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部 ------------ 第一章 高中聚会(上) 更新时间:2012-04-23 出门前,我老娘不忘唠叨:“别穿那么高的鞋子,你要是再喝的醉醺醺的崴了脚回来,我就将你的脸抽肿!”我摸了摸脸,昨日的宿醉水肿还未消去不过化妆已经掩饰得很好。站在玄关的镜子前端详自己,黑色羽绒服里是咖啡色的修身长毛衣,鞋跟高过10公分的长靴,站在那里足足1米8的个头,怪不得年后到初六,每晚各种聚会,也没有收到合适男士的再次邀约。反正也不想被约,我倒是很无所谓,可是在我老娘眼中,我已是一个29岁生日刚过即将奔三的大龄女青年,到如今还没有男朋友,已经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她如今还在行长任上,虽然没有几年就退休了,可是看着没她职位高的同事子女嫁娶不断喜事连连,有像我这般年龄的孩子的同事,连孙子都已上幼儿园,她脾气那样急,怎能容忍别人一见她就问我何时结婚,更受不了略带讽刺的那种“卢行长教出来的女儿就是眼光高,不知道将来会找个怎样好的丈夫让我们开开眼!”的话了。所以每年过年回家都是我饱受煎熬的日子……趁着老妈咆哮的缝隙,我爸小步快速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袋温牛奶,小声道:“今天千万别喝那么多酒,没有合意的就尽早回来。” 我出了门,拦了辆的士,就往福城瑞福酒店去。 今天晚上是福城一中三九班高中同学聚会。 过年的时候,什么不多,就是聚会多。 年前刚回家的时候,在街上偶遇到以前的班长李宇时,还是很意外的,可是他一眼就认出了我,当时他手里还牵着个粉扑扑的小女孩,可是岁月并没有抹杀掉他一如从前的大嗓门。“苏凌!是你!你还是这么瘦高瘦高的,以前跟个假小子似的,现在女人了不少嘛。”他说着,就要了我的电话,“今年聚会,说什么你也不能缺席了。年后等我电话哈。”说完就带着他女儿走了,我还没来得及多捏几下那小孩肉乎乎的小脸。 自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和以前的同学联系过,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忽然要见到曾经的同学,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有些犯别扭,可是却又想去,想知道她会不会去。 虽然提起来都已经是往事,从来未曾开始过,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初恋的魅力无穷大。 没有时间犹豫,我老娘一听我初六有同学聚会就将我赶出家门了,因为有不少没找着对象结果在同学聚会上忽然看对眼成了的例子,让她充满了希望,越发认为我是因为从来没有去过高中聚会才每年都落单回去。 年后的酒店生意都是最热闹的时候,我想着我今年又没有拿到供职的那家叶城“金碧辉煌”花园会所年年的年终全勤奖励,心里就有些怄得慌,再想到开年后要还给何宝儿的数目,更加肉疼了几下,想来年后回去,节衣缩食是必不可少的了,那半年的房租该怎么办呢?虽然老爸会贴补我,可是我缺的那个钱口那么大! 思索着自己的那点烦心事,已经被服务生领着进了三九班的豪华大包间。推门进去,已经满满坐了一屋子的人,见又有人来,纷纷抬起头看。 “你们一定猜不到这是谁!”李宇站起来迎接我,将我拉到大家面前,眼前的人都已经到了中年,有不少已经发福,和我记忆中那些青春的面庞不太能对得上,我只能一溜眼地看过去,点头示意。 “真是苏凌?”一个穿着黑色毛衣的微胖少妇站起来,亲热地拉着我的手,“我是朱莉,你还记得吗?坐在你前面的那个。”朱莉?我当然记得,我初恋的女孩子的同桌。“我说你也真够狠心的,竟是十多年没有和我们联系过。”朱莉还是如同以前一样性格直爽,她一个一个地给我指认往日的同学。 刚落座没多久,朱莉正和我说道秦如已经在五年前出国了……门被推开了。“锃羽!来晚了来晚了,罚酒!”李宇再次站起来吆喝道。 莫锃羽?我抬头看向门口,进来那人穿着件黑色呢子大衣,扫过大伙的时候正好和我对上眼光,他的眸子瞬间亮了一下。莫锃羽一直以来都是清俊的长相,如今虽然也同我一样三十上下的人,可是保养的极好,若不是衣服成熟了点透出一股成功男人的气息,我还以为他今年刚过二十五。 二十岁的男人和三十岁的男人区别就在于,二十岁的男人远远没有三十岁的男人风度翩翩里那社会打磨过的圆滑棱角和看似亲切实则疏离的微笑。 经过李宇的安排,莫锃羽坐到了我的旁边。“苏凌。”他点头对我招呼道。 “都没有介绍呢,你怎么认得我?”我诧异。 莫锃羽却只是笑了笑,示意服务员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站起来道:“家里有事,我晚了,自罚一杯。” 以前的体育委员,曾经外号“瘦猴子”现在已经吃的大腹便便的鲁晨站起来,极有官派气息地一挥手,笑着大声说道:“来晚了当是罚酒三杯,哪有罚一杯的道理!” 也许是老同学都在场,莫锃羽没有多说什么,一口气喝干了三杯酒,当是时,满场叫起好来。朱莉搂着我的胳膊笑的花枝乱颤,连连笑道:“莫锃羽爽快人。这才叫老同学呢!” 我看他的侧脸都泛起了点红来,也不知道要不要紧,夹了块蜜酿排骨放在他的碟中,说道:“吃点甜的压压酒。” 这一顿饭,要说吃的感觉如何,其实还是很开心的。 毕竟是很多年没见的老同学,有天大的过节也在时间的流逝中烟消云散了。曾经同窗求学也算是难得的缘分。 席间,频频有人向我敬酒,我一一喝了,听他们说着这些年的一些事。 “我记得那个时候,莫锃羽和苏凌同桌,一起打球一起上课的,感情还不错呢!”朱莉说起往事格外兴奋,指着我和莫锃羽说道。 “那倒是,来,敬老同桌一杯。”我笑嘻嘻端起酒杯,跟他喝了一杯。 “苏凌,刚才你说现在在叶城?以后就在那儿了?”朱莉问我道,“大学毕业就呆大城市不想走了?” “也就是寻个地方呆着。”我笑着说。自大学在叶城毕业后,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座城市,反正都已经走得远了,若是我留在家里,到现在没有男朋友,不被我妈给逼疯才怪。我这种边缘人,哪里敢留在太亲近家里的地方。 “我工作调动,也是刚到叶城一年多。”莫锃羽说道,用他的酒杯碰了下我的,“日后还得多联系。” “多联系?”我看着他,极好地掩饰住了自己微皱的眉头,点头道:“那是当然。” 朱莉也是高兴,看我们有点别扭地说这话,直冲着坐在莫锃羽那边的陈蕊蕊挤了挤眼睛。“锃羽现在结婚了吗?”他摇了摇头。“苏凌呢?”我也只能摇摇头。福城是个小城,虽然我不常回来,但是以我妈的知名度,估计全城随便一打听,都知道她那不争气的女儿尚还单身,遮掩也是没有用的。 “那倒巧了!”陈蕊蕊和朱莉两人咯咯一阵笑,我和莫锃羽无奈地对着挑了下眉毛,相对尴尬。 同学聚会这顿饭吃的时间极久,吃完了饭李宇又招呼大家一起去酒店的ktv大包间唱歌,寻了个空,我走到了ktv包间的外间走廊上,酒劲上头,只觉得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苏凌……”我回头,是莫锃羽走了过来,看我摇晃的厉害,想伸手扶我一把,我极快地闪了一下,不料躲的太急,高跟靴子不小心崴了一下,刹那疼的脸都白了。 “唱完歌,我送你回家吧。”莫锃羽说道,那样暖黄的灯光下,他低头我正好与他平视看见莫锃羽有些期待的眼光。 “也好啊。”我轻轻点点头。 一起回去ktv包厢,里面已经唱的很happy,小虎队的《爱》,周华健的《朋友》,朱莉竟然还尖着嗓子唱起了《让我们荡起双桨》,鲁晨站在那一左一右地给她打着拍子,其余几个女生也是酒喝得多了,都高兴地在那跟着唱。我和莫锃羽也过去坐在沙发上打着拍子,他问我,“有想唱的歌吗,我帮你点。”我摇摇头,只是笑着听。过去的事情,我都不想再多想了。 莫锃羽也专注地听起了唱歌,当他不在看着我的时候,我才趁着荧光屏闪烁的蓝光看他。少时的莫锃羽,虽然家世出众相貌出众,却是个很沉默阴郁的人。那个时候的我,同样也是满腹的心事却总是故作洒脱,很多个午休的下午时分,我无所事事地趴在课桌上直勾勾盯着秦如的背影,秦如那时候长发如瀑,甩发回过头的时候,总有几丝飘拂到我的面前。我一直是不想再见到莫锃羽的,因为他曾经看到过我的秘密。这么多年我不敢见老同学,就是怕他会说出我的秘密,可是他这样平静地示好,倒让我不安了。 ------------ 第二章 高中聚会(下) 更新时间:2012-04-24 莫锃羽看出我有些不安,向我说道:“你若是不舒服,我就先送你回去。” 坐在不远处的朱莉和李宇一边说笑一边指着我们,此时场子上正在唱歌的是英语课代表蒋洁,梅艳芳的《女人花》旋律婉转响起。“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没有想到蒋洁唱歌这样好听,我对莫锃羽说道,“听完这首歌,就走。” 从瑞福酒店出来,看到外面竟然飘起了雪花,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因为后院的停车场并没有人走动,所以在路灯的照射下莹白一片。在包间里空调开得大没有感觉,出来才觉得冷。鞋子太高怕滑,我一步一步走得很小心,莫锃羽就在我旁边不紧不慢地跟着,痛恨的就是,这厮来得晚,所以前面的位置都已经停满了,他的车停在停车场的最后方。 “要不然你先去取车,我就在这等你?”我问道,莫锃羽摇摇头,道:“天这么冷,车要暖好一会才能开。”我默然了,嘟囔道:“早知道我就出门打的好了。”他笑笑,说道:“也没多远了,一起走走散散身上的烟酒气也是好的。” 等到好不容易挪到车里坐着,我原本就有伤的右脚脚踝开始抽丝一般的疼。 对我来说,崴脚原本是常事,一直都踩着恨天高的鞋子,总觉得个子高了就会有安全感一些,走路又是风风火火的架势,所以脚踝一直有伤。就算刚才那般疼,我依然是昂头挺胸大步踩出的架势,这是什么,这就是贝嫂左右开弓抱着两个孩子也得踩着恨天高昂头而过的气场。 这种天气,暖车也要个十多分钟,莫锃羽开了广播,交通广播里正在播着喜气洋洋的拜年歌,和现在这样静谧的雪夜气氛很是不搭配。我从包里摸出一包烟,对他扬了扬下巴。 “我不怎么抽烟。”莫锃羽说着,抽了一根过去,“今天就陪你抽一支。”他拿着烟没有着急点,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我记得我第一支烟还是你教我抽的呢,在六楼的拐角楼梯。” 我点着烟抽了一口,过会才说道:“那么久远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也是。”他点着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然后一路都很沉默,在交通广播一首接一首的喜庆曲子里车开到了我家小区门口,跟莫锃羽说再见后我转身就往家里走。 回去后爸妈都已经睡了,我直接躺在床上,思绪纷乱。不断地回想起莫锃羽夹着烟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睫毛本来就长,眼睛长得又深邃,垂着眼睛沉默的样子总让人有一种他就要和你说什么秘密的错觉,那一年,我愤怒地指着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夹着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我说“说的也是。”十七岁的莫锃羽和三十岁的莫锃羽,在梦中交替,还有秦若毫不知情却决绝的眼睛,我在这样惊惶的梦里醒过来,搂着被子,无声地哭了。 二十九岁的苏凌,负债累累不敢让家里知道,性取向不敢让家里知道,满身都是秘密,活得疲惫不堪却又总是吊儿郎当。 我想我没有勇气再见他了,也许参加昔日的高中同学聚会,对我而言本就是一个错误,还有三天我就要走了,又是一年回不来。可是想到他说“我工作调动,刚到叶城一年多。”还碰了碰我的酒杯,笑的右脸仅有的那个小酒窝都显出来了,“日后还得多联系。” 联系个大头鬼啊!阴魂不散!我用被子蒙着头,又想到自己年后回去得填的财政大窟窿,只恨不得仰天大叫几声。 第二天一早,我还赖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想起来。老娘已经一脸喜气地推开了我房间的门,说道:“昨天,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没有和我说?”我看着她那喜上眉梢的样子,心里纳闷,高中同学里就没有认识我老娘的吧,为什么她一副得了准确情报的样子?而且说实话,她这个样子有点三八,不太像平日里一本正经的领导模样,我眯着眼睛哼哼了两声,她就坐在我的床边开始教训我。我在她的教训里正昏昏欲睡,忽听到她压低了声音说到了一个让我很敏感的字眼。 “我手头有笔钱,你舅舅那个败家东西惦记很久了……你要是结婚我就立刻给你……”她说着叹了口气,我却偷偷睁开了眼睛,心里回想着钱钱钱钱钱,打量老娘的神色,不似忽悠我,那就是说,结婚了我就有这笔钱了……可是关键是,我找谁结婚?我偷偷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老妈的这笔私房钱又要被舅舅软磨硬泡地坑走了,命里不是我的。 她又说道:“莫书记的小儿子我看着人不错。你别挑挑拣拣的,人家要是约你,你敢不去。哼!”我老娘敲了敲我的头,意味深长地瞟了我一眼出去了。我彻底愤怒,她应该去做间谍组织组长而不是做银行行长吧!而且软硬兼施,钱财贿赂,用来刺探敌军一定手到情报来。 我起来没多久就接到莫锃羽的电话。 “昨天还好吧?”不知道为什么,电话那头他的声音格外地有磁性,虽然想嘴硬顶上几句,可是我还惦记着老娘那笔钱,吱唔了两声,不悦道:“你怎么有我号码的?”说了又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莫锃羽好脾气地解释说:“昨天晚上在ktv和你说话的时候,李宇就将你的手机号短信发我了。” x的李宇,结了婚有了孩子的男人就是比较琐碎,居然还有了做媒的爱好。我就不明白了,这些结了婚的人为何就这么热衷于给单身的人扯线搭桥。 “如果我今天继续约你,你会不会赏脸,和我……出来吃顿饭。”莫锃羽说着,在那边压低了声音。 “吃饭?我和你?莫锃羽,这样不好玩。”我不由自主粗了声音。 “是啊……”他沉吟了下,接着简短地说道:“那下午五点钟,我在你家小区门口接你。” 我皱着眉头,拿着手机,站在客厅里,发了会呆。莫锃羽这种举动,从简单的男女关系上来说,应该是男人追求女人的关系。电话邀请,请吃晚餐,可能还会有鲜花作伴。可是,莫锃羽是我少时朋友里,绝少的知道我内情的人之一。 所以他此举,很不寻常。 他不会已经挑拣到如今实在无女人可选,连娘t都要试试的地步了吧? 我忍住想打电话过去追问的冲动。时光的磨练让我从一个冲动暴力的假小子变成了如今妖娆玩世的娘t,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我就等着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莫锃羽是个gay,但是晚饭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因为一遇到大事或者是决断性的事,他一如从前般简单明了。“苏凌,我也不想跟你绕圈子说话。我们结婚吧。” “咳咳……”饶是我久经沙场,也经不住这般惊吓,我放下茶杯,瞥了他一眼,眼神可能比较复杂,他在我的注视下,竟然有点微微的紧张,这种紧张其实我是很熟悉的,深呼吸,淡定,语气的前端有点点试探,说道:“其实我是个……gay……” 我“啪”地将烟丢在桌子上,只觉得方才气氛太紧张,我喘了口粗气,不自然地低了声音和他说起话来。“莫锃羽,这个游戏可不好玩。骗人说这个没意思的。” “我为何要骗你?”可能是因为终于说了实话,莫锃羽淡然了些,“我没有必要骗你。” 我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哆嗦着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歪着头看了他会,笑了起来,“还真是想不到。” “我们结婚。”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娘是有点急了……”我叹了口气,忽然想起这么说我就落了下风,清了清嗓子,说道:“可是她都急了这么多年了,我可以慢慢和她耗着。” 莫锃羽低了头,说道:“我在叶城买了间90多平的房子。如果你和我结婚,回去房产证上我改成你的名字。” 我“嗤”了一声,他接着慢慢道:“我们住在一起互不干涉,你就当找个合租的。” “我自己住的小一居快活得很。”我嘴硬,其实我的小一居年后要交租了,恐怕租金还得我再想办法。 “一切生活费用我付。”我开始沉默了,想听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我只需要你帮我应付下家里,当然,我也会帮你。”他抬起头,很真诚地看着我。其实后来我回忆起当时的时候,我只记得我们坐在靠窗户的卡座,莫锃羽的眼睛明亮地盯着我,饭店人声嘈杂,有食物的香气弥漫在四周,可是他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很清晰“就这样,我们形婚。我可以坚决不结婚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可是我再见到你了,我想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要好地……在一起。” 这不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求婚,可是这一时之间,我无法像从前那样拒绝,扬长而去,我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 他什么都知道,他也把什么都说明白了,那一瞬间,我想到我账面上的空缺,想到我妈妈的紧紧相逼,可是更多的时候,我想到的是,十六岁的时候我和莫锃羽坐同桌,他沉默寡言可是最值得我信赖,莫锃羽是个gay,我是个娘t,我们为什么……不形婚? ------------ 第三章 互见父母 更新时间:2012-04-25 鬼使神差的,我答应了莫锃羽。 我们尽量地模仿了普通恋人的交往套路,可是因为时间的关系,只能一切从速。 所以第二天他的登门拜访显得极其慎重其事。 老娘本就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虽然她很不爱收拾。所以我爸一大早就被指使起来东擦西挪,腰间系着围裙,左手抹布,右手刷子,在我妈的指挥下将年前刚刚擦拭过的客厅窗户玻璃又重新擦拭了一遍。 莫锃羽电话响起的时候,我如同被蝎子蛰了屁股一样地跳起来,出小区门口去迎他。因为是中国银行的家属小区,所以我领着他往家走的一路上,都不停看到瞟我们几眼带着不明笑意的打招呼,我只能低着头带着他急冲冲往家里走,莫锃羽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他带了登门的礼物,用黑色袋子包着,也不知道是什么。虽然我步伐很快,可是他依然不紧不慢地跟着。 要进门前,我回过头给了他一个眼色,莫锃羽冲我镇定地点点头。 苏凌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男朋友第一次登门,还是在年后这样特殊的日子。我的母亲大人虽然板着脸坐在那里,维持着她一如既往的威严,可是眼角的皱纹里都渗出她的欣慰和开心。 “伯父伯母,新年好。”莫锃羽进门将礼物放在桌子上。 “这位是……”我老娘摆起谱来没完没了,大约是这么多年都没有这样摆谱的机会。我正待说话,莫锃羽已经微笑着回答:“我姓莫,莫锃羽,锃亮的锃,羽毛的羽。小时候就听小凌说起您,今日第一次得见,没想到您这么年轻。”要是想让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开心,首先恭维她够年轻漂亮,莫锃羽很上道。 果然我老娘笑了起来,摸了摸脸,说道:“哪有哪有……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说完立刻冲我道,“怎么不赶紧收了东西让人家坐。”没等我动手,我爸已经将礼物收了起来,莫锃羽也笑着坐下了。我老爹很自觉地溜进了厨房,家中有客人他从来都不愿意出来,今天也是,我无奈地看着他转身走开,走开前,他对我点点头。那是老爸很满意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一切都是我演给他们的一场戏,会做何反应。 今天的形式不容我多想,我只能略带几分不好意思地坐在我娘的旁边。 “小莫现在在哪里高就啊?”她端着茶杯,开始了所有准丈母娘必然会问的几个问题,真是会装啊,自昨天我和莫锃羽约会之后,她就已经迅速将人家的消息打探的比我还彻底……今天却还要核实一遍。莫锃羽应答得体,想来让她非常满意,不时发出一阵笑声。我无聊地只恨不得蹲在沙发旁画圈圈了…… “吃饭了。”老爹的这句话可谓之及时,我跑进厨房端菜拿碗筷,莫锃羽也跟着过来了。“你过来干什么,坐着等吃饭不就行了。”他接过我手上的碗,“你小心点。”我老娘偷眼观察着厨房门口这一幕,想必对他更为赞赏。 吃饭的时候,莫锃羽良好的家教也很为他加分,总之,他已经成功地得到了我老娘的欢心,在走的时候,我老娘热情地招呼道:“锃羽啊,只要回家了就来阿姨这里坐坐。” 中午吃了饭,下午似乎就有很多的空闲时间,老娘已经将我赶出了家门,我双手插在长羽绒衣的口袋里,将帽子压了下来,问他道:“下午去哪?这么冷的天。”莫锃羽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见家长这么累,比谈下一个项目还累。” “你也不看看对手是谁……我觉得你已经超赞了。”我随口说道。他却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明天中午去我家,礼物我都准备好了,就不求你能有我今天的表现,总之,你尽量吧。”我这个人是经不得激的,立马狠狠瞪了他一眼。 “晚上,双方父母见个面吧。”莫锃羽做事情,真叫一个简单干脆。我想一个月后,他就会安排领结婚证在家摆酒了。 两人慢慢在街上走着,不知怎么地,就走到了福城一中的门口,我们一起就读过的高中。 福城是座古城,也是座小城市,所以一直没有太过于发达,人们生活很是安逸。年后的大街上行人稀少,学校还在放假中,就更是冷清。这么多年没有回来过,学校已经建了新的教学大楼,以前我们的教室都不在了。十几年后再回自己高中时的校园,应当是一种什么情绪?我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沉甸甸的,都说时光飞逝时光飞逝,当你走近自己少年时曾有过深刻记忆的地方,那种时光飞逝的无奈才最清晰。 走到操场的时候,我长长叹了口气,格外地哀愁。 “莫锃羽,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你了。就如同以前我说一辈子也不会回来。”也许是校园太冷清,我忽然想说点什么。 “年轻的时候,谁都以为自己长大了就能逃离。”他也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兜里,回我道。 我将手伸出来,空气真冷,指着远处的山峰轮廓,说道:“那个时候我以为,只要我长大了考大学出去了,我就能过自己的生活。结果我还是得回来,一听见我妈妈打电话问我为什么没有男朋友就心惊胆战。”我轻轻嘲笑了自己一下,“我曾经鼓足过一次坦白的勇气,可是还是没有,我不敢。高考完知道我考上了叶城交大,我就想我要留在那个地方,从出去就没怎么回来过。” “苏凌,都是一样的。”莫锃羽说,“十几岁的时候以为出去了就能摆脱。可是谁能彻底割断得了?给一个交代。即使是假的。从我现在的角度来说,很合适。”他向前看,看我方才手指过的远处山峰,“我不想和他们一样。” 我没有问他口中的他们,究竟是谁,分开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莫锃羽我都不确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成了一个gay,不过依莫锃羽以前的性格,他如果不想说,我问他也不会说的。 想到这里,我忽然起了坏心,问道:“对女人真的没有一点兴趣?” 莫锃羽摇摇头。 “那样我还放心一点。”我不觉得自己的话能刺激到他什么,“之前说好的事,你都会做到吧。” 莫锃羽无奈说道:“当然。”我喜滋滋地甩手道:“回去,明儿我就上你家去。等我表现,绝对演技派。” 还是有点不放心,我问他:“我们要在他们面前牵手吗?” “自然点就好,没人的时候就不必了。”莫锃羽的语气里已经满是无奈了,也许过段时间,他会后悔和我形婚?不过此时容不得他后悔,我要先拿到手我娘那笔钱填补再说。 坐在莫锃羽家里,我浑身的不自在,好在这种不自在,被我表演成几分羞涩的意思。莫锃羽的爸爸曾是福城建筑工程局兼党委书记,如今人人都尊称他莫书记,我甜甜喊一声“莫叔叔。”莫锃羽仿佛被雷到似的颤了一下,我才反应过来我已经二十九了,不是十九,清了清嗓子,再对他妈妈喊道:“桑阿姨。” 莫锃羽的父母看起来差距很大,他爸爸两鬓已经斑白了,但是人却很精神,亲切地冲我点了点头,“是小苏啊,锃羽已经提过你好几次了。”莫锃羽的妈妈眉眼的皱纹很深,抬头看了看我,笑了一下,那笑也觉不出几分暖意来,只觉得那眼神如刀子一般扎过来,“锃羽还从来没有带女孩子回家过。” “妈妈,这是我准备认真交往的人。”莫锃羽这话说得有点太过于慎重,我只能嘿嘿干笑了一下,看他妈妈轻轻点了点头。 “小苏,坐,别站着了。”莫书记问我道,“听锃羽说,你妈妈是中行卢行长,以前开会时我碰见过,很爽朗的一个人哪。” 我老娘声名在外,好在说起她来我不那么容易冷场,由老娘的事开了头,拣些工作中的趣事说来听了,莫书记对茶道颇有些兴趣,我们会所有专门的这项服务,我绘声绘色地同他讲会所里的静心茶道,说起了“七艺一心”,听得莫书记连连点头,直称若是到叶城去,可要到金碧辉煌花园会所品品茶。 虽然我说的热闹,可是我留意到莫锃羽的妈妈始终神色冷冷淡淡,听到莫书记笑的开心,她也跟着笑一下。总之还算成功吧,出门前我只觉自己后背上的衬衣都被有些汗湿,有些体会了莫锃羽见过我父母后的心情,是做戏总有几分心虚,难就难在把握渴望被父母承认的紧张还有两人决定处下去的决心。真的是需要演技啊! “挺好。”莫锃羽对我今天的表现简短评价,在出门前我穿鞋时候他甚至自然扶了我一把,然后就牵着我的手走了出来,一直走到楼下的车边还不放开。我甩了一下,他还是没有放开,捏了捏我的手心,然后忽然低头亲了我一下。 他的嘴唇冰凉,惊得我跳了一下,第一反应用手去推,却被莫锃羽很好地带了一个转身转到他的怀里,他背对着大楼,双臂抱着我,低声道:“别动。”我克制住想立刻推开他擦擦嘴的冲动,用手回抱着他。过了一会,他才打开侧座的车门,请我上车。 我不悦,皱起眉头,道:“你只说今天今天见家长,可没说今天还得表演这个。” “对不起,是我忽然改了剧本。”莫锃羽道歉,却没有多说。我坐在车上摸着嘴唇,愤恨自己的异性初吻。 ------------ 第四章 莫名订婚 更新时间:2012-04-26 依照福城旧俗,男女确定关系,父母是要坐在一起认识一下的。一般的恋爱关系自然不用上来就父母见面,可是我们此举本来就是奔着“结婚”去的,一切从速,在莫锃羽的推动下,整件事情简直犹如赤脚飞奔,这种人若是做我的领导,我估计得天天都哭。为什么呢,太有压迫感了。 我们两人年纪都已经不小了,又都在外地工作。所以这双方父母见面是要认真对待的。 地方是莫锃羽订的,福城最好的饭店也就是瑞福酒店了,名字就透着股喜庆,从我作为酒店专业人员的眼光来看,虽然和叶城的上档次酒店会所没法比,但是在福城,也是最拔尖的了。 中午被莫锃羽毫不知会的擅自行动弄得有点恼怒的我一直阴着脸,下午和他一起去了金店,买“三金”。我在金店看着拿过来的一盒钻戒,在金店独有的灯光照耀下,各个都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喜欢哪个自己挑。”莫锃羽说道。 金店的推销小姐看我和莫锃羽都衣着讲究,已经互相打了眼色,掂量着我们的荷包。“这枚的造型很别致呢,正适合美女。”站在我面前服务的是一位不超过25岁的姑娘,有点微胖,笑起来甜甜的,我脸本来是板着的,看这么一位推销小姐,不由自主和缓了下神色,我从来不和可爱的小姑娘摆脸色。莫锃羽跟过来看了一眼,估计看的不是戒指的样式,而是克拉数。 “挑这盘吧。”他指着克拉数显然大一级别的另外一盘对我说。 既然他想出血,我自然不会心慈手软,果断地挑了盘子里钻石最大的那枚,戴在手上果然很漂亮,更显得手白皙修长。微胖的小姑娘笑的更甜了,算过后竟然也不是个小数目。莫锃羽点了点头,又直接选了项链和耳环。 “先生小姐挑的是订婚的“三金”吗?”微胖小姑娘问道。我点了点头,莫锃羽正在柜台那边结账,小姑娘看了看他结账时那潇洒的刷卡背影,对我笑道:“美女真是好福气呢,男朋友这么帅气,又这么疼你。” 疼我?在她这个年纪,恐怕以为愿意买昂贵的首饰,能慷慨付钱的男人就是会疼人。大抵是听多了因为女人虚荣非要买昂贵的“三金”,男人腰包不够鼓挑挑拣拣委委屈屈的是非,我忽然有些灰心丧气,真实的结婚嫁娶这般乏味,我们只是表演莫锃羽却舍得花钱买这样不菲的道具。我是应该感动,还是苦笑他入戏太深? 因为是订婚的“三金”,为显气派,微胖小姑娘用红色的首饰盒子装了起来,再裹上一层红色的绣花绸缎,我看了下,那绣花还是鸳鸯戏水的样式,最后才在外面罩了一个专用的礼品袋子,递了过来。 “等结婚的时候,我们再买一对结婚戒指。”他接过袋子,对我说。 我只冷哼了一声,扬长出门。在大步出门的时候只见到门口的迎宾店员吃惊的表情,大抵是这么拽上天的女人太少。女人的脾气再大,在男人给买首饰的时候总归是欢天喜地喜悦出门,像我这般冷着脸扬长而去的也会有,那是男人没有买或者买的不合意,我这得了满意的东西还这般德行的,就属少见了。 “苏凌。”莫锃羽出门追上我,说道:“方才下楼的时候,我妈在阳台上站着。”他脸色凝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知道事前没和你说,冒犯了你。我只是想表示,你是我倾心爱慕的女子,我定要娶你。” 我点了点头,好吧,桑阿姨是一个有观察癖好的“婆婆”。好在我妈虽然脾气大但是比较直爽,不会做这样细微的观察,要不然我们只要和父母在一起,岂非都要累死。我忽然回过神来,阴阴问道:“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莫锃羽本来一脸严肃想解释些什么,看我这个样子就知道我已经原谅了他中午的事,叹了口气道,“你不懂。” “行了,不懂就别解释了。只是下次有这样的时刻,麻烦给个提示先。不然万一我反应过度,岂不尴尬?”我将他手里的礼袋拿过去,“这个就当赔罪了。我不会和你aa的。”莫锃羽有些无奈,却被我逗得笑了,他笑的时候真好看,右边脸上一个小小的酒窝。“原本就是要送你的。我答应的,就不会食言。” 我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我们此时缓缓开过的是福城步行街,很多商家都已经开门了,年后购物的人总是多些,步行街上人很多,所以莫锃羽开的极慢,我指着一家开了门的小店说道:“阳光奶茶铺!莫锃羽你看啊,这家店还在开。”现在城市里到处都是奶茶店铺自然不稀奇,可是这间店是个老店铺,我上学那会就已经开门了,店主是个有点广东口音的中年男人。 跑下去买了两杯奶茶再上车,捧着热乎乎的东西总算舒坦了很多。 “晚上你打算怎么说?”我小心翼翼地唆了一口,真烫,可是喝下去后,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从胃里散开,舒服。 “怎么,现在想和我排练一下吗?”他专心开车,淡淡说道,“我会对咱们的父母这么说,我从高中就暗恋你,这么多年工作太忙也没有碰见再让我动心的女人,直到高中聚会那天看见你,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你,所以想和你交往,如果我们相处合适,就结婚。” “我怎么觉得在听一个纯情又俗气的台湾偶像剧剧本呢?只不过你应该把年龄换的更小一点,换成幼儿园,嗯……”我喝着奶茶信口开河。 莫锃羽道:“每次一到正经时候,你这人就不正经了。” “我哪里不正经了……我会做出感动状、泣泪状和动情状……这么有难度的演说,你来就可以了,我配合还不行嘛。反正我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么扯的事。”我继续接着话瞎扯。 “那也没办法啊,是有点仓促,只能照这个剧情走了。”莫锃羽说道。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不觉得,这是个剧本了。 看得出来,我爸妈都是真心高兴,一向沉默地有些懦弱的爸爸喝了好几杯酒,脸颊都有些发红。老娘一向是应酬桌上的常客,和莫书记谈的都是一些我常常听但是真的听得很腻歪的官场事情。 厅里只有我们两家人,遣出了服务员,圆桌中间摆放了一束鲜花,璀璨的水晶灯光将厅内照的明亮极了。我的妈妈和莫锃羽的爸爸坐在主位上,我的右手边是莫锃羽,左手边是我爸,莫锃羽的妈妈挨着他坐着,和我说着话。 “小苏个子可真高啊。”她说着,“穿着鞋就比锃羽矮了一点儿。”“那是我鞋跟高……嘿嘿……桑阿姨,这个鱼特别好吃。” 她笑了下,那笑也冷冷的,“我不爱吃鱼。”“那就尝尝铁板牛柳。”说着莫锃羽给她夹了块牛柳放进她碗里。 当莫锃羽拿起酒杯的时候,我甚至有点紧张,因为我看到他在桌下对我做了个手势。 “卢阿姨,叔叔”他改了称呼,因为我妈说伯母伯母听起来不亲热,“其实我很高兴今天你们能来,因为今天对于我和苏凌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了我一眼,“我这些年一直在外工作,也没有找过女朋友。今年回来能碰见苏凌,其实我特别感恩上天。” 他看着我,每一句话似乎都发自肺腑地真诚,说:“苏凌是我高中时候就暗恋的女孩子,这些年我碰见过不少女人但是都没有动心过,再见到她的时候,我依然如同以前一样激动,但是现在我的年纪已经容不得我羞涩了,我害怕苏凌这么好的女孩从我身边走开……所以这杯酒,我第一感谢你们能承认我和苏凌的关系,第二就是感谢你们教出这么优秀善良的女孩。” 肉麻的我呀,后背似乎有一阵小蚂蚁在爬啊爬,但是他的眼神太真挚,莫锃羽的眼睛长得很像他妈妈,睫毛浓密眼睛漂亮,所以他这么盯着我看的时候,我努力地憋了憋气,成功地让自己脸红了,拽了拽他,说道:“还没喝多,胡说什么呢?” “不是你说要考验我吗?我对着父母,说的都是实话。你相信我是真心的了?”他说着一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我妈点了点头,说道:“儿女自有儿女的缘分,这些年苏凌也是整天就知道挣钱、忙工作,从来不担心自己的婚姻大事,我今天才知道是有这样的缘法。” “小凌……”他牵着我的手站起来,对着他的父母,和我说道:“以前我总是不为自己的事打算,让爸妈操心了。现在,我终于碰见我喜欢的女孩,我是认真的,就请你给咱们一个机会,相处下去,合适的时间,咱们就结婚吧!”我……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傻乎乎地点点头,将纯真进行到底。他一口一个女孩把我称呼的晕乎乎的,我一向自称小爷,小爷活到这岁数真是第一次体验到当演员的无奈。这个被牵着手,看起来幸福的晕晕乎乎的大龄女青年,一定不是我苏凌! 真是看不出来啊,莫锃羽不声不响很沉默的一号人物,竟然是这般唱做俱佳的实力派演员,那眼神,动作,激动的情绪渲染,真挚的感情表达,动情倾心的神态,无一不表现的恰到好处。 “妈妈,我和小凌一起敬你一杯。”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转向桑阿姨,我也赶紧举杯子,“桑阿姨,我敬你。” 莫锃羽的妈妈看了看莫锃羽,又看了看我,终于放松了一直有些冷冰冰的脸色,温言道:“下次换个称呼,敬我茶吧。我希望能快一点。小苏这么好的姑娘,我也不舍得放走了。” ------------ 第五章 重回叶城 更新时间:2012-04-27 因为行程的问题,我必须得赶紧回叶城去了。莫锃羽本来可以缓几天再回去的,可是他非要开车送我。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只是更详细地了解了下彼此的信息。 两个人都如同一场大战过后的疲惫,紧张的时刻都已经过去,双方父母相见甚欢都很满意,我和莫锃羽这样的大龄青年在同学聚会上迸发出这样的爱的火花,已经快成为了福城的一段佳话。只是佳话中郎才女貌的两个人,有点心照不宣的客气。 回到叶城之后,先到陈枫的办公室里报到,听说她过年大病了一场,见到之下果然是大病未愈的样子,黑色西装的包裹之下越发显得脸色苍白,小腰盈盈一握,瘦的纤弱如云,说话的时候恨不得捂上个手帕。 “今年龙腾总部的年初例会,在咱们会所开,希望各位打起精神。”简短地布置了年后的事情后,她将我单独留了下来。“你得亲自跑一趟陆总那边。” 我一听立马抓狂,这个节骨眼上又让我找陆凯,她自己没本事送出去东西,就又开始推我出去,当真是下属就是用来捅马蜂窝的,死活与她不相干。可是如今她是我的顶头上司,她发话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低头称是。 “坐吧。”陈枫坐在会议室的主座上,将手里的水笔转来转去“这次的年初例会,比以往要重要,所以我不希望中间出任何一点差错。所有的服务人员都必须经过考核,在开会期间,整个三层都得封锁起来,恐怕这次会比以往闹得更厉害……一切都得小心办,真要出了事,月少估计会让我们卷铺盖滚蛋。”我心里冷笑了下,你是月少的心腹,这半威胁似的话是说给我听的吧。 龙腾集团每年的年初例会都是会决定接下来一年集团的发展方向,也是龙腾集团内部各方势力大斗法的时机。会议大概会持续三周左右,这三周都得把心提到嗓子眼里小心地周旋着,我想是有的忙了。 过年不过回家十日,办公室文件已经摞的快有小山高,一整天都打电话说的口干舌燥,晚饭也没顾上吃,才将事情处理了大半,想着明天下午还要去陆凯那边走一趟,就无比郁闷。出门的时候,前台与我说笑,“今年苏经理从家回来,气色可是挺好呢!想来在家休息的好吧。” 气色好?那是当然了,往年都被老娘骂的灰头土脸,今年好不容易顺心如意被娇宠了一回。我笑道:“那就承你的吉言,希望我的好气色能支撑我接下来的工作。” 出门一看,何宝儿已经在门口等我,开着辆极其骚包的红色敞篷保时捷。我一进车就立刻恭维道:“宝儿……嘿!你漂亮了。” 她笑了一声,道:“一见面就这么奉承我,奉承的还这么假模假样,一定是有事。” “好吧,长话短说,两件事。钱的事我已经想到了办法,在核账之前一定能补上。明天下午,你睡醒了给我个电话,带我去找陆总。” “一件好事,一件不太好的事。”她点了点头,“但是对我来说,都好说。” 我感动的热泪盈眶,何宝儿果然是极够意思的人。 她开车带着我回了家里,直接要了餐送到家里,两个人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一边喝着酒一边聊天。当年我和何宝儿交好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不能理解,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和一个当红小姐这样要好。 只有我知道,何宝儿是多妙的一个人儿。 “苏凌,你这次回来,一定有好事,看似轻松了很多。”她上来就喝了好几杯,脸颊开始泛红,给我夹了块黄瓜段,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可能就快结婚了。”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她说。何宝儿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那个,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第一时间分享的人。 何宝儿明显愣了下,问道:“结婚?”“和男人?”她歪了歪头,几缕卷发调皮地从本来挽着的发髻里滑脱出来,明眸微睐,眼神很疑惑。 “一个高中同学,同学聚会认识的,他是个gay,家里也是催得紧,就一起凑合下呗。” 她一听就明白了,说道:“这样啊。人靠谱吗?你知道干我这行的,男人的丑态见得多了,不管是直男还是gay,我都是不信的。”顿了顿,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小凌你不一样,尝试过正常的生活,是对的……”她沉吟了下,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浮现一丝很向往的微笑,“关键人要好。” “你想哪里去了,我又不是真的结婚。”我吃着花生米就着五粮液,一口酒下去,一股热辣辣的感觉从胸口直灌下去,一波一波在体内散开,每年回来我都会陪何宝儿好好喝次酒,喝了酒后就特别想和她说说话。 “形婚而已,也就是两个人搭伙同居,各过各的,各玩各的,何况我碰见的这个冤大头,给的报酬也不低。”我伸出手指,一样一样说给她听,“一栋房子,生活费用,还有戒指……”我晃了晃手上那枚钻戒,“宝儿……你知道我缺钱……” 她叹息了一声,说道:“你真是,我都没法说你。账目上的钱其实我去年就帮你补上了,也不用急的。”我抱着何宝儿哇一声哭了,“你对我这么好,我都快爱上你了。”她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快爱上我?我都以为你爱我快爱疯了呢。” 两人哈哈大笑,我搂着何宝儿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会所这种地方美女多得是,可是没有一个会比何宝儿更妖媚,也没有一个会比何宝儿有气场,关键她还是个妙人儿,你同她在一起,说不出的轻松惬意也说不出的得趣。 “对不起。”我叹了口气,“每年都要回家,从来没能陪你吃过一顿年夜饭。” “每年回来知道补给我就好。”她抬起头用下巴蹭了蹭我的脸,“说说那人。” “他叫莫锃羽,做工程的。现在什么样的人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可是高中的时候,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躺在何宝儿怀里,缓缓说道,“若初还在那地方,我不多攒点钱,怎么等到她出来。莫锃羽也算不错,给出那么好的条件来同我形婚。他是个同志,也不会对我怎么样,陪他演一场戏应付家里,也应付下我老娘,两相得宜,我想不出任何理由不做。” 宝儿揉揉我的脸,叹了口气道:“我懂。你也别太为难自己了,有些事勉强不来的。”她仿佛说给自己听,又仿佛说给我听,“有些事情虽然明知道勉强不来,可是还是想去做,图个心安罢了。” 第二天下午,去了星光演艺公司的总部。因为何宝儿领着我,所以一路畅行无阻,直到总经理室门前。她对门口的总经理特助挥了挥手,直接就带我开门进去了。 “宝儿……”陆凯无奈又有些好气地对她道,转向我的时候看了一眼何宝儿,她嘻嘻一笑,坐在办公室的大沙发上,“有事情就快说吧。” “陆总,你这闭门不见的,弄得我也不好做啊。”我上来先将责任推到他的身上,反正都要捅马蜂窝了,索性一下子捅开。 “没说不见你啊……”他笑的温和,脾气很好的样子。 “我脸皮厚呗,只是马上就开年初例会了。我是照例过来问您一声,有什么特别需要吗?”因为每年的年初例会都是各个位置上的主事人内斗的日子,月少摆明指使我过来低头示好,我只能将上面的意思带到。 金碧辉煌花园会所是五年前月少用了手段从陆总手里夺走的场子,这梁子结下后,陆凯反而不怎么用心经营酒店会所,月少就趁机将酒店会所都接了过去,而陆凯就转手接过一塌糊涂的娱乐业,竟做到如今的规模。场子上倒也没有太过于含糊,只不过月少名下的地方想要用到陆凯的人,总归不是那么方便,最近月少的场子盈利都不是太好,才想到和陆凯重修关系,自然是吃了不少的冷脸。自去年开始,这条线就是我一直在活动的,亏我有何宝儿一直帮衬,不然也是同陈枫一样,连陆凯的面也见不着。 将上面交代我送上的东西一一奉上,我如释重负,功德圆满。 何宝儿一到晚上就忙的焦头烂额,出了星光公司就立刻去忙她的工作了。 我在回公司的路上,接到莫锃羽的电话。“苏凌,是我。”他问道,“吃饭了吗?” “还没,不过不打算吃了。我还一堆的事儿呢。”我说道。 “几点下班,我接你。”他说。 “不用……”还没等我客气两句,莫锃羽已经结束了电话,只留下一句:“出公司前给我电话。” 这算什么,已经过了演戏的阶段,还试图扮演强势男人?我挂掉电话,勾起嘴角看镜窗里的自己笑的如同一只狐狸。回到了叶城,我苏凌就是道上赫赫有名的苏小爷,背道里有再多的隐晦事都是暗中的事,我怎还会如同在家中一般的表现,纵使有那么几刹那的迷茫和脆弱,披了一张皮活过来就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我忽然有点期待晚上见到莫锃羽,他是会惊诧,还是会反悔? ------------ 第六章 竟是这样 更新时间:2012-04-28 金碧辉煌名字虽然有点俗气,确实也是装修极近奢华的高档酒店,尤其这三年月少将所有的酒店会所整顿翻新控成一线。 金碧辉煌所在的位置是叶城东边的繁华商业区东湖商业区的中心,位临东湖边上,一到晚上灯火辉煌,金色的夜灯将整个酒店笼罩,气势非凡。 手头的资料还得一会儿才能弄完,我伸个懒腰去咖啡间冲杯咖啡提神。 茶水间在办公区靠近楼梯的地方,往走廊的尽头看去,经理办公室的门没有关紧,难道陈枫也还没走?每年的年初例会,决定在哪家场子开会,哪家要招待的就是龙腾集团各个实力领域的大佬,管理层严阵以待也是必然的。 我端着咖啡正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就听得经理办公室中“哗啦”一声,似乎是什么碎了的声音,门“嘭”地一声开了,一个白色的身影走了出来,还未到身边我就闻到清淡的芷兰香水混合着酒气的迷离气味,忙站定,低头道:“月少。” 他停住即将走下楼梯的脚步,站在了茶水间门口,开口道:“苏经理……今天的事情办得不错。”语气里有一点赞许的意思。月少是大老板的小儿子,性格很是倨傲张扬,不知道此次什么事情让龙腾的公子爷酒后亲自驾临,还在陈枫的办公室弄出这样大的动静…… 他动了下鼻子,说道:“冲的咖啡很香,给我冲一杯送过来。”说完又转身回了经理办公室。 我冲了两杯咖啡,理所当然以为陈枫也会在办公室里。 站在门口敲了下门,月少说道:“进来。”我开门进去,才发现是我多虑了,陈枫并不在,只有月少独自坐在巨大的豪华办公桌后。 陈枫是金碧辉煌花园会所的副总经理,总经理当然是月少。只不过他很少会来办公室,所以虽然预留了最大的办公室,却一直都是陈枫用着一半。 他此刻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脚随意地搭在办公桌上,双手枕在脑后,我进来的时候他眼皮也不抬,就那么坐在那里,透出一股莫名的阴郁。 门口的地上一片碎片,是门边的花瓶被手机砸碎了。我跨过碎片,将咖啡放在办公桌上。“刚冲泡好的,月少慢用,我先去忙了。”我转身欲走,他悠悠地发话了。 总经理办公室面积很大,他的声音在办公室里显得有点空旷而有气无力,“你今天见到了陆凯,是何宝儿带你去的?” “是。”我点点头,也不欲多解释。之前陆凯管事的时候,我就在金碧辉煌,工作向来尽心,又没有乱站队的坏毛病,和何宝儿交好也是场子上人人皆知的事。若不是工作久了场子上人面广,和何宝儿关系过硬她多少能关照些罩得住事情,恐怕我早就被陈枫踢出会所了。 月少不知详细内情但也知道我在金碧辉煌公关领域的工作业绩,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脸色更加阴沉,挥了挥手像赶一只苍蝇般的让我出去:“没别的事了,出去吧。” 老板的心思不欲乱猜,月少虽然看起来烦躁但是也没有拿我发脾气,回去办公室我也没有心思将资料整理完,直接收拾了下就准备回家。 下楼的时候才拨了莫锃羽的电话,“我下班了。” 他在电话那边回我:“你出门就能看见我了。” 走出金碧辉煌的大门,果然看见莫锃羽那辆黑色的奥迪a6。 我上车,一边点烟一边问道:“等了多久了?” “今天就在这儿应酬的,半个小时前才散场。”莫锃羽侧过头看了我一眼,说道,“你看起来很累啊。” “刚回来事情特别多。”我深深吸了口烟,吐出来的时候看烟雾渐渐将眼前的视线遮挡,有一种莫名的快意,缓缓说道:“莫锃羽,事前说好的,我们也就在双方家里搭伙唱会戏。回了叶城,我有我的生活。” 我话说的这么直白简单,他应该明白,我们实在不用时时见面。 “苏凌……”莫锃羽垂下头,欲言又止。从莫锃羽之前的表现,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相当决断的人,这一刻莫锃羽受伤的眼神和无力的姿态让我很惊讶。“如果有什么事,我可以分担的话,你就说吧,借钱就算了……”我终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或许因为过年在家因为他的主动帮我解了困境,我递给莫锃羽一支烟,并帮他点上。 “他结婚了。”仿佛说出这句话让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那就再找一个呗。”我勾了下嘴角。这种无奈的心情,我太懂。 “他的妻子不知道实情。” 听到这些,我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人渣!说实话,我实在讨厌你们这些骗婚的死gay。你们有什么权利,为自己的懦弱和自私牵连一个无辜的女人?我是没种,我没种跟家里坦诚,怕我妈受不了打击,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找一个普通的男人去结婚!哪怕我妈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真是讨厌这种事情!” “苏凌,我懂。”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也许是因为夜晚总是让人无法掩饰,也许是因为我的情绪太激动,让莫锃羽也不似平时淡然,他夹着烟的手抖的厉害,“我怎么会不懂!苏凌,我……” “……我躲到了叶城,因为我知道你在。”仿佛说出了最大的秘密,他淡淡笑了,“小时候,你暗恋秦如,我就知道我和你是一类人。你写给秦如的情书是我毁掉的,咱们还因此打了一架。我撞破了你所有的秘密……可是你不知道,我知道这些,其实很开心。” 莫锃羽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他渐渐镇定了下来,侧过头来温柔地看着我,漂亮的眼睛里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回忆,慢慢将我吸引,我认真地听着。 “我们天生就是一类人,也许上帝将灵魂投错了躯壳,给了我们相反的人生道路。自小我就知道自己和别的男孩不一样,我知道自己的体内住着一个不可能被家人认可的灵魂,可是我无从诉说,我小心翼翼将自己伪装起来,独自度过幽深的童年,直到高三的时候遇见你。苏凌,你像一道光芒……我多羡慕你,甚至羡慕你直勾勾盯着秦如的眼神,因为我从来不敢用那样直白的眼神去看自己喜欢的人。高三那一年,我毁掉你的情书,是因为我知道一旦这事宣扬出去,你就完蛋了,你甚至和我大打了一架。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你就决绝地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让我心酸,那个时候的我太年轻,一心想要逃离,怎么会知道他筹划了那么多。他继续说道:“十多年,我知道你在叶城,我有偷偷地打听你,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打算回去。那时候我也有了爱人……”他轻轻笑了一声,“那十年是我人生中最好的十年,如果时光就停留在最好的岁月里,我还可以继续用事业为重的谎话遮掩,世俗的压力又怎么会给我偷欢的空隙……我妈那越来越怀疑的眼神几乎让我心惊肉跳……” “苏凌,我知道你回家后第一次决定参加同学聚会就立刻赶过去了。我不想再放手一次,让我们两个都解脱的机会。”他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我不想耽误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我不想和他们一样。也许说来你会觉得好笑,高中时候的你,十足一个假小子,我就想,也许我们才是天生一对,我想和你彼此依靠,互相在阴暗的人生里取暖,是我自私也罢,痴心妄想也罢,我都跟你坦白。若是你真的觉得太勉强,厌恶我的自作主张,我们也就散了吧。” “你个死小受……”我瞪了他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满脸泪水,“妈的,你都把老子说哭了。”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我继续恶狠狠地瞪着他,“果然你一直在谋算我。”真不知道这个情况下谁是狐狸,谁是猎人,散了?我老娘杀到叶城来我怎么办?我立刻收回自己之前还有的一丝希望莫锃羽反悔的念头,初回叶城一时撒了欢的嚣张也收回,定了定神,继续骂道:“你个死gay佬。” 莫锃羽揉揉眉心,苦笑道:“骂一次就行了,我真的不太喜欢这个称呼。”车里被我们抽烟抽的乌烟瘴气,两个人索性下了车,沿着东湖的堤岸慢慢走。“小凌……我想在你面前就做我自己。”莫锃羽叹了口气,“我实在伪装的太累了。” “其实我真的不是很了解你。”我尴尬地笑了笑,“好像我一直都活得比较自私。” “有的灵魂生来就是幸福的,有的灵魂生来饱受折磨和苦痛,可是每个灵魂都是独立而高贵的,甚至在他面前,我也没有如此放松过我自己,苏凌,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有能力照顾你……”我抬起手,阻止他说下去,他只是太孤独,也好,那么长的路,有个同类一起作伴我并不拒绝,这个同类又这样大方。 “我不用你怎么照顾我,我只要钱。”我嘿嘿一笑。 莫锃羽也笑了笑,“幸好这些年我小有积蓄,只是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我面色一凛,“这个你就别问了。”他善解人意地住口,只是继续和我慢慢走着,绕着堤岸回到停车的地方去。 当是时,夜色倾城,皓月当空,我和莫锃羽慢慢沿着东湖吹着冷风……莫锃羽第一次在我面前表露出我以往完全不了解的本性。对于他不合常理地拼命靠近,我忽然理解,他只是……太孤独。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十多年后的再靠近,我决定不再拒绝。 ------------ 第七章 找点乐子 更新时间:2012-04-29 我也是抽风了才溜达到那么晚,莫锃羽送我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左右。因为第二天还有管理层会议要开,我回家就赶紧睡了会。 年轻的时候,熬夜加班工作通宵第二天只稍微休息一小会就能恢复过来,如今真的是老了,没有休息好,早上起来黑眼圈重的遮都遮不住。我对着镜子来不及长吁短叹,就利落地套了正装出门了。 等我到会议室的时候,金碧辉煌所有的管理人员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大家都看着手里的文件,等着时间到了后会议开始。我用手扶着额头,只希望今天开完会后能好好补个觉。其实我比陈枫来这家高级酒店还要早一些,可是她现在直接以月少心腹自居,没事就会对酒店的老人实行挑刺和打压,能力上又实在有限。所谓职场如战场,我一向是个不怕麻烦找上门的人,虽然有的时候确实很烦。 “苏经理……”陈枫简单了做了会议开场讲话后,直接又点了我的名字,“这次的服务人员一定要全部落实到位,就由苏经理全权负责了。”服务人员是风月场上的事情。之前陆凯和月少的几次冲突我都夹在中间左右难做。现在陆凯手上的串场是叶城最顶尖的团队,偏偏就不为月少的场子全心服务,倒是让别家占了不少好处,同在一个集团之下,陆凯就有能力让大老板的小儿子这样犯堵,如今的实力已不是往昔可比的了。 这夹在他们中间做事的委屈和棘手,可想而知。 “只能尽力了。”我心下想,等年初例会完了,正好月少那边的场子开业,我是不是也得跳过去了。心下有些悲凉,为了这个地方尽心尽力做到现在,果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里已经容不下我了。 想到何宝儿很无所谓的豪迈样子,“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小事。”我的心情也轻松了点,面上却装出认真的样子听陈枫训话。 会议结束,几个和我关系稍好的同事都纷纷投来同情的眼光,我一一微笑着回望过去,拿起资料就回了办公室。此次的特别需求还真的是有不少,因为年初会议是封闭式会议,虽然还未开始,各方面的打点已经纷沓而来,少不得要沟通核实。 我想起刚刚入职的时候,在公关部处理琐碎繁杂的扯皮事情处理到抓狂,我的顶头上司梅悠说的话。“有些职位只需要做好自己职位上的本分,有些职位就是专门用来解决麻烦的,一味风平浪静,倒也就没有我们的用处了。”“身为一名公关人员,永远不要被别人的思路牵引着走。” 说来也有趣,只要是找上你的,每个都会说自己的事情万分重要十万火急,一直不停催促落实,我将每个需求记录在档,按照轻重缓急一样一样落实,中间少不得要打各种口水仗,一连几天下来真的是疲惫不堪。 等到三天后再见莫锃羽的时候,在家好不容易养回来的那点脂肪已经悉数奉献给了工作,我两颊已经陷下去了。 到了约定的餐厅,一眼就看见坐在窗边位置的莫锃羽。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一套黑色的运动服更显得精神爽朗,身边还放着装羽毛球拍的包。 一看见我,莫锃羽就立刻挥手示意:“小凌。” 我坐下,长长舒了一口气,赶紧招服务员点了吃的。 他为我倒水,说道:“看你这样累,我都不忍心和你说想和你一起重新装房子的事了。” “额……你不是已经弄过了吗?”我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忽然想起我的一居月底需要续租了,我妈的那笔钱还没有眉目。 “总得征求过你的意见。”可能是年后工程项目还没有启动,他看起来很闲的样子。 其实这两天我老娘也有电话问我和莫锃羽相处的情况,都被我以工作很忙没怎么见面敷衍过去了,得了她一堆的叮嘱。 住的问题是个大问题,我一边吃着一边和何宝儿发着短信,听说我和莫锃羽一起吃饭,何宝儿邀请我们饭后去她今晚巡场的地方玩。 与莫锃羽询问晚上是否去找点乐子,他也爽快地答应了。 何宝儿今晚巡场的地方叫“秘密”,是一家刚开半年左右的酒吧,是叶城几个太子爷一时兴起弄的场子。 我和莫锃羽一进酒吧,就被一楼热辣的现场气氛给震到了一下。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长腿美女正在大跳热辣钢管舞,舞池中的人随着音乐摇摆着身体,异常喧哗。 因为是何宝儿直接约的人,所以我们被服务生直接带领到vip电梯上了三楼。一上到三楼,那喧哗的音响似乎就被隔离在外,三楼都是一间一间的包间,推门进去,偌大的包间里并没有旁人,只有何宝儿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本小小的记事本。看到我们来,她放下记事本,站了起来。 夜场上的何宝儿,当真是妩媚的妖精。黑色的小短裙根本遮掩不住她那呼之欲出的火辣身材,因为上了妆的缘故,她原本就有些妖娆上挑的眉眼在看人的时候似乎就飞来一个媚眼。何宝儿一点也没有掩饰地上下打量了下莫锃羽,忽地笑了。 “莫总,有点面熟啊。”她抱着胳膊,等到莫锃羽伸出手来,才矜持地伸出来和他握了握。我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夹着烟只当观众。 “何宝儿。”我简单指了下她,又简单指了下莫锃羽,“莫锃羽。”两人都对我这种甩手掌柜的样子有点不满,何宝儿坐下来,将我叼着的烟拿开,嘻嘻笑道:“就我们三个好像有点无聊啊。”她转了转眼睛,提高声音喊了一声“服务生。” 刚才带我们上来的那个清秀服务生立刻开门进来,低眉道:“宝儿姐,有什么吩咐?” 仿佛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她笑道:“把大炮哥喊来。”服务生应声去了。她才和我说道:“陆凯前几天不知道忽然发什么神经,居然拉着我亲自去面试少爷。”少爷是场子上专门服务男士的男人。以陆凯和何宝儿的身份亲自去面少爷是有点无聊找乐子的意思了。 现在整个龙腾集团,也只有何宝儿永远没大没小叫他“陆凯、陆凯”,她说的热闹:“我那天下午也是无聊,就和他一起去了,没什么特别过人的姿色正觉得无聊呢,就看到大炮哥扭着走了进来。陆凯正喝着水都停住了,直勾勾看着他,然后提了一个问题‘是谁放你进来的?’大炮哥特别淡定地说‘我是来应聘的,当然是你们的工作人员放我进来的’,我当时实在忍不住说‘龅牙哥,你这个样子不太适合吧……传出去我们星光会倒闭的’,他特别淡定地扫了我一眼,回我道‘请叫我大炮哥。我有预感,我一定会红,请给我机会。’” 莫锃羽喝着苏打水听着,忽然眉头抖了一下,我想他一定是感觉到一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我们两个就被雷到了……大炮哥真的是一朵奇葩。”她由衷地感叹道,并且发出了专人士的断言“他真的要红了,现在每天都有人点大炮哥的局……收小费收到手软。” 在我们的期待中,大炮哥来了。饶是我一向镇定自诩见过些场面,也有些hold不住。 大炮哥是个龅牙的男人,极其地非常地显眼的龅牙几乎占据了了半张脸,偏偏涂着鲜艳至极的红唇膏,真是我见过的最惊悚的烈焰红唇。他身材不高,穿了个仅能包裹住屁股的短裙,那裙子比何宝儿还要短,都能看到灰色裤衩的毛边……他是个罗圈腿,这就算了;他踩着恨天高,这也就算了;他还穿着黑丝,一根根刚劲有力的腿毛从黑丝中挣扎出来,随着他的走动迎风摇摆和我们打招呼……我真的败了…… “宝儿姐!”大炮哥扭动着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坐在莫锃羽身边。我看到莫锃羽一向淡定的神色霎时凝住,求救似的看了我一眼。 我和何宝儿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物,此时等着看笑话,哪里会多说话,何宝儿开心地举起香槟,“来来来,喝一杯。”大炮哥手脚倒利落,端着一杯酒送到莫锃羽嘴边,“哥……”大炮哥虽然人长得惊悚了点,声音倒真心不难听,是很有磁性的中音,不看脸就好了。莫锃羽对着顷刻间快要贴上他脸的烈焰红唇,平时一向为了开车不沾酒的他也立时接了酒一饮而尽! 何宝儿赞道:“大炮哥果然是有本事的!”大炮哥温婉一笑,细语道:“是哥怜惜我。”我和何宝儿当时就滚在沙发上笑做一团。 我对何宝儿大大竖起拇指,这种歇斯底里的欢乐真是痛快啊,大炮哥如果不红到发紫,真是天理难容。 “陆总的眼光真的老辣独到。”我由衷赞道。何宝儿笑道:“第一场局还是陆凯亲自带着去的呢,当时本来是个僵局,就这么给破开了。大炮哥,你今天也一定要好好表现。”大炮哥应了一声,精神焕发充满期待的看着莫锃羽。 何宝儿牵着我,两人就完全无视莫锃羽无奈和求助的眼神直接出去了。我想莫锃羽现在一定很后悔吃饭的时候接受了我晚上找点乐子的提议,这乐子……总之让我很欢乐啊! “秘密”酒吧共有三层,一楼就是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卡座和表演厅,三楼是单独的贵宾vip包间,二楼就是卡座自由区。相对于一楼来说,二楼也较为安静,只有个姑娘抱着吉他在唱一首较为忧伤的英文歌曲,二楼年轻人较多,长长的吧台边坐了不少等搭讪的女子。当然了,每个场子为了不至于人气冷落,总有很多小蜜蜂,也就是扮成顾客的女招待混在其中,所有的小蜜蜂看到何宝儿都低头默默屈膝一下。 我们两个捡了个僻静的有盆毛竹挡着的角落卡座,她对我说:“人看起来不错。”我挑了下眉,道:“头次见面就这么恶搞,宝儿你是越发无法无天了。”她立马嘻嘻笑了:“喝酒,喝酒。” ------------ 第八章 我们扯平 更新时间:2012-04-30 秘密酒吧的二楼格局很有特点,中间的场子有表演区和一个长长的吧台,然后周边的卡座较为隐蔽,适合做点卿卿我我的事以及谈点需要僻静地方的事情。 我对着桌上的水晶烟灰缸弹了弹灰,说道:“宝儿,有话不妨直说,你今天约我来,不光是为了看看莫锃羽吧。” “没什么事情啊。”她笑起来的时候眯着眼睛,说不出的魅惑,“陆凯要我问问你,想不想回来?” 工作的事当然需要认真谈,不过我虽然有意出金碧辉煌,也知道并不是那么容易。我为难道:“其实陆总在明面上并没有很为难过我……”她神色一凛,何宝儿虽然千娇百媚,但是凌厉之时更有凌厉时候的气场,她皱眉道:“以我们的交情,有些事情我不瞒你。与月少和平合作是没有可能了!” 我只等她说下去。何宝儿说道:“当年他是如何从陆凯手里拿走的场子,如今我们便要一个一个拿回来。” 我讶然,陆凯如今的实力竟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了? 月少是大老板的小儿子,为人一向跋扈强横,入主集团之后便从陆凯手中拿走了五六个当时盈利极好的场子,陆凯当时拱手相让并未多说,还得到了集团大老板的点头首肯和其他几位大佬的认可,但是当时的隐忍其实都是为了……现在? 我仿佛可以预见龙腾集团将要面临的动荡和变化。 “你不想站队,这一点我从来没有勉强过你。”何宝儿抿了口杯中的红酒,将酒杯摇了摇,轻轻笑了一声,“我的立场你是知道的。我提前与你说,恐怕这次我没法帮你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的意思是,这次我是没法调动到那边的资源了?” 她点了点头,嘻嘻笑了,说道:“这只是撕破脸的前奏,少不得你还要受些委屈。我提前与你说了……若是这次你表现的好,恐怕也回不了头了。” 我在心内估算了下形式,说道:“好吧,只求宝儿姐到时候依然赏我一口饭吃。” 她啐了我一口,笑眯眯与我干了一杯。 三年前梅悠辞职之际,曾经约我一起吃过饭。当时的她已经办完了离职手续,一脸的轻松,也没有像平时那般穿着职业套装,粉黛不施长发飘然,眉眼处已经有些不少细细的纹路。“苏凌……”她叫了我一声,和善地看着我。 “梅姐。” 她听我依然恭敬地叫她,颇有些欣慰。 “这个时候肯真心叫我一声梅姐,想来不曾恨我?”她说。 我真诚地说道:“我是梅姐一手带出来的,什么时候都会恭敬叫您一声梅姐。虽然名义上您是我的上司,可是这么多年来,您对我的照顾这么多,我是不会忘记的。” 梅悠释然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聪明。且再忍上几年……”梅悠一向没有将话说透的习惯,“梅姐能教给你的,都教给你了。将来一定会有契机翻身的。我走了后,陈枫一定百般刁难与你作对,我手头的资源你都知道,且大胆调用协调,如果不想被人踹出局,就一定要做个能用得上的人。”她看着我,“这样你的能力,才会被更多的人看在眼里。” 她的良苦用心我当然是懂的,当年她带我入了这一行,恐怕轻松换工作是没可能的了,我们知道这样多的事,签的都是买断契约,若是不谋算好后路,今后的路可不好走。梅姐如今全身而退,我确实为她开心。 “这一走,走的这样远,今后只能在异国他乡种种花养养鸟了。”梅悠一饮而尽,“与何宝儿交好确实弊大于利,当年是我狭隘了。” 我与何宝儿交好自然不是为了她能带来的那些利益,在梅悠面前,我却只是听着。接下来她又说了很多事情与我听,包括今后几年的安排,甚至指了一条明路给我走,听到最后只有感激。 “你鲜少有出神的时候啊……”何宝儿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过神来,正待和她接着谈话,忽听得吧台那里一声尖叫,那尖叫声如此之利,我们两个快速地站了起来,往声音的方向赶过去。 一个小蜜蜂捂着嘴站在那儿,想来发出尖叫声的就是她。因为二楼人并不多,所以还没有围过来看究竟的人已经被保安驱散开,何宝儿巡场,带过来的人自然都是精干的,早已经围住了发出尖叫的地方,不让好奇的人过去。何宝儿指着小蜜蜂说道:“先带下去。”吧台的座椅上那个人还趴着,何宝儿拍了两下也无反应,翻过身来的时候我也吃了一惊,都已经翻了白眼糊了一脸的血,看着甚是吓人。离何宝儿最近的那个保安立刻将上身的衣服脱了下来给何宝儿裹着那人,还有一个速度将鲜血擦抹干净,一行人急匆匆上了三楼办公的地方。 何宝儿此时已经一脸严肃地跟陆凯通了电话,对我做了一个先走的手势。 他们这边的事,我看着处理的确是影响不好,我就回到三楼去找莫锃羽。 莫锃羽可能一直心情不好,又或者大炮哥确实有两把刷子,居然喝的有些晕晕乎乎的躺在沙发上,大炮哥就坐在他旁边陪他说着话。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脸,大炮哥很自觉地从莫锃羽身边退开,冲我笑了笑,“那我就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莫锃羽可能真的喝多了,双手捂着眼睛仰躺在沙发上,我拽了拽他的手,他不肯松开。 “小凌,我想回家。”可是这个时候我还不能将他送回家,宝儿这边出了事,我想再看看,于是我叫了门口的小弟,吩咐他看好莫锃羽,同时去喊辆计程车过来,就又返回到三楼的办公室。 何宝儿正在问话,发出叫声的那个小蜜蜂抽抽噎噎说道:“我过去找她,她就这个样子了。” 何宝儿问道:“你知道她嗑药吗?” 小蜜蜂摇了摇头,小声道:“其实我和她也不熟,只是在楼下找了几圈都找不着她,我就上来看看……” 何宝儿叹了口气,说道:“没你什么事,以后不要乱叫,碰见这种事情,赶紧找人处理就行了。” 等到小蜜蜂哭着被先带了下去,何宝儿才沉下了脸色。刚才的事也难怪她生气,在她巡场的地方,小蜜蜂嗑药过多还摔伤了头,论起责任来也是这边带人的有问题。她作为一个大串场必须地处理。她看我又拐了回来,知道我确实是放心不下,和我说道:“没什么大事,你先回去把。” 我也放松了神经,说道:“我就是来和你说一声,莫锃羽喝多了,我先送他回去了。” 小弟一直将莫锃羽扶到车上,我在后座上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天本来想寻点乐子,没想到就在我眼皮底下,出了小蜜蜂嗑药受伤的事。这是家刚和星光有合作的新场子,背后老板――几个叶城的太子爷都会收到风声。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串场来说又足够恶心。宝儿刚才的脸色不是太好,恐怕也是想到了背后错综的关系而心烦。 莫锃羽住的地方我又不知道在哪,问他他也不说,只能先把他带回我的小一居。 莫锃羽的酒品当真不错,喝多了酒也是不说不闹,蒙头睡着。我最怕的就是借酒撒疯的人,见他这么乖,也挺高兴,带回家就扔在沙发上也不多管,自顾自爬上床休息。 等到早晨起来的时候洗漱完毕,见他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发呆。虽然莫锃羽是个gay,可是平时一向极注意仪表,像这样头发蓬乱,衣衫皱巴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可是虽然如此,还是有副好皮相撑着。一时兴起,我走过去颇有些调戏意味地捏了捏他的脸,他别扭地偏过头,“苏凌……我渴了。” “厨房有水,自己喝去。”我毫不客气地挥了下手,“我今天还得上班呢,你喝了水和我一块下楼。” 莫锃羽皱了下英挺的眉头,竟然没说什么。 “我最近没事,要不然帮你搬到我那里吧。”难得莫锃羽好心,我勉为其难地点头同意了。 莫锃羽是个做事相当雷厉风行的人,当晚夜里我回到家,看到满室皆空,不由得愤怒!立刻打电话给他,还没来得及咆哮,只听得他很无谓地说:“你在酒吧耍我一道,我还帮你搬家,如果你要是准备骂我,我就挂了。” “算你狠。”我咬牙道。 “不客气。” “那你也不用把我的牙刷都拿走吧。”我挠头,顿足,觉得我们这样彼此地对立其实相当幼稚,可是既然他想玩这种游戏,小爷只有奉陪到底。“莫锃羽,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响了一下,因为早上他说帮我搬家,我给了他一把备用钥匙,但是只是说把我的书杂志什么的先弄过去,没想到他如此干脆地将整个屋子都搬空了。 莫锃羽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风度翩翩地站在门口,说道:“看到你现在的表情,我觉得我昨晚上的头疼已经值得。走吧,允许你在我开车的时候睡觉。” 我真的很想扑过去,掐住他的脖子,让他这轻松惬意的笑容停留在脸上。 可是我的家当都被他搬空了,只能低眉顺眼地跟着他回到车上,往他住的地方去。路上问他,“莫锃羽,你一向都做这么突然的事吗?” 他冷哼一声,道:“我还没有召唤过大炮哥这种级别的技能。不过从来没有恶作剧过,觉得整你一下还蛮过瘾的。” 额……我觉得……这厮已经越来越脱离了我以为的那个样子,朝着一个闷骚阴险记仇的小受形象飞奔,他看我不说话,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冷哼道:“大家扯平,可不许耍小心眼生气。” 我嘿地笑了,“那绝对不会。”听到我的笑声,莫锃羽抖了一下。 ******************************* 与有趣的朋友喝了小酒归来,将文章修改后继续发上~~ 嘎嘎!~ ------------ 第九章 决意同居 更新时间:2012-05-01 既然东西都搬走了,我确实也得想想先把住的地方搞定,第二天毫不犹豫地请了假,收拾起家里来。 莫锃羽买的这栋房子并不是新居,大约90多平米的2室一厅。因为平日他一个人居住,所以只有主卧和厨房经常使用,客厅和侧卧都空空落落的,堆了几个巨大的搬家箱子。 我没有立刻着手收拾屋子,而是参观起这套房子来。 先从莫锃羽所住的主卧开始溜达,主卧外是一个小阳台,竟然布置的很有诗意,靠墙的一面做了一面阶梯式泥土培植园,种着好几种植物,我是个植物盲养什么死什么,竟然都不怎么认得,阳台上还放了一张藤制小圆桌和一把藤椅。坐在藤椅上摇晃着,嗅到身后泥土培植地里植物特有的那种草木气息,还是有几分惬意的。我在藤椅上躺了会,真有点不想起来的意思。坐在躺椅上,继续打量主卧。 主卧的装修风格很是简约,但是颇有莫锃羽的风格。澄澈的蓝色背景墙做在床头打开夜灯想来一片深远夜空之色,房间内所有的东西都归放整齐,靠墙带有连体书柜的书桌上电脑还在开着…… 随着我的溜达,莫锃羽也不紧不慢地跟着我走了一圈,他此时居家,穿着一双格纹布拖鞋,休闲的棉布长裤和长袖上衣,袖口松松挽了起来,我回到客厅里看着自己的一堆家什,勉为其难地夸了一句:“布置的很有心。” 得了这句夸奖,莫锃羽也没有什么表情,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得意,说道:“主卧你住……侧卧我会重新布置下。既然咱们两个住就弄个像样点的客厅,如何?” 这回换我惊奇,问道:“主卧我住?这么好。” 莫锃羽说道:“说话算话,其实我是有私心的。搬家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喜欢乱丢东西,你要是住侧卧估计瞎子也能看出来我们分房睡。为了避免日后的麻烦,主卧就任你折腾吧。”说完痛心疾首割爱的表情,我哑口无言,觉得他想得深远,但是不无道理。 搬过家的都知道其中的琐碎与麻烦,纵使我东西不多,也费了一天的力气收拾妥当。晚饭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在家吃。莫锃羽的厨房里厨具一应俱全,亲自下厨烧了几个家常菜。因为还没有来得及买餐桌,两个人便坐在阳台上开了几瓶啤酒。 仿佛这样宁静的有人陪伴的日子,除了与何宝儿的相聚,便是曾经和若初在一起的时候。想到若初,情绪不由得黯然了下去。 莫锃羽可能也是很久没人陪伴,犹自开心着说道:“小凌……”还没等他说什么,我就截断了他想要说的话:“谢谢你。”他笑了下,右脸颊上的小酒窝一闪而过。 “干杯!”我举起杯子敬他。 “你忙完这段日子,我们就领证去,然后回家摆酒。”他说的好似度假般轻松。 也好!想起老娘许的那笔钱,我当然此时不会反对,立刻点了点头。 不过结婚实在有点麻烦,虽然我没有结过婚,但是金碧辉煌承接的喜宴那么多,我自然是知道其中的复杂繁琐,想到自己将要成为劳心劳力的一方,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吃完后,莫锃羽收拾了碗筷在厨房刷洗,我躺在躺椅上凝望夜空。叶城的晚上永远是灯火璀璨,这么发呆,似乎相当不错。手机铃声却在此时突兀地响起,接了电话懒懒“喂”了一声,那头的声音很是熟悉。 我在听到那熟悉男声的时候,浑身的血液却几乎都要凝固。“苏小姐,你方便讲电话吗?” 我颤声道:“郑先生,有事情你就说。” 那边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若是你这边有时间,还是来看一下她吧。” 我立刻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郑医生回我道:“我本不应该和你打这个电话,可是她现在情况并不乐观。其他的,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年前才刚刚给了一大笔钱,我到现在都没有缓过劲来,如今这个斯文混蛋这又是想干什么!我在躺椅上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明天,如果下班后还有时间,堵住那个混蛋,去问问也是好的。 莫锃羽沐浴完走了过来,宝儿一向说……我的鼻子尖的像只狗,清爽的海洋香气,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沐浴液……莫锃羽的头发湿湿地耷拉在脑袋上,此刻的样子真的是人畜无害,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脸色阴沉的我,我已经没有和他多说的心情,摆了摆手道:“你去休息吧。” 他坐在躺椅边上反过来的小竹藤篓子上,问道:“好像忽然你很不开心啊。” 我侧过脸去,装作看外面天空的夜空,说道:“我不喜欢这个时候你还在我身边,所以你先去睡吧。”冷硬的语气一时让气氛凝固。 莫锃羽无奈地说道:“那好吧,晚安。”说完转身就要离去,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我又喊住了他。 “羽毛,这些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我揉了揉鼻子,“我习惯了一个人,今天说谢谢你,也确实真心想要谢谢你,你帮了我的大忙。” 也许是夜晚,也许是这一刻他也很放松,莫锃羽语气温柔道:“你也帮了我的大忙。如果不想说,也没有关系。毕竟我们还不是很熟,起码……没有熟到你和何宝儿的地步。” 警铃大作,这最后一句似埋怨撒娇,意在指出我和何宝儿的关系让他嫉妒。我笑了笑,道:“我和宝儿之间的事,你不懂。”说完之后觉得自己这话有一种很疏离关系的作用。莫锃羽面上却未受影响似的,轻声跟着道:“我不懂的事确实太多……”下一刻他说的话却斩钉截铁:“不过我想追求的东西,就一定会主动出击。这一点,还是当年你教我的。” 我讶然,问道:“以前我那个臭屁的死样子,你还记得?” 莫锃羽点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有勇气正面……正面自己的性取向。” 我实在看不出来自己还有这样大的影响力,打趣道:“我这种不走正常路线的怪胎,莫非还指引了你的人生?” “苏凌你这个样子真的和以前一样自大!”他说。 我哈哈大笑,似乎方才的阴郁是一时的假象。莫锃羽开了一瓶啤酒,仰头喝下,说道:“苏凌,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好不好?” 我点点头,微笑道:“好啊。”他还想说些什么,我却也从桌子上的啤酒箱内摸出一瓶啤酒,说道:“羽毛,你这个家伙是我见过的最执拗的家伙。” “咦,我哪里执拗?”他问道。 我却已经没有了回答的兴致,在躺椅上沉沉睡去,感觉到他轻手轻脚将我抱起,放在床上,拉好被子,才关了门走出去。 寂寞吗?有一点点。害怕吗?有一点点。更多的是无奈。我早已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苏凌,我有太多的事情不敢捅开。我无声地攥紧了右手,究竟是什么,让如今的一切成了这个样子。若初……如果你醒过来,知道如今事情变成这样,会比我更难过吧。 一天没有上班,陈枫果然如我所料的大发雷霆,她尖声道:“苏经理,你昨天的调休我不会批的。”我低眉垂首听她发飙。 “你一个人都没有调用来,月少已经很不高兴了。”她的语气幸灾乐祸又带着嫉妒,却不去想想,如今连我都不调动资源帮衬自家,她有什么可得意的?这个女人的智商一如她嚣张入主金碧辉煌时一样低,这么多年都毫无长进。 其实陈枫身形娇小,大眼睛顾盼生辉,端的是个柔弱美人,却总是喜欢摆出凌厉的样子,梅悠之前执掌金碧辉煌的时候太过光彩耀眼,陈枫接任后一味可以模仿她,却画虎不成反类犬。我尤其不能理解,月少让自己的小情人来淌这样的浑水还一淌这么多年,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龙腾集团的主要业务就是费、毒、娼、赌、业,主要业务各有执掌人,在集团内互相牵制却又通力合作盈利。 金碧辉煌之前作为业界的大场子,同其他四业都合作愉快,吸金无数,到如今却已经呈现衰败之气。我心里不是不难受的,但是当时梅悠都已料到今后的场景请辞离去,我只到今日,也还是在为她还情分。月少再跋扈,也是大老板的小儿子,大老板愿意将几个场子给他折腾着玩,磨练他,我们这些做事的人,又何必多说。 陈枫脑子拎不清的就是,若是做得好,可得表扬。若是做不好,就是下属无能。她成日里这样地排挤能人,场面上不给老人面子,金碧辉煌真的败了,我只能等着好好地看她一场笑话了,至于落井下石与否,还要看她是否继续逼迫我。 “苏经理,这个合同是你签的吧?”看我毫不接话,她骂的也觉枯燥无味,扔到我面前一份合同书,我翻开一看,克制住想把合同书扔到她脸上的冲动,抬起头来看着她,怪不得斯文混蛋给我打电话,她竟然将我去年调用公关部账面划账的合同找了出来,同时冷冷道:“没有想到你胆子这么大,竟然敢调用公司的钱,我已经冻结了这个转账账户。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跟月少解释吧。” 陈枫……你逼人太甚!我吸了口气,慢慢道:“这笔钱我很快就能还上了。” 她连看都不看我,示意我拿了合同出去,嘴角还挂着一丝得意的笑。 我用最快的时间冷静下来,拨打了那个我一直厌恶拨打的电话。 ********************* 求评论。嫣然好久没有写文了,总觉得生涩拖沓。 不好的地方请指出。 ------------ 第十章 如见若初 更新时间:2012-05-02 电话很快通了,那人有气无力的声音让人有一种郁闷的无奈感。“呦,苏凌……”声音里透出虚伪和不怀好意的嘲讽,我说道:“钱都已经给了,要不要做的这么绝啊?” 那人冷晒道:“冻结在半路的钱也叫给了?苏凌,道上的生意不是这么做的。”我想着他一直不去提钱,非要等到钱快到期的时候丢给陈枫冻结账户,恨得牙都痒了,想到若初当时为了这笔钱……我忍住了没有在电话中有任何的失态。 毕竟是我天真了。 “决爷,求你给我点时间。”我不得不低头。 那边笑的极为快意,“那就一个月吧。”临了还不忘补上,“带我向梅姐问好。” 窝囊,挫败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室里坐着。如今所发生的这些事,当初一心想要出去的若初怎么会仔细盘量,她全然不知道其后的凶险,就毅然欢欣地踏上了这个死局。 晚上独自去见郑朗明的时候,我不免继续被他鄙视。郑朗明是个挂牌私人诊所的医生。他的私人诊所是一栋两层的小楼,还有一个后院。他结束了前面的坐诊,带着我走近后院其中一间屋子,推门的时候我往后缩了一缩,被郑朗明看在眼里,眼底的讽刺更浓,“这可是无底洞,真怕有哪一天就打不通你的电话了。” “……如果有那一天,就是我死了。” 他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冷冷道:“少来。” 我站在门口,问道:“钱已经补了,你非要我来看什么?” 郑朗明双手插在白大褂里,用斯文中有着让人痛恨的无赖气说道:“她情况不是很乐观。” “这个你在电话里已经和我说过了。”我点头表示我知道。 郑朗明在门口沉默了下,轻轻道:“你知道,我是坚持我当初的意见的。” 混蛋!我指着他,手指发抖,语气却是充满了愤怒的:“混蛋!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地……这么无情地看着你姐姐去死?” 他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说:“苏凌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她的命是你强留的,治疗费用也是你出,你出的起钱,我就继续照顾她。”郑朗明在灯光下的侧脸那么像若初,连说这种绝情话时的表情也像。说完他将门打开,“去看看她,然后你就走。” 我几乎是快步地进入屋内的。若初戴着氧气面罩静静地躺在床上,郑朗明虽然说话刻薄,可是确实把她照顾得很好。 每次来我总错觉她不是成了昏迷的植物人,而只是躺在床上睡着了,下一秒钟就会醒过来。“若初……”我握着她的手,若初的手很干,指甲也长了。我将床头柜里的修甲刀拿出来,小心翼翼地修理着她的指甲。她以前最喜欢浅粉色的指甲油,喜欢涂完指甲之后平展双手坐在沙发上晾着……如今她只能静静地躺着,我将她左手的指甲修剪整齐,握在手心里,伏下身去,额头触碰在白色的被褥上,柔软而冰凉。 “若初,对不起,这样久没来看你。”我缓缓说道。 闭上眼睛,仿佛她依然还语笑嫣嫣,活色生香。“若初这个名儿,取自纳兰容若词人生若只如初见,每次读到我都觉得酸楚。苏苏,你说好听吗?” “好听是好听,可是太过哀愁。人生若只如初见……期许初见,可想而知后来的变故。” “我就叫这个名,”她那时微笑的模样我到现在都记得,她那时说的话每一个字我都记得。 “苏苏,这些事情与你无关!”她知我听见了她的电话,神色冷静,竖起手掌制止了我。“等事情一完,我们就走,我有路子。”她一直保护我保护的那样周全,可是我却这样无能,“苏苏……”大雨夜她来与我告别,“等我回来。” 然后我就等到了她翻车的消息,所有的人都在冷冷等着她死。若初是个聪明人,事情败落她一人独揽,谁都不知道,还有我的存在。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究竟什么样的爱情算得上惊心动魄?给出性命,算不算?相处融洽,算不算?相伴相知,算不算?苏凌二十九年的人生里,只有认识了若初的这三年,算得上惊心动魄。 “你哭够了,就回去吧。”郑朗明站在门口,神色平淡。 我拽了两张纸巾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来。“混蛋。”骂他一句,他却展开眉笑了,果然是个怪胎。“我姐没告诉你,我小名儿就叫混蛋吗?”郑朗明说道:“你来的时候小心吧?”我抬头看他,也知道事情严重,说道:“来的很小心。”他点了点头,看了躺在床上的若初一眼,道:“有个傻瓜非要强留你的命,我是收钱做事罢了。” 我实在听不下去,说道:“郑朗明!”他无谓地笑了笑,说道:“想让她醒,你就多来哭一哭。”嘟囔了句“真是傻瓜。” 其实何宝儿作为通透的聪明人,曾经劝的很是委婉:“活着才能等到机会。” 郑朗明就直接得多,说道:“这些事情是我们家的事,都和你没关系,你不要搅合进来。过你的人生不好吗?”看我固执,他就毫不留情地收钱。 给钱这件事让我觉得,我还有一点用处。 从郑朗明那里出来,回去的路上接到老娘的电话。她依然声音洪亮:“最近和小莫还好吧?”“挺好。”我不欲与她多说 老娘立马听出我的敷衍,问道:“怎么不多约约会啊,喝喝茶啊,看看电影啊?” 我无奈:“都是成年人了,本着成家立业去的,你以为我二十岁啊……还牵牵小手约约会,我们同居了!” 说完不等她骂我,我就烦躁地挂了电话。 莫锃羽买的是几年前的商品房,小区环境很好,楼层也不是很高。打开房门的时候,莫锃羽竟然将客厅重新布置的似模似样。他坐在沙发上发着呆,看到我回来,点了点头。那一刹那我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这种回家还有人等着的感觉,其实还挺不错。 我点了点头,说道:“你怎么还没睡?”莫锃羽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说道:“还没吃吧?” “厨房里有吃的。”他说完可能觉得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转身准备回房间,我悠然说道:“真够贤惠的。” 接着,莫锃羽的门摔得震天响。 他进屋后,我故作轻松的神色卸了下来,走进厨房,果然看到吃的。电饭煲里有粥,开着保温,所以打开的时候还是温热的,冒着热腾腾的香气,还有几个没动的小菜都裹了保鲜膜放在冰箱里,揭开一个看看,香油调青笋……我坐在厨房里吃的很满足。因为都是福城出来的,所以莫锃羽烧菜的手法总带了点家乡的口味,总会偏甜。 主卧的小阳台我真是爱到死,坐在躺椅上想着事情。决爷的钱不能拖,何宝儿虽然帮我垫付了另外一笔,并说了不急着用钱,可是我也要还她。郑朗明今天的举动,似乎是一年多最好的和解姿态,希望不会像之前那样每月逼我给钱,这一切总算让人缓口气。 这一年来,巨大的压力一直让我时时喘不过气来,似乎和莫锃羽遇见,所有的事情都有了一个好的转折点? 何宝儿摊开了和我说,欢迎我过去,只不过要在这边做点事情,我才好跳的安枕无忧。想起陈枫顾盼流连的样子,虽然有点不忍心,可是我还是得做。 龙腾的年初例会正式进入了倒计时,陈枫正在布置任务,会议室的门猛地被踹开了,月少进来的时候满脸怒气,何宝儿笑嘻嘻跟在他身边,所有的管理人员都站起来恭敬道:“月少。”他阴沉着脸走到主座坐下,何宝儿冲他点了点头,以不方便参与会议为由,婷婷袅袅地走了。 会议结束的时候,他无视低头向他说着什么的陈枫,宣布道:“从即日起,撤除陈枫的副总经理职务,暂由沈格兵全权负责。”月少说着抬头看了我一眼,“苏凌协助负责。” 所有人都愣了,我却无声地勾起了一丝冷笑。 在场子里收买妈咪强迫小蜜蜂嗑药,想推卸到串场失职给何宝儿添点赌,却被陆凯抓住了把柄正好用来当撕破脸不合作的借口,还同时得罪了毒业的沈傲。作为月少的下属,向陆凯心腹何宝儿伸黑手只纯粹为恶心她一下,这种智商真的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月少让他们都出去,看都不看一眼瞬间梨花带雨的陈枫,独留了我下来。 “苏凌,你很缺钱吗?”月少挑起眉头,问道。 我抿了下嘴,说道:“月少,我当时挪转不开……就先借用了下公关的流动资金。”去年我被逼得昏了头,直接将业界与毒、娼的两笔钱一笔给了决爷,一笔给了郑朗明。决爷的那笔钱是为了买他手里那批货,给郑朗明的钱是若初的治疗费。可是对着月少,我怎么会说出实情,只好承认,“是手头有点紧。”梅悠老早就告诫过我,业界的公关手头流转金钱条目多数量大,有些对不上也不用紧张,实话实说是最好的办法。 月少笑了,他本就是个俊秀的年轻人,这一笑就更显得亲切,“知道了,以后少做这样的事。”我歉疚:“情急之下没有顾虑周全。”处理了陈枫之后,月少仿佛心情不错,“出去吧。” 我出去之后吁了口气,就看到陈枫狠狠瞪了我一眼,直接进了会议室,传出几声吵闹声。 ------------ 第十一章 年初例会(上) 更新时间:2012-05-03 金碧辉煌上上下下都开始忙了起来,虽然月少让沈格兵当前负责会所的所有事宜,可是他之前并不在会所做事,所以所有的事情最后都堆到了我的头上。 龙腾集团每次开封闭式年初例会,例会结束所出的年度集团盈利计划覆盖到龙腾集团下五个业界的全年目标,各个业界的负责人每年都得在这里呆上一个月,吃饭睡觉磨牙吵架……承接的酒店或是会所会将开会的主楼里其他的客人清空,务必每个业界都能有自己的区,同时所有招待年初例会的员工都是经过考核签署过保密契约的员工。 沈傲今年竟然是最先来的,作为龙腾集团暗业最大盈利的一方龙头。沈傲从来不低调,此次也是带了不少下属,统一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皮鞋擦的程亮,这么多人从车里下来的时候,确实排场惊人。 我站在金碧辉煌的大门口,立刻带着一批酒店的员工的迎了上去。他打量了我一眼,身边的人立刻附耳和他说了什么。我微笑着伸出手去,“沈总,欢迎您来到金碧辉煌花园会所。”沈傲个头高大,漫不经心地和我握了握,声音洪亮地道:“喊什么沈总,喊我傲哥就行了。我们住哪?” 身边的罗夏立刻恭敬道:“请沈总跟着我去菊园。”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去了菊园。 没想到今年来的最早的是沈傲,暗业的这伙人相当闹腾,如今其他的人都没有到,我揉了揉眉心,之前陈枫惹了沈傲那边的人,真怕会生是非。 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下班前的时候,罗夏一溜小跑地进我的办公室,说道:“沈总手下叫我来问一声,晚上有什么服务吗?” 我说道:“按照规制走,会议期间除了抽中开会的业界提供会议场所,其他四界都照常营业,想要服务他们得自己找,我们也不买单。” 罗夏为难道:“咱们这儿现在星光的小姐,是绝对不来的。陆总下了死命令……”我扫了他一眼,心中想,真是老大打架,小的遭殃。“这个事儿咱们管不了。”我淡淡说道,然后转身进了沈格兵的房间将此事说给他听。 沈格兵是月少从小到大的贴身保镖,块头彪悍为人同等狂傲,听了后撇了下嘴,骂道:“毒业的那帮小崽子要是敢在咱们这里生事,就让下边的人立刻来找我。”我得了他的话,领命出去吩咐了几声。月少算就算到了沈傲要来找麻烦,撤了陈枫将沈格兵放在会所里挡着,听说沈格兵还是沈傲的一个远房侄子,顶多也就耍耍脾气,还能掀起什么大的风浪来。 抽空跟莫锃羽打了个电话,他居然也在忙,“我老板来了叶城,我得全程作陪。我们想做个大局,这头我不熟。” 我想也不想就将何宝儿的电话丢了给他。做大局,找何宝儿绝对没错,品质保证。 一般生意场上的酒局,多少都会叫一些小姐作陪,俗称做局。叶城位于北部地区,贸易往来较多,所以叶城的做局很有抽头,一个局做下来,业界、娼界、赌界、费界都有可能分到钱,所以大家都做局做的不亦乐乎。何宝儿就是做局的大串场,专门负责协调这些事。如今陆凯独大,将娼界做的风生水起,其他几界巴结眼红还来不及,谁愿与他交恶? 如今既然他已经明放了话出来,不做月少的场子,想来其他人都在等着看热闹,怎会乱淌浑水。月少的业界做局少,没法盈利,金碧辉煌也都冷清了不少。我从大学毕业跟着梅悠,就是学的业界协调的本事,龙腾的业界大的包括房地产和商场,小的通指酒店、会所、夜总会、ktv和酒吧等…… 顾名思义,娼界原先是特指娼妓陪酒小姐等,却在陆凯的打理下,逐渐向娱乐业靠拢,旗下有知名艺人、模特、场子中当红的小姐和少爷,形成了一条龙系列的高端服务业。在这一点上,所有的人都是佩服他的。 赌界是赌场,毒界是毒品兴奋剂精神药物,费界专收靠拢到龙腾旗下的附属公司保护费、放贷和收贷事宜。 说出去,我也是高级酒店管理人才一枚,只不过这些事还没有告诉父母和莫锃羽。不知不觉莫锃羽现在在我身边的地位也上升了,有什么事我也会知会他一声。 龙腾集团的员工,分为买断契约和聘用契约,买断契约一般都是入道的员工。这也是梅悠一直担心我恨她的原因,当年她为了用人方便,直接将我签成了买断契,虽然一直对我很好,可是却脱身不得道上不得自由安稳,一直是我不快的一件事。 龙腾企业下属五界,一直是分工明确又各自为营,却又严格恪守规矩。沈傲的人闹归闹,还是不敢太过过分。如今业界两分,房地产和商场都在邵东手里管着,月少只分得了一小部分的酒店会所,还是当年陆凯手里拿走的场子。 年前听老爷子的意思,似乎想要邵东将盈利的商场也分给月少,所有的人都等着这次年初例会,会有什么样的变动。 龙腾集团的董事长,也是龙腾的龙头主事人,叫邵峰年,现在道上的人都恭敬喊他一声邵老爷子。邵东是他的大儿子,邵月是他的小儿子,仅有的女人并不管事却占据娼界最多的股份,赌界、毒界和费界是龙腾创业之初的根本基业,捞的是偏门财,各有主事人――赌界陆丰,毒界沈傲,费界陆清,这便是我所知道的明面上的所有事了。 接着到来的就是陆丰了,陆丰虽然四十多岁,但是白净斯文,一身白色休闲服,随身还带着高尔夫球杆,神情轻松愉悦,安排在了芍药园。邵东和陆清是一起来的。 邵东年纪比月少年长,当他扶着陆清下车的时候我还愣了一下,因为梅悠和陆清关系一直相当不错。陆清年纪和梅悠差不多上下,五十多岁的妇人,是老爷子虽无名分,但是这么多年一直信赖的女人,她差不多管住了龙腾集团进去和出去的现金。月少是她的亲儿子倒没陪她一起,反而是邵东。 见着我,陆清想了一下,道:“……苏凌?”我赶紧笑着过去,其实她没有那么大的年纪,保养的又好,虽然有点发福可是依然很美。邵东扶着她慢慢走过来,对我点了点头。陆清问道:“邵月可在?” “月少公务繁忙,吩咐我好好接着您呢!”我卖乖做嘴甜状。 她转头对着邵东说:“公务繁忙?我才不信,一定是鬼混去了,邵月有你一半的沉稳,我也放心些。”邵东笑了笑说道:“清姨,有我陪着您来不是一样的。”陆清点了点头,笑道:“你比那小崽子懂事多了。” 陆丰也是得着消息,从芍药园里赶了出来,后面跟着两三个跟班,过来叫道:“清姐,你来了。”说完对着邵东微微点头,“东少。” 陆清说道:“咱们进去说话,这儿这么晒。”其实她一下车就有服务员立刻撑了遮阳大伞过去,也就是句客气话,这次来的人就很多了,陆清还带了不少行李箱子,服务员在后面搬着箱子,我在前面陪他们往酒店大堂走去。 金碧辉煌的大堂装修的极为豪华,进门右手边是个大水池,水池中有座假山,水池中还有锦尾金鱼。水池中的池水围绕大堂一周,此次例会,布置的都是镶了金箔的装饰松树,开大灯的时候端的是富丽堂皇。 陆清住的是紧挨着牡丹园的玫瑰园,和陆丰简单说了几句,她就要求回房休息。 我跟着一起过去打点。送陆清到玫瑰园之后,邵东就也回自己的梅花园去了。 因为金碧辉煌花园会所占地很大,所以除了主体三座连着的大楼外,还有七八个独立的花园式别墅区可供住房,以花为名。玫瑰园是其中最精致的一个园子,陆清以前闲暇时候也会过来住住,所以这次直接就为她留了玫瑰园。 因为是冬天,园子里花圃里的玫瑰并未开花,但是暖室培育的玫瑰一盆盆地装饰在园子里,看起来倒也并不差着几分,陆清连赞我们有心思了,与她说了会儿话,我就盯着服务人员将她带来的东西都摆放到她指定的位置上去,可能也是坐车累了,见陆清面色疲惫,等她的卧室一布置好,我也退了出来。 但是一直等到晚上,月少也没有出现。我拨打了几次电话他也没有接,去盯了几次沈格兵,他一副我肯定找不到的样子,我只能再次吩咐夜班的所有的服务人员一切小心,决定回家一趟收拾收拾。等到明天差不多业界的所有大佬就都到齐了,我也得在酒店里呆到会议结束,得赶紧收拾几件换洗衣服带来。 回到家的时刻又是披星戴月的时刻,客厅的灯开着,我刚开门就看到莫锃羽捂着眼睛站在侧卧门口,问我道:“几点了?”“12点。”我回了他一声。莫锃羽迷糊道:“唔,今天陪何先生喝了点酒,现在头还在疼。” “头疼你就赶紧睡去吧。”我说道。 他“唔”了一声就进去了。睡得迷迷糊糊的莫锃羽,听到门响就立刻爬起来跟我说话,不知道怎么说,现在每天回家,都亮着一盏灯,有人问候一句的感觉,让我觉得特别地……有归属感。 ------------ 第十二章 年初例会(中) 更新时间:2012-05-04 第二天早上,我从卧室出来的时候,莫锃羽早早已经起来了。他煎了三明治,煮了牛奶,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厨房里忙活。 其实我早就闻见了,食物的香气,在睡醒的饥肠辘辘的早上,格外诱人。 我坐在餐桌旁,喝了一口牛奶,温热的刚刚好,说道:“早安啊。”莫锃羽的腰上还系着嘻哈猴的围裙,拿着木铲子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说道:“早安。”然后进去端了煎荷包蛋走出来。非常家常的场景,却觉得暖意从心里渗透进来,想起他说过的话,想做自己,那么这个有几分温暖的人,不是那个强势的莫锃羽,而是他内心希望成为的样子吗? “莫锃羽,你这么贤惠,我会不安。”我笑着说。 莫锃羽微微拧了下眉头,随即又舒展开,坐在我的对面喝了一口牛奶,说道:“我就是喜欢这样。”他将荷包蛋的碟子推到我面前,“别再说那样的话,我不想你看我,也同别人看我一样。” 我摇了摇头,夹起荷包蛋就吃,却被热气烫了下,含糊说道:“其实真的是……真的是夸你。你怎样我都无所谓,我不喜欢男人。” 莫锃羽嘿然笑了下,说道:“这样最好不过啊。你就安心地享受吧。” 吃完早餐,我说道:“莫锃羽,我可能一个月都回不来了。你晚上就别等我了,我们酒店筹备会议。我得24小时侯在那儿。”他听了后点点头,说:“那有什么事或者缺了什么和我说,我给你送过去。” 我先出门,出门前拐回去抱了抱莫锃羽,说道:“在家好好的。”他有点错愕,却立刻回抱了我一下,然后我很哥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会有这样的举动,可能是他的温暖,让我忽然觉得感动,在他面前不用隐藏自己的任何情绪,对我们这样的人,就做自己就好,可有多难! 坐在计程车去往酒店的时候,我想到刚上大学的我,瘦高的个头,短发,从来无法和寝室的女生正常交流。冲突最激烈的时候,她们甚至躲着我,偶尔扎堆看我进来就立刻沉默,在寝室里都拉上帘子将自己遮起来,我冷笑,就算我是个女同,我也会对自己喜欢的人才有想法,真以为女同就谁都看得上了吗?莫锃羽那么会掩饰自己的人,应该比我过的更辛苦,想起他时常黏人的举动,他应该内心深处比我更缺乏安全感吧。其实,就这么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好,我想着,抬头看向后视镜,发现自己正微笑着,样子柔和。 回金碧辉煌的时候正是早上,所有的员工都在对封锁起来的会议区进行再一次的打扫,客房部的人也都安排好了,日夜交替分批在各园值班,一上午将各个部门都安排妥当,确认各个环节和负责人谈话,竟然费了一上午的时间。 陆凯和何宝儿是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才到的。陆凯依然是那个样子,意兴阑珊笑容温和,巴宝莉的格纹围巾后一张过分俊美却时常苍白的脸。何宝儿大红色的风衣,戴着墨镜,挽着陆凯的手,两人看上去真有感觉。我走过去,笑道:“怎么才来?” 何宝儿笑着说:“手头事情多,是想我了吗?”我和她开着玩笑,“当然想你。” 娼界分在了梅花园,让罗夏带他们过去,晚上大老板就要到了,可是月少的电话依然打不通,我没法顾及太多,吩咐所有的员工打起精神。 大约晚上7点多,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电话一响,所有的员工都整齐着装地站在大厅的门口。大概十几辆黑色轿车开进院子里来,最后一辆是加长的林肯。 陆清、邵东、陆丰、沈傲、陆凯和何宝儿也都站在第一排的位置和我一起等着,林肯车的后门开了,先下来的那人一身白色西装身形挺拔,虽然臭屁,但是不得不承认,月少这么穿真的很帅气。 他开了车门后,扶着那人出来,老爷子裹着件灰色毛领的羽绒长袄,走了出来。比起我上次见到老爷子,他憔悴了许多,皱着的眉头给人一种很不悦的威慑感,拄着一根龙头拐杖。 “老爷子。”所有的人都一点头,齐声道。 “咳咳……”老爷子出来就咳嗽了一声,月少立刻将他身上的长袄再拽着裹了裹,小心地搀扶着往大厅这边走来。陆清和邵东率先走上前去迎着,我也小步跟着过去,只听陆清焦急问道:“老爷子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稍微有点感冒,不要大惊小怪。”老爷子说话,所有的人都不敢吭声了。 月少说道:“苏凌,吩咐牡丹园那边准备晚饭,爸爸还没吃饭。”我使了个眼色下面自然有人去电话安排。老爷子被月少搀扶着连大厅都不进,就直接往牡丹园去,一伙人正准备跟过去,老爷子又咳嗽了一声,回头看着几个业界大佬,说道:“大家晚上吃好修休息好就明天再见吧。” 此话一出,陆清只能点头道:“邵月,好好照顾老爷子。”邵东微笑着神色没有变化,而陆丰、沈傲、陆凯等人更是没有什么反应,低头目送老爷子去牡丹园。因为我怕那边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所以跟了过去。 金碧辉煌的园子都在后方,牡丹园更是最气派豪华的一座,但是因为最大所以在后方的里面。一行人人数众多,却丝毫无声,只有老爷子时不时的几声咳嗽声。我心想,月少不声不响,竟然接到了老爷子,莫非重新得了老爷子的喜欢,这次的年初例会,不知道又想夺谁手头的生意,定是一番恶斗。看到今天的情形,那些大佬肯定心里都有了数。 牡丹园的别墅套房早已经收拾很妥当,进了房后,房间内的温度控制的刚刚好。月少帮老爷子脱去灰色大袄,随手交由手边的人挂上,就有服务生送上刚刚沏好的热茶,一路上过来坐车坐的久了,老爷子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喝了口热茶。 “爸爸,去吃点东西吧。”月少劝道,说完给我使了个眼色。 “老爷子,感冒忌食荤腥油腻,李师傅的养生粥润肺止咳效果很好,从早上用小火煨到现在了,正是可口的时候……”我看老爷子虽似不在意,可是没有打断,就又继续说道:“其他也都是些爽口的小菜,你就随便吃点?” “也好。”他点了点头,月少立刻扶着老爷子往餐厅走去,我舒了口气,没有再跟过去,说了一声就先出了牡丹园。 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有人敲办公室的门,我刚说了声“进来”就看到月少施施然走进来,见我还在工作着,他点了下头说道:“你还算个机灵的。” 我翻着手头的文件,轻声问道:“老爷子休息啦?” “嗯。”月少坐在我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拿出一包烟,用眼神瞟了我一眼,我示意并不介意,他才点了烟,听我汇报会议期间的各个要点安排和人员调动的近期情况。 等我一项一项简单扼要地说完,将存在的几个问题丢了出来。 “金碧辉煌现在和星光那边自过年后,就没有什么共同做局的往来。现在道上最好的小姐都和星光签的合同,在我们这里做局没有好的小姐,很多老板都不愿意来了,所以近期收益并不是太好。”这是必将面对的实情,还是有内情在里面的,抢先汇报比装作后知后觉要好。 月少听了后不以为意,道:“这件事等开过会后再说。” “东少说,龙腾国际有几个主厨相当不错,这次他全带了过来为。当然了,几个大佬那边都会有专门的主厨服务。”有一年的年初例会,就在吃方面发生了矛盾,借此开火攻击的邵东很崩溃,自那之后,例会的餐饮一律自助餐形式招待。若说好的主厨,金碧辉煌还是比不上邵东那边的龙腾国际酒店…… 月少听了后“嗯”了一声,道:“那我明天谢他一声,领他的情。” “沈傲那边要求安排服务。”我飞快地说道。 “服务?服务个大头鬼,不理会,真要闹起来才好……”他笑了一声,似乎心情愉悦,“苏经理果然很专业,之前一直没有重用你,是我眼神不好。” 才不是!之前我不用理会这些事,只用处理一些道上的纠纷和一些长久的合作案,绝对没有现在这么累。相比起站在风口浪尖,我还是想安稳地工作。不过,看来是不可能了,将陈枫踢出局的那天,就意味着我选择了想要她的位置。 从月少的角度来说,他给了我这个位置,就想要看到我比陈枫更好的表现。好在……好在我算个工作能力比较强的人,方方面面都很谨慎,套用梅悠的话:用自己的思路走,才不会轻易被人牵着鼻子。 我汇报的这会工夫,月少已经抽了半盒烟,整个办公室都烟雾弥漫,我感慨,金碧辉煌明文规定,办公室内不许抽烟,但是没说老板也不可以抽。“办公室里抽烟,规定的是罚款500。”我摸了摸鼻子,月少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明天会议才开始,苏凌,全力以赴吧。”我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若初如果知道我如今这么旺盛的工作斗志,一定会很惊奇,因为我曾经那么偏激和懒散。 ------------ 第十三章 年初例会(下) 更新时间:2012-05-05 有些庆幸自己当年跟着梅悠,别的所学不多,她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四两拨千斤的功夫学了十成十。所以当几大龙头纷纷明里暗里示意透露大老板昨晚歇息的情况时,都被我打发了。 何宝儿特意跑到我的房间里找我,那时我刚刚沐浴完,用毛巾擦着头发,她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我的床上。 “居然还得在这里呆上将近一月。那边没我坐镇指挥,她们都焦头烂额了……这边就是开始报利润,这种事情陆凯自己明明可以搞定,非拖着我过来打头阵。” 我笑道:“他肯定是觉得自己呆在这里也会很无聊。” 何宝儿点头赞同道:“所以他无聊地在房间里看电视剧……”陆凯坐在房间里看电视剧,这么生活气,我想象了一下就觉得很有意思,可惜我是看不到如此模样的陆凯,调侃道:“你现在也是一大红人,大串场何宝儿,哪个道上的不卖你一个面子,大晚上跑到我这里唉声叹气,你就不怕传出去说的难听。” 何宝儿愣了下,我也觉得自己失言,继续擦着头发,她犹豫了下,说道:“你隐藏的这样好,会有其他人知道吗?” “这也不算天大的秘密。”我无谓。 何宝儿走过来接过我的毛巾,将我按坐在沙发上,慢慢帮我擦着头发,说道:“连陆凯我都没说过,他只当我们要好。”我想不到何宝儿竟然隐瞒得这样紧,想着她对陆凯的心思,不由慨叹,反手握上她的手,说道:“我知道。” 从面前的镜子里,我看到她咬了下唇,说道:“若初若是没有出事就好了,你们现在已经走掉了。日后若出了什么事,我也有个靠头。”说的这样惶然和无奈。 “宝儿,你乱想什么,陆凯如今正是蓄势待发的时候……”我自己也觉得烈火烹油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却只能用这样的说法安慰她。 “不管他要做什么,总之我一定是陪着去的。”宝儿点了下头,却说道:“见到月少昨天的举动,虽然陆凯没说,我却有了一个想法。”我静静等她说下去,何宝儿犹豫了下,还是说了:“你暂莫要跳过来了,这次例会结束,恐怕集团里会有大的变动。月少用人之际,你……” 我已经明白了她要说什么,安插一个暗钉在月少之处,恐怕陆凯当初不肯强行带我走,扔在金碧辉煌这么多年,存的就是这样的心思。不忍看何宝儿有些哀求的神色,我站起来吻了吻她的额头,“免不得明面上,咱们也要翻脸了。” 她见我并未拒绝,笑了一下,还要说什么,我制止了她,“宝儿,你我之间,实在不用多说什么,我都明白。” 何宝儿这才真正笑了起来,用脸摩挲了下我的手,轻声道:“苏凌,其实我一直都有点羡慕若初。被你这么爱着,有多幸福。”我摸了摸她的脸,想着躺在那里不能动也不能言语的若初,将所有的焦灼压在心底,淡淡地说道:“很晚了,回去睡吧。” 她转了眼睛,说道:“金碧辉煌的监控这么多,我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进来了,你要我静悄悄地走,可没那么容易。”说完快步走到门口,借着这一刹那的功夫我就看到门口的值班服务员一愣,何宝儿对着门大声说道:“苏凌你就好好想想吧!”说完摔门而去。 这一闹,不知道瞬间就会被多少双眼睛看去。 陆凯有何宝儿这样极端狡黠,却又看似鲁莽的助手,还是如花的美人,如此死心塌地帮他谋划,不知道他……可有一丝感激。 第二天例会如期开始,会议楼封锁严实,上午结束的时候,看到沈傲率先出来,他本就是个粗犷高大的汉子,一旦拉长着脸,更看着脸臭,对着迎上去的服务员看也不看。因为开场会议都是一些报表的审核和统计,所以老爷子并未出席,不知道是盈利方面出了什么样的争执,连陆清出来的时候,脸色也是阴沉的。 陆清一直都是职业套装的打扮,头发也是利落地挽在脑后梳成一髻,我一直恭敬地在门口守着,她看见我,却直接走了过来,说道:“中午我不想去餐厅吃饭了,直接送到玫瑰园吧。”说完后她声音很低地说了一句,“如果方便传声话给你老板,我有事情要和他说。” 这么明显的指示。 我只能如实地找月少汇报去。因为他不接任何的电话,陆清可是他亲生的老妈,都找不到他说不动他,让我这等小兵去传个话,我肯定是要去乖乖传话的。 月少就住在这次安排的员工住宿那栋楼的十六层,整个十六层只有两间房间,都是总统套房。按了门铃,显然看到是我,他才开了门。进去后不免有些尴尬,因为屋子里还有两个漂亮的女人裹着浴巾很无所谓地看着我。 月少挥挥手,和我一起走到会客厅去。 他也只是穿了一件丝绸的浴袍,一头黑发乌润光泽,更显得脸色白皙,真的是一副好皮相。同样是兄弟,东少明显长得就比较普通,和月少这种嚣张的俊美比起来,有着好大一段距离。 他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苏经理,有事情就快点汇报,让美女等久了可是罪过。”我定了定神,说道:“我也就是过来传句话,虽然您有吩咐谁找您都一概不传话,可是……陆总找您,作为下属的都不来说一声,我怕我干不下去啊。” 他挑了下眉毛说道:“你是我的手下,我不发话谁敢动你。行了,就这一次,以后还是一样,谁找我都不见。”说完他拨通了电话,语气温软:“妈,我有点事没法过去陪您吃饭呢,这次送过去的饭菜还可口吗?”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继续说道:“哥不是在陪着你的,有他在,我当然放心了。” “哥,谢谢你带来的厨子,妈的口味你最了解了。是啊,我确实有点事……那就这样我先挂了。”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又开了手机保护,一概来电不接。 “苏经理,头三天只不过是审计和核算。没我们什么事,让他们吵去吧。”他淡淡吩咐道,然后又说了一句,“我把陈枫关了起来,并且不想和陆总解释。”提起自己的母亲,他的神色带着一丝不欲掩盖的愤怒,“所以如果她再要找我,你只需要汇报我就好。”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这些有权势的大家庭关系还真是复杂,又想到我那性格强硬的老娘和温柔的老爸,第一次觉得他们过得平静而幸福,虽然之前我一直都想要逃离,可是逃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再也回不去那样平常的家庭环境了,也许莫锃羽,会带来多一些的温暖。 “苏凌……”月少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你不喜欢男人吧?” 我犹如五雷轰顶,张口结舌。好像我一直隐藏的很好,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可是多年的经验已经告诉了我,遇见这种事,一定要先装吃惊。我掩住口,看向他,疑问道:“月少为什么开这种玩笑?” 他站起身来,我这才发现他的浴袍系带开了,方才打电话的时候已经露出了健壮的胸膛和平坦的小腹……我却毫无反应在发呆,以月少这样骄傲自己姿色的人自然会有疑问。明白了原委,我立刻很淡定地说道:“不是每个下属都会对着老板犯花痴的。”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此时不会像言情小说的男主一样问我一句,满意你看到的吧?”不等他回答,我接着说道:“我当然很满意我看到的,毕竟不常见。” 说完我就弯身敬了下礼,几乎是逃离一样地走了。虽然知道此举很大胆,可是我知道,如果不用这种方式,恐怕日后会更有麻烦。月少是个很狂妄自大的人,身边的人虽多,却一直缺少细密得力的女下属,怪不得陆凯和何宝儿已经预知我将成为月少身边难得的心腹,既然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把握住。 对账审核期间,一切都是有序而平静地进行着。听说娼界这次大头独揽,盈利比例占的很重,竟然和业界的房地产近乎持平。之前一直都是业界大头,其余四界均分,月少只占了业界很小比例的一份产业,所以几乎都核算不到他什么……可是其他几位大佬的脸上都觉得有些挂不住,虽然他们也早有心理准备可是还是没想到,陆凯去年一年竟然揽走了那么多的利润。 大老板从来了后一直在牡丹园静修,除了月少晚上会去陪他吃饭,其他的人谁也不敢去叨扰。 何宝儿和我在明面上吵了几次,因为娼界不肯调配资源给我们做局的事。惹得一干人等纷纷看笑话,陆丰还自认有才华地评价了句“各为其主”。 陆凯的头阵几乎都是何宝儿在冲锋,他就一副斯文闲淡的样子,见人三分笑。何宝儿却在做局的利润上,连嗔带骂,又生生抢了大部分的利润回来,娼界这次账面上的数据让人看之激动。 就在这样的情形下,会议前期的核算整理总算结束。大家舒了一口气,也将心思提溜地更高,因为接下来就进入集团年后计划的阶段了,下一年所能得到的支持和业务拓展的机会,都在年初计划中,这才是年初例会的重头戏,看报表和大老板的决定以及各界的争执中持续接下来的年初计划制定。龙腾集团毕竟还是老爷子说了算,每年的年初例会,都会明确地传达出这样的信息给所有的人。 ------------ 第十四章 例会晚宴 更新时间:2012-05-08 结果已定,所以晚上的自助餐会大佬纷纷出席,举眼望去,灯光明亮的旋转大厅里,人人端着酒杯,穿着华服穿梭往来,弄得如同上流社会的聚会一般。沈傲最懒得参与这种场合,于是和他的弟兄们直接跑去院子里搞烧烤,同样的人声鼎沸。 我作为承办方负责人,因为沈格兵没有酒店管理的经验所以现在所有的事情等于由我全权接手负责,此时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站在我的位置上守着,随时查漏补缺。 自从月少陪老爷子出现在金碧辉煌后就没有公开露过面,所以当他露面的时候全场还是稍微静了一下。 他闲庭信步地出现,带着上次我在房间内见过的两个女伴。那天匆匆一瞥未有留意,此时一看这两人我才觉得眼熟,两位女伴一位穿着金色的露背晚礼服,身材高挑凹凸有致,一位穿着粉红色小礼服,前凸后翘身材火辣比之何宝儿也不逊色。思索了一下,粉红色小礼服的杜琳琳不是刚拍了一部偶像剧在里面演个女二号的小护士,演的还挺不错……金色晚礼服那位,应当是一个有名的模特,可是名字我就不知道了。 月少被两位如花美女陪着,也没有很高兴的样子。因为陆清一看到他,就走过去了。 “妈妈。”月少冲她点了点头,笑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杜琳琳,这位是冰荷。”陆清微笑着点了点头,仿佛是赞赏他眼光的样子,说道:“都是年轻美丽的姑娘。” 邵东这时已经从别的地方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杯香槟,递给月少一杯说道:“弟弟最近很忙啊……”月少接过酒杯,跟他碰了一杯,笑道:“忙着吃喝玩乐。”陆清接着道:“听听,这倒成了他炫耀的了。” 陆凯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几乎都是自己在房间里吃。何宝儿在外面跟沈傲他们喝酒喝得高兴,进来的时候已经微醺了。我看着她端着酒杯,直接向月少他们走过去。何宝儿是天生的场上交际高手,她笑咪咪不知道说了什么,陆清就捂着嘴笑起来,邵东殷勤地引她一起去桌子边坐下。月少也带着他的两个女伴找了旁边的桌子坐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我面前过去的时候我总觉得月少脸色有点阴沉。 邵东虽然长相普通,可是从入龙腾集团以来就直接管理业界,龙腾几个大场子都挂在他的名下打理,并且开发了几块地做房地产,这几年都是大赚,为人又不喜端架子,道上的人其实很服邵东。大老板这几年身体不适并不常出来主持事务,道上纠纷的事都会找邵东调节。 此次例会前陆凯决意和月少撕破脸不合作,自然支持的多是邵东的场子,年前拍了一部电视剧还是在邵东新开发的小区取景,轰轰烈烈炒作了一番。所以何宝儿与邵东关系不错也是理所当然。说到电视剧,我忽然想起来,杜琳琳不就是那部都市爱情剧的女配角嘛,怎么竟然和月少一起了…… 这么想着,就看杜琳琳不知怎么的,没有依偎在月少身边,竟然朝着何宝儿走了过去。 “宝儿姐。”她叫道。 正好在我的位置,他们两桌看的清清楚楚,我也没有过去参与的意思,只先观望着。 何宝儿依然笑吟吟,可是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却是冷的,道:“这不是我们刚刚捧红的琳琳小姐吗?” 杜琳琳面色有些窘,低声道:“宝儿姐……我是陪月少来的。” 何宝儿笑道:“东少,你看看月少多风流。既然陪着月少来的,就把咱们月少好好地陪高兴了。”她似乎不想多说,用眼神示意杜琳琳回去。 杜琳琳却依然站在那里不动,说道:“宝儿姐,你能不能帮我跟陆总说一声,琳琳知道错了。”何宝儿诧异了一下,虽然她掩饰地很快,可是我还是敏锐地看到她一刹那诧异的表情,立刻说道:“陆总估计都还不知道这事呢,你这闹得是哪一出?还没喝酒就开始说醉话了?”说完何宝儿摇了摇邵东的胳膊,说道:“东少,我要吃烤鸡翅。外面沈总他们弄的烧烤,可好吃了。”邵东微笑着站起来,也不管自己衣装革履,绅士地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说道:“那我们就去外面吃烧烤。” 陆清在月少那桌不知道和月少说着什么,我就看着月少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听到邵东说出去吃烧烤,他猛地站了起来,过来拉着何宝儿的手说:“宝儿……我陪你去吃烧烤。” 何宝儿趔趄了下,却顺势将手抽掉,靠着邵东的肩膀,微微歪了头,笑道:“月少身边有两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我怎么好扰人兴致,东少陪我去就行啦。”巧笑娇憨,天生的撒娇胚子,外人看来还以为她这番夹酸的话是失落醋语。陆清坐在桌子边说道:“邵月,给妈妈拿一盘水果沙拉好吗?” 趁着月少不情不愿去自选区拿东西,何宝儿已经挽着邵东一起出去了。 我想起当年梅悠说过的,龙腾集团的底子并不清白,所以有时候很多集团里的事情总是不能以正常的公司规章制度解决,而要通过道上规矩解决。老爷子十几岁来叶城当脚夫,赤手空拳打出龙腾的天下,如今黑白两道均有涉猎,以叶城为首的北边最大的社团也就是龙腾集团。某些时候,集团里很多人衣冠楚楚,却依然保留了一些江湖气息。 比如陆清,她此时一只手搭在桌子边上,一只硕大的钻戒在手指中间闪烁,有些神色倦怠地和月少带着的模特冰荷说着什么,冰荷陪着她说这话,可是目光一直跟着在场子里站着的月少。这倒还是场好戏,我想着去找月少的时候他说的那句话,他关了陈枫,不想与陆清多说。 自月少接了场子,我就知道陈枫是陆清的人,因为梅悠当时是应了陆清好好帮她看着场子的。梅悠走之后,我一直都是闲散度日。想着及时抽身出国的梅悠,一阵羡慕……看着餐厅里的形式,估计还要吃上一阵子,月少拿回沙拉坐在那里,实在无聊的样子,我有心搭救他一码,于是走过去,说道:“月少,有点事情要汇报。” 他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于是我们一起往餐厅外的花园走去。路上的时候月少虽然依然绷着脸,可是嘴角已经透出几丝笑意,赞我道:“做事很用心啊。” 听着他用这么老道的口气夸我,我都觉得有点好笑。花园里弥漫着一股特别香的烤肉气息,本来夏天餐厅外面的花园就会弄这些,如今虽然还在冬日,花园外搭建了挡风的棚子,就为了搞烧烤架子。因为沈傲他们吃不惯自助餐,非要在外面吃……酒店只能尽一切能力满足所有大佬关于吃住的要求。 沈傲看到月少,嘿哈地打招呼。“月少!”沈格兵早已经在外面和沈傲喝的面色通红,看到月少也喊了一声“月少。”我们就一路走过去,却没在人群里看到何宝儿和邵东。月少问道:“我哥呢?” 离月少最近的一个沈傲的手下说道:“方才还在呢,宝儿姐说味道呛人要出去透透气,两个人就出去了。” 我们走出花园,我问道:“月少,你是想出来寻人?”他却摇了摇头,说道:“去餐厅前我有吩咐厨房给老爷子煮点粥,你打个电话问问好了没有?”我们一起站在那里等厨房送过来推车,他才说道:“和我一起去趟牡丹园吧。” 牡丹园外防备很强,那些保镖在寒风中依然站的笔直,还有巡视的一队人过去。就在去年还有人试图去园子里闹事,所以自那之后,保镖就多了起来。 这些年,老爷子一个人住,连陆清都很少见,我还真是不知道,月少什么时候和他这样亲近了。低低吩咐了我一声,月少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人拿着吃的,去书房里见老爷子。 我自己坐在客厅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电视里还在放的就是去年陆凯主投资大卖的一部都市爱情剧,高富帅医生和得了绝症的女病人之间的爱情,夹杂着医生门当户对由杜琳琳扮演的护士小女友的纠缠,最终医生和女病人终成眷属,女病人挂掉的俗烂故事,煽情煽的我头皮发麻。 等了大约十多分钟,月少才出来,和我一起往餐厅走。“陆总找你问什么,都说不知道。”月少走在路上淡淡地吩咐我。可能身边实在没人可用,此时他已经开始带着我出入,颇有提拔成心腹的样子。 “哦。”我应了一声。 仿佛是不想瞒我,月少说道:“陈枫怀孕了……”我还没来得及惊讶,他就继续说道,“不是我的。” 不知道什么情况,就先闭嘴。 “她还以为能糊弄住我,到处惹事。我只能先把她关起来,等例会结束再说。这件事找到机会陆总就会问,苏凌,你将她挤下去的,就做出点争的样子来。上面那些老狐狸也好信你。”我点头,笑道:“是为了宝儿?” 月少却瞬间将脸冷了下来,说道:“女人八卦的样子真讨厌。”我却直接说了,“你要无心,何必在邵东面前做吃醋的样子?” 在清冷的月光下,月少回头看了我一眼,就仿佛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带着点怒气和茫然,说道:“你又不是第一天出来做事,何必装这个八卦样子?老板的事,你想多管吗?”这一摆谱,还真的让人不适应,面若寒霜,俊秀冰冷。 我吐了下舌头,跟他一起回了餐厅还是没有见到邵东和何宝儿,瞅着月少有点怒气冲冲地带着他的两个女伴走了。 晚宴还没散走完,我自然还得守着,走了这么一来回,脚都疼的,盼望着早点散去,我也好回去休息。 ------------ 第十五章 探望陈枫 更新时间:2012-05-09 没有想到散场后我竟然还走不了,月少一个电话说陈枫那边出了点事,让我立刻过去看看。我这才知道了他关人的地方,竟然就在金碧辉煌会所附近。跟着月少派来的一个心腹就立刻匆匆往那边赶,路上的时候莫锃羽的电话打来。 “怎么气喘吁吁?”他问。 我一边走一边回答:“忙着呢。有什么事吗?” 莫锃羽在那边叹了口气,说道:“我爸爸生病了,已经送了家里的医院,今天给我打电话说他觉得自己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行,就一个心愿未了,想喝杯媳妇茶。” “好。”可是是格外理解他这种心情,我的语气也很柔和,莫锃羽现在越发依赖我,总觉得他是太过于寂寞,我应了一声,说道:“等我忙完这阵。” 挂了莫锃羽的电话,我跟着月少的心腹保镖阿战一起,出了金碧辉煌的大门,他领着我往侧面的一片小区走去,没有想到月少在这里还有房子。进去之后上了电梯,我问阿战道:“月少有什么特别吩咐吗?”他眼皮也不抬地回答我:“女人寻死觅活不就那样,劝住了就行了。” 开门之后进去发现里面竟然有三四个人,卧室的门是关着的,里面有哭的声音。见到我去,其他几个人和阿战点了点头,一人一脚将门踹开,里面的陈枫哭声不停,我走过去看。 屋子里的东西都摔在地上,陈枫头发凌乱穿着件白色睡衣趴在床上,正背着我们在哭,门被踹开她也没有任何反应。仔细一看,门口的人也许是束手无策了,竟然将她双手直接用丝巾缠了起来。男人做事就是太粗鲁,我想着陈枫一向娇小的样子,心下有点不忍。 将门稍微关住一点,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陈枫立刻转头看向我,一看是我,她立马瞪起了眼睛,停止了哭泣,问道:“怎么会是你?” “月少吩咐我来看看你。想吃点什么?”我的语气很轻松,将她扶起身来坐在床上。因为暂时没有摸清楚情况,所以她的手依然还被绑着,“要喝点水吗?”我看她哭的双眼红肿,嘴唇干裂得起了皮,问道。 “别白费心了,贱人。”陈枫见到是我,收起了方才还有些可怜的神态,语气也变得冰冷,“你跟何宝儿一样都是贱人。” 饶是我好脾气,也有些不耐烦。 “你现在得了月少提拔,是来我这里耀武扬威的吗?” “我只是个下属,月少吩咐我来看你,自然是因为你闹得太厉害。如果你觉得不需要我帮你解决一些问题,你可以尽管哭闹。门外的那些人可不会怜香惜玉。” 自从陈枫跟着月少进了金碧辉煌掌势,就从来没与我和平相处过。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一直没有落过下风,此时更没有耀武扬威的意思,不知道她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我还记得她第一次来到金碧辉煌的时候,虽然个子不高,但是娇小玲珑的会打扮,如同洋娃娃一样可人,还是很得月少的欢心的。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月少自命风流身边美女一直不断,但是还能入了行业留在身边打理事情的,也只有陈枫一人。虽然很多时候她表现的就是各种小家子气和公报私仇,每次公关部稍微有何不妥当,她就会立刻揪着我不放……但是月少一直对她不错。 “你能帮我解决什么麻烦?”她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说道:“你被关了几天了?”说完对着门口看了一眼,问道:“他们看着你,你就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或许是说到了她某些别扭的地方,陈枫说道:“我要见月少。他们不让我见,我当然要闹。” 我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恐怕是不成,你又不是小孩子,你觉得闹一闹能实现什么目的,白费力气罢了。还是先喝口水吧。”说完我走出去,向阿战要了个纸杯,再倒了点矿泉水拿进去。 陈枫乖乖地坐在床上,靠着枕头,看我进来,大眼睛转了一圈,因为眼泪还没干,看着确实很可怜。 “听说你现在跟着月少进出,我就不相信你心里不得意。”陈枫和我搭话,眼神里都是月少这么赏识你了,你怎么不得意的疑问,我不愿同她幼稚的思想交流道一起。 “混口饭吃罢了。”我喂着她水,说道:“听说你怀孕了。” 仿佛是震惊我竟然连这个消息都知道了,陈枫的脸色苍白,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又喝了几口水,小声道:“能不能帮我带句话出去?” 我笑了,道:“我一直觉得你脑子有点不太灵光,现在看来,这还真是个事实。我不可能帮你带任何口信出去的。” 陈枫别过脸去,说道:“苏凌,我做错了事,可是孩子是无辜的。” “别想太多,也不要再闹事了。”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因为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跟在月少身边的时间比我长久,应该比我了解他,你现在出任何的状况,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说道,“我回去会建议月少,挑两个细心点的女孩子照顾你。这样好吗?” 陈枫一声也不吭,我说道:“年初例会,这个时候出任何事情都是不好。懂吗?” 她点了点头,忽然问我道:“苏凌,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特别讨厌你妈?” “你是一直都不喜欢我,但是我不知道原因啊。喜欢一个人和讨厌一个人,往往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不是吗?”我耸了下肩膀,很无所谓的样子。 她抬起头,生气道:“我就是特别看不惯你这种无所谓的样子。当初陆总想要梅姐带我做事,梅姐说她刚收了个小朋友,很像她所以她很喜欢,不想多费心了。就是因为你,我被堂子里的姐妹嘲笑,都说是因为我太笨,要不是那个时候月少喜欢我……”她顿了顿,神情迷茫而幸福,“如果不是他那个时候喜欢我,我也不会有日后的这些机会。我是没有你聪明,我不擅长做这些事,虽然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我知道我最后也没有做好什么事,所以我被厌烦了,陆总也厌烦我,月少也厌烦我……只有他……”说到这里,她停住了,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再次低下头去,“我知道接下来我会被怎么处置,我会安静地等着。孩子是无辜的,苏凌,你就帮我求这句情。” 梅姐因为我,没有收陆总推过来的陈枫? 我知道梅悠有些古怪,可是没有想到她行事风格这么飘忽,一个……很像她的小朋友?我想起她领我上道时候的那些事,感慨世事也是看机缘不看努力的,如果当初陈枫是跟在梅悠上的道,恐怕后来不会做错那么多的事。 我将陈枫的头发整理了一下,扶她躺下,“多想无益。” 从我的眼光看来,陈枫的性格一点也不适合在道上做事,她应该被娇俏地养在家里,平日里欢乐愤怒都挂在脸上,如何能在纷乱的情形下头脑冷静地处理?就我这几日所见所感,月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鲁莽轻狂的小少爷,自然不会再喜欢一个和自己性子相似的小女孩,更不会要这个小女孩当助手,哪怕当初有几分情分在,所以这才这样利落地踢她出局?我想起月少那句淡淡的“陈枫怀孕了”那个时候他的神情分明是有些无奈的。其实及早地处理,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如果那个时候我有能力保护若初,我就不会让她孤身犯险弄成今天的样子。 等到陈枫安静地睡着了,我才回去。到房间已是深夜,随便洗洗躺在床上,我这才细细开始想事情。 陆清虽然没有和老爷子结婚,但是年轻的时候道上人人尊称一句“小嫂”,后来她觉得小嫂不好听,让所有人改口称“陆总”,又打理着现金流最大的费界。月少入道的时候,直接拿走了陆凯手下红火的场子,老爷子声称“给他玩玩。”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陆凯的翻身仗打得这么漂亮。因为老爷子虽然是捞偏门出身,但是一直都很喜欢白道上的生意,黑道上的生意再好,在老爷子眼里也并不见得如何。 娼界是一直来钱但是很杂乱的一门,却在陆凯的手里打了翻身仗,如今他的娱乐公司旗下签约艺人模特精英尽出,拍电影电视剧去年大赚一笔,何宝儿的串场生意红红火火和叶城政商两界都有交际往来。如今陆凯干脆地和月少断了生意往来,一直让我很疑惑,明明月少就很得老爷子的喜欢,陆凯居然这样明着和他翻脸作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姿态? 可惜这个问题连何宝儿也不回答我。何宝儿的身后有九条尾巴,对陆凯的忠心天地可表。职场如战场,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我再次想起梅悠曾经的感慨,她的手指上涂着大红的指甲油,面对我坐着,一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叹声道:“身不由己啊,苏凌你懂吗?” 那个时候我年轻地冒着傻气,自然是摇摇头,看梅悠笑的沧桑而风情万种。 现在我有些懂了她当时的意思,想要继续走下去,就在这样错综的关系网里,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谨慎万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谁比谁走的轻松? 我老娘那样明朗爽利的人,在官场上依然有着自己独到的处事方法和心眼,梅悠教了我这样多,我可不能丢她老人家的脸。我开始明白,为什么在陆凯最艰难的时候,梅悠依然带着我守在金碧辉煌,为什么月少最得势的时候,梅悠也只是淡然地处理自己手头的事,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帮我谋求今天的机会。 陈枫的事情透着一股古怪,孩子的父亲一定是某个关键的人物,月少此时手里不知道捏着什么样的事情,对这次的年初例会和场子的盈利都毫不在意,而他如今直接将我丢到局中来,还不知道是不是一个考验? 我已经不能全身而退,只能跟他走下去。 我开始理解若初当时的殚精竭虑,原来身在局中需要这样小心翼翼。若初没有做完的事,我必须去做到。 ------------ 第十六章 处事开端 更新时间:2012-05-10 上午是最后的点算会,由各界的发言人讲话,总结陈述一年的工作经验,解释报表亏损和利润。我没有想到月少竟然同时也出席了,按理说他并不属于各界负责人,手里的产业在龙腾集团内部属于很小的份额,并没有报告的必要。 可是他依然让我将之前准备的各项报表拿出来。 龙腾集团的高级会议,一般各界只出席一个负责人和负责人下面的管事人,按照辈分高低排座。 月少坐在陆清的旁边也就是桌子左侧第二位的地方,正好和沈傲坐对面,我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捧着厚厚的一摞文件,看着他名下其他几家场子去年的盈利。月少名下一家高级酒店金碧辉煌花园会所,一家酒吧红club,一家ktv月光倾城,还有一家稍小的酒店东云酒店,除了金碧辉煌的账面上还算看得过去,其他几家竟然都是不赔不赚,月光倾城的生意虽然不错可是分给沈傲和陆丰的确是大头,等于这一年帮赌界和毒界做事…… 陆凯虽然去年一年都不太乐意和月少有合作往来,可是账面上并未占任何便宜,反而做出了很大的让步。 梅悠说过,有时候看事情不能太过于看表面,就好像杀人游戏一样,你不要看信誓旦旦说了什么,你要看他在关键时刻做了什么。 我看向何宝儿,她正坐在陆凯旁边无聊地玩着指甲,刚染的粉红色,白皙纤长的双手上粉色的指甲更显得粉嫩。月少闭目养神,听着陆清手下的管事人做开场汇报,上午大老板不会出现,所以也只是各家最后一次出牌的时间,我看了一眼场内都做淡定状的大佬们,心想恐怕下午他们就不会这样了。 中午在自助餐厅用餐,因为下午大老板会出席接下来的会议,所以这顿饭各界吃的各怀心思,也没有人喝酒。何宝儿和我坐在一起,不知道说到什么事情,她“啪”地丢在了地上一个盘子,指着我说道:“苏凌,你攀上了高枝,连这点忙都不帮。” 顷刻间所有的人虽然表面上没有动作,可是耳朵都齐刷刷地竖了起来,关注着这边的情形看热闹。因为陆凯和月少不和,其实在某些程度上完全合了大佬们的心思,因为依照老爷子对月少的疼爱程度,今年不知道又要从谁家拆骨头给他,若是陆凯和月少不和,正好合了其他三界人的心思,要扒皮就去扒娼界的皮,要拆骨就去拆娼界的骨。 陆清挑起眉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却依然和月少一起慢条斯理吃着东西。 我抱着胳膊,说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收拾。”说完将手里的筷子往地上一丢,说道:“宝儿,这里是金碧辉煌,不是你跨界的那些地方,你还不能在我的地方嚣张。” “听听,都成了你的地方了,我们两个到底谁嚣张?”她怒极反笑,暼着眼睛看我,真真媚态横生,若不是知道是演戏,我都想亲她一口。 “吃饭就吃饭,动不动就摔东西,砸坏了什么我都不好交代。”我将手里的龙虾剥完皮,蘸了点醋,放到她的碟子中,说道:“反正也是没得谈了,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为这个翻脸不值得吧。” 何宝儿冷冷哼道:“好好,当我这么多年都看错了你。” 直到此时,方有人过来劝,陆清手下的副经理人称韩姐的韩如云过来劝道:“都是自家姐妹,在这里吵吵闹闹不让人看了笑话去。” 我心里想,谁和你是自家姐妹,还未表态,何宝儿已经微笑着接了台阶下去,笑道:“我和苏凌闹惯了的,韩姐你别劝,不能由着她嚣张下去。” “是我嘴头硬,我跟你赔不是。”我无奈地让步。 至此,月少暗示的金碧辉煌账上的三分之一盈利,全部分给娼界。下午会议前,我将报表修改后,递给月少过目,他微微点了点头,眼中扫过一丝满意的神色,接着板起了脸。惹得旁边的沈傲总是在看他的脸色。 老爷子近年身体不好,不太常出面,每次出现都是前呼后拥保镖成群。此番老爷子出席,会议楼层所有的角落都装了监视器严格监控,每个拐角口楼梯都安排了警卫,所有进得了会议楼的人都经过严格的检查,发放了识别卡。我在出去了确认了安全环节没有疏漏后,给老爷子那边的齐绍传了通知。 过一会儿,只见在严密的保护下,老爷子才出现在会议楼的楼梯口。 当他进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齐声道:“老爷子,下午好。”老爷子慢慢走到长方形会议桌的主座上,坐下后点了点头,所有的人才依次坐下。那一刹那,我才真正接触到,龙腾集团本来的面目。 “老爷子,这是今年各界的盈利报表。”陆清指了指他面前一摞文件夹,拍了拍手,下面立刻送上一杯热腾腾的茶放到老爷子面前,陆清象征性地问道:“您先看看?”老爷子动动手指翻了翻最上面一本,看了一眼陆凯,将文件夹推开一边。 “阿月,你看过了吗?”他问月少。 “我只看了自己的那份。”月少说道,“其他各界的有听报数目,具体的倒是没有看。” “看看。”老爷子淡淡说道。 月少笑了笑,说道:“我一看报表就头疼,我那份都看的云里雾里,这么多我可看不了。”竟然丝毫没有要看的意思。 老爷子点了点头,咳了两声,说道:“阿凯,今年做的很不错。” 陆凯站了起来,微微鞠了下躬,笑着说道:“都是各界长辈们的提点。”说完后还很客气地一一示意点头,其他各界话事人少不得要回礼,没有几个脸色好的,毕竟娼界今天崛起的数目太过于巨大,从年初例会的核算开始到数目出来,已经让各界很不满,想来这次回去都要调整和娼界的合作方针了。 “瞧凯哥这话说得多客气,提点不敢说起码每次从我这里拿货,折扣都没有少你的。”沈傲直接说道,毒界往年都是大头,可是今年因为叶城严打毒品销售,今年本来就做的较为吃力,又让陆凯生生卡去了大部分的利润,他一直憋着就等着今天在老爷子面前说话了。 “老头子年纪大了,捞偏门出来一身的脏,可是毒物我瞅着势头都不行了,国家抓的紧也确实不是好东西,弄点迷幻类精神药物卖卖倒也没什么……”老爷子慢慢说着,无视沈傲黑下去的脸色,“你叔父就是死在缅甸,我也不想看着他的子侄出事……”老爷子将毒界的账本翻出来,翻阅到后面几页,接着说道:“叶城有家股份制的药厂一直都还不错,干脆收了去做,卖药的利润……可不比贩毒小啊。” 沈傲面色转喜,站了起来,说道:“老爷子的意思是……” “改行。”老爷子干脆地说道,“收购的钱不用担心,来年利润补回来就好。陆清,这个事记下来。” 陆清低头道:“是。”毒界这是得了上面意思的改行,从去年开始老爷子就开始慢慢改制将黑道往白道上改,毒界一直没有动静,今年开年就开了口,这么干脆利落,怎能不让沈傲欣喜,只不过他这性子,跑去做药商谈生意,以后也有几分意思吧。 我一身职业正装,站在月少身后,看着沈傲美滋滋的脸色和他身后管事有些苦不拉几的脸,却在心里更加敬畏老爷子。梅悠说过,老爷子的本事,是几辈子也学不来的,从脚夫到黑白两道通吃的叶城首屈一指的大佬级别人物,再到整个以叶城为首的北方商界联盟会的会长,我们这等小辈,只有跟在后面学着的份。 月少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个决定似的,将手垂在桌子下面,对我悄悄做了个手势,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出去吩咐了点事情回来后,发现老爷子正在和陆清说话。 “我年纪大了,见不得太多血腥的事,以后这样的事就不要让我知道了。”老爷子挥了挥手,他身后的齐绍立刻将手里的一份牛皮文件呈上,陆清接过牛皮文件掏出一看,面色微变却犹自微笑道:“是,这件事是下面的人擅自做主。”说完转脸道:“如云,这件事是谁监的,去下面调查清楚,带过来。” 齐绍却伸手阻止了想要出会议室的韩如云,说道:“韩姐,这个人已经处理了。”韩如云面色一愣,说道:“那就多谢邵哥清理门户了。”齐绍说道:“客气。” 陆清依然笑着,捋了捋丝毫不乱的头发,对着老爷子说道:“以后回去我一定多加管教。”老爷子点了下头,说道:“平日里多费点心,才能多过几天清心的日子。你事情多有时候看顾不过来也是有的,小齐以后会去你那边多帮忙的,你要提携后辈。” 这是明着安插一个手下过去,自从陆清掌管费界,一向打理的滴水不漏,几次三番都没能明着调人过去,出了什么事情竟然让老爷子直接派人进费界打理?陆清是什么样的人物,龙腾明面上的小嫂,此次却并未多解释,我看着老爷子满意地眯了眯眼睛,知道这次的年初例会,龙腾集团的格局将产生很大的变数。我想起梅悠有一次和某界管事人争吵,掷地有声地说过的话,你跟哪个老大都没有用,老爷子才是龙腾的天,老爷子说了才算,我只听老爷子的……不由得再次对她肃然起敬。 ------------ 第十七章 我说了算 更新时间:2012-05-12 之前虽然隐有剑拔弩张之态,可是随着老爷子半眯着眼睛如过堂一般地问话,整个会议室里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每个人都屏息静气,静静听着老爷子安排处理事情。 龙腾集团内部负责人一向各司自己的地盘,合作环节出了什么事,都有我们这种专门负责联络的公关来交涉处理,这也是当年定下来的路子,各方牵制总比一方独大要好,虽然内部争斗剧烈但是合作起来也很是快意,多年下来根基稳健,逐步推进,竟然多年未曾出过大的乱子,由此可见老爷子打理集团的手法有多高明。 “阿月……你这账本子,不看也罢。”老爷子将之前我整理过的东西随手翻了翻,推到一边去,语气波澜不惊,带着一点点不满,如同一个看不得儿子懒散无作为的父亲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微微愤怒样,抛出了这么一句话。 月少兀自笑了笑,将账本拿过来,说道:“我都没怎么看,下面人做事我是放心的。” 老爷子说道:“以前我是不怎么放心,现在倒有几分放心了。” 我只觉得满场目光都往月少和我这里看了过来,那目光里有嫉妒,有探索,也有几分玩味,只这一句话,就将我同月少推在了一起,我自认自己一向低调做事,今天这样的注意可并不是我想要的。可是自从月少让我同他一起出席会议同时让我负责这次年初例会开始,整个事情已经超出了曾经的预期方向,远远地向未知的方向发展开去。 我低头站在月少身后,眼观鼻鼻观心,连抬眼都不曾,却看到月少的手微微垂在膝盖上,中指轻轻向下敲了两下。他说道:“父亲放心,我自然更放心。” “所以接下来今年最大的项目,我想让你全面接手负责。”老爷子说着,扫视了一眼全场,继续说道:“开拓点新的项目做做……现在也就你最闲,休得再游手好闲。” 月少苦笑,说道:“老爷子,我做不来。” “都还未做,就说自己做不来!”老爷子有些动怒,话说完已经咳嗽了起来。陆清立刻站起,却被齐绍挡了一下,齐绍将一直备着的热茶再换了一盏上来,老爷子喝了口茶,缓缓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如同你这样的年纪已经将叶城城东的地盘全部圈下来了,就是你哥哥阿东,在你现在这个年纪也已经将管理了业界两年都井井有条。你方才的话,我不想再听见。” 还未等月少说话,老爷子已经摆了摆手,让齐绍将厚厚一摞资料拿到月少旁边,我赶紧伸手接下,“回去好好看看,有什么问题趁早提出,莫等项目开始做了,才发现准备不足。” 究竟是什么新项目,老爷子此时没说,但是今后早晚也会知道,听老爷子话的意思,这是让月少正式进入集团管事的历练项目。我此时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项目,但是月少还未动文件,我自然不愿在此时翻阅一下。 “阿东,今年做的很不错。”老爷子淡淡说了一句,就将目光投向了陆丰,“你也不错。” 这话音一落,自然是对今年业界和赌界的生意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邵东和陆丰恐怕都暗自里松了一口气。 “阿凯,今年投资拍的几部戏都还不错嘛。”老爷子说着,面色却无半分喜意,“娱乐圈子也不比我们简单到哪里去,和那些人打交道要小心。” “知道。”陆凯回答。 “宝儿这些年做事情也越发上道,你调教的好。”这是承认了娼界今年的利润,肯定了陆凯和何宝儿的能力,我内心深处自然是很替宝儿高兴,面色却露出几分不愉的样子。这个神色被陆清捕获在眼里,她微微侧脸和邵东说了些什么。 这个下午的会算是老爷子对各界今年开头的评价,影响到日后的发展,话里话外都没有任何不妥,但是新项目拨给了月少,自然又是被评价成年纪大了偏爱幼子,可是老人年纪大了偏疼小儿子原本就是最最正常不过的事,月少又成日里一副惫懒样子,大家都还没顾上关心这个。 陆凯却再一次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陆凯前年开始组建了一个演艺公司,专门负责投资拍影视剧,不知道他如何运作的,这个演艺公司如今在娱乐业界内也是大有名气,竟然一直连番盈利,同时场内外在陆凯多年的管理之下,娼界可谓被打点的滴水不漏,公关小姐的素质相当过硬,在做局上颇有几分大家风范,已经完全垄断了整个叶城的高档风月场所。 陆凯的出身并不是很好,在整个集团内没有任何关系的情况下独立做大到如此地步,要说没人妒才,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他的行事作风只能用做人低调行事高调来形容,一直温和有礼,见人三分笑,却非常难说话,又有何宝儿事事冲锋陷阵,两人一黑一白合作恰当,娼界被打理的滴水不漏倒也不是偶然。 看不上归看不上,过硬的利润额放在那里,没人乐意和钱过不去。 娼界虽然此次利润很大,但是听说这次例会后,陆凯会打点不少送到各界。连月少这里收获颇丰。 晚上在月少住的单间里,陆凯带着何宝儿亲自过来,我冲煮了三杯咖啡,他们三人在客厅里聊天。 “苏凌煮的咖啡确实不错,很香。”月少喝了一口,点头赞道。 “是不错。”陆凯也称赞了一句。 虽然陆凯和月少一直彼此不是很和睦,但是两人坐在一起,从我的眼光看来,还是很养眼的,都是容貌非常俊秀,气质独特的年轻男人。 因为月少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又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只是陆凯带着人过来聊事情,所以他就裹着件黑色的丝绸睡袍,端着咖啡喝着,对着宝儿颇有几分耍帅的嫌疑。 陆凯也换下了下午的西装,休闲的白色t恤咖啡色长裤。因为陆凯的长相颇有几分偏秀美,我想起他曾经深恶痛绝的那个外号,此时再打量打量,有些忍不住想笑。 何宝儿是大冬日里只要进空调房间就会甩开外套的人,只包裹到屁股的紧身旗袍,胸口一朵梅花娇艳怒放,更衬得容颜娇媚无比。 而我根本忙的没顾上换衣服,还是下午那身正装。 “你刚接到新项目,我们就巴巴地过来了,传了出去,一定又是说我们就会钻营。”何宝儿喝了口咖啡说道。 “宝儿这么快人快语,我也不好反驳嘛。”此时没有外人,月少那个样子连我都看不下去了,长得帅耍无赖一样可恨。 “算了算了”宝儿将咖啡放到茶几上,“你挖了我们的人这件事我就不和你追究了。” “是她们非要跟着我,好不容易才送走。你还要追究我?”月少反问道。 宝儿扑哧一笑,说道:“新戏开拍临时毁约,除了你月少出钱挖人她们敢跳,其他人谁敢这么做?你玩也玩过了,新剧也被你搅黄了,我可只分了你一点点的钱作为赔偿,苏凌就已经和我不依不饶,月少……”她这声月少拉长了音调,似玩笑似嗔怪,月少估计也扛不住,说道:“好了好了,莫翻旧账。人都送走了,就别总赖在我身上了。” “闲话少说,你放人,新项目我这边一定通力合作。”陆凯面色微冷地说道。月少嗤笑:“我稀罕你通力合作?” 气氛并不是很和谐,这两个人在一起就有几分彼此看不对眼的意思。 陆凯看了我一眼,道:“陈枫还好?” 我这才恍然大悟,敢情陆凯是带着何宝儿要人来了。陈枫是陆清的人,陆凯着什么急?莫非他就是……孩子的老爸? 我内心很为自己的猜测震惊,但是月少都吩咐我去看顾陈枫,想来也是需要我今天说句话,我点了点头道:“还好,就是心情不太好。” 这是句实话,谁被关了还被几个彪形大汉看守心情都不会好。 “好歹也跟了你那么多年,做事不要太过分。你就是放她过去,也不会怎么样。”陆凯说话的时候语气偏柔和,声音磁性,颇有晚间档音乐主持人的沉郁风格,过去……不是过来,那就是说,事情应该和陆凯没有关系,他只是个说客。 “我将她照顾的很好的,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月少说道。那样叫照顾的很好?我觉得他在扯皮,陆凯皱了皱眉头,说道:“反正那边也是决定低头了,你扣着人也没有任何好处,不如送个人情过去。” 月少站了起来,冷言道:“陆凯,这就是我最看不上你的一点,什么都可以做个人情,你有感情吗?”他继而说道,“那也曾经是我的女人,蠢事干的多我哪件没兜揽着,说送就送?我月少是什么人,让人戴了绿帽子还要舔着脸送过去?” 月少扫了一眼何宝儿,说道:“就算有人这么为你卖命,恐怕以后有什么事你也会做个人情!”何宝儿只是听了听,抿了下嘴,没有说话。 我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这件事情我并不了解,插不上话。 “随你了,那边如今看重的是孩子,你保得陈枫母子平安,其他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话已说到,怎么做都在你。”说完陆凯起身,面色平静,何宝儿挽着他的手两人走了出去。 陆凯走后,月少坐在沙发上,颇有几分疲倦,哑着声音道:“这件事,我说了算。”他想了想,似乎是赞同了方才陆凯的话,“苏凌,往那边多点心,不能出什么事情。” 我正好借机将答应过陈枫的事情提出,“那边没有女人服侍,终究有问题。” 他点了点头,说道:“换个好点的地方,人手方面你盯着点,一定不能漏出半点风声。”我应了一声准备去安排,月少又叫了我一句,“苏凌,不要让我失望。” 我点了点头,出去了。 ------------ 第十八章 偷空回家 更新时间:2012-06-27 再去那个小房间的时候,陈枫的情绪比之上次已经稳定了很多。 我拎着大包小包的日用品去看她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看电视。陈枫住的屋子里已经收拾了,垃圾都堆在外面,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是守在外面,倒也规规矩矩,连电视机的声音开得都不大。 我将塑料袋子放在桌子上,直接摸出一瓶牛奶,递给陈枫。 她接过牛奶,垂下眼睛不说话。我曾经很讨厌她,可是现在的陈枫这样沉默的样子,我也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于是坐下来,没话找话:“我下午会挑两个人过来照顾你。”她抬了下眼睛,问道:“是月少的意思?” “是月少的意思。”我说。 陈枫勾起嘴角,轻轻道:“月少还关心我?” 这种时候,如果给她希望可能是一种残忍,可是说实话同样也是一种残忍。我沉默了一会,陈枫咬着吸管也不再追问。 “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我又翻了翻袋子,“平时要用的都买的差不多的,只是不知道你都喜欢什么牌子,不过我都买了最贵的……” “咱们没什么交情,你也不用对我这么好。”陈枫此时倒是很明白事理。 我笑了下,道:“我也是听吩咐做事,你不用多心。”这话已经很委婉地说明了月少的某种态度,果然陈枫的神情中又充满了点希望。 适当的时候,给点希望总没有错。黑暗中的道路,若是前方有一束光,你会充满期待地一直往前走。若是全然漆黑一片毫无动静,你也会丧失继续前进的信心。就算是我曾经多么讨厌她,如今的陈枫已经是一枚夹在陆清、月少和陆凯三人中间的棋子,这么多人想保她,我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轻举妄动。 “我看了你的检查,现在是初期还没有什么反应,等到初期身体上肯定会有各方面的不适应……要好好养着。”简短说完,我就出了卧室。 上次来的时间太晚,又来的匆忙,也没好好打量守在这里的几个保镖。从身形上看,个个身体健壮五大三粗;可是从外面的情形来看,这几个人或坐或站,都守着规矩;上次来的时候,他们对阿战很是熟悉,阿战是老爷子亲自点派给月少的保镖,这也许是月少养着的打手。 我对他们笑了笑,说道:“大家都辛苦了。” 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中年男人站起来,说道:“还好……苏姐客气了。” 如今我成了月少近身助手的事想来大家都知道了,月少这边的人对我都很客气,我点了点头,说道:“下午我会找两个人过来,这样也方便一点。” 两个坐在椅子上年纪较轻大约二十多岁的男人对视了一眼,放松地笑了一下。让这些汉子看着一个孕妇,确实很多事情都不方便,陈枫现在的身份这样特殊,照顾好总没有错。 我看了月少这边员工的买断合同,从里面挑了两个我稍有所了解的女孩子,东云饭店的经理亲自送了过来,还未有多说什么,我已经赶紧让他走了。送来的两个女孩一副欢欣的表情。我挑了她们就等于是提拔到了月少身边做事,以后在龙腾里升职都有望。 这两个人是直接签了买断合同的,是从岳山来的,岳山县一向有女儿外送出打工养家的惯例,龙腾有些买断员工都是按批次从那里签约的,当然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老爷子是从岳山出来的,多少很照顾家乡人。 这两人,一人叫丽湖,一人叫雅娟。在东云酒店端了三年的盘子,没有出过什么是非问题,丽湖个性较强,雅娟细致,两人性格互补,关系也一直都不错。 “你们的工作方面,有一点调动。”我在酒店房间里,看两个女孩子站在我面前,充满疑问地看着我。 “是要做什么?”丽湖问道。 “照顾个人。”我沉吟了下,“是个孕妇,脾气有的时候会暴躁,凡事哄着来就行了。” 丽湖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俺们会。” 我笑了下,说道:“确实不难,只有一点,除了生活上的事,不要和她多说话。那边有什么动静,立刻通知我。这次的事情结束,没有什么差错,就到我身边做事。” 丽湖捏了捏拳头,高兴道:“肯定没问题。”雅娟也点了点头,激动的脸色通红。岳山的孩子都知道龙腾的几个头头是谁,她们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所以格外珍惜能近身做事从而得到晋升的机会。 将这些事情一一安排妥当,竟然就到了晚上五点多,我拨通了莫锃羽的电话,听到他那边也很是嘈杂,我问道:“在干嘛呢?” 莫锃羽仿佛是走了出来,只听到电话那边安静了下来,他回我道:“刚才在开会。怎么了?” “我们还得开会一个月……今儿晚上我想回家一趟。”接下来的会议是分批次开的,老爷子和各界的领事人分别进行会议,各自不知道各自的事情,所以各界互相牵制同时必须交错合作,龙腾一直匀速稳定发展壮大,和策略性的年初会议有很大的关系。 老爷子一般先和费界开会,所以陆清开会,我才有机会转移了陈枫所呆的地方并且安排了人过去,趁着有时间,回家一趟,第二天再过来,月少的自由散漫作风让我做事也方便了很多。莫锃羽过来的时间很快,开车到达的时候才六点多。 真的是太累了,坐进车里就觉得头一阵发晕,我捂着半边脸,低声道:“随便吃点吧,我想早点回家。”他挑了一家火锅店,我一直都挺爱吃火锅,热热闹闹的,嫩嫩的小羊肉下到锅里一滚即熟,蘸了芝麻酱和红油辣椒,一口下去,香极了。 莫锃羽在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接到电话,他神色平静地听着电话,我却看见他夹着筷子的手轻轻在抖着。我拍了拍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凉的。莫锃羽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眼神,浓密的睫毛乖巧地覆盖在眼睛上,说不出的落寞。 待他挂了电话,我问道:“怎么了?” “也没什么。你工作最近这么忙,我的事就别操心了。”说着,莫锃羽夹了一块土豆放进锅里,说道:“上次和你说,爸爸住了医院,这几天我都有打电话回去问,他就是记挂着……我们的婚事。” 他说我们的婚事的时候语气格外轻,仿佛是怕我生气似的。我也巴不得赶紧结婚好让老娘不再日日咆哮,只等年初例会开完,这件事就要提上日程。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将方才莫锃羽放进去的土豆捞出来放在自己碗里凉着,看他脸色紧张了起来,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老娘问我们进展到哪一步了……”我咬了一口土豆片,外面软了,里面还有点硬,继续说道,“我告诉她,我们已经同居了。” 莫锃羽松了一口气,说道:“这才是大龄单身男女青年……干柴烈火的境界。做得好。” 将一盘羊肉卷全部倒进去,我笑道:“还真没结过婚……” 莫锃羽犹自笑着,说道:“我也没什么经验。”说完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叹道,“大学毕业那年出去旅行,在乐城一家酒吧里参加过一对同志的婚礼。两个人都是黑西装白衬衫,见人就敬酒,当时真替他们高兴,在那儿醉的一塌糊涂,也就是那天在那儿认识了他的。” “我们酒店一直都有承包婚宴,记得有次婚宴还没开始,新郎新娘两家就打起来了,整整出动了四十多个保卫才将两家人拦住了,新郎敬酒的时候,头上还缠着白纱布往外冒着血呢。”我想了想当时的情景,依然觉得挺有意思。 莫锃羽也开心地听着,仿佛刚才的落寞只是假象。 外人看来我们是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明明知道没有假戏真做的可能性,可是在一起还是各自用了心思让对方开心。活着如此艰难,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我有太多的事情是不能分享的,想来他也有很多无奈无法诉说,就这样做原本的样子,谁都没法嫌弃谁。 回去的路上,我在副驾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感觉到莫锃羽关小了汽车广播的声音,将大衣盖在我的身上,车开的很慢很平稳。 回家的时候,他扶着我往楼上走,说道:“设计师给我出了几套图,明天我发到你的邮箱,若有时间就看看,家总要依着你喜欢的意思才住的舒心。” 我迷糊嗯了一声,回到主卧就趴倒在大床上睡着了。 闹钟响的时候,莫锃羽已经买回了早点。油条炸的金黄酥软,还带着一股奶香,咬了一口立刻大赞:“真不错。” 他得意道:“这可是联华门口那家早点店的。”联华超市开车也要二十多分钟,买个早点跑这么远……我问道:“莫锃羽我依稀记得你是处女座。”莫锃羽夹着油条看了我一眼,道:“我也依稀记得你是摩羯。” “都是土象星,磁场比较接得上。”想起了高中时期和莫锃羽偶尔无聊趴在那里念叨星座的日子,我莞尔,见他也微笑。 回家这趟虽然导致了早上早起一个多小时才能回到酒店,折腾的比较累,可是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真的觉得很放松。 莫锃羽将我送到酒店门口,我冲他挥手拜拜,看到他的口型“邮箱”,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时间看电脑。 酒店已经不招待外客,我却在大堂看到了不熟悉的一行人。 ------------ 第十九章 不速之客 更新时间:2012-06-28 领班原本就正在解释,一看到我如同看到救星,立刻快步走了过来。这形势一看就有问题,但是崔领班神色从容,只在面对我的时候眼神里透露出几分焦灼,借机丢过来几个颇有内涵的眼神。 “这位是我们苏经理。”崔领班笑着走过来,做了个引见的手势。 对方那群人只是转过了身,领头的一人纵是经常看到魅惑张狂如月少,清俊秀美如陆凯的我也不由叹一声风华。那人戴了一副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半边脸,质地良好的风衣勾勒出修长的身体,虽然看不到全脸,但是露出的下巴和唇角线条优美。他矜持地看了看我,说道:“苏经理是吗,你们就是这么对待钻石会员的?” 钻石会员卡……我立时想到了前年陈枫搞得一个坑爹的会员制,但是当时漫天开价所以钻石会员卡只办理了寥寥几张。 “资料已经查过,是钻石会员。”现在的金碧辉煌处于封锁状态,自年初例会开始就不再接受客人入住。但是尊贵的钻石会员是绝对不可拒绝的,一般情况下,只要说明是龙腾集团的会议包场在叶城内就不会再有人非要在这个时候入住酒店,这个人并未有在叶城见过。崔领班又低声和我说了句“方才有建议转接给锦绣,他们不同意。”锦绣是邵东管理下的豪华会所,在叶城比金碧辉煌档次要高,只不过没有金碧辉煌这么大而已,转接过去所有的差额是由我们赔付的,这样都被拒绝了? 他身后大概跟了六七个人,各个名牌西装夹着公文包,一副公事公办盛气凌人的模样。一位戴着红色镜框眼镜的中年女人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那人将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说道:“我这次来就想住在这里。” 又提议了几个建议,他这次连听得兴趣都没有了,直接转过脸不搭理我,拿过手机开始拨电话,却仿佛一直没有打通的样子,隐忍的怒火连我都感觉到了。这个当口,僵持在大厅里终究不是个办法,月少刚刚接到一单其他几界还在观望的项目,出了什么事情只有不利。我当机立断,客气地说道:“按照之前钻石会员所享受的规定上来说,我们是有不预约无条件接待的义务,可是我们现在在年前就已经被龙腾集团包了下来开会。您作为尊贵的钻石会员,想来也有接到我们事先的通知。马上龙腾集团的会议就要开始了,包场的协议里我们是有不接待外客这一项的,我现在就派人送您到锦绣会所去,当然了,这次抱歉的服务一定会为您提供赔偿。赔偿的具体细节,崔领事会跟进。阿战,先送这位先生过去。” 月少也有听闻,所以派了阿战过来看看。几个高大的保安一出现,金碧辉煌作为龙腾下属企业本身就有的黑道气息就再也遮掩不住。 这时我已经走进了前台看到调出的资料,钻石卡确实是眼前这人的,专卡专用,登记在册的姓名是岳志恒。 岳志恒……我灵光一闪,联系到之前看到的老爷子丢给月少的新项目资料,心里立刻有了几分明白。 阿战已经逼近了一行人,我给了阿战一个先退开的眼神,试探性地说道:“岳先生,您此次前来,是有龙腾集团的邀请函吗?” 岳先生一直在频频看手机,听到我的问话也没有回答,只看了看身边的戴眼镜的中年女人。 “这件事情是罗经理转交过来的,但是他并没有提到邀请函的事情。”可能是岳先生的神情太过不悦,中年女人立刻打电话,在几句问话过后,她问了下金碧辉煌的传真号码,不多时,商务部的小客服就拿来一份邀请函。 “真是误会了……”我暗叹一口气,果然是猜想中的样子。 这次新项目是一条高速公路的修建工程,此工程涉及从南到北,叶城在中段上,而首尾恰恰是南方的滨海城市洛城和北方的芦城。岳姓是芦城首屈一指的大姓,比起老爷子的白手起家,岳氏家族盘踞北方已久,而南方洛城一起共建项目的在名单上还尚未明确标注,可能还会有变动。 自岳氏当家人脑溢血后,就一直处于激烈的争斗状态。建筑并不是岳氏的主营产业,所以派出的是实力最差的一方,老三岳志恒,看身边这群人也不像是岳志恒的心腹,甚至于连如此重要的邀请函都未有交接,可见岳志恒身处岳氏的尴尬。 不管他的身份如何尴尬不显,对于龙腾集团来说,都是友好的合作伙伴代表人。我娓娓解释了一番,岳志恒只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直都频繁看着手机。将岳志恒一行人安排到较远的牵牛园,就立刻将此事汇报给了月少和老爷子那边的齐绍。 齐绍听完我简单的陈述,只在电话那边简短地回道:“知道了,做得好。” 而月少同样的漫不经心,只道:“好,随你,安排了就行。”顿时觉得一早上的殚精极虑是庸人自扰,在查漏补缺地例行巡视完后,我回到办公室,泡了一杯浓浓的咖啡,将电脑打开听着最爱的怀旧金曲频道,主持人正在聊着最新的娱乐新闻,星光娱乐公司的新片即将开拍,阵容强大云云。 “苏凌,晚上有时间吗?”刚刚登陆,就看到莫锃羽飞过来的信息。 月少不知道有溜哪了,费界今天还得继续开会,看样子我还能溜……我飞快地回道:“应该有。” “那我预约了你的晚上……有情况。”莫锃羽一说有情况,我立刻进入到了状态,问道:“什么情况?” “他来了。”短短三个字,让我惊讶了一下。 “寻你来的?”我问道。 那边似乎在迟疑,正在输入好一会儿,才显示出这样的答复:“我也不知道。我也要结婚了,只能就此别过,我不屑与已婚之人纠缠。” 这样的心情,只能说是完全理解。莫锃羽有他自己的骄傲,决绝分别也好过后期的纠缠,纠缠太过反而在俗世中失去了原本初遇的心境。 “明白。”指尖沉重地敲给他这样两个字后,我试图让他放松,很快地打字道:“会所里有spa服务,我等会去拉个皮,拍个黄瓜,整身牛叉的衣服,争取让你人前不输阵,人后不掉链。” 莫锃羽似乎被我搞的有点无语,发了个微笑的表情,然后是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我开始无厘头恶搞,“情与义,值千金,为知己,上刀山下火海,牺牲有何憾。”那边静默了好一会儿,我的手机响了,莫锃羽轻轻道:“小凌,当时我走的很狼狈,如果可以,请让我保留分别后的尊严。” “嗯,我知道。”我语气轻松。 如果是主动找来了,还是怕日后的麻烦,我再问了一句“他好打发吗?”莫锃羽说道:“他在家中不得志,结婚也是因为家里逼迫的紧,我想他不会太过于冲动。毕竟,他还有身家要争……我只是他的一点不甘心罢了。” “那就好。”我安慰他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现在是自由的,可以慢慢再找。” “那好,我还有工作,晚上我来接你。我们吃完饭后,去秘密……”莫锃羽说道。 我顿时想到了大炮哥,都说分手后受刺激的女人很疯狂,没有想到分手后被打击的男人一样疯狂。我给何宝儿打了个电话,她声音迷迷糊糊,估计正睡着呢,“宝儿,晚上我要在秘密耍,把大炮哥给我预留下来。” “大炮哥……大炮哥啊……我知道了,下午给你打电话安排,不要忘记提醒我,我事情太多了。”她继续迷糊着跟我说话,我却在电话那边听到了邵东的声音,“宝儿,要喝水吗?”我默默地将电话挂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宝儿,只见到陆凯一个人坐在那里,意兴阑珊地切着一块七分熟的黑胡椒浇汁牛排。陆凯看到我,抬起头笑的云淡风轻,俊颜在灯光下一时说不出的清雅。我和他面对面坐下,一时也无话可说,只能拣些今天天气不错这样的话题。 “苏凌,人怎么样?”陆凯的声音很低很低,接着下一句就是毫不沾边的一句“那电视剧我觉得还一般,投入太大怕收回成本困难,而且导演太过于艺术化,普通大众很难接受啊!”于是我们就一边聊着他要投资的电视剧,一边聊着陈枫那边的事情,竟然完美地交流完了信息。 吃完了午饭,我要去做spa,陆凯竟然也有兴趣一起。 我们两个人就堂而皇之地一起去了贵宾spa馆,牛奶浴的水恰到好处,温热的,泡在里面暖洋洋的,我单独要了一个池子,陆凯独自去了男宾部。电视剧里就在放着前段时间颇受关注的《小女飞贼》,听说这部戏剧本是陆凯某日兴致来了亲自改的,虽然名字类似武侠剧,但是其实是一部轻松的描述当代做局的小姐们生活面貌的生活剧,整体生活观积极向上,台词幽默轻松,剧情节奏紧凑,确实不错,我看的哈哈大笑…… 泡澡的时候保持心情愉悦,皮肤也会随之光彩起来。出来的时候看着自己这些天因为疲惫而蜡黄的脸色得到了很大的缓解,红润水嫩起来。躺在那里让护理师一点一点给我推|油疏通淋巴,按着按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在女宾护理区将头发重新打理,等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化了妆出来,走在走廊上都有服务员纷纷夸赞,“苏经理今天真漂亮!”女人总爱听赞美,于是我越发得意,对着大厅里的镜子再次打量自己。 精致的妆容,顺滑的长发,板正的米色大衣内是收腰的黑色雪纺长裙,这样的英气打扮很适合我,整个人干练而优雅,心里默念着人前不输阵,希望今天能帮到莫锃羽。 ------------ 第二十章 为了尊严(上) 更新时间:2012-06-29 莫锃羽直接开车到金碧辉煌门口,门卫早就知道他经常接送我,也没有上去拦。莫锃羽浅灰色的呢绒大衣,靠着车站着,看到我远远走过来,夹着烟就那么望着我一步步走近,神情疲惫。 “小凌,我……”他欲言又止。 我拍了拍他的小臂,真想直接捶他胸口一拳,用最爷们的方式。“今天怎么说的,就怎么做。” “对不起,我忘记和你讨论图纸。”坐近车里,莫锃羽发动汽车,揉了揉太阳穴,“我本不想见他,但是他一直在拨,关机打开全是他的未接来电。” “也有够执着。”我从烟盒里夹出一根烟,点上之后看青烟袅袅,“说说吧。” “说什么?”莫锃羽装傻。 我立刻怒道:“说说你们的事,打蛇要打七寸,斩情要斩十分。” 也许是为了平复心情,莫锃羽挑选的餐厅离金碧辉煌极其远,再加上市区堵车,他有充足的时间……慢慢诉说前尘往事。 “苏凌,你觉得十年是多长的时间?”他问了一句,却没有等我回答,继续缓缓说道:“在我看来啊,十年仿佛就是一眨眼那么快,又好像一辈子那么长。那年毕业我考上了滨海大学,离家很远,根本不想回去也害怕回去。爸爸一直对我很看重,所以我就拼命好好学习考了个好大学,可是根本没有人关心我的……也许我这么说,你会觉得过分,可是苏凌,真的,从小到大,没有人关心过我是否开心,有着什么样的理想,妈一直都是敏感而易怒的人,所以我从小就不喜欢表露自己的情绪,高中的时候沉默寡言也没什么,可是大学……” “我不知道我隐藏情绪会让那么多人对我不爽,他们和我说话我只是不知道如何接答,我的沉默被认为是拽上天的嚣张。”莫锃羽淡淡笑了一下。那个时候的他,应该很难过吧。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实情绪,面无表情被人认为是态度嚣张,沉默寡言被人认为是冷酷装逼,再加上他那原本就过分俊秀的长相…… “有很多女生和我递情书,送礼物,千方百计想要到我的手机号码。不要笑了,我不觉得这值得炫耀,那个时候多让我苦恼。终于有一天,矛盾爆发,我和他们大打了一架,然后我逃课了,自己背着包漫无目的的游荡旅行,就到了乐城。” “苏凌,若有时间我们一定要一起去乐城。你不知道那个地方有多美多安静,那里的酒吧也很多,人们喜欢到酒吧里去玩。我就是在那里,听说了‘轻’。‘轻’是那儿最有名的男同酒吧,在那儿没有人认识我是谁,我喜欢在‘轻’里独自喝酒,喝到凌晨破晓时分自己跌跌撞撞回去。很多人来示好,我都拒绝了。直到那一天,有人在那儿办婚礼……我一眼就看见了他。” 莫锃羽沉淀在回忆里,讲着他在乐城与他曾经的恋人一见钟情互相勾搭的过程,我从未见过这样他如此柔和怀念的表情,那人要结婚了,他决绝独自离开,心里其实一直都很难过吧。 我和莫锃羽都是从来不混圈子的人,同性世界有些荒唐和放纵从来与我们不沾边。 归根究底,我们都是太过于寂寞的人,想要找到一个爱人厮守终生,至死不渝。 很多时候,这都是一种自我期盼。 我理解这种期盼,所以更加明白这种期盼破灭后的失落。 莫锃羽的强势永远只在他目标明确的时候会主动出击,绝不犹豫。其他无人在旁的时候,他总是低垂着眼眸,一副茫然而寂寞的表情。 我记忆中的那个沉默寡言的青涩少年,仿佛从来没有长大过,少时我们同窗,如今我们同居,不管分别了多少年,当他这么和我慢慢说着话,我才恍然觉得,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依然如此信赖我。而我已走了太远。 “羽毛……等下你要一定要保持镇定。我觉得我们不必伪装恋人。”我咬了咬唇。 “不伪装恋人?”他仿佛很诧异。 “他又不是父母,我们还犯不着秀恩爱给他看,况且,真的太难以取信。”我弹了弹烟灰,瞬间有了主意。 “我想知道他会说什么。”我想了想,回答道。 “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轻易做出什么决定的,他家的情况很复杂,他要背负的东西太多,要争的也太多。”莫锃羽自嘲地勾起一抹笑,轻轻摇了摇头,“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也都只是曾经了。” “你要想得开才好。”我说道,“既然决定要放下,就不要总是活在过去,你都不知道自己每次说起他的时候,有多哀伤。”我将烟熄灭,说道,“真是不习惯啊,你这样会让我强大的保护欲蠢蠢欲动。” 莫锃羽什么都好,就是听不得我时而调侃他柔弱的小受内心,当即冷了脸,一脚油门,车轰鸣而出,让我在汽车中也体会到飞机起飞前的推背感…… “不要这么小气,开个玩笑而已。”我将玻璃前方掉下来的一样东西从脚前捡起,一个小小的车载模型,是只栩栩如生的白色小比熊。 “阿肯是我之前养过的一只狗。因为我们争吵,阿肯被他摔断了骨头,没有治好。”他看我拿着模型端详,慢慢说道,“一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勇气再养一只宠物。我总是在想,没有一只狗会比阿肯聪明,也没有一只狗会比阿肯懂事……阿肯后腿断了,没有力气再跳出它的小窝,可是我回家了,它还是很努力地想跑出来,就用力地扒拉小窝前的地板表示欢迎我回家,一直一直不停摇它的小尾巴,还很多次挣扎着想去给我叼拖鞋过来……它是在我的怀里,慢慢闭上眼睛的。苏凌,你不要笑我,我一个大男人,坐在卧室里哭的泣不成声,它就在我的怀里慢慢地冷了,硬了,再也不会在早上我做早饭的时候在我腿边欢乐地跑来跑去,不会在我玩电脑的时候非扒着我要我抱,不会有那么柔软的小小的一团温暖睡在我的胸口……” 莫锃羽说不下去了,“所以我走了,收拾了东西离开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 我叹了口气,说道:“是因为……他要结婚,所以有了争吵?” “我认为他不应当用婚姻当做筹码,更不应该隐瞒真相娶一个无辜的女子。”莫锃羽简短地说道。 “莫锃羽,你有的时候太过于天真。”如果如他所说,那个人对于争斗得力的欲望如此高涨,怎么会听得进去莫锃羽的抗议,在这样潜在的暴力倾向和独断欲面前,什么样的爱情都会败下阵来,莫锃羽说自己走的狼狈,我想象也想象的出来有多狼狈,不由得捏了捏骨节。 “其实也都过去了,很久都没有再联系过。我走之后,只通过一次电话,他求我原谅,想让我回到他身边。我拒绝之后就再无消息。”莫锃羽叹了口气,“我现在也一点都不想见他,可是他的脾气……哎。” “行了,凡事有我,这里是叶城。”背靠大树好乘凉,真出了什么事情也有法处理,“你,镇定点,将你拿下我老娘的姿态拿出来。”我拍了拍莫锃羽的肩膀,正色道。 说着话,就已经快到叶城西边的紫陌餐厅。紫陌餐厅是颇有名气的一家西餐厅,平时都要预约才有位置,莫锃羽下午就预定了位置。正好是晚饭的时间,餐厅外的停车场停的都是车。 那人还没来,莫锃羽和我先入了座,他问道:“想吃点什么?” “上次来这里吃东西都是半年前了,一时半会的,还真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翻着菜单,一页一页看过去。 “精选鲜嫩小羊排佐薄荷,金枪鱼沙拉,巧克力蛋糕……还有椰浆蘑菇汤。”莫锃羽似乎经常来的样子,已经轻车熟路要了一堆吃的,我看了看他,“你吃得了吗?” “多要点东西吃,就可以少说点话。”他回我。 我掩饰不住自己的鄙夷看了他一眼,小样真没出息! “黑椒烤羊柳配烩杂菜,芦笋色拉,奶香蟹肉汤,法式鲜奶炖蛋配时令鲜果……”服务员快速地输入着菜单,莫锃羽怒视我,“你也要吃这么多?” 我淡定回答:“我饿了。” 莫锃羽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默默站起来往餐厅外走去。 我就坐在位置上等着他接了人过来。 那人来到的时候,我一愣。遮住半边脸的墨镜,米色风衣,这不是早上在大厅和我僵持了半天的岳志恒吗?世界真小。 他看到我在座位上坐着,英挺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一边摘掉墨镜,一边打量着我,看样子一时半会没有认出来我是谁只觉眼熟,上午我穿的是职业套装。 “岳先生。”我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今天在金碧辉煌,是我招待您的。” “好像是。”拿下墨镜之后的岳志恒敷衍地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他嘴唇和下巴的线条很是优美,眼神里流露着不满的神态,第一眼就让我觉得此人难以相处。 “既然认识,我就不多介绍了。”莫锃羽一说话我就眯起了眼睛,看样子他今天是死活不肯多说话了。 “谈不上认识,今天早上见了一面而已。”我落落大方地站起来伸出手去,“我叫苏凌,欢迎岳先生到叶城来。我和羽毛都点过餐了,您自便吧。” 我亲昵的称呼让岳志恒的右眉轻轻上挑了一下,勉强伸出手来和我握了下,又坐下。 “香草鸡肉卷配菌菇。”他随便翻了一页菜单,接着又点了后面几样。 “锃羽,这位是你的朋友?”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莫锃羽却抬起头来,打破了我之前和他说好的步骤,直接道:“这位是我的未婚妻。” 场面瞬间冷爆,岳志恒翻着菜单的手僵在了那儿。 ------------ 第二十一章 为了尊严(中) 更新时间:2012-06-30 岳志恒挑起眉毛,嘴角含了几分不可置信的轻蔑微笑,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哦?”他看看我,又看看莫锃羽,似乎觉得此事十分可笑。 我内心的小火苗开始熊熊燃烧,这是红果果的蔑视。你可以结婚,莫锃羽就没有找未婚妻的权利了?这种被蔑视的代入感让我点燃了一种叫冲动的小宇宙,当下娇笑一声,握住了莫锃羽的手,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轻声细语含羞道:“羽毛……上次刚刚和你说过怎么今天你又忘了。虽然我答应了你的求婚,可是你也不能总是见人就这么夸耀嘛!” 莫锃羽的手心里全是汗水,还在微微不自觉地颤抖,在我的手里渐渐地镇定了下来。他对着我笑了一下,说道:“是我的错,不过过程太艰难,总是忍不住。” 我恰好地扮演了一个有点点傲娇的未婚新娘。 似乎终于见到莫锃羽这件事,让岳志恒燃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他只是静静看着我们你侬我侬这一幕,说道:“我与……羽毛”他顿了顿,缓缓说出昵称一样亲密的名字,“是很好的朋友,这次来叶城洽谈项目,就约出来见见。羽毛,真不够意思,要结婚了,也不和老朋友说?” 岳志恒很快就进入到了一种镇定的状态,问的问题却咄咄逼人。 “岳先生,你不要责怪羽毛。是我不好意思,总觉得我们进展太快,不让他到处和人说……”强攻了不起啊,有毁坏倾向的暴力强攻我就更看不上了,你咄咄逼人我就以退为进,看谁的气场彪过谁。 说话间点的餐陆陆续续地上来了。莫锃羽果然埋头开始吃,吃相斯文,细嚼慢咽,坚持……食不语。 没有话题制造话题也要上,我和岳志恒开始简单地聊天,从叶城的天气聊到他今天在金碧辉煌居住的体验,还有他这次来洽谈的项目。谈到项目,岳志恒明显就透露的很少,但是还是说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这次的项目由他负责,如若敲定细节,日后他还要在叶城呆上一段时间。 说出这个信息,他颇有深意地看了莫锃羽一眼,可怜的孩子握着调羹的手都抖了一下,一口一口地喝着蘑菇汤,装作没有听见,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将头埋在沙堆里的鸵鸟。 “那真是挺好的啊……”吃着东西,我提议道:“岳先生来到叶城,又是我们家羽毛昔日好友,吃完饭一起去玩玩,我定了场子。” 岳志恒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明天还有事情要谈,不去了。” “那真是可惜。”我叹了口气,一脸的懊恼,以大炮哥如今在秘密的价码都被我定下来,你不去我又怎么又好戏可看。 “他一直都不喜欢去夜场这样的地方的……我们送岳先生回酒店后我陪你去。”莫锃羽用安慰性的口气对我说道,语气柔柔的,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笑着看着他。 这一幕,对岳志恒的刺激太大,他咳了一声,沉吟道:“既然苏小姐都订好了场子……回去之后也没有什么事情,一同去玩乐一番也不是不可。” 装,继续装! 我心里得意,用刀叉切着羊柳,看岳志恒眯起了眼睛,眼神深处满是不悦地盯着我。 这种情敌的眼神……我受用的很。他是怎样欺负羽毛的,我定要百倍讨还回来。 岳志恒是单人前来赴会,可能他之前根本没有想到莫锃羽会带了我前去。身处异乡,即便是岳氏的三少,也有诸多不便,他是打的前来的,所以出来的时候,只能一起上了莫锃羽的车。 我还未到车前,莫锃羽已经快走几步,将座驾另一边的车门打开,然后打开了后车座的门。待到我坐进去,他对我笑了笑关了门。 岳志恒压抑着怒气坐进了车里,我只觉得后脑勺上有两道直勾勾的愤怒射线。 车刚启动没多久,电话就响了。 何宝儿那边喧嚣至极,她对着电话大声道:“我都给你安排好了,去了报我名字就好。”隔着电话也能听到宝儿那边觥筹交错的应酬声,还有男人爽朗的笑声。 “就在去的路上。”我回道。 “知道了……今天在秘密准备玩到几点?”何宝儿问道。 “说不准啊。”我道。 “听说月少今天晚上也定了秘密的vip。”那头喧哗声消失,何宝儿说道,“本来晚上想过去的,既然他去,我就不去了。” “好。玩的开心!”我声音愉悦。 挂了电话后,才觉得车里的气氛冷硬的让人尴尬。没有了西餐厅里的就餐氛围,只有三个人,岳志恒在后面不发一言,莫锃羽沉默专心开车,我伸手开了车载音响,平日里都是听广播,没有想到cd是一张喧嚣的重金属摇滚乐,喧闹的声音立刻就将车内安静的气氛打破……莫锃羽性格很安静,怎么会喜欢听这个,还在cd机里放这样一张碟。 “光影交错,擦身而过,听听老歌,感受生活。”立刻切换到广播,我最喜欢的怀旧金曲频道……有着无比温暖声线的男主持今天晚上的话题是――如果遇见旧情人。 只听着电台那头那个温暖的声音缓缓说道“这是一位听友的来信,在这里都给大家听:分别的时候有多恨他,曾经无数次的设想,若有再见,必定要光彩照人,自信从容,眼神平静,只淡淡一句,你好,便路人般擦身而过。这只是我最美好的想象,我还爱他,所以我落荒而逃,旧情人是一种负担,我实在无法坦然……” 莫锃羽却在此时切了频道,到了交通广播的路况,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却牵住了我的手。 我拉下面前的镜子装作照镜子,看岳志恒坐在后座上,闭着眼睛,犹如一只闭目养神的猎豹,不动不说依然气势逼人,志在必得。 给了莫锃羽一个安慰的微笑,我说道:“旧情人这种伤神的物种,真是懒得多想,若是看得开,爱过散过也便罢了,若是继续纠缠,只怕连原先值得回忆的种种也全然变味。人终归是不能活得太执着……” 他明我话里的含义,低声道:“是啊,活得太执着太累了。” “我们还有多久到?”岳志恒问道,对我们之前的对话毫无任何反应。 “十多分钟。”莫锃羽回道。 “嗯。”岳志恒继续闭目养神。 其实我和莫锃羽破绽重重,若不是他心神不宁,又怎么会毫无发觉?岳志恒虽然摸不清楚状况,但是似乎认定莫锃羽是拿我和他赌气,看向我的眼神中总是带着一种冷冷的蔑视和威胁。 秘密门口的小马仔训练有素,看到有车过来就老远跑来迎接。我们下了车,莫锃羽将车钥匙抛给小马仔,一起走进纸醉金迷的秘密酒吧。 如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热闹,只不过多了新鲜节目。 一楼的大厅好像重新拓建了下,表演台更大更高,上面是十几个年轻的少年,纤细的四肢,皮肤白皙,中间的那个长的非常可爱!虽然是娘t,但是对鲜嫩可爱的少年正太,还是保持了一定热情的,我吹了个口哨,意识到莫锃羽和岳志恒都在身侧,吐了下舌头,挽住了莫锃羽的胳膊。 这等新鲜点子,除了何宝儿想得出来,不做第二人猜测。 十几个少年都是赤裸上阵,手中一把粉红色的大扇子,正随着音乐的节奏跳欢快的扇子舞,节拍之中,扇子飞舞,一下下拍在胯下遮盖……一楼男女看到如此场景,当下沸腾盈天,叫好声与打赏声不绝。 虽然有人在引路,但是我还是饶有兴趣地站在入口处看了一会。 中间那个长得最可爱的少年明显有点跟不上节拍,换手之时扇子掉在了地上,他羞羞地捂着裤裆,在五彩灯光的旋转球映射下,手足无措,悄悄地退到了表演队伍的最后,在“嘿,嘿,嘿”的节奏口号中,所有的少年跳的越来越欢快,直至最终的亮相pose,舞蹈结束,都迅速地用扇子遮挡着从台上的入口处退下了。 我忍住笑,这才往电梯口走去。在身边领路的秘密的公关经理,场子上人称玫瑰姐。玫瑰姐有着傲人的36c胸围,最喜欢穿中式的高开叉旗袍,总是挽着高发髻,走起路来,傲人的胸部上下起伏,她亲热地说道:“苏姐今天有空过来?” “招待两个朋友。”手臂上是玫瑰姐贴过来的柔软触感,她媚眼如丝地打量了下莫锃羽和岳志恒。两个人都是身材高大修长,气质出众的男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试图用职业习惯来揣测为何这样的两位美型男,居然点了大炮哥的场子。 “先上酒水,我们清静说会话。”我一说,她立时会意,点了点头。 进了包间,岳志恒率先坐在沙发上,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举杯道:“今天还得多谢苏小姐的款待。” “岳先生是羽毛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千万别太客气了!”我也举起杯子,却将一杯苏打水递给莫锃羽,“羽毛要送我们回去,就喝水吧。” 岳志恒似乎对自己的酒量颇有自信,一饮而尽。我拍了拍手,叫了一声好。 酒吧这种环境总是让人比较放松,况且还在一楼看到那样火爆热辣的表演,岳志恒一心想将我喝醉放倒,紧接着又倒了一杯,我却站了起来,说道:“就我们三个人,是不是太冷清了?” 按了服务铃,玫瑰姐摇曳生姿地带着一阵香风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姑娘,笑道:“正准备走第二遍场子,苏姐看着挑。” 明面上,我和莫锃羽是未婚夫妇的关系,这局自然是针对岳志恒做的,环肥燕瘦,从丰乳肥|臀到纤瘦清纯,款款精致,何宝儿训人的手段确实没得说。岳志恒却摇了摇头,我递给玫瑰姐一个眼神,玫瑰姐笑道:“没有满意的?没有满意的不打紧,我呆会再上来一趟……”她接着道,“若是不喜欢姑娘们,少爷也多得是啊!” 岳志恒冷冷一眼扫向莫锃羽。莫锃羽却犹自坐着,不去看他,笑道:“上次在这里确实碰到一个有趣的。”这话含义未明,更是落井下石,让岳志恒的脸色犹如腊月寒霜,玫瑰姐伶俐地带着人先出去了。 ------------ 第二十二章 为了尊严(下) 更新时间:2012-07-01 玫瑰姐带着人出去了,岳志恒却丝毫不放松警惕,问道:“有趣的,是怎么个有趣法?” 莫锃羽笑笑,道:“我那日喝多了。” “你一向不喝酒的。”岳志恒皱起眉头看向他,如若不是我在旁边坐着,只怕就要坐到莫锃羽的身边搂着问问。 我必须证明,自己还存在。 “大炮哥很有趣的,现在场子上要订到他,可不容易。”我站了起来,说道,“既然羽毛你这么有心想让岳先生开心,我就去说说。”说完丢给莫锃羽一个且等看好戏的眼神,飘飘然出去,就这么一时半会的时间,想来羽毛也应付得来。 出的门去,玫瑰姐尚未走远,她说道:“大炮哥现在晚上每天都有人点,场子上俊俏的少爷多了,像他这样又雷又有趣的并不多见。来秘密已经有了一则规矩,打赌输了要点大炮哥的场子,他灌酒颇有一手……你没来之前,就说被约了场,雷总都不肯放人呢!”说完对着另一间包间努努嘴,叹道:“我去请,稍等。” 玫瑰姐雷厉风行,片刻就带了大炮哥出来。 几日不见,大炮哥更见犀利。 一头稀疏的毛发染成了金黄,还烫成了小卷,今天穿着一身亮闪闪的玫红小可爱陪黑色网状丝袜,依旧是如同上次所见,腿毛根根飞出丝袜……一见是我,他咧嘴一笑,磁性的声音响起,“是苏经理。”比起苏姐这种称呼,我确实更为喜欢苏经理,苏小爷……我点了点头。 “让您久等了。”大炮哥过来跟我道歉,跟在我的身后,并不咋呼。 玫瑰姐吩咐道:“好好服侍着。”说完对我道,“有什么事情再按铃找我。” 打开门进去,屋内的两个男人正襟危坐,莫锃羽手里捧着苏打水正喝着,看见我来,松了口气似的将水放在桌子上,抬头打了招呼:“回来啦。大炮哥,过来坐。” 大炮哥从我身后,一溜小跑过去,正准备坐在莫锃羽旁边,却被岳志恒的飕飕眼刀逼得立定,看了看两个视觉上颇让人舒服的男人,又回头看了看我。 我过去,笑道:“你上次服务的不错,这次好好陪陪我们的客人。”他得了指示,乖巧地坐在岳志恒身边,开口道:“爷,我叫大炮哥。”竟然有几分忸怩的意思。我憋住了笑,连岳志恒这样的人都神色阴晴不定,看了看大炮哥,握着杯子的手骨节用力,腿部移动了一下,有一种想要走开的冲动。 “来来来,喝酒……喝酒……”我开了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岳志恒倒了一杯,“岳先生千万不要客气。” 大炮哥果真是训练有素的,立刻捧起高脚杯凑到岳志恒的嘴边,声音细细:“爷,您喝酒。” 恍惚中仿佛看到岳志恒的额上有三道黑线,他好看的唇线紧紧抿成一线,接过了酒杯,皱着眉头又是一饮而尽。 莫锃羽动了一下,似乎想去阻止他这样快而猛烈地喝酒,被我踢了一脚,回过神来,坐在我身边老老实实。 这种情况未明的时刻,不管是叫了小姐还是少爷,都容易造成误会,大炮哥这种性别错乱的奇葩反而有一种奇特的中和作用,长相是惊悚雷人了一点,但是并不讨厌。起码很多时候他总是低眉顺眼,声音好听,说的话也中听。 “爷的手真好看。”大炮哥将空了的酒杯从岳志恒手中接过,顺势又倒了一杯酒,岳志恒可能因心中苦闷,喝的酒不少,有些醉了,居然接了他的话,反问道:“我还有哪里好看?” 大炮哥抿嘴笑了下,当然这一抿也掩饰不住他那过大的厚唇和龅牙,轻声道:“哪里都好看。” 岳志恒朗声而笑,却忽然给了大炮哥一耳光。这一下太快也太突然,没有想到他忽然暴起伤人,我立时站了起来,喝道:“出去!” 大炮哥捂了脸,惊惶站起身来,说道:“是我说话唐突了爷,爷千万别生气。” “最讨厌看见贱骨头,给我跪下。”岳志恒的眼睛通红,这一下,让莫锃羽也忍不住地站了起来,大声道:“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不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吗?”岳志恒逼问道,大炮哥已经立刻小心翼翼跪在了地上。这一下太突然,日后少不得要多给他点小费,我给了大炮哥一个歉意的眼神,他捂着脸对着我轻轻摇了摇头。 “让你来服侍的,竟然把我的贵客惹得如此生气,还不快滚出去。”我再次说道,大炮哥站起身来快步地出去了。 “岳先生,这是怎么了?您要是不喜欢,大可说一声立时就给您换一个。”我面色不悦,冷冷道,“您这是觉得我们招呼不周了。” 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说道:“苏小姐别误会,我只是见不得这样低声下气的贱坯子,和您的招待无关。” 和我的招待无关,这是因为莫锃羽之前说了大炮哥很有趣的话,故意找茬来甩脸色的吧。毕竟是多年道上混过来的公关人员,他既然到此时都在装作镇定,我自然也是顺水推舟,道:“那我们再换过一批人?人多了热闹些……” “如果我没有记错,苏小姐是金碧辉煌的公关经理吧。”他还记得早上我的自我介绍,再次将此事重提,“怎么对娱乐场所如此熟悉,羽毛好大的本事,找的这样厉害的未婚妻!” 言语含酸,夹枪带棒。我含笑听下,反手握住了莫锃羽的手,笑道:“既然是做公关的,少不得在场面上走动,岳先生倒是很关心我家羽毛,不过您放心,这里是叶城,我自然也哄不了他。” 岳志恒一番发作,重新坐下,优雅地拿起面前的红酒杯,酒色鲜红,轻启薄唇,喝了一口酒,却在这样慢条斯理的动作中带了肃杀的气息。 岳氏家族争斗剧烈,虽然在家中未有占得上风,但是岳老三的嗜血名声,远在叶城道上也是听过的。我暗暗为莫锃羽居然和他在一起十年这个事实担忧,一边在想着如今如何能让他放过莫锃羽。 叶城离卢城尚远,但是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项目一旦启动,他要在叶城处理事务……事情就难办了! 就在我盘算时间内,门忽然开了。 这里是vip包间,外面还有小弟守着,里面没有按铃,一般不会有人贸然闯入。 我抬头,见月少喝的醉醺醺,搂着上次带去开会的叫杜琳琳的女演员,身后呼呼啦啦一大帮人,还有捂着脸的大炮哥。 “苏凌,怎么了?”他问我。 嘴里暗暗发苦,月少的胡搅蛮缠场面上人人都知道,此时又喝醉了,若是借机发挥闹出事来,只怕这次的项目要出差错。 第一反应当然是遮掩,我笑道:“呦,月少今天也在这儿。我早知道先去您那屋给您敬酒,哪能让您找过来。” 他笑了声,道:“少说废话。我溜你也溜……这时见了我倒坦然。”一边说,一边搂着杜琳琳踉跄几步走过来,“这两位是……” “莫锃羽,我男朋友。”我立刻简短地介绍,“卢城岳氏集团岳志恒,岳先生。”特意用了全称,如果他有心看过项目资料,必然知道,接过枉费了我的心机,月少只点了点头,跟两人都握了握手。 “吃好,喝好,玩好!”月少说道,“怎么这么冷清,做个局连陪场都不叫。” 我叹气,陆凯和他过不去,所以他出来玩带的也是自己包的小明星,这个小明星还是从星光演艺公司挖走的,还操心我这边的陪场。 “我们都是朋友,随便聊聊天。”我继续敷衍。 “随便聊天,就将人场子里的人打了?”月少眯着眼睛,不动声色,语气轻飘飘的,却看着我。 这才是他过来的重点,他一直想要寻机找这家场子的麻烦。今天这样好的机会,又怎么肯放过去。 事情麻烦了,真不想闹大。 我皱眉,正待解释,大炮哥忽然跪地道:“都是我的不是,是我说错了话,惹得岳先生不高兴。贵人们来场子玩,是图个乐子,今天这事,都是我的不对。” “哦?”月少挑眉,一屁股坐在了岳志恒身边,先跟他握了握手,接着慢慢道,“你说错了什么啊?” 大炮哥因为紧张而哭泣,粗劣的睫毛膏糊了眼睛,眼睛上看起来黑糊糊的一片。岳志恒出手很重,那一巴掌打得狠,大炮哥半边脸都高高肿了起来,模样更是古怪,此时觉得事情严重,也不敢多说话。 玫瑰姐早听了消息,赶过来一看,门口一群月少的人,屋子里大炮哥模样凄惨,婷婷袅袅扭着走过来,说道:“这是怎么了?”她给了门口两个小弟一个眼神,准备先将大炮哥架离场子,却被月少的人拦住。 “事情还没弄清楚,可不能走。”杜琳琳已经找了一只干净的酒杯给月少倒上了红酒,他摇摇酒杯,笑道:“是场子服侍不周才出了这个乱子,还是我的人惹是生非,不弄清楚怎么行呢?” 这祖宗真是难缠加添乱的第一人,我暗自跺脚,真想拽他出去。 岳志恒似乎也没想到忽然地有了这么一出,黑道家族天生的敏锐让他神色放松,镇定地坐着静观其变,还颇有兴趣地和月少碰了碰杯。 玫瑰姐只好自己上来,温软地低声细语慢慢解释,希望今天的事情消化于无形。 如今龙腾企业年初例会还没有开完,正到了各界分别谈话的阶段,任何一件小事都会给自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玫瑰姐是何宝儿心腹,此时只给了我几个担忧的眼神。 今天的事情一环扣一环,透着一股古怪。左右不过是惹事罢了,我也坐了下来,说道:“真没想到,本来想是寻乐子前来,倒是惹了麻烦。” 我坐下后握住了莫锃羽的手,给了他一个平静的微笑。万事有我,不用担心。 ------------ 第二十三章 一心找茬 更新时间:2012-07-02 虽然现在天寒地冻,但是酒吧里的温度一般都较高,满场子穿梭着衣着单薄露出雪白胸脯和大腿的小姐们,进来这种地方一般脱去外衣,里面都是较薄的衣服,正所谓秀色可餐,酒吧里的环境一向都让人很放松。 我将大衣挂了起来,也只是一身黑色雪纺连衣裙,却在原本放松的环境中感觉到自己的紧张。 莫锃羽被我牵着手,他低头平静地坐着,不去看任何人。 我只觉得他的手温暖而有力。 月少和岳志恒寒暄了几句,月少可能意识到了岳志恒是谁,话题也开始往项目上走。这个祖宗,什么时候不谈,现在在这里和合作伙伴谈项目,摆明是要将找麻烦进行到底。 玫瑰姐坐在月少身边,端着杯酒轻声细语地哄着,月少却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跪地连哭都不哭的大炮哥。 大炮哥大约是觉得这次飞来横祸,哭泣求饶都没有用,只捂着脸跪在地上垂着头毫无声息。 我再度试图圆场,说道:“这次是我安排的不周到……” 话还没有说完,月少已经竖起一根手指制止了我,打断道:“做局有做局的规矩,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呢,何必先将错误揽到自己身上。”他笑道,“我知道苏经理平日里和何经理关系不错,但是公事上理当公办。唐突贵客这件事,总要有个说法吧。” 这件事情,已经被月少定性为大炮哥招待不周,他什么解释和理由都装作听不见,就是听不见,就是先入为主,就是认定招待不周。 岳志恒缄默不语,脸色阴沉,恰恰一副很不爽的表情,一副被唐突了的死样子。 “岳先生……还望您海涵。”月少笑着与岳志恒碰杯。 月少身后那群人如今都守在门外。 这时,门打开了,当先走入的那人仿佛刚刚睡醒,蓝色衬衣纽扣松开着,露出皓白如玉的漂亮锁骨,头发略有些蓬乱,却自有一种慵懒的气度。身后几个彪悍的汉子腰间鼓鼓,横目而视,他微笑着走进来,仿佛走进的不是麻烦之地,而是休憩放松的场所。 陆凯这样的形象实在太少见,尽管我已经见过了月少的睡袍勾引,但是看到这样的景象,还是略微吃惊了一下下。 陆凯先是让大炮哥站起来,声音清晰而悦耳,说道:“先下去,别的不说,现在这个样子就太唐突客人了。” 大炮哥站起来跟着两个大汉走出,月少带来的人虽然多,但是既然连陆凯都亲自出面,月少又无进一步的指示,也只是站出拦了一拦,目送着大炮哥走出去。 陆凯依然笑得轻松,说道:“都出去。”语气平和,却自有一股气场。 他进门,手下都留在了门外,玫瑰姐立刻站了起来,站在沙发的一边。 “玫瑰,将上次我存的那瓶红酒拿来。”玫瑰低声称是,也退了出去。 这是遣场的潜台词了,我自觉站了起来,说道:“我朋友有点不舒服,我先带他出去透透气。”这借口稀烂无比,明明是我的大意惹出了事情,如今老板们出面,自然不是我这样的小虾米能控制住的局面,此时不闪人想对策,还待如何? 陆凯偏偏不让我借机走人,道:“那就让人带着这位先生出去好好放松下,苏经理还是要留下。” 莫锃羽和杜琳琳一起走了出去。屋子中只有我,陆凯,月少和岳志恒。 岳志恒看着莫锃羽低头走出去,又进入了上午我见他时那副神游天外的神情,连陆凯的自我介绍和主动招呼都没有什么反应。 这人戾气甚重,难以推敲心思。 我做出了错误的评估本想戏耍他一番,却不料他忽然暴起挑事,再加上月少的刻意搅局,原本简单场面复杂了起来,当下之际,我只能什么都不说,也不多解释。 月少身为龙腾集团颇受老爷子看重的小儿子,却被陆凯处处牵制本就在寻机报复。 上次谈话就因为两位的争吵不欢而散,这次重新挑起事端,只能看陆凯如今打算如何处理,是压下此事让步,还是如同之前一样寸步不让。 秘密因为不是龙腾任何一方势力的场子,而是叶城几个太子爷合资的场所,陆凯只在这里提供资源上的支援。 所以在这里出了事情,恰恰是需要龙腾内部协商后才能解决。 自家boss就是这样无法无天的张扬性子,再加上一个阴晴不定的岳志恒。何宝儿恰恰又不在,以陆凯的身份亲自出来解决事情,月少这一闹,他自觉自己闹得有所价值。 我给了陆凯一个歉意的眼神,只能默默坐下。 “岳先生?”陆凯再次叫了一声,岳志恒才回过神来,略一颔首。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岳先生如此恼怒如此?”陆凯问道。 “已经教训过了,就算了吧。”岳志恒回答的坦坦荡荡。 我却在心中冷哼,莫名其妙找茬发飙,只怕自己也找不到什么借口。月少何等敏锐之人,看我一直沉默不语,也知道自己此番阶级发挥,是在明面上彻彻底底断了我与何宝儿多年的交情,眼底里透着几分得意地看着我,恰似幼时做了坏事炫耀的小孩。 “我门下出来做事的人,都受过严格的培训。”陆凯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开口,始终带着微笑,仿佛这样清晰地解释是他本来就要来的目的,“不通过考核是不允许陪客的,大炮哥虽然形象颇为另类,但是在谈吐和反应上,并不是很低的分数。” 岳志恒只听着,正待说什么,月少却率先冷哼一声,道:“你陆凯调教过的人,整个场面上都知道能干的。但是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得罪了客人,和日常培训有何关系?考试分数高成绩好就一定会是个好学生?”月少最后一问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这种解释从逻辑上就不通!” “谁说我要解释?”陆凯仰起脸淡淡问道,“岳先生,究竟他做了什么,让你对他动手?” 岳志恒坐着,道:“我最讨厌人夸我漂亮。”神色郑重,似乎真的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我讶然……因为项目的关系,我看过一点语焉不详的关于岳志恒的档案。 岳志恒,在岳氏排行第三,人称岳老三。和很多道上家族一样,岳氏执掌权柄的当家人岳老太爷忽然脑溢血病逝后,并未留下遗嘱指定下一任的接班人。他的三个儿子谁也不服气谁,就这么斗了十几年。 岳志恒在家族志字辈中排行老三,他的母亲是岳老太爷的养女,一辈子没有嫁人,生岳志恒时因难产而撒手人寰。 岳志恒年幼丧母,因为没有父系的支持,只能在三个叔叔的争斗中夹缝生存,卖命拼的个心狠手辣的名头,倒是谁也不敢轻侮了他。但是事实就是事实,生母身份低微,又没有父亲,所以岳志恒在岳氏家族中地位很低。 这次的项目虽说是个合作项目,岳氏却并没有投入,分头很小,岳氏三方势力权衡后派出了岳志恒前来洽谈,接约方却连邀请函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不予转交,摆明是想让他到这边就惹出麻烦,以此为借口撤掉他一部分职务。 若不是我心思细密,岳志恒又心不在焉,恐怕在金碧辉煌――龙腾集团年初例会的地方就闹了起来,这一布局相当深远,岳氏家族中竟有这等阴险的角色,看来这件事日后还要继续跟进推敲。 我只是不知道他和羽毛这一段,究竟是个怎么回事? 若是岳志恒的话可信,那倒确实是大炮哥说错了话,而不是我以为的他要寻机找事。他一心想和莫锃羽和好,又怎么会再次自曝暴戾一面呢。只怕长得漂亮这句话,触动了什么隐情。 我心中思量下来,深感心思简单的人,总是较容易揣测。 眼下,就有三个长得都好看的人,对这种称赞造成的恼怒均心有所感,陆凯微微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拿起手中的电话道:“带大炮哥进来。” 大炮哥再次被带了进来,老实跪地,垂着头不说话。 “自己掌嘴,三十。”陆凯的处罚并不重,但是素来最为护短的陆凯已经做到了这一步,月少也不再继续坚持,只抱了胳膊看戏。 岳志恒倒满酒和陆凯碰杯,两人喝酒的时候,只听得大炮哥的掌嘴声一声声清脆而用力,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了下来,却被左右开弓的耳光打散,复又流淌下来,再度被打散,血沫横飞,景象惨烈。 不过这处罚真的不重,养上段时间也就好了。 三十巴掌打完,大炮哥满嘴血沫,跪地低头道:“请贵客原谅。” 岳志恒挥了挥手,这一场算是就此揭过。 岳志恒提前告退,他走之后,月少和陆凯冷冷对视,我坐在中间只觉得两边的眼神都嗖嗖放着冷箭。 何宝儿陆凯这边,在明面上我是彻底得罪了,不管我起初是什么动机什么打算,这么一场下来,我为月少身先士卒找茬的罪名已经顶在了脑门上。做人图的就是个坚定,boss在侧,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一个优秀的好下属,就要勇于背各种黑锅。 我叹了口气,说道:“好好的来玩,弄成这样。” 陆凯看了一眼手机,只留下一句话,“就这样吧。”说完站起抬腿就走了。 月少此举解了他之前受陆凯压制的各种憋闷气,之前他通过各种手段求和陆凯都未有松口,此次拿着项目合作方的借口,干脆彻底闹翻。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做法,合不来,就撕破脸,明面上的客气,绝对不可能。 陆凯走了,我看了看月少,无奈道:“月少,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他笑的得意而张狂,只有一双眼睛幽深黑亮,用酒杯遮住脸,轻声道:“是啊。这就是我要的结果。” 岳志恒竟然真的自己先走了,他今晚也是方寸大乱,由我夹在中间,他还是顾及着莫锃羽的身份并未多说。 莫锃羽开车送我回金碧辉煌,在开始的时候,我们两人一直无话,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时之间都消化不了,我不想解释也不想多说,莫锃羽也是一副寥寥的样子,只沉默将车开得飞快。 ------------ 第二十四章 毅然摊牌 更新时间:2012-07-03 “回去之后,要多加小心。”莫锃羽说道,抛给我一支烟。我伸手接住,烟在手中转悠了一圈,叹了口气道:“今天的事,没有惊到你吧?是我的错,我现在做事顾虑的事情还是少了。” 莫锃羽抿着嘴唇,摇了摇头。汽车行走在路灯晦暗的路上,只有车头反射回来的大灯照的莫锃羽的侧脸清晰而冷静。 “我已经不是之前的苏凌,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很多事情都变了。”我还是决定摊牌,”我签的是龙腾的买断契。龙腾的买断契意味着若非特殊情况,我想在叶城生存,就无法脱离龙腾,这一点想来莫锃羽在叶城住了一年多,心中也是有数。 “既然都走上了这一步,祸福难料,我并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说得清楚,可是还是试图让他明白,我不是一个工作环境单纯的女子。 自从我脱离了福城简单的小城背景的那天起,自从我来到叶城上完大学,自从我认识了若初,我已经无法走回到平淡的生活中去了。 这次回来\经历了金碧辉煌人员更迭和在月少势力范围内的仓促上位,我更是远远地脱离自己当初想要独善其身混沌度日的想法,第一次意识到实力可以让我争回很多我之前不知道如何争回来的东西。 这不是昔日里和陈枫小打小闹一样地赌气,也不是一时半会的冲动意气用事,更不是妄自菲薄的自狂自大。 我是清晰地考虑过走上了这条路,将要怎么走下去。 “你当初为什么要签买断契?”他问我。 我闭上眼睛,让头尽量舒适顶在靠座上,“那个时候我很需要钱。” “苏凌,你欠了多少钱?”莫锃羽问道。 “这个你就别问了。多到用普通人的挣法,还不起的。”我疲惫了摇了摇头。 车子往路边打了个拐,停住了。莫锃羽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修长而微微颤抖,他侧脸看向我,神情严肃而认真地问道:“你到底欠多少钱?值得你什么都不管不顾,走上这条路?” 我笑了一下,反问道:“什么样的路?” 他说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的老板月少和岳志恒是同一条路上的人,心狠手辣为了上位不择手段,苏凌,我好不容易才逃离,我不想你陷进去。” “那你就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抓着我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不肯放手?”我的话终究是伤了他,莫锃羽俊雅清秀的脸苍白着,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将我的话缓缓重复了一遍,“救命稻草?” “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这么想我出现在你身边的目的。”他轻轻笑了一声,“我以为你跟我一样,从来也没有忘记过自己说过的话。” “你说,除非我喜欢男人,我们就在一起。”莫锃羽的每一个字都像敲打在我的心上,让我目瞪口呆,我竟说过这样的话! 这些年,他一刻未曾忘,而我早随着世事变迁,丢到记忆的深渊里去了! 少年白皙文秀,却有着不喜言语的冷清性子,操场上与他一起蹦跳打球,我时常大笑着拍他的肩。上课的时候我呼呼大睡,他会在老师忍无可忍的目光再次投递过来的时候狠狠将我掐醒。我喜欢盯着秦如的背影发呆,秦如黑瀑布一样的长发让我如此着迷,我经常会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摸秦如的长发,而他则会用清冷的眼神看着这一幕,在秦如扭转头误会是他的时候,也不声张。 “羽毛……你不要总是我面前一副娘了吧唧的样子,我喜欢女人,但是不喜欢一个长得漂亮得跟瓷娃娃似的的男孩。”我将烟叼在嘴里,坐在操场沙堆里的单杠上,对旁边斯斯文文坐着的清秀男生不屑一顾。 “你又抽烟……”他皱着眉头一副想要劝诫的嘴脸,却被我一支烟直接丢过去打断。 看见他利落抬手接住了烟,我亮了火,笑道:“烟可是好东西,吞云吐雾之间就能解千愁。” “你还会有愁?”他半信半疑地将烟点着了拿在手里,轻轻吸了一口,就剧烈的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在单杠上摇摇摆摆,直到我用力抓住他的肩膀,才不至于摔下去。 “人人都有烦恼。”我故作潇洒,却在心里骂老天对我的不公,给了我错乱的性取向。 他只是用清亮的眼睛看着我,貌似似懂非懂。 快要毕业了,人人都在紧张的备考情绪中坐立不安,只有我在反复修改涂抹着一封情书。 秦如应该不讨厌我,她从来都微笑着和我说话,有时候还会陪我一起上厕所,经常会带来好吃的零食分给我吃,还会刻意转过身子跟我背书,我想着这些,就得意着扬起嘴角,继续写着情书,我想和她报考同一个地方的大学,想着能和她住在一个宿舍里生活,我就会陷入美好的想象里不能自拔。 我在秦如的通信录里放入了我的信,却没有得到任何反馈,秦如待我热情了点,甚至还问我想去哪儿念大学,我还郑重地和她分析了几个我想去的城市,听得秦如一直微笑着点头,让我兴奋不已。 高考完,大家一起吃散伙饭。席上,不停有人举杯敬酒,秦如偏偏和我不在一个桌上,好不容易熬到散伙饭结束,我想追着送秦如回家,却被莫锃羽拦住。 他喝过点酒,脸上带着一抹红,张开双手拦住我想要绕开他去追赶那群女生的脚步,低声道:“我送你回去。” 我也是喝了不少,此时却不想和他多说,道:“不用你送我。” “你的信,我早就撕掉了。”他声音虽低,却字字清晰,恍如雷击,我急道:“你为什么要撕掉我的信?” “你怎么能写出这样的话?”莫锃羽说道。 我愤愤道:“我写出什么样的话,关你什么事?” “就凭我在家接到秦如的电话,她问我报考什么学校,想和我一起。我告诉她,咱们都约好去一个地方的学校。”莫锃羽的口气平平淡淡,却让我刹那间呆住。 他并没有就此停止,继续说道:“你为什么要写情书给一个女生?苏凌,若是传出去,你该怎么办啊!” “那个时候我已经出去了,怎么会有人知道?你现在是在跟我炫耀我暗恋的女生喜欢你,责问我不该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吗?莫锃羽,你不要觉得我把你当朋友,告诉你我的秘密,你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你就可以干涉我的事情!你做梦!” 青春期反叛心理太强的我开始口不择言,莫锃羽试图再说什么,我都没有听的兴趣。 我信奉兄弟之间纯粹的感情,既然他对不起我在先,我也不会对他客气。 失去了理智的我和他大打了一架,打得两败俱伤,嘴角淌血,我捂着脸,冷笑道:“莫锃羽,我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你却这么对我。早知道你心里如此看不起我这样的人,我真是瞎了眼在你面前做自己。你尽可以去告诉所有的人,告诉所有的人我是一个怪胎。” “你明知道我不会那样做!”他捂着被我打伤的眼睛,说道。 “不该做的事情,你已经做了。”我重重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说道:“古人说割袍断义,我们也就这么完了!从今以后,我都不想见到你。” “苏凌,苏凌……”他在后面追赶了我几步,却被我恶狠狠的眼神给逼得站住。 “我们能在一起吗?”莫锃羽看向我,他被打伤的那只眼睛还在流眼泪。 我咬了咬牙,说道:“这辈子你都别想我们在一起,除非你喜欢男人!” 少年时期的我,是个性格倔强而狠烈的人,友情的背叛让我伤透了心,自此再也没有参与过任何的同学聚会,也再也不打算见到莫锃羽。 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这些我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直到今日,我贸然帮他出头惹事,不管不顾地摊牌,再次拒绝他的关心问询。这些久远中的记忆,才再度浮现出来。 莫锃羽如今就坐在车里,坐在我的身边,我的手上还戴着他送的订婚戒指,他的眼神清亮一如往昔,看着我慢慢说道,“你说,除非我喜欢男人,你就和我在一起。” 我大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落下来,酒精冲上头一时眼前都变得模糊,一边笑一边说:“这种故事,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会因为我的一句话,真的去喜欢男人?” “不是啊……”莫锃羽微笑着,摸了摸我的脸,轻声道:“我原本就喜欢男人,只是我也想与你在一起。” 我一把打掉他的手,抱着胳膊坐得笔直,收住了笑冷声道:“变态。” “我从来都不想欺骗你,不管是什么事。”莫锃羽说道,“但是你有太多的事情,是不想告诉我的,苏凌,你这样会太累。” “莫锃羽,我们之间的交情就这样。”我想了想,我总是有一种习惯于保护他的莫名心态,事实上可能他并不需要我这样的自以为是。 “我累不累是我自己的事,这是一笔交易,我们可以瞒天过海地骗过彼此父母,从而得到真正的自由。你懂吗?所以,你不要越过这条线,来管我私人的事情,ok?”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固执?”莫锃羽重重叹了口气,“钱的事,我可以帮你的。” “真的不用了,我们谈好条件的那些,对我来说就足够结婚这个交易了,况且我也不是没得到好处。”我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年少时情绪激烈而天真的苏凌已是过去,现在的我顾忌的事情实在太多,“真的……不用你再帮我这样多。” 我垂下眼睛试图缓和我们之间的气氛,道:“既然狼狈的样子都彼此见过,知根知底,就各自在对方面前做自己吧。”说完伸出手去,揽着他的肩膀,如同之前称兄道弟时候那样,“我就是这样的性子,我不想牵扯你进来这些事,我那个操蛋的老板,你不是见到了吗?” 他点了点头,对于这种久违的亲昵竟然轻轻颤抖,拍了拍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我还指着你帮我挡挡家里那尊神呢……”他拿我没有办法,只能再次点点头。 ------------ 第二十五章 又出事端 更新时间:2012-07-04 莫锃羽此时很乖,我起了促狭的念头,正要说些什么捉弄他几句,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月少懒散的声音,道:“回酒店了吗?” 我回道:“还没,正在回去的路上。” 月少似乎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停了会才和我说:“有人踩点踩到那儿去了。那地方那么偏远,他们也能摸的着……” 我想了想,问道:“那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月少很快答道:“安全起见,一起过去。你在哪,我来接你。” 我说了地点后挂了电话,颇有些歉意地看着莫锃羽,“羽毛,我有点事情。” 此时的莫锃羽已经渐渐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对我点了点头,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先保全自己。” 我笑:“就是去处理些事,能发生什么事啊。” “我也知道没什么事,可是心里就是害怕。我还等着你忙完这段和我结婚呢。”莫锃羽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汽车里空调开得很足,暖暖的气息从吹气口吹过来,专注地看着我,缓缓说道:“苏凌,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说完后,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小心翼翼地仿佛期待着什么。 我觉得很尴尬。我可以很轻松地答应他形婚的要求,可是他这么郑重问我,我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再加上刚才他说过的话,我很怕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误会,吸了几口气,竟然都无法开口回答,气氛一时僵住,莫锃羽自嘲地勾起嘴角,笑的苦涩僵硬,“不愿意回答我,还是不愿意?” 我想开句玩笑轻松下气氛,又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可是这般又岂是我苏凌的作风,我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道:“切!虽然是形婚,但是没有大钻戒,没有玫瑰花,没有单膝跪地的求婚,我也是不会在这破车里答应的吧!” “这样啊。”得到这样的回答,莫锃羽刹那间扬起的笑容如同绽放的烟花一样绚烂,几乎灼伤了我的眼睛,他探身过来在我额上轻轻一吻,这样的亲密接触让我浑身一僵,立刻就像推开他,却被莫锃羽有力的拥抱环在怀里,“别推开我,就让我抱你一会。我今天心里很乱。” 我僵硬地坐着,想着他也不过是个情路坎坷的可怜人,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也需要释放,不如由得他撒娇卖痴一会。 车内空气本就暖烘烘的,我只觉得背后有一颗一颗细密的汗珠慢慢渗出来,脸也红了起来,想要动一下身子,却一侧脸就碰到了他的脸。 当年课后午睡的时候,我曾细细端详过莫锃羽的脸,少年时期的他皮肤白皙细腻,凑到最近了看也看不到毛孔,让我无比的嫉妒。如今他已快三十岁,仔细看,眼角也会有很细很细的皱纹,皮肤却依然白皙清透,浓密的黑睫毛覆盖在眼脸上,眼睛上连眼袋和黑眼圈都没有。 不由在心里哀叹一声,最近没有睡好,不化妆早上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肿的都睁不开,黑眼圈也重的要命,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看着他的脸正在思虑着是不是回去后要在spa馆里按时去做做护理。 莫锃羽却不知道我已经神游天外,他温暖而带着清爽海洋气息的味道很好闻,我正准备问这是什么牌子的香水……就眼睁睁看着他闭着眼睛,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温润的气息离我越来越近……还真是难以抗拒啊…… 几声急促的喇叭声,一道刺耳的灯光打在了车窗上,莫锃羽一惊之下放开手,我用手挡着眼睛,打开车门走下去。 月少已经利索地从白色宝马副驾的车窗上探出头来,“上车,走!”。 “羽毛……”莫锃羽摇下车窗,神情温柔地看着我听我的嘱咐,“今天不要回家,开回秘密去。” 他仿佛懂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坐在了月少的车上,车里一股酒气,不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但是在找茬的时候他可神智清晰的很,肯定没有醉。 我用手机给何宝儿发了条短信,得到那边一个“嗯”的回复,才放下心来。 车子快速地奔驰在路上,去的是西南郊区一片卖不掉的别墅区。听说在早些时候,叶城的西南是片乱坟场。五六年前不知道哪个不做市场调研的外地暴发户开发商,在西南投资了一片高档别墅区,虽然风景优美,依山傍水,但是因为叶城人有钱人都知道这个地方不吉利,外地的有钱人又对偏僻的西南兴趣寥寥,竟然就此空置在了那里。 地方偏僻,最适合隐藏一些现在不适合出现的人。 走到一半的时候,月少在车上接了一个电话,挂上电话后,他对我说道:“鬼鬼祟祟过来的几个人已经被强制引开了,但是怕明日出什么变故,我们今天就要带着人换地方。”说到这里,月少沉吟了一下,问道:“有什么好地方推荐吗?” “让我想想。”动脑子的时候不习惯没有抽烟,摸了摸包却发现竟然没烟了,叫道:“月少,给根烟。” 他从前面回过头瞅着我,递给我一支,又抽出一支自己点着,催促道:“快想快想。” 阿战如同铁塔一般坐在我身边,他似乎不太喜欢烟草的味道,两道浓黑的眉毛皱成一团,我对着阿战吹了个眼圈,说道:“阿战不来一根?” “不要。”阿战回我道。 “停车,阿战我们换位置。”当月少坐在我身边,我们两个在车后座上吞吐烟雾,把整个车里弄得烟气呛鼻。 月少这个大烟鬼笑的时候牙齿灿白,问我道:“想出来没有?” “那还有这么快?”我一根已经抽完,从他手里的烟盒里继续摸出一根。 “今天那个人……是你男朋友?”月少弹了弹烟灰,现在的样子真有够八卦。 “怎么,老板还打听这些事?”我瞥了他一眼,“是要结婚的男朋友。” 月少捧心做惊奇状,道:“什么时候?这个家伙是什么来路,不声不响就将苏经理拐走了……之前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你有男朋友。”他今天晚上便宜占尽,心情愉悦,嘴巴很贫。 “家里催得紧……”我娇羞状回应。 他点了点头,道:“年纪大了就是这点不好。”这就是直接说我年纪大啰?我瞥了他一眼,正好看见他衬衣的领口上一抹嫣红的口红印,用手一指,扑哧笑了:“年纪大是要赶紧安置个去处,是比不得月少流连花丛间的风流。” 他低头扯着衣服看了一眼,道:“这些女人涂脂抹粉一弄就蹭到衣服上,真让人心烦。” “可不能说烦,窃玉偷香这种事,怎么能说烦呢?”我多喝了两杯酒,说话也不似平日里拘谨,和月少开起了玩笑,他听了之后很开心,笑的朗然有声,气氛轻松就头脑活跃。 “我想到了!”我说道,“我们就接她回金碧辉煌。现在哪里还有地方比那儿更安全,更容易控制?” 月少锐利的眼神很快地滑过我的脸,转瞬变得坚定,道:“有道理。”说完他立刻吩咐道,“阿战,给那边打电话,让他们从别墅偷偷出来,把人送到高速上。我们带了人就走。其他人明天再说。” 一辆白色宝马从高速公路上经过,只停了几十秒。一个瘦小的人就被塞上了后座。我挪了挪屁股,往门窗边坐了坐,这么一进来人,月少就坐到了中间,他腿太长,伸了几次都没有伸开。 上车的人小小缩成一团,裹在一件厚厚的羽绒服里,还戴着一顶红色的绒线帽子,此时看到月少,大眼睛里满含着泪水,盈盈欲滴,我看着都觉得心疼了,出声道:“把烟掐了吧。” 月少将烟掐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冷冷道:“别这么看着我,老实低头坐着,不然就把你扔下车去。”口气倒像个吓唬小孩子的大男孩。 陈枫不敢声张,垂着头将身子缩的更厉害了。 “月少,换下位置?”我问询道,得他一个赞赏的神色。 陈枫上车后,月少明显沉默了,坐在那儿闭目养神,整个车里都安静下来。 “我有点不舒……”没走多远,一直低着头的陈枫忽然拽了拽我,话没有说完,就哇地一声捂住了嘴,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陈枫吐在了车上。 我本来就酒气上头晕乎乎,闻到这味哪能经受得住,立刻喊“停车”也下了车蹲在路边哇哇吐起来。 月少也下了车,跑到我身边也哇哇地吐。 月冷风清的潇潇夜景,两个人对着高速外的马路吐啊吐啊。 陈枫虚弱地靠着车门站着,阿战一步不离地站在她身边,神色警惕。 我递给月少纸巾,苦笑道:“真不是有意恶心你。”他摆了摆手,用纸巾掩住口,如此狼狈景象中也不失风度,哑声道:“以后还是差你们出来办事就好,我还是坐镇后方合适。” 我低了声音道:“那今日何必巴巴要过来?” 月少垂了眼睛,我这才发现他的睫毛也是浓密黑长,和莫锃羽有的一拼,这些男人们不刷睫毛膏就有如此长的睫毛,令人发指! 月少道:“别问了,回去后怎么安排想了吗?金碧辉煌的暗眼怎么避开?” 我道:“除了你的房间,金碧辉煌哪里还有更隐蔽更安全的地方。” 他点点头,在吐啊吐的氛围中,我们再次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回去都是凌晨三点多了,月少跌跌撞撞地下了车,我穿着一身黑色的飘逸长裙在他右侧,裹着风衣的女子一副大大的墨镜挡着脸在他左侧。我们一起扶着醉醺醺的月少往楼里走去,月少完全压在右边的女子身上,将她搂在怀里谁也看不清楚面目。 三个人一起进去后,过了一会儿,我才走了出来。 避开摄像头,从安全梯绕到和月少阳台相连的另外一个阳台,阿战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月少将杜琳琳扔给阿战,杜琳琳正昏睡着。 回屋的时候她已经在床上睡熟了,我眼疾手快地给补了一支昏迷针,她就进入了昏睡的状态。 天还未亮,几个人就悄悄绕过换岗的门卫,将杜琳琳送出了金碧辉煌,虽然她一头雾水,但是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认真地解释过:“会有人带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好吃好喝休息着就行了。没到吩咐你出来之前,不要出来露面,就不会有人为难你。” 杜琳琳虽然疑惑不解,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 第二十六章 清晨色诱 更新时间:2012-07-05 早上抽空调看了昨天的监控录像,因为一早月少就吩咐过杜琳琳出入注意,所以她走的都是暗道楼梯,又有月少贴身的保镖跟随,并没有事先回来过的痕迹。 这样安排,陈枫就是要在月少的房间里先藏着了,希望她识趣,不要闹起来引起注意。 去月少房间之前,给莫锃羽打了个电话,他在那边声音还是哑的,似乎还在睡梦之中,说了几句之后才神志清晰地给我回话:“是,我在这边,很好。” 挂了电话往月少住的那栋楼走去,酒店的保洁人员正在打扫庭院,冬日的早上空气清新,因为昨天喝酒熬夜睡得晚,我的嗓子也是哑哑的,跟和我打招呼的人一一点头,在楼下给月少拨了电话,他居然也是睡得迷迷糊糊。 “月少,齐绍一早就通知今天到牡丹园去开会。”我汇报。 他在那边嘟囔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见,他又说了一句:“我头疼我要睡觉。” 我无奈,道:“月少,快起来了,你还要陪老爷子吃早饭呢。”他不搭理我,我只能威胁道,“我马上就到房间了。” 因为有任务在身,所以直接开了月少的门,长驱直入想进到里面的卧室去。在会客厅看见了陈枫,她起来的很早,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牛奶,看见我急冲冲地进来,冲我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似乎已经默认了自己目前被隐藏软禁的事实。 阿战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翻着一本杂志,看见我进来只扫了一眼,连头也没抬。 “苏凌,能安排厨房中午给我煮面吗?”她对着我说,“海带炖排骨的汤底就好,面要细细的那种。” 我愣了下,点了点头。 陈枫继续喝着牛奶,道:“上午我会再睡会的,就算有人来将所有的门窗都封锁,也让他们轻点好吗?” 她这么自觉,让我都有些不好意思,我道:“好好吃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陈枫叹了口气,在偌大的客厅里格外地飘零,“他是不肯原谅我了,我想什么都没有用。” 我推门进卧室,就看到害的一个孕妇在外哀思长吁短叹的家伙正裹在被子里睡着。 月少只露出半边如玉的胸膛,修长有力的手臂半垂在被子上,脸也半边藏在被子里,好一副美男春睡图。我得意地拿出手机,悄悄隐了声音,准备偷拍了两张他熟睡的照片,日后若有什么不妥,可以拿出来用作要挟。找了半天角度,不自觉就半跪在了床上,将镜头拉近,准备拍张近景写真。 如果说莫锃羽是一种清俊漂亮的长相,月少就是有些嚣张的妖娆。 虽然我对男人就算没什么感觉,可是作为一个内心爷们的娘t,对于美男这种生物还是多有研究的。 月少睁开的时候俊逸斜飞的眉眼此时都很安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用眉眼很安静这种形容,只觉得他这么静静地躺在被子里露出半边侧面的景象恍若一幅画卷,轻手轻脚地按下手机触摸点,留下了一张构图梦幻的照片,正待站起放好手机将他喊醒。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睁开眼睛勾起嘴角一笑,用力一拉。 我张嘴欲呼,已经被这个眼疾手快的家伙用手捂着了嘴。 月少压低了声音,年会之前在办公室里遇见他的时候,那股芷兰混合着酒精的莫名香气扑鼻而来,这些男人一个比一个喜欢用香水,难为了我的鼻子,“敢偷拍我?” 这样的情境实在太过于暧昧。他翻身过来,一只手抓着我拿手机的手,一只手捂着我的嘴,半个身子都压在我的身上,身上还带着暖暖的气息,说道:“手怎么这样凉?” 我躺在床上,放弃了抵抗,挑眉道:“月少,您睡得香甜。我可是大早起就帮你料理后事,还接了齐绍的电话接你去老爷子那边吃早餐……这么冷的天一路走过来,能不凉吗?” 月少笑的风流倜傥,道:“那我帮你捂捂。” 却只得我一个鄙夷的眼神,道:“老板,这是你第二次用色诱这招。” 月少撑起身体,斜飞了我一眼,含嗔带怒道:“你居然莫名其妙就要结婚了,怎么我还不能在你结婚之前多占点便宜?你现在可是我的人!” 我一阵恶寒,在熟悉了他这种颇为不正经的路数之后经常就要经受这种时不时的挑逗,一把推开他,直接坐起来,说道:“洗漱,穿衣服,今天事关重大,快点!” 他披上睡袍,去往卫生间,走之前还哀怨地看了我一眼,问道:“我哪里比不上昨天那小白脸?” “那不是小白脸,那是我未婚夫好吗?”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纠正。 在客厅没等多大会,月少就洗漱穿戴完毕。今天的会议和项目合作有关,恐怕老爷子下午还会同时约合作方过来一块研究下项目启动后的整体策略,所以月少一身考究的西装,乌发润泽,面孔白皙,器宇轩昂。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将保险柜里的关于这次项目的资料都装进公文包里,站在他的身后。 阿战有了看守陈枫的重要任务,所以这次并不跟我们一起去。 园内的观景车已经停在了楼下,载我们去牡丹园。 老爷子所住的地方,还是如同他刚来的时候一样,里三层外三层,保卫森严。和月少一起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就听得里面竟然传出笑声,声音清脆婉转正说着什么。 老爷子一边喝着粥,一边听着,一向严肃的唇边竟然流露出几分笑意。邵东坐在老爷子左手边的位置,何宝儿坐在邵东身边,竟然还有一位从未见过的中年男人坐在何宝儿对面。 “阿月,怎么来的这样晚?”老爷子看起来心情不错,只随口问了一句,便有人来给月少端来早饭。 我跟到门口,放下公文包正准备离开,月少道:“苏凌是这次我指定的对接人。” 我只觉得老爷子看了我一眼,立时有一种紧张的压迫感袭上心头,努力压定才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而低眉顺目。 “好。”老爷子说道。 这并不是谈项目的时候,只是普通的吃早饭,所以没有人自我介绍,只有何宝儿语笑晏晏地继续说着。 吃完早饭,岳志恒也已经来到了牡丹园。 老爷子带着月少和岳志恒,还有那个中年男人一起去了书房,还有寸步不离老爷子左右的齐绍和三个保镖。 邵东只跟到书房门口,就回到了客厅。 一时客厅无人,只有我和何宝儿坐在沙发上等着,邵东吩咐泡壶茶笑着坐在了何宝儿身边。宝儿首先开火,对邵东笑着说道:“昨天苏经理跟着月少,在秘密场子里好生威风啊!” 听听,宝儿就连发脾气使性子夹枪带棒指责人也是这般娇俏可人的样子,我听着,笑咪咪道:“也都是为了咱们自家的名声,何必说的这样见外,哪有什么威风不威风的……尽心做事而已。” 她俏脸一扬,冷哼一声:“大炮哥的脸没有一个月好不了,这误工费月少补给我吗?” 我说道:“处罚是你们家陆总下的,关我们月少什么事?” 邵东拍了拍宝儿的肩膀,神情亲昵道:“谁不知道苏凌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你指望她能赔偿损失,我看难啊!” 我正色道:“这话说的不对,我什么时候成了铁公鸡,东少你今天必须说清楚了。” 他笑了笑,并不接我的话,只对何宝儿说道:“从昨天就念叨到今日了,误工费我补好不好?”何宝儿这才笑了下,在邵东低头的瞬间给了我一个得意的眼神,眼波流转,明艳不可方物。 宝儿如今和邵东这样好,不知道陆凯又有什么新的动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何宝儿为了陆凯的场子冲锋陷阵走在前面一路招摇,我总是有一种为她暗暗担心的感觉。 可是有的时候,朋友就是那种,明知道她所走的是一条险路,你也只能默默在后面看着。尊重每个人自己想要走的路,可能是我一直以来的作风,冷硬而坚决,纠结和后悔的时候只有在深夜无人知晓的时候,我放任自己的担忧将自己淹没。 见我久久不说话,宝儿喊了我一声,问道:“发什么呆呢?” 我眯了眯眼睛,回道:“昨天喝了酒,睡得又晚,这会头还晕着,要不是得等老板,我真想回去睡个回笼觉去。” 她扭过脸去,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该!”,继续和邵东说公司投资新拍的戏将不听话的杜琳琳换掉,结果新换的这个演技出色得让导演都震惊这件很扯的事情……杜琳琳是陆凯一手捧红的人,也投到了月少这边。 明面上看起来,月少步步逼着陆凯,暗地里,只有我知道月少私底下吃了多少亏!但是这些哪能和旁人说去,一把乱账,想得让人头疼,索性不想了,我回过神和宝儿一起天南海北地八卦起来。 两个女人说话就足可以撑起一台戏了,她记性又好,场子上的人记得一个不差,说起事情眉飞色舞,我们两个虽然偶有斗嘴,但是还是聊得很开心。 邵东只看着她,用那种恋人之间才会有的专注目光。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对着女人流露出这样的神色。邵东年少掌权,素来老成持重,处事谨慎,很少将感情流露在面上。 宝儿和邵东之间要是没有发生什么,我才不相信。可是何宝儿是娼界的出身,又是陆凯手下第一把交椅的大串场,邵东是老爷子的长子,多少道上的家族盯着他结婚的事呢。 这件事情要是邵东认真起来,何宝儿莫非还会和他在一起?娼界和业界合成一家,想想都觉得前路艰险。我宁愿这些不好的联想,都是我的多虑。宝儿笑的那样开心,不管真的假的,她开心,就好。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同以往一样全身而退。 如今我就宝儿这么一个朋友,明里暗里,都不想让她出事。 ------------ 第二十七章 会面宝儿 更新时间:2012-07-06 “要不然我们先走?”邵东征求宝儿的意见,“我那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何宝儿摇了摇头,道:“你先去吧,我还要与苏凌说点事情。” 目送着邵东走了,我笑道:“昨天的事……”她制止了我接着说下去,轻声道:“不是什么大事,大炮哥的工钱我们照算。陆凯和我电话里说了这件事,确实是他说话不过脑子,犯了忌讳。” 说完她看了我一眼,道:“你怎么会带着未婚夫去和岳志恒吃饭?” 她脑子转的很快,疑惑的神情毕露无遗。 “都是前尘旧事了,我只不过是个挡箭牌。”我叹了口气,莫锃羽不开眼,找了个北方道上的人,日后怕是没那么好打发,也怪我当时因为在家形势紧迫就疏忽大意,竟然没有想着多搜集点情报再做决定,事情已然如此,只能照着最初的计划走下去了。 “岳老三阴沉嗜血,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何宝儿叹了口气。我知道她是在担心有什么不利于我的变故。有友如此,妇复何求? 我点了点头,郑重保证道:“我会万事小心。” “昨天那样莽撞的事情,不要再做了。月少是个喜欢挑事的人,昨天可把陆凯气的够呛,不过这两人一直针尖对麦芒,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是当头儿的人了,由得他们去。” 不多时,见那个中年男人就从书房走了出来,齐绍送着出来的,一直送到门口。 齐绍回来的时候,何宝儿喊了声“阿绍,我和苏凌去spa馆,有什么事,电话喊。” 齐绍点了点头不发一语又回到了书房里去,我和何宝儿就出了牡丹园往spa馆子里去,期间她一直冷着脸,我也一直冷着脸,外人看着一副正在谈判的僵硬局面。 泡在温泉里,何宝儿道:“昨天喝的又多了,早上起来浑身上下哪儿都疼。”我看着她裸露出的雪白肌肤上点点青紫痕迹,嘿嘿笑道:“要注意节欲啊!” “节你个大头鬼!”何宝儿呸了我一口,笑道:“你看女人的这种眼神,可别让别人看到了啊,比中年猥琐男还要淫]荡,直勾勾的……哎呦我怎么认识了你这种祸害。” 我笑着坐在池子里并不接话,宝儿仿佛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不妥,问道:“若初姐出事后,就再也没有找过?” 我点了点头,道:“事情太多,你也知道烂摊子有多大。我目前真的没有这个心思。” “所以哪,我一直都说,女人比男人忠诚。你见过几个死了老婆终身不找女人的?”何宝儿如花的年华,却发出如此苍凉的感慨,“这条路上走,见过的阴暗太多,都说这是一碗青春饭,可是谁都知道若是这碗青春饭没有捞到个大锅,以后连饭碗都捧不住。” 我认真地练习了下眼神,问道:“真的比中年猥琐大叔还要淫]荡吗?” 何宝儿朝我泼了一把水,不回答了。两个人放松了身体泡在池水里,如今立场不同,很多事情也不能和宝儿说了,怕给双方带来麻烦,想来她也是如此思虑,没有以前说得坦诚,但是还是讨论着一些事情。 正说着那部星光投资的电视剧边角八卦,独立温泉池套间的门开了。 我皱着眉头不悦,不是说了这个房间不接待客人了,spa馆是怎么办事的?何宝儿刚要发话,我们却见到裹着浴巾走过来的那人是陆清。 “陆总……”“陆总”何宝儿和我因为赤裸着坐在池子里,所以也并未起身,只是一同齐齐喊了一声。 她笑道:“想过来做个护理,听馆长说你们两个小家伙在这边逍遥。一个人泡澡怪无聊的……就过来和你们说说话。” 陆清在龙腾地位显赫,内部说话相当有分量。 我和何宝儿哪里敢怠慢于她,两个人裹着浴巾站起来,小心侍候着。 陆清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不然也不会遗传给月少这么俊逸的长相,可是年纪永远是美女的天敌,她的身材不似之前窈窕,脸上也有了细细的皱纹一笑尤其明显。 老爷子一直不常出来走动,她也没有像之前侍奉在老爷子左右,所以现在渐渐说话的分量没有以前重了。这次老爷子又直接安插了齐绍进费界,恐怕日后费界陆清一人独掌的情况就不太可能了。 而且据这几次的事情来看,月少和她之间也有隔阂,似乎现在她要见老爷子一面都不容易,主动过来,恐怕不是就为了说说话泡澡这样简单。 我心下有了思量,回答陆清问题的时候更加滴水不漏,她尝试了几次都没有从我的嘴里套出月少目前的实情,装傻卖乖就更是何宝儿最擅长的。陆清大概也没有想到,她常年在自己地界做事随心所欲惯了,哪里知道现在其他界现在这么不好说话。 陆清不由幽幽叹了口气,“龙腾以后终究是年轻人当家做主,我们这些老一辈,在后面掌掌方向就行了。”说了半天的闲话,她耐心也有限,单刀直入地问宝儿,“前几天,阿东委婉和我提了要和你们合作的事,宝儿,你们那边意思如何呢?” 何宝儿笑咪咪道:“我们不是一直合作愉快的吗?” 陆清道:“果然是陆凯调教出来的,一点口风都露不出来。就别和我藏着掖着了,阿东已经都告诉我了。” 何宝儿道:“那就听上面的意思做事,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听陆总的吩咐。” 谈话眼看着就僵了,我出来打马虎眼,道:“陆总和宝儿说话这云里雾里的,敢情把我当外人。” 两人哈哈一笑,方才的事撇开不谈,开始聊泡澡的好处,女人谈事情,思维转换快,总是容易分神。 陆清可能觉得有些事情还未定,从何宝儿嘴里也问不出准信,不再继续追问。 在spa馆敷了面膜睡醒已经是中午时分,我和何宝儿一起出来准备去吃点东西,走到半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立刻打了个电话,吩咐下一碗海带排骨汤底的细面。 宝儿奇道:“什么人还要你来叮嘱着做东西吃?” 我无奈摊了摊手道:“还能有谁,月少的小情况。” 她笑,月少一向自命风流,身边女人小姐不断,走马观灯似的换,一时也没想起来杜琳琳还是从她那儿撬走的人,更没有想到现在冒充杜琳琳在月少房间里的还是陆凯一直要找的陈枫。 何宝儿吃饭的时候才和我说道:“我们马上会和邵东那边有更大的项目一块做,月少知道后恐怕又要找麻烦。”她挠了挠头发,如同一只被惹恼的小猫在龇牙,“你不知道他有多……磨人……”何宝儿咬牙切齿,“偏偏陆凯还就喜欢和他耗着,凡事都要惹他一惹。” 这哪里是说自家老板,跟抱怨不听话的孩子似的。 我抿嘴笑,道:“反正我们两家是没有合作的可能,上边不对头,我们自然也不能太要好。” 何宝儿道:“那是,人人都觉得利益立场面前,理所应当地疏远,只怕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在其他人眼里,咱们都是面和心不合。” 她低声道:“苏凌,我凡事也就信你一个,你……你别让我失望。” 傻瓜何宝儿,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若初最亲的小妹妹,我怎么会让你失望。我笑了笑,只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神色。 年初例会就快接近尾声,其他各界都在老爷子的悉心安排下,有了新一年的整体规划表,只有娼界和业界还没有谈话,但是看邵东和何宝儿的亲密关系,恐怕所有的人也猜到了接下来的变动。 月少以界外的特殊身份,接下了龙腾集团年后最大的项目,从卢城到洛城的高速公路修建的政府工程,南北两边各以为首的家族首次和龙腾进行了合作,这是一次投石问路,也是老爷子定下的让龙腾匀速发展的一条明路。 月少依然是懒散的作风,做事情上却明显开始用心,梅悠之前对我苦口婆心的教学终于在项目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敏锐而心细如发,做事情滴水不漏,在项目推进的对外沟通上态度强硬手段委婉,一时我竟成了龙腾集团的第二个红人。 月少对外是一副懒散不上心的样子,对内我知道他神经有多么紧张。陈枫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更换藏匿地点也越发的频繁,陈枫开始有了妊娠反应,吐得脸色惨白虚弱的风一吹就倒,日日以泪洗面。 在一日我安抚无效后,直接杀进了月少的办公室。 “要么你就自己去哄哄,要么就干脆一尸两命来个痛快,我实在是不忍心过去看了。”我一屁股坐在新装修过的豪华办公室柔软皮沙发上,点了一支烟,发牢骚道。 月少从电脑前抬起头,我还听到了打枪的声音,这家伙在玩游戏,“我去就有用了?她就不吐了?孩子又不是我的,我戴了绿帽子还要去哄别人的女人,这种事情你以为我会做吗?” 我气结:“不管孩子是谁的!现在你不去,别人都没辙。” 大抵是我这段时间的表现让月少非常满意,他已经将我引为心腹,月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也是时候了,告诉陆凯,只要月阑珊给我,我就将人和孩子一块双手奉上。不然我绝对不会放手,让她称心如意。”他说的轻描淡写。 月阑珊是一间舞厅,是龙腾集团娼界起家之初就有的场子,在叶城时光已经非常久远了。现在地段偏僻,设施老旧,也不作什么大局,一些不能在场子上混的老人喜欢在月阑珊守着唱唱歌,跳跳舞,是不挣钱且有些赔钱的一个场子。 一时半会琢磨不透月少在想什么,但是他这样笃定的样子,我只能去将这个信息丢给何宝儿。 ------------ 第二十八章 送出陈枫 更新时间:2012-07-07 公路修建的项目催的很紧,岳志恒也要立时回卢城去汇报这次洽谈的情况。所以这次,他来叶城因为我的阻挠竟没有和莫锃羽多见上面。 莫锃羽请了个几天的假,抽着时间将重新装修的设计图给认真研究了一番,他在网上给我发消息看设计图的时候我正在跟何宝儿通电话,心不在焉地回了他几点意见:1.小阳台不要动2.需要更大的衣柜3.客房做的要隐蔽 莫锃羽在那边得到指示,开心问我:工作忙完了吗,晚上能否回家吃饭? 我只能沮丧地回他:晚上有事情,可能回去的晚。 通过何宝儿约见了陆凯,就订在了月阑珊,清场谈判。将这件事汇报给月少的时候,他一边玩游戏一边道:“知道了。” 我问道:“你真的不去看看?” 月少无奈地站了起来,道:“走吧。” 如今陈枫被安排在新开发的一栋小区里。从阿战那里八卦地打听到,在金碧辉煌月少的房间里关着的陈枫异常安静老实,只不过月少尽量避免和她见面,但是也比现在的情况好得多了。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又被转移了住所,可能确实对她的打击很大,陈枫明显就情绪慢慢低落了下去。 这笔乱帐,我也苦口婆心地劝过了。 月少的私人感情问题,我不便多嘴,可是从事实表面上看月少虽然并不理会陈枫,生活上还是很着意照顾的。 这样劝的结果,只能是得到陈枫哗哗流下的眼泪,她哽咽道:“他留着我,不过是想用我和孩子威胁旁人……” 真是个大傻妞,只要还有用作威胁的价值,日后就一定会有翻身的机会。可是她固执如此,我也没法劝。 我和月少一起来到房子的时候,是丽湖来开的门,看见是我们,丽湖低头道:“月少,苏经理。”我点了点头,探究性地看她一眼,丽湖只是咬着下唇轻轻摇了摇头。 陈枫住的卧室门关着,雅娟正在厨房里煮着什么。因为有了两个女孩子的照料,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阿战吩咐的看守人都在客厅里老老实实坐着,见到月少全部起身齐齐喊了声“月少。” 这下声响太大,小房间里的门慢慢开了,陈枫穿着白色睡衣赤着脚站在门边,神色恍惚,目光涣散地从每个人身上扫过去,最终定格在了月少的身上,仿佛不敢置信似的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你特意来看我?” 月少单身插在裤兜里,应了她一声:“嗯,来看看你。” 陈枫仿佛不敢置信,大眼睛里迅速一层水雾浮上来,连我看了都想搂在怀里好好安慰,她用手捏着睡衣的角,捏了几下,抬起一只手遮着脸,哭泣道:“我现在的样子难看,你不要看我。” 在我看来,陈枫固然不聪明,小心眼,做事莽撞,可是这些日子对她确实也是一种折磨。从月少身边的近身掌权红人,到被革职软禁,期间月少似乎从来不愿意见她,也不愿意和她说话。 作为月少的小情人,怀了别人的孩子,从男人的角度来分析,没有火冒三丈地抓狂应该也是不正常的反应了吧。 月少向她走过去,轻轻揽了她的肩,神色是我所不懂的温柔,两人进了小卧室。 丽湖雅娟两人做事情有分寸,又很心细,连打电话过来告知的情况都言简意赅切中重点。我现在手头确实很缺这样能做事的人,陈枫若是被接走,这两个人我是一定要安排在身边的。 走进厨房看雅娟在煮着什么,闻见香气肚子竟然有点饿了。 雅娟问道:“苏经理,要不要喝碗汤?” 说完给我端了一碗老母鸡汤,又手脚利落地摊了个煎饼,我坐在厨房的小餐桌上吃了起来,雅娟压低了声音道:“刚才那人……以前只远远看过一眼,是老板啊?” 小妮子脸红扑扑的,我打趣道:“可不是月少嘛,是不是很帅?” 她点了点头,认真道“俺可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我咬了一口煎饼,意外地好吃,赞道:“真好吃。”雅娟一听,立刻又给我煎了两个。 等到我吃饱喝足,正在问询丽湖这些日子陈枫的日常情况时,小卧室的门开了,陈枫已经换掉了睡衣,穿着一件背带的孕妇裤,外面裹了一件粉红色的外套,戴着一顶帽子,一副要外出的打扮。 月少仍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却牵着她的手走了出来,陈枫眼圈一红,又要落下泪来,月少道:“再哭哭啼啼,日后我就不接你回来。” 当真是难缠之人必有难缠磨,陈枫抽了抽鼻子,竟然不哭了。 如此最好,我早就知道月少能搞定。拎着包跟上,月少抽抽鼻子,问道:“什么味道?” 我道:“我吃了两个煎饼……”“好吃吗?”“好吃。”“我也要吃……你饿不饿?” 听到大老板这么说,雅娟当即又回厨房,麻利地摊煎饼,这次还特意放上了辣椒酱,月少和陈枫坐在小厨房的餐桌上,只见他吃的眉开眼笑,陈枫也小口小口咬着,如果不看小心翼翼侍候环绕的众人,倒也是一副温馨的家常景象。 陈枫的嘴角有一点点酱,月少拿了纸巾帮她擦擦,柔声道:“到了那边,一切小心。孩子留下,我一定接你回来。” 陈枫吸着鼻子点了点头,颇眷恋地看了他一眼。 开了车往月阑珊去的路上,月少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皱起了眉头,连我都觉察到那种忽然而来的怒意,陈枫紧紧抓着他的手,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月少接起电话,声音轻松“妈……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月少却只淡淡道:“是吗?可是我觉得很合适。” “就这样吧。妈注意身体。”说完就将电话挂了,吩咐司机目的地更改,要去的那个地点我听着有几分耳熟。 他给人打了个电话,嚣张道:“我直接去见你。” 车子一路往叶城的北边走去,北边是提前发展起来的区域,早先的高档住宅小区和商场等都在这边,这里我还从未来过,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车子停在的地方,是一栋高门宅子,老远看着车过来,就有几个头发黄黄的混子走过来。这次来月少并没有轻率,头车是我们,后面连着六七辆车,阿战和沈格兵各自带着打手,一下车就过来护卫前后左右。 月少护着陈枫,我跟在月少身边,一行人就往大宅里走。 大宅的主人听到风声,也带着一群人出了来,领先的竟然是个穿着貂皮大衣的肥胖妇人,这人我还是见过几次的,她是叶城道上赫赫有名的金家的大女儿,如今金家四分五裂早就败落,但是作为长女,金夫人依然气场彪悍,人称外号“金灿灿”,在叶城做房地产和浴池,都很有规模。 这个妇人先是冷冷扫了一眼陈枫,仔细看了看她凸起的小腹,接着对月少堆起一个笑脸“哪能麻烦月少亲自送人过来?” “我要月阑珊,想必陆凯已经说清楚了。”月少站在那儿,似乎不欲与她废话。 金夫人倒也爽快,道:“月阑珊本就龙腾的场子,之前抵押过来的。一直都不挣钱,若不是陆凯一直贴钱让我养着,我也早就准备转手做别的了。如今原物奉还,自是应当。”手下立刻递给她一个文件夹,金夫人道:“我们都别在门外站着了,进来签字吧。” 走进去才感觉,金夫人果然是个恶俗的暴发户,家里装修的富丽堂皇,颇有几分早年酒店大堂的感觉,透着一股子钱多品味低的气味。 陈枫期期艾艾地一直低着头,金夫人却笑道:“几个月了?” 月少只牵着陈枫的手,道:“怎么,金夫人这是信不过我?” 金夫人笑了起来,貂皮大衣外的粗金链子都震颤起来,“我与阿清素来关系不错,当然是信得过的。”她的眼光仿若带刀,又扫了一眼陈枫,跨道:“确实是个美人,想来生出来的孩子模样也好看。” 陈枫出轨的对象,是这个粗胖夫人的丈夫?我几乎不忍心想下去,看这金夫人的架势和样子,她丈夫能好到哪里去,这么重要的时刻,却连露面都没有,可见在家中没有什么地位。 陈枫低着头,快要缩到地板上去,月少这时才真的透露出几分看护的意思,拉着她的手,道:“自己注意身体,可别再闹脾气了。” 之前和陈枫聊天,她透出的信息就是孩子的父亲,那个男人对她尚很怜惜,可是我看到金夫人这样的表现,现在却不由得为她揪心,怪不得月少一直不肯放人,躲起来甚至不肯让陆清见人,只想着孩子生出来送过去,原来还是一直不想让陈枫过来是有这个理由。 月少想要什么没有,却肯花这样的代价只要回月阑珊。陆凯那样斤斤计较的人,却肯花钱倒贴只让月阑珊一直保存着…… 我看过那份契约,没有任何问题,对月少点了点头,他执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推给了金夫人,金夫人也签过字,笑的脸上的肉都挤到一团,道:“回去替我向阿清问好,这个人情我收了。” 月少点了点头。 我们这就要走了,陈枫松了月少的手,站在金夫人身边,没有再抬起头来,仿佛一个被丢弃的洋娃娃,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即使再讨厌她,也让我的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上了车后,我问月少道:“陈枫生了孩子后,真的还接回来吗?” 月少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会儿才回道:“当然要接小枫回来。”仿佛是内疚,也仿佛是这些日子这件事的僵持让他精疲力尽,他疲惫道:“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 第二十九章 为我卖命 更新时间:2012-07-08 月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将我送回金碧辉煌就直接走了,我刚回到办公室没有多长时间,陆凯就带着何宝儿一起过来,进了办公室,何宝儿先是将门关了,陆凯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我按铃让人送过来咖啡,陆凯扬了扬手制止道:“不必麻烦。” 他看着我,问道:“邵月呢?”陆凯一直是温和而斯文的,经常不知道他永远的微笑下到底隐藏着什么,现在整个人却如一把锋利的刀,尖锐逼人。 我摇了摇头,确实是不知道月少到哪里去了。 “能不能联系到他?”陆凯的语气明显已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吩咐。 月少曾有吩咐,如果是陆凯那边的事,无论大小一律汇报。 我拨打了阿战的电话,那边“喂”了一声,我道:“让月少接电话。”阿战似乎走了几步,才将电话递给了月少,他问道:“苏凌?” “……”我还没说什么,陆凯已经直接过来将电话拿走,这举动于他的身份来说,无疑极不合理,何宝儿却按住了我。 陆凯走到了经理室的隔间里去打电话,还重重甩上了门。 何宝儿这才对我道:“我上次说什么来着,这两个人……真能折腾事啊。”她语带讽刺,我只低头皱了下眉,说道:“我只是跟着上面做事,这个事情我到现在都不清楚状况,却被你们如今这样杀上门来闹,传了出去外面岂不是说我苏凌无能?” 何宝儿可能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用这样公事公办的口气和她说话,反倒笑了道:“好好好,是我的错,事情没和你说清楚。” 她拿起我的茶杯喝了口水,说道:“月少今天约了我们在月阑珊换人,我看着是你传递过来的消息,也没多想,告诉陆凯之后立刻就去了。清场谈判,说的好听,却让我们在那边被陆清的人围,两边动上了手才得以脱身。” 我是听了月少的吩咐打了电话,但是在路上临时换了路线这样的事,解释也无用。既然月少已经极力拉拢我在他的立场做事,我只能不语,静静听何宝儿说下去。 “陈枫的孩子,是金夫人那个上门老公的。”尽管我早有猜测,听到事实还是黯然了一下,何宝儿看了我一眼,道:“你知道她上门老公是谁?是段流云。金夫人虽然长得粗鲁,找老公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当年场子里最红的那个段流云也被她搞回家里去。” “段流云自结婚后就深居简出,但是偶尔还会管管事情,金夫人的浴池连锁在叶城做的很有规模,期间业务往来,星光也会帮她培训下浴池的技师……” 娼界的发展如此迅速,和陆凯会见缝插针地做生意,眼光奇好精准,又擅长搞培训专营这种手段是分不开的,所以何宝儿说着这些倒也都是大家心知肚明却又是在学不来的一些事。 “金夫人人一向豪迈,但是前段时间生意上却出了点事。她有个弟弟想抢她房地产的生意,这家伙一向混的不行,听了手下怂恿从陆清那儿借了几笔黑账。然后的事,就是胞弟还不上钱,求到金夫人那里,再是烂泥扶不上墙,也是自家的亲弟弟。金夫人后来出头帮她弟弟还了这笔钱……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还真的不知道,只知道段流云和陈枫之间就好上了……这事太乱,陈枫是陆清安插道月少那边的人,搞出这种事情,谁的脸上能好看?但是期间段流云苦苦过来求,陆凯才答应从中帮忙想办法。” “月少一直没有松口,那边段流云也是跟金夫人坦白了。两口子之间,发生这种事,哪个女人受得了这种欺侮,今后怕是要出事的!月少如今直接将人送到了金夫人手中,做的太过心狠手辣了。”何宝儿叹了口气道,“他一直就是那个嚣张惫懒的样子,我和陆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他闭着眼睛我都知道他想干什么,谁知道最近竟和以往的作风大不相同,月阑珊……很少有人敢在老爷子面前提月阑珊,他大张旗鼓地直接拿回来,也不怕引起什么风波。陆凯就是乱操心,巴巴地过来自寻其辱。”何宝儿替陆凯愤愤不平着,我只能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对陆凯的心思一直如此,死心塌地。 宝儿轻哼一声:“他还真是将我们当傻子来耍。” 我咳嗽了一声,不觉有些头大,听着就好像牵扯到不少前尘旧事,免不得还要打电话骚扰骚扰梅悠。 宝儿这样坦白地说了情况,我也只能将今天过去送人的事和她说了,包括这些日子以来藏匿陈枫的事。 如今我也是有了身份阵营的人,如同我之前从不干涉她一样,她也对我所做的事不加追问,只听了后淡淡说了一句:“陈枫是个什么都明白的人。” “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她,觉得她就仗着一张脸和月少小情人的身份才在金碧辉煌耀武扬威。这些年很多人都看不上她,觉得她脑子笨拎不清,只会做坏事情。但是你不知道她小时候有多让我们羡慕,一直被宠的跟个洋娃娃似的,她家里出事之后陆清就一直带在身边,后来才跟了月少。”我从未见过这样沉浸在往事里的何宝儿,那些旧日时光于她而言,都是很重要的回忆。 “之前娼界混乱不堪,我和陆凯吃了很多苦头……”只短短一句话,宝儿就揭过了曾经,但是在龙腾能到今天这一步,其中的艰辛不易哪里还用多说,谁都知道他们是怎么一步步爬上来的。 “陈枫因为碍着陆清的关系,一直都不太与我们亲近。段流云确是陆凯一手教出来的,从他的角度,自然是想事情能和平解决,先将人给了段流云再说,甚至一直在和月少谈条件……但是月少怎么说,最没有感情的人却说别人不将情谊当回事!” 何宝儿道,“我们自有我们的信仰,他既看不上何必说别人不领情?他也不想想为什么别人背叛了他去!” 话说到这里,宝儿已经开始对月少出言不逊,我听着,沉默不语,如今被骂的这只是自家老板,反驳或者维护都不合适,只能听着。 门开了,陆凯拿着手机出来,放到我的桌子上。 “陆凯……”宝儿立刻到他身边去,他只轻轻说了一句“走。” 站在门口,陆凯说道:“苏凌,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就走了,我一时呆立在办公室里,电话又响了,月少的声音在那边有些嘶哑地说道:“苏凌,你还好吧?” 我回道:“刚刚送走陆总和何经理……”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他轻轻道,“那你过来一趟。” 我只能立刻赶过去他所说的地方。 月少原来是回了家去。说是家,倒也不是,只不过是装修华丽的一栋别墅,因为我没有看到任何家用的东西,就连沙发上的布罩的商标也还没拆掉。 “这里本来是我想送给宝儿的,不过她也不会要了。”月少坐在沙发上,客厅外只有阿战和几个手下守着。 我心里感慨了一下,果然是月少,出手阔绰。 “我知道你心里很多疑惑,比如……为什么我会选了你顶替了陈枫的位置,为什么我一手扶持你来管我这边的事。”他缓缓说道,这些确实我的疑问,不过我从来没有问,只是立刻跟上去了。 “这张支票,够不够还你欠决爷的钱?”他甩给我一张支票,我看了看数额,真的是够了,只是无功不受禄,烫手的钱我毕竟还是不敢接。 他看到我问询的眼神,拍了拍身边的沙发,道:“坐。” 看我坦然坐下,月少这才笑了一笑道:“苏凌,你是个聪明人。你的事我不想多问,我的事你也不必知道,我只想问你,我给你的报酬,够不够你为我做事?” 月少今天的态度,如此怪异,我看着他,嘴角浮现一丝微笑,说道:“梅悠是引我入龙腾的人,我想月少心里也应该明白以梅悠跟着老爷子打下龙腾的本事,最后屈居在金碧辉煌二十多年都没有参与过争斗,这说明什么。” “整个龙腾,只有你从来都直呼她的名字。”月少叹了口气,“我位处各界之外,身份一向特殊,有很多人都不服气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又无可奈何不敢挑事。他们既然不敢挑事,我就先挑事给他们看,这些年我一直在找陆凯的麻烦,他也总是在反击我,如今明面上的场景娼界是率先和我撕破脸的一方了,我倒要看看,接下来是谁和我对上。” 月少挑起眉毛,自信道:“苏凌,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决心帮我?”他指了指支票,“钱,地位,你想要什么,我自信我日后都给得起。” “那还真是承蒙月少厚爱了。”我笑,“你要的只是我帮你?” “我要你像何宝儿对陆凯那样,做我的左膀右臂。梅悠之前就和我说过你,我只觉得如今启用才正是好时候,经历过之前的事,你难道不想掌控一些事情,达到你的目的吗?”他沉沉道。 原来如此!我看着他,看着他俊秀无比的长相和现在流露出的强势气魄,刹那间明白了为何自从回来叶城之后步步高升地莫名其妙,也知道了为何他从一开始就挑上了我来做事,只是现在,他要我一个心甘情愿。 “何宝儿爱陆凯,我不爱你。”我直白道,坦诚看向他,“我愿意为你做事,只是我没有办法像宝儿对陆凯那样。” “这样最好不过。”月少闭上了眼睛,“我不需要人爱我,爱我的人总是得不到回应,就会做出可怕的事。” “哦?比如陈枫?”我问道。 这样安静的夜里,坐在空荡荡的豪华的客厅里,月少虽然坐在那儿气场强大,但是依然流露出寂寞的意境,这正是问一些私隐问题最好的时机,我当然不想放过这种时机。 他却别过脸去不想回我的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骂陆凯不知道感情为何物,不珍惜为他卖命的人,强硬地软禁陈枫却从来不去看她,直到让她绝望……” 即使是这样软弱的时刻,月少也坐的笔直,他总是在外人面前时懒洋洋,却在私下的时候锋芒毕露。 “如果我说,我只是盘算了之后觉得亲自将陈枫送过去,借此让她知道如今她掌控不了我,顺便戏耍陆凯一下我很得意……”我不等他说完就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看到我的神色,月少好看的唇勾起一道弧线“你这样的反应就很好,让我不会内疚。” ------------ 第三十章 皎洁之月 更新时间:2012-07-09 难得见到月少如此坦白相待,要说没有几分动心,当然也是不可能的。我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曾经的事情,如果他不说我当然绝对不会主动说出来,经历过以往的那些,我只觉得自己如同一只包裹结实的厚弹壳,皮厚夯实耐折腾,好处就是很有用。 莫锃羽曾经试图问我到底欠了多少钱,走上这条道上的路,我没有正面回答他,因为莫锃羽的人生显然比我纯净的多,我不想将他也拖进来。若初的仇我一定要报,之前那么多的时光听从梅悠的嘱咐韬光养晦受尽憋屈,其实等的不也是今天? 一个强大的,靠谱的boss,对我伸出手来,神情真挚地邀请我入伙。他要争权夺势,耍阴谋玩心眼,前路艰难,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有所图的同伴。 我一向意志力不坚定,当有好的搭伙出现,一点都不肯放过。 莫锃羽能帮我解决面对家庭时的尴尬,我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和他的契约形婚;月少能帮我解决我自己永远无法解决掉的困难,我毫不犹豫就带着干粮投诚。这么想着,我默默唾弃自己,如此利益至上。 当然了,以月少的性格,他不会允许我发呆走神这么长的时间,俊脸生寒,被晾了许久的某人咳嗽一声表示自己的存在,道:“犹豫这么久……” “月少,很多时候我可能不会对你毕恭毕敬,但是我保证,我一定是忠诚的,竭尽全力帮您实现目标的那一位。”我郑重说道。 月少点点头,说道:“我崇尚公平的交易,所以有些事,我一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惊喜抬头,一直以来我觉得那样难的一件事,就这么得到了他的首肯和支持,“若初姐姐的事,我一直都很内疚,略尽心意也是合作关系的必要步骤。”他说着,将手中一叠牛皮袋子给我,“看过就烧了吧。” “还有,收起你那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在我面前平等对待就好,如果我这样……”他忽然施展魔爪搂住我的肩膀,对待这个恶劣的家伙,我可没有对待莫锃羽的耐心,直接一把将他推了出去,顺势还预备补上一脚,手感偏硬,薄薄衣衫下是一副极其健美有力的身体。 “很好。”这个变态揉了揉被我打到的胸前,又是那副惫懒嚣张的样子,仿佛刚才的试探都是一场精湛的表演。 我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不想多去猜测别人的内心。 有些八卦,适可而止。 “很晚了,让阿战送你回去。”他背着手走回卧室去,轻飘飘丢下一句话。 阿战是个沉默的人,一路上车开的飞快。我坐在副驾驶上,紧紧攥着牛皮袋子,神色飘忽,很想立刻打开看,却又害怕忽然知道所有的真相,最终还是决定下次去看若初的时候,再将袋子打开,那还得思索要将此物好好安放…… “月少其实今天很不开心……”阿战忽然冒出一句话。 我嗤了一声,道:“他开心不开心你能知道?” “跟了十几年了。”阿战道,“你来了后,开心了点。”他侧过头看向我,“我一向不喜欢和女人一块做事,觉得麻烦又脆弱。” “其实我也这么认为。” “但是苏经理你不一样。”他对我做出了简单的评价后,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所以能和你一起为月少做事,很荣幸。” 这简单沉默的大块头说出这样的话,是将我当朋友看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我的纯爷们气场释放,笑道:“安啦,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别说这么客气的话,好酸,一点都不是你的作风。” 黑金刚咧嘴一笑,牙齿雪白,道:“少抽点烟。” 我正在夹烟点火的手哆嗦了一下,无奈道:“怎么可能?” 于是车厢里烟雾缭绕,阿战不再理我,专心飙车,一路开的迅猛。 到了小区楼下,只见家里的灯光还亮着,莫锃羽必定在等我回家。这种深夜归来,还有一盏灯的感觉……我叼着烟抬头向上看了一会,往家走去。 开门的时候动静已经很轻,莫锃羽却还是听到动静就走了出来,我一身疲惫地回家,只想赶紧洗澡睡觉,他只是默默倒了杯水放在客厅的餐桌上,就进了屋子。 在食物的香气中醒来,开门果然就看见餐桌上放着的美食。 小受果然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吗?尤其是这种处女座偏内向系舒适生活控宅男。 豪迈坐下,果断吃起来,莫锃羽点头道:“小凌,早安。” “呃……”我正咬着一只包子,皮薄陷大汤汁浓郁被烫的眼泪汪汪,好不容易咽下去,回了句:“早安。” 他吃香斯文地小口小口咬着包子,说道:“我约好的装修队今天下午就会来。家里可能会凌乱上一段时间,你可以先住在酒店,等一切收拾好,我会告诉你的。” 这是被驱逐了吗?但是我一向随遇而安惯了,点了点头,“那我收拾点东西。” 莫锃羽看着我,目光有些闪烁,吭哧了一下才窘迫问道:“你的东西我能收拾吗?”我摆了摆手,道:“随便你,放着等我回来弄也可以。” 他似乎想起来什么,皱了下眉头,严肃道:“如果你允许,我还是想帮你收拾一下。” 我不拘小节,我才不在乎,爱收拾就收拾,我回道:“那你就收拾。” 出门前,莫锃羽提出,如果要添置家具,希望我能抽出时间一同前往家具城,我应允了,答应他随时电话联系。 岳志恒走了,危机渐消,一切仿佛回复到最正常不过的样子,莫锃羽没有之前的反常行为和脆弱,依然将家里收拾的整整有条,计划着房子的装修,有条不紊地推进着结婚的进程表。 我只答应了结婚,却根本忙的没有时间来应付这些琐碎的结婚事宜,只能是他一件件地去做,做的专注细致而认真。 月少作为顶头上司,丝毫没有上司的自觉性,对于有空就开车来接我一起吃晚饭,吃完再送回酒店,并且时不时送上鲜花的莫某人表示了赤裸裸的不屑,他翘着腿在宽广的大办公室里道:“我说你家那小白脸招数也太老套了吧……” 看见我的眼风,他改了下口:“额……未婚夫……” 我伸手将一摞文件啪地一声拍在办公桌上,中气十足道:“少废话,先签字。” 月少拿起笔,一本一本地签了起来,一边签一边唉声叹气,“之前我可从来没有签过这么多字。” “之前你的产业哪不是一团乱帐,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全部捋顺,你签个字就这么多怨言?” “苏经理,我这不是在签吗?”他翻阅过文件,目光如炬,一一都看过一遍,才签上字。当然了,必须浏览签字文件,也是我要求的。 “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说一下。”月少仿佛想起来了什么,“金碧辉煌咱们不要了。” 我吓了一跳,市值过亿的花园会所,月少说的仿佛一件随随便便的物件,“我用这个和邵东换了南边一片地,准备盖个更大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月光行宫,规模比金碧辉煌扩大一倍,当然了其他那几个小场子我打包一起给邵东了,咱们就换这一个。” 他看着我,笑眯眯道:“想不想大展拳脚好好做一个像样的场子出来?”这一点我倒是真的很想,“之前那些全都不要了?” “之前的我都没有管过……整理起来太麻烦了……我喜欢新的。”他说完我就抓狂,我一直都在苦恼之前的场子不好梳理,殚精竭虑地在做,他居然在没有知会我的前提下就给打包换了。 “我不是考验下你的能力吗?这不是没有问题才下定决心换了的。这充分说明苏经理精明能干,能者多劳……苏经理,我错了……” 尽管他坦诚错误的态度一点也不诚恳,我还是给了个台阶缓和了脸色,道:“换了就换了,这样我们的场子才能从一开始就做的滴水不漏。” “看中的人,全部带走。觉得不行,一个都不要。”月少简短地吩咐,我点了点头,人员配置上确实也要用心。 “做局的问题……”我沉吟,任何场子没有这方面的支持都不好做,他却摇了摇头,“这个场子偏生就不沾黄赌毒,我要做个干净的场子。如果这样我们都能盈利稳赚不赔,看其他各界还有什么话说。” 我立刻摇了摇头,“那边地还没开发呢,今年的年初例会咱们不一定报表上有盈利。” 月少却笑了笑,不以为然。 事情说得容易,真正在推进的时候,却遇到了不大不小的阻力。 首先,月少和邵东换了场子,邵东的场子本就体系化,做的轻车熟路,接过去后打理一番后全都开始营业,源源不断来钱,而月少这边只是换到了一块地皮,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要先从费界申请到钱,才能承建这么大的工程。 却没有想到,申请交到费界去,犹如石沉大海,没有了动静。地放在那儿,拖一天钱就哗啦啦淌走一天,打听过后,才知道似乎上面认为他又是折腾着玩不肯当回事。 我跟月少提了几次困难,催命鬼一样天天念叨这件事的紧迫性,他只能亲自跑去老爷子那里撒娇卖乖,又去了自从年初例会就再也没有去过的陆清那里软磨硬泡,还和齐绍一起喝了几次酒,批下来第一笔钱。 行宫正式开始动土的那一日,老爷子亲自来剪了彩,其他各界大佬自然纷纷跟着过来捧场。老爷子似乎很高兴月少开始对生意上心,在月少新的办公室里参观了一番,还亲自看过了行宫的设计图和工程预算,红笔批阅表示支持。 这样,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异常顺利了。 整个公司的人都觉得很高兴,因为开始独立做项目,月少终于脱离了之前游荡在集团外的身份,有了自己的公司。 所以月少决定庆祝,全公司跑到野外开party,烧烤架上一排排全是鸡翅膀,香槟酒喷洒开来,空气中满是清爽怡人的酒香,坐在地垫上看天空,满目的星光,一轮半圆的明月在空中悬挂。 月少左手一瓶啤酒,右手枕在脑后,躺在垫子上对我说:“你看月亮多好看啊,听说有我的那一天,月亮也这么美,所以我单字一个‘月’,清辉皎洁的意思。” 我嘿嘿笑了起来,坐在垫子上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值得琢磨,思想越发猥琐,觉察到我不良的思维,他也轻轻笑了一声,“不过可能他自己,都不记得我名字的意思了。” “我总要做点什么,让他都想起来。” ------------ 第三十一章 麻辣香锅 更新时间:2012-07-10 那天晚上玩到很晚,才尽兴而归。 最近因为事情太多,我总是习惯了早起先看看安排。 听了我家里装修的事,月少将他刚刚装修好的那栋别墅钥匙扔给我,“我那可是新房,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只有一个条件,别睡主卧室。” 这栋别墅现在也算是他的一处办公地点,有些会议总是在这边召开。 接到宝儿电话的时候,我有一点点诧异,因为她这种昼伏夜出的生物真的很少这么早打电话,我刚刚“喂”了一声,只听得那边宝儿压低了的声音说道:“你在哪儿?” “在月少的别墅。” “咦?你们搞到一起拉……” “不是,是借给我住的,莫锃羽要装修房子,就把我赶出来了。” “哎,解释这么清楚干什么!你让我保留点想象的空间啊。”何宝儿的声音听起来很精神,完全不似平时的作风,我起了疑心,问道:“这么早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我在片场呢,阳光正好,草原上真美。跟你打电话分享一下。” “那就多拍点照片回来看。” 她开心地应了一声就挂了,我拿着手机长吁短叹,对这种以工作为借口实际上出去游玩的人表示了红果果的嫉妒。经过何宝儿这么一闹,本来想睡个回笼觉也睡不着了,看了行程今天貌似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给莫锃羽打电话:“今天去不去看家具?” 等到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家附近最大的家具城红星家具城溜达了。看见他的时候,莫锃羽的神色有些疲惫,戴着一副茶色的太阳镜。 小花园里需要添置几盆植物,对于植物我是一点也不懂,但是还是兴趣盎然地和莫锃羽蹲在第一层的植物园里挑拣了半天。家具上倒也不需要添什么大的物件,因为订制的单子已经加急发出了,这次我们过来也就是看看还需要添置些什么琐碎物件。 “你的鞋子太多,要不要再买个鞋柜?”莫锃羽问道,“我有帮你整理,真是太多了……我在门后有订做了一个隐形的鞋柜,但是我估摸可能不太够用。” “鞋子多,才能走向好生活。”我斜瞥了他一眼,“再买个鞋柜放在玄关好了。” 我很少有和男人一起买什么东西的经验,之前和若初在一起,我们从来没有一起公开露过面,何宝儿这种家伙永远只会将东西丢进购物车或者将试过的衣服让服务员通通打包,所以这样互相商量着买什么东西的体验,于我而言,竟然是人生中难得的片段。 莫锃羽的耐心很好,很多事情会心平气地沟通着来,记性也很好,像买家居这件事,房间尺寸多大,装修进度如何,还缺什么方面的补充,他会细细地说给我听,然后征求我的意见后立即做决定。 因为莫锃羽井井有条的计划表,我们竟然在一天内买完了家中所需要的所有琐碎物件和家居用品。 我原本以为这件事,需要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莫锃羽却在这时稍微流露出了一点专业性的傲娇,“这怎么可能,什么事情让我来做,都会有完整的计划和时间节点完美地推进直到完成。” “你的工作习惯已经完美地融入了生活?”我眉梢挑起,看着他。 “那倒不是,性格使然。”莫锃羽双手插兜,单手推了推眼镜,道:“你觉得不好?” “都无所谓啦。我的工作性质遇到的琐碎事情比较多,最擅长处理意料外的状况。这样循序渐进地完美推进,总让我有一种很不安全的错觉。”我耐心地解释。 确实,公关就是解决麻烦的一项工作。如果事情顺利,根本就不可能用到我们这个部门,所以我处理的事情多半都是状况外的意外,突然而来的事件,难缠麻烦的客户……莫锃羽却总是喜欢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让我总有一种无奈的顺从感。 听完我的解释,莫锃羽勾起嘴角笑了,不知道他怎么笑得那样开心,小酒窝都露出来了。 我们慢慢地在街上走着,此时天色已晚,街上的小吃招牌灯光全亮,晚上在麻辣香锅店里吃。 逛街这种高强度的体力消耗,当然得多吃点东西好好补补。 看着菜单我眼睛都不眨地报出了一堆菜名,麻辣香锅端过来的时候堆得满满的,我立刻埋头开始狼吞虎咽。 “你慢点吃。”他无奈地翻着锅,将五花肉片夹给我,“在外还睡得惯?” 我点了点头。月少新装修的大别墅里连客卧的床都是上好的席梦思,床单被罩也都是我到那儿才现拆的新的,睡着挺舒服。 “那就好,家里现在乱着呢。我都没怎么睡好。”莫锃羽淡淡说道,我才知道为什么他神色疲惫,戴着茶色眼镜是为了遮挡黑眼圈吧。 这厮真注意形象,我又挑出一块五花肉扔进嘴里,一边大嚼一边看他挑了片生菜细嚼慢咽,吃香斯文。 “羽毛,我吃饱了。”锅底里除了红通通的辣椒和大料,已经没有什么可吃的了,我才满足地放下筷子,喝了一杯冰凉酸甜的酸梅汁,极其满足。 莫锃羽若有所思道:“你爱吃这个?” “当然爱吃啊,麻辣香锅想吃什么就要什么,上来就是一大锅,每次吃完都觉得超级满足,虽然有人说这是大杂烩毫不精致,但是我还是很爱吃。” “喜欢吃就好。”我这样认真地解释让莫锃羽有些意外,他淡淡说了句。 “可是你都没怎么吃。” “我没有睡好,有点上火,不想吃太辣的东西。” 我光顾着自己吃的开心,却没有考虑周详,有点点觉得很抱歉。“那我再陪你吃点别的?” 莫锃羽摇了摇头,“嘴里都有火包,真的吃不下去什么。下次我再好好陪你吃。” 这样就好,不是因为根本不爱吃这个却勉强自己陪我,就很好。 “如果我不解释清楚,你一定会以为我不爱吃这个,所以下次就不会和我一起吃,对不对?”莫锃羽轻轻问我。 如果他不这么解释,我想我以后确实不会和他一起吃麻辣香锅了,我点了点头,道:“我会换你爱吃的……一块吃。我不怎么挑食。” 莫锃羽掏出卡来结账,叹气道:“你就这个样子。” “家里什么时候能装修好?”我问道。 “再过二个星期零三天。”他回答的很快,仿佛这个时间已经计算精确。 “万一我回去的时候还没弄好怎么办?” “我已经加了三天的延后期了,不会再久了。” “额……那好吧。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你真的信不过一个资深专业的统筹吗?” “我遇到的掉链子、不靠谱的事太多了……” “如果真的有恶劣的事情发生,不是还有你处理吗?”莫锃羽嘴边的那个酒窝在他此刻笑起来的时候又显露出来,“如果我这么资深专业的统筹都解决不掉的事,不是还有你吗?我的公关经理。” “你哪里会用得着我帮你解决麻烦,所有的事情你都会安排好的。”我嗤之以鼻,“不要以为我生活中还喜欢帮人解决麻烦,我这人可懒了,除了收钱的时候做事,其他时间都是使唤不动的。” “那我……很乐意为您服务。”莫锃羽绅士地右手按胸,微微躬身。 如果他寸步不让地和我死磕,我一定会和他争吵得很开心,可是如今一番斗志被他这一句话堵在胸口,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小受都是牙尖嘴利最爱斗嘴的,你怎么这么让着我!这样就不好玩了!” 莫锃羽道:“……” 事实证明,就算是内心爷们的娘t,在生理期到来的时候也会抓狂失控看什么都不顺眼的。今天逛了一天的街,麻辣香锅又是超辣的口味,喝了很多冰凉的酸梅汁,原本还得徘徊两日的大姨妈突然造访,汹涌而至,从卫生间出来我已经脸色惨白,两股战战,下腹部沉甸甸地疼痛难当。 莫锃羽担忧地扶着我,我果断决定:“回那边睡不方便,我要回家。” 家里果然乱糟糟,回去后我就捂着肚子坐在沙发上,疼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每个月的这种时候,都是我最痛恨自己是个女人的时候。 莫锃羽想来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但是他很聪明地进了屋看电脑,我想他一定是在网络上搜索专业知识,不愧是内向掌控性龟毛处女座!我在心里暗暗又给莫锃羽加上一道标签。 客卧正在装修,东西都挪到了客厅,主卧里也要装柜子,所以地上也都是建材……客厅的地面上都是东西,只有厨房还算整洁。 莫锃羽从屋子里拿出一床被子,轻手轻脚裹着我,说道:“你等着,我去买点东西回来。” 冷汗顺着我的额头细细密密出了一层,只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每次只要坚持过第一天,就会好了,阵痛,是必然的。 门一响,我就睁开了眼睛,只见莫锃羽拎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子开门进来,将袋子放在门的旁边,然后转身去厨房将热水壶烧上。 肚子依然疼着,我却探着头好奇他都买了什么。 “里面是什么?”我从沙发上用力坐起身子,指着黑色的巨大的塑料袋,“怎么还套个黑色塑料袋,搞的鬼鬼祟祟的?” “是超市小姑娘给我找了个黑色袋子罩着的。”莫锃羽低头说道,拎着袋子跨过客厅里的东西走到我身边,一样一样开始往外掏东西,各种牌子各种用途的卫生巾……日用、夜用加长夜用……还有一大袋姜汁红糖……热水袋……还有一只冰冻老母鸡…… 这些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都放在我身边的沙发上,我抓着被子哈哈大笑,他不会是将最近超市货架上的卫生巾都扫荡回来了吧。 “我可是第一次买这些,你将就着用吧。” ***************************************************** 我是作者有话说的分割线 不知不觉写了十万字啦!撒花儿~~! 苏凌的生活线和工作线同步推进中~~求收藏+评论哦! ------------ 第三十二章 悉心照顾 更新时间:2012-07-11 我看向莫锃羽,止住了笑。 因为回了家,他拿下了那副茶色的眼镜,这才看到他的眼睛有点红肿。 “眼睛怎么了?” 莫锃羽咬着唇摇了摇头,我捂着肚子,哼哼道:“我现在身体不舒服,心情比较急躁,所以你不要让我再问你第二遍。” “昨天晚上没怎么睡觉,看了部挺感人的片子……”他小声说着,仿佛这个理由有点让他不好意思,“今天白天想补觉睡,咱们去看家具不就没有休息成。有点肿很正常吧。” “什么片子让你感动成这样?” “《导盲犬小q》。” 怪不得,但是这个话题不易过多讨论,我就没有接下去。以前很久之前看过一篇评论,说当你身边那个男人看与宠物有关的电影看得泪眼朦胧,就嫁给他吧。当时我对那篇文章极其不屑,现在想想,莫锃羽还真是个内心细腻的人。 我随手拿起手边的一包卫生巾,叹道:“啧啧,这么多,起码能用三个月。” 莫锃羽正色道:“我每个牌子的不同款式拿了一款,日用总共是十二包,平均每包10个,夜用总共八包,平均每包5个,如果按照网上所说的标准,日用每天6片,夜用每天两片,每次以四天计算,也大概只有1个半月的消耗量……就算你消耗的没有标准值高,也不过是两个月的用量。” 我丢过一包卫生巾,道:“卖弄上瘾了不是?” 莫锃羽伸手接住,道:“我只是不知道你喜欢哪个牌子……又不想打电话让你费神,你用哪种?” 我摆了摆手,“我没有那么娇气,凑合都能用就行。” 厨房热水壶响了起来,水开了。莫锃羽冲泡了一杯浓浓的姜汁红糖水给我,刚端过来就一股呛鼻火辣的姜汁味。 “这个好,慢慢喝。”他拿了个靠垫放在我的腰后,将我慢慢扶坐起来,道:“难道自己平时记不住日子?晚上还喝那么凉的东西。” “你就上网研究了会,现在就开始冒充妇女之友了?” “妇女之友不是专门解决情感问题的嘛。” “我肚子疼,你现在还老和我顶嘴……” “网上说,女人痛经的时候,和她絮絮叨叨说话,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感觉不是那么难受。”他说着,将水杯放到我的嘴边,“小心烫,慢慢喝。” 暖暖的姜汁红糖水顺着食道热烘烘地流淌进去,仿佛冰凉的子宫也能感觉到一点暖意。我闭上眼睛,这种时候,真的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其实很脆弱。 “我刚才搜索的时候,看到一个好玩的,你想不想听听看?” “有话快说。” “有人发帖问,我女人痛经的时候经常折腾的死去活来,痛经有那么可怕吗?到底有多痛啊。下面一个人回复:楼主,揪着你的jj一直拧一直拧一直拧一直拧,拧上几个小时,这样的疼痛度……你会不会死去活来呢。然后楼主就不说话了。” 莫锃羽说完,我配合地笑了起来,然后眼泪就慢慢地顺着眼角流下来,我擦着眼角,装作笑出来泪花的样子,啐道:“一笑肚子就更痛啦!” 他好脾气地将沙发上的卫生巾都收起来,问道:“是不是还要痛很久?” “痛过今天晚上,明天就好了。” “做女人真麻烦。” “是啊,所以我一点都不想做女人。” 和莫锃羽说着话,下腹部沉甸甸的胀痛,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这样悬在临界点上的疼痛,真是坐着都觉得难受。我背靠着靠垫,手里搂着被子,觉得自己的汗从皮肤表层一点点渗出来,黏糊糊的,真是生不如死。 晚上吃的又多,现在光想干呕,我皱着眉头无意识地哼哼着。 莫锃羽洗澡去了……出来坐在我身边的时候,身上又是那股清爽好闻的海洋气息。 我伸出手去,叫道:“抱抱。” 恍惚中,仿佛是从前这样难受的时候和若初撒娇,她从背后抱着我,温暖的双手捂着我的肚子缓缓的揉着,一边轻声哼着歌,女人的爱情,最温暖的时候不过是一句“我陪你一起痛经。” 莫锃羽拿开了靠垫,坐在我的身后,从背后抱着我,用被子将我裹起来。我蜷缩在沙发上,恨不得缩成小小的一团……好容易熬过了难受的那几个小时,醒来时已是半夜。 莫锃羽在我身后似乎睡着了,我听到他均匀而平稳的呼吸。 但是他的手还是紧紧环抱着我,就这样睡着了也不肯松手。 我不想动,只觉得浑身乏力,一直紧张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只稍微一动,莫锃羽就醒了,哑声问道:“还疼吗?” “不疼了。” “我竟然睡着了……我抱你去床上睡,沙发上不舒服吧?” “不用,就这样吧,陪我说说话。” “好啊,你想说什么?”莫锃羽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有种奇特的磁性。 “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小时候特别害怕吃饭的时候,所以后来我总是一个人吃饭。” “为什么呢?” “因为吃饭的时候,爸爸妈妈都很安静,他们就面对面坐着,沉默地扒饭,夹菜给我。”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好习惯。” “你不知道的,那种冰冷相对的沉默,是因为两个人都不开心。两个人无话可说,所以只能沉默地吃饭。我很怕他们之间冰冷的这种气氛。所以我经常会在独处的时候跟自己说话,跟物件说话,盼望能得到一点点回应。” “傻瓜。上学的时候你也不爱说话啊,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沉默的人。” “那个时候太小,只会压抑自己的本性。” “所以释放的时候肆无忌惮?” “那倒不敢,我从来没有肆无忌惮地挥霍过人生。”莫锃羽轻轻叹了口气,“苏凌,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胆小?” “我也不敢……有什么资格嘲笑你?安啦,现在不是最好不过。” “是,最好不过。”莫锃羽的手臂紧了紧,“所以我现在觉得很安心。” 接着,他轻轻问:“刚才一定很疼吧,我都看到你擦眼泪了。” “还好,阵痛是必然的。”我笑了下,紧张的疼痛感过去后,就是酸痛酸痛的感觉,依然浑身无力,出得汗都将里衣弄湿了,头发上还一股麻辣香锅味。 “想冲凉。” “啊,可以冲凉吗?” “可以。我会注意。” 简单的洗了下,出来的时候,莫锃羽裹着大大的被子在外面等我,直接将我裹进被子。洗澡后浑身都清爽了,我用了莫锃羽的沐浴露,清爽的海洋味,现在我的身上也全是了。 坐在沙发上,他在身后给我吹着头发,电吹风机嗡嗡嗡地响着,我闭着眼睛在热风中睡着了。 只觉得自己没有睡多长时间,就在施工队敲门的声音中醒来,主卧今天要施工,莫锃羽还要在家看着装修,我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我送你。” “不要,家里还有事,我自己可以的。”我夹着包,凑过去小声在他耳边说,“谢谢羽毛。” 莫锃羽一愣,旋即笑了笑,摸了摸我已经完全干透的头发,“家里还是没法住,自己在那边要注意身体。” “我很强的。”冲他点点头,就出了门。 锁了办公室的门,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准备先睡会再起来整理单据。 刚刚迷糊进入梦乡,该死的电话铃就响了,月少不在,这边所有的事情我都要协调处理,无奈接了电话,打起精神进入工作的状态。 月少也没有任何消息,他如果想消失,那是任谁也找不到的。没有什么大事,我打阿战的手机骚扰他,一定会被痛骂。 不打阿战的手机,总可以旁敲侧击问问,我给阿战发短信道:“你现在在哪?” “月少不让说。”简短的一句话点明了我的目的。 阿战个头虽大,脑子却一点都不笨,嘴巴紧实地像个闭嘴葫芦。 我放弃了继续给他发短信的想法,开始记录情况,准备汇集之后一起请示月少。 卢城岳氏集团已经发过了几份合作协议的框架,还要细细斟酌协商之后才能做定夺。岳志恒暂时应该不会来叶城。想到岳老三,心里就有点不爽,这个家伙是个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人,我本能地想和他避免接触。 忙忙碌碌到下午,月少来了个电话。 “苏经理,今天忙吗?”他的声音懒洋洋的,似乎刚起床的样子,听起来心情还很不错。 “还可以。你什么时候来办公室,有事情要请示。” “每次一给你打电话,就深切地觉得没有情调。你能不能第一句话的时候不谈工作?” “月少,老板,boss,如果你不是总是在失踪的话,我也不想这样的啊。” “好吧,我明天去。没什么事就先挂了。” “月少……月少……”我再多喊几句,听到的也只有嘟嘟嘟的忙音,我挂掉电话,叹了口气,命苦不能怨社会,什么叫卖命,这就叫卖命! 门被轻轻敲了几下,我喊“进”之后,丽湖才拿着饭盒进来。不锈钢的圆桶状饭盒,看着有点眼熟,挺像莫锃羽厨房放在柜子里的那个。 丽湖轻轻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刚刚宅急送送过来的。” “放下吧。”丽湖放下后就直接出去了。 打开饭盒,是吸去了油的鸡汤,上面漂着葱花,喷香扑鼻。 不用多猜测,也知道是莫锃羽送过来的。昨天他不是从超市买了一只老母鸡。 我给莫锃羽打了个电话。 “刚才你的电话通话中,是不是已经收到了?收到就赶紧趁热喝吧。” “如果你(nin)亲自送过来给偶,人家才会比较感动啦(长音)。”我卷着舌头说台湾腔。 “苏凌别矫情了,我忙着在家装修呢,宅急送半个小时就送到,比我快多了。” “我现在是病人,你肿么可以这样!” “好了好了,病人要乖,趁热喝,凉了就不好了。我这边有点事,先挂。” 挂了电话,我拿着勺子喝了口汤,靠!饭盒真保温,汤要多烫有多烫,烫的我眼珠子差点突出来。 来大姨妈的女人,情绪不稳定很正常,我越发觉得自己理直气壮。 ------------ 第三十三章 斯文混蛋 更新时间:2012-07-12 ************************************ 我是作者有话说的分割线: 昨天刚写完苏凌痛经,还认真回忆了下个人感受……今儿就自己体会到了……哀嚎抓狂继续码字。如果看着觉得还行,就留个言让嫣然看到吧! ************************************* 将事情做完,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地黑了。我独自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将桌上的文件慢慢地整理着。 身体依然是虚弱乏力的,但是却不想就此回去别墅睡觉。 犹豫了一会,安排丽湖不用等我一起走,用手机给郑朗明打了个电话,换了几辆车,一路上都小心地看着后面确认没有人跟踪,才又来到郑朗明的私人诊所。私人诊所本就在叶城老旧的居民区里,巷子口的馄饨还没有收摊,看着热腾腾就觉得还不错,要了一碗坐下正准备喝,郑朗明却出现在馄饨摊上。 看见我之后,他就过来坐到我身边,瞅了我一眼后道:“脸色白的跟鬼似的,还有点浮肿。这副尊荣应该好好在家呆着,居然跑出来吓人。” 我握着汤匙的手抖了一抖,眯起眼睛道:“不想死就闭嘴。” “闻到了暴躁的气息……”他离我远了一点,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好久没来了,今天来送钱?” 我懒得理他,只默默喝着馄饨。 郑朗明戴着一副银色的框架眼镜,每次见他都是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欠扁样,见钱眼开,但是最大的优点就是收了钱托付的事一定做到。只这一点,强过他人许多,不枉若初当他是弟弟。 当我将支票递给郑朗明的时候,他还是被惊到。 这一年多,我零零碎碎给他的钱,都是东拼西凑,哪有这样大手笔过,他拿过支票在灯光下照了照,感慨道:“苏凌你是不是跟了哪个金主,这么阔绰一次给三百万……你就不怕我收了钱不办事,直接跑路?” “上次你说如果能拿出这么多钱,就能尝试给若初进行恢复治疗。”我看着他。 郑朗明背过身去,道:“我一直坚持我当初的诊断意见。” 身体不舒服,心情确实不好,我拍了拍桌子,道:“这一年,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了。这句话我不想听见,你答应过我,只要我给钱,你就会好好照顾她。” “照顾她,直到她死去。”他慢慢补充了一句,看着我在他这样冷酷的话语里无能为力地瑟瑟发抖。 “……情况时好时坏,我真的没有把握每次都能化险为夷。”郑朗明犹豫着伸出手想拍拍我的肩膀,被我无情地闪开。 “我上次和你说过,想让她醒,就夺过来陪陪她。你现在有时间吗?她的生命迹象开始慢慢地弱化了……” “你是个医生。” “你上次不是还骂我是个只知道收钱的黑医,我连行医执照都是假的。”郑朗明笑笑,依然是毫不在意的无赖样子。 “你是麦吉尔大学毕业的,你的导师是医科外科领域的卡图尔博士,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被开除的,但是你不用装这副样子来糊弄我。我对你有信心。” “我对自己没信心。”郑朗明不耐烦,“去看她吧。” 他双手插兜背过我去,背影孤零零的。 若初躺在病床上,不言不语,不动不笑,再也不会温柔地摸着我的头发,喊我一声“苏苏”。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你还在,呼吸着,这个世界上,我就不觉得孤单。 我从包里拿出月少给我的那个牛皮纸袋。 他是个喜欢慷慨首付的老板,袋子里是若初紧紧隐瞒不想让我知道的真相。 若初是沈郁的情妇。 沈郁是叶城的市委书记,叶城官道上以他为首。 我知道若初不简单,她没有告诉我很多事,比如她一直需要遮掩的身份,比如她时常接到的奇怪电话,比如她一些古怪的行为。可是她不说我从来都不问,若初说的最多的话“等事情一完,我们就出国。” 我等啊等啊,只等来她孤注一掷地走上一条不归路。 没有人知道若初还活着。这件事险之又险,只觉得背后有只手在遥遥控制。沈郁封锁了撞车的对外消息,在火葬场里宝儿动用她强大的人脉行险换了人,最终烧成一堆飞灰的,是替换的尸体。 而若初,被我们偷偷运送到郑朗明这里。 郑朗明当时给若初做完检查,面色沉郁,对我道:“事情已经败了,不如让她去了。” 我当时愤怒地打了他一顿,郑朗明当初被学校开除,狼狈回国,若初是怎么帮他的我还历历在目,我哭嚎着对他吼道:“这是你姐姐!你不保她一条命,我就要了你的命!你若信不过我的话,大可以试试。” 郑朗明擦掉鼻血,道:“我收钱就办事。你给钱,我就照顾好她。” 钱钱钱……那样多的钱,若初的大脑和身体在车祸中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只能插管维持生命。医学方面的事情我不懂,我只知道,给钱就能让若初安然地躺在病床上。若初所有留给我的积蓄,都用来私下交易封锁消息留了她一条命。 后期实在没有办法,我铤而走险,私自和决爷做买卖倒腾货想捞到钱给郑朗明…… 这些事原来月少都知道了,牛皮纸袋里清清楚楚。他要我心甘情愿卖命,恩威并施地用了这么漂亮的一手。究竟发生了什么,若初为什么做沈郁的情妇,为什么在那个大雨夜在接了个电话开车外出,为什么总是隐忍行事,我真的不知道,可是我要知道,我要为若初……讨回个公道。 这是我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事情。跟着月少,他在龙腾的地位高了起来,我才有机会接触到叶城真正的幕后高层,所有的事情才有探求得真相的一天。 梅悠说,做人,总要等到机会,才能出手,不然便是枉费心机。 我轻轻摸了摸若初的脸,第一次认识她,是她在酒吧里喝的醉醺醺,路都走不稳,我送她去卫生间,得她一番大大的调戏。 她眉眼精致如诗如画,就算喝多了酒,跌跌撞撞走路都风姿摇曳。 她的身后总有人跟着,总要偷偷摸摸避过很多人。 我们曾经所有过的一切,都如同我记忆里最闪亮的火花。 和一个人在一起,怎样算得上惊心动魄?相知相守?情深缠绻?还是一个人明明知道自己走了一条不归路,却倾尽自己的力气保护你不被牵扯,在孤注一掷地行事前,将所有的账号与资产全部转移到你的名下? “苏苏,你与我不一样。你出身正常的家庭,若是可以,你随时可以回头上岸。” “我签了买断契,当时为了帮个朋友出国,稀里糊涂就入了龙腾。” “傻苏苏,就你最仗义。” “多少能走?” “好几百万吧。我哪有这么多钱。我一向小心委琐地做事,没有关系的。”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等到你被事情牵扯住,再说这种话,就晚了。”她叼着烟,黑发如瀑,趴在我的身边,伸出手来摸摸我的脸。 “等事情了结,我带你走。” “你是个大骗子。”我刮了刮她的脸,若初的脸清瘦地凹了下去,触手生硬,可见骨头。 郑朗明在背后无声无息地推开门,隔着老远我就闻到他身上那股消毒水味。 “我是拿你们没办法。这个世界上固执的女人这种生物最让人讨厌。”他开口,声音冷冰冰,“我的实验如果成功,若初可能会有救。” 我猛地站起来,牛皮纸袋掉落在地上,洒落了一地的黑字纸张。郑朗明捡起一张,看了一眼,冷哼道:“这些上位的没有几个好东西。” 可能是因为贫血,猛地一站有些头晕眼花,我眼睛发黑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他又了说句什么,快步走过去,拽着郑朗明的胳膊,重重给了他肩膀一拳。 “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 “我跟你不是很熟,放手……” “实验还要多少钱?我给。” “我做的是禁忌的实验,你最好不要过问。而且不一定成功……”郑朗明从我的手里抽出胳膊,用力甩了甩,“这么大的力气,你是女人吗?” “就知道,我的判断没有错。”郑朗明说不定是若初埋下的一颗暗线,虽然这条暗线嘴头上永远不配合,但是做事情的时候从来不掉链子。看一个人,不是看他说什么,而是看他做什么。 我虽然一直骂他混蛋,斯文败类,但是关键的时刻,我永远信任他,就如同若初信任他一样。 郑朗明揉了揉鼻子,道:“我说真的,虽然你永远不会听我的,但是我还要说。她不一定想再醒过来,更不想你搅合进来。你过你的安乐人生就好,何必来淌这种浑水。” “实验什么时候能成功?”我问道。 “女人是永远喜欢岔开话题是不是?”郑朗明说道,“道上都知道你跟了月少,今后你要小心点。”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这年头谋生不容易,以后有什么来钱的活儿,还得找我不是?”郑朗明的到来恰好冲散了原本哀怨的气氛,“接骨缝针之类的,我做的还不错,而且比正规医院手续简单,不会带来麻烦。挖挖子弹什么的,也不在话下。” 说着他将地上的纸张捡起来,轻声道:“这些东西,留在这儿烧了吧。” “你最近的态度,好了不少。” “有些事情想开了。”郑朗明微微笑了下,“不过你还是要给钱。有种药剂,只能从黑市上买到,价格越来越贵……” “我会想办法。”我点了点头。 郑朗明不是私自黑钱的人,既然托付他,我就信他。 斯文混蛋终于没有往日一样冷嘲热讽、言语尖酸,只沉默着看了我一眼,目光深邃。 ------------ 第三十四章 激情事件 更新时间:2012-07-13 走的时候依然同往常一样,小心地走出去。 郑朗明送我到他那小院的门口,我出了巷子口坐进一辆出租车,回到别墅,别墅里很热闹,保卫都在,显然月少回来了。 阿战依然同平时一样守在别墅的门边,看见我下了出租车回来,龇牙对我笑笑,若一头忠实看门的藏獒。 我想着自己心头的这个比喻,情不自禁地对他招了招手,他走过来。 “这么热闹?” “你都看到,还问我?” “打个招呼不行啊?”我给他一个白眼,“吃了没?” 阿战再不理我。 进了屋,月少正搂着杜琳琳哈哈大笑,不知道说什么说的如此开心,沙发的对面坐着一个染了黄毛,穿着背心的家伙,看长相我就觉得他像个导演。 “杜导,这部戏可就靠您了。”果然是个导演。 黄毛的杜导抽着一根粗大的雪茄,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这部戏有月少的投资,一定能成。” 投资新戏?这是要和陆凯对着干?挖了人家悉心培养的花旦,又要拍新戏打擂台?我心里冒出一堆疑惑,绕过客厅正准备回侧卧去,月少已经看见了我,“苏经理……” 我回过头,笑着走过去,问道:“月少,有什么事?” “你回来啦?”他貌似喝得不少,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马上要和杜导去秘密玩,你去不去?” “我……” “我就知道你肯定去。”月少捏了捏杜琳琳的脸,“等下我们就出发。” 心里暗暗叫苦,但是老板有吩咐,不可能不去,我回侧卧换了身衣服,试图化妆掩饰下自己疲惫的脸色,身体不适,所以觉得很累,经常走神,脑子慢半拍。 去秘密的时候分两路走,月少虽然出入经常都带着杜琳琳,但是并不是经常和她乘一辆车。他的座驾上依然是我、阿战和司机。还是老规矩,阿战坐在副驾驶,我和月少坐在后排。 月少这次真的喝的有些晕乎乎,他身体伸展地靠在车后座上,闭着眼睛,眉头微皱,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月少,我们还要投资新戏?” “嗯。” “账上有些紧张,光是行宫那边的投资每日的钱就跟流水一样。” “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你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 “你是不是不舒服?” 月少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那一刹那我竟觉得他似乎眼波流转,隐有水光。 心里一时不清楚状况,也不再多嘴,摸出根烟,他摇了摇头。既然他不抽,我也不好一个人在车上抽烟,就将烟放了回去。 “这部戏一定要拍,一定要在黄金档期的时候压那边一头,让他们流动资金回收慢下来。”他对我说着,“具体的事情,会有人来找你做。照我现在的吩咐就好。” “知道了。”我已经习惯,只要是陆凯的事情,月少现在就丝毫不肯让步,处处都要压制一头。 我和何宝儿交好,彼此都留了底,但是目前两边还是两不相让,只要是生意上的事,就一直对着做。 影视界本身竞争就很激烈,月少这次又加大了筹码穷追不放,想将陆凯所有的流动资金都咬死在中途,拖住星光娱乐传媒拓展的脚步。 到达秘密,之前已经有人安排好了场子。我们直接就上了vip的包间,包间里满满都是人,杜导一一介绍,有资深制片人、出品人,都是些资深电影人,原本都只是在屏幕上看到的名字,乍然见了真人,我一一打招呼握手。 月少和这些影视圈的人聊了起来,我默默听着。 秘密里全是陆凯的人,这样的事,想来月少原本就不打算遮掩着做。不愧是老爷子的儿子,财大气粗,做事情这样狠戾。 我出门去卫生间的时候,讶然看到何宝儿,她上午还在某个阳光明媚的草原上探班,下午就已经回到了大本营? 我对她笑了笑,何宝儿明眸微睐,冲我点头。 我走过去,她的声音有些轻地问“你们这么大的声势,今天想闹什么事?” “这我可不知道,我就是个跟班。”我耸了下肩,“你也看得出来吧。” “起开,该干嘛干嘛去。”宝儿说起开的时候第一字咬的很重。 我绕过她的身边,笑嘻嘻地进了卫生间,过会宝儿也进来了,双手撑在大理石的台子上,水龙头开着,水流哗哗地流下来。 宝儿一身黑色的紧身亮片裙装,领口开的很低,雪白高耸的胸脯明晃晃一片,头发凌乱地盘在脑后,却有一种慵懒的美丽,笔直修长的双腿紧紧并拢而立,从侧面看,犹如一幅美丽的美人肖像。 “没事吧?” 她摆了摆手,“没事,多喝了点。”说完,用凉水冲了冲手,湿淋淋的手背贴在额头上,闭着眼睛。 何宝儿先我一步出卫生间。 我正要跟着出去,忽然听到何宝儿的高跟鞋蹬蹬蹬急促的几步踩在瓷砖上,她发出急促地一声“呃”,重声撞到墙上的撞击声,我刚要出去,只听到月少颇有几分嘶哑的声音。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我哪敢啊……我从来都不会不搭理帅哥……”宝儿轻佻地笑了一声。我侧过身贴着墙,从卫生间的门缝里看过去,眼前的场景真让人浮想联翩。 因为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的拐角,此时除了我,附近都没有人。 月少将何宝儿压在墙上,一只手强硬地支在墙上,另一只手捏着何宝儿的下巴,两人的身体紧密地贴在一起,何宝儿索性全身都靠在墙上,抬头看着月少。 那样凶猛而激烈的亲吻,何宝儿却往女卫生间这边递了一个眼色,我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不欲出场。 “宝儿……我想要你……”月少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这样哀求而凄惶的语气,让我觉得陌生,也觉得奇怪。 “要我可以,只要你不投资杜导的新戏跟我们打擂台,你说,陪你几次……就几次。” “哼……你就这么点要求?你跟邵东好的时候,提出了什么要求?” “你想想也就知道啦,还要问我吗?” “为了陆凯的生意,恐怕要你和谁,都可以?” “你早就知道的事,何必今天巴巴地问我?” “你跟我,别人能给你的,我全部给你十倍。” “呦,月少好大的口气。”何宝儿轻轻笑了一声,那声笑异常地飘忽,“怎样都可以,背叛陆凯,不可以。” “贱人。”月少带了怒气,几乎是撕咬着亲吻宝儿的颈脖,剧烈的喘息近在咫尺,我将拳头握紧,何宝儿已经明确给了我眼色,我不能出去,一旦我出去撞见这件事,事情反而不好收场。 “月少……”期期艾艾地一声叫声,是杜琳琳! 我踮起脚尖,进了最里间的隔间。 等我出来的时候,卫生间外已经没有人,我拐到二楼的吧台处,要了一杯柠檬水,趴在吧台上,只觉得浑身疲倦。 等到阿战在二楼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有些睡得迷糊,他拽起我不费丝毫力气,“回去了。” “月少呢?” “在楼下等着回去。” 我跟着他一起出了秘密,月少已经坐在了车里,依然闭着眼睛。一进车里就酒气扑鼻,他喝了不少,只怕神智都不是很清醒。见过今天晚上的情形,我不敢惹他,轻手轻脚坐在他旁边。 “你去了哪儿?” “身体不是很舒服,在二楼喝点东西听音乐。” “哦。”月少似乎不想多问,叼着根烟坐在那儿,阴郁的样子蕴含着巨大的发泄不掉的怒气,火光一明一灭,看到他的嘴角似乎有些红肿。 “嘴怎么了?”我明知故问,但是我若不问,恐怕他会立刻起疑心。 “何宝儿咬的。”他倒直接而坦白。 我不相信地摇了摇头,“月少,这玩笑不好笑。” 他嗤笑了一下,“你不信就算了。” 电话铃声忽然响了,那个铃声我从来没有听见过,铃声仿佛一首很古老的歌的前奏,铃声响了一阵,不响了。接着铃声又响了起来。 月少从衣服里拿出一部手机,看了半天号码,才接了电话:“有话就说。”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唇边浮现很古怪的一丝笑,轻声而坚决地道:“我等着。” 挂了电话,月少侧头看向我,问道:“你会为了我的事,付出什么都愿意吗?” 阿战在前方叹了口气,黑金刚叹气,总让人觉得毛毛的。 这种问题,该怎么回答。他是在拿我跟何宝儿对陆凯作比较!这个祖宗。宝儿对陆凯是什么心思,我对他又是什么心思,这有什么可比性。 可是目前这个混世魔头似乎正纠结在这个问题里,又轻轻问了一句,“你会这样做吗?你不会,为什么我身边就没有一个这样的人呢?” 我战战兢兢指了指阿战的背影,他妖娆的眼睛眨了眨,似乎默认我的指向,然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似乎自己也认识到了没有可比性。“真无趣。” 到了别墅,他直接下车从后车里接了杜琳琳,搂着进了主卧室。 阿战分派了守夜的任务,自己坐在客厅里打开了电视机。 “累了一天了,你也不早点休息。”我对阿战道。 “半夜有人替我的时候再休息。”他生硬地回答。 夜深,我躺在侧卧的床上叹了口气,主卧和我住的侧卧中间隔着一个阳台,杜琳琳喊得声嘶力竭鬼哭狼嚎,如果明天月少还回别墅,我就决定回家,家里虽然乱了点,但起码羽毛绝对不会吵我睡觉。 我给莫锃羽发短信,“羽毛我肚子疼的睡不着。” 他立刻回我“你数星星。” “哦。” “要不然,数羽毛也可以。” 我真的闭着眼睛,数着一根羽毛,两根羽毛,在主卧传来的动静里进入了梦乡。 半夜手机震动响了,我立刻惊神起来接了,宝儿的声音嘶哑似乎真的刚刚哭过,“苏凌,我睡不着。” “哎……”我只能长长叹一口气,前面的形势我看不清楚,我不敢妄自帮她打算。 “陆凯没有说什么,只让我不要招惹月少。” “嗯。”这倒是陆凯一贯的冷清作风。 “我的脖子都肿了……” “月少嘴上也有伤。” 宝儿在那边沉默了一下,恨恨说了声“该!” “睡吧。” “晚安。” ------------ 第三十五章 我要回家 更新时间:2012-07-14 昨晚和何宝儿说完晚安之后,我反而睡不着了,起身去厨房倒杯水喝,路过客厅的时候,阿战依然在坐着看电视剧。 他端正地坐在那里,专注地看着。 我瞥了一眼,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是一部有点老的古装爱情电视剧。没有想到这黑金刚还有这种爱好,我端着一杯水站在他身边,感慨道:“精神真好……” “习惯了。”阿战回道。 “好看吗?” “嗯。”说着他看了下手表,似乎是到了换岗的时间,阿战站起身来,和悄无声息出来的东图点了点头。 东图身材瘦小,脸长而瘦削,整个人站在那儿就像一根削尖了的铅笔。 这两个人都是月少的贴身保镖,不过东图似乎比阿战更沉默。 整栋别墅里的保镖都如同夜里的沉默守护者,整个交接班的过程快速而无破绽。 见我端着茶杯还站在那儿,原本打算回房间的阿战道:“怎么还不回房间?” “真快。”我赞道。 “那必须。”阿战说着,送我到客房。 很久之前听梅悠提过,在龙腾集团还没有如今这么大的规模之前,老爷子还在和叶城其他几大势力激烈争夺地盘和生意时,因为一次大规模的收割冲突,月少曾被对立势力掳走当过人质。 当时闹得动静很大,后来月少身边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贴身的保卫,因为一直被呵护的太好,所以他的性格在我看来,总有些肆意妄为。 趴在房间里的大床上,我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里的游戏,等着天亮。我最近的睡眠越来越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觉得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完,白天的时候精神都很紧张。高薪的工作,需要呕心沥血。 第二天上午,我先去了办公室,处理各种琐碎的事务,一直忙忙碌碌快到晚上,月少才出现在办公室里。 他也不敲门,直接就走了进来。黑色的立领风衣,戴着方框的墨镜,嘴角还是有点肿,带着懒洋洋的笑,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悠闲点了一支烟。 “需要签字的赶紧拿来,晚上还有事。”他一坐下就开始催。 我赶紧拿着厚厚一摞子文件,坐在他身边,开始汇报这几天的具体情况,月少一边签字一边听着。 有件事情我着紧说了,现在工程项目还没确切启动,但是行宫那边的工程项目已经开始了,费界那边的资金批下来,比往常慢了许多,所以个别款项总是在后延。我担心,若是两边项目同时启动的话,同时两笔大额度的资金流,会出现问题,耽误了预想的工程进度。 月少听着,思索了一会,点了下头道:“我知道了,行宫的项目你跟紧一点。” “月少,我总觉得有些事情……”我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和他谈一谈,“有些事情我不太清楚,所以在处理事情的时候,我没有得到你明确的指示,很多事情都压着没有去做。我怕进程紧张的时候,这样会耽误事情。” “说说,什么事情是你现在拿不准的?”月少心情不错的样子,递给我一根烟,问道。 “你是不是不信任我?” “苏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一点,我想我给你资料袋的时候,已经很明确表态了。” “陆凯那边的事情我倒是知道应该如何办,但是……最近关于钱的批复都很慢,有些事情,是我催不得的。” “陆凯的事,通通不合作。但是如果那边有了什么麻烦,或者其他各界递话过来要背后做什么鬼,一律拒绝,不用汇报我知道。”他弹了弹了烟灰,认真而严肃地对我说。 “苏凌,我不可能不信你。”月少的语气郑重其事,我反而奇怪他为何这样笃定。 “资金批复那边,我会去处理。”我们对接下来的2个重点项目进行了双向的沟通,话题又回到他立意投资要拍的那部电影上。 “月少,影视出版这块,咱们完全没有任何头绪,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来做这件事情呢?公司现在流动资金很紧张,我们今年一定要对集团投资的钱做出回报预算的!这样是否太过冒险?”我对他的一些决定提出异议,月少有时候的意气行事很让人头疼,如果我都不说,就更没有人会说话了。 他却摇了摇头,道:“投资回报的事情,现在不用太过担心。”说完转过脸看向我,戴着大大墨镜的侧面此时俊秀而冷漠,“信任头儿是最基本的下属守则,这个梅悠不会没教你吧?”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是是是。” 等签完所有的字,月少干笑了一下,问道:“昨天晚上一直在偷看的很愉快啊?” 我僵硬了一下,吐了吐舌头,将沙发上的文件都拿过来,装作出整理的样子,像这种问题,就应该装听不懂,就应该装没有听见。 我干装的样子一定很搞笑,月少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深,无奈道:“你还挺谨慎啊?” 我正色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昨天看到我和宝儿在一起,偷看的很愉快?”他尾音上扬,似乎并不介意我的偷看。 “哦,你说这个啊……”我歪了下头,“我当时只是没有想到月少有霸王硬上弓的爱好,你放心,这一点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有没有把握挖何宝儿过来?” 这……何宝儿还想着我作为暗钉在月少身边,他已经盘算着通过我将何宝儿挖过来。又是可恶的拉锯战,在梅悠身边我就看多了这样的事,如今到了自己,也不觉焦急。 我老实道:“没有。” “你和她一直都很好,就不打算试试?你要知道,为老板谋求给力的人才,也是必需的本领。” “月少,那这活儿我干不了。”我说道,“既然你都尝试过,而没有成功的事,凭什么你就认为我可以做到?” “苏凌,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和我顶着做事?真让人头疼。” “如果我丧失了清醒的判断,才更让你头疼吧。” 他勉强点了点头,似乎默认了此时我的话,“我想试一试。” “这个世界上,勉强却不一定能得到的,就是一个人的心。”想起那些苦涩的往事,我没办法不感慨,“月少,我没有把握,我只能试试。” 此时的月少自嘲地笑了笑,“女人,女人一直都是扑着哭着要来我身边的。陈枫是,杜琳琳是,之前的许许多多是,没有一个例外的。”他冷冷说道,语气冷冽。 “月少,我很欣赏您这种自信。” “少拍我马屁。该干嘛干嘛去。”他终于对我的敷衍不耐烦,又用那种驱赶苍蝇似的手势对我摆了摆。 想要说话的时候,我就是知心姐姐。 不想要说话的时候,就哄我走开。 在这些天的工作中,我已经习惯了月少颇有些古怪的作风。 他总是说话直接,但是你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很多事情他都看的很明白,但是大部分时间做事是全然随着性子来,不照规矩走的。因为这样奇特的行事作风,月少一直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下一步要做什么。 龙腾集团,最让人捉摸不透的独立因素,就是月少和他名下的产业。 目前,各界大佬对于老爷子偏疼幼子,已经诸多不满。 我很担心月少如果率意行事,会不会失去原有的资源支持。当我说出我的担忧时,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会。你要记住,我今天所得到的一切,就是胡闹得来的。如果我正经地做事,我反而不会得到这些。照我说的做就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认真地点点头,老板这样坦诚,我总要表示点什么,我想了想,小小爆了个料。 “宝儿经常应酬会喝醉,所以她的胃不是很好。” 月少足够聪明,这样小小的一点透露完全足够。他满意地对我点点头。 强硬的手段对天真无知的少女可能有用,何宝儿这种夜场上修炼多年的妖精,怎么会被一点点霸气打动?最疲惫时候的一点温情,足以让妖精心中有点点惦念。一点点惦念,就足够。 目送着月少走出办公室,我双手合十,“宝儿,我希望如果可以,你能得到安定和幸福。” 月少是个喜欢掠夺的人,不让他试试,他怎么会甘心? 晚上回到别墅,照例和莫锃羽通了电话,听他在电话那头说着家里的装修情况,有一种恍然的存在感,似乎那个地方,在我不在看着的时刻,一点点地改变着,改变成我喜欢的样子。 再刚强的女人,都会喜欢有个安定的地方。 我想着何宝儿收到陆凯送的房子,欣喜地和我一起去家具城大肆购买的时候;想着若初不止一次地搂着我想象:等我们出了国,在国外的安静小镇上买一栋带花园的小房子,领养几个孩子,每日喝喝下午茶,从小就给他们读优美的诗词,那样美好的期盼,在如今的日子里,都成了最不敢回想的往事。 “小凌……我知道你总是抗拒。我不知道怎么做,才会让你觉得理所应当地回来就像回家,可是我希望,你能在回来的时候,将东西甩在沙发上,就如同回到你曾经的屋子那样随意而安心。等装修好了,每天回家都随性快乐,好不好?” “你要死了,你没事这么煽情做什么!” 莫锃羽在那边咔咔笑了,原本让我鼻子酸酸的煽情感顿时消失,“小凌,装修好了,欢迎回家。我马上要很忙,接了个大活,挣钱养家。” “你没事这么爱演,我们头儿投资了一部剧,你去演男主角好不好啊?” “不要这么损嘛,你就当我没事拿你练练演技好了。房子装修好,我爸要来叶城调养段时间。你是不是也要好好练习下……?” “honey(拖长腔腻腻的音调),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在2个星期前通知我,会不会太突然了?” “你行的。”莫锃羽在那边笑的坦然而得意,“另外,你亲爱的母亲大人父亲大人和我家二老相处融洽,会一块来看看。我们都是大龄青年了,工作忙不是不办事的借口,他们等不急了……” 我没有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捏着手机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真够闹心的。 黑暗里轻轻咳了一声,我转过头去,看是谁,只见是东图在隔壁主卧阳台的栏杆上坐着,天色太黑他坐在角落里,打电话时竟然没有看见他。 “图哥……偷听电话不礼貌哎。” “抱歉。”简短的两个字,东图翻身下栏杆,两层楼的高度,他轻飘飘落下,身手矫健。 这是要搞怎样,我抓了抓头发回房间,这个地方不能多呆了,我要和普通人在一起,我现在很不适应,非常不适应。 ********************************************** 一过凌晨,就迫不及待更新了。求表扬,求收藏,求评论。 周六周末,决定宅在家里专心码字,库存足足。 看在我填坑这么勤奋执着的份上,红票鼓励下吧。\(^o^)/~ ------------ 第三十六章 安全问题 更新时间:2012-07-15 上次在办公室里得到月少明确的指示,所以处理起事情来也提高了效率。高速公路的工程承包协议终于三方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正式准备启动签约。 齐绍特意来了一趟办公室,看我坐在那儿一边接电话一边翻着手头厚厚一摞文件。 “绍哥……”齐绍是老爷子最信得过的头马,无论月少如何嚣张,对他也是笼络为主的。 我挂了电话,站起身来,抽出复印好的工程项目协议书,给他带回去。 齐绍坐了下来,接过协议书翻开看了看,“利润方面我们没有让太多吧?” “那倒没有。”我谨慎地回答。 齐绍抬头看了看我,“那就好。”他将协议交给身边的秘书,“尽快敲定签合同的时间。” “明白。”齐绍走之后,我给月少打了电话。 装修豪华的办公室在叶城中段商业中心地段,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视角很广阔。 月少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我拨了两次没有得到回应,只能放弃继续拨打。 如果他不愿意,那么谁都找不到他。 陆清也一直在找月少,批复资金的指示总是拖延着不肯下来,明里暗里都施加压力希望月少能出面。每天只要一到办公室,就总是接到各种电话,龙腾集团内部的勾心斗角,派系纷争让我疲惫不堪。 晚上的时候,月少才吩咐我同他一起出去办事。可是我偏偏不想去,大胆拒绝后挂了电话关机。 夜间,灯光初上,叶城处处都是流光溢彩,霓虹高挂。 在一家清净的酒吧里要了一杯红酒,放上一片柠檬,举着杯子轻摇,醇香摇曳,我趴在吧台上发着呆,喝的微醺,什么都不想去想,自然地让思绪沉淀下来。 手机关机就是不想被打扰。 每到晚上,就是何宝儿最忙碌的时候,也是娼界不停进账的时刻。 这样一家清净的小酒吧里,竟然也有到处飞来飞去的小蜜蜂。 道上所有做酒色生意的,都跟陆凯有点生意往来。方才又过去的就是龙腾的巡场。 旁边坐了两个小蜜蜂,闪片小可爱和超短的裙装,浓妆艳抹之下依稀可见年轻的容颜,一个夹着烟对另一个道:“这边都没有什么生意……酒水抽头也小,挣得还没交的多。”另一个叹了口气,“谁让你上次喝多惹了事,没赶出去算好的了,熬过这一阵再做打算吧。” “什么时候我能混到串场,也算圆满了,好歹有点抽头。x的!”愤愤骂了一声,“串场哪有那么好做,星光的考核难得要命,不如报个班学手艺……”说到手艺的时候一人推了另外一人一下,两个人吃吃地笑了,“学了之后做技师也比现在挣得多吧。” 我静默地听着,拿钱最少只是为场子冲人气的小蜜蜂都知道叶城娼界的种种规矩,陆凯这些年所费的心血,至少现在让他在明面上的作为,无可挑剔。 这个酒吧里的表演,比之秘密酒吧的火辣,稍有逊色,不过是姿色平平的女人在跳爵士,看无可看,在这里聊天放松喝酒的不过是叶城普通的白领,连局都做不起来。看惯了热闹的大场面,在这种地方我反而觉得放松。 9点多之后,酒吧开始陆陆续续人多起来,卖酒的小妹与小蜜蜂开始满场活动,还有不少来招徕夜宵生意的夜女。 寻炮族也开始蠢蠢欲动满场游走求勾搭,身边的位置已经换了不下十人,我通通不予搭理。 出了门去,脚步都有些虚浮,我喝了不少酒,没走几步,就觉得身边阴影中有人。 我扶着墙站定,拿出镜子装作补妆,镜面旋转角度,竟然没有看到什么,将镜子放进包内转身,麻杆样的身形正立在眼前。 东图细眉细目神情冷淡,双手插在裤兜里,对我点了点头。 “警惕点。”依然是简短一句话。 我干笑了下,“图哥……你跟着我做什么?” “任务。”他简短地回答我。 “叶城我都呆了这么多年了,不会有什么事的。你老这么跟着我……很不方便。”我无力地解释了一下。 “四个……”东图语言表述似乎有问题,冷漠简短地说道。好像我坐在那里喝酒的时候,是有四个人陆续过来试图纠缠我,后来怎么走开的我也没有注意。 我拿出手机,开机,拨打阿战的电话,“图哥现在跟着我做什么?” “月少的意思。”阿战回答道,“怕出事情。” “能出什么事情……”我话未说完,东图已经一把夹着我闪到一边,一辆呼啸而过的汽车从身边过去,巨大的轰鸣声震得耳朵深处都嗡嗡作响,“吱”一声急促的刹车,车子停了下来。车窗中伸出一只手,对着我大比中指,踩着油门扬长而去。 “危险。”东图冷着脸,对我说道,“回去。” 我对着电话问道:“出了什么事?” “立刻回家。” 我跟着东图一起回到别墅去,整栋别墅比之平时警戒更森严,暗岗处都有人潜伏,进入客厅,月少正坐在那儿打电话,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冷清:“她回来了。” 我站在茶几旁,等他打完电话。 “你现在身份不同,知道吗?”月少从未像今日般严厉。 “关机,独自行动,去别的地界,喝的醉醺醺?”他每说出一句话,我就觉得头低了一分。 “我平时也是这样,”我抬起头看着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注意安全。”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你来处理。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哪怕是被一辆速度过快的车撞断了腿躺在医院里,对我来说,都是一笔损失,都会让原本正常推进的时间点受阻,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我讷讷,是我私自行动在先,“就想自己静一会。” “梅悠之前为爸爸做事,从不会如此。”月少叹了口气,阿战和东图都站在他身边,“我不管你有什么原因有什么私事,目前公司的事情是应当放在第一位的,包括你的个人行动和安全问题。” “是。”我僵硬地站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被这样数落,很没面子,而且,丢了梅悠的脸。 “别以为到处风平浪静,这些年没人敢和我横着来,不代表不会找我下面人的麻烦。现在多少双眼睛都盯在我们这里,多少人想你出事……”他沉着脸,说道,“等出事了再追究,就什么都晚了。” “阿战,你来说。”月少站了起来,我这才注意到他是一身质地考究的黑色西装,剪裁得体勾勒出修长完好的男性魅力,一副要去赴晚宴的行头。 看着他进了主卧,我转向阿战,露出询问的眼神。 黑金刚阿战同样阴沉着脸,道:“你不应该擅自行动。” “我平时也是如此。” “不,你平时的线路很稳定,我们有人在暗中保护着你的安全。” 我猛地一惊,那就是说我去探望若初,也有人跟踪。 “但是有的时候你会消失……每次你消失,整个保护组都会受到责备,因为在你消失的时间里,我们不能保证你的安全。”松了口气,这么说也有跟丢的时候。 “我……我不知道。” “苏凌,龙腾高层的身边从来都不是风平浪静,狙杀,挑衅,绑架……从一开始我就试图跟月少建议让你知道保护组的存在,但是月少认为,恰恰你这种不知情的小迷茫有点有趣……” 我是某只新奇的玩具吗?差点害死人的有趣。 阿战倒了杯水,“镇定,其实也没有什么。我们查到了那辆车,不过是个情场失意飙车的醉鬼。月少经受过的危险太多,神经太过紧张,总怕发生事故。” “可是我差点被撞上……” “是的,还好东图跟上了。”他将水杯递给我,“所以你没事。” “我很烦。”我揪了揪头发,坐了下来,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灰暗的情绪。 虽然是独立在龙腾之外的公司,有着内部规则之外的自由和畅行无阻,但是在和各界打交道的时候,就会遭遇到重重的阻力,似乎被其他各界排斥在真正的体系之外,这样的尴尬位置使得每一件牵扯到龙腾的事情都需要我殚精竭虑地周旋,拖住时间浪费不少精力,以便项目顺利地推进。 公司的项目行进就像在水中闭气行走,举步维艰,被不知名的漂浮力冲击的晃晃悠悠。 我有些疲惫地想,或者我一直都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毕竟我跟着梅悠的时候,她已经是半隐退状态的混日子。 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喝着水。 月少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此时换了件黑丝绸的睡袍,看到我脸色沉沉地坐在沙发上,挑眉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单单的一个挑眉,也有着几分风流不羁的味道,不知道他是不是私下对着镜子练习过。 “为了安全说了你几句,不至于这么小气,还给我脸色看?” “我之前不知道,以后不会了。” “今天晚上原本有点事的……” “对不起。” “好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原本我也不是很想去。” “月少,我只是最近有点太累。” “看出来了……”月少递给我一根烟,驾轻就熟地点火,又给自己来了一根,吞云吐雾的时刻总是让人比较放松,“相信我,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他郑重许诺。 月少作为老板,算是很不错的上司。 工作劳心劳力,才有机会爬的更高。 “苏凌,以后一切都要小心。”他再次叮嘱道,“我们是独坐一条船,无数的人等着船翻,我们就偏要过了河到对岸去。” “是。”我下意识地捏紧了杯子,点头。 “很好。”月少颌首,对着阿战问道,“我的宝贝儿怎么还没来?” 宝贝儿……杜琳琳? 杜琳琳好像拍戏去了,不知道月少又换了什么新口味,我点燃起八卦的热情兴致勃勃地等着。被带来的人是个黑色卷发乌溜溜纯真眼眸,长得还挺可爱的一个……小男孩。 ------------ 第三十七章 风暴前夕 更新时间:2012-07-16 我囧囧有神地盯着,月少口中……可爱的宝贝儿,觉得这个小男孩有点面熟。在记忆中苦苦地搜寻,灵光一闪,这不是那天在秘密一楼跳扇子舞中间那个掉扇子吐舌头的小家伙吗? 我细细打量他,看上去确实很小,骨骼纤细,白皙柔弱,浓密的黑色卷发,目光怯怯地盯着地面,像只迷路的小兔子。 我抬起头看了月少一眼,暧昧的眼神让他轻咳了一声,“那边买一送一。” 大炮哥龇着牙笑着出现的时候,我咬紧了牙,这是什么意思? “难得的买一送一,宝儿比陆凯大方得多。”月少斜看了我一眼,伸出手来。男孩走过来,乖巧地坐在月少身边,月少拍了拍他的小脸蛋,柔声道:“真乖。” “不是不和那边做生意吗?” “我花钱买乐子,和生意有什么关系?”月少亲了亲小男孩,爱昵地揉着他的头发。这可是幼童!饶是见惯了荒唐事,我还是忍不住担忧地看着月少领着小男孩进了二楼的主卧。 阿战视若无睹地继续守在楼下,我带着大炮哥进了屋,沉下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猫不是小孩子,他是如今场上最受欢迎的少爷。”大炮哥今日难得没有穿着女装,但是不管男装女装,他的样子一样的古怪。“那你呢?” “苏小爷……”大炮哥抿起龅牙露出个微笑,“我是来服侍你的呀。” 话没说完,我已经丢了个眼刀。 他来到床边,跪坐在床上,按了按骨节发出脆响。 “啊哼……”我趴在床上,娇、喘连连,大炮哥手上却丝毫不肯放松,灵活而有力度的手指在我颈椎处重捏轻挑。 “你这儿堵得厉害……”大炮哥说着,顺着一根筋捋下来,力透而入,我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抓住了床单,又哼了几声,“不多做做疏通,会压迫神经,头晕眼花的。” 我此时看不到大炮哥的脸,只觉得他手法很好,声音又很好听。 “你还会中医推拿?” “从小就学这个。”他轻声回答,“我爸爸是个盲人推拿师。” “好疼……”他又捋着一根原本僵硬的筋络,我的眼泪哗啦啦流了出来,这一哭,反而不觉得心里堵得慌了,大炮哥声音很好听地说着话,恰如催眠一般,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被子,浑身轻松犹如飘在云端,我眨了眨眼睛,不想立时起身。这么深层次的睡眠,好久没有体验过了。 大炮哥蜷缩在床脚的地毯上,正低着头打瞌睡。 我“喂”了一声,他立时醒了,急忙站起来理着身上工作服一样的蓝衣蓝裤,问道:“您睡得还好?” “挺好,谢谢。”我说道。 大炮哥低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说话,“不用和我说谢谢。” 想到上次因为我的恶作剧,害的他挨打,脸都高高肿了起来,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眼前这个神情卑微到极致的人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我抱着被子坐了起来,道:“你推拿的手艺这么好,何必非要在场子做少爷呢?” “我需要很多钱。”大炮哥认真地回答我。 “哦。”我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下去,我对于别人的故事,缺乏深入了解的兴趣。 月少在主卧睡觉,没人敢在外面吵。小猫赤着脚轻轻走出来,依然是纯真的表情,仿佛怕冷似的搂着肩膀,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上有青青紫紫的痕迹,从脖子一路蜿蜒向下,让人不忍多视。 大炮哥迎过去,用外套裹着他。小猫仿佛很困的样子,疲倦地捂着嘴打了个呵欠,走几步就皱皱眉头。 大炮哥什么都没有说,蹲在他前面弯下腰去。小猫很熟练地踮脚搂着大炮哥的脖子,他就这样将小猫背了起来。 我吩咐人送他们回去。 大炮哥背着小猫低头对我道:“谢谢苏经理。” 我挥了挥手,不欲多说。 东图神出鬼没地从楼梯口探出头来,看着大炮哥,又看看我,嘴角古怪地抽动着,我道:“你什么毛病!天天听墙角。” “任务。安全。”他抛下两个词,倒让我无法反驳。阿战比较正常……阿战跟在我身边就好了,我无奈,但是还是接受了东图目前跟着我的事实。 月少如此小心翼翼,必定是发生了一些什么变故。 事实证明,月少的过激反应是对的。 当天下班从公司出来,走在车库里的时候,忽然有劲风扑面而来,明晃晃的刀直接就向我招呼过来。东图从阴影处速度很快地冲过来,我只觉眼前一花,他已迎面一脚将刀踢飞,瘦长的麻杆身形立在那儿,威慑力巨大。 突袭不成,弃刀就跑,偷袭那人反应也极快。 东图却根本不追,一把将我拽上车,沉声道:“快走。” 车子飞快开出地库。我鞋跟一向很高,闪躲让我重重崴了一下脚。这悲催的脚踝,新伤摞旧伤,就没有彻底好过,我揉着脚踝,吸着气。 东图车开的飞快,问我道:“伤到哪儿了吗?” “崴脚了。” 东图细长的眉毛抖动了一下,“以后穿平底。” 我皱眉,“保镖连保护对象穿什么鞋都管?” “你鞋子太高,跑不快。”东图很少说这样多的话,“这是试探性狙杀,我已经暴露了。以后他们就不会是单独行动。” 我捶座椅抓狂:“为什么要狙杀我?” 东图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但是他没有说什么,细长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眨了眨。 我也受到狙杀的事情,月少很快就知道了。 在同一时间,竟然有人闯进别墅朝月少开枪。保卫组死了四个人,阿战受了点轻伤,狙杀方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死在当场的六个人都是陌生面孔,表面上看不出来来历。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当月少气势汹汹地开始打电话召集人马的时候,多少让我感到,接踵而至的厮杀和动荡近在眼前。 龙腾内部最先表态的是邵东,邵东带大队人马来到,关心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惹了哪儿的人?” 叶城乃至整个叶城周围,竟然有人要狙杀月少,这件事情让整个龙腾人心惶惶,龙腾一方独大,霸道惯了,这十几年来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 邵东是来劝的:“先冷静。知道对方什么来头吗?” “冷静?别人已经踩到了我的脸上,我为什么要冷静?不查怎么知道来头?”月少一副谁劝也听不进去的样子。 他闹腾的动静这样大,老爷子人没有亲自来,却派了齐绍安排龙之组听命于月少。 龙之组是龙腾的武装力量,全是从小受训的买断契打手和退役的军人。 各界纷纷坐不住了。这个晚上,一波接一波的人前来探望。 沈傲听了老爷子年初例会上的安排,正在收购叶城最大的药厂,忙的焦头烂额之际也抽空过来表达了一下慰问,拍着胸脯道:“月少,谁找你的麻烦,就是找我的麻烦。人若是不够,尽管从我这里抽调!” 陆丰是当初跟着老爷子一起打天下的人,管的又是赌界,在龙腾位置稳定,此次只过来问了几句,表达了叔辈应有的关心。 月少这边出了事,陆清作为生身母亲,很是担忧地过来探望,在别墅客厅里坐着神色阴沉,喝问道:“你惹了什么麻烦?你不说,妈妈怎么帮你。”月少却冷声道,“妈,这件事我能处理,您就别多操心了。”气的陆清揉着胸口不停说他,邵东只坐在旁边劝。 别墅的客厅里坐的都是龙腾的首脑高层,整个龙腾都行动了起来,全城开始搜索。 陆凯没有出面,何宝儿倒是来了一趟,原来陆凯近期根本就不在叶城,一直在外地联络生意上的事情。她一来就被我直接拉进了月少的主卧。 “月少,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们这边能出力的,绝对不含糊。”何宝儿的话掷地有声,倒是比其他几界表态都更鲜明,“陆凯的意思,私下恩怨归私下恩怨,但是欺负到咱们龙腾头上,是绝对不能忍的。” 月少闻言斜暼了她一眼,道:“真的?” 宝儿冷脸道,“陆凯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说和我翻脸就翻脸,说让我不痛快就绝对不做一件让我痛快的事,”月少冷冷哼了一声,“如今我这边出了事,让你来表个态。除了给我添堵,还有什么别的意思,一并说了吧!” 宝儿指着月少的鼻子,道:“听你这话,倒是我不该来看你。” 月少抓着她的手嬉皮笑脸,“咱们自小一块长大的情分,我受惊了,你总要在这里陪我,安慰我。” 月少在陆凯和何宝儿面前,总是出其不意的换了个人似的,经受过几次,我也习惯了。 宝儿用力地甩开,道:“起开,起开!我都说不来看你,陆凯偏生不放心……”她没说完,月少却忽然绽放出一种连我都心惊胆战的光彩。 他站起身来,撇嘴道:“我能有什么事?” 仿佛受到狙杀,死了四个守卫,勃然大怒要大闹叶城的混世魔王不是他一样。 “陆凯的这份示好我收下了。” 何宝儿呸了一声,道:“谁跟你示好了?就是来看你死了没。” 月少笑的无比骚包,摸了摸宝儿的脸,叹道:“很可惜没死成啊。”我表示看不下去了,瘸着腿站起来要出主卧去,月少这才道,“狙杀我的那对总共八个人,死了六个,还有两个都受着伤,能跑到哪儿去。” 龙腾人仰马翻,整个叶城道上都进入了警戒状态,有人狙杀邵家二少,这是道上的一桩大事。 那个晚上,天空幽深湛蓝,星光闪烁,一轮明月悬挂空中,不知怎的,抬头看总有一种肃杀的感觉。 莫锃羽睡觉前给我打电话说晚安,听着他平静不自知的声音,我忽然觉得安宁,如今,普通人的生活,我是再也回不去了。 狙杀,死人,抽调,警戒,龙腾幽深的本来面目忽然以一种敞开的姿态暴露在我面前,这原本就是个危险的组织,我抽着烟的手有些抖,却让自己镇定下来,前路如何,不走下去,怎么会知道? ------------ 第三十八章 欢迎回家 更新时间:2012-07-17 接到梅悠电话的时候,刹那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嘿……怎么,听到我的声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梅悠的语气悠然自得,电话那头还传来悠扬的小提琴演奏声。 “您老的电话来的还真及时。”我站起身走了两步,对着月少比划了一个口型。 “当然,把电话给我的小二少。”她每次说起月少的时候总是带着几丝调笑的口气,我将电话递给月少。 接过电话的时候,月少的表情是轻松的,“是我。” 不知道梅悠那边说了什么,月少静静地听着,“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的。怎么,您老人家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 通话被敲门声打断,“我有点事,先挂了。” 月少挂了电话,示意我开门,门外敲门的人是邵东。 月少在此次狙杀中并不是毫发无伤,他左手被子弹擦伤了一道,以换药为借口在主卧里呆的时间确实有点长了,陆清在客厅坐着已经不耐烦,让邵东前来催促。 她关切地看着月少的伤口,银牙暗咬,“一定要搜索到凶手,这件事解决不了,我们龙腾就不用在道上立足了。” “您别动气。”邵东扶着她慢慢坐回到沙发上。 月少披着件外套,左手上的雪白绷带缠的厚实,坐在沙发中间,电话不停歇地响,都是各方汇报情况的电话,我也接到很多。 就在这样的天罗地网下,狙杀手还是跑了。 而且还是从东边出了叶城。 当确切消息传来的时候,陆清愤怒地摔了一个水杯。 一辆破旧的面包车,驾驶员和副驾驶的身上都有伤,却在停顿搜索的时候暴起伤人,抢了龙腾的车冒充龙腾的人上了高速,扬长而去。一旦出了叶城,就不好追了,狙杀手等于已经脱身。 别墅里处处都是摄像头,前来突袭的狙杀手相当专业,似乎对地形都很有研究,巧妙地避过了首当其冲的摄像头,死的人都是陌生脸孔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来。 邵东却认真地看了一遍录像后,又看了一遍,肯定道:“这是雇佣的专业狙杀手。我想,做这门生意的人,咱们龙腾也有人认识,最巧的就是,这人偏偏还不在叶城。” 何宝儿蓦地抬起头。 “宝儿,通知陆凯回来。”陆清语气坚定地发话。 那一夜,极其地不平静,月少却径直回了主卧去睡觉。 何宝儿走的时候,我送到门口,她走的很匆忙,似乎有些心神不定。 狙杀手竟然连夜出了叶城,老爷子很震怒,发了很大的火,听说连齐绍都挨了好几十鞭子。 龙腾原先因为领域不同而散乱的武装力量,被强行全部集结了起来,由沈格兵调动。 因为这样的突然遇袭,连我也失了自由出入别墅的权利,只能打电话跟莫锃羽简单说这边出了点事,我需要处理。 莫锃羽叹气道:“你这工作也太忙了……要注意身体。”我和他说不了几句话,就匆忙挂了。 陆凯到来的时候,月少正在书房里发脾气。我在书房外连敲了两次门,他都不予理睬,依然在打电话。 实在没有办法,我只能对坐在客厅等候的陆凯表示抱歉,他温和地笑笑,端起茶一边喝一边等着。 陆凯终于进了书房后,连寸步不离他左右的的阿战也被轰了出来。 月少和陆凯在书房里呆了很久,整个书房内没有什么动静。 这样异样的安静,让守在门外的阿战神色戒备,东图已经在整个别墅内外溜达了不知道多少圈,当他第n次从我面前一阵影子一样飘忽过去的时候,我揪住了他的领子,不耐烦道:“别在我面前晃悠了,我都有点晕了。” 陆凯走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他从书房里出来,神色很疲惫,但是依然是来的时候温和平静的样子,这个男人一如我最初认识他的时候,神态温和,举止优雅。 “陆总,我送您。”书房的门打开又关上了,我只看到月少独自坐在书桌后,正翻动着一摞厚厚的文件。 第二日,龙腾集团所有的子公司都接到了陆凯被革除经理职务的通知。 原有的业务分了两部分。何宝儿成了星光娱乐传媒公司的总经理,星光的所有股份都归了月少。 从月少遇袭,陆凯革职,短短不过一个星期,龙腾的体系机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连齐绍一直完全掌握的龙之组,现在都有一大半归了我们的头马沈格兵。 老爷子卧病休养,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锁了起来,现在的龙腾,说话管用的只有月少和邵东。 所以娼界的其他资源,由邵东全面接手。 何宝儿在办公室里大闹了一场,月少办公室里能被砸的东西,全部都被她砸了,我在门外听得心惊胆战,阿战却一直守在外面不许我进去。 宝儿出来的时候,双眼通红,神色却很平静,没有来时的愤怒与乖张。 “你所要的不过是我为你卖命。我答应你。希望你也能履行诺言。”她低头对月少鞠了一躬,走的时候背脊挺得笔直。 当我进入办公室的时候,月少正悠闲坐在那儿,即使在这样满地凌乱的地方,他也神态自若。 “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不会有人在上面挡着我们的路。” 我压住心中的疑惑,蹲在地上将散乱的文件一张一张拾起。 枉为心腹,我竟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筹划了这么多年,要的不过是今日一举成功。”月少薄唇轻吐,吐出的每个字都让我心惊,“苏凌,我跟你打赌,你现在一定摸不到半点头绪。” 我站直了身体,平静地面向他。 “我没有站在您的位置上,所以考虑事情没有您看的长远。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还是您的属下,还为您做事,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是否摸得到头绪在之后的时间看来,是否有那么重要?” 月少笑了,扔给我一支烟。 “我就知道,梅悠才不会看错人。处事不惊,才是我要用的人。”月少将双腿伸直了,搭在桌子上,就如同我在金碧辉煌第一次为他冲泡咖啡的时候,缓缓说道,“陆凯自有他的去处,他愿意双手奉上,我就全盘接收,宝儿如果有你一半的聪明,总有一天也会想明白的。” 今年的年初例会,由龙腾集团一直游散在体系外的金碧辉煌来承办,本身就透露出老爷子让月少出头的意向,只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所有的事情会推进的如此快速。 与南北道上两大巨头首次合作,果断丢弃原本零散的业界生意,行宫工程项目的启动,与陆凯多年的不合作,让他独自将最混乱的娼界分成一暗一明两股生意中,全盘接手明方,他二十多年的跋扈嚣张,不按常理出牌,一朝只为今日。 他笑了笑,“苏凌,咱们得好好大干一场。” “是,月少。”我心悦诚服,将手中的文件放到办公桌上,说道,“梅悠远在他乡,还能如此运筹帷幄,帮您策划好今日种种,我需要好好向她学习。” “我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她也不喜欢。爸爸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我可以做到,不是吗?”月少转头,看向巨大的玻璃窗外,那轮明亮皎洁的月亮,“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希望你也不要忘记。” 我同样看向窗外,默然。 “苏凌,既然走上了这条路,跪着也要走完它。”月少淡淡说道,“你那个小白脸的未婚夫,可是统筹规划界大有名气的规划师,问他愿不愿意入伙。” “月少!”我低声叫道。 “报酬丰厚。”他一句话就让我收了声。 “我试试。” 这个世界上,跟对了老板,我就有源源不断的钱来维持郑朗明的实验。 没有任何事情比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更重要。 月少明面上的生意越来越大,确实需要一个优秀的统筹规划师,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莫锃羽都很适合。 一旦莫锃羽也入了龙腾,就再也不用担心岳志恒接下来的任何动静。 岂料我跟莫锃羽说这件事的时候,他侧过脸去,沉声道:“苏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们公司执行副总这种职位,都不值得统筹大神你考虑一下吗?” “我也要签买断契?” “这个我特意问过……月少说不用,我们两个人有一个人签约就行。我已经签过了,你随时可以辞职脱身。真的只负责明面上的生意。”我信誓旦旦。 莫锃羽犹豫了一会,揉了揉我的头发,叹了口气,道:“你帮我跟月少约个时间,我来跟他谈吧。” 这就是答应了?我冲他开心一笑,问道,“爸妈什么时候来?” 一回来就拽着他说工作上的事,现在才想起来问家里的事,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莫锃羽却丝毫不以为意。 “三天后。”他将我带回来的换洗衣服拿去卫生间,我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 莫锃羽将家中收拾的纤尘不染,原本空旷的只有一张床的侧卧里做了两张隐藏的客床,平时可以抽上去不占房间的空间,放下来的时候就是两张大而宽敞的床铺。 主卧里的书桌加大加长,一看就是两个人的工作台,同时通向阳台的那面墙完全打通,做了夹层衣帽间,我的衣服都熨烫整齐按照季度排列好,包括内衣…… 我有些发窘,莫锃羽却认真地介绍他改动后的屋子的变化。 站在变了个样子的温馨客厅里,莫锃羽终于介绍完毕,他张开手,“苏凌,欢迎回家。” 我却丢给他一只我一直没有换下的高跟鞋。 莫锃羽接过鞋子,打开玄关侧面隐形的鞋柜,放进去。 这个鞋柜里我所有的高跟鞋都排列整齐,一目了然。 龟毛的处女座小受,真的惹不起啊,我再次在内心感慨。 莫锃羽拿出一双粉红色的绒绒球拖鞋,放在我的脚边,再次张开双手,我才投入到他的怀抱里,嘻嘻笑道,“终于回家啦。” ************************************ 作者有话说:因为本文用了第一视角,所以故事的全貌没法根据全角度展开。上帝视角是写文大忌。番外篇会对这次龙腾改朝换代有个交代。这两章中胶粘的局势,突发的狙杀,陆凯的退职,老爷子的重病都会在番外中从其他人的角度重新演绎。自此章后,莫锃羽入伙,就要和苏凌结婚啦!婚礼拖到这么久才出现,我对不起大家。月少统领的龙腾新格局下四大得力战将(苏凌、宝儿、莫锃羽)三个已归位,还有一个大家猜猜是谁…… ------------ 第三十九章 给你自由 更新时间:2012-07-18 因为狙杀事件,月少身边的警卫增了一倍,出入都十分招摇。 我继续开始做事,才深切体会到他话中的意思,月少名下的公司――自此次之后,接手了原本陆凯在娱乐业方面的全盘生意,有了生钱的独立产业,很多资金流不用再通过费界审批,资金的充裕让行宫工程进行的很顺利。 陆凯的无奈隐退,多少有些仓促和悲凉。即使交出所有权柄,他也没有办法脱离龙腾。月少根本不肯放过他,将月阑珊交至陆凯打理,说是打理,不过是囚禁罢了。 月阑珊依然没有什么收入,沙沙作响的老音响里放着旧日流行的歌曲。每次去的时候,都觉得时光遗留在昨日,不管时代如何变迁,这里都是如此老旧的模样。 陆凯端坐在办公室里写着什么,神态依然是平静而安宁的,仿佛身边看押他的保卫并不存在。见到我,他抬头,微笑:“近日还好?”“很忙。”“宝儿呢?” “两部戏都进入杀青阶段,忙的脚不沾地的。”自那日她与月少争吵过后,工作上就倍加努力,原本月少投资的那部戏是为了抢星光的档期,陆凯革职交权后,两部戏都成了他账目上的投资,如今到了回收期,正是坐地收钱的大好时机。 道上都在笑陆凯,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那样争夺,如今全部付诸流水,还要眼睁睁看着对头人实力越发雄厚,如果旁人是陆凯,现在一定五内俱焚,恨自己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他却好整以暇地云淡风轻。老式点唱机卡了机,一首歌反反复复地播,就在那样“咿呀咿呀”的噪声中,陆凯将几份转接文件签了字,递给我,没有半分留恋。这字一签,他力争而来的桩桩件件,再也和他无半分关联,如果是我,一定做不到如此淡然。 出了月阑珊,得知狙杀逃离的那两人在卢城落网,由岳氏岳中威带着岳志恒亲自押人送过来,一表合作诚意。 月少极高兴,在老地盘金碧辉煌做东。陆丰和邵东都来作陪,人人都喝了不少。 我都在电话里说了不要过来,莫锃羽却还是轻车熟路地大半夜来接我。 一出大厅看见他,我埋怨道:“我都说了有人送我回去,你还非过来一趟。”喝的头晕眼花脚下不稳。 莫锃羽听着埋怨,过来扶我道,“顺道过来,就别唠叨了。” 牵了莫锃羽的手往外走着,胸口烦闷,低声道,“你不是过来看他的吧?其实岳三也蛮惨的。” 倒也不是我同情心泛滥,只是今日饭局上的一幕让我颇为触动。 岳志恒在家中地位真的不高,虽然这次让他负责联络项目,可是任何的协议改动由我传递过去他都要交上去汇报,明显上面掌权的人并不信任他。此番观察来看,岳中威面上也对他并不如何亲近,一场饭局下来,岳志恒的话很少,不时扫过我一眼,那眼神也是探究的。 席间有几次说话的机会,他都没说什么,只在最后敬酒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和我说了句话。 “羽毛,他说,他这人没什么朋友,让我对你好点。”我想了想,还是据实相告。 莫锃羽扶着我的那只手僵了一下,道,“哦。” 想着今日岳志恒低头低声说话的样子,心里也是有点不好受,我们终归是做戏骗他。 “羽毛,你要是有什么话没和他说清楚,就要说清楚,日后还要打交道……” “苏凌,你在担心什么?”莫锃羽的语气淡淡的,“担心我们旧情复燃?” “我才不会担心这个!”听到他这样淡淡的口气,我蓦地觉得有点委屈。 他和谁好,他爱谁,关我什么事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垂下眼睛,“我担心的不过是你日后做事的时候不方便。” “我有分寸。”莫锃羽叹了口气,“感情上的事,你是真的不懂。” 我有些疑惑地侧过脸看着他俊秀的侧脸,什么叫我不懂? “苏凌……我只是想说……” 我不想听他说,我害怕他接下来会说这些事都不关我的事,让我不要担心。 我抢白分辨道:“我之前所说的所有的话都没有干涉你感情问题的意思。不管你现在要和他和好,或者坚决分手……这是你的自由。但是我只有一个条件,做决定前麻烦知会我,方便我配合。” “你……”莫锃羽不再说什么了,反而笑了,“我真是傻,竟然试图和你说感情。” 莫锃羽回家后也没有理我,沉默着就进了客卧。 我冲凉后躺在主卧的大床上,忍住胃部的不适,蜷缩着身子想尽快睡着,头疼的似乎要炸开来,我身边的每个人都这么地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我原本就不应该提起这个话题。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担心牵扯过多,只不过让自己身份尴尬。 我赌气地想,莫锃羽在他的感情世界里,受苦也好,幸福也罢,和我有什么关系? 半夜的时候去厕所,才发现莫锃羽并没有睡觉,他独自坐在客厅里,客厅的电视机开着,放着无声的画面,画面中的镜头摇摇晃晃,却都是一幕又一幕的天空,湛蓝的,阴霾的,幽深的…… “你在看什么?”我靠在主卧的门上,终于忍不住出声。 “我在看,想一个人的时候的天空。” 一时不知道如何接他的话,先去了卫生间。洗手的时候我对着镜子念叨“天空?”镜子里的我头发凌乱神色憔悴一副没有睡醒的傻样,自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喂,明天还要去办公室和月少谈事情,你睡会吧。”我冷硬地说道。 莫锃羽道:“苏凌,你永远都不会干涉我任何事?” “永远这种词太久了,不过我可以保证,在我们契约形婚的日子里,只要明面上看起来咱们是两口子,私下里你的任何事情我都绝对不会干涉,包括工作,生活,感情以及其他……当然,你要带人回家来的话,需要提前打声招呼,不能用主卧!” 虽然之前这些事,莫锃羽都有认真地和我沟通过了,但是今天我想有必要重申一遍。 “你果然还在记仇。”他沉声说道,竟然站了起来一把开了客厅的灯。 好强的光,我眼睛都睁不开了,捂着眼睛。 “虾米?记仇……我记什么仇?”我一时愣住,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这样大的反应。 “就因为秦如,你到现在都不肯敞开心来和我做朋友,也不想听我说心里话。”莫锃羽咬着嘴唇,一脸受伤的表情。 这是哪出啊……大哥!我内心咆哮:你失恋期都过了一年了,怎么还这么折腾人啊。 “我现在怀疑,我们两个人说的是不是一回事。”我坐下来,觉得有必要好好教育教育他。 “首先,我们形婚这一基本方针是不会改变的。第二,秦如的事是久远的不能再久远的过去,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是一根筋的傻缺对着过去的事斤斤计较念念不忘,我苏凌没有那么小心眼!你必须跟我道歉,不要用你那阴暗的小心理这么揣摩我。第三,我把你当朋友才尊重你的一切决定。工作的事报酬方面我争取到最大利益也是为你好对不对?我觉得我们工作起来应该很合拍,才想拉你入伙,前提条件也是月少这种boss很靠谱对不对?私人感情方面,我最多气不过的就是你当时所说的岳志恒欺负你,我替你不平,不想你再吃亏。但是感情这种事,我不想你吃亏不想你纠结,能随我所愿吗?我没有干涉你感情方面任何的想法,今天不过是提醒你而已,算我多事,咱们能不能不因为这个生气?”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口干舌燥,伸手道:“水。” 莫锃羽站起身来,倒了杯水递给我,水里还细心地放了一枚柠檬片。 “你任何事情都比我头脑清楚,我能干涉你什么?”我喝了口水,入口冰凉,十分舒畅,翘腿在茶几上,“我最讨厌以关心为名,干涉别人。这种事我苏凌不会做的。”我说的大义凛然。 莫锃羽恨恨别过脸去,这句话显然让他更生气了。 我头更疼了,都已经说得这么直白。他怎么还更不高兴? “以前有人欺负我,你会帮我打还回去……” “我现在也会啊,有人欺负你我一定帮你找回场子。” “以前你有什么事情都会和我说……” “那是我话唠,你以前可什么事情都没告诉过我。”我冷哼一声,“当年的很多事,我可都是现在才知道。” “苏凌,你小心眼。”他瞪我。 我哈哈大笑,“莫锃羽,咱两谁小心眼?” 莫锃羽被我一句话噎的气急,拿起枕头就丢了我一下,虽然不重,但是这种娘们叽叽的表现,憋气的小模样,让我笑的更加大声。对付他,只有最后这一招了,就是装作不了解他的气愤。 果然,他站起身来,摔门回了侧卧。 我止住笑,拾起地上的靠枕。不知道怎么说,这些年我经历的事,要怎么说呢?年岁越大,很多事情就越发埋在心里。不管他是否还爱着岳志恒,提起那个名字,羽毛的眼神都在颤抖,我能做什么呢?提出我就知道自己错了,不应该去问他将如何处理。 如果他被欺负,我一定找回场子。如果他难过,我一定在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递上纸巾。如果他笑,我一定陪着他笑。他想在没有别人的私下里做自己,我不是在陪着,他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想笑就笑,想扮贤良就扮贤良,想神经兮兮就神经兮兮……莫锃羽这样敏感而细腻的人,唯独不能陪他纠结,那只会让他更纠结…… 所以,我回房睡觉。管他是不是在隔壁屋里画圈圈正诅咒我呢。 第二天醒来,莫锃羽依然买好了早餐,笑的贤淑,这么多年,他对我依然这么好脾气,没有改变。 “呦,精神不错。” “我才没有你那么小心眼。” “你最大度。”我咬着热腾腾香喷喷的包子,“别和我计较呗。” “快吃,不是约了月少吗?”莫锃羽西装革履,深色西服白色衬衫,领口袖口都熨烫地一丝不苟,夹着公文包,一副要出门公干的派头。 “安啦,他昨天喝那么多,不到下午不会起来的。” “……那你慢慢吃。” ------------ 第四十章 私人助理 更新时间:2012-07-19 不紧不慢地吃完了早餐,莫锃羽正在阳台上给那些植物浇水。 我走过去道:“你养的还不错……” “用心的话,什么都养得好。” “我就不成啊,之前弄了一盆仙人掌,都养的死翘翘了。仙人掌这种耐活好养的植物我都能养死,人才吧?” 他持着水壶,挑眉展颜笑了下,道:“这些费心的活,以后我做就好了。” 莫锃羽确实很适合居家生活,即使是穿着板正的西装,他浇水的样子也带着一种自得其乐的悠闲。不难想象,他自从失恋之后就自己来到叶城,独居,精心照料家中的这些植物,将家中收拾的纤尘不染的寂寥日子。现在多了我,家里多了些杂乱,也多了些生活气。 今日倒不必早早就在办公室里去,丽湖处理事情很果断,如今有她在办公室里当秘书处理日常事务,我也可偶尔地松口气。 现在所有的项目都进展顺利,多日以来的殚精竭虑有了缓解,人也比较轻松。 “离职顺利吗?”我问道。 莫锃羽点了点头,道:“还好,老板当然苦苦挽留。不过……你懂的,难得有一起共事的机会,我还是不想放过啊。” 我笑,谈到工作的莫锃羽神采飞扬。他专业方面造诣深厚,是企业界的资深统筹规划师,对于整体项目的规划执行有着强力的推进手段。新公司的开拓若有这样一位统筹领路,势必事半功倍,整个团队如虎添翼。 月少挑人做事这方面确实有眼力,也很有魄力。 见面约在了金碧辉煌,月少昨天喝多了就休息在那儿。一路上大概与莫锃羽说了下现在月少公司的一些项目和背景,他只听着,不时点点头,同时将我拿给他的最近的一些项目认真看了看,准备与月少沟通下入职之后的工作规划。既然他要做事,首先要赢得老板的支持,才能在接下来的工作中事事顺利。 我们到达金碧辉煌的时候已接近中午。我安排人领着莫锃羽去旋转餐厅先等着,自己独自来到月少专住的总统套房门外。 因为事先和阿战通过电话,刚刚进了走廊,套房的门就开了。 阿战如同以往一样,在客厅里守着。月少此时竟然没在睡觉,披着件外衣也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垂头坐着。 “这是怎么了?”见情景不对,我看着阿战问道。 坐在月少旁边的沙发上,他的脸上有几道伤,尖尖细细如同指甲划过,神色倒是如常的,见我盯着他,有些不悦地抬手遮了下脸,咳嗽一声,道:“你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昨儿与你说过的,安排莫锃羽过来面谈。你忘啦?”我自顾自倒了杯茶,说道。 月少捏了捏眉心,道,“还真是差点忘了。人来了吗?” “在旋转餐厅等着。”我说话的时候,卧室的门开了,走出来的那人穿着件色彩柔和的蓝色衬衫,黑色西裤,戴着银丝框眼镜,整体打扮儒雅而斯文,手里拿着只注射器,对着月少略一点头,语气平淡地说道:“人已经睡下了。” “有劳。”月少道。他很自然地走过来,将注射器扔到沙发旁的垃圾桶里,坐了下来。 我的心中很不平静,面上却毫无任何表现。 “这是郑医生。”月少提了一句,就算是介绍。我和郑朗明互相微笑点头,犹如初识。 “你们先聊,我换身衣服。”月少站起来,进了主卧。 “郑医生在哪所医院高就啊?” “我是个私医。”他客气而矜持地回答。 特别想拽着他的衬衫领子问他不好好在他的地下小诊所呆着,跑来这里干什么,阿战东图都在旁,我忍住了,继续与郑朗明客气地聊着天。 月少行事越发飘忽,听郑朗明话里的意思,似乎已经成了月少的私人医生。 “有人生病了?”我问道。 “当然有人生病才用得上医生。”郑朗明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 月少沐浴更衣的速度很快,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正装。虽然他一直都偏好休闲的调调,但是穿了正装的月少颇有一股凌厉的气度,虽然他戴了大大的黑色墨镜遮住了半张脸,但那几道红色的抓痕,在月少白皙的脸上,真是格外的刺目。 我又看了一眼关着门的主卧,心里暗自揣摩着……能下这么狠手抓伤月少的脸……难道是宝儿?!颇为担忧地又看了一眼。 月少冷冷哼了一声,“我可没舍得打她。” “你对宝儿做了什么?惹得她这样。”我忍不住问道,知道问了不合适,但是还是问了。 “我没惹她。”月少不愿多说,吩咐人看守好房间,就出了门。 郑朗明留在房间里,只客气地站起身来相送。 月少走在最前面,神色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到旋转餐厅的一路上也只问了几句莫锃羽这番前来的情况。 “苏凌,你也是女人,我就没见你太过感性。这点最让我放心。” “怎么忽然这么说,不感性的意思就是我做事情太过于理智?”我反问道。 他停顿了下,缓缓说道:“办事靠谱,不易冲动,我觉得挺好。” “月少,您这话里有话!” “我不是看不起女人。只是有时候总觉得女人是容易冲动的感性动物,让人头疼。可是苏凌,太固执也是一种枷锁,放轻松点。” 闲闲的一句话,却直指我的内心。 我扑哧一声笑了,道:“搞得这么深沉,有点不适应。”虽然是玩笑的样子,心里却殊无半分笑意。 我认准了的事,就一路向前,没有时间考虑别的。 他见我笑,也笑了,道:“抽时间,劝劝宝儿。有些事情,总要想开些。” 我点了点头。 莫锃羽坐在旋转餐厅靠着透明玻璃窗的位置,初春的阳光明媚而不失温暖,他微微眯着眼睛,安静地等候,不急不躁,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安心。 月少过去,莫锃羽起身与他握手,我对双方做了简单的介绍。 接着我就坐在了稍远点的隔壁桌子点了东西吃。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只看见两位职业装的帅哥在认真谈话的场景,一边吃一边看帅哥,颇为赏心悦目,人生一大乐事,就是看着美好的场景下饭。 莫锃羽比月少年岁大,气度上也确实沉稳一些,此时侃侃而谈的姿势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魄。 月少一直听着,不时点头。 男人间的交流直接而简明,等我一顿大餐吃完,两人的谈话也告一段落,月少招手示意我过去,他神色轻松,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似乎相谈甚欢。 “月少,我们家羽毛如何?”我故意问道。 月少轻松开着玩笑,“此时我只觉得你还真挺有两把刷子,不声不响将莫先生这种人才圈回家去,不愧是我手下的得力战将。不管是商场还是女人圈,莫先生一定都很受欢迎。” 我撇了撇嘴,道:“之前还说人家是小白脸,现在刮目相看了吧。这充分说明我们家羽毛是德才兼备的复合型人才。” “如今缺的就是人才。”月少正色道,“莫先生,欢迎您加入龙腾。” 莫锃羽道:“月少客气了。” 我打断了两人,招手服务员又点了一堆吃的,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边吃边聊点轻松的话题,比如月少的爱好……莫锃羽的家养植物…… 下午我还有别的事情,莫锃羽吃完饭就先独自回去了。 回总统套房的路上,月少打了个呵欠,疲惫道:“昨天就没睡好,下午回去补觉。”看我一副想走的样子,他淡淡吩咐,“回去陪陪宝儿。” “宝儿怎么了?”我问道。最近手头事情很多,宝儿那边的影视剧也都赶在上线发布的节点上,所以两人一直都没有碰上。自陆凯革职被禁后,宝儿依然努力做事,却不再和我多说,似乎已经默认了我在月少这边效力的事实。 “昨天晚上你走之后,我接到电话。宝儿和叶城本地几个子弟应酬发生了点争执,有个不开眼的货非强要宝儿陪夜,我就将人抢过来了。动我的人,也得问问我的意思,你说是不是?”他说的神态轻松,我稍一想也知道昨天晚上的动静不小。 “谁知道帮她解了围,她反而不高兴,发起酒疯来又抓又咬。”他叹了口气,抬起手背,上面也皆是血痕。 何宝儿八面玲珑,执拗的时候也是相当难缠。她心心念念只为陆凯的事前后奔波,如今一朝倾覆,还要委曲求全在对头人手下做事,憋着一股邪火,月少又偏偏招惹她,自然借机发挥,这伤,看来也是月少自找的。 如果是这种情形,宝儿倒不用我如何劝,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道,“那个私医是做什么的?” “夜里闹得厉害,今早上有点发烧,就喊过来看看。”他神色轻松,“郑医生是自己人。” 我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郑朗明这斯文混蛋,什么时候就和我的老板,混成了自己人? “他医术还是可以的,日后有什么不方便都可以找他。”月少说着,神色竟有几分温柔,“宝儿这丫头,从小到现在,都一样地倔。” “她一直都如此。” “这些年,唯一没有改变的,也只有她。有时候特别生她的气,但是知道她这个性格,又觉得无奈。”月少叹道。 大约是相处的久了,我嘴又牢靠,总是默默听着,月少总会像这样说上几句心里话。 情爱纠葛,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事。我只能听着,给不了什么实质性的意见,这种淡定的反应却更加赢得他们的信任。 别墅里,郑朗明已经吃完了送来的餐,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着一本书,见我们回来,站起身来,道:“月少,烧已经退了,人还在睡着。” “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下个月别忘记来报到。” 郑朗明点头道:“是。” 月少确实累了,径自去了侧卧睡觉。我走进主卧去看宝儿,心中思量道:“郑朗明也要来上班,他一个私医,来上什么班?” 月少确实是要继续他的稳定扩张计划,步伐坚定有条不紊。 我喜欢和一个优秀的团队一起做事的感觉,梅悠不止一次兴奋地描述回忆过,当年的龙腾四虎将一块打江山的感觉。每当我问起四虎将今何在的时候,她总是幽幽叹一口气。 如今,不知有意无意,月少也凑齐了一个班子。 资深统筹,强力公关,人脉串场,还需要一个医生?想到这里,我蓦地反应过来,可还有比郑朗明更强大的私人助理吗? ------------ 下部 ------------ 第四十一章 家长驾临 更新时间:2012-07-20 从行宫的工地上出来,太阳当空照着,初夏的天刚刚开始热,我戴着墨镜从地基边走过去,丽湖跟在旁边,撑着把遮阳伞。 手机响的时候,莫锃羽的声音如以往一样平静:“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准备走了吗?”“火车站见。”话刚说完,一阵风起,刮了一脸的灰,施工工地一派热闹,工人都在大干特干,行宫工程赶得很紧,希望能在今年年底之前承建完工,这样不耽误装修,明年就能尽早开业。 一路上我车开得飞快。今天是莫锃羽的父母以及我老爹老娘一块来叶城的日子。 听说几位老人家相处的还不错,我想着老娘那风风火火的样子,心里就有些怵。好在他们只是操心我和莫锃羽的婚事,过来看看新房,顺便催促下婚期,倒也不会停留太久。跟月少说这件事的时候,他笑着听,“你和羽毛多陪陪老人家。” 痛快地允了假。 莫锃羽是从办公室往火车站去,我是从行宫的工地赶去,离火车到达时间还有20分钟,我将车停在停车场,就到出站口去等着。莫锃羽已经在了,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挽起,露出修长而有力的手臂,质地柔软的灰色长裤,他打扮的一派清爽雅致。 反观我,刚从工地上灰头土脸的过来,黑色t恤,黑色牛仔裤,因为工地上路不好走,特地穿了双帆布鞋。站在莫锃羽身边,跟他的小跟班一样。 心下不爽,侧瞥了他一眼。 莫锃羽立刻会意,着意递上一块消毒湿纸巾,我擦着手,居然黑乎乎的。 “羽毛,紧张不?”我问他。 莫锃羽摇了摇头,对我道,“神态放轻松些。” “我上次跟我妈说,咱两都同居了。”我生怕老娘到这儿就吼我,可怜巴巴地看了莫锃羽一眼。 他笑着,安抚道:“没事的。” 火车到站了,乌泱泱的人群从出站口里出来,莫锃羽牵着我的手只站立在一旁等着。 我老娘一如既往地走在人前,黑底红花的连衣裙,戴着一顶宽沿帽子,昂首挺胸。老爸拎着个行李箱在后面低头紧跟着,身边是背着手慢吞吞走着的莫书记,莫锃羽的妈妈走在他爸爸旁边,也是拎着个行李箱。 我们两个赶紧迎过去,莫锃羽将我爸爸手里的行李箱接过,我则接过他妈妈手里的,两人配合相当默契。 老娘心情很不错,笑咪咪看着我道:“苏凌今天穿的跟上学的时候似的。” 莫锃羽道,“她呀,特地从工地上赶回来接你们。咱们去吃饭吧,我都订好地方了。” 莫锃羽的妈妈道,“工作忙就别来了嘛,让锃羽来接就是。”只有莫书记笑而不语地看着我。我忙道:“没事的。应该来接,必须来接。”大家都笑了。 我挽着老爸的胳膊,一行人往停车场上走。 怕人多坐不下,我开了月少新买的路虎,让四位老人家都到了我的车上。 莫书记看了看车,道:“这车可不便宜。” 我笑道,“跟老板借的。” 我老娘坐上来,道:“我一看就知道是借的。”莫锃羽的妈妈依然阴沉沉地坐着,听我妈妈这么说,才扯动嘴角笑了下,然后他们在后面说着话,我在前面开着车就往金碧辉煌去。只要是请客吃饭,我还是习惯性会安排在金碧辉煌。 金碧辉煌现在虽然归了邵东,但是员工还大部分都是旧人,见到我都客客气气喊声“苏经理。” 桑阿姨对着我老娘道,“小苏在这儿当过经理?” “是,一直在这儿做。现在不在了。”我干巴巴地解释。莫锃羽比我们稍微慢点,他赶到的时候我已经带着家长们进了包间。 豪华大包间里,各式菜色满满当当摆了一桌。莫锃羽来之后和我说着事情,一派亲密,倒也没有什么破绽。 饭后,特意安排了金碧辉煌的精心茶道――“七艺一心”。莫书记果然很高兴,欢喜我还记得初次上门的时候和他随意聊天提过的事。 金碧辉煌的超豪华包间都在我们所在的这层楼,我出门去卫生间的时候,看到隔壁屋子正值散场。有一人众星拱月般被人围在中间往外走,我站在那儿,只觉得双腿沉重,只傻傻看着那人的背影,仿佛觉察到什么,他略略侧身向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没有停留。 他不认识我,我认得他。叶城市委书记沈郁。 莫锃羽出来寻我的时候,见我还在门口傻愣着,问道:“你不是要去卫生间吗?” 我回过神来,“下午我还有事情要忙,问了你爸妈还有我爸妈他们接着准备干什么了吗?” “先送回家吧。”莫锃羽道。 因为要迎接他们的到来,家里可是好好地收拾了一番。莫锃羽还细心地在主卧的床头柜里放了半盒套套,将客房里收拾的如同装修过就没有住过人的样板间似的。 昨天晚上,我穿着睡衣,抱着枕头坐在主卧的大床上,看莫锃羽一个人忙忙碌碌地收拾整理,打了个呵欠道:“别收拾了,谁会注意。” 他正色道:“我妈心很细,苏凌你可一定要小心。” “羽毛,你妈该不会怀疑你有问题吧?” “不可能。”他正在整理衣物的手抖了下,随即道,“我才没有破绽。” 我嗤之以鼻,就他那白皙清瘦的身板,龟毛到极致的性格,时不时爆发的闷骚,任我怎么看,脸上也就写着:我是傲娇受五个大字。同类的气息一嗅便知,再怎么掩饰,和正常的直男,终归有区别。 我拖着长腔,“你没有破绽,我有破绽,我会注意的。现在,让我睡觉好不好?” 莫锃羽下午还有个会要开,自己开车先走了。 我开着车将老人家送回到家去。 我老娘兴致勃勃下午就要去逛街买东西,爸沉默着收拾着带来的福城特产。桑阿姨四处打量着房子,莫书记泡了壶茶悠闲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简单说了晚上我们就回来的事实,我也迅速地溜了。出门前,还听到我妈的感慨:“你看他们两个忙的团团转的。” 感谢上苍,我还有工作要做,所以不用时时在他们眼前晃。 下午一边翻着报销单据,一边给莫锃羽打电话说了双方父母的表现,他在那边无奈叹气“让他们折腾吧。” 莫书记虽然起来有点病恹恹,大病初愈确实不太精神,对我如第一次般和善。桑阿姨虽然话不多,表情也僵,对我很温和。我老娘自来熟,看莫锃羽满眼都是欢喜,至于我爸,他一向没有什么意见。 父母这关,过年我们就顺利地通过了,如今只要小心翼翼,不出什么差错,送走他们就好。 正忙着,郑朗明走过来。自从来到公司上班,他每天都会来我的办公室晃悠上一圈,说上几句损话,偶尔透露一点若初的近况给我。 见是他,我眼皮都没抬,继续翻着单据核对着账目,果然有好几笔错的!立刻给丽湖拨电话将这几笔说给她听,等打完电话说完事情,郑朗明正在研究我身后书柜里的样板书。 “呦,你还看厚黑学呢?” “打住,今天没空听你贫。那都是装修的时候摆进去的,我可从来没空看,月少那大办公室柜子里还有史记呢,你觉得他会看吗?” 郑朗明看着我办公桌上郁郁葱葱的君子兰,还有玻璃缸里游来游去的小金鱼,叹道:“如果莫总每天不来帮你照看,估计你什么都养不活。” 莫锃羽在我的办公室里养着绿植,每日还来给鱼喂食,满公司皆知,他扮演的好一副贤良夫君模样。 我点点头,道,“我确实养死过仙人掌。” “苏凌你就是个粗人!”郑朗明每日一游结束,晃晃悠悠出了我的办公室。 我看着他的背影微笑,因为有了钱的支持,郑朗明的实验有了进一步的突破。实验带来的紧张和压力也接踵而至,他需要释放,所以每日都来和我唠唠叨叨说些话。 如今公司里的制度分明,分工明确,莫锃羽负责规划与执行,我负责解决麻烦和琐碎,何宝儿负责联络与交际,郑朗明负责月少的私人事项。月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阿战也跟着他到处都在走动,事情每日都由我们汇报上去,他日日处理,不见倦怠和拖延。 陆清对月少如今的长进还是挺高兴的,经常会来公司看看。但是月少原本就和她就不太亲近,如今权势在握,更为疏远。我将陆清那边的文件都汇总了放在一边,费界近期放贷过多,因为龙之组如今由这边掌握,想调动龙之组催促欠债的人还钱。但是调动武力这件事,我是做不了主的,只能提交给月少。 他那边收到电邮,反应很快,只有两个字,“不行。” 得到指示,如此回复过去,陆清那边暂时没有再说什么。 如今我面临的最大的困扰就是――回家面对四位老人家,和莫锃羽恩爱地迎来送往,让他们安心回福城去。跟这些比起来,工作上的事真的是小小case一桩。 老妈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在看最近的项目推进表,她那边很嘈杂,似乎在商业街之类的地方,“苏凌,你什么时候下班?” “忙完手头这点事就走。晚上想吃什么?” “你桑阿姨在家做饭,回家吃吧。” 我怒:“老妈,你逛街逛的这么开心,让人家在家做饭,你真好意思。”她装作电话信号不好,“喂喂喂我听不见……”就挂了我的电话。 莫锃羽开会回来,来办公室接我,回家的路上我和他说这件事,他只道:“没事。我妈妈不爱出去吃饭。” ------------ 第四十二章 同床共枕 更新时间:2012-07-21 从商业街顺道接了我老娘,她已经大包小包买了很多东西,坐在后座上和我炫耀,很是灿烂得意。 我搂着她的胳膊,听她的碎碎念,如果可以,我不用走那么远,就在家陪她逛街,陪她做头发做美容,做一对快快乐乐的母女多好。 可是我逃离一样离家那样远,只有她千里迢迢来看我,我还只想着应付…… “小莫,第一次登门,也没有给你礼物。”老妈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是只男士的手表,看牌子……还不便宜。 莫锃羽惊了一下,道:“阿姨,您千万别客气!”我把手表拿出来,道:“你都没有给我礼物,给他买什么手表。没收给我老爸。”说完就往前面侧坐上的老爸递过去,老爸面朝后摆摆手,道:“我不戴手表……”老妈将手表一把拿过来,道:“这款样式多时尚啊,不适合你老爸。” “嗯,原来的好。”我爸爸立刻附和道。 “哎,随你随你。”我摆摆手,她这样喜欢莫锃羽满心欢喜我要结婚的事,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没有勇气告诉她真相。莫锃羽一路都随口和爸妈介绍着路过的叶城风景,这些我都路过过无数遍,可是从来没有留意过。 “咱们刚才过去的,就是叶城大剧院,看,像不像一个圆柱体?”我也朝着车窗外看去,叶城大剧院外面的玻璃闪烁着蓝色的光芒,如同伫立在地上的一个巨大的笔筒……设计者有点痴呆,我忍不住想吐槽,看是看老妈津津有味地看着,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一向不喜欢我稀奇古怪的思路。 “这个大剧院的整体造型就是个圆柱体,开了灯是挺气派,白天过去的时候就有点傻乎乎的。”莫锃羽笑着说道,老娘哈哈大笑起来,道:“我也觉得傻了吧唧的。” 到家的时候,在门口的小超市,莫锃羽又买了些饮料。 满室的香气啊,莫锃羽的妈妈厨艺虽然上次就有品尝过,但是那个时候满腹心事,什么滋味也没有吃出来。这次,可要好好尝尝。 餐桌上已经放好了碗筷,菜都用碟子压着,莫锃羽一一打开。 红烧鲫鱼,青椒土豆丝,冬瓜炖排骨,盐焗蹄膀,酥炸花生米,糖醋里脊,鱼香肉丝……虽然都是家常菜,但是色香味俱全,卖相不比饭店的差。莫锃羽的一手好厨艺,原来是有遗传。桑阿姨端着皮蛋豆腐上来,道:“都饿了吧,吃饭,吃饭。”说完对着莫锃羽道,“厨房里东西挺全。” 莫锃羽点头笑笑,道:“苏凌没事也爱烧菜,我们就把厨房里的东西配备齐全了。” 她赞赏看我一眼道:“过日子就得这个样子。” 我老娘忍住笑,没有说话。她知道我才不爱下厨,连个蛋炒饭都炒不好,下个方便面都会糊锅,完全遗传自她。 但是现在桑阿姨夸我,她自然得意听着。 都围绕在饭桌上一起吃饭,电视机开着,里面放着八点档的电视剧,月少投资的那部电视剧正演到悲剧情节,杜琳琳在电视上哭的死去活来,我立刻换了台,换到一个选秀的演唱比赛。桑阿姨微微皱了下眉,却没有说什么,只夹着糖醋里脊到莫锃羽碗里。 我老娘和我边吃边说话,依然说着她今天逛商场的事,老爸埋头吃饭,却不时看看电视机。莫书记吃菜很少,却也和我爸说几句,只有莫锃羽的妈妈一直往他和我碗里夹菜,弄得我们两个晚上都吃多了。 以散步为借口往外溜达出去。 在小区的绿化带走着,我摸了摸肚子,叹气道:“撑死我了,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多东西。”莫锃羽道,“你瘦的前胸贴后背的,多吃点也没什么。” 我怒挺了挺胸,好歹也是a罩杯。 “马上上去等他们收拾完了再说会话,送我爸妈到如家住吧。”如家就在小区附近。二室一厅的房子,我们住主卧,莫锃羽的爸爸妈妈住侧卧。我老娘……她肯定会主动要求去住酒店的,不用收拾房间。 莫锃羽道,“那怎么行?” “别腻歪了,你妈一定是来考察我们生活的。你看她将厨房擦拭的一尘不染,连卧室里我书桌那块她都给整理过了……”我嘟囔了一句。 莫锃羽有点不好意思,道:“坚持坚持。” “挺得住!”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却得他一个制止的眼神,说道:“苏凌,不要干这种脱线的事。” 我收回手,挽着他的胳膊,强要求自己做出小鸟依人的依恋状,和他一块慢慢走回去。 桑阿姨果然是收拾家务的一把好手,等我们回去,家里已经收拾完毕,都坐在沙发上说这话喝着茶看着电视。 我老娘一看我回去,就站了起来,道:“要走吗?” 看来她真的有些累了。桑阿姨奇怪道:“要去哪儿?” “小凌订了房间,我们去酒店睡。” “那怎么成?要去也是我们去。”莫书记道,也站起身来。 双方大人开始客气,我急忙过去道:“莫叔叔身体不好,就是让您在家好好休息的,就千万别因为这事太过于客气了。” 莫书记还是不愿意,桑阿姨倒不说话。这件事莫锃羽不方便插嘴,只在旁边听着我说,我拉了拉我妈的胳膊,她道:“是啊,您身体不好就在家好好休息,别送我们了。”说完就拽着我老爸已经先行一步要出门去。我老娘就是这么爽朗的性格,我忙追上,道:“老妈我送你。” 莫锃羽追着要送,被我一把推回屋内,“你在家呆着吧。” 一路上我跟着老爸老妈,一起到了如家。老娘让老爸先去冲凉,老爸什么都没说,收拾了衣服就去了。等我爸进了卫生间,关了门水声响起来,她才拉我到床边坐着。 “我看小莫挺好,是个有主心骨的人。”老妈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卡给我道,“这钱你收着,50万。” 这笔钱,如今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需要了。 我推给她,道,“你留着,我现在用不着。” 老娘道:“我就是拿回去,也会让你舅舅那个败家东西想点子弄了去。你爸爸知道了又要好久不说话。你爸不是小气,他就是心疼你,想让我多攒点钱留给你。”她说着,将卡塞到我手里,“赶紧收着。” 我只能放进包包里,先帮她存着。老娘欣慰地笑道:“之前是怕你自己在外乱花,马上也是要成家立业的人了。这钱给你结婚用,妈还帮你攒着呢,什么事千万别急。小莫看起来脾气不错,你们处的怎么样?” 我道:“处得挺好的……” 老妈叹道:“他家父母人也都不错,就是关系看着有点僵。不过他们也不会在叶城呆太久,路上来的时候你桑阿姨就说了,她不喜欢呆在陌生的地方。在的时候,你也表现好点,让人家父母放心。”我用力点了点头,老娘虽然大大咧咧性格直爽,但是该考虑的细节一定会顾虑周全,行事很是大气。 老爸从卫生间里出来,我已经和老娘说完话,准备回家。老娘去冲凉了,他默默送我到酒店门口,说道:“工作累就早点休息,你看你瘦的。”我嘿嘿一笑,“现在都流行骨感美。”“骨头有什么好看的……”他念叨着,还想再送我走远点,我推他回去,“别送了,都是自己家门口,明天一早来接你们去玩。” 老爸这才恋恋不舍地往大堂走去。 出了如家,没走几步,就看到莫锃羽前来接我,单手插在裤兜里,看见我快步迎上来。 “你妈妈不会生气吧?”他问道。 我奇怪地看着他,道:“她好好的,为什么要生气?” “苏凌,对不起,让你爸爸妈妈住在外面。”莫锃羽道。我看他低声垂首的样子实在可爱,拍了拍他的手臂,“安啦,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莫锃羽的妈妈一来,我就发现他的神经有点紧张,想让他放宽点心,就陪他慢慢往家走着。等到家,莫书记和桑阿姨已经洗漱好先睡下了,侧卧的房门紧紧地关着。 我在卫生间里冲凉,发现莫锃羽的妈妈已经将卫生间原本放着的脏衣服全部都清洗了,唯独我的衣服单独放在脏衣篓里。我将衣服通通丢进洗衣桶,夏天的快洗确实很快,等我洗澡完,衣服也都洗好了,我穿着睡衣去阳台上挂衣服,莫锃羽去冲凉。 等衣服挂好,他也进屋了。 还是同居以来,第一次两个人穿着睡衣同时出现在主卧。 既然知道父母要来,我已经做好了要假扮未婚小夫妻的心理准备,正准备去柜子里再找条单子给他,莫锃羽摆摆手道:“不用。”我想起桑阿姨的心细如发,觉得还是不要乱动摆设,卷着空调被就躺在了床上。 我实在太累了,迷糊中只觉得莫锃羽躺在了床的那头,跟我低声道:“晚安。” 活了快要三十岁,第一次与男人同床共枕……就是如此单纯地睡觉,连聊天都没顾上……夜间翻身的时候几次踢开被子,都有人再盖过来。我睡觉一向不太安稳,莫锃羽倒是很安稳地平躺在床的另一边,我好几次都踹到了他。 夜间他实在忍无可忍,在小阳台上的躺椅上睡了会。 估计可能是不舒服,不多时又躺回来,用有力的手臂压着我,迷糊中听他道:“老实点。”早上醒来的时候,莫锃羽离我很近,因为夜里他折腾了半宿,早上这会睡得很沉,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睛上形成美妙的弧度,我伸出手碰了碰他的睫毛,莫锃羽睁开了眼睛。 他睡眼朦胧,眼神清纯迷茫,似乎在看我是谁,轻轻笑了下,“苏凌,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踹了他一脚,道:“你不是在做梦,少跟我装蒜。” “你踢我干嘛?” “你昨天夜里压着我的代价。” “……” *********************************************** 嫣然说:床、戏耶,不过不激情~打人不打脸,期待激情戏的筒子们,让你们失望了。 ------------ 第四十三章 筹备婚礼(上) 更新时间:2012-07-22 莫锃羽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单手枕在脑后,神态很轻松的样子。我戳了戳他,“今天你怎么不早起准备早餐呢?”他笑了下,“等我妈走了。” 电话响了,是我老娘,他们也一早起来了,准备过来。 再在床上磨蹭下去就不像话了,我伸了个懒腰,赶紧起来了。并趁着莫锃羽出去的时间在主卧换了衣服。 今天说好,陪四位老人家去商业街逛,我其实平日里并不如何逛街,衣服都是一个季度买一次,时髦程度也不高,只有鞋子多点,经常喜欢在网上看漂亮鞋子。 浩浩荡荡六个人,一起杀入商场,真的很有点不适应,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如何表现。只有我老娘一人在前带领着溜达,莫锃羽的妈妈在她身侧,我老爸和莫书记两位男士颇有绅士风度地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老娘直接略过衣服等的楼层到了五楼,五楼均为婚庆用品,桑阿姨同她一起,看来今天两个妈妈是不买点什么,不会罢休。 红色的床单被罩四件套等让我眼花缭乱,桑阿姨和她一起慢慢挑选起来,两人还有商有量地讨论着。我想着主卧的大床,换成这种色调的床单被罩,那得有多喜庆啊,不禁看了莫锃羽一眼,他却饶有兴趣指着一套大红刺绣暗花的缎面道:“小凌,这套喜欢吗?” 他手间用力,拖着我就往旁边走去,低声与我商量道:“今天添置齐婚庆床上用品,顺便把婚纱照订了,好不好?” 我哀叹道:“听起来就很累,结婚怎么这么麻烦?” “苏凌,即使我们都知道这是假的,我也希望给你的是最完整的婚礼。”莫锃羽看向我,嘴角带笑,“你就当是过家家。” 确实,除了他,我可并没有耐心再去跟谁假结婚。一生就这样一次,他这样慎重,下足了本钱,要说没有一点感动,也是不可能的。 我捂嘴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小时候过家家我可都是扮演悍匪……去抢亲的。” “这次就安安稳稳扮演我的新娘子。”莫锃羽语气坚定,俊秀的脸上一派认真。 那边两位妈妈已经挑好了东西,付款的时候依然发生了一点争执,我和莫锃羽配合默契地上去劝,最后由小莫同学刷卡结账。 出了商场往左边没有走几步,就是一家影楼。 生意不错的样子,咨询区坐了不少人。门市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带到座位上,拿出套系价目表。我打开翻了翻,刚要选前几页的简单套系,莫锃羽接过来,很自然地往下接着翻了下去。门市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家店的拍摄技术如何好,他们的影视基地如何大,服务如何贴心…… 莫锃羽选了套中等的套餐,他在最后的豪华套系上颇多流连,犹豫了半天才翻回去。中等套系也有八套衣服要穿……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拍照,尤其是要摆姿势的写真,八套衣服,拍摄两天,是想让我死在当场吗?我偷偷在下面拽了拽他的衣服,莫锃羽却置若罔闻地对门市道:“你们这里,还可以订礼服吗?” 门市笑道:“先生,你消费的这套套餐里,原本就是送一件婚纱和一件礼服的。您今天确定预订下单吗?如果您预订下单的话,今天就可以挑选赠送的婚纱和礼服。” 莫锃羽询问似的看向我:“小凌,今天要试试吗?” 我只能娇羞地点点头,我老娘很兴奋地等着看,桑阿姨也微微地点了下头。 内心想疯狂吐槽,这样被围绕着的一脸幸福的娇羞待嫁新娘,真的是我吗? 旁边光滑透亮的大玻璃里映照出此刻,我坐在莫锃羽身边,一脸期待的小幸福。 门市前去下单了,这时我的电话响了。 “苏凌,你在干嘛?”何宝儿似乎有事,语气很急,我如实回答道:“我正准备试婚纱。” “啊……”她停顿了下,说道,“怪不得今天在办公室里没有看到你和莫总。” “有什么事吗?”我问道。 “那你先忙,也没什么事。”何宝儿没在继续说什么,就挂了电话。我唯一的这个好朋友,随着月少的权势越大,我跟着掌权,终究与我越来越疏远,若是以前,她必定兴致勃勃要来凑热闹。 门市下单回来了,服务更加热情。领着我和莫锃羽到了婚纱和礼服区挑选婚纱和礼服,莫锃羽皱起眉头不满,道:“就送这样子的?” 门市道:“您的套系只能挑选中等区的婚纱。” 赠送的婚纱和礼服分几个区,莫锃羽对于中等区眼神未有多留恋,直接看到了特等区。特等区的婚纱不论是做工还是造型,都完胜中等区。这明明就商家故意的,但是人偏偏就很吃这套,比较过后,都会往高档次的看去。 门市还未开口,莫锃羽已经淡淡道:“我想要这个区的。” “先生,您真是好眼光,我们特等区的婚纱和礼服都是出自名家手笔的大牌!不过,特等区的婚纱售价超出赠送的中等区的售价太高,只能给您减去中等赠送的婚纱价格……当然了,我会为你们申请折扣的。” 莫锃羽一件一件看过去,指着一件白色缀满珍珠的鱼尾拖地式婚纱对我道:“这件如何?” 因为家长没有跟过来,我随意点头道:“都好。” “苏凌,你这辈子也就一次穿婚纱的机会,能不能重视点?” 门市去申请折扣了,我回过头去看着他,认真道:“我很重视啊。” “一定都不觉得。”莫锃羽道,“你对这件事的态度还没有核对账目的时候认真。” 真是麻烦,还要态度!我双手捧心,星星眼地看向那件婚纱,道:“哇,这件好好漂亮哦!我穿上它一定是最受瞩目的新娘!我好好稀饭哦!现在都迫不及待想要试一试了!” 莫锃羽忍不住笑了,低声道:“演技真浮夸。” 随着服务小姐走进试衣间去,将莫锃羽看中的那件穿上。 商家为了让穿上婚纱的女孩子有一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试衣间的设计很用心,出门就是铺着红毯的大高台,正对着一面流光溢彩的大镜子,明亮至极的水晶灯悬挂在头顶上方。鱼尾婚纱根本迈不开步子,我端起姿态慢慢地一小步一小步往镜子那儿走去。 莫锃羽站在台子下,满目皆是赞赏。 门市小姐的夸赞带着职业式的夸张,“莫先生,您未婚妻真漂亮!这件婚纱穿在她身上,高贵又迷人……”莫锃羽低声对她吩咐了什么,她转身走开,过了一会儿,老娘他们就都过来了。 我老娘站在台下看着我,点头道:“这件不错。” 桑阿姨的目光依然如同平时一样,看着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浮现一丝梦幻而甜蜜的笑意。 老爸站在那儿,很激动的样子。莫书记含笑点点头,道:“确实不错。” 镜子里的这个女人,带着浅浅的幸福微羞的笑意,鱼尾的剪裁将身材勾勒出来,花瓣状的抹胸设计,整片拖尾往下都缀了小小圆润的珍珠,增添了更多的女性妩媚。纵然是一出表演,也是真金白银的道具,演的酣畅淋漓。 莫锃羽走上台子,捧起我的手轻轻一吻,道:“就这件吧。” 接着礼服就很好挑选了,莫锃羽的眼光不错,我就让他放手去挑,他一口气选了三件礼服。我一一试过,得他点头确认。 步出婚纱店,我已经精疲力尽。 试衣服绝对是体力活。 婚姻大事,搞定了二分之一的琐碎事务,莫锃羽心情不错,牵着我的手问我:“小凌,晚上想吃什么?” “咱们去西餐厅怎么样?”我问向莫书记和桑阿姨。 商议过后,就去了商业街的那家西餐厅。虽然我没有提前订位置,但是提了月少的名字,经理立刻安排了个位置给我们。 刚开吃没多久,隔壁桌来了几个人。 我随意地抬眼看去,正咬着的那块碳烤牛排忽然没了滋味,干巴巴地在嘴里含着,直接咽了下去。 岳志恒一如平时般神色冷清,走在最先,身边是几个下属。岳志恒目光扫向我,看到了莫锃羽,又看到了四位老人家,一时眼神凝滞住,在空中和我对视了片刻。 莫锃羽正在和我老娘说着今天喝的红酒,根本就没有注意,见我不吃了,才转头问我:“小凌,你怎么不吃了?”然后顺着我的眼光看过去,也僵了一下。 他只是刹那的失神,就继续开始用刀叉切牛排。 见莫锃羽毫无反应,岳志恒也收了目光,坐下开始点餐。 今日情况特殊,我可不知道岳老三这种人会不会忽然出什么幺蛾子,只想速速吃完,赶紧带着老人家们回家。桑阿姨注意到我的异常反应,问道:“小苏,怎么了?”我道,“没事啊,觉得有点饿。” 她伸手喊服务员,道:“拿菜单。”又给我点了一份,道,“东西的分量是太少,多吃点。” 莫锃羽拿起纸巾,帮我擦了擦嘴角,笑道:“今天试婚纱累着了,平日里她可吃不了这么多。” 这边桌一派其乐融融的家庭温馨,我看向岳志恒,他孤零零一个人背对着我们坐在隔壁桌上,身后的下属并不上桌,只在侧面站着,他低头吃的很专注,只看到一个落寞的背影。 莫锃羽已经第三次失神看向他的背影,我心里暗骂岳志恒,不声不响扮可怜这招真狠。试想,一家人和乐地坐在一起吃饭,他来个形单影只的寂寞背影,就已经表达了一切。 不过今天这种场景,无论如何都不想和他有任何的牵扯,我生怕岳老三的暴起,想来羽毛也是怕的,吃完了饭就赶着回家,路上羽毛接了个电话,神色沉默地听着。我在副驾上一边跟后面的老娘聊天一边看着他,他始终没有回看我,轻轻“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才道:“我先送你们回去,马上还要去公司处理点事情。” 我道:“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他沉默点了点头。 ------------ 第四十四章 筹备婚礼(中) 更新时间:2012-07-23 陪着父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聊着天,我老娘又将房子里外看了看,重新装修过的房子确实看起来很有新婚住房的温馨感。 莫锃羽自出去到现在,也没有给我任何消息,了然他是去跟岳志恒见面,颇有点担心。我心神不宁地送父母回酒店,路上老娘道:“小莫工作也够辛苦的,劝劝他别这么拼命。”我摇了摇她的胳膊道:“你是我老娘还是他老娘啊,我平日里工作也很辛苦,也没见你这样劝我,反而跟我说工作理应认真对待才是。” 一路上就这么说说笑笑,将他们送回酒店后。 我自己在楼下的花园散步,跟莫锃羽拨了两通电话,都没有人接听。越是跟自己说没什么,越是有点担心,到小区超市买了一包烟,一边走一边抽着,试图让自己放松下再回去,回去之后我就匆忙进了卫生间冲洗。 出来的时候,莫锃羽的妈妈正坐在沙发上,莫书记已经先睡下了。 她看我出来,抬头道:“怎么这么晚了,锃羽还不回来?” 我用干发巾裹着湿漉漉的头发,柔声道:“他有点事情要处理,处理完就会回来了。”桑阿姨点点头道:“我在这里等他。”我大惊,道:“阿姨,您早点休息吧,我等就好了。”她颇为不善地看了我一眼。 莫锃羽的妈妈对儿子独占欲很强,性子又直接,虽然知道她此时不是刻意给我难堪,但是眼下心里正烦,我也确实有点不耐烦。 我拿了个毯子放在沙发上,对她道:“阿姨,那我先休息了。您别等太晚。”就自己先进了主卧,给莫锃羽发了短信“你老妈在客厅沙发上等你。”他还是没有回我。莫锃羽啊莫锃羽,你莫不是想父母在家里,今天就搞个彻夜不归吧? 我坐在电脑前心不在焉地打着游戏,过会门响了。 我去开门,是桑阿姨,她探头一看电脑正开着,道:“还没休息吗?”我扶着门,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道:“我挂机下电影呢。”桑阿姨点点头,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看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半晌,她才道:“阿姨很喜欢你,这个你收着。” 说完递过来一个红绸手帕包着的东西,我接过打开一看,是个玲珑剔透的翡翠镯子,色泽幽翠,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这样的好东西偏偏私下里给我……我哪里敢收,忙包好了想要给还她,“我不能要。” “这是莫锃羽的奶奶当年给我的……”她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情绪,似乎是歉疚?我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这大晚上的,她送来这么价值昂贵的翡翠镯子是个什么意思,只愣愣站着,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机灵。 桑阿姨拉着我的手,将镯子放到我的手心里,道:“我就交给你了。” 这时,门响了。我急忙将布包放在床头柜上,先桑阿姨一步迎上去。莫锃羽扑面而来一身的酒气,嘴角略有淤青,我急忙半搂着他的脖子,叹气道:“怎么喝成这个样子?哎呦,你先别吐啊,到卫生间去……”就将他一把拽进了卫生间,道:“桑阿姨,我来管他就好了,您先休息吧。” 说着将卫生间的门反锁上。 卫生间里灯光很亮,莫锃羽抚着嘴角,靠着墙站着。 我压低了声音,道:“怎么回事?他打你?还有哪里受伤?” 我拉他拉得极快,所以桑阿姨还在身后没看个真切,我已经将他拽进了卫生间里去。现在细细打量他,嘴角淤青一块,原本平整的衬衫有些发皱,还一身的酒气,眼睛发红,这幅尊荣,如何解释得过去? 我大怒,拽着他对着镜子,“羽毛,你疯了?” 莫锃羽低低道:“我也觉得自己快疯了……”这时门轻敲了两下,桑阿姨在门外问道:“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快吐。” 莫锃羽对着马桶大声吐了起来,让他吐,他还真吐,真够狼狈的,我叹气,对着门外道:“阿姨,我来弄就好。您先休息吧。” 听着卫生间里的动静,桑阿姨站了一会,脚步渐渐去了。听到侧卧关门的声音,我和莫锃羽都舒了一口气。 我叹气道:“赶紧洗洗。”莫锃羽单膝跪地,双手撑着马桶,无力地垂下头去,喃喃道:“我不该去见他。” “见都见了,再说这些也没用。”我平静道,“如今父母都在,必定要想法子遮掩过去,羽毛,别慌,万事有我呢。” 我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 卫生间里的沐浴,做了玻璃罩,莫锃羽进去冲洗,我去给他拿换洗衣服。平日他的衣服怎么放我也不知道,直接去阳台上收。 莫锃羽的头发原本又黑又浓,每次洗澡完没有吹干的时候,就乱蓬蓬地堆在脑袋上。此时他只穿着平角裤,这才看到,这家伙虽然很瘦,但是身材确实不错,四肢修长,宽肩窄臀,腰肢纤细,只不过如今上身有伤,那密密的青紫伤痕从肋骨处一直向下,我目光不由得向下看去。 见我这么仔细地看,他白皙的脸上升腾起一片红雾,侧过脸去道:“浴巾递给我。” 我这才将干净的大浴巾递过,小声道:“这大夏天的,如果你脖子上也有伤,你要解释说是我弄得吗?” 莫锃羽咬唇看着我,一派委屈。我点了点他的脑壳,无奈道:“回屋再说吧。” 进了主卧,莫锃羽坐在床边,我从冰箱拿了冰水,切了两片柠檬片放进去,递给他道:“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睡觉。” “苏凌,你怎么可以这么淡定?”莫锃羽无奈道,接过水喝了一口,酸的皱起了俊秀的眉毛。他原本就生的好看,不似工作时认真严肃的时候,私下里一笑一嗔都有风情,但是对于我来说,只做欣赏,没有心思。 我挑眉,道:“你期待我很八卦地问,没关系,可以配合你。” 莫锃羽无奈,道:“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不该去见他。我一看见他,原本那些坚定的念头就通通动摇了……”我嗤道:“弄点苦情戏份也就能骗骗你,你傻不傻啊?就算你有什么想法,能不能等父母走了,我的祖宗?如果撞破什么事情,这件事你让我如何担的起来。你爸爸身体不好,你妈今天特意拿了这个给我。”我将床头柜上的老坑翡翠镯子拿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们家祖传的给媳妇的镯子!” “咱们两个,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在做什么事情之前,能否给我个知会?”我抓狂,痛数落他,“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什么消息都没有,回来就搞这个样子,如果不是我反应快,是你妈妈接着你,你要怎么说?这么大的吻痕……”我指着他的嘴角,气急,莫锃羽反而笑了。 “小凌,我错了,我知道你在家里,一定帮我遮掩,才这样安心。”他低头微微嘟起嘴,垂下睫毛,头发乱蓬蓬的样子人畜无害的乖巧。做了错事,撒娇卖痴就能算了?我恨恨收回手,裹上被子,道:“睡地上去。” 或许是喝了酒,莫锃羽异常地乖,听到我的话,哧溜下床,躺到了地面上。木地板虽说不凉,可也是硬的,躺着就不觉得难受?我叹了口气,低头下看去,这货竟然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白天神志清醒的时候,还认认真真挑选婚纱买婚庆用品,当看到岳志恒形只影单地唱了那出苦情戏,他这边厢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只怕是内疚心作祟吧。爱情的世界里,只有善良心软又多爱一点的那个,才会一直被吃定。 我再叹气,到地上去拽他起来。莫锃羽似乎累极了,迷糊着说道:“疼。”“起来睡在床上。”他被我拽起来躺到了床上,却一直不肯撒手,只握着我的手,蹭过来蜷缩在我身边。每次喝多,他都这个样子,像头黏人的小兽,挨挨蹭蹭。 我彻底无奈,拍拍他的头,哄他睡觉,迷糊中只听莫锃羽道:“小凌,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自家兄弟,不帮他帮谁?我也只能帮上这点忙。他在情感里的诸多折磨,我都无法相帮。 又是一早醒来,却发现不知何时变换了睡觉的姿势。 我躺在莫锃羽怀里,他的胸膛温暖而结实。 “早啊。”胸腔发出的声音低低的,我能听到他一下又一下平缓而有节奏的心跳。 “早,什么时候醒的?”我懒散问道。 “刚刚。”莫锃羽刚回答完,我已经翻身而起,单手肘压着他的胸膛,用手指着他的鼻子,一字一顿道:“莫锃羽,父母在的这段时间,昨天那样的事,不许再发生。” 莫锃羽眨了眨眼睛,懊恼一闪而过,道:“是。” 我这才松了手,狠狠道:“你知道不知道昨天有多险,如果不是我反应快……你能安然无忧一觉睡到天明?” 清醒时分的莫锃羽,没有昨天可爱,但是确实一派冷静和镇定,平静道:“是我的错。苏凌,幸亏有你。”想来他现在也是有几分后怕的。他摸着嘴角那点淤青,嘶了口气,道:“疼。” “活该。快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还有疼的时候呢!”我一语道破,他讪讪起床,为我拿好今日要穿的衣服,低眉顺眼。 同床共枕了2天,今日已经自然了许多,莫锃羽背过身去,我利落地换好衣服。 回头,莫锃羽正在扣衬衫的扣子,白皙的胸膛上,伤痕格外地清晰,我瞥了一眼,道:“注意着点,别让人看见。”话未说完,莫锃羽抬头笑道:“让人看见,也都会认为是你做的。”我怒极,捏了捏他的脸,道:“你给我记着,等爸妈走了,看我如何与你算账。” 今日要到叶城郊外去,叶城外的静安寺有位师傅,选吉日很准,莫锃羽的妈妈想去算个好日子确定婚期以便来筹办婚前事宜。 ------------ 第四十五章 筹备婚礼(下) 更新时间:2012-07-24 和莫锃羽步出房门的时候,莫书记和桑阿姨已经坐在了餐桌前,我给老娘打电话,让她和老爸从酒店过来后,就整体准备出发。 莫锃羽今日的打扮有点休闲,他穿着天蓝色衬衫,卡其色休闲长裤,神色轻松,丝毫不避讳嘴角那点青痕。 桑阿姨奇怪地看了好几眼,但是终究没问。 莫锃羽装模作样叹气道:“昨天光顾着跟几个建筑商谈事情,回来晚了,没有吵到你们睡觉吧?”桑阿姨摇了摇头,莫书记道:“你自己知道,下次就别回来那样晚。” 他无奈道:“生意上的事哪能说走就走,昨天回来喝的头都是晕的。幸亏有小凌,要不然今天不定多难受呢。”说完冲我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桑阿姨这才道:“下次别这样了。”缓和了脸色,将煮好的粥端过来。 老娘和爸爸起来得早,在外面的早点店里已经吃过了,我和莫锃羽匆匆吃完了早饭,今天要开车去叶城的郊外,路程并不近,不堵车的话也要2个多小时左右才能出城。 刚下了楼,就看到一辆白色的宝马跑车停在楼下,岳志恒微笑着摇下车窗,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一种傲慢的炫耀,道:“苏经理,早上好。” 这一早,是来送车? 我们一共六个人,莫锃羽的车子不太坐得下,这件事昨天晚上我就该跟月少要车用,但是莫锃羽没有回来让人心神不宁,竟然把这事给忘了。不过这也难不倒我,打电话安排也来得及,可是岳志恒已然来了,总不能再当着父母的面多说什么。 看来他是明确知道我们今天的行程,才这样恰到好处地带着司机开着车出现在楼下。 很好,既然他非要来凑热闹,就让他知道我也不好惹,我笑咪咪看向莫锃羽道:“羽毛你真是的,借车就借车,居然还麻烦岳总亲自来送,这人情日后我们怎么还?” 岳志恒下了车,我简单地介绍,他跟莫书记、桑阿姨、我的爸爸妈妈一一打了招呼握了手,神态自然地摸着手上的一串佛珠,说道:“我也是顺路要去静安寺还愿,昨天莫总说起这事的时候,我就觉得巧了。我和莫总是好朋友,苏经理,你就别说这么客气的话。这是大喜事,我去沾沾喜气也好。”说完他打开车门,请我老娘和爸爸坐了进去。 看样子车子挺舒服,老娘满意地点点头,还冲我挥挥手。 莫锃羽看向岳志恒,两人的眼神极快地交流了一下,我装作没有看见,一边和老娘挥手,一边对着岳志恒笑的无比客气:“那真是麻烦岳总了,路上要小心点。” 他也皮笑肉不笑地回应我:“不麻烦,应该的。” 莫锃羽对着莫书记和桑阿姨道:“我去地下车库开车,你们往小区门口走。” 从电梯口往车库里去,我侧过头问莫锃羽道:“那昨天是他送你回来的?不然你喝多了,车子是怎么开回来的。”他点点头道:“是阿恒送我回来的。” 称呼都变了。我心下有数,淡淡道:“今日他真跟着我们一起去静安寺?” 莫锃羽再次点了点头。我放慢了脚步,道:“告诉我,什么情况。” “他说,他只是想亲眼看着我一步步走向正常人的生活,亲眼看到我说自己幸福,他就放手。” 鬼才信!这种以退为进的话,只能骗他。但是我不好说什么,只道:“他不会乱来吧。” 这回莫锃羽回答的斩钉截铁,“绝不会。” 既然他这样相信,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真的爱一个人,谁会舍得放弃?什么叫亲眼看到幸福,幸福这种东西,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谁又知道谁是否真的幸福? 这样的话,用来骗孩子都有些牵强,莫锃羽偏偏就信了。 一路上莫锃羽车子开得不紧不慢,紧跟其后的白色宝马也匀速稳定,两边都是同样的想法,都怕车子开的太快会让车上的老人家不舒服。 我在侧坐上手托着下巴就想打瞌睡。 莫书记倒是挺有兴致,和莫锃羽不时说着话询问路两边的风景和建筑,桑阿姨沉默着坐着莫书记旁边,一语不发。 “小凌很累?”莫书记关切地问我。 我回过头笑笑,道:“还好,我一坐在车上就困。” 莫锃羽笑道:“那你就睡会,到了我叫你。” 到了静安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我迎着老娘走过去,挽着她的胳膊,道:“累不累?” 老娘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路上说了什么,她看着岳志恒也很是满意的样子,对我道:“岳总真是青年才俊。” 我内心吐槽他可是你相中的女婿的前男友,你对他这么满意做什么,嘴里却笑道:“那是自然,岳总可是岳氏集团的栋梁之才,我们公司这次的项目合作方代表,当然是一表人才,俊秀非凡!” 岳志恒今日穿着件短袖灰色细条纹衬衫,同样的休闲长裤,此时阳光正烈,他戴着副太阳眼镜,走在莫锃羽的侧面,两人正一前一后地走着,岳志恒听我这样夸他,停下脚步看向我,好看的薄唇抿起,带着几丝笑意道:“我路上就安排了素斋,咱们中午就随意吃点,如何?” 莫锃羽看向我,我点了点头,道:“岳总安排的这么周到,您真是费心了。下次我回请,包您满意。” 岳志恒笑的颇有深意,道:“我们合作同一个项目,原本就是自己人。苏经理何必这样客气?” 我咬咬唇,双方父母都在,谁跟他是自己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哪里哪里。” 静安寺附近的素斋,做的最好的也就是玲珑楼。 岳志恒一个外地人,竟然一早就约了玲珑楼的雅座,此时在凉风习习的空调包间里坐着,喝着素粥,筷下是清爽的素菜,听着楼内表演台上的铮铮琴音,真是颇有几分惬意。我只能承认做局这种事,我并不擅长,还没有岳志恒安排的妥当。 玲珑楼的素斋确实是一绝,菜式清淡可口,家长们都很满意,莫书记尤其高兴,还多喝了几杯米酒。 中午歇息好了,下午一行人才到静安寺里去。下午的太阳正烈,我撑着伞走在桑阿姨身边。桑阿姨信佛,每到一大殿就恭恭敬敬地跪拜上香。 我没有想的到的是,岳志恒竟是真的来上香还愿的,他手持三炷香,三跪三叩,默默半晌,才将香插到香炉里去,表情很是严肃。 岳老三道上名声煞气甚重,竟真是个礼佛之人? 一时觉得不可置信,我静默地在旁边拎着桑阿姨的手包看着。 我老娘喜欢凑热闹,也跟着上香。 前面三个大殿一路拜过去,就到了主殿。 千手观音普度众生,巨大的木雕像高高在上。我素日里都不信神佛,却在这样肃穆的环境中也心生敬意。 岳志恒更见虔诚,跪在观音脚下低低俯首,每一拜都异常地认真。 从主殿出来后我老娘赞道,“小岳,你拜的诚心实意,菩萨一定欢喜,会好好保佑你的。”她说话素来直接,这是诚心地夸赞。 岳志恒低头,半晌道:“我此生最大的心愿已然达成,还愿怎能不虔诚?” “是吗?”我笑着看着他,“那这个愿望一定很美好。” 择吉日的大师就在主殿旁边的侧殿角落里,四位老人围在大师身边,很认真地听着他说话,同时奉上我和莫锃羽的生辰八字供他挑选吉日。 我对这个实在没有兴趣,只在门外等着,莫锃羽陪我站在侧殿的走廊上,从兜里掏出一方手帕,低头将手帕折叠,擦着我额头的汗。 岳志恒靠着走廊的栏杆,墨镜下看不见他的眼神,他面对着我们,一副我有话说的样子,却一语不发。 我想也知道此时他巴不得我消失,捂着肚子道:“我想去下卫生间。”说完脚底生烟,溜的很快。既然他们有话说,我就留给他们时间说话,挨挨蹭蹭真让人看不下去。 等我回来的时候,两人还是原来的姿势。 莫锃羽见我回来,看向我的目光很温柔,我走过去牵着他的手,扮演好每一分恩爱场景。 岳志恒看似随意地转身,却侧过脸去,面对着走廊上的壁画发起了呆。 有岳志恒在的场景,我真是尴尬啊,不知道说什么,生怕不小心让他看出破绽。他早上那样挑衅的眼神我还记得清楚,这人当真以为我是个傻子吗? 我们三人在一起的时候,岳志恒虽然是静默的,可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强大地横亘在我和莫锃羽中间。 真的只是如他所说,看着莫锃羽走向正常人的幸福,他就心甘情愿放手?此时此刻,我可真的没有在这位岳先生的行为举止里,看出一点点想要放手的意思。 桑阿姨手里拿着一张红笺纸,和我老娘高高兴兴走出来,看样子吉日是挑好了。 我凑过去问道:“什么时间啊?” “农历四月二十三,也就是下个月的5月12号。”老娘嘴快,喜滋滋就说了,仿佛一件大事落定,“真是挺好的日子。” 桑阿姨也似松了一口气轻松道:“确实是个好日子。” 爸爸看向我,目光慈爱,道:“从今天算,还有十六天。” 莫书记点头表示赞同道,“这是个好日子。” 好日子好日子好日子,就是说5月12号我就要结婚了?!虽然知道双方父母大驾光临就是来落实婚事的,可是真的这样快地定下来,那种感觉真是说不清楚。 你心里明明知道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这不过是演给他们看得一场戏。可是在佛寺这样的地方,内心还是紧张起来,我微微低下了头去。 这一刹那,我一定是入戏太深。 莫锃羽牵着我的手,他的神色中有紧张也有期待,一副幸福得漾出五彩泡泡的晕眩样,轻声道:“我也觉得是个好日子。” 岳志恒只在走廊的栏杆上,远远地看着。我没有去注意他的神色,只知道那一刹那的岳志恒,身影异常地落寞。 ------------ 第四十六章 求婚成功 更新时间:2012-07-25 从静安寺开车回到叶城,各个都已累极。 岳志恒将我们送到住家小区门口,他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回到家后,我提议出去吃海鲜,但是桑阿姨执意要在家烧菜吃晚饭,莫书记倒是听我的想出去吃海鲜,还未发话,桑阿姨已经准备出去买菜。莫书记沉了脸不再说话。 我爸妈是很随意的人,见莫书记与桑阿姨因为吃什么就差点起争执,都很默契地表达,晚上在哪里吃都可以。 我只能陪着桑阿姨到小区外的菜市场上,此时天色已经晚了,菜市场里的菜农也都大多收摊回家去了。仅有的几个摊子上的菜都已经不太新鲜,她看了看,都不满意,我便开车带她到最近的大超市去买菜。 桑阿姨买菜的时候极其专注,她在灯光下认真挑选着蔬菜和肉类。虽然平时她都不太笑,经常板着脸严肃的样子,但是我感觉的出来,她在很尽力地对我好。 平日里我对这样买菜烧饭的家常琐碎事从来都不耐烦,现在却静静陪着她,听她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我听的挑菜秘诀。 莫锃羽中间打了个电话,问我们买菜买的如何,我一边跟在桑阿姨后面,一边问着他想吃什么,两个人絮絮叨叨,一派热恋中的样子。桑阿姨回过头看我的时候神色很是温和。 回家后,桑阿姨系上围裙就到厨房去忙碌,我跟过去要帮手,却被她赶了出来。 莫锃羽拉过我,笑道:“我妈妈做饭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身边打扰。” 我老娘是绝对不下厨的,跑到主卧去霸占了我的电脑收菜。 莫书记和我爸爸坐在餐桌旁下五子棋。 我和莫锃羽只能无聊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厨房里有炒菜的油烟香气,有锅碗碰撞的声音,电视机在喧哗着,每一个家常的场景都透着温馨。我们两个人看着少儿频道的动画片也能笑的前仰后合,看向莫锃羽的时候,他的神态是从未有过的欣喜。 桑阿姨做饭确实很利落,一盘菜接一盘菜地端出来,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因为今天订了结婚日子,莫锃羽特地开了一瓶白酒。 桑阿姨平日里并不喝酒,今日却破天荒地让给她倒了一杯。 莫书记举起杯子道:“日子既然已经定下来,我回去就会安排婚礼的事。” 我老娘笑道:“是是是,回去要订酒店,印喜帖,包喜糖……事情可多着呢,两个孩子就在叶城好好上班,家里的事不用担心。” 我和莫锃羽都多大年纪了,她竟然叫我们孩子,一副要包办婚姻的架势。 我抿了一口酒放下杯子,却见桑阿姨一仰头将她杯子里的酒喝完了。透明玻璃杯的一杯足足有三两,她竟然一口干了? 莫书记皱了下眉头,似乎有些不悦:“你喝这样急做什么?” 桑阿姨笑了笑,道:“咱们儿子就要结婚了,我很高兴啊。” 这样一杯酒下去,她素日里都板着的脸和缓了不少,面颊上浮起红潮,拉着我的手直笑,全然不似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眼神里带针的冷冽模样,喃喃道:“就真的是高兴啊……锃羽,给妈妈再倒一杯。” 莫锃羽将她的杯子拿过去,轻声道:“妈,别喝了,喝的这样猛,晚上要胃疼的。” 他只轻轻劝,桑阿姨却蓦地板了脸,伸手握住了桌上的酒瓶,道:“我自己倒好了。”说着就向莫锃羽要她的酒杯。 莫锃羽当然不想给,我老娘也拉着她劝高兴归高兴,喝酒喝这样猛伤身体就不好了。她全然不听,指着自己的酒杯让莫锃羽拿过来,眼见着是醉了。 莫书记冷声道:“放下。”自我见莫书记以来,他都是和颜悦色的,方才这句“放下”,声音并不大,却透出一股难以抗拒的威严和冷峻。 桑阿姨愣愣看着他,将酒瓶放到桌上不说话了,只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气氛顿时僵硬,如坠冰中,我站起来道:“我去拿瓶饮料吧。”去厨房冰箱里拿了一瓶冰红茶过来放在她面前,笑道:“阿姨喝点饮料。” “我不喝这个。” 我再次问道:“那喝点酸奶?”她却根本不理我了。 我老娘忙劝道:“老莫你也真是的,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喝点酒又怎么了?这么凶人做什么。” 她一向如此快人快语,我爸当然点头附和她的说法,跟着劝道,“是啊,咱们慢慢喝就是。”说着拿了酒瓶亲自给桑阿姨倒了一点酒。 她却将倒了酒的杯子放到一边,真的不肯喝了。老爸的神色有些尴尬,莫书记板着脸不说话,本来应当高高兴兴的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 吃完饭,我站起身准备收拾碗筷,桑阿姨跌跌撞撞站起来,一把将我手上的碗拿过去,沉声道:“我收拾就行了。”说完转身就进了厨房。莫锃羽脸色已有些苍白,也不看依旧端坐着的莫书记,对着我道:“天晚了,叔叔阿姨今天一天也累了,我们先送他们回酒店吧。” 老娘表情相当不悦,我只能陪着他出门,赶紧将老娘送走。 路上,莫锃羽轻声道:“对不起。他们平日里也是这样,脾气上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小凌受委屈了。” 我老娘道:“小莫,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过阿姨希望你明白一件事,苏凌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什么委屈,我也不希望她以后受到什么委屈。” 她语调和缓,我却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连带着对莫锃羽态度都变了。心中一酸,这世界上,只有我爸妈最在意我是否受了委屈。 莫锃羽牵着我的手,道:“阿姨,我答应你今后都一定不会让苏凌受委屈。” 我嘻嘻笑着若无其事道:“他哪里敢给我气受,老娘你别多心。今天不是个意料之外的事吗,咱们谁都不想这样,对不对?” 老娘并不接话,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送她和我爸一起回酒店后,我们没有多逗留,生怕多说什么惹毛了我老娘,逃一样地出来了。 回小区的路上,莫锃羽还是紧紧牵着我的手,手心却在微微颤抖,我抽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试图让他镇定下来。 “羽毛,这也没什么。我爸妈也经常吵架,我老娘发脾气的时候,房顶都能掀翻掉。你不用觉得很内疚。” “这不一样。”莫锃羽说道,快步走了几步,往小区里边有人造水池的地方走去。我并没有追上去,他现在正是心烦的时候,就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一个人慢慢走到超市,买了两包烟和一个打火机,这才往方才莫锃羽的方向走过去。 初夏的晚上,微风习习,石子小道上还有人在遛狗。 莫锃羽独自一个人坐在人造湖边的长椅上,远远只看到他低着头的背影。我过去,大咧咧坐在他身边,扔给他一包烟,道:“坐会就回去吧。” 莫锃羽先递给我一根,凑过来帮我点了烟,然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根,深深吸了一口。 烟火明灭,只看得到他沉郁的侧面。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原本以为这样的温馨场景下会一切安乐,谁知道莫书记和桑阿姨的关系竟然这样恶劣,两人对峙的时候全然不会顾忌他的感受,也不会顾忌旁人的感受。 “苏凌,我们不会像他们一样。”莫锃羽的声音虽低,语气却斩钉截铁地坚定。 我点点头,道:“当然不会。” 他在外人一向运筹帷幄,成熟稳重,此时却在我面前流露出这样迷茫而软弱的一面。 我叹了口气,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抑郁样子,只能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这样我的力量就能透过手劲传达给他,道:“一切都会像我们想的那样发展下去,只要你知道你要什么。莫锃羽,你知道自己要什么吗?” 他点点头,道:“我知道。” 我低声追问道:“是什么?” “没有冷漠的对峙,没有压抑的暴力,也没有痛苦的纠结。只有现在这样,我和你坐在这里,就算只是默默坐着,我也觉得很安心。”他看向我,眼神明亮纯真,“苏凌,我不仅仅只是因为世俗的压力才非要和你结婚。” “哦?”我笑了,弹了弹手中的烟灰,“那为了什么?” “为了我想要的幸福。” “你想要的幸福是什么?”我再次问。 傻瓜羽毛,为什么你总是一厢情愿地相信这么虚无缥缈的美好期盼?但是他接下来,却回答我,“和你在一起。”他想要的幸福,是和我在一起? 莫锃羽低身将烟头在地上掐灭,一把将我拥在怀里,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拥抱让人觉得温暖,这种时候,我不想推开他。 莫锃羽是个太缺爱的孩子,总在孤独中隐藏自己脆弱的一面,他这样的信任与依赖我,我也不忍心推开他,尽管……我并不喜欢男人。 我只能抬高手,尽量让烟头向上扬在空中,免得戳到他身上去,只用另外一只手环抱着他的腰,头顶蹭了蹭他的下巴,低声道:“好吧,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求婚,我就答应你。” “苏凌,你愿意嫁给我吗?”他的心跳动地很快,我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 “不愿意。” 莫锃羽声音都哽咽了,带着被戏耍的愤怒道,“你让我求婚的!” 我耐心地引导他,“我是让你求婚,但是我可不会嫁给你。” 莫锃羽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那……你愿意……你愿意娶我吗?我自带嫁妆,有车有房,出外能挣钱养家,对内能下得厨房。” 我再也憋不住,笑的烟灰都纷纷洒下来,弄得我们两个人的头发上都是……“我愿意。”我身体向后挣开他的怀抱,抬起头来与他平视,“既然你这么恨嫁,我就勉为其难收了你,以后你可就没有机会祸害正常的女人了。” 莫锃羽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从来没有和别的女人有过任何的接触,我当然不会去祸害一个正常的女人,我逃都来不及!”他愤怒地有些莫名其妙,我只不过是开句玩笑而已。 烟头已经烧到烫手,我将烟头丢在地上,用鞋尖碾灭,轻声道:“好了我们回去吧。别让你爸妈担心。” “苏凌,等他们回福城,我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嘘……”我竖起手指,“你不用解释。我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不过有一点你记住,永远不要告诉岳志恒真相。我们结婚的真相不能让他知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样的谎言。” “我知道。”莫锃羽低头,提到岳志恒,他神色有些忧伤,“我们回去吧。” 莫锃羽站起身来,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纸巾,蹲在地上将烟头捡起来,走到附近的垃圾桶前才丢,我晃晃悠悠跟在他身后,静静看着他的所作所为。 羽毛,其实你也让我觉得异常地……安心。 ------------ 第四十七章 宝儿做局 更新时间:2012-07-26 因为争吵和僵持,莫书记和桑阿姨不愿意再在叶城多停留。第二天,莫锃羽劝了一上午他们也不肯改变主意,执意要回福城。我只能订了中午的火车票,和莫锃羽一起送他们到火车站。 我老娘准备到邻近的岩城去看她一个老同学,然后直接从岩城回福城。下午送她上汽车,临走的时候,她叮嘱我和莫锃羽道:“你们将工作上的事情事处理好,就早点回家筹备婚礼的事。” 莫锃羽答应她一定提前回去。 父母所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连续几天行程安排的都很紧凑,精神也紧张。这一下送走了四位老人,顿时觉得真是轻松。 回家的路上月少来了电话,晚上他从洛城飞回,说宝儿约他在秘密酒吧吃饭,问我和莫锃羽是否愿意前去,我欣然应允。 他此去洛城是与中信集团沟通高速公路方面的项目对接,这件事本应由我陪着去。可是因为家中父母来了走不开,月少就带着郑朗明去了一趟。 莫锃羽一边开车,一边对我道:“苏凌,结婚回来后,叶城这边我们要不要简单请吃顿饭?” 我道:“都行,你安排。” “好,你配合我就行。”他浮现一丝笑容。 我顿时警惕道:“羽毛你不要搞得太复杂。”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想到晚上吃饭的问题,我道:“秘密是个酒吧,宝儿定是从外面叫的餐,肯定不好吃,我上次吃过……” 莫锃羽道,“那就随便吃点。晚上回家给你煮面。”我笑着点点头,莫锃羽煮面可不是随便下一包方便面。他先和面,手擀出面条,再用高汤为底,将面煮熟后撒点葱花,浇上麻油,香气扑鼻,手擀出来的面条相当筋道,我很喜欢吃这种葱花小面。 月少从机场直接就去了秘密酒吧。 刚到酒吧,迎接我们的就是一身裸色镶钻紧身旗袍的玫瑰。如今娼界一分为二,何宝儿接手娱乐业跟了月少,其他的业务都由邵东接手,原先的管理人员也都升了一级,玫瑰也算是到了大串场级别,她一看见我们就立刻快步迎上前来,笑道:“苏经理,莫总,可是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客套说着话,跟玫瑰进了vip专用电梯,她才道,“月少也刚来不久,小猫陪着呢。有什么需要趁早和我说,我一定安排妥当。” 我点了点头,推门进了包间。 黑金刚阿战依然忠心耿耿地站在月少身后,东图在沙发的阴影里隐着,看到我才走出一步露出脸来,跟我点头算是打招呼。 月少坐在沙发里,神色有些疲惫。小猫乖巧地蜷缩在他身边,看见我进来,抬头微笑,两颊露出深深的酒窝,露出的小虎牙尖翘,卡哇伊地就像漫画里走出的萌宠。 我坐在月少身边,笑道:“秘密两大特色宝贝就是小猫和大炮,小猫在了,怎么不见大炮哥?” 月少懒洋洋坐着,道:“大炮哥最近都不在这里做事。” “他怎么了,干什么去了?” 月少哼了一声,说道:“我派他去月阑珊了。” 自从上次服务之后,我就对大炮哥印象很好。他按摩手艺好,去陪着陆凯也算是个不错的安排。月少不想多说,我当然不会再问,只问他别的事,“今天还请了别人是吗?” “宝儿安排的。我去洛城之前有点事没处理完。那天晚上跟官面上的人有点冲突,一个外来的官面子弟,上次在金碧辉煌要动宝儿被我拦了……去卢城之前他私下里几次约我见面我都没时间,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宝儿非要安排今天晚上的见面,只能听她的。”月少很不爽,我听着却觉得有些意思,他倒是真肯顺着宝儿的。 这个邓玉荣家世不低,外派来叶城只不过是迂回升迁路线,就为了在政治生涯上镀层金日后好回京升官。听说他刚来时一副不可一世的京城子弟做派,定是不知叶城水之深浅惹了冲突,他倒是个聪明人,知道弥补好了才能在叶城顺利安稳地做官。 我笑咪咪倒了一杯橙汁,摸了摸小猫卷卷的头发,道:“现在工程项目上少不得要跟官面上打交道,和和气气地来往最好不过。咱们现在什么都刚刚起步,您老人家再是有什么不爽也都压着,成不成?” 月少冷哼了一声,道:“我要是想惹事,还会在这儿坐着跟他见面?你真够啰嗦的。” 莫锃羽听他赌气的口吻,开始冷静分析形势。邓玉荣在叶城城建局,工程文件要通过他审批才能动工,不管从什么角度考虑,和谐相处对我们都是有利无害。 既然邓玉荣也想在叶城安安稳稳地镀金升官,此次愿意放低姿态想要对谈,月少在冲突中已经占了上风,没有道理还死咬着面子不放。 莫锃羽在分析事情的时候很认真,月少听着,略点了点头。 今日本是何宝儿做局,她却到的最晚。我们坐着等了好一会儿,宝儿才姗姗来迟,穿着一身浅粉色套裙婷婷袅袅走进来,将手中的包包甩到沙发上,问月少道:“洛城那边谈的还顺利?” “还行。”月少回道。 何宝儿道,“邓玉荣知道你今天回来,托人过来说想和你约见一面,我就应了。”她捏了捏小猫的脸,又揉了揉他的头发,亲昵地就像对一只小宠物,“你到底想不想见?” 她这样明知故问,就为了笑着听月少勉强“嗯”一声。 何宝儿道:“我以为你不会愿意跟他打交道呢,谁知道你来的这样快。” 月少想了一下,慢慢道:“作为一个地头蛇,我这点风度还是应当有的,你说呢?” 他半分玩笑,半分认真的样子,我和莫锃羽都笑了。 叶城的官面上一直都是以沈郁为首,邓玉荣的爸爸邓思贤与沈郁关系不错,才将儿子调派到叶城城建局让他指点。 月少在大局上出乎我意料的沉稳,他还懒散开着玩笑,却已经听进了莫锃羽的建议,做好了与邓玉荣对谈的准备,好方便日后行事。 事情原本就是个乌龙事,何宝儿处理这种麻烦一向驾轻就熟,她做局的本事无人能比,社交场上人头又广,只打了通电话透了点风声,就和月少说邓玉荣马上就到。 邓玉荣来得很快,秘密酒吧的幕后最大的老板肯哥陪着过来。 一时间,叶城官面上赫赫有名的几个子弟都来了,呼呼啦啦一群人,前呼后拥地围着邓玉荣,由玫瑰引着来到了包间门外。 月少起身出包厢外去迎,何宝儿和他并排站着。我和莫锃羽站在他们两人后面。 邓玉荣的个子不高,长相也普普通通,一身的昂贵名牌,神色倒是颇为倨傲。他已经来了,此时面上还不肯放低,只能旁人来做说客。肯哥笑道:“听说月少和邓少之间有点小误会?小弟自认在叶城面上还过得去,是特地来说和说和的。” 月少却淡淡道:“误会,什么误会?”他侧过脸,对何宝儿道,“我最近可有见过邓少?”他装的真够可以,何宝儿笑咪咪道:“上次在金碧辉煌是见过一面,不过那天您喝多了,是我和邓少之间……有点小误会,下面的人起了点冲突。” 她说着眼魅飞向邓少,浅浅一笑,道,“邓少不会和我计较吧。” 何宝儿都这样说了,邓玉荣也不好较真,道:“那天是邓某唐突了何小姐,请何小姐千万别介意。邓某初来乍到叶城不久,酒后的糊涂话语,都做不得真。” 他们说的也就是那天发生在金碧辉煌的事。何宝儿应约给邓玉荣接风,不过是出于工作习惯结交下新上任的城建局官员,结果邓玉荣见宝儿貌美人娇,也不清楚叶城道上的情况,真以为宝儿是特地叫来陪他的,醉酒后一时兴起竟非要留着宝儿回房作陪,其他人没有劝住反而激起了邓玉荣的脾气,嘴上轻薄且要拖着宝儿回房间。谁知道当时月少也在金碧辉煌,哪能容忍别的男人对宝儿无礼,当场就跟官面上的人翻了脸,强带了宝儿回别墅,同时吩咐龙之组将邓玉荣围在金碧辉煌,直到沈郁出面这事才作罢放了人。接着月少就去了卢城,直到今日回来才算正式和邓玉荣见面。 他刚才一副不清楚具体事情的模样,这件事直接被他揭过,何宝儿也不提邓玉荣的唐突,邓玉荣自然乐得赶紧下台阶。 他在城建局的审批手续上使绊子,想来也是借此次见面后用来卖出月少人情,方便日后来往。 月少前事不提,态度相当友好。 饭局上气氛还不错,引发双方矛盾的当事人何宝儿此时恢复了大串场八面玲珑的身份,笑咪咪地在双方之间游说劝酒,还叫了秘密场子里一阶的小姐前来作陪。 欢饮一场,一派热络景象。 官道的子弟们都是逍遥场上的常客,酒喝多了,场面就有些暧昧地热闹起来。 我和莫锃羽没有怎么喝酒,话也不多,宝儿要的菜实在难吃,月少也没有动几筷子,刚来的时候他明明说饿了。 宝儿从月少身边换位置坐在我右手边,此时正与邓玉荣聊天说得热闹高兴。 邓玉荣事后知道何宝儿身份特殊,与她说话间言语较为谨慎不再轻浮孟浪,只对宝儿现在在跟进的一部电影表示了兴趣,在何宝儿应承他介绍新晋视后认识后……两人俨然已成了知交好友。 月少最后才和肯哥提了意见,表达了饭菜很不好吃的意思,肯哥应承换批好厨子再让我们来试菜。这两个人都是喝昏了头了,秘密酒吧哪有厨子……饭菜是宝儿从附近的酒店叫送过来的,她摆明故意不让月少吃好…… 散场之后,目送月少和宝儿一起上车走了,我才舒了口气,“应酬真累。” 莫锃羽点头表示赞同,道,“习惯就好。” “笑的脸都僵了。”我揉了揉脸,回家,青葱小面。 ------------ 第四十八章 入戏太深 更新时间:2012-07-27 怨念,回家之后没有吃成青葱小面。面生了小虫子……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莫锃羽将那袋面扔进垃圾桶。 侧卧里被桑阿姨收拾的干干净净,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正在里面又收拾着,莫锃羽和他的妈妈一样,有点洁癖,几乎和毛病一样,被子单子换洗的很勤,地上有一根头发丝都要捡起来,所有的地方都一尘不染,衣服全部熨烫的板板正正。 此时,他穿着简单白色t恤,正将他明天要穿的衣服叠平整。其实在我看来,那些衣服连个褶儿都没有。 我心里的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就是说好的,父母走之后,我们就回到以前的生活状态去,我住在主卧,他睡在客房。可是见他这样乖地主动到了侧卧去,我心里有点点不舒服。 父母走了,我们不用再假装亲密,可是之前的那些亲密,全是假的吗?那是发自内心的,还是一场表演?我真的……入戏太深? 我咳嗽了一声,羽毛回过头笑的温和,道,“洗好了?早点睡吧,明天我们还要开会。” “哦。”我太不甘心了,这个家伙明明就在不久前还自带嫁妆要投奔过来一脸的恨嫁,等到父母一走,就跑到侧卧一副撇的干干净净的淡定模样。 罢了!算小爷认栽,琢磨不透他现在市面意思,也懒得想,我摆摆手道:“睡了先。” 关上主卧的门,依照惯例反锁,又拧开了反锁。 我平时都习惯了晚睡,才凌晨1点多,翻了几次身都睡不着,总觉得有件事在心头围绕。 这些天,虽然时间很短,也习惯了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和他简短说几句话,就为了那点安心的感觉。 我不喜欢男人,就算是看到莫锃羽的裸体,也没有任何的欲望。但是我喜欢他温温柔柔地在我身边。不管是傲娇的那一面,还是贤惠的那一面,还是忧郁的那一面,他就是羽毛,世间最独有的那一个,我与他呆在一起不尴尬,不烦躁,他是我永远都可以坦然面对的那个人。什么时候,莫锃羽已经走进了我心里,这么深的位置? 我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有一点点的……内疚。我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告诉他,他却将所有的人生干干脆脆呈现到我面前来。就算是铜墙铁壁铸造的心房,我想现在它现在也打开一扇门,让那个捧着自己所有的人,一步步走进来。可是我打开了门,那个人居然转身躲起来了! 一翻身坐起来,这么墨迹而纠结的心情,好像不是我应该有的吧。 高中刚刚认识莫锃羽的时候,他就不爱说话,总是独自上学回家写作业。因为他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就算是长得好看的帅哥,也没人爱坐在他的身边。我却直接就坐在了他的旁边,因为安静的人多好,我睡觉的时候不会呱噪地让人心烦,也不会在我对着美女发呆的时候露出奇怪的眼神。当年的我就是这么单刀直入地闯入了莫锃羽的生活,陪他打球,跑步,背书,指使他买早点给我吃,大大咧咧骂人打架,肆无忌惮地混过了我的高中。 我生来就是有着这样反叛的因子,可是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不敢去干涉若初的人生,同样我到现在也不敢劝阻宝儿每一步,莫锃羽这样纠结在感情的漩涡里,我也只冷眼旁观不会出前一步,苏凌啊苏凌,你还真是梅悠的好徒弟,冷静到自私的地步! 我觉得歉疚,就好像回到过年回家无法面对老娘的殷殷期盼的懦弱壁垒中去那样的歉疚。 拧开房门,走到侧卧的门外,还没有敲门,门就自己开了,打开门的是莫锃羽,神色没有一点的变化,就是这样自然地打开了门,仿佛一直在等着我前来敲门,仿佛只要那扇门打开,他就会神色平静地站在门口。 他一身好闻的清爽海洋沐浴露味道,披着毛巾,只穿着条家居的蓝色短裤,“小凌……”他看向我,“我听到你开门的声音,你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说,我觉得我现在的模样可笑极了,傻呆呆地站在一个男人的门口。 将近三十年,我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我抬头露出一个自认为异常邪魅的笑容,也就是勾起嘴角如同最开始同桌调戏小时候的他那样,“我心情不太好,嘿,给本大爷笑一个。” 莫锃羽笑了,他最开心的时候,侧面上独有的那个酒窝就会露出来,“我记得你第一次的时候自称自己是苏小爷。”这样属于我们独有的温馨回忆让我也不禁低头微笑,莫锃羽问道,“什么时候你升级成了苏大爷?请问苏大爷,这大晚上的您老人家还不睡觉……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就是来逗个乐子呗。”所有想说的话到了嘴边还是转悠回了心里,我转过头,掩饰夜深人静时分刹那的迷茫和脆弱,“你觉得岳志恒真的会放手吗?” 我用尽了全部的努力想要掩饰住害怕莫锃羽会走开的担忧,我很怕他忽然放弃形婚,就好像若初会出事,就好像梅悠会走掉……所有的人最终都会用最坚决的姿态独自进行他们的人生,用最坚决的姿态,离开我。 “苏凌,我以为你不关心这个……”莫锃羽有些讶异地看着我,“你不是说我的感情由我自己决定吗?我每次想和你说,你都不想听。那你现在忽然问,我是说,还是不说呢?” “我现在想听了……算了,我也不想听,就随便问问。”再说下去,就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在怕什么?”莫锃羽问。 我在怕什么,我不想说我害怕他会忽然做出决定认为和我形婚是个错误。事情在原本行进的路线上发生偏差。原本我以为这是我占了便宜的大好事,莫锃羽这个傻瓜一头撞了过来帮我解了困,现在一切都慢慢好了起来,莫锃羽也入了月少的团队一起做事,为什么我忽然在深夜里害怕起来?是因为……所有的幸福和安定来的有些突然吗?所以就一定会有别的变故,这样的契合我的专业,让我独自面对突发状况? 秘密酒吧,晚上吃饭前的随意聊天,在宝儿还没来的时候。 “阿明一回来就说有事,跑的比我还快,电话也不听,这个私人助理我看可以开除了。”月少笑着说,“他到了洛城就没跟着我办事。回来的时候才跟我说他从黑市上找到个走私贩,终于弄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人生中最伟大的实验就要成功了。搞医的人是不是都是这么神神叨叨的啊,”月少说道,“你,羽毛,宝儿,加上阿明,”他指了指角落里的东图,“还有你……真是想不通,我身边为什么都是一群奇奇怪怪的家伙。”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当时笑着回他。 不经意地当一方闲话听过就算了,方才忽然福至心灵,郑朗明说他人生中最大的试验快要成功,也就是说――若初会醒来! 如果若初醒来,我还会跟着月少一路向前走,就为了帮她讨个公道吗?如果她醒来,她是会放弃,还是会继续走上那条独自的复仇之路? 我忽然就很想要知道,莫锃羽会怎么对待他的感情问题。 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不是吗?同伴的意见,我想听听。 “岳志恒啊,其实我还爱他……不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之间没有回头路,不管他再怎么不舍,我也决定走回我最想要的人生道路上。”莫锃羽很认真,他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发,接下来又是他惯常的碎碎念,“你头发都湿着,也不吹干就不怕感冒?”他推着我走回主卧,拿起抽屉里的吹风机,“你真是懒死的,每次洗完头发就湿漉漉披着,上次我就想说你,怕你又不肯听,才忍住没说。洗完头发一定要吹,不然凉干了容易头疼……” 吹风机嗡嗡地响着,热风袭来,掩盖住了他说话的声音,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莫锃羽嘴角那点青痕过了这2天已经明显淡了,身上的青痕也转向浅淡的黑紫快要平复。那么,他所有的爱恨情仇,也可以像伤痕一样,平复消失吗? 他拨弄着我的头发吹到觉得满意了,才罢了手。 “我的事,我会处理好的。”莫锃羽俯身一边放吹风机一边说道,“你今天怎么忽然问这些呢?” “如果发生了什么变故,我没法和你结婚呢?我想问问你是否还有后路。”我话一出口,莫锃羽刹那变了脸色,“小凌,这种玩笑没什么意思。你老娘那一关,你觉得过得去吗?这个假设太扯了,我不想听。” “可是如果发生了变故,我们没法结婚了。你会回头去找岳志恒吗?”我重复了一遍,逐字逐句重复。 “不会。”莫锃羽颓然坐在床上,“我回不了头了。” 傻蛋,你觉得无法回头,我看到的可是岳老三志在必得。也罢也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我努力地扯出一个微笑,若无其事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人都说快要结婚的时候,会有一种焦灼的恐慌状态,俗称恐婚症。我想,我大约是这种状态吧,有点迷茫……不和你发牢骚,我能和谁发牢骚啊。” 莫锃羽相信了我的解释,安慰道,“在我心目中,你可不是普通的女人。如果是婚前恐慌,也应该是我才对。”他为了安慰我,都调侃上自己了,原本他最讨厌自己那点女性的敏感心理因素的,“可是我现在觉得很安心。过正常的生活,转头就能看见你,没有人的时候和你说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指点我。苏凌,我发誓绝对不会再自作主张地干涉你的事情,我怕你像以前那样再次和我决裂。但是你说你你迷茫的话,我真的恐慌了……”他说着,躺在了床上,撒泼赖皮气十足,却并不讨厌,“我本来怕你骂我,才跑到侧卧去睡的。但是现在你吓到我了,你要补偿。” “补偿什么?” “我要睡在主卧的床上。”莫锃羽拉上空调被,翻身向我,“晚安。” “喂!”我用力拽空调被,“说好主卧是我的,是我的!” 莫锃羽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搂着我道,“如果我在你身边,你会不会就不迷茫了?”他接着说道,“反正每次我看见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比较坚定。小凌,我希望你也一样。” 我慢慢松了手,心里叹了口气,傻瓜。 “是我胡思乱想,逗你玩的啦。”我仿佛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睡吧睡吧,明天回家,我们去超市买袋面粉。你记得下次不要让面粉袋子沾到水……” “面粉袋子沾到水,关我什么事?” “这种低级的错误,不可能是我犯的,更不可能是我妈,那天我妈用完面粉,你收的时候手上有水没有擦……你干嘛踹我?” “你还敢说自己不娘……” “睡觉,睡觉。”莫锃羽哼哼道,“小凌,不要吓我,我们在一起多好。” 是,在一起多好。管他真的假的,假戏真做,怎样都好。 ------------ 第四十九章 一个决定 更新时间:2012-07-28 我想我开始习惯,习惯了每天睡觉醒来迷迷糊糊的一句问候,习惯了每次生理期的时候体贴入微的照顾,习惯了伸手接过熨烫平整搭配得体的衣服,也习惯了看工作时不苟言笑的莫锃羽私下里一派胡搅蛮缠的任性。 会议上,我端坐在下方,月少在主位置靠着椅子悠闲坐着,听莫锃羽对整体规划的分析,所有细节和要素点面面俱到,整体推进计划重点突出层次分明,他的神情严肃认真,每次这样的会议中,莫锃羽总是全部人的焦点,人人都叹月少是挖到了一个宝。 莫锃羽以他强横的专业实力迅速崛起,成为月少这派势力的中心人物,我很为他感到骄傲和自豪。 当沈傲提出帮助请求的时候,月少听从莫锃羽的建议,爽快答应协助。 毒界在收购药厂的时候遇到了不少的问题,沈傲草莽出身,身边懂商业资本收购的人基本没有。毒界在收购过程中遇到的阻力重重,导致原本自成体系的大头主营生意也耽搁了不少,让很多其他的小帮派借此崛起。 莫锃羽在会议中指出龙腾的发展正在转型期,稳定调整才是是重中之重,帮助实力雄厚的其他资源转型对自身利大于弊。月少虽懒散,但确实是个好boss,他觉得有道理的事就会全力支持,就这样在不经意间将龙腾暗方的一大助力并拢到了自己的身边。 丽湖和雅娟现在都跟在我手下做事。丽湖性格硬朗做事条理分明,雅娟温柔细心办事周到,两人倒真是成了我的左膀右臂。 丽湖将最近几日的文件汇总整理后放在我的办公桌上,我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跟她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接到的是宝儿的电话,星光影视公司刚刚投资了一部电影,她在电话那头和我抱怨试镜这件事有多么无聊,主演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再拖下去又是不少钱打了水漂,我听她说的剧本梗概,刹那灵光一闪,脱口建议她不如让小猫去试试……何宝儿本就是个突发奇想行事飘忽的人,觉得挺好玩就着手去落实这件事。挂了电话我对丽湖道:“联系了药厂的谈判代表了吗?时间确认后报告我。”丽湖一边翻出需要立即签字确定的文件,一边回道“是,我会立刻跟进确认时间。” 我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比较复杂,最好不要拖延,盯紧一点。” 丽湖道:“是,等我确定了时间需要通知郑特助吗?” 我停下笔,问道:“怎么,郑特助来上班了吗?” “是,刚刚有看到郑特助。既然他来上班了,这些事还是需要知会他吧?”丽湖回答我,拿了签完字的文件出了办公室。 我伸出手去揪了揪办公桌上那盆仙人掌的刺,莫锃羽曾笑我不是个养好植物的人。好好一颗仙人掌,刺儿都快被我揪秃了,每次紧张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去拽住一根尖锐的刺,将它拔出来……我定了定神,走出办公室。 月少办公室旁边那间就是郑朗明的办公室。门口的秘书还是我挑选的人,见到是我起身笑道,“苏经理……”我只对她点点头,就直接到了门口,没有经过通报有些不合规矩,不过我确实有些急切,推门进去,郑朗明似乎一惊,待门关了之后才问道,“苏经理有何贵干?” “怎么样?”我压低了声音,快步走到他对面,拉出椅子坐下来。 “什么怎么样?”郑朗明抬眼,金丝框眼镜下我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不由急道,“实验什么情况?” “苏经理,你说的是什么实验?”郑朗明这个斯文混蛋,如今端坐在那儿看我焦急的样子,估计心中正在暗暗发笑。我气急,正要说他,却看他竖起手指轻轻摇动了一下。这不像是平日里与我逗乐,我镇静下来,接着他的话道,“不是说药厂有个实验室要投资吗,那份文件你看了没有?我等着准备与药厂代表谈判的资料呢。” “还没有,我刚刚到办公室,等我看过就立刻答复你。”他点头,一副要送客的敷衍样子。 走的时候我还是满怀疑惑,只觉得郑朗明很蹊跷。身居高位,如今一举一动都要引发事情,还是谨慎地好。 回到办公室,才看到郑朗明的信息,“猪!没看到我在和人语音会议吗?晚上小心前来。” 这厮的电脑屏幕背对着我,我哪里知道他在视频会议,还视频会议,正要吐槽,郑朗明下一条信息继续来到,“你小心莫总起疑心……我可不想被误认为和你有一腿……” 这个不正经的货!当时他竟然在和莫锃羽开视频会议。 因为莫锃羽目前总是负责整体的规划推进工作,所以经常会和我们实时通话保持联络以确保每个节点的顺利,谁知道刚才那么不凑巧的时候我进去就问实验的事。整件事情怎么跟莫锃羽说我还没有想好,干脆先不说。每个人都需要点自己的秘密,我也是。 晚上的时候,告知莫锃羽我有点事情要晚回,他嘱咐我一切小心后就挂了。 七扭八绕地到达郑朗明的私人诊所,再次感慨郑朗明挑选的地方――诊所就在旧城区的民房里,这里是繁华的叶城被遗忘的城市角落,隐蔽而不被关注。这块地也是龙腾的产业,很多人都想拿下这块地开发,开发后就能与旁边的锦绣中华城相连成为更大的商业住宅区。但是老爷子始终没有动这块地的想法,这件事就无限搁置了。 我几乎是扑进诊所的,郑朗明换下了工作时的正经西装,罩着件白色外衣,却露出里面灰色的亚麻衬衫,他叹气道,“想不到你消息还挺快。” “你有了进展,竟然不告诉我。” 郑朗明似笑非笑,那副欠揍的样子不改变分毫,说:“你都快要结婚了,还会想起这茬事。我也是不想打扰你罢了。莫总那么好的人,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多可惜啊!鄙视你这种骗婚的拉拉。” “我不想跟你开这种玩笑,到底有希望吗?”不理会他的挑衅式问话,我追问道,“若初,若初会醒过来吗?” 郑朗明丝毫不理我,整了整自己一尘不染的白色外衣,道,“你告诉我实话,我就告诉你实话。” 莫锃羽的秘密……我还想替他保守。 我咬着唇,道,“他什么都不知道的。” 郑朗明的眼神是清澈坦荡的鄙视,鄙视我也认了,我答应过别人的承诺一定做到,莫锃羽活得这样辛苦,我不想让他隐瞒的一面暴露出来,郑朗明也不能说。 “那我姐醒了,你怎么办?”郑朗明问道,“你是甩了莫锃羽,还是甩了我姐,还是两头瞒着坐享齐人之福?” “这和你无关。”我冷了脸,“我给了你钱,你拿钱办事。有什么资格问这许多?”给钱这件事让我终于理直气壮地说话,“你现在的身份是个收了钱的黑医,不是若初的弟弟。当初你放弃帮她治疗,让我用钱来承担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亲人的身份,难道你忘记了吗?” “那么,我没有资格没有身份来为若初做决定,你能帮她做决定吗?”郑朗明这个斯文混蛋,永远这样尖锐,我刚想脱口而出“若初醒过来后她能自己选择!”却猛然觉得心里一痛,在她出去的那个大雨夜,我有无数的机会站出来拉住她,恳求她不要去恳求她放弃……可是我没有。 如今,我又有什么资格来责骂郑朗明,他当时是拼了命地要阻止这件事的…… “阿明,我知道你一直很讨厌我,可是我求求你,救救……你姐姐,好不好?”我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郑朗明静静看着我,扶了扶眼镜,我第一次觉得他的眉眼其实像极了若初,不说话的时候郁郁寡欢如同永恒孤寂的美丽雕塑。 “若初是我亲姐姐,我不可能放弃救她。当初钱的事,是我想逼你放弃做傻事的借口。苏凌,但是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担得起的爷们。所以我才会和你商量这件事。” 我屏气等着他说。郑朗明深深吸了口气,言简意赅地说道,“复苏的实验很成功,我用了禁忌的药物刺激神经来达到复苏效果,成功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只不过我想在若初醒来之后,同步做一个手术。我的导师是脑蛋白切除术方面的专家,我有把握精确地清除记忆……也就是说就若初醒过来,她之前所有的人生是一片空白。这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希望你能同意这个手术,为了我姐姐,也为了你自己。” 清除掉之前人生记忆的手术?我不可置信地看向郑朗明,心中刹那闪过无数的念头,却在第一时间选择了点头,我从来不爱哭,却在点头的瞬间泪流满面,随着我连连点头的每一下动作,眼泪扑簌簌落在地面上。 郑朗明拿出一张纸巾递给我,他的声音低低的,每一句都说的坚定。“家中巨变的时候我还小,直接就被送出国。这些年姐姐很辛苦,一直都对我很好,努力挣钱供我读书……苏凌,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我们家中的事,但是我想说,如果人活着就是为了仇恨和做一枚棋子,这样的人生太沉重了,我不想她醒过来依然执着在复仇的道路上,做着无谓的傻事。”郑朗明耸了耸肩膀,“你骂我好了。当年妈妈和姐姐把我送出国避开了一切的苦难,我也想做回……同样的事。我知道这样的选择对你来说很不公平,可是苏凌,你有把握阻止她醒来后继续飞蛾扑火吗?”他接着说道,“简单平常的人生,这些原本就是姐姐应当拥有的人生。你放手,好不好?” 除了掉眼泪,这一时,我竟然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人生若只如初见,若初,也许抹去一切真相会让你怨怪不甘心。可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从来没有真正开怀地笑过,你笑的时候眼睛里也满是哀伤;那么多个晚上,就算是我们欢好的时候,你也总是满腹心事郁郁不言;若初,如果你能醒过来,不记得仇恨,也不身在局中无法自拔,就算不记得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接过纸巾擦掉眼泪,嘶哑哽咽道,“混蛋,你有这样好的打算,我当然一定支持,你以为……我是那样自私的人吗?” 郑朗明再也没有任何的尖酸试探,“苏凌,对不起。这件事,唯有对不起你一个人。” “你已经……已经做得很好,不用管我,”我吸了口气,道,“什么时候准备动手术?” “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筹备,同时有些事也需要你来帮忙。”郑朗明仿佛深思熟虑过,计划周详而缜密,慢慢说道,“若初真实的身份已经随着假尸体进了火葬场,少不得要想办法重新弄一个身份。叶城以后都不能呆了,我想趁着高速公路项目的推进,在滨城帮她重新设置一个假身份,我们还要编造一个谎言让若初相信她的新身份,然后你请梅悠想办法接她出国去。” “梅悠?”我讶异。 “姐姐的事,她多少都有责任,苏凌,这些事……只能麻烦你。”郑朗明认真道,“拜托了。”改头换面这些事当初我跟着梅悠去做过,如今让我来将这一切来妥善做好,我有把握不出差错。为了最爱的那个人重新活过来,为了若初全新的人生,我想……我可以做到最好。 站在若初的床边,她依然安静地睡着,当初撞车额头上留下的疤痕隐藏在额上,轻轻摸上去有一小块微微凸起。我低头轻轻亲在她的额头上,一滴一滴的眼泪落在她的头发里。 新的人生这四个字这样充满了诱惑,就算你什么都不知道,再也不记得我,再也不记得一切过往……我也希望你的人生里有最安乐的未来,你没有完成的事,通通由我来做。 ------------ 第五十章 上天补偿 更新时间:2012-07-29 依依不舍地离开若初,郑朗明嘱咐道:“现在尽量少往这边来,免得节外生枝。”他双手扶着我的肩头,似有话要说又欲言又止,过很久才说道:“苏凌,我就是这样一个凉薄的人。” 相交许久,我从来不曾了解过郑朗明。在我的心中,他永远一副眼高于顶的骄矜性子,言语尖酸刻薄,永远反向看待问题。可是在这件事上,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家伙有着强大的精神信仰,那是一种自我到极致的洒脱,家中巨变多年坎坷,他若如自己所说真是个凉薄的人,当初他也无需回来。 我伸出手来,捏了捏郑朗明的脸,就像若初经常捏他那样,郑朗明本能反应想躲,却只是晃了一晃,任由我捏了捏,冷声道:“我是看你这会挺可怜,不要得寸进尺,除了我姐,没人敢捏我脸。”言下之意,我也是他姐姐,这家伙就是这个别扭的样子,我道,“你怎么混到月少的手下,还弄了个私人特助……” 郑朗明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哼道:“大树底下好乘凉,我想在叶城混下去,不找个大靠山怎么成。你以为只有你会顺杆爬?” “月少是个好boss,他身边缺一个真心实意为他着想的人。”想着月少的某些期盼,无限唏嘘,只淡淡说了句,郑朗明一点就透,点了点头,道,“药厂收购后,那个实验室的事,帮我推一把……” “阿明,你能不能少做危险的实验?”我忍不住就想劝,他却回复到冷漠的神态,“科学的世界里才有无限奥妙与激情,跟你说你也不明白。女人不会明白的。”得,你就活在你伟大的科学世界里好了。 郑朗明送我出去,只送出巷子口就止了步,“回去路上小心,我晚上还有事情,就不送了。”一道马路隔开,旧城区的对面就是锦绣中华城。 繁华与沉寂,仿若两个世界,但是我知道,这里却是整个城市最安全的地方。这是月阑珊所在的旧城区,龙腾日夜轮班巡逻,处处是暗哨,任何势力都渗透不到这看似老旧的区域。 巷子口的馄饨摊子还没有收,年迈的阿婆颤巍巍地舀水煮馄饨。站在旁边的那人实在太过扎眼,我意外看见何宝儿一身火红色长裙,百无聊赖抱着手肘等着馄饨出锅的样子。走过去唤了声,她疑惑了下,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见我独自一人,何宝儿警惕地四下扫了一眼,确认了我一个人的事实后才松了表情,“你来这里做什么?” “探望一个旧朋友。”我轻轻回答她,何宝儿是多玲珑剔透的一人,瞬间明白我是来探望若初,点了点头,自顾自道,“我是想去月阑珊看看他。月少其他什么事都好说话,只是不许我见陆凯。”何宝儿丝毫不避讳地抱怨,“我听说他病了,来买口热的送过去。” 何宝儿什么好吃的东西买不到,偏偏在这儿买碗最普通不过的馄饨?馄饨出锅了,阿婆把馄饨装在何宝儿带来的保温桶里,道:“孩子,赶紧带回去吃吧,泡久了就不能吃了。” 何宝儿接过保温桶,扔下一张百元钞票,和我一起扭头就走。 “哎,找钱啊……”老奶奶在后面叫嚷着,何宝儿却加快了脚步走的更快了。 这块旧城区面积并不小,所有的房屋已很破旧是原本老式的独门独栋巷子幽深的老式格局。月阑珊就在这片城区里,是个独立的院子,院子里有石桌石椅,种植着高大的梧桐树,此时夏天,树木枝繁叶茂地将整个院子笼罩,旧日老歌由老式点唱机播放着,带着沙沙的噪音日夜响个不停。两层楼,楼下是简陋的沙发卡座和表演台,楼上是舞厅和办公室。 但是我不知道月阑珊还有地下室。 何宝儿虽然见不到陆凯,但是还是可以进入到月阑珊。在地下室的门口,对着迎着她的人,宝儿殊无半分笑意也并不客气,只将保温桶递过去。 那人的眼角有颗黑痣应该是龙之组的重要人物,躬腰接过,就关了门下去了。 何宝儿跺了跺脚,冷哼道:“一个比一个拗。一个坚决不肯放人,另一个就非要住在这下面。这下面半分风也不通又潮湿!陆凯有风湿,现在日日腿疼……” 有人拦着,她终究也是下不去,只恨恨在门口转圈张望。 半晌那人才出来,对宝儿点了点头。 宝儿咬咬牙掉头就走,我只能跟在后面。 出了这片偏僻的旧城区,才看到宝儿是自己开车过来的,正好顺路将我载回家。 她心情很不好,我也不知道从何劝起,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今天的事告诉宝儿,“宝儿,若初就快醒过来了。” 她这才高兴起来,惊喜地转头看向我,道:“若初姐姐要醒了?这是大好事啊,苏凌……怎么了?你哭什么?”她一脚油门踩住,停下车来奇怪地看向我。 “她醒了后,就不会记得我了。”我简约将事情与她说了,连自己同意切除记忆手术这样的决定也告诉了她。何宝儿皱着眉头,认真听着,道:“苏凌,当初我们想办法留了若初的命,瞒天过海费了那么大的经历,不就是为了以后你继续和她在一起吗?如果若初醒来,你给她一个全新的身份全新的人生,她还会记得你吗?如果她不记得你了,你怎么办?” 何宝儿果然是最关心我们的人,我不知道与她怎么解释才能让她明白,只问道:“你觉得若初几十年的人生,可有一天活得平安开心?如果不记得过往她能活得开心,记不记得我又有什么重要?” “人活着,什么才是真正的开心?顺应自己的心才能活得开心。若初姐要醒过来了,你决定让她忘了你?我无法理解!” “我想她,能过正常的生活。”我轻轻道,“一个新的身份。不是谁地下的情妇,也不是哪方势力的对接人,不知道被掩埋的任何秘密,也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爱人。她可以重新开始……不用每日都活在胆战心惊的纷杂局面中,不用日日期盼一切结束才能开始新的生活。她醒来就可以一切重新开始……为什么我还需要她记得我呢?” 何宝儿捂着嘴,无声地哭了,说道,“苏凌,我觉得很嫉妒。我嫉妒若初姐姐……陆凯出事后我不理你,不是因为恨你真的跟在月少手下做事,而是我嫉妒你可以自愿选择为他做事。当初是我一厢情愿地以为陆凯要争,才处处帮他争。其实原来他早就安排打算好了,我是他拱手送到月少身边的,我只能顺从他的意思。苏凌,没有人这么为我着想未来,我觉得……觉得很嫉妒。” 我抱着宝儿,她瘦的可怜,看似活得无法无天的何宝儿,原来这样多的无奈。擦掉她的眼泪,轻笑了下,叹道:“谁说没人为你着想未来,月少有多疼你你看不出来吗?陆凯有多疼你,当年整个娼界那么多的人谁不眼红你到咬牙切齿?不是还有我在你身边。所以你答应我,好好地,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也都会好起来。” “只要我为月少卖命工作,陆凯就能安然。”她抬起头笑了,笑的开心而充满期盼,“我还有很多年的时候可以等,总有一天会等到的,对不对?” “当然。”我用力搂一搂宝儿,“你会帮我吗?” 她用力点点头,道,“苏凌,如果我出事,你会不会也为我处处着想?” “大傻妞,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会为你着想。只不过你比我聪明太多,而我能帮你的太少了。”我叹了口气,真心说道。 宝儿得意道:“当然我比较厉害,我可是陆凯一手教出来的!”她得意完之后又有点茫然地叹了口气,“我不要你帮我任何事。苏凌,我的事你不要插手,我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以后要做什么。我只要你关心我,就好像每次有什么事情我只能跟你说,你也会告诉我你的事情,而这些只有我们彼此知晓就好,这样我就不觉得很孤单。”她认真而期盼地看着我,“你答应我,我的事你不要插手也不要过问,即使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 我有点紧张,“宝儿你不要做危险的事……”却被她坚定的神态镇住,只能点头应允,不干涉她的思路和想法。我答应过的事,就绝对会做到。 宝儿开车送我去,在楼下看家里的灯光亮着,莫锃羽在等着我回家。 和宝儿一起上楼,打开门,满室明亮,空中有饭菜的香气也有阵阵花香。 餐桌上那一大束玫瑰瞬间映入我的眼帘。 莫锃羽不知道我带着宝儿回家,系着泰迪熊图案的可爱围裙从厨房里蹦出来,看见宝儿愣了一下,随即立刻笑道,“何经理……欢迎,欢迎。”然后很快缩回厨房去,估计尴尬到死。 何宝儿走过去捧起那一大束花,斜瞥了我一眼,道:“很会享受生活嘛,捡到宝了?”我无奈道,“平时不是这样,我也不太清楚。” 莫锃羽端着小菜出来,他已经解掉了围裙,神色从容而淡定,仿佛刚才卖萌的不是他。 何宝儿是我唯一带他见过的闺蜜,也告知过他宝儿是嘴很紧的人。他却还是在旁人面前不苟言笑的正经样子。 何宝儿打趣道,“苏凌说你会烧好吃的,所以我是慕名来蹭饭的,你不会不招待我吧?” 莫锃羽笑道:“怎么可能!” 有了何宝儿的加入,一顿饭吃的很是开心。 送走了宝儿,我才指着玫瑰花问道:“什么情况?”莫锃羽道,“礼服都修改好了,我今天去拿了回来。”仿佛是紧张,他咳嗽了一声,捧起那束玫瑰花,单膝跪地,从后面变魔术一样摸出一枚大钻戒,道:“苏小爷,你愿意娶我吗?” 第一次,在车上,他问我是否愿意和他结婚,我说没有花没有钻戒没有下跪,我不可能答应。 第二次,小区的水池边,我告诉他如果求婚,我会答应,他自带嫁妆的求婚了。 第三次,他主动准备好了一切,大捧的玫瑰花,单膝跪地,闪烁的大钻戒,包括最合适的求婚词。 “我愿意。”我伸出手去接过戒指,摸了摸莫锃羽的脸。 上天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残忍,所以……给了我最好的补偿吗? 我抱着莫锃羽,哭的稀里哗啦撕心裂肺,哭的他莫名其妙却一直抚摸着我的头发安慰我,“好了好了,苏小爷,苏大爷,你不至于感动成这样吧……我只是心血来潮,觉得如果仪式不够完美以后会很遗憾,就自作主张补了一次。不要哭啦……” “呜……我知道……”什么都别说了,让我今晚一次哭够,我才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我自己选择的最坚决的分别。 ------------ 第五十一章 婚纱合照 更新时间:2012-07-30 行宫的工程建筑终于快要完工了,我和莫锃羽没日没夜的加班,为了赶出时间回福城结婚。同时我还希望在结婚之前能看到若初的苏醒手术成功。 这段时间,我们经常是凌晨到家还没有歇上两三个小时,就爬起身再赶回到公司去。 同时,高速公路修建的三段工程也同时开始动土开工,每一日的时间都像在打仗般争分夺秒。 有的时候躺在床上,觉得疲惫地连手指头也不想抬起来。莫锃羽总是在身后轻轻揉着我的脖子,睡着了也在轻轻揉捏着,因为长期的伏案工作,我的颈椎特别不好,经常抬头的时候眼睛发黑。 月少麾下的四人团队每个人都发挥了巨大的能动性。 周例会上,我们经常是轮番汇报,有的时候也会吵得不可开交,比如郑朗明和何宝儿,我和莫锃羽,因为节点和对接跟进的问题吵得丝毫不让,吵完了大家接着做事。月少在这种时候永远是聆听,却给予每个人最大的信赖。当然这些都是关起门来的时候,我们对外一致地团结,每个人都不苟言笑,一副职场精英的拽样。 我想这就是梅悠曾经一直强调过的,伟大团队工作时的幸福感。 郑朗明承接下了我之前与洛城中信集团高速公路工程项目合作方代表的对接,来来回回地两头出差跑,手术的筹备工作他也在有条不紊地筹备着。 直到婚纱影楼打电话来,我才想起来上次老娘他们来的时候莫锃羽预订下的那套婚纱套系。这件事对于莫锃羽来说相当重要,他立刻腾出了一天的时间,要和我一起去拍婚纱照。 何宝儿那天正好无事,强烈要求陪同。 结果月少也知道了这件事,兴致勃勃一起前去围观。 我本来照相就会紧张,又来了看热闹的这两人,内心无比吐槽,却不得不老老实实拍完。化妆的时间很漫长,在化妆的过程中,手机不断地响起,只能一再接电话处理事情,化妆师就只能在旁边等。 莫锃羽也好脾气地在一旁等着,他皮肤白皙,本就不用如何化妆,在我接完一个电话抬头的瞬间,发现岳志恒和郑朗明一起处理完事情也过来了…… 月少的耐心一向不好,在我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直接拿过去了手机,按下了关机。老板关机,可不是我不处理事情,我窃喜,终于安安稳稳化妆完毕。 婚纱照都是先拍外景再拍室内。 我们订的这家婚纱店是叶城最大的一家连锁店,拥有一座巨大的实景基地,拍照的过程无比艰辛,我僵着脸听从摄影师摆出各种pose。 看热闹的月少宝儿二人组乐得前仰后合,岳志恒带了一架单反全程跟拍,美曰其名留下花絮。一向独来独往的郑朗明冷眼看着我们表露出他们很无聊的鄙视嘴脸……拍完第四套衣服时,三个小时已经过去了……我再也不想折腾服装的问题,郁闷道:“红色礼服一套,蓝色礼服一套,古装一套,还有一套小清新……我只能再拍一套了。剩下的不要了。” “白纱还没拍呢!最后一套拍白纱吧。”何宝儿叫嚷道,她已经帮我挑好了一套有着轻纱羽毛般质感的蓬蓬拖尾白纱,莫锃羽也换上了最正式的一套黑色西装,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换上白纱后,妆容也随之改变了,简约轻灵的白纱确实非常带感,这套总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婚纱照。 在实景宫殿中,留下了我和莫锃羽亲密美好的瞬间。 最后,是所有的人在一起拍的一张全家福一样的合照,我们拍的这套婚纱照,因为最后的这几张合照照片,拥有了不同的意义。 婚纱影楼原本还有种种繁琐的流程,选片,修片,做相框等,但是有钱即是大爷,莫锃羽要求第二天就看到所有的修片结果,影楼爽快答应秒出结果。 在vip特备的沐浴间内卸妆,宝儿陪着我洗澡,在棉片上倒上厚厚的卸妆油糊在我的眼睛上,她低声喃喃道:“如果陆凯和若初也在,才最最圆满。” 我拍拍她的手,盘算着若初手术的时间,轻声道:“会有机会的。” 全体不务正业的一天,月少提议晚上一起吃饭。 何宝儿自作主张想要安排饭局,却被月少一个冷冷的眼神逼退。月少果然是个记仇的人,不想再去秘密酒吧吃难吃的东西,所以拒绝让何宝儿安排。他给邵东打了个电话,订下了锦绣的包间。 等到了锦绣,刚落座,精致无比的菜式就陆续上桌。月少举起红酒杯,道:“庆祝下都喝一点,今天我们就住在锦绣。连苏凌这样的都有人愿意娶,真是不容易啊!来来来,喝一杯。” 我笑道:“月少你这是讽刺我啊……”他摇头,“那可没有,实话实说而已。” 莫锃羽牵着我的手,微笑道,“是莫某三生有幸,才能……娶到苏凌,期间种种血泪,我不说大家也懂的。”何宝儿拍手大笑道:“懂的,懂的。不如今天就喝个交杯,也算是大家提前帮你们庆祝……” 都在兴头上,我和莫锃羽同是爽快人,乐意和大家一起高兴,喝交杯的时候还有掌声响起,这帮家伙起哄的本领也是杠杠的。 我不经意间看岳志恒,他只是看着莫锃羽,神色间是毫无掩饰的失落。 何宝儿有意打圆场道:“都累了一天,开吃开吃。”说着指着岳志恒手边的单反相机道,“岳总今天好兴致啊,不如照片拿来让我欣赏下今天的花絮。” 莫锃羽神色一动正要说什么,我已经先开口了,“都喊着要开吃,还要看照片?吃了再说吧。”何宝儿嘿嘿一笑,盛了一碗汤放到月少边上,“吃饭,吃饭。” 这段日子都在一起工作,都很熟,私下里肆无忌惮地互相开玩笑也是有的。 吃到一半,眼见着各个都喝得不少,宝儿拽着我去沙发上唱k,点了几首黄梅戏非要和我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难得大家一起出来玩,又不是业务应酬,也没有别的外人,月少也放开了,和郑朗明说着什么说的极其开心…… 我眼尖,看岳志恒盯着还在端着架势继续吃的莫锃羽,心里就隐隐有点怕他暴起。 唱完了三首歌,他还是稳稳坐着看莫锃羽吃饭。 邵东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一桌人吃的吃,玩的玩,说的说,很放松。他仿佛是从别的饭局上赶过来,手上还端着一杯酒道:“我说过来跟你们喝一杯呢,怎么已经玩开成这个样子了?” 月少淡淡喊了句“哥”,邵东走到他身边,两人就开始说着什么,我过去拿杯子的时候只听邵东问道,“要不然你过去看看?”月少冷淡地摇了下头,说道,“这件事情你不要过问。”那语气竟是毫不客气的命令,邵东也只是听着,颇有些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的尴尬,求救地看了一眼何宝儿。 宝儿看到了邵东的眼神求救,笑吟吟也过来,趴在月少的背上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侧脸。月少回头亲了宝儿面颊一下,笑道:“怎么不继续唱了?” “你想听,有的是时间听啊……”这话说得就异常暧昧了,邵东和宝儿也是有过一段的,此时邵东却神色没有任何波动,端着酒杯的手也异常稳定,只静静等着。 “东少来喝一杯?”她拿过月少面前的酒杯,与邵东碰了一杯。 莫锃羽有点喝多了,我过去的时候他眼神都有些迷离,可恨郑朗明还在一杯接一杯地跟他喝着。“苏凌……我今天很高兴。”我拽他起来,扶他去包间内的卫生间,莫锃羽平日里不喝酒,酒一喝多就该犯懒了。 关了卫生间的门,我揪了揪他的脸,沉声道:“羽毛,你别喝多了。” 莫锃羽嘿嘿笑了,道,“我没喝多……”得了,都醉态可掬了,还没喝多呢,幸好我这儿有从郑朗明那儿顺来的解酒丸,塞给他一颗,自己吃了一颗,扭头道:“咽下去,解酒的。”他含着药丸看着我,听着门口宝儿喊我,我就先打开卫生间的门出去,一出门就看到岳志恒伫立在门口一脸的关切。 “岳总也要上卫生间?羽毛还在里面哦……”我试图阻止,他却先我一步进入卫生间,抛下一句看似关切实则有深意的话,“我照顾就好。” 卫生间的门接着就反锁了……我无奈了,如果叫嚷起来事情多尴尬,我只能装作无事回到饭桌。 郑朗明喝了不少酒,手间悠悠转动着杯子,看月少和宝儿还有邵东三人说着话,似听非听的样子。 宝儿的胡搅蛮缠发挥了作用,月少终于对邵东点头道:“有时间再说吧。” 邵东这才又与他喝了一杯,道,“那你们玩的开心,我还有桌客人要陪,就先过去了。” 月少道,“我今天不想见外人,不要与人说我在这边,也不要带人过来。” 邵东应承后出去了。 宝儿仍旧趴在月少的背上,嘟着嫣红的嘴唇亲他,缠绵暧昧,两人就这么毫不避忌地上演激情戏码……我乐得看,笑咪咪坐在月少旁边,用牙签扎了个西瓜吃。只听得月少对宝儿道:“你倒挺会求情。”何宝儿笑嘻嘻“哎呦都求到我这里了,怎么说也有点感情,不帮忙总是不好意思。” 月少眯起眼睛,每次他这种神色,就是压抑着怒火,可惜这人是宝儿,他没法发火,只能沉声道:“下不为例。” 何宝儿不给他继续训斥的机会,直接就咬着他的嘴唇堵着了他接下里的话,两人亲吻地缠绵悱恻,同时给了我一个看向卫生间的神色。 此时郑朗明实在看不下去,站起身来,道,“我先开间房休息去了……年纪大了要修心养性,吃不消这么火爆的场面。” 何宝儿的手顺着月少的领子一路摸下,他猛地站起身来,惊得宝儿在他身后往后一仰,月少回过身一把将宝儿横抱起来,丢给我一句,“给岳总安排一个。今天我们都住在这儿,春宵苦短我们就先撤了!” 何宝儿冲我挤挤眼睛,这是她为我清场呢……人都出去了,月少只留了几个人在门外守着,卫生间里还是没有动静,没有动静才更让我郁闷,狗日的岳三,堵着羽毛在卫生间里,欺负我是死的吗?! 平息了心情,我站在卫生间门外,敲门问道:“岳总,羽毛还好吗?” 他声音倒是平静,道:“他吐了,马上就出来。” 打开门,莫锃羽倒是还好,只是有些呆,他一喝多就这个呆样。 岳志恒比他高大强壮,用一只手扶着他的腰丝毫不费力气的样子,对我道:“我送你们回房间休息吧。” “那怎么好意思麻烦岳总。” “别客气了,苏经理,我不帮忙你怎么弄得动他呢?” 从包间回锦绣房间的一路上,岳志恒还神色冷静地和我说着话,“羽毛应该是太高兴,喝的这样多……我还从来没有见过……” 我心中冷笑,没有见过,上次喝的比这还惨不是你灌的酒吗,嘴里却回道,“他平日里酒量就不行。” “是啊,是不行……”岳志恒心思相对来说较为简单,我倒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再多说就显得我起了疑心,只能装作不知他们内情的样子。 莫锃羽喝多后很乖,没有什么话,跟着人也会乖乖走,岳志恒还是半搂半抱地将他拎回房间。 他躺在床上后我拍拍莫锃羽的脸,他迷糊着哼哼两声,我对岳志恒道:“谢谢岳总。” 岳志恒冷冷眯起眼睛,却什么都没有说,缓缓道:“夜里好好照顾莫总。” 直到他转身离开了房间,门重重地关上,我才松了一口气。 ------------ 第五十二章 一点疑惑 更新时间:2012-07-31 我弄了块沾了凉水的湿毛巾给莫锃羽擦面,他皱着眉头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不知道在说什么,我低下头去听,只听到含糊的几个字,依稀是“阿恒,放过我”。他蜷缩着身体,一只手压在胸口上,另一只手挡着脸。 “是我。”我轻声说着,继续用毛巾试图擦他挡着胸口的那只手。莫锃羽却扯掉毛巾扔在地上,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握的骨头都疼起来。 我嘶了一口气,试图向外抽出手来,推着他道,“羽毛,放手,疼。” 越挣扎却越紧,被他紧紧握着的手腕处有一种被铁箍夹住的火辣疼痛,莫锃羽的体温很高,他紧紧握着我的手,那种感觉让我觉得很奇怪,他的表现就好像人在水中漂浮,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紧张。 我试图安抚他,揉着他的头发,轻声道,“羽毛,是我……放手……” “我不会放手。”他说着,加大了手劲,疼得我忍无可忍,狠狠地低头在他手上咬了一口,这下疼痛足够尖锐,他猛地睁开了眼睛,黑亮的眸子里闪过精光,用力一拉将我拽到了他身边,翻身压下。 莫锃羽的手紧紧牵制着我,低头俯身,用鼻尖蹭了蹭我的脸,只觉有潮湿的触感,他在哭……我反手拍了拍莫锃羽,搂着他的腰,尽量让声音柔和,“怎么了?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忽然这样?” “对不起。”他喃喃说道,“弄疼你了。” “那你还不放开?” “我不放,放开你,我就没有时间等到下一次的机会了。” “什么机会?” “结婚。和你结婚。” “如果结不成婚呢?” 莫锃羽的身体骤然紧张了起来,隔着薄薄的衣物,我能清晰感觉到他绷紧的每一寸肌肉,握着我手腕的双手狠狠地按在床上,有力的双腿也钳制住我。他是个男人,尽管偏瘦,但是相对于我来说还是有足够的力气可以让我分毫不能动弹,我放松了身体,并拢成一条直线,莫锃羽的阴暗面暴露的时机实在太少了,可是这样的忽然爆发总是让我有点紧张。 “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没有人能阻止我们结婚,没有人!” “一切都很顺利,对不对?” “嗯。”他肯定地回应我,“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件事,阿恒不可以,你不可以,谁都不可以……” “还有谁试图阻止?” “没有。”莫锃羽冷哼了一声,松开了钳制,从压在我身上的状态转换成抱着我,“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件事。” 他是非常专心地沉浸在形婚这件事里,倾注了太多难以理解的偏执,做足每一点细节,姿态太过于坚定。 我其实是有很多疑惑的,却不想继续问下去了。 每个人都有心底里最深的恐惧,每个人也都有最执着的追求。 岳志恒这样强横直接的人,都在莫锃羽结婚这件事上让了步。 莫锃羽抱着我依然是如此之紧,之前于他而言我是一根救命稻草,现在他对我来说,也是一个不肯松手的补偿。 我们必须结婚,必须,如果出现偏差,不止他会发疯,我想我也会。 我回手反抱着他,拍着他的背想让他放松。 这个世界,原本就应当是两个执着的怪胎在一起,永不分开。 一整天的拍摄,和晚上的狂欢都让我困倦到极点,就在莫锃羽紧紧的怀抱中,我安然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莫锃羽已经不在身边,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昨天也没有冲凉,身上又是汗,又是酒味,真让人感觉难过。 莫锃羽的头发还在滴着水,站在床边,轻声道:“回家换个衣服?” 我点了点头,宝儿和月少他们也不知道今天什么时候才会到公司去。幸好叶城并不大,从锦绣回去早上又不堵车,到家只用了半个多小时。 我到家就进了卫生间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隔着浴室的玻璃,看到莫锃羽拿了衣服进来,放在了洗衣机上。 早上从锦绣回家一路匆匆忙忙,如今洗完澡才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莫锃羽的眼神却在我手腕上凝滞住,快步走到我身边,抬起我的手腕,青紫一圈,指痕宛然,某人昨天晚上的杰作。 我笑咪咪,“不用买手镯戴了,是不是很好看?” 莫锃羽俯身捧着我的右手,道:“对不起。” 其实原本不用的,他还是拿了芦荟胶在我的手腕上细细地涂抹了一层,芦荟胶有镇定消炎的作用,但是在皮肤上感觉并不是很好,黏糊糊的。 我甩了甩手,道,“过两天就好了,我皮糙肉厚的,真没事。” 莫锃羽的眼睛里满是内疚,说,“小凌,对不起。” 他的头发依然还是有些潮湿,摸上去触感凉凉的,乖巧地蹲在我身边,和昨天晚上弄伤我的那个人判若两人。 我叹了口气,道,“真没什么。”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你喝多了而已。” “真的吗?”羽毛那样难过,我更加不忍说出真相。 “真的,昨天晚上你握紧我的手,怎么都抽不掉,就成这样了。”我回答他。 莫锃羽紧抿着嘴,道,“我以后不喝酒了。” 我扑哧笑了,道,“不用这么当回事。以后不能喝就少喝。” 莫锃羽这才轻松了神色,冲我点了点头。 因为他上午还有事情,所以先一步出门,莫锃羽出了门,我才摸着自己的手腕,看着他出门的背影,心头的一丝疑惑越来越重,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是谁,都没有回头的余地了。电话措不及防响了起来,吓了我一跳,接过电话,那头是老娘热烈高兴的声音,“苏凌,你回门那天的酒店我已经订好了。今天桑阿姨将他们家之前莫锃羽住的那间屋子收拾了出来给你做新房,我看收拾的还挺好……今天你爸爸还圈了日历,还有13天,我天天都盼着你们回来。” 她说着,我听着,“之前你一直没有是动静,我是着急才天天唠叨你。眼瞅着人家的孩子都结婚了。妈就是怕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面没有个着落。现在看看小莫是个靠谱的,你们打小又认识,妈妈是挺为你高兴的……” “老娘,我们是挺好的,您就天天高兴就行了。” “行了!赶紧把工作安排好了,回家来办酒。提前几天回来?” “好咧!”我愉快地回答她,“我安排好就回去,尽量提前,这个我可说不准,得看莫锃羽的工作安排。” 老娘在那边叹了口气,道,“怎么这么忙。” 婚假怎么说也要请个10天半个月好歹还能度个蜜月,可是看这边工作的进程觉得是没法请这么长的假。 月少这边很多事情都离不开我和莫锃羽,一旦我们两个不在,很多事情就要放慢推进的进度,这对月少的计划会有很大的影响。无论于公于私,我都不想月少的计划受到影响。 和莫锃羽电话商量了下,还是决定结婚的头一天回去,回门酒一完我们就赶紧回来。 他在那边声音有些哑,估计又是一场谈判刚刚下来,“注意着点,这种时候,累病了就麻烦了。” “知道。” 何宝儿那边的预算报上来了,抽时间看了她正在筹划的那部电影的剧本。剧本写得很精彩,说的是一个有着双重人格的天才少年,剧情充满悬念,紧张刺激,后期揭秘高潮迭起,如果拍摄顺利正好赶在明年年初例会前上映。 何宝儿叮嘱我剧情要保密,我点了点头,道:“这是谁编的故事?” 她问道,“故事怎么样?” “真好,好久没看到过这么给力的剧情了。” 宝儿这才洋洋得意地接过本子,“陆凯写的。” 我啧啧称赞,“陆凯还有这种才华,看不出来。” 她认真道,“你看不出来的事多了。陆凯要做的事,我是一定都会为他做好的,这部电影一定要大赚。” “何大出品,您一定心想事成,马到成功。”我打趣她。 从何宝儿办公室出来,就看到郑朗明的短信传呼,我到他的办公室去,他正在吩咐秘书,“我要出差3天,有什么事都记录下来,等我回来再处理。” 秘书出去后,我紧张问道,“明天?” 郑朗明轻松道,“手术室已经联系好,明天夜里9点开始进行手术,预计要5、6个小时。” “放松点,我有把握,她只是重度昏迷一年多的时间。复苏手术很简单,我也咨询过导师,他说这种方法虽然行险,但是如果是我操刀的话问题并不大。” 郑朗明这样自信满满地轻松神态给了我最大的支撑,我交握着双手,祈祷一切顺利。 “苏凌……姐,你就放心吧。”郑朗明单手插在口袋里,面对着他办公室的窗户,“相信我的能力,也相信姐的运气。” “姐有最好的运气,所以一切都会不同。”郑朗明说道,“想好她醒后怎么扯谎了吗?” 我横了他一眼,“这个不用你操心。” “这才是我认识的苏凌。之后的一切就拜托你了。”郑朗明摸了摸手上的一串佛珠。 “你不是信耶稣吗?手上戴串佛珠干什么?” “帮一个有点意思的家伙收着的。”他一向如此古怪,我并未打理他,只想着若初醒来,我要如何来帮她安排身份。 最终这件事,还是麻烦了宝儿,她拿过来一份资料给我作参考,看过之后决定就照里面说的来做,时间很紧急,好在还有康复期的时间可以筹备,宝儿即刻安排人手去做。 若初,你醒过来,我就亲自送你走。我现在有足够的能力送你出国,为你买一栋带花园的房子,每日的下午你坐在花园的藤椅上喝喝下午茶,不必记得我是谁,只需要过好余下的每一天。 ------------ 第五十三章 我不想听 更新时间:2012-08-01 傍晚时分,我处理完最后一叠文件,吩咐丽湖立刻将文件分发下去。心内已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去到郑朗明约好的医院。他早已先撤,我站在楼上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看到他他开着那辆红色的别克消失。 开溜的时候,在电梯口碰见月少。他看到我,抬手看了看手表,扬起眉问道:“今天这样早?”就算再熟,被老板抓到也稍有些尴尬,我嘿嘿笑道:“有点事情。” 月少若有所思“你们都有事……” “中信集团那边来了人,晚上我要到园子里去一趟。”他说着从我身边走过。 郑朗明在一家私人医院租用了一间手术室,他那个平日里甚少露面的特护也在,带着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见我到了也没有什么反应。 郑朗明对我略点一点头,道:“你在手术室外等。” 每一秒钟,都那样漫长,漫长地我能清晰听见自己每一下心跳。他选用的手术室非常偏僻,正好在这间私人医院的隐蔽拐角处,门口连等待的椅子都没有,我抱着胳膊站在手术室门口的一边。宝儿忙完手头的事情赶过来,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伸出来手来搂了搂我的肩膀。 “紧张什么啊,相信郑医生。” “嗯。”我点了点头,浑身好似没有任何一点力气,我有太多的期待,所以根本不敢想象若是手术失败,我应当如何承受。 何宝儿轻声道:“我帮你通知了莫锃羽,你不好说的那些我都说了。”她顿了下,道,“他马上也会过来。” 多一个人一起承担,总好过独自地面对。 接下来的事我确实需要莫锃羽的配合,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说,只能托了宝儿,我一向自认行事直率,也有如此迂回的时候,幸亏有何宝儿。 何宝儿道:“他很担心你。出了这样大的事,你还要自己独自扛着,人有的时候不能太要强。” 我放松情绪,道:“我最擅长顺杆爬,才不要强。”声音全都哑了,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我站的笔直,仿佛这样就有力气支撑。 莫锃羽到来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叹了口气揽着我的肩膀默默站在我身后。 宝儿想起什么似的,道:“我出去买点东西。”恰到好处地离场。 “苏凌,这些事,你都瞒着。”莫锃羽声音也是嘶哑的,“我路上想了很多,却觉得想什么都没有用。我选择就这样站在你身后,不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 “羽毛……”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从最开始他的求婚开始,我只是敷衍,敷衍家中,应付窘迫的当时,到情况渐好,我拉他一块入伙,桩桩件件我都是只考虑了自己,回报给他的一直都少的可怜,“谢谢你。” “你我之间,还用说谢吗?”莫锃羽道,“宝儿说的很简单,如果有时间,我想你完完全全告诉我一遍,这些年你都发生了什么。” 我一时僵住,“为什么?” “我总想把我错过的那部分苏凌,给补回来。”莫锃羽道,“是不是有点傻气?” 我回过头,静静看着他,“好。” “宝儿拿过来的文件,我有认真看过,我会帮你。”他笑了下,“演戏这种事,我比较擅长。”心中的那点疑虑忽然完全都不想问,他做到这一步,就算有一点事情瞒着我,也是应当。 宝儿出去买了三杯冰咖啡。 等待的感觉依然漫长,因为担忧,没有人说话。 郑朗明出来的时候,神色异常疲倦,道:“苏凌,我尽力了。” 那一瞬间,万籁俱静,我只觉得刹那的酸楚、委屈和愤怒将我淹没,根本没有听见他下一句是什么,摇摇欲坠只觉得整个人都不能呼吸,直到宝儿将手中的包包砸到郑朗明身上,莫锃羽搂着我拍着我的背,我才弄清楚情况,这个混蛋的下一句是,“所以手术很顺利。” 顾不得立刻去看手术床上的若初,我也将手中的包包扔过去。 郑朗明很委屈,“我怎么了?shit,手术完打医生!”叽叽咕咕一串英文。 他这种从小喝洋墨水的家伙,没有受过国产电视剧的荼毒,说话这么不注意,我差点有冲动一把掐死他。 这个大误会冲散了原本的焦灼心态,郑朗明道:“还要观察……” 何宝儿瞪他,这两人一直不太对路,“观察你妹。” “我没有妹,只有姐姐要观察。”言语不太通,我开始有点理解为什么郑朗明说话总是让我生气,宝儿气鼓鼓,我们借了救护车将若初送回到诊所。 “醒了给我电话。”何宝儿有事,叮嘱了几句就先走了。 郑朗明累极,回到诊所只道,“我先睡会,苏醒期判断在36个小时之内。”他看了一眼莫锃羽,似乎有些奇怪,但是没有多说任何一句无相关的话。 我守在病床边,若初的头上缠了纱布,呼吸均匀,我生怕她下一秒钟就会醒过来,一步也不敢远离。 我想她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我。 莫锃羽陪我守到天亮,走之前他摸摸我的头发轻声道,“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找我,撑不住就休息会。” 我微笑着答应他。 实在是累极了,我趴在床边睡着了,迷糊中郑朗明的特护来过一次,记录了情况,做了相应的护理后就走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若初正睁着眼睛看着我。 若初的眼睛是标准的杏眼,大而媚,以前哪怕她不说话只眼波盈盈看着我,我就会忍不住想亲她。 此时,她专注地看着我,目光纯净地仿佛雨后湛蓝的晴空,又如初生婴儿般懵懂,我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半晌才听到她轻轻问:“你是谁?” “我……我是苏凌……”手术的效果这样明显,她丢失了所有记忆的样子,我试探地问道,“你不记得我了?” 若初皱起眉头,想着什么,轻嘶了一声,我忙按住她,“医生说,醒过来后什么都不要想,不然头要痛的。要不要喝水?你等着我喊人来。” 逃难一样出门,叽里呱啦地拨了一堆电话。我这样拙劣的演技,看见若初醒来就全线崩盘,破绽重重。 郑朗明倒是个放心的,接了电话之后道,“她躺的时间不长,康复治疗期也很快。苏凌,剩下的事你搞定。” 宝儿很是高兴,莫锃羽却很关切,两人几乎是前后脚赶到。 我已经被若初问的招架不住了,她记忆不在,智商还在。如果是一年前的若初,放十个苏凌也招架不住,不过现在她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按照宝儿提供的那份文件专心地回答她。 “我没有家人吗?”她看着我目光里满是哀伤,我只能如实按照剧本回答,“在救起的时候你被车撞到了,头部受到了撞击。我们调查过,你是独自来叶城旅游的,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我是怎么被被撞伤的呢?” “撞伤你的车子逃逸了……所以这些我都不是很清楚。”我遗憾地说道。 “人醒了?”莫锃羽进来的时候西装革履,后面跟着何宝儿,两人浑身都是戏,我败退,看见救星一样快步扑过去:“你们来了。” 何宝儿道:“谢天谢地,她总算醒了!” “日后我会报答你们。”若初与我说话说得累了,闭上眼睛休息。她的样子充满了疑惑,却不再继续追问,就算失了记忆,她的性格也没有半分变化,接受事实,伺机而动。 每次当她闭上眼睛的时候,我才敢仔细地看她。多想伸出手去抱抱她,若初这样活生生地就在我面前,可是我不敢。 宝儿给我的文件,恰到好处地处处留白,让我用不知情掩饰了所有的尴尬和漏洞。 写文件的人,是个高手,人生哪有处处都是明白的,他用巧妙的悬疑桥段加上俗气的救人故事,正好将若初的身份偷换到遥远的洛城去,之后就可以安排从洛城出国,天衣无缝的计划。 若初没有起疑,甚至对她的名字“郑若初”也只点头表示接受。 郑朗明的私人诊所里有很好的特护照顾,我再留下去会让她起疑,跟若初道了别答应明天再来看她,莫锃羽牵着我的手和宝儿一起回去。 宝儿饿了,我们在巷子口的馄饨摊上吃了馄饨,见我还挂心着若初,宝儿道:“那个特护准备的都是康复期间的特别饮食,你就放心吧。” 我点了点头,却没有多吃几口东西。 回到家后,沐浴完出来,厨房里传出熟悉的香味,莫锃羽手脚麻利地擀面条下了青葱小面,端到茶几上:“一夜没有休息,刚才又不肯吃,身体坏了怎么办?” 我挑了几根面条,却终究吃不下去,平静道:“你今天问我的事,现在想不想听?” 莫锃羽坐到我身边,端起碗来,挑起几根在空中等凉,“吃一口。” “不想听?” “我不想听,”莫锃羽举着碗的手慢慢放下,“苏凌,我也只是个凡人,平日里说的再冠冕堂皇大义凛然,事情到面前来,也会怕的。” 他自嘲般地扬起嘴角,“何宝儿与我说的时候,我想的很简单。不过是旧情人,该帮的我都帮,就如同你帮我对阿恒那样。可是看到你看向若初的眼神,我就开始害怕了。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站在一条平行线上,我一直都是努力靠近的那一个。苏凌,你与我不同,你从一开始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她……我不想听……我也会害怕……” 他垂下头去,“我害怕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一场徒劳无功。” “为什么这种时候,你想的是放弃,而我想的是如何继续呢?”昨天晚上趴在床边睡觉着了凉,我的声音是嘶哑的,还有点咳嗽,他惊喜地看向我,我继续说道,“羽毛,不管各自有着什么样的目的,我们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到此刻还觉得……我有回头的余地吗?”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文件你也看过,如果照着其中所说,若初出国,你这辈子,都不一定再能看见她,你一定要对自己这样狠绝?” “这是我的决定,再痛也由我自己承担。” “为什么你会觉得,放手才是对她好?”同样的问题,何宝儿也问过我。 我伸出手来,莫锃羽递上烟,给我点火,一明一灭烟火缭绕,模糊了谁的眼,从若初出事到现在,月少提供的文件,郑朗明的态度,当我才开始明白若初的背负与承担,如果那一天所有的事回头再来过,必定不会是现在的结局。 ------------ 第五十四章 谁嫌弃谁 更新时间:2012-08-02 叶城大学毕业后,我不肯回家。 其实家中安排好了工作,只要我回去递简历,就能进到建设银行的福城分行。老娘打点好了一切,唯一没有预料到的事,是我不肯回去。 毕业的那一年,我二十一岁,只要往家打电话就会被骂的狗血喷头,僵持到最后,老娘依了我的意思,却不肯给我任何一点生活费,认为生活的窘迫必定会让我回家去。 叶城的工作并不好找。 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就算找到了工作,交完房租后也所余不多。 我并不是个很会精打细算生活的人,做的又是最受人脸色的销售工作,顶着大太阳跑一天有的时候一个单子也跑不下来,回家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上,好在那个时候身边有个女朋友,叫李萌,我学妹,当时还没有毕业,跟着我,她也吃了不少的苦。 人都说男人不好做,殊不知有的时候想要承担一切的娘t更不好做。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压力,无法言说。 最初想追求的自由逐渐成了想象中的象牙塔,可望而不及。 我的事业在压力和努力下,渐渐有了起色,做到了最初供职的那家外贸公司区域的销售副经理。那个时候叶城的房价远没有现在这么高,我甚至打算攒钱买一套一居室的房子。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我兴致冲冲地回家,想在周六带着李萌去看房子,她却收拾了包裹坐在家中等我,她的神情那样冰冷,“苏凌,我们分手吧。” “我不想以后就跟你一起过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我们永远都见不了光!我爸爸贪污事发,我妈想要送我出国,还缺一笔钱。你能不能帮我?我想,出去后也许会有不同。”李萌是疑惑的,但是也是坚决的。 帮,我一定会帮。我找不到任何理由不帮她。 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个礼拜,我觉得也许莫锃羽最初的做法没有错,隐藏是最安全的方法,我的不知隐藏,根本就是一条死路,永远都见不得光。 我开始调整自己,改变原本硬朗的打扮,我蓄了长发,学会化淡淡的妆容,穿套装谈业务……屋漏偏逢连夜雨,那个时候还生了一场大病,谈好的一个单子因为合作方的毁约前功尽弃。我闯进金碧辉煌去找毁约方谈判,如果他依然耍赖,我一定要给他点教训。 人的一生,总是要遇上几个贵人。 我遇见的第一个人,是梅悠。 在金碧辉煌的包间里闹了事,我将那个毁约方的代表用酒瓶子砸的满头鲜血,但是反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事后也没有人追究我。 是梅悠帮我解决了事情,她约我喝茶,笑眯眯看着我,“姑娘有点意思……有没有兴趣到我手下来做事?” 原本的公司因为我的这单生意,早就放话让我辞职,此时有人愿意给我一份工作,我为何不去? 我爽快应了她,她却拿出一份红皮的协议,“这是龙腾的买断契……你愿不愿意签?” 这一签约,才知道预先拿到不菲的报酬背后,竟然是层层的限制和不得解脱。 梅悠只道:“我保了你,又付给你这么一大笔钱。你总要签上买断契,让我投资投的心安。什么事情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你说给我听听。” 我签了字,将得到的那笔钱全部给了李萌。 跟着梅悠,所见所学的,和我以往的世界,全然不同。 道上的纷争,各种善后,梅悠那些年隐在金碧辉煌万事不争,却一直都悉心带着我,让我在她身后,躲懒偷闲,默默看着,期间与何宝儿交好,她只阻止了一次,就再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直到我遇见若初。 其实李萌走的时候,我想和她说,也许当你出去之后,你会发现,外面的世界和你一直想要逃离的世界,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同。禁锢住灵魂的,绝对不是地域。 李萌是个好姑娘,那些年,我喜欢她,她喜欢我,用光了简单执着互相喜欢的所有勇气。 一场失败的恋爱,不足以让我一蹶不振,却让我更加隐蔽地寻找同类。 我第一次遇见若初的时候,怦然心动,但是我原本以为,她不可能是我的同类。 觥筹交错的欢场上忽然崛起的大串场,让何宝儿倍感压力。她不止一次跟我抱怨,那个叫艾琳的女子是如何抢了娼界的生意,又有政界的人撑腰,一时半会也动不得。 那个时候梅悠还没有隐退出国,以金碧辉煌为据点,所有的暗线尚未被切断,月少还在花天酒地肆意玩乐,我上面有梅悠顶着,又与何宝儿交好,是惫懒不过的一个混日子公关罢了。 所有的相逢,也不过是一场调戏与被调戏。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你第一次看见,就觉得亲切。 艾琳?若初?在没有看过她的档案之前,我爱着她的时候,从来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喂,过来!”她神气十足地吆喝我,下一秒钟就趴在我的肩膀上,“送我去卫生间。” 我对美女一向都不太拒绝,她半依偎在我身上,眯起眼睛笑的样子十足一只小狐狸,“你叫什么名字?” “苏凌。” “哦……苏凌,我记住你了。”她说着开始从领口偷瞄我的胸,“34c?36a?” “32b。”送到卫生间门口,我站定,内心吐槽这个喝了酒的女人居然比喝多了酒的男人还要下流。 转身要走,她却勾勾手指,我凑近,她笑的时候真好看。 不要嘲笑我,若初就是我的死穴,一点必中,算不上谁勾搭谁,只要相视一笑,我就觉得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灵魂,倾心地交付。 何宝儿曾经表达过愤怒,“苏凌你以为那是谁,那是沈郁的情妇!官面埋在道上的暗线,陆凯尚要给她几分面子……”何宝儿这样猜忌,若初却直接将娱乐的人脉推给陆凯,帮他牵桥搭线将娼界的钱洗白,自此宝儿再不多说一个字,声声喊着若初姐,只有我知道,她这么多此一举纯粹是为了我。 她这样聪明,踩在悬在空中的线上独自一个人跳着舞,帮沈郁将所有的非法收入通过各种渠道漂白。 我们有着最流氓的开始,最喜欢的却只是背靠背赤着脚坐在地板上听着旧日的歌谣。她执笔写一张又一张的纳兰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每次读到,我都觉得酸楚。” 她提笔写下“若初”两个字,“我就叫这个名儿,苏苏,你说好听吗?” “好听是好听,可是太过哀愁。人生若只如初见……期许初见,可想而知后来的变故。” 我刚说出这句话,她就神色一变。 “换个名字,就当是期许吧。苏苏……你不懂。我以后就叫若初,好不好?” 她叹了口气,白绸布衣,风姿宛然,摸着我的头发低头亲我,柔软的嘴唇拂过的地方全部都酥酥软软,我蜷了身子任由她将我推倒在沙发上,身体的缠绵直抵灵魂深处,我爱这个女人,尽管她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也爱她。 若初的身体有伤,形状美好的胸部,笔直修长的大腿根处,锁骨,后腰,都有或浅或重的伤痕,烟头的烫痕,我从来不敢问。有时候我会摸着那些伤痕叹气,这样美好的身体上带着这些伤痕,让人倍感痛心。 “如果我知道是哪个混蛋这么对你,我一定……”我咬牙切齿。她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苏苏,你这个样子真傻。” “哪里傻,我明明就讲的很认真。” “我有我要做的事,等事情一完,我带你走好不好?”我躺在若初温暖的怀抱里,听她柔声缓缓的说,“我们在国外买一栋有花园的房子,装上壁炉,冬天的时候我披着毛毯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织毛线,你抱着猫睡在我身边,夏天的时候我们就坐在花园里喝下午茶,什么都不用想就混过去悠悠闲闲一天……” “我们可以领养孩子,金发碧眼的小男孩或者小女孩,就像小时候过家家那样,你是爸爸,我是妈妈,我们在一起……”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我睡着了,只听得她最后的一句是,“如若初见。” 说到这里,我已经不想再多说了,莫锃羽只是叹着气揉了揉我的头发:“苏凌……” 我却还是想告诉他,若初连自己的本名都没有,她出身京都里党派相争的炮灰落败家族,自小被沈郁收养,养成一颗堪用的卒。郑朗明是她的堂弟,还在襁褓之中就被家族送出国去,表面上是为了家族延续的郑重决定,说白了也不过是重男轻女!若初那样聪明的人,以柔弱之躯负起养家重任,赚的钱大多都汇往国外。郑朗明退学回来,她气的大哭,却无可奈何,只帮他打点一切。 所以郑朗明那样不屑,轻视可笑的复仇,阻止若初的一切飞蛾扑火,他只在乎对他最好的姐姐,能有一个好归宿。他各种挤兑我,希望我不要参合这些事,只因为这是若初的想法,却在最后也归附了过来。 沈郁因为不得势才空降叶城,与龙腾结盟。叶城是中部独立市,拥有独立贸易权,又有强大的黑道家族庇护,即使是京都的权势也无从插手,强行制约只怕中部大乱,所以沈郁为本家考虑,选了叶城作为根据地,为家族运作资金。 他没有想到的就是,若初有胆子搜集这些年来政界沈氏运作的资料,反手想将他一军。 事情败落,若初留不得,她自己也知道,所以才在大雨夜独自外出,为的只不过引开暗杀组。我暗自垂泪,如果那天我不偷偷跑去公寓找她耽误了时间,若初是不是已经走掉了? 因为利益牵扯,沈郁直到现在都安然无恙。老爷子思虑要与南北两大家族合作,其中谋图之远以我的角度实在无法窥知一二,但是我知道,跟着月少才有机会扳倒沈郁。 当初如果没有龙腾上面的庇护,仅凭何宝儿与我,就算用尽全部身家,也保不住若初。老爷子最终还是选择了插手,将梅悠选定的助力一个一个送到月少身边。 若初的狠,在于为了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对自己可以毫不留情,明明知道有去无回,依然毅然前往。 梅悠再三叮嘱我韬光养晦,等候时机,那份原应销毁的资料,月少直接拿给我表明他的态度。月少说:“爸爸做不到的事,我可以做到。”如果有龙腾老爷子做不到的事,必定是颠覆基业不破不立的大事,由他来做,再合适不过。 我努力地扯出一个微笑,想笑却又想哭,“我已经一脚踏入了局中,若初当年千方百计地不想我进入,我还是被绕了进来。” 金钱,权利,不甘,还有欲望,缠身其中,明知前路凶险,还是义无反顾。 “我陪你。”莫锃羽只说了一句,“但是这一次你答应我,不要孤身犯险。如果有机会脱身,我们就走,然后重头来过。” 我苏凌活在这世上的每一天都顶天立地,只有人欠我,但是对莫锃羽却只有我亏欠他。我转过头,努力吸了吸鼻子,“羽毛,前路只有我们一起走了。”我抱紧了胳膊,“我脑子很笨,你不要嫌弃我。” 莫锃羽却将我手里的烟拿下,按灭在烟灰缸里。 “咱们两个,谁能嫌弃谁?” ------------ 第五十五章 坦诚相待 更新时间:2012-08-03 面凉了,清汤浸在了面里,凝结黏在一起,一坨一坨的再也拨弄不开。莫锃羽起身想去倒掉,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追上一步,从后面抱着他的腰。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亲密地拥抱他。 即将失去的巨大痛苦,让我脆弱不堪。 他僵立住,一动不动。 “我不肯告诉你……是怕你像之前那样……” 终于还是说出来,莫锃羽似乎是叹了口气,“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在等。” 原本就有着错位的灵魂,我从心里就怕,不被亲近的人认可。 当年的莫锃羽太过于冲动和天真,虽然是为了我着想,但是手段太过激烈,一下踩到了我尖锐的逆鳞,其实那样生气,气到多年都不肯回头去想,真的只是因为他擅自做主地决定了我的事情吗? 我松了手,莫锃羽去厨房将碗筷放下,哗哗的水声响起来,过了一会儿声音又消失。整个屋子里空荡荡,安静的让人难以忍受,我站在原地,只觉得整个心里都是空的。 莫锃羽一步步向我走过来,安宁的神情竟隐隐带着哀恸的忧伤,一定是客厅里的灯光太明亮,我眨了眨眼睛,看到的莫锃羽在水光里轮廓渐渐模糊。 “苏凌……苏凌……”恍惚中是他在叫我,醒来时已经是躺在主卧柔软的大床上。 “我这是怎么了?”我问道,觉得头有点晕晕的。 莫锃羽却扶了我坐起来,说:“这两天你没有休息好,精神太过紧张,晕过去了。”他的手上稳稳端着一杯热水,“要不是我手快,你就一头撞到茶几上。茶几摔破了事小,新娘子头上缠着纱布事大……到时候我要怎么解释?” “对不起。”我乖乖地吃药。 “我记得之前我们小小争吵过一次。我说你小心眼……你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反驳我的吗?”莫锃羽喂了我吃药,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避免灯光耀眼,将台灯拧转至微弱的光,却冷不丁地问道。 “你遇见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让你这样害怕与别人的事情产生纠葛?”莫锃羽认真地看着我,“我说你不肯敞开心来和我做朋友,不肯听我说心里话,不肯和我深入地交流……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岔开话题的吗?” 我捂着头,虚弱道:“哎呦,我头疼……” “别装了。如果今天我不问清楚,以后就不会再问。”莫锃羽认真地样子和以前一模一样。这个世界上,最最可怕的生物,就是一只记忆力无比强大的又很执着的小受。 “你想要知道什么?”我无可奈何,“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考上大学后就是上学,泡妞,毕业后就是工作,分手,挣钱……这样简单的人生线条,有什么可说的?” “发生过什么,让你再也不会以关心为名,干涉别人?为什么你认为,关心一定是干涉?”他问道,“苏凌,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哪里有为什么!我抱着头,低声道:“你一定要知道吗?” 莫锃羽看着我,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哀伤,“我想知道。以前的苏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以前的苏凌,回不来了。”我笑了下,“根本就没有以前的苏凌,那只不过是个简单的傻瓜。你一直念念不忘的,或许不过是你的幻想。” “或者说,你一直想要追回来的,不过是你脆弱时候的精神依托。” “莫锃羽,你不要这么固执。” 莫锃羽难过的表情那样真切,他坐在我身边,垂着头坐着,浓密的睫毛静静地覆盖在眼睛上,我一时词穷,竟然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我这个人斩钉截铁惯了,少有纠结,所以他这样敏感而哀伤的时候,我束手无策。 静默实在让人难堪,我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揉一只乖乖的玩具大熊,“我现在心里很难过,让我静一静,好不好?” “好。”莫锃羽站起来,轻手轻脚关了门,我听着他的脚步慢慢消失在门口,只觉得无尽地疲惫。 心内巨大的惊恐和歉疚让我无法安然入睡,我喊了一声“羽毛……”门瞬间打开了,他回过身来,重新坐回到我身边。我艰难地开口,只觉得说出这些来,我就能得到一个解脱。 那一天,如果不是我太过于担忧,跑到若初隐蔽的小窝,就不会有暗杀组跟踪贴近。 那天的天色阴沉沉的,随时会有一场暴雨倾盆而至。 乌沉沉的云沉甸甸地压在空中,不时传来一阵闷闷的轰雷声,我打着车到若初不为人知的隐蔽小窝,我们时常约会的地方。 明明她和我说好近期不要见面,等手头的事情完结,就立刻联系我,给我一大笔钱解除买断契,我们就立刻出国去。 最关键的时刻,我却没有信任她。原因只是害怕她出事这样愚蠢而简单的理由,若初的事情我全然不知,我不知道她以防不测将房产都转接到我的名下,也不知道其实有很多双眼睛冷冷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更不知道沈郁花大价钱请来的国际暗杀组已经找了若初整整一个礼拜都没有消息,我在茫然不知的情况下,在所谓的关心担忧中,将若初推上了一条死路。 素日里熟悉的那条路,在那一天,走得如此地漫长。 7公分的尖细高跟鞋走在小区的碎石子路上,发出蹬蹬蹬的沉闷声,我与若初通着电话,她在那头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语气,带着一点点的轻松,开门的时候看到我,若初一把将我拉进屋子,扬起一个微笑。 只不过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她的微笑带着认命的苍凉。 “苏苏,你这样不听话,这个时候还跑来做什么?” “我担心你,就想过来看看。是不是我不应该来?”我问道。 那个时候的我,样子应该很傻。 梅悠教了我那样多,依然没能够教会我刀尖上的生存,因为太过顺利的人生,我无法理解若初的人生为何总是那样战战兢兢,一颗心玲珑七窍想事情那样明白。 她亲了亲我的额头,从包包里拿出银行卡,“既来之,则安之。将这些收好,这可是我的全部身家。” 我忙推给她,“你的全部身家,给我做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出了事,你拿着钱毁约,然后回家去,安安稳稳,好不好?”若初的手冰凉,不由分说将卡塞到我的手里,拍了拍我的手背以作安抚,神色没有半分的焦急。 “苏苏,帮我倒杯水。” 我听话地去厨房倒水,她开始打电话。 若初总是有不想让我听见的电话,所以她总是压低声音说话。 厨房里没有开水,我将热水壶插上电,开始烧水,水壶发出的声音嘈杂而尖锐,我站在水壶边等着,从厨房的玻璃门向外看过去,若初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我打电话,一头如瀑的长发,米色的雪纺长裙被阳台上刮过来的风吹起来,整个人都飘飘欲仙,我没有听到几句,只努力听到几个字“我答应……平安……” 她挂了电话,回过头来正好面对着我,看到我贴在玻璃上倾听她打电话的一脸关切神色,只轻轻笑了笑,对我说了三个字的口型“我爱你”。 我端着水杯出来,脚下一滑,水杯嘭地掉在地上,热水四处迸溅,脚面上红了一大片,火辣的钝痛传过来,若初立刻过来拉我进卫生间,冰凉的水冲洒在烫伤处,若初亲亲我的额头,叹了口气“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知道还会有谁会像我一样心疼你?真是傻乎乎的。” 细细想来,那一天的每一幕,都是她的诀别。 迟钝如我,那个时候竟然并不知道。 那时候的步步凶险,现在想来都觉得无法呼吸,若初却在刹那就果断决定,奔赴了结局。 我哪里是你以为的那个坚强干练的苏凌,我脑子很笨,反应迟钝,永远后知后觉,只凭着直觉一路向前。 “若初,你要去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到她拿着包要出门,才惊慌问道,想跟她一起,脚却因烫伤一动就疼的皱起了眉头。 “你听到了电话?”若初挑起细眉的样子别有风情,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她就竖起手掌制止我回答,一如既往地平静道:“苏苏,这些事情与你无关!” 要踏出门去,她又回转头来,一把甩上门,冰冷的嘴唇带着眷恋和不舍,“等事情一完,我们就走,我有路子。”她微笑着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所以你乖乖在家呆着好不好?” 天空中一声闷雷的嘶吼,大雨倾盆而下。 若初关了阳台上的窗户,摸摸我的脸,她的手有些潮湿,“苏苏……等我回来。” 这种时候,她还在骗我!她去赴死,却那样坦然,不过是为了龙腾与沈郁明面上的协议,将所有败落的事一人独揽。 她期许我能脱身,却哪里料得到我硬要留她的命,郑朗明借金钱将我逼上绝路,生生逼出了月少手下一员大将。如果是从前的苏凌,怎么也不会走上这一步。 人人都以为自己算计精妙,却不知道每一步,还有命运的机缘巧合。 莫锃羽看过宝儿拿来的关于若初新身份的文件,却还有一份他没看到的隐藏的文件巨细靡遗地一一阐述。那个人,在阴暗潮湿的月阑珊地下室,竟然还隐约控制着所有事情的走向,想起那个温雅的背影,只觉得他的心,深不可测。 莫锃羽静静听完,板着脸,神色阴沉。 “所以你也要效仿若初,将她送走后,找个机会想办法送我出局?”莫锃羽恨恨地道,“你这个女人,好的不学,去学这样孤注一掷的狠绝!” “我想不了那么深远,走的一步是一步而已。”我坦然看着他。 莫锃羽忍无可忍地一把将我抱在怀里,“不逼问就不肯好好说话,所有的事情都想的明白就是不肯告诉我,嘴上什么都不说,最难以承受的痛苦通通一力承担!苏凌,你非要让人这样心疼你。” “你能不能不用这么复杂的思维来推敲我?能不能不要这么肉麻!我是个爷们,我担得起。”我嘴硬。 他抱得那样紧,许久,莫锃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闷闷的,“苏小爷,您老就消停些,这些事由我来想,你只要相信我就好。方才你说的,前路我们一起走,真的不是骗我?” 我摇了摇头,“我苏小爷一诺千金。” “你不是若初,别学那些骗人的话。很多事,你承担不了的。”莫锃羽说道,“苏凌……其实我很开心,你终于选择坦诚面对往事。其实我也有些事……” “嗯……”憋了心里的话终于一次性说完,我太困倦,终于还是没能听他说下去,对待亲近的人,我总是缺乏一点细致和耐心。 ------------ 第五十六章 结婚礼物 更新时间:2012-08-04 若初醒来后,一切的护理复原依旧是郑朗明和他的助理负责,郑朗明倒是个极聪明的,一副丫是医生的嘴脸,除了康复问题,其他一概不回答,将所有的善后都推到我头上。 因为只躺了一年左右,若初的身体底子又好,复原得很快。好不容易从繁忙的公务中抽出时间想去诊所,莫锃羽却笑着陪同我一起,“下午就看你心神不宁的。”他将我买的一大袋子日用品接过,牵着我的手就直接从办公室里出来,从办公室到前台出门,一路上惊得所有的人看到都慌张低下头去。 我不喜张扬,和莫锃羽平日里在公司极为注意,除了公事往来,很少有亲密的举动。除了几个近身的人,旁人都不知道,莫副总是我的未婚夫。 我甩了下,他却握的更紧,“晚上想吃什么?” 我这才注意到,莫锃羽今日的穿着很是清爽,白色的衬衫,浅天蓝色的修身牛仔裤,架了一副没有镜片的黑色装饰镜框,像是回到十年前的打扮,不由道:“咦,你今天怎么这样嫩?” “我本来就嫩。”身边没有旁人,莫锃羽面孔向天,十分傲娇。 我懒得搭理他,任由他握着手拖着我走向停车的地方。 我沉默地打量着莫锃羽,觉得他似乎散发这一种能量,但是这种能量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索性放弃。 郑朗明对若初的复健很用心,我到诊所的时候,他正在比对护理人员的日常观察记录。 看到我,郑朗明推了推眼镜,一暼眼看到莫锃羽也戴了眼镜,好奇道:“莫总,这是新造型?” 莫锃羽点点头,又是平日里那副沉默内敛的做派。 我对他在我和旁人面前表现不一的行径已经极度适应,没有多在意他,凑到郑朗明身边去,笔记上的记录密密麻麻都是术语,我问道:“怎么样?” 郑朗明道:“姐很努力,总是比设定的康健课程做的要多。其他时间总是在发呆。” 我怀疑地看着他:“你行不行啊?是不是你手术做的不好?” 郑朗明立刻换了表情,用手背推了推金丝镜框,一副懒得和我说话的表情,我捏了捏他的脸,问道:“到底什么情况啊?” “这个……需要观察。不过我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郑朗明道。 我小跑着去后院,此时的天色已经接近傍晚,若初坐在轮椅上,左右手轮流举着哑铃做臂力的恢复,郑朗明找来的那个特护正在帮她数数。 若初的侧面对着我,因为一年的躺卧,她非常地瘦弱,整个两颊都陷进去,头发也不复之前的光泽,手术又削去了贴近头皮的头发,用白纱布裹着,尖尖的下颌显得原本就有点偏长的杏眼越发斜飞入鬓,她专注地对着晚霞的方向,举着哑铃,一下又一下,累了后就换只手接着举。 我站在后院入口的廊下,只看着。 若初做完了手臂的训练,特护帮她按摩着手臂的肌肉,我这才走过去,“恢复地还好吗?” 特护点点头,这是个有些年岁的女人,话极少,“郑小姐很努力。” 若初侧过头对她笑笑,开口道:“我也想早点站起来走走。”她看着我,目光平静直视,微笑道,“你来看我?” 我从莫锃羽手中将东西拿过来,努力让语气显得正常,“买了点日常用品给你。” “谢谢。你们帮了我这样多。”若初道。 “这也没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妈妈信佛,所以我总相信好事做得多会带来好运。”莫锃羽笑笑,将我不知如何回答的窘迫轻易化解,他牵着我的手,侧过头温柔地看我一眼,“小凌心地很善良。” “好人有好报。”若初只淡淡回道。 特护推她回房间,我跟着进去。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敢多说话。 若初的神色非常平静,莫锃羽在与她的对话中再三试探,确信她是失去了记忆,我才敢笑着多说说话,无外乎康健和治疗。若初虽然往日的生活和记忆都消失了,但是性格还在,比之以往有点闷闷的,也许是什么都不记得的缘故,总是在说话的时候流露出茫然的表情,随即很快地掩饰。 告别出来后。我看着若初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轮椅上,平静微笑挥手的样子,只觉得无比的酸楚,几乎是踉跄着出来。 莫锃羽紧随着我出来,扶着我的手很镇定,“放松。”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很没用?” “还好吧。” “幸好有你。”我感慨了一句,莫锃羽立时得意起来,“那是,你总是在这种时候才知道我的好处。” 我正待打击他两句,他接着低低道,“就算这样我也心满意足。” “喂喂喂,别搞这种怨妇样子……你行了啊,这么爱演。” “我手头的事情已经处理地差不多了,你要加紧。”莫锃羽认真道,“今天爸爸跟我说,家里的酒店,喜糖,烟酒都准备好了,他还请好了婚庆礼仪公司。” “我妈也说,她都准备好了……” 小巷子车开不进来,我和莫锃羽只并排走着,说着话。 “你说父母为什么会对孩子的事这样操心?我老娘说,要是我一直都没有着落,她死的时候都咽不下这口气,做鬼都不放过我。当时听得我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我无奈。 莫锃羽却对这个问题静默了,他迟疑着开口,“苏凌,第一次见我父母的时候,我突兀吻了你,现在还生我气吗?” 他不说还好,说到这里我就捂着嘴唇,“那可是我的初吻……异性初吻……” “我也是啊。”莫锃羽只说了这句,便没有下文了。 “别提这个了。” “阿恒约我今天晚上见面。”莫锃羽低头,“我先送你回家。” 他爱着谁,和谁见面,是他的自由,“如果太晚了就不要回来了。”说完后,觉得有点冷硬,我叹了口气解释:“要是你再喝多了回来,多不安全啊。” “你和我一起吗?”莫锃羽问道。 一刹那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啊?你要约会,我去干嘛?我本能地立刻摇头,“不去,岳总的眼睛闪着凶光,每次看我就像看着一只碍事的兔子。” 他笑,“阿恒没有那么凶。” 那是,他看你的时候比较专注,也很温柔,岳志恒的世界是封闭的,里面只有他自己和莫锃羽。 莫锃羽道:“他约我去,是要送给我他准备给我们的结婚礼物。” “是给你的,不是给我们。你拿了礼物就回来……我在家等你。”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也好。”莫锃羽同意。 我趴在床上,笔记本开着,正在和班级群里的聊着qq,自从那次回家后留了名片,班长李宇就建了个qq群将我们都拉到了群里,平日里我都是屏蔽状态,但是怎么说李宇和朱莉她们也算是我和莫锃羽的牵线人,我们还在家乡举办婚礼,若是不说一声,日后肯定会被说的。 我给李宇发了消息,说了这件事,他在那头一连串的惊叹号和祝福,声称老同学这边他搞定,家里他地头比较熟……我只好跟他说,约到的同学把名字发给我,我还是会请老娘写请帖的。 李宇在群里公布了这个消息,在家乡的纷纷冒泡表示一定要参加我的婚礼。 也算是别样的安慰,我消失了这么多年,大家都还记得我。 既然要热热闹闹地办,干脆将老同学都请上。 莫锃羽回来的很早,他在楼下停了车就给我打电话,“苏凌,给我开门!”声音是那样地喜悦,我开了门等着,电梯开了,莫锃羽的手中捧着一个纸箱子。 我对岳志恒送的礼物其实也是有点好奇的,这时候探头往箱子里看——呀,是只白色的小狗,乌溜溜的眼睛,我伸出手去碰碰,它用柔软潮湿的小舌头舔、我的手。 莫锃羽小心翼翼将小狗抱出来,轻声道:“阿肯小时候就长这么可爱,阿恒说他找了很久,找到了这只小时候和阿肯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狗,希望我原谅他做过的错事。” “狗命也是一条命,赔的这个也不是阿肯,”我对岳志恒摔死小狗这件事耿耿于怀,并不打算言语上放过他,“都过去了……我也没有办法原谅。”莫锃羽低头,将小狗放到我的怀里,它不安分地动,呀!暖暖的绒绒的一团,我搂着小狗躺在沙发上,“你叫羽毛,它叫泰山,如何?”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他脱口而出,点头道,“挺好。”点了点小狗狗的鼻子,“你就叫泰山。” “我养什么死什么……”我哀叹,“俺从来没有养过宠物。这么娇小,能养活吗?” 莫锃羽正在冲泡奶粉给小狗喝,闻言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你负责陪它玩就好,其他的我来管。” “我们马上就要回家结婚……泰山怎么办?”我问道,“总不能带着它来回奔波,它太小了,送宠物店?这么小的狗宠物店收吗?” 莫锃羽想了想,道:“这个我也没还没有想过。” 他从厨房出来,蹲在我身边,先逗了逗泰山,然后用脸去贴泰山,泰山好小,没有莫锃羽的脸大,莫锃羽道:“软软的,好可爱。” 浑蛋!他的脸贴着我的胸,当然软软的,我一把推开他,冷哼一声,“你不要以为抱回来一只狗,就能占我便宜。” 莫锃羽的脸攸地红了,几乎是狼狈逃进卫生间,“我不是故意的!我先洗个澡,你看着泰山。等奶凉一点的时候,你喂它……”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又道,“我很快洗好,还是我来喂吧。” 我抱着泰山等着莫锃羽洗完澡,这样小小的一团小东西,只要摸它,它就不停用舌头舔,应该是饿了。我摸着泰山的小脑袋,“马上就有人喂你了。” 小狗听不懂,依然拱着舔着。 其实我真的不是很会细心照顾小动物,但是看莫锃羽神情那样欢喜满足,不想养这种话怎么也说不出口,随他高兴好了。 ------------ 第五十七章 月少试探 更新时间:2012-08-10 月少自园子回来后,脸色就不是很好。这段时间的共事,大家都了解他的性子,个个谨言慎行,以防触了霉头。 第二日的例行会议上,莫锃羽将最近的项目一一汇报。 平日里月少嘻嘻哈哈惯了,可是在这种时刻,大家还是一同选择了沉默,尽量少招惹他。连何宝儿都静静坐在一边,将手头的文件翻了又翻。整个会议室里,只有莫锃羽清朗的声音。莫锃羽是月少相当重视的人才,他不会对莫锃羽乱发火。对于这种推出挡箭牌的行为我虽然明确表示了不屑,但是此时我埋首坐着,觉得……有个挡箭牌还是比没有好。 每次看到月少这种阴郁的神情,我总是想起我为他冲咖啡那次的接触,在这种可怕的压抑的氛围下,是他即将喷薄爆发的怒火,烧到谁的头上谁倒霉。 “等等……”月少抬了抬手指,莫锃羽的ppt停留在高速公路工程的计划表内,工程在卢城段耽搁了已经将近2天,莫锃羽对此尽兴了标红处理。 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丽湖有收到岳氏集团发来的协议书,并整理出来给了我报告,我解释道:“这件事我有备注,耽搁的原因岳氏集团有发函说明。公路经过一个村庄的个体户承包果园,在拆迁赔偿方面与承包人起了争执,村庄的人现在不准拆。岳先生从岳氏集团总部直接发过来协议方案,方案建议由我们出钱,他们出人协同解决……当然了,这个出人的解决方式比较暴力,我不是很赞同。” 月少点了点头,看向莫锃羽,“羽毛,你的意见呢?”他对下面的这几个人,一向是直呼外号,只听过一次我喊羽毛,之后只要是没有外人在场,他都是直接喊“羽毛”以示亲密。 莫锃羽道:“岳氏的项目负责人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我觉得工程进度方面的事情越过对接人来协商解决并不合理,所以就标红处理了。” 莫锃羽的时机把握的很好,岳志恒在这次项目中一直都不太能说上话,岳氏有暗处的手压制着他。 莫锃羽此时以对接方的角度,帮他争得了一个能自主解决工程事务的机会。 如果月少愿意插手管这件事,那么岳氏集团暗处的手再有能力,也不能再深入到两个集团的合作项目中来。 想起岳志恒当时第一日过来的时候,岳氏高层连邀请函都不愿移交,他身边的岳氏高层精英又都是一脸的倨傲和不耐烦……我其实是好奇岳氏内部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八卦心态作祟,直觉这件事有内情,我期待月少接下来的反应。 “是岳氏哪一方发过来的协议方案?”月少挑起眉毛,问道。 “岳中威先生签字的方案。” 岳中威是岳志恒的二叔,岳氏势力三分,岳中威较之另外两位,是势力最弱的一方,对岳志恒现在的业务处处都横插一杠,搞不好是在跟其他的两方作对。 上次他和岳志恒一起来的时候,月少还跟他一起吃过饭。 “以岳氏在卢城的势力,搞定这件事,还要我们出钱?”月少冷笑了一声,“这些老东西争权夺利将手伸的太长了!万一耽误了工程,算是谁的过失?这亏我们绝对不能吃,事情不弄清楚,我一毛钱都不会掏!这辈子最讨厌人将我当败家冤大头!” 莫锃羽点了点头,在文件上认真记录下月少的指示,“我会就此事与岳氏集团进行洽谈,之后再跟你汇报。” 月少点了点头,“好。”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做事情格外利落,很多僵持的环节都一一给了批复。boss发了话,所有人跟着照做就是。 期间我和莫锃羽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他颇有点小小的得意,但是面上却隐藏的很深,若不是相处的多了,我也不会发现到。莫锃羽开心得意的时候,嘴角会有个浅浅的小酒窝,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愿意帮着岳志恒,那就帮下去。不管怎样,这是一个机会。 我想着莫锃羽之前落寞地认为岳老三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争斗,不会将他当回事的自嘲语气……他现在却帮着岳三向上争,人一遇到感情,就容易判断失误,同样会变得口是心非。 散会的时候,何宝儿就拎着包要走,月少喊住了她,“宝儿……” “怎么了?我手头有事,”何宝儿回了下头,开会的时候她手机调成了震动,这时正拿着看,“不及时处理会耽误拍摄时间的。” “喂……您好,郑导啊……下午我们见面的时候就会说到这个问题了……试镜的时候表现您都看到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新人,新人怎么了,没演过戏怎么了……新人才要你教啊……上来就演的头头是道还要导演做什么!”何大制作人发飙了,一边说着电话,一边就往外走去,却被阿战拦了下来,不由在门口停住。 她站定回头,月少坐在位置上,沉默地看着她。 这种情形,是有事情要说。 莫锃羽已经先退了出去,郑朗明也瞬间就走的不见人影,我将手头的文件架整理了下,正准备溜,黑金刚阿战对我咧嘴笑了笑,将会议室的门关了,我坐在位置上,一脸迷茫,站起身来想走,月少对我坐了一个坐下的手势。 “苏凌你别走,听着。” 会议室里很安静,只有投影仪的蓝色光芒在一闪一闪,月少的位置正好在长方形会议桌的一边,和我隔着一个座位。 门关了后,会议室里依然没有开灯,窗帘拉了起来,整个房间内都暗暗的,静下来只能听到头顶上冷气出口呼呼的出风声。 “你的工作全线暂停,交由苏凌处理。”月少的语气淡淡的,似乎说出的这个命令毫不重要。 何宝儿整个人都绷紧了,她在门前慢慢转回过身来,神色平静,似乎早有心理准备一样。 这两个人前几日还好好的……但是想着陈枫被软禁革职前也是毫无动静,月少甚至兜揽下她做错的事,我立时安然了,月少对宝儿的这句……其实蛮像威胁的…… 他说的是暂停工作,转交的负责人又是我,怎么听都不像是正式决定,这样想着,我更确定这是一句威胁,只是不知道宝儿明不明白。 何宝儿冷哼了一声,“你去园子里听说了什么,一回来就对我这样?” “看来你知道?”月少依然稳稳地坐着,从我的角度却正好看到他垂着的眼眸抬了一抬,露出几分期盼。 宝儿的性格,不会这个时候服软,我刚想缓和气氛,宝儿已经开口说话了。 “如果你认为是我做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何宝儿从门口走到桌子边,先将手里的文件摔在桌子上,“啪”地一声发出声响,接着双手撑着桌面对视着月少,一字一字道,“我现在为你做事,你说什么我都只能服从。所以,随你啰!” 何宝儿素日里都是语笑晏晏的样子,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像现在这样一切都无所谓似的挑衅,我给了她一个严厉制止的神色,这样的话此时说出来不是正好挑起月少更大的怒火,她却毫不在乎地侧了下头。 月少怒极反笑,“苏凌,你听听……” “不关苏凌的事。”何宝儿轻声道,“你不信我,大可也将我关起来。但是即使是死,也让我死的明白。” “好,我就让你死的明白!”月少站了起来,从桌子边一步步逼近宝儿,“别墅只有一个守卫死角,这件事只有你知道,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紧跟在月少身后,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听到这话也不禁吃惊看向宝儿,“为什么?” 月少走到何宝儿身边,伸出手去捏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脸,喃喃道,“看看你这张脸,漂亮,妖媚,迷人……陆凯把你教的这么好,就是要送给我!你不愿意可以说出来,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我死……嗯?” 何宝儿笑着,像一只温顺的猫一样低着头,道,“我没有做过。” “你信不信我?”她抬起头,眼神清澈真诚,“月少,和我无关。” 月少凝视着她的眼神,我在他的身后,清晰地看到他捏着宝儿下巴的那只手稳定而有力,过了片刻,月少松开了手,何宝儿靠着桌子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喘息,清晰的红色手指印,力度之大,让人心惊。 “去做事吧。”仿佛是累极,他吻了吻宝儿的头发,声音低沉而无奈,“算了,是不是你都无所谓。就这样吧。” 何宝儿将文件慢慢拢起来,抱着文件转身出了门。她的步子有些踉跄,走的很快。 月少看着我站在那里,对我笑了,“我又没有对你发火,你害怕什么?”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冷汗已经将衬衫湿透,勉强笑了笑,道,“不清楚什么情况,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我去了园子……”月少道,“有些事情我和爸爸产生了分歧,他不赞同我的一些做法。”他简短地说道,“可是我想自己把握。” 孩子大了,总是试图挑战权威,我很能理解他的心理,点了点头道,“你对宝儿发那么大的火……接下来又要哄很多天,何必呢?” 月少失神了下,道,“听到总是会生气的……即使知道不可能是她,也还是会怀疑,想听她亲口说没有做过。好了,我也知道这种做法幼稚,但是我还是做了。”他揉了揉额头,“苏凌,你能明白吧?” 我无奈道,“我明白。” “我知道动手的人是谁。”月少垂下眼眸,“苏凌,你不必事事都清楚。我信任你就好,你知道不知道,你让人很有安全感。” 我问道,“安全感?”这话听着,不像是夸我。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唇边浮起一丝轻松的笑,“我不太容易信任谁,你不要让我失望。” 这是他第二次对我说这句,第一次是在他告诉我软禁陈枫的事情,让我在陆清面前遮掩周旋,他说,“苏凌,不要让我失望。” “我有我的目的,”我想了想,“只有你能帮我。我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对你失望。” 他侧过头,觉得好笑一样勾起嘴角,道,“很好。梅悠带的徒弟,真好。想达到目的就要懂得借势。我就是你要借的那个势?” 他说的没错,我自己的能力有限,但是我可以跟着一个有能力改变一切的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上次他的问题,现在我依然可以肯定地回答他,“我愿意为你做事,借势很过分吗?” 月少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分,可是我现在又没有让你表决心……” “我表决心的时刻很少的,你好歹感动一下。”月少虽然一直努力地绷着,可是还是看到他的失落,我忍不住想劝,“有些事情强求不得,需要时间……” 月少的眼神黯了黯,道,“有时候,时间不等人的。” “还有那么久……” “也对,还有那么久……不说这个了。苏凌,好好忙你的婚事,其他的事,回来再说。”月少拍了拍我的肩膀,“今天的事,不许外传。” 我嗤之以鼻,“我嘴巴很严的。再说了,今天发生了什么吗?”侧目看向他,月少轻轻笑了一声,“出去吧。” ******************************** 断更了足足一个礼拜,很抱歉哈。嫣然忽然有事情了~! 谢谢大家的追看与投票! ------------ 第五十八章 百年好合 更新时间:2012-08-11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莫锃羽正站在那里给桌子上的植物浇水,我走至他身边,叹了口气道:“感情真是个磨人的小东西……” 莫锃羽依然慢悠悠地浇着水,听了我的话,微微含了一丝笑意,道:“怎么了?” 我单手搭在他肩膀上,因为重力的关系,莫锃羽手里的水壶往下倾斜,喷洒的水顿时铺散开来,溅到了办公桌上。他将水壶放下,扯了几张纸巾擦拭着桌面。 我依然搭着莫锃羽的肩膀,低低叹了口气,道:“羽毛……回去之前,我想多看看若初。” 他平静地回答我,“好啊,下班我们就去。” 其实想说些谢谢什么的,但是话到嘴边都觉得多余,好在这些难熬的时刻永远都有他在,于是送走若初,让我觉得……失去的痛苦纵使难熬,多一个人陪伴也好过独自面对,如果没有莫锃羽,我做不到这样狠绝。 羽毛是这样温暖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不明白我心里想的事,他搂了我一下,这样的亲昵也只有他能对我做。 “想哭呢,就哭……” “我才不会哭……”我站直身子,“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所有的事情你和宝儿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她也已经相信了。如果让我解释,恐怕一切都会很糟糕。” “若初很聪明……”莫锃羽沉吟了一下,“留白对她最好不过,谁说人生必须要过的清清楚楚?就拿你自己来说,很多以前的事情你也不见得都记得。” “我又不是某人,我真的都忘了。”我摊了下手,听莫锃羽无奈地叹息。 他的记性太好,记得太多的从前,总是被我如此调侃。 “因为我朋友太少,所以很珍惜……那些过往。”莫锃羽说着,拿着水壶准备出办公室,临走前道,“记性不好的那位,下班我陪你去诊所,ok吗?” 不等我回答,他就打开门走了。 我将电脑的网络电台打开,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将手头的文件处理意见分发给细节处的负责人,看到梅悠的邮件时,我有些诧异,立刻点开。邮件只有一句话,是她一贯的调侃作风“小家伙,我要回来啦!听说你要结婚,居然不邀请我……我只能不请自来,盼接待。” 我关了邮件,发愣了一会,先是笑,然后呸了一口,哪有这样的人! 拨通梅悠电话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来,倍加亲切。 “喂……小苏……”听到我的声音,梅悠很是愉快,“你是不是看到了我的邮件,特地打来问候我老人家的……” “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起床后我就要去机场了。” “很突然!” “不突然怎么叫surprise!开心吗?” 指望梅悠按常理出牌,还不如盼望每天都是夜晚。 我抽了抽鼻子,轻轻道,“很开心……谢谢……” “乖啦!”梅悠在那边拖长了语调,“我回去后先去园子给老爷子请安,然后就去看你。” “好。”挂了梅悠的电话,有些欣喜,这个世界上,给予过我最多帮助和指导的引路人,也只有她一个,她这样挂心我的事,我只有感激。如果没有梅悠,不会有今天的苏凌。 我从一个固执一根筋的傻缺,变成现在这样隐忍周密的高级助手,全是她的功劳,若初要出国,还要她帮忙,希望一切顺利。 到达诊所的时候,郑朗明并不在。 莫锃羽刚刚送我到门口,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说他晚上会来接我,就匆匆地走了。我呆立在楼梯口,想上去,又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正犹豫着,听到一声轻轻唤我的声音,那声音那样轻但是又那样熟悉,“苏苏……”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喜欢这么叫我! 我抬头,见若初推着轮椅从房间出来,微笑看向我,“苏苏……” “你……叫我什么?” “苏小姐,”若初仿佛回过神,“你是来看我?” “啊?是,来看看你。”我攥紧了手里的袋子,若初道,“特护临时有点事情出去了,我刚从院子里逛了一圈,”她握起拳头举了举手臂,“我恢复的还不错,现在自己也能推着轮椅走了,下午还尝试着站起来走了好几圈,我想很快我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嗯……”每次我不知道说什么,总是会问她恢复的怎么样,若初大概以为这是我关心的事,自觉地说着。 我走过去,在她身后推着轮椅,“那我陪你在院子里走走?” “好啊。”若初回头看看我手里的袋子,我道,“是带给你的衣服。” “苏苏,你真是个好人。”她将袋子接过,放在自己的腿上,“听郑医生说,你就要和莫先生结婚了?” “是啊……” “我特意问过郑医生,他说我那时无法外出。你们救了我,我却不能帮上你们的忙,真的很抱歉。”若初说道。 “没关系的……你好好恢复就行。”我说着,我在若初的背后,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的声音,这样很好,她看不到我轻轻的颤抖。 若初说,“推我回房间好吗?” 自若初醒来后,房间里有好好收拾打扫过,不再是之前冷清的病房样子,进了屋子后,若初自己推着轮椅到床边去,从枕头下拿出个东西,对我招了招手。 她将东西给我,用红色的绸布包的好好的。我将绸布慢慢揭开,是一张剪纸,一幅大大的红色喜字,下面喜气洋洋两张头像剪影,依稀是我和莫锃羽的样子。莫锃羽戴着眼镜,长发披肩嘴角向上扬起的是我。 “琢磨了好几天剪了这个,喜气吗?”若初见我拿着剪纸发呆,解释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送这样简单的东西。” 我小心地收起来,笑道,“你的手指都不怎么灵活,做这样复杂的剪纸……” 若初道,“也没有,我画了图,张姐剪的。”她对着我,那样近,看的清楚每一根睫毛。若初的眼神很平静,带着几分淡淡的自嘲,“我现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不是……你已经做得很好。”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觉得房间里的墙壁洁白地晃目,“我扶你坐到床上?” 若初道,“好啊。” 若初坐在床上,我坐在若初身边的椅子上,郑朗明配了个电视机,打开电视机,正好是叶城的娱乐频道,若初眼睛一亮,指了指屏幕,“何小姐。” 确实是宝儿,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黑色的紧身连衣裙套装,站在一群人的后面。新戏的开机仪式,现场不少记者,正在对导演提问,何宝儿站在后面,若初也能一眼看到。我对她笑了笑,“何小姐专门负责投资拍影视剧的。” “那您是做什么的呢?” “我是做公关的……”我老老实实回答。 “莫先生和您一个公司?” “嗯,他是我们副总。” “苏苏,谢谢。”若初突兀地冒出一句话,“如果不是你们好心,我可能就死在野外了。” “吉人自有天相,千万别胡思乱想。”我正色道,若初侧过脸来看着我,略一点头,“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事故,我也不会认识你们这样好的人,所以……上天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对不对?” “是这样。”我干干地说道,不敢去看若初无比清澈的眼睛。 她微微笑着侧过头看我,看我认真包好的剪纸收起来,放到包包里怕折叠压坏了,又掏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才小心翼翼地放进包包里。 大红色的剪纸栩栩如生,若初的记忆力真好,她记得莫锃羽戴着眼镜来看她的样子,也记得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眼的我,长发披肩,欣喜的笑容。 这一刻如果她问些什么,我一定会忍不住告诉她真相。 可是若初什么都没有问,只道,“不用这样小意地收起来,以后你若是再想要,我可以在剪给你。” “我很喜欢。谢谢你。” 若初对我微笑。 两个人坐着看电视,八卦娱乐节目也变得生动起来,俊男美女粉墨登场,炫丽的影视剧介绍,若初丢失了记忆,根本不知道电视里出现的面孔都是谁,她只是陪着我看着。 “苏小姐……对不起,我今天冒昧叫了你别的名字,你一定很不喜欢。” 我笑了笑,道,“没有,只是有点不习惯。” 若初的目光看向前方,说道,“可是我感觉到,你当时很是诧异。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没有什么。”我努力地平静,若初,你不要再问下去了,我一点也不想亲口告诉你我们曾经的关系,也不想告诉你这个名字是我们第一次亲密的时候,你脱口而出的喃喃呼唤,“我只是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 “是我冒昧了。对不起。”若初仰起脸,“我觉得自己忘记很多事,总是闪过一些片段和话语,却想不起来是什么,对不起。” 郑朗明!混蛋,做的什么破手术! 我站起身来,客气道:“若初,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她挥挥手送我,出门的时候看到特护正提着一兜子东西回来,客气地问候我,“苏小姐不多呆一会?” 我狼狈而逃,快步走到巷子口,莫锃羽晚上的应酬还没有结束,我独自过了马路到锦绣中华城的商业街上逛着,晚上灯火初上,商业街行人熙熙攘攘,饭店里人头涌动,到处一派热闹,可是这热闹,与我无关。 若初永远是若初,不管她有没有丢失记忆,只要她笑一笑我就神魂颠倒,皱一皱眉头我就不知所措,我依然……依然很爱若初。 我抱着肩膀,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有错,却在街头看到了岳志恒,看到我他也是明显一愣,点头致意,“苏经理。” 既然碰到,就一起喝一杯。我们两个人步入咖啡厅。 “苏经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逛?” “刚看过一个朋友,随便看看。” “哦。”岳志恒点的黑咖啡,不加糖也不加奶,浓郁的一杯,一饮而尽。 我只点了一杯柠檬水,此时情绪低落,也不知道说什么,对着岳志恒总有那么点妒忌。不管他做过什么,羽毛还是愿意帮他,我却连原谅自己这样放弃的理由都找不到,想起泰山,我道,“谢谢你送的结婚礼物。” “是……阿肯?” “不是阿肯,它叫泰山。” “挺好的名字。”岳志恒听了后只笑了笑,那一笑透出的酸楚,连我也不忍继续多说什么,莫锃羽看来是狠了心真的不愿与他和好。 就如同死去的阿肯,感情已经决然断裂,相似的一只并不能弥补任何,已经受伤了的心,回头也无法重修旧好,不如亲手割破。 “正好遇见你,还有些礼物,你一并带回家去吧。”岳志恒将一包东西递给我,“我用不到了。”他说的很真诚,“我这个人没有什么朋友,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认识了阿羽……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苏经理,也许我这么说你会笑,可是我还是想说下去。他说……结婚他会很幸福……我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本来我想开车送你们回老家,亲眼看看你们的婚礼,不过我家里出了点事,明天就要回去处理……”岳志恒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哀伤的神色,戚戚地看着我,“处理完事情,再补给我一杯喜酒,好不好?” “一定。”我扬起头,笑的喜悦。 岳志恒那包礼物沉甸甸的,接过的时候心里有点内疚。 ------------ 第五十九章 一起回去 更新时间:2012-08-12 莫锃羽回家的时候,我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拿回来的婚纱,灯光下的白纱美好的炫目。 他喝了点酒,身上带着酒气,回来看见这样的场景,道,“怎么在看这个?” “你看。”我打开了岳志恒给我的袋子,是一套质地上乘,做工考究的订制西服。 莫锃羽走过来,细细端详衣服,轻皱了下眉头,“这是……” “这是岳三拿给我的。试试?”我递给莫锃羽。 他换了衣服出来,我的眼前一亮。 莫锃羽原本就高挑修长,这套衣服严格按照他的尺寸剪裁,更显得整个人玉树临风,他手里拿着一条精致的红色方格底纹领带,“这身衣服,是他婚前订制礼服的时候做的。原本是我们两人一人一套。” “挺合身,结婚那天穿着吧。”我点了点头,接过领带,我没什么手艺能打成完美的结扣,就是最普通的那种,莫锃羽低着头乖乖等我系好。 “小凌,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莫锃羽说着,将西服外套脱掉,坐在我身边,“你一定想说我其实也是个很固执的人。” “彼此彼此,我说不着你。”我侧过身去,又将领带拆下来,拿在手里看,“挺好看的。” 因为天气热,莫锃羽将白衬衫的口子解开了三个,靠在沙发上,无奈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用一个圈子把自己围起来,就自以为安然无事。我拒绝了他要出席我婚礼的要求,他就送过来这套衣服,送过来泰山,但是他永远都不懂,有的时候心远了,弥补再多的遗憾都没有用。” “羽毛,这样你会孤独……”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和他谈谈,“我们是形婚,我不会妨碍你交朋友。岳志恒平日的为人我不想评价,但是他对你是好的……” “你盼望着我出去交朋友?”莫锃羽问道,“还是说你希望我去和一个无辜的女人抢男人?” 他有点生气,将领带从我的手里抽出来甩到一边去,“我有自己的尊严!我不会和一个有妻子的男人有任何感情上的纠葛。” “……若初一直都是别人的情妇,那我算什么?”莫锃羽的态度让我有些不爽,“羽毛你今天想说什么?” 莫锃羽看着我,叹了口气道,“也没什么,这套衣服我收下。卢城段的工程马上需要岳志恒回去监工,我已经搭桥引线帮他在岳氏争了一把,如果他有所野心,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小情小爱怎么会阻挡他事业上的成就感。苏凌,你不用多想。” “我多想什么了?” “你难道不会害怕的吗?害怕我被人夺走……”莫锃羽用手捂着眼睛,“这样的问话好像有一点傻,可是我希望你会害怕。你害怕吗?”他期待着我的回答。 我推了推他,“别喝点酒就撒娇卖痴,就说你呢!泰山还没喂……” 莫锃羽起身,乖乖去厨房里泡狗粮给泰山吃,小家伙在沙发旁边的纸盒子里睡得正香甜。也许应该给它买个狗窝。 我一把抱起泰山,站在厨房的门口,看莫锃羽衬衫西裤这样板正的衣服穿在身上,低头认真数着一粒一粒的狗粮。 “我会害怕……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抱着泰山,轻声说道,“我总是在人生中最无助的时候才会依赖你。这样对你并不公平……” 莫锃羽抬头看向我,他的神情是平静而欣喜的,只说了两个字,“我懂。”他走过来,拥抱着我,也拥抱着我怀里的泰山,“我们是一家人。” 在我经历过的这样长的人生里,只有这一刻,我深刻感觉到一种叫做安全感的幸福体验。幸福而安定,这个人就在这里,就在我身边,时光和岁月不曾让他改变,再多的困难和狼狈他总愿意和我一起面对,我是一个很自我的人,所以很多时候没有耐心对别人投注过多的精力,可是不管如何折腾,回过头,总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独占欲是爱情的标志之一,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转变。 我只是搂了搂柔软的泰山,它觉察到这样的拥抱,很是开心能和我们在一起,在我的怀里扑腾着,向上攀爬着试图多多舔到我的脸,腥哄哄的小奶狗气味,莫锃羽低头,任由泰山舔了他一脸的口水,用手背擦着脸颊,坚定道,“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没有对谁不公平这一说。” 回福城之前,莫锃羽带着我去了诊所。我将泰山抱给若初的时候,她的神情是真的很开心,“泰山的东西都给你带来了,怎么喂养我有打印出来。”莫锃羽摸了摸泰山的小脑袋,“让若初姐姐好好陪你玩几天,我们很快就回来。” 我看着若初,说道:“谢谢你啦。” 泰山见人就爱撒欢,小尾巴摇的好像电动小马达,在若初的身边绕着圈跑来跑去,站起身来抱着若初的腿求爱抚,若初笑的很是开心,一口答应了在我和莫锃羽回家结婚的时间,帮我们照顾泰山。 我出门去接电话,打来电话的是梅悠。正好将若初出国的事情拜托给她,和莫锃羽形婚也在电话中与她简略说了大概的情况,梅悠在那边很是感慨地说,“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新婚快乐!我这人俗,超大红包已经打到你的卡里。快谢谢我!” “我们谁跟谁,说谢谢岂不见外。”我和她贫嘴,梅悠在那边笑的很是爽朗。 “你们先回福城,我忙完点事,就去喝喜酒。” 我为了和梅悠说话走的比较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诊所院子里的大树下。 回头看到郑朗明双手插在白大褂里,正看着我。 “喂,浑蛋我找你好几天了。若初还会叫我苏苏……”我走向他,想要捏捏他的脸。郑朗明伸手挡住,笑道,“我对我的手术有信心,不过姐是个意志力很坚定的人,她不想忘记的事,总有模糊的概念……弥天大谎都已撒下,出国过上平静的生活,那些不安动荡不会被记得……” “我再信你一次。出了差错,提头来见!”我调侃着郑朗明,顿时心情轻松不少。 郑朗明一反常态地沉默着,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卡,“这是有人特意嘱咐我的,结婚要送份子钱。” “喂……”我不想收,郑朗明却道:“所有你给过我的钱,都在这里。” “我跟对了老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用为我担心……”郑朗明笑着,“还有件事,决爷这个小人,当年在你窘迫的时候落井下石,处理毒界事情的时候顺便料理了他,现在他的日子可不好过!”小心眼记仇,倒是郑朗明的性子……我点了点头,道:“不过是混口饭吃,那个时候也是我走投无路,竟然想着从他那里出货,吃亏也是自找的,都过去了……” 郑朗明道,“我有分寸。姐,你该走的时候,一定要走。” “嗯?……”我还没太听明白,就看到莫锃羽站在院子口,“我是该走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礼金的事,就谢了。” 我说着,脚步轻快地走向莫锃羽,郑朗明站在原地,冲我挥挥手,大声道,“等回来还得请我吃饭……” “好!”我答应地爽快。何宝儿和月少怄气,去了外地出差,应该比我和莫锃羽晚一天到福城。 一切的事情都料理完毕,莫锃羽收拾了一个大箱子,箱子里是我们的礼服。 婚纱照也早已抽空领了回来,将那张白纱的照片挂在主卧的床头,我摸着若初剪的那些喜字发呆,这些原本的都可以买的,可是若初执意剪了许多。 “贴吗?”莫锃羽问我。 这些都是若初的祝福,我不舍得贴,默默摩挲着剪纸不说话,莫锃羽心知肚明,将买来的大红喜字贴在了门上,玄关处。 打扫过的家里这么一装饰,一派喜气洋洋。莫锃羽独自将大红的被罩被单换上,拖了我过来看。 “我还真想不到自己有做新娘子的一天……”我摸了摸触感丝滑的缎面被单,艳丽的红色闪花了眼睛。 婚前的事情多且繁杂琐碎,莫锃羽一件一件默默做好。 我感激他的认真,不论真假,有人这样用心,若不珍惜,岂不辜负? 我跑到客厅里去,莫锃羽正打开了箱子,又一遍检查要带回家去的礼服。他的手头有两双鞋子,都是红色的高跟皮鞋,“苏凌,你足足要站上一整天,这双跟粗一点,会舒服一点……但是这双比较漂亮……” 我指了指漂亮的那双,红色漆皮,鞋跟上镶了碎钻,闪烁耀眼,“要漂亮的。我这辈子可就这么一次婚礼,我要漂亮的闪烁全场,让你永生永世都记得!” 莫锃羽收起我选的那双放进箱子里,他回头的神色有些犹豫,却点了点头,“谢谢。” 收拾完毕,将东西都放到车子里,我坐在副驾驶上,莫锃羽去超市买了罐装的咖啡和面包,我们从叶城开车到福城,路途遥远。 不过想到四位老人期盼的神情,累就累一点,麻烦就麻烦,既然要做,就一定要做到极致。 “我先睡会,你累的时候就换我开。千万别疲劳驾驶……”我嘱咐道,莫锃羽点点头。 换我的时候路程已经走了大半,莫锃羽是累坏了,调节了座椅就在副驾上睡着了。 这是一条回家的路……这条路上,从此我都不再孤单。 音响里放着的是一首英文歌曲,犹如一路相随的天籁。 i’llbethere,’,’refarapart,you’realwaysinmyheart…… …………………………………………………………………… 作者有话说:迈克尔杰克逊的《你不会孤单》,我很喜欢。英文显示貌似有问题啊! ------------ 第六十章 我的婚礼(上) 更新时间:2012-08-13 到家已是午后,阳光灿烂,一出车子立刻被外面炽热的空气烘出了细密的汗珠。 莫锃羽先送我回家,老娘已经早已听到电话在楼下等着,将装着衣物的箱子拿进家门,莫锃羽连口水也没顾上喝,就赶着回家去准备。 大舅一家人已经在客厅里坐着,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姥姥眯着眼睛看了我半天喊了声“小妮?”我应了一声,和莫锃羽对上一个眼神,他一一叫了遍人,对我点点头,就匆匆地走了。 每次一回福城,我总有一种深切的隔阂感,这本是生我养我的土地,却因常年离家变得格外地陌生和疏远。 家里是热热闹闹的,我却实在太累,不想多应付。看我脸色苍白,老娘让他们说话小声点,着意我回房先休息着。 刚刚进屋,宝儿的电话就打来,“苏凌,我在路上。”她在那头情绪不太高,“大概夜里到,到了我就去找你。” 何宝儿是一言九鼎的人,她说过会做我的伴娘,就一定会到。人生在世,其实有这样的朋友,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莫锃羽和她都如是。 “好。”我挂了电话,坐在床上背靠了枕头,微微闭了眼睛。 离家多年,我的房间依然保留着最一开始的样子。可能因为我要回来,家里收拾了一番,床上也铺了套崭新的大红床单,书桌上放着几本侦探小说,书柜里满满当当是我当年收藏的漫画全集。 空调被晒过,满是阳光的味道。 门轻轻开了,进来的那个人不用多猜我也知道是爸爸,他的脚步一直都很轻,“小凌……”他端着杯热水进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我抬头看向他,我爸一直是个小意的人,家里也没有什么亲戚,在我们家说话永远都没有什么地位,可是我知道,他一直都是把我放在心里疼。 门“咣当”一声开了,进来的那人已经四十多岁,可是还是打扮地很是招摇,花衬衫扎在牛仔裤里,笑嘻嘻地走进来,除了小舅舅,家里没人敢这么嚣张。 “苏凌……”小舅舅说话永远拖着长腔,“回来啦?” “嗯。”他一屁股坐在我床边上,对着我爸挥了挥手,“你先出去。” 我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 爸爸出去后,他才说道:“小苏凌眼光不错啊,一挑就挑到了莫书记的儿子……” “想说什么就直说。” “你现在是莫书记的儿媳妇了,能不能帮我说上几句话,虽然他现在退下来了,可是关系还在,咱们沾亲带故的,能弄到个工程项目做二包也不错……” 我没等他说完,就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二包?你当二包是那么好做的,工程出了什么问题,你担得起吗?还是你想我妈一把年纪还为你的不负责任善后?” 他啧啧了一声,道:“果真是在外时间久了,说话都硬气了。” 门开了,老娘大步走进来,一看见小舅舅就开始大声地嚷嚷,“显林,你在这儿做什么?” “看看外甥女啊……”小舅舅笑着想摸摸我的头,被我侧身躲开。 “出去陪大哥说话去。”老娘不由分说将他退出门去,叹了口气,道:“他的事你不要管。” “妈……”我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抱了老娘的胳膊,“妈……” “好好休息。你桑阿姨虽然脾气古怪了点,对小莫的婚事是处处上心的,这些日子事事也都与我商量,这场婚礼,不会亏了你。”她摸了摸我的头发,“钱上次妈已经都给你了。你大舅舅家里日子不好过,小舅舅又是这个样子……红包他们拿得少,也就来帮个忙,妈也就满足了。” 我心里忽然很酸楚,我妈是家里的老二,外公外公重男轻女,大舅舅懦弱怕老婆没本事,小舅舅娇惯任性只知索取,只有妈这么多年一直扶持着哥哥弟弟,对外又一味地要强,我讨厌了妈妈家亲戚的乌烟瘴气,自私地跑远,却从没有想过妈的处境。 心里虽然难过,脸上依然是笑的模样,道:“妈,先让我休息会吧。” 她应了一声,出门去了。 过了一会,爸又进来,手里拿着个削好的苹果。我这才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老爸。“钱放好,别让我妈知道。” “小凌,你这是做什么?”爸爸一愣。 “这是给你们的钱,以后家里有什么事的时候用得上。你收着就好,别告诉她,不然她保准又拿去给那两个……”我撇撇嘴,幼年时大舅舅和小舅舅来家闹得鸡飞狗跳的场景历历在目,可是她还是将最后的那点积蓄全部攒了给我。 “别……别总生闷气。”我拍了拍爸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瘦瘦的肩膀上。 “小凌,你出去上学后就不愿意回来,是不是也是觉得爸窝囊?”爸问了句,低了头,等着我的回答。 爸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的闷性子,被我泼辣的妈妈压了一辈子。可是从来都是他管我,从小他就每天接我上下学,给我做饭洗衣服,有一年冬天夜里,妈出差不在家,爸下了课回来看我在家发高烧,抱着我顶着风雪骑着自行车往医院里去,我在他怀抱里烧的迷迷糊糊……他性格和善,所以一直都被忽视。 我摇了摇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对不起,爸爸。我潜意识里总是希望自己强一点,再强一点,其实就是变相地承认你很弱。他摸了摸我的头发,笑了下,“小凌……高高兴兴嫁人,爸也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事情也想开了。” “爸,你明天牵着我的手,送我下楼吧。”我看着他,他个子不高,常年的抑郁让他一笑起来眼角满是皱纹,头发也花白了,可是他再如何懦弱可欺,他都是我爸。 晚上的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大舅妈几次三番地明示暗示,就是想将有些糊涂了的姥姥送到我妈这里来让我妈照顾着。她说我一直都在外地,之前留着空房间给我回来住,现在我嫁人了,我爸马上也退休了,照顾姥姥最好不过……大舅舅一直在边上不说话,小舅舅是个不靠谱的,谁敢让他照顾老太太。 姥姥吃到一半笑着看着我,“小妮,吃鸡。”颤巍巍夹了片姜片给我,满桌都哭笑不得。 姥姥清醒的时候嫌弃我是个女孩子,从没给过我一个好脸,妈再怎样尽心尽力为家里,她也没少骂,老了糊涂了反而知道和妈亲了起来。 老娘无奈地拿着纸巾给姥姥擦着嘴角边的口水,说道:“今天也是咱们家的一顿团圆饭,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她说着提高了音量,“显林,明天早点过来送小凌。” 小舅舅应了一声,对我道,“明儿一定来。” 我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心里厌恶,不想多理。 晚上睡得很早,跟莫锃羽通电话的时候,他那边依然是人声鼎沸,家里看来很热闹。 “早点睡。”他在那边声音很沉稳,“明天一早我去接你。” 睡到三点多的时候,宝儿的电话响起来,她到了福城,却不知道怎么到我家。好在福城小,我骑了爸的自行车去省道接她。 宝儿累坏了,到家随便洗洗后就帮我穿上婚纱。 老娘约的化妆师很准时,凌晨4点左右到的,宝儿就眯着眼睛在旁边打瞌睡等着我化妆。 化妆师化得很细致,软软的刷子沾着粉,在脸上一层又一层。我坐着,心里是极其平静的,说不上有什么感觉,既不激动也不期待,只觉得空荡荡。 宝儿穿了件粉色的齐膝裹胸礼服裙,陪着我坐在床上。 福城旧俗,新郎来接新娘的时候,需要找到鞋子才能接新娘走。 宝儿将鞋子藏在了我书桌下的柜子里。两个人依偎着不说话,宝儿低低说道,“明知道都是假的,可是还是不舍得。”我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 凌晨的时候,朱莉和陈蕊蕊带着几个以前不怎么熟悉的女同学过来,小小的房间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哼哼哈哈地打闹着说笑着。 “苏凌……你说要不是咱们的同学聚会,你怎么能嫁给莫锃羽呢!”朱莉打趣着我,“咱们班可就成了你们一对!” 我笑了笑,不想接话。 何宝儿最擅长的就是交际,很快就和朱莉陈蕊蕊她们聊上了,抛出的话题引起一阵又一阵的笑闹,听着就喜气洋洋。 我的那件婚纱是抹胸款式的,剪裁又贴身,坐在床上只觉得喘不过气来,笑着看她们说话。 门外开始一波一波地来人,贺喜的声音一阵接一阵。 老娘笑的满脸欢喜,见人就给糖递烟,声音洪亮地在外招呼着客人。 她等了这样多年,也只等这么一天,看我尘埃落定。 想起之前她逼着我结婚的种种,倒也不觉得有多辛苦,她只是太过于要强的一个希望看到女儿安定的母亲。 莫锃羽的家里知根知底,人她也打听过出了名的沉默老实,见过面又对他印象不错,对我的这门婚事她是极满意的,所以倾注了极大的热情。 楼下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来,是莫锃羽来了。 朱莉她们小跑到阳台上去看,回来啧啧地道:“手笔真大,二十多辆车,小区外都满了。”莫锃羽上来的很快,福城没有堵门的规矩,新郎来了一路迎进来。 和莫锃羽一起的倒也没有什么旁人,只有两个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看着像他家表弟。 何宝儿伸出手在揽着我,道:“快,找到鞋子,就让你把新娘子带走。”她一夜没有休息,这会精神倒好。 莫锃羽礼服笔挺,一丝不苟,红格子的领带透出一股喜气,低了头喃喃说了句,“苏凌,鞋子在哪?” 我抿了嘴笑,朱莉她们起哄,“快找找,这个问了也不答的。” 何宝儿知道我不想在环节上多浪费时间,偷偷给了个眼风,莫锃羽装模作样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从书桌下面把鞋子找出来,单膝跪在地上,一只一只给我穿上。 我个子高,体重也不轻,无论是背还是抱,对莫锃羽来说都有点勉强,他牵了我的手,走到我父母面前,带着我两人都深深鞠了一躬。 “爸,妈,我们走了。”莫锃羽改口改的干脆利落。 姥姥、老娘和爸都给了红包,莫锃羽扯着我往楼下走,不知怎么的,我回头的那一瞬间,看着老娘和爸站在那儿眼巴巴看着我走的时候,只觉得无限地难过。 他们始终站在那儿,而我早已越走越远,从最叛逆的时候我就一直想要逃离,逃离至亲,此番终于彻底如愿,心内却一直空空的。 ------------ 第六十一章 我的婚礼(下) 更新时间:2012-08-14 坐到加长的林肯车里,宝儿坐在副驾,我和莫锃羽手牵着手坐在后面。 围观的人群每个都喜笑颜开。 我的头发盘了起来,发饰很重,不能乱动,只能挺直了腰坐在车里。 莫锃羽的手心有细细密密的汗,却怎么也不肯松开,车子开的一路,他一直握着我的手,目光平视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 车子缓缓开着,沿着福城慢慢走了一圈到了莫锃羽家楼下。 莫家原本就是个大家族,今天是莫家的大日子,来了不少家族里的长辈,不少从海外回来的,我给莫家来的长辈一一敬茶,接红包,这一番下来大上午也就快过去了。 莫锃羽的妈妈桑阿姨今天化了淡淡的妆容,穿着件合身的腰身绣着牡丹的暗红色中式唐装,对着我笑的很是和蔼,在看到我的手上戴着她那天拿给我的镯子后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给她敬茶的时候,她微笑着伸出手扶了我一把,手指尖冰冰凉凉的,手心里却是火热的,“好孩子。” 莫书记一如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一口喝了我敬的茶,递给我一个很厚的红包。 中午的喜酒摆在瑞福酒店,瑞福酒店的一楼大厅常年承接各种喜宴,早就布置成了婚礼现场的样子,鲜花拱桥,红艳地毯,水晶高台……所有的一切都布置地完美无缺,莫锃羽的妈妈在现场一直看着。 到达酒店的时候我才知道,莫锃羽的妈妈请了最好的婚庆公司,一切都照最高档的来。 最高档也意味着最琐碎,所以当那个蛮会调节气氛的司仪开始主持婚礼时,我和莫锃羽尽力配合。 莫锃羽回答司仪的各式刁钻问题,滴水不漏,一派坦诚,我只含笑听着,到我的时候一概简短回过。 老同学呼呼啦啦来了两桌,在两边兴高采烈地拿着手机拍照,在交换戒指的时候,因为我离莫锃羽很近,听到他电话的震动声,可是他丝毫没有要接听的意思,只低头专注地给我戴上戒指,“苏凌,这一生,我陪你走。” 莫锃羽在凑近我的时候低声说,声音很小,可是我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晰,我知道这是他的承诺。 没有我爱你,没有我愿意,莫锃羽的承诺从来都是这样,我们在一起,这一生我陪你走……简单却最真诚。戴在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沉甸甸的,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戒指一定要戴在无名指上,现在才明白,无名指通往心脏,当那枚戒指的重量沉甸甸地压过来,我觉得很安定。 上天给了我这样一条道路,百转千回,前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可是有一个人说,我陪你走。 真也好,假也好,只要相信,美好的愿望何其美好? 何宝儿在我身后,感动的稀里哗啦,作为一个伴娘,她激动的有点失态。 仪式完毕的时候我搂着她的肩膀,“宝儿,不哭,以后你也会有一个这样的婚礼。” 何宝儿却含着眼泪摇了摇头,神色凄惶。 新郎新娘没得吃,一桌一桌地敬酒,我喝的都是凉白开,莫锃羽酒掺杂着凉白开,期间还有递上红酒、香槟的,他来者不拒通通喝下。 好不容易敬完酒,都到了下午三点多,客人尽皆散去,婚庆公司开始收拾大厅,莫锃羽喝多了,脸色惨白,捂着胃,半压在我身上。 他没有什么亲近的男性友人,充当伴郎的两个表弟又青涩,老同学只是来凑热闹喝喜酒,其实和我还有莫锃羽的关系并不亲近。 最终只能我和何宝儿一起将莫锃羽弄回家去,小舅舅来是来了,我却连和他说上话都没有。到家我才知道,原来莫锃羽的妈妈将他们住的那栋楼对面的一套房子买了下来搬了进去。 原本他们住的房子就收拾成新房给我和莫锃羽住。 她递给我钥匙的时候是双手给我的,我本能地伸出双手接过,道:“妈……我们又不常回来,何必这样麻烦。” 她却爱怜地看着我搀扶着的莫锃羽,道:“回去好好歇着,这没有什么麻烦的,这是你们的家。” 说完也不看身边的莫书记一眼,径直进屋去了。 那个时候我只顾着照顾身边醉了的莫锃羽,竟然没有和她多说几句话,日后每当想起婚礼那天她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我都无比地难过和后悔。 宝儿累极了,回去就自觉到了侧卧睡觉。 我扶着莫锃羽躺到在床上,他一直捂着胃,想来早上也没吃,一路累着,又空腹喝了那样多的酒,是闹胃疼了。 莫锃羽的妈妈将房子重新布置了一番,每个角落都擦拭的一尘不染,窗帘沙发家具家电都是新的,大红的喜字贴在卧室的门上,亮晃晃的,我和莫锃羽放大的结婚照片,她也在卧室里挂了一幅。 我将莫锃羽身上的衣服脱去,他似乎很是难受,哼哼着说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低头去听,原来是一句“阿恒,对不起。”他的手机在我脱衣服的时候掉了出来,岳志恒的未接来电一个接一个,我拍了拍莫锃羽的脸,他犹自不醒。 我将所有的红包都拆开放到一起,又将红色礼服换掉。 脸上的妆容实在太厚,我洗了半天才洗干净。 穿了一天的高跟鞋,脚都疼了,躺在床上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我和莫锃羽一气睡到晚上9点多才醒。 起来后换了一身简单的连衣裙,“我们该走了。” 莫锃羽道,“我头疼死了……红酒白酒香槟我不能串着喝,一喝就倒……” “我去看看宝儿醒了没。”我低头正欲出房间,莫锃羽却一把拉住我,眼中含泪,“小凌,谢谢你。” “谢什么呐,我也谢谢你。”我笑着回他。 莫锃羽叹了口气,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妈那样高兴。”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翡翠镯子,道,“嗯……忙完这阵,我们就回来多陪她住一阵。” 莫锃羽的爸爸妈妈关系很不好,想来他妈妈也受了很多委屈才有了那样别扭的性子,她脾性虽然古怪,对我确实是很好的。 “今天晚上还是赶回去吧。公司现在离不了人。”我说道,“回门的时候咱们还得回来一趟。” 月少的公司现在一切的秩序规则都在建立中,处处都需要莫锃羽参谋,莫锃羽做事很负责任,所以当时也是说好了,我们回来办婚礼,当天办完就回叶城,三天后再回福城摆回门酒。 趁着莫锃羽洗漱的时候,我去到侧卧,宝儿醒了,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宝儿你太累了,车子别开了,坐我们的车吧。”我说道。 她点了点头,“好。”宝儿的神色倦倦的。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这几天都休息好。”她说着,“苏凌,你答应我一件事。” 她说的严肃,我坐在床边帮她拢着头发,闻言坐直了身子,道:“你说。” “虽然你签了龙腾的买断契,可是梅悠一直将你保护的很好。道上的黑暗面你没有见过,叶城的水太深了我不想你陷进来。等到月少这边一切秩序建立起来,你和莫锃羽走吧。走之后的事我担着,你走。”她回抓着我的手,“苏凌,你走吧。” 我从未见过何宝儿用这样大的手劲,也未有见过她这样地严肃正经,她一直都是漫不经心的,八面玲珑的…… “宝儿……”我有些疑惑,想再问她。 何宝儿却看着走进来的莫锃羽闭了嘴,“我们回去吧。” 车子奔驰在高速公路上,何宝儿在后座上蜷缩着接着睡,我开着车,莫锃羽坐在我的身边。我们走的时候,到对面去和爸妈说了一声,莫锃羽的妈妈还穿着白天的那身衣服,妆容也没有卸掉,在灯光下看着很温婉美丽。 她对我们这么晚还要回去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多做挽留,她的神色很轻松,送我们出门的时候,她说,“路上要小心。” 莫锃羽点了点头。 我穿着高跟鞋几乎和莫锃羽差不多高。她仰着头看看我,又看看莫锃羽,很是满意地打量着。 自我认识她以来,接触并不算太多,她一直都是面孔阴沉,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可是那天晚上她神色极其地轻松。 “妈,走了……别送。” 莫锃羽说着,牵了我的手下楼,下楼后,他习惯性地回头向上看,我也看上去,莫锃羽的妈妈,单薄的身形站在阳台上,冲我们挥挥手,那天月光明亮,我只看到她的身影,想来那时她的脸上一定带着祝福的微笑,放下了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 宝儿在睡梦中也是极其不安稳的,时不时咳嗽一声,路上月少的电话打来,声音中带着疲惫和关切,“宝儿和你在一起?” “是。” “苏凌,新婚快乐。”月少得到宝儿的消息后,才说了这么一句,“辛苦了。” “应该的。”我不与他客套,“回去请你吃喜糖,明天晚上我们请客。” “好,等着喝你和羽毛的喜酒。”月少在电话那头回答的干脆,我清晰听到梅悠的声音,“喜酒?我也要喝。” 挂了电话,嘴角犹自含着笑,宝儿依旧在身后睡得深沉,莫锃羽低着头一只手揉着太阳穴,似乎酒后的头疼劲还没消。 “咱们的新婚之夜,就是一路奔波。”他半是玩笑半调侃地说着。 “也不错啊,值得怀念。”我说道。 到达叶城早已是上午时分,将何宝儿送回家去,回家匆匆洗漱换衣服,莫锃羽的电话就一直响个不停,桩桩件件的事都等着他处理,一天的耽搁,已经很多事情积压。 我也没闲着,月少这边的资源运作越来越繁杂庞大,宝儿也是到家换了衣服就到了公司,郑朗明埋在文件堆里,四人都忙的人仰马翻。 虽然很忙,心里还是很轻松的。闲暇的时候我摸着右手上无名指上的戒指微笑。 有些事情,总是要亲力亲为地操办了,才知道珍惜每一个细节。 虽然累极,可是莫锃羽和我都觉得,四位老人的安心和满意,就是我们这样郑重其事地举办一场婚礼的全部意义。 ------------ 第六十二章 梅悠归来 更新时间:2012-08-15 忙完事情的晚上,虽然已经精疲力尽,可是答应了的事还是要做到。 莫锃羽下午抽时间在锦绣中华城的锦绣餐厅订了一个包间,我们是最先到的。 因为精神太过疲惫,我夹着烟坐在沙发上发呆。莫锃羽在楼下点菜。 郑朗明为了避嫌,并没有前来,却嘱咐了特护将若初送来。他之前在电话里有和我说过,此时看到若初坐在轮椅上,一看见我就笑了。 我急忙过去扶着她坐在沙发上,“新婚快乐!苏小姐……”若初的手里还抱着泰山,小家伙看到我兴奋地乱扑腾,若初送了手将它放到地上,傻狗狗立刻就撒了泡尿……小狗一兴奋就会撒尿。 我抬眼望天,装作没有看见。 若初抱起乱弹乱动的泰山,点了点它的脑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笑的这样单纯快乐,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呆呆看着她的笑。 最后还是随后进来的莫锃羽拿了餐巾纸在地上擦拭。 阿战打开门,月少和宝儿一起来,月少走在前面先一步进来,看到若初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想来宝儿已经将事情说与他听,宝儿此时是笑吟吟的,跟在月少身后。月少回过头说着什么,她低头听着,两人的关系看来应当有了缓和。 月少走过来,拍了拍莫锃羽的肩膀,“这些日子辛苦了……”接着他们就去了阳台上聊天。 还一个人没有到,饭局暂时还没有开始。 宝儿也逗弄着泰山,有着这样一个活泼的小东西,多了很多话聊。 一直等到月少和莫锃羽说完话过来,梅悠还没有到。 她是个准时的人,过了约定的时间这样久。 我看了看手表,犹豫了下,拨打了梅悠的电话。 梅悠所在的地方很安静,她沉吟了下,“你们先开始,我过会就到。” 既然梅悠这么说了,肯定是在处理事情,我们就先上了菜开吃。 我和莫锃羽摆酒,自然我们两个人是主角,交杯、逗趣一样也没拉下,宝儿尽力地烘托着气氛,别出心裁地用牙签扎出一个刺猬状的圣女果,让我和莫锃羽互相咬掉牙签,将圣女果吃到嘴里,期间不准用手,只能用嘴巴和牙齿的配合。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不折腾你们说不过去,是不是啊?”何宝儿笑声清脆,拿着手机跃跃欲试等着拍。 我咬着一根牙签不敢动,莫锃羽一根一根将牙签咬掉。这个游戏讲究的是配合,我配合着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怕圣女果掉落,中间偷空无奈地看了一眼宝儿。 她笑吟吟地,举着手机拍的正开心。 费了老半天的劲才将圣女果上的牙签都清理掉,最后一根的时候,我的嘴唇刚刚触碰到圣女果的那一刻就觉察到不对劲,用舌头顶推到莫锃羽嘴里,他一口咬下。 只见他呆立住,眼泪瞬间冲出眼眶,鼻子皱在一起,然后迅速低头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里。 月少这才慢慢道,“那枚圣女果里,我让宝儿加了点芥末……” 坑爹啊!我摸了摸莫锃羽的肩膀,他的肩膀抖动着,看来芥末那难受劲还没过去……急忙递了几张纸巾给他。 唰唰地倒了满满一杯白酒,敬给月少,谢谢他的芥末圣女果。月少恶作剧得逞,也不多说什么,举起杯子就喝。 他难得有放松的时刻,只是可怜了莫锃羽……我又拍了拍他,他这才从桌子底下站起来,眼泪迷蒙,鼻头通红,拿着张纸巾擦着……模样凄惨。 好在都不是小气的人,莫锃羽难受劲过去,也坐回了座位上。 在公司,莫锃羽一向做事公私分明,工作时间几乎都是不苟言笑的。 谁能见过莫副总如此狼狈的样子…… 何宝儿交际能力虽强,但是在流程细节方面被莫锃羽卡的苦不堪言,她看着手机里的视频,怎么看都觉得得意洋洋。 我们目前都在脱于龙腾之外的体系里做事,这些日子以来,房产、娱乐、工程各有涉足,用海外投资来资本运营,莫锃羽,郑朗明,何宝儿和我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相处的还算开心。我举起酒杯,拉着莫锃羽站起来,“谢谢大家来喝我们的喜酒!” “能认识你们,一起共事,我很高兴。”我说道。 莫锃羽也端着杯子一饮而尽。 月少笑了笑,我总觉得他那一笑带着欣慰,“你们跟着我做事,我也很高兴。”说完看着宝儿,“宝儿,嫁给我好不好?” 何宝儿一时呆住,我也呆住。 如果这是求婚,这求婚也太突然……何宝儿只愣了瞬间,道“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想过,不过先喝个交杯吧。”说完举着酒杯穿插过月少的手臂喝了一杯酒,这个插曲就这样一晃而过,大家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我只看见月少的薄唇微微抿了起来,面色微沉。 若初因为身体不太好,只静静坐着看我们,觥筹交错我总觉得她在看我…… 梅悠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组龙之组的成员。 她裹着件黑色的轻纱披肩,抹胸的黑红牡丹长裙……我赞了她一句,站起身来张开手臂,梅悠走过来抱了抱我,还亲热地和我贴了贴面。 “我来晚了。”她说着,见一桌人都看着她,自觉地端起酒杯,“自罚三杯。” 这话一出,我和莫锃羽相视一笑。分别后我第一次见他,他也是推门进来,自罚三杯。 “来来来,我陪你喝。”我挽着她的胳膊,很是亲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成长时刻,都是她一路引领,半师半友,我早就将她当成亲人。 梅悠也不多说,爽快地一口喝干,月少率先拍手道:“痛快!” 这一顿酒喝的头晕晕的,一个个看过去都觉得面目模糊,酒至酣处,我被梅悠拉到了阳台上。 “出国的事情我已经办得差不多了。今天将这件事从头到尾细细扫尾了一遍,”她平静道,“苏凌,上次月少保卫方面出事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其实我从来没有退出过龙腾。如今海外的资金转移和输出已经做得差不多,等到明年的年初例会资本重组后,龙腾的核心就彻底归了月少。现在看来,我为你谋划的这个前程,算不算好的?”她笑。 酒喝得多,头脑却并不迷糊,梅悠走之前殷殷的指点蓦地清晰,“梅悠……这些都是你计划好的?” 她勾着我的脖子,眼神深不可测,“我的计划没有那么周密,但是一路走一路看,所有的事情还是照着最初设想的走向前进了……老爷子在前面掌舵,我在后面跟着扫尾,想来也出不了大的岔子。”她说着,叹了口气,“就算有岔子,老爷子也会想办法。” 她说的笃定,对即将打散重组改头换面的龙腾集团没有流露出半分可惜。 “原本的龙腾有什么不好?”我不太明白,之前五大业务交错互相牵制,由老爷子牢牢控制,为何非要打散重组,将核心另立出来给月少。 “老爷子做事一向如此。”梅悠叹了口气,“他现在脾气比以前暴躁多了,很多事情我也劝不了。原本还是有缓和的法子推进,可是现在……我也觉得自己有些无能为力……你如今跟着月少,很多事情都要劝他稳住。”梅悠抱着胳膊,回头看向屋内。 明亮的玻璃窗内,月少的表情淡淡的,他原本是个嚣张跋扈的人,可是现在神色越来越平静。在大事决策上果断,我总是在他的身上隐隐看到老爷子的影子。 “这几个孩子都让人不省心,”梅悠叹了口气,“资金那边是个紧要关头,我很快就要回去处理。这边有什么事情,记得及时与我汇报。”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苏凌,你重情重义,我当时一点也没看错人。你真是舍得放手的人……” 这么多年,她给我一句这样的评价。 我低头笑,“我好处多着呐……”梅悠将身上的披肩重新裹了裹,笑的寂寞而哀伤,“若初的心思很重,她当时周旋在官道与黑道之间,纵然是我,也不知道她打得是个什么主意。最后才知道,她明明有机会翻身,却最后关头跟沈郁谈判,愿意全部抛去不做,就只为了保你个局外人!女人哪,有个人这么掏心挖肺地对待过,想想也是值了。” “是我牵累了她。”我道。 “我老了,”梅悠指了指自己,“比以前心软。苏凌,你走的这条路很对,”她趴在阳台的栏杆上,“莫锃羽是难得的人才……如果不是他的加入和推进,很多事情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嗯。”我应了一声,莫锃羽的能力我是知道的。 “女人何必活得这样大度……”梅悠幽幽叹了口气,“苏凌,你真的舍得放手?” 我不想应声,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回头去看,若初背对着我坐着,背影挺直,生活的磨难和压抑从未让她失色,反而迸发出更强的光芒。 在她重新开始的记忆里,我们不过是陌生人。所以无话可说,客气谨慎,小心翼翼。 等到若初出国,我们这辈子就再也无相见之时。 “当时她放弃的事,我会帮她做完。”我道。 梅悠见我这样笃定,微微叹了口气,“苏凌,很多年前我做过一件事情。当时我觉得自己做得很对,可是看到他这么多年都耿耿于怀……我一直都觉得很内疚。” “是什么样的事?” 梅悠却摇了摇头,“都过去了,就别再问。差点忘了正事,来,新婚快乐。” 这么多年她都无情无爱,一个人过的逍遥自在,年岁大又聪明古怪的女人,所以才有兴趣一点一点教我那样多解决麻烦的本领。 “假结婚。”我笑着告诉她真相。 她却喝光了杯中的酒,认真说道,“你觉得是真的,假的也是真的。” 梅悠回屋后,和若初开始谈话。我不知道她怎么说的,若初听的时候表情很认真,最终点了点头。我知道她是接受了出国这件事。 什么都不记得,其实并不见得是坏事。 如果她现在还记得家族深仇,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我,她就不会走,可是这一次,我不会给她独揽一切的机会。 好在这一次,我不是一个人。 莫锃羽抚摸着窝在他膝盖上呼呼睡着的泰山,给了我一个微笑。 ------------ 第六十三章 紧急会议 更新时间:2012-08-17 宝儿喝醉了,红着眼睛在包间里不肯走,梅悠只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示意月少带她走人。 梅悠与若初谈的很是投机。 可能因为梅悠身上那种沉淀的稳重感,她应承晚上由她送若初回诊所去。 梅悠这次回来,老爷子并不放心她的安全,龙之组全程跟随。 龙之组在外行动一律黑衣,白衬衫的袖口一条蜿蜒的小金龙,我看着梅悠推着若初的轮椅,身周保卫环顾的样子,觉得她经历过的事情多,所以才这么地谨慎。 我抱着肩膀,叹道:“龙腾盘踞了叶城这么多年,我们在这里应该很安全吧?” 莫锃羽笑了笑,道,“叶城处于中部偏北,位临东湖,一直都是经济管辖相对独立的城市。当年我来到这里,就觉得这座城市自成体系。” 我侧过头看向他,“嗯,这里很特殊。”叶城的地理位置与首都遥遥相对,当年党派相争的时候,落败的党派在叶城盘踞扎根。所以中央始终没能全部控制内陆的这座城市,一直以来这里都有明暗两股势力交叉,暗道势力割据多年,直到老爷子历经四十余载,将中部道上一统,成立商会,龙腾崛起,彻底将官道压制住,才有中央的家族前来谈判示好,借助叶城的独立为家族势力谋利,这才维持了现在叶城只认龙腾不认官面的特殊局面。 我总觉梅悠现在所运作的事情,就是为了龙腾将来的后路在铺垫。 若初是郑家的人,郑家是中央党派斗争中败落的家族,唯一的男丁出国避难,若初受尽了苦难才能有一方立足之地。马上就是新一届的中央领导人换届,还不知道将会有什么样的变动。梅悠曾经教我分析过局势,可是我以前总觉得这些是很遥远的事,现在才知道,事事相关也就是这个道理。 “羽毛,我有点晕。”我抱着泰山,跟在他身后回家去。 果然还是家里最舒服,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觉得四肢都酸痛,一觉睡到凌晨,就被敲门的人吵醒。 我睡得迷糊中,莫锃羽去开门。 他回来揉着我的头发将我弄起来,“今天可是你回门的日子,快起来。” 我哀嚎一声,莫锃羽好脾气地拽我起来,“到车上再睡。” 月少指派了两个司机过来,一路开车,这样我们可以在后座上休息。 我跟着他们下楼,天还是灰蒙蒙的尚未大亮。 莫锃羽和我实在都太累了,一上车就各自靠着车后座睡觉,到家的时候正好是快到午饭的时间,家里已经很是热闹。 姥姥,大舅,大舅母,表哥,小舅都已经在家里等着。 老娘早就订好了隔壁的酒店,我到家的样子憔悴,好在婚礼那天约好的那个化妆师已经在家等我,换了套红色的旗袍,化妆师为我化了个淡雅的妆容,我才和莫锃羽一起到酒店去。 老娘和爸爸已经在酒店门口相迎,我的回门酒老娘也是摆的热热闹闹。 该来的客人都来了,我和莫锃羽一圈走下来敬酒,只觉得疲累不堪,回到家里人所在的包间里。 我坐在位置上再也不肯起来。小舅舅和莫锃羽说着话,话里话外都打听着他想承包工程的事情,莫锃羽是何等聪明的人,回答的滴水不漏。 这些事情我没有和莫锃羽说过,但是我发现很多事情根本不用我叮嘱,他都能处理地很好。 于是安了心地夹着菜吃。 摆酒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累的事,我偷偷和莫锃羽说着,他笑:“我们都是活在俗世上的人,有的时候为了在意的人总要做些自己本来不愿意做的事。” 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累也没什么,家里人开心就好。 饭桌上还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大舅母再次提到让姥姥住进我们家的事,爸是个老实人这么多年在家里都没有什么地位,只点头不说话。我替爸觉得委屈,忍不住顶了几句,说的不太好听。 大舅母当时就脸色阴沉了下来,在我们家如此喜庆的日子,她依然不改跋扈本色,竟然在莫锃羽和我面前逼着母亲答应过几日就将姥姥接走。 这些事情,我是不愿意让莫锃羽看到的。 我捏着杯子,只觉得心里无限厌烦,大舅母的声音依然尖细而嘹亮,句句刺人耳膜,“老太太不糊涂的时候最疼显云,显云顶了班才能在银行工作,不然如今哪有机会做行长,我们家显英什么都让了弟弟妹妹,现在身体又不好,我生意忙让显云照顾妈一段时间可不是挺好?苏青又能在家照顾着……怎么就不能给个准话呢!”她不觉得自己烦人,还问着莫锃羽,“小莫,你说是不是?” 莫锃羽笑而不语,在桌下握了握我的手。 老娘不耐烦道:“行了今天别说这个了,苏凌多吃点,晚上还要赶回去。”她给莫锃羽盛了一碗汤,道:“你们现在工作怎么这么忙?” “公司刚刚成立,很多事情要处理。”莫锃羽慢慢喝着汤。 “你们都是在外面有本事的人……公司还招人吗?”大舅母看了一眼埋头吃饭的表哥卢英,试探性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我们公司不缺人,而且卢英专业也不对口。” “你们公司不要会计?” “就他……做不了我们公司的会计!” 从小我就烦大舅自私自利的一家,现在也不想跟他们虚伪的客气。 莫锃羽笑了笑,道,“请问您有注册会计师资格证吗?”他问的含蓄。 卢英摇摇头。 “财务总监这块倒是目前空缺的一个职位,但是我们需要的是有10年以上财务管理经验,熟悉审计工作的专业会计师……”莫锃羽很有耐心。 “不做总监,做点中层也行啊……”大舅母倒是毫不客气,将公司职位当成她买菜时菜市场的白菜,还能挑挑拣拣。 “好的,等我回去看看。” 我瞪了莫锃羽一眼,他只平静地喝汤。 莫锃羽话说的这样客气,大舅母也没有再咄咄逼人,反而喜笑颜开地夹菜吃……家里就是这样,琐碎缠杂的人情和关系让人喘不过气来。 休息了一会,老娘带着我们去她请来的嘉宾那几个屋子敬酒。 进第一个屋子,看到长发如瀑的那个美女我愣了一下,很久才反应过来,这不是秦如嘛!高中时候我暗恋的前桌女孩,她出国了,太久没联系,我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再见也没有想象中的感慨,秦如依然很漂亮,整个人衣着大方得体,听说回来后进了家族企业工作,她笑吟吟地恭喜我和莫锃羽,“以前小时候就觉得你们两个有戏,恭喜啊!这是我先生。”她礼貌而客气地介绍丈夫。 如果不是莫锃羽,任由我当年胡来,又怎么能得到这样的祝福。 我和她碰了碰杯,彼此拥抱,真心实意地祝我当年喜欢过的女子幸福。 出来后我在后面轻声问莫锃羽,“当年你阻止我,是因为知道没有可能?” 莫锃羽道,“虽然我一直没有说,但是我一直都知道我们与她们不同,我不想你碰壁受伤,但是我当时做的欠考虑,苏凌,希望你能明白。” 我低头,其实这么多年,总也想明白一些事。 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勇敢迈出步伐是不明智的事,我那个时候太年轻也太天真,并没有莫锃羽这样深沉的顾虑。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最懂我们要走的路其实和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所以他始终选择最沉默的方式保护自己,也想保护我,只可惜当时的我不明白。 “羽毛……谢谢你。”隔着这么多年,我终于放下,诚心诚意地道谢。 莫锃羽却搂了搂我的肩膀,亲密的动作透着一种释然。 我这么多年才理解他当年的苦心,可惜……总不算太晚。 想起婚礼上他那句,“这一生我陪你一起走……”我方觉察到他如意算盘打的深远。 酒店的走廊地毯绵厚,走得快了有些站立不稳,莫锃羽平伸出手来,我攥着他的胳膊,一步步走的稳稳的。 站在大堂里送走散场的客人,陪老娘回到家里,她捶着腰很是疲惫的样子。 爸最终还是同意了,“就让妈住过来吧,我可以照顾。”我老娘猛地抬头,别过脸去,用手挡着眼睛。那一年,奶奶病重,家里的积蓄被老娘拿给小舅舅做生意亏了个精光,耽误了治疗,奶奶走的时候爸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足足三个月没有说话。 这些陈年往事,没有一件让人开怀,爸却说出这样的话,“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妈现在年纪大了,他们照顾的又不周到。总要在孩子们面前好好做个榜样。” 莫锃羽听着,面色肃然。 老娘将我拉进房间,用力地捏了捏我的手,“苏凌,要和小莫好好的!”我知道她这嘱咐后的深意,认真点了点头。 走的时候原本想要去莫锃羽家里看看,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莫锃羽的爸爸说他妈妈独自回老家去了,没有带手机,我们又等不到她晚上回来,只能先回叶城。 上车的时候莫锃羽自言自语道,“妈回老家干什么啊?” “应该是有事情吧。”我猜测,他想了想,决定先回叶城等她回来再问。 开车的司机是月少直接调派过来的,另一个司机开着宝儿上次丢在福城的跑车,两辆车上了高速就一路飞驰回去。 路上给何宝儿打电话,她那边的背景音乐是一首老歌。 我沉吟道:“宝儿,其实你可以考虑……”没等我说完,何宝儿就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该怎么办。” 我只能放弃这个话题,挂电话的时候,宝儿道,“苏凌,晚上开会。” 车子还没有进入叶城的市区范围内,就被龙之组迎接,虽然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严加保护,但是我是经历过这些事的人,只对着东图笑了笑,“是你来?” 东图挑起眉毛,把玩着手里的一把弹簧小刀,道:“是啊,是我。” 他口里的老板自然是月少,我点了点头,问道:“出了什么事吗?”如果没有事,不会我刚入到叶城境内,就被龙之组迎接。 “回去再说吧。老板通知,晚上紧急会议。”东图道,我们只能匆匆赶到之前经常开会的别墅去。 ------------ 第六十四章 再也不见 更新时间:2012-08-18 车子行驶到月少所住的别墅区,只觉得四周静悄悄的,不时有龙之组巡逻的队伍走过。 一路过去,气氛异常地凝滞。 别墅的一楼客厅里都是龙腾的人马,月少并不在。看到我和莫锃羽进来,阿战在一楼引着我们去到二楼。 宝儿的手里,竟然抱着一个婴儿。一时摸不清楚状况,我看向月少。 他坐在宽大的沙发上,神色憔悴,手里紧紧握着一串东西。 “小枫死了……”送陈枫去到金家的时候,他保证,会接她回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陈枫,也没有听过她的消息,乍一听到的却是死讯,不由得上前了一步。 宝儿手里的孩子刚刚满月,小脸还是皱皱的,此时正睡着,宝儿将孩子放到床上,看着我走过来,叹了一口气,“你们安然回来就好……今天的会议结束后,我们都有各自的任务,谁也想不到,会忽然发生这样的事。” 月少低着头,话语里阴森森带着几分怒意,“他们是疯了……”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道。 何宝儿道:“陆清反出了龙腾,邵东跟着她。他们杀了齐绍,围了园子……金家和另外叶城几家昨晚同时宣布退出商道联盟,支持陆清。今天白天叶城一片动乱,连狙击组都出动了……官面迟迟不动,却在几个重要关卡设岗,目前看来是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齐绍一直都个是高大沉默的男人,寸步不离老爷子左右。陆清和邵东布置周密袭击老爷子,却没能成功,齐绍的身死让老爷子连下了三道命令,整个叶城的暗道现在都处于高度警戒状态。 “小枫想要送信出来给我,却被关了起来。段流云带着小枫逃出来送信的路上遭到狙杀,等到我们知道消息已经晚了,两个都没救下来,只留下这个孩子。”月少叹了口气,“爸爸很生气,我去了园子一次,他不肯见我。” “怎么会这样……” 如今龙腾三界的领头人陆清和长子邵东同时叛出,出手迅猛,老爷子统领叶城暗道多年,这一次的震怒超越以往。因为背叛他的两个人都是亲人。 “莫先生,我会派出人保护你的安全。”月少站起身来,“目前所有的项目都必须推进,希望你现在就能联络南边援助,爸爸一手打下的基业,我不想出什么差错。”他神色凝重,看向莫锃羽,莫锃羽也缓缓点了点头,“好的。” “梅悠带着若初和郑朗明回了园子。”宝儿道,“苏凌,她们今天晚上就连夜去洛城,从那儿坐飞机出国……” “我想去送送。”我看向月少,莫锃羽知道我的心思,虽然一脸担忧,但是并未有阻止,月少犹豫了下,看向宝儿,“这很危险。” “如果现在不走,就来不及了。”宝儿看了看手表。 月少拍了拍手,阿战伫立在门外一脸坚毅,“阿战,调派好人手跟着。” “是。”阿战领命。 出门前,我走到莫锃羽身边,他伸出手来拥抱了我一下,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我穿上,“外面冷,小心别着凉。” 何宝儿带我上了武装防弹车,前后都有人手保护着。 上次月少出事,龙腾的现有武装力量就被老爷子调派给了月少。 车子开得很快,一路呼啸。 叶城的晚上从未有像今晚这样安静过,我坐在车里,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东图接了电话,从前座上递给我,我听到的是月少的声音,“苏凌,你听好……” “请说。”我沉默。 他在这种时刻放我出来,不可能只是为了成全我想要去送送若初这件事。 “从梅悠手里拿样东西回来,要小心。宝儿在你身边吗?”月少在电话里的声音很低,宝儿坐在我的身边没有反应,我道:“是的。” “让她听电话。” 我将电话递给何宝儿。东图的电话隔音很好,我只看到宝儿静静听着,浮现一丝微笑,慢慢道,“嗯。” “如果这次顺利,月少以后就将掌管整个中部的道上的生意。”何宝儿将手机递还给东图。 车里没有光,我只能借助车窗外的路灯看到何宝儿隐在黑暗里的脸,她垂着头,轻声和我说话,“苏凌,若初出去后,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我知道。” “你会不会像对若初一样对我?”她问我。 “宝儿,保护你的人比我强大。”我叹了口气。 “快到了。”她转过脸去。 我们在叶城郊外的基地下车,在基地修建的跑道上,两边都是明晃晃的探照灯,跑道外的野草约有一人高,幽深的基地仿佛一只沉默的巨兽。 这里是龙腾集团投资兴建,训练龙之组新兵的地方。 梅悠依然穿着昨日那件衣服,一夜的奔波和劳累让她很憔悴,看到我和宝儿走过来,她举起手臂,只听到幽深的草丛里传来“咔哒”几声清脆的机械声,想来埋伏着狙击手。 梅悠身边约有十余人,以警戒的姿势防卫在她身边。 若初拄着拐杖,穿着上次我送去给她的白色运动衣,戴着一顶鸭舌帽。她的腿脚还不灵便,头上依然有伤不能吹风。 这样紧张的局势下,若初脸上依然是平静的,她拄着拐杖走的一瘸一拐,我们两人在离梅悠和直升机有一点距离的地方站定,宝儿并没有过来。 “你来送我,”若初看着我,“是吗?” “嗯。”我上前一步抱着若初,若初瘦了很多,背上一片嶙峋,“一路顺风。” 这是若初醒来之后,我对她做的最亲密的事。 她的手还撑着拐杖,无法伸出手来回抱我。拥抱碰到了若初的帽子,我伸出手去帮她扶帽子,她也伸出手来扶帽子,我们的手碰在一起,她将一个东西悄悄塞在我手里,“梅姐让我给你的,小心带回去。” 我悄悄握住了那枚小小的印鉴。 “苏苏,再见。”若初向后退了一步,一瞬间怀抱里立刻空了下来,我收回双手,将印鉴放到外套的口袋里。 “再见。” 千言万语,再也没有说的时候。 梅悠将若初送到国外安顿好,想来也不会再露面。 梅悠做事情一向干净漂亮。 若初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向梅悠,再也没有回头看我。 “苏凌,一切小心,我很快会回来。”梅悠沉稳地吩咐着,扶着若初上了身后的直升机,“等下不要从来时的路回去,我安排了别的路给你们走。” 基地目前是安全的,可是我和宝儿不能留在基地等到白天,我要连夜赶回将东西带给月少。他留了莫锃羽在身边,我必须赶紧回去。 我看着直升机起飞,螺旋桨发出巨大的声音,似乎将人淹没……起飞带起的风弥漫在基地上,沙尘顿起,迷了我的眼睛。若初,再见,再见,再见……再也不见。 心口像被巨大的棉花堵着,闷闷的。 我和何宝儿没有上来时的防弹车,而是由东图和另外一人保护着上了一辆灰色的小别克。防弹车依然有护卫,从来时的路一路呼啸回去。 我们却从基地的另外一个出口直接上了省道,兜绕一个圈子回到月少所在的别墅去。 “宝儿……”我刚想说什么,宝儿却一把抓住我的手,力气之大让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东图,听我的命令,调转车头。” “何宝儿!你要干什么?”我压低了声音,“你别发疯。”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何宝儿说话间一把冰凉的匕首已经压在我的颈部,冰凉的刀锋带着丝丝寒气。 车子刚刚上了省道,司机没有得到东图的指令,依然向前开着车,东图道:“宝儿,你非要在这种时候犯傻吗?” “不关你的事。调转车头,去月阑珊,不准通知月少。” “好的。”东图缓缓道,“你冷静,不要伤害苏凌,如果她出了事,月少不好交待。” 何宝儿丝毫不紧张,将刀子压在我的脖子上,冷静道,“少废话。” “宝儿……”我唤了她一声。 “苏凌,对不起。”何宝儿的声音轻轻的,“我必须这么做。” “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我叹了口气,“他方才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他说如果事情一切顺利,我是否愿意嫁给他。”何宝儿笑了,原本就妩媚至极的眼睛眯起来,风情万种,“我不愿意。” 月少不会容忍这种时刻,何宝儿的背叛。 东图在前座,叹了口气,终究什么也没说。 “东图,你把我安然送到月阑珊,就带着苏凌回去复命吧。”何宝儿拿着刀的手很稳定,“莫锃羽一定能辅助月少建立新的秩序,那个时候,你一定要跟他走。” “你在说什么?” “傻瓜,你还不知道吗?莫锃羽事情做完,就会带你走!你真的以为莫锃羽为月少做事是因为你的引荐?他是何立信智谋团的左谋,原本就是奉命来叶城做事的。” 怪不得,他那样笃定,那样想将我带离,从一开始,他的出现就不是一个偶然。 何立信是中信社的龙头老大,一直盘踞南方地区,遥遥与北方道上相对,北方卢城岳氏积弱,中部龙腾强大,但是却一直与官道有着扯不清的旧账,老爷子在推进龙腾资本清洗的时候,却没想到陆清和邵东同时反出。何宝儿只有这一个机会,能在此时去到月阑珊,将被软禁的陆凯救出。 “苏凌,对不起。”何宝儿,“你还会当我是朋友吗?” 我笑了笑,眼泪却流了下来,“宝儿,你多保重。” 何宝儿挟持我,不过是为了要挟东图送她到月阑珊。 如果东图不答应,她也不会伤我,因为那把匕首,刀刃向上,贴着我的不过是刀背。 车子停在了月阑珊门口。 旧巷子很安静,时不时从院子里传来几声狗吠,何宝儿挟持着我下车,一路畅行无阻,东图跟在后面,没人敢阻挡何宝儿。 当东图将电话递给何宝儿的时候,她已经带着我走到了月阑珊地下室的门口。 “放了陆凯。”何宝儿道。 过了片刻,地下室的铁门“当啷”一声打开,出来的人正是陆凯。 他披着件灰色的大衣,看到宝儿的一刹那,微微皱了下眉头,何宝儿带着我走过去。 见到陆凯出来的那一刻,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很快地稳定下来。 陆凯伸出手来,将何宝儿握着刀的手拉开,微微叹气笑了下,“宝儿……”他拉过宝儿,就像拉过一个任性不懂事的孩子,将我推开他身边,东图立刻迎上我将我护在身后,月阑珊的护卫团团围了过来。 陆凯对东图道:“带我去见月少。” “陆凯,我们可以离开。”何宝儿挣扎,却挣不开陆凯握着她的手。 “走吧。”陆凯微微对我点了点头。 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是丝毫不见慌乱和失了分寸。他对着还在挣扎的宝儿,神色平静,却透着一股苍凉,“很多年以前,我们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 第六十五章 谋士之风 更新时间:2012-08-19 陆凯带着何宝儿,上了另外一辆车。 东图命令几个彪形大汉坐到那辆车里,何宝儿放弃了挣扎,伏在了陆凯的膝上。 我站在车外看着她,她不肯看我。 东图在我身后站着,道:“走吧。” 在我们回别墅的路上,天已经开始渐渐亮了。 道上的纷争与平常百姓无关,我看向车窗外早早就开始打扫卫生的环保工人,还有已经开始营业的早点摊子,为了安全起见,东图就坐在我旁边,将近一年来,都是他保护我。 他是个脾性有些古怪的中年大叔,看我一直看向车窗外,道:“苏凌,刀架在脖子上眼睛都不眨啊。” “你不是也看到了,宝儿没有害我的意思。” “……还有段时间才能到,休息会。” “嗯。”我闭了眼睛养神。 刚刚回到别墅,还没下车,莫锃羽就快步迎了过来一把拽开车门,莫锃羽的手温暖而稳定,轻声对我道:“回来了。”我随着他下车,站直了身子,与莫锃羽保持着一段距离,轻声道:“带我见月少。” 月少在别墅的书房里,俊秀的脸苍白中透着几分冷意。 那枚印鉴是老爷子的私章,只有小指甲大小,材质极硬,此时正被他拿在手里。 莫锃羽将桌案上的文件推至月少面前,一言不发。 月少看着文件,抬起眼睛看莫锃羽。 “邵先生,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余下的事只能看您自己的意思了。”说完后,莫锃羽带着我出了书房。 进入到房间后,没有别人,我才放下了所有的情绪,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羽毛,原来你是个谋士。” “是。”他看向我,神色坦然,然后侃侃而谈。 “陆清和邵东一击不成,集结了叶城一直被龙腾压制的几大家族势力,想组建龙腾新商会。他们做的事,犯了道上的忌讳,岳氏和中信社同时发函支援月少……如今的龙腾已经是个半大的空壳子,月少资本重组一旦完成,到时候再收购回原先的产业,与岳氏和中信社结盟,道上一统,想来这次领导人换届也动摇不了暗界的势力。” 我自嘲地笑了下,道:“我一直还想保护你,现在才知道,自己才是被保护的那个。” 莫锃羽道:“苏凌,你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从小就是。你也不用太难过,我这次用的方法,还好吧?” 我捶了他一下,又一下,莫锃羽低着头任由我捶打。 “你在家里暴露身份,骗我形婚!” “我以为占了便宜,其实都是你送来为我解困的!” “若初……”我扬了扬拳头,终究没舍得打,“中信社这次为中部出手,你费了不少心思吧?沈郁马上就要倒台了,是不是?” “不止沈郁,整个沈氏这次都不一定翻得起身。”莫锃羽道,“如今看来这场龙腾的清洗,是老爷子自己的想法,我只是顺势推了一把,我说过这一次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做蠢事,你和他们没得斗的。” “莫锃羽!”我咬了咬牙,非常想对着他那张俊秀异常的脸庞再给一拳。 “你要想哭就哭,想揍我就揍我,这一次我不会放手的。”莫锃羽的黑色眼眸中散发着迫人的光芒,“苏凌……”他颓然坐在床边,“你别恼我。” “我有什么好恼怒的?”我道,“我又不是脑子抽筋的圣母玛利亚……我生气的就是,为什么你之前都不肯说!就一声不响把我要做的事都给做了!” 莫锃羽张了张嘴,忽然回过头对我吼道:“我每次想和你说,你都不耐烦听。” 我张口结舌,好像是有那么几次,莫锃羽欲言又止,我都因为太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只能顺着形势着手。苏凌,时机不等人的……”莫锃羽吸了口气,缓缓说道,“何先生一直致力于统一全国总工会,眼见事情就要成了,此次换届选举过后,在接下来的工党议会上,商道联盟就会直接拟建全国总工会的章程。” “谋士之道,功成而身退。”他肃然道。 这是个太过于古老的职业,有着自己独特的体系和传承。 “然后呢?” “然后我可以把报酬存在银行里,去乐城买上一栋连体的小楼出租,再开上一家酒吧,连酒吧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莫锃羽是一个向前走的时候步伐极其坚定的人,我听他说着,也觉得似乎那样悠闲混吃的日子很是惬意。 “现在,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只要知道,以后我一定会带上你一起就好。”莫锃羽将床铺整理了下,“休息会。” 真好,他从来没有想过留下我一个人。 我和莫锃羽合衣躺在床上。一晚上的奔波和劳累,很快我就听到莫锃羽细密的呼吸,他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我转过身来看着他,伸出手指去抚平他眉间的一点皱痕。莫锃羽似乎做了噩梦,他蜷缩着身体,紧紧皱着眉头,额头有细密的汗水。 “怎么了?”我试图叫醒他,莫锃羽缓缓地睁开眼睛,用手捂着心口的位置。 他是被梦靥惊醒的,我没有继续惊他,只是静静坐在他身边,半晌他才坐起来,从背后抱着我。 “我忽然觉得很难过……”他的声音缓慢嘶哑,“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拍了拍他的手,道,“可能精神压力太大。” “让我再呆一会。”莫锃羽趴在我的背上不肯动,“等事情完了,我带你见见何先生。他一定会喜欢你。” “喜欢我?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在你身上可以看到最汹涌的情感,朴实,真挚,所以我在你身边觉得安心。” “你直接说我傻,一根筋,头脑简单,我还可以接受一点。” 莫锃羽在我背后闷闷地笑,我却感受到一阵莫名的揪心。 “你们这样的人啊,活得太聪明,想得也太多……看到个死心眼的人,就觉得特别珍贵。”我叹了口气,“你看……梅悠教了那么多年,我还是没有变成她希望的那个样子。以后留在月少身边辅佐的人,肯定不是我。” “也不是,还是装出了几分梅悠的风采的……” “你都说了我是装出来的。” “苏凌,如果我出了事情,你会怎么办?”莫锃羽道。 “我还得活着,给咱爸妈养老送终。”我低了头去,“这一点毋庸置疑。如果我能想开这一点,我也不会被你忽悠到形婚。” 后来我的背上就湿了一大片。 莫锃羽亮了身份,作为中信社的辅助谋士,月少与他明显地疏远了起来,权势这些我原本就不热衷,之前要争,是因为有事要做,现在事情有人帮我做完了,如今不让做事我也不急躁。 龙腾五大主事人,费界陆清和业界邵东反出龙腾,赌界陆丰是陆清的本家哥哥,自然也站在反出的那边。陆凯的娼界势力早就一分为二,跟着邵东的那部分也全部反出龙腾,只有不再做毒界生意的沈傲站在了月少身边。 老爷子辛苦打下的基业,看起来似乎是完全被反出的一方给掏空了。 但是实际上龙腾真正的基业早就进行了资本转移到了别处。 老爷子将这些年来官道上沈氏通过叶城洗钱的证据呈给中央,上头彻查此案,终于为多年前的郑家走私冤案翻了案,掀翻了沈氏。 郑朗明终于堂堂正正认祖归宗,以海外合资人的身份站在了月少身边,而不是之前的郑助理。 陆清和邵东见大势已去,连夜逃窜出叶城,投靠他们的叶城几大家族经历过资本重创后,已经无力与邵氏对抗。 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事件过后,月少越发沉默,再也不是之前吊儿郎当的嚣张公子做派,他肩上背负起整个邵氏的家业,整个人都蜕变了许多。 龙腾集团一瞬间分崩离析,老爷子终于将自己一手创立的基业,通过清洗核算转接的方式,全部给予了月少,成立邵氏集团。 梅悠赶回来的时候,老爷子已经病重,她自园子里回来,眼圈红红的,直接就进了月少的书房。 梅悠出来的时候强忍着悲痛,临走前对着月少鞠躬道:“二少,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月少送她至门外,略一点头。他瘦了许多,自陆凯带着何宝儿回来后,月少就似变了一个人,沉默且压抑,再也不是之前那个还会玩笑几句的人。 老爷子一定很失落。他将所有的资产都转给了月少,帮他清洗了一切来源不明的非法之财,他赋予厚望的儿子却再不肯听他的话,也不肯执行他最后的命令,甚至用他的印鉴发令将他软禁在园子里。 梅悠,沈傲,郑朗明都得到了一部分股份进入董事会。 月光行宫装修完毕,富丽堂皇,成为了整个叶城最高档的行宫会所。 沈郁下台后,新上任的市长对邵氏集团的所有产业都大力扶持。 邵氏集团成立后,月少理所当然成了第一任总裁。 莫锃羽尽心尽力地筹建着商道联盟,联合三方势力座谈,为全国统一总工会的事情终日忙碌。 我辞去了所有的职位,安心地在家里喂养泰山。 梅悠自那次与月少争吵过后,再也没有露过面,她搬去了园子,专心地侍奉老爷子。 在短暂的动荡过后,叶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宁静,新的市长积极对外招商引资。邵氏负责主修的那条高速公路修建完成后,叶城将成为横贯南北的高速中心城市。 仿佛可以预见日后这座城市的变化。 那一日,我带着泰山在东湖边上散着步。 接到老娘的电话,听到她说的消息,我整个人都呆住,挂掉电话后立刻拨打了莫锃羽的电话。 “羽毛,你妈妈……她去了。” 莫锃羽那边似乎本来在开会,听到电话他半晌一句话也没说,只听到电话坠地的巨响,然后是嘟嘟的忙音。 他在行宫开会,我抱着泰山就上了车,一路前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时候,我要在他身边。 ------------ 第六十六章 共担悲痛 更新时间:2012-08-20 车子进入行宫的林荫道,我被拦了下来。 拦路的那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戴着礼帽,客气地道:“小姐,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我没有邀请函,这会儿莫锃羽的手机也打不通,我直接拨通了月少的电话,“我在行宫被拦了。” 他愣神了下,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直接打电话给他。 “让我进去。”我说道。 “好,稍等。”他可能是侧过头吩咐了几句什么,拦住我的保安身上的无线传呼就响了起来,那人听了后,客气地将我请了进去。 我站在行宫标志性的白色圆顶大门前,内心一阵感慨,这是我一手跟进的项目,从前期的设计图纸到后期的施工,每一个细节都倾注了心血。 “苏凌,想不想做个完全属于我们的场子?”月少那个时候的肆意洒脱犹在眼前,如今我却和这里再没有半分关联。 月光行宫是邵氏集团旗下最大的娱乐会所,总负责人是……陆凯。 “苏凌……”当陆凯出现的时候,我没有半分惊奇。 我抱着泰山,客气地对他略一点头,可是因为宝儿的关系,我非常冷淡。 “最近还好?”陆凯瘦了许多,可是神情依然是恬淡的,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我其实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但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我什么都问不出来。 我懒得和他废话,开门见山道:“我来接莫锃羽回家。” “从专用电梯上去,三楼。”他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一个身着制服的领班走向我,陪我进入到刷专用贵宾卡才能进入的直属电梯。 我到三楼的时候,正好会议结束,三三两两的人从会议室走出来。 我站在会议室外,莫锃羽低着头收拾着他的电脑。 月少还坐在首位上与一个中年人说着什么,抬头的空隙看见我,对我做了一个等候的手势。莫锃羽看见我,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心都要揪痛了起来。 他看起来很镇定,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褪尽了所有血色。当看见我的那一瞬间,他原本空洞的眼神有了凝聚点,那一眼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无线鼠标掉在了地面上,莫锃羽蹲下身去捡,却在地面上半天也没有起身。 我将泰山交给那个随同我的领班,快步走过去。 莫锃羽握着鼠标蹲在地面上。当是时,很多开会的人没有走,都是邵氏的高层。 莫锃羽这个人素来高傲,必定不愿旁人看到他这样的时刻,正是知道这一点,我才立刻过来接他。 我蹲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背。 莫锃羽原本轻轻颤抖的身体因为我的抚摸而放松了下来,缓缓站起身来。 “他有点不舒服。”我对上月少疑惑的眼神,镇定道。 他侧过脸对身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我稍后就来。” 陆凯安排过来带我上来的领班手里抱着泰山,见我扶着莫锃羽出来,微微一笑,“苏小姐,陆总已经为您安排好了房间,请您过去休息,需要我联系医务组吗?” “不用。” 莫锃羽全身的重量都在我的手臂上,每一步都走的异常艰难。 可是他自制力极强,旁人看来,他只是脸色有点苍白,行动有些迟缓,看起来的确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莫锃羽从来不愿在外人面前露出任何真实的情绪,这一点我比谁都明白。 进入到房间后,和领班简单吩咐了几句后,我关了门。 “羽毛,你还好吧?”我一句话都没有问完,他已经直直跪在了地面上。 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饶是如此,也是重重一声,听得我深处的骨头都疼了起来,我急忙过去扶他,“羽毛。” 其实我和莫锃羽的妈妈接触并不是很多,但是我替羽毛感到心疼。 莫锃羽闭着眼睛,眼泪却顺着他的脸庞不停地涌出……我用手去擦,只觉得他的泪水温热,汹涌,不停地掉落在我的手心里。我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减轻他这一刻的难受,只能半跪在地上抱着莫锃羽,“羽毛……” “苏凌……”莫锃羽的声音瞬间哑了,他抱着我的腰,一声声唤我的名字,“苏凌……苏凌……” “我在。” “我很难受。” “我知道。” 莫妈妈一个人去了乡下扫墓,住在她家的老宅子里,和她年迈的姑婆还说了几天的话,她是躺在床上静静地去世的,去世的时候床边还放着我和莫锃羽的结婚照片,那是我们的婚纱照做的5寸精致小册子,她跟莫锃羽要了一本。 “锃羽还从来没有带女孩子回家过。”第一次见我,她的态度并不亲切,眼神锐利如刀,打量我的时候毫不掩饰怀疑。 莫锃羽的坚定让她放松了姿态,虽然她对我从来都不亲切,但是我知道,她对我是很上心的,春天的时候我对花粉过敏,这样的小事平日里我老娘都从不过问,她却邮寄了药过来。 “阿姨很喜欢你,这个你收着。”她将祖传的翡翠镯子给我,口气是冷硬的,说话的时候也从来不遮掩她对莫锃羽的独占之爱。 “莫锃羽,你妈妈很爱你。”莫锃羽跪的笔直,听到我的话,仿佛是抽尽了力气,垂首伏在地上。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苏凌,其实你看出来了吧。” “我……”我还未说话,莫锃羽已经打断我,“我妈其实是个同妻。” 我捂住嘴,被这个消息震惊的张口结舌,同时收紧了手臂抱着莫锃羽,真的从心底开始心疼他,“羽毛,你不要太难过。” “以你的性格,如果不是同情,你怎么会对我妈那么宽容。” 那倒真不是,我对她还不错纯粹是因为莫锃羽对我不错。 我刚想解释,莫锃羽已经慢慢地站了起来。他跪的太久,腿都麻掉了,撑起身体站立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 我跟着莫锃羽站起来。 此时门铃响了,莫锃羽满脸的泪水还没擦,自然不想见人。 我拿了条毛巾扔给他,出去开门。 门外是月少,他身边站着陆凯,身后还有几个保镖,分几个点站在几个要点位置保护着他。 “发生了什么事?”他神色有点紧张,想来在会议上已经觉察到了莫锃羽的不对劲。 “没什么,家里的事。”我靠着门,并不打算请他进去坐坐。 听了我的话,月少这才松了口气。 陆凯递给我一个袋子,里面是个四分五裂的手机。“莫总出来接了个电话,一时失手手机掉下去了。我让人找到了碎片,卡应该还能用……”说完他递过来一个盒子,“先用吧。” 盒子里是一部崭新的手机。 陆凯果然是周到细致的人,我接过手机,“谢了。” “苏凌,跟我出来一下。”月少的口气是试探性的,我想了想,示意他稍等,回身进屋。 莫锃羽仰躺在床上,冷水毛巾搭在脸上,他还在低低地哭泣,这个时候,我正好也不想打扰他。 “我出去会,有点事情。马上就回来。” 听见是我,莫锃羽立刻伸手抓着我的衣角,听到我的话后又慢慢松开手,在胸前比了个ok。 之前规划行宫,我并没有太过于系统的考虑,可是随着月少一路走过,看到服务生的质素,我不得不赞同之前业界一位前辈赞赏陆凯的话,在娱乐方面,陆凯是极其敏锐而又天赋的一个人。 行宫有个露天的大露台,经过陆凯的一番打点,汉白玉的栏杆,迷离的灯光色调,古色陈韵的桌椅,颇有几分情调。 坐下来后,我叹了口气。月少递给我一根烟,然后熟练地点火,又给自己点了一根,“苏凌,这个你收下吧。” 他扔给我的是几张薄薄的纸,我扫了一眼就知道,这是邵氏集团的原始股,只要签字,我就有了一大笔身家。 “你应得的。”我掏出笔签了字,将文件推向月少,立刻有人上来收走。 我问道:“宝儿怎么样了?” “挺好。”月少道。 “你每天让郑朗明给她注射那么多抗抑郁的药,还有镇静剂,这样叫挺好?”我冷哼一声,狠狠看了一眼陆凯,他连睫毛都未有抖动半分,神态自若地喝了一口咖啡后,默默坐到了另外一桌去。 “宝儿的事,我一定会有安排。”月少的神色是落寞的,我知道宝儿伤他至深,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这人,从小就被惯坏了,没有什么朋友。”月少抽烟很猛,一支烟几口就被他抽到底,“苏凌,咱们接触不长。我试探够了才交付一点信任给你,你每次都没有让我失望。其实放你走,我很舍不得。”他抬眼笑了笑,“你看,连陆凯都不对我说实话。只有你上来就问宝儿的事。苏凌,商会的事情已经快谈好了,你看……我的人生今后要承担的事情太多,可是我必须扛着这些站起来,不然我就辜负了我母亲的期望。” “你看老爷子那个人,娇纵了我前半辈子,后半辈子就给我一个壳,让我背着,一步都翻身不得……”月少低头,“莫锃羽已经和我说的很明白,他的身份太特殊,我留不住,他走,你一定也会走。咱们今后,也没有什么相见的日子了!” 他举起高脚玻璃杯,和我碰了一杯,酒杯相碰,声音清脆。 “当时梅悠留了你,我信不过,任着小枫处处为难你,”他说的真诚,“当时我很好奇你喜欢女人这件事,处处试探,姐……对不起。” 我将杯中的酒喝完,却无可奈何地笑了,“你个风流货色,男女都不放过。行了,你当年那点花花肠子,我早就知道了,懒得搭理你,就当我是个哥们吧,别喊我姐。” 月少一笑,绝代风华,后来很多年,我想到他,也只记得那样璀璨的一笑。 “我最在乎的两个,始终都得不到。”他看向隔壁桌独自坐着的陆凯,目光无比温柔,“可是我不舍得放手。” 感情的事,我帮不了,听也懒得听,我替宝儿觉得亏得慌。陆凯和邵月,纠结别扭了这许多年,平白拖了宝儿下水,我替她冤得慌。 多了和月少谈话这样一个插曲,不知不觉半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房间也没有开灯。 开灯,只见莫锃羽半躺在床上,背对着我。 “你回来啦?”莫锃羽低低说道。 “嗯。”路过宠物寄养中心,我将泰山抱了回来,它在笼子里闹得厉害。 听见莫锃羽的声音,它在怀中不断扭动,一下地就用两只脚不停地扒着床。 莫锃羽始终背对着我,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你想什么时候回去,我们就什么时候回去。” “我现在脑子很乱。”我走过去,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背,“那我来安排。” “嗯。”莫锃羽哭的彻底,又在我不在的时间里静呆了段时间,整个人已经渐渐回神。我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难过就要宣泄,憋久了人容易出问题。” “嗯。”他的声音哑哑的,“苏凌,有些话我一直都想和你说。” ------------ 第六十七章 羽毛发火 更新时间:2012-08-21 “如果一个男人不爱女人,偏偏又和一个爱他的女人结婚,是不是一件很残忍的事?”莫锃羽坐起身,抱着膝盖,认真地问我。 “你没有看过我妈妈以前的照片吧?在结婚之前,她每一张照片都笑的很开心,充满着对这个世界的热爱,她会抱着一束花笑的眼睛都弯起来。我妈妈眼睛很漂亮……可是我渐渐长大,她就再也没有笑过。” 莫锃羽咳嗽了一声,“苏凌,其实我痛恨自己。” “当我隐隐觉得,她似乎知道真相,我就害怕看见她。每次她打来电话,我总是说我很忙,后来渐渐地,她就不再给我打电话。” “苏凌,你能想象吗,她最爱的唯一的儿子,躲避着她,她的丈夫从来不会对她有任何的关怀,总是用强硬冷漠的态度对她……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没有办法。我觉得愧疚和难堪,我无法面对这件事。”莫锃羽咬着自己的手背,呜咽的声音仿佛一头受伤的小兽,“我只是想,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们就回家住一段时间……她看到我的生活正常,就会安心。” “羽毛,我懂,”我叹了口气,“我明白的。” 莫锃羽的童年,是在诡异压抑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的。 莫书记是个在外看起来无懈可击,实际上惯用冷暴力的人,从他对莫锃羽的态度上也可以看出来,幼时他对莫锃羽的要求极其严格,稍有不好,就会严厉地批评,甚至迁怒于莫锃羽的妈妈。 而他的母亲,在从来不被关爱的氛围中,渐渐变得冷漠而执拗。 莫锃羽的妈妈有严重的强迫症,总是将所有的一切都擦拭地一尘不染,身边的所有物品都整理地井井有条,她在这样严苛的环境里才能找到一点安全感。因为无法同丈夫进行正常的夫妻交流,她总是在一种情绪的焦灼中度过,整个人都呈现一种神经质的敏感。 而莫锃羽从小就是在这种古怪的家庭氛围中长大,他的爸爸从不正眼看他的妈妈,他的妈妈爱他但是无从表达,他是个太孤独的孩子,有着极其封闭的内心。 他在自己封闭的内心里跟自己说话,玩着各种角色扮演,敏锐地窥探到事情的发展方向,从而很快地做出规划。而实际上,他一直都是个闷骚而有趣的人,但是这种有趣一直都被掩盖在他沉默寡言难以相处的外表下,直到被我发现。 每天上课的时候,他会坐的端端正正,笔记一丝不苟,却会在演草纸上画上夸张的卡通漫画;在我们并不熟悉的时候,虽然我总是对他呼来喝去,他却从未有个厌烦,每次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研究和试探;直到我大大咧咧告诉他其实我从小就不喜欢男孩子,我喜欢漂亮的女孩,他当时并未多做任何评价也没有任何惊奇的反应;那一刻,我想,其实莫锃羽的灵魂应该就已经认定了归属感。 如果不是莫锃羽的干涉,我想我应该不会试图掩盖自己的真实性取向。 他对我采用了保护政策,干涉的手段却太过于粗暴,以致于年轻气盛时期的我,对他非常地愤怒。 实际上,即使是成年后的莫锃羽,也从未改变过自己的这种保护政策,只不过他的手段越发巧妙,而我经历过种种坎坷和内心的折磨,变得能体谅这种独特的占有欲。 “你……真是太孤独了!”我摸了摸莫锃羽的头发,他的头发湿湿的。 实际上这个男人平时极其讨厌别人的触碰,却唯独对我敞开他脆弱的一面。 “苏凌,其实我离不开你。”莫锃羽说道,“我会嫉妒……你怎么可以那么坦率地对待自己的感情,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予出去。秦如根本不喜欢女孩子,你知道的,可是你笨拙地对她好,她却在背后和我说你的坏话。她一边享受着你的好,一边在暗处对你进行攻击,可是你依然那么傻乎乎的!我有的时候很替你难受,可是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然这个样子!”莫锃羽每次都只有在我面前,才有这样咄咄逼人的长篇大论,“可是你还试图写封情书,给一个在背后不停攻击你的女孩子,难道你不知道这种蠢事会让她抓到把柄大肆宣扬吗?” “那也不过是因为她喜欢你,也不用这么计较吧……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记着呢。”我小声地说。 “你要不要这么帮别人着想啊?我就是看不得别人欺负你不行吗?这么多年,你只有对我最不宽容!”莫锃羽很生气。 其实他就是这么个小心眼又别扭的人,记性又很好,我耷拉着头,决定任他发泄。 “苏凌,你对我最不好……从小你就欺负我,扔给我一个秘密,我忐忑地帮你守护着秘密,你却根本不在乎。我帮你周旋着人际关系,想让你避免受到伤害,你却和我翻脸。你揍我我都不在乎,你却直接和我绝交,然后消失……我所有的信你连看都不看,所有的联系你都不予以回应,这个世界上你对我最绝情!” “我……” “你什么你,你现在是看我可怜吗?如果不是我纠缠你,你会和我结婚吗?” “不会。”一时脱口而出,后悔已经晚了,这种时刻我说了实话,激怒了他。 莫锃羽抬头侧脸看向我,眼神刹那冰冷,“我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再帮你了,若初的事已经了结,如今我妈妈也不在了,也不用再演戏给家里看。” “这么多年,我都在想,我不喜欢女人,却唯独对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我到底想要什么……我只是想要一个不会喜欢男人的女人结婚,这样就不会造成我父母一样的悲剧。也仅此而已了吧。”即使是红肿如同水蜜、桃的情况下,莫锃羽的眼睛也是极其漂亮的,大而明亮,长长的睫毛上沾上了泪水,大滴大滴落下来,他哭的很伤心。 “你走啊,我不需要你了……”他居然还推我一把,我一时没有注意,被他一把推到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一下。莫锃羽似乎也没想到我丝毫没有防备,急忙去拉我,拽的我胳膊生疼。 我忍无可忍,一跃跳起来,一把将他的手反手压在背后,用力按在床上,“羽毛,你够了啊!你心情不好,我让着你,但是也不是说什么伤人的话你都能说的。” “你还要我怎么样!我对你又没有半点欲望,你亲也亲了,搂着睡也睡了,家里也都是说好彼此帮着哄的,你现在是要闹怎样?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会觉得我根本就不是看你可怜,才会和你结婚。” “你就是个大骗子,不光是男人喜欢结婚前骗人,gay也会骗,要达到目的的时候谎话一筐一筐的,说的自己特有责任感的样子,你说什么来着你自己还记得吗?你陪我走……你陪我走个屁啊走!你就不能让妈妈省点心,你之前装大度装大方装的不是挺好的,你怎么不继续装,有一点点挫折你就暴露你那阴暗扭曲的小内心,你至于嘛你!” 我骂他骂的气喘吁吁,莫锃羽被我压在身下一声不吭,我松开他,跌坐在床上,实在气不过,又给了他一脚,莫锃羽挨了我一脚也不动。 “行了啊,以前的事我错了还不行……你隐藏的那么深,我之前真不知道。我已经因为自己的年轻不懂事碰壁到头破血流,没有梅悠和若初,我现在什么样我自己也不知道呢。但是羽毛,我人生中最难熬的关口,是你拎着我走过来的,我记着你这份情。咱们两个之间,是爷们就别说什么你弯弯绕地等候时机这种话。对于我来说,你已经是我身边很重要的一个人,经历了时间、变故你都没有放过我,那以后无论怎么样,我没有要离开你的意思。” “你闹闹脾气就算了……你说句实在话,真不行我这就走人。大家好聚好散。” 我见他还不说话,默默地抹了把脸,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每次都能把我说哭,“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家去,明天我来接你,我们回去送葬。家里都等着回去处理事呢,之后的事情,咱们之后再说,行不行?” 我早知道他是个小气的人,可是没有想到,他的邪火很快就撒到我身上。 我早就知道,一心想着占便宜顺杆爬,总会有被人清算的那一天。 我抬腿就往外走,背后却一阵声响,莫锃羽从床上往下蹦,被子带翻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台灯滚到他的脚下,他又一脚踩到台灯上。 莫锃羽才不管被他踩碎的台灯,两步跑到我身后一把搂着我,本来声音就哑,一嚎就更难听了,“你不许走。” “你不是说不需要我了吗?”我拖长了声调,看他这个反应,我确定了他就是冲我发邪火,释放他阴暗的内心。 “我……”莫锃羽哽咽。 “好了,不闹了。”我扯了莫锃羽的手,像扯一个孩子,从小到大,我想他从来没有这样恶劣地发过脾气,脾气也发完了,事情也说完了,莫锃羽整个人的戾气都消散了不少,看起来越发地乖。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他小声问我。 “真的。我的女人都走了,现在也没有了工作,还等着某人挣钱养家,买好小楼酒吧让我做老板呢……好聚好散这种话,对咱两不合适,咱两打断骨头连着筋呢。这句我收回。” 莫锃羽这才松了口气,“苏凌,你会陪我回家去吗?” “当然了,那也是我妈,收了改口费的。我也很难过……”我跟他这一番吵,只觉得眼都发黑,点了根烟抱着胳膊站到阳台上,“羽毛,以后别这样,以后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不喜欢太多弯弯绕子那一套,更不喜欢你和我来这一套。现在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人,爱情会有期盼和希望,但是我对你没有这种期盼,我要的就是你最真实的这个样子,我永远不会笑你,不管你的另外一面是如何,都绝对不会!”我说的斩钉截铁,我不怕他不爱我,更不怕他失望,因为他是亲人。 莫锃羽在我身边,抬头看向天上,“妈妈……其实我也没有骗你,我以后都会很幸福。” “以前那点对不起你的事,就此揭过了,你要是再提,我一定还揍你。” “嗯。”看到莫锃羽老实地点头,我吐了个烟圈,老虎不发威,你当我苏小爷是病猫。 对付他,只有撒泼说大白话最管用,我知道论起玩心眼装淡定,我永远都比不过他。 莫锃羽其实……也就是这么个人。 我们两个吵也吵了,嚎也嚎了,此时站在阳台上静静地吹着风,都觉得周身很是轻松。 连吵架后都觉得内心安宁,也许这辈子我就只有和这个怪胎搭伙,才能如此有安全感。 ************************************************** 嫣然有话说,八十章本文就完结了,留白剧情番外里补充,想点播剧情的同学速度留言啦! 谢谢大家的支持! ------------ 第六十八章 要个孩子 更新时间:2012-08-22 莫锃羽回家后,没有与莫书记过多的说话,丧礼的事情他一件一件办得有条不紊。 我知道他的内心压着怎样的悲痛与内疚,于是最大程度地体谅他。 莫书记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莫锃羽不愿意与他过多的接触,我知道他的内心始终无法原谅。 他母亲的遗像挂在客厅的墙壁上,眼底寂寥,每当我和她的眼神对视,总是感到她压抑的浓郁情绪。 婚姻问题是一个他绝对无法触碰的底线。 岳志恒的电话,他再也不肯接。 其实远远也听过消息,岳志恒的妻子是他大伯母的侄女,因为中部势力的迅速崛起,岳氏需要与邵氏结盟挂靠,在全国总工会占有一席之地。岳氏高层在权衡后,岳志恒在漫长的等待后,他终于赢来了家族中的重任委托,而帮他做了这一切的幕后人――莫锃羽却早已淡出岳志恒的生活。 “阿恒有了自己的家庭,”莫锃羽说道,“我无法再回头。” “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我夹着烟躺在床上,大咧咧地安慰他。 回家的这几日,被老娘烦的够够的,说起来我也是个刚结婚的人,但是老娘居然就开始担心我过几年再怀孕会是一个高龄产妇,一直在追问我们什么时候打算要孩子! 这种问题,实在是太尴尬了。 在我家吃饭的时候,饶是莫锃羽这等演技精深的人也被老娘问的低头只顾吃饭。 “你们年纪都不小了,我和你爸爸都等不了,就别让我们太操心。”她说的语重心长。 莫锃羽回答的很是恭敬:“妈说得对。” “这个世界上工作是做不完的,家庭才是最重要的。”她说道,这真是我老娘最靠谱的认知了,她一直都是个事业型的女强人好吧!但是年岁大了,她完全地逆转了,我表示很无奈! 我们点头,再点头,吃饭。 莫锃羽陪着我爸在厨房刷碗的时候,老娘将我拽进卧室,将我上次结婚的时候给爸爸的那张卡又甩给我。 “好好收着。你拿钱回来做什么?爸爸妈妈这里有积蓄,要你的钱做什么?”老娘说道。 “给你们留着的,我有钱,真的……”我吭哧了下。 老娘鄙夷地看了我一眼,道:“你们以后要养家养孩子,多攒点钱怕什么。苏凌,我和你爸爸就你一个孩子,你过的好就行。” “小舅舅上次不是还说要开个农家院,找你投资……”我说道,“老娘,你能不能管管那边,别让爸太难过。” 她看着我,眼神有是有些诧异的,可能是想不到我竟然会如此说话。 我说:“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半晌,我强横了半世的母亲低了头缓和了神色,道:“苏凌,你是个心里什么都明白的孩子,自己的日子要好好地过,别像妈妈。” 我搂着她,是什么时候,我一直喜欢挺着腰板大声说话的母亲变得瘦弱了起来。 外公家是极其重男轻女的家庭,妈从小就负责烧饭看家照顾哥哥弟弟,这么多年照顾家里已经成了习惯,她年轻的时候因为气盛不知道转圜,伤了父亲,这么多年他们都冷冷淡淡,但是我知道其实他们是相爱的。所以爸爸这么多年都隐忍着过来,只是因为爱,而不是懦弱。 爸爸接回了外婆,他退了休没什么事情,每日里带着外婆出去买菜,回家做饭,陪她说话看电视,比外婆的两个亲儿子对她都要好。 这个神志清醒的时候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爸爸的老太太,如今一步都离不开他,吃饭的时候爸盛给她的才肯吃,有的时候会握着我爸爸的手淌眼泪,听说老太太还将一个藏了多年的存折偷偷给了爸爸,惹得大舅母一阵闹腾。 我想这就是我的父母,他们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和问题,但是用最朴实的方式爱我爱家人。 吃完饭,我和莫锃羽跟爸妈再见后,到街上走走。 福城是座古老的城池,高大的梧桐树在道路两侧,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年少时候的我和莫锃羽曾经骑着车一溜烟地从这里飞驰过去,一转眼就十多年过去了。 莫锃羽的记性很好,以前发生过的点点滴滴,他说起来都充满感情,那些昨日仿佛就在眼前,他说,“你看,兜兜转转转这么多年,我还是和你在一起。” “是啊。”我无限感慨,“你算计很久了吧?” 莫锃羽谦虚道:“还好……我总觉得妈妈在天上看着我们,不管最后的时刻她心里是不是有疑虑……” 我知道他的心里极为内疚,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死亡就像一块石头沉沉地压在心头。我想,其实在看到莫锃羽结婚的那一刹那,她应该就是彻底地放下了心中的惦念,那一日,她穿着最喜欢的衣服,打扮地漂漂亮亮,我永远记得那一日她说过的话:这里就是你家。 我想到她一定是喜欢我的,因为莫锃羽的喜欢表现的那样坚定。如果不是这样的偏差,莫锃羽的妈妈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善良的母亲,因为她对于爱情和家庭曾经有过那样的憧憬和向往。可是这一切都因为欺骗和冷漠,彻底地毁灭了她心中生的希望。 “不要对你爸爸摆脸色,他心里也不好受。”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劝劝莫锃羽。 至亲之间的敌视和冷漠才是伤人最深的,我不想他日后回想起这些,只记得伤害。 莫锃羽没有说话,我知道他还是无法释怀,我们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福城一中的大门前。 这个时候,学生还没有下晚自习,教学楼灯火通明,远远地只能看到教室里埋头苦读的学生们。 我们站在福城一中的大门外很久,这里是我们认识的地方,共同记录了所有的年少岁月,这些年我走的那样远,而他为了寻回我,花费了太多的精力和力气。 时光匆匆而过,最初的面孔都模糊了,只有他依然记得那些点滴,那样执着地用尽了力气也要拽我在身边,什么形婚,彼此应付,我们两个都交付了真心,而这样的感情同盟,往往更为坚定。 “莫锃羽,你真够执着的,真的……你知道我这个人,对待感情一根筋,想不了太多,我能一直往前走就绝对不会回头。如果你没有回过头来找我,我想我现在应该还是很糟糕。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耿耿于怀,这些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放在心里惦记,其实我也记得的……” “真的记得?”他看向我,浓密的睫毛下是怀疑的眼神,“你这种没心没肺的货色,能记得什么啊。” “小气……”我撇了撇嘴,去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冰凉的橘子汽水,拿给他一瓶。 “请你喝汽水。”莫锃羽接过,仰头喝了一口,“真凉。” 两个衣着光鲜的成年人,靠在福城一中大门的栏杆边上,一边喝汽水一边说话。 “其实我也没有办法恨他,其中有太多无奈和放弃,他这一辈子,和自己也怄气了一辈子,从来没有舒心过。只是可怜我妈……很多时候我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总是会梦见你,你还是那么没心没肺地一往情深,我想,如果这些是给我的那我情愿别的什么都不要了,你的感情和信任多难啊,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我容易吗?从小到大,只有这件事我最坚持。” “肉麻……恶寒……” “苏凌,你这人!”莫锃羽的真诚告白再次被我调侃,不由得恼羞成怒。 我哈哈大笑,他反应过来我在作弄他,仰头喝光了汽水,一副懒得搭理我的样子。我推推他的胳膊,“回去吧,和爸爸说一声,我们明早就回叶城了。”我叼了根烟,转回身往家走去,莫锃羽跟过来,“给我一根。” 我抛给他一根,两个人往家走。 莫锃羽的侧脸宁静而安详,我偷眼看他,只有和我在一起的莫锃羽,才会有这样放松的样子,平日里,谁见过莫锃羽叼着烟走在大街上?这么想着,其实有一点点小得意,因为彼此的信任和坦白,莫锃羽的脸颊上也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酒窝。 莫书记一个人在家。 他没有开灯,默默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莫锃羽打开客厅的灯,灯光橘黄而温暖,可是一切都是冷冰冰的。 “爸,我们明早就回去了,和您说一声。明天走得早,就不打扰您了。”我轻轻说道。 “嗯。”莫书记对我始终很客气。 “苏凌,你先回去。”莫锃羽对我道,我看了他一眼,先回了对面的家里去。 莫锃羽的妈妈将房子布置的很舒服,处处都是精心收拾过的。 若初剪的那个喜字我还留着,结婚那日带过来放在了卧室的书桌抽屉里。 我摸着那张剪纸,那张纸上的每一分,都是若初的心意。 其实我也想不到,她会送这样精巧的东西给我。莫锃羽说的不错,对待感情我总是太过于奉献,不在一段感情里付出所有就不会罢休。 所以人人都看中了这一点,月少看中了我的忠诚,宝儿看中了我的靠谱,莫锃羽看中了我的坚定,我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那若初呢?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在遇见她以后,你会觉得之前所有的种种都只是为了让你遇见这个人,从而得到圆满。 我叹了口气,若初如今应该还好吧。老爷子病重,月少如今大权在握,又不肯听他的吩咐,梅悠焦头烂额,也没有顾上和我多说。 我相信她能将若初在国外安顿好,只要若初还活着,我还能远远地想着她,即使失去她让我痛彻心扉,再不舍得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莫锃羽回家的时候,我还坐在书桌前发呆,他走过来,站在我的身后。 我回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莫锃羽,我想要个孩子。” 莫锃羽呆住,瞬间睁大了眼睛,漂亮的黑色眼眸蒙上了一股雾气,很是不可置信的样子。 是的,我想要个孩子,将能给予的所有的爱都给这个孩子。 “我……我……”莫锃羽的脸都红透了,低头搓着手,我继续说道,“回去后我们找郑朗明商量下。生孩子是我的事,你贡献点精\子就好……你脸红什么?” “人工授精?” 我点了点头,“我想要个孩子。” 莫锃羽摸了摸我的头发,“生孩子很痛的……” “我就要生。” “好。”莫锃羽看着我,其实我知道他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不说,就让我来说。 我就是想要一个孩子,有信心能给予这个孩子一个安稳的家庭环境,有爱而温暖,而所给予的这些,是我和莫锃羽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 ------------ 第六十九章 天生一对 更新时间:2012-08-23 看的出来,莫锃羽发自真心地开心,他先是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然后到客厅他妈妈的遗像前,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我好笑地跟出来,站在卧室门前看他,莫锃羽过来充满爱怜地摸摸我的头发,摸摸我的手,道:“我一直都觉得,生个孩子是件很伟大的事情。” “……好多人都觉得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一个生理属性而已,你干嘛这么激动。”我拍掉他的手,奇怪道。 “一个新的生命,孕育在这里。”他指着我的肚子,“一天一天地慢慢长出手脚,最终长成一个人的模样。” “而你要付出怀胎十月的辛苦,经历妊娠期的各种折磨,最后忍受可怕的疼痛,将这个人带到这个世界上来。”莫锃羽低头,“其实我一直在想,这种骨血相连应当是怎样的一种关系。苏凌,我会很爱他。” “我也会。”他说的这些,恰恰也是我一直想要知道的。 “我刚才在和我妈说,对不起。” “她会原谅你,我们会好好的,不会让你妈妈失望。” 临走的时候,我给莫妈妈上了香,心里暗暗地对她说:“这世上的一切苦难已经离你远去,而我们一定会好好的,请你原谅我们的欺骗,并保佑我们。” 我们会为这样的欺骗,背负上人生中最大的承诺――一个稳定的家庭。 其实想来,世事也确实如此奇妙。 我此生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和一个男人以这样的形势捆绑在一起,而事实上我确实是结婚了,并且还会有一个孩子。 “小凌……你睡一会。”莫锃羽将空调口调向下,避免对着我吹。 睡得迷糊的时候,莫锃羽接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的时候他看到我已经睁开了眼睛,笑道:“今天晚上何先生约我们吃饭。” 何先生?何立信……中信社的boss,业界的传说。 “羽毛,你之前在何先生手下做事?”我问道,关于莫锃羽的事,我问的很少,但是只要我问,他就会坦诚相告。 “是的,是我大学的一位导师将我引荐给他的。” “何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莫锃羽想了想,缓缓道:“他是个理想主义者,但是并不泛泛而谈,他所想的事情,都一步步地去做了。我想,他是我对理想付诸于实践这件事上的一个指引式的存在。” 我认真地听,觉得莫锃羽如此强大而执着的一种心态,应该是受何立信的影响。 想到此,不由得对何立信还蛮好奇。 何立信此行来中部,是秘密前来,不欲张扬。 莫锃羽还是知会了月少。因为月少的出席,原本普通的约见变得异常地郑重其事。龙之组保卫组的精英全副武装汇聚在月光行宫,月少穿着意大利纯手工订制休闲白西服,陆凯一身黑色,在陪同月少过来后就自己先走开了。 这两人站在一起,当真是绝色的两只。 我站在莫锃羽身边,月少略一颌首跟我打招呼。 何先生到的略晚,一群人中间,只有一个衣着简单的中年人。 和月少这边的大阵仗一比,何先生的身边只跟了四个人,他的个子不高,但是走过来的时候有种强大的气压,一双眼睛深似寒潭不怒而威,月少在他面前,终究是稚嫩了。 何先生一一打了招呼后落座,整个场上,只有我、莫锃羽、月少四人。 宴席的安排一看就出自陆凯的手笔,每道菜都精致地仿佛艺术品。 何先生却根本没有吃什么,他只和月少略谈了谈叶城的风土人情,莫锃羽作为一个两边的搭界人,言谈之间都在为双方之间的沟通做铺垫。 “二十多年前,我见过你父亲一面。邵老爷子现在身体还好?”何先生问道。 “不是太好,医生叮嘱要静养,所以这几年他都很少出来走动。”月少回答道。 两边都在试探,莫锃羽此时却眼观鼻鼻观心,时不时和我微笑,为我布菜,表现的非常绅士。 饭局结束后,月少、莫锃羽似乎还有事情要和何先生说,我提前退了出来。 刚刚出了包间,就看到东图。 “苏凌。”东图看到我走出来,几个快步走到我身边,低声道:“8608。” 似乎所有的服务员都得了通知,我一路过去非常顺利。 行宫的休息区整体设计偏向古典欧式复古风,墙壁上的油画有着浓郁的颓废文艺风格,还有手工的挂毯和地面上绵软无比的地毯。 我站在8608门外,看到金箔玫瑰缠绕的门牌,还没有敲门,房门就打开了。 开门的大婶白衣黑裤,标准的旧式家佣打扮。 “苏凌,你来的好快。”陆凯换了一套同月少一样的订制款白色西服,连袖口的钉扣都是特别设计过的同款。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前正在摆弄一个茶盘。 “来,喝口茶。”陆凯笑的从容。 我过去坐下,拿起一杯茶水,闻了一闻,茶香不浓郁但是丝丝缕缕不绝,我却没有耐心品茶,“宝儿呢?” “在房间。” 我站起身,“我想看看她。” 陆凯的神色有些黯淡,却点了点头,将茶壶放在桌子上“我带你去。” 陆凯是个生活细节方面很考究的人,8608的整体装修看起来都是浑然一体的,富丽堂皇却在细节处尽显设计者本人的心思,连卧室的门把手都是一流的工艺品。 但是我对这些毫无兴趣。 华丽的卧室里,我只是看到宝儿睡在宽大豪华的床上,闭着眼睛沉沉地睡着。 深紫色的丝绒被面越发衬得她面色憔悴,我走过去,看到宝儿微微露在被子外的一只手,青筋暴起青紫片片,都是扎针后的淤血,这哪里还是那个会巧笑倩兮的妖媚女子。 床头柜上摆着一盆枝繁叶茂开着朵朵白花的盆栽,看到床头的针剂我皱起了眉头,回过头去瞪着陆凯,“陆凯,你何必呢?” 陆凯只苦苦笑了一下,并不答我的话,弯下身去将宝儿的手轻轻放回被中去。 出来后,我只连连叹气,陆凯也不接话。 “你到底图个什么?”临走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回过头问陆凯。 他瘦了许多,但是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我从来都不了解这个看似温文如玉,实则心思复杂深沉的男人到底在想着什么,他的出身和整个人在龙腾都是巨大的谜团,起起落落几次,如今月少掌权,不管他之前做过怎样敌对的事,月少都十分信任和重用陆凯,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宝儿真是跟错了人。”我别过头去,“我就是替她觉得难过。陆凯,如果将来出了什么事情,你要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傻子不计任何代价死心塌地对你。” “苏凌,这是我们之间的事。”陆凯并不生气,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表露,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我一时无语,是的,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可是我总有别的法子,当我说出来后,一向沉静的陆凯也失了神,片刻才揉着额头对我道:“你容我想想。” 我点头告别。 回去后,他们已经谈完了话。何先生晚上宿在月光行宫,我们则决定回家。 自从有了家,我和莫锃羽就不爱在外面过夜,再晚都想赶回去。 “事情差不多要完结了,抽个时间一起去乐城走走?”莫锃羽问我。 “我今天见到了宝儿,她很不好。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不能带着宝儿一起生活?”我问道。 莫锃羽想了想,回答道,“你想的话,我没什么意见。” “好。”我下定了决心,我一定有机会能为宝儿争取一次。 何宝儿是不论她风光失落与否,都对我付出最大真心的朋友。 “小凌……”莫锃羽笑着看了看我,“何先生说我福气好。” “哦?” “你是一定会为认定的人全力付出的人。很久之前我认为这样太傻,现在我才知道,其实这正才是我们都被你吸引的重要原因。” “你们?”我愣了下。 “嗯,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郑朗明?” “明天吧。”我想了想,郑朗明现在事情也很忙。莫锃羽已经接近于退出,如今月少身边的重要人物,只有陆凯和郑朗明,虽然知道日后他身边总会出现别的心腹,我还是觉得有点点怀念,和莫锃羽、郑朗明、宝儿一起工作的那些日子。 我叹了口气,“人生无不散的宴席……我以前不懂这个道理,现在我知道了,其实所有的人事都不会如我所期望的那样发展,我只需要做自己,对得起自己,回首也无憾了。” “不用这么哀伤,你不是还有我?”莫锃羽道,“我会在你身边,每次一想到都觉得我们还有好久好久的时间……” “你都三十多了,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别以为自己还年轻着呢。” “我就比你大一岁而已。”莫锃羽道,“你不用这么抢白我吧。” “一转眼我们就这么老了……”我揉了揉脸,“以前熬上几夜都不累,最近这段时间忙的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我下午在家抱着泰山睡觉长长觉得一睡过去就不知道什么才会醒。” “苏凌……”莫锃羽问道,“我们去过一种悠闲点的生活,好不好?” “悠闲?收房租混日子,不错喂……”我又揉了揉脸。 “你脸怎么了?” 我抬起脸看向他,莫锃羽打了个方向停在应急道上,一脚刹车踩停,“怎么回事?红了一大片。” 我茫然,只觉得脸很痒,莫锃羽仔细看了看,道,“我们去医院。” “别了,去找郑朗明吧。”我尽量仰着头,将头发握在手里,“正好也要找他。” 郑朗明还没有搬家,依然住在他的诊所里,两层小楼带个后院,很是僻静。 他扶了扶金丝眼镜,听着我的来意,戴上手套看了看我的脸,“这是过敏。今天去过什么有花的地方?” 我想了想,想到了何宝儿睡着的卧室床头柜上那盆洁白幽香的花。 “可能是酒店里的插花……” “没什么事,给你打一针脱敏。” 我打针的过程中,莫锃羽一直在外等候。 打完针后,我又小声说出了第二个来意,郑朗明金丝眼镜下的眼睛看着我,提高了声音“喂……怀孕这种事你找我干嘛!” 我拽了拽他,小声说了四个字。 “……人工授精?”郑朗明看着我,道,“你们谁有问题?” “肯定不是我。帮帮忙,我想要个孩子。”我小声道。 郑朗明相信了我,道:“这倒不是很难,但是我需要找个加压导管,再用一两个月的时间来观察下你的排卵期。” 他有点点抓狂,“看起来怎么都不像不行啊……” “帮我保密好不好。”我可怜兮兮,这种时候脸皮一定要厚,这个家伙是个医学控,什么都喜欢尝试,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也不是很难。 两件事情一起搞定,回家的路上我心满意足。 莫锃羽幽幽地问我:“你说了什么……为什么郑朗明看我的时候一副惋惜的样子……” “他想太多了。” “……” ------------ 第七十章 宝儿不走 更新时间:2012-08-28 回去后我反而不急了,倒是郑朗明,一天几次地电话催我赶紧做体检,为了监测我的排卵期。 “这种手术没什么难度……不过蛮好玩的。”这是斯文混蛋的本人原话。 莫锃羽次次陪我去,郑朗明都用幽幽的眼神盯着他,搞得莫锃羽很是郁闷。 面对何宝儿的问题,郑朗明也表示了自己的束手无策。 “苏凌,我还是得劝一句,人各有命,既然她执意走了这条路,所有的艰辛都有她自己承担,你不是神。”郑朗明依然是那副冷淡的嘴脸,这个嘴硬心软的家伙永远是这个样子。 “如果你出事,我也会想办法的。”我点了点他的肩膀,“……我不知道你小时候经历过什么才成了今天这样的性格。但是我今天也在这里答应你,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也会为你考虑为你想办法。” 郑朗明瞪了我一眼,看着手里的温度计,“我才不需要,你少次次都拿这一句来忽悠我。”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表现的不是很妥当,凶了我一下,“最近不要乱吃药,注意休息。” “是不是很快就成了?”我问的很是急切。 郑朗明点了点头,“这个月可以试一试,不成还有下个月。” 莫锃羽在回家的路上,着意去菜市场买了猪蹄、黄豆等物,说要炖汤好好补补……为了好好休息,我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早,有时候午夜醒来上厕所,还能看到莫锃羽开着一盏灯,对着电脑认真地看着什么。 “挣笔养老钱。”他如是说。 “那这食谱……”我指着打印出来的一堆纸张问他,莫锃羽笑的极其温暖洋溢,“这些是我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翻阅了很多的资料,精心准备的孕期食谱。” 我抱着泰山,泰山长大了不少抱在手里沉沉的,说道:“我可不想在怀孕的时候吃的跟头猪似的,而且这里面好多东西我都不爱吃。” “为了孩子着想……你就辛苦一点,赏脸吃点吧。”莫锃羽说着去厨房盛了一碗汤,端到我面前。 从此之后,连水果这类东西他也是严格按照每日的摄入量切成果盘,端送到我面前。处女座的龟毛小受精确的计算能力令人发指! 每次看到摆的如同酒店里工艺品一样的果盘我都感慨,这是内心何等精细的人才会整出来的东西,然后狼吞虎咽扫荡完。 一个月很快过去,例假没有如期前来。 又等了几日,还是没有来。 我用了测孕棒,在卫生间里看到两道鲜红的杠杠,捂住嘴尖叫了一声。 打开卫生间的门,莫锃羽站在门外,他走近几步,看到我手里的测孕棒,一把将我抱起来,笑道:“苏凌!我们有了个孩子?” 小腹完全是平坦的,我摸着肚子,觉得似乎下一秒钟,就会出来一个胖娃娃。 再去看宝儿的时候,已经是怀孕二个月的时候,小腹依然是平坦的,但是我还是穿了平底布鞋。 宝儿的精神比上次我看到她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她正背对着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外面发呆。 我推门进来,她连头都没有回。 “宝儿……”我唤她,宝儿这才动了一动,回过头来,依然是那张美艳的脸,脂粉不沾依然有着慑人的妖媚,即使是这样冷淡的神情,何宝儿斜斜一眼看过来,都有媚眼如丝的妖娆,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 来之前,月少还是不太放心,搁下了正在召开的会议回来见我一面,想说些什么却被陆凯挡了。 我看着他们,平静道:“你们既然已经决定在一起了,就让我带宝儿走吧。你们两个自问,谁能给她幸福?” 月少皱了下眉头,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陆凯却依旧是那副清风细雨的样子,“苏凌,去吧。”他站在月少身后,冲着我点了点头,我知道那是他的承诺。 于是坦然前去。但是我不知道宝儿会不会跟我走。 “宝儿,跟我走吧。”我握着她的手,何宝儿的手指长得很漂亮,白皙纤长,指尖翘翘,往日里总是涂着色彩艳丽的指甲油。 “走?”她无意识地重复着一个字,看着我,“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宝儿……”我耐心地说道,“你有地方可以去,我们去乐城,买下个酒吧给你做老板娘好不好?”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唱歌就唱歌,想收钱就收钱,乐城是个酒吧之城,风景特别好,就少一个像你这样的酒吧老板娘。跟我走好不好?”我摸摸宝儿的脸,“你什么时候想回来看看,就回来。” “我可以走?”何宝儿仿佛是大梦初醒,她抓的我的手指很疼,我知道她心里有多少期盼,对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月少说话算话,他已经答应我了。” “可是陆凯怎么办?”何宝儿咬着嘴唇,扑过来抱着我,她的眼泪不停地落在我的肩膀上,仿佛是哀诉也仿佛是决心,“苏凌,我不能走。” 我搂着何宝儿,这么多天,她还是没有想开,宝儿你何苦! “据说我生下来的时候,皮肤白皙,乌发浓密,村里的老算命先生断言我过美近乎妖,家里承载不下我这样的命,就将我送了出来。你看就算是生身父母,也只会因为一句话就割断与你所有的关联……”何宝儿抬头对着我笑了笑,眼泪不停地落下来,“后来我就流落入风尘,那个时候我还太小,什么都不懂,所以受了很多的欺负,直到我遇见陆凯。”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人,不管多大的凌辱和打骂,他都不会急躁也不会生气,他承担着所有不该承担的痛苦,同时也承担了我所有的期许。我所有的一切生存本能都是他教我的,察言观色,八面玲珑,巧言悦色……如果没有陆凯,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你认识的何宝儿。” “龙腾前期,与叶城的其他势力斗得厉害,那个时候我和陆凯都很小,经常会被叫到园子里陪月少玩……我那个时候小,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陆凯那样对待邵月,后来再长大一点我就明白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陆凯爱月少,不死不休。那一年他生病,还是逞强出去陪客人,我想代他去他不允许。那个客人恰巧是个有点怪癖好的,当时折腾的陆凯差点死了。没有人会救我们,我在地下室里搂着他,不停用凉水给他冲额头,那个时候他就不停地念着邵月两个字,手心里都攥出了血,我怎么都掰不开,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邵月是他心里的魔障。陆凯这人心高气傲,自幼家世出众,若不是老爷子,他不会沦落风尘到这一步。他不服气,总想着翻身,总算让他想到最狠的招……从一开始,他就算好了与月少抵死两缠绵,你看,陆凯做到了,我该为他高兴,不是吗?是我帮他铺开的路,是我自己愿意的啊!” “他利用我这件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只不过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他,我是心甘情愿的,苏凌,我没有办法。从他教我化妆穿衣服,教我说话观人情,教我出场做酒局……我所有的一切生存技能都是陆凯手把手调教出来的,他想要取走什么都可以。” “陆凯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苏凌,我也无处可去了。”我伸出手去试图捂着宝儿的眼睛,这些支离破碎的话语背后的真相隐藏着怎样的情深似海我都不得而知,我只是觉得心疼的无以复加,她明明知道这一步没有回头路,还是义无反顾地跟了去。 “为什么不肯跟我走?”我只问这么一句。 何宝儿的黑色长睫毛上沾满了泪水,轻轻一抖动就簌簌落下来。 答案,她已经告诉我了。 “宝儿……我会在乐城等你来。”我抓着她的手按在我的肚子上,“我人生中重要的时刻,你都必须在场,结婚的时候你是伴娘,我生孩子的时候你这个干妈也必须在。你不是无处可去,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嗯。”何宝儿将手轻轻按在我的肚子上,点了点头,“以后我的遗产,都给这个孩子,我留着命,多挣点钱。”她笑了,我却哭了。 她原本就有着最坚韧的神经,我从来没有看轻过她的生命能量,当一些事情想通了,她就会好起来,继续活的活色生香,我始终这么坚定地相信她。 从房间里出来,我对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的路考摇了摇头。 “宝儿为什么不跟你走?”陆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看到我摇头瞬间也恼火了起来。 “这个问题,你还是问问自己。”我看着他,“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可是她还是要留在你身边,宝儿说,你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陆凯听我这么说,轻轻“嗯”了一声,我只听到他自嘲似的一声笑,“这样也好。”他击掌三下,就有人从门外进来站在他身边听候吩咐,“送苏小姐回去。” “再见。”我看着陆凯的身影,他最想得到的东西,如今都得到了,我无从而知他是否满足快乐。 开车驶离月光行宫,精致的建筑群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我在乎的人,每一个都会选择她们最想走的一条路,而对此,我一直都无能为力。 那一晚,我趴在沙发上抱着泰山稀里哗啦地哭,莫锃羽坐在我身边,看着手里的平板电脑点选着酒吧的地址,“这一间,还有这一间,我都买了。” “陪我去一趟乐城再买栋楼,改装好了我们就可以过去。”莫锃羽递给我柔软的湿纸巾,“这一次,换我们去等。” “就算发生了什么事,宝儿也有个奔头。有什么好伤心的呢,我们一直在等着她啊。” “对不对?” 莫锃羽的语调平静,仿佛说着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我也被他的笃定感染,坐起身来,道:“我们什么时候去?” “你好好休息……我来安排行程。”莫锃羽从我手里接过泰山,将它放到地上,“从现在起,你要和狗狗保持点距离了。” 泰山哀怨地哼唧了一声,却无力反抗,扭着肥嘟嘟的屁股爬到自己的窝里去了。 我抹去眼泪,也爬回到主卧去睡觉。 迷糊中,莫锃羽忙完事情才来陪我睡觉,他轻手轻脚地上床,极其虔诚地用一只手按在我的肚子上,道:“宝宝,你好,我是羽毛。” “别发神经了,快睡觉。”我迷糊道。 莫锃羽带着一身的清爽海洋香气,轻轻躺在了我身边。 ------------ 第七十一章 岳三上门 更新时间:2012-08-29 莫锃羽其实很容易害羞,早上的时候我盯着他看,他睁开眼睛发现我正看着他,先是疑惑,然后用手臂遮着脸,道:“看什么呢?” “我刚才在想,咱们的孩子会像谁?” “额……”莫锃羽怔住。刚刚睡醒的他头发蓬松,没有了平日里的一本正经,枕着手臂仰躺在床上,听了我这个问题认真地思索着。 “你加上我,两个怪胎……天哪,我们在干什么……”我捂着脸,不知道孕前是不是都是这样,我总觉得有种担心的感觉。 “你不会是后悔了吧?”莫锃羽起身,紧张兮兮地看着我。 “小爷才不会后悔!”我摸着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的肚子,“你今天是不是要出差?” 莫锃羽点头,道:“我今天要去卢城。” “来回小心。”我并不想起来,刚开始不工作的时候每天一到点就会醒,现在已经习惯了睡到自然醒的日子,正好现在天色正好,被窝温暖,可以睡个舒服的回笼觉。 莫锃羽要赶早上的飞机,他很快地起身,我听着他在厨房里一通忙活,还听到泰山跑来跑去的声音,莫锃羽站在门口叮嘱道:“汤我已经温在砂锅里了,你起来要记得喝。泰山我也喂饱了,在家好好休息。” 叮嘱完这些,他才放心地出门去。 我只听到门刚刚关上,过会儿门又打开了。 莫锃羽走进卧室,俯身对我道:“小凌,你等我回来,乐城那边我也联系好了,两天后就回来我们就一起去。” 我不耐烦听他啰嗦,从被子里伸出头来,“嗯”了一声,又缩回去。 “喂……”莫锃羽拍了拍我,我又伸出头来看着他,他才笑道:“刚才出门的时候我想了下,我还是希望宝宝像你多一点。” “我长得又不好看。”我道。 “看多了也都一样啊,长得不好看比较有安全感。”他嘿嘿笑着,我翻了个白眼,“长得好看以后就跟你一样得瑟,我可受不了。再不去机场就要误了飞机啦……” 莫锃羽低头看了看手表,“不会,今天我提前起的,就是十五分钟以后走,也不会耽误行程的。” 我拔过枕头蒙着头,道:“我要睡觉,你快走吧。” 眼前是黑蒙蒙的,我什么也看不到,我只感觉到莫锃羽温暖的手放在枕头上,轻轻戳了戳我的手背,“你要在家里等我。” “我肯定等你。” “我觉得自己超级幸福的,回到你身边,就是回家。”莫锃羽大发感慨,肉麻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真抒情,我都感动了……你去见老情人,不用这么心虚吧。”我懒洋洋回他。 莫锃羽的心眼反正不大,每次一戳总是戳在他的气点上,他收敛了方才温情的声音,冷声道:“我和他大伯签合同,又不是和他。” “不用解释。真的。快走吧,真困了……”我道。 莫锃羽这次真的走了,我拿开盖在脸上的枕头,抽了抽鼻子。 每次他表现出这样的依赖,其实我有点害怕。 因为他太执着,也太坚定,面对这样的莫锃羽,我总有一种无法坦然面对的惶恐。 因为他付出的太多,所以我怕我回馈的不够。 所有的感情里,我永远是乐于奉献一切的那个,接收别人的付出我总是觉得没有安全感。 我摸了摸肚子,自从知道自己怀孕,摸肚子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宝啊,你还是长得像那个家伙吧。这个世道,长得好看虽然有烦恼,但是也是有各种特权的。比如你看岳三,阴阳怪气脾气暴躁,但是长得好看就有人愿意捧着他……” 这一觉睡得悠长,起床后磨蹭一会,带着泰山下楼溜圈。 傍晚时分,小区里下班的人都回来了,老人也在遛狗,家家户户传出做饭的香气,孩子也都放了学,跑来跑去地玩。我一直都工作繁忙,难得有这样闲逸的时候,近来这段时间,休息的很充分,心情也变得恬淡了起来。 “苏凌……”我带着泰山正往前走着,听到身后有人叫我。 回头,不由得愣住,竟是岳志恒。 他的神色有几分急切,并没有掩饰的意思,“苏凌,莫锃羽呢?” 我自然地脱口而出“他今早去了卢城……” 岳志恒“哦”了一声,颇有几分失落。有段时间没见,可能因为家族中得到重视掌权的关系,岳志恒整个人都如同锐利的刀锋,即使是在失落的情绪下,但是当他低头看向我的时候,我依然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敌意。 “咳……上来坐坐?”我咳嗽了下。 主要是岳志恒太惹眼,他虽然戴着副墨镜,可是整个人站的笔直,还穿着件骚包至极的白色风衣,惹得小区里过往的人不停地看向我们。岳志恒倨傲地点了点头,道:“好。” 回家开了门,岳志恒门口犹豫了下,还是进来了。 莫锃羽居住过的地方总是被他摆弄的很温馨,乳白色的沙发罩,绒绒的暖黄色地垫,茶几上还放着我出去前喝的半碗汤。岳志恒站在换鞋的玄关处,愣着看着这一切,直到我弯腰将一双客用的白色拖鞋放到他面前。 “苏……苏小姐……” “叫我苏凌吧。”我已经和他不再有任何的合作关系,自然也不用称呼我为苏经理,我问道:“咖啡,茶?” 岳志恒整个人都有点呆,可能他没有想到我会邀请他到家里来坐坐。 泰山有点怕生人,尤其是气息不友好的男人,从回家就蜷缩在我脚边,拼命往我身后躲。岳志恒伸出手来,道:“阿肯?” “它叫泰山。”我道。 “哦,泰山……”岳志恒伸出手来,呼唤着泰山的名字,泰山迟疑着小步上前,舔了舔\他的手又快速地跑到我身边。 “这狗怕生。岳先生来是有什么事吗?”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客气,尽管气氛很诡异。 一个合作方的代表,忽然跑来我们家里,口口声声要找莫锃羽,可是我只能装作很淡定的样子。 “我只是听说……莫锃羽的妈妈去世了,打他的电话一直没有接通,所以有点担心。”岳志恒实话实说道。 莫锃羽再也不肯听他的电话,岳志恒没有得到任何回复,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所以特地过来看看。难为他的在意。 我叹了口气,道:“他前段时间心情不好,外面的电话都没有回应,现在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莫锃羽妈妈的遗像,我们的客厅也摆放了一幅。 岳志恒取掉墨镜,恭恭敬敬了鞠了一躬。他神态很是哀伤,别人强悍的时候我才会强横起来,别人的态度如此低,我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作为家属,我还是回了一个礼。 岳志恒重新戴上墨镜,还是如同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倨傲,冷淡,有着弧线无比优美的脸部线条。 如果他的出身在岳氏不是那样尴尬,就不用步步艰难地向前走,他和羽毛,其实性格上蛮合得来的。只是可惜他妥协了家中的安排,跟一个不知真相的女人结了婚,触犯了莫锃羽心中隐秘的痛楚,这一步走错,步步都回不了头。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羽毛这个人的固执,想来岳志恒也有所体悟。临走前,他对我道:“苏小姐……我此番前来有些冒昧,我只想拜祭伯母一下。我自小就没有见过母亲,所以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哀恸,如果他想不开,还麻烦你多多开导。其他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给我打电话。” 我点头应道:“一定。”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他沉吟着,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关上门我就给莫锃羽打电话,“你家岳老三找来了,已经被我打发走了。这戏没有你配合我没法演啊。他说的那么情真意切,我还要装作完全不知情,这也太古怪了吧……他看我的眼神,完全是情敌啊!” 门咔嚓一声响了,岳志恒手里拿着一张硬卡站在门外,黑色的墨镜反射出冷冷的光,薄唇轻启:“你说什么?” 我太大意了! 手里的手机传来莫锃羽的声音,“小凌,接着说……喂……”我却满头冷汗,苦苦隐瞒的事,因为我的大嘴巴竟然全都掀开了,以如此轻易的戏剧性的场面。 我没有想到岳志恒站在门外没有走,刚才和羽毛打电话所说的,他全部都听到了。 以岳志恒的性格我真的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握着手里的电话,心里急速地想着对策。 岳志恒回身甩了门,咔哒一声从内锁上,快步走到我身边,一把抓着我的手腕,道:“你刚才说什么?” “岳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我挣脱了下没有挣脱掉,生气地皱起了眉头。 他侧着头,仔细地打量我,疑问道:“你和莫锃羽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原本就有怀疑,此时心中疑虑更深,盯着我道:“我要等莫锃羽回来说清楚。” “岳先生,莫锃羽已经结婚了,我是他法律意义上名正言顺的妻子,你要他说清楚什么?”我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清晰,将手机递给岳志恒,他刚拿过手机,莫锃羽竟然收了线……有没有人性啊,竟然不管我了! 手机挂了电话,岳志恒脸色更为阴沉。 “他骗我?”他低头盯着我,缓缓道,“你一直什么都知道,是吗?告诉我为什么。” “你已经结了婚,凭什么莫锃羽就不可以?”我反问道。 岳志恒道:“我……”他咬唇,沉着脸坐在了沙发上,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莫锃羽的意思。” 我破罐子破摔,冷哼道:“我又不是他的代言人,这是我的问题。” 岳志恒道:“我没有必要回答你。” 拽什么拽啊,这里是我家! “羽毛回来我让他找您好吗?”我道。 “我就在这里等他,这里是他的家,你是他法律上的合法妻子,我在这里等他问问为什么,岂不是更好?”岳志恒乍然得知了真相,却并不暴躁,说话冷嘲热讽,对“法律上的合法妻子”咬字尤其清晰。 我一点都不相信这货是个良善之辈,转身回了主卧,“那您自便,我要睡觉了。我是个孕妇,要多休息。” “谁的孩子?” “你说呢?”虽然不知道挑衅他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可是我对岳志恒有种说不上来的敌视。这种敌视就跟他无论如何都看我不顺眼是一样的。 岳志恒倒是很老实,只坐在沙发上。 电视机的声音开得也很小。可是家里多了这么个人,也确实很不方便。一夜安然过去,他还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的笔直。 我打电话叫外卖吃的时候,还帮他叫了一份。 第二天下午,莫锃羽就赶了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我正和岳志恒坐在餐桌前吃着我叫来的外送麻辣香锅。 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他脸色也冷冰冰的不想和我多说。 所以莫锃羽开门进来看到的就是我端着碗吃着麻辣香锅,岳志恒也端着碗吃着饭,电视机里放着热闹喧哗的选秀节目这样诡异的场景。 ------------ 第七十二章 回老城区 更新时间:2012-09-01 莫锃羽拖着个行李箱,站在门外。 我依然淡定地夹在爱吃的大虾,瞟了他一眼,道:“回来啦。” “我们出去说吧。”莫锃羽将行李箱立在门边,看着岳志恒道。 岳志恒却直接指向我,道:“为什么要出去说,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莫锃羽关了门,低头换上他的拖鞋,走近餐桌看到一大锅外卖的麻辣香锅放在桌上,他道:“这样辛辣刺激的食物对身体不好……汤你喝了吗?”神色关切,竟似完全忽视岳志恒的存在。 我一时也不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个什么主意,“我想吃了。”咬着一只大虾含糊道。 莫锃羽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盛了一碗汤,撇去了油花,淡而无味,我看了下就实在不想喝。可是他脸色很差,想来是连番奔波回来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我还是接过了碗,象征性地撇了几勺子喝。 “你说,为了父母你必须结婚,你想要过正常的生活,我并不反对你这个想法。我先违背约定是我的错,我已经道歉了,可是你现在为什么完全避开我?”岳志恒站起身来,看着莫锃羽,“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让你再也不想和我多说一句话。” “阿恒,”莫锃羽叹了口气。 那一刻他的表情,非常苍凉。 我想我可以理解这种心情,相爱不如陌路,难过的就是还有一个人始终不肯放。 岳志恒不是个太能绷得住的人,起码我知道他从头到尾都异常在乎。 “我们出去说。”莫锃羽只重复着这句话。 岳志恒冷冷看了我一眼,道:“不。” 这种两个人即将发生争执,我却坐着观看的感觉真的很难受,虽然我还在吃着,手依然稳定,嘴也没有停着,但是实际上我已经做好了随时跳开的准备。 岳志恒的个头比莫锃羽高,身体也强壮得多,攥着的拳头咯咯作响,忽然一拳砸在了餐桌上,咚的一声,桌上的汤碗里溅出汤汁来。 莫锃羽指着门,冷声道:“这里是我家,我现在请你离开。” 岳志恒的神情竟是狠戾的,一步上前拽着莫锃羽,对我道:“你家?莫锃羽,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可是你什么都是在骗我!你找个女人就以为能过正常的生活吗?你在做梦。”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已经一刀两断了,从来就没有回头路。”莫锃羽怒极,我从未见过他那样激烈的神情,他用力挣脱了岳志恒钳制他的手,指着大门,道:“别惊扰了我妈。” 墙壁上的桑阿姨神色依旧是恬淡而哀伤的,一双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我站起身来,轻声道:“岳志恒,走吧。” 说完率先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莫锃羽紧跟着大步走出来,岳志恒纵有天大的火气和疑问,也没有在家中发泄,低着头跟了出来。 一出门我才发现,门外有人。 宝儿快步迎上我,红色大衣飘飞,道:“苏凌,到我这儿来。”她不是一人前来,还带来了龙之组的保卫。 自上次的见面后,如今的何宝儿犹如浴火重生,做事越发果决,神色和手段都越来越像一个人。 她看了一眼岳志恒和莫锃羽一前一后出来的姿态,嘴角勾起一丝笑,带着淡淡的嘲弄,道:“苏凌先和我走,事情完了,打我电话,就不打扰了。” 我跟着宝儿上了车,她摸了摸我的肚子,手冰凉,低声道:“岳志恒来到叶城就被盯上了,我知道什么情况就对这事上了心,安排了人过来怕他对你不利。中间莫锃羽也有打电话过来求助,我就赶紧过来看看,你没事吧?” 她的关切这样直接,我微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她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吗,老城区那块地,就要拆迁了,包括月阑珊在内。” “怎么会?”我惊了下,这是绝对的内幕消息,叶城的老城区那里一直特殊。 “梅悠力主拆迁重建,老爷子签了字,月少也签了字,这件事板上钉钉,已经改不得了。”何宝儿的神情恍惚,似乎有点怀念,对着司机道:“去月阑珊。”她握着我的手,“明天动工,苏凌,你陪我去看一眼。” 我点了点头。 叶城老区之所以特殊,是因为这里虽然陈旧破落,但是一直自成体系。老区的房子是原先最老早的样式,每一栋都是独立小院,或是平房,或是小楼。我们没有从锦绣中华城过街那里进去,而是绕到了月阑珊所在的另外一边,慢慢沿着垂柳小路走过去。 “清理只用了一个星期,”宝儿叹了口气,“我负责的,陆凯始终不肯再来看一眼,月阑珊当年可不是如今这个样子,那个时候,月少的妈妈还活着,月阑珊在整个叶城乃至中部地区都是赫赫有名的一处,只不过后来给封了后就再也没有经营过,现在还有谁知道这个地方。” “月少的妈妈……”我疑问。 “陆清不是月少的亲生母亲,她是陆丰的妹妹,当年月阑珊一楼是酒吧,二楼是赌场,陆丰就是负责二楼赌场的。月少的妈妈出事之后,老爷子为了安稳龙腾内部着手扩张,收了陆清做小嫂,将月少交给她养。月少的亲生妈妈,可是当年整个叶城最有名的酒吧老板娘,只不过很久都没有人提过她的名字了,就算是不提,也没有人忘记。我那个时候小,没有见过她风光的样子,可是后来听很多老人说起过,都是怀念而惦记的。” “叶城在之前一直都很乱,作为东湖边上的中部城市,又曾是古老的都城,它经历了太多的沧桑和更迭,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党派内的斗争落败的一方纷纷占据叶城与掌权方对抗,叶城那个时候人人都过得很苦,因为斗争激烈的缘故,地盘也分割地很碎,夜阑珊就是当时的叶城地盘交界地带,老爷子从一个码头的搬运伙夫,到后来与别人争夺地盘,每一步都走的惊险万分,如果他没有认识月少的母亲或许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我觉得老爷子的成功其实是借助了一个女人的人脉和手段的。” “当年的龙腾四虎将一路打拼出来,直到今天的邵氏集团成立,牢牢把控住叶城的经济,独大一方,叶城稳定而繁华富庶,可是有谁会记得当年的那些人?” 何宝儿深深叹了口气,道:“苏凌,你听过就忘记吧。如果不说,我想以后我也没有机会说这些事了。” “宝儿,别说了。”我道。 她轻轻笑了一声,道:“这些事是梅姐和我说的。我将拆迁文件拿去给她签字确认,准备动工,她告诉我的。” 月阑珊的小院依旧孤独地矗立在那里。 我们刚刚走到院子的门外,就听得一声警惕的低喝,“站住。”这里黑灯瞎火的,竟然有人在,一时不知是敌是友,我和宝儿都没有动。 “是谁?”那个声音,苍老而凝重,可是我对他的声音记忆深刻,是老爷子! “老爷子。”我和何宝儿恭敬道。 “嗯。”我们隔着一道门,只觉得月阑珊的院子里有紧密的防卫,老爷子咳嗽了一声,缓缓道,“进来吧。” 我和宝儿一起进了门,果然,月阑珊的院子里层层的守卫,龙之组最精英的组将这里保护的密不透风。 可是即使是这么多的人守卫着,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依然是孤单的。 院子里没有光,老爷子似乎也不许开灯,他坐在轮椅上,一时没有说话。所有的住户都搬迁了,整个老区安静极了,只有一点点风声。 “来做什么?”老爷子问道。 “这里封锁了,你们怎么进来的?”他身后有人沉声问道。 “我是何宝儿,这里是我负责搬迁的,明日就动工了,我来看看。”何宝儿回话的声音沉稳而平静,老爷子似乎对她还有点印象,“何宝儿……是阿月手下的人吧,很好,做事很上心。” “既然也是来看看,就陪我走走。”老爷子道。 有人推着老爷子的轮椅,我和何宝儿自觉跟在他后面,一行人静默而无声,只有轮椅的车轮搁楞搁楞碾压在石板路上的声音,老爷子就这么沉默着围着老城区走了一圈。因为明日就要拆迁,整个老城区都断了电,沉沉的黑色中,才觉得皓月当空,月光清辉洒向这片古老的城区,以后这里就将不复存在,唯有回忆永恒。 我在老爷子的身后,只看到他抬起头看向天空的背影。 梅悠赶到的时候,老爷子已经走了,他始终是沉默的,我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回来看他几十年再也没有踏足过的地方。 梅悠喝了点酒,走路有些不稳,身边的保卫紧跟着她,她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道:“苏凌……我听说你家里出了点事。” “您老消息真灵通。”我苦笑了下,并不打算瞒她。她却道,“宝儿,苏凌,再陪我喝点酒。” 月阑珊的院子里,石桌石凳收拾干净,有专人弄来了凉菜和酒。如今已经不是夏日,坐在院子里喝酒冷飕飕的,我还是陪着梅悠坐了下来。 她先是倒满了一杯,一饮而尽,然后倒满了一杯,浇在了地上。 因为点了蜡烛,我看到梅悠的神色是肃然的,“我知道你不会喝我敬的酒,可是当时,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她忽然伏在石桌上哭了起来。 我认识梅悠这么多年,她俏皮,风趣,不正经,手段强大,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这注定是个多事的晚上,我只能伸出手去拍着她的背,何宝儿沉默着坐在我身边,忽然道:“都已经过去了。” “已经这么多年,每次回想起仿佛都是昨天。阿月不知道当年这些事,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梅悠道。 何宝儿问道:“你是怕他知道了恨你?” 梅悠道:“我可不怕他恨我,你们这几个孩子没一个让我省心的。”她叹了口气,道,“赶紧拆了吧,清净。” 我点了点头,“这里地段这么好,要开发才大批动用到海外资金,这就是你当初出国的目的吧。” 梅悠呵呵笑了一声,“不做完这些事,我总是觉得不放心。” 那天晚上梅悠喝了不少,送她上了车回园子去,我和宝儿才松了一口气。 “今天夜里,该有多少人睡不着。”宝儿坐在车上,“要不要给莫锃羽打个电话?” “送我回家吧。”我想了想,也不知道莫锃羽和岳志恒说清楚没有,可是这个时候,我不想打扰他,我害怕说好的那些事会发生变化,所以我只等着。 何宝儿此时已经恢复了不少,点了点我的肚子道:“里面有个小家伙……苏凌,吃夜宵吗?” 她这么一问,我还真的饿了,于是何宝儿一脚油门带我去吃东西。 ------------ 第七十三章 观影生变 更新时间:2012-09-02 我和何宝儿一起坐在灯光明亮24小时营业的港式茶餐厅,我要了皮蛋瘦肉粥和虾皇饺,宝儿要了份海鲜焗饭,又一人要了一杯鲜榨的橙汁。 “最近胃口不错啊!”宝儿笑着说。 我叹了口气,道:“我也郁闷呢。还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就是总是感觉很饿,也觉得困倦。经常就是睡醒了吃,吃饱了就困……” “挺好,是个知道疼人的孩子。”宝儿的神色无限向往的样子。 吃到一半的时候,莫锃羽的电话打来,只听到他急促而关切的声音,“苏凌你在哪儿?”我说了地方,不到半个小时,就看到他急匆匆地进来。虽然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可是这家茶餐厅仍然有很多客人。 莫锃羽坐下来,又要了许多吃的东西,才松了口气,看着我道:“事情我已经解决了。” “哦。”皮蛋瘦肉粥咸香软糯,我垂下眼睛,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表情。 宝儿笑着对我点了点头,道:“有人来接你,我就先回去了。” 我侧目看向坐在我身边的莫锃羽,他的眼睛有点红肿,嘴角依然有伤,原本想装作看不见的,但是还是忍不住地吐槽:“岳老三属狗的啊!” 莫锃羽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角,笑了下,牵动了痛处,怨且羞的扫了我一眼,道:“苏凌你真够可以的,看笑话看的很开心……你也不怕我出什么事。” “我会看人。岳志恒不会伤害你……虽然他一直都不是个善类。”我又要了一杯橙汁,尽量往沙发的后靠上舒展了身体,道:“说说吧。” 我尽量用轻松的神态掩饰了自己的在乎,其实我很怕,怕莫锃羽改变了决定,怕所有的一切不是按照预期的那样发展,怕我重新回到一个人努力撑着,可是他急匆匆地来了,虽然样子有点憔悴狼狈,可是只要他来就好,还会有人和我一起回家。 “他大伯的身体近年来很不好,人一旦老了就会对自己曾经掌握的权势特别在乎。现在整个大房那边,只有他一个能顶得住事的,卢城那边现在也乱的很,岳氏的势力分裂,早就有其他的势力虎视眈眈地等着,虽然我早就知道,他愿意结婚是对大房的妥协和投靠,日后总有翻身的时候,但是我接受不了。” 他低下头去,眼眶微红:“人有野心并没有错,可是以这样的形式……会让我觉得罪孽深重。” 我放松了语气,和缓道:“羽毛,你已经在赎罪。” “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莫锃羽叹了口气,“昨天一路上回来,我怕的厉害,还好你没有事。” “其实,以岳三的性子,没有出手伤我,我倒是庆幸的很。”我道。 莫锃羽面色一凛,道:“苏凌,我不容许你因为我而出事。” 其实事情这样的平静,我内心隐隐有着不安。 可是我已经不是多年前稚嫩冲动的苏凌,懵懵懂懂的度日,我现在也有我想守护的东西,比如我一直期待的一个家,比如即将出生的这个孩子。 然后就是一路平安的回家,莫锃羽没有说他是如何和岳志恒解释的,也没有说今后会怎样,他只是保证,今后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的生活。 岳志恒几乎是没有声息地回了卢城去,现在岳氏群龙无首,大房以他为首,他多年的等待和隐忍,等的也就是这样一个时机,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他努力多年的目标,莫锃羽依然如同平日一样上班忙碌,仿佛岳志恒从来没有突兀地出现过,只不过他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很多时候会抬头看着他母亲的遗像,嘴角微抿,一句话也不说。 生活就这样一天一天平静地过着,我的肚子越来越大。 因为妊娠反应,我不能坐车,一坐车就晕,所以去乐城买房子这件事,都是莫锃羽一个人在跑。我只明确地说了我的需求,要有院子的小阁楼最好。至于出租的,他看着办。 “苏凌,你在叶城一定要小心。”莫锃羽每次出差之前,都会小心翼翼地嘱咐我,而我总是不耐烦。 叶城的地头,我比他熟,莫锃羽的谨慎让我有些不以为然。 宝儿制片的那部电影终于剪辑完成就要上映了,宝儿邀请我前去观影,去星光娱乐公司新开的一家影院,地点很是偏僻。 我身体越发臃肿,行动不便,从出租车上下来已经晕车的不行,直犯恶心,何宝儿笑着过来搀扶我进影院,我才发现整个影院都空无一人,只有陆凯在vip包间里等着我和宝儿。三个人在这么大的贵宾厅看一场试映,还真够奢侈的。 “小猫主演?”想到那个清秀的男孩子,我还是蛮想看看他初登大荧幕的表现的。 “是啊。”何宝儿微笑。 宝儿看向陆凯的神色非常平静,没有之前眼底深处掩藏的炽热情绪,她看着陆凯道:“没有人知道剧本的初稿是你写的。” “那个时候闲来无事,写着玩而已。”陆凯执掌月光行宫和整个邵氏集团的娱乐业,依旧如同以前一样,业绩出色到让人无可挑剔,现今星光娱乐公司直接被邵氏集团控股,早已不是之前玩票性质的影视演艺公司,而是直接朝着娱乐影视界的领头位置奔去,连着推出的多位歌手与演员都颇有市场。 陆凯作为星光娱乐公司的执行董事,出入越发低调。今日这样的首映,因着宝儿的邀请,我才有机会同他们一起坐在影院的高级vip包间里一同观看。 我之前曾经看过大概的剧本,可是看到实实在在的一部电影呈现在眼前,和看剧本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原本只是纸质书面的构想,如今却在眼前完全的呈现,一个有着双重人格的孤僻阴郁男孩,暗恋着他阳光多才的同母异父哥哥,从而做出了一系列不自知的事件,每件事都环环相扣,最终的结局是他杀了哥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原本还阴气森森的表情忽然转换成不知情的惊讶,他扑在哥哥身上,镜头忽然地拉近,小猫清秀的脸在大镜头下有着慑人的清纯,琉璃色的淡色眼珠中泪水凝结成一点缓缓落下…… 看完之后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压抑,绝望的爱情几乎将我淹没,我揪着衣服,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宝儿却不动声色地坐着,陆凯轻轻道:“你看,他们才是天生的演员,比任何受过专业训练的表演者都要精于计算,因为演技是他们生存的本能。” “你和我,都是。”陆凯的侧脸无比清雅,包间里没有灯光,只有片尾的黑幕不断滚动出现的字幕,“你要的我给不了,可是我能给的,全部都是最好的。” “陆凯,我明白的,你不用当着苏凌的面跟我解释。只要你好好的,我怎样都没有关系。”宝儿在黑暗中握住我的手,我只感觉她在不断地发抖。 陆凯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样轻,可是我听得心都揪了起来,他道:“宝儿,我做的任何事情,都与你无关。” 他站起身来,黑暗中有人控制住了我和宝儿。 何宝儿大声地问道:“陆凯,无论什么事情,我都陪你一起做,你为什么撇下我一个人?” “傻瓜啊你……”陆凯走过来,轻轻抚摸着宝儿的头发,对着我微笑,“苏凌,我答应你的事,还是做到了,以后好好照顾她。”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傻瓜掏心挖肺地对我好,我也知道,所以我不舍得,宝儿,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在乎的那个人,我怎么舍得你陪我一起做危险的事。其实如果不是形势所逼,我也不想你知道我如此安排你的今后生活。” “去乐城,那里受着庇护,没有人的势力能插手那里。莫锃羽是个聪明人,一早就选定了退路,所以苏凌,我还是拜托你。”他说着,躬身亲吻宝儿的额头,姿态优雅,然后转身往屏幕的方向走去。 何宝儿站起身来想追,却被身后的人控制在座位上,她几乎是嘶喊着“如果你出了事,我就给你陪葬。” 陆凯站定,灯光全亮,我这才发现整个影院已经完全被控制住,陆凯在灯光下是如此地高贵优雅,他说道:“如果你这么做,那么今后上穷碧落下黄泉,你都寻不到我,我的灵魂都不会见你。”他的表情是如此地冰冷。 何宝儿挣扎着站起身来,道:“陆凯,你不能从一开始到最后都对我这么残忍……” 陆凯轻轻笑了声,我这才发现阿战不知何时静静站在他的身边,一脸隐忍地看着我,我哑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苏凌,好好在这里呆着。”阿战动了下嘴唇,只说出这么硬邦邦的一句。 何宝儿已经完全无力地坐在座椅上,我眯起眼睛道:“你邀请我看首映,就是要将我控制在这里,从而挟持莫锃羽配合你的计划?”我咬牙,“最后一刻,你还在利用宝儿,既然利用的这样干脆,何必说的这样情深似海,宝儿,不许哭,你看清楚这个人,他不值得。” 何宝儿低下头去,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陆凯却给了我一个赞赏的眼神,微微勾起了嘴角,最后一眼,他看着宝儿,满是不舍和眷恋,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影院。 宝儿一直低着头,我道:“宝儿,你别伤心……”话还没说完,已经看到她的手里多了一把匕首,给了我一个眼色。 我的肚子大,衣服穿得也厚,正好可以掩藏住东西,我们两个偷偷在地下将小小的一把匕首慢慢地转移着,身后的人见陆凯已经走了,我们两个女人又毫无动静,以为我们已经接受了被控制在这里的事实,而来回走动,并不像方才似的紧紧贴在身后。 何宝儿并没有太过于失魂落魄,却道:“苏凌,我该怎么办?” “这种人,你还放在心上做什么!”我冷哼一声,却心里暗暗焦急我们的手机和一切通讯工具都被收走,如今在这里通讯全无,根本无法报信。 陆凯此举,连阿战都在内,听莫锃羽说今天是邵氏集团董事会开会的日子,老爷子会首次出席邵氏集团的这次董事会,我心内焦急,虽然知道自己会没事,可是我担心莫锃羽因为我失了自己的原则做一些违心的事情! 事情十分紧急,我和何宝儿根本没有时间犹豫,我们必须想办法逃出。 是我大意了,莫锃羽一直想将我送到乐城,我却因为肚子大了,人又一直晕车不肯前去,耽误了出叶城的时间。 我看了一眼宝儿,她给了我一个稍安勿躁的镇定眼神,眉头却紧紧皱着,我知道她在思索,只静静等着。 影院的屏幕继续开始放一部电影,忽然侧门处进来一个人,从我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一个人正向我们走过来。 ------------ 第七十四章 大炮身死 更新时间:2012-09-03 那个人越走越近,待到走近时,赫然发现竟是大炮哥。 身后的人看到他,啐道:“怎么是你?” “爷安排我来侍候。”大炮哥依旧是柔声细语的样子,身后那人却毫不客气斥道:“得得,你闭嘴,既然上头安排你过来,我们也不能说什么,少说话呆在那边去。” “真看不惯他那个德行。” 两人在身后嘀嘀咕咕地走远了几步,大炮哥走到我身边。 我闻见味道就觉得饿了,他手上的那个保温食盒里,清晰可闻见廖家面馆招牌排骨面的味道。 大炮哥将食盒打开,轻声道:“慢慢吃。” 何宝儿低声道:“大炮,这么危险你混进来做什么?” 宝儿话刚说完,身后的巡视人员就走近了几步,我急忙吸着面条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大炮哥递上纸巾,温柔道:“小心烫着,宝儿姐你也吃?” “都凉了,吃什么吃!”何宝儿一扬手打翻了她的那份外卖。 她多年高位,身后的人也是得了陆凯的吩咐,只是看住了人,其他一概不管,竟是退了几步,不走至身边来。 大炮哥过来的时候,身上的通讯工具也都被收走了,他喊了一声:“安排个人再去市里买点吃的过来。” “你去喊人,看她们要什么。”看着宝儿发怒,看着的人立刻派了一个人出去。 大炮哥低了低头,道:“宝儿姐,这里外面全部被封锁了,可是我知道在卫生间的地方有个火灾逃生出口。想办法过去。” 这间影院是星光娱乐公司近期投建的一个新项目,我们现在所在的正是在二楼的vip贵宾观影厅。 何宝儿嗯了一声,脸却越来越阴沉。 “大炮,你跟谁一起来的?” “我一个人……”他忽然住了口,愣愣道:“是玫瑰姐给我的消息……” 宝儿咳嗽了一声,闭了眼睛,“玫瑰是邵东的人。” 我正想说话,喊来的人已经走了过来,那人瘦削,但是脸很陌生,低头晃晃悠悠过来,问道:“要什么?” “麻辣香锅,最好带个锅过来加热,听着我要的菜,五花肉、大虾、豆皮……”我一口气说了十几份常要的材料,“要微辣,饮料要冰镇酸梅汤,别忘记米饭。” 说完我对着宝儿叹了口气,道:“还是现吃的时候好吃,这带过来都凉了。”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宝儿对那人道。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枪声,那人立刻低身钻入后排,动作之迅捷,若是他出手,我和宝儿都没有生存的机会,可见不是敌对方。我和宝儿立刻对了一个眼色, 身后的人听到枪声,急忙往门外看去,却刚跑了几步,就被一枪放倒。陆凯此番留下的皆是一般的打手,没有什么精锐,此时遭遇突袭,完全手足无措。 电影嘎然而断了。 荧幕处出现几声掌声,“苏凌,这种情况下你还吃得下这么多?临危不乱,怪不得梅悠、邵月都这样看好你。” 我道:“什么临危不乱,别乱夸我。管他外面天翻地覆,我都要先填饱肚子再说。” “邵东,鬼鬼祟祟的,你还怕我们两个女人不曾?”何宝儿冷冷道,自从陆凯走后,她就憋着一股火气,此时开口丝毫不客气。 “啧啧,这么凶做什么,好歹也相好过一场。” 厅里的灯光再度亮了起来,邵东站在屏幕前,vip厅并不大,所以一眼就看得到他。 邵东黑瘦了许多,满脸的狠戾,话语里却满是调侃的意味,但越是这样,越是可怕。 他反出龙腾,这一路逃亡,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现在出现的这个,哪里还是当年老成稳重的龙腾大少邵东。 他的一双眼睛,闪烁着精光,警惕而充满了仇恨,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一步步走向宝儿,我都能闻到他身上浓厚的血腥气。 邵东手里的枪还带着硝烟味,想来刚才动手开枪的就是他。 大炮哥往前站了站,似乎想挡着我和宝儿。 “滚开。”邵东冷哼一声。 “不许过来。”大炮哥张开手,他就站在我身前,我看着他的腿在颤抖,可是他依然坚决地展开了双臂,迎着邵东。 “你找死?”邵东举起枪对着大炮哥的头,冷冷地看着他。 “大炮,到我后面去。”宝儿说道,大炮哥原本是很听她的话的,但是此时却一动不动,依然站在我们身前,用守护的姿势对抗着邵东。 “何宝儿,我不想跟你废话。邵峰年的那枚私印在哪儿?”邵东一步步逼近我们。 私印两个字落入耳中,我几乎心惊肉跳,我送若初走的那天晚上,她交给我的那枚难道现在邵东要找的私印?私印现在在月少的手中,邵东此行前来,看来是确信印鉴在何宝儿这里才抢先一步过来夺取。 他们谋划今天这个局,步步深远,环环紧逼,此番卷土重来一次,不知道刚刚成立的邵氏是否经得起冲击。 “我给了陆凯。”何宝儿淡淡道。 邵东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擦掉笑出的泪花,“上次的发出,陆凯也有参与,如今他就是去别墅狙杀邵月,何宝儿你休想骗我。” 这离间计未免荒唐,陆凯是内心何等高傲的人,一贯做事独断专行从不依靠旁人的势力,不是如此又怎么会在龙腾立足多年势力旁人无法插手,邵东最得意的事,应当就是娼界解体后收了原先陆凯的一批人,其中就包括玫瑰。 “别枉费唇舌了。别说没有,就是有,也不可能给你。”何宝儿不再说话。 邵东上前一步一巴掌将大炮哥打翻在地,大炮哥的嘴角被打破了,淌出血来,却立刻爬了起来,依然守在宝儿和我身前。邵东没有耐心和他废话,直接又给了一脚,咚的一声,光是听着我就觉得这一脚踢得很重,大炮哥没有后仰,却蹲下身去,抱住了邵东的脚。 宝儿终于不再沉默,跺了跺脚道:“大炮,没你的事,一边呆着去。” “宝儿姐,我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要护着你。” 何宝儿终于忍不住,厉声道:“缺心眼啊你,快滚。” “那就你死在这里,宝儿,你养的一条好狗,你忍心?”邵东哈哈大笑着用脚踩着大炮的脸,“你看看他长得这个样子,你跟陆凯竟然将这货硬生生捧红,在秘密捞了那么多的钱……真不知道你们成天在想些什么。” “邵东,拿电话来。”大炮被踩得喘着粗气,却一声不吭,没有呼号也没有哀求。他一直是这样丑怪而隐忍的一个人,人们常常第一眼看见他的长相就起了轻慢之心,多半是拿他寻乐子,有谁知道在这种危机的时刻,站出来的那一个,只有大炮哥。 “要求救?”邵东斜着眼睛看宝儿,逃亡已经让邵东彻底成了一个亡命之徒,他神经质地抽搐着半张脸,忽然重重给了宝儿一个耳光,我站起身来指着他道:“邵东你干什么?” 邵东一旦逼近,我就闻到他身上那股浓烈的血腥味,一阵恶心,捂着嘴哇地一声吐了,他嘿嘿笑道:“干什么?你看不到我要干什么吗?黑吃黑起家,想洗白哪有那样容易,所以就将所有的黑道事情都推到我头上,想让我出去替他死!那个杂种,他凭什么?邵峰年是我爸!他凭什么!” “已经到了这一步了,邵东,你没有回头路了。如果事成,给我一条活路。”宝儿嘴角都被打肿了,却仰着脸笑的妩媚,“你答应我,我就帮你。” 邵东摸了摸宝儿的脸,道:“当然。如果你敢耍花招,我就让你死在这儿,”他瞪着我,“还有你!如果不是中信社的何老大,如果不是那个所谓的全国总工会,如果不是莫锃羽,我还是龙腾的邵东,哪里会这么狼狈……”他喃喃地念叨着,心神恍惚。 此时的邵东离我们最近,地上的大炮哥一跃而起,将邵东顶推出去,一声枪响,震得耳朵里嗡嗡一阵响,大炮哥倒地,邵东正待起来,原本藏在后座的那人却忽然迅捷出现,一把锋利的长匕首架在邵东的脖子上,同时用一根绳利落地捆了他。 那人的眼睛细长,冲我眨了一下,是东图!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外面的守卫被清空之后,只有邵东一个人在这里,并未见他有带着别的人前来,看来确实是穷途末路,前来赌一把的。 邵东已被制住,却不断扭动身体,东图踢了他一脚,正待问话,却见他死命想咬自己的舌头,急忙将他的上衣撕掉一片塞住嘴。 我和宝儿急忙奔向大炮哥,大炮哥捂着肚子,手指缝里不断有血淌出来。 “宝儿姐,我就等刚才那个机会,让你挨了一巴掌,对不起。”大炮哥的脸色已经灰败,眼看是不成了。 何宝儿半跪在大炮哥身边,神色凄惶,道:“大炮,连你也要离开我了吗?” 大炮哥笑了笑,原本就长在外面的龅牙完全地露了出来,模样还是那个可笑的模样,却透出几分生死别离的萧索:“宝儿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没有办法帮我爸报仇,也没有办法挣到那么多钱。” “别说了,别说了……捂着伤口,快打电话让人来救啊!”何宝儿对着东图道。 “宝儿姐,别费心了。”大炮哥捂着肚子,忽然对着屏幕道:“我想看看小猫……” 东图身影很快地闪到放映室去,动了几下设置后,开始的时候我和宝儿看过的电影重新开始放映。开头一片阳光明媚,电影中的小猫躺在树下透过指缝中间看阳光,看楼上坐着画画的少年……背景音乐轻快而悠扬,大炮哥就看着这部电影慢慢地止住了呼吸,他最后的一眼也是眷恋地看着屏幕,我再也忍不住,任由眼泪流出。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我身边静悄悄地离去,而在刚才他还在温柔地递上纸巾给我,我觉得浑身无力,同时对这样在生死边缘的争夺彻底地厌倦。 “苏凌,撑得住吗?”何宝儿低声问我。 她伸出手去,抚过大炮哥的眼睛,合上他的双眼。我看向宝儿,点了点头,“我们走。” 何宝儿站起身来,对着东图伸出手,“电话。” 东图将一部手机递上,何宝儿接过手机,开始打电话,一个命令接一个命令。 “速度来新剧院这里接我。” “将玫瑰那批人立刻抓起来,封锁消息。” “派一队人围园子,让他们回不去。” 发号施令的何宝儿眼角泪水还没干,声音还有点哽咽,却决断如斯,没有半分犹豫。我看着宝儿,她是真的成长了,不再是之前那个还心存幻想的傻姑娘。她早就想好了自己的路怎么走,当事情到来的时候,没有半分的犹豫,就当机立断地去做。 陆凯教出来的……好徒弟。 ------------ 第七十五章 被保护者 更新时间:2012-09-04 “宝儿,你仔细想下,封锁院子这件事对陆凯没有任何好处。在园子附近集结,出现意外及时救援!”我急道,宝儿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立刻更改了命令。 上车后,东图一路狂飙,到月光行宫的一路上都遇到了交通管制,看来官道也在这次的行动中扮演了一个阻拦的角色,邵氏不能倒,一旦邵氏集团倒了,好不容易建立的中部对抗体系将重新陷入分割状态,对官道对百姓都将有着极大的影响。 东图回头看了一眼紧抿着嘴巴,面色苍白的我,道:“苏凌,你还好?” 我压制下翻涌的胃部,道:“别管我,开快点。” 宝儿紧紧抓着我的手,道:“苏凌,谢谢你。” “谢什么?” “这种时候,你依然同我一起,不问缘由。” 我反手回握她,笑了下:“我是没得选啊。” “如果我也喜欢女人,你会不会喜欢我?”她贴近我的耳朵轻轻道,我一愣,宝儿在我面上亲了一下,尽管她的半面脸肿着笑的时候牵动了伤口神情有点古怪,可是我却怦然心动,觉得心跳快了起来,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后座上捆绑着的邵东发出嗯嗯的声音,宝儿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老实点。” 邵东瞪着眼睛看她,继续用力地弹动着身体。 “如果有下辈子,苏凌,你等着我。下次换我做你姐姐……好不好?”宝儿依靠在我的肩膀上,情真意切地说道,我笑道:“这辈子我都是你姐,跟我一块走,我的酒吧真的缺个老板娘。”我说的豪气干云,似乎目前所处的动荡都不存在,我拉着宝儿就一起去了别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她抽了抽鼻子,道:“好啊。” 这时电话响了,何宝儿听着电话,神色微变,从我的兜里摸走了那把匕首,回过身去一刀扎入了邵东的喉咙,邵东发出咳咳咳的咳嗽,当匕首抽出的时候,他的气管已经被割断了,空气声嘶嘶地…… 我肚子大身体不灵便,完全阻止不了何宝儿的行动,只干着急,看着邵东在后座上蜷缩的身体不断抽搐,最终完全停止了抽搐,邵东死了。 东图回过头,神情却丝毫并不惊讶,只轻轻道:“你动手了,我们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原本就没打算走回头路。开车去园子……”她吩咐东图,东图叹了口气,却什么都没说,直接掉转了方向。 “宝儿,给我电话。”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对她说。 “现在这个时候,我不可能让你传出任何消息来让他们做应对。苏凌,我会保你平安,你乖乖呆着。”她的话语是冰冷的,神色却充满爱怜地摸了摸我的肚子,仿佛方才杀人的那双手丝毫没有沾染上任何血腥,何宝儿和若初是同一类人,尽管活在阴谋与动荡里,依然留着最原始的本性,可能这本性只流露在我面前,所以让人倍加珍惜。 “我本不想当着你的面杀人,可是来不及了。方才那个电话是月少打给我的,他不允许邵东还活着。”宝儿道。 月少?我疑惑地看向宝儿。 “对不起,其实很多事情我都瞒了你,方才我两次下假命令试探你,你都只为我在考虑。如今我也不瞒你,邵东这个蠢货,只有他真的相信陆凯会反出月少。从一开始,陆凯就是对月少最用心栽培的那个,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以他的出身做不到的事情,他希望月少日后可以做到。所以你想,陆凯怎么会去狙杀月少,他只是想要用最后一次的机会对老爷子动手罢了。”宝儿对我道。 “他既然选择栽培月少,为什么要对老爷子动手?”我想不通。 “因为老爷子毁了他的家,上一代的恩怨他一定要用自己的手了结。”宝儿叹了口气,“我偏偏爱的就是这么个人。他运筹多年,今日一举,我是一定要奉陪到底的。他不希望我参与进来,希望事后我完全不知情,不论成功失败与否,邵氏都会看着中信社的面子放我一马,或者如同之前那样在月少那里为我留一条后路。可是我不想这样,无论是哪一种活法,都没有如今我能和他一起让我安心。” 东图微微侧了下脸,道:“前方过不去了,园子的守卫你也知道,我们进不去的。” “先找个地方停车。”宝儿吩咐道。 东图打开了广播,叶城的广播正在播报月光行宫的火灾,实行了交通封锁,叮嘱司机不要往那几条路上去以免堵车。 月光行宫着火了,莫锃羽今天就在那里开会,我看向宝儿,她淡淡一笑:“每次大行动前都会用烟雾弹来这么一套,避免误伤。这还是之前留下的规矩,不用担心。” 她说的轻松,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东图在前方,道:“可惜今日没给你买上麻辣香锅。” “我怎么吃得下。”我挺着肚子坐在车上,“早知道我一早就到乐城去,也不用眼见着这些事。” “和你无关,这些事都是我们做的。”宝儿安慰我,“如果有报应,都在我的身上。苏凌,当年若初也一定是我现在心中的想法,所以才跟老爷子做了交易。” 我别过脸去,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恐惧,“别说这种话,我不想要这样的保护。” “扯你下水,对不起啦。”宝儿依然笑嘻嘻,“我从跟着陆凯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想过全身而退,如今是求仁得仁,你该替我高兴。” 我想起她骂大炮哥的无奈和愤怒“缺心眼啊你”,陆凯和何宝儿一样,都是护短的人,可是被保护的那些人,有何尝想要被如此保护。人在道上,身不由己,只能任由事情发展,随波逐流。 东图将车子停在一个巧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高架桥上的一幕。 一辆悍马飞速奔驰在前,身后一串车呼啸跟随,悍马的司机驾驶技巧高超,在高速桥上左腾右甩,一路向前,身后还有数声枪响,都被悍马灵巧地躲过。宝儿按下电话道:“园子周围的所有人准备拦截!” 悍马里的人竟然是老爷子,这样强大的堵截都没有拦住老爷子,悍马一路绝尘飞奔向园子的方向。 路上一阵混乱,宝儿催促东图道:“跟上。” 东图一脚油门,车子唰地一下冲出老远,我被颠的再度吐起来,却没有什么东西可吐,只有一阵接一阵的恶心。 在快接近园子的路上,园子里的守卫显然已经得了动静,从院子里出来接迎,一旦老爷子被迎进园子,陆凯宝儿此番只有死路一条。 宝儿咬着下唇,隐约有血渗出来,冷声吩咐道:“东图,放我下车,你送苏凌到安全的地方去。” “宝儿!”东图蓦地回头,“你可知道下去后是什么后果?” “我若能拖得时间,陆凯成功的几率就更大一点。”她显然在瞬间已经下了决心,东图无奈,只能由着宝儿开车下去,她打开车门,猛地回头看着我:“苏凌,你好好的!” 我捂着嘴,看宝儿下车,弓腰狂奔向另外一辆车上去。 东图回过头道:“我带你回别墅。” “发生这些事,月少知道吗?”我问道,“你和阿战都是看着月少长大的人,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东图的细长眼睛在思索的时候就格外的幽深,他道:“这些事他总要经历的,没有一个龙头是平平安安万事顺遂地成长。我们都是计划里的一部分,从小就签了死契,除了听从安排,不会想别的。” “我懂了。”我叹了口气,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带你回月光行宫。”东图道,“你是中信社的委托保护人之一,上面有命令说要保护好你的安全。” “月光行宫现在安全吗?”我反问道。 “我会负责你的安全。”东图不说话了,开车从了一条小路反方向带我走,园子方向不断有火光和枪声。 东图才是真正的中部黑道,龙腾遗留下来的帮众,能力出众,完全服从命令。 其实不管是邵氏还是龙腾,都一直是头危险的怪兽,一旦怪兽准备发力,任何人都要承担引起动乱的后果。 老爷子铁腕一生,晚年依然要经受这样的动荡,我想起那天晚上沉默而忧郁的老人,一时不知道心中是何感想,更不知道如今梅悠怎么样了。 其实宝儿说的很对,我始终都是一个局外人。 不管我怎么努力,这些人都不肯让我牵扯入其中,我总感觉背后深处有一双手在保护着。 许是我良久的沉默让东图有些不适,他回过头来,道:“不要想太多,这些都和你没关系。” “每个人都说和我无关,可是牵扯在内的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我道,“我知道他们都有自己的人生和自己的路要走,可是我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些人一个一个地离开我,我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他们依然会坚决走上不归路……我……”我说不下去了,东图只是听着,道:“这是我们的职责与荣誉,我想每个人都不会有怨言的。” “是。”东图是个守卫者,一直都坚守着自己的职业准则。我忽然对这个有着狭长眼睛的精瘦男人充满了敬意,至少每次他和我一起,永远都在保护我,履行自己的职责,守护着职业的荣誉,这样的人在我看来,其实内心都很高傲。 “送你回去之后,我还有任务。”东图看着前方即将到达的别墅,“苏凌,你保重。” 照顾到我的身体,东图并没有猛烈地急刹,而是一个缓慢地降速,才将车子稳稳停住,立刻有人快步跑来接应,东图下车利落打开侧坐的车门,他耳朵上别着的通讯器红光一闪,东图给了我一个手刀,一阵天晕地旋,我晕了过去。 在昏迷前的那一刻,我恍惚看见一个影子急速地向我走来,可惜意志已经完全模糊了,眼前也被东图的身体挡着,只能从他的侧面看到一点影像。 ------------ 第七十六章 最后告别 更新时间:2012-09-05 东图的手刀又快又狠,我想我大概昏迷了十多分钟。 期间头昏昏沉沉,耳边的声音很小,我努力地去听,也只能听到只字片语。 “药剂没问题吗?” “没问题。” 手臂处刺痛,似乎有针头扎入,推入冰冷的液体,随即便是更加晕眩的昏迷感,一双无比熟悉而温暖的手抚着我的额头,低声说着什么,可是我一句都听不清楚,只觉得自己被放在一辆轮椅上。 然后我就昏昏地陷入了无意识的沉睡。 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自己家中的大床上。 长久的昏迷让我口干舌燥,我用手臂努力地撑起身体,才这么一动,原本站在阳台上打电话的莫锃羽就立刻就发现我醒了,立刻拿着电话过来,小心地扶起我。 莫锃羽沉默的样子让我有点生气:“没话可说?” “想知道什么?” “陆凯和宝儿怎么样了?” 莫锃羽微微抿了下唇,轻声道:“苏凌,你要冷静。”我看着他沉默的脸,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和害怕,我眨了眨眼睛,道:“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我有心理准备,你告诉我实情。” “陆凯事败了。”莫锃羽的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慢,语调很轻,可是每一个字都仿佛千钧重量打在我的心上。陆凯事败,老爷子怎么会放过他,怎么会放过宝儿……“现在园子封锁,对外一概消息都不透露,陆凯和何宝儿现在生死未知。” “月少呢?”我问道。 莫锃羽道:“我不知道。何先生有吩咐,这是邵氏的家事,我不好插手,也不好打探。”我挣扎着下床,“给我电话,我要打电话。” “你打给谁?” “我要找梅悠求情,宝儿她只是一时糊涂……” 莫锃羽从身后抱着我,道:“苏凌,你知道她是蓄意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件事你说不上话的。你乖乖呆着好不好?” “宝儿会死的!”我喊了一声,莫锃羽却依然将我按到床上,“他们将你拖下水,已经犯了我的大忌,我不允许你再参与邵氏的任何事。” 他脸色冷峻,似乎已经下了决心,莫锃羽鲜少对我如此疾言厉色,我看着他,赌气别过脸去。 莫锃羽只道:“苏凌,这是一个帮派家族转型的重要时机,中间一定多有波折,怀着各种心思的人都会为了自己的目的折腾,这些事是邵月既然决定掌权做龙头就要面临的。我只能跟你保证,宝儿绝对不会死。” “你对谁都这样在乎,你可以为了你的朋友做一些危险的事,你有没有想过我能不能接受?”莫锃羽有些难过地对我道,“我也会害怕,怕事情无法掌控出现意外,怕你遇到危险……” “他们跟你谈了什么条件?”我看着他的眼睛,“不许骗我。” “是利益上的事,中信社何先生接下来的一些政府工程,邵氏要求入股一起做。”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是我知道这是多么大的利益之争。“邵氏的董事会议上,陆凯控制住你威胁我签下战略合作框架,接着逼邵老爷子将名下大额股份全盘转给月少。他平日里不声不响,暗地里却全力谋划,只等致命一击,奇怪的就是,他做的事,都不是为了自己。” “这些工程让邵氏入股,何先生答应吗?” “原本就资金庞大,运转不灵,既然有人愿意出资一起做,何乐而不为?”莫锃羽道,“何先生比我们想的都长远,铺桥造路是造福后人的事,如果有有实力的合作方加入,这件事能更快地完成,又岂是眼前的一点利益所能遮挡的。” “羽毛,何先生这样的人物,为何你还要退出中信社?”我还是忍不住心头的疑问,问道。 “一旦入道,这些年来鲜少有能全身而退,我想试试。”莫锃羽扬起嘴角,笑的矜持而自傲,“我说还等一些事,就是等战略合作框架的签署,如今已经事成。只是没有想到,原本顺理成章的事,竟然被邵氏的内斗搞得复杂了起来,还差点牵扯进你。”莫锃羽道,“苏凌,如果不是他,我都不知道如何收场。” “是谁?”我想起昏迷时那双温柔的手,问道。 “是我的一个故友。”莫锃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到厨房去,“我炖了小米粥,你喝点粥。” 我还是拨打了梅悠的电话,梅悠的电话却一直不通。 郑朗明接到我的电话,只叹了口气,道:“苏凌,都说了这些都不关你的事。”然后就将电话挂了。 月少的电话也不通。 第二天的叶城日报的头版头条,就是邵氏集团邵月刊登的讣告。我拿着报纸的手一阵发抖,“先父邵峰年于公元xx年xx日凌晨四时病故,享年六十七岁。兹定于xx年xx日x午x时,在清风陵举行追悼会。谨此讣告。”报纸上还配上了老爷子的遗照。 叶城得邵峰年多年打理,民众生活安乐。 此讣告一出,人人都在自家的门上粘了一朵白花。 原本已是冬日,天色阴沉,更是满城萧瑟。 莫锃羽不许我外出,在家沉寂了两日,接到月少的电话,他刚一开口我就觉得陌生,月少的声音不再似从前清悦,低沉带着几声咳,“苏凌,来园子里一趟。” “……”我看向莫锃羽,他也正看着我,“月少让我去园子里去一趟。” “我陪你去。”莫锃羽说道。 园子在叶城的郊外,原本是个茶园,老爷子三十多年前买下的产业,他后来移居园子后,就在园中深居简出,极少出来走动。龙腾多年安稳地发展,直到前段时间的连番动乱。 算起来,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五个多月,我挺着大肚子,穿着条黑色的背带裤,外穿一件黑色的长羽绒袄,下车后冷风阵阵。园子里从外看围墙很高,拉着电网,时不时有牵着狗的保卫巡逻而过,接应我们的人是郑朗明。 他也没说什么话,一路接引我进园子。 园子里满是松柏,一片青葱,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郑朗明道:“月少搬进园子住了。” 他那个人,曾经那样爱热闹,如今住在这里,这样安静的园子,是再也闹腾不起来了。莫锃羽搀着我,一步步走的很慢,到达大宅的时候,我才看到月少。 如果说前段时间看到他,他还是意气风发的贵公子,如今的月少气质越发沉稳,他的手上戴着老爷子平常从不离身的翡翠扳指,披着件黑色的大衣,看到我略点一点头。 大宅里的装修颇有几分古色古香,放眼看去,样样都是古董,应当是老爷子多年的收藏。 莫锃羽独自留在客厅,我随着月少进了内堂。 “月少,节哀顺变。”我艰涩地开口道。 “陆凯也去了。”月少开口,声音低沉,“宝儿寻死,我差点没有拦住。” “苏凌,我做错了什么,他们都要离开我。”他抬眼看我,满目苍凉,“弑母仇人将我视若己出,一心要我接班。我最信赖的兄长步步为营,帮我打点好一切,却丢下我一个人……” “我想看看宝儿。”我开口道。 月少却笑了一下,笑的异常坚决,“我吩咐郑朗明给她做了抹去记忆的手术,能忘了也好,免得心心念念地就是要离我而去。” “这是陆凯叮嘱过的,也是我最后能做到的事。我不能再放过她,莫锃羽就要带你离开叶城了,知道如果走之前,你没见到宝儿一面,必定心中挂念。他既然说了这事,我也就允了。你走了之后,以往的事再也不会有人提,你不能带她走。宝儿我一定要留下,你去看一眼吧。”月少挥挥手,转过身去。 何宝儿的头上缠着纱布,睡得安稳。 她的右脸受伤了,白色纱布上隐约可见血迹,呼吸均匀。我低下头去,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宝儿还活着就好。“要好好活着。”千言万语,最终也只有这么一句。 我依依不舍地看了半天,才从房间内出来。 月少的眼睛深深陷了进去,原本极其妖娆的双眼越发的深邃,看人一眼就似落入寒潭,如今他已不再是那个还会对我敞露心扉的青年,所有的事逼着他不得不成长面对,而他如今的行为举止都越发像老爷子,深不可测。 “月少,你保重。”我知道今日这一别,日后再相见恐怕遥遥无期,我曾得龙腾庇护至今,如今却要远离叶城,分别之际,不是不难过的。 “我这一生都要守着邵氏,”他只是笑,“我一直以为自己这么多年知道的是真相,其实真相是什么,可能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都已经过去了。你走吧。” 他端坐在内堂的太师椅上,挥了挥手,再也不似从前那样毫不在意地张扬,月少的恣意人生,再也回不去了。 莫锃羽牵了我的手,坐车离开园子。 我坐在他的身边,看到经过的一座楼的二楼,梅悠正在训话,她似乎是看见了我,却很快地转过脸去,继续对着那一批年轻的少男少女训话。这些都是邵氏的家养子,日后分工明确,是新生代的邵氏中坚力量,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苏凌,我们后天启程,好吗?”莫锃羽握着我的手放在额头上,低声道。 “好。”我回给他一个浅淡的微笑。 这里再也没有我可以眷恋的人和事,叶城经历了变革也不再是我熟悉生活的城市。 莫锃羽用尽了心思,想要带我远离这些,我感同身受他的努力,能回报的,唯有平静跟随。 大片的庄园在车窗的后视镜中越来越远,直至模糊。 ------------ 第七十七章 乐城安家 更新时间:2012-09-06 邵氏此番动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平复。 对于整个道上来说,这一次的动荡仿佛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中部叶城的主话事人还是姓邵,所有的对外业务依然如常进行,新旧权利的更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踏入这片灰色的地界,善终者甚少。 我独自坐在家中的小阳台上。 阳台是我刚刚入住这套房子的时候一眼就喜欢上的地方。此时花木凋零,盆栽墙上都是一株株干枯的枝桠,我坐在躺椅上,泰山乖巧地伏卧在我的脚边,一动就能触碰到它柔软的肚子。 莫锃羽来回走着收拾东西。 “苏凌,你在想什么?”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他阖上手头那只大皮箱,问道。 “没什么。” 莫锃羽松了一口气,继续忙碌。 一年多前,我一身是债,他出现的恰到好处。 而到如今,他要带我走,意志坚决不容转圜。 我从来都自诩坚强,认为一个人能扛起所有的事情。可是我身边的人,却总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庇护。我转过头看向窗外,外面下了雨,叶城的冬季偏湿冷,天色阴沉如墨,恰如我现在的心情。 所以触到手的一点温暖,就足以让人心软。 从叶城到乐城,连续七个小时的飞行,中途还要转机。我在飞机上一直天旋地转地晕,眼泪鼻涕狼狈地流出,莫锃羽一路照料,两人都疲惫不堪,我连呼日后再也不坐飞机了。 下了飞机后,有个黑瘦的本地男子来接机。车是很普通的汽车,却开的四平八稳。 莫锃羽与那人简单地交谈着。 “董老近来身体还好?” “老人家在这边山上的别墅里住着,都蛮好。” 黑瘦男子将我们送到地址后,声称店里还有生意就先走了。 莫锃羽果真如我所愿,买了一幢带院子的小楼,乐城四季如春,不同于叶城,此时院子里花开叶茂,依然春意盎然。刚一踏入,花香怡人,草香清幽,晕车的不适也消散了大半。 房子一看就是多年前的老房子,结构简单内里用料却十分讲究。 一脚踩上楼梯,稳稳的没有丝毫声响。 简单转了一圈,我十分满意。 再看居住环境,之前莫锃羽收拾邮寄过来的东西已经收拾整齐,家中处处都打扫的一尘不染,床铺也已铺好,二楼卧室的书桌上留下了一张手写的留言条。 我从桌边拿起来,轻声读出“莫先生,一切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收拾妥当。如果还有什么事情,请致电:xxxxxx” 莫锃羽笑道:“这是董老安排人收拾的,我们先住着吧。” 若初曾经画过一张画,我怎么都想不到,若初一直梦寐以求的地方,现今就要成为我的家。这里的每一寸,都仿佛曾经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过,真不知道莫锃羽是怎么找到这栋房子的。 莫锃羽将泰山从托运箱里弄出来,飞机上颠簸对这只狗没有丝毫的影响,它下来后就四处撒欢,留下属于它的印记,也就是在墙角等地方各撒了几滴尿。 这只傻狗让人心情莫名地愉悦。 二楼伸出外的照台上正好放了一把摇摇晃晃吊着的藤椅,我小心地坐上去。 莫锃羽忙着收拾随身物品,过会上来说:“我给爸妈订了机票,他们要过来看你。” “我妈都没给我打电话……” “她有打给我……”莫锃羽道,说着他小心地将母亲的遗像从箱子里拿出来,恭敬地放在二楼的客厅里。 “居然跟你比跟我还亲近,他们都要来了,我竟然都不知道……”我撇嘴,老娘从小到大对我都很严厉,这个世界上真正让我得到女性温情的人,唯有若初。我道:“我想要个女人疼我。” 莫锃羽是何等剔透的人,看了我半晌道:“苏凌,我也可以疼你。”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莫锃羽较真起来。 “你说呢?”我拍了拍泰山的脑袋,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我们都已经很努力了,可是有些东西,不是想要,就能得到的。” 莫锃羽抚摸着遗像的镜框,低下头去。 “我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女人,而你……难道不是我的同类?”我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有一生的时间在一起,只是我不想你还有着这些不切实际的幻象。” 莫锃羽看着我,有些尴尬地道:“苏凌,你听我说……” 我静静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我承认我踏入叶城身上是有任务的,可是任务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要和你在一起。我是蓄意地制造了机会接近你,求你和我形婚,帮你解决身边的麻烦,可是你告诉我,我有什么别的办法吗?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你怎么会轻易答应和我形婚?如果不是退无可退,你怎么会这么轻易让我走到你身边?” “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麻木。”莫锃羽叹气。 “我不是麻木,我只是想不到那么细腻……”我讷讷道。 他走过来,单膝跪在我的腿边,侧过脸来听我肚子里的动静,我摸着莫锃羽的头发叹道:“你们这些人,都太聪明凡事太通透,总以为别人应该和你们一样。” “邵月是这样,陆凯是这样,若初是这样,连你也是这样。” 莫锃羽抬头看着我,道:“苏凌,你觉得我做错了吗?还是你不喜欢我的方式?” “我明白的,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轻轻舒了口气,注视着他的眼睛,直到莫锃羽的双眼中盈、满了泪水,那双酷似她母亲的漂亮的眼睛里的眼泪,轻轻一眨,就顺着睫毛滚落下来。 莫锃羽的内心太过于孤独,童年的阴影和少年时的伤害对他太过于惨痛,所以他行事这般小心谨慎。 其实我是喜欢这样的依赖的,我们本就是两只怪胎。 “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我郑重道。 “我只是害怕,我害怕你知道我做的事,如同之前一样同我决裂。”我曾经的决绝,给了他太大的伤害,每每他在这件事上较真,我总要付出很多的耐心和容忍。 “我不会,请你信任我。”我说道,“但是也希望你尊重我,不要让我一再重复说过的话。” 我看着他,说道:“告诉我真相。为什么当年我惹了事的时候,梅悠恰到好处将我收入门下却又从来没有让我真正涉入道中,龙腾多年的平静中我都做地安稳,风暴前夕却被一把推出来,宝儿为什么每次都能在恰到好处的时机用我当做威胁达成她的目的,而这次你我的全身而退,只是因为你设局让邵氏和中信社今后合作,我们就能退的这么干净利落吗?” “其实你有猜到答案,不是吗?”莫锃羽的表情有点说不出来的酸,就像是若初刚刚苏醒的时候,他满是焦灼忧虑的气息。 “我听梅悠说过道上的孔明门,你是以门中谋士的身份,托人保护过我吗?” 孔明门,只有难得的机遇才能拜入门下成为孔明门的谋士,如今太平盛世,谋士隐匿于官道、商道、黑道之间,谋划人心和事件,有人曾说过,得一孔明门谋士,可得长足之发展。所以孔明门的谋士,在暗处是有一定的地位的。 “我来乐城旅游那一年,拜入了孔明门。”莫锃羽说,接着他看着我慢慢道,“梅悠愿意收你入龙腾做事是受人所托,可惜那人不是我。但是后来她对你也是真心地好,因为她说你值得。” “是谁所托?” “你猜的到的,是若初。” 我刹那了然,那场调戏,那场醉,还有若初所有的爱和温暖,都是她精心的一场捕获?那我在她眼中究竟是什么呢,一个她都想追捕到手的猎物?我自认不是国色天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格魅力,为什么?我看向莫锃羽,他读懂了我的疑问,道:“我不是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猜测的。” “可是我不想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隐瞒而帮我做决定是对我的侮辱!” “苏凌,别钻这样的牛角尖。”莫锃羽道。 我强调道:“我没有,我只是想问问为什么。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莫锃羽沉吟了一会儿,站起身来,道:“她是你之前的爱人,而我所听闻接触的那个人,和你所见到的不一定是一样的。这些事由我来说太勉强,也会有失偏颇,对她不公平。日后如果有机会,你可以自己亲自去问,为什么一定要逼我说可能并不是真相的事实呢?” 我哑口无言,莫锃羽这皮球踢得很漂亮,因为已经无从问起。 他只是从侧面证实了我的猜测。 所有的一切,果然还是和若初有关。 可是若初已经失忆远走,为什么莫锃羽还会这么不安? “你的不安,是在害怕我会离开你?”我试探性地问道,“所以你逃一样地离开叶城,放弃道上大好的前程,跑到乐城这种地方来投奔道上前辈?” 莫锃羽“嗯”了一声,有点赌气的意思。 他这样别扭,也只是因为太在乎。 说到底,我也是个自私凉薄的人,因为接受不了而擅自替别人做决定,却不曾问过她是否愿意,以若初的性格,她应该再痛苦都不会愿意忘记我吧。 我们在一起的那三年,是我永生用以怀念的甜蜜和安宁。 可是决定已经下了,就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 就算再回到当时,我一定会做同样的决定,这件事我不后悔,也没有回头路。 若初独揽事情抛下我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和我同样的想法。 “羽毛,别再害怕,一个人真正的强大,是内心的强大。”我想了想,对莫锃羽说道。 “我是个一条路一定走到黑的人。当年在外那么辛苦我也没有想过走回头路,背了那样多的债我也从没有放弃过,对我好的人我一定加倍地还回去。你总是在说,我为旁人考虑的太多,很少为你考虑。可是看一个人,不是应该不光看他说什么而是看他怎么做吗?这是梅悠告诉我的,所以你所做的我都看在眼里,我只是不擅长表达这些感情,可是从你再度踏进来我身边的那一刻,不管你做过什么,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和你分开,以后也不会!为什么你还会害怕呢?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能感觉到你的不安和惶恐……我不想让你在这样的情绪里沉沦。” “你说过的,前路太过艰难孤独,你会陪我一起走,其实……我也会陪你啊。” “苏凌,你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灵魂。”莫锃羽低头轻轻在我手上一吻,说完他眼色一沉,道,“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苏小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是不是?” “是。”我微笑。 莫锃羽笑的时候,嘴边有一个小小的酒窝。那是他真正开心的时候,才会有的表情。 ------------ 第七十八章 早拜长辈 更新时间:2012-09-07 第二日一早,莫锃羽带我去拜门中长辈。 虽然他没说,但我也知道是个极为重要的人物,于是穿戴打扮都很是注意。玄关处的镜子里照映出两人,我如今都是平底鞋,身材又臃肿不堪,不能烫染头发,不施粉黛,站在他身边就是个脸色蜡黄的极为普通的中年孕妇。 莫锃羽却欣喜执着我的手,用他那欠揍的白皙脸庞磨蹭我的脸,比泰山还会卖萌。 我嫌恶地推开他的脸,道:“老实点。” 莫锃羽道:“我们现今在乐城,日后总要董老照应。老人家重规矩,我才一早就叫你起来前去拜会。你今天真美!” 我装作没有听见最后这句赞美,奇怪道:“董老不是你的师长?” 莫锃羽摇了摇头,道:“不是。” 问到孔明门中的事,他似乎就不愿多谈。 我虽心中很是好奇,却也知道,这些自古传下的门中规矩森严,平常人等不得窥探。 出了门就看到昨日接我们的那黑瘦男人。 路程不算太远,路上莫锃羽与男人闲谈了几句,说的也是即将开业的酒吧生意,听口气,董老和黑瘦男人似乎都是入了股的。 “小莫,难得你想得开,选择急流勇退,在乐城安安稳稳过日子。我们门中,可没有几个善终的,”男人的话里带着点慨叹,“等下莫要说太多,老师心里很难过的。” “我知道。”莫锃羽道。 想不到老爷子住的山上别墅竟然是四合庭院,院中四座楼之间都有走廊相连,前院照壁上刻有我看不懂的篆刻,黑瘦男人将我们带进院中,一位青年出来相迎,衬衣牛仔裤,看着还是个学生模样,道:“莫先生,莫夫人,请随我来。” 走廊宽阔,栏杆与顶部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我对这样的古建筑很有兴趣,低声问莫锃羽道:“怎么不买个这样的来住?” 莫锃羽道:“你喜欢?” 我想了想,这么大的房子,自家住太过于浪费,反而没有现在独门独栋的小院小楼住着舒适,道:“还好。” “莫夫人若是喜欢,闲暇时间可以来住上一段时间。” “那怎么好意思叨扰。”我微笑。 “到了。”那青年在左侧楼的二楼一间屋子前停住脚步,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董老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穿着很是古朴,莫锃羽躬身行了拜见礼。 简单含蓄过几句之后,董老的神色颇有些迟疑,但是还是看着莫锃羽问道:“带回来了吗?” 莫锃羽这才将随身带着的包打开,递上一个紫檀盒子,我蓦地反应过来,这是个骨灰盒。董老接过紫檀骨灰盒,干枯的手指抚摸着盒子上的纹路,竟是老泪纵横,很是伤心的样子。 莫锃羽上前一步,道:“董老节哀。” 原来盒子里是陆凯的骨灰,眼前赫然浮现陆凯不动声色的沉默和骨子里蕴含的优雅,想到他最后近乎惨烈的逼迫手段,我只静静听着莫锃羽简单地将叶城邵氏由陆凯掀起的这场动乱简单地说了。 这才知道原来陆凯是董老的弟子。 “送至我门下的时候,他才不过才七岁。我也只短短教了他一年多。那个时候我想,七岁的孩子学如此隐忍的谋略和深沉心机,日后怕是会走入邪道。奈何挚友所托,只得倾心相授,说起来都是我一手将他推至这条不归路……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应得这份悲痛,你们就莫要再劝了。他初来时,只有这般高……”老人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眼神飘向很远的地方,见他沉浸于哀思,莫锃羽和我一时都是静默的。 “锃羽,从前子墨与我说,诸弟子之中,你是终能得到救赎的人,谋略之人,执念深重,懂的放下的人,才是真正的高人。”他看向我,沉沉的眼神一直看到人心里去,我只觉得此时整个人似被看空一般,凝视着他的目光回望,“你们回去,好好过日子。” 这是嘱托,也是关怀。 莫锃羽与我能有今时今日的平稳安乐日子,还是眼前这位老人的庇佑,想至此,我扶着腰恭敬地行了个礼节。 左手食指与中指并在一起,食指在上,大拇指内扣,其余三指并拢,按压在右胸上,这是孔明门外受到庇护之人答谢的一个谢恩礼。 “真是个懂事的好女。”董老含笑受了我这个礼。 很多的疑问在心中,我看着莫锃羽平静的脸,却稳定地跟上了他的步伐,一起回去。 黑瘦的男人载着我们去了乐城的酒吧一条街,莫锃羽买的那两间在中段上,上下两层古阁楼,中间完全打通,装修尚未完工,到处都是器具,还有工人正在干活。 中午在酒吧里吃了过桥米线,香浓够味,吃的我满头大汗,饭后又喝了杯普洱茶,悠悠闲闲坐着看午后的阳光寸寸挪移。 乐城的生活节奏很慢,我坐在酒吧的露台上,看来往的行人都是脚步悠闲。 莫锃羽做事情的时候神情格外认真,他跟黑瘦的男人沟通着什么,两个人拿了图纸楼上楼下的认真核对,时不时用平板电脑拍照,我托着下巴无聊地看着,只觉得昏昏沉沉就想睡。 迷糊间莫锃羽抚了下我的脖子,道:“走,回家去。” 路上的时候,莫锃羽与我说着他对酒吧未来的装修格局规划,我仔细听着,笑道:“是不是要招几个歌手在店里驻场?” “嗯,来这边混口饭吃的歌手也不少,你看着招几个。” “若是有大炮哥那样有趣的……”话一出口,想到大炮哥死的惨烈,我住了口,转开了话题,“我到时候看。” “你带我找乐子那天,宝儿招来了大炮哥。一开始我看到他的样子有点讨厌他,你和宝儿那时捉弄我,其实我是有点生气的,心情不好竟然喝多了,我也不记得都和他说了什么,只记得当时我问他,你这个样子,怎么还出来接客呢?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反问我,如果我能让你觉得惊奇有趣,那么我为什么不能接客呢? 我又问他,如果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努力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是直接放弃呢还是去试一试。 大炮哥说道,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既然我这么问他,就一定还是想试一试的。 既然已经有了念头,为什么不去做呢?如果他没有试一试,也不会知道他这样的人,也可以成为当红的少爷。” 大炮哥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聪明人,知道以天资无论如何都没有出头之日,用丑怪吸引眼球,另辟蹊径,我们以为他是小丑,可是在他心里呢,那些看他丑模怪样的人,才是个小丑。这个世界,到底是谁看谁的笑话呢? 大炮哥身死之后,宝儿同我简单说了大炮哥的故事。 大炮哥的故事其实很普通,他就是旧巷子盲人按摩店的瞎子老头收养的孤儿,长得丑怪但是戴着口罩给人捏捏脚捶捶肩当按摩店的学徒工,管吃管住每日过的也是简单日子。谁知有一次按摩店来了一群不上台面的小混混,做了按摩之后不想给钱说按的不好推推搡搡将老头推倒在地,见事情闹得大了就一哄而散。 老头进了医院之后大炮哥才发现瞎子老头没有任何积蓄,老头年纪大了,骨折引发心脏病要做支架,他也是没有办法,才想到了用自己丑怪的异装癖样子引人注意。 陆凯看中了他豁的出去这一点,顺势将他捧红。 宝儿这人,有的时候很小任性,她帮大炮哥找出了当时闯祸的小混混,将推倒老头的那个腿打断做惩戒,从此就成了大炮哥的恩人。 我将大炮哥的故事简单说了,莫锃羽半晌没有说话,只听得大炮哥帮宝儿挡枪身死,看着小猫的电影睁着眼睛慢慢断气,他才道:“如果没有大炮哥的拉扯,邵东那个疯样子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来,我当时想,如果你出了事,我该怎么办,但是我根本没有时间多想,因为只要想到这一点,我就根本无法思考。我赖以生存的谋略,赖以生存的统筹,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通通没有任何用处。” “你看,我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专业而强大。起码我做不到用自己的命和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当做谋略的一部分。”他说的诚恳,“如陆凯那般诸事诸人皆舍弃,我就做不到。” 我笑道,“做不到也好,你若是那般人物,我们哪里有今日这样的悠闲。” 我们就这样一路走着慢慢回去,走在乐城的青石板路上,小巷的两旁都是高大的梧桐树,只走了十多分钟就回到了家中,顺便也认识了从店里到家里的路。 “以后我在酒吧忙,你就自己过去找我,累了就回来歇着。”莫锃羽道,“酒吧要赶紧弄起来,董老入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在里面,我不想拖得太久。” “我知道。” 莫锃羽对事情总有细密的规划和推进表,这已经从专业习惯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我对这样的龟毛其实是无法理解的。 困意上来,我又去倒头睡大觉了,莫锃羽守在我的身边抱着笔记本计算酒吧的装修造价。 他总是习惯性时不时揉揉我的头发,“苏凌你不舒服吗?为什么总是皱着眉头。”莫锃羽问道。 我却摇摇头,然后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我一直都想要的,没有压力和动荡的生活,身边有个人给我最温存的体贴,最放心的依赖,最无意的撒娇,还有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孩子,如今都在我身边。我还得到了老娘欣喜的笑声与关怀和父亲舒展的眼角,这是我三十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得到过的,而愿意给我这一切的这个人,不管他是出自什么目的,他通通都给了。 如果是以前的苏凌,一定会不屑要,可是我再也没有那样的叛逆和偏执。 时光永远能让人面目全非,却依然保留了印记。 莫锃羽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对的这边,轻轻抚平我皱着的眉头。 ------------ 第七十九章 莫苏你好 更新时间:2012-09-08 乐城的日子,安谧而缓慢。 自老娘在这里小住了段时间后,她对我的生活越发放心。姥姥生病了,爸爸留在福城照料,所以这次就没有过来。小舅舅跟着母亲一起来的乐城,见我们在乐城有家酒吧,已经连续在酒吧里里玩乐了几日,倒也没人多管他。 老娘陪着我去做产检,乐城地界小,车也很少,从家中去医院,慢慢走过去也不过二十多分钟的时间。 她搀了我,却在路上屡屡走快,大步流星,我笑着拖着她,道:“老娘,我走不了这么快。” 老娘有些不好意思,重新放慢了脚步。 这几日,她给我洗澡,水将我烫着;做的鸡蛋羹,里面还有蛋壳,莫锃羽不好多说什么,却抢在老娘之前将这些生活照应上的琐事都一应做了下来,让老娘面上多少有些尴尬。见她神色有异,我笑着说道:“别放在心上,这些小事你也是多年未做过了。” 她道:“是啊,如果是你父亲来就好了,可惜他这次没来。” “以后有的是机会。”我道。 “也对。”她道。 产检完刚出医院,就看到莫锃羽站在门口接,手里拿着件薄外批,道是起了风怕下雨。我们出门前,天色是有点阴沉,我也没想着他细致到这种程度,抬眼看看他,莫锃羽关切道:“我们赶紧回家吧。” 老娘在乐城呆的时间并不久,不到一个星期,她就带着玩的不亦乐乎的小舅舅回去了。 莫锃羽送他们从机场回来,接过我手里的拖把,道:“方才妈同我说,想让你舅舅来酒吧帮手。” 我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当时没有答应,只是说现在酒吧刚开业,等过段时间再说。”莫锃羽道,“你是不是很不喜欢你小舅?” 自怀孕后,我的心情总有些起伏,他不问还好,一问倒勾起了心中那点埋怨,我道:“何止不喜欢,简直是讨厌,只会在家里横!可是他是我小舅舅,就算到现在都不务正业,我妈也愿意给他零花钱花。你当时怎么没一口答应,不怕我老娘生气?” 莫锃羽道:“她就算生我的气,我也不想你落下半分委屈。明知道是你不喜欢的人,还往家里招做什么。这里是你的家,只有你说了算。” 我道:“别让他来。”一边说一边往楼上走去,莫锃羽在后面护着,轻声“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夜里躺在床上,莫锃羽铺了个垫子睡在床下,泰山钻到他怀里,一人一狗睡得很香。 肚子的小家伙不老实,一脚踢得我忍不住哼了一声,莫锃羽翻身而起,问道:“不舒服?” 我笑了笑,道:“孩子踢我。” “真辛苦……”他叹了口气,坐在床边,“要不要喝水?” “不用。”我略坐起一点,莫锃羽赶紧找了柔软的大靠枕垫在我腰后,小心而细致,我笑道:“日后养孩子这样的事,你还要辛苦。” “没什么辛苦的。”莫锃羽道,“我总觉得跟做梦一样,我此生从没想过,会拥有一个孩子。” 此时夜深,我只听着他说。 “我总是在想,如果妈妈现在还活着,她该多么高兴。”莫锃羽低声道。 “她一定会知道,你为她所做的一切,她都会知道。” “我每每想到她,就觉得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沉得喘不过气来。”莫锃羽说道,我知道他的平静如水下隐藏着怎样压抑的童年过往,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上一代的错误已经铸成,承担痛苦的人永生都无法释然。 我依靠在他的身边,道:“其实我是有点生气,因为你将形婚看的太过于重要。” 莫锃羽侧过头来,眼神清亮地看着我,问道:“你这样觉得?” “其实我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真的。我不是个心思复杂的人,从小到大,我的人生信条就是别人对我好,我就对人好。但是后来我明白了,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公平,你爱的人可能不爱你,爱你的人偏偏你不爱,你掏出心窝对待的人可能厌弃你,而刚好放弃的时候你会觉得舍不得……当我明白了这一点的时候,我就再也不恐惧失去,结果无法预料,过程只需问心无愧。如果说有特别的存在,现在的我会害怕你不在我身边。而现在,恰恰一切都再圆满不过,我只觉得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而履行的一场形式。” “如果没有这场形婚,我们怎么在一起呢?”莫锃羽反问道,“这是我愿意承担责任,付出感情的婚姻,在我心目中,它已经不仅仅是一场形婚,而是我真正的婚姻,除了你,我还能和谁在一起?可是苏凌,你却封闭自己的心,告诉我……” “为什么你不开心呢?”他轻轻问道,声音虽然低,却让我的心底都为之发颤。 “莫锃羽,你一定要问吗?” 莫锃羽的瞳孔很深,我却看到他心里的坚定。 “你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女孩子,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我会从小就喜欢女孩子吗?” 这个秘密,只有若初知道。 如今却是我第二次亲口说出来。 那一年,我五岁。 母亲终日忙碌,疏于照顾我。父亲在家做过饭后,也去了学校给学生上晚自习。 我从小就乖巧,自己趴在床上玩。 小舅舅就在那个时候喝的醉醺醺地过来,打开了父母的抽屉里没有发现任何的钱,不知道是酒气上头,还是日日在录像厅里看多了小片,酒气,触碰,从此我讨厌任何男人的触碰,却偏偏是父亲每日照顾我。 我不愿意回忆这些往事,因为无从责怪。事情已经发生了,或许当年做出这些事的人也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些什么,也许他只是好奇,可是不管他的动机是什么,都已经彻底地摧毁了我的性别认知。 我捂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这样的陈年旧事,在心里成为一个不可揭破的伤疤,每次想要窥探的时候,就觉得很疼。 莫锃羽的拥抱用力地让我觉得窒息,我捂着肚子轻呼了一声,他立刻放了手,道:“我明白。”我原本以为他会惊异,没有想到他说他明白。 我原本以为这些往事,我再也不会对谁诉说。 当我开口说出这些的时候,所有的芥蒂和怀疑都已放下,我们原本就是互相分享心底的疼痛和痛苦才能得到解脱的一对。 “这些,都过去了,”莫锃羽一字一字说道,“苏凌,你就要做妈妈了,要坚强。” “我一直都足够坚强。” “我知道,所以我很依赖你。”他轻轻说道,“我当年就不该放手,所以现在我要用这么多的时间,这么大的力气,才能走进你心里。” “我们这也算是爱情吗?”我疑问道,其实我一直想问。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我没有什么恋爱的经验,”莫锃羽道,“我也只全心全意爱过一个人。不过我也从来没有这样依赖过他,容忍过他,因为太过于爱他,我会有要求,也会有期待,当这些都满足不了,我就会失落,远远没有现在这样的平静。” 我习惯性地摸着肚子,道,“我还是很爱若初……” 莫锃羽愣了愣,揽着我的肩膀,道,“人都被你弄走了,你现在大发感慨,她也听不到。” “小心眼。”我道,“说句实话你就开始发酸,非说我不爱听的。” “我说的是事实,苏凌你总是不把自己当女人看,其实在我眼里,你依然是。你不用事事都这样硬扛着,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活得开开心心,好不好?”他轻轻问道。 “羽毛,你好娘。”我笑了出来。 他却没有同之前那样反驳,只是静静道:“我这叫温柔细腻,对着你才这样。” 我忽然没有办法再去埋怨,莫锃羽所做的事,也只是想要保护在意的人,想要一个能让他自在平静的家庭生活。道上的动荡和血雨腥风,终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也不是我想要的。 乐城很好,足够安稳度过余生。 “我以前不知道自己挣钱有什么用,现在才觉得还是蛮重要的。”莫锃羽道。 “我要好好经营我们的酒吧,乐城道上的人,你说我们要不要拜会一下,笼络下感情。”我问道。 “随你。”莫锃羽道,“不过先安稳生了孩子再说。” “唔……”我兴致勃勃又说了半天日后酒吧的生意,又与他商量着买个走马转角楼开旅社,说的困倦了接近破晓才睡去。 他拍着我,手势熟练,“你是在练哄孩子的手法吗?” “我当然要练习,不然难道日后你带?”莫锃羽道。 带孩子……想了下,觉得头大,我赶紧装作睡着了。 接着的日子更加地平静,有一晚夜间做梦,梦见年少轻狂时期的我在和莫锃羽聊天,他垂着眼睛听我说着天马行空的梦想,漂亮深邃的眼睛随着我的比划而亮了起来,那个时候我说,“我要去一个安逸的地方,开个酒吧买栋楼出租……”他笑着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凑过去想要仔细听听……却被腹中剧痛惊醒,羊水破了……那一夜的慌乱,莫锃羽抱着我就往楼下跑,因为事先打过招呼,所以医院的救护车很快就来到了家门口,我握着他的手,只觉得他手心里全是汗。 以前我觉得,痛经已经是上天对女人最大的惩罚,现在加了一项,生孩子也是。这个孩子虽然怀着的时候没怎么让我遭罪,生的时候可是遭了大罪,期间疼痛不忍回顾。 我的女儿,长得……一点都不像我,所以很是漂亮。 莫锃羽一个人全包了照顾我和孩子,抱孩子换尿布的手势极其娴熟,连护士都啧啧惊叹。在医院的时候他还克制着自己,回到家后完全就变身超级奶爸。 可惜想带着孩子回家办满月酒这个想法破灭了,孩子太小坐飞机怕影响她,开车回去又太远,只能等孩子大一点再说。 酒吧的生意还不错,每天下午我都抱着女儿去晒太阳,孩子的名字迟迟没有想好,我和莫锃羽翻阅了无数遍字典,争了好几次,最后商议好了叫莫苏,听着也还不差,总算消停了下来。 毕竟是郑朗明的功劳,抱着莫苏跟他视频。 如今他可是邵氏集团旗下明光制药厂的总负责人,作为生物制药领域的牛人,上了几次杂志封面。但是在视频里,这家伙依然是那副挑剔的神情,啧啧道:“姐,这孩子长得可不像你,比你好看多了。” 莫苏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夸她,蹬着小腿笑了。 懒得跟这开口没好话的家伙多说,我和他又说了几句,他还一脸纳闷道:“怎么就不行呢……苏凌我这里生产的有药,要不给你邮寄两盒……”我果断关了视频,一回头就看到莫锃羽阴着脸过来,将莫苏抱走,道:“苏凌,你讨厌。” 我再也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莫锃羽抱着莫苏,道:“莫苏你乖,快点长大以后帮我。” 我笑道:“这……她怎么帮得了?” 莫苏睁着乌溜溜的黑眼珠,看看我,看看莫锃羽,也跟着咯咯咯的傻笑。 莫锃羽的电话响了,他接起,对着我道:“我出去办点事。” 我接过莫苏,随口应道:“好。怎么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他没有说什么,走到我身边犹豫了下才道:“来了个朋友。” “早去早回。”我笑,举起莫苏的小手跟他拜拜,“快说再见。” ------------ 第八十章 一生之幸(结局) 更新时间:2012-09-09 莫锃羽回家的时候,我和莫苏已经睡觉了。 莫苏很黏人,平日里都是莫锃羽带她睡,换了我,她百般不适应,哭的声嘶力竭。那样柔软的一个小东西,哭起来发出的声音却那样大,我实在没有办法,抱着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终于把小家伙哄得心满意足,唆着手指睡着了。 他回来的时候,先过来看我,然后看看莫苏。 莫锃羽的身上传来浓重的烟气,我挥了几下手,道:“去洗澡。你平常不是不抽烟吗?” “不是我抽的。” “我好累……莫苏闹到半夜才睡。”我捂着脑袋,“我现在睡着脑子里都是她哭的声音。” “怎么会?莫苏很乖的,平常哄哄就睡着了。”莫锃羽诧异,“你喂奶了吗,尿布换了吗,”他熟练地摸了摸,莫苏该换尿布了,小屁股已经被溺的红彤彤的。 “唉。”莫锃羽没说什么,从今以后只要外出,也带着莫苏。 身体好了之后,酒吧的事情他慢慢开始交给我去做,酒水供销,演艺策划,还有日常的账目和酒吧的管理。 乐城是座古城,当地的生活节奏虽慢,但是游客一直络绎不绝,期待能在这里放松心情,来一场艳遇。所以酒吧生意一直不错,我接起酒吧之后,莫锃羽就彻底放手不管,全心全意地带莫苏。 真心感谢梅悠当年的教导,让我处理起这些琐碎事务毫不费神。 “苏姐,签单子。”每天下午3点,是送来酒水的时间。我看了看单子,到外面看了下,签字示意伙计往里搬酒。 从上午到下午4点钟这段时间,酒吧基本上没有什么生意。 今天晚上表演的一个歌手正抱着吉他坐在表演台上自弹自唱,看我望向他,粲齿一笑,“苏姐,想听什么我给你唱。” “来首《那些花儿》。”我笑吟吟地点歌。 小伙子的声音有些低沉的沙哑,我手里拿着单子,坐在吧台的高椅子上,静静听他开口“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一曲完了,小伙子问我,“苏姐,我唱的怎么样?” 我半天失神在歌声里,回过神来才赞道:“唱的真好。你来多久了?” “二个月零十天了,再有二十天我就走了。”他回我。经常有旅者,来乐城干干短工,长则三月,短则几日,攒够了旅费就动身往下个景点去。 在乐城里生活的人,要么是当地人,要么就是刻意来这个城市安家的人,比如我和莫锃羽。 我对这个阳光的大男孩颇有好感,和他简单聊了几句。 “准备去哪?” “叶城。”他回的干脆,“我喜欢唱歌,我想去星光碰碰运气。” “想当歌星啊?” “是啊!我写了很多歌的。” “出了名,给我寄张碟片,苏姐也好跟人说,我这里还出过大歌星呐。”我打趣他。 年轻的小伙子笑的阳光灿烂,拨动了几下吉他继续唱歌。 远远地莫苏就摇摇晃晃进了酒吧的门,看见我就过来了。 孩子长得很快,从小小的一点,很快就长成了粉琢玉雕的小美人儿。 莫锃羽说我觉得孩子长得快,是因为我带的少。从出生到现在,确实都是莫锃羽一手照料的。 莫苏现在还不会说话,只会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只会对莫锃羽叫声“咩……”当时 想了半天我才想起来是叫妈,躺在床上笑的浑身打颤。 莫锃羽激动地拎着莫苏转了好几个圈,努力诱骗,“再叫一声叫爸爸。” 莫苏眨了下眼睛,吐出个泡泡,“咩咩……”然后就闭嘴了嘴巴,再也不肯发出多余的音节。 莫苏学说话慢,但是学走路却很快,一刻也闲不住,现在晃晃悠悠也能走几步。 莫锃羽紧紧跟在后面,生怕莫苏一不小心摔了。 我张开手把她抱在怀里,道:“莫苏。” 她“咕”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和莫锃羽都没有和孩子说话的时候就故意发出可爱声调的习惯,平常同莫苏说话都是一句是一句,从来不说诸如“这是桌桌,椅椅”之类含义不明的话。 她指着吧台上方一溜的倒挂高脚酒杯,“啊啊”地指给我看。 莫锃羽进吧台看账,我就陪着莫苏玩了一会。 董老很喜欢莫苏,所以莫锃羽时常带着她去老人那里玩,上次老人家一高兴,将个上好的和田白玉吊坠给了孩子,现在就挂在脖子上,白玉红绳,在白嫩可爱的颈前晃动,我拿着玉坠细看了看道:“这礼也太重了。” “老人开心就好。”莫锃羽道,“下个月董老过寿,想想回份礼给他。” 我“唔”了一声,跟他们一起出了酒吧往家走,准备吃个晚饭再来。 路上的时候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走几步回头却又看不见,心下纳闷,再次回头的时候莫锃羽问道,“你老回头看什么,是不是忘了东西?” “没啊。”想想觉得还是要说,“今天阿丁跟我说,最近几天晚上酒吧都有几个熟面孔坐在不同的位置上,一晚上就点杯汽水,一动也不动。咱们是不是被人盯上了?” 莫锃羽握着莫苏一个劲扯他脸的小手,皱起眉头道:“这里是乐城,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怎么会被盯上?” “前几天陈飞要在店里出货,我没答应。”我说道。 “陈飞?新来的不用管,会有人给他长规矩。”莫锃羽说的轻描淡写,“最近你等我来接,晚上我哄莫苏睡了后就来。” 花了心思,给董老准备了一幅万寿无疆图,是莫锃羽托人买来的真品。 赴宴的时候,我特意找了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又将头发挽了起来,换了一双粗跟的高跟鞋。莫锃羽正给莫苏扎头发,粉红色的泡泡袖小礼服,两根小辫上都缠绕了银色的闪光皮筋,再戴上个公主箍,莫苏对自己的这身裙装似乎很不满意,揪了裙角可怜巴巴看着我。 看来这孩子跟我小时候一样,都不太喜欢穿裙子,迈不开腿。不过莫锃羽倒是很喜欢公主裙,整日里将莫苏打扮地如同小公主一般光彩照人。 莫锃羽抬头看见我,随手打开衣柜挑了一条红色的宽腰带,又加了条珍珠项链。 红色的宽腰带显得腰细腿长,珍珠项链添了几分贵气。他这才点点头,道:“这样好。” 莫锃羽平日里对我的打扮从不指手画脚,但是总是会恰到好处地做一点增添,他给出自己的意见的方式让我很容易接受。 如此打扮完毕,我们带着那幅万寿无疆图,就去了董老住的转角楼。 屋子里不少人,我却谁都不认识,跟在莫锃羽身后抱着莫苏跟谁都点头微笑,就等着吃完饭赶紧回家。 董老还没有出来,听说是跟人在屋里说话。 莫苏看见人丝毫不怕,但是不喜别人抱她。 好在能出席董老寿宴的,也都是各界有专长的人物,谋界之人,擅察言观色,应对得体,待到一人扶着董老出来,才开了席。 那人,一头妖娆的长发剪去了大半,穿了身素蓝色的长旗袍,扶着头发花白的董老出来的时候,艳惊众人。 董老笑着跟大家介绍,“这是邵氏集团的何小姐……” 莫锃羽给我夹菜,凑到我耳边道:“苏凌,她都忘了。” 我低下头去吃,听得到她妙语如珠将董老时不时哄得开心大笑。 尚未散席,莫锃羽就借口莫苏困了要早点回去带着我退了出来,车子没开出多远,我叹了口气,道:“月少怎么会放宝儿到乐城来?” 莫锃羽将车停好,带着我往酒吧走去,道:“听说星光想在乐城建个影视基地,有人给她引见董老。她虽然什么都忘了,做局做生意的本事可没丢下,去年一年就帮邵氏做了几笔大生意。” 月少不是个简单人物,短时间内就让邵氏在经历了风波后依然稳定发展。 去年的动荡早已过去,现在心下想着如今的平静生活,就觉得能这样退出很值得庆幸。 月光明亮,莫苏已经在莫锃羽怀里睡着了,我挽着莫锃羽的胳膊,两人一步步向家走去。 “苏凌,”他侧过脸来看我,长睫毛下是漂亮深邃的眼睛,“遇见你是我一生的幸运。” 我回望他道,“我也是。” 如果,莫锃羽没有遇见我,只能在擅长的谋划里燃烧灵魂,为母亲悲剧一生背上沉重的枷锁;如果,我没有遇见莫锃羽,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将所有我想做的事情完成,如同设想般全身而退。 少年时,我性格张扬不知掩饰,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也不能接受他粗鲁的保护手段,与他决裂后独自经受成长,早已经忘记了我还能被人保护。 成年后,他谋算细密步步为营,用自己的方式将我所有的期望实现,陪同我走过所有的人生难关,只为了内心最初的萌动与依赖。 性取向从来没有影响过我们的感情。 我叫苏凌,是个娘t,他叫莫锃羽,是个小受。 这一生,前路漫长而孤独,我们决定彼此依靠,一起走完这段路。 ------------ 番外 ------------ 若初篇 (上) 更新时间:2012-09-10 白色的古堡庄园,在一望无际的密林尽头。 汽车行驶地很缓慢,开车的司机穿着件半旧的燕尾服西装随着田园英文歌曲摇摆着身体。 后座上是两个女人,左边一位年纪稍大,眉目间隐有憔悴,她裹着件孔雀蓝的羊绒披肩,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眼见着车子开进古堡大门前的平整路面,古堡巍峨的大门越来越近,右边的年轻女人始终没有什么表情。 管家交付给年纪稍大的女人一张支票,躬身做了个相送的手势,她看了一眼还受着伤拄着拐杖的年轻女人一眼,开口用不太流利的英语道:“带我向哲纶公爵问好。” 此时,在古堡的某一间卧室里,有着湛蓝眼睛黑色头发的男人将一枚有着豹形徽记的家徽在手中端详片刻,直到管家轻轻叩了几下门,才将家徽握在手中,迈着悠闲而带着几分肃杀气的脚步慢慢走了出来。 幽暗的地下室中,女人已经脱去了来时的衣服,静静站在了冰凉的石台上。 咔哒一声,门开了。 地下室中没有灯光,只有石台上方一盏微弱的烛光,随着开门带进的凉风颤颤抖了两下。 高大的黑衣男人走进来后,却没有动,湛蓝的眼珠在黑暗中幽幽闪烁,注视着女人光洁而赤裸的胴、体。 “啪”地一声,手中的黑色长鞭抛掷到女人的脚边,仿佛是被惊到,她跳动了一下,因为手脚无力无法在持续方才笔直的站姿,顺势跪坐在了石台上。 “杰克给你动了个脑部的小手术?”声音低沉,听不出怒意,脚步慢慢地近了。 女人刚刚“嗯”了一声,下一秒钟就被大力的手劲捏住了下巴,强迫性地扳过她的脸看向男人的脸,半边青铜面具遮住了容颜,只能看到方形的下巴和两撇修剪整齐的胡须。 “还记得我是谁吗?”手下的力度加大,几乎要将她的下巴捏碎,“杰克接替了你在华国的工作,却自作主张地清除你的记忆将你送回来,我花了那样大的代价将你训出,不是要你在华国儿女情长!” 男人看着女人大病初愈苍白的脸,放开了手,她伏在那里喘息着,眸中一片冰冷。 “计划为什么会失败?”他离开女人的身边,坐在了台子边的椅子上,“我需要一个解释。” 哲纶公爵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却难得地要求一个解释。 “在我取到证据准备回来的那天晚上,被我们的对头盯上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我跟邵峰年做了一笔买卖。” “老狐狸的这次转圜将所有的流动资金都过了我们的银行,你时机把握的倒是很好。” “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只头几日记忆一片空白,慢慢就都想起来了。” “很好。”哲纶公爵还想问些什么,地下室的门忽然开了。 进来的白衣男人手里拿着厚实的绒毯,直接上前将女人裹在绒毯里,将她抱起来,皱眉道:“哲,她回来已是不易,何必再追究。” “子墨,谁允许你擅闯我的禁地?” “这是我的弟子,我自当护着。”白衣男人神情清冷,“她还堪用。” “也好,那就等痊愈了再惩罚。”放弃了对抗,哲纶公爵看着白衣男人子墨抱着女人离开。蜡烛烧尽了最后一点,闪烁了几下,慢慢熄灭了,整个地下室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幽暗,孤独,沉沦,家仇,哲纶公爵叹了口气,将自己沉溺在黑暗中,喃喃和自己说了一句,“爱?哼,可笑的字眼。” 女人原本就很虚弱,在冰冷的石台上又赤裸着站了许久,早就有些眼睛发昏,如今搂着白衣男人的脖子,死死也不肯松手,仿佛那就是最温暖安全的所在,子墨笑了笑,看了看他最得意的徒弟,“若初……人生若只如初见,你给自己改了这个名字?” “老师……”原本以为会被狠狠地惩罚,却只被简单问了几句话就简单放过,她自小性子就倔强,却也撑不住离别的苦痛和长途的跋涉辛苦,沉沉睡了过去。 哲纶公爵的家族在华国四分五裂战乱时期争夺失败,举族迁移到异域运行资本生意,对故国进行资本控制与渗透,收拢政治体系中的落败家族遗孤为家奴,盼望有朝一日能回归故国重新掌权。 醒来的时候,有胖胖的仆妇将她扶起,喂上牛奶与糕点。 休养了几日,还是在地下室领了十鞭子作为惩罚。 若初揉着酸痛的后背,却打开电脑开始看邵氏的资金过账。哲纶公爵看着她一回归就即刻开始工作,觉得华国暗处的生意巨头之一也与他开始有合作确实是若初的功劳,也难得地没有以往般暴躁处置。 子墨是个悠闲人,如今见若初身体大好,时常会陪她在古堡里走走。 “老师,过几日我要回华国去了。”若初行了弟子礼。 子墨游历世界,作为古老传承体系孔明门的执掌人,却只收了寥寥几个弟子,如今听说了弟子的八卦,心中也是忍不住,问道:“锃羽前几日给我发函,告知我他已结婚,但是那女子的名字,我听着很是耳熟,是否巧合?” “老师,这是我和莫锃羽之间的较量。只是想不到他如此狡诈。”若初和子墨说话向来随意,子墨哈哈大笑一声,“谋界弟子,狡诈原本就是本性。” “只不过若初,执念一生,人生就再也没得半分解脱。你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不要再做愚蠢的事情。” “是,老师。”若初的唇角勾起一丝笑,心道,“苏苏,你等我回来。” 哲纶公爵看过呈上的报告后,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作为一个家主,他不算是多么宽厚的人,却也对在外为家族卖命的家奴提供了强大的庇护和后盾,戴着面具的高大男人优雅执着红酒杯,坐在宽大的餐桌后,道:“你就要走了吗?” “嗯。”子墨切着盘中的牛排,回了一声,接着道,“她的事,你怎么想通了?” “时机还不到,但是资本控制不能放松。华国那边的事务,她最熟。” “郑家事败,只余这姐弟两人,既然投靠了过来,就要善待他们。”子墨淡淡道。 哲纶公爵抬起眸子,湛蓝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光芒。 子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人,道:“我收徒弟,一向只收对我脾胃的。华国内倒是有一个特别的……” 哲纶公爵道:“可堪用?” 子墨摇了摇头,道:“业界内大有名声,做事不显山露水懂的隐藏。如今在门中前辈地盘中半隐退状态,这次她回去,倒是可以探一探。”仿佛是想起了有意思的事,子墨不顾哲纶公爵好奇的眼光,朗声笑了起来。 莫锃羽此时正在陪着苏凌在郑朗明的诊所里打脱敏针,只觉得背后冷了一冷,打了个喷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若初坐在房间里,手中的剪纸已经剪出了熟悉的轮廓,遥遥回想起初见苏凌的时候。 她所有的人生都是阴暗破碎的记忆,幼年家中的大火,母亲浑身的鲜血,还有手中幼弟的柔软。训斥,教诲,还有阴暗底层人生的千锤百炼。 那个男人,倨傲的声音犹在耳边“经过我的观察,在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你能养活自己,还能供养弟弟在海外的生活,你是我要找的人。” 说完丢给她一张契约,家奴……然后是一年多的培训,男人请了谋界最优秀的老师,而子墨老师给了她自成年以来最多的爱和教诲。 “你是我倾注了最多心血的弟子,不要让我失望。” 真的大有不同,凭借着所学的谋略之术,她渐渐有了自己独特的行事风格,接下的几次商业谋划案都堪称完美。 可是心里是空的。 直到在某一次的买醉中,她遇见了那个眼神清澈的女人,她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灵魂。 女人并没有注意到她,只是专注地打着电话。 她穿着件普通的米色风衣,里面是立领的浅色灰衬衫,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捂着肚子,“萌萌,对不起。”仿佛是累极,她低下头去,“我晚上要回去晚一点,如果这笔单子成了,我就能付得起首付,给你一个家。”她的语气很温柔,说到家的时候,清澈的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芒,仿佛她能给的那个,就是最好的一个家。 长相,有一点点熟悉……若初猛然想起,没有打过几次照面,如今在何先生手下的莫锃羽钱夹里那张侧面照片,短发清秀的女人,还有那厮的叹息,“……给我,这可是我的梦想啊。”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不到时机。”莫锃羽笑的神秘,若初当时很是不屑。 若初心想,我也要有个梦想。 她醉意朦胧地伏在吧台上,看着女人捂着肚子皱着眉头,要了一杯热饮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沈氏的上层已经被她放出的情报迷惑,任由她顶替了沈氏家奴艾琳的空位,将她派驻到沈郁身边。沈郁的疑惑让她当时就想笑,“艾琳,你整容了?” 但是身份和资料都完全核实的上,她又表演的天衣无缝,就这么进入了沈家,明面是情妇,暗地里处理资金流问题,谁也没有怀疑到她。 只有龙腾的邵峰年太过于聪明,龙腾的明面暗面她都无处入手。 可是这些事,现在都扰乱不了若初的思维。她只是想看着她,约的谈生意的那伙人来了,出于好奇,若初调用了资料,这家公司名声很不好。 那个女人却陪着那个公司的人喝着冰凉的啤酒,喝的脸色煞白,每一次都摇摇晃晃去卫生间,又每一次都苍白着脸出来。 她一定有着良好清白的家世,所以才有那样清澈的眼神。 若初本身就是个很不服输的人,却为了她每一次的咬牙返回觉得心疼,心里就像有一处浅浅的线拉扯着,微痒的丝丝疼痛。她仿佛看见自己的另外一个灵魂,在孤苦地挣扎着,得不到拯救,而能给予温情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给她?她会回报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所有的最好。 若初伏在桌子上,无声地勾起了嘴角。 “谁抢到了,就是谁的。” ***************************** 果然还是第三视角写起来爽~ 哇咔咔~感谢支持,求收藏+评论+推荐+投票o(╯□╰)o ------------ 若初篇 (中) 更新时间:2012-09-11 “梅悠,帮我个忙。”气定神闲地,拨出了一个电话。 梅悠这人没什么弱点,唯一的弱点就是太忠心,其他时候还会有点爱管闲事。 她在暗处看着,好笑这个女人的天真,龙腾的买断契岂是那样容易签的,她却将所有得来不易的钱都给了相伴走过一程的人。 “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人?”若初喝醉了,看着手里的酒杯笑了起来。 沈郁对娱乐圈很有兴趣,灯红酒绿俊男美女见多了,每个人光鲜的外表下都有一颗冰冷的心,觥筹交错间满是欺骗和欲望,这世界从来都不美好,可是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一只脚踏进灰色泥沼犹不自知,只心心念念让爱过的人一路好走。 陆清当是时还在龙腾耀武扬威,梅悠冷冷地潜伏在帮派背后,以指点小徒弟为乐趣,悉心地带着苏凌在灰色的暗处自娱自乐。 “别和我说谢谢,我也是有别的打算。”梅悠总是夹着烟很有风情的样子,却过着完全禁欲的生活。 “我们从来都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什么时候老爷子点了头,我们什么时候有的谈。”梅悠吐出一个烟圈。 若初却躺在豪华气派的沙发里,任由长发铺散,一地芳华,应酬的人很多,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让她觉得有心动的感觉。沈郁对她有利用,所以尚算善待。 很多时候,她都能碰见那个眼神清澈的女人。 欢场上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同时得到了沈郁的完全信任,出入有保镖相随,虽然叶城的势力交错以龙腾为首,但是有着官道靠山,道上没人能争得过她,只有龙腾的何宝儿是个厉害的角色。 若初没有痛下杀手完全碾断陆凯退无可退的欢场后路,什么原因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来,是因为太寂寞,还是因为看到宝儿求救苏凌后,她出来笑吟吟解决麻烦的样子很可爱呢? 若初喝多了,心里很不开心,忽然决定任性一次。 就这一次,再也不要只是远远看着。 “喂,过来!”若初喊出来的时候,神气十足,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多么害怕那个人装作没有听见就此走开。 那个人回过头来,好脾气地站在若初身边。 若初立刻趴在了她的背上。 她个子高挑,穿着黑色的制服,长袖长裤,衬衫的第三个扣子微微撑开。她的味道是清清淡淡的乌龙香水味,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只有一点点毛茸的碎发在脖颈处,低头就可以亲吻到,若初控制着自己想要亲吻她的情绪,道:“送我去卫生间。” 她稍稍站直了身体,右手用力一带,就将若初揽了过来。 因为喝了酒,若初脚下一软,依偎在那人身上,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叫明知故问,这就叫做明知故问。 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费了心思,偏偏相遇的桥段这样地老套,却表现地自然极了。 若初忍住心里的得意,感觉到紧紧依偎着的那人半边的身子传来咚咚的心跳,她过会儿才慢吞吞地清晰地报上自己的名字,“苏凌。” 胸到底是多大呢?为什么看起来不大,却让衬衫的第三个纽扣有种快要挣开的错觉,若初低头直勾勾瞄着,借酒撒疯,“34c?36a?” 胸部并不大的苏某人抽搐了下嘴角,抬起手拢了下衬衫,冷静道:“32b。” 她原本就想将喝醉的若初送到卫生间门口,若初却勾勾手指道:“我喝的这样醉,进去会摔倒……怎么办,门在哪里?” 无奈的苏某人,一把推开门,半搂着若初进入卫生间,打开一扇门,道:“这里。”却措不及防被她一把搂着脖子推进去,下一秒钟,苏某人彻底被挑逗地爆发了彪悍的小宇宙,将色迷迷的小狐狸按到在墙上亲吻。 “喂……”唇齿交缠,若初微醺的红酒气息几乎将她也灌醉了,明明是她勾引在先,此时却含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人,一派无辜。 苏某人在这个时候心里只有一句广告词,再看,再看就把你吃掉。 “送我回家好不好。”下一秒钟,若初搂着苏某人的脖子,嫣然红唇终于吻上她一直都想亲吻的雪白玉颈。 苏某人个子高,此时穿着高跟鞋,身上还吊着只手脚唇都不老实的,趔趄了一步,崴了脚一下,疼的皱着眉头轻嘶了声。若初慌忙低头去看,揽着她的腰,一刻也不松手,“回家我帮你看看。” ******************************** 以下是激、情、戏的分割线,番外大放送,纯情的请捂眼睛略过。 ******************************** 苏凌崴了脚,可是不妨碍她走路如风,两个人从厕所的走道后门溜出去,手牵着手,仿佛认识了很久很熟悉的感觉。 苏凌不愿意放开握着的这只手,她恋爱的经验不多,每一次都足够用力,可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触碰都让她心跳不已。从温暖的酒店出来,凉风吹在身上,苏凌下意识地将若初裹在怀里,半边身子迎着风吹来的方向。 若初的车子是辆红色奔驰小跑,上了车后,苏凌坐在驾驶座上,看了副驾上的若初一眼,轻声道:“如果查酒驾,我一定会被吊销驾照……你喝了那样多的酒……”话还没有说完,若初已经用柔软的舌头堵住了她的嘴,“嘘,专心。” 没有办法形容内心那一刻的激动,身边的这具躯体柔软而温暖,带着醉人的酒气,苏凌有一种无法呼吸的战栗,下一秒钟,她迅速抽离,一脚油门将车子开了出来。 若初此时晕乎乎的,捂着眼睛笑了起来,笑的很是欢畅,她终于如愿以偿。 “唔……抱我,”在地下停车场里,若初伏在苏凌的怀里,轻声道:“我们回家。” 若初喝了太多的酒,如今酒劲上来了,反而异常地老实,盯着苏凌微微有点撑开的衬衫不住地傻笑,苏凌背过身去,将衬衫的扣子一粒一粒解开,嘀咕道:“这件衣服小了……”回过身来,若初抱着粉红色的碎花被子,正盯着苏凌直勾勾地看。 苏凌高瘦,纤长,女性特征明显,却有一种自如的洒脱。 尤其是她现在,衬衫半解,松松地散在两侧,黑色的bra勾勒出流畅的线条,侧腰细且腹部平坦,黑色的西装裤上皮带扣也是半松的。若初笑着从床上站起来,挥手拿掉了她挽发的发圈,不算太长的头发,凌乱地散落了下来,苏凌眯了眯眼睛,半跪在床上仰起脸,若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哑声道:“苏凌,你美极了。” 苏凌笑着伸出手来抱住她的腰,挠痒让若初笑着滚在床上,两个人就闹着去了卫生间,在花洒下继续亲吻,谁是谁的劫难,当苏凌看到若初陈年的那些旧伤,若初颤抖着闭了下眼睛,却只听苏凌轻轻叹了口气,低头下去绵绵密密亲吻她每一处伤痕。 她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惊奇,只有怜惜和疼痛到极致的哀婉,若初在苏凌狂野而略带安抚的纠缠里发出呜咽的叫声,她觉得自己多年孤寂的灵魂仿佛找到了港湾,身体的每一寸敏感都被奇异地酥麻感安抚,她仰起头索要更多的亲吻,搂着苏凌细瘦的腰身死死不肯放手。 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一个人,不是因为任何的利用价值,只是因为她是她,愿意亲近她,哪怕只是身体的触碰,也让她觉得圆满。 若初忽然不敢问,是不是苏凌就将此当做了一场酒醉的邂逅,一场迷乱的情爱。 苏凌在缠绵过后,沉沉地睡去。 若初伏在床边看着她的侧脸,用手指尖一寸一寸地抚摸,她心里有很多阴谋和盘根错节的利益盘算,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慌乱过。 她怕下一秒钟,苏凌醒过来,就会穿上衣服走人。掏出床头的剪刀,将她睡熟的样子随手剪裁记录下来,常年的紧张让她养成了随身带着剪刀和彩纸的习惯。 苏凌醒来的时候,若初已经睡着了。 她不敢动,任由她依然用交缠的姿势抱着她,双腿盘在她的腰上,双手搂着她的肩膀,半个人都压在她的身上,像抱着童年里最喜欢的大布偶。若初的童年,从来没有过布偶,也没有过这样安心的睡眠。 这个醒着的时候神色骄傲的女人此时睡在她的怀里,微微嘟起唇,唇线优美,让苏凌想起她柔软的嘴唇和灵巧无比的舌头,这么想着,就开始有了想要继续和她做下去的冲动。 苏凌挠了挠头发,心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冲动成这个样子。”这么想着,她手下没有停止,翻身将若初压到身下,若初身材很好,凹凸有致,弹性十足,有着她最渴望的丰盈温暖的怀抱。 “嗨……”若初睁开眼睛,看着苏凌单手撑起,勉强打了个招呼。 一时之间,若初害怕她下一句会说出什么,神色习惯性地转回冰冷,似乎酒醒后的她原本就是这个样子,若初心想:“如果她以后这只是酒醉后的一场游戏,那就是一场游戏。” 苏凌摸了摸鼻子,亲了亲若初的脸颊,轻声道:“宝贝,你很好。” 她被若初冰冷的神情伤到,默默地爬起开始穿衣服,西裤,衬衫,发圈……一件一件,然后转身似乎准备走,想了想又回过身来,对若初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很重要吗?” “你问了我的名字,而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很重要吗?” “这样我怎么追你呢?”苏凌苦苦地笑了下,“也许你不愿意?那好吧,再见,宝贝。” 她很有风度地挥挥手,模样傻透了。 若初跳下床去,在苏凌回头的瞬间狂亲了通,宣布道:“追我,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等我想好了,我再告诉你。” “那……好吧。”苏凌将手机递给若初,看着她笑咪咪地交换了号码。 当宝儿知道的时候,大声将苏凌训斥了一顿,宝儿是为她好,苏凌心里明白,毕竟这个道上叫艾琳的女人有着官道的背景,高深莫测,还顶着情妇的头衔。和她秘密交往是危险的事,宝儿为她紧张也是自然的。 若初是这么问她的,“她是你的朋友吗?” 苏凌点头,“很重要的朋友。”宝儿曾经帮过她太多,也是掏心地对她好。 若初笑了笑,道,“我来解决。”欢场和娱乐圈的红人艾琳亲自介绍,陆凯终于在娼界有了立足之地,宝儿意识到若初的认真,如果她不是真的,为什么要费尽心思这样巧妙地示好,那段时间是若初在叶城难得的舒心日子,有爱人,有朋友,直到遥远的古堡传来公爵的信件。 ------------ 若初篇 (下) 更新时间:2012-09-12 人生有没有机会从头来过? 如果她拥有平凡的家庭,平凡的容貌,会不会活得更快乐?若初时常这么想。 苏凌太好了,好的她觉得内疚,她浑身都是秘密,可是苏凌从来不问。人生若只如初见,我能只远远看着你就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陆凯知晓了这件事,从中轻轻地推了一把,沈氏空降叶城多年,既有把柄在手,地方势力当然想一把推倒遥控在沈氏头上的那张网,真正得到自己的实权操控。 梅悠终于来和她谈判,谈的是反手扳倒沈氏,就送她一场假死,从此逃脱身份遥远遁去。 “老爷子说,他年纪大,心也软了……”梅悠笑了笑,将一张支票半真半假地推到茶几上,“如果你做了这些事,国内也没有容身之处,何不将计就计,带着苏凌远走高飞……” “我考虑一下。”如果就这样,就这样背叛公爵,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若初的指尖虚按在那张数额并不大的支票上,只觉得那张薄薄的纸张几乎要将手指灼伤,自由……远走高飞……这样的字眼刺激着她的神经,多年的苦痛挣扎,她从来没有盼望过自由,身仇家恨如同一张沉重的枷锁。 苏凌睡着的时候微侧的脸庞在心头闪过,若初终于将那张支票推了回去,“我喜欢现金。” “好。”梅悠将支票收回,干脆地说道。 若初想了想,道:“我给你钱,买断契给我。” 梅悠道:“急什么,买断契断她自由,但是也保她平安。事情完成,机票和买断契我双手奉上。”她将酒杯中倒入鲜艳的红酒,每一滴都璀璨欲滴,“cheers.”梅悠仰头喝下,每次见梅悠,她总是喝这样的快酒,仿佛仰头的那一刹那,所有的苦痛都会化作杯中酒。 “苏苏……”若初呢喃着叫了一声,苏凌却没有应声,她心里好奇起来,赤着脚跑下床,却看到苏凌正在厨房里一脸苦大仇深地煎鸡蛋,油太热,鸡蛋已经开始冒出一股糊味,苏凌皱着眉头用铲子戳了几下,蛋黄流了出来,和已经煎黑的蛋白掺杂在一起,被苏凌倒到盘子里。 若初再一看盘子里,三、四个面目全非的完全看不出是鸡蛋的一坨莫名物体堆积在一起,敲了敲厨房的门,道:“苏苏,你在做什么?” “额……”苏凌看了看那盘鸡蛋,道:“我想为你做份早餐。” 若初走过去,从背后抱着她,苏凌的头发束了个马尾,隐隐有着油烟的家常气息。 “你昨天晚上,一直皱着眉头捂着胃,我在想你是不是胃不舒服。胃不舒服,早上一定要吃饭,还有,以后少喝酒。”苏凌说着,就想将她热好的牛奶端给若初,却感觉背后的人一动不动,只是双手更紧了。 “想吃,想吃你就要好好地让本大爷高兴!”童年时期那些记忆涌上心头,她却只有出卖了童稚的身体,才能换上一顿冰冷的米饭。努力地想要让那些记忆走开,若初握紧了拳头,可是男人那肮脏的身体却始终成为了记忆深处不堪回想的画面,眼前的这具身体,修长,柔软,她的手从苏凌的t恤里滑进去,苏凌轻哼了一声,转过身来,一边应付着她的抚摸,一边道:“我们先出去吃早餐。” 若初宣布:“我要吃你,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早餐比你更棒!” 苏凌不是个特别温柔的情人,她很多时候会有疯狂的举动……苏凌将若初的双腿抬起,用她敏感而灵巧的舌头一次又一次深入地回旋探入,若初一声又一声地呼唤她的名字,“苏苏……”直到全身战栗泣不成声,仿佛知道她的心意,苏凌让她在这种迷乱与刺激中进入到巅峰,然后她爬上来轻轻吻掉她的眼泪,“别哭。” 是她的一意孤行,将两个人都置身于险境。 如果不是那样的自私想要将这样的一个人霸占在身边,怎么会被抓住把柄,若初自嘲地笑了笑,眼里的浓郁冰冷如同化解不开的寒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如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公爵的信件提到的事情很简单,想办法将插入到龙腾,公爵的事业扩展需要将中部资本与市场纳入其中,而老师也殷殷期盼着,若初能与身在南部中信社的莫锃羽联手。 跟那个经常发呆的家伙联手,若初叹了口气,想到他看着钱夹中照片的眼神,心里非常,非常地不爽。 “苏苏,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她问。 苏凌挑眉看着她,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若初看着她,又问了一遍。 “嗯。”苏凌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轻声嗯了一句。 她们极少发生争吵,如果有不开心的事,两人都不会提,但是气氛就无比僵冷。苏凌坐在沙发上看着无聊的电视剧,若初盘腿坐在床上,捧着本诗词看。 “我妈脾气挺大的,爸身体不好。”苏凌像是无意,又像是说给她听,冷不丁地说道,“对不起,我没法给你阳光里的生活,很委屈你,对不起,若初。”仿佛是怕她生气,苏凌越发地声音小,“除非你不要我了,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若初回过神来,才知道她在说什么,苏凌有多么在乎家里人,她心里明白,她这样的承诺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这个傻瓜,我要的不是你付出这样的责任,我只是要和你在一起,只有你。 “等我事情办完,我们出国去,那里没有压力,没有人认识我们。”若初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欠了公司很多钱,我有买断契。” 仿佛是想逗逗她,她随口问着她买断契的事,只字不提自己其实什么都知道。 一入江湖岁月催,踏上了这条路,除了往前走,可还有什么办法回头? 傻苏苏,我一定要试试,凭我的能力,带你一起走。 我要在异国他乡,阳光下牵着你的手,旁若无人地亲吻你,在悠闲的花园里,和你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 子墨曾经评价过,他最得意的两个弟子里,莫锃羽的心思最为细密,而若初有一种踩着刀尖跳舞的孤勇,可是在和同门师兄董润之谈话的过程中,他只对着董润之最心疼牵挂的徒弟陆凯评价了一句,此子狠绝,怕是不得善终,最后竟是一语成谶。 这么多年来,若初将沈氏的资金通过哲纶公爵的银行周转,沈氏对外的银钱来往已经不知不觉被限制了起来,当沈郁发现恼羞成怒的时候,若初早已经将沈氏家族多年来通过海外银行洗钱的证据搜集了起来,她要用这笔证据帮龙腾脱离上面的挟制,然后通过龙腾洗清身份,最后带着苏凌远走高飞。 事情一步步地按照她的计划进行,若初当着苏凌的面,从不掩饰自己即将脱离的兴奋。 可是背后有那样锐利的一双眼睛和遮天的大手,又怎么会让她如此轻易就脱离控制。郑朗明狼狈奔回国的时候,若初气的嚎啕大哭,她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么气愤过,郑朗明是家族唯一的希望,她所有努力的方向,可是看到那张和她类似的脸,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环境简单,郑朗明有着她难以想象的幼稚。 “姐姐,我不想你这么辛苦,你可以有更好的生活,这些事情,我来替你做!”若初对郑朗明感到失望,更好的生活,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她要怎么拥有更好的生活。郑朗明擅自回国,便是搅乱了她原本的计划,如此一来,她如何轻易脱身? 哲纶公爵果然有更好的办法,牵制住她不敢轻举妄动。 若初不露面,沈郁疯了一样地翻遍叶城找她,龙腾暗处的手终于动了。 当打开门,看到苏凌的那一刹那,若初顷刻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沈郁派来的国际暗杀组已经包围了她所住的地方,只是因为手中证据的威胁,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苏凌上门,恰恰提供了最好的威胁手段。若初心内苦笑,不怪别人顺杆布局,谁让她有了弱点。 心中虽然百味交陈,可是看到苏凌关切的脸,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多想再抱抱她,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支开苏凌去烧水,她拨通了莫锃羽的电话,“我事情败落,是我自以为是地擅自行动,剩下的事情,由你解决。你答应我,保她平安。”最后四个字出口,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静静听着电话那头。 那边只是沉默,半晌低低说了一句,“保重。” 接着,梅悠的电话通了,“我答应你,证据给你,保她平安。” 紧接着,若初拨通了陆凯的电话,“我给你了真正的那份资料。我知道你潜伏这么久的计划,我会在最后祝你一臂之力,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保她平安。” 她打了好几通电话,每一通电话,都没有一句提到自己的生死,她只有一个愿望,苏凌平安就好,隔着透明的玻璃,苏凌贴在玻璃上满脸都是关切,她不知道在这瞬间,若初已经安排了所有的事情。苏凌,我爱你,从生……到死,只要你平安。 出得院子,暗杀组竟被她满身的肃杀之气凝住,若初上车飙出小区,将暗杀组远远地引了开去,暗杀组同梅悠安排的前来保护的人厮杀在一起,一辆车重重地撞上她,若初被撞的头破血流,她用最后的力气举起手枪对着头部,想要给自己一枪终结,却被抢进车内的一人抓住了手,那人眼上一颗黑痣,低声道,“假死待命,从头再来。”说完将枪从若初手中夺下,又是一辆车从远处告诉冲撞过来…… 消失意识前的那一刻,她的眼前,只有苏凌微笑的侧脸,人生的所有空白,因为和苏凌在一起的这三年,终于得到圆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一个人,像自己这样疯狂而执着地去爱吗?如果老师知道自己的做法,应该会生气还是叹息,轻轻叹了一声,若初在剧烈的头痛和安全气囊的保护中,闭上了眼睛,满是担忧地依依不舍地闭上了眼睛,那个傻瓜如果知道我死了,会不会哭的很难看? 只是她不知道,苏凌会被幕后的一只手带进这场事件,赌上全部身家和希望,留住她。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若初篇(最终章),敬请期待。 嫣然写的酣畅淋漓,不知道大家看的是否痛快? 天渐渐凉了,坐在电脑前静静地码着字,都能觉得丝丝不绝的冷风顺着窗户吹进来。 只要有一个人看下去,我就会将这个故事讲完。 有你们的陪伴,讲故事的人,不孤单。 ------------ 若初篇 (最终章 ) 更新时间:2012-09-13 那是一段很长时间的空白,长久到若初每次回想那段空白,都会感到痛彻心扉的绝望。她不知道苏凌是怎么独自度过了那样惊惶而不知前途的日子,也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莽然决定造成了如何连环碰撞的恶劣后果,好在总有人不想事情变成一团乱麻状不可收拾扰乱了他原本的计划,所以一一收拾了残局。 刚刚醒来的头几天,若初头痛若裂,可是她受过特别的记忆力训练,郑朗明那从来没有经过考验的手术自然没有那样地奏效,当看着莫锃羽牵着苏凌的手走进来的时候,她的心瞬间如坠冰窟。 在自己昏睡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那个傻瓜啊,竟然那样认真地用着生涩的演技表演着一场连她自己恐怕都无法相信的荒唐剧目,车祸,失忆,没有身份证明?若初微笑着听着,看她紧张地不停打磕巴说话。 郑朗明洋洋得意自己手术的成功,同时他也真的做到了若初没有做过的事,他成功地打入了龙腾集团,并取得了龙腾下一任掌权人月少的信任,在他面前,若初也没有暴露。 事情的一切发展都脱离她所预知的轨迹,而若初在漫长的生命中,经常是潜伏等待着,她完全不动声色地冷眼旁观着,没有联系哲纶公爵,也没有联系子墨师父,完全不想理会因为她的失踪让多少人着急上火。 莫锃羽是个聪明人,他还是看出了端倪。 在苏凌不在的时间里,若初和他平静地对视,微笑道:“你在看什么?” 莫锃羽笑道:“若初,你恢复的很快。” “莫先生,我每天都在坚持锻炼。”若初道。 莫锃羽道:“就算是锻炼,也不要太过于急切,你还有很久的时间可以慢慢恢复。” 若初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坦然而自然地看着他道:“我会的,谢谢莫先生。” 两个人很有礼貌地对话,却有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莫锃羽推了推脸上没有镜片的专用装嫩利器——黑框眼镜,转身走了。 如果事情不是出现了偏差,如今,苏凌怎么会和他结婚!若初刚刚恢复,双手的灵活度尚未复原,她拿着剪刀笨拙地一刀一刀剪下去,竭力让自己的心回归平静。 苏凌根本不敢和她多说话,每次的话题也总是谈着无聊的恢复和康健。 近乎死水一般的心泛起波澜,可是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当从深渊一般的噩梦中醒来,上天却给了相逢陌路的无言相对。 这个人是谁,这个小心翼翼和她说话的人,是拼了命留着她的命,兢兢业业守着她醒来,心心念念想让她平安喜乐一生的……爱人。 若初的内心想要疯狂的大笑,却只是露出平静的微笑,听着苏凌的啰嗦,忍住自己想要拥抱她的冲动,近乎冷酷地分析自己的处境。 郑朗明什么都不知道,稀里糊涂顶替了她的位置成为月少身边的人,哲纶伯爵默许了这件事的发生就说明他依然有着想要掌控中部势力经济的野心,陆凯每次都巧妙地将她的身份隐藏住却给了她足够的时间进行转圜,而莫锃羽,他真的做到了……所有自己没有做到的事。 他给了苏凌阳光下的身份,给了足够的呵护和照顾,也给了她最重要的安定。那自己呢? 梅悠终于心愿达成,她将若初带回古堡交给哲纶公爵,而哲纶公爵则许给她完美的资产转移实施,梅悠的回国近在眼前。 “苏苏……”终于还是忍不住,若初开口呼唤苏凌,看她的眼神从诧异到喜悦,最后黯淡了下来。 “听郑医生说,你就要和莫先生结婚了?”她问道。如果苏凌流露出一分不情愿,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站起来告诉她,其实她没有忘记她,也不可能忘记她! 苏凌却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是啊……” 听到这样的回答,若初忽然不忍心,如果她不能让苏凌安心舒适地生活着,那么她所有的爱有什么意义,再带来一场危险? 她自己的人生原本就是一只牵线木偶,生死无法把握,何必又要扰乱苏凌如今好不容易安稳的人生? 苏凌站在若初的背后,她看不到若初忽然哭了,大滴的泪水没有声息地从眼眶中落下,悲痛到极致地宣泄着情感,短短回屋的一段路,足够。 装作并不知道一切,随意地问着她问题,苏凌依然如同之前那般老实,一问一答地回答她,认真的模样让若初不忍心再逗她。 “上天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对不对?”若初问道,她从来都以为凭借自己的能力能够做到的事,一件都没有做到,天意弄人,造化弄人,竟然是这样的峰回路转,却不肯给她一个好的结局! 如今只能继续骗她,装作失去记忆的样子,苏凌的表情是关切的,听见她的每一句谎言都会露出心痛心急的表情,最终……狼狈而逃。 若初开始接手组织的事情,沉寂了一年的暗线终于动了起来,哲纶公爵的命令一道接一道地下过来,责令她立刻回去。 可是若初还是去参加了莫锃羽和苏凌回来后摆的喜酒。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一屋子的人笑笑闹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可能是因为奔波的关系,所以苏凌的神色有点憔悴,却依然是个美丽的新娘。 梅悠终于将海外资金体系筹建好,如今从国外回来,正是要带她回去。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立场,梅悠也不例外,她一向将邵峰年和龙腾的利益放到最高,所以欺骗一下苏凌,在她看来并不是什么特别难以做到的事,同时还试探着问了苏凌的真实想法,得知苏凌想法的梅悠也只能慨叹一句:天意弄人,这两个人都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让对方好过,却并没有得到相知相守的结局,只能是如此错过。 所以当梅悠坐到若初身边的时候,若初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都准备好了?” “嗯,陆清和邵东已经等不及要动手了。” “你何必非要逼得他们反出,将龙腾彻底地打碎?” “既然要转型,总要有人愿意为过去的罪恶付出代价。若初,你不要怪我,我也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做事。” 若初似笑非笑,神情平静,眼底深处却透出无谓的绝望,“送我回去吧。” 陆清和邵东掀起的这场暴、动并没有动摇邵峰年想要重组邵氏的决心,可是那样危险的晚上,苏凌还是一路赶来送别,在她的心里,那是最后一面,必须相送。 若初表现出色,将龙腾最重要的印鉴偷偷转给苏凌,没有露出半分破绽,当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她却低下头去捂住脸,将全身蜷缩成一团,用那样痛楚的一个姿势告别。 她此番回去,生死未知,两个人都将此当成了一场诀别。 公爵没有发落,也只是略作惩戒,若初在子墨的口风里听到了机会,原来她还是要负责整个中部的经济资本控制工作,刹那间心内的狂喜涌上了心头,她将所有的工作用心地做好,只等着能重回华国。 原先的黑暗组织龙腾的彻底解体,邵峰年和陆凯的双双身亡,邵氏集团的重组和崛起,中部商会的统领人易位,这一系列的动荡都是小事,关键的就是,莫锃羽事业上的一个污点,从不让利的他竟然将何先生的工程生意拱手让给邵氏集团一半。 而这都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他还带着怀孕的苏凌跑了! 乐城是座古城,悠闲而安静,若初却没有心情欣赏这座城市。 她悄悄跟着苏凌几天,看她上午在一家豆浆店要上两个包子,坐着喝杯豆浆发呆上一会,咬一口包子,就发一会呆。 别离已经近一年多,苏凌比原来胖了些,头发也比原来多了许多,学着乐城街上妇女的样子将头发用一根钗别住,窝在脑后一小揪。吃完上午饭,她踢着小碎步去酒吧里坐着,不是之前那样快步凌风的做派,若初就这么痴痴地跟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竟然失去了所有出现在苏凌面前的勇气。 她要说什么呢?她要做什么呢?她能给她这样悠闲而惬意的生活吗?带着这些疑惑,若初将莫锃羽揪了出来。 莫锃羽看到她的时候,神情是冰冷的,抗拒的。 他坐在她的对面,开口道:“你回来做什么?” 莫锃羽依然和她记忆里一样的小心眼。 若初看着他,缓缓道:“莫锃羽,论心机我真的比不上你。以前老师说的时候我还不服气,现在想想,其实老师早就知道,在执念上,我没有你专注。” “我当你这是夸我?”莫锃羽将白兰地倒了一杯,递给若初,她接过就仰头喝了。 那一刹那,她忽然明白梅悠这样仰头喝酒的心情,所有的苦痛不甘,只有这样,才能全数吞下。 若初点了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看着莫锃羽,苦笑了一下,道:“能不能把她还给我?” 莫锃羽仿佛是被伤到,转过脸去看着窗外的风景,不肯说话。他们坐在一家酒楼三楼临窗的包间内,窗外是满天的繁星。 若初又喝了一口酒,纤长漂亮的手指夹着烟低头呵呵地笑了一声,等着他的回答。 莫锃羽这才道:“烟酒伤身,苏凌生了孩子后,烟瘾也没有以前那么大了。” “哦?还有呢?”若初问道。 莫锃羽静静道:“她夜里不会再蜷缩着身体睡觉,不会做噩梦的时候哭喊诉说什么,不会担心生活发生动荡,不用害怕家里人逼婚,所有她害怕的事,在我身边,她都不用害怕。”说完,仿佛想起了什么,莫锃羽笑了下,“我们的女儿莫苏,她很可爱,苏凌看见莫苏,就会笑的很开心。” 若初听着,嘴角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容,半晌都没有接话。 “我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个偏执而敏感的人,认准了的人从来都不肯放过。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在骂我不择手段,我在苏凌最孤单支撑的时候趁势插入,没有给你留半分的后路,可是……你当年也并未有丝毫的手下留情!苏凌现在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我要一生守护陪伴的家人,所以对不起,我不能把她还给你。”仿佛这样的一番话杀伤力不够,莫锃羽并不看若初有些苍白的脸色,而是将手中再次倒满的一杯酒再次递上,“你现在还在哲纶公爵手下做事,没有我这样的闲心操持家务,道路多艰辛,好走……不送!” 若初咬着嘴唇,内心无声无息地笑了,只有这等好手段好气魄,才护得了她的苏凌。 她接过那杯酒,再次一饮而尽,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 若初仰着头,骄傲地说道:“好好对她,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自认没有半分不如你的地方,但是你能给的,我确实给不了。” 莫锃羽站起身来,并没有说什么,略一颔首,大步出了房门,却在关上门的刹那,额头一滴冷汗从乌黑的额发上滑落。 缓慢地走回家去,推开卧室的门,床头一盏暖黄的台灯还亮着,苏凌抱着莫苏,听见声响微微回过头来,冲着他嫣然一笑。 这就是他所执着追求的全部梦想。 而楼下,一身孤寂的女人叼着根烟,看着那扇窗户里透出的温暖灯光,在黑暗的夜空中伸出手去,仿佛想要触碰一下那样温暖的光,风有点凉,吹得她的衣袂翻飞,最终,她收回了手,缓缓地退回到黑暗里,双手插回到风衣的口袋里,转身离去,背影骄傲而孤寂。 若初篇(完) **************************** 作者有话说:其实这篇里,莫锃羽的形象也没有被颠覆,温和的卖萌的柔软的那一个,是他在苏凌面前真实的自我,而这个强势黑暗牙尖嘴利的……是奋起爆豆踢走情敌的暴躁小莫。 抱抱若初,我对不起你。泪。 下一篇番外:岳志恒,岳三要蹦出来了。鼓掌! ------------ 岳志恒篇 (上) 更新时间:2012-09-14 夜已深,黑暗的巷子深处,蛰伏着一个身影,犹如潜伏在暗处的猎豹,蓄势待发,只等时机到达。 一直忽明忽暗的路灯彻底坏了,李东三努了努嘴,身后的小弟立刻按亮了手中的电筒,一道笔直的光线出现在李东三的前方,照亮了面前的道路。“等明天叫个电工过来把电灯修好,看来仓库是要换个地方了。”李东三心里想着,瞪了身后紧紧跟着他的两三个小弟一眼,如果不是货出现了问题,他现在正在桑拿里抱着小姐睡觉,怎么会还在这里出现! 走到中段的时候,“喵呜”一声阴森的猫叫从头顶略过,夜路走的多,李东三心里倒并不害怕,只是觉得晦气,“呸”地朝地上吐了口痰。 快要走到巷子口,一大摞垃圾筐挡住了巷口的路,李东三前面的小弟一脚踢开一个筐,就在这时,一条黑色的人影迅速地冲出来,一把锋利至极的匕首捅入了李东三的肚子,同时动手重重扼住李东三的喉咙,将他那声嘶喊逼回体内。 那人一击得手,正准备撤退。 三个吓呆的小弟恍然回过神来,明晃晃的一束光照在他的脸上。 “杀人啦!”鬼哭狼嚎了起来! 那人被强光照的眯起了眼睛,弧线优美的下巴一扬,手下却没有停,直接将三个小弟一刀一个放倒。 通通都是废物。他收起自小用到大的随身武器,将手电筒捡了起来,转身准备离开这片杀戮之地,却被堵在了巷子口,那人上来也没有说话,招呼上来就是比他还要锋利的一把匕首。 卢城是个守旧的城市,依然按照之前的道上规矩走,对杀不用枪,清场全靠刀。狭路相逢,对方守到他出手,招招狠辣,竟是要致他于死地,最终,还是他赢了,腹部中了1刀,手臂中了2刀。 结束了杀局,脱下上衣将手臂上的伤口裹住,同时按住了肚子上的伤口,一路踉跄奔回。 深宅大院,他从后院翻、墙回去,看门的大狼狗嗅见了血腥气,也嗅到了他的气息,三只大狼狗扑过来,摇着尾巴欢迎他回来。 岳志恒受了伤,心情不好,但是还是蹲下身去,摸了摸最先扑上来的那只的脑袋,“大虎,回去!” 大狼狗立刻很乖地扭头回窝里去,带着两外两只。 卢城偏北,最是寒冷,岳志恒咬了根竹棒,用酒精给自己的伤口消毒,然后用纱布裹了几圈。又累又倦,他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岳中奇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岳志恒脸上还沾着昨日厮杀时溅上的血,已经干了变成了暗褐色,一只手垂在床边,还握着他随身不离的那把匕首,地上是扔着的是一堆沾了血的纱布,满屋子的酒精味。他站在门口一小会,岳志恒就醒了,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叫了声“三叔” 岳中奇就站在门口,看着岳志恒那张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也不应声。 “谁让你去的?” “大伯。” 听见是大哥的意思,岳中奇也不好说什么,“收拾下去乐城吧。你杀了涂家的人,我还要和人家谈生意,你留在这边我反而不好处理。”说完也不再继续看他,“事情没解决之前,不许回来。” 半晌停顿了下又加了句,“你怎么说也是岳家的人,以后不要一个人行动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他还受着伤,这就是被赶出去了? 岳志恒心里也没多想,岳氏有三个掌权人,每个人处理事情的方法都不一样,往往是一件事一人安排过后,过几天又被重新安排,谁也不服谁。 将柜子里那袋香肠全部抛给大虎它们,看三条狗兴奋地摇头晃脑吃着肉,岳志恒心想:“人如果和狗一样就好了,有好吃的就足够高兴。” 他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东西,也就一件长袖t恤,一件外套,戴着顶帽子就出了门。还带着手臂上的伤和肚子上的伤口,好在当时他闪得快,两道伤口都不算太深。 乐城他不是第一次去,那个地方似乎有什么隐秘的势力罩着,一般道上再纷乱,乐城也不会卷入其中。跟约好了似的,所有的事情,入了乐城,就会消弭于无形,什么都会等出了乐城再解决。 在乐城一家小旅社里,岳志恒开着电视机,听着吵闹的电视剧,单只胳膊枕着手臂,愣愣的看着天花板,果真是皮糙肉厚,肚子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旅社旁边有家面馆,正宗的羊肉板面,面条筋道极了,汤汁浓郁,他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旁边是几个来乐城旅游的旅客,其中有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男人,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对着另外几个道:“下午自由活动,晚上在轻酒吧集合,今天晚上那里有婚礼,能在轻举办婚礼的,一定都是牛、逼人物,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呗。” “在轻酒吧举行婚礼有什么牛、逼的?” “轻酒吧只给男人举办婚礼啊!”白白净净的男人说完,一群人哄然大笑。岳志恒心中却想道:“唔,男人的婚礼。” 他决定晚上去看看,可能因为总是一个人,岳志恒挺喜欢凑热闹,好像在热闹的人群中,他也不再孤单。 所以当莫锃羽见到岳志恒的时候,这个家伙就坐在酒吧的角落里,看着随着音乐狂欢的人群。 岳志恒当时穿的很是普通,蓝色的牛仔裤,立领的横纹衬衫,戴着一顶鸭舌帽,只露出弧线无比优美的下巴线条。 后来,岳志恒再也不会以这样随意的打扮出现的时候,那个独自坐在角落里喝酒发呆的岳志恒就成了他记忆里永远回忆的一幅画面。 当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一同出现的时候,人群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震耳欲聋。轻酒吧的老板是个下巴上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很应景地穿了件大红t恤,拿着话筒咳嗽了一声,道:“好了,我们有请新人上台。” “谢谢大家捧场,见证我们的婚礼。今天所有的酒水,我请。”牵着同伴的手,宣布的人声音很洪亮,可见内心真的喜悦,两人在掌声中互戴戒指,亲吻……场面瞬间达到了一个高潮。岳志恒似乎有些看呆了,面前的杯子忽然被人拿开,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清秀少年坐在了他的对面。 少年长得很俊秀,尤其是一双眼睛,特别有神彩。 他笑着递了一杯酒给岳志恒,看口型,似乎是“敬你一杯。” 岳志恒却用手挡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见被拒绝,少年也没有多说什么,端着酒杯又走了。回到vip包间,子墨已经喝得有些醉,看见他悻悻回来,心里已经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他刚刚收了这个颇有谋略天分的弟子,正是在意的时候,随口安慰道:“虽然不一定,但是也可以试一试。” 少年无所谓地往嘴里塞了块西瓜。 在轻酒吧盘桓的这些日子,他跟着子墨,学了以前从来不曾学过的本事,只觉得内心有一扇门在打开,一个他从来未曾知晓的世界就近在眼前。毕竟年少气盛,越是被拒绝越是想要迎难而上。 子墨虽然话不多,但是似乎知道他的内心在想什么,出去跟两位结婚的好友聊天去了。 岳志恒看时间差不多了,就从轻酒吧出来回小旅社去。 清冷的街道,岳志恒每一步都很稳,少年眼见他喝了不少酒,却走得丝毫不晃。此时,他还只是对这个在热闹中独自孤坐的人略有兴趣,尤其这个人还有着这么优美的下巴弧线,也就是那种好奇,他想掀开他的鸭舌帽,看看帽子下是怎样的一个样子。 在最初的时候,也许靠近仅仅是因为好奇? 他跟了大概不到150米,岳志恒就站定,回过头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停住了脚步,挥了挥手,道:“明天见。” 岳志恒回旅社,含着牙刷站在喷洒头下,脑中不停地回闪过少年挥手的样子,第二天他睡到傍晚起来,吃了面,不知不觉就走到轻酒吧的门口。 岳志恒推门进去,少年正无聊地趴在吧台上,身边有搭讪的男人,回头看见他,少年漂亮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子墨对他进行了很悉心的心理疏导,此时他对自己的性取向正是慢慢接纳的时候,所以很难说,是谁忽然闯进了谁的世界。 岳志恒是个话不太多的人,少年只好做自我介绍,“我叫莫锃羽,莫名其妙的莫,锃光瓦亮的锃,羽翼丰满的羽。” 这人可不就是莫名其妙吗? 岳志恒与他在一起坐了几个晚上,知道他还在读大学,是独自来乐城旅游。 可是莫锃羽依然对他一无所知,其实不是岳志恒不想说,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长久的被冷漠对待和暴力生活,让他对最基本的交际都有点障碍。 莫锃羽看到岳志恒鸭舌帽下的脸,惊奇于这个年轻男人的异于常人的俊美长相,以及他坦白直率的眼神,那种什么都不是很在乎的冷淡和迟钝。 他的第一印象里,岳志恒是个有点呆的人。 他们相处了很多个晚上,他给了他那么多的机会,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陪着他喝点酒,听听歌,听他说话,然后一定会抢着付钱,倒真是和开始的时候一样,不肯接受他请的酒,但是他会请他喝。 那天下午,在房间里,子墨跟他将如何布局,莫锃羽听得心不在焉。 “老师,我觉得布局这件事,过程中一定会出现你之前没有想到过的变化……”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呢?” “顺应变化,引导到结果上去。” “如果结果就是和你预料的不一样呢,你应该怎么办?” “……” “等你到了一定的年纪你就会明白,很多事情,不是一定会有个结果的。”子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背着手站在窗边,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桌子上的少年,少年微皱着眉头似乎正在思索他话的意思,子墨内心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太敏感,多敏易伤。” 可是人都要走过这样一段过程,从年少气盛到逐渐妥协。 ************************* 羽毛年轻的时候,其实也是个对爱情存在幻想的少年。 岳三和羽毛的故事略虐,两个人最终也没能走在一起。 可是,谁都年轻过,也都疯狂爱过,纠缠过。 ------------ 岳志恒篇 (中) 更新时间:2012-09-15 岳志恒以往的日子,一向百无聊赖,可是自从认识了这个叫莫锃羽的家伙,一切都与以往不同。 莫锃羽是个主导性很强的人,什么事情都喜欢亲自规划推行,他总是约好地方后喊上岳志恒一起去郊外玩,其实也就是让岳志恒跟在后面背包。乐城的郊外有很多村庄有着异于都市的古老韵味,脑筋活络的村庄人就将家里的房子改造成能接待游客的农用旅社。 岳志恒和莫锃羽去了横村。 莫锃羽对于这种自然的田园风光有着别样的青睐,一路上拎着架相机不停拍照,期间几次镜头都将岳志恒扫了进去。岳志恒背着他的登山包,戴着顶鸭舌帽,跟在后面。一开始,他原本以为岳志恒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但是真的实际相处才发现,他只是反应有些慢。 “阿恒,快,天黑之前我们还没到,就要走夜路了。”莫锃羽笑着在前面走,回头又拍了他几张。若不是他一路上又是看田园,又是看山羊,又是拍槐树,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赶到横村,但是岳志恒什么都没说,只是加快了脚步。 到达横村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 天边的晚霞红艳艳的,如同烈火一般点亮了湛蓝的天空,横村村口的石碑近在眼前,树下已经有村民在端着碗吃饭,看到前来投宿的游客也并没有太多的惊奇。莫锃羽问了路,知道自己订好的那家旅社就在村子的东边,端着相机拍了几张村口的景象,就一路往那家去了。 果然是很地道的农家旅社。 女主人招待多了前来投宿的游客,收了钱笑咪咪将两人带到侧屋里,然后简单用土话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岳志恒背着登山包,走近屋内。 靠墙一张硬床,床上铺着朴素的红色大花床单,屋中一张桌子,放着一个茶壶四个茶杯。莫锃羽走到床前去,一把打开挨着床的大窗户,看向窗外道:“这里真不错,晚上开着窗户还能看星星……” 岳志恒默默地看着他,看了看床,只有一张床。 “阿恒,放下东西,我们去吃饭。”莫锃羽又拿着相机拍照,从屋子里到院子里。 晚饭是地道的农家晚餐,大瓷碗蒸鸡蛋,野菜馅包子,还有一大盆面糊糊汤,因为钞票的关系,老板娘还去后院里宰了一只小公鸡,炖了一盆鸡。横村的路汽车进不来,他们是从最近的路口下来,一路走过来的,路程很远,岳志恒确实饿了。 大锅灶煮出来的食物格外地香,他两三口一个包子,就着炖鸡吃的很舒坦。莫锃羽却拈着筷子只看着他吃,眼神清亮。 “你怎么不吃?”岳志恒问道。 “我吃饱了……” “半个包子,一碗蒸鸡蛋就饱了?”岳志恒说着,将炖鸡盆里的一只鸡腿两只鸡翅膀夹到他碗里,言简意赅道:“吃。” 原来他不是只埋着头吃,他注意到了莫锃羽到底吃了多少东西,同时还将最好的吃食留出来给他。 莫锃羽不知道在想什么,夹着鸡翅膀咬了一口,地道的土鸡,肉质紧实,一口咬下去满口生香,他看了岳志恒一眼,小口小口吃着。 岳志恒一向不太喜欢男人这样秀气,但是莫锃羽长得俊秀,这样文雅的吃法,确实赏心悦目。两个人坐着吃完了一桌子饭。 发达的城市生活并没有普及到这个村庄里来,到了洗澡的时间,岳志恒才发现尴尬。简陋的围挡,一桶水,一个水瓢。 “你先洗。”莫锃羽躺在床上哼着歌,看着相机里今天拍摄的照片,随意地说道,看岳志恒脸色不对,才跟着他到洗澡的地方去看,这一看,他“啊哦”了一声,转身要走,发现岳志恒正好堵在他的身后,这一转转的急切,直接扑在了他身上,岳志恒一动也不动,平视着与他一般高的莫锃羽,说道:“你带我来这里的,你陪我洗。” 说完一把将莫锃羽拽了进去。 他们所住的是这家农家的侧屋,为了方便旅客,老板单设了洗澡间,而今晚,订房投宿的只有两位客人。此时天色已晚,院子里也没有灯,只有借着月光的朦胧,能看到一点轮廓。岳志恒将上衣脱了,他常年锻炼,身材很好,宽肩瘦臀,此时紧贴着莫锃羽站着,又抓着他的手不放。 莫锃羽感觉到他体温略高的皮肤下紧实的肌肉,有些紧张地低着头,将掌心在他的手里反转,回握着岳志恒的手。 虽然已经向老板娘讨要了一桶烧开的热水加到水桶里,可是水还是微凉,没有沐浴露也没有洗发水,两个人互相往对方身上浇着水。当莫锃羽的手摸到岳志恒背上的累累伤痕时,轻轻“咦”了一声,岳志恒哑声道:“你做什么?” “你有很多伤疤,当时疼吗?” “疼……不过时间久就不疼了。” 有一点点心疼,莫锃羽从背后搂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农家没有电视。 开着窗户,晚间山里的风很凉,两个人盖着被子肩并肩躺在床上看着窗外,莫锃羽的头枕着岳志恒的胳膊,闭了眼睛,过一会儿,发现某人完全没有动静。 他睁开眼睛看他,岳志恒只觉得莫锃羽浓密的长睫毛扫到他的脸颊,所过之处酥酥痒痒,一股热浪从心里一股脑冲到下身,有一种想要呐喊想要撕咬的强烈冲动,他忍住了,因为过度的隐忍让自己的嗓音发出沙哑的声音,道:“我叫岳志恒。” “嗯。” “我二十岁了,没有正当职业,跟着家里人做事,我也没有父母。”他说道。 “知道了。” “这里你以前来过?” “没有。去过隔壁村,这里是当时听说的。”莫锃羽道。 “为什么带我来。” “因为我听说,带喜欢的人来这里,他就会喜欢上带他来的那个人。” 夜太安静,静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一样的节拍,一样的节奏,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我喜欢你。”岳志恒说。 莫锃羽那一刻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子墨老师说的感觉,不是他一直执着追求的安定感,而是一种几乎让人晕眩的巨大刺激,他只觉得狂喜莫名,想要笑又想要哭,心里像有千万只孔雀刹那绽放开屏,只回荡着一句话,“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莫锃羽低声道。 岳志恒感觉到莫锃羽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有无数次死亡擦身而过的经历,却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这就是恋爱吗? 尽管有着想要立刻把他压在身下的冲动,岳志恒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任由自己蠢蠢欲动的武器不安分地灼热着熨烫他的心,说道:“我们相处看看?” 莫锃羽笑了一声,道:“好啊。” 莫锃羽的气息,是有点清爽的海洋气息,让他深深地为之疯狂。 岳志恒在冷漠对待中习惯了忍耐与等待,所以在没有确定可以完全得到以前,他压制了自己的冲动,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躁动,轻轻浅浅地吻他。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亲吻的经验,但是唇齿相依的瞬间触碰,都是一次又一次地彼此试探与接触,莫锃羽问道:“你没有喜欢过别人吗?” “我喜欢你。”岳志恒轻轻咬着他的嘴唇。 莫锃羽有着这么柔软的嘴唇,这么漂亮的眼睛,还有他的气息,他结实精瘦的胸,岳志恒轻轻咬着莫锃羽胸前的一点,刚刚一咬,他就用力推开他,轻喘着别过头去,“我还没有准备好。” 激情满怀的岳某人就这样无情地被推开了,翻身下床去冲澡的地方洗了个冷水澡,冰凉的水哗哗地浇在身上,可是心头依然是火热的。 两个人手握着手,头肩相依,安稳地睡了一夜。 后来莫锃羽不在身边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岳志恒总是孤独地躺在床上,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同时醒来,相视一笑,莫锃羽眨着眼睛,轻轻亲吻他脸颊的那个瞬间,然后就会觉得心里某一块永远都是空的,再也没有填满过的时候。 第二日,他们去村后的山上玩。 周围没有旁人,岳志恒拉着莫锃羽的手,山青翠绿,空气清新,莫锃羽拍了很多照片,每一张都追着岳志恒拍,岳志恒看着镜头微笑,眼神却流连在莫锃羽身上。后来莫锃羽翻看照片,颤抖着手指抚摸那个时候岳志恒眷恋的眼神,他们也曾经这么要好过。 回到乐城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如胶似漆。 可是莫锃羽逃课也有几月,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他从乐城坐火车的时候,岳志恒还没有得到回家的命令,本想去送他回学校,可是没有得到家里的命令,终究是没能送成。 岳志恒送他到火车站,周围都是人,两个人竭力地保持着平常的样子,岳志恒将他送到座位上,走的时候一步一回头。 那个时候手机还并不流行,所以基本上都要打寝室的电话才能联系到人。 莫锃羽有留给他电话,可是每次他打电话,要么是占线,要么是一声“不在。”岳志恒并不知道莫锃羽的家具体在哪里,他只是知道他的学校是滨海大学,可是对他的系别班级一无所知。 如果是旁人,可能会在找寻不到后,认为这只是一次美丽的邂逅,从而放弃。 可是岳志恒是个死硬派的坚定实践者,在得到岳氏明确的传来他可以离开乐城的命令后,他立刻起身去了洛城滨海大学。 距离他们认识,已经三月有余。 岳志恒在滨海大学的食堂门口,足足等了一个多星期,终于让他等到莫锃羽。 莫锃羽穿着白色衬衫,神情沉默冰冷,夹着一本书远远走过来,岳志恒站起身,跟上了他。 走至篮球场的时候,一只球猛地砸向莫锃羽,他侧身闪过,打球的一群男生哄得笑了起来,一人道:“你看他那个死样子,真以为自己是校草。” 莫锃羽只冷冷看了起哄的那人一眼,开口道:“无聊。” 那个在乐城温和的人,怎么在这里,是这种神情这种表现,岳志恒尾随在身后,莫锃羽并没有发现,只是想绕过那群人,却被领头的高个子男生截住,高个子男生朝地上吐了一口,道:“嫌我们无聊,你怎么不去换宿舍……天天都有人打宿舍电话找你,我都说你不在,到底谁无聊,我没有无聊到总有男的打电话找吧。” 莫锃羽连眼睛都懒得抬,侧身走过高个子男生身边。 却听得一声尖嚎,高个子男生被摔到在地,岳志恒别着他的胳膊用力向后,别的他大声嚎起来,打篮球的男生都急速地围了过来,没事找找莫锃羽的麻烦也是他们经常做的事,今天是什么情况? 岳志恒俯身拍了拍高个子男生的脸,这才抬头笑道:“锃羽,是我。” 莫锃羽一愣,道:“你怎么来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有人过来动手。岳志恒从小就在暴力的环境里长大,这些大学生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刚重手砸倒了一个,只听得莫锃羽道:“别伤人。” 岳志恒于是只将一群人击倒,他站在篮球场上,自有一股凶悍的气息流露出来,眼风过处,地上东倒西歪的一群人都不敢看他,伤却都是不重,只不过是被击倒。 “走。”莫锃羽带着他往校外走去。 ********************************** 不知道为啥,写这一章的时候,心里很激动,还有点想哭。 看来我把自己虐到了。 下一章,岳三的爆发性床、戏,肉肉肉大奉送! 两个人的相遇,相处,分别的过程,每次一想到设定的分离,开始的这段甜蜜就格外让嫣然伤感。岳三,对不起,我是你后妈。 ------------ 岳志恒篇 (下) 更新时间:2012-09-16 莫锃羽在前面走,连头也不回,岳志恒就一直紧跟着他,直到莫锃羽将他带到校园外的一家宾馆。 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莫锃羽才问他:“你怎么来了?” 岳志恒愣了一下,说道:“我找不到你。” 简单的五个字后,蕴含了多少他的心焦与失落。自莫锃羽走后,他就再也联系不到这个人,对于所有的甜蜜开始,这都是无法言语的沉重打击,可是现在这个人就站在面前,还带着点茫然的神情让岳志恒想狠狠地将他扑在墙上,大声告诉他,找不到他让他快要疯了! 莫锃羽似乎是有点懊恼,之前他的傲气和不知进退让他在宿舍里的男生中间人缘不是太好,虽然是否要补救是一件无所谓的事,但是他们阻挡了岳志恒的电话也是他没有想到的事。 “阿恒,我……”他刚张开嘴要说什么,岳志恒已经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扔到了床上。 “你要做什么?”床上是柔软的床垫,没有摔伤,可是这么突然,还是把莫锃羽吓了一跳。 岳志恒沉默着将脱掉上衣,一只手抓着莫锃羽的两只手按在他的头顶,低头用撕咬的方式亲吻他,莫锃羽的嘴角破裂,血腥的气味让岳志恒更加兴奋,只用一只手就将他裤子上的皮带解开…… 岳志恒在情爱上并不是一个很温柔的情人,但是每一次的激烈动作和撕咬都让莫锃羽从身体深处开始兴奋,当剧烈的贯穿疼痛传来的时候,莫锃羽咬着牙没有发出惨呼,只是回头看岳志恒,他漂亮的大眼睛因为疼痛含满了泪水却一滴也没有落下来,那样倔强的神色让岳志恒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停顿住身下的动作,因为鲜血的润滑,最初的疼痛感过去以后,每一次的律动都让莫锃羽感到一种夹杂着痛楚和奇异升腾的快感,他在这种感觉中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 都是彼此的第一次,又是在这样突然的状况下,岳志恒紧紧钳制着莫锃羽的身体在他身前,咬着他的耳垂,说道:“我太想你。” 莫锃羽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身体的某种反应让他从心底觉得有种不适应感,可是身后的这个男人直接而强大地用最简洁的方式宣告了两个人的关系,他只能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接受着自己一时不太愿意接受的事实。 上天在最一开始,就确定了他的性别属性。 岳志恒在洛城呆了一个多星期,走的时候,莫锃羽带他去商场里买衣服。 岳氏在钱财上并不亏待岳志恒,但是他不是个很会花钱的人,只是听着莫锃羽的叮嘱去银行取了一包钱。 莫锃羽是个在细节上讲究精致的人,他直接就进了外贸的高级服装商店。 虽然走路还有些不便,但是他在挑选衣服的时候很用心。岳志恒身高腿长,肌肉匀称,总是穿的随随便便,让他从内心深处觉得不爽。 他为岳志恒挑选了修身的直筒西裤,做工讲究的衬衫,有点休闲风格的西装外套,看着岳志恒听从他的嘱咐将这些衣服穿上身,然后带他去重新修剪了头发。 当岳志恒焕然一新地站在他面前,莫锃羽抱着胳膊赞叹了一声。 岳志恒的五官很精致,那种漫不经心的神色下却又蕴含着随时暴起的危险,这样的打扮让他整个人隐藏在舒适悠闲的穿着后,偶尔露出一丝暴戾的气息。 这样的感觉,在最初的时候,莫锃羽是相当迷恋的,当他后来不再喜欢之后,岳志恒也依然遵照了他最初的喜好来打扮自己。 岳志恒没有任何的局促感。 有些人,在穿上不属于自己风格的衣服,或者和以往有巨大的变化时,总是流露出不自信的犹豫,但是岳志恒没有,他甚至没有照镜子,只是在抬手的时候觉得这样的衣服实在是太紧身了,妨碍他爆发性的战斗力……在看到莫锃羽欣赏的眼神之后,他默认了自己目前的打扮,只要他喜欢就好。 在表示了示好后,宿舍里的人对他虽然依旧平淡,但是却开始正常地相处。本来和别人相处对于莫锃羽来说就不是太难的事,是他一开始刻意将关系弄得糟糕,所以现在要花心思来弥补。 岳志恒一有空就会来洛城看他。 卢城和洛城,一南一北两座城市,岳志恒经常坐着穿越华国南北头尾的火车,一坐就是20多个小时,可是所有的辛苦,在看到莫锃羽的那一刹那,他都觉得还好。 有一次,他受了伤,却捂着伤口上了火车,到达洛城的时候,伤口有些发炎,高烧不退,在宾馆里躺了三天。莫锃羽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每天下了课去买了东西拿过来喂他吃,岳志恒烧的迷迷糊糊,只觉得一双温柔的手不停地换着冰毛巾敷在他的头上,他死死地握着那只手不肯放,含糊地念着一句话,莫锃羽低头去听,只听到他说。 “妈,别走……” 岳志恒没有父母,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他的出生对他自己来说,就是个不祥的日子,所以他从来不肯提起自己的生日。 莫锃羽偷看了他的证件,悄悄记住了岳志恒的生日。 11月6日,天蝎。 毕业的时候,他经过子墨老师的介绍进入了中信集团,开始他声名鹊起的谋士生涯,而这一切,岳志恒都不是太清楚,亦或者是他心里明白,只是懒得过问。 岳氏在岳志恒青年时期,正是内斗的激烈的时候。 卢城其他的势力因为岳氏的摇摇欲坠内斗激烈,总是想反咬上一口。岳志恒几乎背负了整个家族对外的强悍,整个道上提前岳氏的三个掌权人都是撇撇嘴,但是提起岳三,只能是叹息一声,岳三如果不是生不逢时在岳氏的这个时期,若是岳老太爷还活着,恐怕就是下一任的家主。 可是这一切对岳志恒来说,只不过是他要在岳氏族人面前证明自己存在的唯一方法。 岳氏一桩对外的生意上,他听从大伯岳中飞的命令,烧了对方十几个仓库。岳中奇因为这件事大怒,将他远远地踢到了洛城去。 岳志恒大乐,莫锃羽那个时候刚刚跟在何立信手下做事,有天资,但是没有经验,何立信得了老友的嘱咐,正是悉心带领他的时候。 莫锃羽日日都忙的不可开交,每天很晚回家。回去总是看到岳志恒困得东倒西歪,听见动静就跳起来的样子。 莫锃羽决定养一只狗,以便能陪着两人。 去宠物店挑狗,他专看温顺的小狗,岳志恒却只盯着大个的,从德国牧羊犬到金毛,他都觉得不错。当莫锃羽欣喜地抱着一只白色小比熊,只有手掌那般大,这样纤细柔弱的狗……岳志恒生怕一不小心,就弄伤了它,但是他什么都没说,默默地付钱,任由莫锃羽将比熊欢天喜地捧回家,还起了个名字叫“阿肯。” “阿肯,坐!”这只娇气的宠物狗,哪里有家中狼狗大虎二虎那般听话好训,在徒劳无功地训了几天后,岳志恒放弃了训练这只狗的想法,任由它撒娇卖萌。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去,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冲突,莫锃羽工作了三四年,年纪渐渐大了,莫妈妈开始着急他一直这样地忙于工作,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谈个女朋友,并且委婉地表示,回家后可以去和谁家介绍的女孩一起喝喝茶。 莫锃羽有点怕他妈,不为别的,就因为她阴晴不定的脾气和家中时时紧张的憋闷气氛。 那个时候的莫锃羽,其实还为自己留了一招后招,他钱夹里有个女孩的照片,岳志恒也看见过,不过他没有问,却在看见后的那天晚上将他的嘴角再次咬破。 11月6日,莫锃羽早早就回了家,花心思做了一桌子菜,阿肯闻着厨房里传来的香气,在他的腿边跑来跑去讨要肉吃,岳志恒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一幅场景。饭桌上摆着几样菜,倒了两杯红酒,莫锃羽抱着阿肯坐在位置上,冲他微笑,“阿恒,你回来啦。” “嗯……” 桌子中间那个蛋糕,足足有三层厚,上面铺满了琳琅满目的水果。 “生日快乐。”莫锃羽拿着打火机对他眨了下眼睛。 岳志恒一直都是个心志坚忍的人,却在那一刹那忽然红了眼圈。 生日?他有什么生日,他的生日,就是母亲的祭日。 他冷冷说了一句,“我不过生日。”就转身出了门,在冷风中转悠了一圈,莫锃羽也只是想让他开心,想到这些,他又回到家里去,莫锃羽已经收拾了桌子,抱着阿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他回来,什么也没说。 岳志恒只是坐到沙发上,伸出手来揽着莫锃羽,力气之大,让两个人都感到疼痛。 如果他肯解释,以莫锃羽那样敏感细腻的性格,会表示理解和心疼。可是他什么都不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只能慢慢僵持着。 阿肯摇着尾巴凑近岳志恒,毛茸茸的小脑袋晃动着,被他一把扫到地面上,哼唧了一声夹着尾巴飞奔回了自己的窝里。 莫锃羽看着,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想要的,就是普通的家庭生活,温馨的舒适的,会庆祝下生日,有着琐碎的生活温暖。 可是这些都是岳志恒从小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他理解不了,也给不了。 莫锃羽在中信集团的事情惹到了一些人,也有一些麻烦。 在一次回家的路上,他被人伏击,岳志恒偷偷跟着保卫了他很多天,正好赶上,一番恶战被刀砍在后背上,却连一声都没吭,就算是还在赌气,他都受伤成这样,也没有在置气下去的必要。 帮他涂抹伤药,包扎伤口,莫锃羽摸着他背上长长短短的伤口叹息了一声。 这个人,恐怕要他的性命也是肯给的,但是,却给不了他最想要的。 子墨老师来洛城游玩,和他简单见了一面,听到了他的疑虑,只微微笑道:“人的心,最难知足。你确定你留的后路是那般保险?不如握紧眼前。”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才知道子墨老师偏疼的那个家伙出手夺取了他的梦想。 回到家中,岳志恒正趴在床上,侧过头看着他,眼神里是直白的欲望和灼热。 他叹息一声,这人都伤成了这样,还不知道节欲! 岳志恒却在伤口再度破裂后,依然执着撑起身体咬着他的下唇,“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是大伯的命令,我得回去。”岳志恒留恋着他柔软的嘴唇,用大拇指碰了碰他咬出的那块淤青。 “好。”莫锃羽垂了眼睛,正好他也要回家一趟。 *************************** 比起轰轰烈烈的爱恨情仇。 这样细水长流的从开始走到最后,更让嫣然纠结。 岳志恒篇(最终章)明天更,下一篇……应该是月少吧。 按照点播顺序吧,呵呵,陆凯的放在月少后面。 ------------ 岳志恒篇 (最终章 ) 更新时间:2012-09-17 岳志恒回到家中,依然是从后院进去,却没有看到大虎如同以往一般扑过来迎接它,蹲下来摸着二虎,他吹了一声口哨,依然没有看到大虎跑过来迎接的身影,他问后院的家仆,“大虎呢?” 哑巴老人做了个安息的手势。 大虎死了,在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岳志恒将手中的火腿肠一根根抛给二虎三虎它们,起身回了房间。 原本空空荡荡的衣柜里,挂了不少衣服,都是莫锃羽挑选给他的款式,他随意挑了身换上,去前厅见岳氏名义上的家主,大伯岳中飞。 岳中飞住在岳氏的主屋,看见他来板着脸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没人招呼岳志恒,他自己站在走廊上抽烟。岳志恒身材修长,长相俊秀,这样靠着柱子抽烟倒像是一幅画。 原本那个心里不太情愿的姑娘对自家姑姑点了点头。 岳中飞的妻子是卢城也颇有名望的家族出来的,姓段,段石静。段石静有个侄女,二十五了,有点略傻,一直没有说到婆家,想来想去就将主意打到了岳志恒身上。岳志恒背后没有靠山,一旦和自己的侄女成了亲,怎么说也算半个儿子,她只有两个女儿生怕日后岳中飞走了争不过另两个姓岳的,早早就给自己留了后路。 岳志恒还在迷糊中,不知道怎么叫来吃饭,旁边还坐个一直不怎么抬头的胖姑娘。 段玉秀身材矮胖,笑起来有点痴痴的。岳志恒吃着饭,抬头就看到大伯母含义不明的亲切笑容,一时摸不清楚状况,直到吃完饭后,大伯母特意嘱咐道:“三儿,你送玉秀回家。”他才有一点明白了状况。 岳志恒开车送她回去,一路上也没有什么话。段玉秀小时候生病注射药物,弄得脑子有点傻,只会低着头揪着衣角。 回来后,岳中飞拧不过妻子的意思,将岳志恒叫到书房去聊天,高深莫测地说了半天,岳志恒才知道他有扶持自己的意思。 岳中飞有两个女儿,据说有个情妇在外怀了儿子,孩子没生下来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外面。这种大家族是非多,两个女儿嫁的丈夫也是不成器,眼看着岳中威岳中奇在家中隐隐要盖过他一头,心里也是很急着想办法出头。 岳志恒自小话就不多,只沉默着低着头听着,岳中飞以为他没有什么反对意见,敲了敲桌子道:“那就多和玉秀处处,做出个样子来。时候到了,大伯来提这个事。” 却没想到,岳志恒道:“我不会和段玉秀结婚的。” “你说什么?”岳中飞看着他低头沉默的那个样子,心里就一股无名火起,抓着桌子上的镇纸就丢了过去,岳志恒一闪,镇纸摔在地上碎成了几块,“我不想跟你废话,这件事,你有什么说不的权利。滚!” 岳志恒这才抬头看着他,道:“我不会结婚。” 说完转身出去了,岳中飞气的手抖,不知道这个素日里都听话的孩子发什么疯,段石静从书房的里屋出来,泡了杯茶,才开口道:“这件事急不得。” 接着岳志恒忽然就少了很多出去打打杀杀的任务,整日里就是被段石静喊出去陪她购物、去岳氏的房产和商场这样的实业地盘转悠。 岳志恒原本就长得好看,又被莫锃羽料理的衣着品味颇为雅致,倒也很讨卢城上流政商界女士们的喜欢。 这件事,对岳志恒来说,不厌其烦。 在一次送段玉秀回家的路上,那个傻姑娘又对着他不停地傻笑,脸红红的,可能是心里确实对他满意极了。 岳志恒皱了下眉头,说道:“你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段玉秀的头越发地低,岳志恒送她回家后,心里烦的厉害,一路上车开的飞快,听着极度劲爆的摇滚乐。 莫锃羽此番回家,莫妈妈很是高兴,做了一大桌子饭菜,却因为莫书记的脸色,一家人在饭桌上都吃的没什么意思,也没什么话说。 晚上莫锃羽在房间里开着电脑看电影,莫妈妈走了进来,陪着他一起看。 莫锃羽特意挑了一部讲述男同的国际上获奖的影片――《背背山》,莫妈妈也没说什么,只是陪着他看,看完后,莫锃羽注意着母亲的反应,莫妈妈面色冷静苍白,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忽然间抓着莫锃羽的手,问道:“你为什么看这个?” 莫锃羽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笑道:“看着玩的,今年的获奖影片,我挨个看的。” “这些人,都该死。”莫妈妈的眼睛里像是有火在燃烧,恨恨地说了一句后,可能觉得自己的态度会吓到莫锃羽,和缓了神色,道:“锃羽,你是不会这样的,是吗?”她不知不觉间指甲已经掐入莫锃羽的肉里,莫锃羽摇了摇头,笑道:“怎么会。” 母亲的反应很奇怪,莫锃羽躺在床上,打消了实话实说的念头,因为睡不着,他起身去卫生间,看到了他一生中都永远无法忘记的景象。 莫妈妈跪在阳台上,点了三炷香,喃喃说着什么。 莫锃羽不敢动,静静站在阳台的门后听着,听得他眼泪簌簌而下,胆战心惊。 “上天啊,如果你要惩罚的话,惩罚我一个人就好,不要让锃羽这个孩子再去喜欢男人,所有的悲剧和痛苦到我这里终结就好。如果,如果锃羽也遗传了这样的怪病,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取了我的性命都好,不要再这样折磨我!”她祈祷的虔诚,莫锃羽站在门后,只觉得每一寸骨节都在尖锐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有坦白的想法。 第二日,莫锃羽对着母亲依然是平时的样子,看着莫妈妈眼角的皱纹和总是神经性地皱眉,他只觉得无力面对。 回到洛城以后,他浑浑噩噩地上班,回家,总是抱着阿肯坐在床上发呆。 岳志恒对此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莫锃羽的笑容少了许多。 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看着看着莫锃羽忽然哭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就哭的那么伤心。岳志恒对此永远是束手无策的,他不知道怎么哄他,在莫锃羽的身边团团转了一圈,他道:“锃羽,你怎么了?” “恶心。”莫锃羽推开他递过来的手。 他不愿意岳志恒再对他有任何进一步的触碰,莫锃羽那个时候毕竟年轻,在无法接受的事实面前,他暴躁地对身边人恶劣发火。 所有的事实被他归结到岳志恒身上,都是这个人,让他再也无法面对母亲,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在无理取闹,可是这个时候的莫锃羽考虑不了那么多,他太疼了,这种疼痛无法转移,只能发泄到最亲近的人身上。 岳志恒那个时候,被他又是咬又是掐,只能承受着,他以为莫锃羽的反应,是知道了他家中的事情,所以那件事,必须往后拖一拖。他以为过了这段时间,莫锃羽会同以往一样跟他再好起来,可是有些事,过了当时的那个时机,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在又一次的争吵过后,岳志恒精疲力尽,说道:“锃羽,我很累。” 因为不愿意接受大伯岳中飞的安排,二伯和三叔又不断挑拨他与大伯那边的关系,岳志恒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尴尬的家族身份里,无法融入一步,也无法退出,莫锃羽却没有给他任何的安慰和支撑,只是发着自己的脾气。 这个时候只有那个傻姑娘帮了他,缠着父亲帮他以订婚之名争夺到了岳氏的一块地皮和工程项目的监督权。 “锃羽,我订婚了。”莫锃羽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和愤怒。 “岳志恒,我们分手吧。”莫锃羽收拾东西就要走,岳志恒这才拉住了他,一把抱着莫锃羽,他彻底慌了。 “我以后会有个交代,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岳志恒说着,他很少会用这样商量的语气。 莫锃羽却只是反问他,“她知道你喜欢男人吗?” 岳志恒摇摇头,莫锃羽冷笑了一声,“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岳志恒彻底地怒了,他没有再给莫锃羽发火的机会,直接将他扑倒了在床上,莫锃羽反击的很彻底。 莫锃羽这个人,就算是心里不高兴,也很少用暴力表达,可是他心里有太多的愤怒和怨恨,他近乎是撕咬着岳志恒,和他纠缠在床上,在激烈的一番发泄中,气喘吁吁地扬起头回头看着岳志恒,一字一字道:“我们分手,我们完了。” “不可能!”岳志恒的危险这个时候才被激发出来,他干脆利落地用皮带捆了莫锃羽,又怕他挣扎地太厉害将自己弄伤,他太怕莫锃羽会走,于是将他关了起来,岳志恒自成年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坐在床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莫锃羽的反应为什么会忽然如此奇怪。 可是他没有耐心询问和解释的习惯,不然事情也不会走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莫锃羽这个人,外柔内刚,阴狠记仇。 岳志恒此时的做法,极大地刺伤了他的自尊。 他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后路,趁着工作调动的机会,从中信集团总部调到了叶城去,当然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在瞒着岳志恒的前提之下。 岳志恒还以为莫锃羽已经原谅了他,因为莫锃羽表现的开始接受这件事,开口问询他家中的事情,帮他谋划前程。不得不说,莫锃羽对于权势争斗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他甚至帮岳志恒规划了之后应当如何夺权的一条路出来……可是岳志恒并不知道莫锃羽是有着要彻底离开他的打算。 莫锃羽陪着他去挑选西装,在换衣间里为他打上领带。 镜子里那个男人,玉树临风高大英俊,他终于可以骄傲地回到岳氏家族中,为他的母亲争上一争,可是都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莫锃羽亲了亲岳志恒的脸颊,是留恋,也是告别。 他却不知道岳志恒出去后,就照着他挑选的样式,同样为他订做了一身礼服。 再然后,两个人依然是无休止的争吵,谁也不肯妥协,在争吵中,岳志恒不小心踢到了阿肯,阿肯那样娇小玲珑的狗,断了骨头,没有治好,莫锃羽抱着阿肯的尸体坐在卧室里,满脸的泪水,岳志恒却不敢上前去,他自己内心也知道,他已经没有能力再站在他身边,两个人,要背负的都太多,谁也没有抛开一切的勇气,只能越走越远。 再后来,他追到叶城去,莫锃羽却一脸坚定地告诉他,他找到了自己少年时喜欢的女孩,他可以过回正常的生活,希望他能放过他。 什么时候,他的爱就变成了这样一种负担呢。 岳志恒不甘心,他用尽全力地尝试过,可是每一次……都失败了。 他每一次的努力,都让莫锃羽痛苦。 最终,他放弃了,他不想看着莫锃羽痛苦,何况那个叫苏凌的女人,也不是很讨厌,她每一次护短的行为,都让岳志恒觉得,她对莫锃羽是发自内心地好。 那套礼服,他亲手送上给苏凌。 在莫锃羽结婚的那一天,岳志恒喝的大醉,躺在床上,穿着莫锃羽亲自为他挑选的礼服,按压着自己的胸口。 他结婚的时候并没有穿这套礼服,在他的心里,只有和莫锃羽在一起,才能穿着这套衣服,可是莫锃羽残忍地连婚礼都不肯让他参加。 有一部电影《背背山》,最终的结尾,就是两件衣服叠加在一起,就好像两人永远在一起一样。 岳志恒从来都不太喜欢这样的文艺片,但是莫锃羽喜欢,他就陪着他看。 礼服里面的那件衬衫,是莫锃羽放在家中没有收拾走的那一件,就这样挂在衣柜里吧,就好像在某个不知名的时空里,他们在一起,他还可以这样拥抱他。 再后来,当岳志恒知道真相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他愿意就这样用一生为父亲赎罪,慰藉他的母亲,只要他高兴,都好。 莫锃羽为他在家族的地位铺路,一切都做到最完美,他感念他到最后还这么为他考虑,最终分别的时候,岳志恒只留了这么一句话。 “锃羽,只要你觉得现在过得是你想要的,我甘愿自己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再后来,岳氏三分的势力终于在岳志恒的手中得到了统一,他加入了全国总工会,成为了北方道上的领袖人物。 他总是穿着雅致时尚,人前人后都不苟言笑,对什么都漫不经心。 结婚后第二年岳志恒就离了婚,给了前妻堪称巨额的抚养金。 岳志恒,这一生,再也没有去过乐城。 ************************************** 嫣然在写完最后一句话,开始抑制不住地泪奔。 可能是想到了《断背山》里最后的那个情景。 岳志恒篇完,希望大家喜欢。 ------------ 月少篇 (上) 更新时间:2012-09-18 整个华国的一次大的清扫运动后,所有的道上势力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 而中部地区的主要势力龙腾,因为预先的资本转移和清算,在这次清扫运动中,并未有受到大的冲击,中部龙头地位稳稳如昔。 之前叶城的大大小小的夜总会和高级会所在此次清扫后都一蹶不振萎靡了下来,过了几年之后,中央清扫的力度变小,这些场所才又在叶城继续营业。 夜,璀璨club。 璀璨是如今叶城最大的销金窟,政商黑三界都对其有所包庇,这里,只要有钱,就是极乐的天堂。 璀璨的后门,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最隐蔽的后门,都由这个客人的私人武装力量层层把守住,监控严密到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因为不想引起太大的动静,化身为常人装扮的保卫人员分散在客人周围,围着他穿越二楼的卡座,往三楼的包间上走。 他走的不算太快,仿佛这样酒醉金迷的夜生活勾起了记忆中久远的某个画面,二楼的表演他还饶有兴趣地站着看了会,两个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女郎围绕着钢管,做出种种挑逗的动作。 从二楼到三楼电梯处边上的卡座,有一群纨绔公子哥儿,喝高了酒在寻乐子,将一个服务生按到在桌子上往嘴里倒酒。 这些事,在销金窟中最正常不过,只要有钱,仿佛就可以践踏一切尊严。 客人并不打算多管闲事,他年少轻狂的时候也曾经做过不少没有底线的事。 那个服务生可能是被灌多了酒,呛到了气管,剧烈地咳嗽着从桌子上掉到地上,然后再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站起身,捂着嘴不停地咳着。 只这一眼扫过,客人仿佛浑身凝固,上前一步捏着服务生的脸扬起来看。 可惜,只有轮廓有一点像。 他叹了口气,松开了手,转头欲走,那几个不长眼的纨绔却不乐意了。 当中的一人后仰着坐在座位上,鼻孔朝天,非常傲慢道:“谁敢打扰小爷找乐子……你想替他出头?” 一个冲动的保卫脚步一动就要挡到客人前面,他手掌向下轻轻一挥,保卫停住脚步,全身上下却都戒备起来。 “不是……我认错了人。”客人好脾气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打扰了。各位继续玩……今天的单,我请。” 话已经说到这种份上,一般场面上的人,都会哈哈一笑,就此揭过。 可是今天的这个不开眼的纨绔,偏偏是刚刚来叶城不久的一个子弟,家里做煤炭生意,仗着有钱,素来霸道,还以为这里是家乡那一亩三分地,他想了想道:“也行,那就把这杯酒喝了赔罪,这事就算了。” 说完将手里的烟头“啪”地丢到酒杯里,晃了几下。 那服务生慌了,璀璨的培训制度异常地苛刻严格,他一边咳着一边走到桌边,拿起那酒杯,哀求道:“我喝……我喝……”闭着眼睛就想将这杯酒喝了,将此事尽快地了结。 那客人却低声道:“不许喝。” 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威慑力。 这边闹了这么一会,早有服务生通报了上面。 打开门做生意,这种事在这里每天都有发生,璀璨的大串场露西姐端着个酒杯从vip包间里出来,就往这边赶过来,一边走一边安排人随机应变,这个季度如果她管的这块再出问题,她可就拿不到季度奖励了。 客人背对着她,她没有看到脸,一眼只看到了最近在二楼场子里洒了不少钱的纨绔,“罗大少,这是怎么了?” “露西,你们这里还有没有规矩!我在这里玩玩,怎么就有不开眼的多管闲事?”罗大少见到露西前来,开口道。 露西扭到卡座前,正准备问问什么情况,转头就看到那个人的正面。 这不是……这不是……天哪! 露西张口结舌,手里的酒都洒在了低胸的礼服前,努力地吸了口气,说道:“邵先生……您,您怎么来了?” “何总约我。”客人这才淡淡解释了一句,“我先过去了,”他指了指那个服务生,“这个人,收拾好了带上来。” 罗大少一愣,这才看到几个人从暗处走出来,围绕着那人往电梯里去了,问道:“这是谁?” 露西过去拍着自己的胸口,道,“是邵先生,他没说什么,您可就消停点吧,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罗大少这才反应过来,邵先生……整个叶城,除了邵氏集团的邵月,还有谁是邵先生。 “这……”家里的几个叔父都来了叶城,想尽办法想跟邵先生拉上点关系都没能成功,却让他在这里碰见了绍先生,还将人给得罪了! 罗大少差点咬到舌头,露西将同样呆站着的服务员一把拽起来,“赶紧收拾收拾,这可是你的机会。” 服务生被她推进少爷的休息室,打开衣柜挑了件丝绸的衬衫和修身的西裤换上,露西一边给他系着扣子,一边道:“你叫什么?” “李沐。” “没问你真名字,场子上叫什么……” “不知道,我刚来第一天。” 露西沉吟了下,道:“那就实话实说。”说完,她阅人无数的沧桑眼神扫过李沐低着头的侧脸,脑子里闪过一个影像,轻声叹了句,“是福是祸,我也不知道。” 璀璨的高级包间,设有很大的桌子,有的时候客人们会在里面开赌局,但是今天,巨大的包间里只有两个人。 女人穿着大红的旗袍,站在台子上唱歌,跑调跑的匪夷所思。 刚才的客人却就坐在沙发的中间,微笑着听着,一曲唱完还给她鼓掌。 女人笑咪咪地看着他,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你约我,我哪次不是随叫随到。”邵月好脾气地回答,“这个场子,你打理的不错。” “说来也奇怪,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做个这样的场子,可是开始做的时候就很熟练,我以前是不是就是做这个的?” “是,你以前是场子上最有名的大串场。”仿佛想起了什么,邵月笑了笑,道,“我刚才看见一个人。” 女人侧头问道,“谁啊?” 这时正好门铃响了,露西领着服务生李沐进来,然后低着头出去。 李沐局促地站在门口,他个子生的高,长得也挺清秀,如果不是父亲工伤摔断了腿又要不到赔偿,他也不会来这里打工做服务生,这才第一天上班,就被一个纨绔按倒在桌子上调戏,差点吓没了半条命,如今又稀里糊涂地被带到了包间里,露西的那句叹息他听进去了“是福是祸”。 可是不管是福是祸,这是他的机会。李沐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转变人生的机会。 女人回头,就看到没有打光的门口阴影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低着头,半面侧影,轮廓极其熟悉,她脑海里浮现了个熟悉的画面,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一时也愣住,询问地看向邵月。 邵月轻声道,“你近来无聊,给你个人调教。”说完他问李沐,“你叫什么?” “李沐。”李沐老实地回答。 “宝儿,”邵月站起来,走到桌子前,抬头仰望着眼神疑惑的女人,张开手道,“来,下来。” 何宝儿蹲在台子上被他抱下来,落地后就去将李沐拽到灯光下看了看,她皱了下眉头,眉眼不像,不像记忆里的某个影子,气质也不像。 “怎么调教?”何宝儿问道。 “怎么想的,就怎么做。”邵月望着她,低头亲了亲她微眯着沉思的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今天一时兴起,弄了这么一出事儿。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六年过去了。 宝儿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将他当成亲人或者是朋友。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敢和他叫板,争吵,可是这么个人,终究不是以前那个鲜活的灵魂。 最初,他不舍得放手。 后来,他不得不放手。 一个人不爱另外一个人,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如今这样的关系,似友非友,带着点暧昧,刚刚好不过。 何宝儿记忆虽然忘了,之前的本事一分也没落下。 娱乐演艺公司,ktv夜总会,高档会所,几乎撑起了邵氏集团旗下所有的娱乐业,每年都给邵氏集团带来不少盈利。 邵月带给她这么个人,带着点冒险和恶作剧的心态,他似乎还是几年前那个有些爱胡闹的青年,他期盼如果她还有一点印象,就帮他训出来一个影子做念想。 原本他因为,时间久了,自己就会渐渐淡忘,淡忘那个叫陆凯的人带给他的所有尖锐的疼痛。这些年,身边没有断过各式各样的人,不过都是玩玩,跟谁在一起,都没有什么意思。 作为邵氏的最大掌权人,他至今没有结婚,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他的身边究竟会站一个什么样的人。 所有的人都以为何宝儿是邵氏的阿嫂,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何宝儿将他那枚鸽子蛋求婚戒指扔到了太平洋里去。 即使她什么都忘了,也没有原谅他。 何宝儿走到那人身边,细细地端详着,脱口道:“站直,腿夹、紧,收腹。” 李沐一激灵,下意识地按照她的吩咐做了。 何宝儿抬起他的下巴,吩咐道,“微低头,颔首,挺直你的腰。” 很好,轮廓更像了。何宝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以后你照我的吩咐做。” “我的工资……”李沐局促道。 “按照一级艺人的合约走。”何宝儿毫不犹豫地说道。 李沐激动的浑身发抖,何宝儿是星光娱乐传媒的总裁,她亲自签下的人,日后想不红也难,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有这样的机遇。 邵月却看着李沐内心无声无息地笑了,这样的一点利益就让他激动如此,这个人,心机太浅。他痛恨也怀念的另外一个人,却有着那样深不可测的内心,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残忍,今天的结果,会不会三个人都好过一点? 说到底宝儿和他一样,这些年都是太寂寞。 他颇为有兴趣地看何宝儿兴致勃勃地拎着李沐的样子,觉得自己仿佛是找了个不错的乐子。 ------------ 月少篇 (下) 更新时间:2012-09-19 李沐从包间里出来,一口气小跑到少爷的更衣室里,站在最里面的柜子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璀璨的消息传播的很快,不多时,整个场子都知道了李沐的“好运”,他经过的路上,所有的人都用一种既羡又妒的眼神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射出几个窟窿。 场子上最红的少爷曲蓝正好从浴室里出来,在看了他一眼之后,露出一个有些讨好意味的笑,李沐呆愣着看着他,似乎还没有从这种巨大的落差里反应过来。 李沐几乎是一夜没睡着,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拖着个小小的行李箱,去星光娱乐传媒报到。 星光娱乐传媒经过几次股东大会的决策,如今已经逐渐形成了中部最大的娱乐公司,在锦绣中华城对面的商业区,最高的那栋建筑就是星光娱乐公司,star标志矗立在大楼的顶端,象征品牌的那枚星星标志尖锐而耀眼,就如如今星光娱乐无可匹敌的娱乐圈霸主地位。 这栋大楼里,出入都是俊男美女。 李沐穿着他最好的一身衣服,洗的略有些发白的衬衫和西裤,局促地将自己的简历递到前台。 前台查阅资料后,仿佛被火烫了样,看了他一眼,立刻拨通了总裁办公室秘书处的电话。 何宝儿正喝着杯咖啡,当她的秘书雅娟敲门进来汇报的时候,她的手指攥紧了咖啡杯,被烫到也犹自不觉。 当邵月将这个人引见给她的时候,她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你做了一个无比美好心酸的梦,醒来怎么都想不起来梦境里发生了什么,可是心里还是有着那样的感觉。 扫了李沐一眼,何宝儿就开始不满意,哪里不满意可能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不像,就是哪里不像! 她带着李沐进了星光的更衣室,各一线大牌的高级定制服装,皮包,鞋子,饰品……整整一层都是。李沐在试衣间里试衣服试到腿软,直到他穿上一件canali的白色修身西服和一条珠光灰色的线条柔软的窄小裤筒西裤,何宝儿眼睛一亮,瞬间迸发出的光亮让李沐心中一颤。 “还缺点什么……”她说着,将一块蓝色的细麻布手帕塞到西装的上衣口袋里,露出一点点角。 然后何宝儿围绕着他走了一圈,挑选了一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走的衣服。 她只是觉得,这些衣服穿在这个人身上,离远了看着这样一个轮廓,会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李沐大腿中间夹着一本书站在客厅中央,腿已经完全麻的没有任何知觉,可是他还是努力地挺直着腰站着,何宝儿坐在沙发上翻完了一本杂志,又换了一本,丝毫没有让他休息的意思。 “你的腿不够直,走路的时候腰不够挺。”何宝儿站在那里看着他,让他在巨大的客厅里一圈又一圈地走来走去,直到他走出那种看似漫不经心闲庭信步,却又每一步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慵懒姿态,何宝儿才允许他站着喝了一口水。 这样魔鬼式的训练,持续了大概三个月。 当李沐再度站在镜子前,几乎不敢相信这个穿着优雅,神态淡然的男人是他自己。 何宝儿站在他的身后,一只手扶着额头,头痛欲裂,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可是显然她做的很成功。 那一天的傍晚,邵月刚刚将手头的一批文件批示完,他办公室的门开了。 整个邵氏集团,只有一个人敢不通报直接闯进他的办公室。 那个人逆着光走进来,步态慵懒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感,就这么一步步地走进他的办公室。 没有人见过邵先生失态,如果有人现在在办公室,将看到他不自觉地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何宝儿跟在后面,抱着胳膊,皱着眉头道:“这对你来说是个乐子,对我来说可不是。我最近头很疼……” 那人走近到办公桌前,邵先生才板了脸,只一眼就扫的李沐站立不稳。 他站起身,将何宝儿迎到沙发上坐下,问道:“怎么会头痛呢?” 何宝儿道:“我也不知道啊,所以这人给你了。” 女人的直觉敏锐的近乎犀利,她朦胧记得记忆中的那个影子,知道无论如何努力,这个人都不是那个人。 他点了点头,将人留下了。 那一晚,李沐裹着件浴袍,尽量让自己的神态淡然地坐在床边。 邵先生关了所有的灯,只留了一盏小灯,灯光打在墙壁上,只淡淡照出他一个侧影,邵先生也不说话,就端着杯茶,静静地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李沐轻轻地动了一动,邵先生已经摔了手中的杯子,栖身到他面前,用力地捏住了他的脸,“你想到哪儿去?” “我……我……”李沐垂了头,听天由命地道,“我哪儿都不去。” “没有地方去?”邵先生问道。 “嗯。” “那就好。没有地方去,就在我身边吧。” 邵先生夜里睡得不好,李沐坐在床下的踩凳上眯着,一有动静就起来照看。 他算是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了,原来就是个小厮,或者是古代的守夜丫鬟。 底薪三万块,就做这么轻松的活,李沐觉得自己赚到了。 中式的三进三出大院,雕廊画柱的走廊,还有房间里那些年岁悠久的古董家具。园子里的家仆都很沉默,邵先生也不太爱说话,时间久了,李沐都觉得自己快要丧失了言语功能。只有后院他从来没有去过,邵先生也不允许他去。 那一天,他正捧着一盆花穿过走廊往邵先生的卧室走,一声喝令将他吓了一跳。 那个女人的年岁不小了,看见他的时候眼底有浓浓的疑问,“你是谁?” “我叫李沐。”他低头回答,那个女人却丝毫不准备放过他,正准备细问,一直跟在邵先生身边的那个管家已经伶俐地小跑过来将女人拉到一边小声咬耳朵,女人皱着眉头打量了他几眼,冷哼一句,“不像。” 他究竟……像谁? 怀揣着巨大的疑问,可是他不敢问。生活的艰辛和压抑让李沐养成了一种格外小心谨慎的性格,他原本是带着某种幻想住进园子的,可是邵先生除了经常看着他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过分举动。 他不是没有听说过邵先生的性取向,邵先生喜欢好看的人,男人女人都喜欢。 可是邵先生从来没有碰过他,就这样将他养在园子里两年。 邵先生习惯早睡早起,半夜睡觉的时候经常捂着胸口,一到秋天就会犯咳嗽,时常神情倦怠,很少笑。 一天夜里,邵先生剧烈的咳嗽将他吵醒,他上前去探身看,邵先生似乎睡得迷迷糊糊,看到一个影子探上前来,扯动嘴角笑了下,声音很轻地道“哥,你来看我?” 李沐站着不敢动了,邵先生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李沐迷迷糊糊抱着膝盖在脚踏上打瞌睡,只觉得面前一片阴影,原来是邵先生看着他,看到他睁开眼睛,邵先生道:“你醒了?” “是,邵先生。” “李……李沐是吗?” “是,邵先生。” “你有什么心愿吗?” 李沐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完了,是邵先生终于看他不顺眼要弄死他了吗,所以问了这么个问题,虽然是奔着钱来的,可是他现在不想死啊!李沐想着,就眼泪汪汪地抬起头看着邵先生,哽咽道:“我死了后,求邵先生将我父亲的病治好,让他颐养天年。” 邵先生笑了,他原本年岁就不大,只是时常板着脸显得阴沉,这一笑倒有几分昔日的风采,“谁让你死?” 李沐疑惑了。 “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邵氏集团有的职位,你挑一个。”邵先生说着,似乎觉得李沐哭鼻子这件事很搞笑,扔给他一条手帕,“出园子去吧。” 李沐怀着满心的疑惑离开了他呆了两年的园子。 邵先生没有食言。 他想做市场,就给了他生物制药科技公司的市场部总监职位。 报到的时候,生物制药公司的郑总经理看了看他的简历,冷淡道:“虽然你是邵先生推荐过来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努力做出番成绩,我不喜欢废材。” 李沐只是垂了眼睛,挺直着背走了出去。 他带着团队一力开拓了西北方向的市场,在邵氏集团年终表彰大会上,李沐从邵先生的手里接过那条象征着荣誉的腾飞金龙,邵先生似乎又不记得他了,看着他胸牌上的两个字道:“……李沐?” 他成为了西北生物制药科技公司的总经理,被远远地发配了出去。 何宝儿正在筹备一届superstar大赛,为日益庞大的星光传媒输送新鲜的血液,邵氏集团的表彰大会,她坐在台下,看着穿着优雅闲适的李沐神态泰然自若地上台领奖。 如今的邵月和她不经意间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到了奖励星光娱乐传媒的时候,这种高层表彰会议,气氛比之以往都要热烈,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坐在沙发上的何宝儿,如今人们称她为“星光”的女皇。 何宝儿穿着件黑色西装,蓝灰格纹亚麻长裤,板寸短发,夹着烟坐在那儿,目光与邵先生对视,带着几分坦然与笑意。 邵先生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拿出红色盒子打开,是一枚比他上次在游艇上求婚的鸽子蛋还要大的钻戒,他道:“宝儿,嫁给我。” 何宝儿夹着烟沉吟了下,“我当年说只要你等足七年我就嫁给你,我说话算话。”她将烟按灭在戒指盒子里,任邵先生将戒指戴在她的手上。 邵氏集团成立八年的表彰大会满场响起如雷般的掌声,他们的boss等了太久,终于心愿达成。 邵月握着宝儿戴着巨大钻戒的纤细手指,放到嘴边吻了一下。 “星光女皇风光嫁入隐秘豪门”小报的标题起的乱七八糟,莫锃羽看了一眼,将报纸扔到桌子上。 一身利落打扮的短发女孩穿着轮滑鞋闯进屋子,围绕着莫锃羽转了一圈,摆定一个pose立住身体。 莫锃羽笑了下,指着桌子上的报纸道:“莫苏,将这个拿给你老娘。” 女孩挑起秀气的眉毛,一双大眼睛格外漂亮,飞起眼神看着他,问道:“羽毛,这种八卦小报你爱看,老娘又不爱看,为什么要拿给她?” “因为你干妈要结婚了!让她带你去叶城喝喜酒。”莫锃羽含着几分笑意道,催促了句“还不快去?” 莫苏欢呼一声,低身抓了报纸,一个利落地转弯,哧溜一声就滑出了自家院子,瞬间滑出老远耳边还传来她的欢呼,“去叶城玩咯!” ***************** 连续沉重了两章。 月少圆满了。 嫣然对boss总是格外宽厚。嘿嘿。 月少篇只有上下。 陆凯篇会比较长,因为牵扯到很多事很多人,嫣然慢慢写,大家慢慢看。 ------------ 一生之殇(一) 更新时间:2012-09-20 巨大空旷的电影厅内,两个女人坐在座位上神情专注地看着屏幕。 影院里的光很暗,悠扬的琴声响起来,陆凯坐在何宝儿的身边,目光如水般温柔地看着她。时光如梭,女孩转眼就长成了妩媚妖娆的女人。 这些日子,她所有的努力希望他都知道,她希望再度站在他的身边。 可是他要走的是一条绝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 电影的结尾,那样的惊心动魄,何宝儿没有丝毫的表情。 “你看,他们才是天生的演员,比任何受过专业训练的表演者都要精于计算,因为演戏是他们生存的本能。你和我,都是。” 你和我都是这场计划里的一枚棋子,只不过我比你更清楚自己棋子的身份。 宝儿,我此生无望,希望你能活得精彩。 接下来他做的任何事情,都与何宝儿无关,他不想宝儿再度搅入这场残忍的计划,如果她懂,就会放手。如果她不懂,就用制约的手段让她消停。 可是如果话不说明白,这个傻瓜一定会像上次一样继续激怒那个人,那个人可以容忍一次,还会容忍第二次吗? “傻瓜啊你……”他叹息着说了一句,脱口而出的是一直都想说的话,他不知道宝儿听不听得进去,可是不管她能否听得进去,他今天要做的事,都太足够冒险,可是他筹划至今,只有这一次机会。 当他进入邵氏的董事会时,正在开会的邵峰年冷冷看着他,开口问道:“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陆凯此生只有一次机会,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面前,他傲然扬着头,反问道。 “你做的很好。”老爷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陆凯,“可是你不该在这种时候来捣乱,把他带下去。”邵老爷子吩咐道,却发现其他的董事都不说话,也没有保卫进来。 自从齐绍死了之后,他的身边就没有足够信赖的保卫力量,所有的力量都留在了园子里。 如果今日陆凯在这里动手,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安然回去。 而此时,梅悠和邵月都没有出现在这次董事会议上,老爷子刹那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老爷子,对不起。”沈傲低着头很是惭愧的样子。 邵峰年多年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一思索也想到,他最信赖的属下和最疼爱的小儿子都背叛了自己,可是他竟然没有丝毫心痛伤心的感觉,他任由着梅悠拿走龙腾的私印,任由邵月压下他要清扫龙腾的指令,等待了这么久,他其实一直隐隐在等着这一天不是吗? 事情已经到了眼前,邵峰年反而极度冷静。 “这个世界上,能威胁我的人不多,你想要什么?”邵老爷子问道。 “我要你的亲笔签字和口头确认。”陆凯递上两份文件,一份是核心股份转移,一份是框架协议书,邵老爷子将文件接过,扫了一眼,朗声大笑道:“陆凯,你好手段!” 他唰唰两笔将自己的名字签上,扔到两个面如土色的律师面前。 此时董事会上的局面完全被陆凯控制,老爷子却笑得极为欢畅,疯虎邵峰年半生都是在枪口刀尖上讨生活,不知道被多少把手枪指着头,老人欣赏地看着陆凯,“如果素月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 “你不配提这个名字!”陆凯抿着嘴角沉声道。 此时的邵氏集团董事会刚刚成立,转型时期邵峰年始终处于放权状态,几个股东都是叶城各方势力的代表,并不经常见到邵老爷子,反而熟悉陆凯。以往见到陆凯,他都是沉默着站在邵月身后,如今竟然是他掀起了邵氏的权利变更,这一日注定是个不平常的日子,而他们则经历目睹了这场变更。 “龙腾解体,邵氏集团成立,我知道很多人都表示不理解,同样是投资,为什么要用这样惨烈的手段将原本的体系打散。今天这个董事会,既然大家都来到了这里,我跟大家解释为什么我们要成立邵氏集团。龙腾如果还是以前的模式,在这次清洗中就会被强令瓦解,叶城就又会回到以前去。”邵峰年想起了半生动荡的那些年岁,“以前那是什么日子……沈傲,你想回到以前去吗?” “我不想!”沈傲大声说道,“以前叶城四分五裂,什么势力都敢来这里搅和,帮派血、拼流的血几乎能将东湖染红……”沈傲说着哽咽了,他的叔父就死在动荡里,几位股东有的年轻没有经历过叶城那样动荡的日子,有些年长的则都沉默不语,静静地听着。 “叶城地处中部要位,等到高速公路贯穿叶城通南北首尾,经济地位在华国会更重,这份框架协议一签署,我们就和南边的中信社北方的岳氏家族遥遥相对。相对其他的势力来说,龙腾的底子太深太黑,一旦被清算……”邵老爷子扫了一眼场中的人,“如果龙腾没有守住,叶城就又会回归到之前的状态,势力分割,一派内斗,别的势力就会进入欺辱我们!” “叶城不能群龙无首,如今这一步,是邵某力推所致,希望各位能全力协助邵氏新一任的掌权人,将中部商会控制在叶城的势力范围内,不会被其他派系牵动,往诸位尽力维持今日之局面。今日仇人寻上门来,与各位无关,邵某自有交代。”邵峰年说着,看了陆凯一眼,“动手吧。” 邵月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他全心信赖的人拿着枪指着他父亲的头。 “住手!陆凯,你在做什么?”邵月想要走上前来,陆凯却不愿抬头看他一眼。 他违逆了父亲的命令强行将陆凯留在身边,驳回园子发出的对陆凯的狙杀令,甚至将龙之组的精英守卫派到陆凯身边保护他,就造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陆凯持着枪的手很稳定,他的手白皙修长,和手中的沙漠之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邵月站定在原地,一个眼上有黑痣的男人将桌子上的文件拿给他,他翻了几页,文件里是一份详细的遗嘱,将龙腾最基本的核心股份从海外账户划归到他的名下……他捏着文件的每一寸骨节都咔咔响了起来。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陆凯笑了下,终于肯回望邵月,“先父虽丧身于此地,但仍盼此地永享繁荣。” 他说话的期间,邵峰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陆凯扣动了扳机,意料中的枪声却没有出现,邵月抢先反应过来,上前握住了陆凯的手腕,硬声道:“快走!” 邵峰年快如闪电地从轮椅下抽出了手枪对准陆凯……邵月将陆凯一把推了出去,子弹打在墙壁上,嘭地一声,引起了在外的防卫人员注意。 老爷子的近卫武装力量用爆破手段突破了陆凯设置防线,前来营救。 那把沙漠之鹰,是邵月高价拍回来送给他,自然也是他改装过。 一时的心软,终于导致了今日功亏一篑。 邵老爷子一经脱身,多年的杀戮经验让他瞬间红了眼睛,咬牙骂道,“一只养不熟的狼崽子!” 陆凯失了先机,如今已经无法再控制局面,双方的人互相厮杀了起来,邵月护送着老爷子上了悍马。 邵老爷子正欲再下命令,却发现悍马上的人都是邵月的人。邵月终究还是全力阻拦着他痛下杀手。 邵老爷子咳嗽着不再说话,捂着嘴的手帕渗出一大片血迹。 “快将老爷子送回园子。”邵月下令,悍马箭一般飞驰出去。 陆凯捂着受伤的胳膊飞奔出来,上了一辆车追了上去。 邵月也上了一辆车,在车上给何宝儿打了个电话,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杀了邵东,别带他回园子!” 邵东是他的兄长,他却在下命令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 所谓的掌权人,就是在激烈的动荡中依然能够杀伐决断的人。 陆凯追逐着老爷子,邵月追逐着陆凯,而此时官道上的人也趁机出手,封锁了回园子的主要线路,一场关于生死的飙车角逐,陆凯多年的运筹织网,此番龙腾打散、邵氏重组、资源整合,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该出手的全部都在这场局中出了手,想在变动里分上一杯羹。 之前陆清和邵东因为无法接受龙腾解体后他们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提前出手谋划反出龙腾另立门户,狙杀月少逼迫邵老爷子放权,如今陆凯在上一次的动荡尚未完全平息的情况下再次出手,将对龙腾不利的各方因素同期引了出来,此番动荡过后一网打尽,叶城将再也没有力量能够撼动重组后的邵氏集团。 梅悠在园子里迎接了邵峰年,当她搀着老爷子下车的时候,邵峰年剧烈地咳嗽着道:“九泉之下,我没有面目见她。” “当年的事,是我下的命令。”梅悠道,“所以我无儿无女孤单终老,是我的报应。月阑珊也是我力主拆掉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做的,跟你无关。” “如果我不点头,你怎么会下那样一条命令。”邵老爷子看了一眼身周高度警戒的护卫,园子里的守卫都是邵氏的家仆,他已经为邵月铺好了所有的路,再艰难他都希望邵月能走下去。 “要好好照顾阿月。”邵老爷子又咳嗽了两声,“阿梅,也好好照顾自己。” 梅悠轻笑了一声,“你多少年没叫过我阿梅。” “是邵月求你吗?” “是我自己。” “唔。”老爷子闭了眼睛,坐在轮椅里,“推我回房间。” 梅悠忍住眼泪,推着老爷子的轮椅,经过长长的走廊往卧室走去。 ------------ 一生之殇(二) 更新时间:2012-09-21 尖锐的急刹车,高架桥上那个红色的身影如同烈火般耀眼。 邵月也停在了桥下,他坐在副驾上,低声喝道:“不许开枪。”抬头看着桥上那辆白色的跑车。 陆凯按下车窗看着她。 何宝儿这一生,从未美过如此惊心动魄,她张开双臂,风吹起了她的红色风衣,长卷发飞扬在身后,带着一丝义无反顾的决然。 “宝儿,”陆凯对她道,“来……” 何宝儿跳上车,笑意盈盈道:“你丢不下我。” 陆凯的手握在方向盘上,受伤的右手臂依然滴滴答答往下滴着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那就生死都一起,好不好?”说完,他单手一把揽住何宝儿的头,亲吻她的嘴唇。 “我们走。”一脚油门踩下,轰鸣声响起,一路绝尘往园子的方向驶去。 东图到园子里复命的时候,梅悠看着邵东的尸体,伸手掀开了尸体上的白布,问道:“去的快吗?” “很快。”东图细长的眼睛闪烁了下,低头回道。 “你先下去吧。”说完,梅悠回到主屋的卧室里。 邵老爷子闭着眼睛在养神,他的面色苍白,梅悠进来后,他很快地睁开眼睛,仿佛是期待着什么,“人回来了?” “还没有。”梅悠笑了笑,将羊毛毯子盖上老爷子的双腿,毯子因为折叠的久了,有一点褶皱,她弯着腰用手去抚平那点褶皱,一下又一下,动作很缓慢,仿佛是支撑不住,半跪坐在老爷子的身边。 “阿梅,总有这么一天的。”老爷子枯瘦的手指碰了下梅悠的头发,“我一直在等着这么一天,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意思……你无需内疚,这是我决定的事情。” “阿东死了。”梅悠道。 老爷子的手指僵了一下,满脸的悲痛,“我不该给陆清希望。” “您是不该给陆清希望,也不该给邵东希望。”梅悠心里说着,没有抬头。 “我一次都没有梦见过她,你说,日后到了地下,她会见我吗?”邵老爷子问道。 梅悠道:“我不知道……我从来都不是她。” “阿梅,这么多年,你心里委屈吧?” “老爷子,我跟了你三十四年七个月二十一天,从来没有一日心里觉得委屈。如果没有你,我十五岁就可能死在了乌巷。我没有亲人没有丈夫没有孩子,这辈子只为了您一个人而活着。你的决定都是由我来执行的,如果有报应,我担上一半,这辈子觉得也值了!头儿……” 最后这声头儿,她叫的又干脆又顺口。 自从那件事后,她从来都是恭恭敬敬喊他老爷子,从来没有再喊过一声头儿,他也没有再叫过她一句阿梅。 老爷子,哪里老呢?也不过就比她大了十多岁。 他在叶城乌巷白手起家,她跟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跟人斗心机耍嘴皮子,玩谋略抢地盘。如果不是秦素月,他们可能终其一生,都只是在叶城一隅做地头蛇。 月阑珊,秦素月,这个名字早被人遗忘在了时光中。 “龙腾资金这么紧张,不如我入股,大家一起搭个伙,路也好走一点?”月阑珊的老板娘――跺跺脚整个叶城都要震一震的扎手货,在几次简单的合作中对邵峰年印象良好,私下约了他合作。 她用短短一年时间控制了叶城的中心地区,有着看透世事沧桑的冷静眼光。 彼时邵峰年三十四岁,龙腾发展十年,已经将东城区的地盘尽数吞下。 叶城在十年的争斗与动荡中步入了对峙期,经过蚕食与合并形成了四股势力,遥遥相对。 秦素月凭着名倾一时的美艳在中心开了家歌舞厅月阑珊,她这股势力插入的突然,起来的也蹊跷。 叶城四股势力:东区龙腾邵峰年,西区平升陈子骄,南区丰原齐新宇,北区耀阳金大庄。 月阑珊的地方选的巧妙,所以跟四方势力都有生意往来。 “今后对外,我就是你的女人。” 邵峰年看着洋洋得意的女人,道:“合作可以,私情就免了。” “我喜欢有野心的男人,”秦素月美目流转,“金大庄太俗,齐新宇年纪大了,陈子骄是个妻管严,我也是没得挑啊!”说完,她搂着邵峰年的脖子,却被男人像抓小鸡一样抓起来放到床上,“少跟我来这套,东湖的那批货,我七你三,齐新宇那边你摆平。” “五五,不然没得谈。” “五五?”邵峰年凑近她,看着她那张白皙妖艳的脸,“成交。” 他有那么一刹那的心神恍惚。 邵峰年不是个贪图女色的人,他太专注于发展事业,这让他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秦素月的背景和关系,除了合作利用之外,他暂时都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你不要让我失望啊……”邵峰年人生的高大,秦素月踮起脚尖也不及他的肩膀高,偏偏就喜欢站在床上然后跳到他的背上去。 邵峰年对她,有的时候很是头疼。 “头儿,”梅悠将刚刚拿到手的一箱子钱扔到桌子上,“这个月比上个月多赚了一倍的钱。”说完兴奋地将箱子推到他面前,“你点点?” 秦素月和梅悠年纪差不多大,却比此时的梅悠沉稳的多,说道:“如果我们这笔钱投入陈子骄的赌坊,一年下来的分红翻上十倍,为什么不试试?” 邵峰年却并不接话,将箱子里的钱一笔一笔地清点清楚,秦素月有些沉不住气,围绕着巨大的桌子走了几圈,嘟起嘴的样子还有点可爱。 待到邵峰年点完钱,她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他说什么,尖细的高跟鞋在地上点了几步,道:“龙腾我有入股,我要更多的回报,如果你不能给我,我就换个合作伙伴。” 龙腾的发展是邵峰年最看重的事,他哪里肯放权让她来做,冷声回了一句,“还不到解约的时间。” 等到邵峰年并吞了陈子骄的赌坊,将整个叶城大半赌业接到手中的时候,秦素月尚还在不服气。 邵峰年得意之时,也不忘记和她解释,“陆丰是陈子骄的妻弟,年轻又心浮气躁,一直脱离平升单做赌业。如果我能帮他达成目的,是不是比在南区撒不开手做事要好,而且中心赌场设在你月阑珊,我们何必去帮平升帮发展赌业?” “如果是在月阑珊做,六、四分,不还价。”秦素月搂着他的脖子,骄横道。 “依你。”他要的是拓展而不是眼前的实利,秦素月有着很好的资源背景,人人都说邵峰年傍上了月阑珊的老板娘才将事业拓展的如此之快,却不知道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合作亲密无间。 秦素月需要大量的现金流转,她待人向来大方,在场面上走动每天撒出去的钱像淌水,因为秦素月的多方活动,邵峰年跟政界牵上了线,因为有政界的暗中扶持,龙腾的扩张一日千里。 很多个时候,月阑珊里都是灯火辉煌,人头涌动,各式的交易隐藏在灯红酒绿的觥筹交错中。 秦素月长袖善舞,以龙腾掌权龙头的女人这样的身份,掩盖了她正在做的事,直到遥远的京城传来消息,她才决定向邵峰年摊牌。 “峰哥,晚上你能不能陪我去见个人。”秦素月坐在椅子上梳着头,她的头发又浓密又黑,白皙的手里执着一把桃木梳子,顺滑着一路滑下,邵峰年背着手站在阁楼上,道:“素月,是谁?” “我知道你是个有野心的男人……可是有的时候,野心太大的人,就不肯相信一点真情了。” 秦素月和他说话一向喜欢直来直去,此时却言语不详很有深意,手里的动作也是缓慢的,头发和梳子绞在了一起,疼的她皱了下眉头。 邵峰年走到她身边,他生来严肃,很少做亲密的举动,只是从她的手里接过梳子,顺着她的手帮她梳着头发,说道:“我陪你去就是。” 秦素月身后就是邵峰年英挺伟岸的身躯,他的手很大骨节突出,握着小小的桃木梳子的样子有点笨拙,但是为她梳头的神态很认真。 这个女人,有的时候聪明狡黠的像只九尾狐,有的时候又骄横任性,现在她的样子,娇娇怯怯的像只小猫,可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伸出爪子挠你一下。 邵峰年一直都防备她,她的背景不明,他不愿意冒险,付出太多的情感在这个神秘身份的女人身上,可是他们朝夕相处,一起经历了很多的事情,秦素月做事有魄力,性格倔强,站在他的身边丝毫不逊色。 也许,他应该尝试着习惯她站在他身边的日子,却已经来不及。 “峰哥……我要走了。”秦素月轻轻道,邵峰年的手依然很稳定,将桃木梳子放到桌子上,半晌道,“去哪儿?” “回京城去。”秦素月站起身来。 邵峰年将她送到叶城外的一座园子里,那栋园子原本是一家别院,在别院里会见了军方新的接洽人,那是个有点倨傲的年轻人。 华国建国并不久,中央想卸掉军方某位将军的军队掌控权,而这位将军为了保住势力不垮台,竟然支援华国东北部的群众暴、动,从而调兵东北脱离中央掌控。 秦素月就是这位将军某个心腹下属的谋士,来叶城挑选合适的人完成这件事。 原来这就是秦素月一直在秘密进行的买卖,她搭好了所有的线,只需轻轻一推,就可事成。如今龙腾已经被她推离了原来的轨迹,合适的时机借此事便可从地头蛇翻身化龙,这是一个可以搭上华国军方的机会。 她竟是这样的身份!秦素月背后那股神秘的力量终于掀开的时候,邵峰年并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背后是如此复杂的军方背景。 很多时候,时势、机遇、能力三者缺一不可,邵峰年以决断的魄力取得了当时掌控叶城军方的高层扶持,向华国正在动乱的东北部输送军火支援暴、动,龙腾真正的发达,起因就是这样一笔罪恶的军火生意。 “月姐,京城那边很多事需要你回去处理,叶城这边的线从今以后由我负责。”年轻男人说道。 京城的动乱来势如此汹汹,她为了家族,必须立刻回去接手遇刺身亡的父亲未完成的工作。 她走的匆忙,留下的事情复杂而危险。 邵峰年远赴东北,押运军火,路上遇到了太多的伏击,几乎九死一生。 因为这次的东北叛乱,华国东北的军部以镇压暴、动为名,在东北部独立于中央之外,成立了军区,而叶城归附的龙腾也相应了有了第一批私人武装力量,就是龙之组的前身。 这件事情,从布局到推进,秦素月完成的相当漂亮。 在华国东北平安城,邵峰年见到了秦素月一面,距上次一别,已有二年有余。 ------------ 一生之殇(三) 更新时间:2012-09-22 冬,有雪,纷纷扬扬落下。 邵峰年奉命押送军火潜入平安城,将中部与东北部的一条运输道路打通,一路上艰难重重,待到事成,已经用了一年有余,在平安城中活动,又用了半年时间。 他身后的这条伏线埋得深远,东北部发起暴、动的领头人物路游亮也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对他多有赏识,颇有几分惺惺相惜。 “峰年,你看如今华国的形势,虽然驱逐了入侵的霓国,但是得势者此时强行回收土地,分明不管老百姓的死活……这边比不上中部富庶,连续三年灾荒民不聊生……陆将军虽然身死帝都,我等军部也要承将军遗志,战死不降。”路游亮一番话说完,声音已有哽咽,自暴、动发起以来,华国派兵强势镇压,如今大军在平安城外建立军区,将东北部平安城围住,按兵不动等的就是围剿。 邵峰年握着酒杯,轻轻问了一句,“为什么要起兵呢?” “自古成王败寇,陆将军征战多年抵抗霓国立下汗马功劳,还不是无辜死于内部党派之争,国内未稳就惨死忠臣良将,我寒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因为东北部的百姓……”路游亮站起身来,指着庭院外的冲天火光,“峰年,你这次肯来相助,我很感激。此番一战,生死未知,路某有一事相求。” “请说。” 路游亮低声和邵峰年说完,邵峰年面色肃然地点了点头。 “听说,你在路上受伤了?”秦素月比之在叶城时的风华无双,多了几分憔悴,在平安城一家普通的民房内,她端坐在木桌子前,门外是站姿笔挺的护卫军。 “是,你还好?”邵峰年看着她,同样问道。 秦素月“嗯”了一声,看着邵峰年,他还是如同最初见到的时候那般,神情刚毅果决,什么都不为所动的样子。 他少时经历了太多的苦难,青年时期奋斗在生死之线上,成年之后见惯了欲望争夺。这样的人当做合作伙伴是最佳人选,她自小受得是谋略之学,谋略之人执念深重,往往喜欢猜测人心,但是她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秦素月的父亲因为一场血腥暗杀死于京城,所留下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要人接手,她回去却已经来不及,沈氏早就将所有的事全盘接手,多年辛苦经营,都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若是父亲黄泉有知,该当如何? 而叶将军在京城被牵制住,此番东北暴、动是陆将军遗部掀起,这些掌权之人各个手上沾满鲜血,秦素月在平安城的这些日子,没有想到她心目中的叛军之城,是这等凄惨境况。如今计划已进行到如此,东北军区必然由叶将军统帅镇压暴、动,平安城危矣。 陆将军不是死于战场,而是死于内部倾轧,她可以理解路游亮悲愤揭竿而起的心情,选的路不同,结局自然不同。 可是她的父亲一生忠心耿耿,最后竟不是死于敌人之手,而是死于同为叶将军效命的沈氏之手。 她萌生退意,可是她往哪里退呢? “峰哥,事情已成,我们要及早回叶城。”她说道,用了我们这两个字。 说完,她的内心有一点忐忑,邵峰年一直都对她的身份有所忌讳,她是知道的,可是没有想到他点了点头,接道:“我们回去。” 这是她认识邵峰年三年以来,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词,他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我们,可是她如今满身疲惫和伤痛,他对她说,“我们回去。” 当平安城全城覆倾的消息传来,秦素月默默坐在家中许久。 邵峰年在月阑珊的边上买了一栋小院,月阑珊如今她继续管事,依然是人声鼎沸,如今的叶城道上唯有龙腾独大,其他的势力也不过是徒劳挣扎,日益颓败。 “阿梅,我教给你的事,你都要记住。”她笑着说道,领着梅悠进入园子和龙之组的训练基地。 其实有的时候,她很羡慕梅悠。 她只需要跟在这个男人的身后,为了他的一个命令就可以去死,他的每一个想法都去为他做到,简单而直接地活着。 梅悠笑嘻嘻地看着她训练家仆,道:“素月,跟了你才知道自己以前是井底之蛙,头儿都想不到这些法子。” 这难道是什么好法子?收留孤寡,也收了他们一条命,用严苛的训练方法让他们成为执掌权力的人手中的筹码和武器,自己也是这样的一把筹码。 秦素月不动声色,道:“我教你的事,你都要记住。” “知道啦。”梅悠继续笑嘻嘻,在她的心目中,秦素月年岁并不大,可是她每次说话做事都有一种姿态,那种姿态让她从不轻视于她,但是也无法亲近于她。 “素月,头儿多喜欢你,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对谁如此上心过。”梅悠说道。 “此话怎么说?” “哎,你和我们不是一个面上的人,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和头儿好好的,我们也就跟着好好的,素月,我这人说话直,你听了千万别生气。”梅悠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又觉得自己多嘴,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了。 秦素月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怔住,他对她……好吗? 她如今已经没有了太多的筹码能为他铺路,所凭仗的不过是以往的本事,一旦她没有了利用价值,邵峰年会待她如何呢?她不能让自己活得没有价值,秦素月心想。她没有注意到邵峰年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 “素月,我来接你回家。”邵峰年穿着件黑色的大衣,大衣很长,盖到了他的膝盖上,是正宗的俄国货,秦素月买来的。她自小生长在权贵之家,所见的所用的皆是好的,从来不肯在衣食住行上亏待自己。 秦素月笑着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他手心极其粗粝,少年时翻山越岭出山来叶城讨生活,挑夫他也做过,早年的生活让他饱受生活磨难,却从来都是坦然面对过往。 “龙之组第一批的组员分散到龙腾的分支里去,如果你想让龙腾更独立,就一定要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她注意到他看着远处训练场上的成员,低声说道。 “沈明羽不会同意我这么做,他想将龙腾,将叶城都牢牢地把握在手心里。”邵峰年握着她的手,秦素玉的手有些凉,柔柔软软的一双柔荑,在他的手心里攥紧了拳头,“峰哥,只要我们是为叶家做事,他能奈我何。” 叶家忌讳下属之家一家独大,她已经远离了京城,但是只要她在叶城一日,叶家上层就会大力扶持她的势力,牵制沈氏。 这许久的相处,她有点明白邵峰年这个人,也因此而更加爱上他这个人。 邵峰年是个能隐忍的人,但是绝不愿意屈居在势力的下方,他的每一步,都是为了站的更高。龙腾涉入军火生意,将原先沈氏的利润分去大半,同时秦素月将原先的一部分私军调入叶城,这座城市,因为这两个人的某些想法,从根本上发生了一些转变。 只不过那个时候,这些事进行的太过于秘密,尚未有人察觉。 那段日子,是邵峰年一生中难得的平静。 秦素月每日经营月阑珊,将龙腾的根本铺垫扎实,另外三方势力早已不敌,也有不少激烈的对抗举动,却都被邵峰年铁腕扫平,三方之中,原本西区平升的势力陈子骄示弱,妻弟陆丰彻底归附了邵峰年的龙腾,执掌赌业,同时带来了幼妹陆清。齐新宇年纪大了,脾气依然火爆,在几次血、拼之后,丰原帮散体,齐家分家,有一部分也归附了龙腾。金大庄一向是个识时务的人,之后再也没有起过更大的冲突。 龙腾收拢了三方势力,叶城混乱了几十载的道上势力终于进入了平稳期。 秦素月收养了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取名邵东。 “素月,为什么对外要说孩子是头儿的,你想要孩子,自己生一个呗。”梅悠抱着孩子,逗弄着他圆嘟嘟的小脸,说道。 秦素月攸地沉下脸来道:“阿梅,这件事原本就没有几个人知晓,你若是敢对外乱说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梅悠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继续逗弄邵东。 邵峰年回到家中,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邵东被梅悠捏着脸,三岁大的孩子,已经有点懂事,见着生人有些害怕,如此被摆弄也没有哭喊。秦素月嗔了一句,将邵东拉到身边,正好抬头看见他,微笑了一下。 晚上,他轻声问她:“你想要个孩子?” 秦素月翻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瘦削的背影,“以后再说吧。” 邵峰年伸手揽着她的肩头,道,“日后时机到了,我自然要给你个身份,我们要有自己的孩子。” 他对她很好,知道她做的事,依然没有任何的责怪。 秦素月忽然想说两句话打趣他,她原本性子就俏皮,“大叔,你还想要自己的孩子……” 此时的秦素月才有几分当年的样子,邵峰年乐着回道,“我还不到四十岁,你喊我大叔?” “平日里板着脸就更显老,不过……我还是想做邵夫人。” “好。” “邵夫人,只能是我。” 她蛮横起来就是这个样子,邵峰年道,“好。” 秦素月这才搂着他的脖子,用脸颊去触碰他硬朗的有着扎人胡茬的下巴,道:“峰哥,我们有以后吗?” “有的。”邵峰年回的简短,她却感觉到他话里的承诺意味,安心地闭了眼睛。 上天总算待她不薄,在她最孤苦无依的时候,给了她这样一个依靠。 ------------ 一生之殇(四) 更新时间:2012-09-23 秦素月待邵东是很好的,经常牵着他在园子里玩,邵东自小就显出与众不同的沉稳,他追在秦素月的身后跑着,咯愣一声摔在地上,也不吭声,自己爬了起来,秦素月蹲在他身边拍灰,看他愣愣的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抱着邵东抹了抹眼泪。 邵峰年正好见到这一幕,站在远处笑道:“摔了他,你哭什么?” “我心疼罢了。”说着,秦素月抱着邵东站起身来,三岁多的孩子,胖乎乎的,也是有重量的,她脚下不稳,差点又摔了孩子,邵峰年站到她身边,扶了一把,道:“小心点。” 这几年,叶家在上层争斗中逐渐占了上风,沈氏出了很大的力,海外的军工厂源源不断地生产军火器具,支援东北军区,这其中邵峰年入股,负责了运输方面的工作。 沈明羽作为沈氏的家主,很少来叶城,一般有话也都是让留守在沈氏的接洽人传达,从东北的运输开始,倒也合作通畅,邵峰年做事沉稳,五业并存——费毒赌娼业齐头并进,他自己则牢牢把控住军火的运输线路。 近些年叶老将军身体不好,所有的事情都由叶家五公子负责,沈氏的这一方的业务也由叶五公子接洽,那一年跟叶家一直不太对路的郑家被灭族清扫,沈氏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沈明羽的带领下沈氏家族日益壮大,咄咄逼人之势几乎可与当年的郑家相提并论。 无论在何时何代,谁有了军队掌控权谁就拥有了对国家的绝对控制权。 华国的常务委员中,半数以上皆附属叶家,从而主导了整个华国的发展方向。 沈明羽以一己之力,将沈氏推上如此高位,也算是家族功臣。这个世界上的道理无非如此,谁更心狠手辣,谁就爬的更高。 时任华国委员会秘书长的沈明羽,秘密来到了叶城。 秦素月的秘密操练之下有一只属于秦氏的私军,也就是龙之组的前身,却在强悍至极的真正军队面前完全无用。邵峰年来到训练基地之时,见到的就是全部被捆绑的私军士兵和全副武装的华国军队。 “沈秘书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对方来者不善,邵峰年依然话语客气。 秦素月在叶城,虽然不在京城出现,却依然遥遥控制了军火的输送线路,私军训练则是用来护送军火的运输线路。 沈明羽的年纪并不算太大,大约三十出头,常年的养尊处优让他看上去比邵峰年年轻许多,整个人看着也很和气,道:“邵先生客气了,大家都是一起做事的人。我也是奉上面的命令,私军办事不力,自当严办。” “那批货,前几天在南岛附近出了事。”沈明羽的话说的轻描淡写,“少帅很生气。” 少帅是下面的人对叶五公子的称呼,前几天出了事,消息还没有传回叶城,今天沈明羽就出现在叶城? 邵峰年只是负责运输,整个护卫体系由秦素月建立,沈明羽秘密前来兴师问罪,却直接找了他,多年的思虑让他并未急着问询或是辩解。 两人从训练场地回到了园子。 “邵先生,这些日子以来,你尽心尽力为少帅办事,”沈明羽吩咐下人沏了一壶好茶上来,捻起茶杯,轻轻嗅了嗅茶香,浅浅尝了一口,皱了下眉道:“这茶不香。” 邵峰年站在椅子边看着他这般讲究的做派,静静等着下文。 “少帅心里是明白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将茶杯放在手边的茶几上,沈明羽才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你看我,路上过来的匆忙,光顾着喝茶,坐。” 邵峰年这才落了座,开口道:“南岛是我打点过的地方,怎么会被截货?南方道上的兄弟,总会给我邵峰年几分薄面,这件事在下愿意一力承担。” 邵峰年道上凶悍的名声人尽皆知,此言一出,怕是就要引起中部南部两边道上的一场冲突。 沈明羽暼眼看了他半晌,嘴角浮现一丝莫名的笑意,道:“邵先生果然是个人物。只不过这件事,少帅不欲声张。这是笔私隐的买卖,自然是要私隐地做下去。” “那些私兵……” “邵先生,有些事,你还是不要过问的好。”沈明羽道,“素月现在还好吗?” “还好。那这次的事可与素月有关?”邵峰年问道。 沈明羽笑了下,道:“素月最近办事不力,少帅已有不悦。今后私军培训怕是她也不能再沾手了。” “你好好为少帅办事就是。不该问的,不要多问。这件事,过几天上面的意思也就传达到了,我只是提前来知会邵先生一声,日后我们还要多多合作,提前沟通下也是好的。” 说完后,他郑重地与邵峰年握了握手,两人又聊了几句别的,他道,“听说邵先生的儿子快要四岁了?” “是,秘书长这都知道。” “我也有个快四岁的儿子,出生的时候素月见过,下次再来若有机会,就将他带过来。” 说完后,沈明羽掏出快手帕在手里仔细地擦了擦,他的手白皙修长,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认真道:“邵先生,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插手的。” 回到家中,秦素月已经带了邵东早早睡了。 听见他回来的动静,秦素月从房间里翻身起来,乌发松散,神色关切,上前来问道:“这么晚回来,外面冷吗?” “还好。”邵峰年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没过几日,秦素月似乎是接到了命令,手头的全部事情都放了下来,月阑珊里也见不到她的身影,邵峰年在月阑珊里找了一圈,发现她一个人坐在地下室里。月阑珊的地下室里原本是堆放军火的地方,有个秘密的暗道,有专人把守,夜晚这里热闹非凡,谁能想到军火仓库就在夜阑珊的下面。 地下潮湿不利于军火存放,所以所有的箱子都是经过特别的防潮处理,秦素月坐在地下室尽头的一间房间里。 “素月,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她仰起脸,神色是平静的,还带着几分欣喜,“你担心我啊?” “上面有客人在找你。”邵峰年说道。 秦素月的神情黯淡了下去,“不是你想找我吗?”她接着道,“我不能再训练私军。” 她家族的根本职责就是负责为叶家训练私军和家仆,守卫叶家,如今这件事也失去,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价值,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少帅如今执掌叶家大权,势必要进行一些改变。 “父亲一生的心血,我没有办法守住。”秦素月抱着胳膊,模样透着几分无助,“他到死都没有原谅我。” 秦素月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任何事,邵峰年只是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听她说话。 “是因为我太笨了,还是因为我是个女人?”秦素月咬着嘴唇,直将下嘴唇咬出了血来。因为她之前的判断失误,让沈氏趁机崛起,为了挽救家族地位,她请命潜入叶城,事成却都让沈氏攫取了功劳,得到了叶将军的信任,而她匆忙地回去,却没有考虑到自己当时的身体状况,让沈明羽抓到了她的弱点。 “你很出色。”邵峰年的个子高,秦素月贴在他的腹部,听他说道,“已经失去的东西,就不要再想。” “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 “素月,你要离开?”邵峰年手下紧了一紧,“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不想再失去你第二次。留下来。” “我不能再为你做些什么了……” 邵峰年低下身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为我生个孩子。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为谁效命,也不会被别人的争斗牵连。叶城是我母亲的故乡,自古就是一座自由的贸易之城,它不应当被当权者掌控,而应当有它自己的生命力,这是我一生都要做的事,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做。” 秦素月怔了下,问道:“你的意思是……” “你是我的女人,和我在一起。”邵峰年说道,“我会保护你。” 可是为了叶城,他最终没有做到。 当时的秦素月相信了。 作为一个家臣,她确实没有沈明羽做的出色,以致于被逐出叶家失去所有权柄,人失去一些总会得到一些,她得到的,是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被人保护,生活在这个最终脱离权柄掌控的自由贸易之城。 “我背你上去。”邵峰年的背宽阔而温暖,秦素玉趴在他的肩膀上,小声地问他,“你的母亲是不是很爱这座城市?” “嗯。” “我也爱这座城市。”秦素月道,她会用自己所有的努力支持他的梦想。 她勾起嘴角笑了,失去权柄并不可怕,她还有能力。 秦素月怀孕,最高兴的人却是梅悠。 她带着邵东,整天都围着秦素月唠叨,全然没有龙腾三当家的气势。 “天啦,这是头儿的孩子。”“你说这孩子长得是像你,还是像头儿?”“你多吃点啊,你怎么怀孕了反而更瘦了?” “素月,年初例会上,头儿说,我们龙腾有四虎将,沈池是二当家,我是三当家,你是四当家。以后的年初例会,你和我们一起啊。” 年初例会是龙腾独特的管理方式:分权治理,通力合作,年终决策,稳定而持久的发展战略,她为他书写制定,呕心沥血。龙腾后几十年的稳定,都出自她的手笔,邵峰年到死都保留了她当时的手书,厚厚一摞文件。 叶老将军病逝的同月,邵月出生。 ------------ 一生之殇(五) 更新时间:2012-09-24 “清清,来看。” 名为清清的女孩眨着清亮的眼睛,伏在床边看长相俊秀的孩子,赞道:“他长得真好看。” 陆丰因之前的家底,在龙腾属于赌业掌权人之一,虽受邵峰年的领导,但是更多的还是他自己独立运营,同时和沈池的关系也比较好,在龙腾地位很稳定。 陆清是他的妹妹,正是年轻漂亮的时候。 秦素月自生产后,就一直虚弱,却还强撑着为邵峰年将帮派事务一一处理好,她出身于谋略之家,自幼接触的最多的的便是训练私军,蓄养家奴,争权夺利这样的事情,做起来得心应手。因为邵峰年的心愿,所以所有的计划和方向,都走向一条路,让龙腾最终脱离华国的政治挟持,成为真正的自由贸易之城。 华国领导人的换届选举,这一年呼声最高的就是少帅。 叶子恒的名字屡屡被媒体提起,不外乎少帅考察了什么企业,视察了哪个城市,对今年的行业发展做出了如何的指示……少帅来到叶城的时候,龙腾作为当地的龙头企业,龙腾虽然暗道上的财路也很多,但是明面上的宾馆酒店地产依然很是出名,换句话说,龙腾的产业渗透入叶城的方方面面。 少帅颇为重视,参观了龙腾最大的商业区后,做出了中心地带要翻新重建的指示。 当晚在少帅休息的地方,却发生了震惊全国的爆破事件。 陆将军的死忠嫡系在平安城全城倾覆之前来到了叶城潜伏,在少帅来到叶城这段时间,他们进行了周密的部署,甚至避开了龙腾的所有眼线,进行了自杀死亡式的冲击。 当夜,沈明羽乘坐直升飞机来到叶城,中部调兵将叶城团团围住,少帅对他的举动大为震怒。 这时候正是换届选举的重要关口,在华国私调军队是大事,京城立刻召开了紧急的委员会集议,沈明羽的处理方法过于铁血暴力,触动了不是叶家附属的几大家族兔死狐悲之感,群议之后商定了联手合围的办法,冷暴力对抗军权在握的叶家。 沈明羽在家族中做事向来不得人心,此次他的失误让沈家长房趁机夺权,沈明羽被少帅一纸调令,命彻查这件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查明旧案,将陆氏余党一网打尽。 因为事情出在叶城,龙腾无论如何都少不了干系。 邵峰年被关了起来,龙腾首领被捕,叶城被重兵围城,沈池空有力气梅悠计谋,梅悠急的六神无主,陆丰趁机篡取了龙腾的大权,如果邵峰年出事,龙腾必然易主,所有的事情都爆发在突然之间。 叶城那段时间的天气也是阴沉沉的,只有闷雷声,乌云密布,大雨却迟迟未有落下。 此时最冷静的人,竟然只有秦素月。 陆氏余党,是路游亮的胞弟,副官,亲卫兵等数十人,在平安城覆灭之前,在邵峰年的接应之下,来到了叶城,隐姓埋名多年,却在叶子恒来到叶城的时间里迅速地聚集,进行了冒险的突击爆破刺杀。 这些人冒着必死的决心,被捕之时都已经壮烈牺牲,余下的唯有一人。 这个人就是路游亮的胞弟,陆游银。陆游银在严刑拷打之下,已经奄奄一息,却端的是条汉子,一个字也没有透露,沈明羽阴森森地坐在审讯房里,手边是一壶上好的碧螺春,眼前的血肉模糊也没有影响他品茶的心情,缓缓喝了一口,他问道:“说,这件事是谁主使的……” 却不等路游银说话,就命令人一盆冷水浇到他身上,起身到了审讯室的另外一间房间里去。 邵峰年也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折磨,双腿膝盖处断裂,是用锤子生生敲断的,他颇为硬气,什么都没有说,沈明羽只是砸碎了他的双腿,看着被封住口的邵峰年,他笑了一下道:“你非要护着她吗?” 邵峰年的汗珠顺着额头大滴大滴地落下来,虎目圆睁,额头的青筋一根根爆出来。 “邵先生,你一直都是个聪明人,好多事情,不是我们能插手管得了的,我之前就这么奉劝过你,希望你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刚刚说完这句话,外面就匆匆来了沈氏的家仆,凑近他悄悄说了几句什么,沈明羽白皙的面孔上闪现一丝冷厉。 “我倒了,沈家凭什么站在少帅身后!”他大怒,一甩手将手里的茶杯扔到了内间的门框上,只听得一声娇媚的女子声音,声音婉转,却透出气势,“你倒了,自然有人会取代你的位置。” 沈明羽面色凛然地转过身去,“秦素月。” “沈明羽,你从小陪伴少帅长大,他的心性你比谁都清楚。”秦素月穿着件黑色的长大衣,勃颈处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婷婷袅袅地走进来,“该怎么做,你现在还不知道吗?” 邵峰年从微眯着的眼缝里看出去,秦素月就这么俏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虽然没有几步,却感觉隔着几世那样陌生。 他当年和路游亮有一笔交易,他将路游银带出平安城,可是他不知道,路游银没有听从他的安排到别的城市去,而是悄悄留在了叶城,在这样要命的时刻,做出这样的事。 如果他知道,他不可能当年承接这样危险的事,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没有做完,他怎么能现在就死了? 如果不是路游亮承诺的那笔交易,陆家的海外航运线路全部都交给他,他不会铤而走险将整个龙腾带入险境。 贪婪,是人的本性,他从没有想到贪婪会让他付出这样沉重的代价。 “明羽,求你。”秦素月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稳定而有说服力,“叶城的情势有多复杂你比我清楚,如果没有他这样的人物坐压叶城,你自信能把控这座城市为少帅效力?我会想办法给少帅一个交代,你也不想就因为这件事失去你现有的一切,对不对?”秦素月面色苍白地说着,“七少和少帅因为观点不合闹翻,一赌气出了国,这次换届选举又因为你的莽撞失了利,让那几个老家伙撑了一轮,少帅生气是难免的。下一次换届又是另一番光景……为何不隐忍等待?” 她很久没有说过这样多的话,秦素月脸色苍白地走到邵峰年身边,他的双腿如此断了,不知道接好后会不会留下伤痛,日后阴天下雨,再受上一场罪。 沈明羽陷入了沉思,似乎在思量这件事如何收场会比较好,却在秦素月的背后和邵峰年对上了一个眼色,彼此心照不宣,沈明羽借口有事先回了园子。 晚上梅悠来看,哭的鬼神皆惊,她将邵峰年双腿上的布盖掀开,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又是眼泪哗啦落下,拿了酒精消毒棒为他细细地擦拭。 沈明羽的密探来得很快,刻意地避开了人,以为邵峰年治伤的医生身份出现,小声地向邵峰年传达了沈明羽的指示。 邵峰年的心里压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就是陆氏海外线路航运的事。那是陆氏保留多年的秘密,他费了几年时间才好不容易掌控到一点,只要这条线路打通,日后沈氏垮台,华国最大的军火商就是他邵峰年,叶城若是想自由独立,没有武装保卫如何能成。 少帅不是个容易被蒙蔽的人,如今查下去,只怕这个秘密就要暴露出来,到时候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那一刹那,他接受了沈明羽的协议,在那份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文件送走后不久。 “峰哥……”秦素月出现在门外,蹲在他的身边,他伸出手去,抚了抚她的脸,秦素月按着他的手,道:“你受苦了。” “别想太多,”邵峰年低声道,“不会有事的。” “我会用所有的能力来帮你。” “……”邵峰年沉默,只是将秦素月揽到怀中。 她明白他的抱负,同时她也知道如何才能站在他的旁边。 秦氏一族不光是谋略家族,他们曾经担负的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掌权人的教导之法。当秦素月去了之后,他才知道她早已经为叶城的未来做了如何多的努力,包括成就一位真正的掌权人。 “秦小姐,少帅有请。”前来传话的人是沈明羽的近卫,秦素月微点了下头。 梅悠接到邵峰年的指令之时,听他近乎耳语般的命令,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其实她的心愿很简单,看着他们就好,那一瞬间,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信仰。那个决定,是头儿亲自下的,总要有人去做,那这个人,不如是她。 梅悠送秦素月上车,素月叮嘱她,“阿月夜里睡觉喜欢踢被子,你要看紧他一点。” “干嘛将这样老妈子的活交给我,孩子要看你自己看。”她神色如常,笑咪咪地说着,秦素月转过脸去看向车窗外,低声道:“我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梅悠伸出手去,握着她的手。 梅悠一直都想这么做,只是她太远,永远都牵不到,当她终于牵到的时候,却是这样的时刻。 秦素月的手是温暖的,跟她想象中一样,梅悠轻轻道:“我会记得。” 她会记得她所有的牵挂,记得她教过的每一件事。 那栋深深的园子里,少帅的房间只亮着一盏台灯。 俊朗的年轻人穿着常服,依靠在床头看书,沈明羽小心地进来,将文件送到他的手上,垂首恭敬道:“少帅,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说完他小意地抬起眼看他的神色,叶子恒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眼睛依然盯在书页上,“人也带来了。” 说完他轻轻关上了门。 园子西边的一间客房中,梅悠将秦素月送到房间中,“素月,我在外面等你。沈秘书长……不,沈先生说,他找你说点事情。我想,应该说的很快吧。” 沈明羽出现在房间的门口,远处的佣人牵来个五岁大的孩子,孩子和他并不熟稔,只是扬着头看了他一眼,那神色酷似故人。 “小凯,到我这里来。” ------------ 一生之殇(六) 更新时间:2012-09-25 秦素月看见孩子的刹那,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又惊讶的神色。 “难为你了,明羽,这样苦心积虑送我上路。”秦素月淡淡笑了一笑,对那个男孩招了招手,男孩仰脸看她的神色,真像他呵! 秦素月蹲下身去,将男孩抱在怀里,这是她的儿子,可是长得真像他,那个笑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 “你从孤儿院抱个孩子回去冒充,就想蒙混过少帅?若不是他不想追究,你以为你能在叶城安然地呆着?”沈明羽说道,“如果没有我收拾残局,你觉得这个孩子还能活着?” “明羽,我们之间,没有这么多废话要说。” 沈明羽倒也干脆,从身后掏出一把手枪来,放到桌上,“不是我要你死,是你必须死。” 秦素月道:“我想看看你最终的结案报告。” 仿佛是知道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沈明羽掏出一份文件,和递交给叶子恒的那份一模一样。 白纸黑字,字字句句。 从一开始,她就是父亲制定的培养人计划里最隐秘的那枚棋子。 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是叶子恒,少年时她与叶子恒青梅竹马,也伤他至深,让他在受伤之后迅速成长为决绝冷冽的男人,甘愿放手视她为无物。 第二个男人是陆瀚云,陆瀚云是陆家的孩子,她与他欢好一场,只是为了偷取陆家起兵的情报,为父亲谋定的大业四处奔走。陆瀚云在京城被关押,她制定了计划来到叶城选定合作人,静待陆氏余部起兵,支援叛乱为叶家的军区铺路。陆瀚云逃出牢狱,在沈明羽的帮助下狙杀了她的父亲,她匆匆赶回去,那个原本温和的少年却变得有些疯狂,将她带到陆氏老宅疯狂地占有后,举枪自尽。 叶子恒带兵在陆氏老宅找到她的时候,秦素月衣衫破碎地躺在鲜血中,神情飘忽。 她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在京城,却在出生后,她就没有见过一眼,如今见到了又如何,是一场诀别,好在是他送了她一程。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呢? 平安城在她的计划之下,迟早都要倾覆,倾覆之前,她不经意选定的那个合伙人却对她伸出手来,“我们回去。” 那个男人,笑起来眼角有皱纹,手掌大而粗粝,轻易就可以将她抱起来。 原来……她还有地方,可以回去。 可是呢,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她的容身之地,身为一枚隐秘的棋子,她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任务,下场,本就该是死。 文件中,邵峰年指证她勾结陆氏党羽,意图谋杀少帅。 她有足够的理由和恨去杀死他,这就是他原本想要的结果。什么样的水落石出,都没有这个更完美。只要她死了,就一切都终结了。 沈明羽可以官复原职,邵峰年可以无罪释放,龙腾可以继续发展,叶城可以依然繁华。让事情平息,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所有的原罪都推到她的头上。 沈明羽和邵峰年不约而同地做了同样的选择。 丧身于此,很好,她的灵魂可以安息在这里。她这一生太累了,所有的感情因为掺杂进了太多的布局和谋略,所以没有一份感情是纯粹的,而最终,她被自己信任的人送上不归路,这样的结局很适合她,再好不过。 秦素月笑了笑,笑的极美,“明羽,这就是我们的命啊。” “素月,你有什么愿望?” “惟愿叶城独立安定。” “好。”牵过男孩的手,沈明羽带着孩子走了出去,一步步走在幽深的走廊上。 “砰”的一声枪响响起,惊动了走廊上笼中的雀儿,雀儿扑腾了几下,男孩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里间的房间。 邵峰年躺在黑暗的牢狱房间中,没有一丝光,忽然觉得心脏像被锤子击中,朦胧中,听见那个声音说,“余生只愿,叶城独立安定。” 女人心,海底针。她瞒了那样多的事,最终的愿望,却和他一样。 少帅听到遥远的西部传来的枪声,手中的书卷落在地上,急速地翻了翻沈明羽送来放在桌上的报告,猛地站起身来。 他自成年以来,从未有这样心慌过。 “沈明羽!”少帅的声音蕴含着浓浓的怒意。 那个女人即使他放手了,他也希望她活着! 他不允许她再为叶家做事,散去她所有的权柄,只不过是想从他的角度保护她。 难道她就这样恨他,要他死在叶城,为陆家那个人以命偿命?不过是以卵击石,她也要疯狂地试一试? 叶子恒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摸着手腕上她留下的牙印,轻嗔薄怒的少女,永远都只在他的记忆里。如今连这最后一点的温暖回忆,她都不愿意留下,随她去让她嫁人生子这样的简单愿望她也不愿满足他,她不要任何的名分却愿意为那个男人去死。 不过是少年时的一点痴妄罢了,自己懂的克制感情,不像陆瀚云。想到这些陈年旧事,叶子恒的神色阴晴不定。 沈明羽敲了几下门,少帅都没有喊进,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声音,“进来。” 文件在少帅的手上,他仿佛不想再看,合上文件道:“说吧。” “邵峰年供出了这些,属下不敢擅自做决定,就将秦小姐接来了西厢房想交由少帅亲自审问。谁知道秦小姐性子刚烈,竟……畏罪自杀了。” “她哪来的枪?” “是抢属下的。属下一时大意……”沈明羽低着头。 “下去吧,”叶子恒说道,“放了邵峰年,盯紧他日后好好做事。” 沈明羽低声称是,只有这件事的结局,才会让少帅不愿细想,陆家的海外运输线路,这样的诱饵实在太诱人!他的手里只有握紧更多的东西,才会有安全感。 沈明羽是沈氏偏房所出的私生子,做到执掌整个沈氏权柄的掌权人地位,他排挤他人,把握更多的资源,也不过是想更高地站在……叶子恒身边。 当邵峰年从牢狱中放出,陆丰已有想脱离龙腾之势。 如今事已至此,为了安稳人心,他将邵月交予陆清抚养,收了陆清做小嫂,陆丰才逐渐安分了下来。 三年后,沈明羽死在洛城巡视的宾馆内,死于心肌梗塞。 沈氏的权柄终于落在了一直觊觎的长房手中。 沈明羽手中的杯子摔落到地上,不甘心地睁大了眼睛,在他的资金资助下,邵峰年终于将海外的运输线路逐一打通。 “你竟然敢在茶水里下毒?”他恨声道,“邵峰年,你想要我死?就不怕少帅查到你那里去。” 那个男人站起身来,腿脚有些不灵便,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势,道:“我们是秘密见面,谁会知道我来到了洛城。少帅身边的狗腿太多了,少你一个,不算少。” 一句话惹毛了沈明羽,他愤怒道:“我死了,你别想再捞到好处!” “沈秘书长,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好处是双方互惠互利才能叫好处。如今你的家族除了和我做生意,别无他选,你说我还能不能得到好处?” “你是为素月报仇?”沈明羽捂着疼痛的胸口,坐在沙发上喘着气问道。 邵峰年没有回答。 “哈,素月不是死在你的手里吗?我从小与她一起长大,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叶城最后的日子,是真心实意地对你!”沈明羽仿佛想到了好笑的事,笑的眼中泛出泪花。 邵峰年皱了眉头不想听,他却连珠炮地说了出来。 “就算事情都是她做的,少帅也不会让她死!是你想让她死,是你断了她生的愿望。如今你怪到我的头上,邵峰年,就算我今日命赴黄泉,我也看不起你!哈哈哈……哈哈哈……惟愿叶城独立安定,这是她最后的心愿!你知道吗?叶城独立安定,就凭你,你做不到。”他捂着胸口慢慢地倒在了沙发上,嘴角浮现一丝微笑,笑的诡异。 沈明羽身死,掌权人养成计划启动。 当梅悠将计划送交给邵峰年的时候,不知道他是用怎样复杂的心情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年仅七岁的陆凯,在沈明羽死后,被他的心腹秘密送至乐城董润之门下。 “陆凯,所有的事情,我都不会瞒你。选择一条怎样的路,都由你自己决定。” 男孩端坐在房间的椅子上,低头认真地想了想,“老师,人的一生应当怎样度过?” “你既拜入孔明门,当知道凡我门中诸人,皆执念深重。” “什么叫执念?” “就是你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东西。” 求而不得的东西? 他从小虽然养尊处优,但是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至亲之人的疼爱。 父亲待他并不亲近,除了教他如何谋划布局,问询他的功课,并不会多看他一眼。 他想起幼时的一点记忆,在一间屋子中,那个温暖的怀抱,那个记忆太模糊,但是他永远记得那种血脉相连的温度。 陆凯年岁小,原本董润之以为他无法理解到秦素月的一生,也无法理解到沈明羽的一生,却在孩子的眼睛中看到了然的洞明。 养成计划中的棋子,从来都没有善终。 “要成为掌权者的那个人,是我的弟弟?”陆凯问道。 “是。” “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是。” “老师,我愿意做棋子。” “陆凯,你要想好。这条路一旦踏上,就没有回头路。” “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这辈子也不会再得到,我的执念,就是我的弟弟,我唯一的亲人。” 董润之没有说话。 “老师,请教给我,能站在他身边,引领他走向掌权人那条路的本事。” “陆凯……哎……”一声长长的叹息。 ------------ 一生之殇(七) 更新时间:2012-09-26 衣着优雅娴静的少妇正在书房里看账本,门外传来几声拍手叫好。 她起身往门外走去,就看到那个自会跑会跳以来就让整个园子都不安生的魔王将一个小男孩按在地上殴打着,拍手叫好的是个长得粉粉嫩嫩的小女孩。 “小枫。”她皱眉喊了一声,小女孩赶紧住了嘴,跑到她身边,笑着叫道:“清姨。” “阿月,别打了。”眼见着地上的孩子一声也不吭,少妇有些急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将打人的男孩抱住,任由一巴掌甩在脸上也不放手。打人的男孩子回过头去看看少妇,站直了身体,道:“妈。” “又怎么了?老爷子在午休,你们在这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少妇无奈道,蹲下身身来,“阿月乖,到妈妈这里来。” 打人的男孩揉了揉手腕,看着地上比他小一点的孩子,哼道:“流云就是欠揍。” 他打了人,态度还无比嚣张。 少妇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揉了揉额角,对着站在边上看的人使了个眼色,挨打的男孩被扶起来送到外面去敷药,叫小枫的小女孩跑过去摇着打人的男孩的手,撒娇道:“月少,下午我们去盖房子玩。” 她嘴里的盖房子玩,不过是挖泥巴搭树枝这样的游戏。 打人的男孩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不要。” 小枫开始耍赖不依,摇着他的手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男孩无奈被她拖着去盖房子,少妇这才起身回书房,看到梅悠裹着披肩站在走廊的尽头,脸上的神情看不清楚,仿佛是微笑的,对她点了点头。 尽管住进了园子里,但是少妇知道,这座园子的主人,从来都不是她,她也微笑着对梅悠点了点头,却在转身的瞬间神色变冷。 邵峰年仿佛一夕老了很多,出入都需拄着拐杖,因为腿脚不方便,他不经常出房间。 “阿月做什么呢?” “打人,发脾气,像头暴躁的小马驹。”梅悠回道,看到老爷子难得地笑了一下。 如今梅悠执掌整个龙腾的护卫组,签署买断契,蓄养家奴。秦素月教她的事,她每一件都做到出彩。 “他想要怎么做,依着他。” “是,老爷子。” 看着梅悠的身影远去,邵峰年摸着手上的翡翠扳指,这日的天色阴沉,一到这种天气,他的膝盖骨节处就隐隐作痛,可是这种疼痛反而让他觉得他还在活着。 他知道带着仇恨和素月一生的寄托而来的那个孩子已经潜入了龙腾的歌舞厅,可是他要做什么,他会怎么做,对此,邵峰年充满了期待。 邵月一直都是个混世魔王型,因为老爷子的纵容养成了异常骄横的性子。 龙腾娼界一直都是嘈杂而混乱的,邵峰年对这门生意很不上心思,原本的场子都是从金大庄手里并购过来的。 老鸨那天接到了一批孩子,其中有两个孩子,让她格外地印象的深刻。 男孩带着一股清贵之气,女孩是天生的妖娆长相,这样的两个孩子,落到她的手里,自然要好好调教,绝对是今后场子上的未来之星,老鸨心想着。 陆清巡场的时候,邵月哭闹不休,无奈的她第一次带着邵月来到了场子。 “小嫂,月少。”两排孩子站的整整齐齐。 这个场子的老鸨以前是金大庄手下的得力干将,以凶悍严格著称,所有的孩子都被她料理的老老实实。 邵月原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站在最后一排的陆凯,他只注意到了第一排的那个女孩。 陈枫已经算是小女孩里长得精致的。 但是第一排的这个小女孩,已经不是漂亮所能形容,她有一双妩媚至极的眼睛,那样小的孩子,眼波流转间竟有波光盈盈。 邵月指着小女孩,简单地道:“带回去。” 邵月脾气霸道,看到喜欢的东西一定要拿到手,陆清深深了解他的性子,只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照月少的吩咐做。” 那个女孩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她在老鸨这里挨了不少打,神色却始终都是倔强的。 其他的孩子都露出羡慕的神情,小女孩却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跟我走?”邵月扬起下巴,神情疑惑,所有的人都想到他身边,这个女孩表现的是……不愿意? “陆凯要一起,不然我就不去。”小女孩指着后排的角落。 那是宿命地轻轻一指。 那个人站起身来,利落的短发,四肢修长,神情温和而恬静,微笑着看着。 那是邵月第一次看到陆凯,原本想要发火的混世魔王仿佛被温煦的春风抚平了暴躁的脾气,抿着嘴唇看着他。 “我就是陆凯,”少年走到女孩身边牵着她的手,“我们去。” 陆凯和何宝儿在园子里并不是长住,陆清心中虽然有疑问,但是她没有问。 陈枫因为何宝儿和陆凯的来到,哭闹了几次后,发现邵月依然会纵容她的任性,便接受了多了两个伙伴的事实。 陆凯的身上有一种温和沉静的气质,总是能让月少压下脾气耐下性子。 龙腾未来的掌权人就在幽深的园子中度过了他的童年。 邵峰年对于邵月,虽然纵容,但是对他的成绩还是很上心,他请了基本学科最优秀的老师,在园子里单独为邵月上课,学生只有寥寥几个人。 “今天学了什么?”老爷子坐在轮椅上问道,邵月低着头乖乖地回答,“中文,英文。” “到我这里来。”老爷子温和地对他招招手,这个孩子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又高了很多。邵月的长相酷似秦素月,是个相当漂亮的男孩子,只有鼻子又高又挺。 他微笑着看着这个孩子,邵月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承载太多的期望。 他希望,他的童年,可以肆无忌惮。 邵月九岁。 “我不要背这个,拗口死了!”邵月将语文课本扔到地上,叶大的教授将书捡起来,继续讲着课。 陆凯正在书本上写着什么的笔顿了一下,轻声对老师说道:“老师,您先出去。” 他站起身来,对着邵月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少年有着温润的声线,轻吟浅诵。 房间里冷气很足,玻璃窗外是炽热的阳光,陆凯站在窗户边,微笑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阿月,这首诗里,有你的名字。” 何宝儿扑哧一声笑了,道:“什么诗句里有我的名字?” 原本一点也不想读书的邵月因为这两个人的一唱一和,自己拿过书本翻了翻,撇嘴道:“以后我写首诗,诗里一定有你的名字。”说完,他问道,“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这首诗的意思就是,即使不能有个圆满的结局,也要抬起头看向天空,看到的就会都是同一个月亮。” “为什么不能圆满?” “阿月,你以后会明白。”陆凯微笑着说。 邵月捏了捏陈枫的小脸,他手上没有用力,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我不要明白这个。” 何为悲欢离合,他最终还是明白了。 陆凯和何宝儿是陪伴邵月走过整个童年的人。 园子里的每个人都怕他,连从小长大的陈枫都怕着他,他没有什么朋友,看似逍遥,实则空虚。 唯一在他面前无法无天不避讳的人,只有何宝儿,他在乎珍惜这个女孩。 而陆凯,邵月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因为老爷子的身体不适不能出园子,龙腾出现了很多的起伏和动荡,陆丰以龙腾功臣自居,陆清执掌龙腾费界,梅悠完全退出了龙腾的话事人行列。虽然邵东也是老爷子的儿子,但是却不能住在园子里,只有得到允许的时候才能到园子里来,很早就开始负责龙腾业界的一些事务。 从外界来看,邵东较为受重视,月少被宠惯如此,怕是日后不会执掌龙腾。 这样的一个放养纨绔,不会引起太多人的重视。 陆丰早期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邵东身上,将他视为老爷子日后的接班人,刻意笼络照顾。 如果没有最初的冲突,邵月或者根本不会注意到权利的重要。 尽管陆凯和何宝儿被允许到园子中陪伴他,越往后,他们就来的时间就越少。 邵月这才发现,他原本以为的无所顾忌的生活,其实并不是完全称心如意,他曾经很是自暴自弃过一段时间。 在他花天酒玩乐的时间里,陆凯已经带着宝儿正式进入龙腾做事。 邵月十七岁。 “阿月,”邵东推门进来,看到邵月正坐在沙发中间喝的醉醺醺,小枫坐在他的身边,满室的莺莺燕燕。 月少根本没有抬眼看他。 “哥……” “这是怎么了?谁惹月少不高兴了。” 陈枫立刻道:“今天到金碧辉煌定场子,陆凯说三楼有人包场,回绝了月少。”然后仿佛是想到了让她很不爽的一件事,继续道,“月少约某人出来玩,她也没来。” “陆凯是个什么东西!”邵东冷哼了一声,“将金碧辉煌收回来,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好主意。”邵月点了点头。他那个时候太年轻,疑惑的是为什么世界和他原本的并不一样,得不到的东西,他会先去破坏。 后来他才明白,原本,童年时的温暖和成年时的破碎,还有求而不得的痛苦,都是他应当承受的,独特的记忆。 ------------ 一生之殇(八) 更新时间:2012-09-27 “送花?”邵月俊秀的脸皱了起来,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主意,然后他又蹦出一句,“怎么能让她高兴呢?” 龙腾是个讲究实力的地方,除了他,其他的人都要一步步地往前走。金碧辉煌那个时候还没有进行二次装修,尚还是位临东湖边上的一家不算太大的酒店,陆凯每一日都在为了业绩绞尽脑汁,足以成为娱乐酒店业经营管理模式的管理方法就出自他目前尚还在摸索中的想法中。 “我说你是不是太闲?”何宝儿对着很多人都是语笑嫣嫣,偏偏看到邵月阴魂不散地在金碧辉煌门口等着,直接来了这么一句。 跑车的后座上满是玫瑰与郁金香,坐在驾驶座上的少爷看着与他遥遥站着的女人,道:“上车。” 何宝儿这个时候年纪并不大,却早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样子。 如果说叶城欢场上的何宝儿,以光彩四射的慑人之势忽然崛起,彼时的何宝儿还没有长开,简单的黑色小礼服就青春洋溢,束起的马尾辫活力四射,一双眼睛依然波光流转,抱着胳膊笑了笑,道:“我还要去赶场子。” “不要去了。”邵月道。 何宝儿走到车前,单手撑在车门上,用一种月少永远都理解不了的神情说道:“我没时间陪您玩呐。” 邵月急了,他从小到大,要什么都是一句话的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忐忑过。何宝儿乖乖上了车,神情在华丽的妆容下有些憔悴,道:“送我去夜夜夜。”夜夜夜是一家ktv,也是陆凯的场子,邵月准备了花,也准备了自己以为的最平和的心情,却被她彻底激怒,吼道:“你跟了我,还用得着去做场子做局?” 何宝儿反问道:“这是我的工作,陆凯说过,做事就要做到最好,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你能一辈子保护我吗?你能吗?”她说完后自己也承受不了这样尖锐的话语,掏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月少,您是少爷我是龙腾的买断契员工,你放过我,好不好?” 她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可是说的话这样让人伤心。 “你卖多少,我付钱就是。”路灯下,邵月的脸忽明忽暗,他咬了牙,不想再听到任何的拒绝,直接将车开到了龙腾旗下的一家宾馆,拖着何宝儿的手腕就往房间内走。 整个龙腾,如今梅悠隐匿不出,老爷子深居简出在园子中,邵东正式管事,在陆丰的扶持下陆清执掌龙腾大半的权柄,而邵月正是纨绔嚣张的时候,自成年以来,就横行叶城纨绔中,抢头牌打人砸场子是家常便饭。 陆凯自进入龙腾开始做场子以来,就很少再和何宝儿一起进入园子中陪伴他,少时的友情刹那间被割碎,第一次感觉到被忽视的少年开始尖锐的反击,用各种激烈的方法引起他在乎的两个人的注意。 “放开我。”何宝儿的黑色礼服裙原本就短,被他扯了几下,完全撕裂开来,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在房间朦胧的灯光下楚楚动人,邵月已不是青涩的少年,他拽了张纸巾擦去何宝儿嫣红的唇膏,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去亲吻她,却被何宝儿用力地推开,然后再一次将她的脸扳过来,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为什么你不能爱我?” “这个世界上,争抢着爱你的人一大把,不一定非要是我。” “以前我们很好的。” “以前?月少,别天真了……小时候是我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宝儿,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 “你没有什么错,错的是我。”何宝儿放弃了抵抗,闭上了眼睛,却让邵月没有缘由地心软。 世事不就是这样吗,你越是想要得到,越是得不到的,你才会真正地在乎。 凭心而论,何宝儿的姿色和天赋在整个叶城都是翘楚,如果沉下心来做局,日后必定是首屈一指的大串场。 陆凯要做的事,首先就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在龙腾里有立足之地,他只是没有想到,宝儿会丝毫不考虑后果地帮他。 当陆凯赶到酒店的时候,邵月早已经愤怒地离去,他并没有碰何宝儿,却在出去后就安排人叫了个当红的模特陪他。 何宝儿裹着被子坐在床头,看到陆凯推门进来,抖了一下后抬眼看到他。陆凯是从欢场上赶来,身上还有着浓郁的烟酒气息,他用雪白的毛巾裹着宝儿,叹息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送她回家。 他们终于不用再住龙腾的公用宿舍,和其他的人挤在一个房间内。 陆凯很快就赚到了一笔钱,买了一栋小公寓给何宝儿。公寓很小,不过三十多平,何宝儿去冲凉的时候,陆凯站在阳台上发呆,等到他回过头来,何宝儿已经光着脚裹着浴巾走到了他身边,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单薄的身躯瑟瑟发抖。 陆凯将何宝儿抱进房间,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你在难过什么?他从小什么都不缺,若是想让他将你放在心尖上,你现在已经做得足够好。”陆凯的声音温和,神情有一点疏离,“他身边已经有了小嫂安排的陈枫,你想要得到原本不属于你的东西,本就要先付出更多。” 他说的是安慰的话,却让何宝儿哽咽着摇头地更厉害,她一把掀开了身上的浴巾,扑倒在他身上,喊道:“你为什么非要把我推到他的身边去,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这样的姿势很暧昧,陆凯平躺在床上,原本的衬衫被何宝儿拽开了领口,露出身上青青紫紫的吻痕,何宝儿想去触碰那些痕迹,却被陆凯不动声色地抓住了她的手,他笑了一下道:“傻瓜。” 她受再多的委屈,也比不上他轻轻浅浅这一句傻瓜。 “如果你不能做到我吩咐的事,我只能提前放弃你,宝儿,这个世界上人活着并不单纯就是为了儿女情长,我有更重要的事。”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想要堂堂正正地站在邵月的对立面。” “我要帮你。” “宝儿,你可以有更好的归宿,在他身边,比在我身边好。” “除非你死了,否则,你永远也别想把我推开。”何宝儿咬着嘴唇,趴在陆凯的身上不肯起来。 陆凯只是无奈地笑了下,仿佛逗着一只赖皮的小猫,随手扯过被子裹在宝儿的身上,拍了几下,坐起身来,道:“我得走了。他安排的人还守在门外,我如果今天在你这里过夜,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总有一天,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在很多年后的某一天,何宝儿忽然在醒来的某个早上泪流满面。陆凯骗了她,可是那又怎么样。 他的怀抱那么温暖,可是却从来都吝啬抱着她。 他选的一条路,走的辛苦,但是每一步都正好走在邵月的痛楚上。这样两个人,原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可是他想要得到的,通通被完全不是他对手的那个人取走,邵月的整个成长时期,就是在这种莫名的憋屈和压抑中,他觉得有一张网笼罩着他,急切地想要撕开这张网,但是他找不到方法。 偏偏陆凯表现的又如此云淡风轻,以邵月的傲气,自然又不会完全地逼死他。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陆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终于将手下的几个场子做的风生水起,陆清甚至都投了一笔钱将金碧辉煌改建成东湖边上的豪华花园会所。 却只是在年初例会上,老爷子轻轻的一句话,陆凯手下所有的场子,都尽数给了月少,而他则被调去了娼界。 一个从窑子里爬出来的人,凭着小时和少爷的一点交情,就想在龙腾有立足之地,简直是笑话。 陆凯却没有丝毫地反抗,拱手交出了他悉心经营的场所,去了娼界。 娼界太混乱,邵峰年一直都不太看得上这门生意,为了金钱出卖身体,这样的事自古并不罕见,龙腾为道上领袖这件事上也有经营,只不过做的很一般。 几个场子和人马依然还是当年金大庄的生意,老鸨大多凶悍,买了孩子培训或是接受半路投进来的男女,分批由负责人带着,定点出没在酒店,ktv,夜总会等地,挣得大多是辛苦酒水钱,质量和服务都很一般。 陆凯从执掌业界到被踢到娼界,期间受了太多的白眼,跟红踩白是行业惯例。陆凯原本就唇红齿白,脸色白皙,长相又温文尔雅,最初出去带人,是受了不少眼色的。 邵月原本以为,陆凯到了这等境地,何宝儿就不会再跟着他了,没有想到何宝儿比谁都要死心眼,当邵月在时常去的ktv里看到何宝儿带着几个姑娘坐在沙发上补妆,气的整个肺都快要炸掉。 “你到底是想怎么样?”邵月点了何宝儿的场子,见她神色从容地坐在身边后,压低了声音问她。 “打开门做生意,希望财源滚滚啰。”何宝儿笑了笑,拿了个葡萄塞到邵月嘴里,“我们就是这种你伸出手指头捻一下就会翘掉的小蚂蚁,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计较。” “何宝儿,你听清楚,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跟不跟我?” “我跟陆凯的,月少。”她也清晰地回答他。 “好。那就看看日后会如何。”邵月端起酒杯,道,“祝你财源滚滚。” 因为有着月少的某层庇护,何宝儿并不至于受太大的屈辱,陆凯就完全不同了,他甚至要亲自出去陪客人。 有些客人仿佛是得到了某些指示,不用尽花样折磨就不肯罢休,无数次何宝儿都看到陆凯惨白却依然微笑着的脸,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忍受这些屈辱一步步向上走,她只能感同身受地陪伴着他。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陆凯总是微笑温和的,所以何宝儿永远都不知道,陆凯的微笑温和下隐藏着怎样疯狂执着的念头。 只有这样一步步地向上走,邵月才会冷眼旁观他得到权势的不易,也才会懂得珍惜手中能把握住的一切,只有通过这样残忍的方式,最终站在邵月的对立面上的时候,他才能深入骨髓地恨他抢占走的一切,地位、金钱、权势、爱人。 ------------ 一生之殇(九) 更新时间:2012-09-28 邵峰年任着梅悠在他的身边,哭湿了脸。 梅悠年纪不小了,这么多年,他没有见过她这样激动的情绪。 这些年,梅悠做的太出色,出色到他丝毫无法表示惊讶,只有一件事,她违背了他的意思,她还是用尽全力护住了陆凯的命,“他们自有他们的人生,不要插手,好不好?” 邵峰年很少对别人妥协,可是看着梅悠忧伤认真的神色,他默认了她的做法。 “那一天,你送她,她说了什么?”老爷子问道。遥遥算来,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再也没有和梅悠提起过秦素月,仿佛他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足足二十年,他没有再踏足过当年月阑珊所在的旧城区,并且将那个区域围了起来,直到梅悠交上了重建旧城区的策划案。 秦素月这个女人,他从没有见过她对谁敞开过心扉,或许对梅悠,是有的。 “她说,下辈子再也不要为别人活着。”梅悠扬起脸看着老爷子,他因为听到这句话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自从入冬以来,老爷子的身体就越来越差,对过去的事情反而记得越来越清楚,醒着的时候他都在怀念她,可是做梦,却从来没有梦见过她一次,是她不愿意见他吧。 原来她这辈子,到最后都是身不由己吗? 惟愿叶城,安定独立。 沈明羽死之前的字字句句扎进心里,每一句话都清晰地仿佛刀刻。最后的时刻她动了真情,他却毫不犹豫地抹灭了她最后的生之希望。 当陆凯将那两份文件拿到他面前,逼他签字的时候,老爷子的内心是有一点欣喜的,这才是素月的孩子,运筹帷幄只为最后一刻目的地达到。 “放陆凯进来。”梅悠拿起手边的对讲机简短吩咐。 陆凯带着何宝儿闯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严阵以待的龙之组守卫。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腿上还搭着羊毛毯子,身后站着的梅悠已经全然不是方才悲痛的样子,面色肃然地站在老爷子身后。 陆凯的胳膊被流弹扫中,血早已浸湿了半边衣袖,他牵着宝儿站在一生中最强大的敌人面前,惊奇地发现他没有任何的讶异和愤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陆凯,你有多恨我?” 陆凯和邵月都是秦素月的孩子,但是论起长相,陆凯的面容更秀气,而且整个人都颇具有文艺气息。如今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抢来的枪,对着宝儿道:“宝儿,你先出去。” 宝儿跟着梅悠出去,深深地回头看了一眼陆凯。 陆凯对她微笑。每次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悉心指导完之后的神情平淡,却会揉揉她的头发,叹气道“傻宝。”他吝于给她拥抱,却经不住她的纠缠总是轻轻抱一下,就很快地松开。夜店里做局她故意喝的酩酊大醉,陆凯送她回家背着她进电梯,她喝醉了搂着他不撒手,非要陆凯唱歌给她听,他就真的唱“宝贝对不起,不是不愿意……” 只要看着就好,就算他不爱她,也没有关系。 出去之后的梅悠听了一下对讲机,吩咐道:“拦住他,等我的命令。” 然后她看向何宝儿,道:“是阿月。”何宝儿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乱的,梅悠伸出手去整理着她的头发,“宝儿,其实我有时候想问你,为什么这么傻呢?” “什么叫傻呢?忠于自己的内心,在梅姐你看来,是一种傻气吗?” “不是,”梅悠自嘲地笑了下,摇了摇头,怜惜地摸了摸宝儿的脸,她还这样年轻,不知道失去了心爱的人还要独自活下去日日要忍受的煎熬,“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你还会这么做吗?” “嗯。”当陆凯第一次站在她面前,蹲下身来擦掉她的眼泪的时候,她看着这个笑容温和的男孩,就决定了要站在他的身后。 “这些花儿都谢了,明年还会再开,你觉得不能失去的,也许失去后你才知道其实也可以接受。” 梅悠叹了口气,谁是真正的赢家?陆清死在爆破里,是她亲自去收的尸。陆清的一生,也只是因为权势的欲望,从籍籍无名到龙腾老爷子的女人,再到将要失去权柄。她不想失去赖以安慰自我的权利,就哄着一直安分的邵东开始夺权,竟然试图狙杀月少和苏凌,彻底激怒了老爷子,将她最在乎的一切都收回去。 其实,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呢? 梅悠只觉得心里堵着,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寒风将窗台上的盆栽枝叶吹得摇摆不定,一入黑道,身不由己。 陆凯对着邵峰年,道:“我没有恨你。我只是来做个了结。” “邵氏集团之所以能够屹立于叶城不倒,中央和其他的势力都无法插手,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华国最大的军工厂就在叶城。”陆凯站在房间的阴影里,嘴角浮现一丝苦笑,“我的家族最终孤掷一注的筹码,家父一生的心血,最后竟然落在你的手里……如今中信社的全国总工会轰轰烈烈地推进,华国换届选举过后即将迎来新的平稳期,我又拿到了与南方合作的框架协议,叶城修桥铺路连接海运。邵氏集团的转身仗打得让所有觊觎人措手不及。” 陆凯轻声道,“日后海外资金进驻叶城,独立军区建在叶城之外,这座城市将成为华国中部的经济中心。惟愿叶城,独立安定,你做到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沉声道:“动手吧。” “出事之后,你将我软禁在夜阑珊,其实是为了保护我?”陆凯问道。 老爷子道:“不,我一直都想杀了你,我最后是想撕毁掌权人协议,不顾一切地杀了你。”他冷冷道,“我只有一个孩子,我不想看你毁了他。但是要保护你的人,是我的儿子。我这一生从不妥协任何人,却不能不妥协自己的儿子。” “毁了他?”陆凯道,“我怎么会毁了他,他是我弟弟!” “阿月只是个孩子,你将他逼的太紧。” 陆凯的语气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坚定过,他低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人,道:“你从来都不是个好父亲。阿月要走的是一条掌权人的路,华国中央哪个势力不对叶城虎视眈眈,如果他不是一头猛虎,就无法守住这座城市!” “……”老爷子沉默。 “他不会知道他一句话可以改变多少人的命运,也不知道他的决策可以改变这座城市的命运。你只能给予,却无法教会他怎么把握住。一头羊面对虎视眈眈的狼群,如何守住自己的地盘?他现在被我教的很好,完美的掌权人本该是这个样子。” “谢谢。” “你对我说谢谢?” “陆凯,其实我一直都希望,你是我的孩子。” 陆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却在瞬间眼神转冷,道:“可惜我不是。” “对着阿月,其实你心里很矛盾吧。他从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而你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些,你这样疯狂地实施计划,逼迫阿月成长为心狠手辣的掌权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你自己?”老爷子又重重咳了几声,“你明明可以辅佐他左右,却非要让他今后的人生一个人面对,为什么?那个丫头,你又能给她什么?今时今日你将所有的路都断了,杀了我,你就没有任何退路了。其实你不是疯了,你就是不想活了。” 他低低地说了一句,“我将计就计,将你引来这里才让你动手。我想在这里离去,就顺从老人家的意思吧。”说完他枯瘦的手指指向陆凯,道,“开枪。” 扣动扳机,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 陆凯为了这一秒钟,足足用了二十多年的光阴,他抬起手,没有丝毫的犹豫。 枪声响起,梅悠扑进屋内,老爷子的左胸中了一枪,陆凯的枪打偏了。 邵月是几乎疯了一样突破重重禁卫闯到主屋,他的父亲正捂着自己的胸口,鲜血慢慢地从他枯瘦的手指中渗透出来。 “爸爸……”邵月跪倒在邵峰年的身边。 老爷子冷酷无情,却对他无比容忍。尽管那种容忍仿佛带着某种愧疚,可是他是爸爸。 邵月颤抖着伸出手,握着老爷子的手。 老爷子的嘴角却浮现了一丝解脱的笑,先是看向梅悠,神色间的解脱与放松一览无余,他终于可以去见她,死在她的儿子手里是他所求的结局,不管是哪一个儿子。 邵峰年这一生都是铁血刚硬的,秦素月是他心上永远的柔软和伤痛。 龙之组的精英守卫只听从私印的命令,自从齐绍死后,老爷子就再也没有收回过武力组织,现今能调动龙之组的人,只有梅悠和邵月。梅悠却并没有调动龙之组进来合围的意思,她只是俯下身子,将老爷子腿上的羊毛毯子那点褶皱再次抚了抚。 “阿月……”老爷子阻止了邵月想要找医生的意图,他的话断断续续,但是每一句都很清晰,“邵氏集团的未来掌握在你的手里,叶城的未来也掌握在你的手里,好好坐上那个位置,我会在……会在下面看着你。” “爸爸,不要离开我。” “现在你才是真正长大了,再没有任何人凌驾在你之上。” “爸爸,我知道错了。” “这些希冀太沉重了,我的孩子……”老爷子最后一句话是看着邵月和站在角落里的陆凯说的。 素月,原谅我这么久,才去找你,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孤身一人上路。 他去的很平静,当那只枯瘦的手从羊毛毯子上滑落的时候,满室寂静。 邵月站起身来,看着梅悠,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悲戚之色。 陆凯举枪想要自尽,跟着邵月进来的东图打落了他手里的枪,并将他的双手反扣在身后,仿佛是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陆凯反倒笑了。 “带他去西边,我有话要问。”经历了丧父的邵月并没有惊慌失措,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命令。 陆凯看着他,平静的目光中蕴含着疯狂。 何宝儿知道这一切已经都无法挽回,默默地站在了陆凯身边,牵住了他的衬衫衣角,道:“你答应过我的,生死都带我一起。” 陆凯轻声道:“好。” ------------ 一生之殇(十) 更新时间:2012-09-29 陆凯在杀了邵峰年之后,神情是游离的。 为了邵月的安全,他被绑住了双手,押到了园子西边的房间里。 邵月看着陆凯,一时眼神复杂。这个人,是逼迫他成长的对手,也是他痛恨的情敌,同时他也是教会他权谋和决策能力的老师,他那么温柔,却又那么残忍。 “你呆在我身边,都是虚情假意?”邵月问道,掩饰不住受伤的神色,“爸爸一直想对你动手,我强行扣住了龙之组的行动令,将你放在身边保护,而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教我的那些,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可是为什么你要对我们这么残忍?” “伤害一个人,没有为什么。”陆凯笑了笑,“事实就是这样,你的父亲杀了我的父亲,我要报仇。” “你要报仇的话,潜伏在我身边,等到爸爸死了再夺权,岂不是更痛快?为什么要教我如何做一个掌权人,筹谋邵氏集团的战略发展?”接着邵月冷静地逼视陆凯,道,“前尘旧事那些愚蠢的理由,我不想听,即使你现在要死,也要告诉我真相。” 看,这再也不是那个暴躁单纯的少年,他开始往更深层次想问题,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冷静的面容下是一颗冰冷的心。 陆凯被捆绑了起来,无法拥抱或者亲吻他,他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世上仅有的骨血相连,还是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痴恋,他……爱上了自己的弟弟,为了成就他甘愿毁灭自己,这样畸形的感情,陆凯这样决断的人,也不愿意告诉他! 陆凯的神情依然是游离的,从第一眼看见邵月开始,其实从侧面看,两个人并不相像,邵月的长相没有陆凯清雅,鼻梁挺直,唇薄眼长,是男人中难得被称之为漂亮的长相,因为年少时的放、荡,他在情感上也并不会投入很多,何宝儿让他惦记了这么多年,恐怕也是因为始终没有彻底得到。 邵月在情感上被惯坏了,很少会对谁投以真心。 陆凯恰恰是另外一个极端,何宝儿跟在他身边十几年,是他一手成就了宝儿,但是她并不了解他。陆凯的长相有些阴柔,平日里对穿着打扮很是在意,对艺术的鉴赏也颇高。他永远是温和的,温和之下隐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乎什么,他将自己所有的欲望和想法都隐藏了起来,心机深沉手段高明,是一个难以控制的危险人物。 “你在犹豫,要不要杀了我?”陆凯问道。 “陆凯,那些都是假的吗?” “真的假的,又有什么重要。你相信一件事情是真的,它就是真的;你若是不相信,它就是真的你也会认为是假的。” “我会希望是真的。”邵月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希望,童年时候那个温柔为他朗诵诗词的玩伴是真的;他希望,成年时期那个嫉妒的情敌是真的;他希望,那个备受磨难从来没有放弃的敌人是真的;他希望,那个站回到他身边轻声说因为爱他的恋人是真的……原来他这一生,纠纠缠缠,陆凯始终占据了人生的重要一部分,没有离开过半步,那现在呢,这个杀父仇人,帮他夺权的老师,都是不是真的? 陆凯别过脸去,他的神色始终是淡淡的,可是如果邵月不是心神恍惚,再认真一点看他的眼睛,会发现他的眼里已经有泪。 “阿月,你不知道自己今后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一条路,你是今后叶城邵氏集团的掌权人,今后你随便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权势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毒药,你生来就流着冷漠的血液,可是你从来都不知道。想要站到这一步的人,都经历了太多的杀伐决断。你的人生太过于一帆风顺,所以你永远不会知道权力的重要,你会葬送掉前人的心血……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成为一个合格的掌权人,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亲手送我上路吧。” “我要让你活着,每日都折磨你。”邵月一字一句地说着。 “仇恨的滋味,我品尝的太久了,不想你再受这种折磨。” “事已至此,你还要继续骗我?” “邵月,你自由了。你可以改变大多数人的命运,但是我的命,我想自己决定。如果宝儿不愿意留下,就不要再让她记得我。”陆凯的嘴角流出殷红的鲜血。 邵月这才扑过去捏着他的下巴,已经晚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原本他就含在了嘴里。 “陆凯,你不许死!”他几乎是怒吼着对陆凯说道,可是那个人根本就听不见了,陆凯含着笑,最后一句话都没有发出声音,可是邵月觉得自己听见了,他说,“叫我一声哥……” 陆凯这一生,都没有听见过邵月喊他一声“哥哥”,他隐瞒了太多的事情,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为什么母亲愿意赴死。 心中藏着太多的希望和爱恋,却永远都没有希望,除了在这条路上疯狂或者灭亡,没有更好的办法。 邵月已经无泪可流。 陆凯对自己对别人都太过于残忍。 何宝儿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她哪怕远远看着就好的那个人,安然地闭上了眼睛,神态安详,嘴角还带着微笑。她咬破了嘴里的毒药,却只品尝到甜甜的味道,陆凯给她的时候,骗她说见血封喉。 见鬼的见血封喉,他死了也不愿意带着她。 “邵月,永别了。”何宝儿一头撞到了墙壁上,额角的鲜血瞬间喷涌了出来,邵月惊得怒喝了一声,“拦住她!”龙之组的精英护卫,原本就是经历过严苛训练的战士,拦住了想再次撞向墙壁的何宝儿。 月少不顾一切地抱着何宝儿,任她用力地撕咬。 手被咬出了血,可是他丝毫感觉不到疼,心里仿佛被巨大的悲怆填满,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宝儿被制住,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邵月抱着她,不管留下来的人如何痛苦,陆凯都再也不会知道,他已经决绝地离开了他们。宝儿不能再有事……邵月此生从未有过这种恐惧,他恐惧连宝儿也会离开,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无上的威严,“召郑朗明来园子。” 黑暗中,梅悠静静地看着坐在那里的年轻人,他还那样年轻,却透露出阴沉的气息。这种气息,她非常熟悉。 “你什么都知道,一五一十告诉我。” “陆凯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如果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看看这份文件。”梅悠将掌权人养成计划的密封文件放到桌子上。 邵月拿过文件,一页一页地翻着,看到文件最后签署的三个姓名。 秦素月,邵峰年,陆凯。 这三个人都是他的亲人,只不过,他们都不在了。 “他们都离开我……” “我还在你的身边。”梅悠看着他,平静的面容下是禁不住的悲伤,“我答应过你的母亲,会守护你直到我死去。” “她去的时候有记挂我吗?” “你的母亲很爱你,她最后叮嘱我,你睡觉的时候喜欢踢被子,让我看顾你紧一点。” “嗯。”他闭上眼睛,真相是什么,他已经不想知道。每个人眼中的真相也许和实际的事情并不一样,但是是否一样又有什么重要。 那份文件被火光点燃,扔进脚边的垃圾桶中,烟雾升腾了起来。 梅悠躬身行了一个礼,轻声道:“邵先生,我先下去了。” 邵月走进空旷的房间,何宝儿安稳地睡在床上,如今只有她还在。 他半跪在床边,紧紧握着宝儿的手放在嘴边亲吻。 她的手很温暖,温暖地如同一个他永远都醒不来的美梦。 “留在我身边。”邵月低声哀求她。 宝儿在无意识的昏睡中,眼泪顺着紧闭的眼角滑落,低低叫了一声“陆凯……带我走……” 郑朗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她能做手术吗?” “……能。” “立刻!” 郑朗明没有任何的表情,穿上白袍,他就是一个相当专业的医生,邵月站起身来,整个人带着一股难以说明的威慑与阴郁,“朗明,拜托。” 过了几日,莫锃羽打来了电话,请求离别之前让苏凌再见何宝儿一面。 邵月挂了电话,想起那个高挑直爽的大女人。 在他开始全力反击的时刻,都是苏凌陪在身边,那个时候他多么希望,有一个人如同何宝儿对待陆凯一般,全心全意地对待他留在他身边,可惜没有人这么做,他身边所有的人,都走的坚决。 那段日子其实是快乐的,因为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却自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进行了幼稚的反击和对抗,陆凯一直看在眼里,心中是觉得好笑的吧。 一回忆起陆凯温和看不出情绪的表情,邵月就觉得一阵莫名的烦躁,老爷子留下来的翡翠扳指,梅悠郑重地为他戴上,抚摸着翡翠温润的手感,他觉得自己的心里也宁静了下来。 宝儿期间醒过一次,挣扎中划伤了右脸,只能给她注射一定剂量的镇静剂,她才能安然地睡着。 “余生,你陪我吧。”邵月没有丝毫的表情,眼底都是淡漠的,对着沉睡的女人说道,“快乐或沉沦,你都与我同在。” 一轮斜阳映红了半边天空,太阳落下后,暮色即将到来,这座城市将从喧哗转入安静的沉寂,到次日旭日东升,再度喧哗,邵月披着件黑色的长大衣,从走廊走过,转角处的守卫看到他都低头敬礼,“邵先生。” 园子里的走廊长而幽深,一生都走不到头的样子,路过西厢房的拐角处,他看着童年时生活过的院子站了一会,耳边仿佛传来很久之前的话语。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阿月,这首诗里,有你的名字。” 那个时候,小枫还在他身边撒娇任性,宝儿笑的前仰后合,陆凯看着他的目光温润如水,而如今,他们都不在了,留下的那个人也不再记得,所有的事唯有他一个人默默怀念,悲欢离合,不过如是。 ------------ 特别番外-久别重逢 邵氏集团掌权人大婚的消息,被刻意地散播了出来。 星光娱乐传媒在华国中部娱乐业处于垄断地位,经何宝儿捧出的明星、模特不计其数。星光“女皇”大婚,虽然着意低调,却是无论如何都低调不起来。 整个月光行宫进入一级筹备状态,邵氏集团旗下的公司代表纷纷前来道贺,从邵月求婚成功到婚礼筹备完成,只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整个叶城,政商名流齐聚,星光熠熠,觥筹交错仿若盛大集会。 全城的武装力量都被调动了起来,园子的阁楼上,梅悠愣了一下,唇边展开欣慰的笑容,倒是让汇报的人呆住。“下去吧。”将脖子上一直戴着的项链取下,她握着坠子,轻声道:“素月,他要结婚了,你一定很开心。”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和脸颊都有了皱纹,再也不是年轻时候的样子,可是有生之年,她还能送上祝福。 何宝儿不耐烦地坐在椅子上,任由一群人围着她量来量去,冲着身边常年跟随的秘书打了个眼色,秘书小意地看了一眼邵先生,见邵先生没有什么表示,才小步走到她身边,将一支烟放在她嘴上,熟练地打火。 邵先生仿佛就是喜欢她这样恣意的神态,拿着烟灰缸走到她身边,任由她往烟灰缸里弹了下烟灰,旁边的人几乎心惊胆战,邵先生对旁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好颜色,他低下身子在她耳边问道:“好了吗?好了我们去见几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月光行宫封闭的顶级总统套房中,从遥远国度飞来的客人已经等候了一会。 湛蓝眼睛的高大男人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占地广阔,富丽堂皇的行宫,手中加了冰块的拉斐酒庄葡萄酒,尝了一口道:“还不错。” “哲,你的表现一点也不像个伯爵。”他身边穿着休闲服的男人也品尝了下。 “我第一次踏足这片土地……可是这里感觉很熟悉。”哲纶公爵回首看了看房间。 他自然不知道,这是行宫的服务团队在最短的时间内咨询了他的管家严格按照他的审美与要求提供的昂贵住所,这些家具都是从专供西方皇室的古老工厂订制回来的,自然与他家中常见的并无分别。 子墨走到沙发边,随手拿起一个大理石茶几上摆放的范思哲精品骨瓷杯,在手中抛了抛,道:“哲,你有准备礼物吗?” 哲纶伯爵道:“当然。” 邵月携着何宝儿前来,与哲纶公爵见面,合作了许久的两大巨头才第一次真正碰面。 两人客套地打了招呼后便一起坐在会客厅喝茶。 何宝儿微笑着展示了一手精湛的茶道,动作行云流水,她原本就长得极美,专心泡茶的时候有一种让人沉静下来的气韵。 子墨只尝了一口就赞道:“这是上好的狮峰龙井,味甘形美。” 宝儿没想到这个衣着简约的男人这么识货,不着意地打量了一下。子墨刚下飞机,一身衣物看不出品牌,却极妥帖,面料一看就是世面上不常见的高档订制材料。而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金发外国男人,仿佛参加假面舞会般在脸上戴了半张面具,听得子墨的感叹轻笑了下。 邵氏集团小小展露的实力,让他产生了对这个神秘组织的浓厚兴趣。 哲纶公爵心中打定了主意,反而越发沉稳,只淡淡侧了下头,一直在远处站立笔直的管家立刻快步走了过来,将一个精美的首饰盒放在茶几上。 “邵先生新婚大喜,小小薄礼,不成敬意。”子墨说道。 邵月微笑道,“客气了。”身后却有人恭敬地接过,双方一来一往,暗藏较量。 因为还有别的客人,邵月致歉后起身告别。 待到他们走后,哲纶公爵对着子墨道:“看来新的军火合作我要好好与邵进行谈判了。”子墨啜了一口茶水,道:“那就谈啰,把若初从中东调回来跟他好好谈……”他说着想起了这些年在中东石油市场上折腾的风生水起的得意门生,眯了眼睛笑道:“也是时候召她回来了。” 晚上的月光行宫,天空中点燃了无数的烟火。 五光十色的烟火在空中绽放出绚丽夺目的花朵,邵月牵着何宝儿的手站在月光行宫最高的一层楼上,那层楼没有天花板,全用透明的玻璃做顶,每日都擦拭的一尘不染,不用仰起脸就能看到整个夜空,一朵又一朵的绚烂烟花在身边绽放盛开。 “这里的设计出自他的手笔,很震撼吧。”邵月说道,烟花爆炸的声音近在耳边,宝儿一时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你陪着我看烟花,我很开心。”邵月从背后拥抱着何宝儿,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他音色偏低,说话的时候碰到她的耳朵,何宝儿怕痒,刚一动却被他抱得更紧,“这七年来,你丢进大海的戒指足够再买下一座月光行宫。” 何宝儿笑道:“邵先生还在乎这点钱?” “还好这次你肯点头。” “如果我这次依然不答应呢?” “我还有很多的时间,求你嫁给我。” “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何宝儿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这几年发现我不喜欢男人怎么办?”她话没有说完,已经被邵先生恶狠狠地翻转过身体吻住了嘴,所有还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她已经不再去想为什么每次邵月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都让她觉得莫名的心酸,她仿佛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可是她再也想不起来那人是谁。 “月少……”只有她还会用旧时的称呼,邵月道:“叫我阿月。” 何宝儿侧了下头,躲开他缠绵的亲吻,道:“阿月,我忽然想哭……” “你看,我吻你的时候,你有反应。”邵月笑着,“你原本就应当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将何宝儿的头按在胸前,任她的眼泪将前襟沾湿。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永远是幸福的那一个,何宝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觉得悲伤,可是这么多年的痴缠,她累了不想再躲开他。 月光行宫的最高处,邵月通常都是一个人登上来,默默注视着夜空,可是现在身边有个温暖的人将眼泪通通落在他怀里,还将鼻涕抹在他的衣襟上。 邵月双手环抱着宝儿,正好一朵巨大的烟花绽放在身边,五颜六色的花瓣带着金色的流星丝丝落下,将两个人的身影映照在花蕊中间。 “这里可以看到世界上最美的烟花,宝儿小时候最喜欢这些美丽又虚幻的东西。”那个人指着屏幕上的建筑设计图,“二期的时候再建。” 他没有等到月光行宫的二期,就先一步离开了他们。邵月心想,“陆凯,我总有一样赢过你。” 婚礼进行时,当场地中央那两个人交换戒指的时候,一个女人捂着嘴哭的稀里哗啦,她身边的男人伸出手去抱了抱她的肩膀,道:“苏凌,平静点,你这个样子人家还以为你被横刀夺爱了呢。” “呜呜呜……宝儿终于有个好归宿了。”她不管不顾,继续嚎啕。好在被感动到的人不止她一个,拿着手帕感动地泪光莹然的名媛并不在少数。 莫锃羽将一盒纸巾拿在手边,等苏凌要的时候就抽一张递给她。 远处一道深沉的目光看过来,他抬起头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周围的人都在专注地看着新郎新娘。 莫苏拍了拍苏凌的背,道:“老娘,别哭了哦。” 何宝儿与莫苏很是投缘,第一次见就很是喜欢,直接认了她做干女儿,却和苏凌的关系一直都只是冷冷淡淡。 这场婚礼,花足了心思,场面宏大,极其奢侈,光是新娘身上的那件婚纱就是法国最著名的设计师亲自为她设计制作的,新娘的头上竟赫然戴着镶着祖母绿宝石和钻石的王冠,但是这些璀璨的珠宝丝毫没有掩饰住她本身的魅力,何宝儿依然美的颠倒众生。 当新郎新娘宣誓完毕开始拥吻的时候,满场都响起了掌声。 哲纶伯爵和子墨站在视角颇佳的贵宾房间内看着这场盛大的婚礼,子墨看着围绕着妻子孩子团团转的另一个得意门生,叹了口气,“锃羽看起来很忙,等会我要过去找他聊聊,太多年不见了。” 贵宾房间和大厅并不相连,这里可以看到大厅发生的一切状况,但是大厅里的人却一点也看不到贵宾房间里的景象。 他们所在的这间房间构造最为特殊。 所以当子墨看到对面房间内深沉看着莫锃羽的男人的时候,嘴角忽然浮起一丝看热闹的笑容,用力地戳了戳哲纶伯爵,“哲!我们这次来的真巧……” 恰好哲纶伯爵也回给他一个相似的笑容,“若初刚下到叶城的飞机。” ************************************************ “老娘,羽毛失魂落魄地干嘛去了?”莫苏摇了摇苏凌的手问她。 苏凌笑的格外贼,“他去见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我们不去打扰他。” “唔,那好吧。干妈喝多了,跳到舞台上跟大明星CAT唱歌呢,我们去她那边吧。” “好啊。”苏凌牵着莫苏,快走至舞台边缘的时候,一个人挡在了她的面前,那个人扬起下巴微微一笑,“嗨,苏苏,好久不见。” 莫苏疑问道:“你是叫我吗?”,转过脸却看见一向犀利强大的老娘整个人都呈现石化状态。 这注定是个久别重逢的晚上。 ************************************************** 久别重逢特别番外全剧终 如果满意你就拍拍手,如果满意你就留留言,如果满意你就关注嫣然,下部作品继续支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