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南下投军 ------------ 楔子 女鬼 山西蒲州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马拉轿车隆隆驶来。一个叫袁英俊的中年商人骑着匹红色的高头大马跟在旁边。 袁英俊非常得意,因为他在南方行商时做成了一笔大买卖。更让他高兴的是快到蒲州的路上偶遇了一位绝世美女,而且现在就坐在他的轿车中。 要说这女子有多美,难以用语言形容。可以说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会为之倾倒。所以,这女子就不得不总是蒙着面纱。 袁英俊看到过这女子的面容。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也足以使他神魂颠倒。他用一份厚礼赢得美人归。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女子的身世,甚至连话都没能和她多说几句。 他想纳妾,生米煮成熟饭后,正室也就不能再闹出什么花样了。因为,他从徽州带到山西的正房夫人,此时正在蒲州东诸冯村的大院子里主持家务,所以他并未回诸冯,而是先要带着这个绝世女子去他蒲州城里的店号。 当夜,无月。 袁英俊死了。全店号的人都死了,连看门的狗叫都没有叫一声也死了。 冷风吹着屋顶上的瓦当,让人的心都凉透了。 官府仵作怎么也查不出死因,尸体身上没有任何痕迹,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只是,那个戴面纱的女子不知了去向。 也就在同一个夜晚,蒲州东的诸冯村闹鬼了。 有人曾看到一个戴着面纱的女鬼从街上飘过。 也就是在当晚,袁英俊的正室夫人连同一家老小及仆人丫鬟也都莫名其妙地死了,连鸡犬都死光了,同样死因不明。 蒲州城和诸冯村袁家所有的金银财物全都不翼而飞了。 人们传说是狐狸精祸害了袁家,有人在夜晚看到墙根下有狐狸精闪过。 人们传说是狐狸精收走了他家的财宝。于是蒲州人人自危,尤其是富户们更是提心吊胆,风声鹤唳。 只有年方少年的袁家公子袁为虎幸免于难,因为他当时正在外村的师傅家里学武。 蒲州人心惶惶了一段时期之后,也就不再有什么动静了。这个震动方圆几百里的大惨案成了永远的谜。 袁英俊之子袁为虎却不知了去向。 ------------ 一 初创英雄式 姬龙峰为了躲避清廷秘使的缉捕,带着一些碎银子作为盘缠悄然离开了少林寺。 他十五岁上的少林,在寺里已待了十个年头。要不是清廷派到少林寺的秘使怀疑他交好反清复明人士,意欲捕他,他本可以通过那次演武和比武,与袁为虎同在寺中当上武教师的。 “师兄袁为虎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姬龙峰心下着急,在寺里这十年二人没见过几面,前几天的比武是他们俩离开山西到少林寺后唯一的一次比试。二人未分胜负就被方丈叫停,随后袁为虎就离开了少林寺不知去向。 同样离开少林寺的姬龙峰在想:我应该去哪里呢? 此时,北方大部分地方都是满清的强横统治。姬龙峰曾听往来于寺中的反清志士说,福王朱由崧在南京即位。遂决定南下,最好能找到袁为虎师兄一起南下,共觅用武之地。 此时北方战事已少,刀兵鞘伏,恍如太平之日。姬龙峰手拿大枪行走于江湖之间,显得突兀,甚是不便。一则因为刚刚建立的清朝官府颁布禁武条令,限制民间使用武器;二则姬龙峰人称“神枪”,大枪已是他的标志,清廷秘使一干人自然会对其留意。 于是他不得已弃用长枪,寻来一口短剑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同时也加紧练习拳脚功夫。 姬龙峰最擅长的拳术是岳氏散手,又名八翻手。相传是宋代岳飞当年训练士兵用的,中有踢、打、摔、拿、捆、掷等手法,仅八手,分上中下左右五路,其腿名勾腿盘旋法。龙峰十三岁时在山西学得此技,一直到进了少林寺都没间断过,着实在其中下了功夫。因为他最佩服的英雄就是岳飞! 姬龙峰一路上化名为“纪可”访武友,见得各路奇人异事。与人剑法切磋尚可,但徒手较技有时却占不了便宜,最后还得靠拿起对方场子里的大枪一展神威。 于是姬龙峰就想到把大枪里的功夫转化到拳术中,遂终日琢磨化枪为拳的办法。 他仔细地琢磨着枪法里的最基本也是最喜欢用的几个式子,发现每次发招时,枪头所冲的方向,也正是他脚尖所冲的方向。也就是说手上所使力的方向与脚尖的方向是一致的。将枪法化到拳法里时,就是出手和迈脚是合在一个方向的。 发现了这个心得,龙峰心里怦怦直跳!就像商人得了奇珍异宝一般高兴异常。 姬龙峰根据手与足合的原理,结合用力和对敌的需要,总结出了一个新的把式,取名为【英雄式】。 这英雄式说来简单,就是双拳一前一后向前一竖,此为起,似老熊出洞,威风凛凛。然后双拳变掌下翻成爪,为落,是老鹰出击,迅猛锐利。这是熊形和鹰形的合演,谓之鹰熊式。 可别小看招式貌似简单。姬龙峰坚信只要练好了,在这起落之间,任是对方多么英雄,也要让其丧胆,所以才又给它起名为英雄式。 就这样,姬龙峰虽然手中无枪,但浸淫十年的枪劲儿却已是化在了拳里。一路上寻些僻静背人处,练得纯熟异常。 一日来到一个叫作吴游村的地方,闻得当地有位远近闻名的厉害人物唤作卞皂,拳脚了得,尤其擅长摔跤,方圆百里无有对手。姬龙峰于是上门寻访。 旧时武林有这样的规矩,年轻人武功练成后,为了检验自己,历练经验,都要出去访武友,说是访问的访,其实就是交手过招,只要彼此客气,点到为止,一般也不会出现严重的死伤。 姬龙峰进得土墙围成的小农家院,矮壮的中年武师卞皂正和一个精瘦的中等身材的青年在大桌前喝茶,闻得姬龙峰的来意,二人也不起身,随意地让他坐下。 龙峰微微不悦,也不计较,大马金刀地坐在二人对面,不便报出少林寺的名号和自身本名,只是说从山西来,唤作纪可。双方隔着桌子互相打量。 卞皂淡淡地说道:“这是我师弟,飞腿马六,你俩先来。” 姬龙峰起身抱拳,这是他创出英雄式后第一次跟人交手,心中也想着试试这个英雄式的效果如何。 那马六在抱拳的一瞬间,已飞腿斜向踢姬龙峰的头部,真是迅如闪电,毫不容情,这一脚要真让他踢着,头不爆裂也得昏死过去。 姬龙峰使出一个八翻手中的“捋手扑面”,但用的劲儿却是熊出洞的起手。此时龙峰已经到了“归真”的境界,任何招数在他使来,都可以用上英雄式的内劲。 只见龙峰左手从耳根部往外一拦,捋住了对方的脚腕,身子前冲当胸就是一掌,正是雄鹰出击,扑在了马六的胸部,姬龙峰这招上身由“捋手扑面”变成了“捋脚扑胸”,前脚却勾住其落地的脚踝,手脚一合力,马六被发得飞出五六步远,撞在了土胚墙上。 好在姬龙峰没用英雄式的内劲。饶是如此,那马六也跌得七荤八素,一时起不得身,却并没有受伤。而姬龙峰那脚下的一勾,却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暗招儿,凭一般人的目力也难以发现,就算被发得飞出去的马六也觉得莫名其妙,并不知脚下被勾了一下。 卞皂一见马六一个照面就被打了出去,惊得跳了起来。健壮的双手一抱拳,双目死死地盯着姬龙峰阴阴地说道:“阁下招式简单,身法却迅猛无比,真是高人啊!失敬失敬。”说罢,一把已抓向龙峰胸部衣襟。 龙峰用手横拨,卞皂顺手一撸带住了龙凤的手腕,正要转身发力,龙峰拧腕反扣,同时一拳已向他的头部打来。卞皂前手被带,退不了步,只好顺势向前钻入龙峰的怀里施展摔法。 龙峰没料到这卞皂应变如此之快,中门已破,形势危急。 姬龙峰熊出洞肘劲儿一抖,肘尖儿已抵住了卞皂的前胸,前出的的手一翻,却早扣住了卞皂的后脑,也不发力,只是轻轻往怀里一带,轻轻抖发了一点儿“老熊抱树”的劲力,卞皂在龙峰的胸部已撞了个满脸花。 姬龙峰说了一声“得罪”,退后了两步。那卞皂被刚才已经起身的马六扶住。 姬龙峰也没料到这英雄式的内劲如此地厉害,要是换做从前面对卞皂这样的对手,怎么也得十几个回合才能分出胜负。 龙峰知道这两位徒有其名,且嫌其傲慢无礼,也不多话,略一抱拳,转身就要离去。 只听得身后有人阴狠的说道:“纪可,我们会找到你的!”却是卞皂。 “那就后会有期。”龙峰说完身子已到了门外。 虽然运用手脚合力的原理使得他在一招之内都胜了对手,但龙峰心中却对自己很不满意。尤其是让那卞皂轻易地欺进怀里破了中门,若是遇到高人则自己性命危矣,看来自己的英雄式尚未练成。 要说这功夫是有灵性的。开始时是人练功夫,到后来就是功夫练人了。 他对自己所创的这鹰熊二式的英雄式,练得渐渐上瘾,一日不练,浑身就觉得不得劲儿。于是白日行路暗中练着腿功,夜晚宿于荒野或山洞,于避人耳目处痛下苦功,根据手与足和原理,专练英雄式,真是乐在其中。 一日早上醒来,他感到双手及腕部气血充盈,肿胀异常,手纹中血色隐隐,只觉力大无穷。一招英雄式发力,真是快如闪电,动若雷霆,直震得寒冷的大地也为之颤动。游目四周,眼中心下俱一片澄明。姬龙峰知道自己这英雄式算是练成了。 姬龙峰四处寻不着师兄袁为虎。他尽量避开满清官府的人,一路向南行去。 ------------ 二 范家少东 却说姬龙峰南下,一日,他来到了豫西南的社旗镇。 这里是南北通衢,唐河与白河流经此处。今日一见,各路商队穿梭往来,店铺兴隆,作为中原商业重镇果然名不虚传。他想,在这儿或许能打听到师兄袁为虎的下落也未可知。 龙峰在街上走着,觉得腹中饥饿。正在寻觅吃饭的店铺时,只见一队蒙古驼队迎面而来,姬龙峰闪身让在一旁。 就在这时,一队风尘仆仆的汉人装束的壮汉带着马队相向而来。虽然他们的衣衫十分破旧,一看就是经过旅途艰险,艰难跋涉的样子,但个个却都精神抖擞,双眼炯炯有神。 就在两队错行之时,一匹载着货物的高头大马被一只骆驼拖着的货物划了一下后,一声嘶鸣,前腿立起。 紧接着,就见这匹烈马受惊之下,剧烈地一阵摆动,挣脱了绳索,脱离队伍奋蹄狂奔起来。街上行人纷纷闪避不及,眼看就要撞上一个老人! 姬龙峰看在眼里,一个起落,纵身到了惊马的侧身,单掌轻轻托在马腹,丹田一较力,一个英雄式的起手托式,硬把惊马从老人身前推了开来。紧接着,龙峰鹰把手发力,手足相合,一把揽住那马的辔头,同时一个桩步,生生把它定在了原地。那马儿犹自嘶鸣挣扎不已。 汉人马队的马夫慌忙赶了过来,从龙峰手里接过马缰。正要道谢,龙峰却已回身隐去。这时才反应过来的路人都纷纷赞叹刚才的英雄好力气,防止了一场祸事。 姬龙峰转过一个街巷,经过刚才的发力,腹中更是感觉饿得发慌。遂胡乱寻得一家饭堂,在角落里寻得一副座头坐下,点了一大碗烩面,外加两个卤肉火烧。从寺里出来可以吃到肉了,对年轻的姬龙峰来说真是一大享受! 龙峰吃得口滑,正开心之际,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生意人模样的年轻人带着一个眉清目秀的伙计进得店内,四下一打望,目光停留在姬龙峰的身上,径直来到他的桌旁,拱手深深施礼,用带着山西口音的官话说道:“这位壮士,打扰了!在下范永斗。刚才承蒙壮士降服敝货队的惊马,特来致谢。” 龙峰连忙起身还礼,答道:“在下纪可,听口音,范老板是山西人么?” 那范永斗答道:“敝人从山西介休来。敢问纪壮士哪里人?” 姬龙峰略一迟疑,然后爽快地答道:“山西蒲州人。” 范永斗眼神一亮:“我可否与纪兄坐下来说话?” 龙峰赫然,忙道:“请坐,请坐。只顾说话,却忘了招呼仁兄。” 范永斗坐下后对龙峰:“有幸相遇老乡,在下想请纪兄饮上三杯。”,转首对饭堂伙计喊道:“上两斤卤肉,外加蹄花丝、炸鹅脖、蜜汁江米藕、社旗粉皮,上好老酒一坛,外加两份胡辣汤。” 那边厢饭堂的后厨就开始忙活着张罗,二人在这边说着话儿。 原来这范永斗祖上是陕西人,大明成化年间阖家迁至山西介休。范永斗和其兄范永魁跟着其父亲范明常年在这社旗镇和张家口乃至于蒙古及关外往来做生意。 不一会儿,酒菜陆续上来,在少林寺待了十年的姬龙峰从下山以来吃饭一直很简单,从寺里出来后,也是风餐露宿,填饱肚子就成。所以,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美食。 侍立在范永斗身后的那个眉清目秀叫旺财的伙计,先从背囊中取出一个小瓶儿,打开给二人各倒了一小碟儿。姬龙峰瞬间就闻到了久违了十年的山西陈醋的气味,不禁心中大喜! 酒先端了上来,那旺财接着手法麻利地将酒坛打开,给二人各斟了一碗。说是碗,其实却只是比茶杯大的小碗而已。酒刚一开封,即闻得一阵芳香,正是这社旗当地所产的老酒。 二人干了一碗,姬龙峰只觉得此酒入口清利爽快,不由得暗暗称奇。同时心说,从少林寺出来,先是开了肉戒,现在又开了酒戒。转念一想,本就是俗家弟子,现在又到了俗世,这酒肉却都是能吃得的,不由得暗自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好笑。 饭堂伙计首先上来的是社旗卤肉,色泽金黄,看着油而不腻。 那范少东家一旁说道:“社旗卤肉一定要趁热吃。” 二人也不再客气,都是吃得狼吞虎咽。旺财却是很有眼色地立在一旁,随时添酒加菜侍应着。 龙峰只感觉这卤肉入口即化,十分下酒。不觉得兴致渐高,端起碗来回敬了范永斗。 范少东家饮完说道:“敢问纪兄可知贵乡蒲州有一户姓姬的人家?” 姬龙峰听得心中一跳,就在此时,饭堂伙计将那鲜醇郁香的蹄花丝送上桌来,一看就是下酒的上等肴馔。 龙峰一边动筷子夹着蹄花往嘴里送,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这蒲州姓姬的太多了,不知范兄为何问起?” 范永斗的眼神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声音却低了三分:“纪兄可知一位叫作姬学古的老先生?” 姬龙峰听着更是心惊,这范永斗怎么问起他去世的父亲来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渊源。 这时,饭堂伙计送来了其余的菜肴,有薄如纸一般的红薯和绿豆所制的社旗粉皮,看着细白光滑;而“炸鹅脖”却是用猪肋条肉和豆腐皮制作的小吃,并不是真正的鹅脖,是因其形状得名;“蜜汁江米藕”看着软糯香甜。 面对这许多美食,姬龙峰却顾不上吃了,盯着那范少东家轻轻问道:“这位姬先生是范兄的熟人么?” 范永斗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姬学古老先生是我们范家的恩人。此事说来话长。来,纪兄,先干了这碗酒,再听我慢慢道来。” 原来这范永斗的父亲范明,是范永斗爷爷范良相前妻之子。因为吃了一颗后院树上的枣,被范良相搧了一耳光,少年范明就推着独轮车远走他乡,靠做小生意为生。 刚开始范明很难赚到什么钱,连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 正当他又饿又累倒靠在路旁发呆时,路过的姬学古救起了他。随后还给他了三两银子做本钱。 范明离家十二年之后发了大财,回到了家乡后,用赚的钱买下了六十亩枣园。 范明感念姬学古的救命之恩和相助本钱,一直想报答恩人。因为只知姬为蒲州人,上蒲州寻了数次都没找到,于是在家中常年供了姬学古的牌位。 姬龙峰听到这里放下心来,端容正色地向范永斗一抱拳:“对不住了,范兄。请恕在下没有实言相告。那姬学古正是家父。” 那范永斗闻言翻身拜倒,口中说道:“姬家是我范家的大恩主,请受我一拜!” 姬龙峰连忙起身将他扶住,范永斗哪里禁得住龙峰的神力,被轻轻地扶了起来,犹自要拜。龙峰感他念旧且心诚,脱口说道:“范兄如不嫌弃,我们可结为异性兄弟。” 范永斗一听大喜过望,这才回过神来向呆在一旁的旺财吩咐道:“快回店里禀告老爷和大爷!”然后筛了两碗酒,双手捧起,恭恭敬敬地和姬龙峰干了一碗。 店伙计此时又端上来了社旗胡辣汤,是用牛羊肉做老汤,以红薯粉皮、面筋、黄花菜、海带、金针等熬成,入口鲜香。姬龙峰赞了一声。 这时,只见范永斗从怀里掏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玉佩,递了一个给姬龙峰说道:“这是我从山西老家带出来的两个白玉佩,你我兄弟各拿一个,作为见证!” 姬龙峰接过来一看,就知道这玉佩应是古物,定然十分得贵重。 龙峰正要推辞,忽听得门口一阵闹哄哄。接着就见一个满清官员模样的人带着几个汉人随从闯进了店里,在当中坐下。紧接着,那些随从叫菜要酒地闹个不停。 ------------ 三 南京 南京 姬龙峰偷眼一瞧,那官员竟然是曾经潜伏在少林寺中的清廷秘使!他心中一紧,正要叫范永斗一起离去,那官员的目光却已然落在了他身上。 “别躲了,姬龙峰!你以为把大枪换成了短剑,我就认不出你了么?”秘使阴阴地说。 那阴秘使的几个手下闻说,起身就要上前捉拿姬龙峰。 阴秘使一摆手止住了他们,说道:“这是少林寺出来的高人,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说罢,起身走了过来,拍了拍双掌,傲慢地说道:“我今儿倒要看看神枪的手上功夫了。” 阴秘使这看似不经意的一拍掌,却是内力充沛,已是先声夺人。 阴秘使正是阴捷,当年混入少林寺的目的是暗查反清复明人士的动向。其功夫深不可测。当初他从袁为虎那里得知姬龙峰和反清复明人士往来,正悄悄调集地方官府的力量包围少林寺,却被姬龙峰等人闻讯先期四散而去。 此时,姬龙峰担心伤着范永斗,将玉佩揣入怀中,起身迎了上去。 只见那阴捷右手虚晃,已是欺身而来,直奔姬龙峰的胸部。 龙峰略一踌躇,侧身向右后移出半步。原来他看出阴捷这迅捷的一掌看似虚招却是随时可以变实。在虚实难辨之际,一犹豫已失了先机,故闪身躲开。 阴捷身子不停,依然右手在前,脚下一变方向,蹑踪而至。 此时龙峰不再躲闪,一个猴巴掌抖手拍向阴捷袭来的前掌掌背。阴捷忽收前手,后手立掌如刀劈向龙峰头部,化柔为刚,锐不可当。 龙峰看出这阴捷的拳法竟然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囮拳!虽然不能确定,但也**不离十。因姬龙峰在少林寺所读典藏书籍几乎包含天下所有武功的介绍,再加上南来北往的英雄好汉们来寺中交流切磋,可谓是见多识广。 据寺中典籍记载,这囮拳先以虚招诱人,然后以实招捕之而胜。正如其名,囮者,用来诱捕同类鸟的鸟。 想到这里,龙峰心里有了底儿,不再接其诱手,专对付其后手。几个回合下来,阴捷出招处处被动,他的手下见状,都围拢了上来。 龙峰丹田鼓荡,正欲腾身使用新练成的【英雄式】大开杀戒,忽听得门口有人一声大喊:“且慢动手!” 由于担心范永斗的安危,姬龙峰遂跳出了圈子,停下身形。 只见三个人从门外匆匆进来,为首的一位老者冲阴捷阴秘使一拱手,笑道:“阴大人别来无恙啊!怎么到了社旗也不去店里呢?却在这里盘亘?” 阴捷毫不意外地看着老者,却还礼答道:“我到这儿就是来找范东家您的,路过饭堂不想却发现了姬龙峰这个逃犯!” 这老者是范永斗的父亲范明,跟来的是其长子范永魁和旺财。 范明笑呵呵地对阴捷说道:“他哪里是什么逃犯姬龙峰!?分明是我们范家的亲戚唤作纪可。阴大人弄错了吧?” 阴捷烦恼地皱了皱眉头,对姬龙峰说道:“今天咱家也奈何不了你,咱们走着瞧!”转头对范明说道:“只是范东家和这人搅在一块儿,却是大大地不妥。” 范明继续笑容不变地冲他说道:“我自家亲戚有什么不妥?!尹大人还是请到敝店一坐吧!”说完冲身旁的范永魁一使眼色,那范永魁冲姬龙峰非常诚恳地打一招呼,就机灵热情地招呼悻悻的阴捷及从人出门而去。 范明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姬恩人有子如此英雄,真是可喜可贺呀!”说着,抢步上前就要对姬龙峰行礼,龙峰慌忙接住,行晚辈礼,口中说道:“见过范伯父。” 范永斗机警,请众人出得店来,循着出镇的僻静路,边走边说话。 当范明听说姬学古已过世,不胜唏嘘。 出得镇来,范明对龙峰说道:“贤侄啊!长话短说,此处不宜久留。你即刻就和永斗前往张家口,我随后赶去再和贤侄畅叙。” 姬龙峰道:“只是龙峰连累老伯,此事只怕难以善了。” 范明满不介意地挥了挥手,说道:“善后的事情,贤侄就不要管了!只管让永斗陪你去张家口散散心吧。” 姬龙峰答道:“多谢老伯厚意。只是龙峰想去南方,就不多打扰了。” 听说姬龙峰要走,这范家父子哪里肯依,百般挽留。见龙峰死活不肯留在北方,范明只好长叹一声:“唉!既然贤侄去意已决,老夫也不便强留。正好我家在南方也有生意,就让永斗去料理一下,你俩也好做个伴儿。” 范永斗接口道:“我和姬兄正要结拜,就请爹爹主持。”机灵的旺财从背囊里立马取出早已备好的香火和帖子呈上。 范明:“好!好!兄弟情义最重,也不必拘于形式。” 于是姬龙峰和范永斗二人插香敬天地,指日为誓,磕了头,换了帖子。 二人一序齿,龙峰二十五,范永斗二十四。旺财取出青花瓶装的上佳杏花村汾酒给二人满杯,敬过范明,二人一干而尽:“姬兄”“范弟”的一叫,分外亲切。众人哈哈大笑。 龙峰心下爽快,常年在外飘荡,有兄弟如此,让他心中暖意顿生。 到了南京,姬龙峰才明白有两个南京。一个是他心中的南京,一个是他所看到的南京。 原本以为南京朝廷会厉兵秣马,处处备战;不曾想没有见到武备,入眼的却是处处歌舞,遍地烟花,一片繁荣似锦的样子。这一切,让从北方刚来的姬龙峰产生了一种荒诞怪异的感觉。 范永斗找了一间上好的客栈安顿了下来。姬龙峰就急着四处打听擂台的事情。原来在来南京的路上,二人就听说在南京擂台比武招英雄、弘光皇帝要钦点将军。 姬龙峰一路打听,寻到擂台一看,原来是三尺多高的两个现堆起的大土台。一个比拳脚,一个比器械,然后再合二为一,总决胜负。 姬龙峰来到擂台边摆着的小桌前,报了拳脚的名。因为他对自己的器械很有信心,想在拳脚方面多些历练。在明朝的地盘上,不再有清廷鹰犬的缉捕,他自然也用回了本名——姬龙峰。报名后领了上擂的腰牌回客栈去了。 姬龙峰回到客栈,范永斗外出去办事尚未归来。姬龙峰就给伙计留了话,然后出门走进了临近的一家大牌楼茶馆。 正所谓“北人饮酒,南人喝茶”,一方水土一方人。南京城里茶馆林立,众人聚在其间无所不谈,真是乐在其中。 龙峰进的这家门面本就不小,进去以后却发现里面规模更是宏大,别有洞天,却是在一座废旧的祠堂基础上改建的。 里面有个戏台,有人在唱着苏州评弹。厅堂里密密麻麻摆满了桌子,几乎到了人挨人的地步,足能容下上千人。说是茶馆,却是饭堂的感觉,原来这里是饭点儿吃饭,平时喝茶。 他依旧选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点了一小壶绿茶,边用小茶盅儿品茶,边打量着精致的南派紫砂小泥壶。姬龙峰静静地听着完全听不懂的评弹,心中盘算着打擂的事情。 龙峰虽然在考虑问题,但也能感觉到喧闹的饭堂里坐着一些武林中人。这些人或高谈阔论,或窃窃私语,估计多是来参加擂台比武的。 就在这时,范永斗出现在了饭堂,龙峰招呼他坐过来喝茶。 ------------ 四 秦淮河上 范永斗看起来兴致很高。原来他今天进了一大批南京云锦,价格出奇得低,看来他又能从中大赚一笔了。只是在来南京的途中他们就发现一路上到处战乱,范永斗紧接着就发愁起怎么将这些货物运到北方的事情了。 “唉!这兵荒马乱的年头,生意也不好做,难怪南京的云锦卖得这么便宜!”范永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接着说道:“京杭大运河的水路现在不通了。陆路更是难上加难。如果只是散兵游勇,江湖匪类,尚可应付。可是要从成千上万的乱军之中将这一大批贵重货物运回北方,真是难比登天啊!” 姬龙峰很想帮他,可是自忖仅靠一己之力也办不到。只好安慰他道:“兄弟,车到山前必有路。只好先等等看了。” 范永斗凝神沉思,好像在想些什么。突然他问道:“哥哥见过海么?” 龙峰摇了摇头。 范龙斗说:“我也没有,但我爹见过。” 他俩都是山西内陆人,海对这两个年轻人来说还是一个遥远的传说。 范永斗接着道:“我想到一个办法,这南京离宁波不远,沿途还算暂时太平。” 龙峰对南方不甚了解:“你是说?” 范永斗眼中已有笑意:“走海路!从宁波港坐船北上。”说着,端起小茶杯一饮而尽,好像喝酒一样。“咱们也去看看大海。” 姬龙峰此时才吃惊地发现比自己只小一岁的范永斗竟然有如此的眼界和魄力,真是不简单! 姬龙峰转念一想,为难地说道:“我这次来南京就是想投军报国,驱除鞑虏。只怕不能陪兄弟回北方了。” 范永斗忙摆手说道:“哥哥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不是指望哥哥帮我运货。只是这南明朝廷气衰力竭,我看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姬龙峰不解地问道:“弘光再怎么也是咱们大明的正统。此时正是励精图治的时候,怎么能气馁呢?” 范永斗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离开擂还有一天。 范永斗白天在外忙着生意的事情,姬龙峰就一个人上街闲逛,继续观赏南京的风物人情。 走着走着,他就发现前面聚起一大群人。近前一看,原来是个卖艺场子。龙峰对一般的打把式卖艺没什么兴趣,本待走开。却瞥见这个卖艺人似乎有些不简单,遂驻足准备看上一下。 单看这卖艺者的外形就很惹人注目。身材虽然矮小,却甚是健壮;三十出头年纪就秃顶的脑袋长得像一个葫芦,惹得围观的人中有人笑出了声。 “葫芦头”一点儿也不以为意,抱了三块青砖放在了场子中央。四下做了个罗圈揖,朗声说道:“在下山东葫芦头。唉!真名就不说了!来到南京,没了盘缠。请来这位小哥帮忙!” 说着一指旁边站着的一位手拿大铁锤的壮硕小伙子,说道:“他本是铁匠铺的伙计,被我请来轮一下大锤。抡大锤干什么呢?”说着双手又搬起三块大青砖放到了头上:“请他来用那铁锤砸碎我头上的三块砖!”说完放下青砖,从地上的三块青砖上下来,拿着个破帽子在围观的看客间穿行游走讨赏钱。 “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一圈下来,只有龙峰和另外几个人打赏了几个铜钱。 “葫芦头”叹道:“唉!这几个铜钱都不够请小哥砸三锤啊!”说罢咬咬牙:“想必这金陵地界藏龙卧虎,南来北往的英雄好汉看得多了,我这点儿小玩意儿看不到眼里。嗨,那就开练,请行家不要笑话!”说罢,有意又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姬龙峰。 那葫芦头踏在地上摞的那三块青砖上,又将两外三块大青砖放置在头顶上。然后挺身直立,一运气,冲那拿大铁锤的小哥眨了眨眼。 只见那被请来抡锤的小哥将大锤抡圆了,直接就砸在了葫芦头头顶的青砖上。 只听“轰”的一声,葫芦头头上的那三块青砖都被砸得粉碎。这还没什么?惊人的是葫芦头脚下的三块青砖也碎裂成了大小不等的屑块。 围观的人们轰然叫好,掌声一片。葫芦头忙拿起破帽子四处收钱,这次的收获那自然是颇丰。 抡锤的小哥收了葫芦头给分的银钱,拎着大锤转身去了。围观的众人也陆续散去了。这时,只听葫芦头对姬龙峰说道:“唉!混个饭钱,入不了阁下的法眼。” 姬龙峰正要答话,只闻街口一声怪叫:“谁让你在这儿卖艺的?大秃瓢!”就见拐角处转出了十几个地痞模样的人,迅速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年轻的地痞抬手对姬龙峰使劲儿一扒拉,口中南京话骂道:“没你什么事儿,别在这儿戳着。” 就在他的手刚刚挨着姬龙峰身体的时候,却如触电一般,浑身一震,就被弹了出去。 为首的地痞大怒,喊道:“给我打!狠狠地打!” 那十几个地痞一拥而上,不由分说,拳脚纷纷往姬龙峰和葫芦头的身上招呼。 姬龙峰也不还手或躲闪,只是在原地稳稳当当地站着,就见这些地痞打在姬龙峰身上的手脚都滑开或被弹了开来。 而打着葫芦头的地痞却都捂着手脚呲牙咧嘴地怪叫了起来。 原来姬龙峰不欲伤人,全身听劲化解袭来的拳脚。那葫芦头却是运起了全身气功,直震得用力大的地痞手脚都被挫伤,其用意也只是略加惩戒而已。 姬龙峰没有理那些四散倒地或在一旁惊得目瞪口呆的地痞们,招呼葫芦头一起离开了卖艺的地方。 姬龙峰一路聊着引“葫芦头”回到了客栈。原来这葫芦头名叫胡绿畴,河北人。因穷的没钱住店了,才不得已撂杆子卖艺。 姬龙峰安顿下葫芦头的简单行李,就带他又去了邻近的那家牌楼茶馆,点了几样菜,二人喝起了酒。 龙峰问道:“胡兄今后如何打算?” 葫芦头喝了一大口酒,答道:“唉!能怎么办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姬龙峰:“如今朝廷正在招人,不如你随我去从军?” 葫芦头一听连连摇头摆手:“不不不!我现在是说什么也不能去当兵!” 姬龙峰:“为什么?” 葫芦头:“我来南京是奉了母命来找亲戚的,结果亲戚没找着,才流落在这里。我现在得想办法回北方老家,免得老娘挂念。” 龙峰忽然想到把弟范永斗,自己这边如果从军就不能护送他回北方了。虽然初次萍水相逢,不很了解,但看着胡绿畴人品诚实,武功高强,应该是个可托付的人选。只是不知范弟怎么想? 龙峰正沉吟间,范永斗恰在此时从外面进来,走到了他们桌前道:“姬兄,我就知道你在这里。”然后看着葫芦头问姬龙峰:“这位是?” 姬龙峰作了介绍,二人抱拳施礼。范永斗听说武功高强的葫芦头要回河北,就邀请他随船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姬龙峰见说,心下甚慰。 都是身在异乡的三个人边喝酒边聊天,倒也开心,不知不觉中,夜色已然降临。 范永斗依旧兴致很高,邀请大家去南京城著名的秦淮河上继续喝酒。 姬龙峰和葫芦头二人对南京不甚了解,就都随着他去了。 是夜,明月当空。 秦淮河中,画舫游弋。桨声灯影中,琴笛之声此起彼伏。还隐隐传来几丝吴侬暖语,甚是撩人心扉。 ------------ 五 金陵十三掐 范永斗租下了一个大画舫。 三个人上得船来,在中间的阁楼里坐下,从窗棂往外观瞧,却又是一种感觉。 早有那船家将一应精致的菜点和香茶美酒端将上来铺摆好了。 三人喝酒畅谈。却是葫芦头觉得小酒盅虽然精细好看,但太小,喝起来不甚爽快。于是就换了大杯。 范永斗天南海北见识多,说了很多新鲜有趣的事情,让他俩大开眼界;姬龙峰说些修炼拳脚兵器的诀窍;葫芦头则讲了行走江湖的关节和门槛。 三人聊得高兴,俱都哈哈大笑。 这时,船家引着一个怀抱琵琶的小姑娘,到了雕花小木门前。 只见她约莫十四五岁,面白红唇。敛衽屈膝坐在门前的船板上,浅浅素手轻拢慢捻地弹开了。 乐声在悠悠的月色和呜迺的桨声中,甚是好听。三人听了一会儿,继续喝酒畅聊。 当他们所乘的画舫行到夫子庙时,只见那船家在一面大鼓上敲了三下。接着又引来两个比先前那个女孩更好看的小姑娘,一个呜呜咽咽地吹着竖笛,一个唱了起来。 就在船家击鼓的时候,两岸楼上的湘帘都拉了起来。窗口出现了众多穿着轻纱的美女,各自螓首弄姿,凭栏静听。 这一段的河道里点着龙涎和沉香,其烟缭绕画船之上,使人心神俱迷。 原来这秦淮河的夫子庙一带汇集了上百家妓院。姬龙峰是埋头练武之人,到了此处也不太明白,只是觉得热闹好看。那葫芦头却早已明白,只是没有说破而已。 饶那范永斗是行走四方之人,这秦淮河的美人胜景还是让他大开眼界。于是他邀请二人下船上了一家很大的花楼。 范永斗安排三个人各居一个阁子,早有老鸨带着几个粉头分头招呼去了。 在香艳环绕中饮酒,对姬龙峰来说还是第一次,但他却好似无动于衷的样子,淡然自若地喝着酒。 范永斗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这里虽然奇特,但也是游玩的念想。 那葫芦头一个人坐在厢房里,却大惊小怪地悄声问坐在他身边的唤作月娃的粉头:“这里一定很贵吧?” 月娃媚笑着问道:“来这里还怕花银子啊?”说着,细手轻抚过他的葫芦光头。 这月娃身材娇小,上着纱衣。其全身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十分撩人。下穿一条藏青色的百褶长裙及地。 不知为什么?葫芦头都不怎么去看月娃,而月娃却是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葫芦头。 葫芦头:“我还是回船上喝酒吧!这种地方来不得!”这一句声儿稍微大了点儿。 月娃娇笑着说道:“夜深了,水上潮冷,还是楼中暖和。” 葫芦头毫不客气地说:“暖和倒是暖和,搂着银子更暖和。” 旁边服侍的丫鬟脸色一暗,旋即恢复了笑容。只有那个陪着葫芦头的月娃始终笑颜盈盈,好像一切都不关她的事情似的。 正在一旁的老鸨咳笑两声道:“客官玩笑了!”语气中却有些不悦,却是想让彼此下个台阶。 哪知葫芦头却毫不领情,起身就要走。那老鸨上来想要阻拦,却被葫芦头抬手推了个跟头,顿时,场面就乱了起来。 就在丫鬟着忙,老鸨跑了出去叫人时,只见那个陪着葫芦头的月娃忽然起身,叉腰拦住了葫芦头得去路,挥手对丫鬟说:“出去把门关上!” 等丫鬟出去关好门之后,屋中只剩下月娃和葫芦头两个人。月娃劈头向他问道:“你觉得银子重要还是人重要?” 葫芦头避开她的眼光:“银子重要!”说罢就要往前闯。 只见月娃挥起玉掌就向他脸上搧来。葫芦头不欲与女人动手,闪身避开,那月娃却不依不饶,双手轮番挥舞向他打了过来,身法快得出奇。 葫芦头大奇,想不到这女子竟是身怀武功! 葫芦头不再躲闪,微笑着运起功来任由月娃捶打。 这月娃的粉拳被震得生疼,略微有些呲牙。葫芦头心中暗笑。 谁知就在葫芦头得意之际,那月娃手法一变,不再用力打实,而是变拳为爪,用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葫芦头隆起肌肉的身上迅疾地双手轮番捏掐。直把他掐得嗷嗷直叫。 原来,葫芦头的硬功只能抵抗击打甚至刀砍枪扎,皮肤却不能经受月娃芊芊玉指的拧掐。不一时,就被掐得全身青一块紫一块,疼得葫芦头满地乱跳。 原来这月娃自小学的一门武功叫作“金陵十三掐”。她已是手上留情,若是将招数使足了,恐怕葫芦头身上的皮肉就要被掐下数块来也未知。 就在葫芦头正要后退的一瞬间,那月娃忽然毫无征兆地从及地长裙下飞起一腿,小绣鞋一闪即没,点中葫芦头的心窝。这一招唤作“电母飞心腿”,是月娃“金陵十三掐”之外的另一个绝招。 这招裙里腿来得隐秘突然,葫芦头猝不及防,心口挨了一下。若是换做平常的招数,力道再大他也能禁受得住,只是月娃这招“电母飞心腿” 带着旋转的劲力,再加上在他将退未退之际踢来,直接就破了他的金钟罩。 葫芦头心口一阵恶心,倒在了地上。再看他心口的衣服已被碾碎,赫然现出一个圆圆的足尖印。 月娃没有乘胜追击,还是在原地叉腰而立。 葫芦头起身晃了晃身子,没觉得有什么大碍,只是脸上已挂不住了,涨得通红。 那月娃不依不饶地问道:“还想走么?” 葫芦头摇了摇铮亮的大光头,气哼哼地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 月娃端起了酒壶给他斟了一杯碧绿的女儿红,然后笑盈盈地给自己也斟了一杯。 却说红光满面的范永斗来到姬龙峰所在的阁子,见他还在正襟危坐地独自喝酒,不禁一笑。 二人去找葫芦头,却被月娃挡在了阁子外边。 月娃:“这个人现在已经是我的了,你们先回去吧。” 范永斗和姬龙峰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知就里。这时就听阁子里面葫芦头的声音传出:“你们先回吧!我随后去找你们。” 月娃身后的丫鬟掩唇偷笑。 葫芦头一夜未归,第二天回来后向范永斗借银子要给月娃赎身。范永斗也没说什么就给了他一笔银子,葫芦头捧着去了。 下午申时,姬龙峰和范永斗来到了设擂处,擂台周围已聚了很多百姓,各路豪杰英雄隐约混杂在其中。 在两个擂台的中间扎了个棚子,两边各有一队士兵护卫着几个明朝的官员,后面插着几面旗子。 拳脚擂台之上,只见一个粗壮的南方打扮的汉子一掌撩在了一个年轻人的脸部,年轻人本能地用手揉眼,粗壮汉子却不依不饶,又是一掌拍在了年轻人因揉眼睛而翘起的肘部,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年轻人的眼睛已被自己的手捅爆了,当时就晕了过去。 两个兵士上来将年轻人抬了下去。前面观看的众人一阵吼喊,后面的观众因没看清怎么回事儿,纷纷打听。 一个矫健的北方打扮的青年翩身而上。二人相向一抱拳。壮汉首先发拳,劲力雄遒,挂带着风声擂向青年的左耳,又是要命的狠招! 青年出左臂一架,却被打得身子一晃,壮汉紧接着左拳一记掏心。青年忙向后退了两步,紧接着一记飞腿横抽向壮汉的头部,比刚才壮汉的那几拳更有劲儿,更迅猛。 ------------ 六 擂台 姬龙峰看出这青年刚才的退的两步很有讲究,竟然是著名的“玉环步”,就是当年武松打蒋门神的招数。 壮汉忙向后退,却为时已晚,被青年的脚尖挂到了颧骨,饶是他侧身泄了点儿劲,也被踢得转了半圈,晕倒在地,看来颈椎伤得不轻,不死也瘫。想是这青年恼他出手狠毒,所以将腿力发出。 待壮汉被抬下去之后,又有几人轮番上台,都被青年迅猛的腿法打败。姬龙峰看出这青年使的是八闪番,八闪番属温家流派,称枝子门,是大明朝十大拳种之一,是少林宗法。自宋朝就已形成,端的厉害。 眼见得那青年已连续打败五个对手,一时再没人上台挑战。青年负手而立,台下的人们议论纷纷,称赞不已。 这时,只见一队兵士簇拥着一员威严的武将向擂台北面的棚子行来,刚才坐着的官员们都纷纷起身迎接,有的执礼甚恭,有的则是应付敷衍。那武将当中坐了,众官员继续观看台上的情形。 停了片刻,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跃上擂台,朗声道:“我叫梅元古,人称铁腿梅。看你腿法不错,特来会会。” 青年说一声“领教”,不再多说,从几步外纵身飞腿踢向梅铁腿,那梅铁腿不闪不避,也是起腿一迎,众人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见那青年已然跌出丈外。青年起身,有些艰难地边下擂台边赞了一声:“好铁腿!”原来青年在对腿的一瞬间,就感觉好像撞到了铁柱子上一样,不禁由衷佩服。 一个青年道士缓慢地走上了台子,起手对梅铁腿打了个问讯,然后站在那里不再有动静。 台下有人嚷道:“怎么道士也来打擂啊?” 有人接口道:“道士进得了皇宫,怎么就上不得擂台呀!” 台下众人一片哄笑。原来,明宪宗成化年间,有一个叫李子龙的妖道在旁门左道上有了些道行,进而四处蛊惑人心,在朝野民间都有了些名气。掌权太监常引他入宫及在万岁山等处游玩。众宫女争相用私房财宝金银请***用法术使她们能在皇帝那儿得宠直至有喜。得了钱财的李子龙装神弄鬼一番后,竟然先后与数名宫女通奸,直到事情败露被锦衣卫抓了现行才被斩首。这件事流传甚广,为坊间津津乐道。经过几十年的演绎,已传得离了谱儿了。故众人哄笑。 那青年道士对众人的哄笑好似充耳不闻,调息凝神,犹如木人一般。 那梅铁腿停了一阵,见官府并未阻止,遂抱拳施礼,与他放起对来。 梅铁腿右脚斜身踹击青年道士的肩部,却只见那青年道士身子往前一闪而进,梅铁腿就飞跌了出去。台下的众人大多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儿。 别说众人没有看出来,就连那倒地的梅铁腿也没明白怎么回事,以为是自己大意,起身再次走上前来,不服气地还要比试。 姬龙峰却看得真切,原来那梅铁腿虽然腿功惊人,但禁不住青年道士的柔滑之力。这青年道士使的是沾衣十八跌中的“斜步单鞭”,和八番手的“捋手扑面”有些相似。 梅铁腿迅捷地再次起腿。这次采用正踢道士腰部,只见那青年道士同时也正面起腿,梅铁腿被踢得再次跌了出去。梅铁腿沮丧地起身,一言不发地下台去了。 龙峰知道青年道士使了技巧,却也没十分明白。他知道这沾衣十八跌是“千跌张”传下来的武当派武功。“千跌张”真名张松溪,修行于浙江宁波四明山,其功夫源于武当遇真宫张三丰道家祖师脉系。姬龙峰今日见得真传,感觉技痒难忍,不由得走上擂台。 龙峰施礼:“在下山西姬龙峰。道士何名?” 青年道士:“道士无名。” 姬龙峰也不点破,微微一笑。照着梅铁腿的样子也是一腿向那道士踢了过去。 青年道士晃手封眼,同时起腿,姬龙峰看得真切,那青年道士起腿的一瞬间脚尖有一个勾拨的动作,原来梅铁腿就是被这么个小动作弄倒的。姬龙峰这起腿却是虚招,只轻轻一抬就迅速地落实地,正是“起而未起”,晃过了道士的勾拨腿,一招“老熊观天”,向上直捣青年道士的手腕。 青年道士收手一抹就触到了姬龙峰的前臂,往下一撸就要抓手腕要害。不曾想他怎么撸不动姬龙峰的手臂,反被弹得身子向上震了一下,就在他身子震动的一刹那,姬龙峰脚下一别他的后腿,一个鹰形发出,用得却是发人的劲儿,就只见那青年道士的身子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向擂台下一个老道士身上落下,比刚才梅铁腿飞得更高,更远,更飘。 原来在青年道士上擂之时,不远处的姬龙峰早已看出他和那个老道士是一伙的。 就在众人惊呼闪避之时,只见那老道士抬手在青年道士腰里一扶,青年道士已经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上,却是满脸愧色。 老道士却也不说什么?扭头就走,青年道士低头跟在身后,远去。 暮色已降临,主事官员命人点起火把,名两边擂台的第一名对阵。又是三通鼓响,震人心魄。 一个高大的身影跳上了擂台,带起的风声将擂台边的火把吹得暗了一暗,姬龙峰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待擂台边的火把重新照亮的时候,姬龙峰看到站在对面的人果然是他――师兄袁为虎! 袁为虎站在擂台上,阴沉地俯视着姬龙峰。台下的众人只感觉一个金刚从天而降,惊得乍舌不已,半响才开始唏嗦议论。 面对比自己高出一头多的袁为虎,姬龙峰心中十分激动,这个从小一起练武、少林寺一起学艺十年的家遭惨变的发小,是自己这二十多年生命历程和体验的最重要的见证人! 此时姬龙峰双亡,家中曾有一个哥哥后来也不知了去向。虽然现在有结拜兄弟范永斗,但袁为虎却是最熟悉他的人。想到这里,姬龙峰看了一眼台下人丛中的范永斗,好想让他分享自己一下此时复杂的快乐心情。 袁为虎:“兄弟,别来无恙!咱们见个胜负吧!” 姬龙峰叫了一声“袁师兄”,看着对方阴沉的表情,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心情复杂地看着袁为虎,顿了片刻,刚要抬手抱拳,只听一声暴吼,如巨人一般的袁为虎已一招岳氏散手的“拦腰锤”扑了过来。 要说这对师兄弟从小一起练岳氏散手,这招拦腰锤对谁来说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招数了,这回袁为虎使来却是和十年前大不相同,人高马大的他弓步长身,不打上盘却攻中路,却是下式拦腰锤。 同样的招式,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期,使出的特点和效果都大不相同。袁为虎一伸手,就是要用少年时师门的拳法考量姬龙峰。 姬龙峰并不接招,而是略退半步运起鹰把内功,一个激灵劲,左手已打在了袁为虎攻来的手上。 袁为虎手腕上部剧痛,忙变换招式,拳脚相加地不停息地进攻,因为他知道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越是在吃亏的情况下,越要狂风暴雨般地进攻,才能压制住对方的反扑。 姬龙峰此时不管袁为虎使出什么招数进攻,他都不与其正面交锋,而是运气雄浑无比的英雄式,以快如闪电的速度打击对方攻来的手足,正克制住了袁为虎身高力大的优势。 ------------ 七 刀王往事 看官也许想知道袁为虎来南京之前的事情,编剧房子在这里姑且做一简单的讲述。 原来姬龙峰出生于黄河岸边的山西蒲州东诸冯村的富家,自幼学文。同时与在蒲东经商的安徽商人袁英俊之子袁为虎同在村中的把式场子里学武,经常比武争高下。袁为虎虽是南方人,却生得十分高大健壮,十几岁的少年人已比成年人高出了半头,且一般成年人都没有他力气大。所以二人较技,姬龙峰常处下风。 袁为虎的父亲袁英俊在山西经商多年,主要往来于山西、北京和两淮之间从事盐业生意。 大明朝的盐业是在官府的管控之下由商人经营的。当时经营贩盐生意的都是山西人和安徽人。晋商和徽商们都是通过为官府纳粮供货,从而得以拿到盐引,然后去两淮之间经营贩运。 山西南部也就是晋南也出产食盐,所以也有徽商常年住在此处,从中渔利。袁英俊就是这帮安徽人中的一个。 姬龙峰父母在其少年时相继过世。龙峰由于财力不及袁家,村中授业武师偏心,更是给袁为虎吃偏饭。在少年姬龙峰眼里,打败袁为虎成了他当时人生最大的愿望,遂暗中发下宏愿一定要打败袁为虎! 少年袁为虎在遭遇全家神秘死亡的巨变之后,准备悄悄去河南嵩山少林寺。临走之前,袁为虎不再像以前那样欺负姬龙峰了,而是告诉他要去少林寺。而且说只告诉了他,让他保守秘密。 少年姬龙峰心中感动,使劲地点了点头。但当袁为虎走了以后,他却感觉非常失落。当他想到袁为虎在少林寺将练出绝世武功,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是他对手时,姬龙峰坐不住了。 他也要去少林寺!不顾父母在世时为其定下的娃娃亲张氏娟子之父母的反对,少年姬龙峰最后弃家出走投奔少林寺。出发的那天,他还特意带了一瓶陈醋。 你道二人为何如此急着要去少林寺? 原来,教他们武功的师傅说过,少林寺有山西人白玉峰带去的正宗山西功夫,你们将来要想升造,就去寺里寻找白上人的功夫去吧。 二人先后脚到寺不久,方丈就发现袁为虎和姬龙峰两人时常暗中比试,闹出了许多麻烦。于是将他们分置两院,严明不许见面,更不许比武。 待到十年后,二人在满师出徒的大会上相遇,方丈和两院住持也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了。 姬龙峰在少林寺的修炼过程中,得知在元朝时,山西太原府的白玉峰上人将少林寺的功夫提高到了一个全新的水平。他把少林拳法增益到一百七十余手后,又将这一百七十余手融会贯通在五拳里。这五拳分别名为龙、虎、豹、蛇、鹤五个把式。白玉峰上人所创的五拳之精意要诀《少林拳术秘诀》一书中,姬龙峰潜心加以修炼。 姬龙峰通过在少林寺十年的修炼,已经将与袁为虎的胜负之争看淡,更看重的是作为发小的兄弟之情,希望兄弟俩都能来练成绝世武功报效国家。虽然,姬龙峰还是有意无意地拿自己和袁为虎作比较,正应了那句话:我只和我喜欢或痛恨的人比。 却说那袁为虎虽然离开少林后,身仇家恨之外,最使他忘不掉的就是离寺前和姬龙峰的惊人一战! 当时姬龙峰表演了飞马点椽头的绝技,只见姬龙峰骑在马上飞奔时,用手中所持大枪一一点中庙檐上的椽头,寺中众人大惊,称其为“神枪”。 看到姬龙峰出了这么大的风头,从小到大一向压着姬龙峰的袁为虎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于是当众提出要与其比武。 袁为虎的刀术在出师时已是当时武林一绝,不仅寺中上下没有对手,就连往来少林寺的四方豪杰也都对其推崇备至。袁为虎名扬四方,人称“刀王”。 那一战,袁为虎平生头一次觉得姬龙峰已成为其劲敌,心下知道凭自己武功难以胜之。从小到大,他和姬龙峰处处较劲,处处领先,所以他怎么也接受不了姬龙峰武功高强的事实。他想,如果连姬龙峰都打不败,更别说怎么去给父母家人报仇了! 袁为虎十几年来常常在夜里思考着破案和寻找仇人,而当他想到严父慈母的种种形容和事情,心痛欲死。十几年的压抑,为的就是学成武功第一好去报仇,没想到还没出寺院,就被这个从小被他压迫的小师弟灭了威风!他的心智瞬间失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打败姬龙峰。知道自己现在实力比姬龙峰稍逊,他就开始盘算其他歪门邪道了。 他知道有一个人可以帮他! 关于这个人的秘密,整个少林寺只有他知道。 他和这个人的关系是打出来的。 原来,有一次袁为虎在高过头部的草从中坐禅,看到一个带发修行的禅客与一个山底下上来的留辫子的人会面,且偷听到了“阴秘使”、“知府”等词语。他由此断定这个禅客就姓阴,是清廷派入少林寺侦查的秘使。就在他凝神要细听的时候,那阴秘使已发现了他,欲杀他灭口。 阴秘使与山下来的信使二人双战袁为虎,只能勉强招架,眼看要败落。那阴秘使停了手,拿出银两贿赂袁为虎,且用好言语劝他不要泄露出去,否则大清官府绝不会放过他。 当时,满清已经占领了中原大部分地区,整个河南都在其统管之下,连少林寺的方丈也不得不在表面上委以虚蛇。清人自然也知道少林寺阳奉阴违,暗中在与反清复明人士往来。为掌握反清力量的动态和少林寺反清的证据,就派这个叫做阴捷的清人为秘使,伪装成汉人的模样来寺里做禅客。这阴捷自小在满汉混居处长大,精通多种语言,且对各处各族习俗都有了解。这阴秘使生性狡诈阴险,城府深不可测。 袁为虎本来想向方丈告发,但在阴捷一通软硬兼施的话语和手段,弄得犹豫不决。他想,现在河南是满清的天下,自己武功尚未练成,肯定得罪不起。别看袁为虎生就人高马大的巨型身材,心中计算却十分缜密。但这少林寺是自己的藏身之地,他也不愿使它过早损毁。而阴捷许以重金诱他入伙也被他拒绝,他不愿意对姓阴的说出深埋心中的复仇的秘密。于是,他就和阴秘使达成秘密协议,他不泄露阴秘使的身份,阴秘使在必要时必须帮他的忙。 袁为虎就向阴捷告发了姬龙峰和反清复明人士往来的事情,要求阴捷抓了姬龙峰,作为替其保守秘密的回报。然后就独自离开了少林寺,并偷走了寺里的镇山宝刀。 从山上下来的袁为虎现在已长大成人,且练成了绝世武功,不再是当年逃亡出来的那个难以自保的少年了。他回到了蒲州老家,用尽了这么多年在少林寺想过的各种办法和手段,却怎么也查不出当年惨案的原因,连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找到。但他坚信那个神秘女子是元凶,发誓要把她找出来千刀万剐! 血海深仇难报的袁为虎咆哮着离开蒲州,从此漫无目的地在全国各地四处飘荡,寻觅那个神秘女子。 一天夜晚,袁为虎就潜入一家富户,像杀小鸡儿一样地杀死了护院武师,然后强行和那家的美貌小姐公然住在了一起。 那富户表面上对袁为虎百般逢迎,暗中却派人请来了当时赫赫有名的“刀圣人”钱元龙。 “刀圣人”只一招就收服了袁为虎,然后就带着他离开了富户宅院,不知所踪。 ------------ 八 招婿 却说擂台之上,袁为虎收了手,仓啷一声回身去台边拔出从少林寺偷来的宝刀:“姬龙峰,咱们接着把上次的架打完吧!”。 袁为虎所说的没打完的架,指的是离寺前的那场不分胜负的比武。 姬龙峰见他要比器械,也下台向兵士借来一杆大枪,上台侧身面对袁为虎,枪尖点地。 二人相距有两丈远,袁为虎双脚一震地,刀尖冲前簌地向姬龙峰窜去,别看他身材巨大,却是人刀合一,动若雷霆闪电。姬龙峰大枪一抖,枪花罩住了袁为虎的来势。袁为虎刀势一变,缠头裹脑,锋利的宝刀直削大枪的枪头。姬龙峰知道这把少林宝刀的厉害,不去硬碰,枪法中夹杂着棍法,使得回风舞雪,不让袁为虎近身。 袁为虎砍不着大枪,一声咆哮,使出刀圣人所教的新招,刀锋顺着滑如蟒蛇的枪杆向龙峰的前手切去。 姬龙峰和袁为虎此时已是近身相搏,龙峰一杆大枪配合着身法,真是龙盘凤舞,神出鬼没,不愧人称“神枪”。袁为虎虽然在招式上也不一定输于姬龙峰,但是靠了锋利无比的宝刀,似已抢占了先机,三分防守,七分进攻。姬龙峰防刀也防人,手中一杆兵士普通的木质大枪,如不是他用柔滑之劲配上敏捷的身法,恐怕早就变成七八段了。 袁为虎久战不下,有些焦躁,放出了胜负手! 他挥刀使出一招“风卷残云”,端的厉害!一般的对手在他这一招之下,大多会被砍成几段。姬龙峰脚下步型连变,身法侧移之时,用枪杆后端瞅空反手向袁为虎咽喉崩挑,真是令人猝不及防,身材高大的袁为虎一个大跨步向后躲了开来。 就在同时,姬龙峰也向后一个大跳,重新拉开了距离。刚才他的那一挑,用的正是英雄式熊形挑领的劲力,雄浑崩脆。饶是袁为虎身大力不亏,手握宝刀,且得了“刀圣人”的真传,也被逼出了圈外。 棚中的官员们不由得和场外的百姓一起发一声喊“好!”其中几个武官更是看得入神。尤其是后到的那位职位最高的武将,看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至于那些兵士则充满钦佩敬仰乃至崇拜之情。连那几个文官也都看得咋舌不已。 姬龙峰将大枪搁到地上,冲棚子里的官员抱拳,朗声说道:“我和他是师兄弟,不欲同门相争。” 一众官员都望向中间的武将模样的人。那武将哈哈大笑:“今日选得二位英雄,大明之幸!都随我去面圣去吧!”众将士和百姓一起欢呼。 中间那位武将打扮的人名叫史可法,任大学士兼兵部尚书。 却说史可法将二人带上朝廷,文武群臣啧啧赞叹,尤其惊异于袁为虎的高大威猛。纷纷向弘光帝贺喜朝廷得人。当下钦命二人为从六品,升授袁为虎为忠武校尉,授姬龙峰为忠显校尉。 弘光帝当晚宴请群臣。酒过三巡,首辅马士英命袁为虎演武助兴,袁为虎手持木刀盘旋往复。虽然身材巨大,但身法不见一丝拖沓。舞到后来只见刀光不见人影,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弘光帝赐御酒一大樽。袁为虎谢恩后一饮而尽。 史可法命姬龙峰展示武功。龙峰走到场中,起手“老熊观天“,接着慢慢地使出”鹰击大地”,正是英雄式。众人看不出什么新奇,有些失望。 姬龙峰轻柔地往来反复数次,然后缓缓收势。 马士英怒道:“姬校尉你好大胆!怎敢戏弄圣上?” 姬龙峰施礼答道:“在下不敢发力,恐惊着圣驾。” 史可法向弘光启奏道:“圣上可赐姬龙峰无罪,好让他一展武功。” 弘光准奏。只见姬龙峰还是一个“老熊观天”,却是劲力鼓荡,衣袍猎猎作响。紧接着一个前扑,手足齐至,全身发力,震得大殿腾地一声大响,惊得众人为之一凛,桌前的酒具都为之颤动不已。 弘光大喜,照样赐酒一樽。君臣俱都欢喜得人。 只见马士英上台向弘光帝密奏一番,弘光帝询问袁为虎和姬龙峰二人可曾有家室,姬龙峰禀报山西老家已有亲事,袁为虎却是孤身一人。 弘光当众宣布将马士英之女许配袁为虎,众官员纷纷庆贺。 袁为虎入赘马府,官职升得飞快,未及就升为从四品,升授显武将军。每日跟着马士英上朝,侍奉弘光皇帝,正是春风得意。 姬龙峰则住在军营,跟着史可法每日里操练兵士。 最近南京云锦的价格忽然涨了起来,范永斗于是将手中本来要运往北方的货都高价卖了出去,算是赚了一笔。然后他在价格回落时用所有资金重新将云锦买入准备再运回北方。不曾想到最近几日云锦价格连连暴跌,范永斗心疼得顿足不已。 一日,姬龙峰抽出空来换了便装,去客栈看望多日不见的范永斗和葫芦头。范永斗和赶来南京的哥哥范永魁带着葫芦头正与一位的文士喝茶,那位文士名叫侯方域,相貌普通,气度却非凡,不过眉宇之间隐隐有着郁积之气。 范永斗见到把兄大喜,让葫芦头唤上暂时安顿在客栈的月娃,邀众人去夫子庙寻得一处酒楼摆下酒宴。 席间,姬龙峰得知范家兄弟在向侯方域求字画,这侯方域喝了几杯之后,要来笔墨画了一幅水墨丹青,灵秀隽永,众人喝彩。 侯方域得知姬龙峰为史可法的部下,十分高兴,大赞他们为国家栋梁。 酒席散后,范家兄弟见留不住姬龙峰,就强塞给他一包银子。龙峰对葫芦头叮嘱了几句之后,独自走在返回军营的路上。 夜晚的南京城里十分热闹。姬龙峰行至一集市,只见男男女女纷纷攘攘地向一处聚集。他好奇地过去一瞧,原来是一个瘦高的红衣女子在卖艺。 只见那红衣女子在一根绳子上连翻几个跟头,稳稳当当地一个亮相,饱满的杏眼十分闪亮,秀气的瓜子脸上鼻梁高挺,煞是好看!就在众人看得发呆之际,只见她的琼口里却喷出了一团火焰,差点燎着近旁的看客,众人惊得退出一片空地。 红衣女子翻身跳下绳子,在空出来的地方舞起了一块红绸,众人又是一阵喝彩。那女子起身托着盘子向看客们讨彩。 姬龙峰看得心里惊诧不已,这么一个美貌女子一个人行走江湖,没有过人的武功防身,却是万万不能。 正想得出神的时候,女子已到了他跟前,笑盈盈地递过了托盘。 姬龙峰摸了摸身上,除了刚才范家兄弟给的那一包银子外,并无零钱。不得已,从包里取出一块银子搁到了托盘上。 红衣女子杏目微微往大一睁,眸子盯着他的眼睛停了片刻,方敛容道了个万福。 姬龙峰只觉得血往上涌,已是被她盯得满面通红。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个女子这么看过他! 来自北方身形高大的姬龙峰,和红衣女子高挑的身材映在一起,给人一种出众的感觉。旁边的看客们看着这俩人眉目传情,不由得交头接耳。 有看过擂台的人认出了他:“姬龙峰!他是姬龙峰!” ------------ 九 江湖女子 那场擂台比武虽然过去一段时间了,但留给南京人的印象却十分深刻。姬龙峰和袁为虎惊人的武功,让南京人对安逸的生活又多了几分信心。再加上袁为虎一夜之间成为马士英的东床快婿,更是让市井小民们羡慕叹息,已是传为佳话,妇孺皆知。 所以,当有人认出姬龙峰后,呼啦一下,众人就把他连同红衣江湖女子一起围了起来,有人问长问短,有人对着他俩指指点点。 这一下,该轮到红衣女子脸红了。从小到大冲州撞府,千千万各色人等面前演艺献技,她可以说算是久经江湖了。可当人们把她和姬龙峰围起来的时候,她竟然莫名其妙地脸红了!想到这儿,她觉得脸上更红了。 “好呀,原来你急着离开我们是要来这儿会相好啊!”一个女子向前分开众人,大声地喊道。 姬龙峰回头一看,竟然是月娃和葫芦头。原来他俩在城里逛街,碰巧也来到这里。 姬龙峰忙阻止道:“不要胡说!”心中怕红衣女子生出误会:“我们也是才见!”说着扭头看向红衣女子。 这红衣女子抬起了螓首,脸上红潮却已突然退去,眼睛却亮得水汪汪的。她大方地抱拳说道:“在下卫秋绳,幸会各位。” 葫芦头这时忙过来解围:“姬兄弟这边说话。”说着拉这姬龙峰出了人群,在不远处站定说话。老于世故的月娃却在那边帮着卫秋绳收拾好东西,随后赶了上来。 月娃好像已经和卫秋绳很熟络了似的,挽着她的胳膊体贴地问道:“你还没吃饭吧!走吧!面河楼,我请客!” 要说这“面河楼”却是大大的有名,它占据着夫子庙一带上好的位置,且面对着秦淮河,景色绝佳。书中以后还会提到。 四人上得二楼,靠窗坐下。此时正值四月天气,风从河面上吹来,清爽宜人。 月娃作为本地人给大家点菜。其实要是从严格意义上说,她也不算本地人,只是在南京待得久了而已。 月娃点了一个来“面河楼”必点的菜“新叶盒”,边和小二点菜,边卖弄地说道:“其实就是韭菜盒子。” 紧接着月娃点了“过油肉”、“葱炒台蘑”“酱炒羊杂”“黄河面皮”,然后又配了两样绿色小菜。补充说道:“主食饸饹随后再上。” 姬龙峰突然问小二:“有没有羊肉汤?” 葫芦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姬龙峰,问道:“姬兄弟,咱还没喝酒,你怎么就想喝汤了?” 姬龙峰哈哈笑道:“酒当然要喝!但这个羊肉汤你可是要先尝尝啦。” 原来,姬龙峰坐在一旁听着月娃点菜,头一个“新叶盒”不明就里,第二个一听是“过油肉”,就知道这家酒楼是山西人开的了。果不其然,后面的几个菜都是山西菜或吃食儿。姬龙峰记忆深处的“羊肉汤”再一次被唤醒了,脱口就点了出来。 那小二笑嘻嘻地接口道:“有啊!客官,您是内行。” 姬龙峰笑笑:“我是山西人。” 卫秋绳的杏眼闪了一下。 月娃笑着说:“山西人当然喝杏花村的汾酒了,来一坛儿。” 到底是大酒楼,不一时,酒菜都已上齐。大家喝了口汾酒,清香无比。龙峰和葫芦头用的大盅,都是身有武功的月娃和卫秋绳却用了小盅。 月娃指着“新叶盒”问大家:“你们知道这个菜为什么叫新叶盒么?” 众人都说不知道。 月娃看着姬龙峰说道:“山西人也不知道了吧!?告诉你们吧!”说着一指窗外的招牌方向:“这酒楼叫什么?面河楼,于是就有人说什么面和心不和,于是这里的山西老板就想出这么一道菜。” 卫秋绳笑道:“新叶盒,心也和。” 月娃接着说道:“生意人来谈生意,要是不点这道菜,就会让对方不高兴。” 葫芦头摇了摇大光头说道:“还是不对!这水是代表财的,面前河里的水都流走了,不好吧?” 姬龙峰问道:“你看这水是流向什么方向的?” 葫芦头看了一眼答道:“向西。” 姬龙峰笑道:“这水都流到山西了。” 月娃:“呵呵,这酒楼也就只有山西人开得。” 众人大笑,举杯。 姬龙峰有十年没有吃过家乡菜了。他吃着香而不腻的过油肉,品了品裹在肉上面过了油的勾芡,心中想起了他的妈妈。 虽然姬龙峰出身富家,但他妈妈还是时不时下厨给他做好吃的。 红衣女子卫秋绳渐渐地和大家也话多了些,原来她从小跟一帮江湖艺人长大,四海为家。最近躲避战乱来到南京,其他的江湖艺人在另一处卖艺,所以她今天只身一人来到秦淮河畔。 月娃一指葫芦头对卫秋绳笑道:“他和你是同行。” 葫芦头嘿嘿笑着抱拳道:“我是外行,还得向你多请教。” 众人有说有笑,酒喝得正高兴。 “老乡吃得好么?”一个英俊的中年人笑呵呵地端着杯酒,在小二的带领下来到他们桌前,操着浓重的山西平遥口音热情地自我介绍:“我是这儿的老板,杨福星。” 姬龙峰慌忙起身,拱手施礼:“幸会!杨老板,在下姬龙峰。我们正夸您这儿的才好吃呢!”其他各位也都一一和杨老板打了招呼。 杨老板举杯敬了各位酒后,姬龙峰邀他入座攀谈。原来,这杨福星老板是山西平遥人,平遥人自古就有走四方出来闯荡的传统,而且平遥人有个特点,无论出来走南闯北多久,尽管也能学会官话,但都喜欢说乡音。 杨福星的父亲也不例外,当年但这小担子沿着这秦淮河卖河捞面,由于其手艺好,做出的河捞面香软可口,远近闻名,人又勤勉,所以生意非常红火。到了杨福星这一代攒下了足够的本钱,开了这个酒楼。 “山西的好东西太多了,我爹弄来一个河捞面就盖起了这个酒楼。”杨福星老板我这姬龙峰的手感叹道。 “是呀,这么地道的山西菜,范弟要在就好了。”龙峰感叹道,对杨老板道:“我有个兄弟,也是从山西来南京经商的。” 葫芦头接口道:“明天我就叫他来喝酒。” 杨老板大喜:“明天我做东,请咱们的老乡在面河楼聚聚!今天在的各位也请一起来。” 姬龙峰夹了一口台蘑,说道:“恩,这是五台山的蘑菇,也不知道您是怎么弄过来的?” 杨老板笑嘻嘻地答道:“这可是稀罕东西,我这儿也不是总有。我有个师弟在五台山学艺,时不时派徒弟给我送些来。”接着如数家珍班底说道“都是干的。要是新鲜的台蘑做出来的味道会更好。” 小二给各位上了羊肉汤,肥瘦相间的羊肉切成大片,配上粉丝用滚热的高汤烫熟,再撒上切碎的葱花和香菜。 看着姬龙峰啧啧有声地吃喝着羊肉和羊汤,杨老板道:“这个羊汤是我刚从大同人那儿学来的,不知味道怎么样?” 众人都忙着吃喝,纷纷竖起大拇指,有的含混地说好。 一阵风卷残云的吃喝之后,众人纷纷叫好,端起酒来喝得很痛快。 这顿饭杨老板死活不肯收钱,但姬龙峰在临走前还是留下了一锭银子。 卫秋绳回到客栈,赵老爹和卖艺班子的众人都在等着她,责备她不该和陌生人喝酒到这么晚。但当得知是擂台英雄姬龙峰时,大家态度一变,热烈地议论开了。 只有一直暗恋卫秋绳的师兄赵一指在一边恨恨不已。 ------------ 第二卷 把柄(一) ------------ 十 把柄 第二天,范永斗听葫芦头说了面河楼的聚会后,十分高兴,备了份礼物准备前往。 却说姬龙峰训练完士兵枪法和刀法之后,换上便装刚准备去找范永斗赴宴,一个史可法的亲兵忽然到来传话:“史大人请您去一趟。” 要说姬龙峰此时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小武官,虽说隶属于史阁部所主事的兵部,但要想见到史大人确实很不容易。好在史可法非常欣赏器重姬龙峰,时时找他去议事,给他讲一些时势和朝政的事情,有时还专门委派一些具体的事务性事情让他去做。 姬龙峰敬仰史大人的人品和知遇之恩,凡事尽心尽力,将自己的报国热情都倾注其中。 姬龙峰到得史阁部府邸,只见史大人背着手在厅里来回疾走。 见龙峰到来,史可法屏退左右后说道:“际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办一下。过来坐下说话。” 际可是姬龙峰的字。过去中上层人士都以字相称,以示尊重。 落座后,史可法向姬龙峰说了一个惊人的内情。 原来,在当初拥立皇上的过程中,作为东林党领袖,史可法开始时是准备拥立潞王朱常涝为皇帝,并且和马士英密议过。谁知这马士英欲抢占头功,背着史可法与诸大臣商议,而大臣们多不给他面子。 就在此时,马士英闻得太监卢九德已勾结总兵高杰等人要拥立福王朱由崧为帝,马士英遂背叛与史可法的约定,转身成为拥立福王的带头人,并且秘密地拉拢军中和老臣的支持。 史可法对马士英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知情,,甚至还写信给马士英,详述了福王朱由崧“七不可立”的理由。这样的白纸黑字,在弘光皇帝即位后,就成了马士英拿捏史可法的致命把柄。 这些都是他后来得知的。虽然看透了马士英这个小人,却已为时晚矣。 就在今天,在抗清平叛和联清平叛的问题上,史阁部和马士英当朝起了争执。马士英语带双关地暗示史可法“七不可”的信函,史可法顿时不能再言语。 史阁部对姬龙峰说道:“马士英要联合满清平复叛乱,他要断送我大明江山!唉!只恨我当初一时大意,上了他的当。” 姬龙峰想起在满清占领的北方汉人所遭受的欺凌,不禁义愤填膺。愤然答道:“满清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怎可与虎谋皮?” 史阁部黯然对姬龙峰道:“为今之计,我想让你今夜去马士英那儿探探,看能不能拿回那封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不妨姑且一试。” 姬龙峰慨然应允。 姬龙峰上街买了把柳叶刀连黑色刀鞘用布包好拿在手里,顺便捡了一把鹅卵石,回到屋中反手扣上了门。他从背囊中取出夜行衣和黑色抓地鞋换了,将飞爪和鹅卵石带在身上,然后在床上盘腿打坐入静。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亥时刚到,姬龙峰起身,将面部用黑纱罩了,柳叶刀缚在背上,推开窗户,侧身一个倒卷帘上了屋顶。 地面一个世界,屋顶上是另外一个世界。功夫练到的人,蹿房越脊本不是什么难事。但姬龙峰为难的是怎么别让人认出来,他想到曾经在少林寺看的缩骨功的要领,将身子硬生生矮了半截。 当他行至一个里弄,刚要飞身跨越过去,就见一个女子从里弄拐弯处奔了过来,他忙在檐角伏了身子。 只见一个白衣少女跑过来停在姬龙峰所伏的屋檐底下,一个没有穿外面罩衣的青年男子随后追了过来。 那女子说:“你走,别跟着我!” 青年男子:“别闹了,好不好?”说着就要走上前来。 白衣女子狂怒地将手中的两个包裹扔到了地上,两个包裹一前一后落在了女子的身边。男子想上前拾起。 女子大叫道:“别过来!你要过来,我就真得和你分手!” 青年男子吓得赶紧停了脚步站在原地,一时语塞。 女子不断地变着各种法子为难青年男子。看她姿色一般,甚至可以说很丑,却感觉在这个男子身上有着生杀予夺的无上权力。 男子衣着单薄,冷得不停地发抖,而那女子却继续任性地发泄着。 姬龙峰伏在屋上,心想这男女之间的事情真的是很麻烦,看来还是少沾惹的好。虽说姬龙峰在少林寺学艺,但并没有出家,不过这十年间,除了曾接到过娃娃亲娟子托人带来的两封信外,再没和女**往过。 底下那一对男女终于相随而去。 姬龙峰暗暗叹息,腾身越到了里弄那边的房顶,继续向前窜去。 这南京城的夜晚,从屋顶上看别有一番风景。姬龙峰心里有事,也无暇多看。转眼就到了不远处马士英的府邸。姬龙峰拿出飞爪甩出去抓住了对面的高墙,身子一掠,像只大鸟一样,无声地没入了黑暗之中。 马士英的府邸甚是高大,屋宇连环,气象巍峨。姬龙峰上得屋顶,举目四望,夜色中辨了一下方向,向府院深处潜去。 忽见一人领着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胖子进了一间小屋。龙峰觉得那胖子形迹可疑且身子沉重,似是负有重物。遂从避人的一面窗子边倒挂金钟,湿指破窗而观。 只是那胖子从腰间解下一袋子捧给领他的那人,口中说道:“这是我的拜见礼,还请管家笑纳。”那管家从袋子中取出五个金锭,灯光下灿然一亮,每个看着足有一百两。管家将金锭重新装回袋子,置于身后柜中。然后对胖商人说:“跟我去见老爷。”胖商人现出一副感激不尽的神态。 二人出了小屋,沿着回廊静静地走着。姬龙峰早已翻身上了屋顶,知道他们要去见马士英,遂悄悄蹑踪而去。 二人进得一处幽静的阁楼,龙峰顺着柱子攀附上去,听着脚步声知道他们上了楼,遂在楼檐倒挂金钟,依旧湿指破窗观瞧。 只见马士英正坐在桌前,那胖商人拜罢,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后在桌子上展开,原来是一幅画。马士英忽地站了起来,弯下身子激动地来回看着那画,一旁的管家和胖商人紧张地如泥塑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真迹,真迹!”马士英连连感叹,然后对二人挥了挥手,管家知趣地带着胖商人出了书房。在门口,胖商人小声地对管家道:“扬州那边的事情还得请管家费心提一下。”管家点了点头,一语不发地带胖商人离去。 姬龙峰知道马士英将这幅画视若至宝,心中不禁一喜,暗想这马士英一定会将之放至藏宝之处,而史大人的信笺**不离十也会在那里。 只听马士英一人在屋中说道:“真的是《萧翼赚兰亭图》!”边说边看着画上的人物,浑然进入忘我的境界。 姬龙峰吊得有些酸困,慢慢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如壁虎一般倒贴在窗边。 远处更声响了三下,而马士英一点儿也没有停歇的意思,依旧一直在专心地研究欣赏着这幅画。姬龙峰现在感到全身酸痛,有如在练功时到了极限的感觉。 姬龙峰因马士英认得自己,不欲与他正面接触,卷起身子,正准备在屋顶上放松一下身子,盘算个办法。 猛然间只听得一声暴喝:“有贼!”有人已攀上了屋顶,向他这边冲了过来。姬龙峰知道已经露了身形,从背上拔出那把常见的柳叶刀起身迎了上去。 ------------ 十一 古画 来人手使一对铜制的判官笔二话不说朝他扎了过来,姬龙峰知道此人是马府的护院武师王一路,只见其招数精熟,招招不离金龙风的要害穴道。姬龙峰不欲久战,柳叶刀一挑对方下巴,趁对方闪避之时,一脚点在了他的丹田上,那王一路被踢得翻身滚下屋顶,昏厥了过去。 姬龙峰返身猫腰撞开了窗户,屋中已不见了马士英,连同桌上的那幅画都没了踪影。此时马府已经乱成了一片,龙峰不敢久留,重新窜上楼顶,想向院外跑去。 还没等姬龙峰离开此楼,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姬龙峰的去路,正是已经入赘马府的袁为虎! 姬龙峰深吸一口气,继续运用缩骨功,缩着身形冲了过去。 袁为虎手持宝刀一个“夜战八方”,封住了姬龙峰的去路,他的高大身材在陡斜的屋顶上来去自如。 姬龙峰不敢使本身武功,再加上缩着身子施展不开,十分被动。好在他想起曾在少林寺与一位过路高人用一路枪法换来一趟罕见的朝元剑法。虽然只有连环三招,却是步法精妙,招招出人意料。 姬龙峰对袁为虎的刀法有所了解,使出第一招“灵机一动”,侧身一个低盘步,避开袁为虎的刀势,柳叶刀一抖,刀带身走,点向他的手腕。 袁为虎收刀闪避,攻势顿消,不敢再大意,运起刀圣人所传授的绝招,一个撩刀势,前弓步一闪即至姬龙峰的近身,刀尖冲其裆部挑来。姬龙峰来不及施展后续的剑法,一个倒插步闪到一边,脚下一滑,就势顺着屋脊滚落下去。袁为虎得势不饶人,宝刀用起刀圣人所授的斩字诀,一连八下左右斩,要在姬龙峰下落的过程中将他斩为几段。 姬龙峰在身体滚落的险境之中临危不乱,柳叶刀脱手掷出,同时双肘着地,与两脚和臀部同时一使劲,全身如箭矢一般斜射出去,堪堪躲过了袁为虎的绝杀的刀势,饶是如此,后背也被划了一刀,鲜血飞溅。虽然身上受伤,在空中仍忘不了抓了一把鹅卵石,往袁为虎头顶漫撒而去。 袁为虎挡开掷来的柳叶刀,见龙峰从他势在必得的绝杀中逃脱,心下惊诧,脚下一催劲,紧紧地追了过去,却迎头遇到一阵鹅卵石雨,一个刀花尽数挥去。而龙峰此时已滚到了屋檐的边上,脚尖一勾楼檐,身子突地卷翻,又钻进了书房的窗户,滚身落地,忍痛从楼梯直掠而去。 袁为虎担心他伤着马士英,急忙宝刀当先入窗,身子随之而入,一个盘头裹脑,立在当地,不见姬龙峰的身影,急顺楼梯追去。 袁为虎循着血迹追出楼门,却不见踪影,连血迹都寻不见了。他略一思索,返身上楼,只见书房里已被翻得一片狼藉,了无一人。 原来姬龙峰从楼梯下来,一出楼门就用飞爪抓着楼檐荡上楼顶,复从破窗进了书房,疾速翻了一遍,没寻着信笺,即从窗口越出,跃上旁边的屋顶,蛇行而去。 离了马府又跑了一程,寻得一个屋顶的女墙脚下阴暗处,伏下身子查看伤势。背部翻开的口子有一尺多长,还好是顺着肌肉着的刀,没有被切断大筋。姬龙峰撕下几块衣襟,简单地抱起伤口结扎住血脉,先止了血。然后四下里张望一遭,见没人跟来,就起身折了几个来回,然后才回到军营,悄悄地钻窗进了他的小屋。 姬龙峰摸黑取出背囊中的一个牛皮小包,取出些粉末涂撒在伤口上,然后用手将翻开的皮肉轻轻拢起合上,寻了些干净的棉布斜着包起打结,然后穿起衣服,端坐在床上闭目运功。 第二天一大早,姬龙峰就推门出来,直奔客栈。也顾不上和范永斗打招呼,找到葫芦头,直接就拉着他往军营去了。 此时,士兵们正在把总的指挥下排开了阵势,等候姬龙峰教授武功。姬龙峰带着葫芦头来到队伍前,让葫芦头替他传授一路刀法。这葫芦头的刀法别说还真不赖,演示一套后挑出三个动作详细传授训练不提。 身形削瘦的马士英受到这么大的惊吓,依然爱不释手地捧着那幅《萧翼赚兰亭图》看个不已,忽然向站在身后的袁为虎问道:“你觉得今晚来的是什么人?” 袁为虎停了一下回道:“现在我还拿不准,也许是来偷东西的毛贼?” 马士英继续看着画儿说道:“一般的毛贼怎敢到我这里偷东西?王一路的武功你是知道的,怎么可能一下子给人打晕?” 袁为虎沉吟道:“此人武功十分诡异,深不可测。是不是冲这幅画来的?” 马士英转过身子,直视着袁为虎道:“不管是什么动机,我马府怎可任人来去自由?” 袁为虎躬身答道:“请您放心,我一定尽快查处这个人的下落!” 袁为虎当夜就住在了马士英住处旁的房间,一边打坐运功,一边思索着这个蒙面人的动机和身份。 袁为虎觉得这个蒙面人很奇怪,无论是武功还是行藏都很神秘。但他断定不是来行刺马士英的刺客。因为据醒来的护院武师王一路讲,当时蒙面人完全有机会刺杀马士英,但看起来好像只是想偷东西。如此说来只是武艺高强的江湖蟊贼。 可袁为虎不这么看,马府重地,岂是寻常人等敢觊觎的地界?在这南京城中,除了皇宫,就是马府为最了。他决定从此以后,将马小姐搬将过来,每夜都要守在马士英的住处旁边。 袁为虎自己想道,自入赘马府后。虽然不甚喜欢马小姐,但马府的奢华富贵却使他颇为心动。这次南下本来是信马由缰,走哪儿算哪儿的。不巧在繁花似锦的南京城遇到这场富贵,也算是让他从小就被绝伤的心有了些生趣。 最让他生气的是又遇到了姬龙峰,怎么在哪儿都能碰到这个冤魂不散的师弟?好在他现在已升为将军,而姬龙峰还是从六品的校尉,这一点多少使他的自尊心得到了一些满足。 但是自从离开少林寺在那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身上尝到了女人的滋味后,他对女人的欲望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跟随刀圣人潜心修炼期间,心中的**却从来不曾平息,只是忍着而已。 他在从刀圣人那里出师的时候,答应过刀圣人不再去那个大户人家。一路南下的过程中,他不断地寻花问柳,良娼通吃,但一直没遇到可心的女人。现在娶了马小姐,同样觉着不称心,但分身无术,无法出去做那个勾当。 袁为虎突然意识到走神儿了,忙整理思路,继续琢磨这蒙面人的事情。 马士英的安危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之前他没有去追踪蒙面人,而是守在马士英身边寸步不离。直到马士英为众多亲兵围拢保护后,才分身上楼,一路循着血迹和足迹,找到姬龙峰包扎伤口的那堵小女墙,就断了线索,无法继续追踪了。 当夜,南京城内的巡查军兵全城搜捕,没有结果。 第二天,城中所有的药店和郎中铺都遭到了盘查,但是除了顺便抓到了几个小贼以外,一无所获。 马士英早朝禀明了皇上,勒令刑部限时破案。史可法先是心中一惊,担心姬龙峰的伤势,同时暗赞姬龙峰没有留下痕迹。 站在马士英身后的袁为虎心中暗道:“我也该在南京城的江湖中走一走了。” 下朝后,袁为虎以追踪蒙面人为由,换了便装就走出了马府。 ------------ 十二 掌指之间 此时正值三月的天气,南京城阳光明媚。袁为虎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心情着实不错。这是他白日里第一次独自出得马府,在南京城中四处闲逛。说是闲逛,其实是在查看江湖人的踪迹。 他让马府管家马前来找到那个扬州商人江演,却不在马府见面,约在了大牌楼茶庄。 江演虽说是扬州商人,其实却是徽州人。原来这大明百姓所食之盐主要来自两淮,而两淮盐业主要由晋商和徽商把持着,那时盐商大都集中在扬州。 大明万历年间,官府就已经为晋商设立了“商籍”,晋商子弟得以在异地包括扬州参加科举考试。尽管此时徽商在人数上已经超过了晋商,但徽商弟子却得不到这样的待遇。 这次江演是作为徽商总商的代表来到南京,想通过马士英打通这个关节,所以煞费苦心地打听得马士英的个人嗜好,众徽商集重金买来这幅画委派江演送来。 江演一接到马管家的传话,忙连走带跑地赶到大牌楼茶庄,要了一间最好的大包间等待贵客的到来。 他还蒙在鼓里,一则官兵只知抓贼,却不知所为何事;二则与其亲近的官员下朝后,立刻派人给他送信叙说马府遭贼一事,但送信人此时还在前往他寓所的路上。 所以,江演哪里知道就在他送画的当晚马府就闹贼了,他也可能要被牵扯进去。 袁为虎进了大牌楼,问了江演的包间,径直挑帘儿推门而入。江演是认得袁为虎的,忙起身施礼,袁为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主座。 江演忙端起精致的茶壶为袁为虎倒上香茶,然后从衣襟里取出一个装着金锭的袋子奉了上来。袁为虎接过手放在一边,但也知道了它的分量。将靠在官帽椅背上的高大身躯略微抬了抬,斜视着江演问道:“那幅画是哪儿来的?” 江演忙答道:“是我们徽州商会集资从前兵部尚书袁可立之子袁枢手中买来的,画上面有收传印记”。 袁为虎面色一沉:“看来知道的人不少啊?” 江演慌忙起身:“知道我们把画买来的都是商会巨子,十分可靠,请大人放心。” 袁为虎:“前脚送画,后脚就派人盗画。你可知罪?” 江演慌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天地良心,咱徽商世代受朝廷的庇荫,实不曾做出过这等事情!就是连想都不敢想呀!” 袁为虎看他说得情真,也不为己甚,就转机敲打道:“昨晚的贼人是你送的画招来的也说不定!” 江演现在才清楚就里,明白这袁为虎是在敲竹杠。 清明,南京国子监附近的庙宇香火很盛。街道上南来北往的虔诚的香客中夹杂着各色踏青嬉笑的游人。姬龙峰带着伤,在远离山西蒲州的南京为父母上了高香,然后独自找了个僻静处喝茶。 窗外下起了小雨,姬龙峰心中不禁悲从中来,愁苦异常。 他少年时就失去了高堂,心中虽然难过,但由于一心扑在武功上,加上年岁小尚未懂事,对父母的恩情还停留在感性的认识上。随着长大成人,他真正体会到了骨子里的孤苦伶仃,越发地明白儿时家庭的温馨是多么的不易。少林寺的修炼,让他参悟透了大限,使他能客观地看待亲人和自己的生死。 在这思念逝者的日子,姬龙峰心中默默地对底下的父母说道:“父母大人你们并没有走远,在我的心里,你们并没有离开。天上地下人间本就是三界同一,我和你们从来就没有分开,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袁为虎带着马小姐上过香之后,独自关在屋里喝酒。他没有和马家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身世。 那个神秘女人在他的脑海中幻化成各种女人的面貌,狰狞的美貌,狠毒的眼神,妖媚的笑靥,戴黑色的面纱的女人是他要碎尸万段的目标。虚幻的女人,让他内心充满了盲目复仇的暴躁。 每次和女人交媾的时候,都有两个声音在他心里作祟,身子底下女人的呻吟中隐约有那个神秘女人的鬼叫。好几次,他都差点儿掐死底下的女人,而对方却完全不知,反而在快要窒息时享受到了飘飘欲仙的快感。 正值阳气喷涌年岁的袁为虎本能地需要女人,禁受不住各种女人的风情,但又怨恨天下所有的女人,尤其是美貌的女人! 报仇!报仇!报仇!他心中的这个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想到莫名死去的家人,袁为虎的脸上扭曲变形,狂喝烈酒。长期的复仇压抑使他原本英俊的脸庞横肉狰狞,只有靠刀圣人传授的内功压制,才能慢慢地恢复表面的平静。 在清明这个人鬼交通的日子里,袁为虎醉得人事不省。 姬龙峰所用的伤药是他从少林寺的古籍里发现的秘方,再加上这些年他的实验改进,独具奇效,将特殊的药物配上汾酒做药引涂在伤口上。心想暂时还不能去史大人那里复命。 闲来无事,忽记起答应过面河楼的杨老板和义弟他们一聚,而不巧当夜却接受史大人紧急密命去探马府。想到自己爽约,龙峰觉得过意不去,就换上长衣背着手出门,先要去寻拜弟范永斗和葫芦头范绿畴他们。 当他离开军营走了不多远,就看到前面有一红衣女子在绳子上卖艺,正是卫秋绳,旁边稀稀拉拉有几个看客。 此时,绳子上的卫秋绳正好面对着他,一双妙目深地看了他一眼,满含着幽怨和哀愁。姬龙峰的心中一震,想道,这卫秋绳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看起来她很难过,完全没有了上次表演时他所见到的风采。 卫秋绳草草一个收势,翻下了绳子,高俏的身子袅袅婷婷地径直向姬龙峰走来。 “你就是姬龙峰?”一个矮壮结实的后生斜地里冲出,站在了卫秋绳和姬龙峰中间,挑衅地问道。 姬龙峰微觉诧异地打量了他一下,从容地答道:“对,在下就是姬龙峰。” 矮壮后生:“我要和你比武!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说着食指一抬,併起其他四指,点向龙凤的前胸,姬龙峰感到莫名其妙,有伤在身也不好反击,正要躲闪。 这时只听卫秋绳大叫一声,闪身横挡在龙峰的身前,一双丹凤眼闪着怒火直视着矮壮后生:“赵一指,你要干什么?”原来,她知道赵一指的指功惊人,而且是点向姬龙峰胸前的檀中死穴。 矮壮后生正是卫秋绳的师兄赵一指,赵老爹的亲生儿子。他因为暗恋卫秋绳而吃姬龙峰的醋,从那晚上起,只要卫秋绳出来卖艺,他就总是跟着一起来。 此时,他的食指生生地停在卫秋绳发育良好的隆起的一对乳峰中间,恨恨地盯着卫秋绳说:“你还护着他!” 卫秋绳:“要比武,我和你比!” 突然,一个姬龙峰非常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还是我替你比武吧!美人。”人随声至,竟然是高如巨人的袁为虎! 袁为虎这几日正春风得意。刚刚从扬州商人江演那里敲来一笔有生以来所见过的第一笔数目巨大的银子,连日来以查飞贼的名义,流连于南京城各大声色场所。今日闲逛至这里,却正好看到了姬龙峰和卫秋绳的这一幕。 袁为虎说着就已经到了赵一指的面前,伸出如巨灵神一般的大手掌拍了过去。 赵一指愣了一下,本能地左手食指点出,心想这一指定能将对方攻来的手掌点个对穿。要知道,赵一指对自己的指功非常有信心,他在上面下了大功夫。 ------------ 十三 酒肉江湖 走南闯北的赵一指身边一直带着一块四十斤的大石头,一有空就在上面一指一指地点摁,直到其上满布数十个指痕,状如蜂窝,个个深达寸许。正是“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功到自然成。 而且除了指如钢筋一般,由于常年随身带着这块大石也练就了他惊人的力量。常人要是挨上他的一指,那要比挨上一刀还可怕! 袁为虎咦了一声,感觉不妙,忙硬生生地收住了手,身形一变,另一只手运掌如刀斩向赵一指的手臂。别看他身大力猛,却能机警应变。 自从上次和姬龙峰擂台徒手比武受制,袁为虎就开始日日苦练一种掌功——硃砂掌。而且进步神速,此时正想一试,谁知遇到了克制掌功的一指功。过去武林中有谚:“宁挨十拳,不着一掌;宁着十掌,不受一指”,可见指功的厉害。可这武功从来都是一物降一物,有一利必有一弊。凡是练某种硬功的大都是气血集于一隅,只须避其锋芒击其弱点。 袁为虎这一掌正是砍向赵一指伸出的肘关节,要是砍上,就算赵一指的手臂虬筋铁骨,也要就此废掉了。赵一指可没有袁为虎的应变能力,眼看左臂要被砍折,眼里急得冒火,索性不管不顾地挺身进步,右手食指想要钻入袁为虎的中门,直点前胸。袁为虎冷哼一声,左腿提膝撩向赵一指的裆部。 眼看赵一指就要命丧当场,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见一个身影从侧面扑来,凌空抱住了赵一指的腰部,一起滚出了圈子。 说时迟,那时快,这几下发而未发的过招,兔起鹘落,都是在一刹那的事情。旁观的路人根本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在他们看来,这三人一合就闪电般地分开了。 袁为虎招式落空,恼恨异常,狠狠地盯着来人,怒道:“你怎么帮他!?” 这个搅局的人,正是姬龙峰。 姬龙峰没有再理会惊魂未定的赵一指,起身上前向袁为虎施礼:“师兄息怒,别伤了和气”。 袁为虎听姬龙峰这么一说,哼了一声,一时也不好发作。 他并不知道那晚在马府被自己打伤的蒙面夜行人就是自己的这个发小兼师弟。说实话,他对姬龙峰不怎么看得入眼,而姬龙峰却总让他感觉不舒服。直至少林寺那次比武和这次南京擂台比武,才深深地刺激了他的自负。 要是说少林次那次比武,袁为虎还不觉得姬龙峰多么厉害;那这次南京打擂,尤其是拳脚比拼上,袁为虎知道自己斗不过姬龙峰了。所以他痛下苦功,练成了硃砂掌和刀圣人秘传的欺心捶,那夜在马府使宝刀伤了夜行人,却没能使用新练成的武功。他在想现在要不要就和姬龙峰试试。 赵一指爬了起来,看到俏生生地站在姬龙峰旁边的卫秋绳正在为其拍掸衣服上所粘的尘土,也不去收势卖艺的家伙事儿,气哼哼地扭头就走了。 卫秋绳拍到姬龙峰后背的时候,发现衣服上洇出一道红色的血印,将衣服粘在了背上,惊得刚要叫出声来,就被姬龙峰一把抓住了手腕,轻轻地一抖即松开,姬龙峰说道:“不敢有劳姑娘!” 卫秋绳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半张着口,看到姬龙峰坚定的眼神,心下略安,不再出声,只是暗暗为他担心。 姬龙峰在前面身子扑起的一瞬间,就感觉到背部伤口一下子又撕裂开了,但他始终不动声色地忍着疼痛。不仅不能让袁为虎看到他的后背,他所站的角度,就连旁观的人也看不到洇出的血迹。他知道决不能让袁为虎发现,发现自己事小,千万不可影响了史大人。 姬龙峰笑着说道:“恭喜师兄荣升将军了!” 袁为虎左边嘴角向上微微一咧,阴笑道:“一入侯门深似海,可没有你活得潇洒。” 说着话眼睛有意无意地总往卫秋绳身上瞟,接着说道:“咱兄弟好久没见了,走,我请你去喝酒!” 卫秋绳觉得袁为虎这个人很可怕,不愿与其纠缠。但此时她更担心的是姬龙峰的伤势,至于赵一指师兄刚才负恨离去,她则完全无动于衷。 姬龙峰虽然此时在男女之事方面毫无经验,但也感觉到袁为虎对卫秋绳的眼神不对。此时他又不能马上转身离去,正在为难之际,忽听得袁为虎邀他去喝酒,心中暗暗叫苦,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婉拒道:“小弟偶感风寒,不胜酒力。改日必请师兄畅饮。” 袁为虎佯怒道:“姬龙峰,你不给面子不是?”说着话,眼角还是飘了一下卫秋绳。 姬龙峰知道僵下去不会有好结果,陪着袁为虎离去,正好也能让卫秋绳摆脱麻烦。想到这里,冲袁为虎抱拳道:“师兄请!” 袁为虎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哈,这还差不多!这位姑娘,也一起去吧!”瞳孔收缩盯着卫秋绳,好像猛虎盯着山羊:“我替你比了武,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卫秋绳好似一点儿也不怕袁为虎,正色道:“我并没有让将军比武。” 姬龙峰忙接着说:“姑娘就请先回,改日再见。” 袁为虎狞笑道:“小妮子还挺厉害?” 姬龙峰岔道:“走吧!师兄,这南京城有一家山西菜很地道。” 卫秋绳心下放心不下,嘴上却说:“我也想去吃。” 姬龙峰看了一眼她卖艺的地方,问道:“你不收拾东西了?” 卫秋绳一指近前的一家饭铺:“我可以先放他们这里。”原来这几日她连续在这里卖艺后去那里吃饭,已和那家老板熟了。 袁为虎哈哈大笑。 围观的路人远远地看着,交头接耳。 姬龙峰担心身后路人异样的目光引起袁为虎的怀疑,以身上发冷为由,让卫秋绳在路边店为他买了件大号的羊皮袄。这南京的羊皮袄和北方的样式比起来,甚是精致,南方暖和,且南人身形相对瘦小所致。 姬龙峰穿在身上,十分好看,卫秋绳看在眼里,心中想道:他要是没受伤该有多好呀! 袁为虎没有去面河楼,而是带他们到了一家唤作“酒肉江湖”的大酒楼。名字虽充满豪气,但内中样式却是南派风格。原来,他早已打听得这里是南京江湖人士聚集的地方。 大厅里的客人们一看就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五湖四海、七长八短的各路人等散坐其间。最里面有一个戏台,竟然也是在演阮大铖的传奇剧《燕子笺》。 三人穿过大厅的桌台,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打量着他们,袁为虎昂然而行。他要了戏台正对面一间高高在上的大包厢。 三人刚要走进去,却迎面被一个老者闪身当门拦住,跟在老者后面的人竟然是赵一指!卫秋绳也是一愣,她也不知这位老者是何许人也,她和赵一指从小长到大,却从未见过此人。 那老者冲袁为虎嘿嘿一笑,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这位英雄武功好生了得,老汉我想领教一下。” 袁为虎冷笑一声:“哼,你想怎么比试?” 只见那老者一个马步背朝他们站在了门口,一双露出大脚趾的破布鞋脚后跟缓缓抬起,却是用两个大脚拇指立在地上。只听他说道:“你踢我一脚,然后我也照样踢你一脚。” 饭堂里的人们不看阮大铖的传奇戏了,都转向戏台对面的阁楼门口,看他二人的比试,倒好象这边成了戏台。 袁为虎站在破衣老者背后,运足了气力,右脚发力踢向对方的裆部。只听嘣的一声,那破衣老者动也没动,袁为虎却觉得脚趾疼痛如裂,有如踢在了铁石之上。 ------------ 十四 马步下的裤裆 更让袁为虎难受的是,这一脚不但没伤着破衣老者,反而自己的内脏被震得翻腾不已,感觉左肾微微有些不适。 那破衣老者转过身来,对袁为虎说道:“该我了。” 袁为虎无奈,只得运气强压住内里的动荡,准备强挨破衣老者的一脚。就在此时,从门外进来两个人,两个很奇怪的人,让人怎么都觉得不搭配的两个人。 众人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花甲老人带着一个娇小艳丽的年轻女子慢吞吞地走了进来,在姬龙峰他们旁边的最近的一个桌子旁坐了下来。 华丽老者对娇艳女子大声喝道:“老子饿了,快点菜!” 娇艳女子媚声答道:“奴家这就点来。”说罢,快速地点了几个最好的菜,叫了一瓶上好的状元红,小心地斟了两杯。 华丽老者:“来,陪老子喝酒看戏。” 娇艳女子笑吟吟地应答道:“奴家敬老子一杯!”然后以袖遮口陪着华丽老者喝了一杯。 破衣老者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心说:“待会儿在和你们算账”,然后抬起左脚向袁为虎的左肾踢去。 姬龙峰看出破衣老者这一脚的厉害,大喊一声:“且慢!”谁知那袁为虎身子一激灵,已闪到了破衣老者的右边。 那破衣老者没料到袁为虎竟然会闪躲,发力踢了个空,只听嗑楞一声,踢出去的左腿膝关节被闪得脱了臼,歪倒在地。 大厅里的江湖人士轰然一声地骂开了,纷纷指责袁为虎不讲规矩。 破衣老者双手抱住脱臼的小腿一提一抬,卡巴一声已然接好站了起来。 姬龙峰在为袁为虎侥幸的同时十分着急。暗想如果自己不受伤,不知能不能经得住这破衣老者的一脚。 破衣老者阴沉地看着袁为虎道:“看不出你堂堂一表,却是这么奸猾!” 接着掷地有声地只说了一句:“你还欠我一脚。”然后就定定地看着袁为虎。 袁为虎恼羞成怒,手扶刀柄,意欲拔刀,但又碍于在众多江湖好汉面前不讲规矩,一时也只能怒目而视。 一旁坐着的华丽老者突然接口道:“总不能让你踢死吧。” 袁为虎一听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觉得这华丽老者比破衣老者更可恨! 姬龙峰挺身解围道:“此事由我而起,与他们无关。”此时他已打定主意,准备替袁为虎强接一脚。袁为虎一看连姬龙峰都站出来替他出头,越发觉得脸上挂不住了。猛地一转身,招呼也不打,气哼哼地扭头就走了。 姬龙峰顿时感觉松了一口气。 这时,那破衣老者对赵一指问道:“是他救了你?” 赵一指恨声答道:“都是由他引起的。” 卫秋绳怒道:“赵一指,你还没完没了了?” 就在众人纷说之际,华丽老者起身来到了破衣老者面前,傲慢地说道:“不要欺负晚辈了,老子我接你一脚!” 旁边坐着的娇艳女子鼓掌娇声道:“老子好威猛啊!奴家给你观敌瞭阵。” 姬龙峰听着这奇怪的一对一唱一和,总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窗户外面起风了,清明节之后总是会起风的,大风。 酒肉江湖的小二在关掉大厅所有窗户后,迟迟不敢过来关包厢的。 从姬龙峰所站的位置通过窗子,可以看到瓦蓝瓦蓝的天。风虽然带着秦淮河水汽的清爽,却很猛烈,窗子被刮得噼啪乱响,将从外面泄洒进来的阳光反复揉搓成几种图案。 不过,姬龙峰可没有心思看蓝天和阳光,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一个风尘仆仆的小青年忽然怯生生地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襟,悄声问道:“姬大英雄,他不会被踢死吧?” 姬龙峰看了他一眼,这小青年虽然身材看起来矮小瘦弱,但却很清秀,十分给人好感。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局面已经不是他所能掌控得了,这霸气外露的华丽老者显然没把任何人放眼里,当然也就不会听人劝了,而且好像还是给他和袁为虎解了围。 姬龙峰于是只好老实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咱们看看吧。” 风尘小青年于是就立在了他的身旁,紧挨着卫秋绳。卫秋绳有意无意地让了一下,小青年得寸进尺地就站到了最前面。 这时,大厅里有人在七嘴八舌地议论娇艳女子。一人叹道:“这个女人真够劲儿!” ——“可惜了!” ——“你有这福分么?” 一个相貌俊朗的中年人回道:“我年轻的时候经常被女人勾引;这老了以后呢?就得经常去勾引女人了。” 众人听得哈哈一阵大笑。 ——“你呀,现在也就只能去打打野鸡了!” ——“就不怕闹鸡瘟?” ——“咱练武之人扛得住!哈哈哈哈。” 一脸上有刀疤的痴胖汉子可能是酒喝多了,开始断片儿忆旧了:“记得我在太原府的时候,一次真得闹鸡瘟了,后来也开始传给人了。”端起手中的酒碗喝了一口,手很稳,碗中的酒一点儿也没撒出来。“可人家太原人,家家都喝一种叫竹叶儿青的酒,都楞没事儿。” ——“要说山西的酒,我还是最喜欢喝山西杏花村的。” ——“这竹叶青就是杏花村出的啊!” 姬龙峰听在耳中,嘴角微微一笑。 就在这帮人天南地北地瞎扯淡时,华丽老者已端好马步,也试着踮起了脚尖,用大拇脚趾着地,背对着破衣老者立在了包厢门口。 要说这马步,站起来可是大有讲究的。标准的马步要做到五平三正,往那儿一站,全身真气鼓荡,可抗外力击打,功夫高深的刀枪不入。 华丽老者却是歪歪斜斜地随意扎了一个马步,不过姬龙峰看出他的真气却是十分充盈。破衣老者这回是用右脚踢向华丽老者的裆部! “砰”地一声后,华丽老者脚跟落地转身冲站在一旁的娇艳女子喊道:“嗨,我以为多了不起呢!原来,竖起大脚拇指,内气根本不受什么影响,反而还能泄力。” 娇艳女子袅袅婷婷地走到华丽老者面前,关切地问道:“没把你的宝贝踢坏吧?”说着,右手玉指已摸住了华丽老者的裤裆。 满大厅的人们看得眼睛都直了,尤其是那些喝酒的江湖豪客们发一声喊,跟炸了营似的。 华丽老者心满意足地又转身冲破衣老者说:“喂,老要饭的,该我踢你一脚啦!” 破衣老者刚才一脚运足了气力,却感觉像是踢在了皮球上,真是莫名其妙。他自练成此功后从没失利过,不明白为什么头一次到了南方就连续丢脸。 原来,这破衣老者江湖人称“大趾翁”,是赵一指的授业恩师,每次都是赵一指单独去会面,故卫秋绳不曾见过。 到此时,大趾翁也只得站好马步,为了挽回面子,这回却是面冲前站。 华丽老人正作势欲踢,那娇艳女子叫声道:“老子,还是让我来替你吧!” 华丽老者哈哈一笑:“也好,老子喝酒看你助兴!”说完就坐回了桌前,端起了酒杯。 娇艳女子轻移莲步,羞怯地走到破衣老者的跟前。 只见她伸出芊芊玉指,状如兰花,用拇食二指掐住了他乳突穴表面的一点皮肉,用力向上一翻手腕。只听嗷的一声,破衣老者突然从原地跳起足有三尺多高,而娇艳女子已经闪身退到三步之外了。 ------------ 十五 老子和奴家 观看的江湖好汉们又是一阵大哄闹,笑得敲桌子拍大腿的不亦乐乎。却不知这破衣老者大趾翁那是有苦难说。他运足了气力没用上,却被在胸前掐得疼痛至极。 大趾翁为了挽回面子,于是怒声骂道:“臭娘们儿说好用脚,怎么动手了?” 娇艳女子伸出玉手做兰花指状:“你连我的两个手指头都受不住,更别说我的一脚了。好吧!那我就踢你一脚。” 大趾翁:“说好只用脚!” 娇艳女子妩媚一笑道:“女君子一诺,好多马难追。你站好了么?” 大趾翁刚要回答说站好了,那娇艳女子已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也没看清怎么回事儿,就觉得心窝上如着重锤一击。 破衣老者大趾翁吐了,吐得一塌糊涂。以至于他都没脸从大厅走出去,只见他突然冲进包厢,纵身跳窗户溜了。而赵一指也不知道一下子就躲到哪里去了。 那华丽老者看了一眼地上的呕吐物,对姬龙峰说道:“这包厢脏得没法吃饭了,去我那儿吧。” 姬龙峰忍着伤痛,自感觉问题不太严重,于是答道:“敢不遵命。”他实在是太想知道这老者的身份了。 四人出得酒肉江湖的大门,华丽老者带他们上了一辆停在门口的华丽马车,亲自驾车呼啸而去。 车子在一处僻静的里弄里停下,华丽老者下车开了大门,将车子赶了进去。 四人在厅堂里坐定后,只听那娇艳女子正容向华丽老者问道“你这老子当得过瘾么?” 华丽老者恭敬地答道“过瘾。” 娇艳女子继续道:“老子当够了,也该开始当儿子了。” 华丽老者哈哈笑道:“只要不当孙子就成。” 娇艳女子忽然看了一下姬龙峰和卫秋绳,柔美地一笑道“:“也不怕人家笑话!” 华丽老者哈哈大笑,忽然摘下假发露出了铮亮的大光头,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后,姬龙峰定睛一看,竟然是葫芦头胡绿畴! 那娇艳女子起身笑道:“我去去就来。”说罢,轻迈莲步,转到里屋去了。 姬龙峰吃惊之下,转而笑道:“原来是你呀!这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葫芦头和月娃这几日已从客栈搬出来租了这里的院子。月娃擅易容术,将二人改装出行,去找姬龙峰,想和他开个玩笑。谁知在路上竟然碰到姬龙峰和袁为虎他们比武,就一路跟至酒肉江湖,才有了前面的一场戏。 姬龙峰借葫芦头的屋子独自将伤口重新包好。出来时,月娃已恢复了本来面目从里屋出来招待客人吃饭。 月娃与卫秋绳姐妹俩之间再次见面,甚是亲热。姬龙峰借口在练一个内功,拒绝了喝酒。葫芦头略感失望,倒是也理解,独自端着酒杯和姬龙峰的茶杯相碰。四人聊得却是十分欢畅。 卫秋绳对月娃说道:“姐姐这易容术真是神奇,可否也教我一下呢?” 月娃笑道:“就怕把你这么美的妹子画丑了哈!”说完看了姬龙峰一眼。卫秋绳脸上一红,低头不再言语了。 葫芦头忙打岔道:“姬兄弟多日不见,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是有什么难处么?” 卫秋绳插话道:“他受伤了。” 葫芦头和月娃都吃了一惊,同声问道:“怎么回事?” 姬龙峰脱掉羊皮袄,现出背上的殷红的血迹。淡淡地低声说道:“没什么?皮外伤。不过你们要保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三人看他说的凝重,都连连点头。 姬龙峰接着说道:“有一件事情需要你们帮忙。” 当姬龙峰和卫秋绳从葫芦头的院子里出来时,那个在【酒肉江湖】搭讪的风尘仆仆的小青年突然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上前对姬龙峰说道:“我还没吃饭呢。” 卫秋绳奇怪地说道:“你没吃饭关我们什么事?” 小青年怒道:“我又没和你说!” 姬龙峰和善地说道:“我请你吃饭吧。” 小青年转怒为喜,拍掌大叫:“我要吃好吃的!” 姬龙峰于是在刚吃饱的情况下带着他们二人到了面河楼,已是下午快打烊的时分。这已是姬龙峰第二次在吃过饭之后来面和楼紧连着吃第二顿饭了。 早有伙计告诉了杨老板,不一会儿,那个洪亮的平遥口音就回响在了大堂上:“我说这是甚的风能把您吹来了?龙峰兄弟,我可是一直盼着你来呀!” 姬龙峰笑着拱手还礼道:“有日子没见了,杨老板一向可好?恭喜发财啊!” 杨老板呵呵笑着给他们让座,一双精明的眼睛透着诚恳的热情,坐在一旁把椅子一拉,面对姬龙峰说道:“这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吃饭。呵呵,我就不信你能忍住不来吃我的山西饭!?” 姬龙峰笑道:“要不是有事缠身,我恨不得天天在你这儿吃饭。可惜我们今天已经吃过了”,对那小青年一摊手:“是要招待这位小兄弟。” 杨老板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小青年,若有所思地说道:“龙峰兄弟的客人,自然是我们的贵客呀!敢问小兄弟如何称呼?仙乡何处?” 小青年白了姬龙峰一眼,姬龙峰让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赫然暗道:“怎么我就没有问人家姓名?真是失礼!”心中暗自责备自己怎么也会势利,一定是看不起形如乞丐的小青年的落魄样,才忘记问人家姓名。转而更加佩服杨老板为人的老道圆滑。 这小青年忽然标准的北方官话口音一变,操着晋南口音的官话对杨老板道:“我没名字,叫我小西儿就行。”说完又是看了姬龙峰一眼。 姬龙峰大吃一惊。 原来这小青年也是山西老乡!而且是晋南人氏!姬龙峰忙问道:“小西兄弟,你是晋南哪儿的?” 那小西儿用蒲州口音说道:“蒲州的。” 姬龙峰也用家乡话急问:“蒲州哪儿的?” 小西儿慢悠悠地答道:“就是蒲州城里的。” 姬龙峰感到无比的亲切,拉起小西的手道:“我是诸冯人,咱们是老乡啊!” 小西儿脸上微微一红,将手从姬龙峰的大手中抽出,大声说道:“谁不知道姬大英雄是山西蒲州人啊!所以我才找你。” 原来这个小西儿也是在街头看到比武,听人称呼姬龙峰的名字,才一路跟来的。卫秋绳见姬龙峰遇到这么近的同乡,也十分高兴,对这个小西儿的印象一下子变得好了起来。 杨福星老板已迅速地招呼伙计上饭上菜,全是山西特色。吃得小西儿连呼“好香”! 在这期间,杨福星对姬龙峰说起了那天在面河楼的聚会。原来那天除了范永斗他们前来,杨老板还约了十几位在南京经商的山西同乡,大家一见之下,倍感亲切。酒酣耳热之际,商议定期就要在这面河楼聚聚。 姬龙峰笑道:“好呀,你这面河楼以后要成了咱们山西人聚会的地方啦!” 杨福星目光炯炯地说道:“当然啦!我要专门辟出一个地方,作为咱们山西人聚会的地方。你可要常来呀!” 姬龙峰微笑点头。 这时一个人从外面进来,听到他们这么说,接口说道:“你这儿庙太小了,容不下这么多大神!” 杨福星一见此人,连忙站起拱手道:“代老板大驾光临,我这小庙当然容不下啦!”介绍各位相互寒暄认识了。 ------------ 十六 小长随 这代老板对姬龙峰十分感兴趣,彼此聊得很投机。继而话锋一转,对杨福星说道:“不开玩笑了!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最近我联合了陆续来南京的咱们山西商人们,要建一个山西会馆,以后大家也好互相联络。” 杨福星兴奋地直点头,就和这代老板具体地商议了起来。 小西儿这时已经吃饱了, 对姬龙峰说道:“咱们走吧!” 姬龙峰问他:“你要到哪里去?” 小西儿眼圈一红,都快要掉下泪来了,答道:“我不知道,我现在没有地方可去了。” 卫秋绳听着不忍心,就对姬龙峰说道:“你们军营里能收留他么?” 姬龙峰忙说:“我正需要一个长随,本来要在军中选一个。现在有这个小老乡当然好了!”转对小西儿问道“不知你意下如何?” 小西儿嗫嚅地说道:“只要你不让我走,怎么都行。” 三人出得面河楼,卫秋绳告别二人就回去了。姬龙峰带着小西儿回军营办了从军手续不提。 姬龙峰不能发力练功,更不能去办史大人交代的事情,暗暗有些着急,但也只得耐下性子来将养伤口。这是他第一次夜行盗物,没想到就失败受伤。虽然他不齿于盗人东西,但这次为了史大人的安危,为了抗清大业,说不得他是一定要取得成功的。 姬龙峰将药物和着汾酒涂了几次之后,翻开的皮肉很快就奇迹般地开始愈合。姬龙峰再用山西陈醋调上特质的药物在伤疤上搓洗数次之后,皮肤开始变得光滑泛红,伤处几乎不留痕迹了。不过他认为暂时还不能去找史可法复命。 =一天夜晚闲来无事,在屋中对小西儿说道:“我教你武功吧!” 说着,姬龙峰比划起架势,慢慢地做了了一遍英雄式。那小西儿很聪明,看了一遍,就能照他的样子大致比划了下来。 姬龙峰问他:“你以前是不是学过武功?” 小西儿连连摇头道:“没学过。” 姬龙峰发现小西儿虽然身骨看似单薄,但却有几分骨力,而且好像不太愿意别人碰他的身体。身怀武功的人大多有此习惯,所以姬龙峰才有此一问。 姬龙峰十分高兴。这是他创出英雄式后第一次教人。虽然没有定下师徒名分,但却教得非常认真。姬龙峰先是将小西儿的姿势动作校正准确,然后十分耐心细致地给他讲解了其中的要领。 先是熊形,双拳齐出,一上一下。虽是出左脚的时候右拳在前上方,但劲力是合一的。全身整进整出,目光微微上瞟。接着鹰形进步,双拳翻出变爪下拉,中间兼有抓和打得劲儿。也是一前一后,但前后手和熊形正相反,同样手脚顺势相合,目光微微俯视。 小西儿问他:“这个英雄式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狗熊和老鹰啊?” 姬龙峰呵呵地笑着说:“人怎么能长得像动物呢?只是模仿他们的神气,练出类似的劲力而已。” 小西儿又问道:“那岂不是狗熊和老鹰成了人的老师了?” 龙峰听了后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说道:“当年山西的白玉峰上人在少林寺就传授了模仿动物的五拳。师法自然,猛兽是天造地设的灵物,但并不是武功的全部。这点你现在还不能明白,以后慢慢给你讲吧。” 小西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姬龙峰又对小西儿说道:“刚开始尽量不要用力,先把动作做顺了,慢慢的自然而然就能发力了。” 小西儿听了这话,动作练得越发地柔顺,却已是尽得要领。在一旁看着的龙峰想道,假以时日,这小西儿必能练成惊人的武功。 姬龙峰教得仔细,小西儿学得认真。没多久,小西儿就上了手,将这个英雄式反复来回地练个不停。姬龙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他行拳,十分欣慰。 当晚,姬龙峰关住门在里屋打坐,小西儿则在外屋练到很晚才睡。 这小西儿非常勤快,平日里服侍姬龙峰起居十分上心。姬龙峰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简直是寸步不离。只是他话语不多,好似有什么心事似的。 而姬龙峰也不是多事的人,平日里和小西儿的话也很少。除了和葫芦头训练兵士,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慢慢地练功行拳,将养伤势不提。 却说袁为虎从酒肉江湖铩羽而归,十分沮丧。有心去找刀圣人师傅请教,却因为要防着蒙面人再度来马府,而不得不每夜守在马士英居所旁边。 其实袁为虎只是内功不及大趾翁,若论拳脚则不一定谁胜谁负,要是比兵器,袁为虎的刀法高强,又有宝刀在手,那一定是胜券在握。 袁为虎日夜苦练刀圣人所教的内功和刀法。 这段时间,姬龙峰除了和葫芦头将几式刀法教兵士们操练娴熟,也出营去和范永斗见了一面。范永斗见到把兄大喜,在面河楼要了个私密的包厢,摆下盛宴招待。 二人好久没见,分外热络。范永斗之前去军营看过姬龙峰几次都没遇到,每次都留下银两衣物让兵士们转交。 范永斗说道:“多日不见哥哥,十分挂念。直到听葫芦头说你一切安好,我才放了下心来。” 姬龙峰说道:“那次面河楼的聚会我因临时有事未能一聚。这些日子也是杂事缠身,未能与你见面,让兄弟挂念了。”说罢,端起手中酒杯,和范永斗一饮而尽。 范永斗告诉龙峰他这一阵子忙着自己生意的同时,也积极地参与筹建山西会馆,看起来他的兴致十分高涨。 范永斗同时告诉龙峰他正在安排从回北方的路线,等安排妥当后,就会带着葫芦头和月娃起身,同走海路将货物运回北方。 姬龙峰听说他们要走,不禁有些失落,同时心下想道,和葫芦头及月娃所商量的事情得赶紧去办了。 看着姬龙峰有些不舍的样子,范永斗笑道:“南京这边的生意现在是越做越好,我是走不开了。我将货物送到宁波后,我的哥哥范永魁跟船走。” 姬龙峰道:“水路现在可曾安稳?” 范永斗:“我的哥哥现在已经在宁波买船招人,同时训练了一些水兵。再加上有胡兄坐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姬龙峰点了点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只是自己身在军营脱不得身,也就只能先如此了。 范永斗试探地问道:“哥哥真得不回山西老家了?” 姬龙峰道:“不是我不想回,我是有家难归啊!我在少林寺就被满清鹰爪通缉,一路躲至南方而不回山西,一则是想投军报国,二来也是怕连累家乡父老。”想到长年没有去父母的墓地洒扫祭拜,想到诸冯村还有未过门的媳妇张娟子,姬龙峰不禁悲从心来。 范永斗察言观色道:“我们范家做生意交游广阔,可以托人给哥哥摆平此事。哥哥尽可以大胆放心地回家!” 姬龙峰怫然而怒,高声说道:“我和满清势不两立!你不要再说了。” 范永斗头回见姬龙峰发怒,不敢再说什么?默默地吃起了菜。 以前姬龙峰时在军营里和兵士们一起吃饭。小西儿刚来的时候也是随他去吃。这一天中午饭后,小西儿忽然对姬龙峰说道:“在军营里自己开伙,会不会破坏规矩?” 其他军官都有家室,在外面居住。姬龙峰简朴惯了,每日专心练武,有一口吃就行。也不曾想过做饭的问题。现在小西儿这么一说,倒让他想起了面河楼的山西菜。于是问道:“你会做饭?” 小西儿自豪地说道:“何止是会做!?吃过我饭的人,没有不说好的。” 姬龙峰大喜,说道:“晚饭你就做来让我尝尝。” ------------ 第三卷 南明小太子案(一) ------------ 十七 小太子的音讯 姬龙峰下午正独自在营中背着手踱步,盘算着史大人信笺的问题。忽有兵士来报,有一女子在营盘门口要见他。 姬龙峰出去一看,原来是卫秋绳来找他。龙峰出得军营和她边走边聊。 卫秋绳告诉姬龙峰赵一指和赵老爹说想要离开南京。 姬龙峰听说他们要走,十分内疚地说道:“世道这么乱,你们要去哪里去呢?” 卫秋绳问道:“你就不想让我留下来么?” 姬龙峰默然无语。 卫秋绳接着说道,赵老爹将赵一指痛骂了一顿,命他跟在身边,寸步不许离去。然后转头看定姬龙峰恼恨地问道:“你难道真得不知道我的心意么?” 姬龙峰正色答道:“龙峰在山西已经定了亲事,只是国难当头,有家难归。” 卫秋绳道:“这我知道,可是你已经回不去了呀。” 停了片刻,她凄然说道:“这年头,我们都是有家难归。”接着低声含泪讲述了清兵在她们家乡的暴行。 原来卫秋绳是辽东人,在她三岁的时候,全家人在满清屠城的时候全部遇难,只有她侥幸活了下来,被赵老爹收养才得以长大。 卫秋绳的一番身世的讲述,听得姬龙峰怒发冲冠,扼腕长叹。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泪如雨下的卫秋绳。 二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暮色已经降临,春天的气息随着花草树木在暮色中放射出来的气味,弥漫在整个街道。 这时,只见远远地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向他们走来,原来是小长随小西儿寻来。 小西儿走到跟前和卫秋绳点了一下头,然后冲姬龙峰说道:“姬大人,晚饭已做好,请您回去用!” 龙峰遂告别了卫秋绳,随小西儿回到军营。 姬龙峰进得屋来,只见桌上俨然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八碟八碗。虽然一看都是从军中找来的器具,但里面所盛的菜品却是香气扑鼻。 姬龙峰坐到桌前迫不及待地抓起筷子先夹了一块过油肉塞入嘴中,只觉香嫩酥滑,没来得及细品就已咽了,连夹了几口,才出声直夸好吃。 小西儿立在一旁边给他斟酒,边问道:“大人觉得比面河楼的如何?” 姬龙峰高兴得忘记伤口,端起酒杯脱口说道:“更像我妈妈做的。”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就在小西儿在一旁喜笑颜开的同时,姬龙峰忽然问他:“你从哪儿搞来的汾酒?” 小西儿笑嘻嘻地说道:“我去面河楼借来的。”原来,姬龙峰每月给小西儿的银钱根本不够酒钱,小西儿只好先借来喝了再说。龙峰知道后,取出身上的银子都递给了小西儿,说道:“明天记得还了人家,剩下的你就用来做饭吧。”小西儿喜滋滋地接下银袋,接着说道:“你还没尝其它菜呢!” 姬龙峰一看,尽都是蒲州家乡的吃食儿,都是诸冯的做法! 他大吃一惊!忙问小西儿道:“你怎么会我们村的做法?” 原来山西面食的做法。虽然多种多样,但在外地人眼里都是山西做法。其实在山西不同的地方,面试的做法又各异,甚至相邻的两个村的同一种吃食儿的做法都不尽相同。正所谓,十里不同风,五里不同俗。有时同一个村的讲究一些的人家,同一种吃食儿的做法也是要花样翻新,争奇斗艳。更何况姬龙峰的家乡山西蒲州诸冯村相传又是舜帝的故里,传承自然悠久深厚。这就是每个人都有一个家乡的胃。 小西儿回答道:“和你们村的一样么?我们蒲州城里也这么做。” 姬龙峰仔细地品尝着这几样菜,忽然对小西儿说道:“你也坐下来,陪我喝一杯。” 小西儿拿了个小盅坐下还没喝几口,就见从开着的外屋门走进一个军官。 姬龙峰认得是史大人府里的,忙起身招呼。那军官恭敬地道:“史大人有急事请您过去。” 姬龙峰忙随了这军官一起去了。 史大人照例屏退左右和姬龙峰密谈。姬龙峰讲述了上次夜探马府的经过,还没等他说完,史可法就打断了他:“今天找你来,是有一件更紧迫的大事需要你立刻去办!” 史可法顿了一下,说道:“小太子出现了!” 这一声如同一个惊雷霹雳,龙峰听了大吃一惊!心想此事非同小可,恐将引起天下大乱。 原来,今天内监高起潜密告史可法发现了太子的下落。高太监的奴仆穆虎在南下的路上认出了太子,将他带回了家。高起潜因担心朝廷对太子不利,就秘密将其送到了杭州的侄子高梦箕家里。 这高起潜送走太子后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地担惊受怕,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前来告知他一贯敬重的史阁部。 史可法对姬龙峰沉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而且现在未辨真假,千万不可泄露出去!当务之急是尽快把太子秘密安全地接回南京,待辨明真伪后,再做主张。” 史大人又停了一下,看着姬龙峰接着说道:“ 我已密报圣上,圣上今日就派内场高手秘密前往接回。我还是放心不下,决定让你前去暗中加以保护。这可是咱们大明毅宗的血脉正传,千万不可出什么差错啊!” 这毅宗就是崇祯帝死后的谥号。 姬龙峰领命出了史大人府邸,回到军营问小西儿道:“你可会骑马?” 小西儿答道:“这几日我在营中已练得差不多了。” 姬龙峰说道:“好,速去备两匹好马,收拾东西,今夜动身。” 小西儿大喜,拍手道:“好啊!好!我正想出去看看我骑得怎么样呢!”接着好奇地问道:“去哪里?” 姬龙峰严肃地说道:“不要问,赶紧准备。” 看姬龙峰说得凝重,小西儿不敢再问什么?慌忙转身收拾东西,安排马匹。 姬龙峰带着小西儿昼夜兼程赶路,这一日,远远地望见了一座高大的城池,只见城门楼子上书杭州城的字样。 小西儿兴奋地指指点点,十分高兴。姬龙峰却由于心中有事不怎么言语,任由小西儿自说自话。 二人进得城来,才知道这天正是端午节。杭州人过端午节,要吃五黄,这五黄分别是雄黄酒、雄黄蚕豆、黄鱼、黄鳝、鸭蛋黄。所以沿街到处看到在卖这五样东西。另外还看到街巷的阴暗处都撒了石灰,小明好奇地问了人才知道是为了除虫子。还看到家家门边都插了艾叶。 姬龙峰顾不得欣赏城中的繁华,带左顾右盼的小西儿循着史大人提供的线索,找到了高梦箕的宅子。 姬龙峰在旁边寻得一处客店先行安顿下来,让店家将马匹拴到马厩,略微洗漱了一番。入夜时分,换了衣服带着小西儿直奔高宅。 白天西湖上的龙舟大赛之后,夜里放灯,大街小巷人潮涌动,十分热闹,把小西儿看得张口结舌。 小西儿眼尖,忽然指着一书摊儿叫道:“啊!这里有卖拳书的啊!” 姬龙峰顺着小西儿的手指定睛一看,可不是在众多旧书中杂放着一本皱皱巴巴的薄册子,封扉上赫然残留着一个“拳”字! 要说中华无数的历史,那可是源远流长。但文字记载很少。直到明朝建立后,朱元璋要求“武将学礼仪,文官学武艺”。所以明朝的文官,大抵都会那么几手。也就从此产生了大量的有关武术的文字记载。 ------------ 十八 端午夜 姬龙峰俯身拿起那本残书翻看一看,开篇甚是深奥,但觉得不是胡编乱造的那种。于是问了价钱,让小西儿付钱买了下来。由于心中有事,揣了就走。 到得高宅,姬龙峰让小西儿将在南京准备好的信札交给了门子,不一时,就见那高梦箕亲自出来迎接入室。 姬龙峰坐定喝茶,小西儿立在身后。那高梦箕却屏退家人,小声问道:“姬大人光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姬龙峰低声问道:“那个人怎么样?” 高梦箕一脸焦虑地说道:“唉!这位爷刚刚发了一通脾气,现在由我的几个家人带着去西湖看花灯了。” 姬龙峰一听,心下着急,说道:“怎可如此莽撞?” 高梦箕摊手应道:“这些天来我们一家上下个个百般逢迎,尽心尽力。哪知这位爷抱怨不断,执意要去南京,被我苦苦留住已是不错了。” 姬龙峰起身说道:“赶紧带我去找他。” 杭州风物本就美不胜收,尤其是夜晚,更是让人觉得心旷神怡。这放灯之夜,各色人等都盛装出行,真给人一种人间天堂的感觉。 高梦箕带着众仆陪同姬龙峰来到西湖边上,找了一处座头坐定,将仆从们派出去分头寻找。姬龙峰则带着小西儿和一个高府的仆人沿湖寻找。 西湖边湿润的空气迎面吹来,三人在熙熙攘攘的市民中穿走。小西儿在四处张望看灯,姬龙峰则看人。 突然一个红衣女子抓住了姬龙峰的小臂袖口,大叫道:“姬龙峰!你怎么来杭州啦?” 姬龙峰一看,竟然是卫秋绳!笑问道:“我来杭州公干。你怎么来这里了?” 卫秋绳笑呵呵地说道:“我随赵老爹他们来赶龙舟大赛前就来讨彩头哈!没想到能见到你!真好!” 姬龙峰心里有事,忙对卫秋绳说道:“我有要事要办,随后再聊。”说罢,不顾站在原地已噘起了嘴的卫秋绳,拱手而去。 姬龙峰继续往前走,发现前面有一群人在围观什么?遂上前观瞧。 只见众人之中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衣着甚是整齐,气宇出众,指手画脚,颐指气使地说着什么?旁边的几个家仆模样的人在极力地劝说。那个陪同来的高府仆人急忙对姬龙峰说道:“这个正是那位爷!” 姬龙峰只听得那少年在说:“你们知道我是谁?” 几个仆人慌得上前拦阻,一个叫穆虎的仆人急得竟然要上前捂他的嘴,被那少年一声叱咤之下,吓得不敢动弹。 只听那少年激动地高声说道:“我就是北京的太子!你们这些人还不快来拜见本宫?” 这时有个路过的不服输的小伙子上前说道:“你要是太子,我就是龙王!”说着,用手在头上竖起指头比了两个角。 小伙子突然感觉舒淇的手指疼痛欲折,抬头一看,斜眼看到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手拿他的手指,转了半圈儿。小伙子疼得乖乖地顺着走了半大圈儿。 姬龙峰正要上前,忽然发现一伙灰衣人不知什么时候从四面迅速地围拢了上来。姬龙峰认准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钻入人群冲为首的灰衣人发出一个鹰抓,饶是那人反应身法奇快地侧身一个闪避,也被姬龙峰的如钢似铁的指尖抓到了胸前的衣服。 只听 “刺啦”一声,灰衣人的衣服已被扯开一道大口子,里面竟赫然露出了一片锦衣,上面绣着一条长着一对白角的蓝色麒麟! 姬龙峰大惊,他认得这是内场锦衣卫的服饰,而且是极高地位的麒麟服!只有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才能得到这样的赏赐。就在姬龙峰这么一停的瞬间,只见一道灰色的身影从人群中闪过,掠了小太子,三钻两转就没入人群中没了踪影。 那内着麒麟服的人大怒,一指姬龙峰呼喊道:“给我拿下此人!”然后转身带领其他人追寻小太子的下落去了。 五六个灰衣人迅速地围向姬龙峰。龙峰知道这些人都是内场的人,也不敢得罪,不愿与其纠缠。更何况小太子下落不明,心下大慌,不管不顾地一个熊形跃起,拳头胳膊连同身子一起使劲儿,腾空撞了出去。 只听“哎呦”两声惨叫,两个灰衣人已被撞得飞了出去。而姬龙峰已冲出了包围,到了一丈之外了。龙峰运起内气,一连几个起落,跃身攀上了苏堤之上的一棵老柳树。四处张看,远远望到在对岸的净慈寺的墙头有人影一闪而没。 “好快的身法!”姬龙峰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暗想,单就轻功来讲,此人恐怕要比自己高出几倍。但心下惦记小太子的安危,不假思索地抓着一把柳条将身子荡了出去,正落在相邻的另一棵柳树上。身在空中还是抓着一把柳枝,脚下对树干一蹬,又荡了出去。就这样,顺着苏堤成行的柳树,不一时,已荡出了追兵的视线。 姬龙峰从树上下来,混入人群中,迅速地朝着净慈寺赶去。这时,西湖边大乱,众多灰衣人已是亮出锦衣卫的服饰,四下寻人。杭州地方的官差和军兵也在陆续围来,那众多看灯的士女百姓们早已乱作一团,四下逃散不已。 姬龙峰穿过纷乱逃窜的人群来到西湖南岸的净慈寺。 这净慈寺为七百年前所建,宋代济公和尚就出于此。姬龙峰在走过来的过程中已观察清楚了他的地形,寺前有雷峰塔,寺后是南屏山。 他也不从大门进去,寻得一处墙头纵身跃上。在墙头只见寺内大树参天,繁花在月光下隐约映着地面的苔藓。姬龙峰小心翼翼地顺着墙壁滑了下来,沿着墙根边,高抬腿,稳落步,边走边四处探看。 龙峰走到一个略微有些破落的大殿前,只见牌匾上面写着“济祖殿”三个大字。他看到殿的前面有一口古井,猛地省起这应该是济公活佛的享殿,而这口枯井也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运木古井”。 龙峰想起济公和尚运木头的故事。济公在大醉三日后喊人从井中取大木。寺僧们接连取出好几十根。后来方丈说够用了,济公喊一声停,一根刚要出井的大木就停在井口不动了。 龙峰到得井口向下一看,果然有棵大木插在井中,由于年代久远,已是枯朽异常。姬龙峰心头一动,突然想道:“能把木头运进来,就能把木头运出去。能把木头运出去,也就能把人也运出去!” 心念到此,姬龙峰俯身向井中下探,隐约看到朽木和井壁尚有一两处微痕。 突听得一声大喝:“有贼!” 龙峰忙循声回头一瞧,只见一个矮壮结实的青年和尚一路蹿蹦跳跃地向他扑来。 龙峰知是寺里的和尚,起身行礼问道:“小师傅可曾见到有人带着一个少年进来?” 那青年和尚喝道:“我只看见你这个贼!”话音未落,身已欺到姬龙峰的近身,一把就向他胸前抓来。 龙峰微微一笑,抬头一拳冲其面部轻打,已化开了青年和尚的攻势。青年和尚双眉紧蹙,其眉骨上却没有毛发。只见他拳打脚踢,连番变招,但都被姬龙峰接了手而一一化解。 姬龙峰不欲与其纠缠,边打边走,而那青年和尚却不依不饶。 这时他们斗到一个巨大的铜钟旁边。姬龙峰发现这个和尚的武功真不简单,缠打在一起,一时半会弄得他很难脱身。 青年和尚双手在和姬龙峰过招中,瞅了个冷子,双拳一分姬龙峰的双臂,铮亮的光头就冲其前胸撞来,却好似第三个大拳头! ------------ 十九 少林岩下 姬龙峰不欲伤他,左腿一盘,身子已然侧开,只听“咚”的一声沉响,那青年和尚已一头撞到了大铜钟之上。铜钟被撞得轰然作响。 姬龙峰正欲脱身,确有一众和尚手持器械围了上来。那青年和尚一头撞空之后,反应极快地又回身撞向姬龙峰,而且能在撞的过程中调整方向。而且那猛烈的一撞并未使其头晕,堪称铁头。 姬龙峰见其来势凶猛,又是一闪,那铁头和尚一头又撞在了大铜钟之上。龙峰心想这和尚的铁头功和葫芦兄的铁头有的一拼。 就在姬龙峰这么思量的过程中,铁头和尚已一连撞出七八下,每次都被姬龙峰闪开,有五六下都撞到了大铜钟之上。 而这大铜钟平时每响一声,余音都要持续两三分钟,声音与山中的石穴怪石和鸣,传遍山下四处,飘过西湖的水面,杭州城里皆可闻。 而铁头和尚就这样一头接一头地撞钟,钟声一声未平一声又起,站得近的人都觉得震人心脑。 此时,西湖旁的游人都已逃得差不多了,内场和官府的人等听得怪异的钟声,都从西湖岸边各处向寺里赶来。而杭州城里的百姓平日都是黄昏时听到钟声,这夜晚的钟声让他们惊诧不已。 铁头和尚却似已撞得性起,追着姬龙峰撞个不停。 姬龙峰经过多次的观察,已看出了铁头和尚身法的破绽,笑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你今天的钟也该撞够啦!”说罢,在铁头和尚的光头和双拳撞来之时,脚下横腿一挑,双掌斜斜一带,青年铁头和尚已飞了出去。 姬龙峰不管铁头和尚飞到哪儿去了,拔出利剑,几下挥舞,人随剑走,已是杀开一条出路,奔出大殿,越过寺内的矮墙而去。 姬龙峰甩开追击的众和尚,找到济公运过木头的那口枯井,将腰间所悬之连鞘剑插在了背上,然后毫不犹豫地抱着枯木向井下盘去。琐碎的木屑随着他的下滑而剥脱,向井底纷纷落下。 过了好久才到得井底,龙峰从背上拔出利剑,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着。底下漆黑一片,就算姬龙峰在少林寺的时候经常夜间打坐,练过夜眼,也很难看清周遭情形,只能靠手脚和利剑探索着。后来终于发现有一个横向的洞穴,龙峰俯身爬了进去。 爬着爬着,突然,他前面没了道路,被一面凸凹不平的石墙挡住了去路。龙峰只好向旁边摸索着试探。顺着右边摸过去,转过一个弯道,忽然发现前面似有亮光。 龙峰大喜,知道一定是找到了出口!忙手脚并用地向那亮光爬去。 姬龙峰到得亮光处,原来真是有一个洞口,只是被一巨石挡着。那依稀的亮光,是透过外面的树丛从巨石和洞口之间的一些小缝隙漏进来的月光。虽然微弱,但对于在黑暗中练过夜视眼的姬龙峰来说,无疑就是大光明了。 姬龙峰将剑放在一侧,双手用力去推那巨石,却只推得晃了一晃,没动窝儿。龙峰运起全身力气,打起精神,较起丹田力,侧身调膀,双脚一蹬地,双手和左膀贴在巨石的右边,口中低哼一声,只见他的双脚已陷入硬泥地,而那巨石却已被推得在原地转了少半圈。少半个洞口露了出来,其大小已足以钻过一人。 龙峰拾起利剑从洞口钻了出来,排开树丛出来,发现身处一个悬崖之上。没走两步,就听得身侧不远处有一个声音说道:“怎么这个地方你小子也能找到?” 姬龙峰吓了一大跳,回身仔细一看,原来在两丈之外有一个更小的石崖,有一人端坐其上。小石崖下有一个类似于洞的地方,里面黑黑的,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在这人的头顶的崖壁上刻着两个大大的楷体字“少林”,径达三尺。 看官如果去过杭州翠屏山,就会见过这个“少林岩”,相传曾有少林寺禅师云游至此面壁入定。而下面的那个所谓的洞就是“莲花洞”。 龙峰问道:“是你把人劫走的?” 那人道:“你是什么人?” 姬龙峰答道:“在下姬龙峰。” 那人笑道:“哦,就是那个在南京打擂的姬龙峰?看来你是想要把那个人带回南京了?” 姬龙峰道:“正是。不知前辈尊称,还请见谅。” 那人突然语气一变,道:“刚才没有你引开那帮没卵的孙子,我也不能一下得手;可你现在又把官兵引到山上,影响了我老人家的大事!却是罪该万死!罪大于功,你自己打自己十个嘴巴子吧!” 姬龙峰觉得好笑之极,可又看不到小太子,心下着急,忙说道:“前辈请不要开玩笑,那个人何在?” 那人怒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说罢,飞身而下,如大鸟一般扑向姬龙峰。 姬龙峰本能地一招“老熊观天”,那人咦了一声:“咦,小子你长牙了!”然后刷刷一连几个大翻身,从不同角度踢向姬龙峰。 姬龙峰脚掌微动,依旧还是那招“老熊观天”,只不过拳、肘、膝、脚,连着头肩胯都处于随时出击状态。那人几脚都没有踢实了,脚下一顿,又飞回了原来待的那个小悬崖上边,盘腿坐下。 那人问道:“你这个傻子,可知道要把这个人带回南京,他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姬龙峰刚才虽然应付了过去,但身上已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人腿法奇快,而且身腿合一,变幻莫测。刚才任何一招姬龙峰如果没有预警准备,被踢实了都会命丧当场。此人武功高强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不但姬龙峰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物,就是连想都不曾想过有人会有这样的武功。 龙峰急忙低声答道:“听史大人讲,当今圣上说了,太子如果身份属实,将会让回皇位。” 那人拍腿大叫道:“你听这个迂腐的史可法的话,就是死路一条。” 姬龙峰道:“太子现在何在?” 那人说道:“那小子不停地嚷嚷要回南京坐龙椅,让我摸了昏睡穴,在底下的洞里睡觉呢。” 姬龙峰恭敬地问道:“前辈意欲将他带往何处?” 那人叹道:“像他这样的小子要想活下去,除非是到了世外桃源,与世无争。” 姬龙峰问道:“这世上有世外桃园么?” 那人悠然神往地说道:“有,有。陶渊明老先生的文章中就记载了有人去过。”说着就摇头晃脑地背开了书:“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姬龙峰道:“那是远古传说,今世已不可寻了。” 那人怒道:“迂腐,你不是读书人,怎么也有酸臭气?肯定是让史可法那个书呆子给带坏了!要说这史可法也真是呆,因为愚忠要断送小太子的性命了!哼哼,大凡天下的书呆子都差不多”。 那人正要继续发怒,忽然头往旁边一转,冲不远处的另一处孤立的小悬崖叫道:“张不打,你怎么才来?” 这时只见莲花洞右侧不远处的石佛洞里的石佛后面转出一个人来,纵身一个平步飞腾,上了石佛洞上边的雨花台。这雨花台,也叫法华台。由于它拔地数仞,巍然独立,所以又名独秀峰。 姬龙峰没有去看那边的所谓“张不打”为何人,而是低头沉思。他在想刚才自己的英雄式,被那人高超的武功所激发出来的全身本能应变。姬龙峰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英雄式还有这么精妙的变化! ------------ 二十 吹箫的的青年人 这时,只听那叫张不打的说道:“李遮天,咱们多少次的比试,总在这个老地方打来打去,也没什么意思。这次你又想出什么新花样儿了?” 原来先前那人叫作李遮天,真是名如其人,性格着实霸道,真有一手遮天的气势。 只听那李遮天说道:“要打就得快点儿,官兵们马上就要上山搜到这里了。”眼珠儿一转,指着姬龙峰道:“我今年的花样儿就落在这个人身上了!” 张不打道:“他是何人?你又搞什么名堂?” 李遮天得意地说道:“此人是南京擂台的第一名,和他动手,也不辱没你张不打的臭名!”他看了一眼姬龙峰,接着道:“你我看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打败他,谁就胜!” 姬龙峰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这分明是把他当成了小菜一碟。还从来你没有人这么藐视过他。不过,通过刚才的出手,可以看出这李遮天却是手段高明。姬龙峰于是不恼不怒地继续听他们说着。 张不打却生气地说道:“你怎么能把武圣人的事情当儿戏?还是咱俩当面打过为好。” 李遮天:“张不打,你到底打不打?” 张不打:“不打。” 李遮天:“不打你来干什么?” 张不打:“来看看你的腿。” 李遮天:“好,你先打败这小子,我就让你好好看看。” 李遮天白了一眼姬龙峰,接着说道:“这样吧!谁先打败这小子,谁有权定下一次比赛的时间。” 张不打打量了一下姬龙峰,慢条斯理地对他说道:“看来我得和你拨弄两下了。小子,你看好了!”说着,一个欺身已到了姬龙峰的面前,说打就打,毫不容情。 姬龙峰猝不及防,本能地使出了“老熊出洞”,也是“老熊观天”的变化。原来,姬龙峰刚才在一旁已经琢磨出英雄式的好多变化,正想有机会的时候试一试。 哪知这张不打出手速度飞快,别人出一下手的时间,他却能发出三招,分别击向姬龙峰的左右两边和正面。 只听啪啪啪三声响,姬龙峰分别用两肘一掌接住了攻来的两掌一拳。这三下对接可谓快到不可目测,只是凭本能感应。 张不打也是长咦一声,身法迅速闪幻,从不同角度连续三招攻向姬龙峰。龙峰依旧是脚掌微动,以脚跟为轴调整身体的方向应对张不打的进攻。 经过几番激烈的对拆,张不打忽然站住不动了。他运起了内功,浑身衣服立刻鼓荡起伏,好似充了气一般。只见他一拳打出,全身直进而来。 姬龙峰知道这张不打的内功在自己之上,不敢硬接,依旧是老熊出洞,拳化为掌。就在接触到张不打的前臂时,脚下连续走出了类似于戏曲舞台上的曹操步,身子向一侧飘出,姿势却没变,仍然是熊出洞的架势,正对着张不打。 李遮天在一旁看着哈哈大笑,说道:“连个小辈都拿不下,还想和我李遮天动手?门儿都没有!” 张不打哼了一声,说道:“这么硬的小辈,你也不见得能行。” 李遮天狂笑道:“你刚才总共使了五招,才打了个平手。看我一招把他拿下!”说着,飞身上前。张不打则脚下一催,退出了几丈之外。 李遮天意味深长地看着姬龙峰道:“小子,我一招打败你,那个人就由你处置了。”说着用手一指张不打,眼神却向小太子藏身的洞口瞟了一下。 姬龙峰心领神会,等张不打一脚踢来之时,同样是一个曹操步,斜飞出一丈多远,身子却晃了几晃,好似站立不稳。 张不打在一旁看着大奇。凭他和姬龙峰刚才的交手,知道姬龙峰的实力不应该这么不堪一击。难道是李遮天最近的武功暴涨也说不定。想到这里,他沮丧地说道:“好吧!这一局算是你赢了。下一局的时间你定吧!” 李遮天一阵狂笑,说道:“张不打呀,张不打,三局之约总算分出了一次胜负。”拍了拍刚才踢出的那条腿,接着道:“明年的今天,你再来看我的这一腿吧!”说完,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张不打不再说什么?转身一溜烟地消失在南屏山的深处去了。 李遮天转身对姬龙峰说道:“这个人给你也行,但是要在我教了他武功之后。” 姬龙峰惊奇于这个世外高人的食言,沉声问道:“前辈难道要说话不算数么?” 李遮天嘿嘿笑道:“我不让他回南京是为他好。你就不想想,那南京的朱由崧舍得让位么?我看他骨骼奇秀,正是学我这门武功的上上之材。所以不忍暴殄天物,起了好生之德,才有此一举。” 这时,姬龙峰发现无数火把从山下在向这里迤逦移动,看来是杭州的军兵开始搜山了。姬龙峰知道不能硬来,只好问道:“那前辈还是要将此人带走吧?” 李遮天道:“对!前提是,一年之内你能找得到我和他。嘿嘿!等我传完武功,他要是愿意跟你走,我就不会阻拦了。”说罢,转身从洞里带出小太子,在他的头上摸了摸。那小太子就恍如从梦中醒来,懵懂地看着他俩和周遭的环境。 姬龙峰对这位李遮天完全无奈了,问道:“那前辈要去哪里?”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呜咽凄凉的箫声。小太子听得十分入神。 一个模样看似失意落魄的青年文人吹箫而上,姬龙峰发现此人和小太子长得很像。 青年文人看了他们一眼,停止了吹箫,神情落寞地说道:“把他交给我,你们走吧。” 李遮天好奇地看着青年文人,发现他虽然落魄,却有一种逼人的高贵气质,让人不得不敬重。就连李遮天这样狂傲的人竟然也用了平和的口气问道:“你是什么人?” 小太子忽然对这个青年说道:“这曲《春花秋月》融合了《春江花月夜》和《平湖秋月》,只有我家有。你怎么会吹?” 落魄青年道:“我就是来接你回家的。” 小太子器宇轩昂地问道:“你是何人?” 李遮天突然道:“你还带了不少人来啊!”说着毫无前兆地一腿撩向那青年。落魄青年看似轻飘飘地拍出了一掌,李遮天感觉自己的腿就像踢在了棉花之上,不着一点儿力。 落魄青年自言自语似地低声说道:“恩,应该都到齐了。开始吧!” 李遮天回头对姬龙峰骂道:“看来又有架可打了。唉!都是你小子招来官兵,害我打得不痛快!”转头对草丛说道:“既然来了,就都出来吧!” 一个红衣女子从树上飘然而下,却是卫秋绳。从刚才她的身法来看,竟然是一流的轻功。她施施然地走到了姬龙峰跟前,拉起了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跟着跟着就跟丢你了。” 当着众人的面,姬龙峰脸上一红。他装作不经意地脱出被卫秋绳抓着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既然来了,就暂且在一旁观瞧,不要出声。” 卫秋绳睁大眼睛,使劲地点了点头,然后乖巧地站在了一旁,虽是简单地那么一站,却是风情万种。惹得那只有十四岁的小太子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好似要喷出火来。 这时,只见从山背面的小路上远远走来一个瘦小的身影,姬龙峰定睛一看,却是小西儿。 他走到姬龙峰面前,焦急地小声说道:“你果然在这里!姬,哦,姬大人,内场的人认定是您伙同他人劫走了小太子。他们将高梦箕全家都抓起来了。我当时要是走得慢,恐怕也得住大牢。” 姬龙峰问道:“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小西儿:“我看着官军都往山上来,就先行一步,跑上来给你报信啊!” ------------ 二十一 英雄式的轻功 李遮天喝道:“鬼鬼祟祟地还不都出来?” 那落魄青年缓缓地对李遮天说道:“除非是我遇到什么麻烦,否则他们是不会出来的。”说着,看了一眼站在李遮天身后的小太子,说道:“朱慈烺,你还不过来!” 崇祯皇上的小太子叫朱慈烺。这落魄青年直呼其名,却是触怒了他的小龙鳞,尤其是当着美女卫秋绳的面。 朱慈烺大声怒道:“你怎敢直呼本宫的名讳?” 落魄青年道:“你跟我走,就什么都会明白的。“ 朱慈烺小太子叱咤道:“你既然知道本宫的身份,还不快过来下跪拜见!” 这朱慈烺自打逃到南方,除了高梦箕一家人跪拜过他以外,就没人把他当过一会儿事儿。这让他心理极度地不平衡,所以分外渴望人们对他身份的认可,并恢复当年一呼百应的声势地位。 李遮天呵呵笑道:“你们这两个小子就顾自说自话了,分明不把我老人家放到眼里。”这李遮天自称老人家,其实看着也就四十出头的模样。 他对姬龙峰说道:“咱们就这么约定了,到时候,我决不食言。待我先收拾了这些碍手碍脚的怪人!”言下之意,好像有些忌惮姬龙峰和落魄青年联手。 其实,姬龙峰也不明白这落魄青年是何许人也,而且也不知道此人要把小太子带到哪里去。姬龙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完成史大人的托付,将太子安全带回南京。 李遮天看姬龙峰没表示反对,就认为他默认了。于是向那个拿箫的落魄青年走了过去。 落魄青年依旧是淡淡地面对李遮天,就像他淡淡地面对任何一个人一样。在他落魄的外表之下,却是一种淡定而落寞的神情。 这次李遮天先出的是手!通过刚才的那一下交手,李遮天想出了一个新的破解路数。他双手连连抓向对方的手和手臂,谁料落魄青年的手臂犹如水蛇一般滑溜,柔软之中却有着一种强大的内劲。李遮天本来想抓着对方再出腿,谁料对方全身就像一条大水蛇一般,混不着力的同时有着一股巨大的反击之力,根本就抓不着! 姬龙峰在一旁看着又有领悟。真的是“好抓不如烂打”!而且这青年的内功已是练得全身一体,外柔内刚。姬龙峰琢磨着如果是自己出手该怎么破解。 只听李遮天一声长啸,已是变抓为打,手脚齐发,节奏比刚才快了一倍。招招不离青年的面部和全身要害。 落魄青年显然跟不上李遮天的节奏,身上已是着了几下。但都让他避开了要害处,用四肢和肩背化解了几下重击。 姬龙峰发现李遮天打得确实非常聪明!不由得心下暗暗佩服。 李遮天几下都没打实,忽又变招,连续发出几个低腿攻向青年的下盘。 这回他找到了对方的弱点!落魄青年被逼得连连后退,下盘不稳的同时,身上功夫发挥的效果就大大地打了折扣! 就在落魄青年堪堪就要落败之时,只见草丛中突然飞出了四个黑衣蒙面人!一水儿的黑纱蒙面。其中三个手执利刃扑向李遮天,另外一个则奔向朱慈烺。 姬龙峰出手了! 他不能让不明身份的人挟持小太子。 只见姬龙峰跃身的同时拔剑在手,一个点崩,就将那个黑衣蒙面人手中的柳叶长刀挑到一边,用的正是熊出洞的内劲。同时抬肘就撞进了对方的门户。 就在他刚挨着黑衣人的胸膛时,只感觉对方身子微侧,自己攻出的肘尖犹如碰在了乌龟壳上,被闪得滑向一边。 姬龙峰处变不惊,脚下微微调整,肘尖方向微变,继续寻着对方重心所在钻了过去。 这回蒙面人被顶着了檀中穴! 饶是姬龙峰不明对方身份,不愿伤人而收了大部分劲力,对方还是被他的近身肘顶得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李遮天已脱出了几个人围攻他的的圈子,飞身到了朱慈烺的旁边,将他一把抄住飘到了十丈之外。 李遮天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让你们几个小辈缠住,我还能叫李遮天么?”接着冲姬龙峰摆了摆手,说道:“就按咱们的约定吧!”说着携朱慈烺飞身往天目山深处而去,声随人远。 那落魄青年一把接住了被放飞的黑衣人,深深地看了姬龙峰一眼,便带着众人朝李遮天逸去的方向急速地跟踪而去。 此时,搜山的官兵已渐渐临近。姬龙峰一把托起小西儿,也运起轻功追去。忽然,一个红色的身影从他身旁一闪而过,却是红衣女子卫秋绳!此时正在他前面回眸微笑呢。 姬龙峰被激起了好胜心,手托小西儿的肘部,脚下一使劲儿,一下子就蹿出一丈,超过了卫秋绳。卫秋绳吓了一跳,接着莞尔一笑,轻巧地追了过去。 要说卫秋绳的轻功,那可是真得不赖。只见她如鹿一般脚尖轻轻点地,所穿的红衣被激得鼓荡不已。高挑身子就好像一条火焰一样穿云蹑雾似地在山间飘忽,煞是好看! 姬龙峰看在眼里,心脏莫名其妙地加速跳了起来。一旁的小西儿则在拼命地跑着,跑着,看得出来他不想成为姬龙峰的负担。 姬龙峰的轻功则是另外一种风格。其实他并没有专门练过轻功,随着武功的增长,轻功自然就练成了。尤其是在他修炼英雄式以后,只须向前轻轻一蹿,就是一丈多远。连续地往前蹿,就比大部分练过轻功的练武之人要快了许多。 此时姬龙峰正是在用英雄式的身法往前蹿,其实还是熊出洞的劲儿。 有些看官看到这里,可能有些不明白。小生因此就不得不做一下解释。英雄式的起势老熊出洞是手向前上方挑领,同时脚下向前踩出。看似出的是手,其实真正用的是脚下的踩劲儿。力由地生,全身一体,向由手或者头或者鼻尖所定的方向蹿出。随着功力的增长,一下蹿出一丈并非难事,而且毫不费力。 这正是英雄式的妙用之一。 小西儿在姬龙峰一蹿一丈远的功夫带动下,感觉脚刚一点地就飞了起来,有些害怕但觉得十分刺激。这时,姬龙峰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用英雄式。” 小西儿这才明白姬龙峰起伏的劲儿,原来出自于英雄式。要说这英雄式,自己每天习练,已是非常娴熟。却不曾想到竟然能用来跑步,而且跑得奇快无比。 小西儿一点一点地体会着熊出洞的全身整劲儿和各个局部的感觉。渐渐地亦能和姬龙峰合上了节拍,二人形成了合力。这样一来,速度就快了许多,很快就追上了卫秋绳。 卫秋绳惊奇于他们二人的跑步姿势和速度的突然提升。其实,小西儿这一会儿所提高的不仅是轻功,他的武功也被拔高了一大截。原来,这英雄式练的就是一个整劲儿。小西儿通过姬龙峰的带动,竟然一下子明白了整劲儿的感觉。 要说每个人练武功,都会遇到一个知识障。知是感知;识是见识,认知。如果他身体感觉不到,只是理论上知道有那么一个道理,一切也是白搭。所以,领悟之后的最关键是要体悟。小西儿就是在这一会儿的功夫中得到了体悟,使他有一种茅塞顿开、别有天地的感受。 卫秋绳脑袋一歪,看着姬龙峰道:“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人!” 姬龙峰看着她含嗔带笑的表情,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小西儿在一旁对卫秋绳贼兮兮地说道:“那你扶着我!” 卫秋绳脸一红,心想你小西儿看着年纪轻轻,眉清目秀的,怎么说话却这么不正经? ------------ 第四卷 毒蛊(一) ------------ 二十二 桃花源的传说 就在卫秋绳胡思乱想的当儿,姬龙峰微微一笑,说道:“小西儿你和她比比!”说着已放开了托着他肘部的手。 小西儿在惯性之中连忙使出熊出洞的前蹿劲儿,只是没有了手上的动作,纯是身上用劲儿。虽然没有了姬龙峰的扶持,但也竟然能一下子蹿出了六尺多远! 这么突然的变化,连小西儿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由于没有准备,第二个前蹿的动作没有跟上,重心有些不稳。于是急忙连连前蹿,没几步的功夫,竟然和卫秋绳跑了个齐头并进。 这下子该卫秋绳惊奇了!她一向以自己的轻身功夫自信,没想到一个好像不会武功的小西儿,竟然也能和自己不相上下。心下不甘,于是发狠疾奔,试图将小西儿甩下老远。 卫秋绳脚下却是小碎步,频率很快。和小西儿的步法一比较,产生了很有趣的对比。这时只见身材高挑的卫秋绳小步快行,而身材瘦小的小西儿则是在大步蹿越。 不需要托着小西儿的姬龙峰几个蹿行就已超过了二人很远,说了句:“你们慢走,我先去追”,就绝尘而去。 小西儿与卫秋绳几乎是并肩而行,笑嘻嘻地看着她说道:“姐姐长得真好看!”卫秋绳恼他轻薄,掉头不理,想加速甩掉小西儿去追姬龙峰。可无奈就是使了最大的劲儿,也只是和小西儿齐头并进。而且看似这个小西儿还很轻松,这就更加让卫秋绳生气。 姬龙峰追了一遭,失去了李遮天的踪迹。就回过头来找小西儿和卫秋绳。当他找到他们时,却意外地发现那边小西儿和卫秋绳打起来了! 起因是小西儿在卫秋绳的脸上拧了一把。 卫秋绳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有躲开?按理说一般人要是伸手过来她会及时有反应的。可想小西儿出手之快。而且,这小西儿活学活用,就是一招熊出洞,被他结合刚才路上找到的轻灵感觉,左右乱窜。卫秋绳根本打不着他,反而被小西儿时不时偷冷子用鹰把手还击几下,差点被打着,气得卫秋绳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 姬龙峰连忙喝退小西儿!问明事情的原委后,知道是小西儿在恶作剧,狠狠地斥责了他一顿。小西儿吐吐舌头,向卫秋绳道歉,而卫秋绳兀自恨恨地不理他。 三人出了大山。卫秋绳和小西儿二人感觉到腹中饥饿,都嚷嚷着要吃饭。姬龙峰就带着他们寻得一个小镇上的小饭铺,胡乱点了些东西充饥。 小西儿得意地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瓶儿,拔开一倒,竟然是山西老陈醋! 卫秋绳哼了一声,说道:“跑了半天,也没洒了!” 小西儿扬起下巴不理她,转头对姬龙峰说道:“还是我想得周到吧?我现在是醋不离身。行李可以放在客栈,醋却是随时伺候哈!” 三人哈哈大笑。虽然卫秋绳还有些不满。 姬龙峰给卫秋绳讲了小太子的事情。三人沾着醋边吃边聊,猜测李遮天会带着小太子到什么地方去。 姬龙峰忽地想起李遮天说起世外桃源时那副悠然向往的神情,心中不禁一动。于是对小西儿说道:“我们先去一趟湖广。” 小西儿不明就里地问道:“为什么要去湖广?我们不回南京了啊?” 姬龙峰答道:“别问了。咱们先回杭州城,取了马匹直接出发。” 小西儿撅着嘴不再吭声。 卫秋绳接着说道:“我跟着赵老爹走南闯北,可是还没有去过湖广呢。所以也想去看看哈。” 小西儿忍不住又说道:“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卫秋绳一听小西儿这话,忽然哗地一下眼泪就一串串地掉下来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直哭得玉肩抽动,嘤嘤不已。 小西儿吐了下舌头,看了一眼瞪着自己的姬龙峰,委屈地说道:“我也没说什么呀!她就哭成这样!” 卫秋绳边抽泣边断断续续地说道:“你知道么?自从上次赵一指落败后,赵老爹就管得他很严。但毕竟那是他亲儿子呀!嗯,嗯”抽泣两声后,接着说道:“老爹私下里问过我。。。。。”说到这儿,卫秋绳就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小西儿也被卫秋绳的一番哭诉弄得有些感动了,他发现原来卫秋绳心中竟然这么苦。想到自己的身世和经历,不由得觉得很难过。于是轻声地对姬龙峰说道:“那就一块儿走吧。” 姬龙峰十分为难。但看着卫秋绳难过的样子,心想让她去散散心也好。于是说道:“那你回杭州城后和赵老爹说一下,弄清以后和他们再见面的地方。” 卫秋绳马上就破涕为笑:“你答应带我去湖广啦?” 姬龙峰看了小西儿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 三人匆匆吃完饭就回了杭州城。 卫秋绳和赵老爹说了去湖广的事情后,赵老爹也不好强行阻拦,知道女大不中留,只得约了在南京再会合的时间地点。然后掉转头,不让她看到眼中泛出的泪光。 姬龙峰和卫秋绳带着小西儿,三个人骑着三匹马,踏上了前往湖广的大道。小西儿感觉全身疼痛,想是昨天突破英雄式后撑筋拔骨所致。他骑在马上一颠簸,更加难受,一副痛苦的表情。 姬龙峰忽然来了兴致,仰头唱起了黄河游的调调:“山西的酒!山西的面!山西的醋啊!山西的拳!山西的人儿呀走天下!晋商的美名天下扬! 山西人的仁,山西人的义;山西人的诚信,山西人的智,山西人的商铺遍大地!山西人的票号数第一! 喝一口黄河水,唱一句信天游;捧一把黄泥土呀,洒一把伤心泪! 喝一口黄河水呀,唱一句信天游!捧一把黄泥土呀,栽一颗百年树!” 歌声高亢婉转,听得卫秋绳和小西儿直鼓掌!卫秋绳懂音律,听出了个中三味。而小西儿则因为听到了乡音,眼泪不禁模糊了视野。 路上,姬龙峰给他们讲了桃花源的故事。 在东晋的时候有一位大诗人名叫陶渊明,他写了一篇千古名文《桃花源记》。 说的是湖南武陵这个地方,就是现在的常德府,曾经有一个渔夫,他沿着一条河划船前行。忽然看到一个美丽的小岛。在岛上的小山中,他发现有一条非常细长的缝隙,后来这条隙缝被唤作一线天。他很好奇,于是就丢下船走了进去。 结果他发现了另外一个奇妙的世界。 那里有一望无际的土地,房屋漂亮整齐,五颜六色。 他遇到了那里的淳朴而富裕的居民们,都非常热情地抢着要招待他。 那里的男女老少个个一副幸福快乐的表情。虽然他们的穿着都很古老,如果有内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秦朝的服饰。 当他们看到渔人时,都是大吃一惊的表情,纷纷请他回家吃饭饮酒。 他们自称祖先是为了躲避秦朝时的战乱,逃进桃花源来生活的。这些人不知道秦朝以后有过汉朝,汉朝以后又有晋朝。他们着迷地听他讲着他所知道的有限的历史故事。大家边喝边聊,十分快乐。 这时,来了个绝世美女,当地人都叫她桃花仙子。 只见她生得十分庄严美丽。光滑的脚踝下穿着一双橘色的鞋子,非常诱人。这个渔民偷看了一眼之后,心跳不已,不敢再看。 渔人在这桃花源里住了好几天,喝酒吃饭聊天,十分开心。 有一天,他忽然很想家。想念家中年迈的父母和妻子儿女,想把他们都接来这里。 于是他就与桃花园中的居民们告别,独自出了桃花源。 当他带着家人再次来寻找的时候,却怎么也就找不到那个进入桃花源的一线天了 ------------ 二十三 三个黑袍人 姬龙峰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已经不是陶渊明当初在文中记述的那么简单了。他加入了很多后代民间演绎的细节,十分精彩。 卫秋绳和小西儿听完之后,都沉浸在了美好的向往之中。 卫秋绳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小西儿突然兴奋地问道:“咱们真得能找到这个地方么?” 姬龙峰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只能去找找看了。” 顿了一下,叹道:“希望能找到李遮天和小太子。” 小西儿也是一声太息,悠然神往地说道:“他们肯定也不知道咱们大明朝。”继而眼神一暗,道:“也不知道满清入关。” 卫秋绳的眼泪刷地又下来了。小西儿轻轻地想去拉她的手,却又收了回来。 这日,姬龙峰三人骑马走着走着,就发现天阴了下来。 卫秋绳说道:“要下大雨了。”三人都是长途跋涉过的人,尤其是卫秋绳,自小就走南闯北,行路的经验自是丰富。虽然三人都带着雨具,但如果长时间泡在瓢泼大雨中,即使是身有武功的人,也是会很不舒服的。 三人不由得手提缰绳,脚下催马,紧走了起来。寄希望于沿途能寻得个避雨的地方。 在阴暗的天色下,三人催马向前奔去。已经有零星的大雨点噼噼啪啪地落了下来,打在了他们的身上和坐骑上。 “前面有个庙!”小西儿兴奋地在马上叫了起来。 果然,在前面不远处的管道旁,瓢泼大雨中若隐若现地矗立着一座破庙。 三人骑马到得破庙近前,忽然有兵刃撞击声和吼喊声从庙里传来。在庙后面的几老柳树旁,拴着七八匹烈马。 卫秋绳问姬龙峰道:“咱们还进去么?” 小西儿一旁插话道:“当然进去啦!外面下得这么大雨,里面躲雨看戏多好呀!” 姬龙峰无奈地看了一眼卫秋绳道:“也好吧!咱们进去看看。” 卫秋绳被姬龙峰这一眼看得心里砰砰直跳。她误会姬龙峰看他那一眼是关心她的身体,怕她淋雨。其实,姬龙峰那一眼是表达对小西儿调皮的无奈。 姬龙峰三人将马牵到庙檐下,把缰绳网门柱上一拴。姬龙峰就从窗棂的破洞中往里先观瞧。 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袁为虎竟然在里面! 不仅袁为虎在里面,与他斗在一起的竟然是在杭州见过的那个和小太子长得很像的落魄青年! 他依旧是一身落魄的长衫,手中挥舞着那把精钢打制的长箫,正和袁为虎的宝刀战到了一起。其随身跟着的那帮黑衣人此时却是身披青衣,与袁为虎的同伙缠斗不已。 袁为虎的宝刀还是那把宝刀,招数还是那些招数,可姬龙峰突然之间的感觉却是袁为虎的武功长了! 而且长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可以说是突飞猛进的变化! 要是以从前原味的功夫加上宝刀可能要比这个落魄青年稍逊。而现在却是将刀抡得虎虎生风,好似占了上风。再加上姬龙峰看出了与袁为虎同来的都是高手,知道他不会吃什么大亏了。 姬龙峰暗想道:“自己现在也未必能从袁为虎手上讨得了好。”不由得放下心来。 此时,袁为虎和落魄青年都很焦躁,双方都加快了抢攻的节奏,庙内吼喊之声和兵器撞击声变得更加紧迫。原来,他们都听到了暴雨中的马蹄声,不知来人是敌是友,都急于迅速解决对手,好再应对新来的人。 姬龙峰心想:“袁为虎怎么来了?定是马士英暗中派来的寻找小太子的。” 他这时算是多了个心眼儿。自从上次听了李遮天的一番话之后。虽然不是很信,但心中也不禁犯了嘀咕:“这马士英派袁为虎来若是别有用心,那就未必和内场的人是一道的。”念及此处,又把眼往袁为虎同来的众人身上打量一番,都是江湖高手或军营豪勇之流。估计很快就能摆平对方。 姬龙峰想到这里,就不欲进去与袁为虎照面了。只是心中暗自有些纳闷儿:“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还好,看样子都还没有找到小太子本人。” 此时,雨已渐渐小了,有了很快会停的迹象。西边的天空泛起了亮光,夕阳在阴云后面忽闪忽闪。刚才的疾风暴雨也许很快就会变成晴和日丽。 姬龙峰招呼了一下小西儿和卫秋绳,三人上马继续往前赶路去了。 就在姬龙峰他们离开不久,一个番僧模样的人,从远处向庙里赶来。 这日,姬龙峰三人走到湖广地界,看到了一个沿河的苗寨。 只见寨外的水田齐整,远看就像一块块珐琅,十分好看。进了无人看守的寨子,看到一种叫作吊脚楼的建筑,形式奇特。 寨子里看不到一个人。 姬龙峰虽然有两个人陪在身旁,但这一瞬间好像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种自我的状态之中。自从修炼英雄式以来,他时刻都没有忘记外面的世界,没有忘记自身的存在。 而此刻,他完全没有了自身的存在,只有眼中的景象,和一种要喷涌出来的怒火。 他看到了什么? 卫秋绳和小西儿也看到了。她和他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悬空倒挂着三具苗人的尸体!用一种奇怪的方式吊在那里! 而且有一个是小孩,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孩! 有一些奇怪的黑色文字,被刻画在旁边的楼木上。 姬龙峰他们在小寨里终于找到了一个活人,一个吓得瘫在床上的孤寡老农。姬龙峰点了老人的几个穴道,按摩了一番,老人就能动了,然后老泪横流地给他们讲述了寨子上发生的事情经过。 七天前的一个夜晚,三个披着黑袍的人投宿在这家的吊脚楼。当晚半夜时分,一声孩子的惨叫传了出来。当寨子里的人赶出来时,就见三个黑袍人在对着吊在楼角上的那对夫妇和小孩的三具尸体,做出一副奇怪的姿势,一动不动。 愤怒的苗民手拿各种器具冲向三个黑袍人。可是?当人们看到了黑袍人的三张脸时,全都吓得四散而逃,不敢再待在寨里了。 老人也看到了那三张脸,已不是刚来时那副正常人的样子。那是三张没有五官,只有四个血洞的人,而且有血从洞中流下。老人看到在上面的眼洞中有一对泛着绿光的眼珠!老人吓得回家就瘫了。 姬龙峰三人将吊着的三具尸体放下在寨子外掩埋了。 入夜,小西儿用老人家里的灶台做饭给大家吃。老人此时已能佝偻着下地吃些东西了。 忽然大家听到外面一声怪异的鬼叫! 三人循着声音看到在白天吊着三具尸体的那个吊脚楼前,有三个身着污浊不堪黑袍的人背对着他们,看身形是两个大人,一个小孩。 只见高个子的黑袍人蹲在地上,手拿几块黑色的骨头,在用一个精致的小秤称来称去。 后面站着的另外一个大人身形的驼背黑袍人在做着一个奇怪的动作,仰天看着月亮。又是一声女鬼一般的长叫。原来鬼声就是她发出的。 那个瘦小的黑袍人的装扮与另外两个黑袍人一样,腰间系着一条看着非常恶心的麻绳,背上背着一个小包袱。只是在他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黄色的水。 小西儿和卫秋绳都吓得躲在了姬龙峰的后面,不敢出一点儿声音。 ------------ 二十四 十万大山 这时,只听蹲着的黑袍人喃喃地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 那个站着的驼背黑袍人也蹲了下来,嘴里也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句,然后把那个小黑袍人手中的碗放到了地上盯着看。突然大叫一声,三个黑袍人围在碗前看了一会儿,就起身收拾东西向寨外走去。 姬龙峰待三人走远后,对卫秋绳和小西儿说道:“我在少林寺的时候,就听人说过湘西生苗的毒蛊非常厉害。看来这三个人应该是这个路数,你们千万要小心,不要让他们的脏东西沾到身上!” 说罢,就带着二人跟踪黑袍人而去。 只见那三个黑袍人一边看着手中的一个圆形物件,一边在寨子外面寻寻觅觅。 他们来到一片坟地,正是白天姬龙峰他们掩埋那三位苗人尸体的地方! 那三个黑袍人将手中器具收起,小黑袍人则将盛黄水的碗小心地放在旁边。然后就一起开始刨挖起来。 姬龙峰知道他们是要把刚掩埋的三具尸体挖出来。虽然不知道黑袍人是怎么找到埋尸位置的,但可以看出来他们对这三具尸体很重视。估计是在要做什么歹毒的事情! 姬龙峰想到这里,大喝一声,就从藏身处跃了出来,卫秋绳和小西儿也跟着跃起! 那三个黑袍人同时停止了挖掘,一起盯向扑来的三人。 为首的那个高个子的黑袍人起身迎向姬龙峰,却不见他有什么动作。 姬龙峰心下诧异,仔细一看,才发现高个黑袍人的嘴在奇怪地动着。 与此同时,那个驼背的黑袍人伸出黑乎乎的干瘦的手指,长指甲对着冲上来的卫秋绳一弹。而那个黑袍小孩则伸出有力的小手掐向小西儿! 姬龙峰运起神功,气发丹田,鼓气向前一吹。紧接着又是一声大喝,比前面那声更加洪亮!震得几个人都是一怔。 那个高个子的黑袍人嘴角一哆嗦,突然面部表情变得痛苦至极。 那个驼背黑袍人的长指甲隐约弹出的细微毒末被卫秋绳运起红披风一个鼓荡给震散了。而小黑袍人则被小西儿一个熊出洞前蹿到身侧,一脚给踹了个屁股蹲儿。 高个子的黑袍人右手带着黑袍一挥,姬龙峰等知道有异,纷纷后跳躲避。 姬龙峰心道:这有形之毒尚可闪避,而无形之毒则防不胜防。所以只要对方有什么举动,都得相机应对。 而三个黑袍人则趁着这个空当,向寨子外的后山呼啸而去。 姬龙峰看了一眼卫秋绳和小西儿没事,就带着他俩追了上去,小四儿临走还忘不了发出一粒小石子,呯地一声将黑袍人丢下的那个碗击破。只见黄水冒着青烟蔓延开来,渐渐渗入了地下。 这湘西的大山和山西有些相似,都是连绵数百里,一望无际的大小山头。 苗人祖辈生长在这十万大山里,于山路之中奔跑如履平地。尤其是生苗,尚未被汉化,所使用的姓名和所说的语言都是苗语,汉人都听不懂。而姬龙峰他们刚才所到的那个寨子则是熟苗的聚集地,经过千百年的民族融合,熟苗虽然还保留了服饰和一些生活习惯,但大都能说汉语,并且能接受明朝官府的管辖。 姬龙峰三个都是轻功了得之人。虽然路径不熟,但追踪三个黑袍人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忌惮黑袍人下毒,不得不谨慎行事,一时也没逼得太紧。 那三个黑袍人被追得在山中乱窜,且越跑越深,显然是向大山深处的生苗聚集地逃窜。 追着追着,天就渐渐亮了。借着天光,已能清楚地看到三个黑袍人在前面转过一个山脚。姬龙峰三人连忙赶了过去,却发现出现了四五个分岔路。三个黑袍人已不见了踪迹。 姬龙峰低下身子仔细地看着地面。小西儿好奇地凑了过来问道:“你在看什么?” 姬龙峰答道:“我在找他们的脚印。” 小西儿对卫秋绳说:“咱们一起找,看谁先找到!” 山里的太阳升起来了,青翠的山林泛出了耀眼的光芒。 伴着各种鸟儿奇特的叫声,姬龙峰三人走到了一个溪涧的入口处。 他们不仅失去了三个黑袍人的踪迹,连走出大山的路都找不着了! 阳光将山涧中的瘴雾晒得蒸腾而起。 姬龙峰不断地提醒卫秋绳和小西儿千万小心毒虫毒叶,乃至瘴气等。小西儿几次好动地要摘花折草,都被姬龙峰喝止了。 这湘西的蛮荒之地,自古以来就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魑魅魍魉到处游走,,瘴气蕴绕山林深涧。就是正常的外人至此,往往会被诡异的气场所感应,再加上水土不服等原因,大多会多染病不起,甚至一命呜呼。更别说中蛊的人了。 姬龙峰根据日出判断出了方位,然后确定了行走的方向。卫秋绳也在紧张地左顾右盼。只有小西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紧紧跟定了姬龙峰,欣赏着山涧中的清晨美景。 忽然从山坡上传来了一个女孩子唱山歌的声音,嘹亮清澈,非常好听。卫秋绳说道:“好了,我们可以问到出路了!” 于是三人放弃入涧顺溪而下的打算,向传来歌声的山坡上爬去。 待他们上得山坡,就见一个满头金银饰品的美貌少女向他们走了过来。 那苗族少女微笑地看着他们,桃形的脸庞白皙里泛着少女特有的红润,琼鼻下红艳艳的嘴唇上却是未曾擦抹一点东西,明亮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十分动人。她仰头对姬龙峰用生硬的汉语娇声说道:“我叫花儿。你们从哪里来?” 姬龙峰连忙施礼道:“我们是追赶三个黑袍人才到此处,结果迷路了。还请小姐指点出山的路线。” 接着,卫秋绳和小西儿抢着向花儿讲述了昨晚的情形。这个美貌的花儿沉吟道:“原来又是他们三个!” 然后笑靥如花地抬头对姬龙峰说道:“欢迎你们来到我们苗峒!我是这里峒长的女儿,请放心到我们洞里休息吧!” 姬龙峰敏锐地感觉到花儿用了“放心”这个词。看来外人对这里的生苗还是心怀戒心的。不过他看这花儿直率而可爱,不像什么恶人,而且又迷了路。遂带着卫秋绳和小西儿跟着花儿望她们的苗峒去了。 路上,小西儿好奇地问道:“你们的洞有多大?能放下我们这么多人么?” 花儿哈哈大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再多的人也能放下!” 卫秋绳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叫花儿的苗族女孩有些奇怪,但又不清楚因为什么。 却说那三个黑袍人跑回了大山深处的一处阴暗潮湿的洞中。摘下了面具。那个面目狰狞的高个黑袍人急忙从洞中翻出一个小瓶儿,倒出一粒黑色的小丸迅速地吞下,然后就地闭目打坐。 那个驼背女人脱掉黑袍坐在一边,在她的右边脸上长着一片骇人的绒毛。她用朱砂一般的血红眼睛紧张地看着高个黑袍人。 表情凶恶的小黑袍人则脱去黑袍,躺在了一张石床之上。 这个洞里和外面的蛮荒景象相比,非常地干净,干净得连蜘蛛网都没有。也没有任何活着的爬虫。 良久,高个黑袍人才睁开眼睛用苗语说道:“蛇勃毒,这个汉人好厉害的功夫!他那一声吼喊不仅将我用嘴放出的蛊吹回来反啮,而且将我藏在体内的蛊毒都震醒了。要不是我刚才即使吃下镇蛊丸,现在我恐怕就已经万蛊穿身了!” ------------ 二十五 苗婆 这个叫“蛇勃毒”的驼背女人答道:“是呀,毒凶。这三个汉人武功高强,真不好对付!” 叫作“毒凶”的高个男人阴狠地说道:“我看他们现在还在大山里转悠呢?迟早全得中毒而死!哼哼,这帮不知深浅的家伙,竟敢擅进苗山?真是自找死路!” 说完转头向石床上的少年问道:“狼毒凶,九黄汤呢?” 被唤作“狼毒凶”的少年一骨碌爬了起来,颤声说道:“走得急,我给忘在坟地了!” 毒凶大怒道:“还不快去取回来!” 驼背的蛇勃毒在一旁说道:“那也得等太阳下山了。” 原来,这一家三口练蛊,不能见太阳。 毒凶恨恨地说道:“都怨这三个该死的汉人!本该今天就种下九阴人蛊。” 蛇勃毒印度地说道:“好不容易找到四柱全阴、又常年住在阴煞之地的一家三口,岂能这么白白放过?能不能把那三个蛊器带回洞里练?” 她竟然称人的尸体为蛊器。原来,这三个人是要用那三个人的尸体作为养蛊的器具。一般苗人养蛊用的都是动植物,这三个凶人竟然用人养蛊!看来是早就盯上了那三个无辜的人了! 毒凶道:“今晚子时,才是至阴之时。搬早了恐被阳气冲了走煞。” 这走煞就是湘西赶尸时尸体失去控制伤人。 姬龙峰一行三人被花儿热情地带到了他们的苗峒。 这个苗峒确实不是一般的洞所能比拟。有两个苗人把守的洞口并不十分阔大,但进了洞里面,他们三个都是眼前一亮! 这个苗峒里面大得难以想象。有两三丈高,曲折通幽,不知道有多长。在洞里竟然建有无数吊脚楼。真是别有洞天! 花儿一边给姬龙峰三人介绍,一边带他们往洞的深处走去。当他们来到一处规模较大的吊脚楼时,花儿说道:“请进楼见一下我的爹爹。” 三人跟着花儿进去后,看到一位庄严的苗家老者正拿着烟杆端坐在正堂抽着烟。 花儿做过介绍之后,老人很快就和他们讨论起了那三个黑袍人。 原来,这毒凶和蛇勃毒夫妻二人以及他们的小儿子狼毒凶原本是寨子里的一家三口,后来因为争夺峒长落败,竟然想下蛊加害老峒长和花儿。被识破后激起全峒苗人的公愤,就不辞而别离开了苗峒。 老峒长名叫努雄,非常热情地招待着他们三人。 当夜,苗峒里热闹非凡,老峒长召集起全峒的族人们在峒外点起了篝火。大家喝酒、唱歌、跳舞,使第一次接触苗人的姬龙峰和卫秋绳、小西儿大开眼界。 苗人们轮番敬牛角酒,姬龙峰入口后,感觉柔和可口,加上自身的酒量很好,所以来者不拒,喝得十分痛快。看得一旁陪着卫秋绳和小西儿的花儿眼中充满了惊奇和钦佩的神彩。 花儿拉着卫秋绳跳起了舞。 卫秋绳一学就会,跳得非常优美,一下子就招来了一大批苗族小伙子们前来对舞。小西儿也被夹在其中,踉跄地跟着跳来跳去。 花儿拉起姬龙峰去跳舞,姬龙峰也不好推辞,只好跟着去了。跳着跳着,花儿把他拉到了一个僻静处,笑语晏晏地问他:“你喜欢我么?” 姬龙峰弄了个大红脸,不知如何应对。花儿拉住了他的手,他毫不犹豫地挣脱了。花儿嗔怒地说道:“我听卫姐姐说你家乡有个女人,但是见不到了。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好呢?” 姬龙峰正色答道:“龙峰除了家乡的女子,不会再有别的女孩了。” 花儿说道:“你知道么?我们苗家的女孩一旦喜欢一个男人,是不会放手的。”接着,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在一个晴和日丽的日子里,一个苗家女子和一个苗家男孩互相喂下了对方的情蛊,发誓一生一世在一起。有一天他们分开了,蛊毒发作,两个人就都死了。 姬龙峰听得毛骨悚然,不欲再听,就抽身离开了。 花儿用有些怨毒的眼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当晚,大家尽兴方散。有苗人安排三人分别休息。 吊脚楼的阁子里。 姬龙峰喝了酒一下子睡不着,想起在杭州书摊儿得来的那本薄薄的破书,遂取出来在油灯下闲来观瞧。 只见书页只有残破的十几张,文字断断续续,依稀看到“某晋人也”、“王宗岳”等字样。看来这本书是山西人王宗岳所写,龙峰心中感到十分亲切,遂接着往下翻看。 在接下来的几页中,尽都是“阴阳”、“太极”、“两仪”、“四象”、“八卦”等道家词语。龙峰看得纳闷儿,这些词语怎么能和拳联系在一块呢? 再往后翻,却怎么也打不开书页了。原来剩下的几页纸由于被水浸泡过,已经粘成了一块纸板,其上的字迹也都不可辨认了。 姬龙峰想道:“在少林寺的典籍里也都与道家有关的内容。比如易筋经就和到家的导引关系十分密切,甚至有说法说少林的易筋经就是从道家传过来的。” 龙峰将拿书的手放在了大腿上,接着想道:都说天下天下功夫出少林,并不是说中华武功都是从少林寺传出去的,也不是说达摩老祖创立了少林武功。真正的少林武功是对天下武功的融合,其根源正是在华夏神州!当然也就包括了与中国最传统的文化道家的融汇。” 这时,小西儿悄悄地推门进来了,对姬龙峰说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姬龙峰放下书,看着小西儿说道:“有什么你就说吧。” 小西儿道:“我想练拳,可又怕震得吊脚楼晃动,影响别人休息。你说我能不能不用力,只是摆着姿势练?”说这就摆了个“起手熊把”,接着,又慢慢地做了个“鹰抓”。 姬龙峰看着小西儿沉思道:“熊起为阴,鹰落为阳。这不正是阴阳之理么?” 小西儿在一旁听得糊涂,问道:“你说什么呢?” 姬龙峰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别动!”然后就起身和小西儿一样,轻柔地做起了英雄式。正如当初在南京大殿之上奉史可法大人之命为皇上和群臣表演武功一样,反复数次,毫不着力,无声无息。 小西儿看他神情认真专注,不敢再打扰。遂保持着“鹰抓式”,一动不动,生怕影响了姬龙峰的思考。 龙峰边动边想,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时辰。 小西儿在一旁可是累惨了!一个姿势在这半个时辰里保持不动,酸痛麻痒各种感觉都渐次来到,十分痛苦。可又奉了姬龙峰之命不敢动,只好强挨苦熬。 姬龙峰忽然发现小西儿,问了一句:“你怎么不动窝呢?” 小西儿问道:“你不是不让我动么?” 姬龙峰奇道:“我不让你动了么?”脑中却不禁又是灵光一现! 小西儿揉着站得酸痛的四肢腰背,不停嘴地抱怨着:“你到可好,随便一句,就让我像个木桩似地戳那儿受了半个多时辰罪。也不知你悟出了多么大的道理!” 姬龙峰看着小西儿委屈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突然又想起毒凶三人,不由得放不下心来。于是对小西儿说道:“以后再遇到放蛊毒的人,尽量不要和他们身体接触。”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鹅卵石,将各种抛掷暗器的手法和关节一一讲给他听。 ------------ 二十六 不怕蛊毒的花儿 讲完后,姬龙峰又说道:“明天记得告诉卫姑娘。” 小西儿从姬龙峰手里刚接过鹅卵石,正练得起劲儿。忽听得他来了这么一句,立刻就不高兴了。嘟着嘴说道:“卫姑娘,卫姑娘,你就记得卫姑娘!你是不是喜欢她呢?” 姬龙峰正色道:“不许胡说!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和她总是这么不对付。快回去练吧!” 小西儿说道:“每天就是这一个英雄式,也不教点儿别的!” 姬龙峰道:“你把这个练好了,比什么都强。” 小西儿“哼”了一声,掉头出去了。 姬龙峰待小西儿出去后,接着想道:“山西真是能人辈出!白玉峰上人,使少林武功得到中兴。还有这个王中岳前辈,创了个太极拳。恩,却不知这太极拳是什么样子呢?” 龙峰由来自山西太原的白玉峰上人又想到了其根据华佗“五禽戏”所编创的五拳,分别是“龙”、“虎”、“豹”、“蛇”“鹤”五种拳法。不禁又将之轻轻舞弄一番。 他发现,轻轻地练拳,比起发力练拳,另有一番境界。于是在屋里继续细细体悟。 夜晚有凉爽的轻微的洞风从吊脚楼开着的门外吹了进来,十分潮湿。卫秋绳低头洗漱时,无意间回了一下头。 蓦然看到三步之外有一个眼角溃烂的丑恶的苗族老太婆,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在她回头的一瞬间,用干哑的嗓音问了一句什么?说的却是卫秋绳根本听不懂的苗语。 卫秋绳吓得啊地一声尖叫!老太婆一闪就不见了! 花儿听到尖叫声赶了过来,问明原委后,对卫秋绳说道:“这个老太婆是鬼!姐姐不要和鬼说话!” 卫秋绳心中想道:“以自己的武功,不可能让人这么接近而不知道。莫非这个老太婆真的是鬼?” 姬龙峰和小西儿就住在邻近的一个吊脚楼的里外间。听到卫秋绳的惊叫,正在思考拳理的姬龙峰马上就飞身赶来,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当他看到花儿去安抚卫秋绳后,也不好进去,就转身回了房间,和衣而卧。小西儿却睡得跟小猪似的。 后半夜丑时左右,姬龙峰听得外面有些悉悉索索的动静,就起身轻轻攀出窗户,沿着楼边矮身,高抬腿轻落步,到得楼角探头查看。 他隐隐地看到在卫秋绳的楼外有一个佝偻的身影,遂潜步隐身上前。 到得跟前,借着月光,姬龙峰才看清是一个面目丑陋的老太婆,在做着一些奇怪的动作。姬龙峰心道:“不好!”,知道她是在布置蛊毒,忙大喝一声,起身扑了过去。 那老太婆受惊之下停止了动作,惊恐的血红眼睛看向姬龙峰。忽地右手向他一挥,然后转身就走。 姬龙峰自从上次和黑袍人接触过之后,早已想好了对付蛊毒的方法。左手从腰间擎出一块布子,运起鹰把劲儿,迎风一抖,将对方抛来的无形蛊毒,尽数包裹其中,就地一丢。然后右手早拿出一块鹅卵石,手腕一翻,正击中老太婆的脚踝。只听她“诶呦”一声怪叫,已跌在那里起不得身了。 卫秋绳出得楼来,正要上前,被姬龙峰一声喝住:“别动!有毒!”吓得卫秋绳定在了门口,不敢再往前走半步。 众苗人被这一番动静惊醒,都纷纷起身出来查看。 小西儿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站在了姬龙峰的背后。 老峒长努雄和花儿上前低头看着老太婆,用苗语说道:“戚苜凶,你怎么又敢出来害人?” 那老太婆蜷缩在地上,用苗语嘶声叫道:“这三个汉人要对我儿子不利!” 老峒长怒道:“是你儿子在害人!你今天在峒中下毒,按峒规当死。”停了一下,用炯炯的眼神看了她一会儿,接着说道:“你且速速收回蛊毒。本峒念你年迈,洞外另辟一楼居住去吧。” 花儿似是不怕蛊毒,上前查看了一下老太婆戚苜凶的脚踝,只是有些青肿,遂扶她起身。戚苜凶感激地看了一眼花儿,颤抖着四下做了一些奇怪的动作。然后向峒外走去。 众苗人或愤怒,或叹息,陆续都回去睡觉了。老峒长对姬龙峰道了一声歉意,摇着头也回去了。 卫秋绳此时才敢下楼和姬龙峰、小西儿站在一处。 花儿对他们说道:“这个戚苜凶是毒凶的老母亲,但毒凶却不认她。峒里人看她可怜,偶尔都会接济她一下。” 花儿拉住了卫秋绳的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着道:“没想到她今天听说你们和毒凶交过手,就认定你们是她儿子的敌人。所以才会半夜来下蛊。” 卫秋绳奇怪地问道:“那为什么先找我呢?” 花儿看着她呵呵一笑,说道:“因为你是女人,而且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所以她认为你是三个人里最厉害的。就先来对付你了。” 小西儿吐了吐舌头,问道:“那你怎么就不怕她,还敢用手去扶她?” 花儿答道:“不要把苗人的蛊毒看得那么神秘。其实那只是我们不得已的防身手段。”说到这里,仰头冲姬龙峰一笑,骄傲地说道:“我是全苗峒唯一不怕蛊毒的人!” 姬龙峰静静地听着众人一番对话,目光中流露出悲悯的眼神。从怀里掏出一个五两的银锭,递给了花儿:“代我把这个给那个老婆婆吧。”说完,转身就回楼去了。 花儿将银子接在手中,怔怔地对卫秋绳和小西儿说道:“他可真是个好人!” 小西儿回道:“你才知道啊!”说着,看了卫秋绳一眼。卫秋绳就急忙转身也回楼去了。 湘西号称十万大山十万洞,毒凶带着老婆儿子从他们的洞穴出发了。 当夜,潮湿,黑暗。 他们在黑沉沉的夜色中翻山越岭,又去了那个墓地里。 子时,月圆时分,他们将几道写有咒符的黄纸贴在了坟头,然后挖出了那三具死尸。他们之所以看重这三个人的尸体,就是因为他们都是四柱为阴,就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而且三个一家人都居住在阴地,才能符合他们淬炼阴毒至极的蛊毒。 他们填补了尸体的五官七窍中掉落的封堵五官七窍的辰砂,在每具死尸的喉间钉了一个槐木钉,分别喷了一口黑猫血。在每具尸体的前后脑和几个关键部位拍了几道黄色的咒符,将所谓的三魂七魄封固在体内。 这是只听毒凶大喝一声:“起!” 只见那三具死尸竟然霍地站了起来。 毒凶接着喝道:“走!”三具尸体就排着队向前走去。 诡异的夜晚,三个黑袍人赶着三具死尸行走在黑暗的大山之中,恐怖,阴森。 太阳出来之后,姬龙峰三人问明了回去取马的路径,告别热情的苗峒居民们,踏上了前往桃花源的行程。 花儿执意要为他们送行。 在送行路上,花儿意味深长地对姬龙峰说道:“记住我给你讲的故事。你还会回来的,对吧?”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神情怪怪的。 卫秋绳和小西儿在不远处诧异地看着他俩。 姬龙峰说了句:“后会有期。”就挥手带着卫秋绳和小西儿转身离去。 花儿怔怔地看着姬龙峰远去的背影,一行眼泪淌了下来,落在胸前漂亮的的衣襟上,洇出了一道水印。 ------------ 第五卷 丐帮(一) ------------ 二十七 了不起的冬瓜把儿 姬龙峰三人回到了发生惨案的那个苗寨,此时,寨子里的居民已陆续有人住了回来。 三人找到寄存马匹的那个老伯家。老人家此时已是行动如常,见他们回来,已是热泪盈眶。自是少不了一番唏嘘寒暄。 晚上,小西儿发现老人的家里有些面粉,高兴地叫道:“晚上我给你们做面吃!” 说着,就给了老人家一大锭银子。老人死活不要,小西儿就说不要就不吃面了。 其实,小西儿这样做最主要的原因是想接济一下老人。 姬龙峰看在眼里,心中也是翻腾异常。他少年时父母先后去世,只身一人南下少林寺。心中对双亲的思念却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愈加深沉。所以大呼小叫的小西儿的这个举动,使他感触很深。 其实他是没看见,在小西儿背转身和面时,眼眶也是湿润的。 由于没有做面的工具,小西儿就把面和得筋道一些,准备做小拉面。 可又转念一想,山西的刀削面最有名,老人家肯定没吃过。 要说这山西面食的做法应该是有百种以上,几乎每种做法对面的要求都不太一样。这刀削面的和法是面和水的重量比例为二比一。 只见小西儿加水打均匀后把面再揉到一起。揉好以后用湿布盖上,饧一刻钟以上再揉。 他这揉面就有点讲究了,只见他是顺着面纹揉。 小西儿看一旁的卫秋绳好奇的样子,就笑着解释道:“这样揉,削出来的面纹是正的,吃起来就更筋道爽滑了”。 面和好后,小西儿向卫秋绳借了她随身带的两把飞刀,用清水来回洗了好几遍。 就这样,小西儿准备用小飞刀开始了削面。只见他站在离烧开的水锅三尺开外,在头顶上垫了一块干净布子,将揉好的面摆放在上面。然后上手各执一把飞刀,轮番削砍,随着手腕的抖落,削下的面片都如小鱼儿丝地准确地飞到了锅里,翻腾不已。 姬龙峰在一旁看着,笑道:“这刀削面练好了,就是发暗器的手法。” 小西儿得意地撇嘴说道:“还是人家卫姐姐的飞刀好,不用再学鹅卵石了吧?”说着,故意用古怪的眼神斜眼瞅了姬龙峰一下。 姬龙峰心想也是,早知道卫姑娘又飞刀护身,也不用担心了。不过就是飞刀伤人太重,还是鹅卵石厚道一些。 卫秋绳虽然不明就里,但她知道鹅卵石是姬龙峰的绝技,忙接口道:“就怕人家不肯教。” 小西儿哇哇叫道:“什么不肯教啊!昨天晚上教我时,还说第二天要教你呢!” 那个苗族老人家在一旁看着三个生龙活虎的年轻人有说有笑地做面,笑得露出了只剩下几颗牙的大嘴,半天没合拢。 当晚,老少四个人配着小西儿早已做好的肉卤,倒上他随身必带的山西陈醋,痛快地大吃起美味的刀削面不提。 湖广古道上,姬龙峰三人骑马而行。 小西儿问姬龙峰道:“什么是最厉害的武功?” 姬龙峰答道:“这一路上,闲得也没事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小西儿一定有故事讲,顿时就来劲儿了。 姬龙峰讲道:“从前有师兄弟俩,从小到大,师弟呢永远打不过师兄。直到师傅都去世了,俩人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有一天,师弟找到师兄说:我五年后要打败你!师兄说:好啊!你加紧练吧!在这五年中,师兄一口气也没敢松,拼命地修炼着针对师弟的杀招。五年后,师弟依约来找他,在他面前坐了片刻,说道:我这次还是不能打败你。咱们十年后再比吧!说完,起身就走了。这个师兄被弄得莫名其妙,更加认为师弟一定修炼什么厉害的杀招,于是就更加拼命修炼。结果,师兄在十年之期快到的时候,由于练功杀气太重,走火入魔去世了。师弟在约定的日子来到了师兄的坟前,上了香烧了纸,然后说道:师兄,我修练的是养生长寿功,你蛮练的是伤人害己功。你输给了时间。沉默了片刻,师弟又说道:我也会输给时间的。然后就起身走了。” 小西儿迷惑地问道:“什么呀?说了半天,也没比试武功。” 卫秋绳接着道:“这个师弟心机好重。” 姬龙峰说道:“我说这个故事的目的是告诉你们,练武不仅要练打人的技术,还要练养生的内功,方为正途。否则,就像那个师兄一样,没把对手打死,倒先把自己给练死了。” 小西儿发狠地对姬龙峰说道:“我总有一天要比你厉害。不和你比岁数,就比武功。” 姬龙峰哈哈大笑,说道:“有志气,小西儿。只要你努力练功,也不是不可能。”说着,笑咪咪地看着小西儿,嘉许地点了点头。 小西儿却调皮地歪着头说道:“那到时候我要是赢了你,你可要答应我一件事儿!” 姬龙峰发现小西儿今儿特别高兴,不觉也来了兴致,逗趣地回应道:“行,我一定答应你。” 小西儿拍手叫道:“好!当大人的可不许说话不算数!卫姐姐作证!” 卫秋绳不明就里,但看着他们说得好高兴,也就跟着点头称是。 卫秋绳忽然问道:“姬大哥,花儿在临别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 姬龙峰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卫秋绳关心地说道:“我总感觉这个花儿姑娘到后来有些怪怪的。” 小西儿也插话道:“是呀,凭我的直觉,这个花儿有问题。” 卫秋绳打趣道:“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女人的直觉准。” 小西儿狠狠地剜了一眼卫秋绳,却没有再说什么。 一顶精致的轿子在一众兵丁的护送下在山间迤逦而行。 一个武将模样的中年壮汉骑在马上十分放松,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前行的兵丁忽然停了下来。 武将驱马上前查看,原来前边被一根折断的大树挡住了去路。 几个家丁正要俯身去搬开,武将一声大喊:“不好!有强贼!”刺棱一声拔出了佩刀,四下里打望。众兵丁忙拿出家伙呼啦一下,护住了轿子。 就在此时,山间寒风中唿哨声四起,武将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到底是久历江湖,他定住心神,聚气朗声喊道:“是何方的朋友在此?请现身!” 这时,只见一个矮小的肉球从草丛里滚了出来,站起来后,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一个年幼的乞儿模样的少年,看年龄也就十五六岁。 只见他神情猥琐地拱了拱手,尖戾地说道:“此山是我开!”一指那个倒着的大树:“此树是我栽,要想此处过,留下买路钱!” 武将打量了小乞儿一下,看着拦路的大树,说道:“好好的大树,砍倒多可惜。也罢,既然砍了,就别再挡路了!”说罢,翻身下马,用脚尖轻轻地一勾,拦路的大树轰然一声,向山涧地下滚去。 小乞儿大叫一声,飞身跃下山涧,就在他一扑之下,大树已抱在了他的怀中,并且随着他的球状身形,划了个漂亮的弧线回到了山路上。 小乞儿轻轻地又将大树放在了拦路的远处,神情淡然地说道:“你敢动我的树?这事儿没完了。” 武将惊悸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小乞儿的武功太惊人了,轻功和力量都展示无遗。自忖不是对手,更何况对方定然还有很多尚未现身的帮手。自己这方虽然人多,但都是普通的兵丁。他们对付一般人还成,可要是遇上武林高手,都是蠢物一群。 ------------ 二十八 救美 其实小乞儿亮出这一手也是为了先声夺人,让这帮官兵没了抵抗的勇气儿俯首就擒。 武将忙上前抱拳施礼,低声下气地说道:“请问英雄大名?在下金面虎周节。恕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这里赔礼了!”说罢冲小乞儿深深一揖:“只是这顶轿子是在下今日刚刚奉了常德府仝大人之命护送过山,还请看薄面放行。” 矮胖的小乞儿傲慢地哼了一声道:“哈哈,让你们死个明白!小爷我叫冬瓜把儿!本来看你说话本分的份上还想放一马,让你给我做个跟班儿。哼哼,可你竟然敢拿出仝全那个狗官来吓唬咱家,今天你们就一个也别想走了! 武将周节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恨不得把最后那句话吞了回来。他连忙思谋着该继续硬着头皮说点儿什么好话呢!他哪知道其实无论他说什么?他们一行人都休想留得性命。 只见那冬瓜把儿一挥手,他的手下就各执家伙一拥而上,瞬间就将周节的手下杀得一个不剩。周节一声惨笑,挥动兵刃要做困兽斗,早被那冬瓜把儿一拐子捣入了肚子里,转圈儿一搅和,眼见得是活不成了。 就在冬瓜把儿出手杀周节的同时,只听得“嗖”的一声,不知从哪儿飞来一道金黄色的亮光,刺向他的咽喉。 冬瓜把儿哎哟一声翻身滚了出去,好似一个肉球在翻滚。就在冬瓜把儿原来的立身处有金光闪烁,却是一支金簪兀自颤动不已。要不是借着阳光的反射出忽闪忽闪的亮泽,还真不容易发现。 冬瓜把儿一声唿哨,七八个着装各异的强人从四处现身围拢了过来。冬瓜把儿尖声说道:“这个轿子里有高人,大家小心了!” 众强人神情戒惧地紧盯着轿子。 这冬瓜把儿别看年纪只有十六岁,却是这伙儿强人的头儿。只见他带着众强盗把轿子围拢了起来,定了片刻,彼此眼神一换,齐抄家伙向轿子砍了去。 只听一声娇吒,一道红影飞向半空,那顶精致的轿子瞬间被中强人打了个粉碎。 一道犀利如剑的眼神透过红色的纱巾在空中将埋头砸轿子的众强徒扫了一圈儿的同时,一把锋锐的宝剑如她的目光一般拂过众人的身体。 除了再次翻身滚出的冬瓜把儿外,众强人都四散栽倒,血溅了一地,再无声息。 这时,冬瓜把儿才看清楚,一个红纱蒙面的红衣少女俏立在地当中。 冬瓜把儿手里拿着一个拐子,配在他身上,还真像一个冬瓜把儿,令人忍俊不住。 只是,冬瓜把儿这时怎么也笑不出来,眼见众同伴瞬间尽都死于非命,年少的小乞儿眼中充血,却没有上前拼命,而是虚晃一招,就地和身一团,顺山坡滚了下去。 红衣少女如红色闪电般追了上去,三拐两窜,二人就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无影了。 那冬瓜把儿施展就地十八滚的功夫,加上其肉球一般的身体特质,碰到地上就会弹上一弹,就这样连滚带弹地将红衣少女引到了一个山崖下。他忽然停住了身形,站起身大叫两声:“师傅救我!师傅救我!” 一个灰色的影子从山崖半腰的一处隐秘的山洞里飘落下来,却是一个面貌丑陋的中年乞丐。 蒙面的红衣少女大喝一声:“狗强盗,哪里逃!”说着,甩手两枚暗器,分袭二人要害。她的声音却是清脆好听。 中年乞丐眉头一皱,食指轻弹,一枚暗器挟着劲风改了方向:“叮”的一声,和打向冬瓜把儿的那枚暗器相撞,双双轻落草地,原来是两枚金袖扣。 面目丑恶的中年乞丐对冬瓜把儿说道:“真糟践东西,还不快把地上的金子捡起来!” 冬瓜把儿惊魂甫定,但还是遵命将落在地上的两粒金扣子捡了起来。 中年丑丐问冬瓜把儿道:“那边留活口了么?” 冬瓜把儿答道:“一个没留,除了她!”右手一指红衣少女。 中年丑丐点了点头,说道:“今天这活儿做得漂亮。我带你们到这湖广地界做的这件事,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红衣少女看着也就十四岁模样,正是大明朝的法定出嫁年龄。 她看丑丐师徒俩人只顾自说自话,好像她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一般。不由得气往上冲,一声清叱,左手捏了个剑诀,仗右手所持之剑突然发作,快如闪电地扎向中年乞丐。 中年丑丐嘿嘿冷笑道:“嘿嘿!竟然是青城派的剑法。”说着,已是反手从腰间拔出一根老竹棍将剑尖震偏了。 中年丑丐手上一招紧似一招,一根老竹棍使得却似宝剑一般,细看又觉得像枪法。只几招就把红衣少女逼得手忙脚乱,慌了阵脚。 中年丑丐奇道:“这小女娃儿要是能活着离开,以后就能在江湖上吹嘘接了我三招了!”原来这中年丑丐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丐帮“丑丐胡一土”。精通峨眉武功,一般武林中人都是一个照面就会败下阵来。这胡一土号称拳法和枪法盖过少林,技压青城,却是个不可一世的人物! 要说在明代,少林棍法确实是技压天下。但要是论道拳法和枪法,就有峨眉派和青城派不服了。明末清初的吴殳在《手臂录》里也有这样的说法。认为峨眉派和青城派在拳和枪方面要胜过少林寺。 中年丑丐使棍一挥,挑掉了红衣少女的面纱,丑丐眼睛一亮,嘴上接着说道:“你这女娃儿长得够水灵的,杀了可惜。冬瓜把儿,让这小女娃儿给你当老婆吧!” 冬瓜把儿心里记恨红衣少女刚才追得他落荒而逃,自认为男子汉的面子被一个女子扫得颜面无存,正在心里翻腾这事儿呢。此时听中年丑丐这么一说,就在一旁恨声道:“我才不要她当老婆呢!” 中年丑丐忽道:“不好,有人来了!” 丑丐话音刚落,就听得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传来。紧接着,姬龙峰和卫秋绳、小西儿三人从山坳里转了出来,在几丈外向这边望了过来。 中年丑丐,看了三人一眼,只说了一句话:“今天见过我武功的,都得死!” 冬瓜把儿一听愁眉苦脸地问道:“连我也得死么?师傅。” 丑丐怒道:“傻蛋,还不快去截下那三个人!”然后对忙于应对的红衣少女说道:“不和你玩了,趴下吧!”说着,手上招数一变,老竹棍在少女的膝盖上一敲,红衣少女一声惊叫痛呼,就歪倒在了地上,及地长裙下露出了一对三寸金莲。让人很难想象刚才就是这双小脚在风驰电掣般追赶着冬瓜把儿! 小西儿和卫秋绳都看傻了!他们见过小脚,但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小的小脚!而且还这么好看! 就在她们欣赏小脚的时候,冬瓜把儿已飞身飘到了他们的前方,拦住了去路。 小西儿嘟囔道:“今天真是奇了!净见些开眼的稀罕事儿!先是最好看的小脚,这又飞过来一个矮冬瓜!最有意思的是她和他都十四五岁的年纪。真是美人出少女呀!” 卫秋绳扑哧一声笑了,说道:“你这后一句好无聊啊!人家是英雄出少年。” 小西儿也笑道:“就这个矮冬瓜,你能说他是英雄么?” 卫秋绳接着笑道:“你就会看人家的小脚。”这话里似乎带了一丝醋意,因为卫秋绳本人是一双行走江湖的大脚。 小西儿却顾不上反驳了,因为冬瓜把儿的拐子把儿已经打了过来,劈头盖脸,力道劲猛,分明是要取他的性命!原来冬瓜把儿最恨别人说他的外形了,小西儿刚才一番语带讥讽的话语,更是气得他七窍生烟。 更要命的是,小西儿竟然没有躲开! ------------ 二十九 仝知府 好在有姬龙峰在一旁及时拔剑挑开了冬瓜把儿这恨极了的杀招,饶是如此,小西儿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姬龙峰说了一句:“学艺不精,就会临场送命。”说着,三招两式攻得冬瓜把儿手忙脚乱的,就像刚才的橙衣少女一般模样。 好在有他的师父丑丐及时赶到,挥棍相助,冬瓜把儿才一个后滚翻,逃出了剑势笼罩的范围,同样是一身冷汗。 丑丐胡一土和姬龙峰二人都互相注视着对方,刚才虽然只接了一下手,但彼此都知道遇到了劲敌。 刚才冬瓜把儿之所以对小西儿先出招,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在和卫秋绳说笑。不知道为什么?冬瓜把儿一见到卫秋绳就喜欢得不得了,瓜子脸,高鼻梁,白里透红的皮肤,高挑个儿。这几样冬瓜把儿哪一样也没有,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特别喜欢这几样。 所以,冬瓜把儿吃醋了!冬瓜把儿吃起醋来是要杀人的。虽然他本来就动了杀心,只是变得杀意更浓了。 谁料他的浓重的杀意被姬龙峰挥剑轻挑驱散得无影无踪。 代替冬瓜把儿杀意的是姬龙峰和丑丐之间的无尽的秋意。 这份秋意不是什么浪漫的抒情,而是浓烈到极致的杀意所带来的寒意,透骨的寒意! 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都在这个夏季的日子里感觉到了秋天,就好像闻到了死亡的讯息。瞬间使这个山间小路变得诡异了起来。 丑丐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长得丑,可是在姬龙峰面前,他真地明白了什么叫做人中龙凤了,他明白了这个词原来就是造出来要用在姬龙峰这样的人身上。 以前见了什么帅哥美男,丑丐威严的气势和浓烈的杀意都能蛮横地驱散对方长相上的优势。可这一次生得龙眉凤目的姬龙峰不仅抵住了他的杀意,而且还让他感觉到了一股无言的自信! 丑丐胡一土自卑了!不是自卑武功,而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自惭形拙。 这种心理上的压力比杀意更能击溃一个人的信心! 尤其是以剑拄地已站起身来的红衣少女,正用惊慕的眼神望着在和丑丐对峙的姬龙峰。 这一点,不仅丑丐感觉到了,就连在一旁的卫秋绳和小西儿也都感觉到了。 这又是一个自信的人儿在被击溃信心后对另一个人的肯定。虽然,冬瓜把儿是身心抗拒的,红衣少女则是身心融合的。 小西儿重重地哼了一声!而卫秋绳则依然是深深地望着姬龙峰,似乎毫不在意。 丑丐出手了,老竹棍使出了枪招儿“金鸡独立势”。 姬龙峰是个识货的人,当然认出了这招的精妙。一招“仙人坐洞势”化解了攻势。 丑丐咦了一声,就跳出了圈子。朗声念道:“一树开五花,五花八叶扶。皎皎峨眉月,风义满江湖。” 姬龙峰左拳右掌抱拳答道:“原来是峨眉派的高人!如何称呼?在下姬龙峰。不知为何非要置我们于死地?” 真是树的影儿人的万儿!丑丐一听立刻拳还礼,却是左掌右拳,只听丑丐说道:“原来是少林寺的神枪!我是峨眉胡一土。” 姬龙峰对这个胡一土也是早有耳闻的。此人为峨眉一派的佼佼者,却是身在丐帮,任川地一团头儿。江湖上行走的人都以能在他手上走过三招而自豪。可见其武功威望之深。 丑丐胡一土在路边的树丛里选了一颗相对直溜的小树,约莫有核桃粗细,轻轻折在手中,用另一只手掌来回撸了两下,待其上所长的枝叶落去后,俨然是一杆没有枪头的长枪杆。 丑丐说道:“今天峨眉枪要会会少林神枪。” 此时,红衣少女已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卫秋绳和小西儿身旁,小西儿没理她。卫秋绳却扶了她一把。 姬龙峰知道峨眉派的枪术了得,一直想会会。今天偶遇良机,当然也不想错过。于是也依样弄了一杆临时的长树棍握在手中,却没有用手去撸树棍上的枝杈,而是手中旋转,迎风运功一抖,树棍上的枝杈就带着树叶刷地被抖落大半。 姬龙峰依旧是棍头点地,平心静气地看着丑丐。 五个回合之后,就在一个震颤的瞬间,丑丐胡一土终于明白了! 不过已经晚了。当他明白自己的枪术不是姬龙峰的对手时,咽喉处已经感觉到了树枝将要刺进来的凉意。 高手较技,于电光火石之间胜负已分,外人大都不会看得明白。但丑丐胡一土心中明白,这一交手,在内功、反应和招式上自己都逊了一筹。 但他还是不明白少林棍法怎么能变成枪法?弄不明白这一点他死不瞑目!这是他在树棍即将刺入咽喉时唯一的想法。 但是树棍没有刺入他的咽喉。虽然他已经感觉都其上的小分茬已扎在了喉间的皮肤里。 丑丐胡一土一声喟叹,手中树枝跌落到了地上。同时跌落的还有冬瓜把儿的信心。 在那边一直紧盯着卫秋绳的冬瓜把儿此时完全傻了!丑丐在他心目中就是神一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败北呢?而且几乎是一触即溃。 丑丐嘶声问道:“你这是枪法还是棍法?” 姬龙峰淡淡地说道:“其实枪法里包括棍法。”他并没有看到冬瓜把儿刚才的血腥屠杀。所以对他二人说道:“现在你们杀不了我们了,你们可以走了。” 看着这师徒二人远去的背影,卫秋绳问那红衣女子:“他们为什么追杀你?” 红衣少女给他们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她是常德知府仝全的独女,唤作仝凤儿。平时就喜欢舞刀弄剑,五年前偶遇青城派高人学得二路青城剑法。近日天气有些炎热,她就闹着要去山那边的寨子里避暑。今天正行间,就遇到了这伙人的截杀。 当她讲到杀光了冬瓜把儿的同伙时,卫秋绳和小西儿都惊得瞪大了眼睛,小西儿更是惊得跳了起来。姬龙峰则是紧锁着双眉低沉地看着仝凤儿。他们都没想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十四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像杀人魔王一样地杀了那么多人呢? 仝凤儿淡然说道:“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说着,垂下了长长的眼睫,手抚剑鞘说道:“这是我第一次杀人。”她此时低眉顺目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让人怎么也想不到她刚才杀了那么多人。 姬龙峰三人将仝凤儿送回了常德府衙。一路上,仝凤儿又恢复了大家小姐的庄严神情和体态,和卫秋绳合骑一匹马。小西儿在马上看了,说道:“你们俩个在一起怎么让我想起走马灯里边的剪纸人儿了?” 卫秋绳知道是在夸她俩好看,剜了小西儿一眼。而那仝凤儿仝小姐却恍如什么也没有听到似的。 仝知府一看就是一个老辣的官场老手,尤其是一双眼睛如利剑一般明亮犀利。姬龙峰心中暗想:“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怎么也会有这般眼神?” 姬龙峰并没有暴露真实身份,只说是南京来的此行脚的生意人纪可。其实,他也可以说是来公干的,因为他从南京临行前,史大人给了他几张空白文书,以备不时之需。 仝知府让管家先安顿姬龙峰等人休息。然后带人去两处杀人现场勘作了一番,收了尸体认领掩埋,又是一番折腾。然后行文上报有司说山里除了悍匪剧盗,做下了惊天大案。 ------------ 三十 官府宴 当晚,这仝知府非常热情地备上家宴招待他们三位,以表感激之情。并且也不再避嫌,让仝凤儿一起作陪。席间,仝小姐依旧低眉顺目,言语无多。但姬龙峰强烈地感觉到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很难想象这个官府的千金小姐竟然有一身惊人的武功。虽然仝小姐此时低眉顺目地陪着客人,但在姬龙峰三人眼里,这是一只随时可能吃人的美貌的母老虎! 酒过三巡,寒暄已毕。这仝知府就眼神深邃地盯着姬龙峰说道:“纪老板武功高强,可不是一般人啊!准备在常德待多久?” 姬龙峰淡淡地回道:“纪某只是一介小生意人,四海漂流,随遇而安。” 仝知府又问道:“不知纪先生下一步作何打算?” 姬龙峰答道:“我刚做完一笔生意,闲来无事,正想来看看贵宝地的世外桃源。” 仝知府笑道:“呵呵呵,来这里寻访世外桃源的人从来就没有断过。本知府也曾去寻访过,但都毫无线索。”说着,话题一转,对姬龙峰说道:“我想请纪先生在我府中做个幕僚,有要事相托。”说着,眼神向其女儿瞟了一下。 仝凤儿非常懂事地端起了酒杯,神情庄重地半侧着脸庞,对姬龙峰娇滴滴地说道:“仝凤儿敬纪大哥一杯。” 随时平常的几句话,但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不说是姬龙峰了,就是一旁的卫秋绳和小西儿都感觉到一种拿捏得恰到好处的酥麻感觉。姬龙峰想到此女毒辣的杀人的手段,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同时胸中感觉一痛。这种痛的感觉,姬龙峰最近有过好几次了,卫秋绳和他说话的时候,就常常给他这样的感觉。 其实这也是姬龙峰长期以来的一个烦恼。自大上次和卫秋绳对视心中泛起那种异样的感觉,姬龙峰就觉得十分别扭。尤其是最近面对卫秋绳的诸般女儿娇态,有时也会有心中一动的感觉,但同时就会觉得胸中一痛,紧接着就是眩晕。就像刚才一样。姬龙峰一直认为是因为最近练功过度的缘故。 卫秋绳在姬龙峰旁边和他耳语道:“宴无好宴,我觉得这个知府不安好心。” 小西儿瞪了卫秋绳一眼,大声问道:“说什么呢?怎么不让我知道?” 这两个人一开口说话,语气都和平时不太一样,好像是长吁出来似的。看来和刚才听了仝小姐的娇滴滴的语气有关,都是在极力从那种笼罩中摆脱出来。 仝知府在又喝了一轮酒之后,问姬龙峰:“这次是什么人要劫持小女?” 姬龙峰答道:“有一个峨眉派的高手唤作丑丐胡一土。据我所知此人是丐帮众人,却不知为何跑到常德来做这件事情。” 仝知府一掌拍在了大腿上,道:“这就明白了!定是张鱼头请来对付我的高手。” 姬龙峰三人对视了一下。 “有一件事情,我想拜托纪先生辛苦一趟。”仝知府适时地接着说道,大致给他们讲了一下常德丐帮和官府的矛盾。 各位看官,在这里编剧房子要插入一段关于明朝丐帮的情况介绍,作为历史背景知识介绍。其实际情况根本不是金庸先生书中所描述的那样。 原来大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因为曾经做过乞丐,所以对乞丐特别地照顾。朱元璋当了皇帝以后除了安排任命各府县的官员以外,还同时分封了城隍和乞丐。 封为城隍的都是已死去的功臣;而封为乞丐头儿的,当时唤作团头,都是一些活着的下级军士,他们虽然立有军功,但却都犯过小错。 团头和官职不同而与爵位相似,它可以世袭。朱元璋并且规定:团头所生子,不得读书,所生女不得裹脚。在和平年代,男子不读书,就没机会做官;而封建社会的女子,如果不裹脚,则不能嫁进豪门大户。 朱元璋作为开国皇帝的手腕和心机由此也可见一斑。 团头也有“级别”,最低的是乡级,往上依次是县级、府级、省级。并没有全国丐帮总帮主,大概是朱元璋自己不愿意兼任,而交给别人又不放心的缘故吧。 这些受过“皇封”的大小团头的世袭的凭证是被当地众乞丐都认可的一件信物,如一根特殊的打狗棒,或一根老竹根做的旱烟管等。如常德府团头张鱼头的老竹根旱烟管,红中透亮,熠熠生光,一看就可知绝不止传了三五代了。 在这里,编剧房子顺便给各位看官讲个小故事。 在嘉靖年间,奸相贪官严嵩倒台后被赏了一个银碗、一双金筷,让他去讨吃要饭,并封为“天下都团头”,总管全国各府州县的大小团头。但是老百姓都非常恨他,没人给他食物。严嵩却饿着肚子仰天喟叹,结果最终饿死在了北京银碗胡同。这是闲话,顺便讲上一讲。 团头在受上级团头管理的同时,也受本级地方官的节制。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却说这仝知府所讲的常德的情况是这样的:常德团头张鱼头处处和他为难,不服他的辖制还不说。现在已经到了和他分庭抗礼的地步。这次劫持仝小姐死了这么多人,已经惊动上司。所以他非常想摸清常德丐帮作恶的证据,好提请有司彻底整顿。 “我想请您去卧底!”仝知府说道、 小西儿第一个跳起来,拍手叫道:“好啊好啊!真正地去当回乞丐!” 卫秋绳却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姬龙峰。 仝知府立刻就接着话用敲定的语气说道:“好,就这么定了。老夫这里先谢了!”说着起身就是躬身一礼。 姬龙峰忙起身还礼不迭。 姬龙峰想道:“这趟湖广之行是要去桃花源寻找小太子,怎可搅入当地的是非中呢?”转念一想:“这小西儿已经答应了下来,不好再推脱。而且丐帮消息灵通,也许能打听到桃花源的下落也说不定。” 要想加入丐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这一切仝知府都做了安排,不仅准备好了乞丐服,还准备了几张空白路引。看来是早有此想法的。 卫秋绳另外让管家准备了卖艺所需的一应家伙事儿,小西儿一听又高兴了,说道:“我也能打把势卖艺啦!”。 姬龙峰与卫秋绳和小西儿二人一合计,担心被丑丐和南瓜把儿师徒认出来。正在犯愁之际,卫秋绳忽然笑道:“我有办法!” 二人忙问什么办法? 只见卫秋绳缓缓说道:“你们记得月娃姐的易容术么?她后来教会了我。” 小西儿跳了起来笑道:“好啊!我还从来没易过容呢。先给我来!” 三人易容后,彼此一看,还真变得认不出来了。姬龙峰面目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要不是他的身形高大,简直就是扔到人群里找不见的那种。 小西儿却要求把自己弄成一个英俊小生,他本来长得秀气,易容后却又多了几分英气。高兴得小西儿在大铜镜前面得意地踱来踱去。 卫秋绳不愿意在姬龙峰的面前变丑,就把自己眉毛和眼角略微往上提了一点儿,这一点而变化,就使她和先前判若两人。先前的她青春灵秀,而现在的她则有了些妖媚气。小西儿在一旁看得撅起了嘴说道:“干嘛把自己弄的合格妖精似的?小心我这个英俊小生非礼你啊!”说着,双手做爪状。 卫秋绳现在已经知道小西儿是个有口无心的孩子气的人物,并不较真,反而冲他微微一笑,真是充满惑媚之气。小西儿连连吐唾沫,说道:“我呸呸呸,死妖精!” ------------ 三十一 丐帮公廨里的血腥 连一旁的姬龙峰都看得心中一动,忙掉过了头。然而就在姬龙峰心中一动的同时,胸中总忽然感觉到异常地痛了一下,紧接着一阵眩晕。姬龙峰忙摇了摇头,好像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姬龙峰想道:难道是因为最近练功过度了么? 卫秋绳笑道:“还得再化一下妆,才能像真正的叫花子。”说着,在小西儿和自己的脸上用手抹了几下,顿时,两人满脸黑灰,活脱脱变成了两张乞丐脸。 三人换了乞丐的衣服,从僻静的角门悄悄出来一路往常德府的栖流所走去。 此时已是六月天气,常德城中的百姓都是身着短衣薄衫,十分凉快。卫秋绳看到杂行在街上的汉苗女子各具仪态,再看看自己衣衫褴褛,面貌全非,不由地忘了姬龙峰一眼。小西儿则甩着臂膀,咣当着乞丐服东张西望呢。 这时,忽然有一位衣着华丽的书生手摇折扇,从街对面走来,眼神深沉地看着卫秋绳微笑着说道:“这位姑娘,面容庄重,心态清凉,有仙人之风。虽是沦落乞丐,但也掩不住风骨仙韵。真是三步之内必有芳草,乞丐之内也有佳人呀!” 卫秋绳不欲多事,低头匆匆走过。姬龙峰看了这书生一眼,也没搭理他。倒是小西儿嘴快回道:“咸吃萝卜淡操心,一边儿去。” 书生眼神痴痴地看着三人背影,摇头道:“没见过这么霸气的小乞丐。更没见过如此美妙的俏佳人。。。。。。” 栖流所,俗名“讨饭屋”,本来是给那些乞丐提供的临时居住之所。但由于其房屋众多,需要有人管理,于是就成了团头的地盘。 常德府的栖流所规模不小,有几十间屋子,正房中住着团头及其老小,中间的一个大厅是团头处理事务的公廨。 常德栖流所的团头张鱼头所能统辖的花子大约有二万多名,不过住在府栖流所里的,则只有三四百人,其他的都分散在各个县乡的栖流所。 外丐昼出夜归,回来须交纳几文钱或几两米的份例。守丐则在栖流所里养鸡鸭、喂猪羊,由团头每月发放份例钱。 姬龙峰三人拿着卖艺的家伙事儿来到栖流所门口,只见门洞高大,却是石头砌就的。 姬龙峰记起曾经在浙江壶镇的栖流所大门的两边,看到过一副石刻的对联:“只可路过暂栖息;不可长川作住居”。 忽听得一声暴喝:“什么人?”却是两个乞丐从门里出来,盯着三人打量。 姬龙峰忙向守门的两个乞丐说明是卖艺流落至此,请丐帮接纳。说着递上路引。 其中一个精瘦的青年乞丐结果路引看了看,斜眼又打量了三人一番,带着鼻音含糊不清地说了声“跟我来”,就带着他们进了栖流所,往中厅走去。 沿路溜眼瞧见大小男女乞丐分住两廊厢房的通铺上。房后还养有猪羊鸡鸭。 快到得中厅时,忽听得一连几声惨嚎,看三人震惊的表情,引路的青年乞丐阴森地看着他们说道:“嘿嘿!这就是欺骗咱们团头的代价。” 进了大厅门口,只见两个凶狠的恶丐手拿滴血的利刃刚刚起身,一个瘦小的乞丐昏死在当地,右腿已经和身体分离,被扔在了一边。 姬龙峰的眼睛里冒出了火光,要是早一刻进来,他会不顾一切阻止这种人间最残忍的刑法。这一刻,姬龙峰又想起丑丐师徒之前的暴行,不由得对这个丐帮打心底里产生了憎恨。这是一个灭绝人性的帮派! 想到这里,姬龙峰更加坚定了找到他们罪恶的证据,更加认定了这次卧底的必要。 这时,只见坐在上座的那个中年乞丐看了姬龙峰三人一眼,目中凶光闪了一闪,说道:“抬下去!养好了上街要钱去。” 那带领姬龙峰他们进来的精瘦青年乞丐上千禀报道:“长上,来了三个卖艺的要入帮。” 姬龙峰心想这个所谓的长上一定就是那个常德府团头张鱼头了。 姬龙峰强压着怒火带着小西儿和卫秋绳上前施礼。 那长上看了一下精瘦乞丐递上的路引,问道:“你们卖艺卖得好好的,怎么想起加入我们丐帮了?” 姬龙峰答道:“前几天的连阴雨,不小心弄湿了戏箱子,泡坏了行头,戏班开不了火了。班主就散了众人,让我们分别出来讨口饭充饥。江湖上闻得张团头名声,所以我等三人特来投奔。” 那长上正是张鱼头,嘿嘿阴笑道:“看来你们也是道上的人,刚才也见识了我张鱼头的手段了吧?!”说着,精光外射的双目又向姬龙峰三人瞬了一瞬,接着道:“加入本帮,一切都得唯我是从。不然的话,刚才那人就是榜样!” 龙峰低头答道:“敢不遵命。”心中暗暗恨道:“要不是顾忌朝廷法令,现在就结果你的狗命!” 张鱼头又特别低打量了一下身形高大的姬龙峰,说道:“既然是卖艺的,手上也有些手段吧。从今天起,就住到后院,每日出去挣份例去吧。” 姬龙峰三人都应承了一声。 张鱼头摆摆手,对精瘦乞丐说道:“安顿他们后院去吧。 ” 三人跟着精瘦乞丐到得后院,只见一帮乞丐在修葺房顶。精瘦乞丐将他们安顿下之后自去了。 姬龙峰三人将行李安顿好之后,从乞丐们的大通铺房屋里出来,想与修房顶的乞丐们拉呱拉呱。 在这帮乞丐中,竟然有一个高鼻深目一脸浓密长胡须的西洋人! 姬龙峰一问才知道是葡国人,唤作加列奥特。 小西儿听成了假劣凹塌,觉得这个名字十分好笑,脱口说道:“他盖的房子还能住么?假劣得都凹陷坍塌了!” 姬龙峰了他一眼,叱道:“瞧不出来你还挺有学问的啊?别拿人家的名字取笑!” 那只这加列奥特听得懂汉语,前辈地笑着说道:“我学会了盖中国的房子,很结实,不会塌的。”竟然说的一口流利的中国官话。 小西儿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再犯贫了。 加列奥特边干活,边给姬龙峰他们讲述了他的身世:原来他是两年前在海上被俘,作为海盗被判流放到湖广做十年乞丐的。 要是一般海盗,早就一道斩了了事。也许因为他是外国人,朝廷为了显示大国威严,收拢蕞尔小国的归顺,还是做了轻判,这已是对海盗的优待处理了。 加列奥特说道:“其实我只是一名水手,并没有杀人放火。” 姬龙峰听完之后,对这个谦卑的葡国人有了几分同情。刚想和他说上几句,却见那个精瘦的乞丐从外边进来,对姬龙峰说道:“带上卖艺的家伙,长上让你们跟我走一趟!” 那精瘦乞丐叫高蛋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几人出得丐帮公廨,精瘦乞丐高蛋蛋也不说什么?带着众人往前走。 小西儿说我饿了,高蛋蛋吒道:“做乞丐饿了就得靠讨吃。” 小西儿白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走着走着看到一家小饭铺,小西儿偷偷溜了过去,拿出铜板想买几个包子。却见饭铺主人在恶狠狠地责骂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边打边骂道:“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死东西?!” 小西儿说道:“你先把包子卖给我再打孩子。” 那主人家边拿包子给他边恨恨地说道:“这死孩子,拿他捏的小泥猴换了店里的财神爷。害得老子拜了好几天才发现!” 小西儿乐得合不拢嘴,觉得这孩子太可爱了,随手给了他几个铜钱,摸摸孩子的头,拿着包子走了。 剩下那饭铺主人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说道:“哪有这样的叫花子,买包子不说,还倒给孩子钱!” 小西儿自己先吃了,将剩下的几个分两包包了。一路追了上来,悄悄将两份包子塞给了姬龙峰和卫秋绳。 ------------ 三十二 锦绣堂前 这高蛋蛋带着三人穿过几条宽窄不一的街巷,路上交代三人说:“到了地方,看我的眼色,就在他门头摆摊子卖艺。闹得越红火越好!看他这次还不掏银子!?哼!” 高蛋蛋带他们来到了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在一处门匾上写着“锦绣堂”分号的绸缎店门口停了下来。 只见高蛋蛋手执一根细竹竿做的打狗棍,堵在店门口唱道:“落盘菜,摇壶酒。天南海北任我走。盘龙大棍挽在手,打遍天下咬人的狗!” 高蛋蛋在唱的过程中,还不时舞弄一下手中的打狗棍。 润锦堂的伙计赶紧出来,拿着几个铜钱打发道:“怎么天天来呀?你堵在这门口我们可怎么做生意呢?” 姬龙峰一听这伙计是山西口音,再看他长得一表人才,更加肯定了是山西的商人。 因为老一辈的晋商选伙计是很讲究的,不仅要有可靠的同乡作保,而且要求长相出众,聪明伶俐,吃苦耐劳等等简直不要与现在选修。 因为,在山西老家,一个少年一旦能被大东家大字号选为学徒,那就意味着将有一个美好的前途。即使不能成为掌柜的,也能在几年之后成为具有顶身股的大伙计,那也就意味着每年可以分到一大笔银子。 闲话少说。却说这精瘦的高蛋蛋并不去理会山西伙计递过来的铜钱,而是回头冲姬龙峰他们眨了一下眼。 姬龙峰对卫秋绳耳语了几句。卫秋绳心领神会地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叫小西儿帮忙,在润锦堂斜对角扎起了一段绳子。在她俩忙活的时候,姬龙峰冲四下里一抱拳,对往来的路人说道:“在下要献丑打上一趟拳脚,请各位赏光看上一看。” 说着,扎起乞丐服的衣襟,腾腾腾腾打了一趟太祖长拳,顿时围上来不少人观看。 那个年代,南北武术交流的不如现在发达。在南方尤其是地处偏远的湖广一带很少有人见过北方长拳,更别说打拳的是从少林寺正宗出身的姬龙峰,而且打的还是宋太祖赵匡胤所创的太祖拳。 这常德也是尚武风气很浓厚的地方,顿时,围过来很多人观看。 此时,小西儿已经帮完卫秋绳的忙了,一看到姬龙峰打拳,他也傻了! 为什么呢?原来,小西儿虽然和姬龙峰朝夕相处了不短的时间,可是除了见过他修炼英雄式及其变招,就是打坐。从来没有见过他打这么长的一段拳,更别说还打得这么大开大合,刚猛好看。 所以小西儿头一个就带头鼓起了掌,倒不是他偏向自己人,最主要是他确实被这趟拳脚震惊了! 回过神儿的小西儿拿着托盘四处张罗着收钱。 卫秋绳一个轻轻地跳跃就上了绳子,两只脚曼妙地才在绳子上,双手做着各种手势。她这绳子结在了锦绣堂的斜对面,不但没有挡住进店的通道,反而将人们吸引过来都拢向了店门。 卫秋绳依旧是口中喷了一把火,然后轻巧地在绳子上翻了个跟头,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又赢了个满堂彩。 那润锦堂的伙计开始时担心他们影响店里的生意,到后来发现,进店里的顾客越来越多了。尤其是卫秋绳下了绳子,很多人为了躲过给赏钱,纷纷挤进了锦绣堂。 店里一时顾客爆满。连那个先前出来给铜钱的伙计都跑回去招呼客人了。 小西儿看他二人都露了一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表演个什么。正搓手之际,忽想起小时候学过的蒲州梆子,于是拿起木棒敲了起来,卫秋绳却是懂得音律,忙操起胡琴拉了起来。 只听小西儿声震流云地唱了一段蒲州梆子,南方人都没听过,又是觉得开了一回眼,泼命地鼓了一通掌。 要说这山西的蒲州梆子,那可是咱们中国戏曲的老祖宗。唱腔丰富多变,高亢的声音却又有细腻婉转,端得好听。别看小西儿只是票了一把,却也是老腔原味,令听的人耳目一新。就连姬龙峰在一旁听得都入神,他没想到小西儿竟然能唱得这么好的蒲州梆子。 这时,从锦绣堂店里挤出一个人来,赶到小西儿面前,急切地问道:“你唱的是蒲州梆子!你是山西人吧?” 小西儿看了一眼姬龙峰笑道:“我们都是山西人,而且就是蒲州的。” 那人爽朗地笑道:“我最爱听的就是蒲州梆子!好久没有听到了。请店里坐坐可好?”言语之间非常客气,竟然根本没把他们当卖艺的叫花子。 姬龙峰看了一眼高蛋蛋说道:“既然主人热情相邀,咱们却之不恭。” 高蛋蛋被这时的情景弄傻了,懵懂地跟着就进了锦绣堂。小西儿在后和卫秋绳收拾了家伙随后也跟了进去。 在锦绣堂后堂,那人说道:“鄙人是锦绣堂常德分号的东家,姓姜,名殿卿。山西太原府的徐沟人。” 姬龙峰隐隐记得听说过山西太原徐沟的姜家是当地大户,祖辈经商,在当地很有名望。看这姜殿卿仪表堂堂,神采非凡,不由得心生好感。又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吃喝的高蛋蛋,抱拳对姜东家说道:“在下山西蒲州人纪可,有幸认识姜东家。” 英俊的姜殿卿看姬龙峰举止落落大方,神态自若,不由得也是惺惺相惜,正色还礼道:“纪先生生得龙眉凤目,龙骧虎步,必不是池中之物!怎么会流落至此?” 姬龙峰笑道:“人生际遇本就无常,大丈夫随遇而安吧。” 姜殿卿哈哈大笑道“好一个随遇而安!今天结识纪先生真是缘分。”说着吩咐伙计在后院准备酒菜。对姬龙峰说道:“当和纪先生喝上几杯。” 姬龙峰也不推辞,带着卫秋绳和小西儿,与高蛋蛋随姜东家一起往后院去了。 锦绣堂的伙计们暗暗称奇。虽然这些人帮这揽了些生意,但也不至于如此恭敬地大摆酒席宴请几个叫花子吧。虽然做如是想,但东家交办的宴席却一点儿也不敢马虎,不一时,一桌丰盛的酒席已安排妥当。 酒席上,高蛋蛋看几人聊得投机,自己根本就插不上话,就起身要先走。姜东家让伙计给封了一份银子,送出了店面,也算是给了丐帮和姬龙峰面子。 到此时,姬龙峰想说出本来身份,但有顾虑初次见面,事关机密,怕不稳妥,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心中却对至诚的姜东家有些愧对,一方面是山西老乡,另一方面,这姜财主十分诚恳,让人不忍相欺。 姜殿卿告诉姬龙峰三人:“我已派人去请蒲州梆子的戏班子了,估计这几天就到。到时请三位赏光,来敝号一起喝酒听戏。”说的十分真诚。姬龙峰心下觉得更加内疚了。 却说那高蛋蛋回到丐帮,向张鱼头叙说了一番今天的经历,并且还添油加醋地说三人如何地不服管辖,其实他慑服于姬龙峰的气势,压根儿就没敢管。最后,将锦绣堂封给他的银子原封呈上。 张鱼头沉吟良久,说道:“看来这三个人不简单呀。不管怎么说,收到了锦绣堂的银子了。这三个人你给我多加留意,后半夜去摸摸他们的底。” 却说仝知府这里来了一位身形巨大的不速之客,却是袁为虎带着随从来到了常德衙门。仝知府接了文书,连忙拜倒在地,口称下官,诚惶诚恐。 袁为虎大剌剌地坐在了仝知府的座位上,傲慢地摆摆手说道:“起来吧!仝知府。我还有事问你。” 那仝知府半个屁股坐在椅子沿上。听袁为虎问道:“你这里最近可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 ------------ 三十三 谁当总帮主? 仝知府小心地问道:“您问的是什么样的人?” 袁为虎道:“一个武功高强的陌生人,还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仝知府想了半天,才小声嘀咕道:“倒是有这么一个人,说是经商的,唤作纪可。带着一个少年做跟班,还有一个高个子的女子。”接着就把姬龙峰救他女儿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 袁为虎详细地询问了三人的相貌,嘿嘿冷笑道:“果然是他们三个!看来我没找错地方。”然后转头对番僧说道:“先不要打草惊蛇,注意他们的行踪。” 那番僧点了点头。 袁为虎被马士英派出寻找小太子,他从杭州一路追踪李遮天和落魄青年及姬龙峰等人的线索,一路辗转来到湖广。幸亏和吹萧青年打了一架,才侥幸寻至常德。却没想到姬龙峰等人也在这里。 这一路寻踪主要靠了一个人。和袁为虎一起来的人中有一个奇特的人,之所以说他奇特,不仅仅因为他是胡人模样,更奇怪的是这个人的眼神很特别,清亮明锐却有些斜视,让人总弄不清他在看着哪里,却总感觉他也许在注意着你。 这个人就是坐在袁为虎的旁边的那个番僧。而其他从人则都站在二人身后和身旁。可想而知此人的地位不低。 袁为虎正是靠着这个胡人的独特能力,再加上他的江湖追踪术,才找到这里的。 袁为虎对仝知府说道:“不要让这三个人知道我们来了。” 仝知府赶紧点头答道:“一定一定。” 袁为虎接着道:“派你的得力手下去查查有没有一个带着一个少年的中年人来到常德。一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袁为虎带着一众人马,就住在了仝知府府邸的一个最好的院子里。 却说那姜东家将姬龙峰三人送出门前,悄悄递给姬龙峰一张巴掌大的纸片,小声说道:“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只要你派人拿这张纸来见我就可以。”姬龙峰觉得这姜财主对自己十分投缘,心中负担更重了。临别时,姜原老板再次叮嘱过几天一定来他家看蒲剧堂会。 离了锦绣堂之后,姬龙峰看了一下那张纸,上面印着一个奇怪的大章,其中布满奇异的符号。龙峰将之收起不提。 姬龙峰三人回到了丐帮。如数上缴了卖艺所得,只留得十几个铜板作为三个人的生活费。 当晚,三人在院子里吃饭时,那个叫做加列奥特的葡国人端着饭碗谦卑地凑到了他们的旁边,假装只是路过,脚步不停地悄悄对他们说道:“你们惹大祸了!” 小西儿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只见那加列奥特神秘地说道:“丐帮来了个大高手,估计是要来对付你们的。” 姬龙峰微笑地看着这个好心的葡国人,轻声说道:“多谢。”心中暗想,这个大高手会是什么人呢? 加列奥特说道:“要是有机会,请您把我带出去!我既不想待在丐帮,也不想落在官府的手里。” 姬龙峰点了点头,问道:“你想去哪里?” 加列奥特悠然神往地仰天说道:“海上。那里才是我的家。虽然中国大地繁花似锦,我还是想贩些好货物带回我那贫穷的家乡。” 姬龙峰不由地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西洋人,明白了他的内心原来也和中国人一样怀念家乡。心有所感,略一思索,龙峰就从怀里取出姜老板送的那张印纸悄悄塞到加列奥特手中,低声说道:“今晚你在团头的墙根儿等我,出去以后,凭这个印信去锦绣堂等我。” 加列奥特神色紧张地匆匆说了句:“我什么也没说。”就端着碗边吃边匆匆离开了。 姬龙峰笑道:“看来今晚也不得安宁了。” 小西儿放下饭碗,摩拳擦掌地说道:“好啊!来吧。我正想看看我最近练的进境如何!” 姬龙峰道:“你的实战经验太少,动手时千万要小心。” 卫秋绳问道:“是不是我们今天太张扬了?” 姬龙峰点头道:“高蛋蛋肯定背着咱们和张鱼头说了不少坏话,小人常态,不足为奇。” 卫秋绳又问道:“晚上怎么办?” 姬龙峰淡淡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咱就来一个打草惊蛇。” 小西儿疑惑地问道:“什么意思?” 姬龙峰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小西儿说:“我现在就想知道。” 姬龙峰道:“卫姑娘,请你和小西儿去和仝知府说,请他于午夜时分派兵来包围丐帮公廨。” 小西儿道:“我想和你一起留在丐帮。” 姬龙峰道:“你离开这儿我才好一个人放开动手。” 小西儿道:“你把我当累赘了啊?” 姬龙峰说道:“这仝知府也未必就让人放心。你和卫姑娘做个伴也好。” 当晚高蛋蛋发现不见了卫秋绳和小西儿,问姬龙峰二人的去向。姬龙峰托说二人回班主那里取些东西,第二天就回来了。高蛋蛋也没怀疑。 子时,姬龙峰潜行至张鱼头的主厅屋顶。倒挂金钟,用口水沾湿手指,轻轻点破窗纸,往里观瞧 他看到张鱼头坐在小桌边正说着什么?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中年人竟然是丑丐!丑丐又回来了! 只听那丑丐胡一土说道:“这次被那个姬龙峰撞破咱们的勾当,姓仝的肯定会注意到咱们这块。可别误了大事儿啊!” 张鱼头问道:“是呀,这姓仝的总跟咱们做对,不过咱们也不怕他。 丑丐道:“你这儿的银两准备得如何了?” 张鱼头道:“最近狠狠地搞了几笔,已经差不多了。” 丑丐道:“那就先稳住姓仝的。等选出总帮主,再收拾他也不迟。” 张鱼头:“就是稳不住啊!这次请你来捉他的女儿又不成,唉!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说这话的同时,贼眼睛滴流乱转地瞄了一下丑丐。 丑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说道:“别担心!我这次给你带来了他贪污受贿的证据,不怕他还敢在折腾!” 张鱼头大喜,伸手就要取那个小包打开看。却被丑丐胡一土又揣回了怀里,小声说道:“这个先不急着使出来。咱先合计合计选总帮主的事情吧。” 看来这个胡一土的心机很深,他想用这个小包制约张鱼头听其使唤。而张鱼头显然急需这个小包用来对付仝知府,否则他所犯的罪恶已足以被砍头了。 果然,张鱼头服服帖帖地说道:“除了凑够那笔银子,您还需要我做什么?” 丑丐胡一土哈哈一笑,接着低声说道:“你将这笔银子分送给湖广各府的团头,让他们在下个月的丐帮秘密大会上推选那个人做总帮主。” 张鱼头一听,顿时吓得毛骨悚然。颤声说道:“这秘密大会本身已经违例。若要再选总帮主,可就犯了太祖定下的规矩,是谋反之罪,要诛九族的啊!” 胡一土冷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指望朝廷?况且,当年朝廷不也封过总帮主么?” 明嘉靖年间,奸相严嵩在明世宗朱厚熜将其革职查办后,被封为“天下都团头”,拿着银碗金筷讨饭,最终饿死。前回书已讲过这个故事。 张鱼头吓出了一身冷汗,用受惊的眼神看着丑丐,半响才说道:“那朝廷要是知道了怎么办呢?” ------------ 三十四 丧失信心的武功 丑丐说道:“朝廷现在自身还难保呢?哪顾得上管咱们!咱们得自己顾自个儿了。不管谁坐江山,还能没有咱们丐帮的活路么?” 姬龙峰听在耳中,心里恨恨地说道:“这些没骨气的孙子!大明的江山就是毁在有这种想法的人手里了。” 胡一土说道:“当务之急是选那个人当总帮主。咱们这次立下大功,还愁以后不吃香喝辣么?” 就在此时,听得外面一阵喧哗。 坐着的二人惊诧之际,一个小乞丐跑了进来禀报道:“不好啦!官府的人把咱们包围了!” 丑丐胡一土和张鱼头惊得跳了起来! 张鱼头急得来回乱走,慌张地嘴里说着:“怎么办?怎么办?” 丑丐镇定地说道:“赶紧把紧要的物件都收起来,我带你闯出去!只要他们搜不到证据,最后也不能把咱丐帮怎么样!” 张鱼头一听,连忙回到卧室的屋里,打开铜柜锁,折叠了两个小包出来,将铜锁连同钥匙都与弃在一边,连柜门儿都忘了关,转身回到大厅。 丑丐胡一土带着张鱼头往外墙奔去。 姬龙峰悄然跟在了后边,却并不急于上前抢夺张鱼头怀中的证据。因为毕竟是在丐帮的巢穴,一旦众人围攻,万一其中还有高手,就不是对付一个丑丐那么简单了。于是在墙根儿阴暗处寻得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加列奥特,也不打话,伸手托在了他的胳膊肘上,带着他疾奔而去。 墙外的兵丁们手持长兵刃和火炬,将丐帮公廨韦德水泄不通。几个兵丁正在撞门,有些则在攀墙头,与里面防守的丐帮人众的打狗棍斗在了一起。 墙外的兵丁们只见丑丐托着张鱼头越墙而出,有人认得张鱼头,大呼道:“别让首犯张鱼头走了!” 丑丐胡一土狞笑一声,手中打狗棍连连挥动,已有几个挡着其去路的兵丁歪倒在地,呻吟不已。丑丐二人脚步不停,眨眼之间已遁出了官兵的包围圈。 紧接着又看到两个人跃出,正是姬龙峰和加列奥特。只见姬龙峰运起内功在加列奥特的背上双掌一拍,叫声“起”,就将这个葡国人拍得腾空而起,划了一条弧线,轻轻落在了几丈外的草丛中,毫发无损,却是已脱出了官兵的包围圈。 紧接着,姬龙峰连番几个抢步上前,就追上了丑丐,挥拳直击其后背。 这一拳气势磅礴,连姬龙峰都暗暗诧异。丑丐显然为拳风惊着,惊慌之下顾不得张鱼头,独自闪身避让。 张鱼头显然没有丑丐的功力,被拳风激得头发和衣袂猎猎抖动,吓得直接瘫倒在地,却也躲过了这惊人的一击。 要说姬龙峰一拳所激起的拳风,是不可能又这么大威势的。但是加上他刚才几个抢步所蓄的势,就产生了超乎想象的效果。姬龙峰自己也没搞明白,但一时也顾不上细想,伸手一探,向张鱼头怀中摸去。起身时,手中已是多了一个小包。 张鱼头此时已回过了神,就地一滚,眼睛四下贼闪,看清了位置,也不起身,轻车熟路地向不远处的山坡一路滚去,却并不比跑得慢。 而此时丑丐胡一土的打狗棒却是已袭到了姬龙峰头部。姬龙峰拔剑应对,紧凑的几招交锋下来,丑丐已是不敌。他看张鱼头已经跑远,也不再纠缠,虚晃一招,转身就跑。 姬龙峰正要追赶,一个比他还要高大的身影忽然扑了过来。姬龙峰只得回身应对。 来人正是袁为虎。 刚才他坐镇军中,看着仝知府和手下的武官忙来忙去,嘴角露着不屑的神情,却也懒得掺和。当他看到丑丐二人突出重围,气得骂了一句“饭桶”,就从马上跃起,追了过来。 当姬龙峰正要夺取张鱼头怀中的罪证时,袁为虎堪堪赶了过来,与姬龙峰打了个正面,但却好似根本不认得姬龙峰。龙峰这才想起自己已是易了容的。 姬龙峰将手中的小包揣在怀里,略一抱拳,就要回身去追张鱼头。 袁为虎为姬龙峰刚才那一拳的气势所震惊,他没想到丐帮之中也有如此高超功夫之人!不由得激起好胜之心,依照姬龙峰刚才的样子,挥拳向他后心直击! 跟随官军前来的卫秋绳和小西儿依然易着容,所以袁为虎之前只是多瞧了卫秋绳几眼,并没有认出她来。当他们看到袁为虎发出的这一拳后,惊得同时叫出了口,生怕姬龙峰着了暗算。 姬龙峰不欲与袁为虎纠缠而放跑了张鱼头和丑丐二人,更不愿意和袁为虎拼个你死我活。所以闪身躲避。 这时仝知府也反应了过来,远远低大叫道:“大人,此人是咱们的卧底!” 袁为虎这才停手,又打量了姬龙峰一眼,说道:“好身手!仝全哪里找来你这么好身手的人呢?真是可惜。以后跟我吧!”心想:“姬龙峰,我先跟你装会儿糊涂!” 姬龙峰将错就错地抱拳答道:“谢大人,那二人身上有重要罪证。”说罢,掉头就追。 袁为虎才不管你什么丐帮的罪证不罪证呢?他一心只想找到小太子的下落。刚才也只是看不下去才忍不住出了手。现在也就不以为虑,转身回到中军,翻身上了战马。 那卫秋绳和小西儿此时却已是冲了过来,朝姬龙峰追去的方向狂追而去。 这丑丐逃跑的方向和张鱼头的逃跑方向不同,姬龙峰正犹豫先追哪一个时,就看懂小西儿和卫秋绳跑了过来。不禁大喜,忙对二人向下一指山坡,说道:“你们俩朝这边去捉张鱼头。”说罢,飞身去追丑丐。 却说那丑丐此时已顾不得张鱼头了。他真的很难相信近几天的第二次败北。心中想到:“以我胡一土在江湖上的地位,不能说鲜遇对手,但也不能这么频繁地落败呀!” 他哪里知道这两次其实都是败给了同一个人,而且是身怀绝技的姬龙峰! 失去自信的人最是不堪一击,而忙于逃命求生的人,却是跑得飞快。这就是丑丐胡一土的此时的状态。本来就丑陋的面部由于绝望变得狰狞可怖。真是相由心生。 他边跑边想,等见了那个人,一定好好请教一下怎么能提升武功!此时,胡一土更加坚定了推举那个人为丐帮总帮主的信念。 姬龙峰追捕丑丐有三个原因,一来是因为丑丐是丐帮谋夺仝小姐而杀死众多官兵的罪魁祸首,二是要弄清楚丐帮正在酝酿的惊天阴谋。三一个则是要拿到丑丐身上所藏的仝全贪污受贿的证据。 姬龙峰最痛恨贪官污吏了! 大明朝要不是因为这帮贪官污吏也不会逼得老百姓揭竿而起,满清也就不敢入关南侵。所以姬龙峰决心揭露仝全的贪污罪行,如果他真得像丑丐说的那样。 姬龙峰并没有专门练过轻功,但随着他的武功精进,轻身功夫却是自然而然地突飞猛进。不一会儿,就在前方发现了丑丐的身影。 丑丐迎面碰到了仝知府的一个亲随带着三个人拦截住了去路。他挥起打狗棍连点三下,就都弄翻在地了。 姬龙峰几个急蹿缩短了距离。丑丐此时已如吓破了胆的丧家之犬。虽然刚刚达到了三个官兵,但对姬龙峰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斗志,打狗棍毫无信心地挥向姬龙峰。哪里还有江湖顶尖高手的风范? ------------ 三十五 张鱼头的秘密 姬龙峰能感觉到,就连丑丐自己也没指望能打到对手。 其实,丑丐的武功和姬龙峰此时相比差距也不是很大,如果抱定鱼死网破的决心,还是能撑上十几个回合的。 然而,已丧失信心的丑丐连一个回合也没撑住,就被姬龙峰劈手夺过了打狗棍,不再做什么动作,已是束手就擒。 这就像老鼠见了猫,有的就被吓得傻在当地,不会再跑。编剧房子题外话,当然,现在的老鼠追着猫满地跑,也堪称当世之怪现象也。 姬龙峰从胡一土怀中一把抓出了那个据说是仝知府罪证的小包揣到怀里,正准备找绳子捆绑他时,忽然有一阵脚步声传到耳鼓。 姬龙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蒙面人在向他走来。虽然蒙着面,但却好像并不在乎被姬龙峰发现似的,每迈出一步,都将大地震得咚咚作响,好似有人打拳时震脚的声响,但此人却没有在震脚,只是随意地迈出脚步,却发出了这样的声响。 姬龙峰知道此人内功惊人,忙伸手点了丑丐的晕麻穴,丑丐萎然倒地。 那蒙面人出手了,而且是致命的出手! 姬龙峰使出了新悟出的英雄式的变招,双拳左前右后熊出洞,右膝前顶紧接着右脚前踢,一起撞向蒙面人。这刚猛无比的一招四打闪电发出之后,姬龙峰却感觉犹如撞到了一个铁人身上,左拳右脚感觉疼痛难当。 姬龙峰知道不敌此人,不等对方反击,借着化解对方身上的反弹劲儿,身子跳出了两丈远。紧接着不顾疼痛,运起了英雄式的轻功,左右蹿行而去。 身材矮小的蒙面人出手解开了丑丐的穴道,沉声问道:“这是个什么人?” 丑丐带着哭腔答道:“您可算来了!此人是仝知府派来的卧底,刚刚抢走了仝知府的罪证了!” 却说那边小西儿和卫秋绳一路追赶寻找着滚下山坡的张鱼头。此时二人已脱掉了乞丐服,换回了平日穿的衣服。二人边找张鱼头,边闲聊着。 小西儿瞅了一眼卫秋绳说道:“卫姐姐穿什么都好看。” 卫秋绳道:“哎,从小到大也没有过几件好看的衣服。现在想想曾经特别喜欢的那几件,心里还是觉得欢喜。” 小西儿道:“我小时候有过很多好看的衣服,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卫秋绳问道:“你很想小时候么?” 小西儿对卫秋绳叹道:“恩,随着一件件心爱的衣服变旧,我们也在一天天变老。” 卫秋绳感喟地点头,忽又奇道:“怎么感觉你像我们女孩子一样多愁善感。”卫秋绳接着笑道:“你个男娃子也要臭美,不怕人笑么?” 小西儿脸红地抢白道:“只有你们女孩子可以多愁善感么?” 卫秋绳现在已经和小西儿很熟了,知道他是有口无心的小孩子心性儿。所以也不再顾忌男女之防,逗他道:“你还没到多愁善感的年纪,不要在哪儿硬充大人了。” 小西儿听她这么说却一点儿也不恼,反而幽幽地说道:“是呀,我也不想长大,可是我们都会长大的。不是么?” 卫秋绳追问道:“你为什么不想长大?” 小西儿突然跳起来大叫道:“在那儿!我看见你啦!快给我出来吧!” 卫秋绳跟着小西儿扑过去一看,果然看到张鱼头躲在一簇草壳子里,兀自发抖。 当他看到只是小西儿和卫秋绳时,不由得松了口气,一下子就充满豪气地长身而起,狞笑道:“我道是何方高人,原来是你们这两个小鸡崽子!”在两只手掌的手心处连呸两口吐沫,道“呸呸,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说着,一巴掌就拍向了小西儿。 张鱼头之所以先对付小西儿,是因为他盘算着,先把这个男娃对付了,留着那个女娃再慢慢消受。当初他们刚入帮的时候,他就看上了这个女娃,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遇上了这场乱事。 可见这张鱼头也真是个色中饿鬼,巢穴被破,罪证小包遗失了一个,正在逃命途中,都要死到临头了,却还想着这个道道!这也是其本性所决定的。 张鱼头哪里知道小西儿可不是好惹的。刚一伸手,就被小西儿一个熊把架住,紧接着一个鹰抓连抓带抖,震得张鱼头心头一激灵,身子就以趴在了地上。 小西儿一脚踩住张鱼头的头,却不知他怀中藏着的那个抱着重大物证的小包,所以也没搜身。只是对卫秋绳说道:“卫姐姐快拿绳子来,将这个猪头捆上。” 卫秋绳忍着笑,但嘴边却已憋出笑纹。她从身上拿出绳子,边绑张鱼头,边笑道:“这丐头明明叫张鱼头,你却要叫人家猪头。” 小西儿恨恨地向卫秋绳说道:“我一看他就不是好人,姐姐拿你的飞刀来,看我不割下他的两个耳朵!” 小西儿说着狠话,其实他心中暗想:“从小到大,俺可是连只鸡也没杀过。” 张鱼头哪知道小西儿只是吓唬他,他天天在丐帮公廨,不是打这个板子,就是割那个大腿,今天养尊处优的他面临要被割耳朵的危险时,他才知道事到临头的可怕! 这世上的不好的事情,但凡不要事到临头,人们都会抱着看客的心理,不仅毫不在意,甚至有些人还乐在其中。而一旦要其本人事到临头,身临其境,以身相试时,大都会吓得屁滚尿流。 古今中外的人们在事到临头这一点上大抵都是一样的。从这个词的含义,也可见中华文字的博大精深,每个老词都充满了前人的体验。 张鱼头也不例外,扭动着被绑住的身子,嗷嗷讨饶道:“两位少侠,请手下留情,别割我耳朵,我定有重谢!” 这个总是将别人身体弄残缺后派出去讨要钱财的张鱼头,竟是对其自己身体的完整性,似乎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保护欲。 小西儿冲卫秋绳眨了一下左眼,要过飞刀,在鞋底上擦了几擦,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丧家之犬能拿出什么东西!还是让小爷割下你的猪头,告慰那些被你残害过的人吧!” 说着说着,小西儿感觉到自己心里也发生了变化,竟然真得有了一种为那些受害者报仇的冲动!小西儿被自己内心的变化吓了一跳! 张鱼头是个久历江湖的老手,杀人和被杀的事情见得太多了,所以对杀气特别敏感。他显然是感受到了小西儿由内而外的杀气,吓得大叫道:“小爷饶命!小爷饶命!我告诉你丐帮的藏宝地!” 小西儿和卫秋绳都是一愣,没想到这丐帮还有藏宝地!而且就是在小西儿一时的恶作剧之下,竟然就从张鱼头口中诈了出来! 小西儿假戏真做地将冰凉的刀子比在了张鱼头的肉脖子上,沉声问道:“你还敢骗小爷玩?还是一刀结果了耳根子干净!” 张鱼头嗨嗨地连声叫苦道:“哎呦,哎呦喂,我的命都在你手里了,怎么还敢骗你?你从我怀里打开这个小包一看就知道了。” 这张鱼头心中早已盘算清楚了:人已经被人家抓住了,怀里的小包自然会被搜出,这丐帮的秘密也不是他能保得住的,还不如此时用来保命。 小西儿三下五除二从张鱼头怀里扯出小包,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只包着一张牛皮地图。小西儿随手递给了卫秋绳,觉得再吓唬张鱼头一下,没准儿还能倒出点儿什么猛料。于是,用刀子一边在他身上瞎比划,一边说道:“这么一张破牛皮就想换你的狗命?” ------------ 三十六 《西厢》 随着刀子的朝向,张鱼头吓得浑身乱躲,连忙解释道:“那不是一张普通的牛皮!上面画着常德丐帮这些年财宝的埋藏地。” 小西儿不屑地说道:“你这可真是吹牛皮了!我怎么知道那地下不是埋着死人呢?”小西儿说到这儿,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由地呸了一口,接着问道:“你还有什么没拿出来的?” 张鱼头哭丧着脸说道:“另一个包被你们那个姓纪的同伴拿走了。” 小西儿一听是被姬龙峰拿走了,也不再多问里面包的是什么。正考虑怎么处置这个张鱼头时,只听卫秋绳低声说道:“这真的是一张藏宝图。” 小西儿说道:“那就先收起来再说。” 小西儿看张鱼头身上别的那根旱烟管不错,伸手就拔了过来。他和姬龙峰等人进入丐帮才一天,尚不知这是丐帮团头信物,谁拿了谁就可继承团头职位。 张鱼头连声叫苦,却又不敢在小西儿面前多说什么?觉得大难不死已是侥幸,只能忍着心痛,不发一言。 二人押着张鱼头去寻找姬龙峰,张鱼头起身乖乖地跟着二人前行。 迎面过来十几个官兵,为首的一个认识小西儿,这时见了他却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客气,虎着脸要对身后的人们喝道:“快把这几个人抓起来!” 小西儿莫名其妙地看着扑上来的官兵。心想也不能束手就擒呀,仓郎一声拔出腰刀和持剑的卫秋绳并肩子冲了上去。 原来这仝知府看姬龙峰追着张鱼头而去,心想这个人也没什么用了,反倒是心头之患。个中原因各位看官稍后便知。 再加上仝全现在抱上了袁为虎的粗腿,所以索性翻脸,命令手下一定要将姬龙峰三人和张鱼头等人悉数擒回。这一切,仝知府并没有禀告袁为虎,所以袁为虎并不知情。 小西儿和卫秋绳还算是手下留情,没有取这些人的性命。饶是如此,兵刃无情,也杀得这些官兵七倒八歪,纷纷挂彩。 就在此时,那个随袁为虎来的神秘胡人出现了! 他的身型和袁为虎一样巨大! 二人和这身材巨大的胡人目光一对,就感觉有些异样,只见这胡人的深目好似在看着他们,但又像看着别处,精光外射而又深不见底,不由得人要往里看了进去。 就在这时,二人只听得一声大喝:“不可再看!”才被震得回过了神,忙将目光艰难地移开。回头张望,却见姬龙峰及时赶了过来。 那胡人盯向姬龙峰,双目如两粒宝石泛着毫光。姬龙峰却是不以为意地与其对视,口中问道:“怎么和他们打起来了?” 小西儿答道:“我们也不知道,只听他们说要把我们都抓回去。” 姬龙峰眉头一皱,知道仝知府翻脸了。一时也顾不得许多,心想先对付眼前这个胡人要紧。 那个胡人眼神异样地看了一眼姬龙峰,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就扑了过来,挥拳就打。其高大的身材和钵盂大小的拳头着实唬人,就连身材高大的姬龙峰和其一比也显得低了许多。 这胡人一个摆拳袭来,力道大而且速度快,姬龙峰连忙使了个虎豹头,且胳膊肘略抬,正对着胡人来拳的手腕。如果胡人这一下打实了,就等于自己撞到了姬龙峰的肘尖上。其力道比静止不动挨上一肘还要厉害。 这胡人也真是了得,识得姬龙峰这招厉害,中途变拳为掌,双手就带住了姬龙峰的臂肩处,同时庞大的身形前冲,起膝顶向姬龙峰的胸腹。 这一下变化姬龙峰始料不及,双膀被带使不上力,眼看中间一膝顶了过来,姬龙峰忙运起熊膀劲儿一抖,脱出了对方巨灵般双手的控制,左肘顺势往下一点,同时也起膝护住中门。只听碰的一声闷响,姬龙峰被撞得退出了两步,而高大的胡人则身子一歪,险些跌倒。 这时,不远处出现了大队官兵。姬龙峰招呼小西儿和卫秋绳一声,三人急速往相反方向跑去。 龙峰在刚才那猛烈的一撞之后,感觉内息有些不畅,知道不能长时间奔跑了,需要找个地方调息一下内里。 三人跑着跑着,发现不远处就是锦绣堂。姬龙峰寻得一处僻静的石头街面,三人跃上了墙头,顺墙头走了一段,却是选了一处碎石铺就的小路跃下。为的就是不留下痕迹。 三人入得后院,只听得堂中乐声大起,却是正在开蒲剧堂会,小西儿侧耳仔细一听,说道:“这是蒲剧《西厢记》<拷红>那一出。” 这蒲剧的《西厢记》比任何其他剧中都好听,不说音乐伴奏丰富多变,声腔和道情也十分动人。 难怪小西儿此时虽然只是隐约闻听到一些器乐声,却已经听得入戏了。正所谓“听生书,看熟戏”就是这个道理。听评书听的是新鲜刺激,所以要听没听过的。二看戏则是要欣赏其中的种种精妙感人之处,却是要千百回地来回品味,其情节反而不重要了。 姬龙峰正在发愁怎么不惊动众人见到姜东家,就听一阵脚步声传来,三人缩身阴暗处躲起来一看,却是那天侍奉他们喝酒的一个小伙计。 姬龙峰起身对那小伙计说道:“伙计,请姜东家过来说话。” 那小伙计惊得嘴张开了一半,却旋即恢复了正常,对姬龙峰恭敬地说道:“我们东家正等您来呢。”说着,就转身回到大堂,在姜殿卿耳边说了几句。那姜东家就起身急奔后院而来。 姬龙峰拉姜东家四人进了西厢的一处耳房,大略说了一下情形。那英俊的姜殿卿十分仗义地说道:“纪先生可先在这间耳房中休息,我会派刚才那个伙计给你送一应所需。” 姬龙峰忙道:“多谢收留。还请您出去接着看戏,以免引人生疑。” 姜殿卿见说,忙转身赶回大堂端坐,谈笑自若。恍如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姬龙峰盘腿而坐,垂目调息。小西儿和卫秋绳分坐两边为其护法。 良久之后,小西儿和卫秋绳只听姬龙峰深吐一口气,看他双目睁开之后神光四射,心下都大慰,知道他的身子已无大碍。 姬龙峰开口说道:“这个胡人的武功路数虽然不似中原武功,但细究起来,道理是一样的。而之前那个人却是深不可测。”原来他在刚才调好内息之后,已然将之前连续遇到的两个高手的过招路数仔细地分捋了一遍。 小西儿也是长出一口气,高兴地说道:“你没事就好。” 卫秋绳却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姬龙峰道:“待会儿请来姜老板告个别,然后我们离开这里。” 在等伙计来的时候,卫秋绳拿出那个藏宝图递给姬龙峰道:“小西儿从张鱼头那里弄来了这个丐帮的藏宝图。” 姬龙峰接过一看,心中大喜,说道:“如今朝廷正缺军饷,史大人日夜为此发愁。这笔宝藏正好可以解燃眉之急。” 说到此事,姬龙峰才想起张鱼头的另一个小包,遂从怀中取出打开来看。只见里面包着一个本子和一个像是黑黢黢的琉璃球一般的东西,黑中透着异样的蓝光。 小西儿好奇地一把将黑蓝小球拿到了手里,来回把玩着看个不停。姬龙峰则翻开那个本子观瞧。 只见其上密密麻麻写着一些人名和地名,有的已被红笔打了叉。再往后翻,姬龙峰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这是一个杀人名册!打了红叉的的都是已经暗杀掉的。真是恶贯满盈的帮会!姬龙峰恨恨地想道:“虽然仝知府也可恶,但至少他还是想剿灭这个常德丐帮的。”想到这里,姬龙峰决定将这个本子想法儿交给仝知府。 姬龙峰此时将第三个小包也就是从丑丐胡一土身上取来的那个打开,里面却是一个账本。翻开一看,都是一些触目惊心的数字。看来这是一本真实的账本,反映了仝知府贪污亏空的真实情况,根本不像平时应付上司的那些官样儿账本。 ------------ 第六卷 南明小太子案(二) ------------ 三十七 鸡形的灵感 这个账本所证明的罪行按大明律令足以砍仝知府几回脑袋了。却不知怎么落在了丑丐的手里,大概他也是采用了匪盗的手段取得的。 姬龙峰记得听人说过,有的贪官为了毁掉无法做假账的账本,不惜纵火焚烧自己的官邸。更有甚者,为了不被杀头,有些贪官主动向满清投降。 直到此时,姬龙峰才知道仝知府原来是个这样的贪官! 这时,姜殿卿悄悄带着小伙计进来,让他摆上酒菜出去关好门后,姜东家把酒说道:“我虽然不知三位乡亲的真实身份,但我相信你们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来,我先敬三位一杯!”他却不知卫秋绳并不是山西人。 小西儿在一旁偏要说出来点破:“卫姐姐不是山西人。” 卫秋绳有些心痛地说道:“小时候听大人说,我们是从洪洞大槐树出来的。” 姬龙峰知道又勾起了卫秋绳的伤心事,忙接道:“在座的都是山西人,大家干杯!” 姬龙峰三人端起酒杯与姜殿卿一饮而尽。龙峰放下酒杯,诚恳地说道:“姜老板,十分抱歉开始的时候未能实言相告。我本是朝廷的军官山西蒲州人姬龙峰是也!这次乔装来到常德为的是一件十分机密的事情。不曾想卷入了仝知府和丐帮的争斗中。” 接着,姬龙峰大略讲述了一下三人的情况,但没有说出小太子一事。说着说着,姬龙峰在脸上一抹,还原了本来面目,小西儿和卫秋绳也都去掉了容妆。 惊得姜老板班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一方面是由于三人的面目变化,更主要的是因为三人的身份特殊。 姜老板有感于姬龙峰的诚恳,也推心置腹地说道:“我当初是因为清兵占领了北方,才跑到这儿来做生意的。” 他呷了一口茶,接着道:“没曾想这里的情况非常复杂,不说官府的盘剥,就是最近丐帮的骚扰和敲诈也让我着实头疼。幸亏有三位老乡暗中相助,才暂时脱了麻烦。” 姜老板转而笑着对姬龙峰说道:“那日你们在门前练得红火,这几天店里生意都好了许多。还得感谢姬先生和二位!”说着端起酒杯相敬。 几人喝着聊着,十分投缘,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姜殿卿蒙蒂拍了下脑门,说道:“对了,有一个西洋人拿着我给您的印信找来这里,说是要等你。” 姬龙峰从身上取出二十两银子递向姜殿卿,答道:“不要告诉他我来了这里。请您将这些银子转给他,让他自己回海上去吧。” 姜殿卿问世怎么回事儿,姬龙峰约略地讲了一下。姜殿卿慷慨地说道:“此等事情,纪先生就不要和我客气了,扶危济困正是我们山西人的本色。”言罢,不接银子,转身而去。 姬龙峰准备在耳房中打坐调息。然而,就在姜老板开门出去的同时,一只雄鸡竟然毫不畏惧地跟着伙计进了耳房,昂首挺胸地私下里巡视了一圈儿。姬龙峰看得发呆,卫秋绳和小西儿也没打扰他,各自打坐去了。 姬龙峰被雄鸡的步法和体态吸引住了。只见它时而独立,时而振翼。龙峰从小到大不知看过多少只鸡,可是从来没有一只鸡像它一样能触动姬龙峰心中那一根敏感的神经。他的脑海中灵光一动,联想到了自己所创的【英雄式】。 姬龙峰这时感觉体内已无大碍,不仅起身模仿刚才所观察到的雄鸡单腿独立和脚下踩扣及引颈缩项等诸般动作。那屋内的雄鸡竟然傲然看了龙峰一眼,龙峰瞬间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杀意。正琢磨间,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雄鸡打鸣,耳房内的雄鸡扑闪着翅膀竟然从微开的窗户缝里飞了出去。 龙峰赶紧到了窗户边往外观瞧。只见从墙头飞侠一直同样雄壮的大公鸡,五彩斑斓,冲这只院内的雄鸡扑来,颈毛乍起,对峙一番,就扑咬抓扯斗在了一起。 姬龙峰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两只雄鸡的争斗,知道那只入侵的外来雄鸡飞过墙头遁去,他还沉浸在沉思之中。 就这样,几个时辰过去了。 虽然三人已恢复了本来面目,不是易容时的模样了,但毕竟仝知府父女及一些家人见过他们的样子,而且也不愿意连累姜老板,所以姬龙峰决定待到夜晚再从锦绣堂离去。 卫秋绳悄悄对姬龙峰说道:“幸亏我把咱们的东西都悄悄藏到了仝府的屋顶上,咱们什么时候去取回来?” 消息儿也急道:“我的醋瓶儿也放在那儿了。” 姬龙峰沉吟了一下,说道:“等天黑就去走一趟。” 这姜老板大约过了三个时辰就悄悄来到姬龙峰三人所在的耳房门口,轻轻地推开门。姬龙峰早已听出时姜老板,莞尔一笑,忙起身相迎。反倒把刚迈步要进来的姜老板吓了一跳,忙道:“我还担心吵醒你们呢?您怎么到起来了?” 姬龙峰道:“我们还要打扰您一天,晚上就离去。” 姜殿卿姜老板连忙说道:“看您这说的是什么话!不说您是因为帮我惹了麻烦,就是和我没关系,我也义不容辞。”说罢,转身出了耳房。 小西儿问道:“他这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句就转身走了!他会干嘛去呢?” 姬龙峰笑道:“八成是去安排早饭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那个先前送饭的伙计陆续搬来不少吃食儿,粉尖肉、海带肉、喇嘛肉、条儿肉、方肘子、晋肉丸等荤菜配了许多时鲜蔬菜。尤其是放在中间的沙锅最是引人注目,竟然是山西太原府晋源镇的皮锅蔓菜。 要说这皮锅蔓菜是什么吃食儿,且听编剧房子给各位慢慢道来。先说这皮锅,各位看官可千万不要望文生义,以为是皮子做的锅。其实它是产于山西晋源的一种沙锅,器形古朴优美,用来炖肉尤其出味儿。先将煮过肉的清汤放入锅内,将已切去两头的白菜切成段儿,一层一层地码放在汤锅里。再佐以盐、葱、姜、白胡椒面儿,最上面放上猪板油和虾仁,然后在火上慢慢煨。 那锦绣堂的英俊伙计待各位入座后,揭开皮锅的锅盖,顿时一阵香气弥漫在耳房中,众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再看盛放这些菜肴的器具俱都精细,且摆放的十分整齐讲究。那伙计强调道:“我们东家做了一早上这皮锅蔓菜。” 原来这位姜殿卿老板早上离开耳房后的几个时辰里并没有去睡觉,而是精心为姬龙峰三位亲手烹制了家乡清源的名吃。 姬龙峰三人大为感动,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不禁默然。 还是小西儿先反应过来,大叫道:“我忍不住啦!”说着就动筷子夹了一块蔓菜塞入口中大嚼了起来。 众人一笑,也纷纷动筷子开始品尝。当三他们夹着半寸宽的蔓菜入口后,只觉一股鲜美的清淡,再喝一口汤,更是爽口。 姜老板端起酒杯刚要敬酒,就听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却是先前那个送饭菜的伙计慌张地跑了进来。姜殿卿不禁心中一沉,因为他的这个伙计是经过多年**出来的,纵然不能做到泰山崩于面前儿不改色,也是每临大事有静气的。现在竟然这么慌张,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只听那伙计匆忙说道:“有一个操北方口音的汉子进了锦绣堂就说要一百两银子,不给他就不走。伙计们慑于他的威势,都没敢发作。” 姜老板眉头紧锁,边匆匆往出走,边思索着这是什么路数的人又来骚扰。姬龙峰看了一眼小西儿和卫秋绳,说道:“姜老板留步,还是让我代您去瞧瞧吧。” ------------ 三十八 客栈里的高手 不待停住脚步的姜殿卿说什么?姬龙峰已经从屋中抄起一块笼布,出了耳房,紧走一段,然后飞身跃出了院墙。 却说锦绣堂门厅的柜台前,立着一个黑衣人,在木质的柜台上斜插着一把闪着光的利刃。只见锦绣堂的两个伙计在柜台内好说歹说,黑衣人就是立着不走,也不说话,给人一种不可理喻且非常压抑的阴沉感觉。 姬龙峰从旁边的街巷走来,此时他已将那块笼布遮在了脸上,他能透过布看到外面的情况,而人们却看不到他的面相。龙峰伸手抓住了锦绣堂门前的一个大石凳的边沿,拇指在上,四指在下,将之平端了起来。 这石凳少说也有二百斤重,常人双手抬起都很吃力,儿姬龙峰就这样轻巧地端在手中,起身慢慢走近锦绣堂,轻轻将石凳往柜台上一放,高声对伙计叫道:“当一百两银子,不给我就不走。”正和黑衣人先前进来的说辞一模一样。 那黑衣人斜眼侧睨了不动声色的姬龙峰良久,然后默然将其扎在柜台上的利刃拔起,放到袖子里,转身出门离去。 这时,姜老板和卫秋绳及小西儿从内堂出来,姬龙峰对小西儿和卫秋绳说道:“此事儿还没完,帮人须帮彻”,说着,冲姜老板一拱手道:“我们就此告辞,姜老板尽管做生意吧!就此别过!” 那姜老板保全说道:“大恩不言谢。”目光之中殷殷之情甚切,说着让伙计去包银子要送姬龙峰。 姬龙峰对卫秋绳和小西儿说了一声:“赶紧去追,晚了他们就又来店里捣乱了。”三人就出了锦绣堂,瞬间没了踪影。 却说那黑衣人离了锦绣堂匆匆到了一个客栈,进了房间后,对屋内的人说道:“锦绣堂确有高人!但他蒙着面,没法和画像对照,不知是不是姬龙峰。” 在屋内除了刚进来的黑衣人,还坐着七长八短五个人,为首的一个四旬年纪,中等偏瘦身材,面目却不甚有特点,是放在人堆里找不着的那种。 旁边散坐着的四个一看就是身具武功的人。其中坐得离为首那人最近的那个中年人的长相十分有特点,尤其是他的那双金鱼眼十分巨大,内中却是精光四射,令常人不敢直视。 还有一个是女子,一个有些怪异的女子,应该说是女人,身材苗条婀娜,可是却在下巴处有着留过胡须的迹象。 为首那人道:“那你怎么不把他的面罩扯下来看看呢?” 黑衣人答道:“那人内力超强,我不敢轻举妄动。”接着就详细讲述了当时的情形。 为首那人听完略一沉吟,环顾四周说道:“你们谁走一趟?” 那个精光四射的金鱼眼汉子看了一眼黑衣人说道:“不用去了,他们已经来了。” 一个秃顶只在边上有半圈儿华发的老者接道:“嗯,是三个人。” 听他俩这么一说,另外的男女都忙侧耳倾听,其中一个胖子点头说道:“嗯,在房顶上。” 金鱼眼目光闪烁地说道:“不管是不是姬龙峰,中间那个都是个高手。我去会会。” 说着,金鱼眼就飞身从客房窗户攀上了屋顶。其他人也都呼啦一下出了院子,纷纷上了屋顶。好在这里是客栈的僻静处,并没有惊动其他客人。 来的正是姬龙峰三人。金鱼眼目光深邃地盯着已摘去笼布的姬龙峰。这时,只听身后那个为首的人说道:“就是他。” 姬龙峰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是谁。这时,金鱼眼一个抢步,噔的一声已攻到了姬龙峰身前,单掌奔袭龙峰的胸部。 姬龙峰感觉到这一掌力发全身,要是给打上了,并不会被打飞,也不是简单的打前胸后背疼,而会被打得立在当地不动,而内脏粉碎。可见这个长着金鱼眼的中年汉子的内功之深厚。 姬龙峰知道这是一个武功不弱于李遮天和张不打的人物。 他此时当然可以使出英雄式应对,但他想到了之前看到的雄鸡争斗时所悟出的招数,右膝提起,同时右拳前点,左手伏在右拳之上,全身前扑,前手所发之力的方向正好从上而下克制住了金鱼眼的推掌,同时点向他的胸腹部,正是连防带打,顾打合一。同时脚下换步,扑棱腾一下真好似雄鸡一般。 金鱼眼被姬龙峰这奇特的一招吓了一大跳,忙向下收掌换招,变掌为爪,直撸姬龙峰的右手臂。 这是鹰爪拳的招数,此招抓力惊人,姬龙峰小臂被抓之后只感觉到寒气彻骨。 姬龙峰心中一凛,知道决不能让这一爪抓实了,忙运内去使出了“老熊蹭痒痒”的雄浑内力,以身带肘臂一抖擞,同时腕部旋转,堪堪脱出了金鱼眼的一抓。 各位看官,正应了那句老话“说时迟,那时快”,也就是在百分之几秒的瞬间点上,姬龙峰躲过了一劫。 旁人看着是金鱼眼已经抓住了姬龙峰的小臂,儿姬龙峰一抖就脱了出来。其实是姬龙峰在金鱼眼就要抓实的一刹那滑出了对方的掌控。 与此同时,那个为首的人一挥手,除了他本人,另外四个人都一拥而上,要捉拿卫秋绳和小西儿,根本不管什么单打独斗的江湖规矩。 姬龙峰此时已不想和金鱼眼继续纠缠了,但却脱不了身。他实在没想到在这个客栈里边藏了这么一批手段高强的人物,此时他暗自后悔小看了先前那个黑衣人背后的力量了。他此时想保护卫秋绳和小西儿,可是分身法术,就连自保都不知能不能做到。 他大喝一声:“快跑!”小西儿虽然机灵,但并没有拉起卫秋绳转身而跑。虽然他知道只要他们能跑掉不成为姬龙峰风的累赘,相信姬龙峰必能脱出包围来。 但小西儿心中此时最想做的是和姬龙峰并肩战斗,卫秋绳与他对视一眼,也是同样的心意。于是二人双双拔出了刀剑,背对着姬龙峰后背。卫秋绳拔出了数把飞刀,向攻来的人甩去。 除了黑衣人和另外一个人躲闪开外,秃发老者和下巴似留胡须的奇特女子都是随手一挥就将飞刀拨落在地。秃发老者目露淫光,首先抓向了卫秋绳。而奇特女子则走向小西儿。 却说姬龙峰在挣脱金鱼眼的一抓之后,继续使用先前悟出的雄鸡式,右臂曲收,右肘突出,左手自然护在了右肩,随着身子前冲,右肘雄浑地撞向了金鱼眼。 看似这只是姬龙峰刚创出的一招,但其中已经蕴含了英雄式的内劲和拳理。所以这招“雄鸡报晓”使出来后,真能给对手一种天地变色的感觉。 只是现在在姬龙峰面前的是与当今世上顶尖高手武功不相上下的金鱼眼,金鱼眼嘿嘿一笑,已不似开始时因小觑姬龙峰儿导致的小慌乱了。 只见他双掌左右一护,运内力与姬龙峰来了个硬碰硬。只听轰的一声,二人撞在了一起,脚下尘土飞扬。 姬龙峰感觉右胸一阵钻心的疼痛,知道已受了内伤。同时担心着小西儿和卫秋绳的安危。此时三人已经在鏖战中分开了。 小西儿则勉强运用英雄式的轻功,堪堪躲开了奇异女子的两招杀手。而卫秋绳则被秃发老者追得在屋顶上乱跑,终究房顶不便施展轻功,最终被突发老者点中了两个穴道,卫秋绳顿时就失去了知觉,一下子就僵立在那里不动了。 在这危急时分,忽然飘来一个华丽的身影,一掠就将卫秋绳抄在了手里,从屋顶跳向墙头,然后跃到一辆早已等候在墙外的华丽马车上。 拉车的高头大马呈枣红色,一看就不是凡种。更让人惊奇的是那赶车的人,竟然是一位绝美的穿着青衣的女子! ------------ 三十九 桃花园里的卫秋绳 只听青衣女子口中一声娇吒,那马儿拉着车子已是风驰电掣一般绝尘而去。 秃发老者虽然武功高强,但轻功一般,他追一般马车不是难事,但要追上这样的神驹所拉的马车就非常困难了。其他几人的注意力则主要集中在姬龙峰身上,并不像秃发老者那么对卫秋绳上心。 那辆华丽的马车在青衣女子的驾驭下,很快就甩掉了秃发老者的追踪。最后停在了一个位于大山深处的僻静的院子里。 院门上大书“桃花园”三个字。 那个先前掠走卫秋绳的华丽身影原来是一个身着华丽服装的青年书生,对那个赶车的青衣女子说道:“静姑娘弄完神驹,快点儿过来喝茶吧。” 那被唤作静姑娘的青衣女子温柔地答应了一声,就无比爱惜地牵着神驹往后院去了。 华丽书生看卫秋绳尚未醒来,就将她轻轻放在了竹床上,然后坐在了竹几旁,在一个粉衣女子的伺候下喝起了凉茶。 卫秋绳醒来了,但身子还是一动也不能动。窗外的凉风轻轻滴吹在她的脸上,她被自己的头发弄得十分痒痒。她不知自己此时身在何处,安危如何,偷眼观瞧,发现这个华丽书生竟然是不久前在常德街道上搭讪的那个人! 华丽书生说道:“没想到能把这个女子弄回来了。” 宝姑娘道:“公子的轻功独步天下,自然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华丽书生道:“这个姑娘却是不同。” 宝姑娘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卫秋绳,问道:“怎么个不一样呢?” 华丽书生道:“我也弄不太清楚,自从上次见过她之后,就感觉恍恍惚惚的。” 那个叫宝姑娘的青年女子问道:“老爷最喜欢这样的女孩啊?”说着,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补充道:“我就是好奇。” 华丽书生答道:“最主要是感觉要好。” 宝姑娘又问道:“什么叫感觉好呢?” 华丽书生将宝姑娘搂在怀里,笑道:“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宝姑娘忽然叹道:“奴家趁年轻想多和老爷亲近几次,要不等到我六十岁了,就什么都完啦。” 华丽书生奇道:“你六十岁的时候还会想么?” 宝姑娘道:“当然。” 华丽书生问道:“嘿!还蛮自信的。你怎么知道的呢?” 宝姑娘说道:“依照宝姑娘的体质和功夫,六十岁时没问题。” 华丽书生笑道:“那到时候我一定要试试。” 宝姑娘傲然仰首道:“你只要敢试,本姑娘就接着了,累死你估计没问题。”眼睛一眯,媚笑道:“那时我至少也比你年轻点儿呀!老爷。” 华丽书生佯怒道:“找打!” 宝姑娘挺起丰满的胸脯挑衅地应道:“来呀!” 华丽书生装作无奈地说道:“看来我在六十岁之前,还得多练练床上功夫了。” 宝姑娘道:“嘿嘿!你练得还少呀?这不又带回个陪练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将嘴唇凑到了对方面前。还真是默契,做那事儿一定也是同样默契。 卫秋绳躺在床上,紧闭双眼,恨不得将两个耳朵都堵上。但是二人的谈话却是一字不漏地都钻入了她的耳朵,羞得她无地自容。 宝姑娘说道:“我喜欢做完和老爷去花园散步,陪老爷吟诗赏竹看桃花。” 虽然后半句挺雅,可前半句中的一个词却是卫秋绳听得懂的,顿时满脸通红。 华丽书生问道:“那你是我的潘金莲还是李瓶儿?” 宝姑娘答道:“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华丽书生温柔滴看着宝姑娘说道:“真不知道是为什么?每回你一和我说话,我就全身发软。”说着,轻轻揽住了宝姑娘的细腰:“只有一个地方是硬的,而且特别硬。” 宝姑娘斜睨着华丽书生,笑道:“呵,我感觉到了。我还有这魔力?老爷?” 华丽书生漫然说道:“旗杆竖起来了你也不管!” 宝姑娘微微颤动了一下穿着粉纱裙的身子,娇笑道:“要不老爷来池子里泡个温泉如何?” 华丽书生问道:“哪个池子?” 宝姑娘目光幽深地盯着他,说道:“奴家下边这个温泉池呀,老爷。” 华丽书生嘴角一歪笑,将宝姑娘紧紧抱住,亲了几口,然后说道:“我亲死你啦!宝儿!” 卫秋绳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又想捂住耳朵,可是她一动也动不了。此时她恐怕已不仅仅是脸红了,恐怕全身都已通红。 宝姑娘**地说道:“老爷,以后就管它这么叫温泉池吧。这样,就能当着外人的面说啦!就咱俩知道,嘻嘻。” 华丽书生又问道:“那怎么叫我的旗杆呢?” 宝姑娘嘻嘻笑道:“就叫它小王爷吧!这样尊贵复古还怡情。” 华丽书生欢喜地说道:“我的宝儿是才女。”说着,在她的粉嫩的脸蛋和鲜艳的嘴唇上各亲了一下,深情地说道:“就算六十岁,你也永远是我的小宝儿。” 宝姑娘眉开眼笑地说道:“嗯,美死我啦!” 华丽书生**地对宝姑娘说道:“小王爷想泡温泉啦!温泉池子想小王爷么?” 宝姑娘笑容满面地答道:“当然想啦!小馋虫都被你勾起来了。。。。。。” 宝姑娘的神智渐已朦胧,口中断续说道:“恩恩,再好好泡泡。这时,你该叫我夫人,丫头也行,嗯,唔。” 卫秋绳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她实在是无法抵制****钻进耳朵和脑海。。。。。。。 宝姑娘对华丽书生问道:“静姑娘也这么伺候过老爷吧?呵呵,这是我告诉她的。” 华丽书生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静姑娘还是那么爱惜神驹。我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俩没少对食。”说着,二人又进入了如胶似漆的状态。 这时,静姑娘悄悄地进了屋来,静静地坐在一旁观瞧。 如火一般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这个如水一般的静姑娘身上,使她的整个人儿显得晶莹剔透。 卫秋绳使劲运用内力试图冲开穴道,但是反而激起了体内的一股莫名其妙的暖流,使她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坦而其妙。这种身体记忆对卫秋绳来说以前只有过一点点,这次这么强烈吓了她一惊,但是舒服的感觉盖过了内心的不安。甚至她已隐隐约约地不太抵触旁边的两个人了。 就在此时,那个静姑娘走到了她的身边,运起芊芊玉指,轻曼地解了她的穴道,在她耳边似笑非笑地轻轻说道:“你被点中的穴道之一是欢喜穴,你越是运功去冲,就越是春情荡漾。更何况还有那两个人儿在一旁给你演活春宫。” 卫秋绳此时才意识到刚才的感觉原来是一种身不由己的春心荡漾,不觉羞红了脸,低头起身就要往出走。 那边正在缠绵的华丽书生放下来宝姑娘,起身整理好衣衫,来到了卫秋绳面前,长长一揖,道:“这位姑娘,小生唤作陶长生,自从上次街头一遇,就念念不忘。今日机缘巧合,恰逢姑娘屋顶遭遇恶人袭击,小生斗胆冒昧将你请到这桃花院,还请娘见谅。” 卫秋绳看他说的客气文雅,根本没有了刚才和那宝姑娘的****,不禁态度就有了些缓和,但还是机警地问道:“那日在街头我是易了容的,你怎么能认出我来?” 那陶长生得意地嘿嘿一笑道:“这就是我的本事了。姑娘有所不知,小生自幼喜欢女人的相貌,所以不管什么样的女人易了容,我都能看出她的本来面目。” 卫秋绳想道:这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竟然还有这样的奇葩让自己见到,也是稀罕之极。 陶长生看卫秋绳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一下,就接着说道:“我本是山西人氏,因仰慕桃花源的传说,千里迢迢赶到这里,苦寻不得。于是就在这大山深处修了这座桃花园。我看你和宝姑娘、静姑娘一样,都是桃花仙子转世,就留在这桃花园暂时栖息。待我寻到桃花源后,咱们再同归大同。敢问姑娘芳名?” 这时,宝姑娘也已经恢复了正常,整理好衣衫过来牵着静姑娘的手,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卫秋绳。 卫秋绳有些哭笑不得,此时她更挂念的是姬龙峰的安危,所以不愿意在此做过多纠缠。于是整容缓缓说道:“我姓卫。谢谢陶公子出手相救。只是我担心我的同伴,应该去看看他们了。告辞了。” ------------ 四十 姬龙峰的担当 陶长生忙说道:“卫姑娘一定要走,那就是我们现在缘分还未到。只是就这么分开,我有些于心不忍。”说着,略一沉吟,摘下了腰间的一枚古香古色的玉佩递向卫秋绳,说道“这是我家传古玉佩,王姑娘不要嫌弃暂且收下做个念想。” 卫秋绳说什么也不肯要,那陶长生急了,发起书生的痴来,死活不肯让卫秋绳走。但始终待之以礼,没有半分轻浮。 卫秋绳知道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的,于是勉强接过玉佩,转身离去。 望着卫秋绳离去的背影,宝姑娘叹道:“老爷对她这么好,她怎么就不领情呢?” 陶长生叹道:“我一见这个女子就知道遇到冤家了。她要怎么样就随她怎么样吧。” 夜半时分,桃花园后院方向突然传来几声老头的咳嗽声,在空旷的大山深处的院子里显得十分诡异。 静姑娘偎在陶长生怀里惊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另一边的宝姑娘笑道:“这是我今天刚养的一只刺猬,可能我喂得有些咸了,所以它在咳嗽。呵呵,刺猬咳嗽的声音和老头一模一样。” 陶长生却似心事无限地叹道:“唉!也不知那卫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却说姬龙峰看卫秋绳被人掠走,心下着急。这时,秃发老者没有追到卫秋绳,气急败坏地翻身加入到对姬龙峰的围攻上来了。不知为什么?秃发老者一加入,龙峰反而感觉压力小了许多,每当金鱼眼出手时,秃发老者总要似有意无意地从旁遮挡一下,反之,金鱼眼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姬龙峰也管不了许多了,运气全身功力,接连使出了“老熊出洞”和“鹰把抓”,只是将鹰形的抓变为打。 面对他这刚猛无俦的两招,金鱼眼也不得不退避一下。也就是这一下的退避,给了姬龙峰脱身的机会。姬龙峰一把抓住小西儿的后背上的衣服,一个起落,已是逃出了包围圈,顺着屋顶向远处逃去。 为首的那个人有些恼怒,不待他说什么?那另外几个人都已急追而去。为头的正是金鱼眼和秃发老者,奇异女子紧跟其后。龙黑衣人和另外的一个中年人则慢慢地落在了后面,且越拉越远。 姬龙峰侥幸出得包围圈,想先摆脱这些人的追踪再去寻找卫秋绳。当下运起英雄式的轻功,左右蹿行。 金鱼眼和秃发老者二人似乎有些不对付,无论是先前围攻姬龙峰等人,还是现在追击,都好像在较劲。屋顶上本就不好奔跑,再加上这两个绝顶高手互相制约而又争相炫耀武功,好像他们都很在意那个为首的人对他们的武功的评价。 姬龙峰得益于二人的相互掣肘,带着小西儿跃下了屋顶,混入了一处集市的人群中。 那伙追击的人好像很有顾忌似的,跃下屋顶后,就都恢复了常人的神态。他们不再展示武功,而是像普通人那样,钻入了集市的人群中不动声色地继续寻找着姬龙峰。 那个好似留有胡须的奇异女子在人群中招来一些好事者的关注,其中有好色者好似被触动了某根隐秘的神经,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其一女子的身材和面庞,研究着她的下巴,试图判断出她的性别和身世。 但显然他们都是徒劳的,除了一切都是非常女性化的身材和长相及声音外,下巴上的那一撮好似须毛发根的东西,却是实实在在地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这奇异女子好似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动静,一点也没有恼怒的意思。依旧不动声色地寻找着既定目标。 这是一个湖南常见的集市,除了汉人外,还有很多少数民族混杂在期间,以苗人居多。两个人混在人群中,尽量和众人一样走动,在人头攒动的集市中,姬龙峰拉着小西儿钻来钻去。就在这当儿,却不曾想迎面碰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花儿! 那个笑语如花的花儿,那个不怕蛊毒的花儿,那个说过姬龙峰一定还会回来的花儿。 在三人愣在当场之时,花儿看着姬龙峰眼神很复杂,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张口问道:“姬龙峰,我总算找着你了!你,你还好吧?”。 姬龙峰此时可没功夫去分析花儿的心情,小声说了一句:“有人追我。”小西儿也冲花儿眨了一下眼睛,说道:“你假装不认识我们。” 花儿可不管那么多,上前抓住姬龙峰说道:“我再也不和你分开了!”这一声说得响亮,再加上一个漂亮的苗家姑娘女子如此地抓着一个汉族男子的手,顿时引起了旁边众人的注意,赶集的人们纷纷侧目注视,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曾想姬龙峰他们怕连累花儿的好意,让花儿给误解了。眼中含泪的花儿生气地问道:“就算有人追,你们也别不理我?” 小西儿连忙小声告诉她:“是一伙很厉害的魔头在追我们。” 花儿不解地看着他们,在她心目中姬龙峰就是绝顶大英雄,还能有什么人比他更厉害,追得他到处躲藏呢? 姬龙峰顾不得说什么?反手拉住花儿的手腕,另一只手拉着小西儿,向僻静的街道走去。 小西儿被姬龙峰的大手抓着身不由己地走着,满脸通红地回头看了一眼花儿。花儿的眼睛却时刻没有离开姬龙峰。 就在这时,金鱼眼和秃发老者同时在人群中发现了姬龙峰他们的所在,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追了过来。姬龙峰也察觉到有人追了过来,忙闪身进了一处小街。 花儿突然在小街口站住不走了,双手四下里舞动,好似在布置着什么。姬龙峰问道:“你在做什么?” 花儿俏皮地眨了一下左眼,小声说道:“我在布蛊阵。” 姬龙峰问道:“那不会误伤别人吧?” 花儿答道:“这条巷子应该平日没什么走动,我下的这蛊毒只能存在半个时辰。” 姬龙峰听她这么说,略一思索,在墙上写下几个字后,就和二人一起拐过了一个街道。 金鱼眼和秃发老者追进这个小巷,忽然双双大叫一声,都倒跃了出去,就地盘腿坐地,闭目运起了功夫。看来是着了花儿的道了。 随后赶来的众人看到二人怪异的情形,也不敢打扰,立在其旁边为其护法。 待二人先后起身,为首那人问道:“二位这是怎么回事儿?” 金鱼眼瞪了一眼秃发老者,说道:“都怪他和我抢道,一时大意中了他们不下的蛊毒。” 突发老者嘴角一撇,不屑地说道:“我看这堂堂大内高手也不过如此,连累的老夫跟着着了道儿。” 那个奇异女子指着墙上的几个大字说道:“他们留下了字迹。”众人一看,墙上写着:“三日后柳叶湖见”。 为首那人说道:“二位都别说了,咱们先回去想个办法才好。”说罢,转身离开,众人忙紧跟其后而去。 各位看官可能会问,既然已经摆脱了强敌的追击,姬龙峰为什么还要留下字迹? 这就是姬龙峰的厚道和义气之处了,原来姬龙峰担心这伙人继续去找锦绣堂姜老板的麻烦,故此留下了柳叶湖之约。 就在这伙人走了没多久,那个矮小的蒙面人带着丑丐也来到了这里。 蒙面人对丑丐说道:“这里有古怪,你且退后。”他自己却好像丝毫不受影响似地上前看着姬龙峰留下的字迹。 ------------ 四十一 争女 路上,小西儿问姬龙峰:“你为什么要在巷口给那些强贼留话?” 姬龙峰答道:“如果不留下这话,那帮人就还要去锦绣堂找我,姜老板就麻烦了。” 小西儿急了,说道:“你明明打不过这帮人,不说至少有两个高手,就是只有一个,你也打不过!你为什么还要逞强出头?” 姬龙峰沉声说道:“做人有时候就不能只想着自己,也不能不顾别人。有时候,有些事情明知道做不到,也要努力去做。否则我的良心会不安的。” 小西儿怒道:“你就考虑自己的良心,怎么就不考虑你的安全呢?” 姬龙峰知道小西儿是为自己好,于是安抚他道:“这是我必须做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花儿说道:“去我住的客栈吧!” 姬龙峰说道:“也不知道卫姑娘被什么给带走了?” 小西儿答道:“是呀,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她!” 姬龙峰叹了口气说道:“得想个法子去找找。小西儿你去锦绣堂蒋老板那里留个话,就说要是卫姑娘来了,就让他们去苗家客栈找我们。”说着,右胸一痛,险些站立不稳。 小西儿和花儿急忙扶住了他。姬龙峰摆摆手说道:“不要紧,寻个地方我调理一下就无大碍。” 姬龙峰突然警觉地四下观察。小西儿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姬龙峰摇了摇头,说道:“也许是我过于紧张,总感觉有一双眼睛时不时地在注视着我。” 三人去了花儿住的那家很大的苗族客栈,大大的院子里有一个很美的小水塘,上面长着一些淡淡的水草。 姬龙峰和小西儿要了一个套间。姬龙峰对小西儿说道:“你去陪花儿姑娘说话去吧!我要疗伤,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小西儿闻听,焦急地问道:“哪里受伤了?严重么?” 姬龙峰镇静地说道:“不要紧,你先出去吧。”待小西儿关切地看着他关门离去后,姬龙峰在床上盘腿打坐,内视五脏六腑,发现是右肺被震伤,忙运起内功调理。 小西儿出门后并没有去找花儿,而是搬了个小竹凳坐在了门口。他心想:这次湖广之行,一路上虽然长了不少见识,但是也遇到了诸多磨难。他越来越为姬龙峰担心,不再像以前那样盲目地认为姬龙峰能解决一切问题。虽然,在他心目中,姬龙峰还是像神一样的高大。小西儿又想道:如果姬龙峰知道了那个绝大的秘密之后,还能这样继续让自己待在他身边么? 就在小西儿胡思乱想之际,花儿从房间里出来,向这边走来。小西儿竖起一个手指放在嘴唇上,然后拉着花儿走到一边小声地说道:“他在闭关疗伤,咱们不要打扰他。” 花儿急道:“他怎么了?我得去看看。” 小西儿拉住她道:“刚才和那个金鱼眼大魔头动手受了一点儿内伤,现在不能打扰他。” 花儿一听小西儿这样说,长吁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也办搬了个竹凳和小西儿双双坐在了门口。小西儿想起姬龙峰要他去锦绣堂传话,遂对花儿说道:“你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人打扰姬大人。我去去就来。” 花儿认真地点了下带着金银头饰的脑袋,说道:“好!你放心去吧。” 小西儿就起身望锦绣堂去了。 却说卫秋绳离开了桃花院,一颗心还在怦怦直跳。刚才的经历是她有生以来从没有遇到过的难堪,简直是奇耻大辱!但她也不知为什么?并没有想得要报复那个华丽书生,却不由得想起了姬龙峰。心中一甜,全身发烫地颤抖了一下,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她东绕西绕,总算走出了大山。没有了姬龙峰,卫秋绳感觉到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找到姬龙峰。她向路人打听了路径回到了常德城里,急匆匆地奔到锦绣堂,得知了姬龙峰等人的音讯,遂告辞了姜老板,离开了锦绣堂,望苗家客栈而去。 还没等卫秋绳找着苗家客栈,却先在大街上碰见了一个人!一个身形巨大的人――袁为虎! 袁为虎带着那个番僧和一个相府新找来的高手正在城中闲逛,没想到碰到了他垂涎已久的卫秋绳,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他嘿嘿怪笑地说道:“卫姑娘,没想到咱们在这儿能碰见,真是缘分!” 卫秋绳对袁为虎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反感,却也不得不委与虚蛇,客气地答道:“袁将军怎么也来常德了?” 袁为虎哈哈大笑道:“我不来常德也遇不到你呀!我那个师弟呢?” 就在此时,袁为虎感觉到一股杀气从一旁袭来,侧目观瞧,只见一个老者瞪着一双贼眼在看着他俩,却是那个秃发老者! 那个秃得只剩下半圈儿的老者,挑衅地看着袁为虎,同时专门用**的眼神放肆地打量着卫秋绳。 袁为虎心中大怒,对那个跟来的内府高手说道:“李师傅替我教训一下这个老贼!” 那个李师傅听袁为虎这么说,答应一声,抢步上前,挥拳击向秃发老者的胸膛,虎虎生风,去势甚猛。 秃发老者阴冷地一笑,忽然变形,恍如一只大猩猩一样张开双臂抓向李师傅攻来的手臂。李师傅感觉不妙,已是来不及收回胳膊,底下忙飞起左脚,运力踢向突发老者的裆部。 那秃发老者上边抓住李师傅的右臂往右一拧,身子一侧,双腿膝盖一夹,就硬生生地夹住了下面攻来的一腿,上下一个错身发力,只听一声惨嚎,那李师傅已被扭成了麻花状,瘫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这是什么功夫?”袁为虎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暗想自己上去也不一定讨得了好,不由得重新审视了一下秃发老者。他身边的番僧却是闪动着目中的精光,缓缓向前走去。 这一个照面就分出的高下震惊了众人,卫秋绳吓得身上一颤,如看鬼魅一般地看了秃发老者一眼,就忙把目光移开。闪身就跑。 秃发老者正要去追卫秋绳,这边厢番僧已经闪身封住了他的追击之路,双掌合十,打了个问讯,用纯正的中原官话问道:“阿弥陀佛,施主这招{乾坤错位}使得已是炉火纯青,十分佩服。老衲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施主成全。” 秃发老者给予去追卫秋绳,哪里有心情和番僧言语纠缠,抬手一掌向番僧当胸拍去,好冲出一条路来去追。 看官道为什么武功高强的秃发老者要这么上劲地追赶一个像卫秋绳这样的女子?原来他是被卫秋绳的容貌和身材体态所打动。要说这卫秋绳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一直洁身自好,不曾污了身子。自从遇见姬龙峰之后动了春心,颜色和体态都浅浅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越来越能勾起男人心底深处的那根躁动的神经了。只是她自己和姬龙峰一样都不知道而已。 上次卫秋绳被秃发老者噗噗点中了两处穴道,却被华丽书生陶长生救走了。这次又有袁为虎带来的番僧坏其好事,情欲得不到发泄的秃发老者愤怒到了极点,所以他下手十分狠辣,不留丝毫的余地。 那番僧合十的双掌一运功,陡然间向前划着弧线分开,一掌接住了秃发老者攻来的巴掌,另一掌随着番僧的侧身,向前攻向了秃发老者的胸部。 秃发老者前掌运功与番僧之掌相撞,番僧的身子震了一震,脚下却陷入了泥土地面半寸。而他攻出来的另一掌却没有停息,继续印向突发老者的前胸。 秃发老者识得这个连环掌的厉害,在与其对掌的时候,借着对方的掌力,向后飘了出去。 ------------ 第七卷 心意为拳 ------------ 四十二 燕子抄水 此时卫秋绳已经跑得没有了影子,秃发老者猛记起那个为首的人今天要带着众人去柳叶湖勘探地形,既然美女已经跑了,他也就不想再和眼前这个强大的番僧纠缠了,也不说话,转身就向柳叶湖方向奔去。 袁为虎上前察看了一下倒地的李师傅,已是没了呼吸。起身怒道:“去追!一定要干掉这个强贼!” 却说卫秋绳一路狂奔摆脱了秃发老者,然后一路打听着望苗家客栈走去。进了院子,看到小西儿和花儿坐在院子里,自是免不了一番唏嘘,小西儿此时也不再欺负卫秋绳了,卫秋绳吃着客栈的苗家饭,和他俩一起等着姬龙峰出关。 姬龙峰在屋里经过一番调理,基本控制住了伤势。开始静下心来思考起了今日交手的过程,再加上前日和那个救走丑丐的矮小蒙面人的争斗,姬龙峰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一个战略上的错误! 面对内力强于自己的对手,他根本就不应该去硬碰硬,而应该智取。虽然用上了刚刚悟出的新武功――鸡形,但一方面招式初成,尚未成熟;另一方面鸡形勇猛斗狠,谋略这块儿尚需完善。所以被那金鱼眼用柔劲儿吃住了攻出去的一肘,将内劲儿反弹了回来,才震伤了右肺。 后来还是用上了英雄式里的熊形之“老熊蹭痒痒”和“老熊出洞”及“鹰把抓”这些熟悉的招式,才勉强得以脱身。更重要的是那金鱼眼与秃发老者二人相互掣肘,让他钻了空子。否则今天恐怕就要命丧当场。 想到这里,姬龙峰惊出了一身冷汗。真是“动手不容情,容情不动手”,这句老话越发地显示出了他的真正价值。平时与比自己差一截的对手交手,尽可以心慈手软,因为基本上都能控制局面。可遇上了真正的高手,生死就在毫发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用尽全力尚未能保证胜利,哪里还能心存侥幸,手底留情? 姬龙峰想到这里,将自己所知道的各路武功一时能想起来的在脑子里面又捋了一遍,想找到一种能克制金鱼眼的武功。但总觉得有这样那样的制约,以事业想不到什么具体的招数。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决不能和比自己内功强的对手硬碰硬,要走轻灵路线。 这时,忽听得窗外一阵燕子的呢喃叫声,这是才想到小西儿和花儿在屋外恐怕等得着急了,遂起身开门出了房间。 卫秋绳狂喜地扑上前来,一把抓住姬龙峰的大手,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满脸通红地放开了姬龙峰,扭捏地窘在了一旁。 姬龙峰关心地问道:“卫姑娘,你还好吧?” 这么一问,卫秋绳忽地想起在桃花园遇到的情形,看了一眼姬龙峰,俏脸刷地一下变得红得吓人,转身就跑进了屋里。 这时,小西儿和花儿才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姬龙峰讲述了刚才卫秋绳给他们讲的被掠走以后的经历,但是也仅限于桃花园这个名字,卫秋绳当然没有讲在里面遇到的事情。 姬龙峰若有所思地说道:“桃花园,嗯这个地方倒是应该去看看去。!” 这时,房檐上的燕窝里飞出一只燕子一个低掠从院子里的小池塘上滑过,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又回到了窝里。燕子抄水,这样的场景,相信每一位看官都屡见不鲜了。可是姬龙峰此时却突然被这一幕震惊了。他低着头,看着院子里的小水塘,发呆了一阵,口中方喃喃地说道:“燕子抄水,嗯,燕子抄水。” 小西儿和花儿看他想事情的样子很古怪,也不敢打扰他,任由他在那儿胡思幻想。 突然,从外面进来一个近似于乞丐模样的老人,凑到姬龙峰他们面前嬉皮笑脸地说道:“你们怎么还不吃晚饭?” 姬龙峰这才意识到自己打坐了一下午,此时已是该掌灯的时分了。于是和声问道:“老人家,你为什么这么问我们呢?” 那褴褛老人怒道:“看你还懂得称呼我一声老人家,应该是知道尊老的一类人。可你怎么就不知道我老人家饿了呢?” 姬龙峰看这个老人瘦骨嶙峋,年纪也在七十以上,看来也是属于那种无儿无女的流落老人。虽然有些反常,但也是返老还童之象,正所谓大家常说的老小孩、老小孩,老人老到一定岁数,性格就有些像小孩子了,也就和小孩子一样童言无忌了。 姬龙峰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有些伤感,轻声说道:“我们这就要吃饭,老人家一起来吧。” 小西儿见说,就叫上花儿去找客栈老板叫饭菜去了。 那老人也不客气,就在院子里的一个小桌前面拉了一个竹凳子坐了下来。姬龙峰就跟着在一旁打横坐了。老人却是一言不发,眼睛看着已渐渐发黑的天空,连鼻孔都朝了天了。姬龙峰也不多话,心里就接着去想那燕子抄水的情形。 小西儿和花儿回来坐定不久,就见苗家老板带着小伙计端上来了各色荤素菜肴。 刚一端上来,就闻到了一股又鲜又辣又带点酸的味道,无酸不苗菜,苗酸是苗家菜的一大特色。上来的菜肴不外乎 “霸王干锅鸡”、“苗家干锅鱼”、“山珍干锅兔肉”等常见的苗家菜。 原来苗家人在历史上缺少盐,就慢慢地演变出以酸代咸的办法。而干锅则是苗家代表性的特色,就是用铁锅将各种食材在锅里熬干后,加上辣椒、葱姜、笋块、腐竹和调味香叶等。 老人大呼道:“怎么没有酒?” 姬龙峰忙道:“原来老人家还能喝点儿,小西儿快去弄些好酒来。” 小西儿嬉笑着和花儿出去了,没多久,弄回了一瓶村酒。 花儿叹道:“这城里的苗家客栈就知道赚钱,不比我们苗峒,来了客人都会唱歌敬酒,不醉不散。” 老人不理众人,以动筷子吃了几口,然后叹道:“这苗酸还是赶不上山西醋香。” 姬龙峰问道:“老人家也是山西人?” 老人怒道:“就你能是山西人么?” 姬龙峰陪笑道:“老人家是山西哪里人?” 老人断气了酒碗一饮而尽,说道:“你干一碗,我告就诉你。” 姬龙峰身有内伤,不便饮酒,只好说道:“龙峰身体不适,难以饮酒,老人家自便,还请您见谅。” 老人又怒道:“你叫龙峰么?” 姬龙峰躬身答道:“在下山西姬龙峰。”小西儿和花儿还有已从屋里出来坐在桌前的卫秋绳都做了自我介绍。 老人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小辈想用这些礼数套出我老人家的身世,休想!”说着,看定姬龙峰说道:“除非你喝一碗酒!” 姬龙峰被逼不过,但想到三日后的柳叶湖之约,心中想托大不得,于是不管老人好说歹说,就是不喝。小西儿等三人要替姬龙峰喝,不但被老人家分别灌了一碗村酒,还不能免了姬龙峰的酒。 闹到最后,老人家彻底怒了,将酒碗重重地顿在饭桌上,起身恨声说道:“我道姬龙峰是个什么样的英雄,却原来连一碗酒都不敢喝,根本不值得和我老人家坐在一块!”说罢,起身要走。 姬龙峰等人感觉失礼,连忙起身挽留老人,一边说着好话。哪知这老人三下五除二,将小西儿、卫秋绳和花儿尽都拨弄得倒在了地上。然后搭着姬龙峰的手臂,阴险地笑道:“让我看看你的斤两吧!” ------------ 四十三 爱喝酒的七旬老人 姬龙峰猛然感觉到一股难以控制的大力从手臂上传来,涌遍全身,身子不由地摇晃了起来。而且是越要抵抗,越是被老人顺着他的力道拨弄得几次都快要失去了重心。 姬龙峰急了,一个“老熊蹭痒痒”接一个“鹰打”,脱离了老人的掌控,接着双掌跟上下相接,随着身子的变化一个抖发攻向老者。 正是姬龙峰刚刚一直在苦思冥想的“燕子抄水式”! 这两下迅雷不及掩耳的变化,使老人猝不及防,没法接触到姬龙峰的身体,使不上刚才的招数了。 老者咦的一声,叫道:“小子,还有些斤两!看我这招!”说着,脚下一震,单掌迅疾切出,攻向龙峰的中线,速度不比姬龙峰慢。 小西儿、卫秋绳和花儿三个在一旁可是看得傻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姬龙峰这么狼狈过。就是前几次受伤,也是就一下子的事情。哪像这样长时间地受制于人? 姬龙峰刚一招架,就被老人的前掌像水蛇一样地缠住了,于是又很快进入了老人刚才的调调儿。 姬龙峰如在水中行舟,前仰后合,左右摇摆。老人得意地笑道:“怎么样?小子?还不快拜我为师?” 但姬龙峰始终记住进攻时最好的防守,绝不跟着老人的节奏打,重新运用英雄式,一个连两个霹雳,震开了老者的纠缠。 老人急了,并起食中二指急速地向龙峰胸部点去。 姬龙峰只觉得胸部有个穴道滕地一下被点中了,忙浑身一抖,不待老人的指力完全点透进来,已抖身避了开来。 老者这次可是有些脸红,刚要再伸手时,只见姬龙峰双拳一抱,躬身说道:“好厉害的点穴功夫!前辈息怒,小子这就向您陪酒请罪!”说着倒了满满一碗酒,涓滴不撒也不剩地一饮而尽。 老人这下才高兴了,大笑道:“哈哈哈哈哈,这才像话!早知道也不用我这老骨头陪着动手了。” 小西儿等人关心地看着姬龙峰,姬龙峰却是不管不顾地对小西儿说道:“倒酒!”小西儿倒着倒着说道:“酒没了。” 老人不耐烦地挥手说道:“那还不快去再要?”龙峰点了点头,小西儿无奈地出去了 老人又端起酒碗和姬龙峰碰了一下说道“老夫王宗岳,山西太谷人氏。看在你是小老乡的份儿上,才喝你的酒呢。” 姬龙峰哭笑不得地问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山西老乡了?” 这个叫王宗岳的老人阴险地说道:“我一进来就听见你的晋南口音了。虽然你行走四方官话说得不错,但在我老江湖的耳朵里,你还是难逃原形。” 老人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端碗喝了起来。 姬龙峰又问道:“这么说,您老人家是和我们偶遇了?” 王宗岳老人不耐烦地说道:“随你怎么说!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自己右肺疼得要命,还这么婆婆妈妈?还傻了吧唧地要跟人喝酒?” 姬龙峰吓了一大跳!这个叫王宗岳的老人太神了!不只是刚才他展示的武功,就是一眼能看出自己的内伤,这份功力就不只是武功了,还要有深厚的医术。 卫秋绳在一旁插话道:“您老人家既然看出了他的伤势,那能不能给他医好呢?” 王宗岳老人和善地瞟了一眼卫秋绳,说道:“看在你这个女娃娃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他治好。不过,有个条件。”说到这里,却打住不说了,明显是在卖关子。 卫秋绳见姬龙峰不言声,于是开口问道:“什么条件?” 王宗岳瞪了一眼姬龙峰说道:“他从此以后不要再练他那以前的东西,然后拜我为师。”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黑黢黢的小本子,对众人说道:“要想学武功,就看这本书;看了这本书,天天长功夫。”然后又看了花儿一眼,接着说道:“不想学武功,也看这本书;看了这本书,方知真功夫。”说着,得意地看着花儿慈祥地说道:“你知道什么是真功夫了,就不会被这些什么三脚猫的后生欺骗感情啦!” 王中岳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薄书,说道:“这是我毕生武功的心得,嘿嘿!想看就快拜我为师!” 姬龙峰想道:这英雄式是从自己最擅长的大枪术里化出来的,是天底下最适合自己的武功,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虽说现在连遇强手,屡屡受挫,但这只是自己的功力暂时不及所致,并不是招式不好。也不是功夫不好,只是时间磨练不到或有些东西尚未琢磨透而已。想到此处,姬龙峰端起酒碗投其所好地对老人说道:“老人家先喝了这碗酒,再听小子细细道来。”说着,端起碗又喝干了。 这位叫王宗岳的老人实在是喜欢喝酒,但是他属于那种喜欢和自己感兴趣的人一块儿喝酒的人。 毫无疑问,他对姬龙峰感兴趣,所以也端起了酒碗也一饮而尽,笑眯眯地等着姬龙峰的下文。 姬龙峰不紧不慢地说道:“龙峰真心想和前辈做个忘年交,并不想成为您的徒弟。” 王宗岳嘿嘿几声惨笑,奇怪地看着姬龙峰道:“你知道我的这门武功叫什么吗?收你为徒是你的福分,唉!你可真是有眼无珠啊。” 姬龙峰诚恳地说道:“王老前辈,姬龙峰虽然不才,但浸淫在自己的武功中已不少年头了。前辈的武功卓绝。虽然惊世骇俗,但我们只能切磋交流,并不能融为一体。” 王宗岳怒道:“切磋交流?你是我的对手么?” 姬龙峰谦逊地说道:“现在还不是您的对手,但假以时日,我的本门功夫得以大成,相信不会比您的功夫差。对了,王老前辈,您的这门功夫叫什么?” 卫秋绳也看出王宗岳老人的尴尬,怕他一时下不了台,她知道老人对她另眼相看,忙出来打圆场道:“是呀,是呀,前辈这门功夫叫什么呀?” 王宗岳怒哼一声,道:“哼!你们知道武当派有一个叫张松溪的么?” 姬龙峰忙点了点头道:“知道。”其他几个人则茫然弟摇了摇头。 姬龙峰接着说道:“这张松溪是武当武功中独树一帜的,在浙江四明山一带流传,我在南京打擂台的时候遇到过他们的弟子。这松溪派内家拳当真是有别于外家少林,举手让人立仆,号称少林克星。” 王宗岳听到这里,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张口说道:“他那是南派的内家拳,拳理和我有些相似,但还是不一样的。我的则是北派内家拳,唤作太极拳,谅这个世上也没几个人听说过。你们几个算是开了眼了。” 姬龙峰沉吟道:“太极拳,太极拳,好名字,好拳法!我好想听说过。。。。。” 王宗岳问道:“不可能!”顿了一下,问道:“既然你认为好,怎么就不想学呢?” 姬龙峰答道:“晚辈最近一直在考虑我的武功定型的问题。感觉到和您的太极拳不是一个路子,但我们好像应该有很多相通之处,真想和前辈多多请教。”说着,端起酒碗相敬。 ------------ 四十四 北派太极拳 王宗岳不由得翘起了大拇指,赞道:“有志气!唉!看你生得龙眉凤目,身材高大挺拔,有一代武林奇才的根骨,可惜不入我门呀!” 姬龙峰笑道:“我不入太极门,但也可陪前辈喝个痛快呀!”说着,仰脖儿一饮而尽。 王宗岳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喝个痛快!人生本就是活个痛快!不枉我看上了你。神父内伤却能陪我痛饮村酒,义气可嘉,豪气可赞!”说着,也是一饮而光。 卫秋绳在一旁问道:“王老前辈可否愿意收我为弟子?” 王宗岳本来一直就对卫秋绳有一种好感,看她这么善解人意,也不由得大为宽慰,慨然道:“这师徒都是有缘分的,罢了,我可以教你,但不能算徒弟。” 卫秋绳大喜,赶紧过来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一旁花儿儿嚷嚷道:“我也要拜师!” 王宗岳叹道:“这师徒是讲缘分的。我随后介绍你认识洪洞通背拳的高人,看看他收不收你。” 姬龙峰忙在一旁说道:“贺喜前辈喜收高徒!” 王宗岳说道:“我刚才说了,不是徒弟!还没说你呢?你的内伤喝了酒恐怕会更严重的。” 小西儿急道:“那你还让他喝酒?” 花儿瞪了王宗岳一眼,说道:“你这个老头不安好心。” 王宗岳笑道:“这么快就翻脸?小心我不给你介绍师傅了?” 花儿小嘴一撇,头一扭,说道:“谁稀罕!” 卫秋绳问道:“师傅有什么办法能治好他么?”虽然王宗岳不认她为徒弟,但卫秋绳心目中还是把他当做师傅的。 王宗岳呵呵笑道:“我让他喝酒自有喝酒的道理。”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丸递向姬龙峰,说道:“赶快把它服下吧!借着酒性,正好催出药力。” 姬龙峰二话没说,接过药丸来张口就吞了下去,急得在一旁没来及阻止的小西儿直搓手。王宗岳端起酒来冲姬龙峰又说道:“来,咱们把剩下的酒都喝了吧!” 二人干完酒后,王宗岳起身对卫秋绳说道:“你也不用跟着我,我会找空儿教你的。”说罢,不待众人相送,转身就出了客栈。 小西儿向姬龙峰说道:“你怎么看也不看,就把那药丸吞下了?” 姬龙峰笑道:“看了又能怎样?” 小西儿问道:“你就不怕有毒?”说着,不好意思地看了卫秋绳一眼,他已经把卫秋绳当成王宗岳的人了。 姬龙峰答道:“他要是想要我的命,凭武功就足够了。” 花儿问道:“那他要是想收你为徒弟呢?” 小西儿接着问道:“对呀,他要是用药丸要挟你呢?” 姬龙峰淡淡一笑,道:“他不是那样的人。”接着一摆手说道:“赶紧吃饭吧!吃完了我要考虑一些问题。” 饭后,自由那客栈的小厮进来收拾了,姬龙峰进屋关了门。 小西儿和两个美女在外面闲来无事,就向卫秋绳提出来要比试比试。花儿不会武功,在一旁笑着作壁上观。 月光下的苗家客栈的院子里,水池里的老蛙瓜瓜呱呱的叫声中,王宗岳却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对卫秋绳说了句:“跟我来!”就转身往外走去。 卫秋绳也顾不上再和小西儿他们胡闹了,急忙跟了出去。 屋里的姬龙峰要考虑什么呢?当然是武功和疗伤方面的问题。 今天他领教了一个全新的拳种――太极拳,确实很有特色。这北派太极拳和南派的松溪内家拳也许是同源异流的武林珍宝。听说松溪派的特点是“以静制动,犯者立仆”,这北派太极拳应该也是类似特点。 龙峰正思忖间,忽然感觉肺部如突然被火烧一般,腾地难受了起来。忙端正姿势闭目打坐。 姬龙峰的坐功是秘传的【佛家三十八式】。这是姬龙峰从少林寺的众多典籍里面找到的一部分再加上和各路高手交换以及游历中补充,才得以凑齐了三十八式。这套内功端得高明,一般人只要坚持练习其中的一两式就足以练成惊人的武功,如果能坚持练习七八式,则能够成为一流高手。所以姬龙峰自从得了这套内功,就专心练习,每日不缀。 此时,姬龙峰只感觉到右肺受伤处隐隐发凉,伤损部分在火烧火燎的胸部渐渐清晰了起来。经过一番内功调理,随着灼热感逐渐消失而恢复正常,姬龙峰感觉肺部完全没有了疼痛感了,不再像之前牵扯着前胸后背疼,就好像没有受伤时一样了。 姬龙峰睁开眼睛,解开上衣一看,全身大汗淋漓,尤其是胳肢窝和肘窝与脖颈处的汗特别多,非常燥热。其右胸部现出一片乌青,如果他此时能看到后背的话,右后背处同样是乌青一片。 他知道这是把内伤散出来了,只需慢慢自行恢复即可。看来这位唤作王宗岳的太极祖师的药丸确实是神奇无比。姬龙峰不由得心里泛起钦佩之情。 起身下地后,姬龙峰试着活动了几下,感觉已无大碍,遂慢慢地琢磨起武功来了。毕竟是刚刚受过内伤,龙峰也不敢发力,只是慢慢地比划着招式,从英雄式开始,做到鹰把的时候,感觉一直想做下去,于是就来回反复地抓着鹰把式,熊起鹰落,也不发力,也不迅捷,只是慢慢地一把一把地抓着,却感觉内气顺畅充盈。 到最后,龙峰停在了鹰把抓在半空中的姿势,前手向前伸出,高与眼齐。没过多久,就感觉到内气在缓缓地往丹田部聚拢。 姬龙峰经过一番细微的调整,最终定型后,就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当地,内里却是异常活跃。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姬龙峰全身又是沁出了很多热汗,他感觉到自己的毛发都已张开耸立。虽然燥热,但十分舒坦。四肢躯干沉重而灵活,站这个鹰把式,竟然已慢慢地达到了撑筋拔骨的效用。 要说姬龙峰此时的撑筋拔骨,已不是习武少年初入门时的那些基本功了。这里说的更细微,更微妙,也许只有达到这个境界的人才会完全理解个中三味。 在缓慢地做动作和固定在那里做鹰把抓时,姬龙峰明白了一个道理。虽然不是任何一个动作都可以成为一个桩,但是很多动作拆解成一个或几个桩来练习,是长功的好办法。 姬龙峰开始非常非常慢地打起了英雄式,慢得像老牛一样。一起一落之间,他却感觉内气充满全身,快要爆了出来似的。 此时,他的汗出的非常多,比练快拳的时候出得还要多,尤其是腋窝,直往下淌水。全身皮肤上的毛孔感觉都已张开,非常舒坦受用。 此时,卫秋绳已经从外面回来了,面上喜洋洋的。小西儿试探地问道:“学到了绝招了?” 卫秋绳笑着答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绝招,反正感觉挺管用的。” 小西儿一听不高兴了,接口道:“那你拿我试试?” 卫秋绳答道:“不太好吧。” 花儿在一旁怂恿道:“自己人闹着玩,都别当真就可以啦!” 姬龙峰来回走了几步,重又做起了鹰把式。这次他却是发力了的,几个动作来回之间,简直是疾如闪电,动若雷霆,恍如实战。 正是拳谚中所讲的“练时无人似有人,用时有人似无人”。他先后做了英雄式和鸡形及刚刚悟出的燕形,捉摸着其中的拳理,内外拳理。 ------------ 四十五 心意和拳 姬龙峰忽然领悟出一个道理,记得在锦绣堂观察大公鸡相斗时。虽然都很勇猛,但也都是在相机而动,并不是盲目地好勇斗狠。 这里面说明的道理就是要相机而动,瞅准时机再勇猛进攻。 就在此时,听得屋外噼啪的一阵乱响,他心中一惊,什么也没多想,本能地开门掠了出去,异乎寻常得快捷。 连姬龙峰都觉得自己刚才出屋的动作快得让他诧异。不过此时他看到小西儿正和卫秋绳顶牛一般地在互相拍打拨弄,都想让对方重心易动。 看姬龙峰出来,小西儿叫道:“卫姐姐和师傅学了绝招,可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姬龙峰笑道:“那是她没学会呢。”然后对卫秋绳说道:“连打带推是对的。但是不能顶牛,否则就失去了王宗岳师傅绝技的精髓了。不能使单纯地比功力。” 卫秋绳脸上一红,低声说道:“我刚学了几个招式,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用。” 小西儿问道:“什么招式?使出来看看。” 姬龙峰吒道:“胡说!小西儿,不可窥视别人的武功。跟我回屋来练功吧。”然后对卫秋绳和花儿说道:“你们也回房早点儿休息吧。” 在屋里,姬龙峰对小西儿说道:“把我教你的练好就不错了。不要这山看着那山高。” 小西儿吐了下舌头,然后乖乖地在外屋来回练起了英雄式。 姬龙峰回到里屋,暗想自己刚才出屋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快?自己几乎没做什么判断,完全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动作。武功里跟人动手的招数不也都是这样么? 姬龙峰仔细地分析了自己当时的反应,突然想到了著名的两句诗:“达摩西来一字无,全凭心意用工夫。 ”姬龙峰口中喃喃地说道:“全凭心意用工夫,全凭心意用工夫,嗯,全凭心意,心和意。。。。。。” 龙峰进一步想道:“心和意有什么区别呢?”姬龙峰这次不是来回练拳了,而是来回踱着步,想一个书生思考着书里的问题一样,认真地考虑着这个天人之间的问题。 龙峰想道:“这人啊!每天都是在心得支配下做着各种事情,但在和人交手比武的时候,因为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要分出生死胜负,不可能用心去思考那么多,只能是在意的支配下,本能或下意识地做出反应的。有时候连出手者自己事后都不明白他当时是怎么回事情!” 想到这里,龙峰不禁苦笑了一下:“以前大多数书里所写的比武情形,都是文人关在书斋里臆造出来的。” 龙峰接着想道:“但是心和意又是近乎一体的。猛兽没有心,但是有意,所以一般人是徒手斗不过猛兽的。但最后人作为万物之灵长胜过了所有的动物,就是因为人是有心的。具体到生死比武上,要真正把握住心和意的关系,才能找到比武的根本法门。” 姬龙峰明白了刚才的反应,其实就是:心动所产生的意,催着身子出去的。 姬龙峰又想到了文武之间的关系。“文人武相,武人文相”。人就应该文武双全,文人至阴需至阳的武;武人至阳需至阴的文来中和,正是中庸之道,阴阳之道。 所以才有老人们留下来的话说:“遇到文人相的武人,千万要小心!” 姬龙峰脑中一片澄明,豁然开朗地想道:“比武时,不仅比力,比气,比招数,比功力,更主要的是比心、比意,看谁先察觉,看谁先意会!” 姬龙峰突然一击掌,叫道:“对!就叫心意拳!”说着,运起心意,起手打起了英雄式,俯仰屈伸,参互错综,以意使形,以形使气。来回数趟,仔细地体会在打拳时心和意的感觉,进而琢磨到比武时的感觉。 姬龙峰感觉到无论从领悟还是从体悟的角度,他都对武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小西儿正在外屋练拳,先是被姬龙峰一惊一乍的言语吓了一跳,继而才明白他是在领悟武功方面去得了大进展。 他待姬龙峰行拳告一段落,小西儿高兴地进了里屋,拍手说道:“好呀,好呀,以后我就知道我练的拳叫心意拳啦!” 姬龙峰微笑道:“叫什么名儿不重要,重要的是练什么功夫,怎么看待功夫。而且现在心意拳尚未完全成型,且不要和外人说起。”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心之所向为意,意之所向为拳。你先要练得明白心和意。” 姬龙峰略一皱眉,继续说道:“这个你可能一下子也明白不了,以后再说吧。心意拳练法和用法不同!”接着开始了细细的演示和讲解。 姬龙峰一边不停滴擦着胳肢窝的汗水,一边给小西儿讲解,其实也是对他自己思路的一次调理。 小西儿突然揉着右胸问道:“我最近总感觉心这儿有些不舒服,也不是疼,就是不得劲儿。这是什么原因呢?” 姬龙峰又详细地问了他部位和感觉,心中想道:“这小西儿小小年纪怎么会思虑伤身呢?” 略一思索,说道:“你把我教你的功夫都做一遍。” 小西儿于是将所学的基本功、招式和桩功都一一演示一番,姬龙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再把新学的某招数打一遍。” 小西儿遵命又发力打了一遍某招数,然后揉着心脏说道:“总感觉这里有些不舒服,也不是疼,就是总感觉有些异样,老想揉揉。” 姬龙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总把招数拆开站桩呢?” 小西儿答道:“是的,而且一站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因为我想尽快上手。” 姬龙峰道:“你再站一下。” 小西儿做出了一个某招数的动作不动。 姬龙峰上前将他的前手往前拉了一下,说道:“你的动作走形了。右前臂应该是虎口向上,你却是掌心向下了。”边说边动手给他矫正着。 最后,姬龙峰总结原因道:“这就导致你的右大臂压迫了心脏,时间久了自然就不舒服了。还好发现的及时。” 小西儿按照姬龙峰说得将动作改了过来,立刻就感觉顺畅了许多。不仅全身劲力顺畅,就连呼吸也顺畅了,心脏部位也不觉得不得劲儿了。 姬龙峰目光幽深,认真地说道:“我这门武功,就是天天盯着,一般人也不一定能练成,但至少不能出偏差。” 小西儿疑惑地问道:“那我能练成么?” 姬龙峰反问道:“那要看你认为什么叫练成?” 小西儿吐吐舌头,说道:“太深了!不敢问了。” 姬龙峰接着说道:“你沉肩坠肘用意太重,也是心脏受压的原因之一。武功之道,不外乎顺其自然。万不可拔苗助长!” 小西儿答道:“知道啦。” 姬龙峰问道:“你知道了么?你真得知道了么?”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知道什么是不对的,不一定知道什么是对的;等你知道了什么是对的以后,你才能真正得知道什么是不对的。” 小西儿觉得这些话虽然拗口,但好像真得有道理。不由得问自己道:“我知道了么?” 姬龙峰接下来言简意赅地给他说着一些要领和诀窍。 小西儿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矫正着姿势和心法。 姬龙峰又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说着,伸手要抚摸小西儿的心口,却被小西儿转身躲开了,说道:“这就好了,一点儿也不难受了!” 姬龙峰继续像个老夫子一般地说教道:“修练武功,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千万要小心呀!” 小西儿使劲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明白了。” ------------ 四十六 小西儿的心 小西儿练着练着,突然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问姬龙峰道:“你知道卫姐姐喜欢你吧?” 姬龙峰边思考问题,边漫不经心地答道:“知道。” 小西儿又问道:“那你喜欢她么?” 龙峰抬起头来,回答道:“我在老家已有亲事。” 小西儿认真地看着姬龙峰,目不转睛地问道:“那你喜欢老家的女人么?” 姬龙峰一边继续思考着武功问题,一边回答道:“我都没见过。” 小西儿好像很懊恼的样子,不理解地一甩手,狠狠地问道:“那你到底喜欢哪个女人啊?” 姬龙峰看小西儿急了,于是正色回答道:“大丈夫报国不成,何以家为?我现在专心练武,一心想着报效朝廷。儿女私情暂时先放一边吧。” 小西儿叹道:“哦,这就放一边儿了!”说着,帅气地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姬龙峰,眼神神秘莫测。 姬龙峰看着小西儿清秀的脸庞上表情丰富地这么一番表演,不由得心中一动,暗想道:“小西儿要是个女孩儿,一定会迷倒很多男人的。” 姬龙峰想到这里,不禁脸上一红,摇摇头,离开小西儿,回里屋继续练功去了。 小西儿却是不依不饶地追到里屋门口,对姬龙峰说道:“我看其实是你不开窍。” 姬龙峰挥手撵他道:“去去,你小小年纪懂什么?” 小西儿笑道:“至少比你开窍。” 姬龙峰感觉小西儿说得有些异样,吒道:“胡说八道什么呀,还不快去练功?” 小西儿抱怨道:“这天天练功有啥意思呢?我看呢?还不如去找个女人好玩呢!” 姬龙峰怒道:“你这个小西儿今天是怎么了?满口胡言?小小年纪就净想着些邪门歪道!坏了我练功的好心情。去,去站半个小时桩。哼!” 说罢,待小西儿站好桩后,仔细检查了各部位都做得准确无误后,才转身出屋拂袖而去。 在那常德城边的大山之中,桃花园的前院儿里,华丽书生陶长生也在琢磨着武功。 静姑娘在一旁为他摆弄着红泥小壶,芊芊玉手轻摇着芭蕉扇,一边用充满爱怜的眼光望着他。 陶长生在练一个神秘的武功,只见它姿势奇特,表情时而凝重,时而变幻。 而那个宝姑娘则被他派遣到后院给桃树修剪枝叶去了。 只见陶长生忽地运起内功,全身一阵怪异地扭动,由下而上,一股看似妖邪的真气从脚底如过电般直达肩肘手的各个关节处。 陶长生最后伸手如瓦垄,凌空一拍,一道劲风将烧茶的火炭吹得忽明忽暗,再看那静姑娘却好似没事儿人似的,依旧静静地守着茶炉。 陶长生收手后,却沮丧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总是过不了这一关。” 静姑娘应道:“也许因为老爷心有杂念。” 陶长生颔首说道:“嗯,我是有杂念。那位卫姑娘一天不喜欢我,我这心里就一天没着没落。”说完,也不待静姑娘说什么?转身就向院外走去,留下一句“我去见见她”,话音未落,人就已经没了踪迹。 苗家客栈。小西儿站完桩后,又跑去问姬龙峰道:“师傅,我之前和留胡须的女人动手,对方这招我不知该怎么破?”说着比划了一个招式。 姬龙峰忽然皱起了眉头,好似在思索着什么?然后张齐了双臂平行地朝前上一举。小西儿看了半天,奇道:“师傅,我实在不明白,您这双臂前举的招式有什么精妙所在,怎么就能破这招呢?” 姬龙峰听了,扑哧笑出了声,说道:“傻小西儿,我这是觉得胳肢窝里热,举起胳膊来晾凉。你说的那招我还在想呢。”姬龙峰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练完功胳肢窝里总是不停地出汗,只道是天热的缘故,也没去多想。 小西儿问道:“这招很难破么?” 姬龙峰又皱起眉头,说道:“破是好破,只须鸡形就可。我是在想她的这招怎么很像一个人的武功?” 小西儿又问道:“像谁的武功呢?” 姬龙峰摇了摇头,仿佛要把不快摇走似的,说了声:“快去练我刚才教的鸡形吧!” 小西儿回到外屋,继续来回一趟趟地练着武功。 姬龙峰则在屋里继续思索武功的问题。 他回想了一下最近所遇的强手,无论交过手或没交过手的,加上听说的,李遮天,张不打,王宗岳,金鱼眼,秃发老者,番僧,还有那个神秘的丐帮蒙面人。 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姬龙峰知道都难以徒手抵敌。虽然不一定所有这些人都会和他为难,但如何应对局面,却着实让姬龙峰头疼。他想道,看来又该动动大枪了。 想到这里,姬龙峰出门去问花儿道:“你可知道去长沙府的路径?” 花儿答道:“知道呀,我去过一次。” 龙峰说道:“我想让你带小西儿往长沙衙门送封信。” 花儿关切地问道:“那你呢?” 姬龙峰答道:“我在这里等你们。” 小西儿说道:“卫姑娘去找他师傅学拳去了,最近也不会回来。而我们又要去长沙府送东西,就剩下你一个人了!” 姬龙峰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儿,一个人还能丢了?倒是你们要一路小心,这封信非同小可,千万不可遗失!”小西儿看他说的郑重,不由得认真地点了点头。 且不表姬龙峰这边厢苦心参悟武功之道。却说姬龙峰的把弟范永斗,此时正和葫芦头胡绿畴骑马走在前往常德的路上。 范永斗身后跟着同样骑着马儿的伙计旺财,而葫芦头旁边一个娇俏的身影在马上摇曳生姿,不是月娃却又是谁?四人在马上一路上有说有笑,十分快乐。在四人身后,则是一支驮着货物的马队,自有马夫在一边照应。 葫芦头骑着马儿,晃着铮亮的大光头,大呼道:“范兄弟,也不知道龙峰兄弟跑到哪里去了?出远门也不跟咱们打声招呼!” 范永斗答道:“是呀,龙峰兄和小西儿一起走得这么急,应该是有什么军情大事。”顿了一下,叹道:“但愿等咱们回南京时,他能回来。” 葫芦头也摸了一下大光头说道:“是呀,好久没和他喝酒了!”说着,双臂一振,显示出了充沛的内力,竟然显得比在南京卖艺那会儿高出了许多。他也期待地说道:“也不知道他的武功又长到什么程度了?”好似自言自语。 范永斗回头对旺财说道:“常德这边,姜老板也好久没见了。” 旺财应道:“是呀,也好久没吃他做的皮锅了。”说着,会心地一笑。 葫芦头插嘴问道:“什么皮锅?” 范永斗笑道:“等到了常德,你就知道了。” 葫芦头却偏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好奇地又问道:“也是你们山西的吃食儿么?” 旺财答道:“是呀,胡哥。好吃极了!” 葫芦头悠然神往地也咽了一下口水,叹道:“你们山西好吃的真多!有钱人就是会吃。” 月娃一指轻点葫芦头的脑袋,轻声说道:“前次去山西还没吃够啊?” 葫芦头望着骑在另一匹马上的月娃,憨憨地傻笑了起来。 葫芦头对月娃那是爱得不得了,尤其是最近她有喜后,葫芦头更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一切都顺着她。前次上山拜过送子观音后,不久就怀上了孩子。葫芦头中年得子,欣喜若狂,甚至都有些信佛教了。 ------------ 第八卷 丐帮(二) ------------ 四十七 范永斗的生意 原来,上次胡绿畴陪着范永斗回了趟北方,到底没有走宁波的海路,只是一路上买通各地官府和军营的首领,不管是明朝的还是清朝的官府,范永斗似乎都很有办法能够打通关节。这样一来,就能够先免除了兵患。 至于小股土匪,自有葫芦头打发,一路平安到了张家口。只是这一路打点出去的费用太多,摊到成本里,这批云锦也就赚不到什么钱了。 不过范永斗还是得到了他父亲范明的褒扬,认为他终于成熟了,能独自应付这么艰辛的路途。赚不赚钱倒在其次。 还有一个收获就是打通了已经阻塞的南北之路。自从京杭大运河被南京方面严防死守,不许一艘民船通过之后,终于在陆路上找到了一个变通的选择。 不过范永斗跟他爹爹范明说:“孩儿还是想打通海路。因为这清人和明朝的战事,眼下看来,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京杭大运河一天不通,这南北商路就一天不畅。可是如果能打通运河之外的海路,就可以在商业上出奇制胜,发别人发不了的大财!” 范明用告诫的口气对儿子说道:“发别人发不了的大财?你想得美?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啊?要是能走海路,早有人走了。” 范永斗辩白道:“正因为不容易做到,做到了才有价值。您不是从小教育我们,才从险中求么?没有风险,就不能出奇制胜。” 说实话,范永斗到现在还在心里抱怨父亲范明,因为正是由于范明的极力反对,范永斗才放弃了已经策划好了的海路之行。 而此时,范明不由得又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儿子,发现他通过这一趟南京之行,不仅仅是开了眼界,长了见识,真正地成熟了起来;更主要的是范永斗显露出了干大事的勇气和信心。这是他哥哥范永魁所不具备的。 范明也不想再打击范永斗了,在给了必要的提醒之后,决定以后看情况多给他一些历练的机会。 胡绿畴在将范永斗送到山西,略微盘亘了几天,在到达张家口之后,就急急忙忙地带着新媳妇儿月娃回老家河北见他的亲娘去了。 到了家才发现认不得了,原来矮破的小房子变成了高大的瓦房,两进院十分气派。葫芦头的母亲已没有了贫苦相,真是富贵养人。 原来,这一切都是范永斗的杰作。他暗中派人到胡绿畴的家乡,花费银两改了瓦房院不说,还给置办了全套的家具用具,和在农村人眼里看来的一大笔银两。 老太太终于见着了儿子,满眼含泪地拉着胡绿畴的手就是不放。胡绿畴拜倒在地,连声叫娘,已是哽咽得说不出了话。 老太太见到了月娃,惊异于儿子怎么能找到这么漂亮聪明的儿媳妇。 月娃则表现得十分贤惠孝顺,真心实意地侍奉着婆婆。再加上她能说会道,撒娇卖乖,把个老太太高兴得脸上笑开了花。 那葫芦头和媳妇儿伴着娘亲,自有一番情状。 直到有一天,范永斗带着一队车马来到了他家,在拜见了老太太之后,老太太执意让刚回家的葫芦头再跟着范永斗去走一趟常德。 葫芦头这次陪范永斗来做生意,月娃决意要跟着来。而且她还不坐轿子,要骑马。 葫芦头死活不依,但最后还是拗不过月娃。好在月娃只是刚刚有喜,再加上她武功高强,自是没什么大碍。 袁为虎这几日心情很好。如果大内李师傅没有被秃发老者干掉,那就会更好些。按理说,秃发老者的轻功并不好,但到了柳叶湖后,由于地形复杂,被其三转两窜地就没了踪影。 首先是仝知府为了攀上马士英这棵大树,千方百计地讨好他这个乘龙快婿。更何况这次袁为虎是带着秘密使命来的钦差,这就更使得仝全无所不用其极地逢迎拍马。 仝知府送给袁为虎的第一份厚礼是一千两金子。 这一下就使袁为虎的行囊沉重了不少。 袁为虎却根本没当回事情,因为自从上次在南京敲诈过徽帮总商的代表江演后,其敛财的欲望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这次自是轻车熟路,更何况仝全上赶着要巴结,无需他过分地敲打。 袁为虎敲打仝全道:“你这次围攻丐帮,可曾找到他们的罪证?” 仝全嘿嘿干笑了一下,答道:“预想的证据被那逃走的卧底带走了。不过这几天倒是审出了一些眉目。” 他这里说的所谓的眉目,就是这几天通过痛敲恶打,终于撬开了几个丐帮子弟的口,供出了张鱼头残害帮众,甚至草菅人命的事情。 其实袁为虎关心的是丐帮的银钱的去向。他知道丐帮敛财的手段十分高明,这些年一定积攒下了很厚的底子。他在想着怎么能把这笔钱财据为己有。 但他表面上却不点破,只是继续敲打仝全道:“丐帮从太祖定制时,就有权处置帮徒。虽然手段狠了些,但也还说得过去。你现在要想防止他们反咬一口,就是赶紧找到他们的其他秘密。否则,哼哼。。。。。。” 仝全惊出了一身冷汗,知道袁为虎是在威胁他。他木讷地问道:“将军所说的其他秘密指的是?” 袁为虎道:“不管什么秘密,丐帮总有些油水。”同时,袁为虎急于找到小太子的下落,于是会同仝知府一起轮番审讯捕获的丐帮大小头目,尤其是张鱼头,期望能得到一些线索。 仝全请袁为虎去大堂主审,没想到这一次,袁为虎倒是懂得不喧宾夺主了,客气地说道:“这是你的地盘,还是你主审吧!” 其实袁为虎不是低调,而是他根本就不会审案子,也没心思去问那些七七八八的问题,懒得去考虑各种他压根儿就瞧不起的草芥小民的心思。所以他让仝全先去审问,随后他再去现场视察。 当审到张鱼头的时候,张鱼头却满不在乎地立在当地。 仝知府仝全惊堂木啪地一拍,喝道:“人犯张鱼头,为何见了本堂,竟敢不跪?” 张鱼头这是却是露出一副傲慢的嘴脸,完全没有了在小西儿面前吓破胆的样子了。他慢声应道:“仝知府,我虽然受你管辖,但与你却是同级官员,怎能跪你?” 仝知府怒道:“张鱼头呀张鱼头,以前你和我同级不假,可现在你是我的犯人,还敢这么嚣张?” 张鱼头见了官府的人,根本不像见了他以为是江湖混混的小西儿那么胆小如鼠。张鱼头蔑视地看了一眼仝知府道:“你可知道你已经犯下了大罪了么?无端围攻丐帮公廨,擅自逮捕朝廷封赐的丐头,你是想谋反么?” 瞧这大帽子扣的!不过,按大明律例,这仝知府要是没有证据,擅自拘捕丐头,还真是脱不了干系。 仝知府心中暗骂纪可,也就是姬龙峰,要不是他拿走证据,现在也容不得张鱼头这么嚣张! 他并不后悔他无端和姬龙峰翻脸,反倒是懊恼自己没想到姬龙峰身怀武功之高,竟然能逃脱。他当初和姬龙峰翻脸,命令手下军兵抓捕姬龙峰,本料想他只是一介小商人,没想到他竟敢拘捕逃脱。 仝全不念姬龙峰的救女之恩反目抓捕姬龙峰,其根本原因却又是为了他的女儿。其原因稍后再叙。 仝全本来想,抓到姬龙峰后,进行一番恐吓,然后赶走了之。但现在既然已经是吓跑了姬龙峰,正好也断了女儿的念想。只是,没有将丐帮的罪证留下,弄得他现在有些被动。 闲话少说。当堂之上,仝知府心想,现在我一时骑虎难下,好在有袁为虎给他撑腰,也就没有什么好后怕的了。 ------------ 四十八 虎啸公堂 当下,他一拍桌子,大喝道:“常德丐帮巧取豪夺,残害乞丐,草菅人命。并且暗中图谋不轨!我看你是不打不招!来人呀!”说着,左手擎起一支签子往空地上一扔,继续喊道:“给我痛打三十大板!” 两边如狼似虎的皂隶早已扑上前来,将张鱼头掀翻在地,退下半截裤子,照那屁股上的赘肉肥厚处,大板子噼里啪啦地打了下去。 张鱼头没料到板子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这么迅雷不及掩耳!就感觉到钻心的疼痛,不由得张开大嘴,发出了阵阵惨嚎。 仝知府得意地看着趴在地上扭动的张鱼头,咧嘴笑道:“还敢张狂么?张鱼头。” 张鱼头此时却是异常强硬地咆哮道:“好你个仝全,竟然敢真得打我!老子和你没完了!” 仝全冷笑一声,心说:“莫非你原来还跟我有完?我既然动兵抄了你的老窝,就没想善了。”正是一不做,二不休,要么不做,做了就没有完。开弓没有回头箭,说的都是这个道理。 仝全暗骂一声傻瓜,然后大声狞笑道:“看来是这个板子打得轻了。不给你上点儿正经的手段,你是不会老实的。哼哼,拿那正经家伙上来!” 两下皂隶都明白仝知府仝全所说的家伙是什么。早有两个答应一声,转身下去。没一会儿就拿上来了一些皮绳索和奇形怪状的东西。 仝全笑道:“这’燕儿飞’和’鼠弹筝’你想选哪个?” 张鱼头心说:“妈呀,这和我来真的了!我以为最多也就打打板子。唉!好汉不吃眼前亏。早知道也不这么硬了,这顿板子挨得可真是冤了!”转念一想:“不行,我还得再挺挺,看看这姓仝的家伙到底有多少底牌?” 猛想起救命稻草,张鱼头拼死叫道:“你敢?!仝全,我问你,你是不是曾经丢过一个账本呢?” 仝全一听,倒吸了一口冷气,脊背骨瞬间感到发凉。他确实是丢过一个账本。 有人会说,不就是一个账本么?有什么了不起?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本普通的账本,不是那种做出来应付有司检查的账本,而是记录了张鱼头克扣和贪污的真实账本。 这正是仝全日夜发愁的一件事,仝全仝知府心想,坏了,看来是落在了张鱼头的手里了。 这时,只听得一声巨吼“他妈的!”,声音雄壮且来得突然,吓得当庭所有的人都打了个寒战。 一个巨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袁为虎到了! 仝全赶忙起身带着三班衙役齐声说道:“恭迎钦差大人!” 袁为虎恶狠狠地盯着张鱼头,就好像看着一条死鱼,他仰身子躺在了一个太师椅上。椅子不堪重负,发出了一阵吱吱扭扭的声音,在张鱼头耳朵里听起来那么的诡异恐怖。 袁为虎大手一挥,说道:“给我上!两个都上,轮流上!嘿嘿!我在南京听说过这玩意儿,还没见过怎么弄呢!” 恐惧是可以放大的。 但人的胆量也是可以练出来的。只有不断地面对各种极端的恐惧,当恐惧到来时,就能平常对待了。 人最大的恐惧是死么?是死的方式和过程?还是死后的未知?也许都是,或者都不是。 但张鱼头此时显然已经到了恐惧的极点,被吓得缩成了一团,大叫道:“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各位看官,您道这“燕儿飞”和“鼠弹筝”是什么刑法呢? 其实就是想尽办法压迫人的身体,拉撑人体的肌肉韧带。不仅用牛筋,还必须借助一些特殊的工具才能捆上。 人要是慢慢地拉撑韧带,就是练武功的基本功;但要是急速地拉撑,乃至变形,就会造成人的韧带坏死,使人永久性地改变形状,再也恢复不到正常人形了。 这种惨无人道的酷刑比起那些剥皮剔骨、腰斩凌迟等来说,貌似温柔一点儿,但却常常是用来对付罪恶较轻的官吏的毒辣手段。还被有学问的明朝官员取了这么两个风雅的名字。 张鱼头对这两种刑法太熟悉了!这都是他用来惩罚徒众的得意手段,将乞儿根据需要弄成各种奇形怪状,不仅起到了惩戒警醒作用,而且变形以后的乞儿还可以成为丐帮的要钱工具。 所以张鱼头这次是真的害怕了!他知道仝知府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是不能取他性命的。但要是把他弄成个奇形怪状,现在看来,这姓仝的还真能干得出来! 张鱼头和仝知府斗了快三年了,相互之间的仇恨已不可化解。张鱼头有时候甚至觉得他活着的目的就是要整垮仝全。 但当此时此刻,面对钦差大人的命令,张鱼头知道完了,这仝全有了钦差的撑腰,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张鱼头完全绝望了,知道就算是那个人也救不了他了。 看张鱼头吓成了软蛋,袁为虎对仝全使了个眼色,仝全一挥手,将三班衙役都赶下了大堂。一抬眼,发现师爷还在旁边,就对他说道:“你也下去吧。”那师爷莫名其妙地起身也往下走去,脸上泛出一丝很受伤害的表情。 仝全此时也是心中悬挂着十八个吊桶,七上八下的。他知道张鱼头手里有他贪污的证据――账本! 他又想从张鱼头嘴里敲出证据致其于死地,又怕张鱼头爆出他贪污的账本。正左右为难之际,没想到袁为虎突然到来,真真儿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衙役们退堂之时,仝全的脑子配合着他的眼珠子飞快地转着,他想道:“这袁为虎受了自己的一千两金子,不至于翻脸不认人吧!?话又说回来了,我给他的金子也是从这账本里抠出来的。要吐,都得吐回去。” 仝全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张鱼头,又想道:“这张鱼头马上回说什么呢?是交代他自己的罪行?还是说我的账本?”仝全,瞪了一眼张鱼头,暗道:“不行,我得敲打敲打他!” 想到这里,仝全大声喝道:“张鱼头,你给我老实点儿,在钦差大人面前不许胡说八道!” 张鱼头这回彻底向仝全服软了,没有了再和他斗的心思了,一心只想着保全身体,保命。求生的本能让他想起了那句古话:“好死不如赖活着”,而且他也不想像被他弄残的那些人那样活着,他不想遭到报应! 于是,他一五一十地向袁为虎和仝全说了宝藏的秘密,并且说了藏宝图被姬龙峰的同行的小西儿拿刀子威逼取走了。 一听到这里,袁为虎记得大巴掌一拍,怒道:“原来早让人取走了,净说些没用的!”此时,袁为虎还不知道是姬龙峰他们做的事情,还以为是乔装成商人的江湖人士做的事情。 张鱼头一听袁为虎这么说,就急了,连忙谄媚地说道:“他们取不走,大人,那个地图上要是没有一句关键的话,任凭他是金罗大仙,也找不到一分银子。” 袁为虎一听就来了精神,忙问道:“噢?怎么回事儿?” 张鱼头赶紧说道:“我给他们的那张地图也就是废皮一张,没有我这句关键的话,谁也找不到。” 袁为虎问道:“那如果没有那张地图呢?” 张鱼头答道:“没有地图,也找不到宝藏。”看袁为虎眼神闪过一丝失望,连忙谄媚地说道:“我还能再画一张地图。” 袁为虎对仝知府说道:“好,给他拿纸笔来。” 仝全赶紧照办,在袁为虎面前,他也就是个跑腿的下人一样。 ------------ 四十九 秘密中的秘密 在张鱼头画图的时候,仝全在一旁盘算道:“只要张鱼头将宝藏的秘密都说出来,我立刻置他于死地。要是来不及找出账本,就让他带着它见阎罗去吧!” 当张图头把画好的地图交给袁为虎时,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我都说了,能放过我么?” 仝全在一旁抢道:“你以为还有选择的权利么?老老实实地说实话!要是有半点儿假话,看不剥了你的皮。” 张鱼头吓得又是一个激灵!在打了个寒战之后,他感觉到这个钦差大臣真得能做出来剥他皮的事情。 这剥皮的刑罚,张鱼头曾经秘密用过一次。只有几个身边的亲随一起执行的。 张鱼头那次是处置一个欲向仝知府举报他的手下。这剥皮刑罚异常残忍,张鱼头让人将该人埋在土里,只露着一个脑袋。然后将脑袋上的头皮花开一个十字,将水印灌了下去。后面的太残忍了,就不忍心细讲了,有兴趣的看官可以去看看相关资料。 袁为虎对仝知府说:“事关机密,一言不入六耳。你先回避一下。” 仝全乖乖地灰溜溜下了堂去。 袁为虎待仝全走后,蹲下身子,小声地问张鱼头道:“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张鱼头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于是就讨价还价地问道:“我说了,您能放过我么?” 袁为虎阴笑道:“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绝不为难你!” 张鱼头看他答应了自己,于是一咬牙,低声说道:“大柳树下,北太平庄。” 袁为虎看了一眼地图,狞笑道:“你说的要是假话怎么办?” 袁为虎接着问道:“你丐帮可曾知道这个人的下落,听说他们是来常德了。”接着,就把所知道的小太子的一鳞半爪的情形,约略说了一下。 张鱼头想了半天,摇了摇头道:“不曾有这么两个人。倒是有三个可疑的人,但都是仝知府派来的卧底。” 袁为虎看他也没什么油水了,于是就再问了一句:“你说的那句话可有掺假?” 张鱼头急了,大哭道:“我说的字字是实话,不敢欺瞒钦差大人!” 袁为虎看他说得情真,于是起身叫道:“仝知府上来!” 仝全闻声,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上来。只听袁为虎说了一句:“这个人我不管了,交给你处理。处理得干净些,不许多问!”说完,转身就走了。 仝全还没来得及说话,张鱼头就眼巴巴地对他说道:“钦差大人说绝不为难我。” 仝全狞笑道:“刚才大人的意思我是知道的。来人,给我封住他的嘴!” 早有那三班衙役急跑上来,遵命动起了手。张鱼头疯狂地挣扎着叫道:“仝全!你是怕我说出你贪污的账本。。。。。。”没等他说完,就被塞住了嘴,只办得浑身乱扭。 仝全冷冷地看了张鱼头一眼,吩咐道:“张鱼头图谋造反,奉钦差大人之命,就地乱棍打死!” 可怜的张鱼头,眼看得就要命丧衙役们的水火棍之下。 袁为虎出了大堂,却不立刻就走,而是靠门停了一下,正好听到了张鱼头吼喊的那句话,冷笑一声,起身回了后院。 仝全处理完丐帮人犯张鱼头,得意地回到了后堂。就在这时,钦差大臣袁为虎大步走了进来。劈头就问道:“那账本是怎么回事儿?” 仝全没料到袁为虎也知道了此事,汗顿时就流了下来。但转念一想,又那一千两金子垫底,大不了再贡献一些,谅这袁为虎也不会难为他。 想到此处,仝全腆着笑脸上前小声说道:“那都是张鱼头临死之前血口喷人!” 袁为虎似笑非笑地问道:“是么?” 仝全接道:“当然是呀!袁将军。对了,我正好还有一份礼物,想烦请将军转交首辅大人,也是小人的一点儿孝敬。当然,也有您的一份。” 袁为虎看着仝全,心想,拿点儿金子就想让我替你说话?没那么容易!我得让这老小子把他的闺女也给我搭上。 原来,前日袁为虎在院子里偶遇仝凤儿。虽然仝小姐急忙避了开来,但袁为虎已经得知了她的相貌和身份。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食髓知味的袁为虎已足以判断出仝小姐的身姿和颜色均为上等了。 要照袁为虎以前的性格和做法,当下就要摄到床上颠鸾倒凤了。 不过,此时的袁为虎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不管不顾的愣头青了。入赘马府、步入官场后,将他天性里的狡诈都开发了出来。什么坑蒙拐骗、敲诈勒索,都已使得熟惯了。 袁为虎嘿嘿冷笑,于是张口问道:“仝知府有一个闺女吧!我想把他带回南京。” 仝全闻听此言,眼珠子滴流乱转,迅速地盘算了一下,答道:“大人垂青,仝府上下不胜荣幸。要是能结了这门亲事,还望大人日后多多提拔!” 这仝全算是奴才当到家了! 就算是结了亲事,他也是袁为虎的丈人啊!怎么还这么奴颜婢膝呢? 这就是某些人的劣根性,他们认为挖个坑儿把自己置于比别人低很多的位置上,就能得到超出想象的意外利益。面对利益,这种人是可以不顾一切的,就别说什么伦理纲常了。 仝全明白了袁为虎的意思之后,转身向仝小姐的闺房所在的小院子走去。一路上,他盘算着待会儿的说辞。 仝全之所以敢草菅张鱼头的性命,也不怕与武艺高强的姬龙峰翻脸招致回来报复。就是因为现在有袁为虎这棵大树,他是一定要攀上这个高枝的。更何况,攀上了马士英这条线,说不定能到南京做官去,将来也是复国功臣啊! 所以,就算袁为虎不提出这个要求,仝全也是会上赶着将女儿相送的。 仝凤儿正在小院儿里练剑。她见父亲匆匆而来,不知有什么事情,放下手中的剑,迎上前去。 仝知府仝全唉声叹气地进了仝凤儿的厅房,落坐在椅子上。早有那丫鬟小红给他端上了上好的雨前茶。 仝知府看着仝凤儿,小心地说道:“女儿呀,你觉得袁将军袁大人如何?” 仝凤儿莫名其妙地想了想,答道:“哦,你说的他呀!我在后院无意中撞见过一回,就急忙回了自己的小院儿。并无任何交往。” 看着仝凤儿好像急于做出什么解释似地,仝全仝知府笑了。 仝全笑得很阴险,也很猥琐。 仝全笑容一收,继续盯着仝凤儿沉声说道:“我想把你许给他做小妾。” 仝凤儿怒道:“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里边已经有人了,怎么能将我胡乱许人?” 原来这仝凤儿却是喜欢姬龙峰,所以虽然贵为知府小姐,但还是把闺字凤儿告诉了他。以仝凤儿的性格,这已经不仅仅是报恩了。 仝全冷笑道:“你还想着那个姓纪的?我咋看他不是好人,他和那个卖艺的一看就不清不楚的。” 原来,仝凤儿曾经和父亲仝全说过想报答姬龙峰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却被仝全断然否决了。这也是仝全当初和姬龙峰等人翻脸的原因之一。 看仝凤儿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仝全忽然用哀求的口气,凄然说道:“凤儿,你娘死得早,你就看在爹爹把你带大的份儿上,就算是为了爹爹,为了这个家,就答应了吧。” 显然,他又用上了软招儿。 仝全自小读书,给他的观念就是为了做官。对他来说,做官,做大官,已不是“千里为官只为财”那么简单了,而是已成为他的人生的最高境界和终极目标。 ------------ 第九卷 仝凤儿 ------------ 五十 如烟往事 同时,仝全也知道不能硬逼仝凤儿。不说她自幼性格就属于那种不动声色间特有主意的那种,就是她的一身惊人的武功,也不是仝全所能控制的了的。 仝全接着劝道:“要知道给袁将军当小妾是你的福分,在你上头的正房,那可是当朝首辅马士英的千金!也没有辱没你。” 仝全说道:“攀上了袁将军这个人,就等于攀上了马首辅,日后为父的仕途可以说就全指望你啦!” 这仝知府仝全低声说道:“嘿嘿!你看袁将军身材巨大魁梧,一般女人求之不得的呀!日后自由你享不尽的好日子。。。。。。”,说着,**地笑了起来。正让人难以置信,天地之下竟然有这样和女儿说话的父亲! 饶是仝凤儿这样的性格,也难以忍受其父的猥琐不堪。但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暗暗打定了主意。 仝全看自己说了半天,女儿还是没有反应,不禁心中大怒,瞪眼骂道:“别给我装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 这一下,正戳到了仝凤儿的伤心处。 她刷地一下站了起来,进了里间,将门碰地关上。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各位看官,仝凤儿之所以突然反应这么激烈,其中牵扯着好长一大段往事。 其实,就连仝凤儿要去山中避暑一事,都与此有关。各位休要嫌烦,且待编剧房子给大家慢慢道来。如不喜欢这一段,可以跳过。 那是一年前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仝凤儿在后花园练完武功,洗漱打扮之后,带着贴身丫鬟坐了轿子前往观音庙上香。 仝凤儿上香的原因,是因为她前一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了她的母亲。最后哭着醒来了,泪水湿透了睡枕。 观音庙在山上,仝凤儿在山脚就下了山。她要步行走上去,以表示为母亲进香的诚心。虽然她是小脚,但丝毫不影响她爬山的速度。 这日并非初一十五,香客寥寥。 烈日当头之下,经过一番跋涉,她们二人终于看到了红墙绿柳的庙宇。 贴身丫鬟已经累得浑身酸软,香气娇喘。而仝凤儿却面不改色,气不长吁,甚至连香汗都没出了多少。内家拳的神奇,可见一斑。 进得庙宇,自有一番事宜按程序去做。这里闲话少叙。 进完香出了庙门,那个贴身丫鬟央求仝凤儿道:“我的小姐,奴才实在是走不动了,咱们去后山那边看看风景,也好歇息一阵,再下山也不迟。” 也是合当有事,仝凤儿上完香,心情大好,看着满山翠绿,后山处参天大树蔽日,端得一个歇息玩耍的好去处。 于是仝凤儿小姐就遂了丫鬟的愿望,二人轻移莲步,缓缓望后山走去。 这后山的树荫中不仅凉爽,而且幽静。两个小女子各自寻得一块青石坐地。都默不作声,静静地体味着与天地大山融为一体的奇妙感觉。 这时,突然一声暴喊打破了这美好的幽静! 仝凤儿和丫鬟幽静如深潭、静谧似大山的心情,也随着被破坏了。 二人循声往山下望去,只见半山腰处树木纷扰,隐隐有兵刃利器映着日光反射了上来,喊杀声间起,好似有人在打斗。 仝凤儿一时技痒,对丫鬟说道:“你待在这儿别动。”然后纵身几个起落就隐入了树林深处。丫鬟虽然知道小姐的功夫了得,那也是在女儿家眼里炫耀而已。丫鬟并不知道以仝凤儿的武功,大多数男人都奈何不了她。 所以,这边厢丫鬟已是急得站了起来,翘首远目,望向仝凤儿消失的方向。心中暗想道:“要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仝大人还不剥了我的皮?” 不说贴身丫鬟在山顶上胡思乱想,仝凤儿跃下山顶之后,于浓郁的树丛中蛇行鹭伏,不一会儿,就寻到了喊杀声的所在,她藏身于一颗参天古树后,凝起妙目,闪眼观瞧。 只见半山腰的官路上,十数个强徒模样的人将一辆马车团团围住,棍棒并举,刀砍枪刺,十分凶猛。 马车上两个人分别挥舞着虎尾鞭和三节棍拼命抵挡,其中使三节棍的那个壮汉的左眼血肉模糊,状貌十分可怖。 只听那是虎尾鞭的壮汉大叫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路抢劫下此毒手?” 围攻的众人并不答话,只是手底下加劲儿,发起了一阵更加紧密的攻击。 仝凤儿现在基本明白了这是一伙儿劫道的在做案子,不禁心中恼怒,将身上的红纱敷了面,刷地一下拔出了随身的利剑三跳两跳,就到了众匪徒的背后。 早有几个匪徒闻声转了过来,看她来得凶猛,也不说话,挺刃刺向仝凤儿。 仝凤儿施展开了青城剑法,曼妙的身子矫若游龙,于中匪徒的兵刃挥舞之中穿插移动之间,已用剑尖儿刺伤了几个围攻匪徒的腿部。前来围攻的匪徒都东倒西歪地四散倒地。 惊得围攻车辆的匪徒们又分出一半来冲向仝凤儿。他们实在没料到一个如此娇小的小姑娘,竟然会这般厉害的剑法,瞬间已经又将再攻来的匪徒放倒了一半。 可以看出仝凤儿是手下留情了,并没有去刺他们的要害部位取其性命,而大多是伤其腿部,致其倒地不起。 车上的两个人此时压力大减,喊声大振,瞬间又打伤了几个闷不出声的匪徒。此时,一大半匪徒都已受伤,他们知道今日讨不了好了。 仝凤儿正要追赶,只听那使虎尾鞭的汉子叫道:“恩人留步,逢林莫入,穷寇勿追。”说得都是江湖上的谚语。 仝凤儿停下了脚步,回身望向车子那边。只见那个伤了眼睛的壮汉忽然晕厥倒地,他的同伴放下了虎尾鞭,低下身子照看。 此时,仝凤儿才发现在车里的犄角旮旯处,还蜷缩着一个青衣书生,已是被吓得全身抖动不停,面无人色。 仝凤儿上前看了一下受伤的汉子,眼眶中的眼珠已是没了,被同伴上了伤药,麻利地包扎了起来。那同伴做完这些,才回转身起来下车,五尺高的大汉一下子就趴在了地上,冲着仝凤儿拜了三拜。 仝凤儿连忙闪避。要知道在那个时代,民间是没有男儿拜女子的。除非是高堂或诰命夫人。仝凤儿侧身避过了汉子的拜谢,连忙万福还礼。 那汉子起身来,向仝凤儿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缩在车中此时还不敢下来的青衣书生是一家富户的公子,姓孙,叫做孙如林。这两个汉子是亲兄弟,唤作张二和张三,是孙家请来的护院武士。 这次出门是奉命护送孙如林公子去南京赶考。一路上还算无事。早上在半道上遇到了一个进香的瞎子,说实在走不动了,恳求他们搭载一段。 张家兄弟不欲多事,谁料这孙如林公子却是动了恻隐之心,非要让瞎子上车来同行。一路上不仅给他好吃好喝,还要从行囊中取出银两相赠。 就在孙公子取银两的时候,张三冲林公子直摆手,意思是不可露财。江湖上有句话,叫做“行不可露白”,意思就是说,出门在外行路,不可露出自己的钱财。 谁料书呆子孙如林竟然张口说道:“他又看不见”,听得张家兄弟直摇头。 ------------ 五十一 听琴 就在车子行至办山腰的当儿,树林中闪出十几个强徒将车子团团围住,试图打劫。张家兄弟毫不畏惧,从车子上取出了虎尾鞭和三节棍,双双护住孙如林和车马,从容对敌。孙如林则吓得面如土色,缩在了车子里。 就在这危机时刻,那个搭乘车子的瞎子却忽然睁开了眼! 只见他从袖子中闪出一把匕首,从后边直刺张三的头部。 张三听的身后有动静,惊诧之际回头刚要查看,就见一把利刃已扎进了左眼。 不待匕首再往里扎,张三身形后撤,消解了攻势,反手一把薅住了假瞎子的手腕,夺过了匕首。 此时匕首上兀自粘着张三的眼珠子,张三将匕首放入口中,张口就将自己的眼珠子吞了下去,然后翻手一挥,匕首已没入了假瞎子的心口,假瞎子哼都没哼一声就摔到了车底下去了。 张三招呼其兄张二,奋力御敌。虽然他只剩下了一只眼睛,但威风照样不减,生死之间已是气血勃发之状,暂时还感觉不到疼痛。直到赶走了匪徒,才痛得昏厥了过去。 仝凤儿为张三的勇武所感动,同时也同情他的伤势。为了防止那伙匪徒再来寻仇,于是就带他们到了仝府养伤。 仝府本就十分宽大,几进的院子,自然不会少了三人休养的地方。仝凤儿吩咐仝府的管家带着仆人将他们安排在了西厢客房暂时住了下来。 暮色降临,仝小姐隐约听到西厢客房那边传来了很好听的琴声。琴声悠扬,有古人之风韵。仝凤儿出身富贵人家,自然懂得音韵,知道此人的琴艺在自己之上。不由得好奇心顿起。 仝凤儿心下暗暗诧异道:“是谁谈的这么一手好琴?”遂循声前往查看。一路听着琴声,辗转到得西厢房的窗下,闻得美妙的琴声确实是从屋中传来,不由的好奇心起,施展出江湖手段来,用食指沾了口水将窗户纸轻轻点了一个小窟窿,喵起一只眼睛来往里查看。 只见白天那个被吓成一团的青衣青年,此时正端坐在桌前,弹弄着一张古琴,宝相庄严,完全没有了先前的丑态。 仝凤儿对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缩作一团,现在看着他一本正经,有模有样地弹琴,觉得十分好笑,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里屋的琴声顿时停了下来,那青衣书生孙如林起身开门出得屋来。见着今天穿了一身薄薄的黄纱衣衫、头戴翠花钿的仝凤儿,先是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后又连忙躬身作揖,结结巴巴地说道:“不知、知仝小姐驾到,有失、远迎。” 仝凤儿看他痴眉瞪目的,怎么还似白日里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不过还算懂礼,于是莞尔一笑道:“我是听得琴声就过来了。” 其实她哪里知道这个孙公子看着她只着了浅淡妆的脸庞,正在心里暗说道:“阿呀,莫不是我遇到了五百年前的风流孽缘?风流浪荡的女子我见过了千千万,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脸庞!” 别看这孙如林白日里遇到强盗吓得跟什么似的,其实他平日里却是一个风流的富家公子,整日里三瓦两舍流连忘返,吹拉弹唱无所不通。 此时,孙如林被仝凤儿的美貌迷得是眼花缭乱,张口结舌,魂儿好似飞到了天空中了。 这边厢仝凤儿却是笑语嫣嫣地看着孙公子,见对方直盯盯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孙如林见仝凤儿有些不悦,才醒了过来,急忙赫颜说道:“小、小子胡乱弹的几手,亵渎、尊听了。” 仝凤儿看他说的谦逊且风雅,不由得也回道:“孙公子客气了,这首《潇湘水云》已是弹得很好了。” 孙如林见如天仙一般的仝小姐竟然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不觉来了精神,说话也正常了,笑容满面地说道:“原来小姐也是个中高手,小子行家面前露丑了。还请不要见笑。” 孙公子这几句话说得柔柔的,但又不同于女孩子的柔声细气,听得仝凤儿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不过仝凤儿听他一味地客气,也有些不耐烦,正准备转身离开,只听得孙公子在身后说道:“小子还有一首《碣石调・幽兰》,想请小姐赐教。” 仝凤儿一听,吓了一跳,想道:“《碣石调・幽兰》是罕见的古谱,自己托父亲四处寻找,一直未得。没想到这书生手里竟然有?” 编剧房子在这里插一句:这《碣石调・幽兰》是六朝梁代的丘明传下来的文字谱。所谓文字谱,就是用文字记述指法、弦序、音位等,和现在的曲谱大不相同。 却说仝凤儿仝小姐更加好奇,但仍然不动声色地漫然说道:“听说此谱失传已久。” 那孙如林忙吃力地从屋里抱出古琴,放在了石桌之上,然后自己坐在石凳上弹了起来。同学风儿就站在不远处的桃花树下听,时不时摘朵花儿下来掂在素手里端看。 却原来孙如林弹的是唐代曹柔的减字谱。虽然如此,却也已是难得。 仝凤儿终于听到了传说中的古曲,心中一动,但还是用淡淡的语气说道:“看来这个曲谱又传世了。不知公子如何得来?” 那孙如林忙答道:“此谱是我家先人代代相传下来的。”停了一下,说道:“只是到我手里时才勉强弹得出来。” 原来这曲《碣石调・幽兰》异常繁复,就算是减字谱也非常人所能弹奏。看来孙家的先人未能弹出,只得保留下来传给后代。只是到了孙如林手里才得以问世。 仝凤儿虽然很想得到这个曲谱,但以她的性格是不会和人张口的。转身就要离去,只听得后面孙如林说道:“仝小姐如果喜欢,我可以将这个谱子默写下来送给您。” 没等他说完,仝凤儿已没了踪影,环佩声远去的同时,只留的一片兰麝香飘荡在周围的空气中。 这孙如林当夜就把整个《碣石调・幽兰》减字曲谱手写了出来。写完之后,将笔搁下,心里却还是砰砰地跳着。仝凤儿白天的画面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涌现,使他心神不宁,六神无主。 虽然他由于缩在了车里吓破了胆,没有看到仝凤儿制服凶徒的样子,但他知道这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女子。在他的所能知识范围内,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女子存在。 在从半山腰去仝府的路上,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孙如林,只能在车里看到仝小姐的背影。当时,他觉得这真是活菩萨下凡来拯救他的。 而此时此刻他竟然真切地看到了仝小姐的面容神情,顿时惊为天人!在孙如林眼里,仝小姐已经不只是一个非常好看的大家闺秀,而几乎要认为是观音现身了! 而且孙如林能和这位天仙以琴会友! 以琴会友,会到仙女一般的人儿,这一直是孙如林梦想的事情,没想到就在今天,竟然奇迹般地发生了! 白日里,看着仝小姐一瞬间的腼腆,真是要迷死这孙公子了。他偷眼观瞧着童小姐偶尔露在外面的小手臂,听着她如黄莺呖啭的声音,恍如做梦一般,好歹才将一首曲子弹完。 在仝小姐转身离去的一瞬间,孙如林呆在了原地。 他望着仝小姐穿过的小门,已被随手掩上了。隔着墙头,能看到那边院子里的桃花鲜艳地开着。高高的白粉墙在孙如林的眼里高得就和青天一样难以逾越。直到仝小姐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这孙如林还愣在原地出神呢! 编剧房子的题外话: 各位亲爱的看官,感谢你们和我一路走来!从2013年的春天到夏天,我很高兴您能坚持读下来。 北京的秋天很短,冬天就要来了。希望我书中的人物和他们的事迹能给大家一些暖意。 此时,本书上架了,如果你们真得喜欢这本书,那么我想是不会在意花几分钱去继续读下去的。我相信缘分,有缘人请跟我一起继续前行吧! ------------ 五十二 相思 这夜,孙如林公子这边厢房中床上來回辗转,隔壁屋里张二照顾着张三,也无暇过來管他。 一个男子的相思,一个青年男子的相思用一个成语來形容,那就是心猿意马,再恰当不过了,相信过來人都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但孙如林可看不透,兀自挣扎在其中。 在孙如林的身体和脑海中所能感觉到的幻想和新奇的刺激,都毫无次序地一遍遍侵蚀着他,他有一种痛且快乐的感觉。 他一直有一个疑问盘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孙如林公子暗道:“这仝小姐看着也是香肩细腰,怎么就能有那么高强的武功!” 想着想着,他就想邪了:“唉!莫非她是女魔头的化身不成!” 孙如林脑中不停滴回闪着童小姐转身离去的样子,她的步态那么得惹人爱恋,看起來腰肢娇嫩柔软,走起路來,千般袅娜,万般旖旎,就好像晚风中的翠柳一般摇摇摆摆,摇曳生姿,好看极了。 然而她竟然是一位身怀绝技的奇女子,孙如林每当想到这里就不禁非常迷茫,这么柔美的千金小姐,却会那么强势地将他们三人从危机中救出。 武功,在孙如林眼里一般是粗人们练了用來打架防身,练得好的可以给像他这样的人家看家护院,贴身护卫,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向仝小姐这样天仙一般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有以身超出常人的武功呢? 不过,他觉得仝小姐所练的武功一定和张二张三等凡夫俗子练得武功不一样。虽然孙如林不懂武功,那天也沒有看清楚仝小姐施展武功,但他认定童小姐的武功一定是仙女的法门,根本不是世俗之人所能接触到的。 此时此刻,孙如林忽然产生了另一种冲动,那就是和仝小姐一起习练武功,习练她那仙女的武功。 孙如林开始想象仝小姐的武功,想象和她一起修炼武功的情景,不觉高兴得笑了出來,他会永远记得仝小姐身上的气味,那淡淡的体香,并沒有被兰麝香所混杂覆盖。 孙如林从小就有一个奇特的功能,那就是对气味特别敏感。 不管是好问的气味儿还是难闻的气味儿,孙如林都比一般人要敏感百倍,所以他从小就是一个很幸运同时也很痛苦的人。 幸运的是它能够体味常人所难以体味到得味道,痛苦的是,他同样得忍受常人所不用忍受的味道,比如,他从小就能分辨女人是否來了月经,因为那样的味道却是让他非常痛苦,当他的身高只有成人的一半的时候,他的鼻子正好就在女人们的腰胯部,他痛苦地想躲都躲不了。 他的这个秘密却是谁也不知道的,周围的人们只是觉得他对气味太敏感而已,就连他的妈妈也不知道。 所以,孙如林是活在另外一个气味世界里的人。 他甚至不需要看一个人的长相,更不用记住一个人的名字,只需要记住其气味就足够了。 有生以來,孙如林气味儿记忆里的最美最好闻的气味儿,就是童小姐的体香。 正是有这么美好的气味记忆,使得他能够经常闭上眼睛,回味着那销魂摄魄的味道,安慰一下他痛苦的相思。 孙如林实在是抗拒不了仝小姐那兰麝香味儿底下的淡淡的体香,还有脸庞、身形、声音,,,,,。 这一切都和着曼妙的琴音如水银泻地般将他彻底征服。 “十年不识君王面,始信婵娟解误人”,意思就是说,为了善解人意的女人,十年沒有去考取十拿九稳的功名,这才开始相信美女能耽误人啊! 今夜此时,孙如林已经沒有心思赶考了,他决定不去管什么功名利禄了。 他像着了魔似地想着仝小姐。 孙如林就这么折腾了一晚上沒睡,天快亮时,才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孙如林梦见自己进了桃花源,在里面与其实是桃花仙子的仝小姐鼓琴而鸣。 二人弹的正是《碣石调?幽兰》,他和仝小姐四手联弹,其乐融融。 突然,仝小姐罢手不弹了,杏目圆睁,怒视着他说道:“你是什么人!”说着,就拔剑要刺孙如林。 孙如林吓得大叫道:“我是孙如林啊!住在您仝府西厢房的客人呀!” 不等他说完,仝小姐的宝剑已不由分说地刺中了他的心口。 孙如林感觉心口一阵剧痛,就醒了过來,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心口犹自异常疼痛。 却说那仝小姐第二天并沒來取孙如林早已上心写好的曲谱儿,而且一连三天都沒露面。 这可把个孙如林弄得猴急火燎的心里沒个着落,整日里望着那扇门,如饥饿到濒死状态的人眼巴巴地盼望食物一般,咽着口水,期望童小姐的影子能够奇迹般地出现。 这样一來,孙如林彻底得了相思病了,而且病得不轻,那仝小姐笑语吟吟的样子和临去时那如秋波一转的眼神,更是惹起了他深入骨髓的相思,无休无止,有时候,孙如林在想:如果能回到以前那三瓦两舍、风花雪月的日子该有多好,这相思三天的煎熬,对他來说,堪比三年的酷刑。 孙如林坚信,仝小姐临去时那眼波流转的一瞥,世上沒有一个男人能够抗拒,就是铁石人也会意惹情牵。 他也想过将曲谱交给前來送饭的仆人转交仝小姐,但那样一來,恐怕就再也见不着仙女的面了,还算他脑子沒有全糊涂了,守着这一点灵光,苦苦盼望仝凤儿的到來。 这三日,孙如林几乎沒怎么吃饭进食,他觉得童小姐的软玉温香的身体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要是能亲近一下下,那就不吃什么都强。 孙如林他觉得这人间有了仝小姐,已变得和天堂一般。 他每天换一身他认为最好看的衣衫,坐在那里从窗户往外看着小院子里的桃花翠柳争奇斗艳,一天天从旭日东升盼到日影西下。 孙如林心想着大好的时光,如果沒有仝小姐真是浪费,有时候,他甚至怀疑仝小姐真得如梦里面那样,是从这常德桃花源出來的桃花仙子。 ------------ 五十三 动心 不说孙如林这边颠七倒八地胡思乱想,仝凤儿这几天却是在闭门思过,她的师傅正好云游到了常德,得知她介入江湖纷争,气得骂她多管闲事。 仝凤儿的师傅是一位道姑,唤作四海雨姑,这雨姑虽然在武林中默默无闻,但在青城派里却是地位绝高,平日里独來独往,就是本门长老向见其一面也很困难。 仝凤儿六岁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仝知府遍求名医,无人能治,仝全仝知府急得跟什么似的,完全沒了主意,就在此时,一个道姑揭榜前來,几天的功夫,就将小仝凤儿治愈,不用说,这位道姑正是雨姑。 从此以后,雨姑就收仝凤儿为徒弟,先教其太阴练形,雨姑在仝府一住就是四年,这四年里虽然也时不时出去云游,但都会很快回來盯着仝凤儿练功。 四年后,雨姑已经教了仝凤儿到家内功基础和武功基础,尤其是传授了一套剑法,嘱咐她一定勤加修炼,然后就远游去了。 雨姑确实沒有看走眼,仝凤儿也真是独具慧根,已经打通了小周天,武功也是突飞猛进,所以虽然只有十四岁的年龄,却能够剑挑群贼。 但这也是让雨姑最不满意的事情,因为雨姑**仝凤儿是有个绝大的秘密愿望的。 她只希望仝凤儿专心修炼,而不要介入世俗的事务,所谓不染红尘才好修炼,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雨姑在训斥了仝凤儿一顿之后,又教了她筑丹基的方法,看其练得用心得法,才放心去远方办事情去了。 仝凤儿所修炼的筑丹基,虽是道家丹道的基础,但却已是修炼的较高境界了,仝凤儿一连三天潜心修炼,已经初窥门径,在其练功其间,自是沒有人來打扰她。 等她下地出门之后,吃了些饭食,饮了些冰露,猛想起《碣石调?幽兰》來了,仝凤儿心想:也不知这孙如林写好了曲谱儿沒有,想着想着,就轻挪莲足,信步走到了西厢客房。 要说这明代官宦人家,小姐是不能随便走动的,但仝小姐母亲去世得早,仝小姐身具武功,在仝府上下又极具威信,所以,这管理府邸的事务自然就落在了仝小姐的身上,自然可以在府中随意走动,外出也可自己做主。 却说那孙如林心里怀着沉重的抑郁,怏怏不乐地坐在屋中,沒精打采地望着窗外,有气无力地想道:“今天这个人儿要是再不來,我就会死的!” 双眉紧皱的孙如林神经兮兮地说道:“仝府中堂森严,就算我肝肠寸断,也不敢踏入半步呀!”他翻弄着肺腑肝肠想着心事,歇了一下疲惫的双眼,心想:“我这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望穿秋水了!” 但当望眼欲穿的孙如林再一次抬起双眼时,却看见了童小姐袅袅婷婷地走了进來。 孙如林问道:“又是幻觉吧!”说着,用双手揉了揉双眼,定睛瞧看,他突然“娘呀!”一声就叫了出來,原來真的是仝小姐进了院子。 要是抛开孙如林被匪徒吓得缩作一团之外,所谓的读书人的恭俭温良的气质,他还真是表面上看起來都具备,正如仝小姐具备大家闺秀的德言工貌一样,但二人私底下却都是另有一番情状。 闲话少叙,且说孙如林看到仝小姐真得來了,大喜过望,忙跳起身來迎接。 仝凤儿见着孙如林十分古怪,在屋里怪叫了一声,然后揉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冲了出來,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十分怪异。 仝凤儿看着孙如林來得古怪,不觉又是一笑。 孙如林被她的这一笑给看呆了。 “三天來的相思,哪怕就只是换來这一笑也是值得的!”孙如林心中暗自想道。 他忙不迭地赶到院中,躬身长长一揖到地,眼睛却是偷眼上瞧,口中说道:“仝小姐安好!” 仝小姐却说道:“”那张家兄弟的伤势如何了!” 孙如林答道:“请了名医看顾得紧,也是沒有什么大碍,只是需要休养,张二出去给他兄弟采买东西去了!” 仝凤儿却不理他的客套,问道:“你那谱儿可曾写好!” 孙如林连忙说道:“写好了,写好了,我这就给您去取!”说着,就要翻身回屋去拿。 待到他把写好的谱子递到仝小姐的白皙的手里时,眼睛直勾勾滴看着对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仝小姐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她并不反感孙如林对他的注视。虽然她觉得这个书生怪怪的,但琴却是弹得不错,她边翻着琴谱,边向孙如林讨教着一些琴谱方面的问題。 这个时候的孙如林感觉恍如在仙宫一般,闻着仝小姐身上的气息,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眸和对琴谱指指点点的白皙漂亮的手指,孙如林使出诸般讨好女子的细微手段,希望于自然而然中,有意无意地感化仝小姐。 讲着琴谱,犹觉不足,孙如林就从屋内搬出了古琴,一边拨弄着弦子,一边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地卖弄着胸中的存货。 仝小姐沒想到这个弱不经风的书生不仅弹得一手好琴,而且书读的也很多,讲起琴谱來,竟然联想到天南海北、上天入地的好多事情,不由得仝凤儿不佩服。 虽然她压根儿就看不起这个文弱书生,但还是被其身上的才华所吸引。 当仝凤儿感觉到这种吸引后,有些懊恼,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么个呆子感兴趣,开始的时候,她给自己的理由是自己只是为《碣石调?幽兰》的琴谱所吸引,但越到后來,她就越发现不是这样。 练内功的人对自身心绪和注意力的变化都很敏感,仝凤儿也不例外,她霍然发现,自己好像很喜欢听对面这个姓孙的人说话。 更让她烦恼的是,刚才忽然间竟然觉得这个姓孙的长得非常好看,而且耐看,在其弹琴的时候,仝凤儿目不转睛地在优美的琴声中看着孙如林的长相竟然发起了呆。 这对有内功的仝小姐來说,是不可饶恕的错误,这是当她发觉自己发呆后的第一反应。 ------------ 五十四 入魔 青城派武功和其他内功一样,讲的就是摄定心神,现在竟然被一个文弱书生搞得失神落魄,仝凤儿脸红了。 仝小姐突然起身,什么也沒说,扭头就走了,而此时,孙如林正将在兴头上呢? 愕然的孙公子犹如突然被从温室扔到了冰窖里一样,浑身上下***了个寒战,脸色刷地一下就变得惨白。 他不明白正说得好好的,这位天仙一样的仝小姐为什么会突然起身离去呢?莫非自己说错了什么?惹恼了人家也说不定。 孙如林左思右想也弄不清其中的缘故,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院子里走來走去,他心想:“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把这位仙女盼來了,正说得热络的时候,人家却突然起身就走!”此时此刻,孙如林心中好似滚油煎熬,又好似有十七八个水桶七上八下地在胸中上下晃荡。 当仝凤儿转身离去的一瞬间,其实她的心里也在翻腾。 她很不满意自己刚才的反应和现在的感觉,所以她才起身离去,好让这种不快赶紧消失。 这一切,孙如林并沒有发现。 如果他能发现,就不会觉得这么相思苦了,更不会如此痛苦地挣扎在单相思之中了。 入夜,月儿圆圆地吊在当空,孙如林想道:“月圆人不圆,那些花好月圆的故事,都是戏文里编出來的,而此时此刻,我又要像前几个夜晚那样,独守空房空思量!” 他看着屋中桌子上的那盏孤零零的油灯,和桌子上胡乱翻动过的书,知道又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在等着他度过,他已经准备了一万声长吁短叹,五千遍捣枕捶床,作为今夜睡眠的替代。 今夜此时,内心在挣扎的人,还有仝凤儿。 翻來覆去谁不着的仝大小姐,索性坐起身來,将身子靠在离奇的枕上,一双玉手抵着牙齿,慢慢地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想捋出一个原委來。 仝凤儿压根儿就看不起孙如林这样的人,可是就偏偏是这个让她根本看不起的人,却搅动了她的心。 心高气傲的仝凤儿自打懂事儿起,从小到大在不同阶段幻想过不同类型的男人,但唯独沒有想过文弱书生。 而今天,这个前日在车里吓破胆的青衣书生,竟然通过一张琴,一支曲儿,就钻到了她的心里。 更糟糕的是,此时仝凤儿并非只有一种烦恼和讨厌的感觉,就在下午,西厢房的院子里,她竟然觉得姓孙的很好看,而且还发了呆。 一个男人可以让一个有如此定力的女孩产生挥之不去的印象,本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可仝凤儿此时可不觉得有意思,她就是觉得讨厌,觉得姓孙的讨厌,甚至觉得,自己也很讨厌,,,,,。 此时已是四更天了,仝凤儿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她忽然有一种痛到牙缝儿里的感觉,一种又痛又痒的感觉。 这种痛在牙缝儿里的感觉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她紧咬了一下银牙贝齿,蓦然感觉很讨厌的情绪中身体又有些受用。 仝凤儿使劲儿摇了摇头,仿佛要把这种感觉甩掉赶走似的,然后在床上盘起腿來打坐。 坐着坐着,就听到一丝琴声从遥远的地方传來,竟然又是《碣石调?幽兰》。 仝凤儿知道这深夜的仝府是沒有人敢弹琴的,所以她断定是自己脑子里的幻听,幻听,多么可怕的幻听,这种幻听足以是人分不清真假是非好坏,分不清想象还是现实,,,,,。 可她又觉得是那么得好听,听着听着,就看到了一个人在弱不经风地弹着古琴,弹琴的人儿渐渐放大,正是孙如林。 仝凤儿叹了口气,她知道打坐沒用了,起身下床拿起了宝剑,轻轻地舞了一回,无论她怎样努力发狠,可脑海里孙如林的影子却总是挥之不去,,如果孙如林此时在她的面前,恐怕早被砍成好几段了。 仝凤儿气哼哼地坐回了床沿边,眼前却总好像有孙如林的影子在晃动,更可恨的是他那软绵绵的奇怪的声音,在她的耳中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效果,让她觉得十分悦耳好听,并且配合着琴声,不仅钻入了她的心里,而且好像还钻进了她的体内。 这绵软的男子的声音好像有磁性,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却在耳边若有若无地回旋。 此时想起白天和那人对视的感觉,那种让她发呆的感觉,一下子羞得她脸红心跳到了极点,她竟然和一个男子对视到了发呆而不知,这是一种精神失控的表现,更糟糕的是,身体也跟着失控了,,,,,。 仝凤儿就忽然感觉丹田气在腹中转了几圈,从脊梁骨直冲后脑,她暗叫一声:“不好!”只觉嗡的一声,身子就软绵绵地缓缓倒在了床沿上。 此时仝凤儿迷迷糊糊之中,只感觉身体四肢懒洋洋地都不想动了,而内里却是活跃异常。 自从仝凤儿打通了小周天之后,她对体内真气基本都能控制住,至少能引导,但此时真气如脱缰野马般地在体内肆意横行,却是从來沒有遇到过的事情。 而且一个更奇怪的现象,也是仝凤儿从來沒有遇过的,她发现体内的真气忽然变得不是那么精纯了,里面似乎夹杂了一种怪怪的说不清的内气,很舒服,但绝不是整日里修炼的真气。 仝凤儿一时间也想不了太多,她试图运起心法将内气提炼纯粹,但是这种舒服的感觉由浅到深逐渐笼罩了她的全身,使得她体内的血液都热了起來,紧接着全身都发起热來,蒸腾的汗气透出亵衣氤氲而升。 仝凤儿很好奇这种感觉的奇妙,而且她越是抵抗,这种感觉就越强烈,她真想好好感受一下这是什么?但是本能地又有些害怕,就是在这种矛盾的心理倏忽飘过脑海的一瞬间,那种嗡的一下血气都往头上涌的感觉再次來临,而且比上一次更加汹涌。 仝凤儿彻底被征服了,她自己体内的这种奇怪而舒服的感觉,陌生而新鲜的感觉,彻底征服了她。 ------------ 五十五 丫鬟小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仝凤儿渐渐地苏醒了过來,窗户外面的天色已渐渐发白,发现自己和衣躺在床沿上,簌地一下坐了起來。 她慢慢记起昨夜的感觉,不禁一阵脸红心跳,先是有些惴惴不安,继而又像一只偷吃了蜂蜜的狐狸一般笑迷了双眼。 仝凤儿暗想:“这也许是我内功有了精进!”仝凤儿一边上床将枕头放好,一边接着想道: “如此练功,可真是好玩!” 却说仝凤儿的贴身丫鬟小红,这几日归家省亲完事儿回到了仝府,见仝小姐日上三竿了还在睡觉,不觉心生诧异,心道:“小姐平日里都会早起练功,今儿个怎么睡起了懒觉,莫非是身体不舒服!” 想到这里,小红就轻轻地走到仝凤儿床前,伸出小手在童小姐的额头上一摸,并未发热,再看仝小姐睡得非常熟,平日里只要小红接近床前,仝小姐都会有所知觉,但今天却沉沉入睡,毫无反应,小红看着仝凤儿睡得红扑扑的脸颊,也不敢惊扰,忙转身退下。 小红整理完这几日不在所堆下的活计,坐在外屋等候小姐醒來,忽想起前日随小姐上山进香救回來的那车人,遂出门转到客房那边寻仆人打问情况,也不是小红多事,平日里仝凤儿管家的很多事务都是交给小红去打理的,所以这小红也经常心里操心,眼里有活儿。 小红沒曾想刚拐进门,就迎面劈头见到一个人,吓了她一大跳。 只见此人在大大的黑眼圈中,用直勾勾的眼神求救似地盯着她,半晌才说道:“小红姑娘多日不见,一向安好!” 原來孙如林翘首以盼地挨门张望,见來了一个女子,喜滋滋地仔细一看,却是头一天见到的丫鬟,不禁非常失望。 小红这才看清楚原來是前日搭救的那个青衣书生,回道:“好,好,你那同伴的上怎么样了!”。 孙如林答道:“我已重金延请了名医诊治,他二人这几日住在医家诊治,料无大碍,唉!但我这里却是病得不轻呀!” 小红奇道:“公子所患何病!” 孙如林似是忽有所悟,不管不顾地拉着小红得手就往屋里走,边走边说:“借一步说话!” 小红猛地甩开她的手,叫道:“你这个书生好不晓得道理,哪里有大白天将人家女儿家往屋里拉的!” 孙如林心想:“瞧这话说的,大白天不能拉,哪晚上就可以拉了,不过下人说话,也不必计较太多!” 孙公子对小红说了一句“稍等”,就翻身进屋取出來一个物件放在小红的小手中,小红张开手一看,却是一个金玉簪。 小红在仝府日子也不短了,而且跟着仝小姐也见过不少世面,当然不是那种眼小的人,但这个金玉簪实在是好看,应该是最近长沙府流传过來的最新款式,却是今儿个孙如林刚刚出门买回來的。 按理说,这孙如林也是风月场老手,怎么才想到这一出呢?原來他也是一时糊涂,沒有想到,这就是色令智昏。 小红用一双小手将金玉簪把玩了一回,却又递回给孙如林,说道:“无功不受禄!” 孙如林赶紧连连作揖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就收下吧!小生还有事相托呢?” 小红看他的窘样好玩,手里拿着金玉簪,笑着问道:“你且说说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孙如林左右看看沒什么人,将嘴巴凑近小红的耳朵,那小红也不躲闪,任由他在耳边说道:“前日你家小姐來我这里取走了琴谱儿,小生不知道仝小姐现在看得怎么样了,可曾有弹奏!” 小红说道:“我还说什么事情呢?却原來是这么回事儿,那你也不用送我东西呀!” 孙如林嘿嘿笑道:“这么点子东西,不足挂齿,倒让姐姐笑话了!” 小红道:“我才多大岁数,你就叫我姐姐!” 孙如林忙改口道:“小妹妹,是我叫错了!” 小红立眉瞠目道:“什么姐姐妹妹的,这哪儿跟哪儿啊!我看你贼眉鼠眼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是不是看上我家小姐了!” 孙如林腆着脸,陪着小心说道:“就算我看上人家,人家可不一定能看上咱啊!” 小红心想:“我这才走了几天,就有这等事情发生!”而她表面上却不由分说地叉腰骂道:“好你个小子,不懂得知恩图报,反倒要得寸进尺!” 孙如林后者脸皮子说道:“我怎么不懂报恩了,这不是以身相许嘛!” 小红不耐烦地摆手道:“得得得,你这估计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我家小姐怎么会看上你呢?你还是省省吧!” 孙如林小新低说道:“正是,正是,我就是怕我剃头挑子一头热,亵渎了您家小姐,所以呢?才托姐姐,噢,不,妹妹,噢,也不是,反正就是托你给悄悄看看,你家小姐可否对我有那么一点儿意思,如果真的沒感觉,我也就不敢痴心妄想了!” 这孙如林说是这么说,心中却暗想道:“唉!如果人家真得对我沒有一点儿意思,我这里恐怕是要死了!” 小红听她说得似乎也在理,暗自想道:“咱家小姐生得天姿国色,自是难免遭男人喜欢,这孙公子也沒什么不对!” 想到这里,小红抬头对孙如林说道:“你喜欢我家小姐的事情,可千万不要让老爷知道了,否则我这双腿可要被打断了!” 孙如林大喜,连忙问道:“你同意了!” 小红扑哧一声笑了,骂道:“我说你这人可真是个呆子呀,我同意不同意有什么打紧,这还要看小姐的心思了” 说着,小红一边手里攥着金玉簪,一边小声叮嘱:“千万不要让老爷知道了”。 却说那仝小姐一觉醒來,看到小红坐在一旁痴痴地笑,不觉脸红,骂道:“小蹄子回來也不干活儿,就会在那儿傻笑!” 小红贼兮兮地盯着仝凤儿,起身朝床前走來,边走边说笑道:“我傻,还有比我更傻的呢?” 仝凤儿一听此言,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 五十六 到底有没有脸红? 她以为小红知道了自己昨晚犯傻的情状,在敲点自己呢?但仝凤儿转念一想“也许是自己多心”,这小红一向神经兮兮的,也许是自己多心也未可知。 仝凤儿不敢和小红对视,心虚地问道:“你几时回來的!” 仝小姐之所以问小红回來的时间,就是要确定小红有沒有看到自己昨晚的秘密。 小红坐在床沿上笑着答道:“奴婢回來时,小姐尚在酣睡,已把堆下的伙计都干完啦!”这小红以为是小姐在考问她的活计呢? 听小红这么说,仝凤儿长吁了一口气,她知道小红并未知道自己的丑态,遂轻声吩咐道:“伺候我起身吧!” 在仝小姐梳妆打扮时,一旁伺候的小红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小姐,那天救回來的汉子沒了一只眼珠子,真可怕呀!” 仝凤儿淡然地说道:“江湖汉子刀口上舔血,吃的就是这碗饭!” 小红接道:“他们也太大意了,怎么能让那个假瞎子混上车呢?” 仝凤儿说道:“那孙公子不是江湖人,自然是看不出真假,张家兄弟也是眼拙,要是早能识破,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小红偷眼看着小姐,问道:“这个孙公子是个怎样的人呢?” 小红这样问,是很有心计的,不管仝小姐对孙如林的态度如何,她都不会说错话。 仝凤儿见小红这么问,不禁脸色有些微红,她想知道小红为什么这么问,装作无意地瞟了她一眼,见其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是随口一问,才放下了些心。 仝小姐也同样若无其事地说道:“一个胆小如鼠的书生!” 小红看了小姐一眼,说道:“好像他家很有钱的样子,看他能雇得起张家兄弟保镖,就可知!” 仝凤儿平日并不喜背后议论人,只是这个孙如林似乎已经和她有了些瓜葛,想到这里,仝小姐摇了摇头,喝止小红:“不要说这些了!” 小红一咬牙,笑嘻嘻地说道:“刚才我刚一问起孙公子的时候,好像小姐有些脸红了!” 仝凤儿一听,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小心我掌你嘴!” 小红一点也不害怕,依旧笑嘻嘻地回道:“你的功夫那么好,要是掌我嘴,就算不打死我,也得把我嘴打歪了,那以后带出去不给小姐丢人啊!” 仝小姐被她逗得不禁又扑哧笑了一下,骂道:“油嘴滑舌的小蹄子,说,为什么刚才有那么一问!” 小红反问道:“有哪一问!” 仝小姐正色道:“以后说话要正经点儿,回了趟家就变得疯疯癫癫的!”此时她已梳妆完毕,说完,就起身到院子里开始活动身体。 仝小姐暗道一声“忏愧”,自从和师傅开始学习功夫,这是第一次到晌午了才开始早功,看仝小姐开始练功,小红悄悄地溜出了院子。 小红转到西厢房,沒精打采的孙如林一下子來了精神,连忙上前打问仝小姐的情形。 小红却不急着说些什么?而是背着手,学着读书人的样子,在院子里摇头晃脑地走來走去,头上的银饰随着她脑袋的晃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同时发出了些微悦耳的声响。 孙如林急得跟着团团转,小红一看也差不多了,就仰着头对他说道:“据我所看到的情况呢?小姐,!”专门卖关子拉得长长的,然后停了下來。 孙如林急得连连作揖说道:“小姐怎么样啊!我的小姑奶奶!” 小红接着说道:“据我观察,小姐既不是对你有意思,也不是对你沒意思!”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孙如林疑惑地看着小红,想了半天,高兴地说道:“我知道了,就是小姐有可能对我有意思,这对我來说是大喜讯!” 说着,就上前抱住了小红转圈儿。 小红记忙把他推开,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成何体统,小心我告诉小姐!” 孙如林忙诞着笑脸赔罪道:“我也是一时高兴,得意忘形了!”他又是深深一揖,起來说道:“你要是仝小姐就好了!” 小红脸上一红,呸道:“我呸,我要是小姐可看不上你,谁知道我家小姐这是怎么了?我提到你的时候,竟然发现她有些脸红!” 孙如林高兴地叫道:“真的么,真的么,你说的是真的么!” 小红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说道:“小声,你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么!” 孙如林吐了下舌头,压低声说道:“我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呢?仝大小姐竟然为我脸红,哈哈哈哈哈哈哈,冤家啊!也沒让我白想你这些天了!” 小红看他高兴,给他泼冷水道:“但是呢?我看我家小姐对你又沒什么意思!” 孙如林急了,忙问道:“你刚才不是说她为我脸红了么,怎么又说对我沒意思呢?” 但凡天下之人,要是特别想得到一件东西,都会饭食往好处想,并且放大数百倍,反之亦然,孙如林也正是如此,他在绝望之中,忽然听小红讲到仝小姐在听到他的名字谁脸红了一些,就认定仝小姐对他有意思,他就好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住,绝不放手,并且坚定地相信这可稻草是可以救命的。 小红冲孙如林嘿嘿一笑,说道:“说你是呆子吧!你还不承认,我后來怀疑是我眼花了,小姐根本就沒有脸红也说不定!” 孙如林着急地问道:“你怎么会眼花呢?” 小红反问道:“我怎么就不可以眼花呢?” 孙如林一瞬间如泄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 孙如林凄然地低声哀叹道:“仝小姐呀,仝小姐,你真是我前生的孽障,今生的冤家!” 小红看他苦得紧,不由得又是一阵心软,柔声说道:“你也不要灰心绝望,其实我也拿不准小姐的心思!”小红侧回想道:“我明明看见她脸有些红,但她却是一本正经地训斥我不要瞎讲话,看着又不像动心思!” ------------ 五十七 拜月亮 孙如林道:“唉!可惜也见不到小姐,上回给了她琴谱儿,我道她不久就要來找我,谁知就犹如石沉大海,渺渺无音讯!” 小红问道:“你什么时候给的她琴谱儿!” 孙如林道:“昨天!” 小红呸道:“啊呸,哪有这么快的,我也是多管闲事,背着小姐见你,本就不该,我回去了!” 孙如林急忙拉住小红的衣袖道:“我现在是度日如年,分秒难熬啊!你可知道怎么样才能见着小姐!” 小红答道:“我要是小姐的腿,就驮着她來见你!” 孙如林陪笑道:“这仝府上下谁不知仝小姐管家,小红实际操办呢?”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玉扳指,毫不客气地抓着小红的小手,放在了她的手心中,然后将其柔软的手指捏拢了,才说道:“红姐姐办法多着呢?” 小红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孙如林,半晌才说道:“我只能给你提个醒儿,成不成要看你的造化了,如果要让老爷发现了,你可不要扯出我來啊!” 孙如林大喜,连忙作揖道:“一定一定!” 小红急道:“你是说一定要扯出我來么!” 孙如林连忙解释道:“我是说一定不会牵扯你红姐姐的,小生敢不遵命!” 小红这才说道:“这还差不多,告诉你个事情,我家小姐每逢初一十五的夜晚,都会在圆月升起來之时,铺摆香案拜月许愿的,今儿个正是初一,今晚你要能到我们院子旁边的花园里來,就能看到小姐了,不过,你冒这么大险值么,不如还是消消停停地在这儿等小姐來找你问琴谱儿吧!” 孙如林道:“值,值,太值了,我一时见不到她这个人儿,都牵肠挂肚得难受,我只远远看上她一眼也就知足了!” “你这么一來,就可以知道小姐心里有你沒你了,唉!连我也想知道!”忽然,小红又摇摇头,说道:“还是太危险了,要是让巡夜的抓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告你条行走之路!” 小红的意思是,孙如林这么唐突地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如果仝小姐心中无他,定会将他赶走,如果心中也有些活泛,可能就不会过于严厉了,接下來,小红细细地给孙如林讲了行走路径。 编剧房子的題外话:家贼难防,女生外向,财帛动人。 夜晚的天空万里无云,星光闪烁,月色横空。 后花院满院的花草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孙如林蹑着脚步,手提着袍摆,悄无声息地于夜色中潜來,寻了个藏身处,蹲坐在那里。 不久,角门儿滋呀一声被推了开來,只见那梳着水头的小红姑娘引着仝小姐出來,小红的水头是将头发贴着头梳拢下來,在脑后结了发团,很是可爱。 孙如林远远地已经闻到了仝小姐衣服底下传出的淡淡香味,夜色下的她显得比白日更加美丽,两旁齐整的好似观音,衣袂在夜风中轻微飘动,恍如仙子,孙如林所在花丛中,看得目瞪口呆,悄悄咽了口口水。 小红搬出香案來按往常的惯例铺摆,这时,只听仝小姐说道:“红儿,将那香案摆在太湖石旁边罢!” 孙如林吓了一跳,因为他就正是藏身在太湖石旁边的花丛中,再看那仝小姐,似是并未发现他,依旧按部就班地走到香案前,小红跟在其后伺候着。 只见仝凤儿身子微微前倾,臀部就自然有些微撅,在长衣的映衬下更是撩人,孙如林顿时身体有了反应,感觉下体非常沉重。 仝小姐从容地用手一捻,将香分开,就在她抬手的时候,衣袖下褪,露出了秃莲藕一般的小臂,身上的衣襟也洞开了一些,隐约露出了部分身体和内衣。 孙如林从藏身的角度刚好看了个清楚,心里剧烈地砰砰跳了起來,吓得孙如林慌忙捂住心口,生怕让仝小姐听到自己如此大的心跳声。 仝凤儿将点着的香头插在了铜炉里面之后,将衣袖掸下,垂首静立不语。 只见她高高的发髻让人觉得好像是洞府神仙出游,云鬓微垂,身子还是微微前倾,后臀无意中就自然微微翘起,风姿约绰,显然此时她是在心中暗暗许愿。 檀香在月光下缭绕升空,香气氲氤中,孙如林贪婪而又小心翼翼地深吸着仝小姐的体香,生怕呼吸声大了会被人发现。 在诱人的体香中间夹杂着小红的味道,孙如林皱了皱眉头,原來他发现小红刚刚來了例假,心中暗道:“下午的时候还沒有呢?” 这时,仝小姐直立俯身弯腰,双手做着一种奇怪的手势,对着当空的月亮拜了起來,三拜之后,又趴在了地上,小红也伏在三尺之外跟着膜拜。 仝凤儿膜拜的动作有些奇怪,那小红却只是照着模仿着做得久了,也就习惯了,但在刚刚看到的孙如林眼里,却是感到神秘。 本來,仝小姐开始时作为孙如林的救命恩人,再加上武艺高强,自然显得神秘莫测,后來通过古琴相交,近身一睹真颜,更是崇拜得不得了,在孙如林眼里,仝小姐简直就是天仙下凡,而这个天仙,竟然和他对视了很久,让他回味起來心神俱醉。 但仝小姐这个站姿并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另有原因的。 原來仝凤儿背着雨姑还偷学了一种武功,一种神秘的武功,却不是人教的,她是通过一本薄薄的图册学会的,也不知道对不对,但是总会有一种舒服且刺激的感觉。 她都是背着人偷偷地修炼,被小红无意中看到了一次,后來小红问她在做什么?仝小姐拉下了脸,吓得小红以后再也不敢提这个事儿了。 每次仝凤儿直立俯身下拜,都能感到一股让她很舒服的内气随着她的动作流过四肢百骸,这种舒服不同于修炼雨姑教的内功的感觉,而是一种犹如全身被浸泡在温泉中的懒洋洋的感觉,同时还会激起另一种开始让她感到新鲜刺激的快感。 ------------ 五十八 琴挑 这种快感,通过那天和孙如林的对视,让仝凤儿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修炼这个武功需要男人做引子,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可以拿來做引子的,比如现在这个孙如林就可以。 这也是为什么她早已发现了孙如林藏身在花丛中而不喝破,反而让小红将香案移了过去,目的就是要将这个孙如林调來做练功的引子。 可怜的孙如林可不知道这一切,他还沉浸在对童小姐的视觉欣赏和气味享受之中而不可自拔。 其实,要说快感,不仅是孙如林有,仝小姐同样也有。 她的这种快感和常人不太一样而已,但其心里却是和大多数小女子一样,甚至由于其身具内功,而比一般女孩儿更胆大。 比如,此时此刻,仝小姐让孙如林窥视,就使仝凤儿有着一种莫名的快感,仝凤儿暗想:“这个男子总是能激起她那晚上所体会到的练功的高潮!” 仝小姐对男女之事虽然早已春心萌动,但全无实操经验,一心只是修练武功,但昨晚的奇妙的感觉让她欲罢不能。虽然她也后悔那样放纵内气使自己昏厥过去,但心底深处却隐隐约约地好像还有再來一次的渴望。 “再來一次!”仝凤儿苦笑着摇了摇头,对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白天一个人在闺房的时候,仝凤儿悄悄地一个人上了床,依照昨晚的样子,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样的感觉了。 仝凤儿不由得想起陶渊明的一句诗:“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这一切,她当然不会让小红知道,甚至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只是她自己心底深处最大的秘密。 她思來想去,发现之所以找不着感觉,就是因为缺乏引子,而孙如林就是现在的引子。 所以刚才出了角门时,以仝凤儿的武功自然会发现孙如林藏在那里,她却故意让小红将香案移了过去,并且专门在拜月时刻意地扭捏作态。 不过,仝凤儿略微有些撅屁股的体态并不是有意做出來的,她在拜月的时候,内气充盈体内,使得她身体自然站成了那个样子。 夜渐渐地深了,香烟和着夜雾蔓延开來,使得孙如林看得仝小姐不甚分明。 就在刚才仝小姐祷告的时候,小红也在一旁上了一枝香,暗自许愿道:“看小姐为心事犹豫,我在这里就替她许愿,愿姐姐早日寻到姐夫,也好把小红带上!”这鬼丫头其实此时心里想的是孙如林,年少多金,性情儿又温柔,正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姐夫。 此时,仝小姐已完事儿,让小红将香案撤去后,命其将她的古琴搬了出來放在石桌上。 仝小姐坐在石凳上,取出孙如林所写的琴谱,一边看着一边拨弄着琴弦。 仝凤儿的琴艺和孙如林比起來,应该说是各具特色,孙公子弹起琴來洋洋洒洒,肆意不拘,仝小姐则中规中矩,典雅大气。 仝凤儿心中暗笑道:“你的贼胆也忒大了,竟然敢來偷窥本小姐,今天我就让你好好消遣消遣!” 仝凤儿很了解自己美貌的作用,她比一般的大家闺秀不同,一方面主持家务,另一方面身有武功,也接触一些江湖的人和事,所以她见过一些男人,也见过男人对她美貌的反应。 所以,仝凤儿虽然年岁尚小,但早已知道了自己相貌和身体的魅力,也知道了如何运用它來对付男人,这好像是大部分女人与生俱來的一种能力。虽然各自被开发得有早有晚。 却说那孙如林此时窝在太湖石胖的花丛中出了一身汗,却是觉得心下畅快,通体舒坦,十分受用,直到这种受用渐渐地随着仝凤儿的各种刺激的加码,越來越强烈,最后地下扯起了顶棚,且越顶越高,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下就够孙如林受的了。 此时,仝小姐已经正襟坐好,抬起芊芊玉指曼妙地摸弄了一下琴弦,只听啵咙一声好似清泉呜咽,听得孙如林心中和体内都跳了一下。 仝小姐弹的正是从孙如林处得來的减字《碣石调?幽兰》。 仝凤儿开篇弹得缓慢无比,却声音悠扬,极细极柔地钻入孙如林的耳朵和脑子里,他好似中了魔似地怔在了那里。虽然他也会弹这支曲子,而且是他把曲谱抄给仝小姐的,但他不知为什么就从來也沒有弹出过这样如仙乐一般的声音。 虽然此时孙如林底下依然鼓胀坚硬,但心里边却如进入了另一种清爽的仙境一般。 就在孙如林藏身的不远处,生着一簇兰花。虽然混杂在草丛里边,却在夜色中依然散发着强烈的香气,孙如林暗赞一声:“不愧是香草之冠!”紧接着,他又暗暗叹道:“此兰生在仝府,必然吸收了仝小姐身上的气息和精华,香味儿才得如此迷人!” 忽然,孙土林感觉到在如此舒缓的弹奏中竟然隐约有着一股深沉的忧伤。 却是仝凤儿忽然想到了去世的母亲,想到了自己茫然的处境,不知不觉就从琴声中流露了出來。 孙如林为这种琴声中的哀伤彻底打动了,已不似先前只是对仝凤儿美妙的依恋。 不说孙如林在此处胡思乱想,那边仝凤儿仝小姐却已弹得渐入佳境,此时琴声虽然依然舒缓,但已变得清丽委婉,美得不可方物。 孙如林痴迷地想道:“也只有这样的美人儿才能弹出这样的曲子,也只有这样的曲子才配仝小姐弹!”想到这里,不禁为自己在仝小姐面前班门弄斧的弹奏汗颜,在心爱的女子面前露怯,真是让他羞愧难当。 不过孙如林的忏愧很快就被仝凤儿美妙的弹奏驱散殆尽了,孙如林渐渐地又听到了痴迷的状态,好似荣辱不惊的仝小姐在他的眼里那就是旷世奇珍,好像是生长在幽谷中兰花仙子,丝毫不为尘世的俗气所沾染,清雅而高贵,令他不敢仰视,此时,他的下面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退,整个人都沉浸在了琴声当中。 孙如林听着琴声突然觉得委屈异常,他忽然想感慨人生的短暂和不易,想道每个人其实都是孤魂野鬼,或如蚂蚁一般忙忙碌碌,或像达官贵人一般尸位素餐,坐吃等死,人生不过就是如此这般,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如死水,万念俱灰。 但当他眼睛又落在仝小姐身上时,心中不禁又是一荡,一股暖暖的感觉从心底直达四肢百骸,看到仝小姐此时正用无名指散打宫音,食指弹拨徽音,以及弹奏时不经意的体态颤动,底下忽被撩拨得起來,又蠢蠢欲动了。 但他这点儿身体的安慰很快就又被琴声带到了夜色之中,孙如林突然感觉到了这个夜晚的幽美和诡秘,此时,一阵风刮來,树上的花儿簌簌地坠落了下來。 落花,红得触目惊心,孙如林心想:面对着此时此景美妙异常,但很快就要落花流水,人去渺然,他忽然回想起独自和仝凤儿说话时,心底下那种颤颤的感觉,他感觉在那夜晚花影下的溪水底下,好似有一只妖魔的长手,随时都会把这一切美好都摄去。 溪水底下沒有伸出魔爪,但那边厢仝小姐已弹完起身,喟然低声说道:“弹着弹着,不知不觉夜就深了!”语气之中好似有无限的忧愁和哀伤。 孙如林听在耳中却是一惊,蓦然想道:“这人不也是活着活着,不知不觉就老了么!”心下不禁也跟着哀痛了起來。 这种哀痛一发不可收拾,不禁悲从中來,嗓子里疼痛难忍,忍不住要嚎哭了出來。 这时,小红上前收拾起了琴桌,仝凤儿悄悄瞄了一眼藏在暗中的孙如林,一声微喟,带着小红转身往通往闺房的路径中去了。 孙如林只道仝小姐已经走远,走出花丛,立在了刚才仝凤儿弹琴的原地,不由得诗兴大发,脱口吟出:“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却是触景生情,书法相思之苦。 哪料此时仝小姐和小红正在花阴中尚未走远,小红急得跟什么似的,心中暗骂:“呆子,可害死老娘了!”你说她小小年纪就要当老娘,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小红哪知仝凤儿仝小姐此时并不觉得诧异,反而说道:“好清新的诗,我依韵也做一首吧!” 小红见小姐并未生气,心中大喜,忙讨巧地赶上一句玩笑道:“你两个倒好做一首!”却是一句双关话,隐喻二人的男女之事。 哪知仝凤儿好似沒听到一般,低头念道:“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 小红刚说了一句:“小姐和得好快呀!”就见仝凤儿在花引道中已行得远了,忙搬着东西追了上去。 这个世上已经沒有什么语言能够形容孙如林此时的感觉了。 孙如林分明从刚才仝小姐和吟的诗中听到了定情的意思。 是的,这就是一首定情诗。 ------------ 五十九 他只是个引子? 编剧房子在这里借用一下教材体:孙如林的诗抒发的是在如此美好的春夜里对理想女性的呼唤,而仝小姐的和诗则明确地表达了一个单身小姐的内心寂寞,和对追求者的诉说和沟通。 沟通,多么重要的沟通, 男女之间其实就是“沟通”二字,别无它法。 嗨,那位说了:“编剧房子写了错别字,应该是勾通!”当然你要说成“勾通”我也沒办法,您就是说成“勾搭”,那也沒错,因为这只是民间低级的理解和表达。 闲话少叙,且说孙如林此时才如梦方醒,心中喜道:“别看她先前脸上总是做出一本正经的端庄样儿,吓得我不敢直视,却原來她的心里和我的心里是一样一样滴!”孙如林嘿嘿地傻笑道:“小姐的心里却是透着冰雪般的聪明,早就对我的感觉和明镜儿似的明白,你看她那应和我做的诗句,那个真是一字一句都饱含着感情,让人听着真是过瘾,,,哈哈哈哈哈!” 孙如林想到此处,不知不觉地得意地笑出了声,惊得树上的鸟儿飞了起來,这才警觉,忙噤了口,缩身悄悄地溜回了住处。 回到屋里,孙如林欣喜若狂地在床上扑來倒去。 孙如林仿佛一下子从地狱的煎熬中升上了天堂,灯盏之下,枕头和被窝都显得温馨得很,不再有那种孤枕难眠,独被难寝的感觉了,甚至在这半夜里,孙如林突然感觉到了饿,这是他长久以來废寝忘食地相思中所从來沒有过的。 好在屋里有他白日里采办回來的各色常德名吃,屋角还有一谈老酒,孙如林一边摇头晃脑地吟着他和仝小姐的和诗,一边起身下地动手摆弄起來,不一会儿,四色点心配着陈年老酒,就摆在了他炕头的小桌上。 孙如林一口酒一口小吃地享受着这夜晚的大好时光,一边回味着和仝小姐的种种细节,一边偷乐地端起小酒盅嗞一口。 他到现在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不敢相信堂堂仝小姐竟然会去和唱他的诗,而且其中竟然有请求他怜爱的意思,嘿嘿!想到这里,孙如林稍稍放松了紧张的心情和身体,开始慢慢地进入了对仝小姐肆无忌惮的意淫中。 孙如林已经开始幻想着摆弄童小姐的身体,心想道:“哼。虽然你武功高强,量你也斗不过我的定海神针!” 且不说孙如林这边厢欣喜若狂地胡思乱想,那仝小姐仝凤儿回了闺房,面对笑嘻嘻的小红,只说了一句:“不许多话,我要练功了!”其严峻的表情吓得小红把一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 仝小姐然后跟沒事儿人似地在小红的伺候下,洗漱完毕上床盘腿而坐,待小红放下珠帘后,就打坐练起了内功。 你道仝小姐为什么将平日里能言善辩的小红一句堵死。 其一是那诗对得仓促,只是一时为孙如林的小诗打动,脱口而出,之后立马就觉得后悔了,怎么说仝凤儿也是知府家的大小姐,怎可如此荒唐地随便和男子对诗,而且更要命的是对的还是定情诗。虽然也是一时兴起,打发一下无聊的心情,但以仝小姐的定力,这样做还是又其他原因的。 前面说过仝凤儿由于偷练着一种奇特的武功,导致她那一晚由孙如林做引子,产生了一种舒服得晕死过去的感觉,之后就一直想复制这种感觉,却总也达不到,于是,仝凤儿就想通过对孙如林的对诗,使得这种做引子的感觉变得强烈起來,这也是为什么之后不愿意再和小红说话,而急于上床练功的原因。 仝凤儿发现打坐的姿势不能达到那种感觉,于是身子就靠在了床背上,将双腿舒展了开了,暗中默用心法调理内气,往四肢百骸引导。 在关键时候,她心中默想孙如林痴情的样子,一股不知从哪儿來的热流一下子就涌上了头顶,仝凤儿知道这种感觉又來了,她兴奋而又紧张地尽量控制和引导着这种怪怪的气流,一边暗自享受着奇异的快乐,,,,,。 而那边客房里,孙如林点着油灯,幻想着和仝小姐的种种亲昵之态,那曾经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的仙女,就要落入人间,和他双宿双栖了。 一想到这里,孙如林就不禁傻笑了起來。 孙如林忽然想到要和仝小姐长久在一起,他想道:是呀,要是能娶到这样如花似玉仙女一般的知府小姐,也是他前生修來的福分。 他盘算着什么时候回家请父母大人准备好重礼前來提亲,那些对孙如林來说都是后话,不说现在张家兄弟需要养伤,就是现在让孙如林离开仝府,哪怕只是一时半刻,也是比杀了他都难受的事情了。 而且孙如林是久经风月场的花花公子,平日里就常和一些文人雅士流连于三瓦两舍之间,就在他想到明媒正娶的一瞬间,立刻就感觉到失去了某种乐趣,某种发自骨子里的乐趣。 他想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古人之言,诚不我欺也!” 所以,孙如林决定将偷情进行到底,这种感觉就好像春蝉吐丝,不死不休。 孙如林在经过一阵身心的意淫之后,快乐地吟诵着李商隐的两句唐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所有的努力都得到了回报,孙如林心里感动得不得了,他愿意就这样身不由己地永远混下去,甚至暗暗希望涨价兄弟的伤好得慢一些,慢一些,越慢越好。 孙如林就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窗子外面已经泛起了黎明的亮光,,,,。 一大早孙如林就出去采办各色女子喜欢的首饰及信物,可是孙如林怎么也沒想到天亮以后的日子才是正式开始煎熬的日子,一连数日,都不见了仝小姐的音讯,连小红也沒了踪影。 这下可把孙如林急得够呛了,他原本想这就可以和仝小姐暗渡陈昌,互述衷肠,至不济也可以鸿雁往來,由小红传递消息,他本來已经置办了一大堆自以为可以卖弄的花哨,也为买通小红准备了东西。 要说这孙如林也真舍得下本钱,他把身上带的金银几乎都已经花得一干二净,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要和仝小姐两个做一块儿,成为一对快活的同命鸳鸯。 哪曾想就这样被晾在了一边,也不敢前去打探消息,只得又想先前那样翘首以盼地继续望穿秋水了,孙如林此时才知道,最难受的已不是先前的单相思了,而是此时忽上忽下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心情。 却说仝小姐一连几日并不曾和小红说起和诗一事,面对整日练功看书一本正经的仝小姐,小红察言观色也沒找着机会提起。 再过几日就是仝凤儿过世母亲的忌日,也是仝知府唯一的妻子的忌日仝府上下都早早地开始了忙碌准备。 要说这仝知府,不管他怎么贪污受贿,在女色一事上却是十分地端正,他坚信王阳明的心学,心里除了认定一世为官,然后就是只爱一个女子。 这只娶一个女子,而且丧偶后不再续弦,在明朝的官员里却几乎是绝无仅有的了。 仝全仝知府为此事屡屡得到同僚们当面称道,背后嘲笑。 但嘲笑归于嘲笑,仝知府却一直单身了下來,家中一应事物先是老管家照应,后來仝凤儿长大后,就接手管了起來。 仝凤儿带着小红将一应事务都准备停当,单等忌日那天前往山上的观音庙给母亲做一场大法事。 那边厢孙如林早已从下人那里打听得消息,心想到那一日,必能在观音庙里见到仝小姐,哪怕说不上话,只是远远儿地看一眼也好,经过这几天从满怀希望,到渐渐失望,乃至于有些绝望,觉得仝小姐其实只是在戏耍他,并沒当真儿。 身心已经疲惫到极点的孙如林心想:“哪怕到时候就只看上一眼,也好安慰一下我这双望穿秋水的眼睛!” 好不容易挨到那一天,一大早,孙如林就早早起身收拾停当,独自先望山上去了。 孙如林好似完全不再害怕强徒什么的再來截杀他,甚至他都圆圆地看到了那日遭到截杀的树林,但是依然意无反顾地望山上走去。 要说这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色胆包天”,其实中国恨过老话乃至于成语词语都极有道理,只是人们都用得习以为常,不当回事儿了,嘻嘻琢磨一下,都是至理名言,是几千年以來我们的无数先人们用经验、汗水乃至于鲜血和生命验证出來的客观规律,都浓缩凝聚在了我们的语言当中,所以编剧房子认为,中国的传统文化之所以能一脉相承,主要靠的就是语言,其次才是文字等等。 闲话少说,咱们言归正传,却说孙如林到得山上,早望见一众僧人在准备着法器等事务,他小心地上前向一个小和尚打了个闻讯,低声说道:“小师傅,请问主持何在!” ------------ 六十 法事 那小和尚略微打量了一下孙如林,见他器宇不凡,穿着华丽,于是说了句“请跟我來”,就将他引到大殿后面的一间禅房,到得门口,又说了句“施主请稍等!”,然后进屋去了。 这时,一个古怪的和尚从禅房后面撇出來,上前打量了孙如林一番,搞得他很不自在,于是他也打量起了这个古怪的人,此和尚年月四旬,说他古怪,不仅是长相奇古,好像老松怪石一般,全身充满虬筋,更奇怪的是他的眼神和常人不一样,一闪一闪地,反应奇快,同时又清澈如水潭。 孙如林被他的眼神所吸引,拱手长长一揖,口中说道:“师傅请了”。 那古怪的和尚迅捷地翻了一下眼皮,就像鸟儿一样,然后用清澈的眼睛盯着孙如林,一字一句地说道:“施主今天有难,非我莫解!” 孙如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懵懂地问道:“我有什么难,还请大师指点明白!” 古怪和尚又迅捷地翻了几下清澈的眼睛,说了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别忘了报答我就行!”说完,一闪就转到了房后不见了。 孙如林不知就里,无可奈何,又在门口待了片刻,就见一个老和尚手捻念珠出得门來,冲孙如林打了个问讯,孙如林急忙躬身还礼,彼此寒暄几句。 这老和尚正是这里的主持,法号法本,将他引入禅房,落座上茶。 孙如林在彼此一番客套的问答之后,表达了要上香的愿望,法本和尚为难地梳着手中的念珠,眉头深蹙,说道:“要在平日,那是十分地欢迎,只是今日要给知府大人的亡妻做法事,恐怕有些不便!” 孙如林说了半天,等的就是他这一句,立马起身接口说道:“小生辛苦上得山來,诚心进香,还望大师成全!”说着,已将一锭金子放在了桌上,口中说道:“些许礼金不成敬意!” 法本看了一眼黄澄澄的金子,低垂的充满皱褶的眼帘睁起了少许,眉头也舒展了开來,口中说道:“也不是不让施主进香,只是您來得不巧!”顿了一顿,又轻声说道:“要不就请施主趁他们沒來,先行进香,如果碰到盘问,就说是老衲的亲戚得了!” 说着,法本就端起茶盏陪孙如林喝了一口,然后起身带他望大殿走去。 却说仝知府带着仝凤儿和一干人等來到庙里,寺中上下自然十分逢迎,小心接待,充分地显示出了为官一方的威风。 在上香的过程中,孙如林混杂在寺中和尚之中显得甚是突兀,小红早已瞧在眼里,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连忙躲到了和尚们的身后,仝小姐却是好像沒有看见似地上香祈祷,目不斜视。 仝知府仝全看到有外人,问过主持之后,得知是其亲戚,因他在仝府从不曾见过孙如林,也就沒当回事。 趁着众人忙着上香,孙如林豁着胆子偷看了一眼仝小姐,心里怦怦直跳,只见她宝相庄严,目不斜视,甚至都看不到她的眼神。 但是仝小姐却是感觉到了孙如林的偷看,从一进來就发现了这个混在众和尚中的小书生了,心中暗骂道:“你好大的贼胆!” 要说这仝凤儿并沒有用眼睛去看,怎么就能发现孙如林在看她呢? 原來,练武之人到了一定高的境界,都会开发出一种能力,那就是只要有人(当然也包括动物)注意自己,不管是从什么角度,或者多远(大概五十丈之内吧),都会在其心中激起一种本能的反应,反之,如果对方沒有注意她,即使站在她身边也不会有这种感觉。 所以。虽然仝凤儿沒有扭头观瞧,但已经感觉到了有人在偷窥自己,她当然知道是那个孙如林干的勾当,心下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正当一众和尚摇头晃脑大做法事之际,只闻得寺外山下发出一阵喊声,早有那小和尚跑了进來,慌慌张张地喊道:“山下來了一帮强人,马上就要冲到庙里了!” 法本听得耳中,却不甚惊慌,吒道:“休要慌乱,不得在仝大人面前无礼!”然后吩咐寺中的护院武僧召集青壮和尚们出去迎敌。 要知古时庙宇多在深山密林之中,难免有宵小贼人乃至啸聚山林的强徒侵犯,于是做了一些防范措施以求自保,平日里也训养了一些武僧,带着寺中上下的青壮和尚们抄家伙习练武艺。 仝知府见说,心中大怒,在其治下一向平安无事,除了个别小毛贼犯案,还从沒见过明火执仗的强人,今天竟然冲撞到了他的出行,自是恼怒得很,他出门对带來的亲随家将周节道:“速去给我拿下,带回衙门听后发落!” 那身形粗壮的武将周节雄壮地应了一声喏,带着外面的十数亲兵望山门而去。 到得山门,周杰往下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山下乌泱泱一片都是七长八短的南北装束各异的汉子,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利刃,已将寺庙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个红脸大汉手握镔铁齐眉棍,对官兵们和寺中和尚这边叫道:“闲杂人等快快散开,速叫那妖女出來受死!” 周节也是绿林出身的武将。虽然心下着慌,但表面上还是强作镇静地喝道:“哪里來的强人竟敢冲撞知府大人,莫非要谋反不成!” 那红脸大汉声若洪钟地说道:“我等江湖中人并不曾与官府作对,自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仝家的妖女带人伤了我众多兄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要说上次半山林中的那场争斗中,这帮人死伤过半,惨不忍睹,但他们又都是极讲义气的匪人,所以这次就召集了更多的道上朋友前來报复。 为首的红脸大汉唤作‘山里风’,他刚才之所以要说闲杂人等快快散开,是因为看到了寺中护法和尚们也來对阵,因为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找仝凤儿报仇,并不想和寺庙为敌,按理说他们既然围攻寺庙就沒把寺中僧众看在眼里,所以这一句话也不过是场面交代而已,因为他心下也不太将这些和尚放在眼里。 周节明白了其中过节,一看形势不妙,吩咐手下先死守山门,然后返身回到殿中向仝知府禀告道:“贼人是冲小姐來的,其人数甚众,我等恐难抵敌!” 仝知府危急时刻倒是不慌,于一桌案上挥毫疾书数语,取官印盖了,交给周节说道:“速去禀报钦差大人并知会常德千户丁立大人前來平贼!” 这明朝的知府是不能调动驻军的,常德驻军的首领是一位唤作丁立的千户,其所管的千户所直接听长沙卫指挥使的管辖,和仝全仝知府却是平级,上次包围丐帮公廨,仝知府用的是府兵和手下的衙役,所以此时仝全要通过钦差调动,其实大可不必,只需差人告诉丁立千户这里有反贼作乱,丁立自然会带兵前來剿灭,因这里为其管辖所在,仝全之所以要报知钦差,完全是出于对袁为虎的惧怕和仰仗,在他眼里,这个袁为虎是无所不能的人,但是他忘了一点,袁为虎这次作为钦差只是暗访,并沒有被授权调动兵丁。 周节回禀道:“寺院周遭山野俱是贼人,一般人等恐难突围出去!” 仝全这是才有些焦急,双脚轮番一跺,颓坐在了椅子上,张口说道:“谁要是能送得此信,重重有赏!” 众人依旧是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仝知府见众人如此,彻底绝望了,扭头看了一眼仝凤儿,见她依旧在小红的照顾下,坐在一个角落里不声不响,不由得心下大急,他现在才后悔赶走了纪可也就是姬龙峰等人,真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那纪可能救出女儿,现在也未必就不能,只可惜,,,,,,,唉!想到这里,仝知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见知府大人如此,周节等人都显得茫然不知所措,是呀,此时如果不能求得外面的援军相助,这里就是撑得再久,也是迟早要被攻破的,只怕到时就要玉石俱焚,个个都是死路一条。 孙如林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自从上次经历了中途遇劫,他才真正地知道了江湖的凶险,知道了行走江湖根本不是什么浪漫的事情,而是一不怎么就会掉脑袋或瞎眼睛的最凶残险恶的事情。 此时,孙如林已坐在了角落里的椅子上,他的两条腿还在不停滴抖动着,不能自己,心脏砰砰地快速跳动,他心中想道:“也不知道这颗心还能跳多久,也许一会儿就又要面对大限了!” 不说孙如林在这里胡思乱想,那边法本在仝知府一旁已接口说道:“我有一人可以送信!”说着,冲一小和尚说道:“速请那个人來!” 不一时,就见小和尚引着一个相貌古怪的中年和尚到了跟前,仝凤儿在一旁不由得看了一眼,这也是她进得寺來第一次拿眼神瞧人。 ------------ 六十一 送信 法本见得此人到來,竟然十分恭谨地单掌竖在胸前先打了个闻讯,然后才说道:“事情紧急,还请师兄帮忙将信送出才是!” 那怪和尚又是如大鸟般迅速地翻了翻两只清澈的大眼睛,傲然说道:“帮忙可以,但得要这个人说了方才可行!”说着用手一指孙如林。 孙如林吓了一跳,这才想起:刚來寺里的时候遇到过这个怪和尚,还说我今天有难,非他莫解,想在想想很是神了,这个怪人怎么能知道有难呢? 那边法本知道这人说话一向一言九鼎,不可更改,于是不得已走了过來,对孙如林说道:“那人一向不听别人的话,不知怎么此时却要你來讲话!”此时当着仝知府和众人的面,法本也只能以对待亲戚晚辈的口吻对孙如林说话。 孙如林此时却是灵机一动,执晚辈礼低头拱手回答法本道:“侄儿也别无他法,这次來上香,本就是想祈求上苍能让我娶到仝小姐这样的天仙一般的女子,现在既然小姐有难,小生自当竭力禳解,只是此事过去之后,还望知府大人成全小人与仝小姐结为秦晋之好!” 仝知府一听,大怒,暗骂道:“你是个什嘛东西,竟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说道:“小女已许配给了钦差大人,此事过后,我可以提携你的出身,或者重赏金银,任由你选!” 孙如林一听可就急了。 别说他急,那边仝小姐也是暗暗咒骂父亲此话说得莽撞,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是覆水难收,不可逆转了。 仝小姐心想:其实我出去报信本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一个千金小姐在大庭广众之下显示武功,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但要是沒人报信,也难解目前的局面,看來这个孙如林还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只是,他怎么和那个古怪的和尚搅到一起了,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那里孙如林却是小牙一咬,脖子一梗,横下心來,抬头对仝知府说道:“若是今生娶不得仝小姐,小生我宁愿葬身此处,不再为人!”言外之意也就是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和小姐的亲事,我就不给你报信,就让我和小姐一起死在这里罢了,这正是:“生不能同裘,死而得同穴!” 仝知府被气得直吹胡子,他沒有料到一个小小的文弱书生竟然敢如此无礼,可是气归气,此时境况险恶,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念及此处,仝知府面生笑容,和善地对孙如林柔声说道:“足下既然深爱小女,怎可忍心让她蹈此险境而不顾,是不是太自私了些!” 孙如林一听这话,心想还真是此理,不知一旁的仝小姐听了会怎么想,不由得心中一阵慌乱,但转念一想,过了这个村就沒这个店了,此时要是不能求得仝知府答应,以后就决绝沒有希望了,于是毅然决然地说道:“不得小姐,有死而已!”说罢,不管不顾地就地一屁股坐下,盘腿打坐,闭上双目,不再言语。 不说小红在一旁感动的眼睛湿润了,就是仝小姐心下也是一阵一阵地悸动,心想这个人可真是痴了。 仝知府此时面临着两难的选择,一方面是高高在上绝不敢得罪甚至还是要全力巴结的钦差大臣袁为虎,一边是能解开目前险境的唯一人选孙如林。虽然他还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谁,但这已然不重要,无论是谁,也不可能和钦差大人相比。 所以呢?仝知府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于是胸有成竹地对孙如林说道:“这位公子既然久慕小女,那就当速速解此危厄,事成之后,自当将小女许配与你!” 此语一出,不说孙如林呆在了当地,就是一旁的仝小姐也听得目瞪口褶,心下说道:“越來越乱了,谁说我要嫁给这个痴人了!”在场众人谁也不知道仝知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道他是为形势所逼的不得已的选择,有些人就暗骂孙如林趁火打劫,不过更多的人则是羡慕这个书呆子怎么能有此艳福,这些人当中,自然也有些是寺中的和尚在暗动凡心。 孙如林此时已经激动得嘴角抖动,口不能言,勉强起得身來,冲那古怪中年和尚深深地一揖。 那古怪和尚见他如此,哈哈大笑,接过仝知府的手书,大叫一声,已然不见了踪影,惊得众人一阵低呼。 仝凤儿心中也是十分地吃惊,心知这个怪和尚功夫真是惊世骇俗,幸亏是友非敌,否则还真是不好对付。 仝知府这一边对法本说道:“集中寺中上下人等持械守卫,等待大军到來,不得懈怠,退贼后本官自有奖赏!”法本连连答应,谕令众僧人分别准备。 仝凤儿此时却依旧在角落里冲着塑像祷告,好像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儿似的。 孙如林在一旁却是不像先前那样又急又怕、股若筛糠了,此时他只知道就要和仝小姐成亲了,其他任何事情对他來说都置之度外了,这要是搁在之前,他要是知道这是上次那伙贼人前來报复,恐怕就要被吓得晕死过去了。 仝凤儿此时心中也在盘算这么了了这个局,凭她的武功虽然不能杀退如此众多的强梁,也许里面还混着什么扎手的硬角色也未知,但带着个把人脱身尚不成问題,只是以她的实力只能带着一个人脱身,那也就是说,带着父亲走,就会把小红留在这里遭群贼荼毒,这也是仝凤儿十分不愿意的,仝小姐端坐在一角盘算着,只是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良策。 仝知府看了女儿一眼,叹了一声,带着众人出得殿门。 仝全望山下查看一番后,派人对为首的红脸大汉喊道:“你等胆敢围攻朝廷命官,其罪不可赦,若此时散去,可不追究,否则俱是死罪!” 红脸大汉‘山里风’哈哈大笑,他看仝知府派人传话,好像很有派头的样子,不禁心中好生羡慕,于是有些有样学样儿地也摆开了架子,对身边一个手下叫道:“过來,‘跑龙套’” ,那个被唤作‘跑龙套’听得老大叫他,急急上前,谄媚地应道:“大哥,有何吩咐!” ‘山里风’摸了一下胡须,然后才说道:“替我上前传话,告诉那个狗官:我等既然敢來,就不怕你这个狗官,半壁江山都守不住,还在这里大言不惭,速速交出你那妖女,尚可放尔等一条狗命,否则一个也别想活着下山!” 原來这‘山里风’眼看清兵就要南下,大明王朝岌岌可危,于是心生不轨,正想借着这次给弟兄们报仇,聚起一哨人马,好趁乱取一份富贵,同时也作为今后向满人邀功的资本,就算是大明不倒,于今乱世,正是用人之际,若是能手中有兵,自然就有了谈判的话语权,这是他的一个把兄弟告诉他的,关于他这个把兄弟是个什么样的人等,编剧房子在后文会有交待。 仝全听了‘跑龙套’的一番声嘶力竭的吼叫后,知道这帮人是势在必得了,他虽然对仝小姐一向无奈,但也断不肯将女儿交出,更何况现在他要用仝凤儿巴结钦差大人,更是不会妥协,这仝全别看平日里贪腐无德,但关键时刻却还是能撑得住场面,他回到殿中端坐在一把椅子上,倒也毫无惧色。 这时,寺外上山的路上已是喊杀声一片,众贼人欲夺路而上,已与拼死守着寺门的周节等官兵和一众和尚斗了起來,不一时,两边已有数人挂了彩。 要说这个周节的武功比起一般的土匪來还真是不弱,手下的官兵也被他鼓起了斗志,个个奋勇向前,但之所以能守得住,还是主要靠的是寺中武僧们的力量,索然贼人众多,但好在通往寺中的山门只有一个,也就仅能容纳四五个人同时同行,因此贼人在人数上的优势发挥不出來。 红脸大汉‘山里风’也发现了这个问題,他知道不能在这里拖得时间太长,尤其是刚才围困后山的手下來报,被一个古怪长相的和尚打下了山,恐怕常德大军很快就要到了。 他來到四个倨傲地坐在大块山石上的中年人面前,恭谨地说道:“四位请了,寺中和尚参伙其中,我等久攻不下,只怕夜长梦多,还请高人出手相助!” 这四个人一看就不同于同來的众多匪类,只见他四人虽然是山石上小坐,也是背平颈直,胸腹开阔,且个个目光炯炯,咄咄逼人,令人不敢对视。虽然都是中等身材,但个个都有号令群雄的气势。 只听为首的那个身形略胖的蓝衣汉子说道“我从山门进去,三位分从后山进寺吧!” 说罢起身便往山门的路上走去,真是龙骧虎步,令人敬畏。 另外三个见他如是说,也不答话,纷纷起身,转眼就消失在了茂密的山林中。 ------------ 第九卷 仝凤儿(一) ------------ 六十二 独脚铜人活了 却说那个像根雕一般的雕根和尚如风一般地从后山飞跃而下。 不一时,已遇到散坐在四处的强人,见有人下山,呼啦一下子各执兵器都围了上來,各种家伙劈头盖脸就打了下去。 那雕根和尚虽然生得虬筋铁骨,但是此时并沒有发横,而是以迅捷的身法“飕”地往外一窜,就躲开了大部分的打击,然后寻找匪徒兵器袭來的一瞬间,错身挥掌一拍,只听扑的一声,一个强人就被拍中胸部,兵器哗啦一下从他的手中耷拉了下來,人却站着沒倒,只是一时不再动弹。 就这样,雕根和尚双掌连翻,伴随着迅捷的身法四下拍击,不一时就定住了十几个强徒,个个兵器脱手,颓立当地。 这是一幅诡异而又可笑的画面。 十几个匪徒站在灰蒙蒙的山中杂草灌木之中,除了轻微的动作外几乎就是定在了那里,挪不动脚步,他们的面部表情狰狞恐怖,因为他们现在五脏翻腾,难受的要死。虽然并沒有被点穴,但是依旧是不能移动,一方面是失去了自身对身体的控制;另一方面,如果拼命地强要移动就会难受得要命。 在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雕根和尚的那一对像鸟儿一样圆睁的大眼睛上的眼皮又翻了一翻,眼神依旧清澈如水潭,清而深。 剩下的匪徒俱都觉得这个和尚有邪门,就不敢再像之前逼得那么紧了,这样,根雕和尚得以寻机闯出包围下山而去,瞬息沒了踪影,尾随的一些强人自是追赶不上了。 却说山门之前,周节手中朴刀使得呼呼作响,已经一连上了数个抢上前來的强人,要说这周节的刀法还是不赖的,当年也是得了些真传,后來也下了些功夫,所以一般匪徒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敢上前和他对打的匪徒都是平日里也自以为不含糊的主儿,但可惜他们遇上了周节,这周节是上过战场对过阵的人,出刀毫不手软,刀刀见血,招招要命,其余的官兵和和尚们则与从旁边冲上來的悍匪战在了一起。 又一个自以为不含糊的主儿挥着铁棍照周节劈头打下,周节提刀一个盘头裹脑,却是用刀背接着铁棍,以防刀刃被打缺,就在刀背挨着铁棍一瞬间的时候,手腕一转,将铁棍别出了圈外,刀势却毫不停顿,紧接着就往那匪徒的脖子上砍去,这架棍,外拨和砍脖子,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端得是的得过真传。 这也是周节使出了绝招,他虽然练伤数人,但匪徒人数众多,前赴后继,伤不胜伤,这样下去,就是不被打死,也会被累死,于是,他就想迅速砍死一个,好震慑群贼,使之丧胆。 使棍的匪徒此时已來不及回棍防护,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身首分家,命丧当场。 只听“噹”的一声,周节的刀背反弹了回來,一只黑黄的东西挡在了使棍匪徒的脖子旁,周节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只独脚铜人,一个蓝衣中年汉子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使棍匪徒死里逃生,拖着铁棍连忙跑回了强人的阵营。 周节打量着这个蓝衣人,中等身材,年约四旬,太阳穴隆起,双目精光四射,手中拿着一只三尺长的独脚铜人,甚是沉重。 周节知是劲敌,拿着刀刃已是内卷了一块的朴刀前后左右各挥几下,使了个门户,双眼死死地盯着蓝衣人。 蓝衣人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将手中的铜人望周节身上碓了过來,周节依旧是用较厚的刀背去化解,谁知这铜人不仅本身沉重异常,而且被那蓝衣人注入了内力,丝毫拨塄不动,依旧不改变前冲之势往他而來,周节只好身形移动,试图避开这雄猛地一击。 然而他终究沒有避开,就在他要闪避的一瞬间,蓝衣人又加了一把力,铜人速度倍增,好像自身活了一般,狰狞着扑了过來,周节惊骇地发现:“这铜人怎么一下子活了,难道是我产生了错觉!” 不容他再多想,周节只觉“扑”地一下就被铜人顶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这还是他事先已有了闪避的身法,化了一半的冲力,饶是如此,也被一下子碓得飞了出去,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不再动弹。 蓝衣人继续往山上走,又过來了两个寺中的武僧前來拦截。 蓝衣人手中的铜人再次又活了起來,只见他双手微微拨拉两下,铜人左右各钻了一下,将两个武僧撞翻在地。 这两个武僧已是寺中功夫最高的了,连他们都刚一照面,未曾招架就已倒地不起,其他的武僧就都不敢向前了,连同那些官兵哗啦一下都往寺庙跑去,不再抵抗了。 蓝衣人带着众强人望寺门而去。 仝全坐在大殿之中,心里边虽然焦急万分,但表面上却显得不动声色,这要得益于他自幼修习王阳明的心学诸法,其实,晚明的官员中,信奉阳明心学的非常众多,甚至也曾经权倾一时。 而此时仝全的表现也起到了安抚人心的作用,就当众武僧和官兵逃回大殿之时,仝全大喝道:“不许慌,此时当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援兵的到來!”说着分派众人分守门窗,倒也井井有条,还真看不出这个文官出身的仝知府,对调兵打仗还略知一二。 这同样是心学的益处,王阳明的心学讲究开发人各方面的天赋,对军事方面的策略也自有一番体系,只是不为外人所知而已,显然,这仝全也是得了些皮毛。 仝凤儿此时依旧独处一隅,面上扶着黑色的纱巾,旁人也看不出她有什么表情变化,小红此时也不甚惊慌,因为在在场的众人中,除了那个书呆子孙如林,再沒有人知道那次仝小姐独战群贼的事情,就算是孙如林知道仝小姐身负武功,但也沒有小红了解得清楚,因为小红朝夕和仝凤儿相处长大,目睹了她大多数的习武过程,当然,小红也得了个一招半式,对付一般的个把男人,不在话下。 但孙如林就不同了,他不仅手无缚鸡之力,而且对仝小姐能付应付这么多强人也毫无信心,好在他刚刚得到知府大人的首肯,只要大军一到,他就能洞房花烛了,想到这里,孙如林脸上绽出了笑容,完全不顾殿外汹汹的群贼。 法本却是叹气连连,苍白的胡须止不住地颤抖,一些儿高僧的修为也看不出來了,只听他不停地哀叹道:“千年古寺,毁于一旦,唉!遭劫难了!” 旁观的众僧心想住持肯定是心疼他大半生化來的那些金银财宝就要被蜂拥而入的匪徒们抢走了,反倒是他们不甚慌张,因为平日里寺中生活甚是清苦,除了高级别的僧人,大多数和尚也不甚关心寺庙的安危,心想充其量卷堂大散,到时往别处挂单了事。 法本也看出來这些僧人靠不住了,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武僧和官兵身上,就在仝知府再一次许诺时候重赏之后,他也接口重金奖赏。 然而,再一次证明了金钱不是万能的,至少在此时此地沒有起到作用,这些平庸的武僧和官兵只能对付那些普通的盗贼,遇到了像蓝衣人这样的高手,那都是不堪一击。 就在蓝衣人用独脚铜人砸开大殿之门的同时,后面的窗子也同时被捣烂撞破,噗噗噗接连跳进來另外三个中年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伴随着一阵得意的大笑,红脸汉子“山里风”带着众人走进了大殿,他顾盼自雄地扫视了一圈,大声说道:“量你们也不是‘湘西四凶’的对手!” 紧接着,他目光一转,盯向角落里的仝凤儿,恶声说道:“妖女还不快來受死!” 此时,众匪徒都围了进來,一下子就将原先在大殿中的众人逼到了一个角落里。 此时,孙如林已经跑到了仝凤儿的身前,他心想:“就是我死了,也不能让仝小姐受到一点儿伤害!”他不曾想就算他死了,也起不到任何阻挡作用。 面对这么多凶神恶煞的强人,小红害怕了,她惊恐地贴在仝小姐的身边,身子已然开始不由自主地哆嗦了。 仝凤儿自始至终都心如止水,无论殿中和外面多么纷乱吵闹,她都如不关己事一般,像雕像一般坐在那里,这也是她内功修习的效果,她师傅雨姑就曾教导她:临敌之时,最忌慌乱,冷静判明敌情,然后相机而动,寻找战机,一举制胜。 仝凤儿已然判断出所谓的“湘西四凶”是贼人中武功最高者,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先料理了这四个人,再抓住那为首的红脸大汉,方可解决这场事端,否则,这么多贼人,就算武功平庸,但抱着拼命复仇的决心,杀也杀不完的。 殿中众人只见一道红雾从角落里腾空而起,然后往下直落,直接射向了手执独脚铜人的蓝衣人。 ------------ 六十三 湘西四凶 蓝衣人目光已敏锐地判断出了红雾是向他扑來的,遂举起铜人迎了上去。 仝凤儿在空中觉察到蓝衣人铜人的动向,手中的利剑划一弧线,避开铜人,刺向蓝衣人的头顶百会穴。 蓝衣人铜人一晃,只听“叮”的一声,堪堪挡住了刺來的一剑。 仝凤儿手腕灵动,依着剑诀撒了出去,这一下却是从四个角度刺向蓝衣人,那蓝衣人手拿铜人左摇右晃,只听“叮叮叮”一阵铜铁交鸣之声,仝凤儿的攻势皆被挡了回去。 此时,仝凤儿的身势已滞,在空中莲步轻踩,一个回转,红衣划出一道曼妙的弧线落在了地上。 仝凤儿刚才那凌空一击,意在先声夺人,出其不意地先伤了四凶之首,谁料这蓝衣人虽然兵器沉重,却使得灵活自如,竟然防住了她的空中飞剑。 这是仝凤儿出道以來迄今为止第一次遇到了对手。 要是换作平时,仝凤儿在全力一击而不中的情况下,就会全身而退。 但这次是只许胜不许败,因为她已经沒有退路了,如果她此时失败,不仅自身要落入贼手,就连父亲、小红,还有那个姓孙的痴人,也要一起遭遇毒手了。 所以,她必须先战胜这个蓝衣人。 仝凤儿甫一站定,蓝衣人的独脚铜人就撞了过來,她也看到硕大的铜人好似活了起來,方向不定地忽闪着,好像要择人而噬。 铜人当然不会咬人,但是它的变幻莫测的來势,让人难以躲闪。 仝凤儿的目光却沒有停在铜人上,而是注视着蓝衣人的双手。 原來蓝衣人的双手只是虚虚地罩在铜人之上,但并沒有抓实铜人。 这是沉重的铜人的使用法门,一般人不易察觉,但是仝凤儿知道。 五十多斤重的铜人好似自身会动似地在蓝衣人的双手之间扭动向前,与其说是蓝衣人在使铜人,不如说他只是在顺着铜人的劲道用双手调整着它的方向。 仝凤儿听雨姑师傅说过,但凡使用超重兵器的人,如果不是那种蛮力异常大的巨人,大多是顺着着重兵器本身的重量和势头加以控制,因为好几十斤的重兵器如果使用蛮力去挥动,就算是力大无穷的人,用不了多久也会筋疲力尽,而内功深厚的人,则会使用巧劲儿控制着重兵器本身的方向。 所以,仝凤儿不去理会颤动的铜人,而是观察着蓝衣人控制兵器的双手。 对于铜人的走势,仝凤儿自忖可以和蓝衣人一样去把握,因此,蓝衣人手上微妙的控制,则是此时对敌的关键。 仝凤儿的一只玉手已经轻妙地搭在了铜人的头上,这样,对手的兵器,,铜人已经成为了两人共有的一件重物。 别看仝凤儿伸出的一只小手洁白粉嫩,可是附在沉重的铜人上却毫不吃力,这就是内功。 而且二人的内功相较起來,仝凤儿明显高出许多,因为她只用一只手就和蓝衣人在如龙翻腾的铜人身上一时旗鼓相当。 铜人在两个人三只手之间來回虚点着越來越快,双方却都在注视着对方的手和眼睛,可惜蓝衣人看不到仝凤儿的眼睛,因为她的面前敷着黑纱。 而且仝凤儿的优势在于,她手上还有一把利剑。 就在二人将铜人玩得让众人心惊肉跳的时候,仝凤儿的利剑忽然随着她的身形晃动,望蓝衣人分心便刺。 蓝衣人手中的铜人已不能独自控制,自然不能用來格挡利剑,就算是能腾出手來,也不敢以肉掌轻摄仝凤儿的剑锋。 蓝衣人被迫得腾身退出了一步,也就是这一步之遥,他就已失去了对铜人的掌控。 只听仝凤儿一声娇吒,玉手在铜人的头顶拍了一掌,那铜人儿就带着迅猛而巨大的劲道反窜着向蓝衣人的胸膛冲去。 人的胸部是最难躲避的,正如蓝衣人用铜人撞击周节和两个武僧一样,此时却被如法炮制,自食其果了。 在场的众人怎么也沒有想到一个娇小姐竟然能用看似轻轻的一掌就把硕重的铜人拍出如此的力道。 伴随着蓝衣人的惨叫和铜人轰然落地的巨响,只见蓝衣中年汉子已是倒地不起,口喷鲜血了。 大厅里一下子鸦雀无声。 另外三凶此时才反应过來,这个娇小姐不是个好相与的,正如红脸大汉“山里风”等人向他们描述的,这是一个女罗刹,一个会取人性命的女罗刹。 此时,三人可再也不敢托大了,几乎就在同时,手持兵器围了上來。 仝凤儿黑纱后面的妙目四下轻扫,已将这三人的情况看了个差不离。 正面的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汉子手拿一对判官笔,右边的干瘦汉子则拿着一杆生铁枪,左边的灰衣人手拿一把当地最普通的苗刀。 但最让她看不透的就是这个灰衣人,因为她看不出他那把极普通的苗刀的刀势。 高手比武都是有预判的,对于看不清的对手,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所以仝凤儿率先向正面的肥胖汉子出手了,说是出手,却是身子也跟着窜了出去,这就恰恰避开了左右二人的合击。 肥胖汉子就在另外两人出手的同时,一双判官笔也使出招式分扎仝凤儿的上下两个要穴,显然这几人平时已练就了一种超人的默契。 他哪知仝凤儿已是料敌在先,一剑就破了他的招式,而且剑尖已冲他的胸口奔來。 肥胖汉子虽然生得笨重,但身法却毫不凝滞,门户已破的情况下,脚下移动,带着身子望斜刺里一转,只觉得一道红色的影子挂带着冷风闪过,总算避开了來剑。 也就是他这一闪避之间,仝凤儿已脱出了三人合击的包围圈,转到了外围。 仝凤儿得势不饶人,利剑轻灵地连点三下,看似随意,却是本门最精妙的招式所在,竟是分刺三人的偏门。 湘西三凶在这一刹那沒有一个人是正面对敌,肥胖汉子离得最近,首先右臂就着了一剑,顿时被刺得大臂骨外翻,随着一只判官笔落地后,鲜血才滴了下來,眼见得一条胳膊已经废了。 干瘦汉子也中剑了,而且是在颈部,鲜血一下子就喷呲了出來,而且不停地越喷越多,随着他的身子倒地,当啷一声,手中铁枪才撒了手,显然他已活不成了。 只有那使苗刀的灰衣汉子在身子尚未转过來的时候,长长的苗刀已经挥出了一个圆圈,就是这个圆圈碰歪了仝凤儿的剑头,才救了他的性命。 红脸大汉“山里风”大惊失色,他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湘西四凶”在这个小妮子手里竟然如此地不堪一击。 更让他沒想到的是,还沒等他下令众匪徒一起围攻的时候,一团红光已向他扑來,晃得他眼都花了。 等他定睛看清楚的时候,利剑已经比在了他的脖项上,那个俏生生的罗刹已然站在了他的身旁。 这一切都是在鹄起鹘落之间发生的,不说“山里风”本人沒來得及反应,就是在场的众人也都是看得眼花缭乱。 只听仝凤儿娇呖的声音响起:“都不许动,否则他就沒命了!” 众匪徒傻了眼了,看着头领被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站在原地都不敢动了。 但这时有一个人动了,而且动得飞快。 一把雪亮的苗刀已架在了仝知府的脖子上,那个灰衣人发出了嘶哑的喋喋笑声,喊道:“赫赫赫赫,你最好也别动,除非不认你的父亲了!” 这是仝凤儿事先沒有算计到的,毕竟她还年少,而且缺乏江湖经验。 看着父亲受制成为人质,仝凤儿一时也沒了主意,但她已经养就了遇事不慌的性格,表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 仝知府此时已是心胆俱寒,有生以來还从沒有被人用利刃加身过,更何况是在这样凶险的情形下,他已经感觉到刀刃的寒气沁入了脖颈。 求生的本能让他冷静了下來,他的官场练就的圆滑本领瞬息之间就发挥了出來,他迅速地判断了形势:既然形成了僵局,就要用谈判來解决问題了,他知道自己虽然经到了生死一瞬间,但暂时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只听仝全开口说道:“如果杀了我,你们的头领也会活不成,说吧!你想怎么样!” 灰衣人冷笑道:“杀不了妖女,先杀了你这个狗官也算是解气了!” “山里风”也不愧是强人之首,此时也加入了谈判的行列,大声说道:“都不要动手,一起放人吧!” 仝知府连连点头接口道:“对对,都放开,都放开!”说着眼睛向仝凤儿看了过去。 仝凤儿看着父亲慈善的目光,不由得一阵心软,手中利剑不觉就已松动了。 那“山里风”感觉到有了生机,闪身就要往众匪徒的人堆里扎,哪料后脖子忽然一阵剧痛,原來仝凤儿的剑刃已然一紧,拉破了他脖颈的皮肉,鲜血已慢慢地浸出。 灰衣人再一次冷笑道:“想要我放人,沒门!” ------------ 第一卷 ------------ 六十四 湘匪石鳝 灰衣人转头对殿内殿外的众匪徒喊道:“别忘了你们是來报仇的.这么多人一起去杀了这个妖女.就算打不过累也累死她.为死伤的弟兄们报仇.”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谁要能活捉她.就归谁带走.” 众湘匪轰然而应. 原來上次十几个匪徒打劫孙如林时.被仝凤儿刺伤一大半.其中有两个在被刺伤腿部后.又被张家兄弟补上几下结果了性命.现在都算在了仝凤儿头上了. 灰衣人这几句话是很有心计的. 这次参与围攻的大部分匪徒都是在“山里风”和“湘西四凶”的筹划下聚集起來的.本來他们认为以“湘西四凶”之中随便一个人的实力都足以弄掉那个妖女.之所以要聚起这么多人马.其实是另有目的的. “山里风”在一个人的指点下动了当山大王的念头. 这时候.虽然清兵时刻可能大举南下.但地处湖广的常德还是比较安宁的. 但常德附近的湘西地区则自古以來就是土匪扎堆儿的地界.号称“十万大山十万窝.十万窝里数不清”. 所谓“窝”.就是山里的洞穴.湘西的洞穴神秘险峻.大小匪伙儿和恶人们都经常出沒其中.端得是藏污纳垢. 随着大山里的匪类越聚越多.就形成了狼多肉少的局面.这就逼得一些湘匪走出大山寻找业务. 当初“山里风”带死党伏击孙如林就是一个例子. “山里风”在朋友的指点下.起了统一湘西大山的念头.于是请出了不可一世的“湘西四凶”.然后设法打听出了仇家的身份原來是常德知府的千金.于是在湘西四处宣扬仝小姐功夫厉害.轻易就杀得湘西汉子不死就伤.而且美貌非凡. 因此.这次聚起來的众匪徒有些是不忿于一个常德的小女子竟然能连伤湘西的汉子.都想來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然如此厉害.还有一些则是不自量力地觊觎仝小姐的美貌.想掠到大山窝里供众人慢慢享用. 所以.灰衣人前面的一番话正是针对这两种土匪心理说的. 但是灰衣人这么说话.却是不顾忌被仝凤儿抓在手里的“山里风”的性命了. 所以.“山里风”愤怒了. 他的愤怒不是因为他的疙瘩密布的后脖颈给仝凤儿的利剑划出了一道口子而鲜血直流.也不是因为自己被一个女子轻易地制住.他此时此刻的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灰衣人. “山里风”明白这个叫做石鳝的灰衣人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他不明的是为什么石鳝要不顾自己的死活而煽动大家围攻呢. 就在有些湘匪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的时候.“山里风”大叫道:“都别动.”他的十几个死党手下也都跟着吆喝了起來. 那个叫做石鳝的灰衣人左手抓着仝知府.右手中的苗刀拖在地上.沉声说道:“莫非咱们就这样退回湘西么.” 说着.苗刀在地上一划.被碰到的石头激出了火星.他接着说道:“抓着这个狗官.妖女自然就会有顾忌.此时正是大家一起上的机会.咱们山里人都是刀头找生活的人.不能像个女人一样缩头缩脑.” 众湘匪看了看石鳝.又看看“山里风”和他的死党们.显然都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此时.被仝凤儿捏在手里的“山里风”大叫道:“给我杀了这个王八蛋.” 闻听此言.他的十数个死党们都红着眼睛手拿各色兵器朝石鳝围了过來. 此时进了大殿的湘匪大约有七十多人.其余的大部分都围在大殿周围往里观瞧.只有少数几人在此山的外围放哨.虽然并沒有人发布命令.但这些湘匪们显然很有经验.且分工默契. 此时.“湘西四凶”已经四去其二.另外一个活着的一条胳臂也被废掉了.完全沒有了战斗力.只剩下这个石鳝完好无损.这也是刚才围攻时.石鳝留有余地.沒有使出全力.从而导致仝凤儿沒有看出他的刀势得原因之一. 石鳝一直以來就是有所图谋的.现在只是图穷匕见而已. 他哈哈大笑.将手中的仝知府交给了近旁的一个手拿短刃的湘匪.说道:“他要乱动.就给他一刀.”然后高声叫道:“我先解决了你们这几个杂碎.然后再带领湘西众好汉打官军去也.” 说着.只见长长的苗刀随着他的身子的开始了旋转.上下盘旋.且随着他打转的身子刀势越转越快.直到快得旁人看不清他本人. 只见一团刀影如龙卷风一般旋转着卷地而起.扑向了围过來的“山里风”的死党们. 仝凤儿大吃一惊. 此时.众人眼里只有一团刀影.而仝凤儿则能看清其招式的变化. 此人的刀法看似复杂.其实就是前面那荡开仝凤儿利剑的那一招. 真正令她吃惊的是.灰衣人石鳝能用一招生出无数变化.并且利用转身将各种变化联贯得天然无缝. 更厉害的是他的步法和身法.看來先前他是藏而不露. 随着众人的惊叫声.一连串尖厉的惨叫声随着旋转的刀影的移动而此起彼伏地响起.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湘匪突然觉得一个东西向自己的面部飞來.他本能地用接暗器的手法潇洒地接在手中.张开手定睛一看.“妈呀”一声叫了起來.原來是一个人的手指头. 与此同时.众人也都看到有东西从刀影中飞了出來.于是都纷纷躲闪. 待那些东西落地.仝全方看清楚.却是大小不等的人体各部分的残肢碎体.四下散落.吓得他魂不附体.其所剩的最后一点儿心学修养也无有了踪影. 这是非常凶残的一幕. 不说丫鬟小红这样的女流之辈早已吓得双手捂着脸蹲在了角落里.而孙如林则抱头缩在小红的旁边.不停滴打哆嗦;就是从方丈到众和尚乃至于武僧.都已是心胆俱寒.面无人色;就是旁观的悍匪们也都看得心惊肉跳.庆幸自己的肢体尚全. “哈哈哈哈哈哈哈”.伴随着一阵狂笑.旋转的刀影霍然一收.石鳝持着滴血的苗刀站在当地.傲然扫视着鸦雀无声的群贼们.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 被他注视的匪徒俱都面如土色.战战兢兢.不说匪徒一向是强者为王;就是落了一地的那些残肢断体.更是已将他们震慑得毫无反抗了.毕竟.湘匪的身体也是肉长的.他们也不想被大卸八块. 仝凤儿虽然年轻.但是却并沒有被石鳝的凶猛残暴吓着. 她冷静地想道:“窝里斗了.好呀.”念及此处.她收剑放开了“山里风”.说道:“不要再和我们作对.处理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山里风”惊惧和痛心之时.竟然突然得到了释放.一时也顾不上多想.连忙窜回匪徒人群中.谁料众匪徒见了他.如同见了蛇蝎一般.刷地一下都躲了开來.生生把他凉在了当地. “山里风”沒想到.他实在沒想到刚刚脱离险境.满以为能回到湘匪们的群体.结果竟然被如此地孤立了. “山里风”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石鳝.自己的十來个死党瞬间被人家分尸.虽然又惊又痛.但扪心自问.他自知不是他的对手. 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钻出人群.独自望山下去了. 石鳝此时非常得意.他隐藏了这么久.就是等的这个时刻.自从他练成回身刀法之后这是第一次展示.不仅威力无穷.而且慑服了群寇.俨然已是他们的头领了. 此时.他明白要想彻底掌握湘匪这股力量.不仅要武功震慑.还得抓住他们的心.而此时.降服仝凤儿.解决目前最大的麻烦.正是时候. 还沒等他动手.就见那道红影已冲了过來. 石鳝脚下一拧.身子使劲.苗刀已向红影挥了出去. 仝凤儿这次已不会让苗刀再次磕到宝剑了.通过刚才对石鳝杀人招数的观察.她已经大致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红色的影子并沒有直接冲到苗刀笼罩的范围.就在石鳝苗刀挥出的一瞬间.仝凤儿已经变了方向.她纤足轻点.身子一滑.已到了石鳝的侧身.苗刀挥出的一侧. 这样.刀就走空了.石鳝只砍到了空气. 劲道十足.空气被斩出凌厉的啸声. 与此同时.仝凤儿的利剑已经刺向了石鳝握着苗刀的双手. 苗刀硕长.要想使出劲道.是要双手握刀. 后來倭人所使得武士刀就是这个尺寸和用法.双手使刀可以将全身的气力传到刀上.着实威力无比. 仝凤儿恰到好处地找到了对付双手刀的空档.可是她沒有想到一点. 让仝凤儿沒想到的是.石鳝的回身刀法已练到循环往复的境界. 就是说.在招与招之间.虽然有一丝空挡.但是会转瞬即逝. 这是由于他旋转的速度极快.已经弥补了这点小小的缺陷. ------------ 六十五 悔婚 这石鳝高就高在他的转身速度飞快的同时.身子还在不停地移动.变换着方位.使得对手很难抓住其空门. 仝凤儿的青城派武功本就身法独特.轻功了得.所以她能接连避开石鳝的刀幕.并且反攻其侧后身. 可惜每回都是功亏一篑.仝凤儿看到罩门的一瞬间就出剑.但等宝剑攻过去的时候.石鳝的空门就已经被回手刀封住了. 旁观的众人只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在一片旋转的刀光周围跳來跳去.根本看不清具体怎么过的招儿.只有交手的二人清楚各自和对手的招式. 这时. 只听得大殿外面隐约传來湘匪呼喊声.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匪徒飞奔而來.口中喊着:“官军來啦.” 仝全仝知府此时虽然身在匪徒的掌握中.但也是长舒了一口气.而孙如林此时抖着身子略微抬起些头來.却被众人挡得什么也看不见. 石鳝虽然身处激战中.却也听得真切.心知今天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反正已经达到了目的.不如见好就收了. 想到此处.石鳝脚下用劲.身子已经旋转出了与仝凤儿相斗的圈子. 他收了刀光.隐入群匪中大叫道:“弟兄们今天先撤了.咱们回山里再说.” 说着.一声呼啸.就飞身出了大殿.群匪呼啦一下应声都四下里散去. 仝凤儿此时心里挂念着父亲的安危.转目看到那个手持短刃的湘匪在拉着父亲仝全向外逃去.急忙飞身仗剑扑了过去. 那个湘匪还沒來得及反应.就已被利剑刺穿了胸膛. 这是仝凤儿第一次杀人. 但她丝毫沒有一丝犹豫.虽然此时仝全已经脱离了险境.但仝凤儿并沒有收手.带血的利剑连点.使出青城派的绝学又是连杀数个匪徒. 仝凤儿今天杀人不再手软了.也许是她压根就不知道杀人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只是在按照师傅教的武功法门行事而已. 更主要的是平生第一次身临险境.手下已不留一点儿余地.毫不顾忌地大开杀戒.只是.此时已沒有几个匪徒可让她杀了.因为众匪徒已散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了数具尸首. 仝全此时已恢复了精神.呼喊着指挥众亲随和武僧们追出了大殿. 此时殿中只剩下了小红和孙如林. 仝凤儿知道自己已不用再出去杀人了.她缓缓用手巾拭去宝剑上的鲜血.向二人走去. 孙如林的身子依旧在颤抖.但他已能抬起头來观瞧了. 当他看到仝凤儿将带血的手巾扔在地上时.喉咙里一阵咕噜.竟然吓得昏了过去. 仝凤儿叹了口气.平静地对小红说道:“咱们回去吧.” 小红一指瘫在地上的孙如林.问道:“那他怎么办.” 仝凤儿道:“你扶他回去.” 小红叫道:“我怎么能大白天的扶着一个男人走路呢.再说我也扶不动呀.” 她嘴上说着.一双白手却已是搭在了孙如林的胳膊上.使劲儿扶了一扶.却是实在弄不起來. 这时.进來两个亲兵.却是仝知府派來护送女儿的.仝凤儿命二人将孙如林送回仝府.然后就带着小红出殿门而去. 仝全在衙门里忙乱了一天.晚上回到仝府. 当他得知那个书呆子原來一直就住在府中.大怒.着人将已经苏醒的孙如林唤了过來.怒声说道:“你是哪里的野种.竟然敢如此放肆.” 孙如林此时面对震怒的仝知府却是沒有了一丝儿的胆怯.彬彬有礼地先做了个揖.口称“拜见岳父大人.”顿时把个仝全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一时已是说不出话. 孙如林然后好整以暇地答道:“小生孙如林.世居岭南.这次赴南京赶考.中途遇匪.幸得小姐搭救.” 仝知府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气.沉声说道:“今天的事情.就此打住.以后不得再胡言乱语.”顿了一下.盯着孙如林的眼睛接着说道:“我会重赏你金银.同时可修书举荐于你.” 孙如林不卑不亢地答道:“我父曾任南京礼部尚书.虽然不幸早亡.但家中却是小有积蓄.” 说到这里.孙如林的脖子不觉又抬起了几分.接着道:“小生对仝小姐的恩德终生难忘.且深慕小姐久矣.还请岳父大人不要食言.将仝小姐许配与我.我决不负大人厚望.必定进京高中.”说完之后又是深深一揖. 仝知府心说:“你这是不把我的赏赐和举荐放在眼里了.看來这个小子还是有些难缠.”想到这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接着忖道:“不管怎么也要把这个小子打发掉.不然我仝家的颜面何存.” 他打心眼里就沒看上孙如林.心想尽管孙家看來也是官宦人家.但是已经是败落了.怎能和他这个堂堂现任知府相比. 仝全想到这里.双眉倒竖.再次怒喝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再敢无礼.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孙如林此时也不知哪儿來的胆气.竟然亢声回道:“仝大人也是读书人出身.身居知府.定然言而有信.怎可以势压人.” 仝全见來硬的不行.软的孙如林也不吃.不禁大怒.喊道:“來人呢.给我将这个奴才痛打五十大棍.” 顿时就有两个家人闻得呼唤赶了进來.用粗壮的双手将孙如林如老鹰捉小鸡一般拿了起來.三下五除二绑在当地.就要挥棍打下. 孙如林心下十分害怕.沒想到仝知府竟然要真得打他.急忙尖声叫道:“岳父大人怎可私设公堂.我也是和你一样的读书人.不是你的奴才.” 仝全看他到了此时尚且嘴硬.竟然和自己讲起了道理.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可气.张口命令家人道:“与我速速打來.” 这大棍要是打下.不说五十下.就是一下.以孙如林的柔弱身躯也禁受不起.只怕用不了五下.就要骨断筋折.一命归西了.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声清吒:“住手.”两个家人已经扬起的大棍就定在了半空. 原來是仝小姐到了. 这仝府上下沒有一个人不敬畏小姐的.所以仝凤儿发了话.这家人的棍子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仝凤儿人随声至.对两个家人说道:“解开他.下去.” 两个家人面面相觑了一下.看看仝小姐.又看看仝知府.仝知府看了一眼仝凤儿.然后冲家人挥了挥手.道:“将他带下去.” 两个家人这才将孙如林解开.带出了堂屋. 仝凤儿待三人都出去后.才对父亲说道:“这个人于我们有恩.怎可如此对待.” 仝全看着女儿说道:“这个呆子在这儿软硬不吃.出口无礼.非要娶你不可.莫非你也有此意.” 仝凤儿被问得脸上红了一红.但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今日在山上爹爹也是荒唐.怎可口无遮拦随便承诺呢.”这几句话.仝凤儿问得轻描淡写的.好像完全不关自己什么事儿似的.只是在责备父亲轻易许诺. 仝全此时不由得更加佩服这个女儿了. 今天山上一战.仝凤儿已让仝全大跌眼镜. 虽然仝知府知道女儿自幼拜了雨姑为师习练武艺.但沒想到竟然这么厉害.不仅大战贼首.而且将自己从匪徒手中救出.如果沒有她的出手.今天的局面简直不堪设想. 虽然自己当时为形势所迫.胡乱哄得孙如林答应报信.过了一关.但看着女儿此时就像不关自己的事儿一般地说着自己的亲事.完全沒有寻常女儿家的羞涩扭捏.不由得暗自佩服女儿的涵养修为. 要说明朝的心学十分讲究摄心养气.仝全作为心学派的官员自是颇有心得.这一点和武功内功修炼实为异曲同工.只是仝知府不晓得武功的内功心法而已. 仝全说道:“那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当不得真.” 仝凤儿问道:“您能拿自己的女儿去做权宜之计么.” 仝全被问得哑口无言. 要说仝凤儿是他唯一的亲骨肉.他怎能不当回事儿呢.可是这仝全本就是玩弄权术的高手.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是其家常便饭. 他一向将女儿看作是掌上明珠.并且引以为自豪.所以虽然常德乃至长沙的多少高官巨富之家前來说亲.都被他婉言回绝. 因为.这个仝全虽然在常德僻壤为官.但是心气却是极高的.他梦想着有朝一日要到北京当然现在是到南京首府去飞黄腾达的.他一直盘算着要用仝凤儿结一门能让他鹏步青云的亲家. 此时.女儿的这一问.让他委实难以作答. 不能做答就不回答.所以.仝全以攻为守地再次问道:“那你要嫁给这个呆子么.” 因为.他知道.就算仝凤儿再厉害.也到底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在出嫁这个问題上自是不会无动于衷的. 仝凤儿正色说道:“女儿愿意终生侍奉父亲.但您也不可对此人恩将仇报.” 仝知府再次咋舌. 他沒想到仝凤儿如此孝敬自己.想到中年早亡的妻子.不由得潸然泪下. ------------ 六十六 仝全的前史 因为.他知道.就算仝凤儿再厉害.也到底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在出嫁这个问題上自是不会无动于衷的. 不料仝凤儿正色说道:“女儿愿意终生侍奉父亲.但您也不可对此人恩将仇报.” 仝知府再次咋舌. 他沒想到仝凤儿如此孝敬自己.想到中年早亡的妻子.不由得潸然泪下. 要说这仝凤儿也不是第一次说不要嫁人了.但这次说得如此真切.在此情此景之下.不由得让仝全着实吓了一跳. 难道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真要终生不嫁了么. 以前仝全只是把仝凤儿不嫁的言论当做戏言.但这次他是真地感觉到了女儿的决心.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仝全心中感喟异常. 仝全幼时出身平寒.但其母辛苦地为人洗衣也要供其读书.几年后仝全不负母亲的愿望.终于考取了功名.后來被巡抚大人收为门生并招为女婿.且传授了王阳明心学. 青年仝全新婚不久就被委任为县令.他满怀抱负地带着美貌的小娘子赴任去了.但初入官场的仝全发现做官和读书完全是两回事儿.现实政治和当初书中所说大多不同.甚至往往是相反的. 青年仝全迷茫了. 他专心扎入岳父所传授的心学.也就是王阳明的学说.最后得出的结论将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的结论是:书里写的大多是骗人的.或者说是可以拿來骗人的.正如所谓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只不过是人管人、人骗人.管自己、骗别人、管别人的实用愿望. 当他心怀鬼胎地在一次酒后向老岳父讨教这一观点时.沒想到老丈人竟然大加赞赏.说他得到做官的精髓了.并且将自己毕生的体会和历练出的招数统统都教给了女婿. 就这样.阳明心学在仝全手里竟然堕落成了实用而无德的心术.就算他研究得再深.已是从根儿上歪了. 仝全的妻子..仝夫人.也就是仝凤儿的母亲.却是一个十分善良的贵小姐.她的温柔体贴让到穷乡僻壤做官的仝全并不觉得乏味苦闷.而是其乐融融. 仝夫人不久就生下了一个女儿.正是仝凤儿.但是就在仝凤儿记事之前.仝夫人忽然得了一场大病.最后竟然一病不起.撒手归西了. 悲痛欲绝的仝全之后并沒有续弦.此时老丈人也已去世.仝全开始了在官场这个看不见刀光剑影却更凶险的战场上独自拼杀. 仝全对去世的夫人爱之至深.导致他从此对其他女子不再感兴趣.就一心扎进他所谓的心学修炼和官场升迁中去了. 仝凤儿就是在这样一个缺乏母爱的环境中长大的.对其成长影响最大的并不是她的父亲仝全. 要说仝全对仝凤儿沒有影响.那是不可能的.虽然仝全认为女子不必懂得很多.所以沒有用心教导.但其潜移默化的作用也不可小觑.不过真正对仝凤儿进行全方面的教育的却是她的师傅雨姑. 雨姑不仅教她武功..拳术和器械.而且给她讲了很多江湖掌故和门道.更重要的是雨姑师傅还教了她内功心法.这内功不仅是身心修炼的法门.而且是看人看事的途径.这就是前回书所说的内功心法和心学相通之处. 不过.这个相通不是初级修炼者所能感悟到的.只有内功到了一定境界.才能看到这一点. 仝凤儿就是这样在父亲仝全所不知晓的情况下完成了对自己的修炼和锻造. 她这次所说的终生不嫁所言非虚. 因为在她心目中最厉害也是最值得钦佩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师傅雨姑.而雨姑师傅孤身一人练成武功之后云游四方.在仝凤儿眼里那可真是自在潇洒. 仝凤儿自幼丧母.在她的记忆里完全沒有母亲的影子.所有有关母亲的感知都是來自父亲和老仆人口中的述说.除此以外就是一幅母亲的画像了.这是她对母亲的全部认识. 这个沒有母亲.也沒有兄弟姐妹的娇小姐.并沒有只把自己当做一个无用的小女人.她早早地就管起了仝府中的各种事情.将里里外外管得井井有条.这也就给仝全提供了一个十分满意的生活环境.所以.仝凤儿仝小姐说要伺候父亲一辈子也是发自内心的实情. 在这个沒有母亲的女儿心里.不像其他女子以嫁人为毕生归宿.而是关注于内里的修炼.虽然她也不知道未來会怎样.但还是要继续走下去. 其实人都往往是这样.在沒有找到更好的出路之前.如果现在的处境还算不错.就会惯性地走下.也许.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闲话少说.却说仝知府闻得女儿说终生不嫁.心底也是一阵感动.心想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虽然母女二人早早分离.但对他都是这么好. 虽然仝全经过这么多年的官场历练.已经变得为人奸猾异常.但在对妻女的感情上.却是非同寻常. 仝全停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唉.说什么傻话呢..女儿家是迟早要嫁人的.”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要嫁也得嫁个一等一的人家.为父会为你考虑的.”说完.用平时难得表露的慈祥的目光看向了仝凤儿. 仝凤儿依旧平静地说道:“那就先让这个孙如林的同伴在这里养好伤吧.” 仝全又是叹了一口气.这才像他的女儿.就是要在别人动感情的时候提出要求.往往对方很难拒绝.无疑.仝全认为女儿掌握了这个心学的招数. 仝凤儿其实并不是如仝全所想的那样用心机.她只是不愿意去多想以后的事情.也不愿意与父亲的目光对接.所以为了岔开话才说了这么一句. 然而这一句却是埋下了祸根. 却说那孙如林回到了西厢房.也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了.來到旁屋查看张三的伤情. 张二看到雇主來了.连忙起身接了让座. 屋中本就憋屈.孙如林坐在椅子上对张二问道:“你兄弟的伤怎么样了.” 躺在床上的张三却接口答道:“已无大碍.只是少了个招子.”说话的中气已然充沛. 张二有些歉意地对孙如林说道:“此时尚动不得气血.还得将养几天.才能痊愈.只是耽误了您的行程.” 孙如林连连摆手说道:“不妨事.不妨事.我不急得动身.等我娶了仝家小姐.你们喝过喜酒再说罢.” 张二陪着兄弟独处一屋.虽然后來闻得家兵和仆人们说今日山中闹了匪患的约略情形.但尚不曾得知仝知府许亲一事.此时听孙如林一说.更是一头雾水. 那躺在床上的张三却不管那么多.亢声说道:“好啊.虽然我少了个招子.但你娶了个娘子.也算是和这常德地界扯平了.” 其实他本來想说虽然耽误了行程.却沒有耽误孙如林的好事.但不想把话说得太直.就转了个弯子说了出來. 孙如林可不管这些江湖上的弯弯绕.他心里只有仝小姐这一件事.他这次來看顾张家兄弟.其实也并不是真得关心张三的伤势.而是因为白日里山上遇险.他才想到这对兄弟的保护伞作用.更主要的是.他需要张二为他跑一趟腿. 他看张三的伤势差不多要好了.于是开口冲张二说道:“这次耽误的时间也不短了.不过我要娶仝小姐.随身所带的盘缠却是不太够了.所以还得烦请你去岭南一趟.给我母亲送个信.同时带些金银过來.” 张二闻听此言.为难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张三.孙如林正准备说可以雇人看护他的兄弟.张三却已借口说道:“哥哥但去无妨.我已无大碍.也下得了地.走得了道儿.只要不努气费力.慢慢将养着就是了.” 张二一想也是.但终归放不下心來.一是担心兄弟的伤势.二是怕那帮湘匪再來寻仇.心想今天这帮人竟然敢聚众在山中围攻知府.哪天不说不定会前來围攻仝府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张二更是放心不下.不觉急得起身在屋里走來走去. 孙如林说道:“有仝小姐在.这里你就放心吧.” 其实就连孙如林自己还朝不保夕的呢.竟然在这儿大言不惭地胡乱打着包票. 这就是情令智昏.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感情冲昏了头脑.失去了对世界和事情的真实客观的判断. 张二掐指一算.虽然不用护送车仗人员.如果自己施展轻身功夫昼伏夜行.估计再从岭南回來最快也得半个月.转念又一想.如果以仝小姐的功夫都应付不了的人.自己也就根本不是对手.更何况这次仝知府遇袭之后.常德城里自然会多加警戒.兄弟张三待在仝府应该无有事情. 想道这里.张二看着孙如林说道:“好.我今晚就连夜起身.快去快回.” 孙如林一听张二答应了.不禁大喜.连忙回屋去给母亲修书不提. ------------ 六十七 哥哥? 却说仝凤儿回到闺房.早有那小红伺候着享用晚膳. 小红偷眼观瞧着仝小姐.小声问道:“老爷真得要将小姐许给那个人了.” 仝小姐平静地看了小红一眼.淡淡地说道:“刚才父亲说了.只是权宜之计.当不得真.” 小红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唉.我还说你这就要出阁了呢.” 仝小姐吒道:“说什么呢.我是不会嫁人的.” 小红撅着嘴嘟囔道:“你总是这么说.难不成还真要永远不嫁呢.那我岂不就也得跟着你一辈子当老姑娘.” 过去像小红这样的陪嫁丫头.是有机会跟过去给男主人做小的. 仝凤儿笑道:“年纪轻轻就会想男人了.要不我把你先嫁了.” 小红贼笑道:“我才不要离开小姐呢.不嫁就不嫁也罢.”目光一转.在仝凤儿双眼上扫了一圈.接着说道:“不过我知道小姐迟早是要嫁人的.” 仝凤儿将筷子往小桌儿上一顿.道:“我的事情你以后不要瞎说.至于你我会安排的.” 小红知道仝小姐这是真得生气了.也就不敢继续贫下去了.又扯了些其他闲话.无非是今天在山上快被吓死了.沒想到小姐的武功这么厉害.那些家兵和武僧都把小姐看成了神人什么的. 第二天下午.仝知府仝全突然要管理家务的女儿仝凤儿在仝府东阁准备一桌酒宴.仝小姐也沒多想.就安排小红吩咐下去了. 等晚上仝全从衙门里坐堂回來.就命人去西厢房请孙如林过东阁來吃饭. 那家人得了主人言语.來到客人所住的西厢房.见得孙如林躬身说道:“小人奉知府大人之命.特请先生往东阁小酌几杯.还请先生不要推辞.” 孙如林此时正端坐在屋里.开着门望着外面.盼着仝小姐出现的奇迹.沒想到沒等來小姐.却等來一个请他赴宴的家人. 这仝知府为什么要请我去喝酒呢.他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开口问道:“是我那岳父大人回心转意要请我赴宴么.” 那家人态度谦恭地回道:“是知府大人吩咐我过來相请先生的.” 孙如林此时才完全反应了过來.顿感受宠若惊.在他看來.仝知府不打他棍子.不将他赶走已是实属不易了.现在竟然要请他去东阁赴宴.这简直是夏日里吃冰块.实在是爽到心里啦. 孙如林洋洋得意地一边跟着家人往前走.一边心中暗想:“看來这仝知府是被我说得回心转意了.我就说嘛.一个堂堂知府怎么能当众说话不算数呢.更何况是自家千金的终身大事.岂能儿戏.” 孙如林一想到很快要和仝小姐成亲.就忍不住遐想.与仝小姐有关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他着迷.而现在这曾经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就要全部属于他自己了.这又怎能不让孙如林欣喜若狂.虽然他现在还是强压着呼喊奔跑的冲动. 他在心中暗自说道:“真沒想到这些匪徒的围攻竟然能使我和仝小姐的云雨之事成真.真是始料不及.始料不及.” 他幻想着仝府东阁的盛宴.一定是山珍海味.比他独自在西厢房对着月亮草草填上一口充饥.伴着镇日的相思.真是天上地下. 他再想从此以后就要告别薄衾单枕的日子.将要受用宝鼎香浓.绣帘风细.绿窗人静的日子.有如天人一般的仝小姐给他暖被.那将是什么样的滋味呢. 想到这里.孙如林的瞳孔都放大了. 孙如林跟着仝府引路的家人穿过一段僻静的小道.道路两边的的青石上露水冷冷.但孙如林心里和身上却是如火一般炽烈. 孙如林今日衣冠楚楚.更衬出了他的脸庞俊美.乌纱小帽儿亮可鉴人.白色的长衫洁净异常.角带配着黄鞓腰带.端得十分整齐潇洒. 本來孙如林穿戴得如此整齐是在等待仝小姐的.沒想到正好赶上赴宴.真是人要走运了.事事如意.也不知仝小姐看了他今天的装扮会不会被引得喜欢心动.孙如林心中如此暗想. 他想.论才情.还是相貌.自己样样都不差.一般女子见了都会留情的.只是这仝小姐并非一般女子可比.其心性儿高且深.又有一身高超的武功.眼光之高也就可想而知了.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有仝知府答应了亲事.而且此时还派了家人客客气气地请我來赴宴.那还怕你仝小姐飞到天上去. 孙如林想到这点.胆气儿就不觉又壮了几分.这仝小姐越是高高在上.他孙如林就越是想将她按在身下.抱在怀里.放在心头.孙如林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这样一个柔弱书生.竟然有降服武功高强、貌美如仙的仝小姐的蚀骨一般的冲动. 孙如林暗自盘算.等到了东阁见到仝小姐.那妙人儿必定害羞不敢正视于己.到时不妨调戏一番.他甚至连调戏的言语都想好了:小生出门远行.无有带镜子.敢烦娘子看看我脸上有沒有灰尘. 孙如林想道:嘿嘿.待仝小姐脸红心跳掩面含羞之后.我再向仝知府岳父大人说明自己的先见之明.已经差人归家去取金银筹办聘礼等一应事项了.现如今.万事俱备.就只待佳期了. 他这么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已是到了东阁. 那家人将他带进阁楼后就退了出來.孙如林张目一看.正是昨日里所见的仝知府端坐在上首的位置上.只是这仝知府的神气却不像昨日那般凶神恶煞了.而是笑容可掬地招呼躬身行礼的孙如林坐下说话. 孙如林大着胆子坐下.刚要开口问岳父大人为何设宴.就被仝全挥手一拦.话就咽了回去.仝知府对门外高声问道:“小姐可到.” 立刻就有家人进來禀告说马上就到.话音还未落.就听得一阵悦耳的环佩之声传來.正是小红引着仝小姐走了进來. 仝知府又是挥了挥手.那家人知趣地退了出去.小红却是立在仝凤儿身后伺候着. 仝全先是对孙如林客气地说道:“昨日若不是先生相助.后果不堪设想.”这句话说得温和异常.完全沒有了昨日的凶狠暴戾的打棍子的气势. 孙如林暗想.这是明白过來了.知道不能食言了.正待接口.却又被仝全挥手止住. 仝全收回袖子.然后对坐在旁边的仝小姐说道:“替我把盏敬孙先生一杯.一來是为压惊.二來则是多谢他报信解围.” 仝凤儿闻言起身倒酒.孙如林趁机偷眼观瞧.却看不到眼睛.只有半个饱满的瓜子一般的脸庞映入了眼帘.孙如林看着吹弹与破的嫩肤.恨不得一口就亲了过去.然后就一來二去的如此这般. 但他也就只能有非常短暂的想象一下的机会.因为仝全这时又对他说道:“满饮了此杯吧.” 孙如林这时却也想做出大家出身的风范.好让这位昨日里看不起自己甚至唤自己为奴才的知府岳父大人另眼刮目相看.于是谦逊地起身.垂眉顺目地答道:“长者赐.少者不敢辞.”然后抬起袖子遮了酒杯一饮而尽. 仝全说道:“坐下喝酒吧.” 孙如林连忙答道:“小子和岳父大人同坐一席.尚然越了礼节.更怎敢相对饮酒.” 仝全说道:“从此以后.不要再见外了.可以像一家人一样相待.不必再多礼了.” 孙如林一闻此言.心都快从嘴里跳了出來.看來这位知府大人是真得要成了岳父大人啦.而一旁的仝凤儿则心里十分不悦.在盘算着怎么开口. 这仝全却扭头对仝凤儿说道:“凤儿还不快些与哥哥行礼敬酒.”他竟然将仝凤儿的小名儿闺字也当着孙如林的面喊了出來.在过去.小姐的闺名儿是外人所不能知道的. 但此时.孙如林却顾不上欣赏把玩这个闺名儿. 因为.这一句话到了孙如林耳朵里.他就知道事情要不好了. 一旁的小红也是心里暗叫:“诶呀.老爷是要变卦了.这新女婿就要变成干哥哥了.” 仝凤儿倒是不慌不忙地起身.款款地行礼道了个万福.口称:“多谢哥哥相助.哥哥.请饮酒.”然后起身与孙如林把盏.目光却一丝儿也沒有让孙如林接到. “哥哥.”孙如林如坠下云端一般不知所措.暗叫道:“我怎么就成了哥哥了.” 看着娇滴滴的仝小姐为自己把盏斟酒.这仝知府活生生地要把这香艳烟的一个新娘子变成自己的干妹妹.难道他这个岳父大人也要变成干爹不成么.孙如林暗自叫苦. 果不出其所料.仝全笑眯眯地看着孙如林说道:“老夫不才.想从此以后恬为你的干爹.不知你意下如何.” “好一个老狐狸啊.仝全仝知府呀.你这是让我进退两难.我要是答应了.从此就只能做这个仙女的干哥哥了;要是不答应.你就可以说是我自己拒绝的.并不关你什么事儿.”孙如林心里恶狠狠地骂道. ------------ 六十八 书生醉酒 “更可恨的是这个心头肉一般的美娇娘.看來她对我这一片痴心也是视而不见.那一声声哥哥叫得可是真切得很.我是想让你叫我哥哥.可不是在此时此景之下这么叫的.”孙如林脑子飞快地转着.想想出一个主意來应对.但主意一时沒想起來.却冒出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tiaoqing的话.只是恐怕以后也沒机会用了. 孙如林此时这杯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仝全仝知府这一手高就高在这里.如果孙如林不喝这杯酒.那就不仅是不给仝全面子.更是要得罪仝小姐.可他如果喝了这杯酒.那也就等于认了仝小姐仝凤儿为妹妹了.这成亲之事也就翻篇儿了. 孙如林看了看低眉顺目、侧对着自己的仝小姐有如玉人儿一般地端坐在那里;又看了看一旁笑眯眯的仝全仝知府.一时呆在那里.心中暗暗叫苦.却又不知所措. 小红在一旁心中叹道:“这呆子的相思病从此又要犯啦.” 仝全心中窃笑道:“我就不信治不了你这个书呆子.”心中又道:“让你当干哥哥也是权宜之计.”想到这里.就又催了一句:“凤儿斟的热酒.快些喝了去吧.” 孙如林看着仝凤儿粉颈低垂.娥眉微蹙.也不知她那芳心中在想些什么.莫非怪罪我不喝她斟的酒.冤家呀.你头一回给我斟酒.就让我喝不下去.孙如林都快喊了出來.看着佳人以妹妹的身份给自己敬酒.就是有一千个不愿意.又能对她怎样呢. 他到底沒有喊出來.这种有话说不出的感觉着实让他难受. 孙如林难过地说道:“小生量浅.恐不胜酒力.” 仝全说道:“哎.什么酒不能喝.这妹妹的酒你还是要喝的.”仝全其实事先就有准备.早已将酒盅换成了大玻璃樽.先前那头一杯下去.孙如林就已经有些晕了.好在当时心情舒畅.尚不成问題. 这第二杯热酒.却是未曾下肚.就先苦了愁肠. 要说这男人呢.也真是奇怪.当女子对他好的时候.或者说他觉得女子对他好的时候.他就会豪情万丈.气可干云.可如果其心仪的女子对他表示无意.甚至嫌恶时.他就会如丧家之犬.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端坐在地上.走也不舍不得.不走也无趣.甚至是丢人. 要说仝凤儿仝小姐.这可不是一般人.更不是一般的小女子可以比的.她年纪轻轻就敢杀人无数.为人行事却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所以.此时就算孙如林想破头.也猜不到她的心思. 就在此时.仝全仝知府却又逼上一句:“你到底是喝呀还是不喝.” 不说仝知府急了.我想各位看官也一定着急了.这一杯酒从上一章敬到这一章还沒有喝下.是不是也忒慢了. 各位有所不知.这就是编剧房子的功力所在.所谓大可以到宇宙.小可以到微粒.这理工科沒学好.就不在这些科学问題上较真儿了.但是道理却是相通的. ------------ 六十九 美容的内功 仝凤儿今晚所练的这个功夫据说是调内养外.滋阴美颜.虽然仝凤儿立志终身不嫁.但对自己的外貌还是比较关心的. 少年无丑妇.一般的年轻女孩.只要身体健康.在十多岁的时候大多是面白唇红.身姿绰约.因为此时他们尚未被这个世界毒害.还保留着天然的生机.大家之所以都爱少女.就是这个原因. 仝凤儿比一般的少女更是出众.长相出众不说.身子自从修炼了内家拳.更是神华内敛.精气神十分得饱满.有一种由内而外的活泼泼的劲儿.再加上大家闺秀的修养.行走坐卧.动静皆宜.有型有款.特别有韵味. 仝小姐的内功已然练到了精细的程度.她已能约略感知到体内一部分器官和经络的运行.这已是内功开始登堂入室的阶段了. 仝凤儿按照书上法子.运起内功心法将五官及体外皮毛全部刷洗了一遍. 看官不要笑.说什么这仝家小姐一个美娇娇的大小姐.怎么会坐在小床上像洗刷牲口动物似地洗刷皮毛呢. 其实此时各位若是能看到仝小姐.就只能见她坐在床帏中盘腿打坐.全身上下一动不动.低眉顺目.长长的眼睫毛垂在眼下.煞是好看.但依稀隐约能感到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水汽氤氲.特别的白里泛红.非常好看. 而那所谓的洗刷既不是用刷子.也沒有用水.而是用意念牵动先天真炁将五官及体肤依次清理.练到精细处.自然能感觉到身体汗毛和汗毛孔的变化. 有内功的人知道编剧房子所言非虚.内功练到一定境界.甚至都可以用意念做到洗毛伐髓.当然.仝凤儿距那样的高境界还差得很远. 但她已经能将运旱灾丹田里的真气缓缓地引动起來.在全身经络中行走.不过这次她并沒有用雨姑所传的正宗心法和内气.而是体会着按着修炼那本神秘册子上的法门所得到的另外一种非常奇妙的内气. 这种内气让她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通体舒畅.但是却不受控制.据书上所说.这种内气可以驻颜延寿.甚至长生不老. 有谁能想道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竟然在想着生死问題.而且在不顾一切地要解决它. ------------ 七十二 根雕和尚 借着光亮,孙如林看到了自己的衣衫不知什么时候被吐得狼藉不堪,伴随着头疼欲裂,他努力回想着昨晚的每一个细节。 他此时感觉渴得要命,好想喝一口水,可是身子就是不想起来。 此时张二如果不是被他打发回去取钱,还能过来照顾他一下。就算不替他换掉吐脏的衣服,至少也能给他倒杯水喝。而此时张三也在隔壁卧床休养,想是并不知道他的状态。 身体的难受尚且可以忍受,可是心里的痛苦却是越忍越难受。仝小姐仙人一般的影像是不时飘飘到孙如林眼前,带着芬芳的体香,忽又转身离去。 他轻喟一声,叹息道:“多么好闻的味道呀!只有神仙才会有!” 前面说过,此人天生异禀,嗅觉高于常人数倍。所以他和常人看女子不同的地方是,不仅也用眼睛看,同时还在用鼻子嗅。对他来说,用鼻子记住的女人的美和用眼睛看到的女人美是一样的深刻。 孙如林来回嗅动着鼻子,回味着仝凤儿的味道,就像一条躺在床上的大狗。 他也永远也忘不了仝小姐转身离去的身影,是那么的曼妙,不仅带动着周围的空气旋转了起来,也搅乱了他的心。 孙如林知道这是幻觉,他怔怔地叹道:“臻首低回,妙目含情。” 他多么渴望仝家小姐能用含情脉脉的眼睛和他对视,就算不能互诉衷肠,这样相互看着,对孙如林来说就是天堂。 他现在是在地狱中。在人间至情不可得后幻化出的地狱中。 他终于能够起来喝了一杯水了。 他不仅喝了水,还弄了些水回来将身体头发清洗干净。然后再换了一身洁净的衣服,就抱着古琴在屋里弹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弹琴能排解一些他的痛苦。在对琴弦的弹拨中,孙如林寄托了太多对仝小姐,他现在知道是叫仝凤儿的想念和痛苦。 还是那首减字《碣石调??幽兰》,此时弹来却是不同以往,他已能将心中的情感融到琴音里了,真是弹得如诉如泣。 忽然,半掩的门开了。 待得完全被推开后,一个美妙的身影背着夕阳的红光向他走来。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再一次的幻觉! 孙如林逆着门外的光,看不甚分明。但观其轮廓分明是一个妙龄少女! 孙如林停下弹琴,用双手揉了揉眼睛,确信不是幻觉。 她来了! 孙如林欣喜地起身迎了上去。 却说那个报信的根雕和尚此时正在寺里一处僻静的耳房中揉搓着一段黑黢黢但又油光闪亮的木棍一样的东西。 仔细看才能分辨出是一截老竹根。 那是一段一尺许的竹根,竹筋紧密,两端比中间深,想是他常年用两手把摩形成的包浆,隐约泛着一种柔和的宝光。老竹根两端的横截面呈交织乳突状,点状竹筋微微突起。 根雕和尚看似双手随意地前后把玩着竹根,其实却是一个绝妙的功法。这个功法尤其能锻炼人的指力,为擒拿点穴的功力基础。 只见他十指指端牢牢抓着竹根的两端,变换着不同的手法和臂法。想是练得年头久了,十分纯熟,就和小孩儿玩玩具似的。但要是让懂武功的内行人看到,就都会咋舌惊叹其指力和指法。 是的,这个功法把指力和指法都练到了。这里就不细讲了。 根雕和尚一边手上练着,一边脑子里想着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此时在痛苦中煎熬的孙如林。 根雕和尚心里笑道:“孙如林,孙如林,和这孙子一样的人多得如同树林中的树么?”手底下一个发力,手中的老竹根跳了一跳,但还是在其双手之间活动着,宛如活了一般,又恍如油灯中的捻子将火苗抖动了一下似的。 他又接着想道:“怎么起了这么俗的一个名字?”他微微摇了摇头,叹道:“如果此人再不成,我的这门功夫也许就要付之东流了。” 看官也许会问:这根雕和尚到底是什么人?他练的是什么功夫?为什么他认为只有孙如林才能传承他的功夫呢? 且听编剧房子一一道来。 根雕和尚出家前是一名长沙监狱里的狱头,人唤牢里张头儿。只因失手弄死了几个犯人,被事主家人缠着不放,非要他偿命不可。 他家境本就贫寒,孤身一人后又不善经营,只知道练功,并不会像其他狱卒那样敲犯人的竹杠。他只知道敲犯人的骨头,并且将他们敲得死去活来。所以他经常寅吃卯粮,可以说是一贫如洗。 在吃了官司之后,就算是托人变卖了房子,也不够打理衙门,更不够给苦主的封口费,因为这个案子在当时实在是太大了,而且死的人又这么多。他委实无计可施,眼看就要以命抵命。 要说他弄出人命的缘由,这还要从他所练的功夫说起。 这张头儿也就是根雕和尚,原先所练的武功是擒拿手。 他小时候从隔壁王拳师那里偷学得一招擒拿招数,待练得纯熟后,竟然拿儿时玩伴开手。没想到一下子就将那男孩拨弄得骨断筋折。人家大人自然不让,张家最后陪了好多银钱和小心才算过去。 换作一般人也就汲取教训不再练了。可这雕根和尚当时虽然人小,可心气儿却是很重。表面上说不练了,暗地里却还在暗自琢磨个不停。因为在这个孩子眼里,什么也没有这招武功好玩。 没多久,王拳师一命呜呼,徒弟们自然就散落各处。他此时也就再也不能从墙缝儿里偷艺了。 但雕根和尚并不死心,他硬是通过对学会的那一招擒拿手苦苦琢磨,竟然慢慢地悟出了很多招式。――因为擒拿的原理本来十分简单,只要捅破那张窗户纸,就会全都明白的。 他后来没敢再拿小朋友练手。 但他到底有没有练手?拿什么练的手?就没有人能够知道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泼皮跟他打架,他当时只有十六岁,却几乎把那个大他十几岁的泼皮的全身筋骨都拆散了。 那个泼皮从此再也没有能够下床正常走路。 自然,从此以后连跟他打架的人也没有了。 雕根和尚长大成人后,父母已经双亡。他变卖了一些家当,托人说情进长沙监狱里做了一名差役。 也许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为什么要进监狱里当一名狱卒。 自从他进了长沙监狱,就成了监狱中最喜欢修理犯人的狱卒。犯人们往往被他怪异的手法整治得痛不欲生,都一下子变得服服帖帖了。 随着他对那招擒拿手衍生出来的武功的领悟,他不断地在犯人身上实验着各种招数,一方面看效果,另一方面练手法。 于是乎,狱中的狱卒和犯人们就会经常看到他将某个犯人揉来揉去,并且伴随着凄厉的叫声。 好在他一直按监狱里的规矩惩罚犯人,所以十几年来没有出过什么问题。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像着了魔似地对五个最为强壮的犯人施展了一连串奇怪的手法,最后导致三死两残。之前,他要求这五个人一起全力攻击他。 此时他已被下在死牢,判决已下,经当时还在北京城里做皇上的崇祯朱笔御批,秋后斩立决。 这大明朝不会随便杀人的。就算是杀一个普通百姓,也要皇上审批核准。崇祯又是明朝历史上一个十分勤勉的皇帝,所以经他手杀一个狱卒也就不以为奇了。 吃监狱饭的人自然熟悉监狱里的一切,包括死监。再加上狱卒们都一向对他又敬又怕。所以他越狱了! ------------ 七十三 自尽 从监狱里跑出來的根雕和尚直接找到在庙里做主持的叔父,其叔父看他全身筋骨虬结,类似根雕,故为其取法号为“根雕”,将他剃度后送到了常德城外的观音庙里避风,并且一再嘱咐他千万不要再拿人试手,招惹事端了。 他叔父是了解他的,他此时练这门手法已经着魔,否则也不会连伤数命。 但是他这次逃出來以后却真得不再找人练手了。 不是因为害怕不敢练了,而是他已经沒有必要再找人练手了。 因为,他已经练成了。 他已经通过上次和那五个犯人的交手,完全明白了他的擒拿手的道理了,此时,他已经在擒拿方面自成一派,只需假以时日修炼了。 于是他在观音庙住了几年,且从來沒有惹过什么麻烦。 当长沙的风声过去后,他却并不想离开这里,且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虽然其间也下山出过几次远门,但是沒有人知道他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虽然寺里的武僧都知道他武功高强,想和他学,但都被他拒绝了。 反而他倒要和寺中的和尚们学习打坐念经。 这二十年來,从來沒有人见过他和人动手,甚至也沒有人看见过他练功。 但这并不等于他这些年不练功。 他不但沒有停止练功,而且在擒拿手之外又修练了一门独特的功夫,唤作“二掌禅”,这功夫得自他的一次奇遇,以后再讲。 通过寺中的修炼,根雕和尚悟透了很多道理,但他和其他和尚之间有一个很大的区别,那就是他不愿意说。 他属于那种自己明白了,但不会轻易讲出來的人,不会像其他和尚那样喋喋不休,争论个不停。 据说这种明白道理而不说的人最能聚住气,而那些总在说的人的气都跑得差不多了。 他不是不想讲,而是不愿意讲。 因为他沒有遇到一个让他愿意讲的人,,直到看见了孙如林。 雕根和尚的擒拿手修炼到家后,看人都是骨肉分离的半透明之物,一般人自然不入他的法眼。 但是当他刚一看到孙如林的时候,却产生了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在根雕和尚的眼里,孙如林的身体不仅具备一向以体格自负的根雕和尚的所有优点,而且还具备一根根雕所沒有的大筋。 也就是说孙如林的天生异禀就在这一根筋上。 这一根筋不仅根雕和尚沒有,其他所有人也沒有,至少根雕和尚所见过的人里都沒有,也沒听说过谁有。 这一根筋却又是能将根雕和尚的擒拿手再提高一个层次的唯一出路。 本來,根雕以为自己的擒拿手已经是巧夺天工,极尽了人的所能的最高境界了,直到他碰到了孙如林,看到了这根大筋。虽然很弱很弱,弱到练孙如林自己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但是,在根雕和尚的眼里却是洞若观火,明察秋毫的。 根雕和尚从小到大一直到现在,那招擒拿手化出來的功夫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东西,甚至是他生命的支柱。 当他知道这个支柱还不够完美,而那个具备一根筋的人不仅能够传承他的武功,更是能使它变的完美的时候,他忍不住了。 所以,根雕想把毕生功夫都传给孙如林,但又怕他不接受,所以就先将一个天大的人情送给这个年轻人再说。 根雕和尚修炼佛法后参透了人心,他早已从孙如林的眼神举止中看出对仝凤儿的喜爱,他暗暗笑道:“你不练成绝世武功,怎么能降得住这个女娃儿!” 根雕和尚一边揉搓着那根已经揉了二十多年的老竹根,一边盘算着:“先让他受些儿苦,到时候自然就会巴不得学我这些功夫了!” 孙如林的瞳孔中。 看清楚了,是小红。 原來是小红來了。 她手里捧着一个托盘,其上放着一些吃食。 小红同情地看着孙如林说道:“空腹喝酒不难受才怪呢?喏,吃点儿东西吧!”说着,将托盘里精致的食碟儿放到了小桌上。 孙如林虽然饥肠辘辘,但却顾不上去吃送來的非常精美的点心,而是拉住了小红的衣袖,颤声说道:“她,这些点心是她让你送來的么!” 小红回道:“让你吃你就吃,问那么多干嘛?” 孙如林扑通一声就冲小红跪了下去,嘶声说道:“小生为了小姐”,刚说了开头,就被小红连搀带扶地弄了起來。 小红笑道:“哎呦呦,我一个丫鬟怎么当得起您这一跪呢?,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我看你这是酒还沒有醒呢?有什么话,不能站着说呀!” 孙如林站在那里,如囚犯一般,囧着个大红脸接着说道:“小生为了小姐,废寝忘食,每日每夜地思念,简直是魂劳梦断,患得患失,自从那次山中蒙小姐搭救之后,以琴会友,情诗酬和,我迎风待月,受尽了无限的相思之苦,后來机缘凑巧,得到其父的婚约,本以为从此苦尽甘來,谁料仝知府说话不算数,说变卦就变卦,竟生出这等事端來!” 孙如林接着凄然说道:“本待弹完这曲,就悬梁自尽!”起身说道:“现在既然你也來了,就给我做个见证,告诉小姐,我孙如林娶不得她,只有寻个自尽,一死而已!”说着,解下了腰带,踩到了凳子上,就要往那西厢房的横梁上系。 小红急忙拦住,道:“真是个呆子,快别冒傻气了,我和你做同谋还不成么!” 孙如林一听,大喜,连忙从凳子上下來,抓住小红的温润的小手问道:“你有什么办法么!” 小红被他握着,不由得粉脸通红,却又不挣脱出來,明亮的眼眸盯盯地看着孙如林道:“我给你出了注意,你将來怎么感谢我呢?” 孙如林做恍然大悟状,就要翻身去取金银宝贝,却又被小红拉住了衣襟,说道:“我现在也不要你的什么?只要你将來能记得我的好就成!” 孙如林一下子就跪了下來,冲小红说道:“只要能和小姐在一起,小生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小红掩口而笑:“真是个痴呆子!”侧身避开,就要离去。 孙如林连忙起身牵住,眼巴巴地对她说道:“到底有什么办法呢?” 小红同情地看了看他,小脑袋摇了摇,说道:“你快些吃点儿东西吧!”说着,粉白的小手拿起一块点心递给了他。 孙如林一手接过点心,另一只手又牵住小红的衣袖问道:“这是小姐的意思么!” 小红咯咯笑道:“不告诉你!”然后挣脱了他的手,飘然而去。 孙如林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什么同谋啊!闹得我的心忽上忽下的!” 孙如林在小桌旁坐了下來,定定地看着小碟子中的点心,发了一会儿呆,半晌,才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來。 他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喝着冰凉的井水,心里想道:“也不知这小红丫头能为我想出什么办法呢?” 俗话说:一万个练功夫的,也不一定有一个能练成;一百万个练内家拳的,能出一个也不错了。 这仝凤儿竟然练成了青城派内家功夫,不得不说她是一个幸运的人中凤凰,女中豪杰。 却说仝凤儿醒來后发现这种感觉虽然美妙,但是应该加以控制,或者应该在修炼中找到办法控制。 她忽然想到了那个引子。 对呀,她心里想道,通过引子练功,想必会有进境,甚至还会有突破的。 想到这里,仝凤儿的心忽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來,吓了她一跳, ------------ 七十四 一道奇女子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她忽然想到了那个引子. 对呀.她心里想道.通过引子练功.想必会有进境.甚至还会有突破的. 想到这里.仝凤儿的心忽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來.吓了她一跳. 要知道有内功的人一向是以养气为擅场.这种忽如其來的心跳加速是十分异常的现象.仝凤儿定了定神.运气走了一遍周身百骸.始觉暖洋洋的.心也静了下來. 她起身向院子里走去.就在这时.西厢房那边又传來了琴声.正是那曲《碣石调?幽兰》 . 仝凤儿听在耳中.身子就不由自主地望外边走去. 得不到的东西.总会被放大. 孙如林将与仝小姐有关的一切都想得特别美好.乃至于他的单相思越陷越深. 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的孙如林.也知道这么下去就会崩溃的.于是就想着法儿地宽解一下自己的内心. 孙如林看着小红送來的点心.虽然很想吃.但又舍不得. 他左看右看.看了半天.竟然从屋角取來了状元红.用小盅子斟满.端详着点心.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來. 按理说他宿醉还沒好.胃都吐空了.应该先吃点儿东西.但他竟然对着吃食儿喝起了小酒.虽然状元红不像昨晚的白酒那么烈.而且是浅斟低饮.但还是显得有些奇怪. 孙如林可不觉得自己怪异.他只能感觉到痛苦.那种极端的痛苦.难以消解的痛苦. 喝了一阵子.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搁置点心的小桌儿.起身來到了古琴的前面坐定.又开始对着琴弦发起了呆. 都说相由心生.编剧房子在这里要说:心也可由相生.做什么表情、动作.就会在心中和身体里激发出相应的感受乃至于心神变化. 孙如林此时尽量让自己做出快活的样子.可是他的心却怎么也快活不起來.从他的琴声中.就是不懂音律的人也能听出那种深深的抑郁. 抑郁的心情会使一切都变得阴郁.即使是阳光明媚或花好月圆.在阴郁的人眼里也是异常地痛苦难受.反之亦然. 孙如林弹着弹着.脑海中泛起了仝小姐的种种.“凤儿.凤儿”.他暗暗呼唤着仝小姐的闺名儿.心想:“对么好听的名字啊.也只有这个字才配得上人中凤凰的仝小姐.” 在不知不觉之中.孙如林的琴声就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如果说之前他的琴技还停留在技术层面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能将心底的感觉无意中全都融进了琴声里. 他已经由琴技提高到了琴艺. 西厢房内已沒有了在孙如林的眼里是那样地惨烈的阳光.白天虽然关着门.但从窗纸和门窗的缝隙投进來了的余光.还是使他心里作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惧怕阳光.白昼里只有无望的盼望.夜晚才能细细地相思. 此时夜色已经降临.黑暗包裹了大地.也包裹了孙如林的心. 突然“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只见一个婀娜的身影缓缓地推门进了尚未点起油灯的屋子. 影子站定在了孙如林跟前.暗影中好像隐约感觉她周围弥漫着一层雾. 孙如林忽然鼻子耸动了起來.他闻到了那个味道.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味道. 真的是仝小姐. 孙如林在心中大叫道:“冤家啊.你可算來啦.” 随着孙如林全身的瞬间呆滞.琴声戛然而止. 屋门在婀娜女子身后吱钮一声自动合上了. 孙如林虽然知道自己的鼻子不会骗自己.但他此时此刻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因为他知道.就像自己的眼睛会做梦一样.鼻子也会做梦. 但是一股强大的力道告诉了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只见仝凤儿伸出了一只芊芊玉手抓住了孙如林的右手小臂.他只觉得整个人都被牵得起身转了起來. 就在孙如林失去平衡张皇失措之时.忽然发现她的一双妙目正深深地盯着自己的眼睛.于是孙如林整个身子都向仝凤儿扑來. 孙如林此时已是不管不顾了.虽然不是佳人投怀送抱.而是自己投向佳人的怀抱.这在文弱书生孙如林眼里是沒甚么分别的. 要说仝凤儿对孙如林完全沒有感觉.也是不对的.至少好感还是有的. 所以之前才能无意中吟出这样的诗句:“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 仝凤儿此时却又像是着了魔一般地将孙如林牵到床头放倒了下去. 孙如林欣喜若狂地双臂紧紧抱住仝凤儿刚想有进一步的举动.就发现自己的躯干和四肢都已是动弹不得.只好任由仝小姐摆布. 见仝凤儿如此这么地主动.孙如林不禁暗自窃喜. 他躺在底下.准备开始享受颠鸾倒凤的美妙时刻. 然而仝小姐并沒有让他如愿.准确地说是给了他完全相反的感觉.她在扭曲孙如林的身体和四肢.好像是在做着一套什么规定动作似的. 原來这就是仝凤儿在那本薄册子里学來的用引子练功的方法. 孙如林实在沒想到被仝小姐高强的武功如此这般地摆弄.开始是哭笑不得.到后來就只剩下哭.怎么也笑不出來了. 因为就在此时.孙如林忽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疼痛向他袭來.从筋肉到骨头都感觉到扭曲拉撑后的剧痛.早已将他先前所有幻想的快感一扫而光了. 他全身肌肉的酸疼和内脏的压迫感都超越了极限的忍耐程度.他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儿.只能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将嘴巴一张一张的. 就在此时.只见趴在他身上的仝凤儿忽然身子一震.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颤抖.就如打摆子一般. 这下子可是就更苦了孙如林了. 这么被扭曲着不动已经是非常痛苦了.现在又突然急速地颤动了起來.简直是要命了. 随着仝凤儿的颤抖.孙如林好像都能听到那已经被拉撑到极限的筋骨在随着她颤抖的节奏作响.难以忍受的疼痛使孙如林一下子就彻底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如林睁开了眼睛.他是被疼醒的. 他发现自己独自躺在西厢房的床上.全身疼痛难忍. 他努力地支撑起半个身子往屋中望去.空荡荡的和平时一样.沒有任何变化.只是在散进屋里的月光中.好像氤氲着一层雾气. 他使劲嗅了嗅鼻子.那种xiaohun的气息犹存.他摇了摇头.好像要使自己清醒过來一样.因为他还是拿不准自己刚才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他还记得与仝凤儿对视的那份xiaohun.还有现在依旧继续作痛的身体在梦中所受到的刑罚.可这一切又多么得不真实.真像一个梦. 孙如林要抓狂了. 他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记忆.也不相信自己的鼻子.甚至都不相信自己现在身体疼痛的真实性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然后就慢慢地在这一系列的怀疑中.不知不觉地又昏睡了过去. 此时的仝小姐正在小院儿里轻曼地舞着剑呢. 小院子的地面不软也不硬.刚好适合练功.如果太软.脚底下就吃不上劲儿.如果太硬.则容易震伤膝盖和后脑. 所以这练武之人随着功夫的增长.对发力时的地面是很注意的.会像爱护自己的脚掌似地小心地踩在地面上. 仝凤儿此时脚蹬练功绣花靴.手持宝剑慢慢地舞动着.要说这套剑法她练了多少遍.已经不计其数了.这个套子经过多少年來的淬炼.对她來说已经是炉火纯青了. 可是她此时却依旧是慢悠悠地剑随身舞.好似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享受着其中的乐趣似地. 小红在小姐练剑的时候并不避讳.只有当小姐上了床开始打坐以后.她才不敢打扰. ------------ 七十五 暗处的东西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此时.小红在一旁的角落里坐在小板凳上做着女红.旁边的海棠花映照着她的脸庞.看起來有些微微发红. 仝凤儿练着练着动作就慢了下來.到最后完全停住不动了.保持着一个姿势.凤眉轻蹙.低头好像在苦思着什么. 原來她在回想和石鳝交手时的招数和情形.思索着自己攻不进去的原因.或者攻进去之后总是慢了那么一些儿.最终错失良机. 随着这几日内功的精进.她在剑术上也有了新的体会. 要说这内功和武功是相辅相成的.随着内功的精进.一个之前觉着平淡无奇的招数竟能生出无限的变化來. 剑术也一样.仝凤儿此时就是在一招唤作“移星换斗”的剑招上有了新的感悟. 这招“移星换斗”说是剑招.但更看重的是身法和步法. 使剑的高手往往是时间的高手.能在时间上比对手快了那么一点儿.也就是那么一点儿.就能把握住时机.胜负立判.生死已分. 剑术如此.所有的武功都是如此. 所以武功高的人不仅在时间上总是快那么一点儿;而且在空间上也能通过闪展腾挪.超乎常人地变换着位置. 对一般人來说.时间和空间对武功的影响不是那么清晰明白.但仝凤儿随着内功和道理的领悟.显然已经悟到了这一层. 沉思的仝凤儿动了.她袅袅婷婷地望闺房走去. 在一旁的小红奇怪地看着小姐.想道:“看她的样子.准又是在想着什么武功了.我且不管她.免得又挨骂.” 想到这里.小红屁股就沒挪窝儿.依旧坐在那里做着针线. 仝凤儿进了卧室将门掩上.放下宝剑.然后径直脱鞋上了床. 只见她盘腿坐定以后.从怀中取出那个小册子.看了一会了后.就一边比着奇怪的姿势.一边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似的. 孙如林再次醒來时.已是白天. 他苦苦思索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从记忆深处寻找着真实的线索. 因为他到现在还弄不清这一切到底是梦呢.还是真得发生过. 虽然身体还是余痛未消.但他也拿不准是不是酒醉后折腾出的效果. 屋中沒有任何异样的变化.空气中也沒有了那如麝如香的美妙的气味.一切都和之前沒什么分别. 对孙如林來说.最大的区别就是存在于他的记忆里的那奇异而疯狂的一幕.时不时地浮现到脑海中. 一切的一切都是记忆中的事情. 他恍惚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呢.难道还有什么事情不是仅仅存留在人的记忆里么.嗯.我现在活着.我坐在这里.我看到了屋子里的大小器物.可是.当我离开这个屋子.这一切都还是真实的么.” 停了一下.孙如林又接着想道:“就算我身子还沒有离开这个屋子.在这里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又是真是假呢.” 他摇了摇头.感觉这个问題太深奥了.就算是老子、孔夫子、如來佛或者王阳明夫子也不可能说得明白. 他本來想弄明白这个问題再下床.但当他想到这里时.明白了一个结论:就算一辈子不下床.也弄不明白这个问題. 于是.他下床了. 他忍着疼痛起身下了地.试着走了几步.有些一瘸一拐的感觉. 他挣扎着取了些水喝下去.干裂的嘴唇得到滋润后.渐渐地又恢复到红润的颜色. 此时从外表上看.孙如林是一个健康而又文静的俊美书生.但是他的内心里已经完全被仝凤儿父女折磨得如一个濒死的老头儿了. 一个快要死的老头还会想姑娘么.或者说想女人么. 孙如林不知道.但他知道就算是死也要和仝凤儿在一起. 昨晚记忆中的那一幕却将他折腾的死去活來.最后疼得昏死过去. 他在想:“这个仝小姐真是我的冤家孽障.我爱她就如飞蛾扑火.虽然沒有预期的幸福.但又欲罢不能.唉.有死而已.” 孙如林再次看着小桌上的点心.虽然有些不新鲜了.但他还是倒上了状元红.一口酒一口点心地吃喝了起來. 每吃一口.还嘴里念念有词地说道:“点心呀点心.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叫做点心了.”边喝着小酒.边接着说道:“这是小姐的一点儿心意.我怎么能不吃呢.” “吃到肚里.最后还要长在我心上.咱俩就一颗心了.” 这孙如林就这样一直闷在房里.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好在仝知府还沒有将他赶出仝府.他相信总还有机会见着那个小冤家的. 事情也许还会有转机也未可知.他这么安慰着自己.其实心里清楚也许沒有什么机会了. 却说仝凤儿在闺房中悄悄地研究着神秘内功. 也许有看官要问:她是从哪里得來的这本奇怪的小册子呢. 就在几个月前的一个下午.仝凤儿手拿一大串钥匙在仝府巡视着.当她用钥匙开了锁.进到一个小角房里时.看到里面散放着许多杂物. 仝凤儿知道是佣人们将一些别人送到仝府的东西里沒用的部分和一些旧衣服暂且堆在了这里. 忽然.从废物堆里飞出一只蛾子.径直向她面部扑來. 仝凤儿怕脏了手.不愿将它打死.只是头微微一偏.让了过去. 就在蛾子飞过她眼睛的一瞬间.仝凤儿吃了一惊.原來她发现这是一种专门叮咬衣服的蛾子.于是跃起身形.芊指轻弹.将已经飞到高空的蛾子弹了下來. 仝凤儿落地后.并沒有去理会掉了下來的飞蛾.而是径直往一个角落走去. 在一个半明半暗之处放着一摞旧物.最上面是一本奇怪的小册子.说它奇怪.一是因为它出现的地方奇怪;二则因为它本身的样子也很奇怪. 这是小角房的一个犄角旮旯处.平时沒有人会來这里.就是连佣人们打扫都会忽略这里.刚才仝凤儿起纵弹飞蛾时.在空中才隐约看到有东西在那里. 仝凤儿将那小册子拿到了手中.感觉其封皮似是一种动物的皮.但又不能确定是何种动物.她暗自诧异道:“怎么会有这么一本奇怪的书放在这里呢.” 仝凤儿二指轻粘翻开了书页.哪知一打开书页后.她就欲罢不能地看了下去. 书中尽是些练功的奇怪法门.还配着图.更主要是这些法门好像正好对仝凤儿的青城派武功有一种魔力似的.使得身负武功的仝小姐一下子就沉迷到了里面. 一直到天色暗了下來.仝凤儿看不清书上的字了.此时她闻得小红在外面四处喊她.才定下了心神.将小册子揣到了怀里.走出角房将门锁了才去. 仝凤儿边走边想:“此处角房的钥匙只有我有.别人是进不來的.想是由什么送來的礼物里夹带來的.” 原來仝凤儿的父亲仝全仝知府酷爱读书.经常叫人四处收罗旧书.上有所好.下必逢迎.于是就有各种讨好他的马屁精们收罗各种旧书送來. 当夜.仝凤儿早早地上了床.将帷幔放下.开始了仔细地专研.这才有以后仝凤儿习练奇怪内功的诸般情形. 如果说这不过是一本偶然得來的小册子.原也沒什么.只是其中的内功奇特.使身负青城派内功的仝凤儿欲罢不能也可以说是巧合.但还有一件事情.加在一起.就显得有些神秘了. 有一天晚上.一个叫刷子的丫鬟干完活儿回屋.刚巧走过小角房.听着里面有些奇怪的动静.不禁从窗子的破处往里张望. 她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吓得都叫不出声儿了. 她看到里面有一个鬼脸在向她微笑.更奇怪的是.她不仅叫不出声儿.连身体都不能移动了.就原地定在了那里. 她的眼睛张得大大的.瞳孔也已放大.好似灵魂已出了壳. 也不知过了多久.刷子醒了过來.却是不哭不叫地木木地离开了那里.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 七十六 围棋十诀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孙如林知道自己这样下去.待在仝府的日子就要不多了.但他也实在想不出一个办法來改变这种局面. 沉浸在想死的苦难中的孙如林又找到了一种排遣伤痛的方法..围棋. 这天阳光明媚.和风习习.孙如林在西厢房小院子里的石桌上摆弄着一副围棋子. 当他在私塾的时候.读书之余.先生教会了他下棋.很快孙如林就将先生杀得一败涂地.不成对手了.后來又断断续续地和各类棋手切磋.技艺大涨.在其家乡方圆百里那是沒有对手的. 所以孙如林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随着带着两本棋书和一副围棋的.闲暇之余.他就照着书上的棋局一招一招地摆弄.把玩.这在围棋术语里谓之“打谱”. 孙如林所带的棋书为《围棋十诀》和《石室仙机》. 《围棋十诀》是一本唐代围棋大国手王积薪的经典棋书.又是世间罕见的古书.流传在外界的《围棋十诀》中的《金谷园九局图》也只有半局的部分残谱.但孙如林这本里却有一局半.半局是指一盘沒有下完的棋.只下到中局就沒了下文. 所谓“围棋十诀”就是下棋时需要注意的十个口诀.非常精辟高明:“不得贪胜.入界宜缓.攻彼顾我.弃子争先.舍小就大.逢危须弃.慎勿轻速.动须相应.彼强自保.势孤取和.”俱是至理名言.其中含着诸如兵法、道法等道理.这里暂且不一一道來了. 孙如林自小对这四十个字就倒背如流.随着年岁的增长和棋艺的进步.对这些诀窍的理解也越來越深了. 《石室仙机》则是历代高手的棋谱. 明代围棋十分流行.从明太祖朱元璋开始就很喜欢下围棋.当年朱元璋打下天下之后.曾和开国元勋徐达下了一盘著名的棋. 有一天朱元璋带着徐达來到南京城外的莫愁湖游玩.当他们登上湖边的一座楼上时.朱元璋忽然棋性大发.一定要和徐达下一盘.其实还有猜忌徐达而试探他的意思. 徐达虽然棋艺高超.可是哪里敢赢朱元璋啊. 朱元璋为了逼徐达发挥水平.就立下赌约:如果徐达赢了.就将这莫愁湖赏赐给他. 这朱元璋别看打仗治国样样精明.可下起围棋却是落子飞快.往往不耐烦仔细思索. 朱元璋从來都是只能赢不能输的主儿.和徐达的这盘棋下到最后.连吃两子.认为必胜无疑.不禁十分得意.口中说道:“你输了”. 此时.却见徐达伏地请罪.口中说道:“皇上请看盘中微臣所下的白子的形状.” 朱元璋仔细定睛一看.不禁大喜. 原來这徐达在棋盘上下的白子组成了两个字的形状:“万岁”. 朱元璋哈哈大笑.当即履行了赏赐徐达莫愁湖的诺言.并且将他们下棋所在的这楼命名为:“胜棋楼”. 明太祖朱元璋在开国之时.曾经禁止下层老百姓下围棋.因为在他看來.大明朝刚刚建立.百废待兴.老百姓应该辛勤劳作.不应该游手好闲.玩物丧志.甚至定下了“军人下围棋者剁手、百姓下棋饿死”的残酷规定. 但他自己却酷爱下围棋.而且并不禁止官员和读书人下棋.于是“上有所好.下必兴焉”.整个明朝的围棋在士大夫阶层是十分流行的. 而到了后來的几任皇帝.管制渐松.围棋也就慢慢地流入了民间. 闲话少叙.却说孙如林取出随身所带的楸木棋盘摆在了院中的石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打着谱. 他的这个楸木棋盘.在古时唤作“楸枰”.不仅此棋盘的楸木质量轻且文络雅致.而且看做工和包浆都非常古老.据说是从晋朝传下來的名棋盘. 孙如林在这么珍贵的棋盘上打着谱.却怎么也忘不了心头的剧痛.原本想借此捋清一下混乱的思路.结果发现也毫无作用. 他于是不停地吟诵着《围棋十诀》:“不得贪胜.入界宜缓.攻彼顾我.弃子争先.舍小就大.逢危须弃.慎勿轻速.动须相应.彼强自保.势孤取和.” 一遍又一遍.竟然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了:“对呀.这些口诀现在正可以帮助我.指导我的爱情.不得贪胜.我就是犯了贪胜的错误啊.借着雕根和尚报信逼得仝知府表面答应亲事.这已经是一个初步的胜利了.我不应该贪心地认为一切都已大功告成了.我沒有预想到仝....岳父的变卦.更沒有想到应对的办法.” 想到这里.不由得后悔得起身在院子里來回走了几步.“入界宜缓.嗯.入界宜缓.慎勿轻速.我现在能待在仝府就已经不错了.这已是一般人根本得不到的机会.我以前只是一心想着小姐.飞蛾扑火般地想念.”他又坐了下來.“得慢慢來.得慢慢來.” 很多事情是要想很久才会明白的. 也许是一年.也许十年.也许一辈子.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孙如林将注意力放到了对摆出來的棋势变化的思考上.此时.棋盘上显示出了一个难解的情形.孙如林不知不觉地就看了进去. 思考中的孙如林的鼻端又嗅到了那种让她魂牵梦萦的独特的味道.他使劲摇了摇头.好摆脱这种让他又爱又痛的幻觉.可是.他无能为力.因为他的鼻子好像已经不听他的使唤.就像他的记忆一样.他于是放弃了这个无奈的努力.继续盯着棋盘.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只玉手掂着一枚棋子轻轻滴放到了棋盘上.孙如林恍然大悟.不禁欲拍案叫绝. 可就在手还沒有拍落的时候.他抬起的眼光看见了仝凤儿. 是的.正是仝凤儿.此时.她正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此手如何.” 孙如林失魂落魄地答道:“极好极好.这是唯一的办法.” 仝凤儿款款地在他对面的石桌前坐了下來.仪态大方地说道:“我和哥哥下一盘吧.”说着.螓首微垂.目光注射着棋盘. 看着仝小姐端庄的样子.孙如林断定那天晚上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孙如林也顾不得计较仝凤儿刚才对他的称呼了.连忙将棋子收起分好.在楸木棋盘上将四个角的座子摆好.说道:“小姐请.” 明代的围棋并不像现代围棋这样自由占角开始布局.而是黑白双方各自固定占据两个对角.谓之“座子”. 仝凤儿用右手的食中二指捻起一颗洁白晶莹的白子.玉指状若兰花.“啪”地一声落在了深暗色的棋盘上. 孙如林心中暗暗赞叹.想道:“多么美妙的手指啊.真像一朵绽放的兰花.不.兰花沒有她的肤色和气血.这手.应该只有神仙才有.” 仝凤儿小姐看他第一手就沉思不走.不禁有些奇怪.但也不好催促.好在她内功精湛.依然和入定一般神色自然地坐在那里. 孙如林半天才想到该自己走了.脸红着低头走了一子. 随着棋局的进行.孙如林不敢继续大意了.虽然他还在一边下着棋.一边欣赏着仝凤儿的手、气息以及他此时不敢明着去看的一切. 但他也想在仝凤儿面前表现自己.而且从仝小姐刚才一举手就解决了那个难局.可见她的棋艺十分厉害.不由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 一阵清风吹过.院旁的一丛竹子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孙如林此时不由得陷入了一次长考. ------------ 七十七 下围棋的仝小姐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孙如林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选择:如果救左上角的两个就要被征吃的子.右下角的四个子就要被征吃掉了.反之亦然.而这两处的子一旦有一处被吃掉.这盘棋就必输无疑了. 下到这里.孙如林的脑门子上的汗都要掉下來了.他是真不想输呀.绝对不能输给这位端坐在对面的美人. 不想输.就得想出一个办法呀.一个两全的办法. 孙如林在紧张的时候竟然还想起了一句古词“此事古难全.”难道真得就难以两全了么. 就在此时.孙如林感觉到右脚里侧暖暖的.偷眼往下一瞧.发现抵着自己右脚的竟然是仝小姐的小绣鞋. 好美的小脚在及地长纱裙下就露出了一点点.却是夺目惊心地美轮美奂. 原來仝凤儿在孙如林常考的时候.竟然将左脚抵住了孙如林放在石桌下的右脚脚心. 孙如林只觉一股暖流从右脚脚心传了上來.全身都被电到了. 他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他不知道仝小姐是有意这么做的.还是下棋时思考得过于专心.无意碰到的.要说无意碰到.那也会很快移开的.可她此时却紧紧地顶在那里.一动不动. 孙如林大着胆子偷看了一下仝小姐.不曾想正对上仝凤儿含笑的眼光.孙如林就像做贼被发现了似的.吓得连忙将目光垂下. 他真搞不明白这位大小姐是怎么想的了. 这让他怎么去想棋呢. 原來.仝凤儿之所以将脚尖抵住孙如林的脚心.是在依着那本小册子的法门想出來的办法.她想通过这样和引子达成沟通.得到修炼. 身心的愉悦是练习这门内功的不二法门.所以她用含笑的目光和精神状态注视着孙如林.而且看着孙如林这个引子缺乏互动.就用纤纤玉足左右摩擦了两下. 孙如林的脑袋轰地一下.整个给弄晕了.这么明确的暗示.可以排除其他所有的解释了. 可孙如林却不知道人家这是在练功呢.他还以为这是仝小姐在向他暗通款曲呢.因为他实在是找不出其他解释了. 他想起身跪在仝小姐面前诉说满腹的衷肠.可是却感觉到坐在对面的仝小姐却如菩萨般不动如山.气势压人.使得他又不敢轻举妄动了. “入界宜缓.入界宜缓”.孙如林暗暗提醒自己.不要莽撞再把事情搞砸.他小心翼翼地想到.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右脚脚心感觉一空.知道人家的脚脚已经移开了.他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将右脚往左前方挪了挪.什么都沒有碰到.他又挪了一寸.还是沒有. 孙如林的心里不禁十分失望.后悔刚才沒有把握住机会.暗骂自己错失良机.但他现在就更不敢有所举动了.又开始怀疑刚才的情形也许纯属巧合.因为坐在对面的仝凤儿始终端庄娴雅.不似有什么异心. “那就是因为自己有了异心了.所以才想了这么多.”孙如林晕晕乎乎地暗自说道.他的心还是在砰砰地跳着.就好像刚刚剧烈运动过似的. 别看孙如林在仝知府和小红面前都敢不顾一切似地说如何如何地欢喜仝小姐.可是真在仝小姐面前了却从來都不敢轻举妄动.真是谨小慎微.生怕惹着了她. 因为她的气场太压人了.压得孙如林都快喘不上气來了.不仅是她的美.她的端庄.更主要的是她有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气势.更别说还有一身盖世的武艺. 这种掌控的气势在棋盘上也充分地表现出來了.就像“文如其人”、“字如其人”一样.“棋也如其人”. 孙如林感觉到自己的黑棋被仝凤儿的白棋控制得一点儿取胜的机会也沒有. “必须要出奇兵.必须要想出奇招.”孙如林暗暗地对自己说. 想道要出奇招是一回事.而想出奇招.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想到做什么很容易;可是要想到具体怎么做.就很难了. 孙如林在仝凤儿面前从來都是很腼腆的.而且总共也沒有说过许多话.更多的是内心里闷骚.正因为把仝小姐看做了天人一般的人物.自然就不愿意在她面前丢脸.每当孙如林想起被仝凤儿从山贼手里解救出來时自己抖若筛糠的样子.心里就非常地难过.甚至连死的心思都有了. 所以上次在寺庙的大殿里.他才做出了护在仝凤儿前面的举动.那一方面确实是出于对心上人的担心;更主要的是为了在仝凤儿面前表现勇敢.为了她死不足惜.更何况他知道仝小姐身负绝技.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并不能保护得了她.反而能得到她的保护. 但保护得了保护不了是一回事.敢不敢出头去保护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见.孙如林很看重自己在仝小姐眼中的形象. 此时.他也顾不上去深究刚才脚底的把戏.集中精力想赶紧找到一个棋盘上应对的办法.因为.此时孙如林也意识到自己好久沒走棋了.面上已是现出了尴尬之色. 他猛地想起在王积薪的《围棋十诀》里看的“一子解双征”.心中大喜.口中不觉呼出:“唐朝人救了我了.” 坐在对面的仝凤儿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美妙的丹凤眼微微迷了一点儿.更显得神秘和好看了. .虽然她已习惯了孙如林的一惊一乍和莫名其妙.但还是不明白他怎么忽然感谢开古人了. 只见孙如林面上如茅舍顿开一般地笑了.笑得很好看.在连日來的愁眉苦脸中添加了一股欢乐的气息. 只见他右手食中二指捻起一粒黑子.“啪”地一声.潇洒地落在了棋盘中央的天元附近. 仝凤儿也笑了. 她笑得那样甜.那样美.真是笑颜如花绽放.让孙如林反而止住了笑.惊呆了. 他一是惊艳于仝凤儿的笑容竟然如此地美得无以复加. 同时他也心中一惊.担心仝小姐是不是在嘲笑自己. 他不知道仝小姐为什么笑.难道自己的举止样子可笑丢人了.抑或是自己这招棋使得不对了. 想到这里.他顾不上再欣赏体味仝小姐的笑容了.脸上重又回到了严肃的愁苦表情中.同时将目光回到了棋盘上.重新审视自己的这一步棋. 搁在天元附近的那一子.既可以消解了左上角的征吃.同时也救了右下角的几子.真是绝妙的一招. 沒错呀.可仝小姐为什么笑呢.而且笑得那么甜美. 此时.仝凤儿脸上已沒有了难得一见的如花笑靥.因为她也看出了这一招的精妙.她刚才之所以笑.一是看到孙如林奇怪的举动觉得好笑.还有就是觉得他刚才捻子落在棋盘上的动作干脆而潇洒.发自心里觉得有些欣赏. 当她看清楚了这步棋的精妙.不由得更加欣赏孙如林的棋艺了.一直是自己控制的局面一下子就被打破了.不仅扭转了局面.而且一子定乾坤. 此时已经胜负已定.不用再下了. 仝小姐想到这里.起身敛衽行了一礼.笑道:“哥哥赢了.” 说完.不待孙如林有所反应.已然转身离去了. 哥哥.又是哥哥. 孙如林不甘心地在心里叫道.难道这么美的天人一般的仝小姐.今生今世只能注定做自己的妹妹了. 他哪儿知道.就是这一声“哥哥”已是奢侈了.照仝知府的想法.很快就要对他动手了. 蒙在鼓里的孙如林.此时心中感觉痛痛的. ------------ 七十八 一吻封唇 请使用访问本站。天色已黄昏.院外远处隐约传來了市井中人归家的一丝嘈杂. 望着西下的夕阳.被余晖映照得涂上了一层金光的孙如林.在痛苦中又感到非常地幸福.不仅是赢了这盘棋.得以 在仝小姐心目中加了分;更让他回味无穷的是.那裙底莲足的轻触和摩擦. 在落日的霞光中.孙如林回想起刚才下棋时的桌底乾坤.感觉恍如身在仙境.心中兀自荡漾着阵阵涟漪. 孙如林一边回味一边思忖着其中的意味.不知不觉天色已黑. 仝凤儿最近除了晨功.几乎不怎么去练雨姑所教的青城派功夫了.无论是拳剑还是内功.她一心痴迷于那本小册子上的内功.几乎不能自拔. 她昼夜参悟着书中所说的各种功理和法门.每晚都早早上床.放下垂帘.吩咐小红不许打扰.然后专心修炼. 让她最为苦恼的是.怎么也无法控制那种内气.虽然通过“引子”孙如林修炼过一次.但还是沒有找到最终控制的法门. 她经过反思.认为是气感來得太快.沒让她來得及仔细体会“引子”的作用.就昏了过去.于是.才有了小院围棋时石桌下的那幕裙底乾坤. 仝凤儿本來想通过下棋时的一份恬静镇压住那股奇怪的内气.然后好在清醒时仔细体会“引子”的作用. 显然.她很满意今天的收获.此时.用过晚膳.略微散了一会儿步.就急于将今天的心得通过那种奇特内功修炼來进行参证. 在仝凤儿的心中.孙如林原本只是一个练功的“引子”.不过通过今天下棋.她也不由得不对这个文弱的书生有些刮目相看了. 以前听他弹琴并从他这里得到珍稀古琴谱《碣石调?幽兰》.直到他在山中大殿里奋不顾身地护着她.尽管趁人之危地要挟父亲要娶她.但毕竟请來了官兵解了围. 虽然以上这些都让仝凤儿心中有些感动.却都不如今天那手“一子解双征”. 从小就学会下围棋的仝凤儿.说起來在围棋上谁都不服.却是也从來沒有人能赢得了她.当然.一般人也沒有机会和知府的千金下棋. 所以在仝凤儿认为自己必胜的时候.孙如林那充满自信的一手棋.着实让仝凤儿产生了欢喜的感觉.再加上后來仔细欣赏了这手棋的精妙.就更觉得孙如林落下那一子时的手势和神采是多么地潇洒. 仝凤儿认为在她的心里.对孙如林的好感也就仅限于此. 至于今天石桌下的抵足和那一夜和孙如林的拧巴.在她的眼里都是练功的需要.完全沒有往儿女之情上面想. 当然.这种神秘功夫的修炼是需要保密的.当然是要在背人耳目之下进行.在仝凤儿看來.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至于一般人的男女之情和婚姻大事.仝小姐看來那都是于己无关的.因为.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发下大誓终生不嫁. 一则是因为她自幼丧母.早早地就管起了仝府.所以想着就这样照顾父亲一辈子.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她的师傅雨姑对她的影响. 虽然雨姑从來沒有对她说过这方面的话.但在幼年仝凤儿心中.雨姑不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和授业师傅.更是一位文武全才的侠女和神奇功夫的超人.于是少年仝凤儿有一段时间一切都暗暗模仿师傅雨姑的行事风格.而且从思想上也潜移默化地向其靠拢. 作为道姑的雨姑一生未嫁.而且也从未听她说过什么儿女私情方面的事情.这在幼年仝凤儿心目中就形成了一个想法:“我也要像师傅这样一生不嫁.练成高明的武功.行走江湖.四海为家.” 自幼丧母的仝凤儿沒有得到过任何來自母亲的影响.所以她在潜意识里就把雨姑当成了自己的偶像和榜样.在她对大人世界的模仿性最强的阶段.也正是和雨姑学习武功和内功的阶段. 而仝知府一心想着升官.闲暇之余也就教教仝凤儿一些简单的诗书礼仪.随着仝凤儿慢慢长大.渐渐能操持起仝府.仝全自是打心里高兴.虽然仝凤儿不止一次和他说过终生不嫁的话.他都一笑置之. 因为在仝知府眼里.这个出落得粉雕玉琢的文武双全的女儿.是一定要和他一起到京城享受荣华富贵的.所以也绝不想将其嫁在这穷乡僻壤之中. 所以当仝知府答应孙如林婚约时. 仝凤儿心里是很不高兴的.父亲明明知道自己终生不嫁的想法.却为了一时之需而胡乱答应别人.她当时也沒工夫反驳.心想等击退了强人以后再说. 同时她也对孙如林临危要挟的做法感到痛恨.不齿.所以.当仝知府悔婚让她认孙如林为义兄时.她就同意了.不过她虽然看不起孙如林.但也不想让他遭到不幸. 她约摸自己再用“引子”修炼两次.就会大功告成了.到时候就赶紧打发这个孙如林悄悄离开仝府.免得让他遭了父亲的毒手. 闲话少叙.却说仝凤儿晚膳之后未经梳洗打理.就在床上打坐修炼了一会儿.结果发现有些地方还是不通.于是起身出了院子.于黑暗之中往西厢房的走去. 仝凤儿也知道自己的这些行为有悖常理.是万万不能让人知道的.所以也不带小红.背着人于幽静的花阴中袅袅而行. 仝凤儿很讲究安全感.这孙如林所住的西厢房所处偏僻.平日里并无人來. 到得西厢房下.仝凤儿看到里面掌着的灯光映射在窗纸上的孙如林的影子. 她于是将身子隐在墙壁黑暗处.像个女贼似地伸出涂着红指甲的食指放入口中.在舌尖上一舔.同时红唇内裹.蘸取了些津液.往那窗户纸上轻轻点去. 待仝小姐的手指收回.窗纸上已毫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小洞.她眯着一眼往里观瞧. 只见那孙如林正在围棋打谱.却似心不在焉.棋盘旁摆着一个酒壶和一盏小酒盅.还散放着些下酒之物. 只听他长吁一声.然后端起酒盅子要喝一口.却发现里面空了.拿起小酒壶去倒.却也沒有倒出來.他摇了摇酒壶.又叹了口气.然后起身下床取酒坛往小壶里倒酒. 就在他背对着门倒酒的时候.只觉似有小风吹來.紧接着眼前一黑.原來油灯给风吹灭了.他放下酒坛.摸索着去找火镰.准备打火再次点着油灯. 孙如林在黑地里忽然一下子就被扑倒在了床上.吓得就要大叫出声. 一只柔软的玉手及时地堵在了他的嘴唇上. 孙如林长大了眼睛.借着映入屋中的依稀月光.隐约看到好像是仝小姐.不禁心中大喜. 然而接下來他却怎么也喜不起來了.因为仝凤儿再次施展那种神秘的路数.用自己的四肢躯干将孙如林的四肢躯干往极度里扭曲. 孙如林的苦难又开始了. 不过好在他已有过一次自以为是梦里面的经验.而且筋骨通过上次的拉撑.已经开了不少.他感觉这次的苦痛好像轻了许多. 可是随着仝小姐动作的展开.他发现接下來的力度忽然增大到了他受不了的程度. 孙如林疼痛难忍.他真不明白仝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但是他知道这次不是在梦里.虽然他今晚也喝了好多酒.但现在他能真切地体会到和仝小姐隔着衣服的肌肤之亲. 他还真切地看到了仝凤儿月光下的丰满的嘴唇.借着一次躯干的震荡.随着那根大筋的拉撑.他用脖子使劲往上一探.正好吻在了仝凤儿红润的嘴唇上. ------------ 七十九 百般变幻身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仝凤儿一时惊呆了. 仝小姐之前就发现作为“引子”的孙如林的作用.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一种好像是心里的.通过今天下围棋.她发现这个“引子”的作用似乎比以前更强烈了. 于是仝凤儿的反应也比以前强烈了.所以孙如林很快就明白了这次比上次梦里的感觉更加难受了. 仝凤儿是展开了全身擒拿.将孙如林的双手压在了背部.一双妙腿分开來别住了孙如林的一对瘦腿.身子微微拱起.使得孙如林怎么也使不上劲儿. 就这样.仝凤儿既不让孙如林乱摸.更不让他某些部位接近.弄得孙如林只能待在仝凤儿的身下痛苦地乱动. 仝凤儿从第一次用孙如林在床上练功时.就发现了这个柔弱书生和别人的不同. 一方面是他能成为她的引子总能带动出來她的气感;还有就是她也发现了他身上和别人的不同之处..那根大筋.那根常人所沒有的大筋. 而且随着后來练功的深入.仝凤儿感觉到孙如林的这根大筋越來越明显了.她虽然不知道这根大筋有什么作用.但本能地还是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一定意味着什么. 于是她就刻意揉搓撑拔这根大筋.同时运用神秘心法体验着身体里的变化. 就在仝小姐刻意地拔撑大筋的时候.孙如林竟然能在这样的痛苦中意外地趁机吻到了仝小姐的嘴唇‘ 这可真是拼死一吻. 虽然练习内家拳的仝凤儿从來都是用鼻子呼吸.即使在剧烈运动乃至于比武时都是. 所以.她的嘴唇一直是紧闭着的.就是平时说话乃至于偶尔发笑.也秉着“笑不露齿”的家教. 孙如林这一吻并沒有吻到嘴里.更沒有碰到舌头. 但即使如此.仝凤儿也受不了了.因为这是第一次有男子碰触到了她的嘴唇.而且是嘴对嘴. 仝凤儿觉得脸部发烫.不由得大怒. 她沒想到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的孙如林竟然敢趁机做出如此大胆的事情.更沒想到身具武功的自己竟然沒有躲开.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竟然感到了害羞. 这都是因为她沒有想到孙如林的这根大筋竟然能出乎她预料地伸展.再一个她也过度地专注于内在的体验. 虽然每回都是身体全方位接触.仝凤儿本來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因为她完全关注于自己体内的神秘内气的运用.压根儿就沒往男女之事那方面去想. 更让她感到难堪的是.她此时感觉到了孙如林的底下竟然有东西在顶着她. 就算是仝凤儿沒有母亲教她男女有别的知识.凭着本能的感觉.仝凤儿也知道这不是好事.于是.她加大了幅度和力度.运用全身擒拿的法子.将孙如林的筋骨拉撑超过了极限一点点. 孙如林“嗷”地叫一声.就又昏了过去. 可是仝凤儿还是能感觉到他底下的那个东西依然坚挺着.于是她只好错了错身子.尽量避了开來. 每次仝凤儿拉撑孙如林的筋骨.都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如果过度拉撑.会完全破坏了筋腱的恢复能力.造成坏死.导致残疾或截瘫.甚至变成奇形怪状. 就像练武术对练一样.一个不小心.一招“二龙戏珠”使得过了.就会真得取了对方的两个眼珠子.真得摘了对方的灯. 所以.武术要是真得去练.那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千万要慎之又慎. 可如果不拉撑到极限的临界状态.仝凤儿又达不到其练习那种神秘内功的效果.其实她也不是完全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严格按着书中的法子操作. 好在她已经有了深厚的内功底子.且其自身的筋骨已经拉开.自然在这方面很有分寸感. 仝凤儿每回都是在自己晕过去之前.将孙如林的筋骨撑过极限.而使他先昏死过去.但这次孙如林过早地晕了过去.略微有些影响到仝凤儿修炼. 孙如林如果沒有昏死过去.他一定会很喜欢仝小姐此时的表情. 一瞬间.就在这一瞬间.仝凤儿的面部就由平日里惯常的似乎毫无表情的端庄变成了千娇百媚的样子. 如果孙如林能看到.那他真会喜得如登天了一般. 只见仝小姐继续在孙如林的身上撑着身子做出各种奇怪的动作.甚至嘴里也发出了奇怪的声响. 此时她已经几乎完全不自制了.凭着最后一点儿灵光.按着那个修炼法子.一步步地做了下去. 只见她一下子好像变成了猴子.一会儿又变成了狐狸精.表情十分怪异而且妖媚. 一会儿她又媚眼如丝.其眼睛清亮得好像要滴出水來.只是她的心神却完全好似被蒙蔽住了.沒有一点儿亮光. 一会儿好像又变成了女妖.眼神死死地盯着孙如林.好像要将他吃掉似的. 她在变幻着各种形象的同时.口中、喉咙中、鼻腔中还同时发出相应的各种让人神魂颠倒的怪叫声和呜咽**声. 这些声音在仝凤儿最后的感知中那简直是声震旷野. 但其实外人听來却只是细若游丝.仅仅只能是就近的两个人才能听到. 可惜孙如林什么也听不到. 只有这勾人心魄的声音在这夜晚的西厢房里似有似无地回旋着.使渗进來的月光都变得凄美诡异. 此时.仝小姐内里的剧烈反应到了极点.那股平时难以捕捉的舒服而奇怪的内气.极其强烈地涌了出來.荡漾着流遍全身.刺激得她四肢竟然抖动了起來. 此时此刻.仝凤儿完全忘却了外界的事物.浑然进入了自我的内境中了. 要说这手脚乱颤是有讲究的.人的四肢到了手脚的部位已是末梢.而人的末梢往往都是神经最敏感的部位.正如老话说的“十指连心”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敏感部位兴奋了起來.自然会带动全身.达到一种美妙的境界.仝凤儿身有内功.自是比一般女子更能体会得到个中滋味.直至再次昏了过去. 谁又能想到这么一个端庄纯洁的天仙一般的人物.此时却能做出这等的样子. 这一切都始于那本神秘的小册子. 而更离奇的是.仝凤儿在小时候曾经失踪过三天. 那三天.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连她师傅也不知道. 问她.她也只是摇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她的师傅雨姑内功卓绝.目力自是非凡.且又是女人.自然看出了幼年仝凤儿的处子之身并未被破.见她不说.认 为她也可能是不知.就不再问了.只是暗自查访.也不曾得知最近附近的武林和江湖中有些什么怪异的人和事情.时间一久.也就不了了之了. 就连仝凤儿本人.到现在也不知那三天对她的影响是多么得大. 孙如林醒來的时候.已是后半夜时分了. 这一次.他确切地知道了仝小姐是真真切切地來过了.他不再去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记忆了. 但是他还是不明白仝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算是私情么. 念及此处.孙如林不由得大喜.眼睛也亮了起來. 我和仝小姐有了私情了. 私情. 虽然是多么疼痛难忍的私情. 如此一來.我就不再是她的哥哥了. 但是孙如林实在是弄不明白仝小姐是怎么想的.又为什么要让他疼得死去活來. 抱着这些疑问.孙如林幸福地睡着了.梦里边.他和温柔的仝凤儿双宿双飞.如胶似漆.他们弹着琴.下着棋.喝着酒.品着诗...... ------------ 八十 拂花笺 请使用访问本站。在接下來的几天里.仝小姐再沒露过面儿. 把个孙如林煎熬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又不敢去找仝小姐.就连小红丫鬟也见不到.连个传话儿的人都沒有. 长期以來的相思损坏了健康.再加上两番被仝凤儿身体蹂躏.本來就不好的书生体质一下子就出了问題. 孙如林病倒了. 正应了那句“病來如山倒”.在西厢房昏睡了两天的孙如林.可怜到连个照看他的人也沒有. 本來住在隔壁的张三眼伤已基本痊愈.但是孙如林见张二久久不曾取得银子來.就打发张三离开仝府催促去了. 现在就只剩下孙如林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了仝府. 正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步难”.出门行路或客居之人最忌生病.那种孤独无助的滋味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会明白. 孙如林躺在床上.已是一天多水米未进了.高烧中的他倒是沒怎么饥饿的感觉.但是口渴得想喝口水.都起不得身去倒. 他知道这样下去会被烧死的.不仅口鼻干得都裂开了大口子.全身也都好像快要被烧干.却又一阵一阵地发冷.好像外面天寒地冻似的. 身体的病是一方面.他心里的病却也不轻. 虽然和仝小姐有了隔着衣服的肌肤之亲.甚至还有了一个某种意义上的吻.但是孙如林始终不清楚仝小姐的心思. 尤其是这么些天來仝小姐再沒了影子.就好像什么都沒有发生过似的. 孙如林可受不了这个.对于一个刚刚看到希望的绝望的可怜人來说.这个希望随着长时间的猜疑.已经越來越往负面的方向发展了. 孙如林一会儿想.仝小姐是不是只是对自己做一个最后的安慰.然后再也不见了.一会儿又想.她是不是觉得我太不济事.失望了. 有时又觉得自己何德何能.怎么能与天人一般的仝大小姐匹配. 总之.经过一系列的巨变之后.孙如林的一切信心都被打击得一干二净了. 此时已是病得命悬一线的孙如林.连喊叫仆人的气力也沒有了.更不要说爬出去求救.由于其平日里一向独來独往.并不需要仆人侍弄吃饭和起居. 加上他前日里犯了单相思后生活整个都颠倒了.已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实在饿了.想吃什么就出去买些回來下酒;白日里如有仆人过來请安.反倒被他嫌吵了睡觉而骂了出去. 所以.到了此时真正需要帮助的时候.有关仆人却一个也沒有过來瞧他的. 好在此时仝小姐看到小红做的点心十分精致.忽地想到孙如林人在客中.就吩咐给他也送些过來. 那小红见了孙如林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连忙先喂了些水.然后催人请來了医人诊治.这才算是救下了他的一条命. 当小红忙活完了回去说与小姐听了以后.仝凤儿也急得够呛.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说了声“知道了”. 仝小姐随后在心里想道:“我怎么会为一个男人着急上火呢.嗯.肯定是担心我的引子出了问題.耽误练功呢.” 想到这里.她也就不觉得自己反常了. 不过在之后的几天里.仝小姐总是时不时地派小红去探问病情. 此时.孙如林已好得差不多了.不过遵照医者的吩咐还是卧床静养. 一日清晨.当小红來给他送些早上的吃食儿时.孙如林就问她道:“仝小姐在做些什么呢.” 小红随口答道:“还不是练功打坐.整日里关在屋里不理人.”忽又嘿嘿笑了一声.问道:“怎么.想人家了.” 孙如林叹道:“我病了这么久.也不见她來看我.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呀.” 小红霍霍地打断他说道:“什么花呀水呀的.别和我拽文.人家不惦记你.我怎么会总來看你呢.” 孙如林伸手拉住了小红白白嫩嫩的小手.望着上面戴着他送给她的扳指.叹道:“你和小姐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孙如林今生今世是决不会忘掉的.”说着 .胸中一痛.险些掉下泪來. 小红看他可怜.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同情.也不把小手收回.任由他握着.口中说道:“是小姐让我过來看顾你的.” 孙如林一听大喜.继续握着小红的手不放.说道:“真是小姐让你來看我的.” 小红一甩手.脱出了他的掌握.撇嘴道:“难道是我自己想來看你不成.”说着这话.眼睛斜地里瞧着孙如林.既似打量.又似不屑. 孙如林见她说话的样子有些蹊跷.也顾不上深究.却从枕边里侧取出一片上面画着花儿的纸來.原來是一张拂花笺. 他一边叠着同心方的形状.一边说道:“小生我写了一首五言八句诗.还请你交给小姐.” 小红待他叠完.接在手中说道:“你就好好养病.赶紧好起來吧.”说完.拿着花笺转身就要离去. 孙如林在床上挣起身子.急道:“你可一定给我转到啊.” 小红答道:“放心.放心.”人已去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沒有什么风.仝凤儿的闺房的帘子静静地闲垂在那里.屋里纱窗前的桌子上点了麝香.四处飘散着沁人的气味. 小红轻轻推开红色的小门.两扇门扉上的铁环轻轻地摇摆着响了几声. 她看到小姐此时已练完晨功舞过宝剑.正在里屋看书呢.却也不进去说些什么. 她在外屋心中想道:“我若是当面将这个东西交给小姐.只怕她还会有些害羞.假装矫情呢.” 于是.她就将那个叠得小小的同心方笺悄悄滴放在了梳妆盒里.然后心里调皮地说道:“呵呵.看她待会儿见了以后什么反应.” 小红知道仝小姐每日做完早课以后还会梳妆收拾一番.整理一下被运动和汗水破坏了的妆容. 果然.沒多久.仝凤儿就出到外屋.坐到梳妆台前.唤小红道:“过來与我上妆.” 小红答应着.却是磨磨蹭蹭地半天不过來. 仝凤儿骂道:“小贱人.怎么还不过來呢.” 这小红应着:“就來就來.” 仝凤儿一边等着.一边无意中将目光落在了梳妆盒里.她伸手取出了那个纸笺.芊芊玉指上的指甲挑开來.定睛去看.只见上面写着一首五言八句诗: “相思恨转添.谩把瑶琴弄.乐事又逢春.芳心尔亦动.此情不可违.芳誉何须奉.莫负月华明.且怜花影重.” 仝凤儿一看之下.大怒.道:“小贱人.这东西哪里來的.” 小红听着声儿不对.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來.半低着头偷看着小姐答道:“是那个孙先生让我拿回來的.” “他还说了些什么.” 小红笑道:“都是些对小姐相思和仰慕的话儿.” 仝凤儿怒道:“我堂堂的仝家小姐.谁敢拿这些东西戏弄于我.我又几曾看过这种东西.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嘴上说着.却并沒有起身. 小红知道小姐真得急了.连忙跪下求情道:“他让我拿过來.我又不认识字.也不知道上面写着些什么.” 仝小姐听她说得有理.语气缓了一些.说道:“况且你也知道我终生不嫁.以后不许拿这些东西來扰我了.” 小红吐了吐舌头.知道小姐的气小了一些.就起身要取那个纸笺.说道:“那我给他送了回去.”边说边拿眼睛瞧着仝凤儿. 仝凤儿摆手止住说道:“不用了.你且给我补妆吧.” ------------ 八十一 撞破 请使用访问本站。小红见说.转到了她的身后.一边开始忙活.一边偷偷地把小嘴若有若无地微微一撇.心说道:“口是心非的小姐. 既然不喜欢这个诗.却又不让我送将回去.我看她其实却是喜欢了.嘿嘿.”接着心中又悄悄说道:“从小就说什么终生不嫁.可是又有哪个女子能永远不嫁呢.” 仝小姐梳妆完毕.就径直起身出了闺房.往西厢房走去. 进得屋里.仝凤儿将那同心花笺一掷.就扔到了孙如林的床上. 只听她怒声说道:“以后不要再写这种东西了.” 孙如林吓得一激灵.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半跪在床上颤声说道:“莫非小生真得误会了小姐的意思.” 仝凤儿表情认真地对孙如林缓慢地说道:“我在修炼一种武功.你只是作为我练功的引子.不过这样一來.也能提高你的身体水平.不会再是手无缚鸡之力了.” 她目光精亮地盯着孙如林一会儿.接着问道:“你愿意做我的引子么.” 孙如林一听之下.犹如五雷轰顶.只听嗡地一下.就觉得要被气晕了. 他在心中叫道:“原來我只是个引子.而且只是个练功的引子.” 原本以为已经脱离单相思的他.发现自已依旧还在单相思的怪圈里. 人家仝小姐对他一点儿意思也沒有.虽然和他已经有了绝对超乎正常的身体接触. 面对着仝凤儿的发问.他很快冷静下來. 孙如林转念一想:我现在已经比以前要好了许多了.引子就引子吧.至少还能见到你仝凤儿的面.而且还能有身体与身体的全面接触.虽然.这对孙如林來说意味着痛到昏厥的苦楚. 想到这里.孙如林压着内心的翻腾.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愿意.” 仝凤儿接着说道:“既然愿意.那就要牢记住一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只是你我的事情.” 孙如林听了这话.心情忽然又好了一些.甚至可以说是高兴.他连连点头说道:“能和你共同拥有一个秘密.那是我前世修來的福份.” 仝凤儿之前说这样修炼能提高孙如林的身体能力.并且可以改变其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此话不假. 拳谚说:“宁练筋长一寸.不练肉厚三分.”又有“筋长一寸.力大三分”的说法.可见.一个人如果将筋骨拉撑开.不仅可以扩大行动范围.而且能够提高力量和速度. 可孙如林并不这么认为.他也不想提高什么力量和筋骨.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变化.就是身体被拉撑后的苦痛. 他之所以愿意继续做仝凤儿的“引子”.一是出于对这位美若天仙的小姐的敬爱.二是想和她保持联系.最重要的是能和她有隔着衣服的肌肤之亲.虽然每回都会痛得晕过去. 而且.他也不明白什么是“引子”.自己又能引什么. 看着此时面前一本正经的仝小姐.孙如林真想抱着她.诉说一下心里沒完沒了的情话.哪怕只是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亲亲她的嘴也好. 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他现在唯一能够身体接近仝凤儿的办法.就是要付出这样的代价:作为练功的“引子”忍受使人昏厥的痛苦. 好在他现在已经从病痛中基本康复了.于是他小心地问道:“那我们现在可以练功么.”然后就大着胆子去拉仝凤儿细润的玉手. 仝凤儿沒想到孙如林竟然敢如此地大胆.转念心中一想:“按照书上说的.再有最后一次.就大功告成了.以后就永远也不需要这个引子了.”于是也不再说什么.身子顺势扑到了孙如林的身上. 仝凤儿的父亲仝知府仝全.今天沒有去衙门. 他要找女儿问点儿事情.派出去的仆人许久之后回來说道小姐并未出门.但是找遍了各处也找不到. 仝全一边往仝凤儿的闺房踱步.一边想道:“凤儿会去了哪里呢.” 他正思量间.那个仆人追了上來.说道:“有人看到小姐往西厢房去了.” 仝全闻听.就径直向西厢房走去. 这一句.正好为路过的小红听到.心中暗道”不好.刚才这个仆人來小姐闺房我就回说不知道.原來是到了西厢房.虽然小姐说对那孙公子沒什么意思.但我看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不行.我得赶在头里报信去.” 却说小红闻得仝知府和仆人的对话.得知小姐此时在西厢房.连忙紧跑了几步.想赶在仝知府前通知仝小姐. 当她推门进了西厢房.刚要张口喊小姐.眼中却正撞见仝凤儿双手双脚乱颤.有一个青衣书生衣衫不整地扭曲着伏在她的身上. 不是孙如林又是谁. 原來这最后一次修炼.是要“引子”在她的上面. 小红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更不要说仝小姐如此情状.顿时惊得掩口返身出门.差点儿叫出了口. 丫鬟小红出得门來.兀自心里砰砰乱跳个不停.一张小脸儿已是涨得通红. 此时.孙如林依然又昏厥了过去.仝凤儿正处在失控状态.自然不能发现有人推门进來. 就在小红出门的同时.仝凤儿已经停止了抖动.像以前一样地昏了过去.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她身后传來:“小姐可在这里.” 小红回头一看.來的不是仝知府又是谁. 小红顿时就慌了神儿.急忙两手连摆.说道:“噢.不在.不在.” 仝知府皱了下眉头.问道:“那你在这里干什么.”说完就进了西厢房. 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仝凤儿此时刚刚从昏迷状态醒來.正要将孙如林推开.却被父亲撞了个正着. 这也是一向细心的仝凤儿百密一疏.竟然忘了将门反手关好.而且孙如林所住的西厢房位置很偏.平日里除了她和小红.也沒什么人來. 仝凤儿起身下地.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衣衫.什么也沒说.就带着小红离开了. 这就更把个仝全气得呆在当地不能动了.鹰钩鼻子一耸一耸的. 此时孙如林已经醒來了.一看仝知府站在当地.心中顿感不妙.他连忙下了土炕.口称“岳父大人”给他请安. 仝全大怒.上去就批了孙如林两个耳挂子. 挨了打的孙如林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说什么.口中直说:“岳父大人息怒.岳父大人息怒.” 仝全瞪着鸟一样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再敢乱叫.我立刻剥了你的皮.” 望着仝知府狰狞的眼神.孙如林知道他此时真得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來.不由得十分害怕.但口中还是说道:“我和小姐你情我愿.已是做到一处儿了.” 仝全看着生米煮成熟饭的情形.强压了一下心中的怒气.思忖着该怎么处理眼前的这个局面. 要他接受孙如林做女婿.那时万万不能的.仝全一门心思就想着让仝凤儿嫁到京城的皇亲国戚家.根本就看不上孙如林这个人. 可是现在女儿已经和这个人弄出了这等事了.也怪自己之前当断不断.沒有及时处理掉孙如林.以至于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仝全这个后悔呀.不过他也知道此时再说什么都已是迟了. 而且自己的女儿闹出了这样的丑闻.要是传了出去.那可是就不得了了.到时候别说皇亲国戚.就是普通人家也要挑三拣四了.所以.当务之急.一是要立刻干净利落地处理掉这个孙如林.不留一点儿把柄;二是要为此事保密.不可走漏出去一点儿风声. ------------ 八十二 出城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定下了大方向.仝全就开始思谋具体的办法了. 他首先将大病未愈的孙如林赶出仝府.让仆人将孙如林连人带东西弄到他那辆來时的大车上.并且派了个心腹驾着马车一路跟随. 然后他把小红找來.一阵恫吓.吓得小红指天发誓.绝不敢和任何人泄露半句.仝全心想:这个小红将來是要当陪嫁丫头的.她要是张扬出去此事.对她自己也沒好处.而且这个小红自小伺候凤儿.忠心耿耿.是不会有差池的.于是就放过了她. 至于自己的心腹.此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仝全只是命他一路上看着孙如林不要乱讲话.至于不让讲什么.那个心腹并不知道.就算孙如林在马车上说了出來.仝全也自有办法对付这个心腹手下. 最后.仝全唤來了仝凤儿.做父亲的毕竟不比母亲.这种话題很难具体地说.所以他只是警告了几句.希望就此把此事压下.就当一切都沒有发生过一样. 仝凤儿心里也很不高兴这样的事情让任何人撞见.包括自己的父亲.但她也沒有多做解释.因为这样事情说了别人也不会明白.更何况她也不想让人知道她所修炼的这个神秘的武功.所以.面对父亲的职责.她除了说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之外.就只是含糊地应了几声. 仝全看女儿羞于启齿.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又是唯一的至亲.他后悔当初让女儿接替管家操持家务.也后悔让她习练武功并到处抛头露面. 仝全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希望从此就不再提此事了. 但此时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于是派人去叫周节过來. 从父亲那里回闺房的路上.仝凤儿的步态沉稳.好像沒事儿人似的.. 回到闺房.她冷冷地对小红说了一句:“以后休提此事.”然后就进屋看书去了. 红听小姐和知府老爷的口吻一模一样.越发害怕了.就更是把所看到的一幕烂在了心里.绝口不敢再说.甚至连想都不怎么敢多想. 仝凤儿坐在里屋.灯下拿出一本书.用镇纸压着.却是在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最让她懊恼的不是被父亲和小红发现.而是自己忘了插门. 其实那时的情况非常凶险.仝凤儿正在行功的关键时候.受不得一点儿惊吓.幸亏当时小红沒有出口叫破.否则仝凤儿不是当场变成痴傻之人.就是得大病一场.内功尽失.走火入魔了. 至于那个“引子”.现在已经沒用了.我要留他.倒好像我是真得对他有意思了.而且还更加会让人觉得我和他不清楚.走了也好.免得着了父亲的毒手. 清楚了这一切.仝凤儿就将小红唤了进來.伺候着洗漱摘头面完毕.就上床放下帘子.接着修炼去了. 却说那被赶出了仝府的孙如林.一路上不停地嗟叹.非常痛心. 伴着铃铃的车马声.听着马匹不时的一声喷嚏或长啸.孙如林的心里落寞到了极点.而且他的身上又不太舒服了起來.很想找个暖和的地方窝在被子里睡一觉. 可是有一个人不让.正是仝知府派來的那个赶车的心腹.唤作崔铭. 当大车尚未出城的时候.孙如林就和那崔铭说道:“我病了.身体受不了颠簸.烦请你将我送到一家好一些的客栈吧.” 那崔铭横眉立目地说道:“不行.你现在立刻就要出城.而且我要把你送到一百里之外.” 别看孙如林在仝小姐面前是千般柔情.万般逢迎.看起來是一个性格修养很好的人.但他到底是少爷脾气.那曾受过下人这等的言语冲撞.这简直就是呵斥了. 他当下怒声回道:“你个赶车的凭什么管我的事情.趁现在还沒有出城.你快快走吧.我好再雇一个车把式.” 只听那崔铭嘿嘿几声冷笑.阴阴地说道:“你最好老实点儿在车上待着.大人不许你再出现在一百里之内.再要胡闹.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说着.就撸起了青衣短衫的袖子.露出了粗壮有力的小臂.大拳头在孙如林眼前一晃.险些儿打到他的脸.吓得他眼睛眨了一眨.脖子不由自主地本能往后一缩. 孙如林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气得眼睛里都要冒出火來了.可是看着人家那结实的身子.凶悍的表情.就被吓得禁了声. 心中暗想:“我要是能有仝小姐一成的武艺.也不至于受这个蛮奴的腌臜气.”这是孙如林有生以來第一次动了学武功的念头.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江湖上落了单.知道了弱肉强食的规则下.沒有本事自保.就只能任人蹂躏. 孙如林又缩到了大车的角落里.不言不语.心想:“这还是在繁华的常德城里.他就这么凶巴巴的;要是到了城外的荒郊野岭.还不定做出什么事情來呢.”想到这里.他吓得打了个冷战. 他想到此时跳车.街道两边行人很多.量这个凶奴才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又转念一想.这常德城可是仝知府的地盘.在这儿跟他作对.那还不是找死. 孙如林独自面对江湖凶险.好像变聪明了.但还是经验不足.他此时如果跳车.崔铭早有防备.一定会堵住他的口不让他喊叫讲话.并且把他结结实实地捆起來的. 只是仝全早已算到了孙如林书生气的性格弱点..爱面子. 当仝全批孙如林耳光后.看到孙如林懦弱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个人好办了. 他需要人们看着孙如林完好地离开了仝府和常德城.所以才费这些劲.否则就当场乱棍将他打死了事儿了.关键的是人们的口碑和小姐的名声.谁让他当初在山上当众许婚來着.仝小姐的婚事儿一下子就传遍了.直到后來仝知府让仝凤儿认了孙如林哥哥之后.才花了很多心思.平了众口的议论.当时.孙如林正在西厢房做引子呢. 而仝知府由于忙着平息外面的议论.暂时就沒有关注院里的事情.结果弄出了这等不堪來.仝全每当想到这一点.就心里面十二分地后悔.生怕将來那家皇亲国戚拿这件事儿挑理儿说事儿.影响了他父女二人的大好前程. 孙如林被消消停停地哄到城外后.由于他前思后想翻过味儿來了.一方面要休息病体.最主要的是舍不得仝小姐.且得等张家兄弟取來的银子.外加保护他的安全.否则的话就真要被打死、饿死在外面也沒人知道了. 于是他坚持要回城里.崔铭狰狞地笑道:“到了此时你还敢提什么要求.这可不比城里了.再敢啰嗦.看我不拧掉你的脑袋..” 孙如林想了想.认为崔铭这话不是吓唬自己.看他那力气和凶横.还真能拧下自己小脖子上的头來.感到了害怕.就又缩着脖子待在角落里发抖了. 经过一路的颠簸和城外野风的狂吹.再加上几番过度的惊吓.又饿又累的孙如林此时的病又变得严重了.他只感觉冷得头皮发紧发麻.全身骨头疼痛异常.这种骨头的疼痛还夹杂着当“引子”时被拉撑的疼痛一起折磨着他.身子不由控制地剧烈地抖动着. “不知仝小姐此时在做什么.她可知道我此时的境况.要是她在这里.定不会容得这个强奴如此嚣张地折磨我.” ------------ 八十三 灭口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孙如林缩在颠簸的马车角落里.心里叹道:“唉.原本想软香温玉抱满怀.谁曾料凶神恶煞索小命儿.真是吓煞我也.” “唉.也不对.软香温玉也沒让我抱呀.直把我弄得快骨断筋折昏死也.” “我这是什么命呀.” “最可悲的是.我只是天仙眼里的引子.小姐手里的陪练物.” 他感觉他就快要死了.在晕过去之前脑子里闪过的最后的念头是:“你也不用取我的性命了.我现在就要自己病死了.” 却说那崔铭也不理孙如林的死活.只顾驾车向前. 一路向前.不觉已是下午时分.崔铭回头看了一眼孙如林.也不知他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反正是可以任由其摆弄了. 他心下在考虑:是给孙如林灌下点什么毒物.此时倒是省事.但一者手头沒有.二者万一被当地捕头发现尸体.定会怀疑是谋杀.不如找个僻静处.一刀结果了.就当是劫道的干的. 这崔铭当年也行走过江湖.只是武功太差.不曾闯出名堂.最后投到仝府.这可是让他找到一个机会混出名堂了.于是凭着不要脸和不要命两个优势.由一个最底层的仆人.混到了仝知府的亲随. 刚刚进到金鸡岭..已是出了常德地界.就看那路径已开始变得越來越难走.崔铭知道金鸡岭可是个匪人出沒的险峻地带.不说带着这个累赘.就是独自一人.他也沒把握能通过. 崔铭看看前后沒人.就将马车赶到一处僻静的小树林里.然后噌地一下抽出了短刀.揪起孙如林來.立眉怒喝道:“休怪我要你的小名.是大人吩咐这么做的.你死了以后.冤魂不要來找我.”看來他也知道孙如林死得冤枉.而且良心上过不去.担心冤魂不散缠定自身.所以才先有了这么一番语言. 那崔铭说完这番话之后.举刀分心便刺. 孙如林从昏迷中刚刚被弄醒.还沒明白怎么回事儿呢.就被揪着捅刀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一声“救命“尚未出口.只听得“当啷”一声.那崔铭手中将要刺进他心窝的短刀就猛地被击落了.连同刀子一起掉在车板上的是一块带着棱角的石子. 崔铭甩着被打出血的右手.惊惶地四下里查看.想弄清楚石子是什么人所掷. 一个身材矮小的蒙面人出现了. 只见他缓慢地走到了马车旁边.伸出一只虬筋外露的大手.一下子就抓住了崔铭的右手.也沒见他怎么使劲.就见那崔铭已是疼得哇哇乱叫.全身已经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孙如林看在眼里.心中想道:“你这强徒也会有此时.”他发现原來觉得崔铭粗壮无比的手臂.在这个蒙面人手里.竟是如此地脆弱.就和麻杆儿一样. 这时.一双发射着精芒的目光从蒙面黑纱中穿出直盯催命的眼睛.只听蒙面人说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休要再打杀人灭口的主意.” 那之前凶悍无比的崔铭此时如磕头捣蒜般地一连声地点头答应.就在此时.蒙面人的头忽然猛地一扭.冲旁边的一颗大树说道:“出來.” 只见从那颗大树后面跳出一个手拿明亮钢刀的蒙面人.一路蹦跳着就冲大车杀了过來. 只见那个矮小的蒙面人随手一抖.崔铭就吱哇乱叫地抱着右胳膊在车板上翻滚了起來.孙如林吓得又往角落里缩了一下. 此时.两个蒙面人斗在了一起.第二个显然不是对手.一个照面就被对方空手夺了钢刀.一头栽到了地下. 头一个蒙面人手握夺过來的钢刀.用刀尖向倒地的蒙面人脸上轻轻一晃.就挑落了面巾.孙如林看时.却是仝府的护院武将周节. 要说这个周节在从军之前也是个绿林好汉.所以还是明白一些江湖门道.包括半路杀人的勾当.这次仝全不仅吩咐了崔铭秘密结果孙如林.不许走漏半点儿风声.还不放心.就又派出周节中途拦截灭口. 矮小的蒙面人看了一眼地上的周节说道:“既然你要杀我.就怪不得我现在杀你了.”说着就将钢刀往周节的咽喉处抹去. 此时缩在车角的孙如林突然大叫道:“不要.” 蒙面人一怔.手就停了下來.回头朝他望去. 孙如林又叫道:“不要伤人.” 原來孙如林不愿伤人.孙如林不忍心让这崔铭和周节受到伤害.就像他之前不像让自己受到伤害一样. 他一向认为:一个真正懂得爱自己的人.才会懂得真正地去爱别人.反过來也一样. 这不是自私或无私那么简单.而是一种生命的相通.人性的光辉. 他前两次之所以沒有阻止仝凤儿伤人.一是被吓得沒了反应.而且他就是说了也沒用. 其实孙如林一直就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 当初路遇那个假扮盲人的劫匪时.他就是出于善心而执意要让其上车的.后來在张家兄弟和仝凤儿大战群匪的时候.他确实是害怕被伤害.但也同时不想让他们三人杀伤匪徒.孙如林不愿意任何人受到任何伤害.所以会全身发抖.一半是因为害怕.一半就是因为看到这么多人死伤而痛苦. 只是.他的这种想法是不现实的.而且使得他这个人也和现实格格不入了. 好在他的性格很好.平日里倒是好人缘儿.但一旦遇到江湖冲突和官场或商场利益博弈时.他就立刻暴露出善良这一弱点了.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題.所以这次去应试也是待去不去的.因为他知道.就算是中了状元.也不能适应官场的冷酷. 却说那矮小的蒙面人听孙如林这么说.就将刀往躺在地上的周节身上一扔.说道:“快滚.”然后照车上的崔铭挥手扇了一巴掌.就见那崔铭惨叫声过后.脸上现出五道指印.就好像被五个铁条抽过一样. 待那周节接着钢刀和车上的崔铭慌忙连滚带爬地一溜烟儿地走了之后.那个身材矮小的蒙面人方才右手一抹.就将面纱褪去.孙如林定睛一看.却是那个在山上去报信的老和尚. 正是身材矮小而健壮的雕根和尚. 原來他一直关注着孙如林的情况.虽然沒有碰到他做引子的事情.但一发现他被转移出仝府.就立即一路跟踪而來. 雕根和尚哈哈大笑道:“沒有老衲前來.你这条小命就玩完啦.都到这时候了.还心慈手软.我看你将來可怎么着吧.” 孙如林面上微微一红.双手深深做了一个揖.口中说道:“屡次承蒙解救.小生终生难忘.” 雕根和尚摸着下巴.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然后才问他道:“现在你想去哪里.” 孙如林嚅喏半天.才说出他还想会常德城里.因为张家兄弟会回去找他. 孙如林平时也会察言观色.不愿意太固执己见.不过现在面对雕根和尚就不同了.他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只要是他说的话.这个和尚一般都会给面子的. 孙如林到此时都这样了.还记挂着别人.其实他一方面确实是记挂.更重要的原因是.如果沒有了这兄弟俩保镖.一路上的安全恐怕就要多虞了.毕竟张家兄弟是知根知底从老家一路跟來的.这要是中途更换保镖.可上哪里去找可靠的呀.更主要的是.孙如林还急等着张家兄弟取來的银两使用呢.更主要还是他贼心不死.依然贪恋着仝凤儿. ------------ 八十四 两瓣小脚趾 这雕根和尚果然顺着他的意思,说了声“好吧”,旋即坐在车首,又笑着说道:“你这么个文弱书生,想必也驾不得车,还得老衲亲力亲为。请使用访问本站。” 说着就挥鞭赶着马儿,载着病歪歪的孙如林往常德城而去。 走了约摸两个时辰,天已渐渐有些灰暗了。那雕根和尚鞭梢一指前面,说道:“天色不早了,去前面那个镇子歇息一晚。” 到得镇上,雕根寻了家大店,将车马寄存在院子里,吩咐伙计给马儿饮水后喂些儿草料。然后就扶着孙如林在一间客房里安顿了下來。 二人洗脚时,无意中发现对方的小脚趾甲都是分叉的,而且一大一小。不禁非常高兴,彼此都认出了对方是大槐树老乡。 雕根和尚唱起了民谣:“问我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 孙如林接着唱道: “祖先故居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鹳窝。” 这是一首著名的民谣,几乎所有大槐树移民都在世代传唱。 唱罢,二人不觉都眼睛湿润了。原來雕根和尚和孙如林他们都是从山西洪洞大槐树移民出來的后人。 孙如林觉得一下子就和雕根和尚非常亲近了。如果说之前主要是因为感激两次救命之恩,现在则增加了一份浓浓的乡情。 却说明朝洪武年间先后十次,永乐年间八次大规模地从山西强行迁徙富裕民众到中原地区,以填补因战乱而形成的人烟稀少之地。每次移民都是将他们先集中在山西洪洞县的一颗大槐树下才出发。这些人后來都先后辗转而散居在全国各地。 孙如林的祖上是洪武年间从山西洪洞大槐树迁移出來的。所以他们就自称是山西人。甚至在南方传了这么多代,却还依稀保留有山西的口音。而雕根和尚的俗家也是山西大槐树出來的后代。 孙如林虽然很想和老乡多说会儿话,无奈病体难受,只得胡乱吃了几口饭,就躺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回到常德城里,雕根和尚将孙如林安顿在仝府附近的一家客栈里,也沒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有什么事儿,可以到庙里找我”,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孙如林在店中歇了几日,病体渐渐就康复了。 此时他已囊中羞涩,先前身上的金银宝贝在被逐出仝府时,都被那恶奴崔铭和人合谋夺走了。 孙如林遂吩咐店家将车马卖掉,得到二百余两银子付了一部分店钱,其余都寄存在店铺上,随要随取。 他病好了以后,也不敢四处闲逛,担心被仝府的人看到。只是每日里悄悄溜到隔壁的小酒铺中吃着饭喝着小酒,同 时张目往街上观瞧。一是为了等张家兄弟,更主要的是想有机会能看到仝凤儿。 可是仝家大小姐不是轻易能在街上抛头露面的,。孙如林不禁十分怀念在仝府的日子,那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日子。 人都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觉得如何,可一旦失去以后才知道珍贵。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來。” 却说那仝知府仝全见到铩羽而归的周节和崔铭,大惊失色。心想“这下可糟了!” 他忙问了前后因果细节,几番试探之后,得知二人并未知道孙如林和小姐的苟且之事,才略微放下心來。他估摸着 这孙如林一定不死心,必定还要重返常德。于是将二人呵斥一番,严命不准将此事泄露出去之后,又吩咐他们在城里暗中访查孙如林的踪迹。 待二人下去后,仝全又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办法。 这个世上有一种人,传说长着鹰鼻鸟眼,一看就知道厉害,是不能沾惹的,沾上了就甩不脱,因其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而且只要到了他的一亩三分地儿,就要要你好看。 仝全正是这种人。 仝全看着自己的双保险的办法落了个空,不由得恨得牙痒痒。他想道:“这还了得!这是要毁掉我仝家不成?” 他一边暗自猜测着蒙面人是何许人,一边合计着怎么找到孙如林灭口。可如果有蒙面人在孙如林身边,看看自己的 这些手下,沒有一个能对付得了人家。叫女儿出手吧,眼看着也是不可能的。 “看來硬的不行,那就只能來软的了。”仝全哼了一声,接着想道“得弄清楚这个蒙面人的身份。”他接着暗暗合计道: “如此这般,也得先找到人再说。” 想到这里,他就起身往仝凤儿的闺房走去。 沒有了仝小姐的日子,孙如林感觉自己就和一只野狼似的,不是,更像一只离群的小羊。茫无目的地在荒野中乱蹦乱跳之后,忽然感觉到了可怕的孤独。 如果说爱情是治愈孤独的良药,那么失恋就是更让人疯狂的孤独。孙如林现在需要明白的是:他究竟和仝凤儿之间有沒有过两情相悦的时候呢? 他将见到仝凤儿之后的所有的事情全部回顾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或许有,其实是沒有。一个残酷的结论是孙如林最不想面对的,那就是:他只是一个人家练功的“引子”! 孙如林一直见不到仝凤儿,心里十分痛苦。他在心里面时常问仝小姐道:“你为什么要让我离开你呢?难道你就真得不想再见我了么?哪怕我就只是你的“引子”,你不再需要“引子”了么?” 每当他想道仝凤儿的容貌、身姿和气味时,心中就感到一种剧烈的疼痛。这种痛越來越厉害,已经超过了仝凤儿曾经给过她的筋骨的疼痛。 之前,每当他回想起在床上给仝凤儿做“引子”时的种种情形,都不免想起那种疼痛的记忆。人的本能是要回避这种记忆的,但孙如林却不断地重复着这种记忆,而且越來越乐此不疲。 因为,这种痛苦的快乐是他和仝凤儿最亲近的情形,尤其是那一吻,到现在他眼前还能浮现出仝凤儿被吻后的表情,那种复杂的眼神,少女的羞涩和怨恨。 孙如林一向自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可他现在觉得有太多不明白的事情。而最根本的问題还在仝凤儿身上。“解铃还许系铃人”,一切的一切都得去问她。 多情反似无情,无情却作多情。孙如林恨不得再次冲进仝府,和仝知府抗争,向仝小姐一诉衷肠。但他不敢,不仅害怕等待他的仝知府的钢刀,更怕那仝小姐当面无情的拒绝。 “你只是一个我练功的引子!”仝小姐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反复随着这句话出现在孙如林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突然想到了小红,这个小丫头现在看來却是仝府唯一可能帮助他的人。可是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她。每日里他还是在过往的人群探寻着小红的影子,这也是见不到仝小姐退而求其次的办法。 一日,他正在小酒馆的窗户边探头探脑地观察着仝府的动静和外面的行人,忽听身后有人说道:“请问是孙公子么?。” 孙如林吓了一大跳,连忙回头看时,却是一个不认识的老头。于是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老头木纳地说道:“有一位姑娘让我给您带个话儿。” 孙如林一听,顿时就高兴了起來,急忙问道:“是谁?他说什么?” 那老头依旧木纳滴说:“孙公子请跟我來。”说罢,扭头就走。 孙如林连忙会了酒钱,跑出店门,尾随着那老人。 只见那老人走得很快,孙如林不由地加快了步伐,生怕跟丢了。约摸七拐八拐地走了有半个时辰,竟然到了常德城的城门洞。 ------------ 八十五 丫鬟疯了 请使用访问本站。孙如林觉得奇怪.可是问那个老人.也不见他回答.只顾闷头走路.孙如林急于一探究竟.就跟着出了城门洞. 出得城來.那老头向前一指.说道:“就在那里”.然后就转身回了城里. 孙如林顺眼望去.只见一顶马拉官轿停在不远处.到的跟前.只见坐在前面的马车夫并未见过.于是对着轿门行了个礼.说道:“不知哪位找我.” 只见那轿帘里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一把就抓住了他.沒等他來得及反应.直接就给拉了进去. 孙如林被拉进去后刚要喊叫.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崔铭. 崔铭狞笑地看着他.一手抓着他的小臂.另一只手里攥着那把明晃晃的匕首.说道:“孙公子.别來无恙啊.” 孙如林顿时吓得灵魂快出了窍.颤抖着声儿说道:“上次我让人饶了你一命.这次你怎么还要这样.” 崔铭看着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孙公子真是个好人啊.可惜你得罪了大人.我实在是不能放过你了.认命吧.” 孙如林身在轿中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由得大声喊道:“下次我再也不饶你了.” 崔铭乐了.打趣地说道:“公子下辈子再做好人吧.”说着就要动手. 这次只听得外面赶车的轿夫叫了半声.就沒了声息.崔铭心知有异.忙挑帘查看.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就呆在了那里.不敢再有什么举动. 孙如林向轿外看去.真是天降救星.竟然又是那个身材矮小的蒙面人..雕根和尚. 原來雕根和尚安顿好孙如林后并沒有回山上的庙里.而是悄悄在附近住了下來.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他.雕根不说为了老乡.就是孙如林这个天生的练武奇才.他也舍不得被毁掉呀. 那雕根进得轿中.早把崔铭摁翻在地板上.利刃夺在手中.转头问孙如林道:“这次还饶他不饶.” 还沒等孙如林完全反应过來.那地板上的崔铭已经惊惶地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他见蒙面人还看着孙如林.知道自己的生死就取决于孙公子的态度.连忙说道:“孙公子大人大量.我也是奉命如此.不得已而做的.您就再饶我一次吧.”说着.用乞怜的眼神看着他. 孙如林此时转危为安.却还是不想看着有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于是对雕根说道:“放了他吧.” 雕根和尚也知道这个崔铭是仝知府所派.想着孙如林以后还是免不得要在常德城中走动.一时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于是灵机一动.对崔铭说道:“滚吧.以后再敢为虎作伥.咱们丐帮绝不饶你.”说完.就牵着孙如林下轿而去. 这崔铭爬起身來.定了定神.弄醒轿夫.急忙回到仝府. 仝全一听是丐帮的人再次救走了孙如林.心中怒道:“丐帮.原來又是丐帮..” 本來这常德丐帮就一向和仝全不和.他沉吟半晌.也不愿意声张.心中却开始筹划着向丐帮动手了. 却说雕根和尚带着孙如林回到了山上.也不从山门进去.扶着孙如林翻墙悄悄进了禅房.然后问道:“你现在还想如何.” 孙如林呆了半天.忽然翻身对着雕根和尚拜了下去.嘴里说道:“多谢恩人两次救命.我要和您学武功.” 雕根和尚哈哈大笑.他终于等到了孙如林这句话.心下自是十分畅快.赶忙将他扶了起來.只说了一句话:“控制住了物欲和qingyu.真义才能显现.” 这是雕根和尚这些年在庙中参禅悟出的道理. 孙如林痛苦而疑惑地说:“可是我想不明白.” 雕根斩钉截铁地答道:“想不明白就慢慢想.总有想明白的时候.”接着又意味深长地对他说了一句:“有很多事情.是要想很久才会想明白的.” 孙如林并不知道自己由于长期被仝凤儿在床上蹂躏.已然不仅拉开了全身的筋骨.更同时打通了个别筋脉.当然.照打通奇经八脉的要求还差得远了.但这已经是一般练武之人所难以企及的了. 雕根和尚在教他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一点.不过孙如林沒有说出个中原因.雕根就认为这是他又一个天生异禀呢.心中自是非常高兴. 就在当晚.住在仝府前院里的丫鬟刷子突然发疯了. 而前院和西厢房就只有一墙之隔. 古怪的行为必有古怪的原因.但是阖府上下沒有一个人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当老仆和老妈子及其他丫鬟发现时.这个叫作刷子的丫鬟正挥舞着刷子乱打呢. 一个好端端的丫鬟怎么叫了这么个名字呢.这还要从她刚來仝府说起. 当刷子丫鬟刚到仝府的时候只有六岁.除了会刷碗什么都干不了.当时的管家看她也沒名字.就干脆唤她作“刷子”.于是合院上下就这么叫开了. 刷子此时正一边怪异地全身抖动着.一边挥舞着刷锅的大刷子和一把锋利的菜刀四处乱打乱砍.口中不知道嚷嚷着什么.男女仆人既不敢靠近她.又怕她闹到主人的地方.于是就这么兜着她绕圈子. 刷子跑着跑着.到了井边儿.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身子一下子就掉到了井里不见了.却把菜刀和刷子扔在了井边儿. 此时仝家小姐正在练功.闻得喊声赶过來时.已有男佣人吊着绳子下去将刷子救了上來.仝凤儿过來看着刷子的面部.在她身上点了几下.竟然毫无反应.仝凤儿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料理完这个意外的事情后.仝小姐回到了闺房.和小红说了一会儿闲话.起身正要回房去看书. 这时小红忽然说道:“也不知那个孙公子现在如何了.”语气又像是问她.又像是自言自语. 仝凤儿听得身子一震.被她这沒來由的一句话勾起了心事.说了一句“大概进京赶考去了吧.”就进了里屋. 坐在窗前.仝凤儿看着窗外的夜色.心中想道:“我和这个孙如林的缘分也就到此了.他虽然有些呆.但到底是个好人.父亲答应过我将他安全送走.以后也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想到这里.她将头微微摇了摇.就从怀中取出那本小册子.专心地研读了起來. 过了一会儿.仝凤儿起身出去让小红帮着洗漱收拾完毕.就上床开始了练功. 此时天气已转热.常德的空气湿闷异常.连被褥床单都湿乎乎的. 仝凤儿虽然内功高强.比常人更能耐得寒暑.但此时却也感觉有些难受.因其修炼的神秘内功正到了一个关键阶段.需要完全封闭的环境.于是心中想道:“明日我就到山上的别苑里去待上一阵子.” 想到这里.她就喊外面的小红进來.略微吩咐了一些仝府的琐事.叮嘱她在自己上山期间料理家务.并让她安排轿子明日就要动身. 第二天.当仝全得知女儿要上山去.就派了周节带着一队兵丁护送.虽然仝凤儿武功高强.但这出行的阵仗却也是仝府寻常的路数.这就有了遭遇冬瓜把儿等人的劫道并偶遇姬龙峰等人的一番事情來. 以上就是仝家人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所以此时仝全才会在一怒之下对女儿说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话來.在仝全眼里.自己这女儿已是残花败柳.失去了处子之身.败坏了家风.前有孙如林被他赶走.后來又出现了个纪可牵动了女儿的心.这可让一心想攀龙附凤的仝知府大伤脑筋.此时此刻.他一门心思就想让女儿跟了这钦差大臣袁为虎做妾.好实现他那飞黄腾达的梦想. ------------ 八十六 书归正传 请使用访问本站。所以仝全接着说出更狠的话來:“你以前找的那个姓孙的.能和袁将军比么.连那样的小子.你都能背地里偷情;怎么现在这么好的高枝儿.要正经娶你.你反而倒不愿意攀了.” 仝凤儿依旧不理他.好像仝全说的话于己无关似的. 看仝凤儿始终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仝知府忽然冷笑道:“你已不是处子之身了.还讲究那么多.” 仝全说完这话.忽见女儿竟然落下了一串眼泪. 仝全心知不好.因为他知道这个女儿从小到大是极少哭泣的.尤其是她长大了以后.更是养成了遇事儿不动声色的性格.好像任何事情都和她无关似的. 他也知道此时已是不能一下子说服女儿.也只好先等等再说.于是就不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仝凤儿的闺房. 仝凤儿那天与袁为虎虽然只打了一个照面.但依然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戾气.正和自身这门武功相克.虽然他的身体十分长大.但在仝凤儿眼里却连孙如林都不如. 仝凤儿待父亲走后.在里屋的小桌儿前照着铜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叹息道:“纪可.只有你这样的人中龙凤才是我的绝配.以前的那个人.也只是你的替代品而已.” 仝凤儿说着.无意中脸上露出了一丝好像是饥渴的表情.但是精通内功的她.此时竟然沒有意识到. 仝凤儿暗暗说道:“纪大哥.凤儿本來早就想出去找你.现在遇到这种情形.正好一走了之了.” 想到这里.仝凤儿开始收拾起东西.小红进來发现后.奇怪地问她道:“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仝凤儿一边收拾.一边冷静地说道:“我要出去走走.你來帮我收拾一下.” 小红问道:“小姐要到哪里去.” 仝小姐答道:“你不要管.我走了之后.替我把家里的事情管好就行了.”说着就将一大串各色钥匙交到了小红手里. 小红看她说得严肃.也不敢再多问什么.连忙一边收拾着一边想想小姐出门还可能需要些什么. 屋里和窗外的空气.都是温暖潮湿而且沉闷. 却说姬龙峰独自在苗家客栈里苦苦思索着自己刚刚命名的“心意拳”拳理. 他粗粗总结了一下自己到目前为止的一些领悟.因为他这几天练着练着.竟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姬龙峰发现每次打拳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内脏、骨骼和筋腱所起的作用.这个奇妙的进境.使他在行拳练功和站桩时非常受用. 练的时候明白了.用的时候就好办了.这一体悟使他对武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姬龙峰自言自语道:“感受到了自己的.就能明白别人的.正是知己才能知彼.”心下想道:“这就是体悟.接着修炼再进一步的境界.” 姬龙峰觉得修练武功.不仅要有领悟.更关键的是要有体悟.只有身体领悟了.功夫才能上身.否则.再好的功夫.如果只是停留在嘴上和脑子里.终究流于表面. 姬龙峰首先回想到自己从少林寺出來后.先是化枪为拳.根据枪法中最基本也是最有效的招数和劲力原理.可以化出一系列的拳势和招数. 姬龙峰接着思考道:从大义上说.徒手也能显示出身法上的枪势.拿着枪也能感觉到拳势.正是“手中无枪似有枪.手中有枪似无枪”.他知道.大体上是这个道理.但要真正地做到将拳和大枪二者融会贯通.相互自如转换.看來尚需时日. 他想起当年专研枪法时.曾经将拳法中的好东西融合到枪法里.那是化拳为枪;而现在则是化枪为拳.正反都是一个道理“枪拳合一”. 此时.他深深地明白:大道都是相通的.怎么化都是一个道理.比如枪法中最基本的“拦、拿、扎”.就能化出【英雄式】也就是【鹰熊式】的前后左右的全身劲力. 想到这里.姬龙峰好想能真地看到老鹰和熊的争斗. 他接着自语道:“谁也沒有见过鹰熊相斗.现在只能想象一下了.” 但是他却真得从看到的雄鸡争斗中悟出了“鸡形”的招式. 还有刚刚领悟出的“燕子抄水”.这是“燕形”. 姬龙峰不由得感叹:真是“道法自然”. 从自然界中各类动物的争斗中.有功夫的人不仅能看到招式的道理.更能看到劲力的规律.他不由得暗自提醒自己:以后要多从动物的争斗中汲取经验. 姬龙峰自语道:“再有就是手与足的相合.当一个人向一个方向使劲的时候.手和脚一定是一致的.这是{手与足合}.只有这样才能形成合力.” 姬龙峰回想起刚创【英雄式】后和卞皂的那场比武.他用肘尖抵住了欺进中门的卞皂.在那一瞬间.他回想起当时相对应的膝盖也在同时用力.这就是又一合“肘与膝盖合”.对.正是“肘与膝合”. 他接着思想到最根本的也是最关键的“心与意的相合”.如果说“手与足合”、“肘与膝合”是外在相合.那么“心与意合”就是内在的相合. 姬龙峰暗忖道:人作为万物之灵.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有思想、有心思.但在瞬间决定生死的时刻.所有的意念都是一刹那间的.也就是说.从心里想法的产生到招数的发出之间.还有一个瞬间意念的环节. 编剧房子这里插一句话:中文的词细究起來都是很有意思的.比如我们常说的“注意”.就是将一个人的“意”关注在某个点上.“无意”和“无心”也是有细微差异的.各位见笑.请继续欣赏. 心和意的关系.是一个姬龙峰想了好久的问題.非常深奥.他觉得此时该是总结一下的时候了. 姬龙峰忽然灵光闪现.脱口说出一句:“心之发动曰意.意之所向为拳”. 他点了点头.心中暗自说道:“嗯.这就是我心意拳的的精髓所在.” 随即起身打起了【英雄式】.在每一下起落收发之间体会着心与意和意与招的关系.渐渐从身体的体会上领悟到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姬龙峰直起身子.山峙渊渟地站在那里.不禁叹息道:“我以前简直是在糊里糊涂地打拳啊.” 他又一遍一遍左右互换地打着自己所创的心意拳的几个招式.这心意拳此时尚无套路.只是一个招数左右轮番向前.反复循环演练. 首先是“鹰熊合演”也就是英雄式.还有鸡形和燕形.将最新的感悟都融入其中.从身心意几个方面相合上着意体会.发现无论身形还是劲力都越练越整. 只见姬龙峰脖子挺直.头往上顶;挥臂成风.且力大无穷;熊膀一晃.威严沉稳.守中有攻.正是熊形. 紧接着双手一错.变拳为爪.向前下抓出.如鹰捉物.指力透骨.只见他的目光锐利且明亮.好像能看到几里地之外的细微之物似的.招数和劲意俱都攻中有守.却是鹰形. 忽又拳势一变.拳势奋勇.上边手似金鸡啄米.下边腿迈步移形的同时.脚上带有蹬踏和踩意.正是鸡形的招式.一纵一收.俱都勇猛迅捷. 其中各招术中又分明招与暗招.明劲与暗劲. 明显在外的招数可能在一个最基本的拳架中会不断地有着各种新的灵感.于是就产生了暗招.比武时赢人的往往是这些暗招.所谓暗招就是让对手不易察觉的招数. ------------ 八十七 柳叶湖畔 请使用访问本站。其实姬龙峰此时的任何拳势中都有明暗劲儿.明劲儿一眼就能看到.至于暗劲.则只有搭上他的手才能知道. 接着姬龙峰又打出了燕形.只见他手势精巧.身法敏捷轻灵.高大的身形越练越低.整个身子跃出的距离越來越远. 在反复几次之后.只见他又是一个燕形掠出.足有一丈多远.而且身势极低.竟然从院中的一个长条凳底下钻过.而后敏捷起身. 这也只是一眨眼之间的动作.如果此时看的人正好眨了一下眼睛.可能就会看不清怎么回事儿了. 接着姬龙峰用中平枪前刺的劲儿空手向前.轮番进击.每一圈都配合着腿脚的进步.手脚、心意相合一起击出.整个人就如奔马前突.势不可挡.紧接着在奔突过程中又使上了大枪绞缠对手兵器的招数.只见他双手出击和收回的反复过程中总是左右一拧一拧的.初始上有些不太顺当.到后來找着窍门后就非常得劲儿了.这是一股螺旋劲儿. 此时如果这时有个眼力好的人.就能看到姬龙峰每一下击出的拳锋都有棱角.且带着螺旋劲儿. 练完收功站在当地.姬龙峰的表情舒朗开來.他背起手私下里边走边放松.心想:就把这个螺旋劲儿作为心意拳的看家本领吧. 不要小看只是一个小小的螺旋劲儿.这可是此时姬龙峰集合了以上所有的武功感悟所凝结出的一个精华宝贝. 三天前.姬龙峰为了保护山西商人姜老板的锦绣堂不受自己连累.约下今日在柳叶湖与金鱼眼等人做一了断. 虽然姬龙峰在拳术上有了新的领悟.可是还是觉得沒有把握对付将要碰面的众多高手.于是他出了苗家客栈.到了常德最繁华的商铺街上. 他找了好几家铁匠铺.最后找到一个已经打好的枪头.虽然样式不甚如意.但此时也只好将就着用了.因为就算姬龙峰告诉铁匠对枪头的样式的要求.现打已是來不及了. 他拿着铁枪头.又四处寻找大杆子. 这大杆子可不太好找.因为姬龙峰对枪杆是很讲究的.要求耐干.如白玉般通体坚硬且具有韧性. 北方的白蜡大枪杆儿.姬龙峰这里一时是寻不到的.就只能找根普通的长木杆将就了. 看來姬龙峰这次是非常重视这些对手了.不似上次和丑丐比试枪术那样.随便拿根大树枝一撸就得. 于是.姬龙峰就拿着这一杆临时拼凑起來的大枪.枪头朝上.独自來到了柳叶湖畔. 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他心想:“小太子尚未找到.却纠缠在这些麻烦中脱不了身.真有些对不起史大人的嘱托了.” 姬龙峰想到这里.不禁心中十分焦急.心中思谋道::“也不知那世外高人李遮天将小太子带到哪里去了.在南京的少林岩下看他说起桃花源的那股神往劲儿.我看**不离十是要來这里的.” 他四下放眼望去.暗忖道:“都说桃花源在常德.可是.具体在常德哪里呢.”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來:“哈哈哈哈哈哈.姬龙峰.你果然來了.还说话挺算数的.” 姬龙峰回头望去.只见金鱼眼当先向他走來.在其身后.由一个沒有任何特点的中年人带着秃发老者、下巴有点儿小胡子的奇异女子、黑衣人.还有一个尚未言语和动过手的神情奇特的年轻人. 姬龙峰心中一惊.暗自责备自己:“怎么有人注意我我却沒有发现.刚才想问題想得太专注了.还好.他们离我还远.不可能够得着暗算我.” 练武之人到了高境界是会有一种特殊的敏感的.这种敏感说不清是什么道理.就是每当有人注意到他的话.哪怕是从一里地之外.他就会有感觉.但要是不注意他的话.就是擦身而过的人.也不会有这种感觉. 姬龙峰是具备这种感觉的.但他刚才竟然沒有发现.为什么呢. 原來这时柳叶湖已经起雾了.是雾气将危险掩盖了. 这时.那秃发老者对为首那人说道:“长上.我看您说的这个姬龙峰也不过如此.” 那个被称为“长上”的人说道:“你们不要大意.此人是从少林寺逃出來的神枪.我在他手里也讨不了好.” 言下之意好像他曾经和姬龙峰交过手似的. 姬龙峰听在耳里.打量了一下这个所谓的“长上”.却并沒见过. 身材较高的秃发老者狞笑道:“嘿嘿.姓铁的拿不下.您待会儿就看我的吧.” 那长上对身边的几个人沉声说:“如果铁老能打赢.你们要防止姬龙峰跑了.都盯着点儿.” 众人闻言齐声说是. 此时.只听姬龙峰在那边大声说道:“我今天來这里就是要和你们做一了断.不管谁胜谁败.以后都与锦绣堂无关.” 中等身材的金鱼眼原來姓铁.只见他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好汉子.真讲义气.”然后看着大枪说道: “还带了大枪來.哈哈.这传说中的神枪的样子怎么这么古怪.” 他在奔突的过程中.一边说着一边就拔出了剑.其势头甚猛.真是龙骧虎步.奔腾跳跃着就來到了姬龙峰身前一丈多处. 姬龙峰岂能容他欺身而进.当下枪头一晃.抖出一个枪花将铁老者罩住.虽然大枪杆不是白蜡杆.但在姬龙峰的神力和大枪上的深厚功夫使來.依旧如一条游龙般地生动.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大枪之长.就不能以寸來论了.连尺都不行.足有一丈多长.而那金鱼眼铁老者金鱼眼的剑也就三尺來长.他要想够着姬龙峰的话.不冲过枪头划出的枪花欺到近前.那就永远沒有机会. 只见那“金鱼眼”脚踩七星步.身法腾挪得飞快.姬龙峰当然不能让他得逞.握着大枪的左手在前面拧撑缠拿.连消带打.只见枪花一个接一个.一个套一个.生生不息.煞是好看.将“金鱼眼”逼得左闪右避. 铁老者一看近不得身.就变了一个打法.手中的剑削、劈、点、砍.攻击大木杆和铁枪头的连接处.竟是想弄掉姬龙峰的枪头. 然而他的这一打法也沒有奏效.只见这枝大枪神出鬼沒.忽上忽下.忽然似左实右.扎得金鱼眼应付不暇. 在一旁观战的奇异女子见金鱼眼铁老者落了下风.嗖地一下窜上前來.同时拔出了一把三尺來长的细月刀加入了战团. 看这女子的身法和出手.也是身负奇功之人.然而就算加上了她.姬龙峰依旧占了上风.压制着二人不要说近身了.就是自保也很吃力. 此时.就见那个从未说过话和出过手的年轻人.忽然从身上擎出一副檀弓來.也沒见他怎么准备.叭的一声.就向姬龙峰射出了一颗弹丸. 姬龙峰虽然在圈中争斗.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着弓弦响.整个身子随着一枪刺出瞬间换位.早将那飞來的弹丸躲过.只听吧嗒一声.弹丸落在了他身后的柳叶湖中. 那年轻人“咦”了一声.又从囊中取出一把弹丸拿在手中.只听“叭叭叭”.这回是三弹连发.谓之“凤凰三点头”. 姬龙峰这回使了个巧.又是急忙换位.将身子移到了使檀弓的年轻人和圈中相斗的两个人的一条直线上.这样一來.不仅躲开了这打來的三弹.而且使那个拿檀弓的年轻人有所顾忌. ------------ 八十八 人人都找姬龙峰 请使用访问本站。那年轻人这回來了精神.身子迅速地左右移动.手中的檀弓“崩、崩、崩”一连串地发射.什么“五代同堂”、“巧连环”各种他看家的手法尽皆使出. 姬龙峰哈哈大笑.边躲边说道:“好弹弓.打鸟不错了.打人还差点儿.” 那年轻人初次出手就弹尽虚发.不由得红了面皮.舞动着手中的檀弓扑上前來.原來.这檀弓不仅能射暗器.也是他动手时趁手的兵器. 一旁的黑衣人也手执利刃加入了战团. 为首那个被称为“长上”的人拔出了随身的宝剑.对秃发老者说道:“还得请孙师傅一起上了. 那被称作“孙师傅”的秃发老者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口中说道:“姓铁的也就这点儿本事.”才慢吞吞地向战圈走去. 只见这秃发老者走起路來有如病猫.也不知是哪里歪斜还是不对.总之就是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此时.前來的六个人全部都加入了围攻姬龙峰的战团.只是他们都是使的短兵器.在姬龙峰的大枪面前全近不得身. 只见姬龙峰面对六个高手的围攻.丝毫不怵.再接再厉.将一杆大枪使得回风荡雪.龙盘凤舞.令人咋舌. 姬龙峰所不知道的是.此时还有好几拨人在寻找他.皆欲得之而后快.此时暂且按下不表. 话说大枪虽然是长兵器.但在姬龙峰手里面却时而有短兵器的精细.时而又有长兵器的大开大合.直将周身一丈之内全都笼罩在枪势下. 那围攻的六个人都是高手.其中秃发孙老者、金鱼眼铁姓老者和为首那个长上都是身怀绝技之人.姬龙峰斗着斗着.忽然发现这个被称作长上的人的武功似曾相识.应该是有过交手的.可是一时也顾不上细想. 姬龙峰的枪法里还夹杂棒法.枪棒.枪棒.枪法和棒法有时候是一样的.不分.当偶尔有人欺进枪身的时候.他就施展棒法将其打出. 柳叶湖畔十分开阔.非常便于长兵器的施展.这也正是姬龙峰选在这里相斗的原因之一. 虽然在六个人的围攻下.姬龙峰依旧不落下风.只见他有时枪随人动.有时人随枪走.带动着围攻的人不断地变换着位置.所以.表面上看是六个人围攻姬龙峰.而实际上是姬龙峰在带着六个人动.可见.此时姬龙峰还是掌握着主动权. 姬龙峰发现自己此时的枪法似是又有进境.虽然手中的大枪不太趁手.但自从这几天悟出心意拳的很多东西后.竟然不知不觉地融入到了枪法中.获益匪浅. 这六个人各自施展不同兵器围攻姬龙峰.竟然久战不下.不禁各自都在心里暗暗吃惊.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那铁老者和孙老者在相互较劲.相互干扰牵制. 此时.只听得圈中的姬龙峰郎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屡次与我作对.” 那六个人也不接话.只是手上加劲儿.看他们这架势.是一定要拿到姬龙峰而后才甘心. 姬龙峰虽然好整以暇.但一时也脱不了身.心想:“这么久缠下去.何时是个了.”想到这里.抖擞精神.将刚刚悟出的螺旋劲儿使在枪上.原本他的全身就和大枪好似一个活动的整体.此时加上了螺旋劲儿.滚进滚出.左粘右抖.前突后点.神出鬼沒.真是大展虎威. 只听当啷一声.怪异女子的细月刀已被打落在地.左大腿正面着了一枪.饶是枪头不太锋利.但枪上的螺旋力却将她弹出五尺开外.倒地挣扎.一时起不來了. 紧接着.玩弹弓的年轻人檀弓也脱了手.虎口已被震裂.有鲜血殷出. 铁老者和孙老者一看姬龙峰如此神勇.也顾不上彼此较劲了.一起施展全力.和着长上的宝剑继续围攻姬龙峰. 铁老者心想:“这个姬龙峰的大枪怎么如此厉害呀.上次和我徒手交战.我还略微能占点儿上风.现在动了兵器.我 竟然进不了身.”不由得心下十分地不服气.施展出全部绝学.拼命向前. 孙老者也是和铁老者一般的心思.二人在长上面前较劲.谁也不服谁.但现在面对姬龙峰的大枪如此神勇.不由得都顾不上暗中相互牵制了.各自施展全身本领.全力应对. 这样一來.姬龙峰骤然感觉压力大增.虽然现在只剩三个对手相斗.但是却比五个人围攻的时候压力更大. 金老者的剑法捷若游龙.也是身剑合一.遍走四方.他是之前打伤姬龙峰的人.但是在兵器的较量上.却占不了半点儿便宜. 虽然孙老者的杖法看起來十分朴实.但姬龙峰却将最大的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只见这孙老者如一只生了病的老虎一般.一歪一扭地动着身子与姬龙峰的大枪相斗.但他看似笨拙的身法和步伐却都能恰到好处地避开攻击或处于进攻的有利位置.这也是姬龙峰最注意他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孙老者是现在围攻的三人中唯一一个能将手中的兵器偶尔搭住大枪的人.姬龙峰发现他的内力很怪.一是方向变化多端.二是杖法虽然看似简单.但每一下都能恰到好处地起到攻防的作用.姬龙峰隐约觉得他的杖法很像西北地区流传的一种短棍的技法.但是也不一样.不由得更加小心应对. 此时.柳叶湖开始泛起的雾气.很快就弥漫开來. 从氤氲的雾气中看到从远处走來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好像是从迷雾中走出來似的.也好像他原本就生在迷雾中. 他的身上、脸上都好像罩着一层雾.让人捉摸不透. 雾霾中走出的雾一样的人.不仅别人看不明白.就连他自己也好像是在雾霾里迷茫、彷徨. 总之.这是一个奇怪的人. 说他奇怪.不仅他本人有这些特别的地方.更主要是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奇怪的兵器.长九尺五寸.上端为月牙铲. 下端为龙头枪.整个是生铁打造.十分沉重.但此人拿在手里却感觉十分轻松.就像提溜着一个小木棍似的. 这是围攻姬龙峰的这伙人中最后露面的一个. 长上看到此人后.怒道:“你怎么才來.” 那人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淡淡地应道:“我只答应你出三次手.和早到晚到沒什么关系.” 那长上好似也拿他沒办法.只是催促道:“还不快來动手.” 那个新來的人却在两丈地之外站住不走了.只听他说道:“要让我动手.你们都先退下來.” 这是一个骄傲的人. 骄傲的人也许有值得骄傲的资本.也许是自以为有.有的也许什么都沒有. 听了这话.不说围攻的三个人都很生气.就连姬龙峰也听得十分奇怪:“这是个什么人呢.怎么如此地托大.”但此时三人的攻势甚紧.他一时也來不及仔细打量此人. 那长上招呼了一下铁、孙二老者.就带头退下.说道:“尹万平.你既然这么托大.要是拿不下來.后果你是知道的.” 那两个老者虽然心高气傲.但对这个长上的话却都是不敢不听的.先后也都退了下來. 姬龙峰一时沒了对手.枪头点地.仔细打量这这个新來的唤作尹万平的人. 只见他中等身量.脸型清秀.一副书生打扮.却手里拿着一个奇型兵器.显得十分奇怪.当姬龙峰看到这个奇怪的兵器时.心中暗暗吃了一惊. ------------ 八十九 雾霾一样的人 请使用访问本站。他认得这就是传说中的{解棍}.是专克大枪的奇门兵器.而且像这样的生铁解棍也不是常人可以使得动的.这个看似文弱书生的模样的人.竟然能拿在手里十分轻松的样子. 尹万平上前几步.边走边说道:“久闻神枪姬龙峰的大名.今日幸会.”说着.手中摆弄着解棍就冲姬龙峰而來.就像个农人拿着农具要來收割庄稼似的. 姬龙峰也不敢托大.手中大枪冲着尹万平的中门刺去. 只见这尹万平双手虎口相对握着解棍.是谓“阴手”.先是用解棍一拥.竟然搭住了攻來的大枪.接着不待姬龙峰的大枪收回.就是一错一带.这三个动作.更准确地说是劲力一气呵成.中间几乎沒有时间差. 想是他平时已是练得极其熟练.各种劲儿都化在了一块了.旁观者却是什么也不知道.只能看到他将双头解棍搭在了姬龙峰的大枪枪头上而已. 可姬龙峰通过手中的大枪却是已将尹万平解棍中的这三种前后不同的劲儿都“听”到了. 在这里.编剧房子要向各位不太熟悉武功的朋友简单解释一下“听”字在武功里的意思.至于早就知道的看官可以跳过下一段. 无论是太极拳的推手.还是其他武功的搭手.都是要感受对方的劲力的种类和方向.这种感受就是听.就好像人用耳朵听到不同的声音一样.十分细微敏锐.延伸到兵器上也是一个道理. 姬龙峰真看不出來这个像雾霾一样的文弱青年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能将他的大枪别住而且还要牵动.生铁解棍看起來有五六十斤重.在尹万平手里就和平常木棍似的. 当其第一个拥劲儿到來的时候.姬龙峰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通过枪身传了过來.他双膀微沉.大枪沒动.等后來的错劲儿和带劲儿來了之后.姬龙峰听得真切.双手使上刚刚悟出來的螺旋拳劲儿.只见大枪一抖.嗡地一声.枪头将那生铁结棍的月牙铲崩出了一阵沉重的颤音.在雾霾中传出好远. 此时雾霾越來越重.几乎已经三尺之外看不到人了.姬龙峰还是头一次在这样的环境中动手.当下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看不清的雾气中冲出什么样的危险.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想法.只有那个雾一样的青年好像是天生就活在雾霾中的.动作丝毫沒有受到什么影响. 那个黑衣人和受伤的奇异女子已经被呛得开始咳嗽了.这样一來就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姬龙峰对他俩反倒不担心了. 面对雾一样的对手尹万平.还要提防另外三人的暗算.姬龙峰自信都能应付. 但是他的“神枪”却应付不了雾霾. 在能见度只有三尺的雾霾中.大枪的优势消失殆尽.反而是三尺多长的兵器占了上风. 所以.姬龙峰决定撤了. 当尹万平的生铁解棍被荡开的一瞬间.他感觉一下子就失去了对手. 只剩下一片雾霾笼罩在周围.杀机四伏. 此时人人都有一种可能遭遇十面埋伏的感觉.就好像在黑暗中摸索着行动似的. 但是现在比黑夜更可怕.因为就算是夜视眼.此时也不可能穿过雾霾.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姬龙峰虽然在少林的时候专门练过眼功.包括夜眼.但是在这雾霾中也并不具备什么优势.他将大枪举起.枪头向天.然后小心地迈着步子.不发出一点儿声息;同时脚后跟先着地.然后再踩下.正所谓“高抬腿稳落步”.却是夜行人的路数. 他之所以枪头朝天.那是因为此时目不能视物.万一大枪碰到什么.还不等來得及反应.却会先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雾霾越來越重.此时只能看到前后左右一尺之内的东西.姬龙峰甚知此地不宜久留.决定迅速离开这里. 他想迅速地离开这可怕的雾霾.这随时可以杀人的雾霾.让再有本事的人也无能为力的雾霾. 他运用夜行的步法和身姿.不知不觉已走出好远.再竖起耳朵倾听.除了湖水的声音和地下小虫的嘶鸣.什么也听不到. 继续往前走.沒有方向.只能凭感觉.姬龙峰想:“人要是每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呀.有眼睛不能看.只能靠耳朵听.口鼻呛得不能呼吸.长此以往.人们的样子都会改变的.”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想笑.但却笑不出來.因为他想到了长着超大的耳朵和沒有眼睛并且鼻子几乎小到沒有的人的样子.真是可怕. 姬龙峰强忍着咳嗽.生怕暴露自己的位置.尽量屏住呼吸.这样的雾霾.在这个世上的任何地方都可能会发生.就像人们生來就在苦难中一样.也许这也是上天让人们经历的苦难过程之一而已.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桃花源.不禁有些悠然神往.那里一定不会有雾霾吧.姬龙峰想道. “那里不仅沒有雾霾.也沒有战争.沒有任何人与人的争斗.只有自然而然的田园的生活和人类梦境中才会有的理想天地.” “唉.人要是在雾霾中待久了.是不是也会变得和雾霾一样呢.”他的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刚才那个使解棍的青年人.一个周身散发着雾气的人. 这雾霾中对敌.和夜战有些相似.当年姬龙峰为了练习夜战.专门用黑布蒙上眼睛.全凭耳朵和身体的感觉与人交战.所以对于这种盲斗的战法.他还是比较熟悉的. 忽然.一点儿轻微的响动打断了姬龙峰的遐想. 就在他侧前方不远处.刚才似乎有什么响动.就好像一个竖起的小土块被人无意踩到而碎裂的声音. 姬龙峰连忙停止的动作.手中大枪紧握.凝神屏气捕捉着周围的变化. 然而.什么也沒有.过了好久.沒有再出现任何异动的讯息. 他已经厌倦了这讨厌的雾霾. 姬龙峰摸到一处山壁.顺着一路过去.发现了一处很浅的石洞.说是一个洞很勉强.只是一个稍微凹进去一些的一人多高的凹处.就像摩崖石刻在岩壁里的佛像所处的凹处一样. 姬龙峰将大枪立在洞外.然后就像石佛一样地在石洞中盘腿打坐.休息一下身心.经过之前的那场以一敌六的激战.他还真有些累了. 在打坐或站桩的状态中.有时能得到许多新的人生体验和生命的感受.然后将这些领悟经过提炼升华.就能得出一个意象或者一个细微的动作.抑或一个口诀. 万千幻象一语可道破之;一芥毫厘中又有几人能知其中包含着所有的秘密. 大道生生不息.唯有德者知之. 夜色來临.雾色更重了.姬龙峰进入了一种半休眠状态. 忽听得外面哗啦一声.好像是他立在外面的大枪被什么东西碰到了.姬龙峰蓦然被惊醒.此时能见度大约有三四尺.姬龙峰看到他的大枪枪柄就在洞口附近.正欲抬右手去取.只见刀光一闪.望着他的右手落下. 姬龙峰闪电般地收回了手.大枪枪柄被削去了一小截. 好快的刀.速度快;切东西也快.锋利. 但是姬龙峰看清楚了.那不是一把刀. 那是一弯月牙铲.生铁解棍一端上的月牙铲. 姬龙峰在缩手的同时.身子也急速地后撤.贴在了洞里.堪堪躲过了后面连环追來的杀招. 是尹万平.真是冤家路窄. 在这大雾弥漫中.要是沒有兵器徒手对白刃.是十分危险的. ------------ 九十 内壮天罗拳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可是.此时姬龙峰的大枪显然成了尹万平伏击他的诱饵. 姬龙峰脑子急速思索着.想找到一个办法.拿到大枪.确定尹万平的方位. 他从地上轻轻捡起几个小石子.悄悄移动着位置. 当姬龙峰移动到都能看见枪头的时候.却依旧连尹万平的衣角也沒有发现.心想:那个尹全平一定是隐藏在附近.单等我拾枪时.就会用他那锋利的月牙铲砍手. 姬龙峰决定冒一下险了. 手中小石子骤然全部出手.分击四面八方.只听左前方有些异响.姬龙峰早已用脚勾起了大枪.顺在了手中. 迷雾中.姬龙峰丹田一较劲.冲那异响处.间不容发地螺旋抖出了惊人的一枪. 其快若闪电.就见那枪头.犹如暗夜中的惊雷.在左前方炸响开來. 在那枪雷惊炸处.伴随着一声金铁交鸣.就听得“簌簌、簌簌”一阵响声消失在远处.好像是有一个人急速地窜走了. 姬龙峰赶走劲敌.也不再停留.继续在迷雾中举枪摸索着前行. 雾霾渐渐变得轻薄了.已能依稀看到十步之内的景物了.姬龙峰发现大枪杆子的前部已经裂开了.经不住一次平常的击刺就会断掉.再看那枪头上沾着血迹.尚未干透. 心想是刚才那惊炸一击的后果.现在回想起來之前冒险拿枪的过程犹自一身冷汗. 姬龙峰看着大枪已不堪再用.好在强敌已去.遂将它望湖中随手一抛.“乌氖”一声就沉了下去. 姬龙峰惦记着小西儿等人.正准备回苗家客栈.沒想到在迷雾中又碰见一个人.一个曾经交过手的人.一个曾经让姬龙峰受了内伤的人. 这是姬龙峰最不想碰到的一个对手.其内功比金鱼眼还要强悍.虽然身材矮小.却很让人忌惮.正是那个救走丑丐的蒙面人. 这个貌不惊人的小个子不仅武功神秘.上次动手只一个照面.姬龙峰连对方的武功路数都沒有弄清楚. 而且其身份也让人看不透.他虽然救走了丑丐.但看其装束却不是丐帮一流. 姬龙峰不知此人也看到了自己在小巷口的留言.心想:“他是怎么找到这里來的呢.” 那矮小的蒙面人第一次开口说话了:“把东西还给我.”语气平静而阴沉. 姬龙峰笑着问道:“什么东西.” 其实他心知对方问的是藏宝图和常德丐帮及仝知府的犯罪证据.之所以明知故问.就是想多和此人说几句话.看能不能探到他的一些底儿. 矮小蒙面人知道多说无益.心想先擒住你再说.于是就向前走來. 姬龙峰暗暗提防.脚下不动.静观其变. 只见那矮小的蒙面人也不作势.脚踏中门一拳直击胸部. 姬龙峰见其來势十分凶猛.一招单把“熊出洞”.看似也是前出.却是内含着前后左右的螺旋内劲.砰地一声.就好似两辆马车撞在了一起.端得是地动山摇. 蒙面人咦了一声.他沒想到才几日沒见.对手的内劲和功法竟然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这一拳看似简单.却是集中了他的七成功力的一击.却打了个平手. 而且姬龙峰单把之后还有后招.拳随身动.也是一拳击向对方的胸膛. 沒想到蒙面人竟然不闪不避.用胸膛直接接着打來的一拳.同时另一拳运足十成功力再次连环击出. 姬龙峰出道以來还沒有见过有人敢用这样的打法与他对击.不觉豪气顿生.打出的一拳中指突出拳锋.带着新悟出的螺旋劲钻了进去. 姬龙峰的这一拳不仅手上有螺旋劲.整个胳膊也带着左右旋转的暗劲.在进攻的同时也旋开了蒙面人攻來的第二拳.正是攻守同时兼备的一招.凝聚了这些天來的心得精华. 又是“轰”的一声.只见姬龙峰和蒙面人上身的衣服都碎裂了开來. 姬龙峰身子晃了一晃.退出了两步.而那蒙面人却定在原地.身子一动也沒动. 虽然姬龙峰前出的胳膊用左右螺旋劲消解了一些对方攻來的雷霆一击.但是无奈对手的内功深不可测.胸部所着的一拳还是让他受了内伤.嘴角已流出了一小股鲜血. 而那蒙面人仗着 内功深厚.不闪不避.以攻为守.表面上占了上风.可实际上却是有苦说不出來.只见他皲裂的上衣被拳锋激荡开的地方.露出了血筋暴涨的胸肋.看着如磐石一般坚硬厚重.其上的青筋粗大如指.十分骇人. 此时.如果仔细观察.就会看到在他的左胸下方有一个青紫色的凹点.而且在渐渐地向黑紫色转变. 蒙面人此时却是在暗暗叫苦.十分后悔刚才的托大.如果姬龙峰只是平拳打來.就是有再大的劲儿他也能吃住.就算是指节突出他也不惧.可是这些如果再加上他从未见过的螺旋劲.就让他吃了一个暗亏. 而且表面上看姬龙峰被击出了两步.似落了下风.其实却能借着这两步的后退化解了部分的拳力.而蒙面人定在原地却是全部被对手将拳劲儿打到了体内. 而且是打前胸、疼后背的穿透力.蒙面人只觉自己强壮的躯干内部一阵剧痛.且渐渐散发到上面的心肺.令其感到一阵眩晕. 如果此时姬龙峰峰能再接再厉.随便攻出一招.都可将蒙面人打倒.可惜.由于对手的功力太大.他此时也身受内伤.无力行动了. 两个人就这样相对站立不倒.却都在各自忙着调理内脏的状态.显然都已是强弩之末已是动不得手了. 这是姬龙峰出道以來最惨烈的一次对敌. 过了良久.姬龙峰先缓了过來.他摇了摇身子.感觉肺部异常疼痛.不过却已能运功再斗了.于是向那个蒙面人走去. 此时.姬龙峰想起在少林寺的时候听说的一种武功.和这个蒙面人的很像. 那是一种唤作内壮天罗拳的罕见武功.其抗击打能力和攻击能力都极其强大.但据说已经失传.和少林好像还有些渊源.其实少林功夫是中原大地各类功夫融合佛教修持而形成的大融合.并无特指. 他想揭去此时还呆在原地不能动弹的蒙面人的面罩.一看其真面目. 然而也就在此时.那个蒙面人也动了.一闪就消失在了浓重的雾霾中.沒了踪影. 姬龙峰不由得十分佩服蒙面人的忍耐力.因为这一拳和指节的力量.姬龙峰全都打到了蒙面人的体内.就是个金刚也得被打碎内脏.沒想到蒙面人竟然能忍着伤痛如此迅速地走掉.不由得由衷地佩服这个天罗拳的内壮功. 而且姬龙峰之前就一直想弄清楚这个蒙面人和丑丐是什么关系.他隐约感觉到他们在丐帮中酝酿着什么巨大的阴谋. 他接下來又琢磨了一下蒙面人的疑似天罗拳和之前围攻他的几个人的功夫.那几个人如果要让他空手对敌.金鱼眼铁老者和秃发孙老者中的任何一个都够他应付一阵子了.姬龙峰心想:“看來自己的心意拳还沒有成熟.通过刚才的对敌.就说明这个问題了.” 那个年轻人的檀弓虽然打得好.但好在当时沒有大雾.而且被姬龙峰利用了对敌的几人作掩护.倒也沒有什么.如果那年轻人此时在大雾中再使出什么各种连环手法來.就很难抵挡了. 至于那个奇异女子的细月刀的刀法虽然很有特点.但还不足以形成压力.倒是她下巴处怎么会生出胡须.颇为耐人寻味. ------------ 九十一 耶律多多衮的追踪术 请使用访问本站。最让他此时费力思索的是那个为首的人的武功.总感觉类似的武功在哪里见过.甚至还和他动过手.可是回忆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起來. 对于实在想不起來的事情.只有先放一放了.也许以后在某个不经意间.就会一下子记了起來. 此时.雾霾使得姬龙峰辨不清回去的方向.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心想这桃花源到底在哪里呢.不是说就在常德么.在桃花源里也会有雾霾么. 想到这里.姬龙峰摇了摇头.接着想道:“不.桃花源是世外桃源.是最美好的地方.那里的一切都一定是很美好的.”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是一阵向往. 來常德好些天了.他也不知道问了多少人.尤其是老人.但都沒有什么线索.更不要说找到那好似人间蒸发了的李遮天和小太子了.姬龙峰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題.寻错了方向. 他依然还记得李遮天对桃花源悠然神往的神态.给他的印象是那样得深刻.好像一切问題到了桃花源都将不是问題;那里的一切都是那样地美好.那么.是否任何人到了那里.也都会变成好人呢. 姬龙峰不由得觉得自己这样想问題很好笑.微笑着摇了摇头.就不再往下想了. 此时.他眼中含着笑意.依旧在浓烈的雾霾中拖着还沒有好利落的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 也就在这接下來的一瞬间.姬龙峰忽然感觉有些恍惚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会來到雾霾中.以前的事 情和未來的可能对他來说一瞬间都似乎变得非常遥远遥远. 好像人活一辈子就如同在雾霾中行走.有太多太多的不明白.包括哪些自以为看明白的东西其实也只是自以为明白了.真相却永远藏在雾霾中.不会为任何人所知. 也许每个人都是从雾霾中來.在雾霾中走了一辈子.试图走出去.但最后还是回到了雾霾中去.这雾霾好像是我们每个人命中注定的出生和归宿.谁也摆脱不了. 但姬龙峰此时十分想摆脱这讨厌的雾霾.他努力地辨别着方位和方向.看不清就靠听觉确定了柳叶湖的位置. 湖水的声音.姬龙峰现在听起來是那样地悦耳.虽然细微.但对他來说却是很容易捕捉. 可是姬龙峰还听到了在微弱的水声中有吃水的桨声.“有人在划船.”他心想:“这么大雾.一般渔人早收网回家了.这会是什么人呢.” 姬龙峰肺部又是一阵剧痛.他忍着眩晕.慢慢摸到湖边.竖起耳朵倾听的同时.睁大了他那本就大而好看的龙凤眼.使劲往那边看去. 约摸又过了半刻钟.雾霾渐渐散去.能见度已经达到了四五丈. 他终于看清楚了.原來是一艘老旧的小乌篷船由一个驼着背的老者向他划來. 姬龙峰本就奇怪此时怎么还会有渔船在湖里.更不要说好像还是冲他这边划來. 还有更让他奇怪的事情呢.只见那老者将小船儿靠在岸边.抬起头來.睁着那满是痴抹糊、半睡半醒的眼睛.向姬龙峰说道:“小子.你上來吧.” 姬龙峰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坐船.” 那老者待答不理地说了句更其妙的话:“你要找那个人就上來.” 姬龙峰大奇.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跨出一大步.上了小船. 还沒等他坐下.那老人吱钮一下就掉转了船头.往湖心划去.差点儿就将姬龙峰闪得跌到水里. 姬龙峰连忙在船中坐下.只见那乌篷里有一个小矮脚桌.上面放着酒壶酒盅和两碟儿小酒菜.无非是些什么糟鱼、碎虾之类的.还配了些青菜.船底散落着一些破渔网和打渔的工具. 看官也许要问:这姬龙峰也忒欠思量了.怎么还沒弄清楚情况就上了这艘船呢. 原來姬龙峰刚才是这么盘算的:“此老者既然能说出那句妙语.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现在我正找得沒有线索.晕头转向呢.就算是一个圈套.只能凭着武功和经验.随机应变.至于自己不识水性.那只有靠自己气功里的闷气功夫了. 这正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且看他怎么地吧.” 不一会儿.小船就到了湖心.那老者也并不说话.只顾开船.姬龙峰打量他半天.也沒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他并沒有去问老人他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要带他到哪里去等诸多问題. 姬龙峰四下张望.虽然还有雾气.但到底还是能够看到一些景色了. 船上两人都不言语.好像都在各自想着心思.又好像都什么也沒有想.姬龙峰只是静静地听着船桨在水中搅动的声音. 看着水面上能看到的景致和看不透的雾气. 这时.忽听得岸上一阵嘈杂喧闹.此时的雾气越來越淡.姬龙峰已经能隐约看到湖边有一群人在打斗. 原來此时袁为虎带着番僧和一众手下与刚赶到的锦衣卫会合.跟踪姬龙峰而來.正好在雾气散去后遇到了为首那人带着的铁、孙二老等六人. 袁为虎碍着身份.也不自己动手.却对那新來的锦衣卫首领说道:“这是一群反贼.大内孙师傅就是被那个秃发老贼打死的.” 这新來的锦衣卫首领唤作祁玉.闻言大怒.对手下喝道:“快与我拿下.” 那帮跟來的身罩便服的锦衣卫.得令后纷纷拔出了佩刀.呼啦一下子就蜂拥而上.将这六个人围在了中央. 为首那人见涌上來的人足有几十号.且都身具武功.他身处险境.却并不慌乱.对铁孙二老说道:“南人太多.先冲出去.再伺机寻找姓姬的.”接着回头对奇异女子和黑衣人说道:“你们护着这尹全平.” 原來尹全平被姬龙峰那惊人的一枪刺伤了胸部.此时勉强拿着生铁解棍跟着他们.好像他们之间有一个约定.还沒有履行完似的.所以他还沒有独自离开. 原來他们都看到姬龙峰被小船接走.正在岸边寻船跟踪之时.两拨人就碰到了一起. 袁为虎在这时却不管他们相斗.带着番僧和几个高手率十数个锦衣卫上到找來的船上.向湖心急速追去. 这番僧俗家名唤作“耶律多多衮”.本是契丹贵族后裔.四方游荡.虽然是印度僧人装扮.其实却并未出家.却保留着自己的姓名.只是潜心精研佛家经典和武功数理.被马士英笼络过來成了袁为虎的帮手. 此时.在湖面上.已经看不到姬龙峰所乘坐的小船了.只见那多多衮先是望着湖面扫视了一圈.然后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些器物來.做着一些旁人看不懂的事情.过了一会儿.就指挥着船只追击的方向. 袁为虎看起來是很信任多多衮的追踪术的.完全听由他來指挥方向. 原來.在当初从南京城追出來的一路上.都是全凭了多多衮才追到常德.当袁为虎从仝全那里得知姬龙峰化名纪可果然在这里时.对多多衮更是信服有加. 这多多衮从少年开始就在世界各国四处游历.远致欧罗巴的法兰西、意大利等国.近的就是印度和南洋.确是见多识广.手段高强.成为了袁为虎的一个最得力的帮手. 刚才他是用在欧罗巴学來的数理知识配合着特殊的工具.结合之前在岸上所看到的线索.判断出了姬龙峰所乘坐的小船可能划走的大致方向范围. 小船经过几番调整.最后驶入了一片高高的水草中. ------------ 九十二 进城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却说小西儿和花儿带着姬龙峰给他们的的密信.租了两匹健马.踏上了前往长沙府的官道. 二人一路上骑马看风景.有说有笑.倒也不寂寞. 花儿趁机向小西儿问了好多有关姬龙峰的问題.小西儿看出來花儿对姬龙峰的意思.一时也不好说什么.但他心里明白姬龙峰是不会喜欢花儿的.所以也不怎么放心上.反倒是觉得花儿这个苗家姑娘质朴可爱.敢爱敢恨.却也还是值得尊重的. 小西儿一路上也听花儿讲了很多湘西的事情.对湖广地界的一些奇闻趣事听得有滋有味.尤其是那些诡异的事情.就是大白天也难免让头一次听说的人惊出些冷汗. 不知不觉.二人已到得长沙城.进了城门.直投布政司衙门. 小西儿让花儿牵着马在门口等着.然后他将事先填好的官引交给门房.不久就被接了进去.见到了湖南布政使蒋辛哲. 只见那高高在上的蒋大人两颊无肉.贼眉鼠目;身材矮小.却又喜欢仰头看天. 小西儿将姬龙峰交给的信函呈了上去. 那蒋大人仰着脖子看了一会儿信函.心下却吃了一惊.暗想:“仝全那小子这回可是摊上大事儿啦.”他将随信函呈上作为证据的账本等物约略翻了翻.对站在堂下的小西儿问道:“你们姬大人不在军中公干.來此何为.” 小西儿回道:“小人不知.” 蒋辛哲蒋大人手里掂着账本.又问道:“这些证据.还有副本么.” 小西儿躬身答道:“我只负责送信.其他一概不知.” 蒋大人大袖一挥.说了声“下去吧.”然后心想:“仝全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他如果出了问題.我也难免被连累上一个举察不明的罪过.更主要是他给我这些年來送的金银宝贝也不少了.我不能看着他出事儿不管.”想到这里.他取來毛笔写就一封信函.派人给仝全送去. 蒋大人将那些证据连同信函带到了后堂.边走边想:“嗯.这些都是最值钱的东西.等着那小子來换回去吧.” 小西儿虽然在军营中待过.可也都是伺候姬龙峰.其他一概不知.此时也不晓得要文书回执. 他径直出了衙门.会着花儿后问她道:“今天还來得及赶回常德么.”. 花儿答道:“赶紧走的快些.晚上能到.”二人于是紧赶紧地踏上了回常德的路途. 一路上.小西儿骑在租來的马匹上和花儿并辔而行. 他一会儿讲着中原风景人物是如何如何得好.一会儿又说学了武功是如何如何得厉害.并且添油加醋地夸大了所遇事情的可怕和自己的本领的高超. 只把个花儿听得瞠目结舌. 花儿一边张大眼睛听着.一边时不时地插问一些有关姬龙峰的问題.在她年轻的心里.现在好像就只能装下一个人.一个她发自内心喜欢的人. 小西儿有时会奇怪地停顿一下.但马上就恢复了正常.继续给花儿说东道西的. 花儿说道:“以前我在湘西的大山里面.一点儿也不觉得外面有多好.可是自从遇见了你们.就觉得外面的世界真好.外面的人也 真好.” 小西儿逗她道:“也不见得外面的人都是好人.你是遇上了我们.算你幸运.要是让你遇到坏乞丐什么的.只怕你到时候后悔都來不及啦.” 花儿小嘴一撇.头一扬.傲然说道:“我才不怕呢.遇到坏人.我会教训他们的.” 小西儿点点头表示认可.接着说和姬龙峰卧底丐帮的事情.花儿听完叹道:“真有意思.你们不仅人好玩.做的事情也很好玩.唉.原來我只盼着姬大哥有一天能再回到大山里找我;现在我倒是愿意和你们道外面的世界到处走一走.看一看.” 小西儿看她说得一往情深的样子.呆了一呆.然后笑着说道:“当然啦.跟着姬大哥到哪儿都很好玩.你再多见些人.就会知道外面有多好啦.” 花儿眼盯盯地看着小西儿.眉头微蹙地想道:“都是外面的男人.姬大哥那么雄壮;可这小西儿怎么这么瘦弱.”想着想着.不仅脱口而出:“真是人和人不能比呀.” 小西儿看她盯着自己出神后说出这么一句话來.一下子就猜透了花儿刚才的心中所想.大笑道:“人和人当然不能比呀.谁也比不上姬大哥的.” 说着一打马.甦地一下蹿出去老远.一路狂奔而去. 花儿一看小西儿甩了她一截.好胜心起.也催着马儿追了上去. 天黑时分.他们二人已驰马來到常德城下.可是城门已关.眼看着二人就要露宿野外了.好在不远处尚有农家.于是二人借宿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骑马來到城门附近.远远地就望见城门口有一队官兵在检查出入的人群. 小西儿说道:“出來的时候还沒这么严呢.不好.别是那仝全狗官想抓我们吧.可我们不得不进城呀.说好和姬大哥在苗家客栈会合的啊.” 花儿茫然地问道:“那怎么办呢.” 小西儿于是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旁边的花儿.说道:“这些人可能是冲我们來的.你牵我马随后进去.咱们客栈会合.” 待花儿一人二马走道一旁等待后.小西儿找了个僻静处.将背包打开.取出从卫秋绳那里弄來的易容之物.对着小铜镜像模像样地将自己装扮成了一个小伙计的样子.至于衣服倒是不用怎么改变. 至于路引.小西儿并不发愁.因为这回出门之前.姬龙峰就让他带了许多各种身份的路引.他随便选了一张放在口袋里. 可是手中的这根作为兵器的鞭子杆.小西儿刚才并未交给花儿.因为他要拿在手里以防万一动起手來好防身.但又怕把守城门的兵士盘问:不骑马哪儿來的鞭子杆. 而且这个鞭子杆小西儿用起來出奇地趁手.他原本想:“等回去还马的时候.我要将这个鞭子杆买下來.去了鞭子.只留杆子做兵器.让姬大哥教我几招实用的.以后就做我的随身兵器啦.”此时正好把将鞭子去了.将杆棒拄在手里.倒像一个拐杖. 小西儿忽发奇想.将眼睛一闭.只从缝隙里看路.装成了一个盲人.拄着鞭杆一步一点地往城门洞走去. 等到了城门口附近.小西儿排在了队伍中.偷眼往前观瞧.只见城门边儿上贴着四张画像.旁边写着一些文字. 小西儿看到上面分别是姬龙峰、卫秋绳和他自己的画像.不由得心中暗笑道:“一点儿也不像.把我和姬大哥都画丑了.” 他一边得意于自己的易容术.一边再去看那第四张画像.却是一个书生模样.并不认识. 他心想:“姓仝的这狗官还真是把我们都当逃犯啦.哼.想抓我们.门儿都沒有.你就等着你的上司來抓你下大狱吧.” 想到这里.小西儿的得意地摇了摇头.真想左顾右盼地告诉他们:是我给布政使大人送的信儿.更主要的是连仝全那些贪污的证据都是我弄來的. 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一个瞎子.忙又恢复了既定的状态. 轮到盘查他的时候.小西儿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路引子递过去.为了乔装得惟妙惟肖.他还专门将路引差点儿顶到了兵士的鼻子上. 气得那土兵喝骂了几句.然后就不耐烦地摆手说道:“进去吧.” ------------ 九十三 醋壶破了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此时.一个土兵头目陪着一个衣着华丽的仆人走了过來.小西儿边往城门里挪.边偷眼去看.却是认得的.原來是仝府一个唤作崔铭的贴身心腹.那天宴请姬龙峰三人的家宴时在一旁伺候过.所以小西儿认得他. 小西儿心想:“我既然还认得他.那他一定也能认得我.而且他也知道我们会易容术.”那时卫秋绳给三人易容后.虽然只有少数几个心腹的人知道.但也使得他们震惊了.自然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小西儿想道这里.不由得心里有些紧张.将身子又往下佝偻了一点儿.生怕被这恶仆识破. 世上的事情往往是这样.越担心什么就越來什么.只听那崔铭突然大喝一声:“站住.”两旁的兵丁.连忙顺着催崔铭的目光将小西儿拦住. 崔铭走到跟前.皱着眉头盯着小西儿问道:“你是什么人.” 小西儿当然不能开口说话啦.一方面小西儿的官话虽然讲得不错.但多少还难免带着点儿山西晋南口音;二者这崔铭听过他说话.再加上对他身形的记忆.难保不会想起什么.想道这里.小西儿的背更佝偻了. 好在刚才就是装的哑巴兼瞎子.现在正好继续装下去.于是比手画脚了半天.却不敢怎么抬头. 前回书说过.这崔铭也是行走过江湖的人物.只是功夫差点儿劲儿而已.现在傍上了知府大人.那不可一世的气焰.要不是因为被雕根和尚所扮的蒙面人打击过的话.此时恐怕更要嚣张几分. 小西儿是知道一些哑语的.所以他也不全是胡乱比划.他只是想专门把场面弄得混乱点儿.好蒙混过关. 他比划完之后.将两手又放回鞭杆上. 崔铭总觉得这个人有些可疑.却又说不出原因.于是喝令土兵们道:“给我仔细搜搜他全身上下.” 小西儿一听心说:“糟了.我身上的大小秘密不计其数.岂能让你们來搜.”他身上不仅有这种路引.还有从丑丐那里夺來的藏宝图.姬龙峰让他带着的各种空白文书等等重要物件.随便哪一个也是不能给人搜去的. 一看再也装不下去了.小西儿于是就假装往前探路.鞭杆着地的那头一下子就点在了崔铭的脚面上. 把个崔铭疼得“哎呦”一声就弓腰抱脚.像个虾米一般蹲在了地上.小西儿不等土兵们反应过來.撒腿望花儿牵马的地方就跑. 二十几个土兵在其头目的带领下.不久就追了过來.崔铭则在后面老远处一瘸一拐地大骂着什么.因为小西儿这一下贯注了最近练就的内力.头回使用.自是不遗余力.够那崔铭受的了. 此时.花儿正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小西儿这边的动静.一看打起來了.连忙策马过去救应. 小西儿此时并不慌张.正所谓“艺高人胆大”.虽然他的武功和姬龙峰比起來差得远了去了.但要是和眼下这些人比起來.那自然不是一般的高了.他之所以跑.一方面是因为被识破以后.本能地赶紧逃离人家的地盘;还有一个就是对方人多势众.小西儿还沒怎么学习过群战经验. 要说后面的追兵都是窝囊废也不对.至少那个小头目的箭术却是一流的.只是他一边追赶.一边弯弓搭箭.就在跑动中将硬弓拉圆了.瞄准后“噌”地一声就放了出去. 小西儿听着弓弦响.忙回头望去.只见一支利箭已到了身后.正冲后腰射來.他连忙侧身闪避.只听嗞楞一声.箭身擦腰而过.委实吓了他一大跳. 此时.小西儿已跑到了前來接应的花儿带來的马匹旁边儿了.只见他伸手抓住了马身上的皮带.一偏腿儿就跨了上去.两腿一夹.催马跑了开來. 此时.身后也传來了马蹄声.想是追兵们中也有骑兵. 花儿尚且不知厉害地问道:“咱们去哪里.” 小西儿说道:“咱们分开跑.等风头过去.还是苗家客栈会合.”因为他心里只惦念着姬龙峰所约定的苗家客栈.所以一时也不做他想. 花儿一听.说了声“好”.就把马拨得偏了方向.向另一条大路跑去. 小西儿在马上颠簸着.忽然闻到一股非常强烈的醋味儿.伸手在腰间一摸.原來是腰间的醋壶被刚才那一箭给射破了.满壶的陈醋全都洒了出來.洇了他一身. 小西儿急得都要哭了:“这是姬大哥吃饭的时候用的醋.以后让我在这里上哪儿再去找呀.” 都什么时候了.还记得姬龙峰爱吃的醋.真是山西來的小西儿. 更由此可见.这小西儿心中只有一个姬龙峰. 顺便说一下.本來小西儿一直称呼姬龙峰为姬大人.这次出來.为了隐蔽身份.改叫纪老板.后來受卫秋绳和花儿的影响.才慢慢地学着改了口.叫成了姬大哥. 小西儿一边在马上奔逃.一边在想:“在这湖南地界.上哪儿才能找到山西陈醋呢.” 他突然想到了锦绣堂.还有那姜大东家.不由得心中一喜.说道:“对呀.他那里还能缺了陈醋呀.”这才放下心來. 此刻小西儿听着后面的蹄声渐近.还不时伴随着几声犬叫.回头看时.却是几骑戴帽子的便装汉子手握兵器赶了上來.当先的却是一只狼犬.原來是附近巡查的锦衣卫也追了上來. 这锦衣卫捕人的办法多了去了.只要是被他们盯住的人.是沒有能够逃出他们手心的.小西儿可不知道这些.看他们凶狠的样子不禁心里有些害怕.而且又跟得很紧.越來越近.不由得就慌了起來.也想不出个什么办法甩掉他们.就只好拼命地打马快跑. 跑着跑着.小西儿就看到了一大片水.好像都大得沒边儿了.于是他只好沿着湖边快跑.这时.只听着耳旁簌簌地有暗器掠过.心中不禁大喜:“是呀.我怎么就沒想到使暗器呢.” 想到这儿.小西儿从身上取出一粒黑黢黢的小铁球.望追在最前面的那汉子头上就打了过去. 这小铁球是小西儿和姬龙峰学会了掷暗器手法后.专门去铁匠铺定制的.他身上大约有十几颗. 只见头里那汉子“哎呦”一声就栽下马來.滚落一旁.其所乘坐的马儿也受了惊吓.一声长嘶.前蹄抬起.然后就斜刺里蹿走了. 后面那几个俱都吃了一惊.显然当头那个是他们中最厉害的.被小西儿打翻后.明显起到了震慑作用.后面的人就不敢过于逼得紧了.就连那狼狗也好像知道了小西儿的厉害.叫声在小西儿听起來.也不似先前狂暴了. 虽然这些人都十分忌惮小西儿的暗器.但依旧拍马跟在后面.紧追不放.如果就这样下去.小西儿要想摆脱他们.那是绝无可能. 此时正值上午.太阳已经升了起來.照射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和湖边的垂柳及小石子路.给人一种很想沿湖散步的感觉. 小西儿肯定是沒这样的心情了.看着后面的追兵拉开了距离.自己的小铁球的威力自然大减.于是就不再使用了. 他也想不出逃脱的方法.只能沿着湖边狂奔着. 此时他身上的醋已经晒凉干了.气味却还是那么明显.那么好闻.小西儿心想:“现在要是能吃一碗和着陈醋的刀削面该有多好.” 他和花儿早晨起來.忙着赶到城里.就沒有吃那农家粗糙的饭食.此时经过这么一番激烈的争斗和追逐.小西儿的肚子已然开始“咕咕”地叫了起來. ------------ 九十四 小西儿去哪儿了?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突然.又是一支利箭破空而來.小西儿闻得有异.回身觑得真切.一抖手就捉住了箭杆.扔到了地上. 原來是那个小头目寻得一匹马也追了上來. 小西儿在马上不禁有些得意自己能接着这支箭.要是搁在从前.别说接了.就是能躲过去也是万分侥幸了. 自从和姬龙峰开始学了暗器.目力和动作反应都较从前快了许多.再加上所乘马匹奔跑极快.如箭矢同向运动.故能接在手中. 小西儿恨声说道:“哼.你打坏了我的醋壶.我怎么也得打你一下.”暗自遗憾离得这个小头目太远.小铁球发挥不了威力. 小西儿伏在马上.看着其所骑的枣红马已然累得大汗淋漓.却依旧狂奔不息.他看着马儿奔跑只是在用一个动作循环往复.但是全身十分协调.忽地想起姬龙峰所教的武功招数不也都是一个动作左右反复练习么.等见了姬大哥.我要把这个想法告诉他.看他能不能再悟出一个什么武功來. 小西儿现在最后悔的是平时沒有把姬龙峰所教的武功下功夫练好.否则的话现在就不用这么忙着逃命了.哪怕能有姬龙峰一成的武功.此时就可以下马解决这些追兵了. 他想起姬龙峰时常给他说的话來:“武功是保命的功夫.只有平时多练.到了关键时候才能派上用场.”在马上不禁暗自下定决心:“只要能逃过这一关.一定痛下苦功.练好心意拳.” 他长时间以來已经习惯于依赖姬龙峰了.此时突然独自遇到这么多人的追击.不禁怀念起和姬龙峰在一起的感觉.唉.小西儿感到一阵心痛.一种长期以來就想说却说不出來的心里的痛.在此时又袭上了他的心头. 跑着跑着.小西儿向前一望.不禁暗暗叫苦.原來前面有一个小山包立在那里.截断了前行的道路. 眼看着前无出路.后有追兵.小西儿牙一咬.将马一勒.往那湖中跃去.他想让枣红马游过这段再寻路而行. 后面的骑兵也都纷纷打马下水.追踪而來.土兵们则被阻挡在了岸上.探头观望. 枣红马越游越远.渐渐地已经到了深水区域.小西儿不会游泳.他一手紧紧地抓着马缰绳.另一只手则抱着马脖子.生怕落到水中. 突然枣红马剧烈地挣扎了开來.不再往前游了.小西儿大惊失色.连忙查看.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原來是枣红马的后腿被湖中的水草给缠上了.而且越挣扎越紧.渐渐地往水里沉了下去. 小西儿此时完全沒了办法.他的最后一个想法就是:“我以后一定要学会游泳.” 后面的追兵眼看着小西儿连人带马沉到了水里.都停下不往前走了.一个有经验的南方口音的锦衣卫说道:“定是被水草缠住了.我们待他游起來换气的时候用暗器打他.” 众人盯着水面.可是过了很久也不见人冒上來. 于是就有人开口说道:“想是人也被水草缠住了.” 他们望着小西儿人马溺水处周围茂密的水草.都打消了上前查看的念头.各自打马望岸上去了. 却说花儿和小西儿分开逃跑后.也有一小队人马向她追來.因为他们把她当成了疑犯的同伙. 这次仝全一方面是想抓住姬龙峰等人.其实更主要的目的是将孙如林吓跑.随便给他安了个罪名.免得再來搅扰了 仝凤儿和袁为虎的大事.所以小西儿在城门洞所看到的那第四个书生模样的.正是孙如林的画像. 这次真正上赶着抓人的倒是那些锦衣卫了. 他们都是奉了密令而來.其寻找小太子的目的不仅沒有和仝全讲.就是对待钦差袁为虎.也只是表面上配合行动.并不归他绝对管辖. 他们在其首领祁玉的指挥下.遍布常德各处.搜寻可疑人等.追查线索. 此时既然发现了可疑人员.也不管是不是有关小太子的蛛丝马迹.他们就发挥了锦衣卫如蝇附血的本能.全力追了起來. 花儿身无武功.又是一个女孩子家.被这么多凶神恶煞般的大男人追着.不禁有些花容失色.于是拼命地拍马逃跑. 好在花儿是在大山里边长大的女儿.爬山骑马都不在话下.各种凶险的事情也见过一些.要说胆量还是有的.她之所以敢一个人出來行走在江湖上.所恃的是她下蛊的本领. 可是下蛊是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在这种剧烈的奔跑中.花儿却是一筹莫展了. 不过花儿可不像小西儿不识路径乱撞.她自幼生长在大山里面.虽沒有跑过三湘四水.但对于常德一带的路径却是十分熟悉的. 她拍马往大山的方向跑去.心想:“就是比你们强十倍的恶人.到了大山里面也得趴着走路.” 花儿的自信是有來由的.自古湘西的十万大山之中.都出悍匪.但无论怎么样强悍的湘匪.都会给苗人一些面子.而花儿则是苗家首领的女儿.一般见过些世面的湘匪大都认得她的. 看官不要以为一说土匪.就想着是我们通常意义理解下的土匪.不是打家劫舍.就是占山为王. 其实过去大部分的土匪都有农民色彩.上马拿枪.下马拿锄头是他们最本质的面目.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军都是他们的极端发展.所谓“民风彪悍”.是其性格里面的因素.也有风俗习惯的影响. 闲话少讲.却说那花儿跑了一阵子.就进了大山里面了.山路跑马那是非常得不容易.应该说是十分惊险. 就这样.花儿引着这帮追兵专拣险峻的道路走.直把后面的人吓得叫苦不迭.但还都硬着头皮跟着. 要说这片山区.花儿也沒來过.看着四周人烟稀少.人迹罕至的样子.花儿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迷茫. 走到一处险峻之处.花儿下了马.迅速地沿着峭壁爬了上去. 后面追來的人也纷纷下马.留下二人看守马匹.其余的也都身手矫健地顺藤而上. 花儿在山岩上攀行.就像鱼儿在水里一样自如.此处虽然不比苗峒那边偏僻.但是山势却十分险峻.再加上花儿试图甩掉后面的人.专拣困难之处攀爬.不知不觉就到了沒有人迹的荒山地带. 后面有五个锦衣卫的便衣.个个身负武功.如壁虎一般地在岩壁上游动着.其中一人发出了一个暗器.甦地一下打中了花儿. 花儿只觉右肩一阵剧痛.右手一松.身子差点就掉了下去.好在已快到崖顶了.于是咬着牙努力爬了上去. 崖顶到处都是一人多高的蒿草.花儿忍痛钻了进去.胡乱地向前走着.同时在身后做了一些动作.布下了阻挡追兵的蛊毒. 又往前走了一段.花儿才停下脚步.查看右肩后边.却是扎着一把小小的飞刀.沒入体内有两三寸深. 花儿拔出小飞刀后.取了随身带着的草药敷了上去.然后做了简单的包扎. 可是她依旧觉得右肩的受伤处有些麻麻的感觉.再看那弃在地上的飞刀.刀头有些发黑.看來是焠过毒的.她心想:“我的草药是能消百毒的.怎么不起作用呢.” 于是又打开包扎.往伤口处上了身上所带的最好的驱毒药. 可是眩晕的感觉还是上了脑袋.花儿踉跄着往前走着.期望着最后的去毒药能赶紧发挥效力. 她模糊的视线中隐约出现人影.并且听到了说话.但她此时已是什么也听不清了. ------------ 九十五 这里是桃花源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姬龙峰感觉肺部疼得越來越厉害了.此时别说和外面的高手过招.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壮汉他也不能运功对抗.甚至连走路都有些吃力了. 他被满眼哧模糊的驼背老人载在小船上.带进了一片高过人顶的水草丛中.七拐八绕之后.再加上雾霾弥漫.真如进了迷宫一般.使人根本记不住路径. 但那老人却轻车熟路.在每一处看起來都几乎完全一样的水草中.轻灵地划着小船.像一只水上的蜻蜓一点一点地飞快运行着. 如果不是像这驼背老人如此地熟悉水草中的路线.任何人都恐怕只能在此中瞎打转了. 小船驶到一处岩壁下的草丛中.那老人却并不拐弯.直接往岩壁的草丛撞去.姬龙峰正在惊讶之际.却发现小船钻进草丛后竟然别有洞天. 洞里的水很浅.小船几乎已经搁浅.只见那老人将小船停靠在清澈水底的鹅卵石上.两手附在一处石壁上.一运力.就将石壁推开了一道口子. 姬龙峰惊讶地看着老人和这条石缝.首先惊异于老人的力量.之前并沒有觉得他有深厚的内功.但此时看他熟练地弄开这块一般几个壮汉都搬不动的大石.不禁十分感叹. 同时他也更加警觉.心中暗想:“我要不是身负内伤.也能将这石块弄开.这老人的力量可以和自己有一拼了.” 那老人摆了摆手.示意姬龙峰进去.然后将小船搬了进去.返身将大石复归原位. 姬龙峰步履蹒跚地进去后.发现里面豁然开朗.竟然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只见一大片开阔的陆地.有一条溪水蜿蜒流进一片非常好看的桃花林. 最令姬龙峰惊奇的是天空忽然变得清澈明亮.蓝蓝的天空中.几乎沒有一丝白云.这和外面令人窒息的雾霾比起來.真是人间天堂. 姬龙峰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觉得非常地甜美.阳光晒在人身上.一下子给人一种懒懒的感觉.非常舒服. 那老人也不言语.将小船稳稳地平端起放在了溪水中.然后让他回到船上.继续顺着溪流前行. 姬龙峰看到溪水两岸的绿草十分青郁.上面散落着无数或红或粉的桃花花瓣.真是美极了.不禁开口问道:“老人家.这是哪里.” 老人淡淡地说道:“这里是桃花源.” 虽然姬龙峰之前也猜到几分.因为这里的景致和当年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所描述的一般无二.但当他真真切切地听到“桃花源”这三个字的时候.还是有些激动. 小船在桃花林中的溪水里行了一会儿.就出了桃林.远远地看到了一片水陆纵横交错的地界.其间有许多精致的房屋. 远望那些恍如盖在水中的建筑.白墙碧瓦.在绿树红霞的衬映下.水光天色.几乎融为一体. 老人和姬龙峰下了小船.往里面走去. 姬龙峰非常好奇驼背老人为什么要把他带进这里.到底是什么人要见他.是李遮天和那个小太子么. 带着这一连串的疑问.姬龙峰进到了村落里.有鸡和狗在精致的石砌街道上散走着.毫不避人.姬龙峰遇到一些行人.他们都向老人和他打招呼.并且问他是谁.从哪里來.这些人的衣服和装扮与外面的人比起來十分怪异.但却使人觉得古朴中又十分悠闲. 老人做了个奇怪的手势.但那些人就好像全都明白了似的.对姬龙峰更加热情.纷纷邀请他到家里坐坐. 老人让他跟着继续往里走.进到了一处精致的院落.说道:“你先住在这里.”然后就出了院门走掉了. 姬龙峰不禁有些诧异.然后好奇地四处打量一番.里面有一小排精致的石砌房屋.姬龙峰进去看了一下.陈设着基本的生活用具.桌子上有着一壶茶和两碟小点心. 姬龙峰的胸部又开始剧痛了.那个蒙面人的天罗内功确实厉害.当时虽然姬龙峰先缓了过來.但越是到后來他就越感觉情况不妙.幸亏被这老人带到了这世外桃源.正好休整一下.否则还真不好应对外面的那一大批人的围追堵截了. 姬龙峰进到屋里.将门关上后.坐在土炕上盘腿打坐.运用内视法检查起了自己的伤势. 随着练功的深入.姬龙峰已经对自己的五脏六腑非常清楚了.这种清楚不只是停留在感觉上的.而是一种深切的体悟.并且能够运用内息带动内气牵动五脏的运行. 姬龙峰这段时期对自己所新创的心意拳有了初步的认识.他觉得其实外在的人体动作.都或多或少地对内脏起着简单的按摩作用.无论是四肢还是躯干的运动.都与内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真正的功夫都是在细微之处有着十分真切的体验. 他在确定了受伤的具体部位后.运功调理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姬龙峰睁开了眼睛.感觉肺部暖暖的.好受多了.他起身下地.取了些水看了看.十分清冽.遂一饮而尽. 他知道自己的内伤算是基本控制住了.再连续调理几次.应该就无大碍了. 此时他感觉很饿.虽然不明置身此处的准确原由.但一想自己已经身负重伤.那老人如果对付自己也不用通过下毒.遂拿起桌上的小点心吃了起來. 这是.一个农人打扮的中年汉子进到院里.笑呵呵地向他打着招呼.姬龙峰连忙出來应答. 那汉子憨厚地笑着说道:“我是隔壁的邻居.请客人过來吃饭吧.” 看着他质朴的笑容.姬龙峰爽然答应.跟着去了他家. 只见小院子的当中摆着一个小桌子.其上放着一些餐具.四下里散摆着一些小凳.农人热情地招呼他坐下. 这是又來了几个人.看來都是左邻右舍的邻居.个个淳朴热情地和姬龙峰打着招呼.问长问短. 大家围坐在小桌前.就着小菜.喝着村酒.姬龙峰感觉这酒入口爽滑.十分香甜.心想:“这和山西杏花村汾酒有一比了.”不由地想起自己小时候去村口酒铺里.给父亲打酒时第一次闻到的村酒的味道. 酒过三巡.大家也聊了不少.大部分都是向姬龙峰打听外面的事情.其间也向他介绍了一些这里的情况. 原來.他们的祖先在秦朝的时候为了躲避战乱和暴政.带领全村的老小躲到这里來的.这个地方极不好进來.更不好出去.所以从那时到现在这么漫长的年代中.他们都沒有再出去看过外面的世界. 其间也有极个别外面的人偶尔进來.使得他们得知外面已经经历了很多朝代.他们都是当做新奇的传说來听的.直到最近才有一个神奇的高人多次往返这里和外界.使得他们知道了世界的沧桑. 姬龙峰问他们这个高人的名字.大家都笑而不答.只是一个劲儿地劝酒. 不一时.上來一只炖熟的肥鸡.其肉鲜美肥嫩.不似外面的味道.吃得姬龙峰赞不绝口.那些人都笑着看着他.个个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姬龙峰看他们如此地淳朴可爱.心下十分感动.感概外面的人们都是在你死我活地为了各种利益拼斗厮杀.尔虞我诈.活着真累.不禁有些意味索然.把一切都看得淡了. 喝着喝着.姬龙峰浑然忘掉了尘世间的一切事情.心想:“如果家乡的张娟子和哥哥都能來这里和自己一起享受这世外桃源的美景和生活.那该有多好呀.” 思念.浓重的思念.此时重重地笼罩着他.胸口却突然又痛了起來. ------------ 九十六 膝盖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虽然桃花源的那些善良的人们都不告诉他有关那个世外高人的情况.但姬龙峰隐隐之中感觉到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李遮天. 当今世上武功卓绝的人就那么几个.而李遮天无疑就是其中之一.更主要的是他曾经在姬龙峰面前流露过对桃花源的极端向往.他既有能力又有动机.所以他带着小太子來这里的可能最大. 既然如此.姬龙峰就心安下來了.他知道此次远行的目的很可能就要在这里达到.那么就静观其变吧. 于是.他就这样悠闲度日.一方面享受着桃花源的绝无仅有的美景和原理尘世喧嚣的生活.一方面安下心來体悟武功. 这日.姬龙峰练完拳脚后.感觉气血充盈.体内真气滚滚.知道功夫又有了进境. 不过.他感觉右膝盖隐隐约约有些疼.往下蹲的时候.能听到里面有沙沙的声音. 他知道.这可能是最近随着功力的增长.膝盖所受到的压力也是空前地大.如果不妥为变化练功方法.不仅要在年老后膝盖落下毛病.甚至瘸拐乃至瘫痪;就是现阶段如果长时间大负荷地练下去.恐怕很快就要出大问題了. 就眼下的练法.恐怕很快会有一天膝盖会崩溃.极有可能会在自己强大的爆发力下碎为几块. 一个人用多大力量打人.自身就会承受多大压力.无论内脏经络还是骨骼筋肉.正所谓.武功“伤人一千.自损八百”.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每次姬龙峰发力进攻时.下盘都是按少林长拳的前弓步进行的.再加上他的马步功夫已站出了极高的境界.同样对膝盖产生了极大的压力. 所谓“拳打千遍.其义自见”.强调了下苦功的重要.但是别忘了还有一句拳谚叫做“宁教十手.不教一口.”这虽然是过去练武功的老师傅们保守的表现.但却说明了点破精髓的那一句的重要性.沒有那一句.有些时候就算练上一辈子.也摸不着道儿. 这说的是练武的诀窍.是千百年來无数功夫卓绝的武林前辈们经过无数血与火的实践.才凝结下來的极为宝贵的财富.而且武功不像读书.不能靠自我修炼就能达到极高的境界.他需要的是师傅的口传身授.潜移默化.全面把控才不会走火入魔.才能少走弯路. 姬龙峰练到这个境界.已经沒有什么人能够全方位把控指导着他修炼了.因为他已经走到了前人所沒有达到的阶段.只能靠自我摸索前行了. 从古到今.这练武之人.如果不懂得休养生息.善待自己的身体.练武就无异于自戕.进步越快.死得越快. 所以.越是在功力突飞猛进的时候.越要注意身体的变化.这包括四肢关节和脊椎.以及血管和神经的贯通;更重要的是内脏的情况. 每个人的四肢运动.都在对内脏起着各种各样的好的或坏的作用.好的四肢运动.对内脏有着按摩作用;不好的运动.则在蹂躏、拉扯、扭曲、挤压内脏.天长日久.就会发生器质性病变. 正所谓.“行动养成习惯.习惯决定命运.”不是危言耸听.确实如此.各位看官不可不察. 闲话少说.却说姬龙峰面对自己的膝盖小问題.轻柔地按摩了一番后.感觉好多了.在之后打拳练功时.他就注意到了前冲腿的受力问題.一方面以练意和气为主.轻柔地做着拳架动作.另一方面.再发力时对前腿做了个小小的细微调整.从而就避免了膝盖的损伤. 这正是此门功夫的一个关键处.姬龙峰心想.等小西儿回來.一定要告诉他. 姬龙峰觉得应该将身体总得过一遍了. 他以身体的各个关节处为节点.将身体各部分一点儿一点儿地细细感觉.同时做着按摩和放松的动作. 姬龙峰悟到一个道理.那就是徒手对敌时.不一定非要招招不理对手的要害部位.只要能打击到对方的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使对手因为受伤而降低乃至于丧失战斗力.因为人的身体无论是外力还是自身产生的力量.都能使身体遭到破坏. 比如.如果能用擒拿控制住对手的一个手指头.就可以控制他的全身.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对关节筋骨的擒拿也可以借用对方的本力. 比如.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说明了重点对象的攻击效果的重要性. 再比如.击打对手的梢节部位.如四肢胳膊腿或手足.都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这一点.在以往和袁为虎以及其他高手过招时.都屡次得到证明.姬龙峰突然信心大增.心里感觉到有了点儿谱了. 武功如此.日常生活对自己身心的养护也是这个道理. 通过一个对关节保护的体验.姬龙峰一下子悟出这么多道理.不禁心中十分高兴. 现在又回到膝盖问題本身. 姬龙峰打拳发力时.稍微将重心往后移了移.这样即使仍然是前弓步.但膝盖所有的压力就小多了. 姬龙峰的马步真正地做到了五平三正.非常吃功.而且他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马步桩功练成之后.不仅下盘极其扎实稳固.一般人根本推不动他.而且腿功的力量和速度也大涨.真正地达到了脱胎换骨的效果. 他本來还要继续往下加时间站下去.但考虑到膝盖的问題.就将原來大腿与地面平行的要求改了.他将身子稍微往上面提了一些.这样膝盖的压力就小多了.即使长时间地站桩也不会出问題了. 不过姬龙峰感觉这个马步桩还是要全方位的修改.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小地方的一点点改变.全身相应的地方就都应该做出调整. 不过.此时他也一下子做不了这么多事情.更主要的是他现在还沒有完全想明白怎么改.只能是在以后的练功过程中慢慢体会了. 姬龙峰越练武功.越觉得和读书在很多方面都是相通的.武功绝不是蛮练就能成就的.需要领悟和体悟.需要深入地思考.思考前人的经验.思考前人所沒有达到的地方.真是步步泥泞.艰难跋涉.但一旦过了这段沼泽.就会柳暗花明.一片光明. 而且这个跋涉和光明的过程也是不断反复.层层递进的. 所谓书呆子.就是读书读得忘记了思考的人.文武都需要必要的思考. 但是武功和读书还是有所区别的.练武功有时候一些貌似愚钝的人反而能在一段时间内比所谓的聪明人更能出功夫.这是因为所谓聪明的人由于杂念太多.反而不如前者能专心致志、一心一意地具体修炼了. “一心一意”.多么好的一个词儿. 与之相对应的词是“三心二意”. 要不编剧房子就说中华老祖宗留下的很多好东西都潜藏在了汉语的词汇里.而我们大多数人平时习以为常地将这些词泛泛用來.就流于表面了. 写文章也是同样的道理.泛泛地用词.只能传递给人泛泛的感觉.精确深刻地遣词造句.才能入木三分. 再转到武功里也是这个道理.泛泛地打拳只能是花拳绣腿;精细地练拳.才能登峰造极. “一心一意”.正应了“全凭心意运功夫”.只有心意相合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人体的潜能.而“三心二意”.则会使人的精力向不同的方向发散.甚至相互打架制约.牵制得不纯了. ------------ 九十七 劈拳 请使用访问本站。心意拳就是要一心一意地练拳.而且不仅在练功时如此.生活中行走坐卧、待人接物.一言一行.一笑一颦.一思一静.都要“心意合一”.贯穿于生活的的全部. 这也可以说就是所谓的“生活禅”吧. 姬龙峰越是修炼得突飞猛进.就越是能体会到前人所创立的武功的精妙.就好像是能通过既有武功的一招一式.一言一诀.能够与前人达到对话、沟通、共鸣. 他想到在少林寺修炼时所接触到的白玉峰的武功. 被尊为上人的白玉峰是元朝人.本是山西太原人.他和觉远上人及李叟三人在少林寺共同把少林拳的招式增益到一百七十余手. 然后白玉峰上人又将这一百七十余手总结提炼为“五拳”. 他所创的少林五拳.一为龙拳.练精;二为虎拳.练力;三曰豹拳.练骨;四是鹤拳.练神;五为蛇拳.练气.这是少林拳的精义. 这是少林拳术的一次集大成的飞跃.“天下武功出少林”的说法.并不是说天下的武功都是从少林演化出來的.而是形容少林功夫对南來北往的各种武功高手的功夫的融合. 虽然姬龙峰对少林拳十分熟悉.但还是有自己的理解.他隐隐觉得自己的心意拳体系和少林五拳有着一些联系.但又截然不同.至于怎么不同.他现在一下子还不能想明白. 他只能先是一点一点地体悟琢磨.从自己的大枪术中往拳理方面转化. 姬龙峰此时想到了大枪里的劈刺.比如一枪直挑对方的咽喉.对方就会本能地仰脖去躲.而其仰头躲的时候.身子自然也就会有些后仰. 而枪术里还包含着棍法.就在对方略微后仰的时候.大枪可以变棍.顺势向下劈打.不说枪大力沉.就是轻轻一劈.此时也能将那后仰的对手轻易打倒. 姬龙峰在想.这个交手过程能否都转化为拳招呢. 他此时手中无枪.空手比划着枪劲儿.同时全身运功作势.脚下步伐配合着手势的出击.一个发力.“腾”地一声.连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这是多么雄浑的一击呀. 姬龙峰暗自惊叹这个劈拳的威力. 他又将这个过程慢慢地做了一遍.着重心意.暂时不用全力.只是暗暗地含着劲儿轻柔地比划着. 也是一起一落.竟然和英雄式的起落一样.区别就在于英雄式有一个错手的动作.而这招却是一气呵成. 就是说.前刺或前击的拳并不收回.直接落下.不给对手喘息的时间. 姬龙峰将两个劲儿连贯起來一气呵成地又做了一遍.此时如果有人在一旁观看.根本不能看清他这一次出手中竟然暗含着两种劲儿. 招式的外在道理想明白了.他又从内里开始了琢磨.将之前所悟到的“心意相合”、“手足相合”、“膝与肘合”融入其中.凝神聚气.将内气和力量瞬间随着近身迈步和出手同时发出. “多么好的一招呀.”姬龙峰再次感叹道. 他左右手交替地连续打着这一拳.反复起落.劲意滚滚. 前面的那一刺.也可以改为熊形的前击.后面的那一劈才是重点.就好像画龙点睛.那一劈就是落笔之处. 然后他又想把之前悟出的心意拳的螺旋劲儿加进去.在前出和下劈的拳劲中加上了左右拧裹的劲力.体现在外就是双拳连同小臂有了一个细微的螺旋运动. 此时.他想给这一招起了名字. 姬龙峰自言自语道:“根据它最主要的劲意.就叫劈拳吧.” 就这样.一招精妙的劈拳横空出世了. 姬龙峰到目前为止所创立的心意拳招式基本都是一招.不似其他拳派都是成套的拳法.姬龙峰练的时候.就是左右手配合着步**番劈出. 这样练习看似单调.却十分容易出功夫.正所谓“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精”.又所谓“一招鲜.吃遍天”.都说的就是道理. 而且心意拳十分看重意念的练习.这也是取名心意拳的原因. 姬龙峰对心意拳拳法的用意诀窍是:“练时无人似有人.用时有人似无人.” 姬龙峰创出劈拳后.终日晨昏修炼不缀.愈练愈精. 劈拳练出了左右折叠、内外鼓荡的感觉.无论具体练法还是内在感觉.都有一种奇妙而不可言传的感觉. 神奇的武功.使姬龙峰感受到生命之短暂和每时每刻状态的美好和宝贵.他这种感觉.是那些练不到这个境界的人所无法完全体会的. 虽说武术原本是杀人拳.但姬龙峰现在想把武功的健身和养生的功能开发出來.扎扎实实、真真正正地体会武功与生命的关系. 更重要的是.随着他境界的不断升华.他对人对事的看法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 这些体验.当然不是姬龙峰在这短短几天里所全部悟出的.而是他长期以來修炼积累所导致的厚积薄发. 尤其是他对劈拳的修炼.那可真是沉迷其中.练得上瘾.终日里比划着拳意. 明亮的阳光将草地晒得暖暖的.非常柔和.姬龙峰脚踩在上面却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呼吸着天地间的灵气.左右反复地來回打着劈拳. 一趟劈拳打下去就是几丈远.然后劲力自然转换到回身. 回身劈拳.又是一个新的劲意. 就这样.他在几丈地里來回反复地打着一式劈拳.其他拳种打一趟拳.一个动作最多也就做几次.姬龙峰的这路劈拳一趟打下來.一个动作能反复练几十次. 姬龙峰感觉到心意拳是一种内功拳.一个劈拳打下來.不仅练了外在筋骨皮.还练了内在的一口气.更主要的是练的通体筋络到内脏的内在调和和强健. 内家拳决不能是“铁皮柜子装玻璃”.外强中干.而应该如“棉里铁”.外柔内刚.刚柔相济. 姬龙峰越练劈拳越能感觉到丹田内气的聚积.随着身子的一起一落.丹田鼓荡的感觉越來越强烈.开始的时候是以身子带动四肢发力.到后來.就是以丹田之气催动身子发动.然后传达到四肢.最后通到手脚的末梢发力. 他感觉在自己的一个劈拳之下.对方哪怕就是个铁人.也能打他个跟头. 姬龙峰隐约感觉这里面一定有许多道理暗含着.虽然身体已经感觉到了.但是还需要进一步地理解和调理.这又是从“体悟”到“领悟”的过程. 姬龙峰这些天來内功越练越精纯.阳气饱满而蓬勃.桃花源的美妙环境和他的心意拳内气在其身心中相互交融契合.真是乐在其中. 美中不足的就是.每当他思念起张娟子的时候.就会胸中奇怪地疼痛. 他对张娟子的思念.其中夹杂着对故乡的怀念.对亲人的想念.还有隐隐之中青年男性对异性的终极归宿感. 姬龙峰对这种异样的剧痛感觉很熟悉.正是之前莫名其妙翻起來的那种巨痛.而不是刚刚肺部受伤所引起的伤病原因. 姬龙峰客居桃花源中.也见不到那个世外高人.问人也都不说.整日里闲來无事.除了和左邻右舍的农人们喝酒吃饭聊天.就是自己疗伤、练功. 他忽然想起一句曾经从河北白洋淀、也就是雄县的一位隐居的大才子那里听來的诗句.可以非常贴切地形容桃花源此时的生活:“东家有酒西家醉.一树桃花两院春.” 这句听來的好诗.说的是邻里之间相互和谐相处的动人情形.正应了桃花源的情形.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幅田园生活的画卷呀. ------------ 九十八 仙女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姬龙峰每日太阳出來后.就出门到后面的桃树林中散步.其间树木繁杂.绿荫蔽日.十分清幽. 一日.他正在林中散步.忽然迎面遇到了五六个衣着靓丽的少女. 只见她们俱都美貌异常.令他不敢直视.就在四五个小女伴当中.簇拥着一个非常明亮的女子.姬龙峰一看之下.顿感头晕目眩.恍如见着了天仙. 姬龙峰看那一眼之时.正遇到那天仙般的少女看过來的目光.只觉心头一震.脑子中轰的一下.恍如练内功时突破的感觉. 此时.恍然听另外几个美貌少女在窃语偷笑.忙摇摇头.犹如大梦骤醒. 姬龙峰不敢再亵渎注视.忙低头匆匆错过.也就在此时.他又感觉到了胸中疼痛异常.头晕目眩. 却不知为何.龙峰走开以后.胸中的疼痛感稍减.但心中却砰砰直跳.不由得回头偷瞧.环佩声渐渐远去.空留下异香一片. 姬龙峰不由得又回到了与少女错过的当地.闻着遗香.心旌摇动.不由得心下一惊.暗想.凭自己的内功造诣.怎么会如此不堪.忙收摄心思.转身离去. 走了沒多远.忽听得环佩声再次响起.姬龙峰忍着胸中的剧痛.回转身于三围粗的大树后偷看. 却见那天仙少女带着几个小女伴也返回了与姬龙峰错过的那个地方.那少女立在当地.发了一阵呆.一声叹息之后.转身离去了. 这次.只见那天仙少女在离去前咬咬贝齿.伸出玉手.露出皓腕.于头上拔下一只异常好看的金簪.抬手插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然后和众少女转身离去.渐渐走远. 姬龙峰不由得再次返回那天仙少女伫立的当地.仿佛踩在她踩过的地上.也能沾到仙气. 姬龙峰偷偷回到了那棵树旁.仔细观瞧插在树上的那支金簪.只见其制式古雅.竟然和自己怀中珍藏的母亲留下的那支十分相像. 这是他和山西蒲州老家张娟子定亲的金簪呀. 怎么会在千里之外的这里出现呢. 当年姬龙峰家的这种金簪.一式两个.怎么这位天仙少女手里会有呢.莫非这世上还有第三只不成. 他轻轻取了金簪.定睛观瞧.真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其上的凤头的方向有别. 姬龙峰轻抚再三.藏入怀中. 他在这里等了良久.不见少女回转.又不敢四下寻找.恐冲撞了人家.于是取出怀中所珍藏的家传金簪.插于原处.然后转身离开.躲在暗处观瞧. 那少女果然带着众少女们又回转了來.看到树上的那支金簪.取在手中.怔怔地叹了一口气. 姬龙峰正要上前询问.又担心唐突.就在他犹豫之际.胸中的剧痛一下子穿遍了全身.超过了他的忍耐极限.使他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那少女等了良久.不见姬龙峰回转.就随众人消失在了花丛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姬龙峰慢慢醒來.长期积累的奇怪疼痛.刚才那一刻终于将他击倒了.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之前也多次通过内视和其他办法试图究其原因.但都沒有成功. 当他爬起來再到那棵树旁边的时候.发现他刚才插在那里的金簪已经被取走了.姬龙峰十分懊恼自己怎么能在刚才那么关键的时候晕倒呢.不说这种奇怪的晕倒在武功高强的他來说是绝无仅有的一次.应该是决不允许的;而且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晕倒.他不禁暗自痛恨自己.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对异性产生崇拜的感觉.在他眼里.那个仙女一般的人儿是那样地难以用语言形容.一向定力非凡的姬龙峰竟然对一位女子产生了着迷的感觉.就像一个铁人瞬间由内而外地融化了. 这种感觉的奇妙就在于其根本不是刻意为之所能达到的状态.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而然.那么地微妙美好. 而且这个女子还有着和张娟子一样的凤头金簪. 姬龙峰暗暗希望这个女子就是张娟子.虽然他也觉得千里之遥不太可能.可是又有定情之物如此地相似.让他心中惊疑不定. 姬龙峰第一次感觉到张娟子不再只是概念上的一个订婚妻子.而应该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他忽然非常惦念还在满清占领下的山西蒲州的尊村的这个女子.同时又有了一种负罪感.他心想:“要是这个天仙一般的女子就是张娟子.那该有多好呀.” 姬龙峰急于弄清楚和他定情之物有关的谜团.可是.在接下來的几天里.虽然他每天都到桃花林中的那棵树下守候.却再也沒有能看到那个少女的影子. 孤寂的风吹着桃树上的花瓣纷纷坠落.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绝美的彩妆.姬龙峰的心也和这花瓣一样.不停地往下坠落.越坠越沉.就好像是在无底的心里一直往下坠落着.坠落着...... 风吹起了他的衣袂.青色的长衣在飞舞的桃花瓣中愈发显得孤单. 姬龙峰感觉到了特别的孤单. 当年他父母离世时.姬龙峰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只是一门心思学武.后來上了少林寺.更是一头扎到武功里.对外界的事情不闻不问.直到被清廷密使逼出少林南下逃亡之后.也是一心想着报效朝廷.挽救大明. 长期以來.他从沒有怎么深刻地考虑自己的感受.直到现在.这种真切的爱的感觉被唤醒后.他的孤独感也前所未有地强烈. 这是另一种孤独. 孤独的姬龙峰此时正坐着一艘小船里.划着桨.穿行在绿草森森的溪流中.水面上漂浮着粉红色的花瓣. 溪水很缓慢.随着落花的微微流动.才能让人知道原來它不是死水.桃花的花瓣告诉人们.这溪水是一直在流动着的.无论人们看得到还是看不到. 姬龙峰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走.寄希望于能碰到那个少女. “当然.要是能遇到李遮天和小太子.那也是再好不过的了.”姬龙峰这样想道. 自从心里有了这个仙女一般的女孩.姬龙峰好像开窍了.一想到她.就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然后紧接着就是胸中一痛.头晕目眩. 姬龙峰内功高强.定力也非常人可比.可是这次对这个少女的牵挂.竟然如此地心甘情愿.此时.唯一能制约他的就是和家乡的张娟子所定的娃娃亲.姬龙峰对她有着一种愧疚感.之前尽量不愿意去深想这个问題. 姬龙峰也试图通过练功克制对天仙少女的想念.但在接下來的几天里.他最终发现这种想念是什么都难以平息的.且越來越深.深入骨髓. 而奇怪的胸痛.总是伴随着姬龙峰对这个少女的牵挂.而且他对她想得越多.胸中就越痛. 这种胸痛的感觉.姬龙峰之前已经习以为常.他最初认为是自己练功过度所致.每次疼痛感和眩晕感來了的时候.他都闭目运功.气行大小周天一遍.身心尽量入静.方能平息.但好像也只是能压制住一时而已.并不能从根本上消除. 直到这次在桃花源遇到了这个天仙一样的女孩儿.他才知道这种奇怪的胸痛.是和女孩子有关系的. 姬龙峰一边划着桨.一边心想:“难道只要对女孩有感觉.就一定会这样胸痛么.” 他以前关于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也沒有人和他交流过.现在就更不可能有了.所以.他以为每一个男人对女人有感觉时.都会有这种胸中难忍的剧痛.他惊叹道:“男人原來都如此伟大.” ------------ 九十九 英雄气短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这种剧痛.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像疼到了人的骨髓里.姬龙峰一直想探究出疼痛的根本原因.可是最终他都是一无所获. 他也许自己都不相信.只见过短短一面的少女.竟然能让他思念这么久.也许还会更久. 这里的溪流河道婉转盘旋.幽静深森.好像一副立体的画.却正好符合他此时的感觉.九转回肠的水道就像他荡气 回肠的思念一样.他希望幽深的相思和未知的烦恼在郁郁的绿荫深处可以暂时地歇歇脚. 不过.姬龙峰划了一回.就再也无心看景了.于是弃舟上岸. 他正踏着绒绒的草坪漫步之时.忽听得林中好似有人在说话.姬龙峰虽然不欲多事去偷听别人.不过由于自己心中那两件事.却也好奇地慢慢走到近前. 只听得一个一个娇嫩的女声说道:“你说她会去找他么.” 另一个相对文气点儿的女声回道:“我看不会.” 娇**声:“咱桃花源一向的规矩是留外人最多十天.细姑娘今天要是再不和他见面.就该走了.” 文静女声:“是呀.真舍不得这个姐姐离开呀.” 娇嫩声音:“呀.我这个好大呀.” 文气声音反问道:“比我刚才的那个还大么.” 娇嫩声音:“大呀.大多啦.” 文气声音:“让我看看.嗯.是挺大的.” 娇嫩声音:“哈哈.这边都采得差不多啦.咱们去那边看看.” “扥.给姐姐多采些带上.” 姬龙峰知道就是上前唐突去问.多半也不会回答他.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先是咳嗽一声.然后进到林中现身.对着惊诧不定的两个小姑娘躬身施了一礼.说道:“在下姬龙峰.请问二位姑娘所说的细姑娘可是张娟子小姐.”就在他话说得半中间的时候.不觉已然红了面皮. 看着姬龙峰脸红的窘样.一个娇俏的女孩走过來说道:“我们知道你.却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声音娇嫩. 另一个青色衣服的女子一手提着快要装满蘑菇的小筐子.另一手拉了拉她.小声说道:“我们走吧.” 两个姑娘于是像两只小鹿一般飞快地转身跑走了.只留下姬龙峰站在当地. 他脑子里急速地思考着:“为什么他们都不告诉我呢.难道是她不让说的么.她今天就要离开桃花源么.” 姬龙峰想到这里.就连忙按着记忆中的路径.也顾忌不得许多了.施展开了轻功.朝桃花源的溪水上游也就是入口处赶去. 寻到了入口处.姬龙峰选了个平展的条石坐了下來. 等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尤其是不确定这个人什么时候來.也不确定她从哪个方向來.害得人总是要有意无意地劳神费力.四下张望.真是望眼欲穿呀. 虽然姬龙峰的定力一向很强.平时凭感觉就能判断要等的人來了沒有.但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此时他也顾不上收神养气的内功修炼法门了.一心只等待着那个少女來了之后.问问她到底是不是张娟子.那个金簪是怎么來的. 终于.从远处走來一个人. 一个驼着背的老人. 姬龙峰在失望之余.却发现原來是那个接他进到桃花源的撑船老人.忙走上前去.还沒等他开口.就听那老人对他说道:“跟我來.去见那个人.” 姬龙峰一听这老人终于肯带他去见那个人了.不禁非常高兴.但是这也让他很为难:“我是继续等天仙少女还是去见预料中的小太子呢.” 那个驼背老人也不管他.转身径直走了. 姬龙峰一咬牙.一跺脚.就跟了上去. 老人带着他來到了一个较大的院落.待他进去后.就关上了院门.返身出去了. 姬龙峰刚一进院.就感到一个人影扑面而來.口中说道:“接我三招.就让你把他带走.”正是李遮天的声音. 姬龙峰连忙凝神应对.只听噼啪两下响声过去之后.那道人影好似能在空中转折似地又换了个方向扑了过來.其攻击的范围覆盖得很大.一下子就笼罩住了姬龙峰.使得他无论怎么躲闪.都不能脱出对方的攻击. 姬龙峰心想:“躲不开就不躲了”.运起刚练成的劈拳照着人影就劈了过去. 这招以攻为守的策略使对了.因为此时无论姬龙峰怎么防守.充其量也仅能在这第二招之内自保.待那功大无比的 第三招攻來.必败无疑. 李遮天显然沒有想到姬龙峰以攻为守.更沒见过这雄浑中透着精巧的一招. 漫天的拳脚一下子收缩无影了.只见李遮天笑吟吟地站在当地说:“第三招就算了.看不出你这小子武功又长了.” 李遮天说完这话就进了里屋. 紧跟着姬龙峰听得屋中有人在喊:“到底什么时候送我回南京啊.” 这是小太子的声音.姬龙峰正要推门进去.就听着里面传出了李遮天在里面说道:“这不送你的人來了.进來吧.”似是招呼姬龙峰. 姬龙峰抬腿迈过门槛进到屋里.只见李遮天坐在炕沿上正在点着旱烟.看他摆弄旱烟的感觉.就像一个村里的老农.看不出一丝儿江湖气.哪里还有绝顶高手的样子. 而那小太子则正襟危坐在土炕的里面.这一老一少之间.明显地存在这一种长期对峙的情绪. 那小太子朱慈烺见到姬龙峰进來.就高声说道:“你是要带我回南京么.” 姬龙峰躬身施礼道:“是的.在下奉史可法大人之命.接你到南京.” 那小太子也不还礼.好像他依然还是太子似的.对姬龙峰颐指气使地说道:“只要你能将我安全送回南京.到时一定重重封赏你.” 姬龙峰心下有些不快.但还是说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一定全力以赴”.说完.就看着李遮天道:“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李遮天哈哈大笑.说道:“你來了就好.快把这个东西给我从这儿带走吧.我现在很后悔带他來.要不是我现在一时离不开此处.也不会把你叫來.” 小太子截口说道:“我本來也不用你带我到这穷乡僻壤.将我的大好时光耽误了.” 李遮天“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旱烟.然后冷笑着对姬龙峰说道:“这个人完全不可理喻.这么长时间來.我苦口婆心好话说了一箩筐.他却一句也听不进去.既不学武功.也不想隐居.真是快把我要气死了.” 看得出來小太子这段时间已经将李遮天气得够呛了.这世外高人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已经尽心了.以后的事情就不管了.你带他走吧.” 小太子一听.立刻高兴地从土炕里面跳到地下來.姬龙峰正要拱手告辞.只听那李遮天又说了一句:“你还是不要太相信史可法这个书呆子.唉.这个世上呆子太多.你就带着这个呆子去送死吧.” 姬龙峰不明白地看着李遮天.问道:“怎么是送死呢.” 李遮天大怒道:“这么明显的事情你怎么也看不清楚.那福王已经做了弘光皇帝.怎么可能肯再将位子让给他呢.所以去了也是送死.可是这个小子天天在这里寻死觅活的.我也实在留不住了.你來了这几天.我想再做最后的努力.就先沒让你见他.唉.唉.我又不是他爸爸.不想再管了.” 朱慈烺怒道:“不得无礼.” 李遮天也沒理他.只是看着姬龙峰继续抽着他的旱烟.烟味儿弥漫在屋子里.旁人闻起來很香. ------------ 一百 是龙还是蛇? 请使用访问本站。姬龙峰一想:“也是.如果太子到了南京不太好的话.那我岂不是做了一件错事.” 他转念又忖道:“史大人忠心报国.文武全才.定能将这些事情处理好的.我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吧.况且这朱慈烺本人也极力要回去.我只能尽力而为了.” 虽然到了此时.姬龙峰已然有些犹豫了.但最后还是说服了自己. 此时.李遮天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姬龙峰说道:“还记得上次见面的日子吧.明年的那一天.你再去少林岩下与我和张不打比试一下.下回就不用使诈骗那个呆子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來这位以腿法天下第一闻名江湖的李遮天.对他上次利用姬龙峰骗过张不打的小伎俩十分得意.姬龙峰暗笑道:“真是童心未泯”. 姬龙峰带着朱慈烺來到出口处.依旧在那个条石上坐了下來.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霞光满天.十分奇瑰绚烂. 这小太子奇怪地问道:“怎么不走了.” 姬龙峰答道:“我要等一个人.” 朱慈烺接着问道:“等谁呀.” 姬龙峰看着他正色说道:“等一个对我來说非常重要的人.” 朱慈烺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事情比回南京更重要呢.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姬龙峰不禁心中非常生气.但看在其小太子的身份而且其年龄也很小.大约也就十七八岁.所以也就沒有计较.但一想如果这一路上他要是不听话不配合的话.那麻烦就大了. 他于是忍了一下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你的身份.我也只是奉命护送你回南京.这一路之上极其危险.处处暗藏杀机.出于安全考虑.你在很多事情上都要暂时先听我的.比如.需要称呼我一声大哥.我们以兄弟的身份避人耳目.” 看着朱慈烺在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姬龙峰接着说道:“如果你不能配合的话.我就不敢保证能将你安全送回了.” 朱慈烺到底机灵.听到这里赶忙转过了脑筋.改口问道:“你姓什么.” 姬龙峰答道:“在下姬龙峰.不过在外面要化名为纪可.你呢.就暂时化名叫纪义吧.” 朱慈烺感觉这“大哥”两个字.一时是怎么也叫不出口.因为他在本质上是排斥跟所有人亲近的. 但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求人之时.朱慈烺无奈地点了点头.不再任性了. 姬龙峰看到暂时收服了这个桀骜不驯的小太子.不禁心里略微轻松了一些.然后就开始惦记那天仙少女的到來了. 朱慈烺百无聊赖地走來走去.一会儿坐下.又一会儿站起來. 姬龙峰缓缓地对他说道:“驼背老人不來.我们也出不去.走不了.” 这就是在哄他了. 因为以姬龙峰的内功和力量.也照样能搬开那个大石;小船又现成地在脚底下的溪水中.不过.姬龙峰不识水性.不愿意自己划船. 更主要的是.在这里打扰了许久.至少应该和那老人告个别. 天色黑了.月亮也升起來了. 驼背老人在月光下出现在他们面前.说道:“现在可以走了.” 姬龙峰问道:“今天也有一女子要走么.” 驼背老人头也不回地上了船.边解缆绳边答道:“下午我已经把她送走了.” 小太子朱慈烺早已迫不及待地跳到了船上.选了个相对舒适安全的位置坐了下去.然后招呼姬龙峰道:“大哥.快下來.” 这小太子此时在这一点上倒转变得真快.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地自然.反倒让姬龙峰不自然了. 姬龙峰点了点头.只好下到船里.继续问那驼背老人道:“您知道她去了哪里.” 驼背老人.一边划着船.一边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姬龙峰失望地看着驼背老人的背影.心情就和此时的天色一样.黯淡了下來.且越來越暗. 朱慈烺则正好相反.他兴奋地说着说那.问这问那.但驼背老人和姬龙峰都沒有搭理他.任由他此时自说自话. 姬龙峰暗自想着心事:“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一想到那天仙少女的样子.他就感到胸部疼痛.虽然沒有能够在很近的地方看得真切.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么得美妙.让他有一种既亲切而又xiaohun的感觉. 不一会儿.船到了出口.老人让他们下了船.然后挪开崖壁上的大石.露出那个缝隙.将小船搬了出去.让二人上了船.就向湖边划去. 姬龙峰发现每次老人搬动小船.都十分平稳.就连乌篷中小桌上的酒盅酒壶都沒有跌出.不由得暗暗佩服驼背老人的这份稳定的力量. 那小太子却东张西望.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哎呀.总算回到了人间.” 姬龙峰担心驼背老人听了会不高兴.正准备出言解释.但看那驼背老人仿佛什么也沒有听到似的.依旧平稳地划着小船. 上得岸來.姬龙峰接过驼背老人所赠送的盘缠包裹背在肩上.向老人恭谨地感谢道别之后.就带着朱慈烺寻着僻静道儿往前而行. 那小太子开始不断地和姬龙峰套近乎.变化之大让姬龙峰都有些不适应了. 他于是就提醒了他一句:“行走江湖.言多语失.尤其是有外人的时候.要尽量少说话.” 那朱慈烺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沒有回南京之前.谁也不知道我回去后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我叔父不容我.那我到时再走也不迟.也许他能让位也说不定.到时你就是我的辅佐大臣了.” 姬龙峰沉闷地道了声谢.就净自顾自地走路了. 那朱慈烺却忽然回忆起了当初在北京的情形.愤怒地说道:“我从满人的手逃出來.难道我还是有家不能回么.什么样的日子.也总比给满奴喂马强吧.” 原來李自成从北京逃走后.清兵入关进京.以为他只是一个贵公子.就抓起來让他喂马.后來渐渐看管得松了.被他找机会逃了出來. 尽管姬龙峰专寻偏僻的小路行走.但还是碰到了人. 而且是熟人.他在少林寺的师兄.此时的钦差大臣袁为虎. 原來袁为虎和番僧耶律多多衮追踪姬龙峰到了水草稠密处断了线索.不禁非常恼怒.就在外面叫人放火烧掉这些水草.可是这些水草根本烧不着. 于是他要调來大批的兵丁坐船去拔.心想.我用三天的时间全部拔秃后.到时候看看会有什么发现. 但是多多衮阻止了他.并且布置了不同方位的眼线.单等姬龙峰再次现身. 让袁为虎沒想到的是.不仅终于等來了姬龙峰.而且竟然还能连小太子朱慈烺一块儿等到.不禁大喜过望. 那朱慈烺此时却不再遵守姬龙峰的嘱托了.他一看到大队的明朝人马.不禁來了精神.口中喝道:“前方是甚么人等.还不快过來参见本宫.” 袁为虎尚未开口呢.只见那锦衣卫头目祁玉不动声色地说道:“在下锦衣卫都指挥使祁玉.请恕我们无礼.奉皇上之命.先接你回南京.待验明身份以后.才能行礼.” 众人听了此言.就都不敢有所表示了.否则就是抗旨不遵.在场的谁也沒有那个胆量.这样一來.所有的人都沒有行礼.甚至都沒有任何表示.个个都直勾勾滴看着朱慈烺.眼神里漠无表情. 朱慈烺实在是沒有想到.好不容易遇到了宫里出來的人.竟然沒有一个人向他行礼.甚至还要怀疑他的身份. 这可真让他感觉受不了了. ------------ 一百零一 把铁人打个跟头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袁为虎对姬龙峰说道:“还不快把他带过來..” 姬龙峰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论官衔袁为虎是上司.论少林寺出身.人家是师兄.不说姬龙峰从小时候开始就习惯了事事让着袁为虎.就是现在作为钦差大臣的身份.姬龙峰也只有服从. 他本來想向师兄袁为虎说明此行的目的.让锦衣卫和官兵将小太子护送回去.但考虑到李遮天的话.还有史可法在他临行前反复的嘱托.最后还是觉得不放心. 不过此时既然遇到了.也不能当面撕破脸皮.只好和他们合作一处.共同往南京去了. 朱慈烺先是被扶在一匹马上.后來那祁玉和袁为虎两个人又小声叽咕了半天.却又换成了两匹马拉的轿车.虽然舒服了一些.但朱慈烺心里却更难受了.从小他就坐马车出行.可是从來沒有做过两匹马拉的马车.他心说:“这样寒酸的仪仗.还真不如沒有.” 朱慈烺心想:“气话归气话.不过还是要有这个轿车的.否则怎受得了长途颠簸.來的时候已经被李遮天折腾得够呛.希望回的时候能有个相对安稳的轿子已是非常不错了.”他再也不想有逃难的经历了. 既然找到了正主儿.袁为虎一刻也不敢停留.也不和仝全打招呼.甚至连仝凤儿的事儿都放到了一边.与那祁玉带着众人即刻启程. 一路之上.众人十分小心.一是决不让朱慈烺抛头露面.就是从马车里出來进帐篷这一小段.也要戴着面纱.同时沿途十分警戒.上上下下戒备森严. 姬龙峰知道小太子事关重大.也不敢离开.至于小西儿.姬龙峰派了个军兵去苗家客栈传了话.让他即刻追上來. 一日.扎下营之后.袁为虎让人把姬龙峰给请个过去. 姬龙峰到得大帐.却见除了袁为虎傲然上坐之外.锦衣卫都指挥使祁玉也在座.姬龙峰与二人见过礼之后.陪坐在了下首. 早有那亲兵搬了酒食、果脯、牛肉等物上來.分别安置在三人面前的小桌上. 只听那袁为虎首先说道:“我这次奉皇上之命.前來寻找朱慈烺.幸得祁指挥使和我的师弟姬龙峰相助.方才不辱使命.來.我们干上一杯.以示庆祝.” 他这一番话.明里是感谢二人.暗里却已经将这个功劳记在了自己的账本上了.意思就是说.祁玉你也别跟我抢.这人是我师弟找到的.也就是我找到的.这时候他要和姬龙峰显得分外亲切. 这官场的酒喝着十分得累.话里话外.举手投足都可能蕴含着什么讲究.表面轻松自然.却往往暗藏杀机.不似江湖豪客们.杀气外露.虽然也有算计.却不用这么勾心斗角. 那祁玉也不傻.当然听出了袁为虎话中的意思.于是说道:“姬龙峰原來是你师弟呀.不过我听说他却是隶属于史可法大人的麾下.这次我和袁将军一起能找到那人.当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从來都是有功劳的时候.人们一窝蜂地往上涌着抢;有过失的时候.众人就都会忙着往后缩. 这也是人之本性.原不足怪.可是此刻姬龙峰却很不耐烦他们这套争名夺利的把戏.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放.说道:“功劳自然是二位的.我是不会去争抢.不过回去以后.是否可以先将此人交给史大人呢.” 这也是姬龙峰此时在官场上太单纯.只想着自己受史可法之托找到了朱慈烺.就应该回去交人表示完成了使命.他哪儿想到这句话却惹下了大麻烦.不仅留下被小人利用的后患.就是此时也让在座的两个人都非常生气. 那祁玉首先大叫道:“岂有此理.此人只能先交到皇宫.” 袁为虎也嘿嘿地阴笑着说:“是呀.我到时候一定向圣上为你们请功.” 要说他说的这话.字面上也沒错.但就是其潜台词和语气.却实在是让姬龙峰不舒服. 姬龙峰一看沒得商量.就闷在那里不再做声.官场这一套他一向很反感.自己奉命前來.自然需要回去复命.原本无可厚非.可是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都在贪功.不由得心中泛起一阵厌恶之感.尤其是对他的师兄袁为虎感到不齿. 姬龙峰也曾经为了马士英拿着史大人的把柄而蒙面与袁为虎斗过一场.但那也是各为其主.形势使然.姬龙峰当时尚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此次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功劳面前.袁为虎所显露出的贪婪而狡猾的一面.却是让姬龙峰感到这段时间沒见.师兄袁为虎竟然变得如此地圆滑老练.让他不禁有些失望了. 虽然找到小太子在姬龙峰眼里不过是小事一桩.但在袁为虎和祁玉眼里那可是天大的事情.因为这是有关大明江山社稷的头等大事.自然都想在弘光皇帝面前表功. 三人喝的这一顿酒.由于刚才的话不投机.已然有些冷场.袁为虎就主动地和那祁玉聊了一会儿拉近乎.然后就好像二人达成了默契似地.你一句我一搭地对姬龙峰劝起了酒. 原來袁为虎和祁玉都想方设法地要将姬龙峰灌多.一是让他出丑.更主要的是想探探他的底儿.不仅要探他的武功底儿.更要探他和史可法的关系到底有多深. 无奈姬龙峰坚守底线.酒是要喝的.但是有一个度.适量即可.武功高强的人不仅酒量好.定力也是非常人所能比拟的. 姬龙峰本想和袁为虎说些家乡和同门习武的事情.但碍于祁玉在场.就不好过多地谈论.较深的话也就不能出口了. 祁玉虽然根本沒把姬龙峰这个从五品的武官放在眼里.但看在他好在找到了朱慈烺.为众人解决了此行最大的压力.不由得也有些心存感激.但此时更多地考虑的是姬龙峰这个人到底有多大斤两.是敌是友.能不能为我所用. 当他得知姬龙峰是袁为虎的师弟的时候.不禁想试试姬龙峰的武功.于是就派出手下一个最得力的高手.唤作“铁人”高忠的.下到了场子里. 他们以姬龙峰不喝酒为由头.罚其比武助兴. 此刻.姬龙峰只好起身.与那个铁人高忠放起对儿來. 只见这个高忠不愧是被人唤作了“铁人”.那高大的身材褪去外衣后.露出了浑身成条成缕的腱子肉.姬龙峰看在眼里.心中暗道:“这个铁人身上的筋肉比那矮小的蒙面人还要看起來发达.却不知动起來如何.” 姬龙峰自认为心里的这一问是有道理的.当下他暗自分析道:“因为很多肌肉发达的壮汉由于筋肉沒有拉开.都是僵硬的死肌肉.直接导致有力量沒速度.而且也缺乏灵敏的反应.再有就是身体各部分是否能协调起來.形成整劲儿也很重要.” 当然.以上这些要素如果壮汉都具备的话.那当然要比普通人厉害得多.可惜这个世上的事情.往往是有一利必有一弊.长处往往伴随着短处. 那铁人高忠虽然身材比姬龙峰还要高大一些.但身法却毫不凝滞.猛地扑了过來.上面一拳.地下还有一脚.同时发力.刚猛无比. 姬龙峰此时想起之前自己单练心意拳劈拳的时候心中曾经冒出的一句话:“你就是个铁人.我也要打你个跟头.” 现在面前还真來了个叫做“铁人”的.于是他一个劈拳.手足齐抬.正好架住了高忠攻來的拳脚.嘭地一声巨响.姬龙峰紧接着往下轻轻一劈.只使出三成内劲儿.放到了高忠的身上. 只见那高忠被劈得咚咚咚咚连退了几步.眼看就要撞倒了祁玉的桌子上.被祁玉一掌扶住.推到了一边. ------------ 一百零二 番僧的武功 请使用访问本站。那高忠一脸羞愧地退了下去. 看來他只是被叫做“铁人”而已. 那一声巨响.是双方内功和力量的碰撞.结果就是.那铁人使了多大的劲儿.就有多少劲儿作用在了自己身上.这里面的转换诀窍.一句两句也讲不明.咱们留待以后细说. 这里需要说明的一点是.姬龙峰并不是直來直去地和那铁人硬碰硬地一撞.铁人使的是直劲儿.姬龙峰使的却是螺旋直劲. 这还是姬龙峰留有余地.一者只用了三成内劲;二一个他用的是发人的劲.而不是打人的劲儿. 至于发人的劲儿和打人的劲儿.那是不同的.发人顾名思义.就是把人发出去.随着对手身体被发出去的同时.使出去的劲儿也化掉了大部分.所以被发出去的人只要沒有大的磕碰或被发得太高而摔着.一般就和沒事儿人似的.毫发无损. 而打人的劲儿就是要将劲儿打在对手的身上.这种时候往往对手并不会有太大的移动.甚至在原地一动不动.但其身体却承受了所有的击打之力.极容易受伤. 姬龙峰这还是留了很大的余地. 自古官场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官阶高的人说的话.又不能不听.但这确实不符合姬龙峰是的本性. 在史可法大人的手下.他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虽然官阶很小.但史大人却最器重他.就是史可法军中那些高级武将.见了姬龙峰也都是十分地客气. 可是在袁为虎和祁玉这里.简直就把他当做一个小喽喽般地呼來唤去.这使姬龙峰非常生气.但又不好发作. 所以刚才在打那铁人的时候.发出了三成内劲.将其打翻到祁玉的桌上.就是想教训一下这些狂妄的人. 不过毕竟不是生死对决.自然也只是用的发人的劲儿. 袁为虎看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些痒痒.借着酒劲儿.也有心要试试姬龙峰的功夫.但一方面碍于面子和现在的钦差身份.再一个自己确实也心里沒底. 于是袁为虎正好趁此机会说道:“我这里有一位多多衮法师.手里的玩意儿多多.师弟你也试试吧.”说着.也不待姬龙峰答应.当下就唤人去请. 那番僧耶律多多衮进得帐來.对你姬龙峰施礼说道:“有幸和姬施主切磋论道.那么我们就搭搭手吧.” 那时的所谓搭手.可不像后來的所谓太极推手那样将双方的手搭在一块儿推來推去的.那时是真打实战的.搭手就是实战.只是说得委婉了一些而已. 这番僧的武功不同于少林武功.他少年时期在中原地区学了一些基本的北派拳法.并痛下苦功练习.后來随着他到各国游历.融合了许多异域的内功和技击精华.所以其出手明显有别于姬龙峰之前遇到过的所有对手. 不过姬龙峰并不慌.心说:“不管你是什么路数.只要是人.就是两个胳膊两条腿.一个脑袋一个身子.还能变到哪儿去.” 姬龙峰以不变应万变.心意拳内功收发自如.机警多变.与那番僧怪异的武功一连斗了几个回合.双方都采取了守势.都想先试探清楚对方的底细.再出手进攻不迟. 所以这场对决在外人看來很是无聊.总是在转悠.偶尔出一下手.也是点到为止.但场上的两个人和旁观的袁为虎却都是觉得惊心动魄. 姬龙峰对着番僧的奇异武功十分感兴趣.不愿意过早地决出胜负.而是尽量地拖延时间.好多看看他的路数. 而那番僧耶律多多衮也发现了姬龙峰十分难以对付.应该是他这次回到中原以后.所见到的最难应付的一个人. 袁为虎本想在多多衮打了姬龙峰之后.借着姬龙峰比武失手的懊恼.再连劝带命令地让他喝上几杯酒.估计就能达到灌醉他的目的了. 所以他急于看到姬龙峰落败的结果.但场上却陷于了游斗的僵局.虽然他也知道此时双方都提着十二分小心.随时可能有雷霆一击. 这番僧多多衮先使用在欧罗巴学來的拳击术.满场跳來跳去.像一只蝴蝶似的.袁为虎和祁玉都觉得很新奇.俱都饶有趣味地盯着场上的变化. 姬龙峰粗看对手这么乱跳.似是脚下沒根.但经过仔细观察后.发现也不能绝对地说沒根.而是不断地变化着根.其跳舞一样的步伐也是有些讲究的.就如中原武术有很多步法路数一样.这种新奇的步法也有其可取之处. 不过姬龙峰此时很想试试多多衮的这种功夫遇到心意拳到底会怎么样.他想道:“步法如此.拳法和身法如何呢.这也是对心意拳的考验.” 想到这里.姬龙峰不再兜圈子了.只见他一个践步趟了过去.同时起手劈拳.直捣多多衮的面门. 这个“践步”.也是姬龙峰新创出的一个步法.它说是一步.其实却分了三个脚部的动作.过去说的一步.是指左右脚各迈一下合起來算一步.如果一个脚只迈了一下.那叫半步.而这个践步呢.是左脚先垫出半步.然后右脚趟出一大步.左脚在跟进半步. 多多衮似乎沒有料到姬龙峰这出其不意的一击.不过他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样头往后仰.而是整个身子向后前方跳了出去. 可惜他沒有料到他所跳出去的距离.仅仅能够躲开姬龙峰左脚前出的垫步.接下來的那一大趟步.长身而起.拳风追着他就扑面而來. 多多衮连忙肘膝齐抬.封住了姬龙峰的來势.防守中又带着进攻.这是他在暹罗学來的暹罗拳. 姬龙峰“咦”了一声.心说:“怎么这招式和我的心意拳有那么一点儿相似呢.” 但接下來就不一样了.姬龙峰虽然前冲之拳被封住了.却并沒有像别人那样收回來再出.因为那样就慢了.就给了对手反应和喘息的时间.他借着前冲之势.右膝前顶.紧接着右脚落实.左脚跟进一小半步.成前弓步.右肘带拳连顶带压. 多多衮虽然封住了姬龙峰的第一下.但是他的暹罗招数沒有心意拳的后续手段.被姬龙峰一个长身打了出去. 但多多衮并沒有乱了身形.依旧保持着拳架的式子.如滑冰一般.被平推出了几步. 姬龙峰不仅暗赞一声.却并沒有停下來.而是乘胜追击.使出了【英雄式】.再次进步.鹰抓擒拿.寒气森森. 姬龙峰一下子被抓住了多多衮的双臂.力透指尖.左右一拧.就要在这一招之下将对手固定在一个地方动弹不得. 哪知多多衮竟然借着姬龙峰双手擒拿时的一拧一翻.双臂一抖.双脚离地.如两支标枪一般.脚尖直点姬龙峰的胸膛. 姬龙峰这下可是有些措手不及了.他沒想到这个多多衮竟然能在他的鹰爪力之下还能变招.而且全身竟然能团身而起.这已然违背了人体的常理. 这可是多多多衮从天竺国学來的一种能够移筋换穴、异常扭曲变形身体的古瑜伽术. 而且多多衮结合了自身的武功练出了许多神通. 刚才就是及时闭住了姬龙峰鹰爪力所抓住的穴道.使得姬龙峰在这一瞬间就好像只是抓着两个混不着力的袖子.因为多多衮已经将全身关节全部都练得脱开了.自然就能消解瞬间的擒拿. 同时多多衮用常人所难以做到的角度和姿势.奇怪地扭曲着.寻机发出了这就要反败为胜的双足齐踢. ------------ 一百零三 宗三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这可是穿心裂肺的一击. 他借上了腾空之势.同时凝聚了多多衮全身的劲力. 姬龙峰见势不好.连忙丹田发力.全身劲力前涌.一下子就将多多衮腾空的身子送了出去. 好一个多多衮.只见他双足出击落空之后.在被掷出去的同时.身子一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双手依然保持着战斗的姿势. 姬龙峰脱口称赞道:“好功夫.” 此时.旁边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掌声.正是那袁为虎和那祁玉看到了精彩之处.不由得就鼓起了掌. 姬龙峰心想:“这番僧的功夫看起來很杂.但都融合在了一块儿.也不知此功夫叫什么名字.”又一想:“不管是什么功夫.能打了人的就是好功夫.” 那一边厢.袁为虎哈哈大笑.命人加了桌子和酒菜.也请多多衮一起入座. 袁为虎觉得:“虽然多多衮只和姬龙峰勉强打了个平手.但比那铁人强得就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了.”他觉得在祁玉面前长了面子.占了上风.不觉哈哈大笑了起來. 而且他也是练武的大行家.当然看出了刚才那电光火石之间的攻防变化.暗想道:“要是我处在其中任何一方的处境下.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同样的念头也在祁玉这里盘算着.他虽然武功差了一截.但还是看懂了刚才的比试.心想:“我的手下跟人家比.差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想到这里.又向帐外看了一眼. 接下來就是袁为虎在祁玉面前的一阵炫耀.不是说多多衮的武功如何地出人意料.就是说姬龙峰他这个师弟从小怎么和他比试.怎么一起上的少林等等.越发把个祁玉比得毫无颜面.只有频频举杯喝酒的份儿了. 姬龙峰也和那多多衮做了一些简单的交流.彼此都赞扬对方的武功了得.那多多衮接着讲了许多异域风光和奇闻异事.端得是最好的下酒话題.听得袁为虎和祁玉目光炯炯.时不时交换眼神. 姬龙峰则关注于域外武功的细节.可惜多多衮却不多讲. 这场酒喝到最后.姬龙峰泰然自若.出來时和沒喝一样似的. 喝得大醉的是那锦衣卫都指挥使祁玉.在被手下扶着回去休息的路上.还不停地指手画脚.犹自大骂他们是一帮无能的饭桶. 姬龙峰回到帐篷.一时也不想休息.由于喝了酒.又不能练功.龙峰酒后不练功.不仅是酒后.身体状态反常时.他都认为不宜练功. 姬龙峰刚一坐下.那烦闷事儿就涌上了心头. 这几天來只要他一独处.就会想到在桃花源所见到的那个天仙一样的女孩儿.紧接着就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愧疚.又觉得对不起远在山西老家的张娟子. 他心里面纠结着.十分烦闷.不觉酒劲儿一下子就涌了上來. 姬龙峰本來想就此离去.好寻找那天仙少女.但又一想.史大人将朱慈烺这人看得十分重要.虽然此时有这么多人护卫.但毕竟沒有到了南京.终究不太放心. 却说那朱慈烺独自闷在帐篷里愤愤不已.每日里所供奉的吃食倒也不差.但他此时看着小桌上摆着的小菜和酒.却沒心思饮用. 他心里暗自盘算着:“看锦衣卫的态度.我就是到了南京.恐怕也很可能像李遮天所说的那样.将我打入冷宫.甚至谋害我性命.”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不.这只是宫里认人的过程.在沒有确认身份的时候.不能乱了规矩.我是大明朝的太子.皇位自然应该是我的.那福王本來跟大位离得远了去了.只是在这国难当头.临时摄位.更何况我是正宗第一继位人.臣民们定都拥戴.那满朝文武听说我回來.必定都匍匐满地.山呼万岁.” “父皇在世的时候.是多么得英明神武.他殚精竭虑.勤政为民.沒想到防住了外奴.却罹难于闯贼.这身边的人可都得选好啊.” “我看这个姬龙峰虽然可靠.但是沒什么地位.他孤身一人也保不得我的安全.倒是那袁为虎生得比姬龙峰更加长大威武.且不似祁玉狗奴才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指手画脚.看机会能拉拢來.自是一个得力相助.” 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女人.他已经很久沒有近过女色了.长期的颠沛流离使得他对往日的繁华和将來的辉煌更加向往.这种向往中自然包括女人.他此时念念不忘的女子竟然是在西湖所见到的那个红衣女子.包括在桃花源期间.他也思想将來要找到这个女子并且带进宫里. 正这么思虑旎想之间.就听得帐篷外面有些响动.只见门帘子被撩开.进來一人. 朱慈烺定睛一看.却原來是平日里负责他起居的一个唤作宗三的年轻人.在众多锦衣卫中.他是对朱慈烺最客气的一个. 只见他手中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盘精牛肉.那宗三低着头.小声说道:“前面刚杀了一头牛.小的趁人不觉.拣了上好的部位给您送來.” 他所说的前面指的正是袁为虎和祁玉的大帐.就在朱慈烺的帐篷前面.之所以这么安排得这么近.也是担心出岔子. 那朱慈烺闻得喷香.知道是刚出锅的腱子肉.不觉有了食欲.他端起酒盅來喝了一口.然后就用筷箸加了一片放入了口中. 嚼了几下.满意地咽下后.问道:“前面在做什么.” 那宗三拿起酒壶一边给朱慈烺添酒.一边眉飞色舞地答道:“祁头儿在和袁钦差喝酒呢.刚才有好一场比武呢.我们都在帐门口看到啦.” 朱慈烺微微皱了下眉头.又问道:“是什么人在比武.” 宗三绘声绘色地说道:“ 就是那个送您來的姬龙峰.将我们这拨儿锦衣卫里最厉害的‘铁人’高忠给打飞了.” 朱慈烺心说:“看來这姬龙峰的武艺还不错.比那些个锦衣卫要强.”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又吃了些牛肉.喝了口酒. 那小宗三接着又说道:“更厉害的还在后边呢.” 他一面伺候着朱慈烺吃喝.一面讲道:“这个姬龙峰后來和随着袁钦差來的番僧.那才叫真正的比武啊.” 朱慈烺不由得好奇地问道:“谁赢了.” 宗三答道:“表面上看是不分胜负.不过要我看啊.姬龙峰却似是占着上风.”停了一下.好像是回想当时的情景似的.又接着说道:“那个番僧也很古怪.能做出许多常人做不出的动作.” 朱慈烺看着这个宗三.说道:“嗯.你好好伺候我.有什么情况都來给我讲.等将來回了南京.自然亏待不了你.” 宗三鬼头鬼脑地左右看看.然后伏在地上叩了叩头.才倒退着出去了. 这次护送朱慈烺的人马.除了一百多名锦衣卫之外.袁为虎还调集了常德当地的驻军.因为皇上在南京的时候给过他密令.若果找到小太子.可以就地调集两百军兵护送. 有人说这皇上也太小气了.这么重要的人物才调这么点儿人护卫. 各位看官有所不知.这大明王朝从朱元璋开始就将军权控制的死死的.尤其是经过了后來的朱棣之乱.制度更加严格. 如果沒有皇帝的旨意.一般人要想调动一兵一卒那都是很困难的.虽然靖难之后.各地的勤王之兵陆续聚集.但在管理上.还是按着老规矩來的. 尤其是这小太子身份特殊.更不能让重兵陪伴.虽然皇上很信任袁为虎.但万一什么人來个重兵拥立.那岂不是弄巧成拙.所有这一切细节都是在皇帝的精心算计中的. ------------ 一百零四 夜色如铁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袁为虎带着这路人马本都是在府县或驿站停歇.那锦衣卫都指挥使祁玉却催得紧.非要抢着赶路.导致今夜落在了郊野扎营. 一路辛苦下來.军兵们都有了些怨言.袁为虎派人到附近庄子里买了些牛羊來犒劳这些锦衣卫.连带着常德兵都沾了光. 姬龙峰的帐子却是在小太子的帐篷的后面.与前面袁为虎和祁玉的那两顶帐篷共同形成了对朱慈烺的周围保护. 姬龙峰感觉酒劲儿已经过去了.他从帐子里走了出來透透气.背着手在营盘里四处溜达. 这顿酒喝得不是很开心.他感觉和师兄袁为虎的距离已经越來越大了.虽然他还是很怀念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时光.一起练武.相互比武.同奔少林寺.但现在袁为虎很显然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不可捉摸.变得势利而且圆滑. 姬龙峰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做官的材料.他很反感官场上的那一套心怀鬼胎、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他不禁问道:“人为什么就不能坦荡荡地活着呢.”他不明白这个世上的少数人在争夺统治多数人的权利.自然就会费尽心机.丧尽天良. 姬龙峰此时心想:“其实我也不清楚人应该怎样活着.但肯定不是这样活着.” 他不由得想起桃花源那悠然自得的淳朴美好的日子.想到了那个天仙女子…… 此时夜已深了.除了放哨的卫兵和巡夜的军官带着一小队人马间或巡游.其他的人都已酣然入睡了. 也不知是为什么.姬龙峰总感觉今夜有些不对劲儿.空气中好像弥漫着一丝异样.这种感觉姬龙峰很熟悉.虽然说不清是什么.但却使他心里有些不安.这也是他为什么从帐篷里出來行走的原因之一. 他看了看被三个帐篷围在中间的小太子的帐篷.心中感慨颇多.现在朱慈烺的身份尚未确认.众人对他的态度就非常微妙了.既不能亲近.又不能慢待.锦衣卫都指挥使祁玉的态度很冷.那些善于察言观色的属下.自然对朱慈烺也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态度. 夜风中.偶尔传來远处枭鸟的怪叫声.从军营里向外望去.一片漆黑.今夜无有月色. 好黑的夜. 他不由地想起曾经听说过的一句夜行人的口诀:“走黑不走月”.还有什么“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这些江湖黑话他都是在少林寺听來往的江湖豪客说的. 这样的情形正好适合偷鸡摸狗.或者偷营劫寨.想到这里.姬龙峰不禁哑笑了一下.心想:“这南方腹地并无军情.怎么可能被劫营呢.” 营盘中的火把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摇了摇头.往帐子走去. 回到帐子里.姬龙峰也不练每日的功课.躺了下來.静静地休息. 他睡觉虽然十分放松踏实.但却也很轻. 夜深如铁. 姬龙峰忽觉得外面似乎有些异响.他猛地惊觉起來.也不点灯.顺手抽出枕边的剑.轻身转出帐外. 就在他出到帐外的一瞬间.看到有一个身影进了小太子的帐篷. 他连忙赶了过去.提起了门帘往里观瞧.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抱着小太子往外走來. 竟然有人赶在大营之中劫夺小太子. 姬龙峰怕伤着朱慈烺.也不敢用剑.待那黑衣人出得帐來.一拳往他背后打去. 黑衣人反应奇快.左手夹着人.另一只手侧身招架. 姬龙峰这一拳只用了三分力.但碰到黑衣人后却感觉打空了. 那黑衣人挟着人接着他的拳劲.一下子就飞了出去. 姬龙峰连忙一个健步跟了上去.运起五分劲力一掌拍向黑衣人的后心.这次他用的是寸劲.就好似打后背前心疼得那种内力.以防黑衣人再次借劲儿逃走. 黑衣人右手一掌返身斜劈.连防带攻.不仅封住了姬龙峰攻來的一拳.竟是同时砍向他的脖颈. 姬龙峰叫了声:“來得好”.声音洪亮.自是想唤醒营中的其他人.以防小太子有失.同时前手变招.小臂往上滚弹连着挂带.另一持剑的手倒转过剑柄击了过去. 黑衣人只觉右臂被撞得生疼.且已被带住.这回他被逼得不得不放开朱慈烺.用另一只手招架姬龙峰. 按理说同样是两个手臂相撞.而且姬龙峰是被动招架.怎么结果会是黑衣人被碰得疼痛难忍呢. 这就是姬龙峰的心意拳最近悟出的螺旋劲儿起了作用.那黑衣人用的是直劲.直线劈來.姬龙峰却是螺旋滚弹迎了上去.从大距离上看是黑衣人打姬龙峰的胳臂.但从二者相撞的瞬间.却是姬龙峰用旋转的劲儿侧面打击了黑人的胳膊. 黑衣人吃了这个暗亏.不得已放下小太子.双手全力应对姬龙峰. 此时.营中的人已觉醒.四下里响起了扰动的声响. 最先赶來的是袁为虎和那番僧多多衮.二人连忙去救朱慈烺.就在此时.另外四个蒙面黑衣人忽然冒出.先一步已将小太子抢到了手中. 两个黑衣人挥动兵器迎向袁为虎和番僧.另外一个黑衣人则挥动着兵刃护着夹着小太子的黑衣人一溜烟地迅速往外奔去. 姬龙峰发现对面这个黑衣人内功不弱.竟然能迅速挣脱他的擒拿.迅速地对起了拳脚.这黑衣人显然想速战速决.抽冷子拔出了背上的长剑与姬龙峰的剑搅在了一起. 姬龙峰很快就认出了对方的武功.是在柳叶湖边交过手的那个金鱼眼. 姬龙峰心想:“这帮人行踪诡秘.目标却是小太子.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呢.”此时他也顾不得多想.只知道这些人绝不是和朝廷一路. 眼看着小太子被其同伙劫走.姬龙峰心中大急.手中利剑连挥.想逼退金鱼眼.抽身去追.谁知这金鱼眼的剑却是其最擅长的兵器.虽然姬龙峰在枪法和拳法上都造诣很深.但剑法却不能一下子压制住对手. 姬龙峰心中不禁有些急躁.心想:“看來以后在剑术上得下些功夫领悟一下了.”一急之下.就使出了拳法配合着剑法攻了过去. 金鱼眼蒙着面.本來正得意于自己的剑法了得.不料姬龙峰忽然剑里加拳.左拳右剑.变化多端.一下子顿感压力大增.忙运起十分精神小心应对. 那边袁为虎被一个使杖的蒙面人缠住了.番僧则对上了使着朴刀的黑衣人.祁玉和一些锦衣卫已陆续赶來.从四下里围了上來.但还是被带着朱慈烺的两个黑衣人跑了出去.祁玉连忙带人追了上去. 袁为虎持刀砍向那个使着短杖的蒙面人.本想一刀将其料理了.赶紧去那边抢人.谁知砍出去的刀却被一下子绞住了.好像是有被吸附在了短杖上一样.袁为虎大惊.连忙运功回刀.使出真本领來应对.几个回合下來.竟然沒有占了一点儿便宜. 营里的军兵们也都拿着兵器四下围堵.就在此时.却有几处帐篷着起了火.火借风势.迅速地蔓延开來.火星子直往人的脸上和身上扑來.众兵急忙分人去扑灭火势. 只听得营盘外黑暗处一片鼓噪.伴随着尖厉的呼啸声.从四下里忽然冒出了几群七长八短的各色匪徒模样的人.手拿利刃杀了进來.官军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一时场面大乱.众兵慌乱中各自应战. 这些常德兵平日里疏于训练.仅到湘西大山里剿过几次匪.也都是虚张声势.从未经过恶战.这次遇上了这帮人凶狠地袭击.一下子就慌了阵脚.变成了被疯狂杀戮的对象. ------------ 一百零五 好黑的夜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番僧擎出随身携带的一对奇形刀來.只见他双手在身前左右连闪.身法却是变幻莫测.沒几下就将对面使朴刀的那个黑衣人绞杀在地.然后首先跑向挟持小太子的两个黑衣人. 那两个蒙面人挟着小太子一路冲杀.已经冲出了包围.望那黑暗中投去. 番僧多多衮心想:“要是让他们跑到黑暗中.就更不好找了.”于是暗器脱手而出.只见两个黑点直奔两个黑衣人的下盘. 那两个黑衣人正是为首的那个沒特点的长上和使着细月刀的长胡须的女子.饶是乱军之中.依旧眼观六路耳听着八方.手中兵刃应对着各处袭來的兵器.同时身法毫不停滞地往外窜去.就在暗器袭來之时.那长上首先发现.连忙跳起.同时出声示警.喊了一声:“暗器.” 那使细月刀的女子此时已來不及跳起.忙将刀往下一掠. 只听“嗞楞”的一声.细月刀上已被打了一道小壕.眼尖的胡须女子看到了一粒铁珠打着转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就这么阻得一阻.多多衮已然身法奇快地跳到了二人的跟前.身子一转.背对黑暗.挡住了他们逃出营盘的路. 小太子朱慈烺此时好像昏死过去一样.被夹在为首那人的肋下下毫无反应.多多衮怕伤着他.收起一把刀來.一方面单刀目不及瞬地划向胡须女子.另一手竟然要空手入白刃.抢夺那长上的宝剑. 番僧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担心兵刃伤了朱慈烺.可是那个被称为长上的功夫显然也不弱.单手连挥.剑光灼灼.竟逼得番僧的手又缩了回來. 此时姬龙峰已摆脱了金鱼眼.他拳剑交加之后.虽然一时不能打败对方.但是占了上风之后.摆脱他就很容易了. 就在姬龙峰向那长上追去的时候.金鱼眼在他身后一边挥剑砍杀着阻挡的锦衣卫和军兵.一边也拼命地向这边追赶着. 忽然.黑暗中闪出一道如毒蛇一般的剑光.阴冷地扎向番僧的后背.毫无声息和征兆. 那番僧也真是了得.这么诡异的一剑.竟然让他给惊觉地闪身躲了开來.也就在这同时.那个长上也趁机溜进了黑暗之中. 姬龙峰和番僧都紧随其后.跟踪而去. 武功练成之人.大多练过夜视.在一般人眼里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姬龙峰和番僧却都能隐约看到前面小太子的踪迹.幸亏小太子身上是一身白衣.如果他也和那蒙面人一样穿一身黑的话.还真是就不好发现了. 姬龙峰和番僧一方面追踪着蒙面人.同时还得十分警惕不知什么时候会从黑暗中冒出來的偷袭的利剑. 番僧多多衮的追踪术却是不一般.好几次姬龙峰失去了目标.都是多多衮再次发现的. 黑夜是遁逃的最佳环境.沒有月光和星光的暗夜更是易逃难追.那蒙面人轻功不错.虽然负着一个人.但是不断地变化着方向.借着夜色在山凹里时隐时现.十分不好追踪. 忽然从暗地里又冒出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一半人截住了姬龙峰和多多衮.另一半人则将那长上和小太子围了起來. 姬龙峰心想:“糟了.对方來了接应的了.”此时已经离得营盘很远了.他和多多衮也沒有接应的人.二人挥动兵器.想迅速解决围上來的蒙面人. 姬龙峰还是心慈手软.不明对方的身份.不愿痛下杀手.利剑所到之处只是要杀退这些人即可.而那番僧则毫不容情.两把奇形刀左右忽闪.每一下都是要命的杀招. 这些蒙面人的身法十分诡异飘忽.而且应该看得出他们的策略就是要缠住二人.并不主动拼斗. 而那边围着那长上的蒙面人却动起了手.其中一个为首的武功了得.在众人的配合下.将那长上逼得有些忙乱了起來. 待姬龙峰和多多衮冲出包围的时候.那后一拨为首的蒙面人已经将小太子抢走跑得无影无踪了.只剩下那长上依旧在和剩下的蒙面人拼斗. 这群蒙面人看到其首领已经跑得沒了踪影.一声唿哨.一下子就都四散不见了.只留下了几具尸首. 此时.连那长上也不见了. 姬龙峰及时抓住了其中一个蒙面人.取下其面罩.看到一副十分年轻的面孔.目光却十分呆滞.逼问他们的身份和其余人的下落.只是一阵呜呜呀呀.原來是个哑巴.看來是问不出什么了.姬龙峰略一思索.冷笑了一声. 番僧多多衮连忙确定了一下方向.略一停顿后.也顾不得其他人.一路追踪下去了.姬龙峰连忙扔了手里的黑衣人.跟了上去. 沒有一点儿光的山野里.好像到处都潜伏着危机.四下的阴暗里都可能藏着人.姬龙峰打起十二分精神边走边到处查找.此时主要靠的是听力和直觉了. 那多多衮走到一处岔路口.停了下來.看來他也不确定该向哪条路追下去.姬龙峰说道:“我们分头去找吧.”二人就此分开各自追踪而去. 却说那孙如林在观音庙里已经将身体休养过來了.开始跟着雕根和尚学习武功. 雕根的教授方法很特别.是先从看书开始. 雕根和尚将他的擒拿手和点**及筋络图制成一部册子.取名曰《佛手神经》. 待孙如林将这本《佛手神经》像看天书一般地翻看了两遍之后.雕根和尚就开始每日里与孙如林双手推來拿去. 这在师徒传授中.唤作“喂手”.就是师傅不用力.给徒弟当练手的对象.师傅总是陪着徒弟从幼稚到长大.所以选徒弟一定都很挑.因为高功的师傅是不可能愿意陪着随便任何一个人成长的. 令雕根惊奇的是.在相互擒拿对练的过程中.他发现这个孙如林的筋骨不仅比常人要开得多.就算是一般练武之人 练了一段时间之后.也鲜有人能像他把筋骨撑得这么开. 雕根哪里知道孙如林早就被仝凤儿在床上将全身筋骨撑了个差不多.只需要慢慢地继续拉撑.就能很快达到“撑筋拔骨”的境界. 当然这和孙如林本身筋骨就生得柔软.而且沒有怎么做过体力活儿.相对韧带更好撑开.就像小孩儿就比大人更容易撑开筋骨是一个道理. 雕根和尚十分高兴.于是滔滔不绝地给孙如林讲开了:“不要小看这个【撑筋拔骨】.一般练武之人沒有几个能全部做到.一般的人腰腿能开到一定程度就不错了.” 说着.雕根就抬手撸起袖子.露出他虬筋铁骨一般的胳膊.又撩起裤腿.露出老树盘根一般的腿來.让孙如林仔细观瞧:“你看.我的胳膊和腿都不是最粗的.可是我一点儿肥肉也沒有.全是筋.” 孙如林惊异地看到.雕根和尚的每一根筋好像都比常人要粗而且富有弹性. 雕根和尚接着讲道:“拳经上讲的【宁练筋长一寸.不练肉厚三分】.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说着.胳膊和腿做了几个极度的拉撑动作. 雕根和尚慢慢地帮孙如林撑筋.心说:“这个文弱书生我得慢慢地给他撑.别一下子把他伤着了.”哪知随着雕根掰哧其胳膊腿儿的幅度和力度的加大.孙如林却和个沒事儿人似的. 随着他撑拔的幅度和力度越來越大.雕根的眼睛越睁越大.到最后简直是震惊了. 雕根和尚盯盯地问孙如林道:“你以前学过武功.” ------------ 一百零六 雕根和尚的惊奇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孙如林摇摇头说道:“从來沒有.” 雕根和尚的眼神中泛起了一阵疑惑.又追问道:“那你学过唱戏.” 孙如林依旧摇头.说道:“我很喜欢听戏.尤其喜欢山陕梆子.可惜南边听不到.” 说到这里.他不禁回想起小时候和父亲去太原府时听过的西梆子.是那样的凄美.苍凉.在他少年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雕根和尚完全不知所措了.就差瞪着眼睛问出“那你以前学过马戏.”这样的明知道不可能的问題. 当然.他一眼就能看出來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孙如林只是一个文弱书生.除了会弹弹琴、下下棋、画画画儿、赋赋诗什么的.就只会看书了.最多还去逛个窑子.或者三瓦两舍风花雪月一番.可要让他挥拳踢腿.以筋骨为能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于是.雕根紧紧盯着孙如林问道:“说实话.你是怎么能让你的筋骨这么开的呢.” 孙如林想了想.心说:“我自己从來沒弄过.倒是仝小姐弄过我几次.可这样的事情是万万不能说的.也说不出口.不仅与人家的名声有碍.就是我自己羞也得羞死.” 他于是打定主意不告诉雕根.口中只是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我生來就如此吧.” 这话雕根和尚信. 他不信别人能这样.可是他相信孙如林能. 因为就像孙如林能有一根别人所沒有的大筋一样.那他具有别人所沒有的其他奇特之处.也是可以理解的. 雕根和尚终于找到了一种最有可能的答案.让自己那不可思议的心得到了暂时的平复. 他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这个小子真是怪.你这个小子真是怪.”连说了两遍.然后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声震窗棂.倒把孙如林吓了一跳. 雕根和尚这个高兴呀.已不是语言可以说出來的啦.收了这样的天赋异禀的徒弟.是他第一个看來也是最后一个徒弟了.心说:“得此奇才以教之.这还不把天下练武的师傅们都羡慕杀啊.”想到这里.不禁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孙如林怔怔地看着雕根.心说:“师傅这是怎么了.刚教了一会儿.就忽然问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儿.然后又一阵一阵地狂笑.不会是出什么问題了吧.” 想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傅.你沒事吧.” 雕根和尚猛然回过神來.望着孙如林.笑呵呵地说道:“沒事.沒事.來來來.接着练.” 雕根和尚说道:“孙如林.多好的名字.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成材之林.可造之材.”他此时不再说“像这孙子的人多得跟树林里的树一样”这样的话了. 孙如林有些羞涩.低声说道:“我可能会有很多孩子.子孙如林中之木.数也数不清.” 雕根哈哈大笑道:“好呀.多子多福.我的徒弟就应该这样.不要像我一样一辈子就孤身一人.” 这雕根和善异常.看來是高兴得得意忘形了.连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完全沒有了一个师傅的矜持和分寸了. 在练功的过程中.孙如林心说:“怎么师傅和仝小姐一样也喜欢掰哧我呢.” 他哪知道这种掰哧是有一定的方法的.一般外人根本学不到.如果方法不对.不但掰不出武功.反而会造成伤害直至残疾. 雕根说道:“过去走江湖卖艺的马戏班子里.买來的孩子如果在撑筋的时候出了问題.变成了残疾.有些黑心的班主最后就会将他们卖到丐帮做要钱的工具去了.” 孙如林被震惊了.良久才恨恨地叹道:“太残酷了.多么可怜的孩子呀.唉.人的命运真是不同.” 雕根说道:“这个世上就是强者欺负弱者.所以你要修练武功.让自己变得强大起來.”接着意味深长地说道:“女人也是属于强者的.” 雕根说这话时摆出一副经验老到的样子.其实到现在他还是童子身呢.对于女人他只是停留在了对生活的观察和想象的世界里. 孙如林一听这话.仝小姐的样子又浮现在了脑海中.每当想起仝凤儿.他心中就觉得痛痛的.他想道:“人家根本就不喜欢我.对我一点儿感觉都沒有.自己这只是在单相思.” 孙如林觉得快要发狂了. 他于是自我安慰地对自己说道:“这只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起來.”当他和自己说了这句话以后.心里竟然变得出奇地平静. 从此以后.每当他感觉到难受.就用这句话安慰自己.然后就不是很难受了. 他想.反正现在仝小姐还沒嫁人.自己还有机会.抓紧练武功吧.连成以后.就去找她.让她看看自己有多么了不起.想到这里.他不禁嘿嘿地偷笑了起來. 他不由得疑惑地问雕根道:“这就是练武功么.” 雕根和尚说道:“对.而且是最好、最厉害的武功.当初你要是会武功.也就用不着我去给你送信了.在那女娃子面前一展身手多好.现在你可能就已经是东床快婿啦.” 他盯着孙如林接着说道:“所以你要好好练武功.明白么.” 孙如林尽量不去想仝凤儿.使劲儿地不去想.用武功尽量转移.所以沒有接雕根的话茬儿.转而问道:“师傅.您有这么好的武功.当初为什么不去打败那些山匪.而是选择去送信呢.” 雕根老气横秋地教训道:“以后你行走江湖.不仅需要练好武功.还要学会为人处世.只靠拳头的江湖路是走不长的.” 他接着就回答碣石孙如林的问題:“那些湘匪虽然都是乌合之众.但也不可小觑.一來难免其中藏着一二高人也未知;二者.江湖人有江湖人的道道儿.只要不危及我.就尽量不要去招惹.有些事情.一旦沾惹上.就很难脱身.甚至不死不休.所以哪怕是你完全看不起的人.也尽量不要去搭理.能忍则忍.”他不禁想起年轻时候惹下的祸端.叹了口气:“唉.这些道理.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雕根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当时只是想帮你.所以赶紧去送了信儿.就赶回來暗中一直保护着你呢.”说到这里.就嘿嘿地笑了起來. 孙如林想起那天山上的凶险.不禁打了个冷战.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孙如林感觉到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的内功练得气血充盈.感觉四肢躯干沉实有力.不再是先前的瘦骨嶙峋的干柴棒了.再加上在师傅雕根和尚的陪练下.把基本的擒拿手法练得已是娴熟了. 通过每日的操练.他渐渐地明白了擒拿的原理.甚至能想出雕根沒有教的招式.把个雕根喜得口中直赞:“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雕根给了他一截小竹竿.让他练擒拿指力.他心中暗想:“将來我换一根紫檀木的短棍.练起來更有感觉.” 孙如林心里虽然还是念念不忘仝家小姐.但一想到要去找仝凤儿.就必须有一身防身自卫的武功.也就能沉下心來潜心修炼不止. 他经常望着天上的流云心想:“此时仝小姐在做什么呢.”他想到她的端庄宝相.清澈如玉的目光中带着一种神秘的意蕴.她的如麝ruxiang的气味是那么地迷人.孙如林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孙如林不由得心中暗自说道:“我爱你.凤儿.永远永远.直到我们一起老去.不.你永远不会老.就是我老到七老八十了.我也还是爱你.” 想到这里.他不禁热泪盈眶.痴迷地说道:“和你在一起就是神仙的日子.小冤家你能让我成仙.” ------------ 一百零七 老鼠和蛇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其实什么是神仙.孙如林也沒有完全搞懂.但他知道神仙一定是无所不能无所不有.逍遥自在地过着幸福的日子. 却说仝全发现女儿离家出走后.又惊又怒.再加上钦差袁为虎突然也带着全部人马不辞而别.真是让他失望到了极点. 他惊的是仝凤儿这次出走让他实在沒有想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去做些什么.怒的是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人..独生女儿竟然如此地不听话、不配合自己的攀龙附凤的计划.而袁为虎的离去则更加让他的心情雪上加霜. 再加上前两次将孙如林灭口的行动都遭到失败.仝全简直是恼恨到了极点. 极度的失望和恼恨之下.他很快就清楚了过來:“应该采取点什么措施了.” 就在他派出去心腹手下暗地里四处打听仝凤儿和孙如林的下落之后.袁为虎派來的报信人也到了.仝全此时才得知袁为虎等人已经完成了秘密使命回南京了. 正在失落之际.他又收到了老上司蒋辛哲的密信.顿时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可不是女儿离家出走那种儿戏之事了.这是关乎仕宦前程甚至身家性命攸关的天大的事情.仝全心中暗恨那个纪可.也就是他现在才知道叫做姬龙峰的南京來的密使. 他心想:“人家袁为虎是马士英的乘龙快婿.而且是奉了圣旨來的钦差.你个小小的五品军官姬龙峰不过只是个跑龙套的角色.竟然敢瞒过钦差做我的小动作.好在蒋辛哲是我的恩官.我平时也沒少打点.这才关键时候护了我一把.” 他心中暗暗记下了姬龙峰这个人的仇.更加坚定了要把女儿仝凤儿嫁给袁为虎的决心. 仝全仝知府派出去的心腹们终于从观音庙的主持法本那里得知.孙如林就在寺内跟着雕根和尚修炼呢.于是连忙呈报给了仝知府. 仝全一听.就阴沉地对崔铭说道:“前两次你都沒办好.这次你可能做到.” 崔铭吓得连忙匍匐在地上.缩作一团地说道:“大人.只要那个孙如林背后沒有丐帮的人撑腰.小人一定将他干掉.” 仝全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先不要取他性命.还得通过他找到小姐的消息.” 崔铭得令而去. 那崔铭带着一干心腹手下秘密地潜入了观音庙附近.也不和法本打招呼.按着之前打听好的雕根的位置找到他们所在的小院.爬上了墙头往里观瞧. 此时雕根正和孙如林在院中说话.听得院外有动静.不由地冷笑一下.小声对孙如林说道:“你现在已经入得我擒拿的门径.正需找靶子练练手呢.”说完.就起身进了禅房. 孙如林可沒有雕根的那份警觉.浑然不知道已经有人來了.犹自茫然思索着刚才师傅为什么突然说了这么句话呢. 此时崔铭已经带着几个人爬上了墙头.看着孙如林.狞笑着跳了下來.把个孙如林吓得“哎呦”一声就跳了起來. 他首先认出了崔铭.看着几个人向自己围拢了过來.吓得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们又要來干什么.” 崔铭恶狠狠地走上前來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老鹰盯着小鸡一般地说道:“乖乖地跟着我们走.别惊扰了佛家的清净之地.”说着一挥手.示意手下将孙如林拿下. 孙如林眼看着两个大汉伸出手來抓向自己.本能地按照雕根师傅所授的法门出手一捧一撸.只听“哎呀”一声叫唤.一个大汉已经抱着一条胳臂歪倒在地上声唤不已. 但这时另一个大汉已经将孙如林的一条由以前瘦弱已变得有些强壮的手臂抓住.反手就要拧得背过去. 孙如林一手被制.顿时慌得沒了主意.眼看就要被拗倒在地.这次只听禅房里传出雕根师傅的声音:“顺势而为.”崔铭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但由于里面说得太短.他一下子也想不起來在哪里听过. 孙如林慌乱中听到这声提醒.连忙将身子顺着对方的力道转动.那大汉用的劲儿被孙如林巧妙地转换到身子上.一下子就转到了大汉的侧面.同时另一只手吃住了自己小胳膊上被大汉握住的一只手.两手一转.那大汉一下子就脆生生地被弄得跪倒在地. 孙如林经过这两下交手.心里面对雕根所授的武功稍微有了些信心了.弄倒了二人之后.对他所形成的包围圈已经被打开了一个口子.他连忙跳了出來. 崔铭“哎呦”叫了一声.说道:“沒看出來你小子还有两下身手.是我以前小看了你了.”他真沒想到之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竟然能在瞬间弄倒两个人.连他也沒看清楚用的是什么手法.于是他就认定这个孙如林是扮猪吃老虎.原本就不是看上去那么懦弱. 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掠过了崔铭的心头.他恼怒地伸出粗壮的右手抓向孙如林.一边喝道:“看你这小子再和我耍什么花样.” 孙如林到底是初练武功不久.力气也有限.招数也不纯熟.更主要是之前一点儿实战经验也沒有.刚才那两下纯属超水平发挥.本能地应对了过去.现在这个他一向畏之如虎的夺命凶徒凶神恶煞般地抓了过來.孙如林一下子就又被吓呆了. 要说这人是会有心理障碍的.就像老鼠见了猫.有的就被吓得不会跑甚至都不会动了.只知缩作一团颤抖.当然.这说的是过去的老鼠和猫.所以.准确地说应该是老鼠见了蛇.看着吐着信子的蛇.也许还有气味儿.一下子就使得老鼠不要说挣扎反抗了.就是连逃走的求生本能也沒有了. 人也一样.孙如林此时就是如此.他瞬间已经失去了反应的意识.只剩下了害怕.这种害怕的感觉已经通过前两次生死关头深深地植入到了他的心底深处.此时突然又遇到类似情境.一下子就又醒了过來.将他控制住了. 禅房里再次传出了雕根和尚的声音:“唉.还得老衲出手.”人随声至.一下子就抓住了崔铭扔到了墙外.然后对着其他几个喝道:“快滚.” 那几个人看到雕根的神威.顿时吓得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雕根看着呆若木鸡的孙如林调侃道:“人都走了.还发什么呆.” 孙如林回过神來说道:“其实我也不是怕.可当时就是不会动了.” 雕根意味深长地看了孙如林一会儿.说道“解铃还许系铃人.等过一阵你再找这个人练练.”显然.雕根和尚认为崔铭将会是孙如林的练功靶子. 孙如林可不这么想.他疑惑地问雕根和尚道:“师傅.可是他的胳膊那么壮.我怎么能是对手.” 雕根说道:“不是让你和他比力气.是要用技巧和反应.你现在虽然招数熟了.反应还不够.”停了一下.又笑道:“不过你能弄倒前面那两个人已经相当不错了.一般的人就是学了很久武功.第一次开手也不见得能有你这两下子.” 显然.他是在夸奖孙如林. 孙如林还沉浸在崔铭的精神笼罩之下沒出來.他觉得崔铭简直就是他的催命判官.心有余悸地说道:“我还是沒胆量和他动手.” 雕根说道:“先去吃饭吧.晚上我再给你讲.” 夜色降临了.月如钩.树影笼罩在禅院的四周. 孙如林用过晚膳.在院子里溜达了半个时辰之后.就开始练习每天的功课. ------------ 一百零八 俊俏后生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他的擒拿套路其实就是那么十來个动作來回自由组合着使用.并沒有一定的顺序.这在一般武术套路里是很少见的.在当时也许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 待他练了两三趟之后.雕根和尚走了过來.伸出虬筋盘结的胳膊.淡淡地向他问道:“你看我的胳膊比那个人如何.” 孙如林吐了下舌头.崇敬地答道:“当然是师傅的胳膊厉害多了.” 雕根和尚接着伸手抓向孙如林.同时说道:“那就陪你练练.” 孙如林此时却不觉得有什么害怕.照着平时的练法.轻易地就制住了雕根的喂手. 雕根和尚又说了句:“我再加大点儿劲儿.”说着就比上次更用力抓了过來. 孙如林还是照着上次的手法应对.不过明显感觉力道上更难以应付了. 就这样.雕根和尚渐渐地一次一次地加大力道.不仅培养孙如林的心理意识和招数使用的熟练程度.同时也无形中慢慢提高着孙如林的功力. 孙如林的胳膊被碰得生疼.手指也被扭痛过好多次.而且雕根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身子袭击來的角度也越來越变化多端. 孙如林疲于应付.多次被打倒或摔倒在地. 但至少他心里不害怕雕根和尚.自然就沒有了在崔铭面前的那种精神被控的情形了. 就这样.高强度的对练一直在接下來的日子里进行着. 却说那崔铭被雕根和尚一下子给扔出了小院院墙.在身体腾空的一瞬间.他感到自己要被摔死了.谁知随着身子斜斜地落在了草地上.他竟然能一咕噜爬起身子來.四肢躯干动了动.竟然沒什么大损伤. 这也是雕根想留着他继续给孙如林当靶子.否则这一下摔出的角度和劲道乃至于其落地的位置都会大不一样的. 他爬起身來.和逃出來的手下一窝蜂似地往山下跑去. 一口气跑到了山下的树林中.看后面沒有人追來.几个人才瘫倒在地上.喘作了一堆. 喘了一阵子之后.几个人才开始说“这个和尚不是人”之类的话.崔铭首先想道:“如果就这么回去.仝知府一定不会饶了我的.不行.得想个办法做点儿什么.至少要找到小姐的下落.” 定下了这个应对方案后.崔铭就不再惊慌失措了.他和几个手下定了定神.开始嘀嘀咕咕地商议了起來. 仝凤儿离开仝府之后.经过多日來的几番打听.知道了南京來的官员都走了. 她之前暗中偷听过一次姬龙峰和小西儿等人的对话.知道其真实身份是南京的军官.心想他一定也是和大队人马一起走了.遂骑着马一路风尘仆仆地望前往南京的官道追去. 一路上.仝凤儿心想:“这次找到姬大哥之后.就要跟着他.他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但是她的形象实在是太招人注目了.路上的各色人等都觉得这个貌美绝伦的千金小姐怎么会一个人骑马走在这城外的官道呢. 仝凤儿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一身红色的衣服.从做工到质地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所能拥有的.虽然出门减少了头饰.但就是寥寥数个也是珠光宝气.她面色端庄地骑在马上.精巧的五官在朝阳的映衬下.美得令人不敢仰视. 显然.仝小姐也意识到了路人的侧目和惊艳.她心中暗想:“这样可不能行走江湖.雨姑师傅讲过.行走江湖一定要低调.越不引人注意越好.” 于是.当她路过一个小镇的时候.在一家很不起眼的估衣铺里买了一套还算干净整齐的男装.找了个小客栈的房间换了在身上.洗去了脸上的脂粉.去了头饰.包了头巾.稍事休息后.出得房來.在店小二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翻身上马.就又扬鞭赶路去了. 这回她可就像一个俊俏的乡间小后生.只是身上的衣服和所骑的高头大马稍感不配.但至少这样一來.仝凤儿就不用再忍受那些令人难堪的注视.轻轻松松地开始享受她的自由之旅了. 这是她长大后第一次摆脱开所有人的羁绊.按着自己的意思随心所欲地出远门. 仝凤儿长吁了一口气.好像要把所有的不快和压抑都吐出去似的.就这样.她一边一路上打听姬龙峰所跟随的官军的方向.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光. 猛然间.仝凤儿的目光定在了前面的一个女人身上.在她漂亮的双眼中.瞳孔竟然微微有些收缩. 前面的那个女子身材高挑.一身青衣.骑在一匹灰色的马上赶路.却是卫秋绳. 仝凤儿勒了勒缰绳.让枣红马放慢了脚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缓缓地跟在了卫秋绳的后面. 仝凤儿心中暗道:“跟我一个方向.看來她也是去寻姬龙峰的.”念及此处.脑海中竟然出现了卫秋绳和姬龙峰耳鬓厮磨的画面.心中不觉一酸. 仝凤儿摇了摇脑袋.觉得有些惭愧. 就这样.一路跟了下來.天色渐暗时分.卫秋绳投到了一家客栈休息. 仝凤儿略微等了一会儿.也进了客栈的院子.一边将马缰绳交给伙计.同时取下了挂在马上的行囊;一边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刚才那个穿青衣的女子住在哪个房间.” 那伙计四十來岁.一副精于事故的样子.露着黄牙.问道:“客官您这么问就不合适了.人家一个单身女子.长得又那么好看.莫非您想打人家的主意.”然后就目光炯炯地看着仝凤儿. 仝凤儿虽然初次行走江湖.但却是能够洞察人心.她随手从行囊里取出一小块银子扔给了伙计.说道:“把我的马儿喂好.剩下的你拿去喝酒吧.” 仝凤儿正要转身离去.那伙计一下子就换了一副嘴脸.高声叫道:“好嘞. 您放心吧.” 然后满脸谄笑地凑上前來. 小声说道:“看您也是个俊俏后生.和那女子恰是天生一对.只要您不干杀人放火的事情.我告诉您也无妨.”说着冲一处房门怒了努嘴. 仝凤儿沒有再理他.径直提着沉重的行囊进了自己所要的上房.啪地一声将门掩上.反锁了之后.就一仰身躺到了简陋的床上.舒展着一天奔波带來的身体疲乏. 这是仝凤儿有意做出这么豪放的举动的.从小到大她都是工身端容的大家闺秀.虽然练了一身武功.但也是早晚修炼.同样是中规中矩. 这次离家出走.使得仝凤儿脱离了早已厌倦的豪门大户的生活.虽然沒有了仝府“柳垂亭榭花滴露.松绕湖山燕点波”那样的景致.但真实而广阔的江湖更让她心向往之. 她幻想着和姬龙峰在江湖上并辔而行.甚至双宿双栖.想到这里.她一下子就羞红了面皮.一翻身.将脸扑在了柔软的枕头之中. 夜晚时分.仝凤儿用过了伙计送來的晚饭.洗漱完毕.就关了门户.从行囊里取出一身夜行衣换到了身上.就盘起腿在床上打起了坐. 自从输给了丑丐.仝凤儿不再去练那个神秘小册子上的内功了. 因为她发现那种奇异的内功对江湖打斗來说于事无补.而且她也基本上练得告一段落了.这段时间以來.她又开始专心修炼起青城派本门的内功和剑法了. 这些日子里.仝凤儿寻來一支锋利的宝剑.剑形和装饰都十分古雅.应该是一支上古名剑.只是一时还不能确定其所唤何名.一路之上都包在剑囊里.不露行迹. ------------ 一百零九 二女夜斗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说起仝凤儿怎么得來的这支剑.其中还有一段故事.留待以后再做叙述. 却说夜深人静时分.仝凤儿忽然睁开了漂亮而明亮的双眸.取了黑巾把面蒙了.操起宝剑.“噌楞”一声轻响拔出了鞘.开了窗户.一个“珍珠倒卷帘”上了房顶. 仝凤儿來到了卫秋绳所在的房间.拣了一颗小石子往她的纸窗丢了过去. 卫秋绳正睡得香.忽听得窗外有动静.连忙起身. 这也是她自小在江湖上行走长大所养成的警觉习惯.哪怕就是睡得再香.一旦听得有动静.还是会嗞楞一下跳起身來. 她发现一个小石子破窗而入.掉在了床上.知道是有夜行人.连忙将剑拿在手中.同时从背囊中取了两把飞刀藏在身上. 她却不敢从门窗出去.噌地一个轻身.手就搭上了房梁.身子一卷.盘了上去. 房梁上都是灰尘.卫秋绳此时也顾不得脏了.伸手将纸棚轻轻划破.然后轻而缓慢地取开了几片房瓦.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 待得房顶的口子能容得下身子出去.卫秋绳忽地挽了个刀花长身而出. 不料仝凤儿本身就是伏在屋顶.听得瓦动.就早已伏在旁边守株待兔了.好在沒有下狠手.只是剑光轻撩卫秋绳的衣襟. 眼看着剑光穿过刀花就要挑开自己的衣襟.卫秋绳不由得又惊又怒.忙一偏身躲了开來.同时柳叶刀挥出.透出了杀意. 因为她知道对方是登徒子之流对自己不怀好意.面对这种轻薄之人.她一向是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 仝凤儿一开始就抢得先机.自是好整以暇地左一下右一下地逗弄着卫秋绳. 卫秋绳身处下风.却并不慌乱.施展开灵巧的身法.与仝凤儿周旋了起來. 两个身负武功的美女在夜幕下的客栈屋顶上.变化着步法和身法斗着兵器.簌來簌去.金铁交鸣.电光火闪.煞是惊人.绝美的一幕. 到底仝凤儿手中的是上古宝剑.几个回合下來.卫秋绳手中的柳叶刀已经缺了好几块.这种柳叶刀是明代军中最常用的佩刀.姬龙峰也曾使用过. 这还是仝凤儿存心戏弄卫秋绳.同时测探她的武功.要不凭着其手中的宝剑早就把柳叶刀削断了. 论武功.仝凤儿是正宗的青城派传人.也是童子功.而且内功底子深厚. 卫秋绳则胜在身法灵巧上.但要说到内功.却是几乎沒有.再加上兵刃上先吃了亏.而且一出來就受了压制.所以落了下风. 好在仝凤儿并无心伤人.只是要试试卫秋绳的武功. 仝凤儿本是心气儿很高的少女.在遇到姬龙峰之前从未对一个男子动过心.甚至都下过决心终生不嫁;更不要说为了一个男子和另一个女孩动手. 仝凤儿一者童心未泯觉得好玩.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心里感觉到对卫秋绳的嫉妒.当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第一次袭击到她心里的时候.她觉得非常难受.她第一次对另外一个女子用心观察.而且越看到对方的优点.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要说嫉妒本是自卑者最容易产生的情绪.仝凤儿本是人中龙凤.一向不会太在意别人.直到看到卫秋绳和姬龙峰那样亲密.而仝全又不失时机地说过一句:“一看姓纪的和那个卖艺的就不清不楚.”尤其是姬龙峰对仝凤儿沒有一点儿意思.而心高气傲的仝凤儿只能心中想想人家.一旦面对姬龙峰.就觉得羞怯难当.只是一直在尽力掩饰.不曾让人发现. 而姬龙峰对她的不搭理.更是激起了她心中的yuwang和这种yuwang得不到满足和回应后的难过. 仝凤儿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卫秋绳. 她认为.就是这个姓卫的女子得到了姬龙峰的心.所以才导致自己的被冷落. 看着明眸善睐的卫秋绳高高的个子.和姬龙峰站在一起让旁看起來还真是般配.仝凤儿心中那股嫉妒的感觉就变得更加强烈.这使得她妒火中烧. 仝凤儿手上加了把劲儿.剑锋猛地穿过了卫秋绳柳叶刀的防守.在她的软肋下轻轻划了一下. 只听得卫秋绳一声轻呼“哎呀”.仝凤儿已转到了其身侧.抬起脚來冲着卫秋绳那发育得丰满娇俏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卫秋绳一下子就倒在了房上.为了不摔到下面.连忙一手两脚把住瓦楞.另一只手向腰间去摸那飞刀. 哪知仝凤儿不依不饶.一只手已袭到了卫秋绳的胸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狠狠地捏了一把卫秋绳发育得丰满结实的**. 卫秋绳只觉左乳剧痛.羞怒之下将两把飞刀全部打出. 此时仝凤儿刚刚得手后正欲转身离去.忽然瞥见卫秋绳一手微抖.知道发出了暗器.连忙就地一滚.翻到了房脊那边.一溜烟地走了. 卫秋绳又气又痛.起身挺刀欲追.但已沒了踪影.此时院中已有人听得动静出來查看.卫秋绳不想漏了行藏.于是又从房顶的那个窟窿里钻了回去. 坐在床上.卫秋绳解开衣襟查看肋下的伤势.只见自己雪白的肌肤被割开了一道约一寸深半尺长的口子.鲜血已经殷湿了一大片衣服. 她忍着痛.取了金疮药敷上.包扎好之后.坐在炕头静养. 左边**依然还在隐隐作痛.卫秋绳羞愤难当.这是第一次被男子摸到身体.而且是**这样的最私密的部位. 这次的奇耻大辱甚至都超过了桃花园那次.虽然那回也让她羞愤欲死.但毕竟身体沒有遭到侵犯.但这次就不同了.身为处子的卫秋绳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干净了. 她决定要杀掉这个采花贼. 却说仝凤儿回到房中.心中稍感痛快.扯去面罩.换了衣服.侧耳听听外面沒有什么动静.知道卫秋绳沒有跟了來.就躺下休息了. 第二天天刚一亮.仝凤儿就起身去要了冷水洗漱一番.然后背着手在院子里來回地踱着步.好像是在等伙计做好早饭.目光却时不时地扫过卫秋绳的房门. 不一时.就见卫秋绳神情憔悴地出來取水洗漱.仝凤儿嘿嘿一声冷笑.让伙计将早饭送到房中去用.草草吃毕.就收拾起东西.依旧出门到卫秋绳那里去察看. 不久就看到卫秋绳拿着行囊骑马离去.仝凤儿也从房中取出行李.上了早已安放好马鞍的枣红马.精神抖擞地跟着而去. 看着卫秋绳依然是望姬龙峰大队人马的方向而去.仝凤儿微微一声冷笑.却也不再做些什么.只是远远地跟着. 不久就赶上了大队官军.只见那卫秋绳前去打问了一番.然后失望地带马走了. 仝凤儿心想:“难道姬龙峰此时不在军营中.”反正她不信卫秋绳能不去找姬龙峰.于是就一路跟着. 只见卫秋绳好似漫步目标地四处寻找着.仝凤儿不由得心下有些着急.暗想:“看來她也是沒有头绪.我是跟着她呢.还是自己去寻找呢.” 就这样乱走了几天.仝凤儿已经习惯于跟在卫秋绳的后面.好在是在官道上.人马往來频繁.卫秋绳肋部剑伤牵着疼痛.也不能快跑.仝凤儿则远远地跟着.晚上落店也不再去夜行骚扰.仝凤儿甚至有时候暗想:“如果要找不到姬龙峰.是不是就会一直这样跟下去呢.” 离开家的这些天來.仝凤儿有时候会有一丝孤寂的感觉.这种孤寂不同于在仝府花园深处的闲愁.也不是行路人的感喟. ------------ 一百一 巧言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仝凤儿虽然自幼丧母.但家的感觉一直不曾离开她.这次被父亲仝全逼婚.导致她离家出走去寻找姬龙峰.在她眼里本來就是有生以來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 好在此时心中有对姬龙峰的追寻.其他的种种情绪在年轻的仝凤儿心中都还暂时无暇去顾及. 那卫秋绳正在马上行走之间.忽听得路过的一顶马拉的轿子里面隐约有人在说话:“姑娘.上车來.” 卫秋绳警惕地看了一遭.这是一队家丁护着一乘两马牵拉的轿车.本來是路上很常见到的类型.但是里面竟然有人在唤她.就不由得使她十分惊诧. 她看了看那些家丁.却和不认识她似的.都只顾赶路.她不由得怀疑刚才是自己产生了幻听.自从那晚被那个采花贼刺伤以后.她时刻处在一种惊弓之鸟的状态. 虽然从小到大她就行走江湖.听的见的经历的都多了去了.但是武功这么高强、行事又这么诡异的采花贼.却是头一回见到. 到现在卫秋绳也沒有摸清这个采花贼的身份、武功路数.但可以确定其采花贼的身份和目的.想到这里.卫秋绳又记起左胸乳被拧的感觉.不禁一阵羞愤难当.右手恨恨地攥住了刀柄.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次遭到此贼的袭击.所以时刻保持着警惕.而刚才那声召唤.卫秋绳分明记得是听在耳中.但之后再仔细去听.却沒有什么动静了. “也许本就不是说给我听的.或者真是我幻听了也说不定.”卫秋绳不禁心中微微苦笑.一路之上找不到姬龙峰.反倒遇到了采花贼.这使得她更加怀念在姬龙峰身边的日子.想赶紧找到她的姬大哥. 她想到姬龙峰那敦厚沉稳的样子.心中不由得荡起一种暖暖的感觉. 卫秋绳正要加鞭超过这队家丁.却听得身后有人说道:“这位姑娘请了.我家少爷想和您借一步说话.” 卫秋绳回头只见一个家丁恭谨地在地上施礼说话.既觉得诧异.又提高了警惕.再马上厉声说道:“我并不识得什么少爷.你们认错人了.”说罢.就要扬鞭催马. 那家丁赶紧说道:“我家少爷说在南京见过姑娘.想必沒有认错.” 卫秋绳心下诧异.暗道:“我从南京來这里.只有姬龙峰等有限的人知道.这又是从哪里冒出來少爷呢.和前晚的采花贼或者又有什么关系呢.” 卫秋绳想到这里第一感觉是赶紧快跑.但转念一想.这伙人会不会和姬大哥有什么关系呢.见见这个所谓的少爷也不妨.想到这里.就对那家丁说道:“你家少爷在哪里.” 那家丁恭敬地说道:“姑娘请跟我來.”就起身带着卫秋绳到了那顶大轿子之前. 轿帘撩开.卫秋绳手握在刀柄上.警觉地看着里面.紧接着不由得惊呼道:“原來是你.” 就在此时.她只觉得突然受到一击.一阵眩晕.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却说姬龙峰和多多衮与暗夜之中分头追寻小太子朱慈烺.他边走边回想着刚才动手的情形和经过.根据后來的这伙蒙面人的武功特点.已经基本能确定他们的身份了. 这应该就是在南京少林岩下那个神情落寞的吹箫青年人所带领着那帮黑衣蒙面人.姬龙峰当时曾经近身打飞过其中一个.对其武功有所了解.看來他们和第一拨劫夺小太子的人并不是一伙. 第一拨的人就有些形迹可疑了.尤其是那个为首的沒有特点的人.却总给姬龙峰一种熟悉的感觉.这是一个曾经和他打过交道的人.甚至是交过手的人. 可能是谁呢. 姬龙峰感觉到此人的名字就在嘴边却说不出來. 不过看來这两拨人也不是一伙.否则也不会相互争夺.姬龙峰冯心想:“真不知道还有沒有其他拨儿的人前來争夺小太子.看來这个朱慈烺目前已是众矢之的了.” 姬龙峰现如今对这伙人的行踪一点儿线索也沒有.此时的情况甚至还不如之前寻找李遮天.至少那时还有个桃花源可寻. 他只是这么在几个主要的大路上仔细观察有无可疑人等.并且四处打听.却毫无眉目. 就在此时.那一队拥着二马拉大轿车的家丁映入了他的视线. 他看出了这不是一队普通的家丁.他们虽然穿着普通家丁的衣服.但在姬龙峰眼里显然都是身负武功的人. 他们所簇拥这的那顶两匹马拉着的大轿车.其轿子十分宽大.足能容下数人. 姬龙峰有心探一下轿中所乘为何人.正思谋着如何上前.忽听得身后不远处竟然有人呼唤他:“姬大哥.姬大哥.” 姬龙峰回头一看.是一个骑着枣红色高头大马的俊俏农家后生.却并不认得. 待得那后生打马靠近.龙峰仔细端瞧.虽然似曾相识.却依旧不知是谁. 那后生正是乔装过的仝凤儿.她之前远远地跟在卫秋绳的后面.直到卫秋绳被这伙人暗算抬进了轿子里.虽然她离得远沒有看得清楚.但却是知道卫秋绳就是在这伙人当中消失的. 她远远地就看到了姬龙峰.正是又惊又喜. 同时仝凤儿也发现姬龙峰要上前接近这伙黑衣家丁.她生怕姬龙峰发现了卫秋绳的所在.于是一边呼喊.一边赶紧拍马赶上. 仝凤儿一偏身就轻巧地从马上落在了地上.一边牵着马缰绳.一边小声说道:“姬大哥难道认不出我來了.”她早已跟着小西儿他们改口叫“姬大哥”了. 姬龙峰疑惑地看着她问道:“你是.” 仝凤儿莞尔一笑.依旧小声娇呖地说道:“我是仝凤儿.” 姬龙峰这才认出來她.心道:“原來这女子卸了妆.再改扮为男装.竟然能发生这么大的差异.” 虽然他心下里也很疑惑这个仝大小姐怎么突然易装成一个农家小伙子行走江湖.却又不方便问人家的隐私.一时就僵在当地.不知该说什么. 仝凤儿正容问道:“姬大哥可是在寻找什么人么.” 姬龙峰点头应答道:“正是.找了一路了也沒什么头绪.” 仝凤儿点了点头.心说:“知道你也是在找那个姓卫的姑娘.我可不能让你找着.”表面上却说道:“我这次出來就是想看看江湖上的风光.也沒什么别的事情.正好陪着姬大哥找人吧.” 姬龙峰听她这样讲.不禁有些为难地说道:“男女一同行走江湖甚是不便.最好还是各行其道.” 仝凤儿一听.姬龙峰竟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不由得有些着急.灵光一现.随即张口说道:“想是姬大哥认为我的武功足以自保.就不管凤儿在江湖上的安危了.”此时她虽是男装.却在瞬间露出了女儿情状.娇声低语道: “可是.姬大哥.你可知道我前夜在客栈还遇到了采花贼.差点儿就被其掳走.现在碰到了姬大哥.我的心才稍稍放了些下來.沒想到你又要不管我了.唉.” 仝凤儿叹了一口气.假装就要上马独行. 姬龙峰见说.心中侠义之情就被激发了出來.他不由得关心地问道:“是个什么样的贼人.江湖上比你武功好的人不会很多.” 仝凤儿侧着身子.含嗔答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武艺高强.只怕下次就要被掳了去也未可知.” 姬龙峰一听.豪侠之气顿生.慨然说道:“不要紧.你且跟着我.待他下次再來.看我把他擒住.” ------------ 一百一十一 又见吹箫人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仝凤儿见自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心中暗喜.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地说道:“只是我此时已是人困马乏.需要找个客栈休息.只怕耽误了姬大哥的行程.” 仝凤儿此时一心只要姬龙峰远离掳走卫秋绳的那队家丁.用言语激得姬龙峰陪她去找客栈休息. 姬龙峰却说道:“带我办完这件事情后.就带你去找客栈休息.”说着.就一指已经走出一大段距离的那队黑衣家丁.说道:“这队人马有些古怪.我想知道轿子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仝凤儿一听.心想:“难道姬大哥已经知道了卫姑娘在那里面么.看着又不像.他可能只是怀疑.” 想到这里.她接口说道:“这青天白日的阳关大道上.你总不能直接撩开帘子看吧.” 姬龙峰想想.心说:“也是.我不能莽撞行事.总得想个办法.”他看着仝凤儿.忽然灵机一动.说道:“你和我假装打架.咱们趁机撩开帘子.” 对姬龙峰这个办法.仝凤儿心里是一百个不同意.一千个不愿意.但又不能当面拒绝姬龙峰.此时.姬龙峰已拔剑在手.轻轻地往仝凤儿这边递了过來. 仝凤儿不得已只好拔剑接招.二人越打越快.渐渐地已看不清真打假打了.姬龙峰有心试试仝凤儿的武功.看能怎么点拨她一下.好使她提高防身本领.而仝凤儿则想在姬龙峰这里显示一下自己这段时间以來的进境.自是全力以赴. 二人边打边往家丁队伍追了上去.见二人斗得激烈且手段高强.那些家丁们顿时都拔出了兵器.想要阻止二人靠近. 姬龙峰此时心中对轿中人的身份更加怀疑了.因为就在他和仝凤儿接近这队家丁时.已有家丁伸出兵器向他招呼了过來. 这就显得反常了.一般的家丁在沒有主人命令之下.是不会轻易跟人动手的.更何况此时明知姬龙峰二人功夫高强还敢伸手.就更说明他们不简单了. 姬龙峰此时也毫不客气了.闪身躲开了仝凤儿攻來的宝剑.直接和那几个伸过刀剑來的家丁过起了招. 他的本意是通过这几个家丁的武功.看看是否是曾经劫夺小太子的蒙面人的路数.不料.仝凤儿此时却不依不饶地挺剑來斗.且招数狠辣.让他不得不防. 不过.就是如此.姬龙峰也觉察出这伙家丁的功夫路数是他曾经见过的.正是那吹箫的落寞青年人所带的蒙面人的路数. 姬龙峰深吸了一口气.心说:“这回可一定不能让他们跑了.”心意已定.手下就毫不留情了.啪啪几下就将拦路的家丁逼了开來.剑尖儿一挑.就要将轿帘儿撩起. 谁知仝凤儿却和着了魔似地使出一招“长虹贯日”.将他的长剑撞了开來. 姬龙峰知道她使的是宝剑.也不敢硬碰.使出心意拳的横劲儿从侧面带击宝剑. 他心中微微有些诧异:“这个仝小姐不仅武功长了.手中这把宝剑也是不易对付.不知是什么样的江湖采花贼能将她压制住.而且她现在的表现也不像是在配合我.倒像是在阻止我.” 他此时也顾不得多想.刷刷几剑已将仝凤儿逼开.但此时那帮家丁已经围了上來.各种刀剑交织着递了过來. 姬龙峰对付这些家丁自是不在话下.可是中间又夹杂了一个是友非敌的仝凤儿和他拼了命似地斗剑.却让他十分为难. 就在此时.轿子中忽然不合时宜地传出了一阵奇异的箫声.呜呜咽咽.动人心神.节奏由缓而急. 姬龙峰骤然觉得这些家丁们的攻击压力大增.虽然还是以前的招数.但他们好似忽然形成了一个阵法.相互之间配合默契.其实力倍增. 姬龙峰一向并不在乎群斗.就算是对方有再多的人.能接近到他身边的也就那么几个.只要有足够的武功优势和充足的体力.对手的数量优势其实并不起什么作用.他不急不躁地应对着攻來的刀剑.但身子却是坚定地往轿门靠近. 这帮家丁显然将仝凤儿和姬龙峰都当作了外來的敌人.但仝凤儿却竭尽全力地攻击着姬龙峰. 这就形成了一个有趣的局面:一方面.姬龙峰和仝凤儿都要对付着众家丁配合默契的阵法.另一方面二人彼此之间还斗着剑法.姬龙峰同时还得提防着轿子内隐藏的高手. 他长啸一声.运起八成内力四下一挥.将仝凤儿和众家丁逼了出去.然后就要转身掀那轿帘儿. 不等他行动.就听得那轿中箫声戛然而止.只见一道身影窜了出來.带着一片箫影扑向了他. 姬龙峰稳稳地接住了攻來的杀招.并且看清楚了來人正是在南京见过的那个吹箫的落寞青年人. 那吹箫青年身法非常滑溜.让人根本就逮不着实处.一把金箫也使得如泥鳅一般.姬龙峰发现此人的武功比上次和李遮天交手时又有了进境.其身法和手法都滑溜异常.十分难防.不好对付. 更让他奇怪的是仝凤儿此时竟然和这落寞青年联手对付他.而那帮家丁们竟然也不再向仝凤儿出手.全都齐力对付姬龙峰. 这些对手之中.以那吹箫青年最难对付.仝凤儿手中的宝剑也得小心应对.否则.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她削断手中的长剑. 更主要的是这位仝大小姐本來是友非敌.怎么打得打得就弄假成真了.姬龙峰怎么也不理解.不过此时也无暇细想. 他此时一心想着轿子里是否有小太子朱慈烺.不由得心里着急.一招“老熊出洞”发散出了雄浑的内力将攻來的刀剑尽皆震开.紧跟着一招“雄鹰出击”.激荡得使箫青年滋溜一声旋转了出去. 姬龙峰就势鼓气.一个“熊出洞”轻功.就跃上了轿车.侧身一把就撩开了轿帘儿. 可是.轿内却是空空如也.不仅沒有一个人.连任何东西也都沒有. 姬龙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而此时外面的人在落寞青年的带领下开始了对缩在轿子中的他一轮新的围攻.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外面有“嗞吱”的声响.恍然间看到有家丁拿着一枝枝长长的黑家伙对着轿子. 姬龙峰暗叫“不好.”脚下连忙运力向上冲撞而去. 就在他砰地一声撞破轿顶腾空而出的同时.只见火光乱闪.一阵轰鸣之后.姬龙峰在空中看到了身下的轿子已被打成了马蜂窝的形状. 他连忙调整身形再次撞入了众家丁的人群.姬龙峰知道刚才这些人是使用了当时最先进的火器..鸟铳. 大明鸟铳曾经全世界领先.已具有步枪的雏形.只是尚需要火绳來激发铁弹.且射击距离和精确度尚未提高.不过.这在当时也已经是骇世惊俗的神兵利器了. 一般的部队尚不能完全配装.不过姬龙峰在军营的时候已经完全了解了这种火器的用法和性能了. 此时.姬龙峰当然不能再给对方射他的机会.他运用起了奇快的身法.在众家丁中來回穿梭.不一会儿.就将手中有鸟铳的家丁尽数打倒.并且运起脚力将鸟铳顺势踩坏. 那吹箫青年人看到姬龙峰如此神武.将金箫对住双唇注气一吹.一阵呜咽之声冲天而起.众家丁就纷纷四散而去. 眼看着只有一顶蜂窝状的破轿车和两匹死马留在当地.这一众人等都做了鸟兽散.姬龙峰当然不会放弃目前唯一的线索.他紧紧盯住吹箫青年人.运起身法跟踪而去. ------------ 一百一十二章 和你在一起不需要说话 请使用访问本站。这个吹箫青年人的身法就和他的武功一样.十分飘忽.像一条泥鳅般在野地里无比滑溜地窜得飞快. 仝凤儿见姬龙峰如闪电一般地追击吹箫青年而去.连忙也运起轻功.一道光影似地跟了上去. 她一方面为姬龙峰沒有找到卫秋绳而感到庆幸.同时也担心他会很快找着她.此时.仝凤儿心中满怀嫉妒.蒙蔽了善念.根本不考虑卫秋绳的安危.一心只想得和姬龙峰单独在一起. 虽然她的轻功已是一流水平.但是时间一久追得还是有些吃力.因为姬龙峰的长力是基于深厚内功的底子上的.仝凤儿的内功虽是年轻一代中的出类拔萃者.但究起长久的耐力还是好像略逊一些儿. 由此也可知那吹箫青年的内功和轻功的独特.姬龙峰一边追去.一边心中也在盘算着此人功夫的特点.这是一种与他以前见过的所有武功门类都迥异的一种神秘的功夫.虽然通过交手占了上风.但是姬龙峰总感觉这个人背后有一种特 别神秘的力量.无论是武功还是组织.都显得深不可测.就像天空一样的高远.也像大海一般深邃. 虽然.这吹箫青年人只是大海中的一条游鱼.滑溜异常. 此时的追踪.已到了一片山路之中.那吹箫青年人独特的身法在不断地变换着方向.总能出其意料地脱离姬龙峰的视线. 二人相距大约有十几步.其后三十多步则是仝凤儿.三人就像三道幻影一般地在崎岖的山上忽隐忽现.竞相追随. 吹箫青年人此时已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他在心中为追击者的轻功暗自惊叹. 虽然交手的武功难占上风.但他相信自己的轻功足以摆脱对方.到此时却发现竟然如影随形.怎么也甩不掉.不由得心下有些着急. 他一向自负自己是本门中年轻一代的顶尖高手.沒想到这次出來行走江湖就连遇强手.屡屡遭挫.年青人自傲的心性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就越发地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吹箫青年将金箫附在口上.边跑边回首冲姬龙峰一摆一吹. 只见一连三点金光飞向姬龙峰的上中下三路. 姬龙峰不知飞來的暗器为何物.也不敢冒然用手去接.手中利剑连挥将中路和上路的暗器击落.同时施展“燕子抄水”的身法.堪堪避开了下路的金光. 也就这么阻得一阻.同时他的注意力被暗器吸引住了眼神.那吹箫青年的身影在姬龙峰再次去抬头观望时.已然消失在了层峦重叠的山影中了. 姬龙峰急忙跳上一块高处的岩石顶上.游目四下观瞧.目力所及之处已是一片寂然.唯有蒿草在微风中漫然摇曳. 此时.仝凤儿也跟着跳上了岩顶.伴着他也是一番寻觅.二人的衣袂被山风轻轻吹起.非常好看. 姬龙峰心想:“不应该这么快就沒影了啊.” 于是一撩衣襟.就在岩石上盘腿坐了下來. 仝凤儿侧身蹲了下來.小声问道“怎么一下子就沒了呢.” 姬龙峰微微苦笑.心说“要不是你在一旁捣乱也不会这样”.口中却也沒说什么.只是正襟危坐.眼帘微垂.神意却罩住了四面八方. 仝凤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显然她也被姬龙峰此时的静气所影响.神意内敛.也盘腿一旁.好似打坐一般. 她心中微微一颤.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种神秘的感觉在悸动.虽然不明白这种颤动的具体原因.但她知道这与身旁这位她心中大神一般的高大的姬龙峰有关. 仝凤儿潜心运起了内功. 她自小和雨姑学习武功.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自我修炼.已练得心性清静如止水.人体的火性随着杂质都已消磨殆尽. “姬大哥.你怎么就这么招我喜欢呢.和你在一起都不需要你说话.就能感觉到幸福.”她心中暗自说道. 脸上泛起了一层红霞.她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内里运动的内功并非青城本门.而是不知不觉中发动了那本神秘小册子里功夫. 也不知为什么.仝凤儿脑中忽然闪现出了孙如林的形象. 她愣了一下神.感觉很讨厌这个人怎么突然來打扰她和姬龙峰在一起的感觉.于是努力地不去想孙如林.尽量将此人的影子从脑海中排除出去. 但是.令仝凤儿始料所不及的是.这个孙如林的影子就像胶皮糖似地或远或近地粘着她不肯离去. 就在这时.只觉得身旁的姬龙峰如一只大鸟一般忽地飞了出去.仝凤儿连忙也腿脚一运劲儿.起身追了过去. 就在不远的一处山洼地.六个人正在一起说着什么.其中有那个沒特点的长上带着金鱼眼老者和秃发老者.还有使檀弓的年轻人及那个长胡须的女子.还有一个湘西打扮的汉子.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苗刀.竟然是那个石鳝. 只听那长上说道:“我们这次南來本是要打探情形.沒想到遇到了逃出來的朱慈烺.那就说什么也要把他活着带回北京.” 金鱼眼铁老者接着话茬说道:“这次本來就要得手了.不知从哪儿忽然冒出这些蒙面黑衣人.” 秃发老者孙老者表情阴沉地哼哼唧唧地说道:“哼.废话.” 这是个不愿意多说话的人.眼神总是阴沉着. 铁老的金鱼眼目中精光一闪就落在了秃发孙老的眼中.看进去很深.却沒有涣散. 铁老者的金鱼眼翻了一下大大的双眼皮.同样泛出了精光.他同时声音低沉地说道:“孙仙岛.要不是你从旁掣肘.也不会让人跑了.” 秃发孙老原來叫做孙仙岛.他阴狠地说了声:“铁长生.你还贼喊捉贼.”就拖着手中的短杖.身子往前一撇.杖头已经从地上划到空中.竟然点向金鱼眼铁长生的前胸. 铁长生也不含糊.“仓郎”一声瞬间拔出宝剑.与他斗在了一起. 那长上见二人一语不合竟然在自己面前动上了手.却也不去立即制止. 他心想:“这两个老头一直就不怎么互相对付.总是相互使小动作.十分地误事.现在不如索性让他们打上一场.见出了高低.以后就沒那么多麻烦了.” 想到这里.那长上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继续不动声色地看着二人的打斗. 要说这两个人的功夫在整体上还真是不相上下.金鱼眼铁老的剑法高超老练.而秃发孙老的内功深不可测.尤其是其突然地一下下的身法突变.瞬间就能把握主动.使出杀招.委实使铁老头防不胜防. 那个使檀弓的年轻人唤作铁三.却是那金鱼眼铁老的侄子.被铁老招來跟着这个长上混出身.此时见他叔叔频频遇险.这铁三暗地里取出一粒弹丸.悄悄地用檀弓就要射出. 就在这时.铁三忽觉得一只温热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那弹丸就射不出去了.他回头一看.却是那长上正在微笑着看着他.铁三不由得羞愧地缩手将弹丸又收了回去. 这时.忽听得远处传來一下金铁交鸣声. 紧接着又是一下. 那长上立刻正言厉声地对正在交手的两个人说道:“别打了.去看看.” 说罢.就带着众人循声疾身而去. 那两个相斗的老者相互怒视一下.却也不敢耽搁.就各自分开保持一定距离追随那长上而去. 那两下金铁交鸣声.正是姬龙峰追上了吹箫青年以后.一个照面的交手所发出的. ------------ 一百一十三 混战 请使用访问本站。吹箫青年就是在交手时.也是一副落寞的神情.好像是在做一件不得已做的事情.又好像完全与己无关.只是例行公事.或应付差事一般. 世上竟然有如此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儿的人.这着实让姬龙峰感觉到了有些怪异. 那落寞青年身法太滑了.一个照面之后.还沒等仝凤儿赶过來形成合围.就又寻机溜出了圈子.闪身而去. 然而他沒想到就在他的前方有六道身影向他迎面合围过來.正是那长上带着的一伙人. 饶是吹箫青年身法溜滑.但被这几个忽然从山坳处转出來的人堪堪围到了中间. 那长上看到追來的姬龙峰和仝凤儿.心念一动.口中说道:“铁老和石将军去对付那两个人.” 姬龙峰这时已到了跟前.听这个长上的口气.这石鳝竟然是一个将军.心中不禁纳闷:既然是将军.那就应该是官府中人.怎么却前來劫夺小太子.且行踪诡异屡屡和我们作对.莫非是朝廷中另外一股潜在的势力. 仝凤儿一见石鳝.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想起在观音山上此人劫持父亲做人质.心中记恨此人久矣. 这位仝大小姐一方面是个将亲情看得很重的人.更何况是自己的至亲父亲.还有个原因.就是上次和这石鳝未能分出胜负.这段时期以來.一直在琢磨着怎么破解这个人的回身刀法呢. 所以仝凤儿此时一见此人.立即飞身向前.手中宝剑不由分说地分心便刺. 石鳝显然沒有认出眼前的仝凤儿就是那次在观音山上和他大战了一场的那位仝大小姐.因为此时仝凤儿是一副农家小伙子的打扮. 石鳝此时是第一次跟着这个长上出來.前番围攻官队的那帮湘匪就是他带來的.他正是想建功立业树立自己的名声.当下将那拖地的苗刀“噌楞”一挥.随着身子的转动刮带着一路火星卷地而起.望仝凤儿横扫了过去. 仝凤儿明显地感觉到这个石鳝的功夫又长了.这一下转身劈來的刀势比以前更加猛烈.势不可挡.当下也沒有用宝剑硬挡.而是如蜻蜓点水一般“噌”地跳到了石鳝的右侧.宝剑随这身子刺出.正是“身到剑到”. 仝凤儿的这看似随便的轻轻一跳.其实是很有讲究的.这是她这段时间以來琢磨出的对付石鳝回身刀法的一招. 刚才石鳝是从右向左挥刀旋转劈來.而仝凤儿之所以往其右边跳.就是想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对方旋转的漏洞.攻击苗刀刚刚扫过的空档. 但是石鳝一刀落空之际.见面前沒了仝凤儿身影.连忙脚下使力.平地里旋出了六尺开外.而身子的旋转并未停息.依旧回身带着刀再一次旋出. 仝凤儿一剑落空.就见那石鳝已旋着苗刀再一次劈來.却沒有闪身躲避.运功原地飞起.躲过了对方的攻势.就在身子下落的过程中.她头下脚上捏了个剑诀.照着那石鳝的头顶百会穴部位凌空一刺. 要知道人的头盖骨是很结实的.但头顶的百会穴的位置却是一个致命的要害部位.其实不要说仝凤儿手中的绝世宝剑.就是普通的一把铁剑刺在人的头上也是要命的.那为什么她还要在百忙之中这么讲究地寻找穴位呢. 这是因为有些内功好的人.不仅能像练硬气功的静止着抗击打、刀枪不入.甚至他们能在运动中抵御刀剑的袭击. 其实仝凤儿也知道就算是内功卓绝的高手.也是只能抵御一般人的普通铁剑.对于自己的内功加宝剑.她自信是无人能御的.但她自小练剑就已经习惯了攻击这几个部位.不给对手任何机会. 石鳝自从练成了回身刀法.很是自信.在仝凤儿之前还从未遇到对手.更不要说有人会从头顶自上而下地攻击.当下身子还在旋转.一时停不下來.连忙将苗刀上举.绞出一片刀花护住头顶. 仝凤儿见攻不进去.宝剑一搭对手的苗刀.曼妙地将身子落在了一旁. 那边厢姬龙峰已经与秃发孙仙岛斗在了一起. 姬龙峰手中铁剑对上了秃发孙仙岛的铁杖.感觉对方内力沉重且有些怪异.正要好好探探他的底儿.沒想到这个孙仙岛忽然跳出了圈子.扑向了刚刚落地的仝凤儿. 姬龙峰担心仝凤儿有失.赶紧追了上去.却迎面碰上了一把呼啸而來的苗刀. 此时局面一下子发生了一个有趣的变化.等于是厮杀的两对儿换了一下对手. 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秃发孙仙岛在仝凤儿凌空之时.发现了她的女儿本色.再仔细一看竟然是如此地绝色.比那个之前吸引他的卖艺女子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 各位看官知道那个卖艺女子指的是卫秋绳. 这个孙仙岛.老也老了.头发都秃得只剩下外面一圈儿了.可就是好着这一口儿.凡是绝色女子都对他有着绝对的吸引力.但是.前提一定是绝色的.女子. 不过他沒想到这个女扮男装的绝色女子并不像之前的那个好对付.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手中握的还是一把宝剑.因为他的这把寒铁杖已经被削掉了一层皮. 要说孙仙岛的寒铁短杖那可是一把奇门兵器.使短杖的人不少.可是使铁杖的人并不多.更何况他使的是海外寒铁所铸的生铁手杖.不仅沉重异常.而且一般兵器根本抗不过它的耐度. 然而.仝凤儿的宝剑竟然在第一个照面交手时.就削下來了一小层铁皮.孙仙岛那是又痛又惊.痛的是他的心爱兵器受了损伤;惊的是对面这个绝顶美貌女子手中的宝剑竟然如此地厉害. 所以孙仙岛在之后的交手中.就不再给仝凤儿施展削铁的本事了.他将内力运到了铁杖上.将仝凤儿的宝剑激荡得“叮当”直响. 仝凤儿见自己的宝剑乱了路数.再加上眼前这个老头的眼神实在让她感到讨厌.身法和手法越发地凌乱了起來. 要说仝凤儿的心法和定力都是超一流的.一般的任何事儿根本就乱不了她的心.可是每当她对上了这个秃头老者的眼神时.就感觉到一种恶心的感觉泛了上來.却又有些不由自主地被对方领住了眼神.好不容易才能旁移. 那边姬龙峰正在凝神寻找着石鳝的破绽.约摸在退了两三步之后.姬龙峰忽然不退了.不仅不退了.反而在石鳝返身攻來的一瞬间全身和着铁剑向前扑了出去.眼看一下子就要剑尖朝前地扑进石鳝的怀里. 石鳝大吃一惊.脚下连忙使劲儿往旁边一蹿.堪堪躲开了姬龙峰的致命一击. 他心中暗叫一声:“侥幸.” 而姬龙峰此时心中也暗自说了一句:“可惜了.”他不想再做过多的纠缠.担心失去了吹箫人的踪迹.既然一剑已经荡开了石鳝.脚下也不停留.几个大蹿.就向那伙人追去. 此时吹箫青年已经被几个人围攻得只有招架之力.好在他的身法诡异地滑溜.躲开了好几次险情.但要想突出包围.却已是无有可能.尤其是那个金鱼眼的利剑总是在其要害附近闪烁.使得他不敢全力使出身法. 姬龙峰手中捧着铁剑.和着身子撞向了人群. 伴随着一阵惊呼.使檀弓的铁三和使细月刀的胡须女子慌乱地躲了开來.这样.姬龙峰一下子就闯到了吹箫青年的身边. ------------ 一百一十四 原来是他!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那吹箫青年却并沒有向他动手.而是说了一句:“咱们一起努力冲出去吧.” 姬龙峰一直以來也沒有弄清楚这个吹箫青年的真实身份.就像他也不知道这些围攻的人的身份一样.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他只能根据对手的行为來判断. 而这两拨人都是劫夺小太子朱慈烺的人.此时的关键是这个吹箫青年人.因为.小太子在他的人手中. 此时.石鳝已然追了过來.加入了包围圈.而仝凤儿则在不远处竭力应付那秃发老头孙仙岛. 姬龙峰瞬间就明白了吹箫青年的意思:如果不能摆脱这些人的围攻.他们俩谁也不可能去找小太子.想到这里.姬龙峰转而向外围的人动起了手. 这么一來.吹箫青年的压力就小了很多.在姬龙峰的强大外援下.他又能支撑住了.只是要想突围却是不太容易. 姬龙峰一边挥舞着铁剑.一边心中盘算着这个局面如何化解. 虽然这两拨人看來都是冲着小太子來的.但是其身份却都是让人捉摸不着.忽然.姬龙峰注意到那个长上的武功让他很眼熟.于是再一次向其攻了几招. 那长上每回都是先出虚招.然后在后面用实招等着姬龙峰.这不就是囮拳的特点嘛. 不管什么东西.如果太有特点了.就会很容易被人记住.同时也很容易被人发现. 姬龙峰所知道的练囮拳的就是一个人. 阴捷.那个曾经潜入少林寺的清廷密使.使的不就是曾经在社旗镇和他交过手的囮拳. 这个长上要说身形和那个阴秘使十分相似.可是面貌却是完全不同.姬龙峰猛然心中一动.想到了月娃教会卫秋绳的易容术.心想:“我们可以易容.别人也能易容.” 纷乱的打斗中.姬龙峰也无暇多想.念及此处.他就刻意靠近这个长上.瞅空就观察打量这个人. 围攻的人中.最难对付的就是孙仙岛和铁长生两个老者.石鳝的回身刀法在众人混战中反而发挥不出特长.两个年轻一些的胡须女子和铁三则明显弱得很多.而这个长上的武功则介于老者和年轻人之间. 姬龙峰越看这个长上的武功和身形越像那个阴秘使.其手中使的宝剑锋利无比.将其武功放大了不少. 他卖了个破绽.假装上当.放这长上的宝剑使出后招刺了进來.紧接着侧身用铁剑将其宝剑逼住.同时伸出另一只手.闪电般地在对方脸上一抹. 姬龙峰手指上的力道十分强劲.如果他是运指去扯.那就是真的皮肤也会被撕了下來.好在他这是只是一抹.却也摸下了一层皮.原來这人一直带着一张皮面具.怪不得总是一副沒表情的样子. 虽然其脸上还有残留的一些皮屑.但姬龙峰认出了此人正是清廷的阴秘使. 他甩去手中的皮面具.口中怒喝道:“果然是你.” 姬龙峰此时心里明白了这伙人的真实面目和此行的意图.不禁万分焦急.这小太子才从北京城逃到南方.这阴秘使就带人乔装而來.想要再次劫夺回去. 当下.姬龙峰更加觉得自己刚才的决定是对的.至少这个吹箫青年不是和阴秘使一伙的. 此时姬龙峰更加放开了手脚.准备大开杀戒. 其实.姬龙峰从学武出道以來.还从未杀过一个人.但是他认为在国难当头之际.对來自清廷的敌人决不能手软. 此时.只听得那阴秘使嘿嘿地阴笑道:“既然你知道了.就别想生离此地.” 这伙人一听他们的长上也就是阴秘使这么说.手底下也加了把劲儿.对姬龙峰都下了死手.不过对那吹箫青年却留有余地.因为他们要通过此人找到明朝小太子的下落. 那边仝凤儿已经抵挡不住孙仙岛的攻势.好在她的轻功比对方强.瞅个空子跳出了圈子.却也不逃走.而是往姬龙峰这边跑來. 孙仙岛虽然内功怪异地强悍.但轻功却不怎么样.他好似一瘸一拐地紧随其后奔跶着追了过來. 仝凤儿叫道:“姬大哥.” 姬龙峰见仝凤儿狼狈奔來.知道她是处境危险.赶忙挥剑接应到身边. 仝凤儿红润的嘴唇一抿.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 姬龙峰意蕴丹田.意到气到.周身百骸俱都充满了力量.眼中精光四射. 他明白群斗时要“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铁剑连挥.全力攻向阴秘使阴捷. 阴捷本來就知道姬龙峰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先是怯了.在迎面而來的一通猛攻之下.手上自然招架不住了. 孙仙岛和铁长生二人都争相前來解救.但二人还是忘不了在小地方暗中较劲.这种精力的纠缠抵消.无疑大大缓解了姬龙峰的压力.他感到孙仙岛來了以后压力反而减轻了. 姬龙峰不容二人赶到就想将这个阴秘使置于死地.当下内功发动.使出了“燕子抄水”的身法配合着劈拳的起势.迅猛的一剑直扎阴捷的心窝. 阴捷见势不妙.想躲已经來不及了.眼看就要被一剑在心窝上扎个透明窟窿.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金鱼眼铁长生手中长剑脱手.直奔姬龙峰的侧面飞來. 姬龙峰如果此时继续前冲.肯定能将阴捷扎个对穿.但自己也要被飞剑贯通身体.这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情.姬龙峰是不会做的.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烧”.只要能保住自己不受伤.杀敌的机会还会有的. 所以姬龙峰将铁剑收回击落了飞來的长剑. 阴秘使死里逃生.连忙缩到了孙仙岛的后面.他之所以沒有躲到铁长生的后面.是因为这个金鱼眼此时已是两手空空.沒了兵器. 石鳝一心只想引着吹箫青年出來.好施展他的回身刀法.而仝凤儿此时正和长胡须的女子及铁三斗在一起. 别看仝凤儿在孙仙岛面前疲于招架.但面对这两个人却游刃有余.只见她美目顾盼之间.将这两个人杀得左躲右闪. 忙乱中.铁三还忘不了替胡须女子挡上几下.饶是如此.她还是被仝凤儿的宝剑划伤了胳膊. 铁三惊问道:“胡蝶.你沒事吧.” 原來这个胡须女子唤作胡蝶.姓胡名蝶.不是飞的那个蝴蝶.显然.这个铁三对她表现出了特别的关心. 胡蝶摇了摇头.说道:“沒事.皮外伤.咱们想办法做了这个妖女.” 她的语气之狠毒.让人不寒而栗.虽然.此时两个人根本不是仝凤儿的对手.但她的话却给人一种完全有可能干掉仝凤儿的感觉. 这就是信念. 显然.胡蝶是个很懂得把握信念的人. 而懂得把握信念的女人都是很有魅力的. 即使她.下巴上长了胡须. 铁山狠命地点了点头.红着眼睛就朝仝凤儿扑了过去. 他沒有意识到他是听了一个狠毒女人的话去杀另一个绝美的女子. 在他眼里.长胡须的胡蝶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最美的女人.即使仝凤儿此时穿着女装.在铁三眼里也只是一个伤了他心上人的恶人. 而且.他本來就打心眼里十分厌恶仝凤儿.所以在动手之时.总是主动向她出招.因为.在铁三眼里.仝凤儿是一个俊俏的后生. 而且.铁三注意到胡蝶曾经诧异地看了仝凤儿一眼. 这一眼.本就注定了铁三杀人的理由. 旧恨新仇蒙住了铁三的心灵. 过去的人说这个人是个“气蒙心”.就是说这个人被某种东西蒙住了心灵. ------------ 一百一十五 化拳为剑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无疑.此时.铁三成了“气蒙心”. 仝凤儿见铁三不要命地冲了过來.手中宝剑一挥.眼看就要斩上了他的脖颈. 这时.胡蝶冲了上來.细月刀直扎仝凤儿的肩膀. 这就是以多打少的优势.二打一的时候.两个人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移动着.同时进攻一个人.而且是四条胳膊.四条腿.几般器械.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 但是.群战时.不要被对方的人多势众吓着. 因为.再多的人.实际上也只能有那么两三个人能同时近身向你进攻.其他的人都插不上手.而两三个人真正面对你相斗的时候.就能互相配合着进攻. 别说.此时铁三通过刚才对蝴蝶的恶毒话语的领会.竟然在武功上达到了二人心意相通.相互之间出招配合得十分默契.与仝凤儿居然形成了短暂的相持局面. 看來不仅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要是夫妻同心.或者说“男女同心.能断兄弟.”呵呵.别怪小子在这里胡咧咧.反正编剧房子认为在当今社会里.男女同心要超过兄弟同心.当然.断臂的除外. 闲话少叙.却说仝凤儿见这对男女一瞬间好似鬼神附体.不惧生死地配合着攻了上來.不禁觉得有些黯然:“这个男人竟然为了这个女人不要命了.唉.到什么时候姬大哥才能为我这样呢.” 想到这里.仝凤儿看了一眼正在打斗的姬龙峰.手中的宝剑就松了几分.不忍心再伤这两个拼命鸳鸯了. 姬龙峰一人面对铁长生和孙仙岛.以及时不时抽冷子挥宝剑出手的阴捷.感到压力倍增.如果是大枪在手.他自是不惧这三个人的围攻.就像在柳叶湖畔那次一样. 可此时.姬龙峰手中只有一把普通的铁剑. 而且他只有和人换來的几招剑法.对付一般的武林中人绰绰有余.可要是高手对决.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好在他内功深厚.任意挥出一剑都可以将内力注在剑上.只是遇到了同样内功高强的铁、孙二老时.招数的作用就凸显出來了. 阴捷在一旁挥舞着宝剑.恶狠狠地说道:“不要放跑了此人.” 众人听了都更加凶狠地围攻着姬龙峰.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姬龙峰逃脱.他们几人的身份就会暴露.对于深入南明腹地的这几个人來说.无异于神仙罗网. 姬龙峰感到险象环生.此时孙仙岛和铁长生被阴捷从中间隔开.沒机会互相使绊子了.遂都十分努力地向前攻击姬龙峰. 这两个人内功都很深厚.而且使的又是自己的趁手兵器.两大高手再加上武功本就不弱的阴捷阴秘使.将姬龙峰围攻得被动至极. 姬龙峰眼看就要落败.他知道此时败了就是死路一条. 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无意中又是抱着剑和身一扑.用的依旧是劈拳起手式的内劲和身法.将挡在面前的金鱼眼铁长生吓得闪身退到了一旁. 姬龙峰之前沒有明确地意识到心意拳中的招数是可以用到剑上的. 虽然他扑阴捷心窝的那一剑用了“燕子抄水”的燕形身法和劈拳的起势手法.但当时他并沒有意识到. 直到这第二次将劈拳的起势运用到身剑合一时.他才在这一招的威风凛凛的效果面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姬龙峰于是连续地将心意拳中鸡形、鹰形、熊形的一些身法和手法相机融汇在剑法中.分别对这围攻的三人使出新创的剑招. 但是.这些临机使出的招数.在交战中却显出了好坏之分. 有些心意拳招数用在剑法里得心应手.威力倍增.顿时吓得三人远避.但有些招数却有些别扭.甚至导致围攻的三人趁虚而入.让姬龙峰险些儿受了伤. 围攻的三个人也很奇怪姬龙峰的招数怎么忽好忽坏.厉害起來感觉一招就能要了他们的命;不行的招数也能一招就让他们差点儿得了手. 但是.无论好坏.这些剑招都是他们从來沒有见过的.其实.不仅他们从來沒有见过.这个世上也从來沒有人见过. 因为.他们三个是这些剑招的第一批对手和见证人. 通过这一番较量.姬龙峰发现鸡形和燕形的招数用在剑法里最趁手.于是先是“金鸡食米”.双手捧剑和身前刺.吓得阴捷团身滚了出去. 姬龙峰然后是“金鸡抖翎”.回身防住了后面攻來的兵器.说是防守.但是剑身上注入了姬龙峰强大的内劲抖颤力.将金鱼眼铁长生重又拾起的长剑几乎震折.饶是如此.铁长生也觉得手腕隐隐作痛.他知道.这是被姬龙峰的内力震伤了筋骨. 紧接着“金鸡上架”、“金鸡报晓”连番使出.差点儿将孙仙岛的肚皮由下而上地挑破.饶是秃发孙老者退得快.肚子上的衣襟也被利剑挑开了一大段.露出了肚皮.被山风一吹.他感觉到了簌簌的冷. 几招之下.打退了三人.姬龙峰又是一招“燕子抄水”.铁剑再一次钻入了刚刚赶过來的石鳝的刀幕. 刀幕瞬间消失.因为石鳝已经吓得旋出了五尺开外. 姬龙峰知道自己这是靠着新招先声夺人.等这几个人回过味儿來以后.定会再次围攻上來.连忙招呼仝凤儿和吹箫青年快走. 三人运气轻功.很快就逃出了那六个人的视线. 因为.阴秘使他们已沒有胆量再追了. 姬龙峰一边奔跑.想起刚从少林寺出來的时候.弃枪使剑十分不得劲.直到今天此时.他才真正找到了使剑的感觉. 但是.他知道此时不是想剑招的时候.他心中暗问:“这个吹箫青年究竟是什么人呢.” 也就在这同时.吹箫青年忽地向一侧滑出.眼看就要和姬龙峰拉开距离. 姬龙峰就算再不心思缜密.对这吹箫青年那可是时刻注意着的.始终就沒让他脱离出自己的可控范围. 就在吹箫青年刚要逃走之时.姬龙峰使出了一招“燕子抄水”. 这里沒有水.也沒有燕子.只有身轻如燕的姬龙峰抄住了吹箫青年的手. 吹箫青年的手腕异常滑溜.就像一只大泥鳅一般让姬龙峰一时把握不住.同时.吹箫青年的另一只手捏着剑诀冲姬龙峰的眼睛点來. 姬龙峰运起了鹰爪力.将吹箫青年在他手掌中滑动跳跃的手腕一下子捏紧固定到停住的状态.同时.另一只手一下子疾速地薅住了点來的剑指. 饶是吹箫青年的内气贯注两指.却怎禁得住姬龙峰的满把鹰爪神力.顿时被姬龙峰固定住了双臂.动弹不得. 此时姬龙峰两个小臂往外略微翻拧.使出一点儿熊形的劲道. 虽然姬龙峰只用了一点点劲儿稍微扭了一下.就只见那个吹箫青年身子一挺.做出一副奇怪的身姿. 姬龙峰沒怎么练过擒拿.但是他这一手法却是一种类似于少林小擒拿的招数.其实.武功练到他这样境界的人.已是一通百通.不一定非要去学什么固定手法了. 令他奇怪的是.这个吹箫青年虽然被扭曲得疼痛异常.却依旧是一副落寞的神情.好像这一切苦难都是别人的似的.又好像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有些逆來顺受的意思. 更奇怪的是.这时他用叹息一般的口吻说出了一句奇怪的话:“姬龙峰.我叫祝寿.” 在被制成这种情状之时.他竟然能好整以暇地用漠然的语气自我介绍. ------------ 一百一十六 我要去找你!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这个自称祝寿的吹箫青年竟然还知道姬龙峰的名字. 看來在这段追踪的日子里.他已经打听清楚了姬龙峰的底细. 姬龙峰暗自吃惊.这个年轻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那看來也就是知道自己的底细了.而自己却对此人一无所知. 他顿时有一种别人在暗处看着自己的感觉. 敌暗我明. 姬龙峰不喜欢这种态势. 虽然此时已经制住了这个人.但在心理上却好像这个人高高在上一般. 他有一种被手中这个俘虏俯视的感觉. 姬龙峰放开了手.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暂时不会跑了.就算是他想跑.姬龙峰也自信能及时控制得住. “你是什么人.”姬龙峰问道. 姬龙峰之前通过观察那些围攻的家丁.就可以判断出这个吹箫青年不一般.他的这些手下无论是黑衣蒙面还是扮作家丁都做得十分尽心尽力.一看就都是经过十分严酷的训练和洗脑的.尤其是那个曾经被姬龙峰捕获的黑衣人.宁死都不愿意说出吹箫青年的下落.给姬龙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祝寿一边揉抚着被姬龙峰拧痛的手臂.一边答道:“我叫祝寿.” 面对他重复说话.姬龙峰无奈地又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劫持那个人.” 祝寿说道:“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什么人.但现在.你最好还是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他的语气.就好像是在吩咐一个家人或下人. 姬龙峰怒不可遏.但还是强忍着气命令道:“我不管你是谁.都得把那个人交还给我.” 祝寿深深地看了姬龙峰一眼.说道:“这个人的事情.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他停了停.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不可能停手.跟我來.”说罢.掉头就走. 姬龙峰更加觉得这个人奇怪之极了.但也沒有阻止他.而是跟了上去.他觉得这个人带他去的地方应该也就是那小太子的所在. 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俩说话的仝凤儿.自然也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一天. 雕根和尚进了趟城. 二天. 他是被孙如林逼着进城打听仝大小姐下落的. 雕根回來的时候带了两个人.却是张二和张三兄弟俩. 孙如林大喜.忙问张家兄弟他们是怎么到的这里. 原來张二和张三在途中相遇.就一起返回常德城.而孙如林缠着雕根和尚进城打探仝府的消息.正巧碰上被仝府拒之门外的这哥儿俩. 那张二将取來的金银等物和孙如林做了交接.并且询问他下一步的去向. 孙如林心想:“这次出來本是去南京应试.沒想到在这里耽搁下了.可恨那仝知府看不起我的出身.我本想去考个状元给他看看.可是又放心不下我那神仙一般的人儿.” 就在这时.一旁的雕根和尚开口说道:“还要告诉你个消息.仝小姐离家出走了.” 孙如林一听.如雷轰顶. 这个让他震惊的消息.一下子就打断了他的思绪和心情. 他真是又愁又喜.愁的是.本打算练成武功去找她相会.最近不仅练擒拿.还在苦练轻功.他经常幻想着月夜潜入仝小姐闺房私会;或者出手将仝府的崔铭和周节等人打得落花流水.然后哈哈大笑地闯进仝府.与仝知府对面而坐.分庭抗礼. 但是他知道自己也就只能想想.因为他觉得他现在连武功的门儿还沒有找着呢. 这就是他最近的状态. 他的师傅雕根和尚从外面带回來的仝小姐离家出走的消息.不仅打乱了他让心静下來练功的心绪.而且又给了他蠢蠢欲动的惊喜. 他想道:“这仝小姐既然离开了仝府.那仝知府就不能再奈何我们了.我得赶紧去找那妙人儿.” 想到这里.孙如林突然大叫道:“我要去找她.” 这一嗓子.又高又尖厉.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雕根和尚本就知道告诉他这个消息.他就肯定待不住了.于是微笑着说道:“你也该出去走走了.只是一路上要多听张家兄弟的话.凡事多商量.” 孙如林连连点头.但已是心不在焉了.忙着要收拾上路的东西. 雕根问孙如林道:“你知道那仝小姐去哪儿了吗.” 孙如林茫然地摇了摇头. 雕根和尚又说道:“你不知道她的去向.那下山以后不就成了沒头苍蝇.可怎么找呢.” 孙如林忽然灵光一现.笑呵呵地看着雕根和尚说道:“师傅既然这么问我.那就一定知道她的去向啦.” 雕根对孙如林那可不是一般的好.他半生痴迷练武.无有家室和子女.好不容易找到这个传承武艺的徒弟.在他眼里那可是比儿子都要亲的宝贝. 所以.他对孙如林的事情无比上心.不仅看透了这个徒弟的心思.而且把能帮徒弟做的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 这不.也不知道采用了什么方法.他果然探听清楚了仝小姐的去向.他对孙如林微笑着说道:“她往前往南京的官道去了.” 此时.那张三眼伤已经好了.只是带了一个眼罩.显得更加凶狠.待得一切都收拾停当.张二赶车.张三则在车上护着孙如林.与雕根道别后.就下山要往南京方向而去. 哪知刚下得山.就看到十几个壮汉迎了上來.孙如林从开启了帘子的车篷中看见为首的那人正是仝府的崔铭. 想起此人两次要取自己的性命.孙如林就不寒而栗. 尤其是此人粗壮的手臂.暴怒的眼神.凶狠的语气.到现在还在他心里留着深深地阴影. 只见那崔铭上前恶狠狠地说:“奉知府大人之命.盘查逃犯.” 他显然是沒明白仝知府的意思. 前两次他单独暗杀沒有什么旁观者;这次不仅孙如林旁边有张二张三兄弟俩.就算他将三人都灭了口.那他带來的十几个人又怎么能封得住口呢. 仝知府派崔铭将孙如林灭口.要的是不能暴露身份.可这个崔铭一心只想着为仝大人办事.糊里糊涂地就答应了下來.还自作聪明地认为只要办了孙如林就能回去交差啦.至于其他的.仝知府又怎么能够知道呢. 尤其是这几次被雕根和尚阻止.回去后又被仝知府呵斥并威吓最后一次把握不住机会就惩罚他.他是打心眼里怕了雕根和尚这个神秘人物啦.所以现在才想着打出仝知府的旗号來拉大旗作虎皮.好吓退随时会从暗中出现的雕根. 张家兄弟一听是官府的人.就沒敢对抗.而且他们认为孙公子本是仝知府的客人.虽然现在仝知府翻脸了.但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 那崔铭一看镇住了张家兄弟.不禁得意地一笑.上前就抓车篷里的孙如林. 孙如林大惊失色.还沒等张家兄弟出手相救.就本能地使出一个“接手翻腕”. 只见“哗啦”一下.崔铭就被拧翻在了马车之下. 孙如林沒想到自己这一下类似于本能的反应.竟能把崔铭弄翻.看着自己手中扭到反面的崔铭的粗壮手腕.他于是又加了把劲儿. 只听“哎呀呀..”一阵惨叫.那崔铭健壮的手上已经沒有了劲力.脸色惨白地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抽动着. 孙如林茫然地撒开了手. 他的武功再不济.也知道这是手腕脱臼的表现. 但他不知道这崔铭如果得不到良医的及时调治.也许下半生就都要垂着手生活了. 因为他已经扭断了这个凶汉的筋脉. ------------ 一百一十七 书生的江湖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那些跟來的壮汉都是外强中干.别看个个体壮如牛.却都不怎么懂武功.更沒有拼命的胆量.他们也就是跟着过來凑热闹占便宜的.一看崔铭都这么惨.自知就更不是对手了.个个都面面相觑.不敢向前. 张家兄弟也惊异于孙如林的变化.他们真沒想到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孙公子怎么一下子就好像有了武功的样子. 孙如林心中十分畅快. 马车继续前行.留下了一帮呆若木鸡的蠢汉. 一路上.自有那张二边走边打听. 虽然沒有得到仝凤儿的音讯.却也知道了湘匪劫官军的事情.孙如林暗自担心仝小姐的安危.心想:“这兵荒马乱的.她那神仙一般的人物可怎么受得了呢..” 想到这里.就越发地心里焦急.不停地催着张家兄弟四处寻找. 这一日.经过一个江边码头.端得繁华热闹. 只见各种货船在江中往來穿梭.有的则停靠在码头装卸货物.岸上的各色人等都在忙碌地做着各自的营生. 有一伙船工将一些日杂货物和鱼鲜摆在路边叫卖.生意十分红火. 张二赶着马车缓慢地经过人群.然后停在一处茶棚三人喝茶. 忽听得卖货的那边有个老人的声音叫道:“这也太贵啦.” 那卖货的船工不耐烦地挥手说道:“嫌贵就走开.爱买不买.” 先前说话的那个老人发怒了:“你这是怎么说话.有你这么做生意的么.” 那船工也怒目相视道:“就这么说话怎么着.快滚.再闹我就打你个老杂毛.” 那老人气得由怒转笑:“嘿嘿.你倒是动动我试试.” “试试就试试.”那船工说着就伸出精壮的大巴掌照那老汉黄黑的干巴脸上就甩了过去. 孙如林可怜老人家年岁不小了还要挨打.正想让张二去劝阻.不料却见这老汉反应奇快.伸手就架住了扇來的巴掌.另一只手一甩拍在了船工的脸上. 船工被打懵了.摇了摇头.才睁开了眼睛.鼻子和嘴巴都流出了鲜血. 张家兄弟知道虽然流了许多血.看着恐怖.但这都是外伤.这一掌其实并沒有什么内劲.孙如林则好奇地看着二人的打斗.这是他第一次用一个懂点儿武功的眼光看江湖人动手. 这时那几个卖货的船工冲向老头就打.不料竟然都不是老头的对手.沒几下就都捂肚子抱头四散开了. 这时.传來一声暴喊. 从一旁走过來一个身材高大、面相凶恶的五旬壮汉.那最早挨打的船工连忙说道:“头儿.这老杂毛厉害.” 那被唤作头儿的五旬壮汉也不理他.径直一拳就照老头打去. 那老头见其來势凶猛.连忙招架.虽然用胳臂护住要害沒被打着.但也被震得退了一步.只见那头儿不依不饶.双手连翻打出.有拳有巴掌.连打带扇. 孙如林也看不出他打得有什么章法.只是这人力大无穷.就算沒有招数.一般人也吃不住一下子. 那老头被这一阵暴风雨般的大力打得连连后退.忽然有一拳沒接住.崩地一下被打到了头上.只觉得轰地一声.就倒地不起了. 孙如林虽然见过几次惊心动魄的大场面和杀人分尸.但此时还是为老人感到揪心.因为他不忍心看着这么大岁数的老人家挨打.但此时他想解救已为时晚矣.因为他沒有料到这位身怀武功的老人怎么会被一下子打成重伤. 只见那老人的额头竟然被这头儿的拳头打了一个小坑.围观的众人发出一片惊呼.却也沒人上來. 这就是常说的:“一力降十会”.再好的武功招数如果沒有力量或内功配合的话.也抵不过力大如牛者.因为二人对抗.究其根本还是要通过力量战胜对手的. 还有半句谚语叫做“拳怕少壮”.意思是说要动起拳头來.还是年轻力壮者占上风. 孙如林此时对张二说道:“你去扶起那个老人家吧.取些银两送他去看郎中.” 张三答道:“咱们出门在外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这种地头蛇少招惹为是.” 孙如林皱着眉头说道:“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这个老头也是江湖中人.虽然上了年岁.可也是他多事招來的.”张二也皱着眉头说道:“江湖中人动起手來自然死伤勿论.却也怪不得谁.”” 孙如林起身说道:“你不去我去.”说着就要过去. 虽然孙如林是个大家族惯出來的少爷.但却是个至孝之人.对家中老人那是十分地孝顺.百般地逢迎.平生最是尊老惜老.正应了那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张二一看这位大少爷的脾气又上來了.只好应道:“还是我去吧.”遂站起了身. 就在这时.茶棚旁边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的小瞎子.身穿半新不旧的黑色衣衫.摸索着走到了正在对船工们炫耀一般地说着什么的那个头儿跟前. 当小瞎子摸到了一个船工的后背时.那船工掉过头來.一看是个瞎子.就骂道:“真是瞎了眼了.乱摸你大爷.” 那少年瞎子却张口说道:“我久闻郑头儿郑大爷的大名.小子我是特地从乡下來看看他长见识的.” 那些船工们哄地一声都笑了.七嘴八舌地说道:“你个瞎子怎么看呀.” “咱们头儿方圆百里水路码头哪个不知、谁人不晓.” “不说这个码头是咱头儿的地盘.南北东西往來的各路朋友.那个不给咱头儿面子..” “除了今天这个老不死的.” “这个小瞎子也不看看撒泡尿照照.也配來看咱头儿.” “瞎子撒了尿也看不见.只能把自己滑倒.哈哈哈哈哈哈.” 那郑头儿一摆手.止住了众人的哄闹.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年轻小瞎子问道:“小瞎子.你想怎么看呢.” 年轻小瞎子说道:“小子我是不能用眼睛看.不知郑大爷能不能让我摸一摸您身上的腱子肉.回头我就能告诉村里的二牛他身上沒有您壮.” 那郑头儿沒想到连一个小瞎子都会为看自己专程从乡下赶到码头來.看來自己真是威名远播啦. 他哈哈地开怀大笑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你过來摸吧.” 孙如林惦记着老人.催促张二快去扶. 张二却有些犹豫不前. 孙如林问道:“你是不是害怕那个郑头儿.”看张二沒有反应.就站起身來.也不管心里的害怕.径直就过去要扶那个老人. 这时.少年小瞎子的双手已经摸索着挨住了郑头儿虎背熊腰的身上.只见他很细致地用手一点一点儿地从前往后摸.摸着摸着.忽然一下子就从后往前紧紧地抱住了郑头儿的身子. 众人也不以为意.以为这个小瞎子太激动了. 少年瞎子抱着郑头儿笑着说道:“果然是郑头儿.”说着用力一抱. 就只见那高大魁梧的郑头儿忽地呲牙咧嘴地张着嘴呼哧.却说不出话來. 正在众人惊疑之际.只听那小瞎子恨声说道:“四年前你在码头打死了我的父亲.用的也是今天打这老人的手法.你可知罪.” 那郑头儿蠕动着虎背熊腰的身体和手臂.试图挣脱.却如同被瘦小的小瞎子上了一道铁箍儿似的.根本动弹不得.而且越动越紧.越动越疼. 他想抬膝或起腿.但都使不上劲.因为他刚要动就感到内脏在爆裂. 整个身子都在爆裂. 众人看到那小瞎子好像只是稍稍用了下力气.这郑头儿的脸上、头上和身上就都一下子流出了鲜血. 人们同时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 一百一十八 小瞎子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小瞎子松开了胳膊.那郑头儿壮硕的身躯就如一堆烂泥般地瘫在了地上.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那小瞎子已捡起了榆木棍.一步一趋地探着走了. 随着木棍点地的声音越來越小.小瞎子的身影就已消失在了远处的雾气中. 此时孙如林才缓过神來.叫上张二将昏厥过去的老人抬到了车上.却不去理那郑头儿的尸首. 他们将车赶到最近的一个镇上.寻得一家郎中店.将老人抬了进去.待那老人被救得醒了过來.才付了银子往店外的大车走去. 这时.听得那老人叹出了一口气:“唉.本想除害反被蛇咬.” 孙如林本想回身答话.被张二一把拽了出來. 刚出了店门就听得一旁有人说道:“这位好人.您能收留我么.” 孙如林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小瞎子守在门边. 张二沉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小瞎子答道:“这是最近的郎中店.” 孙如林问道:“你为什么要找我呢.” 小瞎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虽然报了父仇.但这里是待不住了.您说我一个瞎子能上哪儿去呢.看您对一个不认识的老头都这么好.一定是个好人.所以想请您收留我.” 这已是第二次有瞎子要上他的马车了. 张二直给孙如林打手势.意思是不让他答应. 这小瞎子见孙如林沒反应.连忙又说道:“我现在是一个孤儿.无处可去.您如果不收留我.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孙如林看了看张二.又看了看张三.却瞥见那张三的独眼中含着泪光.心知这位是在同病相怜了. 小瞎子又接着说道:“我情愿给您做仆人.作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孙如林看张二和张三的反应不同.正有些为难之际.那张二说话了:“你身怀绝技.哪里还用得着我们收留.” 小瞎子急了.带着哭腔说道:“我是练了个本事.可那是为了报仇呀.我可不能用來做歹事.” 张二依旧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们萍水相逢.不便载你上车.以前我们也遇过类似的事情.”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深深地看了孙如林一眼. 孙如林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一下子就想起了上次载了个瞎子上车、结果在观音山被里外夹攻暗算的事情.不由得心中也沒了底儿. “就算您不肯收留我.只要您带我离开我这个地方.就是救了我了.”小瞎子继续恳求着.“那些船工已经报官了.” 这时.一直沒吱声的张三说话了:“带他上车吧.” 张二看了一眼弟弟张三的那只瞎眼.叹了口气.径直到了小瞎子的跟前说道:“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张二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眼前这个瞎眼少年可不是普通男孩儿.不仅身负绝技.而且又看不见.为防止其因误会而出手.所以先说了自己的意图. 那小瞎子点了点头. 张二翻开了他的眼皮.看到其眼珠子上的眸子黯淡无光.方才真信了他是瞎子.也就沒再说什么.走到张三旁边耳语了几句.然后返身往马车走去. 四人上得车來.张二挥鞭驱动马匹将车辆发动.隆隆地往镇外大路而去. 在车上.孙如林向和张三坐在车尾的小瞎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祁.名叫史侯.人们都叫我小祁子.”小瞎子答道. 孙如林点了点头.心想:“这个名字还有点儿意思.” 他觉得这个唤作祁史侯的小瞎子很有意思.在其身上有太多的疑问想解开. 于是就接着问道:“小祁子.你今年多大了.练的是什么功夫.” 那小祁子也就是唤作祁史侯的少年.垂着眼皮答道:“过了年就十五了.”然后他就给孙如林他们讲起了他的往事. 原來小祁子原本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只是在十岁那年得了一场病.就再也看不见了.也就是在这一年.父亲被郑头儿打死了. 母亲每天哭着对瞎了眼的小祁子说将來要给他父亲报仇. 于是他就下定决心练成武功.正好有一个武师在教一大户人家的子弟习武.小祁子就千方百计地摸索着想接近这个武师. 终于有一天他在一个僻静处单独遇上了武师.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人家教他.那武师见他是个瞎子.本不想指点. 但后來被缠不过.就随手指着路边的一个大石碌碡说道:“你每天去抱这个碌碡.什么时候抱起來.什么时候你的武功就练成了.” 小祁子磕了个头就回家了.他让母亲托人抬來个大碌碡.也就是石磙子.竟然有五百多斤重. 望着这巨大的石磙子.他也不气馁.每日早晚各抱数十下. 当然.对于年幼体弱而且尚未发育的小祁子來说.不要说抱起.就是撼动也不能够.但小祁子还是坚持不懈.如蚍蜉撼大树一般地天天早晚努力地抱着.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随着他的年岁的增长.渐渐地已能撼动石磙子了.慢慢地能搬离地面了. 就这样一晃三年之后.他已经能很轻松地随手抱起这个五百多斤的石碌碡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所炼成的武功其实是源于少林的一门功夫.唤作“玉带功”. 三年前的那个武师并非瞎说. 孙如林和张家兄弟听了小祁子的故事.都觉得十分惊奇.同时也可怜他的身世和经历.虽然张二还是很警惕.但孙如林已经决定收留这个少年了. 孙如林心想:“我正缺个书僮.不如就慢慢教他吧.”他也知道要教会一个瞎子做书僮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但是他觉得这少年身世如此地飘零.应该留在身边. 那小祁子就这样跟在了他们身边.无论是搬移笨重行李.还是精细的端茶倒水.竟然都做得來.乃至于孙如林有时在客栈中诗兴发作要写诗.他都能研墨伺候. 渐渐地.孙如林觉得小祁子用得很趁手.比他那原來在家使唤的书僮强多了. 张二却依旧很警惕这个小祁子.甚至还想再试试他是否真得一点儿也看不见.或者还有什么其他武功绝技. 不过.他都沒有查出什么端倪. 孙如林每日早晚在客房里都练着雕根和尚教给他的武功.他独自一个房间.张二张三和小祁子在外面的大房. 孙如林不仅练着他的那些擒拿自由组合的套路.也在练“二掌禅”的功夫了.只是擒拿的功夫已经在人身上小试过身手了.而这二掌禅却还一直秘而不宣呢. 这个二掌禅是雕根自己悟出來的新功夫.虽然看似只有几个姿势和掌印.但却长功很快.威力无比. 这里说的掌印.不是印子.而是指不同的双掌姿势.印.不是隐在外面的印记.而是印在练功者心里和身上的印记. 孙如林变化着不同的掌印.拉撑着四肢和身上的筋骨. 他不知道的是.师傅雕根和尚在心里也一直好奇他那根大筋在练二掌禅时.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起到什么作用呢. 孙如林随着掌印和身法姿势的变幻.已能明显地感觉到师傅所说的自己身上的那根大筋了.只觉得有时候它很弱.似有似无;而有时候则感觉其强劲无比.使他能够顶天立地.力大无穷. “当然.这一切只是幻象.”孙如林在不停地告诫自己:“师傅说了.不要管这些.只需要按着心法去练.时间久了.自然就出功夫了.” ------------ 第十三卷 仝凤儿(三) ------------ 一百一十九 酒意 “日久功成!”孙如林想道:“这和读书、练字、下围棋、弹琴都是一个道理啊!” 于是,他继续心无旁骛地在客房高低不平的坚硬砖地上悄悄地练习着。 他发现在练武功的时候能暂时不去想仝小姐,能让他犯了严重相思的心得到片刻的舒缓休息。 正值梅雨季节。 屋中,水气蔓延。 屋外,雾霾重重。 这是第二天的早上,张二对孙如林说:“今天雾霾太大,不宜出行。” 此时外面的能见度只有五步,他是考虑到可能遭遇伏击和追击不利,所以放弃出行。 这行走江湖的险恶由此也可见一斑。 本来孙如林自从有了武功在身,看不同的人,体验不同的事儿,都有着别样的味道。更何况他心中痛苦地思念着仝凤儿,急着想赶紧找到她。 他这江湖路正走得痛并爽快着呢……谁知忽然遇到这么恶劣的天气,感觉很是扫兴! 于是他就让客栈的店家买了些酒肉送到他的房里来,然后出去招呼三人进来围着桌子团团坐定。 孙如林说道:“反正不走了,大家来喝酒吧!” 这时张二已经给每个人都斟了酒,就连小祁子面前都放了一碗。 孙如林端起碗来,苦笑道:“出门在外,这喝酒的器具就讲究不得了,大家将就着喝吧。”言语之中已经有些招呼大家的意思,这在他以前是万万做不到的。 这大概也是因为他最近连遭磨难,最主要的是心中思念仝凤儿都超过了极点,却又有苦无处说,于是想着和众人喝喝酒暂且排遣一下。 他说着就喝了一小口,却感到入口辛辣,忖道:“这村酒的滋味真不怎么样!” 一瞬间,他又想起了父亲当年带回家的山西杏花村汾酒的清香味道,这种不可得的感觉又正应了他的相思,于是浓重的愁绪涌了上来:“唉,不管了,暂且拿来浇愁吧!” 他也不是十分清楚都和众人说了些什么话,因为他的心思都在喝酒缓解相思上。他没有注意到小祁子喝酒的样子很老练,也没有注意到张二通过喝酒在继续试探着盲目的小祁子。 这家客栈房屋的窗户很小,可能是为了防贼,一个人要想从窗子爬进爬出都很艰难。外面没有阳光,只有越来越重的浓浓的雾霾。屋里的光线变得十分暗淡。 张三起身取来了油灯点了火,顿时屋里泄满了一片橙黄色的光彩。 张二提醒张三:“少喝点就得了。”他是怕喝多了万一有情况会误事。 众人喝了一会儿,就听得外面忽然响起了下雨的声响。张家兄弟想道:“看来今天不出去是对的。” 此时的天空中虽然雾霾小了一些,但雨却是越下越大。院子里的积水处被大雨点打得噼噼啪啪,而顺着房脊流下的积水更是在哗哗作响。 孙如林被这一阵雨借着酒意将心底的愁肠都翻了起来。 他就算是没有人敬他酒的时候,也自顾自地自斟自饮。不一会儿,酒意就上头了。 孙如林看另外三人没有什么酒兴,也不去勉强。只是在灯光下看着他们心想:“他们都比我活得好。至少不像我已经被那个小冤家折磨得支离破碎、外强中干了!” 小祁子刚来还不了解孙如林。而那张家兄弟却知道这位大少爷的脾气:他要是来劲了,可以滔滔不绝地说上几个时辰;可有时,他又会不言不语,当众孤独,根本不管旁人的感受。在家乡时就有人说这个少爷有些痴病。 所以他们也不去主动搭话,就由着他发痴。这就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场面,孙如林发着痴,张家兄弟闷着坐在那儿小口喝酒。小祁子则不明就里地惴惴地坐在那里,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孙如林忽然问道:“小祁子,你见过女人么?” 小祁子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还是抬起了头对着孙如林,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情:“小时候见过。” 孙如林接着问道:“那你喜欢过女孩儿么?” 小祁子不出声了,他的神情一下子停滞住了,就好像瞬间化作了石雕一样。缓得一缓,他才低声慢慢说道:“喜欢过。” 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但孙如林听见了,他正想问详情的时候,就听得院外面一阵嘈杂声响起。 只听得店伙计招呼客人的声音:“客官,这里边的院子只有一个套间住了人,其他的都空着呢。” 一个浑厚响亮的声音说道:“整个院子我都包了!”紧接着就是在屋檐下抖雨的声音。 店伙计小心地说道:“人家都已经住下了,要不您们就一块儿凑合一宿吧?” 洪亮声音:“我这儿人多东西多,也不知那里住的什么人呀?” 店小二小声地答道:“是一个读书人带着几个仆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那洪亮声音“哦”了一声就不再说什么了,紧接着就听得有许多人在忙活着安顿东西什么的。 孙如林此时感觉酒已喝得差不多了,正想出去透气看雨,听得外面的动静就带着几人出到门口看热闹。 只见七八个江湖人在雨中忙着往客房里搬东西。孙如林仔细打量这些人,发现这些江湖人大都奇形怪状,七高八矮不说,男女老少都有,有缺胳膊短腿的,还有一个似乎是盲人。众人打扮也各自不同且怪异。 屋檐下一个衣着华丽的老人和一个英俊的青年一边避雨一边督促着这些人。就在孙如林目光注视着他们的时候,那二人也看向了他们。 张二其实一出来首先就注意到这两个人,那时其实已与他们互相打量过了。也就是这么一下目光交流,彼此好像就对对方有了一些了解。 那华丽服装的老者冲孙如林拱拱手,笑道:“这位相公可是要进京赶考么?” 也难怪他这么问,此时已然临近考期,几乎每条通往南京的大路上都出现了各色的读书人匆忙赶路。 孙如林连忙拱手答道:“正是。老伯请了!” 那华丽老者哈哈大笑道:“相遇就是缘分,看相公满面春色,定然酒量不小。来,等他们收拾妥当,咱们再喝一杯。” 孙如林心中正烦闷,一听这话,也觉得无可不可,口中答道:“那小生就叨扰了。在下孙如林。”张二直冲他使眼色,他也不知道看见了没有,混不在意。 老者笑道:“孙相公客气了,老夫沙宣环。”接着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英俊青年,又对孙如林说道:“这是舍侄。” 那英俊青年有些倨傲地抱了抱拳,漫然说道:“在下沙璧。” 孙如林对其神气却也不以为意,连忙还礼,道了声“幸会”。 其实,孙如林感觉到对方的眼神中透着股邪气,使得其英俊的外表整体都透出了古怪。但这也只是酒后一瞬间的念头,他一时也没有深究。 不一时,那边正房的厅堂已然收拾完毕,华丽老者沙宣环请孙如林过去坐。张二在孙如林耳边说道:“这些人十分古怪,还是不招惹为好。” 孙如林还未答话,就听得那边老者笑道:“只管放心过来,老夫并无恶意。” 话说到这份上了,张二也不好再说什么,吩咐张三在屋里看管好东西,就和小祁子陪着孙如林进了那厅堂。他之所以将小祁子带在身边,其中也是有不放心的意思。 宾主落座后,老人让一个少年人下去沏茶,然后对他说道:“相公稍坐,我们先去宽衣,去去就来。”说完,就和他的侄子进了里屋。 ------------ 一百二 玄幻的剑仙 孙如林此时感觉已有了七八分酒,自我感觉头脑还是很清醒,动作也没有丝毫凝滞。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到这边来,一是心中烦闷,而且这老者好似有一种异常吸引人的能力。 站在孙如林椅背后面的张二俯下身子对他耳语道:“咱们出门在外,不宜和这些江湖人搅在一起。而且以我十几年的江湖经验,都看不透这帮人的底细,咱们还是回去得好。” 孙如林轻笑道:“我初次行走江湖,正想长一些见识。而且我看这些人也未必就对咱们有恶意。” 他的这话也是发自内心的。雕根和尚不仅教了他武功,也给他讲了很多江湖门道,让他在以后历练的过程中多观察。最主要的是,他此时心中郁闷,正想找些事情来排遣一下。否则就又要到了那种快爆炸的感觉了。 张二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得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伴着四个姑娘躲着雨跑进了厅堂。 只见她们各自姿态曼妙或者憨态可掬地拍抖着身上被打湿的衣衫,几个人叽叽咕咕地说笑个不停。 当他们看到坐在太师椅上的孙如林和站在他身后的张二及垂着眼帘的小祁子时,一下子都住了口,鸦雀无声地看着他们。 这几个少女来得太突兀,而且又都这么美,连久经江湖的张二也看得目瞪口呆。 孙如林和张二打量着这几个小丫头,小祁子的身体则绷得笔直,耳朵在不停地耸动。 只见一个穿黑色衣衫的少女生得略胖一些,但是五官却是很周正,大眼睛双眼皮,面色微黑但是皮肤很细腻。 第二个穿白色衣裳的细高挑女孩儿,身材十分直溜,腿长颈长,风姿引人。 第三个却是一个红衣女子,虽然个子生得不高,却也娇小可爱,性格尤其活泼,眼中透射着精光,十分惹人爱怜。 第四个青衣女子虽然长得一般,但也有一股遮不住的青春朝气向人逼来。 其中那个青衣女孩看来胆子稍微大一些,向前半步问道:“你们是谁?我们的主人呢?”说的却是吴侬暖语。 孙如林虽然在酒兴头上,却是毫无兴趣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答道:“我是你们主人的客人。” 青衣女孩接着说道:“那我们的主人呢?” 孙如林老实地答道:“他说进去换衣服了。” 青衣女孩吒了一句:“你骗人!”却和另外几个女孩一窝蜂地进了里屋,没了动静。 孙如林左等右等,都过了半个时辰了,也不见那华丽老者沙宣环和他的侄子沙璧出来,就连那几个跑进去的女孩也没了动静。 孙如林感觉诧异,看了看后面的张二,张二沉声说道:“这里古怪。” 那小祁子此时忽然说道:“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这间大客房厅堂的里屋门,在那几个女孩进去之时已被关上了。 孙如林有些坐不住了,他觉得此时走也不是,等也不是。于是张口唤了一声:“沙老伯!”等了一会儿,并无有回应。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动静。 那张二也觉得蹊跷,看了孙如林一眼,悄悄走到里屋门口听了一会儿。他又看了孙如林一眼,摸了摸从不离身的佩刀刀柄,然后猛地一把拉开了门! 偌大的里屋空空如也,不但没有一个人,连一点儿东西都没有,就好像从来没有人进去过。 此时,孙如林也走到了门口往里张望。张二沉声说道:“小心!” 孙如林疑惑地问道:“这些人到哪里去了?” 张二看了看窗户,关得严严实实,而且都是从里面插着的。再看四壁和土炕,也无有出入的通道。 就在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只听得小祁子“咦”了一声。 孙如林和张二忙出到厅堂,只见厅堂门外面的雨地里又有几个女子奔了进来! 二人定睛一看,却还是刚才的那四个女子,只是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样东西。 那个红衣少女和黑衣少女手中各捧着一杯盖碗茶,恭敬地放在了孙如林座位旁边的小桌上。之后却并不离开,而是站在离孙如林很近的地方笑嘻嘻地看着他。 然后就见那高挑的白衣女子先是放下了一个盖着盖子的精巧的食盒,接着从青衣少女手中接过一个酒瓶,变戏法一般地在桌子上放了两个十分精致的小酒盅,抿着嘴,眼含笑意地斟了酒。她的头微微侧着,好似无意间露出了白皙的修长脖颈。 这几个小妮子不仅个个生得美貌,而且都非常活泼可爱。这次已不再认生,莺莺燕燕地和孙如林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却各自操着南方各地的方言,不过都煞是好听。 尤其是那个朝气逼人的青衣少女,因为曾跟孙如林一来二往地对答过几句,此时更是熟悉,越发地放了开来。 只见她伸出芊芊玉指,牵住孙如林的衣襟,嗲声说道:“刚才不知是孙公子前来做客,多有冒犯,还请原谅奴家,奴家给你请安啦!”边说边蹲了身子道了个万福。 孙如林连忙还礼道:“不敢烦劳姑娘。” 这是后面的几个姑娘中有人问道:“这二位壮士都不爱说话,也不知是何方大侠?” 张二微蹙着眉头,好似在思考着什么。而小祁子则有些激动,却也没有睁开他那多白少黑的眼睛,大概也是知道怕吓着这些佳丽。 孙如林本来就是在借酒浇愁的。此时忽然想到也可以通过看看别的姑娘,来缓解对仝小姐苦思的痛苦。 他童心大起,想和这些少女开个玩笑,于是正色介绍道:“这位是祁大侠,江湖人称‘镇河碌碡’”。 在几个少女的惊叹声中,小祁子的身子又直了一直,显得更加挺拔了。 那白衣少女看着比自己身量都小的小祁子,微笑道:“噢。这么小就成大侠了?” 只听小祁子接口说道:“我已经是大人了。” 几个少女一听,就都嘻嘻哈哈地笑成了一片。 孙如林恍如做梦一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青衣少女,一时还没说得出话时,就听得一阵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孙公子不要见笑,老夫变了个小戏法,聊慰旅途寂寞。” 只见那个沙宣环身着便服缓缓地从里屋走出,身后跟着同样身着便服的沙璧。 那沙老者一挥袖子,几个少女就又都鱼贯进了里屋,没了动静。 沙宣环端起酒杯对孙如林说道:“请饮此杯。” 孙如林端起了酒杯,却感到后背有人轻轻捅了自己一下。他知道是张二提醒自己要小心。就在他正犹豫之际,只见那老者已然一饮而尽。他见老者喝下,于是也干了一杯。 孙如林小心地问道:“刚才我明明看到您和贵贤侄进了里屋,还有那几个女孩也进去了,怎么却一下子都没了呢?” 沙宣环呵呵笑着说:“看来孙公子也没能忍住好奇之心。” 孙如林听了这话,不觉脸红得很,毕竟擅闯人家内室,虽然是在旅途中,那也是十分地冒昧失礼。 沙宣环用手撸了一下长髯,慨然说道:“孙公子有所不知,老夫虽然没有纵横江湖,但却已然练成了剑仙。” 孙如林咋舌道:“那您已经是神仙一般的人啦!” 沙宣环嘿嘿笑道:“我离神仙还远着呢,不过在凡间确实能呼来唤去得了。就像刚才那几个女葫芦,都只是幻象罢了。” 孙如林此时才想到放下酒杯,他问那沙老者道:“请问沙老伯,刚才那些美女都是您的什么人呢?” ------------ 一百二十一 剑尖上的小布人儿 沙宣环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在我收集的美女里面,这些都算是小肉蛋子!” 孙如林没有去想这些美女是不是小肉蛋子,也没有去想这个沙宣环为什么要收集美女。而是立刻就想到,这个人会不会把仝凤儿也收集起来呢?因为仝凤儿仝大小姐那可是绝世美女呀! 想到这里,他立刻就急得不得了。心想:“照这个剑仙的功夫来看,仝凤儿的武功再高,也只是凡人练的功夫,怎么能是这位神仙的对手呢?” 他暗暗想道:“决不能让这个沙老者见到仝小姐!” 就在沙璧给二人再一次斟上酒之后,沙宣环老者忽然又说道:“老夫给你变个小戏法儿,以助酒兴!” 说着,他起身拔出身上的佩剑,只听“嗻楞”一声,寒光一闪,端得是一把开了刃的好剑! 接着又见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棉布做的花花绿绿的小人儿,轻轻放在了地下。 沙宣环起身围绕着小布人舞起了宝剑,由慢到快。 开始看着还没什么新奇。到后来,他的剑尖越来越接近小布人,只见那小布人竟然跟着他的剑尖旋转了起来。 孙如林只是看着新奇好玩,而站在他身后的张二却大惊失色! 因为他知道这是沙宣环的剑气牵引动了小布人,这是何等的功力呀! 张二正满心恐怖地看着沙宣环,就在此时,他竟然感觉到了来自旁边的一道杀气。 他本能地扭头去看,原来是那站在沙宣环椅背后面的沙璧正冷峻地看着他。其目光犹如两道利刃,直刺了过来。 张二与那沙璧的目光闪烁地对了几下后,忽然开口说道:“好功夫!”却又是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情了。 沙璧的眼神现出了一丝犹豫,右手依然放在腰间的剑柄上,直到其目光离开张二,手才离开了剑柄。 沙宣环的宝剑舞动得飞快,地上的小布人儿已经被剑气所旋起的气流带动得滴流乱转。只见它越转越快,忽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到了空中。 孙如林被吓得身子一颤,他实在没想到这位沙宣环的法力竟然这么高强。 那沙老者口中念念有词,也听不清他说着些什么。只见他双手捧着宝剑,望空中一指,那小布人儿竟然跟着跳上了剑尖! 沙宣环此时已然停在原地,双手握着剑柄,轻轻挥动着宝剑。 孙如林清楚地看到了小布人儿的四肢在动弹,五官清晰,一双眼睛好像活了一般地在看着自己。顿时被吓了一跳。 再仔细看,孙如林发现这个小人儿好像在打拳似的。此时这个小布人在空中的位置正好和他的眼睛一样平齐,他真切地看到它在动。 张二此时已是大汗淋漓,不是因为外面下雨造成的潮湿,而是被这位沙宣环的精湛内功给吓的。他知道就凭自己的功夫可能在人家手底下连一招都走不了就得毙命,此时对方意图未明,如要不利于他们那可真是易如反掌。 沙宣环此时如道士做法一般,将宝剑在空中探来探去的,好似在按五行和八卦的方位划动。孙如林发现剑尖上的那个小布人的眼睛忽然亮了,在看着自己,顿时吓得酒意醒了一大半,同时右手不小心碰了一下茶盏。 随着茶盏的“哗啦”一声,沙宣环的宝剑也如脉搏一般轻轻地一抖,那个小布人儿在尖尖上忽地跳了一跳。 那沙宣环忽然口中叫道:“咄!”只见那小人忽地“吱”地一声嘶叫,一下子就钻到了他的怀中,不见了踪影。 他哈哈大笑几声,坐回了座位,对孙如林说道:“小玩意,让孙公子见笑了!” 孙如林此时已是看得眼花缭乱,十分新奇。他小心地问道:“请问沙老伯,这个小人儿怎么自己会动?” 沙宣环微笑道:“这是老夫将用剑气炼制的魂魄附在了它身上。现在还没有完全练成。等练成之后,它可以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也能钻进人怀里啃食心肺。” 孙如林听着直乍舌,对这个神仙般的老人佩服之极,端起酒杯敬道:“多谢沙老伯展示绝技,小生敬您一杯!”说着,一饮而尽。 那沙宣环又是哈哈一笑,哂道:“雕虫小技,不堪一笑。”然后慢慢地端起了酒杯,喝了下去。 沙宣环对孙如林说道:“老夫精神不济的时候,也不敢多玩这个把戏。因为这个小东西如果控制不好,就会反过来伤主人。” 孙如林如在云里雾里一般,此时外面的雾霾已经淡了,但他心中的雾霾却是无比地浓重。 沙老者沙宣环忽然问道:“孙公子可曾练过武功?” 孙如林想起雕根师傅告诫他在行走江湖的时候,要记住“独处守住心,众处守住嘴”,“要记住多听少说”。尤其是在这样的高人面前,还是低调一些的好。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答道:“小生只知读书。”本来还想说会弹琴,但还是咽了回去。 那沙老者看他言不由衷,也不追问。就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然后端起茶来说道:“茶已凉了,此时却正好喝它。可惜你的已经洒了一半。”言下之意好像甚是可惜。 孙如林虽然奇怪为什么要喝凉茶,但此时已是觉得口渴,就也端起了茶盏,掀开了茶盖。 他只闻得一股奇怪的味道,不由得眉头皱了一皱。 原来这股味道他刚才闻到过。 就在之前青衣少女上步问话的时候,孙如林的鼻子微微嗅了一嗅,轻微到一般人难以察觉。但他已强烈地闻到了她那个每月一次的味道。 同时也知道另外三个女孩也有。 还好,她们的青春的体香略微中和了一些令人不快的气味,使得孙如林尚且可以忍受。 此时孙如林竟然从茶盏里闻到了那轻女少女的体味! 正在犹豫之际,他忽然发现有一个晒得黝黑的小伙子忽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看他五官却是端正,鼻直口方。只是神气却十分不自然,一副紧张的样子。正是先前下去煮茶的那个少年。 孙如林将茶放下不喝了。那沙老者轻轻一笑,却也不勉强,起身说道:“老夫有些困倦,就不多留孙公子了。”已然是一副送客的样子。 孙如林本来兴趣盎然,但被这杯茶给搅得兴致全无。 于是也起身拱手谢道:“今日得识沙老伯,真是大开眼见!方知世上原来真得有剑仙。”随着一揖到地,然后起身说道:“老伯一路劳顿,敬请休息。小生这就告辞了。” 随后,他就带着张二和小祁子回了自己的客房。 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在屋里张二表情凝重地对孙如林说道:“唉,这沙宣环的武功真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说是剑仙也不为过。” 孙如林一副深有同感的表情,咋舌道:“以前只是在书上看到过有剑仙存在,没想到今天真得遇到了。” 他神往地说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御剑飞行,来去无踪。不过今天他的行迹就很神奇,还连带搬运了其他人。” 张二说道:“这些人都不简单。那个沙璧也很邪门,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我就觉得好像被刀子扎了一下。唉,但愿这些人对我们没有敌意。咱们最好还是明天就走吧!” 孙如林心里对这位剑仙非常仰慕,他还想着跟人家学本事好在仝凤儿面前显摆,同时对付仝知府呢。怎么可能就这样错失天大的好机会呢。 ------------ 一百二十二 沙璧的功夫 孙如林说道:“我看他对我们十分得客气,不似有歹意。” 张二见他如是说,急道:“江湖人心险恶,公子有所不知。人们惯常先迷惑旅人,然后再使手段结果其性命。” 说着,他双手紧了一紧,更加低声说道:“我看我不要说应付沙宣环了,就算是那个沙璧,我也不一定能对付得了。” 这时,小祁子忽然说道:“我不觉得他们有什么了不起。” 孙如林和张二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盲目少年。孙如林问他道:“何以见得?” 小祁子不紧不慢地说道:“他们的动静我都听在耳朵里了。” 孙如林追问道:“你听见了什么?” 小祁子说道:“我听见他们爬出了窗户。” 孙如林叫道:“不可能!我明明看见窗户都插着呢,而且那么小的窗口,人怎么能爬得过去?” 张二也吒道:“不许胡说,别招来麻烦!” 小祁子见二人这么说,就往那角落里一坐,袖着双手,不再言声儿了。 张三在一旁听着莫名其妙,拉着他哥哥到一旁细细追问去了。 孙如林酒劲上来了,倒在床上闷头睡了过去。他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夜晚时分。 孙如林醒来后,吃了些张二兄弟饭后给他备下的饭菜,就背着手到院子里面溜达了。 雨后的空气还算清新。 他正呼吸着试图练一下雕根师傅所教的吐纳法时,忽然发现在一颗挺粗的芭蕉树下站着一个人影。近前仔细一看,却是那沙宣环老者的侄子沙璧。 孙如林赶忙拱手问候道:“沙公子好!” 沙璧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回了一礼。 孙如林问道:“您在这树底下做什么呢?” 沙璧说道:“你不要小看这棵树,它可是有灵气的。只是一般肉眼凡胎看不出来罢了。” 孙如林好奇地问道:“有什么灵气啊?”他这么一问,无疑是自认自己肉眼凡胎了。不过孙如林本来就不认为自己会多少武功,更不要说跟剑仙的侄子相比了。 沙璧抱住了树干一通乱抖,直把树叶抖落了不少下来才放手。 孙如林被他的气势给惊着了,他觉得除了在施耐庵先生的《水浒传》里知道鲁智深可以倒拔垂杨柳外,寻常人等要想把这么粗的树干抖成这样,那是万万不能的。 更奇的是,只见这沙璧又做了几个莫名其妙的式子,然后就跌坐在了树下,不言不语,宝相庄严。 孙如林看他在打坐,也不敢惊扰。但又想跟他多请教,于是就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只见那沙璧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长吁了一口气。然后起身说道:“终于过了第四关了。嗯,这也是因缘际会。” 孙如林感觉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于是问道:“什么第四关?什么因缘际会?” 那沙璧的眼神中始终有着一种让孙如林说不清的东西,使得他有些害怕。但最终在他心里还是好奇压过了这些许的害怕,使得他继续留在这里问这问那。 沙璧用他那帅气漂亮的眼睛阴沉地看着孙如林说道:“你和我有缘,使我打通了第四关。” 他绕着孙如林走了两步,又说道:“嗯,你和我有缘,请到我屋中一叙。”说着,转身就回屋了。 孙如林被他的语气和眼神弄得毛骨悚然,后脊梁直发凉。但又一想:“自己这是怎么了?连跟人家剑仙之流说话都不敢了么?” 想到这里,孙如林就不再犹豫,跟着进了屋子。 进到屋里,却发现并没有点灯,只有一些微弱的星光从窗子里洇了进来。 沙璧将门关上后,继续说道:“我们玄幻的功夫分为九层,我刚才突破了第四层魔障。对,这第四层就叫魔障。” 然后又是意味深长地深深地盯着孙如林低声说道:“不过是在你的帮助下。” 孙如林又是莫名其妙地一惊。 心里这又一次本能地报警,突然使得他有了危机感。黑暗中看着眼中露出诡异气息的沙璧渐渐有了杀意,孙如林感觉整个屋子都突然间变得诡异起来。 沙璧冷笑道:“老爷子看你是个人才,可你在我眼里也就是个练功的引子!” 孙如林大惊! 他心中暗叫道:“引子!怎么又是引子?难道我这人就是给人当引子的命么?” 他突然想到了仝凤儿!心中苦叫道:“仝小姐救我!” 孙如林万分后悔刚才鲁莽地跟了进屋,此时想跑又不敢跑。也不敢喊张家兄弟前来相救。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刚出声,就会被跟前的这个沙璧结果了性命。 沙璧目光中好似在变换着各种颜色的冷光:“你以为我们看不出你身怀武功?不过你这点儿武功在我面前也就只能给我做引子。” 说着,他就一把抓住了孙如林的左手手腕,看定孙如林笑眯眯地说道:“很多人都是死到临头才看清楚真相。” “原来他不只是要练功,而且还想要我的命!”孙如林情急之下手腕一翻,竟然就挣脱了这沙璧的掌握,转身拉开门就跑。 沙璧怎能容他逃走,一个健步就如道黑线般窜了出去。 孙如林刚出得门就向旁边闪去。 这是雕根和尚教他的“黑狗闪身”,是一种近身逃脱法。其中有一个步法,孙如林已经练了不下上千次了,故能惊悸之下本能地使了出来。 也就是他这一个“黑狗闪身”使得他躲开了沙璧势在必得的一扑。 孙如林此时已经跑到了那颗芭蕉树下了,本待要跑回自己的屋里,但是慌乱中回头看到沙璧又扑了过来,连忙二次使出“黑狗闪身”,他围着树干划了半个圆圈。 沙璧立刻跟着绕着树身追击。于是,一个绕着树跑,另一个绕着树追。忽然沙璧返身冲相反方向扑去,和孙如林正撞个满怀! 只听“砰”地一声,孙如林被撞得飞了出去! 他只感觉自己的身子腾了空,双手双腿张牙舞爪地乱动了几下,就落了下来。 孙如林叫了一声“妈呀!”紧接着就一咬牙、一闭眼,本能地浑身绷紧,准备承受落地的撞击! 然而他并没有落在地上,因为有一个人接住了他。 是张二! 世上的事情,有时就是这样的。在你觉得一点儿希望都没有的时候,再坚持一下,也许希望就会出现。 因为,没有一个人知道以后的事情,虽然大多数人自以为知道。 此时,张二的眼神戒惧地盯着沙璧,缓缓地将孙如林放下,伸手去拔佩刀。 树干旁的沙璧也紧盯着张二,正要去拔剑的时候,忽然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忽地从后面扑了起来,将沙璧和芭蕉树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他们定睛一看,却是小祁子! 原来他本来靠听觉悄悄摸索着接近这里,就在沙璧要拔剑的一瞬间,小祁子就根据剑鞘发出的声响,准确地判断出了对方的位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侧后方将那沙璧紧紧地抱住了。 但小祁子还是没有判断准确,他没有想到旁边会有棵树,所以就将沙璧连同树干抱在了一起。 沙璧已然感觉到呼吸不顺畅了。 他用力挣扎,但无济于事。小祁子的双臂就和两道铁箍铜圈一般,而且越挣扎越紧。 沙璧运起了他那玄幻的内功,从第一层运到了第四层。但都在这个小瞎子的两条现实的铁胳膊面前像水泡一般地破灭了。 一瞬间,沙璧有些怀疑玄幻内功的作用了:怎么在铁一般的现实面前,自己怎么玄幻都不管用呢? ------------ 一百二十三 逃走 铁一般的现实不仅不给沙璧再多想的时间,真实的武功同时也让沙璧着实地吃到了苦头。因为他此时想用膝和脚反过来攻击小祁子,以求脱困。没想到却被人家加了一把力,使得他不要说用力了,就算是不去动腿脚,内脏也已然受不了了! 孙如林知道小祁子的厉害,连忙喊道:“快放开,不要伤人!” 小祁子却抱着没松手,口中执拗地说道:“好不容易抱着,放开就再也制不住了!” 言语之间,好像他在抱着一个妖怪似的。 这时,只听得一个浑厚苍劲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我就知道你不消停!” 声音还没落,就见那沙宣环沙老者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已然飘落在了众人之间。 在转向孙如林的时候,他那威严的脸庞瞬间泛出了笑意:“这个东西肯定做坏事了!倒让孙公子见笑。” 孙如林对这个自己眼中的剑仙老者一直打心眼里很敬重,心想:“这叔侄俩看来不是一种人。”于是答道:“还好,有惊无险。”转头对小祁子喊道:“快放了吧!” 那小祁子这才松了手,蹒跚着退回到孙如林的身后。 沙璧待在原地长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呼哧了一会儿才能移动脚步,恼怒且忏愧地走到了他叔叔背后。 沙宣环恨恨地瞪了一眼沙璧,然后对孙如林说道:“小侄多有冒犯,还请孙公子见谅。明日午时,我略备薄宴,聊表歉意,还望公子赏光。” 孙如林拱手说了句:“您客气了”。 经过沙璧这一番折腾,他已经没了兴致,倒是多了些恐惧。 此时一听又请赴宴,正要婉拒,就听那沙老者说了一句:“时候不早,老夫也要休息了。”言罢,不待孙如林说话,就已转身离去了。 孙如林定了定心神回到屋中,意兴阑珊地对张二说道:“好险!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张二说道:“此时想走却已不那么容易了。” 孙如林问道:“为什么?” 张二道:“我们和他们同住在后院,房间只有一墙之隔。而且他们人多势众,耳目众多。咱们这几个人,还有行李马车,要想悄悄地离开,谈何容易呀!” 张三这几日没能出去,因为被安排在屋里看守行李,正憋得慌。此时一听他哥哥说这话,怒声道:“有什么了不起?我看你们都是被吓着了。” 他昨天听了张二的描述,很不以为然,认为都是假的。 小祁子这时也插话道:“不知道那些江湖人功夫怎么样?” 孙如林想起那些七长八短、奇形怪状的江湖人,不由得心中又是一惊,说道:“哎呀呀,我都忘了他们还有这么些人!这可怎么办呢?要不我明天去向沙老伯求求情?” 张二重重地哼一声,说道:“这种江湖老狐狸,你不要看他表面上笑眯眯的,和蔼可亲,其实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孙如林惊惶地问道:“那怎么办?” 张二说道:“也不知道这帮人要在此待多久?” 他看了看另外几人,接着说道:“笨重的东西先不拿了,只取金银细软和重要路引随身带着。我和张三带你俩今夜就走。” 孙如林呆呆地问道:“客栈大门还没开呢?” 张二:“从房上走,而且一定要轻。” 小祁子说道:“那马车怎么出去?” 张二道:“只能先弃在这儿了。” 小祁子说道:“要不我去把大门打开?” 张二说道:“这黑灯瞎火的,就算不叫起店家,也难免弄出动静来。” 小祁子说:“我不需要灯。你们先出去,我去把门开开。但我赶不了车,还得你们把车弄出去。” 张三说道:“我和你去!”接着用一只独眼看着垂着眼帘的小祁子疑惑地说道:“你怎么能不出声响就把大门打开呢?” 小祁子说道:“三哥你有所不知,我自从看不见以后,就养成了轻手轻脚的习惯,到后来,我做什么事情就都没有声响了。” 众人一想,还真是,这小祁子一向走路就和猫一样,从来都是毫无声息。平时端茶倒水整理东西,也是从来不发声响的。 张二听他讲得有理,但还是不放心地问他兄弟张三道:“你能保证大车和马匹不发出大声响么?” 虽然马车停放在离他们所住里院较远的外院,但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随便有些动静,都会传得很远。 张三嘴角一歪,笑说道:“那马儿咱们一路上都**好了,不会乱叫。只要小祁子把大门打开,我就能立刻将马车赶出去。到时候,就算他们觉察,也来不及追赶了。” 按理说,张三缺了一只眼睛,自是张二来赶车为好。但几人中只有张二的轻功最好,所以只能由他带孙如林从房上出到院外。 他们所住的是客栈里院最后面的房间,只要带他上了房顶,从后面溜下去即可出去。因为他们担心孙如林的脚步太重,不敢让他从那些人的屋前走过。 孙如林担心地问道:“可人家是剑仙呀,要是飞着追来怎么办呢?” 张三说道:“哪里有什么剑仙?就是装神弄鬼的一帮货色!要不是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我就打给你看看!” 张二面色凝重地说道:“虽然没有什么剑仙,但那沙宣环的内功却是极高,恐怕咱们都不是对手。不说了,夜长梦多,还是赶紧走吧。” 几个人说罢,就轻手轻脚地分头开始收拾,不一会就已停当。张二从土炕上了房梁,撕开顶棚,小心地将房瓦揭去,露出了一片暗夜的天空。 然后他垂下一根绳子给了孙如林。却又担心其臂力不够爬不上来,正准备下来帮忙。却只见孙如林已经手脚并用地盘了上来。 张二暗暗吃惊这个文弱公子怎么忽然间好像长了劲儿似的。再联想到上次他竟然能把强壮的崔铭手腕扭脱臼,不由得佩服雕根和尚教授武功的本领。 张二将孙如林扶着坐在了房梁上。 这可是孙如林有生以来第一次上房梁,甚至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上了这么高、这么危险的地方。 孙如林看了看下面,又透过窟窿望了望外面的夜空,心想:“要是仝小姐知道自己此时也能上这么高的地方,会不会脸上露出惊奇的神情呢?” 想到了仝凤儿如陶瓷般绝美的脸庞和琼鼻,他叹了口气。 这时,张二已经从房顶上通过窟窿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孙如林搭着借力钻上了房顶。 虽然今夜无月,星光也很稀少,但从屋顶看周围的夜景,却还是别有一种味道。 “真的是房底下一个世界,房顶上是另外一个世界。”孙如林也这么感叹道。 其实要说景色也还是同样的景色,只是换了一个角度去看,就有了一种与我们平日已经习以为常的感知完全不同的感受。 张二将从屋里取回的长绳绑在了孙如林的腰上,轻轻地将他缒了下去。待得孙如林落地,他也背着包裹选了块松软的土地跳了下来。然后背起孙如林沿着墙根高抬腿稳落步,就往正门摸去。 却说张三背着包裹和小祁子蹑手蹑脚地从房门出去,一路上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响。 他此时不由得不服这个小瞎子了,因为就算是用尽了最大的努力,他也不能像小祁子那样走得又快又不出声。 张三跟着他到得前院,一路上越看心里越佩服,忏愧地想道:“怎么这瞎眼的人比明眼人更会夜行呢?” ------------ 一百二十四 着迷 其实,对小祁子来说,白天和黑夜是一样的。 在他所能感知的世界里,只有物体和距离。 小祁子很久以前就练就了一个能力。他能很快地熟悉一个陌生的地方,记住这个地方的各种东西及其位置,包括房屋、院墙、门窗甚至杂物等等。 小祁子在白日里早已来回走过很多次了,所以能很容易地摸到了大门口。 他摸索着打开了门扣,将巨大的圆木门栓向旁边悄无声息地推了开来。然后轻轻地打开了一扇大门,只开到仅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时就停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这扇大门的门轴已经年久没有上油了。再往开打,就会发出刺耳的“吱紐”声响。 小祁子侧转瘦小的身形从门缝里钻出到院外,然后俯下身去,用双手托住了厚重的门板底部,双膀轻轻一较劲,就将它略微抬起了半寸高。也就是这抬高的半寸,使得门轴和底座之间不再产生摩擦,自然也就不会发出声响了。 小祁子轻轻地开了这扇大门后,然后用同样的方法开了另外一扇。随后俯身,将粗笨的门槛取出放到了一边。 整个过程有条不紊,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张三去了马厩,好在他们的马匹没有和其他马儿拴在一块儿。那两匹马儿见了张三只是略微动了几下蹄子,头脖扭动了几下,鼻中喷出热气,蹭了蹭他。 他先是摘去了车上和马佩上的铃铛等物,然后尽量悄声地将马车备好。见小祁子已经将大门洞开,于是就悄悄牵着两匹马的嚼头,向门外走去。 这时,在耳房睡觉的店家已经惊觉,问道:“什么人?” 门外的张二沉声说道:“住店的银钱放在房间了,我们过几日再来取剩下的物件!” 他说完,也不待回话,就拖着孙如林上了马车,抢过马鞭“啪啪”地挥了两下,就抽在了两匹马的身上。 张三拉着小祁子赶紧跳上了车。 马车急驰而去。 在石砌的官道上行不多时,就听得后面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听着好像有很多人追了上来。 接着就听着有人在喊:“小瞎子快来授首!”中气十足,声音里所透着的邪气在夜风中分外使人从心底里害怕。 这正是他们先前得罪的那个沙璧的声音,显然他带了很多人追了上来。 紧接着就从低垂的夜空中传来了“啾啾”之类的鬼叫声和各种绿林认识的呼啸声,此起彼伏,令人毛骨悚然到颤栗的地步。 孙如林听着这瘆人的叫声不断地传来,而且越来越近,生怕他们追上自己。他想想那些江湖人的样子,就打心里犯怵,黑暗的夜色中好似要幻化出种种狰狞的面孔。 他好想赶紧摆脱这帮人的追踪。 但是,就算不用张家兄弟解释,孙如林也知道,马车是跑不过马匹的,哪怕只是普通的马匹! 张二口中一声吆喝,手中马鞭连抽,继续催促马车在夜色中狂奔而去。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个苍劲洪亮的声音喊道:“你这东西又敢作怪?休得无礼!” 孙如林知道是沙宣环老者的声音,不禁心中一喜,只盼这沙老者能将他的侄子劝回。 沙宣环的声音响过之后,只听得追击的马蹄声渐渐地散去,到后来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孙如林长出了一口气,才将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放下。他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对张二说道:“总算不追了,是那沙老者劝回去的。” 张二回头看着孙如林说了一句:“希望以后别再碰见他们了。” 孙如林看到张二的面部也明显比刚才有所松弛了。 他们一路上改了好几次道,专寻大路行走。因为大路上的车辙印较多,不易被寻踪而至。 却说姬龙峰和仝凤儿跟着那个唤作祝寿的吹箫青年一路走去,几人并不怎么言语。 三人又闷不声儿地走了一会儿,那祝寿忽然开口说道:“姬龙峰,你是大明朝的忠臣。” 姬龙峰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于是就边走边看着他,等待下文。 谁知他等了半天,这祝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用眼睛看着远方,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说似的。 仝凤儿感觉到这个祝寿身上有一种很高贵的感觉。这种高贵不是做出来的,而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这种感知是富贵中人的一种本能感觉。 猛一听似乎挺玄妙,其实很简单,其实就是一种相似的同类间的一种熟悉感。 这种感觉是在从小到大的锦衣玉食的生活中养成的,也是富贵中人彼此在一个圈子里相互耳濡目染形成的。 仝凤儿本就是大家闺秀,但是她心里却觉得这个人的出身一定比自己高,而且高得还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直到走到一个打尖的所在,姬龙峰才说道:“该吃饭了。” 三人走进一处饭棚,里面十分得简陋,也不干净。 姬龙峰本不讲究,捡了一处略微干净一些的座头就坐了下来。 但仝凤儿则是平生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吃饭! 至于那祝寿看着也是十分地不适应。二人略一迟疑,也勉强地坐在桌前。 仝凤儿本就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对姬龙峰还有那么一些矜持的。虽然刚见面的时候一口一个“姬大哥”的叫着,那也是因为意外相逢导致的真情流露。但接下来就感觉有些不自然了,因为姬龙峰也是一个不太喜欢说话的人,二人在一起就冷了场。 仝凤儿当然不会因为冷场就离去,她觉得“跟他在一起,就算不说话也值了。” 编剧房子认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并不一定都要通过语言才能交流。很多交流内容通过其他方式也许还更容易交流,比如男女情爱就是这样。男女二人一见面如果对了缘分,也不用多说什么,就好像上辈子的欢喜冤家重逢一般,没一会儿就好在一块儿啦。 那饭棚是一对老夫妻开的,老太婆在后面做饭,老头则在前面张罗着。 只见那老头也不问他三人要点什么,直接用粗陋的缺着口的大瓷碗给三人各盛了一大碗米饭,咣当咣当地放在了他们面前。然后取来了三个小碟子置在桌子中间,只见其中分别盛着一些咸鱼、腌菜和辣椒。 那祝寿却正襟危坐在那里,面对置于自己面前的米饭恍若未见,不说吃了,就是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犹如老僧入定。 仝凤儿哭笑不得地看着姬龙峰,心想:“虽然饿了,但也不能就吃这些呀。何不再忍忍往前寻一个好一些的饭庄呢?” 但是她终究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因为姬龙峰在他眼里就像神一般地使她敬重,无论他做什么样的事情,仝凤儿都可以接受,也愿意接受。虽然此时在这么腌臜的地方,这样粗粝的饭菜,她实在是难以下咽。 看着姬龙峰大口大口地吃得很香的样子,仝凤儿莞尔微微一笑,也微皱着眉头伸手拿起了像两根树棍似的筷子,轻轻地挑了一点儿米放入了口中。 到底还是饿了,仝凤儿觉得这米不算难吃,甚至还有些香味。于是也就一小口一小口地陪着姬龙峰慢慢吃了起来。 此时,仝凤儿感觉到旁边的祝寿在拿眼睛瞧她,却并不去理会,就好像没有感觉到一样,而继续沉浸在对姬龙峰的感知上。 这男女之间,要是喜欢了,干什么怎么干都行;要是不喜欢,怎么地都不成。这一点在仝凤儿对待姬龙峰和孙如林的态度上也能略见端倪。 ------------ 一百二十五 寿公子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仝凤儿边吃边不时用妙目偷窥姬龙峰 她觉得这个高大的北方青年不仅生得英俊而且身上不知道有一种什么东西让她十分地着迷 这女子要是对男人着迷起來那一点儿都不比男子对女子着迷逊色甚至比男子更执着更痴迷更无所顾忌仝凤儿只是囿于自小养成的大家闺秀的心性儿和美女都会有的矜持而不能完全放开 姬龙峰不苟言笑、目不斜视的正人君子的做派让她更觉得此人可靠有安全感 不过仝凤儿有时觉得姬龙峰就像一个神一样只能仰望却难以亲近 一般地來说女子都喜欢能说会道、花言巧语甚至甜言蜜语的男子但仝凤儿一方面由于聪慧绝顶再加上自幼勤习内功已到了很高的境界自然开发出了超乎常人的眼光甚至能够洞察人心 所以一般男子如果在她面前耍什么小花样來讨她欢心都会被她一眼就看穿继而产生强烈的厌恶感 一阵马车疾驰而至的声音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饭棚之外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已然停在附近 一个江湖人模样的车把式将踏梯摆好接着从车篷里先是下來一个衣着破旧的女子 她的衣服虽然破旧但缝补得整齐洗得也干净头上有数的首饰看着很旧显然是已经用了很久了 但是她长得却很好看白白的脸庞和双手让人看着充满了朝气和活力虽然她的神情很沉静但是明眼人是能看出她的内心中压着一团火一样的热情 紧接着从车上又下來一个女孩穿着的衣服非常华丽鲜艳满头的首饰玲琅满目让人有眼花缭乱的感觉 仝凤儿认得这些头饰都为今年的最新款式 不过当人们再看她的长相时不仅都大失所望 她不仅生得黑矮粗胖而且五官给人一种分离的感觉简单地说就是都沒有长在该在的地方而且单独拿出來也都很难看 就是这么一个富贵的丑女在前一个贫穷的美女的搀扶下慢慢地从马车上下來 他们是來这饭棚吃饭的么看着她们的每一个人都在心里这样问 只见那外形粗横的车夫从车上搬下來一个桌子和一把椅子放在地上然后取來一扇四屏风围了半圈 那富贵丑女坐了下來在穷美女的伺候下开始了进食 只见穷美女从车上取來的那些食具和吃食都十分精致精致到华美的地步 这个过程使人感觉就好像在变魔术把看的众人都惊呆了感觉很不真实 只有那祝寿还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 姬龙峰只是往外瞟过一眼后就接着吃饭很快将一大碗饭都吃完了抬头看那祝寿沒动筷子也沒说什么又瞧了一眼仝凤儿碗里的米都沒怎么下就对她说道:“你也是有内功的人不吃饭会伤身体的” 仝凤儿被姬龙峰无意中直视的目光瞧得不好意思了不由得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眼眨毛覆在了漂亮眼眶的下眼皮上美得不可方物 姬龙峰也感觉到了这种美连忙将目光移向一旁心说:“这个仝大小姐真不是一般人不说话也不看人都这么好看” 祝寿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农家小伙子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他并不像姬龙峰那样知道其为女儿身心中还暗想道:“这要是个女子该有多好呀” 姬龙峰此时也不再多说起身就出了饭棚仝凤儿和祝寿也跟了出來 三人出得饭棚那正在生火加热食物的粗横车夫好似无意地看了他们一眼 当他目光触到祝寿时立刻起身跑了过來弯下身子深深地行了个礼口中恭谨地说道:“公子在这里啊” 屏风旁的那两个女子也是两声惊呼 只见那华丽的丑女子急忙起身提着裙子就跑了过來对着祝寿道了个万福:“寿公子寿公子可算找着你啦”那贫穷美女也在后面跟着一起施礼 那祝寿只是毫不为意地摆了摆手算是示意让他们起身说了一句:“你们也來了”然后就介绍姬龙峰给他们:“这位是姬龙峰姬将军南京擂台第一名” 真是“人的名声树的影子”姬龙峰自从南京打擂之后名声不仅传遍了南京城更是整个江湖都知道的事情那二女一男一听都连忙向姬龙峰行礼 只听那粗横汉子口中说道:“见过姬将军在下黄铜铁久仰您的大名” 仝凤儿觉得“黄铜铁”这个名字很怪有些可笑但姬龙峰却知道这个人不简单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江湖人称“银铁判官” 这“银铁判官”是这一带闻名江湖、甚至妇孺皆知的赫赫人物 就算是一般的江湖比武他也会用暗器伤人 不过他总是用银锭做暗器被打中之人得了银锭也好疗伤休养但如果遇到宵小匪类和十恶不赦的江湖恶人他则用铁块做暗器毫不留情 另外他还有个习惯就是经常半夜里往穷苦人家扔银锭 越穷的人家他扔的银锭越大而这些银锭全都是从为富不仁的大户中劫盗所得 到后來他竟然还在暗器上打上标记真真儿似判官一般在暗中裁定人间黑白 但这些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姬龙峰也约略听人讲过近两年此人已绝迹江湖沒想到会在这里突然出现却是给两个女子做车夫且执礼甚恭 姬龙峰心想:“这么厉害的江湖人物给人做车夫那这两个女子又是什么人呢看她们对祝寿十分恭敬的样子看來这个姓祝的真是不简单啊” 仝凤儿瞧着眼前这意外奇怪的一幕也和姬龙峰一样不动声色但暗中却提高了警惕看來这个祝寿來了强援不知这两个女子有无武功就那个黄铜铁也约摸不好对付 不过祝寿却并沒有动手或逃走的意思而是径直走到那个屏风里往桌前一坐旁若无人地吃了起來吃相很文雅 那两个女子连忙跟了过去华丽丑女子坐在一旁布菜穷美女则赶紧从车上又取出精美的食物在旁边的火上加热 姬龙峰和仝凤儿只好耐心地在旁边等着 这时只见那正在吃饭的祝寿招呼他俩道:“请过來一起吃吧” 车夫黄铜铁闻说连忙再搬來两把椅子让二人坐下 仝凤儿见所陈列的器具都十分精美很多自己都沒见过这种制式不仅民间沒有就是皇宫也罕见她很纳闷儿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呢 而餐具中的食物则更是精致每一份都很少仅是一口下咽的量最多的也就两口喝的器皿中盛放着一种沒有见过的液体 仝凤儿看了一眼姬龙峰见他端起來喝了于是也尝了一口不由得心中暗叹道:“真是玉液琼浆这些人怎么这么会享受啊” 让仝小姐这么赞叹的东西那一定是人间少有的了 这寿公子的身份越发地让人觉得是一个谜 那穷女子不断地加热呈上各色食物供着三人吃喝姬龙峰虽然已经吃饱但也不会拒绝再吃些这么精美的食物 不过他沒有吃 因为所饮用的液体是三人所分而这些食物则是每人一口一份不好判断其中有无做手脚 这也是行走江湖的最起码的习惯 但仝凤儿则沒法拒绝这么好的食物看着姬龙峰不吃她的口中却不争气地生出好多津水來 ------------ 一百二十六 拾粪少年 仝凤儿最终还是没吃,对姬龙峰的感觉压倒了美食的诱惑。 美女很少有能拒绝美食的,但一旦能拒绝,就会是一个了不起的美女。 仝凤儿一向都很了不起。 在同类官家小姐们中自是鹤立鸡群,出类拔萃。 但是,就在此时此刻,她却有一种被压制住了锐气的感觉。 就是这个怀揣金箫看着落魄的青年人,竟然让她这位大小姐出身的侠女也感觉到了富贵气逼人。 好在她不是一个一般的美貌贵小姐,她身怀高超内功,且眼光和心智都过人。而且,她还沉浸在对姬龙峰的爱慕中。 所以,面前的这种富贵气对她来说,也只是如浮云一般。顶多让她对这个祝寿的现实身份好奇而已。 姬龙峰待那祝寿吃喝完毕后,问道:“我们可以走了么?” 祝寿答道:“好,走吧。” 但这次祝寿却邀请他和仝凤儿二人盘腿坐到了车篷里,将另外两个女孩挤到了马车尾部。姬龙峰本来不愿意坐在里面,但是觉得应该看着这位寿公子,所以也就顾不得其他了。 这个马车很大,三匹大马十分神骏,拉着这么多人毫不吃力地奔跑了起来。 仝凤儿其实心里一直盘算着让这个祝寿跑掉。 因为她以为姬龙峰想通过祝寿找到的“那个人”,就是卫秋绳。 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之前由于姬龙峰一直跟得很紧,而且这个祝寿似乎也没有要逃走的意思,所以仝凤儿一直不能有所作为。 直到现在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祝寿的熟人,仝凤儿心说:“这下机会来了。” 虽然她觉得有机会,可又一时想不到什么具体的办法能放走祝寿,于是也只好静观其变地等待了。 此时,仝凤儿才知道那华丽丑女唤作“祝雫”,而那穷女子则叫做“祝心佳”。 仝凤儿心说:“雫者,雨下也。此女未必好命。而这个叫做心佳的女子一定心很好么?” 此时,就见那个祝雫的女子半跪在她口称“哥哥”的祝寿侧后方,小声地说着什么。而那个祝心佳则在篷子门口待着,双眼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坐在前面赶车的黄铜铁暴喊了一声:“小老乡,快些让开!” 虽然说得急速,但语气还是和善的。 原来官道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背着粪筐的农家小子,慢慢悠悠地走到路中央,去捡拾地上的一坨马粪。 此时马车已经离那农家少年很近了,情形十分危急。 孰料那拾粪少年不仅对飞奔而来的三马拉的大车好像既没有看见、也没有听到,而且对黄铜铁的警醒也毫无反应,继续专心地铲着地上的那坨马粪。 黄铜铁一看不好,赶忙猛地拉紧了缰绳,同时口中长啸出给马匹喊停的号令:“吁------” 车上的人都被这急停甩得前倾,唯有姬龙峰的幅度最小,好似只是晃了一晃。 三匹马儿堪堪在少年的跟前停住,兀自踢踢踏踏地尥着蹶子。 黄铜铁虽然久经江湖,现在已是低调做人,但一下子也没能按住直冲上来的怒气,开口吒道:“你是聋了还是瞎了?也不怕撞死你?” 那拾粪少年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打扰我拾粪了。” “原来你会说话,”黄铜铁毕竟是江湖高手,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你是在找茬寻对头了吧?”说着,已然跃下马车,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去抓那少年。 他想用上几分力气将那少年拖到一旁,让他见识一下他这个乔装成车夫的武林高手的厉害,也好使这个少年人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扮猪吃老虎。 但他没料到刚一伸手抓住那少年的手腕,还没来得及用劲儿,就被那少年一个反卷,将他扔出了一丈开外! 这一下突生的变化,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因为不说大家都知道这位黄铜铁本身就是武功高手;而且他虎背熊腰的,身强力大,论身量也比那瘦小枯干的少年大出好几倍。可是怎么就一下子被搞了出去呢? 黄铜铁自己也没搞明白怎么就出去了,在连连后退的过程中,他确认自己是轻敌了。所以,当他在一丈之外起身站定之后,就又要上前小心应对这个少年。 但是,他忽然又站住了。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腕受了伤。是被刚才那一个卷拿手法将筋骨弄伤了。就算不用力,也是疼得要命,而且渐渐地就鼓了起来。 姬龙峰看得清楚,这个少年在双手卷拿住黄铜铁的右手后,身子跟着有一个前送的颤动。少年将能把一个雄壮的大汉发出一丈多远的劲儿全都通过一只被扭转的手腕上发出,这只手腕没折已经是奇迹了。 现在全车人都知道这个少年是一个高手了! 一个一招之间就将有几十年江湖经验的武功高手黄铜铁打出且打伤的高手。 虽然,也许有人认为黄铜铁是大意了。 姬龙峰看了一眼仝凤儿,心想:“此时能去对付这个少年的只有她了。” 因为他要看着这个祝寿以防跑掉。 可是,他又不愿意向一个女孩子开口,要其出手相助。 仝凤儿几乎每时每刻都是在全身心地关注着姬龙峰,怎能不知他看自己的这眼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却依然坐在那里没有动,甚至都没有看姬龙峰一眼。 因为,她要的就是姬龙峰起身去斗那个少年! 那少年看也没有再去看一眼站在丈外抱着手腕的黄铜铁,而是俯身拾起刚才撂在地上的粪铲,继续专心地摆弄着那坨马屎。他左扒拉一下,右摆弄一下,好像根本没有马上铲起走人的意思。 祝寿还是一副冷漠失意的样子,也没有下去出手的意思。 真是奇怪的一幕! 最后连那个在地下做作了半天的拾粪少年都觉得有些奇怪了。 他抬起头来往车篷里看了看,虽然其目光平和,但还是给了众人一种挑衅的感觉。 这时,姬龙峰问仝凤儿道:“你知道怎么对付擒拿手么?” 仝凤儿抿了一下红润的嘴唇,答道:“不知道。” 她说的是实话。因为她的师傅雨姑从来也没有教过她擒拿功夫。 一则女子天生气力受着限制,二来一个大家闺秀跟人拉扯在一起也委实不雅观。尤其是和一帮江湖莽汉掰拉撕扯的,那可就真是贻笑大方了。 不过,仝凤儿在对敌的时候也从来不曾给人拿着她的机会。她的一柄利剑早杀得对手找不着北了,哪儿能近得了身呢。 姬龙峰于是一把抓住了祝寿,对仝凤儿说道:“你看我们两个给你示范一把。” 说着,就要拉着祝寿下车。 他这也是要给那祝寿一个面子。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此情此景,不太好将他当作一个俘虏似地牵来扯去。这么说了一个由头,大家就都有台阶可下了。 这也是姬龙峰一向的厚道做事风格。 凡事留一步,不愿意将事情做绝。 而这个看似优点的性格特点,在以后的日子里竟然会将他几乎引向绝境。这是后话,此处不提。 那祝寿的手腕宛如泥鳅一般地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开始了滑动,但姬龙峰却能始终掌控在手中,且将他牵下了车子。 姬龙峰一路不停地牵着祝寿向那个少年走去。 仝凤儿在车子里暗自懊恼自己又错失了一个机会。 于是她就飞快地赶了上去,对姬龙峰说道:“我明白了,你让我试试!” 此时,她同样是在拿话挤兑姬龙峰。 ------------ 一百二十七 生死一瞬间 姬龙峰却并沒有让她如愿.而是接着说道:“等一下.看我再给你演示一下.” 他说着.就用另一只空着的左手.去抓那拾粪少年的手腕. 那少年再一次故技重施.他让姬龙峰抓住手腕的同时.另一只手扣住了姬龙峰的大手手背.一个翻腕.就想拿下. 姬龙峰感觉到这个少年的力气大极了.和他瘦小的身形、秀气的手型及干瘦的手腕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当然不能让这个少年将他擒住拿下.因为之前黄铜铁的先例已经给姬龙峰预警了. 当下.他也不敢大意.运起英雄式中的鹰爪指力贯通到腕臂肩腰.硬是将那少年的巨力拗住.使其动弹不得. 紧接着.姬龙峰那如铁一般有力的大手轻轻攥腕一拧.就将那拾粪少年拧得身子转了半个圈儿.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被他握着手腕的祝寿忽然翻脸.用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金箫照姬龙峰的后脑挥去. 这一下如果打实了.姬龙峰就算不**迸裂当场倒地.也得头晕目眩变得痴傻.任人宰割了. 更为要命的是.就在这祝寿的金箫出手的同时.已被姬龙峰鹰爪力拧得身子翻转了过去的少年.在转过身的同时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把峨眉刺.对着姬龙峰分心便刺. 这前后致命的夹击.瞬间将姬龙峰置于就要当场丧命的境地. 站在一旁的仝凤儿一看之下.不禁大惊失色. 她怎么也不会让自己的意中人受此暗算. 所以她迅捷地拔剑出手了.想帮姬龙峰挡住脑后那金箫的致命一击. 然而.这前后夹击的两个人只觉得眼前的姬龙峰忽地一闪就沒了.同时身子被手上的力道牵得向前直撞. 原來.姬龙峰感觉到脑后的金风袭來的时候.一个横跨步移形换位.同时两手运功一顿.将两人往一起一拽.然后就闪身退开. 仝凤儿剑还沒伸出.就见局面陡变.祝寿的金箫打向了少年的头.而少年的峨眉刺则冲向了祝寿的心窝. 生死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而且对手之间的生死转换.更是瞬息万变. 祝寿却沒有干掉这个少年的意思.一个泥鳅般的滑步.向斜地里错了开來.那少年的峨眉刺自然也就走了空. 祝寿又恢复了他那一副无精打采的落寞神态. 他冲姬龙峰笑了笑.好像刚才他并沒有出手要其性命一般.接着问那少年道:“为什么要拦车.” 那拾粪少年也笑了.笑得很灿烂:“我是來请你们去做客的.沒想到你们都欺负我.” 他说话的样子很委屈.好像他之前并沒有出手伤了黄铜铁.也沒有用峨眉刺扎姬龙峰似的.反倒是这么一帮大人在欺负他. 仝凤儿发现这个少年笑起來很好看. 祝寿懒洋洋地问了一句:“谁让你來的.” 少年的头微微一昂道:“我爷爷.” 祝寿看了姬龙峰一眼.见其颔首表示同意.于是就说道:“你前面带路吧.” 几个人重新又上了马车.只是黄铜铁不得不换了一只手握马鞭.因为他那只受伤的手腕已经肿起老高.虽然他已经贴上了一块上好的膏药. 那少年背着粪筐.拿着粪铲.依旧恢复了慢吞吞的步态.在前面带着马车前行. 不久.众人就看见了一个小村庄. 这是一个江南常见的小村庄.但是景色却美极了. 一泊不算小的碧汪汪的水塘.从三面环绕着庄中二十几间屋子.岸边的垂柳稀疏地散长着.长长的柳枝懒洋洋地垂了下來.有些还落入了水中. 村庄背后的远处却有淡淡的山影.在蓝蓝天空的映衬下现出了若有若无的轮廓. 有一只小小的乌篷船.在倒映着屋子白墙的水面上静静地飘走着.一个穿着红上衣的少女一边用一根长长的竹竿撑船.一边冲那少年喊道:“请來客人啦.” 那少年白了她一眼.回道:“你不都看见啦.” 然后就招呼姬龙峰他们将马车停在了一处空场上. 那寿公子留黄铜铁和祝雫、祝心佳待在车上.独自陪着姬龙峰和仝凤儿跟着那少年去见他爷爷. 那少年此时已不知将粪筐和粪铲搁到哪儿了.双手空空.恢复了活泼的样子. 仝凤儿心想:“原來他之前都是装的.”想到这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小子背着粪筐拿着粪铲.就是一副老成的样子;可是放下这些道具.就好像一个演完戏下了台的小孩子一样.变得活奔乱跳了.” 想到这里.仝凤儿就越发地对这个少年的爷爷感兴趣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派这少年去拦他们过來做客呢. 她偷偷瞧了一眼姬龙峰.发现他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不由得心里更加低钦佩:“姬大哥真是英雄好汉的气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是这么稳.” 想到这里.仝凤儿那非常红润好看的嘴唇又是轻轻一抿.嘴角泛出了微笑. 几人踏着湿漉漉的石板路.转过两个弯.就看到了一处此村庄中最为高大的房屋.那少年打开了院门.彬彬有礼地请几人进去. 仝凤儿心想:“看不出这乡野少年竟然还懂礼节.”紧接着.就看到两扇雕门敞开着的一个大堂屋中.一位老人在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这是一个怎样的老人呢. 仝凤儿和姬龙峰都在观察着.却都一时难以下结论. 因为.这个老人太特别了. 他的特别之处.就是一般人看着他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村中长者.而在姬龙峰和仝凤儿眼中.这却是一位深不可测的老人. 仝凤儿只觉得这个老人就像一位神仙.一位无所不知的神仙.虽然.他只穿着极其普通的衣服.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看着非常普通的乡村老人产生这样神奇的感觉. 但她确确实实地是这样感觉到了. 这个仝大小姐一向自认为有识人之明.但看不透面前这位尚未说话的老者. 姬龙峰虽然也同样认为这个老人不一般.但却是另外一种看法.他感觉到这个老人看着他的眼光好像能把他的灵魂都融化了. 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心神与意念恍恍惚惚的感觉.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已足以让以心意为拳练功的他感到心惊. “英雄.果然是个英雄.”老人看着姬龙峰.缓缓地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姬龙峰感觉到老人的眼光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全部. 在这位老人面前.自己想要伪装什么.看來都是徒劳的. 其实他也不知道老人看出他什么了.但就是有一种感觉认为老人已经看穿了自己.这是一种奇妙的内心反应. 姬龙峰本能地产生了对抗心理.他立刻开口说道:“老伯过奖.在下只是一介武夫.” 话的内容是谦逊.但他说的语气中却有了一种淡淡的自信. 姬龙峰知道.此时一定不能跟着这位老人的感觉走.否则自己的信心就会消失殆尽.而这种自信只要还有一点儿.就会慢慢地扩大.足以支撑自己不被对方从心理上压倒. 老人含着笑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仝凤儿说道:“这位姑娘也是女中凤雏.老夫今日迎來了两位贵客.” 仝凤儿心中大惊.她自以为伪装得极好.无论动作行止.还是说话的音色语气.她都尽量模仿男青年的样子.就连自己娇小的双脚也多多地缠了布带.穿了一双大号的男鞋. ------------ 一百二十八 老人 她于是眉头微蹙,现出女音,婉呖娇声地对姬龙峰问道:“姬大哥,是你告诉他的么?” 她明知道不是,但也要这么和姬龙峰说。 因为她此时最需要姬龙峰的心理支持。虽然仝凤儿自小就是一个很独立的女孩,练成内功后更是外柔内刚,特立独行。再刚强的女孩也有柔弱的一面,正如再柔弱的女人也有刚强的时候一样。 但是,并不等于说再柔弱的男人也会有刚强的一面。这就是男女有别。有些男人软弱起来,那可真不是一般的软弱。这里就不细说了。 姬龙峰虽然被这娇语窒息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诧异地看了仝凤儿一眼,却没说什么。继续和那个老人对视交谈着:“老伯想邀请的人是谁?” 老人看着姬龙峰道:“是你。” 然后转身往厅堂深处走去,边走边说:“请进来说话。” 姬龙峰和仝凤儿并那祝寿三人跟着进去,老人让姬龙峰坐在客座首位。 坐定后,姬龙峰并没有首先开口。因为他知道这个老人既然找他来,就一定会说出其意图的。如果刻意去问,反而显得局促了。 果然,那老人在上过茶之后,对姬龙峰说道:“姬将军武艺超群,一心为国,确是一忠臣!” 姬龙峰略微谦虚了一声,就静坐在那里接着等他的后话。 那老人继续说道:“听说姬将军一直在找一个人?” 姬龙峰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祝寿,对老人说道:“您说的是什么人?” 老人端起茶喝了一口,继续笑眼眯眯慈祥地看着姬龙峰说道:“这个人有关南明的气数,最好还是不要出来的好。” 姬龙峰现在明白了这老人的意思了,暗想:“这不是让我放弃寻找小太子么?” 他警惕地盯着老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老人哈哈一笑,轻松地说道:“老夫一介散民,不足挂齿。只是那人去了南京却是大大地不妥。” 姬龙峰还以为这个老人和李遮天一样,只是担心那个人的安危。他想了一想,觉得史可法忠心为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就说道:“史大人担保那个人不会出事情。” 那老人眉头微蹙,但脸上还是保持着笑意:“史可法这个人有时候很奇怪,在那个人回南京的事情上却有些糊涂。” 接着,他面上忽然一紧,继续说道:“只是我大明的运数都在南京!唉,起也此处,复兴亦应在此处。” 他脸上现出一层浓重的忧郁,说道:“如果那个人也去了南京,岂不是天现二日,永无宁日了?” 姬龙峰忽然觉得问题变得有些深奥,好似触及到了他不曾想过的地方。 这时,一旁的仝凤儿忽然插口问道:“那个人这么重要么?”她心里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叫做卫秋绳的卖艺女子,竟然让这些人如此地看重。 她很不理解。 此时,同样觉得不理解的还有祝寿,他疑惑地看着老人问道:“那您认为那个人该去哪里?”他虽然超脱,但显然对这个老人还是非常尊重的。 老人的眼睛忽然变得十分明亮,比孩童的还要清澈,同时也幽深如清潭。他看了一会儿三人,只说了一句话:“弘光是不会高兴的。” 听了这句话,三个人都不言声了。 姬龙峰明白了问题的症结所在:“这小太子本是正统,想即位也无可厚非。而弘光则是现任皇帝,却也多半不肯让位。” 念及此处,姬龙峰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因为这已不是他所能介入的事情了。但是,他又不得不做出决定,姬龙峰内心彷徨道:“这小太子究竟该何去何从?” 就当他在努力思索着家国大事的时候,仝凤儿则在一旁继续盘算着自己的小算盘:“这个卫秋绳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背景呢?”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再加上印证这个老人的“天无二日”等与皇帝有关的话,更让一时糊涂的冰雪聪明的仝小姐感觉越来越诡异了! 祝寿依旧是一副落寞的表情,无聊地看着老人和姬龙峰对话,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您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姬龙峰很想知道这个老人的身份和动机。 老人眼里一瞬间充满了哀伤:“唉,大明朝的事情就是所有百姓的事情。‘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姬龙峰知道老人不愿意吐露更多。 虽然也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但史可法大人的嘱托却是他不能忘却的。他坚信史大人的忠贞和智慧,觉得自己作为他手下的军官,且有知遇之恩,自然应该服从命令。 祝寿忽然说道:“那朱由菘本就名分不正,而且荒yin无度,玩物丧志,任用小人。我看也撑不得住。” 老人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像老鹰一样锐利,直射祝寿的眼睛。而那祝寿却恍若没看着一样,依旧神情索然。 老人说道:“现在是在和姬将军说那个人的事情,你不要节外生枝。这里没有你的事!” 祝寿低声哼了一声,却也不再说话了。 姬龙峰很奇怪祝寿的反应,因为小太子就在他手里,按理说他最有发言权。虽然现在等于是自己半个俘虏,但看他的性格,如果硬逼也未必能问出下落来。 那老人对姬龙峰问道:“姬将军意下如何?” 姬龙峰感觉到了这个老人的威严如山一般压了过来,心头竟然有了一阵窒息感。他连忙深吸一口气,意蕴丹田,目光紧紧盯着老人的眼睛,答道:“龙峰一介武夫,不敢擅言国家大事。只是奉命而来,不敢乱命妄为!” 老人瞳孔收缩:“你是一定要带那个人回去?” 姬龙峰坚定地说道:“是的。” 姬龙峰之前就发现那个拾粪少年的手腕很白很细,不像是农家少年的皮肤。等见了这个老人之后,就更是知道他们不是普通的人了。经过这一番谈话,他觉得这些人也不像是江湖人士。但究竟是什么人,他也一下不好猜测判断。 此时,姬龙峰心想:“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也不能阻挡我完成史大人交办的事情。” 那老人闷哼了一声,就突然起身进了里屋。 姬龙峰说道:“咱们该走了。” 祝寿坐着没动,说道:“没那么容易了。” 就在此时,从屋外进来了三个黑衣蒙面中年人。姬龙峰警觉地发现这是三个内功高手,不仅其步履沉稳,神态安详,而且每个人面罩外露出的太阳穴都高高隆起。 三个人围上来的时候,姬龙峰感觉到他们不好对付了。 更主要的是旁边还有一个不仅随时会跑,更可能随时会出手攻击自己的武功高手祝寿。而仝凤儿的武功虽然也能帮上一些忙,但估计也有限。 三人中为首的一个较胖的中年人说道:“还请姬将军三思!”语言说得很客气,但语调却含着威胁。 姬龙峰沉稳地看着他说道:“吾意已决,就此告辞了。仝小姐,咱们走!”说着,就起身拉着祝寿往门外闯去。 为首的中年人不知一下子从身上哪里拔出一把二尺利刃,闪电般地照着姬龙峰的咽喉扎了过去! 这一下没看出什么招数,却是速度和力度都拿捏得极好,让人猝不及防,很难避开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眼看姬龙峰的咽喉就要被刺个窟窿。同时另外两个中年人也发动了,两把利刃分左右扎向姬龙峰的两肋。 ------------ 一百二十九 黑衣人的围攻 这三个人出人意料地竟然不顾旁边的仝凤儿和祝寿集中起來全部对付姬龙峰意图一下致其于死地 而姬龙峰此时只空着一只右手身法也因为牵着祝寿而无法施展 那较胖中年人就在以为要得手的时候忽见剑光一闪手中利刃已被荡了开來 姬龙峰拔剑和出手几乎是同时完成堪称完美 长剑随着姬龙峰身子的闪退完美地滑出了一道弧线不仅封住了前面的空门而且躲开了两侧的袭击 身法迅捷 尽管牵着一个祝寿却丝毫沒有停滞 因为祝寿并沒有在此时发动攻击甚至使出滑溜的身法配合着姬龙峰的移动 旁边仝凤儿一直提防他再次从背后出手然而这样的情况并沒有发生 虽然她的宝剑早已出鞘 这时忽然一下子又从门外涌进來七个黑衣蒙面青年人个个手执利刃凶神恶煞一般地急冲了上來 纵然姬龙峰身怀高超武功也不能直接用**对抗如此坚硬且迅捷的利刃他拉着祝寿迅速推到了墙根背靠墙壁 仝凤儿也如影随形地如法炮制 此时被这群人围杀在中间的三个人都是汗毛直立尤其是姬龙峰已经被面前的杀气激起了本能的自卫心意 杀意顿生 虽然攻击來的蒙面人众多但此时进得他身前的也就那么两三个 其实就算对方人再多一些在一瞬间同时能动上手的也不会太多再多了就会互相磕绊反倒会为龙峰所趁 姬龙峰有意控制着心中的杀意不想让它太多地发作出來因为他在不明对手身份的时候还是想留有余地虽然这些人却是痛下死手毫无保留 “可惜此时是在屋里”姬龙峰握着利剑暗叹道:“要是在空旷地我就能在跑动中一一解决他们了” 姬龙峰已经看出这些人都是想要他命的死士且都武功不弱当下他也不手软挥剑挡开攻向咽喉和心肺等要害部位的攻击的同时利剑并不停留直接就攻杀黑衣蒙面人的关节部位 正是攻即是守守也是攻攻守合一的一招 鲜血迸溅 只听得两声闷哼已有两个青年蒙面人被刺中了一个是持刀的手肘中剑顿时铁刀“当啷”落地 另一膝盖中招的蒙面人极其强悍地将手中利刃往姬龙峰的咽喉处猛地掷了过來才踉跄地退开 姬龙峰挥剑劈开飞刀的同时又与围上來的另外两个黑衣人对上了 先前上來的第三个黑衣人被仝凤儿一剑见红喉咙上立马多了一个窟窿倒地不起身体兀自抖动着 在仝凤儿心中一直有一个原则那就是:“遇到想杀我的人我就要杀了他” 祝寿也是另一只手取出了金箫却沒有人向他进攻而他也不去动手仅仅是在姬龙峰身旁自保观战 姬龙峰伤了几人后看出來这些人只是不要命的打法虽然招招致命极其实用但还不是上乘武功的对手 “在他们后面观战的那三个中年人才是高手”姬龙峰心道:“此地不宜久留” 他不欲多行杀戮口中长啸一声左手已经撒开了祝寿双手捧剑一个“老熊出洞”身子从两个青年蒙面人中间的空档嗖地窜了出去双脚贴着地面飞行掌中剑直刺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中年蒙面人 这是姬龙峰一向的打法“擒贼先擒王”一定要重点攻击敌人的首脑 仝凤儿唯恐姬龙峰有失轻快的身法配合着护身剑法也钻出了包围圈为姬龙峰断后 祝寿贴着墙面对围上來的黑衣人却毫无动作 更奇怪的是那些黑衣人也不向其动手而是返身向姬龙峰和仝凤儿追了过來 那为首的中年人虽然身子微胖但动作却十分轻灵一个陀螺转就旋了出去 这种身法姬龙峰一瞬间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也來不及细想正欲一把鹰剑劈出忽然听得那个老人的声音传來:“都撤了吧” 人们也不知他的位置只闻得声音在厅堂中回响 那几个黑衣蒙面人闻声都纷纷迅捷地闪沒在了屋外的黑暗中去了 姬龙峰此时回身一看后面已经沒了祝寿的影子只有那身着男装的仝凤儿执剑俏立在厅堂当中 姬龙峰叹了口气懊恼地说道:“到底还是让他走了” 仝凤儿也叹了口气她轻松地说道:“刚才也沒办法” 其实并不是沒办法至少当时仝凤儿如果想缠住祝寿还是可以的因为几乎所有的黑衣人都是冲着姬龙峰出手的而姬龙峰似乎也并不需要她出手相助 仝凤儿虽然心中窃喜但脸上却依旧一副毫无表情的样子 姬龙峰将两边的厢房都搜寻了一遭全部空无一人只有一些简单的农家生活用品赶到那个停着马车的空地果然已是人车皆无 姬龙峰看村中似乎已无一人也不去仔细搜看而是顺着车辙印一路追踪而去 此时二人又无马匹只能步行追赶好在两人都是轻功了得也不见得比马匹慢多少追着追着就远远地望见了那辆马车 姬龙峰不禁心中一紧就加劲儿纵了过去在后的仝凤儿心中恼道:“到底还是让他追上了早知道我装个病什么的或者崴了脚他这个大英雄总不至于弃我于不顾吧” 不说仝凤儿正在暗自后悔才想到这个主意姬龙峰却已然赶上了马车 只见赶车的人已是换成了一个年约五旬的农家汉子 车子还是那辆车子姬龙峰看得清秦楚楚上面车篷前后的帘子都垂挡了下來 姬龙峰上前拦住了马车那农人诧异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姬龙峰问道:“这车子是你的么” 农人答道:“不是是一个老板托我赶到城里卖掉的他还在我家等着我带回去钱呢” 姬龙峰撩开帘子一看里面空无一人他仔细地追问了委托农人卖车的老板的模样确定了正是那个叫祝寿的所谓寿公子 姬龙峰知道祝寿只是要这个农人赶车引开自己是绝不会再等农人交给他卖车的钱了 看着农人赶着马车远去而姬龙峰呆立在当地仝凤儿在一旁暗暗好笑表面上却迎合姬龙峰道:“咱们得想个什么办法找到祝寿” 这言不由衷的本领仝凤儿自小就在父亲仝全仝知府的影响下非常熟悉只是一般情况下懒得用而已 上当的感觉笼罩住了姬龙峰而仝凤儿恰到好处地这么一说使得他不由得跟着说道:“有什么办法呢”边说边蹙着眉头思索着 仝凤儿接口说道:“天色已晚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再作商量” 又走了不久寻得一处客栈二人胡乱地吃了一些也沒商量出个追踪的办法姬龙峰感到心烦就和仝凤儿各自回了客房 是夜姬龙峰由于走失了祝寿断绝了小太子的音讯十分懊恼再加上白日里那个神秘老人给他说的那些话也着实搅乱了他的思绪不由得将前尘往事、身世飘零的诸般感受尽都涌上了心头 不觉有了诗兴问客家借來笔墨纸砚当下作无格五律一首題名《忆英雄》: “暗夜闻狼厉八方警备时心中孤有愤对案不能食徘徊空掷笔利剑舞天西长使英雄在安能百姓啼” ------------ 一百三 有话说不出 姬龙峰每当想到少年时的偶像岳飞岳鹏举.就心怀激荡.不能自已.他想道:“如果当下局势有岳飞这样的人物在.何至于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呢.” 他坐了下來.尽量平静自己的心绪.捋了一下心乱的原因. 一向沉稳的他之所以今夜感奋.一定是有一个契机.姬龙峰思來想去.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不是因为今天跟丢了祝寿.而是因为白日那个老人的话语. 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此时他最大难处不是在于怎么做.而是应该去做什么.此时已不是史大人和马士英之间的忠奸之争了.而是涉及到了帝位的正统. 姬龙峰感觉这个事情想得十分头疼.就问客家要來了酒. 住在隔壁的仝凤儿闻得他说话.就从客房里出來.微笑着说道:“姬大哥觉得心烦了.” 姬龙峰点了点头.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來.因为这么重大的事情.是不能随便乱说的.只能留在心底深处自己思量. 仝凤儿进了姬龙峰的屋子.在桌边坐下.为姬龙峰斟满酒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仝凤儿直视着他.缓缓地正色说道:“我看得出姬大哥心中有事.却又不愿意说.小女子先敬你一杯.以感谢这段时间对我的保护.”说着.就端起酒杯來一饮而尽. 仝凤儿平日里很少饮酒.除了年节上偶尔陪父亲仝全小酌一杯外.基本滴酒不沾. 姬龙峰说道:“不要客气.等我忙过这件事.就去捉住那个采花贼.” 他之所以这么重视.那是因为武功比仝凤儿都高的贼人那可了不得.如不尽快捉拿归案.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良家女子呢. 仝凤儿起身敛衽道谢后.复坐下静默了片刻.然后小声地问姬龙峰道:“姬大哥真得这么在意那个人么.” 姬龙峰面色凝重地说道:“是的.这个人事关国家社稷.大明兴衰.岂能儿戏.” 仝凤儿更加不解了.问道:“她怎么就关系到国家大事了.” 姬龙峰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说道:“此人暂时不便细说.只是我心中有一个想不明白的事情.” 仝凤儿误以为姬龙峰因卫秋绳而内心纠结.也微微叹了口气.低声说:“姬大哥是个重情义的英雄.” 姬龙峰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出这话.但觉得和仝小姐不熟.不便细问.也就带过去了.心中还是想着这小太子现在身在何方.更重要的问題是他带小太子回南京究竟对不对呢. 仝凤儿是个一向矜持的人.虽然面对心仪的姬龙峰.却也不会十分主动.而是如春风润物一般潜移默化.自己内心细品. 因为在她的心里.姬龙峰的阳刚气质也在慢慢地渗透了进去.乃至于身上. 这时.她听得姬龙峰说道:“天色不早了.仝小姐请回屋休息吧.我还有些问題要想想.” 仝凤儿见他这么说.也不便多待.就起身告辞去了. 姬龙峰独自喝着闷酒想心事.不知不觉就已夜深. 却说仝凤儿简单洗漱收拾一番.就上床打坐运功.这是她每日必做的功课. 可是她今夜却感觉心旌摇动.难以入定. 她想可能是因为喝了一杯酒的原因吧. 然而就在她百般调理之后.依旧杂念重生.而且越來越多.她发现在纷繁的杂念中竟然都是姬龙峰的影子. 仝凤儿也是个小女子.虽然身负武功.出身官宦人家.但终究还是难以脱出一般女子的思路.现在的她已不是当初所抱着的终生不嫁的念想了.而是芳心已暗许了姬龙峰. 此时的姬大哥在她眼里那可真是完美无缺到了神的地步.想着白天他的种种身形和神情.仝凤儿心底暗自生出一股柔情.这是她从來沒有过的感觉. 忽然.不知为什么.一个青年书生的影子跳进了她的脑海里.恍恍惚惚.却又清晰可见他的眼睛.一双痴情的眼睛. “是那个孙如林.”仝凤儿气恼地想道:“好不容易不想这个书呆子了.今天怎么在这么个时候又冒出來了呢.” 这段时间以來.仝凤儿也意识到了和孙如林的荒唐事情是多么得离谱儿.不说被父亲撞见了十分难堪.就是自己那份练功的凶险.也是事后才感到害怕的. 她得出一个结论.这种练功的引子不是能随便用的. 她也知道这个书生对自己苦苦思恋.虽然其人也生得俊俏.才学家世俱都出色.可就是缺乏那种能让她怦然心动的感觉.不对.也有让她心动的时候.不过那只是微微一动.却又很快被其柔弱的气质给消解了.然后她就从此不再去想此人此事了. 而在姬龙峰这里.仝凤儿的心被牵得狂跳不止. 她本來想着今晚细细回味和姬大哥白日的感觉.却沒想到孙如林忽然进來搅局.让她的心一下子又乱了. 心乱了.就什么都乱了. 仝凤儿拼命地用内家修为來平复这种身心错裂的感觉.她心想:“和姬大哥相遇是多么神奇.多好呀.” 她嘴角的微笑忽又消失.换上了一层暗淡的表情: “可是为什么又想起那个呆子呢.所有的种种都是烦人.谁让我那时多事要救他们.就算是救了.也不用带回府上呀.更不应该拿他当练功的引子.虽然.虽然他身有异禀.可有怎能和姬大哥比呢.” “哼.还不如拿姬大哥当练功引子呢.” 仝凤儿心里恨恨地说道. 想到这里.仝凤儿的脸一下子羞得通红.顿时扑倒在了床上.将面皮埋在了被子里. 忽又闻得一股馊臭味.原來是这客房的被子不干净所发出的.仝凤儿用双手捂着面门.侧身睡在了床头. 她心里说道:“姬大哥.我这么一个千金小姐.不在家里安生待着.却跑到江湖上來生出这么多事端.全都是为了你.” 虽然姬龙峰对仝凤儿毫无回应.但她反倒觉得他越是这样就越有英雄气和男人味.越是让她暗自迷恋. 忽然一阵琴声在她脑海里回旋了起來.伴随而來的还有那双狂热爱慕的眼神. 对仝凤儿來说这是熟悉的曲调.正是《碣石调?幽兰》. “真讨厌.干嘛想起这个來.”仝凤儿一双玉手捂住耳朵使劲地摇了摇头.翻了个身子.想马上忘掉. 琴声越來越强烈.仝凤儿拼命地捂住了耳朵. 这女子要是想跟一个男人在一块.不需要理由.也可以随便找一个理由.仝凤儿此时就以躲避暗中跟踪自己的采花贼为由.紧紧跟着姬龙峰四处寻找祝寿和那个人的下落. 实际上那个采花贼是子虚乌有的.就算是有.那也是卫秋绳认定她仝凤儿是采花贼. 同样.一个姑娘要是不想和谁在一起.随便一个理由或者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反正就是不喜欢. 可是.现在的仝凤儿心里却很乱.被赶不走的孙如林搅得乱七八糟. 孙如林的出现.彻底搅乱了仝凤儿的心.因为她忽然发现这个书生好像和她已经有什么必然联系了似的.而这正是 她一直以來所极力否认.并且决不让自己相信的事情. “哼.还想和我定亲.叫你声哥哥都是赏脸了.”仝凤儿刻薄地想道. 本來她并不是一个刻薄的女子.只是此时被感情冲轰了头脑.就难免走了极端思路. 仝凤儿在床上使劲地去想姬龙峰.她想让她心仪的大英雄将那个书生赶走.从她脑子里彻底赶走. ------------ 一百三十一 可怕的梦 此时的孙如林也在另外一个客房里辗转反侧.他睡不着.实在是睡不着. 他不但一点儿睡意也沒有.而且比白日里还要清醒.这些日子里的所有事情都一一浮现在了脑海里. 离家踏上去南京赶考路时.孙如林是兴高采烈地期望游历一番. 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 其实赶考对他來说完全是为了家族.为了父母之命.从他自己内心是不情愿这么辛苦的.不过能去外面看看更多的人和事儿.对他却是有着无比的吸引力. 出门之前.世界对孙如林來说.除了家乡附近的人和事儿.其它就都是从书上得來的. 当兴致冲冲的他遇到了人生第一场磨难时.天仙一般的仝凤儿出现了. 这位仝大小姐不仅貌似天仙.而且更是他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将他从要取他们性命的劫匪群中救出. 从此孙如林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位可人儿. 在仝府的日子里.他就像做梦一般.浑然忘记自己是从家乡出來赶考的.即使偶尔想起.他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我一定要去应试呢.为了家人还是为了我自己.我倒宁愿是为了我这个可人儿.” 孙如林想道:“凭什么.为什么别人要我做的事情我就一定要做呢.哪怕是父母.或者师傅.或者皇帝.” “谁又能知道我此时心里面的感受是多么得无助、彷徨和无奈呢.”他感觉到了一种从來沒有的失意和孤独. 直到被仝凤儿的父亲仝知府仝全鄙视他的出身时.他才想到要考个状元给他看看.这也是为了仝小姐. 可是仝小姐却忽然沒了踪影. 他现在的想法就是找到这位仝小姐.然后看她的意思要不要自己去南京会考. 反正孙如林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他心中叫道:“仝小姐.你现在在哪里.” 他不知道此时他们正住在同一家客栈. 姬龙峰忽然听到隔壁房间传來一阵异样的声响.正是仝小姐所在的客房. 他此时已不再喝酒.正在床上枯坐.闻得声音.连忙出去查看.他担心又是那个采花贼來了. 姬龙峰出得门來.见仝凤儿的房门紧闭.并沒有什么人在外面. 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耳朵贴在了门上.听得里面有些怪异的动静. 此时已是子时时分.他不知道要不要敲门问问. 姬龙峰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伸出右手.曲起食中二指在房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开口叫道:“仝小姐.” 只听得里面的动静更加强烈.接着传來仝凤儿一声痛苦的**. 姬龙峰想破门而入.但又担心万一只是仝小姐在做噩梦.自己岂不是太唐突了. 此时的情形让姬龙峰既着急又为难.又过了一会儿.里面已沒了动静. 他又敲门问了一声.还是沒有动静. 就在姬龙峰正在进退两难之际.门忽然开了. 仝小姐依旧是一身男装打扮.只是衣衫有些不整.看得出來她是和衣睡的. 只见她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口中说道:“姬大哥.怎么了.” 姬龙峰看她神色不对.双眸涣散.魂不守舍.不禁警觉地说道:“刚才我听得你屋中有异响.担心你这边有什么事情.” 仝凤儿依旧是懒洋洋地说道:“沒什么事情.可能我做噩梦了.” 姬龙峰见她如此说.也不好再追问.于是说道:“沒事就好.早些休息吧.” 仝凤儿说了声是.却呆在那里沒有动. 姬龙峰心说不好.暗想她可能是练功出了什么偏差.但此时却不是点破的时候.于是就替她关上了门. 好在仝凤儿此时尚记得闩门.否则姬龙峰就要在她门口守上一夜了.他听得门栓落定后.才摇了摇头往自己的房门走去. 此时.客栈中的孙如林同样无眠.他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最后还是彻底放弃了努力入睡的想法.起身取出背囊里的一个精致的银酒壶. 他拧开盖子.一人在房中小酌.边喝边叹气. 他随手打开了桌前的小窗子.一轮明月溶溶地照着沉寂的大地.清风习习. 张家兄弟和小祁子在外屋已经睡着.张三的呼噜声打得山响.孙如林却不以为意.丝毫也沒有影响他对着窗户外的月亮出神. 明代的文人喜欢佩剑.但孙如林却沒有.就算他拜了雕根和尚为师后也沒有学得什么兵器.但手无寸铁的他此时竟然想学李太白对月舞剑.來排遣他内心的忧愁. 自从见不到仝凤儿以后.孙如林却学会了一样本事.那就是找着法子地排遣自己内心之中的苦闷.跟着雕根师傅学武就是其中一种. 孙如林有时候笑着对自己说:“相思是一种幸福.” 这时.窗外刮來一阵凉风.吹得孙如林躁动的身体有了一些舒缓的感觉.他瞬间闻出了风中的十七种味道.有花香.草的清新气.骡马的味道.男人的汗味和体味等等. 忽然孙如林好像若有若无地发现其中有一种熟悉的味道.一种让他朝思暮想、刻骨铭心的味道. 是仝小姐么. 孙如林又使劲嗅了嗅.却什么也沒有再闻到.是风向变了么.还是自己又像以前那样产生了幻觉. 孙如林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头又啜了一口酒.托着腮继续对月沉思着. 他虽然练了武功以后不再像以前那么弱不禁风了.但还是不改柔弱时养成的习惯性动作.就像现在的托腮状. 他想着仝凤儿.想得嘴角泛出了微笑. 渐渐地就想得睡着了. 孙如林做了一个梦.一个可怕的梦. 在梦里他看见仝凤儿的身子忽然拉长.高了许多.而从迸裂的衣衫破处.他看到了她腰部以下的皮肉都被拉开.露出了空荡荡的骨头. 仝凤儿就这么咣当地看着已经哭出來的孙如林说着什么话.孙如林哭喊着问道:“怎么会这样.” 仝小姐说道:“我觉得我的个子不太高.就运功把自己拉长了.” 孙如林哭道:“你干嘛要这样.原來就美极了.还能回去么.” 面庞依旧那么漂亮的仝凤儿也哭了.说道:“回不去了.等我老了.身体会很痛苦的.” 孙如林扑上前去.想轻轻地抱住快要支撑不住的仝小姐. 就在这时.他醒了. 泪湿桌面.全身战抖个不停.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孙如林心中大叫道. 他缓了好一阵.才收住了眼泪和颤抖. 孙如林从來就不觉得男人不能哭.甚至认为男人和女人一样是人.一样地可作小儿女状.心中有感就自然发出.已是习惯了. 他擦了擦泪.又嗅了嗅窗外的空气.看了看天上的明月.确定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他又喝了一口酒.心里兀自害怕不已. 他不知道这个梦究竟意味着什么.仝小姐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他痴心地想道:“要是能守在仝小姐身旁一辈子.我一定不能让她遭受任何伤害.这个玉人儿要是被碰了点儿瑕疵.那可真比挖我的心还难受呢.” “人生不过百年.和这样的女子度过才不枉.”想到这里.孙如林忽觉豪气顿生.举起小银壶一口气将里面的酒全都仰脖喝了个精光. 他这是平生第一次这么痛快地喝酒.也是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豪气.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孙如林心里是既好奇又高兴.他想知道自己这种变化是从何而來.同时也很享受这种全新的男子汉感受. ------------ 一百三十二 夜饮初试手 他越想越兴奋,忽然起身在屋中将雕根师傅所教的武功全部使了一遍。 别看雕根生得虬筋暴突的样子,他的武功却是很精细。而且这种武功让孙如林练得很柔和,此时也没有什么大动静,并不曾将外屋熟睡的张三警醒,因为呼噜声依旧。 只有张二问了一声小祁子:“里面是什么动静?” 小祁子说道:“是孙公子在练武。” 他们知道这位公子是个痴人,也就由着他一个人在屋里发神经。俱都接着睡了。 孙如林练了一会,那种烦闷忽然又涌上了心头。对仝凤儿的爱和所受过的憋屈,还有家人对他去应试的压力,人生的种种都随着一阵酒意在心里翻腾着,让他想嘶喊,发泄! 他用鼻子拼命地嗅着,想再次找到那种令他神魂颠倒的香馥的气息,但是却没有找到。此时他不想练功,不想睡觉,也不想看月亮,甚至都不想在屋里待着。 他想喝酒,想跟人说话! 他开了门,从外屋向门外走去。黑暗中听得有人小声问道:“公子去哪儿?”是张二的声音。 孙如林边走边小声答道:“我睡不着,找小二要酒喝。” 张二:“别出客栈。” 孙如林“嗯”了一声,就出了房门。 他敲开了小二的房门,强让睡眼惺忪满心不乐意的小二给他掌起油灯,弄了些简单的酒菜,就坐在厅堂里独自又喝了起来。 一个人喝酒是很容易引起愁绪的。而对已经肝肠百转的孙如林来说则更是愁上加愁。但是他还是没有找张二出来陪他喝酒,因为在他眼里这个张二有些乏味。 其实张二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总管着孙如林。这不行那不让的,使得这位孙公子无形中就有些排斥他。虽然知道此人尽心尽职,忠人之事,但却不欲与其诉说心事。 孙如林枯坐饮酒,想尽量淡化刚才的噩梦。 虽然仝凤儿武功高强,他却总觉得她会出什么事情。想到这里,不禁苦笑地自言自语道:“我一介书生,又怎能保护人家呢?” 满腹心事却又无人诉说,他双手下意识地反复轻摇,却是在用意念使着雕根师傅所教的一招擒拿手。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厅堂! 孙如林被吓了一大跳,以为又是什么幻觉。他定睛看时,只见一个英俊健壮的青年正站在堂屋的后门门口看着他呢。 孙如林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暗想一定是自己深夜不睡,吵着人家了。于是连忙起身,双手一作揖,说道:“壮士请了,小生孙如林。” 他虽然心中烦闷到极点,但待人接物依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那高大青年正是姬龙峰。 他听得厅堂有动静,由于警惕威胁着仝凤儿的采花贼,于是就出来查看。 见是厅堂里一个书生在喝着酒做着一个擒拿动作,不禁有些疑心。但也不好鲁莽行事,于是就上前还礼说道:“在下姬龙峰。相公好雅兴,深夜在此饮酒。” 他心想:“我说出了我的名字,如果是江湖上行走之人大致都会知道。” 他本有震慑之意。 孙如林仔细看这位壮士,真是生得龙眉凤目,眉宇之间透着一股浩然正气。他不由得心下大生好感,口中就说道:“在下饮酒定是吵了姬兄的清梦,还望见谅。如不相弃,也请坐下喝上一杯。” 姬龙峰也不客气,龙骧虎步地走到桌前就坐了下来。 孙如林却又去再次唤起小二,让他又上了一副碗筷酒杯,然后又要添酒加菜。 那小二满脸怒气地嘟囔着说道:“菜是没有了。”然后转身去又搬了一大坛状元红酒,咚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就头也不回地去睡了。 姬龙峰说道:“看孙先生刚才手中使的招数十分精妙,不知是哪门武功?” 孙如林讪讪地说道:“让您见笑了,我也不知道什么门派,就是随便玩玩。小弟敬姬兄一杯。”说着就双手捧起杯子。 姬龙峰见他言不由衷,不禁更加怀疑其身份了。心说:“看来我得盘盘道了。” 他于是用手拍开小二刚上来的状元红,不客气地给自己倒满,笑道:“江湖上行走,能遇到也是缘分。”说着就一饮而尽。 孙如林小心地问道:“姬兄仪表堂堂,定是英雄盖世之人!小弟一见之下非常仰慕。不知您家乡何处?” 姬龙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乃山西人也。” 孙如林一听非常激动,高兴地说道:“啊,太好了!我也是山西人!” 姬龙峰听他这么说,不禁疑惑地眯起了眼睛看着他,然后问道:“听口音你是南方人啊,怎么会又是山西人了呢?” 孙如林连忙弯腰去脱右脚的鞋,更把姬龙峰弄得一头雾水。 直到孙如林晃动着脚趾说道:“姬兄请看,我的小脚拇指的指甲盖是分叉的。这是我们山西大槐树移民后代的见证!” 说着,他也不穿鞋,刷地一下又端起酒杯来冲姬龙峰激动地说道:“山西老乡啊!他乡遇老乡本就是人生一大快事。更何况我们这种寻根之人!来,姬兄,我敬你一大杯!”说着,一仰脖,一口干掉了。 孙如林被姬龙峰的气质所影响,不知不觉中也迸发出了点儿阳刚之气,言语之间已是隐隐透出豪气。 姬龙峰虽然开始时有些心疑,此时却也被孙如林的真诚所感动。当下也拿起杯子来一口干了。然后问道:“相公这次出行所为何事?” 孙如林的高兴劲儿一下子就没有了,顿时就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叹了口气,说道:“唉,我乃奉父母之命前往南京赶考。” 姬龙峰看着他确实像一个饱读诗书的书生,只是疑惑他刚才手里舞动的武功。于是直接说道:“刚才看你玩的武功招数十分精妙,来来来,咱们搭搭手。” 孙如林听雕根师傅说过“搭搭手”,意思就是动手过招。当下面皮一红,赫然说道:“我只学了一点儿皮毛,让姬兄笑话了。” 他这是真谦虚,但在江湖中,这种话也就意味着只是客气一下。 姬龙峰见他答应下来,也不客气,伸手就去抓孙如林的右手手腕。 那孙如林此时已经被雕根和尚训练得溜滑异常,岂能让人一下抓住。要是换作常人,肯定要被他本能地反擒拿制住,就像崔铭之流。 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姬龙峰抓了个牢牢实实。 因为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姬龙峰出手不仅能快到几乎目不及瞬,而且毫无征兆。 这也是他的心意相通以后达到的境界。 孙如林本能地用雕根教的招数左右拧摆了几下,不但手上没能有丝毫的松动,手腕反而被姬龙峰的大手握得生疼。 孙如林觉得这位姬兄的手劲大得真是难以想象,甚至比师傅的力气可能还大。他不仅不觉得危险,反而不由得从心底里更加佩服。 姬龙峰通过这一伸手接触,就试出了孙如林的功力尚浅,虽然之前耍动的招数精妙,但决不可能是仝凤儿的对手。 姬龙峰心想:“看来他还真是一个读书人,只是会点儿武功而已。我之前误会了。”当下他放开了手,有些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捏疼你了吧?” 孙如林揉着手腕,毫不介意地说道“没事儿。姬兄真是神力,我根本就动不了。” 接着,他神往地说道:“我要能有你十分之一的武功就好了。” ------------ 一百三十三 夜奔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姬龙峰笑道:“武功只要肯练.总是会有进境.你的招数精妙.一看就是有正宗师承传授的.” 孙如林也笑着跟姬龙峰说道:“是呀.我师傅的武功那自是不得了的.只是我资质愚钝.而且学了不久就出來赶考了.唉.” 姬龙峰心中有些奇怪.于是问道:“既是赶考.却又为何叹气.” 孙如林幽怨地叹道:“只因我在赶考途中.爱上了一个天仙一样的女孩.从此为情所困.不能自拔.也不愿自拔.” 姬龙峰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禁有些同情.于是就想开导他.就端杯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休要做儿女态.來.喝酒.” 别看姬龙峰说得豪爽.其实他是这么劝别人.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虽然他尽量不去想.但却从來沒有忘掉在桃花源遇到的那个惊为天人的细姑娘.而每当想道细姑娘的时候.却紧跟着就想到他在老家蒲州由着父母订下的娃娃亲张娟子.然后就是心痛的难受.身心剧痛. 孙如林被姬龙峰的豪气所感染.不由得振奋了一下. 他端起酒杯喝掉以后.开始对姬龙峰倒苦水一般地说道:“我父母让我去南京赶考.其实我并不是很乐意.从小我就不知道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直到遇见了她.我才好像是找到了家一般地高兴.” 姬龙峰看着孙如林说到后來脸上荡漾出的笑意.不禁也心有所感:“是呀.我自小父母双亡.这些年漂流在外.只知练武.从來沒有想过这个问題: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他接着想道:“我身世飘零.有家难归.却也是在外面遇到了那位细姑娘.虽然连话也不曾说得一句.却好像已经是心有所属.” 姬龙峰用手隔着衣服摸了摸怀中的那支凤头金簪.心中暖意顿生:“也不知那位细姑娘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就生得那么好看呢.” 当他回想起和细姑娘对视时那种心神俱迷的感觉时.忽觉胸中大痛. 姬龙峰感觉这种痛是一次比一次厉害.他捂着胸口垂下了身子. 孙如林吓了一跳.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刚说了几句心里话.姬龙峰就会难受成这样.连忙起身想扶他.同时问道:“姬兄怎么了.” 姬龙峰一手扪着心口.另一只手摆了摆.艰难地说道:“不要紧.就是这个胸痛的毛病又犯了.唉.不说这些了.”也真是奇怪.刚说完这句话.他一下子就不痛了.跟沒事儿人一样了. 孙如林看了姬龙峰这前后的变化.觉得很奇怪.问道:“姬兄武功这么高强.怎么还会胸痛.” 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姬龙峰苦笑了笑.答道:“不是练成了武功的人就不会有任何问題了.” 说着又给孙如林和自己斟满了酒杯.说道:“抱歉刚才的失态.來.这杯酒给孙公子赔礼了.” 孙如林一手端起酒杯.另一只手连连摆动着说道:“姬兄千万不要这么说.小生怎能消受得起.只是你此时饮酒不会再次牵动胸痛吧.” 姬龙峰一口干掉了杯中酒.然后说道:“我感觉酒反而能压制住胸痛.” 孙如林听他如此说.心下才稍安.想道:“如果酒对姬兄身体有好处.那我就劝劝他多喝点儿.” 别看孙如林是个书呆子.对人也很实诚.但有时候还是很有心的. 此时他已有了醉意.不似平日的拘谨.起身端起酒坛子给两个杯子斟满酒.然后端起來说道:“我孙如林是一个刚刚出门的一介书生.今夜得遇姬龙峰大哥真乃缘分也.小弟再敬姬兄一杯.” 说完又是举杯就喝. 姬龙峰本是豪爽之人.见这个书生一瞬间也变得爽快了起來.就微笑着说道:“好.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來.干.” 孙如林一边喝着杯中酒一边心中暗暗为姬龙峰刚才吟出的那两句诗感动.喝完后醉眼朦胧地说道:“是呀.我们又何尝不是沦落天涯呢.其实人一出生就开始飘荡夜奔了.” 姬龙峰听了孙如林这句酒话.心中又是一震.心中感喟:“人活着真的是这样啊.” 想到这里.他口中问道:“你也喜欢看《夜奔》.” 这《夜奔》是一段折子戏.取自李开先的昆曲《宝剑记》第三十七出.说的是林冲雪夜杀了奸人后连夜奔向梁山的故事. 孙如林连连点头.兴奋地说道:“姬兄有所不知.我从小就喜欢看昆曲《夜奔》.几乎每回家里唱堂会.我都必定闹着要点这一出.而且此后一连几天我都会满院子跳來跳去地学着唱做.” 所谓“唱作”指的是戏曲“唱、念、做、打”四功里的唱和做.也就是唱曲和动作程式表演.只是孙如林小时候只能瞎比划.并无正儿八经学过.而且在那个时代.有钱人家的孩子大抵是不会去学演戏的.当然个别戏迷票友除外. 姬龙峰想象着一个小孩儿这么蹦來蹦去又跳又唱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说道:“我在家乡的时候.也跟着家里人看过蒲剧的《夜奔》.只是今日听你一说.却有了别样的滋味.” 孙如林此时却顾不得去细思姬龙峰说的什么“别样滋味”了.而是着急地问道:“山西也有《夜奔》啊.我还不知道.将來有机会一定好好看看.”说着就露出了神往的表情. 在他心里.山西是他祖先的根.也就是他的根.一切有关山西的事情他都感兴趣.更何况是他这么喜欢的《夜奔》呢. 姬龙峰说道:“听老辈人讲.我家乡的蒲剧是最早的戏.” 孙如林点了点头.他也好像曾经从什么书上看到过有说蒲州梆子是华夏大地最古老的戏曲老祖宗. 姬龙峰说这话时.心中却依旧是沉甸甸的感觉.不知为什么.今天这个书生孙如林的话实实在在地触动了他心里非常深处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姬龙峰也一下子说不清. 孙如林正要拿起酒坛子再次斟酒. 忽然见姬龙峰蹙起了眉头.警觉地倾身细听. 不一会儿.就听得外面响起一阵马蹄声.又从远处传來一声唿哨.紧接着唿哨声四起.一阵紧似一阵. 姬龙峰对孙如林说了声:“快回你房间.”然后就向厅堂门外窜去.他攀上了院墙.向外观看. 只见黑地里一匹马上驮着一人奔來.姬龙峰借着月光瞧着此人竟然有些面熟.但一下子也想不起是谁. 一人一马一闪而过. 紧接着就见从黑暗中追出六七骑.都是土匪模样的打扮.正是这帮人刚才打的口哨. 姬龙峰正在思忖前面逃跑的那人是哪一个.就觉得身后不远处有人在接近他. 回头看时.却是仝凤儿.她已经背了夜行用的小囊.手持装在剑鞘中的宝剑.冲他点了点头.也一跃上了墙头. 还沒等仝凤儿问他情况.姬龙峰忽然低呼一声.就跳下了墙头.在野地里运起轻功急追而去. 仝凤儿不明就里.但也顾不得许多.也随后跳下跟踪而去. 此时.孙如林刚回到屋里.惊魂未定.看到张三和小祁子都已经起身.各自执了兵器要查看情况. 但还沒等他们说什么.就见张二从屋外回來了.手中拿着单刀.说道:“是过路的朋友.不知道在追着什么人.” 孙如林好奇地问道:“你认识他们.” 张二笑道:“我们称江湖上的人为朋友.未必认识.今夜应该沒事.不过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天一亮就走.” ------------ 一百三十四 马包 ( )孙如林一夜未睡此时却也不困他心里还惦记着姬龙峰就出到厅堂却沒有看到任何人影儿 他忽然鼻子耸动了一下接着一阵连嗅边嗅边走一路寻來就到了一处客房却是仝小姐昨夜的所在 孙如林站在门口心情无比激动因为他闻到了仝凤儿的味道而且千真万确万确千真 张三奇怪地跟了过來看孙如林站在那里不动就问道:“公子为何站在那里” 孙如林表情神秘地悄声和他说道:“嘘仝小姐在这里” 张三像看一个怪物似地看着孙如林道:“我看公子是想那仝小姐想疯了这是哪出跟哪出呢” 孙如林看他不信自己就赌气说道:“那你去把小二叫來咱们问问看是与不是” 张三转身去了沒一会儿他就笑呵呵地带着小二回來了 那小二本來就恨死了孙如林睁着十分惺忪且带着红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孙如林说道:“原來是他呀我看这位爷是昨晚的酒还沒有醒吧怎么还不去睡” 张三睁着独眼看了看二人然后一指房门对那小二说道:“你跟他说说这里住着什么人” 小二也像看怪物一样地看了他二人一人一眼说道:“住着一位爷怎么了”他不知道这些怪人又在想什么花招 孙如林皱起了眉头摇着头说道:“不可能不可能这里一定是住着一位貌若天仙的千金小姐” 那小二看來已经是被孙如林折磨得超过了极限他恶狠狠地高声回道:“还千金小姐呢你看看这里是住千金小姐的地方么还貌若天仙呢你还是快回屋做梦去吧” 孙如林盯着店小二问道:“那你说里边到底住着什么人” 店小二看了张三一眼然后说道:“住着一个小伙子倒是生得好看” 孙如林在张三独眼的灼灼注视之下耐心地再次和小二说道:“我敢肯定里面住着一位千金小姐至于为什么我却不能告诉你”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接着说道:“现在呢你只需要把门给我打开让我看看里面我就把这个给你” 看到了这么大的银锭那小二疲倦无神的眼睛一下子就放出了亮光却犹豫地说道:“这里面要是有人可不太妥吧” 张三嘿嘿笑道:“你敲敲门不就知道了我看八成是不会有人咱们在这儿吵了这么半天要有人早就出來看了” 那小二于是鼓了鼓气伸手敲了三下门“笃笃笃” 里面并无回应 小二又敲了三下依旧静无声息 这小二于是就试着用手去推了推那扇门却发现是从里面拴着呢推不开小二惊呼:“啊里面有人” 孙如林疑惑地问道:“既然有人那怎么不言声儿呢” 张三沉声说道:“那就是沒有人”说着就绕道窗户那里伸手轻轻一摁窗子应声而开原來是虚掩着的 小二往里面张望了一会儿然后奇怪地说道:“好像是沒人可是这人又上哪儿去了” 张三不说什么直接团身从窗子钻了进去急得店小二直叫他却不管不顾地径直给二人打开了房门 孙如林进屋之后又是一阵猛嗅然后确定无疑地说道:“就是她” 张三从床铺的进里面提溜出一个马包正要打开查看却被那店小二一把给拦住了 只听那小二叫道:“这个可动不得呀大爷客官留下的东西咱们谁也不能动否则要是少了什么人家回來怪罪我可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孙如林想想也是这马包里一定有好多仝小姐的私人物品女儿家的东西自然是不能让这些男人们看的于是也不坚持将银锭给了小二就和张三往自家的客房去了 进到房里孙如林将门掩上然后十分认真地对张家兄弟和小祁子说道:“现在终于找到这位大小姐了你们三个轮流出去守候等仝小姐回來立刻告诉我” 张三说道:“店小二说那里面分明住着一个后生” 孙如林说道:“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她回來就一定來叫我” 张家兄弟和小祁子见他如此当真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按着他的吩咐去做了 这孙如林也不睡觉而是沐浴更衣之后端坐在椅子上望着门口呆呆地等待小祁子不明就里在外面问了张家兄弟之后才明白了一个大概 只是这三人轮番去外面悄悄等候了很久也不见一个人影儿回來 孙如林却依旧紧张地坐在那里时不时地起身去门口查看或者來回在屋里踱着步子 他心想:“仝小姐去哪里去了为什么不从门走却要跳窗户呢不过她是一定会回來取她的马包的对了听小二讲她的马匹还在前院拴着呢” 其实他也沒有想好等待会儿见了仝小姐时自己该说什么或者该做什么他甚至能想象到仝小姐对他依旧是那种淡淡的态度不冷也不热 孙如林此时更加后悔沒有珍惜住在仝府时把握住机会那时有多好的环境呀天天儿离得那么近哪像后來杳无音讯而现在好不容易找着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孙如林忽然又想道:“仝小姐不会不要这个马包了吧要是那样我们不就在这里空等了么” 他又一想“不可能她一个千金小姐要是沒有了随身行李和马匹可怎么办呢就算是她身怀绝技也不可能吃得了这个苦呀” “她在这深夜里干什么去了呢” 孙如林接着琢磨道:“跟那院外突然跑过的马匹有沒有关系呢对了姬兄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此时也不见了踪影” 回想起昨夜和姬龙峰喝酒的情形孙如林非常景仰这位英雄好汉觉得自己在人家面前显得太柔弱太胆小了 他心说:“看人家姬兄早早地就听到了有马匹跑來而且一下子就窜了出去查看而我呢则老老实实地听从吩咐胆小如鼠地回了房间还兀自害怕不已唉这人跟人是真得不能比呀要是仝小姐见了姬大哥这样的人物就不会像对我那样啦” “哎呀不好”孙如林忽然心里大叫一声“仝小姐会不会是和姬兄一起出去了呢” 他之前并不知姬龙峰救了仝小姐一事 因为冬瓜把儿劫道时将仝府的跟班们全部都杀光了只剩下一个死里逃生的周节还被仝知府严命不许向任何人说出实情 而姬龙峰等三人只在仝府待了一夜随即乔装乞丐混入丐帮一事则更是机密所以孙如林虽然当时住在仝府却是什么也不知道 而此时他忽然想到仝凤儿和姬龙峰都是武艺高强、高來高去之人又都同时沒了踪影所以才想到这一层 但孙如林很快就又摇了摇头一脸惭愧地在心中说道:“孙如林呀孙如林你怎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姬龙峰大哥是何等的英雄怎会怎会唉英雄配天女正是……唉唉” 想到这里孙如林一下子就变得垂头丧气到了极点对姬龙峰的好感也一下子变了味道甚至都有些恨仝小姐了“你怎么能弃我于不顾而去喜欢别人呢真是狠心的小冤家” ------------ 一百三十五 酒菜江湖 伏在墙头上的姬龙峰后來终于想起前面马上跑着的那个人了.竟然是曾经伺候过朱慈烺的那个小锦衣卫宗三. 心想他那里有小太子的讯息也未可知.当下就越过墙头追了上去. 他也听到了仝凤儿随后跟了上來. 姬龙峰几个熊出洞化出的前蹿.迅速地追上了最后一个匪徒.而那在马上向前飞奔的匪徒竟然毫不知觉. 姬龙峰一个“燕子钻天”.就轻身跃上了马背.不等身子接触到马身.就凌空一掌拍向了匪徒的后心. 这一掌所蕴积的力量包含了前冲、下扑、出手等几种劲势.一下子就将那匪徒激得飞了出去.而姬龙峰则正好落在了马鞍上.就好像二人迅捷地换了下位似的. 不过姬龙峰在手掌接触到那匪徒的后背时用的却是化劲.所以那被荡飞的匪徒只是落地打了个翻滚就起來了.并未身受重伤. 这一下兔起鹘落.在激烈的追击中并未被前面的人发现. 姬龙峰骑在马上.观察到这帮追击的人马还有六骑.都是江湖匪类的打扮.所骑的马也是那种惯跑山路的劣马. 仝凤儿被姬龙峰这一手给惊呆了.她虽然轻功也不差.却是沒有这个本事.不由地急得差点儿叫出了声. 当下她发狠地将两腿和身法都发挥到极致.尽力追赶.但毕竟长力不足.沒一会儿.就被越拉越远了. 眼看就追不上了.仝凤儿却忽然回身往回跑去. 沒一会儿.就找到了那个被摔下马來的匪徒.正一瘸一拐地追呢. 仝凤儿宝剑出鞘.闪电一般就落在了匪徒的脖子上.吓得对方“呀”地一声惨叫. 然而宝剑在接触到匪徒的一瞬间停住了.镇得那匪徒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当地. 仝凤儿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个匪徒约摸二十來岁.估计刚出道不久.吓得连忙答道:“我们是湘西大山里的锅伙.” 这“锅伙”的意思就是土匪窝.因为那时的很多土匪多是为了出來用杀人放火的勾当讨口饭吃.平日里经常聚在山洞里在一个大锅里喝酒吃饭.故名之. 仝凤儿接着问道:“所追何人.” 却说姬龙峰腿下一夹.连连打马.试图超过这些匪类追上那个小宗三. 跑了一会儿.正好有个转弯.他就瞅准时机催马切了过去. 只见他纷纷越过众匪.直接就和那宗三跑了个马头衔马尾.吓得宗三拼命地打马.想要和他拉开距离. 姬龙峰沉声喝道:“宗三.我是姬龙峰.” 那宗三闻声回头看时.总算认出了他.忙叫道:“姬将军.他们要将小太子掳往北京去了.还要杀我灭口.” 姬龙峰一听.怒从胆边生.当下说道:“你且停下.看我收拾这帮混蛋.” 姬龙峰很少爆粗口.看來这次他已经是气到了极处.因为他遇到了汉奸. 只见姬龙峰带着宗三打马兜了个圈子.放过了匪徒们的前冲之势.然后手勒缰绳.停在了那里. 马匹兀自在当地四蹄踢踏着.鼻中直喷粗气. 那帮匪徒又是一阵呼哨.如旋风一般散开來.将他二人团团围在了圈子中间. 六个人也不搭话.直接就操着各种兵器催马上來砍杀.看得出他们压根儿就沒想留下活口. 姬龙峰拔出剑來.护着直哆嗦的宗三对攻來的人痛下杀手.沒几下就将四个前攻的人刺下了马來. 另外两个见不是头.回马想跑.姬龙峰从怀中取出两个鹅卵石.将他们都打得倒栽了下來. 姬龙峰下马使剑逼住一个问道:“谁是你们的主使.” 因为他知道就凭这几个蟊贼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能力将小太子劫夺到北京的.其背后一定有更有力的靠山. 他首先想到的是那个阴捷.这个清廷密使來到南方三番五次想劫夺小太子.只是不知怎么和湘匪弄到一块了. 那已然受伤的匪徒颓倒在地上虚弱地说:“是石鳝老大.” 姬龙峰心说:“看來这个石鳝是湘匪头子.已然投靠了清廷.怪不得上次伏击锦衣卫大队人马的人有那么多.” 当下也不再理会东倒西歪的众匪徒.起身上马带着宗三就走. 跑了一阵.到得一个通埠大镇子.姬龙峰看着宗三已经连吓带累脸色白得够呛.就寻思找个饭铺休息一下.好细问他情况.也正好吃点儿东西. 此时.天色已大亮.红红的日头已经从东方湛蓝的天空中升起.照得小镇街道的石板有些反光. 二人牵着马.寻到了一个古香古色的饭铺.只见高悬的牌匾上镂刻着“酒菜江湖”四个大字. 饭铺门口招呼客人进门的伙计看着十分精明.热情地招呼他俩进來吃早饭.待二人将马匹拴到了门口的石桩上后.就走进拾掇得非常干净的大堂.拣了一处靠窗户能看见马匹的座头坐下. 堂倌给他俩麻利地上了热腾腾的油条和老豆腐.姬龙峰心中一动.却也顾不上去问. 他要先听这宗三说说原委. 宗三一边大口地嚼着香脆可口的大油条.一边诉说这段时期以來的经历. 原來劫营那夜.宗三也出來追朱慈烺.却被湘匪们给劫走了. 当时宗三穿着便服.里面也沒穿锦衣卫的制服.于是就装作被常德军裹挟进來伺候人的下人. 那石鳝不知为什么对他特别好.还将他留在了身边随身伺候.八成是看上了他伺候人的本领. 一天.來个几个奇怪的人.神神秘秘地和石鳝商量着什么.不让任何人接近. 直到石鳝喊他进去倒茶.才约略偷窥到了几人的形状.听着宗三对几人相貌的详细描述.姬龙峰可以断定正是阴捷一伙.心道:“哼.果然不出我所料.” 那几个人一看有人进來.就都不说话了.宗三觉得诡异.就在倒完茶出來掩上门时.悄悄地到了房屋隔壁的另外一间. 因为他知道这间房子有一个年久失修的小洞能窥到那个屋子里.全身提着的宗三只听得那为首之人说道:“无论如何要找到朱慈烺.将他带回北京后.你们都有重奖.” 听得这关键的一句.宗三就不敢久留.装作沒事儿人似地去做他的事情了. 直到昨夜.他趁着众匪徒都熟睡的时候.偷了一匹早就物色好跑得最快的马.摸出了那个临时匪巢.想去找官军报信. 沒想到到底是惊动了湘匪的暗哨.立时就被这几个人追了上來. 姬龙峰约略知道了这帮人的意图.心想:看來这个朱慈烺是真的小太子.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清廷的人前來争夺.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小太子.而要找到他就得先找到那个所谓的寿公子祝寿. 于是.姬龙峰在吃过早餐后.就打发宗三前去找当地的官府去打听官军的消息.而他则留在了酒店坐等消息. 他之所以沒有跟着去.主要是想待在暗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家酒店.姬龙峰对这家饭堂有一种很特别的预感.总感觉自己迟早和这里还会有什么联系. 于是.他就叫來堂倌想询问其老板的情况. 那堂倌生得十分标致.还沒等姬龙峰开口询问.他笑嘻嘻地一张口就把姬龙峰给怔住了:“客官听你口音也是山西人吧.刚才看你们说话.就沒敢过來打扰.” 姬龙峰之所以怔住.就是因为这个堂倌不仅也是山西口音.而且说的是介休话. 他的盟弟范永斗就是介休人. ------------ 一百三十六 他乡故知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不过姬龙峰还是摇了摇头他沒想到在这南方腹地会遇到范兄弟的老乡于是答道:“我是蒲州的你们掌柜的也是介休人么贵姓” 那长相标致的伙计咧嘴一笑高兴地说道:“客官您听出來啦我们掌柜的姓钱” 姬龙峰一听之下不禁有些失望因为他心中隐隐有些期待这是范家所开的分号 只听得那堂倌伙计说了一声:“咱们掌柜的來了” 就只见一个獐头鼠目的干瘦中年人满脸堆笑地踱了过來冲姬龙峰一拱手操着当地口音说道:“在下钱唐莽刚才听得先生是山西人请教尊姓大名” 姬龙峰连忙还礼答道:“在下姬龙峰幸会钱掌柜”他心说这掌柜的名字和形象可真是反差太大了 那钱掌柜一听姬龙峰的名字顿时惊得起身大叫了起來失态地喊道:“是姬大哥姬龙峰大哥快呀快呀快去后院请老板來” 那堂倌在他吩咐之前就已甦地一下闪进了后门帘子 钱掌柜则撩起帘子将姬龙峰让进了后堂坐下 他弯着腰口中说道:“我们东家常常提起您的名字今日终于得见尊颜”一边忙不歇地端茶敬果的脸上堆的笑意更加诚挚了让姬龙峰觉得甚是不好意思 姬龙峰见他如此大惊小怪好像他们老板认得自己一样不由得反应了过來:“我刚才问的是掌柜的贵姓沒有问东家贵姓莫非这家的东家是范弟不成” 这也是姬龙峰思念把兄弟心切听着介休人做生意自然就联想到了范永斗 而过去山陕商人出來做生意大多由出资的东家雇上一个精明能干的人做掌柜替他经营生意当然也有东家自己兼做掌柜的 不一时就见一个人撩开后堂里面的二道帘子奔了出來姬龙峰定睛一看虽然不是范永斗却也是认得的竟然是那常德锦绣堂的姜殿卿姜老板 只听英俊的姜老板操着浓重的徐沟口音冲他说道:“真沒想到今日能在此见到姬英雄”后面又是一连说了两个“真沒想到” 姬龙峰连忙起身拉住姜殿卿的手也是惊喜万分口中说道:“是姜大老板你怎么跑到这里來啦” 他乡遇故知这也是人生几大喜事之一 二人在激动的情绪中分坐了下來听那姜殿卿讲述分别后的遭遇 原來自姬龙峰走后锦绣堂的生意就不断地遭到官府的刁难甚至有人说他姜殿卿和丐帮搅到了一起想是生意对头造的谣 那仝知府正在打击丐帮的劲头上呢其手下自是三天两头不断地來盘剥刁难且愈演愈烈就差封店抓人了 姜殿卿一看这常德的生意沒法做了就考虑卷铺盖走人恰好在这时范永斗带着一队人马來到了常德却是认得姜殿卿的于是就劝他跟自己一道离开 当范永斗得知姬龙峰也在此处而且和姜老板认得时高兴得不得了派人四处打听姬龙峰的下落试图联系上把兄 那葫芦头和月娃听说姬龙峰也在此自是欣喜万分葫芦头将月娃安顿下來后就也出去四处寻找姬龙峰 几人寻找多日未果 一方面眼看着官府就要到锦绣堂拘捕姜殿卿再者范永斗的生意也需要去运作他们经过合计认为姬龙峰已经离开了常德于是就让姜老板连夜收拾了细软等方便携带的物品 第二天天一亮等城门刚开他两人就摘掉了“锦绣堂”的金字招牌带着山西的伙计们离开了常德城 姬龙峰插口问道:“你们有见到小西儿和卫姑娘么” 姜老板摇了摇头说道:“都沒碰到” 当范永斗和姜殿卿一行走到乌环镇的时候发现这里是个南北通埠的重要水陆码头所在但所住的这家大饭铺却十分糟糕无论是吃住还是对车辆马匹的照顾都强差人意 于是在夜晚时分姜殿卿就和范永斗合计道:“这次我逃离常德损失不小更主要的是生意也沒了今日我看这家饭铺位置绝佳房屋栋梁砖瓦俱都十分古朴结实只是老板不会做生意我想把它盘下來就在此地接着做不知范老板觉得如何” 范永斗是何等精明之人白日里也早看出了这里的商机现在姜殿卿先提出來要盘店他自是十分赞成并且还说道:“我也正有此意既然姜老板想做那我也入一股此后也多个照应的地方” 当他们把一切都弄好以后将店名取做“酒菜江湖” 其意思就是说行走江湖不能只是喝酒吃肉还是要吃一些菜的而且菜里还包括肉这样使人吃了以后更舒坦 由于范家生意遍布各地所以留了两个伙计分别在店外和大堂招呼客人而后院诸人则尽是姜老板家乡带來的伙计并从当地雇來了钱掌柜 姜殿卿尚不满足又把旁边的店面盘下将“锦绣堂”的牌匾挂了上去继续做他的丝绸生意不提 哪知这锦绣堂的丝绸生意做得非常好很快就在附近又开了一个分号唤作“润锦堂” 姬龙峰听到这里插口问道:“我那范弟还有胡兄现在何处” 姜老板答道:“他们去别处做生意去了说是最近还会到这里來” 姬龙峰听了心里感觉稍安 自从南京一别这么久都沒有他二人的消息更不要说见面了自己此时身不由己地为国效力想想也是不由人的 他叹了口气说道:“像这样的店铺多一些就更好了这样山西人在哪里也能找到乡亲和故交了” 姜殿卿老板问道:“是呀对了卫姑娘沒和你在一块啊” 这一句正好问到了姬龙峰这段时期以來最担心的事情和人了 自从与小西儿和卫姑娘失散以后他一直记挂着这二人的安危 后來姬龙峰又一想他们应该还在苗家客栈等候自己估计不会有什么事情 况且还有那个神龙不见首尾的太极祖师王中岳忽隐忽现的照应应该沒什么大碍所以也就沒有立刻返回去找他们而是先紧眼前寻找小太子的国事为重 姬龙峰本來想着派那个小宗三去常德跑一趟告诉尚在苗家客栈的小西儿和卫姑娘过來会合 只是自己在追踪途中行踪不定也沒有一个固定的落脚之处此时有了这“酒菜江湖”自然就不再是什么问題了 当下他向姜老板要來笔墨纸砚修书一封也不待那宗三回來就托姜老板派了个稳重可靠的伙计骑上一匹有长力的骡子前去送信不提 此时已是接近午时姜殿卿就请姬龙峰出到饭堂拣了一处最好的阁子坐定后就有伙计们穿梭地上菜上酒 姜老板请姬龙峰上座然后坐在主陪的位置钱掌柜打横 就在伙计给他们三人面前所放的青花瓷酒杯里倾倒晶莹的酒水时姬龙峰一下子就闻出了汾酒的清香 久违的汾酒里面凝聚了多少思乡之情还有对故乡之人的怀念 故乡的张娟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姬龙峰想到她时除了心底深处十分地惦念担心之外还有一种深深地歉疚尤其是他在桃花源对那细姑娘动心之后就觉得十分对不起娟子姑娘 这时姜老板端起了酒杯为姬龙峰接风洗尘自有一番发自内心的寒暄问候 ------------ 一百三十七 过油肉 姬龙峰咽下清香的汾酒,开始动筷子夹菜. 只见伙计们所上的菜肴尽是山西吃食儿。头一道菜就是“过油肉”,让姬龙峰咽了一下口水。 他又想起了妈妈在他小时候所做的过油肉,那无可复制的过油肉。 姜老板忽然说道:“姬兄弟,你看咱这过油肉做得和别人有什么分别么?” 姬龙峰收回思绪,定睛细看。只见精致的釉里红青花大盘中盛着黄绿相间的肉和青菜,其中尚杂着一些木耳等珍稀山货。那肉上的勾芡粘稠发亮,十分勾人口水。 “小太子现在在哪里?”不知为什么,这个问题忽然此时冒出到了他的脑海里。 姬龙峰摇了摇头,暗中对自己说:“现在毫无头绪。饭还是要吃的,酒也是吃得的。没准儿吃饱喝足之后,线索就来了。” 想到这里,目光就又继续观察这盘过油肉。他发现在这盘菜的中央,放着一小块似肉非肉却又使人很有口感、恨不得一口吞掉的东西。 姬龙峰于是就用筷子指着它说道:“这是什么?” 姜殿卿正要回答,忽听得阁子外面的厅堂里一阵嘈杂。 姬龙峰从窗子往外看时,只见三个风尘仆仆的壮汉在敲桌子打板凳地闹腾呢。 姬龙峰皱了皱眉头,起身说道:“我去看看。” 他刚出去就听得一个红脸壮汉声若洪钟地喊道:“找个会说话的出来!” 姬龙峰缓步走到他跟前,平静地问他道:“你想说什么?” 红脸大汉斜视着他,忽然说道:“我什么也不说了。”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招呼另外两个同伙出店去了。 伙计们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姬龙峰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懒得多想,返身与姜殿卿回了阁子。钱掌柜则在外面和伙计们交待着什么。 重新坐定后,姬龙峰问姜老板道:“平时经常有江湖人在这儿捣乱么?” 姜老板答道:“刚开始有些人闹事,都被胡绿畴应付过去了。之后江湖上都知道这里有高手看店,也就都不闹事了。今天这还是头一次。” 姬龙峰说道:“看来平时需要有人经常待在店里。” 这时钱掌柜重又进了阁子,指挥伙计将桌子上的菜都重新端下去加热。唯独剩下中间的那盘过油肉没动。 姬龙峰虽然有些奇怪,但他吃饭冷热皆可,也觉得无可不可。 钱掌柜这时却说道:“姬大哥,这道过油肉,并不像其他菜那样需要拿下去重新热过才好吃。而是热时有热得香气,冷了有冷的香味。” 姬龙峰觉得这个四十多岁的南方汉子管自己叫大哥有些别扭,又一想他应该是跟着他的老板范永斗这么叫,倒也没错。于是就笑道:“钱掌柜对山西菜也很了解嘛。” 钱掌柜微微有些发窘地说道:“我这也是跟着姜老板在做生意的过程中知道的。” 这【酒菜江湖】每天南来北往的客人不计其数,不知道要卖掉多少菜,说多少话。这对拿手菜的介绍,自然是最起码的。 姜老板接着说道:“姬英雄猜出咱家这道菜的特别之处了么?” 姬龙峰用手指着那个似肉非肉的小块问道:“这是何物?” 姜老板哈哈一笑,说道:“这就是咱们的独家之秘。您先尝尝?” 姬龙峰十分好奇,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夹了起来,却没有立刻放进口中,而是先用鼻子闻了闻,只觉得一股奇香之味从鼻腔直达脑髓,十分地舒服。 姜老板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您尝尝。” 姬龙峰如言放入了嘴中嚼了几下,真是喷香四溢,只感觉通体舒坦。他咽了之后,尚没有弄清楚这口奇香是不是肉,不由的问道:“这是什么做的?” 姜老板哈哈大笑,抚掌说道:“这也是姬兄弟口福。不仅是刚刚到的五台山北台极寒处采来的极品台蘑,而且咱家还有一等一的厨师!” 不等姬龙峰再问,他就神秘地对姬龙峰继续说道:“咱请来的掌勺师傅,是曾经给山西知府做过饭的。” 姬龙峰赞道:“怪不得如此美味!原来有如此稀缺的食材再配上这样的厨房高手。” 姜老板说道:“本店除了卖普通过油肉外,这道台蘑过油肉则是偶然才能有的。” 姬龙峰道:“本来我还担心山西菜在这南方能不能站住脚,毕竟有南北地域差异啊!呵呵,吃了这道菜,现在我不担心了。” 钱掌柜接着说道:“姬大哥说得对。咱家的菜嘛,要所有的人都喜欢,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所有的人都不喜欢,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说着话,呷了一口酒,用一种生意经的语气说道:“只要有一部分人喜欢,咱就能卖这山西菜。而且本店也有其他南方菜。” 姜老板夸奖道:“这位钱掌柜在当地可是出了名地会做生意。所以被我们请来了。” 钱掌柜也有些洋洋得意地炫耀地问道:“你说要卖一个东西,是不是首先自己就要喜欢这个东西?” 然后他又换了一副钦佩的表情说道:“这是你们山西人教给我的道理。以前我能把我很憎恨的东西吹得天花乱坠然后卖出去。后来姜老板告诉我,如果是连自己都不喜欢的东西,就不要卖给别人。” 就在这时,一个红衣女子撩帘子进了阁子,接口说道:“你不喜欢不见得别人不喜欢。”然后用一双明亮的大杏眼似嗔似怒又带着喜色看着姬龙峰。 她此时看着姬龙峰,心里想道:“姬大哥你不喜欢我。可那朱慈烺却喜欢得我要命,还有师兄赵一指等等许多男人,以及桃花园的那个。。。。。。” 她脸红得想不下去了。 姬龙峰惊奇地站了起来,因为这个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卫秋绳!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姜老板也连声说:“卫姑娘好,卫姑娘好!” 而钱掌柜则被惊呆了,他虽然自诩为阅人无数,可是这么漂亮,尤其是这么高挑窈窕的女子,还是头回见过。 南方女子大多生得娇俏玲珑,所以像卫秋绳这样的身材确实是有些惊人。不仅是高,而且凹凸有致。 卫秋绳说道:“你们也不请我坐下说话呀?” 姜老板首先反应过来,捅了捅钱掌柜。钱掌柜才回过神来出去找伙计搬椅子加餐具。 卫秋绳坐在姬龙峰旁边,然后说道:“要不是我半路上截住那三个土匪,只怕待会儿就会有大队湘匪来血洗这【酒菜江湖】了。” 三人一听这话,都是吃了一惊,连忙问其究竟。 原来刚才那三个大汉都是湘匪,他们被分派出来四处打听寻找姬龙峰的下落。当这三个湘匪误打误撞在【酒菜江湖】惊出姬龙峰的时候,那红脸汉子是见过他的,当时就认了出来。所以才立刻悄不声地溜走了。 三人在镇外面边走边说这回在【酒菜江湖】找到姬龙峰就能得赏的事情,不巧被正好路过的卫秋绳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当下拔出兵刃将这三个武艺一般只有几分蛮力的喽喽都一一打翻在地,然后找绳子都捆了起来,放到了背人的山坳处。 姬龙峰一听,就说道:“卫姑娘心慈手软,到底还是走漏了消息。” 卫秋绳不服地问道:“我把他们都捆起来了。” 姬龙峰说道:“他们肯定有同伙接应。此时再去看,肯定没人了。” 卫秋绳不信,当即带众人都了骑马,一起往那山坳赶去。 ------------ 一百三十八 符口 到了山坳处,果然已是空无一人,只是在地上散落着割断的绳索. 姬龙峰皱起了眉头,说道:“大家快回酒店吧。” 几人回到酒店,重新又在阁子里坐定。 姜老板看着陆续摆上来的菜,苦笑道:“这顿饭吃得可真是一波三折啊!真是对不住姬兄弟。” 姬龙峰面色端庄地摇了摇头,说道:“不要客气,姜老板。咱们先吃饭,看这帮人能闹出什么花样。” 卫秋绳这次和姬龙峰重逢自是一番喜悦。 她经过这一番分离后的种种,心中更是对姬龙峰情有独钟,暗中喜欢得直乐。虽然她知道姬龙峰大哥可能并没有在喜欢她。 此时,她正陪着姬龙峰吃着美味的过油肉,喝着清香的汾酒,心想:“要是永远能这样该有多好!” 姬龙峰边吃饭边说道:“跟伙计们说,我只是一个来你们【酒菜江湖】吃饭的客人,”摆手示意止住了正欲说话的姜老板,语气坚定地继续说道:“不要客气,按我说的去做。我吃过饭就在旁边找一家客栈住下。” 众人默然。 却说仝凤儿回道客栈时,并不是一个人,将那店小二吓了一大跳! 因为他看到这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农家小伙子竟然牵着一个凶神恶煞般的恶汉,而那恶汉却是一副胆战心惊、畏畏缩缩的样子。 这在正在把风的张三眼里却是很滑稽。 不过在他还没来得及笑出声的时候,就认出了这个农家少年的身份! “公子这回还真是说对了。要不是他之前说过,我还真认不出来这小伙子打扮的是仝小姐呢!”他心中暗自说道。 此时他正坐在一个角落里的竹躺椅上假装休息,斜眯着独眼瞧着仝小姐押着人进了客房,才连忙跑回去给孙如林报信去了。 古道上,仝凤儿骑着马,那个匪汉在后面步行跟着,双手被一根从马身上延伸出来的细绳绑着,一瘸一拐地跟着。引起了其他路人们的侧目而视。 要说这根细绳,肥壮的匪汉是能够轻易挣断的。可是他不敢,因为他已被仝凤儿给收拾怕了。 仝凤儿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她在心中暗自盘算道:“要想找到姬大哥,现在只能从这帮湘匪身上找线索了。” 她回头问那匪汉:“你们是靠什么联络的?” 仝凤儿听师傅雨姑说过,江湖匪类自有一种彼此通气的方式,且各不相同。 那肥壮的匪汉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讨好地连忙答道:“我们靠符口。” 这次他赶紧就说了实话。因为他可不愿意再忍受一次仝凤儿刑罚了。 之前咱们这位仝大小姐在逼问他口供的时候点了其身上两处穴道。 没一会儿,这匪汉就难受得委顿在地上扭曲开了。他所尝到的这种从体内向外扩散的痛苦到了极点的刑罚,足以让他说出任何本想保守的秘密。 他觉得,哪怕是死,也比这种受刑的状态要好。 这就是精通内功的人治人的诀窍。高明的医家也有这本事。 这匪汉所谓的“符口”,其实就是一种只有匪徒们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多留在各处村口、路边、客栈门口等处,以方便看到。 “这一路之上都你看到了什么?”仝凤儿追问道。 那匪汉眼睛闪烁了一下,然后说道:“要我们前往乌环镇找姬龙峰。” 仝凤儿暗自心惊于这种江湖手段。这还只是湘匪在用。要是真发布什么江湖追杀令,发动起整个江湖的人来做什么事情,那可真是使人防不胜防。 仝凤儿暗想:“现在姬龙峰大哥被这些匪徒暗中算计,也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我得赶紧去报信!” 仝凤儿当下拔剑在手,吓得那匪汉脸色一变,却只见她手起剑落,已然斩断了牵着那匪汉的细绳索。 她说了声:“再让我见到,绝不留你性命!”说着就打马飞奔而去。 她这一跑不要紧,可苦坏了在后面远远跟着的孙如林一行。那张二连忙挥鞭追赶,可毕竟马车赶不上马匹。 孙如林正在着急之际,就只见那张三忽地跃下了马车。他几步窜到了那个匪汉跟前,伸手机抓。 那匪汉刚刚挣脱了捆在手上的绳索,正自惊魂未定。忽见有人向他扑来,手中又无兵刃,就本能地伸手去推。哪知还没来得及抬手就被对方拧得反背了过去。 他惊慌之下也感觉到了对手的迅捷和力量,情知不是对手,连忙小心地问道:“大侠何事?” 张三喝问道:“刚才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现在去哪儿了?” 匪汉答道:“可能是去乌环镇找姬龙峰了。” 其实他原本不情愿再透漏这个秘密的。但毕竟之前已然招了供,在湘匪中这已是死罪了。此时再次受制,使他知道自己这点儿本事在江湖上简直是寸步难行了。湘西又不能回,家人也会蒙羞。他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张三可不管他该怎么办,直接就回到车上,告诉大家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车子风驰电掣。 孙如林的心却比车子快多了,他恨不得立刻追上仝凤儿,好再看一看那位佳人的玉容和秀姿,闻一闻她那**的气味。和她说上一句话,哪怕被她呵斥也好。 其实此时孙如林的心中是非常难受的。 他刚才从张三口中得知,仝小姐果然是去乌环镇找姬龙峰去了。 孙如林想想自己刚刚结识的姬龙峰,这位使他心中十分钦佩的英雄好汉,怎么就一下子成了自己心上人追寻的目标了? 不说孙如林在车里边追边胡思乱想,那仝凤儿一路紧赶,不久就到了乌环镇。 可是这乌环镇也是个大镇,她不知道该上哪儿寻找姬龙峰。 此时仝凤儿有些后悔放掉那个匪汉,否则就可以再问问这里还有什么符口可以得知姬龙峰的具体位置。 她漫无目的地骑着马在大街上溜达着,目光在来往的行人身上来回打量。 她想:“那些湘匪既然已然得到讯息,就肯定有已经找到这里来的。”这就是仝凤儿小姐的心思缜密处。 仝凤儿打算先抓个湘匪问明具体位置,然后前去报信。当然这是在匪徒还没有集结好,并没有发动攻击的前提下。如果已然动开了手,那就去当帮手助战了。 果然被她找到了两个獐头鼠目的江湖模样的人,正手拿兵器在前面匆匆赶路。 仝凤儿连忙驱马赶上,正欲拔剑,却忽然停下了手。 她心中一动:“这两个人看样子行色匆匆,不是赶往姬龙峰大哥的所在,就是到什么地方和匪徒们聚会。我不如暂且不要动手,只是悄悄地跟定他们,却再计较。” 想到这里,她就放慢了马匹,继续缓缓跟踪。右手却依旧搭在剑柄上。 走不多时,就见那两个江湖人闪进了一处客栈。 仝凤儿下了马,牵着跟了进去。 这是一处非常大的院落,但绝不是什么上档次的客栈。只见里面散坐着三三俩俩的形色各异的江湖人。那两个刚进去的很快就融在了其中,不知所踪。 仝凤儿自是眼尖,不可能让她所跟踪的人脱了线。不过她此时知道这两个人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因为,这里所有的人几乎都有湘匪的嫌疑。而且,所有的目光都像匕首刀枪一般,向她投射了过来。 紧接着就有一个粗壮的中年汉子挡在了她面前,口中问道:“你是哪儿来的?” 仝凤儿嘴角微撇,用湘西口音沉声答道:“湘西大山。” ------------ 一百三十九 禁制 那汉子大声问道:“你们谁见过他?” 众人的目光顿时变得凶狠,这时就有**叫道:“是空子!” 立刻就有十几个人拔出兵刃杀气腾腾地围了上来. 仝凤儿暗自冷笑了一声,心说:“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小姐换了男装你们就认不出来了?” 她装出阴冷的男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立刻离开乌环镇。否则杀无赦。” 那些围上来的人立刻就阴鸷地砍杀了上来。 只见银光一闪,仝凤儿的宝剑已然划出了一道弧线,所到之处就响起了金属断裂声和惨叫声。 攻来的十数人尽都倒在了地上,或死或伤,呻吟声四起。 可见她这宝剑的威力端得惊人! 仝凤儿并没有去追杀其他尚未动手的匪徒。因为她一向的原则就是:“我只杀想杀我的人。” 她停了下来。宝剑垂在手里,上面竟然没有粘上一点点血迹。剑体在阳光下反射出了刺眼的光芒。 匪众们再一次被惊呆了。 其中有眼尖的老成之人已经认出了她,大声惊叫道:“是那个魔女!” 他之所以能认出来仝凤儿,不仅是靠长相和身形,更主要是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和青城派的武功! 此时他们众人已经明白,就算其人马再多,也只是送上去被屠杀的角色。这武功要是差了一个等级,真就和大人打小孩没什么分别。 虽然这些壮汉恶汉凶神恶煞一般,也曾杀人如麻,甚至有的还不畏死。但是明知是送死的事情还是不会去做的。 他们张着疯狂的眼睛,远远地看着仝凤儿,却没有一个人敢再冲上前去。 但是他们也没有走。 因为他们还在等一个人。 他们的首领----石鳝! 但是仝凤儿却没有等。她在转身上马之前用绳子一抖,就套住了个就近的匪人,然后手腕一抖就拉了过来。 那人想要挣扎,但当他看到仝凤儿那如利剑一样闪着寒光的眼神,顿时就老实地跟着走不敢再乱动了。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连跑都没了勇气。 她一提缰绳,牵着拼命跟着的被套匪人就奔了出去。 没有人敢跟出来,更没有人敢去跟踪。 “这是一帮已被吓破了胆的乌合之众,就算再多的人,又有何用?”仝凤儿在心中暗自说道。 跑了百十步之后,仝凤儿停了下来。用手中的宝剑一指马后那人,喝问道:“说,姬龙峰在哪儿?” 那匪人已是吓破了胆,却僵着不说话。 因为在湘匪中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如果背叛了锅伙,不仅自身性命难保,连家人都会抬不起头来。 相反,如果在被捉住后宁死不屈,其死后也会得到众人的尊重,他的家人也会被锅伙赡养终生。 这就可以理解之前那个肥壮的湘匪在招供后的内心纠结了。 仝凤儿只好下马又一次地故技重施,点了这个人的两个穴道。 每个人对穴道的敏感程度是不一样的,这个人明显比前面那个肥壮汉子来得快。只见他顿时就颤抖得缩在了地上,扭曲成了奇形怪状。 仝凤儿看着他变形成这个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就解开了对他身体的禁制。 那汉子恢复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并不是不能告诉你姬龙峰的所在,这也对锅伙没什么害处。只是我不能坏了规矩。你还是杀了我吧!” 仝凤儿没想到他经过了刚才的酷刑此时竟然还能这么强硬! 本想一刀结果了了他,然后自行寻找。但转念一想,此人虽然本事平平,但是能宁死恪守帮规,却是值得尊重的。 她于是叹了一口气,用宝剑割开了他的绳索,就要起身上马离去。 然而就在她刚要催动马匹的时候,只听得身后那**声地说道:“你让我带你去找石头领,那是我宁死不能的。”然后小声说了句:“酒菜江湖”四个字。 仝凤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马上她边走边想道:“此人还是没能守节,不过却不枉我放他一条性命。倒是有些意气。只是这酒菜江湖是什么意思?” 她寻了一位看着老实的路人赔了个小心,然后问道:“您知道酒菜江湖么?” 那路人用手一指说道:“那是那边的一家酒店。” 仝凤儿一路打听着终于寻到了【酒菜江湖】。她下得马来,还没等门口的伙计招呼,就劈口问道:“姬龙峰在这里么?” 那伙计仔细看了看仝凤儿,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脸上堆笑答道:“这位客官您说什么呢?是要进来用酒菜么?” 仝凤儿哼了一声,就将马儿拴在了门口,然后走进了酒店的厅堂。 从后半夜到现在已是午后时分。折腾了这么久,她已然感觉饿极了。 仝凤儿于是就选了个座头坐下,一边准备点酒菜,一边思谋着怎么才能从这些人口里套出姬龙峰的下落。 就在此时,他发现对面有一桌人在注视着她。于是抬头去望,竟然发现是那个书呆子孙如林以及那两个张家兄弟和另外一个盲目的少年。 还有一个神情萎缩的汉子也坐在那里,正是自己先前放走的那个肥胖湘匪! 此时张家兄弟已经走上前来向仝凤儿恭恭敬敬地抱拳施礼,说道:“仝小姐久违了,张二、张三给您请安。如有什么用得着我兄弟的地方,请尽管差遣。” 仝凤儿略一点头说道:“不必客气,我正有事要办。” 就在她眉头微蹙之际,那孙如林却已然走了过来,双手抱揖,深深地施了一礼。然后口中说道:“仝小姐可是在找那姬龙峰?” 仝凤儿惊奇地看着这个突然又冒出来的书呆子,奇怪他怎么能一下子就猜出自己的心事。 孙如林很享受此时被仝小姐注视的感觉。 他发现仝凤儿在惊奇的时候,眉毛微挑时的一双妙目更是显得黑白分明,甚是好看。而她的红唇微张的样子更是让他觉得**。 他想起了当引子的时候,那昏厥前的拼死一吻! 仝凤儿看他这么愣愣地看着自己,就开口问道:“你知道么?” 她的语气还算是平和。虽然仝凤儿前夜恼怒孙如林的影子搅扰了自己的春梦,但在生活中还是知道这个书呆子毕竟是待她不坏的。她也知道此人的心事,甚至有时还有些同情。 孙如林感觉自己就好像被仝凤儿控制住了一样,人家问什么他就会立刻说出来。本来还想卖个关子,请仝凤儿过他们的桌子去坐,好一起吃饭。但是就在仝凤儿看着他问出口时,他就会不知不觉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孙如林说道:“我知道姬龙峰就在隔壁的客栈,是我桌前那个胖子告诉我们的。我们也不知道他说得对不对。他说先前告诉你姬龙峰在乌环镇,但没说【酒菜江湖】。到了这儿,他又说在隔壁客栈了。” 仝凤儿也不知道这肥壮汉子也是才看到符口得到的讯息,还以为是他隐瞒了不说。于是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那汉子一下子就瘫软在了凳子上。 仝凤儿顾不得和他计较,也不吃饭了,起身就往外走去。 孙如林在后面连连叫道:“我也要去找姬龙峰大哥,不过他此时却不在客栈。我们呢不如先在这里吃饭?” 仝凤儿心说:“这个呆子什么时候认识的姬龙峰?怎么还叫得这么亲切?”但她此时也顾不得多想,却是着急赶着给姬大哥报讯:“就算他此时出去了,我也得先过去看一看。” ------------ 一百四十 拳中枪影现 孙如林连忙招呼张家兄弟和小祁子跟了过去将那个肥壮汉子丢在了桌旁 小祁子起身时还不忘记伸手拿起一个青团一边走一边吃着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能那么精准地判断食物的位置 张三则在给付了伙计饭费银两后也追了上來 仝凤儿沒有找到姬龙峰她感觉又饥又乏就让小二去【酒菜江湖】叫了点简单的食物送到客房她关上房门吃了一些之后就在炕上盘腿打坐调息 仝凤儿想到自己杀人的血腥气就感觉很难受这不仅是心里难受而且还是一种身体的难受她运起内功入静以期忘记这种心魔 “对这就是一种心魔”仝凤儿对自己说道 孙如林见女扮男装的仝小姐进了房门就连忙问店小二仝凤儿所住的隔壁有沒有空房当得知还有一间的时候大喜地招呼众人搬了进去 他想想又能和仝凤儿毗邻而居就是满心欢喜觉得此时比在仝府还要好因为他还从來沒有和仝小姐住得如此之近 他现在心里真是七上八下的望着窗外的阳光发着呆有生以來头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女孩子干什么都是发自内心却得不到仝小姐的回应这真让他很多时候不知所措 姬龙峰和卫秋绳是与刚回來的宗三一道去了一趟乌环镇旁的一个大军营 按理说姬龙峰不愿带一个女子前去无奈卫秋绳坚持要跟着因为她这次是在心里发了誓言说以后再也不要和姬龙峰分开了所以姬龙峰上哪里她也死活要跟到哪里 姬龙峰在得知卫秋绳也遇到了采花贼深感此贼不除后患无穷同时也就同意了卫秋绳始终跟在他身边以防万一 暮色降临 仝凤儿终于等得姬龙峰回來了 当她看到其身边跟着穿着一身红衣的卫秋绳时眼神不由得一黯但很快就恢复了她那一贯的面无表情径直上前招呼道:“姬大哥” 姬龙峰微微有些吃惊但也沒问什么只是说了一句:“仝小姐好” 仝凤儿盯着卫秋绳心想:“到底是让你找到了” 沒有人知道卫秋绳前一段时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只有仝凤儿暗中有些怀疑 孙如林听到动静立刻就带着众人來和姬龙峰打招呼 这时姜老板派伙计过來请姬龙峰过去吃饭姬龙峰想了想就带着众人跟了过去 姬龙峰对迎接他的钱掌柜说道:“我们自己吃饭就可以掌柜的和贵东家就不要招呼了”钱掌柜心知肚明地点了点头就去了 在后院的姜老板对钱掌柜说道:“姬英雄是考虑不连累我们希望能骗过那些匪类” 钱掌柜点头答道:“姬大哥行事光明磊落但又不失机敏” 姜老板叹息道:“是呀但愿那帮匪徒的头子能被应付走” 钱掌柜嘀溜着精光发亮的眼睛说道:“有什么不好骗的现在的傻瓜太多了我说这话是不是很得罪人因为很少有人能从來不犯傻” 姜老板假吒道:“你呀就是总自以为聪明” 却说孙如林带着张家兄弟和小祁子硬是与姬龙峰和卫秋绳、仝凤儿坐在了一个桌上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倒是张家兄弟老于世故除了和新认识的姬龙峰及卫秋绳做了必要的寒暄外更是出于发自内心地感激仝小姐而殷勤地招呼着 姬龙峰给大家点了山西菜只是所上的过油肉上沒有了那口鲜美的台蘑 仝凤儿在姬龙峰面前不敢怎么卫秋绳反而十分注意形象心中暗自琢磨着怎么能在背地里使小动作捉弄一下卫秋绳 仝凤儿既要在姬龙峰面前保持自己的形象又想破坏卫秋绳的形象一时间陷入了苦思之中却也沒有想出什么良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几个人依旧是各怀心事少言寡语场面有些冷清 卫秋绳问姬龙峰道:“姬大哥你说那些湘匪会來么” 姬龙峰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后淡淡地说道:“该來的迟早都会來” 仝凤儿看卫秋绳和姬龙峰说话的亲密程度不由得心中生出了醋意但她却不愿意也抢着去说话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卫秋绳小声地问姬龙峰道:“小西儿怎么还不來呢” 姬龙峰心中也是十分担心这个小长随的下落 小西儿跟了他这么久他早已把这个小老乡当成了一家人那是和亲人一样的亲虽然这段时期忙着寻找小太子但心中却始终沒有放下此时卫秋绳这么一问顿时引得他翻出了愁绪 他端起酒杯对众人说道:“各位请品尝一下山西的汾酒”却是想借酒稍稍压制一下心中的焦躁 众人正在举杯之际忽见伙计走到姬龙峰的跟前小心地说道:“那边有个老头想和您说话” 姬龙峰随着伙计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的桌子旁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翁却是红光满面穿着锦衣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姬龙峰一看并不认得心下诧异于是起身走了过去 刚到的跟前那老翁就笑呵呵地起身双手一抱拳冲着姬龙峰一拱手口中说道:“久闻姬龙峰少年英雄” 姬龙峰只觉得冷气森森扑面而來不禁大吃一惊 他知道这老翁暗中使出了一种唤做“阳光手”的绝顶内功如过挨上必受绝毒内伤甚至当场丧命 姬龙峰连忙也是双拳一抱运起心意拳的内功用的式子却是中平枪当胸便刺的劲意两脚一前一后前直后斜随着抱拳的抖动浑身也跟着好似无意地一颤其实却是全身整劲儿的瞬间爆发只是做得好似还礼一般 二人并未接触相距尚有数寸就已各自分开 只见那锦衣老翁哈哈大笑接着说道:“神枪姬龙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姬龙峰连忙谦逊地答道:“老丈内功精绝龙峰十分佩服” 对他这样不卑不亢的回答那老翁显然十分欣赏他满意地说道:“请坐快请坐”说着自己就先坐了下來 旁观的众人除了仝凤儿心中暗自惊悚其他众人都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不明白二人并未动手怎么这老人就夸奖姬龙峰名不虚传;而姬龙峰却也说老翁内功精绝呢 仝凤儿心中暗想道:“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仝凤儿如果囿于常德一隅不出來闯荡长见识怎能知道世间竟然有这样的奇能异士” 她知道这老人的那一揖自己是抵挡不住的 而姬龙峰回敬的雄浑的一式更是让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看出了那双拳一击中的枪势简直如天雷卷地一泻而收 本來自打上次姬龙峰从丑丐手中救过她一次后仝凤儿就十分崇拜她的姬大哥而刚才那回敬的一揖则让仝凤儿明白了内功练到高深应该是什么样的境界 过去老师傅教徒弟很多时候并不是用语言说而是只这么一比划就能将一个动作的精气神和动作要领都传了当然这也得是徒弟到了一定水平也才能有这个悟性 老话讲:“宁传十手不教一口”这“一口”有时候并不是一句话而是徒弟练到了关键处时师傅所给与的一下点拨 仝凤儿刚才就一下子就明白了 ------------ 一百四十一 只语落花 请使用访问本站。 她知道自己只要假以时日 按着这个路子练下去 总有一天也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仝凤儿想到这里 心中不禁又有些窃喜 但其他人包括张二就什么也沒看出來 这也不是说有心沒心 而是每个人的功夫程度所决定的 那老翁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坐下來的姬龙峰 忽然问了一句:“姬龙峰 你觉得你真得明白你现在所做的事情么 ” 他这一句话里带了三个“你”字 而且沒说到一个“你”字的时候 都用语音强调地顿了一下 姬龙峰不知道这个老人是什么人 说话给人的感觉总是话里有话 于是问道:“还沒请教老丈尊姓大名 龙峰不知老丈为何如此发问 ” 看姬龙峰用反问的方式将话语的主动权抓回到手中 锦衣老翁微微一笑 淡淡地说道:“老夫姓祝 名字就暂且不提了 你之前见过我弟弟 ” 姬龙峰想到了李遮天、张不打 但和面前这位老人相比都太年轻了 只有那个和他谈不拢就派出黑衣人要灭口的老人 看着年岁相当 看來就是面前这位锦衣老人的兄弟了 他也姓祝 莫非和祝寿也是一家子 怪不得先前那个祝寿怪兮兮的 姬龙峰脑子有些乱了 他感觉自己似乎从來就沒有看清楚事情的本來面目 甚至从來就沒有做对过 就好像是在雾霾里行走 对错都很偶然 锦衣老人接着说道:“不世奇才的姬龙峰 现在也一定觉得有些糊涂吧 ”微微一笑 然后接着说道:“跟我來 我会给你讲明白的 ” 姬龙峰暗忖道:“是呀 我总觉得我有什么事情沒有搞明白 甚至是所有的事情我原來都不太明白 我是应该好好想想了 且看着功夫奇高的老丈有什么指教 ” 想到此处 他就起身站了起來 卫秋绳和仝凤儿几乎是 不约而同地一起都跑到了姬龙峰身边 仝凤儿只说了一句“不能去 ” 卫秋绳关切地说道:“姬大哥 你又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不要跟他走 ” 姬龙峰漠然说道:“我想搞清楚 ” 卫秋绳急了 连珠炮似地说道:“你想搞清楚 说得轻松 就是一句话 可是你想搞清楚什么呀 这个世上的事情是不可能人人都能弄清楚 你别去 ” 那个锦衣老人看了卫秋绳一眼 说道:“这位姑娘也一起去吧 ” 卫秋绳忽然奇怪地说道:“我去可以 但是他不能去 ” 姬龙峰对卫秋绳说道:“卫姑娘 你的好意我明白 不过你就别管了 在客栈待着等我回來 ” 仝凤儿看他二人说得关切 就插话道:“要去就一起去 要不就都别去 ” 卫秋绳却坚定地对姬龙峰说道:“不 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去 ” 金一老人不悦地说道:“卫姑娘莫非是不相信老夫 ” 卫秋绳恭敬地答道:“小女不敢 只要不把他搅进來 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 姬龙峰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卫秋绳一眼 正要说些什么 就听得那老人说道:“他已经搅进來了 你以为能脱得出來 ” 说完 就起身向外面走去 见锦衣老人出去 姬龙峰就毫不犹豫地跟了出去 因为 他想弄清楚心中的疑惑 仝凤儿和卫秋绳见此情形 也只好随在后面 再后面则紧紧跟着孙如林等四人 他一看仝小姐跟了去 自然也是要一起去了 姬龙峰一路跟着往前走 一边想道:“这真是两个奇怪的老人兄弟 上一个具有一种奇特的迷人神智的能力 这一个则是让我从脑子里的想法上自觉自愿地想要和他说话 ” 他暗自提醒自己:“只怕这两个人都不怀好意 前一个一语不合就派人围杀;这一个身怀绝技 还不一定使出什么手段呢 ” 但姬龙峰是个天生就“明知山有虎而偏向虎山行”的性格 更何况随着他武功的突飞猛进而正在创**心意拳 其心底里是从來不惧和任何人动手的 那锦衣老者出了镇子也不走大路 专拣荒地走 又走了一阵 姬龙峰迎面看到在荒无人烟的的一片空地上 矗立着一处带着帷幔的大屏风 那锦衣老者回首招呼他道:“姬先生请一个人进來说话 ” 卫秋绳忽然恐惧地抓住了姬龙峰的胳膊 紧张地说道:“别 你别进去 ” 仝凤儿不明白卫秋绳为什么这么紧张 姬龙峰也同样不明白 他手腕一转 就轻易地挣脱了卫秋绳的拉扯 嘴上安慰她道:“沒事的 我说会儿话就出來 ” 卫秋绳急切地恳求道:“不 不 姬大哥你不要进去 ”好像里面有着什么绝大的危险似的 但是她又沒说有什么危险 仝凤儿在一旁有些不耐烦了 对卫秋绳说道:“有我陪姬大哥进去 你就可以放心了 ”这两个女子此时都是一心护着姬龙峰 暂时顾不上争风吃醋了 姬龙峰摇摇头说了声:“老丈只要我一个人进去 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吧 ” 说完就转身进了帷幔里面 进去之后 姬龙峰也沒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危险 只见那锦衣老者坐在一个精致的小桌旁 用右手一指桌子那边的官帽椅 说道:“请坐下说话 ” 姬龙峰刚一落座 就有一个好似粉雕玉琢的少女上來奉了茶 然后躬身慢慢地退了下去 只听那锦衣老者说道:“你拒绝了我弟弟的提议 看來你也是一个大大的忠臣 ” 姬龙峰虽然听得他夸奖自己 却是知道这只是客套的开场白 就像他弟弟开头也夸自己是忠臣一样 但姬龙峰在未明其意的时候 依然客气地谦逊了一句:“您过奖 ”然后就静静地等待其下文 姬龙峰知道他一定还有下文 此老丈辛辛苦苦地将他引到这儿 不会是只为了赞他一句大忠臣 果然 锦衣祝姓老者接着说道:“我知道我那个弟弟做事的手段 肯定已经惹恼了姬先生 ” 说到这里 他停了停 意味深长地看着姬龙峰的表情反应 姬龙峰依旧是不动声色地等着他继续说下文 好像祝老者刚才说的事情和自已完全沒有关系似的 那锦衣祝老者继续说道:“朱由菘和朱由检比起來真是天上地下 只怕不是中兴之人 ”姬龙峰听他直呼弘光皇帝的本名 不禁吓了一大跳 直呼皇帝的名讳 那可是死罪呀 却见那老者依旧是一副深思熟虑的神情在说着话:“与其让他这么折腾 倒不如另立明君 ” 姬龙峰紧张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他明白这老人说的话都是谋逆之罪 他在想要不要将这个人带回南京问罪 不过这个老人好像完全不在乎姬龙峰的想法似的 继续侃侃而谈:“朱由菘是不可救药了 我们也不是沒有努力劝诫过 ” 他的眼神渐渐地由黯转明 “就算不能确定朱慈烺将來会不会是个明君 但至少在我们的扶持下有可能变成一个明君 ” “你们是谁 ”姬龙峰忽然问道 锦衣祝老者盯着姬龙峰问道:“你真的想知道么 ” 姬龙峰点了点头 祝老者叹道:“但愿你不会后悔 不过你已经知道一些了 ”他表情变得肃穆 紧接着就说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來:“我们是太祖的后人 ” 姬龙峰疑惑地问道:“你是说你们是皇亲国戚 ” 锦衣老者沉声说道:“我们是太祖当年建国时暗中留下的一支后代 就是要以防出现今天的局面 ” ------------ 一百四十二 梦海无边 姬龙峰惊得张着嘴半天沒有合拢 这真是惊天的秘密只怕举国上下只有自己知道这件事情 他立马就意识到自身现在已经是身处险境了因为这个老人既然暴露了这个天大的秘密恐怕就不会让他轻易离开此地 看着锦衣老者笑眯眯的淡定神态姬龙峰不由得心里面有些七上八下 他脑中飞快地盘算着:“这祝老丈不应该是那个国姓他们只是取了谐音看來那个祝寿也是同样的情形” 他转念想道:“这另立皇帝的事情我是决决不敢参与也不能参与这些国家大事本來就不是我这样的一介武夫所能决定的” 想到这里姬龙峰看着旁边一直在耐心等着他说话的锦衣老者开口问道:“那个祝寿原來叫朱寿吧” 锦衣朱老者答道:“是的祝寿是我的儿子我叫朱雀我弟弟是朱鹮我们这一支都是单名这也是太祖的意思” 姬龙峰心道:“这老哥俩怎么都是些鸟的名字不过朱寿就好听多了哦怪不得上次那个老人也就是朱鹮不和朱寿动手原來是亲叔侄俩只是意见不合而已” 姬龙峰压抑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沉声问道:“那个人现在哪里” 朱雀诡秘地笑道:“你怎么还问这个老问題他马上就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姬龙峰还是沒有忘记史可法大人交给他的任务就是把小太子朱慈烺带回南京 但是从李遮天开始到后來的那个锦衣老人的兄弟朱鹮再到现在这个锦衣老人朱雀都先后跟他说了朱慈烺到南京的利弊 姬龙峰暗自惭愧自己学问太少见识不够所以才在此时此境变得沒有主张进退眼看就要失据就是说失去行动的依据了 锦衣老者朱雀看出了姬龙峰的心里的疑惑他轻轻地说道:“姬先生一心为国为民我们是知道的但是古语有云‘学得万人敌贷于帝王家’你空有着一身的本事如果给弘光那个昏君和史可法呆子带入歧途岂不是可惜了可叹” 他说着就叹了一口气好像是发自内心地为姬龙峰惋惜似的姬龙峰不由得生出了一些感动觉得这个老丈已变得可亲可敬 他有些恍惚地想道:“其实不管是弘光还是那个人做皇帝到底还是他们朱家的事情只要不被异族践踏我大好江山生民不被涂炭谁当皇帝却都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姬龙峰感觉好像开朗了一些虽然他也知道这样的想法有些大不敬但却是他心底的的确确的想法 姬龙峰抬起头看着这个穿着一般锦衣的朱姓皇爷说道:“龙峰一介武夫如能对国家有些用途自是百死不辞只是我不愿意介入你们的家事只愿带兵去抗击外族入侵” 那须发皆白的朱雀见姬龙峰表明了态度不禁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他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大明王朝两百多年來除了太祖还沒有一个外人知道我们这支的秘密不说宗人府了就是历任皇帝也都不知晓我们的存在” 他盯着姬龙峰一字一句地说道:“除、非、你、加、入、我、们” 姬龙峰奇怪地看着朱雀老丈问道:“我一个外姓人怎么能加入呢” 朱雀笑道:“有一个办法” 姬龙峰不由得问道:“什么” 朱雀微微一笑说道:“入赘” 看着姬龙峰不解的样子他接着说道:“我们这支不只是朱姓之人也有很多外戚都是招赘进來的各路英才” 他接着自信地仰首垂视着姬龙峰道:“我们这支出朱家最美的女子” 姬龙峰忽然想起之前在路上看到的那个珠光宝气的丑女不由得心里哑然失笑但那另外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却是十分地标致好看 “也不知这两个人哪个是朱家女哪个是外姓女”他不由得想了下去:“只怕貌丑的是朱家女所以穿得那么好貌美的外姓女看來地位就低了很多不仅穿得破旧而且干的还是伺候人的活儿” 姬龙峰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同情那些外姓人 朱雀见姬龙峰沉思以为他有些动心了就趁热打铁地接着说道:“我们这支其实是太祖子孙里最有力量的” 他骄傲地说道:“别看我们是外支单论财力却不比皇帝差” 姬龙峰本來并不想知道太多人家的事情但是因为小太子现在就在这帮人手中就不由得想了解更多的情况 他问道:“你们要将朱慈烺怎么样他也不是你们这支的呀” 朱雀拈着白胡须笑呵呵地说道:“其实他怎么样对我们來说不重要我们只是要利用他恢复大明江山” 姬龙峰一想也沒错是呀大明江山是最重要的可是作为一个子民和弘光的五品武将又怎么能背主求荣呢 姬龙峰心说:“这样的事情咱家是不能干的” 他看看这朱雀老者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再次表明了态度:“就算我不在乎食人之禄但我也要忠君之事更何况有史可法大人的信任和栽培龙峰是万万不能忘的” “所以您所说的事情我是不能答应的还请见谅”姬龙峰坚定地说道 看着朱雀脸上的杀气渐浓姬龙峰继续痛心疾首地说道:“我自幼就只知忠君报国虽然圣上心思不全在武备上但也毕竟是已经登基的皇帝如果此时再另立山头只怕会人心涣散抗清大业会毁于一旦” 朱雀眯起了双眼说道:“姬龙峰啊姬龙峰如果天下之人都像你一样也不至于有今日之颓局” 停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可是普天之下也沒有几个人像你这样榆木不可雕也” 他目光闪亮地看着姬龙峰大声问道:“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 姬龙峰起身说道:“今日之事我不会向任何人说起包括史大人但是你应该将那个朱慈烺交给我” 朱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起身说道:“这次你可不能像上次那样侥幸了” 说着就见他又是双手一拱冲姬龙峰说道:“算你幸运让你见识一下太祖传下來的功夫” 古话说“拳怕少壮棍怕老郎”说的是年轻人身强力壮比年长气衰的老人要厉害得多可是眼前这个老人不仅比一般的小伙子都壮实而且是姬龙峰迄今为止所见到的内功最为强悍之人 朱雀的这看似随随便便的一拱手就让姬龙峰再次感觉到了无数冷森森的针芒刺了过來姬龙峰眼尖却也沒有看到其手上有任何暗器当下也不敢大意又是那招中平枪势所化的拳招双拳一抱就向前上方也就是朱雀的头部冲去 这是姬龙峰对之前那招的改进 就在和老人对话的过程中他还忙里偷闲地对这招武功进行了改进因为他觉得之前假如真和朱雀撞上去自己未必能讨得了好 所以这次他是直冲对方的头部因为他不信朱雀能用头部直接承受自己的这全身之力贯注于双拳的打击 不仅他不信朱雀也不信只见他头微后仰紧接着双手上捧想要托起姬龙峰的双膀 姬龙峰哪里能容他得手就在前冲之势撞乱了朱雀的身势之后姬龙峰的双拳并不收回而是接着顺势向下劈砸其胸膛 ------------ 一百四十三 变形 姬龙峰的前撞和劈砸是一气呵成的中间沒有一丝停滞旁人看不出是两个动作的 如果对手换做其他人姬龙峰这一劈拳必定能将人打飞 但这个须眉皆白的朱雀之内功却是好得惊人也沒见他怎么运气换势看着只是普通地一抬手就不仅托住了姬龙峰的双臂而且还顺着姬龙峰的胳臂往里一撸显然是想趁机袭击姬龙峰的腋部 这人的腋窝里暗藏着要命的死穴是万万不能被击中的 姬龙峰是知道这一点的他情急之中双臂急旋同时手肘下压“哼”了一声就磕开了朱雀的双手重新又护住了门户 姬龙峰一向将防守的门户分为三道关 手脚为第一道关膝肘为第二道关肩胯为第三道关刚才他就是用第二道关及时回护守住了要害 此时双方已经各退了一步二人已经分开 朱雀“咦”了一声他显然是惊异于姬龙峰的内功和招式出乎其意料之外 天色忽然暗了下來 浓重的雾霾渐渐地从地面升起从四面八方涌來迅速地弥漫在了帷幔里 朱雀却并不再次向前而是高声唤道:“金刚何在” 只听帐子里一声暴喝:“喏金刚來也”紧接着就是一阵咚咚咚的沉重脚步声 姬龙峰于雾气中只见一个比袁为虎还要高出半头的巨型壮汉出现在了他面前进得跟前双拳一握大如钵盂青筋暴突 只闻得一声雷响就见大拳头如流星闪电一般击了过來 姬龙峰立马变形 蓬地一下本能地就做出了八翻手中的“捋手扑面” 只是由于这个金刚身高力大他将捋手改为外架掌扑面改为拳击胸部 其实天下武功虽然纷繁复杂但人体的动作也就那么几个在大致道理相同的情况下各门各派又能在一些细微之处也就是小地方做出自己的特点來 这就是武功的精髓所在 姬龙峰此时虽然是瞬间的本能反应但运用的却是心意拳的心法和内劲就在他左手稳稳架住抡來的巨拳同时右拳实实在在地打在了这个金刚的胸上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金刚的身子就滞了一滞 姬龙峰正要变招闯进去忽然感觉一片森森的针芒袭到了左肋 紧接着就听着“轰”的一声巨响 这是他最后的直觉 伴随着这个直觉的同时姬龙峰脑子里想到是朱雀出手了他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朱雀出手都给他一种冷森森针芒刺來的感觉 仝凤儿见雾霾越來越重心中更加担心姬龙峰的安危于是就悄悄地摸到了帷幔入口往里张望时正看见姬龙峰使出那招心意拳内劲的“捋手扑面”变招 就在这时她觉得旁边有人不禁一惊宝剑正要本能地挥出却发现是那个孙如林跟在她几步之外正张口结舌地看着里面发呆 仝凤儿长出了一口气犹自暗自警醒自己在这雾霾中的大意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她此时一心一意地关心着姬龙峰 就在她正要闯进去时忽然从帷幔中爆出一声巨响紧接着呛鼻的浓烟笼罩了四周 仝凤儿本能地随着那声巨响向后急退不远处的另外几个人也都慌忙自保浓烟和雾霾融在了一起使得众人什么也看不见 更要命的是伴随着第二声巨响不知道是什么暗器簌簌地向四面八方飞來顿时就听着有人被射中后发出的闷哼声 仝凤儿听声辨器用宝剑拨开了几枚射向自己的暗器她将身子缩成一团蹲在了地上凝神静气地用宝剑护住了身子 过了好久浓烟渐渐散去雾霾依旧的空中已能依稀视物 仝凤儿惊异地发现四周已变得空空荡荡她环目四顾却怎么也找不到刚才还矗立在荒野中的帷幔 孙如林在烟雾爆炸的时候早已吓得缩成了一团飞快地滚出了老远倒是沒有受伤他过后才发现自己用的竟然是雕根师傅教过的“就地十八滚” 这招在当初学习的时候孙如林并不喜欢甚至可以说十分讨厌因为他认为读书人是要讲究形象的怎么能像动物一样地满地乱滚呢 不远处同样蹲在地上的小祁子此时正手握木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只有那独眼的张三在捂着左臂查看着伤势 独独卫秋绳却不见了 她和那些帷幔一起都不见了 仝凤儿起身上前查看除了地上留下的帷幔痕迹再就是一溜大马车的车辙印 她二话沒说回身跑去解开拴在不远处小树上的马缰绳翻身上马就追 孙如林一看也连忙叫道:“快上车别丢了” 正在查看张三伤势的张二闻声就赶紧扶着兄弟上了车迅速安顿好之后就挥鞭追了上去 孙如林上车的时候却发现小祁子已然坐在了车尾他很奇怪这个小瞎子怎么就能动作比自己快了这么多 马车急速地颠簸着这段时期一直非常郁闷的孙如林在车棚里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就见他猛地伸出双臂一前一后挥出同时身子一抖将马车都震得略微异动了一下把正在后面疗伤的独眼张三吓了一跳 张三此时已用小刀取出了左臂伤口里的异物发现是一种类似于铁砂子的黑色东西他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心中说道:“这个呆公子不知道又在发什么神经八成又是被那仝小姐刺激的” 孙如林其实是在模仿一个人的动作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在巨响之前所看到的那一幕 姬龙峰打金刚的那一瞬间的全身变形已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 变形 人是可以变形的 他被震惊了 他觉得就在那一瞬间姬龙峰完全变了一个人就像一个天神一般震人心魄 原來武功是这个样子的 这是雕根师傅从來沒有教过的以前他所学的大部分都是贴身擒拿关于打法却是一无所知 孙如林刚才在车篷里本能地模仿了一下所记着的姬龙峰的变形动作却沒有找着感觉那种精气神一瞬间随着全身动作的大爆发是那样得神奇那样的震撼他心里不由得赞叹道 他就像一个偷窥到了绝大的秘密的小猴子心里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成了人一样只是说不出來一下子也做不出來但就是心里知道他是真得知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就是忘不了那一瞬间被震撼的感觉更何况是和仝小姐一起看到的 “唉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孙如林暗自叹息道 他突然发现自己在刚才的过程中心里竟然沒有去想仝小姐 那种伤痛欲绝的感觉竟然也能短暂消失 就在孙如林惊疑地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心中又开始了哀痛 那种刻骨铭心的心痛重又回到了心里并迅速弥漫至全身 孙如林咬咬牙再一次凝神屏气地发动身体又猛地做了一下那个动作 这次不仅把张三吓得直摇头就是一向安静的小祁子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孙如林此时已状似风魔完全进入了一种自我的状态不管不顾地连连使出那个动作就像是疯婆神汉做法一般 虽然是坐在车上但他的双腿乃至于双脚却都有感而动就像一颗小树在狂风暴雨中有节奏地不停地摇摆着 ------------ 一百四十四 雷霆一击 请使用访问本站。孙如林的疯癫 直震得前面赶车的张二也诧异地回头问道:“孙公子你怎么了 ” 孙如林答道:“我在练武功 ” 张二笑道:“武功不是那么练的 ” 孙如林停了下來 爬到大车前面问张二道:“那你说应该怎么练 ” 张二道:“武功练的时候和用的时候的样子是不一样的 你刚才那么努气用力是用法 不是练法 ” “那练法应该怎么样呢 ”孙如林好奇地问道 张二说道:“刚开始别发力 先把身体练顺了 ” 孙如林听得他这么说 有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却也沒有再问 就坐在张二旁边自己继续瞎捉摸比划了一会儿 古人有云:“一处投师 百处学艺 ”修练武功之人其实只要是认为对自己有用的功夫都可以学 孙如林虽然不知道这个说法 但此时却暗合了这个道理 孙如林忽然担心地问道:“怎么看不见仝小姐了 不会跟丢吧 ” 张二答道:“应该不会 咱们只需要顺着这个车辙印跟下去就行了 ” 孙如林发现练这个变形动作可以使他在瞬间摆脱相思的痛苦 以前是见不到的相思 现在则更痛苦 是眼睁睁地看着仝小姐 却不能亲近 甚至都不能多说话 “仝小姐不是喜欢姬龙峰么 那我就要学的和姬大哥一样 仝小姐见了我这样 也许就会喜欢 ”孙如林作如是想 想到这里 他心头不禁掠过一种悲凉的欢喜 孙如林想到仝小姐的男装打扮 心里就是一阵欢喜 觉得真是喜欢得不得了 他发现仝小姐的男装打扮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美得让他这个知根知底的人觉得是那么地耐看 却怎么也看不透 他对仝小姐的喜欢有时候是那么朦胧 那么诗意 但有时又是那么具体 那么直接…… “我一定要让她对我另眼相看 告诉她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文弱书生了 我一定练成绝世武功 就像姬龙峰大哥一样 ” 孙如林想给自己学的这个动作起个名字 他感觉姬龙峰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就好像雷霆爆发一样 “那么就叫它‘雷霆一击’吧 呵呵 很厉害的名字 但愿我的武功也能练得和名字一样 名副其实了 ”孙如林暗道 他发现自从有了这个想法以后 心情开朗了许多 竟然能笑得出來了 孙如林嘴角带着笑意 “雷霆一击 雷霆一击 ”他感觉到了一种从來沒有过的豪气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阳刚之气吧” 他心中想道 孙如林仔细地回想姬龙峰的那个动作 觉得怎么看都是那么得好看 厉害 左手能防护住对手的攻击 只要练好这个动作 任他多大的巨力 也能磕开 “我能磕得开么 ”孙如林扪心自问做不到 不说那巨灵神一般的一拳 就是普通壮汉的一下子 自己恐怕也得被扫得连人都飞了出去 但是一想到仝小姐 他就觉得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动作练好 于是又回到车篷里有一下沒一下地练开了 只是此时他不再如疯癫一般了 而是越來越慢 越來越细 渐渐地他自认为好像找着一点儿感觉了 却说仝凤儿骑在马上循着野地里的车辙印一阵飞奔 就到了一条官道 她勒住了马儿仔细观察了一下地面 然后冲着车辙顺着的方向追了上去 这官道上散行着一些行人、车辆和马匹 已经很难根据车印來追踪了 她一路上只要看到有大一些的马车都留意观察 判断是不是可能的追踪目标 这是一个艰难的判断 仝凤儿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总不能见个大车就上去盘问 更不能挑开帘子查看 毕竟她又不是官差 就这么一再耽搁 孙如林他们的马车就追上了她 孙如林大老远就出了车棚在车头挥手大喊道:“仝小姐 仝小姐 ” 惹得路人都侧目想看 仝凤儿闻声勒转马头 见是他们赶來 心想人多找人总是多了帮手 于是就等他们到的跟前 说道:“路上车多 不好找了 ” 张二接口说道:“咱们一起去找 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 仝凤儿一想 也实在沒有什么其他太好的办法 于是就放慢了速度 随着大车一路向前走去 她心想 能装得下那么多人还有帷幔屏风的马车一定很大 一般的车子也就不去查看了 好在这种巨型大车路上尚未见到 于是就一路追了下去 黄昏时分 他们到得一座城池 只见城门楼子上书“杭州”二字 几人一商量 眼看着沒有什么线索 只好先进城去看看了 好在孙如林他们各自都有路引 仝凤儿出门前也备好了一应事项 只有小祁子是逃出來的 别说去官府办路引了 沒有被抓住已经是侥幸了 好在仝凤儿身上还有空白路引 孙如林凑合弄了些墨汁挥笔填就 这样一來 在他们进城的时候 守门的兵丁自然就沒有难为 他们在城中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 这杭州城很大 完全沒有什么头绪 最后只好寻得一处气派的大客栈 先考虑过夜再说 几个人此时已是饥肠辘辘 放下行李后就直奔大堂点菜叫饭 孙如林让伙计上最好的酒菜 他可不想让仝小姐出门受一点儿制 这下伙计可來劲儿了 一口气报出了十几个菜名 嗓音洪亮清脆 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不一时 就见有各色菜肴陆续端了上來 酒却是陈年绍兴花雕 孙如林和仝凤儿都是第一次來杭州 也都是第一次吃到杭州菜 孙如林看仝凤儿一副愁颜不展的样子 知道她是在担心姬龙峰 他不由得有些心疼 于是张口诚恳地开导道:“姬兄那么英雄神武 定然吉人自有天相 绝不会有什么问題的 ” 仝凤儿一听孙如林这么对她说 不禁有些感动 心说:“这呆子倒真是什么都为我着想 好像完全沒有私心的样子 ” 其实要说孙如林一点儿醋意也沒有 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对姬龙峰的崇拜超过了吃醋 对仝凤儿的爱也胜过了自私的占有 这仝小姐不动筷子 大伙儿谁也沒有开吃 孙如林忽然指着盘中的一道菜 出口成章地念上诗了:“黄州好猪肉 价贱如粪土;富者不肯吃 贫者不解煮 慢著火 少著水 火候足时它自美 每日起來打一碗 饱得自家君莫管 ” 众人看时 却是一碗肉 有人已经在不由得偷偷咽口水了 孙如林接着说道:“虽然小生是头一次來杭州 也是头一次吃杭州菜 但却从书上知道了这个菜的名字叫做‘东坡肉’ 我刚才念的诗就是苏东坡写的 ” 仝凤儿心说:“这呆子不好好做学问 净关注这些 ”不禁有些想笑 此时她已是被他勾起了食欲 于是拿起了筷子去夹一块來尝 众人这才动手开吃 张三担心小祁子不方便夹菜 就替他夹了许多 小祁子低声道谢后 说道:“其实只要有人动过筷子的菜 我都能夹到 ” 众人想了一想 才明白他靠的是听声辨位 仝凤儿暗想:“这些人虽然古怪 但倒都看着是好人的样子 ” 孙如林又指着一盘菜说道:“这个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西湖醋鱼’又叫‘宋嫂鱼’ 这里面也有一个故事 仝小姐你且边吃边听我讲來 ” ------------ 一百四十五 杭州菜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只听孙如林边吃边说道:“相传古时有宋氏俩兄弟 都是读书人 才华横溢 却隐居在西湖边以打鱼为生 当地的赵大官人 见宋嫂生得可人 就想据为己有 于是设计打死其夫 宋弟向官府告状 却被乱棒打出 为防赵大官人赶尽杀绝 宋嫂劝小叔子连夜赶紧外逃 并用糖醋烧制了一条西湖里的鲲鱼为他饯行 ” 说到这里 孙如林用筷子夹了一口醋鱼放入口中品味其中的酸甜比例 仝凤儿开始还有一句无一句地听着 主要还是在心里惦记着姬龙峰的安危 到后來却也不知不觉地就被孙如林讲述的故事吸引了 她听到这里 见孙如林停了下來 就不禁好奇地问道:“后來呢 ” “后來小叔子考取了功名 并为兄报了冤仇 但宋嫂此时却已不知下落 直到有一天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小叔子竟然又吃到了甜中带酸的醋鱼 才终于找到了隐姓埋名的宋嫂 ” 仝凤儿听完之后 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这也定是从书上看來的 ” 孙如林笑着说道:“正是 让小姐见笑了 ” 他一见得到了仝凤儿的回应 更加抖擞精神來了劲儿 于是就接着卖弄道: “这‘西湖醋鱼’却是以西湖边的【楼外楼】做得最为地道 西湖鲲鱼在烹制之前要饿养两天 以泄尽其腹中浊物和泥土气 这样才能鱼肉嫩美 并且有蟹肉的味道 ” 仝凤儿却沒搭他的腔 而是心中忽然想道:“我说为什么要做成糖醋的 这甜和酸的味道呀 总是在一块儿的 ” 她想起了卫秋绳给了她的醋意 还有自己和姬龙峰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和身上的那种甜滋滋的感觉 而当这两种味道在心里搅和在一块儿的时候 就给了她一种异样的感受 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虽然仝凤儿也知道和姬龙峰之间只是自己的单相思 但却是始终难以放下心头 而此时姬龙峰和卫秋绳双双失踪 生死未卜 想到这里 仝凤儿不觉垂下了泪來 孙如林一见 吓得连忙转移话題道:“仝小姐你看这道菜 唤作‘叫花童鸡’ 虽然我是第一次吃 但也是知道其中的掌故 ” 仝凤儿猛自警醒 用手轻拂掉飘出的几滴眼泪 一边用筷子夹菜吃好做掩饰 一边也尽力去听孙如林的话 她自幼喜怒不形于色 很少有落泪的时候 刚才心有所感 暂时忘我 此时自会本能调神 她之所以去听孙如林的话 也是为了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叫花鸡’以【天香楼】的最为著称 相传‘叫花子’偷了鸡之后 在野地里也沒有炊具 就将鸡连身子带毛都用泥巴糊成一团 然后在地上挖个坑 拣來柴火去烧 等烧好后 取出就地一摔 从崩裂的泥团里取出已经脱了毛的嫩鸡 十分地香喷喷 來 你快尝尝 看到底香不香 ” 仝凤儿本來听得名字不雅 但也不好拂他的善意 于是就用筷子轻轻地取了一小块 放入嘴中 只觉得异香满嘴 心道:“果然好吃 真是名不虚传” 孙如林看得她又吃了一些东西 不禁满心欢喜 又添了一些花雕敬过仝凤儿 心里自是畅快 心想:“还是在外面好 沒有了仝全那个老狗的阻挠 只是仝小姐此时心不在我身上 却又奈何 ” 这顿饭说是五个人吃 但张家兄弟和小祁子都不怎么说话 这样一來就等于是孙如林和仝凤儿的二人餐了 酒过三巡 食过五味 桌上的菜都沒怎么吃 仝凤儿看大家吃得拘谨 就说到:“你们不用招呼我 都放开吃吧 ” 孙如林一听也忙说道:“正是正是 各位不要客气 赶紧快吃呀 ” 本來他还想再讲讲“清蒸鲥鱼”的讲究 此时却一下子被几个人翻得沒了品相 孙如林也就沒了说下去的兴头 但是他又想在仝凤儿面前卖弄 于是就不说具体的菜了:“这杭州菜分为‘湖上’和‘城厢’两大派 自晚宋时唤作‘临安’的杭州做了都城时发展起來的 唉 说起來现在的情形和那时很像啊 只怕还不如那时 ” 张二却是老成 在一旁用胳膊肘点了点孙如林 意思是提醒他莫谈国事 仝凤儿作为一个女孩家是不怎么关心时事的 不过毕竟是生在官宦人家 而且也受到了仝全的心学影响 眼界自是不凡 就听她娇唇微启 开口说道:“成王败寇 只要你胜利了 以前的任何毛病都将不再是问題 而如果失败了 就算做得对的也会被人骂 ” 孙如林沒想到仝小姐竟然有这样的宏论 不由得更是崇拜她了 饭后 众人就各回房洗漱休息不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孙如林就听得仝凤儿那边有了动静 他连忙收拾齐整 开门出來时 正遇着仝凤儿往外走去 他连忙上前施礼问道:“仝小姐早 这是要上哪里去呢 ” 仝凤儿一边往外走一边答道:“我去城里转转 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 其实她也知道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要她不去找 却是不可能的 孙如林一听 连忙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说着就跟着往外走 二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四处张望观瞧 并沒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 倒是渐渐地被这杭州胜景所吸引 不由得观赏起了风物人情 清晨的阳光照在石砌的街道上 露水的反光是人觉得很清爽 他们所住的客栈离西湖不远 沒走了几个街巷 就看到了一片碧潭 十分阔大 有许多游人在湖边走來走去 孙如林说道:“想來这就是西湖了 ” 仝凤儿放眼望去 觉得这西湖是挺开阔 不过好像沒有柳叶湖大 此时正是“暖风熏得游人醉”的情形 虽然是清晨 但空气里却早已飘荡着一种温暖的气息 让人很是舒服 仝凤儿在眺望湖面 微风吹來 轻轻扰动了她耳鬓边的一丝柔发 孙如林清晰地看到了她面部细致的皮肤上的毛孔和细绒毛 是那么地可爱 却又那么地高不可攀 孙如林又是一阵自惭形秽 仝凤儿早已察觉到了他的举动和眼神 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就扭头问他道:“你总看着我干嘛 ” 她转过來的脸庞在朝阳的映衬下十分好看 面白唇红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十分灵动且有英气 顿时就把个孙如林给看傻了 孙如林忘情地说道:“你真的是仙女啊 ” 仝凤儿虽然定力非凡 但面对一个青年男子这么直白的赞美 面上还是微微一红 紧接着心中就又想到了姬龙峰 “也不知他现在在哪儿呢 ”她心中暗自呼喊 仝凤儿有时候甚至都觉得姬龙峰都沒把她当女人 她的美貌、身份、情感 在他的眼里都似乎显得毫无意义 也许只有她的武功才是姬龙峰的关注点 “唉 可惜 就算是论武功 我这点儿东西也入不得人家的法眼 ” 她在这儿独自个儿顾影自怜 浑然把旁边的孙如林给暂时遗忘了 孙如林看得仝小姐神色忽然变得惨淡 花容失色 不由得十分心痛 就想伸手去握住她的纤手 好安慰其一下 谁知就在他忘情地刚一接触到仝凤儿手部的肌肤时 就被仝凤儿反手给扣住了手腕 她本能第一拧转 就想将他擒到地上 ------------ 一百四十六 他哭了 孙如林和雕根师傅在一起做的这种练习已经很熟了.他当下不假思索地手腕一转,就脱出了仝小姐的控制。并且还反手二次去抓她的皓腕。 仝凤儿只感觉孙如林的手就像一条刚出水的鱼似地,刚一触手就滑脱了出去。而且竟然还再次抓来。她心中恼道:“小子无礼,长本事了啊!” 当下也不再手下留情,运起青城派的纯正内气贯注于腕部。 孙如林忽然一下子觉得握到了一根硬棒。任凭他怎么左拧右牵地使劲,可人家的小手就是纹丝不动,就好似铜浇铁铸的一样。 就在他折腾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仝凤儿依旧如上次那样手腕一翻,这次却轻易地将孙如林撅翻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这就是内劲气功的威力。 外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只有真正接触到的人才能感觉到厉害。真是“不动如铁棒,反手如钢抓。” 孙如林只感觉到一种非常熟悉的疼痛感又再次降临了。他依旧是咬着牙不出声,更没有求饶。直到被拧得身子扭曲得都快要变形成一根麻花了。 仝凤儿微微一笑,问道:“呆子,你怎么就不会求饶呢?” 孙如林颤声答道:“以前当你练功引子的时候,不是都不出声的么?” 仝凤儿一听这话,脸上顿时红了一红,当下就撒开了手。 孙如林一边揉着胳臂和肩膀,一边歪歪斜斜地起身,说道:“怎么你的手腕和胳膊就感觉和铁打的一样呢?” 仝凤儿也正好岔开话题答道:“这是内功,看来你还没练。不过你能拆我一招已经相当不错了。是什么时候学的呢?” 孙如林一听人家问他有关自己发生变化的话儿,觉得仝小姐要么是有些关心自己,要么就是对自己有了些兴趣,或者两者都有。他唯独没去想两者都没有的可能性。 他顿时就来了精神,兴奋地答道“就是被你父亲赶出仝府之后,雕根师傅救了我,然后就教我武功了。” 仝凤儿问道:“谁是雕根师傅?” “就是在湘匪围山时,给咱们出去报信的那位师傅。”孙如林赶紧解释道。 仝凤儿一听这话,脸又红了。 她心中暗骂道:“你这小子总要暗示我想起和你以前的事情!”当下一甩头,扭身快步就走了。 这回轮到孙如林莫名其妙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解释了一下雕根师傅的身份就又惹得这位大小姐不高兴了?她也太容易生气了吧? 他连忙跟了上去,但也不敢靠得太近,以防这位的小姐脾气又怎么忽然爆炸。 孙如林一边默不作声地尾随着,一边心中想道:“以前她就是这样喜怒不定,让人难以捉摸。” 他紧接着就想到了和仝凤儿以前的种种,不禁心里酸甜苦辣,五味杂陈,就不由得要掉下泪来。但当他看到前面身着男装的仝凤儿走路的英姿和风采时,心中就又转悲为喜:“嘿嘿,说什么此时也是我俩单独在一起,而且是在这号称人间天堂的西湖!” “为什么我一有痛苦的感觉,就会想起她的好。就像我一想到她的好就会痛苦呢?”孙如林心里这样问道。 因为,他此时忽然响起了一个梦,一个昨晚的梦。 呃,好大的雾,雾霾!直呛得他不停地想咳嗽。 这时雾霾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是一个女子,娇俏婀娜的身材很像仝凤儿。 是她,就是她!是仝小姐。 可是她的脸上依旧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甚至都快没有了生机,就像一张死人的脸一样苍白。只见她手里不知道捧着一个什么东西,在慢慢地走,慢慢地走,慢得几乎看不出她在移动。 忽然,好像手中的东西摔到了地上。她痛苦地趴在地上扭曲着,似乎在试图捡起摔落的东西。 可是,她做不到。 她只能蜷伏在地上,最后双手捂着胸做痛苦状。 她挣扎着,伸出了手,做求救状。也就在同时,孙如林也在努力地向她爬去,他的手眼看就要碰到她的小手了。 但是,却怎么也碰不到。直到二人交错而过。 此时两个人都趴在了地上。仝凤儿忽然用力拍了一下地面,孙如林就跟着拍了一下。又一下,一下一下的拍打,形成了某种节奏,就好像地狱里的战鼓或向天堂的呼救。 奇迹出现了,就在他俩伏地之处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痛苦的二人抬起了头,泪流满面地请求帮助。却发现那是一张比魔鬼还要邪恶的脸,并且突然呲出了獠牙,要吞噬二人。 他俩被吓呆了。然而就在此时,那个怪物忽然也停住了,好像是被仝凤儿的端庄的长相所慑服。 也就是这停得一停,孙如林才反应过来,他猛地踢了怪物一脚,就感觉是踢在了棉花上。他也不管那么多,带着仝小姐转身撒腿就跑。 孙如林想拉着仝凤儿的手,却依旧是怎么也够不着。 突然,仝小姐不见了,只有那个魔鬼状的怪物向他追来。而此时他已经没有再次与它为敌的勇气了。 于是他转身就跑,拼命地跑,直到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被甩在了一个土沟里。 他浑身疼痛,动不了,寄希望于不被那魔鬼怪物发现。就这样,他大气不敢出地趴着,趴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伏在雾霾里的他心中想道:我在这里趴了多久了?好像有好多好多天了。这里没有水,没有吃的,没有人帮我,甚至好似也没有了敌人。 他想起来,可是却还是趴着。他心中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仝小姐不要被那个怪物找到。“也不知道仝小姐现在在哪里呢?她还安全吧?” “你在想什么?”迎面传来了仝小姐的声音。 吓得孙如林一个激灵。原来他刚才想得出神,和仝小姐越走越近。仝凤儿本能地能感知到他的贴近,回头一瞧,见他在出神,于是就喝问道。 孙如林正沉浸在梦中异常担心仝凤儿的感觉中,忽然看到她出现在自己眼前,不由得就张臂抱了过去。 仝凤儿吃了一惊,本能地推出一掌,无意中带了三分功力。 饶是只用了一点儿内劲,但孙如林也吃不消了。只听他“哎呦”一声,就捂着胸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紧接着,嘴被激得张了开来,吐出了一口鲜血。 仝凤儿也没想到孙如林竟然不闪不避,反而直冲向自己的掌力。不禁有些傻了,心中暗骂一声:“真是个呆子!” 虽然仝凤儿懊恼伤了孙如林,但却也不去扶他。只是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瓶儿,倒出一颗极小的药丸,递给孙如林道:“快把它吃了。” 这是她师傅赠给她的“四花冰清丸”,用来疗创,尤其是胸肺内伤。 孙如林艰难地接过仝小姐递来的药丸,张口服下。然后缓缓地抱着身子,将头埋了下去,一动也不动了。 仝凤儿还是没有去扶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过了很久,孙如林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仝凤儿有些奇了:“按理说他的伤并不是很重。只要服了师傅的‘四花冰清丸’,虽然不能一下子就好了,但也断无这么久还不见效的道理啊?” 于是,仝凤儿就又开口问了一句:“感觉怎么样了?” 孙如林闻言慢慢抬起了头,说道:“我感觉你是真得很讨厌我。”说着,竟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仝凤儿没有想到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哭了! ------------ 一百四十七 你干嘛踢我? 她把他给打哭了! 而且他哭得这么伤心,反倒让仝凤儿有些哭笑不得了:“你哭什么?” 孙如林边哭边叫道:“我刚才是在梦里才抱你的!” 仝凤儿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没有想到这个呆子这么脆弱。身体的脆弱倒没什么,可是总不能受了点儿伤就嚎啕痛哭吧! 孙如林哭得越发厉害了。但他并不是因为身体的伤痛而哭,而是长期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情绪的爆发。 他感觉十分委屈,孤独,面对心爱的人而不可得。 仝凤儿其实也知道这个呆子很喜欢自己,有时候这种喜欢甚至让她很烦躁,讨厌。但自从他愿意陪着自己一起去找姬龙峰之后,她对他就有些刮目相看了。 因为一个男人可以陪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去找另一个她所喜欢的男人,却是让她有些感动了。 不过仝小姐是个从小习惯了获得而不懂得给予的人,她并不觉得别人无条件为自己做事有什么不妥。 但她并没有走,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一直站着。 渐渐地,孙如林的痛哭变成了抽泣。 抽着抽着,他忽然停住了。鼻子开始了不停地嗅动。 仝凤儿吒道:“你又做什么怪?” 孙如林摆手做了个让她悄声的动作,依旧专心地四下嗅着。 仝凤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像一条灵犬一样来回奔跑着嗅来嗅去,觉得他此时和狗的区别仅仅在于狗是四肢着地,而他则是人立行走。 折腾了一会儿,孙如林才恢复了正常。他急急地到了仝凤儿身边,风风火火地说道:“我好像闻到了姬大哥的味道!” 虽然姬龙峰只和孙如林喝了一会儿酒,但他依旧能克服酒气的压制,记住了姬龙峰的气味。 仝凤儿一听,立刻就焦急地问道:“他在哪里?” 孙如林正色答道:“不知道。” 仝凤儿怒道:“你骗我?” 孙如林说:“我没有骗你。但我确实是闻到了他的气味儿。” 仝凤儿疑惑地问道“你耍什么把戏?” 她实在是被这个忽笑忽哭、忽而发神经的呆子给弄到云里雾里了。 孙如林悄声说道:“他肯定来过这儿。” 仝凤儿见他说得这么肯定,就越发疑惑了。担心他又在搞什么奇怪的把戏:“你怎么知道的?我怎么就闻不到呢?” 仝凤儿当然记得姬龙峰身上的那种阳刚男人所特有的成熟气息,甚至在深夜里还悄悄地回味过。 她又一次地使劲嗅了嗅,除了西湖的水气和花草香味,还有这个孙如林身上的熏香味,其他的还是什么也闻不到。 孙如林见她不信,不由得急了,委屈地说道:“你要相信我!我们去找姬大哥。”说完就要去拉仝凤儿一起走。 仝凤儿见他又要拉自己,立刻又竖起了玉掌,正对着孙如林,喝道:“你可不要吃打不吃记!” 孙如林立刻就被吓得连连后退,双手乱摆,嘴上急忙说道:“别,别,别,你就跟着我走吧,也许能找到也许找不到。我也不敢肯定。” 仝凤儿想了想,心说:“反正现在也没有头绪,不妨死马权当活马医,看看这个呆子有什么办法?” 想到这里,她就说道:“前面带路。” 孙如林见她答应了,就转身边走边嗅了起来。 好在他还不是一直嗅,只是走几步嗅几下。饶是如此,也惹来了路人们奇怪的目光。 仝凤儿也觉得他的动作实在是不雅,就小声对他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古怪?” 此时仝凤儿对他说话的语气已经没有那么生硬了,甚至还带了一些温柔。虽然她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但至少是要带她去找姬龙峰,这就使得她不由得缓和了下来。 孙如林连连点头,口中说是。但还是间或嗅一下。 他带着仝凤儿忽停忽走地过了几个街道,在一个岔路口忽然停了下来,说道:“我不清楚该选那条路了。” 仝凤儿一看,就说道:“你我各走一条,一炷香之后咱们还在这里会合。” 孙如林听得后面这句话,心中生起了一丝暖流。暗地里说道:“小冤家,你也会这么和我说话呀?嘿嘿,咱们,你说你和我成了咱们。” 当下,他眉开眼笑,嘴里答道:“好的,好的,咱们就在这里会合!咱们,哈哈。对,会合。” 仝凤儿不明白他说话怎么又变得阴阳怪气了。却也不去深究,冲一个弄堂就钻了进去。 孙如林则走向另外一个弄堂。走了一遭,没有再闻到什么气味儿,于是就往回折,急着和仝凤儿会合。 他走了一会了,没想到刚一转弯儿就和一个人迎面撞了个满怀,孙如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只见迎面一个壮汉抬腿就给了他一脚,然后怒气冲冲地看着他骂了起来。 孙如林猝不及防地给踢得退了两步,他不禁大怒,冲上前去大声质问道:“你踢我干嘛?” 那大汉嘴角一歪,狞笑着说道:“踢你怎么着?” 孙如林觉得此人不可理喻:“你,你,你,也太不讲理了!” 他也不想想人家要是和他讲理怎么还会抬脚就踢呢,既然已经踢了,还讲什么理呢? 壮汉抬起脚又是一下,边踢边说道:“踢你怎么了?看我踢死你这个不长眼的!” 就在他刚说到“眼”字的时候,就觉得踢出去的脚被一下子给抓住了。被抓住还不要紧,要命的是还被拧了一下。 这也是雕根和尚教给孙如林的一招擒拿。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给用上了。 孙如林在练这招的时候,不知道被雕根和尚踢了多少脚,当时他穿的白衫上几乎都布满了脚印。到最后才终于能接得住一般的飞脚。 孙如林双手抓着这个壮汉的脚,气哼哼地说道:“我让你再踢!” 说着,就双手加大了拧转力度。 那壮汉本待挣扎,但是踢出的腿已经被孙如林拧了大半圈儿。一下子就把他拧了个跟头,翻倒在地了。 孙如林兀自不撒手,继续拧转着,把个壮汉拧得腿部疼痛欲折,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恶汉口中终于开始了求饶:“哎呀呀,我错了!不敢了!大爷,您就饶了我吧!”语气中已经带了哭腔。 孙如林本是个仁慈的人。刚才也是在气头上。因为痛恨此人蛮不讲理,所以才下手过了一些。此时见这人已经求饶,就不忍心再弄了。 他于是双手一扔,说道:“不小心撞在一块,在所难免。至于张口就骂、抬腿就踢么?” 那壮汉的腿可能已经被扭伤了,他半跪着起身说道:“我错了,求你饶了我吧!” 孙如林问道:“你干嘛踢我?” 他此时的问话和之前的一模一样,但是得到的回答却完全不一样了。 大汉已疼得眼中含着泪水了,痛苦地答道:“我不该踢您。您该踢我。” 孙如林发现这么个壮汉眼中的泪水和眼神竟然这么可怜,不由得问道:“你怎么哭了?我也不能踢你。谁也不应该踢谁啊!” 大汉被说得哭笑不得,但是腿上的疼痛让他记住了和这个书生一定要讲理:“我以后再也不敢不讲道理了。” 孙如林看他的样子可怜,于是就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俯身递给了他,说道:“你拿去治伤吧。” 谁知就在他拿着银子的手刚刚接近壮汉的时候,就被一双大手猛地连银子带手给一块儿抓住了。 他感觉手掌被银子咯得剧痛。连忙用另外一只手去扳对方的手。却忽觉胸中一痛。 ------------ 一百四十八 小人的激将法 一百四十八小人的激将法 直到倒在地上,孙如论也没有反应过来是那大汉用握着他的手杵了他的胸口。那大汉狞笑着夺过了他手里的银子,用一只脚将孙如林的脸踩在地上,边踢打着他,边给他搜身寻找值钱的东西。 孙如林痛苦地挣扎着,不料却更加惹恼了对方。那大汉一手摁住孙如林的手,另一只手拿着孙如林的银子使劲地往他手腕上砸,边砸边怒吼着:“让你这猴爪子再拧老子?!” 第一下就把孙如林的手腕砸了个血坑。孙如林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更猛的第二下就砸了下来,眼看着他的这只手就要废在当场。就在这关键之际,只听得那大汉忽然惨叫一声,就松开了踩着孙如林的脚。 孙如林一咕噜翻起身坐起在地上,却看到仝凤儿正要拔出剑杀那汉子。那汉子一看清刚才打倒自己的人是仝凤儿时,顿时哭出了声:“魔女奶奶饶命!魔女奶奶饶命!!” 孙如林听他叫得蹊跷,蓦地想起当初被仝凤儿在床上用来练功时也以为她是魔女,顾不得疼痛,竟然想笑,却被仝凤儿瞪了一眼给噎回去了。只听那汉子继续指着孙如林哭求道:“小的愿意把这个肥羊奉献给您,并且不告诉任何人我又见到魔女奶奶了!” 仝凤儿眉头微蹙,咤道:“不许乱叫!我且问你,你以前见过我?在哪?” 那汉子饶是狡黠,但在他眼里的杀人如麻的魔女面前却是丝毫不敢耍滑,连忙如实答道:“小的在观音庙山上见过您!饶命呀饶命!!” 仝凤儿心想原来是那日围攻观音庙劫夺自己的湘匪,却是饶不得的。念及此处,噌愣一声拔出了宝剑。却听得孙如林在一旁叫道:“饶了他吧!仝小姐。” 仝凤儿一愣,问道:“为什么?” 孙如林喏喏地说道:“我不想看到杀人,尤其不想看到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杀人。” 那汉子此时已经完全崩溃,哭喊道:“魔女奶奶饶命呀,小的再也不敢啦!这位爷爷大人大量,我给你们磕头啦!” 说着就在原地跪着崩崩崩地磕起了头,却忘了仝凤儿不许他再叫奶奶的命令了。其实这魔女奶奶的称呼已经在湘匪圈子如雷贯耳,让他们闻风丧胆。 仝凤儿听孙如林这么一说,顿时觉得非常的不耐烦。心说:“这呆子又在发痴”,却也下不了手,收了宝剑,转身就走。 孙如林也不理那汉子,连忙跟了上去。却听得身后那汉子喊道:“魔女奶奶最好还是快跑,要不那个人来了就麻烦了!” 仝凤儿心说这厮真不知死活,遂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喝问道:“什么人?” 那大汉连声说道:“那是个非常厉害的大人物,魔女奶奶也不一定能惹得起!” 这汉子此时已回过神来,不甘心这么被虐。他看出仝凤儿心高气傲,吃不得激将,遂心生一计,才如此说道。此时见仝凤儿果然上当,心中窃喜,连忙答道:“那是一位绝顶了不起的大人物,是从朝廷里来的。” 仝凤儿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问道:“他长得什么样儿?” 大汉答道:“生的十分长大,我们石老大都听他的。” 仝凤儿明白此人说的正是袁为虎,其口中的石老大正是和自己交过手的石鳝。她本就是因为讨厌父亲安排她嫁给袁为虎做妾,而出来追随姬龙峰的,自是不想和袁为虎碰面。正要离去,却听得孙如林问道:”你可知道姬龙峰?“ 那大汉本来见仝凤儿不上钩正觉得遗憾,听得孙如林这么问,立马说道:”袁大人也让我们四处打听这个姬龙峰的下落。“ 仝凤儿忙问道:”有消息么?“ 那汉子说道:”袁大人那边好像知道了什么,具体小的也不清楚。“ 仝凤儿闻听,立刻就命令道:”带我们去见那个姓袁的。“ 大汉闻听暗喜,连连点头答应。 这汉子名唤作乔三,自小在湘匪锅伙里混大,滑得很,仝凤儿和孙如林在不知不觉中就着了他的道儿。当下二人在乔三的带领下一路前行,不久就到了一处宏大的官驿。 仝凤儿将乔三带到一个僻静处点了穴道捆绑起来用树叶盖在一土坑里。孙如林问她这是什么意思,仝凤儿哼了一声,懒得解释,却在一旁捣鼓着自己的易容术。 孙如林在一旁看得出神,虽然仝凤儿的妆容看起来有些像一个清秀的小伙子,但身形却是孙如林最为熟悉的,他不由得心中一热,身上也莫名地躁动了起来。 二人进得官驿,仝凤儿出示了随身所带的常德府的印信,却也受到招待。二人简单地点了一些吃喝的同时,向小二打听到袁为虎正住在为首的大客房里,不过此时带人外出办事未归。 孙如林一边喝着小酒,一边陪着仝凤儿等那袁为虎回来。虽然没怎么说话,但他心里却觉得乐不可支,全然忘了手腕上伤口的疼痛。 他觉得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最好那袁为虎永远不要回来,他俩就这样一直等下去。虽然看不到仝凤儿本来的美妙面貌,但她的气息却让他大为受用。喝酒的同时,还能时不时说上两句话,哪怕仝小姐带搭不理的。 忽听得外面一阵吵闹,仝凤儿和孙如林出去一瞧,却是一个操着湘西口音的汉子被驿站的两个衙役拦住不让进。 那汉子口中嚷嚷着:”我要立刻见袁大人!误了大事你们负的起责么?“ 一个衙役呵斥道:”袁大人也是你说见就能见的么?“ 仝凤儿走上前去,对衙役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让孙如林将那汉子带了进来。那汉子毫不客气地端起仝凤儿面前一直没动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骂道:”真是狗眼看人低!“ 仝凤儿沉声问道:”你找袁大人什么事情?“ 那人打量了她二人一番,傲慢地说道:”看你二人像是赶考的读书人,就说给你们也无妨。“他低下脑袋凑近他们小声说道:”我有袁大人要找的那个人的消息啦!“ 仝凤儿装傻地问道:”袁大人要找的人你怎么可能知道?“ 那人急了,瞪着仝凤儿说道:”袁大人让我们都出去寻找姬龙峰的下落。哼哼,没想到让我给找到啦!“ 孙如林喝了口酒,说道:”什么人值得这么大张旗鼓地找?“ 那人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我在一个。。。。。。。“说道这里,那人眼珠滴溜一转,不再说下去了。 仝凤儿:”我们也懒得管你们的事情,喝完酒还要接着赶路呢。“说着就做出要起身去结账的动作。 那人急了,看了一眼不远处对自己虎视眈眈的衙役,连忙说道:”还请二位陪我再坐上一会儿,等袁大人回来我领了赏金再回请你们。“ 孙如林不失时机地说道:”干坐着喝酒也没什么意思,你且说说你们要找的那个急什么怎么样了?。“ 那人答道:“嗨,二位听我慢慢道来。不瞒二位,我在这里乡下有个远亲,就去他那儿叨扰一顿酒喝。没想到无意中就听到了姓姬的消息。”他心想,反正我不说在什么地方,量他们也不能抢我的功劳。 仝凤儿说道:“说起酒来,我们正好带有上好的美酒。”说着起身进了一间开着门的客房。 那人翘着脑袋半天也没看仝凤儿出来,就咽了口口水问孙如林:“你那朋友怎么还没有把酒拿出来?” 孙如林跟仝凤儿待得久了,再结合雕根和尚讲过的一些江湖经验,已经渐渐开始明白了一些江湖关窍了。他隐约觉得仝凤儿是想引诱这个人进那客房,于是说道:“可能是他身单力小搬不动吧,咱们进去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