拿过续梅手中的刀,对准身下的吸血鬼的心脏处狠狠刺下,吸血鬼立即停住了挣扎,飞文和明成也高兴地拍了一下手。 续梅赶紧拔出刀,刺中另一个吸血鬼的心脏,它大叫一声,全身升腾起白色的烟雾,身体渐渐缩小,直到化为乌有,散发着恶臭的血液汩汩地从衣袖里流出,队员们慌乱地躲开。 “可是,为什么这个没反应啊?”明成很好奇地指着刚才飞文“解决”的吸血鬼说道。 “不会吧!”飞文挠了两下头,伸手就去抓它。 没想到,原本平躺在地上、闭着眼睛的“尸体”突然睁开了眼,和飞文对视了几秒钟。在飞文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吸血鬼一把将飞文揽入怀抱,对着他脖颈的大动脉张开了嘴。 千钧一发之际,明成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沓卫生棉往吸血鬼的嘴里塞去。由于它忙着拿出卫生棉,飞文才得以脱身。可是,它的动作太快了,一眨眼的功夫,就从地上爬起来了,顺便拔掉了插在身上的刀。 此时,离它最近的是续梅,它猛地推倒了续梅。飞文救人心切,朝它后背猛踢一脚。吸血鬼应声而倒,就扑在续梅的身上。 “哎呀,你真是越帮越忙啊!心脏在左边,你怎么刺到右边去了!”续梅一边屏足了气掐着吸血鬼的脖子把它往上抬,一边幽怨地说着。 ------------ 第四十章 惊魂逃脱计(三) 时间一长,续梅的手臂渐渐发麻,越来越无力,那张插满尖牙的饥饿的嘴马上就要和自己的脖子零距离接触了。其他四人也都抓紧搬开吸血鬼,比工地上的搬砖民工还吃力,因为担心会误伤,所以也不敢拿刀捅它。 眼看不行了,明成突然灵机一动,抽出腰间的皮带,将其深深嵌入吸血鬼的嘴里,并往后拉拽。 无法进食的吸血鬼急于解开嘴上的束缚,自然不去顾续梅了。如释重负的续梅大大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在墨流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此时,明成和飞文一人钳住住吸血鬼的一条手臂,秦默操起西瓜刀正中它的心脏,它终于化为一滩血水,结束这一不小的闹剧。 五人围观地上的血水的时,墙上的挂钟又响了,依然是12点钟,好像刚刚与吸血鬼搏斗的时候时间是凝固的。 “她要来了!”续梅盯着重合的时针和分针,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令自己窒息。 “boss也该来了吧,正好我们热过身了。”飞文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道。他这一满不在乎的样子,就像是藐视即将出现的吸血鬼boss,成功似乎是小菜一碟。 秦默拍了一下飞文的后脑勺,说:“别大意啊!” 夜色依旧像往常一样的迷人,天上一颗颗宝石似的星星闪闪发光,神秘的眨了眨眼睛.弯弯的月亮像一只小船,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划行。 倏地一道黑影扰乱了星月的安详,月儿惊恐地钻入了云层,星星也黯淡了不少。黑影的速度极快,常人的肉眼根本无法捕捉。黑影坚定地向东方飞去,像是去执行什么必要任务一样。当其飞临一条河流上方的时候,被另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她只得停下。 “又是你!”夜魔娜龇着牙说道。 假面男子冷笑了一声,不急着回头,而是从怀里掏出了精心准备的银匕首。这点小动作夜魔娜怎么会不发觉?当假面男子回头飞出匕首的时候,夜魔娜很潇洒地飞到了半空,匕首就从她脚下掠过。 正当夜魔娜得意的时候,匕首突然回峰一转,直刺夜魔娜的后背。夜魔娜感觉后脊一凉,将信将疑地回头去,正被匕首刺中心脏。一股被色的烟雾立马从伤口处升腾起来,上升并盖住了夜魔娜死尸般的面颊。 夜魔娜企图用手将匕首拔出,但手掌同样被匕首烤焦,烙下一块黑印。但是假面男子并没有趁此机会杀来,而是带着一抹浅笑,钻入了河里,消失了。 河面上的夜魔娜还在与银匕首挣扎,见手无法将其拔出,她就借助内力来逼出匕首。她张开双臂,将整张死灰的脸沐浴在微弱的月光下,放开喉咙,把身上所有的疼痛转化为凄惨的叫声,震颤着空气。银色的匕首不时地跳出耀眼的白光,投射在河面上,随着水波荡漾开来。大约几分钟后,夜魔娜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听得瞬间平静下来的河面被匕首打碎了,叮咚乱响。 “估计这钟再敲一下,boss就来了!人家特地来找我们的,我们得做好充分准备才行!”秦默分析得头头是道,每个人心底都暗自佩服他,包括续梅。 经过短暂的讨论,特工队把作战的地点转移至酒店附近的一家废弃工厂里。那家工厂,就是当初续梅初遇吸血鬼而躲入的地方,这里的气味令续梅一下子回忆起了那晚的情景。 特工队忙上忙下,安好照明工具后,拉来了后勤作战队a队的副队长,六个人分成三队,每队两人,各自藏好,等待boss降临。工厂外围安置好了炸药,随时准备炸毁工厂。 时间悄然过了7点,除了那个后勤队的人,其余的都没吃过晚饭,肚子都饿得咕咕响,奏起了交响乐。续梅是和飞文分一组,两人都背靠墙坐在蹲着,令三面围着三只铁桶。续梅只能自认倒霉:这是她入基地以来,第一次和飞文一起执行任务,从他之前的表现看,目测他是猪一样的队友。 果不其然,飞文嫌腿麻了就站起身打哈欠,竟把手枪甩了出去。其他人都以为有东西来了,都探出头来,飞文赶紧打手势让他们继续蹲着,自己则独自出去找手枪。 手枪被甩到哪里,他自己都不知道。工厂里虽有照明工具,但总体还是挺昏暗的,飞文模模糊糊看到了一块黑漆漆的东西,以为大体就是了,兴奋地伸出手去抓。意外的是,抓在手心里的东西没有金属质感,而是毛毛的,形状摸上去也不像手枪。飞文狐疑地抬起头,正和夜魔娜凶神恶煞的眼睛对上。 “啊――”飞文拼劲全力大叫。想逃,却被夜魔娜抓住肩膀,反手按在地上。夜魔娜勾起奸邪的笑容,慢慢把泛着血腥的尖牙靠近飞文的脖子。 “喂!” “什么?”夜魔娜被那个熟悉的声音吸引,抬头便看见一把明晃晃的刀朝自己飞来,她堪堪躲过。 续梅为自己险过一关松了一口气,掸去了肩上的灰尘。飞文跌跌撞撞地跑来,气喘吁吁地喊了两个字:“谢――谢――” “呀――”伴随着撕裂耳膜的叫声,夜魔娜腾空而起,双臂伸直飞向续梅。续梅立刻推开还没做好准备的飞文,夜魔娜就从二人中间分过,但很快就回过头来,准备第二回合的攻击。 “飞文――”躺倒在地上的续梅扭头喊了一声,眼神中饱含祈求之意。 飞文会意,掏出一只迷你喷雾剂朝夜魔娜的后背喷去,顿时形成一团红色的水雾。夜魔娜被那血腥气吸引,转身去追赶飞文。 飞文直接把夜魔娜引导陷阱里,躲在两边柱子后面的四个队友,果断放下网,套牢了夜魔娜。夜魔娜本能地想再次飞起,被四人合力像包粽子那样裹个结实。 ------------ 第四十一章 救与不救(一) 夜魔娜被制服后,续梅才赶过来,她第一眼就看到她心脏处的洞,一时间明白了:十有八九是假面男子打伤的,削弱了实力。 其实,那次在酒吧的时候,夜魔娜就被重伤了。刚才在酒店里发现的两具干尸,估计是夜魔娜为了疗伤而杀死的,以她杀人时不像往常一样隔空吸血就可看出,夜魔娜的实力已经大大下降了。 如果假面男子和夜魔娜有仇的话,为什么不趁机会解决了她?依他能打破虚拟环境的实力来看,这不成问题。可夜魔娜还是找上门来,是他失手还是…… “嗒――嗒――嗒――”飞文正一锤一锤地敲着手臂一样粗细的桃木钉,把它一点一点地打进夜魔娜的心脏,充耳不闻夜魔娜的声声惨叫。 “你们别放手啊,抓稳点啊。”飞文一边敲着一边指挥着,看到续梅站在自己身边,也叫她来帮忙。于是,续梅和众人一起,按住夜魔娜的身体,多了一个人的力量后,夜魔娜更加“老实”了。 桃木钉贯穿了夜魔娜的身体,不断有白色烟雾冒出,还伴随着开水烧开的嘶嘶声。开始只是在心脏处冒出,后来,夜魔娜的全身都冒出烟雾来了,而夜魔娜也无力再喊了,生命即将殆尽。 “大家快让开――”秦默一挥手,众人一齐跑开,正好躲开了夜魔娜自身的爆炸。地上残留的是破败的黑布,还冒着热气和烧焦的味道。 一切都结束了吧,大家都互相拍着肩膀给对方安慰,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唯有续梅的笑不太自然,像是有人强逼她笑出来似的。她穿过嬉笑的人群,走到那些碎片中间,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念道:“今生来世一念间,百转回头皆成空。愿天地一视同仁,超度往生,洗清罪孽。愿生命生生不息。” “喂――驱魔师,你在祷告吗?”明成猛然拍了一下续梅的肩膀,又讪讪地笑起来。 续梅倒是受了点惊吓,转头说道:“你见过这样的祷告吗?” “那是超度?”明成又问。 “哎――”续梅摇了摇头,不觉嘴角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说,“祷告是主动和超自然的力量沟通,进行祈求等活动,或者仅仅是表达自己的想法,一般使用静默、说话或者歌唱来表达。世界上的主要宗教都有祷告的仪式。进行祷告仪式的场合叫做礼拜。而超度呢,在佛、道教里,指使死者灵魂得以脱离地狱诸苦难。前者的范围比较广。而我刚刚呢,只是一时兴起,说了两句,估计没什么作用,就是把心中所想表达出来而已。” “哦――说得好啊!”飞文也凑了过来,一边拍手一边说,“你什么教我两招啊?” “教你什么?” “驱――魔――术――” “行了,别幻想了,电影看多了吧。”续梅正想给飞文一个毛栗。飞文这下反应快了,蹦到了别处,没被伤到。 不远处的秦默和后勤的副队长说了几句客套话后,朝打闹的众人说道:“好了,回去吧,回去写报告吧!” “啊――” “我情愿被吸血鬼追着跑,也不愿回去写报告。”明成幽怨地说道。续梅和墨流也都摇摇头,表示没办法。这时,飞文挤到明成和续梅中间,向大家献计:“一篇报告基本上是500字,我们四个人呢,一人写250个字,再拆成125个字一份,一共八份,再复制成两份就是十六份,然后大家抽签选四份拼凑成一篇报告,多棒啊!” “我们以前不是一直这么干的吗?”墨流暗自偷笑道。 “那这样子的话,四个人的报告中肯定有雷同啊?”续梅小声问道,以防被前面的秦默听到。 “上面不会注意那么多细节的!驱魔师你多虑了!”飞文捣蛋地敲一下续梅的后脑勺。 续梅想还手,飞文却跑到秦默那里,说点天气不错等无聊的话题,惹得续梅只能怒瞪着他的后背。不过,队友们这样闹闹也是润滑剂嘛。 续梅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毕竟没从夜魔娜口中探得多少有用的线索就弄死她了。不过,她猜,乔格特星人一定还会派人来的。下一个会是谁呢? 一丝冷风钻入续梅的袖口,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走到了工厂门口,她紧了紧队服,继续往前走,和队员们说笑。 脚底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续梅抬头又见月光,十六的月亮也还算挺圆挺亮的。三个长度不同的人影并排走着,不料却出现了一个不属于他们的影子。续梅一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刚才那个奇怪的影子钻入了工厂里。续梅也没多想,以为是夜魔娜复活了,拔出手枪就往里钻。 “续梅――”墨流和明成就看着她的身影被黑黢黢的大门吞没。两人赶上前后,铁门毫无征兆地砰然关上并且锁上,怎么敲也敲不开,哪怕用手枪打锁也打不破。 “续梅――续梅――”几人越喊越急,越急就越想喊。这时,秦默出了主意,让大家绕到其他地方去,翻窗户进去。 当大门关上的那一刻,续梅的双脚就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就这样静静地治愈黑暗中,听不到门外的喊声,除了砰砰的心跳声其他的都听不到。 一秒,两秒,三秒……续梅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一滴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的轮廓滑下。虽然很痒,但她连伸手擦拭的勇气都没有,依旧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的黑暗。 黑暗对于雪精灵来说不算什么,他们本就可以夜行,行走于黑暗就如同行走于白昼。续梅看清了,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常,各种工业废品依旧杂乱无章地摆放在地上,连一只老鼠都没有。刚才那关门的声音,似乎是请君入瓮的表现。 应该不可能是夜魔娜,她亲眼看见夜魔娜化为乌有,没有复活的可能性了。那会是谁?单单请自己来?还是自己恰好撞到枪口上?这一切都要等待主谋出现才能揭晓。 ------------ 第四十二章 救与不救(二) 外面的人不可能不联系续梅,但放在她口袋里的联络器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主人不想让她与外界联系,这似乎是单挑,也可能是以一抵多。 “啊――” 寂静持续了很久后,一声凄厉而尖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源源不断地灌入续梅的耳中,那是濒临死亡的负隅挣扎,又是绝望无能的哭泣。 这让续梅体内的每一器官都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她终于放松了一下麻木的身子,挪动了一小步。不一会儿,她就确定了声音的方向,而且正在向自己靠近。她站在了来者可能经过的路线上,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不对,来者有人类的气息,难道是人类?续梅不会凭这点就确认来者是人类,有可能敌人假装的。 就在一个黑色的影子闯来的那刻,续梅侧身伸腿,绊倒了来者。她顺势单膝跪在他的背上,一把抓起他的头发,把手电筒往他脸上凑。 “是你!”续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鼻子里还吸着淡淡地血腥气。 “是我啊!救命啊!快救救我啊!求你了,哎哟!”被压在地上的秦瀚海怂了,双手合十,不停地做拜的姿势,往日以记者身份穿梭在街头巷尾的职业风范全没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续梅把膝盖从秦瀚海的背上移开。秦瀚海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后,抱怨道:“我在脖子喷了点黑狗血,果真引来……引来……”秦瀚海说不下去了。 续梅差点朝天翻开白眼,昏倒在地上。这世上还真有这么蠢的人,轻而易举就被上当了。算了,现在无需纠结这个,续梅问道:“如果你想活命的话,就跟紧我,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就算牺牲我自己。” “好好好……我相信你,相信你……”秦瀚海像饿虎似地扑来,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连连点头。续梅也只能尽力安慰他,与他拉扯中,续梅无疑看到了他左手臂上的五条血印子。秦瀚海解释说,是被人抓伤的,而他根本不认识抓伤他的人,也不知道为何被抓伤,之后,那人就一路追着他跑,发出非要置他于死地的咆哮声。 漆黑的工厂里,两个人只有一只手电筒照明。与其让敌人先发现自己,倒不如自己先把敌人先引出来。续梅故意朝前方掷了根不长的铁管,搞出很大响声。秦瀚海则像受惊了的婴儿一样,抓着续梅后背的衣服瑟瑟发抖。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物体朝续梅他们飞来,续梅抱住秦瀚海一齐趴到地上。那个物体渐渐地降落在他们面前:一个穿着红色洋裙的漂亮女孩正在对他们笑,甜美的笑容背后隐藏了重重杀机。 在秦瀚海沉迷那女孩的美貌的时候,续梅甩出了飞刀,女孩笔直地飘向了右侧,躲过了飞刀。但续梅暗暗用手指操控飞刀,飞刀就追着女孩跑,直到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女孩一声惨叫后工厂又恢复了平静。 “喂。刚刚那个是――”秦瀚海拍拍续梅的肩膀问道。 续梅微微扭过头,冷冷地吐了三个字:“别乱说。”秦瀚海顿了一下,接着把嘴贴上续梅的耳边说道:“就是刚刚那个女孩抓伤我的。” “果然是啊。” “怎么了?” “没怎么。来,把受伤的手臂给我。”续梅向秦瀚海伸出了手。 可是,大门依然紧锁,四周的窗户也都紧闭,几缕月光艰难地从厚厚的玻璃中透射过来,投下一方月光,但改变不了这漆黑的环境。 秦瀚海选择了相信续梅,对续梅说的每一个字都视为珍宝,认真听取。续梅拉着他到一扇窗户前,两人挤在那方月光里,对坐着。趁秦瀚海不注意,续梅对他吹了口气,秦瀚海立马就迷迷糊糊起来,四肢也麻木了。续梅没有多想,一手召唤出了雪魔爪,一手遮挡住长长的冰蓝色的指甲,接着将指甲刺入亲瀚海的伤口里,向里面注入融化的雪水,来净化被吸血鬼抓伤的伤口。 续梅知道这样的疗伤会耗费很大的体力,她不敢想象待会要是出现一大群吸血鬼自己会如何对付。但是,时间宝贵,再耽搁下去,秦瀚海就成了下一个吸血鬼了,那毕竟是一条生命,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生的权利上,所有生命都一视同仁,不管秦瀚海此前做过多少不实的报道。 “啊――呵――唔――”在续梅的体力大量外流的时候,不时传来奇怪的声音,听着毛骨悚然。续梅直了直腰板,为自己壮胆。幽深诡异的环境里,每一个声音都被无限拖长,来回萦绕。 “咚咚――”身后的窗户上传来了敲击声,着实吓到了续梅,续梅一个前滚翻站了起来,发现是飞文。一开始飞文还是笑容满满,可马上飞文就惊恐万分,指了指续梅身后就跑远了。 身后,有数不清的吸血鬼,浩浩荡荡地朝续梅飞来,无奈,续梅叫醒了秦瀚海。续梅拿手电筒对准前方扫了一遍,起码有二十多个,而秦瀚海吓得浑身瘫软,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续梅问道:“你身上有银的东西吗?” “有啊,在我的右手腕上。” “给我。”说着,续梅就毫不客气地去拿他的手镯,秦瀚海不肯,续梅只能打晕他。 捏在手里的手镯,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特有的金属光泽,美得叫人不忍移开视线。但续梅果断捏碎了手镯,将大把的银粉撒向了吸血鬼大军,一时间,惨叫连连,烟雾升腾。一件黑色的披风倏地拨开烟雾,飞了出来,直指续梅。续梅只好躲开,但是没法带着昏迷的秦瀚海一起躲开。秦瀚海就这样被一个健硕的男吸血鬼像抓小鸡一样提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对准他的脖子咬下。 续梅见状,手中立刻升起一团白色的光,对准吸血鬼的头部抛去,这招叫“急冻光线”。吸血鬼的头部瞬间被冰层,冰层顺着脖子一路蔓延到脚步,它的动作就定格了。秦瀚海也像一块海绵一样软软地塌了下来,续梅冲过去接住他的身子,却因他太重而被压倒在地上。 ------------ 第四十三章 救与不救(三) 续梅艰难地搬开了那笨重的身体,再次叫醒了秦瀚海。前方的烟雾也消失了,只剩下几个战斗力较强的吸血鬼,虽然身上都有些窟窿,但威风不减。那个吸血鬼身上的冰层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几条裂缝贯穿头部到脚步,几秒钟后,吸血鬼撑开了冰层的束缚,仰天长啸。 这时,窗户外面围了好多穿制服的人,个个对立面的情况目瞪口呆。面对打不破、炸不碎的窗户,众人束手无策,更令整装待发的特工队失望无比。墨流趴在窗户上哭着喊续梅,明成和飞文都愤恨地一脚又一脚地踢着窗户。 “快停下,一定被设下了结界,就像上次在温柔酒吧里遇到的那样。”队长扶着粗糙冰冷的墙壁说道,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那怎么办?”众人的提问显得苍白无力。 外面人的努力,续梅都看得到,她无瑕回应他们,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眼神都没有,因为任何一个小失误都会使自己沦为恶魔牙下的美餐。手电筒被吓得抱头鼠窜的秦瀚海抢去了,不顾续梅,也不顾方向,只顾乱跑,续梅紧追不舍。 两人都死命地跑,跑出了平生从未有的速度。工厂就这么大空间,身后的吸血鬼甩也甩不掉。续梅已经无力再跑下去了,跌倒在了地上,秦瀚海这才注意到了嘴唇发白、双手发凉的续梅。 最后一招了,希望有用。续梅一手按住手电筒,不让秦瀚海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另一只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然后,一掌把发着白光的圆环打到那群吸血鬼面前。圆环消失的瞬间,筑起了一道屏障,暂时挡住了吸血鬼,但维持不了多久。 “快……快走啊……”浑身无力的续梅软软地倒在了秦瀚海的怀里,阵阵困意涌上眼皮,但续梅强撑住了,招呼秦瀚海把自己扶到离他们最近的一扇窗前。 “快扶着我!”续梅的双腿已经没有支撑自己身体的力气了,完全依靠秦瀚海的搀扶。秦瀚海不敢看那边发狂地敲打着无形的屏障的吸血鬼,说:“你没事吧,怎么突然间就变得病怏怏了?”如果此时续梅不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才不会这么关心呢。 续梅只轻轻说:“没事,相信我,你会出去的。”说毕,她便掏出藏于胸口口袋里的十字架,紧紧地捏了一下,体内仅存的那点可怜的体力又被抽走了不少,意志力快要抵挡不住困意了。 啪的一声脆响,十字架被拍在了窗户上,续梅移开手后,十字架神奇地固定住了,就像涂了强力胶一样,随即十字架底部升起几缕烟雾,越来越多。越来越浓。这一幕,秦瀚海看呆了,活了二十几年没见过这玩意,简直像鬼片里的场景。 续梅在用最后的力气,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十字架上,窗户应声而裂。以十字架为中心,无数条裂痕劈向四处,一块块锥形玻璃像掉渣一样掉了下来,掉得干干净净。续梅倒在秦瀚海的怀里,努力凑到他耳边说:“从这里出去,要快,否则他们就出来了。” “哦。”秦瀚海眼睛也不眨一下,扔下续梅跳窗而逃。续梅望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没有丝毫的懊悔。 续梅借助窗台爬了起来,朝窗外的后勤人员挥手,竭尽全力把手往外伸,伸向希望的彼岸。而就在即将触及到续梅的手时,那边的屏幕破裂了,都像分一杯羹的吸血鬼蜂拥而来。 结界重新设了起来,续梅伸出窗户的指尖向触了电一样,被弹了回来,身体也重重向后倒在地上。赶来的人只能徒劳地敲打着窗户。 没有力气爬起来,还能滚。但续梅想得太天真了,龟速的她被一把拎起,甩到了几米远的地方。胸口正好撞在了一根铁柱上,一口鲜血涌出了喉咙,喷洒在了水泥地上。 四散开来的血腥味让吸血鬼们更加兴奋了,发出了狂妄无比的笑声,嗜血的本性被激发到了极致。 与此同时,在河底闭目养神的叶庄突然胸口一疼,似有吐血的感觉,但没有吐出来。他皱了皱眉头,抓起一把河泥,恨恨地甩向了旁边,然后仰头凝视在波光粼粼中荡漾的月光,凿了凿嘴。难道失败了?怎么可能?事不宜迟,得赶紧采取行动。 外面的人焦头烂额,看到的只有不停在窗户前穿梭并不时炫耀尖牙的吸血鬼。无可奈何间,接到了上级的指示,也是赵局长的意思:炸毁那座废弃工厂。背后的意思就是放弃黄续梅,牺牲她以消灭吸血鬼。 特工队的四人说什么都不肯接受,而后勤队员也很不理解,一向疼惜特工队的上级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虽然是牺牲小部分的利益,保全大部分的利益,但实在是残忍。 “赵局长,恕我无法执行你的命令。那顾局长的意思呢?”队长通过联络器与赵局长对话,做最后的争取。 “顾局长被我说服了,也同意这个方案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不会同意的。我请求领导三思,让我们特工队再次行动,挖地洞进入工厂与吸血鬼搏斗!” “上级已经做出决定了不容更改!即刻启用炸弹,确保工厂彻底炸毁,再不行就导弹!你们别再做无谓的牺牲了,连你们看不清里面到底有多少敌人就敢枉然闯入,全军覆没的责任谁都担当不起的。牺牲她一个,还有很多可以替补她的队员!” “可是赵局长,喂喂喂――”通话被切断了。看着屏幕上的雪花,队长霎时感觉时间凝固了,不在乎自己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队长!然后你就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下葬身火海吗?”明成疯狂地抓着队长的衣领叫吼道,他即使被飞文和墨流拉开。 秦默只是摇头,一个劲地摇头。上级的命令就是死命令,再怎么违背自己的意愿都得照办,不是一时意气用事就可以解决的。就算自己不怕丢工作,难道就不怕深陷囹圄? “队长!你若不去救续梅,那我去!”被众人劝住的明成还是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 第四十四章 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工厂里,一个两眼充血的吸血鬼双手掐住续梅的脖子,把她按倒在地,慢慢地把尖牙凑近她。尖牙就停在她的鼻尖上方进一毫米的地方,续梅看到的是一张枯槁狰狞的面孔的特写。 但吸血鬼并不急着咬续梅,而是停在那个位置,除了眼珠间或一轮,不让人觉得它是死尸,旁边围着的吸血鬼似乎是打酱油的,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的续梅,个个馋地不得了,但就是不动嘴。 水泥地上冰凉刺骨的感觉贯穿续梅整个脊梁,双手抽搐的她俨然成了一个布偶娃娃,任凭摆布。死亡只是迟早的事,那张血盆大口应该就是她最后的归宿了吧,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期待下一次睁眼看到另一个世界。 就在续梅把生的希望全盘交出的时候,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冰锥,垂直从那个吸血鬼的后背插入心脏,吸血鬼突然愣住了。接着,飞来一脚踢开了它,它又撞到了几个吸血鬼,包围圈就被打出了一个口子。其他吸血鬼都不明情况,眼睁睁地看见一个黑衣人横抱起续梅脱离了它们的包围圈。 那个倒地的吸血鬼徒手拔出了冰锥,不至于化为血水,但本人已受到重创,站都站不直,可它还固执地向昏倒在黑衣人怀里的续梅伸出了魔爪,其他的也是。 黑衣人就是那个屡屡帮助续梅的假面男子。假面男子来的时候就看到工厂周围到处是忙着装炸药的人,看来是用来对付里面的吸血鬼的。但是,难道连里面的续梅也要陪葬吗? 双手抱着续梅的假面男子,行动受到很大的限制,只好用脚踢开一个个来犯的吸血鬼的头颅。但是,这就像打地鼠,这边打下去一个,那边又冒出一个。而吸血鬼能飞,无论假面男子飞多高,哪怕飞刀天花板上也有吸血鬼追着,像湿手沾了面粉甩也甩不掉。 跳起,踢腿,落地……重复了无数遍的动作依然继续,永无止境,假面男子的体力也悄无声息地流失,无论双臂多么酸痛,都要托住、护住续梅。周围的喊打喊杀的声音依然吵不醒续梅,续梅似乎找到了一个很舒服的位置,甜甜地睡着了,累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时,一声墙壁爆破的声音打破了格局。受冲击力飞出的碎砖,击中了一个吸血鬼,它一个踉跄,空出了一个缺口,供假面男子逃出,否则,假面男子就一直在这个怪圈里重复武打。 原来是那些炸药爆炸了,首先从工厂靠河流那一面开始,向两边扩散。假面男子就从那个爆炸形成的墙洞飞出,直接跳入了河里,神不知鬼不觉,无人目击一个奇怪的黑影携着续梅消失在水中。 一连串的爆炸后,工厂化为废墟,后勤人员还不断地喷洒酒精,让爆炸产生的火花越烧越旺,企图烧死那些吸血鬼。特工队的四人被后勤人员带上了车,控制住了,以防他们捣乱。在爆炸之前,他们就被送走了,半点声音、半点火光都没看见,连目送续梅走最后一程生命最后一程的机会偶读没有,只是被告知爆炸成功,续梅没有逃出,应该死了。 是夜,月牙弯弯,蜿蜒的公路上,灯光歪歪斜斜,,照得四人心里拔凉拔凉,漫无边际的伤感,延续到辽阔的大地。人在最悲痛、最恐慌的时候,并没有眼泪,眼泪永远流在一切结束的时候! 墨流泣不成声不说,秦默、明成、飞文三个大男人也闪着泪光,眼泪撑不住要掉下来时,就用手背胡乱地擦拭掉,越抹心越痛。月亮裹着轻纱,爱露不露,朦朦胧胧,多像性格内向、喜散不喜聚的续梅啊。他们心中的感情,一半是对赵局长的怨恨,另一半是对续梅的无限担忧。原本咕咕响的肚子,平静了。 月亮不再是月亮,明成隐隐约约看到了续梅不常被人看见的带笑的眉眼,她在天上笑,笑什么呢?笑命运不公吗?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见到续梅的尸体前,我们不能放下她还活着的希望。”头倚着窗玻璃的秦默,低沉地说道,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那一天,在面馆里谈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他的心里就埋下了“此女前途无量”的话,想要看着她平步青云。墨流虽然为副队长,但以秦默自己的眼光来看,续梅很可能比墨流还有出息。她才20岁啊。 “对,既然赵局长拦着我们救续梅,总不能拦着我们去找她吧!”明成泄愤似地说了这句话。 假面男子成功逃出后,一直抱着续梅到达了河底。雪精灵的本质是水,所以不会在水中窒息,在水中也如履平地。 河底离河面大约有十米,这样的深度,任何光亮都透不到河底。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应该安全了吧。可是,假面男子突然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看,当他转头的时候却什么也没发现,也没觉得有人在。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河底哪会有谁看着自己,除非是游鱼吧。回过头去,逆流而上的他虽然没感觉有人在背后看他,但总觉得心里发毛,直觉告诉他身后有危险。 假面男子游到城乡结合部时,把续梅小心翼翼地搁在岸边,自己化作一团雪花消失了。他消失的瞬间,河底突然闪出两片幽幽的蓝光,成两只眼睛的形状,但没多久就没了。 离开了假面男子温暖的怀抱,面对的是像工厂里的水泥地那样冰冷的湿漉漉的河岸,细小的石块搁着续梅的后背,又疼又痒,续梅的潜意识很想醒过来,但她无能为力,继续被困在黑暗中。她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为什么刚才有一段时间感觉很舒服,现在又难过了?而现在自己背对的肯定不是水泥地,因为水泥地不会又湿又黏。 续梅就这样躺了几分钟后,叶庄出现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抱起续梅就钻入河底,逆流而上,前往黄腾山。 ------------ 第四十五章 黄腾山里的龙 续梅被带回黄腾山的山腰后,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宜和,宜和,你醒醒啊,我是叶庄啊,你快醒醒啊,快看看我啊,宜和――”怀抱着宜和的叶庄坐在水边焦急地喊着,不时地轻摇此时病怏怏的弱女子。他悄悄地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唇上立刻传入了冰冷的感觉,不禁令他打了个寒颤。 小鹂呢,为了兑现自己说的话,傍晚就动身去北海道了。叶庄以为夜魔娜受了重创,不会兴多大风浪了,就准她去了。现在,想起要小鹂帮忙却喊不到她,因为小鹂不可能随叫随到。 宜和严重虚脱,体内水分散失严重,叶庄已经给她灌了一杯又一杯水,直到宜和喝不下而吐出,也仍不见她又苏醒。照理说,宜和只是虚脱啊,体力补充到位后,没有理由不醒来啊,这是为什么啊?叶庄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希望下一秒就能把她唤醒。 “宜和,别忘了你还有心愿未了,快醒醒啊,求你了,宜和――”叶庄将宜和抱地更紧了,又用右手抚上她苍白僵硬的面颊,生怕一眨眼功夫她就会不见了。不经意间,叶庄的眼角划出了一丝泪水,飞散到空气中,立即化为泡影,无影无踪。空荡荡的山里,传出了叶庄低沉沙哑的哀嚎声。 如果能救宜和,不管自己付出什么代价,叶庄都愿意,哪怕是生命的代价。看来不是简单的虚脱,想着,叶庄松了松手,把宜和的头搁在自己的右肩上,将饱满的嘴唇凑到宜和的嘴边,微微分开双唇,缓缓将一股冰蓝色的气流输入宜和的嘴里。 “嘭――”叶庄身旁的突然溅起一丈高的水花,还带着震撼人心的声音。叶庄分了神,抱着宜和像右边倒去,正巧压在了宜和的身上,又不巧两人的嘴唇对上了。此时与宜和的零距离接触让叶庄红了脸,他并不是趁机占便宜,但亲了就是亲了,内心难免忐忑起来,喜也不对羞也不对。总之,那一刻,叶庄对宜和的爱慕之情遇到了极大的尴尬。 嘴唇弹开后,屏住了几秒钟的呼吸,他才慢慢挪开身子,想看看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哪知一回头就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捂住了嘴巴,叶庄想掰开那只手,却看到那张再熟悉不过面孔,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来人不紧不慢地说道:“老弟啊,元气不能随随便便输给别人的,这很损伤身体的,很有可能折寿的。” “哎呀,我知道,可是……”叶庄移开了他的手,回头看着宜和说道,“为了救她,我也没办法了。” “她?”那人撑着下巴瞥了宜和一眼说,“如果她对你不重要的话,你不会这么舍命救她的。” “当然啊,她是雪原宫的宫主,怎么不重要?” “我记得很多天前,雪原宫就解散了啊,她也不是宫主了,你也不受她的领导了,你们应该没关系才对啊。” “怎么会没关系呢?” “我说的吧,你小子就是藏不住心里的感情,呵呵……”那人便盘腿坐着,笑得前俯后仰,完全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叶庄真想用力拧他一把,但是没有,因为自己蠢得又被他套出话来了,看他笑得这么开心,一定是知道自己心中的意思了,羞死了。 龙大哥身为龙,几百年来都住在黄腾山的山腰上的湖泊里。四年前,宜和他们带着一群雪精灵来山顶安家的时候,顺便认识了一下。毕竟住在一个山里,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龙大哥为人随和,头脑灵活,口才又好,没多久就和大家混熟了,更是和叶庄称兄道弟。只是宜和不常与龙大哥见面说话,龙大哥对于宜和的了解都是从叶庄口中得来的。对了,叶庄一直称他为龙大哥,他实则姓胡名龙。 “老弟啊,我说今晚你们干什么大事去了?都快出人命了!”那人终于不笑了,但还是按着笑酸了的肚子说话。 “先别说这么多了,龙大哥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我以为她只是虚脱,喂点水补充体力就可以了,可是……”叶庄低下了头,不想多说了,让胡龙自己看吧。 胡龙摸了宜和的脉搏,又查看了她的眼白,说了句“情况复杂,”,就低头沉思起来,双眉都快挤到一起了,叶庄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胡龙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有没有和血族搏斗过吧?” “啊?” “什么啊不啊的,我问你有没有,就要回答有或者没有,哪来的啊?”胡龙挑起了眉毛,显然有些生气。 叶庄动了两下眼珠,说:“没有啦。” “说实话。”胡龙撩了点水洒在叶庄脸上,令叶庄一时间睁不开眼。 本来头脑嗡嗡响的叶庄,被这么一泼,来了几分精神,自然清爽许多了,但他还是坚持说“没有”。胡龙冷笑了一下,起身要走,叶庄也忙站起来拉住龙大哥哀求道:“等等等……你住山腰为龙,我住山顶为雪精灵,大家楼上楼下都是邻居,应该互相帮助才是啊。我可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但这次人命关天,我就求求你高抬贵手帮一下忙吧。我知道你修行了几百年,一定有能力帮的……” 叶庄苦留胡龙,千求万求,胡龙似乎还不动情,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说:“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和血族搏斗过我就可以帮你。” “我……”叶庄还是不愿意说真话,但看到胡龙那坚定的眼神后,说道,“确实碰到血族了。” “搏斗地很激烈吧?”胡龙来了兴趣。 叶庄没有正面回答,拉过胡龙说:“搏斗是很激烈,但是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拜托龙大哥先救人吧,等会儿我再细说,行吗?” 胡龙笑了一下,也不再问下去了,他知道宜和的情况不是很好,耽搁了时间就是耽搁了生命。他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至少摆在自己面前的事,能帮的他都尽力帮帮。 ------------ 第四十六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一) 胡龙摸过宜和的脉搏,又试过了她的呼吸,神情紧张起来,说:“被人下了血咒蛊!” “血咒蛊?是血族中最为阴险最为狠毒的蛊?”叶庄一激动,双手抓住胡龙的右手臂,用力的手指似乎要刺穿胡龙的皮肤。 胡龙推叶庄的手一把,但没有推开,低声说了一句:“我想解蛊不用太多时间,就把她带到我家里吧。”说完,他竖起了大拇指,得意地朝叶庄抛了个媚眼。 “好。”有了胡龙的帮助,叶庄的又有了点信心。他轻轻抱起宜和,随着胡龙,潜入了他家。 胡龙的家在湖底最深处,离水面有近三十米,所以水面上的动静基本影响不到那里。屋子是由石头砌成的,因为被施了法,终年散发着像日光灯那样的光亮。屋内摆设与雪原宫也是大同小异。卧室里仅有卧榻和一只红木橱柜,客厅里只有一张紫檀木的四人桌,另外有一个书房、餐厅,虽然显得空荡荡的,但是简单整洁且古韵犹存。 叶庄进来后,一时不知道该把宜和放在哪里,转了几圈之后被胡龙带进了他的卧室,把宜和安置在卧榻上。不知什么时候,宜和的双眉蹙在了一起,泛白的嘴唇微微蠕动,痛苦的表情叫人不忍多看,叶庄轻轻把手放在她的额上,想让她感到温暖不至那么痛苦,可是一点作用也没有,他默叹了一口气。 胡龙并不马上施法,而是想问清楚,他说:“老弟啊,你可得把遇上血族这事的来龙去脉给说清楚了,我们都搅不起这趟浑水。” “浑水?那就请龙大哥说说你对这事的看法呢?” “我一个外人,能有什么看法,你别拐弯抹角了,说了我才知道怎么解蛊!” “其实……是这样的:刚才我和她在市里逛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遇上几个血族在吸人血,我和她看不下他们滥杀无辜,就出手制止,结果寡不敌众,就这样了……”叶庄慢慢把视线从胡龙身上转到宜和身上,心里的忐忑让他捏了一把冷汗。 胡龙听后只是笑了笑,拍了两下叶庄的肩膀,说:“血族是不会轻易下血咒蛊的,因为下蛊者在下完过后就会死。” 叶庄愕然了,说:“啊?那他下这个蛊有什么意思?下了又不能控制。” “说得对!”这就是问题所在。中蛊者一个时辰之内未化解蛊毒的话,就会同化为血族,有强烈的嗜血欲望,每天必杀一人,否则就会死。好在雪精灵天生有净化血族病毒的能力,能多撑一天。” “那然后?” “下蛊的人死后,就交给另外的人了,如果有人来解蛊,就会与之斗法。所以你想,要靠滥杀无辜来维持自己的生命,这样的生活简直生不如死啊。况且下蛊者也要死,就算是有血海深仇也没必要搞这么复杂,如此来一命换一命,这样的买卖极不合算。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哪顾得生前下的蛊啊,肯定有人在幕后操纵,你们看到的血族就算幕后黑手的傀儡,口不会有好下场的。” “幕后黑手……”叶庄看向了宜和,把那四个字重复了好多遍。 幕后黑手十有八九就是乔格特星人,因为是哪个拜入乔格特门下的夜魔娜掀起了风浪。他们想要用这样的方法来对付基地却是个不错的点子,既毁了一个队员,也毁了基地在人们心中的形象,连自己人都不相信的机构能凭什么去对抗外面的人? 不过,叶庄挺佩服胡龙的,一个局外人竟做出如此精准的分析,必定是推理能力极强的经验丰富之人,他的头脑不敢恭维。 “好了,哥们,我们与那个幕后黑手斗法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胡龙拍了两下手,带着胜券在握的自信微笑,似乎不把那个幕后黑手当回事。 要开始解蛊了,叶庄当然一阵欣喜,但是回头想想,刚刚胡龙不是说过搅不起这趟浑水,怎么突然就开始了呢?难道他心中没有顾虑?不怕惹麻烦? 叶庄试探性地问了一下:“龙大哥啊,我们都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就这样出手要多大风险啊?” “幕后就是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当然不知道啊,听你的口气,你好像有些怕了?”胡龙似有嘲笑之意。 “不……不是啦……我是想说我们解了蛊之后,幕后黑手如果没死,他是不是会采取更加厉害的打击报复,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啊!我怎么样没关系,怕就怕连累你!” “我答应帮你就不怕连累,我做好准备了。精灵九族该有一场大劫了,总要有几个人来当英雄,我何乐而不为呢?” “额……龙……”叶庄万万没想到胡龙会说出如此洒脱的话。之前他求胡龙,是为了宜和,可现在胡龙答应了,就担心起胡龙的安危了。两边都是自己放不下的人,心里的一把平衡秤开始左右摇摆。 胡龙见叶庄还在犹豫,就说:“既然是兄弟,有难同当嘛,开始吧。”说毕,胡龙用手指虚空一划,划出一颗闪光的珠子悬浮在空中,那个就是龙珠。他又说道:“我们同时对宜和注入水能量,这样就能就能惊动幕后黑手了。” 叶庄也是虚空一划,召唤出自己的雪魂珠。两人同时把能量聚集到各自的内丹上,一分钟后,两条发着强劲的蓝光的水柱同时抵达宜和的眉心,蓝光一层一层地进入她的眉心。宜和起了反应,轻微地抽搐起来。 叶庄的注意力也不在手上了,他刚抽出一脚时,被胡龙叫住了。胡龙提醒他:“这是正常反应,继续发力,停下就前功尽弃了!”叶庄还是很不放心地缩回了脚,便强迫自己百分百注意自己手中的力度。 就在废弃工厂旁边的河底,那双诡异的红眼笑眯眯地看着前方正在不停抖动盖子的坛子,眼睛的主人缓缓抬起双手,坛子又恢复了平静。嗤嗤的笑声在河底传开。 ------------ 第四十七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二) 宜和眉心处的两条水柱被瞬间弹开了,两颗珠子回到了主人体内,胡龙和叶庄也因为冲击力连连后退了几步。宜和也停止的抽出,但表情依旧很痛苦。 “好厉害啊!”胡龙不禁说道。而叶庄眉头一皱,对着手心吹了一口气后,往宜和眉心处放了一颗水滴,水滴被宜和吸收了。 胡龙这才明白:“没有发生排斥现象,幕后黑手竟然是雪精灵!” 叶庄对此惊讶至极。胡龙又想了办法,他一个箭步上前,右手两指并拢直指宜和的腹部,正发力把宜和腹中的蛊牵引出来,叶庄也上前做同样的动作。两人明显感受到了强大的阻力,都咬紧了牙关,卯足劲儿与阻力对抗。宜和又开始抽搐了。 一会儿,胡龙叫叶庄停下,去做些干扰活动。于是,叶庄制造出纷飞的雪花飘散在宜和的眉心附近,胡乱飞了几圈后就进入了她的眉心,没多久又从眉心冒了出来,继续胡乱地飞,一直这样重复。 另一边的河底,坛子周围雪花纷飞,那个施法者压制了一片又冒出一片,根本无法专注对付,渐渐地,耐心也没了,开始狂躁起来。阵阵炸雷般的怒吼几乎要把整条河掀起来,震得周围的水流紊乱,一浪又起一浪,连河面相应的位置都泛起了道道涟漪,互相碰撞。 好在河岸那边的人都专注于清理废墟,无心顾及河面上的异常。 “老弟啊,别停下啊,我快成功了!”胡龙说道。 “嗯,我坚持着呢,就是手很酸很麻。”叶庄咬了咬牙回答道。 胡龙已经把蛊移到了宜和的胸口处,然后是喉咙。马上就要成功了,叶庄见状,不再用雪花干扰了,对胡龙点了点头。胡龙会意,摒了一口气,大喝一声,一下子牵引出了蛊。 血咒蛊逞球形,很小,通体发着夺目的红光,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后灰飞烟灭了。那边的人失败了,坛子也在那时灰飞烟灭,他把满腔的愤怒发泄在河水上,又是掀浪,又是捣河泥,浑浊的河水伴着河泥冲到了河面上。即使这样,也没有人发现。 “终于啊――”胡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捶打着手臂,一边喊累。而叶庄迫不及待地抬起了宜和,看着枕在自己手臂上的人,兴奋地喊着她的名字。 突然,本来松下来眉头又蹙了起来,宜和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她偏了一下头,呕出了一滩鲜血,染红了榻席一角。胡龙看到这一幕,急得跳了起来,立马跑到那一滩鲜血旁,用力地抽着榻席,干哭道:“哎呀!我昨天才洗干净的啊!这这这……” 叶庄知道他有洁癖,但是现在看到了宜和有苏醒的迹象,无心在意其他,就草草回了一句:“我给你洗不就得了!” “洗干净了也……也……也……哎呀!要是我自己呕的,我还能忍,可是……”胡龙毫不客气地伸手抓住叶庄的衣领。 叶庄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胡龙青筋暴起的手臂,笑道:“龙大哥,你可舍得打我?只要你说一声,哪怕是10条席子,我都赔!” “这不是赔不赔的问题!”胡龙放下了手。 胡龙还想继续教训叶庄时,宜和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话:“是谁这么吵啊?” “宜和,你终于醒啦!”叶庄的双眼闪现了光彩,感动之意无以言表,他紧紧抱着宜和,说,“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 对于宜和来说,自己就像做了个梦,就在胡龙和叶庄全力营救她时她在梦里见到了那个家庭。 没有了温馨,没有了天伦之乐,而是充斥着绝望和死亡的威胁,就连希望的火焰也可怜地淡下去了,就快要消失了。 小女孩偷偷躲在墙背后,悄悄地看着病榻上的妈妈。爸爸拉着妈妈的手,说:“家里有两个孩子,开销实在……实在太大了,根本拿不出给你治病的钱。要不,我们把女儿送人吧,反正……也不是我们亲生的……” “你说什么?送人?”妈妈惊恐地缩回了手,连连摇头,说,“不能这样的……既然我们当时决定收养她,就已经背上承诺了,如今送人,岂不是不仁不义?我跟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竟然是……你……好……”妈妈说不出话来了,一个怨气集聚在胸腔里,闷得她连喘粗气,翻起了眼白。 “你怎么了?别吓我啊!”爸爸害怕极了,赶忙为妈妈抚顺气息。但是耳边传来的一声尖叫,让他不得不跑出去。 小女孩叫着,哭着,跑着,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家门。而爸爸,烈日下苦苦奔走,始终不能望其项背。接下来,整个梦就被黑暗吞噬了,宜和也就醒来了,脸上也渐渐起了点点绯红。 宜和一醒来就被叶庄紧紧地抱着,闷得快喘不过气来,她没力气推开他,只得等叶庄自己松开。宜和对于自己置身胡龙的家里,感到十分意外。叶庄就简单说了下她中蛊的事,还特意在她耳边说了工厂爆炸的事。宜和很感激两位的救命之恩,起身分别向他们鞠了躬。 胡龙客套了几句:“一点小事而已,不成敬意。大家即使邻居,又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但是叶庄的表情凝重起来,与刚才的兴奋截然相反,他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只是,从此以后,我们就惹上麻烦了,那个幕后黑手肯定恼羞成怒,一次害不成,还会害第二次。下一次的目标,也许不仅仅是宜和。” 宜和点了点头,看向了胡龙,说:“我倒不怕,只是胡龙无故也可能受牵连,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胡龙却轻描淡写地说道:“有什么好怕的,你们在人间的动作可不小啊,不如让我加入,反正我也脱不了干系了。”他耸了耸肩,摊开双手,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你们瞒不了”的样子。 叶庄和宜和两人的脸一下子煞白了。 ------------ 第四十八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三) “哦,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们还有事儿啊,改天再说啊。”叶庄突然灵机一动,拉过宜和的手就往外走。 胡龙赶紧拦住,给了叶庄一个响亮的毛栗子,说:“老弟啊,看来你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些吸血鬼估计就是你和宜和惹来的,反正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可不能把我蒙在鼓里啊!” 叶庄揉着疼痛的额头,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法瞒你了。等明天再说啦,我家就在山顶上,跑不了的,你放心。回头见啊。”话还没说完,叶庄又拉着宜和往外跑,胡龙想拦也拦不住。 胡龙只是望着两人的背影,喊道:“喂――你别忘记给我带条席子,要用竹子做的!”回头又嘀咕一句:“真是的,搞什么鬼啊!连命都不顾了?” 现在还只是晚上10点45,工厂那边已经开始清理废墟了,基地的人为了确保那些吸血鬼是否真的被消灭。因为爆炸规模很大,还死了个特工队队员,身为局长的赵明志赶来清查现场,顾局长也赶来了。 顾局长没有靠近工厂废墟,只是坐在车子里,呆呆地听着现场人员的报告,间或敷衍两声“知道了”。 而赵局长站在废墟旁边,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续梅,说些“对不起”“可怜”之类的惋惜之词,无心认真回答其他人的话。 月光昏暗,照得那堆墨黑的废墟惨淡无比,只有丝丝焦味表示这里刚发生过大灾祸。叶庄和宜和都化为一堆雪躲在河岸边,宜和看看赵局长,又看看顾局长,说道:“顾局长那是真伤心,赵明志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看他最希望我死呢!” “我想我们可能走漏风声了。今天下午我和小鹂把他的家产晒到网上后不久,他就发现了并反攻,辟谣说‘绝对要发布信息的人承担诬告罪的罪名’。我和小鹂是在网吧里发的,他查不到我们的,所以就怀疑你了。不过,你这样贸然回去肯定不行。”叶庄提醒道。 “他这是打击报复。但是,你让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什么好办法?” 宜和没有说话,化为了续梅的样子趴在岸上,叶庄也只好现出人形。宜和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便得意地笑了起来。叶庄也竖起了大拇指,不过并没有说夸她的话:“这的确不错。但是,你身份上的疑点已经暴露给了幕后黑手,他肯定要来掀你的底,到时候特工队的人都容不下你。还是别回去了,就让黄续梅这人彻底死去吧。” “不行!你有没有想过,全国那么多基地,乔格特星人为什么偏偏盯着黄腾市的基地不放?看来是基地的问题,所以我一定要回去探个究竟。” “可你确定他们盯着基地不放就是和你有关?” “夜魔娜都出现了,说明乔格特星人开始利用精灵来做事了。你忘了我曾经和你说过教官的事吗?教官是听命于乔格特星的,是他训练了夜魔娜等很多精灵,也是他把我带到那里的,怎么和我没关系? “可是……” “没有可是!”续梅捂住了叶庄的嘴,说,“我就这么去办了。”说完,她就抓住了一根藤条要爬上岸。 叶庄见她如此坚定,也无法改变她的意愿,就拉住她的手腕,说道:“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谢谢……其实你不用这么帮我的。”续梅回头莞尔一笑。在这个冰冷的世界,至少还有温情的火苗,不觉手脚麻木。 叶庄继续躲着,对着赵局长的背影勾了勾手指,施了迷魂术,然后朝岸上的续梅打了个ok的手势,续梅会意,点了点头。 看到赵局长逐渐远离人群,独自走到岸边后,续梅就把浑身弄湿,特意往赵局长附近的河道里投了块石头。赵局长听到声音,本能地去查看情况,续梅就从他背后拽住他的衣角,躺倒在地上,说:“赵局长……救救我啊,救我啊……” 赵局长一回头,立马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双手颤抖得不听使唤,但还是尽力推着续梅抓住他衣角的手,语无伦次地说道:“鬼啊――走开……不是我啊……不是我――” 本以为除去心腹大患的赵局长居然遇上了“冤魂索命”,可怜的他只能用冷汗和哆嗦来表示心中的空恐惧,他的声音轻得无法让远处人的听到。 续梅低下头去,暗自偷笑了一会儿,心想自己没有猜错,他确实要置自己于死地,这样的人不把他吓得精神错乱不解心头恨!她抬起了湿漉漉的脸,翻着白眼,半张着嘴,双手还顺着赵局长的衣服一寸一寸地往上爬,将那写尽绝望和痛苦的脸一点点凑上去。 双腿的血液就像被抽空一样,毫无知觉,另一方面又被续梅拽着,赵局长失去平衡竟然仰面摔倒在地上。续梅抓着他的衣领,把每一个字都拖得长长的,为了制造恐怖的效果:“赵……救我,求你了……有人要害死我啊……” “不是不是……啊――”赵局长不知从哪里得来了神力,一把推开续梅,连滚带爬地奔到有人的地方去喊救命,粘在身上的碎泥一路掉下,衣衫不整的他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堂堂局长。 续梅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安心地侧躺在地上,给不远处的叶庄打了个胜利的手势。叶庄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不过他还要确定续梅被基地的人带回去。 发疯了的赵局长瞪大了双眼,见人就说:“有鬼,不是我!”有人想上去安抚他,他却不予理睬,自顾自地重复那句话。 终于,顾局长出现了,踉踉跄跄的赵局长一头撞击顾局长的怀里,让赵局长清醒了些。他死死地抓住顾局长的双臂,说:“有鬼,黄续梅的鬼魂回来了,要来索命了,快――找法师!不是我不是我……绝对不是我……” ------------ 第四十九章 基地新气象 续梅在基地里的医院里调养了一个星期,都养得白白胖胖了。因为刚刚除去了一个祸害,所以特工队的人都很空闲,这几天,续梅经常和他们谈心,关系也处得不错。大家为续梅能融入这个团体而高兴。但这几天,有一个人心情非常低落,还时不时地被检察部门叫出去问话。大家都尽量避免那个敏感话题,等他心里的伤口愈合。 在一间灯光昏暗的密室里,赵明志与赵明成对坐着。一个穿着黄马甲,目光呆滞,眼圈发黑,头发蓬乱油腻,还不时用散发着酸臭的袖子擦去嘴角流出的口水,不成人样。另一个穿着特工队的队服,脸色铁青、眼神躲闪、没精打采。 密室里就只有兄弟俩,两人这么做着对视了很久了,说不清是几秒钟还是几分钟,还没开过口。赵明成的一声“哥”,打破了这样的局面。那似乎对赵明志是一剂良药,让他的眼睛轮了一下,最终定格在明成的身上。 明成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说:“哥,我们小时候经常这样对坐着,静静地看着对方,谁动了就输了,就闹腾一场。” “嗯……”一声低沉之音从赵明志的喉咙里溢出。 明成握紧了他僵硬的手,尽量给他输送家人的温暖,说道:“我不知道我们一下次是什么时候见面。不过,哥哥不用担心的,我会照顾好爸妈,嫂子那儿我也会关照的,至少不能让你女儿受委屈。” “谢谢……到头来还是你……我已经没用了……”苍老的声音与他34岁的年纪极不相符,几声叹息吐出了懊悔之气,淡去了往日的繁华光景,人生已成了赵明志的负担。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能做多大的事,每个人都是平等,都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又都是伟大的。我们两个,没有谁比谁强。” “我当过局长,曾经风光过,就是比你强!” “哥哥,我不同意你很多观点,但是我不得不说那些话很有现实意义。你说过,人只有在出生和死亡的那一刻是平等的,但当中的漫漫岁月里到处都有不公平,既然无法对抗这些不公平就努力往上爬,爬到哪里就用哪些不公平来为自己谋利。我一直会记着你的话,但我必须按照我自己的原则去活,做最真实的自己,坦然面对遇到的每一个人,珍惜每一份到手的感情。” “呵呵——”赵明志仰天苦笑,笑得左右摇摆,不能自已。明成默叹了一口气,不发一言。 半晌,赵明志不笑了,说:“你不会再爬到更高的位置了,现在的你已经是你人生的极限了。还有,帮我带话给黄续梅,说我看好她,做人有原则,又不乏手段,将来风光无限。” 谈话因为明成的词穷而停止了,他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密室,不知不觉撞上了一个工作人员,连对不起都忘记说了。那位好心的工作人员搭着他的肩,低声说道:“别太担心了,你哥贪的数目不算太大,应该不会判死刑的。你呢,确实对你哥的事一无所知,也没从你哥那里得到什么好处,你也不会有太大牵连的,你就安心在你特工队里工作吧。” “嗯,我知道了,谢谢。”明成匆忙回了一句。 工作室里,墨流、飞文、续梅聚在一起,讨论同一个话题:顾俍芸是否会是新任局长。飞文最为活跃,不仅分条叙述了顾俍芸上任的好处,还学着顾俍芸说话的腔调和走路的样子,逗乐了墨流和续梅。一会儿,他又说:“续梅啊,我看你一定能飞黄腾达!” “为什么啊?”续梅瞪大了眼睛问道。 “都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我看你一个星期前遇到的事堪称传奇啊,情节曲折,生死难料,可以写本小说了。” “那倒是,不过我文采不佳,要你来写才能写出其中的精彩。” “是吗?那你太给我面子了。” 三人说笑间,明成拉着脸走了进来,无视了队友,重重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翻开资料开始埋头工作。飞文见状,忙给他倒了杯水,笑着说:“喏,喝点水吧。” 明成看了他一眼,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说了声“谢谢”,继续埋头看资料。续梅很不解,凑到墨流耳边,说:“现在特工队没什么事干,他一直在忙什么啊?” 这时,飞文走了过来,听到了续梅的话,轻声说道:“在研究资料呢!” “什么资料啊?” “是关于外星生命和超自然现象的资料。” “基地成立到现在有20年了,想必基地本身也有段历史吧。”续梅试探性地问道。 飞文以为她是瞎问问,也就随意地说道:“是啊,听说这个基地在建立之初还碰到灵异事件呢!” “什么灵异事件啊?我怎么不知道啊?”墨流好奇地问道。续梅更是竖起了耳朵来听,把这当作自己调查的重要线索来对待。 飞文开始在手心里比划起来,从基地的选址说起,然后说建造的事:“这些事不会写在资料的。20年过去了,很多事都被淡忘了,我呢,是从我爸爸的一个朋友那里听说的。当时,他作为施工队的一员,发现无论怎么打,地桩就是打不进地里。所有人都很纳闷,没想到,到了晚上,有人竟然看见工地上匍匐着一条龙!” “龙?胡扯吧,龙是想象出来的动物,现实中不存在的!”墨流反驳道。 如果基地附近有龙脉,续梅肯定看得出来,可是这里确实没有龙脉,又怎么会有龙呢?续梅就等待飞文的继续讲解。 飞文换了一个坐姿,喝了一口水,说:“不止有一个人看见,都说是紫黑色的。很可惜,我爸爸的朋友没看到,但他也不相信,就算真的有龙,那也应该是金色的才对。况且附近没有水源,怎么可能有龙。但是那些人都发毒咒说自己看见了,那人才有点相信了。” “那龙长什么样啊?”续梅问道。 ------------ 第五十章 幸福摩天轮 “通体发出紫黑色的光,大概十几米长吧,其余的特征都和龙一样。” “那么后来这基地是怎么造起来的呢?”墨流问道。 “后来啊,去请了个风水先生,风水先生搞不懂什么名堂,我爸爸的朋友深深怀疑他是江湖骗子。再后来,不知谁想了个主意,叫全体施工队的诚心上香跪拜,还奉上新鲜肉类和水果。奇怪的是,到早上这些吃的东西都没了,估计是被龙吃了。” “我看是被馋嘴的人偷吃了吧!”墨流觉得很好笑。 “不可能的!”飞文严肃了起来,坐直了身子说道,“那些东西一律在晚上收工前放的,工地上的人出来后,整个工地都被拉上几米高的高压电网,因为建造基地是很机密的事嘛。” “所以说不可能有人进去喽!”续梅说。 “对啊,就这样,供了几天,终于可以动工了。不过,建成之初,还是有人说见过那龙,后来就没听人说起过。”飞文又喝了一口水。 “那么,当时那些人是在基地的那些地方看到龙的呢?”续梅打算一路问到底。 “都是在军械库里看见的,但现在那里变成了绝密资料室,连局长都不能随便进去。” 却说,那个赵明志,真是罪有应得。揩油经费不说,还想把续梅置于死地,结果错认为那晚是续梅的冤魂来索命,吓出了病,自己把自己的丑事抖了出来,抖完了,还说很舒畅。现在审计部门统计好了他贪污的数目,检查部门要对他提起公诉。最可怜的还是他的妻子和女儿,以后连抬头做人都难了。 在宜和重返基地的第三天,小鹂背着一个半人高的珊瑚回来了,虽然没有她之前向续梅描述的那样漂亮,但也凑合得过去。小鹂深刻体会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吹牛的人要比别人承担更多。 这几天,叶庄无奈,只好把宜和进入基地的原因以及发生的事统统告诉了胡龙。胡龙没有作太多评论,叶庄也不想胡龙涉足此事。正好,远在重生之星精灵发来了求助消息,说那里人多粮少,要另觅住所。胡龙对宇宙长期的观察研究,早就觅得几处可供精灵居住的星球,所以胡龙就自告奋勇去重生之星,并且婉言谢绝了小鹂的陪同要求。 这天晚上,小鹂提议要去市中心的摩天轮乐园玩,宜和就以黄续梅的身份与兄妹俩一起去。 摩天轮乐园位于繁华的商业街上,自宵禁解除以后,这里又活跃起来。霓虹灯点亮了都市的奢华,也掩盖了星月的清辉,放肆地把迷眼的彩色射向天空。夜空朦胧,连黑也不纯粹了,泛着暗红色。天上星光点点,地上灯红酒绿,让人不由深深地沉醉。唯一让人不舒服的就是糟糕的交通,以及找不到停车位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足以扫了游客的兴致。 叶庄他们化为了雪花,翻过了滞留在街道上的车队,避开了可怕的交通,但避不了排队买票的长龙。放眼望去,感觉自己就被包围在移动的黑云中,还有隐隐约约的汗味在鼻腔里穿梭。 “没想到人间竟有如此好玩的地方!”小鹂举起双臂,交叉画了个圈,好像要把这里的一切都包容进她的怀里。叶庄走进她,好心地提醒道:“在外面说话当心点,别让别人怀疑我们的身份。”小鹂红着小脸点了点头。 这里,每走一步就会看到不一样的灯光,不一样的摊点,此情此景实在看不过来。叶庄和续梅只能紧跟着小鹂,哪怕她的背影在他们眼里消失一秒钟都会产生不安的心情。 好不容易来到了摩天轮前,三人并排站在一起,仰头观望那流光溢彩。发着金光的人字形架子支起了不断旋转的圆盘,圆盘被七种颜色平均分成了七段,且都自然地过渡到另一种颜色,乍一看还真分不清那七种颜色。流动的金光浸染了支撑每一个格子的金属杆,颜色由淡变深,又由深变淡。 小鹂看着两边痴迷得看着摩天轮的哥哥和续梅,看着他们脸上不断变化的色彩,主动退到了叶庄身后。 当续梅问起她为什么不和自己站在一起看时,她却催促着要坐上摩天轮。 每一个格子里最多可以坐4人,当叶庄和续梅上去后,小鹂却悄悄躲开,坐上了后面一个个格子里。叶庄和续梅坐的格子里却上来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人——秦瀚海。 叶庄和续梅对视了一眼,都明白秦瀚海为人的他们,打算全程无视他。叶庄用脚尖顶了顶坐在他对面的续梅的脚尖,说道:“别看它只是人造的游乐设施,它可承载了很多动人的传说。传说,摩天轮的每个格子里都装满了幸福.摩天轮是为了和喜欢的人,一起跨越天空而存在的。当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如果与恋人亲吻,就会永远一直走下去。” 明净白皙的脸庞,虽然带着微笑,突显了两个可爱的酒窝,却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线条勾勒出淡雅的双眉和高挺的鼻梁,还画出了饱满红润的双唇,一个星期前,就是这两瓣唇,贴上了宜和的唇。举手投足间,叶庄无处不张扬高贵与典雅,那就像普通人遥不可及的贵族气息。 在眺望窗户外夜景的续梅,回过一双闪着五光十色的眼睛,吹气如兰的她只是笑着,洋溢着淡淡的温馨,看着叶庄那嵌着酒窝的笑。 似乎在眉目传情的两人,让旁边的秦瀚海越看越不顺眼,故意往续梅那边挪了挪身子,明里暗里斜视着续梅,扯长了语调说道:“没想到,平日里喊打喊杀的特工队队员在空余时间这么会打扮,我一时还没认出你来。蔡伸的《一剪梅》里有过‘嬛嬛一袅楚宫腰’的话,不知黄续梅队员的一笑能值多少金啊?” 就在秦瀚海的手臂快要搭在自己肩上时,续梅一个机灵,转身坐到了对面,对叶庄说道:“今天天气真晴朗啊!” “嗯,是啊。这样的天气最适合观赏夜景了,你看——”叶庄向左边指去,说,“湖中心的那个半圆形的人工岛,多像一颗夜明珠啊。” “哇——好美啊,真想把它掬在手心里。”续梅如痴如醉地看着,眼眸里荡漾起如水的柔光,泛着温和的淡紫色。 叶庄和续梅两人的距离越靠越近,叶庄的前胸贴上了续梅的后背。 ------------ 第五十一章 捕食者(一) 晚上9点多,基地里的大部分地方都熄了灯,两个后勤人员勾肩搭背地走进了漆黑的动力室,打算抄近路走到宿舍里。那个比较清醒的小伙子一手扶着喝高了的同伴,一手还打着手电筒,那个醉醺醺的人看着地上跳来跳去的灯光兴奋了,胡乱地伸手去抓它,可是怎么也抓不到,人倒是越走越快。 喝醉的是小张,比较清醒的是小陈。 “哥们啊!我们俩如基地到现在有一年了,首次发了奖金,这真是太高兴了。”小张大着舌头说道。 小陈附和着说道:“是啊。我想呢,那些奖金去哪儿了,原来都到赵明志口袋里了、顾俍芸升为正局长,基地定有一番新气象。” “呵呵,哥们啊,即使在以前资金不灵光的情况下,特工队的奖金还是照旧。所以,上头从没把我们后勤队和特工队一视同仁。半夜里,休息天里,说出任务就出任务,从来没考虑过我们的感受,这真是……” “哎哟,好了好了,以后不会那样了,你就少说两句吧,这谁不知道啊。” 小张一会儿说腿酸,躺倒在地上不走了,小陈怎么拉都拉不动。小张还不停地咕哝,具体说些什么,小陈一句也听不清。想起刚才在饭馆里,小张拼了命地喝酒的样子,小陈摇了摇呕吐,只能苦口婆心地劝他。 就在两人拉扯间,小陈的耳朵意外捕捉到了清晰的敲打声,咚咚地很有规律,在无人的动力室里被附上了模糊的回声,飘荡迂回,声声扣人心弦。小陈的手在小张面前晃了晃,瞪直了眼睛说道:“你听听看,这是什么声音啊?” 小张看到小陈一本正经的样子,酒意倒醒了两分,认真听了起来。那咚咚声还在继续,很有分量,像是女人高跟鞋的鞋跟敲击地砖的声音。小张哈哈大笑,大手一挥,说道:“小子啊,这么胆小啊,肯定是哪个女的穿着高跟鞋在走呗。” 听小张这么说,小陈放心了许多,可是烦人的咚咚声还在继续,好像越来越靠近他们了。小张突然坐了起来,说:“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走肯定很危险的,很容易碰到劫财劫色的……” “好了。”小陈一边扶他起来,一边说,“这儿是基地,你想多了。我猜是顾局长吧,我们还是快点走吧,让她看见你酩酊大醉的样子,免不了批评你几句。” “哦?顾局长?”小张心头一震,酒意又醒了三分,几乎不用别人扶着走了。 “嘭——”一声巨响吓得两人几乎要跌倒在地上。接着就传来唧唧的声音,感觉就在头顶上方。小陈一慌,手电筒啪嗒掉在了地上。 小张拿起了手电筒,照着自己的下颚,也不怕吓着对方,嬉皮笑脸地指着小陈说:“你看看你,这副怂样,怕什么啊,这是基地啊!肯定是哪里坏了,去叫动力室的人过来瞧瞧!来拉我起来。” 小陈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拉起了小张,小张的手电筒无意照射到了小陈身后的一只动力箱上,吓得大叫了一声,指着小陈身后说道:“那……那是什么?” “什么啊?”小陈狐疑地回过头。 “我刚刚看到一对亮闪闪的眼睛,有铜铃那么大,该不会有鬼吧!”小张这时候说话也不大舌头了。 两人在争辩鬼神一说时,小陈身后的动力箱上跃起一团黑影,重重地压在了小陈的身上,小陈还没来得及喊叫,就被两支尖利的东西刺穿了喉咙。动脉里充盈的血液像一泻千里的瀑布般喷涌而出,飙进了小张的眼睛。手电筒又掉在了地上,待小张抹去血液,勉强睁开眼睛时,就感到一个笨重的东西扑上身体,自己像骨牌一样笔直得倒在地上,只觉得脖颈被生生地扯断,双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另一边,摩天轮已升到了最高点,叶庄和续梅已经连续20分钟没有搭理秦瀚海了。秦瀚海又是懊恼,又是憋气,他拿出了最后一招。 秦瀚海收起了自我陶醉的笑容,掏出了记者专用的录音设备,递到续梅嘴边说道:“请问黄续梅队员,你旁边这位先生是你现任的男朋友吗?这是否代表你已经对夏一苇死心?” 看着秦瀚海弓着腰,竭力伸直了手臂举着录音设备的秦瀚海,叶庄和续梅前俯后仰地笑了好一会。秦瀚海渐渐起了怒色,又说:“那你不说,就代表默认了。看你们俩挺甜蜜的,那我祝福你们喽。”说毕,他收回了录音设备。 “看来他又要写八卦新闻了。”续梅咬着叶庄的耳朵说道。 叶庄回复道:“你上次为了救他差点送了命,他居然这番恩将仇报,心肺被狗叼去了。” “跟他这样的人不必说知恩图报,他的字典里只有名利二字。” “好吧,看我怎么收拾他。” 叶庄转过头,笑着对秦瀚海做了个拜年的手势,说道:“素闻你满腹经纶、文采飞扬,写出来的文章那叫妙语连珠、酣畅淋漓,字字掷地有声、一针见血,篇篇堪称绝世佳作,被人传诵于街头巷尾。不才今日才得见这样一个神人,真是三生有幸啊!” “那是!”秦瀚海得意地提了下衣领,两个鼻孔翻上了天。这惹得叶庄和续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秦瀚海这才知道自己被甩了,但又不好出口骂人,忍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今日我们在同一个格子里,真是天大的缘分啊!哦,对了,我还没感谢黄续梅的救命之恩呢,这次不如宣传一下你和这位先生的爱情故事,好让人们淡忘你和夏一苇的绯闻。你们说怎么样?” ------------ 第五十二章 捕食者(二) 叶庄摊开双手,说:“是黑是白不都决定于你的笔吗?何必来问我们?只是你老是盯着续梅干什么?她只是个普通的队员,位不高权不重。如果你挖到了队长甚至局长背后的新闻,那你肯定会在记者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 “是啊,你不是很喜欢跟踪吗?那你就在基地附近蹲点好了,黄天不会负有心人的,你的努力一定会有报酬!”续梅点头说道。 听了两人的话,秦瀚海的气息倒缓和了些,觉得甚有理。可是,自己毕竟在嘴上输了,心里到底还是不痛快,但又怕说多了会惹更大的麻烦,只能憋了一肚子来沉默。 续梅所坐的格子升到最高处,里面的人皆领略了俯瞰全市夜景的美丽。灯光倒不是成片连接,而是这里一簇那里一簇。游客看完这一簇,感觉风景不再,略有失望之意时另一簇又冒了出来,叫人好不兴奋。 快要行至底下时,秦瀚海突然恍然大悟,嘟圆了嘴巴,指着叶庄说道:“你就是那天在酒店里制止李泉撒野的人吧!” “什么李啊、泉啊,你在说什么啊?”叶庄故意作出一无所知的样子。 续梅看了叶庄一眼,心想:这下又添麻烦了,看来秦瀚海是不会罢休的。自那天报道了李泉在酒店找自己理论的事后,又跟踪报道,写了好几篇文章,五分真来五分假。最过分的一点就是,他说李泉的抑郁症是因为得不到老公的爱而造成的,变相是说自己是个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对此,基地上下都保持沉默。 “就是那天在酒店欺负我的那人。”续梅对秦瀚海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道。 “哦,是她啊,她后来没找过你麻烦吧?”叶庄问。 “她是没有来找我麻烦,但不代表别人没找我麻烦!”说着,续梅看向了秦瀚海,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秦瀚海不由得冒了几滴冷汗,感觉自身难保了,他努力地后移身子,说:“怎么?特工队队员想殴打普通市民?” “她是,但我不是。”叶庄直勾勾地盯着秦瀚海,似乎下一秒就要往他身上落拳脚了。 “我可以说你是受特工队队员指示!”秦瀚海又往门那边挪了挪。 “少拿这样的话来唬人了,不觉得可笑吗?”叶庄同续梅一起笑了。 正说间,工作人员打开了门,秦瀚海拔腿就跑,叶庄轻轻往他脚后跟上踢了一脚,他就摔了个狗吃屎。续梅绕到他跟前,幸灾乐祸道:“好好地怎么就摔了呢?不会是腿有问题吧?” “我看是的吧,走吧。”叶庄丢了个白眼。 两人转身没多久,就看到排队等候的人群个个诧异地指着高高在上的摩天轮,一回头竟然发现摩天轮不亮了,像是停电了,可是环顾四周,看到其他的设施都在好好地运行,这是怎么回事啊?” “哎呀,糟糕了!小鹂还在上面呢!”叶庄突然想起了这事,但恨在自己不能飞上去帮助小鹂。场面陷入了僵局,一时间骂声、打架声都冒出来了。 当众人只在乎与工作人员理论的时候,叶庄和续梅注意到了远处一间房子升起的幽幽蓝光,感觉是水属性精灵的气息。两人隐隐觉得摩天轮停电与次有光,一齐到那里一探究竟。 原来那件宽大的厂房是整个游乐园设施的控电中心。叶庄和续梅一进门就看见三个穿着工作服的人躺在地上,无一例外都是被法术迷晕的,目测施法者的法力不及自己。走到了摩天轮的电闸前,他们还看到一个四脚朝天的人,身旁的桌子也翻了,有搏斗的痕迹。 叶庄重新开启了电闸,想去追那个施法的精灵,续梅拦住他说:“你还是去看看小鹂吧,你法力不够,估计对付不了那人。” “啊,我――”叶庄没办法只得答应了。他知道,他和小鹂一直隐瞒自己的实力,而且还要继续隐瞒下去。年仅25岁,就有了普通精灵五百年的道行,年龄与法力的严重脱节极易招来非议。他不像宜和那样,雪原宫人尽皆知她的法力。 续梅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顺着气息,一路追到了没有灯光的小树林里。她正想怎么确切找到那精灵时,林中风声四起,阴风吹散树叶,发出急促诡异的沙沙声,气氛紧张起来。 续梅不以为意,低语道:“雕虫小技!”然后,她单脚点地,腾空跃起,在空中转体两周,向四周发射了无数冰凌。她刚站稳,就听到一个男声:“哎哟,疼啊!” “疼就快出来吧!别躲着了!”续梅拍去了肩上的灰尘。 “嗖――”一道蓝色的幻光闪现出一个美男子。男子恭敬地作揖,说道:“姑娘何必恼我呢?” 宜和指了指自己,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恼你?”但是,宜和承认,此人是自己见过的最美的男子,如果自己多看两眼的话,恐怖就被迷上了。男子抚摸着下巴,把宜和打量了好几遍,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了,伸手去摸宜和的脸。宜和赶紧躲开,说道:“请你放尊重点。说老实话,控电中心的人晕倒以及摩天轮停电是不是你干的?” “既然姑娘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呢?本人乃海豚精灵,姓海,单名一个末字,家住台湾海峡。想必姑娘你是雪精灵吧?住在何处啊?”海末上前走了一步,想把那美如樱花的唇瓣贴上去,似有轻薄之意。宜和赶忙后退了一步,心想此人必定是花花公子。 “哼!区区百年道行就赶胡作非为,今天我要是不收拾你,你今后定要闯祸!看招――”宜和召唤出了剑直刺过去。 海末堪堪躲过一剑,还没来得及问一声,又要避开剑尖,就这样,他被动地躲过了十几剑,还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美人啊,我都自报家门了,你该说说你自己了吧!” “名叫宜和,叫住黄腾山。”宜和敷衍了一句,眼眸里的寒气丝毫不减。 ------------ 第五十三章 捕食者(三) “哟,美人啊,你能来人间游玩,难道不许我这样?我只是讨了点钱而已,没钱怎么玩啊?”海末双手背在身后,绕着宜和踱起步来,说着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宜和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反正自己和那人毫无瓜葛,何必当起警察来管教那么多,不过,宜和还是提醒道:“你的事儿我管不了那么多。但我要提醒的是,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人间,就不怕露馅?” “就算有人知道我是异类又怎么样?他们抓得了我吗?”海末凑到了以后耳边,一字一句地仔细说道。他喷吐出来的热气惹得宜和觉得耳根痒痒,宜和转身把剑抵在海末的脖子上,横起了双眉,说道:“最近基地查得紧,你别惹出什么事给精灵王国抹黑!” “哟――”海末轻推开了宜和拿剑的手,说道:“难道你是女王啊,管这么多?精灵王国早在一万年前就没了,现在谈这个概念岂不是很可笑?九族的人都是为自己活的。” “为自己活没错,但你也要替你骨子里流淌的血液着想,不为精灵王国考虑,至少也要为海豚一族考虑吧!”说毕,宜和收起了剑,转身就走,无论海末怎么喊她都不回头。 宜和的背影已经消失了,海末还在原地站着,一遍一遍地想着她说的话,或许有那么几分道理,想想还是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吧。其实早该去重生之星了,只是还有一个心愿未了,若一走了之,则悔恨终生。 经历过被悬在半空中的人,一下来不是惊魂未定就是叫苦不迭,而小鹂属于后者。宜和简单说了下海末的事,小鹂却调皮地问道:“那你说说看,是我哥哥帅呢?还是那个叫海末的帅?” “小丫头!精灵不都是帅哥美女吗?难分高下!”宜和刮了她一下鼻子。 叶庄平静地看着小鹂与宜和拌嘴,偶或流露淡淡的微笑,对他来说,看到他爱的人幸福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披着星光,叶庄和小鹂送续梅到了基地附近。续梅一进基地便看到了明成,看上去明成的心情好多了。明成先打了声招呼,说道:“晚上出去玩啦?开心吧?” “嗯,好久没有玩那么开心了。”续梅点了点头。 “是啊,前阶段接二连三的事儿真是折磨人啊。”明成象征性地捶了几下腰,表示出腰酸背痛的苦楚。 两人决定穿过动力室,抄近路去宿舍。明明就放在侧面口袋里的电影票,明成摸上摸下摸了好几遍才艰难地拔出了那张有诸多折痕的电影票。当整张电影票就要从口袋里出来是,明成又改变了主意,放了回去,直接说:“我……买了电影票,不如我们休息天去看看电影吧?” “看电影啊?我喜欢看电影,再叫上队长他们,人多热闹啊!”宜和停下了脚步,脸上泛起明成从没见过的快乐笑容。 明成呆呆地看了几秒,直到续梅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时,他才醒悟过来,忸怩地挠了挠后脑勺,说:“就我们两个,行吗?” 一般男孩子约女孩子单独出去玩,就算表白了吧。对于突如其来的邀请,续梅有点“受宠若惊”。当然,她严格遵守天地生灵守则,绝不越界。只是不晓得怎么合理处理此事,又不能太伤明成的心,真是烦恼啊! 续梅编织了一个谎言,作为婉言谢绝:“如果我男朋友知道我和其他男孩单独去看电影,他会很生气的。” “啊?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的?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啊?”续梅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把期待满满的明成从头浇到尾。明成不禁打了个寒颤,双腿像被灌了铅,凝住了。 明成那失望至极的表情完全在续梅的意料之中,续梅也尽量用微笑来安慰她,她说:“最近几天谈的,也许大家都没听说过。” “哦……是吧……”明成铁着脸继续走着。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性格有些孤僻的小姑娘,是因为她曾经救过自己,还是曾经与她拌嘴而生成情愫,两者都有吧。她心地很善良的,只是不愿表达自己的感情罢了。这样的人对他最有吸引力,会激发他的兴趣。 晚上,动力室应该基本熄灯的,可是前方有一块地方灯火通明,还有人来人往的声音,好像出什么事了。 飞文第一个看到他们,把手中的笔和纸丢个别人,急着说道:“你们怎么才来啊!出大事了!” “什么大――”明成一看到地上的点点风干的血迹,止住了话语。 旁边还有好多人架着梯子爬到一只动力箱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续梅下意识地捂了捂鼻子。不一会儿,一个担架被放了下来,白布上渗透了几点血迹,像是绽放的梅花。续梅想掀开看看时,被飞文的手拦住了,飞文说:“还是别看了,否则几个晚上都睡不着!” “有什么好怕的!”续梅白了他一眼,干脆利落地掀开了白布。 担架上血肉模糊的尸体跃然呈现在眼前。条条肋骨裸露在空气中,身上的肉所剩无几,内脏也不知去向。残余的血肉像纵横交织的蚯蚓,隐隐约约还在蠕动,看的人误以为是在自己的心头上爬,顿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森森白骨与鲜艳血色交织,闪现出决绝色调,画出死者临死前的那段残忍待遇和无力的挣扎。续梅先看白布的手就在看到这一幕起僵硬了,晚上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开始捣腾。她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就那样保持着那个近乎滑稽的动作。 周围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明成忍着恶心,盖上了白布,挥手示意抬走。单着蹲在地上的续梅,明成向他伸出了手。续梅瞥了一眼,没有理会,自己站了起来。 发现尸体的动力箱上,沾着一小片白色的丝状物,在那里微微晃动着。续梅借了一只镊子,爬上梯子,小心翼翼地夹住了那片丝状物,还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说道:“是蜘蛛丝,可是――蜘蛛吐出来的丝不可能这么粗啊!” ------------ 第五十四章 海豚戏云(一) “那可能几根丝绞在一起成一根线了,所以会觉得粗!”飞文一边做着拧毛巾的手势,一边说道。 “我看过了,根本就是一根线!”续梅坚持自己的观点。 “哎呀,这有什么好疑问的?蜘蛛的内分泌失调了呗!”飞文厌烦地挥了一下手。 “你才失调了!”续梅一来气就把镊子扔到飞文身上。 飞文吓得跳了一下脚,动作虽狼狈,但还是被砸中了额头,忙捡起镊子,追着续梅要讨还公道。续梅正跑着,就和一个人撞个满怀,定睛一看,原来是秦队长,她连连道歉。身后的飞文看见队长,来了个急转弯,调头就跑,却和明成撞个满怀。于是,这样打闹的一幕就被队长看见了。 严肃的表情明显挂在了秦默脸上,续梅他们都以为队长要责怪自己。不过,秦默并不是在意这种小事。他招了招手,示意大家放松,吩咐道:“飞文啊,‘绝地4号’的修缮工作由你来负责……明成啊,明天早上8点钟,你和墨流一起去台湾海峡,和那里的海上基地合作调查一件案子。” “好好的,去那里调查什么案子啊?”明成问道。 秦默咽了一口唾沫,一五一十地说道:“台湾海峡那里有一座旅游小岛,傍晚的时候发生了我们基地刚刚发生的事,所以我觉得两者一定有什么联系,连夜给那里打了招呼,叫两个队员一起过去看看。” 明成又问:“哦,这样啊――那我和墨流需要准备什么吗?” 秦默拍了下明成的肩膀,笑道:“准备的东西可多了!你和墨流不整理好材料和报告就别睡了。” 飞文调皮地拍了明成一下屁股,笑道:“看来要熬出黑眼圈了,队长可要给点奖励啊!” “那是当然的。你和墨流都是第一次去海上,多留意一下风景,买些土特产,上头会拨给你们一点经费的。”秦默伸出了两根手指,大家会意。 “去办案子还能观光啊,你小子走运啊!呵呵――”飞文的双眼里弥漫着羡慕之意。 秦默的眼睛收住了光泽,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他低沉地说道:“好了,不去的人也别掉以轻心。这件事过于血腥,千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否则有我们好看的。”这一番话令气氛紧张起来。 第二天早上,所有人在忐忑中醒来。基地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到处戒备森严,各路专家倾巢出动,折腾一夜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倒吓着有些胆小的人了。他们不仅把宿舍的窗户、房门堵得严严实实的,还把小刀、锤子等能伤人的武器摆在床头,方便防身,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外星人入侵。 续梅忙活到了凌晨,也没多少心思睡了,这一天顶了个大大的黑眼圈来工作室。而工作室里仅有飞文和一名专家,他们已经辩论了个把钟头了。 飞文已经听腻了那位大专家的报告,作了个揖,说道:“大叔啊,这样的荒唐话谁会信啊,你叫我怎么和队长汇报啊?”正说间,飞文看见了续梅,拉过了茫然的续梅,对专家说:“好吧,你和她说吧,我要去看看‘绝地4号’了。” “喂!飞文啊,你这是――”看着摔门而去的飞文,续梅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位穿着白大褂的大叔勉强笑了笑,又把刚才重复了无数遍的话又说了一遍:“这位队员啊,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从技术层面上说――” “尽量说明白点。”续梅接过了报告单,低面无表情地说道。 大叔推了推眼镜,抛开了复杂难懂的专业术语,说道:“好吧。两具尸体均被利器撕拉致死,几乎寻不见内脏。经鉴定,致人死亡的利器就是这个样子的――”大叔替续梅翻过了一页纸,指了指上面的锥形图案。 “看上去很像牙齿啊。”续梅撑起了下巴,深思起来。 “所以我们几个都说很像牙齿,像是有什么怪东西吃了那两个倒霉鬼。”大叔说完就走了。 黄腾市离台湾海峡上的基地并不远,一个小时的飞行就到了。明成和墨流先去了基地会见了当地的队员和其他涉足案件的人员,胡乱休息了一个小时后,就和当地队员去案发的岛上查看。结果,折腾了一个上午也没有新发现,最后,临近中午的时候,一行人又去了附近一条游轮上寻访知情者。那条游轮的船长是海上基地局长的好朋友,出于好心,船长热情地留下他们来吃饭。 饱饭后,墨流独自一人沿着夹板踱步,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上午调查的事,苦思冥想也未能把找到的线索连接起来。中午的时候,船速放到最慢,一遍游人观赏海景。 不知不觉,墨流远离了喧闹的人群,走到了偏僻的角落,百无聊赖地眺望波澜壮阔的风景。 远处,海鸟掠过,敏捷地从水里叼起鱼儿,高昂着头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近处,湛蓝的海水一浪推着一浪迫不及待地拥吻着转身,弹起了叮咚悦耳的曲子。墨流沿着护栏走着,手腕上的手链冷不丁地断了,笔直坠入了海里,令墨流懊悔不已。 再懊恼也没办法,总不能大海捞针。墨流失落地转过身,却听到波涛声中夹杂了些婴儿的笑声。她向下一看,竟与一只可爱的海豚对上了眼。那张着嘴的海豚就像在咧嘴大笑,墨流欢喜起来。 墨流朝它挥了挥手,它就调皮地往船身上蹭,似乎有股要登上船的劲。两者遥遥相对了一分钟后,按捺不住的墨流脱掉了鞋袜,挽起了裤腿,顺着梯子爬到了吃水线的地方,与海豚来了个零距离接触。 一双白嫩的脚完全浸在了海水里,沁凉之意一路钻入了心底,好不畅快。墨流不知道怎么和海豚玩耍,就试探性地向海豚甩了一把海水。海豚也不甘示弱,倏地没入海里后一跃跳起,在空中画了一个美丽的弧度后,钻入了墨流另一边的海水里,激起的水花溅了她一脸。 墨流直叫:“你好调皮啊!真讨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越来越幸福。 ------------ 第五十五章 海豚戏云(二) 海豚作撒娇状,用那板状的喙蹭着墨流的脚板。脚底心的阵阵瘙痒,惹得墨流哈哈大笑,她一手抓住梯子,一手拍打着水面,意图摆脱那个贪玩小家伙的骚扰。 许是海豚玩累了,海豚露出了头部,又开始咧嘴大笑。墨流俯下身子,抚摸着它的头部,感觉滑滑的、凉凉的。都说海豚是性情温顺的动物,今日见了倒觉得它们更像是俏皮可爱的小孩子。那整齐排列的两行牙齿,又小又白,向刚破土的笋芽,墨流忍不住去触碰那些牙齿,完全不怕海豚一口咬掉手指。 “喂――你在干什么啊?”头顶上传来的喊声坏了墨流的兴致。 “啊?我……”墨流望着高高在上的明成,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回答。当转头时,却不见了海豚的踪影,墨流只好爬了上去,虽说有些失望。 明成递过去一块毛巾,问道:“我在上边看了你很久了,你一直下面拍水干嘛啊?” “啊?”正在低头擦小腿的墨流直起了身子,说,“我刚刚在和一只海豚玩啊!你没看到海豚吗?” “海豚?”明成笑得浑身颤抖起来,指着远处的海说道,“不要以为有海就有海豚,刚刚我听船长说了,这片海域不可能有海豚的。你刚刚不会在妄想吧?” “你!”愤怒之余,墨流狠狠地拧了明成一把。明成疼得捂住手臂直叫爹娘,墨流则不理他,擦干净后穿上了鞋袜。 “喂喂!副队长啊?你刚才真的在和一只海豚玩?”明成追上了墨流,轻声问道。 墨流见明成有几分相信,就把刚才嬉戏的过程说了一遍,还不忘说自己的手链掉进海里,明成听后也没说什么。 明成是个开朗的人,昨天被续梅拒绝后,倒没有特别不开心。既然续梅都说了自己有男朋友了,那就祝福她吧。那两张电影票也只能烂在明成的口袋里了。 短暂的休闲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墨流和明成又要回到海上基地了,接应队员们的船只还有几分钟就过来了。如果没有特别的发现,他们就回自己的基地了。 “嘿!年轻人们,你们好啊!”船长向正在甲板等候接应船只的队员们打了声招呼。队员也都客气地应声。船长已过半百,但精神面貌一点都不输年轻人,容光焕发,喜欢和年轻人说话,从中找到自己的曾经的影子。他说:“特工队的工作很累很辛苦吧?” “是有点,但我们是在尽我们的本分,就像船长您要给全船的游客提供服务以及安全保障那样。”一位海上基地的队员说道。 船长很高兴,说:“每个人的职业生涯里都要把忠于职守放在第一个,为自己的工作奉献出精力、时间甚至血汗,才有资格说自己尽过力,但永远都不能骄傲。” “是,船长说得很有道理。”墨流和明成也这么说着。 船长还想陪他们打磨点时光,却被一个神色慌张的船员打扰了,那船员看看船长又看看队员们,始终没说半个字。船长知道他的意思,拍拍他的肩膀叫他但说无妨,那人才疙疙瘩瘩地说道:“船长,燃料室的人联系不上了。” “那就叫人下去找啊!快去!”船长有点急了,但回过头看见队员们疑惑不解的表情时,又笑道,“没事没事,一点小差错而已,不妨事的。” “是啊,不要紧的,船长也不用担心了。”明成说了句看似安慰的话来。 明成话音刚落,船突然一个颠簸,让甲板上的人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有些措不及防的人都跌倒在了地上。船长隐约感觉苗头不对,一路狂奔去了驾驶室。 “怎么了啊?” “不会触角了吧?” 颠簸之后,船又恢复了平静,但人们心有余悸。这可是在海上,茫茫海上啊,不是说下船就能下船的。当自己的生命安全全被一条船的好坏决定着,哪怕再细微的差错都会引起恐慌,且愈演愈烈。 半分钟后,大家都以为没事的时候,船又来了个颠簸,这次比上次还要几倍,几乎所有的人都跌倒在了地上。紧接着,隆隆的爆炸声从船底冲了上来,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玻璃爆裂声。 “哎呀,不好了!船屁股着火了!” 顺着一个惊慌失措的人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缕缕黑烟从船尾升起。明成趴在护栏上望向船尾,被那熊熊烈火震惊了。这时,又传来几声爆炸,船身开始侧翻,没有抓牢的人纷纷滑倒到左边,尖叫声、哭泣声以及船发出的嘎吱声包围住了整条游轮。 嘈杂中,一个海上基地的队员艰难地说道:“好像是燃料起火了。就算是,那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炸沉这条大游轮吧!见鬼了――” “喂――老兄啊!现在怎么办啊?”明成和墨流死死地抓住了护栏,问起了身边的队员。 那队员轻飘飘地说了两个字:“跳海!”说毕,他就翻过了护栏,纵身跃入海里,就像海鸟俯冲如水里那般灵巧。 特工队的队员天生有着保护人民的职责,可现在这个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谈不上救人。明成和墨流咬了咬牙,也跳进了海里,不过,他们的姿势可没那么美。 虽算不上极熟水性,但那几下三脚猫的功夫还能扑腾两下子。可由于刚才为防止自身滑倒而死命拽住栏杆而消耗了大量体力,墨流游了十几米后体力不支了,眼帘与海面若即若离,模糊中,看见前面几个人爬上了基地派来的船只。 爆炸波及到了整条游轮,游轮被肆虐的火苗冲击得千疮百孔,照得附近的海水金亮金亮的。游轮里的燃料漏了出来,火苗顺着燃料一路狂烧,墨流只觉得一只带有呛鼻烟味的猛兽追着自己,就像饿虎扑向熟睡的婴儿。 耳边还能听到熟悉的喊声,但头部已经没入了海里,涌来了窒息的感觉。 ------------ 第五十六章 海豚戏云(三) 正在进行调查工作的秦默突然袭来一股窒息的感觉,立刻天旋地转,而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墨流和明成的样子。不祥的预感占据了秦默的内心,他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去联系他们。明成倒是联络上了,但墨流怎么也联系不上。秦默这才知道他们碰上了灾难,立刻召集飞文和续梅商量对策。 “他们在哪里遇难了?”续梅问道。 “在这个位置。”秦默指了指屏幕上的红点,说,:“海风号游轮的燃料室爆炸,导致整艘船沉没。虽然有很多人跳海逃生,但……”秦默哽咽住了,垂下的眼帘遮不住他眼底的忧伤。 飞文和续梅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续梅更是急得连跺三脚,说:“怎么好好地会去游轮上呢?外出办案又不是观光旅游!” “好了,续梅!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只是去那游轮上找寻知情者,船长好客留他们吃顿饭而已,没想到就……哎……”秦默很少表现好粗唉声叹气的样子。 “好像夏一苇也在海风号上,明成有没有说起他啊?”飞文问。 “嗯,他被救起了,没事。至于那起事故的原因还在调查中,搜寻工作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了,希望能马上找到墨流。”秦默无奈,这件事完完全全托付给了老天。 出了这么大的事,这边的人都无心工作了。续梅只能拜托叶庄兄妹去台湾海峡那里看看,叶庄让小鹂一个人去了。就算小鹂拥有高深的法力,面对茫茫大海还是一筹莫展,无从找起的她,宁愿去挖珊瑚也不愿大海捞针。 夜幕沉沉地压下了夕阳,晚霞托起了一抹血红。此时的天空,多像是一位未无辜丧生的人哭出血来的饱含真情的女子,让无数目睹的人为之感染,说不清的压抑感给救援队罩在了灰色之下。 一叶孤舟飘在墨色的海上,船里的床铺上躺着一位浑身湿透的女子,一个美男子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 她醒来了,沉重的睫毛在空中划过几个优美的弧度后,她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怎么不说水汪汪的一片?怎么没有窒息的感觉?难道说自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阴间? “终于醒啦!太好了!”男子高兴地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看到她疑惑的表情后,解释道,“十分钟前,我看见你在海上漂流,就把拉上来了,还好你醒了。” “哦,是你救了我啊!真是太谢谢你了!”女子赶忙起身给他鞠了一躬表示感谢。但是,落水的她让身体质量严重下降,只一鞠躬就令她头晕目眩,双腿一软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抬头望见那张绝美的脸蛋,不由得心跳加速,想自己爬起来却太多力气,就由他扶自己坐到床沿上。 墨流所有能联系外界的设备,要么不见,要么进水坏掉,而船上也没通信设备。虽然得救了,墨流还是感到不安,这条孤舟可能随时都会被大海吞没。但是海末一点也不着急,他信誓旦旦地说道自会有人来带她回去。出于职业敏感,墨流追问他为什么这么确定,海末说他刚刚发射了求救信号弹。墨流将信将疑。 随后,男子做了自我介绍:“我叫海末,这次是来台湾看望亲属的,这条船也是亲戚的,我还是第一次开出来兜风呢。那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会落水的啊?” “哦,我姓云,叫墨流。是黄腾市特工队的副队长,刚才在海风号游轮上碰上了意外,那游轮……”墨流说不下去了。 “好了,现在别去想那些事了,我看你被海水浸湿了,还是去换换衣服吧,我这儿有我妹妹的衣服,你拿去换吧。”说着,海末转身就去找衣服。 墨流推辞道:“那怎么好意思拿别人的衣服呢,我把我的衣服干了就行了。” “烘干也要一会儿时间呢,现在这个时候还是挺冷的,别冻坏身子了。”海末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墨流来到卧室后面。他给墨流准备好了一桶冲洗的热水,把一条淡色连衣裙并内衣一起给了她,自己出去等着。 见海末这么坚持,墨流也不好意思拒绝了,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了出来。海末坐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书,回头看见墨流僵在那里,主动示意她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海末合上了书,笑道:“等救援队过来也有一段时间,我们聊会儿天吧。” 那带笑的眉眼极富吸引力,叫人舍不得离开视线。墨流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对于现在这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境地,她唯有选择等待。既然他主动要求聊天,就不妨说点话,解解闷。 墨流说起了这海上的风光,自然说到了自己与海豚嬉戏的事。说到这里,海末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墨流问他为什么笑成这样,他只一个劲地捂住肚子说:“没什么没什么……如果海豚带着你冲浪那就更好玩了。” “你喜欢海豚吗?”墨流问道。 “喜欢啊,我最喜欢海豚了。海豚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善良的动物,还能做出很多优美的动作,简直就是艺术家。” “那你一定见过海豚吧?” “怎么没见过啊!还和一群海豚一起玩耍呢,要不下次我带你去海豚聚居的海域玩?” “好啊!”墨流立马答应了。但一秒钟后,又觉得自己刚刚说话太没头脑、太草率了,还真把他当朋友?自己还不了解他呢。 海末见她低下了头,不解,继续描述着海豚,就像海豚专家那样,把海豚的样貌、生活习性等说得详详细细。墨流乐了,说:“说得你好像就是一只海豚!” “我……”海末顿时变了脸色。墨流问他怎么了,他只是讪讪地说“没什么”。 “我听长辈说,我母亲小的时候救过一只海豚,就是在台湾海峡上。”墨流说,“当时,我母亲在岸边看海的时候,看到一个渔夫拖着一条活海豚回来了。我母亲不忍看到那条海豚遭罪,就和那渔夫周旋起来,最后趁他不注意放了海豚。而母亲……”说到伤心处,墨流的眼角划过一丝泪水。 海末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但眼前应该让墨流抛开伤心往事,说道:“对不起啊,让你哭了。那些事,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不是吗?” “嗯。”墨流笑着点了点头,冲不淡那满满的泪水,她抹了一下,说,“我母亲被那渔夫打了一顿,渔夫还向我外公外婆勒索了好多钱,我母亲又被打了一顿。我长大后,妈妈还经常说起被打的事,说那滋味她永生难忘。” “没事了,都过去了,你现在长大了,也有份不错的工作了,你妈妈肯定享福了。” “我妈妈命苦,我也没能尽孝道,我大学毕业的后不久,她和爸爸一起在车祸中丧命,至此,我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了。”墨流没有再流露出悲伤,反倒心里放下了包袱,舒畅许多,就像说出了积压许久的心事。 ------------ 第五十七章 唯一线索 “对不起啊,你又……”海末一个劲地道歉。 墨流只摆手说不要紧。这时,传来了警笛声,看来有人来救援了。明成开的快艇已经接近了海末的船,墨流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跳到快艇上和明成拥抱。所有的恐惧、迷茫、担忧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墨流向明成说明了情况,两人一再地感谢海末的救命之恩。明成还给了他一张明信片,方便以后来找自己或者墨流。明成想要海末来做一下口供,具体说一下救起墨流的事,海末说什么也不肯,开着船,一溜烟跑了,留下明成和墨流两人发呆。 船队走远后,海末的船变回了一根海带,原来那船是他用海带变的。他衔着那根海带潜入了水里,心中默念道:“想报恩却不见了施恩者,好在还有她女儿。” 纸终究包不住火。死者小张和小陈的家属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来着众亲属上基地讨公道。拉横幅、喊口号、哭死人,声势浩大,逼得基地方面不得不承认两人已死,但始终不能答应家属要回尸体的要求。 为此,秦瀚海专门撰写了文章抨击基地的做法,归结到逃避责任上,连无耻这样的字眼都用上了。他强烈质疑是基地的过错导致了两人的死亡,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秦瀚海的名字也随之传开了。 他在文章中,甚至质疑之前的宵禁是因为闹了吸血鬼,他猛烈地批判基地的愚民政策,呼吁官方给老百姓一个满意的答复。他说,百姓要的是明明白白的生活,就算死也要做个明白鬼,而不是蒙在鼓里,被权势一方当猴耍。 各方记者也是听风是雨,纷纷涌来采访,外地的甚至外国的记者都要赶来黄腾市,给基地火上浇油,尤其让刚上任的顾局长束手无策。 “难道我们之前做的事都错了吗?”续梅问起了秦默。 秦默望了望远处披麻戴孝的人群,面无表情地说道:“谁都没做错,要怪就怪时辰吧!” “队长?你这是什么话啊?难道你毫无办法了?任凭这样发展下去?”续梅质问道,丝毫不遵循上下级的规矩。 秦默愣了一下,看着她说:“怎么可能会任由这样发展下去?只是,如果就这样和盘托出,你能想象人们的恐慌吗?从头到尾,都是些恐怖血腥的事。现在时机还不够成熟!” “说出来大家都心里都好受。人都是自私的,那些骂我们的记者又知道多少,他们只是巴望自己拿到报酬而已。那些听风是雨的市民们,根本不知道我们的良苦用心,他们都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话。事情既然关系到千家万户的安危,又何必苦苦相瞒?我们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工作,就可以了。与其这么被人唾弃还不如让他们知道,我们从来都很努力地工作,为市民着想。”话音一落,顾局长走到了秦默和续梅的中间。 秦默和续梅自然感到些许惊讶,还能看到顾局长脸上淡淡的微笑。秦默皱起了眉头,问道:“你真要这样?” 顾局长点了点头,说道“真要这样。现在要紧的就是破案,还市民一个清静。基地若继续笼罩在舆论的阴云下,真是伤不起啊。” “嗯,我明白了。那续梅――”秦默说到一半,就被一个向他那方向冲过来的人止住了话语,呆呆地看着那个老泪纵横、穿素服的婆婆。 那婆婆上来一声不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拽住秦默的袖子叫喊道:“你就是特工队的队长吧?我跪下来求你给个说法啊?我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婆婆,婆婆……有话先起来说。”三人七手八脚地去扶婆婆。但是婆婆干脆赖在地上,哇哇大哭道:“哎哟,这是什么特工队啊?人命的事儿竟然不放在心上啊!老天啊,开开眼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很快,后勤的人来拉开了婆婆。婆婆起身的瞬间,续梅看到了一张字条落在地上,混乱中无人看到,她就自己收好。亲属们见老人与基地方面的人起了肢体冲突,纷纷上来帮忙,个个围殴后勤人员,并言语中伤。续梅看到这样的架势,也不敢去还给人家,生怕无辜被扁。 直到明成报来了平安,无关人员也陆续离开了基地,这里也渐渐清静下来。对于刚才在镜头前说的那些话,此时顾局长正一遍一遍地回想,不是查错,而是寻求安慰,安慰自己已经做了该做的事。尸体由于过于血腥,照片不可能公布出去,只能大概描述一下。新一轮的宵禁又开始了。 “你儿子已经死了,死状非常惨烈,是基地一直隐瞒。注:不要对外说是字条提醒了你,否则诸事不顺。” 看了手中的字条,续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原来百思不得其解的事,现在迎刃而解了。肯定是内部的人把消息透露了出去才酿成闹剧,而秦瀚海也一定得到了内部消息才写出那样的文章,否则,他为什么不提出其他死因,单单质疑是基地的过错?还有,要说他上次被吸血鬼伤害,也应该在那个时候就写文章披露这一点,为什么非要放在这个时候,和这次的事一起说?是何用意? 内部人员故意泄露消息的事非同小可,但她不敢就这样对队长说了,生怕打草惊蛇。肯定有人要搞垮基地,而且,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的。而和基地有恩怨的非乔格特星人为谁? 在查出字条出自谁手之前,续梅是不会和基地里的任何人说的。 ------------ 第五十八章 新队员的加入 第二天下午,明成和墨流赶了回来。同时,特工队也迎来了一位新队员。因为最近事儿太多,紧张调上来了一个新人,所以除了队长外,其他人都还没做好准备。 新队员进了工作室后,一一向大家问好,顾局长也在场。他外表阳刚,文质彬彬,谈吐举止都恰到好处,无不让人猜测他是来自高干家庭的。他是这样做自我介绍的:“我叫严宇,大专学历,刚过了24岁的生日。我非常喜欢这份工作,最近刚通过了考试。希望在日后的相处中,还请各位前辈多多指点啊。” 大家都客气友好地与之攀谈,唯有一人皮笑肉不笑,且内心极度鄙视、敌视他,那人便是续梅。谁都可以加入,可就是严宇不行,他入了特工队那还得了,还不把特工队所有机密都泄露出去?看来得好好查查他每次和秦瀚海见面都说了些什么,续梅开始怀疑那张字条是严宇写的。 客套话也就不多说了,大家各自干活去了。飞文请邻座的续梅帮忙理下‘绝地4号’的文件,修缮的归修缮的,购置零件的归购置零件的,可谓卷帙浩繁。飞文早就没了耐心,一不留神,落了一滴汗水在文件上,慌忙拿餐巾纸擦拭的时候,又碰倒了一叠文件,两人就都蹲在地上捡纸片。严宇见他们手忙脚乱的,就过来帮忙,哪知续梅非但没有一声感谢,反而冷嘲热讽:“自己的事儿不好好做,多管闲事干吗?你以为这样别人就会说你热心肠吗?” “续梅,他也是好心帮我啊,你可不能这样说啊,这样踱伤别人心啊!”飞文劝阻道。 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严宇甭提多尴尬了,一言不发的他耷拉着脑袋,缓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连提笔的工作都显得很吃力。 墨流和明成问道了火药味,都想去劝劝二人,但看到秦默摇头的动作后,都作罢,继续各自的工作。 续梅白了严宇一眼,把手头的纸张放到飞文桌上后,无意间瞥见了文件上夏一苇的签名,那字迹与字条的自己颇有几分相似。她转了两下眼珠,问道:“夏一苇回来了吗?” 飞文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头雾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哦,这是他去那里之前签的文件,他现在还在台湾那里协助当地警方调查游轮事故。” “报告秦队长,又……又出事了!”荧屏上出现了一张惊恐万分、大汗淋漓的脸。 特工队倾巢出动,赶到事发地点――机舱,且与上一次事发的地方仅一墙之隔。目击者称,他只看到一根很粗的白色丝线缠住了受害者的脚踝,目击者拉够拉不住,眼睁睁看着受害者在惊叫声中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色丝线?那东西很黏吗?”续梅联想到了那天在动力箱上发现的蜘蛛丝。 “好像是有点粘性的。他试图扯掉丝线,手碰到之后就分不开了。” “续梅?你想到了什么?”秦默问道。 “我怀疑――” 续梅正要往下说下去,却被墨流的一声惊叫止住了。墨流的身上不知有什么东西,吓得她胡乱地拍着上身,飞文则蹲在地上,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贝,拿布包了起来,还把布举到墨流面前说:“没想到副队长这么怕蜘蛛啊!你瞧这只长得多好看啊,花纹鲜艳又不单调。” 墨流看都不敢看一眼,忙跳到队长身后。对于蜘蛛,续梅见多了,黄腾山上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都习以为常了。飞文抓住的蜘蛛是一种常见的跳蛛,叫多彩纽蛛,黄腾山的山脚下有很多。 这只蜘蛛应该是雄性的,大约有1厘米那么长。主要特征是:眼域区内有4条橙褐色的纵纹,腹部瘦长,腹背有6-8对黄白色的八字斑,与雌性最大的区别在于触肢端部膨大。飞文见其长得漂亮,就想带回宿舍养。 “这儿连只苍蝇都没有,怎么会有蜘蛛啊?”明成嘀咕了一句。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续梅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她立马联系了研究所,问有没有走丢蜘蛛,那里的人都说没研究过蜘蛛。 特工队发动了所有的人把事发地点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半点线索,那人好像是凭空消失的。于是,搜索范围扩大到了整个基地,全员出动,声势浩大,但是雷声大雨点小,还是没有发现。当大家都一筹莫展的时候,严宇的一句话提醒了众人:“该不会又是上次那个凶手吧。既然找不到,我们还是等等吧。” 晚上9点,众人等来的是和上次一样血腥恐怖的尸体,看上去是吃剩下的。那尸体就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掉在了动力室的地上,第一时间被续梅发现,续梅料定凶手没有走远,通知了队员后独自一人追了出去。 因为特殊原因,动力室不像往常那样漆黑一片,而是照得如同白昼,每个角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偌大的动力室里,续梅听到的除了机器的嗡嗡声,就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了。双手举着枪的她,因为孤身一人而越来越害怕,想着叶庄兄妹,想着队员们,多希望他们在下一秒能出现自己眼前。 “续梅――”一声叫喊打破了僵局。续梅只觉得心弦被生生拉断了,脑子一片空白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扣动了扳机,一颗子弹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冲出了枪膛射向了上方。 随后,续梅听到的只有队员们的呼喊,看来她的失误给了特么不小的惊吓。哪知,续梅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左肩上,撇头一看,竟然是一股粘稠的白色液体,味道难闻,像是变质的食物。 刚才,子弹一定打中了什么东西,续梅也不管那团恶心的东西了,连忙抬头举枪,一条白色的、长长的棒状物进入了她的眼球,但那东西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中了。 续梅朝身后的队员挥了挥手,就去追那物体了。七拐八拐,她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总之还没出动力室,她抓住机会,果断对那东西射出了子弹,随即就听到一阵尖锐的唧唧声,那物体也停止了移动。 那根棒状物只是一小部分,真身倒挂在天花板上,舒展着八只脚,摇晃着笨重的脑袋。如果一个理应很渺小的东西变得无比硕大的时候,一场惨烈的生死较量就开始了。 ------------ 第五十九章 人蛛大战 脚底的血液瞬间被恐惧抽空了,毫无知觉地立在地上,续梅做不出任何动作,只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半张着嘴,想叫却叫不出来。 “啊――”队员们赶来的时候也都大呼小叫。秦默和明成表现出异常好的心理素质,不忘拉着续梅一齐躲到动力箱后。此时,倒挂在天花板上的大家伙顺着一根粗壮的白色丝线荡悠悠地来到地面上,张牙舞爪起来,向特工队展示自己强有力的肢体和杀伤力巨大的螯牙。秦默试探性地朝它开了一枪,那家伙似乎受到了点惊吓,后退了几步,但很快又前进了。 “这是什么世道啊?蜘蛛都能养这么大啊!”飞文一边做着拜佛的手势,一边说着。 墨流则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科幻片里的场景竟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明成理了理气息,说道:“不会又是外星入侵吧?如果这世上的蜘蛛都便这么大,那世界就完了啊!” “先灭了它再说!”秦默打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说道。 秦默连打几个手势后,各位队员相互配合,各自找到掩护的动力箱,朝巨型蜘蛛开枪。火光与白烟交织,有力地阻挡了蜘蛛的前进,但是如此密集的射击也没有置它于死地。续梅试探性地飞去了一把到,没想到被蜘蛛的一只脚拍飞了,堪称神来一脚啊,把它的刀枪不入的绝技表演地淋漓尽致。 从它的花纹上看,应该是多彩纽蛛,和飞文抓到的是一个品种,也是雄性的。续梅一面开枪阻击,一面问飞文:“你下午抓到的蜘蛛放到哪儿去了?” “放在宿舍里,装在一只盒子里!”飞文这么一说,一枪打偏,打到了一只动力箱上,好在箱子是防弹的。 “我觉得你宿舍出事了!”续梅说。 “能出什么事啊?”飞文又打到了动力箱上,他对自己瞬间没了信心。 渐渐地,这样的火力对蜘蛛不起什么作用,蜘蛛就大胆地前进了。它属于跳蛛科,天生的跳跃健将,而依照现在它和人差不多大的体型,一跃就跳到了一只两米高的动力箱上,对着下面的墨流虎视眈眈。 墨流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到别处,可是蜘蛛又跳了一下,直接把墨流压在身下,恶魔的嘴就近在咫尺,地狱之门好像就对她招手。 好在明成眼疾手快,操起旁边的一跟钢管直往蜘蛛的嘴里戳,阻止它的鳌牙伤害墨流。 秦默、明成、飞文也都来帮忙,把蜘蛛捅开了,把它逼入了死角,使它进退不得。严宇扶起墨流后,和续梅一起拿起了枪,对准蜘蛛的头部猛扣扳机,子弹就像雨点一样落在蜘蛛头上。眼睛不像身体其他地方那样披盔带甲,在子弹的攻击下很快爆浆了。 跳蛛的视力是蜘蛛中最好的,失去了眼睛的跳蛛可以说战斗力大大下降。它只一个劲地在原地打转,不断发出痛苦的、尖锐的唧唧声。 最后,随着一颗手雷在它正下方爆炸,它四脚朝天,浑身着火。胜利的火苗的影子在墙上扭动着,把四周照得格外耀眼,暖暖的火光下,众人长长地舒了口气,尤其是墨流,摊倒在了地上,刚才那九死一生的场面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重复。 唯有严宇有不同的表现,他连连叹了好几口气,表情纠结,又是扶额、又是挠头,似乎很不忍看那边正在燃烧的蜘蛛。微弱的火光在他瞳孔里闪烁,却有丝丝冰寒之气透出,冰与火的重叠,交织出不甘与杀气。续梅冷眼里一直观察着严宇。 “通知后勤的人来处理吧。”秦默落下了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所有人以为事情结束了的时候,联络器又传来了后勤人员的报警,宿舍那里遇到了不明生物的袭击。于是,特工队又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宿舍分布在狭长的走廊里,很不利于作战。队员赶到后,有人说,那个巨大的不明生物打破了房门,咬住了里面的人。果不其然,又一只多彩纽蛛出现在眼前。乱糟糟的房间里,它正趴在一个人身上,疯狂地拿鳌牙啃着那人的身体,鲜红的血液到处飞溅。 续梅的开枪吸引了蜘蛛的注意,蜘蛛停下了嘴上的活儿,并没有转过身来,而是扭动了两下肥大的腹部。续梅知道苗头不对,跳到了右边。而蜘蛛射出的丝线缠住了躲避不及的严宇的腰。 众人一齐扑向严宇,纷纷拉住他。也没过多久,蜘蛛的甩了一下腹部,自己扯断了丝线,解放了严宇。在其他人询问严宇有没有事的时候,续梅对于刚才这个细节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严宇不合它的胃口? 就这样一个小差,而且她又是落单的,蜘蛛就朝她扑来。续梅只觉得强大的压力压制住了她,四肢都被蜘蛛的脚死死按在地上,就连扭动两下身体,都会给四肢带来不小的撕扯,这般疼痛让续梅惨叫连连。 多彩纽蛛的八只眼睛中,有两只异常巨大的眼睛排在头部,两边分别排列较小的眼睛。续梅无意间从它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睛中,看到一闪一闪的红光,隐隐约约还能感受到很强大的力量。这蜘蛛八成被什么高人控制了吧。 由于续梅就在蜘蛛的嘴边,其他人都不好开枪,都操起椅子、不锈钢盆、空热水瓶等,凡事能打架的都使上了,大家轮番上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分开了蜘蛛和续梅。 续梅被脱险后,也来不及揉揉被蜘蛛弄疼的地方,捡起地上的枪就打在了蜘蛛的眼睛上。枪枪命中,惹得严宇投来了羡慕不已的眼光。 ------------ 第六十章 一箱子弹(一) 那个被蜘蛛袭击的人已经断了气,倒在了血泊中,身体扭曲成怪异的角度置于一张被掀倒的沙发上,头部着地,双脚倒挂。 蜘蛛在胡乱地跳跃中,又意外扑倒了秦默,好在秦默的四肢没有被束缚住,被明成拽住脚踝拖了出来。 “喂――需要帮忙吗?”一个背着喷火枪的人把头探了进来,问道。面对如此人蛛大战,后勤作战队的人个个举着盾牌拿着枪支,就是不敢闯进。 “废话!”飞文跳到了一张竖起的桌板后面说道。 队员们纷纷躲开,给喷火让开空间,唯独明成没有这样。他跑到门外,三下五除二地扯下别人身上的喷火枪,亲自上阵喷火。虽然那蜘蛛没了视力,但是火烧火燎的感觉让它本能地作出反抗,以至于它携带着火焰到处乱窜,把整个宿舍都点燃了。无奈,房间里的人的都捂着鼻子、猫着腰撤了出来,明成往里面丢了一颗手雷,并关上了门。 “嘭――”一声巨响带来了强烈的震动,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耳朵,趴在了对面的枪上。良久,呛鼻的烟味都灌入了鼻子里,走廊里已像仙境那样云雾飘渺。逃生的念头占据了每个人的头脑,可是毫无方向的乱撞把局面搞得更混乱了,有些身体较差的人已经晕过去了。 嘈杂声中,续梅突然感觉后背传来了强大的压力,把自己重重地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由于烟雾都是升腾到上方去的,趴在地上的续梅勉强能看清把压在他身上的人:就是严宇,他不停地咳嗽,又伴有干呕的声音,脸涨得通红,看样子是把肺都咳出来了。 狭小的空间里,由于烟雾的量实在太大了,都开始往下方挤压了,而续梅被压得死死的,任凭烟雾刺激鼻腔也没办法。幸好自己的属性是水,吸入体内的肮脏的烟都会被水洗干净。要是换成别人,后果不堪设想。 消防人员姗姗来迟,源源不断地把新鲜水源输送到烟雾腾腾的走廊里,被困人员得以摸索出了逃生的路线。一群头戴面具、身背氧气瓶的战士一边灭火,一边救出了无法自救的人,在火势快要蔓延到其他宿舍之前,被控制了,事发宿舍一片狼藉,只剩下黑这种颜色了。 刚才被困的人当中,只有续梅和严宇没有太大不良反应,其他人几乎都要就医。整个一晚上,基地忙成了一锅粥,不管是局中人还是局外人,都彻夜未眠。 正如续梅所说的,飞文的宿舍确实出事了。他下午捉到的那只蜘蛛就是变异的,等到晚上的时候就长得和人差不多大了,然后它冲破房门,肆意搜捕猎物。刚才交战的过程中,飞文还没意识到这一点,直到他看到他的宿舍一片狼藉后才醒悟。 本来发生在基地内部的事可以不外传的,但是死者被烧成了一具焦尸,不好不交代火灾的事,于是人蛛大战也都被世人所知了。第二天的早上,顾局长就定下了新闻发布会的日期,就在两天后。 “如今连基地都不安全了啊!”站在训练场上,看着靶子的明成对续梅说道。 续梅又飞出了一把刀,又正中靶心,明成在一旁连连赞叹。续梅很谦虚地说道:“一般般啦,这没什么。” “好了,你别谦虚了。”明成看了看一只装满子弹的箱子,说,“就算知道了其中的技巧,很多人勤学苦练也未必练成,很多时候天赋很重要。” “天赋是必不可少的。”续梅说,“就像秦瀚海,口才好,文采好,写出来的文章没有一篇不让信服。” “他就信口开河罢了。”明成攥紧了拳头,那些突起的青筋表明了他的愤怒,他说,“最近他又说基地无能,让外星入侵,对基地保护百姓的能力表示怀疑。” “怀疑?我们可是在为公众挡子弹啊,什么倒霉事都我们挨下了。”续梅又飞出了一把刀,似乎有发泄的意思。 但是这次,没有中靶心。续梅不免有些失望,明成则说:“心有杂念,所以会偏。” 续梅没有说话,没有理会明成一直看着她的眼睛。事情过去四天了,新闻发布会也开过了,基地也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和节奏。但是续梅一直被各种琐屑的事绊住,至今只能通过白水晶来联系叶庄兄妹。 生命是那么脆弱,任何一个不小心都会被吞噬。入基地以来,续梅目睹过太多的悲剧了。她至此许了一个愿望,只要自己在这个基地一天,就要尽全力保护这里的每一个人。毕竟人类,和自己都是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的生灵,都一样有感情。她心中的杂念估计就是多疑了,整天疑神疑鬼,总有身边的人要害她的“危机感”,把简简单单的事情想象得复杂。这样活着,真的好累。得不到真情的人,可以说枉活一世了。 “两位队友!”突然传来的声音让续梅和明成惊了一下,他们回头便看见几个带有怒意的后勤队员一字排开,颇有打架的阵势。 其中身材最魁梧的人站了出来,那人就是后勤作战队一个分队的分队长,姓梁,他对续梅和明成说:“5月份的子弹你们特工队拿了多少箱啊?” “一两箱啊!梁队长有什么问题吗?”续梅谨慎地回答道,想到后勤队向来和特工队不和睦,隐隐觉得那些人是来找茬的。 “两箱?那你们队长知道是一箱半吗?”他又问,分贝明显提高了。 明成听出了对方质问的口气,所以要问个清楚:“这样的小事队长不过问的,每次大家都是平分子弹的。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啊?” ------------ 第六十一章 一箱子弹(二) 魁梧的梁队长冷笑了一声,很不客气地指着明成说:“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们吧?给你们的子弹从来都是一箱的,怎么近两个月做起了下作的事来啊?” “你怎么出口伤人啊?”明成来气了,幸好续梅及时拦住,否则他准拳脚伺候那人。 梁队长笑了起来,脸上那抖动的横肉给面颊罩上了一个模糊的晕圈,还上上下下地大量着续梅和明成,极尽鄙夷之意。最后,正眼不看他们,说:“一箱子弹别说五个人了,六个人用都绰绰有余了,你们还从我们那里揩油一箱。别以为上头给你们撑腰,你们就可以仗势欺人。我们和你们一样也是要上战场的,就你们命值钱,我们就只有当炮灰的份儿,对吗?” 看着一脸茫然的两个队员,梁队长又说:“行了!你们两个别装糊涂了,叫你们队长过来,这事不能就这么一直这样下去!” “你什么意思啊?送子弹的活儿都是后勤服务处的人干的,冤有头债有主,应该问他们啊!”明成又爆发了,走上了一步。 “好啊!你诚心打架吗?行啊!我们奉陪啊!”说着,梁队长就撩起了袖子,摆出了架势。 续梅赶紧站在明成前面,以防他先动手打人,义正言辞地对梁队长说道:“梁队长,这样的小事没必要用武力解决吧,我们只需要要去服务处问个清楚就可以了,何必――” “何必什么啊?跟他们废什么话啊?”后面的人都沉不住气了,个个撩起了袖子。 明成一看苗头不对,但刚把续梅拉到身后,就正面挨了梁队长一拳,忙捂住疼痛难忍的胸口。 “明成,你没事吧?”续梅又转过头,对梁队长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都是基地的战士,起了内讧岂不被外人笑话死?难道你们还嫌事儿不够多吗?” “是你们老是惹事,好吧?”梁队长话音未落,又挥来了拳头。续梅和明成紧急避让,可都吃了其他人一拳。两人迅速爬起,展示出了精英的素质,即使二对六,也不落在下风。 几个人又是拳脚相加,又是打砸东西,巨大的动静引来了众人的围观。有的暗自偷笑,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摇头叹气,就是没有上前劝阻。好不容易来了墨流、飞文,但都无奈地被卷入了打架中。 只见墨流把续梅拉到了一边,墨流的后背就被狠狠地踢了一脚,续梅不想墨流受到伤害,挡住了那个想继续打墨流的人。而墨流见续梅被三个人围攻,也进入了混战。而飞文不知所措的时候,莫名挨了一拳,左边脸瞬间肿了起来,本来因为宿舍被毁的事就很气愤,现在更是怒火中烧,帮着明成打围攻他的人。而后勤的人见自己人招架不住了,也来了十几个增援的人。 最后,双方队长的降临才制止了这场闹剧。都说法不责众,而且现在又处于非常时期,参与打架的人都只是接受了上级的批评教育。 回到工作室后,续梅对于严宇把打架的事通知给队长很是不满。就在吃完午饭后,单独把严宇叫到了训练场一角,严厉地对他说:“你入特工队到底有什么目的啊?是存心来添乱的吗?”凛冽的寒气从续梅的丹凤眼中射出,叫人不寒而栗。 严宇很无辜地说道:“我到底怎么了?我入队几天来,你一直看我不顺眼,我们从来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小到排队拿饭,大到签署文件、出任务,都对我冷言冷语、批评指责。我承认,我是有很多缺点,既然有,那我诚心接受批评,虚心改正,请你务必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好,这样我们的关系才会改善!” 续梅横起了双眉,不再和声和气地说话了:“改善?你根本不是个好东西,谈何改善?你在别人面前装好人,背地里使劲地害我,我要是愚钝一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我们都是特工队的队员,是同事,我有什么理由害你啊?”严宇快要哭出来了。 “别装得这么可怜!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做梦吧你!那天火灾的时候,你把我压在地上干什么?不是希望我被烟呛死吧?” “那天……我被呛得昏头昏脑地,一不小心就……就……那,如果那天我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原谅,我真的是无意识的。况且,如果我要害你,我大可把你推入火场即可,我何必把我自己也带上跟着你一起呛烟……” “好好好!”续梅勾起了一个冷酷的笑容,拍了三下手,说道,“说得很对啊!你说你当时被呛得没有意识了,那为什么事后检查出来你一点事都没有呢?你一定是做了什么准备才这样吧,表面上看你很可怜,哼!背地里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已经看清楚你的真实面目了,我只是提醒你,如果你以后再有什么异常举动,你不仁我就不义,我会先下手为强的!” “你……”严宇的心咯噔了一下,立即用手抓住了胸口的衣服,生怕心脏会掉出来似的。从他躲躲闪闪的眼神和不停颤抖的身躯中看出,他非常害怕。 而续梅依旧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她投了一个嫌恶的眼神后,刚一转身就被明成和飞文叫住了。飞文跑上来询问面色苍白的严宇,而明成略微责怪续梅:“你这是又怎么了?好好地难道你又……”说着,明成救把目光移到严宇身上。 “好了好了,到底怎么回事啊?说出来,大家帮你解决啊?”飞文搭着严宇的肩膀,耐心地说道。 严宇正想开口,就被续梅带着杀气的眼神震住了,他疙疙瘩瘩地说道:“没……没什么!只是,我……我有点不舒服而已。”话还没说完,严宇就甩开了飞文的手,一路小跑走开了。 明成和飞文都问续梅怎么回事,续梅含糊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前辈教训他几句,他就玻璃心就碎了。哼,还不许年纪小的说他吗?” 续梅低头一看,立马被飞文手上的文件吸引住了,她问这是否给夏一苇签字的,飞文点了点头。续梅却执意要代替飞文去给夏一苇文件,本来谁去都只是件小事,但是鉴于刚才的事,飞文还是不放心地一再追问。续梅却胡乱给了个理由:“我只是找个机会和夏一苇说些事情。” ------------ 第六十二章 策划(一) “怎么是你啊?”夏一苇对于续梅的突然出现感到很惊讶,因为有关战机的事基本是飞文负责的。 续梅没有说话,只是把文件递过去,正眼不看夏一苇。夏一苇知道其中的利害,默默签完了字。续梅拿回了文件后,问道:“你妻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啊?”夏一苇觉得莫名其妙,一时间瞠目结舌。 “我问你话呢!”续梅严厉了起来,但是分贝还是控制得很低。夏一苇回过神来,胡乱说了几句:“好点了吧。只是……她这个病就是因为我……哎,算了,不说了。发展到现在,只要看到我和她不认识的年轻女子说话,她就会和大吵大闹。”他看了看半开着的办公室门,挥手示意续梅离开。 在那份文件的底下,续梅特意垫了张蓝印纸,拿到了他的签名。看来近阶段,夏一苇被他老婆折磨得够呛,不敢多行一步路,亦不敢多说一句话,恐与家小吵闹。人瘦了一圈,连眼神也木讷了许多,真是可怜啊。 吃过晚饭后,宜和披着星光回到了黄腾山。月光依旧不明朗,月亮依旧做着害羞的小姑娘,和云层玩起了捉迷藏。夜行动物都出来活动了,蜘蛛也聚精会神起来,时时刻刻锁定倒霉的送上门来的猎物。翻涌的雪花勾勒出了一个曼妙的人体轮廓,宜和在原地转了一圈,满意地看着穿在身上的礼服,信步走进了宫殿。 一到叶庄的客厅里,宜和就看见小鹂大快朵颐,什么淑女气质,全都抛在了脑后。小鹂见了宜和,也不起身问候两句,只一个劲地招呼宜和过来一起吃。桌子上放的,皆是宜和没见过的食物。 小鹂一一做起了介绍,她指着盘子里一块金黄透着翠绿的饼说:“这是蚵仔煎,是闽南、台湾等地的经典小吃,是女孩子们必会的菜。这是我去台湾学会的第一道菜,也不算难,只要在加了水的番薯粉浆里拌入蚵仔、蛋、葱或蒜等食物,然后煎成的饼。只是做出来的没有那里人做的好吃。哦,对了――”小鹂终于抬起了头,扇动着油光锃亮的唇瓣说,“我还在你房里放了许多台湾的土特产,一定要趁早吃啊!” “呵呵――”看着孩子般贪吃的小鹂,宜和不禁笑道,“我看你啊,是走遍天下的吃货!” “那不是很幸福吗?今后,我想和哥哥还有妹妹你一起去玩!”小鹂把一块凤梨酥递到了宜和的嘴边,喂她吃下去。 那凤梨酥外皮酥松,具有天然奶油香,内馅嚼劲适中、甜而不腻,又带有天然菠萝果香。全台各地皆有,唯独台中凤梨酥远近驰名,宜和吃下去的就是台中的凤梨酥。吃了一块,又有吃第二块的欲望,但由于晚饭吃太饱了,宜和实在撑不了了,遗憾地作罢。 “原来是你来啦,家中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了。小鹂也真是的,叫你去调查就只顾得玩了!”叶庄突然从卧室门里出来,自顾自地说着,然后坐在了小鹂旁边。 小鹂很不服气地说:“哪有啊?我可带回来了一件很有价值的东西呢!” “是什么啊?宜和的兴趣一下子被激起了。叶庄笑了笑,食指轻轻地往卧室里勾了勾,一根毛茸茸的棒状物就飞了出来,他推开了零食,把它放到桌面上。 浓密的褐色毛发覆盖住了表面,且根根竖起,好像又硬又刺,看得人心里直发毛。宜和蹙了蹙眉,忍不住去体验一下那古怪的东西的触感。但当宜和的手快要触及时,叶庄忙拦下,说:“碰了你会感觉又疼又痒的!” “啊?那这是什么啊?”宜和缩回了手,手上还残留着叶庄的温度,柔柔的直流到心里去。 “总长33.7厘米,还不是整条腿的长度呢!按照比例换算的话,整只捕鸟蛛的足展要达到10米以上。”小鹂吃光了蚵仔煎,抢去了他哥哥说话的机会。 “这是捕鸟蛛的腿?我记得世界上最大的蜘蛛的足展也就25厘米!它……它……要10米!”宜和拿手比划了10。 “这是在海风号下方的海床上发现的,当时还被很重的船碎片覆盖住,我和小鹂都强烈地怀疑海风号的失事和巨型蜘蛛有关。所以说,巨型蜘蛛的事远没有结束呢!别以为打死了两只就高枕无忧,而且你说过,你从蜘蛛的眼睛里感觉到有强大的力量控制着,说不定还有千千万万只呢!”叶庄放回了蜘蛛腿,脸上多了几分严肃。 宜和沉思了一会儿,拿出了口袋里的纸张。鉴定完笔迹,不出所料,透漏张陈二人死亡消息的正是夏一苇。 “看来这基地里也不安全,好人坏人难分啊!”宜和感叹道,双眼泻出了浓浓的忧伤,接着又详细说了严宇这人,以及特工队和后勤队因为一箱子弹引起的冲突。 “那件事之后怎么处理啊?”小鹂问道。 宜和轻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这件事本就很奇怪!服务处的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从没有多送或者少送子弹,可是子弹的数目就是不对。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定有人要故意挑起特工队与后勤队的矛盾。你想啊,大敌当前,最怕的就是人心涣散,而那人就想通过这样来削弱基地的实力,以达到他的目的。而这人最有可能是严宇。”叶庄说。 “为什么这么肯定啊?”宜和和小鹂同时问道。 叶庄继续自信地解释道:“私底下,严宇经常与秦瀚海见面,多多少少透露了点内部消息,所以秦瀚海的文章招招刺痛基地的神经。严宇透露内部消息能从秦瀚海那里得到什么名利吗?当然不能。他私底下也见过夏一苇,感觉夏一苇像是被要挟似的,在趾高气扬的严宇面前唯唯诺诺、低声下气,我高度怀疑夏一苇写字条的事就是严宇的主意。而严宇这个人我调查过,他不过是来自普通的工薪阶层家庭,没入基地之前和基地没有半毛钱关系,入了以后,也没听说和谁有什么瓜葛,他的学业也一直很出色、很顺利,我实在找不出他要背叛基地的理由。” “由此看来,秦瀚海和夏一苇不过是严宇的棋子罢了,而严宇,很可能是乔格特星人的棋子。”宜和恍然大悟,心里直说“通了”。一会儿,她又想到了什么,说:“等下!我突然想到我刚入基地的时候,夏一苇不止对我说过一次对不起,都是针对黄续梅发生坠机事故的。我当时觉得很奇怪,明明是乔格特星人假扮成飞文对战机动了手脚,与他无关,他道什么歉啊?” “说不定就是夏一苇动的手脚,假飞文不过打了个掩护,也许严宇认为夏一苇还有用。”叶庄没多想就说了。 夏一苇,秦瀚海,两人或许不是真的要对基地不利,无辜、可怜但又可恨。他们如果真的是棋子,那么棋子的命运自然是到没用的时候横死,如此想来,宜和很是不忍心。她渐渐低下了头,却遮掩不了眼角流露出的越来越浓的忧伤。 “怎么了?”叶庄提醒了一下。 宜和慌忙抬起头,半天才说道:“我希望夏一苇和秦瀚海能远离这些事,这样也少了不少麻烦。” “而且越快越好。”叶庄打了个响指,得意地比划着说道,“我已经设计了一个连环计,一箭双雕,让夏一苇和秦瀚海,一个丢了技术员的工作,一个丢了记者的工作。”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有了困意,叶庄就长话短说,简单讲了一下思路,宜和与小鹂皆称妙。 ------------ 第六十三章 策划(二) 临睡之前,小鹂问了一句:“妹妹啊,你最近怎么对待严宇啊?最好别理他,让他发现了什么可不得了了!” “哦,你说他啊!我故意和他作对,给他施加压力,好让他早点沉不住气。”宜和很得意说着。殊不知,叶庄听后,又是担心,又是生气,他一把拉过宜和,说道:“你怎么可以自说自话地这么做呢!万一他真的对你下毒手了,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不值得这样冒险!” 宜和冷笑了一声,说道:“自我入了基地开始我就知道安全这两个字与我没多大关系了,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我这样做,至少两个好处,第一,严宇要时刻提防我而不敢乱来;第二,可以逼得他早点动手,好早点露出庐山真面目!” “可是他在背地里做什么你知道吗?别人会知道吗?”叶庄说,“他很有可能悄无声息地弄死你,而别人还一直当他是好人。你难道不担心自己吗?不想想别人对你的担心吗?” “我自己都不担心,别人也没必要瞎操心!”宜和扔下了一句狠话,扭头就走。 “啊?宜和――”小鹂追了出去,留下叶庄一人在屋里发呆。 难道自己又做错了吗?难道自己担心宜和的安危也错了吗?上次就因为宜和做了杀死德莫这个冒险的事和她吵了一架,这次又因为宜和做了冒险的事而和她闹别扭。宜和似乎不太愿意别人管她太多,这些年来,他对她的帮助、付出,难道她都视而不见吗?难道她已经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习以为常,以为是理所当然的吗? 生命中太多的过客,在他们匆匆走远之前,为他们做点什么,也了了自己的心愿,也成全了自己。因为付出不求回报,所以叶庄只求看着宜和幸福快乐,他会想办法解除误会的。但是,宜和一直这么冒险,真是让自己担心死了。 宜和不顾小鹂的喊声,一路跑出了宫殿,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外面的雪地上,呆呆地望着月色朦胧的天空。小鹂轻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宜和的身边,看了她好久,她还是没反应,于是,小鹂碰了一下她的手臂,说:“哥哥真的是很担心你的安危。这么多日子,哥哥一直帮着你,再怎么说,你也要多为哥哥考虑考虑,否则,他会心寒的。” “他是为我做了很多事,我一直很感激他。”两滴清凉的眼泪闪现在宜和的眼角,她顿了顿,说道,“可是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不想受制于别人。他的心我理解――” “你没有完全理解!”小鹂打断了宜和的话。两人随即对视了好一会儿,又各自回过头去,想自己的心事。 哥哥曾经对自己说过,长期相处下来,他发现自己喜欢上宜和了,但是一直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叶庄为此烦恼,小鹂也跟着哥哥一起烦恼。她给叶庄出过几个点子,但叶庄都不用,小鹂气得说自家哥哥是呆头鹅,再不出手,就会被别人抢去了。但是叶庄说,目前宜和心如止水,心里、眼里只有查清身世这一件事,不会被其他所动容,这也是叶庄埋藏自己感情的一个重要原因。 洁白无瑕的雪即使反射很微弱的月光,也觉得刺眼,照得两人如同玉瓷一般。几分钟的沉默后,宜和站起了身,向宫殿的方向走去,小鹂有点不知所措,连忙叫住了宜和。宜和劝小鹂早点去休息,小鹂支支吾吾了好久,才问出了憋了很久的问题:“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和哥哥当真正的朋友?” “当然是啊!”宜和脱口而出。 “既然是的话,那我们永远都是,对吗?” “对啊。” “那以后,我们能不能不要再吵来吵去了,这样多不好啊!还有,我们以后要多为别人考虑,做自私的人可活不长哦!朋友之间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付出是伟大的,接受别人的付出同样也是伟大的,一来一去,才叫真情。哥哥的初衷是好的,你可别误会了他。”小鹂小心翼翼地说着,认真地看着宜和的表情变化。 宜和舔了一下嘴唇,还是一脸的平静,叫人猜不出她心里所想的。沉默了一会儿后,她露出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笑容,说:“我一直很自我,头脑也简单了点――算了,明天再说吧,早点去休息吧。” 看着宜和远去的背影,小鹂笑得越来越灿烂,走起路来,脚步也轻盈了许多。明天,当然是个美好的开始。 ------------ 第六十四章 连环计(一) 晨光懒懒地从乌青的云层中爬出,追着小女孩的小脚,进入了错综复杂的藤蔓里。小女孩背对着朝阳,扬起稚嫩的脸蛋,将迷茫的眼神投向了那丛藤蔓。一条缀满红梅的枝条藤蔓中缓缓伸出,惹眼的红色从碧绿丛中跳出,就像站在高高的舞台上。如果花瓣上再坠上点白雪,那么就更加惹人怜爱了。 小女孩被它吸引,渐渐地,那点点的红色拂去了她眼中的迷茫,小女孩变得欢喜起来。忍不住去把那根枝条,想把红梅占为己有,不料却牵出了一位高大健硕的叔叔。叔叔实在太高大了,踮起脚尖的小女孩一眼望不到他的脸。 他是谁?为何一言不发就用黑布蒙住小女孩的眼睛?为何又陷入了黑暗? 宜和又一次被噩梦惊醒,她猛地从床上弹起,面红耳赤,大口大口地喘气,好像刚刚干了很重的体力活。但是,那颗惊吓过度的心脏变得冰凉,让整个人都觉得空空的,置于一个失重的环境里,什么依托都没有。 宜和的脑海里会莫名其妙地浮现一个人,无论宜和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都挥之不去。连想别的事的权力都没有,就一直被这个人霸占着脑海。不行,不能再让这个噩梦困扰下去了,一定解开这个谜团。脸上充盈的血丝褪去后,脸色变得苍白,再配上迷离的眼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昨晚糟糕的睡眠状况。 她本想敲开小鹂的房门,迷迷糊糊地去敲了叶庄的房门,也不看清楚开门的人,就一把拉住他的手往外拖,还说:“不行了,快带我去查一下秦默的住处。” “到底什么事啊?”叶庄努力地刹住了车,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是不是又做噩梦啦?” “小――”宜和看清楚了那人后,自己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糊里糊涂地连房门都敲错了,想到自己还拉着叶庄的手,甭提多尴尬了。 小鹂听到了门外的声音,也出来了,正好看见宜和拉住叶庄的手,又触电似地缩回去,两人都像做贼似的低着头、僵着脸。小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的笑声惊动了那两个想多了的人。 “哦,我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这次梦见那小女孩被劫持了!”宜和慌忙吐出了一串话。 小鹂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醒了!”宜和说,“醒来之后,脑子里就一直想着秦默这个人,不去想也没办法!这个梦是在我入了基地后开始出现的,都说梦境映射着现实,更何况,我对秦默有股莫名的熟悉感,想必这梦一定和秦默有关。” 刚才,叶庄顾着整理衣领和扣纽扣,宜和的话只听了一半,听完之后,只说了一个“哦”字。倒是小鹂提议说:“要不,晚上我和宜和去看看吧。” “看什么啊?”叶庄问,很明显他没听懂宜和的话。 “去看看秦默的住处啊,好明白些什么。不知道秦瀚海是不是住那儿。”小鹂说。 叶庄本想问为什么要去看看那个地方,但这样说出来,宜和肯定会认为自己没好好听她说话而生气,所以也就胡乱应了,打算宜和走了以后再问小鹂。 再过20分钟就到了上班时间了,宜和也不多说了。宜和临走前,叶庄特意交代了一些事:“昨晚我就去见了夏一苇,估计最快的话今天中午就会有反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还有,多注意下严宇,别和他走得太近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莞尔一笑,宜和翩翩而去。 “小鹂啊?”叶庄叫住了整准备去换衣服的小鹂,问她宜和为什么要去看秦默的住处。小鹂与他大眼瞪小眼,不过,小鹂还是解释了宜和的话,顺便说:“哥哥,你和宜和发展得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啊?”叶庄一边嘟哝着,一边转过身去。 在小鹂眼里,叶庄是在逃避什么,不怀好意的她跳到叶庄跟前,说:“哥哥,我刚才明明看到她拉住你的手!” “喂喂――”叶庄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小鹂的嘴,说,“拜托啊,你可别乱说啊!刚才她只是把我认成你了!”叶庄心里多希望刚刚宜和是真心要拉他的手。 上午,特工队开了个小会,结了巨型蜘蛛的案子,从而研究所接手了对其的研究工作。对于草率了结此案之举,续梅颇有微词,但看到严宇那不易察觉的得意的笑容后,她把所有的话都埋在了肚子里。 一晃眼,到了午餐时间,五个人围在一张桌子上用餐。一开始,端着餐盘的严宇在入座之前,不小心把几点汤水洒到了续梅的袖子上。严宇和续梅两人都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倒是墨流、明成、飞文他们,个个紧张不已,咬牙瞪眼,好比看电影时看到了紧张的关头。 续梅只是绷着脸轻轻弹了弹袖子上的汤水,又弹走了嵌在水葱似的指甲里的脏东西。严宇呢,一边道歉,一边擦着溅到桌子上的汤水。两人并未出现像他们三个想象中的大战,于是,三人也就松了口气,真是白紧张了一场。 “飞文啊,你昨晚和明成挤一张床感觉还好吧?”墨流咽下一口饭,问道。 飞文笑了一声,看着明成说道:“我才不会告诉别人,昨晚我被我的好兄弟踢下床3次。” “不都说好事成三嘛!”明成毫不客气地夹走了飞文餐盘里的一块肉。他又欲伸出筷子时,飞文连忙挡住,说:“兄弟啊,我情愿和大蜘蛛睡一起。” “可惜你没这样的机会了!”续梅提醒道。 严宇脱口而出:“未必!” 别人都当笑话一样笑着,唯独续梅变了脸色,但为了掩饰,续梅也只好跟着众人笑哈哈。未必二字从别人口中说出倒也罢,可偏偏是严宇说的,续梅感觉严宇像是在酝酿什么阴谋,正等待爆发的时候。看他这么急着说出那两个字,想必大战不会远了。 午餐依旧是可口的,特工队成员依旧是有说有笑,邻座的后勤人员也依旧对特工队冷嘲热讽。一切都按照常理进行着。 待大家都吃到一半时,门外进来一个气呼呼的女子(基地的大门是连着食堂的,也作为接待拉客的地方)。她突兀的身影惹得用餐的人纷纷偷取疑惑的目光。那女人旁若无人地换股了一圈后,目光便停留在了特工队队员聚餐的地方。 队员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在酒店里撒泼的女子――夏一苇的老婆。除了,严宇不知情外,其他人又都紧张起来,将注意力集中到续梅身上。 李泉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冲了过来,所有人也都停下了嘴上的活眼睁睁地看着她什么也不说就把整张餐桌都掀翻在地。顿时,油腻腻的东西流淌了一地,菜叶子、肉块在上面玩起了滑冰,溜到了很远的地方。有几个倒霉的人还沾上了泼洒出来的残羹,正手忙脚乱地擦拭着。 续梅受惊了,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那是连环计中的第一环,她要配合这个打翻醋坛子的女人演一出好戏。续梅刚一回过神来,就看见一只血红的巴掌向自己挥来,幸亏自己眼疾手快,躲过了,否则被打歪嘴都有可能。 ------------ 第六十五章 连环计(二) “你干吗打人啊?”明成第一个冲上去制止李泉,八成也猜出了她此番的目的。 “你……”李泉瞪了他一眼,随即指着续梅说,“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女人!勾引我老公的狐狸精!” “等一下!”续梅轻轻推开了挡住自己的明成,毫无惧色也毫不愠怒地站在李泉面前,说,“今儿又是怎么了?上次在酒店里还没闹够吗?跑到这里来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你少废话!我告诉你,你别以为凭着你和夏一苇青梅竹马的感情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们早就结束了!不,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夏一苇的人生中,夏一苇是我的!我的!你这个贱骨头昨天晚上又去勾引我老公,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着,李泉把一张名片砸到了地上。 大厅里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只有特工队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泉的一举一动,随时为续梅裆下她的攻击。明成想再一次上前劝阻,可是被墨流拦住了。 续梅笑了一下,睥睨着她,轻松地捡起了地上写有自己名字的名片,说道:“哦,你说昨晚的事吗?昨晚,你老公喝得醉醺醺的,连酒钱都没带够,被一群酒保追着打。要不是我路过那里,替他付了酒钱,我看你今天就在医院里照顾你老公吧。我留了张名片,好让他知道该把酒钱还给谁。既然你来了,那问你讨还也是一样的。”于是,续梅伸出了手。 李泉被说得哑口无言,很不情愿地翻开了钱包,却发现钱不够还。续梅缩回了手,微微一笑,说:“你确实要好好管管你老公了,在外花钱可不能不考虑家里的经济状况啊。” 李泉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憋了好一会儿的气才说:“欠你的钱我总归会还你的,别以为我还不起那几个臭钱!你记着,要是我老公还惦记着你,我绝不会轻易放不过你,我要你身败名裂、生不如死!”说完,她转身就走。 “喂,你说夏一苇的老婆是不是这儿有问题啊?”一个不知情的人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对身旁的人说道。 旁边的人都附和着说:“估计吧。夏一苇和那个队员看不出有什么啊!” “不好意思啊,各位,现在没事了。”待李泉走远后,续梅很恭敬地对大家鞠了一躬。 正巧,得知自己老婆来闹事的夏一苇穿过了食堂,冲出了大门去找李泉。续梅全看在眼里,默叹一口气。他因为自己得了抑郁症的老婆受的罪够多了,可是现在没办法才要再狠狠地伤害他一次,但愿,他能顶住这样的压力吧。 众人又挤到门口看着远处正挨自己老婆打的夏一苇,还在恋恋不舍地讨论。一阵有力的咳嗽声传来,让众人作鸟兽散。发出咳嗽声的人正是顾局长和秦队长,两人都说道:“都散了吧!”谁又能看得出秦默那汪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到底埋了多少事。 秦默看了看那边陷入茫然和委屈的续梅,真想上去安慰她一下,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只好自己令找机会吧。自从续梅经过那次坠机劫难后,就莫名地从她身上找到亲人的感觉,而且愈来愈强烈,让自己忍不住用父亲的身份去照顾她、爱护她,可苦于找不到机会,心中的一番感情难以得到表达,终日被其困扰。 最近,不知是怎么了,莫非时运不济,基地被各种小事搞得一团糟。就在吃过午饭后,技术部里的动力室和整备室(管理战机的)的人起了纠纷,原因很简单:唯独整备室的能源供应不足,以为动力室单单怠慢他们,害得他们工作都不能照常进行,连‘绝地4号’的试飞都被搁置了。双方为此从口角之争上升到了肢体冲突。 “试飞的事延期了啊?很好啊,反正我有半天的假期,正好去庙里烧烧香、拜拜佛!”飞文伸了大大的懒腰说道。 明成笑道:“你不是不信那种东西的吗?怎么这次――” “哦――经过上次的坠机事件,我对试飞这种事怕得不得了,所以要临时抱抱佛脚,求个平安!”飞文撅起了嘴,说,“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墨流收拾好了桌子上的文件,准备出去享受她的愉快的半天假期了。也不知她遇上了什么好事,一边轻哼着歌的她,一边还放肆地笑着,真是可以说面若桃花了。 飞文忍不住小声对续梅说道;“我猜啊,墨流一定是交到男朋友了?” “我看未必啊,墨流是个很乐观的人,什么事都能让她很开心的。”续梅想了想,打了个响指说道。 续梅的一个响指吸引了墨流的注意力,墨流抛过来一只红布袋,说道:“接着啊,这些巧克力大家分着吃吧。” “我看她一定去见男朋友了!”飞文笑得伏在了桌子,一手按着不断起伏的肚子。 ------------ 第六十六章 连环计(三) 前天,墨流从基地前台那里拿到了海末留下的信,答应了他见面的请求。能与恩人再次相见,墨流自然很高兴,心中那诉不尽的感激终于有机会表达出来了。 五月的风渐渐热起来,裹挟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招来翻飞的蜂蝶,划出一道又一道炫彩的线条。天清气朗,总让人心旷神怡。 墨流穿着朴素,白色的衬衫配了条牛仔裤。而海末,西装笔挺,有着久经职场的沉着冷静的气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繁华的商业街再喧嚣,他们充耳不闻。两人一直沿着市中心的商业街走着,走了不知道多久,也没说过一句话,却也不觉得尴尬。头顶飞过了一群又一群鸟儿,留下串串银铃般的鸣声,算是为两人提供背景音乐吧。 差不多走到商业街的尾巴时,在一座道观的对面,一条有着江南园林风格的长廊一下子抓住了海末的眼球。长廊入口处站着一棵挺拔粗壮的梧桐树,像一位威武的战士守卫着长廊。黑色瓦片下,立着一根根红色的柱子,长廊的外围是一圈条形石凳。白花花的墙壁上,都有镂空的雕花窗户,窗户外掩映着翠绿的竹子,送来缕缕清香。长廊围住的中央,有一座小巧的假山,假山又被一圈花盆围住。 曾几何时,自己在这样漂亮的长廊里,背着“人之初,性本善”,闹着穿长衫的管家,躲着成天唠唠叨叨的奶娘,自由自在,过着衣食无忧的富家子弟的生活。一转眼,百年过去了,什么亭台楼榭,什么锦衣玉食,都化为了毁尽。曾经坐落着宅子的地上拔地而起了一座摩天大楼,原本那里的人也不知转了几世了。 “怎么?想去那里面坐坐吗?”墨流问道。 “好……啊,这样的设计风格,太像我的祖宅了。”海末收起了对往事的感情,说道。 墨流笑一下,心想拥有这样祖宅的人非富即贵吧,看他衣冠楚楚的样子,说不定是有着千万身家呢。墨流一边做着白日梦,一边阔步走进了长廊,海末也在她后面跟着。 走进一看,每隔几步就会有一个简易的书架,上面无一例外,都是介绍基地的宣传书。 “现在才是2点钟。”海末看了手表,有些不解地问,“为何不见其他人啊?” “这座长廊是10年前基地建的,作为与市民的交流平台。基地会定时往书架上放置最新的宣传书,市民也可以随时往意见箱里投信件。”墨流指了指前方一只挂在墙上的绿色信箱,接着说,“现在基地和市民的关系不像从前那么亲密了,这里自然冷清了不少。”她眼神里流露出的淡淡的失望,足以让人感觉到她对现状的哀叹和无奈。 从台湾一路北上到黄腾市的海末,多多少少听说了最近发生在黄腾市的事情,没想到,这些事严重影响了基地在市民心中的地位,连基地里的人都对此失望。海末随手拿起了一本宣传手册,翻开第一页,便看见“地球保卫第一枪”的黑色粗体字,翻到中间一页,就看到“攻击”“巨型蜘蛛”“可怕”的字眼。海末也无心细细去看了,啪的一声合上了手册,放回了远处。 墨流轻轻叹了口气,撅起了嘴坐到石凳上,呆呆地看向了假山。阳光在她轻巧的睫毛上落下点点碎光,把她照得如同一个洋娃娃那般可爱,但如果盯着她的眼睛看太久的话,就会被她的忧伤情绪所感染。 本来到黄腾市找墨流就是想开开心心的,不料沾上了负面情绪。海末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转而投向了窗户外的翠竹,说道:“算了,特工队队员一直很忙的,好不容易能出来走走,何必去想那些不如意的事呢。整天愁眉苦脸的,会变丑的。” “呵呵――”墨流被他逗乐了,捂嘴笑了起来。那动作幅度小,轻柔又缓慢,透着她温文尔雅的气质,与战场上厮杀的形象迥然不同。 “行了,能笑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去摩天轮乐园玩吧,或者风里古街。”海末看着墨流说道。 “你对黄腾市的挺熟悉的嘛,是本地人?” “是啊,我打出生起,在这里住了20年,后来,就去金门住了。在厦门的百年……”海末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脸颊立刻发烫了,不过,他马上纠正过来,说道,“哦,后来,爸妈去厦门开了家公司,就带我去那里定居了。那八年,我时常回来看看,但黄腾市发展得太快了,我也记住了几处好玩的地方而已。” “呵呵――”墨流又捂嘴笑起来,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海末问起为何笑,墨流就说:“你无意间把你的年龄告诉我了。” “啊?”海末努力地回忆刚才自己说的话,却始终想不通。 墨流见她一脸茫然,就为他解释清楚了:“你不是说在这里住了20年,又去厦门住了8年,加起来不就是28岁吗?” “哦,是啊是啊……”海末讪讪地笑着,连连点头。28岁就28岁吧,总不能说自己128岁吧。今天正是自己成为海豚精灵100周年的纪念日,与墨流重见算是纪念日的最大礼物吧。 眼前这个随和、单纯的男子,又有着惊世的容貌,无论从性格上、还是外表上,都给墨流刻下了良好的印象,墨流有了与其成为朋友的想法。虽说自己不是外貌协会的人,但是这样一位美男子摆在面前,难免会做下遇上白马王子的白日梦。不过,墨流很快否定这个想法了。自己一没配得上他的样貌,二没上等的家庭背景,实在不敢高攀。 “去风里古街逛逛,怎么样?”海末提议。 “好啊,我很久没去逛过了。”其实,不管海末说去哪里,墨流都会答应的。 墨流前脚踏出长廊,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道观前面,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海末看看对面的道观,又看看墨流,问道。 “哦……”墨流尽力掩饰着,说,“没什么,快走吧。” “喂,墨流――”海末只好紧跟着步行匆匆的墨流。 对面,李泉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说到委屈处,还激动地跺脚。站在他对面的秦瀚海,则侧耳细听,又奋笔疾书,不错漏任何一个细节。 ------------ 第六十七章 风里风光 墨流在等公交车的时候,悄悄给续梅发了条短信,说了刚才在道观前面看到的事。工作室里的续梅看到后,轻蔑一笑,就收好了手机,心中的石头又落下了一块。现在,她就坐等秦瀚海推出新的文章来。 今天,工作室里异常地安静,不单是少了飞文和墨流两个人,更重要的是没有了续梅和严宇的吵架声。虽然两人相安无事,但从不正眼看对方,更别说说上话了,哪怕是和工作有关,都是能少则少。 对于两人的矛盾,队长秦默表面上看似毫不在意,但内心却是很复杂,最主要的就是希望两人能够和平相处,严宇能够尽快融入这个新团队中。队员们之间的摩擦,当然要队员们自己解决的好,经历过不和与和好的团队,才能真正懂得友谊的真谛,把握团队的默契。所以,作为队长,还是静静在一旁看着这群年轻人成长吧。 风里古街一派古色古香,那些暴露在游人面前的斑驳迹象,真正让人体味到古韵,一种残缺、自然的美。虽然游客远没有市中心商业街上那么多,但由于街道狭窄,使人群看上去很稠密。墨流和海末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当然不能手牵手,就这样在人山人海中穿梭,只有仔细盯着才不会走丢。 墨流的工作涉及到一些机密的事,海末在与她聊天的过程中也就对其避而不谈,但海末似乎对自己的工作很感兴趣。海末无奈,只好再编起了故事:“我不过在我爸妈的公司里当个总经理,平时,管着进出工厂的食品。而且还不能满足现状,要不断地向前辈学习市场营销的经验,搞得我头都大了!” “那你这次来黄腾市得到你父母的允许了吗?” “怎么说呢?”海末抬起了头,作沉思之状,好一会儿,他才说:“其实我是想来黄腾市发展,打算在回来住了。” 一开始,海末说自己住在厦门,不免让墨流有些失望,但现在听到他要回老家,不由得令墨流一阵兴奋,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 “你很高兴吗?”海末问。 “是啊,你到黄腾市来住的话,我们见面就方便多了。”墨流毫不遮掩地说道。 “呵呵,是啊。不过我可不敢打扰你,你工作忙嘛。” “再忙也有空闲时间,我想你在这里工作也不会比我轻松的。” “我想是的吧,这里没有了父母时时刻刻的照应,一切都要靠自己了。”海末举起了拳头,比划了一个充满力量的姿势。 墨流会心一笑,说:“每个人都要长大的。龙应台在她的《目送》这本书里,说过,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空闲时间喜欢看书啊?”海末来了兴趣。 “不常看书。我看着一本书里密密麻麻的字,就犯晕,虽说看书益处多多,但我真没多少心思看。”墨流下意识地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又撅起了嘴。 “你撅嘴的样子真可爱啊!”海末由衷地说道。 “啊?你说什么?”墨流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说自己可爱,不免有些惊讶,故意作出自己没听清楚的样子。 “哦……”海末不好意思再说一遍了,顺手指了指街边卖画糖的摊点,说,“你想吃画糖吗?” “画糖啊?都是小孩子爱吃的东西,我可不要。”墨流否定了海末的提议。 海末略有失望,但自己真心想尝尝百年没碰过的画糖的甜味,只能看着眼馋。墨流注意到了他的眼神,问他是否真想吃,海末便点了点头。墨流微微一笑,拉着他的袖子到摊点前面,说:“既然这样,那我也买一个。这儿样式挺多的,够我们挑的了。” “老板?能不能画个海豚啊?”海末天真地问道。 卖画糖的老人看了看西装革履的海末,忍不住笑了出来,说:“海豚我可不会画,不过这儿有鱼!”老人一笔一划地勾勒着线条,每一种动物在他的手下栩栩如生。那粗细不匀又密密麻麻的线条,就像他脸上饱经沧桑后留下的皱纹。 “那好啊,买两个鱼!”墨流说着,就掏出了纸币。 海末本想他来付钱的,看到墨流这番举动,连忙抓住她的袖子,说:“我怎么好意思让女士付钱呢!” “这就当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吧。”墨流坚决要付钱。 “那可不行,我受不起的,你叫我怎么还你啊?”海末还是抓着墨流的袖子不放。 “好了,两位啊!”画糖老板看不下去了,笑着说道,“你们倒不如石头剪子布吧。” 两人接受了画糖老人的提议,一局定胜负。到底还是墨流付了钱,海末就有些失落了。画糖老板摇了摇头,对海末说:“小伙子啊,谈恋爱的时候男的要多付钱哦。” “啊?老板你开什么玩笑啊?我们才认识没几天啊!”海末立马解释道,但面颊明显红了。 “哦?是吗?不过我觉得你们两个挺般配的。”老人熟练地画着变幻的线条,说道。 不过,墨流对于老板的话倒很开心,似有一丝丝的甜蜜流入心底,可惜不能说出来,连脸上也不好表现出羞涩之意,只能捂着。 舔着画糖,还时不时地偷看墨流两眼,海末真没有想太多。百年来,他经历过家庭变故,经历过残酷的战争,还经历过改朝换代,足迹踏遍全中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他都遇见了,像墨流这样纯情的女子真是少见。绝对可以说得上可爱,但海末自以为定力足,不会对这小丫头动心的,毕竟两人的身份差距摆在眼前。他可不想把白蛇传改编成现代的海豚传。 暖风在耳畔呼呼地吹,吹得人心里直痒痒。两人在古街上逛了三个多小时,谈人生、谈理想,无所不谈,不觉天黑了,蝙蝠也出来活动了。海末苦留墨流一起吃个晚饭,实则是想还她请客吃画糖的人情。墨流恭敬不如从命,就答应了。 ------------ 第六十八章 陈年旧事 晚上8点的时候,海末把墨流送到基地附近,问她:“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当然能啊!”墨流不假思索地回答。但马上,她就收起了笑容,低着头匆匆说了声再见,就小跑进了基地。 海末远远地望着墨流的背影消失,笑了,嘴角闪烁着点点银辉,如月光般温柔。一想到当年墨流母亲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他就有种莫名的失落感,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几十年了,他始终放不下这段恩情,在心中结成了一块落不下的石头。这种感情上的负担不比物质上的负担来得轻松,他在回头的那一瞬间,双手合十,心中默念道:“老天,原谅我吧,我本不想干涉人世太多。” 清风卷过,树叶响起了簌簌声,一个年轻的身影隐去了。 就在墨流进入基地后不久,续梅悄悄出来与叶庄兄妹见面,三人商量好一起去查看下秦默的住处。虽说刺探别人的隐私是不道德也不合法的行为,但现在为了一个谜团,也不得出此下策。 秦默的家在一座小高层里,位于十楼。秦默是在一年前搬到这里的,以前的房子早就拆了,现在的那里已是超市一条街。宜和是本着碰运气的心态来秦默的新家看看的,也许,很多有价值的东西都在搬家的时候丢弃了。 夜色下,那高耸的楼房如同乌黑的棒子立在地上,一根又一根,形成了一片钢铁森林,难以详尽那威武之风。在一只垃圾桶旁,三人忍着垃圾发酵的酸臭味,稍作整顿。 “哥哥,我真佩服你料事如神啊!”小鹂一边检查随身物品,一边夸道。 叶庄不为所动,催促她快点。小鹂有点生气了,说:“我这是在夸你啊,我给你面子,你倒不给我面子啊?” “好了,小鹂。你什么就说吧。”叶庄投降了,肯容小鹂禀报了。 见哥哥让步了,小鹂先高兴了一会儿,再说:“你怎么就确定李泉会来基地闹事?还有那个秦瀚海会报道这件事?” “你忘了?”叶庄收好了红外线照相机,说道,“夏一苇结婚后就经常借酒消愁,那天晚上他在酒吧喝酒的时候,我故意和他说婚姻的事。喝醉了的他,一时忧愤,就一直说着‘续梅,我对不起你’之类的话。后来我干脆灌醉他,替他付了酒钱,叫酒店服务员打电话通知他家里人,我还留了续梅的名片。夏一苇这样回去,李泉肯定会认为他和续梅喝酒了,从她上次大闹酒店的事可以看出,她必定会再闹事。但是接下来就是看天了,因为我不能十分地确定秦瀚海会报道李泉的事。不过,李泉下午的时候就和秦瀚海见面了,秦瀚海应该会有动作。” “哇,心思真够缜密啊,我越来越崇拜你了!”说着,小鹂重重拍了叶庄的肩膀。 宜和在旁边看着那对感情很好的兄妹,由衷地笑了,有个亲人陪自己真是幸福啊。但至少自己还有朋友陪着自己,于是,她更加坚定了要查清自己身世的信念。 天上云层慢慢覆盖住了月光,夜黑风高,如此时辰很适合潜入别人家里。三人化作一团雪花后,节节攀升,从秦默阳台打开的窗户处进入。大体搜查了一番这个三室两厅的房子,三人在一间卧室里,发现了半躺在床上、正在打电话的秦瀚海。秦默不会在家里,他应该在基地的宿舍里。 三团雪花紧紧贴在虚掩的门上,保持着一个很吃力又很难受的姿势,但为了刺探秦瀚海也只好忍着。 秦瀚海不知遇到了什么开心事,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惬意地半躺在床上吞云吐雾。他轻轻弹落了烟灰,又放回嘴边,继续吞云吐雾,说道:“我说严宇啊,我是记者,记者靠什么生存?就是稿子!现在我得了这么有价值的料,你说我会轻易放弃?” 宜和施展了法术,把电话另一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你这样一报道,很有可能让我失去一个臂膀。” “哦?臂膀?难道还有其他人为你做事?喂,不过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心甘情愿给我提供内部消息?” “很多事,别人不告诉你,你就不要问,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对你没有好处的。” “行了,你就别唧唧歪歪了,这篇文章我是发定了,明天你就等着看八卦杂志的头版头条吧。” “喂!等等……你怎么能这么乱来啊?” “什么叫我乱来啊?”秦瀚海猛然直起身子,他额耳廓泛起了红色,说话更加生气了,“我是在做我职业范围内的事情,合情合理,你凭什么干涉我啊?你算老几啊?” 啪――秦瀚海狠狠地把手机扔在床头,弹掉了手中的烟头,笔直地倒到床上,还躺成了大字型。一会儿,他又站起身,脱了外套,从抽屉里拿了些衣物,看样子是去洗澡的。 三团雪花纷纷贴到墙上,直到秦瀚海关上浴室的门并开始放水后,他们才现出了人形。三人不敢多话,简单比划几个手势后,叶庄去厨房、阳台和书房查看,小鹂去客厅查看,宜和则去父子两人的卧室查看。 宜和先去了秦瀚海的卧室,大致看一眼,没觉得有什么吸引眼球的东西,墙上也是干干净净,连张照片都没有。抽屉里乱成一团,废纸、影碟居多,宜和根本没心思再去搅和地更乱。 而秦默的卧室就不同了,简单整洁。床头柜的抽屉,宜和几乎不用翻就能看到里面所有的东西。第一层里叠放了各种证件、磁卡;第二层里有很多照片,宜和都一一看过,全是记录秦默的基地生活;第三层里只有几把钥匙。 最后,宜和又打开了衣橱,一股浓烈的樟脑丸味道扑鼻而来。宜和下意识地扇了扇鼻子前方的空气,正想进一步查看的时候,一串拖拉的脚步声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秦瀚海洗澡可真迅速啊。情急之下,宜和一头钻入了衣柜,合上了门。但秦瀚海并不会来秦默的卧室,宜和躲了半天,都是静悄悄的。 看来是自己吓自己吧,宜和还是很不放心地推开了衣柜的门,入眼的就是两个站得笔挺的人。 就在宜和快要喊出声的时候,叶庄和小鹂一齐按住了宜和的嘴,宜和整个人也被按在了衣柜上。不让宜和的嘴出声,却让她撞到了衣柜,那一声闷响穿透了黑暗的房间,由于这里的门和秦瀚海卧室的门都是敞开着的,声音很快就传入了秦瀚海的耳朵里。 三人都被那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双腿动弹不得,直到听到秦瀚海急促的脚步声,才知道大事不妙,情急之下,都化为雪花钻入衣柜里。 秦瀚海的脚在衣柜前面晃了几下,脚步声便渐行渐远。之后,三人才蹑手蹑脚地从衣柜里爬出。 有一个两三平方米的小房间,门在书房里,起初被叶庄忽视了。那里面,供奉的是秦默的妻子何苑的灵位。一个半人高的三层柜子上,何苑的遗照靠着墙壁,前面摆着一个香炉,旁边放着几把香和一盘水果。 何苑死的时候很年轻,才28岁,叶庄和小鹂看了都惋惜地连连摇头。年轻细腻的面容上,是带笑的眉眼,笑得那么纯真,那么逾越,想必她生前一定是个乐观的人。但是在宜和眼中,何苑的表情变了,不是笑,而是哭。原本翘起的嘴角慢慢向下垂,上扬的眼角慢慢松弛了下来,有气无力地看着前方,似乎在控诉生前与病魔斗争的痛苦。 更加诡异的是,那没有了神气的眼睛里,晶莹的液体充盈了起来,并沿着面颊缓缓淌下,宜和隐隐约约还听到嘤嘤的哭泣声,由远及近,在接近耳畔的瞬间又由近及远。 “啊――”宜和捂住了嘴,噌噌跳了几步,把后背贴上了冰冷的墙壁。虽然她的叫声很细小,但是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尤为突出。幸亏,叶庄兄妹听到了秦瀚海传出的呼噜声,才放了一半心。 惊魂未定的宜和依然捂着嘴,倚靠着墙壁,缓缓滑下了身躯,直到坐在地上。叶庄摇了摇她捂着嘴的手,问道:“怎么了?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我刚才――”宜和抬起了黯淡无光的眼睛,看着叶庄,重重地说道,“她在哭!” “谁在哭啊?”小鹂问道。 “她!”宜和不忍得闭上双眼,把头埋入手臂里,腾出一只手来指着那张遗照。 “怎么会啊?”小鹂站了起来,特意近距离地观察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异常。 “宜和!宜和!”叶庄抓住了宜和的双臂,一边摇着,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但是宜和始终无动于衷,不肯抬起埋在手臂里的头。她的反应,吓坏了叶庄和小鹂,两人都快哭出来了。 喊了不知多少遍以后,小鹂硬是托起了宜和的头,不料发现宜和的头软绵绵地瘫在了小鹂的肩上,随即袭来她头发上的清香。 靠在小鹂肩上的宜和,皱起了眉头,表情略显痛苦,嘴里发出极其细微的声音,却不知说些什么。叶庄伸手摸了她一下额头,顿时,灼热的感觉穿过他的手指,灌入心里。 “好好的,怎么会发烧啊?”说着叶庄抱起了迷迷糊糊的宜和,对小鹂使了个眼色。三人就化为了雪花,从哪里进来,从哪里出去。 刚才的脑海里满是何苑哭泣的表情,怎么一下子闪现出一片红花绿草的美景呢? 宜和将信将疑地走在松软的土地上,远处正盛开的梅花没有进入她的视线,有些带钩的花草把依附在她身上的白色裙子划出了一道又一道口子。脚边还有几只机灵的蚱蜢跳来跳去,冷不丁地抚过宜和的脚踝,传来痒痒的感觉。她什么都顾不上,只是像个机器人一样走着。 前面是手牵手在一起的幸福三口之家,宜和好像收到了什么命令似的,驻足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她时而向前伸手,时而叉开五指疏通头发,时而又蹲下身子。这里,她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由不得自己。 “冬缘,你该回来了!”这一空灵的声音一下子解除了宜和身上的束缚,宜和立刻环顾四周去找那声音的来源。 “我在这里!”一只苍白的手搭上了宜和的肩。 宜和纵然受了惊吓,但还是壮足了胆子回过头去。 “冬缘,该回来了!”一副鬼魅般的笑挂在了一个女子的脸上。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遗照上的人。宜和吓得立马噔噔噔连退三步,可是后背又碰到了一个肉墙,她猛然回头,却看到秦默同样挂着鬼魅般的笑容,还对她说:“孩子,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这般阴森可怖的笑令宜和连打了几个寒颤,在秦默慢慢伸出手即将碰到宜和的脸时,宜和心中的恐惧上升到了极点,爆发出了一声尖叫,随即她撒腿就跑,漫无目的地跑着、跑着、跑着…… 叶庄和小鹂在宫里忙活到了凌晨1点,用了各种退烧办法就是不灵,宜和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了。到接近两点的时候,宜和的手指抽搐了起来,很快,整个身体也扭动起来,把床单碾出了纵横交错的褶皱。 “宜和!宜和!”叶庄兄妹都坐在床沿,喊着她的名字,看着眼里,急在心里。就在两人毫无准备的时候,宜和睁开了双眼,惊恐万分地对着天花板看了好几秒钟,期间任凭叶庄和小鹂怎么摇她,她都无动于衷。 “叶庄?小鹂?”缓过神来的宜和清晰地吐了四个字,苍白的脸上也渐渐起了血丝。叶庄和小鹂都欢喜地应了,两颗悬着的心终于平稳了。小鹂软软地倒在了宜和的旁边,说道:“妹妹啊,你可把我们吓死了,天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宜和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薄毯子,努力地用手肘撑起自己的身体。叶庄见状,忙把她扶起,迅速摆好了枕头,让其靠在上面。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没有了灼热的感觉,叶庄谢天谢地,更加放心了。 宜和投来了感激的笑容,但她抿了一下嘴唇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操着低沉的声音说:“如果我说我就是当年走丢的秦冬缘,你们会相信吗?” “啊?”小鹂听后,从床上弹了起来,两眼直直地盯着宜和。 ------------ 第六十九章 大功告成 “你说什么?”叶庄和小鹂异口同声道。 “我早说过,我9岁以前的记忆是缺失的,只有看到一些熟悉的人或物才会唤醒那段记忆。刚才的梦里,我看清楚了,分明是何苑和秦默都对我说‘冬缘,该回来了’。我彻底明白了,我之前做的那些梦都是我那9年的缩影,一个家庭从其乐融融到四分五裂,我的心情也跟着起起落落。”宜和的脸上不经意地划过一丝清泪,滴在了交叉放在胸前的手上。那股冰凉的感觉似乎冻住了她全身的血液,使她整个人变得沉重、麻木。 “可是……”叶庄把手轻轻抚上宜和的额头,说,“你怎么可能在一个人类的家庭里生活了那么长时间,难道那家人没有发现你身上的异常吗?” “说不定当时妹妹流落到人间,正好被他们捡了去。而且年纪小的精灵不会什么法术,我们雪精灵较人类而言除了不怕冷之外,也没有其他什么不便,不被发现也正常。”小鹂动了一会脑子,分析道。 “我没事。”宜和推开了叶庄搭在她额前的手,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真就让我遇见了养父,可我知道了以后……该怎么面对他呢?还有,秦瀚海,他是我哥哥啊……” 谁都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三人沉默了几分钟。期间,宜和下床随便找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小鹂有心无心地涂了一幅梅花怒放在风雪中的水墨画,而叶庄像模像样地翻开了最近搜集来的资料。 宜和的谜团解开了,但是她的心病除了一块又生出一块来,她甚至连回基地的勇气都没有了。因为知道了那么多秘密后,看秦默的眼神都会改变的。而对于秦瀚海,她似乎觉得对付吸血鬼的那天真是救对人了,往日对他的怨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想到秦瀚海,宜和于心不忍,她走到客厅,悄悄地坐到叶庄旁边,用那种乞求的眼神看着他,说:“之前我们也听到了如果秦瀚海发了那篇文章,严宇就会对秦瀚海不利。我不想他白白死在严宇的手里,我们总得想想办法,我们……” “好了,木已成舟,改变不了了,秦瀚海一定会发文章,他的工作一定会丢的。”叶庄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劝道。依宜和的性格,他早就猜到宜和会为秦瀚海的安慰考虑,但是,非常时期,哪管得了那么多? “可是,秦瀚海若因此丧了命,岂不很可怜?” “宜和,我们都不是救世主,都是在救自己。秦瀚海的命运如何,自有他的定数,别人改变不了。可现在都3点多了,能有什么办法阻止他发文章呢?他发了之后,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阻止严宇害他?” “但是……”宜和还想争取。可是下一秒,叶庄的手指就按在了她的嘴上,指腹上的温度暖了宜和冰凉的嘴唇。 唇瓣上划过的温暖的感觉,撩起了宜和心底的层层涟漪,一丝感情的冲动让她迅速回避叶庄。叶庄方知一时半会改变不了宜和的心意,但是劝告还是得劝告:“如果秦瀚海的文章的发表出来的话,务必投诉他诬告诽谤。否则,我们就白费一片心机了。” “他毕竟是我哥哥,就算没有血缘关系,那也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可以不讲一点情分?我不说薄情寡义之人,如果我连累到了他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宜和突然回过头来,心中的所想全部涌出了喉咙,又有一股子酸浪湿润了她的眼眶。 泪光在她的眼中抖动,随时都会掉下来,随时都会敲击叶庄的心。是宜和妇人之仁?还是自己太无情?像秦瀚海这样唯利是图、忘恩负义之人,也值得别人对他好吗? 女人感性的一面很有可能成为绊脚石,绊住自己,也会绊住别人,其实那只一个心结。叶庄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对于秦瀚海,我们只能让他脱离严宇的摆布,之后要有什么事也只能怪他利益熏心而自作自受。自己犯的错需要别人来买单吗?救人只是拉他一把,到底还是要被救者自己救自己,别人强求不来,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 宜和没有再说什么,那股子冲动也被平息了。叶庄说的有理,但自己有自己的想法,还得容自己好好想想。如果换做叶庄,他也不会淡定的,因为他不是冷酷无情的人。不管秦瀚海从前的言语攻击有多么狠、多么气人,但毕竟是自己的家人,比外人更能包容他的过错,因为家人之前的感情是抹不掉的。这就像在一张白纸上用铅笔画画,无论事后再怎么用橡皮擦拭,还是有痕迹留在上面。 宜和还是硬着头皮去上班了,尽可能地掩饰自己心中的波澜,见到秦默还是礼貌地喊一声“队长”,至于其他的话,她能少说就少说。说久了,或者看久了,自己会抑制不住认亲的冲动。分别了这么多年还能相遇,只能说是老天极大的恩惠了。 秦瀚海的果然又爆了料,自己和夏一苇夫妇的事被炒得沸沸扬扬。真相往往没有谣言听起来刺激,秦瀚海也在文章当中说了,真相很可能就是黄续梅替夏一苇付了酒钱,但是另一方面他也说了,李泉坚信两人有不正当关系,那天晚上也一定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而更多的人原因相信黄续梅和夏一苇还保持着暧昧关系。再者,黄续梅和夏一苇都是国家公务员,国家公务员搞起婚外情这么不道德的事,就更刺激人了。 不出意料,夏一苇又被领导训了。秦默从顾局长的办公室里出来后,摇了摇头,说:“听顾局长的语气,好像在劝夏一苇辞职。大家也都还记得,李泉上次也闹过事的。” 续梅只好趁热打铁,当天奋笔疾书,向报社以及有关部门投诉秦瀚海以不实信息污蔑自己。毕竟,自己国家公务员的身份摆在那里,相关人员立刻启动了对秦瀚海的调查工作。而秦默还不知道。 ------------ 第七十章 祭母 雪原宫里,小鹂忍不住问叶庄:“夏一苇看来要辞职了,严宇会不会真的报复秦瀚海啊?” “应该不会。严宇失去了两个臂膀后,很可能把自己的计划提前,我们只不过给他加了砝码。而严宇也不屑去报复秦瀚海,因为秦瀚海不可能说出严宇给他提供内部消息的事,所以报复他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叶庄笑了笑,轻松地说着,好像在说一件了如指掌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些话说给宜和听啊,她也好安心一点了!” “因为我想让她知道,做什么事都要理性。” 本来夏一苇想尽量挽回领导的心意,竭力为自己继续留在基地而努力,但同时他忽略了李泉的心思。处于极度忧愤和羞愧中的李泉,终于爆发了,把对黄续梅的恨意转向了整个基地,致使基地网络因黑客攻击而瘫痪了近半个多小时。由于李泉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警方不追究她的刑事责任,但是基地的领导再也容忍不了李泉一次又一次的骚扰,下定决定开除夏一苇。失业的夏一苇一回到家,就与李泉大吵大闹,幸有双方父母相劝,口角之争才没有升级。 黄续梅立场很坚定,坚决要求秦瀚海受到处罚。而那家报社又与顾局长有些交情,也实在不想这个经常诋毁基地的人继续祸害,就对其做了开除的处分。 两个人的结局都是叶庄和宜和希望看到的。可是,宜和并不是非常乐意。之后的几天,她经常偷偷跑去秦瀚海居住的小区,看看他那失落的背影以及失业在家的窘境。毕竟秦瀚海是秦默的亲生儿子,秦默利用关系,给他找了份新的工作――公司文职人员,又千叮嘱万叮嘱他不要像以前那样说话写文章无遮无拦。 宜和做了一件违心的事,心里堵得慌,为此,她好几天都没回黄腾山,也没去见叶庄兄妹。而叶庄也去人间找她,双方似乎在打冷战。 一个多星期后,双方思念心切,又重新见面了。多日不见,竟像分别了几年那样,宜和与小鹂深深拥抱了好久才分开。本有千言万语诉不尽的叶庄和宜和却难吐一言。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很长时间。对于近在咫尺的亲人却不能相认的境况,宜和也习惯了。其实,这样也挺好,双方都平安无事地生活。说出来,对大家都没好处,秦默接受不了养了9年的女儿竟不是人类,宜和也接受不了相认后不能享受天伦之乐的痛苦。但是,宜和会一直在背后默默地帮助秦默和秦瀚海,看着家人幸福,自己也满足了。 秦默一家也许只是宜和生命中的几个过客而已,因为缘分而有了几年的亲情。之后的岁月里,虽不能享受亲情,却能享受亲情,很多事情强求不来,静静地在心里供奉才是最好的。 一直到10月份,都没有异常情况发生,严宇也是循规蹈矩的,没有做出任何一件让宜和起疑心的事。大家伙在将近半年的时间里,也松散了很多,但是队员们的感情越来越深了,闲暇时光还经常出门游玩。 17号那天,刚过了阖家团圆的中秋节,宜和想去祭拜一下养母何苑,叶庄兄妹一方面陪同宜和去,另一方面也想看望下那个可怜的人。 何苑被葬在了与落梅山附近的墓园里,当时落梅山的案子并没有影响到这里。现在不是扫墓的时候,墓园里冷冷清清的。初入墓园的三人都不熟悉,而工作人员也懒怠,三人无奈,全凭自己摸索到了何苑的坟墓前,前后花了二三十分钟。 宜和诚心地敬上了一炷香,又献上了几朵黄菊花。起初,宜和看到何苑的墓碑很开心,虽然阴阳相隔,也至少尽了一个做儿女的心意。阳光投射在了大理石的墓碑上,显得格外白、格外显眼。 “妈妈,女儿这才来看你,你可别怪我啊。我知道你走的时候,憋了一口气,多半是因为杳无音讯的我,现在女儿一切都好,你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宜和深深鞠了一躬。抬起头时,脸上已湿了一片,她把嘤嘤的哭泣声都埋在了掌心里,这么多年的委屈瞬间爆发成如泉涌的泪水。 如果当年自己多懂点事,多体谅体谅父母,也不会一时意气用事而离家出走,害父母饱受多年的煎熬。自己欠他们太多了,想还的时候却无处还。一切物是人非,那个幸福甜蜜的家庭深藏于记忆的一角,让回忆的泪水横飞。 旁边的叶庄和小鹂,心里都酸酸的,不忍看到宜和哭,可是那呜呜咽咽的声音不绝于耳。两人都上前安慰宜和,劝她节哀。叶庄把肩膀借给了她,让她放肆地在自己肩上哭泣。 “喂喂,我们快躲起来啊!”小鹂突然紧张地说道,指着身后的方向。 叶庄和宜和望去,果见一身穿休闲装的年轻人朝这里走来,不是别人正是秦瀚海,估计他是来祭拜何苑的。宜和依依不舍地与养母道别,猫着腰匆匆躲入了高处的墓碑后,待秦瀚海的注意力全在何苑的墓碑上时,再悄悄绕远了走出墓园。 “母亲啊,您的不孝儿子来看你了!”秦瀚海放下了一束黄菊花,意外地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他没有太在意,继续说道:“这些年,我心里一直藏着一份恨,不知道该恨谁。老爸也恨,自己也恨,弄到现在,混得倒不如以前好了。这一切都有天数吧。到头来,我却发现,我恨了不该恨的人,无情无义之人倒是我这个不孝子。可是,我和老爸关系到了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可收拾的?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不苛求什么了,今后,我要放平心态,脚踏实地地去干事,相信我。” 秦瀚海鞠了一躬就走了,好像只是来诉说心事,宜和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忽然,宜和明白了什么,说:“你们说,秦瀚海之前蓄意诋毁基地,是不是因为恨他爸爸啊?” “听他刚才的话,他确实很恨秦默,不过,那好像只是发泄,对幼年丧母的发泄。他做那样的事,既能赚名和利,又能发泄心中抑郁的感情。”叶庄说道。 小鹂一个劲地点头,一副什么都听懂的样子。但宜和问她知道了什么后,她却支支吾吾地说道:“秦瀚海……因为过分追求名和利,才……才那样的……” 真是令叶庄和宜和哭笑不得,叶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回去再跟你解释吧。” “哦。”小鹂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不料,宜和一回头,眼前看到的着实让她大跌眼镜――海末和墨流一起到一个墓碑前祭拜。这是唱的哪出啊? 海末来人间不会又要干什么坏事吧?还勾搭上了一个人类!不行,自己还得再多管一次闲事,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扰乱了秩序。 三人一合计,统统化为一团雪花,趁海末和墨流不注意时,纷纷钻入墨流的包包里,打算来一次跟踪。 两人是来祭拜墨流的父母的。几乎都是墨流在讲话其他的都是些思念之类的家常话,可有一句,三人格外注意:“爸妈,你们不用担心了,女儿现在有男朋友,已经在商量结婚了。你们的女婿,是个温柔体贴、聪明大方的人,胸怀宽广,更重要的是,我们都深深爱着对方。你们的女儿,可找到好归宿了。” “好了,好了,现在说这么多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海末一边笑着,一边说道,明显让人觉察出害羞的味道。 “那有什么?迟早的事嘛,你不会不愿意吗?” “当然不会啊,这是我们的誓言啊!” 之后,三人就听到了两人亲吻的声音,长时间传来的娇滴滴的喘息声直叫他们浑身起鸡皮疙瘩外加反胃。随后,包包开始左右晃动,起初,他们觉得像是做免费的海盗船,还挺舒服,挺好玩的。但后来,不知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震得包里的东西上下混乱,钥匙、手机、便签本等硬质东西都来挤压三人,犯晕恶心不说,还差点被砸成了脑震荡。 海末和墨流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后,就要说再见了。三人就趁他们卿卿我我的时候,从包里溜出来,躲到附近的灌木丛里。 待两人都脱离了对方的视线后,宜和他们才现出了人形,尽情地大口喘气,好久没有感觉轻度污染的空气是这么新鲜。三人并排走着,小鹂有意让叶庄和宜和站到一起。 “就这样走着,好吗?”在三人实行最愚蠢、傻瓜都能看穿的跟踪计划时,小鹂问道。 “就是要被他发现啊!”宜和不耐烦地说道。 叶庄轻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觉得此事完全与我们无关啊,何必要去管啊?更何况他们现在感情这么好,你能忍心对他说你们不是同类,不能在一起?” “你能接受不同物种间的结合?”宜和很诧异地问道,双眼瞪得大大的,快要掉下来了。 “能啊,爱情是没有那么多限制的,人和精灵都有心,为什么不能相爱啊?”叶庄满脑子的浪漫念头。 宜和对他的念头嗤之以鼻,她坚定地看着前方那个西装革履的身影,说道:“你的思想我是接受不了啦,反正我有我的原则,不能看着他们破坏了这个世界的秩序!” 前面的海末在三人辩论得起劲的时候回过头来,堆起了满脸的抱怨,说:“你们这么跟着我什么意思啊?除了这人,我可都不认识啊!”海末指了指宜和。 宜和严肃地对他说;“我有事情和你说,我们几个去个安静的地方吧。” 虽然海末极其不愿意,但对方人多势众,生怕自己得罪他们,也只好跟着他们走了。三人带着海末去了街心公园的一座周围掩映着翠竹的凉亭里。 起先,三人互相传递眼神,但都很犹豫,不想做第一个开口的人。无奈,叶庄担此大任了,他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你为什么会爱上一个人类?” 海末惊讶不已,莫非他们从一开始就跟踪自己了?他张口结舌了半天,愣是没吐出半个字。 看着海末那张铁青的脸,宜和耐不住了,说:“精灵和人类完全是两人物种,在一起只会扰乱世界的秩序。这一点,身为精灵,都应该明白的。” “你们……你们……”海末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尚且不问你们怎么会知道我的事,但我想说的是,我的事,我自有打算,我不会扰乱秩序的,我也不会离开墨流。” “但这两个就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小鹂说。 “我知道,所以我想出了一个办法来对付。”海末背过身说着,表情依旧僵硬,不难想象他的怒意。 “那就是让墨流也成为精灵,对吗?”宜和打断了海末的话。 宜和自以为猜中了对方的心思,但换来的是海末一阵阵冷笑,他说;“一以为凭我的法力能做到这一点吗?我不是纯种的精灵,本来就不该拥有精灵的身份,现在也是时候舍去了。”他默默地攥紧了一个拳头,低头看着,眼神传达出了坚定的信念与无限憧憬。 人类不会随随便便变成精灵,精灵也不会随随便便变成人类,但两者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难度堪比登天。海末不过修行了一百年,理论上是不存在把自己的珍珠(海豚精灵的内丹)转化为人的元气,而他那话,由头在哪里呢? 就在海末转身走的瞬间,叶庄叫住了他,问:“请问,你在人间有立足之地吗?” “这你不用担心。几个月前,有个和长得很像的人类溺亡了,我就代替他活在人间。”说完,海末径直走出了公园,消失在三人的视野中。 听闻此言,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但都无言以对。宜和承认,他已不再是之前的海末了,现在的他有气质、有理想,又十分成熟,看来是个不易被动摇的人。海末要和墨流在一起,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变回人类的问题,就这个过程,就足以让他这样法力不深的精灵闯下大祸,更别说他借用了一个人类的身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以后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还不给查出来,到时候超自然生命――精灵的存在或许会得到证实。 ------------ 第七十一章 基地开放日 进入了10月下旬,基地趁天气事宜的时候举办了一个为期三天的开放日,将一直不被世人了解的神秘基地展示出来,欢迎所有市民前来参观。其实,高层的意思主要是给市民一个深入了解基地的结构和工作人员的日常工作,树立起一个良好的形象,改变他们对基地的看法,真正做到与市民和谐相处。 原本还在担心没人会来的特工队队员们,看到成群结队的市民笑容满面地走进基地,都笑得合不拢嘴了,都对今后的充满了信心。 今天来参观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两百个应该有的。秦默和墨流负责带领人们参观图书馆,讲解基地的历史和构造,续梅和严宇则负责研究所。而开放日的重头戏就在特工队的装备上,着重介绍新推出的“绝地4号”战机,由明成和飞文负责这一块内容。 墨流有男朋友一事早被队员们知道了,都想见见墨流口中那位一表人才的帅小伙,墨流就说他会在基地开放日的时候出现。满足了其他人的八卦心态,却让续梅愁眉苦脸。几日不见海末,也知他怎么样了,幸好她之前都是以真实面目见海末的,海末并不知道黄续梅就是自己。 第一天不见海末,第二天还是不见,就在大家等不及的时候,在第三天的下午,海末现身基地了。 这几天队员们都招待了不少来客,也应付了不少媒体的采访,但没有一个人喊累,市民满意的答复和发自内心的感谢才是他们忘记身心疲劳的灵丹妙药,最让他们欣慰的还是“每位工作人员都在努力”这句话。 续梅不再像以前那样成天板着张脸,而是主动耐心地讲解知识和解答疑问。墨流最让小朋友们感到亲切,就像幼儿园老师那样能和小孩子打成一片。顾局长呢,一点架子也没有,身边只跟着一个秘书,穿梭在热情的人群中,和平常人一起交谈。顾局长带了一个好头,她的作风就代表了整个基地的作风,有了对她的良好印象,基地在市民心目中的档次就会提升。 那天,续梅和严宇早早结束了接待工作,就去图书馆找队长了。图书馆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远远地就看见队长和零散几个人说着什么,而并排走在一起的海末和墨流从从两行书架间走出,正好撞见续梅。 海末像那天在摩天轮乐园里那样,穿着休闲装,上身着黑色,下身着白色。续梅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故意作出不认识他的样子,指着墨流问她身边的人是不是她的男朋友。墨流点了点头,拉过续梅的手,再叫严宇走近几步,一一为他们介绍。海末报之以友善的微笑,续梅当然也挂着笑容。今天,海末似乎比上次要虚弱很多。 但是,续梅注意到严宇见到海末的眼神不太对,一开始很惊讶,接着就微微皱起了眉头,好像没想明白什么,后来又僵硬地笑了笑。严宇如此反常,莫非他看出了海末的身份?续梅也后悔自己没有在严宇见到海末之前见到海末,这样就可以为海末遮去精灵的气息。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续梅问道。 “不知道呀!总归要挑个黄道吉日,而且我想请你做伴娘。”墨流说道,和海末一样都挂着甜蜜的笑容。此情此景,让还没有找到自己爱情的续梅羡慕嫉妒恨。对于墨流的邀请,续梅作了模棱两可的答复:“我考虑考虑吧。” “哎哟,我们这么好的关系,你还推辞?太不够朋友了吧?”墨流故作生气状,轻轻推了续梅的肩膀。 续梅继续卖关子:“我怎么会推辞呢,咱们的关系不要太好……” 始终没有说过什么的严宇,毫无征兆地掏出了手机,放在口袋边看了看,扯了个笑容说道:“哦――你们聊吧,我还有事离开下啊。” “嗯好。”墨流点了点头。 严宇的表情不太自在,续梅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然后若有所思地回过头,总觉得他要对海末采取什么行动了。续梅灵机一动,说:“我们还是带海末去见见飞文和明成吧,想必他们的工作也结束了,走吧――” 被续梅拉着手的墨流也不好意思拒绝,就答应了。续梅前脚踏出图书馆,就感觉身后被人盯着,她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但一回头就又有被监视的感觉,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没走几步,不安全感产生了恐惧,让续梅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蹙着眉环顾四周。墨流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什么吧……我刚才好像看到几个面生的人……”续梅的意思就是基地里可能还有市民逗留。 而墨流一点也不担心这个,她捏了续梅一下鼻子,说:“傻瓜,你忘啦?来参观的市民手里都有票,走的时候还要交出票以便后勤的人核对人数,所以就算有人还在里面,也是后勤的人来解决,别老是给自己添麻烦……”墨流一边说一边拉着续梅的手继续走着。 但续梅总觉得不妥,她突然站在墨流和海末面前,说:“对哦,我突然想到了,参观时间结束后不能有市民逗留在基地里的,我想……他继续在这里不太合适吧。” 海末倒很客气地说道:“那好吧,我也不能再打扰你们的工作了,毕竟谁要是开了先例,就不好了,以后张末、李末都会跑进来的。那我就回家了。” 碍于基地的条文,见海末没有一丝不开心的样子,善解人意的墨流也就放心了,说:“以后你再和其他队员见面吧,我和续梅送你到门口吧。” “好啊,走吧。”续梅巴不得这样子呢,然后又开玩笑地说,“以后嘛,婚礼上肯定见得到的。” “续梅――”墨流红着脸推了续梅一把。轻松愉快的氛围笼罩着三人,续梅也渐渐忘了周围诡异的变化了。 快要到会客厅(也就是食堂)时,海末突然摔了一跤,单膝跪地,着实把续梅和墨流吓了一跳。续梅去搀扶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他裸露在空气中的小腿后部呈现出了灰色,就像海豚的皮肤,那是现原形的征兆啊,那还了得啊! 而续梅去搀扶的的过程中,也意外看到了自己手背上的皮肤干裂了,但没出血,这才意识到,令她不安的因素竟是基地内的水分在短时间内少了很多。 水属性的精灵很难在干燥的环境中生存,因为缺水就缺少了必要的活命因素。而黄腾市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是湿润气候,才会养育了这些精灵。像续梅道行深的精灵还能对付相对干燥的环境,比如基地,但也要随时补充水分。她平常也一直掩盖自己的气息,除非本领比她高许多的人才会识别出,而海末的道行本就不深。 这除非有人动手脚,看上去也只有严宇会干了,这样想来,能抽掉空气中水分的他,应该不是普通人,有点那方面的本事。他要抽去水分的目的就是要海末现出原形,事不宜迟,得马上把他送出基地。 不幸的是墨流也看见那块奇怪的皮肤,忙问道:“海末,你小腿那边怎么了啊?怎么是灰色的啊?” “哦――没事的啦,肯能是哪边蹭到了油漆吧。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是快点回家吧。”海末满脸堆笑,尽量不让墨流看出他的问题。 墨流也就信了,不过,走了几步,又问:“蹭到油漆的话,怎么裤腿上干干净净啊?” “管它呢!”海末随意地说道。 续梅看得出海末是在强忍,尽量像平常那样走着,但两腿明显僵硬地弯不了,他的身体也越来越沉重。从他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可看出他在尽最大努力遏制现原形的速度。续梅很想帮他,但是想到严宇可能还在监视,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索性给了他一瓶水。他倒不像之前那么客气了,匆匆说了声“谢谢”,就拧开瓶盖喝了几大口。好在,老天还是给面子的,海末顺利走出了基地。 本来,小鹂嚷嚷着要去参观基地,但是叶庄劝她别去添麻烦,因为基地有个严宇,小心被他发现什么,无聊透顶的小鹂就在黄腾山的山腰里练习起了射击,叶庄则在幕后放出速度较快的冰球给小鹂作目标。 避免噪声干扰山间的动物,小鹂给枪装上了消声器。练习了一个多小时,小鹂的命中率大概是75(百分号),比起宜和的95(百分号)的命中率,自己简直弱爆了。纷杂的绿树间,不时有受惊的鸟儿发出刺耳的嘎嘎声,乌鸦的声音尤其难听,都好像在嘲笑学艺不精的小鹂。 小鹂放了个空枪,附近山丘后面的叶庄收到了她停止练习的信号,就不放冰球了,自己正好也想休息。小鹂心有不甘,想砸枪,但举起枪的时候,又想到虐待枪对自己没有好处,就蹲下身子,把枪放在装武器的木盒子里,自己则懒懒地坐到了一块大石头上,望着蓝蓝的天空发呆。 一只满身是硬毛的大型蜘蛛用那粗壮的腿拨开了草叶,拖着丑陋的深褐色的身躯,向小鹂搭在石头上的手靠近。当它那对极具杀伤力的鳌牙触碰到坚硬的石头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左右观望了一下,又像得到了什么鼓励似的,更加快速地爬了上去。 “真是的!什么时候能练成像宜和妹妹那样的神功呢?”小鹂自言自语道,恨恨地砸了几下石头,倒把蜘蛛吓得停下了脚步。 小鹂还是两手撑着石头,仰头望天,像她这么害怕蜘蛛的人,要是发现了怎会容忍一只这么丑的蜘蛛待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这只蜘蛛不会要来“贪心不足蛇吞象”吧?难道要把小鹂相对它来说的庞然大物作为猎物?蜘蛛停了一会儿后,继续爬着,只是速度明显慢了。 就在蜘蛛的鳌牙快要够到小鹂的手指的时候,小鹂突然站了起来,而蜘蛛不甘示弱,不知从哪里发了力,一跃而起,对准小鹂的手背上狠狠咬下。 “啊――”疼痛和麻木让小鹂发出了一声惨叫。她端起疼痛难忍的手时,就和那蜘蛛的八只眼睛对上了,吓得她尖叫连连,香汗淋漓。蜘蛛还是咬着她不放,任凭小鹂怎么甩都甩不掉。而蜘蛛的毒素已经顺着她的血液流动,扩散开来,小鹂连站都站不稳了,一阵天旋地转后,双眼一黑,倒下了。 按理说,小鹂发出了那么大分贝的声音,附近的叶庄应该听得见啊,可是,直到小鹂倒下,蜘蛛松口离开,一个脚步沉重的黑衣人抱走了小鹂,叶庄都没有出现。原来,细心的叶庄感觉到有人在黄腾山里活动,还是个精灵。叶庄就下山去看看是哪位访客。 只见海末坐在水边的大石头上,一只手用杯子舀水喝,令一只手从塑料袋里拿出浆果往嘴里送,看上去像是饿了,但没有狼吞虎咽的样子,还是保持着斯文。 就在叶庄犹豫要不要上去和他打招呼,海末就狐疑地回过头来,叶庄被发现了,没办法,只好上前和他说话,问道:“怎么,来黄腾山玩吗?不带上墨流?” “哦?原来是你啊,恕我冒昧啊!”海末马上放下水杯和浆果,站起身说道。 “浆果好吃吗?”叶庄看了看塑料袋里的浆果,问道。 “好吃啊,主要是这儿的山泉水不错。”海末回头看着潺潺流动的水说,眼里充满了感激。 叶庄不理解海末那个眼神,说:“山泉水都比城市的水好。” 海末回过头来,笑了笑,直言不讳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儿的水有特殊的力量,能遏制住我现出原形。” “哦,是啊,这里……”叶庄顿了一下,换了句话说,“道行浅的水属性精灵上了岸很容易碰到意外。” 黄腾山的水有那样的奇效,主要是这里有一条龙长住,那就是胡龙,虽然现在胡龙不在,但这里的水依然如此。叶庄想想,在还不了解海末的情况,不好说太多。 ------------ 第七十二章 百年修行爱 “好了,我走了。”海末觉得没话了,就与叶庄道别了。 早就觉察到海末变得很虚弱的叶庄拦住了他,问:“你最近都在干什么?怎么身子变得这么弱?” “不用你管!”海末冷冷撂下四个字,随即推开了叶庄的手,回头说,“为了和墨流在一起,我只有释放体内珍珠的力量,吸收人类的气息,才有可能……” “等一下!”叶庄打断了他,厉声问道,“这样子就能变为人类吗?你太天真了,你很有可能伤了你的元气,一步步走向死亡!” 海末没答话,冷笑了一声后,继续朝山下走去。叶庄追了几步,远远地听见一个声音:“错就错在爱上了一个人类……” 这世间还有这般爱情?为了对方能不顾性命地付出?百年修得同船坐,千年修得共枕眠,难道这都是上天安排的姻缘吗?谁爱谁就是谁欠着谁吗? 四下刮起了一阵莫名的风,带动树叶摩擦出令人心焦的沙沙声,鸟兽惊起,鱼儿躲入水深处,似乎在回避什么。而一阵刺痛牵动了叶庄的心脏,之后他脑海就一直浮现出小鹂的身影,心慌、害怕伴随着他。 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是很强的,叶庄一定感知到小鹂的危险了。可当他回到小鹂休息的地方时,看到的只有一条小鹂随身携带的手链,上面沾了几点血迹。 “小鹂――小鹂――”叶庄一边跑着,一边声嘶力竭,汗水伴着泪水滴入泥土里。沉默的山林和惊起的鸟兽告诉叶庄,小鹂已经不在黄腾山了。就是一转眼的功夫,一个亲人不见了,此等打击有如五雷轰顶。 待叶庄累了,他的理智一点一点地恢复过来,端起小鹂的手链一看,才发现链表上嵌着一根褐色的毛发。放入鼻下一闻,叶庄依自己的经验判断,觉得应该是蜘蛛身上的毛发。难不成是蜘蛛劫走了小鹂?能劫走小鹂的蜘蛛莫非…… 叶庄惊叫一声“不好”,将手链和毛发放入口袋后,朝基地的方向奔去。 傍晚,墨流硕想和海末去吃晚饭,海末当然答应了。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墨流第12次主动邀请自己。 海末还是第一次感觉坐在墨流对面那么压抑,不知为何,墨流与他见面到现在,她一直板着脸,偶尔扯出的笑容也觉得很假,还不时盯着某处发呆,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都闪烁其词。 “你不会遇到什么问题了吧?说出来,我一定帮你的!”海末握住了墨流放在桌上的手。 墨流缩回了手,看着地板说:“没事……可能最近工作比较忙吧……” “到底忙到什么程度啊?你不是一直笑着说工作很忙的吗?怎么现在……” “任何外人都无权刺探基地内部的事儿!”墨流突然瞪着海末说道,明显有了怒意。 海末无言,知道自己性急,触碰了高压线,只好讪讪地低下头,品尝那苦涩的味道。 西餐厅里,来客大多素质良好、行为高雅,所以环境很安静,还能听着柔和的音乐享受晚餐。面对着墨流,海末感到了从未有的尴尬,海末被墨流的反常打击到了,看向了窗外。深蓝的天空下,把一切都照成了黑色的剪影。 海末正琢磨着怎么继续和墨流交谈的时候,墨流突然换上了笑脸,说:“能不能帮我去前台拿点纸巾啊?”她的笑似乎有笑里藏刀的感觉。 “好啊。”墨流的笑容抚慰了海末发凉的心,他一口答应了。他满怀欣喜地走去了前台,却不知墨流在身后动了手脚。 海末回来后,墨流她自己和他倒了一杯红酒,端起了酒杯举到他眼前,然后笑着一饮而尽。 “快喝啊!”墨流抿了一下嘴唇,催促道。 海末隐约觉得不对头,一遍遍地回想刚才墨流的一举一动,从心事重重到现在满脸堆笑,难道她真的有什么事不告诉自己吗?海末不敢多想,狐疑地举起酒杯,等到那深红色的液体快要触碰到嘴唇的时候,几丝令他不安的气味钻入了他的鼻孔,他的大脑立刻下达指令停止了他喝下那杯酒。 “怎么了?怎么不喝啊?”墨流看上去很着急。 “你到底在急什么?这酒里,你放了什么?”海末一本正经地问道。 墨流当即红了脸,不敢正眼看海末,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没有啊……” “是谁要你这么做的?” “没有……你到底怎么了啊?为什么这样……”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海末提高了分贝,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说,“反正这事到底是瞒不了了,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说毕,海末就起身拉着墨流的手往外走,令墨流猝不及防。 海末随手招了辆计程车,匆匆地说道:“去海边――” 天已经完全黑了,海边只有寥寥几只路灯,发出暧昧的光。耳边充斥着,海风的呜咽声,就像为海末和墨流的现状配音。 晚风夹杂着海水的味道轻轻掠过海末额前的碎发,他不顾身后的墨流,一步一步走向了海里,直到海水没到了膝盖处,他才会过头来,见墨流也想踏进水里,他就制止了,说道:“对不起,认识你这么久了,我却瞒了你一件重要的事。不管今晚之后我们的关系如何,我觉得我说出来了,也算是一种解脱了。你说吧,你想知道关于我的什么事?” “你……到底是什么……你的身份……”墨流强忍着泪水,注视着海末说道。此情此景,有了几分诀别的味道,他站在海里要干什么?难道说完就要跳进汪洋里吗?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我还记得你上次去台湾海峡,坐在一条叫海风号的游轮上吗?” “嗯,我记得。那天,幸好有你搭救,否则我今天也没机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那天陪你玩的海豚……”海末顿了一下,刚要说下一个字,却哽住了。 “就是你,对吗?”墨流没有作太多思考,就接下去说道。 海末惊呆了,看来墨流是有准备而来的。墨流见他不说话,就责怪道:“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呢?为什么等到我们互相爱上对方你才说出来?” “我……并不是想刻意瞒你,我出生在晚清,20岁的时候被八国联军搞得家破人亡,逃到台湾后又被日本人追得跳海,我却意外地和珍珠结合,成了一条海豚。我来见你,是为了报答你母亲的救命之恩。”海末又往后退了两步,实则是感觉到周围人气加重了。 “你说什么?你……”墨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天底下还有这般巧合的事。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特工队到底是特工队,终究瞒不了他们的眼睛,你队里不会有人同意你嫁给一条海豚的,但是我抛不下我们之间的情分,你也一样,对吗?” “嗯……他们……我应该直接问你,而不该偷偷在你的酒里放鲨鱼的牙粉……”墨流泣不成声了。这般肺腑之言,这般爱意浓浓的话语,让她可以抛下世俗的一切,她也没理解透海末说的话,就向前跑去。 当她的脚当溅起水花时,海末立即举起手掌,制止道;“不要过来――你一过来,特工队就会来抓我的,恕我不能去那个地方。不过,请你相信我,一定要等我,事成之后我会来找你的。” “海末,不要离开我啊――”墨流不顾海水的阻力,一心一意向前,伸出手来,想把海末带回岸上。 可这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墨流你别去啊――别被他骗了,他是异类!”他,是明成,嫉恶如仇的明成,痛恨异类的明成。 一把枪,一把冰冷的不讲人情味的枪对准了海末,随即又来了四把枪,一张张都是熟悉的面孔,唯独少了续梅。他们都躲在附近的大石头后面,等待时机成熟。 秦默举着枪一股脑地跑到墨流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岸上拉。满脸是泪的墨流很不情愿地说道:“队长,你放开我啊,让我再和他说几句吧……” “好了,你知道这样多危险吗?你再执迷不悟,连小命都要被他拿走!”秦默一边拖着,一边教育墨流。 海末一看情况不对,立即沉入海中,化为了条海豚。众人以为海末就会逃走了,而严宇却说:“放心吧,他逃不远的,在水浅的地方变成海豚很容易搁浅的。” 严宇果然一语说中,海末敌不过不断涌向岸边的海水的力量,再加上他长期释放能量,他很快就透支了,任凭海水把自己冲到岸上。 “海末――”墨流下意识地要冲到海末身边,但被秦默钳制住了,就眼睁睁地看着队员们围住了搁浅的海豚。 刚才,墨流以为海末会游到海里,至少不会被抓住,她倒安心点了,可现在,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的她,失望地闭上了眼,软软地塌下了身子,跪坐在沙子上,对着地面抽泣。海末被带入基地会受到什么待遇,她不敢想象。 队员们,尤其是严宇,都高兴地准备绑好“战利品”满载而归的时候,不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冲出一道十分耀眼的白光,直冲入天空,所有人都感觉眼球受到了莫大的刺激。飞文不由得说着“擎天柱”三字。问题是,队员们的联络器上都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数据报警。只有严宇知道那是什么。 那道白光慢慢地移向了搁浅的海豚,刺眼的光芒逼得所有人后退。直到白光完全罩住海豚后,就不再向前移了,很快就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那条海豚。 第一个恢复视力的严宇,看着空空如也的海滩,恨恨地对着地面啐了一口,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竟然会有人来搭救海末。 搭救海末的人正是宜和。当天傍晚,当严宇神秘地对大家说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疑神疑鬼了,我……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你说吧。”秦默示意他坐下。 严宇咽了口唾沫,扫视了一下,故意压低声音说道:“我怀疑墨流的男朋友海末不是人类。” “你说什么?这可不能乱说的啊,要有证据啊!”续梅一听,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严宇在得到秦默的允许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开放日上,我意外看到海末的手臂上的皮肤是灰色的,而且我的联络器还能探测到他能发出超声波。我捡了一根他掉落的头发去请一个懂行的师傅看,他说那人是妖魅,还给我一包鲨鱼的牙粉,说能让他现原形……” 听说了严宇的计划后,续梅的心凉了半截。她向秦默撒了谎,说约好了医生要去看病,连挂号单都是伪造的。于是,续梅就装神弄鬼,变幻出了一道白光把他带到了雪原宫里。而去找她的叶庄扑了个空,心急如焚的他一遍遍地往返黄腾山和黄腾市。 “叶庄――小鹂――”搀扶着海末的宜和力不从心,但却喊不来一个帮手。 她把海末安置在一间空置的卧室里,给他准备了很多山泉水。她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傍晚的时候一直觉得心慌、胸闷,做什么事都很害怕,都觉得周围有双贪婪嗜血的眼睛盯着她,随时要把她吃掉似的。 这种奇怪的感觉在叶庄的家里尤为突出,宜和在客厅里走了一圈后,赫然发现桌子上躺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来街心公园找我!叶幸鹂在我手上!” 宜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吓得她连字条也握不住了。单从字迹上看,看不出是出自谁手,倒像个刚学会写字没多久的孩子写的。 “宜和――”从门外跑进来的叶庄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字条,上面的内容让他不寒而栗。那是他的亲妹妹啊,他唯一的亲人啊!一时间,叶庄没了主意。 ------------ 第七十三章 浩劫(一) 宜和只是用阴郁的眼神看着叶庄,没有说半个字。叶庄又低头注视着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说:“黄腾山已经进入敌人的视野了……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那现在怎么办?”宜和问。 “还能怎么办?按照那张字条所说的,去见见那个人。”叶庄揉碎了字条,手指的骨骼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充满了恨意的声音。 宫里还有个海末,叶庄听了宜和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后,偷偷在昏睡中的海末身上放了一张字条,让他醒来后去外面避避风头,有多远走多远。 是夜,特工队无功而返。墨流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默默流泪,不想听任何人说话。对于墨流的状况,其他人都摇了摇头,既然现在说什么墨流都听不进去,还是等她自己给心灵疗伤吧。 房间里,灯光好冷,照得墨流心绪更乱。她一遍遍地看着这几个月来海末送她的东西,又一遍遍地想着和海末一起做过的事,有点甜,又有点苦。床头柜上,放的是她和海末的合影,背景是夜景衬托下绚丽的摩天轮。传说,摩天轮每个格子里都装满着幸福。眺望着摩天轮的人,其实都是在眺望幸福。当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如果与恋人亲吻,就会永远一直走下去。 那一个吻的温度,好像还停留在嘴唇上;那一个眼神的感动,好像还在拨动着心弦;那一句誓言,好像还在耳畔响着。离开,若是在所难免,那你何必穿过汪洋大海,换得片刻懵懵懂懂的爱。这样的恩情,不报也罢。这样的爱,比伤害痛百倍。 可是爱的蛊已经种下,似乎缠缠绵绵分不开。墨流不是个轻言放弃的女子,尤其是感情方面,重情重义的她不会让这段感情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定有让他们在一起的方法,要不海末脱胎换骨成人类,要不自己变成海豚。 若是自己能变成海豚,那倒最好,真的可以和海末爱上几百年了。可是当她放下她和海末的照片时,抬头就看见了特工队的合影,还有自己的毕业照。如果自己一走了之,岂非辜负了自己这么多年与基地的缘分吗?走又不能,留也不能,到底怎么才好?矛盾瞬间爆发了,她终于放声大哭了,趴在床上,闷在枕头里,又死死拽住了床单来发泄。 孤灯下,衬着一个伤心欲绝的背影。她哭了好久,也不觉得舒畅,眼睛也不觉得累,只让那滚滚的泪水蔓延在枕头上、床单上,书写着那段旷世情缘。 秦默已经把海末的事通知了续梅,但续梅也假装看完病回来了,其实为了看看检查一下严宇对基地做了什么。对续梅关心备至的秦默毫不犹豫地给续梅请了一天假,工作上的事自由他能解决,让她好好修养。秦默这么主动,续梅也不用费太多心思来请假了。 工作室里,只有秦默、明成和飞文,那个严宇则请了一天事假,现在就不知去向了。对于海末这个人,三个人的意见都不统一。 明成是最情绪最激动的一个,他拍案而起,说:“海末是异类,我们绝不能姑息,更何况她还欺骗了副队长的感情,罪不可赦!” “不能就因为他是异类,就把他一棍子打死吧。我看他们两个都深爱对方,也许海末的为人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秦默喝了一口茶,闻着龙井的醇香说道。 明成又反驳道:“我们特工队的工作就是消灭异类、维护和平!如果连我们都这么不负责,那我们谈何去保护千万群众。” 秦默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但不能剥夺了其他生命生存的权利,他们也和我们一样享受同一片天空。想想《白蛇传》,还有很多聊斋里的故事,好多妖静鬼怪都有人情味。那么多冲突,其实是人类的排异心理在作怪。” 飞文看了看两个脸色铁青的人,说道:“我们还是别这么争辩下去了,等等看吧,我们还是得要把海末的动机搞清楚。队长觉得如何呢?” 秦默笑了,看着飞文说道:“行吧,就这样吧。海末不会放弃墨流,墨流也不会放弃海末,他们两个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可能,到时候我们可以把一切问清楚了。” “到时候,墨流就跟着海末跑喽――”明成伸了一个懒腰,看似是一句无心的话。 飞文给了队长赔了个笑脸,走到明成身边,随意地给坐在座位上的明成捏了两下肩,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语道:“好了,你别这样了。让你碰上一段这么传奇的爱情,你还不觉得幸运?你么,也别那么鲁莽,做事也别一根筋,多看看别人怎么做的,多听听别人的意见,对你没有害处,只有好处……” 秦默对飞文的表现非常满意,对明成也没太大意见,年轻人总会急躁些。琢磨着这事不算大事,少了两个人应该也可以解决的,最主要的是秦默听到了海末和墨流那番肺腑之言,他也就放心了些,没有一开始那么没底了。依他的经验来看,海末不是害人的人。 晚上8点15分,叶庄已经在路灯照耀下的街心公园里晃荡了好几圈了,还是不见写字条的人。照理说,人家在暗,自己在明,应该是人家主动些。 望着眼前的亭子,叶庄想起了之前和小鹂来这里看风景的情景,他还记得当时和她聊了花语,还说她像金鱼草,宜和像梅花。亭子前面的有条小路,走过它,就是那天测字算命的老先生的摆摊地方。一个“人”字,一个“困”字,概括了他的所有的现状。 “小鹂……”叶庄咬着嘴唇,喃喃地喊着小鹂的名字。几丝晚风吹过,他都觉得凉透了整颗心,心里是说:风儿,别再雪上加霜了。偶尔几个路过的人看见表情纠结又自言自语,都远远躲开。 亭子的一边窜出的翠竹在无风的情况下抖动了起来,频率越来越快。 “来了吗?”叶庄拧紧了眉头,盯紧了发抖的翠竹。但是叶庄的耳边却收到了旁边传来的异常的声波,他警惕地向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黑影缓缓走出。 黑色的风衣裹着一个瘦削的身影,神秘的来者压低了帽檐不叫人看清他的面目,双臂交叉环抱着腰际,显得身子有些佝偻,好像是个弱不禁风的病人一般。他走到叶庄前面两米处,停了下来。 “是你吗?”叶庄问道。 来者以极慢的速度抬起了头,叶庄在紧张的心跳声中看清了他的面目:是严宇,没错! 严宇垂下了双臂,勾起了一个傲慢又自信地过头的笑容,缓缓地说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叶庄听罢,心里咯噔一下,转了两下眼珠,说道:“小鹂是我亲妹妹,我来还不够吗?” “呵呵……”严宇笑了,笑得双肩都一起抖动着。过了一会儿,他迅速收起笑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人间的动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本该来却没来的人在本市的基地里吧?” 叶庄无言以对,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再多的风儿吹过,他也毫无感觉。 严宇得意了,说:“把海末送到基地里,我就可以放了小鹂,还有,叫那人别在基地里乱动,否则我会对小鹂不客气的!” 听到了关于小鹂的消息,叶庄马上问道:“小鹂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虽然她中了毒,但是我给她解了一半毒,现在她只是半醒着有气无力而已,能不能解令一半的毒,还要看你们的表现啊!”严宇竖起了食指,在叶庄面前晃了两下。 “你真够卑鄙的!”叶庄咬牙切齿道,但他的理性告诉他,现在还不能动严宇一根汗毛。 严宇冷笑了一声,背过身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等你的好消息。”说完,他的身影就消失了。 “好快的速度啊!”叶庄不禁说道。琢磨着严宇应该本领不小,不过,主要现在还看不出严宇是何身份。他应该掩盖了自己的气息,由此看来,他的本领应该凌驾于叶庄之上。叶庄的心里不禁打起了鼓。 小鹂的生死掌握在他的手里,但如果他交出海末的话,岂非不仁不义、落人话柄?可现在海末估计已经不知去向了。 另一边,躺在宿舍床上的续梅也不敢去安慰墨流,更不敢参与处理海末事件的讨论。她回来之后就没消停过,跑上跑下的,把严宇平时常去的几个地方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异常,倒是浪费了不少精力。 严宇在这个时候请了事假让续梅更加相信严宇就是写字条的人,现在也不知道叶庄和他谈得怎么样了。想起小鹂遇险的事,续梅真是自责不已,又羞又愧,要不是小鹂一直帮着自己,和自己一起搅这趟浑水,她也不会受牵连。自责,自责,完全是自责,就算就出了小鹂,自己也不知道该面对叶庄兄妹。是什么让他们愿意如此为自己付出? 一天奔波下来,沾上床的身体,睡意袭来,只得由眼皮合上,但续梅的潜意识里不想睡着,所以她也只是闭目养神,放松了神经。自从知道了秦默就是自己的养父之后,续梅再也不做那样的梦了,心理负担也少了点了。 床头的灯没有关,她还能感觉到那微弱的温度。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双手按着她的胸口,让她产生了闷闷的感觉。她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那种感觉立即消失了,可是马上又出现了,她再换姿势,还是如此。 她渐渐地不耐烦了,她可从来没有鬼压床的记录啊。她索性不翻动身子了,平躺着,双臂自然地放在身体两侧,就等着那胸闷的感觉来袭。 果然,她的胸口处又来了那感觉。虽然有点闷,但没有窒息的感觉。时间一长,她肚子上又感到了压力,她闭着眼睛,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肚子被压出了一个肉坑。紧接着,腹部、大腿、小腿……全身都布满了那种类似被手按着的压力。 这种感觉,倒不像整个身体都被某股力量压住,而是一小块一小块有规律地分布压力。压力明显是外面传来的,她努力地寻找压力的源头,好像就在基地内。 她一直在心里默数,全身感受到了11处压力,并默记下了那11处的位置。大概六七分钟后,她摸出了那些各个压力的方向,估计出了每一处压力与自己的距离,从几米到几十米不等。然后,她猛然睁开眼睛,就在她睁开眼睛的瞬间,压力全部消失,她立马坐了起来。在床上想了一会儿后,凭着记忆画出了一张受压图。 打开电脑后,续梅又对照了基地的立体结构图,按比例寻找出了那11处位置,分别是顾局长办公室、图书馆管理员办公室、技术部部长秘书办公室等,基本是办公室,里面的人什么职位都有。难道这就是严宇的计划?续梅也不敢怠慢,马上打印了一份图纸,去一处处地核对。 续梅挑来挑去,现在也只有图书馆这个地方可去去。这个时候,很多人都利用了空闲时间来图书馆看书吸收知识。人多确实不利于自己的行动,但也没办法,因为这个时候只有图书馆管理员的办公室是有人的,其他的都是大门紧闭。 续梅随手拿了本书,是关于基地建造以来的历史,她躲到了一个没人注意的地方,慢慢地撕下了当中的一页纸,尽量不让撕纸的声音被其他人听到。然后,她端着书,径直走到了那件办公室门前。她强制自己装出一副小人满满的样子,扣了扣门,听得里面的人允许她进来,她才推门。 “哦,是你啊,黄续梅队员。”办公室里仅有一人当班,是个一脸憨厚的中年人。他知道来找他的人都是有事的,所以走到了续梅面前,认真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倒没什么大事,就是……”续梅没再说下去,把书翻到中间,递了过去。 “哦,书坏了啊,没事,没事,我补一下就好了。”中年人接过书,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他拉开抽屉,拿出胶带纸和剪刀,动作连贯自然,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 续梅见他注意力全在书上,就走上前去,迅速拍了他一下肩膀,那中年人的动作戛然而止了,而且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此时的他,就像个木头人。 续梅看了看关紧的门,确定没人会打扰了。于是,她就在这个二十来平米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细心感知那股奇怪的压力。 ------------ 第七十四章 浩劫(二) “应该是这里了,没错。”续梅若有所思地抚摸着一块粗糙的墙壁。那面墙壁就在管理员办公桌的正后方,从中源源不断喷发出来的能量躲过了仪器的探测,但是躲不过续梅敏感的神经。设下次圈套的人绝非等闲,看;来爆发只在今明两天。 “喂――你――”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严宇?”续梅看着那张写满阴险的脸,一时慌了神,按着砰砰乱跳的心脏。 “你在这里干嘛呢?”严宇问道,朝僵硬的管理员瞥了一眼,笑道,“你这个异类,给这个可怜的管理员施了法,你想干嘛啊?” “哼!”续梅冷笑了一下,自知瞒不过他了,便豁出去了,说,“我是异类,难道你就不是吗?如果你伤了小鹂一根汗毛,我会把你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哈哈――”严宇仰天大笑,说,“那你也要看你有没有去救小鹂。我要是不及时回来,恐怕我的好事就被你捣乱了。” 严宇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类似遥控器的东西,续梅看得清清楚楚,上面一共有11个大小颜色均相同的键。难不成这是炸呀控制器? 但是续梅的猜测被严宇的话否定了。严宇一步步把续梅逼到了角落里,故意把遥控器举到她眼前,炫耀道:“只要我按下按钮,基地相应的地方就会出现巨型蜘蛛,到时候,基地就会变成一个大型的狩猎场。” “那上次两只蜘蛛也是你放出来的?”续梅问道。 “是啊。上次我放两只出来只是试探一下你们基地的反应,可是我大大高估了你们基地的实力,你们根本就没重视,干掉两只以后就没有深究下去,令我太失望了。”严宇故作惋惜之态,摇头说道。 然后,严宇又说:“还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在耍什么把戏,你和你的伙伴暗中使诈让我失去了我的两个傀儡。而我,不得不把我的计划提前了,所以我才设置了这11个地方,我没想到你居然查出来了,那我只好把杀戮游戏提前至今晚了。” “不――等一下!你,你怎么能在这个基地潜伏那么久,之前你都在做些什么?”续梅很想知道,因为之前的那么多事都是一环扣一环的。 “好啊,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说好了,反正你也活不过今天了。”严宇后退了两步,敞开了双臂,像一个讲故事的人那样大方地说道,“一个叫严宇的人早在他成为基地学员的那一天就被我杀了,然后我就一直代替他活下去,深入了基地,已经对这里了如指掌了。之后我又有了夏一苇和秦瀚海这两个傀儡,一个帮我害基地里的人,一个帮我诋毁基地,从身心两方面击垮你们。不过也只死了黄续梅一个,云墨流和赵明成还能从即将沉没的海风号上逃离。我还不断地在基地里制造矛盾,为的就是让你们人心离散,但是夏一苇和秦瀚海没用之后,我也不屑这么做了。” “黄续梅?是夏一苇给‘绝地2号’动了手脚,也是他制造了海风号惨案。那你怎么知道黄续梅死了?” “你忘了?那天你和吸血鬼搏斗的过程中中了那么厉害的血咒蛊,没用当场死掉,反而还受到了高人相助,你不是异类那你是什么?”严宇亢奋了起来。现在的他,因为缕缕失败而一点一点丧失了理智,今晚就是他最后一搏,过了他就迎来他的光明,过不了那就死路一条。所有生灵面对死神的时候,都会把毕生所有力量集中起来,抱着冲锋陷阵的心态。 “那么,德莫、夜魔娜,也是你的傀儡吗?”续梅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我和他们,都是别人的傀儡,只是互相利用罢了。”严宇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伤感和不甘。 “是谁?谁是背后的主谋?”续梅着急地问道。 严宇没有回答,一直后退,退到快要接触到门板的时候,来了个转身。续梅急了,立马从手指间弹出一个水柱,直指严宇。 严宇反应快,让开了,那水柱敲在了门板上,发出咚的声音。续梅随即单脚点地,让整个身躯腾空,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对准严宇飞出了冰锥。 严宇来了个前空翻,稳稳落在了地上,原先他背对的墙上深深扎入了三支冰锥。于是,续梅落到严宇面前挥去了拳头,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半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玉色弧线,弧线的末端停留在了严宇的手腕上。 严宇冷哼了一声,弹开了续梅的拳头。但续梅后退半步后就站稳了脚跟,见严宇转身想走,立马朝他的小腿处踢去。严宇为保持平衡张开了双臂,续梅就趁这个机会,从严宇的身后去夺他手中的遥控器。 两人很快扭在了一起,其间严宇被靠近门的一张椅子绊了一下,两人都面朝下重重摔倒在了地上,续梅的左手还压着严宇的右手。只听得啪啦一声,那遥控器被甩出了十几厘米远。 两人都对正面朝上的遥控器看了一眼,几乎是同时伸手去抓,但由于遥控器离续梅稍近些,最终是续梅的右手先碰到了遥控器。但几乎又在同时,严宇的左手压在了续梅的右手上,续梅只觉得自己的掌心把一个软软的橡胶质笑方块按了下去。 大概严宇也知道按到了什么,惊恐之中移开了手,续梅也移开了手。那个被按到的键呈现出了鲜明的红色,上面赫然显示着三个方块字――图书馆。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那面有不明压力传出的墙壁,但是被管理员挡住了视线,两人才想起要从地上爬起。 严宇和续梅分别站在管理员的两边,像个认真看黑板的学生那样盯着一尘不染的白墙壁。就在续梅以为毫无事情发生的时候,一根覆盖着棕色短毛的棒状物从墙壁里伸出,足有两根手指那么粗。这样的东西,很像小鹂从台湾海峡带回来的那条不完整的蜘蛛腿,难道即将从里面钻出的东西会是巨型蜘蛛。 接着,在距离那根棒状物水平方向上一米远的地方又探出了一根相同的棒状物。大事不妙,续梅赶紧往管理员头上拍了一下,那个可怜的中年人这才醒过来,续梅忙拉着他的手往门外的方向拽去,冷眼里还看到了严宇那得意地欣赏杰作的眼神。 “喂喂喂――你这是干嘛啊?”中年人在阻止续梅前进。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了一声巨响,续梅还是强迫自己回头。当看到一只用后腿站立在办公桌上的巨型蜘蛛时,续梅和管理员同时尖叫起来。续梅的应对素质较强,还能知道跑,但管理员活了几十年都没见过这么个怪物早被吓得双腿直发抖,续梅以拉他,他就仰面躺倒在地上了。 但是蜘蛛看见猎物并不急着攻击,一味地在那里摆姿势、炫耀粗壮的腿和嗜血的鳌牙,续梅这才注意到了附近的严宇。严宇低头拨弄了两下遥控器,随即毫无征兆地扔给了续梅。续梅看到那遥控器上所有的键都呈现了红色而惊呆了,严宇就趁这个时候夺门而逃,出去了还故作惊恐的样子喊道:“大家快逃啊,黄续梅要叛变了!蜘蛛要吃人了!” 严宇话音一落,蜘蛛就朝续梅扑过来,续梅躲过了,但是那管理员被缠上了。续梅本能地拔出了枪,却发现一只有一只与之同种类的蜘蛛从墙壁里爬出。续梅无奈,只能从唯一的出口――办公室大门逃出,回头就见五只大蜘蛛分食管理员。 管理员的喉咙被一只蜘蛛死死咬住,可怜的他连喊一声救命的机会都没有,只有那不时从间隙中飙向空中的鲜血可以证明他就在那个位置。 “啊――”看到这样恐怖的场面的人都煞白了脸,纷纷扔掉手中的东西,捂着脸尖叫的他们涌向了图书馆大门。图书馆内的一只只灯相继灭去,备用的灯几乎在同时亮起,但是那昏暗的淡黄色灯光显得柔弱无比,只是给残暴的食人蜘蛛笼罩令人绝望的氛围。 而办公室的墙壁里还不断地冒出蜘蛛,续梅来不及为新死的管理员悲伤,嘭的一声关上了门,这门能挡住多久就挡住多久。 混乱中,不乏有被推倒的人,那些跌在地上的人无一例外都用手臂蒙住脸部,有尖叫的力气,却没爬起来的力气。能救多少个就救多少个吧,本着这样的思想,续梅扶起了一个离她最近的人叫他有多远逃多远。这时,身后的门板上已出现了好多对突起的牙印,那宣告死神降临的咚咚声还在继续。 最后一个被续梅扶起的人明显稚气未脱,一副学生样。这个弱小的女孩子抱着头蜷缩在两行书架间哭着,直到续梅给她安慰,她才有了点逃生的勇气。 “相信我,我会带你出去的!”续梅一手按着她的额头说道。 看着续梅那双信心满满的眼睛,女孩微微点了一下头。但女孩听到哐当一声巨响后,又哭了起来。 那扇门终被蜘蛛大军冲破了,蜘蛛排着队爬了出来,发出那慑人胆魄的嘶嘶声。 女孩被吓得不敢抬头看一眼。续梅估摸着蜘蛛大军从办公室爬到图书馆大门应该有段时间,就拉着她的手直往大门冲。但是这种蜘蛛善于跳跃,冲在最前面的蜘蛛的靠后腿发力,一跃而起,保持着跳起时舒张着八只脚的姿势,势必要抓住一切在攻击范围内的猎物。 就在那个硕大的身躯快要扑上来的时候,续梅用尽全部力气把女孩推出了图书馆,而自己被蜘蛛压住了,她噙着泪花朝女孩喊道:“不要管我,逃啊!” 反扒在地上的续梅转头便和两只铜铃般大小的眼睛对上了,还有一副被高高抬起的鳌牙蓄势待发。那裸露出来的牙尖刺破了玻璃般的空气,续梅似乎听到了尖锐刺耳的玻璃碎裂声,她抬起手臂挡在了眼前,来自恐惧的叫声还是不争气地发了出来。 铛――那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好像就在头顶上,续梅缓缓抬起了头,又见到了那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海末。 海末手持一根发着水蓝色光芒的棍子顶着挟持住续梅的蜘蛛的鳌牙,虽然眼神很坚定,但是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以及那越皱越紧的眉头表现出他力不从心的窘境。他一咬牙,双手合力将棍子当杠杆使,把蜘蛛撬开了。 解决了一只蜘蛛,还有众多蜘蛛,见猎物多了,它们越发兴奋了,嘶嘶声更加响亮了。 海末还是憋足了劲儿,右手握住棍子中间横在胸前,顿时,无数道耀眼的蓝色光芒从棍子上发出,纷纷射向了蜘蛛。就这样,海末从蜘蛛的包围圈中打出了一个缺口,拉着续梅的手往外跑。 至始至终,海末都没说过一个字,但是他做出每一个动作都是非常努力的。续梅感动之余,却不好施展法力,因为还不能在海末面前暴露身份。身后,还跟着几十只巨型蜘蛛,争先恐后地爬着,他们就像被一群饿狼追着似的。 “海末?你怎么出现在这里啊?刚才……”续梅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当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他们的左边、前方分别奔来一只蜘蛛,他们只能往右拐。没跑多远,他们就看到一个瘦小的女孩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看样子已经断气了。续梅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刚才被自己带出来的女孩,没想到她还是难逃厄运。 “好了,别看了,我们没精力去管死人的事了!”海末急急忙忙拉着续梅继续跑。 可他们刚跨出一步,就被一只倒挂在天花板上的蜘蛛吓得后退了几步。那只蜘蛛的头部还沾着红色的液体,应该是那女孩的鲜血,它似乎是在保卫自己的食物,但看到有新的的猎物送上门来,也毫不犹豫地想来捕食。海末和续梅再看一眼后方,蜘蛛大军就快要追上来了,前后的路都被断了。 “技术部部长秘书的办公室就在这附近,那里肯定也有不少蜘蛛跑出来了!”如此火烧眉毛的情况下,续梅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基地的立体结构图,让在瞬间她想明白了可行的逃生路线。 ------------ 第七十五章 浩劫(三) 海末再次把发光的棍子横在胸前,然后对准眼前这个保卫自己食物的蜘蛛劈下去。蜘蛛被震退了,海末和续梅就趁这个空隙,绕过了女孩的尸体,一溜烟跑过去了。 “走这边――”续梅毫不犹豫地把海末拉进了一个无人的房间,并顺手关上了门。紧追着他们的蜘蛛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躲去何处,都一根筋地往前面跑。 杂物室里,两人蹲在房门旁边,听着外面渐渐安静下来,也放心了些。而这时,海末手上的棍子化为了无数蓝色的粒子消失了,但他意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淡淡的担忧抹去了刚才战斗时眼中的坚忍不拔的光彩。 那是体力不支的前兆,海末已经没有力气再使用自己的武器了。海末的双手还保持着捧着棍子的姿势,眼里的担忧转为了不甘,他这才注意到身边的续梅,机械地转过头来,说:“墨流在哪里?她有没有危险啊?”他抓着续梅的袖子摇了几下,显然有些就激动。 续梅赶紧打了个嘘的手势,尽量压低了声音,看着他那双着急的眼睛说道:“小声点啊,你先别激动,会把蜘蛛引来的。墨流应该在宿舍,但我想她……”一说到宿舍,续梅立马就想到了宿舍紧靠动力室,而此时的动力室应该也爬满了巨型蜘蛛,墨流的人身安全就很难让续梅不担心了。 现在,整个基地因为不明原因的入侵而陷入了瘫痪。肆意横飞的蜘蛛应该只对食物感兴趣,而不会像有头脑的人那样破坏基地系统,对于信号中断而没法联系其他人的现象,续梅只能怀疑是严宇搞的鬼。 “那好,我这就去找她!我还以为刚刚救的就是她呢!不过也好,救了她的同事……”海末一听到墨流的消息就无视了续梅,自己说了一大串话就站起身往外走了。续梅担心这样贸然闯出会遭致横祸,赶紧把他往里拉,说:“你先冷静一下,现在外面的情况很不明朗,我也不能联系上其他人!” “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海末打断了续梅。 “你也看到了,是嗜血成性的巨型蜘蛛,这里的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他们腹中的美食。我听说了你们的爱情故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这边离宿舍不远,我带你过去。”说着,续梅挥了一下手,趴到门窗上张望外面的情况。 透过门窗看到的范围太小了,续梅又拉开了一条极细小的门缝。外面很安静,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也没有可疑的影子。但是那一丝丝微弱的流动的空气拂过续梅的脸颊,让她很是不安,总觉得外面有什么东西在吹气。 见续梅迟迟不肯出去,海末自拍胸脯说道:“你放心吧,我有声呐系统,我能远远地探测到敌人的存在。” “啊?”续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见海末毫无顾忌地开门出去了,自己只能追上,但又不能大声说话。续梅才反应过来,原来海豚和蝙蝠一样,拥有完善的声呐系统,通过发出的超声波遇到障碍物反射信号来感知世界。 基地的照明系统也出了很大的问题,本应在有人经过的时候亮起灯,但现在两人只能摸黑前进。他们都拥有极好的夜视能力,所以他们轻松穿过了两条走廊。 对于续梅能在黑暗中辨别道路,海末很是惊讶,他没想到人类的夜视能力会这么好(续梅掩盖了自己的气息,海末根本不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是他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份好奇心去问。 就在两人踏进动力室(动力室有备用的照明灯,但是很昏暗)后,空气中回荡着纷乱的咚咚声,像是脚步声,续梅和海末都听到了,粗粗算下下,那声音的源头在20秒后就会到自己跟前。他们都以为是蜘蛛,惊出一身冷汗后,双腿开足马力朝宿舍方向奔去。 “有人在吗?”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续梅就像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的阻止而停下了脚步,但海末似乎包起了耳朵继续往前冲,那不可阻挡的势头看来很难遏制住。因为爱,而这么无畏吗? “海末――”续梅追了几步喊道,但没有用。这时,那声音的主人从她的左方过来,正是秦默,另外还有严宇、十几个后勤作战队的,个个持枪,神色紧张,喘着粗气。 续梅的眼里顿时射出了寒星,透着阵阵杀气,好像立马要把他吃了似的。但她收敛了一些,尽量告诉自己要冷静,别乱了阵脚,自己倒要看看走上穷途末路的严宇还能玩出什么把戏! 严宇跑到续梅面前就指着她说道:“队长,她――”但是严宇欲言又止,他双眉紧蹙,双唇不时地蠕动出不同的形状,那表情反射出来的信息既有痛恨也有恳求,又有点害怕,如此做作让续梅直犯恶心。 秦默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始终僵硬着脸,用狐疑的眼光迅速把续梅凑从看到脚,然后像是捕捉到了什么重要信息,眼睛里突然放出异样的光芒。他指着续梅口袋里插着的一块灰色物体问道:“那是什么?” 续梅至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秦默,而是横着双眉冷冷地盯着严宇,然后她掏出了遥控器,用知道一切的口吻说道:“是让那么多巨型蜘蛛出来的遥控器啊。” 她的眼神让严宇感到了一丝震慑,但他很快摆脱了这种束缚,又装出了一副表情来:厌恶续梅但又有点不忍。他就这样对秦默说:“队长,我亲眼看见她按下了按钮,蜘蛛就一只接着一只从墙里爬出来了,还吃了好多人啊!她还说今晚就要把基地以为平地。” “你真是贼喊捉贼!”被误会甚至被污蔑的事续梅经历得多了,这就是她最痛恨的一类事之一。她向往清清白白的人生,别人的半点误解都会使她愤怒,她会把其他的事暂时搁置来为自己争辩,不为争出个曲直绝不罢休。 她当即甩出了一个飞刀,直指严宇,由于严宇与她的距离太近,躲闪不及就刺中了他锁骨下方的位置。严宇吃痛捂住伤口慢慢蹲下了身子,嘴里还溢出痛苦的叫声。 “严宇?续梅你干什么呢?”秦默赶紧上前查看严宇的情况。倒是后勤的人反应快,纷纷围住续梅,举枪对准她,他们指着的好像是他们的敌人。 “哼!”续梅不在乎周围的人,将遥控器重重地摔在地上,指着严宇说,“你们相信他,基地才会夷为平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本体应该是只蜘蛛吧。” “队长,别相信她!她要杀了我们所有人。”严宇一边忍住伤口的疼痛,一边抓住秦默的衣角哀求道。 “你――”续梅还没说下去,头顶上就降下了一只浑身长着黑毛的蜘蛛。它的八条腿清晰可见,那肥大的腹部还在半空中扭动着。本能反应让续梅闪到了一边,但是有一个较迟钝的后勤队员被蜘蛛缠上了,还没等众人上去解救,他的喉咙就被蜘蛛的鳌牙咬断了。从动脉处喷薄而出的鲜血飙到了一米远的地方,好几个人的裤腿上都沾了血腥。 一时间,杂乱无章的子弹无一例外都落在蜘蛛的身上,迸溅着火花的子弹擦过那坚硬的外皮,擦出了缕缕白烟。就算没有打穿蜘蛛的外皮,至少也让它承受那炽热的痛苦。 “快让开――”一个端着喷火器的人闯到面前,对着它抬起的抬起的鳌牙喷去了火焰。接着,又来了两个人断后,都对着蜘蛛的后方喷火。而蜘蛛进退不得,只得被活活烧死,渐渐没了动静,那个倒霉的后勤队员也一块被烧了。为防止火势不得控制,灭火器上阵了。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处理烂摊子的时候,续梅悄悄退出了人群。她不是去宿舍,而是去找消防设施。她在放置消防皮管的玻璃上抹了一下,待玻璃掉尽后,握住皮管就往人群的方向冲去,二话不说就开始喷水。 因为强大的水压冲散了人群,把严宇孤立了起来,续梅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尽可能地将水喷到严宇的身上。 “续梅――你到底要干什么啊?”秦默湿漉漉地从地上爬起,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指责道,但显然他看不到续梅确切的位置。 在精灵界,有个亘古不变的规律,那就是让化为人形的精灵接触到他们害怕的东西就会现出原形。严宇就是用这个道理,根据海豚怕鲨鱼的生存规律,想利用鲨鱼的牙粉让海末现出本来面目。此时,续梅也只是猜测严宇的本体是蜘蛛,所以就用到了水。至于湿透了的严宇会不会真的现原形,续梅也只能赌一赌了。 撒腿就跑的严宇根本不像受了伤的人,这一定是在逃避什么。续梅紧追不舍,很快他们两个就脱离了众人的视线。反正基地的摄像头都坏了,续梅大可天马行空地用自己的法力了,直接化为雪花,一个翻身就翻到了严宇的面前,等雪花散去她就举起手枪拦住了严宇的去路。 严宇发出了阵阵冷笑,轻轻松松就拔掉了插在身上的刀,一点因疼痛而皱眉头的表现都没有,好像只是脱了件衣服那样方便。水滴从他拧成一根的流汗上滴下,沿着脸部的轮廓淌下,颗颗晶莹的水滴掩映着他那阴险的笑容。 对于严宇的沉默,续梅不敢放下半点戒心,她试探性地朝严宇的胸口上开了一枪。严宇吃痛按住了伤口,但续梅没有看见有半点血迹从他的指缝间漏出。 “你以为凡人的武器可以伤得我吗?”严宇抬起了头,也放下了手。原本吃了子弹的地方恢复成了原样,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如此快的恢复能力令续梅惊诧不已,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的人,到底有着怎么强大的本领? “喂!你们――”秦默赶来了。就在严宇回头的瞬间,续梅清晰地看到八根坚硬又尖利的角从他后背伸出,就像雨后冒出的春笋那般,慢慢地往外、往高处伸长。续梅放下了枪,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连连后退,只有那双丹凤眼里能给出她恐惧的心理活动。 那八根尖利的角已经成了八条两米多长的蜘蛛腿,不停在半空中舒展关节,续梅甚至能听到那嘎吱嘎吱的骨骼摩擦的声音。它们似乎难受得要冲破现在的束缚,都在努力地伸着。严宇的身体支撑不了那些还在不断伸长的蜘蛛腿的分量,单膝跪地,一手撑地,一手撑膝盖。 秦默他们还以为有蜘蛛要吃严宇,但看到那些蜘蛛腿是从他背上伸出时,都没了主意,都像看戏一样看着那不断伸长的蜘蛛腿。 “队长――”续梅在站在严宇的背后,踮着脚尖喊道。 “快过来――”秦默招呼道,脸上多了几分焦虑。 可是严宇转动了几下后背,用巨大的蜘蛛腿阻挡续梅的去路。续梅左躲右闪,刚下蹲避开了上方的蛛腿,脚边就有另一条蛛腿抡过来,她来不及避开就被重重撂倒在地。 当反扒在地上的她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时,竟看到严宇张开双臂、仰面施法,就把蜘蛛腿都缩回去了。严宇的眼神再一次落在了续梅身上,这次是那种要置人于死地的冷血目光。 他一挥手,不知从哪里召唤来了十几只庞然大物都去对付秦默那堆人。蜘蛛站在动力箱上居高临下地观赏了一番猎物,就纷纷跳去,他们还没放出几枪就被撂倒了一片。秦默一直喊着续梅,但受到蜘蛛的阻挠只能后退。蜘蛛就如探囊取物般,扑一个杀一个,毫不犹豫。 训练有素的秦默利用动力箱作掩护,与几只紧追不放的蜘蛛周旋。正巧,他踩到了续梅扔在地上的消防皮管,就想看见救命稻草那样,一阵欣喜,以喷出的水枪的防身,令蜘蛛不能靠近自己。他暂时安全了。 而续梅那边,形势非常紧张。恼羞成怒的严宇接连放出了好几只黑色的光球,续梅只能被动地防守,多次跳上跳下消耗了续梅大量的体力。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续梅刚地上滚起,就急忙召唤出了她的剑。可迎面就来了一只光球,她匆忙裆下,由于没有做好充分准备,人就被弹开了,而剑也不在自己手上了。 ------------ 第七十六章 浩劫(四) 剑就在不远处,那熠熠的闪光就像希望的光芒一样让续梅一心要拿到它。她没有站直身子就伸出手去捡,指甲还没碰到剑柄,她的侧面就飞来一只光弹,避之不及,只能象征性地抬手来挡。 续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穿透心肺每一根血管的冲击力和撕心裂肺的痛感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被一身躯重重压在地上的感觉。那身躯像一木偶一样滚落到一边,毫无动静地躺着。 “夏一苇?”续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离开基地快半年了竟然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出现,仅仅是为自己挡下那致命的攻击吗? “严宇!看招!”一道冰蓝色的光伴着一个震颤内心的声音正面袭向严宇。严宇来了个后空翻,堪堪躲过。那道光就打在了水管上,白花花的自来水从破裂处倾泻而出,湿了一大片地方。严宇不慎又沾上了水,此时,战斗似乎偏向了续梅一方。 “真是天助我也啊!”赶来救援的叶庄满意地看着水雾蒙蒙的场面,轻盈地从动力箱上降落到地面。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夏一苇的惨状,七窍流血外加面色发黑,那是中了毒而濒临死亡的状态。 续梅蹲在夏一苇身边的续梅淌下了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衣服上,又化开成了一朵朵绽放的花朵。夏一苇艰难地举起手,却触碰不到续梅的脸,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丝丝清泪划过手心,那是绝望的冰凉之感,入了地府连这种感觉都不会有了。 这个即将死去的人用最后一点力气道出了他所做的错事,从给战机动手脚到海风号惨案,他一件不落地说了出来,弥留之际还说:“人最伟大的是拥有了情,最失败的也是拥有了情。这辈子我欠你的,下辈子还你。” 那双混杂着血和泪的眼睛,将人间年轻的一生所有的美好和痛苦收住了,合上了,也解脱了。一丝淡淡的伤感划过叶庄的心尖,但他很快就抹去那伤感,捡起了宜和的剑,却发现严宇早没了踪影。 “我还没有告诉你,黄续梅早就……”宜和现出了本来面目,泣不成声,怎么也说不下去了。这到底是怎样的人间悲剧?他跑回来只是为了救旧情人,搭进了性命都不知道自己早就害死旧情人了。宜和的心里堵得慌,什么也说不出。 “宜和――”叶庄将她轻轻拥入怀里,安慰道,“不知道他下了地府遇见黄续梅会有什么反应。这就是宿命吧,他害了黄续梅还有其他那么多无辜的人,他这条命终究是要还的。别哭了,还有很多人等着我们去救呢!” “嗯……”续梅强忍住还要淌出的泪水,胡乱地点了点头,更加往叶庄怀里钻了。叶庄的怀抱总是那么宽大温暖,宜和从中获得了莫大的安慰和极大的安全感。 “我们快走吧。”叶庄连拉带拽,扶着使不上力气的宜和。他们穿过了那层水雾,刚走没几步就听见了一声惨叫。 宜和一听便知是秦默的声音,情急之下她也顾不了很多,直接奔去了声音传出的方向。可是到了那里她看到一幕令她极度不安的场面,地上散落了几只弹壳,还有白色的蜘蛛丝一圈一圈地绕在附近的动力箱上,远看还像飘逸的长带。更严重的是,叶庄还捡到了秦默的联络器,屏幕上面还沾了一点蛛丝。一层疑云重重地压在了宜和的心头上:难道秦默遇险了? “小心――”叶庄突然推开了宜和,对着前方推开双手。一只蓝色的光球从掌心中跳出,狠狠地打在了一个前来冒犯的蜘蛛头上,蜘蛛被震退了好几米远。为了避免麻烦,叶庄接连弹出三个光球,将那庞大而丑陋的身躯击得支离破碎。幽幽蓝光在他的眼中闪烁,表面叶庄已经完全进入了战斗,坚定而果断就诠释了他的表现。 在一旁看到叶庄战斗一幕的宜和惊呆了,这绝不是她所认识的叶庄能使出的本事啊!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没有五百年的修行是做不到的!” “对不起,我从前瞒了你很多事,但这些我现在来不及和你解释。戴上这个,你的力量就会发挥出最高的水平。”叶庄掏出了一只有很多水钻缀成“九雪”二字的镯子,那正是宜和四年没有戴过的手镯。 “你?”宜和更加不能理解了。 叶庄间宜和犹豫了,也不顾她反对,就给她戴上了。手镯被套上的瞬间,水钻就闪出了耀眼的蓝色,叶庄和宜和的眼球都有刺痛的感觉。之后,手镯就恢复正常了。 叶庄的手还握在宜和的手腕上,露出了他的手镯。宜和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手镯和叶庄会如此想象,两者尽是水钻组成的字不同,叶庄的上面是“葛”字。 “那个救过你多次的带着假面的男人就是我……”叶庄说着就低下了头。 宜和甩开了叶庄的手,用带有怨恨的语气说道:“你说什么?” 叶庄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好生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接受不了那么多。但现在情况非常紧急,我们得赶快找到严宇的洞穴,就出被困的人。只有杀了严宇,小鹂中的毒才会解开。”面对命悬一线的局势,叶庄为了稳定的宜和的心还是强迫自己挂上微笑,可却显得那么苦涩和无力。 “小鹂?”说起小鹂,宜和心里一阵刺痛,她不停地责备自己,也强忍住涌上鼻腔的酸浪。一会儿,她问道:“你说救出被困的人,难道被困的不止小鹂吗?” “我刚刚来的时候亲眼看到墨流被蜘蛛丝困走了,后来海末也……刚刚秦默估计也是如此,对于基地里其他人蜘蛛都是杀无赦的,直接扑上去咬断喉咙,只有特工队的人和海末,是被丝困走的,我怀疑他们对严宇有用处,严宇才这样的……”叶庄大致说了下情况,眉宇间又附上了沉重的严肃,双眼中是化不开的深邃。 “那我们找到他们呢?还有明成和飞文呢?我现在根本联系不上其他人,完全被孤立了!”不管被困的有多少人,宜和下定决心都要救出来。 ------------ 第七十七章 浩劫(五) “我在海末身上放了追踪器,我现在已经知道他在哪里了!”说毕,叶庄就拉过宜和的手。宜和忙说:“你走错地方了!” “没有!我们从下水道逃出去!”叶庄在一个窨井盖旁边停下了脚步。 “下水道?你知道那有多脏、多毒吗?”宜和感觉叶庄疯了。 但是叶庄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有别的办法我当然不会选择下水道。可是从我们这里道基地大门,虽说不远,但路上会有多少蜘蛛围追堵截我们不知道,我不想我们逃出去后,体力就所剩无几了。”话音未落,叶庄就施法移开了窨井盖。 顿时,一股刺鼻味道窜出,两人立马捂住了鼻子。嗅觉较灵敏的他们在里面根本待不了一分钟的,宜和就提议带了防毒面具下去。好在放置防毒面具的地方就在这附近的办公室里。 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绕过了几个弯,以为胜利就在眼前的他们被占领了办公室的蜘蛛吓得愣住了。蜘蛛停顿了一秒钟后,纷纷扑了上来,争抢食物。 “啊――”宜和乱了阵脚,一头扎进叶庄的怀抱。叶庄急忙从掌心里释放了急冻光线,暂时封住了它们。 “别害怕,那都是表面,振作起来啊!”叶庄抓着宜和的手臂摇了几下,不断地给她鼓励。叶庄的声音是一剂良药,宜和咽了口唾沫,心跳也慢慢平稳了,她终于放下了恐惧,拾起了生的希望。可以说多半是叶庄的功劳,要是没有他,自己面对这样一群嗜血成性的怪物时,无论如何也没有战斗的勇气。 叶庄和宜和都让剑尖指向上方,大喊一声“幻影无极”。随即,一把剑就分裂成了九把,围成了一个圈,随着一声“去”的指令,各自飞出,与蜘蛛进行一对一的较量。 但蜘蛛实在太多了,两人的十八把剑根本不够使,于是无数冰凌从他们的指尖飞出像雨点一样密集地打在蜘蛛身上。 蜘蛛的顽强不是他们好对付的,他们总是被动打飞靠近它们的蜘蛛,但是包围圈不缩小也不扩大。渐渐地,两人的体力也流失了很多,再这样下去只会被打败。 剑回到了主人的手里,拿着剑的叶庄和宜和第一次感觉到剑的分量是那么的重。有了武器的他们还在犹豫怎么出招,就这么简单地挥剑砍去好像没多大作用。 “我们一定会出去的!”叶庄在此时说了句安慰的话,在凶残的食人巨兽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和可笑。宜和贴上了他的后背,多少给了自己一点底气。他们还在用最简单的砍法来对付靠近自己的蜘蛛,蜘蛛的战斗力也不弱,一剑下去只是受了点小伤。 专注于对付蜘蛛的宜和没有注意到手镯上发出波浪形的白光,一层一层地向外推去,而叶庄的手镯亦是如此。 叶庄看到后,说:“赶快将自己的意念转移到手镯上,它会祝你一臂之力的!” 宜和早就厌倦了刚才的作战方式,一听到新的方法立马提起了精神。她将戴着手镯的手按在横在自己胸前的剑上,闭上双眼,潜心瞬间集中了自己的意念。叶庄也做出这样的动作。 冰蓝色的气流源源不断地从他们的眉心传出,统统汇入了手镯上的水钻中,期间所有靠近他们的蜘蛛都因为那股气流的作用而被弹飞。 五个嘀嗒的时间在他们的指尖流过,充斥全身的力量随着他们的剑尖所指的方向如宣泄的洪水般涌出,气流所到之处皆化为灰烬。 一大群蜘蛛在自己眼前灰飞烟灭,瞬间胜利和希望的喜悦给心灵注入了成就感。刚才积蓄的力量可以说是他们有生以来感觉到的最强大的力量,他们就像丢掉了一个大包袱,但一刹那的轻松过后袭来的是压迫心跳的劳累感。 叶庄单膝跪地,用剑尖抵在地上撑住自己的快要倒下的身躯,喘着粗气。而宜和已经累得趴在地上,只见她把没煞白的脸庞贴向了地面,喘不出粗气来。 “宜和,别趴下!振作一点――”叶庄扶起了宜和,看着累到在自己怀里的宜和,听着周围不止的嘶嘶声,他知道他们还没脱离危险,还不能放松警惕。这样的时候,任何一个人的疏忽都会导致灾难的降临。 动力室里,依旧灯光昏暗,不绝于耳的嘈杂的嘶嘶声不能让叶庄判断蜘蛛的数量和方位。怀里的宜和还是没有恢复过来,她那泛白的嘴唇颤抖着,只传出了微不足道的呵气声,叶庄将她抱起,躲入了办公室,把她平放在沙发上。 手镯上的“九雪”二字还时不时地闪过幽幽的蓝光,频率渐渐变快了,似乎表明主人的体力在恢复。宜和努力地撑开了眼皮,从一条缝隙中洞察了整个办公室,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叶庄的身上,说:“在那扇红色的门里……有……有防毒……” “好,你先休息会儿!”叶庄就冲她笑了笑,没等她说完就起身推开了红色的门。存放防毒面具的柜子里都上了锁,叶庄快刀斩乱麻,挥了两下剑就拿到想要的东西了。 沙发明明是柔软的,宜和躺在上面却觉得浑身不舒服,每一微小的移动都会让她感到酸痛,许是刚才发力过猛了吧。可是,接下来的恶战自己该怎么迎接啊。 宜和不会坐以待毙,这个时候她只有相信意志力了,她不断地给自己鼓劲,告诉自己还有很多人要救,还有身世的谜团没有解开,不能死,绝不能死。就在这样的想法的驱使下,她一个翻身就从沙发上下来了,眼睛也睁得大大的,不让任何危险逃脱自己的眼睛。 在她咳嗽清嗓子的时候,叶庄低着头从门里走出来,腋下还夹着点东西。他立刻注意到了站着的宜和,为她的恢复感到一点点的高兴。他把宜和拉到办公室门口,隙开一条缝来观察外面的情况。 门外的嘶嘶声还是很嘈杂,就是不见蜘蛛的影子。两人也不管了,蹑手蹑脚地走到离办公室最近的窨井盖旁。就在叶庄施法移掉窨井盖瞬间,眨眼功夫都不到就从里面窜出一个庞然大物,直把宜和扑倒在地上。如此突然的袭击,不禁令宜和大叫,可这样反而引来了更多的蜘蛛。 ------------ 第七十八章 获救了吗? 叶庄当即挥剑斩断了来犯的蜘蛛的门牙,拉着宜和的衣领将她从蜘蛛身下拖了出来,却不料,头顶又降下来一只,叶庄只得拿剑挡下。 “别去管它们了,快走啊!”宜和拉着叶庄的袖子,几乎是拖着他走的。 可是,去路完全被横行的蜘蛛挡住了。它们等着幽绿的眼睛,一步一步地前进,出处彰显非要置人于死地的嚣张气焰,有几只的鳌牙上还在滴血。 原来,叶庄刚才移开的根本不是窨井盖,而是一只漏斗网蜘蛛。这种蜘蛛常躲在地面下,等猎物经过它的领地时,它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窜出咬住猎物并把猎物往里拖。蜘蛛的嗅觉非常灵敏,不可能把臭水沟作为家,那只窨井盖估计是被它从原来的地方拖出来的。应该有一处下水道是敞开的。 拿着剑的叶庄和宜和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叶庄一直伸着左手臂挡着宜和,做着千篇一律的防卫招式。见包围圈越来越小,宜和突然想到了个主意。她嗅出了离这里最近的下水道的味道,向叶庄耳边低语了几句。起初,叶庄还不太相信。 危险面前,什么办法都得试试,哪怕是自己认为不算聪明的。叶庄掩护宜和,宜和就利用短暂的时间,施法引出了窨井里的臭水。那条臭水形如一条黑色的龙,弯弯曲曲地掠过了蜘蛛的头部,果然,那令人作呕的臭味逼退了包围的蜘蛛。 黑龙每进一寸,蜘蛛就退一寸,直到他们看到一个黑黢黢的圆洞,宜和就放下了黑龙。洒下的臭水如同防护圈一样,蜘蛛不敢越雷池半步,就这样,两人用最短的时间套上了防毒面具,化作雪花钻入了下水道。 他们出来的倒还挺顺利的,已经是9点了。把基地围得水泄不通的人似乎不止基地的人,好像还有特警。躲在不远处灌木丛里的他们,还能分辨出一些简短的对话来。 “人呢?” “都……都……死死死……” “怎么会啊?进去一队死一队?那特工队的六个人呢?秦队长呢?” “都不知道去哪里了!他们该不会……” “不许胡说!” 进去多少人死多少人,连特工队的人都杳无音讯,这样的消息宜和怎么能坐得住,二话不说就拉着叶庄跑了。但依叶庄的判断,特工队的人应该都会和海末一样在同一个地方,幕后黑手的目的就是要引自己和宜和过去,他正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叶庄追到落梅山里的一个小山谷时,对海末的感应最为强烈,他们应该就在这里。 趴在草地上的两人,俯视着被蜘蛛丝覆盖的谷底。月光照在蛛丝上,发出惨淡的白光,谷底好像铺了一地的纸钱,给人阴森森感觉,不禁起了忧伤。 是他们的呼吸声吗?是他们的心跳声吗?直觉那么强烈,宜和仿佛还能听到队友们的呼救声。这是自己的幻听,宜和很快就遏制住了冲动的自己,转而看向了叶庄,她认为叶庄的决定比自己可靠多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先掀开那层蜘蛛丝才能看到谷底的情况。”叶庄郑重地说道。 掀开谷底的蛛丝?宜和立马联想到了刚才在基地的时候移开窨井盖的场景,现在掀开蛛丝会不会也会跳出蜘蛛呢? 借着黯淡的月光,叶庄看到宜和那双黑洞洞的眼睛,与她白净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那双眼睛的黑暗遮住了其他五官的存在。叶庄握住了她冒着冷汗的手,瞬间感到几丝冰冷的液体划过掌心,想必她一定又紧张又兴奋。他还是尽量鼓劲:“没事的,待会儿就是幕后黑手现出真身的时刻,他再怎么有能耐,也奈何不了我和你的组合!” “我和你的组合?你怎么这么确定?”能听到叶庄的话,宜和当然放宽了心,但总对他刚才有很多疑问。 不容宜和多问,叶庄就拉着她的手跳了下去。两人的手镯在他们跳下去的时候产生了一瞬间的共鸣,两者的水钻交换了冰蓝色的气流。 蜘蛛丝的粘度确实很大,两人的手脚都被牢牢黏在了网上,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不得挪动。好在他们是水属性的精灵,水多少会降低蛛丝的粘度。 他们的方法奏效了,两人勉强从上面拔出了手,虽然沾了点丝,但不影响活动。剑尖划过的地方,蛛丝尽断,两人一边喷水,一边挥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拨开了蛛丝。微弱的月光透过那条缝隙,两人隐约看到下面有白色的东西在蠕动。 “是你们吗?”宜和第一个跳了下去。原来那些白色物体是被蛛丝包裹住了,像包粽子那样严严实实。她摇了摇离她最近的柱形白色物体,竟然听到了沉闷的哼哼声,好像是个男人。她忙用剑小心地割开了蛛丝,被困的人刚释放出脸部后就大声地喘气,似乎要把声带振破了,千里之外的人都能听到。叶庄则在附近救其他的人。 “飞文?”宜和上下打量着完好无损的飞文,心里一阵激动。 可是,她忘记了自己是以本来面目出现在飞文面前,飞文并不认识宜和。宜和还以黄续梅的口吻说道:“飞文,等救出了其他的人就离开这里,基地乱成一团了!” “喂――等等啊!”飞文拉住了举剑割蛛丝的宜和,问道,“这位小姐,你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叫飞文啊?还有,你说什么‘基地乱成一团’啊?” 宜和怔住了,她才想到自己尴尬的身份。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她还是继续手中的活。剑把冰蓝色的光投射到她的脸上,把一张绝美的脸型呈现在了飞文面前,飞文的魂就被那张白净的脸给勾去了,尤其痴迷那双有着富贵气质的丹凤眼。 宜和的样貌在精灵中只算中上等,但在人类面前可以说是风华绝代,但第一次被异性这样看着越发觉得尴尬。她忍不住问道:“你干吗这么看着我啊?” “呵呵,看来是我平常做好事积的德啊!这么危机的时刻竟然会有美女来搭救,我此生无憾哦!”飞文两手一叉腰,连抛了几个媚眼,竭力表达自己对宜和的好感。 如此举动倒让宜和觉得他有几分轻浮。而此时,她身边的人已经撑开了刚才她割开的口子,如金蝉脱壳般走了出来。 ------------ 第七十九章 严宇的末路 “海末!”宜和拉住了一股脑走过自己身边的人。 海末定睛一看,露出了点喜色,说:“是你啊!是来救我的吗?” “嗯,是的。”说着,宜和把剑插在了附近的地上,让剑的光芒照亮整个山谷,给它镀上了冰蓝色的光晕,里面的人勉强看得清。墨流和海末见到之后,深深拥抱了一会儿,墨流也为能再见到海末而留下了高兴的泪水。虽然明成很讨厌海末,但看到面前这两个旁若无人地秀恩爱的人,只能一忍再忍。说实在,有一刹那,他被这样超越界限的爱情感动了。 他们所在的地形就像一个上宽下窄的水杯,而他们就站在黄土覆盖的杯底。抬头望去,便见一圆形的夜空,杯底离杯口约七八层楼房那么高,杯壁披了一层厚厚的爬山虎。照理说,晚秋的野外应该是寒风刺骨、叫人瑟瑟发抖才是,可这里的温度少说也要二十五摄氏度。 这个山谷并不是那么单调得只有黄河绿两种颜色,在靠近爬山虎根部的地方,几簇纯洁如雪的荼蘼花卧在绿叶里悄悄地开着,倾吐着无人享受的芳香。 所有的人都被救出来了,队员们互相关心着,问长问短,完全无视了救他们出来的叶庄和宜和。过了一会儿,秦默突然脸色大变,问道:“黄续梅呢?” 而叶庄和宜和看了一圈后,脸色也大变,异口同声道:“怎么不见小鹂啊?” “小鹂在这里呢!”一个骄傲自满的声音像斜里刺来的一把剑,割伤了叶庄和宜和拿绷紧的神经,两人的脑子同时嗡了一下。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呢? 不知从哪里冒出严宇和小鹂来,因中毒而虚弱的小鹂被严宇连拉带拽,在离叶庄他们五米远的距离时,被粗鲁地推倒在地上。小鹂要紧了牙关,努力从地上撑起身子,但每次快要撑起的时候,糟糕的体力又把她压在了地上,那粉嫩的手掌就像滑板一样一次次擦过粗糙的地面,直到她反扒在地上没有力气再动弹,沾满尘土的掌心也渗出了血丝。 见自己的妹妹受此折磨,做哥哥的叶庄心疼地滴血,脑海里只想让妹妹躺在自己的怀里,好让自己吸出那魔鬼般的毒素。可他刚迈出半步,严宇的背上就伸出一条蛛腿,死死地缠住小鹂的脖子。瞬间传来的窒息感让小鹂难受不已,不断拿手去扳蛛腿,可都是徒劳。 严宇威胁着小鹂,呵斥道:“谁敢上前一步,我就让她死!”现在的他,没有掩盖自己的气息,所以他一出场,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很浓的泥土混着雨水和草叶的味道。 “严宇?怎么是你啊?”飞文很是惊讶地问道。站在他右边的秦默低下了头,眉宇间挤出了一个深深的八字,任何一丝光线都扣不开深深掩藏了深邃眼睛的睫毛,说不出是无奈还是不忍心,至少对于特工队走到现在这一步,他已经抱着必死的心了。 “这就是你们特工队的失败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我身份的可疑之处?”严宇摊了摊手。本因代表无奈或者一无所知的手势,体现在挟持人质的他身上,极其可恶,好像是“我就是要你们难堪”的意思。叶庄和宜和互相看了一眼,都默默攥紧了拳头,心里把严宇咒骂了千万遍。 什么?被骗了?对方还这么嚣张。特工队第一个沉不住气的就是明成,好在飞文和墨流都拦住了他,他只能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否则我要你千刀万剐!” 而严宇仰天狂笑了一阵,肆意扭动着发黑的嘴唇,竭力维护一副狰狞的面孔,说道:“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样的话很可笑吗?特工队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可以说是穷途末路了!” “真正走到穷途末路的是你吧!”宜和正眼不看严宇,冷冷地回了一句。 宜和清楚地注意到严宇的眼神犹豫了一下,心里就多了几分把握。 “我看到了!”叶庄皱了一下眉头,豁然开朗地说道,“他是――” “他是什么?”几乎所有人都这么问。 “沧行蛛――传说中的精灵,不属于精灵九族……”叶庄看向了宜和,说,“我和你的手镯……对他没有作用!”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沧行蛛?什么手镯啊?”墨流问道。 “算了!”宜和走到了队员们的中间,无意中与秦默对上了眼,心尖瞬间划过了悲凉之感,说,“今天的事与你们无关,你们都走吧,别来管我们这里的事,也别说出去!”她扭过头去,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伤心落泪的样子。她现在的感情极为复杂,尤其是对秦默,她的养父,这辈子注定要给他老人家留下遗憾了,那九年的父女情也注定没有一个交待。不管今晚这关过不过得了,得先确保他老人家的安全,否则自己哪怕死也安心了。 “真和他们无关的话那我也没必要请他们来了!”随着严宇一个响指,头顶上顿时有了不少淅淅沥沥像是雨滴落地的声音,严宇盯着海末说道,“海末?你还记得五十年前你烧掉的那个蜘蛛窝吗?那是我的家!你一把火烧了我的家,我饮恨五十年终于见到你了。巧合的是你竟然和特工队扯上关系了,那我就顺水推舟,拿小鹂的性命来要挟叶庄把你交给特工队。一来可以挑起人类和精灵的矛盾,二来我也可以解恨了。哈哈――” 海末听此一番话,当时张口结舌了几秒钟,不过经他这么提醒,他确实想起五十年前烧掉过一个蜘蛛窝,不过,他反驳道;“当年你若不吃我,我会烧了你的窝吗?这是你自作自受!”他不对自己所做的事有半点后悔。 严宇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就不理海末了,对叶庄说:“叶庄,你好眼里,看得出我的身份!那你能猜出我的目的吗?” 宜和趁严宇和叶庄对话的间隙,给飞文使了个眼色。虽然飞文不认识宜和,但他能体会到她的意思,看得懂她眼底的焦虑,就在叶庄无话可说的时候,大声喊了一声:“喂!你看头顶上是什么啊?” 严宇真的顺着飞文的手势望去了,在他开口之前,宜和把握住了这个机会,迅速伸直了手臂,一只冰锥就从他指缝间出鞘飞去了,正中严宇的心脏。严宇捂住受伤的心脏的同时,放松了对小鹂的钳制。 叶庄立马挥剑而去,劈向了那条蛛腿,严宇无法招架,松开了小鹂而连连后退。 “小鹂――”宜和也奔了过去,扑通一下跪坐在小鹂身边。小鹂在叶庄的怀里,呵着气,带着笑意,说道:“用他的血来……来解我的毒……” ------------ 第八十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完) “小心你背后啊——”那是明成的声音。 叶庄和宜和同时向明成的方向望去,看得到却是被蜘蛛腿贯穿前胸后背的明成。 “明成——” 叶庄将小鹂放在离严宇最远的地方后,双脚离地,将所有注意力凝聚在剑尖上,就等它触碰到严宇那颗爆发出的力量。可在剑尖离严宇几毫米的地方,严宇利索地抽出了蜘蛛腿。顿时,明成的胸前形成了一片血雾,迷了周围人的双眼,他们的衣服上也都沾上了血腥气。明成张开双臂、闭着眼睛直直地向后倒去,倒在了秦默的怀里。 无辜的生命如此脆弱,那致命的一击似乎也伤透了叶庄的心,戾气立刻占据了他的眼睛,他喝道:“真够过分!”随即,他挥剑而去。 “明成——”还抱着一丝希望的宜和在把手指放在他鼻孔前后,有如五雷轰顶,吓得她跌坐在了地上,捂着嘴嘤嘤地哭了起来。 山谷里,冰蓝色的剑光纵横交织,给特工队的哭声配上了悲凉的背景。宜和看着不远处打斗的两人,再看看僵硬的尸体,最终将目光停在小鹂的身上。血?沧行蛛的血?以毒攻毒吗?那就用严宇的命来祭奠那些被他害死的人吧,宜和一咬牙,拔起了她刚才插在地上的剑向严宇挥去。 本来,严宇还能对付叶庄一人,但多了一个宜和很快就力不从心了。他不断从地上召唤出冒着黑气的茎叶,高高的叫人望不到顶部,挥舞着那些手臂般粗细的的鞭子,以它们交织成的网作为掩护,让叶庄和宜和不得前进,这让他又狂妄地笑了起来。 “嗖——”白光闪过,宜和斩断了一条即将袭向秦默的茎叶。她和叶庄为了不使特工队受伤,行动受到了很大的钳制,而严宇似乎也看得出他们的心思,不依不饶地袭击他们。 几个回合下来,叶庄和宜和的脖子上、手背上都被划出了血痕,但严宇还在不知疲倦地进攻。特工队在这里无计可施,海末更是虚弱地无法战斗,他们留着也只是添麻烦,宜和一边劝他们走,一边战斗。好在叶庄替宜和挡下了不少,否则宜和不知会伤成什么样。 而几个人拖着明成的尸体走也走不快,更别说从谷底爬到顶上,而且地面上的情况还不明朗。在叶庄因为疲惫而单膝跪地的瞬间,一片硕大的、锋利如刀的叶子给了他一道长长的伤口,从肩部一直划到腰部,一颗颗浑圆的血滴像串串珠子一样从伤口处滚落。叶庄虽然强忍着痛,但还是抑制不住那声声惨叫。 宜和见状,立刻上前替叶庄挡住攻击,但很快,她的剑被打落到了地上,正要去拿的时候,一条绿色的鞭子就朝她脸上挥来。 宜和自知躲闪不及,却在那时发生了奇迹,一道水柱打碎了鞭子,随即千万道水柱与地面上竖着的茎叶碰撞,而茎叶在几秒钟的时间内抵挡不住了,纷纷缩回了地下。头顶上传来了一个开玩笑的声音:“嗯!幸好赶上了!这下面人呢还挺多的嘛!” “龙大哥——” “胡龙——” 来者正是半年不见的胡龙,那小子友好地向跌倒在地上的宜和伸出了手。而叶庄已经疼得晕厥过去,他那苍白的脸上反映出来的是失血过多的症状。另一边的小鹂,除了微弱起伏的胸膛能表明她还有呼吸。 出现的并不只有胡龙一人,那个站在严宇身边的人着实让宜和吓得不轻,而且名字就在嘴边却说不出来。 那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男人,轻哼了一身,一抬手就扭断了,还冷笑道:“不成事的家伙,还是死掉清爽!” 严宇就在他面前气绝身亡,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和不忍,好像就是个天生的杀手。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很多事,早在一开始就写下了结局。当山谷快要被大石头埋没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将墨流推出去,自己却被结结实实地压在大石头间,结束了年轻的生命。而墨流为之殉情,撞石而亡。好好的特工队,只剩下秦默和飞文了。 这二十年如一梦。与叶庄做对恩爱夫妻的宜和,坐拥一个繁华帝国的宜和,被无数人唤作王后的宜和,每每想起二十年前的事,总有说不出的悲凉之感。 不知为何,她把夏一苇临终的话记得很牢:“人最伟大的是拥有感情,最失败的也是拥有感情。”是的,如果那些日子里,她从头到尾都是对队友们冷冰冰的,等生离死别时也不会受心理上的折磨。可是,那些日子确实很甜,让她真正懂得了人世间不乏情味,人与人是由温度互相感染着。 教官在最后一刻的出现,注定了他的失败。他处心积虑地吞并了一万年前毁灭精灵王国的乔格特星人,又一手训练了几个傀儡。血族夜魔娜,沧行蛛严宇,都在价值用尽后死去。还有一个没登场的荼蘼花族,得知教官自杀后也自杀了。 宜和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和王室有半点关系,恰恰是那只从来不被自己重视的手镯道尽了所有的秘密。九雪就是她的姓,她正是皇室的唯一血脉。 她的母亲叫飘音,如果精灵王国还在的话,她应该是王后。她的父亲,也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事实,就是作恶多端的教官林萧。他为了夺取精灵王国,假意与她母亲相好,却不料竟有了宜和。他在宜和出生的那天,控制了一条邪龙杀了飘音,宜和却流落人间被秦默一家收养。那条邪龙就是在黄腾市基地下面压了20年,最后被叶庄和宜和收服。 叶庄,不,应该是葛庄,他尽职尽责,又是个多情的人。之前那段最艰苦的岁月里,他隐去了自己原本的姓氏——葛,与妹妹忍辱负重,四处漂泊,遇到宜和后才结束了这样的生活。但他并不在一开始就对宜和说出精灵王国遭遇的事情,直到他看到了那张化成灰他都认得的人——林萧。当时才5岁的他,亲眼目睹了飘音的死,并且牢牢记住了他的模样,一百年日后报仇,当时他也知道有个女婴出生了。 那天,秦默和飞文知道听宜和说出真相,在无比痛心中举办了黄续梅等人的葬礼举。之后,秦默升为了副局长,飞文担任了新生的特工队的队长。20年后,秦默由副转正,飞文则升为副局长。而秦瀚海,一生都是做个凑活着过日子的小市民。 给读者的话: 全文完。有点草草收场啊!不好意思啊,本人开学了。亲们期待我的新作吧(*^__^*)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