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卷 初见乱世 武威云家毒蜘蛛 ------------ 序章 【修改版】 更新时间:2011-11-05 “悠人……悠人!?”睁开眼睛,那一轮硕大的太阳光芒异常刺眼。她从躺椅上起身来,大喇喇的盘腿坐在躺椅上,用手背揉了揉晃花的眼睛。 又是噩梦。 与他分别不过是半个月有余,不论是白天还是夜里,这噩梦总是涌进脑海里,让她无法安眠。 她吸了口气,又重重的吐出,就算如此,深呼吸也并没有将她紧揪的心松开多少。胸腔里依旧压抑得厉害。 先前悠人在的时候,终究不需要她来考虑这些,反而如今全都轮到自己打算。 被人说起是自己被他宠坏了怕也是并无道理。 站起身来看看沙滩上夏天沙滩上熙攘的人群,转头看看身边停了个小姑娘。五六岁的年纪,那双大眼睛十分可爱。“大哥哥,这张椅子可以借我吗?” 绯岚笑笑:“当然可以。”她说着,戳戳那小姑娘的眉心:“另外,请叫我大姐姐的话,我想我会更乐意的。” 那个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怯生生的叫了她一声姐姐。 绯岚伸手将她抱在躺椅上,又将伞撑好,“一会就要快点回去,可别跟妈妈走散了哦。” “嗯!”小女孩点点头:“妈妈就在那边的!” 绯岚揉了揉小姑娘湿漉漉的头发,朝她摆摆手算作告别。 旅馆距离海滩并不远,所谓的海景房,窗外果然能望见大海,只不过屋子里一股子大海的咸湿潮气真是没办法。 哎呦喂,说实在的,她还真的不记得悠人在做这些任务之前,都做什么来着。 瞧瞧资料?上上网看看毛片…… ……嘶。 不对。 嗯给枪做做护理,然后叼着根烟与她闲扯一会,这才是正确的展开方式。 这个时候想到悠人,却显然让她更紧张了。现在重点是不知道他被关在哪儿,要不然自己也不至于这么被动的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她啧了一声,打开武器匣子,将枪拆开,一个部件一个部件的仔细擦拭。也不知道是自己多长时间没有做过这样的工作,连什么时候匣子里多了半包悠人随手扔进来忘记拿走的香烟都不知道。 抽出一根点上,叼在嘴里吸了一口―― “咳咳咳!!”这是快要把肺都呛炸了:“什么破玩意儿!”她随手将半截香烟朝窗外一丢。 然后瞬间听见“哎呦我操谁丢的烟头烫死老子了!” ……绯岚决定自己还是不要说话了。 云绯岚一边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擦枪,一边听着窗外被烟头烫了的那人不住的骂大街……她十分郁闷的表示,她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憋屈的杀手了。 没有之一。 秋月悠人你特么一定得给老娘活的好好的,要不然我缩在这破地方还听着人骂不是被白骂了吗!!!自己又不好出头……该要你个当男人的出面搞定的时候你丫死到哪里去了嘛!! 想着想着,却突然有点委屈。秋月悠人大她两岁多,今年也刚刚十八岁成年。可先前终究是事事照顾她……对,男朋友,那混蛋就是她的男朋友。 可…… “都是我害的。”绯岚咬着衣角,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的负罪感减轻些许似的。 “都是我害的。” “我害的。”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这半个月来近乎天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眼睛下面都挂上了黑眼圈。 等到换上衣服,整理好行装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启程的时候。她最后回头看看这件空落落的屋子,却总有一种他站在夜幕中目送她的错觉。 “悠。晚安。” 窗外的太阳早就不见了踪影,入了夜,天气却转阴,似是要下雨。苍茫的天幕,连一点星光都看不见。等到她驱车再次朝窗外望去。这时,本来阴沉的天幕却出现了一丝亮光,银色的月光洒满了海面,伴着大海上起伏的波浪,映照出自己一行的终点。 弄开窗户,她轻身一跃,跳了进去。 眼前的房屋结构布局与脑海中的图像重合,让她不由得稍稍放下心来。乌云渐渐散开,皎洁的月光从走廊的哥特式窗子中散落一地,像盐?像霜?还是,像久无人烟的厚厚灰尘。这是她预期中的最后一个任务,最后一次杀人。或许她真的不想再伤人性命,或许她只是单纯的嗜血,或许,她怕了自己习惯了杀人时一瞬冲动的快感,迷恋于此而无法自拔。所以有悠人一直护着她,帮她完成任务,也是这个原因。 最后一次,为了悠,也为了自己。……所以,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迫不得已…… 绯岚在心中默念着道歉的话,推门而入,甩甩衣袖,一把喂了毒闪着蓝光的匕首出现在手中。 虽然已经不再是冷兵器时代,但她仍喜欢用刀。不知是谁说过“抢总会有没有子弹的一天,刀才是永恒的武器……”绯岚觉得这句话再适合她不过。 但万一有一天,连刀也钝了,怎么办? 就在她失神的一瞬,灯突然亮了起来,而自己面前的床上,只有一叠被子而已。 “糟了。”她低呼一声,这才发觉情报有假,而这时,警察已出现在门口。 太大意了…… 绯岚立刻跳到一边,打了几个滚躲开子弹,扔了一个烟幕弹过去。然后趁着混乱冲出房间。战力差距太大,如果硬碰硬,被达成蜂窝都不奇怪。她闭上眼睛,摒住呼吸冲过烟雾区,刚刚松了一口气,后边的追兵又开了枪。 “呜……”绯岚轻哼一声,按住被子弹擦过血流不止的左臂。再次回忆着地形。 这里拐弯……有一个…… 她愣住了,明明数据中给出的可以周旋逃生的楼梯变成了一堵让人绝望的墙。 为什么会是这样…… ……悠人……我该怎么办? 她转头过去,可身边没有预期中的男人,只有一面朝着大海的窗子。 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 从一开始,或许那些人就没准备让我活着出去吧?从一开始,就只有我在确定着自己的身手,盲目着自己的自负啊! 绯岚从一边的窗户向外望去,能看到的,只是无边的大海。 “砰”“砰砰”枪声传来,一粒子弹擦肩而过,刚好将玻璃打个粉碎,漂亮的彩色玻璃‘哗啦’的碎了满地。 没有退路了! 绯岚踏着窗台纵身一跃。 迎接她的,是冰冷的海水。她伸出手,却抓不住海面上浮动的月光。使不出力气,也发不出声音,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向下拖。 她想叫他的名字,可只是“咕噜咕噜……”的吐出了仅存的一口气,伴随身子不住的下沉,闭上眼睛迎接永恒的黑暗…… ------------ 第一章 初至乱世 更新时间:2011-11-13 天气依旧晴朗,水边的沙滩上,莫名出现了一个人影。 见过晒渔网的,见过晾衣服的,也见过晒鱼干肉干的,但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躺在这里晒她自己就比较罕见了。 风带着潮水的味道,调皮的卷起沙粒,洒在绯岚凌乱的短发上,衣服已经干了大半,但还是感觉湿湿的,很不舒服。但温暖的阳光也带些酷热,赶走她身体寒冷的同时,也颇让她有一种烙烧饼的感觉。“嗯?”绯岚睁开一只眼睛望天自语道:“已经天亮了么?”说着,翻了个身,喃喃道:“再睡一会,就10分钟……”便将头埋进臂弯中,挡住刺眼的光线,顺便把背面的衣服也烤烤干。 “真是要晒死了――”趴在沙滩上的少女不满的嘟囔着,“睡觉前又忘拉窗帘了――”风悠悠的吹过,吹得她脊背发凉―― 等会……原来睡觉前我连窗户都没关? 不对不对……情况不太对! 绯岚一坨浆糊似的脑袋仔细的整理着思路,归纳总结了一下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她窗户没关窗帘没拉的躺在床――不,她现在好像不太确定自己躺的是床,因为你见过谁家的床还会掉渣渣?这床的属性又不是绿豆糕。 真相只有一个。 她此刻终于意识到,她云绯岚,现在曝尸荒野了。 哦好吧,既然已经曝尸荒野,那么我们现在来整理一下受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死者女,现年16岁,职业杀手。这么看来,初步推断死因是―― “……不对,请等一下我好像还没死呢。”她揉揉脑袋坐了起来,“我没死么?”绯岚有些不确定的反问着,回忆昨晚的经历。“掉到海里去了,然后……然后就被冲到这里来了?”她四处张望着,看着面前不太大的湖泊――等会,我记得是海啊!尼玛这海还会练缩骨功的!?好吧就算不是,那难道是顺着海洋逆流而上游回河流湖泊?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大马哈鱼――最主要是她根本不会游泳啊! 诡异,异常诡异。 难道――难道这里已经不是地!球!了!? 她抬头看看天上那大太阳。哦哦看起来情况还不太糟,至少这里还是太阳系――尼玛哪里不糟了!这乱七八糟不知道掉到哪个星球去了的状况根本就糟透了好不好!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觉得坐在这里也不能改变她掉到某个星球的命运,于是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绿豆糕碎屑――不,其实我觉得那碎屑应该叫沙子才对。也许是我们的绯岚姑娘有些饿了,但很可惜她刚才躺过的大“绿豆糕”好像不能填肚子。湖畔不远是一排垂柳,隐隐约约将喧闹声隔了开来。她走过去,扒拉开柳枝,表情不由得凝固了,然后竟然一点点扬起了嘴角,最后大喜过望的喊出了三个字“我!擦!咧!!” 喧闹声戛然而止,街道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柳枝间的那个小脑袋上。绯岚颇有些尴尬和窘迫,狗腿子般卑躬的点了点头,“您们继续……继续……”说着,赶紧撤回柳树屏风后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真是太好了,这里还是地球,我看见都还是人类!这可真是天大的――”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又从柳枝间探出个小脑袋瓜儿,左瞧瞧――青瓦泥墙木质房,右看看――短衣小袖甲胄兵。 “我擦咧!!” 于是,柳树前街道上的一干人等,又莫名其妙的被这丫头骂了一回。 绯岚这次显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相反,这个扰乱公共治安、大声喧哗的家伙被几个穿着甲胄的士兵给揪了出来。 “各位挺潮啊,这一身……您是拍电视剧的吧?”绯岚还不忘打着招呼,“一天多少钱?管盒饭不?” 而架着她的二人似乎没听懂,那俩人越过她叨咕了几句。绯岚听后觉得他们说的不是汉语,但是怎么好像也能听得懂――真是幸好,语言不通的问题得到了完美的解决,这可多亏了她的小悠――秋月悠人。 那二人说的不过是几句日语。“他在说什么?”“不知道!” 哦!敢情还是拍大河剧的?不过他们也太入戏了吧?诶?这年头,难道连导演都穿甲胄拍戏了? 绯岚被丢到一个人面前,那人端详了她半天,皱了皱眉,问道:“你从哪来的?” ……大哥!我错了!我闯进片场是我不对!啊?不是片场?什么?大军攻城!?什么什么小手森城你说慢点!现在是啥时候? 啥?室町时代?啥?安土桃山?啥?天正十三年!? 大哥,您跟我说的这些,我可一个都没听明白啊! 绯岚顿时觉得接受的信息量太大,脑部空间极其受限,你别说,还真有点死机的预兆。不过这个紧要关头显然没有给她大脑死机的机会,却听轰隆一声巨响,不知是不是豆腐渣的城门垮塌下来,随即一支大军浩浩荡荡的开进城来。领兵带头者策马而至,疾驰而入。纵使进了城池街市,他那轻装黑马依旧狂奔不停,眼见将几个穿着甲胄的武兵撞倒踩在蹄下,而马上的人却好似什么都没看见――甚至视人如草芥般勾唇一笑。纯黑的马,漆黑的具足,唯一的亮色只有帽兜上那一弯弦月。 那人策马狂奔横冲直撞连踢带踹,毫不遵守交通规则。眼瞧着就要撞到她,可她云绯岚好歹也是杀手出身,摸爬滚打少说也有十年了,又怎么可能弱到被一匹马撞成天边的星星?少女随即敏捷的向后一跳,躲开了马匹的踩踏。而策马之人显然也感受到了她的存在,抬手勒住马缰。马儿灰黑色的蹄子高高扬起――停住了。他回头,一只黑色的眼罩遮住了他右侧的大半张脸,高鼻薄唇,嘴角微扬,那抹淡笑衬得他那算是帅气的面容颇带些痞气。仅存的左眼定定的望着她,这让她不由得有些紧张的后退了半步。 而他的视线并没有逗留多久,很快,一个着银甲的青年追随他而来,那眼罩男歪过头去,对来人说了几个字,而那银甲青年却连连摇头。 那人说的两个字,竟是――屠城。 他似乎又在笑,眼神再次落在她身上。启了薄唇,夸张唇语道:“不来阻止我么?”说罢,又是放肆的弯了嘴角。 绯岚没有理他,又是向后一弯身,躲过刀芒,扭头看看对自己跃跃欲试的武士,又看看被他手下的兵将砍到在地的无辜百姓―― 你认真的!? 中午没吃饭的绯岚血糖有点低,脾气很烦躁,伸腿照着那武士的肚子就是一脚,还不忘将他身上别的另外一把刀抽鞘而出。寒光闪闪,是把不错的利刃。 她双手持刀,冷冷的盯着面前马上的青年。 “有种。”马上的人唇语道,却笑得更加嚣张。 “老子有种没种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绯岚哼声答道,随即举刀上前,可出的刀,却意外撞上了另一件铁器,虎口发麻,长刀险些脱手。 “你要干什么!?”她抬眼看去,却见那人身材高大,一身暗灰色甲胄,同色的帽兜上有一个――卧槽!那是啥?尼玛毛毛虫都能往脑袋上放,兄弟您上战场是去恶心人的不成?绯岚想到这里,不由得默默扶额。透过指缝看去,那青年不过和自己相仿年纪,相貌细看起来倒是和那马上的独眼青年有几分相似,不同的是他那双大而漂亮的明眸,微厚的唇倒是看起来直爽忠厚了几分。“你是谁!胆敢对殿下兵戎相向?” “是他让我动手的。”绯岚还不忘用刀锋指指那马上的青年。 “竟然对殿下如此无礼,那我先来教教你这个没规矩的小子!”那人挥刀而来,绯岚则轻跳闪开,力不如人,看来就只能以敏捷取胜。而对方似乎也没见到过这种打不过就跑的架势,连续追砍直刺让他惯性的前倾,却不料身形瘦小的少女俯下身子从他臂下穿过,提刀拦在他喉间。 “抱歉,这回我应该赢得了挑战你家主公的资格了吧?”她笑笑,将刀放了下来。 “藤五郎,你先下去,我倒是有兴趣和他玩玩。”那人翻身下马,拔出腰间长刀,那刀刃微微泛着血红的光芒。“你叫什么名字?” “云绯岚。”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么快就暴露了身份实在是太没有诗意了!不过这个真刀真枪打打杀杀的时代,要那么多诗意给谁看?“我不想取你性命,只是不想看到你们欺侮手无寸铁的百姓。” “取我性命?”他笑道,语气中满是轻蔑。“取我性命!?就凭你?” “怎么?” “我看你高估了你自己,也低估了我吧?”他笑着,举起了长刀,那刀影在地上拖得好长。就在她对着刀影微微发怔的当儿,那利刃已夺目而来,她连忙侧身躲过,却不想那人刀法灵敏,攻击咄咄逼人,丝毫不给她还手的余地。 “知道了我的名字,我还不知道你的,不太公平吧?”绯岚勉强抵住这一轮攻击,冷声问道。 “你竟然不知道攻城的是何方?”那人一笑,嚣张得不可方物。“吾名伊达政宗,若是做了我的刀下鬼,也不算你死得不明不白!”说着,却见政宗嘴角一勾,刀下收力,绯岚也赶忙举刀迎接下一轮攻击,却不料那人刀锋一转,挑向了她手臂上一晚上饱受海水摧残的弹痕伤。 “呜――”疼痛意外袭来,她不由得手一哆嗦,长刀落地。“你趁人之危!”绯岚将他指在自己喉间的刀锋别开,不满道。 “趁人之危那又怎样,只要能赢不就行了?”他依旧是那般痞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云绯岚,你看来必须要为你刚才的行动和说过的话付出代价。”威胁的话语出口,她只觉政宗的笑容中充满了让人胆战的邪性。 刚穿越来就要挂?看来这下真得曝尸荒野了。 绯岚无奈的叹了口气。 真是该死的乌鸦嘴。 ------------ 第二章 去你的家臣! 更新时间:2011-11-14 “怕了?不会吧?刚才口口声声跟我叫嚣的人哪里去了?真枉了我夸你那句‘有种’。”政宗趾高气昂的声音莅临耳畔。绯岚看那欠揍笑就恨不得抬手抽丫一大嘴巴。 “老子就没种了怎么着!”绯岚还不忘赏了一记白眼,“不满意的话你咬我啊?” “……我咬你做什么。”政宗不由得皱皱眉,“不说这些,云绯岚,你准备好受死了么?可有什么遗言?” 却见绯岚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开口道:“这位大人您说我有没有遗言咱当然有遗言咱可是年方十六根正苗红的大好少年啊我虽然上没老下没小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是咱也是有理想有奋斗有追求的热血少年啊我也有朝着夕阳奔跑的权利啊老大您不能说抹杀就抹杀了说摧残就摧残了我可是八九点钟的太阳可是祖国的花朵啊老大您说是不是啊而且我长这么大了您好歹也得让兄弟我娶个媳妇留个后吧要不――” “停停停――”政宗只觉得好像几千只苍蝇绕着他的耳朵飞来飞去,这快到匪夷所思的语速和超大的肺活量真是让他对面前的小子刮目相看。“连个标点都不带,你还真不怕憋着你自己。” 被叫停的绯岚没言语,只是身体有点晃――稍微有点缺氧了。 “你这什么情况……” “如你所见,憋着了。”绯岚默默扶了个额,“不行了,老了,真是不如当年了――” “你才多大啊――”政宗不由得嘴角一阵抽搐。 “都奔二的人了。”绯岚一脸沧桑。 “不用奔二,我觉得你现在就很二。”政宗吐槽道。 “你才二!你们全家都二!!你们全军队都二!你们全国都二!!”绯岚真是一棒子打翻一船人,不过既然她骂得这么顺口,那倒也算过了个嘴瘾。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吵。”政宗一听绯岚的吵闹,也真是一刀劈死他的心都有。不过幸好政宗大人心情不坏,才没有一刀砍下去,若是砍了这绯岚牌滚刀肉,是好是坏是喜是悲谁又知道呢。“先把他押下去关起来。” “哼!关了我你也二!”绯岚还不依不饶。 “……把嘴堵上拖走。” “是!” 就算被堵上了嘴,绯岚还依旧不消停,临走前还愤愤然的回头瞪了他一眼,“呜呜呜……”翻译过来就是――“你就是二!你这个二货!” 甭管那伊达政宗是不是二货,反正绯岚莫名其妙的变为了阶下囚。这下子似乎是玩大了。不过其实情况也没有各位想象的那么糟糕,至少绯岚算是好吃好住的“软禁”状态,待遇堪比总统套房――的保安间。 绯岚百无聊赖的靠在窗边,吹着凉风发呆。一片叶子飘然飞进窗,正巧落在她的手心。伸出手指,轻轻地描绘着叶脉的纹路。 悠……也不知道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知不知道我出了事。 当时,若是听听你的声音就好了,免得现在―― “叶子好玩吗?” “好玩。” “有多好玩?” “很好――”“玩”字未脱口,绯岚心里一犹豫,心想谁跟我说话呢?回头这么一看――“卧槽!” 政宗没说话,只是揉了揉额角的青筋。 “这位大人您敢不敢不要神出鬼没的,咱心脏不太好不禁吓。”绯岚侧目,带点小哀怨。 “我都进来半天了,倒是你奇怪得很,不但没看见我反而捏着片树叶发呆?” “怎么,老子文艺老子小清新不成吗?你管我?”绯岚没了好脾气,将树叶丢出窗外。“您来看我绝对没安好心,说罢,是要杀我还是――要……要杀我。”绯岚差一点就发出了另一个汉语拼音s开头的字――睡。还好及时憋了回去。 “我要杀你那岂不是早就杀了?”政宗俯视面前的少年,“还用得着供你吃住等到现在?” “那……那你要干嘛!”绯岚抱了双臂,还不忘往身后挪挪算是避难“我告诉你,人家还是黄花小伙子呢你可不许打我的主意老子可是直男还要娶媳妇儿呢!!”绯岚说谎话说的半点都不含糊,一口一个黄花小伙子跟真事儿似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政宗无语,“我要你做我家臣。” “还家臣呢谁要做你家臣你就知道欺负伤员还家臣呢美死你――等会……你给我等会儿――家臣!?” “是啊,家臣。”政宗扬了眉毛,“怎么?有什么不对?” “对了就怪了!”绯岚黑着脸小声道:“我昨天真是出门忘看黄历了吧怎么这么倒霉倒霉到这个份上,任务失败不说还穿越,穿越就穿越还碰上这么一土匪头子,打不过就改耍赖,耍赖完了还来挖墙角――” “绯岚君你在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只是在开个批斗会,开完了就好了不用太介意哈。”说着,又自顾自的低下头,小声念叨什么,声音太小,语速太快,政宗有些跟不上。 “批斗?批斗谁?” 绯岚抬头,凝视他的眼睛,微微一笑,弯了唇角,媚了眉梢。政宗刚想说你这么一笑笑得挺可爱的像女孩子似的,却见那温柔的微笑转成了一抹鬼笑,声音幽幽的传来,伴着她骤然变黑的脸色道:“……你!” 政宗看着这微笑,想起了好多人,比如长相诡异的河童,比如爱吓唬人的窃尸鬼,又比如法力极高的酒吞童子――你说什么?那些都不是人,是妖怪?是的,政宗就是这个意思。 绯岚依旧在半发呆似的眺望窗外,窗外有什么呢?不也就是微微变色的晚霞,远处的群山和被染红的密林,以及依稀能看见缕缕炊烟。 政宗真是有点怕了绯岚再一回头给他弄出个百鬼夜行的表情出来,其实每每回忆起这一段,他都怀疑当时的绯岚确实被什么奇怪的东西上身了。 政宗没待多一会儿就起身走人,她感觉政宗走了,便回头望去。且不知这时已经走出门外马上要离开的政宗也转过头来。二人视线交汇,就那么匆匆一瞥。他隐隐觉得那橘红暮光中的少年,娇柔得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 “云绯岚,我送晚饭来了” “哦,请进~”绯岚回身靠在窗棂上,望着面前拉开的纸门。“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藤五郎君嘛。”少女嘴角一挑,“今天人手这么不足,怎么都派你来送饭了?” “这有什么稀罕的么?”来人将食盒放在桌上。 “当然稀罕,”绯岚答着,坐在桌前笑道:“藤五郎君别着急走,我们聊几句如何?” 他点了点头。 “你也不用连名带姓的叫我云绯岚,我姓云,名字是绯岚,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她打量面前的青年,没有戴虫虫帽兜,整个人显得精神了几分,如此看来,也似乎温情了几分。“你的名字呢?” “伊达藤五郎成实,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反正没准我们以后会共事一主――” “得,来一说客。”绯岚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家殿下派你来给我送饭就没安什么好心眼儿。” 他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告诉我的。”绯岚笑嘻嘻的挑着成实这颗软柿子捏,“你这个人让我感觉有什么事儿全写在脸上了,不信自己照照镜子?” 成实倒也不恼,反而笑了笑道:“看来殿下说得真是不错,你果然是个很有趣的人。” 绯岚笑了笑,却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对了,你刚刚说你姓伊达,那你和你家殿下是什么关系?兄弟?” 这时的成实似乎终于体会到什么叫“风水轮流转”,你云绯岚也有今天!“错了。”他一脸高深的卖着关子,“我是他――叔叔。” “……尼玛这关系好凶残!”绯岚惊悚道:“成实你好显小!成实你多大了!?成实你怎么保养的!!?永远的十八岁吗!?” “……请别这么说,我今年才十七岁……” “好吧那你家主公多大了!?尼玛不是吧!长得这么超前!?”绯岚此时的表情再一次印证了日本妖怪文化的博大精深。 “……不,他今年也有十八岁了。”成实补充道:“他比我大一岁……哎哎绯岚你还好吗!?谁也没说叔叔一定要比侄子年纪大的吧?” “好~吧~”绯岚扭头一脸哀痛,教条主义真是害死人哟!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吃饭了,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我就好。”成实倒是一极其好说话的小伙子,这让绯岚对他的印象并不坏。 吃了就睡,这让绯岚的米虫生活惬意无比。就算穿越了,她也并不想家,她所想念的,只有秋月悠人而已。 仅此而已。 而等到一觉醒来,眼前却出现了―― “早安啊,绯岚。”――政宗那张放大了的脸。 “尼玛――”绯岚掀开被子抓起枕头照着那张脸一通揍,揍够了抱着枕头继续睡。后来据她自己解释,官方说法是这样的――绯岚同志有严重的起床气。 谁知道这起床气是不是故意跟身边的人生气呢?这种无从考据了的悬案,我们还是不要再追究了吧。 而等到她真正醒了的时候,政宗已经一脸小郁闷等了她大半个上午了。“喂,绯岚,这回醒了吧?让你考虑的事情,考虑的如何了?” “实话跟你说了吧。”绯岚依旧赖在床上,慵慵懒懒的缩成一个球,“我现在根本就没想去做谁家的家臣,我还没玩够呢就让我工作,好歹也先得让我成年了再说吧?否则告你非法雇佣童工哟。”绯岚还颇为振振有词道。 “好吧,我知道了。”政宗靠在门边,盯着被子中的一坨儿。“你先给我从被子里爬出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我都说了我不做――” “我掀你被子哦~” 绯岚顶着呆毛,裹着被子起尸一般坐了起来,“出来了,有啥事您老人家就快点吩咐吧。” ------------ 第三章 游历奇遇 更新时间:2011-11-15 “你给我认真听着,”政宗伸手摁住她那脑袋瓜儿,重重的摇了几下,“绯岚君,你刚才的意思是说,你早晚有一天也会出仕某家,成了人家的家臣吧?” “那是当然,”绯岚被他摇得晃晃悠悠的在原地打着转儿,“我总不能当一辈子无业游民吧,再怎么着吃饭睡觉还得花钱呢。” “那等你准备出仕了,到时候就做我的家臣。”政宗停了手,却见绯岚依旧惯性的打着转儿,赶忙双手扣住他的肩,“喂,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有啊有啊。”绯岚转得脑浆都快成一坨螺旋了,“您的意思不就是让我优先考虑嘛!这成啊,用不用给您先发个号牌当个凭证?” “……什么号牌?” “你等我一下――”绯岚卷在被子里,左找右找没在附近找到纸笔,看看政宗的脸又看看他的手臂。还没等那青年一阵恶寒的将手臂藏起来,她倒是先出手抓过政宗左手照着小臂“啊呜”就是一口!“一号牌!”绯岚松了口,指指政宗手臂上那个红红的牙印儿。 “……照你那意思是不是号越大被咬的牙印就越多?” “是啊就是这个意思。” 此时,前一刻还吵着要绯岚做他家臣的政宗,看着手臂上的牙印,稍稍有些后悔了。这厮的坑爹指数直线上升,再这么下去还真是有些闹不住。他甚至有些期待被咬两个牙印和三个牙印的同志们能赶紧把这货领走,可别在他面前碍眼了! 而就在政宗对着手臂上那深得见血的牙印表示深切哀悼的时候,绯岚已经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准备出门了。“那什么,这位大人,那我先走了哈――”刚想风紧扯呼,却又被那人揪着领子拽了回来。“急什么急,我还有点东西要送给你。” “呜!好疼!”就在绯岚一走神琢磨那厮会送什么东西给她的时候,没注意到前面的政宗已经停了下来,便一头撞在他背上。撞得鼻梁好疼!“你停下来怎么不知道说一声?追尾啦!!” “……你撞树上了?” “不,我撞猪上了。”绯岚揉揉鼻子,一脸鄙夷道。 “行啦,我不跟你吵,这个给你。”政宗无奈的看着面前泪眼婆娑揉鼻子的小呆瓜,“路上不安全,就当防身用吧。”说着,随即递给她一把太刀。 绯岚大大咧咧的伸手接过,抽刀出鞘,直刃雪亮,闪着金属特有的冷光。“这刀看着靠谱儿!” “那是当然。”政宗有伸手甩给他一个小袋子,“这些钱给你做盘缠。” “不用我还吧?”绯岚接过钱袋,掂了掂。 “……我说用你还你还得上吗?”他无奈道,“行了行了,还要什么我直接给你备齐了。” “这位大人,既然您这么慷慨,那就送我一匹马吧!”得寸进尺。 政宗此时真的森森的感觉有些胃痛。 最终,绯岚选了一匹白色的战马,飞身跨了上去,“那么这位大人,那么咱们就此别过了哟~后会有期!” 政宗望着那绝尘而去的霜白残影,无奈的叹了口气,“拜托你还是别回来算了……”幸亏绯岚没有听到这句话,不然还得就地回来给他一个人道主义毁灭?――当然,如果她真的办得到的话。 且说这边政宗从小手森城收兵班师,而那边绯岚则是走走停停哪有好吃的往哪儿凑。这货的方向感奇差,差到已经可以称之为――奇迹的地步,原因就是她就算怎么努力的想要回到上一次到过的城池都会失败然后来到一个没来过的城池。她真的怀疑有人在拿着城池名匾换来换去的跟她开玩笑。 眼看太阳将暮,绯岚也就赶忙进了城,沿着街市走走逛逛,这一逛不要紧,却见着街边那卖金平糖的摊子――这可真是被她赶上好时候了!绯岚不禁感叹道。虽说穿越前没怎么吃过金平糖,味道也马马虎虎,但是在这个年代能遇到这种美食真是让她妥妥的临表涕零不知所言了。 可就在她要掏钱冲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钱袋――离家出走了!就在绯岚一筹莫展准备去找警察蜀黍报个案的时候,一只手将她的钱袋拎到她面前,“是你的吗?”身后的人问道。 “嗯?是!”绯岚接过钱袋,回身看去。夕阳将落,余晖洒满他的身上,将他飘动的发丝染成了深深浅浅的咖啡色,剑眉下一双明眸让他在俊美间透着十足的英气。一身灰蓝色的和服还绣着六枚铜钱的纹样。 ……尼玛好帅啊!! 绯岚被面前这完全挑不出瑕疵的绝美笑容震惊了,不由得动作一滞。 “怎么了?”那青年问道,“我刚才看到有人偷了你的钱袋,叫你你也不理,终于找到你,这算是物归原主了!”他浅浅一笑,似乎带着阳光般的温暖,“检查一下,有没有少些什么?” 绯岚摇摇头,笑道:“倒是谢谢您帮了忙了。” “这是我真田领之内,也算是分内之事,到是让你受惊了。” “您可别这么说,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绯岚的嘴甜得像塞满了金平糖,“那这位大人,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等一下。”没想到,面前的帅哥却拽住了她。“不仅佩刀,而且钱袋上还带着伊达家的雪薄纹。”他微微收起笑容,“您是――” “误会误会,这纯属误会!”绯岚赶忙摆摆手,吓出了一身冷汗,“在下一介浪人而已,至于那钱袋――算是施舍所得吧!” 那人刚要说话,却被另一男音打断。“信繁,父亲大人在找你,你怎么还在这儿?” “兄长……”面前被称作信繁的青年不由得微微一愣。 “怎么?”来者很快将目光定格在绯岚身上,转而侧目自家兄弟道:“信繁,这是你的朋友?” “嗯,是的。” 那人皱了皱相似的剑眉,看看绯岚腰间那把刀,又打量了半晌,“现在这时候,别给我惹出什么乱子才好。” “请兄长放心。”信繁低低的应了一句,看他离开,方才望向绯岚,“抱歉,似乎让你受了连累――” “您这话严重了。”绯岚抬头望望那人趾高气昂似的背影,“这是您亲哥哥?怎么好像一点都不亲嘛。” 信繁似乎有些无奈的笑笑,“身为嫡出的兄长,看不起庶出的在下,也算是正常吧。”他继而道:“还没自我介绍过,我叫真田源二郎信繁。你呢?”晚霞映衬着他的微笑,似乎染上了阳光的味道和温暖。 “一介浪人而已,哪有得名字。”绯岚也留了个心眼儿,深知保命用小号的重要性,方才笑道:“信繁大人您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小云就好。” “小云,我看你年纪不大,就也别叫得那么见外,就叫我信繁兄吧。”他随和的弯弯嘴角,“不过说起来,天快要黑了,你找好住处了么?” “……还没。”绯岚支吾道:“本来就四处漂泊而已,随便找个避风的角落眯上一觉,这夜也就算过去了。” “这怎么行,”那人又皱了眉,“小云,你今晚还是去我家住下吧,再怎么说也不能睡在外面嘛!” “不会太打扰么?” “没有的话。”信繁笑笑,拍着她的肩,“就这么定了,你随我来。”说着,就让她牵着腾霜走进府邸,安排她住下,方才赶去拜见他的父亲。 信繁兄,我还真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她躺在榻榻米上,笑得一脸阴险,还不忘往嘴里塞了块金平糖――然后,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尝试过躺着吃糖,反正绯岚仰面躺着,本来含在嘴里的金平糖就顺着喉咙――不,其实直接咽下去还算好了,主要是它――卡住了! “咳咳咳――”绯岚被噎得够呛,一阵的捶胸顿足好不热闹。而赶了巧了,信繁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绯岚蹦蹦跳跳面容狰狞手舞足蹈――跟萨满祭司做宗教仪式似的――如果您不明白,我可以换一个言简意赅的词“跳大神儿”。 “唔唔……活过来了。”绯岚喝干第三杯水,好歹算是把金平糖融了下去,“差点噎死我。” “我刚才一进门还被你吓了一跳,还以为你这是干什么呢,敢情是被噎的啊。”信繁也无奈道。 “看你不太开心,令尊――是不是对你说了些……奇怪的事情?”绯岚将装着金平糖的小袋子递给信繁。 他一听,哑然失笑,随手抓了一粒糖塞进嘴里。“也不算是奇怪的事情,只是想让我去春日山城――” “在自己家待得好好的,干嘛要搬家?” “也不是搬家。”信繁叼着糖,含含糊糊的说道:“是去做质子。” “哦,敢情就因为这?”绯岚大呼小叫道:“信繁兄,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做过人质的武将多了去了,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做人质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不出色武将做人质人家都不要呢!” “谢谢你。” “不客气不客气,一块糖而已,你若是喜欢,这些金平糖我都送给你了!”说着,将那小袋子塞进他手里。 “……我不是谢这个……” “我知道。”绯岚依旧嘻嘻的笑着,“除了糖,你也不必谢我什么,都是好兄弟嘛。” 一听这话,信繁也释然道:“我明天就要出发了,你若是想在这里多逗留几天――” “信繁兄,你要是走了我还呆在这儿干什么呀。”她随口说道:“干脆我跟你一起去春日山城吧,反正一个人也无聊,我去哪都一样。” “哦?那真是太好了。” 可是第二天早上,事情似乎对于绯岚来说就没那么轻松了。 信繁兄这就要走了!?这天还没亮呢!!信繁兄你晚上真的睡觉了吗?我觉得我刚躺下你就来叫我起床了呀!! 绯岚哀号不断,信繁看她这个样子,也有些为难,“没办法,我要抓紧去春日山城,时间耽误不得。要不然……要不然你先在这里住一阵,等我在春日山城安顿好了再来找我,怎么样?” “真是麻烦你了……”绯岚啪叽一声倒回被褥,沉沉睡去。而等到太阳晒屁股她睡到自然醒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了多大的错误。立刻疯疯张张的跑出去跨马去追。可是去哪追呢?她又不认路。 就在这时,天边不远处几人策马而来,绯岚赶忙凑过去想去问问路。还没等她驾马走近,几把利刃就已经架在了她脖子上。 这什么情况!? ------------ 第四章 一个倒霉邮递员的故事 更新时间:2011-11-16 “你要做什么!”持刀之人呵斥道:“难道是来行刺殿下的?” “诶?”莫名其妙的怎么变成刺客了?绯岚有点冤。 “无妨,放开他。”低沉的男音传来,绯岚望去,只见那为首的男子轻叩折扇,丹凤眼中看不出是喜是怒,俊朗的容貌,微挑的嘴角让她不由得一怔。莫名的觉得这个人的目光能穿透人心,自己所想完全逃不过他的眼睛,可又觉得那双丹凤眼美得让人挪不开视线,傲然一切,不可方物。 “可是三成殿下,他可能要――” “我就是来问个路的――”绯岚颇为委屈的插嘴道。“问路也有错吗?” 一听这话,那人却笑了,收起纸扇,笑得那一双勾人的丹凤眼都眯了起来。“问路?真是有趣,你们把信给他。” “是。”说着,侍从一人将一封信送到了绯岚面前。 绯岚一愣,“抱歉了这位大人,我可不记得我答应过您为您送信……”她没有接,只是抬眼看着面前的青年,总觉得事有蹊跷。 “哦?”三成又笑了,“我倒是可以把你刚才说的话当成是幻听。” 绯岚只觉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低,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那种气魄和震慑力是绯岚从未见过的,让人更加不敢相信的是,这种凛人的气场竟然和那如此美貌的面容同为一源。绯岚双手握紧马缰,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无果。 “别这么紧张。”他又是那美得让人心惊的淡笑,“只是让你去送个信而已,而且我会付你些钱,就当是我派你去送信,而且若是他日再见,我定将另有酬谢。如何?我觉得这桩买卖,你只赚不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如果不接受,那就是不识抬举。绯岚不说其他,倒是很爱惜自己这条小命――虽说这几天下来差点好几次都曝尸荒野。“这位大人您说的极是。”她微微弯了嘴角赔笑道:“为您送信,那可是在下的无上光荣。”说着,双手捧过那封信,小心的收在怀中。“不过,这位大人,您想让在下送去哪里?” “九州岛,大友家。”三成似乎很满意她的答复,“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说着,他伸出纸扇,挑起了绯岚的下巴,微笑着凝视她的眼眸。 一瞬间的惊慌后,绯岚赶忙挪开视线,垂眼道:“在下……在下不过一介浪人,本也不配有姓氏,单单――以云为名吧。” “好一个以云为名。”三成收回扇子,“那好,云君,你的名字我记下了,那么就此别过,我们……有缘会再见的。”说着,又是浅浅一笑,拨转马头绕开绯岚继续行路。 “吓死我了……”等到那人走远,绯岚方才捂住胸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搞什么飞机!那人到底是谁嘛!这几天碰上的怪人怪事也太多了吧!是不是她云绯岚的黄历上每天都写着“诸事不宜”!?想着,颇为郁闷的掏出信看了看,真的想就地将那信封连同几张薄纸一起撕成头皮屑!但大家可千万要记着――冲动是魔鬼哟!绯岚一想起三成那微微的勾唇一笑,不由得脊背发凉又连连打起寒战,一阵低呼“哎呦我的小心脏哟――”也不知道如此被吓出心脏病到底算不算工伤。 ―――――――――――――――――――――――――――― “殿下,这样真的好么?把信就……就这么……” “无妨。”三成打断了侍从的话,“反正信里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这样刚好可以忙我们自己的事情。” 他勾唇一笑,也弯了那绝美的眉眼。 不过这倒真是个有趣的丫头。应该叫你云君?或是――云子? ―――――――――――――――――――――――――――― 话说这绯岚虽然是个小路痴,但是毕竟也是正经八本儿的杀手出身,好歹基本的野外生存也算熟习。九州这地方说实在的也算不上陌生,日本那小破地方一共才多大啊?九州岛不就是南边最大的那个岛―― 哎呦卧槽!!最南边啊!! 绯岚想到这儿才觉得好像被坑了,而且坑爹坑得很彻底。不过她又转念一想,反正是出游,去哪不都一样,去九州和去春日山城唯一的区别就是路途稍微远了点。罢了罢了,别想这么多了,还是快些动身吧。 到达港口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的事,这一路快马加鞭,颠得绯岚都快散架了。说实在的,她现在真是特别敬佩邮递员,这么风里来雨里去的尽职尽责――不过其实大家都明白,她这话也是在夸自己呢。 几乎是摔一样的爬下马,很不雅的揉揉某个发麻的部位,趔趔趄趄地走上前去。“借问船家,过了这片海就是九州岛了吗?” “没错。”船家连头都没有抬,回了这两个字。 “……那……那这港口怎么好像都没船啊。”绯岚有点犯了迷糊。 “起不了航啦,最近海风刮得紧,谁还敢出航啊?” 海风? 绯岚一算日子――哦,明白了,这应该是台风过境啊!怪不得这几天赶路都是又风又雨的,还好避雨及时没被淋个透心凉,要不连怀里的信都得遭殃。但是明明海峡对面就是九州岛了,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台风堵了个正着!这――这想想都让人憋气!比看国足还让人憋气! 就在绯岚愤愤的自己生闷气的档儿,却见不远处有一艘大船。按理说这个时候不应该有船在港口附近,而是归了船坞。可是这艘船不仅停在港口附近,还搭着登船桥!重点来了!!登船桥啊! 绯岚一见那船只,眼睛都冒着绿光,赶忙以达标测试跑百米的速度冲过去。虽然速度已经够快,可还是慢了一步,登船桥已经被收了起来,眼看就要起锚开船了。 完了完了!要是赶不上这艘船,得等到何时才能到得了九州岛!? 绯岚暗叫不好,赶忙脱了鞋袜,佩刀钱袋之类随身物品全都放做一堆儿,赤着脚跑过去,将那封重要的信叼在唇间,瞅准了一根粗粗的缆绳,搓搓手掌,一个飞扑挂在了绳子上。 而这时,船锚悠悠的被吊了起来,巨大的铁器摇摇晃晃朝她撞了过去,绯岚赶忙贴近船体,躲过了船锚攻击。好家伙,就被那玩意撞一下,不断根骨头也得被直接敲下海!少女没敢犹豫,趁着船锚荡到另一边的空儿,手脚并用的向上攀爬,这才好算是过了危险地带。 可能是好久没有进行过体能训练,绯岚这爬绳的技巧也实在是大不如前,累得手脚酸麻大汗淋漓,就差抽筋儿了。向上看看,还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终于快爬上去了! 绯岚心中一阵窃喜,赶忙握紧了绳子向上爬去。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她云绯岚!终于!爬上来了!! 可就在她双手扣住船舷,刚刚费力的探出个脑袋的时候,却听一人大喊:“是谁在那!”绯岚吓了一哆嗦,嘴微微一张还好,偏偏这时一阵风吹来,将唇间叼的信吹走了!她哪敢迟疑,慌忙伸手抓过信攥在手中,可还没等她将去抓信的右手重新扣住船舷,左手和船舷木板之间的摩擦力已经远远小于了地球对她的引力―― 眼看她就要从船舷掉下去,一只手却先扣住了她的手腕,止住了她坠落的步伐。她向上看去,金灿灿的大太阳晃得她睁不开眼睛,那人的面目全都挡在了阴影中看不仔细。“把那只手也给我,我拉你上来。”面前拉住绯岚的青年如此开口道。 等到费了一番周折将绯岚拽上了甲板,船则又回到了岸边。 “请您下船吧。”暗蓝色的和服一尘不染,头发则利落的挽成髻,短眉明目,端正的五官,虽说不上是帅到气死潘安,但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他微微开口,朝绯岚下了逐客令。 “这位大人。”绯岚赶忙行礼道:“冒犯了大人,在下先赔罪了。这位大人您是不是也要去九州岛?” “是又怎样?” “大人,呃……在下能否――搭个便船呢?” 那人微微皱眉,也许真是没见过如此的厚脸皮。“您只身一人前往九州,是去做什么的?”青年如此盘问道。 绯岚偷偷将信塞进袖子里,淡然笑道:“有些私事要处理。” “私事?”那人的疑心似乎更重了些,“什么私事?” 却见绯岚猥琐的嘿嘿一笑,“娶媳妇儿~” 还没等那人继续审嫌犯一般的追问,倒是几个小厮跑了上来,“统虎大人,您预计何时开船?” “原来您叫统虎大人啊,统虎大人麻烦您啦俺的未婚妻还在等俺回去拜堂成亲呢在下就搭一个便船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在下吧在下感激不尽!”说着,就急急忙忙的往船下跑,边跑还边喊着,“统虎大人您等在下一下在下去穿个鞋!”这厮还真是不要脸到家了不是么。 甭管绯岚同志到底是要不要脸,总之搭上了去九州的便船就是好事。要脸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当卡刷嘛? 绯岚蹭船蹭到了九州岛,牵着马儿下了船,刚想上马走人,却被统虎叫住。“等一下。” “统虎大人,这一路上多亏您了。”绯岚还算有点良心,赶忙道谢道:“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统虎暗想你丫还知道给我添麻烦啊!却碍着面子没好意思直说。转而言道:“说起来,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一介浪人,姑且以云为名,大人叫我小云就好。” 统虎笑了笑,“既然已经到了九州,我们坦诚一些如何?”他顿了顿,“我看你一路也算老实,但你来九州,也绝不是娶亲那么简单。这个谎撒的漏洞百出,你可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他凝视面前的少年,“说吧,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 第五章 誾千代 更新时间:2011-11-17 “好吧,既然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本该告诉您实情。”绯岚道:“不过,统虎大人,您可不可以先告诉我您是谁呢?” 面前的风雅青年依旧保持淡淡的笑容,“我名为立花统虎,立花山城之主,也是九州大友家的座下家臣。” “什么!?您是大友家的家臣?” “……怎么?”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个世界总是出现着各种莫名其妙的巧合,比如绯岚就这么跌跌撞撞磕磕碰碰的溜上了统虎的船,又比如,那立花统虎就是自己送信的关键。 “实话跟您说了吧!”绯岚将团的跟擤鼻涕纸似的薄信从怀里掏出,自顾自的塞在他手里,“我是来送信的!” “这是……信?”统虎颇为无语的吐槽道。“好吧……那就姑且算信吧,这是给我的?” “不,是给您的主公,大友殿下的。” “给殿下的……”统虎一听,不由得微微皱眉,拿起那团擤鼻涕纸——哦不,是信小心的展开,“这是谁给你的?” “……好像是叫什么几成的我忘了……也就七八成那样吧!”绯岚回忆道。 “什么七八成,你在算账吗?”他无奈道:“是三成大人吧。您不是三成大人的信使吗?怎么连主家的名字都记不清。”统虎真是哭笑不得,这小子是傻的吗? “我才不是什么信使!”绯岚也皱眉,颇为委屈道:“我就是一路人,本想去问了路,谁成想就被那个什么几成的抓去做信使了!你以为我真愿意当这劳什子的邮递员呀?” “是三成大人。”统虎再次更正道。 “好吧好吧,不管他几成了,反正我任务完成了,没我什么事儿了我也该回去了。”绯岚道:“这信呢,就由您帮着交给大友殿下吧。” “你要去哪?” “春日山城。”绯岚回答。 “……但是恐怕半个月之内,这船怕都是不会起航吧。” 尼玛这该死的台风。 见绯岚不应,统虎又道:“不管怎么说,你也都算是三成大人的信使,那就是我们大友家的贵客,不如就随我回立花山城住下,等到风浪小些了再走可好?” 既然人家都邀请了,那不住怕是不好吧。常言说得好,有便宜就要占,不占王八蛋!绯岚一听这话,也就稍微推阻了一会,随即顺风顺水的答应了下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三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看他那样儿就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现在来了九州岛,统虎一听这名儿竟也忙不迭的凑上来献殷勤。那位三成大人看起来还挺了不起的嘛! 骑马又行了大半天,才终于到了立花山城,就规模来看,立花家应该还是颇有地位的。统虎没有进城,倒是转去拜见他的主公,顺便把信捎去,绯岚则由近侍领着进了城。 “云大人,请您稍等。”那近侍将她带到宅邸前,自己先走了进去。而绯岚下了马,看看将暮的天色在门前踱起了步子。 没等一会,却听一声女音传来,“这位大人久等了。” 回头望向声音的方向,却见一名女子站在门前,带着金色纹样的浅湖色和服,衬出她偏白的肤色。清秀端正的五官,那双大眼睛透着莫名的灵动和英气,衬得她那抹浅笑更加动人。 好一个美少女。 绯岚也没太好意思继续盯着人家看,赶忙上前行礼道:“在下姓云,在此留住多多叨扰了。” “哪里的话……”她赶忙回礼,“妾身唯恐照顾不周,怠慢了大人,还请大人先入敝舍歇息。”说着,将绯岚请进了宅邸。 这位宅子的女主人正是统虎的妻子,名为立花誾千代。誾千代出自武将之门,倒是位罕见的女城主,性格颇为直爽。而就在绯岚和誾千代的一问一答之间,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 “说起来,统虎大人怎么还不回来?”绯岚问道。 “……这,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吧。”誾千代也回答得有些犹豫。“被派去了其他事情也说不定。” “那倒也是。”绯岚应和着,却觉察到誾千代表情的细小变化。 “夫人好像有什么烦心事?” 誾千代一听,脸色又变了变,赶忙答道:“没什么,怕是妾身太累了吧,劳烦云大人挂心。” “既然夫人不肯说,那云某也就不问了。”绯岚笑了笑,“在下与统虎大人算是有些交情,说好一些就算是友人了。若是夫人有什么事情,在下若是力所能及,必会助一臂之力。” “若是这么说……”誾千代犹豫道:“云大人,妾身还真有一事相求,不知是否冒犯。” “无妨,夫人且说便是。”绯岚凝视面前年纪相仿的女子,“在下本来算是四处游历,安居一处本来就并非我所愿,若是夫人有什么嘱托交付于在下,也算是在下在进行一种特别的修行了。”她玩笑道。 誾千代听罢,点了点头,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且说这立花家也是九州名门,作为“大友双壁”之一格外受到大友的倚重。而此次大友家出征,立花家自是领兵布阵首当其冲。而这位立花誾千代的父亲,正是名震九州的“雷神”——立花道雪。 绯岚一听,哦,敢情统虎还是个倒插门儿——咳,咱们不提人家的家务事,也别揭人家统虎的短嘛!这样不好,不好。 她的话很快打断了绯岚的思路,“有传闻说家父……家父身体抱恙,高桥大人特将将军阵转至高良山下,不知此事真假所以,所以就想亲自看看,但妾身是这立花山城城主,再加上夫君也不在城中,不能擅自出城,以防不测。”誾千代皱了隽眉,“所以云大人——” “夫人的意思是,要在下去阵中瞧瞧道雪大人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 “正是。”她点了头,“云大人,我知道事出唐突——” 绯岚却笑着摇摇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夫人还是应当给在下一些信物之类,这样在下到了军中,也能说清是受了夫人的指派。” 她见绯岚如此痛快的答应,不由得又是一愣,“云大人,您——您真的肯帮我这个忙?” “那还用说。”绯岚依旧不正经的开着玩笑低声自语道:“女孩子的请求哪有拒绝的道理!” “……云大人您说什么?” “啊?没……没,我就是说您准备给我什么信物呢?”绯岚打着哈哈,笑得一脸灿烂。 “信物么……”誾千代略一迟疑,“好,大人随我来。”说罢,便将绯岚引进一间祠堂中。那祠堂中灯火通明,却没有什么牌位,只有三样东西,一组黑旗,一张铁扇,和一把短刀。 只见暗千代朝那三间宝物跪下行礼,礼罢,方才双手取过那把短刀,交给绯岚。而绯岚也赶忙跪下身来,双手接过刀。 “这是我立花三宝之一的吉光骨食。” 未等誾千代说完,绯岚便连忙说道:“这宝物如此贵重,要是万一有什么闪失——” “无妨,你拿着便是。” “夫人您未免太相信我了吧。”绯岚看着手中的短刀,如此笑道。 “云大人也不是生人,您是夫君的友人不是么。” “友人,”绯岚干笑几声,将短刀收入腰间,“看来这下想不交立花统虎这个兄弟都不行了,您放心,交待完毕立即归还。”绯岚拍拍她的肩,“这事情就交给我,夫人您不必挂心,还是早些休息吧。”说罢,宾主互施一礼。绯岚便转身出门上马,留下誾千代一个人独自离去。 且说这绯岚人生地不熟的,但好歹誾千代告诉了她主阵的大概方向,沿着那方向总之是不会迷路。其实麻烦的是深更半夜的本来应搞好认路,找准北极星就能定个坐标出来。可该死的是今儿个晚上是阴天! 尼玛啊! 风起了,绯岚整了整衣服,快入秋了吧,夜里的海风也凉了。绯岚停了下来,拍拍马头,“抱歉啊,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那马儿却回应似的打了个响鼻。“那更麻烦你的是……我想知道西北是哪边,你知道么?”显然,没有任何回应。“我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绯岚无奈道。这个情况,那看来就只好用绝招了! 她随便找了根小树枝,立在地上。“神啊!告诉我哪边是西北吧!”啪叽,小树枝倒了,指向了左边的那条路。于是绯岚毫不犹豫的飞身上马!哦耶!敌在本能寺!!就是那边了!! 尼玛这都可以!?是的,当绯岚看到不远处那飘着和立花山城一样家纹旗帜的主阵所在时,她深刻的感觉之前那种占卜找路的方法不只是可以,而是相当可以,并且非常值得推广。 就是这样,绯岚又是一夜没睡,她边嘟囔着好困好困,边策马走近了那片营区。等近了前,她身子一歪,差点从马上摔下来,索性翻身下马,从腰间解下那短刀,递到卫兵面前。“我是誾千代夫人的使者,我要见统虎大人。”那卫兵不敢怠慢,赶忙接了刀去通报了。而就在绯岚自顾自等着召见、困得恨不得就地趴下睡一觉的档儿,却又是突兀的一声问话让她吓了一跳。 “你说你是誾千代派来的?”绯岚循着声音望去,却见刚刚说话的是阵内的一名老者。白花花的胡子已经一大把,但双目依旧炯炯有神,精神矍铄,毫无衰老之态。 ------------ 第六章 初阵 更新时间:2011-11-18 “您是——立花道雪大人?”绯岚倒是先反应过来,见那老者微微颔首,赶忙啪叽一下往地上一跪!“在下失礼了!在下确实是受了誾千代夫人的指派来此。” 道雪点点头:“快起来吧,既然是誾千代派来的,吉光骨食也在你手里,那就不是外人,起来说话罢。” “是。”绯岚赶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土痕。“道雪大人,誾千代夫人很担心您的身体,但现在看来,她倒是大可放心了。” 就在这话落地不到的时候,统虎也刚好迎了出来,看看绯岚又看看道雪。“父亲。”统虎行礼道:“这位是云君,算是我的——友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如此说道。 道雪点点头,“云君一路辛苦了,统虎,你带他先去休息吧!” “是,”他转而看看绯岚,“我们走吧。” “多谢道雪大人关心。”说着,便和统虎对着面前的老将行了一礼,随即跟着他进了一个营帐。 “那你先休息吧。”统虎笑笑,“这一趟可真是麻烦你了。” “哪有的话,该做的。”绯岚摆摆手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夫人如此信任在下,还将宝刀交给在下保管,云某哪有不尽力而为的道理?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嘻嘻的笑着,“既然来了这阵中,若是统虎大人您有什么忙要帮,在下也非常乐意效劳。如此才不愧您刚才那句‘友人’不是?” “这——” “我们大明有句古话,既来之则安之,云某既然随大人来了这九州岛,就是一种奇妙的机缘,再说,兄弟之间有什么好推脱的?再怎么说我在这里暂居,不让我做些什么我心里也不安呀!”说着,伸出拳头。 他犹豫片刻,也伸出拳来,碰了一下,“那好,我先谢谢你了。” “兄弟之间还客气个啥,多见外。”绯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笑说道。 不过哟。我们大明还有一句古话——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立花兄,这下你可欠我一个人情了哦。 ————————————————————————————————— “统虎,那个人可信吗?” “云君是三成殿下的信使,应该不会有问题。” “三成?石田治部吗?”道雪皱了皱眉。 “父亲大人,怎么?” “没什么。”老人沉吟道,“那他是石田那方的人啰?” “据他自己说,呃……他说他是随便被抓来的过路人。” “好一个路人。” “父亲大人,您笑什么?” 道雪摇摇头,没有回答。 —————————————————————————————————— 黑夜再次笼罩了一切,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不安的躁动。启明星渐渐黯淡了下去,只留天边那一抹炽热的红色。血红的朝霞遍布天际,似乎在预示着另一个时代的来临。绯岚还没有睡醒,就被雷雷战鼓声吵醒,纠结着爬起来就被统虎扯着去领兵出阵了。 天亮了,晨光微露之处,却见一个狩衣少年骑马拦在阵前。短短的墨色发丝随风轻轻飘动,清秀的眉眼中透着几分狂气。弯弯嘴角,皓齿浅露。抬起眼角,望望彼阵。 诶?怎么觉得这个小帅哥的眼睛有点红? “切!”绯岚揉揉酸涩的眼睛,狠狠地骂了句,“混帐,困死我了,等我解决完你们就回去睡觉!!!”在绯岚忙着摆pose的时候,却见敌方的军队大乱。刚想埋怨,却发现领军的是却那位老人——立花道雪! 真是的!老人家就不要跟年轻人抢风头啊!这可是人家的初阵嘛! 绯岚轻轻皱了皱眉,抽出腰间的利刃,策马上前。 号角吹起来了,那嘹亮的号声绯岚第一次听见,但是却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虽然知道不该在战场上有任何疑惑,但是,她还是犹疑了起来。看看手中政宗送她的刀,透过那翻飞的尘沙,她看到了马蹄狂奔,刀刃相接,血花飞溅,生命轮回。 不是早就决定了吗?盛世也好,乱世也罢,自己的角色,都不过是杀戮者,但是,这一次,这一世,想为了自己再挥一次刀!赌上尊严和骄傲,会迎来怎样的未来呢? 断旗,残甲,碎器,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抬眼望去,阳光晃得她睁不开眼,但是战场的喧嚣却依旧不断。号角吹响了一次又一次,战鼓擂擂,老人也不断地喊着号子助着威。 老人因为劳累显得有些虚弱,坐在舆上,却还打起精神来,大声呐喊。 信念和忠诚,是老人所信奉的正义。若是如此,自己为之挥刀自己为之奋战的理由又在哪里呢? 而这时,一支部队却迅速地抓住护卫不足的空子,将道雪等人包围了起来。 “道雪大人!小心!!”绯岚立刻抽刀上前,而老人也毕竟是身经百战,拔出宝刀“雷切”在舆上奋战起来。而口中激励的号子一刻未停。 她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还未等问上道雪一句话,又被敌人切割包围起来。“真是麻烦!”绯岚旋舞着手中的利刃,看看周围的敌人,不由得咋舌。她咬咬下唇,直到一丝腥味留在舌尖,伴随着周围的血气,将这战场染成了一片灿烂的颜色。但正在她冲杀之时,道雪的方向却传出一声重响,绯岚回身一看,却发现是驾舆的兵士都被敌军所伤,无法负重,本来体弱的老人被摔在了地上。 “道雪大人!您没事吧?”她片刻不敢停,也顾不上伤不伤的,这是拼命的挥舞着太刀,硬是杀到了道雪的面前。 但还没等道雪回答,不知是谁一刀横抽过来,绯岚的手被震得麻麻的,手中的太刀也飞了出去,划出了一道绝望的弧线。 糟了—— 她眼光望去,却早已分不清那人士兵还是将,更分不清现在有多少人围住了他们,多少的锐器逼了过来。正值这时,手中却突然被塞入了一块铁器。绯岚回头看去,却见手中竟是那把名贵的宝刀——吉光骨食。 “道雪大人——这——” 他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绯岚低头看看那把名刀,拇指轻推,那抹银光乍泻而出,如一道闪电拦在刺向道雪的刀尖前。“真是抱歉,这么名贵的东西——”绯岚浅浅笑道。她回身将老人拦在身后,双手紧握着吉光骨食,凝视着蜂拥而至的敌军。少女弯弯嘴角,轻哼一声,冷冷的看着他们。而不知为何,对方也未敢上前一步,反而犹疑起来。绯岚赶忙侧身将老人扶起,而鼻尖却早已沁出了丝丝冷汗。挥动着吉光骨食,左突右刺。 破坏了那么多,偶尔守护一下……也不错吧? 还没等她感叹出这一句,暗箭便飞刺而来,躲避不及,在颈侧又添了一道伤疤。手中的动作就此慢了半拍而失去了规律。侧头一瞧,竟有刀尖已逼近老人,她未敢迟疑,飞身护了上去…… “抱歉,我没来晚吧?”绯岚回头看去,却感觉统虎的脸格外亲切,要不是人家有老婆了,某人都想冲上去给他一个熊抱然后狠狠的亲他两口!当然,她只是想想而已。 “废话!你再晚一点我就没有气儿答你的话了!”绯岚还不依不饶的嗔怪着。 “抱歉了云君,父亲大人多亏你了。”说着,走上前,和手下一起扶起老人。 “咳咳……”道雪这时却猛烈的咳嗽起来,一声又重过一声。 “难道病情又加重了吗?”统虎赶忙拍拍老人的背。 “统虎,你先带道雪大人去歇息,我来收拾残局!”绯岚拾起落在地上的太刀,看看敌人的残兵,冷声道。 “那就交给你了!”统虎点点头,“兄弟!” “放心!”她伸出手撞撞青年的拳,“交给我,你们快走吧!” 见统虎扶持老人走远,她方抹了脖子上的残红,望着鲜血黄沙,勾唇一笑。 我的初阵,这才刚刚开始啊—— ———————————————————————————————— 经过这么一折腾,老人本来带病之躯更加虚弱。绯岚处理完战场的事宜,连带伤口都没来得及包扎,穿着带血的战袍便赶到了道雪的帐前。 “道雪大人——”绯岚冲进帐中,才发现好多人都站在那里,方才低下头一一行礼,“抱歉,在下失礼了。” “无妨。”道雪微笑着点点头,脸色显得很苍白。“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和云君单独聊聊……” “道雪大人——”那些人显然有些不满。 “出去!” 少女赶忙扶住老人,目送一行人出帐。而她也想起了什么,摘下了腰间的吉光骨食,拔出刀来,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血迹,双手交还给道雪。“道雪大人,现在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道雪接了刀,微微颤抖的将刀举起,看看刀,又看看面前的少女,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喜欢这把刀。” “在下没有非分之想,单纯只是觉得这把刀很好用而已。” “对了!”道雪突然大笑了起来,“这就对了,多少人想要得到这吉光骨食,得到了又怎样?挂得高高在上,完全忘记了它是一把刀,而是将它单纯的看成了一件收藏品,这对于一把刀来说,是何等的悲哀!”他喃喃道,颇有些心痛的抚摸那雕饰花纹的刀鞘。还未等绯岚搭话,道雪又径自说道:“年轻人,我想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 第七章 吉光骨食 更新时间:2011-11-18 “交易?”绯岚一愣,“什么交易?” “我将吉光骨食赠与你,但是作为交换,你要臣服于大友家,成为——” “成为大友的家臣?”绯岚短短的叹了一口气,接过了话茬。 “怎么?不肯吗?就当是我这个快死的老头子对你的遗愿还不行吗?” “道雪大人……您不要这么说……” “说不说这也是事实。”老人干笑了几声,“怎样?你肯同意吗?” 留在九州岛—— 绯岚的表情微微一僵。“我了解道雪大人对于大友氏的耿耿忠心,但是——”绯岚轻轻的摇摇头,“请恕晚辈难以从命。” “为什么?” “事实上,我和人有约在先——”绯岚想起政宗手臂上那个牙印儿,不由得暗自笑了笑。“所以,请原谅晚辈的失礼。” “没有什么失礼的的地方,和别人的约定本来就该遵守。”他肯首道,“那既然如此我便不会在强求什么了,只可惜这把刀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与它有缘之人——”他顿了顿。又道,“和它有缘之人又实在难寻,我还是决意将它送给你……” “道雪大人,这万万不可!”绯岚大惊,“誾千代夫人说,这是立花三宝之一,可是件少有的宝贝!而我又无法为大友家效力,不能完成道雪大人的期望……在下,受之有愧。” “接下罢。”道雪没有听她说完,就双手捧起了那把吉光骨食,“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求其他,只是希望这把刀能提醒你在九州岛上有一大名大友氏,在他为难之时,你能尽最大的努力解救他。” “晚辈——明白了。”她跪在道雪面前,双手接过了刀,“您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帮助大友家,决不会玷污了这把刀,也不会枉了道雪大人的教诲。” “那就好。”老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问道,“到这个时候,你还不肯说你的真名吗?”他微笑着盯着绯岚。 “……回道雪大人,晚辈姓云,名为绯岚。”略略犹豫,少女还是垂下了头回答了。 “那你未来的主家是哪一方?” “这——” “没关系,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老人笑笑。 绯岚希望能保密,又怕隔墙有耳,取出钱袋,指了指角落里的雪薄纹。 “噢?”道雪一愣,转而微笑道,“不错,也是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啊……想必,你一定可以辅佐他创出一片天空吧。但可惜——我怕是见不到啦……”老人缓缓道,又取出一条纯白色的绸巾,抹了抹她脖子上干涸的血迹,将绸巾围了上去。“这道伤是为救我留下的,这就姑且算是一点补偿吧。”老人笑得很慈祥,“不过如果想将你女子的身份保持的长远一点,就要处处小心啊。”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喉咙。 “呃——”绯岚一听这话,也颇难为情的垂下脑袋,“多谢道雪大人指点。” “好了,绯岚,叫他们进来吧。” “是!”绯岚应着,走到帐帘前。拉开帘子,“各位久等了。” 统虎朝她笑笑,而别人似乎就没有那么友好了。绯岚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在意。 看大家站定,道雪方才缓缓言道,“把大家叫到这里,是给大家宣布一件事情。”他看看绯岚,笑道,“我以立花家当主的身份,将家宝——吉光骨食赠与云君。” “这——这云君来历不明,不过是一介浪人,道雪大人,这未免太过轻率——” 道雪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我想父亲这么做,也是有他自己的道理吧。”统虎犹豫着点了点头,“我们还是遵从父亲大人的意思吧。” “那好,就这么定了。你们可不许说三道四啊。”道雪捋须笑道。 “父亲大人尽可放心……”说着,扭过头看看绯岚,笑了笑。“我与绯岚本来就亲如手足,哪有排挤之理。” “那是最好。”老人满意的笑笑,而绯岚却看着刀鞘发呆。 立花之魂,武士之魂吗?道雪大人,如此连梦想和希望都失去了的我,会不会让您失望呢?那身为武士的荣誉与骄傲,又要寄放在哪里呢? 她不由得迷茫了起来。 不久,战役便告一段落,战况也呈现了缓和之势。同样,秋天也降临了九州,不知何时,总会有些金黄的落叶铺满山路。或许也到了离开这里的时候了吧。 “已经打扰了这么久,而且风暴也早就过去,可以出航了。”她向即将领兵回城的统虎如此解释道。 虽然立花山城和出海港是两个方向,但统虎还是决意去送送她。 “我走了!”少女还是穿着来时的衣装,但那短发却已经长了些,腰间也多了那一把华丽的名刀——吉光骨食。她站在船舷上,朝岸上的人挥挥手。“替我向道雪大人和誾千代夫人道别~”海风吹起了,吹动那长长的白绸,也吹乱了她褐色的头发。少女向下看去,青年依旧贵族文雅宛如初见。距离太远,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她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失落。 “立花统虎!我们是好兄弟对吧?”绯岚突然讲手拢成喇叭形,朝他大喊。 船起了,帆也张开了,风将帆布吹得满满。 他似乎愣了一下,又喊了什么,但绯岚却没有听清。 “统虎!我们一起加油!”绯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回喊了回去。莫名的,在看到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的时候,心中却产生了一点落寞。 别了,九州岛。 别了,道雪大人…… 她低头看看吉光骨食,笑着看看消失在天边的地平线。秋天的天空似乎格外的澄澈,云朵像自己所坐的船一样游弋在天上。绯岚低头看着船尾卷起的点点波浪,心绪也如海浪般,不知飘去了哪里。 理所当然的,所用的时间比来时长了许多。但是对于心情大好的绯岚来说完全不算什么事儿。简单的吃了些东西绯岚便收拾收拾牵马出城。可就在出城后不久,她就猛然觉得自己出城出早了。她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问路。“糟糕哟——这可怎么去春日山城啊。”她还不忘发着牢骚,长长叹了口气。不过也罢,这地方约莫就是本州岛的最南边,不管如何先往北走总没有错的,等到下一个城池的时候再问路也不晚不是? 她伸手拍拍陪她时间不短了的白马,“话说我还没给你起过名字呢……”马儿不满的打了个响鼻。 “叫你什么呢……”绯岚牵着它走到了树荫下,不知是发呆还是真的在思考。松开了马缰,路痴绯岚自暴自弃的坐到了树荫下。虽然已经入了秋,但是林子里却依然绿意葱茏,抬眼望去,浓密的树叶将阳光切割得零零碎碎,斑斑驳驳。 一阵倦意袭来,她轻声嘟囔着,“这么好的天气果然应该睡个午觉啊——那就先休息一下好了……”便浅浅的闭上了眼睛枕着手臂,准备睡上一觉。可还没等她睡着,身边的马儿却悠闲的散起了步——等一下,谁家散步还带小跑和大跳的?她仔细这么一瞧——却见那陆奥良驹不断地蹦跳着,似乎发疯了一眼,她赶忙起身看去,才发现它分明就在垂涎那树上的一颗果子。 绯岚有些好笑,也不知道这兄弟到底能跳多高,用不用自己爬上树去摘下来丢给它? 可还没等她上树,却见那马儿后退了十几步,向前冲去,瞬间一跃画出一道霜白的弧线—— “真是不错的弹跳力,”绯岚的脑海里,那抹霜白的虹霞如此的耀眼炫目,“以后,我就叫你腾霜吧。” 马儿没有理她,只是专心的咬住刚才的劳动果实,好像生怕绯岚去抢。但是咔吧一口咬开果子,好似味道极差似的,又将那果子吐掉。吐完了还不满意,又伸出蹄子来用力的踩个稀巴烂。 “……腾霜。”绯岚一脸抽搐的看着面前的马。“腾霜你在听吗——” 被绯岚叫做腾霜的白马这才将视线从一滩果子转移到自己主人的身上,黑色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了! “——看……看来是心情不太好——”绯岚赶忙退后几步,“腾霜您要生气慢慢生哈,我不打扰您——”她永远都是这么惜命的,毕竟这么没骨气也是事出有因,因为她刚才似乎在腾霜眼中读出了“再敢烦吾辈,汝的下场如若此果!”这样的句子。 也真不知道是腾霜的眼神着实太犀利,还是绯岚的想象力旺盛到太过丰富了。 而就在腾霜收回视线继续踩踏果子的时候,她却蓦然觉得风中竟带着了一抹金属的气息—— 下意识转身抽刀,凭直觉砍向那迎面而来的冷风。却听“当”的一声,绯岚只觉得手上发麻,看向一边,那苦无却已经入树三分。 “糟糕,什么时候被盯上了——”绯岚四下搜索着空荡的树林,那金属气息却一直环绕在身边一般,迟迟不散。“忍者么?”她喃喃低语,“这可就有点麻烦了。” “你是谁!?”绯岚回身望去,却没有人影。 “咻咻咻……”三道银光飞来,绯岚快速一个后翻,手里剑码成一排钉在了绯岚刚才站过的地方。 “你到底是何人?我与你不认不识无怨无仇,你这是做什么!” 没有回应,只有清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 一滴冷汗顺着脸的轮廓流下,又是一道银光飞来,快的无法反应,绯岚僵住了,那手里剑穿透汗滴从耳侧飞过—— ------------ 第八章 水口城 更新时间:2011-11-18 绯岚拿刀的手颤了颤。这时却感觉那浓郁的金属气息却凭空消失了,好像从存在过一样。傻在一边好久,方才转身,看着那手里剑,却发现柄的位置好像别着一张纸条,赶忙跑过去,打开纸条,上面则是一幅简略的地图。简单的标注了自己现在的位置,大致的路线,将要途径的几座城池的名字。 但是终点是何处却没有说明。 将这地图递至她手,究竟又是做何用意?难道想要一步步的引她过去? 绯岚不由得觉出有些奇怪,若是引她过去,那人一定认得自己。可是刚刚穿越没多久,自己认识的或是认识自己的,也不过就是那么一二三个人。九州的立花一家子估计不太可能,若是信繁兄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兵戎相向吧?剩下的就是被绯岚咬了一口的独眼男,但是他还口口声声说要自己做家臣,怎么可能想要出手伤自己性命?一切推断都以否定告终,绯岚瞬间感觉十分头痛。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张地图都是一封战书,既然收了战书,那就没有避而不战的道理。这终点不管是哪里,绯岚都去定了。 “腾霜,我们走!”绯岚拽过马缰,回身上马,腾霜那栗蹄高扬,稳稳落地,随即飞奔起来。 ―――――――――――――――――――――――――――――――― “如何?”烛光斑驳,光影迷离,那人隐在暗处,调笑问道。 “完全按照殿下所说的去做了。”面前的忍者装束的人低头回话。 “你杀了她了?” 摇摇头。 “哦?”他笑道,“她有那么强?” “殿下,只说让小人放三招,况且,殿下似乎不希望她死。” “呵呵。”笑声中,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是么?” “若是有第四招,她必死。” “我就知道,交给你算对了。”他起身转身道,“你可以去领赏了。” “殿下,”忍者叫住了他,“此人若不为殿下所用,必为祸害。” “哼……”那人只是用余光瞟了一眼跪者,冷声哼笑,走进了阴影中―― ――――――――――――――――――――――――――――――――― 有了地图自然就有了前进的方向,再怎么不济绯岚还可以用立树枝的占卜方法呢!这次好算是没有迷路,沿着地图所标注的一个又一个城池走下去,最后的终点,也就在眼前了。 而那一次的奇袭经历后的好久,绯岚在赶路中的某天却突然想起自己在数着那一二三个人的时候,落下的那第四个人。 站在城门前,绯岚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进去应战了。最坏也就不过投降落跑,她又不能少块肉。她下了马,刚准备进城,可那一缕熟悉的金属气息却莫名的环绕了上来,牵马的手不由得轻轻一颤,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看来是找对地方了。 绯岚抬头看着城门上的牌额,上书几个大字“水口城”。 是祸躲不过这话确实不假,绯岚知道当时袭击她的忍者出手不凡,若是硬碰硬,她绝对不是那人的对手,既然送信过来,引她进城,若是她不进,恐怕那忍者在暗处一招就能要了她的性命。绯岚心一横,随即牵马进城。 这水口城并不是太大的城池,相比之下却感觉很繁华。热闹的街市,琳琅的商品――“金平糖!”绯岚一见金平糖,又跟见了亲人似的。刚要扯着腾霜就要走过去,却觉得背后一道视线刺来,让她不由得脊背发凉。 这一瞬间,她真的有些后悔来赴这个鸿门宴。少女紧张的握紧了马缰,刚想翻身上马溜之大吉,而此时,一只略显纤细而骨节分明的手却同时牵住了马缰。 “好久不见。”那只手的主人,依旧带着那淡然无温的微笑,将装着金平糖的袋子吊在她面前。“你想买这个?我请你。” “这怎么好让三成大人破费。”绯岚抬头,对上那双玩味的丹凤眼――是的,这就是她最终想起的第四个人,石田三成。 “可别这么说,难道你还介意那件事情吗?”他的笑容依旧冰冷,令人生寒。 “三成大人。”绯岚也回以洌洌的眼神,嘴角淡淡的微笑带着些戏谑的调侃,“您就这么想让在下死在九州?” “我只是想看看你变强了没有。”三成松手,那一袋金平糖哗啦一声撒了一地。“不过好在你似乎没有让我失望。” 少女不卑不亢的哂笑道:“大人真是有趣,在下变强与否,关三成大人何干?好吧,退一步讲,三成大人让我来这儿,云某来了,现在见也见了,在下可以走了吧?” “云君你可能不知道吧。”三成凑近,压低了声音笑道:“这水口城乃是我的居城,既然都来了,为何不去我府上坐坐?让我也尽尽地主之谊,也算补偿了云君你往来九州的旅途劳顿。” 绯岚下意识退后半步,定定心神,转而回道:“如此叨扰这怕是不好吧,在下还要赶着行路呢。” “天色不早了,且住这一晚也未尝不可吧?”三成丝毫没有放人的意思,依旧抓着马缰不松手。“你不会连这薄面都不肯给吧?” 她微微勾了唇,勉强算是笑了,“若是三成大人硬要在下住下,那在下哪有不从之理?” “这话说的真是有趣,我还真是没看错你。”三成又是一笑,松开了马缰随即道:“那云君请随我来。” 既来之则安之? 绯岚暗自叹了口气。 她总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又走了几百米的路程,却突然出现了一人拦在三成面前,绯岚挑眼看去,却发现他也正注视着自己。“殿下,迎接客人这种事交给身为家臣的我们做就好了,您何必亲自出来。” 三成依旧是那般表情,摇摇头:“左近,这话你说的可不对,云君可是我的贵客,怠慢不得呀。” “三成大人真是抬举在下了。” 他看看绯岚又转而看向左近,小声说了什么。他皱了皱眉,但很快恢复了平常的微笑,“云君,前面就是我的宅邸,还请进屋稍作休息。” “三成大人客气了。”绯岚回笑道,“那三成大人有什么急事就先去处理吧,万不可因为在下误了公事。” “那就交给你了。”三成看了左近一眼,便上了门前备好的马车。 “云大人。” “嗯?”绯岚看着绝尘的马车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了看一边的魁梧大叔。 “请云大人进屋稍作休息。”左近鞠躬行礼,示意一边的侍卫接过马缰。 三成的宅邸不是很大,也不很华丽,但也能在装饰器物和建筑风格上感受到主人的高贵风雅。 左近带着绯岚来到客房后,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绯岚跪坐在靠近院子的拉门边,望着地上铺的榻榻米发呆。 石田三成绝非善类,清楚到这一点的自己还呆在水口城甚至是他的宅邸,无疑有了些羊入虎口的味道。 抬眼望望院子,已经入了秋,叶子也渐渐有了黄意,想必不多久,变回化成满树金黄了吧。一阵风吹过,带来了那熟悉的金属气息,绯岚不由得心中一凛,但下一瞬间,那气息又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绯岚抹去了鼻尖的冷汗,垂下眼来,定了定心神,理了理思绪。 那人是三成手下的不假,但当时初见时,也确实是招招凶险,而最后那一招却留了自己的性命,若是和这水口城相遇联系起来,似乎一切都不奇怪了。石田三成,既然你无趣,那我不如就陪你玩玩好了!绯岚觉得自己就像是石田三成这只猫儿手中的幼鼠,随时会被吃掉,但是在吃掉之前却在不断的玩弄着。 玩弄。 绯岚不知道为何会想到这个词,但是却觉得格外的贴切。难道不是么?现在这条命都握在人家手里,自己又能怎么做呢? 她突然却看到一片金黄的叶子从树上缓缓的飘落坠下,还未及落地,便让萧索的西风带入了池中,卷起层层涟漪。一圈一圈在心头漫开,淡淡的波纹推着石岸。叶子在水上飘动着,几滴水珠重复的描绘着叶上的金纹脉络。她下意识的起身,伸手捏起了那片叶子,擦擦上面的水珠,抬起头,透过叶子看向太阳。叶子身上的纹路不但更加清晰了起来,反而还镀上一层淡红的古铜色…… 叶子好玩吗? 有多好玩? …… 绯岚一愣,回头看去,却只有空空的院落,麻雀吱喳,知了在树间叫着。 原来是幻觉…… 她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想起了有些淡忘了的记忆。蹲在水边,看着水中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伸出手,触了一下水中她的脸。波纹骤起,微粼四散,阵阵不停。影像模糊,水中的自己也不真实了起来。闭上了眼睛,却无法停止漾出的思绪。穿越前的记忆如前世般模糊,朦胧得只剩下残存的只言片语。 悠…… 你还好吗? 我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寂寞?会不会――想我? “……咚!”一块石头不知被谁扔进池塘,溅起的水花沾湿了她的衣裳,绯岚有些生气的望向那该死石头的源处―― “石田三成你就这么无……聊?”绯岚揉揉眼,皱着眉面对来人,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的估计稍稍偏差了一个球的距离。嘛,这个球当然是―― 地球。 ------------ 第九章 三成 更新时间:2011-11-19 绯岚瞪着被揉得有些发红的眼睛,盯着面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而她却看看绯岚,用袖掩口,轻轻笑了。不大的眼睛,微微一挑,透出四分娇媚六分聪敏,却又似有十二分的调皮与可爱。精妙的鼻子,小巧的嘴巴,脸上两点酒窝更让她的微笑更加可人。 ……不是石田三成?那这个人又是谁? 见绯岚皱眉,那少女也停下了笑,望着绯岚道:“怎么了?”声音如泉水叮咚,清脆空灵。 绯岚不由得叹了口气,皱了皱眉,掸掸衣上的水珠,抬眼盯着少女的眼睛,“姑娘与在下并无过节,如此羞辱在下又是为何?” “呵呵……”她又笑了笑,“妾身只是开个玩笑,请大人不要在意~”她又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打量绯岚。她没有言语,只是被这姑娘盯得有些发毛,低头看看衣服,转身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哎,等一下……”她突然叫住了绯岚。 “姑娘何事?”绯岚的声音一压再压,轻挑娥眉,抬眼回望。 “大人衣服弄湿了,还是去换一套的好。”说罢,那姑娘垂头笑笑。“我家大人有衣服送来,应该适合您穿吧?”拉开房门,那少女的声音却从身后幽幽传来,绯岚的表情却就这样渐渐凝固了―― 这套女式小袖―― “怎样?姑娘?还和您的心意吧?” 绯岚愣了半饷,转身想要反驳,但却看对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俨然已经了然一切的样子,便自觉辩解无力,只得乖乖点头。“你怎么知道我是女人的?” “要不是我家大人告诉妾身,妾身还真不敢相信呢~”她又露出两点酒窝,微笑道。 “你家大人?”绯岚不由得皱起了眉。 “不错,我家大人就是这宅子的主人啊。”说罢,又轻轻的笑了。 绯岚只觉得脊背发凉,不由得再次打量起面前的少女,不,少妇了。 “哦,对了,你叫云子对吧?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很不公平吧?”她歪头浅笑“我名为月世,你这么叫我就好了。” 云――云子!? 好吧云子就云子吧,反正小号这种东西多一个少一个都无关紧要嘛。 “云子似乎很惊讶呢,”月世自顾自的说道:“很好奇我家大人怎么知道的吧?” 却见绯岚摇摇头,“如果是他的话,倒是怎样都不奇怪了。” 月世听闻,哂哂一笑道:“既然如此,妾身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那云子您就快些将衣服换了,免得着凉才好。” 少女只得点点头,退回房间。拉上了纸门,屏息静听,等了好久,才听到月世渐远的脚步声。绯岚这才坐将下来,呼出一口气。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绯岚快要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现实了,或许是绯岚再次低估了石田三成的头脑和手腕,直到进了这水口之居方才发觉此地已经危机四伏。 ……何去? 何从? 而拉开正门,却发现送自己来的被叫做左近的魁梧男子站在门口不远处。“大人有何吩咐?”他欠身道。 “不――没什么,只是想问一下三成大人何时归来?”绯岚赔笑道。 “应该很快了吧,抱歉,和别的大人会面的具体事宜,我们这些家臣是不得而知的。” 对方话音未落,绯岚却已经缩回了门内。左近的表情直白到了极点。那低下头时打量自己的玩味眼神,分明透着“敢逃走就杀了你”的意味…… 石田三成,你到底想怎样?要杀要剐也拜托给我痛快点! 绯岚默默看着窗外的落叶,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三成的声音带着些戏谑的意味传来。“云君,我可以进来吗?” 绯岚默默沉下一口气,看看那扇门,猛地拉开。“三成大人,真是欢迎回来,在下恭候您多时了。”绯岚扯扯嘴角,勉强算是笑了。 “怎样云子,在我这里休息得不错吧?”三成眯起了那双勾人的丹凤眼,微微笑道。 “不错,”绯岚挑起嘴角,“可是多谢大人厚待了,”绯岚很快就熟悉了自己的这个新的小号,看三成叫的到挺顺口,反正是小号而已,也就顺水推舟的认同了。 “云子,不让我进去么?”绯岚一楞,方才意识到自己站在门口挡住了路,便略一侧身,将三成让进门内。而三成又是不明意味的一笑,进了屋内,坐了下来,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绯岚拉上了纸门,转过身,同样冷冷的看着他。几十秒的沉默。 “诶!?”绯岚突然异常惊讶似的打破了冷场。 “什么?”三成挑眉。 “你竟然是双眼皮!!”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双眼皮了啊,看来那只眼睛真是没用到应该抠出来了。”三成白了她一眼。 “呃――”绯岚为难的抬眼看了看三成那双丹凤眼,僵硬的笑了笑。只是觉得现在有整群的乌鸦组团飞过,还伴随着“八嘎~八嘎~”的嘲笑声。 于是诡异的冷场变得更加尴尬了。 “我说云子,”三成无视掉了冷场,利落的甩开扇子,余光瞥着面前的少女。“笑话也讲够了吧?我们是不是该谈谈正事了?”他习惯的眯起了眼睛露出狐狸般狡黠的冷笑。 “……正事?”绯岚却完全没有屈服于三成的气场,也冷哼一声,“好啊,看来是应该和您好好谈谈了呢,三成大人……”她狠狠的咬重了最后的称谓。 三成终于将视线现落在了她茶灰色的眸子上,颇有居高临下的味道。 “三成大人,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着实有趣吧?”绯岚冷笑。 “你还真会说笑。” “说笑?”绯岚没有丝毫退缩,也没有生气,只是保持着嘴角的微妙弧度。“当年您交给我信的时候,就知道在下是女儿身了吧?” 三成好笑的低头半刻,又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不错。” “而且,您是看在我是女儿身的立场上才把信交给我的?”绯岚嘴角的弧度渐渐变淡。 “不错。”三成勾起唇,眯眼笑看道。 “那――”绯岚的手轻轻按了按吉光骨食雕文起伏的刀柄,“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吧?” “因为――”三成看看绯岚,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道,“我建议你在这里最好不要做出什么太过激的事情,否则――”说着,他压低了声调,“我也保不了你……”绯岚的动作不由得一僵,抬头看看三成却想不出任何反击的话语。“云子,”他低下头,凑在她耳边低语道,“我只是觉得你会很有趣,仅此而已。” “也就是说――”绯岚咬咬嘴唇,却没有躲开他的灼热气息。 “也就是说,你,不过是我的一件玩具。”他起身,继而笑道。 “抱歉了三成大人,您似乎会错意了。”绯岚抬眼道,“云子并非玩具,而且,再怎么不济,也说不上是三成大人您的玩具。”说着,轻轻勾了勾唇角,“三成大人,在下的立场,您明白了吧?” “云子,这算是挑衅么?”三成抖开扇子,掩住冷笑。 “绯岚本无此意,但若是三成殿下偏要这么理解,绯岚也无话可说。”说罢,伸手想要去拿茶壶倒茶,却被三成抢先一步按住了手。 “云子,留在我手下就那么不如你愿?”三成面无表情道。 “在下惶恐,不知三成大人所说何意。”绯岚略一点头,抽手冷笑。 “哼,我倒要看看你想装傻到何时。”对面的男子收扇,拎起茶壶给绯岚倒满。而少女看看他阴晴不定的表情,勾了勾唇角,拿杯将那茶饮下。而青年眯眼看她这动作,不由得轻笑“你还真是一点警惕性都没有。” “三成大人想杀我,随时都可以。反正现在绯岚在三成大人身边,想杀我这样一介蝼蚁之辈,岂不太过轻松?绯岚可是早就准备好奔赴黄泉了呢。”说罢,把茶杯轻轻的放在桌上。 “云子,你下一步准备去哪?”三成打破了许久的沉默。 “这要看三成大人想让我去哪。” “好回答,”三成勾唇笑看绯岚,只是说了一个地名。“越水城。” “越水城?” “不错,”三成重复了一次,“明早出发,收拾一下,你也跟着我一起来。”话语中满是命令的口吻。 “为什么?”绯岚大脑当机中。 “难道你想在我这里一直呆下去,或者趁我不在就逃走?”三成冷笑,“没有我的许可,你不要幻想能离开我身边,还有,你是小孩子么?不许问为什么!”说罢,起身拂袖离去。 绯岚看他走远,方才舒了一口气,抹抹鼻尖的冷汗。 石田三成这个人虽然人长得柔柔弱弱的,但是他的气场也不得不让绯岚畏惧三分,这就所谓的威慑力吧?只是眯眼勾唇的冷笑也能让空气瞬间降温。如果是夏天,应该能有防暑降温的功效……噗……那不是空调么?绯岚想到这里,不由得产生了给三成起个外号的冲动。其实他的冷笑不止有降温的作用,看着如此漂亮的脸,副作用则是让人心跳加快,这姑且――算是人之常情吧!绯岚就这么自我安慰道。 车道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了,走就走,天无绝人之路!我就不信没有个让我云绯岚逃跑的机会!自信满满的琢磨着,绯岚就这么睡了过去,也不知未来的事情到底是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船到桥头自然沉。 ------------ 第十章 马车上的那点破事儿 更新时间:2011-11-19 第二天一早,睡得迷迷糊糊的绯岚被三成揪着衣服领子拖上了马车,半睡半醒中不知道在马车上眯了多少觉。不过在这空调君眼皮底下,近乎零下的冷风吹拂下竟然没有被冻醒也没有感冒,真是一大奇闻!不过其实绯岚每每想起这段经历就不由得脊背发凉――看来是有后遗症的。 马车走得很慢,从垂下的帘帐缝隙间可以看到好多警卫和侍从,而且貌似这车队规模还不小,虽然这位三成大人地位不小,但若只是石田三成一个人,只怕也用不了这么大的排场啊。 “醒了?想什么呢?”空调君看来一直都在盯着绯岚看。 绯岚一听,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三成好气又好笑的打量了她几眼,“啪”的一声打开扇子,轻轻地扇着风,“你不想知道这是谁的车队?” “我猜到了,没兴趣听。”绯岚话一出口方觉上当,但又一想三成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出丑,也就心安理得的打了个哈欠,坐直身体,半睡不醒的死鱼眼回盯三成。 “这样啊。”他玩味的笑笑,“你若是能猜对我们要和哪方碰面,商讨什么事,我就有赏。” “你的赏赐我没兴趣,话说你上次还欠我一奖赏来着。”绯岚无趣的把头靠在车窗上,“你所谓的诺言,就能不能稍微有点诺言的样子?” 三成一听这话,浅浅一笑:“要赏赐?我可没说不给,只要你来我这里――” “stop!”绯岚大声呵止,也不知道对方听懂了没有。“不要吵!老子要睡觉!”说罢,便对三成理也不理,专心会周公了。 “云子!”空调显然不想让她破坏周公和周嫂的感情,于是一把把她揪了起来。 “干嘛!三成大人!不晓得大明有句古话‘男女授受不亲’的么!!!”绯岚扎毛。 “听说倒是听说过,但是你算不算标准意义上的‘女’倒是十分值得我考虑。”三成正色道。 “我们所说的‘女’是温柔贤淑,稳重大方的,你看看你,毛毛躁躁,大大咧咧,哪里像是女人了?”三成“啪”的一声合上了扇子,指着绯岚,一脸得意。 “你――”绯岚自愧吵架技不如人,只能狠狠瞪对面满脸阴笑的青年一眼,缩在角落生闷气。 “怎么?哑了?”他不由得露出欠扁的狐狸式阴笑。 石田三成你不要太过分!!!! 绯岚气得咬紧银牙,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而事实上,在三成几次挑衅之后,她确实这么做了…… “云子,你是狗吗?”三成冷声喝道。 “哼!”绯岚看看他手臂上那个鲜红而清晰的牙印,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他。 “你那算什么态度?嗯?”三成冷若冰霜的眸子却染上了一抹略有怒气的焰色。峨眉微耸,清秀的脸上不着笑影,嘴角却略略勾起,散出莫名的震慑力。绯岚回头看看他,却很快将眼神抽离他的视线。“不说话?不说话算怎么回事?看着我!”说罢,伸手捏起少女尖小的下巴,扳到自己的方向,强迫她面对自己。 “你捏疼我了。”绯岚挑眉抬眼看回他暗栗色的眼眸。 “这不是没哑嘛。”三成冷笑一声,唇角勾起一丝不可言喻的微妙弧度,另一手按住绯岚的肩膀,将少女扣在车厢内壁,还未等绯岚惊讶的表情半点流露,本捏住她下巴的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的脸,而温滑舌尖却悄悄的攀上了少女粉嫩的唇瓣。 “呜!”绯岚惊恐的盯着他的眼睛,想尖叫,但声音却瞬间被他堵住发不出。他的眼神中掠过一抹得逞的淡笑,而这含义不需解释早已明了――你别想跑口中吸入少女的唇,用齿尖惩罚似的轻轻磨咬,手也不规矩的抚过脸庞,深入她浓密的褐色发丝中揉了几下,便渐渐下滑,划过她的背,揽住少女的腰,将她一把揽入怀中。 绯岚几次想要把他推开,却都失败了,只能任凭对方将自己禁锢在这个怀抱中,三成的舌撬开贝齿侵入她口中之时,那种温热却让她的身体也微微一僵。 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原来也是有温度的―― 三成的手有意无意的在她腰间摩挲,让绯岚的身体不由得紧张得轻颤。而那青年感觉到那轻轻的抖动,便将她搂得更紧,本在她口中放肆的舌搜寻着她的敏感,迫使她的舌与自己的纠缠在一起,想躲,却怎么也躲不开。 绯岚快被他的吻逼得快要窒息,连踢带打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这人从自己身上扯开来。 “果然很没有女人味呢,云子。”三成居高临下道。 “你滚开!!!”狠狠地抹抹被咬得生疼的唇。低下头,缩在一边,却在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想到抽出吉光骨食给他一刀。 石田三成!今天咱算是结下梁子了!你丫给我记着! 而三成却托腮望着快被欺负到哭的绯岚,一脸玩味的笑,终于没有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殿下,到了。”马车的轻微晃动突然停了下来,车门一下子被打开,缩在角落里的绯岚抬头看去,却只见了漫天的绯红暮色。 到了?到哪儿了这是? “下车,今晚在这里留宿。”三成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车,垂手而立,视线依旧落在她身上。绯岚皱皱眉,打开了三成扶她的手,径自跳下了车。但是坐得太久,腿早已有些酸麻,这一下跳的又太急,一个趔趄,却倒在三成的怀中。三成哼笑,却松开了手,少女晃了几晃,还是站稳了脚。抬起眼冷冷的看了看他,二话不说便径自进了驿馆。 关上门,扑进被子里,绯岚突然觉得好想哭,活了这么大似乎第一次受到这种羞辱,真是越想越憋气,越想越窝火,不知什么时候,眼泪滴到枕头上,发出了脆响,方才让她回过神来,赶忙抹抹泪,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以前受欺负的时候,总是有小悠帮着欺负回来――但是……现在的你,又在哪里儿呢? 孤独的心酸如藤蔓一般悄悄爬上了她的思绪,酸楚而哀伤。 悠,我在这个世界过得不好。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你。 想着想着,泪水不由得又溢满了眼眶,闭上眼睛盖好被子,把自己包成一团,沉沉的睡去了。却没想到再怎么克制,枕头还是被泪沾湿了一大片。 梦中,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人,弯弯嘴角,露出最熟悉,最温柔的表情――那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微笑。 第二天在车上,她依旧保持着半睡半醒,三成那寒如霜雪的目光也彻底无视。她在梦里见到了那个人,也就可以在脑海里一次又一次重温那个梦而就算是梦,却也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了。太阳升起又落下,反复几载她早已不记得,对于绯岚来说,在三成身边的每一秒都带着煎熬的痛楚。梦与现实的交汇处,只剩下了逃离二字。逃?可是每天都如此的如影随形,她又能逃到哪去呢? 几日的颠簸,却没有先到越水城,而是折去了春日山城。原因说是三成要去探望某位亲戚。绯岚在看到春日山城的城门之时,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眼中重新出现了一丝希望的神色,但三成虽然没有忽略这一点,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扭头看向一边,也不知他的打算为何。 “下车吧。”三成伸出手,绯岚已经懒得再反抗什么,只是有些木然的抓住了他有些冰的手,下了车,整理了一下衣裙,没有看他,没有说话,就像一个木偶,随意摆布。 石田三成,把我变成你的玩具,你的人偶,就是你所愿吗?好吧……那我,就随了你的心意――这样可好?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下车逛逛吧。”他的语调依旧没有起伏,听不出是喜是怒。 “你呢?”绯岚没有看他,只是随意应了一句。 “我还有事情要做,骑马的话,你的马给你备好了,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晚上记得回来。”说罢,撤开了扶她的手,默默上了车。马车跑了起来,把发呆的绯岚扔在了原地。 “什么?”绯岚回头,却只见得绝尘而去的马车,没有回答。转头看看身边毛色霜白的奥羽良驹,自己的全部家当也都静静的放在腾霜的背上。这一切来的太快,让她感觉太不真实,抬眼看看陌生的街道人群。茫然若失。 难道他决定要放了我了?但这又是为什么? 绯岚想不通。 但不管如何,这都是件好事。至少她又重新获得了自由,逃出了三成的手心。这里是春日山城――正是一开始预计来的地方。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这么一说,还真是绕着日本岛大半圈了。哎,一想都觉得累,自己是又怎么一路跌跌撞撞闯过来的呢? 不过说起来,当时要来春日山城干嘛来着?对哦!来找信繁兄嘛?但春日山城那么大,上哪去找信繁呢?而且,万一撞见还没离开的三成,那也得够尴尬的了,万一再被抓走―― 绯岚想到这里,有些不寒而栗。 看来还是需要先找个地方躲一躲,晚上行事可能还会方便一些。 ------------ 第十一章 腾霜 更新时间:2011-11-20 打定了主意,就决定到附近的茶室什么的坐上一坐,要了些茶水点心,准备熬到天黑。喝着下午茶,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潮,欣赏着古色古香的建筑,雨后清凉的小风儿一吹,真是要多惬意有多惬意,只不过她这种白白霸占着地方的方式是在让老板有些看不惯,店家来来回回的在她身边走来走去,让绯岚本来很好的心情折损了不少。“干嘛总盯着我看,我又不是没钱付账!”绯岚很有气魄的瞪了店家一眼,准备掏钱亮亮身价,让他们知道咱也是有钱的主儿。可是―― 哎,?我记得钱袋就跟那几把刀放一起来着,刀都在,钱袋怎么不见了?不会是在腾霜身上,一不小心被她吃了吧。不过吃了事小,现在没钱结账―― “姑娘,那您还是先把帐算一算吧?”毫不客气。 “等一下嘛,没看见我找钱呢么。”故作镇定。 “姑娘,您都快找了半个时辰了。”一语道破。 “……”哑口无言。 “没钱付账,老板那边咱可不好交代。”绝不退让。 “那个――”准备开溜。 “姑娘,要是没钱付,就把这刀抵押下来吧?”老板信步走来,堵在绯岚面前,指了指吉光骨食。 “实在抱歉,这把刀对我很重要,要我交出来,那绝不可能!”她看着那人,眼神中划过一抹淡淡的杀气。 “我看姑娘也算讲道理的人,那这账怎么算呢?”他又指指桌上的盘子。 “我……我没说我不付帐啊,只不过……只不过现在不太方便……”绯岚准备换软的,“我一个姑娘家,路过此地……钱袋也找不到了,要不……要不我在你家店洗盘子?” 那店主上下打量了绯岚半天,目光在绯岚腰间的刀上停了几秒,稍稍的叹了一口气。“姑娘,我看你不像能在我这店里洗盘子的人。” 绯岚大惊,“店长,您太厉害了!这都被你发现了!” 众人黑线。尼玛谁见过佩刀的女武士还会精细到会刷盘子洗碗的? “啊,对了店长,我门外那匹马算是好马,先押在你这里了,等我有钱了会来赎的!”绯岚也终于算是想了个好主意。 这回店主终于点了头,走出门来,却只看到石化了的绯岚。 “腾霜……腾霜你去哪里遛弯了啊啊啊啊啊啊……咱连个便条都不留给我就自己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现在的绯岚不是郁闷,而是抓狂。 “姑娘,您的马呢?” “自……自己溜达去了,如果没有被人偷的话。”绯岚黑着脸回答。 店主一听这话不由得一愣,赶忙拉住一边的小厮,“马厩有人来过吗?” 小厮紧张得有点结巴,道:“没人啊,倒是……倒是刚才好像有……有匹马跑出去了。” “……腾霜……腾霜你抛弃我了……腾霜你不要我了……腾霜腾霜腾霜……”绯岚小盆友缩在角落碎碎念。 店主默默地拍了怕绯岚的肩,“姑娘,这样吧,您的马跑丢了,算是我们的责任,您的账就不用结了,可好?” 正当绯岚看看店主,满含深情的点着头,起身拍拍衣裙刚准备要走的时候,却发现有人牵着腾霜走了过来,而小厮看到腾霜的时候,脸色却越发的难看了起来,等那马儿走到跟前时,竟缩到了店主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嘶!”腾霜很不爽的朝小厮怒吼一声,把小厮吓得直哆嗦,绯岚不解的看看这一人一马,方才发现腾霜耳朵上挂着的正是自己的钱袋,看向牵马的人,呦喝!信繁大帅哥~ “……小云?”信繁看到女装的绯岚着实是吓了一跳,惊讶道:“你是小云!?”而绯岚也只能尴尬的笑笑,点了点头。 店主则一手拍开小厮,呵斥道:“你干什么,一匹马而已,怎么吓成这样?” “它……它它……”小厮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绯岚,你这马倒是有灵性得很。”信繁拍了拍马头,“我刚才在街上正走着,就发现它朝我跑过来了,嘴里还咬着你的钱袋,这才领我到这里来,要不然春日山城这么大,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你呢。”说罢,微笑着理了理奥羽良驹的鬃毛,而腾霜也很享受的样子可时不时还不忘还瞪那小厮一眼。 “好吧,这又是怎么回事?”绯岚看着瞪着小厮一脸苦大仇深的腾霜,而却见腾霜看了看绯岚,一副“别欺负我不能说话”的眼神,把钱袋抖落在地,用头指了指小厮,又模拟了一个踹的动作,接着用嘴吊起钱袋的束绳,原地走了一圈。绯岚静静地看着腾霜,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见众人不解,绯岚赶忙解释道:“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我的钱袋本来在腾霜背上,我拿东西的时候掉了下来,被小厮发现了,”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那小厮,“然后小厮过来捡,腾霜一看是我的钱袋,就飞起一脚把小厮踢开,然后叼起钱袋就去找信繁兄了,就是这样。” “是这样么?”店主黑下脸来朝小厮问道。 “……我只是想捡起来然后去找失主……”小厮一脸委屈。 “嘶!”腾霜又是一声长叫。 “啊……啊……小的知错了小的确实想看看里面有多少钱,然后拿几个子儿,结果就被……”说罢,还揉揉屁股。绯岚看那滑稽样子,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姑娘,这样吧,您这顿饭权当是我们店给您的补偿,您看这样可好?”这店主倒是蛮会说话的。 “不必了不必了,本姑娘不是吃霸王餐的人,这些钱店家您拿好。”说罢,很正义的拿出钱结账。然后牵着腾霜领着(?)信繁扬长而去。 “没想到你这匹马还蛮厉害的。”信繁打破了沉默。 “那是当然!”绯岚颇为自豪的回答。 “没想到……你竟然是女孩子。”绯岚一听,只是笑笑,却没说话。“叫你云君会不会很失礼?”信繁的脚步慢了下来,呆呆地看着绯岚。 “不会!当然不会!”被这么一个呆呆的小帅哥盯着看,看的绯岚的脸都在发烧,“我们――我们是好兄弟嘛!”说罢,还自己肯定自己似的点了点头。“你要是觉得叫着不习惯,叫我云子当然也可以!”绯岚径自的说着。说实话,她还是很满意自己这个新小 号的。 “不过信繁兄,你怎么一直在看我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绯岚下意识的抹抹脸颊。 “没――没什么,我其实想说云子你穿女装很好看……”绯岚看回去,却发现小帅哥满脸通红的,再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真的?”绯岚偏偏坏心眼的凑上去,用手肘捅捅他。 “……当……当然是真的!”这下子信繁的脸似乎更红了,听到少女那一句元气的“多谢夸奖!”也不觉间微微扬了嘴角,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看着那绯岚在夕阳中的背影,也变得如此虚幻,似乎优雅得不可触及。“云子……” “嗯?”少女回了头,微笑融化在夕阳中,秋风也散发出了甜美的气息。“信繁兄?” “前面就是我家了,反正你也人生地不熟的,不如在我这里暂住几日可好?” “那是自然!信繁兄可是当时都向我提过邀请的!”绯岚笑道:“就算信繁兄不说,云子也是一定要跟去做客的哦!”信繁放心似的笑了,绯岚一看,也微微舒了一口气。而就在这时,那金属的气息再次传来,她的鼻尖不由得沁出丝丝冷汗。 那个忍者他就在旁边! 难道说――石田三成反悔了? “云子?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信繁看看她,伸手抹去她鼻上的冷汗,却又闪电一般的抽回了手,脸越发的红了,果然是想到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典故吧。 “可能是这一路上太累了吧,没准睡一觉就好了呢。”绯岚赶忙解释道。答完了话,却发现那金属气息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石田三成,你到底要做什么―― 绯岚径自盘算着对策,跟着信繁走进了宅邸。宅子不大,也不华丽,跟水口城的三成宅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绯岚还是觉得这里比三成那里好得多,至少没人监视看管,姑且就算是自由了罢。 “云子,家中简陋,真是见笑了。”信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没关系,云子风餐露宿惯了,这里对于我来说就像天堂一样了呢!” “你不介意就好!”信繁是个很单纯的大男孩,一听绯岚这么说,不由得也轻轻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好不可爱。“哦对了,你一路上辛苦了,我让下人准备热水供你沐浴吧。” “那就麻烦了!”绯岚赶忙点头道谢。 到了这里,应该就安全了吧?不管怎么说,这一次都多亏信繁,要不然再次被三成抓住可就彻底玩完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 “云子,可以去洗了哦,等你沐浴完了,我们就吃晚饭吧,我可是很想听你一路上的故事。”信繁在门口招呼道。 “好啊,我可是准备跟你好好说说这一路上的传奇经历呀!”少女赶忙起身跟他进了屋,而信繁将一切安排停当方才离开。 ------------ 第十二章 信繁 更新时间:2011-11-20 洗澡!抛掉所有关于石田三成的不良回忆。尽管可能也只能是暂时尘封在清水中,但也让她感到点点的满足。抬眼看着潮湿高敞的屋顶,抓一把指缝间溜走的温暖,淡淡的馨香,丝丝的柔和,在昏黄的灯下,似梦如幻。 换好衣服,总算是洗完了这个漫长的澡。“信繁兄呢?”绯岚出门,抓过一个路过的侍女问道。 “在客室,听说有位贵客呢。”那女子点头回答。 “贵客?那我去参观一下!”主意打定,绯岚一溜小跑,来到窗下蹲了身子,侧耳听去―― “您此番到来辛苦了。”信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纯粹。 “还好,算是路过,顺便来看看你。”这个声音是―― 绯岚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不会错的!这个声音是―― 石田三成!!! 她捂住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只是静静地听,谈话还在继续―― “在春日山城生活可还习惯?” “习不习惯,这都是父亲定下的事。” “上田城筑完了你就能回去了吧?” “是啊,虽说景胜大人和兼续大人也对在下厚爱有加,但是――” “要懂得忍耐,一个好武将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要沉得住气!” 却听他沉默了片刻,方才答道。“外甥懂了。” 等――等会儿!外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啊?那么就是说三成说要见一个人也就是指信繁?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绯岚狠狠咬了嘴唇,丝丝冷汗从拧起的眉侧划过。 他们认识,也就是说,信繁是三成那边的人―― 绯岚不敢再想下去了。 从一个牢笼中中逃出,却又落入另一个陷阱?不,不应该是这样!三成应该不知道我和信繁认识这回事,但是这一切又如何解释呢?先是三成故意放走自己,又是信繁奇迹般的出现在我面前,现在石田三成又来造访信繁,这一切若是没有什么关联,岂不是太过于巧合了吗? 绯岚心中不由得闪出一瞬的慌乱,真相已经完全隐藏了起来,事实为何,绯岚却完全不能了解,三成也好,信繁也罢,连九州的立花宗茂也姑且算在上面,自己在他们眼中不就是一个棋子吗?立花的想法不过是把自己当佣兵来用,简单直白;信繁看起来是个很单纯的男孩子,没有什么心机,但是身为石田三成的外甥,却变成了一个不得不防的存在;而石田三成更不用说,聪明和奸诈完全表露在外,让人摸不透底细的同时,也只能用危险二字来形容。本来缓和的情势,一瞬间又变得危机四伏,草木皆兵。走还是留?立刻离开这个地方,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赌一次,赌三成也不知道自己在信繁这里。但若是输了的话…… 绯岚犹豫了,因为她赌不起,也没有任何可以赌的东西了。 所以―― “信繁,我先走了,秀吉大人那边还有很多事需要我处理,你多保重。”三成起身。 “外甥明白了,请三成放心。”信繁垂头道。 “对了信繁,”本来已经走出一步的青年突然转过头来,“替我――照顾好她。” “她??”信繁一楞,“您所说的她――是?” “不用我把名字都说出来吧?就是你今天遇到的,现在在你宅邸的那个人。”说罢,转身上了马车。 绯岚脱力的坐在地上,定了定心神,扶着窗棂望向三成的马车,在那一瞬间,却与三成的目光交汇。而那马车上的俊朗青年只是垂眼微微一笑,挪开视线,再看时,却已是满目烟沙,不见马车辙迹。绯岚不清楚在三成眼中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只是任凭视线随他身影的远去,扔延伸到遥远的天地交界处。愣在原地。企图将一切都理成完整的思绪,却久久不得其解。 石田三成的目的,石田三成的想法,关于石田三成的一切一切,绯岚了解的,远不及三成对她的了解。虽然这样的事实让绯岚很是不服气,但细细想来,这一切,也就真的没什么可不服气的。唯一剩下的,恐怕就是惋惜了吧。石田三成或许不是个好朋友,但是却是个不得不承认的好对手。绯岚不知自己未来还会不会与那个人有什么交集,虽然并不希望再与他扯上什么关系,但离开了,还真有些许落寞。人类,还真是感情复杂又奇妙的生物。 “可以告诉我你和石田三成的关系么?”二人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信繁回过头,看着面前的少女,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其实我基本上理解了。”绯岚僵硬的笑了笑,“你是他的家人,而我――是他的玩具。”说罢,自嘲似的勾勾唇角,垂头,却没了下文。 “玩具?”信繁不解的盯着她。“到底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信繁兄。”绯岚歪头看看他,“这一切都太过偶然了,但我还是决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尽管你不一定会相信。” 晚饭后,绯岚将这一路上所有的事情都说给了信繁听,但是,却为了少一事,便理所隐瞒了关于吉光骨食的典故。“这就是我一路上的经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云子对信繁兄没有说谎。”信繁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一个字,只是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绯岚见了,也无奈的笑道:“信繁兄是认准了云子在骗你喽?” “那到不是,只是――觉得一切太凑巧了吧?”信繁看着绯岚澄澈的眸子,“但是,我信你。” “那就多谢信繁兄了。”少女转而问道:“那信繁兄可不可以说说你和三成大人的关系呢?” “如你所知,是家人,关系……很远的亲人。”信繁苦笑道。 “很远?” “嗯,我虽是他的外甥,可是三成大人,或许我可高攀不起――”语气中,不知不觉混入了一丝嘲讽。 绯岚抬头盯着信繁遥望远处天地相接的眸子,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也什么都没有再说。 她似乎已经明白了,或许在石田三成眼中,家人也好,朋友也好,似乎都是因为有利用价值才会出现在他身边,而他的责任和义务,不过是榨取他们身上的价值,仅此而已。至少,是在绯岚眼中,石田三成是这样一个人。而石田三成到底想做什么,绯岚却不得而知,也无从猜想。 ------------ 第十三章 两位忍者先生 更新时间:2011-11-21 猜想不出,那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绯岚苦笑,看看手中朝信繁借来的书籍,暗自嘲笑怎么突然冒出了学习的想法,看着史书才发觉自己以前没有学好日本史对现在造成多么大的负面影响。检讨无用,还是尽自己所能回想起来些有用的东西吧。 烛火摇摇曳曳,似是要灭了,绯岚抬眼看去,发觉窗子还没有关,方才起身,走到窗前,扶着半开的窗子,却迟迟没有关上。夜深了,繁星点点,若是每个人都与天上的星星一一对应的话,那么自己的那一颗,又在哪里呢?信繁又是哪个,石田三成是哪个,远在奥羽的哪个死独眼又是哪个呢? 蓦然,一颗流星滑落天边,消失在茫茫夜空,来得太快,走的也太快,绯岚还不及许愿,它就这么逝去在夜光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若是流星真的代表死亡的话,那么,逝去的那个人,又会是谁的谁呢? 轻轻关上了窗,收回心绪坐到桌前,静静地倒了两杯茶。“来吧,盯了我那么久,出来喝杯茶吧?” 却见昏暗的屋间中,传出几声窸窣的声响,一个黑影从梁上稳稳落地,一直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不言,也不动。 绯岚轻抿了一口茶,盯着那一身黑色忍者装的青年,摆摆手。“味道不对,你不是石田三成家的那个忍者。” “味道?”那忍者有点发愣,差点一句“你是狗啊?”就出口了,还好及时憋了回去。似乎在绯岚意料之内,很年轻的声音,似乎与信繁差不多大的样子,单是露出的那双眼睛,在闪烁的微亮中,充斥着英气的色泽,让人不由得想多看几眼。 “你不要误会,味道是指他身上的金属气味,啊,简而言之,应该算是一种血腥味儿吧,你身上倒是没有——”绯岚把茶朝忍者的方向推了推,“你不是来杀我的,对吧?” “你这么说也没差啦——”忍者叹口气,跪坐在绯岚对面,歪头看着绯岚,“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发现我的?” “被人监视习惯了,只是问一声有没有人而已,没想到还真有啊,啊哈哈——”绯岚还颇为自豪的傻笑道。见那忍者满脸黑线的不说话,绯岚继而问道:“你是信繁兄身边的忍者吧?” “怎么?” “怎么一直没见过你呀?” “你不是在看书么,请去书里好好查查忍者的身份和职责,一直都在你面前晃悠我还怎么完成任务啊?”那忍者恨铁不成钢似的训斥道。“唉……还真是够呆。” 绯岚听他这话却不生气,只是饮了口茶,“那忍者先生怎么称呼?” “雾隐,雾隐是我的姓,你就这么叫我就好了。”他的语气中有着清晰地冷漠。 “雾隐——嗯,我还有个问题,”绯岚放下了茶杯,径直凝视他的眼睛,“您是来保护我还是来调查监视我的?”默默垂下眼,绯岚继续了刚才的问题,“撒谎什么的,我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了呢,忍者先生。” 忍者警惕的看了她一眼,“这个问题,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说罢,站起身来,转身要走。 “忍者先生走好哦~”绯岚似乎已经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只是微微一笑,就这么道别。 雾隐回头看看不知那是奸笑或是什么内涵的微笑,横了横眉,还是瞬间消失了。少女无聊的耸耸肩,挑着燃着蜡烛的烛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夜深了,也该是睡觉的时候了呀! “我说,你还没完了?怎么又回来了?”绯岚停止了解衣的动作,没有回头,却只是朝身后说道。但是这话刚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当”的一声,吉光骨食接下了那苦无熟悉的力道。这一下力度不减,同样震得少女虎口发麻,短刀脱手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右手扯紧衣领,回头看向那熟悉杀气的来源。 “你是来取我性命的么?”绯岚腾出两个手指揉捏着左手的酸麻,抬眼问道。 “可能吧。” “三成大人今天说过的话,你不是没听到,你若是杀了我,你自己也不会好过吧?”绯岚幽幽道。 “话虽是这样说,但我这个已经死过好几次的人,已经不在乎这些了。”说罢,哼笑着看向绯岚,眼神射出骇人的锐利。 “……死过几次?你——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加藤段藏……”黑衣忍者哼笑。 不会吧…… 一滴冷汗缓缓滑过绯岚略略苍白的脸颊,滴到刚刚翻开的书上。 真田家为武田旧臣,自然会记述甲斐要事,而这一页,却清晰的写着—— 信玄公认为那种异乎寻常的功夫,将来很可能成为葬送武田家的武器,现在除掉比较安全。 于是派山本勘助将加藤斩掉。 加藤—— 这个身手,看来没差了。 呵呵,我云绯岚可真是好福气,能死在飞加藤的手下。 “你笑什么?”加藤看着少女,冷言问道。 “好笑,笑一笑不行么?临死前笑一下您也管?”绯岚勾勾嘴角,挑眉看着面前的人。“不过我说这位忍者先生,我和你无冤无仇,您杀我又讨不到什么赏钱,您说您杀我有什么用啊?”绯岚好笑的打趣道,“况且绯岚一介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的……您说您杀了咱也没什么可光荣的不是?” “你在求我不杀你?” “啊,那到不是,云子只是阐述一个事实而已。”少女却笑得很狡猾。 “还真是有趣的家伙,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笑。”他轻哼一声。 “忍者先生,有没有兴趣为我干活?反正做出这样的事情,三成大人怕是不会饶过你的,还是说,你已经被他‘杀’了?” “看来你不傻嘛。”又是一声冷笑。“不过我想你也是不会真心信任我的吧?” “但是,我看你也并非是来杀我的,对吧?”绯岚完全没有了惧怕的样子,因为她很清楚,有些事,想要躲是躲不掉的。“我们交手了那么多次,你完全有机会杀了我,而你没有,我想这虽然和三成大人有些关系,但其实你也是不想杀我的吧?”绯岚知道这些话有些自恋,但是却还是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这个忍者并非自己的敌人,虽然人家已经对绯岚兵戎相向,可她却完全不认为自己会死在这个地方,死在他的手下。或许这样的就是所谓的乐天派? ------------ 第十四章 飞加藤 更新时间:2011-11-21 “哈哈,你说的不错,我确实不太想杀你,毕竟我也想看看,被石田三成抓住又放掉的女人到底什么地方让他如此在意。”他眯起眼来打量着绯岚,这种目光让她觉得甚是不舒服,“还有,我来这里想提醒你一件事。” 绯岚的脸色凝了一瞬,“什么事?” “生活不要太安逸的好,要不然一直这么大意下去,总有一天会把命丢掉,啊,当然,如果有机会,也请把后半句转达给你窗外的那个毛头小子,就是刚才那个雾隐。” 绯岚的脸已经有了转绿的倾向,立刻跑到窗台,打开窗子,却发现刚才的那个青年忍者倒在窗外的草地上,生死不明。 “放心,他还没死,只是让他稍微睡一下而已。”加藤抱着手臂立在窗边。 “好吧……加藤,还有什么话?一起说了吧?” “再提醒你一句,这里,春日山城不是你该呆的地方,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加藤,你干什么去?”看加藤要跳窗离开,绯岚立刻扯住了他,喝问道。 “去做我该做的事,我觉得你也该找到应做的事了吧?”说罢便消失在夜空中,只留下一句“我会随时登门拜访的……” 绯岚抬头看看茫茫夜色,方才重重的舒出一口气。自己从未想过会与他当面对质什么,但是真的面对这个几度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说她心里不打怵也绝不可能。算起来,绯岚也算是个刚从生死边缘蹦跶回来的主儿。 不过差点忘了—— 绯岚赶忙收刀,开门奔出屋外。 差点忘了外面还躺着一个呢! “喂……你死了没?”绯岚狠狠地摇晃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忍者。“雾隐?喂,没死就给老子吱个声!” 理所当然的,那忍者没有任何反应。 绯岚抓起那青年的胳膊,尝试着把把脉,结果是啥也没摸到。于是将耳朵凑到他的胸口。“唔……还有心跳……”有心跳就代表还活着,那现在又该怎么办呢?她难办的看看那忍者,一脸正义的先把人家的面罩撤掉,原因是有碍呼吸。 月亮总算从云里探出了头,银色的光芒照出了青年忍者的轮廓。瘦削的的脸,显出些疲惫的神色,薄唇挺鼻,再算上以前看过的那英气十足的眼睛,哇哦,怎么都觉得长得不差呢。不过现在可不是欣赏人家长什么样子的时候,先救人要紧。绯岚也不敢耽误,也不管人家长得好看不好看,啪啪啪的用手拍着对方的脸。“喂喂!雾隐!醒醒啦!!快醒醒!!醒醒!!!!!”还越拍越使劲,人家好好的一张尖脸都快被拍成圆脸了。 而事实上,雾隐醒来的时候,第一感觉就只有脸上火辣辣的疼,除去这个,一睁眼睛,就看见一个可爱女孩子瞪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等着自己醒来的感觉真的非常不错,刚想再重新晕一次,巴掌又噼里啪啦的下来了“雾隐!!你快醒醒啊喂!你死了我可赔不起……”好吧,只是这丫头稍微暴力了一点,希望只是稍微。 要知道,人鱼公主是很温柔的等待救上来的王子殿下醒来的,而如果公主向绯岚学习,我估计破了相的王子不管人鱼公主怎么平庸普通都会一辈子记住她的吧,而且一想起来就牙根痒痒,啊,对了,如果按照安徒生先生的想法,那么被打得破了相的王子怎么也不会娶那个人类公主的。原因什么的大家都懂的。 “别打了别打了!我还没死都快让你打死了!”雾隐赶紧捂住脸,收手不及,绯岚一巴掌拍在雾隐手上,这感觉,真是让雾隐又心动又心痛,不止这样,其实还肉痛。忍住各种痛,忍者先生捂着脸坐了起来。 “嘛,忍者先生,先去屋里坐坐吧,我去给你打盆凉水。”绯岚看看他有些肿的脸,终于良心发现了。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人突然出现——然后——”他垂下头,没再说下去。 绯岚瞟了一眼面前用冰毛巾敷脸的忍者先生,“然后你就输了?”见他点头,绯岚不由得叹了口气,“我说春日山城那么大你丫偏来我这,你丫看也看了见也见了唠也唠了老子把你撵走你又不走非得贴墙角呆着,你丫偷窥狂啊?”少女怒目圆睁,还不忘象征性的拉紧了一下衣领。 那名为雾隐的忍者先生依旧垂着头,语塞。 “罢了,你这回该说实话了吧?”绯岚脸色一沉,“你到底是信繁派来的,还是自己自愿来的?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后者,对吧?” “嗯。”雾隐只是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而且,看样子,应该只是那个忍者主动攻击你,你才被他打伤的,因离得这么近却什么都没听到,可见你连还手的动作都没有,他把你误会成来保护我的了呢……”绯岚径自说道。“你关注的是屋内而非屋外,那么也就是说,你不是来保护我的,而是来监视我的,我说的没错吧?” “不错。”雾隐抬头,直视绯岚的目光,“我家殿下为人醇厚,没什么心机,而你是石田三成那里过来的人,不可不防。”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也可以理解,换做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但是你似乎弄错了最关键的一点——”绯岚收起笑容,“我不是石田三成那边的人。” “这话说的真轻巧。”雾隐也冷冷回道,“撇开关系,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你以为这么简单我就信了你?” “还是我和你家殿下说的那句话,信也好不信也好,这都是你们的选择,我除此之外,无话可说。” 雾隐上下打量绯岚好几圈,却依旧不能完全放心下来,“漂亮话谁都会说,你是不是石田三成派来的人我不好说,也无所谓,只是不要害了殿下就好,否则——” “否则如何?”绯岚挑眉看向年轻的忍者,“难道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 第十五章 雾隐 更新时间:2011-11-22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你不是不敢,是没有那个能力。”绯岚冷笑着打击面前这位忍者先生,“好吧,那我姑且算是石田家的人,那刚才那位忍者也就是我的同伴,你觉得他会让你动我的的么?谁先被灭,还说不准呢!”说罢,又是哂哂一笑。“天色已晚,忍者先生可否先回去,让在下也好安寝。”言语间,转过身去,完全没了谈话的氛围。 “……也罢。”说着,忍者没有二话,只是一个箭步冲进了夜色中。 “忍者先生,脸上上点药比较好哦~要不然很有可能一辈子包子脸了哦~”绯岚坏笑着大喊。 “……罗嗦。”一侧葱茏繁密的树上,传来一声很是郁闷的嘟囔。 第二天绯岚起的很晚,原因当然是那两个该死的忍者。揉揉酸涩的眼睛,绯岚决定下次见到这两个家伙不管怎样挨个揍上一拳再说。 “怎么?昨晚没睡好?”散步在庭院,信繁很关心的问道。 “嗯,算是吧――”绯岚红着眼睛看着对方,“对了信繁兄,你手下有没有一个叫雾隐的忍者先生?” “雾隐?”信繁显然有点惊讶,却不紧张,这让绯岚更确定了这雾隐监视自己完全是他自己的意愿,倒是和信繁没有任何关系。“你是说才藏?你认得他?” “啊,只是略有耳闻而已。”绯岚摆摆手,“我听说他很强,真的是这样吗?” “恩,这样说倒是没错。”信繁略一沉吟,“不过你怎么想起问这些事来了?” “我就是很好奇忍者这个职业,”绯岚微微眯了眼睛轻声笑道:“所以很想交一个忍者朋友,好好了解一下忍术是什么样的,我总觉得这是很有趣的东西!”她笑得异常天真无邪。 “好是好――”信繁面露难色,“只不过我最得力的忍者现在都在别处,不在这春日山城。” “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可惜。”绯岚耸耸肩,看看院子里葱茏的翠木,坏坏一笑,拾起一块石头用力朝树上砸去。 “唔……”一声细微的呻吟隐藏在树叶的沙沙声和鸟儿四散飞离的振翅声中。 “什么声音?” “哎呀,鸟儿叫啦,鸟叫~”绯岚笑着推推信繁。“好啦,走吧走吧~”待信繁走过,绯岚方才朝树上的忍者勾了勾嘴角。雾隐却也就是静静地按着痛处瞪着她,那个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让绯岚很有成就感。 “看什么呢?“信繁回头一脸疑惑。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绯岚赶忙收起坏笑推推信繁,“信繁兄咱们去吃饭吧~” 一天相安无事。当然,这所谓的一天只能局限在白天。 太阳最后的光辉渐渐隐没在片片火烧云之后,橙红的颜色渐渐变淡变暗,像是砚台上的明亮的颜料,落上一层又一层的薄灰,最后,只有令人落寞的灰褐残留其中,什么都看不见了。 天暗了,书上的字也变得模糊不清了,于是点燃油灯,整理了一下书籍,发现一开始的几本已经看完了,于是决定去找信繁换几本看。 刚抱着书出门,关好门,没走几步,少女就停下了脚步。 “呦,才藏兄,晚饭吃了没啊?”她歪头向一侧,看向浓密的树丛。 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回答。绯岚小脸一沉,走了过去,猛的用书角请注意是书角砸了下去。 “呜!”痛苦的呻吟。 “哼,敢无视我。”少女狠狠瞪了可怜的忍者先生一眼,转身继续走路。 “那也不用打我吧?”雾隐甚是郁闷。“……别走啊你!” “怎么?不走还等着请你吃晚饭?”话题有点跑偏。 “晚饭……什么晚饭啊喂!你这么晚了去找我家殿下干什么?” “去聊天喝茶不行么?”绯岚默默回头道:“我说,你管的也太宽了吧,管好你自己的事儿就行了,少管那么多没用的,小心惹祸上身。” “惹祸?惹祸的是你才对吧?”雾隐冷冷道,“我完全查不到你的底细,你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雾隐一手扣住绯岚的肩,而绯岚也不是吃素的主儿,压肩侧身一闪,让雾隐扑了个空,而那忍者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抽出一把手里剑,拦在绯岚喉间。“说说吧?” “雾隐才藏,你觉得我会吃你这一套么?”绯岚虽然已经沁出了些冷汗,却依旧尽量保持冷静。 “说吧,为什么要来这里?你接近殿下的目的又是什么?” “加藤,拜托你了――”绯岚垂下眼,嘴角一勾,却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加……”雾隐脸色一僵,还未等反应便已倒了下去。 “谢了,”绯岚摸摸自己的脖子,微笑道,却没有回头。 “真会惹麻烦。” “呵呵,惹麻烦?是我在惹麻烦还是你在给你自己惹麻烦?”绯岚笑道。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加藤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反而提问道。 “不好说,我也知道这里不是我该呆的地方,但是我实在不知道该去哪儿……”她抬起头,看看灰蓝的天幕。“日本这么大,我怕还是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有是有,只不过你一直不想承认而已。”加藤垂眼看看倒在地上的忍者。“你已经被怀疑了,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 “不知道?”加藤皱了皱眉。“这回答还真是讽刺,你就这么不想离开这个地方么?” “我倒觉得,你一直都很想让我离开这里的样子?”绯岚转过身,盯着加藤,“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目的?”加藤哼笑一声,“问我这个问题,其实我可以夸赞一句――你真的很有勇气。”他终究还是没有正面回答绯岚的问题,只是点点地上的忍者,又问了一句。“你准备怎么办?” “逃跑的话,会对我更不利。”绯岚白了雾隐一眼,“逃了算什么?我本来就没有过错呀!”说罢,还很无辜的摊摊手。 “看来我是劝不动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加藤顺脚踢了踢地上的忍者,消失不见。 “慢走不送啊~”绯岚煞有其事的挥挥手。方才低头看看忍者先生,“哎呀,这回看来可真是有点糟糕了。” “确实很糟糕啊。”一个似乎听过的声音蓦然传来。 ------------ 第十六章 云子是坏人! 更新时间:2011-11-23 绯岚回头却看见一个青年男子站在回廊一侧的门框边,身形和信繁差不多,但似乎稍微比信繁瘦弱一点,身著一身灰蓝色和服,信步款款走了过来,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看得绯岚甚是不自在。“我们见过面的……我叫穴山小助。”说罢,薄唇细细抿了抿,光线不甚明了,但高高的鼻梁落下的剪影还是清晰可见。 “原来是穴山先生。晚上好!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帮我照顾一下雾隐先生呢?”绯岚装出很纯良无辜的样子,而鼻尖却紧张得沁出了丝丝冷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个不够,还来俩! 绯岚暗自咋舌。 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却见那穴山垂眼看看地上的雾隐,哼笑了一声,“看来,我让雾隐跟着你,还真有点收获。” “雾隐才藏是你派来的?”绯岚反问。 “差不多吧。”穴山点了点头,“只是有些不太放心,所以让雾隐跟着你,没想到还真出了岔子。”他那鹰眼盯着绯岚丝毫不放。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清楚。”鹰眼死死盯住自己的猎物。“不过说是这样,但是雾隐带回来的情报还真是让人吃惊。”穴山看看倒地的忍者。“没有背景,没有过去,一个像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人。”他淡淡道。“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隐藏的这么深的。” 绯岚干笑了几声。事实就是如此,但是却没有人会相信,这才是悲哀之处啊。 “你笑什么?笑我们对你的理解差了太多吗?”穴山锐利的鹰眼定定看着她。 “不,你说的没错……”绯岚只能笑着耸耸肩。“这一切,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也没必要让你们相信什么。”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穴山皱皱眉,追问道。 “哎?小助?云子?你们怎么在这里?”还没等穴山得到答案,信繁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有些突兀的出现在了死寂的庭院。但是,他却很快沉默了。 绯岚回头看看信繁,据她估计,单纯的信繁应该只是想歪了,不过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想歪比想多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不起啦!想着,绯岚一把抱住穴山的胳膊,死命的晃悠。 “诶??”穴山小助活了快20岁,也没见过这阵势,刚才还诡辩如斯巧舌如簧,现在怎么突然搂着自己胳膊撒起娇了啊?虽说女人也没少碰过,但是一个还不怎么认识,甚至刚才还争论正事的姑娘突然跑上来做这么亲密的动作,实在是让他有点接受不了。“云……云子你干什么……???” 绯岚却不回答,只是抬眼,直直的凝视着那双锐利的眼睛,转而狡黠一笑。笑的穴山有点发毛。等他感觉事情不太妙的时候,绯岚方才轻轻说了一句话“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穴山小助,你自己看着办。” “你们在干什么?”信繁一把把绯岚从穴山手臂上扯下来。“怎么回事?”他皱了皱眉毛,视线不断在二人脸上游移。 “我――”绯岚垂下头,却不着急说什么,只是支支吾吾,躲躲闪闪,什么都不说。 “小助,那你说说!”信繁果然很快就没了耐性,转问道。 “呃……”穴山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看看身后,不由得一惊。刚才还在的雾隐不见了!果然是加藤把他带走了?但是自己一直在这里,怎么会一点都没察觉! “穴山小助!” “呃――殿下!”穴山又将视线望向了绯岚,却见一脸不知是正是邪的微笑,对着口型缓缓道,“你若不仁,休怪我不义……” 穴山小助也是心里冷哼一声,心想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可是从小就跟着殿下的,你一个外来人就能斗得过我?所以也根本没准备给绯岚面子,一拱手就想把绯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绯岚一看这架势,也明白了几分,突然一下子扑进信繁的怀里哭个梨花带雨。边哭还边骂穴山小助呀,因为看自己是外来的,就各种欺负各种调戏,各种各种各种…… 这回,轮到穴山小助懵了,活了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能这么厚脸皮恶人先告状的,好死不死还是个跟自家殿下有点交情的人,好死不死这人还是个丫头片子,好死不死这个丫头还颇得殿下的喜欢……穴山一看信繁脸上的表情,就啥都明白了,啥叫红颜祸水,啥叫祸国殃民!不由得也文艺了一把,想起了大明有句古话“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而好死不死的这个女人还就是个小人…… 穴山把云绯岚祖宗十八辈都在心里问候了一遍,但也只能无奈的看着绯岚在那里演戏。 “就是――就是这样了……”绯岚抽搭着,添油加醋的胡编乱造的纯属虚构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是嘛……”信繁听得一愣一愣的,说实话,他也不太相信穴山会做出那样那样和那样的事情来,但是绯岚毕竟是一个女孩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虽然他知道那少女也只有外表柔弱而已――但是毕竟她只是女孩子啊,没必要陷害穴山吧?就算陷害也要有目的才对? 信繁想想就头晕,完全一团乱麻! “信繁兄您可要替咱做主呀!”绯岚摇摇信繁的衣袖,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咳――”信繁清了清嗓子,摸摸绯岚猫咪的脑袋。“小助,你明天起程去越水城看看。” “啊?殿下!您怎么能――” “好了好了别吵了明早就出发,让你去趟越水城又不是不让你回来了,只是看看景胜殿下有没有什么需要之类的……”说罢,又干咳了一声,“就这样!” 穴山看着信繁和绯岚这一人一兽啊不,俩人这情况,也只能认栽,叹了口气行过礼便去打点行装准备出发了。 “云子,”信繁看穴山走远,低头看着身旁的少女,“到底怎么回事……?” 绯岚收了表情,转而问道:“信繁兄,您也认定我是石田三成一方的?” 这次则换作信繁沉默了,沉吟了片刻,揉了揉绯岚的头发。“石田三成一方又如何,我们不还是朋友么,”他赶忙补充道:“再者说来,三成大人总归不是什么外人吧。” 少女点点头,“是啊,是朋友不假,但是看样子,云子怕是也不能在这里就留了。”摇头苦笑着,缓缓道:“信繁兄,你的家臣很了不起,我很羡慕。” “看来――是小助派才藏来调查你的。” “看来,你已经知道调查结果了。”绯岚定定看着他。 ------------ 第十七章 你好我是服务生! 更新时间:2011-11-24 “完全的空白,这种结果实在让人很难接受。” “可这就是你想要的事实,”绯岚苦笑,“云子早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抱歉……”信繁看看面前的孤女,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她扮男装的意义,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为何与其他女孩不同。似乎一下子,关于这云子的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至少信繁这么觉得。 “信繁兄没必要道歉,看来这算是云子没有说清楚,这――应当是云子的错吧。”她微微耸肩,倒是笑了。信繁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摇了摇头,感觉有些尴尬,仅此而已。“信繁兄。”绯岚倒是先打破了这沉默。 “何事?” “我――想和穴山一起去越水城……” “啊?”他不由得再次错愕。“你……你跟小助……啊不对……你去越水城做什么?” 绯岚一听不由得“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这可叫她从哪里开始吐槽好呀,忍住了笑,她方才抬头道:“信繁兄,我还真是羡慕你有这么多关心你的家臣。”见信繁不解,她连忙解释道:“穴山的意思信繁兄你也明白,他是怕我害你。那我跟他一起去,他也没什么顾虑了不是?”少女歪头一笑,煞是纯良。 信繁愣了一愣,抿了抿唇,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灰暗的夜色中,绯岚没有看到信繁眼中的光渐渐暗淡。 “那云子就去准备行装,明日与穴山一起出发好了。”绯岚又是一笑,留下信繁,不及他开口说话,却已经跑回自己房间收拾起行囊了。 可就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绯岚隐隐觉得越水城这个地名有那么一点点熟悉。到底是谁跟她说过这个地方的? “越水城――越水城――越……卧槽!!”绯岚念着这个地名,终于灵光乍现突然想了起来,黑着脸一头扑在榻榻米上。“越水城……丰臣和上杉谈判!我怎么忘了石田三成那个混蛋也在越水城!” 好不容易给放回来,这回又凑过去了,这不是找死么!?可是事已至此,不去又不成了。而绯岚转念一想,信繁的地位并不高,信繁的家臣也就不过是一个小角色,估计也碰不见石田三成那样的人物,说白了你穴山一个小科员能随便见着人家秘书长石田么。既然穴山见不着,那自己身为勤杂工一类的就更摸不着领导的边儿了,这么一想绯岚也就稍微放宽了心。抖抖被子也就洗洗睡了。 接下来的旅途也就那么回事儿,到了越水城,二话不说,就直接去拜见景胜殿下,当然,这是穴山小助的行程,可不是她云绯岚的行程。不过又过了几日可能又要有什么宴会,人手不太够,绯岚也似乎就这么理所当然的被抓去当壮丁了。看来有的时候服务人员到哪儿都挺吃香。所做的工作也不过是端茶倒水一类,这些人虽然都不认识,不过想必都是些有名有姓的领导。 “云子,去把茶给那位大人送去……就是尽头左手边那间!”看吧,这回又来活儿了! “是~”,她懒懒的应了一句,爬起来端着茶具走了过去。“打扰了!”她跪坐着轻轻拉开了拉门,身体挪进去才把茶盘端进来,回手带上拉门。 “新来的吗~?” “咦?”绯岚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人。端了这么多次茶,跟她说话的人,这还是第一个。 “看来是呀。”青年微笑,眉毛弯弯,本来很大的眼睛也笑弯了,一侧的嘴角轻轻扬起,就这么笑着看着绯岚。 “呃……是!”绯岚被这个美青年看得有些不自在,赶忙垂下了头,轻轻点了点。 “啊,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一下。可以把围棋拿来么?”他还是温和的笑着。 这人对自己说话客气到难以置信,受到礼遇的绯岚赶忙微微淡笑浅浅颔首算是礼节,退出屋来帮忙去拿棋子。找了好一通才找到棋盘和棋子,便很爱岗敬业的又跑去继续服务工作了。“久等了!”轻轻拉开纸门,进屋关门,像刚才一样把棋盘搬进屋内,刚拿起两盒棋子―― “云子――” “……!?”绯岚一听这声音,手一抖,哗啦一声,两盒棋子倾数打翻,棋子撒了一地。 ……石田……三成! 真是冤家路窄! 绯岚到底还是算错了一件事情。人家小科员确实没啥机会见到秘书长,但是秘书长也得使唤服务生啊!绯岚没敢抬头,赶忙收拾棋子。但抓棋子的手却也依然冰凉发抖。 “你吓坏女孩子啦三成。”刚才那位一直笑的很温柔的青年打着趣儿。“三成,你说说,你到底有没有欺负人家?” “没有,兼续你很烦。”三成走了过来,视线落在绯岚身上的一刻,少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手中抓的最后一枚棋子也落到了地上。 “没欺负人家怎么一见你就吓成这样?”被叫做兼续的青年似乎还是在笑,也走了过来,摁住三成的肩膀朝后一拖,另一手揉揉她的头。柔柔的,一如他的微笑。“别怕,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 “喂!兼续,我原本也没欺负她!”三成被兼续扯到了一边,脸上有些不满。 “好了我们不理三成那个坏蛋,这里由我收拾就好了,几粒棋子而已,不用在意。”他还是淡淡的微笑,拍了拍绯岚的肩。“真是麻烦你了,你可以去忙别的事情了哟。” “兼续等一下!我跟云子还有话说――” “三成君,这么欺负女孩子可是违背武士道精神的哦……而且你若是这么没品的话我也很怀疑你是怎么做到五奉行之一的哦治部少辅殿下~”他继续微笑盯着三成,另一边却也只能是瞪了瞪眼睛,拧紧了峨眉,哼了一声,闷闷的走开。绯岚还真是第一次看三成被欺负成这个样子,有些惊讶,也有些好笑,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云子你看,有我在,三成不敢欺负你嘛,我可没说谎。”青年颇是自豪的看看绯岚,“好了你忙你的去吧,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就找我好了。”说罢,又是温柔一笑。 “呃……是!”她愣愣的点了点头。 “啊,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直江兼续,云子,以后多指教。”在她关门的前一秒,青年依旧是一脸笑容的说着。 ------------ 第十八章 加藤大叔 更新时间:2011-11-24 直江兼续……?原来是直江大人!!? 绯岚想到这儿,表情不由得凝固了。说起这位直江大人,绯岚也算有所耳闻,据说是上杉景胜座下一位得力部将,能言善辩机敏异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了。 虽然暂时算是逃过一劫,但是石田秘书长已然知道了自己的位置,逃的了初一逃不过十五,绯岚虽然是有些不甘心,但毕竟保命要紧。于是绯岚很没骨气的收拾行装准备逃了。 可是能逃到哪去呢—— 绯岚迈出的步子又缩了回来。抬头看看昏黄的天幕,叹了口气。 穴山那个家伙应该不会那么早回信繁兄那里,那自己回去必定又要引发猜忌,猜忌是小,主要是总在信繁那里蹭吃蹭喝毕竟也不是长久之计。 还没等绯岚理清思路,突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一把扣住了她的喉咙! “呜!!”绯岚还没等开口,另一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巴,同时,她却听到那人对自己说,“别动,这里人太多,我带你去个地方,有正事要说。” 绯岚一听这话,立刻放弃了挣扎,那人也扯着身材瘦弱的少女已下子扛在了肩上,跑去一个少有人迹的胡同里。 “加藤,你下回能不能别这么神出鬼没的,吓死人了,我还以为碰到劫匪了!”绯岚一脸哀怨的瞪着面前的忍者。 “废话倒是不少。”加藤连白眼都不曾赏给绯岚过。“我这里有个情报,我想你会对它感兴趣。” “有话快说罢。”绯岚依旧是不满的整理着衣服。 “伊达辉宗遇刺身亡——” 绯岚的动作僵了一下,抬眼看看加藤。“……伊达辉宗?” 飞鸢加藤脑门流下几滴冷汗,“我说你不会是不知道伊达辉宗是谁吧?”见绯岚点头,加藤无奈道:“我记得你不是身仕伊达家吗?怎么会不知道辉宗大人是谁?!” “我家主公是伊达政宗,我哪知道——不对,被你绕进去了,我也没说过我是伊达家的家臣吧?” 加藤一个深呼吸,结果还是没忍住暴跳的青筋,一记爆栗砸在绯岚头上!“伊达辉宗是伊达政宗的老爹!你个白痴!” “痛痛痛——”绯岚抱着头纠结了半天,“你是说——那死独眼他爹死了?” “你可算明白了!” “那个死独眼不就名正言顺的当家督了么?”绯岚捂着头,泪汪汪。 “重点不是家督,而是他要复仇!”管也不管,一拳又砸下去,加藤这回真的准备用拳头把这个不开窍的丫头揍到开窍为止。 “好吧复仇就复仇,你总打我干啥!”绯岚抗议。“混蛋!很疼啦!我要哭了哟!再打我就要哭了哟!” “你哭啊,你倒是哭啊!”加藤突然感觉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自己早晚会被她传染得一样粗神经的,便停了手,也算是变相的良心发现的蹲下来看看那个缩成一团的小丫头。 “呜……呜呜……你还真打呀……” 加藤轻轻的捅捅女孩子,她却挪开了身体,继续抱团。“喂……?” “我都哭了哟!你还要怎样!?”绯岚抬起头,眼圈红红的,泪痕没干,还狠狠地吸溜了一下鼻涕。 “……你还真哭了啊——好吧好吧我投降,我错了行了吧?”加藤大叔毕竟也是男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绯岚只用了第一招就让他缴枪投降了。 绯岚用兔子一样的红眼睛盯了他半晌,眼泪依旧断了线一般掉个不停。 “你别哭了呀,好吧以后我不打你了总行了吧?”加藤也没了辙。而绯岚却撇撇嘴,摇摇头。“……那你还想怎样?” 却见她吸溜吸溜鼻涕,“你做我手下!” “啊?!”加藤大叔显然是有些错愕,“我?让我伺候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绯岚听闻还是默不作声,很委屈的撇着嘴角,眼泪噼里啪啦的掉着,好像受了多大冤屈。加藤狠狠地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不就是做你的忍者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给谁卖命都一样——行了我都答应你了还抽搭啥,你还想怎样啊!?” “呜……”绯岚继续一脸委屈的盯着加藤,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这一下子差点把她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可是……可是沙子飘进眼睛里了,眼睛很痛啊——” 加藤大叔再也没了耐性,扛起他家的小主公丢在水缸边,揪着小脑袋瓜儿一头塞进装着清水的水缸里。“眼睛睁开,好好洗洗眼睛!” “呜!咕噜咕噜——” “怎么样?眼睛好点了没有?”加藤大叔把湿淋淋的绯岚揪了出来。 “噗——”一口水吐了出来,用手背抹抹嘴巴。“嗝~我喝不下了~”飞鸢加藤真的没想到过自己会栽在这么一个小丫头手里,现在都答应人家了,想反悔也不成了,只能一脸黑线的看着自家的小主公在那里耍宝。却见绯岚甩甩完全湿了的头发,洗了洗小脏爪,将头发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拽拽加藤大叔的衣角。“那加藤大叔——” “大——大叔——”加藤的世界瞬间灰暗了。 “嗯,大叔呀,那你说我现在要不要去帮帮那个死独眼捏?帮得话应该在哪里捏?” “——帮不帮关我什么事!?还有!不许叫我大叔!!我还没那么老!”加藤愤怒了。 “不是大叔就不是呗,生什么气嘛——”绯岚还装作很无辜的两手一摊,耸了耸肩。 指尖传来一阵凉意,侧头看去,一枚雪花在指尖缓缓融化,结为一颗水滴,很快,细细的雪花片片飘落而至,抬头看去,阴沉的天空中,片片白色不断悠悠而降,不断落在自己身上。一阵风轻轻吹过,雪花偏离了方向,在风中旋转起舞,但同时,也带来了几分寒意。冬天就这样毫无悬念的伴着飞雪光临了这片城池,入侵了整个日本岛。 最后的结果是绯岚依旧按兵不动,将加藤再次派往奥羽打探消息,以后的消息飞鸽传书给她,最关键的一点则是要求加藤务必注明日期,这样她就可以大略推算路途所耗,这样万一需要自己去帮忙,也不会因为路程估计而错过了战机。 打点好了一切,绯岚躺在装着杂物小屋子里,盯着天花板发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绯岚坐起了身子,定定的看着门口。 纸门被拉开了,进来了一个侍者模样的男子,看见绯岚,只是缓缓道。“你就是云子吧,请跟我来,三成殿下有请。” ------------ 第十九章 兼续 更新时间:2011-11-25 绯岚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点了点头。她没有过多的惊讶,其实在走出那个房间的时候,绯岚预料到了三成会找自己“叙旧”。绯岚也知道在他的地盘毕竟这是躲不过的道理。 敲门过后,拉门而入,俯身行礼。“三成大人夜安。” “坐过来。”烛火摇曳,看不见三成脸上的表情。 “是。”绯岚很是听话的坐在了三成的对面,垂下眼睛盯着地面。 “我就不卖关子了,”三成定定的盯着面前的少女,“我曾经听信繁说过,你跟伊达家,好像有那么一点渊源,有这回事么?” 绯岚犹豫了一下,回盯着三成。看来信繁还是把钱袋上的雪薄纹告诉了他,再加上腾霜这匹奥羽良驹,说跟伊达家彻底撇开关系,看来很难了。“三成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拷问你的意思,毕竟政宗公也算不上是仇敌。”三成嘴角微微一勾。 “那你――” “我这里有件事情,我觉得你会想知道的。” ……难道是同一件!? 绯岚秀眉一扬,“是不是辉宗殿下遇刺身亡的事?” “相关,但不是一件事情。”三成满是挑衅和诱惑的眼眸盯住了绯岚,“有没有兴趣知道?” 绯岚看看三成的脸,却很快垂头。“这我知道,三成大人的情报费,可一定不便宜。” “这你倒是说对了。”三成凝视着少女,“有兴趣听么~?” “有兴趣,但估计付不起那价格。”绯岚依旧没有好脸色。 “话可不能这么说。”三成握着扇子把玩,扇子指指绯岚“我上次让你替我送信,算是我欠了你。”就在绯岚开口前,却又缓缓道,“但我还有个要求,需要听到情报之后再告诉你,你愿意跟我做这个交易么?” 绯岚略一犹豫,“如果还是想让我留在阁下身边,怕是做不到。” “放心,我不会禁锢你的自由。”三成有意无意的朝隔壁看了一眼,“如何?” “……成交。” 三成这才起身,扯过一张地图。“既然你知道辉宗遇刺身亡,那可能你对奥州发生的事情有所耳闻,但是你可能不知道,伊达家的那个独眼小鬼已经率领倾国之兵包围了二本松城。” “那又如何?” “我得到的消息是――”他嘴角又是一抹淡笑,“佐竹义重将要联合芦名、石川、二阶堂、白河结城、相马、岩城诸氏北上,虽然不知道联军数量多少,不过我估计应该是伊达军的两倍以上。”绯岚的眼睛不由得睁大了一刹,定定的盯着地图发呆。“伊达家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而三成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绯岚二话不说,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别急,急也没用,没有我送你出去,你出不了这越水城。”三成还是笑着,也站起身,低头俯视面前的少女。“我想光是调集兵马,算上军队的行军速度就需要一阵子,你还有充足的时间找到伊达政宗,顺便听听他的遗言。” “你……!”绯岚瞪着三成,咬了咬嘴唇,却还是没有骂出来。 “我觉得我够仁慈了。”三成依旧是居高临下的摸样,“那我再仁慈一次吧,我估计会战可能发生在这,这,和这里。”他在地图上很是随意的指了三点,“信不信随你,地图收好,那儿有衣服自己换上,带上你的兵器,我叫人给你准备好马,就呆在这一会我来接你。”说罢,就匆匆离开了房间。绯岚一看三成走了,赶忙跑过去看看那堆衣服――咦,男人的衣服? 她也很快明白了用意,领了情换上了那套衣服,吉光骨食倒是随身带着,但绯岚装备完毕就需要推门出去拿政宗送给自己的太刀,刚出了门,却看见从隔壁也钻出一个人来,那人嘻嘻的笑着,阴暗处,看不清他的脸。 “云子,要走了?”他走过来,这才发现他是今天所见的三成的损友,直江兼续。 “呃……直江大人……” “不用拘礼。”兼续笑笑,“三成竟然真的肯放你走了,我也很意外。”绯岚看看兼续,也不明白这人到底想要说什么。“三成似乎蛮在意你的呢云子。”他径自的说着,“三成这个人呢,虽然看他成天对人不冷不热的,其实本性还是不错的,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也能把他当个朋友来看待,这小子其实人缘糟糕得很呢。”兼续又是一笑,“请别恨他。” 这次轮到绯岚沉默了,对直江兼续的好感度直接提升了120个百分点!石田三成啊石田三成,交到这么好的朋友是多大的狗屎运啊!绯岚组织了一下语言,“嗯,我大概理解了,我觉得三成大人能交到您这么好的朋友,也算是一种福气呀。” 兼续也笑笑道:“那我闲话就不多说了,你也赶紧准备吧。我们后会有期。” “多谢直江大人~”绯岚也回了一个微笑,跑掉了。 且说绯岚本来也没有几件行李,于是干脆拎了长刀就哼哧哼哧跑回刚才见过三成的房间,却看见他已经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不由得绯岚说话,扯着衣领就连拖带拽的出了屋。出了屋,还是没有见到马,倒是被揪上了一个马车。绯岚盯着三成,完全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也不想这么麻烦,可是没办法,因为越水会盟盟约未定,要保证秀吉殿下绝对的安全。”三成看也不看绯岚,让车子跑了起来。扔了这么一句,算是解释了。 “为什么你要帮我?” 三成回过头看看绯岚,半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欠你的。” “你欠我?”绯岚一愣,这说的叫什么话,欠?他堂堂治部少辅,五奉行之一,会欠她云绯岚的!? “那你还想让我怎样?“三成丹凤眼一横,颇有不满。 绯岚也只是耸了耸肩,心说这可能都是直江大人的功劳吧,没准这一切都是直江打点好的,犹豫了又犹豫,还是没好意思打击这个貌似今天情感十分脆弱的三成大人。 马车出了城,也随即停了下来。三成和绯岚先后下了车,甫一下车,就看到霜白的奥羽良驹就站在一侧,看到主人到来,很高兴的甩了甩头。绯岚刚要上前抓住缰绳,却被三成抢了先。 “三成大人!?”绯岚盯着三成,心想这货不会是要变卦吧!? “别忘了,我还有个要求。”三成的声音回归了平时的冷触,嘴角随意的一扬,“答应了我,你就可以走了。” 绯岚心想这不是逼我答应么,事到如今我还能说半个不字?少女随即哼笑一声,“三成大人有什么话就快讲,云子答应便是。” “我的要求很简单,绝对不会为难你。”三成缓缓道,“倘若你去了,伊达政宗已经身首异处,那你就要回到我身边。”“回……”绯岚觉得这话好像有点歧义,但是刚想说话,又被三成打断了。“如果他没死,你若是做他的家臣,那么以后万一我们与伊达家有什么交集,不管是盟约还是谈判,你都要作为伊达家的代表参与决策。” 绯岚有一瞬间的犹豫,是的,一听到这后半句就一下子犯了嘀咕,这不是摆明了让她潜伏在伊达家帮忙签订不平等条约嘛! “云子,你答应我的话,就牵走它。”说着,递过了缰绳。 ------------ 第二十章 人取桥 更新时间:2011-11-26 啊啊啊石田三成你就欺负我吧!混小子你丫也就欺负欺负我吧!!你有能耐倒是欺负欺负直江兼续去啊混蛋! 绯岚趴在腾霜背上,很是郁闷的碎碎念。 但结果这丫头其实跟三成也是半斤八两,绯岚也没那个胆子把上面那句话原封不动的丢给石田三成秘书长。 结论是显而易见的。 三成还是没有任何的字据,只是一句话的约束,但问及如果违反了又会如何,三成也只是微笑转身,挥挥手,一句“我信你不会违约。”仅此而已。这个独断专行很是蛮横的家伙,那分执念也很是让绯岚感叹。 伸手摸摸腾霜的脑袋,捏紧缰绳,望望飘雪的夜幕。“我们走。” 风起了,雪落无声。 走了几日,好在是有地图,理论上是没有偏离轨道,但也停在了去往那三个点分支的地方。面前三条路,自己要选哪一条? 而在这时―― “什么声音!?”绯岚一勒马,但一个不明飞行物“扑啦扑啦”的飞过来,精准无比的直接冲着绯岚的脸就糊了过去! 绯岚心理素质显然很过硬,“嗷~~~~~~~~~”一嗓子就被撞下了马不过幸好用胳膊挡了一下,才避免了破相的厄运。摔得七晕八素迷迷糊糊的爬起来,看看一边撞得半死的不明飞行物――氧化钙!这货不是信鸽么!? 拆下信鸽脚上绑的信件,又急急忙忙的铺开地图一一核对,再看看日期――“没时间了!”绯岚急匆匆上马,刚要走,又看看地上已经飞不起来了的骨折信鸽―― 半个时辰后―― “味道真好~~~~”绯岚啃完最后一条鸽子腿,满意的摸摸嘴巴,熄了火,翻身上马。再次核对了地图上的位置―― 没差了,三成的估计没有偏差,按照加藤的情报来看,这场合战确实就应该发生在三点中中间的那一点。做了个深呼吸,绯岚猛的一抖缰绳,再次出发,目标――人取桥! 不知又走了多久,抓着缰绳的手已经沁出了冷汗,越接近人取桥,她的心却越慌乱起来。这个地点是自己所预测的,但会不会在这里,又完全是未知数。 但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紧张? 绯岚攥紧的指节微微发白,也顾不上奥羽冬天那刺骨的寒冷,裸露在外面,早已被寒风刮出了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腾霜……快一点!”她低头伏在马儿的身上,在它直立起的耳边低语,半是命令,半是请求。右手牵缰,左手轻轻的梳理它霜白的毛发。“他……”绯岚皱皱眉,吸入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他不有事吧……?” 脑海里的他在坏坏的笑,那抹温暖从最嘴角漫开,一点点的融进了春天的味道,想想看,他眼罩下的眸子,也一样闪着淡淡的春意吧? “呜……”北风吹得更紧了,带着令人绝望的寒冷席卷而来,而伴在风中的雪花迷住了她的眼睛,那小小的六角冰晶此时却锋利如刀,狠狠地割着她苍白却已经泛红的脸。绯岚不得不把脸埋在腾霜长长的鬃毛里来躲避寒风。奥羽的寒冷是她从来未想过的,虽没有到滴水成冰的程度,但是呼啸而过的风却将她本来就不厚实的衣服一一穿透。 白色的骏马从林中疾驰而过,擦过叶子落尽的枯枝,蔓延的残枝上落的一层薄薄的积雪随之颤动,落到了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太阳已经偏了西,却没有到黄昏,但是暮色已沉沉的降了下来。飞扬起的雪花反射着阳光的余温,却依旧那么的清冷。勒住了马,抽出手来搓了搓僵硬的手指,又凑在嘴边轻轻吹了几口热气,拍拍腾霜的头。 “好吧……”她叹气。“我觉得我好像迷路了。”而就在绯岚准备下马立根小树枝指点方向的时候,突然一缕细若游丝的声音传来,她的表情瞬间凝固。而这时,身下的良驹却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响鼻。 “腾霜!安静一点!”绯岚清喝了一声,闭上了眼睛――雪中的山林格外寂静,间或几只出巢的山雀扑着翅膀飞来飞去,抖着身上的雪屑…… 不……刚才听到的不是这个…… 绯岚皱起眉。 这个声音是―― “呱……”寒鸦惊起,少女一惊,猛地甩了下马鞭,“就是那里!腾霜!快!”马儿飞奔起来,带起了团团雪块,合着泥土在洁白无痕的雪地上印下蹄迹。寒鸦声起的前一刻,她听到的,分明是――枪鸣! 死独眼,你说过让我做你的家臣,现在我回来了,你不许不买账!!!! 绯岚微微眯起了眼睛,迎着风看向前方。两侧的树渐渐稀少了,路也渐渐的变宽,地势也趋于平坦。而身下的马也再次加快了速度。绕着山坡转了半圈,地平线之上竟出现了几种不同花纹的旗帜。 看见了!尼玛老子终于找到了! 绯岚不由得一阵狂喜,但定睛一看,却发现那几种旗帜中却没有政宗的旗帜。 难道说―― 她紧张的皱下眉,冷汗从额角沁了出来,但很快就蒸发掉了。腾霜的步子没有因为主人情感的波动而停下,反而更加卖力的冲了过去。 绯岚又一望天边,这才发现了政宗的竹雀徽,方才松了一口气,但又近了些,这却看到两军之间横着一条不宽不窄的小河,河上横跨着一架灰色石桥,相比小河,桥面显得更细,远处看来,就只像一根细丝般纤弱。 这桥就是――人取桥? 绯岚还没来得及确认,就已经奔入了敌军军阵,她连忙拔刀,借着马的冲击力将士兵抽开。而联军的士兵只能瞠目结舌的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冲进人群,向河边奔去。那道小河上层已经结了冰,但也没有完全冻实,显然不能踩下去。而在绯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离河不到百米的距离,想要停下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只有拼一下了! 这句话在她脑海一闪而过―― “腾霜!跳!!!!”她大喊一声,轻牵马缰,而白马也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一跃而起―― ------------ 第二十一章 人取桥(2) 更新时间:2011-11-26 她紧紧抓住了它霜白的鬃毛,而腾霜长嘶一声,只觉得身体一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重重的摔在它背上。却见它前面的双蹄已经接近了对岸,而停在了冰面上。落点之处的冰迅速显出蛛网辐射的形状,眼看就要碎裂开来。“腾霜!快跑!别停!”绯岚猛地甩了甩了马鞭,“啪”的一声抽响了空气的寂静。这一鞭子虽然没有落在白马的身上,但它也迅速的反应,踏着冰面碎裂的断点又是一跃,这才落到了对岸的雪地上。 “干得好!”绯岚拍拍它的头,调整呼吸,定了定神,却发现此岸的敌军数量依旧不在弱势,这才有些躁乱。 那家伙……真的没关系吗? 没敢迟疑,她立刻重新驾起马,在刀光剑影中寻找那人的身影。 “我乃伊达政宗!”一声高呼让她缓下了脚步。 不――声音不像!而且……而且在战场上大呼自己姓名,他不要命了吗???绯岚朝声音源头望去,却发现竟然是小手森城见过的那银甲青年! 如果那个独眼在他身边……他不会用这招诱敌之计!难道―― 她回头望去,只看见那金色的弦月泛着夕阳的色彩,映红了沾满鲜血的大地。黑色的甲胄已经破了好几处,猩红的液体从残破的地方渗出,已经染红了脚下的白雪。 政宗的刀重重的插在了地上,独眼青年拄着刀勉强稳定住身体,大口的喘着粗气。 糟透了。 他抬眼看看对自己举刀跃跃欲试的杂兵,冷冷的笑着,闭上了眼睛。 我的命果真如此吗?果然只能到这里而已了? 真是失败。 “哼……”他从未感觉到陆奥的冬天会是这般寒冷,他以为他了解了这片土地,但是,想要彻底读懂它,恐怕还太早…… 他倒在了雪地中,红色的血在他身边蔓延着,如此娇艳妖冶…… “政宗殿!”绯岚飞身下马,抽刀解决了那砍向政宗的利刃,赶忙将他扶起。“喂!振作点!!” 青年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想再多问一句,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你让我回来做你家臣,我回来了,你死了算什么!不许死!”绯岚朝他大吼一声,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嘟囔着“怎么这么重……”还是用力架起了他,将他拖到了马背,自己也乘了上去。 “嘶……”腾霜对于两个人的重量似乎很不满意,于是生气似的叫了一声。 “行了!别抱怨了,他要是挂了,你以后就没有马厩住,更没有好吃的吃!”它甩甩头,打了个响鼻,看来算是答应干活了。所谓的物似主人形,看来真是不假。 政宗在昏迷中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来人是谁,但是这种放包裹一样的放法,真的是快让他把内脏都吐出来了。不久却听他低声呻吟一句便被活活的疼醒过来,“我说,你就不能让我坐着而不是趴着?” “行了知足把你!好好的装你的尸体去!你那么重能把你拖上来不错了!”绯岚一脸鄙夷,连看都不看他,专心架马清兵。 “我哪里重了!?呜……”政宗刚要发火,马儿非常和适宜的颠了一下,又碰到了伤口。 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 政宗愤恨的想道。 “你太碍事了,主阵在哪里?我把你送回去!” “哪方的主阵?”政宗有气无力的白眼道“如果是敌人的主阵,喏,就在你面前了~” “喂!”绯岚黑线,“我走错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知道――好吧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你是路痴!” 可能是杀的太过瘾了,连过了桥都不知道…… 绯岚稍微无语了一下,又看看伏在马背上的政宗,有点于心不忍…… “您把我的马鞍都弄脏了。”她很是不满。 “我难道还没有马鞍重要么?”政宗显然更是不满。 见她点头,政宗后来每每回想起这段经历,都在暗自庆幸没有被气死。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且说绯岚找了一处没有敌人的地方下了马,终于良心发现的把政宗扶了下来。“政宗殿,您还活着吧?” “嗯。”他的脸显得有些苍白。 “那好,您自己坐上去吧!我弄不动。”绯岚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你怎么办?”他看看追来的敌人,扔出这么一句话。 “绯岚的命没那么金贵,政宗殿您先骑它回去,腾霜会来接我的。”少女抽出了刀,“快走吧!” “嗯。”政宗上马拉住了马缰,猛地一甩,另一只手将绯岚捞上了已经奔跑起来的马背上,“要走一起走,我缺个护卫……” 绯岚心有余悸的瞟了他一眼,调整了坐姿,骑在马上。两个人贴得很近,绯岚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灼热的鼻息。政宗身上的血腥味混合着之前淡淡的薰香,散出一抹令人心安的气息。 绯岚有些不适应的躲远了点,但他又好死不死的凑了过来。“殿下您不觉得两个大男人共乘一骑很奇怪么?” 政宗想了想,轻笑道:“完全――不会!” 绯岚无语,“但是在下会!” “你刚才一声‘殿下’就是说明白了,我是你的主公。”他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我说很喜欢跟你同乘,你也不应该反驳才是!” “嘁――”绯岚有些不爽的白了他一眼。 终于反击成功的政宗坏坏一笑,“怎么了?看你不太高兴的样子。”说着,将双臂环紧了绯岚的腰,“不过说起来,你的腰好细哦~” “你作甚!?丫找打呢?”某人在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猛地一记肘击。这一记丝毫不含糊,疼得身后的人差点疼得摔下马。 “殿下请以后说话小心一点。”绯岚回头怒视,咬重了“小心”二字。但半晌都没听见任何回答。绯岚正奇怪身后那人怎么不跟自己打嘴架了,却发现他握马缰的手竟渐渐的松开了。“政宗殿下!?”绯岚一手扯住他的手,另一手拎起马缰,将缰绳缠在他手上。但是缰绳理所当然的很快脱离了他的手腕。绯岚有些慌了,回头看看青年早已没有血色的脸,心一横,用嘴叼住缰绳,一手拉过他的手腕,用力前倾,这才将他背在身后,压低了身体,用他的双臂环绕起自己的腰。 虽然有点吃亏,但是想要全身而退却只有这个方法。 但是在绯岚没有看到的侧面,身后的独眼青年却露出了一副计谋得逞般的坏笑。 ------------ 第二十二章 成实 更新时间:2011-11-27 历经厮杀带着政宗回到阵中的瞬间,绯岚绷紧的神经也快要断弦,那血色的残阳映在眼中,妖娆绚烂,像是在燃烧也像是战场上飞扬的血花,无数的红点,在她眼前集结,幻化,直至满目鲜红。少女有一瞬间的失神,身体一瞬摇晃,眼看就要跌下去―― “没事吧?”腰上一紧,绯岚回过神来,摇摇发胀的头,刚想回一句“没事”,下意识向下一看,却见一只着了黑铠的手臂环紧了自己的腰,“咦!?”了一声,已经靠上了身后那温热的胸膛。“怎么了你?”抬头一看,政宗正扬着眉毛盯着自己,眼神中带着半分戾气还有半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暧昧。 绯岚张了张唇,做了好多唇语,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这么被男人抱着,除了悠,这还是第一人。 “啊?哑巴了?” “谁哑巴了!你松开我先!大男人搂搂抱抱的搅基啊这是!”绯岚再一次――口不择言了,见政宗一愣她赶忙解释,“啊不没啥!”感觉出来搅基这词用得也不太对,索性拉开政宗的手臂,什么都不肯再说了。 “政宗殿下!!”“殿下您回来了!”“殿下……”“殿下!” “吵死了。”绯岚听到这此起彼伏的欢呼,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而政宗似乎是听到了绯岚的抱怨,用力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还没等怒吼“很痛哎!”就已经感觉身后一空,回头看去,政宗已经跳下马来,晃悠了几下才稳住了身体,几滴血又从身上滴落下来,润湿了雪地。 绯岚赶紧也牵住腾霜,翻身跃下马,刚想冲过去扶住政宗,却有人挡在了自己身前抢先稳住了他的身体。清清楚楚的叫出了她的名字。“云绯岚。” 绯岚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架起政宗的银甲青年,点了点头。“那个……好久不见?” 那青年似乎对于绯岚的窘态感到有些好笑“多谢您把政宗大人安全送回来。”说罢,也不和绯岚打招呼,便扶着政宗离开了。绯岚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揉揉自己已经乱掉的头发,也终于舒了一口气。 “嘿,帮我个忙,别傻愣着啊。”一个声音传来,绯岚回头,却看见一个人坐在屋边,脱去了甲胄,左手臂上已经看不出衣料的颜色,完全被鲜血染成深浅斑驳的红。 “在叫……我?”左右看看,伸手指了指自己。 “废话,没看就你闲着么。”他站起了身,甩了甩被血沾湿又有些结冰的头发,拎起放在一边的帽盔。――咦?那个帽盔…… “成实?” “你才看出来是我啊,绯岚。”回头笑笑,扬扬帽盔,“所以我让你帮我个忙。”绯岚又是一愣,但赶紧跑了过去,接过帽盔捧着,“什么忙?” 成实已经先一步进了门,用沾满血污的右手扯开上身残留的甲胄丢在一边,“帮我处理伤口。” “喂喂,这种事情不是军医该做的事情吗?”绯岚放下帽盔,赶忙过去扶他坐下。 “伤员那么多,他们忙着呢!”屋中烛火摇曳,绯岚看不清他侧脸的表情,是不是挂着带着无奈的笑。伸手指指一侧“那儿有药和绷带。” 绯岚看看他,又看看药箱,“我去弄些热水来,哪儿有?” “要热水干嘛?”他尝试着脱下上身的衣服,但是皱了皱眉,放弃了。 “算了!”绯岚抓起一边的铜盆,去帐外装了些雪回来,丢在用来取暖的炭火中,待雪融化,就扯出来,好歹算是弄了些温水。剪了段绷带当做毛巾,丢在水盆里。看看成实,走过去。“我来帮你脱。” 或许绯岚或是成实都应该庆幸,绯岚是一个来自21世纪的女子,破除了那些老封建,但是……给一个男人脱衣服什么的还是让绯岚有些脸红心跳,也好在帐中有驱寒的篝火,也权当是火焰映在她脸上的颜色,就这么糊弄了过去。 “嘶――”有些伤口已经和衣服粘连,脱衣服的过程,成实一直忍着,但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绯岚想问一句“疼么”但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也不想多这个嘴。或许绯岚作为女人真是不太可爱,但好在她现在还维持着男人的装扮,也就没了那么多的狗血剧情。 用绷带沾了水,轻轻的擦拭伤口,抹去血污。一道道的伤口,一条条印记,新伤旧伤痕痕相错。绯岚的手不由得有些抖了。“战斗,不太顺利啊。”绯岚像是在对自己说。 “是不太顺利。”没有语调,很不像从成实的口中说出来。 “这不像政宗殿下了。” “你觉得怎样才像?” 绯岚抬头迎上成实的视线,微微凝着眉,只是盯着她,似乎在等答案。少女垂下头,继续擦拭。“冷静沉着、运筹帷幄。这才像政宗殿下。” “他冷静不下来。”他似乎叹了一口气。“他不愿意表现出来,但是我明白,小十郎也明白。”他顿了顿,“在辉宗殿下遇袭的那天晚上,政宗殿下的天――塌了。”绯岚语塞。只是想要继续听下去。但是直到一盆水都变成暗红色,屋中也依旧是一片静寂,甚至连一声叹息都没有了。 “我……去看看政宗殿下,你先休息吧……”缠上了绷带,打上一个漂亮的结,伸手抹抹对方脸上的冷汗,却不想又抹上了手上的血,弄得成实脸上又带了脏兮兮的血迹。“呃……不好意思……”于是越抹越花―― “算了算了!”眼看自己的脸都快被抹成调色盘了,赶紧制住绯岚的小脏爪。“你走吧,谢谢了。”绯岚有点不好意思的抬眼看看他,伸手摸摸鼻子――于是自己的脸也花了。 “噗――”成实看着面前的少年,不由得扑哧笑出声,牵动伤口,又抽了一口凉气。 “你――你笑啥呀!你看,又碰到伤口了不是?”绯岚扯过一边的羽织给成实披上。“我走了喔,你好好休息。”用袖子抹抹脸,擦掉了刚才蹭上的血污,推门而出。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北风呼啸而过,绯岚不由得朝衣服里缩了缩来抵挡严寒。篝火已经架了起来。篝火边,零散有几个士兵在聊着什么,距离太远,绯岚听不太清,只在耳畔留下片片模糊而朦胧。几点白色飘过眼前,绯岚抬头看去,阴沉的夜空中,那纷扬的雪花正在空中飘荡。少女呼出了一口气,看着白雾融在夜晚的寒风里,消逝不见。 ------------ 第二十三章 夜袭 更新时间:2011-11-27 左右看了看,只是看到了似乎是最亮的屋子,想想就是它了,便走了过去。犹豫了又犹豫还是没进去。 进去了干嘛?看见他应该说啥? 绯岚站在帐外这叫一个纠结一个紧张。干脆心一横一个向后转。我……我走! 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心里琢磨,不对啊,我回来干嘛的,不就是告诉他自己想要留在他麾下,就这么走了云绯岚你脑子秀逗了吗――于是再次向后转。 “谁在外边?”小十郎呵责的声音传来。 “是绯岚吧?”独眼的声音听起来感觉有些虚弱。 “呃,是我,我――我看看政宗殿下的伤怎么样了。” “进来说话吧。”屋门拉开,屋子里的空气温暖了她的脸,小十郎走了出来,“那政宗殿下,我就先退下了。”说罢,简单行礼便匆匆离开了。 绯岚回头看看片仓,掀开帘子进帐便看见政宗上身缠满了白色的绷带,坐在榻榻米上,正在擦拭战刀。“过来坐吧。”政宗挑眼看了绯岚,勾唇笑了笑,算是礼节。绯岚也就顺从的跪坐一边,看着他擦刀。 骨节分明的手上,带着各种细小的伤口,一直拿着细布缓缓的擦拭着银亮的兵器,也不说话,只是一直忙着自己的工作。而绯岚只是默默的盯着他,看着他那专注―― “绯岚,枪支也好,匕首也好,都要好好保养的,要把它当成朋友一样对待,才会好用喔……”逆光中,隐去了悠人脸上的表情,只是在夕阳落暮中,手中的匕首闪着银色的光辉。 她脑海里的残影如此重叠在一起,是那么的熟悉。 “绯岚~给你,帮你擦好了喔~” 一阵寒光刺痛了角膜,刀锋已经指向自己。“诶?”愣愣的看着指着自己喉间的刀尖,抬眼看看凝视自己的政宗。看来已经擦完了。 “发什么呆?”绯岚又是语塞。垂下眼,盯着那闪得发亮的刀芒。“又发呆,你来让我看你发呆的是吗?”语气中带着理所应当的不悦,政宗收刀入鞘。微微歪了头,有些不耐烦的盯着她。 “呃……不……不是。”绯岚赶忙回话,舒了口气。“我是想说――” “你回来了,这次不会走了吧?”他打断了绯岚的话。 绯岚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所以说你让我把话说完啊!” “你支支吾吾都说了半天了,跟女人似的……”政宗很是不满的样子,“我刀都擦完了,你一句话都不说,谁知道你要说啥。”他犹豫了一下,盯着绯岚脖子上的白绸。“还是说――” “我那不是因为你不说话吗?你跟审犯人似的我还哪敢说话,你以后是我主公喂!能不能有点正事啊不对……能不能有点――” “我哪儿没正事了!发兵打仗不是正事啊!?”话题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岔开了。 “你省省吧,贸然发兵,你没扔在战场上就算命大了!”绯岚说着,还恨铁不成钢的戳戳政宗的伤口。 “喂!疼喂!”赶忙打开绯岚的手,瞪了她一眼。 “行了,看你也没啥大事,那我就放心了。”说罢,绯岚起身,拍拍衣服。 “干嘛去?” “那我也不能在你这里大眼瞪小眼的干耗着吧!?”绯岚推开门,一股寒气袭来,冷得她打了几个哆嗦,又缩了回来。 “晚上了,天寒地冻的。还能干什么……”政宗将手臂撑在膝盖上。挑起眉毛,盯着绯岚。 “我去想办法,让他们退兵!”绯岚退回来,搓搓还没有缓过来的冻僵手指。 “单凭你?” “怎么,难道还要凭你的伤兵残将?”绯岚毫不示弱。 政宗显然是有些怒气,但还是强忍着压了下去,“好啊,要说大话,可别先死了。” “放心咯政宗殿下,不过话说,等我回来,一定要很多很多赏赐喔!~”说罢,又推开门,结果再次被冻回来。 坐在榻榻米上的青年的眼神随着绯岚,一刻不离,看到这副样子,不由得哼出一声笑,抓起一边的羽织丢过去。“战死之前,可别先冻死。”绯岚有些惊讶的接过羽织,回过头,却看见政宗微微挑起嘴角,点了点头。“记得还我。” “嗯……”穿上羽织,绯岚走入了寒夜。 夜深了,篝火边也已只剩下了守夜人。 “好冷~~~~~”绯岚的声音也打了颤,一个人走在略显空荡的营区中。说实话,绯岚自己也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做,单枪匹马劫营偷袭那是找死,那自己还能干什么呢?走到马厩,牵过腾霜,轻轻的摸摸它的脸。“腾霜,我该怎么做呢?” 去敌方大营? 擒贼先擒王的想法确实没错,但是这也太困难了,说实话,绯岚自己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能混进去,更别说斩对方大将。 等等―― 绯岚的动作一僵,那前一句是什么来着? 她盯着腾霜,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射人先射马!马!”她拍拍奥羽良驹的头。“腾霜,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给自己的马儿做好思想工作,动手将腾霜身上的鞍拆下来,把守夜的士兵叫了过来。 “你把我绑在马肚子上!”说着,将羽织解下来搭到那人的肩上,说了句“这个先交给你保管”就将长刀也扔下,只是将吉光骨食绑在小腿上。 “绑……绑上去?” “是啊快点。”说着,绯岚就顺过一边的布带开始往自己身上绑了几圈。 其实绑的过程,痛苦的不仅是绯岚,还有腾霜――已经被主人扯掉了好几撮儿毛了!不过幸好那人手脚还算麻利,不一会绯岚就已经被结结实实的捆在了马肚子上,而绳子也被隐藏在腾霜长长的鬃毛下,趁着夜色,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 “多谢了,等我回来一定好好赏你啊~嗷!?”一句话还没说完,霜白的良骒就飞跑起来。一直都是骑在马背上,挂马肚子上她这还是初体验呢! 绯岚还没来得及感叹她的非凡经历,就是一阵头晕目眩七荤八素。心想真是第一次感受腾霜跑起来是这个速度啊,真没想到腾霜你跑的还挺快的不是……等会您能不能稍微慢点…… 当然,这种想法是传达不到马儿耳中的,即使听到了,也定然不会顺从的吧。 跑了不知多久,是的,绯岚已经被颠得快吐了,也分不清到底跑了多久,反正总算是慢慢停了下来,伴随着各种马儿的轻声嘶鸣和偶尔的响鼻―― 这里是――马厩? ------------ 第二十四章 不是所有的马都叫腾霜! 更新时间:2011-11-28 “哎?这匹马怎么跑出来了?赶紧牵回去牵回去!”似乎有人牵着腾霜的缰绳,还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却在这时只听“扑――”的一声,绯岚感觉腿上所绑的一松,吉光骨食竟掉落在雪地上,弄出了声响。 糟了! 绯岚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怎么办!? “什么声音?”那人显然发觉了,随即俯下身来,拾起刀。“哎呀这上面还刻着字呢。这是啥字啊……”说着,将缰绳随意的在马桩上一系,朝亮处走研究刀去了。 糟糕了糟糕了!吉光骨食丢了是小事,自己怎么从马上解下来啊啊? 绯岚在马肚子上对着布带又撕又咬,也是所获甚微。可那边腾霜可不干了,一声长嘶撕裂了静寂的夜空。 “哎呀你叫什么呀!吵醒了各位大人我可担不起责任!”那位马倌赶紧回来,又是顺毛又是拍背――“哎?有绳子?”随即向下一看―― “咚!”“呜!”“扑――” 绯岚已经将布带全都褪到了腰部以下,用力的用头撞上了对方的头,这一撞,把自己也撞得晕晕乎乎,但哪敢迟疑,半吊在马肚子上,赶紧向下一悠,抓起再次掉落的吉光骨食割裂绳子,自己也毫无悬念的掉在了雪地上,发出闷响,再次摔得脑子一片空白。一片空白归一片空白,但至少绯岚也算半个练家子,随手抓起一块石头,趁着对方还没清醒,又是一石头砸了过去。那兄弟很不幸的――再次晕了。 甩甩昏胀的头,一一解开所有马的缰绳,绯岚总算松了口――气? “嘶――!”一口气还没出完,绯岚就看腾霜走进了马厩,很快就被群马包围了起来。 “喂……腾霜?” 绯岚的担心其实略微有些多余,那些马似乎很友好的想要跟腾霜蹭颈,但都被它躲开了。却见腾霜穿过马厩,走到一匹马前。绯岚一看,咦?这匹马品相不错啊,英气得很,而且马桩上只栓了这一匹,感觉很金贵的样子。绯岚也没多想,也割开了那匹马的缰绳,将它解放出来。 “嘶――”腾霜走了过去,很亲昵的跟它蹭了蹭。 ……原来它是你熟人――啊不,熟马? 绯岚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却见那匹马也回蹭着,绕着腾霜走了几圈,来到腾霜身后,一下子趴到了腾霜的身上。 我靠――这是要―― 绯岚黑线。我说腾霜您别这样成吗您别见着帅哥――啊不帅马你就以身相许了我这儿有任务呢你―― “嘶!!!” 还没等绯岚内心纠结完,只见腾霜抬起一条后蹄,稳准以及狠的踢中了那匹公马的――咳不说了,大家都懂的。 于是那匹马瞬间倒地,貌似……呃,那个部位还在流血,看来腾霜是下了死手――啊不死蹄了。说真的,那一蹄子踹得绯岚看着都疼! “嘶――”腾霜又是一声尖利的长鸣,“嗷!!”绯岚也学着狼叫大喊了一声。也别管学的像不像,反正这一嗓子也颇有杀伤力,群马纷纷受惊而逃,只留下站都站不起来的可怜的小公马。 “腾霜啊,你这么暴力以后会没人要的喔……”绯岚嘀咕着,爬上了马背。虽说没有马鞍和脚蹬的马骑起来很困难,但是也没有办法了,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趁着还没人追过来――风紧扯呼!好在这匹美骒懒得跟主人计较这些,也认了又被扯下来好几撮儿鬃毛,飞一般的在凛冽的风中狂奔―― 回到了阵中,绯岚抓得手都快麻木了,冻得红的发紫,“咚!”的一声一头栽下了马,落在雪地中,喘着粗气。而刚才那个守夜人赶忙跑过来将她扶了起来,“你……你没事吧?”说着,将那羽织把少女瘦弱单薄的身体裹的严严实实。 “没事没事,就是挺冷的!”绯岚笑了笑,伸出已经冻僵的小爪子,一把摁在了对方的脸上,惹得对方一阵皱眉。 篝火边,那个守夜的少年用自己的手轻轻地搓着绯岚的手,而绯岚缩在羽织里面,不时吸溜着鼻涕,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 “你叫啥名字呀?”绯岚盯着他,他“嗯?”了一声,抬起了头,火光闪了一下,在他眼中落下了一瞬的华韵。是个长相很普通的少年,也就不过17岁,看起来跟绯岚年龄差不了多少。仔细看看,脸上还带着几点不太显眼的雀斑。 “我?我叫远藤。” “远藤啊~好咯,我记住了~”绯岚笑笑,“如果这次我能退兵,政宗殿下若能赏我,有我的份儿绝对就有你的份儿~小兄弟,跟着哥哥好好干呐~”绯岚这个“哥哥”不知为何说得及其顺口。说罢还总结性的吸溜了一下鼻涕,表示“我说完了”。 “那――那大人尊姓大名?” 绯岚自觉很帅气的抹了抹鼻子,“我叫云绯岚!~” 至于绯岚后来赏赐了这个远藤,还将他要过来纳为心腹,那就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我们到时再说。 而还未等天明,政宗的屋内就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个冒失鬼。“政宗殿下~他们撤兵了喔!!”不用说也知道来者是谁。 政宗坐直了身体,有点不太相信犯人盯着绯岚。“什么?撤兵了?” “是啊~我做到了唷,可别忘了赏赐!~”说着,绯岚将羽织扔回给政宗。 政宗挑起眉毛看看绯岚,“好吧……你能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么?” “哎呀~”绯岚立刻就想起了那匹可怜的小公马,很是抱歉的挠挠脸,“我把他们的马都放了。” “就这样而已?”显然不信。 “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哦。”她似乎很无辜的摊手。政宗白了她一眼,心里琢磨着咋感觉这厮这么不靠谱呢,但还是披上了外衣,走出了屋,驾马来到阵前放眼望去―― 天边已经有了些亮色,遥看河对岸,仍有些朦胧的雾霭。但显而易见―― 大军已撤,河对面空空如也。 “赢了?”政宗望着河对岸,半晌没有再说话。 这个计划,没指望它能成功,但成功了,也真是太过侥幸了。政宗,我只能说你运气太好吧!但单有这份运气,能助你一统半壁江山么? 太阳从山间蹦跳了出来,散着橙色的光芒,暖暖的驱散着冬季的寒意,一瞬间,竟也有春天的错觉。 伊达政宗,你会是奥羽的王,会像太阳一样温暖这片冰封的土地么,会给这片严寒的地域带来春天的希望么―― 至少我云绯岚是这样认为,这样希望,所以才会留在你身边。当然也期望着,你能将奥羽之春遍布整个日本。如果可以,改写历史,或许也会是个很好玩的东西―― 绯岚笑了,冻得发白的嘴唇微微挑起一个微妙的弧度,隐藏在阳光的阴影中,凝在脸上,久久不散。 当然,后人说那晚是因为佐竹军的军师佐竹义政因为马匹照料的问题叱责了家仆,结果被家仆挟怨杀害,才导致退兵。而究竟那晚发生了什么,绯岚才不愿意说哩! ------------ 第二十五章 小姓是什么可以吃吗? 更新时间:2011-11-28 战斗告一段落,伊达众也就收拾收拾准备回家了。既然绯岚昨晚算是立了一功,也就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回归”主家,也就留在了阵中,跟着政宗一行人清点剩余下来的兵士数目。人取桥一战的折损比绯岚的预计还要多上几分,昨天敌方那阵势她也不是没有见到,两倍?这起码有三四倍!绯岚看着这尸横遍野,不由得叹了声气,转头看看一边的片仓,一如既往的没有好脸色,又朝政宗看看,那脸色比片仓的脸还黑上十倍!“一般足轻也就算了,竟然损失了这么多骑铁!”政宗的郁闷溢于言表。 “骑铁?”绯岚小白了一下,傻愣愣的盯着独眼青年,一副求解释!的脸孔。 政宗没好气的看看绯岚,“那是将骑兵和铁炮结合在一起的兵种。” “铁炮!?” “我说你烦不烦。”政宗实在是上火,摁住一个路过的骑铁兵士,摸出一把枪丢给绯岚。“这回你懂不懂?” “这货不是手枪么?”绯岚一看手中的枪支,心里琢磨这看起来真有历史的厚重感,还真是沉甸甸的,不过要说射程和杀伤力,那就肯定不如自己以前常用的货色了。 “你会用?”政宗一挑眉毛。 “开玩笑,会用?老子在这方面可是专家!”绯岚掂了掂手中的枪,一脸不屑。 政宗显然是不信,上下打量绯岚半天。又扫了一眼已经整装完毕的将士,拍了拍绯岚的脑袋瓜。“先回去再说。”绯岚还是想再说点什么,但看政宗已经翻身上马。有点小哀怨的瞪了政宗一眼,也就跨上了腾霜,跟着部队回城。行了一阵,政宗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看绯岚,“对了,我还没有给你官职吧?” “是啊是啊!赏赐也没有!”一脸正直! 政宗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抹坏笑,“你先做我小姓吧~” “小姓?小姓是什么?工资高么?”还没等绯岚多提几个问题,先被片仓打断了。 “不行不行,绯岚已经过了元服的年龄了吧?!” “哦,绯岚你多大?”政宗放慢了速度,偏头看看绯岚。 “十……十六岁。” “果然是过了吧……”片仓扶额。 “没关系没关系,一岁而已~别在意细节~”说罢,还象征的拍拍片仓的肩膀。 “政宗殿下!请在意一点!!”片仓已经无力反驳了。 “那个――没人给我解释一下小姓是干什么的么……”绯岚看看前面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缩在后头叼着手指弱弱的碎碎念了一句。 “绯岚我告诉你喔!小姓是成为一个武将必须经过的过程哦!嗯,具体工作就是呆在我身边给我当侍卫保护我安全之类的小事喔!而且赏赐和俸禄也是很多的哟!”政宗缓下速度蹭到绯岚身边,又是一笑,“怎样~?” “政宗殿下!”片仓有那么一点点的崩溃。 “怎样怎样?”政宗彻底无视小十郎的任何言语,只是一直盯着绯岚。 “咦……工资很高么……”绯岚犹豫了一下,嗯你看,工资高,呆在政宗身边,危险性也很小,估计成天没啥事,还不累,这活儿好啊! “工资?” “啊没什么,那就这么定了~”绯岚很满意的微笑。 “什么就这么定了?”成实一听有热闹,赶忙凑过来。 “绯岚答应给我做小姓了喔~”政宗很开心的样子。 “嗯!”因为想到未来这个薪水厚危险低还很轻松的工作,也开心的笑了笑。 “咦!!?”成实张大了嘴难以置信的看看政宗,看看绯岚,再看看政宗,再看看绯岚,来回看了不下20次,绯岚看看他的下巴――哎?这也没脱环啊,怎么合不上嘴巴呢? “成实你怎么啦?”绯岚很关心的问了一句。 “啊不没什么没什么什么都没有!”成实的嘴巴算是和上了,但是印堂发青的很快骑马跑走了。 “哎?怎么啦这是――”绯岚依旧一脸不解,怎么?这么好的工作你有什么可惊讶的呀,不同意才是傻子呢! 但是几日之后再转述给加藤的时候,忍者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脸悲痛的转了身,不理这个神经大条的白痴小主公。 但很让人意外的是,从岩角城勘察回来,政宗并没有回到居城,倒是准备去别的地方猫冬了。看着一些将领等人带着一部分部队有序的走上了一条路,绯岚看看政宗,指指自己。 “你当然跟着我,小姓嘛,哪能随便离开主公呢~”政宗伸手捏了捏绯岚冻得有点发红的小脸蛋。说真的,一刹那,绯岚的脑袋稍微灵光一现了一下,觉得小姓这个“官职”好像有点古怪。但也只是有这个想法,稍微那么一点点的起疑而已,没有多问,骑马跟着政宗跑去了另一个方向。没过多久,一座城池就缓缓在天边浮现,不知道城池的名字,转头看看政宗,却是微微笑着,一脸期待的神情。“是要去那座城吗?”绯岚指指依稀可见的城池,问道。 “是啊,那座城名为小滨城。”政宗笑了笑,侧头看看绯岚。眼神中有着淡淡温暖的春意。“小手森城算是小滨城的卫城,怎么说,你也算是跟这城有缘了呢。”政宗倒是蛮有兴趣的自顾自的说着。绯岚一听“小手森城”这名字,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盯着政宗,异常惊讶。那青年的手一抖马缰,侧头看看绯岚,另一手抓住腾霜的缰绳,一夹马肚子,两匹马并行飞跑起来,将没反应过来的小十郎和成实远远甩在身后。 “殿下!”“殿下你慢点哎!”后面这俩显然意见很大。 “绯岚,我把这小滨城送给你怎样?” 绯岚犹豫了一下,紧紧抓住马缰,回头看看笑得一脸灿烂的政宗“我不要!” “不要?” “一座小小的小滨城就想打发我?你也想得太美了!”绯岚举起马鞭指指远方,“我要那大阪城!” 这回轮到政宗愣了一愣,看看绯岚,一挑嘴角。“只要你能帮我夺得那大阪城,我定会将大阪城赏赐给你作为你的居城!“ “一言为定!” ------------ 第二十六章 来信 更新时间:2011-11-28 “又定什么了啊我发现我咋啥都赶不上啊?”成实一脸郁闷的追了上来。 “没啥没啥~”绯岚缓下速度,很纯良的笑笑。 “绯岚啊,真的没啥么,这次到底是定啥了……我咋感觉你好像不太明白――”成实鉴于小姓的事件,对绯岚很是不放心,急忙询问。 “嗯?什么不明白?” “小姓――”小姓是干什么的,这后几个字还没说完,政宗就打断了成实。 “成实,你先去前面看看城门开了没有~” “殿――” “去吧去吧!”政宗催促道。 “哦――”成实拗不过,只好一甩马鞭,加速向前,还不忘回头给绯岚丢一个“自己保重”的同情眼神。 绯岚被那个眼神弄得有点懵,转头看看政宗,“殿下,小姓怎么啦?” “哦,他是提醒你做小姓也很辛苦的,成天端茶倒水,地位也不高,替你鸣不平呢。”政宗煞有其事的说道。见绯岚一脸哀怨,政宗赶忙解释道:“没办法啊,你不是谱代家臣,又没人引荐,就算我给你很高的位置,也很少有人会服气嘛。” “那到也是。”绯岚感觉政宗说得有理,也就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 那城池不如春日山城的壮丽自是必然的,但是不必多说,也确实比小手森城大了许多,而城池内也都是大同小异。小滨城是大内定纲的居城,现在被政宗纳入伊达家的版图,而政宗一行的落脚点,也就是城主居所无异了。“这个请马上交给政宗殿下!”绯岚看看那封加急的信件皱了皱眉,落款――爱姬? ……爱姬是谁? 绯岚盯着那个名字半天,才推门进屋,“政宗大人,有封信!” “喔?谁写的?”政宗扬了扬眉毛。 “呃……你自己看吧!”绯岚也不知道这爱姬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也只能抱歉的吐吐舌头,实在是怕说错了什么。 “爱子?!”政宗看到那信的落款也愣了愣,“爱子这么急着来信是出什么事了?” “政宗殿下……爱子是……?” “嘛,你不知道也罢,早晚会知道的。“政宗摆摆手,没有回答问题,只是抖开信件读了起来,读罢,皱了皱眉。没等绯岚发问便开口道,“你去把小十郎和成实叫来,就说闲来无事,一起喝点酒聊聊天。”绯岚虽然不知道信里说了什么,但政宗刚才的半分皱眉让绯岚颇有些不踏实,但也点了头,跑去通知那二位了。 华灯初上,绯岚将酒给三人斟满,跪坐在政宗斜后方,继续尽职尽责地做着身为服务员的本职工作。三人似乎从小一起长大,本自十分熟络,也就随便聊着些无关紧要的私事,但话题径自一转,“这次人取桥能活着回来,真是万幸……可是左月……”政宗没有继续说下去,端起了酒杯一敬,径自喝干了。 左月这个名字绯岚并不熟悉,但想必应该就是阵亡的那位老将――鬼庭良直。绯岚赶到的时候,那位老将已经不朽了,这让绯岚颇为唏嘘。说起鬼庭良直,绯岚也只是听成实等人的评论得到大概的了解。听闻过后,绯岚的心绪不由得再次跨海,回忆起了那位名震九州的雷神――立花道雪。 不知道那位忠将,是否一切安好。 想到这里,也觉得有些悲凉。而看着二人跟着政宗饮干了杯中的酒,也顾不上其他,赶忙忙活着给几人将酒杯倒满。 “小十郎,成实,你们二人这次算是立了大功了。”政宗嘴角一勾,弯成一个美妙的弧度。 “殿下,这是我们该做的~”成实倒是大大咧咧的应了。 “政宗殿下,我们身为您的家臣――” “小十郎。”政宗打断了那青年的说辞,直接切入正题。“身为我的家臣,你妻子即将临盆而且你告诉妻子若是生了男孩就立刻杀死,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决定这种事情,这还是我忠心的家臣所为么?”政宗还是笑,定定的看着片仓。 片仓看了政宗一眼就快速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我知道,你是觉得家臣比主君先有子嗣这是很逆上的行为?” 片仓只是垂头下去,却依旧什么都没说。 “愚忠!”政宗装出很生气的样子。“要不是喜多请爱子向我求助,我还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天下还有这样狠心的父亲!” 直接杀掉吗…… 绯岚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记忆里,还残存那天着雪白的天花板,晃晃悠悠摇摇欲坠的白炽灯。窗户依旧开着,几片枯叶随风飘入――“你们家的人不是今早乘船离开了吗?怎么你还在这?!” …… “片仓大人!您这样做,对那个孩子不公平!”绯岚握着酒壶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定定地盯着片仓。 “绯岚,你也这么觉得吧。”政宗看看绯岚,突然感觉少女眼中的异样,“绯岚?你没事吧?看你脸色不太好。” “呃……我没事。”绯岚感觉出了自己的失态,揉揉脑袋糊弄了过去。 政宗随即收回了视线,依旧看着片仓,“我是看着你的身影长大的,跟你学习剑术,学习做武士的道义,我未来的儿子,应该也需要这样一位出色的伴读吧?不知道他的父亲是否愿意呢?”说罢,看着片仓笑笑。 “……小十郎明白了!”片仓俯身行礼道。 “不必拘礼。”政宗摆手,“绯岚,你去通知斥候让他们――” “政宗大人!我去送信吧!”少女双手撑地行礼道:“拜托了!” “这种小事交给斥候就好了嘛。”政宗有些好笑的看看绯岚,又看少女一脸严肃,也就收起了笑,“好,那就交给你,快去快回。” “多谢政宗大人!”绯岚又是一行礼,起身飞跑出去,抓过腾霜的缰绳翻身上马,目标直指米泽城! 顾不上风雪漫天,绯岚驾马一路狂奔,惹得后边的随从怨声阵阵。不过好在是有人跟着,才没有了迷路的顾虑。进了城门,也丝毫不减速,只是喊了一声“片仓大人的家是哪个方向!?” 随从也丝毫不敢怠慢,赶忙给绯岚指明了路,于是少女又是一夹马腹,向朝阳初生的方向跑去。很快,一处屋舍便夹杂在层层白雪中映在了绯岚眼前。一个妇女突然从屋舍不远的林子中跑了出来,很专注的样子,显然没有看到腾霜横冲直撞的跑了过来,等看到的时候,已经吓傻在原地。 ------------ 第二十七章 片仓 更新时间:2011-11-29 绯岚猛的一扯马缰,腾霜的栗蹄高高扬起,重重落下,不过好在是没有踩到那名女子。绯岚翻身下马,将她拉起,眼神示意了一下片仓家宅,“你要回这里?你是片仓家的下人?” “呃――是。”那女子惊魂未定,又听绯岚这样逼问,脸上更多了些惊慌。 “夫人可曾生产!?”绯岚揪住她的衣服喝道。 “刚……刚刚……”她的眼睛下意识的朝刚来的林子里望了一眼。 绯岚一听,不由得紧张起来,赶忙追问道,“小少爷还活着吗!?” “他……求这位大人救救他……我们这些下人实在没办法了!”她跪地道。 “明白了,我去找他!”绯岚看看林子,树木不太茂盛,但也少有主道,不适合马行,“告诉你家夫人,政宗大人已经让片仓大人收回成令,让她放心!”说罢转身就跑进了林子。 雪还很深,绯岚很快找到了刚刚新踏过的那条脚印,赶忙沿着脚印一路小跑――“扑――”被雪底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雪地上出现了一个人形。绯岚爬了起来,不甘心的扒开雪,地面上随即露出一个柄一样的东西,似乎就是这玩意儿绊倒了她,于是她连挖带拽,把这东西弄了出来,才发现这应该是一面铜镜,工艺制作看来――这分明就应该是产自中国的物件嘛!铜镜背后还带着很多诡异的花纹,但她也没仔细看就将镜子先收进自己口袋。毕竟,找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事! 又随着脚印跑了半天,才看到一个不高不矮的大树墩,孩子就静静的放在树墩上,用青色的小棉被裹着,也不见哭闹。 绯岚赶快凑过去看,发现那孩子已经快冻僵了,铁青着小脸,还在不停地打哆嗦。赶忙将孩子抱起裹在自己怀里,轻轻揉揉那孩子的小脑袋,“晚找到你一会,你就要变成小冰棍了!不过现在好了――” 那孩子也感觉到了温暖,伸出两只冰凉却肉呼呼的小手抓住了她的内衣襟,朝温暖蹭了蹭。绯岚低头看看揪着她的那孩子,眼睛还没睁开呢,嘟着小嘴巴,时不时的还吧唧了几下。“走,我带你回家~” 抱着怀里的婴儿,绯岚原路返回。鞋子彻底湿了,裤子已经被雪浸了大半,透着刺骨的凉意。太阳不知何时升起来了,暖暖的挂在天空,让这冬天带上了一丝温暖的气息。低头看看那孩子,可能也是暖和过劲儿来了,睫毛轻轻的翕动了几下,睁开了眼睛,绯岚把手覆在那婴儿眼睛上,防止阳光灼伤。 黑色的瞳仁盯着她,倒影出她自己的样子,轻轻眨巴眨巴眼睛,那大眼睛在晨光中显得亮闪闪的。吧唧吧唧嘴巴,倒是有些傻傻的“咯咯”的笑了起来。 “小帅哥,别傻笑啦,你看,你该回家了。”绯岚看着不远处翘首以待的一众女眷,轻轻拍那婴儿的后背,浅浅一笑。 为首的女子约有三四十岁,见到绯岚立刻行了礼,“您就是绯岚大人吧,多谢您及时传信,救了小公子!” “呃……您是?”绯岚看看她,感觉这岁数……也不像片仓的老婆啊。 她眯起了不大的眼睛,浅浅笑道,“我是片仓喜多,景纲的姐姐。” “呃,失礼了。”绯岚也赶忙躬身行礼,“若没什么吩咐,绯岚也要尽快赶回小滨城了。” “哦,既然您公务在身,那我就不挽留了,爱姬夫人那边,我会去说明的。”她又是一欠身。 “麻烦了。”绯岚牵住了马,却犹豫了一下。 爱姬――夫人? 等一下……那么就是说,爱子应该是政宗的……老婆!? 绯岚总算是理清了这之中的关系,也就乐呵呵的吹了声口哨,跨上腾霜骑马离去,返回了政宗所在小滨城。 又是连着赶了好久的路,才回到了小滨城的居所,刚下了马,就有人来牵她的马。“绯岚君,政宗殿下在等你呢。” “……等我?”她点了点头,估计他也担心着那个孩子的安危吧。 问了他的所在,少女也没敢怠慢,赶忙跑进屋子,到了门口,做了个深呼吸,跪坐了下来,轻轻扣了扣纸门。“政宗殿下――” “绯岚么,进来吧。” “是。”拉开了拉门的那一刹那,一丝淡淡的烟气却闯入了她的鼻腔。 本来当时颇有些厌恶的味道,现在却让她感觉如此熟悉,如此――眷恋。 她甚至还记起初吻时,他唇齿间相似的烟草香。 “怎么不进来?” “呃……是!”绯岚赶忙进了屋,将门关上,却关不住回忆的肆虐,关不住对那个人的思念。 夕阳将落,橘红的余晖染红了他本是素白的衣服。靠在拉门上,面对着庭院里还未化的白雪而坐。烟气袅袅,手中捏着的那显得有些细弱的烟杆,放在唇边吸了一口,轻轻地吐出一阵烟雾。 “悠……”少女对着那剪影轻声呢喃。 “什么?”政宗皱了一下眉,问道。 她从回忆中惊醒,赶忙垂下头,“政宗大人,片仓夫人产下一名公子,现在小公子很平安。” “那就好,这一路辛苦你了。”但半天都没听见回应。他不禁有些好笑,难道这个小瞌睡虫这么快就睡过去了? 轻轻地凑近了绯岚坐下,却见她低着头,却半睁着眼睛,清澈的茶色眼眸中,满是他在她身上未见过的忧伤和落寞。 “在想什么?” 绯岚抬头,着实被突然出现的政宗吓了一大跳。赶忙朝后缩了缩“哎!?没……没什么。” “看你心情不太好。”政宗调笑着把烟杆递给绯岚,“要不要抽一口试试?一口烟吹出来,可就什么烦恼都没了哦。” 少女的眼睛在烟和政宗之间转了几圈,缓缓的伸出了手,捏住了烟杆。交接烟杆的时刻,政宗却一直盯着绯岚的手,微微一扬嘴角,自己的手有意无意的触碰了她有些温凉的指尖。 悠人他喜欢的就是这个味道吗? 绯岚盯着烟管,尝试着咬住烟嘴,用力的吸了一口―― “咳咳咳……” “没事吧?”政宗一看这个被自己的烟呛到的小笨蛋,好不容易把笑容憋回去,拍拍绯岚的后背。 “好……好辣。”绯岚瘪着嘴抬头,眼睛中还有迷蒙的雾气。这卖萌卖得还不够,轻轻地吸吸鼻子,小手用力的抹了抹眼睛,眨巴眨巴抹得有些红的眼睛好死不死的一脸无辜的盯着他看。 政宗这一瞬间真的产生了把她――不,在政宗眼里应该是他,压倒在地的冲动。青年赶忙挪开视线,轻轻揉揉自己的脑袋,想赶紧打消刚才的念头。 “政宗大人,你……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你先回去休息吧。”绯岚看看政宗被夕阳染红的侧脸,没多想就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而关上门的瞬间,一个想法也在政宗脑海里完整的成了形。 ------------ 第二十八章 我是小姓但是我不能吃! 更新时间:2011-11-29 绯岚已经两天没有睡觉了,于是理所当然一样一沾枕头就睡得天昏地暗。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黄昏了。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来穿好衣服,跑去外边用冰凉的井水洗了把脸,那才算清醒过来。 “醒了?”成实一副看怪物的眼神盯着绯岚,“够能睡的啊。” “不行嘛……?” “行,政宗殿下都下命令了说谁也不许去打扰你睡觉,绯岚你倒是蛮厉害的嘛!” 不过想不到这个死独眼还挺体贴的嘛―― 绯岚刚想说话,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成实!我正找你呢――”看起来有些面熟的青年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一身青黑色的狩衣显得他的身形看起来颀长却不失强壮,弯眉轻扬,嘴角微微扯着一抹笑容,拍拍成实的肩,“我跟你说……” ……好吧,这小子完全忽视了绯岚的存在。 绯岚深呼吸,“那个……初次见面――” “你说是不是很有趣啊成实――”完全没听见。 绯岚额头一团黑线,朝那个青年大喊,“我说你完全没看见我嘛!?老子不是透明的啊混蛋!” “嗯?”青年回头看看绯岚,点了点头,“喔,现在看到了。” 绯岚马上就要爆炸的瞪着那人,倒是成实当了回和事老,拍拍矮自己一头的绯岚,“绯岚,这位是原田宗时大人,左马之助,这小子是政宗大人新收的小姓。”说罢又拍拍绯岚的脑袋。 “小姓!?成实你别闹了,政宗大人怎么会有这种嗜好嘛~”说罢,还笑得异常白痴的摆了摆手。“跟了政宗殿下这么多年还从不知道他――” “不知道什么?”略带嚣张的声音缓缓响起,众人的视线朝绯岚身后一挪――政宗靠在回廊的柱子上,浅笑着看着众人。 “……政宗殿下!”众人不敢怠慢,纷纷俯身行礼。 “不用拘礼。“政宗笑了笑。 “政宗殿下你怎么神出鬼没的?”绯岚起身盯着政宗,丢了这么一句出来。 “没礼貌,说什么呢……”左边成实的手摁上了她的脑袋。 “实话实说而已啊!你看政宗大人隐蔽刚才的多好!走路都没声音呢!鬼魂一样喔!” “没大没小的,我都没敢这么说过!”右边又一只大手摁住了她的脑袋――是原田。 “你……你们……”被压的抬不起头的绯岚咆哮了,“你们你们用那么大力气干嘛脖子会断的啊啊啊很痛啊你们这群混蛋!――还有你!不许笑!!”说着,还指着政宗大吼道。 政宗也依旧还是笑,丝毫没有责怪绯岚的意思,这不由得让摁住绯岚的二人松了口气,也就松开了她。少女愤愤的揉着生疼的脖子,甚是不满的赏了成实和原田好几个白眼。“绯岚,一会端茶过来。”政宗弯了弯嘴角,朝她笑笑,转身便回了屋子。 “是!”虽然说笑调侃倒是没什么,但政宗也毕竟是她的上司,说什么就得办到位嘛!不然上哪有奖金红包啊~ “政宗殿,茶我端来了。”烧水沏茶,虽然不难,可是难办的是政宗想喝的茶叶那种这宅子里却不曾备有,于是直到夜幕降临,才叩响了他的房门。进了屋,看看那人。很让她意外的却是保持着笔挺的坐姿,一次又一次的擦拭着战刀。有点像发呆,但应该是在思考。政宗似乎是没有听到绯岚刚才那一声,连回头的动作甚至连“哦”一声都不曾有过。 片仓的家事告一段落,接下来的却依旧是战事烦忧。上次出兵攻打二本松,结果被联军算计,那一场人取桥之战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说是胜得光彩,就算这一次准备充足,但谁又能保证不会出什么变故? 绯岚刚把茶放到政宗面前倒上,政宗就收起了已经擦得雪亮的利刃,低下头来看看绯岚,浅浅的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政宗殿,看你精神不佳的样子喔,今天早点休息吧。”绯岚倒好一杯茶,抬眼看政宗微微颔首,也就赶忙去拿了被子,铺整完毕,回头一望――“政宗殿您总看着我干什么啊……”这眼神跟着她,可真是让她感觉心里有点发毛。 “怎么,你还怕看?”政宗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笑了笑,眼神依旧寸步不离。绯岚没顶嘴,只是默默地铺好被子,想起身说声,“告退”,却被政宗按住了肩。“你不帮我脱衣服的吗?” 绯岚一愣,犹豫了又犹豫,“……这还用我帮么?” “废话,你是我的小姓,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说罢又是一笑。“给我解衣服吧。” 绯岚做了一个深呼吸,看看衣服又看看政宗的脸,心一横,不就是脱衣服嘛!是给你脱又不是我脱!于是伸手过去捉住了腰带,刚想解开,却先被政宗擒住了手腕,还没等一声疑问出口,那独眼青年的吻已经霸道的落在了她的唇畔,将少女压在身下。 “你……你干什么……”绯岚好不容易挣脱了这个吻,眉宇眼神中透着一丝惊慌。 而政宗还是坏坏的笑着,“绯岚,是没人告诉你还是你忘记了?小姓,也是有侍寝的义务的哟。” “……!!!”绯岚大脑被炸得一片空白!咋还带这样的!?敢情小姓还不只是秘书―― 政宗可不管那些,扯开绯岚脖子上的白绸,轻轻咬住了小巧的喉结,用舌尖轻轻地舔舐,弄得绯岚又疼又痒,还不等绯岚抗议,政宗倒是先松开了口,问了一句。“绯岚你今年多大?” “……?”绯岚被这一句话问的有点发蒙,心想你不是问过我吗?怎么又来问这个问题了?但也只好乖乖回答,“马上就要17岁了。” “喔~”政宗满意的点了点头,“喉结不太突出嘛。” “咦!?”绯岚一惊,而身上的青年也丝毫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曲起膝盖分开少女的双腿,轻轻顶住。 “果然。”政宗看着惊慌失措的少女,弯了弯嘴角,收回了腿,坐到一边。“小丫头,是不是觉得骗我很有趣~?” ------------ 第二十九章 地震 更新时间:2011-11-30 绯岚坐起身体,有点抱歉的垂下了脑袋。“我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一开始就觉得你不太对劲,人取桥的时候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今天一试,果然是真的呢。”绯岚看看政宗,有些郁闷,也不再言语。“好了,玩笑到此为止。”政宗笑笑,“你是我的小姓不假,可你不是我的女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他喝干杯中的茶,看了看绯岚“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吧。”绯岚抬头瞟了一眼政宗,大脑依旧处于当机状态。“怎么?还不走?真的这么想侍寝吗~?我倒是没意见哦。”政宗眯起了眼睛,玩笑道。 “走……当然走!”绯岚一听这话,赶忙朝后缩了缩,端起茶具就朝外蹭。刚出了门拉上拉门,政宗就满意的听到了瓷器摔到地上破碎的声音。 “该……该死……连你也欺负我吗……”绯岚的脸依旧红红的,轻声的斥责着那堆碎瓷片。 “怎么了绯岚?”声音从屋内传来,带着若有若无的戏谑。 “没――没什么,手滑……嗯对,手滑了。” “不用帮忙?”拉门突然拉开,政宗玩味的俯视着颇为慌乱的少女。 “哎哎!?”绯岚被这么一吓,手一哆嗦,一条细长的血口出现在指尖。 “……这么不小心?”政宗蹲下身子,捉住了她受伤的手指。 “还这么一脸无辜的问我!这到底是谁害的呀!”绯岚委屈又生气的瞪着面前的独眼青年。 政宗看她的样子,嘴角不由得再次增加了一点弧度,“好吧,是我的错,那我道歉。” “没诚意!” 政宗的笑容在绯岚看来显得有些诡异,“好,我就给你诚意。”说着,捏住手指,轻轻将受伤的指尖含进口中,轻轻地舔去血迹。 绯岚大脑瞬间顿时一片空白,连忙想把手抽回,可却被对方扣住了手腕,舌尖游走在伤口,丝丝痛意不由得让她皱起了眉。“你松口啊!” 扬起的巴掌没等落到青年的脸上就先被拦下,他痞笑道,“你说要诚意,我给你诚意你又不高兴,云绯岚你说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谁要这种诚意啊!”绯岚两手都被牢牢地禁锢着,狠狠瞪着政宗,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才解气! “开个小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政宗松开了手,耸耸肩。“绯岚你回去睡吧,这些让下人收拾就可以了。” “玩笑?政宗大人你再开这种玩笑我就辞职!!” “辞职?”大半个身子已经进入房间的政宗回过头,扬了一下眉毛。 “就是……就是我不再服侍你!不再是伊达家的家臣了!”话刚出口的一刹那,她却似乎理所当然似的想起了三成临走前对她说的那句话。 “哦?”他愣了一下,转而点了点头。“绯岚,敢对我说这句话的人,你还是第一个。”高傲的俯瞰面前的少女,奥羽的王者眯起了仅存的左眼,“你就不怕我发起火来杀了你?” 绯岚一听这话,也颇为震怒――我云绯岚又不该你的欠你的我帮你这么多你还跟我说这话!死独眼你别太欺负人!! 张了张嘴,刚想把这家伙臭损一通甩手走人,话都在嘴边了,却看政宗扑哧一笑破了功,“开个玩笑而已,绯岚你眼神好可怕呀~”说罢,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绯岚看着政宗的笑脸,却怎么也骂不出口了,只得用一声“哼!”代替了所有的埋怨。 又是一阵沉默―― 打破尴尬的,却是一阵震颤。绯岚愣了愣,低头看向地板上的水迹一点点的荡漾起涟漪,“诶?” “地震!”政宗本来在拉门一侧,再跨几步就到了相对安全的天井,却不想那人却起身几步窜过来,捞起发愣的少女。回身想往回跑,一根横梁已经砸了下来彻底挡住了退路,政宗搂住少女的腰,一个翻身滚到了墙边,蹭到墙角。不知道屋子是豆腐渣工程或是这场地震实在太大,建筑物马上就要塌下去了,青年将绯岚护在怀中,面朝墙角的蹲在那里。 绯岚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揪着政宗的前襟,将脑袋埋在对方怀中,咬着嘴唇不说话。 “呜――”政宗闷闷的哼了一声,绯岚抬头去看,发现那人紧锁着眉,细密的汗滴布满了额头,还没问一句“怎么了。”已经看到了一根方椽砸在了他的背上,碎瓦落了一地。 如果没有他。这根木头会砸到自己――一定很疼吧。 她伸手给政宗擦擦冷汗,却听到对方的笑吟,“绯岚你没受伤吧?” “你没受伤吧?” 那年,那天, 在爆炸前一秒撞开了自己的悠人,也是这般的淡笑着说道。 “哭什么,保护女孩子不是男人应该做的嘛。”政宗还是笑,灰尘落在他头发上,显得有些脏兮兮的。 “可是你是主公!保护家臣!?你脑子有毛病啊!?你死了怎么办――” “放心,没那么容易死。”他回过头去看看,地震已经停了,可烟尘依旧弥漫,碎瓦遍地。又是一片瓦砸了下来,青年一个趔趄倒向了少女。绯岚没敢犹豫,接住了他,自己也没坐稳靠向了墙角,只是一脸错愕的感觉着他灼热的呼吸落在自己的颈侧。 还记得当年,相似的动作,她伸手环住了他的身体,却摸到了他后背一片血的温热。硬靠着防弹衣扛了过去。却留下断掉的三根肋骨和永远恢复不了的一背烧伤―― 而此刻,双手环住政宗的身体――绯岚的表情凝固了,僵硬的看向自己的手上那一片鲜红。“不要――” “怎么了?绯岚?”政宗犹豫了一下,也抱住了怀中的少女。 “不要――不要死……不要死!”绯岚满脑子都是悠人在医院的病床上,满身的纱布,挂着各种的吊瓶。药品营养液通过那些细细的针传送进他的身体。苍白的脸,紧闭着的眼睛―― “放心啦,一点小伤而已,我没事。”他轻轻揉着少女的头发,将她圈在自己怀中。 地面再次晃动了起来,屋顶再也受不了瓦砾的重量,垮塌了下去,就将这二人夹在了这一平米都不到的狭小空间里。 ------------ 第三十章 爱姬 更新时间:2011-11-30 一片黑暗。 细碎的月光透过烟尘顺着缝隙侵入了狭小的空间,却像极了繁星万点。 政宗松开了绯岚的身体,但后背碰触到方椽的时候,却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闷哼。看来伤的不轻。 “政宗殿下,疼的话就别动了,万一……万一是骨折了错位的话会更麻烦的!”绯岚扯扯政宗,将青年拉向自己。他动不了,绯岚自己这个位置则是完全就是被卡在了角落,现在伸一下腿都很困难。而政宗就算能动,这个受伤的情况估计也推不开那些碎砖瓦――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只好等别人来救了。 结束了思考,下意识的抬起了头,却借着那点点亮光看到政宗那张凑近了被放大的脸――碎发微微挡住了俊眉,墨色的眼睛静静地盯着自己,嘴唇抿了抿,勾出一个淡淡的笑。 被这厮笑得有一瞬间的失神,赶忙挪开了视线。 “闭上眼睛。”他突然这样开了口,夜语呢喃。 还未及闭上眼睛,一根手指就托起了她的下巴,只是感觉到嘴唇上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轻轻摩挲她有些颤抖的唇。在黑暗中,绯岚就算不闭上眼睛,也基本什么都看不见,而在这一瞬间,却也顺从的闭上了眼睛。但那温度很快散去,绯岚也缓缓睁开了眼睛。盯着那人的方向。 “别怕,有我在呢。”政宗的手臂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再次揽入怀中。 “不许死……”绯岚抓住了他的衣襟,闭上了眼睛,倾听着对方的心跳。 “嗯。” “不许死……” “嗯。” “不许死……” 政宗却感觉胸前一阵温热,嘴角弯了弯,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嗯。” 在片仓等人将二人解救出来的时候,还理所应当似的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绯岚已经睡着了,而青年眯着眼睛看看他们,微微笑着,“嘘~”将手指竖在唇边,轻轻地说着,“轻一点,别吵醒他。” 天正十三年,北陆、近畿发生约为里氏7.8级地震。史称北陆、近畿大地震。 当黑夜散去,耀眼的阳光重新充盈她的视线,遥望天边的――好吧,那其实是夕阳。 绯岚自己碎碎念着我就是没出息那又怎样,爬起来抻了个懒腰,整理好衣装爬――是的,爬出了门。看看膝盖淤紫的伤痕手臂上的擦伤,这才稍微想起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政宗殿下! 连滚带爬跑到政宗的房门前,缓缓拉开,却看到那人趴在铺好的被褥上,满身的绷带。 “悠――”身影又一次重叠,仿佛这里不是白雪环抱的小滨城居所,而是在医院的病床。缓缓的走近,伸出手,想要拨开他有些凌乱的墨色发丝,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不……不对,他不是悠―― 可是―― 所幸拨开政宗额发的动作很轻,没有吵醒他。而绯岚干脆跪坐在他身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高傲的奥羽之王睡觉的时候似乎也不怎么老实,可能是因为后背的伤,还时不时的皱皱眉头哼唧了几声。 绯岚看他睡着那可爱样子,真的很想找支毛笔把他的脸化成大花猫~ 而事实上,她确实这么做了―― “殿下!~”一声柔弱的女音传来,随即拉门就被拉开,绯岚赶忙把毛笔藏在身后,依旧保持跪坐的姿势,望着来人。 她似乎跑得很急,进了门扶着纸门依旧在喘,长发垂腰,额发修剪得体。淡淡的妆容,一袭梅花留袖长而及地,美得如佳人出画。 就是这位素雅美人,闪着亮眸,看看还在昏睡的政宗,又看看绯岚,赶忙整理了一下衣着,欠身微微一礼。“夫君劳烦你照顾了。” 绯岚犹豫了一下,看看被画成大花猫的政宗,又看看美得像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子,也赶忙叩首行礼。“云……云绯岚见过爱姬夫人!” “原来你就是绯岚。”爱姬笑了笑,把她扯了起来,“绯岚君请多关照。” 被这么客气的对待,绯岚实在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脑袋瓜儿,不小心余光又瞟到了那只还在睡的大花猫,很费力的把已经到嘴边的笑容压回去。“爱姬夫人,您怎么来小滨城了?” “我也是听说昨晚发生了地震,夫君好像受了伤,放心不下就来看看了。”爱子也坐了下来,“绯岚君你没受伤吧?” 尴尬!怎一个尴尬了得!要是被政宗的老婆知道他是因为救自己而受伤的,那小美女还不得挠死我?“啊那个,还好啦啊哈哈,我身体很好的啊哈哈――”绯岚一边冷汗一边装傻的打着哈哈,顺便一点点的往后蹭啊蹭,不过这一挪地方儿可就糟糕了,政宗那大花猫脸一下子就暴露出来了! “哎……?”爱子显然是发现了,还饶有兴趣的凑了过去。 “那个――不……不是我画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先把毛笔丢掉我就信。”爱姬依旧笑眯眯的看着绯岚。 绯岚看看手里的笔,绝望的垂下脑袋,“爱姬夫人,我真的是太无聊了而已我没有对主公不敬的意思――” “笔给我~” “哎?”绯岚还没缓过劲儿来,却看爱子抓起笔,把剩下的几道花猫胡须画在了政宗的脸上。 “完美了~!” “……夫……夫人……”绯岚有一种找到知己了的赶脚,但很快又不由得扶额,这可是堂堂大名的正妻啊,这么爱玩真的大丈夫? “嘘~夫君要醒了喔。”爱子放轻了声音,“绯岚君,你去打盆水来。” “是,明白了。” 于是绯岚这盆水十分及时,爱姬把大花猫的脸擦得差不多干净的时候,我们的大花猫也终于睡醒了。 绯岚和爱子相视一笑。 果然没发现~ 大花猫――我们还是叫他政宗吧,那么政宗殿下迷迷糊糊醒来就看见这两个女人一副奸计得逞的坏笑,不由得脊背发凉。 “你们笑什么,还有,爱子我不是告诉你不用来了嘛,这么远的路还跑过来干什么?”爱姬赶紧把他扶了起来,绯岚则很有眼力价儿的倒好茶水送过去。 “听说殿下您受伤了嘛,妾身不放心所以就来看了。”她接过绯岚递给她的茶,送到政宗嘴边。 “一点小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嘛。”政宗被这无微不至的伺候弄得颇是不舒服,自己拿过茶杯喝了一口,喝水的时候又瞟了瞟两个女人――依旧是一脸坏笑。 他放下了茶杯,叹了一口气,“说吧,你们俩犯了什么错误?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殷勤?” ------------ 第三十一章 正室夫人 更新时间:2011-12-01 “天地良心呐政宗殿!伺候好您是我身为小姓的本分呐!”绯岚留个心眼,丝毫未提政宗救她这码事儿。 “殿――伺候您不是应该的么?”爱子也一脸无辜。 政宗很头痛的揉揉太阳穴,“是不是你们俩在我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啊?” “哎?”绯岚大脑当机――想歪了的一号。 “咦?”爱子继续无辜――想歪了的二号。 政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敲了敲想歪了一号,“绯岚,你在想什么啊?” “啊,我在想――啊不对,政宗殿下我什么都不敢想呀!”她赶忙捂头趴地。 “去去去,什么敢想不敢想,我刚才刚醒那会儿,你看你俩笑得那阴险劲儿――”政宗更加头痛了,更加懒得理故意描黑的绯岚,“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女人放在一起就没什么好点子,说吧,是不是趁我睡着了在我脸上画什么东西了?” “政宗殿你好厉害这都知道!”“两个女人!?” 完全不同的反应。 而这时的政宗,歪着脑袋看着绯岚,脸上俨然浮现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来龙去脉好不容易讲清楚了,绯岚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就是这样,我就莫名其妙被他骗成小姓了。” “什么叫骗,这可是你自己同意的啊和我无关。”政宗也乐得和她斗嘴。 “明明是你没解释明白!” “你白痴嘛?随便抓过来个人都知道小姓是干什么的,就你不知道?”政宗一扬眉毛。 “我是真的不知道嘛!”绯岚一脸委屈。 “好了好了别吵了――”爱子好算是明白了这么些事情到底算是咋回事,随即又发了问,“那么,殿下准备什么时候娶绯岚过门?” 吵来吵去的两只同时沉默了。 “绯岚是女孩子不说话也就罢了,政宗殿下您可要对人家负责任啊,这么沉默可不行……”爱子微微撅了嘴巴,也不知道到底是为哪一边生气。 “爱……爱姬夫人,我们没有――”“征讨二本松之后。” 又是完全不一样的诡异答案。 政宗这话一出口,绯岚侧头看着那独眼青年,一脸期待等着他说一句“我开玩笑的”但换来的却是政宗的挑眉回望“怎么了?我们不是这么定好的嘛?” “谁跟你做过这种约定啊!”绯岚很是火大。 “怕什么,都是自家人,怎么还害羞了?~”政宗转而嘴角挑出一抹坏笑。 “谁害羞了!”绯岚脸上一红,还不忘狠狠剜了他一眼,“你今天没睡醒是怎么着,说梦话还说没完啦?你乐意娶,我还不乐意嫁呢!” “哦?”政宗倒也不生气,还是笑笑。本来他也就是说着玩的,她既然不答应,那倒也算是免去不少麻烦咯?但说实在的,对于年轻气盛的奥羽之王,被这么没面子的拒绝还是第一次。 看看两边的唇枪舌剑,爱子在一边看得是哭笑不得,绯岚这脾气让这位目前没有竞争对象的夫人感觉不到什么威胁,不过转念一想,这俩活宝万一以后真在一起过,那米泽城可就热闹了啊―― “那绯岚先下去了。”少女跪拜行礼,刚站起来,又被政宗拉了下来。 “还有一句话。”政宗神秘兮兮的凑到绯岚耳边,带点暧昧的轻轻吹着气,“如果我刚才的话算是开玩笑,那你该放心了吧?” 绯岚看了看政宗,白了一眼,“那还要多谢主公成全咯?”说罢,起身出门,懒得再理那个死独眼。 关上了门,绯岚刚要离开,却听门内一句,“殿下,您真的迷上她了?” 想听结果,却没有回答。 绯岚觉得这么站在人家门口偷听也确实不太地道,随即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听到自己等了好久的那句话―― “说不上是迷上,只是对她很感兴趣。有点想逗逗她。” 门内的爱姬笑了笑,不置可否。 夜幕很快侵袭了这片紫红的天幕,当暖色散尽,绯岚小心的把油灯点了上。坐在一边裹着棉被无所事事。 有爱姬夫人在,自己完全就是个电灯泡,一千二百瓦的,绯岚也怕被闪瞎,所以干脆连看都没再去政宗房间看上一眼。 也乐得休闲。 不知坐了多久,却依旧没有倦意,脑子里空荡荡的,就那么盯着摇曳的烛火发着呆。 对了,加藤呢?自从那次信鸽,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她打了个激灵,从发呆中惊醒过来。 难道他也到了小滨城了吗? 绯岚甩开被子,起身出门――“加藤……加藤你在不?”夜已经深了,许多屋子的灯已经熄了。绯岚叫的很小声,仔细听去,只有轻轻的风声。看来,那忍者却是不在附近。“不在的话,那他去哪了呢?” 绯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气息很快化成缕缕白雾,消失在寒夜中。仰望天上,半轮残月斜挂在空中,映照着地面上的枯树白雪,回屋取了件厚外衣裹在身上。可能是白天睡得太多导致失眠?半点睡意都没有的绯岚,决定散个步。 这大半夜的散什么步多吓人!可是绯岚可不管这些,自顾自的把雪踩得嘎吱嘎吱响。而这声音显然惊动了未睡的人。拉门拉开了一个缝,又拉开得大了些,之后探出一个脑袋。“绯岚?原来是你呀,怎么还没睡?” “……爱……爱姬夫人……?”绯岚那叫一个尴尬,惊扰谁不好,偏偏打扰了这两口子,人家好不容易见一次,小别胜新婚呢就让她给搅和了!“爱……爱姬夫人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就消失!”往雪地里啪叽一跪,起身掉头就跑 “哎哎?绯岚你去哪?”爱姬被吓了一跳,回头看看已经睡熟了的政宗,跟着绯岚跑了出去。 “绯岚你跑的真快――” “啊哈哈哈――”绯岚干笑着。“逃跑必要技能嘛!”她看看爱姬,把自己身上穿的羽织脱下来递给她,“夫人您穿的太少了,穿上这个吧。” 爱子看看递过来的羽织,还有冻得鼻尖发红的绯岚,笑了笑,接了过,又扯过绯岚,用肥大的羽织把二人都盖了起来。 “哎?”绯岚愣了一下,“夫人……?” “不用叫我夫人。”她微笑道,“我长你一些,绯岚你叫我爱子姐姐就好。” “那……那个爱子姐姐……打扰了您和殿下真是不好意思……”绯岚一脸愧疚。 “啊?绯岚你误会了吧。”她好笑的看着那一脸低沉,“政宗大人服过药早早就睡下了,我是因为睡不习惯睡不着而已。” “原来这样。”听到这里,绯岚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到是绯岚,这么晚了还在散什么步呀?” 她伸爪挠了挠后脑勺,“下午睡多了有点失眠。” “我还以为――” “爱子姐姐也是因为这个睡不着吧?”绯岚追问道。 “睡不着不至于,也不会很困扰,只不过……”爱子看了看绯岚,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并不讨厌你。” ------------ 第三十二章 王子和公主 更新时间:2011-12-02 “您千万别这么说,这么一说好像我跟殿下真有什么事儿似的!”绯岚赶忙摆手,“没有!没有完全没有!” 爱子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微微笑了笑道,“殿下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所以从一开始都就有这种心理准备。” “爱子姐姐!你怎么能就这么把自己的男人拱手让人呢!”绯岚颇有些不满,“你这种不争不抢的性格,万一殿下哪天真的有了侧室,还不得被欺负的死死的!” 爱子愣了愣,笑了,“好啊,到时候就由绯岚替我打抱不平好了。” “诶!?” 见绯岚惊讶,爱子浅笑道:“选择哪个女人,宠爱哪个女人,是他的自由,我只想在他身边陪着他就好。” “我真是理解不了……”绯岚喃喃道。 “爱得深了,就成了依赖。不管怎样,都没他不行。”爱子抓过她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不过这也算是一种默契吧。”爱子没有在意绯岚的眼神,“我11岁嫁入伊达家,这么多年过去了,殿下他早就成了我的家人。这种感觉,无论是谁都无法取代的。”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和悠人吧――不知为何,第一个冒出的名字,就是悠。也不知道他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话说回来,绯岚为什么要扮成男孩子的样子做武士呢?不会很辛苦吗?” “扮成男孩子……”绯岚很是尴尬,“其实一开始根本就没有刻意去扮成男孩子……” “那又是为什么――” “……是某个欠揍的把我认成男孩子啊混蛋!”无力了,已经完全吐槽无力了。绯岚回想起初见政宗的经历,也只能头痛的揉揉太阳穴。 同样也很吐槽无力的爱子看着一脸困然的绯岚,“……某个欠揍的,不会说的就是殿下吧?” “很不幸。”她一脸哀怨的盯着爱子。“你答对了。” 看着这一脸委屈,爱子也有些安慰的揉揉她的脑袋,“殿下也真是的,绯岚哪里像男孩子啦,明明是很可爱的小姑娘嘛!”一听这话,绯岚眼睛顿时闪得星光灿烂。 其实爱子也挺不容易的,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本领已经领悟了八成半,就看面前这位,不同于当时女子的短发姑且不计,胸平得缠都不用缠,好吧那这也算是小事扔在一边不管。光看她疯疯癫癫,邋邋遢遢,捎带精通坑爹扯淡不靠谱……这货到底哪里算是“可爱的小姑娘”啊!?可爱的定义要是这样的话大家都不用相信爱情了啊!! 爱子看着闪闪冒着五角星的绯岚,好笑的戳了戳她的额头。 夜深了,两个女孩子裹在一床棉被里,睡的很香。 可惜到底也没睡到自然醒,绯岚就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吵醒了。顶着呆毛散着很重的起床气,绯岚撅着嘴巴揉揉眼睛,一脸不满的盯着政宗“你来做啥?” 政宗没说话,看看睡在绯岚身后的爱子,紧张的表情马上缓和了下来,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绯岚打了个哈欠,也不避讳的把耷拉下肩膀的内衣扯回原位。 “一觉醒来发现她不在,沿着脚印找过来了。”政宗只披了一件羽织,身上层层的绷带还是让绯岚感觉很愧疚。 “哦。”绯岚垂下了头,“她一直在我这里来着……” 是不是应该问一问他的伤怎么样了? 嗯……数三个数就开口说! 1…… 2…… 3! “政――”“天还早,我带她回去睡吧,你也多睡一会。”政宗显然没有意识到她在说什么,走过去朝绯岚笑了笑,单膝跪地,抱起了他还在熟睡的公主护在怀里。“那我先走了,你就好好睡吧,我不会让他们打搅你的~”政宗眯起眼来笑得很纯良,抱稳了爱子,出了门。 二人出门,绯岚起身将拉门关上。 看看地上,政宗带进屋来的碎雪还没有化。 躺在床铺上,却无眠。 不知躺了多久,脑袋也昏昏涨涨的,却懒得爬起来,翻个身趴在床铺上,揪着被角搂在怀里,缩成一团。骄阳透进门窗,整间屋子也被冬日的温暖所充盈。绯岚背对着阳光,迷迷糊糊的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年幼时妈妈讲的睡前故事―― 公主和王子,牵着手举行婚礼,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王子牵着公主的手回头看她,她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王子殿下……” “……”他似乎开口说了什么,可是她听到后微微一愣。 “殿下……” 一觉醒来,脑袋疼得跟被卡玛斯压过了似的。绯岚总算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真是个好长的梦。可是……到底梦到了什么呢? 绯岚到底还是想不起来了。 转眼又是半个月,已经是隆冬时节,可是加藤还是没有音讯。 “绯岚你不要再发呆了!”爱子戳戳她的额头。“倒是来帮忙呀!”爱子挥挥手中的松树枝,指指门前的门松。 “这是……要干嘛?” “我说你睡糊涂啦?”爱子哭笑不得的将松枝挂在窗前“要过年了,怎么你连这个都忘了?” “过年不是要贴福字买鞭炮――不对。”绯岚到底还是忽略了国籍的问题。照这么说,这就算是她在日本过的第一个年了。 过年…… 想起每年除夕,总是守夜守着守着就靠在悠人的肩上睡着了,然后悠那混小子就也趁着把自己抱上床的机会想要偷偷爬上自己的床,结果当然是被自己一脚踹下去。 绯岚的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虽然很浅,可这是爱子第一次看到绯岚露出这么温暖的表情。 可能有些人,失去了才会知道他对自己有多重要 可是失去了,也就真的失去了。 她接过松枝,挂在窗上。“就是这样吗?”绯岚朝爱子笑道。 因为是在战时,年的气息也并不重。但等待新年的一百零八下钟声倒是必不可少的。绯岚一脸无聊的跪坐在那里,听着闲聊,也懒得搭腔。 好困――咋还不敲钟。敲了钟我好回去睡觉呀―― 而政宗只感觉后背突然一重,回头看看,绯岚的脑袋搭在他右肩胛,已经睡着了。他只是觉得有趣的笑了笑。因为绯岚就坐在他身后,所以面前的成实他们本来也不太容易看到她,所以政宗就干脆朝后坐了坐,让她靠的更舒服一些。 少女均匀的呼吸轻轻吹在他的后背,暖暖的,也弄得政宗的心有些痒。是的,他有点后悔就让她这么靠着自己的后背睡觉了。 ------------ 第三十三章 吵闹的新年 更新时间:2011-12-02 其实更让他后悔的是――后边那小丫头好像――流口水了。 尴尬。 处女座的政宗怎么着都算是有那么一点洁癖的,绯岚的口水弄得他背后的衣服湿哒哒的也真是不好受。他真的想一侧身就让绯岚直接扑地。 是的,他现在在进行着惨绝人寰的心理斗争。 心理斗争的结果是――第一声钟敲响了,绯岚被吓了一跳,很快坐直了身体,揉揉眼睛,擦擦嘴边的口水,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跪坐着。 政宗对于绯岚的看法里,有且恒有一条――“欠揍”。 看她那欠揍样真的恨不得狠狠敲她几下,但是看她可怜兮兮的盯着自己,却又完全下不去手。为此,政宗同志真的很困扰。 钟声敲过了一百零八下,新的一年也随着钟声以及政宗的困扰到来了。 大家四散回去睡觉,只剩下绯岚和政宗二人。“殿下,我也回去睡觉了……”说着,重重的打了个哈欠,腿跪得有点麻,趔趔趄趄起身想要出门走人。 “你给我等会儿。”政宗毫不客气的把她扯了回来,直入主题。“你把我衣服弄脏了。” “哦,小事情嘛~”绯岚困得紧,迷迷糊糊答道,“交给下人洗洗就好了嘛。” “……好,就交给你洗了。” 绯岚生锈的脑子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整理出“小姓=下人”这个公式,睡眼朦胧一脸无辜的盯着政宗,“可是我也不会洗衣服呀……” “不会洗就学着洗。”政宗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迷迷糊糊点了点头,“那我明天给您洗……”绯岚困得不行,随口应了一句。 政宗颇为无奈的看着晃晃悠悠直撞墙的绯岚,赶忙过去扶住她。结果这不扶还好,绯岚一有了这依靠,干脆倒在他怀里睡着了。 政宗真的很想把她丢在地上不管,可是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却怎么也不忍心把她扔在这儿。弯下身子将她打横抱起,却发现她的手臂自然的环住了他的脖子。 装睡? 政宗一愣,盯着怀中的少女。而他怀中的绯岚,却也轻轻地笑着,没有睁眼,只是在他怀里蹭了蹭。“悠……”仔细听来,却只有这一句的轻声呢喃。 绯岚又做了一个梦。 在新年伊始,做了一个绝美的梦。 她梦见她还没有穿越,还没有仇杀,他们两个还住在一起,过着每天打打闹闹欢欢乐乐的“同居”生活。 梦见某一天她熟睡,身边的男孩将她抱起――那是她所能回忆起的最暖的温度,最温馨的怀抱。 “悠……”她又在说着那个名字,手指却抓紧了政宗的衣服,泪水再次弄污了他的衣裳。 “绯岚?” 她没有醒,却依旧流着泪,轻轻呼唤着那个名字。 所谓的“悠”又到底是谁呢? 政宗将她轻轻安放在床铺上,但她却依旧赖着不松手。 “喂……绯岚……” “一起睡嘛……”绯岚迷迷糊糊的念叨了句,“……悠,我不踢你了,一起睡嘛……”睡着说着,泪水却又从眼角滑落。 明明知道是梦。 可是就算是梦,只要能弥补过去,也就能换得绯岚片刻心安。 要是能一直这样睡下去就好了。 绯岚努力的回忆、幻想着悠人听到那句话的有些吃惊的表情,那一抹坏坏的笑容,搂住自己的温暖体温,以及――那淡淡的烟草香气。 不知睡了多久,绯岚才有了一点犹豫――是不是有点真实过头了!? 缓缓睁开眼睛,身边的悠人变成了―― “嗷!!!!!!” 政宗被这一嗓子浑厚的女中音吓得一哆嗦,赶忙爬起来捂住绯岚的嘴巴,给这个小闹钟摁下了暂停键。“喊什么呀?一大早上的……” “你……你你你……你怎么在我床上!?”绯岚把政宗的大手从自己脸上扒拉开,颤抖的指着政宗,又羞又恼。 “你昨天抱着我不松手,说要一起睡,你现在倒朝我兴师问罪来了。”政宗无奈摊手道。 “难……难道说梦话了……”绯岚的脸一下子涨成了樱红色,恨不得现在地上有个缝让她钻进去。“你……我说一起睡你就真的一起睡啦!?你就不会拒绝一下吗!?”绯岚捂住双颊,还不忘瞪了政宗一眼。 “拒绝?干嘛要拒绝。”政宗第一次看绯岚羞成这个样子,也顺水推舟的答道,“天气这么冷,有一个暖炉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暖……暖炉……!?”绯岚扎毛!“老子是大活人谁是暖炉呀!!!” “嗯也对,其实你一点也不暖和。”他还颇为无奈。 “……你还嫌弃!?老子被你抱了一晚上你还嫌弃!!?”绯岚又炸! “你以为我乐意抱?还不是你不松手。” “谁不松手了谁不松手了!!?”绯岚抓起枕头朝政宗丢过去,“明明是占我便宜!” “占便宜……?”政宗灵巧的躲开枕头,上下看了绯岚两遍,“那也得有便宜可占吧?” “你你你……”又一个枕头丢过去。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那个,我可以进来吗?” 还没等二人回答,门就开了,爱子刚开门就看一只枕头朝自己灰了过去!然后――正中目标!加10分!――你妹啊,怎么可能加分。 好不容易接住枕头,爱子朝屋里那么一看,只看到满脸通红的绯岚和一脸痞笑的政宗扭打在一起――衣冠不整。 考察完毕。 爱子缓缓的关上了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当绯岚意识到自己被误会了,喊着“爱子姐姐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冲出去的时候,门口早就没了人影。 回头看政宗,那死独眼却一副“不关我事”的欠揍表情,绯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倒是快去跟爱子解释清楚呀!!”说罢,扯着政宗的袖子死命的拉。 “干嘛干嘛,这事儿也根本没法说嘛。”政宗任她怎么拉就是不起来。 “好好好!你不说,我去说!”绯岚把政宗的爪子往他身上一丢,气哼哼的转身出门。政宗丝毫不在意的朝后一躺,继续补眠。 “爱子姐姐你听我说呀呀呀呀!~~~” 新的一年就在精力旺盛的吵闹声中开始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新年没过多久,爱姬就要回主城米泽了。绯岚本来想送她回去,但却被政宗拦下。“你现在是男人的身份,和她接触过密,你不觉得不妥么?” “……”绯岚默然了,只能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 “还有,你是我的小姓,当然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咯。”说罢,嘴角扯出一抹有点诡异的微笑。 “……”笑笑笑!笑你妹!绯岚没敢吼出来,只是默默腹诽了这么一句。 没办法,谁叫他才是老大呢。 不过让她耿耿于怀的还是爱子临行前的那一席话。“政宗殿下就拜托你照顾了……”“啊……啊嗯!你放心吧,这是小姓的职责嘛!”“那好,托付给你我也就放心了。”“……”就算是脑袋天生短路的绯岚也突然犹豫了一下。 嗯,托付。 托付。 口胡!爱子姐姐你是不是又想到奇怪的地方去了!!? 可惜的是,绯岚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爱子又先行出发了。只留下一脸抽搐的绯岚。 误会真是越来越深了。 政宗的伤已经好了大半,新年过后则紧接一轮新的战争。似乎一切来得太急,让人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可是除此之外却别无他法。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一直走下去才对。 关于讨伐二本松,家臣们争论纷纷,绯岚这才觉得打仗真是一件麻烦事儿,从战略部署到人员调整,地形,天气,排兵布阵。每一项都谨小慎微。听着听着绯岚的头就大了。 原本以为打仗就是打打杀杀就好了,可是事实上完全没有那么简单。就像她云绯岚可以叫爱姬夫人“姐姐”,可是绝对不能朝政宗叫“姐夫”,这毫无疑问是非常以及及其不靠谱的行为。而直到会议结束,云绯岚同志都没有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确切的说,是她云绯岚干脆连一句嘴都没有插上。想想看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点悲哀。 可事实上,最让她失望的确是战场上的情况。可惜她只是小姓一枚,完全没有人给她出阵的机会,只能陪在那个死独眼身边,还美其名曰保护主公安全。可是那混蛋其实根本用不着她保护好不好…… 绯岚一脸哀怨的看看身边的政宗。而对方却比绯岚忙很多,根本没那闲工夫跟那丫头大眼瞪小眼,这样完全得不到回应的状态,又让绯岚的眼神更加哀怨了。 战争的结果完全没有任何悬念,失去了联军的二本松被抛弃在伊达军的枪口下。毫无抵挡之力。 那么,征战了数月的伊达军将士,也终于可以回家了。 ------------ 第三十四章 庆功宴 更新时间:2011-12-03 数日的辗转,部队终于在一日的黄昏前抵达了米泽城。 这座羽州小城,并没有绯岚想象的那么宏伟,但好歹也算伊达家的主城,要说是太寒酸也实在对不起政宗。 可是相比大阪城,很抱歉,那就叫寒酸。 打了胜仗,庆功宴请先缓一缓,至少也先得让将士们先睡个好觉。这几个月折腾下来,别说绯岚,就连腾霜也瘦了。 “绯岚,醒一醒啦,庆功宴要迟到了哟!”成实毫不客气的砸着绯岚的房门。 “我再睡一会――” “起床起床!” “吵死啦……”绯岚怨念的爬起了床,顶着鸟窝头开了门,伸出脑袋还没说话,一桶凉水就这么扑面而来。“卧槽!” “这么邋遢可不行,好歹要稍微清洗一下嘛~”另一只笑得很欠揍。 “原田宗时你想死啊!!!!”绯岚扎毛。本来绯岚那乱蓬蓬的鸟窝,这一下也变成了――大雨过后的鸟窝。真是抱歉,可事实就是这么毫无新意。 “行了别抱怨了,绯岚快点把头发擦干,不然可要迟到了。”成实无奈道。“绯岚你也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宴会,虽然只是殿下的小姓,可是大家对你人取桥一役的表现倒也算满意,可不能太让大家失望啊。” “成实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绯岚也懒得再去跟原田宗时玩那个“来追我呀来追我呀~~~☆~”的游戏,回屋抓了一条毛巾擦擦脑袋和脸蛋,小狗似的甩了甩毛,“你们先去吧,我换个衣服就来。” “不行啊,政宗殿下特意嘱咐的。” “什么?” “他说绯岚是路痴,不领着怕是要走丢的。” “……”mb谁是路痴谁是路痴谁是路痴…… “所以拜托绯岚你快一点。”成实无奈的摊手。 绯岚在这一瞬间真的很想把门一甩发个小脾气喊句“老子不去了!”但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我把衣服换了就来,你们稍等一下。” 换了身干净衣服,把乱蓬蓬的头发拢了拢扎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都清爽了很多。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成实看到她的表情真的可以用一句歌词来形容,“突然~~有一天~~小邋遢变了~~邋遢邋遢不邋遢~~人人喜欢他~~” “走嘛~”说罢,扯过发呆的成实,拎过宗时,一手挎着一个,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左拥右抱好有成就感! 还没成就够,就已经到了宴客厅。 而政宗看到这货左拥右抱的走来,脸色不由得一沉。绯岚也不傻,看自家主公莫名其妙的生气了,也不由得一哆嗦!“殿……?殿下怎么了!?” 政宗扶额。云绯岚你说这话的时候敢不敢先把你旁边那俩松开? “殿下头痛嘛!?”这才甩开身边的俩,蹬蹬蹬的跑过去,凑到政宗身边。 “还不是被你气的!”好心的关心,却换来政宗一记爆栗。 “我又怎么气你了……”很委屈的揉了揉被敲疼的脑袋。“今天够倒霉的了!一大早上就被原田那混蛋泼水!被你挖苦是路痴!现在你还揍我!” “……”政宗到底还是没说他到底为什么生气,“原田泼你水干嘛?” “嫌我邋遢!”毫不避讳,还理直气壮! 你邋遢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吐槽点太多,政宗真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所以干脆就不吐槽了。吐槽本来就不是政宗的本职工作,他又不是新八几。 这个功夫,家臣们也都到齐。所谓的庆功宴,也就这么拉开了序幕。 绯岚偷偷的瞄了一圈,发现在座的很多人她连个脸熟都没混上。 酒过三巡――不,其实我想说,酒刚刚过一巡,绯岚君就开始看东西重影儿,晕晕乎乎就差哐当一声扑地了。等到第三杯的时候,虽然强打着精神,可是上下眼皮已经彻底难舍难分。 不过绯岚喝多了不耍酒疯。这或许还算是个好习惯。 “殿下……”迷迷糊糊举爪示意老师。 “啊?怎么?” “我困了……可不可以回去睡了?”说罢,还很是时机的打了个酒嗝。 “不――”“行”字还没出口,只听“哐当”一声,绯岚到底还是扑地了。 这下再怎么不行也没用了。 “殿下,我送他回去吧。”倒是成实先站了出来。 政宗真的很想亲自把她扛回去,可是无奈这庆功宴刚开了一半,自己走了岂不是要扫大家的兴?只得点了点头,“成实你快去快回,我们都等着你哟。”说罢笑了笑,低头盯着绯岚,小声的叹了口气。 成实把绯岚扯了起来,感觉实在是很轻,她又比他矮了将近一个头,搞得成实很想把她抱起来。架着她又十分别扭,纠结了很久还是俯下身子把她背了起来。 绯岚倒是很舒服的蹭了蹭对方,好在这次没有流口水。 可算到了绯岚的宿处,将她丢在床铺上准备走人,临走前还很保姆的凑过去帮她扯了被子盖上。绯岚睡的迷迷糊糊哼唧了几声,喝了酒身体又发热,盖上被子也很快踢开,不仅是被子,还将脖子上的白绸也想一并扯掉――可惜没扯好,把自己勒了个够呛。 成实看着差点把自己勒死的绯岚,赶忙过去帮忙解开绸巾。酒精还在她身体持续发热,而绯岚自己还在不停地折腾着,鼻尖冒出了丝丝汗滴,脸颊也微微发红。 成实有点难办,真的怕她在这么自己折腾着会一个不小心真的被衣服勒死或者闷死,只得叹了口气,凑过去把她扶了起来,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醒醒,醒醒。”可是这显然是没有起作用的。成实也只能认栽,起身把毛巾浸湿,又把她扶起擦擦脸。 可是就在这几扶几躺中,本来开口很大的前襟又张大了些,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绷带。 绷带? 绯岚你受伤了还喝酒!? 成实一愣,又觉得她最近好像并没有受过伤,难道说……!? “哐当”一声,绯岚再次倒地,这一次后脑着地,摔得绯岚晕晕乎乎的。少女挣扎着爬起来,揪过身边的毛巾抹了抹脸,这才清醒了不少,“成实?你怎么啦?” 却见成实一副见到小怪兽的表情,对上绯岚的目光,更是脸砰的一下涨红,一个转身只留给她后背。 “……”绯岚看看自己,又看看成实,赶忙把衣服整理好。 “那……那我先走了!”成实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再说,夺门就逃。 “左马之助(原田宗时)你怎么就不信啊……”成实有点委屈的端着酒碗,一饮而尽。 “你喝多了看到幻觉了吧……”宗时摆摆手,也喝得醉眼迷离,“一定是看差了,这事儿根本不靠谱嘛!你说谁我都信,就云绯岚,你说他是女的?别开玩笑了,打死我都不信!”说罢,还一脸鄙夷的摇摇头。 “可能真是看错了吧。”成实叹了口气,但怎么都感觉很憋屈,决定下次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 可事实上他还没来得及问,第二天就先起程回了自己的封地,等到再回主家的时候,这茬事儿也就忘得差不多了。而绯岚则是压根儿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就是觉得成实一脸看到小怪兽的表情真是太可爱了,下次一定要和政宗好好形容形容。对于这个形容词也丝毫没有觉得不妥,也不想想成实是看到她才出现那个表情的,那她自己岂不就是小怪兽了么? 本以为没有战事生活会轻松一些,结果她错得很彻底。就算别人很轻松,轻松这俩字也绝对落不到她头上的。毕竟身为政宗的秘书,也是当时唯一的小姓,小怪兽――啊不,绯岚的生活还是很辛苦的,大事小情跑腿送信全都是她的活儿。但也幸亏有了这两个月的小姓生涯,算是让绯岚不至于再像以前那样一问三不知似的丢丑。谁的居城在何处,哪里地势如何需要如何排兵,各位大名们的性格爱好又如何,以及哪里的花生大福比较好吃――好吧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日子每天都在重复着,绯岚也就在这忙碌中看着太阳一次次的东升西落。转眼来到米泽城已经好几个月,可是加藤却依旧没有出现,这不免让绯岚有点怀疑大叔是不是抛弃她了。高手本来就求之不得,更何况是飞鸢加藤那样出类拔萃的忍者,本来也是被自己连坑带骗弄过来的,走掉的话自己也真是无话可说。而事实上,那天日暮而归,却发现加藤不但回来了,而且还拖家带口的回来了。 绯岚这形容有点夸张,因为跟在加藤身后的,只有一个蒙着面的年轻女忍者而已。 她没来得及问他这么久去哪了干什么去了,加藤倒是先开了口,“绯岚,这是我的徒弟,她叫夕子。”说罢,将那女孩带上前来。 “……”绯岚犹豫了一下,“我说大叔,你消失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收个徒弟回来?”说罢指指面前的女忍者,总感觉这其中实在有些蹊跷。 “都说了别叫我大叔。”加藤白了绯岚一眼,“我这一阵只是去忙一些私事,你现在暂时安定在这儿,所以我也把她带来了,夕子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孩子,身手你大可放心。而且同样是女孩子,我想以后由她跟着你比较方便一点。” “喔……”绯岚点了点头,琢磨这大叔也太客气了,虽然这么久没露面挺对不起自己的,这一来还给带了个贴身保镖。不赖呀! “夕子,以后她就是你的主公,你要尽全力保护她,听清楚了没有?” “夕子,我叫云绯岚,以后――”请多指教几个字还没说完,却见面前的女忍吊眼一挑,打断了她的话。 “我拒绝。” ------------ 第三十五章 骑铁 更新时间:2011-12-04 情况不太对劲。不,是很不对劲。 按照惯例,那丫头不都应该一个跪地然后膜拜身为主公的自己然后宣誓效忠之后再在圆桌定个位置—— 很抱歉,我们的绯岚同学又跑偏了,那不是女忍者,那货是兰斯洛特。 抛开乱七八糟的情景设定不提,名为夕子的忍者的一句“我拒绝”,实在是让绯岚像小怪兽一样坚强的自尊心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打击。 三个人都迟迟没有说话。 冷场,异常诡异的冷场。 几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半天,到底还是绯岚腆着个囧脸率先站了出来,“……在谁手下当忍者不都一样嘛,你干嘛要拒绝?”这话说得也有些硬,毕竟对于这个初次见面未来的仆从,还是有必要显示一下主家的绝对权威。 夕子没有急着回答,反而先用那双带着高傲气息的吊眼上下打量了绯岚几圈,哼了一声,“阁下的事迹,在下早有耳闻。”绯岚正有点小开心的琢磨着敢情自己知名度原来那么高呀,这时夕子翻了个白眼,又甩出一句,“跟白痴呆在一起会被传染的。” 绯岚的世界瞬间灰暗了。 被人说呆也好,反射弧长也好,大脑构造奇怪也好,神经大条也好,这些形容词和上文那“白痴”相比,完全可以算成昵称了。 “夕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加藤作为师傅,看着徒弟出言不逊,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 绯岚这时看加藤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亲人一样,看看,谁才是最可爱的人啊!!加藤大叔啊!!!多可爱!!伸张正义的人就是好人啊!! 这时她脑袋里有那么几个幻想情境图,可是不管怎么幻想,这种起因和经过,能设计成的结果也不过那么一二三个,深究起来,不过是被夕子揍、被加藤揍、被夕子和加藤一起揍,被夕子讨厌,被加藤讨厌,被夕子和加藤一起讨厌。 不过也就是如此了。 鉴于以上几种情况,绯岚也只能就当没听到,继续站在一边装傻充愣。而夕子却依旧不依不饶,“师傅,我只是把我想说的说出来了而已,再说又没有说错什么。”女忍依旧没好脸色。 “那也不能——”加藤板起了脸,“那也不能说的这么直白!你就不会说话绕点弯吗?为师以前都是怎么教你的!?” “哦,是的师傅,夕子记住了。” ……就连绯岚脆弱的钢化玻璃心也终于碎成了一地渣渣。被一个夕子欺负也就罢了,现在还来组团欺负!绯岚这一瞬间感受到了人心险恶。同时,欲哭无泪。 就在极端郁闷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膀,回头看去,站在身边的政宗带着一贯的微笑,表示询问状况的稍稍歪了一下头。一下子,政宗那个死独眼在绯岚心中的形象轰然变得高大起来,而且不知为何让她感觉起来他在发光。 “政宗殿下~~~”受到安慰的绯岚也不顾以往的形象,揪着政宗的袖子蹭蹭,“他们……他们欺负我!”小脸气得鼓鼓的,委屈的撅着嘴巴,朝身后一指。 政宗朝她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绯岚,谁欺负你?” “就是他们师徒两个!”一脸委屈无辜。 “……”政宗再次仔细的看了看她指的方向,又看看委屈的绯岚,轻轻的揉揉她的脑袋,“嗯,好吧没事了,有我在呢别怕。” “……嗯。” “明天我请人做做法,除一除晦气,脏东西就进不来了。” 脏……脏东西? 绯岚回头一望,身后哪还有加藤和夕子的影子!那俩人估计是看准了政宗进门的时间溜走了。“不……不对,政宗殿你误会了,这儿没有什么鬼怪。” “……你刚才还说受他们欺负来着。” “呃……其实不是你想的那——” “嘛,女孩子体弱,看到点什么也很正常啦,回头送你点避邪的东西随身带着就好了。” “都说了不是——” “哎呀没关系,我倒是非常欢迎你来我怀里撒娇哟~” “你滚。” 这话题虽然总算是跳过了,但是情境又变得诡异了。 “好吧你不是应该在处理公务嘛来我这里干啥。” “找你嘛,你不也消失了么,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一脸欠揍笑。 “老子这么一大活人回个家而已你以为还能被大灰狼吃掉不成?”绯岚没好气的回答。 “好吧,那刚才是谁扯着我的衣袖不撒手?”政宗的吐槽水平真是越来越高了,这可都是绯岚的功劳呀! “嘁——” “对了,还有正事呢,你跟我来。”说罢,自顾自的抓了绯岚的手腕扯出了门。 “到底什么事儿呀——” “到了你就知道了。”出了门,政宗翻身上马,朝绯岚伸出了手,“上来吧。” “……”多少人向往的白马,帅哥,绅士的伸手—— 绯岚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政宗穿着一身轻甲,身侧戴着佩剑,胸前别着骑士勋章,伸出手,空气里充满了粉红色的气泡和玫瑰花瓣—— “我去牵腾霜。”绯岚一脸嫌弃的向后转。 “啊喂——”政宗策马上前,“就一小段路而已,共乘一骑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不要。”绯岚一记眼刀。“你有不良记录。” “好吧,那随你便。”政宗也无奈的摊手。“可是腾霜去哪了呢?” 时间,天正十四年二月初九。地点,羽州米泽城。人物,政宗、绯岚。起因,腾霜不见了。经过,腾霜不见了。结果,腾霜不见了。 总之腾霜又不知道去哪里散步了。绝望了,绯岚对这个连自己的马都背叛自己的世界绝望了。“所以,上马吧。”政宗笑得很欠揍,再次伸出了手。 “我坐你后边。”眼神死的绯岚还是伸出了爪子放在对方手心。 “行啊。” 绯岚死死地抓住政宗的手,死命的往下扯,挣扎了半天才上了马。而差点被折腾得掉下马的政宗也只能苦笑着耸肩。这丫头在报复,大家都懂的。 “可以开车了。”绯岚揪住政宗身后的衣服。 “开车?”政宗一愣,没细问,倒是抓过绯岚的小爪子环住自己的腰。“抱稳了,小心摔下去哟。” “……才……才不要!”绯岚却一点都不配合的收回手继续揪着政宗的衣服,“快点走吧,别唠唠叨叨的了!” 政宗回头看了看绯岚,好笑的叹了口气,“好吧,你要抓稳了哦,要走咯。”话音刚落,一震马缰。又是一路颠簸。 怎么说呢,马本来就很高,骑在马上本来就感觉有那么一点危险,再加上手里没有马缰,又不肯抱着前面的死独眼,这让绯岚在这短短的一阵路程过的艰苦万分。有好几次差点掉下去了,手心也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不过她倒是不浪费,全抹在政宗后背的衣服上了。手也越抓越紧,越扯越用力。 “好了,到了。” 一听这话,绯岚也总算松了一口气,二人翻身下马。绯岚看着政宗背后那一对小翅膀稍稍有些良心发现,凑过去将背后被自己抓成那样的衣服抻一抻扯一扯,轻轻拍打拍打。 “嗯?怎么了?” “……皱了。” 政宗一听这干巴巴的回答,却也还是笑,绯岚问也不答。 “嗯,弄好了。”绯岚最后在他后背重重的拍了一把,“好吧,来这儿干啥?” “上次你不是对骑铁很感兴趣吗,我这就带你来看看嘛。”政宗笑笑,牵了马在前面带路。 “骑铁……哦,你说的马上的火枪兵?”绯岚记性倒是不差的,“我倒挺好奇这个时代的火枪是什么样子。” 政宗没在意她语言上的小细节,径自说道“这支骑铁队可是我的心血呢,每天的训练费用就价值不菲……”他耸耸肩,倒是很无奈。 “闻到了。” “嗯?” “好重的火药味。”绯岚仔细的嗅了嗅,“未改良过的黑火药,果然不太给力嘛。唉,没办法咯——可惜我又不懂火药看来不能帮忙改良了。” “火药你也懂?”政宗回望。 “还好还好,黑火药一硫二硝三木炭嘛,这点常识还是有的。”绯岚随口答道。“不过——这个年代……工业革命都还没开始,造件很麻烦,火枪改造也就很费劲呢。” “说什么呢?”政宗放慢了速度,跟她走在一起,“什么工业革命?” “啊没什么没什么。”绯岚感觉跟这个土包子说也说不明白,就摆了摆手。“当我没说。” 进了训练场,绯岚也完全没听政宗的讲解,自顾自的琢磨着。 训练经费贵,贵在练习也要用真枪实弹,更是要让马习惯开枪的声音,这样在战场才不易受惊,就算练习可以免,那马匹训练又要如何处理呢? 耳塞? 棉花耳罩? 绯岚脑袋里突然冒出马匹带着棉花耳罩的情形,不由得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傻笑什么呢?“政宗捅捅她。 “没什么,有一个挺有趣的想法。”绯岚摇摇头没说出想法,却先拿过政宗手里的枪支。掂了掂,感觉有点重,仔细检查了一下构造,又笑了笑没说话,伸出手朝着远处的靶子,扣动了扳机。 鲜血,哀嚎,恸哭,愤怒。 风声夹杂着猎杀时的画面呼啸在耳边。 时代不管如何变迁,我不过也只是杀戮者,夺人性命的杀戮者。 顺下眼,看看手中的枪支,“手感还好,就是后座力大了点儿。”她笑着把枪还给政宗。 “这你也会?” “哎呀别太瞧不起我,我会的还多着呢。”绯岚耸耸肩,“殿下你早应该发现你把我当秘书……啊不,小姓使唤,那就是屈才了!” “好一个屈才。”政宗也笑了,低头看着兵士送过来的靶子,却愣了一下。“好枪法啊。看来,不给你点赏赐,实在有点对不住你。” “那绯岚就等着领赏了~”说罢,跪下身子,抬头看着政宗。 “我授予你骑铁领的身份,以后,这支骑铁队,由你来训练掌管。”说罢,将手中的枪递出。 可是让众人都很意外的是,绯岚却迟迟没有伸手接枪。 ------------ 第三十六章 一个巴掌引发的惨案(上) 更新时间:2011-12-05 “绯岚,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啊,殿下,有件事情,我想必须要在受职之前说清楚,”绯岚突然一本正经的看着政宗。 “什么事,你说便是。” “殿下,您将骑铁队交给我,我不能确定未来我手下的骑铁队,就是现在意义上的骑铁队。” “什么意思?”政宗一听这话,皱了皱眉。 绯岚笑了笑,起身道,“这事情急不得,如果殿下能认可我的想法,那绯岚定能担起重任,可要是不能认可,那这事儿就算了。” 政宗看看她,也明白了些许,便将她带进一旁的茶室中,二人坐定,遣退了下人,绯岚方才开口。 “殿下说这骑铁训练开销就不小,我看现在目前殿下所拥有的骑铁数量不过二三百人,只有这点数量,怕是成不了真正的战力。” “那你的意思是?”政宗没有辩解或是发火,反而继续追问道,“那你想怎么处理?” “骑铁的作战方式我基本明白了,下马开枪,上马撤离换弹,那作战是不是太单一了?而且我看这火枪的射程和威力也很有限。我承认冷兵器是敌不过热兵器的,但现在还不到时候。至少这样一支部队,如果单纯这样的作战方法,很难说它不是鸡肋。” 政宗一听这话也皱了皱眉,但却点点头,“你说的有理,那你准备怎么办?” “第一,火枪的改进由我来完成,虽然弹夹我做不来,改成可以连发不用换弹的六发左轮还是不难。”她笑笑,“第二,作战方法要改,骑铁的唯一出路就是下了马是火枪队,上了马是骑射队,冲进敌阵要成为重装骑兵!” “骑射?”政宗也一愣,“你是说在马上开枪?” “……”绯岚想了想,转而道,“如果在马上开枪当然是最完美的想法,但是现在想要做到恐怕很难,那不妨就用弩枪,连发弩在冲撞过程中射杀敌人,这岂不是很美的想法?”她歪头一笑,盯着政宗等待回答。 “可是你要知道,弩箭的杀伤力很小。” “那要是喂了毒的呢?”绯岚嘴角一勾,狡黠如狐,“将弩箭前段干脆变成细针,淬上毒,见血封喉。到时,重骑将敌阵分割之时,趁着敌军慌乱发射毒箭,这不也是一个绝妙的战技?” 政宗沉默了,久久没有回应。 “政宗殿下,给我三个月,三个月就好!三个月后,我会将千人的新骑铁训练成型,投入战事,那时候是赏是罚,自有定论!” “好啊,就凭你这句话,这里就交给你了。”政宗也勾唇一笑,“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我尽最大努力支持你,你可别让我失望。” “这你就放心吧!”绯岚乐呵呵的应着,丝毫没预料到自己接手的是一个麻烦之极的烂摊子。 新官上任三把火,她云绯岚这三把火要怎么烧,真是够她费一阵心血的了。 可更让她头痛的,是家里那位还需要有一把火没烧。 烧烧烧……到底怎么烧啊!谁倒是给她一个步步高打火机那里不会点哪里啊!!绯岚很想发飙,可是在发飙前,也得先拿出对策来不是? 某只爬回家,倒在榻榻米上,仰着发呆,侧着发呆,趴着发呆,靠着墙发呆,一边做广播体操一边发呆――好像又有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夕子,夕子你在不?”绯岚走到门外轻轻的嚎了一嗓子。 然后,果断的被无视了。 也罢也罢,就先当没这个人,也正好先把家里的这场火免掉,减少点麻烦。绯岚叹了口气,转身回屋――“嗷!!!!!!!” “我就在这儿呐,喊什么喊呀。”一身黑衣的少女将手中的烛盏放在一边,耸了耸肩,把还剩四分之一的栗子馒头全都塞进嘴里。 “……你干嘛装鬼吓我……”绯岚耷拉着脑袋蹭回屋子。“还有,还跑过来蹭我的栗子馒头吃……”颤抖着指向面前的忍者,叹了一口气,把爪子放下。“算了……想吃就多吃点吧,那边还有麻薯……”她有些丧气的坐了下来。 家里这把火不把自己烧了就不错了,还指望烧人家? 绯岚侧头看看夕子,而吃掉栗子馒头在喝茶的夕子显然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也丝毫不躲闪,吊眼一挑,嘴角微扬,高傲而脱俗。“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长得好看。”绯岚笑着,带着点无赖。 “哼。”夕子懒得和她斗嘴,“我还是离你远一点比较好,要不然变成傻子会被师傅嫌弃的。”说罢,站起身往门外走。 “等一下。”绯岚拉住了她的手腕,“加藤去哪了?” “……不知道。”她回头道,“你应该用‘询问’我的语气而不是‘质问’我的语气,不是吗?”她眼神中显示着极度的不悦,“松手。” 绯岚也笑了笑,反而握得更紧“你应该对主人用‘谦卑’的语气而不是‘狂傲’的语气,我没说错吧?”微微侧头,一把苦无钉在耳侧,削下几根碎发。曲起双腿,猛的一拉少女忍者纤细的手臂,顺着对方重心的失衡站起身来反手将所抓的手臂擒在身后,另一手拔出苦无拦在夕子喉前,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擒拿术,这次应该算是满分。”说罢,很快收手,将苦无还给那少女。“抱歉啊小美女,工作上的事情太让人烦恼了,所以心情不太好,多见谅哟~” “……”夕子没说话,那双吊眼却依旧带着敌意打量着她。 她只知道云绯岚是个天然呆到脱线的人物,却完全不知道她的身手也确实不赖,这一瞬间的较量却让夕子输的如此利落。既然这样,那师傅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安排在她身边?这种“保护”岂不是太―― “小美女别这么看着我。”绯岚笑着捏住夕子的下巴,扳起她的脸,浅浅一笑。“高兴一点儿不好嘛?这样一点都不可爱嘛~来来,给哥哥笑一个~” “……哥哥……?”夕子被这个莫名其妙的自称着实吓得不轻,在昏暗的烛光下,绯岚的面容显得很模糊,但那嘴角的笑却让面前这性别模糊的少年平添上了一股邪气。 绯岚又只是笑,没说话,低下头,轻轻在夕子唇上落下一吻。 “……”女忍者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脸庞腾地一下红成了一个大苹果,“啪!”的一声甩了个响亮的耳光!“你!你干什么!” “哎呀好疼!”绯岚赶忙松手,捂住了自己被打的半边脸,“你干嘛打人呀!” “那你干嘛亲我!!?”夕子依旧惊魂未定,死死瞪着她。 “看你挺可爱的就亲一下而已嘛又不会少块肉……”绯岚倒也委屈。 “那……那也不能随便亲人啊!!”夕子又想抡个巴掌过去,可这次却被她闪开了。又气又恨又羞又恼的转身逃走,“我!我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哎哎……别走嘛……”绯岚到底还是没抓住她,只能用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揉揉脸颊,“这一下打得真不含糊――” 那么第二天,新上任的骑铁领云绯岚同志脸上那个分明的五指印就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这位新官上任别说三把火,就连三天都不到就带着个手印出现了。绯岚本来不高的威信到底还是快降到了地平线下。大家议论纷纷,都说新上任的这位云大人,看起来生活作风有点问题咧! 这话很快传到政宗的耳朵里,他自然是不信的,当然,等到真的看到绯岚脸上的红手印,再不信也信了。 “真的假的啊。”政宗挺不放心的用手指戳戳手印。 “你以为我有毛病呀自己往自己脸上画手印玩!?”绯岚赶忙躲开,疼得她直咧嘴。 “那你是怎么弄的?自己打自己?” “你丫才抖m!你们全家都是抖m!!!”绯岚一记眼刀。 “那你这怎么搞成这样的?” “你过来。”绯岚让政宗稍微弯下一点腰,少女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偷偷的说了一句话。“这可是耍流氓的成功标志呀!”说罢,手肘还轻轻捅捅他,猥琐一笑――“你懂的!” “去你的!我懂什么了我……”政宗很委屈!苍天啊大地啊!怎么让他认识了这么一臭流氓!“你要耍流氓就慢慢耍,别把我也圈进去!” “哎哎,话不能这么说嘛政宗殿!”绯岚不依不饶的追上去,“政宗殿难道没耍过流氓?”手肘再次捅捅政宗。 “……谁耍流氓了,绯岚你敢不敢不要把词用得那么猥琐。”政宗无语的砸了绯岚一记爆栗。 “猥琐怎么了!猥琐是一种态度!” “……好吧。”政宗无奈的盯着一脸沉醉的少女,“你赢了。” “咩哈哈哈哈~~~” “绯岚,这么坏的影响,你准备怎么处理?”他叹了一口气,看着傻笑的丫头。 “……”蠢笑戛然而止,绯岚卡巴卡巴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告诉你,叹气也没用,这事儿你必须给我,也给你手下一个交代,要不然我撤你的职你可别怪我。”政宗看她那样子也不太忍心责怪她,可是他深刻的了解,不给这丫头点教训,她是不会长记性的。 “你们难道不懂得调戏美女的美好嘛!?”短暂的沉默后,绯岚拍案而起。“真是没法跟你们这群原始人沟通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政宗大人你到底懂不懂得享受生活呀!我说什么你还不明白嘛!?”绯岚恨铁不成钢似的戳了戳政宗的肋骨,但很快又犹豫了半刻,转而给他揉揉刚才被戳的地方。“哦对不起,我忘记你已经结婚了。”绯岚换成了一脸正直,望着面前的“已婚人士”伊达政宗殿下。 “好吧。”他无奈的把疑似在给自己搔痒痒的小爪子拎开。“如果你是男人,我倒是能理解――”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云绯岚你原来喜欢女人!?”政宗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难以形容。 ------------ 第三十七章 一个巴掌引发的惨案(下) 更新时间:2011-12-05 一听这话绯岚也犹豫了一下。 没错,我们的绯岚小盆宇真的犹?豫?了! “是又怎样。”犹豫过后的绯岚一脸不愤的望着政宗。 “……真的假的啊……”独眼青年默默扶了个额。 “怎么着,”绯岚倒是学着夕子丢了个白眼给他,“就行你们男人喜欢女人,我们女人就不能喜欢女人啦?哪有这种道理呀!” “……这事儿你置什么气——”政宗吐槽无力。 “我乐意!”绯岚这丫头还较上真儿了!“我告诉你!我还真不歧视异性恋怎么着!” “赶明儿我给你指个婚是怎么着?”政宗也破罐子破摔的跟她扯上了。 “行啊~”少女嘿嘿一笑,“你把爱子姐姐指给我吧~” “去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政宗没好气的照着绯岚的脑袋又是一记,“瞎扯什么呢,别老拿爱子说事儿。”他补充道,“爱子是我妻子,你别乱说话,再乱说话治你的罪哦。” “切~小气~~” “……”吐槽无力。 “就不会资源共享一下嘛!?节约型社会你懂不懂?你个乡巴佬!” “……不懂。”政宗无语的看看说得唾沫横飞亢慷慨激昂的绯岚同志,很是时机的泼了一盆凉水。 “不懂我给你解释解释?blablabla——” 一小时后。 “绯岚,我求求你,你去歇一会喝点水不好嘛?已经这么长时间没停下来,你就不口干吗?”政宗那叫一个头痛啊,绯岚真的就像唐僧一样好似一群苍蝇在他耳边嗡嗡了一个小时,搁谁身上谁都受不了啊! “没事!我一点都不累!再说仨小时都没问题!——我刚才说到哪了——”继续blablabla—— “真是受够了——”忍无可忍的政宗也只能一个向后转,把唠叨个不停的绯岚丢在身后不理。 “哎哎!?别走呀!我这儿还没说完呢!我都说了这么长时间了我比你累多了好不好!转身就走怎么这么不懂得尊重人呀!”绯岚倒是先火了! “谁求你说了啊!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说那些我完全听不懂的东西,真是烦死人了!”政宗没好气的丢了一句过去。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这么说话可太伤人心了啊!”见那人没停,绯岚一把上去抓住政宗的袖子,扯住不让走!“老子这可是在教你学习进步!有没有搞错啊!没让你交学费就很给你面子了!还不好好听!去给老子罚站去!” “什么?”政宗依旧一脸茫然。 “你说什么,真是的!说你也不听,想不想进步啦!?知不知道什么叫先进啊!你这个——”绯岚的啰嗦吵闹戛然而止。 却见政宗转身扣住她的肩,将她压在一侧的墙上,然后俯下身子,将那吵得他头痛的唠叨全数吞进口中,舌尖勾住似是微微颤抖的对方。还没等到绯岚的抗拒或回应,就先行结束了碰触,最后双唇轻轻一碰,全做结束的闭幕。 而绯岚一方则是完全都处在莫名其妙、稀里糊涂、乱七八糟的状态,只记得被吻的一刹那被吓了一跳,然后大脑一片空白,刚明白过来是被亲了,可那边政宗已经收手,完全没给她反击的机会。这回绯岚可真是输了,输就输在这反射弧的长度上了! “我走了。”政宗很快放开了她,什么都没做似的转身就走,气得绯岚直跳脚。 “你站住!!” 政宗没理她,微微扬起嘴角,继续大步向前。 “我叫你站住呀!!!”绯岚又扯住政宗的手腕。 “让我站住干嘛?还想让我再亲你一下~?”政宗痞痞一笑,转身看着绯岚,非常自然的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揽入怀中。 “你你你你你!!!……你耍流氓!!”绯岚其实在一开始就错了。她毕竟是女孩子,再怎么耍流氓,那功底怎么也敌不过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不是? “嗯,怎么着?”政宗依旧是笑。 “你……你刚才还说你没耍过流氓来着!”绯岚一脸委屈的瞪着对方,“你怎么这么不——”斟酌了一下用词,才毫无底气的接下去“不说实话……” “哎哎,话可不能这么说。”政宗倒是毫无压力,“这还不是你逼的?” “我怎么逼你了!” “罗嗦个没完,又不许我不听,吵死人了。” “本来就是嘛!你以为我给你讲的都是废话呀,这可是——”眼看绯岚又要长篇大论,政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暗自说了句“又来了”。 “呜!”再多的言语,不论是有用没用的唠叨再次被政宗的一个吻压了回去。 “你还没完啦!!”绯岚的脸也泛了红,“你就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嘛!?” “等你说完,天都得黑了。”政宗耸耸肩,“我们都很忙,你要训练骑铁,我也没时间听你说那么一长串。何必呢,我们都浪费时间。” “什么叫浪费时间!我这可是——” “再唠叨我亲你哦。” “你——” “嗯?怎样?”政宗算是戳中了绯岚的软肋。 “你丫拿这个威胁我!” “不管是什么,有用就行嘛。”政宗一脸豁达,“反正你云绯岚亲谁都是亲,男人女人不是一样吗?你就算就把被我亲当成你调戏我,我也没意见哦。” “这……这怎么可能一样啊……” “你刚才还说一样的。”政宗又笑了,“再说,我亲你和你亲我感觉差不多,你其实也不吃亏嘛对不对?” “……对你个头啊!”绯岚照着那张欠揍脸一巴掌糊了过去!打完了转身就跑!你问为啥?怕打击报复呗! “哎?~怎么还打人啊~”政宗也不生气,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看着绝尘而去的丫头,又想起刚刚她那一句“这可是耍流氓的成功标志呀!”倒觉得这一巴掌挨得着实不冤了。 那么第二天,我们伊达家的主公政宗殿下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个红手印。 难道政宗殿下生活作风也有——口胡!怎么可能!政宗可是伊达家的宗主,奥羽之王呀!怎么可能做出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的事情来!? 嗯,官方说法是这样的,奥羽伊达领地最近流行在脸上用红色颜料画巴掌图案。统领这一潮流的正是宗主政宗和骑铁领云绯岚,大家都说这种图案活泼生动,富有生活气息和劳动的朴实感,而且填补了脸上纹饰的空白。 至于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闲话少说,也亏了政宗脸上这个手印,也算是缓解了绯岚的尴尬。谁还敢笑她?笑她那可就等于是在笑大殿伊达政宗呀!而回了家,也几日不见夕子。绯岚倒觉得这样也好,见不着了免得吵架,毕竟骑铁队还处于不成形的状态,各种事情都需她躬亲,每天累得够呛恨不得站这都能睡着,谁还管得了那夕子大小姐? 哗啦放下怀中一堆配件,绯岚准备开始连发弩的拼装。重重的打了个哈欠,揉揉酸涩的眼睛,绯岚坐着都在晃。可是不拼装试试又不知道设计有没有误差,如果有误差明天又要改造加工—— “唉——”长长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干吧! 脑海里只残存这么一个句子,疲惫了一天的绯岚还是靠着身后的墙壁跌进了周公的怀抱。 “糟了糟了糟——”突然想起任务没完成的绯岚瞬间惊醒!可是在喊出糟了的时候,却又惊讶的瞬间收声。 身上不知被谁盖了一条毯子,地上弩枪的配件也被组装完成! 啊啊!是圣诞老人来过了这弩枪是借花献佛送给她的礼物!!一定是!! 顾不上那么多,绯岚又惊又喜的抓过弩枪仔细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设计上没有什么失误,可以批量生产了。 幸好有圣诞老人来过,要不然可真是做不完啦。 绯岚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揉揉眼睛看着窗外晨光微露。起身伸个懒腰,矮油!又是美好的一天!而在她起身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了一张纸,抖开看看,却是十分隽秀的字体——看来圣诞老人还给她留了一封信! 昨夜叨扰多有不便,还请见谅。在下见卿劳顿熟睡不忍打扰,自作主张将弩拼装起来,如所做不周,再次恳请原谅。 署名却是空的。 绯岚有点奇怪,这圣诞老人到底是何许人也?看这字体,这语气,第一就把那个死独眼排除掉!成实应该做不出这么细的活儿,加藤的话应该不会留信,夕子会把零件全都踩碎——怎么看都应该是一个陌生人才对。 不,应该是对方认识绯岚,而绯岚还真不认得那圣诞老人。 顾不上那么多,绯岚想到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忙,赶紧套了衣服赶紧收拾出门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且说绯岚手下的骑铁队,按照绯岚经常损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一群“上马无平衡,开枪无准星,口令无记性”的三无产品,可就是这群三无产品,还时常要给她添各种麻烦,还动不动就威胁她不练了。就绯岚那小爆脾气,一天两天还能忍,三天四天五天实在是受不了,这一下午就扔出去十来个,揍得好几个壮汉鼻青脸肿。别看绯岚看起来好欺负,可发起飙来也一点不含糊。这边绯岚气的愤愤儿的,可人家骑铁队再怎么着以前也是精英部队,再怎么想就这么扔了换一批也实在不太够意思。但是骑铁队扩招也确实在她改革范畴之内,先不理这群废物,她最近倒是先在忙活招兵的事情。选拔骑铁队其实也都是在骑兵部队里面择优,虽说从各个将领手下抽调精英是非常不厚道的事情,可毕竟她接领的是政宗特许的特种部队,她挑人也就完全打着政宗的旗号,谁敢不听?虽说其他家臣也颇有怨言,但也只是私下里小声嘀咕罢了,绯岚也就当没听见,一笑置之。 ------------ 第三十八章 远藤 更新时间:2011-12-06 “绯岚,都是好兄弟用不着这么抓壮丁吧。”宗时一脸苦相,“你要再抓,我这儿可就真没人啦。” “去去去,就你废话多。”绯岚白了他一眼,“不上你这儿抓人,还有哪能抓你倒是说说?” “……藤五郎!”果然损友就是损友,第一下就把成实供出来了。 绯岚低笑一声,“好吧,那你跟我一起去,跟成实说一声,你那份呀,我就让他代你抓了!” 正说着,她就一把拖着宗时到了成实部的训练地,而这儿的主人看到绯岚这气势汹汹的样子,也只能苦笑道,“得,你这一来我就知道,我那些精英全都成给你培养的了。” “要感谢你为祖国输送人才呀!还分什么你我~~”绯岚很“首长”的拍拍成实的肩,没着急说召集兵士考核选拔,倒是侧目一看,一群弓箭手正在拉弓瞄靶。 箭射而出,却见一根白羽箭稳稳的钉在靶的中心,转而看那射箭之人。箭术虽好,可年纪不大,身高平平,相貌平平,脸上还带着淡淡的雀斑――眼熟! 啊,对了!这个人是―― “远藤!!”绯岚冲着他喊出了名字。 被叫到的少年转身一愣,也看看绯岚,犹豫了半天,“你……你是人取那天晚上让我把你捆在马上的绯岚大人?” “是啊!”绯岚凑过去一把搂住远藤的脖子,套着近乎,“哎呀,我还说赏你来着,第二天我就找不着你影儿了,怎么样,这回终于被我逮到了吧!” 远藤低头笑了笑,没搭腔。 “跟哥哥走吧!吃香的喝辣的!”绯岚说话从来不经过大脑,这大家都懂的。 “哎哎,绯岚你可别这么不厚道。”成实凑了过去,“你挑谁都行,就远藤不行!” “为啥?” “他可是我的副将,怎么能轻易让给你?”成实把绯岚套近乎的小爪子从远藤身上拿开,“你就死了这份心,作为补偿,我的部下任你随便挑还不成?” “不成!”绯岚又较真上了,一拍大腿,“今儿我这墙角算是挖定了!” 成实一听这话,也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算我这话白说,”伸手戳戳绯岚的脑门,“但是你小子也给我稍微收敛点,别太过分好不好?” 而绯岚却显得非常无所谓似的,“成实兄,咱们也别吵,就来个公平竞争如何?” “怎么个公平竞争法?” “嗯,我记得剑术你输给过我~”绯岚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炫耀道,“要是比刀法实在有点欺负你的意思,这样吧,那就比弓箭,你用弓我用弩枪,怎么样?” 心胸开阔兼好脾气的成实也懒得管那得志的小人,苦笑着点了点头。 “到时候你要是输了,那远藤就是我的啦~”绯岚又是一把把远藤搂过来,一副抢占民女的山大王相。 “那要是你输了呢?”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输~”绯岚得瑟着掏出弩枪上满了弩箭。 “嗯你要是输了,我一个兵都不给你。”成实笑笑,接住看热闹的宗时扔过来的弓,搭箭上弦。 “等等~”绯岚打断了他,“这样太无趣了,我们上马比试如何?” “随你的便。”成实没有二话,走过去翻身上马,策马狂奔。骑在马上再次将弓拉成满月,只听“咻”的一声,正中红心。 绯岚一见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也猥琐一笑,说着的,要不是成实比她级别高,她还真想把他也挖来。走过去拍拍腾霜的脑袋,也飞身跨上马,一抖马缰,端平了连发弩―― 第一箭一出,校场倒彩连连。为何?因为绯岚那箭根本没有机会命中靶中红心,就这么点技术还想跟成实比?分明就是自不量力! 而绯岚却不恼,勾紧扳机,瞬间连发,马蹄烟尘过后却见红心外圈满满的扎了十支弩箭,弩箭环成一个圆,将成实的羽箭围在正中心! “我赢了哦。”绯岚笑得一脸欠揍。“那远藤――” “等一等。”成实拨转了马头,回身又道“刚才的规则都是你说的,我不改规则,只要再比一局如何?”这次,真正感到危机的成实也不要当什么和和气气的老好人了,脸上也没了笑影,估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你再比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绯岚抬手扣动扳机,数箭齐发―― “你再比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哦绯岚。”成实放下了弓,指指地上那一堆没来得及射中靶子就被羽箭拦腰斩断的弩箭。“弩箭质地太轻,力度又不够,我真的很奇怪,你们骑铁队真的用这种花架子能有什么战斗力。” “这种机密是不会告诉你的,哼,远藤!我们走!”说罢,抓着少年的手就走! “等等――你不都输了吗,你这干嘛呢!?”成实一把拉住绯岚的手腕,愣是把他们二人扯了回来。 “话不能这么说嘛成实兄~”绯岚又改成跟成实套起了近乎,“都是好兄弟嘛,何必呢,一个副将而已嘛~” “你说的倒是轻巧。”成实也没给她好脸色。“云绯岚你说好了愿赌服输,现在想怎样?” “有话好商量嘛――” “去,你也哪来的回哪去,这事没什么好商量的。”那人倒是干脆连正眼都没给绯岚,径自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伊达成实!我告诉你哦!可是政宗殿下派我来的!” 成实转身白了她一眼,“政宗殿下让你这么无理取闹了吗?” “我……”绯岚一想成实和那死独眼亲如手足的关系,自己再怎么受宠也敌不过他呀!只能暂且压下话头。 就这么吃了哑巴亏?开玩笑!他云绯岚是那种肯吃亏的人? 硬的不行,那换软的? 还没等她采取行动,那边成实似乎想到了什么,拉起她的手腕就走。“跟我来,我有点事情要问你。” “啊?”绯岚一愣,但很快被他拖走,“我回答完你的问题,你就把远藤让给我?” “美得你。”成实停了下来,看看四下无人,松开了绯岚的手腕,“我说――”他突然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那个……那个……”很困扰似的搔了搔脑袋,“那个”了半天,也不问到底是什么事。 “嗯?怎么?” “……我想说……嗯……” “不说我就走了。”绯岚也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干脆转身回去挥挥手,“远藤~咱们回骑铁队哈!” “你回来!”成实又扯住了她,“……我想问,你的伤……好点没有?” “伤?”绯岚更懵了,“我没有伤啊,你听谁说的我受伤了?” “……可……可是如果没有伤……”他的脸突然微微泛红,看着别处,连她的视线都不敢对上。“我……我看到你胸口的绷带――” ……好家伙,真是防不胜防啊! 绯岚一下子就明白了,感情是看到了胸口的缠胸带,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看到的,既然他现在提出来了,那藏着掖着更麻烦,撒一个谎就要用十个谎来圆。而绯岚刚好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于是干脆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嗯,确实,你想得没错,我是女人。” “你!你……你是……”成实的又是那个见到小怪兽的表情,逗得绯岚很想凑过去捏他一把。 “你也不用这么惊讶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嘛?”她看笑话似的盯着成实。 “……这……这……”成实看看她,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会帮你保密的。” 绯岚一听这话,嘻嘻的笑着,“保密到不至于,只要别跟别人嚼这种口舌好啦,话说政宗殿下已经知道了,凭你们的关系他竟然没告诉你?政宗殿可真够哥们!” “……政宗殿已经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成实大惊。 “嗯,做了小姓不久吧……”绯岚想了想,“他倒是自己说是很早就知道了。” “咦!?那就是他本来就知道你是女人,才……才收你做小姓!?” “可能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吧。” “……殿下怎么能这样……”成实默默扶额。 “他怎么啦?”绯岚犹豫了一下,很快换了另一句话。“那个,刚才回答你问题了,要收钱的,不给钱就拿远藤抵债吧!”云世仁一脸扒皮状。 “啊?什么跟什么啊,朋友的关心你也要收钱!?” “nonono……”绯岚摇摇手指,“成实兄,有得就有失,你刚才交换了我的秘密,难道不能收钱嘛?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闲话少说,地主家也没有闲粮了!” “……你这分明是胡搅蛮缠。”成实望着地主绯岚,一脸不满,“我要帮你保守秘密,你才应该拜托我才对!” “哎!你这古代人会的还挺多!还让我付封口费是咋的!?”绯岚也气呼呼的一叉腰,cos成圆规状的杨二嫂。 “……什么……封……封什么?”他倒是没听清这丫头到底在说啥,就是看这动作实在是太霸气侧漏了,一时半会还真没敢反驳。但且听他轻咳一声,“总之,远藤你不能带走。”成实很坚决。绯岚一听这个就知道肯定没戏……没戏那只能换个方法―― 鬼丫头细细的思量着,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 第三十九章 小怪兽尼嚎! 更新时间:2011-12-07 “再考虑一下嘛~~~~”绯岚突然扑过去抓住他的袖子,可怜巴巴的仰望着对方,“就考虑一小下!一小下嘛~~~”绯岚这翻脸比翻书还快,搞得成实十分惊悚。这回不是小怪兽了!这次的表情分明是看到大boss了! “绯……绯岚你先松开――”成实躲不及,被这女流氓死死抓住。“先松开我再说……” “不行~~~你答应我我再松开!”女流氓显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颇为撒娇的撅起小嘴望着他。 “……你……” “你就答应人家嘛~~~~”绯岚这一句发嗲把自己都搞得一阵恶寒,但是偶尔的撒娇可是对于男人最有杀伤力的武器啊!她豁也豁出去了!“答应人家嘛~~~~” “……”成实几次想把绯岚推开,可都未果。涨红了脸,又怕别人看到这副样子,赶忙随口应道,“好好好……都答应你还不行吗,快松手!” “哦耶~成实最好了~~~”绯岚虽然松了手,被一脸怕羞的成实推开老远,但是还依旧沉浸在万分欢乐中!这种激动之情排解不出来可是要把自己憋坏的!于是只见绯岚助跑几步,朝着成实飞扑上去,挂住对方的脖子照着脸蛋吧唧就是一口! “绯岚――绯岚你干什么啊!”成实的脸都快红成关公了,被这货突然袭击,本来下意识是要抱住飞过来的东西,可是刚想环住她的腰,又惊觉不对,搞得抬起的手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说实在的,别说手放在哪合适,比如就现在绯岚挂着他脖子这么一动作就非常不合适。 因为―― “咳――” “嗷嗷嗷嗷嗷嗷!!!政宗殿!!?”绯岚侧头一看,却见这边突然冒出一大活人!虽然习惯了政宗的神出鬼没,但是总这么突然而诡异的出现也太考验她的小心脏了?少女被吓了一哆嗦,赶忙松了手退后半步,没想到却一脚踩空―― 但是好在面前还有成实,那青年伸手拉住她的手。还没等重心调整过来,那羞得满脸通红小关公也反映过来自己再做什么,连忙松了手。 啪叽! 绯岚到底还是摔了个屁股蹲儿~ 别说成实不够哥们义气,主要是政宗在这边,绯岚的身份二人又皆知。就算以前都是打打闹闹,他也没少逗那只小邋遢玩儿,可是现在可不一样了! 成实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 没有拉起绯岚,而是欠身道:“殿下,我先回去了,校场那边还等着我训练呢!” “嗯,你去忙吧。”政宗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后,转而看着地上赖着不起来似的绯岚,弯腰朝她伸手,“行了吧,快起来吧?” “用不着你扶我!我自己能起来!”绯岚倒是完全不买账,一爪子扒拉开政宗的手,还一脸傲娇的遥望四十五度。 “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火?”政宗耸了耸肩,也是一脸不悦,“你这么喜欢藤五郎,用不用我给你们指婚啊?” “矮油,瞧你这酸劲儿。”少女不屑的白了他一眼,“那多不好意思。” “哼,你喜欢的话,我认了。” “你可别!”绯岚依旧不屑,“抢了我们政宗殿下的心上人,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担不起!” “……等一下……好像哪里有点不大对劲……” “别不承认了!殿下你分明是森森的爱着成实!”绯岚顶着一副,“真相只有一个!”的柯南脸,“说吧!殿下,你是在上面的还是在下面的?我觉得你应该是在下面的对不!?”不容政宗回答,一激动,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 ――你还真别说,最近睡眠不足,还真是有点――低血压。于是绯岚眼前一黑,趔趔趄趄一个站不稳又直接扑地。 你问政宗哪去了?为啥不接住她? 我们的政宗童鞋因为这一系列的回答气得牙根都痒痒,恨不得这一跤摔死丫的,自己也算轻松了。再怎么说也不能说他是受啊!!他好歹是伊达家的头头!起码是个攻!是攻哦亲!!不是攻退货都包邮哦亲!!! 绯岚这一跤摔得更晕了,于是还是决定保持坐在地上的状态,这样还比较安全。拍拍衣服上的灰土,却发现双手掌都已经破了皮。点点血迹从灰土中渗出,带着些酸麻的痛意。自己轻轻地吹了吹手掌,默默用眼角夹死政宗那个混蛋!就算是路人,看到对方要摔倒也应该搭把手扶一下吧!?竟然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他也真好意思!“喂,不说那些了,殿下你到这儿来做什么,不会是专程来抓我的吧?” “除了抓你,我还能做什么,我说绯岚,你的骑铁队到底有没有问题啊,以前的骑铁部旧领有好多都直接找上我,说你的做法让他们实在看不惯……这倒也罢,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主要是――主要是你也不能这么随性的在各个家臣手下抓人吧?还明目张胆的打着我的旗号?” “没办法嘛,都说了殿下你要理解我嘛。”绯岚懒得看他,专心的吹自己的手掌。 “理解你?你现在给我弄出这么多麻烦你让我怎么理解你?” “放心啦――我们不都说好了么,三个月后给你一个崭新的骑铁队。”她还是一脸心不在焉。 “……好吧。”最后还是政宗屈服了,各种意义上。 “所以说那就――嗷!好疼!”受伤的爪子突然被抓住,绯岚疼的眼泪都快下来了,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独眼青年,“你干啥!?” “我看看伤得重不重嘛。”蹲在她面前的政宗一看她这样子,也赶忙学着她刚才的样子,轻轻地吹。“有小石块进到伤口里了,要好好清洗一下才行。” “……用不着你管!刚才摔倒你都不扶我,你现在装什么好人。”绯岚白了他一眼,收回爪子,推开政宗径自起身,虽然又是眼前一黑,可这次好算是勉强稳住了身体,一脸高傲的望着政宗衣服上被自己刚印上的血和灰土混合在一起的印记,丢下一句“我才不会给你洗衣服的!”转身就走。 简单的清洗了一下伤口,绯岚也赶忙拽着自己的劳动果实――远藤,回了骑铁队。不管怎么样,有远藤在好歹算是有了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兄弟,至少有些事情还有的人可以商量。而且远藤在成实部中还颇有威信,治理军纪也是一把好手。绯岚这下子终于可以稍微松口气,开始下一步的训练改造计划了。 不觉间已经日落西山,挥手告别远藤,绯岚也该回家歇着了。跨上了马,低头看看依旧翻着皮的手掌。虽然血已经凝固,可是稍稍一点动作还是会再次流血。周围的皮肤也内出血泛着青紫,看来这一跤摔得真是不轻。 哼!那个死独眼!也太过分了! 绯岚愤愤的埋怨着回了屋,抽出绷带开始捆――嗯,她的动作真的趋近于“捆”。不管怎样,反正是把手上的伤口“捆”进去了。裹着厚厚的一层绷带,好像拳击运动员一样。绯岚对此还颇成就似的,洋洋得意,一抬头――“嗷嗷嗷嗷!夕……夕子你就不能不吓唬我!?” “……”被提到的女忍者干脆坐在了地上,眼中也没了初见时的明显敌意,“喂,我说你还真是笨到家了,走路还能摔倒?” “一言难尽呀一言难尽。”绯岚摇摇头,“话说起来你这一阵去哪了?” “哼,我去哪跟你没关系。”她依旧保持着高傲,抱着臂还白了她一眼。“上次怎么着我都是输了你,那我就姑且算是认同你。”她顿了顿,眼神依旧洌洌,“你可别会错意,我可不喜欢你,只是被师傅逼着才做你的忍者的。” “嗯嗯,我知道,我理解。” “还有――”夕子一把揪过“捆”得跟猪蹄儿似的爪子。“包扎都不会,你真是蠢到死。” “……喂!!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包成这样的!用不着这么打击我吧!”绯岚一脸委屈。 “说实话而已,你管我?”又是一记白眼。 “我――”还没等夕子拆开猪蹄重新包伤口,绯岚的反驳也同时被一阵叩门声打断。 “请问,云大人您睡下了吗?” 绯岚一听,却是带些柔和的陌生男音,赶忙使眼色让夕子回避――当然回给她的是一记白眼。看夕子消失不见。绯岚方才起身,“还没,这位大人请进吧。” 门缓缓拉开,来者提着灯,摇曳的火光只落出他脸庞的剪影。将灯放在一边,进门行了一礼。“云大人,这么晚拜访,真是打搅了。” 绯岚一看这架势也赶忙回上一礼,将那青年请进屋中坐定。“无妨无妨,绯岚本来也没什么事情,您这么说言重了。”随即笑了笑。 “说来冒昧。”那青年也是浅浅一笑,弯了嘴角,散着英气的眉宇也透着一丝儒雅,“我来找过云大人多次,可是――”他顿了顿,“白天的时候公务繁忙不在家,晚上呢,来过几次结果都已经灭了灯,在下怕惊扰了云大人的睡眠,就没敢进屋打搅。”他又是一犹豫,“上次我倒是见了云大人家中灯是亮着的,可是――可是您已经睡了。我还自以为是的将弩――” “哦!你就是圣诞老人!”绯岚一脸欣喜!等了这么久,终于找着活雷锋了! ------------ 第四十章 圣诞老人是政道? 更新时间:2011-12-08 不对――不是圣诞老公公,这是圣诞小青年―― 其实圣诞老人也不对,应该是田螺姑娘――不,田螺小伙子。 甭管是什么,反正这个帮了她大忙的恩人她可总算是找到了。 “什么?圣诞老人?”那青年略一惊讶,凝固了表情。算正的五官,恰如其分的镶嵌在脸上,剑眉微皱,这一个小动作却让她有些熟悉,却想不出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啊,没什么没什么~”绯岚脑子里突然冒出面前这英俊青年穿着圣诞老人装,还贴着大胡子的情形,不由得笑弯了眼睛。“至于那弩枪,您还是给我帮了大忙,亏得由您帮忙,要不玩我弄不完可是很麻烦的事情呢。” “没有添麻烦就是最好,云大人您说笑了。” “对了,说起来,您总来找我,是有什么要事吧?若是有要事,那为何不去校场来找在下?”绯岚话锋一转,浅笑盯着他。 而面前的青年却摇了摇头,“没有什么要事,只是听说云大人,不管是为人还是处事都让人感觉很是与众不同,性格随和也很风趣,在下只是想来拜谒,可惜总是不赶巧。”他笑笑,“至于去校场打搅,那样岂不是耽误了大人的工作?大家都知道云大人每天公务烦身,骑铁队训练很忙,怎么有时间闲聊呢?” 绯岚一听这话,也是笑着耸耸肩,“这种话若是算夸赞,我可受不起。倒是最近骑铁队的事情确实很让人烦心,也不知道能不能如期给主公殿下一个答复。我也着实很苦恼。” “那……骑铁队为何烦心?若是方便,愿闻其详。” “……唉。”绯岚长长的叹了口气,摆摆手,“骑铁队这个烂摊子,不提也罢,一想想我就头痛。” “但骑铁队在云大人接手之前可是殿下的专属精英部队,为何会说成是‘烂摊子’?”青年一扬眉,接着问道。 “糟糕就糟糕在是它殿下当年亲自组建的,老队员根本不服我,队员都不听话你说让我怎么按照我的想法训练?不训练怎么拿得出成绩?拿不出成绩怎么向殿下交代?”绯岚又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们就是在等着看我的笑话而已。” “云大人您这么一说,也确有道理。” “别云大人云大人这么叫的了,听着别扭,我就是管着小小的骑铁队,算不上什么大人,叫我绯岚就行。”话越聊越投机,绯岚也快原形毕露了。“哎呀,你看我都忘了问,请问您该怎么称呼?” “……”对方反而犹豫了一下,转而浅笑答道,“小次郎。我叫伊达小次郎政道。” “伊达――政道?” 等一下,这个姓氏―― 绯岚瞬间石化。愣愣的盯着面前的青年,就说眉宇间像谁嘛!!还不就是像那个死独眼!!? “不错,伊达政道。” “……你是殿下的――” 他又笑了,温柔而潇洒。“在下是与殿下同父同母的臣弟。” 口胡!竟然是死独眼的亲弟弟啊!!! 绯岚愣了半晌,方才察觉自己的失礼,猛然一个“猛虎落地式”,叩首道:“政道殿下!真是对不起!绯岚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如有冒犯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 “绯岚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政道却也是浅笑将她拉起,“本来就是我先在你这么忙的时候打扰,要错也是我错在先,再说,冒犯什么的也完全没有的事情。”温和如初的圣诞老人――哦不,是田螺小伙,又接着说道。“还有,也不用叫我殿下,不嫌弃的话叫我小次郎或者政道都可以。” 原来还挺好说话的嘛。 绯岚暗自窃喜,“好的政道,那初次见面,以后请多关照咯。” 这天晚上,绯岚和政道聊了很多,从时局到政治,从经济到人文。和那个死独眼不同,政道显得十分中规中矩,没有他哥哥那么锋芒毕露、张扬跋扈,性格上显现的是完全相反的一面。 兄弟的性格互补? “对了,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好不?”绯岚聊得欢了,也八卦了起来。“政道你和殿下兄弟关系――如何?” “……”他听到问题略略一怔,但很快一笑带过,“很好啊。” 犹豫。 他犹豫了。 “哦,是嘛。”绯岚随口答着,随即将那疑惑的尴尬一笑带过。 那青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不悦,只是笑着道:“对了,已经这么晚了。绯岚你明天还要训练骑铁队,很辛苦的,你还是早点睡吧,我就不打搅了。”说罢起了身。 “也是哦,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绯岚也起身去送他出门。“那政道晚安!” “晚安。”又是浅浅一笑,转身提灯而去。 拉上了门,绯岚躺在床上,脑子里却还留着政道回答那个问题的一瞬间残像。 犹豫。 犹豫就代表,他在准备措辞――他在说谎。若不是在说谎,这么简单的问题,只是在问问兄弟感情而已,用得着犹豫那一秒吗? 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让人感觉毫不相像。性格不同,感情不和――难道政道当年也想染指家督的位置?但是绯岚却完全想象不出如平安年代潇洒脱俗的贵公子会为了这种事情而伤怀,毫无诗意。还是说,面对残疾的兄长,身为亲弟弟的政道,也厌恶他失明的右眼? 绯岚总觉得政道不至于会厌恶身为哥哥的政宗,但看着只比自己大了不到一岁的残疾哥哥当了家督,身体健全的政道也会不甘吧? 第二天绯岚顶着熊猫眼出现在政宗的面前。政道的事情整整困扰了她一夜,她实在是熬不住了。“殿下,问你个问题好不?就算我给你洗衣服也一定要回答我!” 政宗从书简中抬头看看绯岚,又垂眼看看她捆得猪蹄似的爪子,“手好点了没有?记得换药。” “……你到底肯不肯回答我的问题……” “你把伤口好好包扎我就回答。” “包成这样怎么都嫌弃我!嫌我包的不好!?你倒是给我包啊!”绯岚一夜没睡,昨晚刚被夕子打击过,现在又被他打击,不敢跟夕子发火还不敢跟他发火!? 其实绯岚的思维总是很奇怪,谁都不会傻到跟自己的上司乱发火吧――可惜绯岚就这么傻,天生的,真是没辙。 “我给你包?”政宗换上一副笑嘻嘻的嘴脸,“成啊。” “……不对,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回答完了我让你包!”绯岚理直气壮的命令道。 “好吧,什么问题,你说吧。” “……你和你弟弟关系好吗?” “……”同样是一秒的犹豫,在回答这个问题都要犹豫这一点上,兄弟俩还是蛮相像的。却见他浅浅皱了一下眉,“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先回答问题!” “不算太差,但也不算太亲。”政宗的回答倒是很中肯,“绯岚你怎么知道政道的事情的?” “怎么,有个弟弟还要藏着掖着?”绯岚莞尔,“我再怎么傻也应该知道殿下的家庭构成不是?” “好好好,就你有道理。”政宗坐的离她更近了些,“手伸过来,我看看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哟~~~~”少女则是一脸欠揍的蹭远,解下绷带,露出已经结了薄痂却还是青紫的手掌,“那殿下我去忙了!”转身就想跑,却被政宗一把扯了回来。 “绯岚,差点忘了正事。”他收了笑意,“还想去找你的,没想到你先自己跑来了。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啊?啥事?” “爱子的父亲――三春城的田村清显大人去世了,爱子这几天很伤心,你可不可以帮我劝劝她?” 对于死亡的概念绯岚并非没有,只是已经麻木了。 微微叹了一口气,她点点头道:“好吧,我去找她说,你放心吧。”转身出门,这才发现门前的枫叶已经红透,红黄遍地, 生老病死,是谁都无法逃出的命运循环。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那青紫、那血痂,却在眼中化为漓漓鲜血。多少生命在她手中消逝,她早已不知。而这样冷血的自己,要如何劝爱子不要悲伤呢?早就不记得父母和弟弟的长相,早早就被抛下,不知亲情的自己,又要如何劝爱子不要悲伤呢? 站在门口,没有叩门就走了进去,轻轻呼唤着她,“爱子姐姐……” 而背对着她跪坐的女子缓缓回了头。脸上没有泪,却格外苍白。“原来是绯岚,真是好久不见了,坐吧。” 绯岚没有说话,只是顺从的坐在了她的对面,绞着手指,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说。“爱子姐姐――我……”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她低头,没有看她。“谢谢你来看我。” “爱子姐姐,想哭的话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她却执拗的摇头。“我没事的,绯岚,你不用担心。绯岚你工作也很忙吧,我听说了骑铁队的事情,训练要紧,你还是快去忙吧。” ------------ 第四十一章 田村 更新时间:2011-12-09 “要紧什么呀,看你这样子我那还有心思训练那群混蛋!要不是政宗殿下告诉我,我还不知道田村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为什么你不和我说,为什么你不向我诉苦啊!”爱子听语,却没有回答。“爱子姐姐,是不是你和殿下吵架了?要不然他怎么不自己来安慰你?”绯岚凑过去抱住面前的女子,“他真的很在乎你的!真的真的!要不然也不会求我来安慰你……”她伸手安慰似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知道。”爱子回答着,也回搂住绯岚,短暂的拥抱后,缓缓松开了手,答道,“绯岚,你替我告诉殿下。就说是时候准备准备兵力了。” “……什么!?”绯岚被爱子的话吓了一跳,愣愣的盯着她。“准备兵力是什么意思!?要对谁打仗?……不会是……” “……”而面前如画中走下的佳人却别过头没有看绯岚,“父亲去世,我也没有兄弟姐妹,万一出现什么变故,当然要殿下——” “你自己不回去吗?” “……回去?”爱子却是笑了,淡淡哀伤的凄然一笑,“我用什么身份回去呢?我已经身嫁伊达家,从出嫁的一天起,我就姓伊达,不再姓田村。”见绯岚不说话,她继而说道:“而且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爱子看着绯岚,却没有了眼泪,“整个田村领地才是他想要的陪嫁。那么现在,该是他得到的时候了。” “你应该回田村家接领家督,毕竟不管何时,你都是田村家的公主啊!” “可是,我已经抛弃了田村这个姓氏,再也回不去了。” 丈夫和族人,她到底还是选择了前者。不论是甘愿还是被迫,绯岚这个局外人都没有任何资格去评判。那是她自己的选择,绯岚都无权干涉。 “怎么样?” “她除了没什么精神,没什么不好的了。她让我告诉你,你可以准备行动了。”绯岚嘟着嘴,也说不上是不满,总之情绪怎么也不算是愉快。 一听这话,政宗似乎稍稍放下心来似的松了口气,但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嘴角却微微一勾,“终于等到她的这句话了。” “……殿下,你不会是胁迫她逼她答应吧?”绯岚气结,却强压下了这股火,怎么也不肯相信对爱子如此好,这么恩爱的公主和王子的结合会仅仅是政?治?联?姻!? 难道,他真的就想要田村家的领地才…… “你别误会,我可没逼她,我只是让她自己想清楚而已。”政宗还是笑,看起来阳光灿烂的微笑却带着冰冷的狡诈。 “那你就真的准备抢先占了田村家的领地?” “怎么,难道还等着别人抢先?”政宗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好歹我也是田村家的女婿,你们大明有一句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对吧?” “一点都不好笑。” “绯岚你别这么严肃嘛,”政宗依旧笑嘻嘻的,“再说,也不能用‘占’这么难听的词,我们只不过提防有人趁清显大人过世趁机作乱,对田村家不利而已。”微微眯起左眼,低头看着绯岚。“我是想借此机会让田村家‘臣服’于我,而不是将他们‘消灭’这可是本质上的区别。” “那么以后也就不是‘盟友’,而是‘主从’。” “完全正确。绯岚你倒是不笨嘛。” “为什么……连爱子姐姐家的领地都要染指——”绯岚听不下去了,踮起脚推他一把揪住衣襟,“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太过分了吗!?” 被抓住的政宗依旧浅浅一笑,“绯岚你别激动嘛。我爱她,我喜欢爱子,这确实是真心的,但是不代表我就一并爱她的家人。爱子是我的妻子,我宠爱她保护她天经地义,可是除此之外,我没有那个义务对田村家负任何责任。而且绯岚你不觉得对于无后的田村家来说,并入伊达家的版图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么?” “胡扯!你为什么不让爱子回去!?让她回去统一大局?” “她?”政宗笑了,“你以为我不许她回去让她回去当家督?” “……难道不是么……” “哈哈~真好笑。”他假笑几声,“我承认确实有女家督女城主,但你觉得爱子能撑得起来整个田村家吗?” “不让她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行!?” “如果她愿意试,那她也不会11岁就嫁入我伊达家。”政宗收了笑,拉开绯岚的手,“真正出色的女武士不过屈指可数,九州的立花誾千代算一个,你姑且又算一个,可是爱子成不了第三个,你要记着,不是每个女人都成得了巴御前。” 针针见血,无法反驳。 “回去好好训练你的骑铁队,到时候去爱子的娘家,还没准要你出马呢。”他又是开着玩笑,拍了拍绯岚的脑袋。 “要去你这个没良心的自己去!我才不去!”绯岚狠狠的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绯岚,真不知道该说你是重情重义还是天真到傻气了。 政宗看着远去的身影,嘴角依旧扬着笑。 ———————————————————————— 因为那次不愉快,绯岚一连好几天都没去找过政宗,校场那边也不管不问,也亏得有远藤顶着,照着以前绯岚的训练方式继续训练,这才算没耽误。而那丫头成天就在屋子里一躺,也不管睡不睡得着,反正谁都不搭理,爱咋咋地。可偏偏有人这时候敲门打搅了她的睡眠!连睡了好几天,绯岚的眼睛都快睡肿了,就这副样子怎么去见人?于是屏住呼吸缩在被子里,就当没她这个人。 “绯岚,起床了。”熟悉的声音传来,把她的被子掀开,揪着这只小邋遢起了身。 “……大叔你咋回来啦?”绯岚揉揉眼睛——还是肿。 “……”看到绯岚这张肿脸的加藤感觉惊悚是一方面,绯岚从他的表情中得知他对现在自己的样貌可以用一个四字词语来形容——“我勒个去”。 绯岚也管不了他是怎么想的,重重的又打了个哈欠。“大叔啊,你咋不说话,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你怎么颓废到这个程度……受什么打击了?” “我没失恋也没失业。”绯岚肿成单眼皮的眼睛还不忘白他一眼,“只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的时候,你懂的。” “我不懂。”加藤没好气的回答,“你还没死真是个奇迹。” “奇迹你妹啊——我活的就这么不坚强?”绯岚坐直了身体,一脸死相的盯着加藤。 “反正夕子以为你死了。好几天不出屋还以为尸体都臭了呢。” “……那丫头一直咒我死咒得很开心嘛……”绯岚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叹了口气,“加藤,这么久你去哪了?” “办点私事,已经基本上忙完了,以后就不会走了。”加藤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夕子还说输给你不服气,要找我严格的训练她。” “哦,这也算是好事嘛。”绯岚可算是勾了勾嘴角算是笑了,“反正她也讨厌我,正好别让我俩凑一起,免得打架,也不错嘛。” “你倒挺悠闲。” 绯岚打个哈欠又躺了回去,“彼此彼此~” “田村家的事情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琢磨那些有什么用?” “……真没看出来,你消息还挺灵通的。”绯岚侧眼看看加藤,随即被后者一把从被子里拎了出来。 “我的消息再不灵通的话还干什么忍者?”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云绯岚,你别打岔,我知道你对田村家事情的看法,不过你真的以为你什么都管的了?”加藤把她拎近了,半是质问道。 “但是什么事情都要去争取一下的吧!” “这件事根本就没必要去争取,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云绯岚,你别告诉我你连这不知道。” “我——”是的,她知道,他的做法她也能理解,换句话说,若她是政宗,她身在这个位置她也会这么做,可是真的换做要对自己身边的人残忍,这个弯她却怎么都转不过来了。 “别的不想多说,云绯岚,你首先要清楚一点。”加藤一脸严肃的盯着她,一字一顿。“不论你们关系如何,他是君,你是臣,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你以为我就那么喜欢冲撞上司?这是要丢饭碗的啊!饭碗没了就要被饿死的——不过还没等她想出什么合适的措辞回答大叔,却觉耳膜一阵刺痛—— “你们在干什么!云——姓云的你离我师傅那么近干什么!?”一声嗓子足可媲美当年张飞那一声吓得死人的怒吼。绯岚立马被吓得一哆嗦。她这小心脏可真是不禁吓,还没等上战场,她差点就先交代在这一嗓子上了! “我……我没——” “你快点给我滚开啊啊啊啊啊!!!!”女忍者一阵风似的跑进来一把把绯岚丢开!就夕子面对她师傅加藤的问题上,这种风风火火脾气倒是和绯岚颇有些相似。“师傅!她……她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加藤也被这丫头的一嗓子镇住了,这一声回答得好像他才是徒弟似的。 ------------ 第四十二章 君与臣 更新时间:2011-12-10 “没有就好,云绯岚我告诉你!以后离我师傅远点!!听见没有!”夕子一手掐腰一手指着绯岚,呈茶壶状。 “凭什么……他可是我手下呀……”绯岚弱弱的回击道。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许你你接近我师傅!”女忍者依旧气呼呼,“师傅是我一个人的!你不许抢!挺清楚了没有!” “……夕子你是不是喜欢――”天呐!她好像得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结论! “闭嘴!我的事情用不着你问!”一个眼神把剩下的“你师傅”仨字堵了回去,噎得绯岚直打嗝。 而加藤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决定还是不要加入恐怖的女人战场比较好。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夕子显然还没出够气,又是一声大喝,张牙舞爪的扑上去照着知道插错了嘴,抱头缩墙角的绯岚蘑菇一通狂擂。好在夕子也就是闹着玩而已,要不然绯岚还不真得被擂到吐血。“让你占我师傅的便宜!!让你总粘着我师傅!!你以后给我走远点!!” 就在夕子擂得酣畅淋漓的时候,一串脚步声却让她和加藤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动作,警惕的望向门口。“咚咚――”叩门声响起,紧接着是熟悉的声音,“绯岚?你房间里很吵,出什么事了吗?” “是圣诞――不对,田螺――啊不是,是政道吧!”绯岚蘑菇扒拉开夕子,朝着忍者二人使了个眼色,“刚才我打老鼠呢……” “你才老鼠!” “嘘――”加藤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徒弟,一把拉着夕子的手腕,子若不走,将子拖走! 也赶了巧了,这边加藤大叔刚带着夕子跳窗而遁,那边政道就拉门进了屋,看看绯岚蘑菇,表情一滞。“你确定你是打老鼠而不是被老鼠打了?” “……好大一只老鼠哟!刚才殊死搏斗来着!”绯岚还一本正经述说她的“英雄事迹”,这丫头倒也真不嫌丢人。 “……好吧。”政道浅笑着叹了口气,也算是接受了这种说法,“绯岚,你怎么还穿成这个样子?今天兄长要开家臣大会,所有家臣都要参加,你怎么――” “咦?没人通知我啊。”绯岚倒也委屈。 “可能是信使忙忘了吧,你快收拾收拾,时间快来不及了。” “嗯好的,你等我一下!”绯岚把政道推出门,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 那死独眼会落下自己?绯岚实在是有点不明白了。理论上落下谁都不应该落下她嘛,难道说那小子也生她的气?这叫什么气量嘛!分明就是小肚鸡肠! 绯岚颇有不满的抖抖衣袖,出门顺手挎住政道,“我们走!” 离开会还有一段时间,可是已经来了不少家臣,有很多都是上次庆功宴上见到过的。但也有很多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为了注意影响,绯岚还是果断松开了政道,毕竟就算是两个男人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也不太成体统不是? 政宗早就坐在了正位上,侧头瞄到了来着二人,却是剑眉微皱,“绯岚,你怎么来了?” “兄长大人,是我带绯岚来的,有什么不妥吗?” “……也罢,小次郎你先坐下吧,绯岚,你过来。”政宗命令道。 虽然不确定是什么事,但是绯岚还是猜到了个大概,这场会议,决定的是田村家的生死存亡――决定的是田村领地易主为谁。绯岚顺从的走上前去,附耳近前。听政宗低声道,“绯岚,我没有强让你来这里,你应该猜得到这次到底要讲什么,要决定什么,你若是不想听,可以立刻回去,我不强求,若是能在这里听下去,那你就卖我个身为主公的面子。我说什么,都不许反驳。你自己想清楚。” “……我明白了。”绯岚略一垂头,转身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定。 加藤说得对,他是君,我是臣。 你已经身姓伊达,而我也是伊达家的臣子,爱子姐姐,或许田村家的事情我管不了,也真的不该管。 “诸位可能已经知道了。”政宗巡视一周,顷刻屋内鸦雀无声。“清显大人前几日亡故,诸卿有什么看法?”他却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肯直入主题。 “殿下,田村家主一死,若不扶植新的继承人必定纷争不断。” “可是爱姬夫人是田村家的独生女,去哪找继承人?” 政宗依旧是笑,看着四座争论得乱七八糟,自顾看着好戏。而绯岚却静静坐在一边,时而低头沉默,不时抬头看看政宗。目光交汇的时候,政宗朝她一勾嘴角,而绯岚像是没看见一般移开视线。 虽然照那死独眼的意思,田村家的领地铁定姓了伊达家,可是究竟如何分封还无定论,却见政宗单手托腮悠闲开口,“关于这件事情,我和于北夫人【于北:田村清显的妻子,即爱姬的母亲】商量了一下。” 众人一见主公开口,立刻恭敬垂首。 “鉴于伊达家和田村家的姻亲关系,我想从伊达家派一人去管理田村领。夫人也确实同意了。今天找大家来,就是为了公布一下这个消息。”他又是一笑,眼睛直直的盯着绯岚,把坐在角落里的绯岚着实吓了一跳。 不会是要叫我去……吧? 绯岚的脸色有点发绿,死独眼你这可有点欺负人了啊―― “放心,不是你,看把绯岚你吓的。”政宗倒是打着哈哈贱笑的移开视线,搞得绯岚好不尴尬。 众家臣们一听这话,也跟着笑了几声,而显然算是受到欺负的绯岚,也只能闷闷的缩回角落种蘑菇。 政宗收了笑,转而望向一边的政道,“小次郎,等你到了田村领地,可不能给我们伊达家丢脸哦!” 绯岚一听也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也就觉得理所应当,政宗只有他一个亲兄弟,其他的包括成实在内的都是堂亲,论亲密,该派的也确实应该是政道。侧头看去,发现政道也很惊讶,看来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真不知道政宗是想给他弟弟一个惊喜还是惊吓。 政宗起身朝他走了过去,政道也赶忙起身,看着面前的大哥,“兄长请放心,小次郎绝对不辱众望!” 兄弟俩没有过多的言语。上座的主公浅笑着看着自己的弟弟,眼神中流露出少见的温馨。政宗先伸出手来,政道则是微微一愣,但很快握住了哥哥的手。兄弟俩就这样紧紧相握,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力量。关系好与不好又能如何?毕竟是同根生,那份血浓于水是怎样都代替不了的。 绯岚莫名的微微放下心来,看着面前的兄弟,心里也不由得涌起淡淡的暖意。不过说实在的,其实绯岚挺不舍得这田螺小伙就这么大老远的跑去三春城,说起来她和政道虽算不上很熟络,但至少也勉强算个朋友,没事聊聊天也蛮有趣的――尤其是在成实那混蛋知道她是女孩而故意躲得远远的之后。 啊?你问绯岚不是应该很忙吗?怎么还想着聊天? 是啊,确实很忙啊,每天忙着吃饭睡觉发呆和夕子打闹斗嘴,忙得很咧~ 什么?你问骑铁那边怎么样了? ……风太大我什么都没听清! 说实在的,远藤深深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什么叫――倒了血霉了。自从他来骑铁队,就没消停过,非常经常的状况就是他的小上司绯岚君来了骑铁队一顿闹腾,闹腾够了,人家跑了!就留下他小哥一个收拾烂摊子吧。现代意义上还未成年的17岁少年真的表示鸭梨很大,可惜的是古代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没法对不靠谱的上司进行血泪控诉!远藤早上梳头的时候,真的觉得白发又多了几根。 真是可怜的孩子。 绯岚偶尔去校场查看的时候,发现那群三无产品总算是上了道了。她也算欣慰了――不过都是人家远藤的功劳你欣慰个毛。 既然那群三无产品的训练有了这么大的进步,那么今天就稍微犒劳自己一下,给自己放个小假吧!事实上已经快半个月没有正经上班的绯岚又在自我安慰了。按她自己的话说,就是看那群人训练还不如看夕子训练比较有趣,虽然加藤总把她撵走,可她就像烦人的苍蝇,怎么赶也赶不走,怎么换地方都能找得到,搞得加藤大叔都抑郁了。 而说起绯岚的两个私家忍者,在提供方便情报的同时,也带来了很多麻烦。比如房间经常闹老鼠――在和夕子打闹,比如被人怀疑家里闹鬼――经常的吵架。其实财源方面,只有她一个人赚钱,不仅要养活三个人,而且骑铁队一些“科研”的工作全都由她自己完成,当然钱也是她自己出咯。 再一次看看自己微薄的俸禄,绯岚越来越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 “殿下!” “嗯?” “殿下您看今天天气真好!” “嗯。”政宗低头看着卷宗,懒得理这句没话找话。 “殿下您看太阳可大了!” “嗯。”默默地青筋暴起。 “殿下您只会说这一个字?” “嗯。” “那好吧殿下我要加薪!” “……”政宗一听这句,放下手中的公文,抬头瞄了绯岚一眼,淡然道“今天的第十五次,累计共二百零四次。” ------------ 第四十三章 黑胫巾 更新时间:2011-12-11 “殿下您数学学得真好!”绯岚立刻溜须拍马似的竖起大拇指! “我不给你加俸禄你就要烦死我吗?趁没人注意就溜进来……”政宗头痛的皱起眉。“已经被丢出去二百零三次了,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可是――”绯岚也有些委屈,扑上去率先扯住他的袖口,“殿下您听我说嘛!!我是真的过不下去了呀!!您看骑铁队那些训练费用就不菲,弓弩制作,枪炮改良的费用可都是我在掏腰包呀!!过一阵还要有弩箭和毒药的问题,在不加薪我可连饭都吃不上了!” 政宗看了看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吧,下个月开始骑铁队专拨一部分款项作为改良武器的费用,之前的部分呢,就等着你的骑铁队立了功,用赏赐补偿你,你看这样行不行?” 绯岚一听这话,方才笑了,“那就好,您这么说咱就放心了。” “还有别的事吗?”政宗看看堆成小山的公文。“做不完会被片仓训的,拜托你有话快说行不?” “……那个……” “对了我知道了。”政宗点点头,“这个给你!”伸手递过来一张――平安符。“特意为你求的,记得戴在身上哦。” 她沉默的接过那个小布袋,“殿下你给我这玩意干啥?” “不是你在家里看到了――” “不是呀!”绯岚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那是――?” “是这样的,其实上次是我和我的女忍者在打架,之后她跑走了你没看见她。”绯岚犹豫了一下,“挺对不起你的,现在才告诉你我有一个私家忍者……” “所以你一个人的俸禄要养两个人,力不从心了?”政宗调笑道。 “差不多吧。”绯岚没敢扯上加藤,添油加醋的哭穷道“所以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你上次还取笑我家里怎么一个下人都没有,你看我都穷的叮当响,上哪找下人?谁能给我免费当义工不成?” “你真是算计到家了。”政宗也不知道该同情还是讽刺,“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你不就是想把她纳入伊达家的黑胫巾?,也挣一份俸禄?” “就是这个意思!” 政宗有些头痛的揉揉额角,“纳入黑胫巾了你就不许再缠着我给你涨俸禄了听见没有。” “嗯!” “好吧,我会交给安部去办的,你放心吧。”青年摆摆手,“没事了吧,没事就别打扰我了,我忙着呢。” “多谢殿下~~”绯岚乐的屁颠屁颠的,刚要出门,却听政宗又喊住了她。 “等一下,你落了东西。”他到底是追了出来,手中提着那个金色的小布袋,“这个你拿着。” “可是我家又不闹鬼――” “这是保平安的,拿着总没坏处。”他勾唇笑笑,将它塞在她手里,转身回屋继续工作了。 “老封建。”绯岚看看他的背影,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政宗还能不明白绯岚那点小心思,等到工作好不容易都处理完了,便叫来了黑胫巾的首领安部对马,将夕子的事情交代了一番。不过是在黑胫巾挂上个名儿,领一份装备俸禄,平时依旧跟着绯岚,尽了家臣私人忍者的义务也无可厚非。而绯岚晚上也把这事跟二人描述了一回,夕子虽然不说,但也没有抵触的反应。总之也算皆大欢喜。 晚上,三人为了这事好好庆祝了一番,加藤还好似嫁女儿似的告诫夕子到了黑胫巾要收收性子,切不可再这么任性。夕子也不过是一记白眼,“不过是去领东西而已,之后就回来了,你也太不信我了!” 绯岚戳了戳夕子的脑袋,“你看你现在说话就够扎人的了,明天稍微小心点说话不行?” “我干嘛要说个话还要小心?我又不欠他们的!” “……我的小姑奶奶,我欠他们的行不~?”绯岚赶紧赔上一脸猥琐笑,恶心得夕子躲得离她远了好几步。 于是三个人继续聊着,时而绯岚和夕子还拌几句嘴,互相掐掐小架,而加藤则是家长似的看着姐妹俩打得不亦乐乎。 夜很快就过去了,夕子一大早就跑去黑胫巾报道,而绯岚在家里瞌睡得直流口水。深秋的太阳暖暖的,空气中似乎都带着阳光的香气。不知睡了多久,反正是因为肚子饿了,绯岚便捂着肚子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心想去哪蹭饭呢?琢磨了半天也没什么结论,晃晃悠悠的起身换衣服。――还是先出了门再说吧。可是刚要出门的时候,却发现门口有外卖! 矮油!谁这么好心还给她送吃的怕她饿死呀? 绯岚乐的屁颠屁颠的,赶忙打开盒子,发现是几块制作精美的小点心!虽然感觉一口咬下去太破坏美感而且吃下去也不一定顶饿,可有总比没有强是吧?三下五除二将点心清扫干净,一下子觉得不管是胃还是心情都满足了。嗯,这天上掉下的点心一定是圣诞礼物! 那么就是说是政道送的咯? 绯岚心里对于政道=圣诞老人这个等式已经根深蒂固了。这个诡异的逻辑她既然自己觉得ok……那就ok吧! 既然吃饱了,那个光吃饭不干活的死丫头也终于良心发现准备去考察一下远藤的工作状态了。到了骑铁队的训练地,绯岚没有声张,只是猫在一边偷偷地观察,好似趴在后门玻璃上窥探班级的班主任。训练进度和自己想的差不多,看来若不快点制毒,耽误进度的就是自己了。可绯岚对日本的毒草毒虫并不熟悉,看来这件事还得有人帮忙才行。可是该找谁呢?绯岚叹了口气,脑袋里转过好多人的影像――身为武士,用毒可能不算什么光彩的行为吧,那若是其他……忍者呢?心里有了谱,赶忙去找加藤帮忙。而飞鸢加藤办事也算利落,毒草毒虫各种他们忍者用毒的例子一一举明,绯岚也算理解了不少,这下制毒倒也不难了。 还不等自己配上一回毒,却听门外响起了急促脚步声。绯岚赶紧让加藤遁逸,自己则是拉开了门迎接。门外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主公――伊达政宗本人。 绯岚还未开口调侃他几句,却见他剑眉微皱,先劈头盖脸的给她一顿训斥,“云绯岚,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什么?”绯岚被这弄得一头雾水,看见政宗脸色不好也知道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殿?到底出啥事了?” “还不是你那个忍者!” 绯岚一愣,心想这说的到底是加藤还是夕子啊。也没追问,“我的忍者怎么了?” “今天刚入黑胫巾就杀了人,你说怎么了!?” “……什――”绯岚惊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青年,“到底出什么事了!?她现在在哪!?” “我要是知道出了什么事,我还能来找你吗?”政宗也颇有不满,“走吧我带你去见她。”说罢,抓了绯岚的手腕就跑。这时候也不管什么礼节不礼节、避嫌不避嫌了,被他带着飞快跑出院子,上了马又是一路狂奔。 夕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都说了你那性子什么时候能收一收啊! 绯岚垂下头,紧紧攥住缰绳,身体因为恐惧微微颤抖。 可是明知道这些的我干嘛要把你弄到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黑胫巾!! 错的是我,该受处责的是我才对啊!! “绯岚……” “……嗯?”她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却意外的柔和。 “她还没有认罪――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糟……” “我信她不会杀人……” 那青年却沉默了,停下了马。“身为主公,我不能用‘信’或‘不信’来断定她到底有没有罪。”说罢,下了马,“就是这里了。” 绯岚看看他,也没有接下去说什么,只是默默跟着他进了牢狱。 才进了没走几步,就有狱卒跑上前行礼道:“殿下,那女人嘴紧得很,一句话都不肯说。” “嗯。”政宗只是点点头,让那狱卒走开了。 “……夕子。”绯岚刚想跑去追问,却被他先拉住了手腕。“殿――” “我会带你过去,别慌。”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握得她好疼。可是她只是看看他,一句话都没说。 不知未来如何的恐惧,如监牢里烛光幽暗,那漆黑迷茫压得她快要喘不上气来。越走一步,心也提的越高,只怕见到夕子的那一秒就要落入深渊,再也无法逃脱。 又走了一阵,先入耳的却是皮鞭抽动空气的“啪啪”声。每一鞭似乎都落在她耳边。没有呻吟,没有叫喊,甚至连一声粗气都没有。 “夕子――”绯岚用力想挣脱政宗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殿下您放开我!!” “绯岚你冷静一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自己的姐妹在受苦你让我怎么冷静!!”绯岚死命的掰着他的手,连扯带拽好算是挣脱了,“夕子!!”冲进房间却看一个少女被缚在墙上,身上鞭伤累累。 ------------ 第四十四章 夕子 更新时间:2011-12-12 那少女似是听到了绯岚的声音,缓缓抬起了头,乱发中,透出一张陌生而熟悉,苍白清秀的脸――这是她第一次完整的看到夕子的脸。那双本是高傲的吊眼因为疼痛微微眯起,看到来人,却隽眉一皱,眼神滞在了她身上。 “啪!” “……!”趁她发愣的档儿,一鞭子抽得结实,她痛苦的低下头,脸颊一道血痕看得绯岚触目惊心。 “住手!住手!不要再打了……” “犯人还没招供,请云大人不要碍事。”狱卒显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盛气凌人的说着,递个眼神示意一边的执鞭者继续。 “不要!” “啪!” “我――我不许你们打她……”绯岚紧紧搂住夕子,身后的衣服已经被鞭子抽破,伤口渗出了丝丝血迹。“我是她的主子,要打你们就打我!”绯岚把脸埋在她的肩窝。“对不起――夕子,对不起――” “绯岚,你来做什么……”她的声音依然带着些许高傲。低头看着她,看着像个朝她撒娇的孩子似的绯岚。突然让她很想要伸手揉揉她的头安慰,却无奈双手被铁链缚着,只发出铁链抖动的“哗啦”声。 “对不起……夕子,我不该让你加入什么黑胫巾!我不该把你交给他们――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救你出去!!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们再伤害你!” 夕子笑了笑,“云绯岚这个烂好人……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这个脾气。我讨厌的就是你这个对谁都好的傻瓜!” “可――” “人,是我杀的。”夕子笑望着面前的狱卒。 “夕子!” “人是我杀的。” “夕子你在说什么啊!!” 狱卒对了一个眼神,“那既然已经认罪了,就可以画押等待判罚了。” “不是这样――夕子不会的……不会的――” “绯岚你够了!”政宗搂住腰将她从夕子身上扯下来,“她自己都承认了,你现在还要干什么!” “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夕子!夕子你倒是解释啊!夕子!你为什么不说你有苦衷!你为什么不说你事出有因!?夕子――”她挣扎着,伸出手想要够到面前的少女,却到底还是差了一厘米。最后的一厘米,遥远得像一光年。 “人是我杀的,其他的我无话可说。”她低下了头,不去看绯岚。 “夕子……” “闭嘴,云绯岚,我的事情还用不到你来管!”夕子抬头,眼中却独独少了张扬。这声斥责,却更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不管你怎么说,我不会让你死的――”绯岚看着她,直到被政宗拽出牢房。 “……云绯岚……我不想……欠你的人情。”夕子闭上了眼睛,喃喃道。 被拖出了监牢,政宗总算松开了她。却没说什么,径自上马。“认得回去的路吧?我就不送你了。” “等一下――”绯岚扯住了他的马缰,抬头看着马上的青年。“请救救她。” “她已经认罪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救?”政宗没有低头看她,只是缓缓道:“绯岚,我是伊达家的家督不假,可是徇私枉法的事情要是开了头,以后的事情可就难办了。我也希望你能稍微体谅一下我。” “这件事肯定有什么隐情,夕子她性格虽然有点骄纵,可是……可是也绝对不是您想的那样乖戾!怎么说也不会做出伤人性命的事情……” “……我说了,不是你说她不会做出杀人的事情,事实就确实如此的。”政宗低头看看她。 少女松开缰绳,跪了下来叩首道:“殿下……绯岚只求您多宽限些时日,我想彻底查清楚这件事,若夕子真的无故杀人,那绯岚也愿拿命抵罪……” “话何必说的这么绝。”政宗下了马,蹲下身子将她拉了起来,“虽然她是你的忍者,但毕竟整件事情和你无关,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殿下――求求你了……”泪在眼眶中打转,让政宗看着颇为不忍。 “绯岚,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确信她是无辜的?”她只是点头,咬着嘴唇一句话都不说。“那好吧,我给你一个查清真相的机会,我也会尽力帮你。”他顿了顿,转而道:“以此为交换,事情查清后,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情。” “不管什么事,绯岚答应便是!”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捉住对方的衣袖怎么也不肯松开。 “我让你嫁给我你也答应?” “……这――” “开个玩笑而已,看把你吓的,不用当真。”政宗笑笑,将她的爪子从自己袖子上拽下来,“绯岚,这件事说来简单,我想交给你做再合适不过。”见少女又重新打起精神,他继续道,“说来你别生气,我把你是女孩子这件事告诉了母亲大人,她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罕有的女武士,对你自是很感兴趣。我想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不只是见面这么简单吧?”绯岚显然听出了话外之音。“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让我劝说东夫人?”【东夫人:政宗的母亲,最上义姬。这个称呼源于《独眼龙政宗》,直接拿来用了没有具体考究】 “不错。” “莫不是――政道要去三春城的事情?” 政宗勾唇笑道:“谁说你云绯岚傻,我看倒是伶俐得很。我就是想让你劝说母亲大人同意小次郎的出行。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自小小次郎就深得她的宠爱,若是不和母亲大人解释清楚,怕是她到底还是会怨我的。” “殿下放心,绯岚必当尽力而为。”她再次叩首道。 “好吧,不说小次郎的事情了,我们还是先把那个夕子的问题处理好再说其他吧。”他看看面前的少女,“先起来,这事儿我们回去再说。” “嗯。”绯岚这才起身,回头看了看监牢,随即翻身上马。 夕子,等着我,我一定能救你出来…… 说是这样说,像是这样想,可是,一入黑胫巾,真相到底如何谁又知道?就算知道了,只怕的是黑胫巾的忍者众欺负她一个新人,非要置她于死地呢? 绯岚又一次慌了。 回去的路上,二人的马也没有来时的疾了,各怀心事。“绯岚,你脸色很难看,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召见安部谈谈看。我们慢慢来,别着急。”她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别想那么多,有我呢。”他见状安慰道。 “……嗯。” “背上的伤你一个人不太方便,一会我会让爱子过去帮你处理一下。” “……不必劳烦爱子姐姐了,我自己能处理好。”绯岚道,“不过就是简单包扎罢了,一个人也惯了,应付得来。” 他一听这话,也勉强点了点头。抬眼看看将落的夕阳,“时候不早了,我回去召见安部,晚些时候去看你。” 遥望他的背影远去,绯岚也牵马进门。对于政宗来说,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查清此事。可是她只有这须臾片刻。这转瞬之间又要准备如何的措辞对加藤解释呢?将夕子交付给自己,自己没有照顾好她,反而要让她受这牢狱之灾,切肤之痛。 “你回来了。” “加藤,对不起。” “夕子的事情吗?那怪不得你。”加藤倒是表现得很冷静。“都是我把她惯坏了,那骄纵的性格,早晚要出事的。” “我一定会救她出来的……” 加藤看着她,却是半晌都没有说话,最终只是开口道了一句“你疯了吗?” 绯岚预想过很多加藤或是震怒或是气愤,或是忧愁的情景。可是唯一这淡然,她猜不到。可不仅是淡然,那得知自己要救夕子的错愕,也是她始料未及。 “我……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想救她不对吗?难道……难道我们的心情不一样吗?难道加藤你就不想查清真相给夕子一个清白吗!?” “我想救她无可厚非,因为我是她师傅,养了她这么久,她就像我女儿一样,我不救她谁救她?”加藤微微皱了眉,盯着绯岚,“可是这件事情和你无关,你不要插手。” “怎么和我无关,夕子是我的忍者,是我的手下,我更是把她当姐妹一般,现在她出了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夕子对你说了什么没有?” 绯岚默默地低下头,“你们就这么不信我……” 加藤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我没有不信任你,只是这件事我们不想让你插手,是不想拖累你。” “什么叫拖累!有了困难不帮还算什么朋友!” “云绯岚,我已经不只是第几次告诉过你。”加藤冷下脸来,漠然道:“身份尊卑,地位相差。主仆之间是永远都无法越界的。她身为你的仆从,惹出这样的事端本来已经为主家蒙羞,你还要去救她,这不是要成了人家的笑柄吗?” “我不在乎!被人唾骂那是别人的事,和我又有何干!?我只要做好我自己的事情,问心无愧就够了!” “值么?” “值。” “我们身为忍者,受人差遣,做着最辛苦也最危险的工作,稍有不慎就会身首异处。”加藤却引开了话题,径自道,“而有的时候,想要杀你的人,不只是敌人,也许还是主家。”他哂哂一笑,怕是想起了自己几次“被杀”的经历吧。“而你却为了一个小小的忍者如此慌神。这样的你,可能说不上什么仁义,恐怕还算有些妇人之仁吧。” ------------ 第四十五章 夕子(2) 更新时间:2011-12-13 绯岚听到这,也笑了笑道:“大叔,这句话算你说对了。我本来就是妇人,妇人之仁倒也不新鲜啊。” 加藤看看她,却没有再揶揄什么,“今晚我会夜探黑胫巾居所,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 “大叔。”绯岚按住了他的手臂,“夕子已经出事了,我不想让你也折进去。”她定了定神,放开了手,“我相信你‘飞加藤’不是浪得虚名,只拜托你一定要小心一些。我觉得黑胫巾的首领安部,也不一定是吃素的。” 掩在面罩下的表情并不明了,虽然已经年近四十岁,他的眼神却锐利依旧。岁月在他身上只留下了成熟,可眼角的皱纹却暴露了他的渐渐衰老。他没有回答什么,甚至连点头都没有,只是匆匆一瞥便消失在夜色中。 加藤也好,政宗也好,至少他们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那这么没用的自己呢?只会说些漂亮话,光吵着要救夕子,可是到底要怎么做?就呆在这里发呆吗? 绯岚到底还是坐不住了,她起了身,提了灯笼准备出门去找政宗问问到底情况如何。可就在她要跨上腾霜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入耳中。她赶忙迎着马蹄声跑过去,发现来人果然是政宗。 “情况怎么样?” 政宗被夜幕中突然冒出来的丫头吓了一跳,惊魂未定似的做了个深呼吸。“绯岚你别急,我见了安部问了此事,他说……只听见争吵。” “……争吵。”绯岚犹豫了一下,反问道,“为什么争吵?” “……这他也说没听清,只听在吵,然后……” “等一下……等一下……”绯岚努力在脑海里还原出情境。“再吵,几个人?” “他说外边乱成一片的――那么就是……”这下子政宗也意识到了什么。 “我们应该好好整理一下思路,这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绯岚将政宗引进屋子坐定。“殿下,我们姑且不说她们在吵什么,首先,我们知道她们在吵架。那么命案也应该是吵架引起的,我没说错吧?” “不错。” “那么重点是在――” “安部所说的‘乱成一片的没听清是什么’。”政宗道,“如果乱到听不清说什么,那么应该周围有除了夕子和死去的那人之外的其他人在。” “对,我要说的就是这个!”绯岚接茬说道。“都是忍者,黑胫巾也算是精英忍者队,再怎么不济夕子也不至于将她一击致命,再说,吵成一团也应该有人拉架才对,那为什么是吵了好久就发生了命案?” “到底还是隐藏了一个最重要的环节……” 绯岚接下来喃喃道:“而且就算真的打起来了,黑胫巾一致对外的话,也应该是夕子寡不敌众才对……”绯岚话一落地,便惊愕的盯着政宗,而对方也迎上她的视线。 “你的意思是,她们很有可能是――决斗?” “若是这样的话……若是再有生死契约的话,夕子就无罪了啊!”绯岚前倾身体捉住了他的衣袖,烛光映在眼中,摇曳着希望的火焰。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若是根本没有立没有生死契或是已经被销毁了,那又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办……”绯岚被这突如其来的假设问懵了,呆呆的垂下头,手中却紧紧攥着他身上的布料。 政宗也发觉这话说的不对,连忙伸手握住她的拳,“没关系,还有我嘛……” “殿下――我真是没用……自己什么都做不好……” “都说了,你还有我。”政宗凝视面前的少女,“我会帮你的。”说着,圈住她的身体将她揽入怀中,可再碰触她的后背的时候,指尖却穿过布料感到一抹湿润。而她的身子也随着微微一颤。“绯岚,你后背的伤你不是说自己处理得好吗?”青年赶忙放开了她,看看指尖粘着的丝丝半凝固的暗红血液。 “我哪有心思管它。”绯岚低头却没有看对方。 “我给你拿了药……”青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上了药伤好得快些。” “嗯。”绯岚想要拿过药瓶,可是却发现他没有给的意思。 “绯岚,你没有侍女,现在连贴身的女忍者都不在。一个人怎么上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我帮你吧。” “那就麻烦了……”她倒是顺从的点了点头。将发辫吊得更高一些,让出伤口的位置。“嗯……你可以上药了。” “你得把衣服脱了才对吧――”政宗这话一出口也觉出了尴尬,假咳一声,“那――” “也对。”倒是绯岚回头看了看他,又垂眼看看伤口,“要不然涂上的药晚上脱衣睡觉的时候又要擦掉了那太浪费了……”说罢,爬过去扯了睡觉用得被子过来,随即解开腰带,松开了衣裳。 “喂你还真――”政宗难以置信的盯着面前这么一豪放姑娘,而绯岚倒是有些奇怪的回过头对上他的视线。烛光昏暗,那熟悉的脸模糊而朦胧。 “怎么了?不是要上药吗?”她倒也没想其它,“悠,帮我拉一下衣领,衣服不知哪里好像有点沾到伤口脱不下来了。” “悠?”那青年一愣。 又是这个名字,那个她口中的悠,到底是什么人?他和绯岚……又是什么关系? “呃……殿下,对不起……”绯岚这才惊觉认错了人,羞红了脸耸耸肩。 政宗没说话,只是伸手帮她轻轻将衣服脱下。入了冬,天气凉了。脱下了衣服,绯岚只得抱着被子,总算是得了一丝暖意。他擦拭伤口的动作尽量放得很轻,凝固的血液和尚未愈合的伤口在昏暗的灯下在她裸露的后背如同毒蛇般蜿蜒,他甚至有些害怕她因为疼痛微微的颤抖了。可她却咬紧嘴唇,终是一言未发。 “绯岚,疼的话我会轻一点的。” “不疼……我在想,夕子一定比我疼得多……” “别再想了。” “嗯……”她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绷带卷,从自己身前绕过又再另一侧递还给他。“殿下――” “为什么,你可以用名字称呼藤五郎【成实】甚至小次郎【政道】,却唯独以冷冰冰的‘殿下’来称呼我?” “因为你是我主公啊,哪有直呼其名的道理?”她笑笑,扯了扯他为她披上的外衣裹住身体。 “罢了――随你喜欢吧。”政宗没有反驳什么,转而问道:“你经常提起的那个‘悠’又是什么人?” “……”绯岚的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震,“悠是……”被这么一问,她倒也被问懵了。虽然互相如此在意,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说过对方就是自己的恋人。这样的二人,又算是什么呢? “他是我的――青梅竹马。” “原来如此。”他起身,微微带起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我先走了,你早点睡,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夕子的事情我会帮你,你不要太担心。” “殿下,在此谢过了――”她回身叩首道。 “谢什么,你答应我的事情可别办砸了就好。”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才直起身来看着摇曳的烛火发呆。通明的万家灯火一盏一盏的熄灭,只剩下天上繁星和她一起感受黑暗的漫长。夜已深了,更声敲已了三遍,就在四更就要敲起的时候,门外传来轻轻的一句。“怎么还没睡?” 她抬头,望向门的方向,缓缓道:“在等你。”门外的忍者听了这么一声,也没搭腔,默默拉开门进屋。“情况如何?” “我去查了一下,命案地点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可是我感觉这个迹象很像是单打独斗――” “跟我想的差不多,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决斗,所以……”她上前道,“所以我们只要有那张生死契就能证明她的清白!” “生死契……”加藤皱了皱眉,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布包,放在二人面前,轻轻打开,“怕是……被烧掉的这东西就是生死契……” “什么!”绯岚怔怔的看着那近乎已经烧成灰烬的碎纸,目前能辨认的,却仅剩得下二人的名字。 已经烧成灰烬的生死契,又能证明什么呢…… 绯岚沉吟片刻,“大叔,你有没有听到黑胫巾众有什么风声?” 加藤摇摇头,“能有什么风声,再说我就算听到了也做不成证供。” “罢了,等天亮我去想办法见见夕子。”绯岚将那碎纸重新包好,“问问看她记不记得生死契上到底写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伪造一份?” “反正原稿已经被烧了,死无对证。” 加藤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任何批驳,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而绯岚依旧静坐着,看着天边星辰已渐渐变得的稀疏,月色淡了。不觉间已经五更天。 天也盼亮了,绯岚赶忙去找政宗要了封信作为证明,方才马不停蹄的去了监牢见到了夕子。一听见有脚步声,她本来闭起的双眼微微张开,看到是绯岚,不由得皱了皱眉,看着她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 第四十六章 夕子(3) 更新时间:2011-12-14 身上鞭伤累累,苍白的脸上一道血痕却让本来姣好的面容染上一丝尘埃。绯岚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心里又酸又苦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夕子,让你受苦了。”她跪下身子平视面前的少女,“夕子,我想问你,那天你们是不是决斗了!是不是有生死契!?生死契上写了什么你还记不记得?” “……这和你没关系,我都说了,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夕子垂下头,没有看她。 “夕子,你讨厌我可以,可是你犯不着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够了。”夕子抬头,皱了眉盯着面前的少女,“云绯岚,我真的很讨厌你,所以我不想欠你的人情,这样的解释你满意吗?满意的话就快滚吧――” “啪!”一巴掌打得她的嘴角渗出了血丝。绯岚盯着她,眼睛却红了。“夕子,我救你是因为我是你主子,我也从来都把你当朋友当姐妹,所以我根本就把这件事当成我该做的、我不得不做的。你用不着欠我人情,也不用你还什么。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去别的地方问。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死的。”她站起身来,转身要走,却听夕子唤住了她。 “你那个笨蛋,背上的伤不会是还没弄好吧。” “……”她止住了脚步,没有回头。 “生死契――我记不清上面写了什么了。”夕子在她身后幽幽道:“绯岚,没有什么事是不得不做的,你又何苦这么逼自己。你以为你真的是什么救世主?” “我只是想做到问心无愧罢了。”她回头看了看夕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丢给她。“对了,这是殿下给我的药,说是擦上不容易落疤,那么漂亮的脸,有了伤疤就可惜了。” “多管闲事――”她低头掩饰噙着泪水的眼睛。 “你说对了,这闲事我管定了。”说罢,径自出了牢房,没有再回头。 不管怎么说,身在暗处的加藤已经找不到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了,能求助的也只有政宗。绯岚觉得既然是生死契,不应该只有画押的这两个人看到,应该看到的还有别人,或许身为首领的安部也知道这生死契到底是什么内容。绯岚不知道这黑胫巾首领安部对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被杀的毕竟是他的手下,怎么说也是有些感情的―― “回魂~~”一只手突然在她面前晃了一下,着实吓了她一跳。面前的青年带些调皮的笑了笑,“看把你吓的,想什么呢?我跟了你那么久都没发现?” “……政道你真是快吓死我了……”绯岚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有些事情挺麻烦的,要去找殿下商量,正想该怎么说呢。” “绯岚还真是辛苦啊。” “还好啦……”她笑笑,“对了,政道你这是要上哪去?” “去母亲大人那里。”青年很直白的回答道;“母亲大人还是很不舍得我去三春城的,我这几天多陪她说说话,也免得我走了她太挂念。” “想不到你还是个这么孝顺的孩子。”绯岚打趣道。“哦对了,上次的点心是你送的吧?很好吃,多谢了~” 一听这话,政道有点惊讶,却是勾唇浅笑,“你这话说的不太对,那点心是我送去的不假,但那可是母亲大人亲手做的让我送去给你的。” “……什么?东夫人……东夫人给我的?”绯岚颇为惊讶,确切的说应该是――受宠若惊。 “当然啊,我骗你干什么。” “……政道,那个你现在要去东夫人那里吧?请麻烦禀告东夫人,说绯岚过几日必登门拜谢……”少女有些困扰的搔搔脑袋,“我这几天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忙,可能没时间去给东夫人问安,这样算不算失了礼数?” 但政道却摇了摇头;“不会的,我觉得母亲大人对你的印象很好,你又是兄长的家臣,忙一点无可厚非。毕竟母亲大人也是出自武将之门,自然会理解的。” “那是最好,只希望东夫人别怪罪绯岚……”她颇为尴尬的笑笑,“那政道,我就不打扰你了,快去陪东夫人吧,我也要去拜见殿下了。”说罢,鞠躬行礼转身就跑。 “别跑那么快小心摔着喔……”政道看那绝尘而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绯岚不想再纠结下去了,她想当面问问安部,她想知道黑胫巾首领的真实态度。夕子的生死,也不过是取决于此。没有人作证,没有生死契,自己再怎么求政宗也不过是徒劳。抬手叩了他的屋门。“殿下,我可以进来吗?” “绯岚么?进来吧。” 得了应允,绯岚方才拉开门进了屋,刚想说要见见安部的事情,却发现屋子里已经有了来客。“殿――” 政宗从手中的案宗上抬起头看看绯岚又看看面前的打着红色绑腿的忍者,“绯岚,这个人我刚好要找你见一下呢。”他顿了顿,“她是安部的女儿,也是女忍者部队‘红胫巾’的首领。” “殿下,那些不过是些虚名罢了。”她跪着身子,朝向绯岚,微微低头行礼,“绯岚大人,您叫我阿梅就好。”对于女性来说,这个声音略显低沉。 绯岚也行了一礼,看着面前年轻的女忍者――常年的锻炼让她的肌肉显得十分结实,可同样也能看出女性独有的纤细。举止朴实而不失干练,言辞得体而不少礼节。做忍者不容易,做上忍更难,作为忍者的首领,绯岚觉得至少她还是有这个气魄的。 “绯岚大人,有件事情,阿梅想向您禀告。” “是关于夕子的事情吧。”绯岚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不等阿梅开口说话,她先行一步叩首道,“阿梅,拜托你了,只有您救得了她!求求您帮我向您父亲求情――” “云大人,”她伸手将少女扶起,“云大人,我想,您可能需要这个。”说罢,手中抖出一张薄纸。别的字没有看清,只是那“生死契”几个字惊得绯岚一愣。 “这――” “有了这个,就能证明夕子的清白了。”她挡在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也许在笑。伸手将那伪造好的生死契交到她手上。 绯岚看看阿梅,又看看政宗,再看看那张纸。 卧槽,这什么情况!? 大脑一片空白的绯岚使劲摇摇脑袋,“我是在做梦吧……” “绯岚大人,您可不是在做梦。”阿梅的眼神中透着些许笑意,“夕子的事情,我是亲眼看到了的,我愿意帮夕子,是因为我觉得夕子这孩子品性不错――”她顿了顿,视线落在绯岚身上。“现在看来,她眼光也不错。” “先不说这个……”绯岚将生死契拍在政宗桌上,眼神示意了一下“这事就交给你小子了!”,转身继续问道:“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天的事情绝不能说是怪夕子。”她也看了看政宗,“殿下,这事跟您说也无妨。那天夕子进了黑胫巾组,领了命受了装备封赏就本应离开,却听见有人在嚼舌根。我们忍者集体性很强,新人进来本来就经常受欺负,再加上她还是只是挂名进来,不参加父亲安排的任务,大家当然不满。” “然后就……吵起来了?”绯岚插嘴道。 却见阿梅摇摇头,“一开始是说夕子的不好,她好像也没在意,可是后来――”她顿了顿,“开始说绯岚大人您的不好。说了您很多不好听的话,夕子这时候才站出来的。” “……” 为什么……夕子,你不是很讨厌我吗?那为什么还要为我出头? 当绯岚这样问出了狱的夕子时,被问及的一方却低下头,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绯岚,我确实讨厌你,可是只有我一个人能说你的不好,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行。”不知不觉间,月亮已经升起很高了。夕子看着面前年轻的主公,跪了下来,叩首道:“云绯岚,我从今往后会永远跟着你,保护你,虽然我不喜欢你。”她顿了顿,抬头看着绯岚,“我心甘情愿跟着你,为你那一句‘姐妹’,为你替我的事如此奔波,也为――你替我挨的那鞭子。”她闭上眼,又一次叩拜,“夕子永远记着。” 虽然绯岚预计的效忠来的稍微迟了一些,也曲折了一些,但总算是等到了。绯岚也跟着夕子跪了下来,搂住女忍的身体,轻轻地拍了拍。“夕子,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真是诡异的说法,可夕子又无法反驳,不过不管如何,这都是个皆大欢喜的喜剧结局,也都是大家都最希望看到的吧。 这场灾祸来得急,也走得快。莫名其妙的深陷其中,却同时在意外的时刻找到全身而退的方法。命运无时无刻不在和人开着玩笑,只不过这玩笑或轻或重,或喜或悲罢了。 夕子虽然免去了死罪,但黑胫巾是肯定回不去了,政宗也算是迫于绯岚这个话痨实在太烦人便给她加了些俸禄。不过总算是告一段落,绯岚也很自觉的认识到下一步的棘手问题了,毕竟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欠了那死独眼的人情,也自然要替他谈判还他。政道的行程已定,看来绯岚也真的需要抓紧时间准备一番了。 ------------ 第四十七章 不是殿下是姐夫 更新时间:2011-12-15 嗯,准备一下―― 所以绯岚就出现在茶屋对着一堆茶点大快朵颐了!也不知道这算是哪门子的准备。 独眼青年坐在她身边,看着少女的嘴巴一刻不闲的嚼嚼嚼,重重叹了一口气。“绯岚,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劝不成的话你兄弟我可就要遭殃了。”政宗搂了绯岚的肩,轻轻地拍了拍。 “去,你就不能说点好。”绯岚白了他一眼,“你放心吧,怎么说我基本上想好了,成也好败也好也就那么回事了我也只能说是尽力而为。”少女喝了口茶,叹气道“你娘又不是老虎,干嘛说得那么吓人。给咱压力很大的!” “去你的,什么老虎!不过要是老虎还好了。”政宗微微扬了眉毛,无奈道,“母亲大人她可是号称‘智勇双全之鬼姬’,才略和胆识可都不亚于我的舅舅义光大人,您也稍微上点心别光顾着吃行不?” “你说请我吃茶点的,现在还不许我吃了?”绯岚毫不在意的拿起一串,咬住一个吞进嘴里。“其实谈判这种事情,再多事先准备用处也不大,主要是临场发挥~” “那完了……”身边的青年颓然的叹了一口气,“就你这个笨丫头还临场发挥个什么劲儿,直接投降得了。” “都说了你往好处想嘛!”绯岚颇为不满的从一串团子上扯下一个塞进他嘴里。“少说丧气话,给自己那么大心理压力干什么,我还没上战场呢你先给我挥白旗了,你丢不丢人呀!” 政宗差点被突如其来的一个团子噎住,好算就着茶咽下,才开口道:“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而已,免得吃亏。” 绯岚一脸嫌弃的侧目看看他,“啊,好啦好啦,我会小心的。”附带一记白眼,继续吃。而政宗也就很无奈的受着了。半晌,大福也吃了不少,绯岚歪过头,“对了,殿下,东夫人既然知道我是女孩子,那我穿男装去是不是不太好?” 政宗一听到这,附和着点了点头,“确实,那这样吧,我叫人给你做一套女装送去,还是穿女装去比较合适。” “可是我云绯岚在别人面前可是男人啊……东夫人身边的侍女知道了怕是要嚼舌根的吧。” “那还不好办,”政宗笑笑,“我把你送进去,然后再把你接出来不就结了。多简单的事情~” “可是……那不就间接告诉东夫人我们交情不错嘛?那还怎么劝政道的事?” “那倒也是……”政宗煞有其事的摸摸下巴,像是在思考,但很快一脸死相的盯着绯岚顺手一把搂过,“妹子,听哥跟你说啊~” “谁是你妹子――”绯岚一脸嫌弃。 “你啊,那你说怎么叫?” “哎呀算了,有啥事你就快说吧姐夫!” “……这称呼好凶残……” “哪里凶残了,有话快说嘛姐夫!” “谁是你姐夫!”政宗一脸黑线,瞪了她一眼。 “你呀!”绯岚一脸无辜,“爱子是姐姐,你就是姐夫呀,没错嘛~”少女还念念有词道:“你不是总嫌弃我叫你‘殿下’不好听嘛,以后叫你姐夫就没毛病啦~是吧姐夫!” “……拜托你还是叫我‘殿下’吧乖……” “好吧,那我考虑一下吧姐夫!” “……求你别这么叫了……” 绯岚一脸得意的笑着,差点被嘴里的大福噎住。 第二天,一身蓝底白花小袖早早的送上门。对于蓝色,政宗看来已经给足了绯岚面子,至少不是大红大粉,那种颜色也就爱子穿的来,要她那个小邋遢穿起来,那可真是有一种寂静岭一般的美感。夕子帮着绯岚梳洗了一番,将小袖穿在身上。说不上美得倾国倾城,好歹绯岚那副德行看起来也算是合适得体,去见东夫人也不会把她老人家吓着。 “转过身来看看~” 她回头,却见政宗不知何时进了屋,靠在门框上,一脸悠闲的望着她。“姐――殿下你来啦~”她笑了笑,伸开手臂,“好看不?” 白色的花朵落满裙摆,淡淡的蓝色也衬得她那微笑透着纯真可人的气息。他看着她的笑容,也不由得弯起嘴角,“不错。随手拽出来的布料你穿起来就这么好看。” “随手――”绯岚的脸抽搐了一下。 “是啊,花样太多,我真的挑花眼了就随手拎出一匹了~”政宗却歪头笑得纯良,“不错嘛,很配你。” “好你个随手啊!就不会用点儿心么!好歹我今天也是去见你娘好不!?” 政宗依旧欠扁笑道:“哎~我很用心呀~你看你这衣服这么合身也都是我的功劳呢~” 气温骤然下降,绯岚黑着一张脸看看捂嘴偷笑的夕子,又死死的盯着面前口无遮拦的她家殿下,“殿,你给我解释清楚――解释清楚呀呀呀!!!”说罢随手抓起桌上的书卷揍过去! “咳~别误会嘛~我又没说是因为那晚我抱着你睡觉――” “你现在说了!”绯岚的脸一下红透了,继续揍着对方,“别提这黑历史行不行行不行!!!” “这可是你说让我解释的嘛……”政宗贱笑着用手臂抵挡着袭击,故意一副无辜的语气。 “哼!今天我不去了!”绯岚把书往地上一丢,气哼哼的白了政宗一眼。 “好啦好啦不气你了,我是按照爱子衣服的大小稍微改了改做出来的。”当事人走了过去,给摸了摸毛。“咱们不都说好了嘛,哪能不去呢~?” “不去了!说不去就不去了!” “哦――”政宗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你说不去了?可是我想让你去怎么办呢?” “我不管!”一脸傲娇相的转了身,“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你来真的?”政宗转到她身前,笑着问道,见绯岚哼声点头,方才又是一笑,“那没办法了。”他颇为无奈的耸耸肩,却突然伸手将她抱起,扛在肩上,“嗯,走吧。” “喂!放我下来!!”她被吓了一跳,连连踢着腿挣扎。 “到了的话我自然会让你下来。”政宗就这么扛着绯岚出了门,看得一边围观的夕子一愣一愣的。 “夕子!!你主子都要被人拐卖了你咋还不动手呀!!!!”求救ing。 “拐卖……”夕子摊了摊手,“绯岚,大殿【注:从属于家臣的家臣称呼主公为大殿】这人也还不错,你大不了就从了吧。”好像有点会错了意。 “等――等一下夕子!你弄错了呀呀呀!!!”绯岚还在挣扎,却被回头朝夕子微笑丢一句“回头我重赏你”的政宗丢上了马车。 还没等摔得晕晕乎乎的绯岚坐稳,政宗也上了车,一把将刚坐起身的少女搂在怀里。 “喂!你这又是要闹哪样!?” “怕你跑了。” “……我不跑还不行吗你放开我!” “我放手了你跑了我上哪再抓你去?” “咱俩两个之间难道连这这种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吗!?”绯岚怒斥道:“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政宗一听这话突然笑了,笑得好贼好贼。“你……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要不要接一句‘不能过就离’。不过我觉得还是算了。”青年依旧是笑,“这么伤感情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怎样?” “去你妹的感情!!谁跟你有感情!你少自作多情了!”绯岚依旧捶打着对方,可那边不管怎样就是不撒手。 “别闹~你看看你现在折腾的,衣装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就这个形象下车――”政宗稍稍松开了些,上下打量了绯岚一番。“说我没对你做什么谁相信?” 绯岚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好了好了,那你别抱着我了我整理一下衣服。”说罢轻轻推了推对方。而政宗也终于放开了她,帮着那个小邋遢把压皱了的地方抻抻拽拽,拍打拍打。 折腾了一会,车也很快停了下来。政宗早就遣退了侍女,拉着绯岚的手往东夫人所在的一处居室走。其实怎么说呢,绯岚也是很紧张的,还在不停地在心里念叨着给自己减压:不就是谈一个小判,唠一会家常而已嘛!那位东夫人又不是老虎吃不了我。嗯,东夫人还给我点心吃呢一定是位慈祥的老婆婆!嗯也对喔毕竟丑媳妇也得见公婆―― 口胡!不对不对!才不是去见婆婆! 绯岚默默扶了个额,却听前面政宗回头道:“哪里不舒服么?” “啊不没什么……”她揉揉自己的脸颊,有点热。 “好了,我们到了。”他在门前站住脚,低头看看绯岚,弯下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你可千万别给我搞砸了……” “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嘛……”绯岚有些委屈的盯着他。“这种东西谁能保证十成十的百战不殆――” “你要是搞砸了,我就……”政宗弯弯嘴角扯出一抹坏笑,压低了声音“我就跟母亲大人说,我们择日完婚。” “谁跟你完婚!!谁要跟你结婚啊!” “别吵别吵,你难道想让母亲大人听到么?”绯岚赶忙收声,最后还不忘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而政宗依旧保持着欠扁的淡笑,侧目看了绯岚一眼,随即提高了些声音道。“母亲大人,我带绯岚来了,可以进来么?” “哦?那快进来吧。”意料之外,是很年轻的声音。 ------------ 第四十八章 东夫人 更新时间:2011-12-16 政宗缓缓拉开门,“母亲大人,您和绯岚慢慢聊,我一会再来接她。”随即就把傻愣着的绯岚推进了屋。绯岚童鞋就这么被组织无情的抛弃了。还没等她回头骂一句这个不仗义的小子,那人已经把门关上了。她不知为何心慌得紧,傻愣在那里总不是个办法,于是赶忙一个猛虎落地式,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东夫人吓到。“在下云绯岚拜见东夫人!” 却听那女子轻轻地笑了,“不必拘礼,快起来吧。” 一听这话,绯岚才缓缓起身,这才看清了面前东夫人――最上义姬的模样。眼角微微上扬的桃花眼,衬上那白净的面容、修短的细眉,秀美中透着一抹机敏。她在笑,那樱色的唇轻轻一弯,隐隐的弯出了一丝妖媚。不管是用当时还是现代的审美来看,都能说是位绝色美人。绯岚有些懵了,东夫人这么年轻漂亮?这真的是那死独眼的母亲?真的不是姐姐!?不过话说回来,政宗和政道长得对的起观众,也多亏了这东夫人的好基因吧! “怎么了?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她依旧是笑,看不出喜怒。 “呃……东夫人这么年轻美丽,绯岚实在没想到……真是失礼了……”她赶忙再次叩首。 “年轻?”义姬垂眼看看绯岚,“儿子都长那么大了,我哪还年轻得了。” “哎,可不能这么说。容绯岚说句冒犯的话,东夫人您哪像殿下的母亲,这么年轻,就像殿下的姐姐一样哩!” “油嘴滑舌。”虽然带点讽刺,义姬却笑得更开心了。哪个女人不希望别人说自己永远年轻呢?她听到绯岚这样的话,自然对这丫头的印象不差了。 “绯岚说的句句属实,可不敢欺骗东夫人呀!”绯岚再次跪拜。 “起来吧,不用如此拘谨。”义姬抬手示意道。“你这丫头倒也有趣,多大了?” “今年17岁了。” 义姬看看她,叹着气摇了摇头,“我那女儿如果活着,也该像你这般大了。” “东……东夫人节哀……” “罢了,那孩子命薄,早早就走了。”义姬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女,“我听说你是藤次郎【政宗】的小姓出身?” “……是的,东夫人。” “哦……”她玩味的笑着,“那藤次郎没有说过要给你个名分?” “咦!?”绯岚被这句话吓得一蹦三尺高,赶紧摆摆手,“东夫人,没有的事!我和殿下没有什么!!真的没有,东夫人别误会呀!” “看样子,你不太喜欢藤次郎?” “……不喜欢,也说不上不讨厌,毕竟他是主公嘛。”她垂下了头。 “原来如此。”义姬点点头,没有再揶揄她,转而问道:“听说小次郎的关系也不错?” “不错这个词实在是抬举我了。”绯岚低着头,“我和政道大人算是朋友,聊天也很合得来,这是绯岚的荣幸呢!” “和他们兄弟俩同时这么要好的人,你算是头一个。” “呃,东夫人过奖了。”绯岚回答得小心翼翼,而这时她才发现,别说谈判了,连对等的谈话都没有形成,这根本就完全被义姬压制住了。她皱皱眉,转而换上一脸无害的微笑道:“提到政道大人才想起来,绯岚还要感谢东夫人如此体贴在下,送给在下的点心呢!”她丝毫没有给义姬岔开话题的机会,再次叩首道:“绯岚今天来拜访,就是为了表示感谢。在下前几日公事缠身,不曾来拜见东夫人,实在是失礼了。” 她一听这话,也是微微一笑,“几块点心而已,绯岚你喜欢的话,我可以让小次郎多给你送些过去。你身为伊达家的家臣,以公事为重自然无可厚非,轻重分明,哪有失礼之嫌?”义姬微抿双目,笑道;“绯岚,你恐怕不是来道谢这么简单吧?有什么话直说可好?” 这轻轻的一句惊得绯岚一身冷汗,她僵硬的勾勾唇角,“东夫人,绯岚也没别的什么企图,不过是陪着您唠唠家常嘛。” 义姬笑着,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等待下文。 绯岚虽然先败了一局,可也暗想着翻盘,定了定心神,笑道:“我前几日还见政道大人来着,匆匆忙忙的来拜见东夫人您,说是要在走之前多陪陪您,有这样孝顺的儿子,东夫人您真是好福气啊!” 她的表情未曾变过,依旧轻笑道:“不错,小次郎这孩子跟我亲,不过去三春城也不是不回来了,他也未免太不放心我了。而且去三春城不论是对他还是对藤次郎都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应该赞同。” ……等一下,听这个语气,这东夫人根本没有怪罪那死独眼的意思啊! “怎么了?绯岚,有什么不妥吗?” “……没……没什么。”绯岚心一横,索性跟她摊牌。“东夫人,绯岚这点小计俩您还是一看就穿。”少女垂首道:“其实,我是殿下叫来劝东夫人不要太介意政道大人去三春城的事情的,他这样贸然发令,殿下怕您怪他。但是看您也很赞成这事情,绯岚就不明白了,殿下这是让在下干嘛来的呢?” 义姬笑了,伸手抬起少女的头,“是我让他带你来看我的,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可以让藤次郎如此在意。” 绯岚听到这儿就明白了,哦,合着这娘俩耍她呢?!连哄带骗的给弄来,这是要干什么,有话直说不就得了?想到这,她隐隐觉得这娘俩绝对不只是骗她来这一个目的,一定还有什么阴谋。 “那殿下就直接说是您要见我不就结了,干嘛还要骗我呢……”她略有不满的嘟囔道。 “绯岚,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爱子么?” 她这才抬头,看看面前的义姬,对上那双媚气的桃花眼,“……我听殿下说过,东夫人您被人尊称‘智勇双全之鬼姬’,不喜欢爱子姐姐,可能是因为她的性格过于温柔内敛,和您不像吧。” 她微微颔首道:“我倒觉得你这丫头除了少有心计,倒是和我年轻时的性子有几分相像。” “东夫人过奖了!这么说在下,在下真是受之有愧……” “无妨无妨。”她摆摆手,随即视线越过绯岚,轻轻道:“藤次郎,你还要偷听到何时?都这般年纪还耍孩子气,连母亲都要偷听的么?”她嘴角依旧挂着笑,半是嗔怪道。 却见政宗大喇喇的拉门进来,稍稍行了一礼,“真是又被母亲捉到了!”他也笑得像孩子一般,仿佛刚才真的是在躲猫猫捉迷藏。 “罢了。”义姬摆摆手,“你们还有公事要忙吧?既然你来了,那就带绯岚回去吧,别误了政事。” 政宗看看绯岚又看看义姬,没多说什么。“哦,那我就先带她回去了,母亲大人什么时候想见,我再把她带来。” 义姬点了点头,绯岚和政宗二人也就行了礼退出门来。 “看来母亲很喜欢你嘛!” “情况就像你所听到的。”绯岚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明明东夫人根本没搭理你,你还搞得紧张兮兮的,再说了,你们娘俩间怎么着也用不着我这个外人说三道四吧?说吧,你到底什么企图!” 政宗一听这话,赶忙换上一脸纯良摆摆手道:“没有没有!哪敢有什么企图!” 估摸着对着这厮也打探不出什么,绯岚冷哼一声,转身走人。 天正十四年,田村清显卒,政宗公派其弟小次郎政道代管。田村领地正式纳入伊达版图。 这一阵事情不断,她已经好久没去骑铁队了,说好要开始制毒,也依旧徘徊在理论上。绯岚郁闷的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事情才能全处理完呢――啥时候能悠悠闲闲的坐下吃大福呢。其实绯岚的精神还是很可嘉的,至少面对一堆莫名其妙的毒虫毒草还能联想到大福。虽然绯岚讨厌虫子可是也只能哆哆嗦嗦的――好吧,绯岚同学,请加油! 配毒、做动物试验做的她不亦乐乎,这么残害小动物――就算是米仓的老鼠也是非常不人道的不是么,成天去米仓捉老鼠,还让养的几只大花猫下了岗,丢了口粮。除了燃烧死老鼠造成的不良气体之外,绯岚牌捕鼠器的坏处估计也就这些了吧。 骑铁队逐步进入正轨,这和绯岚的努力――完全没有关系。她就算去了校场,每次只不过是偷偷摸摸的偷看两眼就走,而远藤作为绯岚的代言人俨然已经成了骑铁队的精神领袖,绯岚只不过是挂了个名而已,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总之是没有元老去政宗那里闹了,可是这事情是好是坏谁又知道呢?几个月的期限虽说到了,可骑铁队需要掌握的东西,还差得很远。绯岚暗自找来远藤,跟他讨论了一下部队作战时的行动队列。绯岚张牙舞爪的比划了半天,把那小兄弟听得云里雾里的,反正绯岚估计他是听懂了。至于远藤一脸迷茫的回骑铁队,怎么操练就是他的问题了!碰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女流氓,可怜的远藤兄弟除了被熊,哪还有其他的出路呀! ------------ 第四十九章 出征前奏 更新时间:2011-12-17 可就在绯岚终于配出了合适的毒药,刚刚把毒药配料交付出去,第一批毒箭还没制成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消息突然传到了米泽城。匆忙赶来的绯岚刚一进门就看见政宗皱着眉,一脸别人欠他二百万不还的苦相。不过其实要是欠钱了倒是好说,毕竟身边有这么个催债高手云世仁嘛!可事情往往没有那么简单――刚刚年初,伊达家就遭到了这么个郁闷事儿。东夫人的本家――最上家,出兵侵犯伊达领地。 最上家的家督最上义光是东夫人的哥哥也就是政宗的舅舅了,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外人,可是事情总是不按照绯岚所想的进行――那最上义光其实根本没有绯岚想的那么老实,当年人取桥最上家就出兵参与了反伊达的联盟,不止想分一杯羹,更想的是把伊达家彻底扼杀。要知道,灭了伊达家,他最上家就是羽州的老大! 这么一想,恐怕最上家明着暗着给伊达家、给政宗使绊的事儿多了去了。而现在伊达家休养了这么久,这时候最上家来骚扰政宗,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自找没趣么?可那死独眼也很难办,毕竟两家的姻亲关系在,再怎么说也是他舅舅,不说别的,这万一打起来总要罩着东夫人的面子吧!可是不打这仗,这不是等着被欺负死么!政宗那脾气绯岚算是摸透了,会议所讲也跟她预想的差不多――仗是一定要打的!可是打成什么样为止,他倒没说,绯岚也懒得猜。 “绯岚,你过来一下。”得,又开始召唤了! 绯岚不情不愿的蹭过去,倒是先开了口:“殿下,您可别太欺负人,我是骑铁领,可不是你的公关员,再说,得罪人的事儿我可不干!东夫人那边要说您自己去说,这个说客我可不当!给多大好处都不当!” 政宗看看她道:“话不要说得那么坚决嘛……毕竟你挺讨母亲大人欢心的。” “不行,这事儿绝对没得商量!”绯岚道,“殿下,如果没别的事情了,那绯岚先回去了!” “等一下。”青年起身拉住她的手腕,“既然母亲大人那边你不愿意说也就罢了,大不了这个黑锅我自己背。”他叹了口气,“母亲大人本来就有心夺伊达家的势力,最上义光侵犯我领地,这件事我早就预料到过,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他凝望着面前的少女,“这场仗是一定要打的的,所以……”他顿了顿,目光中透着一丝温柔,微微皱起的剑眉里含着一丝不舍。这场景一如即将上战场的战士和他的恋人诀别。只听他缓缓开口唤了她的名字。“绯岚――你的骑铁队到底有没有问题啊!虽然最近反抗声不是那么强烈了但是我可一次都没看你呆在校场过!你到底怎么训练的?这次你肯定要出战的拜托你别给我丢丑行不行?” “……你去校场找过我!?” “不行吗?” “行行行!你是主公,您去哪我哪管得着。”绯岚颇为不屑的耸了耸肩。“骑铁队就等着弩箭淬毒完成呢,我估计一两天左右弩箭就能准备好。到时候就可以上战场了。” “……要是骑铁队这场仗不能让我其他家臣信服的话,我看这骑铁领你也不要当了。”他也略有不满的戳戳绯岚的额头。“到时候你这丫头就收拾收拾嫁人算了。” “哼……你少看不起人!” 而政宗也嘴角一勾,带出一抹坏笑。“哦对了,你这么呆这么蠢这么暴力的女人怕是没人要吧?要不拜托一下我来接收你?” “不劳烦政宗殿下您费心,我的销路可比你预想的好多了!” “哦?真是没看出来。” “你看不出来的事情多了,没办法嘛,缺一只眼睛又不是你的错!” “……喂,这就属于人身攻击了啊。” 而绯岚理都没有理那厮,乐的屁颠屁颠的转身回家准备收拾行程打点装备奔赴战场了。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也已经接近黄昏了。这才见两个黑影闪进了门,她抬头打着招呼:“哎,训练了一天可真是辛苦了啊!” 却听加藤先开了口:“我一直在训练夕子,所以没有去打探消息,听说伊达家要出兵了?” “确实,你看我这不是在收拾东西么~”绯岚笑笑。 “哦,那对方是……?” “羽州最上家。”她低头继续收拾,随口说道,完全没有看到夕子的身体微微一颤。“你说也真是的,家和万事兴嘛,这外甥和舅舅之间有什么可打的呢?好好过日子一致对外才对嘛。”一边嘟囔着,一边抬头看看二人。“饿了没?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去?” 加藤摇摇头道,“不必了,你慢慢准备,我带夕子下去了。” “哦,早点休息啊~”她打着招呼。“对了,夕子你怎么从进来开始就一句话都没说,脸色不太好,太累了吗?” “嗯……?”被问到的女忍者抬起了头,脸上那道鞭伤已经浅得看不出,吊眼里少了当时初见的敌意。这时却带些窘迫的马上垂下了头。“嗯,有些累了。” “那快去休息吧!”绯岚笑笑,“也用不着那么拼命嘛~” “对了,让夕子跟着你随军出征吧。” “咦?” “不用了不用了。”绯岚摆摆手,“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士卒,还带个贴身保镖上战场岂不是太奇怪了嘛。” “哦,那就让夕子远跟着,有危险的时候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大叔,我有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这么不放心啊。”绯岚颇有怨言,可又一想反正她跟着自己,自己又看不到,连个核实跟没跟着的机会都没有,就只得摇摇头,勉为其难的道一声“好吧”。 月上中天,绯岚都准备洗洗睡了,可这时却还是响起了叩门的声音。 绯岚懒懒的应着“谁呀……”一边磨磨蹭蹭的走去开门,拉开门一看,却见一个青年提灯站在门口,羽织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 “绯岚,这么晚还来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他笑了,笑弯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哎哎!小田螺!你怎么回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外边很冷吧!”她赶忙接过灯,将他让进屋。 “小田螺――是在叫……我?”他难以置信的指指自己。 “嘿嘿……不好意思。”她赔笑道。“说叫你圣诞先生又怕你不知道圣诞老人是谁,那只好引用田螺姑娘的故事啦。” “于是我就变成小田螺了?”政道笑道:“那天不过凑巧帮了你,也用不着给我安这么个称呼吧?” “你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这么叫了!” “没关系,这外号也无伤大雅,你若喜欢就一直这么叫吧。”政道依旧安静的笑着。 “说起来你不是应该在三春城么,怎么突然跑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绯岚给他倒上一杯热茶,随即坐在他对面。 “今天刚到,下午去拜见了母亲大人,好久没见你了,就过来看看。” “哦。”绯岚点点头,“是不是那个死……不,你哥哥叫你回来的?” “我听说了国中的动向,又想到好久没有回来了,所以就回来了。” “我还以为是你哥哥把你叫回来当说客的呢。”绯岚端起茶喝了一口,随口说道:“毕竟这次打的是东夫人的本家,哎……殿下和东夫人的关系就那么生疏么?不至于吧。” “兄长和母亲大人么……”政道脸上的表情微微变化了。“可能是因为母亲管教的太严厉了吧。先父对兄长很好,做母亲的恐怕也是怕兄长恃宠而骄吧。” “原来如此,”绯岚笑道,“那是不是对你就反过来咯?我觉得东夫人对你很好很温柔呢。” 政道笑笑,却没回答。 后来听片仓不经意提起,说自从政宗年幼患病,失去一只眼睛后,东夫人对他就大不如前,把宠爱都加在了政道身上。而很多年后,她听老臣说起,若不是东夫人当年刚刚生下政宗就怀上政道,恐怕那鬼姬早就杀死丈夫带着孩子回了山形。命运总是造成很多巧合,齿轮环环相扣。没有人知道伊达政道的出生到底是作何意义。从小不受父亲宠爱,却受到理应怨恨自己的母亲的偏袒。政道的人生是不是也算一种奇妙的机缘呢? “哦对了,上次来也没有带礼物给你,这次从三春城来的匆忙,就把这个送给你当礼物吧。”说着,拿出一黑一白两张面具。 “政道你可太客气了,你来看我就很开心了,还带什么礼物呀。”绯岚虽是这样说着,可还是接过面具。 “你若是上战场,就戴着这个吧。” “哦?那样感觉起来好像很帅嘛!像兰陵王!”她玩笑似的戴上一张白色的面具。“政道你看我帅不帅?” “你还真是说对了,就是看你长得太过秀美,才给你买了面具,这么漂亮的脸,出阵的时候被敌军看到怕是要被小瞧的呢!”政道玩笑似的说道。 ------------ 第五十章 奥羽毒蜘蛛 更新时间:2011-12-18 “你可别夸我,这我可受不起呀~”绯岚摘下了面具,嘻嘻的笑着,“说起来,政道你莫不成也被这样小瞧过?” 他耸肩,如同他哥哥一般换上一脸顽皮,“至少兄长可能还真没有过吧。” 二人相视一笑,微妙的达成了共识,丝毫不顾忌某主公被咒得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晚上的喷嚏。 第二天,淬毒的弩箭在政宗和绯岚的双重胁迫下提前完工,一行人马也浩浩荡荡的开拔出城。可当绯岚真真正正的面对敌方军队的时候,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发毛的。她看着手中一黑一白的两个面具,打定了主意,叫来远藤,搂过她的小部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交代了半天,将其中的一张交给远藤。远藤随即召集骑铁队部众,拿出手中黑色的面具下令道:“此次出兵,将你们分为两组,一组由我带领进行奇袭,另一组跟从云大人实时开炮迎击。黑为我,白为云大人,你们要绝对服从命令,按以往所操练的行事!若有不从,军法处决!” 一番话掷地有声。骑铁部众虽然对绯岚略有抵触,可一听前锋是远藤带队,便也高声呐喊,一瞬间士气昂扬。 战鼓雷雷,作为伊达军特殊部队的骑铁队隐藏在林中,只见那黑色面具的男子银亮的军刀一指,光辉尚未散尽,却见他已收起军刀,举起手中装满毒箭的弓弩,骑着重装战马冲进敌阵!最上军见状,准备出了抵御骑兵的防线,却见骑铁众依次端平弩枪,刹那间,万箭齐发。等到箭槽中的弩箭射尽,队伍却拨转马头好不恋战似的转瞬撤离。 不论敌方,甚至是政宗本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部队的动向。就在部队马上撤离完成的时候,最上阵地前方的足轻竟成批的倒下,整个军队乱成一团。马上的黑面具少年回头一望阵势,随即看向自己隐匿的队伍。疾风拂过,青丝飞扬,他将黑色的面具摘下,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庞。 “我以骑铁领的身份下令,骑铁队开炮迎击!” 黑面具之人――云绯岚如此喝道。 骑铁众犹疑了一瞬间,隐匿的一队立刻上马,绯岚则调转马头又从军而出。“出阵!” 经由绯岚改造过的火炮射程和威力提高不少,而且做成了左轮的形式,一枪六发。到了阵前,绯岚停下马来,翻身下马,将棉花耳罩戴在腾霜的耳朵上,一列骑铁兵士纷纷照做,随即端枪直指混乱的敌阵。被弩枪的毒性弄得惊魂未定的最上军好不容易稳定了阵势,却听火炮声接踵而至…… 骑铁队以不足一千的精兵奇袭击退最上军五千军队,而用毒一事又被许多正义之士所不齿,毁誉参半。“云”字与“蜘蛛”同音,此战过后,伊达家的云绯岚便被冠上“毒蜘蛛”之誉,名扬奥羽。 “这回殿下您不给点奖赏,不光是我云绯岚不答应,我骑铁队的兄弟们也不答应呀!”这次绯岚带兵身先士卒,骑铁队部众也都看在眼里,兵将关系也缓和不少,稍稍算有了些威信。这丫头说话自然也就硬气了许多。 政宗没着急回答,倒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真没想到,你倒是长进了不少。” “瞧你这话说的。”绯岚也有些不满。“好像我人取桥那时候多给你丢人似的!那次退兵好歹也是我的功劳好不好?这次若是不好好给个奖励那可不行!” “好好好。”政宗笑笑。“你想要什么奖励?” “哎~这话可不对。”绯岚一勾嘴角,猥琐一笑。“那要看殿下您能给的了什么~” “对你这丫头,给钱是肯定的吧。”对方无奈道,“不过我还给你准备了个惊喜。” “什么惊喜?” “提前告诉你了就不算惊喜了~”政宗同样笑得很猥琐,搞得绯岚真的不太确定那所谓的惊喜到底是不是惊吓。 奇袭一仗成功的打压了最上军的气焰,这毒蜘蛛的威力最上军算是领教了一番。最上的兵士们更是人心惶惶。总之最上义光是没有再打下去的意思了,东夫人也送信去劝说自己的哥哥能和伊达家重修于好,给个台阶儿下。而那羽州之狐也赶忙顺风顺水的答应了下来,邀请东夫人、政宗一行人来到居城山形城。当然,我们的传奇人物――毒蜘蛛云绯岚,也赫然在列。 绯岚依旧是战时的装扮。一身漆黑具足,没有帽盔,倒是在额头绑着一根黑色的宽带。脸上依旧罩着那张黑色的面具。唯一不同的是,那本是漆黑具足的肩甲上赫然出现了一只大红色的蜘蛛――这是绯岚让夕子帮她画上去的,既然是毒蜘蛛,自然也要有一些蜘蛛的样子――看来绯岚对于这个绰号还是很喜欢的。她骑在腾霜背上,作为主要的功臣,耀武扬威似的护在政宗一旁,另一侧是片仓,成实则骑马跟在政宗身后保护,部队一行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进了山形城。 山形是出羽的重镇,论起繁华,也许比米泽城还要强上一些。也不知道这里的大福有没有米泽的好吃――绯岚这个典型的吃货果然三句不离本行。跟着政宗骑马缓慢走过街市,看看左右喧闹的人群,绯岚深刻的感觉围观群众还是很多的。围观狂野派独眼帅哥政宗殿自然无可厚非,也有许多异样的目光落在戴面具的绯岚身上。当绯岚转过去看那人群,那些人却转而低下头窃窃私语了起来。 自从最上军吃了骑铁队毒弓弩的亏之后,那骑铁队的领袖毒蜘蛛就被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说他戴着面具是因为长相如鬼般丑陋,可又有从战场上回来的人辩解,说是这毒蜘蛛生得一张好皮相,长得如女子一般清秀,戴上面具是为了受敌军嘲笑。而以前做过政宗的小姓,更加肯定了大家的后一种想法。一夜之间毒蜘蛛和独眼龙【政宗的外号|||】的各种各样的桃色轶事就格外受人追捧,更有传言将那毒蜘蛛会什么妖术,随手一挥就散出致死的毒气,把他传得神乎其神。总之要把这毒蜘蛛传神的怪谈轶事整理出来没准还能出本书,既然故事那么长,那毒蜘蛛的传奇我就不给各位看官细说了。 且说绯岚跟着众人进了屋,发现正位上已经坐了一位已经不甚年轻了的大叔,看起来,这就应当是最上家的家督――最上义光了。那大叔见他们进来,马上站了起来,宾主互行一礼。 “政宗大人,我们真是好久不见了。”义光率先开口道。甥舅只见,却生疏的用了敬称。 “确实。”那独眼青年勾起唇,半是笑着。 有什么事情不能自家人唠着家常就解决了呢? 为何还要兵戎相向呢? 她坐在政宗身后,低头发着呆。而以睿智著称的片仓是要仔细听着对话,为伊达家谋更多的利益。绯岚听着听着也就烦了,不由得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成实在身边用手肘捅了捅她,小声道:“你可别睡觉啊。” 绯岚压低声音同样小声回道:“无聊了就想睡觉了嘛……放心我能坚持住。” “那就好……”成实虽是这样说着,却依旧一脸的不放心的盯着她……的面具。当然,戴着面具当不到脸,谁知道这丫头啥时候就睡着过去了呢?果不其然,不一会,绯岚就开始小鸡啄米。“哎哎,别睡。”成实再次捅了捅她。 “呜?没……我没睡。”绯岚坐直身体,转头看看成实。“真的没睡。” “……越解释越感觉你刚才睡着了似的。” “……成实你也学坏了。” 政宗就听身后这两个二货在不停地叽叽咕咕叽叽咕咕,但是也真的无法权衡到底是让绯岚睡着比较好还是让她这么叽叽咕咕的比较好。那就顺其自然吧顺其自然! 定了盟约后,本应该结束的谈判却没有那么轻易的散会。却见义光遣退了下人,政宗也朝片仓使了个眼色,后者起身将带来的众家臣领出了门,成实也站了起来往外走,绯岚以为没自己啥事了,也站了起来,刚要走,却被自家主公喝住:“你干嘛去?” “……?”绯岚一愣,看看众人的背影又看看政宗,“他们不是都走了吗……?” “又没让你走。”政宗有些无奈的将绯岚摁在自己身边坐下。 “哦。”她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众人退去,却见内屋走出一位女子,绯岚揉揉眼睛,嗬!这不是东夫人嘛!却看东夫人在一边坐下,对她的哥哥――最上义光说道:“兄长,这云绯岚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丫头。” “哦?”对方显然很诧异,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个带着面具的少女。“毒……毒蜘蛛就是――” “不错。”她依旧是笑。“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兄长就允了吧,反正这件事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坏处。”她顿了顿,目光落向依旧状况外的绯岚,“反而,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绯岚被看得心里毛毛的,看看东夫人又看看义光,扯扯政宗的衣袖。“殿……他们在说啥呀?” ------------ 第五十一章 阴谋重重 更新时间:2011-12-19 政宗低头看看她,没回答,却先将她的面具摘下。“一会就知道了,这就是我给你的惊喜。” “……”果然是惊吓吧!!是惊吓吧! “怎么,藤次郎你还没和绯岚说么?”东夫人嗔怪着,可是依旧没有告诉绯岚的意思。“兄长,您考虑的如何了?” “好吧,那就这么定了。”义光肯首,可绯岚依旧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状况。但是总归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她很有可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卖掉了。义光看着面前依旧云里雾里的绯岚道:“既然他们没有说,那我就告诉你吧,我同意把你收为义女,赐姓最上,以后你就是最上家的公主,名字嘛――”他犹疑了一下,“你既然本姓云,那以后就唤作‘最上云姬’。” 啥啥啥?什么义女!?什么赐姓!?什么最上云姬!?!!这都是什么情况啊! 绯岚瞬间风中凌乱了,傻愣愣的看着面前这早有预谋的三位,最后发觉其中两个都惹不起,只好可怜巴巴的拽住政宗的衣袖。“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绯岚怎么一下子就变成最上家的公主了?这……这难不成要绯岚留在最上家做……做质子不成?” “傻丫头,做质子?咱们赢了干嘛要把你送去做质子。”他扬起眉,浅笑道,“你要翻过来理解嘛。” “反过来?” “不错,最上家的公主,那才够资本作为人质来伊达家――留在我身边。”他还是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这回能明白了没有?” “可是……我是骑铁领……是男人呀。” “笨!不会说你有个妹妹么?” “哦哦!原来是这样!”绯岚这下总算明白了。简而言之就是她去最上家镀了层金回去,仅此而已。就算身为人臣,若是没有什么显赫的姓氏,也会受人嘲笑的。说白了这么一闹腾,就是多了个小号,给她一个光鲜的身份,这怎么能说是吃亏,这分明是捡了个大便宜!最上家是羽州豪族,好一个殷实雄厚的本家呀!绯岚想到这里,赶忙叩首道。“那……那最上云姬拜见义光大人――不……”她改口道:“拜见父亲大人!” “好,快起来吧。”义光道:“云姬,你既然为最上家的公主,就要好好学些规矩。今晚收拾东西,明日搬来我这里,我让你的妹妹来好好教你礼仪。”看绯岚又开始扯政宗的袖子,最上老爹黑线道:“不过三五天而已,不会耽误你随军回去。” 绯岚这才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绯岚,你收拾东西做什么?明天就要回去了?没这么快吧?”夕子看着那忙碌的身影,皱了皱眉。 “哦,不是,我去最上老爹那里住几天,你要不要跟去?” “什么?”夕子的脸色变了,盯着面前的少女,“你说什么?” “哦,这个呀……”她歪过头看看夕子,“最上义光说要收我当干女儿,我去住几天再随军回去。” “你同意了?” “是啊。”她耸肩,“这么好的事情干嘛不同意――”绯岚话还没说完,却见几枚手里剑朝她飞来!她赶忙翻身躲开,手腕却被对方死死扣住,反手一拧被推在墙上!还没等反应过来,一把短刀已经抵在她的喉间,微微用力,几滴鲜血滑落刀刃。 “夕子!你这是做什么!?” “我要……杀了你。” 一瞬间的惊愕。 绯岚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如此厌恶。如果是数月之前,绯岚可能理解夕子对自己的恨意,可是现在,数月后的今天、在夕子发誓守护自己之后,绯岚实在是想不通为何她会用刀抵着自己的脖子,为何说出要杀了自己这样的话。 想不通。猜不透。 还是自己做的不好么。这次又是哪里做得不对了呢? 绯岚苦笑,低头看着那颤抖的刀刃。 看着那颤抖划伤更多皮肤。 “夕子……不如给个痛快吧,这样怪疼的。”她抬头看面前的女忍,却见对方的眼泪早就绝了堤。 “……为什么……”她忍耐着泪水,话语却断断续续。“为什么偏偏是最上家!?为什么你要认那个奸人做父!?” “……”绯岚也是一愣。“到底是怎么回事?最上家到底――” “不许提那个该死的姓氏!”她的眼泪依旧噼里啪啦掉个不停。 绯岚一听这个回答,隐隐觉得她杀意已消,赶忙赔笑道:“好好,不提就不提……夕……夕子咱们有话好商量好不好,你把刀放下。” “你若是敢认那贼人为父,我现在就杀了你!给你个痛快!” 而就在僵持中,却意外的传来叩门的声音。 “夕子,有什么事情那是咱们之间的问题,让别人看到了就麻烦了。”绯岚催促道。 “绯岚,我进来了哦~” “快走啊!!”她压低声音朝女忍者呵道。 夕子看看她,一咬嘴唇,赶忙收刀跳窗遁逸,而绯岚也赶忙将脖子上的白绸巾整理好,盖住伤口。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装。“我说殿下,没经我的允许就进屋了,看来你还真不怕看到什么。” “你?”政宗上下看了她几圈,“你都没什么看头,我怕什么?” “去你的。”赏了一记白眼。 “我好像听到刚才屋里有声音。”政宗四下张望了一圈,但没发现什么。“怎么回事?” “没什么,屋里有老鼠,打老鼠来着。”她笑笑。 “哦――”他走到窗边,又张望了一圈。“老鼠顺窗子逃跑了?” “呃……没有吧。”她打着哈哈,“一只老鼠而已,不用太介意啦~”说罢,还傻笑着摆摆手。 政宗却没有笑,走过去站在她面前,道:“我倒是不介意老鼠。”短暂的停顿,道:“只介意你而已。”他朝她伸出手,可是被绯岚立刻打开了。 “干什么,别动手动脚的哦,再动手动脚就赶你出去。”她转过头不看他脸上的表情。 “干什么?我不记得你的白绸巾染上过红色……”他微微皱眉,伸手要去扯,绯岚却转身逃开。 “可能是弄到什么染料了吧……洗洗就好了。” “难道这红色的染料还会扩散不成?你受伤了?”政宗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到面前。不由分说将她脖子上的白绸巾扯落。“……这伤是怎么回事?” “……指甲尖了,自己挠破的……”她扭过头不肯看他。“再说,我受不受伤跟你没什么关系吧……”绯岚嘟囔着,企图挣扎,可是全都以失败告终。 “自己挠的?”他将绯岚的手抓到面前看了一眼,随即盯着面前的少女,“你当我是傻子不成??指甲里连一点血迹都没有,脖子上的伤是新伤而且还很深。”他扣住少女的肩,责问道:“是谁伤了你!?” “……都说了是我自己……” “你在包庇那个人。” “我……”绯岚语塞,转而瞪着面前的青年,“拜托,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管的也太宽了吧,我没求你管我对吧?殿下您可忙了不是么!?事情不是很多的么干嘛非要来管我的闲事?” “我告诉你,这闲事我管定了。”他一字一顿道。“这件事我会追查到底的,你不说是谁?好,我现在封锁全城,一定会把那个人揪出来。”他松开了绯岚,转身就走。 “等一下!”绯岚赶忙拉住他。“你要干什么啊!这件事我自己能处理得好,我不想让别人插手不可以吗?” “这就是你所谓的‘能处理好’?”政宗的眼中透着不悦,伸手指指她脖子上的刀伤。不由得她辩解便决定道:“绯岚,今晚你去我那里睡。” “……哎!?”一声惊呼还没发完就被对方扛了起来――看来政宗对于这个搬运方式还是比较满意的。可被扛的人显然不满意。但不管怎么踢打,政宗就是不肯放她下来。 “你这里不安全,今晚在我那里睡,就这么定了。” “你怎么和悠一样!完全不考虑我的想法啊!”她还是捶打着他的后背,“放我下来!” “……”政宗在听到某个名字的时候,脚步停了半拍。“云绯岚,你睡着的时候我听到那个名字也就罢了,你醒着的时候怎么还提!?以后永远不许在我面前说那个名字,听见没有!” “你管我!我就提!悠长得可帅了!对我可好了!还会做饭!你和他差得远了!”她报复似的喊道。 “好啊,我和他差得远,你让他来保护你啊!”他冷哼道,“可惜现在只有我在你身边。” “我用不着你保护!” 政宗没搭腔,只是扛着她一路走到居所,俯身将她摔在榻榻米上,摔得她骨头都快散架了。“你干嘛?!想摔死我就换个高点的地方摔!” “我要你明确两点。”他蹲下身子,进而用身体压住面前的少女,“第一,我没想摔死你。第二,我也没想保护你。” “你……你走开!” 政宗勾唇浅浅一笑,侧过头伸舌轻轻舔舐她脖颈上的伤口。 “……走开……”双手被身上的男人扣紧,无法挣扎,只得默默承受。 “伤口不浅嘛。”他歪头看着她羞红的脸。 “……要你管……” “现在还说这种挑逗的话,难道你就那么想侍寝吗?”他挑眉,“我可是很愿意效劳的哦~” ------------ 第五十二章 驹姬 更新时间:2011-12-20 “少说那种莫名其妙的话!”绯岚这次倒是没给他机会,脱出一只手来狠狠的揍向那张脸!但却被他灵巧的闪开了。 二人坐了起来,政宗起身去拿些绷带。“伤口这么深还是包扎一下比较好……哎,你别那么看着我嘛,我本来就是想给你看看伤口来着。”这时他竟换上一副纯良的表情。 “你……”绯岚气得语塞,垂下头,咬牙切齿道:“狡辩……”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要是肯让我这么看看伤口,我用得着这样么?”这下子搞得他还有理了!这可把绯岚气得愤儿愤儿的! “哎哎,别气嘛。”他依旧笑得纯良,“身体气坏了可是自己的~” “你管不着!!你给我死开!死开!!”绯岚伸手随便抓了什么就丢,枕头满天飞。 “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的。”他耸耸肩,“只不过是你总提那个人,让我心里也很不舒服而已。我刚才说的那两点也有一句是骗你的,你就反着听就好了。” 绯岚犹豫了一下,转而又是一阵狂风暴雨加海啸似的丢东西砸去!“你丫还真想摔死我!!?” “……不是这句,是第二句啦第二句。”政宗躲东西躲得很无奈。这下子他真的发现这丫头还真是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丢了好一会,绯岚也累了,只得乖乖被政宗鼓捣着上药包扎。 “所以说,这伤到底是谁弄的?” “所以说你怎么这么唠叨……” “夕子?” “……”绯岚一愣,“你在胡说什么!” “也只能是忍者能做到身形矫健到这个程度,别以为我在门口没听到你们的打斗声。”他敲敲绯岚的脑袋,“要不是听到你们在打斗,我就不会进房间,可能这时候你早就断气了。” “……别说的你好像是救世主似的……”绯岚垂下了头。 “我会去派人查一查那夕子的底细。”他思索道:“她出手伤你,是为什么?她告诉你没有?” “……最上。”她呢喃道:“她对最上家很敏感。” “我知道了,你睡吧,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干嘛去?” “我去吩咐一下调查夕子的事情,加足防备,然后就回来。”他笑笑,“你睡吧,不用管我。” “……那你睡哪里?” “我睡了谁守着你?万一她又回来想杀你呢?” “夕子才没那么恐怖!” 他叹了口气,“我不是觉得她多恐怖,只是现在发现呆在你身边的人除了我自己之外,我都不放心。”他指指绯岚脖子上的伤口,“我不想再出现第二次。” 最终还是没睡到天亮,她是被噩梦惊醒的,抬头看看,发现政宗一颗大脑袋就这么压在自己身上――不做噩梦才怪。她笑着叹了口气,扶起他的脑袋,又扯来枕头垫上。把身上的被子也压在他身上,随即蹑手蹑脚的出了门。守门的兵士见到她略一惊讶,绯岚赶忙竖起一根手指噤声,指指屋内示意政宗还在睡觉。那兵士也就点了点头,带着诡异的微笑目送她离开。罢了,又不是第一次被误会了,绯岚已经感觉无所谓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先是轻轻地唤了几声夕子的名字,却没有回应。坐在榻榻米上,摸摸脖子上的绷带,怅然若失。 东方微微的亮起来了,霞光渐渐染亮了天幕。夕子这一夜都没有再出现,或许她也回来了,但看到绯岚又不敢进来呢? 夕子她――一定也很悲伤吧。 绯岚脑海里依旧清晰的印着她流泪的模样,摸摸脖子上的绷带,下面的伤口仍不由得传来阵阵痛意。她觉得夕子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也许是因为她的家人。忍者是没有姓的,可是被加藤带大的孩子显然不是出自甲贺或是伊贺那样世代忍者的家族。如果这样说来,夕子怨恨最上,很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家族――绯岚不由得后悔起来,为什么夕子没说而自己也没有问过她的姓氏呢!? 一切推断又成了一个死循环。 绯岚没有把所有关于夕子的事情都告诉政宗,只是将关于加藤大叔的事情省略掉了。二人商讨了一阵,结论也只是让最上义光加强防备。而想要捉住夕子,也只能把他当成诱饵。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吃过了早饭,刚做好的衣服就已然送来了。纯白的底色,橙色的太阳花布满整个衣裙。虽是华丽,可绯岚还是更喜欢上一件那蓝色的小袖。问政宗的时候,他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那蓝色衣服上的那花不吉利,再去问,他却什么都不说了,只是催促她快点穿衣服然后去最上老爹那里。她只好将政宗推出门,自己手忙脚乱的换上那件小袖。 跟着最上老爹进了内院,往前走,就是一片和风布景,草地上嵌着石板成了别致的小路,左右两侧是水潭和葱茏绿树,道旁还有精美的石雕灯。再往前几步,就出现了一些零落的屋舍,他先将绯岚引到一处空屋:“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就跟下人吩咐。”说罢,又领她到了旁边的一处屋子。 屋门拉开,直对着的却是一张屏风,描金的绣着仙鹤和翔云。屏风后的人被档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父亲大人,您来了。”屏风后边的人开口了,声音柔软如纱。 “小驹,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云姬,这几天你就要教她礼仪。” “是,小驹明白了。” “那我就先走了。”最上老爹没有多说,转身就带着随侍绕过绿树不见了。 却见她唤侍女将屏风撤下,却依旧用小巧的折扇挡住自己的面容。她身着一袭正红色的小袖,蓝红花朵散落袖口,裙摆上也毫不吝啬的装点着樱花雏菊。她的头发很长,跪坐着身体,长发就这么垂下来,拖在身后好远。,怕是站起来的时候那头发也是长而及地的吧!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衬着露出的那双桃花眼。就算没有看到她的真面目,绯岚也料定这是位倾城美人。 见对面的美人不搭理她,绯岚首先说道:“初次见面,请问您该如何称呼?” “驹姬。” “这样的称呼也太生分了。”绯岚打趣道,“不知驹公主多大了?” “十五岁。” “哦!看来你比我小一些,我已经十七岁了哦!”她笑着,“那以后我叫你小驹可以吗?” “……”她犹豫了一下,显然第一次碰到这种没皮没脸的自来熟,迫于礼仪不好发火,也只得点点头。 “我既然比你大,那就叫我云姐吧!” “……这……”她又一次犹豫了。 “难道姐妹间还要那么生疏么?小驹,虽然我是最上老爹的义女,可按照辈分也是你姐姐不是?”她大大咧咧的走过去,坐在驹姬面前。“以后你就把我当姐姐,谁敢欺负你姐姐去揍他!” “……” “怎么啦?姐姐我另外一个身份可是毒蜘蛛云绯岚呢!”她一脸自豪。 “……那不是你哥哥么?” “听他们瞎扯,”绯岚倒是丝毫不介意,“其实我就是绯岚,别那么惊讶嘛!这可是个秘密哦,我们说好了不许跟别人说~” “……你还真是……直爽呢。”驹姬似乎笑得很勉强。“好了,我还是快点教你基本的礼仪吧。”她终于将遮面的纸扇收起,而收起的瞬间的一刹那惊艳让自诩心理承受能力不错的绯岚的心脏也漏跳了半拍。语言是难以形容她这种美的,只让绯岚赞叹,她那一颦一笑都美如月上降临的辉夜姬。 礼仪繁杂,听着听着绯岚就要睡着,害得本来温柔的驹姬无可奈何的揪住她的耳朵拽。而好不容易讲了一番,等到操作的时候又是一塌糊涂。驹姬是真的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太笨还是故意气她的了。最让她气愤的还不是睡觉,而是发呆,绯岚总是盯着来时的小径发呆。驹姬当然是不知道她在担心突然侍者来报,说那夕子出现夺了最上老爹的性命。 夕子的事情真是闹的她脑袋里面乱七八糟一团浆糊,三心二意的态度也让这面前的辉夜姬没了好脾气。“我说云姐,你稍微认真一点行不行?” “……啊哈哈,抱歉啦你刚才说到哪啦~?”一脸担心马上换上一出欠揍笑,驹姬若不是碍着身份,早就两个大嘴巴招呼上去了! “对不起啦,我太笨了,你教什么我都不会。”绯岚耸耸肩。 “是你一直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驹姬跟她磨了一天,也算是熟络了。 “想一点私事……”绯岚抬头看着初升的月亮。“你父亲身边的防护周到么?” “当然了,毕竟是家督嘛……”驹姬微微皱眉,“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听到一些流言说可能有人会行刺最上老爹。”她顿了顿,“不过你别担心,我已经让政宗殿下告诉最上老爹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对了,你真的是那个‘毒蜘蛛’?”驹姬虽然人在深院,可总有些传闻进了她的耳朵。 “如假包换。”她笑道,“我竟然这么有名,真是荣幸!” “……那这般看来,你和伊达政宗大人的关系也是……那样的咯?”她试探的询问道。 ------------ 第五十三章 云姬 更新时间:2011-12-21 绯岚一愣,“你别乱说,我跟他就是主仆关系而已。” “可是你不是他的小姓吗?”驹姬微微皱了眉,侧头问道。“那不就相当于他的——” “所以说不是这样啦……”绯岚赶忙摆摆手,脸上也漫上一点霞色。“我跟他什么都没有!!真的!你不要相信那种小道消息啊!好歹也得听听当事人辟谣嘛!!” “真是……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呢。”她笑道。“不过你不觉得那位大人对你确实有意么?” “……我都没看出来,真亏得你还能看得出来……”她低头嘟囔着。 “多简单的道理。”驹姬笑笑,“你觉得他为何让你做最上家的公主?” “这不是东夫人的决定么……”绯岚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果然是又被这娘俩合起来耍了一回。” “哦?这么说连东夫人都喜欢你?那你还怕什么,现在还不出嫁,小心过了适婚年龄没人要了哟。”驹姬难得的打趣道。“我都看明白了,让你做了最上家的公主,这么一来你嫁给那位大人也算是门当户对,而且若是结婚了,那也算伊达和最上的再次联姻。无论是对谁,这都是一门绝好的婚事。” “我才不嫁那个死独眼。”她叹了口气,望着驹姬,“莫名其妙的被嫁掉,就把女人当成一件东西一样,想联合谁就送出去给谁,你不觉得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么了?小驹,如果是这样的婚姻你也甘心么?” “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呢。”她遥望那一轮明月,“女人不都是这样的么?” “所以就要抗争啊!我是绝对不会甘心的!凭什么让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这种事情应该自己说得算才行!小驹,这你得听姐姐的!要不然以后嫁错了人,后悔了都找不到哭的地方!” “可是父亲大人……” “没事没事~你还有云姐我呢!”说罢,一把搂过身边的女孩,“放心吧~小驹嫁人的时候,云姐一定给你好好参谋参谋~若是那最上老爹不同意,我肯定帮你~” 驹姬只是笑着,不搭腔。 绯岚提心吊胆的睡了一宿,第二天早上看到依旧活着的最上老爹,心情还是很难形容的。可是夕子一晚没出现,可不代表一直不会出现。这让绯岚实在是苦恼的很。又是一天浑浑噩噩,依旧什么都没有学到似的,搞得驹姬也郁闷了。不过好在没有个期末测试,这学生学成啥样也不会有人来验收,这让姐妹俩释然不已。 夜幕再一次降临了下来,驹姬睡得很早,绯岚则依旧是提心吊胆的,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却在这时听见叩门声。 “谁?”她坐起身体,抓过一件羽织披在身上。才缓缓道,“进来吧。” 那人拉门进了屋子,在昏暗的烛光中,并不能看得明细。只见一团黑影朝她移动过来,走进了,才发现对方一身黑色忍者装束,而小腿上帮着红色的绑腿。绯岚细看那来人的眉目,却有几分熟悉,但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绯岚大人,这么晚实在是打搅了。”她叩首道。 “您是……”绯岚犹豫了一下,询问道:“您是红胫巾的首领,安部梅?” 那女忍者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阿梅,绯岚还是知晓的,身为黑胫巾首领安部对马的女儿,又肩负着女忍组织红胫巾的首领,如果没有她上次出手相助,夕子恐怕早就死在牢狱中。而就因为上次的事情,阿梅对夕子非常欣赏,二人随即也成了莫逆之交。她这次造访,多半就是为了夕子的事情吧! “绯岚大人,关于夕子的事情,您可以放心了。”她缓缓道:“她答应我不会伤害最上义光,但想一个人出去闯荡一番,希望您不要去找她。” “……”绯岚叹了口气,“也罢,让她自己闯一闯也未尝不是什么坏事吧。”她看着面前的女忍者,“阿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因为夕子的家族受到最上家的迫害,她才会做出这样偏激的事情来?” 名唤阿梅的女忍者低下了头,“其实应该早些告诉绯岚大人您,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她顿了顿,“我曾经在她随身的物品中,发现过……天童家的印信。” “也就是说……”绯岚猛然想起驹姬跟她讲过的最上家的历史,讶然的盯着面前的忍者,错愕道:“夕子她很有可能就是‘最上八楯’之首——天童家的公主!?” 绯岚面前的黑影,抬头看看她,却不置可否。 “阿梅,怎么?难道不是这样么?”绯岚追问道。“那如果不是,她又为何会有天童家的印信?” “一纸印信,只能证明她的血脉。”阿梅道:“她跟我说,虽然她生在天童城,可在她出生后不久,她的父亲就去继承了天童家的分家——东根氏。” “这……原来她的父亲不是天童赖澄,怪不得……若是是天童赖澄的子嗣,政宗殿应该知道的,他若是知道,应该早就跟我说了才对。”绯岚皱了皱眉。 “我知道的也不过这些。”阿梅叩首道。“这些话本来应该是夕子向您讲明的,可是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回来。我想,还是给她一些时间吧。” “……也好。”悬着的一颗心,渐渐放了下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若是你哪天再见到夕子,记得替我向她道歉。” “……你也有你的苦衷,人在这个位置,身不由己吧。” 绯岚摇摇头。“不,是我太自私。” 女忍者听闻,却什么都没有再说,深深行礼,随即出了门。 门外,依旧是月露微凝,寒霜满地。 史书记载,室町幕府应永年间,最上直家仿效寒河江大江氏的分置庶子支裔于各地的做法,以或是入继或是建城的方式,将次子赖直置于天童,三子氏直置于黑川,四子义直置于高栉,五子兼直置于蟹泽,六子兼义置于成泽,其后的三代家督满直也仿照直家将次子满基置于中野,三子满赖置于大洼,四子满国置于楯冈,分封的这些庶子而后成为地方上各分家的祖先,而这些分家后来又协助本家控制着最上领,其后再进一步的分家,加上吸纳的其它地方豪族,便形成了强大的国人众,其中天童、延泽、饭田、尾花泽、楯冈、长瀞、六田、成生八家合称“最上八楯”,是最上国人众的主力。而其中的天童氏,乃是八楯的笔头。赖直于永和元(1375)年将本据由成生楯移往天童城,这一支遂称天童氏,同样仿照主家的作法,天童赖重也将三子满长配置于上山、四子赖高配置于东根,五子赖种配置于鹰巢,由此也确立了三个庶家,加上最上八楯中的延泽氏、成生氏一直从属于天童氏,这样的组成使得天童具有仅次于宗家的力量。 天正初年,东根赖景因为上一代东根氏当主赖息无嗣而向天童本家讨来作为养子继承家业,东根赖景一直是八楯中最忠实的反义光派。面对这顽强的反对者义光在许以继承东根氏之巨利後连赖景的家老里见源右卫门景左也成为了义光的内应,最後在东根赖景迎击来攻的最上军时带头叛变,导致东根城陷落,赖景横死。 推算起来,国破家亡的时候,夕子不过四五岁的年纪,这又是怎样一种悲戚的光景? 她不想再思考下去了。 绯岚静静地坐在门内发呆,彻夜无眠,而她不知道的是——夕子就坐在门外,在考虑见她时的措辞。 不觉间,夜尽了。 门外的人起身,她看看紧闭的屋门和隐约亮了一夜的烛火,转身消失在晨辉中。 再也没有回头。 绯岚来驹姬这里学礼仪已经足三天了,政宗的部队也准备好了跋涉回到自家城池。绯岚作为最上云姬,也该是离开山形去米泽的时候了。这几天的共同生活,驹姬教会她的那些礼仪基本上是左耳进右耳出,反而是绯岚严重影响了驹姬,本是温柔内敛的性格,也被绯岚磨练得时而活泼起来。真不晓得这到底算是好还是坏。 拥抱和寒暄过后,绯岚也该上路了。而身为最上家的公主,不管怎么着,都要风风光光的回去。绯岚早早换上一身华丽的深蓝底描金牡丹纹长振袖,望着面前所谓的“轿子”一脸纠结。 尼玛这是轿子!!这破木头箱子尼玛这叫轿子!?坑爹啊!! 这破玩意跪坐在里面大不了不就是跪坐嘛!?尼玛看起来好憋屈啊! 倒是政宗走过来,看着半石化的绯岚,询问道:“云公主,怎么不上轿呢?” 看起来跟棺材似的连棺材都不如尼玛这破玩意你坐啊?? 绯岚侧头,盯着面前的独眼青年,一把拖过来背过人去牢骚道:“看起来太憋屈了我不要坐!” “……这怎么行……” “你看那破木头匣子!那是人坐的嘛!?” “喂……怎么说话呢怎么不是人坐的了,女人不都是坐这样的轿子么?”政宗也一挑眉。 “殿下我跟你说哈,”绯岚又把政宗拖远了些,小声道:“现在毒蜘蛛的知名度那么高,不出现会被人怀疑的!” “……随便找个人穿上你的衣服戴上你的面具不就得了,我看远藤就行。” “才不行!你就不会说放进轿子里面一个人偶嘛?!”绯岚急的直跺脚,“反正我不要坐那个轿子!!要不然我就骑马!骑马总行了吧?” 政宗听闻又是猥琐一笑,“这可是你说要骑马的哦~” ------------ 第五十四章 意外的来信 更新时间:2011-12-22 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 尼玛坑死爹了啊! 绯岚侧坐在马上,振袖垂下的长裙甚至盖住了马镫,一手还捏着纸扇遮面,在她身侧执着缰绳、将她圈在怀中的政宗,俨然一副抢了压寨夫人的贱样,而对于绯岚姑娘,厌恶之情已经彻底表露在外了。出城的时候,走的依旧是那条路,围观的群众依旧很多,可是戴着面具的‘毒蜘蛛’已经完全无法满足这群人的新鲜感。绯岚,不,是最上云姬,再次给了他们新的看点―― 人靠衣服马靠鞍,这云公主这一身行头就够惹眼了,但大家还是看不见那云公主到底长相如何――不过看政宗那一张得瑟的暴发户脸,也就大概了解了情况――哦,敢情这云公主长得可能还真算俊俏。 虽然出了城,绯岚就换下了那惹眼的振袖,可依旧是把最上家的云公主和伊达家的当主之间的爱情故事传得沸沸扬扬。不过也有的人怀疑说是因为云公主长得和哥哥“毒蜘蛛”如出一辙,政宗就为了那相似的脸所以才喜欢云公主的也说不定。总之可以将这一系列终上所述的归为一点――大家关注的,不过就是那位独眼龙伊达政宗,何时会娶那最上云姬过门。 最终,绯岚还是十分屈辱的回了米泽,再见爱姬的时候,她还朝她发过牢骚,说是那最上家的云公主自从来了她也从来没见过,后来听说了来龙去脉,还专门跑去绯岚那里询问她那位妹妹到底长相如何,脾气如何…… “你还真以为我有个妹妹?”绯岚看着格外热心的爱姬,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我只能这么说,如果我有妹妹还好了呢!” “……你没有妹妹?那那位最上云姬是怎么回事呀?”陷入爱情的女人智商都是零。绯岚这回算是明白了。 “别管妹妹不妹妹的了,爱子姐姐你放心,最上云姬不会嫁给殿下的!” “可是我听人家说,婚期都订好了。”她垂下头。 “你问过殿下?” “是啊,他说确实有这么回事……” “他……他说订了婚期了!!??” “那还有假?”爱子一看绯岚这个激进的态度,又仔细联想了一番,大悟道:“原来你就是最上家的云公主?” 绯岚叹了口气,点点头,“……对不起,爱子姐姐。” “……没关系的,这个事情……我其实早就预想到了。”爱姬也浅浅的叹了口气,眼神中却还透着怨念和哀戚。 “对不起,爱子姐姐,我……我要让你守寡了!”说着,立即起身,拎起一旁的佩刀就跑了出去! “绯……绯岚你等等!”想出去追,可哪还有她的影子?爱子倚着门,默默地叹了口气。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是希望她的丈夫政宗殿下平安无事了。而这时,一位信使模样的人进了院落,见这院子空荡荡的连个侍者都没有,以为是走错了路,刚要出院,爱子则派自己的侍女则款款而出,接待了来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这绯岚拖着刀舞着剑一路火花带闪电的飞奔至政宗那儿,二话不说一刀砍过去。政宗也俨然不明状况,只得躲避抵挡。“绯岚,你这又是发什么疯?” 碍着周围的侍者,绯岚只得阴测测的吼着,“我不许你娶我妹妹!!” “……我娶云姬那叫众望所归!再说,这不也是你的福气么~?” “去你的众望所归!她要是嫁给你那是倒了血霉了!反正我就是不许!!不许!!” “别这样嘛,你也太小题大作了~” 看着自家主公一边坏笑着躲闪,一边看那毒蜘蛛怒发冲冠的持刀追砍,这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于是不久之后,关于此事又有了新的传闻,听说政宗要娶自己的妹妹,深爱着政宗的毒蜘蛛一怒之下想要杀掉那个深爱着的负心汉――真是乱七八糟的狗血剧情。 不过事情传成这样,也只能赞叹一句,真是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 直到爱子出现,绯岚依旧锲而不舍的追砍着政宗,但可惜的是后者依旧毫发无伤。“绯岚,别追了!停下吧,你刚刚不在的时候,有信使给你带了一封信!” 绯岚跑得气喘吁吁,停下了脚步看看爱姬,“啊?如果是驹姬的话我晚些时候再看,先让我砍了这厮!”说罢,又举起了刀! “不是最上来的信……”爱姬低头看看手中的信件花押,“说是――立花。” “立花?”绯岚一愣,赶忙丢下手中的刀,跑过去接过信,问道:“那立花,可是九州大友家的家臣,立花统虎?” 爱子有点迷茫的看着她,没有言语,倒是这时从她身后闪出了那信使,见了政宗和绯岚赶忙叩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绯岚:“云大人,我家主公正是您所说的统虎殿下。” 果然是他!离开九州这么久,这才想起来给她写封信,统虎兄也太不够兄弟了吧。 那使者随即再次叩首。“云大人,请救救大友家!” “什么?”绯岚一听这话,不由得一愣,“等一下,我先看看这信上写了什么。”说罢抖开信纸,细细的阅读,读着读着,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统虎兄,你这可是丢给我一个大麻烦啊。 信上说了立花家现在的状况。道雪大人在绯岚离开九州岛之后就病逝了,立花家由夫妇二人共管。而当年对战的岛津如今再次挑起战争,面对汹汹来势,这一次的大友家凶多吉少。 说白了,这就是封请求派兵的求救信。 绯岚沉吟片刻,又突然发觉这事情隐隐有些不对劲。 当年她去九州是为石田三成送信,石田三成在信里说了什么?不可能是单纯的寒暄吧? “我问你,关白殿下有没有答应出兵帮助大友家?” “……这,当年石田治部少辅送信过来,是说会帮,可是――直到现在援军还是没有来。” 绯岚点点头,“关白殿下出兵攻打四国,兵力上肯定有所亏空,无暇顾及九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我想经过了将近一年的休养,这次关白殿下应该会出兵来帮。那我……”她回头看看政宗,接着说道:“那我们伊达家出兵,岂不是要抢了关白殿下的风头?“ “……这……可是关白殿下的援军迟迟不来,我们也……” 虽说远水解不了近渴,但是远在九州的宗茂会拜托身在奥羽的自己,恐怕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吧。她垂眼想了想,“道雪大人虽然与我有约定在前,可是我也毕竟是伊达家的臣子,这件事情我会和主公商榷,请你等我的答复。” 那信使听闻,也只能再度叩首退去。绯岚转身看看政宗,倒是先叹了口气。“殿下,您听到了吧?有什么感想说来听听?” “没想到你还去过九州。不过我很好奇你用什么理由劝我出兵。”他笑道。“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早我会召集家臣商讨此事。” “我想得差不多了。”绯岚犹豫了一下,“殿下,出兵这事情可是大事,耽误不得,所以请殿下现在就将家臣们召集起来吧!” ------------ 第五十五章 舌战 更新时间:2011-12-22 半个时辰后,家臣一一入座。政宗简述了商讨的事宜后,座下的家臣相互对了个眼神,还没等绯岚开口,鬼庭首先站了出来:“云大人想要出兵,完全是为了一己私利吧?”一针见血。 绯岚礼貌的笑了笑。心想和鬼庭纲元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怎么说话一点弯都不会拐呢?“在下确实和立花家有一些交情,这绯岚并不否认。”出师不利,可她却没有气馁,转而道:“我云绯岚,虽然是人取桥后才跟从殿下的,但是我对殿下的忠心和大家都是一样的,我不可能为了一己私利毁了伊达家。” “那你的意思是说,出兵九州,伊达家依旧有利可图?”留守政景接过话茬问道。 只见她点了点头,“我只想说,关白既然已经答应了大友出兵,那想必是不会食言的。可是在这样拖下去大友家也不一定能挺多久。关白的意思,我猜测应该是想得到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打压双方,削弱两边的势力而利用刚去打长曾我部现在兵力不足为借口。不得不说,关白殿下这招实在是厉害。”绯岚笑了笑,接着道:“因为芦名和相马的原因,我们和关白殿下的关系一直很僵,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向关白殿下示好的机会?” “云绯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像哈巴狗一样朝他摇尾巴吗?!也亏你能想得出来!” “……不,大家别忘了这一点,丰臣秀吉已经领了关白之位,不管之后,至少现在我们惹不起。既然惹不起,那不如让他觉得我们伊达家是他的同伴而不是敌人。四国的长曾我部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反面教材么?而且,如果我们和关白搞好关系,那么也可以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等我们从九州一回来,借着关白大人对我们的信任,一举收拾掉佐竹和芦名,一统奥羽。这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么?” 政宗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盯着她。 “那你准备怎么做?出兵的话,九州未免也太远了,你想怎么去?带兵经过别人的领地,对方怎么可能会答应?”成实开口道。 “这就可以让关白殿下帮忙。” 政宗一听,不由得皱了皱眉。“你不会是要――” “殿下,我们好像想到一块去了。”她笑道,“正是要向关白殿下修书一封,说明用意,以及要成为关白殿下左膀右臂的决心。” 上座的独眼青年轻轻地皱皱眉。“云绯岚,你胆子真是不小。” “多谢殿下夸奖。” “殿下,我觉得云大人的想法确实值得商榷。”片仓竟然出面肯定了她。“但是修书的言辞务必要小心。关白殿下也不是等闲之辈啊。” 政宗一听,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听起来很有挑战嘛……不过,我喜欢这样的事情。” “等一下,殿下请别着急。”绯岚却没有让政宗那么早的将事情定下来,反而将腰间的吉光骨食呈了上去,“这把短刀名为吉光骨食,乃是立花三宝之一,十分名贵。我觉得如果将此物献给关白殿下,一定事半功倍。” “……你……” “这把刀承载着道雪大人对在下的教诲,可惜绯岚不能借自己的力量帮助大友家,现在想起来,实在是受之有愧。”她叹了口气,“若是此物能对劝说关白殿下出兵有用处的话,那也算是物尽其用了。绯岚也不算愧对道雪大人的在天之灵。” “也好,”片仓接过刀递交给政宗,道:“关白大人喜好名刀,这吉光骨食我也听说过,确实是把出自名门的良刃。” “那要派多少兵马合适?现在就要抓紧准备了吧?”政宗接过了刀,放在手中把玩。 “你觉得多少合适?”片仓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提议,而是看着面前的少女。 “……这件事不急,要等得到关白大人的允许之后再做定论,”她又笑了,笑得有些奸诈, “关白殿下被我们伊达家奉为主家,出兵多少本应由主家定夺。可无奈奥羽土地贫瘠,兵力本自亏欠,且最近多方侵扰,伊达家本也无暇南顾。如今主家起兵,臣等岂能无跟从之理?理应紧缩兵力,仅能为关白殿下调取精兵三千人,若殿下不嫌弃,可尽听关白殿下差遣。” 秀吉看着呈上的吉光骨食,不胜喜欢的赶忙拿在手中。而座下的三成,看到那短刀时,却不由得一怔。读过了信件,那关白不由得大笑了三声。“好一个不嫌弃……好一个尽听差遣!我就让你出三千精兵,看你伊达小儿能闹出什么花样!”看到最后,却不由得收了笑,“嗯?没有花押,难道和前一封信不同?这封信不是那伊达小儿写的?”他皱着眉又看了看。“云绯岚?这不是那用毒的‘毒蜘蛛’吗,没想到这小子也这么有趣,真想会他一会啊!”说罢,又哈哈大笑起来。 难道那毒蜘蛛云绯岚……就是云子么? “三成?你又在发什么呆?” “没什么殿下,殿下想派谁挂帅出兵?” “嗯,九州太远,我就不去了,我倒是想给秀次一个机会,让他做主帅,看看他是不是这块料。”秀吉又看看三成,“你也跟着吧,他还小,实在是怕他弄出什么乱子。还有,”他笑笑,“帮我看看那毒蜘蛛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是!”三成俯首领命。 而很意外的,伊达家这边则是因为一点莫名其妙的原因吵成一团。绯岚挂帅是肯定的,带着两千足轻八百骑兵二百骑铁这也已经定下来了,又因为绯岚没有家纹,政宗还特地将伊达家特有的雪薄纹赏赐给她作为家纹,出军的部队也都准备好了雪薄纹的旗帜。可是政宗又不放心只有绯岚一个人去,但又该派谁跟着呢? “哎哎先说好了,远藤肯定不能跟我走,他还要训练呢,他走了骑铁队不就散了?” “那派谁跟着呢……”他犹豫了好久,“要不然派成实跟你去?” “我去你的!成实跟我去我那还是主帅吗?风头都让他抢光了我去干嘛的?” “那你说还有谁?你跟原田关系不也不错么?派他去照顾照顾你?”政宗一扬眉毛。 “殿下你说话能不能靠点谱!你哪只眼睛……你确定你左眼看到我和他关系好嘛!?现在欠我的钱还没还呢!还有啊,你要那厮照顾我?他没给我添乱我就烧高香了!我还得照顾着他呢!”绯岚一提宗时就来气。 “那你说谁!总不能让我跟你去吧?啊片仓也不行……” “你们俩又来凑什么热闹!我说你能不能稍微着调一点!”说罢,又很不满的戳了戳对方。“就我自己去就行了!用不着那么大架子,干什么呀这么不信任我!” “不行!一定得派个放心的人跟着。” “我就这么不让你放心?” “你以为你多让人省心啊?”政宗无奈道:“骑铁队我看已经基本成型了,这几天让远藤提拔几个干部,还是远藤跟你去比较合适。” “……那好吧……”绯岚一下子就蔫了,鬼魂一般晃晃悠悠的飘走了。 “喂,这个别落下嘛!”政宗手里捻着刚才从她身上掉下来的金黄色小布袋,用拧成一股的红绳穿起来,将护身符的小布袋系在她的脖子上。“绯岚,我不在你身边,万事要小心些,要照顾好自己,听见没有?” 绯岚看看那护身符,又看看面前一本正经的政宗,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打点好了骑铁队的事宜,绯岚率部三千人踏上去大阪城会合的征程。几日的跋涉后,部队总算到达了大阪。打老远绯岚就已见对方主帅一身戎装来到城门前,走进了,却发现面前这青年不过和她相仿的年纪,一双明亮的杏仁眼衬得他格外英俊俏丽,唇红齿白细眉秀目,漂亮中却不失英气。他微微笑着开了口:“初次见面,我是出征九州的主帅,羽柴秀次。” “我是伊达军的云绯岚。”她罩着面具,就算微笑了对方也看不见,只得微微颔首。 “秀次大人,既然伊达家的人已经到了,我们可以登船上路了。”有一人策马而来,将马横在二人之间,一身黑衣身着深蓝色的具足,显得格外威风,帽兜上则是两根很长的金色角似的。他缓缓转过头来,金色的护额下则是一张及其熟悉的脸。幸亏戴着面具,才让别人看不到她震惊的表情。 真是冤家路窄啊。我们好久不见了,石田三成…… ------------ 第五十六章 重回九州 更新时间:2011-12-23 “也好,军情紧急,有什么话上船再说。”秀次下令道。绯岚没有看三成,准备绕过他带队前行,却不料他偏偏挡住了自己的去路。远藤见状,也算是了解了几分,于是带队继续前行。 “云子,好久不见。” “……”绯岚抬头看着面前的青年,对上视线却很快逃开。本来想否认,可这一去九州每天吃住都在一起,天天罩着面具显然不可能。只得低声回道:“好……好久不见。” “很好奇我怎么认出你的?”三成微微勾起嘴角,哼笑道。“其实很简单,你见到我的反应,以及――”他指指绯岚的座骑,“没记错的话,它叫腾霜对吧?” “……亏你还记得。” “你是希望我记得还是不记得?”和政宗那个二货不同,三成的笑永远散发着危险的气味――那种致命的诱惑。“你果然没有食言。” “这种约定,亏你还念念不忘……不过我倒是没又想到你也会来。” “怎么?” “早知道你会来,我就不来了。” “哼,你就这么讨厌我?” 她没回答,想要调转马头,却又被他一手牵住。 “云子,他值得你这样辅佐吗?” “……做家臣自然比做信使要强一些。”她侧头望去。 “你还真是记仇。”三成松开了手。“云子,如果你当年没有遇见我,没有去九州,恐怕现在决然不会是这个光景,不是么?” “三成大人,我一直很感激你。更感激你当年肯放我离开。” “这种感谢听起来还真是让人伤感。”三成看看绯岚,调转马头追去大部队。 她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讨厌他,只是看到他的时候,本能的感到紧张和恐惧。会打个冷战,会怕得手脚冰凉心跳加速,可是越是这样,她越不想服输、越不想被那个男人左右。 按着挂在胸口的护身符,紧张的情绪似乎渐渐地缓和了下来。她是伊达家的主帅,她是毒蜘蛛云绯岚!区区一个石田三成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老虎把自己吃了?虽是这样默默在心里暗示着,可后来她还是发现,每一次想到石田三成的名字的时候,心都会莫名的多跳两拍。 几个小时后,一切军需人等登船完毕,船队起锚出航了。 三成去清点检查,只留绯岚和秀次二人在船舱中。绯岚是不会允许冷场的状况发生的,她先提起了话头,打趣道:“有人告诉我我的面容太过秀气不适合带兵打仗,这才送我一张面具。可今天看来,秀次大人您才应该戴张面具呢!” “绯岚大人这话说得真是有趣,说起来,一直戴着面具不会太闷么?” “确实很闷,那就摘下来好了。”说罢,绯岚自己扯开绳子,摘下了面具。 秀次看到绯岚的脸的时候,那一瞬间的表情真的很难用语言形容,似乎心中五味陈杂,显露在外。 “秀次大人?怎么了?我的脸很奇怪吗?” “不,对不起,失礼了。”他转而笑笑,带过尴尬,“我只不过觉得绯岚大人长得像某位故人罢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天生的大众脸~经常被认错的~”绯岚也嘻嘻的笑着,摆摆手,“秀次大人不用太在意!” “大众脸……”秀次重复了一遍,搞得绯岚不知道他到底听懂了没有。 “秀次殿下,一切正常。” “三成大人辛苦了,进来坐吧。”秀次还是笑,可却不同于三成的笑,倒是一种天生人畜无害的感觉,让绯岚看起来十分舒服。三成顺从的走进屋子,路过绯岚的时候,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等到在一侧坐定,秀次又开口道:“三成大人和绯岚大人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不是!”二人异口同声道。也不知为何突然这么有默契。 “……你们越是这么说我越觉得你们真的认识呢。”秀次看看面前的二人,笑得有些勉强,“而且,三成大人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绯岚大人的样貌?” “有什么可惊讶的,都是一张脸上五官俱全,还能长出什么花样来?”薄唇一抿,嘴角一挑,充满了挑衅。 “三成大人所说极是,都是人嘛,长成什么样都不稀罕!”说着,还不忘用剜了三成一眼。 “……”你们两个真的是不认识吗?……而且真的不是在打情骂俏吗?秀次再一次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而那二人把时间都放在互相挖苦讽刺,完全没有时间理会他。“你们感情真好……” “才不好!”二人再次同步。 这两个死傲娇…… 秀次默默在心里吐槽道。 在海上行驶了几天,幸好是风浪不大,绯岚没有晕船反而觉得晃晃悠悠挺好的跟摇篮似的睡觉特别舒服!至于其他人如何就不太清楚了,反正绯岚是睡了。接近陆地,就看到大友的家督大友义统带队来迎接。 “秀次等人下船后,双方领导人在和谐友好的气氛下展开会晤。秀次对大友家的遭遇的状况表示深切慰问,并表示将加大双方合作力度,共同反击侵略。义统对联军的到访表示衷心感谢。双方随即就经济政治等多方问题进行和谈,取得了重要进展。 ――伊达随军记者云绯岚九州报道” “……所以说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政宗面对着绯岚发回的新华社体书信,面部抽搐道。无奈远在九州的职业坑爹货云绯岚完全听不到他的牢骚,真是稍微有些可惜了。 且说这云绯岚下船见了大友义统,看看四周,有些奇怪的问道:“立花统虎大人怎么不在?” “这……”对方有些为难的回答:“立花山城现在正在遭到围攻,他……” “诶?!”绯岚一愣,随即看向秀次,垂首道:“秀次大人,我与统虎兄是至交,可否下令允许绯岚带伊达军三千人支援立花山城?” 秀次听闻,没有回答绯岚,倒是看向大友:“包围立花山城的军队,大概有多少人?” “两万有余。” 年轻的主帅皱了皱眉,转头看看绯岚道:“只有三千人,这样太勉强了。不如我本队一起前往,至少在人数上不吃亏。”说罢,又对三成吩咐道:“三成大人,请你通知毛利和小早川各部,我们立刻赶往立花山城解围!” 三成点点头,随即快步离开。 统虎兄弟,你可要坚持住啊! “绯岚大人?” “嗯?” “放心吧,没事的。”秀次笑着,那笑容温柔得仿佛能治愈人心一般。看着他那样的笑,绯岚的紧张似乎也微微缓和了些许。“统虎大人我也有所耳闻,说是位无双勇将,你也要相信他啊。” “嗯,我信他会没事,区区被围而已,连这个都搞不定,岂不是太对不起道雪大人了?”绯岚释然的笑笑,“不过我们还是快些出发吧!秀次大人这次的恩泽,绯岚铭记在心!” “千万别这么说,就算你不说,我们一样得去解统虎大人的立花山城之围,绯岚大人这么说可是太见外了。” 让绯岚很意外,这位被赐了羽柴之姓的秀吉养子,格外温文尔雅,不但很好说话,而且待人也和气。一点官架子都没有。办事也颇为机敏,为人也并不蠢钝。若是他有一天能接替关白之位,那天下为何还会倾向德川?这一瞬间,她有些怀疑所谓的“历史”了。 后来,每当想起绯岚指着立花山城卖萌似的张牙舞爪喊着:“统虎我来救你了!!”的时候,秀次和三成都不由得会心一笑。 虽然击退了围城的军队,可是立花统虎和绯岚也只是打了个照面,连寒暄都没有,他便急急忙忙带兵追击。搞得绯岚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么一个工作狂。 岛津军为了统一九州而侵略肥前、筑前地区,以岛津忠长、伊集院忠栋等2万兵力攻下筑紫广门的胜尾城后,集结北九州兵力至约五万围攻立花山城,统虎则彻底抗战,积极的出城使出游击战术,直到大友家等到了丰臣秀吉派来的援军,岛津军被迫从立花山城撤退,而统虎并没有等待援军,随即率一千五百名兵力追击岛津军至筑后川讨取了百馀首级,又以火攻夺下了星野吉实、星野吉兼的高鸟居城,并从秋月方取回了父亲的居城岩屋城和宝满城。 “统虎你个混蛋光顾自己抢风头了也不知道带上我一个啊!!”绯岚此时正扣住面前青年的肩膀死命摇晃着,“你丫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兄弟啊!” “云君你别这么激动嘛……”统虎有些无奈,“还有,为什么一见面连寒暄都没有过就开始向我兴师问罪了?” “好吧……”绯岚一脸不满的怨妇脸斜视道:“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寒暄!?为什么这么久没联系过我?为什么道雪大人去世的消息你都不跟我说!?你真的把我当兄弟吗!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连封信都没有……” “是父亲不让我告诉你,他说你已有自己的主家,这样的事情不想让你挂心。” 她叹了口气,“我对不起道雪大人的期待,我一定让他失望了。” “不,我想,你那毒蜘蛛之名,父亲他也一定听到了吧。”统虎望着远处梅岳寺――道雪的魂归之所,喃喃道。 但愿如此吧。 她捻着白绸巾的尾端,静静地跟他一同注目那个方向。 ------------ 第五十七章 秀次 更新时间:2011-12-24 等到绯岚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很久了。 “没被野狼吃掉?真是万幸。”她侧目过去,却看石田三成哂笑着走过。 你丫就不能说我点好!? 绯岚不由得侧目白了他一眼:“多谢三成大人关心。” “其实也对,狼都怕吃了你这毒蜘蛛中毒呢。” “……切。”绯岚没有理他,转身回自己的居所。 “三成。” “怎么了?” “三成你是小孩子吗?” “秀次,你可是比我小很多,我是小孩子你又算什么?” “……我是说心理上。”秀次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喜欢的女孩子各种欺负,你这不就是一个小孩子的做法么?” 三成微微一扬眉毛,“什么?喜欢的女孩子?秀次你在说什么啊。” “云绯岚不是么?” “……你误会了,我没有。” “这么不诚实,小心有人先下手为强哦,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先下手?我就不信有哪个男人会瞧得上那个疯女人。”他冷哼一声。“秀次你也别乱猜,我根本就没有喜欢过她。” “好啊,这句话我记着,”秀次笑道:“我要是哪天追她到手,你可别嫉妒。” 三成听闻,表情微微一僵,“你认真的?” “你觉得呢?” “你啊,总是这么爱开我的玩笑,”三成看着面前烛影下不明表情的脸,“秀次,殿下说你过于老成还真是不假,我觉得你根本就不像二十岁,倒像是四五十岁了。” “三成你可别太羡慕我年轻啊~”秀次开着玩笑。“别因为自己年纪大了就轻易放弃嘛,你还不到三十岁,大龄青年而已,想要爱情的话要努力去追哦!” “……又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三成皱眉道。 云子,我从来没怀疑过你会成为我的女人。 只是…… 他的眼前蓦然闪现出当年她人偶般木然的身影,还有受惊小兽一般游移不定的绝望眼神。那样的云子,他不喜欢,他知道,她也不喜欢。 或许真的是当年的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才让她每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都会假装着勇敢身体微微打颤。那么维持现在这样互相挖苦讽刺,可能才是最好的距离吧。三成也许就像一株带刺的仙人掌,太近的距离只会让人受伤。可谁都不知道,仙人掌并没有想去伤害谁,可还是让自己最爱的人变得鲜血淋漓。疼么?疼,无论是对哪一方,都是疼的。 解了立花山城之围后,统虎又率部收复失地,这将九州之战的局面完全打开了,换句话可以说是形势一片大好。绯岚来的很赶,只是知道秀次是总大将,以为只有丰臣家的援兵。但其实不然,这次出兵还有毛利和小早川的盟友,这一部分的联军也占了很大一部分。这样一来,我方的兵力优势就大大显现了出来。绯岚所代表的伊达家虽然只出兵三千人,但是唯一一支不请自来的部队。绯岚在诸多名将――一如小早川隆景、黑田孝高的眼中,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并不受重视。却受到年纪相仿的秀次格外的照顾。虽说也经常受三成的冷嘲热讽的挤兑,可总的来说生活也算惬意。部队一路赶来还未休整就加入了战斗,这一次取得胜利后,料想那岛津义久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索性让大军休整几天,养精蓄锐等待下一场战斗。 军队的统领中也有不少和绯岚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和绯岚走得最近的的莫过于同样以善用铁炮的小早川秀包,其实理论上这根本就不算走得近,根本是秀包在一味的跟着她罢了。作为毛利元就最小的儿子,小早川隆景的养子,秀吉身边的宠臣,秀包的文才武略自然也不是吹出来的。可绯岚却很瞧不上他――原因无他,就是因为秀包看到了骑铁队的武器装备,对伊达家绯岚改造过的火枪很感兴趣,想向她讨教。可那是绯岚的劳动果实啊!被就这么几句花言巧语就骗走了岂不是太可惜?搞得绯岚也紧张兮兮,立刻吩咐了远藤让骑铁众小心一点,晚上都要抱着自己的火枪睡觉,万一谁丢了枪,那就甭回去了!就地流放这九州岛算了!这也不是绯岚小气,毕竟小早川和伊达家是敌是友还不一定呢,这好歹也算个军事机密,万一以后家家都有绯岚改造升级版的火枪,那骑铁队的优势在哪,伊达家的优势又在哪啊?主要是被山寨了人家都说不了你的好话,得着了便宜还得骂你云绯岚是傻子!绯岚不想吃这个亏,可秀包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于是每天绯岚都得绕着他走,小心翼翼好似躲瘟神。 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秀包知道绯岚每天起得晚,这天干脆就堵在她的屋门口,绯岚也感觉到了那股隐隐约约的妖气,于是跳窗就逃。可还是被秀包看到了,于是拔腿便追! 绯岚一边跑一边回头去看秀包有没有追上来。跑过一个岔路,刚刚回身看路,却看面前一个人影闪出,躲也多不过刹也刹不住,只得喊了一句“请让让!!” 那人回过身来,看到他的脸的时候,绯岚的四肢则是非常没出息的不受身体控制,想停都停不下来。大脑暂时处于死机状态,这是面对三成的瞬间怎么也解决不了的技术难题。 三成被她撞了个趔趄,虽然有些惊讶,但脸上颇有些不悦,“这么慌慌张张的,赶死去么?” “后……后后后面有人追我!”绯岚话都说不利索,结结巴巴的回答。 “啊?”三成眉头一皱,“有人追你?追你干嘛?你又闯什么祸了?” “哪有闯祸!是他自己找上我的我有什么办法!” “绯岚大人你去哪了?快出来吧!我就是想和你谈谈!” “……你惹小早川干嘛?” “我都说了是他自己找上我的!我还无辜呢!三成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绯岚也顾不上其他,就抓住三成这救命稻草。 “……你叫我什么?” “三成啊……”绯岚也一愣,“怎么?” “没怎么。”三成将她护在身后,转身没有看她“第一次被你这么称呼,有点不习惯,”没等她回答,三成又开口道:“去那边的树后躲着去,我去把他支开。” “大恩不言谢!”绯岚赶忙领了情,飞也似的跑去树后隐匿。 “我倒希望你谢我呢。”三成颇有不满的哼了一声,朝前走了几步,堵上了秀包。“这不是小早川大人么?怎么一大早慌慌张张的?” “三成大人?”秀包一见到三成,脸立刻变得蓝蓝绿绿的好生斑斓,要知道秀吉的家臣很少有不怕三成的,尤其是秀包这样官阶没有达到三成那般高度的小辈,说白了,秀包和绯岚看到三成的反应其实是差不多的,尤其是现在秀包这个跑来跑去略伤大雅的行为让他更是无颜面对三成。但秀包毕竟是秀吉身边长大的,面对三成这张扑克脸,看也看习惯了。于是赶忙回归惯有的礼节微笑:“没什么,就是想跟绯岚大人聊几句,也不知道刚才他去拿东西拿到哪里去了,有些等不及了就追来看看。” “哦,绯岚那小子么?”三成哼笑道:“那小子不靠谱惯了,怕是早就开溜了吧。” “……”秀包一听这话,也只能暗自叹了口气。“那三成大人刚才看见他了么?” “嗯,大概是往那个方向去了。”他指指岔路口的另一条路。 “哦!多谢三成大人!”那青年赶忙垂首行了一礼,急急忙忙朝三成指的方向走去了。 三成叹了口气,回头看向树后。“好吧,他走了,你出来吧。” 绯岚赶忙屁颠屁颠的跑出来,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一脸猥琐笑的盯着三成。搞得他虽然本来没有很厌恶,但现在真的很想抽她。“三成,这次真的谢谢你啦~” “到底怎么回事?他追着你干什么?”三成看这猥琐笑实在不爽,不由得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蛋,“还有,以后别这么朝我笑。” 绯岚被三成这突然袭击搞吓了一跳,抬头看看他,有点委屈,“还不许我笑……那我以后见到你要哭不成?” “笑也给我好好笑,你这都是跟谁学的……”三成不由得发起了牢骚,“我就知道那伊达一肚子坏水,连这笑你都学去了!” “什么呀,你说的也太夸张了!殿下才没有我笑的猥琐!”绯岚颇为不平,好似受了多大的冤屈。 “……女孩子怎么什么话都学着说。”面前的青年细眉一蹩,有些气恼,“云子,你跟着他到底都学了些什么啊?” “没……没有!这是我自己要说的又不是他教的!” “你去奥羽前说话还不是这样,你说不是他教的,那是谁教的?难道是我不成?”那一双媚气的丹凤眼此时却显得有些凶,绯岚只得垂下脑袋乖乖认错,还不忘狡辩几句。“以前那是不敢――” “现在就敢了?去了那儿之后长出息了是么?”三成弯下腰凑近面前的少女。 三成的脸离的很近,她似乎能感受到他的鼻息。他身上淡淡的熏香传来,幽幽郁郁,极好的落叶香。她侧头想躲开他,可他的视线却步步紧跟丝毫不离。“……那……那是自然!好歹我现在也是正儿八经的武士出身,还领了家纹!有俸禄有手下有老板!我……才不怕你了呢!”说罢很有气势的瞪向三成,可就在目光交汇的刹那,那一双勾魂似的丹凤眼伴着那嘴角的淡笑让她不由得羞红了脸,转过头再不看他。 “我看你现在还是怕我吧?”三成哼出一声笑,“我看你这种自欺欺人的伎俩,以后不用也罢。” 绯岚一时语塞,低着头不敢看他。这时一个声音却给她解了围。“三成,你可不能看他老板不在就这么欺负人家,毕竟是从奥羽远道而来的嘛。” 她感激的看着不知何时走来的秀次,可怎么都觉得秀次刚才那句话有哪里不太对劲。 ------------ 第五十八章 不得了的真相 更新时间:2011-12-25 “……秀次你怎么来了……还有,我可没欺负她。”三成皱皱眉,后退了半步拉开和绯岚的距离。 秀次叹了口气,笑着看看一脸好奇宝宝的绯岚。“绯岚,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啊。” “没!没什么……就是太感谢你帮我解围了!” “你看,绯岚君这都向我告状了!三成你以后可不许这么欺负她……” “……等一下……你们的那个发音。”绯岚有些惊讶的看看秀次。“秀次大人……你……” “不必拘礼,私下里以名字相称就好。”面前的青年又笑了笑,“我怎么了?三成这么欺负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我怎么能视之不理呢?” “……”短暂的震惊过后,绯岚则死死的瞪着三成。 “看我干嘛,又不是我告诉他的。”三成也有些不满。 “……不是你还有谁?”绯岚这就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开打了。 “哎呀怎么又吵起来了。”秀次赶忙把两人拉开,“绯岚,是我自己发现的,不是三成告的密,别怪他嘛。” “……她怪不怪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会少块肉。” “怪他!?我才没有那个闲心呢!”绯岚有人撑腰自然是硬气了许多,来了精神又回讽一句。 “又来了又来了。”秀次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说三成,你怎么一遇上绯岚就感觉变回小孩子了似的。再说……”他凑到三成身边小声道:“你跟个女人置什么气?说出来也不怕让人笑话?” “秀次你真的越来越像兼续那个混蛋了……”三成牢骚道,“这么年轻就像大妈一样,秀次你那场大病之后果然是连脑子一起烧坏了。” “三成君,我好歹是你的主帅……”秀次嘴角不由得一抽。 绯岚看面前两个男人凑在一起叽叽咕咕了半天,也不知道他俩到底在说什么。不由得叹了口气――还真是好基友好朋友啊……这个世界的女人果然只要做腐女就够了! 就在绯岚盯着二人yy基情,热情的进行脑补的时候,三成转过头,看白痴一样看了看她十分投入的表情。又斜视了一眼身旁的秀次。“秀次,要是想说教的话,请去找她。我忙着呢。”说罢,扔下二人就走掉了。 “哎哎?别走嘛!”虽是这样说着,但绯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也算是稍微松了口气,回身刚想对秀次说点什么,却又被打断了。 “绯岚大人!呃……秀次大人也在……”远藤跑过来朝后者行了一礼,秀次看看那少年,也只是弯了弯嘴角。“你们先聊,我也回去了。” “秀次慢走!”绯岚打过招呼,又将视线落回远藤身上。“怎么了?” “是殿下来了信……” “哦?这么快就回信了啊……”绯岚接过信,铺展开来。 “殿下说了什么?” “……没什么,一堆无关紧要的废话。”绯岚黑着脸将信哦不应该是找政宗本着你丫敢给我写消息我就敢给你写情书的伪情书扯碎。“亏他还好意思写得出来。” “……果然给我的信和给绯岚你的信是完全不同的内容吧……”远藤看着自家小主公的那张黑似煤炭的脸,大概也猜出了政宗在信里说了什么。“写给我的信里,殿下说是要开始对芦名有所动作了。” “他可真着急。”绯岚叹了一口气,“不过这确实是个绝佳的时机。罢了,那看来我要扮演好这个‘人质’的角色了。” “人质……?绯岚,殿下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 “怎么不是这个意思?”绯岚倒是很镇定,也没有生气似的,反而浅笑道:“那死独眼终于算是把我当家臣看了,托付我这么重要的人物可是对我恩泽深重咧!” “我看你和秀次大人关系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他应该不会为难你。” “秀次这个人啊……”绯岚微微皱眉,叹了口气,“趁丰臣家的信还没到,我得摸清这小子的底细才行!至于搞好关系,我只能说尽力而为了。” 远藤一听这话,点了点头,“绯岚,殿下信里的意思是要你万事小心,他是担心你毛毛躁躁的脾气惹出什么事端来。” 而这少年话音未落,绯岚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得意得不得了似的说道:“所以~他不是把你派到我这里了嘛~有你在我还怕什么~?” “……我要是能管得住你还好了……”少年隐隐觉得有些胃痛,是的,自从他跟随绯岚的那一天开始,他的胃疼就间歇性发作了。不得不说,远藤还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绯岚,还有哦别忘了,给殿下的回信你要记得写啊!” “放心吧~忘不了!” 但事实上她还是给忘了。 而这两封信其实只是冰山一角。那封被她撕碎的情书之外,奥羽两州的景象,却绝不如她所想,而是另一副光景。又一场战争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 “殿下,我看还是把骑铁队抽调出来,就算只当做火枪兵也是好的。” 政宗一听这话,却笑了笑道:“绯岚的脾气你还不懂?那还敢动她的兵?你忘了远藤骏河怎么被她撬走的了么?藤五郎,若是骑铁队不损一兵一卒倒还好,万一有所伤亡,等到她从九州回来,还不得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成实一想起被挖走的远藤,不由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远藤被挖走,现在也不至于自己副将不中用到被那会津、岩濑联军那不出名的鹿子田继胤打得找不着北。唉,不提也罢,这么丢人的事,想想就头痛。 “不说这些,亏他们还来这地方,这算是让我重游故地么?”政宗冷笑着起身,遥望面前熟悉的河流桥梁。那年冬天的苦战历历在目。他的脑海里似乎还窜出那一个驾马越河而过的身影,落在他面前。他甚至还记得第一次共乘一骑时揽她在怀的微妙触感。 云绯岚,你没来凑热闹真是可惜了。 他依旧是笑着,金色玄月下残存的左眼反射着太阳的光辉。他拔刀,名为“影秀”的太刀在阳光下则泛着淡红的锋芒。“又是人取桥?这刚好――可以弥补一下我上次只是战个平手的耻辱了!” 第二次人取桥战役结束后,各家纷纷集结兵力――伊达包围网形成。第二次反伊达联军再次集结。 ――――――――――――――――――――――――――――――――――― 虽然在秀次的调停下,秀包总算不追着绯岚要火枪了,可偶尔的突然袭击还真是比较闹不住。绯岚成天防贼防火防秀包也真是挺辛苦的。相比绯岚所想,九州的战事真的很让她失望。不愠不火不说,自家军队的人数过多也让绯岚打仗打得很没有成就感、一点都不刺激!毒弓弩都不舍得用了,你看人家岛津本来就没多少人,绯岚要是再用毒弓弩,唰唰唰的倒了一片,这也未免太不人道了。绯岚虽然不用毒弓弩,可面带面具的毒蜘蛛带着一行部队站在阵前的时候,威慑力却依旧不减。奥羽伊达家的毒蜘蛛,不知何时早已扬名天下!――当然如果不是因为各种桃色传闻的话那是最好的了。 不过九州的生活至少也不能说是无趣,虽然三成的讽刺和挖苦无所不在,可好在绯岚总是能有力的吐槽反击。这吐槽的水平提高也许还真是因为和政宗的互相影响共同进步吧! 随着战争的继续,营地也步步前移。临近海边,枕着涛声入眠,听着挺惬意是不是?其实又湿又潮虫子很多海浪声还吵得很!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也就是想想!绯岚在这种地方住了一夜之后的心情只能用一首歌词来形容“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不过好在不远处有一片沙滩――如果细碎的石块算是沙的话。 虽然躺下会硌着腰,但是站在那里吹吹海风,踩踩海浪也不错。或是找点东西垫着坐下来聊聊天也是不坏的选择。 “我为什么要陪你们两个来这种地方吹冷风?”三成一脸鄙夷的看着不知何时俨然已经成为朋友的绯岚和秀次二人,“我回去了,事情多的是,都堆成山了等着我处理呢。” “公文缓一缓再处理也罢,好好休息一下嘛。”秀次侧头朝他说道。 “不必了,回去看些书也比这强得多。” “别这样嘛!三成你也太扫兴了!”绯岚拽住他的衣袖。“吹吹海风多惬意~” “吹个海风就能让你开心成这德行,你的要求够低了。” “三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不晓得知足者常乐么~?”少女笑道。 “真没看出来,那石头脑袋里面还有点东西,我以为里面真的出了沙子石头就没别的了。”还没等绯岚开口,三成随即道:“哦,我还真是有点对不起石头了,跟你这么笨的人相提并论,石头也很可怜吧。” “……三成你又来了。”秀次只得苦笑着叹了口气。 “好啊!我笨!我没知识!没文化行了吧?没文化真可怕不是么?我就没文化了我吓死你!”绯岚狠狠瞪了三成一眼。 “哼,是啊,真是辛苦伊达了,带着你这个没脑子的丫头。” 绯岚从地上抓起小石子朝他扔了过去!“那你快走吧回去看你的书啊!少在这讽刺我!” “绯岚你原来都不看书的啊,怪不得连常识都没有。”三成微微侧身,躲过攻击。 “……口胡!谁没常识了!我的常识可都是从电视上积累的!”绯岚还理直气壮着。 “……电视。”面前的两位青年同时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和三成不同的是,秀次则是微笑的反问,“绯岚你还看《探索发现》?” “真不愧是老乡!!!”终于对上了暗号,绯岚立马扑过去给秀次一个熊抱!搞得三成看着二人,面部肌肉不断抽搐―― ------------ 第五十九章 该死的电视机 更新时间:2011-12-26 秀次接住扑过来的绯岚,笑道:“看来还真是老乡!” 绯岚一下子就觉得命运待她还是公平的,没让她缺胳膊少腿没让她挨饿受冻反而是成天有好多基友啊不,好朋友一起聊天工作,身居高位衣食无忧,现在还让她碰到了和她一样是穿越过来的老乡!这个故事可真是圆满到爆了!绯岚之前的猜测此时终于变为现实,她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秀次,你啥时候穿越过来的?” “嗯,应该是前年吧。”他思索着,“有些记不清了。” “哦!咱们差不多!”绯岚拍拍他的肩。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三成被晾到一边表示略有压力,“还有,秀次你好像知道刚刚绯岚说的是什么?” “秀次当然知道!”绯岚插话道,“哪像你没有知识也没有常识!”她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挖苦道:“连电视机都不知道,亏你还是从五位下的治部少辅!真丢人真丢人!” “……为什么我一定要知道电视机是什么……喂,秀次,你真的知道?”三成皱眉,问向一边。 秀次看看绯岚,也打定主意想要耍耍三成,便点头笑道:“是啊,我当然知道咯,不仅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呢!难道只有三成你不知道?” 看到秀次一本正经的表情,三成也不由得犯了犹豫。想他自小勤奋好学,师从竹中重治,文韬武略也学了不少,虽然不能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至少也算是通晓古今,如今却被人鄙视不知道这“电视机”是什么东西,搞得他也够郁闷的。 不过他也真的真的不知道电视机是什么东西,毕竟那玩意是他死后几百年才发明出来的。 后来,心气极高的三成实在是不甘心被二人这么讽刺,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所有人都知道电视机是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蒙在鼓里,于是找来最亲近的家臣岛左近,下了好大决心开口问道:“左近,你――你知不知道电视机是什么?” 三成面前名为左近的壮汉一脸茫然。 “你不知道?”三成讶然道:“你真的不知道?” “……我……”左近一看主子的反应,赶忙叩首道:“我真的不知道。” “哦……”三成点了点头。“那左近,你去给我问问,是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电视机是什么!” 左近也不知道这主公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也不敢反驳,只得乖乖领命。而直到岛左近将询问的结果回报给三成,告诉他没人知道电视机是什么玩意儿的时候,三成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被那两个人联合起来耍了一回。此后,电视机这个词就成了石田治部的忌讳。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毕竟那个电视机还没发明出来的年代,谁会像绯岚那般透漏天机呢? 而自从这之后,绯岚和秀次也总黏在一起,毕竟同为穿越之人,好不容易碰上个老乡,怎么都觉得格外的亲切。而二人也总是在海滩上嘻嘻哈哈的讲述各自穿越后的趣事,这一下秀包好像也就不敢再招惹绯岚,可是大家渐渐的发现,石田治部少辅脸上的笑容似乎越来越浅了,目光中的杀气也越来越重了,脾气也越来越火爆了。只不过没人敢问是不是他大姨夫来了――咳,如果这么问的话会被杀的吧。 晚春的海边,海风还是有些凉,二人坐在石头上边唠着闲嗑边晒太阳――真是莫名的有一本杂志的感觉――哦我忘了说,那本杂志叫《退休生活》。甭管绯岚和秀次退没退休,反正闲来无事晒晒太阳也补钙――不不,我没说他俩是老年人,真的。二人慵懒的伸个懒腰,捶捶膝盖,开始唠起了家常―― “秀次我跟你说,我就是因为坠海才穿越的呢!” “这么不小心?”秀次笑问。 “还好啦。”绯岚笑着,却不肯说出具体缘由,既然已经穿越到这里,她就想将以前身为杀手的一切都全盘摒弃。没有人知道她以前的过往,更没有人会提及。在这里,她单单是个武将,是伊达家的家臣,似乎这样就足够了。一切重头再来,这是上天给她的绝好施舍。“那秀次你呢?你又是怎么……” “我是从高楼上掉下来了。”秀次也笑得有些尴尬,“也不是自杀,只是――算是脚滑了一下。” 绯岚点了点头,没有追问。 “对了,绯岚,你想过要改变历史吗?”半晌,秀次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想啊!怎么不想!”绯岚不假思索道:“既然让我们穿越到这个时候,当然就是让我们有所作为咯!要不然怎么不让别人穿越,偏偏是我们呢?”她笑着看看秀次,“对了,秀次,你本来就叫秀次的吗?” 他却摇摇头,“不是,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只有灵魂穿越过来了,附身在这个名为秀次的少年身上。所以一觉醒来,我就变成秀次咯。”他耸耸肩。 “诶?那……那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罢了,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只要知道我现在是羽柴秀次就好了。”他笑道,“我也应该感谢上天给我这个重新年轻一次的机会呢。” “……秀次,怪不得三成总说你老气横秋的!”绯岚大惊,“秀次你多大啦?” “20岁呀。”他微微眯起漂亮的杏仁眼,微笑道:“不过实际年龄的话,你应该叫我大叔了呢。” “哎?” 秀次依旧是笑看绯岚,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这样平静的生活又过了几日。这天清早,远藤的一嗓子就当是她的叫早闹钟。“绯岚,殿下又来信了哟……” “算了我才不想看呢!” “那我替你拆开看看咯?” “不行!!!”她赶忙从远藤手中将信夺走,却看都没看就塞进怀里。离开奥羽已经将近一个月,也不知道那边的形势到底如何。也不知道他打了胜仗没有,是不是又趁着人多欺负人家,这么不人道的话,等到绯岚回去可要好好损他两句。 “绯岚?” “啊?秀次早哦!”她赶忙打着招呼。虽然二人已经异常熟络,但政宗的来信还是让她心里的大石头放不下来。来信之余,是不是又提醒她这个人质的身份当得合不合格呢? “绯岚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秀次有些惊讶。 “怎……怎么?高兴不对吗?”绯岚也被问得一愣。 “奥羽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难道你主家没有来信?” “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秀次叹了口气。“你的消息怎么还没有我的灵通?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芦名佐竹等家又纠结了近万联军,在郡山大兵压阵么?” “没关系,奥羽又不是没有兵――” “可是……说伊达大人本阵……只有六百骑啊。” ―――――――――――――――――――――――――――――――――― “殿下,您再给绯岚大人写信?” “是啊。”他放下笔,将信折了几折。“写完了,派人给他送去。” “殿下和他说了要动用他的骑铁队了么?”片仓道。 “骑铁队?”政宗剑眉一扬,“你在说什么?谁说要动他的骑铁队了?” “那现在大敌当前,骑铁队却派不上用场?殿下,您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么?”片仓俯首道,“殿下,现在这个状况,伊达家腹背受敌,兵源不足,后方被大崎相马最上牵制――” “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他抬眼看看片仓。“所以说教什么的就免了吧。我之所以不肯动骑铁队,是不想被那些人看扁了。”他顿了顿。“毒蜘蛛云绯岚带兵去了九州,副将远藤也走了,骑铁队现在群龙无首,无人带领。他们是想趁着绯岚不在的这个机会入侵。哼,别以为我没了骑铁队就不能打胜仗。”政宗冷冷道:“就算不用骑铁队,我一样也能称霸奥羽。” “殿下……这未免太冒险了。” 他勾起嘴角,笑道:“不冒险就一点就不刺激,那这仗打得还有什么意思?哦对了,小十郎,联军有多少人?” “八千。” “哦?那我这宫森城里,还有多少部队?” “六百骑。” 政宗又笑了,“这些就够了,让将士们准备一下,随我出发。” “殿下!” 政宗没有说话,依旧是笑着,抓过他的紫色水纹阵羽织,起身离去。 ―――――――――――――――――――――――――――――――――――― 待秀次走后,绯岚紧张的拆开信,可和上封信类似,内容无非又是些风花雪月之流,甚至连他出兵的消息都没有提及。 “绯岚,米泽城的樱花开了,很漂亮,可惜你没在我身边和我一起赏樱。这可是我今年最大的遗憾。不知道你在九州可好?想必有你九州,九州的樱花一定开得也异常美丽吧。”他再信里如此写道。信封里,悠悠的飘下一片枯萎的樱花瓣。 “死独眼……你以为报喜不报忧……我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是你的家臣,我用不着你来保护我啊……”她看着信,轻声呢喃道。 人取桥三倍于己的兵力,他战得遍体鳞伤。那如今―― 他躺在雪地上,那耀目的红色从他身体中散出,淋漓了奥羽冰封的土地――这成了绯岚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场景,埋葬不掉的梦魇。她怕了,她怕她再回奥羽的时候,米泽城已经沦为他国封地,怕那方土地早已没有她的容身之所。怕他已经身首异处,信中所言的遗憾成了此生的遗憾。 她将自己团成一团,缩在被子里,闭上眼睛躲避黑暗的侵袭,尝试着驱散恐惧,就此成眠。 “殿下,我回来了!” “哦?九州回来,真是辛苦了。”面前的独眼青年叼着烟杆,吐出一口烟圈,融在夕阳的暖光中。“来~我来看看,胖了还是瘦了?”他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也不记得写信给我,我都想你了哟~” “倒是你,报喜不报忧,你知不知道我在九州多担心你!就不能说实话吗?”少女没有反抗,只是嗔怪道。 “说什么实话?写信告诉你‘哎呀不行了郡山这边我守不住了哟~’这样吗?”他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不过,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话还没说完,绯岚却见他身上竟喷出血来!不仅他的身上一片殷红,自己的衣衫也溅上了他的血。而面前的政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嘴角依旧挂着笑,可很快,嘴角也流下了一道鲜血。让她错愕的是,政宗身上滴下的鲜血竟刹那间变为片片樱花,落地即枯萎。而那独眼青年也一如枯萎的樱瓣一般,倒地化为森森白骨―― ------------ 第六十章 残梦 更新时间:2011-12-27 “殿下!!!!”她坐起身来惊醒了。 浸了冷汗的头发黏答答的贴在额头,双手死死拽住被子,似是要将那单薄的布料扯碎。望向面前,却依旧是黑夜的沉寂。她重重的喘息着,却依旧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从被子里爬了出来,颤抖着点上油灯,看着身在九州帐中熟悉的布景,这才微微稳定了心绪。伸手握住胸前佩戴的护身符,闭上了眼睛。能为他做的,难道只有祈祷吗?明明身为他的家臣,这个时候应该守在他身边。可是自己却远在九州,却连一句鼓励的话都无法传达给他―― 她不知道政宗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那封信的,如此轻描淡写的将一切说得风轻云淡,一纸风流后,转身则是遥指千军甚至身先士卒。 她想,他会没事的吧。就算兵力不足,也能够靠他的战术取胜。 会没事的吧。 他一定――能打胜仗。 这样想着,脑海里却浮现出刚才梦中的场景,破碎的甲胄,淋漓的鲜血,他依旧淡然如初的表情―― “呜……”她按住了太阳穴,狠狠地摇了摇脑袋,尝试着驱散这令人绝望的画面。这一瞬间,她真的想立刻带兵返回奥羽,看看他是否一切安好。但是―― 但是她这样做了,关白丰臣秀吉又会怎么想?而且没有政宗的命令,就算秀次放了她走,那毛利小早川又会怎么看?而且不说其他,这个消息传到九州来就需要些时日,万一自己带兵回去,政宗已经败了呢?……不!不会败的!他那么嚣张的人,败了岂不是太可笑了吗! 各种臆想充斥着她的脑海,一锅粥似的搅在一起。狭小的屋子此刻只让她觉得更加压抑。她起身穿好衣服,决定出去透透气。 昏暗的启明星骤然出现在天边,怕是快要日出了吧。初春的风还带着些寒意,冷冷的吹在她身上,夹杂着大海的味道,淡淡的弥漫在空气里。少女提着灯笼,一步一步的爬上了不远的一处缓坡,满腹心事,如梦游一般。时而摔倒了弄脏了衣服,可就和着朦胧的夜色,模模糊糊的,也就看不清摔得到底如何了。再次摔倒的时候灯笼也熄了,这一小段夜路走得跌跌撞撞,惨痛万分。看来老人说的对,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出去真的是很危险的――尤其是这号有些迷糊的。 而等到终于望到大海的时候,那银色的圆月倒映在海面上,被波涛撕碎,星星点点。想起来,走的那天,跳下海去的的时候,也是满月……吧? 记忆有些模糊了,绯岚轻轻的闭上眼睛回忆着。那天……如果能成功的话,就能见到悠了。如果没有失败的话,自己也不会身处现在这个场景吧? 悠人―― 她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可却怎么也无法在脑海里组织起他的面容。明明应当记得最深的脸孔,如今却只留一道剪影。 浪拍打着礁石,“溯……溯……”的声音绵延不绝,似乎在说着什么,可她却听不明细。想屈身坐下,可再蹲下的刹那身体却一晃,没有跌坐在地,反倒是朝前面的断崖倒了下去―― 她徒劳的挣扎着,而身体接触到冰冷海水的瞬间,却似乎和当年的自己重合――是不是这样沉下去,就可以回去了?绯岚不知道这里连接的是死亡还是回去的路。她再一次怕了。 跌入水底,而就在她要挣扎着浮上水面的时候,右脚却被旁边岩石上的水草紧紧缠住,她只和水面一步之遥――最后一步,决定了她的生死。少女挣扎着,却怎么也甩不开恼人的水草,她弯腰用手去扯,可哪里拗得过又滑又韧的植物?氧气一点一点从她身体里流失,想挣扎却再也没有力气。 “……”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 她似乎听到了,想求救,张开嘴却灌进了咸咸的海水。想咳嗽,可只吐得出串串气泡―― 我在这里―― 她求救,可只从唇齿间漏出更多气泡。而就在她溺水到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海浪却突然乱了节奏,随即脚下一轻,隐隐约约有谁搂住她的腰将她向上托。 终于浮出了水面,她虚弱的伸手搂住旁边冒出头的礁石,费力的咳嗽着。眼睛被海水迷蒙的看不清楚,抬头,只看到惨白的满月。 身边的人也从水下划了上来,绯岚伸手揉了揉眼睛,方才看清了那人――黑色的长发湿漉漉的垂着,浸在水中四散而开,微皱的娥眉下,那一双丹凤眼正定定的看着她,薄唇微抿,看不出喜怒。“还好么,云子?” 石田三成――他为什么…… “云子?”他游了过去,也扶上了她抱着的礁石。伸手扶住石头的瞬间,东方微微发亮,绯岚却看到他右手臂上一道深深的伤口,皮肉已微微外翻,那道口子被海水泡得发白。“云子?没事吧?还能游得动么?”她想说话,可是却又是一阵咳嗽。见绯岚不回答,三成便将她从礁石上拉起,拖着她游回海滩。 “咳……咳咳……”绯岚还在咳嗽着,趴在海滩上想要爬起来,却有些用不上力气。倒是三成先将她扶起,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喂,云子?” “咳――三……三成。”绯岚断断续续的开了口,“你……你怎么会在这?” “我醒了,看你鬼鬼祟祟的跑出来,就跟你出来了。” “什么叫鬼鬼祟祟――咳咳……”绯岚又是一阵咳嗽。“咳……三成,你的手臂――” 他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抬手看了看,“哦,可能是跳下来的时候被岩石划到了,小伤而已,不碍事。”他随即道:“倒是你,能走得动么?再不回去的话就要被人发现了哦。” “……走得动,当然走得动……”绯岚挣扎着站起身,趔趔趄趄的走在海滩上。“……虽然有点不甘心,不过,谢谢你救了我。” 三成似乎是叹了口气,“按你这种走法,走到太阳落山都走不回去。”说罢,顺便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海水浸泡的伤口,依旧鲜血淋漓。 “……那我怎么办,打电话给远藤让他来接我?”绯岚迷迷糊糊有些说胡话。 对方又是为难的叹口气,打横将她抱起。少女没有挣扎,反而闭上了眼睛,寻找着热源朝他身体的方向凑了凑。 天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军营中一切按部就班,和往常无异。 绯岚也按惯例的在赖床。唯一不同的是脑袋昏昏沉沉的――哎?是因为枕头太硬了么?枕头硬――不对呀,这可是我从奥羽带来的枕头怎么会硬―― 绯岚伸手去捏了捏。哎?怎么肉呼呼还有点硬的好有手感啊――她睡得晕乎乎,朝前放蹭了蹭――哎?碰上东西了!可是我不记得被褥旁边有放什么东西啊。 她更奇怪了,伸出爪子去摸,却先被按住了手腕。“怎么睡觉都不老实。” 哎?谁在说话? 绯岚迷迷糊糊的,却睁不开眼睛,说不出话,这下子连手都被制住了――感觉有点像鬼压床。很快,她感觉额头突然一阵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怎么还是发烧了。”那人似乎很不满。随即绯岚就觉得脑袋底下的东西动了动,很快抽走了!绯岚哐当一下后脑勺着地,摔得清醒了些。睁开眼,却看见只穿着单衣的三成在穿衣服―― 什么情况――绯岚很想开口这么问他,可是张开嘴,却说不出话。 “手都被压麻了,你的脑袋果然是石头做的吗。”三成依旧是嘲讽着,却很快起身出门。 绯岚不知道他去干嘛了,不只是这一个问题,她现在脑袋里面有好几个问题却在困扰着她。比如,第一,为什么三成会睡在她身边?第二,她为啥枕的是三成的胳膊?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她的衣服是谁给她换的!? 尼玛!!!这也太惊悚了!!一定是我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 她被吓醒了过来,可是状况却依旧没有改变,不管睁眼多少次,三成就坐在那里,将浸冷了的帕子放在她的额头。 三成似乎有些被看烦了,皱了皱眉道:“总看着我干什么?渴了还是饿了?” “想尿尿……” 对方黑线,随即起身出了门,“好了叫我。” 绯岚趁着这个当儿,好好检查了一番――卧槽!被子上有血迹!!但是就血迹的位置对照了一下,又觉得那块应该是三成受伤的手臂流血造成的,跟自己好像没啥关系。解决完了生理问题,绯岚也没着急叫他回来,依旧游魂似的在帐内散着步,扯开衣服看看,却发现保险用的裹胸带还有点湿。发烧烧的晕晕乎乎考虑不了那么多,晃悠回被褥边,啪叽一声摔回被褥。这一下只是把自己摔得更晕了而已。 “喂,怎么了?摔倒了么?”三听闻,赶忙进来,却看到绯岚早就一脸满足的趴在被子上睡去了,谁知道呢,也许是自己把自己摔晕过去了也说不定?青年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将她塞回被子里。 ------------ 第六十一章 捷报 更新时间:2011-12-28 再次醒来,身边却换了人,绯岚睁眼,哑着声音开了口:“秀次?你怎么在这?” “三成也是伤员,总不能让他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吧?”面前的青年无奈的笑笑,“来,坐起来把药喝了。” “……但是你可是总大将,怎么来我这里照顾我来了?远藤呢?让他来就好了呀。”绯岚挣扎着坐了起来。 “我也就是过来看看你这个病号,一会就走。”他将药碗递给绯岚,“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幸亏是三成去找你,看到了,要不然你现在早就没命了。” “嘁――如果他没救我,没准我就穿越回去了呢?”绯岚皱着眉喝着汤药,“谁熬的?” “除了三成,谁还能对你的事这么上心?”秀次叹气。 “果不其然,真苦,不愧是三成熬的,那货诚心报复我,把药都熬得这么难喝。”绯岚一边埋怨着,却一边把药喝干。 “你啊,得了便宜都不知道卖乖!”面前的青年皱着眉,戳了戳她的额头。“人家好歹救了你的命,不会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吧?” “当然有道谢啊。”绯岚放下药碗,“有糖没有?” “还真被三成说对了。”秀次无奈道:“三成给你的,不吃就算了哦?”说罢将糖果放在她手上。 “对了,他的伤怎么样了?”绯岚将糖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 “你还好意思问啊。”一提这茬,对方似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幸亏是皮肉伤,没伤到筋骨,要不然你让他以后怎么拿笔写字?他一辈子差点被你毁了你知不知道!” 绯岚只得乖乖低头听着数落,一声不吭。 “算了,你是病人,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就安心养病吧。”说罢,起了身,刚要走,却被绯岚扯住了。 “替我再向三成说句对不起,还有――”她紧张的望着对方,“秀次,奥羽那边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我家殿下他――怎么样了?” 被问及的秀次看了看她,只是摇摇头,“不知道,具体的事情下次送信过来的时候才会明了。”看到绯岚担心的样子,他也连忙辩解道:“你家殿下伊达政宗,在历史上好像很长命,如果是按照历史的正常发展的话,这场仗就算败了,他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一听这话,绯岚赶忙追问,“你没骗我?” “放心吧。”他笑了笑,“我想,他既然没有告诉你实情,那就证明他应该处理得好这些事情,不是也免得你担心嘛。” “但是――” “我走了,来了消息的话,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你也给我乖乖养病,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说罢,没等绯岚言语,就出了门。 他真的没事么…… 绯岚摸摸依旧挂在脖子上装着护身符的小袋子,将它打开。果不其然,里面的字纸早就被海水泡花了,模模糊糊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了。绯岚将那字纸扯出来丢掉,将他信中的樱花瓣放在里面。 不管如何,你可别死啊。她不知是多少次的默念道。 吃了远藤拿来的东西,绯岚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睡觉是养病的最好方式,至少对于绯岚是这么个道理。醒来的时候,嗓子干得要裂开了似的,只看到门口模模糊糊的有个人影,绯岚便哑着嗓子开口:“远藤,帮我拿点水――” 那人倒是很顺从的出了门,过一会,端着杯水走了过来。绯岚坐起身子,接过了水,下意识的回道:“谢啦――”但她的尾音却随着视线定格。 “怎么不喝?怕我下毒不成?”三成有些不满似的。 “……没……”绯岚赶忙将水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到一边,低头不去看他。半晌,才犹犹豫豫的开口道:“……对不起,连累你受伤了。” “都说了不碍事了。” “可是秀次说伤的很严重啊!”绯岚也不知道哪边说得有理,赶忙辩解道。 却见三成摆摆手,微微皱眉,“秀次就是吓唬你,你也信?” “……信。”绯岚低下头答道。就在二人要再次冷场的时候,绯岚突然想起有个问题还没有得到证实:“三成……我……我的衣服是你帮我换的?” “是啊。”三成倒是很干脆的回答道。“不过裹胸也就罢了,真没想到云子你还穿兜裆布。”他嘴角一勾,淡笑道。 一听这话,绯岚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纠结了好久才断断续续的开口小声嚷道:“你……你管我!不穿兜裆布不裹胸不就被你这个混蛋看光了吗!老子已经被你占够便宜了你还想怎样你这个色狼!”绯岚真的很庆幸,至少自己在必要的时候至少穿了内衣。 “我没想怎样啊,我倒是觉得当时帮你把束胸带解下来就好了,没准没穿着那些湿嗒嗒的绷带,你就不会着凉了呢。” “你……你你……” “我怎么?”三成扬了扬眉毛,戏谑的看着面前的少女,“云子,不用这么大的反应吧,看到了就看到了嘛,我也没准备对你做什么。”他上下打量了绯岚几圈,笑道,“你也未免对你自己太自信了吧?” 真是欺负人欺负到家了!! 绯岚气得伸手就去揍他,却被他先制住了手腕,一把压倒在被褥上。 “想打我?病好了再说吧。”三成不屑的哼出一声笑。起身松开她。“不过啊云子,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你还有理了?你的意思是我还要以身相许不成!?”绯岚死死瞪着他。 三成想回答,可绯岚却先行一头扎进枕头里,扯了被子盖住头,缩成了一个大大的蠕虫。他转而苦笑着摇摇头,起身离去。 又过了几日,绯岚的感冒也好了大半,而这个时节,九州岛的樱花,也开始凋谢了。“绯岚,奥羽那边有消息了。”秀次揪起这个趴在床上发呆的伪病号。 “哎!?”她一愣,“什么?殿下他――他怎么样了!?” 秀次笑了,将写着丰臣家的探子探得消息的信,塞在了她的手里。 二阶堂家与佐竹氏、芦名氏、岩城氏、白河氏、石川氏一道,再次组成了反伊达联合军并攻打伊达方郡山太郎右卫门尉赖佑守备的安积郡郡山城,“郡山合战”就此暴发。联军总兵力据《政宗记》记载,为八千余。而伊达方算上后来赶到山王山本阵的援军,共一千余。此战,伊达政宗再次大破联军,名扬奥羽。 “赢了――他赢了……”绯岚仔细的读着每一个字,似乎能从这信中,看到那奥羽山樱落尽后的生机勃发,看到那人骑在马上,笑得依旧嚣张。 “是啊,赢了,这回你该放心了吧。”秀次安慰道。 “嗯――我要去把这个告诉远藤!”绯岚顾不上其他,赤着脚就跑了出去。 “绯岚――”秀次见唤她不住,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赢了――他赢了,他没事,他没死―― 绯岚脑海里杂乱的环绕着这些语句,跑着跑着,却停了下来。不知多少次将信放在面前,笑着,却不小心将泪滴淋在信纸上。咦?为什么会流泪呢? 她用力用衣袖擦擦眼睛,却怎么都擦不干似的。为什么要流泪呢?明明他没事了啊。他又没死,自己为什么要哭呢? “云子?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 “唔……”绯岚一听这声音,赶忙又重重的擦擦眼睛,将信收好,“有点着急的事要找远藤。” “那也得把鞋子穿好吧?”他从绯岚身后走过来,“羽织也没穿,你的风寒是不想好了怎么着?”说着,绯岚却觉得后背突然传来阵阵暖意。三成将羽织的领子扯了扯,让她披好。“你眼睛怎么了?” “……没怎么。”少女低下头不看他。 三成没说话,蹲下身子仰视她的脸,嘴角却依旧挂着淡笑,“云子,眼睛进了沙子么? “嗯……” “需要我帮忙吗?” “不必了。”她缓缓摇摇头,“现在已经好了。” “真可惜,我还指望着你能扑进我怀里哭呢。”三成起身,调笑道,“哎,不过你竟然会哭,真是奇闻哦奇闻!”他没有理会绯岚眼中放出的死光,依旧保持脸上的微笑,顺手用手中的扇子轻轻地敲了一下绯岚的脑袋。 “干嘛!” “哦,真是抱歉,我忘了你本来就很笨,哎呀,不小心会把你敲得更笨的。” 就在绯岚张牙舞爪的扑上去要挠他的时候,远藤却毫不适时宜的冒了出来,“绯岚,殿下来信了哦!”话音刚落,他探出的脑袋就看到自家小主公和三成扭打在一起的场景。 “对……对不起我打扰你们了!”远藤一个向后转,想赶紧逃离现场。没想到却被一只手紧紧地扣住了肩膀。 “你是远藤对吧?信给我。” “三成大人……这……这信是……” “给我。”三成面无表情道。 “不要给他!!!”绯岚冲了过来,却被三成挡在了身后。 ------------ 第六十二章 清正 更新时间:2011-12-29 “这――”远藤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手里捏着信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说要你把信给我,你没听到么?”三成语气中透着绝对的不悦,俯视着面前的少年,散发出的那高傲的气势,不言自明。 “是……是!”远藤果然也臣服在那强大的气场下,乖乖双手将信奉上。三成接了信,嘴角微微一勾,回头看向绯岚,眼神中满是炫耀和挑衅。 “那是我的信!!私拆别人信件是违法的!!还有!!远藤你怎么能把信给他!!!!”绯岚一边追过去一边咆哮着,想要把信抢到手,可无奈三成伸手将信举高,任凭她怎么跳来跳去,就是够不到。 “违法?我不记得我定的法有这么一条。”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蹦蹦跳跳的绯岚,笑道。 “你――”绯岚一听这话,心都凉了。好家伙,想到石田秘书长的官职不小了,可是没想到连这事他都插一脚啊!她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撕开信封,抖出薄薄的信纸。绯岚只能无奈的扯着他的衣服,半商量着央求:“还给我嘛――” “还给你?”三成俯视着她,哼笑道:“来求我啊,很着急是不是?很担心是不是?很在意他的消息是不是?那就哭着来求我啊。” “你这个抖s!!!”绯岚扎毛,抬脚去踩他的脚!可惜绯岚同学没有穿鞋,攻击力基本为零。踩了几脚,见没有效果,绯岚也赌气的哼唧一声,“哼,你看吧看吧慢慢看!反正秀次已经告诉我他没事了,那信送给你了都没关系。”说罢,猥琐一笑,“你可以把你的名字替换进去,然后就可以看完整版的故事情节了。”绯岚料定了那封信就和上两封信的内容差不了多少,就干脆退后半步,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三成君,慢慢看哦!” 石田治部实在也没想到绯岚会给他唱这么一出,虽然料定了这笑容里就有什么阴谋,可还是将信纸展开―― 绯岚看着三成的脸色,第一次发现――哇靠!原来人的脸也可以这么五彩斑斓千变万化呀! “这……这是什么东西。”三成的脸显得有些扭曲。 “如你所见。”绯岚摊手无奈道:“情书。” “他――他给你写情书?” “怎么?不行嘛?别看你总说我傻说我笨说我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不要以为老子的销路这么惨淡呀!”她小腰一叉,微笑着抬头看看三成,“三成,你不会是羡慕嫉妒恨吧?用不用我可怜一下你,给你写个情书也让你过过瘾?” “哼,少来。”三成的脸总算回归了正常状态,“怪不得呢,我看也只有伊达看得上你,毕竟只有一只眼睛,看走眼也正常!” “我去你的!我好歹也是伊达家的家臣!少拿我家主公开涮!”绯岚这时才夺过三成手中的信。还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拿伊达开涮怎么了,若不是当时我不放你走,我就不信现在你还能这样站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三成把玩着手中的扇子,“信不信我向关白殿下进谏,出兵陆奥,灭了伊达,把你抢过来啊。” “抢我干嘛,”绯岚不满的白了他一眼,“绯岚牌的火枪,伊达家仅此一份,概不外售!就算抢过去我也不会替你改造火枪的!” “谁说要你改造火枪了……” “毒弓弩更不可能!!绯岚牌毒药仅此一家绝无解药!” “……我……”三成叹了口气,“算了,当我没说。” 正赶着绯岚和三成站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但谁也不理谁的档儿,一边的小径又冒出两个人来。“我一会正想去看你呢,你的风寒痊愈了?”绯岚回头一望,竟然是统虎。可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生面孔。那人和三成相仿的年纪,身形却较身边的统虎更加高壮一些,眉目隐在阴影下,离了很远并不看不分明,但绯岚也能想到这又是个威武雄壮的武家汉纸。但束着的头发松松的,如流水般带着些许不和谐的温柔。他走得近了,看着绯岚的方向,浓眉皱了皱,似是不悦。 绯岚也有点发懵,自己跟这人是初见,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呀?干嘛这么敌意的――绯岚回头看看三成,发现那人也没了笑,转而以异常挑衅蔑视的目光回敬。 哦,敢情那人在看的是三成? 绯岚来回的看了两圈,也没看出来这两位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感觉二人目光交汇噼里啪啦的火星儿乱蹦,绯岚怕被殃及,赶忙侧身一步躲开。 但这一步显然是躲晚了,那来人转头看看绯岚,当看到她身上披着三成的羽织的时候,眉头又是一皱。弄得绯岚更加紧张,不由得又往后退了半步。那汉纸又看看三成,冷笑一声道:“三成大人可真是好兴致,到哪都不忘了带着女人啊。” 卧槽!这什么情况!!这种醋意满满酸的要死的语言是要闹哪样!!? 难不成这人是三成的好?基?友!? 绯岚看看自己,又看看三成,最后再看看面前出言不逊的男子,勾勾嘴角僵硬的笑道:“这位大人,您是不是误会了?” “是啊,清正大人,云君可不是女孩子啊。”统虎也上前一步,辩解道。 “哦?难道是我看错了?”被唤做清正的男子冷冷道。 “您当然看错了。”三成开口,一如平常的傲慢,“清正大人,没想到您连他的性别都看不清,难道真的和他的主公一样,眼睛出了毛病么?” “喂!都说了不许这么说政宗殿下啦!!” “……原来这就是伊达家的云大人,真是失礼了。”清正依旧一脸谁欠了他二百万似的表情。 “那您是……?” “……”统虎见三成和清正都不说话,赶忙打圆场道:“这位是加藤主计头,加藤清正大人。” “哦,原来是清正大人,真是久仰大名。”绯岚立刻看出这是位狠角色,赶忙满脸堆笑道。 “你也知道我?” “当然!清正大人可是贱岳七本枪之首,绯岚哪有不知的道理。”她满面微笑的奉承道。却丝毫没看到身边的三成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清正一听这顺耳话,自然也满意了不少,嘴角微微弯了弯道:“不错,没想到远在奥羽的伊达大人座下也有这么明事理的家臣。”说罢,又不屑的瞄向了三成的方向。 眼看二人的大战一触即发,绯岚赶紧施礼道:“刚才接到殿下的信有些匆忙,连鞋子都没有穿,那我先回去了。”说罢,一个向后转,“那个,三成大人,这个还你。”说罢,想将身上的羽织脱下,却被那人按住了手。 “你风寒刚愈,要是再着凉,你让我们怎么向伊达大人交代?”三成开玩笑似的说道,可表情依旧维持在和清正冷战的状态。 “三成大人您这话说的,绯岚不过是殿下身边一个普通家臣罢了,什么交不交代的,您言重了。”绯岚僵笑着来回看看那对好基友,然后不忘挤眉弄眼的朝统虎求救。 统虎一看绯岚面部抽搐的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妙,转而朝清正道:“清正大人,我过来也就是为了看看云大人身体如何,现在看也看了,我们还是去忙别的事吧。” 清正看看统虎,又看看三成,笑了笑,“好啊,那三成大人就留在这里,好好照顾这位奥羽来的贵客吧。”说罢和统虎一道转身离去。 “清正大人慢走啊!”绯岚挥着爪子,心想总算送走了一大爷,自己也风紧扯呼吧!刚想撤,身边的三成却再次把她摁住了。 “跑什么?”三成的表情依旧阴沉沉的。 “啊?我总不能一直光着脚吧?地上也很凉呀!”绯岚振振有词道。“三成你也不用陪我了,你的事情应该很多吧?快点去忙吧?” “……云子。”他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啥?”绯岚也一愣。 “‘贱岳七本枪之首’你倒是挺会说话嘛。”三成嘴角微微一勾,眼神中却没有笑影。 “……那个,我就是突然想起来的……”她越发觉得三成这个表情有些吓人,连忙辩解道:“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没说错吧?” “你要是说错了就好了!”三成冷哼道:“你也跟着他来我面前炫耀战功?” “什么情况……?”绯岚小声说了一句,可三成似乎没听见似的,继续说道。 “不过是一介武夫,打了几次胜仗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么。” “……三成,你这个怨妇的语气……” “你说什么?”三成低头望去,一双丹凤眼冷冷的盯着她。 “没……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绯岚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什么都没说!” 三成叹了口气,“罢了,你回去吧。羽织就穿着吧,下次再还我。” “哦……”绯岚点了点头,赤着脚走了几步,回头,却看三成依然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 第六十三章 不如归去 更新时间:2011-12-30 之后,听秀次提起过,贱岳之战的时候,三成也有参加而且有所讨取,可是却从来没人说过三成在贱岳之战中发挥了多大的作用,说起此战,却只有贱岳七本枪。秀次说,三成自从三献茶后跟从关白秀吉,就和清正在一起长大。清正有和秀吉的亲缘关系,可三成只是一个从寺院里收来的小侍童。秀次还说,三成就算凭借自己的智谋爬到治部少辅的地位,可是还是有很多人说他不过是因为长得漂亮罢了。而应当自小玩在一起的佐吉【三成幼名】和虎之助【清正幼名】的关系又如何呢?秀次只是回答,他听说三成小时候矮小体弱。仅此而已了。 绯岚在很久之后,还依旧很后悔。那时候,就算没有回去和他说几句话安慰他,至少应当站在他身边陪他一会儿的。 对于政宗的第三封情书,绯岚还是没有回信,只是由远藤写了一封关于九州战况的报告送了回去。而事实上,九州的战事也基本告一段落。是的,就在绯岚的病痊愈后不久,岛津一方也终于在重兵压阵下提出投降议和。就在海水渐渐变温,樱花落尽,鸢尾遍地的时候,各家的军队也都陆续踏上了返程的船只。秀吉似乎对这一仗很是满意,下令让秀次和清正带大部队返回,三成则稍稍逗留,处理善后的事宜。而在加藤清正眼神里,倒真是看不出什么众望所归的感觉,却饱含了奸臣当道的意味。 加藤清正说起来也算是三成的青梅竹马了,这样都被讨厌,看来三成你的人员果然够差。绯岚坐在他面前,不由得叹了口气,不过,幸好是还有直江肯替他说几句好话,现在又有了秀次,至少这个人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孤僻了吧。 面前的青年还在低头写着什么,袖口半露,依稀看得见里面的绷带。看看窗外,潮湿的风卷进了窗帷,挑起了他根根青丝,歪着头,看他不理不睬的继续笔下的文字。在写什么呢?绯岚又莫名想起初见时的那封信,虽然这么说有些诋毁三成,但是总是觉得他安安静静的些东西的时候反而让人觉得心里有点发毛,不知道这一笔下去又决定了谁的命运。 就这么静静地面对面坐着。绯岚却不觉间想起第一次与他独处的情景来,经历了这么多,一开始对他的厌恶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刻了。对待这个人,反而让她用了最中肯的评价。 “什么时候起程?”他没有抬头,依旧面对面前的卷宗。 “过一会就走。远藤在安排船只。”绯岚答道。 “哦。” “三成,累的话就歇一会嘛,是不是一夜没睡,都有黑眼圈了哦?” 他一听这话,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好像这样就能揉掉什么似的。 “开玩笑啦。”绯岚笑笑。 他终于抬起了头,看看绯岚道:“云子,你这一趟九州还真没白来,都敢跟我开玩笑了是不是?” 绯岚依旧是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道:“我很奇怪啊,我是毒蜘蛛云绯岚,你明明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名,可为何还继续叫我‘云子’?”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三成盯着她,道:“不管别人用什么名字来称呼你,我只记得我第一次叫你‘云子’的时候,你应了。从今往后,不管你被冠上怎样的姓名,在我眼里,你就是云子。” “……全天下,现在恐怕只有你知道我的身份还会这样称呼我吧。” “那不是最好?”三成微微一笑道。“那‘云子’这个称呼,可就是我的专属了。” 绯岚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回答他,只能淡笑着耸耸肩。 “云子,你看那鸟儿漂亮么?”三成望向窗外,突然问了这一句。 “嗯?在哪里?”等到绯岚去瞧的时候,却只看到几根空枝。“诶……飞走了么?” 三成摇摇头,朝门外轻声道:“送进来。” “是。”门外有人应了,随即拉门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银丝鸟笼,里面却是一只颜色靓丽的翠色金鹃。来人将鸟笼放在三成身侧,随即叩首离去。 “是不是很漂亮?”三成将鸟笼推到绯岚面前。 “漂亮是漂亮,但是关起来――未免太可怜了。” “可怜?”面前的青年又是一笑,半眯起那双绝美的丹凤眼,“云子,你觉得关在笼子里不好么?有吃有喝有住,还有主人可以逗它开心。”他抬眼望向绯岚,“在笼子里,不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危险。对于这样一只漂亮的子规来说,未尝不是件幸事。” “但是,它就没有自由了啊。” “自由?”三成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依旧半刻不离,“在笼中,一样有自由啊。” 绯岚听了这话,不由得皱了皱眉,看看三成,也算理解他的弦外之音。 “我在想,如果你像它一样,能够一辈子呆在我一个人的身边,只为我一个人鸣叫……那有多好?”三成半是玩笑道。 绯岚一听这话,也不由得莞尔,也接过话茬开起了玩笑:“三成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先考虑考虑――不过,那得需要多大的笼子才能装得下一个大活人?” “那尺寸倒是可以试试看。”三成笑道。“不一定做不出来啊。” “那好,若是三成你真的可以打造一个足够大的纯金笼子……”少女也望着面前的青年,笑道:“那我心甘情愿走进去。” “这句话我记下了。到时候可别反悔啊。” 二人没有再说话,只是笼中之鸟蹦跳着扑扑翅膀,望望他们。 “殿下,远藤大人让云大人回去,船要起航了。”门外有侍者通报道。 二人对视了一眼,少女随即起身,刚刚走到门口,却被那人扣住了手腕。 “云子,到了奥羽,记得写信给我。” “我可不会写情书哦。” “随便什么都好。” “收到。”绯岚回头笑笑,三成也放开了手,看那少女出了门。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笼中的金鹃突然叫了起来,声音清脆婉转,却又如此哀伤。 ―――――――――――――― 且说绯岚出了门,骑上腾霜便赶忙奔去海港。到了口岸,发现远藤在岸边,正在看着伊达家的将士登船。她刚想过去喊他,却先感觉有谁拍了拍自己的肩。回头一看,原来是统虎。 “要走了?” “是啊,我家主公来信催了好几回了。奥羽战事也不断,我要回去救急咧!”绯岚笑道。 统虎一听,也跟着弯弯嘴角,“看来伊达大人很重用你哦?” “那是当然!”绯岚依旧笑得跟秋天的白菜似的――很贱。 “看来你在那边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嘛!”统虎打趣道:“这一次来,伊达家可是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回去你准备怎么交差?” “哎?谁说‘好处’就只是金钱和土地?”绯岚摇摇手指,一脸玄机道:“我们伊达家这次出兵,也收到了不少好处啦。”她还是一脸淡笑,“你看,兵员死伤基本没有,粮食补给也用不着我们操心,就当来九州旅了个游,又宣扬了我们伊达家的武名。帮了兄弟不说,还和关白殿下的关系更亲近了,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处?” 统虎一听这话,也点了点头。“云君,这账你可真会算。” “哎?怎么这么说我!”绯岚有些郁闷的戳了戳对方,“我可是看了你的信为了帮你才来的哦!!你都不知道,说服那些老顽固有多困难!可是我还是为了兄弟你来了!也不感动一下,真是的!” 那青年也依旧是笑,一把搂住少女的肩,拍了拍,“当然,我们是好兄弟嘛!” 绯岚侧头看看统虎环住自己肩膀的爪子,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统虎兄,就算你真的不知道我是女的,但你能不能别做出这样会让人怀疑我们在搅基的举动? “说起来,云君你和三成大人关系很好?” “嗯?哦……这个嘛。”绯岚支支吾吾的,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形容她和三成的关系,“还行……吧。”她模糊的回答道。“倒是你,和那位清正大人关系好像不错咧?”绯岚打岔道。 “清正大人,确实是位顶天立地的伟丈夫,但是我觉得三成大人也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般奸邪,恐怕是对他有偏见吧。”统虎回答。 “‘三成这个人呢,虽然看他成天对人不冷不热的,其实本性还是不错的’这小子的人缘,确实糟糕的很呢!”绯岚突然想起当年兼续和她所说的话。以前也是对三成有偏见,可是九州一战后,看得多了,接触得多了,也就觉得三成这个人并没有自己以前想象的那么奸诈险恶。如今,和当年兼续说出了一样的话,只希望面前的统虎兄弟能像自己一样撇开别人的眼光,好好去认识这个人吧!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他一人站在院落里,凝视着初发的绿叶,遥望远处灰白的石崖。静静地发呆,凝想,一动不动。 三成他……也是个寂寞的人啊。 ------------ 第六十四章 衣锦还乡 更新时间:2011-12-31 “绯岚,再不走就把你扔在九州了哦!”远藤站在登船桥上,朝她喊道。 “哎!?”绯岚一愣,回头看看那少年,反而做了个鬼脸,“你倒是开船呀!把我扔到九州看你回去怎么跟殿下交代!” “呃――”一听这话,远藤的胃又开始疼了。 “好啦,我也不欺负他了。”绯岚朝面前的青年笑道:“我该走了,有机会来奥羽找我玩呀!” “……奥羽,还真是远啊,恐怕很难有机会去吧。”统虎看看面前宽阔的海峡。 “不管怎样,我们都是好兄弟啊!”绯岚伸出了拳,和统虎碰了碰。“还是那句话,我们一起加油吧!” “那是当然!”那初见的谦和公子,如今依旧是朝她笑着。 兄弟。 是啊,绯岚一直记得在这九州岛上有一个名为立花统虎的好兄弟,纵使她至此之后再也没以云绯岚的身份踏上过九州的土地。 船离了港,九州岛渐渐远离了她的视线。她闭上眼,任凭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这次来九州,带来了伊达家的军队,和丰臣军一起抗击岛津。这样算不算还了道雪大人的恩情?这样,算不算在这个自己初阵的地方,衣锦还乡? 初夏的海风吹得急了,带来阵阵凉意。绯岚走回了船舱,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吧!下了船还要有好长一段路要赶呢! 等到部队安全踏入伊达领地的时候,已经急行军的颠簸了好几天了。绯岚都快被颠散架了,真的真的不想再坐在腾霜背上了,甚至脑残的想要重温一下人取桥的状况,让远藤把她绑在腾霜身上。当然,这种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绯岚能做的,也只是叫苦连连罢了。就在绯岚差点撒泼打滚要求坐马车的时候,米泽城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此时,不只是绯岚松了一口气,同时松了一口气的还有看白痴一样看他们主子的远藤和那三千伊达精兵。 “嗷嗷~终于到家了!!!”绯岚这回冲得比逃兵还快――真心希望这种比喻无伤大雅。 在一晚上的休整后,绯岚精神百倍的出现在政宗等人的面前,远藤早就做好了这一仗的汇报工作,所以绯岚要做的,只是像个吉祥物似的晃悠一圈就够了。 “对了,绯岚,这次去九州,给兄弟带礼物没?”还没等政宗拉住吉祥物寒暄几句,原田宗时倒是先冒了出来,颇有些期待道。 “礼物?”绯岚一愣。 “不会没有吧?这么不够意思!?”宗时大呼小叫着。“土特产也好嘛!让你去趟九州怎么跟白去了似的!只顾着自己长肉嘛?” “谁长肉了混蛋!”绯岚先赏了他一记白眼,转而道:“好吧,那就发礼物吧!” “还真有礼物?”成实也来了精神。 “当然!”绯岚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先后搂住了片仓、成实和宗时。抱完了,方才解释道:“这就是我给你们的礼物!一个热情的拥抱!” “……”片仓显然还处在极端震惊中。 “……喂……”成实的脸有点红,诶?那个表情又有点像看见小怪兽了! “不是吧!?就这个!?”反应最大的还是宗时。 “对啊,你还想要啥?”绯岚一脸鄙视道:“给你这就不错了!你没看那边那个连这都没有么?”说罢,还指指政宗。 “所以说啊!那我那份呢?”政宗终于忍不住了插话道。 “没你的份。” “凭什么啊!” “热情的拥抱今天限量三份,今天已经没货了哦亲!明天赶早喔!”绯岚笑得一脸奸诈,“而且本店不接受预订喔!” 政宗瞪着她,似乎有点小愤怒,但是碍于那三个人在跟前,又不好发作。那几人一看这架势,心里不也跟明镜儿似的?连忙一个个叩首离开回避一下。 “诶?怎么都走了?”绯岚还不明真相似的,左看看又看看,只看得宗时走前还跟她吐了吐舌头。 “走了好啊,我可以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了。”政宗不由分说,弯身一把搂住面前的少女。 几次挣扎不成,只好被他这么圈在怀里,两颗心靠得很近,渐渐的,心跳的频率也变得相近。她犹豫了一下,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你这个报喜不报忧的混蛋……” “原来你都知道了。”政宗低头,将脑袋埋在少女的颈窝,轻轻的呼吸,让她觉得有些痒。“我也是怕你担心。” “可是我这样更担心啊。”相似的场景,她却突然想起噩梦时的景象,不由得又是一个冷颤。“殿下,你没受伤吧?” “用不用我把衣服脱了让你检查检查?”话语中隐约带着笑音。 “去你的你这个死流氓!” 政宗没搭腔,只是轻轻松开她几分,侧头吻住她的唇。绯岚却没有应和他似的,只让政宗轻轻的一点,便就此作罢。 “殿下,对家臣做出这样的举动,怕是不妥吧。”绯岚打趣道。 “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说不妥?”政宗扬起眉,盯着面前的少女。“绯岚你知道的,最上云姬,我是一定要娶到手的。” “做梦吧你。”绯岚转身,“我也回去了,去校场看看,收拾收拾骑铁队的那群混小子。” “远藤说你在九州着了风寒,已经彻底好了么?” “嗯,早就好了。”绯岚回头笑道,“这你还看不出来?” “那你干嘛魂不守舍的样子,半个魂儿丢在九州了吗?” “……”她的表情不由得一滞,随即变成一抹淡笑,“有么?你看错了吧!哎,没办法,一只眼睛嘛难免会出现点差错!” “……又来人身攻击……” 绯岚没理他,走了几步却停下,摘下脖子上挂着的御守小袋,转身丢给他。“里面的纸条被水泡模糊了,去给我求张新的!”下过命令,理都没理政宗的回答,回身就跑。 政宗接住那袋子,打开去看,却好像是空的,用手接着倒一倒,掌心却只留一些细小的渣滓。他想了想,随即笑弯了嘴角。 且说绯岚刚刚走到校场边,刚准备猫进草丛就地隐蔽,却先被一只手扯着衣领揪了出来。绯岚回头,颇有不满道:“大叔?咋啦?又是什么事啊。” “有人送信给你。”说罢,将一封信递给她。 “喔……”绯岚应着,将信拆开。看到那熟悉的笔迹时,不由得皱了皱眉。“大叔,这信是谁给你的?” “在你屋门口,你走后不久就来人送信了。”加藤回答。 “哦……”她点点头。“那我要是写回信,你能帮我送信去吗?” “当然,”他点点头,“不过,你要把信送去哪?” “……大阪城,石田三成那儿。” 加藤一听这个名字,不由得皱了皱眉道:“绯岚,那个人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但是我觉得那小子至少不是个坏人嘛!”她嘻嘻的笑着,“好了,就这么定了!等我写完了信,记得给我送到哦!对了,你是不是因为他是你前主人所以不想去送呀?那算了我去找别人――” “罢了,我帮你送。”加藤似乎还是不太高兴,但还是答应了,“写完了就叫我吧。” “大叔慢走!你真是个好人!”绯岚最后还不忘丢张好人卡。回头看看,加藤早就没了影踪,少女一屁股坐在地上,缩进树丛中,撕开信封,扯出那一张薄纸。 “云子,我估算了一下时间,你应当已经回到奥羽了吧。我明天也要启程回大阪了……没有你在我身边叽叽喳喳的吵闹,我还真是不太习惯。” “不习惯……”绯岚笑着重复道。“哎,写的这么浪漫干什么玩意,我都说了我不会写情书了呀。” ―――――――――――――――――――――――――― “三成殿下,有您的信。” “哦?谁来的信?” “不知道,信封上什么都没有写。” 三成点点头,拿过信,撕开信封,拽出信纸―― “……这是啥。”只见那张纸上,只画了一坨长着笑脸的――不,这看起来虽然很像一坨那什么,但是好像是一坨云彩才对――三成默默扶额。看看那陀云彩旁边还有一行字:“天正十四年x月x日,天气晴!回到家了所以心情也晴!” 尼玛这是信?这是心情日记好不!!! 三成已经懒得吐槽了,把信翻过来,则有一句话。“伤口好了没?”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已经结了一层痂,这应该算是好了吧。 “殿下,关白殿下让您现在过去。” “哦,我知道了。”三成起身,将信塞进怀里,拂袖而去。 ―――――――――――――――――――――――――――――― 本以为可以放一个长假的绯岚估计还是有点问题的,她刚刚睡过几个懒觉,才恢复了精神,新的传唤又如期抵达。绯岚叹了口气,只得乖乖去见那折腾死人不偿命的死独眼。 “殿下,说罢,这次又是什么事?”绯岚见屋内只有政宗一个人在,便大喇喇的坐了下来,连礼节都未施。 政宗抬眼看看她,笑笑,“好你个最上家的公主,怎么这么没有规矩?” ------------ 第六十五章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更新时间:2012-01-01 一听这话,绯岚也就明白了几分,继而暗自笑笑道:“云姬心有不满,当然对待殿下没有规矩。” “哦?” “来了米泽城这么久,云姬都想父亲大人了,不知殿下可否能放云姬回去省亲呢?”她半是玩笑道。 “真被你猜中了。”政宗微微勾了嘴角。“不错,我就是要放你最上云姬回山形。” 少女沉吟道:“缓兵之计。” “没错,”面前的独眼青年点点头,道:“现在后方,最上家咬紧了不松口,局势很紧张,要不然郡山合战的时候我也不至于打得那么凶险。” “抽出兵力,乘胜追击?” “就是这个意思,要赶在关白殿下赏赐之前,一举出兵。要不然等到这个人情让关白殿下用钱财还了,我们就吃大亏了。” “你有多少胜算?手下还有多少兵?”绯岚浅浅皱眉,“别说兵力不足的蠢话,你要是想赌自己去赌!老子才不会拿命跟你开玩笑呢。” 政宗笑得依旧嚣张,“放心,和最上屯兵对垒的部队不计,现在各地集结到本阵的士卒和你带回来的部队,至少也有一万。” “好,我的任务就是解除最上危机?”绯岚犹豫了一下,“这件事……” “难办?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个办法。”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绯岚笑道,“我想出办法了,云姬即刻就能起程。” “这么快?什么计策?说来听听?” 却见绯岚猥琐一笑,“我不告诉你,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说罢,站起身来,“最上老爹,我胡汉三――啊不,我云绯岚又回来了!” 一刻都不敢耽误,政宗立即下令云绯岚带着其妹,最上家养女云姬回到山形,开始与最上家的和谈。而那山形城的最上老爹也不傻,自然知道绯岚来势汹汹是为了什么,自己也做好了准备和她舌战一番。可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的是,踏入会客厅的,并非剑拔弩张的家臣绯岚,而是一身落花垂地振袖、纸扇遮面的大家闺秀――最上云姬。 且看这云姬,甫一进门,就颇为热情的朝她的干爹――最上老爹最上义光扑了过去,“父亲大人,云姬都想您了!”搞得在座的家臣多多少少都有些挂不住面子。既然来的是云公主,这会面就俨然成了人家的家务事,那自己还在这掺和啥?于是众家臣也懒得看这父女相聚的温馨场面,纷纷叩拜退出门来。最后,只剩得父女二人。抱住最上老爹不撒手的绯岚一见目的达到,也就撒了手,坐在名义上的父亲――最上义光面前。 “云绯岚,你这又是要干什么?”义光也没准备和她客气,直入主题道。 “不想干什么呀,只是想父亲大人您了,回来看看,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吗?”说罢,纸扇掩口,将奸笑藏了起来。 “我就不信你会有这么好心回来看我。”义光冷冷道,“政宗那小子是让你来劝我退兵的。” 绯岚依旧摇头。“才不是咧!云姬只是想回来看看,这样也有错吗,既然被赐了姓为最上,那云姬怎么说也是最上家的女儿,哪能帮着外人啊。” “外人?”义光冷笑道,“若是这么说,我倒要瞧瞧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不肖女能在这里玩出什么花样!” “云姬不想玩出什么花样,云姬只是念想这山形城的双亲了。”她倒是也不恼,依旧淡淡的笑着。 此刻,最上老爹真的很想翻脸不认这个女儿,立刻昭告天下,那云公主就是毒蜘蛛云绯岚,可是事到如今,就算自己这么说了,又有几个人能相信这最上老爹说的不是气话?到头来没人相信,被耻笑的也只能是他最上义光自己。 绯岚赌的就是最上义光再怎么着也不能废了她公主的地位,虽说是干爹,但云姬挂的也是最上家的名号,说出去可是最上家的公主。绯岚现在颇为佩服起政宗的政治手腕了,他必定也调查过自己,所以可以把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利用到这个程度,给个光鲜亮丽的名号就能让自己对他死心塌地的效忠。 云绯岚,你还真是被耍了都很开心呢。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暗自笑了笑。 “云姬,看也看过了,我看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但是……一路旅途劳顿,您也得让我们在山形歇歇脚吧。”绯岚依旧是笑着,“我们明后天就走,您看这样成么?” “好吧。”最上老爹终于肯首,“你出去吧,好好安顿你的将士们,小心别闹出乱子来。”他颇为不信任的侧目面前的少女。 “您放心。”她应着,依旧是微笑着退出了房间,回到驿馆。 “情况怎么样?”面前带着黑色面具的少年询问道。 “还好,跟我猜想的差不多。”绯岚回答道。 “那谈判的情况呢……?”远藤看她的表情,倒是有些担心。问话也变得有些犹犹豫豫。 “和我想的一样,各种碰钉子。”绯岚倒是一点也不气恼,反而笑了笑,坐下来倒了杯茶喝。 “那――” “别着急,你们今晚就安心睡一觉,一切事情交给我处理就好了。”她勾唇浅笑,带点奸诈。“具体我要做什么,你们也没必要知道,万一受了盘问,也就说不知道,他们也不能把你们怎样。” “……这听起来很危险似的。” 绯岚又笑了,拍拍远藤的肩膀,“一切有哥哥我呢!你怕什么?” 少年颇有点羞怯似的下意识的一躲,随即耷拉下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她,“……绯岚,说实话……你穿女装真好看,你身为男人真是可惜了。” “……”绯岚默默无言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哦不,其实这货没流泪。只是见她抬手就照着远藤的脑袋一记爆栗!“尼玛!你哥哥我本来就是女的!” “哎?不是吧!?”远藤一听,不由得大呼小叫的瞪大双眼仿佛看到了小怪兽――哦不,百鬼夜行。 “你……现在立刻出去给老子罚站!”少女直指屋门。 “……我……我错了!”远藤认错态度良好,伏在地上叩首致歉! “哼,敢说老子不像女人?老子哪里不像女人了啊!?”她显然非常不高兴,抱着肩膀居高临下道:“你倒是给老子说说看!老子哪里不像女人!?” “……明明这个语气就……” “你说什么!?” “不不!没什么!”远藤被吓了个哆嗦,赶忙又叩了几个头才让面前的老佛爷满意。 “罢了,这次就原谅你了。”绯岚高抬贵手道:“黑色的面具你一定要戴好,要时刻记住你就是毒蜘蛛。千万不要让别人起疑,听见没有!” “绯岚你到底要干嘛去?” “去去去,我让你问那么多了吗!?”绯岚倒是依旧很不满似的,伸脚踩了踩远藤的肩膀,“照我说的做就成了,别的你都不用管。” 少年颇为委屈,胃部又一次隐隐作痛了起来,只得叹了口气,朝着自家小主公再次叩。“是!” “好啦,我要准备一下,你先出去吧。”说罢抬脚,将远藤扯了起来,之后自行开始铺整被褥――准备――是的,准备睡觉。 远藤见这架势也不知道绯岚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又不好再问,只得乖乖出门。绯岚则换下了那一袭长振袖,先钻进被窝里美美的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绯岚没点灯,只是摸黑换上了一件普通的小袖,没带长刀,只是将一把肋差拴在腰间。侧耳听听门外的动静,微微皱了皱眉。 果然有埋伏啊。 绯岚暗笑,走到窗边蹲下,用手轻轻碰开窗户:“喵呜~~”她轻轻地学了一声猫叫。 而语音未落,她就听到几声重物坠地的钝响。 “绯岚,我都解决掉了。”一身黑衣的忍者单膝跪地落在她面前。“需要我继续跟着么?” “……大叔,你还是跟着吧。”绯岚一脸正经,“我怕院落里的埋伏不指着一处,而且――”她顿了顿,有些紧张道:“我不认路。” 加藤真的很想捏脖掐死这个坑爹货,不认路你还搞什么奇袭的计谋!?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好吧,跟紧我,别走丢了。” “放心吧!”绯岚虽是这样回答,可再进了院落后,加藤站在最上义光门前时,回身一看,本应该跟着自己的绯岚却不见了! ―――――――――――――――――――――――――――――――― “从这里开始我就记得路了。”绯岚小声自语道,看看加藤的背影,没招呼他,就身形一转,溜进一条小径。那片树林在夜晚显得更加寂静,只有未眠的夏蝉和池中传来的阵阵蛙声。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那处房门前,拉开门,将被褥中的少女抱在怀里。那少女依旧沉沉的睡着,这一系列的动作毫不打搅她的美梦。绯岚凝视月光下她绝美的睡颜,柔声笑道:“成败与否,关键,就在这了。” 【上卷完】 ------------ 中卷 烽烟迭起 倾奇最上云公主 ------------ 第六十六章 沙包大的拳头! 更新时间:2012-01-02 “喂,小驹,醒一醒。”绯岚摇晃摇晃她,而驹姬似乎没反应似的,翻了个身,窝在绯岚怀里继续睡。“小驹……”绯岚提高了些声音,企图叫醒她。可面前的女孩却抓紧被角,睡得一脸满足。 尼玛……谁再说老子是瞌睡虫老子踹死他! 绯岚无奈的看着面前正品瞌睡虫,叹了口气,干脆坐在她身边。这可怎么办啊,要不然不要弄醒她,直接拖走算了。这么打定主意的绯岚赶忙起身拿了一件小袖,扶她坐起来,摸黑帮她换衣服。被这么一折腾,驹姬似乎也有点醒了过来,但依旧迷迷糊糊的任绯岚摆弄。 费了好大的劲,她才给这个大洋娃娃把衣服穿好。可这时候天都快亮了,此刻望着天边微亮的绯岚心里这叫一个憋屈啊!这时候天都快亮了这还怎么跑出去啊! 她又是重重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面前眼睛似睁非睁半梦半醒的驹姬。“小驹,你到底醒了没?” “……嗯……?”她轻轻嗯了一声,但却没有下文,估计又睡过去了。 此刻的绯岚真的有点想撞墙,伸手狠狠抹了把脸上那想死的表情,用力拍了拍额头。想想走都走到这一步了,心一横,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哆嗦了!想着,她走了过去,拉住驹姬的双手环在住自己的脖子,贴着墙总算把她背了起来。 驹姬应该是不重的,但是你让一个身体也不怎么强壮的绯岚去背另一个怎么说都有六七十斤的驹姬,怎么说走得都有些勉强。好在绯岚也算是练过,虽然晃晃悠悠跟喝高了似的,但所幸也跌跌撞撞的走了挺远。绯岚一路小跑,总算到了之前她进来时候翻墙而入的矮墙,准备把驹姬放下来歇会。可就在她把驹姬放下来的时候,那女孩脑袋一歪,醒了。 “哎!?!!”驹姬完全不明状况,只是觉得本来在被窝里睡得好好的,突然变成穿戴整齐坐在院子里――这未免太诡异了! 而这一嗓子把绯岚也吓得够呛,赶忙伸手捂住她的嘴,一手竖在唇边。“嘘……是我啦,小驹,我是云姐。”她小声说道。 惊魂未定的驹姬那双大眼对了好一会焦才似乎看清了面前的绯岚,迷茫着点了点头。绯岚这才将手放下,叹了口气,“小驹,云姐有件事想让你帮忙,所以才把你弄出来的,打扰了你真是抱歉。” “……云姐,我听他们说你来了,我还奇怪你怎么不来找我呢。”驹姬一看是绯岚,倒也不去在意刚才那一系列细节。 “不是我不想来,是你父亲不许我来。”绯岚无奈的耸耸肩,“具体的事情咱们一会再说,姐姐先带你出去。” “出去?”小驹似乎很欣喜。“出去玩?” “……这个,如果你喜欢的话。”绯岚一见她这个表情,也就明白了――这最上驹姬就是一个久居深院的大小姐,根本没机会出门。 不过这样的话……反而更好办了。 绯岚打定了“绑架”驹姬的主意,刚要爬墙上去,却见一侧竟出现了一个侍卫。 “你们是谁?”那人可能是听到了驹姬刚才那一嗓子,匆忙赶来的。 “你又是谁啊。”绯岚倒是不卑不亢的反问道,自己私闯人家的宅子,她倒还有理了。 “我……我是那边守门……不对,我凭什么告诉你啊。”侍卫有些委屈,转而看到绯岚身边的驹姬,眼睛立刻瞪成了铜铃,“驹……驹公主!”说罢,赶忙叩拜在地。“驹公主您怎么在这?” 少女二人对视一眼,绯岚抢先开口道:“驹姬怎么不能在这?这府邸都是最上家的,她想在哪,还用得着你管?” “云姐说的是。”驹姬应和道。 “你又是谁?”侍卫颇有不满的盯着绯岚道。 “你听好了,我可是最上老爹收的义女,最上云姬,你也赶紧叫我一声云公主听听?”绯岚一副小人得志的欠揍脸,趾高气昂道。 “云公主?”那人一愣,“好吧!若您是云公主,您怎么会在这里?殿下亲口吩咐过不去您进来。” “你管我怎么进来的。父亲大人那是说的气话,谁能不许自己的女儿回家啊!”她狡辩着,朝那侍卫身后张望了一番,“喂,我问你,你把守的门,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侍卫?” “……你……你干什么?” “我就奇了怪了,父亲大人怎么就派了你这么一个呆头呆脑的把门。”说罢,还十分不满似的白了他一眼。“小驹,我们走。替我记着点,回去让父亲大人撤了他。”说罢,拉起驹姬,朝那侍卫把守的小门走去。 “哎?两位公主干什么去?” “出门啊。”绯岚将门闩拉开,推门就要走。 “等……等一下!云公主可以走,但是驹公主……”他一把将绯岚拉了回来,挡住二人的去路。“驹公主没有殿下的指令,是不能随便出门的。” “哎我就不明白了,小驹难道是囚犯?凭啥不让走?这是她家,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怎么着,着你还管?” “对不起,云公主,这是殿下的吩咐。” “云姐,怎么办?”驹姬躲在绯岚身后,扯了扯她的袖子。 “放心,看云姐的。”绯岚回头小声道,随即猥琐一笑,看得驹姬脸上也不由得一阵抽搐。却见绯岚微微仰头,盯着面前的侍卫,嘴角一勾,扯出一抹淡笑。 “云公主――”对方被看得有些发毛,不由得后退半步。 “兄弟,沙包大的拳头见过没有?”绯岚依旧笑嘻嘻的,只不过动作变成了捏拳,骨节被捏的咔咔响。那侍卫只是摇摇头,还没等他回答,绯岚就朝着那人的印堂一拳招呼了过去!“这就让你见识见识!” “唔――”这一拳着实打得结实,那侍卫只是闷哼一声就倒地――晕过去了。 “搞定!”绯岚依旧一脸猥琐笑,还自己为自己竖起了个大拇指。 “云姐――”驹姬看看绯岚,又看看倒地的侍卫,“云姐,我这次真的信了你就是毒蜘蛛了……” “哎?原来你以前都不信的啊。”绯岚颇有不满似的。“好了,咱们先走吧,有啥话一会再说。”说罢,拉起驹姬的手腕出了门。 二人急急忙忙的走了好一会,回头看看没有追兵,也就稍微松了口气。太阳已经早早的升起来了,温温热热的照在身上。北方夏天的早晨那凉爽的温度,感觉起来还是颇让人惬意的。 “云姐,我饿了……”小驹走在她身边,长长的头发黑缎似的拖在地上好远,虽然看起来颇为华贵,可是这样会被弄脏,这不免有些可惜。再说,万一被人踩上了也挺尴尬的不是? “等一下哈,云姐先给你弄弄头发。”说着,二人靠着路边站定,绯岚将她的长发微微盘了一个发髻,好算是让头发离开了地面。“好了,小驹想吃什么,云姐带你去吃~” “茶泡饭!” “……唉……”绯岚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喃喃道:“茶泡饭就茶泡饭吧……不过这日本的伙食照我们天朝还真是差的太多咧……” “嗯?云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绯岚四下张望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暗自松了口气。“云姐带你去吃茶泡饭,然后带你压马路~” “压马路?马路是什么?”驹姬一脸好奇。 “嗯……马走的路当然是马路!”最让人感觉诡异的其实是绯岚这个莫名其妙的解释竟然被驹姬毫无疑义的认可了。 一个时辰后,吃饱喝足的二人开始逛山形城的商业街。百货大楼是没有,但至少也有各种各样的摊子。驹姬第一次来集市,显然十分兴奋,好在绯岚拉着她的手,要不然这关键人物丢了,最上老爹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小驹你真没出来过?” “出来也是坐在轿子里,又不许我透着窗户看。”她有些委屈,“我现在特别羡慕云姐!” “别,你可别羡慕我。”绯岚赶紧摆摆手,“你的生活虽然单调了点,但至少不累,你看姐姐我成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这根本就不是女人该做的活儿嘛。”她倒也委屈。 “但是云姐很帅呀!” “帅有什么用,能娶媳妇吗?”绯岚没好气的瞪了驹姬一眼。 “也是喔,哪家小姐要是嫁给云姐……”驹姬歪头想了想,“好像有点可怜呢。” 姐妹俩走了半天,二人互相开着玩笑,眼看商业街就要走到了尽头,就见旁边有一家茶屋。绯岚刚想带驹姬进去,却看她却对着一处人群聚集的地方张望不止。“云姐,你看那边……” “哦?”绯岚踮起脚尖,“好像不是打架了,人围得好多呢,等一会人少了咱们再去看看吧?” “也好,人太多好挤好累的。”驹姬也肯首道。“那我们现在……” “去喝茶吃点心吧!”吃货绯岚提议道。 “好喔!”又一个吃货。 今天的行程,看来完全可以简略为“两个吃货的幸福生活”了。 ------------ 第六十七章 攀亲戚 更新时间:2012-01-03 虽然驹姬是以吃为主,但是现在这个状况,绯岚也该准备开始切入主题了。一盘大福消灭干净,牡丹饼还剩下孤零零的几块,栗子馒头、团子也所剩无几。两个吃货揉揉肚皮――满足了。 “对了,小驹,我有件正事要跟你说。” “嗯?云姐你说就好了啊。”驹姬端起杯来饮了口茶。“什么正事?” 绯岚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我希望小驹你能够听我说完,至于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我也并不强求,若是你不肯帮,咱们也还是好姐妹,别因为这件事坏了咱们的情分,这样可以么?” “云姐你可别这么说,你就先和小驹说说嘛,如果我能帮,我自然会帮啊。”面前辉夜姬一般的女孩微微笑着。 绯岚看着这纯真无邪的笑容,也不由得跟着弯了弯嘴角――好啊小驹,我可就等你这句话呢。 “事情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绯岚长长的舒了口气,端起茶饮了一口,说书一般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端坐了身体,娓娓道来。“你应当知道你的父亲有个妹妹,也就是你的姑母,最上义姬,也就是东夫人。” “嗯,我知道啊。”驹姬点点头。 “你的姑母嫁到了伊达家,和亡故的前家督伊达辉宗生下了两个个儿子,大儿子就是我的主公政宗殿下,”绯岚的语速越来越快,“也就是说政宗殿下是最上老爹的外甥最上老爹是他的舅舅你是最上老爹的女儿所以你是他表妹他是你表哥。” “……”驹姬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之后因为这次联姻最上和伊达家的关系才稍稍缓和了但是也有人说当年东夫人也想过要把辉宗大人杀死抱着殿下回山形城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也没有具体实施所以――” “云姐……云姐你说慢一点好不好,小驹有点反应不过来……”面前的女孩有些委屈的看着绯岚,“云姐这样说话难道不累么?” “啊,我已经习惯了……”绯岚有些为难的看看小驹,“那好吧,我把语速放慢一点――呃,还有,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伊达家的政宗大人是我的表哥。”小驹依旧一脸无辜。“然后姑母东夫人曾经想过策反。” “这不是都听明白了嘛。”绯岚无奈道,“好吧那我继续说――东夫人当时没有成功,但不代表你的父亲没有什么动作。前年的人取桥,最上老爹也有参与围追伊达家的行动。” “……怎么这样。”驹姬不由得插话道。“当年人取桥不是辉宗大人去世的时候――” “说的就是啊。”绯岚打断了她,“政宗殿下为父报仇,面临反伊达联军才打了人取桥一战,云姐我也参与了那一战,打得也着实辛苦。”说到这,她突然想起了那晚腾霜的英雄事迹,不由得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云姐你笑什么?” “……没……”绯岚忍住笑,轻轻摆了摆手。“跑题了,我继续给你讲。” “可是我还是很在意你在笑什么。”小驹依旧摸不着头脑似的,见绯岚不肯细说,也只好叹了口气,撅着嘴巴默默往嘴里塞了小块茶点。 “我们先不说那么远的人取桥,就说前一阵吧。”绯岚继续讲着,“前一阵郡山合战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 她摇摇头。“听人说过,但……不太清楚。” “云姐当时在九州征讨,所以没有参战。”绯岚解释道,“但是据消息说,政宗殿下以六百骑的兵力击退了对方八千人。” “……好厉害!” “厉害什么啊,你都不知道我在九州多担心。”绯岚皱了皱眉,“亏得是赢了,要不然等我从九州回来,发现家都没了,这得多凄凉!” “那……这和父亲大人也有关?” 绯岚点点头。“不错,我要说的就是这一点。”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最上老爹在边境驻守大批军队,而且――”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驹姬点点头,“父亲大人拖住了伊达家的援军,所以才让郡山之战的时候情况变得那么危急?” “你说的没错。最上和伊达虽然结了亲,但是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联合。尤其是在连亲的一方――辉宗殿下故去之后,最上老爹根本没有顾及他外甥政宗殿下的情分,甚至连现在寡居在米泽城的东夫人的面子都不给,人取桥也好,郡山也罢,最上老爹在乎的不过是羽州的土地罢了。明明都是一家人,干嘛成天要打打杀杀的拼个你死我活。”绯岚皱了皱眉。“我一直都不理解,明明应该是亲属,干嘛非要当成仇敌?” “这……” “我不想说什么正义、道义甚至什么武士精神之流,我只想说――再怎么样,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着解决,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兵戎相见啊!” “云姐,你说的……有道理。”驹姬听闻,点了点头。 “我就觉得,最上老爹什么事情未免都太较真了些。”绯岚勾唇笑笑,“我家政宗殿下是最上老爹的亲外甥,怎么说也流着一半的最上家血统呢!” “这么说来,还真的是呢!”驹姬虽是一愣,但很快也着了绯岚的道儿。 “所以说!小驹我们既然都是一家人,这么打打杀杀的岂不是太不团结太不和谐了嘛!”绯岚探了探身子,凑近了面前的女孩,“小驹,实话跟你说了吧。郡山合战虽然‘打退’了对方的联军,但是不是完全‘击垮’我们现在就是想要乘胜追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嗯,所以父亲大人因为据守边关,对垒中占用了伊达家太多的兵力?” “没错!如果把伊达家所有的军力集结起来,我想打个自卫反击应该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所以关键就在于你――愿不愿意帮你表哥这个忙?” “当然了!这还用说嘛!”驹姬一听这话,也很激动似的,“这件事本来就是父亲大人做得不对,而且现在又是发兵的好机会,父亲大人就算不出兵帮忙,也不能这么拖后腿呀!明明是一家人,父亲大人理应支持表――咳,支持政宗大人才对!”面前这可人的辉夜姬彻底被绯岚洗脑了,本来没什么心机的她再加上绯岚这么一番话,什么情感倾向全都偏给伊达家了! “对吧!是一家人,所以我们都要团结在一起一致对外嘛!”绯岚补充道。 “说是这样说,可是要怎么做呢?”驹姬皱了皱眉。“要怎么做才能让父亲大人收兵呢?” “让最上老爹收兵,关键就靠你了呀。”绯岚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小驹,你可是最上老爹的掌上明珠,是他最宠爱的女儿,若说是当说客,除了你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这么说来。”她狐疑着点点头,“云姐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就快点行动吧!” “不急,这件事情急不得。”绯岚将她又按了下来,“你想过没有,万一最上老爹不答应怎么办?” “那……小驹以死相逼,就不信父亲大人会不答应!” 这话一出,绯岚也吓了一跳,真没想到别看这驹姬柔柔弱弱的,但也是个性情中人,认准了事理就是一根筋。 “云姐你放心,父亲大人很宠我,不会让小驹出事的。”驹姬笑道。“他会答应的。” “光是口头答应,你觉得这就能束缚得了最上老爹?羽州之狐可不是说说就罢了的。”绯岚也装出很为难的样子,“小驹,到时候万一最上老爹反悔了那岂不是更糟?” “我有办法。”驹姬却很轻松的答应下来,“到时候我跟你们走,一直跟着你们就做人质不就好了。云姐会保护小驹的。” “……你为什么信任我。”她耷拉下脑袋,愧疚的无言以对。 “因为你是云姐啊。小驹可是把你当成亲姐姐一样哦。”驹姬笑笑:“而且这不也是帮自家人嘛,云姐你说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在乎这么多,只要结果是好就行了嘛。”见绯岚不吭声,驹姬又径自笑道,“而且,云姐,我倒是很想知道我那位表哥什么时候能成为云姐夫。” “别乱说,没谱的事儿!” “脸红了!” “才没有!” “明明刚才还口口声声说‘在九州多担心’还有一口一个‘我家殿下’叫得多亲密~云姐你分明就是喜欢表哥!” “……我倒觉得你一口一个表哥叫得也挺亲密。”绯岚吐槽道。 “哎?政宗大人是我的表哥,那也是云姐的表哥嘛!突然有点期待云姐叫政宗大人‘表哥’了,对了!我们说好了哦,我这次帮你可不是白帮,到时候一定得当着我的面叫政宗大人一声‘表哥’,就这么定了~”驹姬笑得异常无害,只是绯岚又回归了那一脸想死的表情而已。 说笑着,下午的时光也过去了大半,绯岚领着驹姬出门,准备收拾收拾回去跟最上老爹谈判。刚出了门,就看上午就看到的那个很热闹的摊子却只有零星几个人在围观了。于是两人赶忙上前去一探究竟。 ------------ 第六十八章 路遇同乡 更新时间:2012-01-04 遮阳棚下,只有一张矮桌,几支毛笔,各色颜料以及桌边堆着的纸扇或是画卷。而桌前的青年低着头,额发下的阴影挡住了他大半张脸。身上的衣着却并算不上是干净,本来是纯白的布料,现在被染料污成了调色盘一般。他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依旧自顾自的将纸扇铺开,右手握紧笔杆,蘸了墨,一点点的勾画着心中所想的图案。那握笔的手骨节微微突出,让她不由得想起了三成手指那相似的骨节分明。 这人应该也是耍笔杆出身呢。 身边小驹的惊叹很快打断了她的思绪,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青年笔下不过寥寥几笔,茂林修竹已在扇上勾勒成型。浓淡适宜、修整得体,似是那随手一抹就有风韵万千。 “画的真好……”小驹赞叹道:“我也想让他帮我画点什么了。”说着,拿出自己的纸扇看了看,只可惜扇面已有了花纹。但她依旧不死心似的,朝那青年问道:“可不可以再在我这扇子上补上一枝樱花?” 那青年听了这话,只是抬头看看小驹,又看看绯岚,却没说话。白净的瓜子脸,长长睫毛下那一双水亮的眼睛,薄唇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声。他微微蹩起两道隽眉,而只是这一个细小的动作,却让绯岚觉得这人充满了贵族的意味,除此之外,那青年的眉目间也透着让她猜疑不定的预想。 “云姐,他不说话,会不会是哑巴?” 绯岚没吭声,只是蹲下身子,看着面前的青年,重新重复了一次小驹说过的话。 “……樱……花?”那人很费力也很生涩的重复了一次这个词。 而却见绯岚点点头,一脸猥琐的嘿嘿一笑,“兄弟啊,咱们可都是大明子民,还用什么日语说话,累不累啊!” 那人一听,更是讶然不已,“姑娘也是大明人!?” 绯岚一听久违的汉语,更是笑弯了眼睛,“怎么?我看起来不像吗?不过还真是没想到,在这还能碰到同乡!”一个同为穿越来的秀次不说,现在又在异邦碰见一个大明子民!好家伙!真是什么好事都被她占全了。 他浅浅一笑,嘴角的弧度不知为何让她想起了被风吹皱的一池春水,“姑娘,刚才一番话是张某失礼了。张某只是好奇,姑娘年纪轻轻,为何能将这夷人的语言说得如此流利?” “别这么说嘛,你要是认真学上一阵,这倒也不难。”绯岚摆摆手,看那青年,却发现那人却一直盯着自己的脚看。 咦? 绯岚也低头看看,颇有些疑惑。我好像没穿错木屐呀,他在看什么呢?——难道说……“公子,”她开口道,“我不过是没有裹脚而已嘛,公子不至于这么惊讶吧?” “呃……抱歉,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他连忙回答道。 “公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不懂得人间疾苦啊!大家闺秀裹脚是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穷人家的女孩子裹了脚还怎么劳作?”绯岚说的一板一眼,好像她还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说的也是。”他低下头,有些窘迫的将手中的笔沾饱了墨,又在砚台上刮去墨滴。 “对了,还没问过呢,这位公子如何称呼?”绯岚先大喇喇的说道:“我叫云绯岚,你叫我绯岚就成。” “哦,原来是绯岚姑娘。”他微微颔首,“我姓张,名——”他顿了顿,“建初。” “不过说起来,张公子您倒是奇怪得很。”绯岚停止了了打量他,顺下眼来,低声问道:“张公子,我看您不止做过官宦,而且家中必定异常显贵,怕是——世代公卿吧?” “……”他的手一抖,一小滴墨落在纸上。他见状,赶忙提笔,将墨散开,勾画成一块丑石。画毕,将那纸扇放在一边,看看面前的少女,“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就是这么一说,你紧张什么。”绯岚又笑笑,“不过你这说话的语气,还有做事的风范——说是没有在朝中混过几年,恐怕没人肯信吧?至少我不信。” “姑娘何必如此责难张某。”他不急也不气,只是微微皱了眉,却弯了嘴角。“这么一说,张某也不信姑娘聪慧至此,却出自寻常贫寒人家。” “哎,公子这话说的也不对,你不懂得劳动人民的智慧么!”绯岚笑道:“我自小家境贫寒不假,因为各种意外沦落异邦也不假,倒是公子你的身世很让我好奇,贵为公卿,为何会轮落到这个地步?” 他这一次倒是没有否认什么,只是苦笑着摇摇头,轻风拂过,他长长的青丝如垂柳般轻摆。“一言难尽。”她或许可以猜得到那荣华刹那沦落成泥,可他却只用一笑带过。 夕子——不知为何,她突然又想起了那曾经的亡国的公主。不知她现在又在何方,是否能像面前的人一样,从容的将以前的一切都付之一笑呢? “云姐?”打断她思绪的是驹姬的声音,“云姐,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绯岚笑了笑,“听不懂就对了,这位张大人,可是从大明来的哦!” “哎?大明?”驹姬有些惊讶,“不过这么说来,云姐你听得懂大明话,难道云姐也是——” “是啊。”她起身,点了点头。 “……云姐你的经历到底有多传奇……” “嘿嘿,传奇就对了,穿越过来的经历要是不传奇那就白瞎穿越这一把了。”她小声嘟囔道。 “……云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都没说!”绯岚连忙摆手岔开话题,“小驹你是不是要他给你画樱花?扇子拿来,我让他给你画!” “哦,好的!”驹姬连忙将扇子递给绯岚。 她接了扇子,蹲下身来将扇子递给面前的青年,“照顾一下你的生意,可不可以先帮我的妹妹画?” “……原来是你妹妹。” “不像!?” 名为建初的男子抬眼打量了驹姬和绯岚一番,只是微微提起一抹淡笑,摇摇头,没回答。“那这位小姐想要画上什么图案?” “樱花。”绯岚答道,“你应该见过樱花吧?” “嗯,见是见过,画也画过……只不过这扇子……多出来一支落樱,着实有些不太好画——”他皱了皱眉,仔细端详着扇面。 “那……是不能画咯?” “不是不能画,只是我怕画了之后——” “不碍事,一把扇子而已,”绯岚眼神示意了一下驹姬,道:“这位可是当地领主最上义光的掌上明珠,不会在乎一把扇子如何的。你就放心画吧,画好画不好这些都算我给你的赏钱。”说着,拿出些钱来放在他面前。 “……这……怎么说这些钱都太多了……” “谁叫我们是同乡呢,得照顾一下生意不是嘛!” “但是……” “别但是了,好好画不就完了!”绯岚道,“快画吧,我们天黑之前要回去呢!” “嗯。”他点点头,提起笔来却不勾樱花枝,倒是先用橙红的染料加了水在扇子上晕开。淡抹几下染出一片夕阳,随即方才提起笔来,浅浅的描上一支芳樱,浅红深粉提笔几点,恰如那樱花悠然而落。他拿起扇子又端详了几番,又见原来扇上蝴蝶样貌可人,又蘸了墨在樱花间补上几只。 落樱蝴蝶,夕阳垂暮。 这幅画儿就被他区区几笔便画活了。 “墨还没干,先不要碰它。”建初双手托着扇子,递给面前的少女。“学艺不精,献丑了。” “哪有哪有!画的美爆了!”绯岚赶忙接过面前青年递来的扇子交给驹姬,看道她一脸满意的表情,自己也赶忙掏出扇子来,“公子,可不可以也帮我画一个?” “可以啊。”建初接过她空白的扇子,抬头笑了笑,“绯岚姑娘想画上什么呢?” “画——”她有点犹豫,“樱花就免了吧……”她仔细在脑海中思索着花样。“实在不行就画鸢尾——”话音还没落,她却透着稀疏的篱笆墙,看见一边院落中那藤蔓上有些不起眼的纯白小花。 “那就画鸢尾啰?”建初蘸了墨,提笔就要勾画。 “等……等一下,我不要鸢尾。”绯岚在他落笔的前一刻开口,指指那小花的方向,“我有一件小袖上面就是这样的花样,我觉得挺好看的,不如你就画那个花儿吧!” “这……这是什么花?”建初歪过头去看看,微微皱了皱眉,“我好像没见过。” “没见过现在不是见了嘛!”绯岚颇有些委屈,“既然见了就能画得出来吧?”绯岚可能是会错意了,建初再怎么厉害他也是人,不是照相机。 建初一听这话,不由得一脸勉强的笑笑。“这……到只能说是试试看,毕竟没有画过类似的图样,只怕画坏了——” “没事没事!”她摆手道,“一件扇子而已,坏了就坏了嘛,不碍事。” 而就在绯岚和建初为画这白色小花争论不休的时候,驹姬也扭头去看了看云姐所说的那白色的花朵。“这是——”她皱了皱眉,走过去看看那白花,它分不出花瓣,倒像个小小的酒杯似的,那纯净的白色近乎透明,在夕阳的照映下,泛着浅浅的橘红。“我好像在书里见过这花。 ------------ 第六十九章 哟厚,那位小哥! 更新时间:2012-01-05 “嗯?”绯岚看看仔细研究花草的疑似生物系驹姬,笑道:“哎,原来这花还挺有名的?” 她想了想,倒是起身扯了扯绯岚的衣袖,“云姐,咱们不画这个花儿了好不好?” 绯岚一听,哑然失笑道:“怎么,这花还有什么凶险的来头不成?” “不是啊,我只记得这花的寓意……好像不太好的样子。”驹姬犹豫着答道,“我记得书上说这花名曰――夕颜――” 她刚想再说其他,绯岚却开口打断,“夕颜,夕颜这名字好听哎!行!就画这个夕颜了!就这么定了,我一直都不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儿呢!今儿谢谢你了!真是又长知识了~” “云姐――”驹姬刚想开口,却又被她岔了开,“张公子,那就画这夕颜花儿吧!”绯岚说着,指了指那扇子。而就在这时,她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少女回头看去,却发现似乎是一队轻骑兵。仔细一看――嚯,还是个熟面孔!虽然叫不出名字来,但是昨天那剑拔弩张的会谈,其中就有他一个。 果然是来了。 绯岚笑了笑,却没有太过惊讶。毕竟这位驹公主在最上老爹心里的地位有几斤几两她自己心里清楚,要不然也不会千挑万选选择“诱拐”这位公主。诱拐也好,绑架也罢,反正现在已经说服了驹姬,只要放她回去,再和最上老爹谈判,那估计这整个事情就成了八九不离十。 “公子这画你慢慢画,不着急,下次见的时候再给我――”绯岚看看那人往这里策马走来,赶忙俯下身子,向那青年言道:“我不在这山形城久居,我家就在羽州米泽城,生活过得去,也算衣食无忧,你就去那找我吧,你一个人无亲无故的语言又不通,也没个照应。” “这……这怕是不好吧……” “哎呀就这么说定了,下次记得扇子给我画好了带来,要不然我可不许你进我家门。”绯岚却没有再看面前的建初,倒是一脸紧张的盯着来人的动向,伸手拉过驹姬的手腕。“那么,张公子我们后会有期!在米泽城等你哦!!!!”说罢,飞也似的拉着女孩逃进了身边的小巷,左拐右拐,隐匿在人群中,回头看看没有追兵方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云姐……我们不是要回去吗?那……那为什么……要跑啊?”驹姬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这……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可大了!”绯岚回头看看女孩,笑得一脸玄机。 “好吧,那你倒是说说,什么区别?”驹姬累得依旧在喘着粗气,心有不满似的的盯着她,一脸哀怨。 “我把你送回去,和他们抓到我们把我们带回去,这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呀!”绯岚一本正经道;“被抓回去,那就叫捉拿归案;可是我送你回去,充其量算个自首!你说区别大不大?我还得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呢!” “好吧。”驹姬一听,想想也觉得确实有道理,也就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当然!现在再不回去,万一把我算成绑架那可真是闹不住啊!只不过――”绯岚四下看看,“我不认路,你认得不?” “……不认得。” “不了个是吧!?你不是从小长在山形城的吗?山形城可是你家呀!”绯岚大惊! “可是我是第一次出来啊!哪里认得路……”驹姬面对这个不着调的路痴姐姐,欲哭无泪。 “好吧,那怎么办……”绯岚叹了口气,“那只好找人问路了。”夕阳将暮,这一会,街上的人群也渐渐消散开来,她张望了一番,却见前方那个背影好生熟悉!“嘿!那位小哥!” “……云姐你这都是什么称呼……” “哎呀驹姬这你就别管了!”绯岚跑过去,抓住他的衣袖,“这位小――卧槽!” “云……云姐……”驹姬都快被绯岚吓傻了,也不知道这巨大的情感波动到底是为哪般。 只见被绯岚顺口骂了的那小哥缓缓回头,僵硬的笑笑,胃部再一次隐隐作痛。 “远藤!你丫的不好好给老子在驿馆呆着,跑这儿来干啥!”她不满的抬脚踹踹那可怜副将的屁股,“让你扮个毒蜘蛛你丫还带中场休息的是吧!?真怕累着自己啊!?”少女连珠炮似的,打得少年抬不起头来。 “我就是担心你嘛……就……” “你这货就说的好听!!担心我,担心我有啥用!你连我去哪都不知道你还担心个鬼!”绯岚这个暴脾气一上来,恨不得就地把远藤摁倒了擂一顿。“万一让人识破了毒蜘蛛的状况,我一定军法办了你!” “……不就是一张面具嘛……”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是不是!!” “云姐――”小驹赶忙把她拉开,“云姐你冷静一下,那个,您是叫远藤吧?” 少年一看来了救星,赶忙行礼道:“是的驹公主。” “哦,那你知道回最上宅邸的路吗?” “……”远藤愣了愣,伸手指向左侧不远处的天守阁。“我想那边就是。” “好吧,看在你认得路的份儿上,这次就原谅你了,快点回去给我扮好毒蜘蛛的角色!”绯岚最后还不忘赏了他一记白眼,拉着驹姬就往天守阁的方向走。留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远藤――明明天守阁那么明显的四层楼,这俩人刚才咋就跟没看见似的呢? 于是姐妹俩好不容易弄清楚了目标,就急急忙忙的往家赶,不止走得急,中间还要小心翼翼的防着巡逻兵以免被捉个正着。等到达大门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二人也走得气喘吁吁。“小驹,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下……” “走……走不动了啊。”驹姬弯下腰来,“云姐……真的走不动了……” 绯岚想想,走过去蹲了下来,“来,我背你!” “哎?” “来吧,你不是走不动了嘛,”绯岚笑着说道:“出来的时候就是我背着你的,放心吧背得动!”驹姬犹豫了片刻,还是乖乖伏在她的背上。还未来得及道谢,却听绯岚笑吟道:“小驹,一会云姐说什么,小驹都不要反驳好不好?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说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就卖给我一个人情好不?” 驹姬一听,也笑着趴在绯岚耳边,柔声道:“那自然是没问题,但是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哦!”她倒是没听到什么回答,只是觉得身下她的云姐似乎趔趄了一下,好算又恢复了平衡,转而就是一句声音很低的――“卧槽。” 骂着骂着,绯岚就背着驹姬来到了大门口,把门的侍卫本来想将她们拦下,可一看绯岚猪八戒背媳妇似的背着的――这不是找了一整天都没找到的失踪的驹公主嘛! “别挡路,我要送驹公主回去呢!”绯岚抬头看看那人。 “请您把驹公主放下!”那人似乎一点都不买账似的。“我们送她进去就好,您就在这里稍微等待,我们会送赏钱给您。” “哎,我可是堂堂云公主,你不认得?” 一听到这,对方似乎有一瞬间的趔趄,“……好吧就算您是云公主,那我们也更不能让您进去,殿下说了,不许您进去。” “哎!?老爹也太不够意思了!至于这么讨厌我么!再怎么着我也是最上家的女儿!再怎么也不能不让我进门啊!再说,今天我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去找驹公主――” “您可得了吧。”那卫兵道:“您还真当我们不知道?殿下已经说了就是您拐走了驹公主,您还不快点走,难道还等着我们那您抓起来?” “……”失算!大大的失算!!一定是当时被她打晕的那小子告诉最上老爹是她干的!早知道不说自己是最上云姬,直接沙包大的拳头亮出来就对了!想想还真是自己作茧自缚了。 “就算治云姐的罪那也是父亲大人说了算,你们有什么资格对云公主这么说话?”开口的却是驹姬。“快点放我们进去,否则等我回去,你们项上人头保不保得住又是另一回事了!” 一听这话,守门的卫兵被吓了一抖,赶忙叩首道:“……是!驹公主!” 绯岚和驹姬相视一笑,进门的时候,绯岚还不忘小人得志的朝那人猥琐一笑。“小驹,你这句话真厉害!” “还好吧。”驹姬依旧温温柔柔的笑着,“这些人啊,就得说硬话吓吓他们!要不然还不真得被他们拿捏住?” “不过也就是你说这话才有威慑力吧。”绯岚接着道,“驹公主在最上老爹心里的地位,这大家可是有目共睹咧!” “所以你就挑了我?”驹姬依旧是笑。 “小驹……其实是因为我们比较熟嘛……”她颇有些哀辞,“别好像我坏得跟三成似的――”话音还未落她就赶忙收声。 “什么?云姐……你刚刚说……?” “没!没没没,我什么都没说……” ------------ 第七十章 巧舌如簧 更新时间:2012-01-06 “算了,既然云姐不想说,那我也就不追问了,你就记得好好叫政宗大人一声‘表哥’就行!”驹姬俨然就是看戏围观党的最好代表。 “……为啥你会跟那个死独眼是一伙的……”绯岚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们果然是有亲缘的表兄妹!什么都向着你哥哥是不是?” “没准云姐就成了小驹的长嫂呢?” “绝无可能!” “我建议你还是稍微犹豫一下,免得以后万一嫁了,多打自己的脸!” “这种事情绝对用不着犹豫。”走到殿前,绯岚将她放了下来,“我实话跟你说吧,我真的——不喜欢他,要说好感,我倒是觉得我对他弟弟政道的印象更好些。” “云姐,我还是那句话,这说话嘛,万万不能说得太死,要不然总有一天是要后悔的。”说着,她整理好衣裙,“走吧,我们进去吧。” “喔……”绯岚还在琢磨刚才她的那句话,却也被驹姬领着,乖乖走过去,扣了扣房门。 “父亲大人,小驹回来了。” “哦?”随即不需驹姬伸手,自然就有侍女拉门开来,“小驹——”说着,向驹姬身后一望,不由得收了声,皱了皱眉。 “父亲大人,云姬把小驹送回来了。”她叩首道。 “哼,你还不快滚回伊达家?”最上老爹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把小驹拐走,你这是做何居心?” 绯岚没着急回答,却只是先和驹姬交换了一个眼神。 “小驹不是被云姐拐走的,是小驹自己要出去玩的。” “哎,小驹别这么说,云姐会觉得很过意不去的!明明就是云姐去找你拉着你一起出门的,你其实也不想跟云姐出去吧?” “才不是呢!小驹虽然生长在这山形城,可是却一直呆在这宅邸中,连外面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是小驹很好奇才——” 最上老爹毕竟是号称“羽州之狐”的智将,这姐妹俩的小心思他会不明白?只是一听驹姬的话,就暗叫不好,这丫头怕是已经被那毒蜘蛛收买了,估计也就是来劝自己退兵的。但若真的退兵了,那自己的苦心经营岂不是功亏一篑!? “父亲大人,驹姬毫发无伤的给您送回来了,您可千万莫要怪罪云姬啊!”绯岚依旧是笑着,而这淡笑让面前的最上义光不由得警惕起了三分。而之后的话,却是他从未曾料想的。“父亲大人,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那……那你就——” 她依旧是笑,烛光摇曳中迷蒙了笑容中的意味,“父亲大人,我猜,那您的意思是,彻底不要云姬这个女儿了?” “……这……” “您可莫要犹豫呀,若是不要了,那绯岚应当快点回去准备毒箭才是呀。” “云姐——” “你在威胁我?” 却见绯岚摇摇头,“现在我还是您的女儿,威胁父亲这种事情,我怎么好做得来,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她依旧提唇浅笑道:“其实您收我为女儿,不过是和伊达家和解的一个纽带,也是压制毒蜘蛛的一个手段,云姬一天存在,那毒蜘蛛就一日不得和您兵戎相向。”她顿了顿,转而道,“我觉得,最近伊达家的动向,您不会不知道吧?” “想让我退兵?这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那是不可能的。” “看来您根本就不想和伊达家结盟。”绯岚对于这种程度的碰钉子已经觉得无所谓了,“发兵在即,就算最上家不出兵,也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内讧状况啊。”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带来的将士,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勇士,逃出去,我想不是什么问题,”她嘴角一扬,“而且,那毒蜘蛛,现在说白了也就是那张面具而已,谁有面具,谁就是毒蜘蛛。若是云姬一死,最上伊达再无瓜葛,您觉得政宗大人会不会事先扑灭最上解了内忧再去征讨芦名呢?” “……你又在威胁我。” 绯岚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笑望面前的羽州之狐。“您敢赌吗?” “父亲大人!云姐虽然说的话不中听,可是这些事情我基本上都了解了!”驹姬上前道,“怎么说,东夫人是您的妹妹,那位伊达政宗大人也是您的亲外甥,我们算起来还算一家人呀!”驹姬被绯岚拐得上了道,这辈分越数越顺溜,“既然我们都是一家人,这样兵戎相见未免太——” “小驹,你先退下,不要插嘴。” “父亲大人,小驹都明白这其中的事理!所以小驹才站在云姐这边!”她不卑不亢的反驳道。 “小驹!你也跟着她一起胡闹!”义光皱眉紧盯面前的女儿,“她可是伊达家的人,不是我们最上一族的血脉,你也开始跟她学着吃里扒外了!?”怒火很快蔓延到绯岚身上,“小驹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看看你都教给她了什么!” “驹姬虽然年纪小,但是懂得事理可不少。”绯岚淡淡一笑,“父亲大人您怎么稍微体谅一下身为爱好和平的女儿们的心情呢?”她颇为大言不惭道。 “哼,少来,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父亲大人,似乎我从一开始就算错了一点。”她的脸上依旧没有太过偏激的表情,依旧是笑,“父亲大人是从来不会计较亲人的死活的,不仅是我家殿下您不在乎,就连最上八楯您也一个都没有放过。”她突然想起了夕子,唇边的微笑渐渐转冷,“本来出自同门最上的天童家,被您派兵赶出了天童城,亏得有我家殿下帮忙安顿——可惜了同门的东根家——”她一字一顿的接着道:“家督横死郊野,一门绝后。” “……”义光没有说话,只是冷哼一声。 “你从来没想过……那些人的感受。”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想你应该听说过这句话。”他冷冷道:“天童东根本来就不服从于我,最上八楯又如何,难道任凭守护最上家的八楯变成包围歼灭最上的罗网吗?那天童赖澄,既然那么喜欢听伊达家的使唤,那现在不是正和他们的心意?”义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云绯岚,看在你还叫我一声‘父亲大人’的份儿上,我再教你一句。” “……什么?” “这个世界上,没有东西是生来就该拥有的。想要吗?那就去夺,去争,去抢——不然你什么都得不到。”他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绯岚,补充道:“不错,我的家督之位就是我夺来的,这就是为什么天童不认可我。但你别以为只有我是这样——你的主公,政宗也一样。不争不夺,就只能任人鱼肉。你记着,这战国乱世,你若是依旧被这天真所左右,那你早晚有一天也会变成别人的腹中餐。” “这就是您的处世之道吗?” “不,这是所有人的处世之道。” “除了利益……什么都不重要?”绯岚笑笑,“罢了,我还是依旧被别人骂作‘妇人之仁’吧。” “云姐……父亲大人,你们在说什么?”驹姬看看左看看右,一脸茫然。 “云绯岚,你记着我这句话。”义光盯着面前的少女,诡笑道:“你这份天真和仁慈,就是你的致命伤,你总有一天会毁在这上面。” 绯岚一听这话,没有看他,却只是笑了笑,“那多谢父亲大人教诲。” “不说这些,云绯岚,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你带兵乖乖滚回伊达家,第二,就像你刚才所说,云姬一死,我倒是想看看你手下的兵有多厉害,到底能不能逃得出我这山形城!” “父亲大人,您不能这么对云姐!”驹姬上前道:“您明明知道她的性子,事不成她是不会回去的,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吗!” “那又如何,等着她带兵攻破山形城,将我们赶出领地?”义光笑道。 “不会的!云姐不会的!”她起身跑到绯岚身边坐下,“云姐是小驹的姐姐,是父亲大人的女儿!我相信云姐!” “小驹你回来,你要做什么!” “若是父亲大人不答应撤兵,那小驹和云姐一起死。”女孩眼中没有丝毫犹疑,只是定定的凝视自己的父亲。 “你——” “小驹心意已决。” 绯岚估摸着驹姬可能是个青春期的状态,稍稍有点叛逆这也许就说得通。不过这未免又让她感到微微的负罪感,而事已至此,只得继续下去,别无他法。“既然小驹都这么说了,义光大人,毕竟您也不想看到您最爱的女儿遇险吧?”她将驹姬护在身后,冷冷的望着面前之人。 最上义光没有说话,只是恨恨的盯着面前的两个女儿。半晌,方才咬牙切齿的开口道:“小驹,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这么跟我说话!?”见驹姬低头藏在绯岚身后,才将视线落在他面前那不卑不亢的少女身上冷冷喝道:“我不得不夸你一句……你戳中了我的软肋。你赢了。” ------------ 第七十一章 逃命中勿扰! 更新时间:2012-01-07 “多谢义光大人成全。”绯岚深深叩首道。随即起身,拉起驹姬出门。身后的义光并未阻拦,只是冷冷的盯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一动不动。 “云姐,你刚才为什么不按照我们说好的说啊!”驹姬被她拉着,跑在她身后,“为什么不直接让我――” “小驹,他再怎么样都是你的父亲,若不是实在是没别的办法,我是真的不想让你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太僵。”绯岚回头道,“不过……看来还是失败了。” “他会原谅我的。” 绯岚回头看看她,微微叹了口气。“罢了,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就别再想了――”话音未落,她回正了脑袋,继续直奔向前,却见面前似乎有一个人影,她往前跑一步对方就往后退一步――这不由得吓得她一身冷汗,“嗷!!你是何方妖孽!” “妖孽个头。”那人影冷冷道,“云绯岚你先给我停下,我不想被你撞到。” “呃――”说着,绯岚赶忙收住脚步,将气喘吁吁的驹姬扯过来搂在怀里,“好吧你现在可以说你是何方妖孽了吧!” “……你……你个白痴!”面前的黑影凑近了,“你听不出我是谁吗!”说着面前的忍者实在没忍住,伸手照着她的脑袋揍了一拳。 “嗷!大叔――我跟你开玩笑你还当真啦……很痛哟。”绯岚捂住脑袋,无奈的望着他。 “哼,我可没心思看你卖呆。”加藤很是火大,“事情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绯岚伸手揉揉驹姬的脑袋,“应该说,成了八分。” 加藤低头看看那女孩,低声道:“好吧,先回去再说。哦对了,这封信给你。”说着,将一封薄信塞进她手里。 “三成的?”她见加藤点点头,也随即笑笑,“大叔,小驹走累了,你可不可以――抱她走?” “哎?云……云姐?” “好。”加藤没有二话,弯身打横抱起她怀中的女孩。“驹公主,冒犯了。” “放心啦小驹,加藤大叔比我靠谱多了――而且我们要快点回去了,时间紧急,你就将就一些吧。” “……好吧。”那女孩终于应了,伸出手臂挂住加藤的脖子。加藤和绯岚随即翻墙出宅,落地就见那霜白的马儿立在面前,甩甩鬃毛,打了个响鼻。 忍者一跃至房顶,奔跑迅疾如飞――真不枉了他那“飞加藤”之名。少女则翻身上马,一抖缰绳,于夜狂奔,不一会就到了驿馆。“加藤,你先带小驹去休息一下。我去找远藤!”这么招呼着,跳下马就匆忙跑进驿馆。 “绯岚,事情怎么样了――呜!”听到马蹄声,赶忙出来相迎的远藤又被绯岚撞了个正着,看来今天还真是交通事故不断。 “……快去收拾东西,我们快走!” “怎么!?事情败露了?!” “滚!就不能说点好听的!”绯岚起身照着那依旧坐在地上的少年踹了两脚。“应该算是得手了,快走快走,这军情延误不得你还不知道!” “哦哦!那好!” “等一下,你把我的东西也一并收拾了。” “啊?那绯岚你干嘛去?”远藤一愣,看着自己的小主公屁颠屁颠的往屋里跑。 “写回信!” “啊?殿下来信了吗?怪不得这么急……哎?不对啊,绯岚你给殿下写信从来没这么积极过啊――” “要你管!”屋子里闷闷的传来她的回答。 她在桌前坐定,掏出那封信,撕开信封抖开信纸,那隽秀的字迹也依旧是寥寥数行―― “云子,近日可好?风寒应该无碍了吧。上次接到了你的回信,我只想说,拜托你下次把云彩画的稍微漂亮些可好?至于我的手臂,已经完全好了,不必挂心。” “哼!云彩画的不好看那也是云彩!不过是一坨云彩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云彩长成什么样的没有啊!我就不信了没有长成一坨的云彩!”绯岚还颇有道理似的碎碎念着,抻了张信纸过来,提笔蘸了墨,嘴角却一勾,一脸猥琐笑的勾画、书写起来。写过了信,将信塞给加藤就赶忙拽着驹姬跨上马来,驾着腾霜连夜出城,一干人等片刻不敢停留,直奔向最上伊达对垒的城池。 驹姬似乎也不怕颠簸,在马背上睡得昏天黑地,绯岚看着怀中的女孩,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里暗想这寒风中这么酣睡,万万不要着凉了才好啊。 等到边关,天早已亮了起来,连夜赶路,众人都显得很疲倦,不过又想到过了这边卡对面就到家了,也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继续开拔前进。而没走出几百米,一大队整装披甲的骑兵就将他们拦了下来。 “您是云公主吧!”带兵的将领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列在阵前长刀一横。“殿下有令,不许您带军通过。” 绯岚一听这话,嘴角一勾,“什么?不许我过去?为何?” “主公说的话,我不需问为何。” “有种。”绯岚嗤笑道:“那好,我不带兵过去,是驹公主带兵过去。这样的答复你可满意?”她故意咬重了驹姬的名字,歪头侧目望去。 “这分明就是狡辩。” “这可不是狡辩。”绯岚笑着指指坐在她身前怀中的女孩。“驹公主在此,你们难道不懂得施礼的么?” “哼!”那人冷冷一哼,倒也低头行礼道:“驹公主贵安。” “驹公主,您可否告诉他们,你来做什么的?”绯岚侧头笑道。 驹姬一听这话,也勾唇笑了笑,“父亲大人让我来,是为了告诉江口大人――撤兵。” “不可能!”被称为江口的男子喝道:“不可能!殿下分明告知在下,死守阵地决不能退兵!” “就怕你不信,所以才让驹姬殿下过来告诉你们这个消息啊。”绯岚依旧是笑,“怎么,你怀疑驹姬殿下会骗你们不成?” “……”江口沉吟片刻,却道:“此事我会派斥候回山形核实,若属实,臣等立即退兵!” 绯岚刚想言语,却听怀中的小公主冷声斥道:“你怀疑我?” “不,在下绝不敢怀疑驹公主,只是事有蹊跷――” “哼,父亲大人是你们的主公,那我就不是了是吧?”不知为何,绯岚觉得驹姬掩在纸扇下的笑容会阴魅之极。那声调和高傲的语气,也和那东夫人别无二致,如此看来,最上家的血统真是不得了啊! “这――” “放肆,你们难道不是最上家的家臣!?若是最上家的家臣,最上印信在此,不听我令就是忤逆父亲大人!” “驹公主……您这话……” “如何?江口大人,您难道――要叛乱不成?”暮樱纸扇下,驹姬的表情并不明朗。这一席话倒不是绯岚教她的,但显然依旧颇具杀伤力,针针见血。 “在下不敢!” “那还不快点收兵回山形!?”绯岚狗仗人势似的替驹姬喊道。 “是!在下这就责令兵将动身。”江口也留了个心眼,转而道:“在下不知,驹公主是否与我们同行?” “当然不是,”驹姬径自答道:“听闻伊达家的政宗大人就在对面城池的伊达军中前来议和,既然来了,去见一面也未尝不可。” “殿……殿下在对面?”绯岚惊讶的差点叫出来,赶忙压低了声音。 “我听说的,不知道真假。”驹姬小声回答。 “可――可驹公主――” “怎么,那位伊达政宗大人可是东夫人义姬的儿子,义姬是我的姑母,我见见自家兄长还有什么问题?”她再一次理直气壮的攀起了亲戚。“再说,听说东夫人也在阵中,去见见本家姑母这总行了吧!?” “……这……”面前的江口略一犹疑,绯岚低声一句“坐稳了”便策马而出,还未等对方阻拦,绯岚已带着驹姬冲出重围,朝对方自家阵中冲去。 ――――――――――――――――――――――――――――――― “殿下!您的信!” “哦?拿过来。”三成从卷宗中抬头,微微皱眉,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一下工作太久带来的疲倦。随从随即将信双手敬上,他拿过信,抖出那信纸,可是视线移目至上,嘴角却不由得抽搐。 “三成,你说我说上次画的云彩不好看?那这次画的云彩你还喜欢么?”满纸上都是各种各样大大小小一坨一坨的――尼玛这是云彩!? “白痴……你自己的指代是云彩,还把云彩画的这么恶心,难道这一坨一坨的都是你么!?”三成默默扶额,垂下头,将那微笑掩在阴影中。 “三成,我回了奥羽就一直很忙,我现在要急着逃命呢!!先不跟你说了,下次有时间再给你好好回信吧!”落款――一坨云彩。 逃命? 这算是什么状况? 座上青年丹凤眼一挑,但很快苦笑着摇摇头。“罢了……” ――――――――――――――――――――――――――――――― 且说绯岚带着驹姬平安回到自家城中,虽然不一定逼得最上退兵,但至少也算上拐来了驹姬这么个人质,稍用计谋就可抽出不少的兵力攻打芦名。少女翻身下马,随即将驹姬也抱下了马,拉着她的手,还真怕她跑丢了。正值这个当儿,自己带去最上山形城的一千余人也纷纷脱出了江口的拦截,策马返回城中。虽不说这计谋成功与否,但至少这单生意绯岚觉得是只盈不亏的。 ------------ 第七十二章 哥哥什么的最讨厌了 更新时间:2012-01-08 而此时,却见远处一骑踏尘而来,走得近了,勒紧马缰翻身而下,紫色阵羽织翻飞炫目。“你总算回来了。”那人没有戴帽兜,长长的黑发高高束起,格外利落。 “殿下,不仅云姬回来了,可是还又给殿下带来了一位客人哦!”绯岚笑着,俯身行礼。“殿下,这位是云姬的妹妹,最上家的驹公主。” “哦?原来是驹公主。”政宗依旧是那惯有的坏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他这位表妹。 “政宗大人,初次见面――”驹姬微微弯身,毫不失礼节。 “一路劳顿实在辛苦了,云姬,你带驹公主稍作休息,之后我们再说正事吧。” “是!”绯岚应和道,随即拉起驹姬的手,微微笑道,“小驹你放心,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你云姐虽然是你干姐姐!但是那位可是你的亲表哥!”说罢,还指指政宗的背影,闹的他不由得暗自感觉脊背发凉。 驹姬笑着,却不答。 挨到日暮西山,政宗估摸着绯岚应该睡醒了,于是便准备去询问事情究竟如何。可拉开绯岚的房门,却看到绯岚和驹姬睡成一团――毫不夸张,真的就是睡成一团啊! 政宗无奈的揪出绯岚的脑袋,“喂,醒醒。” “呜?”绯岚睡得迷迷糊糊,一看政宗,又一看他身后的夕阳――“殿下,这刚天亮,你着什么急让我再睡一会嘛――”而就在她又一次迷迷糊糊睡去的半刻之后――“呀!!已经天亮了吗!!?我已经睡了这么久了吗!!??” “你总算肯起来了。”政宗叹气道:“别担心,这是晚霞不是朝霞。” “……原来还不是第二天,放心了。”她拍拍胸脯,微微放心下来。 “睡醒了就赶紧告诉我,最上家现在是什么状况?” “老爹肯定是不同意退兵的,这你知道。”绯岚揉揉眼睛,打个哈欠,“所以,我把驹姬带来了。也算对最上老爹有个威慑,不敢贸然发兵。” 政宗一听这话,点了点头。“好吧,我明天就起程回米泽,整编部队准备出发。你就留在这观察最上家的动向。” “诶!?不让我去?” “当然啊,”政宗解释道:“你这边的工作也很重要嘛!等打胜了,军功自然也有你的份,这你大可放心!” “也是,处理好后部问题也算是很了不起的工作呢,军功章有你一半也有我一半嘛――”绯岚碎碎念着,但还颇有微词。 而赶着这个时候,贪睡的驹公主也总算是醒了,见了政宗,也是略一惊讶。 “打扰驹公主了真是抱歉,不过我和绯岚要说的都说完了,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了。”政宗刚要起身,却被驹姬叫住。 “政宗大人,还有件事。” “什么?”政宗一听,便重新坐直了身体,望着面前的女孩。 “咳,云姐,你答应我什么来着。”驹姬一脸玩味的看着绯岚,眼神示意了一下政宗。 “……”绯岚一脸想死的皱紧了眉。“小驹,我请你吃大福。” “不行。” “栗子馒头。” “不行!” “樱叶饼。” “不行!你少拿吃的诱惑我!不行就是不行,云姐要是这么不讲信用,这些事以后可就没有下次了!我也不会再帮你了!”驹姬一本正经道。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心想这丫头也学会威胁人了,但这驹公主可是和最上老爹谈判的最重要的筹码,不说其他,再怎么着姐妹相称了这么久就因为这事翻脸实在不值――话又说回来万一以后再求驹姬,就她那个一根筋的脾气,还不真得把自己扫地出门?“行……我知道了。”她重重的做了几个深呼吸,小声朝政宗嘟囔道:“哥……哥哥。” “别说政宗大人,连我都没听到,大点声!”驹姬不依不饶道。 绯岚一脸受欺负的委屈样,弱弱的瞪了一眼驹姬,稍微提高了些音量,“哥哥……” “再大点声!” “哥哥!!” “……啥?”政宗也没见过这阵势,“这句哥哥……是在叫我?” 绯岚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这可是云姐亲口给我数的辈分。她说我的父亲大人是您的舅舅,那您就是我们的表哥呀,当叫一声兄长才对。”驹姬微笑着解释道。 政宗一听这话,也就点了点头,转头看看也许可能大概指不定备不住保不齐在怕羞的绯岚,“其实我想说这个称呼不错,以后你就这么叫我算了,至少比以前那个‘姐夫’强多了。”他勾唇一笑,带点痞气。 “云姐啊,虽然政宗大人认可了,但是我觉得刚才那一声感情不够丰富,请再来一次。”不知为何,绯岚觉得她笑得有点奸诈。 绯岚后悔了,是的,真的后悔了。她以前以为驹姬就是一个乖乖的小萝莉,可是后来发现她也是个有点一根筋的性情中人,但是她现在才意识到,她的父亲是羽州之狐,姑母是智勇双全之鬼姬――身为最上家的后人,她最上驹姬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啊!被算计了!绝对被算计了! “你认真的?”绯岚面部肌肉很抽搐。 “当然认真的。”她笑道,“那政宗大人觉得呢?” “我觉得――刚才那样就很好――”政宗打着圆场道,但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政宗大人――”驹姬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测测的,咦!眼睛里好像射出红色的死光了!天哪!头上长角了!! “不!那个……我也觉得刚才感情不够,嗯,对……”那独眼青年被这位表妹刚刚恶魔般的表情吓了一哆嗦,再定睛看去,她却依旧是柔柔弱弱的微笑着。他转过头,望着绯岚,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尽力了。 绯岚怒目圆睁,狠狠瞪了他一眼。――丫这也算尽力了!? 默默摊手。――你还想让我怎样。 而驹姬看着这眉来眼去的暗送秋波也纸扇掩口,弯唇一笑。“云姐怕是因为有我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吧?没关系,小驹就先回自己的房间,等云姐练好了再来。” “……我――%#%¥#” “云姐,我不接受反对意见哦。”说罢起身拂袖如蝶般翩翩而去。留下绯岚和政宗继续大眼瞪小眼,最后还不忘回头嫣然一笑,“云姐你可别糊弄我哟~” “哪能呢。”她僵硬的笑笑,见驹姬出门,重新将视线落在政宗身上。 “……你还真准备继续练习?”政宗开口道:“这称呼杀伤力很大的――” “比叫你姐夫杀伤力还大?” “这分明就是两个道理嘛。”他叹气,“我看我也就收拾收拾回去了吧,不陪你在这扯皮了。” “不行……还要练习呢。”绯岚扯住面前青年的袖子。“好好听我叫你‘哥哥’。” “她不是走了吗,你还装什么呀。”政宗企图扯回袖子,但无果。 “主要是――她真的走了吗!?”绯岚又是一脸百鬼夜行的表情,光是这表情就吓得政宗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好……好吧好吧,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怪渗人的。”政宗一脸嫌弃的推开绯岚的小脑袋。“要叫就叫吧,别叫得跟招魂似的就好。” “……我还真是差点就一句‘魂兮归来’了,殿下您也太了解我了。”绯岚似乎有些不满,小哀怨的瞪了政宗一眼。 “叫哥哥别叫殿下,你不是要练习么?”政宗显然比她还要入戏。 “好吧,哥哥!” “嗯,叫得还是太生硬,女孩子嘛,声音应该软软的才可爱嘛。”政宗显然有把绯岚从纯爷们改造成软妹子的意向,但成功与否又是另一码事了。 但绯岚一听这话,转而一脸嫌弃道:“哥哥,你是妹控吗?” “是又怎样?”政宗依旧保持嘴角一抹淡笑,痞气十足。 “幸亏你没有妹妹――” “你不就是么?” “我去你的!”绯岚瞪了他一眼,“酱油是油吗?蜗牛是牛吗!?所以我这表妹能算亲妹妹吗!” “……就算你这么说,论这关系也确实是我妹妹啊。”政宗扬起眉毛,“你别想那么多了,快点抓紧练习吧,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哟,我明早就要回去了。” “说的那么了不起似的,你其实不也很乐此不疲的吗?”绯岚赏了一记白眼,“罢了,你爱走就走吧,我对着木桩对着墙壁一样能练习!再者说了,你都走了我还练习个什么劲儿,干脆洗洗睡了就完了。”她倒是很不满似的白了他一眼,“所以呢,结论就是你爱走不走,爱听不听。” “喂,好歹这句‘哥哥’喊的是我吧,别说得这么绝情行不行啊?”政宗无奈道。 她听了,倒是一脸傲娇似的扭了头,“我叫你一声‘哥哥’完全是为了还小驹的人情,你可别误会了。” “那你现在就准备把我撵走?”政宗一听这话,干脆就顺势接过话茬,扬眉浅笑道:“练习都还没有过关,被驹公主看到了,你这准备怎么交代啊?” 绯岚一听这话,又一脸哀怨的下意识朝门的方向望了望。“罢了!我怕了你们兄妹还不成!?我尽量试试看――等我一下我酝酿酝酿感情……”说着,转过身去,对着面部又抻又拉。回过头,大大咧咧的笑着,“欧尼桑!!” “……不对不对,这虽然很元气但是好像还差了点――” “好吧再来!等我酝酿酝酿。”说着,又转过身去,对着面部又抻又拉。回过头,勾唇一笑,明眸浅合,媚眼如丝,这一声喊得人骨头都酥了――“欧~~尼~~酱~~~” ------------ 第七十三章 背道而驰 更新时间:2012-01-09 “……不……好像……好像还是不是妹妹……”政宗一见这架势,不由得低头轻咳一声。尼玛这哪里是妹妹——这分明是花街卖笑好不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样嘛!”绯岚听到这里不由得颇为委屈的扁扁嘴巴。 “哦,对了!我知道了。”政宗突然茅塞顿开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绯岚,你如果能好好叫我哥哥,我就给你加俸禄。” 话音未落,却见绯岚一个饿虎扑食般就朝他扑上去,“欧~尼~酱~~~!”凝了眉目,弯了嘴角,笑靥如花——当然,如果不是因为想要加薪的话,政宗会认为她的笑容更加动人的。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她接在怀中,随着她微笑的弧度,也扬起了唇。残存的左眼中,依稀倒映着她清丽的面容。她也微微的怔了怔,在日暮薄光中,太多的相似重合在一起、重合在这个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香入鼻,刺激着她的神经,让面前这一切都镀上了一抹虚幻的色彩。 “刚才都说了……你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了。”说着,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微微侧过头,双唇的距离越来越近—— “……等一下。”绯岚的指尖抵住他的唇,后倾了半分,“殿下,哥哥好像应该亲额头不应该亲嘴唇吧?” “又不是亲兄妹,没那么多讲究吧?” “不是讲究不讲究的问题吧?主要是殿下您应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吧?殿下啊,我只是您的臣子,您用不着对我又搂又抱还又亲的吧!?我也太吃亏了吧?”绯岚连连喊冤,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已经被吃干抹净了呢! “怕什么,我会娶你的。” “……你给我等会儿……”绯岚揉着太阳穴摇摇头,“你敢不敢别用这句话搪塞我?我说了很多次我不会嫁给你,你听不明白是怎么着?” “我也说了很多次,我要娶你,你难道也听不明白吗?” “也就你这么个不着调的一天到晚把这事儿挂在嘴边。”绯岚不由得皱了皱眉,“有事没事的别拿我开玩笑,就算想再找最上家的姑娘联姻也别找我,听明白了没有!?” “我喜欢你。” “……都说了别拿我开这种玩笑,我——”我会不小心当真的啊—— “我爱你。” 绯岚捂住耳朵,摇摇头,“我没听到,殿下您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她抬头,盯着那人的眼睛,依旧笑得没心没肺似的,“殿下,您看咱多贴心,给您个台阶儿下,要不然不管我给出怎样的答案,您都会后悔说出刚才那句话的吧?我若是应了,你早晚会觉得我是个麻烦是个累赘;若是不应,怕又是会打击了您那个脆弱的自尊心?哎,殿下您可是马上就要出征的人了,给您树立信心还不够呢,哪敢打击您不是?” “……随便你了。”政宗一听这话,不由得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刚才这句话你不是没有听见吗?那好,我会为你留着。” 她一听,无奈的勾勾嘴角,抬头望去,“殿下,我真的也想把这句当没听见。” “无所谓。”他拉开门,夏季清爽的凉风骤然而入。“你在这边凡事也要小心些,我先走了。” “殿下慢走!”绯岚礼节的应和着,看他关门离去,心中油然而生一番浅浅的落寞。哦对了,她到底还是忘了问——加薪的事情到底算不算数呢? 政宗刚走没多久,却见门就被拉开了个小缝儿。绯岚一见,也调笑道:“好你个驹公主,怎么净学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小小年纪就学会偷窥啦?” 驹姬一听,也只得悻悻然的大方将门打开,进了屋。“政宗大人走了?” “是啊,走了。” “这么快就走了?”驹姬似是很惊讶,“不在云姐这里过夜?” “都说了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绯岚一字一顿,咬重了音。“你们能不能就不要瞎猜?”她伸出手来戳戳驹姬的额头,“小小年纪做什么长舌妇,还敢嚼你云姐的舌根啦?” “那哪敢——”小驹下意识的朝后躲了躲。 “他刚才跟我说的,你都听见了?” “没听到!”小驹一脸无辜似的,“我什么都没听到!” “哦,那就好。”绯岚微微放下心来。“没听到是最好——”可她话音未落,却听驹姬辩解道—— “云姐!我不是说我没听到,我是在说你刚才说的是‘没听到’,你‘什么都没听到’!” “……最上驹姬!!!!”绯岚非常少见的连名带姓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云姐你别生气嘛云姐。”驹姬面对饿虎扑食一般扑抓上来的绯岚,依旧面不改色,颇有大将之风。“又不是我想听的,我只是刚好路过而已。” “……行啊小驹,云姐没白教你是吧?我教你的那几招全用我身上了是不是!?”绯岚气得头都痛!“现在翅膀硬了,会拿你云姐我当侃资了?” “这我哪敢!”最上家的基因本来就透着聪明劲儿,再加上绯岚这个最会胡搅蛮缠兼具坑蒙拐骗的师傅的点拨,眼前的最上驹姬也俨然不是当年初见的那位高贵文静而带点羞怯的辉夜姬了。 “你这还算不敢——?”绯岚望着驹姬那带点调皮的绝美笑脸,怎么也下不去手去捏她一把。长得漂亮的人天生都有优势。绯岚这下总算明白这道理了。 “云姐别气别气~”驹姬倒是似乎先服了软,解释道:“我也是很好奇你和政宗大人的关系,所以才附耳一听的,说起来这也算关心不是?” “关心了有什么用,你能让他别再缠着我吗?”绯岚皱了眉,坐在驹姬身边,“我都说了很多次了,我根本就对他没动过心思。” 驹姬听了,不由得哑然失笑道:“这么说,那还真是可怜政宗大人啰?”见绯岚避而不答,驹姬微微摇头道:“云姐,我们不说这些,刚才政宗大人的意思,是要让你陪着我直到那场仗打完?” “不错。”绯岚颔首道:“不过你别着急,这场仗估计大不了太久。顶多半个月我就能送你回家。” “我不着急,着急的是云姐你才对吧?” 绯岚一听,也不由得乱了心跳,微微笑笑掩饰尴尬方才道:“……小驹,你说什么呢,你都不急,那我急什么?我又不着急回山形城见最上老爹。” “你别自欺欺人了。”驹姬收了微笑,却伸出葱葱玉手捏了捏绯岚的脸蛋,扯扯那虚假的笑容:“云姐想上战场,想在战争中建功立业,不想呆在后方为征人提心吊胆。我没说错吧?”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小驹。 绯岚真的很想这么对她说出来,可话到了嘴边却变了味儿。她从自己脸上将驹姬的手扯下,嘴角依旧扬出那个淡淡的弧度。“才不是呢。”见驹姬错愕,她解释道:“其实在哪都是一样,做好自己力所能能及的事情就是了不起。我是最上云姬,能做的事情就是陪你在这里,这是只有我能做的事,别人做不来。” “那云绯岚呢?”驹姬皱眉道:“你是云绯岚对吧,你是毒蜘蛛对吧?那你——” 少女打断了她的话,“我在山形,在最上老爹面前就已经说过。毒蜘蛛云绯岚——不过就是那一张面具,谁戴上了面具,那就是毒蜘蛛。” “你想抛弃云绯岚这个身份,乖乖做了云公主?”驹姬皱了眉,却挑了嘴角,无奈的笑道:“云姐,若是这样的话,我看,你也就乖乖寻了夫君嫁人算了。” 绯岚一听,嘴角的微笑已然消失:“小驹——” “罢了,云姐,我先去睡了。”驹姬起身,却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径自出了门。 她从未想过抛弃云绯岚这个名字会变成什么样子——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远离战场纷争,借着最上家公主的名分寻一个好夫家?驹姬说的,正是自己所怕的。 怕历尽磨难后,自身的棱角也被磨平,磨得圆滑。 怕历尽困苦后,不仅是棱角,就连云绯岚这个个体也被磨成粉屑,什么都不剩了。 小驹说得对,她不想和驹姬留在这里,她也想去战场领兵厮杀——可是她走了,驹姬又怎么办?留下她一个人绯岚又怎么放心的下!若是跟她一起带去战场,那谁又能照顾的了她? 她转头看着摇曳的烛火,直到那火光闪烁刺痛角膜。 第二天早上,绯岚没有去送行,只是一个人窝在被子里。远藤带着那张面具,着了她红蜘蛛的甲胄,可腾霜却怎么也不肯再让他上马,听说无奈只能另牵来一匹白色战马代替它。是啊,一身甲胄一张面具就是那毒蜘蛛,远藤罩久了面具,也许就拿不下来了。而自己脱久了面具,也许总有一天再也戴不上了。 不甘心。 她在被子中缩成一团。 我也想出征,我不想被丢在这个地方啊! “绯岚,醒了就从被子里出来,赖床不是个好习惯。”加藤的声音幽幽传来,不由得吓了绯岚一哆嗦。 ------------ 第七十四章 盗亦有道 更新时间:2012-01-10 “……大叔,不要在这种事情上学习夕子,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绯岚露出了个脑袋,抬眼看着那黑衣忍者。“说起来,夕子还没有消息么?” “没有。”加藤回答得很坚决,这让绯岚不由得怀疑加藤是“有消息也不告诉你!” “好吧,那大叔你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也没有。” “这个可以有……” “这个就算有,我觉得你这个心不在焉的状态告诉了你也没用。”加藤伸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为什么不去送行?” “不想去。”绯岚把脸埋在枕头中,模糊不清的说道:“送别人离开什么的,最伤感了。” “远藤给你留了口信,你要不要听?” “算了。”绯岚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我有个主意,大叔你要不要帮我?” “你先说说看。” “我想和对面最上家的那位江口大人谈一谈。”绯岚打了个哈欠,揉揉眼。 “那你就谈你的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加藤扬了眉,“我是你的忍者,可不是你的管家。” 少女也不反驳,只是毫不避讳的径自穿戴整齐,“大叔,我想把小驹送回去。” “你觉得你有几成的把握能说服江口让他不带着驹姬回山形,或者说――有几成的把握在你回本阵的时候不出兵袭击?” “一成。”绯岚回头朝他笑笑。 “你未免太爱赌了。”加藤似乎也带了笑音,却没有责备她的意思。“若是你赌输了,可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了,你要想清楚。” 绯岚依旧是笑,却没有再说话。 人生不过是一张赌桌,每一次机缘不过都是一场赌注。就比如她坠海穿越――谁又知道那场赌,到底是算她输还是赢?她想她应该是赢了的,因为至少她还活着。 “大叔,上次教我的配毒方子,有没有新鲜货?” 加藤一听,冷声笑笑,“倒是有些,不过能不能入得了你的眼就不一定了。” ―――――――――――――――――――――――――――――――――――― “江口大人,我想您是知道的,我的兄长毒蜘蛛已经政宗殿下出征,我呢,自小跟兄长亲近,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他几回呢。”绯岚笑得纯良。“而且,驹公主既然已经看过了亲人,也理应回到最上家的领地,也免得您担心不是?” “云公主说的不错。” “那江口大人,您有您的目的,那我也有我的想法。”绯岚道:“您知道的,我们现在面对最上的防线亏空,驹公主,就相当于我们的底牌。现在我们若是将底牌交给了您,纵使叩首恳求我们也不能确信您就不会将我们一军。”她幽幽的笑道。 “所以?” “所以还请江口大人给我们一条活路呀!”绯岚说着,近了几步,将手中的茶敬上。那云公主,是毒蜘蛛云绯岚的胞妹,他自然是不敢小瞧的,担心这茶里有毒,更是连接都没了胆量。却见绯岚抬手一扬,将呐茶泼了他一脸。 “你……你你……” “江口大人,您猜对了,那茶中有毒,就算渗进皮肤里也是有效的哦!”绯岚依旧悠悠的笑着,“我知道江口大人您是个果敢正直的武将,所以――”她的嘴角不由得扬起更深的弧度,“我是不会给您切腹的机会的。”话音未落,却见江口已经倒了下去。 “云姐,这怎么处理?” “就说江口大人着了风寒,睡着了。”绯岚将一个小纸包交给驹姬,“每次只能喝一点哦,要不然真会要了他的命的。” “……云姐,这真的是毒药?” 却见绯岚哼笑一声,“毒药?你见过这么没出息的毒药?”她颇为不满时的望天丢了个白眼,“加藤这次真不给力!最后不还得用我们中国的古典方子――” 绯岚给江口用得那药,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江湖通称――蒙汗药! 各位看官,您可千万别说用蒙汗药算是什么下九流的手段,您可要知道,按着绯岚的性子,没趁着人家昏迷的状态劫财又劫色那就算盗亦有道了! 虽然这计谋不错,可只有驹姬一个人连“看守”带“照顾”的还是让绯岚有些不放心,干脆又将她的加藤大叔也安排在了驹姬身边。驹姬对那位终日蒙着面的忍者大叔也算是熟悉了,倒也应允了下来。而她在回对面伊达守地之前,加藤大叔却将绯岚拦了下。 “大叔?怎么了?还有什么安排?” “远藤的房间里有封信,记得看。” “……好吧,我会记得的。”绯岚应和着,上了马,“大叔,记得好好照顾着小驹!” “你放心吧。”加藤道:“不过你可别忘了那信,不看你是要后悔的。” 绯岚虽然琢磨着“你让我看我就看,我也太不值钱了吧”还有“后悔个毛才不后悔呢少来激将法”之类的想法,可又觉得大叔总不会诓骗自己,再说,就是一封信而已,好歹远藤也算自己的好兄弟和亲密副将,不看看怕是不好吧。 于是绯岚顶着一床棉被,鬼鬼祟祟蹑手蹑脚――但极其显眼的溜进了远藤先前住过的房间。空屋内地板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灰,绯岚没在意,大大咧咧的走了进去,棉被在身后拖着,将她的脚印扫除――这姑且算是擦地了? 裹着被子席地而坐,她捻起那封信,吹吹上面的薄灰,打开信封扯出信来。信上不过寥寥几行,却让她不由得微微皱眉,却勾唇一笑,“好小子,被你摆了一道哟。” 她打开角落的藤箱,里面静静地摆着那套黑底红蜘蛛甲胄以及那张纯黑的面具。 ――“绯岚,你可别忘了你就是毒蜘蛛啊。” 信上如是说道。 “你放心吧,我忘不了!”绯岚脱下棉被将甲胄穿在身上,发带绑了长发高高束起,绑了那黑布护额,看起来整个人也英气精神了许多。拿了面具径自出门,回屋取了太刀挂在腰间。 “腾霜,你说我们应该赶得上吧?” 身下的白马没有回应,只是更加卖力的奔跑起来。 ―――――――――――――――――――――――――――――――――― “殿下,乡田、原田、鹿股及田村等城都已经快被岩城攻下,我们要不要去支援――”面前,一名中年武将端正跪坐着,望向面前的主公。 “不急。”政宗似乎真的不急,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的泛着淡淡的笑意,“宗实,这几个城池都是田村家相马派主管的地方,被吞掉无妨,在芦名没占着便宜,只能在这边先稳固好我们伊达家在田村的地位。” “那殿下,我们准备何时出兵?”成实有些按耐不住性子,上前问道。 政宗沉吟片刻,看看地上铺展开的地图,伸手一指。“藤五郎,你和小十郎带兵三千五百,佯装支援田村,实则――攻下这阿古岛城。” “您是想――”成实看看地图,“顺势拿下高玉城,之后劝降猪苗代,直逼芦名?” “就是这个意思。”政宗颔首道:“田村家那些相马派的老臣什么时候肯认了小次郎做主公,我什么时候才给他们援军!我倒要看看,他们准备拿什么跟我耗。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个机会,错过了怕是再也等不到了吧。” “那殿下,我先去准备了。” “哦对了,成实。”政宗叫住了他,“我这次把远藤带回来了,反正绯岚又不在,就把你原来的副将交还给你吧。” “这――”一提绯岚,成实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嘴角一阵抽搐。 “怕什么,就当是‘借’你的,到时候‘还’给她不就行了?” “……那还不如不借呢。”成实虽是这样说着,却没有拒绝政宗的好意。依旧让远藤回归旧部,旧主从相见,也倒是颇有“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的感觉。所以说,绯岚好像这次还真是非常意外的充当了马文才、黄世仁,以及掠走公主的恶龙这样一系列强抢民女的角色。远藤回了旧主身边,心情好了,办事自然也更有气力,行军奇袭首当其冲。阿古岛城又名黑川东馆,为芦名在猪苗代湖以东的要冲;因遭奇袭,城守阿古岛治部大辅来不及整饬部队迎战,只好弃城逃跑,远藤骏河进城,城陷。 后来,政宗因此次奇袭而对远藤刮目相看,便将阿古岛城交给他管理。而我们年轻的远藤君,也算终于摆脱绯岚同志对其惨绝人寰的剥削和压榨了,翻身农奴做主人!他现在不大不小也好歹算个城主了! 拿下了阿古岛城,成实又派三藏轩去劝降猪苗代胜国,可让三藏轩没想到的是,刚一进城就立刻受到接见,自己还没开口呢,猪苗代就慌慌张张的开口道:“您是伊达政宗大人的使者吧,请告知政宗公真是对不住,毒蜘蛛云大人正在我这里――” “什么?云大人在你那?”三藏轩一听这话也是一愣,“不对吧,我记得我家殿下说云大人已经跟着大殿来到了阵中,怎么会在你这里?” “可是身披红蜘蛛甲胄,面戴黑色面具――不是贵方云大人又是何人?”猪苗代无奈道:“拜托您了,快点把那位云大人带走吧!” 猪苗代这副样子,不由得让三藏轩感到一种“你们咋才来呀,村里的鸡都让他吃光了!”的委屈感。虽然很想知道那云绯岚到底做了什么,但现在这个状况似乎应该先中规中矩的道一声歉。不不,自己是来很猪苗代讲和的,干嘛还要道歉!?他三藏轩又不是云绯岚的家长!干嘛要像个调皮儿子的父亲一样低声下气的在家长会的时候向受够了孩子的班主任道歉?三藏轩转念一想,干脆借着那云绯岚的引子劝降猪苗代莫不也是个不错的计策? 他打定了主意,清清嗓子道:“猪苗代大人,您若是答应与我们结盟共同抗击芦名,我就将云大人领回,哦,不过请您也将您的幼子作为人质一同――” 却见猪苗代二话不说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 三藏轩一见,不由得嘴角一阵抽搐。 所以说云绯岚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 第七十五章 操蛋的毒蜘蛛(上) 更新时间:2012-01-11 所以说绯岚同志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让这猪苗代如此深恶痛绝呢?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且说当时绯岚从最上边境回来,而那货本来方向感就不佳,再加上也不知道具体该往哪去,回米泽又怕走错了方向,又回忆起应该是往芦名的方向去——哦那么好吧,她好像知道该怎么走了。 下了马,捡了根小树枝立在地上——“神啊!告诉我该怎么去芦名领地吧!”啪叽!小树枝倒了,给她指了一条路。甭管对错,反正就是这边了!就这么着,绯岚按照树枝——哦不,神的旨意走走停停历经跋涉可算是到了一座城池。 因为这几日走得基本都是树林,敢情腾霜是有饭吃了,她可是早就干粮吃光饥肠辘辘呢!但走到城门前,她又郁闷了,只见城门紧闭,丝毫没有放她进去的意思。敢情一代名将毒蜘蛛是活活饿死的!?尼玛这到底是有多凄凉? 顾不上其他,绯岚先从腾霜背上跳了下来,不管怎么着,你若是让绯岚姑娘啃草根食树皮那怕是不太可能,好歹也得找个有人的地方要口饭吃吧?绯岚塞好怀中的面具,一路小跑出了树林,沿着斜坡的城墙往上爬。日本的城墙一大特点就是它是倾斜的,原因则是直立的城墙容易受地震影响而垮塌。这也在无形中给绯岚这号不好好走正门的爬墙党提供了一定的便利。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七八米有余的城墙其实爬起来也颇耗费体力。绯岚弯了身体向上一路小跑,就着惯性蹭蹭蹭的往上爬,这可千万不能停,停了就铁定会坠落而下,万一一仰身子摔下去,这三层楼的高度就算是绯岚也不一定受的住啊!眼看绯岚就要爬上瞭望楼,可好久没吃东西的少女体力有点不支,脚下也有些拌蒜,绯岚见势不好拔出肋差扎进了石砌城墙的石砖缝儿里,握紧了刀柄就这么趴在墙上歇一会儿。人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绯岚这么一歇不要紧,可就再没了力气往上爬了。摇摇晃晃晒腊肉似的挂在那里半天,甚至还冒出了“我不上去了,干脆就这么滑下去算了!”这种没出息的想法。 肚子又一次咕噜咕噜的呐喊抗议着,绯岚也用尽了力气手脚并用向上挣扎,还真算她走运,挣扎了半米,右手握住了瞭望台下面固定用的木椽。她伸脚踩住刚刚稳身的刀柄,有了支点,心里也踏实了不少。少女就着脚下这个力道向上一跃。虽是已经抓稳了瞭望台的木栏,可那肋差却也终于禁受不住主人那一下踩踏,就此断裂。刀柄在石砌城墙上翻滚撞击着,这不由得引起了哨兵的注意。 “什么声音!”哨兵跑过来,倒也没在意木质瞭望台的轻微颤动。 绯岚倒也没闲着,赶忙蜷起身体,企图窝在那哨兵视线的死角。可总这么挂在这里,绯岚的手臂酸疼得都快要断了,也顾不上其他,抬眼算好距离。伸手抓了栏杆一跃而起翻进了瞭望台。“哟!您早!”她倒是满脸纯良——其实应该是满脸汗涔涔的爬了出来,乐颠颠的打着招呼。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可是绯岚一直信奉的原则嘛。 “哎!?!”那哨兵被吓了一哆嗦!就差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后退了几步赶忙拔出刀来指着她。“你——你从哪冒出来的!?” “爬上来的呀,你们要是开了城门,我就不用这么费劲了呀。”手臂疼的都快抬不起来了,绯岚只好勉为其难的低下头,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真是累死人啰!” 那哨兵用看小怪兽的眼神望着绯岚,继而大喊道“入——入侵者!!”那哨兵没有直接挥刀劈过来,但心里也打怵,毕竟能从这城墙爬上来的人,也定然是不简单! “别……别喊嘛!”绯岚有些无奈,“喊什么呀,我就是想来要口饭吃。我给你些钱还不行吗。”她倒是有些委屈,“我都饿了好几天了,您就行行好——” 这下子,本来像是来搞奇袭的武士,现在弄得好像就是来要饭似的。 那哨兵也不敢怠慢,毕竟这爬城墙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了的,万一来个扮猪吃老虎惹出了乱子,这个责任他可担不起! 就这个当儿,前来支援的兵士也抵达了,个个刀剑相向好不紧张! “大哥们……我就是想弄点吃的,你们别一个个的这么紧张的行不?”绯岚将腰间的太刀解下来扔到地上。“我投降,投降行不?拜托你们可别虐待战俘呀!” 见她丢了兵器,一干人等才敢上前,将她押解下去。刚想将她丢进监牢,这时恰巧有位明眼人经过,瞧见了她的甲胄,不由得惊呼一句:“这不是伊达家的‘毒蜘蛛’吗!?”这才算认清了她的身份。 也好在她所处的这城池,城主和伊达家并无太大过节,倒算属于芦名一方对伊达家比较亲近的一派。万一换了一家,一见了这甲胄上的红蜘蛛,还不就地让她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于是绯岚就这么被“请”进了屋中,算是被软禁了起来。但绯岚对这个生活还算是满意,毕竟他们没有虐待战俘,第一顿就让她撑了个肚歪。 吃是吃饱了,睡也睡足了,手臂也没有那么疼了。绯岚觉得也应该收拾收拾上路继续寻找政宗所在的本阵了。 可就算她同意离开,那城主猪苗代胜国能同意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敢情我们这城池就是你云绯岚的补给站?休息够了拍拍屁股就走人?哪有这种道理呀! 说白了,猪苗代也就是想把绯岚作为人质,万一和政宗谈判的时候,也能有个足量的筹码。 为了防止绯岚落跑,看守们干脆将她用绳子绑住手脚,这才敢安心睡觉。绯岚一见这个阵势,也自知逃跑无望,刚想埋头睡大觉,窗外却闪了一刹的银光——等回过神来,绯岚才见地上竟插着一把短刀。 哎!到底是谁这么好心,还特意帮她越狱? ------------ 第七十六章 操蛋的毒蜘蛛(下) 更新时间:2012-01-11 绯岚没得二话,赶忙蹭到那短刀前,借着锋利的刀刃将用来捆手的绳子割开。揉揉手腕,捻起那把短刀,对着月光仔细的查看。 ――忍者刀。 绯岚惊异的盯着那把精致的小刀,如果没有认错,那绝对就是一把忍者刀! 若是忍者―― “夕子――”绯岚懵了,割开脚上的绳索,一把推开刚才丢刀进来的窗子,“夕子!你在哪里!?”回应她的,只有风过树叶的沙沙声。 是夕子!刚才一定是夕子! 绯岚跳窗而出,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发现,只是歇斯底里的喊着:“夕子!!夕子你快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夕子!!!”可惜迎接她的,不是那女忍,而是提着灯笼而来的追兵。 他们在明,绯岚在暗。少女躲在角落,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天守阁。她弯唇一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敢把老子扣在这儿,信不信我把你们整个城都搅得鸡飞狗跳? 绯岚打定了主意,将忍者刀姑且别在腰间,一路小跑来到天守阁门前。守门的二人虽然不知道武功如何,但硬碰硬总归不是个办法。人家长太刀,自己只有一把连肋差都不及的忍者刀,怎么说都算吃亏的。再说,绯岚也不想对人家兵戎相向。人家没先动手,自己却先出手伤人性命?这种白眼狼绯岚怕是做不来的。 她抬头看看,三层天守,算不上是太高,但要是真的这么黑灯瞎火的往上爬――绯岚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吧。她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她云绯岚倒是惜命得很呢! 少女见不能硬闯,只得退回夜色中。摸摸怀里,竟发现了剩下的一小包――蒙汗药。 哎呦!这可真是好东西咧! 她诡笑着,就着那一片漆黑寂静潜入了――伙房。偷吃偷喝还连吃带拿的绯岚好算塞完了夜宵。装了些自己留着喝的水,便将那一小包蒙汗药全都倒进了装满清水的水缸中。甭管用处到底能有多大,就算能让他们多睡一个时辰,自己也算成功了! 那么第二天早上,猪苗代胜国刚一睡醒,歪头这么一看――就看见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大人,您早呀。” “你……你你你你是何人!?” “在下云绯岚,大人您昨天还请在下住下呢,大人您今天就忘了?” 猪苗代只见那少年眉清目秀,但那弯了唇的浅浅一笑,却让他觉得温柔中带上了那么一点邪气。“你――你是毒蜘蛛?” “正是。”绯岚点了点头,“大人您一定很好奇您的手下去哪了吧?”她依旧幽幽的笑着,笑得猪苗代脊背发凉。 “……你――” “其实没有下毒嘛。”绯岚无奈的耸耸肩,顺手揉了揉依旧通红的指骨。别忘了,蒙汗药万一不好用,她还有沙包大的拳头呢!“他们一会儿就会醒啦,您别担心。” 这怎么可能不担心! 猪苗代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毒蜘蛛都闯到这里来了,要了自己的命那岂不是轻而易举? “大人,您别太紧张,我呢,本来昨天想回去找我家殿下的本阵,可是您不放我走。”绯岚微微皱了眉,微笑道:“我知道大人您心疼在下,您看在下爬城墙爬的太累了,所以请在下多住一段时间。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是现在战事紧急,主公正在征讨,在下哪能呆在您这儿乖乖享福呢?” “那……那我立刻派人送你出城――呃,等他们醒了……” 却见绯岚笑得更开心似的,“大人有所不知呀,在下其实并不知道殿下在哪,还希望大人能送在下回我家殿下身边可好?” “好好……当然好!” 这个时候,也不只是药效过了还是绯岚打得太轻,竟有人拉开了门,喊了一声:“殿下!” 绯岚扭头见了,倒也不慌不忙的起身。还来不及说一句“早上好”就被破门而入的十几个人一起制住了。三拳不敌四手,绯岚自觉占不到便宜,也就不挣扎什么,免得受伤。最后出门,还不忘回头朝猪苗代笑着丢一句:“大人,您可别忘了要送在下回去呀!” 猪苗代被绯岚这佯作无辜却带着阴险的微笑弄得颇是不自在,心想这一晚上就能逃出来造出这么大的乱子,要是多留几日,岂不是要掀了天!?而就在他犹豫这人到底是斩或不斩,放是不放的时候,侍者匆匆跑来禀告道:“殿下,阿古岛城被伊达攻下!” “什么?”猪苗代还未等下令处理这毒蜘蛛,又一个消息传入耳中。 “殿下!伊达家的来使三藏轩求见!” ―――――――――――――――――――――――――――――― 所以,当三藏轩打开屋门,见到的就是被捆得像个粽子似的云绯岚。不仅是身上捆着,嘴上也不忘捆上一条布带。据说是因为她太吵了,才无奈将嘴巴也封上。 她倒在地上,长发柔柔的披散开来,落在地上。眼睛却闭着,似乎是睡了。 “云大人。”三藏轩赶忙上前,用随身的肋差将绳子割断,轻轻摇晃了一下面前的少年。“云大人您还好吗?” “唔?”绯岚扭头看看三藏轩,颇有些讶然的扬了秀眉,“你是……?” “我是成实殿下的家臣,我叫三藏轩。”那人回答道。 “哦,原来是成实的家臣――”绯岚点着头,却环视了一周,“哎?我还没出城呢?你是来接我回去的?” “呃……这――算是吧。” “哎呀那老小子还真靠谱!”绯岚还不忘夸赞猪苗代几句,“我说让他送我回殿下那儿,然后他就派人把你找来接我啦?” “……您……您倒是也能这么理解。”三藏轩笑得异常――尴尬。 “哦那好吧,我们快回去吧!”绯岚扯着来人起身,“还傻愣着干什么,我们不是要回去吗?” “……回去,当然回去……”三藏轩此刻深有体会。其实这趟谈判,最难对付的不猪苗代,而是这位毒蜘蛛才对吧! 就这个功夫,猪苗代已经带了幼子龟丸来到了二人面前。 三藏轩不由得再次在心里吐槽道:您到底是多讨厌云大人啊? 不过猪苗代似乎做得也没错,留着这么一祸害在自家城里,打不能打杀不能杀,再闹出几次像今天早上这样的事情来,哪个的心脏还受得住呀! 而等到绯岚跟着三藏轩回到阵中,成实一见是绯岚,脸色刹那变得红红绿绿好生斑斓。倒是成实身边站着的远藤,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反而伸手朝她打了个招呼。 “所以说成实你自然一点不好吗?学学人家远藤自然一点不好吗?不要一副被捉奸在床的表情好吗?”绯岚一贯的口不择言,可这一次的比喻却出了奇的贴切。 “我拜托你,女孩子家能不能少用一些这样的词汇?”成实遣退了下人,方才开口道。“很不文雅好吗。” “要文雅有什么用?”绯岚一听,不由得丢了个白眼给他“说个话还用得着那么麻烦!?” “……我真的很担心你嫁不出去啊绯岚。”成实叹了口气。 “成实你怎么也这么说?”绯岚笑道:“不怕不怕,到时候你娶我不就完了?” “……你认真的!?”他提高了声音,很是惊讶。 “看把你吓的。”绯岚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骗你啦。”说着,还笑着戳了戳成实道:“怎么,娶我有那么可怕吗?” “那倒不是……就是有点惊讶……”那青年也笑了笑,脸上不免还带着些尴尬。 绯岚觉得这么逗着他玩倒也有趣,继而道:“哦?那成实你的意思,我可以去找殿下赐婚啦?”说着,站起身弯了腰,一把勾住成实的脖子,趴在他背上嘻嘻的笑着。 “绯……绯岚你别闹了……”成实的脸也不由得涨的通红,“你可别拿我开玩笑了!我们可都知道你和殿下――” “什么?”绯岚皱了皱眉,脸上的微笑消失了,“我和殿下怎么?” 成实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依旧是那个见到小怪兽似的表情,一个转身。含义嘛,绯岚倒是能猜到――你懂的! 看来真是被误会了。 绯岚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我说成实,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跟殿下发生过什么?” “不是么?好歹做过他的小姓――” “又来了――”绯岚捂了脑袋一脸困扰道:“以后别跟我提这茬黑历史。” “可是,我倒觉得――” “我去你的!”绯岚不及他说完,照着他的脑袋狠狠的一推,“丫少给我做什么牵线搭桥的媒人!你们要这么说,我以后干脆不要做伊达家的家臣了,免得面对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绯闻。” “既然你不想听,那我以后不说了还不成?”成实揉揉头,倒是先服了软。自从知道绯岚是女孩子之后,成实似乎在她面前就没硬气过。处处谦让女孩子虽然是美德,但是对这么一只性别不明的绯岚姑娘还谦让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呀成实兄! 见了成实也就算找到了组织,绯岚也听他讲述了伊达军的动向以及这一阵的战况。等说及远藤,绯岚自己还不忘吹嘘着远藤的进步可全是本大人的功劳如何如何。也对,远藤的进步和绯岚的影响的确分不开,没有绯岚这么赶鸭子上架,远藤也不会这么快的独当一面了不是? ------------ 第七十七章 归阵摺上原 更新时间:2012-01-12 绯岚的旧部本来就由远藤并管,现在绯岚回归,也就理所应当的带着部下加入了成实所在的第二番队。她虽然对自己这种安排颇为满意,但在斥候将消息传交给政宗后,她家的主公又不满意了!按照绯岚的话说那就是“要死要活鸡头白脸”的非要让她回本阵。好吧,回就回吧,尼玛还让她把手下的兵拆一半留给远藤――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 本来不想去的,结果绯岚实在没忍住,气哼哼的回去找政宗理论――可回过神来仔细这么一想,您说她这算不算是中了什么计呢? 可当绯岚觉察起来这算是中计了的时候,她已经冲到政宗面前了。刚要一个转身招呼部众“来错地方了咱们回去!”却被政宗伸手扯住。 “干嘛去?” “我走错了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 “你没走错。”政宗将她的手腕攥得更紧,却是勾唇一笑道:“刚来了就要走,未免太冷淡了吧。” “你先给我松开,少跟我拉拉扯扯的!”绯岚挣扎着想扯开他的手,却无果,抬手放在面前刚想照着他的手腕来一口,发现却已经有一个浅浅的牙印儿在上。 “……你还想咬?”政宗似乎有些后怕似的向后缩了缩。“这可不行,说好了我是一号牌的!” 绯岚又是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嗯,放心放心,你还是排一号,没人插了你的队!” “所以啊――”政宗无奈道:“别咬――千万别咬!咬了我就成二号了。” “所以政宗殿下您倒是怕排成第二号还是怕被咬?”绯岚也笑弯了眼睛,却不忘继续挣扎几下。“不过甭管你怕什么,都先给我松开手,否则――后归自负。”少女似乎习惯了威胁政宗的时候适时的换上一张百鬼夜行的笑容,说实在的,也算是招招管用屡试不爽。 “行行行,算我怕了你了。”政宗赶忙松手道:“下口也没个轻重,你还真准备让这牙印跟我一辈子?” “对你这种阶级敌人还用得着下口轻一点?”绯岚丢个白眼一脸不屑,也不知道这主从到底算是哪门子的阶级敌人。“你可省省吧,说好的号牌,难道还带中途消失的?想抄我的鱿鱼你就直说,我立马卷了铺盖走人保证一分钟都不多呆!” “炒你的鱿鱼……?”政宗琢磨了好久,也想不明白这理论上的一道菜和绯岚卷铺盖走人到底有什么关系。但他猜这大概应该是同一个意思吧! “你们这群土鳖的古代人还真是啥都不懂。”绯岚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最终还不忘鄙视的白了他一眼,心想还是和秀次能说到一起去――不过话又说回来,真是好久没和秀次联系过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如何。那下次给三成写回信的时候,记得先朝他问问秀次的近况吧。 绯岚怕自己忘了,赶忙去要了纸笔,草草的写上几句,刚想叫加藤去帮自己送信,可这才想起来大叔已经被自己留在边境,安排在小驹身边了。这可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去找黑胫巾?虽说若是找黑胫巾倒也好办,但保不齐那死独眼知道了又要问东问西。 她为难的看看手中的信封,刚想就地撕掉毁尸灭迹,却听有人在她身后小声道:“云大人,若不嫌弃,我来帮您送信可好?” 绯岚回头一看,却见那人单膝跪在绯岚面前,腿上赫然绑着那熟悉的红色绑腿。“阿梅?”绯岚问道:“你是阿梅?” 那女忍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绯岚却没有将信给她,只是皱了眉道:“阿梅你是红胫巾的首领,大战在即,你怎么能去给我送信呢!这不妥!” 却见那忍者微微低下头,压低了声音道:“我们红胫巾本来担当的任务,也是以情报消息为主,这种大战有父亲他们在,我们基本上是派不上用场的。就算需要我们,有副组在,少我一个也没什么关系。” “阿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件事――”绯岚刚要将信撕掉,却被那女忍先行按住了手。 “云大人,夕子是我的朋友,她既然现在不在您身边,那由我代行也未尝不可。”阿梅皱眉道:“云大人,您信不过我,总信得过她吧?” “你是说――”绯岚一听她这最后一句,不由得惊讶的瞪大双眼。见她点头,绯岚也便松了手,将信交给阿梅,“请送去大阪城石田治部那里。” “请云大人放心。”女忍将信收好,俯身一拜。 “谢谢……你们。”绯岚说着,又取出那精巧的忍者刀。“对了,阿梅,请帮我把这个还给夕子。 “我觉得您还是亲自还给她比较好。” “但是――”阿梅不等她说完,只是叩首行礼,随即起身一跃,消失了。“等――等一下――”绯岚上前半步,四下张望却再也见不到那抹身影,只得悻悻的将忍者刀收回行囊。 夕子,如果你已经原谅了我,那是否可以出来见我一面呢? “绯岚君?真是好久不见了!”将她扯回现实的则是这样一句问候。 少女回头一望,“哎呀这不是小田螺嘛!”她走过去,盯着面前的青年。“不错嘛小田螺,在田村家混的咋样?看你好像又长高了?” “绯岚你就别取笑我了。”小田螺――不,政道回答道。 “什么叫取笑嘛,这叫关心!”绯岚的语气颇为语重心长,“不过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不是应该在三春城吗?” “一言难尽。”政道皱了眉,愁暗了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他叹了口气道:“绯岚你那时还在九州,兄长可能什么都没跟你说过吧。” “怎么?到底出什么事了?” “站着说话不方便,绯岚你若是不嫌弃,就到我屋中一坐吧。”政道微微一笑,但他的微笑可比他哥哥的贼笑看着让人舒服多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二人刚刚坐定,绯岚便忙不迭的开口道。“你们哥俩吵架了?” “……绯岚,要是所有事情都像你说的那么简单还好了。”政道无奈的摇摇头。“就在你去九州的时候,芦名家出了很大的变故。” “芦名?就是我们现在征讨的芦名?”绯岚错愕道:“难道这场仗和这有关?” 他点点头道:“当然也有关系。”政道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兄长的脾气,我想你是知道的。” “他的脾气?不过就是个二货罢了。” “……”政道一听,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犹豫了好久方才道:“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这么说兄长……” “你们都是哪只眼睛看到我跟那个二货关系好了!?”绯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算了算了这段掐了,我们继续说到底怎么回事。” “哦好吧。”政道点点头,“在你去九州的时候,芦名家原本的继承人夭折了,芦名家无后。” “嗯,然后呢?”绯岚犹豫片刻,惊诧道:“你哥哥不会又想让你――” 政道接着道:“芦名家男子的血脉断绝,最合适的人选,则是佐竹家的义广和我。兄长为了我的事也一直在操劳――只是可惜――” “是因为你接任了田村家?” “也不能这么说,可能还跟上杉家有些关系,我对田村家不过是代管,而那佐竹义广,则确确实实的接任了白川的家督。” “那……那这么说接任芦名家的怎么都应该是你吧?”绯岚恍然大悟道:“因为不是你,所以你哥哥就生气了!一生气就――就发兵打仗?”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政道很为难似的笑了笑,“芦名氏的继承问题关系整个奥州的局势动向,现在被佐竹家占了先机,伊达家形势危急,兄长他也很为难吧。” “这么一说,其实你们兄弟俩都很吃亏嘛。”少女点头道:“先不说你哥,我觉得政道你就像是一块砖,哪里有用往哪搬!” “……”一听这话,政道的表情凝固了片刻。“绯岚,你觉得我应该夸你说得很有趣吗?”像他这种风度翩翩的高雅公子,自然是不屑于跟绯岚这种人吵架斗嘴的。 “呃――”绯岚也自觉失礼,赶忙赔笑道:“哎呀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别太介意嘛。” “不过,其实绯岚你说的也有道理――” “主要是殿下他就你这么一个弟弟,很多事情还指望着你呢!”绯岚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一看,我觉得你哥挺为你考虑的嘛!哎呦喂,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原来你哥还真待你不薄呀!” 政道依旧是笑,却不答腔。 绯岚在战前,甚至打过这场仗之后还依旧不知道。这场仗的胜负,决定了东北地区的绝对掌控归属,以及――伊达家的生死存亡。 天还没亮,政宗就早早的开始了布阵,绯岚一部被安排为埋伏部队,而事实上,这个时候的绯岚还“埋伏”在被子里没有爬起来呢。政宗对待这个丫头一向都是宽容的,毕竟也没指望她能起到什么太大作用。看来有的时候还真的是绯岚自己自视甚高了。 东方微微的发白了,片仓和猪苗代组成的一番队已经先行出发。俗话说得好,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可没想到,对方似乎也惦记着这句话。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子被鸟吃。到底谁是虫谁是鸟,就由这一阵枪声鸣起为始来见分晓吧! ------------ 第七十八章 暗箭 更新时间:2012-01-13 “殿下,门口有封信。” 近乎彻夜的工作后,仅仅一两个时辰的睡眠让他感觉依旧疲惫。可还是早早的起来,坐在案前。这样的忙碌正是代表秀吉大人对自己的器重,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能说烦劳呢?“拿进来吧。”三成停了笔,将信接过。 “三成,最近秀次还好吗?请替我问候一下他吧。还有,我要去打仗了哦!祝我好运吧!”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落款依旧是—— 他笑了,薄唇微微挑起,丹凤眼笑得更加媚气。“云子,你可算是把这朵云彩画得漂亮些了。”他喃喃的自语着,却突然想起她给他的上一封信他都忘记了写回信。 果然还是太忙了吧。 不过,少回一封信而已,她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三成抽出了张信纸,提起笔来,却不知道应该写什么。写——万事小心?还是……凯旋而归?说起来自己都好久没有见过秀次了,还是去抽空看看秀次之后再给她写回信罢。 他想着,又将信纸丢在一边,重新伏案处理起堆积如山的文案来。 —————————————————————————————————————— 虽说片仓部装备的铁炮也是由绯岚所改制的,但真正优良铁炮还都在远藤手下,再加上猪苗代那种货色的铁炮——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先遣部队的遭遇战打得并不是很顺利。 这时,绯岚也总算被喧闹声从被子里挖了出来,睡得迷迷糊糊的穿戴整齐,一溜小跑的凑去政宗身边。却听政宗传令道:“吩咐大内和片平前去支援。” “看来那个猪苗代也不行啊,哥哥我这个铁炮才叫先进生产力呢!”绯岚笑得一脸欠揍,最后还不忘打个哈欠。 现在全军里恐怕也只有她这么悠闲了吧。 政宗侧头瞥了她一眼,“睡醒了?” “算是吧。”她揉了揉眼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还算不错,”政宗没有看她,只是眺望着远处的战况动向,“这两人都算是新降的部将,正急着立功,这个机会刚好适合他们。”他不忘给绯岚解释道:“看现在这个状况,藤五郎那边应该打得算是顺利,他们的后续大部队没有及时跟进。” “那也是我的铁炮的功劳!” “行行行,都是你的功劳——”政宗懒得理,只是随口附和道。 绯岚得到了极其敷衍的答案似乎很不满,自觉无趣道:“殿下,那我先去埋伏地了哦,鸣枪为号记得多发几枪免得我听不见。” “嗯。”政宗依旧没有看她,只是点了点头,自觉受到冷落的绯岚也稍有郁闷的径自上了马,利落的一抖缰绳,一道白霞飞驰而去。 “殿下,敌军两队后续赶至!” “让白石从侧面夹击赴援,”政宗道:“这应该是他们最后的援军了,下令黑胫巾,点火烧了日桥川上所有的桥梁,断了他们的后路。” “是!”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金色御守袋,看了看,不由得皱眉道:“罢了,还是等打完这仗再交给她吧。”他自语着。很快,不远处依稀冒起了黑烟,他不由得嘴角一挑,“发令鸣枪,埋伏部队开始攻击。” 而他却没看见,随着黑烟的升起,那黑烟似乎将本来雪白的云朵一并染黑。夏季的天空也如战场般瞬息万变,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阴云密布。 ——————————————————————————————————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枪声了啊。”绯岚回头,朝身后的将士们喝道:“兄弟们,那我们出发!”说罢罩上黑色的面具,第一个策马冲了出去!刚刚冲出树林,却感到滴滴凉意落在身上。小雨淅淅沥沥的不但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倾盆大雨迷蒙了双方战士的视线。绯岚罩着面具,情况更加糟糕,模模糊糊的基本什么都看不到。她烦躁的停下马来,将脸上的面具扯落,抹抹脸上的雨水。刚想策马上前加入混战,却不想她目光不及的身后,一张弓拉成了满月——她只觉得左肩突然袭来一阵刺痛!她顺势弯下腰,几乎是半趴在腾霜的背上,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没有摔下马去,却见猩红的液体一滴滴的滴在腾霜雪白的毛发上,在雨水的洗礼下,红色一点点扩散。血水和着雨水顺着左肩上冒出的箭簇流了下去,染红了一片。 被偷袭了—— 她和政宗都没想到的是,芦名一方竟有一小队的部众半是溃逃到这里,更没想到的是,就是这部分逃兵,竟无形中成了插在本部军中的倒刺,真是一种奇妙的埋伏。 绯岚咬紧牙关忍住疼痛,右手拔枪,回身连开数枪,疼痛让她微微颤抖,连手上也没了准星,第三枪才正中了目标。一膛六发打净,绯岚方才收回枪,扣住伤处喘着粗气。收枪伸手去摸肋差,手却抖得怎样都无法将那短刀拔出。 “绯岚!”远藤的声音透着雨雾传来,隐隐约约的听不明细。 “你怎么……来了?”她抬头,望着面前马上的少年。 “后方拦截任务结束跟着成实殿下一起返回主阵——”他话未说完,却已经见到她伤口滴滴而落的血液。“绯岚你怎么受伤了,快回去!我送你回去!”说着,就去牵腾霜的缰绳。 “远藤,刀——”绯岚的沾血的手按在他的手上,用力的扣紧。 “绯岚你要干什么!快跟我回去!”远藤伸手想要扶住她,可是那人却似乎全然拒绝。 “你拿刀——把这个砍了……”绯岚伸手指指左肩冒出的箭簇。疼痛得战栗,就连话也断断续续。 “绯……” “别啰嗦……你不砍,那我——那我就掰断了它!”绯岚咬紧牙关,挣扎着吼道。少年见拗她不过,只得咽了咽唾沫,道了句“忍着!”抬手刀落将箭簇削去。 她疼得身体又是一阵颤抖,伸手过去拽住后边的箭羽,企图将它拔出,可剧烈的疼痛却只让她虚汗直冒。远藤看不下去,想按住她可却终究无果,只得扣住她的肩,说了句“冒犯了”便帮她从身后将箭身拔出。血滴淅淅沥沥的伴随着箭身而脱,未等落地就融在雨水里,泛着那特有的腥味,而抽离身体的疼痛让她的精神不由得又是一阵恍惚。连忙压低身体,这剧痛微微缓解后,方才抬直了身体。 “绯岚你快回去!”远藤紧握着她的马缰,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剧烈的痛感让她的行动也变得不那么灵光,想拔刀,可左手已经用不上了力气。她干脆将太刀连同刀鞘一起扯落,握住刀柄,将刀鞘甩去,这才算拔出刀来。 “绯岚——”远藤见势,刚想拉着腾霜直接返阵,却不想那少女手起刀落将缰绳砍断。左手执缰,策马奔去。“既然来了,就得让你们见识一下毒蜘蛛的厉害啊——” “绯岚你疯了吗快回去啊!!”远藤的声音被腾霜远远的抛在了身后,雨水侵蚀着伤口,引得更多的血水流下。甲胄下的衣服早就湿透了,重重的压在她的身上。伴随着血的流失,身体的温度和气力似乎也被点点抽离。 挥刀,劈砍。这样的动作做到近乎麻木。她不想停下,因为怕停下了,就再也没有力气挥动长刀。再也没力气握住马缰,再也没力气支撑绷紧的脆弱神经。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她只是感觉很累,每一次动作都觉得异常辛苦。 绯岚依旧喘着粗气,只觉得在这大雨里连空气都如此稀薄,让她喘不上气。周身都泡在雨水里,纵使是夏季的雨水,却也是刺骨的寒冷。 是因为流血过多吧。 绯岚想道。 政宗从本阵带领伊达军本部出阵,芦名军士气重创,前线溃败。就在芦名军准备后撤之时,却发现日桥川上的桥梁已经被尽数烧毁。后路已断,天降暴雨,桥下水流湍急,困在湖边的芦名军纷纷因落水而溺死。 政宗在雨中依稀望着己方势如破竹,刚刚满意的微微一笑,却在不远处看到了那熟悉的霜白良驹。它踟蹰在原地,而背上的人半伏在马背上。他策马过去,来到她身边,“绯岚?怎么了?” “……殿……”听到他的声音,她挣扎着想要说话,可是嗓子却早就不听自己的使唤。手中的长刀脱手落地,她努力的伸手想要抓住那刀,却身子一歪,要摔下马去。 “绯岚,你受伤了?”左手被他扯住,拉扯伤口传来钻心的疼痛。 疼痛、雨水、鲜血,还有一个带着菖蒲香的温暖怀抱,成了她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印象。 脑袋昏昏沉沉,似乎做了很长的梦。也许是睡了太久,睁开眼睛的时候,看东西竟然也是带着重影儿,模模糊糊,侧头一望——咦?两个死独眼? “你醒了?”绯岚想伸手揉揉眼睛,左手沉得抬不起,只是伸出右手来,还没等揉呢,却被政宗先抓了住,紧紧地握着。“对不起……如果没让你参加伏击,只是让你呆在我身边,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道歉之前你能不能先把我的手松开,我想揉揉眼睛,现在我看你是重影的,你能不能体会一下我的感受?”绯岚的一席话,严重的破坏了刚刚温馨的气氛。 政宗一听,也赶忙松开了手,没敢反驳这只现在躺在被褥中的濒危保护动物。绯岚揉了揉眼,再一看政宗——嗯,好了,现在合二为一了。“绯岚,到底怎么回事?” “我要是知道怎么回事还好了呢。”她躺尸似的望着屋顶,“莫名其妙的被人扎了一箭。” ------------ 第七十九章 回归 更新时间:2012-01-14 “伤口还疼吗?” “废话,我扎你一箭试试?”绯岚侧头白了他一眼。“别以为我刀枪不入没有痛感的,老子不是机器人,喝多了也吐,挨扎了也疼!” “不过看你这么精神,我也就放心了。”政宗笑了笑,伸手帮她轻轻理了理额发。“对了――这个忘了给你――”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那护身符。“呃……是不是在战前给了你这个……你就不会――” “你还真是封建呀。”绯岚微微笑了笑,“竟然还信这种东西。” “你别这么说,这符灵验的很呢。”他颇有怨词似的,将那金色的小袋塞进她手里。“护身符不许离身!听懂了没?” “那是当然,我也是惜命的人呢!” “你惜命?可算了吧。”政宗反驳道:“你要是惜命,你就不至于受了伤还要继续作战吧?说起来你脑子坏掉了吗?受了那么重的伤,还逞什么能?乖乖回阵包扎伤口就完了,在雨里泡了那么久,血可是不停的在流啊!” “……殿下您太小看每个月都会流血而不死的雌性生物了。” 政宗是娶了妻的已婚男人,那么自然也明白绯岚说的是怎么一回事。“……这……这好像不一样吧。” “差不多差不多,反正都是流血,血出来的地方不一样而已!” “……你还敢把话说的再猥琐一些吗?”政宗无奈道:“女孩子家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 “成实这么跟我说那是因为他不了解我,殿下我跟了您这么久您还不知道咱是啥样的人?”绯岚嘴角一挑,猥琐一笑。 “算了,这也算是你云绯岚的特点之一吧。”面前的独眼青年也微微的笑着,残存的左眼微微一弯,也煞是好看。 真是可惜了他那双桃花眼了,若是右眼没有残疾,他笑起来一定和他弟弟一样漂亮。 “哦对了殿下,战况如何了?” “还不错。”政宗笑道。“你就别操心了,乖乖养伤,过几日战事平稳了我先派人送你回米泽。回去了你跟爱子在一起也算有个照应。你昏迷的时候,浑身血淋淋的,军医都是男人,也不好为你清理伤口,我们在阿古岛找了好多女子,十个有八个一看你这一身血就直接吓晕了。”政宗颇为好笑似的说道。 “原来还有这么个趣事呢?”绯岚一听,也不由得跟着笑道:“后来呢?终于找到一个敢替我清理伤口的?” 政宗点点头。“这还真算你命大呢,不过其实如果没找着倒也无所谓,大不了我帮你嘛!” “去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绯岚一听,不由得有些羞恼的伸手推了推他。 “那我总不能看着你流血过多而死吧?”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按在一侧,俯身凑近她的脸,只是轻轻地说道:“以后别冒这种险了,拜托。”随即,只是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随即扔下一句“好好养伤”便出门而去。 在床铺上躺得整个身体都僵了,绯岚挣扎着坐起身来,却见门被拉开,门前一个的人影逆在光中,看不明细。 “大人,我是政宗殿下派来伺候您的。” 绯岚一听这声音微微一愣,顾不上其他,趔趔趄趄的起身,走到门前,却见门口跪着一名少女,低着头,“云大人,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她抬起头,朝她微微笑着,这张面容让绯岚的血液都近乎凝固。“奴家名为――天童夕子。” “夕子――夕子你回来了!”绯岚一见那熟悉的脸孔,如此思念的人现在就在她面前,不由得一时脱力,也跪倒在地与她同高。“夕子……真的是你……” “好久不见了,绯岚――”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少女却伸出右臂紧紧的勾住了自己的脖子,搂住了她。 “我以为你讨厌我,再也不会回来了。”绯岚将头埋在她的颈弯,模糊不清的说道:“我以为你恨我――” 夕子也轻轻的环住她的身体,拍了拍她的背。“我没怪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绯岚就这么抱着她,许久,方才抬起头来,望着她那双格外柔和的吊眼,“这次你不会再走了吧?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吧?” 夕子怎么听这话怎么别扭,但也微微点了点头。却见绯岚也似乎很开心似的,嘴角一弯,右手勾了她的脖子轻轻用力――还没等夕子反应过来,绯岚吻已经落在了她的唇上。 云绯岚你还来!? 夕子怒不可遏,心想我初吻就是你夺去了现在第二次你还不放过!?于是想都没想又是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哎呦人家是伤员啦,怎么还打呀――”绯岚捂着脸坐在地上,一脸哀怨。 这下子,夕子是真的不知道到底应该道歉呢还是把这丫臭骂一通。不过还是先把她扶起来再说吧。 “绯岚,对不起。” “哎呀没事没事,这一巴掌没有上次劲儿那么大――”绯岚揉揉脸上那红红的巴掌印儿,笑呵呵的回答。 “我没说这个――”便装的女忍者不由得叹了口气,“我是说,对不起,摺上原的时候我在从大阪归来的路上,如果我在的话,我一定不会让那支箭发出来的。” “谢谢你一直保护我。”绯岚翻找了一通,好算将那柄忍者刀找了出来。“还给你。”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之前能在每一次战中都毫发无伤,那是因为夕子一直在她的身边,从未离开过。 在阿古岛城逗留了几日,小田螺政道倒是早早的就回了田村,政宗也带兵先行一步。只有成实将远藤还给绯岚以便护送她一行回了米泽。 到了自家宅邸,却见一人立在门前已经早早等候了。短短的胡须,微高的颧骨,锐利的眼眸。绯岚上下打量了他几圈――哎?我认识这个人吗?话说回来,这双眼睛还真是有点熟悉―― 夕子先行下了车,朝那男子行了一礼,“师傅,我回来了。” 尼玛!!这是加藤大叔啊尼玛!! “看什么,不认得我了?”那中年男子颇为不满道。“受个伤难不成连脑子都坏掉了?” “不――我……我就看看。”绯岚回答得小心翼翼。第一次见到没遮面的大叔,还真没想到他卸了那身忍者装备也算是个硬汉型男――嗯,为了保持真实性,最好在前面加上个定语――大叔。 真是好久都没这样团聚在一起了,绯岚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值得纪念一下了,于是进了屋便提起笔来给三成写了封信。不过说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收到三成的回信了,是他太忙,忙得忘记了吗?不过这可是第三封信了,无论怎样也要让他回一封才对吧。 ―――――――――――――――――――――――――――――――― “殿下,秀次大人来访。” “……请他进来吧。”三成一听是秀次,微微叹了口气,手中的笔却依旧没有停。 “三成,我怎么每次来见你,你都是这一个姿势?”秀次进了门,便如此说着,大喇喇的坐在他面前。二人也算是好友,便避了那些繁冗的礼节。 见三成不答,秀次也微微笑了笑道:“我说你也稍微注意一下身体,工作就算再怎么忙,身体总是自己的,累坏了未免不值。” 三成面无表情的从卷宗中抬头,“你若是每天也这么忙,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说风凉话了。” “哦?不过我不记得治部省会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做啊。”秀次随手抓过一张公文,“等一下啊三成,这不是民部省的东西吗?怎么送到你这里来了?” “那群废物――”三成一听,不由得皱了皱峨眉,近乎咬牙切齿的骂道:“那么简单的东西都做不好,真是让人看了就心烦!” “哎,他们做不好是他们的事,你干嘛还要帮他们处理?再说了,你堂堂治部少辅,你手下难道没有人了吗?没必要事事躬亲,把自己累成这样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三成似乎真的有些倦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秀吉大人对我如此赏识,我不能让他失望。” “我知道你什么事情都是为了父亲大人。”秀次也叹气道:“不过也请你稍微给别人一点活路嘛,你的忠心,我知道,父亲大人也知道,可是别人往往不这么看啊。三成,你这样就相当于抢了别人的饭碗,小心谗言加身啊。” “我做得正,难道还怕谣言不成?”那高傲的男人微微眯起了丹凤眼,哼笑道。 “算了,我就知道我劝不动你,不过身为朋友,我不得不说――” “对了秀次。”三成打断他道:“云子上次写信还问起你了。” “哦?绯岚说什么了?” “单纯就是让我向你问个好,问问你近况如何。”三成翻找了一阵,好算将她的上一封信找了出来。 “不过说起绯岚,你听说最近奥州的状况了吗?” “当然。”三成道:“对外的事情可是我一直在主管的,云子的主公――那个伊达,最近在摺上原击溃了芦名义广。”他顿了顿,“那位伊达大人恐怕是早有预谋,要不然不可能让云子带兵跟着我们去九州,现在借着秀吉殿下没有给他出兵的封赏而擅取了芦名,这招棋走得还真是有意思。” “殿下,有您的信。” “送进来。” ------------ 第八十章 好风景 更新时间:2012-01-15 【某曜提示:超级崩坏女主出没注意!另外男主果体醒目!】 三成接过信拆开来看,信上的落款儿依旧是一坨云彩。他不由得对着那云彩笑弯了嘴角。 “三成,我们打了个打胜仗!大家也都回来了,大家重新聚在一起我好开心哟!还有,好久都没给我写回信了,这已经是第三封了,你若是再不写回信,我就也不给你写了哦。” “三成,背面也有字呢。”他刚想将信放下,秀次却如此提醒道。 “嗯?”青年将信翻转过来,最后却只有一行字。 “话说我被箭扎到了,好痛哟!” “被箭扎到了?”三成一听这话,不由得哑然失笑,“这算是什么形容?被箭头割伤了手指吗?”他似乎还能想象得到,那女孩皱着眉,伸出流血的手指,一脸小哀怨的舔舔血迹。 “不对吧。”秀次接过信看了看,“我觉得按照绯岚的性格,割伤手指那种——应该不会形容为很痛吧?” 三成一听这话,也是微微一怔,却发了疯似的在书案上翻找起来,终于在其中抽出一张薄纸。“就是这个——” “这是什么?” “昨天刚刚送到的关于奥州摺上原之战的情报,我还没来得及看过——”三成仔细的阅读着每一个字句,眉头却依旧没有舒展开。“没有——” “只有大略的讨取数吧。”秀次道:“不过是一名家臣,除非是被讨取,否则应该不会提及吧。不过你放心,既然她能给你写信,那就说明她的身体并无大碍。” 三成有些后悔了,为什么没有在她出征前,回信告诉她让她万事小心一些;同样,为什么不肯告诉手下的忍者,让他们搜集情报的时候,多多留意那个绰号毒蜘蛛的武将? “三成,你也别太担心,该写回信就写回信,记得安慰几句,女孩子嘛,都是要哄的。”秀次笑了笑,俊朗的容貌显得更加漂亮。“别看绯岚那个样子,如果她要是不想让你安慰几句她也不会告诉你这些。不过她这样写也是为了不让你担心。我让手下的人去打探一下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就不给她写回信了,我觉得她更希望能收到你的信哦。”三成点了点头,没有回话。出门前,秀次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三成,别忘了绯岚是女孩,好歹对她诚恳一点。要知道,报喜不报忧这一招,这可是只会在真正在乎的人身上使用的伎俩。”见三成一愣,秀次又是回了个微笑,随即出门。 “云子……”空屋中,只剩得他这一句轻声呢喃。 —————————————————————————————————— “云子,首先祝贺摺上原大捷。秀次最近不错,他也托我向你问好。上次你说被箭扎到了,是受了箭伤了吗?伤在哪里?伤的重不重?受了伤就要多休养,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好久不见了,我会尽量抽些时间去米泽看你。” “唉——三成真是太会说场面话了。”绯岚叹了口气,望着面前的信纸,默默地嘟囔着。她到底还是没有看到,被三成一开始写过而又被删去的那句“我很想你。” 绯岚在米泽城窝了大半个月,在夕子的悉心照顾下伤口愈合的也并不算慢。得知自己受伤之后,三成的信似乎来得勤快的多了,虽然说着要来看她,可结果却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绊住,一直没有脱得开身。偶尔几封信也会给她说一些最近工作碰到的事情就权当给她解闷儿,就连秀吉要将沼田城给予北条家的事情都是三成对她讲的,沼田城是真田家的领地,那就是信繁兄的家啰?绯岚想再去问问他有没有帮信繁兄在关白秀吉面前说几句话,可三成的回信却总是顾而言他了。 可绯岚还没来得及感慨完信繁兄的遭遇,主家那边倒是先传来了捷报。 政宗不费一兵一卒,一路兵不血刃,迫使芦名主城黑川开门投降。而芦名家刚上台的小家督芦名义广,也就乖乖的被赶回了佐竹家。这一刻,摺上原之战才宣告尾声。伊达家这一次是真的赢了。 黑川城历经芦名家数代经营,俨然已经是会津重镇。政宗既然夺下了这黑川城,自然也没准备浪费这个迁势南下的机会,毕竟伊达家的领地太过偏北,土地贫瘠则成了最难解决的硬伤。政宗此次归来米泽,就是准备迁都适宜,准备将伊达家的主城改迁黑川。 绯岚一早起来就听闻政宗已经回了米泽城,于是收拾收拾就准备去找他。告诉他夕子回来了,想跟他说说天童家的事情,还有这一次摺上原,会不会面临关白秀吉的责难——总之,得快点去找他才行! 却见绯岚火急火燎的跑进了院落,侍者赶忙答道:“殿下在那边屋里——” “哦哦!!好的,我这就去找他!”说着,急急忙忙的往里进。 “——沐浴呢。”侍者看着绯岚的背影,小声的默默吐出这最后几个字。 少女风风火火的就往政宗的居室跑去,一路小跑气喘吁吁。“殿……殿下!殿下我跟你说个事——”就这么喊着,连门也不敲就冲了进去!一进门她就觉得这个情况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对于绯岚来说,身体永远比意识先行一步,当她冲到屏风前,刚刚意识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的时候,好像已经有点晚了。并不是因为她停不下来,而是地上有水—— “砰!”一声巨响,绯岚和屏风一起摔倒了。 而非常不巧的是……她家殿下刚刚站起身来准备穿衣服,还没等拿衣服,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冒失鬼就啪叽一下滑倒,也撞翻了他搭着衣服的屏风。 “摔……摔死我了。”摔了这么一下,就连左肩的伤口好像都迸裂了开来,疼得她连话都说不利索,倒抽了好几口凉气,摸摸伤口的位置,似是渗出血来,隐隐约约有些潮湿。“殿下您在洗澡,那侍从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啊,早知道我等你一会……哎呦,疼死了……”她捂着伤口,抬眼这么一看—— 面前的青年没有戴眼罩,右眼隐在额发下,看不明细,发间,那一双颇带些邪气的桃花眼略有些惊讶,也定定的望着她。额头上的水滴从他鼻尖落下,落在他微启的唇上,继而顺着下巴流下脖颈,他的喉结轻轻动了动,但还是什么都没说。那泛着水渍的锁骨、胸线,看得绯岚有一种扑上去咬他一口的冲动。而再向下——我去!我说殿下真有你的!八块腹肌哎!!!八块啊!一块都不少! 绯岚吞了口水,仿佛面前摆着的是一盘香气四溢的红烧肉。 那么腹肌下面—— 二人都没有说话,时间就仿佛这么凝固了—— “绯岚,你把鼻血擦擦。”政宗先裹上衣服开口道。 “……”坐在地上的少女一听这话,赶忙伸手用袖子狠狠的抹抹鼻子下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抹干净,就伸出另一只手,朝政宗举出大拇指。 “……什么?” “真是好风景啊!!!”绯岚一脸猥琐的笑着,鼻血再次喷涌而出,袖子都被染红了,下半张脸仍是红红的一片。 政宗顿时语塞,脸上也染上了浅浅的樱色,赶忙穿好衣服,侧目坐在地上的绯岚,转移话题,“刚才摔疼了没有?伤口呢?不会裂开了吧?我去帮你叫医匠——” 却见绯岚依旧满脸是血,却摇了摇头,“殿下!绯岚不疼!一点都不疼!这一跤摔得太值了!!哎殿下我跟您说,就您这身材真是绝了!去当平面模特都一点问题都没有!”说着,一手捂住鼻子阻止喷涌的鼻血,另一手保持那个竖大拇指的状态,还颇为赞同自己观点似的,猛烈的点点头。 “你这个色狼……”政宗现在这个窘迫的表情,是绯岚从未见过的,可就是这稍稍带点羞怯的情状,才最为诱人啊! “殿下!绯岚一定永远追随您的!!!殿下!”绯岚蹭了过去准备抱大腿,可先被那人揪起来,赏了脑袋上的一记爆栗! “云绯岚,我现在就想把你踢出奥羽……”政宗近乎咬牙切齿道。 “殿下~别这样嘛!!来,再让在下看看八块腹肌~” “滚……”政宗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对面前这丫头的最准确称谓——你这个死流氓。 其实政宗好奇得很,如果要换做别的女人,看到一个男人一丝不挂的站在那里应该是大喊大叫然后捂上脸冲出去的吧?可是绯岚这号怎么完全就是两种情况,不仅不喊不叫不跑不退,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直到鼻血横流!?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状况啊!云绯岚你到底是个多么奇妙的物种啊! 政宗此刻产生了强烈的挫败感。是的,超级挫败。 而绯岚对于政宗的昵称,也从“死独眼”华丽丽的进化成了“八块腹肌”——哦不大家别当真,这其实想想这就知道是不可能的吧。 最后则是绯岚一边抹着鼻血一边连滚带爬的出了政宗的房门,起了身,还不忘吃吃的笑得一脸猥琐,掐住鼻子止住横流的鼻血,也顾不上肩膀上已经崩裂渗出血来的伤,乐颠颠的往回跑。 ------------ 第八十一章 阿初是个好同志 更新时间:2012-01-16 “绯岚这是什么情况……”路过的成实她似乎完全没看到,只是自顾自的继续往前跑,搞得成实同学一脸茫然。“殿下,她怎么了?” “别跟我提她……”此时,穿戴完毕跪坐着喝茶的政宗额头默默顺下三道黑线。 “……殿下您今天很反常啊,你们怎么了?” “……什么都没有……”政宗握着杯子的手这么一用力,面前的成实好像看到了杯子正趋于碎裂。 “呃……那好吧……”成实一见情势不好,赶忙叩首拜退。临走还不忘提醒一句,“殿下,杯子……” “怎么?” “要――” “啪!”杯子碎了。 “……”成实扶额,果了个然啊!“殿下您的手没事吧?” 却见他面前的主公,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摇摇头,把手中的碎碴儿丢在一边。“无碍。藤五郎,你没事的话就先出去吧。” “是。”成实还是不准备追问了,毕竟这是那两人的问题,自己还是不要多嘴的好吧?但是他其实很好奇,为什么绯岚是疯疯张张的兴奋状态,而他家殿下却是愁苦哀怨――一脸被吃干抹净了的表情呢? 难道政宗殿下被占便宜了!? 但是对方是女孩子……怎么说也不太可能吧? 成实就这么很轻易地否定了那个正确答案,以至于这个问题就这么成了悬案,使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等到绯岚手脚无力觉得跑不动了的时候,低头看看,才发现胸口已经漫出红色――感觉应该不是鼻血流多了,而是伤口流血外加鼻血流多了。双重失血让她的头有点晕,赶忙停下脚步来扶着墙稳住身体,心想着等到回家一定要让夕子再给她做些红枣羹好好补补血。 不过也得先回到家不是―― 她有些累了,靠着墙缓缓地坐了下去,而她没看到的身后,墙上被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抬头望向那碧蓝的天空。天上可能有云吧,氤氤氲氲的那淡淡的水蓝色,真是纯净到让人难以挪开视线。阳光洒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灼人,反而只觉得暖暖的好舒服,微微驱散失血所带来的寒意。 “糟糕了……好像站不起来了……”绯岚觉得坐在这里终究不是什么办法,于是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无力的手臂却怎么也无法支撑她起身的力量。 绯岚深切的感受到她今天的失误,第一大失误,是怕弄脏腾霜而没有骑马。第二大失误,则是怕别人看到她的鼻血横流而选择走这种陋街小巷。 她依旧抬头,仰望着天空。不仅那抹水蓝模模糊糊的看不明细,就连颜色也慢慢加深。绯岚感到了浓浓的倦意,便闭上了眼睛,决定先小憩一番。 “姑娘……”隐隐约约的,她听到有声音在耳边轻轻呼唤。“绯岚姑娘……快醒醒……” “……”她挣扎着睁开眼,双眼却对不准焦距,只能感觉面前似乎有个人――挡住了阳光带给她的热源。 “绯岚姑娘,你怎么受伤了?” 她想开口说话,苍白的嘴唇却只是微微颤抖着。 “绯岚姑娘你忍着些,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馆。”那人似乎略一犹豫,但还是弯身打横抱起她,绯岚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昏胀的大脑思索了半阵才想起到底谁会用“绯岚姑娘”这个称呼来叫她。 那日建初刚入米泽城,道路并不熟悉,就恰巧迷了路走到这陋街来,若不是这戏剧性的迷路,恐怕世上就再无毒蜘蛛,也没有最上云姬和以后的故事了。 等到绯岚醒来,已经躺在自己房间的被褥中了。坐起身子,看看身上新包好的绷带,以及她身边放着的那日思夜想的――红枣羹。 哎呀,夕子真是体贴! 绯岚想着,就端起碗来喝着还温热的红枣羹。等到吃完,却还不见夕子出现,索性拽了一边的羽织裹在身上,起身出门。“绯岚你醒了?”刚出门走了不出半米,少女的声音就突兀的传来,吓得她一哆嗦。 “……夕子,你敢不敢别这么神出鬼没?”绯岚回头,安抚着脆弱的小心脏。 “什么叫我神出鬼没。”夕子似乎还很不满似的,把手中的汤药交给她,又将绯岚身上的羽织裹得更紧一些。“你才神出鬼没呢!说去找大殿了,结果又不知道跑哪野去了!伤口都崩裂了,满身是血的回来吓死我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绯岚端了汤药一饮而尽,“说起来,建初呢?” “建初是谁?”夕子接过药碗,“是送你回来的那个异乡人?” “是啊!就是他!”绯岚有些着急的追问,“他人呢?” “哦,我安排他住在客房了,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哪有没等你醒就赶他走的道理。”夕子浅浅一笑,“再说,就算他起什么异心,我一个人也应付得来。” “他没你想的那么坏。”绯岚叹了口气,“他少说也是个没落官宦,文雅彬彬的,我看倒是比你这个亡国公主都有贵族风范。” “你说什么――” “啊不不,没什么没什么。”见势不好。绯岚赶忙摆摆手,“我刚才啥都没说!” 夕子听了,也只是冷冷一哼,吊眼一扬颇为不屑,却终究没有再言语,只是一个转身就消失了――看来用忍者来做侍女真是有些屈才了。 绯岚到了客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建初,我是绯岚,可以进去么?” “哦,绯岚姑娘,快请进!”话音未落,门就被轻轻拉开了,那青年眉目间带着浅浅的笑影,温婉如春风细柳。 “建初早,在我这里住的还习惯吗?”绯岚也回以微笑。 “多谢绯岚姑娘收留了。”建初侧身将少女让进屋,等绯岚坐定,建初却不着急落座,先去取了一柄扇子。“绯岚姑娘,这扇子――在下画好了……可是――” “怎么了?”绯岚这才想起来当时在山形城,交托他画那夕颜花儿,接过扇子,缓缓展开,见那本是细笔勾勒出的朵朵纯白夕颜上却落上了暗红的色调。“这……这是血?”绯岚指着那红色道:“哦,是昨天你抱我去医馆的时候――沾上的血?” 建初点点头,“真是对不住绯岚姑娘,要不然张某再买一柄纸扇重新画上花儿送给姑娘可好?” “不必了不必了。”绯岚连忙摆手道:“我当时说让你给我画花儿也就是看你画的漂亮,给小驹画了,也顺带给我画一幅。不瞒您说,我也基本上用不上纸扇,不过就是看个新鲜罢了。” “那若是绯岚姑娘还需要张某画些什么,尽管吩咐就好。” “你太客气了。”绯岚笑了笑,“大家都是大明子民,算是一家人,别太见外嘛。” “说起来,绯岚姑娘――”建初有些支吾,“绯岚姑娘,有件事――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你且说罢。”她倒是答得利落。 “绯岚姑娘――你昨天……是去跟别人……打架了吗?” “打架?”绯岚一愣,“我昨天的状况就那么像被人揍了吗?” “……满脸是血满身是血――”建初似乎回忆起来还后怕连连,“如果……如果不是去打架,那是去做什么了?” 绯岚真心觉得,默认了去打架要比说出真相更有面子些。 “那……绯岚姑娘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会被打成那样?难道是有什么仇人交恶?”建初颇有些惊讶道。 “不――我觉得――我觉得好像不能算是打架打输了――”绯岚一听自己的经历变成了被人家群殴到满身是血,不由得感觉有些窝囊。开什么玩笑哦!她可是杀手出身,怎么可能轻易地被打成那副德行? “那――?” 绯岚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走路的时候摔了一跤,嗯――然后伤口崩裂了这样子。” “伤口?” “哦对了你不知道的。”绯岚继而道:“在外面千万别叫我‘绯岚姑娘’,我在此地领主伊达政宗殿下手下做家臣,云绯岚这个人对外宣称可是男儿身呀。” “真没想到绯岚姑娘还是位巾帼英雄。” “可别这么说,英雄什么的我可担不起。”绯岚说道:“倒是建初,你一个官宦公子,怎么回落魄到这个地步?” 一听这话,那青年也只是浅笑着摇摇头,“姑娘是否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伴君如伴虎’?” 绯岚点了点头,“看来先前,公子果然出自大户豪门,但――但是为什么会流落这夷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明――应该在锁国吧?建初你难不成是――”偷渡? 建初颔首道:“姑娘说的没错,不过姑娘一定很好奇。就算家遭变故,也不一定要流落至此。”他沉吟片刻道:“既然姑娘有恩于我,那但说无妨。”他微微压低了声音道:“我们祖上,流传下来一件宝物。据说这宝物能作为钥匙开启什么奇妙的机关。” “哦?藏宝钥匙?”绯岚一惊,“什么机关?难道里面全都是金银财宝?” 却见建初微微抿了唇,“这我就不清楚了,要说什么宝贝,我倒觉得那所谓的钥匙,也算件宝贝。” “哦?可以给我看看吗?” ------------ 第八十二章 祥林阿初 更新时间:2012-01-17 建初这时却面露难色,“张某不瞒姑娘,那宝贝是件带柄古镜,不巧的是,已经遗失了。” 古镜?带柄古镜? 绯岚的脑袋急速运转,她想着想着,总觉得似乎见到过这么个东西。 哦对了!当年她去救片仓家的孩子,在雪地里被绊倒了,绊倒她的不就是这么个东西吗?当时她还好奇,怎么地上突然会出现一个古色古香的中国玩意儿,难不成就是建初当时落下的? 如果是,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通过这个镜子,找个宝藏做一回阿里巴巴或者是印第安纳琼斯? 绯岚顿时感到她的经历变得更加传奇了。 可传奇归传奇,绯岚转念这么一想,不对呀,光有钥匙有什么用,还不知道这宝箱在哪呢!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失落。“建初,我就奇怪了,那你干嘛非死守着这个东西?谁要它就拿走不就完了,还干嘛带着这冒着危险跑来这里?” “是大哥告诉我的,莫不能让这东西落到奸人手里。否则是要出大乱子的。” “大乱子?”绯岚一听,不由得嗤笑道:“落魄到这个程度,管好自己就行了,还讲什么大道理?算了算了,我也不问了,那镜子应该就在我手上,不过现在可能一时半刻的找不见,若是找着了就还你便是。” 建初一听,似是放心下来的微微叹了口气。“那就多谢绯岚姑娘了。” “哎哎,都说了让你称呼我的时候把后面的后缀去掉了。”绯岚似乎感觉有谁叫她“姑娘”是对她多大的讽刺似的,忙不迭的让建初改口。而那公子倒也听话,乖乖的叫了一声“绯岚”这才让她稍微带了些笑意,“对了,建初这个名字读起来拗口,以后我就叫你阿初吧!” “阿初?”建初的微笑凝在了嘴角,“绯岚……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 “多好听呀,好听还好记。”绯岚自顾自的说着,“好吧就这么定了,阿初你就把这里当你自己家就好,我家里那个看起来凶巴巴的女孩子叫夕子,有什么事情如果我不在的话就找她就行。” 阿初――张建初见绯岚丝毫没有改口的意思,也就只能点了点头,“也罢,随你怎么称呼吧。” 绯岚刚想说现在没什么事我就来教你日语吧,却突然想起还没给三成写信呢。于是丢下一句“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便颠颠的跑走了,留下阿初以及他还没等说出的那句“小心点,可别再摔着了啊!” 唉,看来绯岚还真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孩子。 那么几日后的三成宅中,送来了一封信,信中是这样写的―― “三成,最近还好吗?我最近恢复的还好,你不用担心,另外,我跟你说哦!我今天看到了好风景啊!!真是超好的风景啊!!”――落款,一滴红? 这个一滴暗红色是什么!?血迹!? 三成一见,不由得皱起了眉,这血迹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伤口?不对啊,秀次打探回来的消息说的是云子伤在肩膀,怎么能滴一滴血在信纸上?不过――“好风景”?什么东西能让你看了开心到这个程度啊? 担心之余,百思不得其解,无形之中,绯岚又给一个人提出了个未解之谜。所以说云绯岚还真是个谜团重重的迷之生物,这么说应该不算过分吧! 至于那滴血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我猜三成一定想不到那是绯岚回忆起那“好风景”的时候吃吃的猥琐笑着流下的鼻血吧! ―――――――――――――――――――――――――――――――― 且说这阿初在绯岚宅中住了下来,闲暇的时候绯岚会教他些日语,别看这师傅稍微不靠谱了些,但阿初却也算是个聪慧公子。虽说不上是一点就通一学就会,但绯岚教起来倒也没费什么太多的气力。还不足一个月,基本的会话他便能听懂了不少。这下绯岚也微微放下心来,毕竟自己也要工作,不能整天泡在家里,阿初既然懂了些语言,那么自己不在的时候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跟夕子说说。 可能是一开始绯岚将他们二者比对结果让夕子不高兴了吧,因为她渐渐觉得,夕子对阿初的态度一直是冷冷淡淡,连不冷不热都算不上。绯岚也问过夕子,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干嘛搞得跟阶级斗争似的。可夕子依旧是吊眼一挑,回绝道:“你管我?” 也罢,夕子是什么脾气,绯岚再清楚不过,除非相处的时间久了真正了解了这个人品性如何,否则她是不会轻易给人家好脸色看的。再有可能就是阿初本来性格太过随和稳重,少了些张扬和霸气,温温柔柔的又不熟悉武艺,像夕子这样刀口舐血的忍者出身,能看得上这种百无一用的书生那才怪!不过阿初也不傻,看的出来夕子并不喜欢他,虽是每天笑脸相迎,但打过招呼后也就匆匆回避,免得惹夕子生气。不过他不知道,越是这样,夕子可就越不喜欢这个文弱的旧僚哟! 阿初一开始对这种蹭吃蹭喝的生活也没太在意,但是渐渐的又觉得这样实在不太好,毕竟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自己什么都不干,还要绯岚教他学语言。不仅学费不自己掏,老师还要供吃供住?尼玛就算是乡村支教也不至于献爱心到这个份上吧!?阿初觉得这样像个小白脸似的被养下去终归不是个办法,虽然说不上是自食其力,但好歹住在这个家里,也得为这个家做些贡献不是? “我的工作你怕是帮不上什么忙,这样吧,你既然在家里,那就帮着夕子做些家务吧!她一个人忙里忙外倒也挺辛苦的。”听到阿初所说,绯岚如此回答道。 可是第二天等她回到家里的时候,情况好像有那么一点诡异,夕子依旧是自己一人忙里忙外,屋里倒是不见阿初的影子。问了夕子,却见她抛了个白眼,冷哼道:“阿初?站在那边的是不是他?” 绯岚随着方向这么一看,却见阿初站在角落,好像在委屈的罚站。绯岚见他脸上毫无表情,仿佛是木刻似的;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他是一个活物。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把好端端的一个大好青年变成了祥林嫂啊!? 绯岚赶忙伸手摇摇他的肩膀,“回魂啦!!阿初你还好吗?到底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夕子又欺负你了?” “谁欺负他了!”夕子耳尖,一下就听到了绯岚在说自己的坏话,转而怒斥道:“我可没欺负他!碍手碍脚的我还嫌烦呢!” “碍手碍脚?” “嗯。”阿初耷拉下了脑袋,点了点头喃喃道:“我本来是想帮她的――”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还要从绯岚不在家的几个时辰前开始说起。 阿初本来跟绯岚说得好好的,说是要自食其力好歹算是给绯岚家里当个帮佣,帮着夕子干干家务那也算是做了贡献了。打定了主意,他便到处寻找能做的事情―― 那就先扫扫院子吧――拎起了大扫帚,学着样子扫了起来。夕子就感觉这一区间的灰尘指数骤然上升,寻找了好久,才发现在院子里东一耙西一扫帚也许是在划拉地面的阿初。绯岚也跟夕子说过,说阿初本性不错,不是个坏人,也挺细心,看你这么忙,没准就给你帮帮忙―― 我去你的云绯岚!你家这算是帮忙?好吧,姑且算是帮忙,那也是帮倒忙好吗? 那女忍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也碍着面子没好意思大声呵斥,只是咳嗽着走过去,停住了阿初的动作,“阿初,你放着罢,我来扫。” 那青年一听这话,没敢反驳,只是默默交出了扫帚。不能扫地了,那自己要再做些什么呢?他想了想,也许碗还没有洗吧――于是便过去洗碗。 夕子刚放下扫帚准备继续自己的工作,却听伙房那边噼里啪啦稀里哗啦响声一片。她赶忙一个箭步窜过去,却发现阿初站在那里,面前则瓷片一地狼藉。她再次强压火气,“你放着罢,阿初,我来收拾。” 于是之后的情况可能大家都猜得到。 “你放着罢,阿初!” “阿初,你放着罢!” …… 大概就是这样,导致现在阿初垂手而立,就差来一句“我真傻,真的”,那就进化成完全体的祥林嫂了。 “罢了罢了。”绯岚听完解释,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她算是明白了,张建初说白了就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哪做的了繁杂的家务事?看来阿初真是把体力劳动想得太简单了,绯岚呢,也把阿初想得太聪明了吧。“我听明白了,看来阿初你真的不适合做家务事。”绯岚伸手,大力拍拍面前青年的肩膀。“那这样吧,你若是没什么事情,就默写一些你记得住的诗词文章给我吧。” “这――” “怎么?不行吗?” “当然可以。”他似乎有些小开心,微微笑了笑点点头算是应了。阿初是知道绯岚让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的,就是怕他太闲,也让他平时在家里有些事做罢了。 ------------ 第八十三章 金屋藏娇? 更新时间:2012-01-18 那大明的来客一转眼已经在绯岚家中住了一个来月,安稳的生活洗去了他的落魄。不远处,长发飘扬,白色狩衣衣袂翻飞,玉树临风,潇洒不群。他似乎依旧是那个高贵的公子,京城胜景恍如作昔。顾盼树上海棠花团锦簇,抬手案前诗篇百转千回,弄弦静坐古琴余音绕梁,拂袖执子棋谱盛世荣华。 他似乎感觉到了绯岚的视线,回身一望。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她不知道为啥会想出这么一句来,但不论这句一开始是形容谁的,至少她觉得安在这个人身上倒是丝毫不为过。 “绯岚,这么早就起了?” “嗯,要去见殿下呢。”绯岚点了点头。 “哦,那你快去吧。”阿初道:“误了时辰总归不好。” “好吧,那我走了!”绯岚自顾的牵了腾霜上马,总觉得这一系列的对话像极了小吏上朝时候的状况,只不过性别应该逆转一下才对。 所以,这个情况到底是有多诡异,怎么感觉阿初呆在自己家颇有金屋藏娇的意味呢? “绯岚,我真是好奇,你这一阵都窝在家里做什么呢?”政宗戳戳面前的发呆少女。“养伤养到什么程度了?那也不至于一个月都不出现几回嘛。”自从上次的八块腹肌――哦不,洗澡被打扰了事件之后,二人就没怎么见过面,政宗感觉见她尴尬,而绯岚则觉得一看见政宗不免又要联想那“好风景”导致鼻血横流。 “明明我每天都有工作的,您不要把我划作旷工。”绯岚说着,揉揉被戳的脑门,盯着政宗皱了皱眉,还好,她的心理素质还算过硬,已经对那“好风景”的回忆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了。 “有工作,还忙得很是吗?”政宗有些不满似的,见绯岚大大咧咧的点头,便继续说道:“忙什么,忙着照顾‘他’吗?” “嗯?” “住在你家里的那个人是谁?”政宗沉下脸来,“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绯岚一听政宗知道了阿初的事情,倒也没有太过惊讶,“啊,就是一个朋友,在我家借住的。” “你看不出吗?那个人大有来头。” “偷窥别人很无耻,你知道吗?”绯岚嗤声道:“再说,我都说了他是我的朋友了,知根知底的,你有什么不放心?” “知根知底?”政宗冷哼一声,“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他也是大明子民,我们算是同乡。”绯岚答道:“老乡见面,搭把手帮个忙都不行吗?” “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他说他叫张建初,大户人家出身,没落官宦。”绯岚答得头头是道,“殿下,我一开始没跟你说那可是想给你个惊喜呀!”说着,还漏齿一笑,煞是可爱。 “惊喜?”政宗一听,不由得挑了眉,“什么惊喜?” “我觉得阿初――就是张建初既然是个官宦公子,也在朝中摸爬滚打过几年,对于治国的方针应该也有研究。我现在就在教他说日语,等到学成了,我就准备让他在你手下做官,用兵打仗怕是不行,但是治国之法,我想他应该是个好手。” 政宗一听这话,刚想夸她几句,但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住在你家,你还教他学语言――”他想到这里,不由得脸上的颜色不太好看起来。 “是啊,怎么了?” “你一个女孩子家就不懂得注意些影响吗?若是被人家知道了――” “可是绯岚对外宣称是男人呀。”她颇有些委屈似的。 “但是我知道你是女人行了吧。”政宗皱了眉,“不行,绝对不行,他不能再在你家住下去了!” “怎么就不行了?”绯岚一听,也有些上火,“我教他语言,他住在我家也是图个方便,怎么了?这你也管?我不教他语言谁教他?难道你教不成?殿下你会说汉语吗?” 一系列的问句搞得政宗连句嘴都插不上,等到绯岚说完,他才皱眉道:“大不了你先教我汉话,我再教他――” “去去去,哪都有你的事!”绯岚一听,不由得鄙夷的赏了一记白眼,“没事闲的你是不是?你以为我乐意教?还不是为了你呀!”说着,颇为恨铁不成钢的哼了一声。 “少找理由了,不愿意教你可以不教,我用不用这个人也无关紧要!”政宗反驳道。 “好!算你说对了!”绯岚见政宗那吃飞醋的模样,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又是话不经大脑的丢了一句:“我就是喜欢阿初怎么着,我想娶他,要你管不成?” “你――”政宗一时语塞,竟没想出什么回击的话语来。 “我怎么,你这个主公管的也太宽了吧,家臣的私事你也要管?” “当然要管,你的事情我管定了!”政宗也不甘示弱道:“你既然说要娶他,那好啊,我现在就去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我看看你到底娶不娶得了他!”说着,立刻起身,抓了佩刀就往外走。 “……你……你要干什么?” “你说我要干什么。” “你别太过分!”绯岚赶忙爬起来挡在门口不让他走,“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吗!?” “你说呢?”政宗盛气凌人的望着面前的少女,“我是你的主公,是这里的领主,想杀一个人对于我来说再简单不过了。你少来激我,我不杀你,是我不舍得,但是除了你之外,在我的地盘,我想杀谁我都可以做得到。”他低头轻抬了少女的下巴,微微笑道:“尤其是你家里那个偷渡过来没有背景身份地位的人。” “你威胁我――”绯岚向后靠了靠,可身后却是纸门。 “对,我就是威胁你。” “好吧――”绯岚别开视线不去看他,“那我收回我刚才说要娶他的话――这样总行了吧?” 面前的独眼青年俯下身子,拉近了二者的距离,“云绯岚,在你心里,我除了是你的主公,还是什么?难道除了主公之外什么都不是了吗?” “那倒也不是――”绯岚犹犹豫豫的抬起头,凝视他的眼眸,“你――还是个二货。” 本来稍微带些浪漫的气氛一下子被绯岚打得灰飞烟灭,这么看来,她还真是个拒绝狗血桥段的好手。政宗听了,那个表情的纠结程度堪比放在口袋里的耳机线。“云绯岚,你认真一点不行吗?” “我很认真负责的告诉你,你就是个二货。”她微微一扬眉,“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这么对你说过了吧?” 政宗被如此严肃脸说出如此扯淡的话噎了个够呛,刚想好如何继续说下去,却听一声通报:“殿下,我是成实。”随即纸门这么一拉,绯岚重心这么向后一偏,脑袋便毫无悬念的靠在成实的胸膛上了。成实被这个突然袭击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先将她扶住,随即定睛这么一看――“绯岚!?” “成实我求你了你要是不想摔死我你就别撒手――”绯岚真是被他摔怕了,好在不知道是成实良心发现了没有摔她还是愣了一愣,总之绯岚是逮着这个机会稳住了身体。随即赶忙一个侧身从俩人中间溜了出来,扔下一句“你们慢慢聊我先走啦”,之后就真的走了。 跑了半天,估摸着没有追兵,也就缓下了脚步。出了天守阁没走几步,却见迎面来了一位熟面孔。少女赶忙上前行礼道:“鬼庭大人,您早。” 这被唤到的鬼庭纲元本来和绯岚并不熟络,在出兵九州的时候甚至因为意见不合几次恶语相向。不过几次战役以来,尤其是摺上原一役,绯岚可谓是伤了身体,却赢了口碑。不少旧臣本来以为绯岚就是懂得投机取巧的戚戚小人,但看来那毒蜘蛛舍命而战,倒也算是条硬朗的武家汉子。鬼庭见绯岚这么诚恳的问安,便也微微施礼,“云大人的伤恢复得不错了吧。” “劳您挂心了。”绯岚浅笑道:“鬼庭大人是去拜见殿下的吧?” 那人微微点头,“正是,对了云大人,刚才我还碰到二公子,他正在找您,这一会可能已经到了你的宅邸了吧?” “哎?二公子?政道大人?”绯岚又是一愣,心里琢磨那小田螺找自己又是什么事?只得赶快又行一礼,“鬼庭大人,那绯岚先去找二公子了,先行告退。”说着,疯疯张张的又是一阵狂奔,绝尘而去。 虽然一路快马加鞭,腾霜也颇为卖力,可到家的时候偏偏又是晚了一步。绯岚翻身下马冲进院中的时候,却见阿初和小田螺这来自大明盛世和平安胜景的两位贵公子这么面对面的站着。见绯岚进门,二人同时回头,倒是默契的很。 绯岚犹豫了好久,都没想到到底应该先跟谁打招呼。 却见小田螺先皱了皱眉,那英气的眉头浅皱却像极了他的哥哥,一瞬间,竟然也有双胞胎一般的错觉。“绯岚,这个人是谁?” 少女看看阿初,又看看政道,抿了抿唇方才答道:“他呀,他是我一个远房亲戚,过来看我的。顺便在这暂住几天。不过说起来,小田螺你咋回来啦?” ------------ 第八十四章 一条鞭法? 更新时间:2012-01-19 “田村家的事情基本处理完毕,不回来难道要一辈子扎根在那了?”他微微一勾唇,淡淡一笑。 不知为何,绯岚隐隐觉得现在的小田螺和当时初见的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变化。要说变得如何,只能说是――越来越像他的哥哥了。不管是长相也好,语气也好,就连那嘴角的微笑,也稍稍带了那么一些痞气。面前这位儒雅的平安贵公子,在绯岚看来,已然带上了他兄长的影子。“哦,那倒不是――”绯岚笑笑,犹豫着更好的措辞,“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政道听言,点点头,“没有什么更好的去处,自然是不走了。” 绯岚点点头,刚想没话找话在唠上几句避了冷场的尴尬,却见政道拉了绯岚的手腕,走进屋中,回手还不忘关上了门。留下错愕不已的阿初看着这俩人,一脸茫然。 少女也是被政道的举动吓了一跳,见他关门,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干什么呀”却先被政道兴师问罪了起来。“绯岚,你是女孩子,怎么能随便收留一个男人住在家里?什么远房亲戚,你在骗谁?” “没……”绯岚赶忙摆手道:“我没骗你啊,你看他是大明人对吧,我也是大明人啊!虽说关系远了点,但真的是远房亲戚没错嘛,”她也不知道这小田螺这次又是为何兴师动众的皱眉发火,“你看他语言不通,又没个去处,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听了这话,小田螺脸上的表情才算微微缓和了下来,“这件事兄长知道吗?” “他消息那么灵通,怎么可能藏得住?”绯岚无奈的摇摇头,“不瞒你说,我刚从他那回来,”她顿了顿,戳戳政道的胸口,“你们兄弟俩都一样,怎么这么不懂得关心弱势群体呢?阿初怎么得罪你们了,人家没吃没住的多可怜,你们还要从我这里把他赶走?不就是分个屋子给他住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政道和绯岚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自然是知道她这个老好人心里的小九九,也不由得弯了眉毛,浅浅的叹了口气,“对于你来说,身为女人的名节似乎一点都不值钱?” “什么?”绯岚一愣,依旧戳着政道的指尖却被他先行握住。手心温温的,力道不大,却不由得她挣开。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政道依旧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如此亲昵的动作,却让她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你无非就是要讲你云绯岚是男人,之类,就算有人和你同住自也无干。可是你别忘了,你还是最上云姬。” “不说这些,你先放开我――” “为什么?”政道却没了微笑,只是揽住她的腰,微微扬了眉,“兄长抱得,难道我就抱不得?这是什么道理?” “政道你怎么了――你……你这次回来突然变得好奇怪!”绯岚挣扎着,却怎样也无法从他怀中脱出,这下子足足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这种霸道更像极了他的哥哥。 “这次只不过是一下子清楚了很多事情罢了。”政道回答着,却轻易的退后半步,松开了她。嘴角微微挂起了淡笑,那高贵温柔中,却透着痞气。“最上云姬,请别这么着急就选了兄长。” “我……我从来没记得我说过喜欢那个死独眼吧!?”绯岚被气到无奈,“政道,你今天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处处学你哥哥,这可不像你啊!”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我不喜欢。”绯岚皱了眉,摇头回绝道:“我心里的政道,是那个可以跟我在深夜谈心,可以帮我把弩枪拼装好,可以给我传送点心吃的又细心又温柔又潇洒的贵公子!我不希望你变成你哥哥那种――那种――”轮到了政宗,她却不知如何去形容。 初见时那张扬的霸气,无赖又痞气十足。但是――却又如此耀眼到想要让她跟随至今。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赶走了政道,她本来是想给三成写信的,可是提起笔来,却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应该给他写些什么了。该写什么?绯岚想了很久,直到笔尖的墨已经干了,也并没有想出这一阵经历的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是值得给他写的。回忆起在九州,他让自己常常写信给他,她便写了。细来一想,云绯岚你还真是够不值钱的,人家让你做啥就做啥,就不懂得推辞拒绝和拖沓的么? 索性将信纸全都丢在一边,趴在桌上,盯着纸门发呆。 三成已经好久没有接到云子的来信了。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倒是依旧按照秀次所说,保持三天一封短信的频率。可是转眼两个月都过去了,除了一个月前她零星几句“我最近很好你过得怎样”之类,却什么都没有了。 他皱了皱眉,将笔搁了下,抬眼望着摇曳的烛火。那火光微微摇晃,映在那丹凤眼中,闪闪烁烁,煞是好看。他面上虽没有表情,但眉间还是透着浅浅的忧虑。 现在公事繁杂,北条氏的问题还没有处理好――我不能再考虑别的事情,应该先―― 他想着,重新捻起了笔,可是,终究却未落一字。 不知道她的伤到底好了没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让她不能给自己写信了?难道伤口恶化了?难道―― 他翻找着关于奥羽的来报,寥寥几笔,却没有一划提到过她。 三成有些躁了,起了身,抓起羽织便走出门去,走进了冷冷的秋夜。 ―――――――――――――――――――――――――――――――――― 却说阿初,在绯岚那里转眼已经学了好些时日,虽说不上是完全掌握,但至少官书一类阿初倒是能看得懂了。政宗拗绯岚的性子不过,虽然依旧对这事心存不满,但也就是去绯岚家中的次数多了不少而已。这让动不动就要躲人回避的加藤大叔鸭梨很大很大。 于是莫名其妙的两人学习,偶尔也会变成三人学习。但好在政宗是不吵不闹,只是捧着书在看。等到绯岚讲错的地方便开口指出。这种光明正大的拆台让她颇是没有面子,等到瞪他的时候,他的眼睛早就埋回书里了!只留下嘴角那微微一勾,淡笑一抹。 “对了阿初,你以前是在朝廷做官的,有没有什么好的治国建议?刚好那个二货也在。”绯岚毫不客气的指指背后的政宗。“你说不明白的话就写下来,我这就拿给他看看,万一他要问起来,你也能给他解释解释。” “治国建议――?”他愣了愣,眼中的神色却让她捉摸不透。但阿初很快点点头,提起笔来,在纸上写道:“摊丁入亩,苛捐杂税统为一条――” 这是―― 绯岚一见,也不由得微微皱了眉。 一条鞭法!? 绯岚不能说是没有常识的,虽说没见过,但她总觉得阿初现在写的,就是一条鞭法中的内容。如果,如果阿初写的真的是一条鞭法,那么就证明阿初支持的是张居正为首的变革派――等一下,张居正,张建初?都姓张?但是,张姓在中国并不少见,也许二者没有关系呢? 但是这样一看,阿初既然能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受到迫害,那么就是说张居正已死,树倒猢狲散,当年支持张居正的人才会被牵连,入狱、流放、甚至掉了脑袋。 “差不多了,绯岚,你交给他看看吧。”说着,捻起那墨痕未干的薄纸,微笑敬上。 “这是……一条鞭法?” 他的微笑僵在了唇边,那一双秀目就那么盯着绯岚的眼睛。眼神中的感情,她猜不透,也说不清。他犹疑了很久,方才压低了声音道:“绯岚姑娘,你到底是何人?” “我――”还未等她解释,那张纸却先被政宗抽走,也打断了二人紧张的尴尬。“殿下,没说让你看语法错误,你就看看内容,你觉得这样的政策如何?”却见政宗垂下视线,仔细的看着一字一句,随即抬起头来,将那薄纸放回桌上。“殿下那你觉得怎么样?” “我说的话,你听得懂,对吧?”见他点头,政宗继而又道:“你叫阿初?” “在下名为张建初。” 那独眼青年一听,却微微笑了笑,“好吧,既然你坚持这么说,我也便不追究。你的变法倒是很有意思,再过些时日,我会给你谋个小职。到时候看了现状,该如何改良我想你心里才会有数吧。”说罢,先行起身,“我先走了,绯岚你就继续教他吧,那本书就先留给你看了,你自己倒是也好好学学如何做女孩子吧。” “你这叫什么话呀!”绯岚抓起那本厚厚的书,还未等丢砸他,那人却先笑吟吟的闪出了门。她放下书,看了看封皮――《源氏物语》。 尼玛哟! 你一大老爷们就看这玩意!? 见阿初好奇的看着书上的字,绯岚一个反手将那本书塞给他。“给你了给你了,看完了觉得挺好的话那你也构思一部,等你啥时候改个笔名叫曹雪芹然后写个姊妹篇叫《红楼梦》吧。” ------------ 第八十五章 身世之谜 更新时间:2012-01-20 阿初听得云里雾里的,还是将书还给了绯岚,“那位政宗殿下走了?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他顿了顿,继而重复了刚才的问题。“绯岚姑娘,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知道这法令之名?” “我――”绯岚继续刚才的扯谎,“我小的时候也是在大明长大的――呃,听大人说过一些――嗯就这样。” “那敢问绯岚姑娘,祖籍在何?”阿初依旧不依不饶的追问道。“绯岚姑娘既然能在这样一位殿下麾下做家臣为武将,那么又是从哪里学的功夫?”他微微皱了眉,“能教武功的,莫过于兵家或隐士。若姑娘是是隐士之徒,那为何会流落东瀛夷地?如是兵家之女――莫不成也是――获罪之人?”绯岚这身世,还真是没办法再说了。难道……难道要告诉他,你面前的这个女孩子云绯岚,是从400多年以后穿越而来的?搁谁身上都不可能信了的吧?见绯岚不答,阿初却皱了皱眉,“难不成,姑娘是派来做――” “这你倒是猜错了,”绯岚叹气道,“我就算是来做细作,也得来个厉害的人物身边不是?我要是细作,我早就猫在丰臣秀吉身边了,还在奥羽这破地方混个什么劲儿?说白了,我是个局外人,我是汉人,可我不算是大明人。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自己也不清楚。总之,我回不去了。” “你不想回去吗?” “阿初你不明白。”少女低下头,缓缓地摇了摇,“不是我自己想不想回去,而是我还能不能回得去。”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阿初,你回了国再怎么不济,总还有些亲人朋友吧?可我不管是在大明还是在这东瀛,都是一样只有我孤身一人。我想回去,可是我怕是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而面前的贵公子见了,也只能对她说句抱歉。“对不起――” “哎?你不会以为我要哭吧?”绯岚倒是先笑了笑,“不好意思,这个行为可能不太适合我。”说着,大喇喇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既然我算是没有说我的身世,那公平起见,我就不问你为什么会对一条鞭法这么熟悉了。不过说起来――你不会真的和内阁首辅张居正张大人有那么一点渊源吧?” “呃――”他语塞,但很快弯唇一笑掩了尴尬,还未等回答,倒是听门外传来一声通报。“云大人,在下安部梅请见。” ―――――――――――――――――――――――――――――――――― 时节晚秋,夜深之时已然寒露为霜。两更已经敲过,路上早已没了行人,月色朦胧,只有一匹骏马飞奔而来。勒住了马,晚风吹起了他身上的羽织,也吹拂着他的长发。灯影里,那双丹凤眼柔如月光,明似星痕。他翻身下马,而守卫早已上前一步,俯身一礼道:“三成大人,这么晚登门,莫非是有什么要事?在下马上去通报关白殿下?” “不――不没什么。”三成赶忙拦下他,“我……我只是和秀次有些私事要说,不是商讨公事。”他顿了顿,转而问道:“秀次大人睡下了吗?” 那侍从又是俯身行礼,随即将三成让进大门。 秀次屋中还亮着,月明星稀,灯火摇曳,橘红的光顺着着窗流进秋夜。侍从在门口跪拜道:“秀次殿下,三成大人来见。”得了应允,那侍从方才开了门,待到三成进屋,方才关门退下。 “真是少见啊三成,你这个时间竟然没有窝在家里处理公文?”秀次将手臂支在案上,托腮浅笑,还不忘揶揄好友几句,“竟然还有闲心来拜访我?哎呀真是奇闻啊奇闻。” 三成倒也不恼,只是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别跟我开玩笑了,我有事想要找你商量。” “什么事?”秀次一听,来了些精神,随即坐正了身体,“我猜猜看――”他那英气的杏仁眼在灯火中泛着柔和的亮色,他佯装思考,却在三成开口前打断道:“如果说有什么私事能让你如此慌神,那只有――绯岚对吧?” 三成听面前之人一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承认了下来。“对,就是关于云子的事情。” “怎么,出什么事了?”秀次见他一脸严肃,赶忙追问道。 “我若是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就好了。”三成皱眉,“已经快两个月了,音讯全无――我不知道她是不是――” “你没派人打探么?”座上的青年一听,也不由得微微蹩了眉脚,“收到的消息如何?” 却见三成听闻,更是摇摇头,叹出一口气,“所以说是‘音讯全无’。这一阵我一直在忙北条的事情,虽然信也按照你说的三天一封,可是一封回信都没有,秀次你不觉得奇怪么?按照云子的性格,就算不收一封回一封,顶多要十天一封吧?可是――” “你这么说也对,”秀次接过话茬,“按你说的,她是这一阵开始没有回信的――应该不是因为当时你没有回她信让她不高兴了才故意捉弄你让你担心的吧?”见三成的摸样,他倒是释然的笑笑:“不过若是这样的话,我看她的目的倒是已经达到了。”见他垂头不语,秀次也无奈道:“三成,你来我这里到底想跟我商量什么,我倒是想得到了。” “秀次,她受伤的时候,我本来就应该去看她的,可是被公务绊住了脱不开身――但现在也是一样,北条家的事情丝毫没有起色,可云子――”他停住了,顿了顿,继而道:“我有点担心她。” “你要是早这么诚恳就好了。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丢开公务去找她?”他颇有些玩笑地说着,见三成又皱了眉,方才笑道:“我开个玩笑而已,我懂你的意思,我倒是可以帮你,父亲大人那边虽然倚重你,可是请几天假总算是人之常情,这点恩泽都不给可就太不够意思了。”他说的话依旧带着些穿越者的轻浮,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听不听得懂。“不过啊三成,我帮你之前,得先要你一句话。” “什么?” “你真的很在乎她吗?” ―――――――――――――――――――――――――――――――――― “原来是阿梅,快请进。”那忍者进了屋,绯岚方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只是在下本来想来找夕子,但似乎她不在这里?”阿梅俯首答道。 “不――她应该在的呀。”绯岚也略一犹豫,“要不这样吧,阿梅你有什么事,等夕子回来了我替你转达给她,这样可好?” “……云大人,我也不瞒您,事情是这样的。”阿梅抬起了头,望着面前的少女,“虽然以前出现了那么多不愉快,但是夕子的忍术很高超,就这么被埋没了未免太可惜。所以我想让夕子回归红胫巾。” “她不同意?” 阿梅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无奈的答道:“她说让她好好考虑吧,然后――然后我就找不着她了。” 绯岚一听,不小心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考虑考虑得人都没了,这分明是不想做嘛!但她也没敢直说,只是点头答道:“嗯,你放心吧,等她回来我一定好好劝劝她。” “那就麻烦云大人了。”说着,阿梅又是一礼,“那在下告退。”说罢,回身便消失了。而等到夕子逃难逃回了家,绯岚问起红胫巾的事情,又是如同她所想,吊眼轻蔑的甩了个白眼,一声冷哼,这就姑且算是回答了。 也对,就算自己不在乎啥,估摸着那夕子还有心里阴影呢!毕竟这是她要选择的工作,家长包办怎么也不太好――不,绯岚应该不算是夕子的家长罢? 其实说白了,要说操心,除了加藤之外,家里这俩人都挺让绯岚操心的。夕子姑且不说,就说这阿初吧,虽然算不上是生活能力九级残障那么夸张,但好歹也有七级半,而且没事就一副忧国忧民的文人骚客脸孔,绯岚这么一看,写出来的诗无外乎忧怀思乡之流,让他默写一些诗词歌赋,好嘛,结果拿来一看全都是什么“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啦,“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啦,什么“月是故乡明”啦,“遍插茱萸少一人”啦,“断肠人在天涯”啦……诸如此类。尼玛哟!知道的明白他写古诗,不知道的以为他在写遗书呢! 我说阿初你就那么想家? 绯岚为了这熊孩子可真算是操碎了心了,就差成天看着他防止他自杀了!但她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既然想家,那就是因为在这边没有家――成家立业,现在立业立得差不多了,该成家了!绯岚一琢磨,觉得这事靠谱。在日本给他找个小媳妇儿,再生俩娃儿,齐活了!这还怕什么自杀嘛!有了老婆孩子谁还能成天琢磨自杀嘛! 打定了主意,绯岚就开始偷偷摸摸的进行了一番地毯式排查,明走暗访,好不容易整理出了一本花名册,详细的说明了这米泽城有哪些待嫁的小姑娘,谁的长相如何如何,性格如何如何,够不够贤惠――其实我想说日本那个时候的女孩子很少有不贤惠的吧。 ------------ 第八十六章 不娶个老婆吗亲? 更新时间:2012-01-21 绯岚这边是上心得很,搞得米泽满城风雨,大家都说那位长相俊美的青年武将毒蜘蛛云大人恐怕是想娶妻啦,待嫁的姑娘们都抓紧这机会呀!总之是又闹出了不小的骚乱,我们在此就不细说了。 虽然绯岚很上心,可是阿初却完全是兴趣缺缺,当少女满心欢喜的把花名册交到他手上的时候,阿初也不过是微微扬起眉,翻了聊聊数页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脸上连笑影都见不到了。“绯岚你这是要干什么?” “看你太郁闷了准备给你找个妻子啊,再说了,没准你哪天就搬出去了,好歹得有个人照顾你吧?”绯岚倒是回答得颇有道理。 阿初见她那么期待的表情,怕说出的话太过打击她,也就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想娶妻,只能勉为其难的将花名册从头翻到尾,然后满脸僵笑的将花名册塞回给绯岚。少女一见,刚忙问道:“怎么样?相中哪家小姐了?不会一家都没相中吧?” “……呃,嗯。”那贵公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支支吾吾,还带些羞怯的点了点头。 绯岚一见,不由得拧了娥眉,颇有不满的板起脸,“你说啥?你一个都没相中?”见阿初再次躲躲闪闪的点了头,她这火儿蹭的一下子就窜了上来,小脾气一发不可收拾,“你根本都没自己看过吧!xx家的玲小姐,长得那么漂亮你不要?xx家的寿小姐,为人贤惠淑雅这可是米泽有名的!你还不要?我真是理解不了你了!日本女人基本都是温柔贤惠的,你们男人不都好这一口吗?我现在给你找了这么多的大和抚子,你就一个没看上?你未免也太出息了吧?”说着,怒不可遏的将花名册往桌子上一扔,腾出手来戳着面前这个眼高手低自视甚高的旧僚官宦,“你到底想要啥样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就你这个暂住在我家的无业游民还挑别人?人家还挑你呢!人家没准都相不中你,你倒还先给人家提起意见了!” 见绯岚的嘴巴巴的说个不停,阿初也真怕她累着,赶忙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先喝口水再说?” 少女见了,也并没有推辞,将杯子接过,一饮而尽。随即杯子一丢,继续开始了批斗。“阿初,不是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连个妻室都没有?你说你孤零零的一个――这我也不放心嘛!”绯岚稍微消了气,将花名册重新拿了起来,“再看看罢?好歹选几个先相相亲再说?处不成对象也能交个朋友?”见阿初迟迟不接,绯岚的火儿又来了,“这一个都没相中?那你告诉我想要啥样的啊!?这个也不要那个也不要!那你要啥!?我嫁给你你要不要!??”绯岚拍案而起,如此怒斥道。 “呃――”阿初想开口回答,刚发了一个音,却又被少女马不停蹄的语句堵了回来。 “就你这样的男人,嫁给你我不得憋屈死!?”少女颇为恨铁不成钢似的白了他一眼,好在是没动手,就闷哼一声随即拂袖而去。 阿初见了,倒也没敢阻拦,不是不想,是不敢。碰着这么一个另类的姑娘倒算是让张建初开了眼界,要说这绯岚大体上说也算是可爱,说长相也能算得上清秀,只是这个火爆的脾气和这个风风火火的性格,实在是让他望而兴叹。阿初怎么都觉得万一如果真的非常不幸有那么一天,他和绯岚姑娘成了亲,那也应该是绯岚娶了自己而不是自己娶了她。其实阿初的想法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谬误的,因为绯岚也是这么想的。 且说绯岚气哼哼的出了门,迎面就撞上了来找她的使臣。于是她便带着怒火面目狰狞的去找了政宗,虽然他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对不起绯岚的事情,但也不好多问这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到底是要闹哪样。 “殿下,你找我啥事?” 政宗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绯岚,听说你想娶妻?” “啥?”这回倒是她先惊讶了起来,“我娶妻?大哥你脑袋秀逗了?我倒是想娶媳妇,你说谁能嫁给我这样的啊?” “……不是大哥,是表哥。”敢情政宗他还记着这茬儿呢。“但是我听说你最近把全城都翻了个底朝天,几乎挨户调查人家有没有适婚女子?” “哦,你说的是这个呀。”绯岚这回总算是开了窍了,“我不是给我自己找,我是给阿初找。” “我就说嘛,你这个身份要是娶妻了,那不是全都暴露了?”政宗颇有些无奈,但听了回答也就微微放下些心来。“那结论怎么样?他准备娶哪家的小姐过门?” 绯岚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的回答道:“可别提了,草草的翻了一通,就说没有相中的。我就奇了怪了,你说阿初怎么心里就没个单位呢?他这还算借住在我家呢,你说给他说媒,那几家小姐那个不是家境殷实相貌出众性格随和?要不然就是手脚勤快贤惠可人,你说――你说他怎么就――唉唉,要搁我身上,恨不得全都娶到手呢!” “……真亏得你不是男人,要不然――”政宗收了声,因为真的是“后果不堪设想”,他真的不知道万一这货真是个男人,得把这个世界搅成什么样子。 “要不然怎么着,”绯岚倒是轻哼一笑,“我要是男人就好了,男女通吃,那真是太美了!” “不我觉得现在你已经算是男女通吃了――”政宗吐槽道。 “吃和被吃是有差别的,你懂不懂?举个简单的例子,你说你把成实压了和你被成实压了,这之间能没有区别吗?” “云绯岚――你都在胡说些什么!?” “哎呀生气了生气了!你这个别扭暴娇受!”绯岚依旧嘻嘻的笑着,还不忘做个鬼脸。“殿下您跟成实的事儿我都猜得到,不就是――”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绯岚自然是不笨的,她懂得趋利避害。例如在这个时候――在主公一脸邪笑逼近的时候,她非常识时务的向后挪了挪,同时收了声,满脸堆笑的摆摆手,没骨气的补上一句:“我啥都没说哈。” 政宗一听,却依旧还是笑,直到将她逼到墙角。又是嘴角一勾,笑得更痞了。“绯岚你觉得我现在要做什么?” 绯岚一见,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不知道。”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政宗凑得近了,绯岚似乎都能感受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她低了头,没敢看他。“我想知道你那本书有没有好好看?”政宗这句本来很纯良的话语在此刻让她听起来不由得再次紧张了起来。“我说几句和歌,你若是对上了就可以走,若是对不上――”他又笑了,低下头凝视她的眸子,“后果你倒是可以猜猜看。” 绯岚一听,也不好说这厮到底是玩笑还是认真,只得别开头逃避着他的目光,低低的回了一句。“唔……那好吧。” “那我来对,你来答,”说着,却听政宗吟道:“今朝始着初夏装,复增忧悲怀春逝?”【出自《源氏物语》第四十一章魔法使,下一句是“蝉羽夏衣今始换,蜕去春衫愁更添。”】 绯岚摸着下巴犹豫思索了一会,开口道:“秋虫纵然伴人泣,长宵已尽泪仍滴?是这句?” “才不对!”政宗无奈道:“好吧这句不对,那换下一句――紫藤花艳日暮中,缘何空候残春过。下一句是什么?”【出自第三十三章藤花末叶,下一句是“日暮苍茫难分辨。艳艳藤花如何折。”】 “嘉荫凋残秋风猛,弱草芳尽不胜悲!这回总对吧?”绯岚有点小兴奋,“对了吧对了吧?这回总该对了吧?” “……绯岚,你难道只看了第一章吗!?”政宗无奈道:“你除了第一章的和歌,还会不会点别的?”见她摇头,他只得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吧,把书给你都这么长时间了,你难不成就只看了个第一章?不过既然你没有答对,是不是应该有个惩罚――”说着,微微眯起了左眼,一抹淡笑又回到了唇边。微微凑近,笑容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等会等会你给我等会儿!”绯岚伸手推着他,“刚才你说的是‘对上和歌’,可没说对错,不管对错反正我是对上了!那还惩罚个什么劲儿?好了好了我要回家了!”见过钻空子的也没见过这么会钻空子的,碰着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主儿,就算是政宗也不得不就地屈服三分。“所以,身为主公,就要言而有信对不对?我既然没犯什么错误你就也别威胁我,嗯你现在就给我起开――都说了让你起开了!走开啊少搂搂抱抱的老子不提供特殊服务啊混蛋――放开我听到没有――呜!” 本来就想为这个吻寻个理由的,那么既然理由无用,就干脆直奔主题算了嘛。 政宗这次倒是业务娴熟了很多,按住绯岚的手腕免得再让他脸上挂一次彩。“我说你也别生气,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我也没生气嘛,这一下就算我们扯平了? ------------ 第八十七章 你不娶我娶! 更新时间:2012-01-22 “扯平你妹。”绯岚狠狠的用眼神剜了他一眼,“快点松开我!” “松开了你你会打我吧?”政宗依旧是一脸痞笑道。 “你知道还敢亲!” “反正已经亲了,你说怎么补救?怎么算扯平?你再亲我一下算了?” “你这个不着调的二货!”她干脆放弃了挣扎,只是自己暗暗生着闷气。“哼,反正谣言已经散布出去了,阿初要是真不娶,那我娶!哼,等我娶了媳妇,我看殿下你怎么好意思再这么调戏老子!” “你开什么玩笑!你娶妻!?那不是等于将你女人的身份公诸于众吗?你到底怎么想的啊?”政宗松开了她,但略一思索道:“不过――说起来你也确实到了娶妻的年龄,不如就找个知道底细的姑娘嫁给你?我反正是没有妹妹,我再想想别的家臣――” “说什么呢,这不等于坑了人家一辈子嘛!”绯岚倒是不傻,思索片刻,随即弯唇一笑,煞是猥琐,“我想到人选了!绝对靠谱!” “你还真舍得拿身边人下手?”政宗显然是知道她心里的人选,不由得嘴角一抽,“她不可能同意的吧?她会杀了你的吧绝对会杀了你的吧……” “嘿嘿,话可不能这么说,等捆着拜了堂成完了亲往洞房一丢那第二天早上怎么说也是我媳妇儿啦。”她的计划倒是不赖的。“我估计她不会想这么早就成了寡妇吧?” “你认真的?” “当~然认真的!你以为我说这一堆是逗你玩的!?我也太闲了吧?”绯岚的微笑却丝毫不像认真的,却见少女俯身叩拜,“还请殿下赐婚呀!” “……为什么要我给你背这个黑锅――” “嘿,好不容易有个扯平的机会,你小子可得好好珍惜珍惜。等到我结婚的时候你还得当证婚人呢!”绯岚笑得一脸风轻云淡,可政宗则是一脸无奈――所以说干嘛要把我扯进去嘛! 于是,几天之后,米泽城里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本来是那毒蜘蛛云大人要娶亲,娶的那一方是天童家的女儿,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要说这本来是个好事,可为什么不得了呢?这可要从一路娶亲开始说起了,这新娘夕子小姐可是一点都不肯从呀,而未来的夫家却似乎早有准备,将那姑娘捆了手脚封了嘴巴塞进轿子里就回了宅,草草的行完了结婚的仪式就塞进洞房去了。 这哪里是结亲,这分明是抢亲嘛! 可就算这样,米泽城里的待嫁姑娘们可都没有对毒蜘蛛的印象产生丝毫不满。俗话说得好,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云绯岚这光明正大的强抢民女,也很快成了风靡米泽的谈资。不过也亏得那毒蜘蛛算是生得一副好皮相,别说女人长得漂亮算是优势,这男人长得好看也一样不差。毒蜘蛛就算做出这样扎眼得抢亲行动来,毒蜘蛛还依旧是毒蜘蛛,他还是万千少女心中的偶像,这一闹腾,粉丝倒是只增不减了。 只是可怜了夕子姑娘,就这么一路捆着直到进了洞房,等到被绯岚解开的时候欲哭都无泪了。“哎呀夕子你别这个表情嘛~别不高兴嘛你看今天好歹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嘛对不对,来来小妞儿给大爷笑一个?不笑?那爷给小妞儿笑一个?”说罢,又是一脸猥琐笑。 “你去死啊!”夕子揍过去的一拳却被绯岚接了下来。“你没事闲的结什么婚!?结婚你干嘛要娶我!?你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啊!” “别这么说嘛夕子。”绯岚不知是笑的一脸猥琐还是一脸纯良,“我要是结婚的话只能选你嘛,我还哪有别的人选可以娶嘛!只有你不会暴露我的身份不是?再说,我还真不信你准备嫁给寻常人家当夫人!” “那也不至于毁在你手上嘛!”夕子颇为委屈。“再说――再说――” “什么叫毁在我手上,夕子你这话说得可不对!”绯岚也义正言辞似的答着,说着说着却换上一脸恍然大悟“哎不过话又说回来――哦,我说你怎么这么委屈呢。你是因为怕加藤大叔嫌弃你是不是~哦对嘛,我想起来了,你喜欢大叔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这厮笑得一脸小人得志。 “要……要你管!云绯岚你给我闭嘴!烦死了!”夕子一听,却皱了眉,虽是呵斥着,脸上却染上两抹绯霞。 “夕子你不会是大叔控吧?我感觉加藤大叔那年龄段不太适合你呀?”绯岚果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何况加藤大叔好像只把你当――” “你给我闭嘴!” 可令人悲哀的是,绯岚不仅没有闭嘴,反而省略了所有标点符号,再次发挥了她超大肺活量的优势,只见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哎呀生气了生气了~我没怎么样嘛只不过说了点实话而已我知道这年头不能说实话总说实话是要被人嫌的而且会被人家打击报复的你看哦夕子现在你就一副要打击报复的脸孔哦好可怕哦真的好可怕哦你别过来呀你要做什么我可是你相公哟你难道要谋杀亲夫嘛你刚嫁过来就想守寡嘛――” “闭嘴!”新娘咬牙切齿的咬重了音,就差伸手一拳头揍她个乌眼儿青。 “哎呀算了算了,夕子你也别动怒嘛今天可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嘛。”绯岚赶忙赔上笑,解释道:“不说这些,反正我记得你第一次跟我效忠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 “说过什么?” “夕子!你以后就是我的人啦!”说着对着她的新娘又是一个虎扑熊抱,惹得夕子又是一阵皱眉踢打。“来嘛夕子我们洞房花烛~”说着,还不忘抱着她吃吃得笑的猥琐。 “你给我死开!”新娘早就没了好脸色,但还碍着面子没有跟她再发火,可她云绯岚是那种肯随便得了便宜就卖乖的人吗?怎么可能!按她的性格,那得用一句俗话,那应该就是:蹬鼻子上脸。 绯岚一见那女忍者板起了脸,倒也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伸出了手,竖了两根食指,放在夕子嘴角,微微向上推,“夕子,笑一笑嘛~来,跟着哥哥一起~笑~~~” “滚!” 怎么说呢,其实夕子能忍到这一步应该算是脾气好的了吧,可就算脾气再怎么好,碰到绯岚这样的货色,也得被生生的气出个好歹来。何况夕子生性高傲,能忍到这一步,也只能说是绯岚――是的,我们只能说绯岚的命太硬了。 甭管绯岚是不是打不死的小强命,反正这一宿这姐妹俩――不,夫妻俩是没少折腾。光是摔摔东西还好,最后夕子还是没有忍住,到底跟绯岚打成一团。俩人乒乒乓乓摔摔打打的声音近乎直到天亮才平息下来,就算没有嘉宾亲朋,那这个洞房也算是闹得够high了。而这洞房里传出的一串声音,也让那些毒蜘蛛的倾慕者不仅是羞了红脸……而且对不起,也让他的粉丝又骤增了好几十。这一下,关于毒蜘蛛和独眼龙的桃色新闻总算是平息了下去,大家也算认识到了――哦,敢情毒蜘蛛也是个纯爷们儿,就算以前是受,但现在娶了媳妇儿也被掰直了。不过我觉得掰直了什么的――至少在那个腐女不太盛行的年代,应该算是个好消息罢。 说实在的,如果绯岚看到了第二天早上墙外的状况的话,她会觉得很骄傲和自豪的。因为几乎所有的倾慕者都趴在墙头往墙里瞄呢――瞄什么?当然是要看看那毒蜘蛛宁可抢也要抢到手的妻子,到底长成什么样子!是不是如同传言的高贵又漂亮,温雅又贤淑―― 不,我倒觉得用绳子捆媳妇过门倒是有两种可能性。第一,那新娘子和温柔贤淑无缘。第二,那新郎的属性可能值得考究,而且脑袋里似乎缺了点什么。 到底这婚事的当事人双方对于这两者的可能性到底是兼而有之呢还是兼而有之呢还是兼而有之呢?我想大家都懂的。 而那些趴着篱笆围墙往里瞅的倾慕者们,围观了好久也不见夫妻俩起床出门。这倒也有道理,天都快亮了才睡下,这起床的时间怎么可能早的了。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围观众终于在要吃午饭了的时候看到了那新娘子到底模样如何――但看了之后无不大失所望慨叹而归。哦,毒蜘蛛的新娘这不就是前些日子在他受伤的时候在家侍候他的那位姑娘嘛!于是传言骤然迭起,比较普遍的说法则成了那夕子姑娘借由给毒蜘蛛做侍女,实际上都已经做了侍妾啦,而且毒蜘蛛对她也算是日久生情,就干脆娶了做老婆了―― 绯岚听闻之后倒是觉得这个故事编的真是不赖,赶明儿还准备去追溯一下这谣言的源头。她真的很想认识一下这位谣言撒布者,顺便给予鼓励,没准哪天就成了日本的安徒生或者格林了呢?不过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如果她追溯到了那位散布谣言的先生,那夕子会先把那人直接弃尸荒野的吧――夕子不会把绯岚弃尸荒野,那是因为杀了就算谋杀亲夫,不过对于别人会不会如此仁慈,这绯岚可就不知道了。 ------------ 第八十八章 意外的突发事件 更新时间:2012-01-23 虽然绯岚这算是娶了亲,可是实际上娶没娶差别并不大,日子还是一样的过,一家四口人――绯岚和夕子姑且算是一对。那么加藤大叔则算得上是绯岚的岳父,那阿初呢?说好听点,应该叫吃白饭的吧――啊?您说这也不算什么好听的?那你还想怎么称呼他?其实也对,阿初也不算不干活,只是默写了一本又一本的诗词歌赋放在那里等着落灰。您说这一家子除了忍者就是武士,一个个全都是舞刀弄枪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谁能有心思看那玩意儿? 不过好在阿初吃白饭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绯岚和夕子婚后不久,就连蜜月――好吧如果有的话――就连蜜月都没度完,阿初就被政宗赋了职,虽然官不大,那份薪水倒总够他自己一个人生活了。按照政宗的强烈要求,他也不能继续住在她家了。这么说也对,人家绯岚少说也是新婚燕尔,虽然说法有些略微的坑爹,不过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夕子便特意做了些好吃的,大家坐在一起好好吃个饭,算是给阿初送个别。饭毕,夕子跟着阿初去帮忙收拾新家,绯岚自己则郁闷的窝进屋里。在百无聊赖之中,久违的提笔写了封信给三成。“他搬出去住了,家里又少了个人,有点寂寞呀……”写完便交给了加藤,自己则趴在被子里,抓起身边的《源氏物语》随手翻了几页,便觉得无聊,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暗色的天幕只剩下太阳红褐色的残影,可月亮还躲在朦胧中看不见踪迹。绯岚起身揉揉眼睛,刚想起床去点油灯,却隐约觉得这屋中似乎还隐匿着另一个生物的呼吸――有妖气!?还未等她喊一句“何方妖孽看老衲降妖除魔!”却被那人先一把捂住了嘴巴! 绯岚顿时觉得这个动作好生熟悉哟,随即,理所当然似的,一只手臂就这么好无悬念的环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揽在怀里。绯岚正琢磨着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来对她搞夜袭,却感觉那人似乎侧过了头,将脑袋埋在了她的左肩窝轻轻的吻着。这一系列亲昵的动作让少女不由得微微的打了个寒颤,刚想一记肘击先伺候过去,却感觉摩擦她皮肤的不只是那人的嘴唇――还有一点布料的触感。 布料? 绯岚这下子马上就猜到了搂着自己不撒手,已经二到无极限敢来这里对她动手动脚搞什么突然袭击的货色到底是谁了。她微微侧头躲了躲,扣住对方的手腕开口道:“殿下,你放开我。” 那人一听绯岚开口,反倒是镇静得很。虽是没有说话,却听他冷哼一声,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殿下!你今天是发什么疯!”她极力挣扎,可不料对方用足了力气将她禁锢在怀中,不许她逃脱。“殿下你放手!你这个二货我让你放手你听不见是不是!要是再不放手小心老子再给你咬个牙印啊!”绯岚双手扣住对方的手腕,扯到嘴边。可意外的是,那人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抗。 不对―― 他不是口口声声说不想被再咬一次了吗――这难道不是那个死独眼!? 绯岚略一侧身,抬手就是一记肘击。她这次被占足了便宜,就算是那个二货主公,那揍这一下也是罪有应得!没想到的是,对方似乎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动作,闪身躲开了攻击,同时也松开了她。那人毫不惊慌的站起身来,在黑暗中,带着些挑衅的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凝视她。 月亮升起了,青白色的光芒顺着纸门窗棂涌入房间。绯岚的眼睛似乎也能适应了这种程度的黑暗,她抬眼望去,那人的身材、五官虽然看不明细,但也算是可以模糊辨认。一身熟悉的暗色和服,合度束起的长发,微扬的唇角,俊朗的容貌。甚至还有戴着眼罩的眉眼间那不羁的痞气。 不――不对,他应该不是政宗才对――难道说―― “我以为你会让我继续下去呢。”那人似乎笑了,依旧丝毫没有显出任何惊慌,倒是去取了灯来点上。自己解下眼罩,嘴角依旧保持着那带点坏带点痞,却又带着自己残存的一点温柔的淡然微笑。 “政道,你为什么要扮成你哥哥的样子。”绯岚望着他,却依旧惊魂未定,“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只是很好奇,你跟兄长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他玩味的看着绯岚,“不过看起来,似乎远不及我所预计的。最上云姬,你果然还是给我留了机会呢。”政道的笑容更深了几分,笑弯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说说看,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 “政道,你变了,变得好可怕――” “我是变了,但我和兄长变得更加相像了。”他顿了顿,那摄魂似的桃花眼一扬,似乎在等她的回答,“你害怕承认这个事实。” “为什么要刻意变成殿下的样子,我――我还是更喜欢以前的你。” 政道一听,故意装出惊讶的表情,“哦?我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荣幸。”他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那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变回以前的样子咯?” “那样不是很好吗――” “不愧是兄长座下的毒蜘蛛啊。果然事事都为兄长考虑――”他顿了顿,开口道:“绯岚,我记得你对我说过一句话――你说‘政道你就像是一块砖,哪里有用往哪搬’对吧?” “……我……我当时是开玩笑的你别介意――” “不,我现在觉得你说的很对。我不过是兄长用来一统奥羽的一件工具罢了,按照我的血统,娶亲,入赘,再将其纳入伊达家的版图,上次芦名纵使失败了,可他的计策却依旧就不会改变,这是我永远逃不出的命运。绯岚,你觉得这个世界公平吗?” “这――”她犹疑了片刻,继而道:“你的兄长失了一只眼睛,而你失了家督之位――命运应该是公平的吧?”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公平过。”政道依旧是喜愠不变,嘴角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意,“我和兄长相比,只比他幼了不到一岁。而这一年的时间,却让他高高在上,让我一无所有。你说这公平吗?你可能会说他是嫡长子云云――不过绯岚,为什么你们可以忍受他的残疾,却不能忍受一个几乎和他同龄的人接任重位呢?” “政道,事已至此,你还能怎么做?”绯岚打断了他,“我是殿下的臣子,不管如何我都要忠于他,立长不立贤,这是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宗法。我尊称您一声二公子,你就应该明白现在局势已定,还是有非分之想比较好。” “我以为我变成他的样子,你就会喜欢我更多一些。”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你在说谎。”政道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身边,却字字清晰:“云绯岚,你一直期盼着着有朝一日能嫁入伊达家,代替爱夫人成为正室夫人。”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没有过这种想法!” “还是说,你只是想做伊达家家督的夫人,而家督是谁无关紧要?”政道在她耳边轻轻地笑道:“不要反驳,因为母亲大人早就知道了你的想法,要不然不会让你做了最上家的公主,给你如此高的名分。说白了,你注定是要嫁进伊达家,成为兄长或是我的妻子。”他弯唇一笑,声音中带着些蛊惑。“或许也可以说成,我们兄弟俩谁娶了你,谁就是伊达家的家督。” “不可能――政道你记着,伊达家的主人是政宗殿下,不会易主!” “哦?既然这样,你可不可以嫁给我,然后试试看伊达家到底会不会易主?”他玩笑道。 绯岚向后躲开几分,干脆站了起来,“政道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给我离开这――”她低下头望着那灯影中相似的轮廓,冷声皱眉道:“政道,我――云绯岚也好,最上云姬也好,我不是你们兄弟相争的筹码,你给我记好了。” 那坐着的青年倒也不生气,反而也站了起来。“兄长怕是已经对你表明心意了吧,”他嘴角一勾,如同他哥哥一般痞痞的浅笑道:“这我倒是猜到了。他说他喜欢你,他想娶你,对吧?” “够了――” “你难道真的当真了?可笑――真可笑。”政道没有理会她灼人的视线,反而转身走向了门口。“绯岚,别说我没提醒过你,我这些话你还是好好记着罢。”他停了下来,微微侧过头道:“兄长不可能没有私心,他说他喜欢你,也许――也许是真的喜欢,不过之外呢?和最上家的联姻,保持毒蜘蛛的绝对效忠。你倒是可以自己算上一算,这些因素到底都占了几成。” “你什么意思――” “不过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政道开了门,月光如雪倾泻而入,将他的影子拖得修长。“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懂我要说什么。”说罢,那长长的影子便离开了月色,融入了黑暗中。 ------------ 第八十九章 一探虚实 更新时间:2012-01-24 他或许说的没错,确切的说,应该算是说得很有道理。因为就在他说出这些话之前,绯岚就一直在心里暗示着,不断顽固的否定着这些推论。 是的,不只是政道这么想,几乎所有的人都会这么想――甚至就连她自己思考过最上云姬存在的意义。牵制最上家之后呢?近乎世仇的最上和伊达要想真正的和睦,只有政治联姻一条路。当年心怀鬼胎嫁入伊达的东夫人姑且算是个例子,那现在的她――名义上是最上家公主的她,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例子?会不会再次成为联姻的纽带? 或许,最上云姬她就是为此而生的。 “让你做了最上家的公主,这么一来你嫁给那位大人也算是门当户对,而且若是结婚了,那也算伊达和最上的再次联姻。无论是对谁,这都是一门绝好的婚事。”小驹说得对――她从一开始就想到了。企图逃避的不过是自己罢了。说什么要拒绝,可是此刻早就身不由己。 如果说,伊达政道背负的是借着血统之由入赘他家继承别家家业的命运,那最上云姬,则是无可质疑的成为联姻的工具。这是命,这是她的命。 不过好在――她还是云绯岚。她现在可以暂且将云公主的身份放在一边,来日方长,保不准哪天事情就出了转机,她或许就可以逃脱这样的命运。 或许――只是或许罢了。除非真的有奇迹能够发生。 她烦躁的搔搔脑袋,靠在墙上望着顶棚的横梁方椽静静发呆。油灯悠悠地燃着,蓦地,火焰却突然微微抖动了一刹那,摇摆几下很快恢复了原样。 绯岚侧过头,看了看身边单膝跪地的便装女忍,嘴角微微一勾,算是笑了。“坐吧坐吧,自家人还客气啥,不过可惜,夕子你这套突然袭击的伎俩已经吓不到我了。” 女忍听了,便转成跪坐的姿势,那双吊眼上下扫了绯岚几圈,冷声哼笑道:“绯岚,怎么这么一副死人脸,睡多了还是做噩梦了?”她听了倒是没回答,也没有和夕子斗嘴,这倒是让女忍者感觉着实奇怪。今天这个云绯岚,看起来很不正常! 绯岚这么一回头,就看见又是一脸看到小怪兽似的表情的夕子,心想怎么一个个都换成这个表情来面对我,难道我真的是小怪兽不成?便不由得微微皱了眉,问了句“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你自己照照镜子去看看你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到底出什么事了?”夕子追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 “云绯岚!你给我说实话!” “不说这些了,”绯岚岔开话题,“我们成亲有几天了?总有五六天了吧?”见夕子一脸鄙夷,她赶忙解释道:“没别的意思,就是突然想起来好像好久没见过殿下了,是不是偶尔也要去他那里报个道啥的――免得一个个的都以为我被外星人抓走了。”说着,又朝她弯了弯嘴角,“好啦就这么定了,今天早点睡吧――”见夕子不动,她过去戳了戳那女忍者,“不走吗?一起睡?” “云绯岚你今天真的很怪。”夕子扣住她的手腕,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明天去找殿下……去核实一些事情。” “好吧――”夕子一听这回答,也终究没有再问,只是微微一欠身。烛火又是轻轻的摇曳了一刹,剧烈的摇晃后,随即恢复了平静。而绯岚也依旧靠着墙坐在那里,依旧抬头望着那方椽发呆。月光明了,又暗了。星辉散尽,又是一个冬夜。 等到绯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是觉得腰酸背疼腿抽筋,脖子也睡落枕了。她就觉得这一天开始得未免也太憋屈了点吧! “绯岚,你不是要去找大殿吗?怎么还没起来?”夕子催促道。 “好――马上就来――哎哟好疼!”那么绯岚同学今天大概就是这么个状况了。本来没想睡的,落枕成这副德行,还真不如通宵了呢。绯岚尝试着给自己揉揉脖子,作用却不大,只得僵直着脖子出了门。夕子见她这副样子,也终于肯定了今天的云绯岚――和昨晚一样不正常。 甭管正不正常,反正绯岚现在是僵着个脖子坐在政宗面前了,再加上绯岚这面无表情的样子,也让政宗不由得面部抽搐。“绯岚――你的脖子还好吗?” “好!很好!非常好!”她僵着脖子回答,还不忘伸出爪子竖起拇指比划着。“好得不能再好了,这个答案你满意不?” “……你只是睡落枕了而已对吧?不是面瘫对吧?绯岚你可不可以稍微有点表情?”但是当他看到绯岚那如同百鬼夜行的虎式微笑之后,就很快后悔了,赶忙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拜托你还是别笑了。”于是呢,我们的绯岚同学再次回归了一脸死相。 “殿下,文书给您送进来了。”一声问语打破了尴尬。 绯岚一听这声音超级耳熟!哦哦这不是阿初的声音吗?她侧头这么一望――“……好疼!”是的,睡落枕的人你们都伤不起。 阿初――张建初拉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脸无奈的政宗以及捂着脖子眼噙泪水的绯岚。其实突然回一下头也许落枕就能好了,可惜的是绯岚中间还稍稍的犹豫了一下,所以导致了阿初见到的景象。 “阿――阿初你早……”绯岚缓缓挣扎坐起身来,伸手打着招呼。 “呃,你们在聊吗?那真是打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阿初赶忙进屋把公文放下,最后又觉得这么晾着绯岚却是不太够意思,便说了句“落枕了热敷一下吧”便又一行礼,退出了这“二人世界”。不得不说,阿初不愧是在大明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的,这种程度的圆滑世故自然不在话下。 见阿初出门,政宗也干脆坐到了绯岚身后,她想回头,倒是先“哎呦”一声,疼的动不了了。“别动。”政宗在她身后轻轻扣住了绯岚的肩,伸出拇指来在她后颈的穴位重重的按压。绯岚倒是第一次知道这货竟然会的还不少,这下子还真是对她的二货主公刮目相看了。 少女轻轻活动着脖子和肩膀,觉得按了几下着实轻松了许多,也乐得接受这种免费按摩,“殿下,没想到你还真有一手!” “说不上是有一手吧。”政宗附和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以前我睡落枕了的话,母亲大人就这么给我按――后来也就学会了。” “自己给自己按?” “……算是给小次郎按的时候练出来的。”他说了这句,就顿住不再言他。政宗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好似在笑,虽然看不见,可她能想象得到他淡然微扬的嘴角。 “说起来,政道呢?” 他手上的按压顿了顿一瞬间,但很快继续,“他今天早上就走了,说是要回趟三春城。也对,毕竟在那里掌权了那么久,新政还未得到扶持,回去看看倒也无可厚非。” “哦。”绯岚应了一句,便不再开口了。 政道走了,难道他在躲我? 不……难道说现在的这个殿下也是政道―― “绯岚,怎么了?放松一点嘛。”却见绯岚费力的扭过身子,望着他的脸,却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她微微皱眉,伸出手来直奔主题――眼罩。“你做什么?”政宗被她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赶忙抓住了她的手不许她再贸然行动。 政宗脸上的惊异和紧张是她从未见过的,纵使是上次被她看到了“好风景”,也没露出如此惊慌的神情。“你慌什么――”这种态度不由得让她微微确定了自己刚刚的预想――如果心里没鬼,那你慌什么! 二人都不肯松手,于是变保持着绯岚抓着他的眼罩,而政宗抓着绯岚的手――如此诡异的状态。片刻沉默后,政宗方才垂眼开口道:“……你放手……” 绯岚虽然带着怀疑和猜测,可毕竟不敢确定这就是政道。说实在的,虽说政道和政宗长得像,但也毕竟不是双胞胎,仔细看起来二人还没有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地步。但是万一是人皮面具呢!?不知道绯岚有没有迫害妄想症,反正看这个架势她是认准了面前的政宗就是政道假扮的了,“怎么,你一个大老爷们还怕看不成?”她丝毫不退让,放了狠话,嘴上也没了遮拦。“不就是只眼睛嘛有什么可捂着藏着的?至于像护着兜裆布一样那般较真么!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没穿兜裆布我都见过,你现在捂个眼罩不让我看这是做啥?”绯岚最后还总结似的白了他一眼,“看一眼又不会怀孕!” 尼玛谁怀孕啊!?他伊达政宗堂堂九尺男儿还能怀孕?!听着多新鲜啊! 她家主公一听前半句,还会想起上次被她看光了的尴尬场景,可听到后半句,脑子里已经完全是各种各样的吐槽了。政宗长长的叹了口气,“不让你看我是怕吓着你。” ------------ 第九十章 眼罩下的秘密 更新时间:2012-01-25 “哎呦喂,您说这话可吓死我了。”绯岚上下扫了他好几眼,故作惊讶的大呼小叫,随即又丢回一个白眼过去,“老子毒蜘蛛云绯岚上战场也不是一次两次,受过的伤流过的血落下的疤一样不少!”说着,还不忘指指左肩上被箭扎了的位置,“你跟我说怕吓着我?你瞧不起我是怎么着?” 政宗一听这话,也就颇有些后悔刚才跟这丫头说过的那些温柔词汇了,对云绯岚这号人,温柔什么的看来根本用不上。“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要看我的眼睛了?” “突然想到的,想看就看啰,不行么?” 他一听,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不行?他哪里敢说不行!说了不行,这丫头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事端来呀!“既然你想看,那我先提醒你——别被吓到……” “放心~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绯岚说着,嘻嘻一笑。其实说白了,现在绯岚早就确定了面前这位就是政宗,只是单纯好奇眼罩下的眼睛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政宗见拗她不过,只得乖乖的放了手,任急躁的将眼罩摘了下来。 眼罩下的右眼依旧是闭着,绯岚刚要催促,却听他提醒道:“……希望不会吓到你。”见她点头,政宗也只是在唇边漾起一点笑意,随即微微睁开了眼睛。 他的右眼没有任何的伤疤,也没有什么畸形,只是失去了瞳孔,变得一片皓白。仔细看来,也许是瞳孔的颜色变淡了,与眼白融于一色。这在绯岚看来并不可怕,这异样的眼眸却让她觉得面前的男人看起来更加具有另类的率性罢了。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终于让她看得明细,那只失明的纯白右目,竟也透着一丝异样的美感。那张狂和不羁,在摘下眼罩之后却消失了不少,只能在眼中看出那些许的自卑、落寞,甚至哀伤。 绯岚看着看着,却突然笑了,在他的错愕中,带点兴奋似的答道:“右眼很帅气!你真是超~有型的哦殿下!” 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的政宗也不由得微微一愣,讶然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眼睛很帅气,怎么,赞美的话还想多听几遍?”绯岚好笑的歪了脑袋,却依旧凝视他失明的右眼。“殿下你干嘛要把眼睛遮起来,这样看起来就很帅的。” 面前得青年听了,却也是浅浅一笑,摇了摇头,“对我说这样的话的人,你是第一个。” “……就连东夫人也没有说过吗?” 他这次没有了回答,垂下眼,继续摇了摇头。“绯岚,现在可以把眼罩还给我了吧?” 她到底是没有乖乖将眼罩交出,反倒是伸手将那柔柔布料笨手笨脚的遮在了他失明的右目上。最后,还不忘安抚小孩子一般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他或许能明白,那个女孩只是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罢了。 云绯岚,为什么只有你可以看着我丑陋骇人的眼睛却面不改色、就连眉头也丝毫不皱。为什么,你只是在微微惊讶之后,反倒对我微笑,给我和别人所说完全相反的答案。这算是怜悯吗?或者说……你果然是太过——与众不同了吗? “殿下,”她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开口说道:“你没必要为你的眼睛自卑。我听片仓大人说起过,殿下你的眼睛是小时候生病造成的吧,所以这不是你的错嘛!所以——”她弯唇一笑,狡猾的露出小虎牙,“没关系,成实不会嫌弃你的!什么都不能阻止你们相爱的!” “……你到底都在胡说些什么——” “殿下你就别不承认啦——我都看得出来!”绯岚继续胡诌着她家殿下和成实的基情,最后还不忘拍拍政宗的肩,起身预备出门。“那什么,没什么事我先走啦。” “……等一下——” “嗯好的拜拜!殿下我们改天再会哈!”绯岚本自没准备长留,便又是猥琐一笑,夺门便逃。 初冬的天气尚未转冷,但北风吹来也稍稍有了些寒意。树上的叶子早就落尽,如今看来,连地上的枯枝也少有了。天高云淡,只衬得院落里寂静异常。绯岚刚想说这怎么这么安静,路一回弯,倒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远处,许多人围在一起,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朦朦胧胧的,听来倒像是在争吵或是呐喊。绯岚不免有些好奇,而身为一个围观党,有个热闹她自然是要凑一凑的。打定了主意,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跑得近了,才听清这声音好像是在加油助威。 二三十个低阶武士围成一个圈,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圈内,一边杂乱的喊着“加油啊”“您不能输啊”之类的口号。绯岚刚想扒拉开人群挤进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对练喂招,却听嘈杂的声音却一瞬间停歇了下来,本来兴高采烈的武士们也悻悻然的放下了举起的拳头。她不觉有些奇怪到底是谁搅了局,便看左手边的人群开出条缝儿来,武士们纷纷后退让出一条路,却见一人裸着上半身,似是不悦的推搡着人群走出,走出了还不忘回头骂上一句:“真是扫兴!”绯岚见那颀长的侧影有些熟悉,倒像是宗时。刚想唤他,他倒是先走出了视野,带着一群武士打道回府了。 绯岚见状,也大略知道了刚刚的来人是谁,想着,那一抹黄衣背影果然出现在不远处——习惯穿黄色母衣而被冠以“黄后藤”之名的后藤信康。后藤这个人绯岚并不太熟悉,唯一的印象也就是寡言。这个人话很少,平时也都少和人交往。可以说和原田宗时这个纯正的毛头小子完全没有任何相像之处。而后藤也自然是看不惯原田的作风,宗时也看不起后藤像是高高在上的傲气。总之,两个人——不是一见面就掐,因为后藤是不屑和宗时吵架的,而宗时提出决斗的时候,那寡言的后藤倒是总能说出武士本色之类来压他。打呢又不跟他打,说呢他自己又不占理,所以宗时每每见到后藤总是要退之而后快的。 此时,人也散去了不少,绯岚也总算扒拉开人群进了去。却见一人立在中央,似是在望宗时的背影,有些无奈的弯起一抹淡笑,摇摇头。剑眉皓目,英气逼人。他也裸着上身没有穿衣服,薄汗在阳光下闪着淡金色的光泽。他比政宗稍微壮实一些,肌肉的线条也自然更明显,三角肌、胸肌自然还有她“最爱的”腹肌——八块!这八块腹肌可比政宗的看起来明显也结实的多了。绯岚继续看下去,可人家穿了裤子,下面的终究是看不到了。不过好在是看不到,要不然这丫头没准又要鼻血横流一把。就在她的视线从腹肌上抽离,目光一路向上回到他的脸庞、对上他的眸子、直至眼神交汇的时候她还不忘咧嘴嘿嘿一笑,吞了口口水。 看的一方倒是满意的很,可是被看的一方显然不是这个淡然的心态了。却见面前的成实又是一副见到小怪兽的神色,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惊讶变成惊恐。别看成实这个人平时和和气气的打仗时候勇武无双的,可是一见到这小怪兽似乎以前的所有的稳重都尽数抛进了日本海。 “成实大人,刚才是在和宗时大人比武么?”看围观群众甚多,绯岚也少有的用了敬语。少女微微一笑,还不忘暗暗的对着那八块腹肌多瞄了几眼。 成实被绯岚看得有些发毛,想把衣服穿上,可是又有这么多下属看着,这么兀然的穿了衣服是不是又要被人嚼舌?他僵硬的挑起嘴角,搔搔脑袋,侧目过去来连看都不敢看绯岚的脸,模模糊糊的答道:“啊……嗯……刚才在和宗时角柔术。” “真是好兴致啊。”绯岚笑着,故意走得近了伸手拍拍他的肩,“哎?成实别这么紧张嘛,我云绯岚又不是走到哪都跟着一片毒雾,毒不死人的。” 虽是这样说的,可听者除了被拍的成实之外都不由得后退了半步,而成实的身体也是微微一颤。倒不是因为他怕了,只是绯岚的手就这么拍在他裸露的肩膀上——她手心的温热就这样一点一点在他肩头扩散,渗进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他下了好大决心似的移目过去,看着面前笑得顽皮的少女。那明眸熠熠,瞬间搅乱了他所有的心思。单纯如斯,脸上也不由得微微泛起了红来。 “成实,既然后藤扫了你和宗时的兴,我们来玩一盘吧!”她丝毫没有察觉到成实的异样似的,反倒大喇喇的又将他的肩轻轻地拍了拍,随即后退几步,挽起袖子似乎是真的准备干一架了! 玉臂皓腕虽然恐怕是谈不上,然而绯岚毕竟是那细弱的女人手,这让成实不由得再一次挪了视线。还未等他想出什么能够怜香惜玉两全其美的法子,却听绯岚嚣张的叫着:“来了哦!”便赶忙侧身一闪,避开了攻击。 ------------ 第九十一章 要摔请轻摔 更新时间:2012-01-26 说实在的,绯岚并不会什么柔道,她会用的也不过是当时做杀手的时候留下的体术底子。好在是当时的柔道还没有什么规则,就算她用近身格斗的套路也没人能说她犯规。而绯岚自从摺上原一战以来就几乎一直在养伤,身体虽然是恢复好了,可是疏于锻炼,力量和敏捷都大不如前——扣臂锁喉被他生生拦下不说,就连直扫下盘也——扫不动,是的,也不知道成实是怎么练的,绯岚的攻击打在他身上近乎完全的不痛不痒!别说搏击术、近身格斗,绯岚甚至已经自暴自弃的认为就算是女子防身术都奈何不了他了! 绝望啊!尼玛这也太让人太绝望了吧! 绯岚用双手死死钳住他的右臂,本是转身想要来一个过肩摔——可是真的背住他想摔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成实反应显然更快,看出了她动做的端倪,赶忙后撤半步拉开了二人距离——尼玛这根本摔不过去!!还未等她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就觉得腰上一紧,腰带被他拽着不由得失了重心。而就在绯岚跌跌撞撞找着平衡的时候,成实先她一步扣住她细弱的手腕—— 这可能不算是过肩摔了,如果说是完全写实派描述的话,应该说成是——绯岚被抡飞了。还没等她感叹一句:“哇塞!灰起来了耶!”就已然重重摔在了地上。落地的一刹那摔得她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后背疼得麻木,不知道肋骨有没有断,脊骨有没有错位,内脏有没有干脆摔成了一坨浆糊。不过是疏于锻炼,就发现不仅自己打也打不好了,就连被打被摔的技能也衰退了。结论就是,她这次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见绯岚输的如此利落,围观的众人虽然是不敢对绯岚连讽刺带挖苦,倒也相视一笑,在成实的命令下一个个都转身离开了。 绯岚侧头看人家走远,方才躺在地上疼得眼泪都噙出来的哼唧两声。也不知道刚才成实这一下到底用了多大力气,反正她现在使不上劲,连坐起来都很费劲。“成实——你还真摔呀——”她颇为委屈的发着牢骚。 “对……对对对不起!”成实紧张得有些结巴,赶忙过去把她扶起来——结果这个毛手毛脚的小子又折腾得她倒抽了好几口凉气。 “光对不起有什么用,老子的腰都快被你摔断了!”绯岚埋怨着,但总算是坐了起来,她腰疼得紧,便也不顾及其他,只是闷闷的哼着,随即干脆慵懒的靠在他怀里。她自顾自调整坐姿,坐得舒服了些,可就丝毫不管身后成实的感受了。 “……绯岚我……我太认真了——你……你别生气。”成实不忘规矩的认着错,双手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能僵直着身子任她靠在怀中一动都不敢动。 绯岚这时也缓过来了,也来些精神,不由得扁了小嘴翻起旧账来了。“伊达成实你太过分了!你摔我摔上瘾了是不是!?第一次是庆功宴!手一哆嗦摔我脑袋也就罢了!第二次是远藤那次!你打击报复是不是?我抢了你的副将你很不爽所以才故意松手让我摔倒的是不是!?摔了一次两次你还没完了见我就摔是怎么着——老子是个活生生的人类不是你用做摔来摔去的沙包!” 被绯岚这噼里啪啦一席话打得不轻,成实被噎得半天都没憋出来一句话。只是不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道了半天的歉,成实总算灵光一现蹦出句话来——“那我以后不摔你了还不行?” 成实这厮真是不枉了他这名字,性子直,脑袋回路也直,没那么多心眼,就连绯岚这号人有的时候也觉得他有些“傻”得可爱。不过现在她初听这话还算是满意,毕竟他说的是“不摔你了”而不是“以后轻点摔”。欣慰了,她算是对这厮稍稍有些欣慰了。欣慰之余,绯岚却许久没有等到接下来的话,不由得追问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光在这里表决心说什么下次不摔了,那你这次差点摔死我就算白摔了吗混蛋?”绯岚怒不可遏,心想着货还真是烂土豆不禁夸!可这一动怒又让她疼得“哎呦”了半天。 “那——那……”成实的嘴有些笨,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说,最后近乎涨红了脸才憋出一句,“我——我会照顾你的!” “照顾?万一摔残了怎么办?”绯岚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胸膛,歪过头看着他。 “……别说这种丧气话——”成实耷拉下脑袋,目光游移不定,却就是不敢看她了。“我——我会负责任的……” 负责任? 绯岚听这个词有些别扭,但细来一想也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笑得连后背的伤痛都忘了,连眼眶里的泪滴都笑出来了。 “绯岚——你……” “成实兄,我问你句话。”绯岚总算是停下了笑,伸手来擦擦眼角的泪,“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最上云姬一定要嫁入伊达家?” 对方没有丝毫犹豫,点点头道:“是啊,不然的话,东夫人也不会让你受了最上家的封赐,这完全都是为了门当户对的考虑。” “那么就是说,第一,我总有一天会脱离最上嫁进伊达家;第二,我会嫁给一个姓伊达的人?”绯岚挖了个大坑,等着成实往里跳。 “是啊,就是这样。”——单纯的成实果然跳了进去。 绯岚听闻,狡黠的一笑,也不顾后背脊椎的酸疼,强扭过身子,和他面对面的对视。“成实,第一,你是伊达一方的人;第二,你也姓伊达。”说罢,嘴角一挑,伸出手臂索性挂住他的脖子,半真半假、半笑半嗔的说道:“那我就决定嫁给你了,可好?” 成实一听这话,好像听到明天就是世界末日的谣言一般紧张焦躁,赶忙急急的回绝道:“这——这不妥!”说着,垂下眼来连看都不敢看她的脸,伸手扣住她的手臂,微微地用力企图将她拽下来,“绯岚,你可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了!” “好啊,你这个没良心的,把我摔残了你竟然还想赖账!”绯岚笑道:“刚才谁跟我说要对我负责任来着?我的记性可是好得很!” “我——我——”成实支吾了半天,最后想出的依旧是用政宗来压她。“可是——可是殿下——” “哼,殿下那边你放心,我想嫁你,我就不信他还会如何阻挠!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他赐婚——”说着,还真的就挣扎着准备站起来了。 成实见状不好,顾不上其他,赶忙下意识紧紧搂住她不许她动。“等……等一下!”这一搂不要紧,绯岚刚刚起了身,又跌回他的怀中,他的胸膛碰到后背的痛处又是一阵龇牙咧嘴。还没等绯岚就地又是一阵唠叨,却听成实模模糊糊的说着:“绯岚你不是刚娶过妻的么——你说……你说让我娶你,我……我……” 她听了不由得又是一笑,回身说道:“这你用不着担心,你就说你愿不愿意负这个责任吧!” “男子汉当然要负责任!”成实虽是这样说着,却依旧小心翼翼的移目他处,“不过——我看绯岚你这身体好像也无大碍……” “还敢推卸责任!哎呦我的腰——” 如此说着,绯岚竟也无病呻吟的哼哼了几声,成实也不知道她到底摔得有多重,只得开口安抚道:“好好好——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那就是说你要娶我啰?”成实看了她一眼,没敢言语,只是很快的别开视线,点了点头。绯岚见了,却很高兴似的,勾过他的脖子,照着成实的脸吧唧亲上一口。“好啦,那就这么定了,如果谁要是敢逼迫最上云姬嫁给殿下或是二公子,那云姬就可以说她早就和成实你私定终身啦!” “……绯岚你想害死我吗!?”成实刚刚反应过来,哦,敢情自己被这丫头当成挡箭牌了!捂着刚才被亲的半边脸,脸上竟也微微泛起了红。 “不管了不管了,后背疼,你背我回去!”说着,伸手狠狠的捏了一把他另一侧的脸,“快点背我回家!!听见没有~?” “……我叫人送你回去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我背?”成实脸部肌肉微微抽搐,也不知道是被捏的还是被气的。 “废话!”绯岚收了手,倒是一脸正直的回答道:“你是我未婚夫我当然要你背!” “……”成实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唇边,彻底的风中凌乱。 “成实看把你吓的!”绯岚到底还是没憋住,噗嗤一笑破了功,“好吧,不拿你开玩笑了,这伤是你摔出来的,现在自然是要给我点认错的诚意,我告诉你哦!要是真的照料不周,我可真的要去殿下那里要求赐婚了。” 面前的青年一听这话似乎也松了口气,暗自嘟囔了一句“我就知道绯岚你是在拿我开玩笑的。”随即蹲下身子背起了她。少女并不太重,背起来也算容易。只是不知道她是否依旧是在恶作剧似的跟他闹着玩儿。 ------------ 第九十二章 步行一定要看路 更新时间:2012-01-27 绯岚的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脖子,将脑袋埋在他的肩窝,呼吸就暖暖痒痒的吹在他的侧颈。他不免有些紧张,僵直的身体和僵硬的表情却不由得让背上的少女吃吃的嘲笑着。他被她笑得颇为不自在,便闷闷的问着:“你笑什么。”而她却不答,只是伸出手指戳戳他肌肉僵硬的脸颊。 看来,是在笑这个了。 这一来,那青年显得更加紧张了,默默低了头只顾走自己的路,而背上的少女便也停了笑,用手臂环紧了他的脖子。走在微凉的初冬,似乎只有二人相接的体温才是最暖的错觉。 “成实!要撞树了!!好好看路啊!”绯岚蓦然大呼小叫道。 “嗯?”他被寂静中的一嗓子吓了一跳,抬头去看,发现面前哪里有什么树!只有小径弯弯曲曲延绵远长。这下子他才知道又被她摆了一道,扭过头去,才发现绯岚早就笑吟吟的盯着他,好死不死那笑容却一点都不猥琐,倒是纯良得很。这少见的纯净微笑离他的眼是如此的近――一瞬间的恍惚。 放慢了脚步,只是感觉那抹淡淡的笑容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也鬼使神差一般微微侧过头去,直到唇齿相接,温暖了对方的舌尖。不知她是把手臂勾得更紧了,还是太过专注,成实只是感觉连空气都变得稀薄。麻雀翻飞,风过树梢已全然听不见,能听到的只有二人渐渐合而为一的心跳。他脚下的步子越发的慢了下来,几乎已经要停住了,可就在这时他也感觉绯岚似乎有些挣扎的想要逃开――“墙……”这是在他的侧脸撞到一个坚硬物体之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字。 好在是他走得慢,反应也快,所以就算是猛烈的晃了几晃,但好险算是没有摔倒。绯岚见了也只收死死的搂住他的脖子,要知道,如果成实再摔一下,那先遭殃的肯定是自己。再这么摔下去,不残也够她的呛了。 “噗……哈哈哈!”等到成实稳住了身体,继续赶路,绯岚这时也憋不住,揉着刚才撞痛的额头,笑得嚣张。“成……成实我就说走路的时候要专心看路嘛!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没撞上树,到底是撞上墙了吧!”她倒是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丝毫没有半点自责的意思。成实听了,也不理,只是板起脸来不说话。而绯岚则依旧踢着腿笑得前仰后合。“成实,我发现我的预言真的超准!” “再吵吵闹闹的我就撒手把你丢下去哦。” “唔!”绯岚一听这话,更是死死的搂住成实的脖子,“都说好以后不摔我了!成实你可不能言而无信!” “那就老老实实的给我安分一点。” 绯岚趴在他的背上,嘴上是老实了,可是手上却依旧毛毛躁躁。却见她伸出手指,轻轻戳戳他脸上刚才撞墙撞出的淡淡红记。成实皱了皱眉,歪过头企图逃过,但她却依旧锲而不舍的轻轻戳着。“嘿,疼不疼?” “你的额头还疼么?” “不疼了呀,揉揉就不疼了,我帮你揉揉?”还未等成实反驳,绯岚的爪子已经拍在了他的脸上,用足了力气揉了几把。 这哪里是揉揉就不疼了,这分明就是越揉越疼的好不好? 成实懒得吐槽,也就任由她的胡闹。 再次抬头的时候,已经到了绯岚的宅邸,他突然觉得这一段路实在是太短――若是能再稍微走得久一些就好了。 ―――――――――――――――――――――――――――――― 绯岚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旧伤未愈又来新伤了,医匠看过也说没有大碍,只能静养。不过她倒是毫不在意受伤的事情,反倒是觉得借着这个机会又休一回病假什么的真是太棒了。 “所以――这次又是怎么回事?”政宗戳着趴在被子里的绯岚,“怎么又伤了背?” “嗯――摔倒了,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摔伤了。”她大大的微笑道:“其实就是上次受伤之后疏于锻炼,身子也没有以前那么硬实了,摔一下就摔成这样真是有点丢丑。” “自己摔的?”政宗听语,微微扬了眉,复述道。 “是啊,自己摔的,那你以为啥?”绯岚又是笑,伏在被子里打了半个滚儿。“殿下你以为呢?我被谁揍了?” “成实。” “喂喂……你从哪听到的谣言――”绯岚颇有些不满的翻了个白眼,“殿下你也太不信任我了!” “现在还要狡辩!?”政宗似乎微微动了怒,伸出手来扣住她的手腕,一拖而出。“那天很多人都看见了,成实也跟我说了实情。为什么只有你是这个态度?” “我――”绯岚语塞,“我”了半天,最后一拍被褥,愤然道:“成实那个不仗义的小子!有没有搞错啊!这还没严刑拷打呢就当了叛徒了!” 独眼青年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惩处他,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说着,也弯了嘴角,轻轻戳戳她的额头。 “我知道我知道嘛,你可喜欢成实了!”绯岚一听这话,身体里的腐女之魂立刻就燃烧起来了。 “你别总拿成实开我的玩笑。”政宗突然松了手,她便软趴趴的“哎呦”一声摔在他的膝盖上,除了骨骼相碰咯得有些痛之外,现在的绯岚倒是像极了肉肉的蠕虫。 “好了不说这些,”蠕虫干脆趴在他膝盖上,懒得动弹,“殿下,政道回来没有?” “还没。”政宗觉得绯岚这一阵颇有些反常,“怎么一直问小次郎的消息?你和他之间难不成出什么事吗?” “其实倒也没什么――”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半尝试的问道:“殿下――你有没有觉得政道他――变了?” 听了这,政宗似乎是不信的,却见他微微皱了眉思索一阵,却摇了摇头,“没有吧,我没有感觉他有什么变化――”但他也觉得绯岚这话也应该有所根据,便追问道:“你看出什么了吗?” “呃――不,也没什么。”绯岚觉得这恐怕是自己的错觉,毕竟政宗是他的兄长,理应比自己要熟悉他的多。自己弟弟是个什么品性,她想政宗心里应该是有数的。那么既然身为至亲的政宗都说“没有什么变化”那恐怕是自己真的误会了什么。 也许政道只是对她的态度产生了改变,并不会威胁政宗的家督之位。伊达政道还是那个伊达政道,他所希望的也是能辅佐兄长治理好伊达家。或许只要能得出这样的结论,绯岚就能放下心来,不再担忧了。 “绯岚,到底政道和你――” “没事没事,我就是问问而已嘛……”绯岚打断了他的提问,倒是缓缓的从他的膝盖上爬了下来,缩回被子里。 这一系列的小动作让政宗觉得她像极了一只――蜗牛,就这么软软的蠕动着回了自己的壳儿。缩在里面任凭他怎么敲都不肯冒头了。他看着被子里缩成的一团,倒也好笑的弯起嘴角,丢了句“你好好养着”,没等到任何回答便径自出门离开。 几场小雪之后,总算是有了些冬天的气息,绯岚的伤虽然已经是好得彻底,但还总是免不了要借着伤病的缘由偶尔偷个懒,或是有什么看起来可能很辛苦的任务干脆转嫁到成实身上了。成实可能还是介意上次“不小心撞墙”的事情吧,让她总是感觉他在相见的时候有些羞涩。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也就好了些,也算是受尽了绯岚的欺负,姑且是习惯了她女人的身份。 至少现在的成实,是不会再那么轻易的露出一副见到小怪兽的表情了,这也算是一大进步罢! 天气渐渐的冷了起来,绯岚也更加喜欢宅在被窝里不喜欢出门――或许真的到了应该冬眠的时节了。可每每这个时候,却总有各式各样的人打断她的冬眠计划。有来探病的普通青年,例如鬼庭大人;有来问候的文艺青年,例如片仓大人;还有来凑热闹的2b青年,例如原田宗时。倒是应有尽有,可最烦的还是有人趁机搂搂抱抱来蹭豆腐吃的――对!别傻笑了!说的就是你!你这个二货主公! 而这一天,来的人却完全是排除在这三类青年之外了。阿初以前就来过几次,也知道她的伤根本没那么严重,这次拉开门看见还在被子里缩成一坨的绯岚,不由得有些尴尬的赶忙将门拉上,站在门口说道:“绯岚,你还是快些起床把衣服穿好吧。” 也不知道他这算是迂腐还是不习惯她一贯的邋遢,一言蔽之,则是身为大明官宦的张建初,见了云绯岚之后整个人生观,纲常观都全盘扭转了。 绯岚也怕阿初在外面站着,那本来就不结实的身子骨冻出个好歹来,连忙套好了衣服,说了句:“进来吧。”等阿初进屋坐定,绯岚依旧在不慌不忙的整理着衣领,“阿初,怎么突然想起来过来看我了?” “什么叫突然想起看你了。”阿初无奈的摇摇头,“你过日子都过糊涂了吗?你难道不记得今天是冬节?” ------------ 第九十三章 饺子的一百零一种吃法 更新时间:2012-01-28 “……冬节?什么冬节?我只听说过春节……” 绯岚的脑残程度已经远远地超出了阿初的想象水平,他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绯岚,你若真是大明人,为何连冬节都不知道?冬节就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冬至啊。” “哦哦!这个我知道,你早说冬至我不就明白了?”绯岚倒是还在埋怨,“冬至的话……是不是应该吃饺子?” 阿初一见这个吃货这么积极,也不知道该不该吐槽一句“你就知道吃”,却还先点了点头,“但好像这饺子还没有传来这东瀛夷地,问了好多人,都说连听都没听过。” 绯岚一听,嚯的站了起来,拽着阿初往伙房的方向走去,“怕什么怕什么,你我两个大明人,还怕包不出饺子?”当然,绯岚的想法是不错的,可是……最主要的是——“什么!?阿初你竟然不会包饺子!?” “……以前家里都有下人包饺子……难道绯岚你也不会!?” 非常糟糕,两个做吃等死的米虫碰到一起了。 不过幸好这俩人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管怎么着反正知道饺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层皮一团馅儿,姑且先把这些东西准备足了再考虑其他吧! 那么首先,我们来和面吧——绯岚自觉这种事情她还是做得来的,干了加水稀了加面嘛!好在她还是自诩手脚灵巧,和好了面团就等着阿初剁的馅儿了。 在战国时代,肉猪还没有传入,牛用来耕作也是不能宰杀的,那馅料就只能用了些鱼肉章鱼之类。绯岚十分了解阿初,所以等他剁好了馅儿,她便亲自开始调味——她以前倒是见过悠人包饺子,调馅儿的咸淡,放了盐闻一闻直到有香味就可以了—— 面团和馅儿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包饺子了!那么,首先来擀皮吧!二人以前都没做过这类的工作,面对着面团马上就无所适从,不知从哪里开始做起比较好了。不过擀皮嘛,说白了就是把面团擀成一张一张的饺子皮。绯岚灵机一动,心说不就是擀成薄片嘛!这还不简单——于是拎了擀面杖唰唰唰的将面团擀成了一张薄薄的大饼,随即嘿嘿一笑举起刀来。“阿初!你说饺子皮应该是啥形状的?圆形三角形正方形还是五角星?” 阿初也没见过这阵势,似乎一下就被举着菜刀的绯岚震慑住了,“……应该是圆的吧。” “好吧!那就圆的!”绯岚又是挥刀唰唰唰的在大饼上抠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圆饼。 既然第一步的擀皮一关过了,那我们接下来迎来的就是关键的包馅阶段。绯岚放下菜刀,揪出一张可能不那么圆的的饺子皮儿,用筷子挑了一些馅儿放在里面——可是怎么包呢?这又是个大问题了!她犹豫了一下,很快动手——将饺子皮包着馅儿团成一团—— 哦!看看!多么新潮的饺子!圆滚滚的多可爱!! “绯岚,你那不是饺子,那是汤圆。”阿初毫不客气的吐槽道。 “差不多嘛——” “差得多了!”阿初实在是忍受不了绯岚再侮辱我们的国粹精华,伸手取皮装馅儿,就那么一翻一捏,一个饺子成型了。 “阿初你不是说你不会包饺子吗?” “看来是比你会得多了——”阿初无奈道:“由我来包罢,你去烧水准备煮饺子吧。” “嘿嘿,阿初你也别小看我,兄弟我可是会煮饺子的!”绯岚这话说的不假,自己生活自然也得会些生活技能,毕竟速冻饺子也算饺子,方便面也算面条不是? 闲话少说,就看饺子进了锅,刚刚点了一次凉水,绯岚就觉得不对劲了!“阿初!阿初!饺子好像——破了?” “绯岚,饺子不能说破,要说挣了。” “哦——阿初,饺子挣了!” “挣了多少?” “……全都——” 等到阿初去看时,才发现所有的饺子都破的乱七八糟,好好的一锅饺子变成面片丸子汤了。所以说,擀皮的时候要求中间厚一些是有道理的,像绯岚这样做出来的中心都像边缘一样薄的饺子皮,不破才怪。 “这可怎么办——”二人对着已经包好了的饺子犯起了难,好在阿初不太信任绯岚,导致这锅没煮几个饺子,要不然全丢进去煮还煮成一锅面片汤,这可是多么的暴殄天物! “对了,既然不能煮,我们蒸呢?” “不行,蒸饺的皮是烫面,要用热水和面的。”阿初显然比绯岚有常识得多。 “那煎呢?用锅煎总行了吧?”绯岚灵机一动,如此道。 具体的过程我们就不叙述了,总之饺子是做熟了,闻起来倒是很香。绯岚将饺子盛进盘里,倒不急着自己吃,反而是让阿初、夕子和大叔一人尝了一个。“味道如何?” 虽然夕子和加藤的反应是微微点头,勉强说了句“还不错”,可阿初吃了之后,却一针见血道:“……绯岚,你的饺子馅儿是不是和咸了?你到底放了多少盐啊!”阿初一开了这个头,大家也都壮了胆儿似的纷纷说她的饺子做的咸了如何如何。被无情的批斗了半天,绯岚一脸郁闷的来到腾霜的面前,拿过了一个饺子,吹了吹,递给它。“腾霜,你说我做的味道怎么样?” 却见腾霜一口叼了饺子,嚼了嚼咽下去了。转身伸出蹄子踹了绯岚一脚,随即自行去喝水了。 果然很咸吧!这东西果然很咸吧! 被腾霜踹倒在地的绯岚无奈的爬起来,拍拍灰,回了屋子这才自己拿了个饺子吃,“什么嘛,也没有很咸嘛——只是稍稍有点咸嘛……其实很好吃的啊——”她这么说着,却又有一个鬼点子浮上心来,“不过如果咸了的话,当菜吃就好了嘛!”她恍然大悟道:“夕子,帮我煮些米饭来~” “绯岚你这是什么吃法,主食和主食的搭配好奇怪吧?”阿初一听,不由得一脸纠结。 “别在意嘛,反正都咸了,就当菜吃也没什么不好的嘛!”她说着,不忘盛了些饺子颠颠的跑走。“我去给殿下他们送点去啊~你们可别趁我不在把饺子都吃光了哦!” 非常不幸的是,这种十分诡异的饺子配米饭的吃法就被这么流传了下来,直到现在。 —————————————————————————————————— 没有护卫,没有随从,没有同伴。 三成第一次孤身一人的偷偷地“溜”了出来,也是第一次对秀吉殿下说了谎。秀次并没有说三成是去探望朋友,只是说他染了风寒,需要卧床几天。三成觉得他自己不需要太多的随从或仪仗,他只想一个人来看看他的云子。于是他就这么偷偷的跑了出来,就连最信任的家臣都被他蒙在鼓里。那种感觉就像是上学时第一次逃课似的忐忑不安,却又带点小小的兴奋。 不知道是天不作美还是上天太照顾他,刚进米泽城的时候,空中已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在他的印象里,奥羽的冬天本应带着残酷的严寒,可看着飘落的银白,他却也觉得这里似乎也被裹上了一层薄薄的诗意。天色渐渐的暗了下去,刚刚擦了黑,街上就几乎没有人逗留了。三成看着这空巷的寂寥,不由得抿了抿唇,微微蹩了眉。 虽然知道云子住在米泽城,可是具体的宅邸又在哪里呢? “我就是来问路的,难道问路也有错吗?”初见时她带点委屈的面容此时浮现在脑海。三成想着想着,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一个温暖的弧度。说实在的,既然不认路,问路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这雪越下越大,哪里还有人可以问路呢? 北风吹得紧了,漫天的雪花在风中悠然起舞,但也伴着冬天的寒意刺激着他裸露的皮肤。执缰的手微微有些麻木,他收手轻轻地朝手指呵了一口气。那一团白色的雾气很快就消散在风中,了无踪迹。他翻身下马,牵着马漫步在雪中,走了一阵,身体也微微暖和过来了些,可还是没遇到一个可以问路的行人,这不免让三成觉得有些泄气。 说曹操曹操到,三成心里正琢磨着这地儿怎么跟闹鬼似的一个人都没有我来的真的是米泽城不是半步多,就看前面街巷里跐溜的钻出个人影儿来。他心想错过了这小子怕是不好找下一个出现的路人了,于是赶忙上了马跑了几步,总算是追上了那人,马缰一带,马儿便横在面前,拦住了那人的去路。 雪夜朦胧,快马轻裘。 绯岚被吓了一跳,好险没把手里一盘子的饺子都交代在雪地里。她赶忙退后几步,这才没撞到马上,颇有埋怨的抬头刚想对着这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冒失鬼一顿批评教育,开口刚说了个“你——”就停了下来。 马上的青年赶忙下了马,来到她面前。身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就连发梢也被雪浸湿,娥眉微皱,那双丹凤眼却和她一样闪着慌乱的神色。“云子——云子你……你没事吧?” “还好,算你马术不错,要不还真出个交通事故呢。”绯岚见了是熟人,到也开起了玩笑。 “没事就好——说起来,云子你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干什么去?” ------------ 第九十四章 夜雪偶遇 更新时间:2012-01-29 “这还看不出来?送外卖呀!”绯岚指指手中装满饺子的盘子。俗话说得好,赶得好不如赶的巧,三成误打误撞的这回还真赶上能蹭饭的好时候了!她想着,从盘子里抓出个饺子来,送到他嘴边。“来,尝尝看~我亲手做的哦!绯岚牌煎饺,目前全日本仅此一家绝无分号!” “你做的?”三成狐疑的看看饺子,又看看一脸兴奋点头的绯岚,想了又想实在不能把面前这个疯疯张张的丫头和贤惠的煮妇联系到一起,所以他到底应不应该稍微挑战一下她的厨艺呢?他将视线落在她期待的眼神上,心一横,索性张开嘴叼住了饺子。 “味道如何?”绯岚扑住他的衣袖,轻轻地摇摇,在等他的回答。 “……咸。”“还有呢?”“……很咸。”“没有别的了吗?”“……非常咸。”“……可以换个词吗?”“超级咸。”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了。不过三成应该也算是非常写实了吧,绯岚牌的饺子除了咸好像其他的特点也不太突出了。 “好吧――”绯岚点点头,还不忘了颇为混淆视听的解释说明一句――“其实咸就对了!这是就着米饭吃的菜,不咸才怪呢!”话一开口,她就干脆扭曲事实颠倒黑白信口胡诌道:“这饺子是我们大明的传统美食!本来就是就着米饭食用的!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嘛!我说的是真的哦!真的哦!真的要做的很咸这样才能当菜吃嘛!”三成望着她神似很纯良的眼神盯了好久,鉴于上次的电视机事件,他倒是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相信这满嘴跑马车的货色现在所说的是真的呢?三成微启薄唇,还没开口,就听绯岚在那里大呼小叫:“啊啊糟糕了!饺子要凉了!!”说着,刚要往前跑,却又注意到身边三成的存在,连忙又接了一句:“三成,那边不远处有个驿馆,你先去那休息一下~等我送完外卖就去找你哈!”话音未落,那丫头就这么丢下他绝尘而去,消失在雪夜的天边了。 “我――”三成的一句话就这么被卡在了喉间,这口怨气吐呢,吐不出,咽也咽不下。望着她跑走的方向做了好多的唇语,可到底是被气得一个音都发不出了。 好你个云子啊!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跋山涉水走了这么远的路来奥羽这么个破地方啊!你以为我愿意来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秀次帮我说情!?你知不知道我压了多少工作没有做!?云子!我可都是为你才特地赶来的!你倒好!见了面连问我都不问一句!倒是着急给人家送什么饺子?你好歹问问我为什么来吧?你怎么也应该问问我为什么一个随从都没有带吧!? 最关键的――你至少应该让我说完一句“我是特地来看你的”吧…… “唉――”最终,也只能化为长长的一声叹息,随着他唇边散出继而徐徐上升的白雾,一起融在落雪的寂寥冬夜。 云子,既然你这么不欢迎我,那我就不在这碍你的眼还不成!? 三成越想越气,这火爆脾气也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刚想牵了马就这么出城,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嗯,既然已经这么晚了,不如就先住下――不……不行,本来来找她受到这样的冷落就够丢丑了――但是……但是云子――我可是为了云子她来的――就这么见了一面句走了未免太―― 在雪地中踟蹰了了许久,三成只是无奈的摇摇头,走向了驿馆。 ――――――――――――――――――――――――――――――――――― 且说绯岚跑着跑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哎?不奇怪么?石田三成若是有事应该提早通知殿下,就算没有仪仗,好歹得弄个欢迎会见面会来个领导人会晤不是?但是别说仪仗了,他身后也不像有人跟着,看起来哪还像堂堂丰臣家从五位的治部少辅?这种做法看起来倒像是跷家少年吧少年! 虽说三成那奔三的年岁好像跟少年这一词儿挂不上边,但是还是让绯岚觉得贴切极了。不过这位跷家少年没事跑到这里干什么?体察民情的?!不――难道是做奸细――不不不,不管怎么说,于公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孤身一人来奥羽这么偏僻的地方吧?莫不成是于私? 绯岚的脑袋快被羽州的寒风落雪和低温给冻住了,她琢磨了好久,也不知道三成到底为了什么才来的米泽城。难道他有什么朋友住在这边?不对啊,要是说住在这附近,那也只有我了呀――难不成―― 想到这里,绯岚不由得脸上一热。 不不――他……他不是很忙吗,应该不会因为我才撇下工作来这个破地方的吧……她没考虑太多,便已然跑到了天守阁前。赶了巧了,这一天刚好成实、片仓、宗时他们也和政宗一道吃饭。这饺子也刚好算是加菜兼具让大家尝鲜了。 由于绯岚在大家吃之前就解释明白了这饺子是菜不是饭,要就着饭吃才对,所以大家对于这个咸度倒是非常认可了。所以说……云绯岚你就坑人吧你! “好吃吧好吃吧!这可是我们大明的美食啊!这是我们大明美食文化的精粹呀!”我想,如果阿初现在在她身边,听到这一席话,绝对会不顾身份和贵公子的气度立刻上去抽她一大嘴巴。坑爹啊!天朝饺子文化是应该像你云绯岚这么发扬的吗?这未免也太跑偏了吧喂! 饺子那时候尚未传入日本,绯岚这也算是日式饺子的始祖了吧!所以大家也算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个东西,品头论足倒是兴奋得很,搞得她又是一阵腹诽“你们这群土鳖古代人”! “意料之外的很好吃嘛!真没看出来啊绯岚你竟然还会做料理!”和政宗、成实不同,原田宗时这号人就算上次摺上原知道了绯岚是女儿身,却还依旧大大咧咧的把她当兄弟看待,绯岚也一直待他是哥们儿。每每闲聊吵闹,永远少不了和这小子的冷嘲热讽。 “那还用你说!”她还不忘赏了个白眼过去,“你别太小看老子了!” “哪敢哪敢!”宗时赶忙双手投降,依旧是吃得开心。 “饺子也送到了,那我外卖也算是送完了,殿下那我先回去了哦。” 说着,叩拜行礼刚想起身往外走,却听政宗拦阻道:“干脆就在这里跟我们一起吃些可好,别这么着急走嘛。” “不了不了,家里还有事情没处理完呢,”绯岚笑着摆了摆手,“大家吃得开心点哦!啥时候再想吃的话,我再做给你们吃!” “哎等一下啊绯岚,”这次又是多嘴的原田。看少女回头一脸的不耐烦,宗时倒是伸手指了指身边的成实:“三天之后是成实的生辰,可别忘记寿礼哦。” “左马之助你别多嘴――” “啊?成实的生日?”绯岚也惊讶道:“哦哦!你放心,这个自然会记得的!成实兄的生日怎么能不送礼物呢。”说着又一次挥手说着“大家慢慢吃哦,在下先行一步。”便出门赶路了。 冬至――西历12月22日。 三天之后是成实的生辰――那么成实的生日就是12月25号?咦!?圣诞节!?成实这生日才叫赶得巧!日本这时候应该还不流行过圣诞节,不过就算别人不过,她云绯岚也决意那天好好闹一把圣诞节了。 雪还是没有停的意思,依旧纷纷扬扬。灯火深巷,夜雪飘零。 绯岚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赶去了驿馆。现在有太多的问题在纠缠着她,她自是放心不下,已然决定去找三成,好好问问他这一次突然出现在米泽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问清了房间,便一路小跑的来到门前,还未等她开口,屋子里却先传出一声“云子,进来吧。”绯岚没了二话,拉门便入,回身关门,抖了抖身上的残雪,却就这么站在门口,目光匆匆交汇,她回了个微笑就算是打了招呼,随即进了屋坐在他面前。 “三成,真是好久不见――” “为什么不回信给我?”三成打断了她的寒暄,直奔主题道:“为什么我这一阵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一封都没有回?你是在惩罚我当时没有给你回信吗?还是你在怪我没有及时来看你?” “……我没……” “云子,你的伤怎么样了?重不重?为什么会受伤?怎么这么不小心?”三成的嘴边却没有挂着笑,近乎质问的一个劲儿的提着问题,弄得绯岚想插个嘴回答问题反倒是找不到机会了! “所以你听我说嘛――”绯岚赶忙摆着手,“三成你听我说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所以绯岚就草草的说了说她在摺上原受的伤到底是怎么弄得受伤情况如何,以及养的白白胖胖之后最近的一系列情况,但惟独说到最近为什么不写信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像他解释了。 “最关键的我还是不清楚。”丹凤眼一挑,足足十成的不满,映在烛火灯影中那温柔的色彩却似乎带着些许紧张和焦虑。“为什么你不给我写回信?” ------------ 第九十五章 秉烛夜话 更新时间:2012-01-30 “……这……嗯,可能是最近太忙了……嗯……” “可能?你自己做的事情为什么要用疑问?”三成显然是看出了端倪,“你在怪我?怪我当时不该冷落你?怪我为什么还不来看你?” “……才……才不是!”绯岚赶忙回绝道:“少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我们不过是朋友而已嘛,说什么冷落――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公平罢了……” “你承认你是故意气我的了?”他皱了眉,目光跟着她寸步不离。 “……也不能全算是吧。”她垂下头,绞着手指,颇有些为难道:“我只是……有的时候忘记写回信了……” “少用你糊弄伊达的把戏来唬我。”三成依旧摆着一张扑克脸,冷冷道:“忘记写回信?三天接到一封信,十天接到三封信,一个月至少接到了十封来信你难道一点都想不起来要写回信?” “那你还想让我怎么说?‘哦。我告诉你,我就是不想写回信!’难道你要我这样回答你你就开心吗――”绯岚虽然一句顶了回去,可还是紧张的揉皱了衣角,“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写……该写什么……” “罢了。”三成一听这个干巴巴的回答,就觉得揪着这一个问题不放也得不出什么结果来,便微微舒了口气,不再说话。 “说起来,三成你怎么千里迢迢来羽州米泽城这么偏僻的地方了?”绯岚续上了茶,端起茶杯焐着被风雪冰冻的手。“你工作很多才对吧?难道来这一趟也是为了工作?” “你说呢?”三成看她的样子,虽然眉间舒缓了一阵,可还是没好气的回答道。 “……要我说,我倒是觉得你应该是关白殿下派来的,对不对?” “你又给我装傻。” 那人气结,那丹凤眼看起来好凶,惹得绯岚不由得往后撤了撤。“三成你别生气嘛――”她摆摆手,“我就是觉得……你那么工作狂的人,怎么会自己一个人为了私事连工作都抛到一边了?我――我就是觉得你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绯岚的话虽然是句句在理,无可挑剔,可却完全与三成的初衷背道而驰。心中预想让她感动的场景完全没有出现。这个傻瓜的低能程度已经快让三成的忍耐趋近了极限,他异常头痛的皱紧了眉。“云子,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我――我哪有……” “好,既然你想听,那我就明确的告诉你,别给我装傻。”三成这时似乎也有些紧张,暗自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心态,但也依旧垂着眼说道:“我是为你来的。” “什么――?” “你这个白痴,我说我是为你来的!你这回听清楚没有!?”他提高了声音,也抬起眼来盯着面前的少女,那双媚气的眼眸在火光中熠熠生辉,闪着华美的色泽。 “咦……?”她那一刹那的惊讶,倒是让三成有了些满足,还以为她会像一般的女孩一般,羞怯的低下头,说几句令人心痒的情话,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确实是让三成感觉即在“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了。却见绯岚虽然是低下了头,轻轻的轻轻地捂住了脸,可接下来却是如蚕蛹一般扭来扭去――“哎呀让你千里迢迢的赶来看我真是不好意思~~”声音贱贱的,贱贱的,贱到三成恨不得直接上去糊她熊脸。可就在三成差点一句“云子你今天吃了‘我擦列闹不住菇’吗?”脱口之前,绯岚的崩坏状态总算是消失了。只见她低下了头,浅浅的笑笑,不自然的用手抓了抓发梢。“嗯……谢谢你。” 这转变快到让三成感觉他的云子只是面前少女身体中的一个性格罢了,他现在极度的怀疑云绯岚到底有没有精神分裂。但他也实在不想让这么辛辛苦苦才营造出的浪漫气氛被全盘打消,就干脆的把她刚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附体了的状态彻底忘掉,就当没出现过。心理暗示果然是个好东西,不知不觉的就为大家提供了不少便利,解决了很多麻烦。“难道只是道谢而已么?” 她听闻却沉默了片刻,垂头道:“对不起……好像给你添麻烦了。”之后却又没有了下文,几经纠结之后,方才开口蹦出怎么一句――“那个……嗯,天色不早了,三成你赶路辛苦了我先走了你早些睡明天我带你去逛逛米泽城――”说着,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就要走。 “等一下!”三成也起了身,在她拉开门的前一步扣住了她的手腕,一如九州的场景。“为什么这么着急走?” “……你累了吧,我觉得――” “你真的以为我来这里是度假的?”他言语中透着不悦,伸手一把将她揽在怀中,“我都说了,这是我私自出行,就连秀吉殿下都不知道我来了米泽。”感觉她并没有挣扎,三成便越发放肆的将她抱得更紧。“你说得对,我公务繁忙。所以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耽搁,我明天一早就要动身回去了。所以根本不可能和你去逛这城池。”他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所以别这么着急走,多留在这一会不好么,明天之后,我们又不知道再次相见要等到何时、再见面时是何地了。” 她似乎点了点头,却说道:“先放开我吧,就算是我留在这陪你,也不能随意的做出这样的举动来。有事情,我们也可以坐下来说,倒是像现在这样――被人撞见了不好。” 三成听了,虽是低低的“嗯”了一声,却迟迟没有放开手。只是这么静静的抱着,一句话都没有说,而绯岚见他老实,也没有挣扎。这样僵了许久,他方才将绯岚放了开。绯岚脸上有些尴尬,却还是低着头坐回原位。 烛火噼啪的燃着,应着二人的侧脸。“那个……咳咳。”绯岚干咳一声,打破了冷场,“真是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三成摇摇头,“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他继而追问道:“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少女一听引出了题,倒也大大咧咧的笑了开:“这说来可就话长了,反正闲来无事,我就给你讲讲我从九州回来直到摺上原受伤之间的发生的趣事全当消遣吧。”说着,就开了话茬,讲到兴奋之处还不忘连连比划得手舞足蹈。三成见了她那天真活力的笑容,也像被感染了一般,嘴角也微微的弯起,那笑容在火光的辉焰中,是那么的温暖明丽。 “然后呢?不是一切挺顺利的吗?怎么就被偷袭了呢?”三成说到这,还不忘一笑讽刺道:“不过,你身为毒蜘蛛,功夫应该算是了得,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被‘扎了一箭’呢?” 绯岚一听这句揶揄,脸上不觉有些挂不住,只得垂下了脑袋,闷闷的回了一句:“还不是你害的!” “我害的?”三成一听不由得莞尔,那带着笑影的双丹凤眼看起来美得撩人,“我害你受伤?” “当然了!”她干脆顺势说道:“那天我写了信,叫我手下的私家忍者给你送去,结果忍者走了,自然就没人保护我了呀!” 三成刚刚启唇,想说一句“那不还是怪你功夫不精”,却先停住了音,抿了抿唇,转成一抹淡笑,继而微微笑道:“那看起来还真是我的错了。” 这次却轮到绯岚惊讶了。她满以为三成如此孤傲毒舌的家伙会讽刺她说她功夫烂,可偏偏没有想到他全盘接受了她的无理取闹,倒是把所有的埋怨都自己扛了下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一句回答,只得耷拉下脑袋,揪着衣角想了很久,才颇有蹬鼻子上脸嫌疑的继续说道:“所以……所以都是我给你写信惹的祸,所以我才不给你写信――” “好你个‘所以’。”聪敏如三成自然听出了她语句中的牵强附会,又是一声哼笑让绯岚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既然都是写信的过错,那你为何还要告诉我你受了箭伤?”他的微笑带着些许蛊惑,让面前的少女紧张得心跳加快,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见她支支吾吾、结结巴巴的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他又不由得轻笑一声,继而言道:“罢了,你也不必这样,以前的事情,我不追究了如何?” “那是甚好――甚好――”绯岚一见救命稻草,赶忙顺势应着。“不过刚才一直都是我在说,说也说累了,三成你也说说你那边的事情吧!” “我那边?”三成被问得一愣,“我在大阪城每日无非是处理公文,还能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我不是想探查机密――”绯岚摆摆手先解释了一句,“我就是想起来以前你跟我说过,关于信繁兄他们家沼田城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北条是不是还在虎视眈眈?” “北条一族,那分明是贪得无厌。”他虽是这样说着,可还是微微皱着眉,“但是,秀吉殿下想要达到一统――北条的问题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棘手的很,麻烦得很。” ------------ 第九十六章 雪落无声 更新时间:2012-01-31 “有什么麻烦的!”绯岚倒是愤然开口道:“沼田城我也去过,是信繁兄的家,既然是真田家的领地,凭什么要拱手送人!我承认现在大局掌握在关白殿下的手里,那这样任由北条家妄为岂不是太失了关白殿下的风度嘛!依我看,关白殿下干脆挥师而下,打他个抱头鼠窜!到时候我倒要看看那北条还能怎么叫板!” 说话间,那青年脸上却没有笑影,反倒是微微皱起了眉。“云子,你想得太简单了。天下之事,能和谈解决的事情,就不要兴兵。张口闭口的打仗动粗,看看那伊达都教了你什么?单凭这匹夫之勇就能一统天下?无稽之谈!” “但是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和谈?把信繁家的领地拿去送人?”绯岚说得激动,不由得凑上前去:“三成你也承认他们贪心,对吧?我们大明有句古话‘贪心不足蛇吞象’!你们真的以为北条家的目标就只是一座沼田城?” “云子,我觉得你也应该知道,你们大明还有一词叫‘出师有名’。”三成垂眼看着面前的少女,“征讨不是我所愿,征战之事不过是达到一统的手段。我想让秀吉殿下成为真正的天下人,可我也不想在这战争乱中让百姓生灵涂炭。”他叹了口气,摇摇头,“罢了――” 绯岚听出了三成的话外之音,“以武讨取,以文治世。三成,你和清正大人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就算不是朋友,姑且也算有些情分,何必这么排挤贬低武斗派?” “我排挤他?”三成一听,苦笑一声道:“他若不害我就算是大吉之相了。”见那少女听得迷糊,他也没准备继续解释什么,只是继续说道:“不过说实在,避而不战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那小田原城。” “哦――我知道了,‘天下第一坚城’!” “不错,”他微微颔首,肯定道:“那城历尽北条氏几代经营,易守难攻,是块不折不扣的硬骨头。” 绯岚听闻,弯了眼眸挑起嘴角却是一笑“硬骨头又如何,几十万大军压阵,我还就不信那小田原还能扛到几时!” “那只是下下策。” “那不也算是个计策不是?”绯岚抬头笑看那双明眸,“到时候将那城围个结实,几日还好,那几个月呢?我就不信围它个一年半载,他还能坚不可摧到什么程度。” 面前的三成一听绯岚这等豪言壮语,虽然有些惊讶,最终还是化为一笑,“虽然有些莽撞,不过还真是像你的风格。” “若是夸奖的话,我倒是很乐意接受。” 灯火摇曳,虽然燃得变暗了些,可依旧还是亮着。此刻的三成却突然觉得无话了,难道和她在一起,工作之外,自己倒是什么都说不出?他企图打破这冷场,却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措辞。对了……可以说说秀次―― “说起来――秀次还好吗?”没等他开口,绯岚倒是先说了话。“好久不见他,他怎么样了?”三成望着她,却令她意外的笑了,那笑容在灯影中美得如此不真实,温暖得如此虚幻。“你笑什么――” 三成却摇摇头,“没什么,秀次很好,你放心吧。我这次能来也还真是多亏了他。” “哦,看来他很吃得开嘛。”她颇为安心似的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说起来,秀次好像被赐了羽柴的姓氏?” “是啊,他已经得到秀吉殿下的认可了。”三成回忆道:“不过他这般少年老成,有勇有谋,也不枉了秀吉殿下对他的器重。” 少年老成――绯岚突然想起上次问及秀次的年龄和他半玩笑一般的回答,如今想想,倒是有几分相信了。“那――那就是说秀次以后会接任关白之位啦?”读懂三成言外音的绯岚乐得恨不得一蹦三尺高,“现在关白殿下还没有子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秀吉殿下没有子嗣,是不是秀次就可以继任关白了?” 那人点头。“确实。” “不错哎,秀次那小子也快熬出头了。”绯岚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你倒是很关心秀次。”三成的语调有些酸溜溜的。 “作为朋友自然是要多关心一下的嘛。”她嘻嘻笑道:“他好歹算是我的同乡呢。” “同乡?”他一听不由得一愣,“秀次?你?云子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是大明人么?秀次他可不是――” “不不――嗯……”绯岚赶忙摆手,心想对这个古代人果然是说不太明白的,只得想一个更贴切的称谓――“知己?”可殊不知,这个称呼会更让人误会――绯岚只是觉得三成的脸瞬间变黑了,那种阴气让绯岚觉得好似阴风阵阵,刹那手脚冰凉,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吓的。她见势不好,哆哆嗦嗦的赶忙改口,“不不,就是朋友,只是朋友!” “哦。”空调君充分的发挥了他防暑降温的功效,可是现在这是冬天啊!空调三成君,你可不可以换成暖风模式?什么?不能?尼玛这根本不是空调!这是冰柜!!冰柜好不! 甭管是什么,总之绯岚是被冻得够呛,上牙下牙直打架,“三……三成你有没有觉得很冷?”她本来是开口想让他不要用那么冷冰犀利的眼神盯着自己,可是没想到他却伸手扯来一边的被褥,一把裹在她身上!这是啥情况啊! 绯岚裹着被子有些无风凌乱,但也算是稍微暖和了些,也就没了怨言。 二人却又是久久无话。 她自顾自的缩在被子里取暖,而三成却盯着她,不断地在制造冷气。并不是冰柜三成非要制造冷气不可的,只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工作和秀次仿佛成了仅有的话题,除此之外又还有什么呢?三成并不是寡言的人,可面对面前裹着被子缩成一团的少女,他却一次次的觉得无从开口了。就在这时,却见她以手掩口,重重的打了个哈欠,用手背摸摸眼角的泪花,将被子裹得紧了些。奇怪的是,她也没有说话――而就算困成这副样子,却还是没有说出一句“我回家睡觉去”之后打道回府。 她在等待什么吗? 还是说――她在等他说出他想对她说的话吗? 夜静了,屋内似乎只听得见烛火轻摇,屋外则仅有雪落之声。 ―――――――――――――――――――――――――――― 绯岚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裹在被子里,只是被移驾到了褥子上,就这么睡成了一团。“三……三成?”她迷迷糊糊的爬起身子,四下望去,屋子早已只剩她一个。 油灯中的油已经耗尽了,熄后只留缕缕青烟袅袅。“已经走了么――”她看看枕边的那封信,墨迹早已干透,似乎已经写了好久了。绯岚赶忙起身,赤着脚往外跑去,“三成――三成你等等我!”她攥着信,却来不及去看,直到奔到驿馆门口,双脚踩在深深的雪中看着远去的已经被雪湮没了一半、不再清晰的那行马蹄印。 新晴的天空上,那冬日的太阳散下炫目的光芒,晶莹的雪泛的白光也耀眼到刺痛。“三成……你就这么着急走吗――你就这么不想面对我――”脚下的雪融化凝成冰,针扎一般刺着她的神经。疼吗?或许吧,但是到底是哪里在疼呢?疼痛的直觉从足底传向心脏大脑,蔓延到全身四肢百骸。望着面前苍白的残雪,绯岚只是攥紧了手中的信,直到眼睛疼到想要流泪。 “昨晚去哪了?”她进了门,夕子便追问道:“一夜未归,你真是会让人担心!” “……也没去哪……”绯岚模模糊糊的回答着,“我先去睡了――吃饭叫我。” “哼,你今天不给我说明白就别想吃饭,”她丝毫不退让道:“你昨晚去驿馆干什么?” “你明明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她叹了口气,“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你说什么呢,我可是你名正言顺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夕子见她心情不好,倒也开了句玩笑道:“怎么着?我还不能问啦?” “能问能问――当然能问。”绯岚却依旧是附和着。“昨晚有个朋友来了……我去见他――”夕子一听,不由得皱了皱眉,“什么?去见了一夜?你们不会是――” 绯岚摇摇头,却没有回答什么,只是径自回了屋子。趴在被褥中方才掏出那封信来,几欲将它撕碎,可最终还是将它展开,一字一句的读着。 ――云子,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看你睡得那么熟,真是不忍心打扰你。我要早些赶回去处理公务,雪下得很大,怕是耽误行程就走得急了些。这次而来,是专程为了看你的,不过看你身体无碍,也就算是放心了,这一次也是没有白来过。秀次说的对,云子,我真的……很在乎你。 信直到这里,已然结束了。他的话戛然而止,可最后一句似乎是用足了气力。 绯岚终究不知道他到底最想说的是什么,一句在乎到底是指什么。在乎,真是说得轻巧,你为什么不肯当面对我说你在乎,而你所谓的在乎,又是何种在乎呢? 不诚实,不勇敢,不清不楚。 ------------ 第九十七章 圣诞节务必要好好过! 更新时间:2012-02-01 她读不懂三成,直到现在,她依旧不知道三成究竟当她是什么。罢了――既然说不清,那就不要说了。既然模模糊糊,了断不明,那就――任他而去吧。绯岚将那封信看了又看,却只是勾唇苦笑,将那信的一角提在油灯的火焰上,手臂却僵直到颤抖。 烧――烧了吧,断绝和他的回忆,就这样和他做个了断,不要再这么犹犹豫豫了。她闭上眼,松开了手指。那火舌舔舐纸张,吞噬着墨迹。睁眼时所见,却只有一片黑色残灰断片,仅此而已了。 她做了个深呼吸,入鼻的却依旧是淡淡的焦味――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或许这个时候――应该哭才对吧。 “绯岚,吃饭了哦。”夕子的声音适宜的传来,她拂去衣袖上粘的灰渍,起身应着“来了”,将一切都关在屋子里。出了门,她便不是他的云子,只是云绯岚罢了。“精神不错啊,睡足了?”夕子站在门前,戳着她的脑门笑道。 “那是当然!”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担心了。”夕子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吃饭吧,吃饱了再睡一觉。” 绯岚却摇摇头道:“哎,不行不行,我现在可没有时间睡觉了,我现在有大事情要忙呢!” “大事情?你成天闲成这个德行,还忙?忙还忙‘大事情’?你骗谁哦。”夕子倒是颇懂得绯岚的心思,倒真不愧是结发妻啊! 虽然吐槽点有点奇怪,可是绯岚也丝毫没有介意,倒也懒得吐槽,倒是少有的一本正经的答道:“后天就是成实的生辰了,我跟他关系不错,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是知道了,怎么着都得给他送个礼物不是?” “哦――成实大人啊。”夕子听了也点点头,“那倒也是,绯岚你有什么好点子没有?” “好点子当然是有,只要你肯帮我就好啦。”说着,又是猥琐一笑,看得夕子恶心到差点没吃下饭去。俩人打打闹闹的吃完了饭,绯岚便拽着夕子先去了一趟街市,红白布匹着实是买了不少,弄得夕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买这些布匹到底是要买给谁做衣裳。难道是绯岚自己穿?可是穿着大红大白的出去这未免也太奇怪了些吧。但夕子倒也知道绯岚指不定是又想出什么她理解不了的鬼点子了,便没多问,只是跟着她将布匹带回家。 布匹是带回家了,绯岚又急急忙忙的提了笔开始画衣样子,又是大半个下午的光景,衣样子倒也画出来了,可夕子看着绯岚那天马行空的画风和标示实在依旧难以理解。“什么?红色的衣服,然后用白布锁边?” “嗯,对就是这个意思!”绯岚指着纸上画的圣诞装。“这个大概做成衣服的样子就好啦,实在不会的话做成一个大袍子倒也能行,你就看怎么能穿出去就怎么做吧。” “这么奇怪的东西做成什么样都不可能穿的出去的吧!”夕子猛烈的吐槽道:“绯岚你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吗?这种东西――” “怎么能这么说圣诞老人呢!”绯岚颇有不满道:“夕子啊,东西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圣诞老人你没听过那是因为你们身在日本,人家西方人可是非常喜欢圣诞老人的哦!圣诞节也是非常重要的节日啦!” “圣诞节?” “嗯――圣诞节!”绯岚琢磨着给她从头解释的话,简直是要重新背一遍《圣经》了,便简单扼要的解释道:“就是一个节日而已啦,你就记着是圣诞节就没错了――”不顾夕子“这根本就等于没解释吧!”的吐槽,绯岚继续自顾自的说着“那既然要过圣诞节,就算没有圣诞树,也一定要有圣诞老人嘛!话说这个时代真的有圣诞老人吗?我要不要挂个袜子呢――” “为什么要挂袜子――” “因为要在里面放圣诞礼物呢!” “……那圣诞礼物为什么要用袜子来装?” “因为圣诞老人从烟囱往里扔礼物的时候刚好掉进袜子里――” “从烟囱还能扔进来东西?” 绝望了,对土鳖古代人说不明白也就罢了,对一个连烟囱小巧得几乎在外看不到的日本人来说,这样的感觉未免也着实犀利了些。千算万算,绯岚到底还是没有算到日本的烟囱连只鸟都不好往里飞,更别提掉出个胖墩墩的圣诞老公公了。可惜的是在这个时代没有给她一个“有问题问度娘!”的机会,因为这里没有ipad,更没有wifi。绯岚深刻的觉得解释欧式烟囱的构造比解释圣诞老人还困难得多,只得摆摆手,说着:“哦好吧算我说错了,是从窗户扔进来的,嗯――扔进来的!” 见夕子认可,绯岚也没敢把话题扯得太远,只是将那火红的圣诞装的构造跟她说了一番,二人也没闲着,立刻开始裁剪缝制。 燃了灯,二人依旧宅在屋子里围着一堆红白布料做着手工,“不过话说回来,绯岚你做这圣诞装做什么?你不是说‘圣诞老人’才穿圣诞装每家每户的丢礼物进来吗?” “因为后天我就是‘圣诞老人’呀!”绯岚大言不惭道:“我可是要扮成圣诞老人的样子去给成实送礼物的。” “……不是为了成实大人的生辰才送礼物的吗?那为什么要穿的这么奇怪?” “不是奇怪!这叫应景!――哎呦!”绯岚赶忙将流血的手指塞进嘴巴里舔舔。“毕竟后天也是圣诞节,好歹得有些过节的气氛吧。” 夕子颇为鄙夷的抬头看看第无数次被针扎破手指的绯岚,真心有些害怕那个毛手毛脚的家伙把自己的手指硬是扎成顶针。而绯岚在这个时候尤其能感受到所谓的“鲜血染成的”是如何由来的了。不过好在布料就是红色的,血迹留在上面也只有点点暗红,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扎破手指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弄污了辛辛苦苦做出的圣诞装那才是最可怕的吧! 两天的功夫,俩人总算顺利缝出了套像模像样的圣诞装,外加一个大大的红口袋。可就在第三天――也就是成实生日的当天,本来在筹办寿辰的成实又碰见一件麻烦事――他已经整整一个下午没有见过主公政宗殿下了。 政宗似乎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般,问谁都说不知道,但是米泽城虽然不是什么重镇,但也好歹是政宗的居城,算是奥羽伊达家的“都城”,想想自家主公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受人绑架杀害想想看倒也不太可能发生,难不成是政宗自己跑出去玩了!?怎么可能!他是政宗又不是绯岚!! 所以说,绯岚你都在众人心里树立了怎样不靠谱的形象哟。 靠不靠谱咱们另说,倒是主公凭空消失这件事很让人恐慌,最后还是不靠谱一词的最佳代言人绯岚大人站了出来,大略就是说你们不用找了,我今晚就是为了给成实一个惊喜才先躲起来的云云――没人知道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反正既然绯岚这么说了就应该有她的道理吧?毕竟她深得政宗的信任和喜爱这是所有家臣都有目共睹的,明了虽然是不好多说什么,但暗地里都一个个的对这丫头发了狠――要是今晚殿下不出现,就一起剁了她! 这下子按理说应该没人能把心思放在成实的生日上了,如果说有,那可能也只有绯岚这个不长心的,一门心思的扑在给他准备生日礼物上,似乎还乐此不疲。 冬天的太阳总是落得很早,月亮早早的爬上了树梢。卫兵全城搜索了一大圈都没有发现他们主公的踪影,仿佛伊达政宗这个人真的凭空消失了一样,家臣们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成实身上,但愿政宗真的会出现给他一个惊喜。 哒哒的马蹄声传来,成实听了赶忙拉开中庭的纸门,而抬头却见院子里并没有预想的政宗策马归来,倒是有一辆马车――不……这又好像不是马, 腾霜脑袋上绑着两根树枝――哦好吧绯岚你确定这是人工麋鹿而不是虐马? “真是不好意思,雪橇太难弄了就拿马车凑个数――”没见到人,倒是先听到了一句解释,听起来像是绯岚的声音。等成实看清的时候,却只看到一身红衣诡异装束的绯岚费力的拖着一只大大的红布口袋朝他走来。成实都看傻了,就算见过千军万马兵临城下也没见过这阵势啊!却看绯岚伸出手来说着“借过借过”便将他推开,拖着袋子进了屋。看了屋内不少政宗的近臣,也连忙打了个招呼。“merrychristmas!”又见那群土鳖古代人一脸迷茫,绯岚又赶忙补上了一句:“圣诞快乐!”于是――又是理所应当的尴尬冷场。 成实这时也回魂似的进了屋,指指她又指指红口袋。“你这是……” “哦!happybirthday!成实兄!”说着,连忙抓住他的手亲切的握着。闹的他又是一脸茫然。“好吧成实兄,说个愿望吧,今天我客串一下圣诞老人,我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愿望――”成实的脸都快笑僵了,“好吧,要说愿望的话……我希望殿下平安无事的快些回来啊。” “哦!真是乖孩子!”绯岚还不忘夸赞着,“好的!那我就帮你实现这个愿望!”说着,将身边的大红口袋打开来―― 一瞬间,时间似乎静止了,众人的表情经历着奇迹般的转变,仿佛他们看到了另一个宇宙。 ------------ 第九十八章 大萌神政宗! 更新时间:2012-02-02 袋子里面是一个人。 那人和绯岚同样穿着诡异的红白色相接的衣服,不过不同的是,上半身的衣服短到露出八块腹肌,下面的裙子――是的,那火红的超短裙让里面的兜裆布都若隐若现,大红色镶着白边的筒袜却长过膝盖,而更加卖萌的是那长长的黑发被梳成了双马尾,柔柔的披在肩膀上。就连眼罩也变成了红白萌色系―― 这是政宗殿下? 也许可能大概还真是。 那么,我们不如先跳过这个诡异的场面,来稍微讨论一小下到底为什么伊达家的宗主,至于我们可亲可敬可爱的政宗殿下为什么会被塞进袋子里还穿成这个样子。故事还要从圣诞节中午的时候说起―― 政宗这天依旧很忙,虽然可能没有你想象的和三成一样忙,但至少也算是稍微有些忙碌的样子,毕竟今天是成实的生辰,身为从小玩到大的好基友――不,好朋友,政宗怎么说都应该好好帮着筹备的。 “哎呀,殿下不能光帮着忙真忙那的,倒是给成实的寿礼准备好了吗?”绯岚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倒是吓了他一跳。 “唔,倒是在想,但是总觉得没有什么太好的点子。”他有些为难,“看你的样子,倒是想好要送什么了?” “那是当然!”面前的少女笑得一脸得意,“你随我来,我让你看看我要送他什么,哦对了,你要是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礼物,要不然我这份礼物就算是我们一起送的吧!”今天的绯岚倒是让他觉得很是意外的大度,以前那个斤斤计较、原田欠了她两块钱非要他还三块钱并说多出来的是利息这样锱铢必较的丫头倒是格外的大方,大方到让他着实觉得有些奇怪――是因为成实过生日她心情好吗?不过也不是她过生日也没必要来这么大的转变吧――他越发的觉得这里面似乎有阴谋。 “绯岚,你到底要送什么东西给他?”他犹豫了一番,可还是问出了口。 “别急别急。”她转身嘻嘻的笑道:“殿下您好歹有些耐心,到我家了之后你然就会知道的!”虽是这样说着,她的笑容还是不由得让政宗有些不好的预感。而绯岚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倒是大喇喇的抓住了他的手,就这么拽着他半推半就的走着。 虽然这也算得上是拉小手了,可是绯岚如此的献殷勤确实让政宗觉得有些大事不妙,“绯岚,你又闯什么祸了?”政宗试探的问道。 “没有没有,殿下您别乱想嘛!” “乱想?就咱们俩这交情我这还能乱想的了?”他黯然叹了口气,“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殿下,您是觉得我做过奸的事还是盗的事?”绯岚一听这话,不由得板起了脸,“我是啥人你还不清楚?都知根知底的至于这么损我嘛――”话还未说完,却听政宗干笑一声―― “要我说,咱俩认识这么久,你这人啥脾气我还真是摸透了。奸啊盗啊啥的事――” “我这种正人君子根本做不出来――” 他一扬眉毛,凛然打断了她的话,“云绯岚你的脸皮还可以更厚一点么――这两种事情我怎么觉得你不是没做而是没少做吧!” “殿下,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没有反驳什么,没有大呼小叫张牙舞爪的粉拳殴打他,倒是异常镇静。这种镇静――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才是最让政宗有些小恐惧的。“那我就实话说了吧。”转眼之间,已经到了绯岚的居所。却听她在他前面依旧笑吟吟的说道:“这份礼物呢,我本来就预计好是咱们两个一起送的,所以你也要帮我个小忙,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什么忙?”他一听,不由得后退半步,但手腕却被绯岚抓得死死的,不得不继续往前走。 “哎呀,就是帮我搬点东西而已,我们家就两个女孩子,没那么大的力气干重活,缺个男人让你顶替一下你有意见不成?” 政宗真的犹豫了很久才没有吐槽“怎么都觉得你们两个女孩子不仅有力气而且非常有力气,缺男人什么的完全是陷阱吧!”不过已经到了绯岚的家里,似乎意识到这是陷阱已经迟了。绯岚倒是没先领他干重活,倒是先让进了屋里。“你实话说了吧,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哎哎,先别急,刚进屋先喝杯茶嘛――”绯岚将夕子端上来的茶倒好。“我是来求你干活的,总不能就那么直奔主题,那样多不好~” 不正常!这个绯岚绝对不正常!!以他认识绯岚的经验来看,这一切绝对有阴谋!“不是加俸禄的事?” “都说了是关于成实的寿辰啦。要不然您给他加俸禄就当礼物了?”绯岚打着哈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您既然想猜,那就继续猜猜看?” “我根本就不想猜――”他将杯子端起,犹豫了一下,心想反正她自己都喝了料她也不敢下毒――便喝了一口,微微叹了口气。 可是他果然是想错了。 “殿下,这件礼物可是非比寻常,我觉得成实一定会喜欢的!”这是在政宗觉得超级困超级困然后睡着的前一秒,听到的一句话。 好你个云绯岚,连你家主公都敢毒――什么?这不算毒?嗯也对嘛,这可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蒙汗药”呀! 至于之后的事情,我想大家就应该都知道了。 回忆到此结束,现在的状况则是家臣们盯着面前似乎刚刚清醒过来的主公,眼睛无一例外的直勾勾。而这个时候,政宗也总算迷迷糊糊的从昏睡中醒来,嗯,他觉得有点冷,也许他是被冻醒的也说不定呢?不过说实在的,大冬天的谁穿这玩意还能不冷?他睁了眼睛,下意识瞅了一眼自己那怎么这么不保暖的衣服――嗯…… 一定是我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 当政宗再次确认自己穿着什么后,虽然受到了极大的震惊,但政宗毕竟是政宗,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大风大浪也算经历过不少――虽说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遇见。却见他抬眼冷冷扫视面前跪倒伏地的家臣们,“你们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了吗?” “没有!”家臣们此刻异口同声的答道――虽然这些人已经被萌到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让自家的媳妇儿清一色的戴上眼罩,以装扮成主公政宗殿下的模样。 闲话少说,却瞧这绯岚一看这情况可不太妙――政宗这么快就把场面hold住,转头就盯着她的方向,可用以威胁的冷笑还未等在嘴边成型,刚刚在唇角扬起一半的弧度,就发现门口哪还有她的影子!她云绯岚一看情势不对立马就风紧扯呼了! “云绯岚你――”政宗气结,二话不说立刻站起身来就要出门追上去,走到门口倒是先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殿――您先把衣服穿上再走吧。”那只手递来一件衣服,政宗侧目过去瞧瞧,递衣服的成实耷拉着脑袋,多余的半句话都没有了。现在的政宗穿着吊带背心儿和超短裙,跟裸奔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只得愤愤然的将衣服接了过,先去换上体面的衣服再去追查这个挨千杀的死丫头。 真是完美的时间差! 绯岚自诩反应超级快,见状不好立刻一个向后转夺门就逃,估摸着不好把腾霜从马车上卸下来,连手都没伸直接撒丫子就跑。不过能逃去哪里呢?回家?不行!没等到家先被堵截了!绯岚想起来有句古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么―― 想到这里,绯岚不由得嘴角一勾,猥琐一笑。 而等到政宗从爱子身后的裙摆下把缩成一团的绯岚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时分了。虽然绯岚的战略打法确实不错,但是她没想起来的是事实上总是有这么一句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有另一句话也不容忽略――“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这可都是古人留下来的极品哲学啊! 不顾爱子的异样眼神,政宗用极其熟练的手法将绯岚扛上了肩转身就走。“殿下――您慢点别摔着她呀――”估摸着几乎所有第一次见这种阵势的人都会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吧。 “放心吧,摔不死。”政宗没好气的答应了一句,继续赶他的路,丝毫不顾及被甩来甩去扔来扔去已经晕晕乎乎近乎蚊香眼状态的绯岚。 结论则是绯岚虽然是经过了这么一宿的折腾,到底还是被政宗押解回了自己的宅邸,还算那主公有几分同情心,总之“摔”她下来的时候倒是没怎么用力,但也不由得让她无病呻吟似的哼唧了几声。 “说吧?” “……你……你要我说啥?”绯岚揉揉自己摔疼的部位,一脸无辜的坐直了身体。 “你昨天都做了什么事情,难道还要我来提醒你吗!?”政宗没有好脸色,俨然是一副严刑逼供的嘴脸。这面相看起来,不过可以用八个字一句话来表达――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 第九十九章 打人莫打脸 更新时间:2012-02-03 绯岚自觉逃不过,只得悻悻的低下头,“嗯――做了套圣诞老人装――”“还有呢?”“缝了个大红口袋――”“之后呢?”“欺负腾霜把它改造成麋鹿了――”“说重点!”“嗯――给你下了药――”“后来呢?”“给你换了身衣服当礼物送给成实了!” 简而言之,言而简之。这便是昨天云绯岚的具体动向,真是言简意赅,可喜可贺。 “好啊你――”政宗一想起昨天的事情不由得被气的头痛,伸出手来指着绯岚点了半天到底也没蹦出下一句来。 这时候,倒是这死丫头先开了口,却见她再次使用了她的必杀技――猛虎落地式!一个俯身扑在地上叩头连连,“殿下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看我都全部坦白了争取宽大处理了您要罚的话请轻点罚要打的话请轻点打还有别打脸――” “闭嘴!”这下子政宗被她吵得头更痛了,绯岚今天倒也算乖,赶忙禁了声不敢再言语。政宗提着她的衣领像拎猫颈皮一般将她揪了起来,见她缩头缩脑哆哆嗦嗦,眼睛里似乎还盈着泪水闪闪得发亮,衬得她的样子更加楚楚可怜。云绯岚你这死丫头闯了祸就知道装可怜骗同情是吧!政宗虽然早就熟悉了她这副套路,可还是压下火头,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你什么时候做事才能有点分寸!?” “唔――”绯岚听闻,只是把脑袋耷拉得更低了,一言不发。 “不给你点教训我看你总有一日会闹翻天――”政宗松手丢下她,这只软塌塌的毛毛虫立刻摔在了他的腿上。 而他话音未落,却见那软塌塌的毛毛虫竟顺势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吵吵闹闹的喊着:“殿下!!殿下打人别打脸呀!!别打脸!!” 政宗一脸嫌弃的往后挪了挪,却依旧逃不开那女流氓的骚扰,“我不打你,扣你俸禄总行吧――” “殿下求您了您还是打脸吧!!” “……”政宗彻底语塞,心想你云绯岚到底是个多么奇特的生物啊,爱钱爱到家了吗!?你这货真的是个女人吗!?钱比脸还重要!?虽然说长相平平但是打扮起来好歹也算有些姿色吧?打脸――为了不扣俸禄甘心被打脸!?这可真是千古奇闻了好不好!? 绯岚同志,说实在的,你这种做法可是让无数为了整容而砸上大把银子的妹纸们汗颜啊。 “殿下!!您千万别扣我薪水呀!这年头挣点钱不容易!您体谅体谅我,我家里还有妻有儿呢好几口子人要我养活呢――”绯岚差点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把政宗唬得一愣一愣。 “等会――你先等会……”他有些头痛,抽出手来轻轻按了按太阳穴,“嗯你娶了妻子不假,你儿子哪来的?”政宗这下算是透过现象看到本质了,嘴角一抽,僵笑道:“你们俩谁的儿子?” “这还用说!当然是我俩的儿子!”绯岚继续一脸纯良诚实的扯谎。 “你们俩的儿子?你是女人,夕子也是女人――你们两个到底怎么生出的孩子啊!?”政宗好不吝啬的吐槽道。 “什么?现在科学还没有那么发达么?”那丫头依旧维持着抱着政宗的腰的状态,还就着舒服往他的腿上一趴,“也对嘛,这里毕竟是土鳖的古代嘛。”说着,还不忘一脸鄙夷的翻了个白眼。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件事就算是去变性什么的这也是很难做到的吧!请不要太高估科技的发展水平不要给科研工作者们乱添麻烦呀拜托!而绯岚自然是不会理会这样的事实,依旧是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态度,也让政宗不由得更加恼火。 “到底是谁生的?” “……你猜!” 政宗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憋住没骂出声来,只是长长的做了个深呼吸,“好,我猜是你生的。” “你开什么玩笑!”绯岚颇有微词道:“我一直在你身边,大着个肚子你能看不出来?再说,老子怎么说也是攻――不,是t!再怎么不济也是个帅t好不好!你看夕子那样能压的了我?你别以为你是受我就得陪你做受――” 攻受什么的政宗已经在绯岚的熏陶之下大体了解了概念――是受!?开什么国际玩笑!都跟她说过无数遍了――“你听不明白怎么着,我才不是――” “不是什么!你看昨天你那套衣服穿起来多合适!!!你看大家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有木有!”绯岚越说越激动,从他腿上爬起来,见了政宗越发阴冷的眼神这才意识到刚刚到底口不择言的说了什么东西。“殿――殿下我刚才啥都没说你刚才啥都没听到――” “但是我不小心听到了哦。”政宗的嘴边却突然挑起一抹邪笑,她只觉得周身即刻阴风阵阵,气温骤然下降,赶忙往后挪挪企图躲闪开来,可他显然没有给绯岚逃脱的机会,伸手一拽又扣住了她的手腕。“不过既然你说到昨天的事情那我不就不得不追究了,而且既然你说到衣服――”他故作沉吟,继而痞笑道:“我自己没有看清楚那衣服是什么样子,不如你给我穿穿看?” 真是话堵话,他伊达政宗等的就是撂出这句话呢!绯岚挣扎不成只得软了态度,陪笑道:“哎呀呀,殿下您可别这么说,那衣服是按您的身材做的咱也穿不上不是――” 刚才说什么来着,她家政宗殿下依旧是等着她这句呢!却见他勾唇一笑,空着的手打了个响指,夕子拉门进来了,手中还托着一叠红色的――尼玛不是吧! “夕子……这是咋回事?” 那女忍者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政宗,又示意了一下那衣服,随即耸了耸肩。“殿下,衣服给您放这儿了,夕子先告退了。” “别……别走――” “嗯,你先下去吧。” 于是最后夕子回头看她的时候,却依旧是那种当时用过的“大殿这人其实还不错大不了就从了吧”的眼神。最后的革命战友也弃她而去了,真凄凉到家了。 “看什么看,换上吧?”政宗一脸玩味的望着目送夕子而去的绯岚,扬扬下巴示意着面前的这套圣诞超短裙。 天朝文化果然博大精深,什么叫“害人者终害己”绯岚这算是深刻的领会到了。看来以后害人之前就要做好被还治其人之身的思想准备啊!所以说绯岚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害人了好伐? “殿下――您好歹给个换衣服的地儿――” “啪!”政宗连话都没说,又清脆的响指一声。就见几个人哼哧哼哧抬了一扇屏风进屋,立在他面前。 ……真是有备而来啊! 绯岚没敢再言语,只能默默起了身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拿了圣诞装,走去屏风后边。 “绯岚,这屋子已经被包围了哟,可别动开溜的心思哟。”政宗不失时机的打破了她的幻想,她只得闷闷的回了一句“嗯”。 耻辱,是的,穿上这套衣服她才真的知道耻辱二字是怎么写的!吊带背心超短裙双马尾――尼玛这些东西穿起来原来这么惊悚啊!而等到几番催促终于走出屏风之后,耷拉着脑袋不时瞟了政宗的脸色,却发现那人的表情分别经历了:震惊、惊讶、讶然、然后猥琐一笑。 殿下拜托你不要笑得那么荡漾啊!老子鸭梨很大呀!绯岚终究是不敢吼这句话出来的,只得微微皱眉,垂着头不说话。 “过来。”他命令着,绯岚只得一点一点的挪着步子。穿成这样她还是第一次,面对着政宗也不由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烧。这心不在焉的短短几步却走得惊心动魄,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别这么紧张嘛。”政宗抬臂握住她的手,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绯岚刚刚放心下来,却不想那人加了手上的力道向后那么一带――失了重心的少女便这么毫无悬念的落在他怀中。还未等她起身,一只手臂便攀上了她裸露的腰际,将她制在怀里。 “少……少动手动脚的!”她的挣扎近乎无效,而看着政宗那笑吟吟的嘴脸更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殿下――殿下你――你打人别打脸!” 卧槽怎么还是这句啊!? 一句脱口,不管是绯岚还是政宗,俩人额头都不由得垂下了三道黑线。其实我们要理解绯岚,她这一把倒不是口不择言,而是紧张得大脑运作失常了。 政宗只得皱了皱眉,无奈道:“我不打你,也不扣你俸禄――”绯岚一听,刚刚放心下来些许,却听下面的一句话却让她的身体再次瞬间僵硬――“绯岚啊,你穿上这身衣服才看得出来是个女人嘛,而且,看起来非常诱人哦~”那抹坏笑停在唇边,那桃花眼略略一抿,抑或同样有着风情万种。 危险――现在的这厮超级危险! 绯岚可不想被吃干抹净,但她深知挣扎会反倒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只得傻笑着歪过头去不再去看他。心里还不忘默念着――现在落下个雷劈死他吧劈死他吧劈死他吧…… 连画圈圈都没有过的诅咒显然没有任何生效的可能性,落雷没等来,那人的吻已经细碎而霸道的落在了她裸露的颈间锁骨。 这下玩大了―― ------------ 第一百章 扑倒压倒……亲? 更新时间:2012-02-04 绯岚料想了很多的情况,可都不尽如人意,说白了就是现在的情况真的很复杂很复杂。如果现在搂着她四处点火的人是个陌生人或者是骚扰她的色狼流氓,那好办,三下五除二的一通胖揍,齐活儿!可是现在死死抱住她将她制在怀里的偏偏不只是个熟人,还是个很熟很熟的熟人。 自家主公虽然不止一次的骚扰,那其实也不过是拉小手亲小嘴楼搂搂抱抱――可现在的主要问题是!他要直奔主题了!!欺负人呐!!纯纯的欺负人啊!!想升官发财还要被潜规则!?好吧原来那个时代也有了潜规则了?绯岚一想到这里,心情就无限沉痛。 超级沉痛。 他的嘴唇温温软软的,吻就落在她颈侧的敏感,不管是身体还是心中都觉得有些痒。随着紧张的攀升,呼吸也不由得渐渐加快,她下意识的抓住了手边的布料,攥住的却是他的衣摆。政宗对这样的小动作不由得有些好笑,只是伸手揉着她的发丝,企图安抚她不安的神经。这却让她更加颤抖连连,手心的温度都有些冰了。 要挣扎吗?万一他来真的,挣扎的话,会有效吗? 可是不反抗的话―― 绯岚脑中的各种设想的结果都非常悲催的无外乎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和少儿不宜。她现在觉得唯一有效的方法或许就是以暴制暴,不过非常可惜的是,换了衣服无处带刀,要不然直接扎他个鲜血四溅――咦,这好像也算少儿不宜? 脑袋里各种各样的想法漫无头绪的冲撞着,而面对这样魂游天际的绯岚,面前的人显然是非常不满。似乎一直处在状况外的绯岚便先被那人擒住了唇,舌尖带着挑逗和诱惑潜入齿际,这才让她从幻想中抽身出来,下意识的反抗和推阻。 似乎是在意料之内,这些许的抗拒反而让那人将她的身体更紧的钳制住,就连想要呼救的声音都被堵在了喉咙中。 冬天的白昼总是异常的短暂,天色渐渐灰暗了下去,月亮却还迟迟没有出现在天边。阴阴沉沉的,怕是又会有一场夜雪。 那个吻结束得异常突兀,绯岚就觉得他的手突然从腰间抽离,抬眼看去,却见政宗的手上多出了一封薄信。 卧槽!?殿下您竟然还会变戏法儿!? 绯岚刚想鼓掌,又觉得情况不太对,就没言语也没动作,也是看看信又看看他。混浆浆的脑子思考了半天就觉得这可能是谁从房顶上丢下来的,毕竟现在住的房子不像现代的房子那么密不透风,房顶上的人抠下一片瓦顺着缝隙丢点东西下来倒是也做得到。 不过这高空抛物想砸死人扔信作甚?这信薄的连个蚂蚁都砸不死,谁能拿这物件当凶器用啊! 且先不提这信能不能当凶器,政宗刚才不是说整个屋子都被包围了么?那到底是谁能爬到屋子里丢信进来?政宗那边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偷偷摸摸――哦哦!按这个身手来看,莫不成是加藤大叔来救场了? 天降来信打破了二人刚才的气氛,这在无形中给绯岚提供了一个逃身的好机会。可她一见那政宗手中信封上那隽秀的字体,却又不由得暗叫糟糕―― “云子亲启”。 信封上那字迹再熟悉不过,绯岚见了不由得暗暗皱眉。加藤大叔啊――您到底是来救场的还是来砸场的!? “云子――”政宗的目光由信封转向她,冷冰冰的带着些许愠色,“你什么时候叫过云子了?这是男人的字体吧?谁写给你的?” “……”绯岚语塞,张开嘴却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酝酿了半天才犹豫着回答:“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的话为什么人家会送信给你?”他皱眉,“云绯岚你别把我当傻子耍,你不认得这字迹,我来替你回答,你觉得怎么样?”还未等她答话,政宗便哼笑道:“这字迹可是五奉行之一,石田治部少辅的手笔。” “还想问什么――一并问了吧。”绯岚自觉逃不过,便干脆破罐子破摔的预备摊牌。 “跟他书信来往多久了。” “已经――没有书信来往了。”她侧过目光不去看他,“我不会再给他写信了。” “那以前他写给你的信,也就不要留着了,一并烧了吧。”他故作淡然道。 绯岚听闻不由得周身一颤,“你――” “怎么?”政宗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却依旧是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痞笑,“不行吗?你不舍得吗?” “殿下――这是我的私事吧――”绯岚挣扎着,却无果,只得开口反击道:“我说过的吧,这和主公你没关系!” “我若是要了你,那就和我有关系了。”不由得二话,他扣肩将少女压在身下,由不得反抗。绯岚角力自是不如,现在想要脱身更是难上加难。更糟糕的是――那封信加剧了他的怒气,现在的政宗,完全不是在开玩笑,不可能就是这样吓唬吓唬她就完事的。 “殿下!饭坂大人求见。”冒冒失失开门闯进来的原田宗时,非常不巧的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二人扭打在一起――扭打。 如果衣衫半裸的绯岚被主公压在身下擒住双手这算是扭打的结果的话。 宗时看看政宗,又瞧瞧绯岚,突然意识到――哦,原来成实说的没错啊,这云绯岚原来真的是女子。而且看起来还算是个――很可人的女子。他不由得一愣,盯着绯岚裸露出的肩膀发着呆。但马上意识到形势有些不大对劲――“滚。”政宗压低了声音朝他吼道。 “呃!是!殿下!”宗时没敢怠慢,立刻一个跪拜起身回了门外,最后还不忘再瞄一眼那姿势有些猥琐的二人。 毛头小子的闯入让二人的气氛再次被打破,绯岚也干脆就着政宗目送宗时出门的时候兀自推开他坐起身来,扯了自己刚刚换下的衣服披在身上。“殿――这样已经够了吧――愚弄你算是我的错,我道歉――扣俸禄也好,打我一顿也罢,我认了。但是……但是这样的羞辱……我……我实在不能接受,要不然,我还是不要做你的家臣了――” “你在说什么蠢话。”政宗打断了她,却迟迟没有继续解释什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罢了,这次就算我们扯平好了――”他说着,便站起身来。“如果刚才真的吓到你了,我愿意道歉。” 可背对着他的少女只是摇摇头,“饭坂大人不是说要见你么,还不快去,延误了公事可不是我的错哦。”她的话语似乎依旧开着玩笑,语调也轻挑得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绯岚――” “快走啦,殿下你唠唠叨叨的真是烦死了,你的属性是碎嘴的大妈嘛?”她这才回头,一副嫌弃的脸孔。“再不走我踹你哦!”说着,便真的起了身,伸出穿着长筒袜的脚来比划着。 政宗见状也只是笑了笑,将她身上的衣服裹紧。“你不用送我了,穿这么少小心着凉。”说着,便开门出去,不再回头。 二人都装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不过就这样一直伪装下去,其实也很好。 雪终于落了,扬扬洒洒却铺天盖地,天空被乌云遮挡着,没有月光,也看不见星星。绯岚拉上了门,走到墙边坐下,用衣服将自己的周身盖住来抵御严寒。 这到底都是怎样乱七八糟的状况? 绯岚双手捂住头,企图将刚才的记忆全盘洗去,却总是没有什么结果。或许这个时候,睡上一觉就好了。可是这个时候,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换好了衣服,她起身重新拉开了门,朝着雪夜中轻呼道:“加藤,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下一瞬间,一个黑影便无声的落在她面前,只是乱风中的碎雪偏了轨迹,摇摇摆摆,飘飘零零。 “你是想问刚才是谁在屋顶?” “进来说话吧。”绯岚转身进了屋,加藤也跟在她身后。纵使绯岚再怎么和加藤大叔攀什么亲戚,可大叔却依旧秉持主仆之间毫不越界,面对着面色不佳精神不济的绯岚,他却终究没有询问过多,只是在黑暗中微微颔首,答了一声“是”。 “刚刚到底是谁?殿下派来的人或许草包一些,没有看清或者不清楚,我想至少你应该知道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绯岚说到这里,不由得嗔怪似的皱了皱眉。“大叔,你也不怕他是来行刺殿下的?” “屋里有你在,再说政宗殿下也是优秀的武士,再怎么着对方也不敢轻易动手。”加藤答道:“不过至于那个人――我觉得能在重重守卫中溜进身来,扔下一封信然后全身而退。这人的身手也的确不差。” “不想听这些,我要听重点。”绯岚皱了皱眉,“大叔,你刚刚在殿下走后,有没有重新勘察过,那人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加藤听了只是摇摇头,这不由得让她颇为失望。而就在她轻声叹气的时候,加藤却打破了沉默,“不过就那人的身形和动作,我倒是觉得和一人有些相像。” “谁?我认得他吗?” “我想你应该记得――”加藤抬眼,静静地望着她,“真田家的忍者,雾隐才藏。” ------------ 一〇一章 坑爹货*2 更新时间:2012-02-05 “三成殿下,您要我去办的事,在下都做好了。”黑影单膝跪在他的面前,蓦然的出现,带起了微凉的晚风。 “哦,让你跑这一趟真是劳烦你了,回你的主公身边去吧,记住,别跟信繁说你做过什么。” “单说云子就是毒蜘蛛云绯岚,说出来会吓他一跳吧。” “别做没用的事情。”他凌厉的眼神将那青年忍者的话语打断,“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我想你心里有数。” “失礼了,三成殿下。”那忍者赶忙垂首道:“但是殿下,我还有一事禀告。” “说。” “加藤段藏――就在云绯岚身边,您……”他怯怯的抬头,仰视那昏暗灯光中的侧脸,却赶忙低下头。 “我刚才说了什么,你完全没有记住吗?”那高高在上的男人踱到他面前,冷冷的声音一如冰霜,依旧傲然不可方物。 “不可多问――在下记住了!”雾隐慌忙回答着,“那在下先拜退了。”说罢,见三成微微颔首,便消失在夜色里,随雾而散。 ―――――――――――――――――――――――――― 绯岚不知道为什么雾隐会为三成卖命,他的忠心绯岚也是亲身体验过的,怎么都觉得这件事情未免太过奇怪。而更让人惊讶的,莫过于雾隐的成长。短短一年的光景,就可以在加藤面前大摇大摆的出没。可加藤也毕竟年岁不小,忍者这一行也算是吃青春饭的,年岁一大,虽说经验老道,可毕竟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大不如前。教教徒弟倒还好,如果真说要参与实战,一个五六十岁的半大老头还能起什么作用?这倒不是对加藤大叔的不敬,这只算是陈述一件事实罢了。 至于雾隐,年轻气盛,约莫也不过二十岁,正是身为忍者的黄金阶段了,功底不赖,再加之训练有素,也必定是个良材。 不过说起雾隐,当年穴山和雾隐二人调查过绯岚的底细,而且对石田三成防范有加,可是现在却为三成卖命?这又是什么道理? 此一时彼一时,利益所趋忠义而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绯岚倒是觉得很有可能现在信繁兄已经和三成站在了统一战线……如果战线都敲定了,那么和北条的战争就不可能不打了。虽然不知何时开战,但围取小田原,丰臣秀吉恐怕现在已经着手打算了。 说了这么半天――三成送来的信呢? 在屋子里翻了一通都没找到,绯岚这才想起来政宗好像根本就捏着信没撒手――完了,又碰见一个私拆别人信件的。绯岚不觉有些好笑,只是暗自扯扯嘴角,笑着嘀咕了一句,“互拆信件一次,你俩这算扯平了!”果然狂欢夜什么的,注定了不太平静呢。 更加让人不平静的事情发生在狂欢夜之后的第二天。原田宗时被主公叫进了屋,如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一般忐忑不安。 “说吧,犯了什么错误?”政宗冷冷的盯着面前垂首坐着的青年,别无二话。 “……错误……么?”宗时犹疑的重复着,也没敢征求政宗的肯首,现在的他心中正如万匹草泥马狂奔,紧张得就差像绯岚似的拽衣角了――看来这小子还真没少犯错误。没敢让主公等待太久,宗时赶忙开口道:“哦对了,殿下我知道了,是不是上个月的时候――我偷吃了您的腌鱼――” “……喂原来是你吃的!!――咳――”政宗皱皱眉,轻咳一声,“不是这件!” “那是不是十天前我在您衣服上画了――” “……原来是你画的!!――”头痛,他现在超级头痛!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种低智商恶作剧的源头他可算找着了!一开始以为他衣服上画的一朵超级难看的大红花是绯岚的恶作剧,敢情是这小子闲的无聊干这种事啊!怪不得她死活不承认吵着“天地良心啊!”,看来她还真是被冤枉了。“不不……也不是这件!”他尽量平和心态让自己的表情不太狰狞,“就说这几天的事情。” “……好吧……其实嗯,其实成实生辰那天绯岚把你装进袋子里之后是我帮她把袋子扛到马车上的――殿下!!殿下我真的不知道是你啊!!我要是知道袋子里装的是您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做的啊!”他大惊失色的回答道,还不忘叩几个头。 政宗已经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比较好了,不,是已经对这个残酷的现实表示彻底无语了。一个坑爹货还不够,还让两个坑爹货凑到一起。不对啊,以前也没见原田做事这么不靠谱,难道果然是被绯岚传染了吗?真是太可怕了! “殿下您别罚在下――” 政宗脑袋里瞬间回忆起昨天绯岚那句没玩没了的“殿下大人别打脸!别打脸!!”真是被气得哭笑不得,抓起身边的书简朝宗时丢了过去,“滚!” “是!是!马上滚马上滚!” 宗时赶忙叩首起身,不忘狗腿子似的答应了几声,慌忙就要往外走。却被一声招呼拦了下来,“等一下。” “嗯?”宗时一只脚都出了门,却还是被他家殿下喊了回来。“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政宗犹疑了片刻,却还是让他回来坐下,方才开口道:“我看你们走得很近,我倒想问问你,你觉得绯岚这个人……如何?” 这么一点题,宗时也就明白了主公到底叫他来是要做什么了,估摸就是想说昨晚不小心被他撞见的事情不许乱传云云。收起说好听了叫玩世不恭,说不好听叫痴傻的笑容,他有些难办的搔了搔长发,叹气道:“殿下,如果您是想说昨晚的事,您放心,做家臣的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在下还是有这个分寸的。不过如果您是真的想问这个问题――” “你说吧。” “殿下,我不知道您问的是关于云绯岚哪一个方面,不过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把她当成过女人。”宗时虽然是笑,但言辞中却依旧中肯,“我一直把她当成好兄弟,真真正正可以一起上战场的好兄弟,可能那个家伙偶尔跟我也很合得来,大大咧咧的,真的,我觉得她可能真是投错了胎了。”似是玩笑,可宗时的表情却丝毫没有不恭。 “之外呢?”他追问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吗?” “殿,如果您说的是她身为女人的方面……或者说是最上云姬的方面的话,我觉得您应当比我了解的更多才对。绯岚这个人脑袋比较死板,性子也比较直,做女人可能这性格还真是不太可爱。不过殿下,您要是真的在跟她玩的话,那她……”宗时说到这,不由得顿了顿,继而垂头一笑。“未免太可怜了些。我刚才说了她脑子太死,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她会当真的。” 这样严肃的宗时着实少见,政宗想再去问什么,可是开口前却好像已经早就知道了答案。宗时和他虽说不像和成实一般从小玩到大,可也毕竟是熟识已久,年龄相仿的二人也很是合得来。这一席话,虽然算不上是劝谏,但也好似友人之间的建议。 “你放心吧――”政宗最终却只是模糊的回答着。 “殿下……我拿绯岚当兄弟看,不想看她难过,”宗时皱了皱眉,却还是补上了一句。“殿,说句不好听的,不管是为你还是伊达家,她都做的很努力,至少她是个好家臣。” “你说得对。”政宗这时方才笑笑,“你放心。”他依旧是这句话,听者宗时却不知道该如何放心了。 莫名其妙的糟糕状态,绯岚,兄弟我应该告诉你“哎呀主公是大灰狼小心会把你吃掉哟”这样的话吗?宗时叹了口气,叩拜行礼,而这次政宗才真的放他“滚”了。 “殿下跟你说啥了?”宗时刚刚出门,没走多远,刚才提及的关键人物便一下子窜到他面前,这种神出鬼没的作风着实吓了他一跳。 却见那青年秀眼一扬,倒是不正经的笑道:“你猜呀~?” “跟我少来这套!”绯岚深知对方的坑爹指数并不亚于自己,便丢了个白眼过去,“快点如实招来!” “嗯,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不过承认了偷吃殿下的腌鱼还有在他衣服上画――” “混蛋!原来是你小子画的!还要我给你背黑锅!”绯岚一听这茬不由得怒不可遏的一拳揍在他肚子上,闹的宗时又弯下腰“哎呦”了好久。“之后呢?还有什么?” 那人依旧是装出一副很疼的样子,弯着腰捂着肚子,嘴边却浅浅的挂着笑,光顾着“哎呦好疼”的发着牢骚,却不肯继续往下说了。 “哎哎行了行了别装了!快点说正事――”绯岚颇有些不满道:“再装我真的要用力揍了哦。” 宗时倒是确实领教过绯岚那“沙包大的拳头”的威力,虽然没有断骨的危险但至少也要疼上一阵。便赶忙站直了身,扬了眉一本正经道:“交代了那天把装着殿下的袋子扛上马车之后,就没有了。” ------------ 一〇二章 妻管严绯岚君 更新时间:2012-02-06 “没有了?”这次轮到绯岚皱眉。细细想来,昨天的事情再怎么想要当成没发生过,可它毕竟还是异常尴尬的留在双方的记忆中,而对于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宗时来说――政宗既然今天传他过来,那肯定是要询问出昨日的事情的。 难道他没有问?难道只是自己多心了? 见绯岚沉默,宗时倒是嘻嘻的伸出手来揉乱了她的头发。 “他没问别的?”绯岚伸手扒拉开自己脑袋上的大爪子,稍稍带点嫌弃的抬头看着笑得一如既往不着调的青年。 他依旧是笑,却只是摇了摇头。在她头上的手继而下滑落在她的肩上,顺势一勾,揽着她的肩。“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哥哥带你去喝花酒!” 绯岚按女人的身高来看已经算是很高了,却整整比宗时矮了一个头。无意的搭着她的肩,似乎他微微伸手就能将她揽在怀里――果然是女人啊。云绯岚你无论再怎么大大咧咧疯疯张张,也毕竟只是个女人罢了。他低头看她,正撞上绯岚的侧头仰望。 四目相对。 宗时突然觉得那熟悉的脸孔变得有些陌生了,既然她是女人,那以后该不该再以兄弟相称――?他突然觉得刚才那句话说得太过冒失,身为女子一定会对花街一类的地方反感至极吧――“我――” 他的解释尚未脱口,却见被他半揽在怀中的少女先吃吃的笑开了,“不行呀宗时!花街之类的地方我可去不得!我跟你可不一样――” 是啊――被自己忽略的关键就是男女之别啊。宗时刚想抽手松开她顺便来句蹩脚的道歉,却听那丫头再次开口招呼了下半句,差点把他雷得外焦里嫩――就听她说:“我可是娶了妻的人,跟你这种光棍一条自然是没法比,跟你说啊宗时,我媳妇可是忍者出身,那身手可是没得挑!我若是去了花街被她发现,回来再给我来个家庭暴力――啧啧,我看不缺胳膊断腿就算老婆大人格外开恩了!” 宗时一听这话,暗自叹了口气。确实,被自己忽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比如云绯岚是个女人,比如她已经莫名其妙的娶了妻,再比如――她可能真的只喜欢女人。 若真的是这样――看来也不需要提醒她小心殿下的不良企图吧? “你这人真糟糕。”宗时皱了皱眉,显出一脸厌恶,“竟然被媳妇带的团团转,真是有够丢身为丈夫的脸了!” “什么呀,这叫尊重老婆,没文化,你也太可怕了你。”绯岚伸出手肘捅了捅他的侧肋,嬉笑追打好不热闹。 而最终宗时目送她回家的方向,只是单单扬了眉,微微叹口气,最后摇摇头,满是无奈的再次重复了一声:“云绯岚,你这个人可真糟糕――” ―――――――――――――――――――― “绯岚她还没给你写回信吗?”秀次坐在一脸沉默的三成面前,见这闷葫芦不肯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只是一脸纠结的叹着气。“你去干嘛了啊!本来说好要去看她为什么现在她连信都不写给你了?” 顶着秀次的唠叨,那人只是侧目了漂亮的丹凤眼,弱弱的反击着,“时间紧急,晚上下了雪我怕不能如期赶回来……就早走了一会没有和她道别,可是我留了信的!至于要怎么跟她说……我觉得我应经跟她说得很明白了……” “说明白了她不可能是这个态度吧!”秀次彻底无语,连吐槽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了,“我说三成你真是一点恋爱的经验都没有吗全身心扑在工作上连最基本的如何应付女人都不懂的吗?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过青春啊!” “算了――” “你到底是不是认真的?”秀次一看他的态度,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如果不是认真的,就别再花那么多心思。” “不说这些,”三成岔开了话题,“关于讨伐北条家,你是怎么看的?” “……又在逃避问题。”他却自顾自的说着不肯跟着三成的思路,“你对她好,我觉得她应该明白,但是一直保持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你觉得她会满意吗?你这个死闷骚什么都不肯说,难道要人家女孩子去向你告白?开玩笑啊,女人要的是安全感,你连承诺都不肯给她一个,你还想让她怎么办啊?三成你若是在这样,可别怪我不再当你的‘知心哥哥’了!” 三成听闻微微一愣,秀次的老成虽然他早已经习惯,可这一番话却十成十的把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这话说得好似秀次的恋爱经验有多么丰富似的――喂喂,秀次你才多大,才二十岁而已吧,连亲都没有娶怎么就把这些事情说得一套一套的啊!不过其实细细想来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所以秀次你到底在那一场大病之后脑袋出了什么问题,多出来好多莫名其妙的经验值和技能点啊! “承诺――么……” “你也稍微用心一点,我倒觉得她家主公也对她有点意思,人家可是近水楼台――三成你要是真不想放弃――” “秀次大人,”三成轻咳一声,转用了敬称,到底还是打断了他的话。“说起来,秀吉殿下已经跟您说过――关于要立继承人的事宜了吧。” 那青年也终于没有继续关于云子的话题,脸上没有太过惊讶的神情,显然已经知道了些风声。却微微摇头,“这件事情还没有定论,我们也不要太多猜测得好。” 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顺着未关的窗子洒了进来。凉风卷着雨中的泥土气息漫进屋内,清新雅然。雨声不断,他却突然想起那日在米泽城那无声的落雪。 扬扬洒洒,悠悠而落。 那雪景,还有雪中突然跑出的小小身影―― 闭上了眼睛,他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 冬季里的日子过得异常平静,没有战乱的喧嚣,也没有收获的忙碌,只是多了些窝在屋子里的时间。冬三月永远都是让人睡不醒的。一觉醒来,天还没亮,再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冬天白昼的短暂带来了各种尴尬。虽然冬节已过,可是太阳也并没有在天空停留过久,恐怕太阳公公也畏惧了严寒吧。 绯岚在圣诞节风波平息之后的了一场小感冒,也许是那日穿超短裙冻着了,也许是那天被政宗吓着了。总之她现在是窝在被子里,时而吸着鼻涕,望着空荡的墙壁发呆。 端着夕子递给她的药碗的时候,她才发现这半年她光忙着受伤生病,对这黑糊糊的药汤甚至都有些熟悉了。真是糟糕的状况,令人心烦的事态。 “绯岚,我进来了哦。”轻轻地叩门,缓缓地拉开,成实小心翼翼的进了屋子,看着缩在被子里的绯岚,见她丝毫没有起来欢迎他的意思,倒也觉得蛮像她的风格。“身体怎样了?” “还好――”绯岚的回话带着重重的鼻音,脸色算不上是憔悴,但也多多少少带了些病容。 “发烧吗?” “应该没有。”她干巴巴的回答着,趴在枕头上,侧着脑袋望着他,撅着嘴巴很不满似的。 “好像生气了?”成实尝试着询问道,结果则得来她肯定的回答。 “成实你真是的,你媳妇都差点被人家欺负了你都不知道出面帮忙――” 成实一听这话差点傻了,急急忙忙的开口辩解,说话都有些结巴,“不……不对啊绯岚我还没娶亲呢哪来的媳妇――” “好你个负心汉!答应好好的说要负责任,现在就开始不认账了?”绯岚挣扎着从被子里爬起身来,抓起枕头就抡了过去。“你说谁是你媳妇!?” 成实慌忙伸手挡过枕头袭击,一边赶忙应着:“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先回被子里趴着,再受了凉就麻烦了。”她闷闷的一哼,这才收了枕头拍打了几下,放下枕头把脑袋搁在上边。成实瞧瞧她这怨妇脸,伸手帮她把被子盖好。“到底出什么事了?” “……算了。”她将脸埋在枕头里,闷闷的答道。“宗时没跟你说的话,那我也不想解释了。” “什么!?左马之助把你――”成实这一瞬间的表情真的很难形容,还没等绯岚琢磨起来这到底算是个什么表情,他就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去找他问清楚!” “等……等等!”绯岚一把只抓住了他的脚踝,算是拦了下来。“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啦――” “你不是说他和你――” “不――不是这个意思――”绯岚无奈道:“我是说――” “到底怎么回事,左马之助到底对你做什么了没有?”成实突然变得很紧张似的,弯下身子将她扶起来,“绯岚,到底出什么事了如果是他敢欺负你我去收拾他!” “不是这样啦――”绯岚对他如此大的感情变化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道:“没有的事,我没有怎样――再说也不是宗时啦……说实在的,要不是他出现,那我还真……”说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后怕。 “难道是殿下?” ------------ 一〇三章 新年愿望 更新时间:2012-02-07 见她点头,成实倒也没有太过惊讶,好似这才是他理所应当想到的事情似的。绯岚去问,他也依旧是面相纠结的摇头不答。她见状也没有大吵大闹的反驳,毕竟她现在没那个心情,也没那个体力。“是不是你认为我跟谁在一起都奇怪,只有跟殿下在一起最正常了?” “难道不是么——”成实犹疑着答道:“绯岚你也别太反感,说句实话,我觉得殿下也算是真心对你,这样的结果你还想再争求什么呢?嫁娶之事本来就少有你情我愿的先例,绯岚,殿下对你不薄,若是这样都不能满足的话——你还真准备一生不嫁?” “我只想做他的家臣……他也只能是我的主公,除此之外不会有别的身份。这次的事,如果真的被他的手的话,我想我会离开伊达家,永远不会再见他的。” “到底应当算你性格刚烈还是白痴到家了?这样的结果有多少女人在求还不一定能得来,你……”成实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收了声,“罢了,你好好休息就是,不要再考虑这么多了。”说罢,扶她躺下径自站起了身来。 刚刚走到门边,绯岚却又唤了他的名字将他叫住:“等等——成实,请转告殿下,谢谢他的理解,也拜托他,不要在我身上花心思了。” 成实听闻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殿下知道你身体没有大碍也会放心的。”出门的前一刻,他却又回过头来,补上一句道:“绯岚,我今天来,不只是替殿下来的,我也是想看看你——”说完了话,他抬头看那趴在被褥中的小小身影,却没有任何回答——也许已经睡熟了吧。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身关上了门,将严寒关在了屋外。 不出三五天,这风寒就已经痊愈了,而这期间的各类探病却总让绯岚觉得或多或少带着点是由殿下指派的意思。政宗到最后也没有来看她,这种特殊的理解和关照倒是不由得让绯岚觉得有些好笑了。虽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可毕竟也不能算是有什么后续。再者说来,她现在还是他的家臣,这种回避到底要什么时候算个头? 绯岚已经决定去找他了,去说明白这件事情的最终定论——“殿下,成实生辰之后的那天呢,我们都各在各家,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绯岚一本正经道。“我们的关系依旧还是以前——哎殿下你少来动手动脚!我警告你哦再像上次那样吓唬我的话我立马走人不伺候了听清楚了没有!” 终究不知道他明白了与否。 总之绯岚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莫名的轻松了很多。不好的回忆——忘掉不就行了,当它没发生过不也很好吗。实在忘不掉的话——就装作忘掉了就好了。 或许真应了那句话,人生苦短,应当及时行乐才是。 一个月转眼即过,年关也将近了。绯岚又将阿初拽回了自己家里,总算在除夕的时候又包了顿饺子,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咸。不管咸不咸,这也都算是顿饺子。两个回不了家的羁旅人,过春节能在异乡吃上饺子,感觉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凄凉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抑或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绯岚不知道阿初在大明还有没有亲人了,看他的样子,可能应该还有吧。就算是友人或是远房亲戚,也算有个念想,平添个慰藉。至少,他们现在抬头看见的是同一轮月亮。 望着那惨白的月色,她却不知道那份思念还能不能透过月亮传达给几百年之后的故人。来到这里两年多了,她几乎已经忘记了悠人的相貌,但是唯独这个名字还执拗的时常挂在嘴边。依靠也好,安慰也罢。既然以这种方式来了这里,她也没想过能通过什么东西回去。 细来想想,那日的大海,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夜里的海风很大,卷起了微微的波澜。 或许,穿越的机遇就在于死亡。 可是她却无法确定死亡就是穿越的根源,她不是猫,没有九条命可以挥霍。 一切推断都以失败告终,她叫夕子拿来了酒,说是要陪阿初痛饮几杯,可是只喝了一杯,就扑在他的怀里哭的稀里哗啦。 阿初没有介意她的失礼,只是任她靠在自己肩上,举起酒碗,朝着那轮明月。不知是酒太满导致手中的物件太重,抑或一开始就没有端稳,绯岚的手有些抖,摇摇洒洒,碗中的月影被摇得细碎。淡淡的酒香弥漫在冬夜中,随着二人口中吐出的白雾,平添了一缕幻意。 她将酒端到嘴边,企图一口饮下,却中途被那味道刺痛了味蕾。俯身将口中的半碗酒吐掉,只留下依旧残存在嘴里的甘腻和辛辣。 辣到眼泪都不自觉的流出来了。 而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似乎是真的想家了。 ———————————————————————— 新年伊始,绯岚还是没有睡上一个舒舒服服的懒觉,倒是早早的先被人揪了起来。她刚想好好撒一撒隔夜的起床气,才发现来叫她起床的竟然是爱子。 “绯岚别睡啦,快点起床起床——”爱姬今天穿了一身黑留袖,看起来格外的端庄高贵。绯岚还没等问清楚她这一大早上到底慌慌张张的是要干什么,便见夕子也进了屋,手上还捧着一套——也许是一套衣服。 “……这……这是要干嘛?”中国有过年穿新衣服的习俗,看来日本也有啰?这一大早上的是要给她换新衣服?绯岚见这俩人没人肯回句话理理她,便也没趣的耸了耸肩。 那新衣服是件标准的五纹大振袖,上面绘着的家纹则是最上的“二引两”。绯岚约莫这件振袖价值不菲,摸这细绸料子、这描金勾银的做工看来真是下了血本了。展开来看,这振袖和服是一幅完整的画——幽蓝夜幕,皓月当空,流云飘散,星点芳华。 绯岚是真心觉得这么漂亮的和服给她穿是十足的浪费,可既然都已经穿在了身上,就不好再顾虑其他。穿戴整齐后,爱子还不忘亲自动手,将绯岚的头发用梳子细细的梳理,束成垂发。 这下子,梳洗得干干净净利利落落的云绯岚,姑且还真的稍微算是“能看”了。 “爱子姐姐,我们这是要干嘛去?”绯岚一个没忍住,还是开口问道。 “绯岚你睡迷糊了吧,怎么会不知道呢?”二人坐在牛车上,摇摇晃晃的前行,“今天是元月初一,自然是要去神社参拜呀!” “神——”绯岚瞬间觉得被坑骗了,满脸委屈道:“爱子姐姐,我是大明人,没那么多的习俗……” “但是我听说你们大明有句话叫做‘入乡随俗’。”她浅笑道:“再说,这时辰也不早了,这一年伊始就开始睡懒觉,岂不是一年都懒洋洋的?这可不成哦。” 绯岚自觉确实不占什么理,便也没言语,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摇晃的牛车走了一小阵便停了下来。绯岚随着爱姬下了车,抬眼便看见显眼的矗立在不远处的鸟居。鸟居看起来就像是我们的牌坊,木头筑成,还被漆成了橙色和黑色。爱姬说了句“我们走吧”便拉着绯岚的手走上了石阶。 看来神社应该是在山顶吧,也亏得这山并不算高,也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爬到了山顶。那神社并不太小,就看爱姬这轻车熟路的劲儿,看来这应当是伊达家每年都会参拜的神社了。绯岚没见过这些阵势,只是对所见的一切都好奇连连。 所以说,土鳖的不一定是古代人,你看,绯岚这只现代人看起来也挺土鳖的不是? “说起来,爱子姐姐,为什么殿下不陪你来呀?他不会不来的吧?” “他早就来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瞌睡虫?”爱子好气的戳了戳她的额头,“绯岚,我去那边祈福,你就先逛一逛——哦对了,你去拜殿前许愿吧。过新年的时候许的愿最灵呢!” 绯岚点了点头,也就顺从的答应了下来。 本来正月初一的神社应该让人感觉人群熙攘,可如今看来却空空荡荡寂寥无比。她虽然是有些奇怪,但也觉得这样的清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四处走了走,异常土鳖的好奇宝宝了半天,最后才来到她所说的拜殿前。 没吃过猪肉又不是没见过猪跑,入乡随俗什么的绯岚也算是认了。既然都来了,人家说许愿还灵,那不如就许个愿吧——反正许个愿又不会少块肉。 击掌三下,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许个愿吧,那么……该许什么愿呢? 如果很灵的话,那不如……干脆许一个不得了的愿望吧——比如……我希望——我能回去,我能回到小悠身边。 神灵啊,我只许这一个愿望,很简单的愿望。 我只是想家了,还请放我回去罢—— 她缓缓睁开了眼,下意识的转身要走,却被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就“嗷”的一嗓子打破了这神社幽深静寂的意境了。“殿——您能不能别神出鬼没的,人吓人那是真的会吓死人的啊。”她一脸无奈的说着,可面前的青年却依旧笑得柔和如冬日灿阳。 ------------ 一〇四章 神社铃音 更新时间:2012-02-08 他没有告诉她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几乎是她刚刚闭上眼睛开始许愿祈祷开始,政宗就远远的看到了她,只是静静的走到她身边伫立。 那少女似乎很用心的祈祷,双手合十,微微垂着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长发已然及腰,柔柔的披在背上,额发没有仔细的修剪料理过,只在她脸上落下参差的剪影。纤长的睫毛微微的颤着,软软的嘴唇时而轻轻的一抿,似乎真的在说着什么让他听不明细。蓝色云朵振袖高贵合体,墨色发丝随风轻轻飘动,露出段白皙的粉颈。 他的心里似乎突然有什么东西开始萌芽―― 或许他一开始所说的知识想逗她,早就变了意味。这或许成为了最糟糕的状况――他觉得他这次恐怕是认真的了。 风把她的额发吹乱,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想帮她将那缕发丝别在耳后,可就在他碰触那墨丝的前一秒,她却睁开了眼睛。茶水晶一般的眸子反射着太阳的光辉,亮亮的,透着那少女特有的纯真的神采。他赶忙触电般收回了手,好在她依旧是思绪未断的模样,并没有察觉这一系列的小动作。 似乎连他的存在都没有察觉呢。 他笑了,那嘴角漾开一抹温暖的弧度,没有唤她,只是等她转过身来的一瞥。 ――结果,他恐怕还是把她吓了一跳呢! “刚才许了什么愿?”政宗直奔主题,倒是开门见山的问道。 绯岚与他独处虽然还颇有些不自然,但也没有转身就逃,听了这问话,只是一如以前的笑道:“不告诉你,许的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谁说的,才没有这种说法呢。”政宗还颇有不满似的反驳了一句,也拍了几下手合十在胸前,似乎也许了个愿。但很快睁开眼睛,依旧笑吟吟的问道:“那好,你不说你的愿望,那你猜猜我许了什么愿?” “我才懒得猜呢――”她被他纠缠的有些恼了,想走却被拦住了去路。 “那我告诉你吧,”政宗那温柔的笑意中掺杂了一抹淡淡的痞气,傲然潇洒。“我刚才许的愿是――希望不久将来的某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答应嫁给我――” 刹那的错愕后,绯岚竟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殿下你可真会开玩笑――这种无聊的愿望一定是在开玩笑吧开玩笑的吧――” “神社是神明居住的地方,怎么敢开玩笑。”政宗一本正经道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格外的不真实。她也有些尴尬的停住了笑,只是犹疑着反问―― “你认真的?” “当然。”绯岚听到这一本正经的回话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想一走了之,那人却就挡在她面前,不肯放她通过。“绯岚,不如说说你的愿望吧?” “……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别再纠缠我了――”她伸手去推他,刚想夺路而逃,却让他抓住了手腕,又停在了半路。 “神明在上,可别说谎话骗我啊。”政宗凑得近了,只是附在她耳边轻轻的说:“说许了这种愿望,一定是在骗我的。是说出的气话对不对?” “咱们有约定在先!”她自顾自的挣扎了一番,“殿下你可别忘了,我们说好的,别动手动脚――” 可政宗听闻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只是带些无奈的说道:“我不动手动脚,我只是想和你把话说完,话还没说完就要跑,我不拦你还能怎样?你刚才说的那个愿望――应该是在开玩笑吧?” 这次她才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挂着哂哂的笑意,“你说呢?我若是真的许了这种愿望,你会怎么做呢?” “你若是真的许了这种愿望,我想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早早的离开奥羽了吧。”政宗嘴角依旧挂着吟吟的笑意,“绯岚,你不会许这种愿望的――不过既然你真正的愿望不肯说,那我就不追问了,不过若是我真的能帮你实现愿望的话,我倒是很愿意效劳。” 所以说刚才真的许一个让他别再缠着自己的愿望就好了。 她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泄气,可还是冷冷的“哼”了一声,绕过他闪去一边,想跑去找爱姬。可他的下一句话却不由得让她脚步一滞。“绯岚,这次衣服的料子可是我用心替你挑的,还喜欢么?” 惊讶过后,却觉得心里意外的起了一丝暖暖的波澜。少女回头,微风拂过侧脸,带起了缕缕碎发,嘴角却只扬起那一抹淡淡的笑。“那就谢谢殿下了。”说罢,转回身来,“咯咯”的踩着木屐寂然远去。 “叮铃叮铃――”不知是谁摇动了麻绳,风铃传出悦耳的声响。回荡在幽寂神社中,最后仅仅带来模糊的回音。 ―――――――――――――――――――――― 冬天的最后一片雪也汇入春江,枝头也微微现了绿意。东北的早春依旧是有些微寒,但算起来倒其实也只是早晚略凉而已了,羽州米泽城便也在这雪水的滋润中又过了一岁。政宗当时夺下黑川的时候,真的动过迁都黑川的心思,但还是中途搁置了下来。原因则还是丰臣秀吉。 秀吉身为关白,可以说离将军之位只有半步之遥,俨然已经是这日本实际上的主人,他说出一句话的分量能压死一个大名――这恐怕都不是笑谈。去年初夏随羽柴秀次一行参与了九州征讨,白白出兵向秀吉示好,而摺上原吞并芦名占领黑川,秀吉最后也只是有些随意的责备了几句,却并没有任何的惩处。这可能就是绯岚所说的“人情交易”吧。 政宗虽然有自己的战略打算,可看着秀吉修书的责难,也犹豫了再三,还是没有迁都过去。毕竟丰臣秀吉他老人家也需要挂着面子点,让你伊达政宗得了黑川就算够仁至义尽的了,你小子可别蹬鼻子上脸! 后面这句是绯岚翻译给政宗听的,虽然他听完之后面部肌肉不由得有些抽搐,但最终也还算比较认同绯岚的看法。 不过说实在,这一阵秀吉也确实没有闲暇管伊达和佐竹的无头帐,北条家已经够让秀吉――不,确切的说应该是秀吉的家臣很苦恼了。绯岚是觉得按照秀吉的性格,最后肯定是要发重兵压阵。这个时候枪打出头鸟,伊达家还是先窝在东北不要触及秀吉的怒火,小田原和伊达领地也蛮接近,也免得大军压完了小田原再来压他们这儿。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饭还得一口一口吃,日子也还是一天一天的过,三成偶尔也会再来信,可绯岚接到了一开始也信誓旦旦的说“绝对不看”但总是禁不住诱惑,在半夜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拆开来读上一读,最后有一天不小心被夕子撞了个正着,虽然夕子没说什么,也没说不许她跟三成来往,可绯岚这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断的不干不净实在不妥,便告诉加藤以后有信也不要拿给她,直接就地处理了就好。 可话脱了口就后悔了,但最后终究没说收回刚才的话。没有信可收的日子,她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空牢牢的。会不会是自己真的误会他了――?没准他不是不想面对,而是真的要急着赶路呢? 所有的推论全都崩坏,绯岚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想想宗时说的也对。 云绯岚,你这个人真是太糟糕了。 嗯,确实很糟糕,您瞧瞧这太阳都升老高了还窝在被子里不肯起来,脑子里都一直在琢磨今天去谁家蹭饭呢――这样的想法,这号人怎么可能不糟糕? 翻了个身,她突然想起听他们说过的,二公子政道早在过年的时候就已经回来了,可绯岚却总撞不见他。这样也好,那小子若是不自己找上门来,绯岚就已经很高兴了。“真是怕了他哟――”想蹭饭想得肚子都饿了,绯岚总算起了床,闻到饭菜香味的时候这才想起来自己都有媳妇儿了,已经不用再去蹭别人家的饭了。高兴之余,绯岚飞身扑到夕子身上,照着她的脸蛋吧唧就是一口。恶心得夕子一把将她拍到地上。 嗯,怪疼的。 “我说你能不能别总在家烦我,有点正事不行吗?”就因为这样,她便被夕子赶了出来。校场那边有远藤在就好了,既然闲着无聊不如想想能跟谁蹭饭――哎呦又是蹭饭啊! 上次跟阿初喝酒喝的挺好,不如这次就去他那里蹭饭吧!不过绯岚刚吃完饭,这样吃来吃去的就算不担心体重您也稍微悠着点看看您的胃受不受得住好吗? 不过这种思来想去琢磨该找谁蹭饭怎么让人感觉这么像翻牌儿呢? “阿初我来找你玩啦!”她大喇喇的拉开门,可是一看这景象却不由得垮下脸来。 “嘘――观棋不语哟绯岚。”阿初转过头,竖起手指噤声道。 什么?原来已经有人找他来玩啊。而且――为什么和阿初对弈的会是自家的二货主公啊? 真是……超级诡异。 ------------ 一〇五章 棋局 更新时间:2012-02-09 这应该是久违的休假了吧。 张建初——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人叫做“阿初”的青年独自坐在屋子里,从一开始就很不喜欢阿初这个名字,因为毕竟也太像女人的名字了嘛。但既然大家都已经习惯了,那自己也只得将就一下、委屈一下了吧。他无奈地笑笑,嘴角带起浅浅的弯度。 入乡。 随俗。 说实在的,他很羡慕绯岚能在这里这么吃得开。那带点泼辣的性格的女武士,说起来倒也真应了别人所说——怕是比他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更适合这里。“殿下!您怎么来了?”蓦然只听得这么一声,他听了,赶忙起身相应。刚刚开了门,却见主家已经立在门前了。 那人一如平常。绯岚总是蔑称政宗为“二货”,可在阿初眼中,这个青年虽算不上城府极深,但那人的心计也绝非他能揣测透彻的。但光是按照政宗平时的脾气来看,那不羁的性子倒也算不上是老成,反而更显得随性了。 “殿下——”他俯身行了礼,可政宗却摇了摇头,“建初你是大明人,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时候,你就不用像我们这样行礼了。”他微微一愣,随即也站将起来,只是弯身拱手微微作揖。一刹那,他觉得他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父亲还没有仙逝,自己也依旧做着一席官吏福泽一方,抑或闲暇时与同僚的琴棋书画诗酒茶。 让一个异邦的臣子向自己行异邦礼节,这主公未免做的有趣。阿初微微侧身,将他让进屋内,政宗大喇喇的坐了下来,脸上挂的笑依旧玩世不恭。 还未等阿初问明他的来意,政宗倒是先自报家门道:“在天守待得发慌,自己一个人又无趣,便来找你了。我的老师虎哉禅师教的棋技都忘得七七八八,我猜建初你一定会下棋。” “哦——这,棋术只是略懂一二,说不上太会。”阿初虽是这样说的,也赶忙叫侍者端来了棋盘和棋子。 棋盘棋子放定,二人也顺势对面而坐。“那就先来猜子吧。”政宗说着,便毫不客气的抓起几粒棋子放到座子上。而却见阿初不慌不忙,只是捻起两个子放到桌子上,执黑先行。 他的第一步果然落在星位上。 政宗见状却不动声色,执子落在右下小目,望着棋盘上的黑白二子嘴角勾出一抹浅笑——就让我见识见识你们大明的棋艺吧。 已然有了半柱香的时间,可两人都是互相探着虚实,迟迟无有动静,未现攻防。但终于政宗按捺不住,白子靠近黑棋,一击倒脱靴,用得巧妙无比,阿初见状不由得浅浅皱眉,思量片刻,一步妙招倒是轻轻松松就化解了他的攻势。 “阿初!我来找你玩啦!”这一嗓子把正在思量棋局的二人同时吓了一跳。见那冒失鬼闯进屋,阿初只得无奈的皱眉,压低声音小声答道:“嘘——观棋不语哟绯岚。” “好吧——”她似乎有些不满意,但也点了点头,顺从的坐在二人中间,倒像个裁判似的,随即压了声音小声道:“那我等你们下完。” 政宗似乎本来已经想好这一子要落在哪里,可就因为这突然的一嗓子,差点连棋子都脱手而出了。思路被突然出现的小魔头完全打乱。不知道退避,反而恬着脸坐在那里观棋了。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看不看得懂啊——政宗突然觉得有些紧张,可还是定了心神,重整旗鼓,再次思量——用靠一招,将对方黑龙困在方寸之间。 棋如战场,每一招厮杀都看得胆战心惊,但阿初俨然有了对策似的,现出一抹微笑,黑子落在一处离战场较远的位置。 这步棋下得不轻不重。乍看之下还真是一招臭手。 政宗不会漏掉这样的机会,他忙不迭的落下一子,运筹帷幄。阿初虽觉战事已成黑云压城之势,却不动声色的连下几步飞。 转眼,又是一柱香的光景。 绯岚算是个围棋白痴,只是看着棋盘上黑黑白白的棋子和纵横交错得棋盘发呆,完全没有看出二人你来我往的对垒,也没看出棋中有什么性命攸关的厮杀。就是暗暗觉得好无聊怎么还没下完这一盘这一盘要下多久时间好长啊——如此云云。轻轻地打了个哈欠,她可能无聊到有些困了。 棋盘上风云莫测,顷刻间十招之后,政宗才感觉自己似乎着了阿初的道——原来那步臭手竟是为此刻做的铺垫,如今的那步臭棋竟有妙手回春之意味。他面色看起来不由得有些紧张,微微皱起了眉,手中的棋子捻了又捻,犹豫片刻还是稳稳落棋——见招拆招,逢攻则躲。 但阿初却用了简单的招式,一一避过锋芒。 两人直落三招,已然收官之时。阿初在心中暗算了一会,不由得弯了秀目——这棋显然会胜政宗三目。可还未等他开口说话,二人就见眼前一个黑影闪过,随即听得——“乓”的一声——随即就是那浑厚的女中音“好疼!” 绯岚到底还是一个没忍住的睡了过去,睡就睡嘛,好死不死的一个没坐稳一头扎了下去,脑袋便毫无疑问的撞到了桌子的——棋盘上。疼是归疼,可这一局眼看要收官的好棋就让她这么给糟践了。 二人先是惊讶,倒是政宗先反应过来,脸上挂了一抹苦笑,将她扶了起来,“你还好吧?摔疼了么?”还没等绯岚回答,政宗就看她脑门上红红的一片,隐隐约约还是圆形棋子的形状——估计应该很疼吧。 被拽起来的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好丢脸,自顾自的揉揉脑门的痛处,扭过头也不搭腔。政宗见了,不免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而阿初则是自顾自的收拾散落一地的棋子。 “说……说起来,你们刚才谁赢了?”绯岚揉着额头,犹犹豫豫的开口问道。 “嗯——”政宗和阿初互看了一眼,阿初则是抢先说道:“刚刚收官,还未等查子呢,就被你弄成这样了——”说着,还一脸无奈的指指地上的狼籍。政宗一听这话倒是想要开口,却见阿初只是朝他微笑垂首,也就明白了刚才自己暗暗查子约莫不一定赢得了,怕是刚才这盘倒是真的输了。 “你们说的好像都是我的错啰!?”绯岚作为罪魁祸首倒也委屈,“你们怎么不说你们下的太慢呀!这都多长时间了我都睡了一觉了你们还没下完一盘,这也太慢了吧?” “可是围棋就是这个下法儿,这一盘还都算快的了。”阿初无奈道。 绯岚听了,虽颇为不屑,倒也是去抓了几枚棋子,喃喃道:“你们这种下围棋的方法太浪费时间,看我教你们一种新玩法——五子棋!” “……五子棋是什么……” 我就说你们古代人土鳖吧,还真给我长脸呢! 绯岚还不忘妄自腹诽着,随即在棋盘上示意着五子连珠,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讲解了一番。“好吧,阿初,你先跟我玩一局吧!” “为什么先是阿初——” “阿初比你聪明!这种解释你满意吗二货殿下?”绯岚没理他脸上复杂的表情,自顾的拿了白子:“嗯阿初你刚开始玩,先让你下!” 他听了只是点点头,捻了黑子默默落棋。 一来二去,不过十几分钟的光景。却听得阿初默默一句:“这样算不算赢了?”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黑子已经落满了五星连珠——看来还真是赢了。 绯岚见出师不利,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便假咳一声,“失误手滑了而已,殿下你该看明白怎么下了吧那我们来一盘——”这次倒是毫不客气的拿了黑子,率先出手。 这一盘绯岚下的十分小心,颇为谨慎的左堵右防,眼看自己已然三子连珠可政宗没有去堵,便忙不迭的落下四子,刚想说我要赢了,却听政宗说了一句:“嗯……五个棋子连到一起就可以了吧?” 卧槽——怎么又输了啊! 绯岚气得想要挠墙,有木有搞错啊!你们这群土鳖古代人应该输的落花流水然后俯首乞怜才对吧!!怎么现在玩了两盘全都是自己输啊自己输!这跟电视上说的完全不一样啊坟蛋!! 政宗依旧是那副让人看了不爽的暴发户脸孔,她现在气得恨不得把棋盘都掀掉。暗自的做了几个深呼吸,暗示自己——绯岚,要冷静,要冷静,要冷静——不行啊完全冷静不下来,输给阿初还好,输给那个二货殿下完全不甘心啊! “不说五子棋了,我教你一个新的。”说着倒是抓过一张纸来,算了一阵便歪歪斜斜的打了几道格子——“这个叫跳棋!” 于是又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讲解了半天,这次绯岚也故意讲的不明不白,搞得二人都云里雾里的——好的!这就算达到目的了!绯岚暗自窃喜,“来吧殿下,我们来玩一盘这个吧!”说着,将棋盘铺在围棋桌上,用黑白二子当了跳棋子,看起来倒蛮像样的。 来嘛少年,看我不杀你个片甲不留! 绯岚偷笑着想道。 ------------ 一〇六章 蹭饭谁都会 更新时间:2012-02-10 一炷香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不过跳棋这东西下一盘好像应该不会用太多时间吧?嗯是的,绯岚已经下了好几盘了。什么?你问胜败如何? 您猜呀?―― 看看绯岚那一脸苦逼的小表情哟――您猜对了吗? 玩了五局,五连败。 云绯岚你到底是多丢我们现代人的脸!围棋不会玩也就罢了,五子棋算不明白也要输那算你的脑袋确实不如那俩人好用,可是一个小小的跳棋还被人搞得连一局都没有扳回来!?和运势无关,这真的只能说明她的技术实在太差,另外还有一条――云绯岚这个人搞不好比她家主公还要二。 “不、不……不玩了!!”绯岚眼见第六盘也要输了,干脆一个转身,扭过身来不肯再下了。“不跟你们玩了!” 政宗见状,也有些好笑的戳了戳她的脑袋,“这可是你说的游戏,你说的游戏规则,怎么也不玩了呢?又没让你输什么,就是玩个热闹玩个开心嘛。” 是啊,不赢房子不赢地的,就是玩个热闹罢了嘛,可是――可是这玩的一点都不开心好不好!!光是她在一味的输啊!也亏得是输了也没什么惩罚措施,要不然她还不得被这混小子画的满脸都是圈圈叉叉要么贴的满脸都是纸条像个拖布头似的? 真是万幸。 “去你的玩个开心!我一直都在输――哪里开心了啊!你这家伙到底会不会哄女孩子玩啊!”绯岚一脸委屈的直命主题。听了这话的阿初面子上微微有些挂不住,犹豫了好久也没想出来是应该躲出去回避一会呢,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当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的装傻,比较好呢? 绯岚这一句话脱口之后,三个人意外的同时沉默了。说什么哄女孩子玩,云绯岚你也不好好看看你自己除了生理属性之外还哪有一点像是女孩子啊!政宗被这句话噎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道歉不成、不道歉又不该――总之那叫一个纠结。空有着自己在心里不断地吐槽,可最后却还只能乖乖认错:“哦,对不起,我忘了你是女孩子――” 喂喂!这种道歉明明更伤人吧! 这次则是把这个包袱生生的丢回给绯岚了,她攥紧了拳,努力思考着回击的语句,可最后的结果却只是傲娇似的大喊着“讨厌死了人家真的是女孩子呀坟蛋!”这样吗?不不,就算她云绯岚再怎么崩坏好像也不太至于吧,再说如果那样的话属性好像真的就完全错位了吧?! “原来你的脑袋也不灵光,真不愧是二货主公啊殿下。”绯岚白了他一眼,“算了算了,我就高抬贵手不在意这些了。我们不玩这个了,我再教你个新的!” “哦?”政宗剑眉一扬,不由得暗自在心中笑道:连教了两个都输成这个样子,我看你云绯岚还能玩出点什么花样? 眼见了他的不屑,绯岚则是憋足了劲儿这次一定要好好赢他一局!虽是这样说着,她也不知道到底用什么棋牌还能胜过他们。还有什么?画副麻将搓上一局?不行不行,三缺一什么的感觉起来有点微蛋疼啊,再说纸制麻将搓起来也没有手感不是?要不画副扑克教给他们斗地主吗?不行……就他们那么精明,还不得让她输的连最后的面子都不剩了? 可是重点是还有什么呀? 什么?您说国际象棋?哎呦喂,这可真被各位亲爱的看官朋友们您给说着了!国际象棋那么先进风雅的棋类――绯岚这号土鳖怎么可能会啊! 绯岚想着想着,不由得眉头紧皱,思绪万千。骤然,她似乎来了灵感,却见她取了一张白纸,提起笔来勾勾画画。不像写字,又不像画着什么标准的棋盘。 她只是微微低下头,隐在暗处的嘴角勾起了了一抹诡异的微笑:真是逼老娘用了绝招,看我不玩死你们!你个二货主公看你这回还怎么跟我斗!老子要用绝招!教你们一个你们这群土鳖古代人绝对玩不明白的旷世杰作!!它的名字响彻云霄,它的英名远播全球―― 它就是―― 大!富!翁!! 不过说这绝招也真不是浪得了绝招的虚名,开个大招放个必杀用个禁咒啥的那可都是要很久的咏唱呢,所以就光是这之前的准备时间就快让面前这两位有点着急了。连连催了好几声“还没好吗”。废话!你们这群土鳖古代人懂什么!这绝招是那么好放的么!不说画地图画土地格子,就连各种的道具卡都要自己一刀一刀的裁,一笔一笔的写呀!最后实在被催的急了,干脆不画劳什子的纸币票子,干脆用现钱铜板代替了! 结论呢―― 绯岚这次可赚大发了――各种意义上。 进了自己口袋里的钱那就是自己的!绯岚可是熟谙这条法则,这一盘大富翁下来,时间算是不短,至少是够一盘围棋的了。结局虽然是以阿初的失败而告终,可事实上绯岚基本是将他们手中的钱都赢了七七八八――真是赚翻了! 啊?您说这钱不就是个道具么?用完了就要还给人家? 您在开、开、开……开玩笑吧? 就云绯岚那只铁公鸡,您还想从她身上拔下根毛儿来?到了她的手里,甭管以前是不是她的钱,反正现在这些票子可都姓了云了!让你这个二货主公刚才赢了我那么多局!现在坑你一点钱――不骗你一点――不也不对,套……嗯这个字行,听起来不太下三滥。那好重新说,现在套你一点钱就全当是心里损失费了!只有这么一点您也就知足去吧您! 绯岚瞬间心花怒放她得意地笑!啊得意的笑!却看那边政宗倒是已然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了的模样,也就宽容了她的小贪心――其实说白了就是整个伊达领地的钱财都是我的连你都是我的――咳,家臣,不过是点钱而已看把你得瑟的贱样!我看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似乎这么看起来政宗对这一次的失利也很是耿耿于怀的。 这大富翁只玩了一局,除了绯岚的这两位就不肯再玩了,说是太过无趣。也不知道是真的无趣还是输钱输的憋气。 不过这个通俗易懂的种田式游戏却很快不胫而走,并受到了女孩子们的热烈欢迎。风靡奥羽全境不说,据说那天皇宫苑中的妃子们没事也爱凑在一起玩上两盘――不过这到底是真是假可就无法考究了。说到这里,不由得再补充一句后话。这大富翁火遍了整个日本全境,就连来日本的外国传道士们也俨然受到了感染,将大富翁的游戏带出了日本带回了自己的家乡。就在几百年后1935年的美国,大富翁经过无数次的改版和修订,终于出品了正规的游戏――其实只是把绯岚当时去掉的部分重新补回来而已罢了。 所以说绯岚你这个无良盗版商也给游戏出版公司也添了很多麻烦呢。 天气渐渐回暖,已然是暮春时节了,小田原的局势不愠不火,自家也安安分分的固守领地不敢再轻举妄动。绯岚也依旧是四处蹭饭蹭得开心,美其名曰大病初愈活动筋骨,也不知道这病到底生了多久。绯岚的解释倒也坑爹,这半年来就两场伤病,每次持续时间大概三个月。 政宗也对她颇是没辙,不过转念一想本来就没指望她能做出什么轰轰烈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迹来,这样不闹出什么乱子来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了。爱姬有的时候还会拽着她玩盘大富翁――看来这游戏现在真的很火。 这天还未等她出门蹭饭去,倒是有一号人疯疯张张的跑进了自家院子。进了屋还丝毫不顾绯岚惊讶加鄙夷的眼神,大大咧咧的坐将下来,还不忘自顾自的倒杯茶喝。 矮油?什么情况? 绯岚看着这号不速之客上下瞄了半天――这人淡定的灌着茶好像几百辈子没喝过水似的。她看得都快傻了,脸部肌肉僵硬如同石化。最终还是那人先开了口:“绯岚,你总看我做咋?” “……原田宗时你是渴死鬼投胎吗?你家没水了来我这里蹭水喝的吗?”绯岚总算是从极度震惊中反应了过来,不由得如此挖苦道。 “什么呀什么呀。”原田很头痛似的摆手,“你不知道,这一大早上的就没消停,看看这都快中午了吧,别说吃的呢,我连水都没喝――哦对了,绯岚我一会在你家蹭口饭吃。” 绯岚一听这人来蹭饭的,不由得拉下脸来,“……交饭钱。” “不是吧就咱俩这关系还交饭钱!?” “没让你交茶钱算便宜你了。”绯岚从眼角瞥了瞥他,却见宗时也不过是叹了口气,一脸无奈,觉得这么对好兄弟实在是有些不算仗义,只得勉为其难的开口道:“罢了罢了,别那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我给你半价还不成?”见宗时依旧无奈到想要撞墙,绯岚也一咬牙,“算了我不要你钱了,你倒是说说你这是怎么了啊?” “别提了绯岚――”宗时一脸纠结的望着她,“父上正在挑人选,要安排为我娶妻呢!” ------------ 一〇七章 来一发? 更新时间:2012-02-11 绯岚本来是端起茶杯抿了半口,听他闷闷的回答,不由得一个没憋住,半口茶便喷了出去。“噗――”的一声喷了宗时满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绷不住笑意,连连道着歉,拿了帕子帮他抹了抹,却还是笑得一颤一颤。 “你笑个啥嘛!”宗时径自用衣袖抹了抹茶渍,更加是一脸不满。 她努力地止住笑,又是一阵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太惊讶了……”这种表情看起来真是一点道歉的诚意都没有。宗时虽然是瞪了她一眼,可最终也只能是瞪她罢了。 打呢?下不去手,骂呢?张不开嘴。 不,倒也不是张不开嘴,就是这小丫头强词夺理的能力比他还要厉害几分,吵架的话没准还真的占不上优势。 绯岚笑得快要岔了气,宗时却也不知道为啥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能让她笑得这么欢。却见她抹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断断续续的说道:“哦!您家父上大人可真是做了一件超级正确的事情咧!像你这样有事没事往花街跑的花花公子,是应该讨个老婆好好管教管教了!” “去去,兄弟有难你就这么说风凉话啊!” “哎,这可不是我说你,兄弟我好歹也是过来人了。”绯岚伸出手来拍拍他的肩膀,“娶妻这事可是万万不能马虎啊――”说着,还不忘斜眼往门口瞧瞧,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咱们不止要挑相貌俊的,家务也要会做,饭也要做的好吃,看你夕子弟媳不就挺好的么~”说着,还一脸自豪的伸出手肘捅了捅他的侧肋,搞得宗时一脸嫌弃的挪远了些许。 “哼,就知道说什么风凉话!我就知道找你也是白搭!”他愤愤道:“就你这还心里美着呢?你家天童夫人也就是这两点得力吧,不过就是贴身护卫就顺手娶了,你还好意思在我这儿显摆显摆?瞧你现在混的,整个一妻管严!”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这叫尊重老婆!” “去你的,也就你对着媳妇还得抖三抖,真是丢了男人的脸――”话一出口,宗时就觉得不对,上下打量了绯岚两圈,搔了搔脑袋,这才觉得好像真的说错了话。 可被恶言相向的绯岚倒是丝毫不在意似的,只是径自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宗时!人生两大美事那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就你那熊样金榜题名好像不太可能,娶个媳妇洞房花烛那多美呀,你还不知足呢?要搁我身上,谁要再说媒给我添个小,那才是圆满了!” 宗时一听,依旧一脸厌恶的瞪她一眼,“你娶媳妇能有什么用啊?可别糟践人家姑娘了。” “不说我了,你一个好好的黄花小伙子,干嘛不娶妻?”绯岚伸手戳了戳他,“你都满十八了吧,也该成家啦!” “娶妻有什么好啊,想要女人了哪里不都有的是?”宗时倒是剑眉一扬,“何必让一个女人束缚住!” “算了吧,我看你不娶妻是因为被挑的人选里没有你的老相好吧~”绯岚的语调一如既往的轻挑,最后还不忘猥琐一笑的伸手捅捅他,追问着:“是不是――是不是?” 宗时暗暗心想你若不是女子我早就一拳揍过去了,到最后也只能白她一眼,哼声冷笑道:“哼,才不是,是因为喜欢我的姑娘太多,娶了一个怕太多人伤心――”说到这里,还越说越来劲似的勾起一抹贱笑道:“这绯岚你是知道的,长得太帅又不是我的错!” 绯岚差点再次笑喷,连忙纤指抵口压了半晌,方才把笑意压回去。“咳……嗯你说得对,你原田大帅哥一出马那自然迷倒一片……”她不忘揶揄着,“真是太祸害了!宗时你真是太祸害了!” “我怎么听你这话这么别扭――”宗时被她说得有些发毛,“哎光顾跟你闲扯了,差点忘了正事。”他一脸神经兮兮的凑近了,“绯岚啊,我认识的人里面属你鬼点子多,帮兄弟我参谋参谋,怎么躲过这一劫?” 少女见他好像也有几分诚恳,却也不急着说话,倒是悠悠的卖起了关子,径自倒了杯茶,抿了一抿,还不忘砸了咂嘴。宗时一看她优哉游哉的样子,自然是急的不得了,连连催促道:“绯岚!兄弟我这次可就靠你了!想出办法了没有!?” 却见她侧过目来瞥了他一眼,继而悠悠道:“我说过答应你要帮你想办法了吗?”宗时一听这话不由得面部肌肉一阵僵硬,随即垮下脸来,沉闷的低下头抑郁的散着黑气。绯岚有些好笑的歪头瞧了瞧他,“嘿,我让你给我点诚意就那么难吗?你想让我给你做白工?亏你也想得出来!” 宗时一听这话一下子来了精神,蓦地坐直了身体,歪过身来突然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这一个突如其来的熊抱倒是生生吓了绯岚一跳,但之后宗时的回答却是气得她有点想揍人――“我的诚意!一个热情地拥抱!够不够诚意!” “够!你!妹!呀!”绯岚一把将他推开,咬牙切齿的愤然吼道:“这你都好意思山寨!?这都算盗版侵权了混蛋!” “好啦好啦――”那人却赖赖的又凑了回来,拦了她的肩轻轻地拍了拍,“就帮兄弟个忙而已,你鬼点子那么多,也不欠我这一个是吧?” “去去!本姑娘不做赔钱买卖!”绯岚将他的爪子从自己的肩上掸了下去,还要一脸嫌弃的拍打拍打他刚才碰过的地方。这时可就是论宗时怎么磨都不管用了,绯岚就是一概不理。 俗话说,狗急了还跳墙呢,这可是关系到宗时公子未来自由身的生死存亡问题,可是把他急得够呛,最后心一横丢出这么一句话:“……啥都不要你到底要啥才帮我?要不……我也豁出去了,陪吃陪喝陪睡觉你看怎么样――” “噗――”绯岚的半杯茶今天算是喝不下去了,再次喷了出去,这话听得她青筋直爆,最后只得压了声音紧皱眉头下了通牒――“滚!” “别这样嘛我很会服侍女孩子的哟,不试一下么~”他眼梢一挑,嘴角漾着诡异的笑意。 所以说啊绯岚君,不来一发么~ 绯岚先是被惊得一阵汗毛直竖恶心的半天没说出话来,但随即也猥琐一笑,“哎?真的假的啊?你教教我怎么服侍女孩子我伺候伺候我家媳妇儿去!” “……”这次则是宗时顿时无语。我说云绯岚你服侍个毛啊你有那功能吗你!? “算了,开玩笑的,谁要学那种东西。”绯岚总算正常了一些,“也罢,就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情面上,那我就给你想个主意吧!”她网开一面道:“容我给你想一想――”说着,眼珠骨碌碌的一转,又是一抹坏笑挂在嘴边。“宗时,你父上怎么给你选媳妇?看生辰八字?” “嗯。”他点头。 “哦,那敢情就好办了!”绯岚嘻嘻的答道:“你回去就跟你父上说,什么生辰八字都过时了,我们现在都看星座!性格都不一样怎么谈恋爱――不,性别都不一样――不对,星座!嗯,星座都不一样谈恋爱!?”绯岚大义凛然道:“你就说星座不一样不能娶!” “……星座……是什么?”宗时这副受气样倒是蛮可爱,无奈这古代人实在是土鳖,绯岚只得一一讲来。“哦!那我是什么星座?” “……你几月份的生辰?” “四月――” “哦!白羊座?”绯岚点点头,“这么算起来倒是挺简单的对吧!” “呃……嗯!”他愣愣的回答着,点点头姑且算是理解了似的。“不过这么说起来好像还挺有意思的――哎对了,成实的生辰是十一月――他是什么星座?” “哎等一下――”绯岚努力回忆着,“不对啊宗时,成实的生日不是冬节后三天的圣诞节吗――十二月25号嘛!”话一脱口她脸上的表情便全盘消失了。 是啊,她忽略了一个问题――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尼玛原田宗时我让你说生辰谁叫你说阴历的了啊!老子要听阳历啊阳历!!”她如此咆哮道。 “……可是……阳历是个啥?”宗时被她的愤怒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小声问道。 失策――又一次的失策!她忘记了那个时候的人用的只是阴历。根本是不用阳历的啊! 最后绯岚只得无奈的摇摇头又摆摆手,“哎哎,实在没办法了,我就用成实的生日反推回去嘛!”她说着,起身拿了一叠白纸,“好就好在成实刚好去年过的是十九岁生日,阴历阳历重合――要不然更难算了。” “怎么算?需要我帮忙吗?”话还没说完,宗时见着绯岚书写的一串阿拉伯字母,嘴角抽搐了几分,“看来我还是算了――” “嗯,我会抓紧算的啦,所以你别打扰我……你也该干嘛干嘛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先回去告诉你父上,就说我正在算呢,让他老人家别着急,毕竟这事关他儿子――你的终身幸福啊!” “……绯岚你说的好吓人。” 绯岚抬头斜了他一眼道:“你懂个啥,老人都信这个,不信你就去说,看他老人家等不等我!” 宗时点了点头,可还在出门前停了下来。“不过――” “还不过个啥?一气儿说了吧!我这赶着活呢!”绯岚煞有其事的嘟囔道。 “不过万一真能碰上哪个姑娘和我是一个‘星座’咋办?” 她一听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万一真有这样的姑娘,那是你俩有缘分,你就娶了吧!” 他最终也不过是瞪了绯岚一眼,悻悻的走出门去,出了大门才反应过来这趟来了好像真是忘了蹭饭这茬儿了。 ------------ 一〇八章 星座是好东西 更新时间:2012-02-12 绯岚可谓是闭关三日,辛辛苦苦的计算着,三日三夜滴水未进一餐未吃不眠不休。终于,在第三日的早上,听见她的屋子里传出一声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的怒吼―― “尼玛!我都不知道哪年是闰年啊!连今年是公元多少年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在算个什么东西啊!!!” 猛的一拍桌子,算草纸翻飞,仿佛硕大的雪片一般悠然而落。而此刻的绯岚挂着一双极重的黑眼圈,终于是哐当一声摔趴在桌上,睡死过去了。 她醒后深刻的感觉这种计算方法实在有误,之前盲目的开始计算着实是有些草率。她觉得至少应该先确定西历的公元纪年,这样才有继续算下去的可能性。于是从床上爬起来,草草的吃了口饭,便匆匆忙忙的去找了宗时。 “你到底算好了没有?”宗时显然是比她还要急的,一见她来,便一脸紧张道:“父上那边我快拖不住了――绯岚你算得怎样了?” “出了一点小问题……都是些小问题小问题――”她忙不迭的抹抹额头上的冷汗,料他也不知道实情,便赶忙说了自己的困难:“出了点小状况――嗯,挺小的状况,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传教士来核实一下。” “核实什么呀!算错了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直接把结果拿来算了!”他急急忙忙的说着,也是一脸的焦急。 “不是……这个很重要――” “你到底是小状况还是很重要?”宗时眉毛一扬,显然是听出了话中的玄机。 “这――”绯岚虽说一顿,但也很快就此跳过话题,“咳!你就别问了,给我找个传教士来就好了嘛!!” 宗时无语了半天,也想不出她算的这些个东西到底和传教士有个什么关系,实在禁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最终只得肯首。“好吧,我去找找试试看,找不到你也别怪我。” “反正找不到我也算不了。”她则是嘻嘻的一脸无赖笑。此刻的宗时方才意识到自己被她熊了一回。不过也罢,不过是找个传教士而已,不出一整天,一个传教士便被叫到了她面前。 那传教士看来已经在日本留居了些时日,刚一见绯岚就连忙行礼,用蹩脚的日语说了句“云大人。”这听得她是各种别扭。传教士顶多三十岁的年纪,白皮肤鹰钩鼻高颧骨深眼窝,浅浅一笑却带点坏,黑棕色的卷发梳得利落,一身教士服穿的板板整整――估摸着要是年轻个五岁十岁的倒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洋帅哥。 “哦……不用拘礼。”绯岚倒是咧嘴一笑,“阁下是意大利人吧?”她试探性的发了问,却得到他肯定地回答,见他灰蓝色眼眸中现出的惊讶,她倒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猜的。” 她才不会说是因为那传教士长得像意大利队的球星――号称“罗马王子”的托蒂! 照这么一说,爱好涉猎得广泛一点好像也真是没什么坏处对吧。 绯岚顾不得寒暄,刚想开口直入主题发问,可又侧眼看了看一脸猴急的宗时,犹豫了一会方才用可能不太正宗的意大利语问道:“你有没有年历?你们西方的公历表?有没有?” 见她这一句,可也是把那帅哥传教士吓了一跳,见她心急,便也先没恭维了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在我的宿处有――” “带我去拿!”绯岚二话不说拽他就跑,这可是把一边啥都没听懂,一脸云里雾里的迷茫相的宗时吓了一跳。 “绯岚!?干嘛去啊?” “我去拿点东西!”绯岚边跑边摆摆手,“又不是私奔别那么紧张!” 所以说来找绯岚有正事要说的政宗看见那抹马上绝尘而去的背影,赶巧听到的就只是“私奔”这俩字,瞬间面如黑炭。 不说政宗如何,我们就来说说绯岚和那意大利帅哥传教士到底私奔去干嘛了。那传教士将日历毕恭毕敬的交到她手上。绯岚收了下,还不忘得寸进尺的来了一句:“有去年的吗?” “……”那小哥没二话,转身继续翻找,总算在杂物堆里扯出一张年历。“去年的――” 绯岚接过之后,如获至宝,两只眼睛都快发绿光了,一个虎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大哥!五年之内的有没有!?”她本来想直接要个十年份,可又觉得不太可能,便先折中了一点,满怀期待的望着他。 “这――”他脸上微微出现了些难色。 “这个可以有!真可以有!”绯岚摇着他的袖子,闪着星星眼,一脸期待。 “……可是云大人――我只来了三年啊――” 绯岚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嘴边,随即则是大吼了一句:“你就不会早点来吗!!”也不知道她管得那么宽是要做啥。 最终她要走了那两张年历,回家仔细那么一看――哦,原来今年是天正十五年――公元1587年。其实公元年份敲定了,她那星座之类的也就好算了,可是面对宗时催命似的催促,她哪里还能平下心来仔细的一个个的抠数字? 于是,结果就变成了绯岚教给他的诀窍――你的出生月份加上一个月,这样就能大略推算出是什么星座了。 其实绕了那么大的一圈,绯岚所要说的意思不就是“出生月份一样”这样的事情吗!?得知真相的宗时瞬间无语,恨不得把她摁地上痛擂一番。 不过其实算算星座什么的也挺有趣的,这种简单的――而又不怎么准的算法就在绯岚身边小范围流传,比如她推算夕子是水瓶座,比如宗时是金牛座―― 但是按照她那个“星座都不一样怎么谈恋爱”的论调,还真没找到和她一样的双子座。成实后来知道了她的困扰,便犹豫思考了一番,随即说了一句:“好像片仓大人是五月份的生辰,按照你的算法好像也是你那个什么双子座?” 绯岚在瞬间的石化过后,脑海里出现的是片仓各种阴郁的扑克脸。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郑重的要求成实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就此之后,她便再也没说过“星座都不一样怎么谈恋爱”这样的话了。 而那日政宗到底要跟她说的是啥,最后也没个定论,只是有情报传来,说是关白丰臣秀吉勒令各地大名集结兵力,预计出兵小田原。细来想想,可能当时她家主公要说的就是这一茬子事儿,可是再去问的时候,得到的结论却总是――“不记得了”这样的回答了。 绯岚觉得她家二货主公的态度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全然不知是因“私奔”二字惹来的。 这么想起来,到最后还真是让绯岚给说着了。出兵小田原,武力征讨就算是下下策,可对于急于一统的丰臣秀吉来说,倒也是个炫耀武功的好机会。几十万的军队压阵,就算是号称“天下第一坚城”的小田原,怕是也要抖上三抖。 可就在这时,羽州米泽城中也注定不会平静。收到了关白秀吉的檄文,面对小田原的局势的紧张,看来伊达家也必须要有些行动了。 绯岚一直都是支持政宗和秀吉暂时结盟的,她就算不熟悉历史,但也能看得出目前的状况谁才是老大。加之九州之战的合盟、摺上原吃到了些甜头,她现在更希望是能将摺上原的胜利果实保持下来,得到关白秀吉的认可,这样咬到嘴里的肉才真正的算吞进肚子, 其实不得不说,绯岚还是有些私心的,毕竟就算她和三成关系乱成一团毛线球,可她和秀次的情分至少还在,同为穿越,她对这号老乡的印象可真是好的不是一点两点。秀次现在就是秀吉的干儿子,没准哪天就真的成了秀吉的继承人。秀次估计在盼这一天,可绯岚也在盼这天。到时候她借着秀次的光,平分天下――咳咳,不过她应该可能没有这么博大雄伟的抱负。 虽然绯岚这么想,可许多家臣都没有这种打算,而是觉得北条氏才是伊达家的盟军,若是不帮北条家与秀吉制衡,那伊达家恐怕永远不可能一统天下。政宗听之也觉得有理,便决定先静观其变。这种想法本来是不错的,可得知秀吉也在包围小田原,兵粮充足、做好持久战的准备的时候,政宗便觉得必须要做出选择了。秀吉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他总不能这么一直推脱下去。 春天眼看就要过去了,关白一方二十二万人的重兵压阵,而就算是小田原城,也自然没有久攻不破的道理。而眼看大局已定,政宗也终于打定了出兵的主意,屯兵黑川,准备由此出兵参战。 而就在出兵前夕,东夫人也和政道赶来,说是要为即将出征的政宗践行。 绯岚已经好久都没见过政道了,可就是这样,就算路上将遇,她也都远远避开,而政道显然是瞧见了她,也不唤她,也不恼怒,只是那轻佻高傲的眼神中散着一种玩味的气息,带着如他兄长一般的轻浮的笑意,只是一瞥,却让她浑身上下的不舒服。 政道身上的变化,无疑更加激烈,也意外的让她感到恐慌。 ------------ 一〇九章 毒杀(上) 更新时间:2012-02-12 可纵使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政道,也终究无济于事,他们总归会有碰面的时间和机会。时值初夏,小田原之战发兵在即。黑川城,饯别宴。 绯岚也没想到自己也能受邀,不过仔细算来,那东夫人似乎对自己印象不赖,反正也就是吃个饭而已。就她这号吃货,有吃的东西自然是很满意的了。被邀请的都是近臣,政道也自然会来为兄长送行。真正见面的时候,绯岚虽然有些紧张,可政道却依旧淡然浅笑,算是打了招呼。 既然来的都是近臣,知晓底细自然不用刻意隐瞒。东夫人便叫她换上一套合宜的小袖。以最上云姬这个外甥女的名义,代替东夫人出面,主母不在,大家也好更为自在一些。 侍女将饭菜端进屋,而绯岚则亲自接手过来一一凭着当年做小姓做服务生的经历不失礼节的摆放在几位面前。而端到主家政宗那份的时候,她却意外的闻到了一丝淡淡的甜腥。 不对――好像不太对劲! 绯岚分发完毕坐在政宗身边,脑海里依旧回忆着那个味道。她善用毒,对于毒自然也有几分了解,出现这种气味绝对代表不正常! 不过――万一是自己闻错了呢?这可是东夫人设的宴,就连政道也来了,这娘亲和手足总不至于要致他于死地吧!? 但若是真的有毒―― 这时绯岚突然认识到事情不妙了。 在场的几位对于她最上云姬的身份都心知肚明,身为近臣都知道她就是毒蜘蛛。那么如果政宗吃了那份带毒的饭菜并中了毒――以用毒著称的毒蜘蛛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不管自己有没有下过毒,她都绝对脱不开干系! 可现在怎么办―― 她不敢断定单凭一点点异味就断定饭菜有毒,万一有误,若饭菜中无毒,责罚又是难免,东夫人那边,也无从交代。 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平下心来,细细料想一番。最终却决定,孤注一掷―― “殿下!咱们换换呗?”绯岚挤出一脸呆笑,凑过去摇摇政宗的衣袖。“因为你那份的鱼比我的大,而且看起来比较好吃!”她故意装出一副馋嘴的小丫头的样子,就连侍女都被逗笑了。 政宗见她那样子也倒是有趣,只是有些惊讶的微微扬了眉,随即便笑弯了嘴角。“好好好,依你的,那就换咯。”说着,将二人的食盒换了个个儿。 她垂下了头,看着面前的饭菜,不由得低低的笑了笑。这可真是走了一步绝妙的好棋,彻底将了我一军。绯岚暗自想着,却径自执了箸,伸向了饭菜。 殿下,若是你吃了,中毒了,那我是死。若是我吃了中毒――大不了也是个死。既然横竖都是死,那这样的死法,虽然称不上是轰轰烈烈,倒也算是传出去好听了。 吃着吃着,绯岚就觉得腹中一阵绞痛。她低下头却微微勾起嘴角――果然猜中了。说真的,对本国的毒药有了解是不假,但对这日本的毒药,绯岚还真没什么研究。她经常夸耀自己百毒不侵,也不过锻炼出能在尝毒后以最快的速度配出解毒之药的本领。而现在呢,毒已经发作了,她却依然想不出任何解毒的方法。 她忍住痛意,却挤出一个淡然的微笑,“殿下,我突然想起我约了夕子有些事情要做呢,爽约总归是不好的事情,云姬可不可以失礼先行告退呢?” “这样啊――”政宗巡视一圈,还是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鬓角因疼痛而凝结的汗滴。 她俯身行礼,风度有加。众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衣裙早就被攥出褶皱。退出屋外,离开众人的视线,她早已顾不上许多,抠着小舌将刚刚吃的东西都吐了出去。 “夕……夕子!”她重重的喘着气,呼唤着忍者。“夕子!你快出来。”被叫到的女忍者翻身落地,却看绯岚的样子,赶忙凑过去扶住她。“不用扶我……”绯岚的冷汗从额角流下,“你快去弄些盐水给我……”夕子看她的样子,也不敢怠慢,赶忙跑去配好了盐水交给她。绯岚话也没说,接过盐水咕咚咕咚几口喝干,盐水催吐反复几次也权当是洗胃。 可是毒已经发作了――这样又有什么用? 既然还不知是什么毒,也就没办法解。她能做的也只能是让自己身体最少限度的吸收毒药。至于那毒烈到如何,她又能不能挺得下去,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不怕死,但是她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绯岚苦笑着死死摁住腹部缓解疼痛,冷汗顺着额头流下,在下巴集成一滴,滴在衣服上。疼痛让她站都站不稳,背靠着墙缓缓的滑下来坐在地上。 “绯岚,我――我还是替你去找医匠来!” “不许去!”绯岚喝止了她,“没有――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去!”绯岚的话也断断续续,喘着粗气,扯住她的衣角。“这件事……不要……不要让别人知道!” “为什么!绯岚,你看你现在疼成这个样子,不叫医匠来看看,会死的啊!”夕子跪下身子,为她擦着冷汗,看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被人知道……饭菜里下了毒,这麻烦就大了……就和……就和殿下说我自愿留守黑川……”绯岚也快要没力气说话了,一阵阵的绞痛让她的意识也趋于模糊。“殿下――还要加紧……出兵呢……”是啊,还要加紧出兵呢,本来秀吉那边催的就紧,已经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不能因为这件事误了出兵的行程――这可关系到伊达家的生死存亡啊―― “那你万一出了事!又向谁交代!?” 绯岚脑袋里突然冒出政宗的面孔来。 交代……要向你要什么交代呢?这毒要是被你吃了,是不是伊达家又要大乱了?那要是这么说,我这算不算保护了你呢?如果算是――这会不会是我云绯岚有生之年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呢?不过话说回来,“毒蜘蛛”被人毒杀,这算不算一种讽刺? 真是报应啊,报应―― 缓缓闭上了眼睛,不论是痛楚还是意识,都渐行渐远。 ------------ 一一零章 毒杀(下) 更新时间:2012-02-13 宴会罢了,家臣散去,挑兵点将,下午便能如时出发。如此算来或许可以赶得上丰臣军的步伐,如约出兵,关白秀吉也不会找茬责难。 “殿下好像很高兴?”建初将整理好的文件最后一份交还给他,顺口问道。“即行出兵,看来是胜券在握?” “高兴,倒也不是只因为出兵的事。”政宗随意的翻了翻,笑道。 “莫不是因为――绯岚?” “还真被你说着了。”政宗顿了顿,“说什么因为鱼多要和我的换,真是小馋猫一只啊。”说罢,摇头笑了笑,“也亏了母亲大人喜欢她,才惯出这样的习性。” “……鱼?”建初突然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 他沉吟片刻,突然皱起了眉,“殿下,这事情我倒觉得有蹊跷,我和绯岚朝夕相处了几个月,她总是和我埋怨她不喜欢吃鱼――那既然这样干什么还要闹出这样的笑话――” “难道说是――”政宗还没说完,却听门外女忍者的声音传来―― “殿下!绯岚她……她不行了!”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政宗错愕的看着面前的女忍者,一把将她拉了起来“你在说什么!?绯岚她怎么了!?” “殿,绯岚她中毒了!您那份饭菜里有毒!” “……有毒……她是意识到有毒才和我换的?”他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整个人都颤了一颤。木然的松开了夕子,朝着绯岚的居所跑去,可跑了两步又很快转身朝着另一个地方狂奔。 “殿下,你去哪?” “建初,你先去叫大夫去给绯岚看看!”他只是头也不回的喊了这么一句话。 中毒的话―― “母亲大人!”政宗也管不上什么礼数不礼数,拉开拉门就冲了进去,“母亲大人,您是不是有‘拔毒丸’,请把那个给梵天吧!” 看儿子风风火火的跑进来的义姬也被吓了一跳,“怎么梵天也来要‘拔毒丸’?竺丸刚来过,也来要‘拔毒丸’呢。” “……小次郎来过?”政宗一听这话有些懵了。 东夫人莞尔,“这‘拔毒丸’是去毒用的,又不是什么糖果,我说你们兄弟俩没事找这东西干什么?” 政宗略一犹豫,却依旧追问道:“那‘拔毒丸’是给小次郎了?” “是啊。我可就这么一颗,已经给他了。”义姬看政宗的表情不对,也皱了皱眉,“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一听这话,只暗叹一声“糟了”,连忙转身出门,“母亲大人,事情紧急,请恕梵天过后再向您解释。”说罢,又风风火火的离去了,只留义姬淡笑摇头,“这孩子,当了家督也不知道稳重。” 没有那“拔毒丸”,看来也只能相信医匠了。……不,除此之外,可小次郎为什么会去要拔毒丸?难道说他也知道饭菜中有毒!? “殿下!咱俩换换呗?”绯岚又呆呆的在脑海中笑了。可是,恨就恨自己完全没看到她面对着那下毒的饭菜是到底是用着怎样的表情一口口的吃光。 绯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能告诉大家下毒的事实啊!我就说你笨说你蠢,可你怎么能傻到这个地步! 拉开绯岚的房门,却见医匠在一旁垂手而立。 “绯岚――”别死……求求你,别死――。 他看着她静静地躺在那里,面白如纸,下了好大决心才走过去,跪在她身边。 求你别这么着急离开我。 “对不起,殿下。”医匠缓缓开了口。“我们――尽力了。” 他只苦笑,凝视着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却突然想起当年的小手森城,那个冒冒失失冲到自己面前来,说了好长一段话结果自己被自己憋到,之后还不依不饶的骂着“二货”的元气少女――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绯岚,都是我害的。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你们都出去吧。”他冷冷道。 “殿下――” “出去。” “是。” 如果你当年没选择有回来,没有选择留在我身边成为我的家臣,那是不是不会像现在这样? 他轻轻抱起少女的身体,冰凉的触感刺痛了他的神经,让他周身不由得微微一顿。 绯岚,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允诺过你什么,我也从来猜不透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为什么你可以这样从不计较得失的留在我身边。我不信你是为了钱财和地位,可是到底你是为了什么才甘愿将命都搭上啊!云绯岚你这个蠢女人果然是傻的吗?你的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 “啪嗒”一声,她手中掉下了一件东西。政宗捡起来看,却发现是为她求的护身符。金色的小布袋浸满了汗,已经被她捏得发皱。 “你这个老封建,竟然还信这些东西呀!”她的嘲笑似乎还回响在耳边。 是啊……这些东西,也都保不了你的命啊―― 神社中的铃声不知为何叮铃铃的在他脑海里回响,那日的深蓝色背影和回眸浅笑,似乎都在他视线中渐行渐远,融入早春薄雾中,隐去了行踪。 不―― 他却将怀中的身体抱得更紧,企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可她的身体,却怎样也暖不热。“你在吓我,你又在吓我――”他闭上眼睛,将头埋在她的发间,那依旧熟悉的味道。“绯岚――你怎么这么喜欢玩恶作剧――” 玩够了的话,就醒过来吧。这里有一个人,就这样一直期待着。 明知道已经不可能了,可他还是期待着:或许自己下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也能睁开眼睛――对着我笑啊! 泪滴从他眼角滑落到她的脸上,而那滴泪,远比她的身体温热的多。 ―――――――――――――――――――――――― “真是傻瓜。”恍惚中,绯岚感觉有人走到她身边,轻轻擦干她额头上的冷汗。“明明知道有毒,那干嘛还要自己吃下去?” “云绯岚,我不要你死。” “但是,我不会道歉的。”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剧情番外 :回家之旅(上) 更新时间:2012-02-13 她醒了,迷迷糊糊感觉身下是软软的床而不是榻榻米,迷迷糊糊四下摸摸,咦?这个形状好奇特呀,身边怎么好像有个――人!? 绯岚睁眼一看,却发现这个人的脸好生面熟―― “悠……小悠!!”绯岚一下子见到亲人了!爬过去立刻一个虎扑熊抱!差点把睡觉睡得正香,不知有没有在做春梦的小悠憋死。 秋月悠人刚刚就被莫名而来的咸猪手占足了便宜,心想可能是做梦太真实了吧,可没想到被绯岚勒住的时刻他突然意识到梦里的女流氓已经出现在他身边了!!不过这确定是女流氓不是女刺客?你看看她那身衣服―― “小悠我终于见着你了想死你了~~~”绯岚照着对方的脸吧唧就是一口,流氓没耍够,另一侧的脸吧唧又是一口! “……绯岚……我快被你勒死了……你先……松手好不好……”小悠翻着白眼,都命悬一线了,绯岚赶忙收了手,笑嘻嘻的打着哈哈,“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太久没见有点激动嘛啊哈哈哈今天天气真好啊哈哈……”傻笑还没笑完,她便就重心一偏,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你去哪了……这三年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你快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三年……是啊,已经走了三年了。 她微微扬了嘴角,“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我掐你一下试试~?”绯岚不等悠人回答,伸出爪子狠狠的捏了他的手。 他笑笑,“哎呀,完全不疼!怎么办?” “……不会呀……”绯岚悻悻的收了手,很快悠人就伸手反捏她的脸蛋。“好疼!你干嘛!” “试试有没有做梦呀。”悠人摊手,笑得异常纯良。 “我去你的!!”少女抓起一边的枕头狠狠的揍!“秋月悠人你欠揍是不是!!我三年没揍你皮子紧了是不是!!” “哪有哪有~”他笑着伸手抵挡枕头,而绯岚的枕头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手都被掐紫了,这还不疼?”绯岚一下子蔫了,有点委屈还有点憋气的盯着悠人。 “亲一下就好了。”悠人笑得人畜无害。 绯岚只是拽起他的手,刚要咬上去,却听悠人的阻拦――“没说让你亲手,”他只勾住少女的脖子往前一带,双唇轻轻碰在了一起。他依旧微笑,“现在不疼了喔。” “秋月悠人你个不靠谱的!谁家疼痛还能转移的啊!?”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科技发达了嘛。” “三年而已又不是三百年,你糊弄鬼咧?!”绯岚撅着嘴,最后只是小声的说了句“去你的。” 悠―― 能和以前一样这样斗嘴,能和以前一样可以待在你身边―― 真是太好了。 她抬头看看悠,那人也是微笑看着她,伸出手来,揉着她的脸。“傻瓜,都回来了还哭什么。” 她笑着摇摇头,抹净泪滴。“没什么……” 三年来,经历了太多,遇见了太多。而面对面前的青年,绯岚却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这三年的记忆就像梦一般模糊,可信与否早就不是重点。 或许还要感谢上苍,她还记得他。 或许还要感谢上苍,在她心里还有他的时候,能让她回到他身边。 这对任何人来说,恐怕都算是莫大的幸福了罢。 可打破这温馨画面的不和谐声音却是绯岚的胃部发出的。 “饿了?”悠人好笑的戳戳绯岚的肚子,“叫得真欢咧~” “去去!”绯岚羞红了脸打开他的手,“去买早点吃!我快饿死了哦!” “就知道吃。”青年还是笑着,将身上的被子卷在绯岚身上下了床,利落的洗漱完毕,5分钟不到就跑出门乖乖给他的绯岚女王买早餐了。 而坐在床上窝在被子里的绯岚盯着床头的闹钟,琢磨着这小子办事还真是越来越利落了。三年的时光,他也成长了许多啊――各种意义上。 最终还是吵吵闹闹的吃完了早饭,悠人却突然觉得三年的光阴仿佛被抽走了一般,好像他们二人还是那么理所应当的“同居”在一起,说笑打闹,度过那段最美好的时光。 “我们去公园玩吧!”绯岚提议道,“好久没去过了!” 悠人笑笑道:“好是好。不过你能不能先换身衣服?这一身装扮被围观不说,你再把警察叔叔招来可就太不值了啊~” “……哎呀!不好意思!我来的匆忙没带行李!”绯岚猛的一拍脑门颇有些尴尬道。 “其实我特好奇你是从哪来的,怎么来的……” 绯岚却是煞有其事的琢磨了半天。“天机不可泄露!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哟!”她眯起眼来故弄玄虚的说道。其实只是不愿费什么口舌去讲解她的穿越里程。 太过神奇,他怕是不信的吧。 或许这也只是一场真实的梦呢?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二人便出了门。 万年历上还清晰的显示着――2008年7月30日。星期三。 商场刚刚开门没多久,又不是周末,人自然是很少。悠人就趁着这个档儿,把一身夜行衣的绯岚塞进了一家服装店的试衣间。自己给她挑了几件递进去。穿好看看差不多就交钱走人也算方便了。 出了商场,是一条长长的商业街步行街,上午温暖的阳光洒在石子路上,泛着暗金色的光。悠人走在她前面多几步,绯岚走在后边,看着他的背影。 绯岚突然笑了笑,停住了脚步,双手拢成喇叭,朝前面大喊道:“喂~~前面的帅哥!求拉小手!” 这时,街上已熙熙攘攘的有了不少行人,绯岚这一嗓子过去,不只是小悠,好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而她毫不介意似的,继续朝着悠人微笑,“帅哥,求拉小手~”说罢,朝他伸出了手。 悠人愣了一下,大脑当了好一会机也没想起她这是演的哪一出,只得连忙走回去,牵了她的手,紧紧握住。 “帅哥!求亲小嘴!” “咦?” “帅哥!求亲小嘴!”绯岚还不依不饶的摇着他的手臂。悠人见状只得弯下腰,在她唇上落下浅浅一吻。 “怎样?小美女,这回满意了吧?”悠人也开起了玩笑。 周围围观的人已经很多,在接吻的瞬间还不忘爆发出一阵欢呼和口哨声。 却见绯岚勾起一抹狡猾的狐狸笑,“不满意~” “这还不满意,那小美女你还要我干什么呀?”悠人笑道。 “帅哥――”她凝视着他的眼睛,浅笑道,“求交往!” 悠人也笑了,“小美女,我不要交往,我要你做我的新娘。” 却见绯岚微微一愣,但很快小嘴一撅,瞪着悠人伸出爪子颇为不满的戳了戳,“没有玫瑰花没有钻戒还好意思来求婚?你糊弄17、8岁的小姑娘呢?我已经19岁不吃你这一套了哟!” “就因为没有玫瑰花和钻戒你就要拒绝我这个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仪表堂堂有车有房的好男人吗?错过了我小心嫁不出去哦!”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绯岚看悠人装出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伸手挎住他的的臂弯,“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暂且收了你这个小妖精~”真是毫无违和的穿越感。不顾众人眼光,拖着她的小帅哥撒腿就跑! “咱们跑反方向了哦。”悠人拖住她。 少女也停下了脚步,“去坐公交车不好吗?” “……可是,就算是坐公交车,站台也是反方向哟。” “……小悠你不打击我会死吗会死吗……”悻悻的一个向后转,直直撞在他身上,还颇为不满的哼唧了一声。 而对方毫不在意似的,拉了绯岚的爪子领着,“你的方向感这么差,可千万别松手,要不然走丢了我上哪找你去?” “哼,那你就满世界的找我呀!我丢了三年,信不信我再丢三年?” “这次我会很小心,绝对不会把你弄丢了。”他盯着身边的少女,“还有,不许乱说!”这次绯岚只是耸耸肩吐了吐舌头,什么都有再讲。 坐在车上,刚开了火走了没几步,又是红灯。悠人习惯的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从口袋里拎了打火机点上火,侧头看看身边的绯岚。“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干嘛一直盯着我看?”他笑笑。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戒烟?” 悠人轻轻吐出一个烟圈,“这东西有瘾的。不过抽得时间长了,更像是一种习惯。抽了太久,戒不掉了。”深深吸了一口烟,弹了弹烟灰,“你走了三年,我从来没放弃过找你。”他还是笑,盯着绯岚,“你就像这烟,已经是一种依赖,是能说放弃就放弃的么?” 本来是很让人感动的台词,可是到绯岚脑袋里却变了味儿。 “我是你的什么?” “你是我的万宝路~” “原来我是烟啊――” “这样我就可以天天抽你了!” 真是欠抽的对话,不是么。 “你敢天天抽我我就敢抽回去!” “什么跟什么……”小悠还是没法理解她的大脑回路。绯岚给他重新演示了一遍上面的对话,笑得悠人无奈到了极点。“我说,我就不能说‘这样我就可以把你含在嘴里’这样的话么?”绿灯亮了,他将烟头掐灭,挂档给油,车子又重新疾驰起来。“话又说回来,我什么时候抽过你啊,你再怎么欠抽我都没动过手好不好?一直都是你在抽我嘛,我还冤咧~” 绯岚仔细想了想,好像悠人说的话基本属实,也就没再言语。 熟悉的香烟气息弥漫在车内,漫进鼻腔,绯岚突然想起那边的世界那个同样爱抽烟的男人了。要不要讲讲那厮的事情给小悠听听呢? 还没等纠结出什么结果,游乐园已经到了。 ------------ 剧情番外 :回家之旅(下) 更新时间:2012-02-14 其实对于绯岚和小悠这两号杀手来说,什么过山车什么蹦极什么什么的都弱爆了!那难不成他们两个要非常少女的坐旋转木马和摩天轮吗? ……好吧您要是真这么说好像有点微惊悚啊。 “喏,想玩什么?”还没等绯岚回答,悠人却嘴角一扬,“你不知道对吧?那我决定一下好吧,那个怎么样?”朝不远处一指――鬼屋。 “……唔,好吧。”她虽然是有些犹豫,可还是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买了票,二人却在入口前纠结了起来。悠人把她拖到没人的地方――大家别误会,只是做一个简单的搜身而已。要知道,任何利器在她手里都可以变成凶器。 手枪匕首什么的自然不用说,连钥匙都不放过,就差把腰带扣都掰掉了。 搜过了身,他才终于放心的把她领了进去。 可是绯岚又不放心了!甫一进了门,面对那阴森的布景,绯岚就立刻一个向后转,怎么也不肯走了。“我要出去谁都别拦我!!!” “别这样嘛,”悠人想了想,还是做了退步,“那你闭上眼睛,我领着你走?” “……”绯岚犹豫了一下,默默转了身,将手递给他,“嗯――那好吧。” 悠人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带她慢慢向前走。 其实鬼屋什么的大家都懂,没有工作人员装的鬼来吓唬人就没那么可怕了。当然,绯岚也逃不过扮鬼人的骚扰,可是―― “呀呀呀别碰我!!!!”一记过肩摔!“啊啊!!有东西抓住脚了!!!!”一阵乱踢乱踩!“呜!!!被什么东西碰到了感觉好恶心!!!”反扣住人家伸来的手臂扯出来又是一顿乱打。 “绯岚……绯岚你冷静一点!!!” 结局倒是非常有趣的,比如小悠拼死抱住绯岚的腰,再比如绯岚的脚还在不停的踹着倒地的工作人员,当然在绯岚出了鬼屋之后,还有被她揍得鼻青脸肿的一群“鬼”从里面跟出来请求辞职。当然,绯岚是管不着这么多的,只是揍“鬼”揍得非常开心罢了。 “咱们啥时候再去鬼屋揍鬼呀?” “……还是不要了吧。”小悠到底还是忘记了,绯岚本身就是一个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那……”绯岚失落的垮下脸来。 “还去玩点什么?”悠人搂过她的肩,将她圈在怀里。 “……不去了,没意思。”绯岚懊恼的侧头看看他,“别的那些都玩腻了好无聊……”她犹豫了半刻道:“要不这样吧,小悠,我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吧!开着车,不停地向前走――”她犹豫着,想着更好的措辞。 “你想环游世界吗?”悠人也笑了,“想法不错,那就走吧!” 一直开着车朝前走,没有指南针,没有地图,没有gps。这样能走多远?绯岚不清楚,可她觉得,这样到达的地方就是天涯海角。饿了就停车找家餐馆吃些东西,累了就找个旅店住下来。每天晒晒太阳,吹吹凉风,和心爱的人一起在路上狂奔,只有旅途,没有终点。人生最惬意的事情也莫过于此了吧! 走了大半天,前方路旁一片花海却映入眼中。二人下了车,发现这不过是一片荒地,看见的白白黄黄也不过是杂乱生长的野花罢了。而悠人却毫不介意似的,采了一大束,又掐了一朵花做着什么。绯岚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却见他遮遮掩掩的不许她看。闹了一阵,悠人才拿起那束野花,单膝跪在绯岚面前,“喏~给你花,虽然不是玫瑰……”随即递出刚才忙活了半天的成果,“戒指――嗯虽然不是钻戒。”他微微勾起嘴角,朝她笑道:“花和戒指都在这里了哦!嫁给我吧!” “……你……”绯岚颇有些无语。“你这又是干嘛……” “求婚啊!”悠人先是自问自答癔症一般叨咕了半天,最后绯岚只听清一句“我愿意”然后不顾她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毫不在乎的说道:“云绯岚,你愿意嫁给秋月悠人,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都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么?” “别闹……” “我没闹。”悠人收起了笑,盯着她,“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哦!” “……没有教堂,连十字架都没有,你宣哪门子誓。”绯岚扭过头不看他。 “抬头三尺有神明。没有教堂,就算没有十字架,上帝还是在天上看着我们啊。”他笑道:“所以,绯岚,你愿意么?” 绯岚看了他半晌,蹲了下来和他同高,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红着脸呢喃,“我……愿意。” 没有教堂,没有主教,没有证婚人,没有来宾,没有婚宴和蛋糕,甚至连花都是野花,戒指都是这样胡乱编制成的。可是这都没有关系,就让这漫无目的的行程成为这“新婚夫妇”的蜜月旅行吧! 火烧云蔓延天边,一片片将空气点燃。面前的夕阳还在地平线边徘徊着,光芒落满车厢。让绯岚隐隐想起那被晚霞染红的房间,以及逆光而坐的剪影。“悠,今天就走到这里吧!明天再继续~” “听你的。”那青年微微笑道:“不对,是听老婆大人的!” 少女对他做了个鬼脸,却笑笑不说话。 夜幕席卷而来,黑蓝的暗色笼罩了这个城市。绯岚躺在床上,无聊的盯着天花板。盯了好一会,觉得无聊,翻身起床走去敲敲卫生间的门。“喂~~洗完了没~?” “嗯?好了!”青年也刚好推门出来,暗褐色的短发还在滴着水。 “好啦轮到我了~”绯岚大喇喇的推开微挡路悠人,走进了浴室,随即探出个脑袋,“哎,行啊兄弟,你这澡洗的跟海啸过后似的!”还没等悠人解释什么,绯岚又一勾嘴角,猥琐一笑,“没事,看我给你洗个台风过境!” 悠人也被这不靠谱的丫头逗得笑了几声,随即把小脑袋塞回门里,“行啦,行啦,快去洗。” 虽然一开始照着绯岚的要求说是要分开睡,没有要大床间,可是悠人趁着她进去洗澡,也耍了点心眼,比如把两张床推到一起――这床还真不轻哦――? “你干嘛呢?” “……”悠人的大工程刚刚完成,她的声音却蓦然传来,他回头僵笑道:“咦你够快的。” “还行吧不用太崇拜我。”绯岚笑得一脸欠揍,“还有,你要不要去膜拜一下我的‘台风过境’?” 悠人真心同情了一下宾馆服务员,“不用了,我想一定惨不忍睹。” “不仅惨不忍睹,还伤亡惨重呢。” “……你受伤了?” “啊不,是那些牙具漱口杯香皂还有大大小小的毛巾伤亡惨重了点!”见悠人无语,她便径自观摩起他的大工程来了。“哦对了,你推床干嘛?” “……”悠人觉得这个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沉默,因为这种事情根本就解释不清的嘛! 不过绯岚的脑袋转的还是挺快的,“我才不跟你睡!大夏天的本来就热,咱们还凑在一起,你不嫌挤我还嫌热呢!”说罢,还很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悠人还是默不作声,只是暗中把空调调到最低温度。 绯岚默默地看看空调,又看看悠人手中的遥控器,“你想冻死我嘛――” “你不是怕热吗?” “你想让我感冒么你这个魂淡!”一个枕头丢过去。 “没事~感冒了我照顾你~”丢回来。 “老子用不着你照顾!!用不着!”于是一场精彩的枕头大战就这么开始了。 打了半天,两个人也都累了。绯岚躺在悠人身边,侧头看着身边的男人,“喂,我差点忘了,今天怎么突然想起结婚的事情了?”不等他回答,绯岚又自问自答似的恍然大悟道。“哦对了!我知道了,今天7月30号,是你生日嘛!” “……”悠人无奈的揉揉额头,“我的生日是7月的最后一天。” “咦……最后一天,不是30号么?” “当然不是!是明天啦!” “哦?对啊,7月还有31号来着。”绯岚皱皱眉,很不满似的,“好啦,记住了,你的生日就是7月最多余的那天!” “……什么叫最多余……” “本来就多余嘛!本来30天正好的,突然出现一31号,当然多余!” 这个强词夺理悠人真是拿她没办法,多余就多余吧,反正又不是说他多余。他将身边的少女楼进怀里,满意的笑笑,“绯岚,明天我生日,准备送我什么礼物?” 他以为她在认真思考,可是当他低下头确认的时候,却发现那丫头早就靠着他的胸膛会周公去了。 罢了。 我们的时间还长着呢,不是么? 他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也闭上了眼睛。 ―――――――――――――――――――――――――― 他醒了,揉揉睡得昏胀的脑袋,却发现少女已经不再自己怀中。 这丫头,又溜到哪去了…… 悠人拉拉被子,刚想再睡个回笼,却被惊醒了,睡意全无。熟悉的装修布局,熟悉的家具摆设。这哪里是在宾馆房间,这分明是在自家公寓的卧室啊! 不对……昨天明明是她回来了,一起开车旅行,说好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一起走那没有终点的旅程……可是为什么…… 床边的钟表还在滴答的响着,桌上的万年历上记录秒的数字也在不停地跳跃变换着。可是那上面却清晰的显示着―― 2008年7月30日。星期三。 悠人的脑子里嗡的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难道是梦?不……不可能,那么真实怎么会是梦?……不会的…… …… “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我掐你一下试试~?” …… 悠人低头看自己的手,右手手背,却清晰的一片青紫。 “绯岚,我到底还是……又把你弄丢了么?” 【完】 ------------ 一一一章 重生 更新时间:2012-02-14 太阳依旧升起,照亮了天空,温暖了大地――一切,恍然如昨。 “殿下,他该饰尸准备装殓了。” “不许碰他――你们谁都不许碰他……”那青年依旧将她的身体护在怀中,紧紧的搂着。缩起身子,将头埋在她柔软的发间。“他会醒过来的!你们给我滚出去!” 下人听闻,只得乖乖俯身行礼退出门。关上了拉门,也将刺眼的阳光拦在了门外。彻夜未眠的眼睛透着酸涩的痛意,可还是不肯将她松开,不肯、不舍、不愿……不甘心。 瞧啊,她的脸色虽然苍白,但看起来却是依旧的清秀可人不是吗。 她……就像睡着了一样啊。 政宗低下头,轻轻地将吻落在她没有血色的唇上。 ―――――――――――――――――――――――――――― 疼痛到了极致,反而会变得虚空和淡然。而当死亡来临时,那种虚空则会变为虚无。身体所感的,心中所想的,完全都消失了。 死,既是无。 这或许是她在这之后得到的结论。 没有人不畏惧死,也没有人能逃离死。在她吃下第一口饭菜的时候,她便有了这种觉悟。但她还是将死想得太简单了些。口口声声说着不想死,可是却做着这种近乎自杀的行为。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好笑了。可是在想笑的时候,却发现连勾动嘴角的小动作也做不出。 恍恍惚惚、迷迷蒙蒙,看到的东西连真假虚实都辨不清。幻境还是真相、梦魇还是归途? 从慌张再到恐惧,最后归为释然。 寒冷。 人死之后,体温便会降得冰凉吧――那她现在周身的寒意,算不算是死亡的开始? 但那继而感到的暖暖的气息和温度――又算不算是回光返照? 她又想笑了,但这次的努力却有了结果,嘴角一弯,敏锐的触觉却感到灼热的存在。好烫――嘴唇上传来的温度,让她颇有些不适应,她挣扎着想要反抗,努力地睁开眼睛―― 一片惨白。 强烈的光刺得她的眼睛只有一片朦胧的白色,眼睛微微睁了一条缝隙,等到白光散尽,那模模糊糊的景象才蓦然归一。 而当她看清楚面前的人,却不由得微微惊讶――这个人应该是那个死独眼才对,可是那眼中却布着血丝,应当是一夜没睡,本来光滑的下巴上也冒出了点点胡茬。看起来憔悴又邋遢。 “真邋遢。”她微微开口讽刺道,声音却微弱如落花。 可就是这一声,他却已然听到了似的,眼中的憔悴瞬间一扫而空,“绯岚――绯岚你醒了!?你醒了??”他脸上的惊喜和激动随即化为了紧紧的拥抱,抱得她太用力,甚至难以呼吸。 “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我就知道你会醒过来的!”太过激动,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赘述不堪。可绯岚却还是努力的弯弯嘴角朝他微笑。 医匠后来诊断说,绯岚中毒后虽然吃了拔毒丸,可毒已经发作,性命垂危,是为假死之状。幸而是政宗抱着她挨了一宿,若是就那么放置在一边,受了冷风,身虚体弱,可能就真的驾鹤西去了。 这亦或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是要出兵小田原的么――怎么还不走?”经过了几日的休息调养,绯岚虽然依旧是卧床,但身子已经开始好转,也能久坐了。坐在被褥中,身上披着外衣,裹在被子里,看着身边的青年,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殿下,您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而他只是将小块的桃子递到她嘴边,没的反驳,只能乖乖张嘴吃下去。 “有在听啊,当然在听。”政宗笑得纯良,将她披的衣服裹紧。“还冷吗?” “殿下我没事了,您该出兵去小田原了,关白秀吉不是一直都在催吗?您怎么还不走――?”绯岚皱了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现在这样子让我怎么放得下心走。”见绯岚不肯再吃递过去的水果,他倒也收了手。“秀吉大人那边我自然会有对策,你也别太担心,乖乖养病就好了。” 绯岚听了似乎更是不满,“你未免太瞧不起我了吧殿下!我没那么金贵也没那么脆弱,现在一时半会还真死不了。” “怎么这么说话――” “如果是因为我,你大可放心,夕子也会把我照顾得很好。”她随即望向窗外的绿槐,“殿下,您是怕您出兵小田原,黑川城中、伊达领内会出什么乱子吧。” “绯岚,我想斩了小次郎。” 她回过头,凝视他的眼睛,“你疯了?他是你的亲弟弟!” “可是他把你害成这样的――” “我这不还没死吗……一命抵一命也不成立!总之我不同意,再说,拔毒丸是他给我吃下去的,若是他没有救我,我早就死了!” “但终其所有,不都是因为他下了毒么?”政宗冷冷道:“而且若是你没有与我换的话,就会是我食毒――然后嫁祸于你。这就是他的居心。” 绯岚哑然了。她突然觉得政宗将这一切看得太过透彻,或者说,是太过平淡了。这时却忽然回忆起当时她觉得政道变了的时候,询问政宗时的事来。政道是他的亲手足,从小一起长大,无论是怎样的蛛丝马迹都不应该逃得过他的眼睛――就算是政道会在他兄长面前伪装成以前的纯良,可假的毕竟是假的,永远乱不了真。 或许政宗早就察觉了他的变化,却欲擒故纵。或许就是因为他的纵容,才放任政道做出这样骇俗企图弑兄举动。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手足相残难道也是他自导出的一幕戏吗?难道他就是想这样抓住政道的把柄,将其杀死,彻底断了东夫人策反的野心吗?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他又在自己身上加了一层衣物,抓过她的微凉手来,放在自己暖暖的掌中。 现在坐在她面前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你不能杀他。” “为什么。”他皱眉,“留他终究是个祸害。” 祸害――他是你的亲弟弟……你却为什么要用这么恶毒的诅咒? 绯岚想起当年劝说最上老爹退兵的一席言辞――大家都是一家人,干嘛兵戎相向,都好好平心静气的谈谈不好吗?为什么……偏要用杀戮解决一切?战国乱世――所有人追逐的都是利益和荣耀,难道最不重要的,就是人命和亲情吗? “那还是先关起来吧。”绯岚盯着他,“你先去小田原,出兵之事已经不能再拖了。政道就先关着吧,等你回来了再做定夺。有我守在这,你应该能安心出征了吧。” “不行――”政宗冷冷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想你懂这句话的意思。”说着,起身便要走。 “殿下!”她抓住他的衣袖拦住了他的脚步。“殿下……绯岚这次到底救下了怎样一个冷血的人呵――”她低下头,没有看他。 他听了,却只是蹲下身来,带些宠溺的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不想再冒险了。” “殿下――就交给绯岚吧……我会处理好的。还请殿下早些出征――”她挣扎着想要跪下,可身体不听使唤的栽倒在政宗怀里。 她没有挣扎,二人就这般久久的沉默。 “罢了,那就随你喜欢吧。”他最终还是做了让步,扶她躺下,说了句“好好养病”便出了门。 随你喜欢罢,绯岚。这次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欠你的,还真的能还得上吗?隐隐想起前几日医匠对他所说的话,他不由得皱起了眉,长长的叹了口气。 出征吧,已经不能再想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回天守后,统计兵马,即刻出发。 淅淅沥沥的,雨水悄然而至。入夏以来,天空总是阴晴不定――像极了人的脾气,好坏无常。她躺在被褥中,听着窗外的雨声,除此之外,却仅有一片寂静。湿润的空气顺着窗户吹进了屋,拂过她的脸上,带着一抹泥土的清香。但却冷得想要让她不禁想要打个寒战。 身体各种机能虽然都开始趋向好转,可是唯一受不了的便是寒凉。绯岚终究不知道自己到底这一次是死而复生还是几欲亡故,不过不管如何,她现在还活着,这边是她再一次的胜利了吧。 如此安慰着自己,将身体蜷成一个团,甚至连脑袋都想一并缩回被子里。 一定是心理作用吧――想着不冷了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觉得这么冷了? 她努力地回忆起往昔的夏日炎炎、骄阳如火。可回应她的却依旧是身体下意识的微微颤抖。或许并不只是因为体虚,或许她是真的有些心寒罢了。 凉风骤然停止,她伸出个脑袋来,却见夕子端着药碗跪坐在她面前。“绯岚――还是喝药吧。” “喝了就能马上出门不怕冷了么?”她依旧窝在被子里,只是探出两只眼睛来打量着她手中的药。还未等夕子回答这个近乎撒娇的问语,却听绯岚又是喃喃道:“若是我的病好了,大家就可以把这一切当成没发生过――那就好了。” ------------ 一一二章 手足 更新时间:2012-02-15 天真。 如果问夕子,她此刻从云绯岚身上看到了什么,她兴许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生而一世,为名、为利,为忠、为孝。而你云绯岚又为了什么?很久以前,作为师傅的加藤曾经这样问过她。 而她的回答,却仅仅是玩笑一般的一句――“想要活下去。”简单、实在。但是却让夕子感觉很飘渺。她所说,当时的自己并未明白,可是现在却俨然理解了。活下去――指的并不只是她自己啊! “绯岚,先把药喝了吧。”夕子催促道:“再不喝就要凉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挣扎的坐起身来,顺从的接过药碗,还有些泛着苍白的嘴唇凑近了碗沿。她轻轻地皱起了眉,可能闻到了苦涩的药味,但最后也只是皱了皱眉,便闭上眼睛将那黑色的药汤喝了下去。“嗯……喝完了,我的病好了!”她如孩童般扯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随即掀开了被子,勉强站起身来――眼前刹那一片漆黑,身体摇摇欲坠,却逞能的不肯倒下去。 “绯岚,你在做什么!快躺下!”夕子被吓了一跳,赶忙去扶住她。 “……殿下走了多长时间了?大概――多久能到小田原城?”她转过头,望着身边侍候她的女忍,静静地等待着回答。 夕子见了,连忙答道:“已经走了两三个时辰了――预计大概若是急行军,便可在今夜到达小田原,最晚也是明日就能抵达。”她怕绯岚不放心,又补充道:“你别着急,大殿没错过多少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闪失。” “哦――”她听闻连连点头,“夕子,帮我拿件蓑衣。”说着,扯了屏风上的外衣裹在身上便要出门。 “云绯岚你干嘛去?”见她不答话,夕子又拦她不住,想劈手将她打晕,手已伸起,却迟迟没有落下――“啧――”最后却只是闷闷的放下手刀,“真是管不了你了!”颇为埋怨的说着,将所有能想到见到的厚衣全加在她身上。最后披上蓑衣斗笠,又替她撑了伞,扶她来到重兵把守的居所。 “你们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回来。”绯岚摘了斗笠,却依旧是冷着一张脸,见那侍卫面面相觑,便答道:“我问他几句话而已,跑不了。” “是――云大人。”礼罢,几人便退了下去,而她也伸手拉开门来。下一刹那,那人也抬起头来,那双桃花眼在看清了她相貌之时,瞳子微微一滞,可最终还是冷冷的哼了一声,嘴角一扬,挑衅似的问道:“你怎么来了,来看我笑话的吗?” 走了太长的路,对她虚弱的身体来说已经算是了极限。她坚持着走进屋内,跪坐在他的面前。 “云绯岚,恢复得不错嘛,才这么几天就可以走动了。”政道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果然是毒性不够吧?”他说到这里,竟突然笑将起来,“对啊!毒性不够啊!就算是兄长吃了也不会死吧!真是失败――真是失败啊!”他如今看起来,早就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平安贵公子,现在的政道,更是近乎癫狂。 “谢谢你救了我,喂我吃了拔毒丸。” 他的笑容瞬间凝在了嘴角,随即转过头来,看着她依旧苍白的面色,却有一瞬间的微怔。“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救了我。”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寂然重复道。 “你――谢我?”他的嘴角缓缓上扬,最后转成那放肆的大笑,“你谢我?好啊!云绯岚你真是有良心啊!――你谢我――你谢我你就提出要软禁我――关我一辈子!?你这还不如杀了我!”政道伸出手来扣住她的肩,不禁微微用力,而绯岚却已经被推倒在了地上。这一下摔得她脑后疼到麻木,可那人手上却丝毫没有泄劲,“你杀了我!你来杀了我啊!” “我没带刀――也不会――”被摔得晕晕的,她只是因得疼痛微微皱眉,话还未说完,政道就侧颈瞬间传来冷寒的凉意,随即是一声呵斥―― “你放开她,要不然我会替她杀了你。” “夕子――把刀放下。”绯岚抬眼盯着那寒刃想向的女忍,“出去。”坚定的语气,不容回绝。而夕子见了,也知道她执拗的脾性,只得最后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收刀时分,政道的侧颈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伸出手来,擦擦脖子上的残血,冷哼道:“云绯岚,你这条狗养的还真不错。” “她是我的姐妹,请不要这样说她。” 见她微微皱眉,却不做反抗,也许身体真的还没调养好。政道脸上的表情虽然略略变化,可声音依旧凛冽。“为什么不让她杀了我,云绯岚,你和兄长到底想把我折磨到什么程度――连死的权利都肯不留给我么?” “口口声声吵着要死――政道,你死了也罢,你有没有想过东夫人会为你伤心的?” 他的表情再次动容了,却猛地压住她的肩:“够了!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看到这么落魄的我你满意了是吧!满意了就去告诉兄长吧!” “为什么一定要兄弟相残呢。”绯岚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腕,“从一开始……安于现状不好吗?你是二公子,他是的你的兄长和主公。为什么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呢?” “不愧是兄长悉心培养出的人啊――”政道被握住的手腕却只觉得一凉,不由得微微皱眉道:“你果然会为他说话。”不等绯岚去问,政道却先行回答道:“我们兄弟之间,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争抢。父母的宠爱也好,如今的家督之位也好――就算我不去争,你以为兄长真的会放过我?不可能的。和我一样――他脑子里也全都是想要杀死我的计划啊。” 刹那间,她回忆起政宗的漠然和眼中的杀意。 无力反驳。 留他终究是个祸害。 他的那句话游荡在脑海,如幽灵一般悠悠传来。政宗恐怕从一开始……就将政道当成自己作为家督的隐患和威胁了。 至亲的手足――也抵挡不过猜忌和权力的诱惑。这便是战国乱世―― “政道。”她喃喃开口道:“就算是软禁,你的兄长也早晚有一天会杀了你吧――所以,你走吧,我已经遣退了侍卫,你趁现在快走。” “……你说什么……” “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我会告诉东夫人你已经离开的消息,如果你去山形城应该也可以有个照应。”绯岚松开了手,只是定定的望着他。“我放你走,只是不希望看到手足相残,不想看到你被殿下所杀。所以――你快走吧。” 政道看得出她眼中的坚定不是骗人的,只是略一犹疑,松开了她,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过了鬼门关不过几天,她的身子还依旧虚弱,这一折腾,让她本来苍白的面色显得更加憔悴,想扶她靠在自己怀中,但那少女却轻轻的推了推,用尽气力保持了正坐的姿势。政道见状,却只微微皱眉,直到二人坐得拉开些距离方才说道:“……云绯岚,你为他付出这么多,甚至快要把命搭上了,这样值得吗?” “为了主公可以殉死――这不也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你把他当做主公,仅仅当做主公吗?”政道却依旧盯着他,洌洌的。“你现在敢这么说――你对他一点别的情谊都没有吗?” 绯岚听了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就当是普通朋友,有难也要帮啊。” “那你觉得兄长对你呢?” “我说过,我不是、也永远不会变成你们兄弟相争的筹码。”她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结果,那干嘛还要再问。” “他会娶你。” “我不会嫁。” “他是不会允许别人对他说一个‘不’字的。”政道见她的表情稍稍变得难看,便补充道:“而且,身为精通毒术的你要应该清楚,这次的毒根本就没处理干净。” “……过了这些天,也就没法解干净了。”绯岚喃喃道:“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毒。我猜你也不知道。” 那青年听言只是微微颔首,“我也根本就没有解药。” “不过熬过了这几天,身体也在渐渐复原。服了几副汤剂倒是有了些效果――”绯岚的手指有些不安的抓着衣角。“但愿能快些恢复。” “但愿。”政道却也是敷衍似的说了一句。可绯岚早就知道。中毒一事,若是死了还好,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也会有后遗症。怕就怕是这几天体虚,就算是入了夏身体也觉寒凉这便是遗症的征兆。 见绯岚默然不语,政道便打破了沉默,继续说道:“他这次,是觉得欠了你。” 她听了,却是轻轻在鼻子里哼出了一声,随即勾了嘴角,“他是君,我是臣,我们互不相欠。”她顿了顿,继而道:“政道,聊也聊够了,你走吧,出了城便安全了。以后的路,你自己好自为之。” “你总有一天会后悔放了我的。”只是丢下这冷冷的一句,政道起身走进雨中,回首却没有遇到她相送的目光。凝视她垂头沉默的身影良久,方才收回了身,走入茫茫雨幕,再也没有回头。 ------------ 一一三章 复仇阴云 更新时间:2012-02-16 夏季的天空黑云密布,雨越下越大了。厚厚的云却连太阳的光也不曾透过,还等未到黄昏迟暮,天色已经暗了很多。雨中,一个黑色的人影孤零零的在黑川城外独自行走着。他走得不急不慢,纵使在暴雨的袭击下也丝毫没有乱了脚步。他只是静静地走在四下无人的荒野,高矮不一繁盛错落的树木都没能给他提供避雨的场所,他也似乎根本就没预计停下来避雨,只是径自走自己的路,视风雨而不顾。 可在他没有看到的不远处,繁茂的树叶间却隐匿着几个暗色的人影――“果然如殿下所说,他到底还是将二公子放出来了。”那人压低声音,使了个暗号,刹那间,五名黑衣黑绑腿的忍者便落在了那雨中路人的周围,将他团团围住。那五人,正是政宗手下的忍者精英部队――黑胫巾的几员。 政道终于停下了脚步,抬眼环视一周来势汹汹的忍者,只是哼笑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 云绯岚,你这次清楚了吧――他根本就没准备让我活着逃出去啊―― 可就在黑胫巾要带刀冲上前去刺杀他时,却只见一道黑影闪过,政道身边骤然腾起一片白雾。白雾融在雨中消散不过眨眼之间,可就在这个时候,黑胫巾却发现刚才还在包围之中的青年顷刻之间随着白雾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一样融在了雨中遁了行迹。只留得黑胫巾一众面面相觑,但也很快做出应对――通知增援企图将他抓获。 可是这群人也不想想看,如今轮忍术论速度,何人还能出飞加藤之右? “二公子,刚刚多有冒犯了。”已经和追兵拉远了距离,也找了一处山洞藏身避雨。这时的加藤单膝跪在地上,垂首道。 政道看他腿上并没有黑色绑腿,刚刚又救了自己性命,方才低头盯着他道:“是绯岚派你来的?” “是。” “她也猜到了兄长会有埋伏。”他冷哼一声,“真没想到她也算有些头脑了。” 加藤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道:“二公子,保护您就到这里为止了,他们应当不会找到这里来,离山形城的脚程虽然不近,但是一路上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危险。她还是那句话,提醒您好自为之。”说罢,微微行礼,不等他言语便站起身来。 “等一下。”政道开了口,“也请你提醒她――” “什么?” “……”政道却是一阵犹豫,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罢了,没有什么。”飞加藤听了,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并未在他脸上停留过多时间,只是回身过去,瞬间消失在雨中。 他兀自在洞里坐了下来,衣服已经完全湿了,黏在身上格外的不舒服。他想把衣服脱下来烤一烤,却突然发觉这洞里不仅没有火石,就连生火用得柴都没有。想了想只得作罢。 可就在他坐定想要微微休息片刻的时候,一个人影却已然闪到了自己面前。他睁眼看去,那忍者腿上依旧没有黑色绑腿――看来并不是兄长派来的追兵。不过看身形衣装也确实不是刚刚的飞加藤。不消他说话,那忍者倒先开口道:“阁下可是伊达家的二公子,政道大人?” 他一听这种问话不由得一愣,随即微微皱了眉。“你又是何人?” 却见那人完全没有理会他的问话,倒是径自依旧不慌不忙的说道:“大人有没有兴趣赴我家主公之邀?” “你家主公又是谁?”政道洌洌的再次发问。 那忍者似乎是一笑,随即淡然回答道:“我家主公说,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主公他可以帮您――复仇。” 听到复仇二字的政道周身不由得一颤,嘴角随即微微扬起一个狐媚的弯度。那双桃花眼似乎也带起了点点阴冷的笑意,他象征性的轻轻拍了拍衣上的水渍,起身答道:“好,就凭这句话,我赴约。” ―――――――――――――――――――― 连绵的雨水伴随着刺骨的凉气蔓延在这黑川城中,抬起头,看到的却只是薄暮中幽冥般的天色。她果然还是受了些凉,向加藤交代了几句便咳嗽起来,几欲倒地。夕子见状赶忙伸手去扶,却不料绯岚抓住她的手反倒用尽力气握住,攀着她的手臂站起身。 “你……你做什么,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夕子失色道。“你要干嘛去?” “我们走吧,”她看了看夕子,弯唇浅笑道:“我想,我应当去拜见东夫人。” “不行!你先给我好好休息一下――”夕子拉着她却不许她前行,“脸色看起来很差。” 绯岚听闻,也顺势停了下来,垮了表情,最后只是弯弯嘴角。“哦对了,确实急不得呢――”抬眼,望着窗外疏密迷蒙的雨帘,轻声道:“有件事情还需要你去办。” 雨,依旧没有停。 已然是傍晚时分,就连阴沉也转得浓稠,压抑憋闷到透不过气。她望着窗外的天色,微微皱了眉。 清风拂过,带起泥土的馨香,绯岚侧过头去,望着那兀自拉开的纸门。“拿来了?” “是――不过你要这个做什么?”夕子提着小小的木桶,里面血液和雨水混杂交融,稀释在空气里,散发着刺鼻的腥气。 绯岚不语,只是缓缓起了身,接过桶来,先是在自己刚刚所坐的位置前泼洒了些。而后不由分说,将剩下的大半桶鲜血尽数泼在屋内。刹那间,血气四溢,就连苍白的纸门也沾上了鲜红的痕迹,在凄清的阴霾中格外刺眼与惊心。 “你做什么!?”夕子看着这满室的血迹,不由得有些发懵。血腥的惨红在眼前渲染扩散,每一次的呼吸都伴随着血的气味――令人作呕。 可就算这样,绯岚仍是面不改色将木桶递还给夕子,用衣摆擦擦手上的血迹,只是漠然道:“把这个烧了,另外,把之前遣退的看守都叫来。” 夕子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淡定到格外陌生,可终究是没有反驳,只是回了句“是!”便飞身离去,只带动了清冷的雨气。 天色暗了,太阳的最后一抹光芒也隐在云团之后,再也没有浮现。随着阳光的消逝,太阳落山――雨也终于停了。 绯岚站在屋子里,凝视着那泼洒的血迹,嘴角却突然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殿下啊,大不了这个黑锅――就由我替你背罢。 “政道切腹,我亲自为他介错。”她背过身去,没有去看那些被重新唤来的看守们。“雨停了,尸首我也叫人焚烧掉了,负罪之人本来就不需要太多的仪式,我想你们应该能理解。”她的语气冷冷的,一如雨过后的夜风。 她顿了顿,继而回过头来说道:“另外,这件事情和你们无关,你们也最好当成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会提前发放你们的俸禄,然后调离到其他位置。”绯岚终于转过了身,目光借着微弱的烛光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容,“所以,我想你们应该清楚,什么事当说,什么事不当说。” 那守卫们面面相觑,却很快叩首礼道:“是!” “那就先下去吧。”她命令着,目送他们一个个的离去。 她根本就没指望他们能保守什么秘密,反倒是想传出谣言来掩盖事实的真相。如果那些人传出了是毒蜘蛛云绯岚杀死了伊达政道这样的讹言,那么就根本就没人会追究政道到底有没有死。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最上云姬被政道所害,而毒蜘蛛本就应当恨他入骨。就算是知道云绯岚就是云姬,也最终也会得出一个“公报私仇”的结论。 而这样的结果,无论是对政宗还是政道,都毫无疑问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她觉得这个消息不日就将传入政宗的耳朵里,既然他这么想杀了自己的弟弟,绯岚这算不算是顺水推舟呢?算,抑或不算,终究木已成舟。政道可能已经远离这是非之地,安然与否,且就看他的造化。绯岚自觉得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夜深了,那人提着灯踽踽独行。走到门口,方才轻声一句。“东夫人,在下云绯岚。” 屋内没有声音,只是门缓缓地拉开,柔弱的灯光照在身上却依旧有温暖的错觉,可待到火炎的华彩照入茫茫夜色,也不过是一豆萤火般的冷寂罢了。 她进了屋,跪下身来叩首行礼。“多谢东夫人拔毒丸的救命之恩。” 东夫人依旧没有说话,那寒星般的眸子只是盯着她,寸刻不离。 “东夫人,在下冒昧来访,是想说关于政道的事。”她抬起头,面上依旧不带一丝情感。宛如石刻腊塑一般。可随即打破这静寂的却是“啪”的一声脆响。 绯岚挣扎着稳住身体没有倒下,大病未愈,没有血色的脸显得更加苍白。这一下打得不轻,嘴角还微微渗出些许血迹。 “你――你有什么权利裁决小次郎的生死?”东夫人并没有她想象的、像其他失去孩子的母亲一般歇斯底里,只是拧紧了娥眉,吊起那本应漂亮媚人的桃花眼,漠寒和怒气在瞳子中交汇,咬重了所说的每一个音。 小次郎,毕竟是她最宠爱的儿子。 智勇无双之鬼姬,可也毕竟只是一个寻常的母亲。 ------------ 一一四章 小田原 更新时间:2012-02-17 带兵出城不久,便走出了雨境。山路回环,已然雨过天晴。他望着澄澈的天幕,和远处的绿意苍茫,心中却依旧提着一块大石放不下。 嗯。有她在黑川据守,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可是—— 自己就把还在病弱中的她一个人扔了下,还赋予了如此的重任。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将她害成这样——可到了最后,连句道歉的话也不曾对她讲过。 是啊,他是君,她是臣。或许这一切都如此的理所应当。 但——她毕竟是女孩子,是需要男人来照顾和保护的不是吗? 几欲勒住马,企图折返而回,可都迟迟没有这么做。最终也不过是握紧缰绳的手紧攥成拳甚至微微颤抖。 她说得对,出兵之事不能再拖了。所以,请你原谅我的自私。 路趋平坦,加紧行军,遥望远处群山之所、暮色之处——小田原城似乎已经不再遥远了。可直到夕阳垂落,繁星点点,路却依旧没有尽头一般,吞噬着他的意志。一夜疾行,彻夜未休。而等到真正到达小田原城的时候,却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 小田原之战所扬名的,却是当年小牧?长久手惨败得连坐骑都丢失了的黄毛小儿,一仗惨败后大病一场,从此的羽柴秀次却脱胎换骨一般——无论是性情还是谋略,全都如天赐似的落在在这个幸运儿身上。而如今近乎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外甥羽柴秀次,也似乎成了上天对无子的秀吉的恩赏。如今的小田原,秀次更加显示出他卓然的才能和风范。持久战中稳兵不乱,切中要害速战速决。 政宗到来时,秀次已经领兵攻入小田原。 晚,却终究只晚了这一步。 近乎所有人都认为政宗会被剥夺领地,甚至受到更严厉的惩处,可当政宗身着白色领死装跪在秀吉面前时,意料之外,带兵归来的秀次却先行替他求情。 “素闻政宗公胆识过人,兵法奇谋父亲您也是看到了的。既然父亲大人您说是要爱惜贤才,那政宗大人如此向您请罪效忠,父亲大人也确实不该重罚才是呀。” 这是政宗第一次见到秀次,那俊美的翩翩少年微微笑着朝座上的秀吉陈述其词叩首伏拜。虽然近乎狡辩,却也句句在理。这样的诡解却不由得让他想起了绯岚,思绪偏转,却又是一刹那的失神。 “政宗你既然来了,那咱们就应该好好算一算账。”秀吉高高在上的俯视着面前的青年,“秀次说的有道理,可是有些旧事还真是不能就此作罢。你当时九州征讨确实是功劳不小,可抵了今日迟来之过,可是政宗,芦名和佐竹家可是联名来告你的状,说是你违反了我的‘惣无事令’,摺上原之战彻底吞掉了芦名家的领土,有这回事么?” “有。”政宗没得二话,只是痛快地承认下来。 “那么关于这件事,我对你有所惩处,你应该不会有怨言吧?” “一切尽听从关白殿下安排。”听到这里,胸中不由得憋闷,心里也绞痛起来——这是他和她一点点打拼出的半片天下——这可是她用鲜血换来的寸寸领土啊! 可最终,他只是紧咬了牙,深深的俯首,将紧皱的眉目掩在额发之下,什么都没有说。 “那好,我要你缩减领地,把你会津周围,摺上原讨来的连同黑川的三郡一并让出。你不会有意见吧?”虽然是问句,却已然是命令的口吻。不容回绝。 “关白殿下的安排,政宗……当然听从。” 而秀次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再说一句话。秀吉最终只留下跪在原地的政宗,径自去与淀殿欢游。此时在面前挡住政宗眼前阳光的人影,却正是刚刚的秀次。 “奥州出了什么变故?怎么这时才来?” 政宗起身看他,却只是苦笑着摇摇头,“一言难尽。” “绯岚没来?” “你认得绯岚?”政宗颇有些诧异,“哦对了,九州之战的时候,秀次大人您是主将——” 秀次听了却赶忙摆手,“这儿没有外人,私下里就不要用敬语相称了,”他继而答道:“确实,和绯岚就是那时候熟识的,多多少少,也算是朋友。我听闻毒蜘蛛是您的爱将,这次出兵,为何单将她留在领内?” 他听了,倒没有急着回答,反倒是继续问道:“我想您的消息很灵通,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迟来。”他嘴角勾上一抹苦笑道:“出了这种事情,也真是不好意思外传呢。” “您说的是前几日的黑川——”话还没说完,却又见一人匆匆赶来,站定了,眼角一挑,问罪似的凛凛道了一句—— “云子呢?云子为什么没来?以云为名的女子甚少,莫不成那中了毒的最上云姬就是云子!?” “……云子?”政宗一听这个称呼,想起了那时截获的一封信,心中更是憋闷,只是丢出句“我不知道什么云子。”算是回击。 “那好,云绯岚你总知道吧!?她为什么没来?她出什么事了!?”这是三成第一次用她的真名来称呼她,但这情景怎么也算不上是愉快。 “他只是我的家臣,三成大人没必要这么关心吧?”他一听,倒是毫不客气的唇齿相讥。 眼看这一来二去的剑拔弩张,秀次真是有些后悔刚才没劝住三成被他跑出来跟政宗兴师问罪。本来都快问出她到底怎样了,这三成一出现这么一搅合,能问出什么才怪了。 最后二人不欢而散,秀次也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夹板气可真够他受的了。 “秀次,我要去看看她到底出了什么事,秀吉殿下那边你替我解释一下吧。”三成倒是连辩解否定的机会都没给他留,扔下一句便匆匆忙忙的出了门上马绝尘而去。而看着那背影的秀次只能苦笑的叹气——真不知道他应该算是长进了还是变得毛躁了。 唉唉……为什么总是我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呢? “不过,若是她真的没事就好了。”他自言自语的说着,又是叹着气,摇了摇头。而此刚刚接到黑胫巾从黑川得来消息的政宗,却不由得又是一阵恍神。 伊达政道切腹于黑川软禁之所。而另一说,则是毒蜘蛛暗杀二公子政道,并假称其为自杀。 “殿下,请您放心。”她在信中如是说道。 “绯岚——”他望着苍青的夜幕,呢喃道:“你连弑弟的骂名……都要替我背吗?” 月色遥遥,没有人回答他。 ———————————————————— 天。已经黑了很久。黑川城内,唯有一间屋子依旧散着橘黄的亮光。 二人对坐,却都迟迟没有人打破沉默。绯岚又是深深伏身一礼,凝视着面前的妇人,终于压低了声音,开口道:“东夫人,您相信绯岚吗?” 一听这话,她却瞬间一惊,微微凝了眉,“你说这话——难不成……” 绯岚点了点头。“我的忍者守在外面,应该不会有人来窃听。”说着,下意识的朝窗外瞥了一眼,但还是压下了声音,轻轻道:“东夫人,绯岚不想看到他们兄弟相争,更不想看到他们手足相残。这样的心情,身为母亲的您和在下的所想是一样的吧。” 义姬甚至连点头的动作都没有,但她却垂下眼来,默然不语。 “所以,绯岚思考再三,才想出了这个办法——”她凝视着义姬,只是陈述道:“殿下起了杀心,这我知道,我想您也知道。” “他——”东夫人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山形吗?” 绯岚点了点头,“我已经帮他逃出了黑胫巾的围堵,应该算是安全了。不出意外的话,不假时日就能到达山形。” 义姬听了,方才点了点头,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抿上了薄唇,半个字都没有脱口。 “东夫人——绯岚还想确定一件事。” “你且讲吧。” 她的言语有些许犹豫,可还是开口道:“……这次下毒,东夫人您是真的不知情吗?” 那妇人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抬起眸子,凝视她的眼睛,“绯岚,你是聪明人,那你觉得呢?”最上义姬不知道她在那少女眼中究竟看到了什么。初次相见时那少女眼中的机敏和凛气若是和当年的自己重合的话,那如今的眼睛里却多了那份执着。正如自己忠于最上一般,她也有所执着的东西存在。“藤次郎会是个好主公我不敢讲,可你是个好家臣。” “……多谢……东夫人美誉。”绯岚又是伏身一礼,而在此刻,她似乎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最终,她没有在言语其他,只是道了一声:“东夫人夜安。”便转身出门,径自提灯而行。那一豆灯火,飞舞在寂静的黑暗中,安然了残夜。 翌日,东夫人最上义姬因不明的原因出走,一说是因与黑川践行宴的下毒有关,回到了娘家羽州最上山形城。后些时日,东夫人落发出家为尼,法号保春院。 ------------ 一一五章 意外惊吓! 更新时间:2012-02-17 夏天总是伴随着令人感觉聒噪的吵闹蝉声,以及连连绵绵的雨水不断。东夫人走后,她便也离开黑川,回到了米泽城,和一些留守的家臣一起在后方压阵。 回了家,自然一切都方便了许多,就连爱子也时常来探望她。二人在一起多多少少也算有个照应了。不过其实对于绯岚来说,这样的生活还真是挺惬意的,你看看,这绯岚君左拥夕子妹妹,右抱爱姬姐姐。这佳人相伴,日子还真是过得格外的舒坦了,身体也渐渐恢复,这种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米虫生活真是让她大呼过瘾了。 政宗走了不过几天的光景,推算一下也许刚刚才到小田原,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何,绯岚倒是觉得不会有什么事,毕竟她记得秀次曾经跟她说过关于政宗的事情——不过秀次倒也真是的,当时怎么就不说他会中毒呢?如果说了,自己也不用去以身试险,结果弄成这狼狈的样子来。 夏季的太阳总是升起得很早,天气很晴,阳光暖暖的透过窗来照在她的脸上。她微微皱了皱眉,却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她的回笼觉。这时,半梦半醒、睡的迷迷糊糊的她却隐约听到纸门拉动的声响。 咦?是夕子给她送早饭么?可是这才几点呀,这么早就端来早饭会凉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吃货绯岚果然是三句不离本行,可那人的脚步近了,她却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随那人而来的好像并不是饭菜的香气,她伸出个小鼻子仔细闻闻看,却只嗅到那柔柔淡淡的、又格外熟悉的——落叶香。 绯岚觉得她可能知道来的人是谁了,可是……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丰臣军在小田原大兵压阵,那他也应该在小田原才对,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定是幻觉!是幻觉!肯定是自己闻错了嘛! 虽是这样想着,可她的感觉却更加敏锐起来。一点点小小的窸窣声传来,她便能在脑海中构想出他径自坐下的摸样。 幻觉幻觉!!绝对是幻觉!!他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嘛!! 绯岚不断地在心理暗示着自己,可这刚刚筑建起来的幻梦却被一个小小的动作全盘打破。他伸出手指,轻轻地将她凌乱的额发理好。之后随之而来的,却真真实实的是他的声音——“云子,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了。” 她没有回答,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被子里,可是被子里的手却早早的攥成了拳。可她这时才发觉,自己已经紧张得手指冰凉了。 三成见她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只是径自的说道:“云子,我知道你因为那次的不辞而别在生我的气,不过这次,我是真的专程赶来看你的——”他顿了顿,随即竟真的道了歉,“对不起,那日雪下得很大,我若不早些起程,恐怕会误了归期。看你睡得那么熟,就没忍心叫你起来。” 见她依旧缩在被子里装睡的不答腔,三成的嘴角却漾出一抹带些宠溺的淡淡微笑。用手掌爱抚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云子,你还装睡?好吧,既然你不想说话,那我说你听,这样可好?”没等绯岚的回答,他便径自的说道:“我一路上提心吊胆的,真的很担心你——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气色已经恢复得不差了。而且——好像还胖了一点?” ……石田三成你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啊!!!尼玛谁长肉了!你才长肉了你们全家都长肉!! 绯岚一听这话,不由得下意识的轻轻皱眉,可这样的小动作却丝毫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可就在她差点一个没憋住吼出声来的时候,他却先一步再次开口,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补上了剩下的半句:“可爱得好想咬一口呢……” 而这时,绯岚的脑海里出现的,并不是一吻唤醒公主的王子,而是——一舌头就能舔掉一大块皮肉的大黑熊。 好……好好可怕!! 这次她可不敢装睡了,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他那放大的俊朗面容和幽深的丹凤眼眸。三成丝毫没有给她反驳或拒绝的机会,甚至一句“我讨厌你快点离我远点”这样的话都还为脱口,一个吻已经覆了上来,但她却在双唇相接的时候,咬紧牙关,拒绝他的企图。 将他推开,径自坐起了身,绯岚只是背对着他坐着,犹犹豫豫的微微转过些头来,浅转眼眸,算是瞥了他一眼,方才开口问道:“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哎呦喂!刚才说了这么多到底是在说啥呢?不就是解释他的来意吗?现在绯岚可好,脑袋一片混乱,半卡机半死机,大脑运作极不正常,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这窘迫的问话逗得三成也不由得弯唇一笑。 而绯岚也在脱口而出的瞬间立刻反应过来,小脸立刻涨成一个通红的大虾子。伸手揉揉脸颊,烫得很呢。 “看你也很精神嘛,我这就放心多了。”三成打破了她的尴尬,“不过说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突然中了那么烈的毒?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是谁要害你?” “也不是啦,没那么严重啦——”绯岚听了,却回过身来连连摆手:“别听他们瞎说,其实没那么夸张,也就是吃坏了肚子而已啦——” “你少来。”三成那双媚气的丹凤眼却带上了些许愠色。“吃坏肚子?中了剧毒生死垂危,那算是吃坏了肚子吗?上次你受了那么重的箭伤,还告诉我是‘被箭扎了’,云子,你少拿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来蒙我。” 那凌厉的眼神让她不敢直视,她只是低下了头,微微的吐了吐舌头,“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嘛,也没必要紧张到那个程度吧——”她尝试着抬眼瞧他,可那冷冷的眼神却不由得让她打了个哆嗦,再次逃离了视线。 但是就算这样,她心中却突然染上了一抹暖意——是啊,上次不辞而别是因为天气太糟,看,这次不是早早的就来看我,还给了个意外惊喜——呃,惊吓……么。 “现在身体怎样了?”他的手蓦然覆在她头上,轻轻地揉揉,“我听你的下人说,你怕冷的紧,现在这样的症状好些了么?” “已经好多了,最近也不怕冷了。已经完全恢复了哟!”她大大咧咧的抬头笑道,但是对上他寒冰似的眼神,笑容却不由得再次冻结,只得僵硬的低下头。默默祈祷三成冰柜快点回回温。 “为什么——”他的手从她的头顶滑到脑后,却猛的一推将她按入自己怀中,不由得她挣扎,那落叶香便融入鼻腔,更是让她的心漏跳了几拍。“你这傻瓜,连撒娇都不会的吗?该有的怨言和委屈,难道从来都自己吞的吗?你既然把所有事情都说的那么淡,不就是不想让我替你担心的吗?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自己不能小心一些,为什么非要涉这种险呢!?”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绯岚挣扎了几下,却未果,倒也干脆放弃了,只是苦笑一声,“三成,我想你应该比我明白忠君的道理。”未等他开口,绯岚便抢先说道:“他再怎么说,都是我的主公。我呢,不说女人的身份,好歹也是作为家臣的。主公有危险,那作为臣下,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三成听了,不由得皱了峨眉,“……你故意将有毒的饭菜换给自己——这传言难道也是真的?” 她没有回答,只是在他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那你当时既然知道那份饭菜有毒,为什么不说出来,偏要自己吃下去!?”三成轻轻放开了她些许,凝视她躲躲闪闪犹疑不定的瞳子,“你脑子有毛病啊!?你是白痴吗?” “喂!你这话也太伤人了吧!”绯岚一把将他推开,脸上挂着满满的委屈。“那个时候我也怕我自己是判断错了呀!毕竟那可是东夫人设的宴,我想都不敢想会有人在殿下的饭食里面下毒啊!” 三成凝视她良久,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养好身体要紧。” “说起来——三成,你从小田原来,殿下他怎样了?关白殿下没有为难他吧?”见他脸色一变眼神一凛,绯岚也挂着无奈的神情,“你别那么看着我,他好歹是我的主公,关心一下总不过分、不越界吧?” “你这样舍了命救他,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是你的主公?”三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如此反问道。 绯岚一听这话,不由得哑然失笑道:“那你以为是什么?你以为我指望他能感谢我,给我加官进爵?还是说——你以为我喜欢他?”话一脱口,绯岚则又是一愣,呆呆的看着三成半天,大惊失色道:“不是吧!?你也是来替他说好话企图撮合我们的?不会吧三成,你啥时候还兼职当上红娘啦?” 四周空气骤然转冷,三成虽是面无表情的散着黑气,但眼神中却早就寒若冰霜冷如雪漠了。 云子,你这死丫头就算是脱线也给我有个限度好不好!? ------------ 一一六章 捉奸……? 更新时间:2012-02-18 小田原大势已定,各路参战大名均是各有赏罚。东北未参战的大名除了政宗外都被剥除领地,由堂堂大名落为普通武士。而政宗好在是有秀次的求情,再加上不得不说的极佳的外交手腕,虽然缩减了领地但也只算是回到了摺上原之前的程度。而葛西、大崎则因为没有出兵,领地被剥夺,改封蒲生氏乡。 政宗不是不舍得黑川的土地,只是觉得把她拼了命帮他夺来的土地就这么让了出去,实在是有些郁闷。回去又要如何面对她呢?绯岚或许不会介意的,那厮对土地石高没有什么概念,最多恐怕也是嘿嘿的傻笑,拍拍自己的肩膀,说上一句:“没事嘛殿下,打不了咱们再打回去啰!” 在她眼里,似乎一切问题都是那么简单。这样的她……还真是——天真啊。 “政宗,原来你在这儿,”秀次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我还到处找你呢。” 他回了头,望着翩翩而来的优雅少年,“怎么了秀次?”他答应着,也全然没有顾忌礼节,二人虽然只见过几次面,可俨然已经成了朋友。秀次的性格随和而老成,就算对待下阶武士,也从来没有架子。政宗虽然觉得这个人城府会很深,却又觉得他与人为善优雅夺人,这大将之风也不得不让他所折服。 “你过几日就要回去了吧?”秀次依旧是淡淡的微笑道:“说起来这次没有见到绯岚君真是有些可惜,您回去的时候,务必要替我向她问好才是。” “这你放心。”政宗点了点头,可这时却突然觉得这几日有什么异样。要说奇怪的话——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奇怪……可是到底哪里奇怪呢? 政宗思考了好一阵,从他第一天来小田原开始算,请罪之后就遇到了秀次——之后—— 那双冷冷的丹凤眼突然闯入自己的脑海。 是啊!石田三成这几天去哪了!?怎么好像完全不在阵中啊!? “对了秀次——” “什么?” “石田治部——这几天去哪了?”政宗微微皱了眉,眉脚一扬,就此询问道。 “这——呃可能是回居城了吧,佐和山城刚刚动工应该很忙吧——”秀次被问得冷汗直冒——这若是被政宗知道三成去了米泽城,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啊——不过啊三成君,你都去了好几天了喂!是不是也该收收心赶快回来了呀!?兄弟我可快撑不住了哟! 可事实上,秀次的解答很快就被黑胫巾带来的消息全盘否定了。 黑胫巾的报告则说,石田治部以检地的名义去了羽州,现在落脚的地方正是羽州米泽城——也就是政宗的居城。 得知这个消息的政宗气得头都痛! 啊?你问为啥生气?是啊,再怎么着米泽也有绯岚守着呢,那厮有时候也是满靠谱的呢!这时候倒是可以信赖——不不,重点不对吧!绯岚在米泽,三成也在——靠之!就石田三成对绯岚那一口一个“云子”的熟悉亲昵劲儿!这不就是明摆着故意去找她的吗? 搞什么啊!这种趁着老公不在,老婆和情人在家里幽会的感觉是要闹哪样啊喂! 这种想法幸亏是绯岚没有听到,要是被她知道了,又免不了大力的吐槽:“去你的谁是你老婆谁说要嫁你了你个自恋狂。” 这可是把他气得够呛,哪里还敢在小田原多耗一个时辰,得到关白的许可之后,立刻整装部队回家“捉奸”——咦,这个词好像用的有点奇怪哦? 而就在他已经跨上马了的时候,片仓却策马随了上来,附耳过去,且听他说“葛西大崎旧部——”只是几个字政宗就明白了这到底是发生了啥事,他冷冷的勾起嘴角:“这个忙当然帮,怎么能不帮呢——”说着,一勒马缰,狂奔而去。 丰臣秀吉,你让我过的不舒坦,那你也别想高枕无忧! 几日后,葛西、大崎几郡因主公被废,旧臣领民发生暴动。史称“葛西大崎一揆”。 而事实上,当政宗回到米泽的时候,那俩人似乎还是依旧中规中矩的喝茶聊天——也不知道到底在聊着什么——不对,这个状况应该算是“相敬如宾”吗……不对不对!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的思维稍微有那么一点混乱,尤其是当他看到绯岚有说有笑的而且还笑得很开心——云绯岚!你家主公都回来了喂!你不出城迎接一下好歹也出个门迎接一下好吧?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喂! 我们的主公政宗殿下,就这么忧忧郁郁的猫在门口,望着屋内有说有笑的二人——感觉超级憋屈。最终他还是没忍住,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拉开门走了进去。 绯岚见他进屋,便连连挥手道:“哎呀政宗殿你回来啦?一切还顺利么,这位是——哎!?”还未等她说完对三成的介绍就觉得领口一紧,回头一看就看道那只手拽着她的后领,连托带拽的往门口行进。 “石田大人,”政宗回头,冷冷的望着座上的三成,“我这位家臣聒噪了些,真是吵到你了,检地是大事,绯岚脑子不太好用,算不清楚,一会我料理完私事就来跟您细谈,这事就这么定了。” 连问句都没用,而是用了绝对命令的口吻,好像是在炫耀着主人的绝对权威。政宗就这么不顾三成那凛冽的眼神,似乎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便拖着挣扎不断、吵闹不停的绯岚出门而去。异常淡然,颇具大将之风。 “你干干干干嘛!”绯岚着急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你急急忙忙的把我拖出来是做啥嘛!我连话都没说完呢!” “你家主公回来了!你连迎接都没有,还在那跟人家说什么话!?”政宗气不打一处来,驳斥道:“有没有点规矩啊你!” “这都什么跟什么——这跟我有没有规矩有关系么——再说,你也不能上来就把我拖走了吧?好歹说一声不行么?吓我一跳你还有理了?”绯岚倒是一脸委屈的皱了眉,“几日不见你脾气倒是见长哦?” 政宗被噎得长长舒了口气,“我脾气要是不好早把你丢出来了,还用得着拖你出来!?” “你想摔死我吗!?我告诉你后背的伤还没好利索呢你可不许在这个问题上向成实看齐!” 一说后背上的伤,他也不得不垮下脸来,问了句:“身体好些了吗?恢复的怎么样了?” “已经完全好了,不用担心!”她这时方才嘻嘻的笑得开心,“说起来,你去小田原的情况如何?关白殿下没有为难你吧?” 他略一沉吟,最终却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 “没骗我?”绯岚见他刚刚的犹豫有点奇怪,不由得也起了疑,“真的——没有?” “你想太多了,没有。” “好吧——”她叹了口气,“反正就算你不说我最后也会知道的。何必呢,蒙我那么好玩么?” “只是——” 政宗再次的欲言又止,这一下惹得绯岚一把捏住了他的脸颊,一脸严肃的大声呵斥道:“伊达政宗你还是男人嘛说个话还吞吞吐吐的跟个娘们似的!!殿下你就是弱受吧!你就一辈子当受去吧你!”说罢,还恨铁不成钢的哼了一声。 他就是觉得被绯岚捏得怪疼的,没想到这丫头手劲儿还不小——所以说政宗殿下您一定是不知道她沙包大拳头的典故吧?他叹气道:“倒不是我蒙你,我是怕你知道了之后会不高兴——关白殿下没收了摺上原以来占领的黑川等会津三郡。” “实话实说就好了嘛,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绯岚倒也没有惊讶,“这不是你去晚不去晚的问题,而是关白殿下早就想借个机会让你把黑川吐出来。所以呢——”她大力的拍了拍他的肩,正如他当时所预想到的,“没关系没关系,黑川本来就不是咱们的,交出去就交出去了嘛,你也别太郁闷!大不了我们再找机会夺回来。”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也知道——你比我还不甘心。 那青年只是望着她大大咧咧的天真笑容,不由得也微微弯起嘴角。 “殿下您话说完了吧?我跟三成还没说完呢我先去把剩下的半句说完之后再说哈——”优雅静谧的情境瞬间被打破,绯岚毛毛躁躁的丢出这么一句,便着急的想绕开政宗赶回去。但理所当然似的被他拦了下来。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着什么急!?”政宗一听三成的名字下意识的皱了眉,一脸被欠钱不还的郁闷表情,“他来奥羽是做什么的?” “检地么不是——不过检地是什么?可以吃吗?”绯岚显然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自己说得都犯迷糊。 “……他根本就是为了看你来的吧!?”他冷冷道:“看起来你跟他关系不错啰?” “哎?私人交往什么的这你也管?”绯岚一听话头不对,不由得后退半步,“我还没男朋友呢,跟男生的正常交往这可不算乱搞男女关系哦——” 这句话从头到尾全都是吐槽点,政宗实在是懒得去一个个的问那些莫名其妙的词汇都是什么意思。“你的事我还就管定了!” “……好吧,我承认我叫你一声欧尼酱(哥哥),但这不代表你就真是我的监护人!”绯岚摇摇手指说得头头是道,“我想跟谁在一起都是我自己的自由,明白了吗?欧~尼~酱~?” ------------ 一一七章 八块腹肌么亲 更新时间:2012-02-19 完了,这个时候的政宗要是再厚着脸皮的推销自己,这情景那就一下子会上升到兄妹禁忌的高度了。 他闷闷的哼了一声,“云绯岚你少在这个时候跟我套什么关系,我现在实话告诉你吧,那个人我早就有耳闻!好啊,你不是说你要找男人吗,行!你找谁都行!你就算去找羽柴秀次我也认了!就石田三成不行!那个小白脸绝对不行!” “小白脸――?”绯岚对这个政宗嘴里蹦出的这个词汇稍稍震惊了一下,但很快反驳道:“什么小白脸!别说得那么难听行不行啊!你分明就是嫉妒三成长得漂亮吧!”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政宗不依不饶,“能当饭吃吗?!”说实在的,这句话倒是很有说服力。 “人家三成也比你聪明!不行吗?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是个二货?” “去你的!那还不都是被你传染的!”政宗跟她斗嘴斗得上瘾,“你说的那些我都敢说我不比他差,倒是――”他犹豫了片刻,转而说出的那句话差点让绯岚直接吐血身亡。就听他说:“石田三成有什么好的!难道他也像我一样有八块腹肌吗!?” “八……八块腹肌……”哎呦喂政宗殿下您口不择言也请有个限度好吗――这种崩坏到极点的卖萌是在闹哪样啊――她不由得默默扶了额头,一脸纠结的崩溃,“殿下……殿下您今天怎么了,超级崩坏的……” “我说的可是实话!”那独眼青年似乎毫无崩坏的自觉,只是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有说错什么吗?” “那……”绯岚有些无奈,但还是默认了这个事实,但很快又是猥琐一笑――“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去看看他到底有没有――” 政宗一见她又想落跑,一伸手又把她捞了回来,“喂喂!你给我回来!” “干嘛?”少女上下打量他几圈,无奈中带着鄙视。“别耽误我考察真相!” “……这种事情你怎么考察――?”政宗剑眉一扬,“你真要扒人家衣服不成?!” 绯岚沉吟片刻,倒是脑袋一歪,“是呀,不这么弄还能咋办?” “你――”政宗气结,好嘛,这不提还好,一提都要去扒人家衣服去考察人家到底有没有八块腹肌了――不过我说云绯岚你到底有多执着于八块腹肌啊!? “哦,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跑过去扒三成的衣服太冒失了?”绯岚的脑袋也总算转过了些弯儿,“那我懂了,我不现在去看,我晚上等他睡着了我再去考察考察!这个主意不错吧!” 完完全全的错了吧!这重点完全都不对吧喂! 那独眼青年彻底无语,扶额感觉头痛的紧。“行了行了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好不好……?” “哦好啊!跳过这个话题……那就没有话题了!好吧我去找三成了哦――” “你总找他干嘛!你还真……真的――” “殿下,都说了不带这么干涉私生活的――”第无数次被抓回来,绯岚扁着嘴巴,“你到底要说啥嘛!再说了我都十八岁了哎!已经成年了哦!就算找男朋友您就算是家长是监护人也没必要这么严加看管吧――”她纠结着表情为难道:“你就饶了我吧。” “我就那么不如他!?” “殿下你又来了――”绯岚长长的叹了口气,“成天有事没事的逗我,好玩是不是?” “我是认真的。”他也皱了眉,看起来――哎!绯岚觉得他现在看起来还真的很严肃还真的很像认真的呢!殊不知他之前无数次的认真全都被她当做戏语一笑带过了。 “哦哦好吧,你认真的你认真的。”她及其敷衍的回答着。“然后呢?认真的要跟我说啥?” 她家主公似乎对这丫头的反应有些不满,但也一脸严肃的、感觉更像是小学生告密似的跟她说着,“石田三成都有老婆的!” “这有什么稀奇的,月世夫人我还见过呢,再说,不止三成,你也有老婆呢!”绯岚又是带着鄙夷的眼神上下扫了他两眼。 “哼,不光这,石田三成他还有儿子呢!”见绯岚的表情一怔,政宗不由得嘴角一勾,带出一抹贱笑,一手自然地环住她的肩膀,凑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怎样,这你也不在乎么?他不止有儿子,而且还有两个哦!说起来我可是还没有――” “有儿子――?!”她有些魔怔了似的重复了一次,“还是俩!?” “呃――”政宗这时觉得情况好像有点不大对劲,连忙摇晃了几下怀中的少女,“绯岚――绯岚你还好吗!?” 却见她僵硬的回了头,扯出一个比百鬼夜行还惊悚一些的虎式微笑,“殿下――我很好啊――非常好……”她的声音幽幽的,颇有一种古井中女鬼的音调风范。 “绯岚拜托你冷静一点……”他真是有点怕了她这个似乎被什么东西附体了的状态,心想难道真的应该给她做个法事驱驱什么脏东西了么? “是哦。”她点了点头,但很快又飘出一句,“不对啊政宗殿,你对他很熟悉嘛,”她抬起头,不过这次好算是恢复了正常。“难不成――你也对他――” 不得了啊!绯岚好像又得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结论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政宗的表情好像看到了毛虫似的嫌弃。“我可对男人没兴趣,关于石田三成的事情,我当然是帮你调查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那丫头近乎欢呼的跳了起来,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殿下!我就知道你关心我希望我早点嫁出去呢为了我的终身幸福着想,真是谢谢你啦我现在就去问问他――” “不……不对――”政宗还想解释什么,可那少女却先行一步跳开,乐颠颠的跑远了。最终他也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皱起了眉,郁闷的嘟囔一句:“难道我还是回来得晚了一步吗?” 而事实上,绯岚还没等跑上几步,就开始胸闷喘不上气,不得不停了下来。最后夕子出现,以“身体不好还跑那么快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的理由半绑着她拖回去,塞进被子里勒令休养,那么也理所应当似的无从去跟当事人核对政宗所说的三成“有儿子!”“还是俩!”到底是真是假了。 觉得殿下不会开这种莫名其妙的玩笑才对。可是若是真的,却总觉得很是别扭。而此刻感到了别扭,想到了这里,她却不由得心中微微发慌―― 糟糕――自己不会真的已经把三成默认成了―― 绯岚猫在被子里,却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慌忙的不敢再往下想了。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伸手摸摸脸颊,指尖微凉,可脸上却是略略发烫的。 …… “不过啊云子,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你还有理了?你的意思是我还要以身相许不成!?” 九州时和他的对话此刻莫名的闯入脑海……以身相许什么的―― 她想着想着,便超级纠结的在被子里打起了滚,这下子彻底失眠。 而就在绯岚格外罕见的失眠的同时,本来想跟着绯岚的政宗,却在庭廊中见到了悠然散步一般的三成。 那男子回过头来,洌洌的丹凤眼似是带着不屑的瞟了他一眼,随即转过身来,幽幽道:“你们聊完了?还真是聊了很久呢。伊达大人,把客人晾到一边,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尖刻的言辞不由得让政宗微微皱了皱眉,可还是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那敢问石田大人,赶在主人不在的时候不请自来,这就是您的为客之道?” 一听这话,三成不由得弯了薄唇,讪讪一笑,“您这话可真有意思。”他的语调却凛然得让周身空气降温。“我来奥羽虽然是有检地之名,不过您既然已经知道我是为何而来、为谁而来,那干嘛还要故意说这么一句,自取其辱呢?” 政宗虽然心中有气,可还是攥紧了拳,忍住没有发作,“石田大人,绯岚是我的家臣,就算是造访家臣,也不能轻易越过主公吧?” “你在跟我开玩笑么?”三成依旧是笑,嘴唇微微一抿,“我只是来看看‘云子’她的身体如何了,谁管她是不是你的家臣?”说着,便翩然而行,走到政宗面前,却只是不屑的淡淡一瞥。 二人刚要擦肩而过,政宗却开口质道:“石田三成,你给我离她远一点。” 三成的步子停了下来,回了头脸上却没了笑影,“伊达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离她远一点?我难道还会害她吗?”说着,那双媚气的丹凤眼瞬间一凛,“你是她的主公,这一点我无可否认,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在你身边,她得到了什么。”见政宗没有说话,三成哼声道:“你不说,好,那我替你说。箭伤、中毒,你只会给她带来危险和伤害――除此之外你还给得了她什么?不要口口声声的对我说什么你喜欢她,你所谓的喜欢,不可能毫无功利吧?伊达大人,您说说看,到底是谁在害她?” 他沉默了,最终也只是垂下头,无力反驳。三成的脚步渐行渐远,他脑海里却一次次的重复着那人的话――“你只会给她带来危险和伤害”。 院落中蝉声阵阵,空无人音。 ------------ 一一八章 一揆阴霾 更新时间:2012-02-20 这事情的发展不知道应该算是巧合还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葛西大崎暴动越演越烈而且周连伊达郡,一发不可收拾,俨然已经传入了关白丰臣秀吉的耳中。关白在对蒲生氏乡镇压不利的震怒同时,也勒令政宗领兵即刻前去叛乱,又加派丰臣军数千由秀次为主帅,要求已在陆奥的三成随军同行出征。 而等到秀次到达米泽的时候,政宗看着绯岚不仅出城迎接、而且扑上去就是一个虎扑熊抱,真的感觉超级挫败。不过,同时表示微微愤怒的还有身边脸色很不好的三成君。这算不算是扯平了呢? “秀次!真是好久不见了!”绯岚丝毫不在意身后两只的怨念以及残念,只是自顾自的笑得开心。“最近怎么样?” “我倒是没什么,总听说你又是受伤又是中毒的,身体没事了吗?”秀次那双杏仁眼纯纯亮亮的,看起来叫人很是舒服。 “安全没事了!”她拍拍胸脯,“我身体好着呢!” “那就好。”秀次的目光越过少女看向她身后,见那疑似心情都莫名其妙的不太好的三成和政宗,却只是笑了笑,“绯岚君,我们还是过去说话吧。” 绯岚见他的样子也回头看了看,但琢磨了半天也都没看出什么端倪。只是点了点头,朋友们见完了面儿,也该研究研究出兵的正事了。她在之前其实就已经听说了秀次一行的来意,不过让自家出兵镇压叛乱之类的事情,总觉得有点躺着中枪的感觉。 而此刻,坐在屋中的秀次倒是笑得轻轻松松温温柔柔,而显然,跟在他后面的三成是绝对不会这笑的。 当然,如果这只冰箱如果这么笑,估计也只能用俩字形容――惊悚。 来的是秀次,虽然政宗和他这算是有些交情,可这来意还是不由得让他蹩眉。“秀次大人,此番前来,这又是何意?”他的语调算不上是“愉快”,身为这片土地上的领主,丰臣军的到来无异于是对他的一种挑衅。 而秀次倒是不气不恼,依旧是微微淡笑,“政宗大人,您不要误会,主要是因为这次葛西大崎一揆的范围很大,势力也强劲。蒲生大人镇压不力,秀吉大人怕牵连到您所以才叫我们一起助您平叛。” 这回答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当然,伊达大人也可以理解为……”三成默默开了口道:“当年您派兵帮我们出兵平定九州的回礼。”说罢,嘴角一勾,眼神中满是挑衅。 回礼!? 不说还好,这俩字一出,更是让政宗气不打一处来! 帮你打九州,你还到我的地盘来撒野了? 绯岚也瞧出了政宗的不满,赶忙凑上前去说句话给主公殿下消消气――“殿下,既然都这么说了,反正我和秀次大人也合作过一次,要不然这次还是由绯岚带兵可好?”说着,还下意识的望秀次和三成那边瞥了一眼。 政宗当然察觉到了这个小动作,更是气得坐不住,拉下脸来丢了一句“关于出兵的问题,我会尽快给二位答复。”说完就揪着绯岚起身,然后极其熟练的――扛上肩走人。而被扛的那只也很快反应过来,最后不忘尴尬的朝那俩人挥挥手。 秀次的表情自然是僵硬的,而三成一见这个状况差点也站起来,只是被秀次压住了肩,望着那摇头的一脸无奈笑,也只能竖了眉就此作罢。 那人扛着她回了屋,没好气的轻轻往地上一扔――就听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哎呦疼死了啦!都说了不许摔不许学成实摔我啦怎么还摔――”没人搭理她,绯岚也赶忙轻咳一声收了声,“呃――殿下――?”政宗的脸阴阴沉沉的,她见势不好也赶忙凑过去溜须拍马,递上烟管一支,“殿下,要不先抽点烟消消气?” 政宗侧目瞧了瞧她,无奈的接过烟管,塞了烟叶点燃,缓缓的抽了口,吐出一方烟雾。 “殿下你也甭生气,反正丰臣家派谁来都一样,派他俩来反而算是捡便宜了。” 政宗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脑袋怎么想的?你还真以为他俩是什么省油的灯?” “可是殿下――身正不怕影子斜……”话一脱口,她也停了片刻,只是压了声音反问道:“难道……传言是真的?叛军真的――” “别乱说话。”政宗吐了口烟,“这和我们无关,只是,可能会稍微有些便利。” 听了这句绯岚就明白了。 不是主谋,也是共犯。 三成的机敏自不必说,秀次也是口碑绝佳,这二人可以说是秀吉座下最出色的参谋,而这二人想要找到伊达家的把柄,岂不是轻而易举? 小田原已经被削了封地,这一次,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绯岚虽是叹了口气,但也上前道:“殿下,这件事也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她顿了顿,反倒是微微勾起嘴角笑了笑――再怎么说,秀次也是她的老乡,跟三成也不坏,三个人怎么说还有交情在呢!“殿下,这次还是交给我吧!毕竟我们比较熟,办事也方便嘛!” “……你倒很积极。”政宗见了她的笑颜却没有跟着放下那严肃的脸孔,反倒只是将烟管中的残屑轻轻地磕了磕。 “替主公分忧解难是家臣该做的嘛!”绯岚倒是嘻嘻的笑得开心。 “胡扯。”他眸子中闪出的感情却丝毫没有被她所感染,依旧冷冷的,“你就那么想跟他在一起?” “……”绯岚立刻明白政宗所说的“他”指的是谁,不由得有些紧张的怔了一怔,尴尬的补上笑意,“殿下你说什么呢――我这是替您考虑……” “够了。”未等反应过来,一只大手便先捏住了她的下巴,被迫她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睛。“云绯岚,你喜欢他是吗?” 她的眼神不由得有些游移,“这个――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看着我。”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惹得她一阵皱眉。“你没有权利拒绝回答。”他的话格外的霸道。 绯岚伸出手来想要挣扎开脱,却不料先被他扣住了手腕,被攥紧了双腕,压将在地上。“殿下!你闹够了没有!” 听到这话的政宗此时却在嘴角扯出一个微妙的弯度,他笑了,却是不明意味的苦笑。他好似笑得异常伤感。“绯岚,我说我喜欢你,你从来都没有当真过。可是――他现在没有说过喜欢你,你却当真认为他对你有意――”他的话停了下来,垂下头来贴近她的脸,鼻尖相对近乎碰触。骤然带来淡淡的烟草香气,望着的,却是他那蕴着复杂神色的桃花眼。“云绯岚――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十指攥紧,指甲扣入掌心留下微微的刺痛。她只是盯着她的眸子,咬了咬唇,却终究一言不发。 “回答我。” “殿下――够了……”她微微别过头去不看他,“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你只是我的主公――”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他的唇霸道的覆了上来,炽热的舌滑入她的口中,放肆的攻城略地,甚至连喘息的机会也不留给她。 “我不想听你说这种话,你也不许对我说这种话!”双唇分开,却扯出一条银丝。还未等绯岚有所反应,只觉得身上一凉――那人将她双手分压在耳侧,拉住袖口扯开她的衣襟直至腰际,露出一具瘦弱的女体。他看着她胸口纯白的绷带,却只是哼声一笑,垂下头竟用牙去撕扯那薄薄的布料。犬齿有意无意的碰触到她的身体,不由得引了她一震战栗。就连对上视线的刹那,他的眼神中也充满了狼一般的野性。 “殿下――”掌心被指甲刺痛的好像马上就要流出血来。可她的所有的挣扎都化为无用,全身都被他压制住,动弹不得。 他似乎全然没听见似的,只是依旧带着笑在撕咬她胸口的绷带,柔韧的布带将他的嘴角割破,雪白的布料也带上了殷红的血色。舌尖则带着血一点点的游走在她裸露的肌肤上。 “殿下――玩够了就放了我吧――”她的哀求甚至带了哭音。政宗抬起头来,那眼神熟悉又陌生。 绯岚,你直到现在还觉得我是在跟你玩么? 他只是将她的手腕扣得更紧,低下头,却看见了她左肩泛着浅浅异色的伤疤。不规则的圆形,微微的突起。这伤疤是――摺上原留下的箭伤。他愣住了,那伤疤就像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刹那间,那眼睛却变化成了脑海中那冷冷一瞥的丹凤眼眸。 …… “她在你身边,她得到了什么。” “箭伤、中毒,你只会给她带来危险和伤害――除此之外你还给得了她什么?” “到底是谁在害她?” …… 不――我是想保护她的―― 明明这样暗示着自己,可是眼前却浮现出她摺上原受伤时满身是血的模样――以及中毒之时,躺在他身体中冰冷的躯壳。 神社中那铃声又“叮铃叮铃”的耳际回响。那抹似乎触手可及的蓝色背影,他却好像怎么也抓不到。 我到底――在做什么,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 一一九章 各怀心迹 更新时间:2012-02-21 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真难看――”这时的政宗却笑了,那抹痞笑回到了唇边,带着放肆和不羁,轻声哼笑。绯岚哑然,只是盯着他,一言未发。 “太难看了――你的伤疤真是难看得碍眼啊。”从回忆中脱身而出,入目的,却是身下半裸着着身体的少女,她胸口的束胸的绷带已经被撕散,上面还沾着点点血迹。他的笑容看起来却是如此的残忍。 政宗起了身,松开了她的手腕,这时却发现那皓腕已经被掐得青紫。而绯岚也咬了咬嘴唇,扯上衣服裹住身体,蜷缩起来,什么话都没说。 “滚吧。”政宗冷冷道。“要兵的话自己去点五千的兵,够你用了吧?听明白了的话就给我快滚,别再碍我的眼了。” “是――殿下――”她低下了头,零乱的发丝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抓住衣服的手攥得死死的,骨节发白。她深深的跪拜行礼,随即起身,异常淡然的拉开了门,走了出去,又静静的将门拉了上,如此的淡定――可他能看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出了门,侧耳听去,她均匀的脚步声却很快变得凌乱了。 跑得冒冒失失――别再摔倒了才好啊。 他想要起身去看她,可是却只是站起了身,走到门口却没有拉开门的勇气。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双手,再一次失神的落尽了回忆中。 我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啊―― 绯岚……对不起。让你跟我在一起只会让你受伤吧。或许……早就该放手的。 他拾起了烟管,企图借助烟草使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却只抽烟直到喉咙干哑,咳嗽不止。 ―――――――――――――――――――― 你说你不是在玩――那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她抬眼,却只见得那人冰冷的眉目和放肆的笑容。“真难看。”他如此说着。 难看――是啊,伤疤这东西又怎么可能漂亮得了。不只是你觉得碍眼觉得难看――我自己也很厌恶它啊…… 可是……这是为谁留下的呵? 这摺上原之战,我是为了谁才站在那战场上的啊――没错,我本来可以不去的。你的忙,我也本来可以不帮的――这都是我自作自受,都是我自找的。 突然很想流泪,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只是很想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是,殿下。绯岚领命。”她咬紧了牙,伪装出平静的语调。 我滚了,不碍你的眼了。 这样可以吗? 关上门的一刹那,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她在庭廊中赤着脚飞跑着,只是怕被人看见眼中的泪罢了。 似乎跑了很久,就连喘息也很困难。喉咙火烧一般的灼痛着,腿脚也发软,再也跑不动了,心脏跳得好快,好像下一秒就要从胸膛里跳将出来。身体发软,现在却只想坐在地上休息一下。 “绯岚?你怎么了?”她刚刚坐定,气还没喘匀,就听有人在叫她。抹抹眼泪,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继续跑可却先被来人追了上来。束胸的绷带垂落到地上,反倒是被那人不小心踩住。眼看身体失衡就要摔倒,他赶忙搂住她稳住了身体。“绯岚,你怎么了?” 她回头,看那人却是成实。绯岚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成实看到的,却是那少女满脸泪痕,衣衫凌乱,就连束胸的绷带也撕扯得乱七八糟,甚至还带着点点暗红的血迹和褐色的灰尘泥土。“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可最后绯岚只是摇头,不发一语。他追问得急了,那少女却低下头,眼泪落在地上,卷起尘埃,落成一个个小小的珠子。 “别哭了,我背你回家。”成实不知道如何劝慰她,就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敢再问,只是蹲下身子任她趴在自己背上。背她起身,才发现她连鞋子都没有穿,赤着一双脚丫跑得血迹斑斑。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 他想回头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可只是觉得后背一阵湿凉。她的眼泪将他的后背沾湿了一大片。直到将她送回了家,绯岚却依旧一句话都不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连面都不肯再见。成实无奈,也只能说一句“好好睡一觉吧。”便就此离去。待成实走后,绯岚便叫夕子烧了水,用力的想洗掉自己身上所沾上的他的烟草气息。可就算气息洗掉了,那身上那斑斑的吻痕也洗不掉,更别提留下的记忆―― 就算是假装遗忘,可事实上也真的忘不掉啊。 不要想了,反正明天出征,离那个人远一点就行了―― 只要这样就行了。 绯岚闭上眼睛,这一天的极度的紧张和疲惫似乎促进了她的睡眠。 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早起床,点兵五千,随丰臣军出征平叛。一路上遮着面具,连说话的声音都闷闷的,可三成还是觉察出了她的异样――不只是声音有些沙哑,也有在轻抖缰绳的瞬间,从衣袖口看到的那青紫的手腕。 “你昨天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怎么,三成你多虑了。”她的表情隐藏在面具之后,他看不到。 “那你手腕这是怎么回事?”三成伸手拉住她,却听到她吃痛的闷哼。他连忙放了手,“有没有看过大夫?” “……没事,就是小伤不碍事的。” 三成到底也没有继续问是谁把她弄成这样的,因为他已经猜到,昨日那人把她扛走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晚夜宿的时候,三成也只是给她拿了一瓶药,却什么都不问,一切如常。 又是长长的行军和作战。好在这样的军旅生活也能让她快些的忘记那些不愉快,好好的享受这段出差日程。半个月后,葛西大崎一揆被彻底镇压。一行人也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绯岚这次的旅游完全是没有玩够,说实在的,一想回去的事情她就头痛。连忙的问着秀次:“你们之后就要回去了吗?” “不,”秀次看看三成,“奥羽检地的工作还没有完成,我们还得去山形城造访。” 一提山形城绯岚眼睛都泛绿光了!那是哪!?那可是她娘家!甭管算不算攀关系,她可是最上家的云公主呢!她忙不迭的拽了秀次的衣袖,“我也要去山形城看看,你们就算我一个吧!” “对哦,差点忘了你是云公主最上云姬了。”秀次大悟道,“那可好了,我们可以多呆一阵了!”也不知道这铁三角来了山形城会不会闹翻了天,不过要归这么一想,最上老爹还真是可怜咧~!打定了主意,绯岚就让远藤带兵先回去,丝毫不管自家主公很有可能会对自己发脾气的事实。不过就算是发脾气,那也是自己回去之后的事情了。 对来检地有正事要做的三成和秀次,最上老爹都算是笑脸相迎,可就是碰见自家女儿――这最上云姬这儿,摆明了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上次把人家的驹公主拐走了的旧账还没算完,现在又跑来他眼前晃来晃去! 最上老爹这几天的头发真是又气白了几根。 趁着秀次和三成去和最上老爹见面,绯岚倒是换了身衣服,好歹也装出个公主的样子来了。由侍女领着,她来到一间屋前,没等开门便深深叩首行礼。 “东夫人,云姬来看您了。” 门缓缓地拉开,那妇人正对着她,只是轻轻地开口:“起来吧,进来说话。”说着又是淡然一笑:“还有,不必叫我东夫人了,我已出家,法号保春院。” 绯岚又是行了一礼,随即进了屋中,再次叩首。“您在山形,过得还好吗?” “还好。”她只是淡淡道。 “那――政道他――有来山形城吗?”绯岚赶忙询问道。可却见她默默地摇了摇头。 “音讯全无。” 一听这话,绯岚的心中不由得一阵刺痛。政道他――到底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吗?“对不起――政道的事……” 而东夫人保春院却依旧是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是他的造化,这一切,都是小次郎的命……这不怪你。”身为出家之人,她似乎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看得开了。“不过说起来,藤次郎和你呢?” 绯岚对这问话感觉颇有些尴尬,这到底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还是问他和自己的关系啊?她只得小心翼翼的回答了一句:“都还好。” “那就好。”她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政宗都是她的儿子。不管发生什么事,这种母子情分总还是有的。“您会回去吗?回殿下那儿。” 她的动作却是一滞,“谁知道呢。”她如是回答。 简单而略带尴尬对话就此而止。她退出门来,心情却依旧很糟糕――本来以为政道已经平安到达了山形。可是如此看来他却没了消息。政道他真的还活着吗? 嗯,他一定还活着的吧――至少自己这样坚信着。 绯岚刚想出宅子回驿馆找三成和秀次,前脚还没出门,却听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云姐?” ------------ 一二零章 山形重逢 更新时间:2012-02-22 绯岚回头一看,也不由得惊呼一声:“小驹!”说着,姐妹俩抱在一起,好不开心。 “云姐你怎么来啦?”驹姬似乎比上次又长高了些,本来嫩嫩的萝莉脸,也变得越发的俊俏妩媚,这辉夜姬真是出落得更加美貌动人了。 “跟他们检地来凑个热闹。” “云姐的朋友?”驹姬似乎有些好奇。“是吗?是什么样的人呢?” “很好的人哦!”她笑得爽朗,“要不我带你去见见他们找他们一起玩嘛!反正你一个人呆着也无趣不是?我们没事儿的时候还可以去四处逛逛呢!” “好啊好啊!我又是好久没出去过呢!”小驹这位久居深闺的公主过得风光,但其实也可怜。 “那好吧――”说着她便望向了那守门的卫兵――哎?哎哎哎你捂着脑袋躲什么!?绯岚一见这个架势有一种莫明的熟悉感,哦对了,这位守门的小哥您就是上次被沙包大的拳头揍过的那位吧?您瞧瞧看,这真是熟人们都赶到一起了。 所以也甭跟着客气了!赶紧该干啥干啥算了!绯岚异常友善的朝那个小哥微笑了一下,随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们走了哦,你这回可别再告密了哟。就这么约好了哟来我们勾手指――”所以说我们的绯岚君虽然有时很操蛋,但事实上的本性真的很友善的哦! 于是绯岚就这样再次拐跑了最上家的驹公主。而铁三角在驿馆的碰头,也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四方会谈。 “这是我的妹妹,最上家的驹公主!”绯岚毫不客气的介绍着小驹,“别看她用扇子遮着哟,其实漂亮得像辉夜姬一样呢!” “云姐别乱说――”她有些挂不住的开了口,眼神却下意识的瞟向对面的二人。 “哦对了,给你介绍我的两个朋友,这个看起来凶巴巴冷冰冰的是三成君,”她附在驹姬耳边小声说道:“这人有点闷骚。”三成也许听到了她在讲自己的坏话,便轻轻的咳了一声,瞪了她一眼。“旁边那个很帅的小哥叫秀次――” “初次见面,我叫羽柴秀次。”他微微一笑,的杏仁眼微微一弯也带着柔和的笑影,那俊朗英气的容貌也不得不说是个美男子。绯岚没顾着瞅人家秀次,而是侧目看了看身边的驹姬。 她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温柔美貌的男子,直直的盯着他,直到视线交汇的瞬间方才垂下头来,将眼睛也挡在纸扇下,不敢再看似的。哎呀?这俩人好像有戏? 这便是羽柴秀次和最上驹姬的初见了。 这似乎是个很完美的故事。帅哥美女配在一起养眼不说,才子佳人择成一对自成佳偶,最关键的是门当户对――这可是难得的良缘了。 绯岚偷偷地去问过秀次,结果他倒也是眼神一躲,只是微微笑道:“你的妹妹长得真漂亮。”废话!不仅漂亮,还聪明呢!不仅聪明,还特有公主范儿呢!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我们东北奥羽的第一美人,就这么介绍给你小子我还亏得慌呢! 好吧稍微等一下!照这话说来绯岚君你真的连自己家的妹妹都不放过么,娶妻什么之类的无厘头请务必不要再胡扯下去了好吗? 而好像最让人激动的事情则是――这二人的一见钟情。 别说这是空穴来风,这可是绯岚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调查结果呢。绯岚对这件事情格外的上心,饭也不好好吃,觉也没怎么睡,感觉整个人都瘦了半圈。这也让三成有些无语也有点苦恼――这丫头可别再折腾了,身体还没调养好就瞎折腾个什么? 可绯岚是不会在意这些的,日复一日的依旧乐此不疲。 而却说这天三成一早起床,刚出了屋门,就看到绯岚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猫在树丛里。“你在那干什么呢?” “嘘!小声点!”绯岚警觉三成在身边,赶忙过去把他扯过来一起猫在树丛里。 “你干嘛……呜!?”话没说完,就被绯岚一把捂住了嘴。 “都说让你安静一点了嘛!!”她颇有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三成把她的小脏爪从自己脸上扒拉下去,抹抹嘴边粘上的草梗,压低了声音,“所以说你到底在这干什么?” 绯岚没说话,给三成递了个眼神。顺着眼神一望――从草丛的缝隙看去,是驹姬和秀次在聊着什么。小驹似乎很高兴似的,衣袖掩口笑得花枝乱颤。 “……偷窥总归是不好吧?”他微微皱眉。 “这不叫偷窥!”绯岚一本正经的竖起手指,“这是关心!关心懂不?” “得了吧,你分明就是偷窥。我看云子你就是太闲了找个乐子而已。” “什么呀!小驹是我妹妹,秀次是你哥们,这可是人生大事呀!咱们作为亲友怎么能不帮帮忙呢!?你看!!他们又坐近了点!” “……云子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做是怎么着。”三成无语,“还有,别把我扯上,秀次也是你朋友,全搁你身上得了。” “对哦!我可是绝对的大亲友啊!!所以更要帮忙啦!” “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帮什么忙了。” “你快看快看!!牵手了牵手了!!”绯岚也不敢喊太大声,倒是很激动的一手勾住三成的脖子把他扯过来,一手指小驹和秀次的方向。半晌不见三成说话,就觉得好像不大对劲,侧目过去不由得皱了皱眉“你怎么不看呢?光盯着当我干啥?”绯岚此时也一愣。转而看看自己的动作――呃…… “云子,你先把你的爪子从我肩膀上拿下去好吗,你袖子上好多泥。” “……石田三成你不打击人会死吗会死吗……”绯岚碎碎念着,还是哀怨的松开了手。不过等一下――三成的脸好像刚才红了?不是吧我没看错吧?哎!?他也会害羞的? 绯岚也较上真儿了,又一次一把勾住三成的脖子,照着对方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云子你干嘛!”受到这女流氓不小的惊吓,三成也真是被逼得无奈了――你这个莫名其妙的态度――我什么都不敢与你细说。而马上就要再次天各一方,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我若是给你的承诺,你会接受吗?而你如果注定不会接受的话,那就求你不要再靠近,也不要再搅乱我的心了。 对于三成尴尬的表情,我们的臭流氓绯岚却丝毫没有在意似的,只是吃吃的笑得一脸猥琐,“表示礼貌~礼貌哟~要不你也亲我一下?” “……”见过耍流氓的,没见过能把流氓耍得如此惊世骇俗的。“算了,你自己一个人在这猫着吧,我走了。”三成实在是怕了她了,起身―― “别站起来!会被发现的呀!!!”绯岚蹲着身体一个蛙跳扑在他身上,三成被这一大癞蛤蟆一扑,本来还没站起来就被扑倒了。 “咦?树丛那边什么声音?”她看着颤动不止的枝叶,又看看身边的秀次。 “没什么吧,小驹,我们去那边走走吧。”他好笑的也看了看树丛的方向,扶她起身――那我们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被发现?我觉得你刚才这一下更容易被发现。”三成被这一大癞蛤蟆压着,一时起不来,只是微微蹩了眉,倒是颇有些无奈。 “被发现不也还是因为你……你――”绯岚从三成身上爬起来,可双手还压在他的胸膛上,感觉他的心跳一轻一重的节奏―― 绯岚此刻脸上也不由得泛了热,慌忙站身起来,可这树丛中那容得下她的身高――“咚!”“呜!好疼!”于是就这么冒冒失失的一头撞上树枝,疼得绯岚直跳脚,蹲下身子抱住头,瞬间泪眼朦胧。 “怎么这么不小心。”三成好笑的看着她,也赶忙凑过去帮着揉揉。“还疼么?” 绯岚回头看去,却见他本来尖酸高傲的丹凤眼也漾着温柔的气息,微微扬起的嘴角,如此柔和的表情――看着这样的他,绯岚的心似乎都要停跳了几拍。 糟糕――云绯岚你这人真糟糕。 她脑袋里突然只剩了这么一句,慌忙转回头来,脸上一片燥热,着实是不敢再看了。“啊嗯已经不疼了呢咦小驹和秀次去哪了不行我得去看看――”她这次可算是不结巴了,变成一紧张就没有标点符号了。这心慌得也太明显了点儿了吧。 绯岚刚想爬走,却觉得腰上一滞,随即便被拉进了他的怀抱。那人的双手环在她的腰间,缓缓的收紧。她的心跳得更快了,慌得连挣扎都全盘忘记,只是木然的被他抱着,一动都不敢动。 “你又想跑么?”三成的声音悠悠的从耳侧传来,他身上郁郁的落叶香弥漫在绯岚的周围。明明知道他就在一侧注视着自己,却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只是低着头,紧张的攥着衣角。“当年想跑,现在还想离开我么?” 说及至此,她也同样想起了当年――那既然这样,他是不是依旧把自己当成玩具,只是觉得有趣才故意玩一玩的呢? 她定了定心神,方才开口道:“那三成你……当时为什么要放了我呢?” 他似乎微微一笑,只是轻轻的说着,“因为――只有我当年放了你,才可能让你现在心甘情愿的回来。” ------------ 一二一章 有儿子!还是俩! 更新时间:2012-02-23 云子,你还记得我们的初见吗? 我骑在马上,将行去大阪城,你却匆匆而来的出现,被人活捉还要一脸委屈的说着“只是来问路,这也有错吗”。你这种毛毛躁躁顽皮随性的人,怎么可能来做刺杀之流的那些精细活计?刀刃相逼,却不卑不亢不慌不乱——多亏了你,才让我长了见识,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古灵精怪的女子。 我喜欢的,果然还是你的天真和顽皮吧。 蝉声骤然响起,夏天的风带着馥郁的花草气味。他只是静静地将她抱在怀中看着她,却始终没有再说话。绯岚终于转过了头,眼神交汇只有一瞬间,却匆匆的一脸娇羞似的再次垂下了首。 “我——”她微微开了口,却迟迟没有后续,揉皱了衣角,还仍然只是“我——”了半天,后面的半句话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告白之类的事情果然不能让女孩子先开口吧——三成觉得如果被她先说出告白的话之后一定会被秀次羞辱到无地自容,随即便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面容,之后便将“我——”之后的话尽数吞入口中。温柔旖旎,无可自拔。 “云子,我喜欢你。”他在少女耳畔轻声呢喃。“你想说的,既然说不出,那也便不必再说了。我知道的——” 本来美好温馨、还散着粉红色小泡泡的互表心意的场面中,当事人之一的绯岚君却显得有点状况外。她依旧是揉着衣角,虽然对三成的告白有点震惊,但也算是歪打正着的了解了那人的心意,算是能稍微放下心来。但是——但是主要是……她好像根本就没想跟三成告白好吗?“不——不是,”她支支吾吾的开口道:“那个……我其实是……想尿尿。” “……”三成听闻顿时无语凝噎——怎么又是这句啊!果然在九州的时候你第一次说这句的时候我就应该告诉你女孩子家少说这么不文雅的词吗!? 每个人都有瞬间崩溃的导火索。比如对于政宗就是那句“打人别打脸”,而对于三成,则是这个一脸纯良的“我想尿尿”。 崩溃,超级崩溃。 三成的脸瞬间黑如焦炭,最后也只能是松了手,咬牙切齿一字一蹦的说道:“快!去!” “哎!知道咧!”绯岚一蹦三尺高,结果再次撞到树枝,疼得龇牙咧嘴眼噙泪水慌忙抱头跑路。心里还琢磨:估摸着是跟这树枝八字不合,要不怎么今天就跟这玩意儿犯冲呢? 解决完自己的问题,她揉揉脑袋上的大肿包,深深地感觉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惹出的事端。不过也着实不知道黄历上到底有没有说她今天桃花运很旺呢?想起三成那不再凶巴巴而是目光温柔的媚气眼眸和淡淡的笑意,她的嘴角不由得也微微带起了一个弧度。 不过,明明当时对他还是既讨厌又害怕的,这一路磕磕绊绊的走下来,也真是命运的绝妙机缘吧?她走了回去,发现三成早就从树丛里钻了出来,一脸无奈的看着她,身上还依旧站着泥土的痕迹——似乎拍打不掉呢。她刚想笑他邋遢,却见三成先把她头上的枯叶摘了下来——您说这算是谁比较邋遢呢? 对了!她这时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跟当事人核实过呢!她没敢迟疑,怕再次忘掉便赶忙开口:“对了三成——你有儿子?” 被问及的三成也是一愣,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关心起自己的家庭构成了?微微扬了眉,算是答应了:“嗯……谁跟你说的?” “唔——”绯岚觉得如果跟他说是她家殿下跟她说的,不免又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最终只是吱唔了一声,慌忙回答了句“我听说的”,便继续揪着他的袖子不放,“你真的有儿子?” “嗯。”他点了点头,答得很诚实。 “……还……还是俩?”她听闻不由得后退了半步,虽然政宗已经提前给她打好了预防针,可是真的要承认自己跟了他就是小三的处境,还是有点难堪。 不过说句实在的,绯岚君,你就算跟了你家殿下也是当小三,只不过那边暂时没有小拖油瓶。所以说若是真的不想当小三,那你就安安分分的跟夕子过日子就好了嘛!只可惜绯岚就算是纯爷们,也有半颗少女心。 “呃——是有两个。”三成一见她躲躲闪闪的样子,不觉稍微有点心虚。“你……很介意吧?” 说不介意那绝对是假的。她云绯岚还是一个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呢,过去就要做小不说还有俩小拖油瓶跟着,这怎么说都很憋屈嘛。绯岚想着想着就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大对劲——不对不对!这么一说好像真的一定要嫁给他似的? 她到底还是落入以身相许的套路中,自己把自己绕进去了。 “……那,你……有女儿没有?”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继续问个不停——三成你不到三十岁,不会已经儿女一大片了吧——她脆弱的钢化玻璃心俨然已经准备好了等待接受新一轮的轰炸和摧残。 三成一见她这么严肃的脸孔,径自笑弯了嘴角,“还没有呢,要不你做我女儿?”而她惊恐万分、三观全崩、五常皆毁的表情,却让他不由得笑出了声,淡然的说了句:“我在开玩笑呢。” 石田三成你竟然还会开玩笑!你想吓死我吗?你开这种玩笑是想吓死我吗!?绯岚瞬间觉得他变得欠抽了,但终究只是露出被耍了的残念表情,只是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好在他也不傻,赶忙将绯岚揽在怀里,“好了,不开玩笑了,不管我有多少子嗣,我的孩子在你嫁过来之后,都要乖乖的叫上一句母亲大人。”他说着,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没有女儿,还指望着你给我生一个呢~”他如此告白道。 而身为当事人、窝在他怀中的绯岚的身体确是一阵战栗。随即抬起头来,望着他的脸,一副想哭的表情——“三成,拜托了,别摸我的头。刚刚撞了个包,很疼。” 梦幻般的浪漫气氛、粉红色的气泡泡又瞬间倾数消失。 果然,云绯岚你今天也一样的囧囧有神呢! 而在二人没有看到的不远处,也有两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小驹——原来你也……有这种爱好?”秀次看看身边一脸专注在偷窥的辉夜姬,不由得有些尴尬,面部一阵抽搐。 “嘘!”驹姬赶忙噤声,看了看绯岚那边,又转回头来微笑望着秀次,“我只是比较关心云姐罢了。不过说起来,那位三成大人,他……人怎么样?我倒觉得不如政宗大人呢。”她说到这里,不由得皱了眉,似乎稍微有些失落。 秀次见了,同样无奈的叹了口气,“绯岚的事情,还是让她自己处理吧。跟谁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她自己心中一定也有定论。我们也不要太过强求了。” “哦,那倒也是,一切还是随着云姐的喜欢吧。”驹姬虽是这样说着,却依旧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不过话虽是这样说,不过我一直都以为她最终会跟政宗大人在一起的。” 秀次一听这话,也下意识的朝他们的方向瞄了一眼。可是却发现二人已经不见了,也不知去了哪里,收回了视线,倒也应了一句。“是啊,政宗他就连正妻的位置都为她铺好一切准备,最上家的云公主——只可惜她的心根本就不在那儿,也把这好意单单的当成了联姻的戏法。” “所以说这也太可惜了嘛!!”驹姬颇有些烦躁似的,自暴自弃的站起身来。 而看驹姬这副样子,秀次也不由得有些无奈——好生生的约会为什么会变成偷窥那两只的感情调查呢?不过看起来驹姬和绯岚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这样的关心倒也有些道理了。“要我说,不如这样吧,小驹你回去问问绯岚,我呢,再去找三成聊聊。看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你看怎么样?” 驹姬却微微皱眉,“呃……当面质问……这样不太好吧?” ……可是我觉得这样暗地偷窥更不好哦我的小公主。 秀次在心中默默的吐着槽,倒也是依旧的优雅笑道:“光这么观察也看不出什么了,这样仔细问问才知心嘛!” “这倒也对。”驹姬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我得好好去问问云姐才行!”说着,便行了礼,说句“失陪了!”便匆匆的跑走。而秀次见她的样子倒也挥了挥手,说了句“慢走。”随即目送她而去。 驹姬。 最上驹姬。 他微微笑了,嘴角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比夏日的阳光还要灿烂耀眼。果然不管是我,还是历史上的秀次,恐怕都难抵得住你的美貌和魅力吧。 一见钟情这种事——直到遇见你,我才真的敢相信, 她越走越远了,只有那长发飘飘的在风中起舞,只在眼中空留一道绝美的残影。 ------------ 一二二章 星座特别合 更新时间:2012-02-24 战事结束,收兵凯旋。远藤则独自率领军队返回了米泽。 “绯岚呢?”上座之人先不问这一趟战事如何,却先问了其他。不过远藤早就料到他会先问此事,也便提前想好了回答。 “途径山形城,绯岚说要去看看驹公主,便稍在山形耽搁,过些时日便归。”少年叩首道。 他启了唇,可能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轻轻地抿了抿,道了句:“下去吧。”便没了后话。 既然都猜得到他们在一起,那也没有必要再问了。嗯,以后她的事,已经不消太多过问——也没必要再多过问了。从此以后,不过是君臣主仆,之外无他。 伊达军已归故国,可此时,平叛大军另一支主力的将领却并没有留在国中料理余事。蒲生氏乡此刻正匆忙赶往大阪。而他手中,有一件又是足以引起北方诸国巨变的文书。 三日后,秀吉拿到了蒲生氏乡呈交给他的那份文书——政宗与叛军内通的密信,上面还有政宗的亲笔花押。而政宗得知此事,即刻上京。再次身披领死装,身负金箔十字架,面对秀吉的质问,却只是丝毫不乱微笑辩解说:“这花押和在下的完全不同,而且——就连竹雀徽的竹雀眼睛下,也没有针眼大小的洞。这文书,一定是伪造的。” 而这件事,也因为没有更确凿的证据而不了了之。政宗虽是又逃过一劫。但此事毕竟是已经引起了秀吉的怀疑,这暴动之后,北方势力的重排在所难免。 伊达家此次虽然平叛有功,但被指责与叛军勾结,虽受封岩出山城58万石,可封地已经整个迁出伊达郡。而故都米泽则封予上杉家,当主上杉景胜。 就算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这都必须要服从,无力反抗。而在政宗迁往岩出山城后,刚刚安顿下不久的一日,近侍却上报曰——“饭坂城主,饭坂宗康请见。” —————————————————— 太阳落了山,暑气的燥热也随之渐渐散去。象牙白的弯月斜斜的挂在天边的红晕上,呈现着微妙的灿烂色差。而此刻的驹姬,也总算是堵到了睡午觉睡得天昏地暗误了时辰的绯岚。 “小驹?”迷迷糊糊爬起床的绯岚坐起身,伸手揉了揉睡眼朦胧。“怎么跑我这里来了?难不成是秀次欺负你了?你等着我去教训他!!敢欺负我妹妹,不想活了吗!?” “不——不是不是!”驹姬赶忙拽着袖口将她拦下,“不是秀次大人的事——” “那是怎么了?”她这次好算是醒过来了似的,“干嘛这么严肃,跟阶级斗争似的——你不会还真要来个批斗?” 驹姬不语,却依旧盯着她。 绯岚努力把口中的凉茶咽了下去,将杯子放到一边,伸手指了指自己,一脸惊讶,“批斗我?” “云姐你别闹了!”她微微皱了眉,“我问你,你要如实的回答。” “……”绯岚吞了口唾沫,支支吾吾的辩解道:“小驹……小驹你可别乱停传言,我虽然跟秀次关系不错但也只是朋友啊普通朋友很普通的朋友!我对灯发誓!” “什么跟什么啊!”驹姬无奈的敲了敲她的脑袋。而在得到“哎呦那儿有个包别敲好疼!”这样的嚎叫之后,那温柔的辉夜姬再也没敢动作。只是直奔主题、半是质问道:“云姐,你跟我说实话,你跟那位三成大人——你们——”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往下说,而是收了声,静静等绯岚的回答。 而绯岚一听三成的名字,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弯了嘴角,淡淡笑道:“又开始嚼你云姐我的舌根啦?”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政宗大人呢?”她似乎很为她家表哥感到惋惜。 “你若是非要让我解释——我也确实是解释不来。”她垂下眼眸,嘴角的笑意却淡了,“初见的时候,我甚至很讨厌他,觉得石田三成这个人,是全世界最邪恶的坏人!”她顿了顿,望向窗外,仿佛真的能眺望到延绵的海浪,看到那九州岛的踪迹。“但是——我之后却发现,那个人只不过就像是一个刺猬,把尖尖的刺露在外面,其实他很寂寞,也很脆弱。” “云姐——我不想听这些……” “喜欢这东西也许就是一瞬间的错觉,之后就偏执的认定了他就是要找的那个人,就是这么简单。”她嘴角一勾,浅笑道:“这回懂了吗?” “云姐竟然也会讲这些大道理呀,还真是稀奇。”驹姬却不忘揶揄着,再次不顾她死命喊着“很痛啦!”的狼嚎,连连戳着她头上的肿包。 常言有曰: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驹姬这一天没事就往外跑,虽然有了守门小哥的鼎力协助,可最上老爹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而在得知驹姬和秀次正在交往中之后,老爹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异常可怕!最终,还是秀次堂堂正正的向最上家提亲——这未来的女婿长相出众、聪颖老成不说,光说他那关白秀吉的养子的身份——啧啧!就看着秀吉无子的境况,这秀次可是明摆着的绩优股! 这样的女婿还不要,最上老爹您到底会不会看行情啊? 而定亲的时候,不仅高兴的是抱得美人归的秀次,同样还有这个纯纯的大亲友绯岚。她可是一根筋的认定了他们的连理之喜怎么也有自己这红娘的牵线搭桥了!搞得三成也只能一脸无奈的看着她近乎上蹿下跳的忙东忙西。 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稍微改一改呢?虽然是这样想着,可最终他也只是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可是却悲哀的发现那个大包至今都还没有消肿。 就算有“检地”之名,一行人也毕竟不可能在山形城逗留太久。而行期将至,最上老爹也答应了将驹姬许给秀次,而路途遥远,便干脆随秀次而去,到回到京都聚乐第再举行婚礼。所以驹姬这几日也在忙着收拾行装呢,可偏偏越忙又有人添乱—— “小驹我跟你说~~”绯岚一脸激动跑进屋凑到她身边,“刚才有人给你和秀次算了生辰八字,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驹姬看绯岚的样子,这表情,您还别说——还真有些吓人。 “超配哦!!!”这配的又不是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激动个什么劲儿。 “……哦,那你和三成大人呢?也一起算过了?”驹姬试探的问道。 “没有啊。”她脑袋一歪,“跟我俩有什么关系?” “那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以为是你们很配呢你才这么激动……”驹姬无奈道。 “切~我们才不信八字那种老封建!”绯岚抱臂,颇为不屑似的摆摆手。“我们现在都信星座!”她纯纯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想起星座这茬子事儿了。 “……什么?星座?” “是啊,一年十二个月,就有十二个星座,”绯岚振振有词着,也不知道有没有給这位生在古代的驹妹妹讲清楚,“我是双子座~~三成是白羊座~”说着,伸出左右两个食指,还不忘掐着兰花指,悠悠的靠在一起,猥琐的笑着“星座~~特~~别~~合~” “……是吗。”驹姬看着她还在抽风似的吃吃的笑着,也没敢反驳什么。 这时,却见未关的门口突然横过来一个脑袋。秀次探过头来,一脸茫然的看看傻笑的绯岚,“我说,这两个星座到底哪里合了?根本一点都不合好伐?” 绯岚一听,脸一下子砰的涨红了,“秀……秀次你就不能稍微……稍微应和咱一下嘛!” “要说星座合,我是狮子座,他是白羊座,这才算合好不好?”他无奈道。 听了这话,绯岚的嘴巴立刻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秀次——难道你——”她体内残存的腐女之血瞬间燃烧起来了。 “不不……我就是举个例子,举个例子。”秀次一见她这副德行,也是被吓得哆嗦,立刻一脸尴尬的缩了回去,直到最后都没敢再冒头。只剩驹姬在一边掩口偷笑,花枝乱颤。 笑了半晌,驹姬便接了话茬,“不过说起来——云姐,你也干脆快点嫁了算了,小心到了人老珠黄的时候,那三成大人不要你了哦!” “就你急着嫁!”绯岚戳了戳她的额头,“我现在还不能嫁人——”她微微叹了口气,抿了抿唇,“殿下那边,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不给他一个交代。” “云姐,你这样优柔寡断可不行啊。” “毒蜘蛛云绯岚,总不能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吧!”她笑道。“不管怎么说,我都得先回去一趟,至少要和他说句抱歉。” “这样的决定,你和三成大人商量过吗?” “还没。” “如果我是你,我就什么都不管,只要嫁了就好了,干嘛还要管那么多!” “所以说——我如果过的像你一样简单就好了呀。”绯岚说着说着,却意外的苦笑出声。 有的时候,简单一点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 一二三章 路痴真的会迷路 更新时间:2012-02-25 就连秀次都认为三成会跟他一起向最上老爹提亲,拜托他将云公主许给他。可是直到最后临行前夕,这件事情他却连提都没提过。 “三成,你不是想把人家云公主直接拐跑了吧!这可不行啊,人家好歹是最上家的公主,就算是名义上的,也有着公主的头衔呢,这种事情可做不得啊!”秀次揶揄着,可三成却丝毫不为所动似的,只是说了句“用不着你操心。”便就此作罢。 其实他也知道,绯岚这几日的慌乱毛躁背后到底是什么。 她也很纠结自己要如何抉择。所以他不想逼她。 这是众人在山形城所留的最后一晚了,第二天秀次、三成和驹姬就要一并回大阪。可她却依旧摇摆不定――该去哪呢?到底要不要回殿下那里一趟呢…… 还有没有必要回去了呢? 她突然想起最后见他时,那人嘴角的痞笑,一如既往的嚣张却残忍。 或许,已经没必要回去了―― “想回去的话,就先回去一趟吧。”三成的声音骤然传来,却着实吓了她一跳。“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也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他径自坐在绯岚身边,却望着苍青的夜幕,自语道:“你现在一定想问我介不介意――”他转过头来,那锐利的丹凤眼直盯着她,继续道:“我怎么可能不介意。” “那――那你干嘛还让我回去一趟――”绯岚的眼神微微一躲。 “既然你这么说,那正好,你就不回去,直接跟着我走就行了。”三成拉住了她的手腕,紧紧的攥着,“就这么说定了不许改了可以么?” “等――等等等一下!”她慌忙的将他的手甩开,“不太对劲吧怎么搞的好像马上就要嫁给你似的讨厌我还没准备这么早结婚呢好不好再说你连个信儿都不给最上老爹就想把我娶走你这算拐骗最上家的公主你知不知道……”绯岚一紧张,又开始没标点符号的一口气将话说完,好在三成理解能力很是到位,都听懂了她说的一长串到底是什么东西。 三成微微叹了口气。“你刚才这一长串的话里面大概有两个意思,第一,你没想现在嫁给我,还准备再拖一段时间。第二,你怪我没有向最上大人提亲。” “呃――嗯。”绯岚点点头。算是明白傻缺和聪明人的差别到底在哪了, “那好。我先回答后一个问题。”三成看着她,却没有笑,“云子,我之所以没有向最上大人提亲,是因为我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我娶你,娶的是你云子,而不是最上家的公主,你听明白了么?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只要嫁给我就好。”他顿了顿,“至于你为什么不想现在嫁给我,给我个解释吧?” “……要说解释――”她说着说着,自己也犯懵,不由得连连搔头,“就是觉得――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有很多事情都没有交代清楚。毕竟我身为云绯岚,还是他的家臣。” 一听这话,三成微微皱眉,似是不悦,“然后呢?” “我――我就是回去看看,把该整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之后再说其他吧。” “罢了,既然你这么执着,那我也不强迫你。”三成微微叹了气,“不过你什么时候处理完了,想嫁了,你就写信告诉我,我立刻去接你。”他说到这里,却顿了顿,随即笑道:“不过不要以为可以一直拖下去,我的居城现在改迁佐和山城,佐和山城还没有完全建好。佐和山城落成之日,就是最后期限。到时候不管你要不要嫁,我都一定要娶的。” “难道还要抢婚不成?”她玩笑道。 “是个好主意。”三成虽然微挑嘴角,却不像戏语。 “好吧,大还要多久建好?” “顶多半年。” 绯岚听了却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看着清冷的月色和稀疏的星斗。身边的人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中,而她也便顺势靠着三成,脑袋里想的却完全是明天将要面对的―― “三成,”她开口道:“我想现在就动身。” “……为什么?” “看到你们离开会很伤感,还不如让我自私一下,当那个先走的人。”绯岚抬起头,迎上他的眼眸。“也算是你上次把我丢下的补偿。” “你还真是记仇。”他哼笑了一声道。 “当然记仇!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把我当信差使唤呢!”她回忆着之前的事情,还不忘发着牢骚,“还有,水口城的时候――”他的指尖轻轻抬起绯岚的下巴,随即一个吻便压了上来。她略一惊讶,可很快也顺势接受了下来,舌尖缠绵,怀抱相拥。 “只是帮你回忆一下,当年在马车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最后还不忘微微的一笑,而少女也刹那间羞红了脸。 她在天边刚刚微亮的时候便出了城。山形和米泽之间的路途算不上是太遥远,她甚至估摸着在正午的时候就能赶到。 可是事实上。她踏入伊达郡的时候,便隐约觉察出了不对劲。而在踏入米泽城的瞬间,那飘扬的旗帜也让她周身打了个寒战。 这――不是伊达家的旗子……那……那他去哪了? 没人告诉她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消息最不灵通的绯岚直到回到了米泽城,才知道这里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家。 少女下了马,踟蹰在人群当中,突然有了一种无家可归的错觉。抬眼回望,却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可是四下张望中,她却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而那人也定睛一看,脸上似乎也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柔和笑意。他走到绯岚身边,道了句:“这不是云子嘛,真是好久不见啦。” “直江大哥!”绯岚对兼续的昵称脱口而出,觉得不对劲的时候话已经进了兼续的耳中了。“那个……不是――” “没关系,就这样叫就很好。”兼续依旧带着微笑,“我大你不少,叫一声大哥倒也亲切。不过说起来,云子你是伊达大人那方的人吧?我记得当时三成要放你回伊达大人那边?” “嗯――我是政宗殿下的家臣。”她笑道:“兼续大哥看不出来吧,我可就是毒蜘蛛云绯岚哦!” “原来如此。”兼续点点头道:“不过――你怎么会在这儿?没人告诉你这米泽城已经改封上杉家了么?” “原来是这样――”她微微皱了皱眉,“我刚从山形城处理一些私事回来,还没人告诉我迁封的消息。原来这里已经是上杉家的领地了啊。那……那我家殿下――” “伊达大人改封岩出山城――已经迁过去好几日了。” “原来如此。”她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那就好,那我就不打扰直江大哥的工作了,还要早些殿下那儿。” “谢谢你肯一直留在三成君的身边。”她回头,却见兼续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他的信里,经常提起你。” 绯岚虽是一愣,但也很快弯起嘴角,就此答道:“那也谢谢直江大哥,能这么不离不弃的肯做那死闷骚的朋友。”说完三成的坏话,还不忘“嘘”的噤声,“直江大哥可别告密哟!” “那自然是不会。”兼续也蓦然有了腹黑的潜质,只是挥了挥手,“绯岚君,你认不认得岩出山城在哪里?用不用我派个向导跟着你啊?” ……直江大哥真是贴心啊!真是好人啊!真懂得关怀路痴这个弱势群体啊! 绯岚刚想答应,可面前却突然闪出一个高颧骨锐眼眸的挺拔大叔,拉了她的手边便走。“总算找着你了,快点给我回家。” 真是丝毫不顾及影响。 “哦哦,直江大哥我们以后再见啦!”绯岚被拖得一步三拌的最后还不忘挥手告个别。兼续看那人也许是来接她的使者,便也没多问,只是微笑的回一句:“保重哦。” 于是,绯岚被加藤大叔从米泽城拖回岩出山城的新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黄昏了。下了马,却首先是被夕子扑个正着。“你这个白痴!!!果然又迷路了吗!?消失了这么久难道连家都找不到了吗!?”看看,最关心自己的还是结发妻,这媳妇可真是没白娶! 夕子已经是云绯岚的夫人,那么也不能到处跟着绯岚乱跑了,要独自留在家中的日子也确实难熬。说要嫁给三成,那夕子又该怎么办呢?一起带走么? 绯岚脑子里还是有些混乱,可还是听夕子说道:“回来了就先去大殿那边说一声吧,消失了这么久不见,总归是不好的,大殿应该也很担心你。” “哦――”她木然的点了点头,“好,我去见一面就回来。” “出什么事了吗?” “……没……”绯岚翻身再次上了马,随即猥琐一笑,“夕子,我回来的时候要做很多好吃的哦!”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真是怕饿着你自己是吗?你饿死鬼投胎吗?”夕子虽然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可还是叹了口气,准备去做饭了。 绯岚一路心不在焉的琢磨着要见他时的说辞,最后终究也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反正只是主仆之间的情分,只谈公事……便好了。 她刚想叩门进屋,却见一边翩翩迎来一位少女。长发飘飘,媚眼微抬,淡妆轻抹,勾出娇艳芳华。那一袭灿烂的金色振袖,也无比高贵华美,款款走近,清眸流转,散着一抹傲气。 她隐约觉得这个丫头绝对是不好惹,便赶忙跪拜行礼道:“臣下――拜见……呃……”她一愣,抬起头微微有些尴尬的问道:“这位小姐,您……怎么称呼?” “真是没规矩呀。”她金色的纸扇一抖,掩住口来,哼声一笑,“这么晚才跪下行礼,你知不知道――我可是政宗殿下未来的夫人呐?” ------------ 一二四章 饭坂家的猫儿 更新时间:2012-02-26 未来的夫人—— 她的表情不由得一僵,却只是定定的望着她那双勾人的媚眼看了半刻,赶忙低下了头。“在下失礼了。” 而此刻,似乎屋中之人听到了动静,门突然拉将开来。“什么事这么吵。”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剑眉微皱,似乎有些不满。他是看到绯岚了的,可是那复杂的眼神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刹那,便先和那黄衣女子开了口。嘴角一勾,那痞笑回到了脸上。只是那微笑的对象已变——他的闪耀,已经不属于她,也本就不该属于她。“猫儿,我不是说过,不要来这里找我的么?我忙完了自然会去看你的。”他半倚在门上,歪头笑吟。 “可是猫儿想念殿下嘛!自己一人呆着多无趣~”那名唤“猫儿”的少女开了口,却俨然不是刚刚和绯岚的高傲语调,而是软软嫩嫩的滴水欲出。 “好了,乖,我还有事情没处理完呢。”政宗依旧是笑,全然没有再看跪在一边的绯岚,他的目光只停留在那黄衣少女的身上。他伸出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鼻子,“乖乖的,我忙完了就去,这样还不行吗?” 那女孩似乎依旧不满似的,微微扁起了嘴巴,眼神中带着点点哀怜。“殿下……” “行了行了。”他的神色中满是宠爱的情愫,伸手将她拉进怀中,随即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先回去吧。” 她这才满意似的,娇羞一笑,软软的应了句“是~”。 此时,政宗终于将目光落在绯岚身上。而绯岚已经看二人如此秀恩爱看了很久。视线交汇,她匆匆忙忙的低下头,慌乱的说了声:“殿下——在下回来了。” 他下意识的握住她的手腕想拉她起身,说一句“地上凉你先起来”。可又很快触电般的收了手,仅留她皓腕上点点微凉余温。 可这一系列的动作,却丝毫没有逃脱那“猫儿”的眼睛,旦听得政宗一声“绯岚你起来,我有些事跟你说”,她不由得微微皱眉,在心里暗哼一声——原来他就是云绯岚!随即带了侍女转身离开,只在嘴边留一抹凉凉的笑意。 绯岚起了身,随他进屋,又将门缓缓的拉了上。这才跪坐在他面前,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这次的出征还顺利吗?” “多亏有远藤在。”她叩首道。 “……在山形见到母亲大人了么?” “是,东夫人还问起您来,在下答东夫人说一切都好。”她依旧垂着头,没有看他。 “抬起头看着我。”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没人教过你和人说话的时候不对视对方,这样很没有礼貌么?” “在下失礼了。”她抬起眼眸,静静地盯着他,嘴角渐渐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说起来,在下只是在考虑——您娶妻,在下……要送什么礼物呢?” 这一瞬间,绯岚很难说清她在政宗的眼中看到了什么。只是感觉捏住自己下巴的力气渐渐加大——有些疼。 “你的贺礼,不要也罢。”他收了手,这次倒是政宗先一步挪开了视线,不再看她。“不过,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眼里到底有没有这个主公?” 绯岚依旧是叩拜道:“在下在山形城多耽搁了些时日,而且——不知道迁封的消息……走错了路,回了米泽——” “罢了。”他没兴趣再听了似的,匆忙打断了她的话,“你先回去吧,旅途劳顿辛苦了。”他顿了顿,还是轻声的说道:“你身体不好,别太累了。” “是——”她听闻最后一句,倒也还是浅浅一笑,“多谢殿下关心。”起身,步出,拉上薄薄的纸门。隐约看到他抬起瞳子目送自己,可眼神交汇之时却依旧慌忙躲开。 回转庭廊,依旧绿树红花。相似的建筑格调,仿佛与米泽无异——但变了就是变了。这里是岩出山城,新都,也算是新开始吧。 和他的感情、和他的纠葛都一并丢在了故都米泽城。随风遗忘,这样……也好。 后来她才得知,今天所见的那黄衣少女,是饭坂城主饭坂宗康之女,此次迁都后,便带了女儿前来谒见,表明臣服伊达家之后,便预计将女儿嫁给政宗。而政宗也看那女孩美貌可爱,聪敏机灵,像极了猫咪似的惹人爱怜,干脆名唤她为“猫儿”,而她究竟真名如何,反而没人记得了。 嗯,不想这些了,反正自己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了。还想这些做啥!想娶妻是他自己的事,说要头疼,也是爱子姐姐头疼吧! 不过——她或许……也会看得很淡吧。 吃过了饭,沐浴也算洗得够了——无聊的话,不如写封信给三成吧。写不出的话——那就睡觉吧。可是睡觉失眠了怎么办呢? 出去走走吧。 她刚刚拉开了门,却见加藤拦在面前。“大叔,怎么啦?” “你干什么去?” “出去走走——不行吗?” “最好还是不要。” 绯岚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宅子周边还有埋伏?我好像没招谁惹谁吧——”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招惹谁。”加藤无奈的看看她,按着脑袋一把推回屋子里,“去去,回去睡觉去。大晚上的溜达什么!明早再说!”于是绯岚君倒也只能乖乖回了被褥之中挺尸,直到天亮。 好不容易睡醒了,家中却意外的来了信使,说是殿下要见她,要立刻过去。绯岚虽然心里有些犯嘀咕,但是既然是殿下找她,作为家臣则是怎么也推脱不过的吧。可是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了,而进了屋,她更觉得有些蹊跷—— 屋中没有殿下的影子,反而只有昨天所见的那饭坂小姐。她着了一身湖蓝色的振袖款款走来,上下打量了她几圈,这种眼神看起来实在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且看她微微一欠身,倒是行了一礼。“原来是云大人,昨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她媚眼一挑,带起千种风情。 “哦——原来是这件事啊。”绯岚也打着哈哈,“饭坂小姐您真是言重了,您是殿下未过门的妻子,该有的礼节,倒是在下疏忽了。”说罢,浅浅一笑俯身有礼。 可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却发生了。那猫儿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捧起她的脸,葱指轻轻滑过她的下巴,脖颈,喉结——如果她那个算的话。 什么情况!? 绯岚被吓了一跳,汗毛直立。这时却听她软软的开了口,声音甜的发腻。“真没想到,一方武将毒蜘蛛——也长得这么一张漂亮的脸呢~” “呃——”绯岚不由得往后挪了挪身体,“您过奖了——” “别跑嘛~”她搂住绯岚的脖子,毫不避讳的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堂堂的武士毒蜘蛛……难道怕女人?” “怕倒是不至于——”绯岚紧张得冷汗都下来了,“只是家中还有妻室——您也请自重。” “哼,云绯岚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呐!”猫儿拧了秀眉,娇媚一哼,说实在的,这一番发嗲,只要身体没毛病是个男人也都该硬了。 可事实上绯岚只能暗自吐槽:大妹子,您别这样成么,对不起您认错人了兄弟我还真不是个男人啊! “您别这样——我家里真的还有妻子有儿子呢,您也没出嫁呢这样传出去不好。”绯岚连哄带骗的说了一通,不过其实说的也占理,您别说她没儿子,人家三成都说了他的儿子就是绯岚的儿子,那这儿子不仅有,而且还是俩呢! “你——”那姑娘气结,最后还不忘挖苦道:“哼,真是稀奇了,你这种人怎么会有儿子!明明只对男人感兴趣吧!” 姑娘您说话能别这么难听吗? 绯岚无奈,却只能赔着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真是的! 可这时,却听墙壁上“咚咚咚”的被敲了三下,听起来更像什么信号。那饭坂姑娘则立刻松开了绯岚,但之后的事情却是她始料未及的——却见她突然扯开自己的衣衫,然后一把死死搂住逃跑未遂的绯岚君,之后自己那么往地上一躺,随即发出几声哭叫—— 我去!?这是做啥!? 而绯岚的预感很快应验了,却听脚步声阵阵,纸门那么一拉—— 所以说,政宗拉开门的瞬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活色生香的——不对!不对不对好像很不对!? 猫儿半裸着身体躺在地上,可压在她身上双手撑地的却是—— 政宗的脸瞬间变得五颜六色斑斓十分。他突然想起了她的不良记录——比如因为吻了夕子而被她在脸上拍了一巴掌,又比如他在问绯岚是不是喜欢女人的时候她的犹豫,再比如她干脆把那个夕子娶回家当老婆——最后比如……现在这个状况。 他突然意识到,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捉?奸?在?床。 此时,绯岚身下那娇柔的女子,却突然哭出了声。豆大的泪滴噼里啪啦的从眼角滑落,她推开绯岚,立刻跑到政宗怀里,蹭来蹭去的抹着眼泪。 但我们的当事人绯岚君,却依旧保持着被推得坐在地上的状态——依旧状况外。 真是见过会演戏的,她还真是没见过此等的奥斯卡影后。绯岚现在一脸僵硬的望着政宗和他怀里的影后,深刻的感觉自己估摸着好像有了点麻烦。可是这麻烦来得也太奇怪了吧?这分明是膝盖中箭躺着也中枪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政宗的面部表情总算停止了抽搐,黑线也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总算是开口问道。 “他——云大人他……他想……他想欺负我——”影后在他怀里依旧抽搭着,回头看看绯岚,还没等跟她的眼神对上,便先胆怯的缩回政宗的怀里了。 而我们的绯岚君,则是跪坐在一边,面部成囧字状。 ------------ 一二五章 宫斗戏码 更新时间:2012-02-27 绯岚君这次真的如愿以偿的变成“帅t”了。 不不!这好像有点冤枉啊!连小嘴都没亲过这就被逮了个正着这未免也太憋屈了点儿吧! 政宗看看怀里的少女,又看看绯岚,“你对她做什么了?” 殿下啊天地良心啊!开什么玩笑啊我对她做什么!我还能对她做啥啊!我就算是想做点什么好歹也要有那个功能好不好啊! 绯岚在心里都快喊破嗓子了,可面对着政宗,也只能是一副委屈到极点的表情——有苦说不出啊亲!您说这让她怎么说啊!总不能当真吼一句“老子不举!”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来吧!如果这么吼出来,不仅是她,就连夕子以后都抬不起头了好不好? “罢了,我先送你回去,之后我再料理绯岚那小子。”他将怀中的女子打横抱起,而我们的影后还不依不饶的娇、吟着——“殿下要替我做主呀……” 这种女人绯岚还真是第一次见。之前见过例如大胆耿直的立花誾千代,比如典型大和抚子般温柔舒雅的爱子姐姐,比如天真烂漫的驹姬,还有心机颇深的东夫人——可是如饭坂小姐这般的人物还真是让绯岚开了眼。 知道她被抱走之后,绯岚才有那么一点点的反应过来——哦,也许是她把自己当成情敌了?不了个是吧!明明跟殿下已经不扯上什么关系了,这丫头也未免太敏感了吧。 “云绯岚,你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政宗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屋,坐在她面前,也是不住的叹气。“你不会真的是喜欢女人吧……?不过……不过你不都娶过了妻室么?已经够你闹得了吧,这又是要干什么?” “殿下……你还真的以为是我要对她怎么样?”绯岚脸上写满了崩溃二字。“你怎么就不能听听我这边的解释嘛!” “你的意思是——她会故意……陷害你?”他微微皱眉,“其实我也不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你就算再怎么不靠谱也总该是有限度的。” “好在是她不知道我是女人,如果知道了,一定又有更阴的法子了。”绯岚无奈道:“她怎么就认定了我会跟她争你呢?” 这话一出,政宗的表情也微微一滞,但很快恢复了以往的神色,轻咳一声掩过尴尬。好在绯岚依旧处于极度的纠结中,根本就没在意他脸上的微小变化。 “拜托了殿下,你跟她好好说清楚不行吗?”她俯身跪拜,“让她放过我吧——我估计这丫头嫉妒心重,没准隔三差五的又弄出什么乱子来——” “你好啰嗦。”他听到这些似乎有些不耐烦,只是径自站起身来,“说清楚,我怎么跟她说?要说的话你自己去说!”说罢,理都没理面前的绯岚,出门而去,留她一人在屋内继续纠结着对策。 男人呐!真是靠不住! 这是绯岚由这一次在政宗不管她、转身走人的事件中得出的结论。 可是和绯岚的预想完全不同,那猫儿却在那次之后有好些日子都没有再找上门来。而她的生活也平常的紧,转眼,半个月的日子悄然而过,虽然是书信不断,可是绯岚总觉得这样一直耗下去总归不是个办法。政宗最近似乎也没有出兵的打算,骑铁队呢,也完全可以交由远藤独自处理。 她觉得,现在已经是毒蜘蛛消失的最好时机了。若是去和他说的话——他也可能会接受吧……不,他一定会接受的。 因为自己已经不能再带给他什么,他也应该不再需要自己了。 天守外有一个不小的水塘,里面种满了清荷,这一阵,荷花微绽,小小的青色睡莲也布着朦胧得香气。蛙声阵阵,绯岚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不免要驻足一会儿,深吸几口荷香——闭上眼,那荷香似乎也可以穿越时空,漂泊万里。安神娴定,气静如初。 可是今天…… 绯岚还没等走过去,却见远处水塘边已经站着一个人影,又走了几步,这才发现竟是那位饭坂小姐。却见她微微弯下身来,伸手去抚摸那莲花的花瓣,绯岚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凑上去跟她打招呼了,免得惹出麻烦还要自己担。 可就在绯岚的犹豫之时,却见那个麻烦伸手去够那远处的睡莲,然后身体一倾,竟滑入了池中!“救……救命!”她奋力呼救着,在水中沉沉浮浮。 绯岚被吓了一跳,却没敢迟疑连忙跑过去——虽然绯岚自己也不是太会游泳,可也毕竟属于掉进水里淹不死的类型,论扑腾还真是比她高了一个段数。这时候也顾不得麻烦不麻烦了,眼看伸手她抓不到,便也跳进池子里,搂住她往岸边拖。 那饭坂小姐依旧惊魂未定,大声喊叫着,慌乱的挣扎让抬她上举的绯岚也呛了好几口水。但好不容易将她靠近了岸边,绯岚却隐隐约约的觉得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那饭坂小姐的挣扎越演越烈,整个将绯岚压到水下不说,还用脚大力的蹬踏着,绯岚一个不小心,肩膀被她踩个正着,身体瞬间沉入池底。好在池子不太深,脚下虽然踩住了泥土,可在慌乱起浮的时候,却觉得脚底刺痛——怕是被碎石子割伤了。而绯岚刚刚浮出水面想要换口气的时候,却感觉头上一阵重压!那猫儿姑娘扶住了池边,却没有上岸,反倒是用尽了力气把绯岚往池水中按压,还不忘嫩嫩的喊几声:“救命哪……救命……” 最该喊救命的……应该是我吧!? 绯岚被呛得只能吐出一个细碎的气泡。救人不成,反倒是自己要溺水而亡?绯岚抬起头,看见的却是她那邪笑着的神色以及充满杀意的眼神。 她心中暗叫不好,立刻想游远一点躲开她,可不料那女子竟抓住她的长发,死死的压住,另手一松,自己便扯着绯岚一并溺进水里。 “出什么事了?”隐隐约约的有人声传来,绯岚这时却觉得她此时终于松开了自己的头发,之后又是那娇娇柔柔的声音:“殿下……殿下救命……” 她只听得水声哗啦啦的响了一阵,压制自己的身体上浮的人终于被救了上岸。绯岚连忙浮上水来缓了口气,方才扣着岸边努力地爬上来。“绯岚你怎么也——”声音却不是那死独眼的,而是成实。他见绯岚脸色煞白,知道她的状况一样很糟,连忙伸手帮她从池水中抽身。可这时,绯岚能听到的,却只是那饭坂姑娘的哭诉。 “殿下——殿下,猫儿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说着,伏在政宗怀中真的掉下几滴泪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殿下——”她楚楚可怜道:“殿下,妾身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您看他不是也来救我了么,这不也算是有改过之心了么……所以殿下您就当妾身是自己不小心滑入池中的,可千万别怪罪云大人呐……” 什么……? 绯岚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万万没有料到那人会如此说——就算不感恩,好歹也要如实的说你是自己不小心才落入池中的啊!为什么…… 她下一刻却蓦然懂了。这也不过是那饭坂小姐设的一个局。 对上政宗的视线,绯岚只能兀自躲开,就连流血的脚也缩回衣袂下,只是低声的咳嗽着。直到喉咙灼热,鼻子发酸,咬紧了牙,却什么都不说。 “我们先回去吧,湿着衣服容易着凉。”说着,政宗抱起了那猫儿,经由绯岚身侧的一刻,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而待他走远,绯岚也终于撑不住疲软的身体,跪倒在了地上,大口的喘息着久违的空气。 明明差点被淹死的是她。明明被陷害的是她。 可是——殿下你为什么就看不清楚呢? “绯岚你没事吧?脚怎么也受伤了?”成实虽然跟着政宗行了一阵,可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的状况,远远一看她瘫伏在地,便赶忙跑去将她扶起。 “我没有……我没有害她!”绯岚这一下才扑进成实的怀中,泪水瞬间沾湿了他的衣襟,哭得歇斯底里,“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我只是去救她……我是见她落水才去救她的啊……为什么她要这么说——”她抓住成实的手臂,死死地抓牢,仿佛这已经是她唯一的依赖之所。 “我知道你不会做出这种事。”成实的指尖轻轻抹去她的泪滴,却见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那你的脚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是她想……” “她想淹死我——一计不成,才对殿下那么说的。”绯岚攥紧了衣角,这时方努力地憋住泪滴滑落,可不由得是一阵苦笑道:“最毒妇人心——我今天算是领教了。”说着说着,眼泪却又来了。 身上湿淋淋的,夏季的熏风也显得冷若刺骨,惹得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冷吗?”成实见她的嘴唇都近乎没了血色,一直颤抖着身体,才觉得事情不妙,赶忙抱紧了她。“绯岚,抱着我,我送你回家。” 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将能感受到的唯一温暖贪婪的揽入怀中。可在成实所感的,却只觉怀中少女的每一次呼吸都带微凉的气息。这才方想起前些月她中毒一事过后的畏寒之症—— 他最终只是用尽力气抱紧了她,而绯岚也一言不发,只是身体止不住的地轻颤。 这抑或是……心寒吧。 ------------ 一二六章 不说再见 更新时间:2012-02-28 换了衣服,喝了热热的姜汤,也服了些药,绯岚此刻总算是沉沉的睡去了,可脸上却依旧挂着未干的泪痕。成实看着她的睡颜,最终也只是帮她轻轻地掖好了被角,起身离去。 他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她最后的恳求:“拜托你,不要去找殿下再解释这些事了。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便好。” 可是不说清楚――难道就让你白白受到这种冤屈吗?! 明明如此活泼爱笑的你却变成这样。而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可如今这种委屈你也要一个人吞吗? 成实皱起了眉,匆匆的在暮色中行着――绯岚,就算这件事你不计较……可这口气我也咽不下! 残阳落尽,他却还是跪在了那人的门前,“殿下,我是成实。” “进来。” “是。”二人没有太多交流,他便开门进屋,关门俯身行礼。“殿下,打扰了。” 政宗虽是微微皱了眉,却依旧不断地翻阅手上的卷宗――可这动作却更像是在掩盖心中的烦乱。“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殿下――”成实没有细说一切,只是礼道:“您相信绯岚么?” 他手上的动作此刻却停了下来。 太阳彻底沉入了地平线下,天色渐暗,屋中还没点上油灯,就连政宗脸上的表情也难以看得清楚。他没有急着回答成实的话,只是将手中文案放了下。方才道了声――“信。” 而对面的成实,听了这句,却再次叩拜,“殿下,如果您这句没有骗在下,那么请您坚持对她的信任,不要轻易改变。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打扰了。”说罢,竟径自起了身。 “等一下!”政宗以为他会解释清楚今天下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直到最后他连提都没有提,反倒是转身想走。他慌忙的叫住了成实,“今天的事――” “正如在下刚才所说,您只要相信她就好了。” 政宗沉浸在黑暗中,似乎突然忆起她跪坐在地上望着自己的目光,那种眼神却难以言表。“她做不出……推她下水的事。” “是啊,她只会傻傻的跑去救人,然后被人诬陷。”成实尽量把语气放的平淡了许多,可还是不由得攥紧了拳。 “那……她怎样了。”政宗听闻,却只是喃喃的问道。 “我想您应该猜得到。”他顿了顿,“殿下,绯岚跟了您三年……今日她落水受伤您却如此不闻不问,您有没有想过――她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经由她身边的刹那,他不是没有看到……他不是没看到绯岚脚底流出、染红了她衣角的鲜血;他也不是没看到,她苍白的脸色、瑟瑟发抖。 他看见了,但却无动于衷。 似乎是一刹那间,窗外蝉声四起。他似乎瞬间惊醒了,起了身,丢下一句“我去看她!”便夺门而出,奔走在群星稀疏的夏夜。 绯岚,好多事情我都要向你道歉……比如上次对你的无礼,比如前些日子对你的猜忌,比如今天对你的……不闻不问。就算你不接受,我也一样要说给你听! 跑到她家的时候,他已经气喘吁吁,“绯岚――”如此呼唤着她的名字,却发现天已黑透,可那宅邸中豆点的灯火都不见。他踏入院落中,四周只有一片死寂,似乎了无人烟。 不对――就算是她已经睡了,一直照顾她的那个女忍者――被她娶来做妻子的那个天童夕子不是也应该在吗? 他有些慌了,鼻梁上沁出点点细微的汗珠。摸索着探行夜路,进了屋内,燃起油灯,方才四下寻找她的踪迹。 可找到的却只有已经昏睡过去的夕子,以及,叠放在一起的两封信。 政宗将夕子扶起,轻轻地摇了摇,“喂――喂!你怎么样了!?绯岚呢!?” 她费力的睁开眼睛,感觉到的却依旧是后颈的酸痛――“那个混蛋!竟然把我劈晕……”她见了政宗,立刻直起身子叩拜道:“大殿,绯岚不……不在了吗?” “……果然……”政宗头痛的皱起了眉,“夕子,你去叫阿梅通知黑胫巾,不管如何一定要把她给我找回来!” “是!”夕子应着,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夜色里。 政宗在空宅中徘徊了许久,方才捻起那两封信。一封是给夕子的,另一封……署名是给――“猫夫人”。好你个云绯岚,就这么匆匆的走了,连信都不给我留一封么? 难道我们连告别的话,都没得说吗? 拆开信,却是她潦草的字迹。写给夕子的信中,除了道歉,还有一句玩笑――对不起啊夕子,娶了你却让你这么早的守了寡。 还有最后一件事,还请你转告殿下,对外就说毒蜘蛛云绯岚暴毙而亡吧。因为我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连告别――都要借别人的口去转达给我吗?三年――我们认识了三年,其中那么多美好的东西,你就这么一并抛弃,转为冷冷的一句“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一把将信摔在地上,却兀自的喊道:“云绯岚!你别以为你跑了我就找不到你!什么叫转告给我……什么叫再也不回来!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主公!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我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走了――你想让我……欠你一辈子吗……” 启明星暗了下去,东方的天边依稀犯了白。可黑胫巾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而随着阳光普照的刹那,却带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绯岚的坐骑――那白马腾霜,独自而归。 ―――――――――――― 她跟本就没睡。 闭上了眼,感觉成实轻柔的动作,之后的蹑手蹑脚的出门――没想到,他这人却格外的细心。 直到纸门轻轻地拉上,绯岚也随之坐起身来。 ……看来这个地方真的不能久留,不说别的,隔三差五的弄出这样的事――就算心里觉得没什么,可大大小小的伤弄了一堆――还差点被淹死。涉及生命危险……好像有点不值啊。 她嘴角微微提起一抹微笑。 不如现在就去找三成吧――就这样嫁了算了。彻底断了跟那个死独眼的一切来往,免得有人满天吃飞醋吃得恨自己入骨。 打定了主意,她却先提起笔来草草的写了一封薄信。唤来加藤大叔让他将信送去已经跟从秀吉去了京都的三成手中。而她似乎写信写上瘾了似的,连连的写了很久,整整齐齐的叠好装入信封,压在了桌子上。 写完了信,她却没有穿男装,反倒只是一袭碎花小袖披在身上,穿戴整装走到庭院中,找了两圈才终于在伙房抓到了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的夕子。绯岚从身后一把将她抱了住,懒懒的蹭了蹭。 “干嘛,抽风啊你。”夕子甚是不满一般,“还不回去躺着,着凉了我可不管你!” “别这么说嘛!夕子哪舍得不管我呢?”她皮皮的笑得开心,这笑容看起来也格外的――贱。“晚上吃啥?” “吃吃吃!吃死你算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个死吃货!”她俨然没有好脾气,“去去,我这忙着呢!别来烦我。” “是哦是哦!哎呀老婆大人可辛苦了!”绯岚还不忘开她的玩笑,随即倒了杯茶给她,“老婆大人,别累着,来嘛歇一歇喝杯茶~” 夕子隐隐约约的觉得这厮有些不太正常,却抬手先摸了摸绯岚的脑门儿,“没发烧吧,你今天怎么了?掉水塘里面淹傻了吗?果然应该叫个医匠来看看嘛。” “媳妇儿喝茶!” “……你确定里面没放什么莫名其妙的毒药?”夕子虽然一皱眉,可还是将杯子接在手中。可却见绯岚嘴角一勾,此时深刻的觉得真的不能喝这茶,而就在放下杯子和送到嘴边的纠结之中,却感觉手腕被死死摁住反手被剪在身后,而后伴随声“对不住了”只觉后颈一疼――她便倒在绯岚怀里。 对不起,夕子,我真的不能带你走。不过你放心,没有你的日子,我也能把自己照顾好。所以,也请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吧。 她放下夕子,重新回了屋中。身上不好佩刀,那就拿把枪吧!一共六发子弹,也应该够防身了。她将枪别在腰际,四下环顾了一周―― 嗯,应该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了。该做的告别,也做过了――她看看桌子上的两封信,余光却瞟到一边的那个金色的小布袋。 护身符―― “护身符不许离身!听见了没?” 他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做着虚空的告白,犹豫了很久,她才抬手将那金色的小绸袋攥在手中。在你身边的三年的时光――以此作结。最后的最后,这也姑且算留个纪念罢。 她将那护身符用红绳穿了,挂在脖子上。 殿下,谢谢你的好意。 关上了纸门,匆匆的出了家门,却听一阵马蹄声紧跟在身后。她回头一笑,伸手摸了摸白马的脑袋,“腾霜你也来送我么?好吧――既然这样,那你就送我一程吧。”她执了缰绳起身上马。 一路飞奔,跑过夕阳垂暮,跑过月色初升,跑过繁星万点――直至一片荒原。 她勒住了马,翻身而落。看看不远处,对着那马儿喃喃道:“腾霜,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马上就要离开伊达家的领地……我不能把你带走。你是云绯岚的坐骑……太过漂亮,也太过显眼呀。等过几日进了佐竹领,那更不能出什么岔子……”说着,她将马头拨转,“回去吧……把夕子当成你的主人。” 马儿回过头来,黑如夜、明如星的大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她,迈不开步子。 “腾霜,不回去就杀了你哟。”她掏出了枪,却只是用枪柄轻轻地敲了敲它的脑袋,最终在猛的在马屁股上一抽。腾霜受了惊,长嘶一声飞奔而去。只留得她站在原地远望。 再见了腾霜。你回去,带着关于云绯岚的一切过往和记忆,就一并和马蹄灰痕散于尘土吧。 从此之后,世上再无毒蜘蛛。 ------------ 一二七章 防卫过度 更新时间:2012-02-29 处在东北的岩出山城,虽已至盛夏,可气温算不上炎热,反倒让人感觉更清爽些。一名女子坐在窗前,葱葱玉指轻理了额发,明眸微抬,望向窗外那夏日风光。微风阵阵,吹动她青丝缕缕。她手中捻的,却是一封薄信。 信上对自己的称呼,也让她十足的满意,她微微一笑,美得倾城。 云绯岚,你是绝对斗不过我的。 她暗自哼笑出声,将信细细读过―― 猫夫人,在下不得不说,您真的很爱殿下,对殿下的这份执念,绯岚自愧不如。当然,绯岚对于您的手法段数,也是甘拜下风。为了能让在下乖乖的落入圈套,恐怕还应当在在下宅邸外布了眼线,之后还跟踪在下的一举一动,如此细致入微,还真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了吧。绯岚不喜欢麻烦别人,那么就此消失,也免得您这么耗尽心神的关注在下。那么,最后在下祝您和殿下新婚幸福,白头偕老。 云绯岚敬上。 “殿下。”一声请安让她收起思绪,连忙将那信塞在长长的衣裙下。纸门拉将开来,那青年走进了屋,嘴角挂着微微的笑意,一如平常。 “殿下,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看猫儿啦?”她行了礼,便忙不迭的凑上前去,扑在政宗怀里撒着娇。 “当然是怕你太无聊嘛。”他笑着抚摸她的头发。“昨天落水没事了吧?没有着凉吧?” “托殿下的福。”她笑弯了一双媚眼,“殿下您可真会心疼妾身。” 政宗听了,却哼声一笑,“是啊,心疼你,怕你没人可算计……太无聊了,所以就早点来看你了,我这一番很贴心是吧?” 她的表情微微一僵,却很快用微笑饰过,“殿下……您……您在说什么呢?妾身怎么可能会――” “至于那封信,你也别藏着掖着了,没必要。”政宗依旧淡然的浅笑,可那眼中的神色却由不得她再轻松以对,却见他嘴角一挑,那抹痞笑看起来却阴恻得骇人。“猫儿,藏着那有什么用呢?反正那封信我都看过了,你还有什么可藏的呢?” “殿下――”她一惊,却被他钳住了下巴。 “嘘,你先别说话,先让我把话说完,这样可好?”政宗还是笑,看着怀中那媚气可人的少女,见她微微颔首,他方才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云绯岚她到底是什么人?” “妾身……妾身不知。”她的眼神略略游移,躲避着他咄咄的目光。 “那好,我告诉你。”政宗微微眯起左眼,轻轻地说道:“他不止是我的家臣,他也确实做过我的小姓。不过――他救过我,他为伊达家付出了多少你根本无法计量。不管你想不想听,我都要清楚的告诉你,我爱他,而你――根本不配跟他比。” “殿――您……”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地变了。 “我没说完,你不要插嘴。”他的手上微微用力,“哦对了,你竟然还把赶走了是么?赶走了他……你还很高兴是么?”见她眼中充斥恐惧、连连摇头,政宗却安抚似的抚摸她的长发,“你放心。”他浅浅一笑,凑近了二人的距离,“我会娶你,看在饭坂宗康的面子上,我不会让你那么难堪――可是,你记着,你永远没有权利再出现在岩出山城。”他依旧保持着残忍的笑容。“我会赐城给你,不过……你最好还是期待我能把云绯岚找回来……若是找不回来――你就呆在城中,等着一个人终老致死吧。”他推开少女,径自起身。 “殿――殿下……”她企图抓住他的衣袂,可政宗却只是冷冷一瞥,径自走远。 几日后,就连婚礼都没有,政宗便将那猫夫人赐城远置一方。爱姬也说过――这样对那饭坂夫人未免太残忍。而政宗却依旧笑笑,回答说那是因为你是正室,不懂得那女人的可怕。 爱姬听了这话,着实想了很久,回忆起那个雪夜她和初见的绯岚那一番对话,只是对政宗说,绯岚懂得跟男人的明争,可终究不懂得女人间的暗斗。 她的天真,有时也成了她不得不脆弱的理由。 ―――――――――――――――― 这样一个人出行。算起来这是第二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绯岚便这么独自走在去往大阪路上。脚底的伤隐隐作痛,看来又该好好休息一下了。绯岚叹了口气,坐在树下纳凉歇息。 这样的走走停停总不是个办法,虽然卖个萌服个软能凑着人家运送货物的车子捎上一段路,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总归是要花点钱买匹马才算实在。 她现在不觉有些后悔把腾霜赶回去了。一个御守护身符收得,一匹马怎么收不得?反正已经要了他的东西,其实在意义上,二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后悔!悔不当初怎么就没算明白这笔帐! 绯岚长吁短叹着窝在树下正进行自我检讨呢,却听远处马蹄声阵阵,她抬眼一望,却见只瞧得――靠之!沙子都飘进眼睛里了啦! 这边绯岚还忙着揉眼睛里的沙子,那边却听那边马蹄杂乱,几声长嘶,接着则是乱七八糟的刀剑声、咒骂声连绵不绝。 哦,这感情是赶上山贼了。 绯岚依旧蜷在角落忙活着揉沙子,疼得眼泪哗哗的流,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了那句名言――“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那是因为眼睛里进了沙子。” 啊喂……好像根本就没有这种名言好不好?! 她揉了半天哭了半天,这才朦朦胧胧的看清楚些东西来,却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如果要说那伙山贼,好像又不太像一般的山贼,因为他们比山贼好像更有组织有纪律许多――更像是……一揆(注:暴动)的暴民或旧臣残兵。 而被打劫的一伙,虽然也算是整饬有素,但是显然很快出现了败绩。可看衣着,那搏斗的武士也应该是不小的大名手下的侍卫。 这都是什么情况啊?真是有啥热闹都被她赶上了。绯岚看准了那被打劫的一伙人的马还不错,决定了等一会他们螳螂捕完蝉,她黄雀赶紧跟上去。可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山贼――好吧我们姑且把他们算成山贼,他们一伙很快的都将那另外一群人屠戮干净,这时候开始砍马准备烧车了―― 这可不行啊!那马可是命!根!子!啊!她云绯岚可就指着这匹马跑路呐! 说时迟那时快绯岚二话不说拔枪出来“砰砰”的就是两枪,好算解决了两个残害马匹的贼人。那些人似乎也反映了过来,几人挥刀开始往绯岚这边冲。 哥哥们,你们别这样成么?就这么想当活靶子的么? 绯岚这开枪开得不情不愿。可还是连连击毙了几人――她自己还不忘心理暗示着给自己减压:这算正当防卫这算防卫过度……才不是蓄意谋杀啊。 子弹只剩了最后一发,可估摸着那些山贼很土鳖的没有见过连发的左轮手枪,一见绯岚数枪连发不止便赶忙撤退、溜之大吉。她吹吹枪管上的青烟,看了看只剩一发了的火枪,无奈的叹了口气,倒是先在地上挖了个坑,把枪埋了。 这东西可是她自己辛辛苦苦改造出来的,伊达家改造过的火枪还没有外流过,仅此一份,不管怎么说,自己也都不能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再者说来,都已经有了马,何必添这个麻烦再怀揣凶器呢? 而就在绯岚准备把马匹从几辆马车上卸下来的时候,却听有人在叫她:“姐姐――谢谢您救了我。”绯岚往找了半天,总算是在一辆车的角落里找到一名小正太。 “你是谁啊。”绯岚大大咧咧的看着这个缩成一球的胆小鬼――不过这绯岚问得有点怪,明明这车队就是人家的,身为客人竟然还这么不礼貌的问主人的姓名?她似乎也有些反应过来,“算了算了,反正没别的事了,我救了你,送我匹马咱们就两清了。 不过那嫩脸正太似乎丝毫没有介意,只是款款而礼道,“姑娘――我的侍卫都死了,您可不可以……送我回家呢?等到我到了家,一定重谢姐姐!到时候再送姑娘马车、带着金银财物上路岂不风光?” 这一句可是说到她心坎儿里去了。绯岚瞬间想起当时遇到信繁兄的一幕――也罢,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没准谁用的上谁呢!便看了看这估摸连十五岁都不到的小小少年,就此“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请问姐姐尊名?”那男孩闪着两只大眼睛,一脸期待的定定的望着她――可算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这回看来是死也不松手了。 “云――”绯岚觉得不好,毕竟也听三成说过,以云为名的人甚少,这样一说,万一牵连到毒蜘蛛的身份真是又得不偿失了――没敢犹豫太久,她却骤然想起阿初为她绘的扇上花案――“夕颜……”她顿了顿,“我叫夕颜。” ------------ 一二八章 常陆佐竹 更新时间:2012-03-01 跟从秀吉回了京都已经有了几天,日复一日的工作似乎全然没有新意。三成和绯岚之间的书信往来也还有些,不过他的云子所说的,也不过是些“花开了好漂亮!”“今天天气真好云很白哦!”“夕子做的料理越来越好吃了!”之类不痛不痒的话。可就是这些模糊的言辞,却越来越让三成隐隐的有些不安。 绯岚自从上次的箭伤开始,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报喜不报忧的小计俩。越是这种“今天天气哈哈哈”的内容,就越让人觉得其中另有隐情。他不知道岩出山城那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毕竟回来京都才不到半个月,若是频繁的出行,就算秀吉大人不问、工作上有秀次帮忙,这也不是个万全之策。派出的忍者去调查,可带回来的依旧是表面文章。他终究是不知道北国的山城中她的近况,写信追问下去,可回答的依旧是那些表象。 罢了——既然她说的都是这些,也就代表了她就算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自己处理清楚——不想让他分心。 三成似乎能想象到那少女无奈的浅浅一笑,对他轻声说着:“唉唉,真是拿你这个工作狂没办法!” 那云子……我也真是拿你这个什么事都要硬撑的女人没办法。 他看着案上的文书,却久违的发起了呆。 “殿下!有您的信。”近侍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嗯”了一声,点点头,那近侍便将信呈上,一见那熟悉的一团云彩,他的嘴角却下意识的轻轻一弯,眼神也瞬间变得柔和了许多。拆开信,抖出信纸,看到那潦草的字迹时,他的心却不由得一沉—— 这信写得这么急?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发慌至此?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他唇边的微笑骤然凝固,随即拧起了细眉,一字一句的读着。 “什么——”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她信中的最后一句话—— “三成,我现在就去找你,在京都等我。” 不是说好——让我去接你的吗?你一个人走这让我怎么放心!隔着那么多的主家封地!你知不知道你们伊达家那一场摺上原之战之后近乎树敌累累!?北方战局依旧不稳,你这脾气万一惹出什么事端,你让我去哪里找你?! 他坐不住了,拿起了信片刻不停慌忙出门。门外的京都城中依旧燥热着喧嚣,蝉声聒噪得令人心烦。 凉风四起,盛夏将尽。 —————————————————— 绯岚就这么驾着马车载着那个救下的少年行在路上,看着那驾车的杂色马发呆,心里惦记的还是家里那匹奥羽良驹。车中的这二人没怎么细说过话,而那小子似乎也不算太傻——至少也算知道路。对认路这门技术活的娴熟掌握也让绯岚这个路痴稍微有些羡慕嫉妒恨——不,没有羡慕嫉妒,只有恨。 那正太坐在车里,无聊了的时候便是自顾自的姐姐、姐姐的乱叫。绯岚耐不住他的软磨,只的答应下来,也不问他的名字,只是“小鬼”“小子”之类的称呼着他,他倒也不生气,依旧黏在绯岚身边,活像块牛皮糖。 而所到目的地的路程不远,只有一整天的车程便行至,真是有点亏了那群将士,就这么在马上到家的地方丧了性命。可是走着走着,绯岚突然隐隐约约的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儿。那少年去问,她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到底算什么。 直到来到旅途的终点,绯岚望见那匾额的时候……她才微微有些犹豫,略略有些紧张——“水户城。”她轻声呢喃着。 “怎么了?”他依旧是傻傻的问着,“夕颜姐姐,我们下车吧,我想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一定会很高兴认识你的。”那小子倒是挺会攀亲戚,这亲昵劲儿却搞得绯岚又是一阵厌恶的皱眉。 既然入了佐竹领地,她一开始以为这马队如此奢华,这小子没准是一个富商之子,后来又觉得事有蹊跷——毕竟商贾地位不高,有武士护卫本来也不太可能,而进了水户城,也许是代表他的家就在这里啰? 水户城——这名字看来好生熟悉,而不只是这城池的名字,就连这飘扬的旗帜也眼熟得很,好像确实是在哪里见过的。细来想去,她的冷汗却不由得布了满额!这水户城可是——可是佐竹家的居城! 见她皱眉,那小少年不由得瞪大了那双透亮的明眸,“姐姐,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哦?身体不舒服吗?” “……没。”绯岚赶忙掩过尴尬,停住了马车没有前行。“你家就在水户城?” “是呀。”他答得天真纯良。 此地……不可久留——她远目那四层天守的雄伟,却依旧觉得心中隐隐不快。便打定了主意丢下这个拖油瓶快些跑路。不知那小正太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反正有护卫坐马车,家还就住在佐竹居城水户城,绯岚料定了这小鬼一定来头不小。 “好吧,我就不送你进去了,只有几步路而已,你自己走过去吧。”她跳下了车子,将那正太扶了下来,“我也不要什么金银财宝,把这匹马牵走就算是谢礼了。”她说着,径自开始解马缰。“你不用管我了,实在怕出什么事情,就叫卫兵送你回去。”有困难找警察嘛!绯岚虽是杀手出身,可毕竟也不是一点常识都没有的。 那少年扁了扁嘴,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悦,小脸一皱惹得她很想捏一把。“可是夕颜姐姐,明明都到家了,为什么不能进来歇一歇嘛。” “拜托,姐姐我也要赶路啊!”她无奈道,“小家伙你自己回去吧,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着啊。” “可是——可是我很想和母亲大人说……夕颜姐姐很厉害啊——” “下次!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跟你去认识认识你爹娘,这次不行……姐姐要赶路了乖来亲一口我们分道扬镳了就这么定了乖嗯。”说着,兀自的决定了去向,低头搂了那小正太在脑门上亲了一下,解开了马匹刚要上马,却见不远处巡逻的武士走近了。 不好了——赶紧撤!! 可绯岚的行动却慢了一秒,却听那武士朝她和那小少年的方向大喊了一声:“是小公子!快点告诉大殿!小公子回来了!” 大殿的……小公子—— 她的大脑瞬间一阵当机,动作也僵住了。明明已经猜到——本来以为不会这么巧的!今儿个到底这都是什么狗屎运啊!!!佐竹家的孩子……这小子好死不死竟然真的是佐竹家的孩子! 绯岚瞬间崩溃!好嘛,好心都搁在敌人身上了!早知道那最后一发子弹留给那小子也比这样强点! 而那小公子显然是不知道绯岚内心的纠结,只是趁机抓住了她的手,“夕颜姐姐,我还想让父亲大人好好奖赏你呢,就先暂住一夜再走嘛!” 该死的小鬼—— 绯岚虽然皱了眉,可这个时候来硬的总不是个好的选择。她打定了蒙混过关的主意,不过是住一晚上,领了赏走人便是! 佐竹氏身处关东,无论是石高、官位还是实际上的军事力量都和不远陆奥的政宗不相上下。刚好挡在政宗南下的路口上,这也成了摺上原之战一定会爆发的原因之一。而绯岚第一次识得佐竹正是在那场对决当中。 如今身处常陆,要去京都途径佐竹的领地在所难免,可是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当做客人在此留宿——身为死敌伊达政宗的近臣、身为恶名远扬的毒蜘蛛—— 这听起来其实挺好笑的。 而知道晚上将会得到召见的消息后,下人们自然是认为她那脏兮兮的邋遢样子是对主公不敬。所以此时的绯岚便泡在了温热的水中,无奈的感叹着:不就是邋遢了一点嘛这都是细节啊细节! 但是身为女孩子,她果然还是应该多多注意一点吧? 这几日的奔波劳顿,身体不免有些乏了,周身被暖意包围,她也毫不客气的打了个哈欠。泡个澡之后就去睡一觉吧——这样的想法却在她离开热水之前变成了先睡一觉再出去吧。至于她竟然没被淹死,说实在的,这也算是一个技术活儿。 醒来的时候应该算不上是自然醒,而是被一个小侍女的叫声喊醒的。“夕颜姑娘您怎么还没出来夫人那边都——咦!?” 绯岚被她吵醒,回头看去,却见那侍女的视线正正落在她肩头的——伤疤。她慌忙缩回水中,皱了眉道:“喊什么喊,下去吧,我马上就来。” “是——失礼了。”那侍女听了,赶忙跑走。而她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却只是微微扬了扬眉,嘀咕了一句——“这都能吓到,这都什么胆量嘛。” 侍女一次又一次的来催过了,绯岚看看外面的天色,发觉这一觉睡得还真是够久了。慌慌张张的套上衣服抓起洗澡前摘下的御守,顾不得套在脖子上只是塞进怀中就慌张的跑了出门。直到跑到那正室芳夫人的门前,方才停了下来,长长的做了几个深呼吸,安抚万匹草泥马狂奔一般的心跳。 “夫人,夕颜姑娘来了。”“进来吧。” 纸门拉了开,那芳夫人的容貌在烛火通明的屋中带着异样的韵味。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薄唇俏目,倒也是位气质高雅的贵妇人。 主客之间礼貌性的寒暄、程式化的言辞让绯岚感觉颇为乏味。而那夫人似乎也没准备和她久谈,再三的说“多谢姑娘将吾儿平安送回”提了赏赐的事儿便草草了之。宾主互施一礼,本该结束这枯燥的会谈。可就在这时,却听一声轻轻的钝响,绯岚怀中的金色御守竟从怀中脱出,掉在了地上。 她赶忙将那小袋拾起,说了句“失礼了。”便匆忙将行。可却听那芳夫人在身后淡淡的一句“且慢”。 绯岚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却见那妇人也起了身走到她面前,“刚刚的御守看起来很是别致,可以再给我看看么?”她嘴角的笑意却隐隐约约的看起来有些凛冽,“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伊达家的神社求来的平安符吧?” “您——您说什么呀,夕颜不过是……不过是贫贱女子,怎么会认得——” “不用狡辩什么。”芳夫人走近了她,却从怀中掏出一个金色御守——除了岁月的痕迹,无论是质地还是上面的花纹文字——全都如出一辙。见了绯岚惊诧的表情,芳夫人却是俏眼一弯,低声幽幽道:“不用这么惊讶,我可是——伊达家的女儿哦。” 【伊达芳姬,百度到的说是出自游戏……好吧游戏就游戏,反正我觉得应该差不多】 ------------ 一二九章 鬼义重 更新时间:2012-03-02 夏将作结,几场冷雨洗去了浮躁的热气。新雨初晴的林道边,女忍者一身漆黑装束,唯有绑腿则是耀目的红色。 “梅大人。”她脚步一滞,一名同装束的忍者跪在了她的面前,“我们打探了消息,说前几天在这路上出现了劫案,死了不少人。” “尸体呢?”她压声开口道。 “被掩埋了,马车也被拆解处理掉了。”那人继续说道:“据说掩埋的时候,有的尸体身上没有钝伤,只是额头有一个枪洞。” 阿梅略一皱眉,“尸体掩埋在哪里了?立刻挖出来检查――看看他们所说是不是真的。” 号令后不久,召集部众,开始找寻埋尸之所。而顶多一炷香的功夫后,尸体便被挖掘开来排在地上。虽然说是两天前的事情,但尸体已经被雨水浸泡,那微微腐化的恶臭散着幽冥的气息,惹得女忍们频频皱眉。 “只有这些?没有了吗?”首领阿梅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得到手下肯定的答复后,只点点头,眼神一一扫过那排尸体――这些都是男人,大殿所说云大人身是女子,那看起来现在定然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想着,但也看了看那尸体的额头――有五具尸体的额头上凝着黑色的血液,留有一个绀色的圆洞,沾满了泥土和腐烂物。 五具……五枪。 也就是说如果是云大人所为,那么她就带了枪,而那把枪中顶多有六发子弹。而如今很有可能枪中已经没有了子弹,那附近也许能找到她丢弃的枪支――如果不是,谁还能有她这般精准的枪法? “去这附近找找,”阿梅再次下令道:“看看有没有云大人丢弃的配枪!” 翌日,岩出山城。 阿梅跪在政宗面前,垂首言道:“殿下,我们在佐竹领内的大路边找到了这个,云大人应该还平安。”说罢她将那把火枪双手敬上。“我们发现的时候有明显的掩埋痕迹,应该是云大人自己埋下的。” 他接过枪支,仔细看了看,从枪膛中退出了最后一发子弹。“你觉得她应当往哪里去了?”他开口道。 “在下觉得云大人应该是有了马,可能就奔着想去的地方去了――也许这时已经到了京都――”阿梅垂首道。 “但愿吧――”政宗话音还未落,却听上报道:“殿下!石田治部大人来见!” 一听这句,他心中不由得一颤:糟了,石田来这里,那就是说――绯岚根本就没有到京都! 还不等政宗说一句“让石田治部稍等片刻”,门便毫不客气的被拽开,那人将阻拦他的武士全数推到一边,冷着脸款款进屋,那一双丹凤眼散着绝对不悦的情感和傲然一方的气场。他就此开口,气寒如霜,“伊达,你给我说清楚,云子在你这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政宗同样起身,对上目光的一瞬间却匆匆皱眉躲开。“不过是――有些误会罢了。” “哼,误会?伊达大人您还真是有趣得紧。”三成视线如刀,“若是没什么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出走!?”他顿了顿,微微哼出一口气,“罢了,跟你说些也无用。”他看看政宗手中的火枪。“看来你知道了她在哪?” “应该还在佐竹领地内,但是不知道具体。”他说这话也不由得径自皱眉。佐竹义重恨自己入骨,好在她丢弃了枪支,又穿上了女装,应该不会被发现是家臣毒蜘蛛的身份才对。“我会派忍者追查过去,一定会把她找回来。” “佐竹……佐竹义重么――”三成点了点头,“我去一趟他那儿,没准能得到什么消息。” “拜托了。” “伊达,我不会再把她交给你了。”他洌洌的眼神只是轻轻一瞥,便转身拂袖离去,带起阵阵清郁的落叶香。 ―――――――――――――――――――――― 夜色已浓,屋内的油灯静静地燃起,焰光飘悠不定、忽明忽暗。绯岚跪坐在屋内,却迟迟没有再敢凝视她的眼睛。 “怎么不说话了?回答我的问题就那么难吗?”芳夫人眸中却含笑,“那御守不可能是寻常人可以得来的,只有伊达家的当主才能请得来――夕颜姑娘,你可不要再说是捡来这样的谎话了,这种无聊的敷衍我怎么也瞧得出来。” “我――我只是那位政宗大人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女罢了……” “就算是小侍女――也应该是和他很亲近的侍女吧?”她哼声笑道:“那政宗不打算娶你过门,反倒是让你流落至此?这其中似乎有很多故事呢。”芳夫人所有所思的凝神静目略一停顿,“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是他的侍女,能气定神闲如此镇静的和我聊天――我就大胆猜测一下好了――” 绯岚听到这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将唇抿了又抿,低着头不说话。 “凭你和政宗的关系――我可不可以猜想,你就是最上云姬呢?” 少女听闻,赶忙俯身跪拜,“夫人,您误会了――我只是一介小小的侍女,哪里比得了人家最上家的公主――” “哼,什么最上家的公主,不过是一个挂着最上家名分的野丫头罢了。”芳姬颇有不屑的嗤声道,“怎么,我这样说你,你都不生气、还不肯承认吗?” “……夫人……政宗大人身边的女人多得是――可不只是那云公主一人。”她的嘴角继而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如此答道:“夫人――我这御守也不过是意外所得罢了。” “原来如此。”她含笑颔首,却轻轻用纸扇挑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对,而芳姬依旧是那波澜不惊的浅笑,却什么都没有再说,最终只是放下了扇子,轻声道一句:“不早了,姑娘你回去歇息吧。领赏之事,明日再提可好?” “不胜荣幸。”绯岚俯身叩拜,道了句“芳夫人夜安。”便退出了门。 对于绯岚来说,她现在考虑的已经不是想不想领赏的问题――而是能不能赶紧跑路的问题了。她攥紧了手中的御守,放在胸口的位置,长长的叹了口气。 早知道会惹出这么一堆麻烦来,就不带它了――别说保平安了,这东西明明就是把自己害了好不好?那位芳夫人虽然是伊达家的女儿,可毕竟现在已经嫁给了佐竹义重为正室,不管怎么说都会向着夫家。再加上摺上原一战伊达佐竹的关系恶化―― 她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三成几次三番的说要他去接她,绯岚当时还没有在意,一直都以为是怕自己迷路,可现在看来――在伊达家生活了三年,如果人家继续追究下去,难免不暴露什么蛛丝马迹。 不过最上云姬这个身份还好――若是被他们知道自己是云绯岚,这条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未知数。但最完美的计谋则是死咬住她新的小号――完全的路人夕颜姑娘的身份,追问下去则秉承一问三不知的态度,毕竟她也救了那佐竹家的小公子,不出什么差错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四下看看庭院的守卫布局,她倒觉得就此脱逃的成功率还姑且算得上是个对半,可毕竟在人家领地里人生地不熟是一大硬伤,就算逃了,人家封锁全领,自己还一个可以应和的人都没有――这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罢了,先睡一觉――明日见招拆招,不过就是一番盘问,若是什么都说不知道,又能奈我何?绯岚依旧是乐天的态度暗示着自己,可缩回被子里却觉得心慌得紧,到最后依旧是彻夜无眠。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日她并没有单独面见佐竹义重,走进屋中方才发现其中已有家臣十几位分坐两旁。用余光看了看众人,绯岚心中的不安又加剧了几分。 “你就是夕颜对吧。” “是。”她简单的答着,可手却早就紧紧地攥了衣角,难以掩饰慌乱。 “你出手救了我的儿子?” 绯岚没敢抬头看他,只是抿了抿唇,思谋着适当的措辞。“……算是。” “身为女子,竟然有这等功夫,真是人不可貌相。”义重的话语带了些笑音,却隐约让她脊背发凉。“听吾儿说,你是用火枪取胜的?” “……是匪徒――丢弃的残枪。”她推脱道。 “是不是残枪我不论。我就是听说你这枪法实在了得――不知是否呢?” “那是小公子过誉了。”面部已经近乎僵硬,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应付这中局面。提火枪,提枪法――这已经不是在盘问她是不是最上云姬了――这分明是将矛头直指向了“毒蜘蛛”。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怀疑我云绯岚的身份……!? “不过说起枪法,我倒是只知道一个人枪法着实精准,那人就是伊达家的毒蜘蛛云绯岚。姑娘,听说你是从伊达那里来,你听过他的名字么?” “……既然夕颜是从伊达领来,那云大人之名,怎有不知晓之理。” “哦,那你又没有听说过――”他的话微微一顿,继而哼笑一声,“他曾在摺上原之战左肩受伤,一支利箭穿肩而过,留下伤疤呢?” 伤疤――是伤疤! 绯岚一惊,这才想起昨日沐浴时被侍女瞧见了伤疤这回事! 见她迟迟不语,佐竹随即又开口道,“我昨日听说夕颜姑娘左肩也有一道伤疤,据说和那云绯岚身上的伤疤相像至极,不知是真是假。说来冒昧,姑娘可否现在褪下衣衫,让我们来验一验这疤痕呢?” 她微微抬起头,望着面前佐竹义重嘴角那冰冷的阴笑,不由得周身一阵战栗―― 逃不掉了。 ------------ 一三零章 背水一战 更新时间:2012-03-03 她缓缓地站起了身,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再多虚假的道歉也本毫无诚意,佐竹义重不过是想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乖乖认了她云绯岚的身份――之后除之而后快。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随便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足矣让她身首异处。她云绯岚只是政宗的家臣,贫贱出身,没有任何背景和家世,这样的人本就命如蝼蚁、死不足惜。 他想让她死。 杀不了伊达政宗,他也要杀了云绯岚一解摺上原之仇! 余光所及,四名佩刀武士已经来到周围将她包围了起来。而逃跑已俨然成为一种绝无可能的奢望。绯岚抬头望着佐竹义重,对视了半刻,她的嘴角却微微一挑,哼笑一声。 逃,看起来不可能。而乖乖让你们验伤,作为云绯岚惨死刀下,那更不可能!――那么最后一条路,试试……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绯岚瞬间弯身,敏捷的伸手,却没有袭击那面前的武士,只是从他腰间拔出肋差。利刃在手,熟练地轻抛反握。还没等那武士反应过来,她却咬紧银牙,用力的将刀刃刺入自己的左肩――那个伤疤的位置。 血滴四溅,染红了她的脸。 “佐竹殿下――”咬紧牙关,只为声音没有半分颤抖。“……小女子一介平民,怎么会有伤呢?既然……既然各位大人想验伤――那……那我只得弄出个伤来给诸位大人验了。”薄唇一扬,带着脸上的血滴透着残忍极致诡异的笑意。“诸位大人――你们满意吗?” 握住刀柄的右手微微颤抖,却依旧暗暗加力以刺穿肩膀伪装伤疤,可还未及刺透,便已血流如注。左肩伤口的疼痛已经难以觉察,一开始只是瞬间的刺痛,到后来仅有麻木的错觉。 失血过多,她眼前一黑,身体摇摇欲坠,却依旧只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神中依旧没有任何求饶,依旧嘴角上扬保持微笑。冷汗从额头流下,混合着迸溅在脸上的血液合成一滴落在地上。 “诸位大人――你们满意了么?”她颤抖着泛白的双唇,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面前的佐竹义重,字字句句宛如幽冥之音。 前世杀手,今生武士。对于云绯岚来说,流血奋争总好过流泪乞饶,这也是她决不可玷污的尊严和骄傲。 身体的疼痛渐渐消失,随即转为失血后周身的寒意――这种感觉,像极了死亡。她连跪也将跪不住,左手终于松开刀柄,双手撑地保持着跪姿,却迟迟不肯倒下。直到此时,得知消息的芳夫人方才唤了人将她带下,慌忙请来医匠替她救治。 ―――――――――― 伊达芳姬本就在不远的室内静候,昨日听了关于伤疤的传闻,她便起了疑心,连忙将这情状转告给夫君义重,这堂上验伤本也该万无一失,可谁料到那女子竟唱出这么一出戏来。芳姬听了回禀后,忙派遣了下人去请来医匠,仓促将已经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的少女送去医治,好在只是皮肉伤,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看众臣退去,芳夫人才款款进门上前跪拜有礼,遣退了下人,她才上前辩解道:“殿下――那个女人绝对不能死。” “她这么一来,我倒是有些肯定她就是云绯岚了。”佐竹义重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这女人就算死了也倒无妨――你干嘛要费尽心思的去救?” 芳夫人略一沉吟,“殿下有所不知,本来她是不是毒蜘蛛这事情今天就能大白于众,可现在她又自添伤疤,现在怎么也不好说她的伤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且……”芳姬顿了顿,犹豫了片刻,这才决意将御守的事情全盘托出。“殿下,有件事情昨日妾身没有说,但现在看来必须要禀告殿下了。” “什么事。” “昨日我意外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个御守,而单凭那夕颜身上的御守,妾身能断定她一定和伊达政宗有不小的关系,换句话说――按照传闻来算,我甚至怀疑她就是及其得宠的最上云姬。” “云绯岚――最上云姬。”鬼义重重复着这两个名字,“说是兄妹,难道说他们本是同一人吗!?” “很有可能是这样。”芳夫人颔首道。 “如果是这样,那可就有点麻烦了。”义重皱起了浓眉,颇有些烦躁的哼声道:“云绯岚这个人,我大可自行处理掉,但是最上云姬――” 听到这里,芳夫人也低声附和,“最上云姬虽然是养女,但毕竟是有公主之名在身,她死在我们这里,这事情万一传开,那我们面对的不只是伊达,也有最上……” “我倒不怕他们。怕就怕秀吉殿下插手此事……到时候那才是难办的。”他顿了顿,“虽然现在一切都只是推论,但是现在来看,果然应该先留她一命,之后再好好查清楚这女人的来头。芳子,这件事就由你来处理,不要让她死了就好。” “是,殿下。”那妇人垂首礼拜,随即退出屋来。 廊庭几转,她方在门外站定,唤来侍女,眼睛朝那屋中一瞥,“她怎样了?” 那少女侍者垂首叩拜,“回夫人,医匠说那夕颜姑娘伤重体虚,现在依旧昏迷,而且高烧不退。” “应该死不了吧?”芳夫人又是冷眼斜挑,“不需要说那么多,你们只管照顾好她,身体如何我不管,只要不死就可以了――如果她死了,那你们就等着殉葬吧。”说罢冷哼一声,拂袖便走。丢下侍女们面面相觑却不知那夕颜姑娘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来头――怎么会受到如此重视……可又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 一切均无解。 而等到石田治部少辅来到这水户城的时候,已经是她昏迷中的第二天了。三成一路快马加鞭疾驰而来,这种匆忙的独自出行虽然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佐竹义重见到如此慌张的石田三成还是头一遭。 二人算不上是挚友,但公私接触多了也算是有几分交情,见他匆匆而来,就知一定有要事相访,不及三成开口,义重便先问道:“三成大人,出什么事了?” 三成轻启薄唇,言语前却又是一阵犹疑,凝眉一阵细细思量要如何开这个口――说要找谁?云绯岚吗?不――如果这么说的话,难不保找到了云子也要动杀念。那要说云姬吗?――堂堂最上家的公主却翘家而逃? 他也真是有些纠结了,犹豫了许久准备措辞,方才说道:“我此番前来,是想托您帮我找个人。” “哦?”佐竹义重略有些惊讶,“三成大人开口,在下这忙自然会帮,不过不知这是位什么人?” “……一个女孩子,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他顿了顿,“我只知道她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你的领地,可是具体去了哪里我也弄不清楚。” “也就是说――是从别的地方来的?”义重扬了眉,追问道。 “嗯,具体说是来自陆奥。”三成自然是知道义重和政宗的交恶,便也没有细说到底是来自伊达领。“她――寻找的时候,叫她云子就好。” “云子么――”义重点头道。“我明白了,我这就派人下达命令,在全领内挨户排查有没有一个名为云子的女子,若是有,便立刻请到这里来。”他补充道,“如果不出差错的话,晚上之前就能给您答复。” “那就劳烦了。” “我这就去安排,还请三成大人稍等片刻。”说罢,宾主互施一礼,义重起身离去,留他在屋中独坐。 望向窗外,繁花依稀。夏风拂过,带着的却是恼人的燥热。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焦心至此,总是隐隐约约的觉得现在他的云子已经出了事――不,凡事应当往好处想,没准一会佐竹就能把云子带来――然后便能带她回家,可不许她再乱跑了。 虽是这样暗示着,可他还是站起了身,再也坐不住,预备去院落中走一走。 庭院深深,树影斑驳。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山形城偷窥秀次时她那顽皮的笑颜――云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才会独自离开――而你现在,又在哪里? 走走停停,已然耗尽了大半天光景,各种各样的预想充斥着整个脑海,浑浑噩噩,到了最后也只剩下回忆中她唇边的一抹淡笑,仅此而已了。 可这时,打断思绪的却是不远处几位侍女的轻声言语―― “她怎样了?” “哎哎,还是那样,发着烧呢,还没醒。”另一个侍女答道。 “这姑娘也真是的――一刀扎进去,还真是嫌命长呢。” “你也别这么说,我倒是觉得那夕颜姑娘敢这么做,也倒是厉害得很哦。” “那你也学学她厉害,扎自己一刀!?”她嘻嘻的玩笑道。 “哎呀那可不敢!~” 就在打闹中,却听洌洌的声音传来――“夕颜?”这一声着实吓了两位侍女一跳,侍从简单介绍过后,三成方才继续问道:“你们说的夕颜是谁?什么自己扎了一刀――?” “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位夕颜姑娘昨日在堂上用肋差把自己刺伤了呢!” “是呀是呀,现在还高烧未退昏迷不醒呢!” 他凝视着那扇纸门许久,皱了皱眉,心却更慌了。 夕颜――云子―― “三成大人!殿下说排查有了消息,请您现在就过去――”传令的声音让他停住了迈向那纸门的脚步。他怔怔的看了看那紧闭的房门,“嗯”了一声微微颔首,随即转身离开。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云子就在那扇门之后,徒劳的在梦魇中挣扎。 命盘错易,却只在转身之间。 ------------ 一三一章 风雨飘摇 更新时间:2012-03-04 黑云压城。 闪电掠过天守的瓦沿张狂的呼啸而过,顷刻间雷声阵阵,大雨倾盆。 陆奥岩出山城,如今沉浸在风雨中,房间暗如夜色,只是骤然一闪,映亮了屋中人的面容,可很快消失,随即轰隆万卷狂雷。 “你说什么――石田他已经离开水户城了?”他面色微微一变,刹那间响雷一声,淹没了他剩下的话语。 他面前跪着的黑衣忍者隐藏在阴影中,只是答着,“是,殿下,我们得到的消息是石田大人已经离开了水户城,回到了大阪。” “绯岚呢?”他站起身来,“绯岚跟他一起走了吗?” “……”一道亮闪落在了忍者裸露出的锐眼之上,他抬头看着面前的青年,却摇了摇头,“殿下――石田大人独自而行,我们并没有听说他有带走云大人。” 政宗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期待什么,甚至无法决断到底是哪种结果比较好――如果是被石田带走了,那此后绯岚便要嫁为人妇,天各一方,再见无缘;可是如果没有被带走,那她却很有可能已经身处危机之中,陷阱重重,生死两茫。 听到这种消息,他到底应该更加担心呢,还是有些庆幸呢――果然还是全都有的吧――他想道,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自私的,想要用各种手段抓住她,紧紧地握住不放……主仆之名,是他的杀手锏,也成了她逃脱不成的牢笼。 对不起――他想他果然还是要道歉的。可是这句道歉――一定要在找你回来之后,亲口说给你听啊…… “再去打探消息,若是光在佐竹领不行,那就沿途――全都盘查个遍!我一定要找到她!” “……殿下……这样会引起猜忌的吧――派太多人会被人察觉的。”他叩拜道。抬首对上他那寒得怕人的冷眸,只得慌忙躲开。“是……殿下。”说罢略一欠身,消身于黑暗。 “殿下!阿梅有事禀告!”女忍的声音杂在雨水中,隐隐约约却格外明细。 “进来说话。” “是。”女忍进屋,随即跪拜道:“殿下,我们在水户城,探听到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不知道是否和云大人有关。”她利落的简要回报道:“听闻佐竹大人城中有一女子名为夕颜,责令脱衣不肯,竟夺了肋差刺了自己的左肩。”阿梅说到这里顿了顿。“在下一开始在怀疑,若说是烈女,那倒是没什么新鲜,可是如果自杀,不是割喉刺胸更方便一些吗?为什么――是肩膀呢?殿下,在下犹豫了好久,还是觉得应该和您上报这件事。” “……你怀疑,那个夕颜就是绯――”突然,他的话却停在了嘴边。 夕颜―― 送她的蓝花小袖,收藏的阿初画给她、已经染了血的纸扇――上面绘的不都是夕颜花吗?至于为什么刺肩膀――她这一下看来并不想自杀――如果不想自杀,那肩膀上…… 他一怔,却突然想起那日在他身下的那具半裸的躯体,以及她左肩上那赫然入目的一大块疤痕。 疤痕――她是为了掩盖那块箭伤,才故意刺进同样的位置!? 雷声骤然掠起,传来惊天的巨响,惹得他的周身不由得一阵战栗。 是她!夕颜……那个夕颜真的就是绯岚! 雨越下越大。风雷狂啸,山城飘摇。 ―――――――――――――――――――― 被冷汗沾湿的额发黏答答的贴在额头上,这是她唯一所能感受到的知觉。除此之外,说不上是身体灌铅般,却只类于鬼压床,周身动弹不得。 醒了。 睫间微微扯开一条缝隙,摇摆不定的木梁屋脊虚虚实实的映在眼前,目测焦距不准,看那方椽几欲坠落而下,眨眼过后却又飞升回去。反反复复。 想要起身,动作却只是手指的轻轻颤抖。想要说话,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可随之而来的是点点血腥湿润了舌尖。她感觉不到疼,生死之间徘徊间连意识都不再清醒。 竟然还没死,真是万幸。 这便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完整句子。 纸门似乎拉了开,阳光涌入屋子,晃得她睁不开眼。紧跟着几声细碎的脚步,之后似乎有人又慌张的跑走,连连喊着:“她醒了!她醒了!” 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已经半梦半醒的昏睡了三天。 虽然还是个病人,但是云绯岚同志从能拿起筷子的一瞬间就体现出了顽强的拼搏主义精神――身边侍女无一例外的笑僵了脸:她怎么这么能吃?而对于绯岚来说则是――尼玛你饿了三天你也这样! 三天来滴水未进,要说不饿那才怪呢!而且她又不想死,尽快恢复身体才是正经事。吃滚了肚皮,再窝回被子睡上一觉,估摸着照这样混个三五天就可以连蹦带跳的恢复活力,十天半个月就能好的差不多另外养出一身肥膘。 而就在她躺定还没睡上一圈麻将的功夫,就先被人从被子里挖了出来。抬头仔细看来,倒毫无意外的是芳夫人。 “啧啧,你也真是胆大命大,这一刀下去、三天昏迷,你竟然都熬过来了。”她似笑非笑的弯了嘴角,吟吟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绯岚跪坐在那妇人面前,左肩的伤口刚刚换过药,现在终于有些隐约的痛意,怕牵连伤口,干脆连礼都省略,只是微微笑答:“是啊,真是托了芳夫人的福,才让小女子大难不死。” “你不如说是伊达家的御守很有用。”一听这话,绯岚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芳姬丝毫没有错过这一个小动作,径自言道:“不过,你要记清楚,我能保证你‘不死’而且只是‘不死’。”她咬重了音,“你听懂了么?” 就算不说,绯岚也当然明白。作为敌方家臣,保她不死这已经是最后的底线。“夕颜当然明白。” “哼,到了现在你还这么坚决的自称夕颜么?毒蜘蛛。”她嗤声道。“别当我们都是傻子,若不是你左肩真的有疤,那为什么偏要自刺一刀――而且,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可以有如此矫健的身手和魄力。” 绯岚听了不由得轻轻皱眉,想来他们已经猜测到了自己毒蜘蛛的身份,而着这一句保她不死,那就是说也有了她就是最上云姬的顾虑。 云绯岚杀得,可最上云姬杀不得。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最上家名义上的公主,就算不顾虑最上和伊达,也要对传言有所畏惮。 “不――”她却摇了摇头,“我是云姬这倒是可以承认,但至于兄长――” “你根本就没有哥哥,你最上云姬就是云绯岚。”芳姬冷冷的盯着她,“至于两个身份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你也无须做什么狡辩,反正我会保你性命无忧。明日便给你选一处幽静的别院,你好好养伤就是。” “……谢芳夫人。”她再一次垂首拜谢,而芳姬俏眼却紧跟,寸刻不离。 “你听好,”芳姬洌洌开口道:“我不管你是云绯岚还是云公主,不过我不是不敢杀你,也不是不能杀你。你最好给我安分一些。再者说来,你现在受了伤,身子也没有调养好――这水户城守卫重重,凭你一个人,也根本不可能耍出什么花样。我想你是聪明人,我的话也只说这么多吧。”说罢,她拂袖起身,只是哼声一笑便款款踱出门去。 绯岚再次躺进被子里,却全然没有了刚才安眠的好兴致。 第二日,她便被人扶着住进了一处相对更为偏僻的小院落,刚一进门,便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咳嗽了半天。 果然是幽静呢,很像幽灵徘徊的寂静岭嘛。 绯岚不忘吐着槽,但其实这屋子没她说的那么夸张,只是很久没有人住过,落了一层尘灰,经由侍女的打扫,也尚且算是能住。但让她意外的是,芳夫人没有给她留下一个侍女,也没有派一位武士来看守她,顶多是在小院落之外不远处有守门的武士。倒是完全放任的态度。饭菜也都是派人送进来,但送了便走,一句话也不多说。 第一天倒还好,自己一个人也乐得休闲。可是渐渐她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看守、不禁足、不监视。这样的放任不可能没有别的用意。独坐空屋中,倚着窗口望着绿树青天发呆。 知道了她是云绯岚,所以想要杀。知道了她是最上云姬,便不能杀。但既然已经知道了她是最上家的公主,那为何还不将她放回去?莫不成是想将她当成交易的筹码? 想到这里,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周身泛上一丝寒意。 那如果按照现在给自己的软禁待遇来看、按照殿下他们消息的灵通程度来看――若是从这里走漏了一些风声,那么难不保自家殿下会猜到夕颜就是自己。按照他的脾气――又没准会―― 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云绯岚啊云绯岚,你真是太迟钝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高等软禁,这是被当成了陷阱的诱饵!一步一步的诱君而来、请君入瓮啊! ------------ 一三二章 肺腑之言 更新时间:2012-03-05 已然入秋,夜堪微凉。那一袭薄衾终究敌不过寒星寂野。 她就算将身体蜷缩成团,依旧感不到任何暖意。 冷。 除此之外她似乎想不出任何的词汇来形容她的现状――也许是因为中毒的后遗症复发?也许是晚上没有好好吃东西。 自从前几日陷阱的推想,她就再也沉不下气来。本来预计好的,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快点让伤好起来。可是一想到自己成了诱饵,便怎么也吃不下、睡不着了。 既然料定了睡不着,那不如起床做些什么吧―― 起身侧目,窗外月色清冷如霜。树影摇摆,晚风凄然。 就在她关上窗子的刹那,却听得屋外三声钝响!绯岚一惊,没敢犹豫,立刻冲向门口。背靠在门侧,深呼吸调整心跳,紧张得只能紧盯纸门上的黑影。 不管是谁――刚才的声音都绝对不正常! 她下意识的看看受伤的左肩,心想万一是来者不善,自己硬碰硬一定占不到便宜――不如先下手为强――绯岚的右手轻轻扶在拉门上,默默扣紧,随即猛的拉开!绯岚没半点犹豫,伸手便推那夜色中朦胧的黑色身影,心中暗算那人若是后退半步,之后自己弯身就能从他侧身溜过,先跑为上计! 但她没想到的是,右手刚刚碰到他的身体便被那人先行抓住了手腕,随即一带一拉,便将她扯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身上还隐隐约约的带着烟草气混杂着点点血腥味传来。 “对不起,绯岚。让你受苦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虽然是这样想着,但还是用力咬住了下唇不让自己委屈的眼泪夺目而出,抬起右手捉住他的衣袖,紧紧地攥在手中,近乎贪婪的不肯放开。 “我没有猜错――我果然没有猜错,夕颜就是你。”他的大手覆在她的脑后,轻轻地揉乱了她的头发。 突然很想和他说――说说这一次自己的际遇是多么凶险,说说自己被独自扔在这是多么无助,说说之前受猫儿欺负是多么委屈――但是她不能。绯岚觉得她似乎已经没有理由再向他撒娇了。只是主仆,一开始就是这样约定的,后来也是如此承诺的。 “你不知道这是陷阱么――”她轻轻推了推政宗,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 “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不管是不是陷阱,我都要带你回去。”他微微皱眉,面容逆在月光中,看得不清不楚。 “回去?――我不回去……我不跟你回去。”她此时才松开了他的衣袖,却依旧被他环住腰际拦在怀中挣脱不开。 “猫儿已经不在岩出山城了,我在别处赐了城给她,她这辈子都别想再回岩出山城――我也不会再去看她一眼,就让她一个人在那里终老致死吧。” “……你这样是毁了她一生,你还不如不要娶她!”绯岚听了,却如此驳斥。 政宗空出一只手轻轻托起她的脸,只是淡然的答道:“为什么你会觉得她可怜――如果没有她,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身受重伤。” 绯岚别开头,推开他的指尖,“你会错意了,我刺自己那一刀,只是为了自保。如果不刺,我云绯岚的身份就会暴露,他一定会杀了我的。”她抿了抿唇,继而道:“殿下,这是个陷阱,我是他们的诱饵!你快走吧,不用管我,我好歹也是最上家的公主,他们不会伤我性命。” “要走一起走!你以为我是专程看你才来的吗!?”他盯着绯岚,却迟迟没有等到回应的视线。便干脆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 少女的眼神却依旧闪躲,“殿下!你回去吧,我不走!” “云绯岚你在怕什么?!”他提高了声音,“把你一个人丢在这继续受苦?那我这一次是来做什么的啊!?” 她这时方抬起头,看了他许久,“殿下――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带着我我们根本就跑不出佐竹的领地!我现在就是一个拖累……”她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左肩,“第二次受伤,我自己都不知道它还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她苦笑道:“开什么玩笑哦――殿下你可是堂堂的大名,带着一个女人被捉,听起来太好笑了吧?”她低下了头,近乎自语道:“你带人刚才杀了监视我的忍者,那好,我们就算是第一层突围,可是之后呢,逃离水户城――好,我们姑且这一层也逃得脱,可这里毕竟和伊达家的封地距离数百里!路上若是层层堵截――我这个废人只是你的累赘!” 绯岚话未说完,下巴便强行扳起,随即一个霸道的吻便覆之而上,那炽热的温度甚至要烫伤了她的舌尖。“我不许你这么说,”他轻轻地说道,“我要带你回去――我还欠你一生没有还,我不想再错过了。” “你是君,我是臣,我们互不相欠。” “不要说什么君臣之类的话。”政宗皱了皱眉,决定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全都说给她听!“云绯岚,我说你是我的家臣,也只是为了让你留在我身边――一开始或许真的觉得你很有趣想逗着你玩玩――可是后来……之后我才发现,我是认真的。”他双手扣住她的肩,不顾她的反抗,径自说道:“他说得对,把你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害的――可是……可是你不要连个补偿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和补偿。”她后退半步,依旧推搡着他的手臂,“殿下,如果是这样,你只为了补偿我才说什么想娶我的话,那更是不必了。”她暗暗攥紧了拳,四顾他处,“你走吧!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要走一起走,我现在不想再和你吵什么文字游戏。”绯岚一个退得不及,被他弯身一抱搂住了腰、扛在肩上,“我不会像上次那样故意把你让给他了,就算你已经决定要嫁给他,我也一定想尽办法把你抢回来!” “殿下!放我下来!”她不顾肩上的伤口传来阵阵痛意,依旧奋力的挣扎着,“带着我是不可能逃脱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他虽然这样说着,可隐约却瞧见了院落门口现出的点点微亮的火光,他停住了脚步,看看不知何时包围上来的武士,凛声一笑,没有招出随行隐藏在黑暗中的忍者,只是静望着那火光越来越近,为首的则是一位中年妇人。 芳姬款款步出,见了扛着少女的政宗未免有些惊讶,但也只是化为唇边的淡笑一抹。 “喂喂――先放我下来!”绯岚轻轻地捶了捶他的背,政宗拗她不过也只好弯身将她放下。但却死死钳住她的手腕,不许她离开他身侧半步。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就是政宗大人吧。”芳姬上前半步,幽幽开口,见政宗微微点头,她倒是依旧不慌不忙,“您先不用那么紧张,毕竟我也曾是伊达家的女儿,出嫁前就早就听说了关于你的事情。我自然也不会害你。” “――哼,是么。”政宗一听这话不由得哼声一笑,“嫁予佐竹家的芳公主是祖父的女儿,照这么说,按辈分藤次郎还要叫您一声姑母呢。” 芳姬听这话更只觉得政宗是在揶揄她,倒也干脆摆出长辈的架子,依旧盛气凌人,“不过,真是难以置信,‘独眼龙’政宗大人竟然也会跑到我们这里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偷鸡摸狗?”他揽住绯岚的肩膀将她抱在怀中,嘴角的笑容依旧傲然不羁,“芳夫人您的话是不是说错对象了?她――最上云姬,是我的女人。我来这里接回我自己的女人,难道还需要征求您的同意吗?”他咬重了表示少女归属权的每一个音,径自说道:“再说,您也根本无权干涉对吧。” 如此直白的宣告,不仅让芳夫人微微皱眉哑口无话,也让怀中的绯岚惊得瞪大双眼直直的盯着他,却只能感受到他搂紧自己肩膀的微微用力。他低下了头,还不及绯岚埋怨一句“你在胡说什么啊”便弯唇坏坏一笑,趁着星辉的光影在他的独目撒上闪耀的锋芒。低头只在她额头又轻轻落下一吻,安慰似的轻声呢喃:“别怕,有我在呢。” 绯岚不知道他是不是只在做戏――抑或他和自己所说的本就是肺腑之言。 “殿下我不想害了你――”她回语着,可他却像没听见似的――不,像是更叛逆一般将她制在怀里,手上的力度不减反增。 芳夫人看了面前那旁若无人秀着恩爱的一对儿,唇间的笑意越发阴冷,“政宗大人,您可别忘了,就算事实确实是这样,可这里毕竟是我常陆水户城,不是你的陆奥。您就不怕我们连同您一起捉了,就算杀了又有谁会知道呢?”她也没有再说什么话去激他,只是眼神略一示意,手下人捧上一卷书信。“我只想说,你和夕颜姑娘都在包围之中,就算想逃,你们也不可能有什么胜算。莫不如我们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谈妥了,您自然可以抱得美人归。” 政宗听闻又是哼笑一声,“谈判?您倒是可以先说来听听?随便您说什么,我答应便是。” ------------ 一三三章 不等条约 更新时间:2012-03-06 刹那间的错愕。 芳姬和绯岚一听这话都不由得一怔。 芳夫人本以为他至少要稍微犹豫,甚至至少应该先问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条件之后才答应。不过她现在只是觉得,将那女子囚禁起来的计策倒也真是步妙招! 而站在他身边的绯岚,则是呆呆的抬头望着他,嗫嚅着薄唇,轻声开口,“你疯了吗――殿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很清楚我该做什么、我要做什么。”政宗不由分说的抓紧了她的手腕,全然不顾她的挣扎,反而握得更紧。“从现在开始,我不许你再离开我半步。”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他定定的盯着她,“不管是什么条件,我都同意。只要能把你接回去――我毫无怨言!” 此时的芳姬已经款款走到他们面前,轻轻一哼,嗤声笑道:“真没想到政宗大人和云公主的感情如此深厚,真是羡煞旁人呢。”俏眼一抬,扫过了那二人,“我们还是先进了屋,把事情好好谈一谈吧。” “好。”说着,全然不顾绯岚的挣扎,径自抓了她的右腕拖着便走。回了屋子,燃起油灯,铺一席方桌,芳夫人将那文书展在桌上,又在他面前摆放了笔墨。政宗已经坐在了案前,右手提笔,左手却依旧抓住身边绯岚的手腕不肯松开。 “殿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先别签!好好看看再说啊!”绯岚看他的样子,想要行动,却被他单手按了下来。 “我说了,不管是什么我都认。”政宗说着,将毛笔沾满了墨,在砚台上刮了刮墨滴。 “其实――这也没多少,不过是角田城附近连带三郡,算算下来,也不过十五万石的封地,政宗大人可是五十八万石的大名,不会在意这么一块小小的土地的。我说的没错吧……” 十五万石!!!政宗才不到六十万石的封地,这一下被挖走了四分之一还多!这哪里是小小的土地!这分明就是狮子大开口! “殿下!不能签!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十五万石啊!我……我――我根本就不配你用这么多封地来――” “嘘――”他提起笔杆放在唇畔,却只是微微一笑打断了她的话。“配不配,我自己心里清楚。绯岚,这种要求已经比我想象的要少得多了。”他握住笔杆,轻轻地在纸上署着花押。“领土也好,权厚也罢,没有人陪我一起欣赏有什么用呢――土地,我们可以夺回来。就算没有了,那也不至于会挨饿受冻。我只想让你明白,我不要再错过你,这个世界上,唯有你是独一无二的。” 绯岚企图挣扎,可那人似乎早早料到一般,手上丝毫没有半点放松。 殿下――我不值得你这样。你对我已经很好了,我不想拖累你――也不想害了你!我们说好我做你的家臣是要尽忠的,我们说好要遥指天下、厮杀风云。可是你现在――却连梦想都不要了吗…… 她看着那他仔细描绘的一笔一划,右手却不由得攥得骨节发白。左手颤抖着,意志却驱使着身体抬起左臂抓住他手臂下的那张薄纸!瞬间发力牵动她的肩上的伤口,可她只是咬紧牙关挺过那一阵刺痛。政宗手中的笔尖在纸上拖出长长的一道墨迹,也下意识的松手去抢。绯岚连忙抬起右手抓住纸边将那张赠地之文撕得粉碎! 她站起身,不顾已经微微泛出红色的左肩,只是松开手将碎纸丢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脸色在灯影中现得那么苍白。“殿下――你开什么玩笑啊!少来……少来用什么甜言蜜语来唬人了!你骗谁?骗我还是骗你自己?”她后退几步,企图逃离他愕然的目光,却只能是拧紧了眉,避开直视他的方向。“割了不止值上十五万石的封地去换一个女人!?殿下你做这种事究竟有什么意义!?区区一个女人就可以让你如此慌神!身为人君……你又如何让臣民信任……?”说到这里,她却已然死死咬紧了下唇,右手猛地摁住左肩的伤口――骤然的痛意让她的意识骤然清晰:云绯岚,继续说下去!要让他失望才能快点离开――万万不能再犹豫寡断下去了! “殿下――我不会跟你走的。”她一步步的退向芳夫人的一侧,缓缓地摇着头,“对不起,政宗大人,我们以后便毫无瓜葛,也请您不要再逼我了。” “你这是说什么话,快跟我回去!”他站起身来,伸手去抓她的衣袖,却被她闪身躲开。随即政宗便被拦在几名武士之后,再也不容他通过。 “政宗大人,”她跪坐在芳姬身边,喃喃开口,“云姬本最上家的女儿,来伊达家也并不称心愿。”她再次抬头,凝视他的眼眸,待说及云公主的身份,却又有一计攀上心来:“能让我甘心回去的、云姬真心听从的,也就只有父亲大人。政宗大人,您明白了么?” 他微微一愣,却不知这慌忙一瞥中他究竟从绯岚眼中瞧出了什么端倪。这时,屋顶上突然落下几道黑影将政宗护在其中,前来包围的武士见黑胫巾一现身影立刻展开肉搏――而此刻一名黑衣忍者却如风般落在他的身边,抓住他的衣袖,锐利的眼眸匆匆瞥了绯岚一眼,便见烟尘一阵,忍者和政宗此刻都消失不见。 加藤大叔! 有加藤大叔――又有几名黑胫巾随行――如果没猜错,他也应该会带了些兵马,如此一来,应该能成功脱逃吧。不过――倘若政宗不来,会不会是加藤大叔已经能将自己护送出去了呢? “最上云姬――”芳夫人冷冷的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你还真是会坏事啊。” “云姬不敢。”她眼神略略躲闪。 “好你个不敢!”芳姬气结,扬手欲打,可绯岚所预想那落下的巴掌却迟迟没有到来。 她抬头看去,见到的却是站在芳夫人身后、那带着诡笑的鬼义重。 佐竹义重松开了芳夫人的手腕,却只是笑吟道:“芳子,我和你说过,那伊达小儿不是那么头脑简单的货色。年纪不大,可奸诈的很呢。”绯岚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一声不响的站在芳姬的身后。她只能确定的一点便是:佐竹义重早就料到政宗回来就她――也早就知道芳夫人的计谋注定难以达成。 “殿下,芳子失礼了。”芳夫人俯首叩拜道。 “不,这倒不碍事。”他的眸子轻轻滑向绯岚的方向,上下打量了她两圈,“只是你那一巴掌万一打坏了她的脸――反倒更要坏事了。” 绯岚一惊,却全然不知义重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丫头,你刚才对那伊达小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听得懂,我也听得懂。”他说着,只是诡然一笑,笑得她周身发寒。“你不是想要去找救兵吗?那好,我来带你去找救兵!”说罢,容不得她挣扎、甚至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便责令几名近身武士将她扯起拖进马车,即刻启程、于夜飞驰。 ―――――――――――――――――― 此时,政宗一行已经脱离了追兵。他坐在屋内,盯着那单膝跪在自己面前、刚刚出现帮他解围的黑衣忍者。 “政宗大人,初次见面。”加藤开口道:“在下是绯岚手下的忍者。” “她手下不是只有夕子么?”政宗有些惊讶,“我从没见过你。” “在下是她的忍者,可不一定要听您的差遣。”他丝毫不顾政宗和其他家臣的异样目光,只是径自说道:“在下是夕子的师傅,跟从绯岚很久了,现在帮您脱了围,在下就该继续跟踪她的行迹寻机将她救出。”说罢,只是微微垂首行礼,“那么,告辞。” “等一下!” 可不等政宗阻拦,加藤已经在众人面前消失了。飞鸢加藤,并非浪得虚名。 “殿下,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信任那个忍者吗?”鬼庭上前道:“是现在回去还是在这里按兵不动?” 政宗略一沉吟,却摆了摆手,“不,我觉得刚才绯岚所说――好像是在暗示什么。”他皱了眉,回忆着她讲过的言辞,“她提云公主……最上家――”呢喃的残语戛然而止,“她是想说如果暗斗不行,那就请一个能够裁决的人出面!”他一怔,“关白!她的意思是让我把事情禀明关白殿下,秀次正好也可以进言几句,到时完全可以让佐竹迫于压力放她出来――?” “殿下,这种动作未免太大了。” “但是今天没有成功,他们一定会加强防范――第二次再想潜进去,那就麻烦的多了。”他皱眉道:“我觉得我现在应当再去一趟佐竹那里,以修好之名去拜访他,探探他的口风如何。”说着,便站起身来,但却被鬼庭拦住。 “殿,现在已经夜深了,这个时候去拜访――总归……不合礼节吧。” “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不信他佐竹义重还得睡得踏实。”他冷冷道,“纲元,我们组织仪仗,现在便折回去看看!” ------------ 一三四章 关白秀吉 更新时间:2012-03-07 那名为夕颜的女人一定大有来头。 佐竹义重从一开始便早早料定了这一点,只是他开始时没有猜到,她不仅和伊达有关,而且还是他的家臣毒蜘蛛,甚至还挖出了毒蜘蛛既是最上云姬的阴谋。 仅仅是所宠的姬妾这倒也罢,但最上云姬毕竟是最上家名义上的公主,如此一来,抢占别家公主的事情传出去怎么也不算好听。既然那女人已经开始提醒伊达要注意这一点去丰臣家找寻救兵准备明争,那他也不得不有所行动了。 既然你伊达小儿想去找秀吉压我、寻秀次帮腔,那我便只好先你一步将计就计。 他冷笑一声,看着面前被灌下了药溺进昏睡的少女。手上则捻着一封信函――上面清楚的说着,关白秀吉殿下将于栗名月【注:栗名月即中秋】大办宴会,邀诸路大名赏月。 如此这般,自己也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去见关白。秀吉好女色,这一点义重早就知道,看这女人虽然没有倾国之貌,但估计略一梳妆打扮也能现出俏丽之姿。不过若说这女人没有半分姿色,又怎么会把那伊达小儿迷得如此神魂颠倒?既然是块不能杀不能藏不能用作交易的烫手山芋,那不如干脆交给关白秀吉送做侍女纳为妾婢,倒也算是做个顺水人情。到时候就算伊达来寻,可木已成舟――他又能怎样呢?这最上家公主的身份昭然也罢,若是有幸被关白纳为侧室,那倒也无可挑剔了。 伊达政宗,既然我想得到的芦名你不让我得到,那你想得到的这个女人,我也就偏不能让你得到! 马车在夜色中狂奔不歇,而于此同时,水户城中也依旧剑拔弩张。 政宗一行人来到天守,正式以大名主的身份堂皇而入,但意料之外的得到了当主义重已经不在城中的消息。依旧是芳夫人来见了政宗,也只是淡笑一句:“义重殿下已经在去往京都的路上,关白殿下的十五夜观月宴,您不会还不知道吧?” 政宗听了一愣,这件事他确实没有听说,也许是出国已久,就算是得到了消息也没来得及传达给他。 “政宗大人,若是有要事商量,依我看,还是等义重殿下回来再说吧。”她毫不惧怕政宗愠怒的神色。“所以――请回吧。”如此强硬的下了逐客令,芳姬依旧吟吟的笑着:“再者说来,关白殿下也没可能不邀请您去观月宴呢?有什么事情您自可在京都和殿下细说呀。” “她呢?” “您指谁?” 这明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态度让他更是恼火,却迫于压力不得发作,只能将怒气生生咽下,暗暗觉得就算追问下去也不可能有任何结果,便干脆起身,拂袖便去。 恰逢此时,传令的忍者方才将秀吉观月宴的邀请转达到政宗手中――正好关白秀吉设宴,这件事情或许真的能用这样的方式解决? 他自己也觉得这不一定是最好的方法,却是最无奈的举措。 明日一早先去京都吧,栗名月将近,误了宴会总归不好。再说到了京都有秀次可以商量计策,大不了还有石田―― 想到三成的那张扑克脸,政宗的心情便更糟糕了。 而如此一来,义重和政宗,便已足足差出了一整夜的行程。 ―――――――――――――――― 连续几日的浑噩行程,清醒时的记忆断为碎片,残乱不堪。而终于从迷梦中醒来的瞬间,方才发现眼前已经不是马车的棚顶,而是屋子的横梁。 “你醒了啊。”纸门拉开,进屋的身影正是佐竹义重。 绯岚只是望着他,却什么都没说。 “知道这里是哪里么?”义重微微眯了眼,一脸玩味,“这里是聚乐第的佐竹藩居所,云公主,听清楚了么?” 聚乐第――原来已经到了京都! 明明这才是自己的目的地,可是却意外的以这种方式到来了。到了京都,便可以去找三成还有秀次……但是,现在别说去找,就连坐在屋子里就有好几双眼睛盯着自己。 跑不掉。 “佐竹大人――您将在下带到这儿来……是要做什么?” “你告诉伊达的那番话,你还真以为我们都听不懂?”他冷冷一笑,“想找秀吉殿下做靠山?我偏不让你们如愿。既然你那么崇敬秀吉殿下,不如将你献给关白殿下做姬妾,不是正好?” 绯岚一听,大脑瞬间惊得连一个字都不剩。 他这么做分明就是报复―― “不过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可就误了正事,今晚可就是观月宴,可不能让伊达占了先机。”说罢,立刻吩咐下人安排绯岚起居沐浴,华服艳抹。到底还是被塞进棺材似的轿子里,生生的抬去了聚乐第本丸。 伤病未愈,左肩依旧隐隐作痛,也许这次真的伤了筋,手臂暂时也很难抬得起来。事到如今的受伤挂彩、身衰体弱让她连基本的逃跑都成了问题。就算手上有刀,她也不一定再能挥舞厮杀。看着身着的一袭正红的描金彩扇大振袖,心想选了这颜色不过是为了掩盖若有意外撕裂伤口流出的血迹。深虑至此,可见一斑。 下轿款步,垂首而行。第一次上了浓妆,脸上厚厚的粉让她感觉甚是憋闷,想伸手拿袖子擦上一擦,却被侍女拦下了手,只得作罢。 跟从佐竹义重进屋静候,一路上只作低头无语。 一会便要面见关白,自己不论应或不应就注定难逃当成礼物献给秀吉的命运。在关白面前大吵大闹一番争个鱼死网破有什么意义呢?自已也注定捞不到任何好处不说,反而会有性命之忧。不如就先这样默认下来,没准秀吉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儿,毕竟身边的侧室茶茶可是媚倾天下,众人皆知。自己在他眼里顶多算是个丑小鸭,估计看都看不上几眼,佐竹义重又想快点把自己脱手撇清关系,如果去了秀吉那里,倒也可以再从长计议。而且秀次可是秀吉的养子,如果去了秀吉那边,也没准能见到秀次呢?到时候有秀次在身边支招帮忙,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任人宰割。 任人宰割―― 想到这里,不由得轻轻地皱了眉,望着衣上彩扇的褶皱花纹近乎发呆。 可是……这也务必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若是逃不出去呢? 如果逃不出去。难道真的要在丰臣秀吉的身侧当上一辈子的――不,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徒劳的暗示着自己,却不免紧张得攥紧了衣角。 仪仗入室,她俯身行礼。抬身起来,却依旧垂头不望,仅仅在佐竹义重表明来意之后,再次俯身一拜,柔声言曰:“关白殿下,奴家名为夕颜。”她终究没有拆他的台说自己是最上家的公主。 绯岚现在只认为逃离佐竹方这才是第一要事,可之后如何便只能算作见招拆招了。只是她不知,这一路竟是才出狼口,又入虎穴。 微凉的铂金扇端轻轻挑起下巴,绯岚这才抬头看去――丰臣秀吉,这个时代的日本的王者。他也没有人家说的相貌丑陋,不过是一个略显干瘦的中年男子,可能是因为瘦,他的颧骨看起来很高,眼窝也深陷,脸上也不少有道道皱纹。一对上他望过来的眼神,绯岚也着实吓了一跳,生怕是错了什么规矩,连忙垂目避开。 秀吉单扬起一边眉头,略一眯眼,“你叫夕颜?” “是――殿下。” “好,义重呐,”他放下了扇子,脸上却有了笑影,“这礼物我就收下了。”见义重再次叩拜,秀吉也摆了摆手,“那夕颜就先下去,派人让女官教教你礼仪。” “是……”绯岚应着,抬身出门。这才看定四周这华美得不可方物的聚乐第。白壁金箔瓦,阳光普照,金碧辉煌。 绯岚不太认得方向,只是跟着女官一路低头行走。走了一阵,前面的女官却停了下来,绯岚以为已经走到了,便也跟着停下。抬头看去,却见庭廊依旧,可面前却出现了一名贵妇。她赶忙俯身行礼,怕是误了礼节再发生猫儿那般的事情。 可让她意外的是,那女子却只是问道:“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没有见过?” “回茶茶夫人,这是佐竹大人刚刚送给殿下的女子。” 茶茶――她就是浅井茶茶! “佐竹大人――常陆的佐竹大人?”那少妇依旧是带着笑音,语调中却没有任何愠气,反倒像是略略的沉吟,掩口轻笑了一瞬,回道:“这倒真是有趣了。好吧,你先下去,我有几句话要和这位姑娘说。” 下人散去,可茶茶依旧是那轻柔淡雅的语调言着,“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儿,没有刁难你的意思。”她顿了顿,“对了,还没问过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名为夕颜。”绯岚这才抬起头来,却对上她那双含笑的眸子。 卿作一笑,惊为天人。 她真的很美,任何的语言都难以形容这种美貌。美丽中还带着一丝丝的妖艳和高贵,若是说驹姬是清雅脱俗如辉夜姬,那面前这个人――浅井茶茶更像是妖媚绝伦的妲己。 ------------ 一三五章 妖姬茶茶 更新时间:2012-03-08 茶茶依旧是笑,却引她行了几步随意的进了一处别院。 屋子似乎没有人住,空空荡荡的甚是冷清,可打扫的很干净,一尘不染。 “夕颜,那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她面上笑得纯真,但绯岚却隐约的感到了一丝不安。看了绯岚略略紧张的神情,她也只是弯唇浅笑,“你别这么紧张,我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 亏得了那影后饭坂猫的培训,绯岚可算是对女人有了深入的了解。而她对茶茶也算是早有耳闻,世说茶茶美貌无双,是秀吉最最宠爱的女人。若说争宠、女人间内斗的传言,也多是分作两家,其一毫无疑问的是北政所,关白正室宁宁;其二则正是这侧室浅井茶茶。茶茶是战国第一美女织田市姬的女儿,长得美貌自是不消多说,可前些时日关白征讨小田原,收纳的侧室甲斐姬也号称“东国第一美女”,却没有听说关于甲斐姬的任何传言。倒只是经常听说这茶茶和北政所分作两派斗得厉害。能和北政所拼的平起平坐的地位,这看起来,她也一定不是吃素的啊。 绯岚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若是张扬跋扈倒还好说了,怕就怕她这样的扮猪吃虎型。别看笑得人畜无害,没准心里早就把自己分类切块剖析的跟经脉模型似的了。 “对啦,”她引起了话头,“夕颜你多大?” “……十八岁。”绯岚犹豫着回道。 “还没嫁过人?”见她怯怯的摇头,茶茶倒是开口道:“可是秀吉已经五十一岁了,都过做你父亲了哦,这你也不介意吗?” “可是夫人您也很年轻啊——呃……夕颜说错了话还请夫人见谅!”见势不好,绯岚赶忙收声。 茶茶虽然也有皱眉的小动作,也依旧是轻声一笑,“无妨,我长你两岁,若是我们性情相合,倒是可以私下里姐妹相称。” “这……这怕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以后都是自家人,干嘛还要那么生分。”茶茶以姐姐自居,又不免追问道:“对了夕颜,我很好奇——你是佐竹大人送过来的,你是佐竹家的公主?” “不——不是。”绯岚连忙回答,“我只是佐竹家的家臣之女。” “哦。”她点了点头,“想想倒也不应当是自愿前来的吧。” “……这……”绯岚说到这个问题,眼神不由得有些躲闪。只是“这个”“那个”了半天,却没有别的话了。 茶茶见状,倒是略一沉吟,浅浅一笑,“对了,夕颜——佐竹家的夕颜,你就是那个宁可刺伤自己也不肯就从的夕颜姑娘?”人言可畏,这一件事情传来传去竟然传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版本。好像这夕颜真的是宁死不从的烈女一般了。“所以被佐竹大人一气之下送来这里了么?” “……呃……嗯,差不多。”她耷拉着脑袋,轻轻地点了点头。 “真是了不起。”她夸赞着,笑容愈发柔和。“不过,你一点都没有怨恨过自己的际遇吗?” “……怨恨。”绯岚只是默然重复着,“只是怨恨又有什么用呢?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是嘴角一勾,轻笑道:“夕颜,不如你帮我做一件事吧。” “什么事?”她心里琢磨着:若是能做好这件事,必定能得到茶茶的信任,逃不逃得脱那是后话,自己还是应当做最坏的打算——留在这里总要有一个靠山。“如果夕颜能做到的话。” 却见茶茶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交到绯岚手中,“今晚,把秀吉殿下杀死。” “什么?!”她一惊,短刀几欲脱手,“夫人——您在开玩笑吧?!” “你看我想是在开玩笑吗?”茶茶依旧笑得波澜不惊,“夕颜姑娘,我看得出来,你不想跟着佐竹、也不想嫁给秀吉殿下,心有所属我不敢说——至少是不想在这里耗费青春。”她的言语中,和着蛊惑人心的言辞:“其实这件事很简单。观月宴后,他很有可能招你侍寝,我想,你连自己都敢刺,那别人一定也下的去手啰?只要杀了他,我可以连夜帮你逃出去。” “不——不不……夫人,这种事情我做不来!”绯岚的推脱不是骗人的,若是以前,暗杀的活计倒是可以爽快的接下,可是现在的残败的身体早就没有身为杀手的凌厉,再说这聚乐第中守备重重,单凭茶茶出面真的可以摆得平吗?这种全盘未知的状况分明就是在用自己的命去赌! 她见了只是笑,却不说话,那种高傲阴魅的气场让绯岚不由得脊背发凉,她轻启樱唇,缓缓言道:“夕颜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你难道想要拒绝我吗?”她冷哼一声。“夕颜,我让你去做这件事,那是抬举你,现在你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我给你两条路走,第一,今晚乖乖按我说的去做,我保你能安全出城。第二——如果你今晚没有行动,甚至是把这些事讲给秀吉殿下,那我不确定你的阳寿还有多久。”说罢,脸上却转成粲然一笑,“听明白了么?” “夕颜——听明白了。”她忙不迭的将短刀收在腰间,俯身跪拜。 “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你自己记清楚就好。”说着,粉花留袖轻轻一带,便起身离去,带起缕缕熏香。 茶茶出去后不久,女官便进了屋,寒暄了几句,又叫侍女端来午饭和茶水便退了下去。只是说晚上的观月宴秀吉会引她出面,不摆婚宴,只做侍候左右、添酒一巡就罢了。绯岚倒是没有任何什么怨言,毕竟她介意的不是什么名分——甚至她根本就不想跨进这个大门。 绯岚摸摸腰间的短刀,想起茶茶所说,却不由得又是汗毛直立。这个女人真是比自己想象的要可怕得多——明明争得受宠,可却要杀夫君的性命。可细来想去,那丰臣秀吉杀了她的父亲和弟弟……如此深仇暂且不提,看她的模样也就大自己一两岁,秀吉都半大老头子了还要染指够做女儿了的茶茶……她的心里不可能不怨的吧。 埋着此怨此恨,也不可能不想杀了秀吉。 将这件事推给自己,这样一来,成了,自然是报了仇解了恨,夕颜能不能逃得出去完全就是未知——也许她能放一条生路,也许最后完全是当了替罪羊。可如果不做呢? 深宫了了,茶茶所精通的,一定比绯岚要多得多。大白天的敢这样随便找间屋子就说这种事,那就证明这周围已经布满了她的眼线。宠独一方,权倾一侧。 望望窗外,天已经渐渐的擦了黑,绯岚叫人取了油灯燃了上,关门回屋刚刚想要转身,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巴! 绯岚一惊,但却没有出声。那人也没有说话,只是僵持了几秒,那人才将她放开。回头看去,果然是加藤。 加藤大叔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绯岚只是点了点头——隔墙有耳。 他的脚步悄然无声,走到桌前,用手指沾了些茶,用指腹在桌子上轻轻地写着。绯岚凑去一看,上面写的是:“观月宴后,火为令,东。”——观月宴之后,我放火作为号令他们赶去救火,你就往东边跑。 东边是武家藩地,有各大名的居所,人口庞杂,应该很容易混过去。 绯岚点了点头表示了然,加藤也回了颔首,随即很快消失。只留下绯岚慌忙将水渍擦干。 是夜,京都聚乐第。 丰臣秀吉在西丸外大办观月宴,各路大名纷纷赴宴。月上梢头,石灯中的火焰也燃起来了。大名们一一落座,只等主家秀吉的到来。 政宗抬头望着那苍白的月亮,可它却只将冷冷的光落在他的身上。还不及他找到佐竹的位置,秀吉已经到了。 关白丰臣秀吉由一个红衣女子扶出,本以为会是侧室茶茶,可她穿的却是振袖——也许是今日新纳做的姬妾了。 政宗没有多想,只是跟其他大名一样俯身行礼。 几句无谓的寒暄过后,观月宴也就如此开始。各式各样的月见团子逐一端上,酒过三巡,朦胧微醺。 “说起来——还没给大家介绍过。”秀吉拍了拍绯岚的手,显然是有了醉意,他环顾四周,径自言道:“这是义重送给我的女人,这样,为表示我的心意,夕颜,你去给大家斟酒吧!” 义重送的女人——夕颜!? 政宗一愣,侧目却只看那女子款款而礼,答了声“是。” 他直直的盯着那红衣少女手捻上等良瓷酒壶俯身跪地将酒杯一一斟满——直到到了自己的面前。政宗从未觉得那张脸如此陌生过。 厚厚的妆容以掩盖她病态的肤色,红衣红唇,黑眉灿目,这样的绯岚应当是美的——没有倾国之貌也算有倾城之姿。 她显然是认出了政宗,表情微微一怔,酒壶口就轻轻磕在杯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绯岚……怎么会这样。 他轻轻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 杯中酒满了,她只是如此回答,只是起身再去斟作别家大名的杯子。 ------------ 一三六章 观月之宴 更新时间:2012-03-09 看到政宗后,她的步子便开始慌了。 秀次似乎没有出席,斟酒小半圈也没有见到三成。 罢了――还是不要被他们看到这副样子的好。 她暗暗叹了口气,脸上却依旧挂着虚假的笑意,将杯子斟满。 眼看席位就要走到了尽头,她也该回身去斟另一席的酒。可就在这时,转身的一瞬间,席尾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石灯静静地燃着,火光摇摆,照亮了他那双媚气的丹凤眼。 ……三成!? 他显然也是看到了绯岚,同样也皱了隽眉,哑然的在薄唇上呢喃了一句“云子?”。 绯岚就在这一怔一愣的瞬间,也乱了脚步,木屐卡在了石砖的缝隙,一个不及,眼看就要摔倒下去,此时三成则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她,怀抱相拥,泼洒出的酒香四溢。 “夕颜失礼了!”绯岚稳住身体赶忙扑通一声跪地。而秀吉的脸上也现了愠色。不过倒是先没和她说话,反倒是朝三成开了口。 “三成,你不是前几日去了大阪吗?怎么又赶回来了?” 他略一沉吟,却只是同样俯身跪拜行礼道:“……殿下,在大阪城的事情处理罢了,自然还是要回到秀吉殿下身边的。” “哦,那这一趟还真是辛苦啦――”他走下了正坐,摇摇摆摆的朝三成走去,“只是这个女人太不懂得规矩,竟然如此无礼。”秀吉呵斥着,抬脚就要去踩她的肩。 ……夕颜,那个用肋差刺伤自己的――他一惊,方才想起云子的身上还带着伤!“殿下!”他慌忙开口拦下他的动作,“殿下,刚刚是在下的突然出现才让夕颜姑娘受惊摔倒的,这件事怨不得她。”说着叩拜道:“如果说要惩罚,也应该惩罚在下才是。” “哈哈,三成你何时变得如此的好气量了?为一个负罪女子开脱吗?”秀吉大笑几声,“既然这么怜香惜玉,看来是看中了这夕颜姑娘了?” “……殿下?” “三成,你看既然泼你酒的人、让你当众出丑的人是她――要不然,我就将这名女子赏赐给你,算是赔罪――当然以后她是你的,想怎么处罚也都随你的喜欢。”他醉笑道:“如何呀?” “谢殿下!”三成没有犹豫,赶忙应道。 “你衣服也湿了,我准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再回来赴宴,” “是。”三成行罢了礼,在秀吉转身后,才伸手将绯岚扶起,轻轻地道了一句:“云子,我们回去吧。” 绯岚依旧是坐着那棺材似的轿子,可在下轿的时候却先被三成一把抱起,进了内室方才放下。 “对不起……原来云子你真的化名为夕颜――让你受苦了。” 她听了这话,却摇摇头,“不怪你,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她说着,终于可以抬起手臂来用袖子狠狠的擦擦脸上厚厚的脂粉――这一擦不要紧,可是把自己擦成了个大花脸。三成见了不免觉得好笑,可还是叫下人打来了水亲自帮她细细擦洗。 “我接到信了之后,便赶忙折去了岩出山城。”他用湿毛巾轻轻的擦着她的脸颊,“后来得知在佐竹封地内发现了你的枪,便去了一趟水户城。却不料你化名夕颜,佐竹义重告诉我并没有找到名为云子的女孩。我不知道那时候你已经被囚禁在他那里――” “我说了这不怪你啦。”绯岚觉得他擦得痒痒的,干脆去脸盆中捧了几捧水洗了一把脸,这次可算是洗干净了,水滴从下巴滚滚而落,她赶忙扯过三成手中的帕子花猫似的胡乱的擦了几轮。 “之后我怕你找不到路,所以又回了大阪城去问问有没有你的消息。”他顿了顿,“不过现在好了,终于找到你了。”见绯岚傻笑着不答腔,他也微扬起嘴角回了那温暖如春的浅笑。可笑着笑着,他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你将肋差刺进肩膀――现在伤好些了没有?” “……好的差不多了。” “你看起来瘦了――脸色也不好。”他的指节轻轻摩挲她的侧脸,洗去了脂粉后,本来的面色却显得憔悴异常。 “还好――养几天就好了。”她依旧是浅浅的笑着,眼神羞怯的躲过。 三成见她样子,不由得淡笑一声,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四目相对,唇齿相接。相拥的怀抱热得发烫。他的手指游走在她的身侧,绯岚只觉得痒痒的,还是伸出手臂回抱住了他。 可此时的三成却微微一僵,手却依旧覆在她的腰间。 “怎么了?” “……云子,这是怎么回事。”三成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而绯岚看到他手里东西的时候,也不由得咬了咬下唇。他的手中,正是茶茶交给给她,她藏在身上准备伺机暗杀丰臣秀吉的那把短刀。“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利器!?”他一怔,将那短刀连鞘抽出,拔刀看去,寒光闪闪。“云子――你此番前来……做秀吉殿下的姬妾――莫不是有什么真的有什么别的企图?” “不……不是这样的!”绯岚慌忙摆手,“你去了岩出山城,我家殿下也应当向你解释过,我为什么出走,我是来找你的,这一点从一开始你不就是知道的吗?在佐竹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这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而且,佐竹义重将我献与秀吉殿下也并非我所愿啊!” “我不想听这些,”三成的声调却变了,“做姬妾也罢,那你带短刀干什么?在聚乐第中,身为女眷更没有带刀的必要――而且你在秀吉殿下身边――”他说着,突然扣住了绯岚的肩膀,触到伤口惹得她一阵皱眉。“云子!你想用这把刀对秀吉殿下不利是不是!?如果我没有出现,你是不是真的要杀他!?”一提及秀吉。他便近乎歇斯底里,“云子!你要杀秀吉大人!?”他顿了顿。“秀吉大人对我的知遇之恩,我一辈子都还不完――如果你要杀秀吉大人,就先杀了我。”他的眼中没有半点玩笑的痕迹,那清冷的眼神让绯岚看得害怕。 “不――三成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解释!”绯岚抓住他的袖口,央求道:“这把短刀不是我的――不是我带来的!是茶茶夫人――”她轻轻的摇晃着他的衣袖,“是她把短刀交给我的!” “你说什么?茶茶?”三成听及至此,眼神又是一凛,冷得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是的――茶茶夫人说要我去刺杀秀吉殿下――若不先应下来的话她会杀了我的――”她望着三成,解释道:“她听说了夕颜的传闻,觉得我既然敢刺伤自己,那一定有勇气去杀别人。我想她不知道我会些功夫,她只是想找一个代她杀人的替罪羊。” 三成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我也很惊讶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冠宠一方,这样的举动未免――” “你说谎。”三成的声音冷冷的打断了她。 “……什么?”绯岚一惊,愕然的盯着三成。 “你骗我,茶茶不是那样的人,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来。”三成冷声道,“茶茶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我了解她,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石田三成你为什么就看不明白呢?你以为你了解她!你真正了解她多少!?”绯岚也急了,“你以为茶茶真的就单凭美貌博得现在和北政所平起平坐的地位?你以为,抓不到什么真正的实力,就能让秀吉眼中近乎只剩得她与北政所两个女人?三成,你醒醒吧,现在恐怕只有你还被她蒙在鼓里!!” “秀吉大人宠爱她,所有的事情都理所应当了。你倒是跟我说说看,她现在杀了秀吉大人,那不是自取灭亡吗?杀了自己最大的靠山,对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处?”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多啊!秀吉对她可是有杀父弑弟之仇啊!要自己嫁给仇人,你觉得她会心甘吗!?杀掉丰臣秀吉,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情,这有什么好奇怪?再说,正是这种不可能而为之,才最不会让人怀疑吧?” “云子,不是所有的人心中都像你一样暗藏杀意的。”此刻的绯岚呆住了,静静地看着他,却无法反驳。 沾满鲜血的自己,自然――也比不了人家弄琴执棋的纤纤素手,比不了人家温柔贤淑得优雅无双。 “殿下。”传令轻叩,将纸门拉开。三成看了看她,却径自出了门。片刻之后便匆匆归来。脸上的表情更是冷若冰霜。 “三成――出什么事了!?”见他面色不好,绯岚也起身拽住他的衣袖追问道。 “问我出什么事了?你最好还是先问问你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到底想做什么!”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死死的瞪住她的眸子,锐目如刀。 “我没有――三成,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一切真的是她一手安排的!” “云子,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跟我说实话么?”此刻,他的语调冷得骇人。 ------------ 一三七章 飞鸢之死 更新时间:2012-03-10 “我没有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呢!?”绯岚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衣袖,“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会对你说谎的!” “云子,你为何非要盯着茶茶不放?我倒觉得你更有可能想伤秀吉大人性命。”三成的言语却咄咄逼人,“秀吉大人刚刚颁布止战令,责令大名休养生息不得再战,而对于贫瘠的奥羽伊达家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吧!”那双怀疑的冰眸,刺得绯岚无所适从,“所以,你想杀了秀吉大人,借着引起大乱,然后再为伊达家造一个乱世!我没说错吧?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你们安排好的――所有一切都是你们安排好的!这都是你们设的局!在佐竹家也好,被送到这里也罢!除了被我接走之外,这一切完全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是吗!?” “不――这一切都是意外――我也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所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茶茶――” “够了,我不想听。”三成默然转身,“云子,你什么都不必说了。” “三成!”她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离开,“你为什么那么相信她,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为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肯信我呢!?” “够了。” “真正威胁秀吉性命的人是她才对啊!” “我说够了你没听到吗!?”三成甩开她的手,冷冷道“我相信你?我凭什么相信你?加藤在聚乐第西丸被抓,他不是去接应你的又是去做什么?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了!” “……加藤,大叔他……他被抓了!?在哪里我要见他!!” 三成看了看她,没有解释却径自说道,“想必是要等事毕,加藤再掩护你逃出去,是吗?” “不是的!不是的!!我们只是预计在聚乐第中弄一场小的火灾,这样就可以趁乱逃出去啊!”绯岚捉住他的衣角,“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更不想嫁给秀吉当小老婆!我若是嫁了的话――三成你会甘心吗?” 面前青年的身体微微一僵,但很快在薄唇上勾出一抹淡笑,高傲而残忍,“不甘心?为什么不甘心?这不是很好吗?” 刹那间,所有希冀全都崩盘。“很……好?……很好……很好是吗……”绯岚木然的重复着三成的话,“我嫁给谁,你都无所谓,都不在乎是吗?” “……”三成想要解释什么,开口却变成了,“但是若是你敢伤害秀吉殿下,那我绝对饶不了你。” 一听这话,绯岚也只是盯着他,没有苦笑,没有流泪。 三成。 在你心里,丰臣秀吉是你所尊敬的父亲。 浅井茶茶是你所信任宠爱的妹妹―― 那我又算什么。 石田三成,你真潇洒。好多记忆,你说不要就不要,说丢弃就丢弃了。 就连你的云子,也可以抛得如此干干净净。 “我去派人叫伊达大人来接你。”他转身要走,却又被绯岚拦住。 “等一下,加藤在哪?我要见他。”她抬首喃喃道。 “他死了。自爆而亡,连骨头渣都没剩下。”三成说得很轻松,仿佛这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不小心碾于车下的阿猫阿狗。 “死了……?”绯岚大脑一片空白,“不可能!加藤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死……” 连着好几次都没有被杀死的大叔―― 怎么会这么轻易就…… 就…… 我不信! 见她错愕的神情,三成只冷哼一声,递出一个沾了血的苦无,“这花纹标记你自己看清楚了。浓烟过后,就只剩几片沾血的碎布和苦无,想要碎布的话我拿给你,上面还沾着肉块,你要么?”他哂哂一笑道。 “……怎么会这样――我不要看!你骗我!你在骗我……这不可能!”她打翻了三成手中的苦无,泪水滴滴落在地上,碎裂成花。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把骗人当成兴趣?”三成没有看她的眼泪,“加藤唯独没有把这件事禀告给我,起了反心?哼――死有余辜。” “禀告……”绯岚又是一怔。“大叔他――向你禀告!?” “有问题么?”三成回头盯着她,冷如冰霜,一字一顿“加藤本来就是隶属于我的忍者,会将你的信息定期禀报给我,这回你可听明白了?” 冷―― 绯岚突然感到刺骨的寒意。 好像身边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令她怕得止不住的想要颤抖。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跌坐在地上,最后一滴泪水落在衣襟,烙出一个深色的痕迹。看着他的脚步渐行渐远。 “那好,过一会他就会来接你,从此之后,我们再无瓜葛,云子,我没有把你抓起来治罪,这已经是我最后的仁慈。” ……你到底,还是不肯信我。 哀,莫大于心死。 对她那么好,对她如此照料的大叔,是不是石田三成的眼线,绯岚已经不想深究了。她只是想把最后的幻想停留在烟雾消散的一刻。 真的希望,他的烟雾不是自杀,而是顺利脱身。 他也老大不小了,现在连夕子也长大了。他也该找个伴成家了。 他一定没死――大叔他,一定已经平安脱身了。 风头过了,也也不要再当什么劳什子的忍者了。娶个媳妇开几亩地,种上粮食蔬菜,男耕女织,安安稳稳的过后半辈子,岂不是很美―― 嗯,一定是这样的。 至少,我希望是这样的。 绯岚顺势倒在地上,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可还是挡不住那寒意的来袭。 那三成呢?或许三成从一开始就没动过真心。只是想和云子玩一玩而已对吧?爱上最不应该喜欢上的人,本来就是云子自己的错。露出的如此温暖的笑、在山形他说过的一切甜腻誓言,也仅此不过是自己的幻梦戏语。 究其所有,怪也只能怪自己。 先爱上就是输了。后放手,永远会是疼的。 所有的事情都在脑袋里搅着浆糊。绯岚觉得头好痛,什么都不愿意再想了。微微睁开眼睛,盯着地面,不知在看着什么,只是木然的发着呆。 而打断她发呆的,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拉门被用力的拉开,那人跑进来将她扶起拥入怀中。 绯岚没说话,看到政宗一脸紧张的表情,突然释然了。心中的酸楚也全数化为泪水,用自己最大的力气的回抱住他。 一瞬间,刚刚侵袭自己的寒意也消失殆尽,只剩下他的体温,暖暖的。那淡淡的烟草香气,让她如此心安。 “抱歉,很想追着石田出来的,可是还是耽搁了一会,让你受苦了。” 绯岚没有回答,却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了三个字――“你娶我。” “……”政宗沉默了,是的,这突如其来的小幸福让他无所适从了,我们的绯岚女王竟然对他说这句话,这真是让他的小心脏实在有点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小打击。短暂的shock过后,他赶忙点点头,“好!” “……你犹豫了!!你竟然犹豫了!!”绯岚不知怎么又开始耍起娇来,一把推开政宗,小拳头狠狠地捶!“你竟然犹豫!你竟然敢犹豫!!!你知不知道老子我下多大决心才说出这句话的啊!你还犹豫……”说着说着,眼泪又来了,抹抹眼泪,吸溜着鼻涕往地上一倒,开始打滚!“你气死我了!!还犹豫!!我让你娶我你还不满意是不是!?你不想娶是怎么着!!” “我没犹豫……我就是被你突然这么说下了一跳――”政宗看着满地撒泼打滚的绯岚,默默擦擦额头上的黑线,“我当然要娶你,我一开始就这么说好的嘛,你不记得了?” “呜呜……我不管,总之你犹豫就是你不对!”绯岚不住的流着泪,坐起来,眼泪噼里啪啦的落在衣裙上,看得政宗很是心疼。 “好,是我不对,我错了我错了。”政宗伸手帮她擦擦脸上的泪痕,“我们明天回岩出山城就开始操办婚事,这样行吗?”他笑笑,“别哭了,都哭了这么久不饿吗?来,眼泪擦干净,我带你吃京都最好吃的花生大福。”绯岚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盯着他,眼泪依旧噼里啪啦的掉个不停,却一把扑住面前的青年。又是突然袭击!政宗一个趔趄差点被扑倒,但却笑着将她抱在怀中。“都说了别哭了。”轻轻拍着少女的背,却止不住她颤抖的双肩。 “……让你犹豫,我才不要这么早嫁给你!哼……”绯岚撒着娇,却依旧死死抱住他轻轻地捶着,眼泪落在他肩头,湿了一片。 “好,都依你的――”政宗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闹了这么久,我们也该回去了。” “你背我!” “没问题。”政宗这次学乖了,不管绯岚女王说什么,迅速立即以及马上答应下来总归是没错的。蹲下身子,让少女趴上他的背。绯岚则顺从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政宗配了马车停在这宅邸的门口。上了车,回望来时的路,三成的宅邸依旧灯火通明。 三成,再见。 但愿再也不见。 ------------ 一三八章 夜深徘徊 更新时间:2012-03-11 夜已深,京都聚乐第伊达藩却依旧燃着华灯,人未眠。 绯岚到底还是睡不着,一个人躺在空空的屋子里,熄了灯,黑夜映照着死亡,月影斜照,仿佛近在咫尺的冥途,脑海里依旧盘绕这三成所说关于加藤大叔的死。 大叔的死讯已经通过政宗核实过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很难接受。可这时她才真正意识到――所谓的战国乱世,命不保夕终究是何种意义了。 坐起了身子,抱着枕头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 大叔是因为自己而死的,回去又要怎么和夕子交代呢――也许夕子也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人生无常,世事难料。身为忍者怕是早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生死一类的事情,他们――不,不只是忍者,应该算是所有的人都比自己看得开得多。 伤口在隐隐最痛,牵连她脆弱的神经。 她其实早就应该意识到加藤是三成的眼线――从一开始模糊的跟从便理应心有顾虑才对,那如果连加藤大叔都是潜伏在她身边的间谍,那夕子呢?难道夕子也是――不,如果说夕子的话,倒真的是在想给自己找一个伙伴了。就算加藤臣服于三成,可至少值得庆幸――夕子还是忠心的。 大叔――我要谢谢你最后为我做的一切。 可是三成――我应该怨你么? 一想到那个名字,心中五味陈杂,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她想她是喜欢三成的。很喜欢。 但这种感情却在他面前近乎廉价得连一句信任都抵不上。 曾经在九州舍命跳崖救她的人,曾经告诉她要在佐和山城落成之日娶她进门的人――为什么现在连她的一句辩解都不肯好好听完。 徒劳的回忆着山形城中那甜腻的盛夏光景,空空的暗示着自己――他是在乎她的,他是喜欢过她的――至少……当时是那样的, 周身打了个寒战,不愿再想下去,可他的笑容却偏偏赖在了脑海,挥不掉、擦不去。黑夜如漩涡一般将她残存的勇敢全都吸收殆尽,压抑到近乎崩溃。她站起了身,慌忙的拉开门跑了出去,受惊的小兽一般在漆了夜色的庭廊中飞奔。 光!她看见了光!想都没有想,正凭着本能一般,她拉开散着暖暖柔光的方向拉开门便冲了进去。 于是政宗所看到的,则是她赤着脚跑得气喘吁吁。长发随意的披散着,衣服也没好好整理过,略显凌乱。进了屋匆匆的喘着粗气便跪倒在地,怀中的枕头也脱手掉在地上。“出什么事了?做噩梦了吗?”他慌忙走过去将她的额发轻轻地理了理,“绯岚?怎么了?” 她依旧是惊魂未定一般,定定的看了政宗半晌,只是伸手将滚落在地的枕头捡了起来,重新抱在怀里,“没――”她摇了摇头,“只是……睡不着。”抱着枕头顿了顿,“不过……殿下你怎么也没睡?不是明早要回去的么?” “你这不是也没睡?”政宗说着,却先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压在她身上,“晚上天寒,别冻着。” “殿下――谢谢。”她只是将怀中的枕头抱得好紧,低下头不看他。 “谢我?只是这么一句未免也太没诚意了。”见她“咦”了一声,政宗则痞痞一笑,“不如回岩出山城就开始操办婚事吧!”说着,伸手将她揽在怀中。 “这――你也太急了吧。”绯岚脸上一热。羞恼的想将他推开,手却用不上力。 “哎?可是刚刚还说好要我娶你呢?现在就不认账了?”他装出一副紧张的神情,反倒是将她抱得更紧。 “我要是说我刚才说要嫁你是在跟你开玩笑呢?” “我不许。”他懒懒的将头埋在绯岚的肩窝,“你是我的,无论是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他歪过头看着她的脸庞,“太晚了,我们还是早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回去呢。” 一听这话,绯岚不免一愣,“我们……?” “对啊,若是让你们回屋睡,你自己一个人睡得着吗?”政宗嘻嘻的笑着,指指她怀中的枕头,“看,连枕头都带来了,这不就是想要一起睡?再说你也别这副表情嘛,我们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少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右手抓了枕头抡圆了却不上力的轻轻砸了他几下,却猛然发觉,心中的憋闷却意外的全盘消失了。 殿下――果然还是应当好好谢谢你。 双双躺在被褥中,却见面前的绯岚猥琐一笑,随即政宗便觉得自己的腹部突然覆上了一只微凉的小手,还不忘轻轻痒痒的摸着。“你的手好凉――”政宗的笑容倒显得有些僵硬,“绯岚你在干嘛?” “今天好兴致,突然想摸摸看八块腹肌!”绯岚见他的表情也煞是有趣,忙不迭的又捏了一把。 “……云绯岚,别说我没提醒过你。”政宗依旧僵笑的一扬眉毛,伸手按住她的手腕,“你要是不想结婚的时候是奉子成婚的话我建议你最好别再摸了好吗……” “呃――”她脸上表情一滞,连忙抽回了手一个翻身留给了他后背,“嗯好了我睡了哦明天见。”末了还不忘拽着被角偷笑一阵腹肌摸起来还真是很有手感呢,知道他在身边,终于心安的迎来倦意,不久便沉沉睡去。她身侧的政宗则是看看她的后背,纠结着到底是该抱住她呢还是也翻个身不看她呢――可事实上,真正失眠的倒是他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坐起身子,还没等她说完一句“早上好”便见了她身边码了一排的点心盒子。“什么情况?点心总动员?!” “……不,”政宗的脸色似乎不佳,也许是昨晚睡得不好的缘故,“这些都是你自己在做梦的时候说的,就全都给你买回来了。” 叮!的一声,她的脑袋里似乎传来了系统提示:云绯岚,缺点之一――说梦话。 汗啊。冷汗霹雳啪啦的往下掉哦。 慌忙一个猛虎落地式!“殿下对不起我说梦话吵到你睡觉了真是对不起――” 政宗听了也只叹了口气让她起来,心里暗自吐槽着:才不是因为说梦话才让我睡不着的吧你这个迟钝的家伙。最终却仅是暗暗后悔:昨晚干脆直接压倒了吃干抹净了算了!干嘛还要弄得自己半宿没睡好觉! 不过看她那嘴里塞着甜甜的点心的模样,政宗又不免微微有些担忧――小心牙疼哦。 他骑在马上,行在前方。她在车中,抱着装得满满的点心盒子――那么我们就一起甜甜的回家吧。 ------------ 一三九章 诈死为计 更新时间:2012-03-11 回到岩出山城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情,见到夕子,还未等说起加藤的事情,先被她扯下了车子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回来了哦。”绯岚搂住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还知道回来!”她依旧是怨言不断,可还是一脸大义凛然的捏了她的脸蛋,“说吧,这次又想吃什么了?” “……不……我是想说――”绯岚的笑意却一点一点的消了下去。“……大叔――” “师傅临行告诉过我,”她听了却是在嘴边浅浅带出一抹无奈的淡笑,“他这次走,也许就回不来了。”她顿了顿,补充道:“他知道这次所行凶险,所以才这么和我说――绯岚,你也不必这样。”眼中的泪似乎只是闪烁了几秒,但很快换上那张笑颜,“说罢,今晚想吃什么?” “夕子你也是吃货!” “耶?我好心给你做料理你还说我是吃货!?”于是两个人完全无视了政宗,追逐打闹得异常开心。 既然已经回了家,那就着实应当考虑一下下一步的计划――既然绯岚已经答应嫁给政宗,那身为男性的“毒蜘蛛”自然是应当有一个处理的办法,就算绯岚是女儿身的事情早已家臣皆知,可毕竟也要走个形式,骗骗外界舆论不是? 几番商讨,最终还是不得不用了本尊的设计:决定对外宣称毒蜘蛛云绯岚得重病暴毙而亡,念咒之后不要火葬,就说毒蜘蛛是大明人,大明那边比较流行土葬!然后白天埋了晚上再把她挖出来不就成了! 而阿初听到这种言论还是默默地暗自吐槽:什么叫流行啊喂!什么叫大明那边比较流行土葬!――那个叫习俗好不好!? 于是放出消息的几日后她便穿上寿衣,躺进了棺材,心想这自己活着办葬礼还真是挺新鲜。可刚刚在棺材中舒舒服服的躺定便见片仓皱眉一脸嫌弃:“云君,你是躺棺材不是让你在棺材里睡觉,姿势不对!” “哦哦对不起哈,我这是第一次没经验,下次就好了!”她满脸猥琐的赔笑道。 ……瞬间一片恶寒。 接下来的两天棺材生活说实在还是很糟糕的,躺得腰酸背痛不说,还经常被饿的肚子咕咕叫,眯起眼睛看了供台上的点心水果可就是不能伸手去拿!听着和尚念经这尚且还好,可连连闻着香烛的味道,让她觉得自己都快被烤成一块熏肉。幸好掐指一算时间一天半,要是连个几天还不先给她熏出鼻炎来才怪。 好在时辰已到,也该抬去下葬了。 棺盖缓缓滑上,一切归于黑暗。 她似乎听到了一阵马蹄的疾响,有人跑得气喘吁吁。“我……迟到了么?绯岚他怎么了!?” 这声音是――秀次! “秀次大人?”很多人的问安却没有得到回应。却只听到跑步的声音越来越接近―― “绯岚!……”棺材盖被瞬间揭开,她紧闭的眼睛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只是感觉他突然的收声。她眼睛上方的阳光被遮挡住了,留下一片阴冷的凄凉。 “秀次,他该下葬了。”政宗打破了这沉默道。 秀次没有说话,似乎是起了身,那阳光又回到自己脸上,虽然闭上了眼睛,可还是如此灼热得甚至让人有些厌恶。 很想睁开眼睛告诉秀次自己没有死,这只是掩人耳目的计策,但是现在在众目睽睽下有任何的动作就代表着一切功亏一篑。秀次来看她,可是三成终究还是没来。 怕是直到现在,这个误会也没有解释得清――怕是也没有机会再解释了。 罢了,不解释也好。既然以后都不会见面了,那还要解释做什么?一切真相大白之后,回忆起两人的错过便只是徒增伤感而已。 钉棺盖的声音也带上了死亡的虚空。最后,似乎棺材是被安放到土里了吧……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氧气真的不足,那种压抑让她喘不上气。 绯岚轻轻磕上了双眼,听到众人的脚步声渐渐离去。距离天黑还有段时间,不如趁这个时候先睡一觉吧――沉入浅眠,在棺材中、在生与死的交界处,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意识很清楚,明知道这是梦,可却魇住了一般醒不过来。 远山层翠中间,似乎有许多木椽耸立,像是在建屋。微风起兮,花飘弥散,落地刹那,辗转芳华。花瓣坠地却似乎激起一波波的涟漪,暮钟响起,她的身体被周身袭来的黑暗所吞没,深陷泥淖一般徒劳的在幽冥之间挣扎…… “!”她惊醒了,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大半。因为噩梦的恐惧而瞪大的眼睛看到的却是深蓝的天幕――还有天边那昏黄的一弯月亮。 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那墓穴中腐朽的气息似乎还在自己身边,那种混合了死亡和腐烂的气味,那种和着绝望和痛苦的感受如同枷锁一般将她紧紧地禁锢在棺材中,她想立刻坐起身爬出棺材,周身却用不出一丝力气。 恐惧。 明明只是梦,但那种恐惧却缠绕在她心间,毒瘤一般吸取着她残存的气息。微微启了唇,却说不出话;想要快点坐起来,却动不了身子。 “云子――你怎么样了?”声音传来,这般的称呼和声音――显然并不是和她约好的政宗。一双手将她轻轻扶起,月色朦胧昏暗,她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三成……”他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她耳际的时候,她甚至还难以相信。但当真的看清了他的脸、那双注目着自己的丹凤眼眸之后,在墓穴中生死相接的仅存的悲哀绝望的回忆一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以为他再也不会来见她了――她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三成将少女一把拉进自己的怀抱,轻轻地拍着她已经湿透的衣背,揉着略显凌乱的发丝。“云子――对不起……对不起――”那个一直高傲的男人自顾着慌乱的道着歉,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 ------------ 一四零章 当局者迷 更新时间:2012-03-12 时值中秋,叶落微寒。 秀次本来留在大阪城学习独自处理公务,关白秀吉虽然没有给过他什么封号,却早已经开始将他作为继承人培养。奥羽检地之后回京都和驹姬成婚后不久,他便举家迁往大阪久居。平时的政务都压在他身上,除了一些极其重要的文件需要发回京都请秀吉过目之外,几乎他已经包揽了所有的政事,就算没有继承关白的称号,可事实上已经权倾在握,只差秀吉正式的让贤、退居二线了。 今日便是栗名月,听说秀吉会在聚乐第大办观月宴,可就算是想去,恐怕也不一定脱得开身,便只得回了秀吉说是公事繁忙,恐怕去不了了。而这封信刚刚回出去,就听传令言曰:石田治部来访。 三成的突然到来让他很意外,按秀次自己的话说,三成是个地地道道的秀吉控。而秀吉此刻正在京都,三成没有必要特意跑来大阪来探望自己吧?不过见他匆匆忙忙的样子,秀次却不由得略一蹩眉――看他如此慌张,也许是关于绯岚的事情? 上次在山形的时候,本来是要一起再走一点路的,可是后来她却提前一夜自己先跑了。虽然他也埋怨过:绯岚怎么这么不讲义气。之类的话,可三成俨然早就知道了似的,并没有多说什么。既然人家两口子都说明白了、他都不在意,那秀次还着急个什么劲呢?既然三成来了,就要好好问问他家绯岚君的状况――在新都岩出山城过得到底怎么样了。 “出什么事了?”秀次见他匆忙的样子,却暗暗觉得有些不妙,“是绯岚君出什么事了吗?” 三成进了屋,只坐到他对面,微微点头,“她不见了――说去京都找我了――可是我等了她好久都没有到,她没来你这里吗?” “没有啊。”他摇摇头,“这几日不论是毒蜘蛛云绯岚还是最上家的云公主都没有――一点消息都没有。”秀次慌忙追问道:“岩出山城那边探过消息了吗?” “当然。”三成说着,却拧起了眉,丹凤眼中透漏着绝对的不快,“都是因为那个伊达――她才会自己一个人跑出来!早知道干脆就不要让她回什么主家,干脆跟我一道回了京都也就免了这么多麻烦!”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了――三成,政宗他说了什么没有?绯岚往哪里走了你知不知道?” “说是在佐竹封地发现了她的佩枪。”他的脸色很不好,“佐竹――摺上原之战后,和伊达关系最为交恶的就是佐竹……” “不过你和义重大人关系还不错,去问过他了没有?” 他依旧是摇头,“问过了――可是没有。”他顿了顿,“这几日我辗转京都水户之间,可是她却音讯全无――莫不成――莫不成真的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三成你先别急,越慌是越想不出办法的。你在沿途有没有听过什么传言?” 秀次的提醒却让他微微一愣:“若是传言,我倒是听说义重家臣之女夕颜――”说到这里他却怔住了――三成这才发现他从未细想过关于夕颜的传闻! 刺肩不刺颈――这不仅疼而却不一定会速死,再加之上次她所说的箭伤在肩――那会不会就是代表…… “什么夕颜?你想到什么了?”秀次见状赶忙追问。 “糟了――错过了!我错过了!夕颜就是云子!”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回一趟水户城去找义重。” 一说水户城,秀次倒是先行反应过来,“等一下!”他叫住了三成,“今天栗名月,秀吉殿下会在今晚宴请各路大名――义重大人肯定会出席的,你若是去找他,倒是应该去京都!”三成听了,只是点头应了,便匆匆出门。 秀次在之后便听闻这十五夜所发生的事情全然不平常,比如也许是绯岚的女子“夕颜”被献给秀吉殿下,比如因为各种巧合,她则被赏给了三成。 听及至此,秀次似乎也能松上一口气――看来他们还算有缘,不知道这婚礼是要去哪里办呢。过几日腾出了半天的时间,他便也赶去了京都。 可本来所想的铁三角聚头,却并未如愿。秀次进了门就发现三成依旧对案独坐,他便径自坐下,玩笑的调侃:“怎么孤零零一个人,不叫你家云子陪着你么?” 三成握笔的手略一顿,却很快抬起头,说了句,“不要跟我提她。” “……这――这又是出什么事了?”秀次显然是状况外,“昨天不是一切顺利吗?你不是已经将她接回家里了吗?” “我真没有想到――我真没想到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刺杀秀吉殿下的准备!”他放下了笔,“要不是我昨天误打误撞将她接走,秀吉殿下会有性命之忧!” “啊?”秀次一惊,“不会吧?我觉得她不可能像是能做出这种刺杀――不,就算是能,她可不可能心思缜密到设出这么庞大的一个局。”他微微摇头,“不可能――我感觉她一切的信条都是走一步算一步,她哪有那么大的心计!?” “知人知面……不知心。”三成闷闷的哼声道,“我真是……看错了她。” “……这是你猜的,还是她说的?” “这不就是事实吗?不仅身上带着刀――她的忍者还在西丸附近被抓,这一切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这分明就是连刺杀过后的路都铺好了!” “三成,我无数次的说过你太固执――”秀次也微微皱眉,回绝道:“认准了的事情,永远会按照自己的想法,从来不听别人的辩解。别人的想法,你也不想着去接受――我以为,这对她会是个例外,可是我错了。”他缓缓的摇摇头,“三成,你认识她比我要早得多,可是你为什么就看不懂她呢?她的心地如何,去为伊达挡毒这件事你不就看的很清楚了吗!?”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她……”三成重复着,却终究难以承认这个明明已经推演好的现实。 “她喜欢你,我看得出来,连我都看得出来!”秀次上前半步,双手按在他的书案上,“她对你解释了对不对?可是你没有相信她对不对!?” “我不信――”本来执着的丹凤眼中此时却出现了一丝动摇,“我不信茶茶会指使她做这种事……” “我信。”他顿了顿,稳了稳语调,“浅井茶茶心机很重,比云绯岚重得多。当局者迷,你看不清楚,是因为你看着她长大,她就像你的妹妹一样,你容不得别人说她一个不好――对不对?可你为什么不能从绯岚的角度去重新推演一次这种事情到底是有没有可能啊!?”他一字一顿的咬重了音,“三成,错的是你,不是云子。” …… “三成……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呢?” …… 她的诉说一次次的回荡在脑海――那是他所见过她眼中流出过的最哀戚的神色。 他该去道歉的――魔怔一般站起了身体,匆匆赶去伊达藩驻地,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返回之时,却见秀次一脸惊慌的看着刚刚送抵的消息,可那纸上只写着――伊达家家臣毒蜘蛛云绯岚暴毙于陆奥岩出山城。 ……为什么,你却连道歉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错了――错过了……再一次错过后,却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 ――――――――――― 月色皎然,惨白的光芒冷冷的照向大地。 此时的绯岚只是抬起头,望着他的脸,也没有伸手推开,也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惊魂甫定,她微微垂下眼移开视线,“秀次白天来过,可你没有出现。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我只是怕我真的见到你的尸体的时候――我会崩溃。”说到这里,他再一次环紧了怀抱,紧到难以呼吸。“秀次告诉了我你是假死,所以我马上赶来救你。” “好了,三成。”她此时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身体,挣开他的怀抱,“为什么要来道歉呢――明明已经说了那些话,明明逼着我做了决定……可为什么现在要来道歉呢!?”此时的泪水止不住的盈眶而出,“三成你好自私……为什么不能让我一直恨下去怨下去……偏偏还要来扰乱我的心呢?” “……我只是以为……还有挽回的机会。”他伸手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滴。“对不起。” “不要再道歉了――我不想听了!”她轻轻地摇着头,“我不想对不起你们任何一个人――所以请不要再道歉了,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政宗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二人面前,和三成视线交汇的瞬间,他的脸上却不愠不怒,只是异常平淡的说道:“我这次会把她照顾得很好,请你放心,所以,也请放开我的未婚妻。”他咬重了最后的归属的三个字。 环住她身体的手臂缓缓地松开了。她以为三成会再说些什么,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也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夜风中,只留下丝丝落寞。 【中卷完】 ------------ 下卷 尘埃落定 绝世奥羽云御前 ------------ 一四一章 所谓后事 更新时间:2012-03-13 习惯或许是一样很可怕的东西。 本来的三口之家从此之后也变成了绯岚和夕子相依为命――请原谅我姑且用了这么诡异的说法,不过现在这个家中也确实只剩下了这两人而已。 绯岚有时候会发神经,突然说上一句:“大叔怎么还没回来――送封信要那么久吗?”随即就被夕子赏了一记爆栗,痛斥一句:“你给我清醒一点。” 大叔已经不在了――他不会再帮着自己忙东忙西。 ……而送信,也更是无稽之谈。 世上已经再没有了云绯岚这个人,夕子作为妻子名义上还是要替夫君守丧,而正主绯岚则是彻底领回了最上云姬的身份,回家住也仅说是多陪陪嫂子,合理合据。 毒蜘蛛之死,世上众说纷纭,传来传去,竟没一个靠谱的。只是有所谓的“天妒英才”方才算是得听。 绯岚和夕子不可能有什么子嗣,所以理所当然的云家绝后。亲者哀之,说可惜了这一名良将英名竟无人传承;仇者快之,说这贼人用毒为人不齿,以此结果均是报应。 关白秀吉自九州之战则对伊达家那善于诡辩之言的毒蜘蛛颇有兴趣,总想着让政宗将他领来见见,可直到传出云绯岚的死讯都未能如愿。可殊不知,他已经早就见过了那位武将,只是见而不识罢了。之前绯岚曾将吉光骨食进献给秀吉,得知毒蜘蛛之死秀吉也干脆将吉光骨食返还伊达家,以表慰藉。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见不到的永远是最念的,关白秀吉这一点倒是占得足足。 时光疾行,三个月的丧期已过,关于毒蜘蛛云绯岚的一切也被淡忘得零落无几。整整三个月的时光,养伤不说,她还要好好的去习惯最上云姬这个身份。可事实上,政宗见她除了记得穿女装出门、身上不带利器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改进。依旧疯疯张张不减当年。 养伤其中,爱子也来探望过她,相对于绯岚的愧疚,爱姬则是依旧淡淡一笑,一如当年初见的雪夜。“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绯岚,这次说好了,可就不要改了呀。”绯岚一开始还不知道爱子说这话的言外之音,直到几日之后她便得知秀吉要求各大名将正室送往京都作为人质。 虽然小田原之战之后,天下趋于平稳,可秀吉的疑心依然不减。眼见就是腊月了,本以为这会是乱世之中过得最轻松、最惬意的年――但据说许多家的大名的妻室早已抵达了京都,想要拖到年后,显然没办法占这个例外了。 收拾行装的时候,绯岚也跑去添乱,添乱添到最后却扑住了爱姬树袋熊似的死死的搂住不说话。 “你不用自责什么――这是我身为妻子应该做、也必须要做的事情。”爱姬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你也别会错意了,我根本不是为了躲你们才去京都的哦。” “我替你去!大不了我替你去!”绯岚咬咬唇,放了狠话,“我好歹也会点功夫,照顾得好自己!” “呵――瞧你这话说的,”爱姬一听便笑了,“纵使我们放心都遣你去京都,殿下他也不放心呐,你去了京都还不直接和那位石田大人跑了?”见一提三成,她脸上微微的动容,爱子赶忙改口道,“再者说来,殿下说你不喜欢那个地方,暂住都会睡不着……久居哪里还受得了?” “……他又在说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了。”绯岚虽然是这样说着,最后却只是一次次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你是他的家臣,把你留在他身边,总归是有所辅助的,这一点我可做不来。”她轻轻抚摸绯岚的长发,“等到婚后,可万万不能再这样调皮莽撞下去了,我不在的时候要替我照顾好他。知道么――” 可这姐妹分别的动人场面还没有赚足眼泪,就听得屋外一阵脚步声,随即纸门一拉――政宗看到的便是这两个女人――是的,完整的说法是:他的!两个女人!搂在一起! 他嘴角的微笑渐渐消失了,回忆里则是分别走马灯似的回放了:娶天童夕子、压倒衣冠不整的饭坂猫儿等等不良情节――不不,等一下,当年在小滨城,地震过后爱子来探望――然后!她们两个!睡在一起! 印象深刻啊!记得第二天早上发现爱子不见了的时候沿着脚印找来的时候,她们两个是睡在一个被窝里―― 天哪!他好像真的发现了什么啊! 政宗的脸立刻就黑了,顾也不顾爱子的惊异的眼神,大手一伸,拎了绯岚君的后衣领拖了便走!“绯岚你出来我跟你有话说。”丝毫不顾她的挣扎便就这么拖出了屋来。 “干嘛干嘛?!你想勒死我吗?”松手后,后者哀怨连连,“有话好好说,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喂!到底是谁在动手动脚啊!”一语不合,俩人倒是有开吵的架势,“你――你和爱子你们――云绯岚我都说了,一个夕子就够你闹的了!你能不能别――” “怎么啦,一个热情的拥抱都不行啦?”她倒是毫不退让,“爱子姐姐要去京都了,我不过是抱一下表示一下心意都不行?让她去京都,我都不放心,也不知道你怎么放心得下!” “……所有的大名都已经让正室前往京都了,不让她去还有谁是更好的人选?”政宗摇摇头,“那里可是关白的眼底下,小花样只会弄巧成拙。我已经帮她打点好了事宜,你也别较这个劲了,不用担心什么,她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她终究没有讲刚才向爱子说的,要去京都替代她的蠢话。京都她去不得――恐怕这辈子都去不得。因为京都给她留下了太多不好的回忆――比如秀吉,比如茶茶,比如……三成。 “不说这些了,绯岚你是不是不知道今晚成实结婚的事情啊?” 政宗一语惊醒梦中人,她听后一愣,“什么?成实结婚!?这可完全没听他讲过啊!”哦哦!怪不得成实这几天见了她躲躲闪闪的,连个正眼都不给她瞧,敢情是因为要结婚了? 不过其实绯岚还是琢磨了半天成实兄结婚和躲着自己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深思熟虑了很久她才提出了一个初步推论,那就是――没有关系。 “我以为你和藤五郎、原田他们关系不错,会有人通知你的呢。”政宗一见这种反应也有些惊讶,“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嫌弃你在上次藤五郎寿辰上闹得满城风雨,所以没人敢叫你去了是不是?” 绯岚听他开这种玩笑,不由得赏了一记白眼给他,“是,他怕我再把你打包穿上超短裙,人家新娘子都觉得没你长得漂亮,羞得自愧不如,行了吧!” “……云绯岚你不许提那茬!”政宗如同被踩了尾巴似的立刻回嘴,可那少女见了却只是吐着舌头朝他扮了个鬼脸。 既然是成实结婚,那贺礼自然是少不了了,眼见只有半天的准备时间,暗暗骂着成实这个人太不讲义气了娶妻这类大事也不知道言语一声!但还是颠颠的跑去找了原田家中,学着自家殿下的样子,二话不说拎了宗时的领子就走,丝毫不管宗时兄弟饭还没吃到一半。 “我说云公主您能不能别拉拉扯扯的,被人家看见了就算您不在乎,我还怕被殿下叫去训话呢!”宗时的一边袖子依旧被绯岚攥在手里,近乎拖着被面前的少女拖出了家门。 她似乎也同样不满似的,停下了脚步却转身朝着宗时发起了牢骚,“你肯定知道今天成实娶妻!你为啥不告诉我?” “……成实不让我说。” “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你这人够便宜的呀?”绯岚嘴上不依不饶,还不忘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姓原田的你还是不是我兄弟啊!再说成实这人也真是的,干嘛这么大的事连说都不跟我说――” 宗时看她自顾自发着牢骚的样子,却不免想起成实交代给他――说不能把这件事告诉绯岚的神色。原田宗时不傻,他看得出来成实是有些在意绯岚的。只不过……只不过我们的绯岚姑娘好像根本就把这火儿发错了方向呢。“云绯岚――你这个人真糟糕啊。”他伸出手来用力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又说我糟糕,我哪里糟糕了!”这次她倒是回了嘴,那只大手重重的压着她的脑袋让她有些直不起身子,“原田宗时我脖子快断了啦快点松手啊喂!” “不过说起来,绯岚君你到底来我这里是干嘛的?”宗时总算是良心发现的松开了手,垂下眼来看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少女。 “这还用问,当然是研究送给成实君的礼物啊!”言归了正传,她也来了精神,“你想好送什么了没有?” “……送什么?送钱算了啊。多方便嘛。” 真是……直奔主题! 绯岚听了这种回答还真是面部僵硬了好几秒,最后转成一个鄙视的眼神,“都是好兄弟,提感情多伤钱!俗不俗啊你!” “那你说送什么不俗?”宗时听罢也一脸不屑,“说来听听?” ------------ 一四二章 大闹婚宴 更新时间:2012-03-14 绯岚摸着下巴考虑了很久,“婚礼嘛,如果是西式的婚礼怎么能没有蛋糕呢!要不然就赶个时髦就送他一个结婚蛋糕吧!”她低声的自语着,嘴角还不忘挂起一抹略带诡异的微笑。 蛋糕。是的,原田宗时没有听错,云绯岚口中说出的确实是蛋糕二字。 听过蛋,也听过糕,可是蛋糕什么的他似乎完全不明白。他只知道年糕。 还没等他略显土鳖的问上一句蛋糕是个啥,可显然更苦恼的却是云绯岚自己——虽然说了蛋糕的想法,却依旧捶胸顿足的懊恼不已。 没有烤箱让她用什么做蛋糕!?难道是铁锅吗?坑爹啊!工具不全真是害死人呢!不过虽是这样说,你见过谁家穿越过来还带着一大套厨房用具的?就算有烤箱也没有电好吗?不赶上个打雷哪里有电给这群古代人用啊! 关于推新的想法也被事实无情的否决了,最终也只能选择送钱——不过她来找宗时的这一趟倒也是没白来,至少她还在原田家蹭了顿饭呢! 也没闲着,吃完了饭,俩人也就直奔了成实家。好歹也伸把手帮着人家忙一忙嘛!可是成实见到她的表情是绯岚从未想过的,大概翻译过来就是:不该来的你又来了。 这种神色让她深感挫败。 可既然来都来了,绯岚便秉承着:我都来了就一定要帮忙,就算不帮忙也要帮倒忙!的原则,忙里忙外不亦乐乎。 眼见天都黑了下来,可是新娘子还没有到呢,绯岚有些饿了,决定先去找点东西垫垫肚子。天色暗了,还没有燃上灯,屋子里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塞着饭团走来走去、溜达了了半天却好像看到了一碗——抹茶酱?嗯,这个绿绿的颜色嘛,看起来真的很像抹茶——她的大脑也微微有点抽筋,竟然沾了一点放在嘴里,之后—— “好辣!尼玛这是芥末啊混蛋!”被辣得内牛满面的绯岚君本想喝杯水止辣,抓起身边的碗抬起来便喝下去了半碗—— “噗——”不过喝嘛,倒是喝了,只是又喷出来了。“为啥是酒啊!” 这一次真是雪上加霜,她也没敢再吃什么喝什么了,只是辣的泪流满面鼻涕连连。喝了点酒,脑中灵光一现,想起的却是第一次喝酒喝多了成实背自己回家的情景。 背自己回家——在自己闯了麻烦的时候、在自己最低落的时候……他总是能以外的出现。伏在他的背上,是如此温暖——她一直都记得,永远不会忘。 …… “成实,嫁不出去的话你娶我不就完了?” “你是我未婚夫我当然要你背!” …… 成实这个一直被绯岚开着这种过分玩笑的人,今天要结婚了。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成实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吧——都是自己太过迟钝,完全忘记了这些事情。 绯岚想及至此,换忙跑了出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北风卷急着细碎的雪沫吹散在空气里,慌慌张张跑到正殿,新娘子还没有到,可成实却已经早早的换上了黒绸和服、斑纹摺裙,手中捏着白纸扇正心急的等待呢。见门口出现的是绯岚,也微微一愣,很快招呼她道:“我和殿下正找你呢,刚才跑哪里去了?” 政宗刚刚抬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绯岚二话不说直奔着成实跑过去了——然后就是一个热情地拥抱,一边死死地搂住不撒手还一边把眼泪往他的衣服上蹭,这种声情并茂的哭诉也确实少见,只听绯岚君毫不顾忌旁人眼光,只是径自哭诉道:“成实——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啊?”成实君没敢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只是一个闪避不及被她挂住了脖子,面色尴尬的一脸状况外。“绯岚——你身上怎么有酒味儿?喝酒了?”事实上他很快意识到,绯岚不仅是喝酒了……而且还带耍酒疯儿的。 “成实……你说好要娶我的!说好的!!我们说好的!你怎么可以不讲信用呢!”绯岚抬起头来,一脸无辜的望着他,惹得成实脸上又是一热。 “你——你别闹了……” “谁跟你闹啦!?人家把一辈子都交给你了你就这么对待人家……?成实你怎么能可以娶了别人呢?”说着,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噼里啪啦的落在他的衣襟上。也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装的,总之成实心里也一慌,赶忙伸手去擦她的泪水。对于女人,成实总是不擅长处理,而对于云绯岚这个女人尤甚。 也不能说绯岚说的就只是醉话和玩笑,那几滴眼泪并不是骗人的——说好佐和山城落成之日就娶她进门,可最后还是落得放手离开的结局。明明已经决定忘掉了,可却总是有意无意的触到那道旧伤疤。她抬起头,看着成实的脸,却见他嗫嚅着嘴唇,好大努力后似乎想要开口,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只觉得腰上一紧,不顾挣扎便被身后的人将她从成实身上剥了下来。 还没等绯岚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政宗又是一个极其熟练的动作,将她扛起便走,丢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夺门而出。 而好在是没有被新娘子看到这一幕,那位未过门的夫人看到了自家夫君之后也只是有些奇怪他的衣服怎么有一点湿?倒也没多想。 就算那头成实的妻子没什么意见,主君政宗则是被气得够呛,扛着她走了半天就感觉那双小拳头在不停地敲打他的后背。他微微止住了脚步,“你干嘛?” “殿下——放我下来……我想吐!” 之前早就说过,政宗殿下是处女座,理论上是一个非常洁癖的星座。所以此话一出,绯岚便如愿以偿的双脚落了地。却只见她轻轻拍了拍胸口,并没有去呕吐的意思,“绯岚……你不是要吐么?” “……咽回去了。”她的表情异常淡然。 云绯岚我可以假装不认识你吗?可以吗可以吗!? 政宗最后也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算了,”他皱了皱眉,“你的酒醒了没有?” “……还好,现在算是清醒。”她转过身来,倒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殿下,你这是要干什么嘛!我还没看过结婚什么样呢。” 你这是去参加婚礼吗?云绯岚你这架势是要抢亲吧!?不过虽然政宗这么想着,可却终究没有吐槽她,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绯岚见吵嘴不成,也被这眼神盯得发毛,酒劲儿也被彻底吓醒了! “怎么不说话了?”政宗这时方才开口,语调中霸气十足。 “没——没什么想说的了。”她低低的回了一句,“没事了我先回去陪夕子了——”说着一个转身就想溜,政宗则是早早的瞧出了她的动作,未等她踏出第二步,手臂一揽却已经把她圈在怀里。 “跑什么?”政宗微微侧过头去看她的脸,“看我吃醋,你觉得很有趣是不是?” “……没……” 她慌忙摇头,却让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却压了声音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那你的意思是,你真的喜欢成实,不是故意气我啰?” “……更……更不是!”她慌忙想要挣开,却始终得不到预想的效果。“殿下你别多想——我刚才开玩笑的!” “真的是开玩笑?”他低下头,薄唇却在她耳侧轻啄厮磨,“那我想知道,你当时说要我娶你,是不是在开玩笑……或者说,真的只是一句气话?” “……我是认真的。” “你竟然犹豫!”绯岚怎么也没想到政宗竟然会用这句原话来退还给她,还未等她惊讶,却听他在耳边说着,“他能给你的一切我都能给,他给不了的我也能给,你若真的想好了,下一次请你也不要犹豫。” “殿下,既然说到这些——我也有句话说。”她推开他的手臂,转过身去面对面的望着他,“我这是最后一次和你说——你不欠我什么,你没必要这么执着于把我娶进门,说什么给我一个名分,说是补偿我——你说欠我,你欠什么?摺上原受伤,是我自己大意了,小田原中毒,那是被逼无奈,我若放任你中毒,那毒蜘蛛就会被诬陷,也许早就身首异处了。你懂吗?这两件事和你无关,若是算,顶多也算个意外罢了。所以我不希望你是为了补偿我为了同情我可怜我才想要娶我。”她轻笑一声,摇摇头,“当然,也许是你依旧是在拿我开玩笑呢。” “我承认,我一开始是在开玩笑。可是后来不是了——不,早就不是了!”他扣住了少女的肩,“我没有开玩笑,也请你不要再把这一切当成玩笑了!” 绯岚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抱住了面前的男人,“殿下,谢谢你对我说这些。”——这是他能回忆起的,她第一次主动的伸手朝自己的拥抱。贪婪的拥她入怀,可却听怀中的绯岚说着的后半句话,“殿下,我知道你觉得你的同情也好、补偿也好,和‘可能喜欢’而娶我进门的结论并不冲突。”她顿了顿,“——你让我做你的女人,这可以,只是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就请不要娶我。” ------------ 一四三章 不速之客 更新时间:2012-03-15 已入了夜,冬季的半轮残月洒下的月光也泛着格外凛冽的凉意。 听到这一番话,愣住的却是政宗。 从未想过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从未想过,她的执着背后究竟是什么。 他想不到、猜不出、理解不了。 “为什么……?” “我只希望我以后嫁的那个人,既然能牵起我的手,那就能牵一辈子不松开。”她倒是笑了,“这很难吗?不,你觉得很好笑吧。我是不是把婚姻想象得太过神圣了呢?” “为什么你这么不信任我。”见他认真的样子,她却只是笑而不答。自顾的松开了怀抱,抽身离去,留他一人在茫茫冬夜中。“……你到底是不信,还是不敢信……?”政宗望着她的背影,喃喃的开口,“云绯岚你到底是白痴――还是胆小鬼啊?” ……还是说……依旧需要给她时间让她认清楚说要嫁了到底是不是一句气话呢? 轻轻地呼吸,嘴边浮出一片白雾,模糊了视野中那点残影。 三日后,正室爱姬夫人便如期前往京都。 于此同时,也有一支舰队在港口靠了岸。虽是低调出行,可举手投足间的气宇却格外不同。一行人下船后,没有片刻休闲便换了马匹立刻上路。数十骑卷起烟尘,没有投奔京都或大阪,却直指东北陆奥之地―― “什么?大明的使臣?”政宗听了这种上报颇有些怀疑,“没听说关白那边有造访的消息,怎么就突然来这里了?” “殿下,他们确实是这么说的。” “……”他稍作沉吟,却依旧点了点头,“把云……咳,云公主叫来,然后让我们大明的客人稍坐片刻。我们马上去见他们。” 如此安排过后,侍从出门后,政宗却微微皱了眉―― 果然还是躲不过。 ―――――――― 接到如此的传达,绯岚的心中不由得犯了嘀咕。 不去秀吉那边、不造访德川家康,可偏偏来这个地方――这算什么道理?可如果是来打探消息的间谍,这种动作未免又太大了些。 没敢太多犹豫,只是匆匆赶去天守阁。 进门时,却见屋中已经有三人在座。一是主公政宗,而有两人并肩而坐。见她进屋,其中一人侧过头来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随即轻哼一声那趾高气昂的态度让绯岚着实厌恶。而另一人则是连看都没有看她,只是低着头,显然是官阶稍低,没有什么动作,只是跪得端正。 “殿下。”她行了礼,随即坐在了他的身边,未消他介绍她的身份,倒是先“刷”的一声展开纸扇挡在面前,微微颔首。“两位大人失礼了,妾身只是对大明很感兴趣,还请允许妾身在这里稍坐片刻,请大人见谅。”她依旧用了日语,眼中溢着纯良。“敬茶之类的小事,还请务必让妾身代劳。” “云姬你又在淘气了。”政宗虽是有些埋怨,却暗暗用眼神示意了她做得不错。 那位低的翻译官听了,也只能是点了点头,随即和身边的人低低的禀告了几句,那人只是一脸反感的摆摆手,“随她去吧,快说正事!” “是!李大人。”禀告完毕,他方才面向政宗,款款而言:“伊达大人,我们远从大明渡海而来,是为了来带回一个人。根据我们所打探的消息看来,那个人正在您的领地,希望您能配合我们将他带回我大明。” “哦?”政宗倒是笑了笑,“你的意思是,怀疑我窝藏了什么人犯么?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又是什么人?我怎么相信你们是为大明天子办事的?” 那二人对视一眼,翻译官则将腰牌举起展示了一番,眼神示意了身边的那位李大人,“这位是从五品锦衣景副千户,景大人。” 景大人!?……不对!刚才他不是叫那个人是“李大人”吗!?就算好久没有听过汉语,可这“李”和“景”的发音她还是分得清的。为什么要故意这么说呢? 绯岚虽然怀疑其中有猫腻,可却没有点破,只是细想刚刚那句话――锦衣……莫不成是锦衣卫?――到底是谁,能让他们锦衣卫不顾远渡来到这里啊! 突然她的脑海里却闪过一袭人影,很多词汇在她心中组建在一起―― 风雅、高贵、旧僚、还有――一条鞭法! “好,那你们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样,你总要跟我们说明,这样我才好派人跟你们一起去抓人啊。”政宗则依旧兴趣缺缺的样子,开口问道。 “这个不必劳烦了,我们自己带一些人,凭我们便可将他擒回,您只要不做干涉便好。”那李大人开口,随之那翻译官则一字不差的译了出来。 政宗听了这种回答,却望向了绯岚的方向,而她也微微侧头,朝他的对着唇语:没译错。 她之后却没有任何心思去帮着政宗判定到底翻译的有没有偏差,只是故意嗔怪道:“这位大人您说的真是无趣,什么抓人不抓人的,没有什么更有趣的事情,那妾身可就先退下了哦~”不等政宗阻拦,她已经退出了门外。 阿初…… 难道真的是阿初!? 她在庭院中奔跑着,风声在耳边呼啸,匆匆忙忙跑得气喘吁吁,直到站在阿初面前,却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句话也说不上来。 “绯岚,坐下歇歇吧。” “……阿初你――你――” “他们来抓我了对吗。”阿初这种淡然的表情却让她一怔:真的是他!锦衣卫要抓的人――真的是他! “你――你到底是谁?”绯岚依旧喘着粗气,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衣服,“……阿初……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扯上锦衣卫!?” “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也很谢谢你,一直没有追问下去。”他依旧是温柔的抚摸她的后背帮她缓解急速奔跑后的不适。 “……一条鞭法,难道你和张居正真的有关系……?”她盯着阿初的脸,却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衣襟。 他点了点头,“我是他的儿子,家中兄弟排行第五。建初是我的字,真正的名字是允修。”阿初――张允修顿了顿,方才开口道:“这便是我的身世,已经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了。” “你准备怎么办?” “……跟他们走。”片刻的沉吟,他却如此的答道。 她抬眼望着他,缓缓的摇了摇头,“锦衣卫的手段你比我清楚得多,你回去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你跟我走!”说着,伸手就拉他的手腕,不容分说拖着便走,“不管怎么说,我们相识一场,我不可能让你这样被他们带走!” “绯岚,既然他们能追到这里来,那我们躲到哪里都是一个结果。”他被少女拖着,却依旧企图着挣扎。 “别开玩笑了!这里是日本,不是他们的大明!我不信就没有一个可以藏身之处!你只要跟我走就好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出了庭院,她一声口哨,白马腾霜疾驰而来。“给你两条路!第一,你自己上马,第二,我把你打晕了上马,选吧!”绯岚脸上没有表情,英气的眼中的锋芒不像是开玩笑。 张允修是受着传统儒家思想的熏陶长大的,古人都讲“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可是他则是听了绯岚一席话,发现这十年的书都白读了。 两人合乘一骑刚刚出城,却已然见着不远处红马白衣,煞是显眼。走得近了,却见那人依旧是大明衣冠,脱俗超然。绯岚瞧得出这人一定大有来头,看着身衣装就能认定他一定就是那一队锦衣卫中的一员,索性跨下马来翻身坠地。夕子此时也追了上来,马还未停,绯岚只匆匆交代了一句:“交给你了!”腾霜便已经跑离了视线。 枣红骏马上的人利落的下马,缓缓向她走来。白皙的肤色带着些病态的味道,纤细的身形却略略显得孱弱,静静地走上前来,盯着绯岚,幽幽地开口道:“你放走了我要抓的犯人。” “他不是犯人!” 那青年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绯岚,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诡辩。” 绯岚有些紧张的瞪着他,“说话要讲证据,你凭什么说――他是犯人!?他犯了什么罪?” “证据?”那人还是没有表情,乱风吹散了他的发丝,衬着那没有血色的面容,眼神依旧涣散而迷离,好像整个世界其实都与他无关,垂下眼,似乎是笑的哼了一声,嘴角不扬不坠。又走近了几步,方才看清了他的容貌――那五官精巧得像雕琢出的人偶一般,美得近乎令人窒息。 “是啊,没有证据你凭什么抓――”人字未来得及脱口,寒光闪闪的刀刃已经架到了喉间。连抽刀的残影都没有看见,只能怔在原地动弹不得――身手了得,此事果真不假。 “我们锦衣卫,就是证据。”逆转锋利的绣春刀,一滴血顺着绯岚的脖子缓缓滑下。就着他寒凉的话锋,冷酷高傲、不可一世。 ------------ 一四四章 大明锦衣 更新时间:2012-03-16 明末的厂卫,已经早就不只是朝廷鹰犬那么简单了。 绯岚望着面前的青年,手指探向了刀柄,“我不是大明的子民,就算你是锦衣卫,也请别在这里撒野。” “你是倭人?”他眉毛微微一蹩,算是有了些表情。 “怎么,不行吗?”绯岚垂眼看看刀刃,又看看那人。 “你如此保护他,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张允修罪加一等私通倭人企图不利于我大明?” “不……不对……”绯岚有些混乱,本以为能糊弄过去暂且解除危机,但没想到这锦衣卫却咄咄逼人,反倒又给阿初扣上了另一个罪名。看起来他是真的想置阿初于死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怎么不对?”他居高临下的傲视着少女,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喜忧不显。 “我……我是说你没有证据难道抓他回去严刑拷打让他屈打成招吗!?他顶多也只是被父亲连累罢了!再者说来,张居正一案本来就是受诬而为,你们锦衣卫不就是应当为他翻案的吗?为什么死死地抓住一个张允修不放呢!?” “姑娘是倭人,大明之事,与你无关。”说罢,收刀入鞘,转而就要上马去追。 “……他已经算是流放了,你们就当他被流放到这里!流放到这日本岛上,难道这样说还行不通吗!?” 那青年没有回答,径自上了马。 她觉得情势非常不利,这人身手极好,万一阿初被抓住,很有可能直接就地正、法了!想都没多想,抽出一把肋差就当做飞刀掷了过去。“想抓他,先过了我这关!” 那人拔出绣春刀将那肋差抽开,冷冷的瞪了绯岚一眼,依旧没有言语,径自拨转马头。 “不许走!!”绯岚心中一慌,鬼使神差一般趁着马还没有迈开蹄子的几秒钟跑过去,竟伸开手臂拦在马前! 马已经扬起了蹄子,显然是受了惊,那青年也微微一怔,讶然的盯着绯岚,两个本该完全不同的身影却在这一刻重合在了一起。 “……”嗫嚅着嘴唇,他似乎是说了什么,但绯岚终究是没有听清。面对惊马,少女却没有后退半步,倒是马上的锦衣卫勒住马缰,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有让马踩到绯岚,一脸阴沉的下了马,揪住了少女的衣襟。“你到底想干什么?找死吗!?” “我是找死,可是你的马没踩死我。”绯岚盯着对方,不依不饶,“我说了,想抓走阿初,就先杀了我!” “好,那我就成全你。”没有二话,将少女蓦然推开,还不及绯岚缓神,锋芒已经逼向了自己胸口!她赶忙退后,未来得及将刀拔出,那刀锋却已经点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冰冷的刀尖触及自己身体的那一刻,绯岚也停止了一切的反抗―― 无力。 绯岚这才感觉到自己其实是多么的半吊子,直到被杀的前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的刀法有多烂、功夫有多差。一直自诩身手了得,没想到在这人面前,所有的招数都失去了作用,就连逃跑的伎俩都不值一提。 绯岚有些绝望的盯着刀尖,但在碰到自己皮肤的前一刻,他却将刀一挑,刀尖划衣而过,却没有伤身。青年随即用手肘收了力,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绯岚的胸口。 “呜……”绯岚捂住胸口,退了几步,一个趔趄,还是坐在了地上。虽然感觉他没怎么用力,但这下也着实不轻,如果按照武侠小说来说,应该也算是受“内伤”了。而那青年却没有二话,伸手准备去牵马。 “不许走!”绯岚挣扎着直起身子。 “我本不杀女人,但你别逼我。”他回了头,本来清冽的眼神中,隐约出现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杀气。刀锋直对着少女,威胁道。 “阿初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去送死,所以你也别逼我!”绯岚伸手朝腰间探去,摸出了她最后的武器――黑洞洞的枪口直对着那人的面门。她没有朝他开枪,只是鸣枪示警一般朝天空放了一枪,“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若敢对他不利,我真的敢开枪杀了你。” 面对这样的威胁,那人似乎全然没有反应,权当绯岚是在演着和自己毫不相关的戏目,甚至这一次连头都没有回。 她心一横,“砰!”的一声,子弹再次脱膛而出,正对那人而去。 他似乎已有预料,可竟回身抬手挥刀去砍向那子弹! 随即,一切都似乎回放成了慢镜头,只瞧见左臂的纯白刹那喷出一道血花,那锋利的绣春刀被子弹生生击碎断为两截。 可怕。 她心中骤然一凛,手上的枪支也脱手而落,脑海里只剩得一句――这个人太可怕了! 听到枪声的时候,便已知道无处可躲,竟用了这种方法――用刀砍的方式让子弹偏离轨道!最终足以致命的一枚子弹,却只换得手臂上的一道连筋骨都未伤的血口。 他的视线定定的望了过来,目光如刀,利得怕人。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朝她走了过来。伤口虽然没有伤筋骨,可是似乎并不浅。那殷红的血液已然在那白衣上袖染出了一朵眩人的蔷薇花。 绯岚真的很想站起来逃跑――可是现在就连后退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是盯着他一步步走来,俨然迎接死亡的恐惧。“你不去追他了么?” “自然有人会跟踪他。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逃?”他单膝跪地与她同高,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明知道逃也逃不掉,就没必要逃了。”她直视那如镜的瞳子,稳住了声线没有颤抖。 “张允修也是一样,你为什么还要帮他逃?” “不一样。”她摇摇头,“他或许逃得掉,可是我不能逃,也不能退缩半步――我若退了,你一定会杀了我。” “你说对了。”那人伸出手来捡起枪,竟将它悬在绯岚面前做出交还的姿势:“不过我没有想到这火枪还能一次多发子弹,这算是我的失策。”他顿了顿,“我若把它还给你,你会再开枪么?这样的距离我绝对躲不开――你会选择杀了我吗?” “不会。” 意外的答案让他的秀眉微微一挑,“什么?” “从五品锦衣景副千户,从五品――也算是个朝廷命官了。”她却一扬嘴角,扯出抹笑影,“我不想惹上麻烦。” “云绯岚,看来你比传闻中的还要聪明几分。”离得近了,他身上淡淡的甘松香和着血腥味刺激了她的嗅觉。她下意识的看看那人的手臂,只见得那正红的色调染得越发浓烈,可他似乎全然不顾,只是见了绯岚的失神移目,“你看什么?” “景大人……这伤口――还是包扎一下吧。”她伸手指了指他的伤处,“流这么多血终归不好,不过既然是在下的误伤,在下很乐意帮忙。” 那青年本来就少有血色的脸因为失血变得更加苍白,他只是抬眼看看绯岚,不说话,却将伤臂微微前伸,算是答应了。 二人身上似乎也没有什么绷带随身携带,看来只好恶俗的扯衣服撕布条了。绯岚低头看看今天所穿的衣服――那身湖色描金小袖,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眼也没想到应该从哪里下手。 “怎么了?”他催促道。 “……对不起啊景大人,”绯岚赶忙陪笑道:“真是不瞒您说,在下还挺喜欢这身衣服的――撕了就可惜了,可不可以……撕您的衣服当绷带用用?” 这种得寸进尺,也亏她能想能得出! 可意料之外的是,那景大人却是微微一怔,那如镜的明眸凝视她片刻,好像在透过她的眼睛去寻找着其他一般。绯岚终于算是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赶忙低头道句失礼了,却被他捏起了下巴迫使她的直视。“……你当真是倭人?” “……不,算起来应当是大明人――” 听了她的回答,那锦衣卫却只是将眉轻轻一蹩,随即放开了手,指了指自己白衣的下摆,看来是同意她无理的要求了。 绯岚扯了几条布料,将伤口细细的包好,期间几次好奇的抬眼去望他,可每每总能撞见他一脸面无表情、却灼然的视线。 这家伙面部肌肉坏死造成面瘫了吗? 她虽然吐着槽,却不由得赞叹一句――人长得漂亮果然是连面瘫的表情都无可挑剔,真是奇怪了这人到底是怎么长的,照着bjd塑的吗?【注:bjd,ball-jointeddoll,球形关节人偶。】 他的皮肤很白,白到甚至能看到淡淡的青色血管。唯有手指碰触到他裸露的皮肤,感受到真实的温度,才能确定他是人类而非瓷娃娃。 “你的手很凉。”他突然开口,着实吓了她一跳。 绯岚抬头看了看他那张祸水的美人脸,只得暗暗点头,扯了嘴角尴尬的笑答:“景大人,您这么看着在下……在下一紧张就手凉还不成么――” “景翳。”他又是突然开口打断了她,“我叫景翳,不必叫我景大人。”他依旧是面瘫着脸,却朝她如此说道。 ------------ 一四五章 余情难却 更新时间:2012-03-17 还记得那年,郊野绛桃花开满树。 抬手摘下给她,却给倒刺划伤了掌心。 女孩闪着双明如星、漆如夜的俏眼,接过花枝,却依旧紧盯他流血的手掌。他刻意去藏,却被她牵住了衣袖。“三哥,你的手——” 他摇头说了句不碍事,可她却依旧扯着不放,拗她不过,只得乖乖将手摊开。女孩见了那深深的伤口,微微皱眉、一副心疼的摸样。 ——这个家中,只有她能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也唯有她,在这个家中真正承认他、唤他一声三哥。 她想用帕子擦,他却不肯,说是会弄污雪白的绢绸。可她却叹了气,说句,“三哥,若不用帕子,还能用什么包伤口呢?”上下打量自己两圈,却是粲然一笑得让春花失色,“这件衣衫我很喜欢,可不能撕了包扎用呀,莫不成要用三哥你的衣服么?” 笑容漾着春天的暖意,就连身上那浅紫色的袄裙,也淹没了视线内所有的色彩。 他伸出手来将被风吹乱的鬓发理好,脑海里却残存着她朦胧的笑音…… “芊毓——”景翳开口呢喃,透过那眸子,他只见得花开不败,春光永驻。 “什么?”绯岚错愕的看着他伸手过来——而景翳的眼神中则透着若有若无的迷离,轻轻托起她的一缕鬓发只是如此唤着她的名字。 她的开口惊醒了他,回忆残片中那模糊的身影却转成面前的和服女子。景翳这才回过神来,轻轻将她的发丝放了下,手心上徒留一个浅褐色的旧伤疤。 …… 他四岁开始习武,当时娘亲还在世,虽然地位卑微,但每天的日子也还好过。大哥二哥长他两三岁,虽也是庶出,可姨娘勾心算计,处处不饶得人。 当时他只想,以后要成为世界上最厉害的人,这样——便没人可以欺负自己。 可好景不长,娘亲的过世让他失去了唯一的庇护,父亲虽然将他留在家中,可这个家里却早就没了他的位置。 冷眼、漠视。近乎成了他童年的主色,而他也变得越发的冷淡寡言。 …… “……我长得很像谁吗?”绯岚伸手指了指自己,脸上带些惊讶的神色。 “不——”景翳低下了头,“只是感觉很像罢了。” “芊毓吗?”她不由得有些好奇,“那是谁?”见混得熟了,绯岚则是大起胆子开着玩笑,“看这样子——不会是你的恋人吧?” 那青年依旧是一瞬间的微怔,却黯了灼灼目光,迟疑了许久方才答道:“她——是我的妹妹,”他顿了顿,“景芊毓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 只有她是不同的。 从牙牙学语起,他似乎就很讨那幼妹的喜欢。可没想到的是,这一喜欢便是十年。 景家在朝中任职,虽然算不上是将相大器,但好歹也算名门正户,为地方知州。景芊毓,则是唯一的嫡出之女。 那年,她十二岁,他十七岁。她的聘礼陆续上门,而他则离开家门决意自己闯出一片天空。她伸开手臂拦住了他的马,泪滴崩落在他怀里吵着说就算是兄妹之碍也非他不嫁。他则要她等着,等着功成名就便接她出来,远离这污浊之地。 五年后,他入锦衣卫,功夫了得颇受赏识,连升三级,封为六位锦衣百户,衣锦还乡。未归故土久矣,他想幼妹应该早已嫁作人妇——幼时戏言一语,不可轻信。 可谁料,一抔黄土,一方石碑,竟是给他的回答。 逼婚。坠井。 他以为的戏言与撒娇,她却当真对待,而与卿陪葬的只有那空余的希冀。 此后一日当夜,景府骤然火光流散,其中上下百余口,均湮没于大火中,无一幸免。 香消至今,已是三年。 …… “后来呢?”绯岚只听得只言片语,却不由得如此追问。 “没有后来了。”他止住了话音,这才有些惊讶为什么已经和她说了这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最终只是缓缓起了身,朝她伸出了手拉她起来。 “景大人——”绯岚领了他的情,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却没有照他所说用姓名直呼,“关于张允修的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景翳美目流转,望了她一眼,却只道:“放任他在这里,不可能。” “我——我刚刚好歹也帮您包扎了伤口不是?也算帮了您了——”她拽住了那青年的衣袖,“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绯岚竟也跟他讨价还价一般软磨硬泡起来,“阿初他没有什么实质的过错对吧?你们抓他无非是因为他搞错了被流放的地点嘛!充其量也算是迷路罢了,你们的意思是——就连迷路也有错吗?” 那锦衣卫听了这番狡辩,却只是看着她半刻,“为何抓他,我不可能告诉你,只是你要清楚,他必须跟我们走。” “……他会死的,就算不死也会被你们折磨掉半条命的!”绯岚抓紧了手中的布料不肯放手让他上马,“你们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吗?” “你在求我吗?”他的脸上依旧不见表情,只是冷冷的说道。 绯岚一听这话却感觉这事情似乎有门儿,便连忙上前半步,松开他的袖子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连点着头,“是,我求你,我求你放过他!” 此时景翳的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变,弯下身子凝视绯岚那与她相似的眼眸和神色,沉吟片刻方才言道:“我们带他回去,这无可商量。但是如果你肯跟我走,我可以免除他一切罪罚,还他自由。”见她发愣,他却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那绝美的音色足以蛊惑人心——“怎样,你肯吗?” “……为什么——”她下意识的扭头避开了他的指尖,“因为我和她很像吗?” “是。”绝对的肯定答案。 “我是她的替代品?” “是。” “……如果我跟你走,你真的可以——放过他吗?” 她这才凝视他如镜一般的眼眸,却意外的看出他眼中竟混杂了异样的神色。“是。”他依旧如此回答。 绯岚低下了头,却迟迟都没有说话。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她回望过去,白马之上却是那熟悉的贵公子。“阿初,你回来做什么——” “他不可能逃得掉。”景翳打断了她的话,“不如好好考虑一下我对你说的。” “给我点时间——请给我点时间。”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此时,我就要带张允修回归大明,那时候你必须给我答复。”说罢,径自上马,缰绳轻轻一抖,红风疾驰而去。 “绯岚,他们的身手极好,我一个人不敢和他们硬拼,对不起——”夕子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径自的道着歉。 她听闻却只是摇摇头,呢喃道:“那是当然,他们可是锦衣卫啊。” “绯岚,出什么事了吗?”夕子见她脸色不好,赶忙追问道。“他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兀自起身,只是望着不远处那岩出山城的天守顶尖,微微的皱起了眉。 “绯岚,我会跟他们走,你不必这样。”阿初却开了口,“其实我早就想过,留在这里不过是我在一味的逃避着所谓的现实。”他微微叹了口气,“我早就想到过会有今天这一天。” “他们为什么抓你?”绯岚回了头望着他,“你犯了什么罪?不过是受到父亲牵连而被流放——流放,流放到哪里不都一样?你在这里算是流放夷地,这样说都不行吗……” 阿初听了却微微摇摇头,“不只是流放这么简单,他们想要那件东西。”他没有说透,可是绯岚却已经听懂——那件东西,就是那张古镜。 “那就让他们拿去好了!随他们喜欢罢了!” “不行。”阿初的回答执着得斩钉截铁。“你为何如此天真呢?那样东西究竟有什么样的意义,我虽然不知道,可是大哥如此叮嘱再三,就证明它决定来头不小……交给锦衣卫,谁又能说这件东西会不会真的呈交给皇上手中?官场阴险,你不懂。” “但是锦衣卫恶名在外——你比我清楚得多……被他们带走,你就算不死也会被折磨掉半条命——命重要还是那东西重要!?” 阿初的嘴角却微微一挑,带出一抹无奈的笑意,“大哥自杀,家破人亡的一刻——我就没奢望过我能活下去。你以为我真的怕死么?” “好——你厉害!算我白白替你担心了还不成?”绯岚咬了咬下唇,“既然你这么坚决——大不了,大不了我跟你们一起走。” “他刚才所说的条件,就是要你跟他走吗?”阿初一惊。 “没错。”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低头说道:“他答应我,如果我跟他走,等回到了大明,立刻放了你。”她顿了顿,“只不过……我是改名为‘景芊毓’,不再是‘云绯岚’了。” “你和殿下说过这件事吗?” 听到政宗的名字,她不免表情微微一变,“……还没,我想如果做好了决定,那就不必再说了。”此时抬起了头,倒是满眼掩饰一般的笑意,“我觉得那景副千户长得帅,功夫又好,官儿也不小——也算是个良人佳偶呢。” ------------ 一四六章 自私之人 更新时间:2012-03-18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 张允修知道如果她真的跟着景翳走了,那就是她用自己的一生去换自己的命――云绯岚啊,你想要忠义两全,难道要我去做忘恩负义之人吗? 他伸出手来,却戳了戳她的眉心,“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去担,不需要一个弱女子替我受牵连。酷刑也好、干脆的斩杀也罢,这都是我的命,和你毫不相干。”他见绯岚不说话,却只是开口说了道:“云绯岚,你为何说着要和我一同归国,难道你心里根本就没有过伊达殿下的么?” 她的身体微微一颤怔怔的看着他半晌,又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土地。 不知如何启齿。 如果说是三成,她也许真的敢说一句曾经爱过。可对于政宗,她不知道。牢牢的占据着主导的权力,似乎一切都是半推半就促成的结果。 爱么―― 一直自欺欺人的用主仆作为掩饰,可最后却依旧在崩溃的边缘搂紧了他近乎刁蛮的吵着要他娶她――是啊,明明已经答应过的,明明在心中似乎已经默认了一切,可最后的道白却为何迟迟念不出呢? “云绯岚你又跑到哪里去了!?一天不惹我担心你就没事做是不是!?”马蹄声过后,烟尘中一个暖的发烫的怀抱将她紧紧揽住。 她抬头去看那人紧张的表情,他那霸道的拥抱却不许挣脱。 就算很想救阿初,可是――真不想和景翳走。因为在这里不仅有她的家,也有她所爱的人啊―― “殿下,你怎么跑出来了,那些锦衣卫呢?” “暂且住下了,说是明天带了人就走。”政宗松开了她,却下意识看了看阿初,只是淡然一句:“阿初?就算你当时没有对我透露真名,我也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的。你骗得了她,可骗不过我。”允修听罢,却也只是笑笑不答。 入夜,岩出山城绯岚宅中。 她包出的饺子一如既往的咸,可阿初却没有刻薄的讽刺什么,只是戏言一句“以后恐怕就吃不到了。”只是这一句却惹得她满脸的面粉渣儿和成了面疙瘩。 最终一把扑住了他,而允修也是第一次如此的拥她入怀,轻轻地抚摸她的长发,却依旧是不说话。 “允修……” “不,还是叫阿初吧。”他打断了绯岚的话,却如此纠正道。 “我果然还是应该去求景翳――我果然还是应当去求他!我不能让你往火坑里跳……”她抓紧那青年的衣襟,可见他只是缓缓的摇头。 “绯岚,我最遗憾的事情,果然是――还没有看见你嫁给伊达殿下呢。”他如此说着,却引她入室,挑起灯来,拿来纸笔,提笔在火光下细细勾描。而绯岚看着他的一笔一划,却全然不知究竟是何意。 半晌,他终于画好了。将笔一收,嘴边却挂着歉意的笑意。“想做了衣服送你,又怕遭人非议――可这夷地却是真的没有我们大明的红事来得热闹。也许你嘴笨不会形容,或许说不出该是什么个花样儿来,别人又都不懂得我们的嫁娶之事。”他似乎有些尴尬的低头,将那薄纸提起在她面前,“所以我便画了花样儿,等你以后嫁人了,若是想用大明的习俗了――也能穿的体面。”他顿了顿,终究是浅笑着看着她,“绯岚。我其实真的很期待你有个好归宿――很想看到你穿着凤冠霞帔……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阿初――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低下头,迟迟都没有去接那张纸。 “千万不要再说去找景大人求情之类的事情了,没有人希望看到你这样的牺牲。” “那面镜子――如果我把东西交给他呢!?”绯岚想起身要去拿,可到底还是被他生生按了下去。 “我正要说这件事。”他脸上却没了表情,格外的严肃,“绯岚,和你不同,我的根在那,就算他不来抓我,我也是要回去的。我怀疑他们很有可能就是想要那面镜子。可那样我就更不能给。何况那面镜子也不一定换得了我的命……锦衣卫的作风毒辣,我也早有耳闻。”他顿了顿,“绯岚,那样东西,你将它留着吧――交给你反倒是比自己带着还要放心得多。” “那――”她要说话,却再次被阿初岔开。 “关于那件东西身后的秘密,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镜子以血为引会指出宝藏的方向,可我试过,并没有用,也许血统不合吧。”他近乎自语道,“它恐怕没有机会重返大明了,关于它的秘密,我也只是略知一二,不如不提了。你只做将它保管好便是――就当是个谜题吧。” 她只点头说了声好,便没了后话。只顾低着头伸手去擦眼角,阿初却是笑,只是说他习惯了她的笑颜,流泪之事,果然是看不惯的吧。 绯岚刚刚点头,可又听他一句说来,“明日你若来送我,更记得不要哭啊。”她还是不说话,似乎忍了很久,泪珠还是噼里啪啦的落满了衣裙。 明明在心里暗示着:就算他没有来这里……也一样会被锦衣卫带走――就算我们毫不相识,也是会迎来同样的命运。 冬夜漫漫,雪落遍地,她哭得累了,在他身边朦胧睡去,而允修却只是用湿了的帕子轻轻地擦着她的泪痕,轻声喃喃自语:“哭什么呢?我这只是回家罢了。” 故土,便是他的家。 第二日,锦衣卫一行便带走了允修。以礼送别,绯岚本不该去的。可是此时依旧站在了政宗身边,望着一行人,记紧了阿初与她所说,只是将手攥得紧紧,将手心被指甲刺出的疼痛作为戒示。 那瓷塑一般的美人见她到来,果然款款走近,不顾身边政宗异样的目光,只是垂眼凝视着她的脸庞,“你可想好了?” 她没有看景翳,却咬着嘴唇不说话。 阿初这一走便是死生难料,明知如此可又无从抗拒,明知如此,自己不能去救他――人,都是自私的。她云绯岚果然是贪恋着这一方水土人情,贪恋着她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啊…… 掌心传来刺痛,抬眼望去的却依旧是他如镜的眸子。 紧张――紧张得难以呼吸。 她松开了攥紧的拳,下意识的将手探向了政宗的方向,微凉的指尖触到他掌心的一刻,甚至要被灼得想要逃开。微微的退缩后,还是抓住了他的手指――拜托你,请抓住我的手,给我面对的勇气―― 她心中的祈祷还没有讲完,那只大手已经反握住了她的。掌心传来暖暖的温度,虽然将她的手握紧到生疼,可她还是稍稍弯起了嘴角。 “我想好了。”绯岚再一次的抬头,只迎上景翳的视线,“对不起,我不会当别人的替身,而且最关键的是……这里是我的家,也有我爱的人。”她只觉得他的手握得更加的紧了,同样也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抓紧他,“景大人,我不会跟你走的。” 终究,连他的名字都不曾唤过。 景翳的脸上依旧不见表情,却只是冷冷道:“那么他的生死,你不在乎吗?” 一句话的动摇。 政宗能感觉到她企图松开的指尖,却依旧抓牢了她的手掌,紧紧地,不容她的挣脱。 泪已经开始打转,却咬紧牙关生生含在眼眶里,不肯落下――云绯岚啊,你可是和阿初说好的。不能哭――不管怎样都不能哭…… “此等胁迫之事,景大人竟然还能做得出,真是让人惊讶,”身边的独眼青年手臂一带,将她扯到了自己身后,“您要带走的张允修现在已经跟您走了,您还不快些上路,在我这里停留什么?”他冷冷的看着景翳,下了逐客令。“她不会跟你走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那美得妖娆的男子依旧是没有半点表情,目光却落在绯岚的身上,步步紧跟。 对她而言,是一辈子。对阿初而言,是一生。对政宗而言呢?他会有很多女人的吧――少了自己一个,也不会如何伤感的吧。 “我――”她开了口,只发了一个音,剩下的话却卡在喉咙里,再怎么都说不出。明明早就松了手,他却依旧死死地不放开。 …… 没有人愿意看到你这样的牺牲。 …… 阿初对她说的一切都在不停的在脑海里转着圈,掌心中传来带着刺痛的温暖。她闭上眼,泪水却在阖上眼眸的那刻滴落。“我不走。”她这一句似乎用足了气力,微微合上手掌捉住他的手指,“我不走!” 景翳见她的样子,也只是垂下了眼,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便做转了身,翻身上马,那枣红的骏马疾驰而去,仅余萧萧凉风。 直至此刻,绯岚才跪倒在了雪地上,空余的手掌只顾掩了口,泣不成声。“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政宗也跪倒下来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绯岚,这不怨你。” 可她却自顾的在他怀中摇着头,抓紧他的衣袖哭得歇斯底里。 绯岚不知阿初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她只是觉得,是她毁了阿初的未来。 如此自私。 ------------ 一四七章 嫁娶诸事 更新时间:2012-03-18 痛哭过后,却并不是释然,而是后悔。 呆在家里闭门不出,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不出两天便整整的瘦了一圈。 政宗听闻夕子所说,赶到她家中的时候,拉开门却只见得她抱膝而坐,愣愣的盯着空墙好像在发呆。他进屋的脚步也似乎全然没有察觉,知道他坐在绯岚的面前,她的身体方才轻轻一颤,算是回了神。“你来了?”她的声音带些沙哑。 “你在想什么?”政宗在她身边坐了下,凝视她木然的神情,如此问道。 “想……他回去了会怎么样。” “结论呢?你都想到了什么?” 她摇摇头不说话。 绯岚望着地面,而政宗则望着她,又是半晌的光景。“我们结婚吧。”二人开了口,异口同声,近乎是同时说出这句话来。 她抬头,还未等相视而笑,却已经被他扯进了怀里。“绯岚,我不想把我们的婚期拖再下去了,上次是石田,这次又莫名其妙的扯出一个景副千户。我不管你们以前都是什么关系,我现在只想要把你娶进门,然后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女人。” “嗯。”她依旧没有说话,终究没告诉他――说要嫁他也是为了还阿初的愿。 虽然这最上家的云公主在岩出山城陪着政宗久居,迎娶之事传出开来,也算不上什么太新鲜的话题。可好歹云姬也算是名义上最上家的公主,该有的礼节总归不能少。 启程回归羽州山形城,也是她作为最上云姬的最后一次归家。 所住的依旧是那个房间,可是驹姬却已经早早的嫁入了聚乐第,当年偷看驹姬和秀次的恋爱经过的回忆历历在目。就连他的誓言也――恍然耳畔。 想去东夫人那里问安,可保春院直到最后也没有见她。 出嫁前的最后一夜,她睡得并不好。 早早便被侍女唤醒,梳洗打扮,换上一袭白无垢。长发挽起,用龟壳梳子束紧。脸上用脂粉画得雪白,头戴一块白盖头和面纱。 最上老爹扶她出门上轿,却什么话都没说。 伊达和最上的恩怨数十年未了,二十多年前他看着自己的妹妹嫁往伊达,如今,他又要送别一个出嫁同方的女儿。 隆冬时节,积雪已经很厚了,只留得那抹耀眼的白,一身衣装与雪同色。绯岚只是立在其中深深行礼,这时才真真正正的唤了他一声“父亲大人。” 送她上了马车,腾霜载起主人开始奔跑的时候,绯岚才模糊听得一声:“我早就知道会有今天。”她对这句话思考了好久,想起初见驹姬时她的断然,以及自己无谓挣扎之后的一番际遇,却顿悟自己不过是走了许多弯路,绕了一个大圈,最后依旧回到他身边。 要出城的时候她却突然叫人勒住马,探出马车望着那被他揍过的守门小哥――看来已经被调到山形城门一处来工作了,也不知道这是否算是升迁。 “云公主,您还会回来吗?”他如此却问道。绯岚摇头,却只是令人给了赏钱,便重新上路。 马车摇摇摆摆,行走在奥羽山脉中茫茫的雪原。 抵达陆奥岩出山城的时候,天已经将暮,马上就要黑下去了。下了马车换了一直被绯岚吐槽为像棺材似的轿子,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好歹是入乡随俗。 岩出山城本丸中,婚礼的一切早就准备停当,只等着新娘的到来。正座上的政宗虽然面对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可还是瞧得出他眼中的紧张踌躇――别会错意了,是的,政宗殿下并没有紧张结婚这码子事,而是紧张这大婚之时,我们可爱的、坑爹的、操蛋的新娘子云绯岚可千万别再惹出什么事了。 理论上,若是身为侧室并不需要刻意办的这么大排场,可若说那最上云姬只是普通的侧室,又实在有些对不住那出羽名门最上家。又有传闻说既然云姬是毒蜘蛛之妹,那自然于是功夫了得,没有赐城他方,反而后来也一直追随着夫君为伊达家出谋划策,时有征战他方,尔后被世人尊称为――云御前。 闲话不提,我们且先说这日的婚礼。 灯火通明,茫茫银雪反射着火光,就连夜空也被点亮一般。送亲的队伍长长的,城主政宗的婚礼自然是热闹非凡。虽然自己也是娶过妻的,可是被娶还是头一遭。虽然夕子已经教给她了很多礼节,早就演示过应该要如何如何的去做――可主要是照着这个架势,一会儿光是家臣估摸就要坐满了一屋子了啊。那得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不放哟! 她不由得轻轻地打了个哆嗦,也不知道是真的因为寒冷还是太过紧张了。别说手指冰凉,就连脚也微微麻木了―― 绯岚心里真的很打怵,说句实话,结个婚比让她上战场还打怵。 轿子颠簸了一阵,最终还是落了下来。她咽了口唾沫,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抬腿下了轿。 回头看看――嗯,衣服没有挂在轿子上,很好!可是――先迈哪只脚来着? 她微微一怔,手心都出了汗。 嗯,男左女右,那好吧那就先迈右脚吧!她低着头,小小的迈着步子――她此刻终于算是知道为啥日本女人都喜欢小碎步的往前蹭了,这样就算紧张也不容易摔倒啊! 不断的暗示着自己要淡定!要淡定!务必要淡定!可绯岚在入室的一刻,看到那么多人坐在两侧,还是心慌得如草泥马狂奔。看看对面的政宗,也一样是捏着手里的纸扇把玩――嗯,没事,反正不光自己一个人紧张呢,他也紧张着呢! 殊不知,我们的政宗殿下也是为绯岚君你紧张的哟! 我们都知道有一个很有名的墨菲定理,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定理。就在政宗盯着绯岚一步一步走向他、不断暗示着绯岚我求你了你别出岔子了的时候,绯岚君到底还是紧张得脚下一绊――啪叽一下摔趴在地。 ------------ 一四八章 新婚典礼 更新时间:2012-03-19 四周一下子就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集中在摔倒的新娘子身上。 “咳。”绯岚深知此刻的丢脸,慌忙爬起身,可却换上一脸淡然的表情,轻轻拍拍白无垢上沾染的灰尘,假咳一声。环顾左右,赔笑似的一勾嘴角,却只做摆手状,“咳――这段儿掐了别播。” ……尼玛谁给你现场直播?不对啊这年头谁摄像啊!摄像机都没发明出来呢好不好! 而政宗则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轻轻用手指点了点额头,算是勉强做出了扶额的表情来。绯岚看他那副憋屈样子倒也有些好笑,不由得暗自在面纱后头忍笑忍得内伤。 不过经过了这一遭,丑也出过了,她也便没有那么紧张了。到了政宗面前跪下来俯身一礼。起身后,却被他先揭去了面纱,之后身子一轻,才意识到已经被那人抱在了怀中。“我还就不信抱着你还能摔!”政宗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 看起来他还真是被绯岚君弄怕了。 一行人折往城外不远的神社,和一般的神前式婚礼类似,不同的只是政宗一直抱着绯岚作为代步罢了。她倒也乐得不用自己走路,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靠在他怀中吃吃的笑得开心。 跪拜在神前,由神官讲着祈祷文。枯燥无味的祈祷文惹得她不由得又是连连好几个哈欠。好在祈祷文不太长,政宗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可以叩拜起身了,她这方才从神游中回魂。 而之后的献酒之礼,她从政宗手中小心翼翼的端了酒杯,干脆连喝都没喝进嘴里,很听话的按照夕子的要求:只是嘴唇轻轻触到酒水便当做喝了,毕竟像是绯岚这般的一杯倒、半杯疯,这种重要的时刻果然还是滴酒不沾为妙吧。 三杯酒传完,仪式也算到了尾声。上香罢了,所有来的亲友家臣也纷纷前来祝贺,玩的最欢的应当还是以绯岚好兄弟自居的宗时,礼节的祝福之后还不忘趁着政宗不在补上一句:“可喜可贺啊!云绯岚你这货色也终于嫁人啦!”而当事人也只是斜了他一眼,说了句“小心我让夫君料理你哟。” 绯岚没有久留,却是被侍女扶着回了城。进了新房本来以为可以好好歇上一歇,可没想到又来了几位侍女,打来水将脸上的脂粉洗去,又七手八脚的为她换了另一身和服。 大红色的织锦拖尾,上面布着正金色的绘扇和菊花,以及片片腾云和飞翔的仙鹤。勾金描银的礼服,一看便是价值不菲。绯岚又是不明白了,都进了新房了不就是要睡觉了么?都要睡觉了还穿这么漂亮做啥?敢情这还算是个情趣衣啊?不过我说你们这情趣衣也够厚实的哦? 穿了一天的白无垢在这大冬天里是被冻得够呛,好不容易都要洗洗睡了,还捂得这么严实,这一会脱衣服都挺费劲的吧。 可想到这里,她又是不由得脸上一热,低下头用力的揉揉脸颊。 云绯岚,不要怕不要怕!他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人!再说以前也一起睡过――哦对了对了!自己连他没穿兜裆布的样子都见过!那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 既然这样一想,似乎心情也真的一下子平复了很多呢。 在经过了无数次的深呼吸后,才算是定下心神。 侍女们纷纷出了房间,屋中只剩得她一个,单单只看着烛火摇曳发呆。 阿初,对不起,竟然到了最后还让你担心。 她不敢再去想关于阿初的未来,或许这个时候真的应当硬下心来彻底忘掉他――有没有遇见他,他的命运也是一样的。 门外传来响动,抬眼一望,却又是差点“嗷”的一声喊出来。“殿――殿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出现的时候一定要说一声说一声!你这是想吓死我吗――”她不忘发着牢骚,叹了口气抚抚胸口。 政宗依旧是倚着门站立,似乎也站了有一阵,只是痞笑着歪了头,“又在发呆,这次又是在想些什么啊?” 她抬头看看他,却只是挂着笑浅浅摇了头,随即有些紧张的耷拉下了脑袋。 “真稀奇啊,平时那么聒噪,现在又是一句话都不说?”政宗进了屋,顺手将门带了上,“刚才摔了一跤摔傻了?” “真摔傻了呢?你怎么办?退婚?”绯岚一听这话,方才抬头吃吃一笑,搭着话,伸手指去戳他,可还没等触到他的身体,却先被他捉住了手,紧紧地握着。 “摔傻了正好,乖乖的让我养你一辈子。”他脸上的神情说不上是严肃,嘴角挂着的那抹淡笑看起来却又如此温暖得灼人。“手又这么凉,是不是很紧张啊?”他嘴角一勾,此时换上一脸无赖笑,故意揶揄道。 说不紧张那绝对是唬人的。 绯岚此刻才发现刚刚给自己做的心理暗示全都被他这一笑而彻底崩盘,脸上不由得燥热一片,想要抽手,却不想被他抓得死死。 “说起来,那日我本来很开心你说什么在这里有你爱的人,但是我还是很生气你为什么那么轻易的放开了我的手?”他伸手将绯岚头上的龟壳梳子抽走,让一头长发披散下来,一如平常。“在我心里,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主公殿下呀――咦好痛!不要拽我头发!”绯岚的长发被他攥在手中,猛的一拉便扯近了二人的距离。 “今晚是什么日子你知不知道?”他扬起眉毛,一把将她揽在怀中,“你还要不要我好好怜惜你了啊?~现在竟然故意激怒我是不是?”说罢,轻轻眯起了那诱惑的桃花眼,在她的腰间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 绯岚本能的身体一颤,被他这么盯着,闹的她看他的脸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只得死死的抓着衣角,紧张到想要发抖。 可他见了,却只是好笑的弯起嘴角,轻轻的吻了她的眉间、侧脸,轻轻将她拥倒在早就铺好的被褥上,只是绯岚君依旧是瞪大了眼一脸僵硬的表情保持着状况外。 ------------ 一四九章 洞房花烛 更新时间:2012-03-19 “别怕。”政宗轻声在她耳边呢喃,带着诱惑和挑逗的舌尖在她侧颈游走直下。他伸手将她身上的华服扯散开来,大片的肌肤便裸露在了微凉的空气中。可就这样带着二人逐渐攀升的体温,连心跳越发剧烈起来。 不怕!怎么可能不怕!! 越被这样说绯岚的心也就被提得越高,手中也越攥越紧,慌得连怎么呼吸都快忘记了——骤然,她却只觉得下身一热—— 是的,她脸上的表情又凝固了一瞬间,随即一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僵硬的傻笑。“那个——殿下啊,咱先等会……等会等会。” “什么?”被突然叫停的政宗不由得皱了眉,衣服还没脱到一半呢这是要反悔是怎么着? “……那个……那个来了。”她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阻止他的继续,“那个来了——暂时好像不行……” “哪个?”政宗也是一愣,可毕竟也是已婚男人,便也就很快反应了过来,不由得瞬间黑了脸,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绯岚见他那副样子,不免暗自偷笑了几声,也赶忙的推开他起了身,径自去找月事带。一切打点完毕,才笑得一脸猥琐的躺进了被窝。 “云绯岚你是想气死我吗……”我们可亲可敬可爱的政宗大人现在正处于崩溃的边缘,死死地瞪着优哉游哉躺在被子里贱笑的绯岚。 “不关我事!这种事情我又控制不了它!”绯岚依旧此地无银的欠揍相,“我身上又没有开关控制它,再说,这血出来了我总不能把它憋回去吧?” “你——”政宗气结。 “我?都说了不是我的错啦——”她窝在被子里嘻嘻一笑,“要说错的,还是殿下你的错啰!这东西还不是被你吓出来的!”见他一脸崩溃的神情,她倒也没继续打击政宗,她倒真的怕把他气出个好歹来呢。“乖啦乖啦,今晚就早点睡觉吧~!” 云绯岚你说得轻巧,都已经这步了你让我现在睡觉吗——被你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只能看不能吃我真是受够了啊! 是的,身为一个正常的青年男人,政宗的心中无比纠结。 洞房花烛夜还要自行解决的例子您见过没有?现在他就算是个了。 于是一刻春宵便就这么被这俩人糊弄了过去——不,其实我们可以默认为,被绯岚君糊弄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反倒是比她晚睡的政宗先醒了过来,下意识的伸出手臂拦腰抱住了睡在他身侧的人儿,却只感觉她在睡梦中轻轻地踢踏挣扎——看来果然是不太习惯的吧。 虽然昨晚出了那么令人崩溃的事情,但好在来日方长,她已经是他的夫人,他们有一生的时间可以相守—— 想到这里,忆起的却是半年前她中毒之后的医匠所说,思及至此,他的表情却微微一变,只是从身后紧紧搂住了她的身体,将脸埋在她的发间。 “呜——”绯岚似乎感觉很不舒服似的,依旧是轻轻的挣扎企图逃离他的怀抱,最终直到从梦中惊醒也没有逃得脱。“你干嘛呀……在学习八爪鱼吗?还是树袋熊?”她伸手轻轻揉了揉眼,不由得牢骚道。 “也没什么。”他半起了身,将脑袋搭在她的肩头,“快起床,以后有我在你身边可不许睡懒觉。” 绯岚虽然应着,却懒懒的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坐起了身子,久违的早起了。 似乎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外边似乎也有人来扣了门,“殿下,夫人,你们醒啦?”听起来倒像是夕子的声音。随即纸门拉开,没人进来,倒先送进来一个托盘。 空的。 “她要什么?”绯岚不免有些奇怪,连忙拽了拽政宗的袖口。 “……白喜帕。”政宗一脸无奈,“没办法了,既然是出了这样的事那我们也只好如实交代了嘛。” “白……喜帕?”她略一犹豫,随即钻进被子仔细寻找了一番。“您……您说的是这个?”说罢,只见她捻着二指,提出一张——浸满了鲜血的锦帕。 政宗瞬间整个人都石化掉了,盯了那血淋淋的“白喜帕”半晌,方才在巨大的震惊和打击中回神,“……这是什么情况!?” ……其实要解释这也好解释。人家都说霸气侧漏,其实侧漏的不一定是霸气,也可能是例假。 比如现在这样。 “噗——”绯岚倒是一个没憋住,彻底笑喷,一只手提着喜帕一只手还捂嘴笑得一颤一颤。 “……你笑什么啊!”政宗的目光灼得都快在她身上烧出两个——不,一个窟窿来了。可那熊孩子依旧狂笑不止,同时,把一个严峻的问题再一次丢到了自己的面前。 政宗瞬间表示鸭梨山大。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政宗虽然生气,但也伸出手来想去抢她手中的血帕子,“直接把它扔了算了,不要拿出去了!” 他虽是这样想的好好,可不想被她灵巧的闪开,然后将那血帕子丢进了盘子。“夕子,接好了哦!”随即又朝着政宗贱笑几声,“殿下,您就瞧好吧!我敢保证他们肯定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白喜帕!来嘛,就当给他们开开眼!” ……能见过那才有鬼咧! 政宗只见得那血红的帕子被端了出去,顿时崩溃的扶了额,心想这可万万不要传出去的好啊,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一门之后哪里只有夕子一个呀——成实啊、宗时啊等等一干人等甭管爱凑热闹不爱凑热闹的都来好奇的强势围观了!一个个的全都翘首以待呢!资历最老的应该算是政宗的乳母片仓喜多,可她一看这架势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但也很快和夕子相视一笑,笑而不语。 只留下一群男人们面面相觑,看着那血淋淋的白喜帕无风凌乱—— 我去!这到底是发生了啥啊!!! 云夫人还好吗!?她还好吗还好吗!?这是怎样的出血量啊!殿下您悠着点不行吗这样会死人的吧! 后来,关于我们的政宗殿下的各种传闻便因这么一条浸满了血的帕子传的沸沸扬扬,每每提及了都不免惹得年轻的姑娘们脸红连连。同样,政宗殿下的家臣们也无一不顶礼膜拜这样的主公——太强了!真是太男人了! 而始作俑者绯岚君,则是看着政宗一脸纠结的表情偷笑连连,一副奸计得逞的小人脸。 ------------ 一五零章 真相昭然 更新时间:2012-03-20 回家后没过几日,已经临近新年。秀吉发布了诏令,说新年过后即将关白之位禅让与秀次,可事实上,秀次早就接掌了实际上的大权,关白之号,不过是实至名归。 次日的京都,也终于算是纷纷扬扬的飘了一次雪。 雪并不大,而且落地即化,甚至轻轻呼上一口气,那小小的雪片便凝成了雨露。 他望见窗外下雪,便干脆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将笔搁置一旁,起身走到了窗边透窗而望。 雪似乎已经下了很久了,是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甚至更久?他却全然没有察觉,只是望着那飞扬的雪花发愣。间或垂下眼来,看着那泥泞的地面,依旧没有覆上一层洁白。 这里是京都,和北方是不同的。 他伸出手来去接住雪花,可还未送到眼前已经融化成水。 闭上眼,呼吸微冷的空气,企图暗示自己这里是严寒的陆奥,暗示着她就在自己身边。 “云子――”他轻轻地呼唤着那个名字,却在脱口的一刹那意识到,自己的这份思念已经不可能传达到她身边了。 “三成殿下,茶茶夫人来访。” 他听得这个名字却是一惊,之前种种猜想和推断霎时间重回脑海,还没等去追查这些事,当事之人反倒登上门来拜访了。三成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应了一句,“请夫人移驾会客室吧。”随即关上了窗子,将风雪隔断。 进门时分,却见茶茶已经在屋中等候。一身勾金描银的色留袖,仅是上了淡妆。樱唇贝齿芙蓉颜,娥眉媚眼倾城貌。 可谓全天下,已经再也找不出比她――浅井茶茶更加妩媚出众的女子了。 “三成大人,真是好久不见。”她浅浅将粉唇一提,淡淡一笑便有千种风情。 他则只是微微将头一点,随即俯身行礼,唤了她一声“夫人”。 茶茶虽然脸上不露、嘴上不说,可心里自然是有些许不快的,遣退了下人,只是和三成稍稍坐的近了些,“三成大人,我只是来探望您的,算是私访不提公事。您大可不必如此拘礼。” 三成挑起那双丹凤眼看了看她,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劳烦你费心了,我今日身体无恙。” “那便好――”茶茶做出心安的情状,轻轻地抚了抚胸口,“三成大人自始对茶茶关爱有加,就像兄长一般,几日不见便思念得紧。” “这大可不必。”三成脸上不见笑意,只是看了看她便挪开视线,“茶茶现在已经是秀吉殿下的夫人,照顾好秀吉殿下才是你该做好的事。” 一听这话,她的柳眉轻轻一蹩,脸上有些挂不住,“三成大人您若是这么说可真是太让人伤心了。”随即故意娇声道:“莫不是您当真纳了那位夕颜姑娘,被她迷得着了妖道一般吗?” 三成一听她提云子,却不急着回话,反而引她道:“怎么?夕颜她有什么不对吗?” “三成大人,您有所不知呀。”茶茶又上前半步,低声道:“那日我初见夕颜姑娘,本想和她好好聊上一聊,教一教规矩给她――谁知进门却见她拿着短刀!”她神色慌张,“她还劝我,说夫人,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跟了关白殿下呢?不怨恨吗?她说她也是被迫才被送入聚乐第被殿下收做姬妾,所以干脆想出这么个法子!您说她是不是疯了?” 他看了看她,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不过我虽然听闻她有贞烈的名声在外,可还是觉得这事有蹊跷,要我说,很有可能是那佐竹大人故意培养了夕颜这枚棋子,就是要送入殿下宫中伺机行动。” “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告诉殿下?”三成似乎被提起了兴趣,反而追问道。 “我没有禀告殿下,是因为怕是事出有诈,也没有必要去惊动他”茶茶只是浅颜一笑,“我已经叫人布好了眼线,寸刻盯紧那夕颜姑娘的动向,超有越界,便立刻除了她。”说到这里,她却叹了口气,“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意外。” 三成微启了薄唇,却只是哼声一笑,“嗯,夕颜待我很好,似乎也没有要伤我的意思呢。” “那是因为她还没有等到时机――” 她话还没说完,却见他嘴角轻轻一勾,“茶茶,我有件东西想给你看一看。”说着他只在屋子的角落取出一只盒子,打开来,里面赫然是一把短刀。“这把短刀,是不是你在夕颜身上看见过的?” 她见了,也点了点头说声“是”。 “这上面的花纹的装饰,倒是很别致。”他将短刀取出,只在她面前轻轻一晃。“我确实检查到了夕颜身上有刀,我也很好奇,这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径自言道:“这把刀虽然没有铭文,可是我去请问了许多打造刀刃的好手,去询问这刀到底是出自谁手――之后,找到了源头,又重重搜寻,将它的历届主人,全都调查了个遍。”说到这里,他却抬了眼,紧盯她不放,“所有人都没说过这把刀经过常陆佐竹的领土,倒说这刀一直在京畿附近流转,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他的声音微微低了一个温度,“我从小看你长大,我从来都不信你会说谎――对我说谎。” 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她知道三成这样的表情、这样的问话究竟代表着什么,只是低下了头,绞着手指,片刻不语。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吗?”他嘴角却微微一勾,手中的短刀“当啷”一声脱了手,坠在桌上。着实吓了她一跳。 “我只是想让她永远没机会再接触到秀吉殿下――”她微微一顿,“三成大人,请原谅茶茶对您说了谎,我只是想在她欲有刺杀之意的时候将她正、法,夕颜既然有这样的传闻在外,难保殿下会对她格外关爱!” “……你是说,”那双丹凤眼冷冷的凝视着她,“你是想要保住你的位置,所以才陷害她的?你承认――是你陷害她的?”茶茶此时似乎才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低了头不说话。而三成望着她半晌,却只是脱力的长长叹了口气:“罢了,你回去吧,好好照顾秀吉殿下便是。” 他如此冷漠的,下了逐客令。 ------------ 一五一章 长盛不衰 更新时间:2012-03-20 三成之前的那一席话都是在骗茶茶的,他根本就没有去调查过短刀的源流,只是依照秀次所说如此交代的向她挑明――茶茶的回答,也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甚至贪心的期待茶茶能给他否定的答案,抑或顽固的坚持着云子是有杀心的。这样或许能减轻一点心中的压抑和负罪感。他匆忙起身,跑出门去,大口呼吸那冰冷的风雪企图能抑制心中的酸楚。“云子――”他只是一声声的在雪中呼唤着,试图填补错过后的悲哀。 不久,传来了最上云姬和伊达政宗完婚的消息,三成听闻,指间的笔却突然脱手而落。据下人所说,他只是愣愣的拾起了笔,一眼茫然的样子,却什么都不说。 自此之后,便没有人再敢向他提关于陆奥伊达家的云御前。 新年很快降临了这浮岛上的国度。秀次接替丰臣秀吉成为关白,而秀吉坐镇后方自尊为太阁。由此,丰臣家的统治迎来了新的一页。 若说北国之地,冬日里最美的莫过于雪景,雪停过后,不消多说,只是地上那泛着银光的余雪就惹得她想要跑过去操蛋的踩出几个脚印儿来。 正室夫人远居京都,这岩出山城中,云御前俨然是坐稳了女主人的位子。虽是这样说,可也真没见她管什么事儿,眼见着就要过年,还要被片仓喜多管教着,间带做着作为代理正室夫人的培训。这可是把她愁得眼神都哀怨了好几分。 虽然有些赶鸭子上架,也毕竟算是赶上去了。绯岚在新年的表现相比以往可算是可圈可点,第一,没有等钟声等到一半就睡着;第二,就算睡着也没有流口水。 等一下!?照这么说来她到底还是睡着了吗!? 不过若是这么看,她真的很努力了。 大年初一的在神社的祈福后,她见了那熟悉却不相同的正殿,突然有些怀念米泽城旁边不远的那间神社。虽然也小也旧,可照这么一说,许的愿望可能还真的很灵――绯岚记不太清那日中毒之后到底有没有回到悠人的身边,反正回忆里仅有几点残片――比如泛着金色的街道,比如喧闹的游乐场,比如那片茫茫无际的花海。 不说她自己,政宗的愿望――如果当时没有骗她的话,许下的愿也是一样达成了。 也许,新年的第一个愿望,真的能灵验到难以置信。 她轻轻的拍了三下手,闭上眼睛,默许了一个愿望。身边隐约有声音传来,她猜一定是他又偷偷摸摸跑来准备吓她一跳。 才不会着了你的道呢! 绯岚早就打好了预防针,睁开眼睛看着身边依旧在祈祷的青年,倒是嘻嘻的笑开了,“殿下,你许了什么愿?” 他只是转过头来看看她,嘴角勾出淡淡的笑意,“我许的愿是:希望你许的愿都能成真。” 绯岚心中一暖,还没等政宗去询问,她便径自掩了唇边的那抹笑影,跑开一边不再理会他―― 我才不会告诉你我许了什么愿,我才不会说,我刚才许愿是希望伊达家能长盛不衰…… ―――――――― 天正十六年,关白丰臣秀次接任大权,年仅二十岁。 可还没等坐稳这个位子,京都却又传出消息,说是太阁的夫人浅井茶茶已怀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秀次听闻了此事,只是将文案从手中放了下,起身倒先去找三成探探口风。 新年已过,春天虽已经不远,可依旧是带着些许寒冷。通报过后进屋坐下,见那人的脸色,依旧面上不见喜愠,只是抬了头,丹凤眼匆匆一瞥,“你来了?” “嗯。”秀次嗯了一声,算是应了,“还在忙?”说到如此却轻轻一笑,“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吗?” “……不,没有的话。”三成总算将视线从案上抽离,看了看他,手上依旧归置着卷宗,“怎么突然来我这里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三成,”秀次微微叹了口气,“我们好歹是朋友嘛,说的那么见外――无事来探望你就不行了吗?” “你是想问茶茶的事?” 秀次不急着说话,反而是顿了一顿,“关于茶茶夫人,不过就是那两件事,其一,我不想提,因为那毕竟对你来说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其二――我想知道,她有身孕的事,是真的吗?” 他丹凤眼一垂,倒果真是点了点头,“不错,医匠所说应该不假,不过秀吉殿下还没来得及将此事公诸于众。” “原来如此。”秀次点了点头。“看来我有必要辞去关白之位了。” “……你才上任几天?”他不由得皱眉,“这是要做什么?” “三成,你跟了他这么久,难道还不懂秀吉殿下吗?”秀次嘴角一扬,只是笑意连连,“我虽然是秀吉殿下的外甥,占了些亲缘,被他收为养子,接替了这关白之位。但义子,终不是亲生骨肉。他的关白之位,他的天下,理应传给自己的儿子,而不是我这个外来人。” “话虽这样说,可是你就不在乎这个位子吗?” “在乎这个位子,可更在乎我自己的这条命。”穿越而来的秀次是知道自己的未来的,所以才将一切涉险的举动都统统避开。“这种事情,越早说明越好避嫌,将这一切都说开了,也免得秀吉殿下再起疑心。” “若是这么说那倒也好。”三成肯了首。 “三成,您能同我一起去吗?”秀次嘴角依旧挂着笑,“身为五奉行,虽然地位不及家老,可好歹也是太阁身边的红人了。我只想让你替我为证。” 他点点头,起了身,单单只说了声“好”。 几日后,传出茶茶夫人有孕的消息,随即秀吉在京都旁边特筑淀城赐给她,此后世称淀夫人,浅井茶茶又冠尊称淀殿。 而不久,则传出关白秀次欲要让位的消息。太阁对秀次关爱有加,自然是不舍,但同时,秀次也看准了太阁想让自己亲生儿子成为关白的想法。折中而谈,只订了一份文书,说待那幼子出生后能理事起,就禅让关白之位。五奉行均有署名作为监察,此事方才告一段落。 ------------ 一五二章 成人之礼 更新时间:2012-03-21 我们有句古话说得好,叫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新年过后不久,也就是此刻的现在,操蛋的绯岚君就一脸放空的泡在水里大脑半死机,身后的门口则站着一脸玩味痞笑的政宗。 “泡够了没有啊?这次倒是很自觉地洗干净了准备侍寝了吗?”年过完了,要处理的事情也就减了不少,既然绯岚可以悠哉的泡澡,那他为什么不能偷看――不,光明正大的偷看呢! 听得这话,绯岚干脆把整个脑袋都塞进了水里,咕噜咕噜的吐出几个带着咒骂词汇的气泡。 这下子连头发也湿淋淋黏在身上了。 “我已经站在这里半个时辰了哟。”他的声音略有些不满,见她迟迟不答话,而后干脆走上前来,只将袖口一挽,未等她做什么反击,他便伸了手,将她打横抱起从水中“捞”了出来。“水凉了也不出来,我有那么可怕?” 绯岚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周身便感到空气中的丝丝凉意,此刻更是连头都不敢抬,只是在胸前横了手臂,屈身一缩,不肯让那人看得真切。“……当然可怕!”她最后还不忘反击着,只是声音都有些打了颤。 “怕什么,”他倒是笑得一脸痞气,浴室就在主屋边上,进了门便见早就铺好的被褥――“就算怕,你也躲不掉啊。” 你这家伙!这个时候就不会学学其他剧作里面的人说一句“不要怕我会很轻的”之类的话至少安慰一下也好啊! 她气结的同时,也更是脸上一热,最终咬紧了下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绯岚,你欠我的洞房花烛,今天可要好好的还给我。”政宗弯身将她放在被子上,随即伏身欺了上去。 “咱……咱们就继续欠着行不行?”绯岚一摸着被子,赶忙扯过来盖住身体,反倒是得寸进尺起来。 “不行。”政宗毫不客气,捏住了她的下巴令她正视自己,“不仅不许欠着,而且我还要连本带利的讨回,听明白了么?” 天色早就已经暗了下去,屋中的油灯燃得也更加刺眼,他低下了头轻轻的将吻落在了她的唇上,唇齿相依。而随机伸手将她身上所裹着的薄被掀开,却不料她却似乎紧紧的抓紧了被子,再怎么也不肯松手。 “松手。”他微微皱了眉,半是命令。可她听了,却依旧将手护在左肩,只做不语。 他似乎一下就懂了绯岚的意思。 ――当时,他压她在身下,近乎发狂的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料,见了她的伤疤,却如此残忍的恶言相向。 她果然还是记得的。 她也――果然还是在意的。 “对不起。”他只是轻声道歉,“我不该那么说――我当时只是――只是想要给自己的退缩找一个理由罢了……” “谢谢你现在能对我说这些。”她半推半就的算是同意了他将她的手移开的小动作,却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看他脸上的神色。肩上一大片浅褐色的伤疤不说,浑身各处也不少有条条挂彩后的痕迹。 “这些伤是为我留下的――和我身上的伤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低头轻轻地吻着她肩部那微微突起、错综盘杂的伤痕,“你不必为这些而自卑,你若是自卑,就等于是在怪我,我会觉得对不起你……” 她没有说话,却睁开了眼睛,只是浅浅一笑,揽住他的脖子,微微抬起身体,第一次主动地吻了他。 这一阵的功夫那青年也除净了身上的衣物,二人坦诚相见的刹那,绯岚也下意识的去打量现在这个在她身上的男人――真是格外熟悉的八块腹肌――还有下面的……好风景。 她只觉得鼻子里一热,吸溜了半天,可那一行鼻血还是没出息的流了出来。 政宗显然是看到了她努力企图把鼻血吸回去、依旧保持着纯良的邋遢相,连忙随便在身边抓了帕子胡乱的给她擦擦,“云绯岚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 “我――我很有出息啦?”绯岚倒也委屈,依旧是瞪大眼睛一脸正直吸溜着鼻血,“没事……没事的殿下,我能控制住!下面的血我憋不住,上面的血我想我还是没有问题的!” 哪里没问题了!?这问题大了好不好!?每一次要做的时候都要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流点血打断的是吗? 瞬间吐槽无力,政宗甚至有些绝望了自己怎么碰到这么个货色――倒霉?不,是倒了血霉了。 手忙脚乱的把鼻血止了住,二人看来又要重新培养浪漫的粉色泡泡氛围了。 “看一看都要留鼻血……那以后要怎么办啊!”政宗虽然是发着牢骚,却见她一脸委屈相,终究是不好再言语其他,殊不知这一夜过后,绯岚君这见了“好风景”便要流鼻血的毛病也就莫名其妙的痊愈了。 怀抱相拥,肌肤相亲。她没有太多的抗拒,只是伸手攀上他的肩膀,接受他的入侵。政宗的吻轻轻地落在她的锁骨,细细的啮咬,手上也不忘用抚摸安抚她紧张到颤抖的身体。 绷紧的神经感受着他每一毫的触摸,绯岚微微抬身将自己压进他的怀抱,一瞬间的刺痛她只轻轻呜咽了一声,抱着他、贪婪的摄取他的温度,甚至闻着他身上那熟悉的烟草味道,似乎也能换得心安。 微微张开眼睛,疼痛的泪水似乎已经模糊了视线,看那身侧一旁的灯火,似乎也只剩得朦胧得橘红――最终那橘红的光芒却刹那变得苍白,死死的抓紧了他的身体,甚至那不甚锋利的指甲已经抓破了他的后背…… 云雨旖旎之后,她已经昏然入睡,他坐起身子,将她那侧的被角掖好,理好她凌乱的发丝。低下头来,最后只是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静静地看她安然的睡颜――绯岚,我常常在想,人这一辈子的路,究竟有多远多长呢?不过,有你在身边一起走,能走多远,我们就一起走多远吧。 ------------ 一五三章 弓猎山狩 更新时间:2012-03-21 说到底,这都像是一场迷梦罢了。 这晚,她久违的梦见了悠人。和以前一样贪恋着他温暖的怀抱――只是当她抬起头去看他的时候,却发现他长着和政宗一样的眉目。 冬日的阳光虽是暖的,可却晃得让人睁不开眼。她被照得不舒服,这才哼了几声翻身过去,躲避洒在脸上的日光。 她的小脑袋就这么拱进了政宗怀里,还轻轻地蹭了几下。政宗早早就醒了,可是看着突然凑近怀中的人儿,只是笑弯了那桃花眼,静静的看着她。等待不及,终将是一个吻吸住了她粉嫩的唇瓣,直到她似乎完全醒了过来的轻轻推阻。 清醒过后的绯岚,觉得现在的身体不像是被装甲车撞了,而是像被装甲车碾了两个来回似的。全身都酸疼得紧。 “你这混蛋都对老子做了什么呀!”绯岚企图坐起身子,可腰上却用不上力气,最终只是一只沙包大的拳头揍了过去,可惜力度大不如前,被他拦了下来攥在手心。 “没什么没什么。”他见绯岚的样子有些好笑,还是伸了手托腰将她扶起,“只是朝你讨回旧账罢了!”说着,还不忘补上一句故意羞她:“洞房花烛的旧账!” 她的脸瞬间红透,用手背按在脸上掩饰着羞怯,却还不忘给自己壮胆似的朝他吼了一句:“你要负责任!” “……哎?夫人啊,我都娶了你了,你还要我负什么责任呢?”政宗轻声一笑,只是定定的望着她,而绯岚却不堪他的视线,一头倒回被子里,自顾缩成一团,这一次稍微动腿,才觉得着实是疼得厉害。 这天,政宗似乎久违的同意了她的赖床。不过好算是因为太饿而不得不起床之后,绯岚看着被单上的斑斑血迹,一脸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殿下,你看你给下人们添了多少麻烦!本来当时单单一个白喜帕就搞定的现在要洗被单!” “……喂你还怪我!我忍得这么辛苦你还怪我!?”腿侧酸疼,逃跑不便,这次干脆被他抓住抱了个满怀。 这便是云绯岚此生能回忆起的,最紧、最温暖的怀抱。 此后依旧和之前别无二致,若实在说有什么变化,那只能说是成实见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不知道是因为要陪媳妇儿还是干脆不乐意见她,总之就算是见了面也只是寥寥几句,之外无话。 宗时则不然,依旧把她当成兄弟,丝毫不顾及她云夫人云御前的身份,依旧是那副勾肩搭背嬉皮笑脸的德行。偶尔看到她锁骨边上裸露出的吻痕还不忘调侃几句,结论则依旧是绯岚脸上淡红一抹,将那沙包大的拳头毫不客气的敬上。 严寒过后,北方的陆奥也终于吹起了第一缕春风。天下大局已定,乱世不再。升平歌舞,依稀平常。 毒蜘蛛的死几乎已经被人们所淡忘,远藤寄留成实的麾下,骑铁队也换了新主人。绯岚这一次算是彻底失了业,就干脆做个让老公养活的全职太太 无所事事、做吃等死的米虫日子,绯岚怕是呆不下去的。天气刚刚回暖,冰雪消融殆尽,眺望不远处的山脉,也微微泛起了灰绿的色彩。蛰居了一冬天的人们也该走出屋外好好活动一下了。 没有电脑没有电视就连收音机也没有,狩猎之事,可算得上是他们最大的业余爱好了。一身合体的狩衣,利落的高束长发,政宗见了却连说不好――当年的毒蜘蛛就是这么一身行头,如今穿来,被人见了只能心生疑虑,便只让她解开发带将发丝披散下来叫人补了些脂粉,做好女子的扮相才算作罢。 依旧是跨在白马背上,却已变了身份――没有人会再叫她云绯岚云大人,家臣见她也只是微一行礼,称她一句云御前。 身侧配了把短刀,腰间却无枪,政宗却只将一把红漆稍弓交给了她。“这个会用吗?” 绯岚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将弓接过了手,又取了箭筒挂在马鞍一侧。“没碰过这东西,不过看你们用过。” 那你点头作个甚啊?! 政宗有些无语,却策马到她身边,微微探过身子,单手揽过她的肩,拿过那把弓,抓住她的手一点点的交给她手应该握在哪个位置,如何搭箭上弦。“就是这样了,明白了吗?”他的呼吸暖暖的地落在她的耳畔却使她手上的动作一顿,手中的箭支差点脱手坠地。 “怎么了?”政宗似乎见她的样子格外有趣,弯唇一笑轻语道:“你紧张什么?” “……没紧张,只是左肩用不上力气。”她匆匆扭过头,赶忙如此解释着掩饰尴尬。 “那还能拉弓么?肩伤养了这么久,果然是伤了筋吗?”他剑眉一蹩,脸上说不清究竟是苦恼还是怜惜。 “还好――其实倒也没那么夸张――”抬臂用虎口推紧柄部,右臂拉起弓弦搭在指间,将弓拉了半弧。她停住了音,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上。“咻”的一声利箭划破空气,钉进了树干却入木不深,轻轻几晃便掉落在地。 随从中偶有人赞许着云御前武艺卓然,可成实等人的脸色却并不好看。这箭支射出去并没有着上什么力气,肯定是肩伤恢复不周,才导致左肩吃不上劲。 她见了,却只是苦笑一声摇摇头,轻轻的道了一句:“哎……果然已经做不了毒蜘蛛了。” “你只要乖乖做我的云御前就好了。”政宗显然是听到了她的牢骚,最终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回身却唤来侍者,片刻而归,则将一把弩枪塞进她手里。“这个总用的惯吧?” 她这才点点头,却依旧将那良弓攥在手中,只是轻轻的笑了句,“刚才我没用力,故意逗你玩的~一会田猎的时候可别轻敌哦!” “一会跟着我,别跑散了。”他虽然这样说着,可绯岚依旧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直到追逐着一头小野猪策马跑进了密林中,跟丢了方向时这才发现似乎有些迷路了。 ------------ 一五四章 生死之搏 更新时间:2012-03-22 就这样一直疾驰在苍翠的树林中,也不知道已经跑了多远。就连那一行人惊扰野兽的鼓声都听不到了,看来刚才是不是真的有些过于入神了呢? 绯岚倒不太着急迷路的状况,因为就算她不认路,可至少腾霜还记得路呢!再怎么不济也不可能连家都回不了。 望望天色似乎还早得很,不如现在林子里走上一圈,免得空手而归也要受到嘲笑。 林中意外的很静,很难形容这种静寂——那种自己身处其中竟然也不敢高声说话的安静,却让她隐约的有些心慌。 “扑啦扑啦——”的一阵振翅声过后飞禽骤起,绯岚被吓了一跳,提箭抬空要射,可鸟儿早就先她一步飞过,再者说论高度也太高了些,怎么也成不了她这初学者的活靶子。 鸟儿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成群飞走,莫不是这山中还有什么猛兽—— 此种念头一出,再加上刚刚林中的寂静异常,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此刻便要拨转马头准备策马离去,可这时面前树丛间乱动了一阵,下一刻,一道黑影却突然窜出,速度快得惊人,就连腾霜也被吓得一惊,一个扬蹄,竟生生是把绯岚掀下了马! 被抛起来的时候她只暗叫不好,一手握弓,单手执缰的她也根本抓不牢缰绳,被腾霜这么一丢,落地也赶忙连连打了几个滚算是未受重伤。 白马受了惊已经跑远,绯岚没有空闲去暗骂一句腾霜你个不仗义的货色。只得抓紧手上刚才一下也未折损的良弓,抓起散落的箭支搭弓一望—— 面前是一只成年的黑熊,显然是饿了一冬天,冬眠才醒,身体还没有囤积足够的脂肪,毛色也偏于灰暗并不光亮。 绯岚到底还是忘记了以前有人曾向她所说过的事情——在野外,见到了野生的黑熊,千万不要紧紧盯着它看,它会误以为你要攻击它,它才会反击! 她第一次在野外见到黑熊,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残暴的野兽,偏偏已经吓得什么都忘记了!怔怔的看了它半晌,方才想起已经触犯了大忌! “吼——”那黑熊站立了起来,足足有将近两米高,脖子上清晰的一条白色的月牙,大口中露出森森獠牙,硕大的熊掌爪子锋利得瘆人。 她顾不上多想,匆忙拉弓发箭,可不料那黑熊皮钝,自己这支箭射上去分明就是不痛不痒!伸手去摸另一支剑,搭上了弓弦,却发现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糟了——它若是扑上来—— 绯岚握紧了弓,刚预计搭箭,可却听得身后“咻”的一声,一阵箭风擦耳而过,削去了几根碎发,绯岚回头,却只瞧得一人执弓的背影,那人一回头,却不见面容,仅有一张铁质的面具。 “吼!!!!”那黑熊又是一声怒吼,大地似乎都颤抖了几分。绯岚回身这么一看,才发现刚才这人那一支箭已经深深插在了它的左眼上,鲜血喷涌而出! 那熊已经被彻底激怒了,残存的眼睛瞪得血红,举起大掌便朝她拍来!绯岚赶忙翻身躲开那一记掌掴,想也不想搭箭上弦,用尽力气将那弓生生拉成了满月—— 黑熊皮厚,但也不是没有弱点。 只要能瞄得准—— 只要—— 手指松开箭羽,那羽箭脱弦而出,直插黑熊头下、白月牙上的一段脖子——一箭锁喉。 那黑熊似乎吃痛,两只巨大的熊掌轰然而落,就震在了她的身侧,震得她的身体也不由得被轻轻抛了起来。 绯岚没敢迟疑,面对那张直扑而来散着腥臭的大口,只是屈身一躲,竟将身体埋在黑熊的身下,抬头便看见了裸露在外的大半截箭身,伸手握住箭身,猛然用力向内一捅! 鲜血漓漓的淋了一脸,滴进了眼睛里疼得不敢睁开。 黑熊伤口剧痛,才发觉是身下有人作祟,可那黑熊身形比绯岚壮了一倍,想要探看身下到底是谁在捣鬼也根本无从张望。挣扎了半晌,这才巨掌一拍,将她生生从身下拍出,滑了一米多远才停下。 这一下被拍得结实,整个半边身体差点都没了知觉,别说跑了,就连站都不一定站得起来。丢下手中断掉的半截断箭,拔出短刀攥在手里,静静地看着那只壮如黑山一般的野兽。 这一拍刚好将她拍到了黑熊的左侧盲区,黑熊似乎很不喜欢锋利的箭头钉进喉咙的感觉,扫视半圈没有见到绯岚的踪影,更加狂躁起来,伸起爪子用力的去挠那留着半截断箭的伤口。 赶在个时候,绯岚的身体好算能稍微活动了些,却盯着它不敢妄动。而蓦然,那只充了血的眼睛却扫向了她这边,还没等身体先行,它已经扑了上来张开大口朝她扑来! 也许就是下意识所为,绯岚抬臂将短刀送入巨熊口中,那刀刃瞬间顺着上颚刺穿了它的后颈,抽手不及,绯岚的右手也被尖利的牙齿扯掉了一大块皮肉。 弯身屈体,又是躲进了黑熊的腹底,但这次只是接连一个滚身拉远了和它的距离。黑熊的动作越显迟钝、摇摇欲坠,只差给它最后一击。可绯岚却发现那弓箭被折断,木质弩枪也被压碎,自己身边已经没有了任何利器。 等死。 绯岚紧紧地盯着那只在原地踌躇的黑熊。 不是它先倒下,就是它先过来将自己吃掉。 一阵马蹄声传来,腾霜这时似乎引来了救兵。却见那马上的青年抽刀而出,策马上前,就着绯岚那短刀刺穿的血口又是一刀狠狠地插进了那黑熊的脖子。 一声哀嚎过后,它终于倒在了地上,不动了。而那人翻身下马,将长刀从它身上拔起,这时她才发现,这一刀力气极大,不仅刺穿了熊颈,甚至有几分没入土地中。 她将身体靠在树干上大口的喘息着,这才感叹自己又是命大的逃过一劫。放松下来的一刹那,被熊所击的半边身体又隐隐作痛,抬起手来才发现双手依旧在轻轻颤抖。 ------------ 一五五章 躁动不安 更新时间:2012-03-22 她勉强的坐直身子,抬眼看着那青年的慌忙近身。 “我去!云绯岚你到底怎么办到的!?”原田宗时那小子总少不了聒噪,跑过来看见满身满脸鲜血淋漓的绯岚的时候,还是微微皱了眉,“伤得重不重?” “……还好,血基本上是它的。”绯岚依旧是微微颤抖,抬起手臂擦了擦和血液凝在一起的冷汗,“不过你这人还真会捡便宜。”她勾起笑意,毫不客气的讽刺了一句。 “我可没功劳,这头熊可是你云御前猎下的。”宗时见她的表情似乎感觉她也应当是没什么大碍,便伸了手去扶她,“站得起来吗?” 她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去,让我坐着歇会先。”语气依旧的毫不客气。“对了,怎么是你,殿下呢?成实他们呢?” “哎哎!云绯岚你这人不地道啊!”宗时颇为不满,也同样坐下身子,“单单问殿下也就罢了!还问成实做啥?咋就瞧不上我啊?” 绯岚一听这话噗嗤一笑破了功,“对,我还真是瞧不起你。” “得,既然你这么说,那兄弟我可就没啥话讲了。”宗时依旧愤愤然,不知是不是真的在生气。“我去叫殿下来接你还不成~你们两个新婚小夫妻恩恩爱爱的我哪敢打扰!”他故意做出一脸不屑的神情,临走前却用力的揉乱了她的头发。 说罢起身上马便走。 “……哎!?原田宗时你死人哪!?就把我这么丢在这儿!再引来点什么我哪应付得了啊!喂!你还真走啊――” 是的。 他还真走了。 原田宗时你个死二货!真是二死你了! 绯岚愤恨的骂着,其实更想不出为什么来帮她忙的会是宗时―― 救场的腾霜淡定表示,它只是跑出去之后随便用牙叼了某匹马的马缰,硬是把人给扯过来的。据后来宗时透露说,那匹马横冲直撞的跑过来,扯了缰绳就跑,吓了他一跳,差点摔下去,这笔旧账提起来还想让绯岚给他点精神赔偿呢。 不出一会,却听马蹄声声,绯岚努力地站起身子,却在刚刚站好却又扑通一声单膝跪地。那黑熊的一爪子拍的不轻,说不上也许哪里就骨了折,身上吃痛,再加上大劫过后身心俱疲――说实在的,路遇野熊,也亏得是她,要是一般的女子,吓也被吓破胆了。 低头的功夫,却感觉他已经跑到了身侧,腿上一软,便自然地倒在了他的怀中。 政宗伸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血污,“怎么样了?哪里受伤了!?” “也没……”绯岚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是累得慌――兴许睡一觉就好了。” “说好了要跟紧我的!你不认方向难道跟着我都不会吗?我以后再也不许你乱跑……听见了没有!”他虽是埋怨着,可还是打横将她抱起,可在这时却见她抬起已经鲜血淋漓的右手轻轻覆在左肋――“疼……” 慌忙招来医匠,处理她的伤口,这才发现她右腹上的最后一根肋骨,已被那黑熊生生的拍断。 此后,伊达家云御前独自弓狩猎熊的传闻不胫而走,几经周折竟传得神乎其神。终有人辩曰云御前乃是毒蜘蛛之妹,将门虎女果然不假。 可就是为了这个好听的名声――云绯岚只能在屋子里躺足两个月,才养好了那根断掉的肋骨。而政宗面对着她又一个“不能碰”的时间段,愤恨的说了句“以后再也不带你打猎了!” 所以可怜的绯岚君就又丧失了那个时代少有的参与娱乐活动的机会。 黑熊是很少有人能猎到的,所以熊皮也是格外的稀罕。政宗本说着想用黑熊皮毛给她做双“毛沓”,可绯岚又觉得这么一大张皮这么做起来有些可惜,拖着拖着,反倒又没了定论了。 后来也有人质疑过,除了那把短刀的刀口和脖子上的箭头,眼睛上的断箭之外,也又一处伤痕是穿透了黑熊的脖子,可追问起来,却没有人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又没人敢去当面直问云御前,最后方才是原田左马之助出了面,说是叫他们当没那道伤就完了嘛! 所以最终,朝中也无人不称云御前武威过人。绯岚听闻,也只是一脸猥琐的嘿嘿的笑了两声,随即就赶忙闭了嘴,捂住了断肋。 在闲暇无事时,她也细自琢磨,黑熊眼睛上的那一箭究竟是谁射的。到底是谁一直跟着自己,还偏偏要罩上一个铁面具?可是为什么他只是出手帮了她一招,为什么不肯帮她帮到底呢? 终究是想不透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拜托政宗去寻,也始终无有音讯。 秀次的才能,从治国上就很能令人满意。毕竟同为穿越者,有些人能成就霸业――例如秀次,而有些人,只能窝在家里操蛋――例如绯岚君。 自从秀吉自称太阁,丰臣家独掌大权之后,天下太平,绯岚甚至有一种乱世将终的错觉。可看着操练着的士卒兵将,从他的眼神中,却依旧看不到满足。 他想要的,果然是天下。 很想劝他一句说他不可能扳得倒丰臣家,想要告诉他,他命中并没有做将军的命数。 可是她终究没有开口。 想都没有想到,这样的太平盛世并没有持续太久。太阁秀吉以封地不足为由窥探朝鲜久矣,小田原之战后,丰臣家大权操握,正如所有的霸主一样,他想做的同样是扩张领土―― 得知这个消息是在她受伤后的一个月后。 太阁秀吉在九州名护屋筑城,同时造战船千余艘。名护屋城落成后,开始大量囤积粮草。具体的事情绯岚并不明了,可她只从京都发来的檄文看出,这场大战筹备完毕,只等各路大名举国发兵,大战一触即发。 绯岚当然知道丰臣秀吉想要的是什么。 贪心不足蛇吞象,单单一个朝鲜不可能满足他的贪欲,朝鲜身后那泱泱大国才是他真正想要征服的。 只在这时,她方才悔恨,如果自己当时稍微能再努力一番――如果她能做到秀次的那个位置,就算是辅佐政宗走到天下人的位置,也许就可以平息这场战火。可是现在,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难以言表的无助。 ------------ 一五六章 利欲熏心 更新时间:2012-03-23 盛夏已过,可暑气依旧。 这种秋雨前的闷热更是惹得人烦躁异常。 丰臣家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只催各路大名上京会合阅兵,即刻出发开往朝鲜。 她终究是在屋中躺不住了,便匆匆起了身,整理好衣装走出门来,直奔天守阁。开门入室,驾轻就熟。 这是专门给她旁听的侧屋。 毕竟她现在已经身为政宗的妻子,云御前称号加身,不可能频频抛头露面,他便出此计策,暂作两全之法。 “殿下!这可是个好机会。”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乍听来倒像是宗时。“殿下,出征朝鲜,这不也是扩张我们领地的时候嘛!” 听了这话,政宗似乎并没有直接彻底的断言是非对错,也没有回话。 “不止如此,还可以让大家炫耀一下我们伊达家的武威!一举两得啊!”他的言辞异常激动,生性好动的宗时似乎完全难以忍受和平的日子,血液里充斥着不安的分子,好战程度可见一斑。 宗时这个人,绯岚自诩为他的兄弟,自然是了解不少的。 说实话,对于一个闲不住的人来说,与其让他在花街消磨青春,还真的不如让他将这份对女人使的气力挪去战场上杀敌了。 但是――原田宗时他……真的不知道这一仗面对的将不仅仅是朝鲜国,而同样包括作为掌控这个藩属国的主人――大明吗? 侵略的战争永远伴随着贪婪,这亦或是人类最原始、最劣根的欲望。 她微微垂下眼眸,轻轻地叹了口气。 “殿下,我们没必要为丰臣家卖命。”这句话却是成实所说。她之前从未听成实的语气如此不悦,“九州之战是、小田原之战也是,包括后来葛西大崎一揆!我们为什么要被丰臣家牵着鼻子走?”相对绯岚和片仓亲和丰臣家的做法不同。成实似乎一直都有着自己的看法。 “你在开什么玩笑,丰臣家的文书都下到了这里,不出兵?不出兵我们会有多大的麻烦你知不知道?简直是胡闹!”却听片仓冷冷的呵斥,“上次小田原的教训还不够吗!?” “如果当时小田原听了我一言,出兵帮北条家,现在也许早就不是这个结果!” “够了。”政宗这方才开了口,止住了争吵。“出兵之事之后再议,你们先回去吧。” “……是。”众人纷纷应和,随即脚步声次第传来。绯岚听也听够了,同样也起了身。转身刚想回去,却见暗门突然一拉,那人探过身子――“绯岚,怎么听完了就走,你难道不想说些什么吗?” “我说的话,也什么都决定不了,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她只是微微勾了嘴角,带些尴尬和无奈的笑了笑,转过身子只给他后背。“殿下,我先回去了――” “这么着急走是做什么!”政宗似乎不悦,越过暗门到了侧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微微一扯将她抱在怀中,将头低了下,埋在她的发间,轻轻闭上了眼睛,只是轻声在她耳边自顾道了一句:“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呢?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呀。”她喃喃着,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上,轻轻握了他的手指,轻轻抚摸过他的节节指骨。 “我知道太阁的意思――” 可是他的话却被绯岚打断,“不,不必说了,关于这件事,我不想听,你也什么都不需要说了。”她靠在政宗怀中,轻轻的摇摇头。“我知道你的迫不得已。” “谢谢。” “什么时候走?” “太阁的意思是越早越好。” “是吗――”她有些敷衍的回应着,覆在他手背的指尖却滑落了下去,“殿下,如果是你――如果你是太阁,你也会想要出征朝鲜吗?”在政宗看不到的身侧,她的手紧攥成拳,凝气等待着他的答案。 他听闻,却只是一瞬间的犹疑,随即答道:“……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绯岚听到这里,只是点了点头,“你还有公务要处理吧,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着,径自挣开了他的怀抱,“我先走了。” “这个答案你不满意吗?”见她要出门,他连忙追问道。 “不,”她回头,凝视他的眼睛,却只做浅浅一笑,“我很喜欢你诚实的回答。” 没人能知道这个如果真正成了真的的时候,到底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人生中的每一步选择不过是一种阴差阳错。 贪欲、私念,利欲熏心。任何侵略者都是一样的。 出了门,刚行了几步,却见天守外不远处的小石桥边,那身形颀长的青年在朝她挥手:“哟!绯岚!好久不见啦!” 绯岚看了看他,想起的却是刚刚才室内听见他和政宗所说,不由得细眉轻轻一皱,只是点了点头,“嗯。好久不见。” “喂~绯岚你这什么态度呀?”宗时颇有怨词一般,“干什么干什么!一脸苦大仇深!我好像没欠你钱哦!”说罢,手臂一伸,自然地勾了她的肩,“怎么啦?谁欺负你啦?”还没等绯岚回话,却听他又聒噪的嚷开了,“哎哎~小夫妻俩又闹别扭啦?用不用哥哥我带你去喝花酒?带你出去玩呀?” 这出嬉皮笑脸,一如平常。 绯岚却将他的爪子从自己肩头推了下去,“宗时,我听说,你很支持这次出兵是吗?” “哎!?对了!”他一听这话,似乎一下子来了精神,完全没有在意绯岚刚才那厌恶他一般的小动作,“你也知道出征朝鲜的事情啦?绯岚,你不随军跟去的吗?”说着,还一脸嬉皮的笑着,“不去陪着殿下侍候左右?” 她听了,更是将眉一皱,“宗时,你少给我装傻!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次太阁的目的并不在朝鲜?” “……哦?”他一见她的样子,不免有些惊诧,倒是颇有些奇怪似的问道:“怎么了?我有点听不太懂――” 绯岚盯着面前这青年,只是锁紧了眉头,“你不知道,朝鲜是大明的藩属国吗!?” ------------ 一五七章 忠君报国 更新时间:2012-03-23 那青年见她脸色不对,只是轻轻地搔了搔头,“……这……我知道啊。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绯岚真的有点怀疑他是在故意装傻,“太阁想要的,根本就不只是高丽――他想通过朝鲜作为跳板,入侵大明――这一次你听懂了吗?”绯岚顿了顿,轻轻将唇一抿,随即咬了下唇,方才抬眼道:“宗时,我云绯岚是大明人,这回你理解了吗?太阁要入侵的,是我的故土,你若继续如此积极于此――你若……你若那么想当他的帮凶――那你……就不是我兄弟。” “绯岚――我……”他见绯岚脸色不对,也赶忙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她打断。 “原田宗时,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动摇,“你若依旧这么热衷于出兵侵略,你我以后,也就不必再兄弟相称了。” 他听闻此话,也不由微微一怔,随即只是垂下头来,薄唇几动,却似乎在寻找着最合适的措辞。犹豫了好一阵,他方才开口道:“绯岚,我想说――出兵之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的,也不是殿下所能决定的。这是形势所逼,如果殿下不出兵,会出怎样的事端,我想你也很清楚不是吗?你口口声声说着大明是你的故土!你不出兵――那好,你劝殿下不出兵,你云御前深得殿下宠爱――我们算殿下听你一言,不出一兵,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会发生什么!?” 绯岚很清楚,宗时所说的,也都是她曾想过的。 “当时小田原之战,你没有去,所以你不知道。”宗时也皱了眉,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神情,“一身白色领死装,金箔十字架――你不知道殿下是负着怎样的耻辱才将伊达家保全下来的。” “够了――”她呢喃道:“我不想听。” “绯岚,我主张出兵,确实忽略了你的感受――”他伸手压在她的头上,用力的揉着,“不过,也请你体谅。”见她挣扎躲避,宗时也干脆将手挪开,“丰臣大军,不是少了一个伊达家就组不成了。现在就算抗争了也不过是白白牺牲。”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都明白。 只是…… ……不甘心! 绯岚最终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径自绕开了他,不说记恨,也没说原谅。宗时没有阻拦她,也没有再追着她道歉。 一切的挣扎,似乎都成了无谓的抵抗。 她只是此刻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哀和凄凉――如果阿初在的话,他面对这样的现状又会怎样呢?如果是阿初的话,也会极力反对吗?就算自己的努力,只不过是螳臂当车,傻得可笑,也会坚持下去吗? 决定了侍奉政宗为主家,至今已是将近四年的时光。说好要帮他的君临天下,现在却成了一抹泡影――到这个时候依旧要看人家脸色而为――果然是当年自己的太过天真。 停下了脚步,望着身侧那一池秋水,看着水中自己熟悉而陌生的倒影,沉思良久。 她这时方才意识到―― 忠君和报国那本不矛盾的一双词汇,此时此刻竟然异常尴尬的――无法两全。 ―――――― 京都聚乐第,现在它真正的主人――丰臣秀次正坐在案前,竟也露出了微微皱眉的神情。 侍者匆匆叩门跪曰:“三成大人请见。” “来得正好!”秀次起身,等不及了一般匆匆走出。 而三成进门的时候,也正看到的是秀次这般慌张的神色,不免丹凤眼一扬,“怎么,出了什么事能让你这么紧张?” “太阁殿下连这种檄文都发给朝鲜了!这――”秀次实在难言这种狂妄的言辞究竟如何,“‘吾欲假道贵国,超越山海,直入于明,’太阁殿下这种话……未免太过张狂。” “身为人臣,我没有权利说主君的约定是否张狂。”三成听了,却是连眉都未抬一下,“如若我们没有战胜,那也是我们自身没有尽全力,这并不是主家的过错。” “三成,这场仗不能打,我们必败!”秀次身为穿越者,早早就了解了这未来将要发生的一切――就算文禄庆长之役在天正年间打响,也不能代表这段历史他真的可以扭转,依照日本的国土和人力财力,想要征服大明,这都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我们一起去请求太阁殿下收回成令,这样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这样的战争,只能空空的耗费丰臣家的积蓄,不会有任何结果!” “你说这种话又是什么意思,战争还没开始,你就开始打退堂鼓了吗?!”三成脸上似乎燃起了一丝不悦,锐利的眼神直刺过去。 秀次沉吟了片刻,却终于叹息一声,“算了,我就知道你事事忠于太阁殿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到底对丰臣家利弊如何?” “太阁殿下的决定,不会有错。” “你――”秀次语塞,凝望三成良久,最后只道一声“罢了”。 虽然早就想到三成是个秀吉控。可是终究没有料到他对秀吉的话执着到这种程度――他想保的,是一切和秀吉有关的东西。 如果非要他从秀吉和丰臣家两样中选,他一定会选择秀吉。 面对这种忠诚,秀次无话可说。 ―――――― 陆奥之地的秋夜,早早的换上了冷月清霜的寒意。 出征之事已经定了下来。按照太阁秀吉的要求,出兵三千。而人选也已经敲定,今晚,便是留守在岩出山城的最后一夜。 “对不起,看来我要把你留在这儿等我回来。”静坐了许久,政宗方才开口道。 “多谢殿下成全。”她只是一句话,脸上的表情隐在灯影中,看不明细。临行之夜,她却意外的如此寡言。垂下头来,拽了拽自己的衣袖,这才起身都到了他面前,却依旧是一言不发。 政宗注目了她良久,方才道:“绯岚,这次伊达军只派骑兵和足轻,不带去一杆枪。”他顿了顿,“绯岚,我知道你的苦衷,所以我不会用你改造的东西去伤害你的国人。我知道太阁这一出兵要的是什么,我也不确定,我们是不是真的要与大明为敌。” “……殿下。”她这时方才开口,“我也了解伊达家的状况,你若出兵,我也无力劝阻什么。侵略之事,本就不是我们这些将卒就能左右的。” “明日就要出征了,”他嘴角却挂上了无奈的笑意,“可是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谈这些事呢?” ------------ 一五八章 问君归期 更新时间:2012-03-24 华灯燃上,照亮了二人的侧脸。 绯岚一听政宗这话也笑了笑,“殿下,那难道是要妾身问君归期吗?”未等他回答,她却径自道:“知道了又如何呢?日子不也要一天天的过吗?” “我想,就算我走了很久,你也不一定会思念我分毫,我没说错吧?”说着,他只伸手轻轻捏了她的脸颊,“娶了你半年有余,我怎么都觉得你和之前一样,一直只把我当成你的主公呢?” 绯岚的身体轻轻一颤,抬手将他的手拽开,嘴角一勾倒是笑了,“哎,殿下,您可不能这么说――做家臣和做妻子……不都是一样的吗?这样有什么不妥吗?” “我以为你会求我,让我上书太阁,劝谏他不要出兵,可是你现在却把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你当我傻看不出来么?” “我不想给你添不必要的麻烦,”她顿了顿,“如果一定要说求的话――”她突然后退半步,跪伏在地行了大礼,“殿下――别人我无法要求,只求殿下的佩刀影秀,纵使刀已出鞘,也不沾血腥――不杀人,不伤人。”她抬起头仰望他,“作为统帅,只坐镇旁观,这不过分吧?” 政宗只是叫她起身,良久之后,方才应了声“好。” 你一定觉得我很任性――绯岚抬眼去看他,却对上他暖如冬日旭阳的笑意。她也跟着弯了嘴角,却低了头,攥紧了衣摆――殿下你,也一定不会理会这种笑谈吧。 他抬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微微探身凑近了二人的距离,“绯岚,我答应你的事,一定说到做到,你放心便好。” 绯岚伸手挂住了他的脖子,很想学着别的女孩子那般软软的欺在他怀中,可最终依旧僵硬着身子,做不出那般的行为。政宗丝毫没有在意这一串的小动作,只是环住她的腰肢紧紧地禁锢在怀中。她微凉的指尖轻轻抚摸过他的脖颈,每一丝一缕都在撩拨他一般。 政宗捏住了她的手腕,抬起眼凝视着她在灯光中虚幻的影子,只是更加凑得近了,轻轻吻了她的嘴角。眼神相触,却没有片刻的逃离,擒住唇瓣,啮咬交接。她腰身一弯,任他欺身压她在地。青丝泼洒,宛如绢画。 灯熄了。只在空气留有缕缕青烟。 寂寥中,却已听不得半句情话,余下的只有夜色里时轻时重的喘息…… 第二日晨光微露,他便早早的起了。没有叫醒身边熟睡的绯岚,却只是穿戴完毕后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起身走到门口,却又回了头,轻如自语一般说了句“我走了。” 说罢,只是看了一眼裹在被褥中的人,浅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出门。 “殿下――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她早就醒了。 在他醒来起身的时候,绯岚就已经醒了过来。可她却装着睡着的模样,直到他出了门,自己依旧没有说得出口,只是在他的身影已经离开后,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有多么的笨拙。 说的这句话――他可能不会听到的吧。 为什么直到如今,却依旧不肯诚实地面对一切呢? 她起了身,裹上衣服,赤着脚茫然的行至窗边坐下。透过窗子,隐约似乎还能听得到三千将士出发行往京都的脚步声和马蹄声。 陆奥大名岩出山城城主伊达政宗率领三千兵将前来京都,其中家臣将领,如片仓景纲、伊达成实、鬼庭纲元、原田宗时等人都赫然在列。岩出山城中仅留奉行屋代景赖镇守。 屋代景赖这个人,绯岚和他交往并不深,确切来说,乍一看还觉得有几分面生。和成实、宗时他们玩在一起,也很少听他们提起这位屋代大人。 一个人愣愣的坐到了中午,肚子开始有些饿的时候,这方才穿好了衣物,走出门来。还未等前行几步,夕子又一次神出鬼没一般的立在她面前,绯岚吓了一跳,僵立在走廊好一阵方才回神。“夕子――?” “衣服穿成这个样子就出门了吗?”她似乎有些不满,但也径自将她身上的衣物打理好,“魂不守舍的,我看你也跟去算了。” 绯岚只摇摇头当做了回答。“夕子,殿下不在,我就回家住吧。” 夕子看了看她,也终于肯了首,“好吧,反正一个人呆着也是无趣。”也不知道这句的“一个人”到底是在指谁。 二人走了不远,刚刚行出门外却见一人站在门口,似乎正巧来找她的模样。绯岚上下打量他一圈,还没开口,却见那人先跪拜下来行了一礼。 “在下屋代,云御前,应该见过在下吧。”那人不及绯岚说话,倒先已经站了起来,使了眼色屏退下人,方才道:“云绯岚云大人,我们也是见过面的。” 绯岚一听这话,也点了点头,“原来您就是屋代大人,真是好久不见了。”她虽然是这样寒暄着,却依旧回忆不出来这位大叔她究竟是何时见过。不过既然说是见过,那若是回绝他说:我们根本没见过吧!这样的话未免有些太过生硬。“屋代大人负责这岩出山城的留守工作,那――怎么……怎么有空闲来看我呢?” 屋代景赖看了看她,却也没有那么尊敬的语态,“在下知道殿下的意思。殿下不过是想让云御前您暂管这岩出山城,所以还请――” “屋代大人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绯岚更是摸不清楚他的意图,明明眼见着他对自己的不屑,却说将治理大权交由自己?“您既然知道我是云绯岚,也知道我是云御前,就应该明白我现在已经不会再插手政事,您说这话未免太抬举我了。” “原来如此,看来是在下失礼了。”屋代景赖说完此番,却再一次行礼欲退。 “等――等一下。”绯岚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 屋代景赖不一定看得上云绯岚这号人,可是云御前之名如今又呼声很高,政宗交托岩出山城,而云御前刚好就在城中,不免有的事情也要过目。到时候反倒是作为执行官的屋代,做起事来也不免放不开手脚。 “云御前,还有什么吩咐?” “我过几日想去一趟京都,去探望爱姬夫人……还有我娘家的妹妹,关白的驹姬夫人。”她笑了笑,“估计会逗留很长时间,你不必和殿下说这些事情,我的身手你也应该放心才是。” “是。” 得到如此的回答,他此时方才匆匆的走了。 ------------ 一五九章 京都阅兵 更新时间:2012-03-24 京都时值深秋,带了些凉意。可街上却依旧人潮熙攘。 此时的热闹当真不假,如此隆重的阅兵,可谓着实少见。 不过就算是出征朝鲜前最大的阅兵,可看惯了那一身身相似的甲胄,不免让人有些乏味。可就在人们纷纷开始散去的时候,却见不远处一支军队缓慢的行进城来。 为首的武将依旧是那一身漆黑的甲胄,帽兜上则是灿得耀目的金色弦月,眼罩遮着右目,脸上却少有表情,薄唇轻抿,似乎带些不屑。甲胄外,则身披紫色水纹阵羽织,高调而华丽。 政宗虽然面上没有什么欢愉的神色,可身后不远处的宗时则俨然是异常尽兴。 黑马之上,马蹬和鞍具已被漆成了玄金斑驳的黑豹花纹。身负近一丈的金色太刀,本来宗时就身形颀长,负着长刀更是霸气袭人。就连扣着佩刀在肩上的锁也是纯金打造,好不风光。 本来伊达家这一身显眼的装束就很是夺人眼球,此行过后,更是将“伊达男”作为高调华丽的形容词,而原田宗时这一身扮相,更是令街上民众惊叹:“不愧是伊达者!” 究竟伊达军一行人到底是来打仗的还是来炫耀的,我们当然是不得而知,反正这一干将领都打扮得差不多算能够上流行杂志的封面了。 “啊啊,绯岚没看到我们打扮成这个样子,还真是有点可惜了!”宗时双手松开了马缰,交叉枕在脑后,还不忘发着牢骚。 政宗似乎是听到了这句话,回过头来哼声笑道:“宗时,话可不能乱说,‘毒蜘蛛’绯岚君过世快一年了,他若是突然站出来,你还能受的了?” 宗时一听便知道政宗是在提醒他言辞慎重,便赶忙赔笑道:“是啦是啦,殿下我只是口误而已,您可千万别介意呀。” 这次政宗倒是没有理他,自顾自策着马不紧不慢的走着,欣然接受着京都民众对他们华丽衣着的围观。 穿着这么漂亮的衣服,还怎么打仗? 而伊达军此番前来,似乎真的并不为战。 阅兵过后,军队开往九州名护屋,一切准备就绪,大战一触即发。 ―――――――――― 绯岚本来在岩出山城中呆着也无趣。 殿下走了,宗时走了,成实也走了,大家都走了,哪里还有人陪她玩?她自然是闲不住的,第一天回到家就开始收拾东西预计自己也就着这个老板出差的假期好好出去旅游一番。 夕子再也不敢让她一个人出行,毕竟绯岚现在也是政宗最得宠的云御前,怎么好让她孤自一人上路? 绯岚权衡再三,便告知屋代景赖:她要动用红胫巾几人作为护卫。屋代听得这话,也自认为是个不错的法子,便也应允,自令红胫巾安部梅率精英五人作为随从。 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扫一眼室内,却才在角落里发现一个小小的红木匣子。里面空空荡荡,只有那一张古镜。 镜子自然不是玻璃,而是黄铜所成,历经岁月侵蚀,表面未经打磨已经照不成人像了。可是雕文篆字依旧透漏着古雅的风韵。青铜的背面细细看去已经看清楚什么花样,仔细的看了半晌,才兴许看出凤翔螺纹的样子。 说是什么藏宝的钥匙,还不如说这不过是一样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绯岚想到这里不由得自己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可随即却想到了阿初没准会因为这样东西而丧命,便再怎么也笑不出来了。既然这样东西这么重要,带在身边总不是什么好办法。确实应当给它找个好地方安置一下。 思虑片刻,她脑海里出现的确是那橙色的鸟居。 ……神社? 她不由得一怔,回忆起的那幅画面却依旧是灰瓦红墙苍树白雪。没错,就是米泽城外的那间神社。 想到这里却弯了嘴角――嗯,就是许愿很灵的那间神社。 这一行要去米泽城处理私事,说出去总归可能会被人嚼些舌根。而那安部梅应该也算是绯岚的熟人了,不仅是绯岚的熟人,而且更算得上是夕子的挚友将事情说给她听去,阿梅也做了折中的答复――夕子跟她去神社处理那古镜的事宜,处理完毕就要回岩出山城,之后带着红胫巾的随从一道出发。 重回故都。 伊达旧领已经变成上杉家的封地,虽然也没有什么凄凉,只是觉得略微的沧桑。 她没有进城,只是勒住马遥望了米泽城半晌,便只是朝夕子道了句:“我们走吧。”便策马离开。 抬眼望去,依旧是那一串打磨平整的石阶,不远处,还看得到那橙红的鸟居。绯岚下了马只是拍了拍腾霜的脑袋,将那木匣取了抱在怀中。 夕子见了也赶忙下马,生怕她跑远了自己追不上似的。二人一同慢慢的爬着石阶,已是深秋,抬眼望向山中,却见满山红红黄黄煞是好看。 “绯岚,为什么偏偏要送回这儿来?如果是神社,岩出山城那边不是也有神社么?舍近求远――你是吃饱了撑得么?” 夕子的话略带些刻薄,可她也只是歪头笑笑,“哎,夕子你这就不懂了,我们大明有句古话,叫――远来的和尚会念经!” “……其实我没感觉这二者有什么关联。” “嘛……这种事情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她嘴角一勾,依旧是那一脸操蛋的猥琐笑,故意把人家绕得晕头转向似乎也是她的爱好之一。“嗯,罢了,不和你开玩笑。”她望着不远处屋舍的檐角,算是真真正正给了回答。“我觉得这个地方是有仙灵之地,那这镜子,我虽然不知道这是哪代的古玩,可既然阿初说是钥匙,那我们就默认它就是开启宝藏的密钥。仙灵配宝藏――听起来很带感嘛!” “我到底还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夕子的眼神不由得带了些不耐烦,“这之间的关系完全都是你胡诌出来的对吧?罢了,我不听了不听了。” ------------ 一六零章 神佑之所 更新时间:2012-03-25 绯岚转头瞧了瞧她,却也只是笑笑作罢。 夕子,你不懂。 你不懂以后这个国家将会迎来什么。 仙灵之地,会被神所庇佑。不知道这里是否真的有灵气,可毕竟上次的愿望多多少少――都不能算是没有兑现。 那日与悠人行过的长街,迷醉的花海……若说是这梦,那谁又能说明她现在在这战国乱世所经历的一切又是不是梦? 她总觉得,这个神社异常的灵验。若是这里有神灵所庇佑――那数百年之后的战争卷席而来,是不是可以看作――这里,不会遭到战火的洗劫,还能够保全呢? 若是真能这样就好了。 想及至此,她揽紧了怀中的红木匣子,一步步的朝山上走去,一路无话。 好容易登上了山顶的神社,绯岚早就累的气喘吁吁连忙坐在地上休息一番,不由得暗自心想自己的身体状况还真是大不如前―― 如前才怪。 以前再怎么说也是有骑铁队牵制着,每日怎么说也要训练一番,现在倒好,名义上说什么是因为伤病,可事实上不过是做了坐吃等死的米虫一枚。前几月的猎熊一事,要是照做以前,也根本就不可能还会被拍断了肋骨。 真是越养越懒。 她径自擦擦额头的汗水,叹了口气。 这样可不行啊,在这么下去,可就连以前做杀手的底子都要败光了哟! “绯岚,你准备把它埋在哪?”夕子见她出神的发呆,不由得伸出脚来踹了踹她。 “没想好呢。”绯岚朝一侧躲了躲,“不过这个神社还真是格外的静呢――这里都没人的吗……虽然说上次来也怀疑根本没人。” “要我说,你就随意一丢就好了,反正找不成什么宝藏,你还藏什么钥匙?”夕子扬了细眉,“阿初带来的东西,那就说那宝藏是在大明。离了这么远,就算你随便丢了,被别人捡走了,也得不了宝藏啊。” “夕子你真是没有情趣!”绯岚佯作鄙夷的神情瞟了她一眼,“寻宝的乐趣并不在宝,而在寻。藏宝的线索东一条西一条的把人支来支去才有意思!”说着站起了身,“好啦,我估计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还是该挖坑挖坑,把它埋起来吧。” 而说到这里,她突然心生一念―― 若是把这东西埋了下去,那是不是,自己的那个时代……悠人,也会能将它挖出来呢?那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可以代表,自己若是在里面留了些话给他,他也能看得到呢? 捧着匣子在神社中近乎发呆的行走,很想在盒子上刻下一行字留给他,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就算是刻了,他也不一定能寻得到这个盒子。毕竟历经数个世纪,现在这个神社,等到那个时候又会是什么样子,她自己心中也不敢打包票。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按照计划所行吧。 看看面前的拜殿,她伫立了一阵,抱着匣子弯身一拜,绕过木箱和麻绳风铃捧匣进殿,而就在她前脚进了殿,后脚还在殿外的时候,却不由得周身一震,手中的匣子也差点被吓得脱手。 刚刚一直近乎发呆的走着,却不料就在屋内――那墙壁挡住的阴影下,竟有一个人侧卧在那里,似乎在睡觉。 听到绯岚的脚步声,他睁开了眼,浓眉一皱。但揉了揉眼,定睛看了她一刻,却很快舒展了不悦的表情,甚至似乎有些高兴一般,赶忙坐起身子。 绯岚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也自顾的打量面前身着奇装异服的――大叔。 是的,绯岚没有看错。 在她面前坐定的,正是一位大叔――约莫好歹也有个四十好几的大叔。 “您……您是……这神社的神官?”绯岚略有些尴尬,倒还是微微将嘴角一挑,半些窘迫的开口问道。 “不是!”他开口,声音洪亮而粗犷,“算是暂住。” “暂――暂住在……”她有点发愣,踏回半步,身子探出殿外回头看了看这一圈的红墙和不远处的鸟居,又抬头看看拜殿上檐角的精细雕刻。 对啊,这是神社没错啊! 谁家不是神棍还暂住还住神社里啊!? 绯岚此刻非常想吐槽,可还是出于礼貌生生的咽了回去。她点了点头,“呃……嗯……打扰您睡觉什么的真是失礼了。”说罢,又是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哎!?等一下啊。”那大叔匆匆起身,“小姑娘,你来这里做什么的呀――难道是来放东西的?” 她回了头抱紧了匣子,不由得皱了眉,“大叔,我就算是来放东西的看来也不能把这东西放在这儿了哟。” “哎哎,别这样嘛,要不然我帮你把这东西藏起来吧!”那大叔好像很热心似的。“把地板撬开,挖下坑把匣子埋进去你看怎么样?” 绯岚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不靠谱的,不由得嘴角一阵抽搐,“大叔,你知道我这匣子里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他的回答很坚决。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不知道。”同样坚决。 “那你干嘛这么热衷于想帮我放这东西呀!”绯岚对这种无事献殷勤实在是有些怕了,“大叔啊,这东西就算您拿到了也没什么用处哦。” “什么!小姑娘!我可是好心好意的要帮你的忙谁说要拿你的东西了!?”那大叔被误会似乎异常的不满,“这么卑劣的行径我前田庆次可做不出!” …… 前田庆次? 绯岚听到这句自报家门,不由得下意识伸出小指很不文雅的掏了掏耳朵。 一定是我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哦不,一定是我的耳朵接收声音的方式不对。 战国第一倾奇者――就长成这幅德行? 不不不,这话说得好像确实有点不中听。看他虽然已经是大叔的年纪了,可依旧孔武雄壮,横眉竖目――嗯,现在看起来倒是有点凶巴巴的。 不过其实这么看来……没准这庆次大叔以前还是帅哥一枚的―― 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啊! ------------ 一六一章 第一倾奇 更新时间:2012-03-25 绯岚默默感慨着时光匆匆,把好好的小伙子折腾成了沧桑的大叔,可还依旧半信半疑问了句:“前田庆次?那可是战国第一倾奇者哦!你不会是冒充的吧?”她嘴角一挑,不忘挂上坏坏的笑意。 “怎么可能!”这一下仿佛更加的羞辱他一般,站起身来足足高了她一头还多,这一弯身去捡拾,绯岚才发现了那支朱红长枪——庆次将长枪立在身侧,这么一瞧那枪高足有两米,光是枪头就有小半米。矛头直角,通体血红。 果然是朱枪! “我前田庆次可是号称枪法第一!用不用我给你耍一段枪法看看?”长枪一横,甚是得意。 绯岚歪头看见那擦身而过的枪尖,却只是轻轻一笑,“好吧,这位庆次大叔如果有那个功夫,不如请先帮我把这个盒子埋起来吧。” 撬地板挖土坑,全都由这热心肠的大叔代劳了,绯岚倒也乐得清闲,径自坐在一边看着,偶尔还不忘聊上几句闲话——“我听闻‘倾奇者’久居京都,大叔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北方穷乡僻壤可不比京都的日子舒坦呀。” 庆次大叔依旧叮叮当当的忙着手上的活儿,“一个地方呆久了也会腻,在说,碰到了有趣的人也就跟过来了。” “有趣的人?”绯岚有些好奇,“是谁让你这么感兴趣跟来米泽城?”她嘻嘻一笑,依旧是不着调的说道:“不会是漂亮姑娘吧。” “……才不是!”庆次颇有些窘迫,“是兼续啦——好吧你可能没听过吧。” “直江大哥?”她低声嘟哝了一句,有些惊讶的轻轻皱了一下眉,但还是答道:“哦,你说的不会是直江大人吧。” “对啦,就是他。” “那……那他怎么不让你进城住?” “我不喜欢。”庆次将最后一枚钉子也钉了回去。“我觉得这神社没有神官,很幽静,山景也很漂亮,我很喜欢这里,就在这里安家了。”说罢,他也坐在了地上揉揉手腕算是休息。 ……战国第一倾奇者果然生活很随性,不过怎么感觉直江大哥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拣呢…… 绯岚这才点了点头,“刚刚这是谢谢庆次大叔了。” “你这丫头倒是伶牙俐齿的,”庆次似乎从一开始就对她颇感兴趣,“叫什么名字?” “……”绯岚差点一个“云”字就脱口了,说叫什么名字?云绯岚?不行,毒蜘蛛死了,哪里还有诈尸的道理;云子?不行……一想起这个名字,总会勾起不好的回忆;夕颜?也不行,名声在外了怎么都不好说自己是怎么从京都过来的;难懂真的只能如实招来自己是云御前了吗? 小号多并不是坏事,小号太过有名也不是坏事……可是和到一起就导致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含糊其辞的说不清楚! 绯岚君很苦恼,因为她都想不出该如何命名自己了。支吾了半天,最后指着门外湛蓝的天空高喊一声:“看!灰机!” 原来一个女人也可以欠揍哦不,操蛋到这个程度——这是前田庆次对她的第一印象。“亏我刚才帮你忙里忙外,现在连个真名都不说?”庆次浓眉一撇,似是不满之极。 “我——我没说不说呀……”绯岚倒是一脸可怜兮兮:“我的意思是:我的名字——你猜呢?” 前田庆次现在瞬间产生一种举起朱枪照着那丫头的脑壳一劈到底的冲动。 二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动。此时却突然传来一声马嘶——她此刻才意识到好像夕子从刚刚进殿开始就好像不在身后了。转身一瞧,尽然看见夕子把腾霜—— 骑上来了。 骑上来了骑上来了骑上来了!!腾霜原来你上山的功夫这么好——那我刚刚为什么还要走上来啊! 可就在这时,却见腾霜身后还跟着一匹栗色的骏马。红绳红鞍红流苏,衬得那匹马俊美异常。 “松风?你怎么跑出来了!?”庆次一见那马,立刻站了起来跑过去轻轻揉揉它的脸,可松风此时却绕开了主人,直奔——腾霜。 ……腾霜你还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是么—— 绯岚也跑过去,和夕子一起牵住了马。“夕子,怎么了?” “你刚刚没听见吧——你进殿之前我就听有马嘶声,我就下山去看了看——结果没到一半,它倒自己往山上跑了。” “什么?有人偷马还是有追兵?” “追兵我没看见——”夕子指指那匹松风,“倒是好像我们家的腾霜大小姐被它骚扰了。”她好似开玩笑似的说道。 “你是云御前?”庆次上前一步,轻轻将眉一皱,很是严肃。 “……恭喜你猜对了——”她此时方才陪笑道:“不过我倒很好奇都是因为腾霜才看出来的么?腾霜知名度原来也这么高?” “你右手的那道疤——是被熊牙割伤的吧。”他指了指绯岚的手,“而且我刚刚那一枪刺过,若不是习武之人肯定不能算不到那枪头刺不到身,才能做到不闪不躲、面不改色。这样的男子虽多,可所说女子,那恐怕也只有伊达家的云御前了吧。” 绯岚听后也只能是耸肩一笑,“是呀,被你猜中了。”说罢,这才低头一礼,“庆次大人,初期见面,请多关照啰!” “别——还是叫大叔吧!”他摆摆手纠正道:“不过刚才听你们刚才的话说——松风是追着腾霜跑上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你家松风瞧上我们家腾霜了呗!”绯岚嘿嘿一笑,笑得猥琐兼荡漾。“庆次大叔,你家松风多大啦?我家腾霜才刚刚6岁不到哦!虽然我承认你家松风长得英俊帅气,可是说实在的——我还要骑着腾霜赶路呢,所以恐怕今天娶亲什么的就免了吧。” “……不,你听我说——”庆次想要说话解释一些什么,可是却没想到绯岚君先是杂七杂八的说了那么一大长串。 “什么——?” “……”前田大叔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对劲。“我忘记了。” “哦,没事,我接着说,一会您就想起来了!”她顿了顿,又开始了犯二,“庆次大叔,我们家腾霜还没配过马呢,我这次可得给它找个好人家——”绯岚一副嫁女儿的心疼样更是让庆次嘴角不由得再次抽搐。 “云御前——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庆次大叔似乎终于想起了刚才要说的那句话到底是啥,方才开口,顺便还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我们家松风——它……它也是母马呀!” ------------ 一六二章 出行京都 更新时间:2012-03-26 性别都不一样怎么谈恋爱。 风水轮流转,这句话竟然应验到腾霜身上去了。 “这可怎么办?腾霜你是从还是不从啊?”绯岚踮起脚抬手“搂”住它的脖子,还真是做出个商量的样子来。 而更让夕子头疼的是,另一边的大叔前田庆次也是同样的动作搂着自己的爱马谈起了心。 我说你们这两个二缺真是够了啊! 二人二马谈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谈拢,不过两个以马为友的人倒是又在莫名其妙的事情上异常的惺惺相惜了起来。 最终松风和腾霜的事情因为腾霜也许是直的,也许性取向很正常而死活不从只得作罢。其实对于这样的结果,庆次和绯岚反倒都各松了一口气了。 “庆次大叔,说起来,直江大哥他们也出兵去了朝鲜吗?”她突然想起便开口问道。 庆次或许以前便听说过云御前和直江兼续有过几面之缘,可唯一让他不满的则是对于兼续的称呼是“大哥”而对于自己的是“大叔”。说是明明自己和直江兄弟相称,怎么轮到绯岚这里就升了一个辈分呢! 绯岚听了也只是带点尴尬的嘿嘿一笑,心想你本来就比直江大哥大了十多岁的年纪,这样称兄道弟本来就很奇怪了好不好?直江大哥和三成一样大也就是比自己大九岁,这一下子足足大了能有二十多岁了!不升一个辈分才怪吧―― 可是想到三成,她的心却依旧一慌,眉头浅皱薄唇轻抿,庆次问起,她也只弯起嘴角尴尬一笑带过。 “兼续去了啊――已经走了好几天呢。”庆次虽然是大叔的年纪了,却依旧带点老顽童似的不正经,坐也坐不住,反而侧卧在地板上,一脸悠闲的答道。 “真没想到直江大哥都去了。” “这有什么稀罕的么?”庆次反而有些惊讶她的孤陋寡闻。“你还不知道?几乎所有的大名都派了兵,几乎所有有名有姓的良臣名将全都已经奔赴朝鲜了!” 一听这话,绯岚又不由得将眉一皱,抬眼望去。“你的意思是说――都……都去了?” “不是吗?你用的着这么惊讶吗……你是伊达家的云御前,就拿你们伊达家做例子,你看看是不是几乎所有的高级将领都去了朝鲜?” 这么一说――确实有道理。 “都走了――”她只是低声重复了一句。既然大名都奉命出征,那么照理说佐竹义重也已经出征,就算自己带着夕子独行也怪不得他们会放心――因为战事在外,谁会理会国中几方大名主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太阁殿下这次可真是倾尽天下之兵了。” “确实。”庆次点了点头,却难得的也皱起眉来,“小云啊,我问你,”庆次也没有再用云御前那样冠冕加身的绰号来称呼她,反而是用最简单的方法唤她,“你觉得太阁这番出征,结果如何?” 绯岚听后一愣,却只是先摇了摇头,“这……我不好说。” “无碍,我倒觉得,这种做法――”他也扁着嘴巴摇了摇头,随即坐直了身子,“不可取。” “不过我曾听说庆次大叔……你和太阁――” “嗯,我崇敬他,因为他懂我的志向。”庆次此时却长长的的叹了口气,“但是,出征朝鲜这件事――他却让我有些失望了。” “这就是你离开京都的原因?”绯岚追问道。 “也和这个有关吧。”庆次望向殿外的万里长空,“我还是更希望这件事只是他的一个失误,而不是有意之举、本性为之。”未等她发问,庆次便先开口道:“这方羽州之地,休养山林,远离争斗,不也一样很好?” “不说这些了,庆次大叔,我要去京都,你真的不和我同行吗?”绯岚站起了身,“一起走吧,路上有伴也不会无聊!” “不必了。”庆次抬眼看了看她,却嘿嘿一笑,“我还要帮你守好这东西呢!” 道过了后会有期,夕子也向岩出山城发回了飞鸽,传信之后,于会津若松会合。一行人便由此上路赶往京都。 ―――――――――――― 九州,肥前名护屋。 骤雨新晴,天蓝如洗。 一个黑衣青年蹲在水池边,看着池中游曳的锦鲤。目不转睛的看了许久,方才伸出手来,轻轻的在水面上一点,水纹激起圈圈涟漪,游鱼四散而去。“喂……成实。” “嗯?”他立在廊庭内一侧闷闷的回答。“什么?” “殿下真是进去和家康大人谈了好久了。”宗时依旧是意犹未尽的望着不远处那摇摆着的赤红色鱼尾巴,“还要多久才能谈完啊。” “我怎么知道。”成实的眉毛不由得轻轻抽搐,也不知是被犯二的宗时气的,还是没有叫他一起进去参与会谈而不满。 宗时回头看了看他,也是一副睁不开眼睛的无聊相,“只有片仓大人进去跟着,没问题吗?” “所以说我怎么会知道!”成实真是烦了这样近乎看孩子一般的对答,长长的叹了口气。“慢慢等吧。” “啊啊真无聊,搞什么啊!来了名护屋就是让我们按兵不动作为后备军吗!?这得什么时候才能上战场啊!”宗时还不忘嚷着,“等?又要等?上战场要等,不上战场还要等――好吧好吧,这个地方真是无聊透了。”他依旧碎碎念一般的发着牢骚,“殿下怎么不把绯岚也带来呢,把她带来就好玩多了。”话一脱口,却也不由得自己先搔了搔脑袋,没再去说什么。 “你还好意思提她?”成实此时也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明知故犯,我真不知道是你太蠢还是故意找人家的不愉快。” “……我也没想那么多嘛……本来以为她不会那么介意的――谁知道她好像真的生气了。”宗时也老老实实地承认了错误。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大明人,说话也不知道小心一点!”他不忘呵斥着这个冒失鬼,“人家好歹是个女孩子,你就不能把心思放细一点?” 宗时此时才仰天长长的叹了口气,“啊!我就是忘记了她是女孩子啊!称兄道弟都习惯了嘛!”他倒是有些委屈似的,“再说,她不是说在大明已经没有亲人了吗――所以也用不着这么大动干戈的吧……” 阴影中的人似乎只是摇摇头,没有具体回答是非对错。 “成实,你说我回去是不是应该好好给她道个歉啊?” “……还用我说么,这是当然的吧!”成实接话道。 他听了,也是一脸憋气的哼道:“那也要快点打完了仗再说――所以说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上战场啊!” 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伊达成实此时真的有一种一脚把二货宗时踹进水池里的冲动。 但他还是忍了下来,非常辛苦。 这一天伊达政宗和德川家康谈了很久,而究竟他们之间具体谈了什么,却不得而知了。 ―――――――――――――― 虽然绯岚一行一路走走停停行得很慢,却依旧在冬天前到达了京都。 京都果然不愧是京都,此等繁荣自然是岩出山城那种穷乡僻壤比拟不了的。而她要落脚的地方,自然也就是京都最为雍华的――聚乐第。 这不是她第一次迈入聚乐第,再次看那金碧辉煌却依旧紧张得手心冰凉。 怕―― 佐竹义重也好,浅井茶茶也好……三成也好。 明明知道三成已经去了朝鲜督战、秀吉移驾名护屋指挥、茶茶夫人也居淀城不在其中。可却依旧逃不脱故地重游的恐惧。 去年观月宴后的一幕幕浮上脑海,他的每言每句仍然依稀耳畔。 她以为她可以忘了三成的。 可是没想到,那本应该愈合了的伤口却依然结着痂,轻轻一碰就会流出血来。 爱姬得到绯岚来京都的消息,也就早早的在聚乐第伊达藩的宅邸打点好了一切就等她来了,可明明说好她已经到了聚乐第,可却迟迟没有来藩所。待她去找的时候,方才见绯岚只是怔怔的望着西丸的方向发呆。 她不知道这个地方对于绯岚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是在绯岚转头的一刻,爱子似乎看到了她眼中闪烁的微光,随即却是一个她所谓的“热情地拥抱”。 “爱子姐姐,好久不见啦――”意料之外的,她却没有让泪水落下,反倒是笑吟吟的说道。 “好久不见。”爱姬一愣,反倒是笑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自己一个人太无聊,所以就来找你玩了,爱子姐姐不会嫌弃我吧!”绯岚放开她,又是傻傻的嘿嘿一笑。 是啊,就算是嫌弃也不可能这么直说的吧! 看来绯岚就算装傻也是算准套路了。 爱姬还未回答,就听远远地一声――“云姐~~” 绯岚一转身,又被一个人影扑了个满怀,仔细一瞧―― “哎?驹夫人?”没等绯岚说话,爱子又一脸状况外的见着这姐妹俩拥抱在一起成了一个团――这个见面就拥抱的习俗到底是哪里来的?――难不成这是最上家的传统吗!? 这个问题,无从考证,也让她每每想起都要无风凌乱。 ------------ 一六三章 各据一方 更新时间:2012-03-26 丰臣秀次继任了关白之位的同时,也同时继承了京都聚乐第。 现在作为理政的掌权者,家眷自然也一并住在这里。驹姬竟然也在京都,这是绯岚之前没有想过的。秀次自然是很忙,日理万机,见了面也说不上几句话就得去匆匆赶工作。但好在自己的京都之行又探望了爱子又能找驹姬玩,这一趟真是来得不亏。 闲聊过后绯岚突然又很残念为什么政宗为什么把那么多家臣都带走了,虽然她对宗时心有不满但是还是觉得有那个二货在一起闲聊什么的也挺开心的,政宗大人您把成实带走了宗时带走了片仓大人带走了鬼庭大叔留守大叔也带走了,你是要摆一桌麻将还怕凑不够手的是么!? 想到这里,绯岚突然觉得政宗殿下可能也挺怕无聊的,所以带走那么多好基友——不,好家臣一起出行。 在京都,名护屋的消息传来的也很及时,听得政宗也只是屯兵在名护屋作为后备军的消息后,她反而有些自欺欺人的小开心,认为若是能一直不打仗,那可算是最好的事了。 可很快便传来的消息说,丰臣军上岛后不足两个月就占领了朝鲜大部分领土,朝鲜皇帝李昖向大明请援,当得知这一切的时候,绯岚也觉得这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微微的叹气,最终也只能是苦笑的摇摇头。 出征久了,太阁秀吉到底还是耐不住对幼子的念想,将淀殿母子都接去了名护屋。说起来——走了那么久,自己连一封信都没有写过,反倒是爱子也将她的消息写信传达给政宗,叫他不要烦心—— …… “我想,就算我走了很久,你也不一定会思念我分毫,我没说错吧?” …… 他的笑音在记忆里回响,却让她心头浮上点点愧疚。每每提起笔想要给他写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将字纸团成一团,丢的满屋子都是。 冬天的京都并没有陆奥那般寒冷,几场冬雨之后,也就迎来了新年。虽然看起来热闹依旧,可实际上身边少了那么多人,果然还是不习惯的吧。 恍然昨日,这才惊觉阿初已经走了整整一年。不知他回了家……是不是一切都好? 不——应该是问,他是不是还活着呢? 新年守岁的时候,她第一次没有睡着,只是望着夜空发呆。直到月落人静,她却依旧望着满天闪烁的繁星,静静地发呆。 绯岚每天的工作无外乎吃饭睡觉以及闲聊一类,就像放了寒暑假没人会记得今天星期几一样,她现在也基本上完全就是过一天算一天,别说对星座了,就算对日期都没有任何敏感度了。闲来无事也会跟爱姬学学插花,不过最终那些花儿也还是被操蛋的绯岚君尽数揪掉了花瓣。 闲的。 对,她就是闲的。 茶会一类的事情她自然是不喜欢的,而人家名媛坐在一起的聊天她也着实是插不上一句话。完全就被排除在外了一样,看人家谈得热火朝天自己却基本上什么都听不懂,这让绯岚君产生了一种“我不是地球人”的感觉。之后便干脆不出席任何活动了,虽然也因此被人家评价有“云御前性格太过高傲”的恶言,可总好过说她是什么都听不懂的白痴。 她们没兴趣听自己征战四方还有杀熊的轶事,自己呢,也没兴趣跟她们扯着家长里短,说些风花雪月的酸词。何必强求自己非要和她们弄得这么不愉快呢? 于是留下在会客的爱姬,绯岚今日便独自跑了出来,虽然也叫了夕子一起出来,可是事实上——也许可能大概…… 嗯…… 走散了。 来了京都时间已经不短了,绯岚现在勉强算是认得路,所以就算没有夕子跟着,也不至于迷路到找不到家,毕竟聚乐第那么大的院子,再怎么不济问问别人也知道该怎么走。 想到这里,她也便不再东张西望的去找夕子去了哪,可刚刚收回望向身后的视线,抬头一瞥,却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脸—— 绯岚被吓了一跳,匆忙低下头,快走几步闪进了小巷。朝小巷深处行了一阵,估摸着他已经走过,方才向后回身,想要回到街市上去。可不料,还没等她迈出第五步,她便只觉得身后一阵清风骤然袭来,还未等喊出什么,一只手已经捂在了她的嘴上。 动作一气呵成,绝对不超过一秒。这样的身手果然是绯岚这种半调子比不了的——所以她才想要避个风头,可意料之外的是,他还是追上来了。 她没有挣扎,也知道挣扎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儿戏一般,只是举起手来做出投降的姿势——也不晓得那个年代的人到底看不看得懂。 当然,好在我们的景大人就算没看懂那姿势,也懂了绯岚已经回神不会大惊呼叫,便松开了手,依旧是冷冰冰的没有先说话。 绯岚很惊讶为什么景翳又会出现在这里,但既然锦衣卫会出现在这里,那自然表明这场大战已经白刃化,大明也终究要全面的采取一些行动了。短暂的惊讶过后,她转过身,看了看他那张依旧美得惊世骇俗的脸孔,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才先引了那不爱说话的景翳开口:“景大人,我不问您为什么又来我们这里,我只想说求您放过我吧,别总缠着我行不行?我惹不起您,您还不许我躲一躲吗?” “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景翳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 绯岚自觉逃跑无力,也就干脆点了点头,稍稍带些不耐烦似的皱起了眉。“好,您说吧,我听着。” “……我把张允修放了。” 一听这话,她下意识的望向景翳,凝视他那如镜般无神的眸子许久,却不明白他到底这么做是为哪般。“……真的?” “嗯。” 绯岚没有去问他为什么,只是愣了许久,方才垂下头来,说了句,“谢谢。”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却突然发觉就连道谢的言辞也变得匮乏了。 “我只是放了他,去哪里,过得如何,我不知道。”景翳的话语依旧不带情感,却仿佛猜中了绯岚将要脱口的疑问一般,如此抢先回答。 “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她只是仓促的道着谢,却不知道出了道谢外,她还有什么话可以对面前的人说。 副千户应该是不小的官职,他亲自来带走阿初也能看出阿初对他们的重要之处,但是私放了人犯——就算是他,恐怕也难逃责罚吧。 “对不起,连累你了。”绯岚犹豫了很久,方才抬起头,对上视线的瞬间却眼神微微一躲。 景翳依旧看着她,丝毫没有错过这一系列的小动作,用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见她躲闪也没有任何强硬的举动,那空洞的眼神似乎只是透过绯岚的身体俯察她的灵魂,仿佛真的能穿越时空生死,看到他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绯岚终究是被他看得发毛,抬手打开了他的的手,转过身去,“景大人,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 “告辞”二字还为脱口,景翳便先打断了她的告别,“我听说,你也在那位伊达大人手下当差,如今开战,你可知如今战果如何?” 绯岚转过头来略一惊讶,“不,我家主公现在应该还在九州肥前名护屋作为后备军,尚未出战才是。” 景翳哼笑一声,嘴角的弧度难以觉察,“可我得到的消息是,那位太阁大人已经将后备的十万余人调往朝鲜,算算日程,恐怕已经登上朝鲜的领土五日有余。”他顿了顿,“到底是你的消息太不灵通,还是有人刻意瞒着你呢?” “什么?”绯岚一惊,只顾盯着他,久久没有言语。 ———————————— 很难说是因为水土不服或是旅途劳顿,也许是兼而有之。在身体劳累虚弱的情况下,宗时一开始并没有在意身体上的不适,直到后来自觉高烧不退的异常这才找来了军医。 同样,就算是本国来的大夫也难解释他到底患的是什么病,只说以前没有见过类似的病症,仅仅能笼统的称其为风土病。 原田宗时才二十岁刚出头,自诩身强体壮,就连风寒一类的小病都少患过,怎么突然就因为这模糊的风土病而倒下的? 两个月后,病症依旧不减,反倒越发厉害。直到后来就连意识也不甚清醒,时而发烧得满口胡言也不知道他究竟说的是什么。政宗抓过当地的大夫给他瞧病,可也依旧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配出的药试着吃了几副却依旧不见效果。 宗时而后也清醒过片刻,但只是说了几句话又匆匆睡去,这一番折腾下来,人已经整整瘦成了一把骨头,再这样熬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政宗看着他深陷的眼窝,也不由得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已经病成这个样子,已经无法再战了,再待下去也没有任何好处。 而后便叫人安排战船,预备送他回国养病。 ------------ 一六 四章 无头悬案 更新时间:2012-03-27 敝街陋巷深处,早已听不见人潮喧嚷。 她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青年,下意识的将眉微微一蹩,“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景翳答着,依旧面无表情。 绯岚垂下眼来细细思索,却觉得这想想也倒有凭据——锦衣卫来了日本,这肯定就是说大明已经准备反击。理论上这个时候大明就已经派兵赴援了吧,那么若是丰臣军受到压制,太阁秀吉不可能不将最后的兵马倾巢而出。这样一来—— 殿下他,果然还是要出战的啊。 “我听张允修说,你是我们大明人?”景翳此时却突然问道,异常突兀。 绯岚点了点头,数个世纪后的那片国度就算已经不叫现在这个名字,可她还是答道:“算得上是。” 景翳没有问她他想要帮哪一方这样的尴尬问题,只是轻轻颔首,问了一句:“云绯岚,你不想做些什么吗?” 她一惊,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做些什么?她又能为谁……做些什么呢?“景大人,您这一趟来,又是做什么的?” 他不着急回答,反倒是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仅仅说了一个名字,“丰臣秀吉。” 太阁!太阁秀吉! 绯岚不认为身为锦衣卫的景翳会来跟太阁和谈,而以他的身手来看,潜伏到这里,目标又是太阁——这分明就是打定了刺杀的计划。 “这——”她哑然,这种近乎疯狂的想法噎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反倒是景翳则依旧面瘫着一张脸,波澜不惊。 “不必惊讶,我们打听过关于这倭人国内的事情,这丰臣秀吉什么所谓的太阁虽说是万人之上,可是地方也各有政权,小国密集,他不过是最大的领主,也不能说是这倭国的皇帝。”他顿了顿,“所以。” 她听了,也接着说下去,“所以,很多领主都像我家殿下一般是被迫出兵,出征朝鲜,不过是秀吉一人的意愿,如果太阁倒了——那么……联军群龙无首自然土崩瓦解?” 景翳点了点头。 擒贼先擒王。他说的没错,热衷于侵略的不过是秀吉一行人,比较大的大名主一如德川家康,依旧将征讨日本作为目标,瞄准的是征夷大将军的位置,谁会心甘情愿为丰臣秀吉卖命? 虽不能肯定杀了丰臣秀吉就一定会退兵,但至少也能快些结束这场侵略。 她抬头看了看景翳,思索了一阵,却迟疑了很久,方才开口道:“我知道你想让我做什么了。” “不,是帮我做。”他纠正道。 她点了点头,“没有别的意思,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平息这场战火。而且还有一点我要说明白——谢谢你帮了阿初,我不想欠你的人情。” “那我们走吧。”景翳点点头,转身走向小巷深处。 “等一下——我,我想去交代一下我走了的事情……”绯岚抿了抿唇,“我不能一点消息都不留的就直接走了,会让他们担心的。” “送信的事情我会叫人安排,你跟我走就是。”他回头说了一句,抬手扣住她的手腕拉她前行。不容许她的叛离,绯岚只是不舍似的朝身后看了看—— 感觉上似乎有点像绑架呢! 而后,在夕子收到所谓的勒索信——不,应该是绯岚亲笔所写的说明种种情况的书信后,更是下定决心是要下次和她一起出门的时候绝对要用绳子捆好了——出门一次走丢一次姑且不说,这一次更是被人家绑架了似的! 将信件交给爱姬过目后,正室夫人也只得为难的叹了口气,说了句,“既然绯岚在信中说明了去处,也说了不要我们告诉殿下——也是怕他在外担心,那就……那就先不说了吧。”虽是这样说着,可还是让夕子和带来的红胫巾四处寻找她的下落。 而此时,就她们在京都四处寻找绯岚的时候,她已经和锦衣卫一行,踏上了去往名护屋的旅程。 战报接连的传来,大明虽然已经出兵,可是情形依旧不容乐观,总体来说依旧占不到便宜。秀吉这样的行动,也更有速战速决的意味。 一路上快马加鞭,却在海峡耽搁了不少时日——这次倒不是有风暴,而是没有船。一行人到达名护屋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景翳招来绯岚帮忙的理由很简单,并非看中了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也不指望她区区一个女人能协助他们执行暗杀的计划,他瞧中的是绯岚的那一口讲得流利的日语。虽然自己也有带翻译来,自己也学习过懂得一些交际,可毕竟容易被人识破。 绯岚再怎么说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四个年头,就算带些北奥那边的腔调,可总体上是听不出她是大明人的。而绯岚的工作,也就是每日打探消息,将信息汇总起来,了解秀吉的日常起居,才能知道该从何时何地下手。 虽然大军已经开去朝鲜,就算屯兵也去了对马岛,可丰臣秀吉毕竟是太阁,身边的守卫自然森严,而景翳带来的人也并不多——机会只有一个,要么成功摘得秀吉的首级,要么……全军覆没。 后来在随行的锦衣卫们口中不经意的听起他们称呼景翳——却不再是副千户,而成了“景副百户”降级,果然是降了,而且还是连降两级。 绯岚之后又去找过他道歉,可景翳却依旧不以为然的面瘫脸,仅仅道了句:“区区几年罢了。”依旧是喜怒不形于色。 区区几年——绯岚此刻突然意识到,可能对于景翳来说,一切的时间不过是几个数字,所爱的人不在了,自己的一生再长也不过是寥寥残年。 何其可悲。 闲来无事,绯岚也曾问过他,如果当初他的妹妹景芊毓没有死,景翳是不是真的会娶。可景翳只是呆呆的看了她片刻,却微微弯起嘴角。“她若愿嫁,我定肯娶。” 他如此回答。 景翳看着绯岚的眼神,永远是那么飘渺,似乎他真的能在她身上捕捉到他亡妹的残影,绯岚一开始很是不习惯,但后来也就并不那么反感,反而近乎是默认了。 有时绯岚觉得他可怜,也有过“就算给他个热情地拥抱也好”的念头,可最终也依旧是打消掉。人生则为死,聚而为散。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她似乎也能理解景翳对她那种竭力压抑的情愫——总有一天是要分开的,不深交,只是为了不受伤。 各方的的工作进展的都很顺利,而就在一行人做好一切准备预计动手的前几日,朝鲜战场似乎迎来了异样的转机: 从大明而来的那位新的指挥官新任命的东征提督李如松率东征大军兵临平壤城下——平壤之战大捷,后据《万历三大征考》记载,平壤之战“斩获倭级一千五百有余,烧死六千有余,出城外落水淹死五千有余”。明军阵亡七百九十六人,伤一千四百九十二人。李如松凭此一战,威名远播明日朝三国。 胜者喜,败者忧。 这一消息传进了秀吉耳中,太阁自然是震怒异常,差一点就坐不住直接奔赴朝鲜。 绯岚此时虽然也觉得这场仗打得实在是漂亮!可也暗暗有些担心自己主公也在阵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有受伤。 吃了败仗,这名护屋城中近日也格外混乱,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看起来可是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景翳最后召集部众将一切都说将明白,就等入夜后那最后一搏。 月淡星稀,绯岚独自一人坐在屋中,望着摇曳的烛火,心中依旧忐忑不安。那一行人,若是成了,那便最好。如果败了—— 绯岚想到这里,不由得也抓了衣角攥在手里,细细思量——自己帮了他们那么多,也算是仁至义尽,如果他们事败被抓,那自己也要想好退路。不好渡船的话——九州!对了,统虎应该在——不对,统虎在出征,那就算是统虎兄在出征,立花山城中不是还有誾千代嘛! 这么一想,似乎那“多个朋友多条路”的老话还真是不假。 虽然自己的退路是想好了,可还依旧是紧张得难以入睡。 而就在月上三更之时,拉门却突然被拉开,为首的则是一身夜行衣的景翳,身后跟着几个人似乎身上带伤。进了屋二话不说,捞起绯岚夺门便跑。一手捂着她的嘴不许她说话,随即轻功直上翻墙出城。 直到了城外,跨上准备好的马匹,狂奔数里他方才似是松了口气。 “怎么了?事情成功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慌?”绯岚从未见过景翳如此奇怪的举动。 “……人,不是我们杀的。”景翳的回答,让绯岚不由得一怔。“我们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第二日,传出太阁秀吉在九州名护屋遇刺身亡的消息。几名穿着夜行衣的刺客被追来的侍从当场击毙,并被怀疑是大明派来暗杀的细作。 而绯岚去问之时,景翳却依旧摇头否认。 ……到底是谁,抢先了一步,又算准了时机去陷害给锦衣卫? 虽然暗杀的目的达成了,可这一切却成了无头悬案。 ------------ 一六五章 筑前白梅 更新时间:2012-03-28 那时的通讯手段并不发达,秀吉的死讯,也就迟迟没有传达到朝鲜阵地。 就在平壤之战过后仅仅半个月,这一场战役近乎决定了之后战争的主导权——碧蹄馆,小小的驿馆,惊心动魄的战斗。 直到现在,说起这碧蹄馆之战,还是无法考究到底算作哪方胜败,而当时两方各执一词,谁都不肯在嘴上吃亏。而后,明军和日军分据两侧,形成僵持局面,李如松一面退兵开城,固守现有阵线,一面派遣沈惟敬试图同日军重开和谈。 正在此时,太阁秀吉遇刺身亡的消息却到了朝鲜。面对国内突遭如此的巨变,征朝的日军也根本再也无心恋战。 树倒猢狲散,太阁秀吉一死,主张征朝的声音也就随之渐渐平息,各路大名本来都少有出征的意愿,这样一来,出征军更是人心涣散。 绯岚只听说五大老无奈之下才同意了议和,而谈判的事宜,则是由主管外交的治部——石田三成主理。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心还会不由得跟着轻轻一颤。三成,绯岚觉得当他得知秀吉去世消息的时候,一定会很悲伤。因为那可是他奉为父亲一般的人啊—— 就算是对外所称是大明派来的杀手,可自己也算是提供了便利,这一事牵扯下来,她也有份。 当时三成因为那一场观月宴上自己身带利器怀疑有刺杀的意图便大为光火,而一年后的今日,自己也被陷入这样的牵连之中。 不过若是三成要恨,那恨了便是。恨之入骨了,下一次见面也不需要再对自己悔过什么。互相记恨没准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话说回来,这些事情又颇有些蹊跷。那句“人不是我杀的”看他的神情并不像作假,她觉得景翳不会说谎,杀了就是杀了,实在没有必要拿这种事情骗她。可如果真的不是景翳他们杀的,又会是谁呢? 既然将一盆脏水指明了泼给了他们,那铁定是有人知道了他们的动向却没有将一切挑明,反倒是先他们一步取了秀吉的性命。如果单单想陷害他们,那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景翳一行来自大明,不可能在这里有仇家,除非是向着自己来的? 绯岚自觉似乎除了佐竹家之外没有结什么仇,可佐竹义重也向秀吉效忠,反倒是秀吉在伊达和佐竹双方频频调停,杀了这个关键的和事老完全是自讨苦吃。 不,或许需要换一个角度:也许对方仅仅是要杀秀吉,陷害锦衣卫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为自己开脱呢?那到底是谁这么想杀秀吉? 是历史上所说的,未来将要一统日本的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康吗? 但是德川老谋深算是不假,征朝也不卖力这也不假,可是这样的大动作——岂不是太容易让人怀疑了? 绯岚有些头痛,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事情究竟应该是如何——看来不是谁都能当得了工藤新一。例如绯岚这样的二缺就很困难。 合约签订后,征朝日军陆续撤兵。主持谈判的三成和征朝之战中秀吉亲自任命的总指挥官小西行长最后一批登船返回。 太阁丰臣秀吉运回京都,葬礼隆重异常,这位叱咤战国的伟丈夫竟然如此突兀的倒下、出征朝鲜的大战骤然停止、浩浩荡荡的十多万大军竟无功而返,这是之前任何人都没有料到的。绯岚自是没有看到的秀吉的葬礼举办的多么声势浩大,可只是后来听别人说起,近乎秀吉所有的亲信全都跪在灵前痛哭失声,可是唯有三成一人只是低头跪着,愣愣的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流泪。 秀吉死后,身为关白的秀次作为秀吉的继承人便正式接替了重任,可他面临的依旧是秀吉留下来的这丰臣家的烂摊子,还有要求他在鹤松成人之后让贤的制约。 先不说别人,绯岚现在却算是惹上了大麻烦。就算秀吉死了,就算征朝之事作罢,可是依旧免不了盘查,自己一个人还好说,丢下景翳他们这一群一开口就露馅的锦衣卫要他们怎么办?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绯岚这次虽然感叹着“真是上了贼船”可依旧算得上是不离不弃。 九州的地形她不是很熟悉,但毕竟也来过九州打仗——对哦,再怎么不济她还可以问路呢。可就在她一行人来到了立花山城,却再次不敢进去了。 作为云绯岚已经死了,她该用什么身份去见统虎和誾千代? 云御前吗? 思索了很久,她还是没有进城,只是一个人造访了梅岳寺。在立花道雪的灵前深深的叩了一拜。 道雪大人,您给我指条明路吧。到底怎么才能带着这些人逃出追捕? 绯岚刚刚站起身子,向后这么一转——却差点吓得她头发都立起来。 那“筑前的白梅”——立花誾千代,此刻就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绯岚的冷汗都快流下来了,用眼角瞥了瞥道雪老爷子的灵牌,心想:道雪大人您真给力,我稍微请求了您一下您就把女儿派过来救我了么—— 不过老爷子您哪有这么救人的啊…… 且看誾千代走进屋来,仔细的看了绯岚片刻,方才犹豫着说道:“你是——云大人?” 她估摸着已经三四年没见,人的模样稍稍有变不说,就连记忆也有所模糊,随即干脆打实的招来:“妾身名云不假,可是若是您说的是云绯岚,那可是妾身的亡兄,请问这位夫人是不是认得亡兄?” 绯岚这几句话硬生生的是将谎圆了回来,誾千代竟然也默认了她的说法,将头点上一点,“原来如此,怪不得和云大人如此相像。我名为立花誾千代,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原来是誾千代夫人。”绯岚连忙应和着,颇有些尴尬,“兄长临终前还嘱咐我要来参拜雷神安息之所——所以……” 誾千代见她的样子,也只是轻轻一笑,随即遣退了随从,关上庙门,“绯岚君,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情直说了便是。” “……”绯岚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四年的时间,几乎所有的人都有所长进,除了她自己, 可意外的是,她却并没有让绯岚十分难堪,只是弯了那双莹亮的大眼开口道:“父亲大人曾经同我说过,我是立花家的家督,是他的后代,一定要有不输于男儿的气魄,你走后,他才告诉我你是女儿身,刚刚听时还真是难以相信呢。” “好吧……刚才骗了你真是抱歉。”绯岚乖乖的承认着错误。 “不过话说起来,你还真的是来参拜父亲大人的?”誾千代有些惊讶,“千里迢迢赶到九州——好像又一个随从都没有,你还真是喜欢独自旅行呢。” “也——也不是,这不是到了立花山城,准备去投奔你们嘛。”她吐了吐舌头,陪笑道,“至于随从——算是有的,不过我没让他们跟到梅岳寺来。” 她听罢却是笑得有些勉强,“绯岚君你可能不知道吧,九州征讨之后,太阁将立花家的封地迁到了柳河城。立花山城已经不是我的家了。”绯岚这才觉得刚才那句话似乎说到了她的痛处,刚想再次来个猛虎落地式道歉一番,却听誾千代说道:“不过我听说云御前不是已经嫁给了伊达大人——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而且我听说,伊达大人几日前就已经归国并返回陆奥——你没跟着一起走吗?” ……啥? 殿下他都回去了!? 殿下都已经回去了,自己还窝在九州想走也走不成吗? 绯岚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僵直了半天硬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她现在有一种手中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被虫子啃得上下百十来个洞的感觉。 是的,就是这种感觉。 自己这一阵果然是躲追查躲得辛苦,消息也不灵通,就连自家殿下已经回国这码子事都没有听闻半句,再这样在九州耗下去可糟了! “绯岚君,你不会是——想给那位伊达大人一个惊喜,结果还弄错了方向,走岔了路么。”誾千代本是玩笑着,没想到却被她接上了话茬—— “对对!就是这样!誾千代你说的没错!事情就是这样!”绯岚说着说着,就觉得这句话好像有点熟悉—— 哎哎!?说是换个地方等政宗回来第一个去接他这样的话不是她给夕子的信中所说的么! 她突然感受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穿越感……还有骤然袭来的团团杀气。 “哎,既然你承认了,那么夕姑娘说的还真不假呢。”誾千代浅浅一笑道:“她说你若到了九州,很有可能没有去处,所以第一时间就找来了我,我想了想,可能能找到你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 夕子一定是听到了大明派来的刺客这样的传闻,所以敲定了自己就在九州所以才有之后的推测—— “可算被我逮到了啊——你这混球死到哪里去了啊真是让老娘一通好找啊——” 说时迟那时快,却听幽灵一般的声音隐隐传来,绯岚稍一侧头,几枚苦无便擦发而过钉在了墙上,入木三分。 ------------ 一六六章 聚终有散 更新时间:2012-03-29 “夕子你淡定——淡定淡定淡定一点!”绯岚下意识的朝后躲了躲,可这时,一把忍者刀已经直逼她的颈脉,绯岚低头瞅瞅那刀,僵硬的挑起了嘴角,随即哆哆嗦嗦的将双手一举,一边投降一边踉踉跄跄的后退。 淡定……淡定你姐夫——不对,那好像是在骂大殿政宗殿下;淡定你妹——不对,这又好像是在骂最上家的驹公主。为了不伤及无辜,夕子犹豫了片刻,不由得很快灵光一转,大吼了一句:“淡定你大姨妈啊!” 莫名其妙的留书逃跑这都第几回了啊!尼玛你当老娘成天没事做乐意满世界的找着你玩啊?老娘我自从认识你被你抢了亲莫名其妙嫁给你这个混球就一直操心操心操心啊!!心都快被操烂了啊!你以为我容易吗!?云绯岚我现在见了你这操蛋货绝逼想捏着脖子掐死你啊!!你还笑!你还有脸笑! 夕子再心里咆哮了n多个来回,可最后还是长长的吸了口气,做了个深呼吸,拿着刀的手微微颤抖,在脑海中幻想着自己用忍者刀把这面前的混球捅成蜂窝一百遍啊一百遍! 最后还是誾千代轻咳一声打破了尴尬,“那么既然我已经帮夕姑娘找到绯岚君了,看来我也该回去了。”说罢,只是礼节的轻轻颔首,起身拂袖而去。 走了。 我擦咧誾千代您不能这样您把我和现在处于极端愤怒期的夕子放到一起您还要不要我活了—— 绯岚虽然很像抱住誾千代的大腿,可是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甭说夕子猛于虎也,就算是猛于恶龙绯岚也得认了。 “那什么——夕子,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你还知道道歉!?你不是很厉害的嘛,那还道歉作甚!你得瑟着离家出走跑出来怎么不自己跑回去啊!!”夕子揪着她的肩膀重重的摇晃了好几轮,这才算是解了气。缓了一缓怒火,夕子总算姑且能镇定下来好好聊一聊了。 女忍者凝神静听确认周围无人后,方才说道:“我听说太阁殿下遇刺,听说大明的刺客我第一感觉就是那些锦衣卫——” “答对了。”绯岚点了点头,“对,就是他们。” 夕子的脸色微微一变,“你帮他们——” 绯岚摇摇头,“我们虽然有这样的意向,可是景翳说当晚行刺之人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别人,他们是被嫁祸的。” “谁会相信这种话?”夕子一听这话,又是一口气没憋住。“也就云绯岚你这种白痴才会信他们这种鬼话!那个什么景大人这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跟他们扯上关系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好事!” “夕子别这么说,我来这里也不是他们胁迫的,我也是觉得刺杀了秀吉,战争就可以平息——就像现在这样!”绯岚辩解道,“我不想看到这种侵略之战,我也不想让殿下卷进去——” “少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这不过是你的私心。”夕子打断了她,“也罢,不说这些,我们还是快些赶回去,别让殿下起疑便好。” 此时绯岚却追问道:“他们怎么办?你有没有办法把他们也一通带离九州?” “你白痴啊!现在自己都不一定能全然置身事外,还管别人!?”夕子急了,“你快点跟我回去,什么大明来的人,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好了!” “你说什么呢!这怎么行!”绯岚腾地一下站起了身,“不行!我不能见死不救!夕子……你若是能帮,那我们就一起回去,如果你不肯帮,那我就不走。” 夕子看着她那严肃的神情,微启了唇,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摇头,“云绯岚,你这样早晚也会把自己害了。” “最后一次……夕子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求你!算我求你还不好吗——”她又跪了回去,抓住了夕子的衣角。 “……好,最后一次。”那女忍者看着她,可随即竟真的肯了首,“但是以后若是再乱跑,再惹出什么事来,别怪我真的不管你。” 绯岚点了点头说道:“夕子,这一次我也是为了还景翳的人情,他因为放了阿初而被降职——我真的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她看了绯岚许久,最终也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人家说什么你都会信,云绯岚,你不是小孩子了,什么当信,什么不当信,你什么时候心里才能分得清楚!?” “我不会看错的。” “顽固。”夕子回驳道,却依旧拉她起身,这才算是真的答应了她。 虽然这样的理由听起来颇有些牵强,可一行人还是打着“云御前本来是要来迎接伊达大人结果刚刚不巧错过了”这样莫名其妙的旗号,将那一队锦衣卫乔装成家仆,好算是蒙混过关躲过了盘查。 初春之时,天气还很凉。海风呼啸而过,带着粘稠的咸味。 一行人下了船,还未等绯岚转身招呼一声,可景翳已经立在了她的面前,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他开口,那瓷人般美貌的脸上依旧是不见一丝神色。 “哎?那你们怎么回去?” “这个不用你费心,我们有办法。”景翳见她热情的样子,竟少见的轻轻提起嘴角,伸出手,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覆在了她的头上,近乎宠溺地揉了揉她的长发。“谢谢你。” “……我——只是为了还你个人情。” 景翳没有再去揭穿什么,随即只是领了部从,上了马再次轻轻地表示感谢一般的向她颔首,道了一句“我走了”。 “保重。”二人对视了许久,却意外的没有别的话可说。 “景大人,我们该快些赶路了。”他身后,有人低声催促着。 “嗯。”景翳应了,最后一次将那飘渺的目光落在她灵魂深处,还未等绯岚开口,他已经收回了视线,一振马缰,骏马飞驰,徒留寸寸风沙。 一路上快马加鞭,虽说是紧赶慢赶,可最后却依旧是慢了一步。 等到绯岚一行人回到岩出山城的时候,却得到了主公政宗已经归国好几日的消息。 哎呀糟糕!这次看来又是免不了一番盘问了!——她想到这里,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也就在这句话冒头的瞬间,她却发现自己竟真的一如政宗所说—— 想念。只不过依旧是存于主仆之间。 自己真的没有像一般妻子那样,对出征的丈夫那样的牵肠挂肚,反倒是东奔西跑真的将他这一行当成了对自己恩赏而来的假期。就连他出征归家的时候都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自己在家中守候。 作为妻子来说,这还真不是一点两点的失职。 这次见了他真的应该好好道歉,嗯——再补上一个热情的拥抱。 绯岚便将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下来,进了城回家也一点都没闲着,穿戴整齐梳洗完毕打扮得像模像样,这才颠颠的跑去准备给他来一番“负荆请罪”。 ——殿下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切腹给你看哟! 他一定会佯装发火的吼她一句“真是胡闹!”随即只要稍稍赔几个傻笑,然后乖乖的投怀送抱,他肯定消了气,顶多也就是责备两句罢了。 精心挑选一袭青色绘扇留袖穿在身上,就连那长长的发丝也用心打理毫不怠慢。绯岚第一次像这样对着镜子照了许久,问了夕子上百次“看起来还好吗”,得到无数次肯定的答案后,她才在夕子的催促下起了身,这回当真该去本丸找政宗赔礼道歉了。 甚至还有些许期待。 期待他能对自己这一番精心打扮,说上一句“真漂亮”。 匆匆忙忙的走到屋门口,每每遇见侍从她也都是轻轻“嘘”了一下让对方噤声——这一次务必要给他一个惊喜! 看着面前的纸门,指指里面,“殿下在里面?”她以极小的声音说道。 “嗯——但是……” “好嘞。”绯岚一脸期待的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听明细那人的后半句话,只是自顾自的轻轻整理刚刚被风吹乱的头发、自己给自己加油鼓劲—— 云绯岚!这一次一定要跟他说明白!自己也有乖乖的想他! 手已经覆上了纸门,却迟迟不敢拉开——好几个月没见了,也不知道他出征朝鲜之后过得怎么样:旅途劳顿,他是不是瘦了呢? 思虑到这里,对他的想念这才绝了堤,深吸一口气,猛然的拉开了门,兴高采烈的喊了一句:“殿下,我回来——了。” 最后的一个字,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只是孱弱的拖在句末、拖沓的着语调。绯岚看到眼前这一切的时候,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所面对的景象,是绯岚这完美幻想中从未预料过的结局。 春色旖旎。 空气中似乎依旧弥漫着淫靡的气息。 一个女子侧卧在他身侧,身上披着一件桃粉色勾金樱花的衣裳。就在绯岚开门的刹那,她依旧半眯着那双夺人的美目,朝他递去暧昧的眼神。而就在她身侧所坐着的,则是同样裸着身子的政宗。 ------------ 一六七章 情理之外 更新时间:2012-03-30 情理之中,却在意料之外。 绯岚有些懵了,只能傻傻的在门口僵立,政宗抬头也看见了她。 四目相对,她却立刻躲开了他的目光,下意识去看他身边的女子――是那如此熟悉的撩人眉目。 没错,除了她,谁还会这么攻于心计,知晓何时应当趁虚而入。 绯岚的身体不由得轻轻地晃了几晃,来不及抓住门框稳住身体,却先是“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摔得膝盖好疼。 她觉得她不该躲避什么,她最上云姬,是他的云御前,是他从最上家明媒正娶回来的公主、是他的妻子。可是她在看清猫夫人的面孔时,绯岚却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她们两个同样都是他的女人。 这一场争斗中,没有人是所谓的第三者,有的只是用心对夫婿的争夺。可这恰恰就是绯岚最学不会的。 后宫争宠,勾心斗角。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有一天会真的落在自己的头上。 输了。 她尚未出战却已经被迫缴械投降。 他所说过的爱,似乎根本就是谎话连篇不可尽信;他所讲的誓言,一概都是空头支票无法兑现。那种情话,分明都是可以对着任何一个人说出口来。 这时方才恍悟,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唯一。 就算是这样,可还是依旧奢望着他能独独加宠自己一个,现在看起来,以前这种想法又是多么天真的可笑。 刚刚的侍从听到这一声,赶忙想过去搀她,“云御前――” “不,我没事。”绯岚摆手,之后便随即伏身对着政宗行了一礼,“倒是……打断了殿下和夫人的好事,实在让妾身有些……过意不去。”被迫坚强和勇敢,只为保护自己最后一点卑贱的尊严。她不想哭闹,也更不想对着那饭坂夫人显露出任何不悦。纵使是输,也要输得不屈不弯。 “原来您就是云御前。”倒是猫儿先起了身,扯了衣衫掩在身上,微微低头,算是行了礼。美目流转,打量了绯岚的面容片刻,却先道了一句:“果然像极了当年那位云大人。” 政宗本迟迟没有开口,听到这一句却下意识的剑眉一皱,侧目饭坂夫人,说了句“不可胡言”。转向绯岚来,却又是无话。 他果然是瘦了些,近半年的异乡戎马让他更显成熟,赤裸的上半身隐约还能看见新添的伤疤,惹人心怜。 “对不起,殿下,妾身有些事情,就离了岩出山城,现在才赶回来――真是失礼了。”她见他不说话,干脆将心一横,低头说道:“殿下,您瞧我可真不会赶时机――怎么就在这个时候坏了您的好事呢?那……那我就先走了……就不打扰了。”紧紧地揪住衣角压抑住即将喷薄而出的情感,最后不管他回答是否,都径自又行一礼,起身出门。 明明意识到了自己如此在意他,却唯独做不到卑躬屈膝的摇尾乞怜。 咬紧牙关一口气跑回家中,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压抑了太久,就连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好像都难以做到。 但不一会,她的心绪却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所搅乱――他来找她了,他果然还是在意她的―― 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那脚步声之上,只听得由轻到重由远及近,绯岚的心也被越提越高。 来了―― 他拉开了门,匆忙进屋,挡住了门口的日光,留下一片人形的剪影。 “绯岚,对不起――”他弯下身子随即跪坐下来与她同高,伸出手想要拥她入怀轻声安慰。可这时,绯岚却在他的身上,嗅到了脂粉的气息。――属于那个女人的味道。 难以忍受。 这无疑成了压垮她意念的那最后一根稻草,绯岚转过身,却拍开他的手,后退几步,近乎歇斯底里的喊道:“刚刚和她在一起,身上带着她的味道现在就又来找我?殿下――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恶心吗!?” 这句话之后,二人的身体都是微微一僵。 绯岚后悔了,这话脱了口方才觉得自己的冒失,可是覆水难收,又难以屈下自尊先行服软,只得咬了嘴唇闷在一旁,一言不发。 政宗木然的收回了手,那独目凝视了面前的女子许久,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站起身子,转身出门。 脚步声,越来越远。 她不由得周身打了一个寒战 ――这次真的要失去他了。 绯岚的脑海里,突然只剩得这样一句话,此刻的泪水骤然迷茫了视线。 可直到冷静了许久,脑子里依旧是一团浆糊,各种想法盘在心里,堵得厉害。 ――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离了谁日子不都是一样过? 拼命地这样暗示着自己,可她依旧缩在屋子的角落,抱紧双肩抓着衣摆瑟瑟发抖。 他是伊达家的宗主,是奥羽之龙――身为一国之主,她也早早就预料到、明晰着他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说来道去,爱子姐姐才是真正的正室夫人,自己又算什么呢――不过是侧室罢了,充其量也就是个妾,有什么资格去厌恶别的夫人呢? 是的。 她没有资格,也不配对着别的侧室说三道四。照这么说起来,刚刚的举动岂不是也太可笑了么。他这一次一定会厌恶了自己的无理取闹。 要女人,他伊达政宗多不多她云绯岚一个,少也不少她一个。想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那既然这样,自己还在这里自命清高什么呢? 总误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可对于他来说,她似乎也不过是许许多多平常当中的其一。 她将头埋进臂弯,手臂抱住膝盖蜷起身体。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算错了机缘,自己想要的,他跟本就给不了? 从一开始他说要娶自己过门,如今他如愿了――自己会不会就因此过后被他腻烦?如果被他厌弃,那自己又能去哪里寻求安身之所? 哭得累了,泪流干了,她只是茫然的坐在角落,等待着他的遗忘。 ------------ 一六八章 轻易原谅 更新时间:2012-03-30 空空的屋子里,仅有她轻声的呼吸和躁动的心跳。 静得令人生畏。 可此时,意外的脚步声却骤然传来,拉门拉开的一刹那她下意识的抬头去瞧,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在阳光中,看不明细,她换忙在将头垂下不敢再望。紧紧攥住衣摆,咬紧嘴唇不出声。 “绯岚。”他开了口,蹲下身子单膝跪在她面前,声音就盘绕在耳侧――紧张到难以呼吸。她一次又一次忍住了张开双手抱住他的冲动,依旧隐忍着最后卑微的骄傲。 再次让她意外的是,他没有对她发脾气,只是伸出手来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感受到她的挣扎,却将手覆在她的脑后,强行一把将她压进了自己的怀抱。“绯岚,我从头到脚都好好洗过了,你这次总不会再嫌弃我了吧?” 绯岚一惊,伏在他怀里愣了愣,呆呆的扭过头,望见的却是他那笑弯了的桃花目。 “所以,这次可以原谅我么?”政宗圈她在怀里,伸手企图抹干她眼角的泪滴,可想不到却越抹越多,怎么也止不住她的眼泪。最终却是剑眉一皱,“别哭,你一哭我最没辙了。” 为什么你不怪我的无理取闹―― 为什么…… 最后一丝理智也崩坏殆尽,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扑在他怀里,将头埋在他的胸膛,痛哭失声,“殿下――对不起,对不起……” 胡乱的道着歉,全然不顾他错愕的表情,反倒是越哭越凶,撒娇使坏似的将眼泪全都抹在了他的衣服上。“真没看出来你还这么能哭。”政宗此时却笑了,伸出手来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哭出来感觉好些了吗?” “嗯。”她点了点头,却依旧不忘抽噎着,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别吸鼻涕啦……我要吻你哎。”政宗无奈的笑着,最终还是似乎有些嫌弃的只吻了吻她的额头。 绯岚朝他望去,这才发现他的头发还未干,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沾了水渍,被自己的眼泪这么一污,更是有些湿淋淋的――“怎么不弄干一点再来?现在还是春天,天气还凉呢――着凉的话……”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擦干?怕你这丫头再想不开给我玩失踪,”他依旧打趣似的,“着凉了你照顾我,咱们扯平了怎么样?” 她不说话,再次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抱住了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殿下,你不怪我吗?” “为什么要怪你呢?我很开心。”他顿了顿,随即笑道:“我很开心你刚刚为我吃醋,我很开心你的心里是有我的。” 他的一席话如此温暖,驱散了心头的阴霾严寒。 就算是谎话,她也依旧如此依赖。 “对不起,我不该离开岩出山城――”她这才恍然想起到底应该对他说些什么的,“对不起,我不该乱跑,应该在家里乖乖等着你回来――” “你爱玩我是知道的,不过我可以问你去哪里了吗?” “这――”绯岚语塞,略一停顿却被政宗打断。 “无妨,不想说就不说。我不会为难你。”他蹙眉,却依旧询问道:“不过――我想知道,太阁遇刺一事到底是不是锦衣卫。”他凝视绯岚的眸子,开口道:“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就好,不想说便可以不说,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不是锦衣卫,凶手另有其人。”绯岚如实答道:“殿下,你信我么?” “我信。”他点点头,“你说的,我都信。”随即未等绯岚发话,他却又嘴角一勾,痞笑道:“你这个傻丫头是不会说谎话的,你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撒谎圆谎。” 你这厮竟然敢骂我笨! 绯岚怒不可遏的伸出拳头揍在他身上,却惹得他“哎呦”了好半天。 “怎么?受伤了吗!?”她这才想起来他刚从战场回来,“殿……殿下对不起!我……”她慌乱的解释着,紧张的辨白,“殿下……伤得重吗?还疼吗?” “噗哈哈――”回答她问话的却是政宗嚣张的笑声,“绯岚你刚才那一拳才多大的力气,至于让我受伤么?” “哎?”她这才惊觉被他耍了一回,惊讶过后便换上一脸的委屈,“你……那你喊什么疼,故意耍我是吧?现在知道我担心你了,是不是很开心?”她转过身子,生气似的不肯再看他。 “开心,当然太开心了。”他毫不理会绯岚的怨言,只是伸手抱住了她不许她的逃脱,“今天你真是给了我不少惊喜啊。”随即低下头来,轻轻吻了吻她裸露的肩窝。气息暖暖的,痒痒的,又是惹得她不适的挣扎了一番。 “殿下……你别闹了,你是开心了,知道以后怎么来戳我的弱点了……你当然开心。”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声音小到只有自己听得见的碎碎念:“是啊本来就是我的错,如果我不离开岩出山城她也不会跑来这里趁虚而入――不对不对不对,他也是殿下你的妻子,受宠也是应该的……” “你说什么呢?”政宗见她自顾自说得起劲儿,也低下头凑近她的嘴边想要听个清楚,“绯岚,说话大声一点,我听不清。” “听什么呀!”绯岚不知是不是有意的,一嗓子吼得政宗不由得赶紧躲远了揉揉震得生疼的耳朵。“我在说什么你心里都是不明白的吗?” 政宗赶忙点点头,依旧是揉着耳朵,“猫儿的事我会处理好的,马上就把她送回去,不许她再来岩出山城了,这样还不行?” “……但是这样说好像很可怜――”她又耷拉下了脑袋,绞着手指,觉得如此的处理就算是影后也未免太过分了。 “要么把她留在岩出山城?” “你敢!”绯岚不明为何突然底气足了许多,突然喊出这一声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你到底要怎样嘛。”政宗也为难了,“怎么又生气了,我们不提她还不行?”说罢,还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乖,不气了。” 绯岚这才撅着嘴巴抬头看了看他,方才点头。“不说她了。不过说起这次战争,殿下你――” 他听到战争二字微微一愣,却先说了句“抱歉”。 ------------ 一六九章 不堪设想 更新时间:2012-03-31 听到他这句道歉,绯岚没有太多的吃惊。 他到底还是在战场上杀了人。 刀剑无情,战场那种地方不就是拼杀个你死我活? 说是让他不伤人,可是如果真的兵不血刃,又要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呢?自己那种要求,也不真的不过是无稽之谈。 而事实上,在他道歉之前,她早在九州便听说影秀被称作“鞍切”的传闻。说是连人带鞍都从马上斩落―― 绯岚笑了,她问这句话又不是问他要检讨的,政宗这么一句道歉乍听起来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她最终只是伸出手来,捏捏他的脸,笑道:“反正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对于我来说,你能平安回来就好。” 政宗听闻这句话,却微微一愣,眉头微微一动,如此细小的动作,绯岚也根本没有察觉,只是顺从的被他揽进怀中―― “……喂,你衣服好湿。” “……”政宗凝视了她不满的眼神许久,还是没有忍住,一扬眉开口给自己平反,“那不还是刚才你哭的?眼泪全蹭我衣服上了。” 绯岚凝神想了一阵,觉得好像大师兄说得对――不,师傅说的对――不不,是殿下说得是对的。 她点点头,心想幸亏只是眼泪而已。自己刚才要是把鼻涕也抹上去,那后果才真的叫不!堪!设!想! “衣服湿成这个样子还不快去换?”绯岚赶紧岔开这个话题,慌忙催促道。 政宗倒是痞痞一笑,“还换什么,直接脱掉就好是不是?” “脱掉?你不嫌冷的嘛?”她似乎有些没有理解,“咦咦你干什么――脱我的衣服做什么很冷啊混蛋……刚跟她做过现在又来找我你还有点节操没有――” 事实上,绯岚姑娘很快的发现,她的主公――不,她的相公,伊达政宗殿下不仅节操之类的东西少得可怜,就连精力也异常旺盛―― 后来……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再再后来,等到绯岚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了。睁开眼睛,窗外已经蒙蒙发亮,身体酸痛的紧不说,喉咙也干得冒火。想爬起来弄些水喝,这才发现别说起身了,就连动也动弹不得。 鬼压床!? 绯岚被吓了一激灵,轻轻地“哎?”了一声,却发现自己好像也能说话。 她侧头这么一看,才发现了罪魁祸首――睡在绯岚身边的那个人将她死死地搂在怀里,一手环过腰,一手则揽着她的肩膀 ――伊达政宗你太过分了老子是个人不是你用来抱着睡觉的大洋娃娃呀! 绯岚伸手去扯他的手臂,可他不仅没有松手,反而那桎梏变得更加难以逃脱――他一定是醒了! 她想着,回头去瞧他,可见他的样子依旧是闭着眼睛,脸上也不见表情,俨然是一副熟睡当中的模样。“别装睡啦――快松手,我想去喝水。”她气哼哼的说道。 那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依旧是安然的睡着,发出均匀的呼吸。 绯岚一恼,更加用力的去扯他的手臂,这次他的禁锢依旧是如此牢靠,可她也从手上感到了他的手臂确实有了用力的动作。她再次回过头,瞪了那一脸熟睡的男人:“你装睡还上瘾了是不是?快点松手,立刻!马上!” 这种命令显然是没有任何威慑力的,她甚至能感觉到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还有渐渐收紧的趋势――典型的得寸进尺。 她虽然是心中不快,可很快眸子一转,计上心来。自顾自的嘿嘿一笑,在嘴角拐起一抹猥琐的弧度,转过了身干脆面对着面前装睡的政宗,然后手上非常熟练的探向了―― 别想歪了,她只是在轻轻抚摸――八块腹肌罢了。 小手挠痒痒似的又摸又捏,脸上还不忘笑吟吟的凝视忍得很辛苦的政宗,看他眉头轻颤的小动作,真是让她十成十的满足。“让你装睡~怎么?还继续装睡?” “我才没装睡,只是被你挠痒痒挠醒了。”他总算是憋不住了,松开她的的身体,一把抓过那一双手不再发放这种福利。 “醒了就松手吧,快点起床穿衣服该干嘛干嘛去。”她顿了顿,倒是换上了一脸期待,“说起来,你们这次出征还算顺利吧!你把成实、宗时他们都带走了,都没人陪我玩了――都好久没见了,一会我去看看他们去!”政宗听到这话似乎是一愣,可绯岚却将这种表现全盘认定成默认了她的想法,而就趁着这个时候绯岚将手脱出,自顾自的穿起了衣裳。 “你不许去。” “……啥?”绯岚的动作一僵,“不许去?” “嗯。”政宗坐起了身,眼睛却没有看她,“你不许去。” “为什么?” “你是我的妻子,他们是我的家臣,你没事总去找他们做什么?妇道人家就不怕被人说闲话?” 他倒是少见的道起了纲常观,绯岚却觉得有些奇怪,“殿下你说什么呢?都是好兄弟怎么就不能找他们?谁会说什么闲话?能碰见的都是些熟悉的家臣,他们都都知道我是云绯岚啊――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而且以前你不也没阻止过……”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政宗皱了眉,语气却很坚决,“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你――”绯岚望了他半晌,见他用主公的地位来压她,也自然多占了三分理,只得连连点头先就这么答应了下来,“唔唔,好的好的,你是主公你说了算,我以后不找他们了。” 政宗听到这一句,方才抬头看了看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二人之间少见的沉默。 之后不出两天,猫夫人便被送回了小滨城的筑城,轻易是不能再回岩出山城了。而绯岚闲来无事,也总是会想想如果猫夫人没走,兴许还能做个伴。 不过自己虽然想着能跟她做个伴,可猫夫人是不是这么想的可就不一定了。 政宗每日会去处理政务,而自己也不能总在家里闷着,走出天守东丸西丸的溜达上好几圈,见到熟面孔也不忘“哟!”的打个招呼,一如平常。 被唤到的那人微微一怔,但也很快答着,“哟――绯岚!?”熟面孔此时竟有些惊讶的近乎尖叫起来。 “远藤,好久不见。”绯岚点点头,“怎么了?见到我太激动了?怎么这么惊讶?” “……啊不……没什么。”远藤垂下脑袋似乎有些为难的搔了搔头发,“很久不见了,突然见到你这一身,差点没认出来――”他赶忙解释道:“真是失礼了,云御前。” “你这小鬼也长大了呢!”绯岚张嘴就没有什么正经磕儿,扯过远藤一把揽住他的脖子,这才发现这小子不仅已经长高了,还比她高出了小半个头,“怎么样?有女朋友没有?用不用哥哥我给你介绍一个?” “没――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一听这话他赶忙连连回绝。 “哎哎,一瞧你就还是个孩子呢,要是我跟宗时这么说,他绝对会说‘那你得给我找个漂亮的’这样的话!你要是没事呀,就多跟他好好学学泡妞的技巧,那小子没什么别的优点,我看也就这一条还值得你们这群小少年好好学习了。” 这哪里是值得学习,这所谓的“优点”,瞧起来倒像是“误人子弟”了! “这――这呃――”远藤支吾了半天,尴尬的只能“这”“那”了许久,也没有后话。 绯岚还想继续开他的玩笑,却瞧一边成实走了过来,似乎是来叫远藤过去的。见了绯岚,也是微微一愣,“绯――不,云御前。” “成实别这样,干嘛这么叫,还是叫绯岚就好了嘛。”她嘻嘻一笑,“来找远藤的?好啦好啦,玩够了还你啦!”说罢,松开了身边的少年,将远藤推给了成实。 “哦,”他点了点头,这种态度却让她感觉莫名的冷淡,只是道了句:“我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便转身要走。 “等……等一下!”绯岚叫住他,“成实你好奇怪啊!明明出征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见了面你连一句话都不跟我说?太不够兄弟了吧!”她气得直跳脚,瞪着他的后背,等他转身回来。 “唔――那,好久不见,这一阵……你过的还好么。”他的话听起来实在是有些敷衍,态度遮遮掩掩,更像是――在躲着她一样。 喂喂!成实,我都已经说了我是女人,我都已经嫁了人,你干嘛还一副看到小怪兽的表情?这样很伤人的好不好? 不……这种样子看来,他会不会是――故意躲着她? “出什么事了吗?”她突然发问,却见他身体微微一颤。 她心中的预感隐隐发芽,心也被提起了几分。 “……不,没有什么。” “成实,到底出什么事了?”她见他要走,赶忙快走几步抓住他的衣袖,“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在朝鲜到底发生了什么?” “绯岚――”他转过头,看了看她,却很快将眼眸垂下,“你还是……不要再问了。” 不要再问了……? 绯岚听了这句,心里却更慌了几分。 如果没有出什么事,那为什么不要让她问?到底是什么事情才让他这么三缄其口? ------------ 一七零章 釜山之殇 更新时间:2012-04-01 绯岚回忆起昨日政宗的那句莫名其妙的道歉――回忆起政宗的尴尬表情,她越发确定了政宗和成实似乎真的和她隐瞒了什么事情。 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出什么事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她大力的摇晃着成实的手臂,“你说话!你说话呀!你什么都不说你以为我就不知道了吗?你也是――殿下也是!你们瞒着我就以为我什么消息都得不到了吗!?好……好!你不说……你不说我去问别人!”说罢,作势要走。 “别人也不会告诉你的。”成实却抛下了如此一句话。“……拜托你,别追问下去了。” 绯岚的脚跨出了半步,却又怯怯的缩了回来,回过头,眼神也愣愣的,“你说什么――殿下……殿下的意思是你们谁都不许告诉我的吗?” 成实没有说话,迟迟的沉默。 “你们想这么一直瞒我下去?你们以为我当真发现不了吗!?”绯岚的拳骤然攥紧了,“成实――我现在只问一个问题。”她顿了顿,“成实――你总和宗时在一起对吧。” “……嗯。”成实听到这个名字,显然身体微微一怔。 ――难道真的是跟宗时相关……? “他――”她顿了顿,“他出什么事了?”见成实沉默,她的心却越提越高,“他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在朝鲜战场上受了伤了?伤得重不重?” 一通的追问下,可是成实却依旧沉默不语。 “伊达成实!你说话!说话呀!宗时他怎么了?我――我去他们家去看看他伤的怎么样……”绯岚说罢慌慌张张的抽身就要跑,却不料腰上一紧―― “别――别去。”成实第一次如此主动地将她揽在怀里,横住手臂不许她的前行,“他――” “他的伤很严重?”绯岚回了头,眼中写满了惊恐,“那我更应该去看他!身为他的好兄弟我怎么能不去看他!你放开我!你拦我做什么!” “……他……”成实再次的欲言又止,“他……他没有受伤。” “那……那他怎么了?”绯岚紧紧的盯着面前的男人,“他怎么了――宗时他怎么了!?” “罢了,本来就应该我向你说明的。”政宗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成实赶忙松开了手,绯岚的身体失去支撑,摇了几摇,却依旧站定了。 她回身,愣愣的抬眼望着他。等他的下文。“殿下……是不是他……他――” “嗯。”政宗此时却没有看她的眼睛,只是点了点头,下一刻的回答则是最残忍的真实――“他――死了。” 在他这句话开口前,绯岚已经猜到了或许真的是这样的结果。只是在他脱口的前一刻,依旧在脑海里不断地企图否定这种猜想―― 可是―― 这一刹那,周身刹那遁入寂静,好像他再说了什么也听不到了,最终仅仅傻傻的愣在了原地。 ――――――――――――― 釜山的冬天算不上很冷,和家乡比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宗时侧过头,透过窗子看飘洒而下的雪花,突然嘴角轻轻一挑,径自的笑了――这样看起来,倒更像是东北陆奥了呢。 躺得太久,脖子都有些酸了,可是挣扎了很久都没有力气能坐起身子,几番努力之后只得放弃,仅能喘着粗气平息狂跳的心脏。 患上病已经有了些时日,但要说到底是个什么病症,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想来朝鲜建功立业的是自己――可是最先莫名其妙的倒下的,也是自己。 殿下几次三番的来瞧过他,总是说着什么好好养病之类,可是就算他再怎么对他说这些,宗时依旧会觉得心焦。 想上战场。 他原田宗时身为武士,不能跟着殿下随军厮杀,这是何等的失职和耻辱。这个时候,他甚至连切腹的念头都动过,可是到了最后,他却发现自己就连举起自己的佩刀,都感觉如此的吃力。 宗时第一次意识自己的太刀是那么沉重。 本是想来朝鲜大有一番作为,来朝之前是那么的意气风发,期待着自己能斩下无数敌将首级,得到殿下的嘉奖,也能宣扬伊达家的武名!可是到现在――为什么自己却得了风土病只能在这里空耗自己的精力啊! 想到这里,胸中越发憋闷起来,喉头干痒,重重的咳嗽几声。 侍者闻讯而来,忙不迭的将他扶起顺了顺气,再次抬起头,却见政宗出现在他的面前。“宗时,你该好好养病,不要想太多了,这边条件不好,在这样下去你的身体真的吃不消,我这就派人安排你回国。” 回国―― 他听到这个词着实一愣。 不能回国!他还不能回国!还什么都没有做,怎么能就这么一无所获的回去!? “不――我不回去!”他突然说了话,声音嘶哑到自己都难以相信。 “你这顽固还真像绯岚。”政宗微微蹙了眉,“你连主公的话都要忤逆么?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她交代?” 绯岚―― 想到这个名字,宗时又是一愣,垂下眼来终究是没有再敢回绝什么。 嗯,要活着……要活着回去向她道歉的。可是这样的无功而返,见了她,又该怎么开口呢? 船行在海上,摇摇晃晃,就连意识也变得模模糊糊,纠缠在一起,做着无序的噩梦。直到靠了岸,他被人抬下了船,张开眼,那阳光却骤然刺痛了他的眼睛。 已经回了对马岛―― 到底自己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成! 急火攻心,他感觉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就像被人生生按进了海水中,吞不下一丝空气。 眼前的光突然没有了,整个身体在这一刹那也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这,也许就是死――? 脑海里,却突然闪现出她转过头去暗自生气的模样。耳边最后的回响,竟是她的那句“不是我兄弟――”的埋怨。 绯岚。我分明是想好等到凯旋归来,就向你好好道歉的。可是现在恐怕就连这份歉意要让别人代劳了―― 你一定觉得我这个人很差劲。 不过,就算是骂我差劲,也一定要原谅我、务必要接受我的道歉啊。 …… ――对不起。 ------------ 一七一章 空落无音 更新时间:2012-04-01 风起了,带着早春的寒凉令人生畏。 绯岚站在他面前愣了许久,却魇住了一般开了口,“你骗人……”她近乎梦呓的呢喃了半晌,突然歇斯底里的抓住了政宗的手臂,“你骗人!你骗人!你在骗我――宗时他的身手我是知道的!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死在战场!” “他是病死的。”政宗的神情却异常的镇定,漠然到似乎宗时是个毫不相关的人。 “……什么病?” 政宗此时却摇摇头,“不知道。在釜山染了病,说是当地的风土病――我们也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 生病?难道就只因为生病!? 他才刚刚二十一岁!他只有二十一岁啊!好生生的一个小伙子――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呢?为什么……命运偏偏要对他如此残忍? 好多话还没来得及要对他说,可怎么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呢? 绯岚脱力的跪倒在了地上,政宗上前半步想要拉她起来,伸去的手却被她抬手打了开。只得站在一旁,见她傻愣愣的跪在那里半晌,随即却自己呆呆的起了身,不忘拍拍膝盖上的尘土。点了点头,说了声,“哦。” 她到底还是没有像寻常女子那般痛哭失声。 “他最后――说了什么没有?”没等政宗二人开口,反倒是绯岚率先问道,抬起眼来,看了他们几圈,眼神却有些发怔。 成实见政宗不语,便几番犹豫着开口道:“他……他只说他想回来向你道歉的。” 她脸上那一瞬间的动容成了唯一的表情,死死的咬住下唇,将那感情隐忍不发。“我――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他。要说道歉,反倒是我应该向他说声对不起的。” “累了就回去睡一觉吧。”此刻政宗却伸出手来,轻轻揉着她的头发,“别太辛苦了。” 别太辛苦了。 别忍得……太辛苦了。 “是,殿下。”她点了点头,转过身,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面无表情的压抑着最后的理智。却在进了屋、关上门之后,尽数崩盘。 关于宗时的种种过往宣泄而出,一幕幕在眼前打着转。 她似乎还能感觉到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毫不顾忌的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抬起头,看着那小子不见阴霾的灿然笑颜。 “绯岚~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别难过嘛,哥哥带你去喝花酒~喝花酒~我请客哦!”他又在耳边笑开了,如此真切,仿佛他真的就在身边。只感觉肩上似乎一重,他那高高大大的身子好像又将一大半的重量压在了自己身上了。 侧过头,再一次想要破口大骂,想要抬起拳头照着那张嬉皮笑脸的蠢相狠狠地揍上一拳,却发现肩头空落落的。 心,也空落落的。 不在了。 他不在了――不会再有那样一个人和她称兄道弟,不会再有那样一个人视她为至交:超脱了性别和年岁。只是将她看做兄弟。 仅仅是好兄弟。 和他一起捉弄殿下,将成实的寿辰办的乱七八糟;为了帮他逃婚,扯出那么一大串莫名其妙的星座伎俩。 回忆里,那两个人相视了猥琐一笑,却记不清了到底是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恶作剧。 绯岚跟着带有他的记忆中的自己一起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却发现眼泪早就噼里啪啦的掉个不停,再也止不住。 后背靠着墙壁,身体缓缓地滑了下去,就这么跌坐在了地上,回忆中却突兀的传来了一声“对不起。”还记得出征前,她还和他发过脾气。 绯岚以为他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她以为宗时那种大大咧咧的人会毫不在意。可是为什么他却如此的念而不忘呢? 生病,会不会是因为有对自己的愧疚,才在心中打了个死结?会不会是因为心里所想的太多,才导致久病不愈? 会不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完全是因为自己对他无理取闹的责怨……? 如果这样说来――他的死,是不是和自己脱不开关系了呢? “不――”她摇着头,想要将这种可怕的想法排出脑海,“不――不是的――”双手压住太阳穴两边狂跳不止近乎爆裂开来的血管,这种意外的想法近乎要将她整个人的精神压垮―― “啊啊啊啊――”极度的恐惧袭来,张开口,发出的却只是绝望的尖叫。大口大口重重的喘息着,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 杂物相碰的声音骤然传来,绯岚一惊,这方才抬起头,看看四周,却只感到整个屋子似乎都在摇晃―― 地震!? 却尚未从恐惧当中抽身,却陷入了另一种绝望。 地面摇晃得越来越厉害了,她抱住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身子却依旧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人家女孩子怕雷声的都有――还不许……还不许她云绯岚怕地震的么? 残余的震颤久久没有平息,她蜷缩在角落,咬住了袖口,这时却被吓得一个字都喊不出,只能闭上眼等着地震的终止。 突如其来的怀抱将她拥紧,那温暖的手掌轻轻揉着她的脑后,“绯岚……没事了,有我在。”政宗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屋,一把将她揽在怀中。 “殿下――”感受到他的温度,悬着的一颗心才骤然落地,一把搂住他的衣襟,将头埋在他的怀中,顷刻间的恐怖尽数散去。只要他在身边,似乎真的能够如此安心。 安心到可以坚强的抬头面对一切。 “一定吓坏了吧――”他安抚的轻拍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说道。 地面再次还是震颤,不只是第几次的余震再次袭来。“呜――”她低低的惊叫出声,政宗只是圈紧了那颤抖的身体,不断地在她耳边说着“别怕”。 灰尘簌簌落下,地震终于平息。政宗低头去看她,却只瞧见她依旧咬着袖口,满脸泪痕。 到底还是哭出来了。 他突然放心了许多,伸手轻轻帮她抹抹脸上的泪迹,却依旧是笑,“真没想到,你怕地震怕到这个程度,还被吓得哭鼻子呢?” ------------ 一七二章 现学现卖 更新时间:2012-04-02 绯岚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却赶忙移开,连忙回答道:“所以……所以你这里都是什么破地方,地震这么多,有事没事就哆嗦几下,调成震动了吗魂淡――”说着说着,又觉得政宗这号土鳖古代人根本就听不懂,刚想说些什么糊弄过去,却听他完全没有好好听自己这番莫名其妙的独白,反倒是在她耳畔轻声道。 “云绯岚,你听好了,这是我能允许的你最后一次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地流泪。想哭的话,大大方方的哭出来,没人会笑话你。你是女人,是我的女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生疏?”他顿了顿,将她的身体抱紧,“绯岚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但是我看到你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你以为我的心里就舒服吗?想哭就哭出来,不用想那么多,所有的事情都还有我呢,不要一个人硬撑。” 听到这里,绯岚眼眶不由得一热,低下头将头抵在他的胸膛,什么都不说。 “宗时的事情,你也别再想了,他走了就是走了,你再怎么悲伤他都回不来了。我想宗时想看到的应该是你和以前一样的乐观,而不是这样哀伤度日。”说到这里,他却退了身,轻轻托抬起她的下巴来,指尖轻轻抚去她的泪痕。 “殿下――谢谢。” 政宗听了却嘴角浅浅一扬,“绯岚,我早就觉得很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她一愣,也挑了眉望向他。 “你为什么只会叫我殿下呢?”他似乎颇有些无奈,“我一听你这么说,就感觉你只将我当做主公一般,不如这样,你试试叫我的名字给我听听看?” “……这样……不会很失礼吗?” “让你叫就叫啦。”政宗摆摆手,似乎带些期待:“来,叫我的名字听听!” “政宗――殿下。”他刚想开心的赞扬两句,结果没想到绯岚到底还是没有憋住最后的称谓,到底还是一句“殿下”跟上了。 “都说了不许叫殿下,重新来重新来。”那青年似乎也卯上了劲儿,就咬着这茬子事儿不松口了,“这次可不许说殿下了啊!”微微皱眉,说不上到底算不算有些不满。 绯岚抬起眼只是偷偷地瞄了他一眼,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政……政宗――”还没等他的笑容展开一半就定在了那刻,听到了后半句:“欧尼(日语:哥哥)。” 怎么不叫殿下又开始提哥哥了呀! 政宗的头都快被她气疼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叫一句他的名字后面不带任何称谓就那么难吗?“绯岚,重新来!”他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重了音,这种带些火气的表情和音调十足的让她心里发毛。 “别……你别生气嘛,再来一次……嗯!这次一定……一定没问题!”她信誓旦旦的表着决心,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说好!”政宗异常严肃的和她约法三章:“不许说欧尼、尼酱、尼桑(全都是日语:哥哥的发音),直接说名字就好,听懂了没有!” “是……!”绯岚连连点头,深呼吸了几回,缓解紧张的情绪,这才开了口:“政宗――”她顿了顿,果然是又补上了后边的缀语:“欧巴!” 一夜回到解放前。 欧巴?欧巴算是个啥啊!!为啥子会突然扯出棒子话啊!他!他伊达政宗是个日本爷们,为啥会被这坑爹货叫了声“欧巴”啊!? 政宗欧巴? 我亏你云绯岚能想得出来啊!你脑子到底是个什么构造卧槽真是好奇特啊! 政宗本来应当是听不懂的,可偏偏他是刚从朝鲜出征回来的,他当然就知道了“欧巴”到底是个啥,面部表情纠结了半天,却不由得发了问:“绯岚,你还懂朝鲜话?” 她越发的朝角落里缩了缩,抓了衣角揉皱了又抻平。“就懂这一句。” …… ……云绯岚你还真懂现学现卖啊!我该夸奖你吗!?我应该夸奖你真的是太有才了太懂举一反三了真聪明啊真乖啊来哥哥我给你块糖吃―― 不对啊!尼玛谁是你哥哥啊! 你就这么想玩兄妹禁忌?根本没人愿意陪你一起这么胡闹好不好! 政宗揉了揉额角的青筋,苦笑出声,“绯岚,你故意气我的吧?总拿我开这些玩笑,怎么样,现在开心了么?”垂下眼,对上她的视线,她也随即轻轻一挑嘴角,竟真的笑了。“罢了,被你耍这也不是第一回,你笑了我就放心了。”他顿了顿。“不过如果你要是叫什么‘欧巴’之类的,还不如和以前一样叫我‘殿下’呢。”说到这里,却不由得带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那我再试试看?” 政宗见她的样子,估计是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了,倒也嘴角一勾,轻笑出声,“好啊,叫来听听?” “政宗――呜?”还未等说出后半句那莫名其妙的语缀,他便已经用一个吻将之后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霸道的将她抵在墙上,贪婪的攫取她唇齿间每一寸领地,纠缠着她那依旧颤抖的舌尖。她乍一下也颇有些挣扎,可却被他钳住了手腕直到抗拒的动作渐渐消减殆尽方才松开,直到最后,反而将手臂攀上了他的脖子,应和着他的心意。 长长的深吻了结,政宗却依旧意犹未尽似的轻舔她的嘴角。绯岚抬眼去看他,这时方才转过了头,埋怨了句“好痒”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完全忘了刚才要在他的名字之后加上什么稀奇古怪的称谓了。 他也是故意的! 绯岚想到这里有些小郁闷,将眉轻轻一蹙,还是带些埋怨的说了句,“你干嘛?” “既然你偏要在之后加上点什么后缀,那我干脆就让你的嘴没有空闲往下继续说,你不觉得我这个想法很不错吗?”说罢,嘴角一勾,痞痞一笑。 “……你――”绯岚咬咬下唇,倒是颇有些不服气似的唇齿相讥道:“好啊,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叫你欧巴算了!” 政宗倒也不恼,只是哼笑轻声,“哎,你再说一次试试?” “再说也是叫你欧――”刚刚出了一个音,又是霸道的唇欺了上来,阻止住了她后面的话语。 伊达政宗你还来! 绯岚刚想发作,却感觉他放开了她,只是轻声说道:“算了,不难为你,还是叫我‘殿下’就好。我听习惯了。” 听到这里,绯岚也只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来,起来吧。”他站起身,朝她伸出手来。绯岚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随即握住,被他拉了起来。而就在她还没有站稳的时候,地震时也在宣扬自己的存在感似的,猛烈地摇动了一刹那。 “哎!?”她一惊,身体晃了几晃,却只感觉腰间环上一只手臂。 “没事,我在呢,摔不着你。”抬起头,入目的却依旧是他笑颜。 “……你们这里也太危险了――” 一听这句埋怨,政宗倒很快的明白了她的意思,多余半句话都没有讲,弯身将她打横抱起,“这样可以了?” 这一下公主抱来得突然,绯岚觉得这一下的惊吓程度真是和刚才那场地震有一拼呢!最后也只是轻轻抚了抚胸口,安抚狂跳不止的心脏,随即环住他的脖子,乐得自己不用走路了。 天正十七年三月,发生里氏6.3级地震,震中位于骏河、远江地区。史称骏河、远江大地震。 奥州距离远江较远,受灾不很严重,多数地方只是轻轻摇了几下而已。所以也说不上震后工作要如何抓紧处理这样的事情来。 可地震造成的影响尚未平息,战后的生活还没有完全步入正轨,政宗也变的忙碌了起来,绯岚虽然有时也会去帮他的忙,可总是被他好气又好笑的撵回来――总帮倒忙什么的,这忙还不如不帮了。 每日做吃等死的米虫生活过腻了,也会出去走上一走,偶尔也会去校场偷偷摸摸的看上一看,可惜的是就算看到熟面孔也不能上去打招呼。 这次绯岚一脸无聊的叼着草杆,猫在草丛里,却不想肩膀上突然被人一拍,吓得她差点就“嗷”的一嗓子吼出来了。回头看看,却意外的是远藤。 “绯岚――真的是你。”他似乎很紧张,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张皇。 “……出什么事了?”她本来是想揶揄他几句,但最终还是先如此问道。“看你慌慌张张的样子……怎么啦?” “你……你今天有没有见过成实大人?” “成实……?”绯岚一愣,思考了许久才觉得好像很久都没有见到成实了似的,算起来,应该是从地震那天开始,好像就没有见过他。“他不见了?”她好像觉得事情有些不妙――自己看不到他那很正常,可是身为成实下属的远藤依旧没有看到他――这可就有问题了! “没有……从今天早上起就找不到他人了。” “告诉殿下了没有?”她见远藤摇头,便开口道:“我去问问殿下,没准成实跟他在一起呢?”说罢,只是拍拍他的肩,转身则牵起腾霜上马,奔向那远处的天守阁。 ------------ 一七三章 离奇出走 更新时间:2012-04-03 陆奥的春天来得总是很迟。直到这个时候,天守阁外的樱花方才次第开放。 微风徐来,花瓣飘洒,宛如仙境。 她匆匆跑过,直到站在政宗面前的时候,还依旧喘着粗气。 “出什么事了?”他抬头看她气喘吁吁的样子,站起身,只是抬手拂去她发间的几片落樱。 “殿下,成实来过吗?” “怎么突然问起他?”政宗听到成实的名字,却将眉轻轻一皱,似是不悦。“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绯岚本来是想问“殿下你今天有没有见过他”,可张口之时,却将问题变了些许――“殿下,你们……是不是发生什么不愉快了?” 政宗听到这句问话却微微一怔,眉头皱的更紧了,“你说什么呢?怎么那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 “殿,这问题不是莫名其妙。”绯岚一听他这种回答,更是确定了他们也许真的是因为意见不合而吵了架。“殿下,我实话说了吧,成实他不见了,远藤说一天都没有见到他了。” “什么!?”他那双剑眉拧到了一起,“他不见了!?” “嗯,不见了,殿下你也没有叫他来过吗?”还没等绯岚这句话音落地,政宗便已经从她身侧绕过了她径直出门,她一愣,转过身去立刻去追他,“殿下?” 不管怎么呼唤,他都没有停下来稍微等等她,他走得很快,绯岚追的累了,也只得弯下身子喘几口粗气,估摸着政宗这次真的是不想让她了解什么事情的真相了。 而等到她赶到成实居所的时候,她只看到了站在屋中的政宗,已经地上被扯成一地碎片的薄纸―― 除了政宗和成实之外,没有人知道那封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就连什么原因都很不明了,听鬼庭大人和片仓大人所言,也只是得到了模糊不清的答案:也许是因为意见不合,也许是因为认为赏罚不公―― 绯岚现在能确定的唯一一点只是:成实叛离主家出走高野山。 政宗眼中的愤怒是绯岚从未见过的,按照她的性子,见到这种事情理应先开上几句玩笑,可看到了他的脸色,却连凑过去问一声“情况如何”的勇气都没有了。 在门口徘徊了许久,这才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站在他身边,又是一阵犹豫方才轻轻抬起手,却在碰到他身体的前一瞬间停了下来,愣愣的顿在了半空。 视线在他身上游移不定,明明就站在他身边,可他却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 绯岚不知道成实有什么苦衷,但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最忠心的家臣,却突然这样出走,别说政宗了,就连她也觉得难以理解。 一定很糟糕、很痛苦吧―― 这种被背叛的滋味。 她咬咬下唇,再次将目光落在他那漠然的眼神上。 要在他身边陪着他。 就像在她心情坠落谷底的时候,他的不离不弃一样。 绯岚再一次伸出手,纵使也会害怕得微微颤抖――从他身后抱住了他,紧紧的。将头靠在他的后背,两具身体靠得如此近,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体微微一僵。绯岚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就算他抓住了她的手想将她的手臂扯开。 “绯岚,你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他开了口,嗓音有些沙哑。 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不松手,靠在他背后用力的摇头。 “松手。”他的话带上了命令的语气,毫无任何缓和。 “我会陪着你。殿下……你说我伤心的时候,可以在你怀里哭,那为什么在你难过的时候,我就不能在你身边呢?”她这才开口,手上依旧毫不放开。“拜托你别赶我走。” 此时的政宗却沉默了,迟迟没有说话,却总算没有继续坚持什么。 “殿下,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我不想看到你难过。”她近乎自说自话道:“不管怎么样,事情一定都会有解决的办法。” “你觉得应该怎么解决呢?” 绯岚一怔,却再次抱紧了他,“片仓大人不是已经追他去了么……片仓大人的话,成实他应该会听的。” “如果不听呢?”政宗攥紧的拳微微颤抖,言语中的情感一再的压制着没有爆发。 “……不听……不听的话也一定有别的办法。”绯岚靠在他身后呢喃道,“我们先等等片仓大人他们的消息吧――” “你觉得藤五郎会答应吗?”他突然哼声一笑,“我们一起长大,我了解他,我太了解他了。” “殿下?” “他既然已经决定要走,就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回来。”在绯岚看不到的一侧,政宗嘴角却突然一挑,那笑意看起来如此的令人生畏。 她只能静静地听着,却死死地将自己附在他的身后。这几句话说得如此不留余地,绯岚有些怕了―― 她似乎第一次意识到,愤怒中的他是多么可怕。 他――是多么可怕。 紧紧抱住面前这个男人,真的害怕他会在气头上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殿下――不管怎么样,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请……三思啊。”她近乎乞求道,却全然不知他到底听到了与否。 “你说――藤五郎他背叛主家,我应当怎么惩罚他呢?” “殿……您先别这么急着下结论――没准他很快就回来了呢?” 政宗这次轻轻地拉了拉她的手臂,示意她放开,随即转过了身,嘴角微扬,看起来像是在笑,“绯岚,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他机会?就算他回来了,你以为我就不会惩罚他吗?” “你别说气话了!”绯岚抓住他的衣袖,“殿下,你冷静一点,你也知道成实他是你兄弟不是么?” “背叛我,也算是兄弟所为?”他剑眉微扬,却一把扣住了她的肩,弯下了身体凝视她,“绯岚,你当时口口声声说着与我的君臣之约,那你为什么现在还要一再的去说他是我的兄弟?他是我的家臣,背叛了我就应当受到惩罚!这是多么简单的道理!为人弟之前,我看他应该好学学为人臣才对!” ------------ 一七四章 孑然而行 更新时间:2012-04-03 她怔怔的凝视政宗了片刻,却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变得格外的陌生了起来,最终只是低下了头,“殿――那您说应该怎么处置他呢?” “他跑了,不是还有家眷在么?”他顿了顿,嘴角一勾,“你觉得全都杀了怎么样?” 不―― 绯岚抬起头,眼神中溢满了惊慌,“殿下!就算成实有错,可是他的家人是无辜的――为什么还要殃及无辜!?” “你的心太软了,”政宗嘴角却没了笑影,只是弯下腰来和她的视线同高,“我惩罚他,你以为单单揍他一顿就完了么?我要让他痛苦,让他后悔、让他失去一切!我要他知道,这就是惹恼我的下场。”随即不顾绯岚的阻拦,执意命屋代景赖攻打角田城,成实三十名家臣及妻儿全部被杀,角田城也被没收。 政宗一直把成实看作是兄弟,明明是兄弟是手足,怎么还会起这么大的分歧,为什么到了最后还要将事情做的这么绝? 绯岚到底还是想不透――他到底是仅仅被愤怒冲昏了头,还是根本就是个肆意而为、张扬跋扈的暴君?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却觉得政宗似乎真的和自己越来越远。 遥不可及。 片仓等人虽然得到了成实的行踪,想要说服他回去,但成实一贯的拒绝。听到成实出走的消息,各路大名纷纷也都用高禄想要将他收至门下,可成实也都一一回绝。 绯岚听得这样的消息,觉得就算是成实离开了主家,可依旧心有所系,所想的还是伊达家。虽然片仓的劝说失败了,可她越发的起了去找他问个究竟的念头。 或许她不应当去的。 毕竟身为主公政宗的侧室――云御前,她没有道理公开的去寻找他,这传出去也是要遭人非议的。可是对于云绯岚来说,成实则也是一样是她的朋友。和已经故去的宗时一样,都是好兄弟――一起战斗过、拼搏过的好兄弟啊! 姑且不说这些,成实是政宗视为左右手的家臣,少了他伊达家也就谈不上完整。不只是绯岚,所有的人都明白成实对政宗、对整个伊达家的意义,所以片仓、石川他们才会几次三番的去寻。 片仓这次回来,依旧没有将他一并带回,失望之余,她也叫远藤去探了探口风,竟真的打听到了成实现在的大略行踪。 安排了夕子先去打探消息,自己却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出门找他了。 伊达家不会因为这么一点点小摩擦就分崩离析,事情不可能一定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她一直如此坚信着。 殿下,我不想对你说谎,我确实是去找成实的。我还带了远藤一起去,所以请不用担心我的安全。不管怎么说,我不相信他没有理由就背叛了伊达家,所以我想我劝他试试看。不管成功与否,我都会在明天天黑之前回来。 将写好的这一行字读了又读,这方才将字纸放在他枕边。 夜已深,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绯岚跪在他面前,将他额头的额发拂去,在他额头轻轻一吻。 对不起殿下,给你下的药足够一夜安眠。而就算你不许,这趟路我也是定然要走上一回。翻身上马,和远藤并驱在茫茫夜色中。 根据夕子的探查,此时的成实应当已经流浪至更北之地。等到到达他暂且栖身的破败茅屋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满天,所预定的行程铁定是不够了。这次又要好好想想回去该怎么向殿下道歉了――不过如果将成实带回去的话,殿下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绯岚和远藤相视一眼,点了点头――这一次不管怎样都要让他乖乖跟着他们回去! 轻叩柴门,可没等屋中的人应话,绯岚已经拉开门来,径自进了屋。 屋子里的光线很不好,可依旧看得见一个人靠坐在土墙的角落似乎在睡觉,手中还抱着一把长长的太刀。 “成实……?”她开了口,上前了几步,这才看清他那人的面容。头发没有好好梳理,显得有些乱蓬蓬的,半个月以来的流浪生活,让他的面容看起来十分憔悴,就连下巴上也露出了点点胡茬。 “……!?”那人听到声音瞬间惊醒,用极快的速度抽出了刀,刀尖就指在绯岚的喉间。如果她刚刚再往前走上半步,恐怕她现在已经没命了。 绯岚吓了一跳,朝后趔趄了好几步,身后的远藤赶忙扶住了她,“成实大人,是我和绯岚。” 他如梦方醒一般的凝视了二人半晌,这才缓缓地放下了刀,将头扭过去自顾自的盯着身侧的泥墙,连看都不再看他们,“你们来做什么。” “我希望你能回去。”绯岚抢先开了口,“我不知道你和殿下发什么了什么不愉快,但是我觉得殿下是需要你的――伊达家不能少了你伊达成实。”她再次走上前去。 “别过来。”寒刃再次出鞘,刀尖凌厉。 绯岚乖乖的站住了脚,却继续说道:“我知道殿下角田城一事……确实做得过分了,他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也真的很生气才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 “片仓他们都来劝过我,可我没有回去,你怎么知道我会听了你的话就跟你们回去呢?”他侧眼过来,冷冷道。 “那是不一样的!”绯岚越发激动的辩解道:“他们是你的同僚,可远藤是你的旧将,我是你的朋友呀!这怎么能是一样的道理?”她将他的刀尖从自己喉间移开,反倒是又上前了半步。 “都说了你别过来!再靠近我就杀了你!” “你不会。”她终究是来到了他面前,弯下身子跪坐在了他面前。“成实你不会。” 她不信如此关心她、照顾她的成实,真的会对她动刀。 “云绯岚你到底要做什么?”成实总算将视线落回了她身上,这般落魄的样子却看得她有些心疼。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将眉一皱,却将刀扔到了一旁,“我说了,我不会回去的。” ------------ 一七五章 无言以对 更新时间:2012-04-04 二人许久都没有再动作。 她则瞧准时机很快打破了这半刻的沉默,“……成实,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出走?”绯岚顿了顿,“你和殿下不是好兄弟吗?有什么小摩擦这有可能,但也不至于会要出走吧?有什么事情能严重到让你叛离主家!?” 他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盯着她一言不发。 “成实,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有些急了,伸手抓住他的袖口,“我会帮你向殿下说明你真正的想法,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干嘛一个个的都死咬着不松口,稍微服一下软就不行吗?他是你的主公,你就当——你就当让着他还不行?” 他微微启唇,终于开了口:“云御前,你说完了吗?说够了吗?够了的话就回岩出山城,不用再跟我这浪人费什么口舌。” 绯岚一听到这种称呼,却不由得愣了愣,“成实,不管我是什么身份地位,我们不都是好兄弟吗?说好要一起辅佐殿下的,你这样一个人逃跑了算什么?” 成实久久的凝视她的眸子,随即顺下眼来,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远藤,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跟绯岚说。” “是。”远藤听罢,便顺从的出了门,将门也关好,屋中只留这二人。 天色转暗,关门后,屋子里也不再明亮,二人只是久久的相视,最终却是绯岚先挪开了视线,心中隐隐约约的产生了些许不安—— 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远藤的面说呢? “到底是什么原因,现在你总可以说了吧?” “因为政宗殿下在军功上对我的赏赐不公。”他答道。 “就因为这个?不就是些俸禄罢了,没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吧!?” “还有,一直以来的意见不合。”他顿了顿,“很多事情,之前小田原也好,这次征朝也好,你不知道我们之间的矛盾,是因为我们都没有和你说过。” “……这……想法有异我们都可以商量……”绯岚回答道:“殿下那个人有的时候确实固执,但是也不是完全的不听劝不是?毕竟君臣之间不可能每次都做得到意见统一,这个道理你也应该明白才对!” “你觉得我所说的这两点,完全都不是我出走的理由?你以为这些事情完全都可以解决的好?或者说,是你觉得你可以帮着我们解决好?”成实却探了探身子,拉近了和她的距离。 “……难道不是吗?”绯岚见他脸色不对,这句答话也颇有些心虚。 成实这时却哼声一笑,伸手却抓住了她的手腕,紧紧地攥在手中,“那你觉得我这两个原因完全算不上什么问题啰?好,那我给你一个原因。”他感觉绯岚的挣扎,却死死扯住她不放手。“云绯岚,你就是这个最关键的原因所在。” “……什……什么!?”她一愣,奋力的想要挣扎,却被他一把拉到了眼前。 “我清楚地告诉你,我是因为你,才离开主家出走的。”他脸上没有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一脸惊愕的绯岚。 四目相对。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用怎样的表情来回答他,她也不知道现在她的脸上除了震惊之外,还剩下了什么。 呆呆的望着面前的青年,她却迟迟没有开口。 该问问为什么他要这么说吗?可是明明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又何必再去装傻。 无言以对。无颜以对。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成实开了口,唯独这一次,他的眼睛紧跟她的动作,时时不离。 绯岚一愣,这方才在回忆中缓神。“我……”她开了口,回答却极尽犹疑,最终只是垂下了头,道了句“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你是因为我而离开主家,既然我是罪魁祸首,那当然要道歉。”她如此回答。 成实听了,却只是将她的手腕被他攥得更紧,她只觉得甚至连骨头都要被他捏断。她越挣扎,他反而将她拉得更近,直到近到绯岚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半晌的沉默后,成实开口道:“云绯岚,你当宗时是什么?” “兄弟。”她答道,却没有丝毫犹豫。 “那我呢?”他追问道。 “……一样是兄弟。” 成实听到这话,却突然脱力一般的松开了手,却依旧凝视着她,这种眼神让她感觉无地自容。“兄弟,你当我是兄弟,我在你心里,难道只是兄弟而已?” “对不起。”她再一次低下了头,企图逃避他的的视线,却不想被他手臂一抬揽住了腰。绯岚一惊,慌忙想要起身挣脱,可却先被他觉察,直接欺身一压,将她按在了地上。“呜——”后脑的钝痛摔得她晕晕沉沉,可耳边他的话却异常清晰。 “云绯岚。你只把我当兄弟是吗?除此之外——除此之外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对不对?”还未等她辩解什么,且听他又是一句:“你当时说着你对殿下只有君臣之情,你也是在骗我?这样耍我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好玩?” “不……不是!”绯岚想要起身,却被他压住了肩膀,怎么挣也挣不开。“成实你先放开我,你冷静一点!我承认是我不对,我不该……我不该跟你开这种过分的玩笑——” “玩笑……”他的身体微微一震,是连绯岚都能感受到的颤抖,“你在开玩笑,嗯,对,你从一开始就只是在和我开玩笑,可是你从未想过,我会当真?” 说者无意,可听者有心。 记得她最怕的,无过于政宗将他所有的所谓的爱都归为一句戏言。没想到,她却将同样的恐惧都丢给了成实。她以为他从未对她动过这样的念头,她以为他知道自己在和他玩笑。 可是,他却意外的认了真。 “对不起——”绯岚此时惊觉只剩得这句话可以说,最终却是怯怯的挪开视线,不敢再看。 明明知道他的脾气耿直,却依旧跟他开了这种过分的玩笑。绯岚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所做多么过分。 给了他希望,却又让他失望甚至是绝望,该会多么残忍。 “道歉还有什么用呢?”他的长着薄茧的手指轻轻将她额头的乱发拨开,却异常的温柔如昔。“你已经嫁给了殿下,你现在和我道歉,还有什么意义吗?” “……我从未想过你真的会喜欢我——”绯岚攥紧了拳头,拼命地压抑着。 “够了。”成实扣住她肩膀的力度渐渐加大,却止住了她的道歉。“你一开始就在和我开玩笑,我知道。我只是难以接受,直到现在,你依旧只当我是兄弟。” 被他轻轻背起,搂住他的脖子,如此可以如此安心的伏在他的背上。哭也罢,笑也罢,伤心难过的时候,意外的总会有他在身边。 他低下了头,轻轻探向她的唇,绯岚扭头去躲,可成实依旧将吻落在她的嘴角。 …… “成实,嫁不出去的话你娶我不就完了?” …… 你说你要我许你一生。我记得如此真切。 可我终究是忘记了那之后的半句话——“骗你啦。” “我为什么要怪你呢!?”他突然在她耳边呢喃道:“明明我知道你是在开我的玩笑,明明我知道你和殿下才是最好的结局。甚至是我自己亲手将你推给了他啊!”成实抓得她肩膀生疼,可她依旧忍住了不吭声。“我以为我可以真的把你当妹妹看,甚至早早就将你默认成了政宗殿下的夫人——可是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莫名其妙跑到我面前,把我的心搅乱?” 绯岚连看都不敢看他,只是扭头不语。 “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压抑住对你的感情,可是——可是直到你穿着白无垢走到殿下身边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真的做不到……”他突然笑了,表情掩在额发之下,看不明细,只做苦笑几声。“可是最失败的,都莫过于你根本都不知道我喜欢你,我竟然连和你表白的胆量都没有——” 说到这里,他竟起了身,随即伸手将她扶起。绯岚刚想开口,却见成实又将眉一皱,“绯岚,我拜托你不要再说什么让我回去的蠢话了。我受不了每天看见我所爱的人和殿下在一起。如果你还惦念着你对我的兄弟情分,就请不要这样折磨我。” 绯岚迟迟没有说话,看着他半晌,站起身来,拍了拍刚刚沾上的尘屑,转过了身,最终却只是幽幽的道了一句:“我或许不该来的。” 一步一步的离开,想要去拉木门,手还未等碰到,就感觉腰上一紧。成实突然起身扑住了她,双臂紧紧地环住她的腰肢,却就这么一直抱着,迟迟没有说话。 “成实,放手吧,我不想我们连兄弟都做不成。”她下意识去推搡他的手臂,“我只当你是我朋友、是兄弟,你忘了我也好,觉得云绯岚死了也好,以后是陌路人也好——我只希望你想明白,我现在只是云御前。”她顿了顿,“如果你能回来,我会发誓我永远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不。” “对不起。”最后一句依旧是道歉,绯岚终于挣脱了他的怀抱,开门跑了出去,不敢再回头。 “不……我不会回去的。” 绯岚的耳边,只听得他如此的回答。 ------------ 一七六章 事与愿违 更新时间:2012-04-05 远藤没有问绯岚和成实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因为他知道就算他问了,绯岚也不可能正面回答他。 出了门之后,知道劝说无望,便只做各自上马,连夜飞奔。 回到岩出山城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虽然中间也有过短暂的休息,可为了赶路,绯岚还是几乎一夜没睡。几乎是“摔”下了马,连气都没喘匀便急急忙忙的跑去找政宗。 政宗理应是听过传令了,可是等她走进屋中的时候,他却依旧是坐在桌案前,就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绯岚走着走着,还来不及走到他面前,就腿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要怎么交代给他听呢? 事实总是莫名的颠覆了所有预期。 要怎样向他解释呢? 他或许已经知晓了一切真相,唯有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此刻的绯岚,心中却充斥了满满的负罪感。一切的一切,都变得莫名的事与愿违。说好要做他的家臣,要帮他指点天下,可是在冥冥中,却一直在拖累着他。 “殿下,我……我回来了。” “你说好昨晚就能回来的。”政宗依旧没有抬头,却停了笔,眼神依旧落在公文上。 “……路途……路途遥远,就没有及时赶回来。”绯岚支吾了一声,垂下头,如此答道。 “一路上辛苦了。”意外的是,政宗却如此回答,“累了吧,累了就去睡一觉,有什么话,你睡醒了我们再说,不过我当时看到你留的字条,就已经猜到你不可能如期赶回来的。”他的音调异常平淡,几乎没有什么起伏。 绯岚跪倒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他,“殿下……对不起。” 他放下了手中的笔,这方才抬起头来,盯了她半晌方才开口,“绯岚,你先说说,你这句对不起,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见她语塞,政宗似乎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只是玩笑一般的开口道:“绯岚,你给我下药这种事情,好像不是第一次了。”他顿了顿,却起身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子,“你离家出走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见她又紧张得揉着衣角,政宗却好笑似的按住了她的手指,凉凉的。 “我猜,你其实很想问我是不是已经习惯了,就不会生气了。”他的语气很平淡,只是不愠不火的陈述着,“其实我想告诉你――我很生气。” 她的身体微微一颤,想从他手中将自己的手指抽回,却不想被他死死攥住。 “你怕我也会惩罚你吗?” 绯岚听了这话,更是咬着下唇不出声。 “醒来的时候发现你不在身边,脑袋昏昏沉沉的才意识到又被你摆了一道――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对……对不起――” 政宗却没回答,只是大手一伸将她压进了自己的怀中,“你干嘛这么怕我?这可不像你。”他的手轻轻揉乱了绯岚的头发,“果然是我吓到你了么?” 她原本想如实的答一声“是”,可话在嘴边,却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音。只能抬起头,呆呆的望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他垂下眼来,兀自说道:“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我也觉得是不是在角田城的事情上,确实做得有些过分了。” “所以……你肯对成实让步了?” “什么算让步?”政宗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反倒是微微弯了嘴角,“他不会回来的,就算是你,也不可能将他劝回来的。关于这件事,昨天我想了一整天,想通了很多。他想走就走吧,反正我就也留他不住,早晚有一天他自己考虑清楚了,便会回来的。” “对不起……是因为我――” “他不过是在敷衍推脱,把一切过错都压在你身上只为了减少他心中的不安罢了,你还真的认了?” 一听这话,绯岚不由得有点混乱,微微皱眉望着政宗,却不知道这一席话是真是假。 到底是谁骗了她。 “殿下,昨晚睡得不好么――”她看了半晌,方才指指他额发下那微微现形的黑眼圈。 “……不,”他摇摇头,“不是没睡好,是根本就没睡。”说到这里,反倒像撒娇一样歪过头来,“你说过昨晚会回来的,所以我就一直在等你。” “对――对不起!”绯岚听到这里,慌忙道着歉,颇有些无地自容,“我……我也没想到路会那么远、地方那么难找……所以……” “没关系。”说到这里,他嘴角一挑,又是带些痞气的答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也许是腾霜跑得太慢了。”他笑道:“我不舍得怪你,那就怪你的马好了。” 千言万语也罢,最终最打动她的,只是那一句“不舍得”。 ……事实上,虽然政宗和绯岚算是消除了隔阂又重归于好,可是关于政宗大人所说那腾霜的坏话,它似乎也听闻了。 后来……后来政宗大人某一次骑腾霜结果被摔断了腿什么的我才不会说呢! 事情就这么被岔了过去,政宗也就一直向她没有说过,他刚刚所看的那份公文――斥候所得来的消息到底是什么。 作为秀吉退位后的居城,伏见城曾经――不,直至现在依旧是丰臣家地位的象征。京都聚乐第虽然已经被赐予了现任关白丰臣秀次,作为秀吉真正继承人的鹤松仅仅不足两岁,则和母亲淀殿依旧住在伏见城。 秀次虽然是关白,可毕竟也不是丰臣家的直属继承人,再加上有条约在先,行动自然处处受限。太阁秀吉死得突然,很多事情都没有交代妥当,秀次不管说也都算是个外人,时局不稳,思酌再三,和身为五奉行、同样也算是友人的三成研究过后,还是决定暂且退居次位,反倒将丰臣家――甚至天下的大权转交给五大老监管,依旧和秀吉时代一样,由五奉行来执掌政权。 五大老是秀吉健在的时候亲自任命的,明说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鹤松能真正继承到关白之位,不能让秀次夺权,可暗中不过是要以合议制度来抑制德川家康的抬头,以确保丰臣政权可以代代相传。 绯岚嫁给政宗后,很多事情若是不说,她不去问,那就也没人告诉她时局到底如何,孤陋寡闻到连前田利家重病的消息如今也未曾听闻。她更不知道的是,政宗刚刚所看的那消息,正是在她去找成实的那天晚上发生的。 政宗不会告诉她,前田利家在伏见城病故。因为听起来好像确实跟她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但是他也不可能告诉绯岚:那天晚上,丰臣家武勇派当中不满石田三成的七人设计在伏见城前田宅邸暗杀石田三成。虽然在家康的调停之下,三成躲过此劫,可是若是说给她听,一定又会替他提心吊胆。 政宗真的不想让她再去回忆那个人了。 且说三成虽然逃脱了暗杀,但却被迫引退佐和山城,远离政治中心。五大老之中作为鹤松的监护人前田利家病故,虽然有儿子前田利长继任,可显然已经无法再达到想要制衡家康的目的了,秀次看到这里,不由得也有些心焦。 把权分给丰臣家的人他还算放心,可是照现在这个状况看来,德川家康若是有朝一日当权,纵使秀次是丰臣家的傀儡关白,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这些关于三成和秀次的状况,也还是数个月之后,她才从驹姬的信中得到的消息。 ―――――――― 几场雨过后,夏天方才迟迟的来了。 就在一切都步入正轨之后不久,绯岚的生活又恢复了坐吃等死。可两天清闲日子还没过够,她却意外的发觉政宗身上的异样―― 感觉就是…… 魂不守舍。 正面去问,他总是避而不答、左右言他。绯岚自然是很奇怪的,左思右想,好像是得出了点什么不的了的结论――莫不是……他在外面偷吃? 要说非说介不介意,那回答铁定是介意的。虽然绯岚自己也是侧室,说白了就是妾,但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保不准他真的有相中哪方姑娘了?但细想想也不对,他成天都在城里,天守本丸到东丸西丸整个都不出院子,上哪认识去呀?――难不成是侍女?不对呀,这里的侍女没有一个长得比夕子漂亮!!甭说兔子吃不吃窝边草,你审美水准好歹也要靠点谱啊! 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没有压制住那点好奇心,去侍从那边打探了些情况,但得来的消息很让她失望,因为所谓的消息就是没有消息。 绯岚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决定当面去问个清楚,可就在她刚刚坐在政宗面前,刚要开口说话,却听一边有人送信进来。 政宗将信拿在手里,拆开,却不急着打开去看,抬起头来,表情显然有些僵硬,“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你看你的信,看完了我们再说。”绯岚虽然有些起疑,但是没有挑明,“误了公事总归不好。” “咳……”政宗假咳一声掩过尴尬,这才将信打开,读着读着,却见他剑眉轻轻一皱。看罢,将信原样叠好,倒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谁的信?”她这才开口道:“谁家小姐给你写的情书这么不巧被我抓到了?”说着,她倒是酸酸的白了他一眼。 “……也不是――”他脸上似乎带了些窘迫,将信递给了她,“是猫儿的信,你若是想看,那看看也无妨。” ------------ 一七七章 母以子贵 更新时间:2012-04-06 嚯!真是巧了!又是那位猫夫人! 听到这个名字,绯岚自是不悦的下意识皱眉,却依旧将那信接将过来,细细读过。 信中所写,无外乎撒娇卖乖的言辞,说白了无非就是在勾政宗过去见她。猫夫人被赐城在他处,而且又有了上次的事情,没有政宗的允许,是不能随便来岩出山城的。 不过这样想来,同样都是他的女人,将心比心,绯岚倒是有些理解她的苦衷。 “我听说她最近身体不适,所以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看看她。”政宗见她看完了信,如此解释道。 原来不是去外面偷腥,根本就是家里的事情没弄干净。 绯岚虽然心中有些许不快,但又觉得他去探看猫夫人也是人之常情,就算没有爱,可同情心总是要有的吧。便只是扭过头去,微微皱眉道:“好吧……你若是想去看她,那直接去看就好了――” “又在吃醋?”政宗笑笑,盯着她的侧脸,“我也就是怕你生气,所以一直犹豫着没有去找她。” 绯岚长长的吸了口气,做了个深呼吸,这才碎碎念一般的自我安慰着:“她已经不能回岩出山城了已经很可怜了现在身体又不舒服见见老公还不行么云绯岚你做人要厚道一点厚道一点厚道一点……” 最后在“厚道”俩字上纠结了很久,做到了厚道,看来注定就是要稍微把自家男人借出去几天了。“好啦!”绯岚自言自语了许久,最后站了起来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问道:“你要去多久?” “如果明早启程,晚上便能回来。” 绯岚听罢,这才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他的出行。 第二天一早,政宗就早早动身,意料之外的是绯岚竟然也早起了,最后还不忘嘱咐再三: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不,是早点回来我等你之类的。 不过是一天而已。 她望着政宗的背影,默默地暗示着自己,可心中却总像压着什么,意外的烦躁。 两天过去了,他都没有回来。 很多消息传入耳中,杂乱无章。可当她将一切都理好了头绪,可呈现在她眼前的事实,却已经快要压垮她的所有意志。 第三天,他终于回来了。 天下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并不很大,绯岚站在庭廊前,望着他的身影由远及近。她慢慢的走了出去,没有撑伞也没有穿蓑衣,只是慢慢的走在雨中,任凭雨水将她的头发打湿。 政宗显然是看见她了,连忙快走几步,来到她面前,让随从撑伞替她挡雨。“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屋子里说,淋了雨怕是要着凉的。” 绯岚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盯着他,微微启唇又轻轻合上,来来回回反复多次,方才发音道:“殿下――我听说猫夫人她――”绯岚踟蹰了许久,最后才问道:“她是不是有喜了?” “……是。” 顷刻间,雨声惊起。每一滴雨水似乎都砸在她的心上――所料想的结果骤然来临,粉碎了所有希冀。在此时,之前所假想的种种未来充斥在脑海,粘稠的空气压得她难以呼吸。 她身子微微一颤,还未等政宗去问,她先兀自答了句:“只是有些冷罢了。”不等他开口,绯岚又道:“雨淋湿了衣服,我回去换身衣服。”便径自转身要走。 话一脱口的刹那,绯岚突然有点懵了:难以理解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明明已经输给了她,可难道现在还要把他往外推吗? “我陪你。”他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如此说道。 “殿下你还有公事要做吧,先忙正事要紧。”她依旧是这句推脱,没有回头便走进了雨中。却不想政宗则就跟在她身后,亲自拿了油纸伞撑起了为她挡雨。绯岚站住了,回过头去望着他,“殿下,你跟着我做什么。” 政宗见她的样子,倒是先调侃了一句:“你走错方向了,这样走下去,可是回不了家的哦。” 她凝望面前的男人半晌,随即的低下了头,“殿下――我找不到家了。” 找不到了。 她越发的不清楚自己的归宿到底该在何处,自己将要面对怎样的未来。猫夫人怀了孩子――怀了他的孩子。这也是他第一个孩子。 母以子贵,绯岚懂这个道理,纵使政宗不甚喜欢猫夫人,可再怎么说,她也是孩子的母亲。那自己呢?到时候,自己又要哪里栖身呢? 绯岚发着愣,却不想突然双脚离了地,自己又被他弯身打横抱在了怀中,却只听他笑语道:“没关系,我带着你走就行了。” 自怨自艾有什么用呢?是不是真的应该做些什么呢?难道真的要坐以待毙吗?就算他现在对自己报以真心,可这样究竟能持续多久呢? 进了屋,二人的衣服都有些湿了。他将绯岚轻轻放了下,刚想让侍女去找干净的衣物,却先被她紧紧的拉住了衣袖。 “别走。”绯岚此刻却阻拦道。 “又怎么啦?”一听这种撒娇,政宗似乎有些习以为常,干脆和她一起坐在了地上,如此问着下文,可对上她的视线,却隐约觉得有些异样。 绯岚没回答,却魔怔了一般,伸出手来,轻轻的去扯开他的衣襟,随即探向腰带,企图解开。 “……绯岚,你做什么?”政宗颇有些惊讶,可却没有阻拦她,见她如此的动作,却不知她究竟是何意。可绯岚却没听见他的问话一样,依旧去解他的衣裳。宽衣解带过后,又开始除自己身上的衣物。 寒气袭来,她的周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畏寒的旧症充斥着恐惧卷席而入。她突然扑住了他,撑住他的肩,用了全身的力量将他按倒在地上。 “绯岚,怎么了?你――你这是……” “孩子――”她说着说着,眼泪突然控制不住,掉在他的胸膛上,泛起了水渍,“我也要孩子!”那个时代的女人,不过是也是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如果有孩子……他就能留她在身边了,如果有孩子,就可以不用怕他会抛弃她了! 可是明明那猫夫人和他只有那日一见之欢,却已经怀了身孕,可自己呢!?都这么久了……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真是……太不争气了。 “别这样,不过是她先有孕了而已――”政宗伸出手来轻轻抚去她眼角的泪。“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听了却连连摇头,却近乎歇斯底里的说道:“不……你会被她抢走的!!”这一句话喊出,就连自己也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他这一听倒是先笑了,“说什么呢,怎么会突然这么想?就因为你暂时没有孩子,我就不要你了?在你心里,我竟然是这样的人呐?”见绯岚语塞,凝视他许久都没有说话,他继而笑道:“你和她是不一样的,为什么总想着要和她比呢?” “我……我不管。”说到这里,她却有些心虚了一般,“我要是没有孩子的话,不管现在怎样,可你总一天会离开我的――” “你这算什么奇怪的逻辑?”他倒是被逗笑了似的言道:“你当真以为单单用孩子就能留住男人的心么?”政宗见她窘迫的样子似乎格外愉悦,伸手勾住她的脖子将她压在自己身上,“这种手段,对你来说,不用也无妨。” 绯岚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伏在他的身上被他揽在怀里。一听这话,想想刚才自己所说,却依旧是脸上一热,扭过头去没再看他,只是喃喃道:“那……那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不要了。” 他更好笑了,却是剑眉一扬,“你说要就要,你说不要便不要?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啊?这种事情好歹我也是参与者,你怎么连问都不问我肯不肯呢?” “那……你一定不肯啦――”她僵笑,半是敷衍的答道。 “又给我装傻是不是?怎么可能不肯呢?倒是你好像很勉强似的哦?”他顿了顿,突然一扬嘴角,痞笑道:“我可是刚才清清楚楚的听你说你也要孩子,怎么,现在想反悔了?” “不――那个,刚才的话,我……我收回!” “不许。”他一个翻身将绯岚压在身下,“既然话都说出来了,你这个小愿望,我一定鼎力支持,你就放心吧。” 绯岚还想辩解几句,可却一如既往的被他霸道的吻压了回去。 之后发生了什么,想必大家都很清楚了,所以也不赘述太多,总之就是此处省略了三千字儿! 她这一次再一次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祸从口出,以及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有些话还真是不能随便说,要么古人怎么总说要三思而后行呢!她这一句话没预料到结果就说出了口,换来了一天腰酸疼得快要断掉了一般。 这可真是看出你卖力的鼎力支持了!! 绯岚趴在被褥里愤恨的想着,伸出手来攥成小拳头轻轻地捶了捶自己的腰。而相反,坐在天守里处理公务的政宗,看起来倒是很神清气爽嘛! ------------ 一七八章 直江状 更新时间:2012-04-07 秀次将大权出让后,鹤松便移居大阪城。作为监护人的前田利家故去之后,总要有人接替他的义务。 而五奉行资历最老的、位最高权最重的,也唯有德川家康了。 可据说就在德川去大阪朝见鹤松的这一天,“五奉行”中的增田长盛、长束正家二人前来密报家康,说前田利长、浅野长政、大野治长、土方雄久四人有刺杀家康的图谋。家康勒令浅野、大野和土方三人隐居,然后召集留守大坂城的各方大名,下令讨伐前田利长。在黑田长政调停下,二人和解。被迫答应了送人质去江户的条件,加贺百万石臣服在德川家康的麾下。于是家康转移视线,开始寻找第二个必须干掉的强劲对手,他挑中了“五大老”的末席、会津若松大名上杉景胜。 景胜也一样参与了出征朝鲜的战争,归国后,新受领地,诸事未备,就大规模招募工匠,开始修筑城池,整备道路。这本是很平常的事情,然而德川家康却斥其有谋反之图,要景胜前来大坂城分说明白。 说白了,这就是找茬。 上杉景胜自然不会咽下这口窝囊气,不动身前去大阪,只令座下直江兼续写了一篇文书表明自己的立场,加以申辩。 这封信,便是直江状。 也就是绯岚现在手中所拿的――一卷儿。 是的,一卷。 绯岚真的很想吐槽:直江大哥你真的好能写啊!你这是写了多久才写完的!?写了这么多敢情您是话痨么!? 盛夏的岩出山城,蝉声喧嚣,吵得人心烦。绯岚其实很想鼓起勇气把直江状从头到尾的读完,看看天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可是―― 这也未免太多了吧。 几次三番的没有狠下心展开书卷开始读,想想也是,政宗要知晓天下大事,直江状他是一定要看的,如果想知道是什么内容,去问问他听他说上个简略版的不就完了? 这么愉快的决定之后,便径自起身去寻他。可进了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政宗一脸无聊的看着那一卷直江状―― 注意:依旧是一卷儿,连捆缚用的绸带都没有解开。 伊达政宗你这个懒货! 绯岚真的很想这么吼他一句,但是刚想开口的时候才意识到由自己来说这句话好像根本就没有任何说服力,想了想便还是作罢。 “你来啦――直江大人那封信你看过了没有,看过了给我讲讲里面说了啥?”政宗像抓住了棵救命稻草,慌忙将她叫到自己身边。 好嘛!这俩人一个德行!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绯岚想着,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也没看呢。” “好啊,我白让人家给你多抄了一份,你连看都不看是怎么着。”政宗颇为不满似的,“你说好说什么‘直江大哥写的我好歹要瞧一瞧’之类的,所以才多弄了一份给你,我还指望你能给我说说看里面到底讲了什么呢。” 结论就是,这两个二货都很懒。 “好吧,既然你也没看,那你读给我听吧。” 绯岚一听这话,不由得眉头一阵抽搐。“殿下你这是要闹哪样?” “我累了,最近事情太多,想休息一下。”说着将那厚厚的一卷直江状递到她面前。“来吧,给我念念。” “……干嘛非要我念。”绯岚犹豫了一阵,还是将它接过。 “我想听,不成么?”他却痞痞一笑,“要你念你就念嘛,主公的命令你都不听?” “少用这种事情压我――咦!?”绯岚话还没说完,就瞧政宗竟然顺势躺在了自己跪坐的腿上――膝枕什么的我倒是不介意,但是殿下您好歹事先说一声给咱一个心理准备好不好?她十成十的被吓了一跳,但依旧没躲。只是佯作生气的样子,用那一卷文书轻轻地敲敲他的额头。 “行啦,快念快念,我听着。”政宗毫不介意似的眯起眼睛任她不痛不痒的砸了几下,催促道。 “好吧――”绯岚拗他不过,只得将那一厚卷文书展开来,倒是很认真的念了起来。 念着念着,她便发觉直江大哥这直江状根本就不完全是在解释,这分明就带着点挑衅的意思。扬扬洒洒的通篇下来,言语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中间有好几个名字都不太熟悉,开始的时候政宗还会耐心的解释一番,可是念着念着,却猛然意识到他好像有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了。 低头这么一看,才发现他已经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呼吸匀称的――睡过去了。 喂喂!不带这么玩的!让我给你念直江状你自己还睡过去了!?哪有这种道理呀!真是太……太过分了! 绯岚想要发作,想要捏他的鼻子掐他的脸,可手都伸到了他的脸侧,却怎么也下不去狠心吵醒他。 他也很累的吧……平时也很难这样偷闲的睡上一觉吧。 剑眉、薄唇,棱角分明的脸。那张睡颜洗去了他身上所有的张狂和聒噪,只是异常安静,静到她轻轻地放下了那卷宗,怕自己再去说话就会吵醒他。 僵在空中的手指,最后只是轻轻地将他额头上的乱发拨开,可就在她刚要收手的时候,却见他突然睁开了眼睛。“诶!?”绯岚的身体微微一颤,看来这下子还真是被吓得不轻。 “怎么不念了?”他嘴角微扬,轻笑道。 “……你……你都睡着了,我还念它做什么。”绯岚被他盯得不自在,连忙别过头去不再看,“你说要我念给你听,怎么念着念着就睡着了呀――” “我可没睡,只是闭上一会眼睛,然后就看到你偷懒了。”他倒是振振有词。 “狡辩!”绯岚也卯上了劲儿,追问道:“那你说说看,我刚才念到了哪里?” “‘要叫我们交出和身份不相称的武器,但是和景胜的身份不相称的武器,我们又怎么可能得到呢。全世界上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刚刚你念到着一句,就停了。”政宗都是自信满满的盯着她,“怎样,我说的对吗?” 绯岚想都没有想到他真的会背出一句来,傻愣愣的盯了他半天都没有动作。 “我说的对不对,不用去核实一下吗?”他倒是催促道。 “……我……”她自己都忘记读到哪一行了!这种弱智才会做出的事情她会说吗会说吗!?她最终只是轻咳一声,“好吧,就姑且算你说对了,那……那我念得时候你不许再睡觉了哟!装睡也不许!” 政宗听罢,依旧是痞痞一笑,道了声好。 一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还一脸莫名其妙的无赖笑――殿下你这个魂淡真的没有yy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绯岚君再次表示鸭梨山大。 ------------ 一七九章 错综棋局 更新时间:2012-04-07 近江,佐和山城。 未关的纸门外,夏风习习而入,吹起了屋中人的缕缕发丝。 “啪”棋子落在棋盘上,传来细微的响声。在寂静的屋内回荡,格外刺耳。门口突兀的出现了一个人影,挡住了片片日光。 “你竟然还有心思玩围棋。”那人站在门口,却不急着进来,“看来已经有把握了?” “啪。”又是一枚棋子落下,跪坐在棋盘一侧的青年依旧是低着头,丹凤眼微挑,斜斜的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又将视线挪回了棋盘。 他的对面却空无一人。 “既然没有把握,那你也还真沉得住气。”他倚在门框上,静静地望着棋盘,“我来了,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你说,这黑子白子,谁会赢?”他这时方才转过头去,看着兼续。 被问到的男子没有着急搭腔,只是进了屋,坐在三成面前棋桌的另一侧。“难说,”他没有看棋盘,只是凝视三成那双丹凤眼,一字一顿,“一招走错,满盘皆输。” 三成哼笑一声,却抬手将一局残棋拂落。“看了那直江状,那德川老乌龟若是再不行动,那才叫真的缩回壳里了。” “五大老那边,毛利大人怎么看?” “应该会支持我们。”三成答道:“我给多家大名也写了文书,但很难说能不能得到支持。” “秀次呢?”兼续追问道:“他怎么说?” 听及秀次,三成却不由得纤眉一皱,“那要看他现在能不能真正拿到丰臣家的统治权。”他顿了顿,“我想以他的才干,重新拿回政权应该很容易。” “那么就是说,你已经有把握能让丰臣家也占到我们这一方啰?”见他没搭腔,兼续继而道:“这可是好事,如果丰臣家也加入我们,那就更占上公理,到时候就算那德川再怎么霸道,也是出师无名。” “但愿。”三成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兀自抓起一把棋子,黑白错杂的握在手中。 抬手放开,棋子噼啪的掉了一地。 望向远处,群山错落,云深不知归处。 风起了。带着花草的幽香。 “要变天了。”他呢喃道。 ———————————— 伊达家接到三成的邀信,是在接到直江状后的不出十日。 看到直江状之后,德川家康果然勃然大怒,立刻要纠集兵将讨伐上杉。而事实上,现在这场大战伊达家到底应当该归从何方,目前却并没有定论。 小田原之战已经算是给伊达家提了醒,切不可优柔寡断,务必要快些决定,择优而仕。 政宗一看到石田三成的名字就异常的反感,甚至本来就要决定了要加入德川一方,却在真正要下令的时候先将眉微微一皱,只是道了句:“我们之后再议。”便没有了后话。 石田纵使将消息广布天下大名,先不说石田和伊达对于佐竹家的看法如何,也不说伊达家世代更亲近德川,也不说爱姬现在几乎是被作为了人质扣在了京都。政宗只是觉得三成在和他打一场人情牌,他的筹码,便是绯岚。 家臣纷纷退出,政宗拉开旁屋的纸门,却发现屋中空无一人——绯岚没有来过,没有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像他所预料的那般上心。 政宗觉得她应该知道了这些事情,可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对他表明任何看法,相反,竟表现得如此漠然。 他一个人站在屋中愣了一阵,随即转身出门准备去寻她。 夏日炎炎。纵使是在东北陆奥之地,正午的阳光也依旧毒辣。政宗没有直接回屋找她,倒先在树荫下停住了脚步。 没有自己预料的那么关心他的情况,果然是自己太高估他们之间的感情了吗? 政宗这种想法看起来倒是和迫害妄想症患者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谁家的老公还天天惦记着老婆会跟别的男人有什么这样那样的事情!? 这一路走下来,政宗虽然一开始在怀疑绯岚嫁给他不过是因为一句气话,可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糟。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她熟悉的声音骤然传来:“殿下,干什么呢?这里很凉快?”他回头看去,绯岚今日倒是穿了一身缃黄留袖,款款走来。 “倒是你,夏天穿成这样,不热么?” “哎?”绯岚故作惊讶,却转而一笑,“说起来,上次中毒过后唯一的好处就是夏天的时候不再怕热了。” 政宗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也只是微微一弯嘴角将尴尬糊弄过去。“绯岚,你听说——” “我现在只是担心,爱子姐姐在京都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她顿了顿,“如果开战的话,我想秀次应该会帮着三成,那如果帮了——会不会把爱子姐姐当成了人质?” “这一点你放心,我已经暗中派了人去保护她,万一京都内情况有变,那么我也能把她救出来。”他刚刚回答完毕,才发现绯岚全然不提要追从哪一方的问题,反倒似乎已经默认了加入德川方的打算。 绯岚这才放心似的点了点头,“那就好,殿下,依我看,还是找个机会把她接回来吧,太阁已经不在了,秀次几次三番的退出政治中心,丰臣家威慑力大不如前。再说,她也不能一直这么住在京都,这么久没见她,你就不想念她的么?”说罢,还不忘浅浅一笑,煞是纯良。 ……今天的绯岚,实在有些奇怪。 政宗在他身上隐约的瞧出了异样,不由得将剑眉轻轻一皱。“绯岚,你觉得我们应该追随家康公啰?” “那是自然。”她依旧点头。 “……我以为你会想让我帮石田。” 她抬起头来,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望着他,可都迟迟没有说话。 殿下,我就算再怎么不熟悉历史,我总也知道,这天下,在不久之后会姓了德川。如果德川家康连三成都打不过,以后怎么建立室町幕府成了征夷大将军的呢? 我曾经也想过有一天你会成就霸业,将天下收入囊中。 可是—— ……已经来不及了。 ------------ 一八零章 并肩作战 更新时间:2012-04-08 三成会写信劝政宗出兵帮他? 绯岚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稀奇的事情,虽然估摸着三成会是将这一封信一式几份,换汤不换药的分发给诸路大名,可是怎么也料想不到有一份竟然会落到政宗的手里。 难以理解三成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回忆起这个名字,心中依旧有某个角落在隐隐作痛。 近一年都没有再见过面,书信更是断绝了往来。不愿意、也懒得再去回忆和他的种种过往,就算记起了,也只是徒增伤感。 宁愿一直相信三成是个自私的人,相信这次的檄文真的是为了想要让她在政宗耳边吹吹风,想让她心软了去帮帮他。 “绯岚,门口有封信。”夕子从外面回来,进了屋,还不忘提醒着,捻起了薄信交给她。可是交给她的前一刻,却突然收回了手不许她拿。“算了,你就当没看到好了。” 绯岚见她的动作,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你在糊弄我玩呢?到底有没有信,有的话就快给我。” 夕子吊眼一瞥,回嘴道:“有是有,不过石田三成的信,你也要看?” “……”听到这个名字,她不由得微微一怔。 三成―― “我觉得他的信,你以后也还是不看为妙。”夕子道:“都已经嫁给了大殿,你心里不会还放不下他吧?” “……放下了。”她微微一顿,如此说道。 “这次来信,我看他也没安什么好心!”说着,伸手将信撕成了两半。 “等――等等!”绯岚企图止住她的动作,却不想她反倒将已经撕成两半的信函叠将在一起,又撕了一回。“先别撕――” “你这也算是放下了?”夕子斥责道,却依旧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又撕了一回。“云绯岚,你清醒一点,你现在可是云御前,是伊达家的云御前,安分守己的道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绯岚伸出的想要阻拦她的手停在了半空,僵了半晌方才愣愣的落下,攥住了衣摆,低下头,盯着满地的碎纸,却一句话都不说。 夕子说得没有错。 三成的消息,她不该忧心,三成想要对她说什么,她也不该在意。已经下定的决心,就不该再动摇。 夕子走后,留下那一地碎纸。绯岚将它们拾起企图丢掉,可到了最后,就在全部丢弃的前一刻,依旧还是没出息的收回了手,一点点的将碎纸摆在地上拼接起来。 好在信上所写的字并不很多,整封信留有了很大的空白,不过寥寥几笔而已。 云子,寒暄的话我也不想说太多,关于我邀伊达出兵的事,我想你也有所耳闻。我邀他出兵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你不必太过介意,只要支持伊达追随德川便好。这场大战我没有必胜的预计,所以就算我侥幸胜了,也不会对你有所责罚。 信中,竟如此说道。 绯岚一愣,将那熟悉的笔迹写成的文字读了一番又一番。 为什么―― 明明可以不将檄文递交政宗手里,那干嘛还要写这封信给自己? 对不起,云子。他却在信的末尾兀然的道歉道――我真的很想你。 石田三成……! 绯岚咬紧了下唇,拼命的压抑着即将决堤的情感,凝视着那封信许久,透过那薄薄的信纸,那隽秀的墨迹,那熟悉的言辞,那―― 风起了,吹动了那片片纸屑,如同碎落的花瓣从地上轻轻地飘了起来,吹散飞起。 “不――”绯岚一惊,慌忙伸手去抓,可是一双手儿哪里抓得尽那寸寸断念的思绪和记忆? 还记得…… 他那一声又一声的道歉。 明明不想原谅的,那一刹那,自己的所有执着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明明不想记起的,此时瞬间,绯岚脑海里却只剩得那山形城中那绚烂的三寸春光。 松开手,手中那写满思念的字纸随风飘散,隐约的,还有阵阵幽郁的落叶香。 抓不住的,就不要留了吧。 她想着,径自起了身,拂了拂衣袖,走出门去,想要散散心。可没走出几步,却见不远处那人踌躇在树荫下,便干脆走上前去,“殿下,干什么呢?这里很凉快?”她笑道。 早就已经决定好了。 面前这个男人,才是她的归宿。这里,才是她的家。 政宗见到她似乎很惊讶似的,最终还不忘宠溺的揉乱了她的头发。“我以为你会想劝我出兵帮石田。”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绯岚终于开了口,“就因为我和他的情分在?”她的语调带着几分戏谑,“怎么,这么想吃醋给我瞧瞧?” 他一听这话倒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虽然三句话有两句不靠谱,但是这才是她云绯岚的本色嘛!想着,便闷闷的哼了一声,故作恼怒的说道:“你还敢让我吃醋?” “哎哎,看你说三――咳,看你说到他名字的样子,倒还真是有趣。”绯岚依旧开着玩笑,可提到他的名字的时候却总是要不自然的避开。 政宗听出她话里的不自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殿下,若是战火真的烧到了这里,我想和你一起出战。” “……不行。”他微微皱眉,“都是我的女人了,怎么还总吵着要去战场,这成何体统?” “殿下你可是亲口对我说过,我和她们是不一样的,如果云御前不能陪着殿下一起作战,那可真是有些浪得虚名了。”绯岚还不忘振振有词。“殿下,我不要俸禄,给你白干活你还不要?” “不行。” “……不想被抛到一边,想和你并肩作战,不想离开你,想找个理由就这么难嘛!?”她突然脸上一红,随即将脑袋埋在他的怀中,“非要……非要我说出这种话你才甘心!?” “……放心,我不会去找猫儿的。”政宗的额头默默垂下三道黑线。 “我不管!” “……” 一哭二闹三上吊,上吊她不会。但是前面两条,尤其是第二条,绯岚君还是运用得比较纯熟的。撒泼打滚耍无赖,这可真的快成了她的必杀技了。 不过其实政宗也有些害怕这厮指不定趁着他出兵打仗的时候又自己溜达到哪里去了,所以干脆顺风顺水的应允了下来,好歹把她带在身边,也免得总担心她在城里到底情况如何。 与家康互信几封,密谋之后,德川便号令天下各地方大名出征会津,讨伐上杉景胜。天下此时兵分两家,讨伐上杉成为大战的前哨。 而家康的重兵尚未抵达会津前,这场战役便已经打响。上杉家兵贵神速,先出兵攻打最上领地。最上和伊达可谓唇齿相依,之前姑且不论,至少现在绯岚也算是最上家的公主,亲上加亲,政宗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理。 伊达最上随即组成联军,对上杉家予以反击。 自从出嫁之后,绯岚便没见过最上老爹,此次见面,虽然理所当然的没有出现父女相见的感人瞬间,但至少最上老爹看到她的时候表情不那么抽搐了。 绯岚觉得最上老爹一定在想:我可算把这个灾星给嫁出去了! 站在政宗身边,看他从容的指挥兵马,绯岚真的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的似乎真的有些多余,又不能上阵,只能远远观望,而他又不需要自己保护安全,这样看来反倒是拖累了他惹他分神了。 几日的战事异常顺利,联军不仅击败了上杉军,很快要转入追击反攻阶段。可就在联军驰骋羽州纵横无忌追击上杉之时,这让她意外的是却传来了最上军失利的消息。 据称,前田庆次与直江兼续率八百人殿后军共战最上,区区八百人却让最上老爹气得脸都发青了。 绯岚在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只是脸上表情微微一僵。 她终于意识到,对手是上杉家。 那么――就注定要与直江大哥和庆次大叔为敌了。 纵使有过几面之缘,纵使算是有些朋友情分――可是毕竟立场不同,就算是亲兄弟也终究要兵戎相向。 她后来才听说:东西军之中,三成是为西军实际上的统帅,信繁兄身处西军,直江大哥和庆次大叔为西军而战,就连身在九州的统虎,也支持的是西军。 唯有自己,被孤零零的抛在了这一边。 坐在火堆前仰望着天上繁星点点,徒劳的安慰着自己未来会有机会向自己以前所称兄道弟的朋友道歉――既然已经选择了政宗、选择了伊达家。那么这点付出,应当能算是值得的吧。 绯岚心中却意外的出现了一丝负罪感。 或许,自己才是背叛者。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天色已晚,也该回去睡觉了。如果现在还不回去,没准殿下又要大呼小叫唠唠叨叨的碎碎念一番。 而就在她刚刚站起身的时候,一阵马蹄声踏碎了寂静的夏夜,格外的刺耳。 随即火光四起,营区突然嘈杂大乱! 有人劫营!? 绯岚一惊,这时已见不远处一骑冲出火光:高头烈马,朱色长枪!是前田庆次! 却见庆次飞下马来,提枪入帐―― 糟了! 绯岚想也不想,慌忙跟进帐中,却见最上老爹已经拔出刀来和庆次交手了几回合,显然是力不如人,现出败绩。 “铛”的一声,绯岚挥刀将那刺向最上老爹的枪尖击开,抬眼望着面前的伟男子,“庆次大叔,他好说也是我的父亲,你若是要这么做,我可不许。”不退不让,她如此说道。 ------------ 一八一章 所谓劫营 更新时间:2012-04-09 绯岚并不很喜欢最上老爹,但再怎么说,也是她名义上的父亲。就算不看着这一层关系,好歹也是驹姬的亲生父亲,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是? 再者说来,这最上老爹,相对于当时的佐竹老伯相比,应该算是善良到极点了。 怎么都是一家人,没有道理见死不救。 “云御前?”庆次这时方才认出了她,浓眉一皱,“你怎么会在这!?” 就在这一愣一顿的时候,侍卫已经冲进了帐中,可见了是庆次,却依旧战战兢兢的不敢轻易出手。 绯岚将最上老爹挡在身后,赶忙眼神示意护卫将他护送出去。 “庆次大叔,我们真是很久没见了。”绯岚嘴角一挑,竟算是笑了出来。“竟然在这里兵戎相见,真是有些让人意外。” “我在这里你不应该觉得奇怪。不过你竟然也会随军出战,这着实让我很意外。”庆次这时竟将枪收了起来,立在地上,反倒没有刚刚的剑拔弩张。 她不知道庆次这句话该是算褒还是贬,最终只是略带尴尬的笑了笑,抬起了手中的长刀,“庆次大叔,怎么,因为我是女人,所以看不起我的么?” “哈,不过是个小丫头,倒是很会说大话!”庆次朱枪震地,铿锵有声。“对枪法第一的前田庆次说这种话,你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绯岚没得二话,倒是提刀上前,心想能跟战国第一倾奇者交手一番倒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 “小丫头,刀要拿稳,要不然我一用力就会脱手哦!”“小丫头,这个时候右肩应该稍稍再用一点力!”“小丫头,你应该再往那边闪一下,你看我的枪差点就刺到你了!”“小丫头――” 嚯!这哪里是什么比试!庆次大叔这看起来哪里还有什么劫营的样子,这分明是热心肠的做上了剑术指导好不好!?您到底还记不记得到底来做什么的呀!?庆次大叔我拜托您,就算脱线也稍微有点限度好吗?好歹现在是真刀真枪的比试啊!怎么闹得和逗着绯岚玩儿似的!? 她听得不免有些头晕,纠结了许久方才开口:“庆次大叔――您……” “怎么?” “你能不能别叫我‘小丫头’了!?我好歹也是伊达家的云夫人,已经嫁人了早就不算是小丫头了好吗?”绯岚的吐槽虽然已经远远的跑偏了正题,但是也还算吐到了点子上。 庆次大叔一听这话,也愣了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好吧,那叫你小云总行了吧。”说着,还依旧不忘继续做着指导:“小云呐,这个时候身体不能像你刚才那样躲,躲不好是要摔倒的哟!” 我说庆次大叔你好烦呐! 绯岚真是有点崩溃的前兆,好好的来劫营的壮士怎么成了陪她玩的教练了?还一步一句指点――“对啦,小云,就是这样!来,挥刀!对!就是这个感觉!” …… 坑爹啊!尼玛这劫营坑死爹了啊!到底是咋个状况嘛! 到了最后绯岚自己都有些状况外,犹豫了许久、做了许久的剑术练习,她方才犹豫着开口问道:“……庆次大叔,你……你到底来干嘛的?” “劫营啊!”他倒是毫不迟疑的答道,“这还用问!你连这都看不出!?” “……不,庆次大叔……”尼玛谁家劫营是这么劫的啊!您干吗回答的这么淡然啊!庆次大叔您这个人到底是有多跑偏啊! 这次她似乎得出了一个不得了的结论。 第一倾奇者=第一跑偏者。 换算结果就是:倾奇=跑偏。 绯岚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没觉得这大叔有多跑偏,到底是什么让您一个正直大叔变得这么跑偏啊!? 而这时,庆次似乎也意识到了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以及,到底应该以什么为主的。便干脆收了枪,这下子连剑术练习都不陪她玩了! “嗯,差不多也该走了,下次再来指点你!”说罢转身就走―― ……您等会,您感情真是来教剑术的吗!?我怎么记得您刚才说要劫营来着!? 绯岚瞬间一头的黑线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可见他往外走,她也赶忙追了出去。 “哎?小云你怎么跟过来了?”他旁若无人的跨上了松风,“还需要我继续指点你嘛?这次不行了,等下次的吧。” “不……不对啦庆次大叔!”绯岚拼命地企图把他及其跑偏的思路给扭回来。“你是不是忘记我们是敌人了?” “哦?这么说来好像确实是!”庆次恍然大悟道:“对啦,你是最上家的公主,是伊达家的云夫人嘛!” 你别告诉我你现在才想起来! 绯岚长长的叹了口气,“大叔你倒是真会开玩笑,来劫个营,怎么连敌我都分不清了?再说,我们联军大营,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她这话倒也毫不客气,庆次看了看她那一脸认真地摸样,竟然一振马缰――人家先风紧扯呼了! ……庆次大叔我求您了,您保持住您倾奇者的形象,别把跑偏者的形象一立到底好吗? 她瞬间哭笑不得,一声口哨唤来了腾霜,飞跨而上,一个没忍住,倒是策马去追了。 腾霜的脚力应当不及松风,可因为庆次还要等一行人不跑的分散,只得也让松风也稍微放下速度。绯岚则也快马赶上,这才发现,闹了一晚上,把整个军营都搅得一锅粥的罪魁祸首,竟然只有八个人。 这种战斗力……庆次大叔你那几个手下怎么分配的技能点和经验值?难不成是开挂了吗? 绯岚想着,不由得有些走神。一行人冲进了树林,七拐八拐很快的融入了夜色里,看不见了踪影。可就在这时,腾霜突然长嘶一声,高高扬起前蹄,竟然兀自停了下来。 糟! 绯岚此时立刻意识到周围一定有埋伏,可刚刚只是刚刚意识灵光乍现的一秒,她的脖子已经被人扼住,一手掩口,一声尖叫只闷闷的“呜”了一声。随即后颈突然一下钝痛,之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一八二章 金鹃盟誓 更新时间:2012-04-09 糟糕,中了埋伏了! 她惊醒,眼上却被蒙着黑色的布条,自然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双手被缚在背后,牢牢地不容动弹。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被谁袭击了?莫不成是庆次大叔他们吗?可是抓了自己有什么用,难道是准备用自己作为人质,来逼退联军的追击? 绯岚并不忙着挣扎手腕上的死结。绳子并不细,捆得也很结实,如果单单是惊慌失措的挣扎,反倒会空空消耗体力。 完全不知道现在所处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就连抓住自己的是谁都很难确定。 她此时方才有些后悔刚刚怎么那么冒失的跑了出来,劫营追击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现在不仅逞不了英雄,反而被押解至此成了阶下囚。 绯岚自是叹了口气,可依旧还是那句话:希望他们万万不要虐待战俘的好啊! 她也不是没出息,反正估摸着那种“打死也不说”的英勇烈士跟她也没什么太大关系。甭说屈打成招,绯岚君事实上是那种你就算不打我我也招的积极配合分子。 就这副德行,幸亏是之前做杀手的时候没有被抓到过,要么指不定当时做了多少回叛徒了。 她不知道从被敲晕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多长时间,眼上罩着黑布,就连白天还是夜晚都难以区分。她挪了挪身子,企图坐的更舒服一些,可却意外的发现身后并不是墙,而是一根不细的竿子似的。牵动双手,这才意识到被缚住的双手也正是被绑在这根细柱上。 屋子里现在有一根柱子。 绯岚先下定了这样一个可以确定的结论。 什么屋子里会有这么一根柱子?难不成这里不是屋子,是马厩之类的――这柱子本来是用来拴马缰绳的吗? 这么一想,似乎自己坐的也确实是干草铺成的。 但愿身边没有马粪。 她微微有些嫌弃的想着,却觉得如果是牲畜棚,好歹要有些诡异的味道――但是这里不仅全然没有,也没有在室外的那种萧萧冷风,反倒是―― 很难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没有看守,没有人给她老虎凳辣椒水的严刑逼供,甚至连吼她起来的人声都没有。 异常安静。 “有人吗?”她自己却先耐不住的开了口。那些人没有将她的嘴巴也封上,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屋子里没有人回答她的问话,寂静到能听得见回音。可就在绯岚误认为屋中无人的时候,脚步声却蓦然传来。 绯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咬住了下唇再也不敢发一语。 是谁?是谁也在这个屋子里?是谁在一开始就一直在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绯岚的心也越来越慌。目不能视的恐惧袭来,惹得她不由得蜷缩起了身子,打了个寒战。 终于,那人停下了脚步,似乎已经立在了自己面前,突然的停下带起了习习冷风。 为什么不说话―― 那人到底是男是女,到底她认不认得―― “!?”绯岚的脸颊突然被那人的指尖碰触,凉凉的,却格外轻柔的抚摸着。她越发的惊慌,扭过头企图躲开,可那人却捏住了她的下巴,依旧继续的爱抚。 “你是谁?”绯岚恨不得一口将那人的手指咬下来,“为什么不说话,你难不成是哑巴吗?”她故意激怒他一般说道。 那人的动作微微一滞,却松开了手。随后那人便伸手环过她的身体,去解她蒙住眼睛的黑布。抬手的刹那,却带起了熟悉的熏香。 “你说,我是谁?” 这个声音――是―― 那双熟悉的丹凤眼迎上她的视线,瞳子里反射着她错愕的神色。 三成。 她颤抖着嘴唇,竟连他的名字都卡在喉间,开口竟念不出他的名字。爱也好,恨也好,想也好,念也好。此刻,所有的情感全都纠集在脑海,瞬间颠覆了所有意念。 “云子,你瞧。当年许你的,我做到了。”他轻轻理着绯岚鬓角的长发,那薄唇之上竟弯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 “我在想,如果你像它一样,能够一辈子呆在我一个人的身边,只为我一个人鸣叫……那有多好?” “那好,若是三成你真的可以打造一个足够大的纯金笼子,我心甘情愿走进去。” …… 九州笼中那只小小的翠色金鹃又在回忆里不断地鸣叫―― 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 “为什么――”她的言辞断断续续,惊愕之余,竟然连半句整言都难以脱口。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为什么要把自己抓到这里来―― 为什么……他真的―― 金色的笼条晃得她眼睛生疼,奢华的笼子本身就不过是一场玩笑,可当它真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却又让绯岚瞬间狼狈得不知所措。 “你说的话我每一句都记得,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脸上没有丝毫玩笑的神情,手指爱抚的滑过她的侧脸。“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自私。” 绯岚怔怔的望着他,不知不觉的湿润了眼角。 曾经的过往历历在目,约定的宣言回荡耳畔。当年,他们也曾经十指相扣。当年,也有过相约一生的誓言。 可是―― 为什么偏偏要错过呢? 心上的那道疤再一次的隐隐作痛,上面的痂彻底崩落,直到此时,依旧疼得似是要滴血欲出。 心痛到无以复加。 明明对你如此的爱恋,却逃不过猜忌的捉弄;明明你已经付出了真心,却为何最后依旧难以左右姻缘? “云子,我真的很想你。”三成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用尽力气一般紧紧抱住。 拜托了,别再道歉了。我怕我真的心软了,真的选择原谅你。 求求你,不要再对我说这种话。我已经决定要放弃你,别让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没出息的再次翻回与你的那段感情啊! 徒劳的挣扎过后,依旧近乎在回忆中溺毙,甚至就连一句话都难以说出口。 何止是他――就连自己……自己也有无数次的想着他,夜不能寐呵! ------------ 一八三章 胜败两难 更新时间:2012-04-10 窗外,夜色依稀朦胧。 他径自扯开绯岚的衣襟,低下头吻着颈弯锁骨,轻轻的嗅着属于她的气息,只是在舌尖模糊的呢喃:“云子……云子——” “够了——”绯岚扭开头不去看他,极力的躲避着,双手被捆缚着,就连抗拒都变得无力。“明明已经决定了要放手——如今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到底——你到底还要什么啊!”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呼吸痒痒的吹在她裸露的皮肤上。“我知道。”他说着,可却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怀抱相拥,绯岚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手攥起了自己背后的衣物,隐忍压抑着。“我后悔了——云子,我后悔了,我不该错怪你——我不该那么轻易的放手!!”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她闭上了眼睛,“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已经嫁了人,还要用这样的方式再来搅乱我的心?你到底要做什么啊!”她歇斯底里的喊着,闭上了眼,可泪水依旧顺着脸颊滴滴滑落。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个笼子不过是你一时兴起说着玩的。”他直起身子,轻轻帮她拭着泪。“我也知道,现在有了这个笼子,就算你走了进来,能关得住你的人,也关不住你的心了。” “既然你知道这个道理,那你为什么还——” “因为我想让你既知道,我还在乎你。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他顿了顿,缓缓道:“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笼中鸟,只为我一个人鸣唱……只属于我一个人。可是我也知道,你现在注定成不了我的云子了……”他此刻却只是抚摸着绯岚的头发,“你已经先成了他的云御前。” “你该死心的。” 三成缓缓的摇摇头,“别让我连想你的权利都没有,这样对我太残忍。” “石田三成——你好自私。”绯岚咬紧了唇,企图压抑住即将涌出的泪水,可终究还是徒劳。“你为什么一次一次的回来道歉——你为什么不可以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你为什么……不让我一直恨着你呵—— 爱着的。 爱得如此刻骨铭心,烙印进了灵魂,怎么也擦不掉。 “云子,你果然还是在乎我的……”三成的话带着蛊惑飘进耳畔,一次又一次的复述着自己最害怕的真相。 “……不——”她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闭上眼,做了最后的决定:“我是伊达家的云御前,我不是你的云子。”她这方才睁开眼凝视着面前那熟悉的男人,那双丹凤眼依旧是那么美得撩人。“对不起,三成,放手吧,我已经——不爱你了。” 三成凝视了她许久,方才轻启薄唇说道:“云子,若是我强要留你在身边呢?” “……三成,我告诉过你了。”这一次,眼神不再躲避,一字一顿。“我是伊达家的云御前,要么,你放我走;要么,你杀了我。” 他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神也有些发愣,最终,只是稍稍退后了些,缓缓地苦笑着摇头。 一切都迟了。 三成最终还是将她的绑缚松了开,二人终究是什么话都没有再说。陌路殊途,他们的人生,如同两条直线一般,在相交之后,变得越来越远。 已经注定留不住,再多的强求又有什么意义? 月落西方,天快要亮了。 三成再一次牵起腾霜的缰绳,却迟迟没有将它递还给绯岚,他突然意识到,此情此景,竟是如此的熟悉。 时光荏苒,忆起的却是四年之前的光景。 当年和她初见,或许真的是自己的手段太过强硬,着实吓坏了她。决意暂且放手之后,在人取桥之战即将打响之际,他也是像这样一般,和她相送别离。都是一样——将她送回政宗的身边!! 亲手——将她送去了那个男人身边! 想到这里,他执缰的手,不由得攥得死死,甚至微微颤抖。 后悔。 三成一直以为一开始的错过,是因为自己对她的那次不信任为开始,可是他这时才瞬间意识到,这第一次错过,竟然是那个时候。 直到那前一秒,三成都想着,如果当时信了绯岚所说的一切,或许就能娶她进门,能给她想要的幸福。可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如果四年前自己没有放手,如果没有将这缰绳递交给她。那么她就不会成为政宗的家臣,强行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或许早晚有一天她真的会意识到自己对她的真心,总有一日也会相爱! 为什么—— 当年偏偏阴差阳错的放了手!? 刚才好不容易坚定下的信心顷刻化为齏粉——不能放手,这一次,不能再放手了!! 三成的脑海里,突然只剩得这一句话。 绯岚见他脸色有变,迟迟不将马缰给她,便也着了慌,伸手想要去他手中夺过,稍一探身,便被他牵住了手腕,死死地揽在怀中。 “三成……你做什么!?”她失色道:“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我后悔了。”他突然如此告白。潜意识中,竟然产生了异样的预感:不能再放手了,若是这一次也错过的话——这一生都不会再有机会见面,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石田三成,你说够了没有!?”绯岚拼尽力气的推搡着他,“你说你后悔——你知不知道你这句后悔已经晚了!?” 晚了——太晚了。 为什么不早一点说你的后悔,为什么要在这一切之后,自己甚至已经感觉模糊的爱上了殿下之后,你才说出这句后悔? “我已经后悔过,不想再后悔了!云子,我不要放手了……我不要亲手把你送回他身边了!” “……拜托你清醒一点吧。”她喃喃道:“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她抬起头,凝视那双在月色下闪得发亮的丹凤眼眸,“我说了那么多……你难道都没有听懂吗?” “我若是这一次也放了手——那我们会不会今生都不能再相见了?” “不见不是更好吗?”她反驳道:“再见面又能怎样?明明不能在一起,还要见面做什么——忘了吧……都忘了吧,求求你,别再折磨我了。”她抬起头,眼中的泪强忍着不肯落下。 坚强之中,却透着和她当时求他一句信任时,同样的哀戚。 三成愣了愣,终将是松开了手。怀中人将他用力推开,转身上马,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说出口。他凝视白马跑向太阳初升的方向,仰起头,却看不到残留的半点星光。 腾霜奔跑在晨光中,疾驰而过。 直到跑得远了,绯岚才抬起手臂,用力的拿衣袖蹭着眼睛。 回到营中,等到政宗追问起的时候,绯岚也只是说跟庆次他们跑,跑丢了。可后来才知道,政宗得知她跑去追庆次的时候,也有派兵跟着她想拦住她。没有追到,也是不停地找了她一夜。 “你平安回来就好,下次可不许这么莽撞了。”他分明是可以在她的眼神中看得出什么端倪的,可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追问,却如此安慰道。 “不会有下次了。”绯岚答着,却突然扑进了他的怀里,强忍着没有再流泪。 北方的战场主要还在讨伐上杉家,对于真正的中部大战似乎是没有必要的参与的。 几乎所有人都猜不到,秀次竟然没有夺回丰臣家的大权,相反,则是淀殿,仗着真正继承者鹤松母亲的名义,将权力揽下。反而将关白秀次软禁起来。 而淀殿没有公开的帮助三成,竟只是声称“这是家臣之间的争斗,主家不便参与”,而没有向为丰臣氏起兵的石田三成提供一粒米一文钱。 绯岚觉得,按理说,淀殿就算心狠手毒,但也不一定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三成那样不冷不热的人也会待她如妹,那再怎么说,淀殿也不能一点情分都不讲吧? 再者说来,三成可是为丰臣家举兵,这样的回话,岂不是太不仁义了吗?输了,撇开关系;赢了,坐享其成! 石田三成啊石田三成,你知不知道你所挚爱的丰臣家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到底值还是不值得你拼了命的去守护啊! 她这些时日,就一直在思考这些事情,从见到三成之后,就一直很担忧所谓的未来。 秀次,你到底在做什么,如果现在这个时候你真的不帮三成,那西军就完了啊! 一直都在期盼着能有消息说丰臣秀次能从淀殿手中夺回真正的执掌权,然后丰臣大军加入西军—— 不!不行!……若是这样,东军会输——殿下也会输啊! 想到这里,身体不由得微微打了个寒战。 不想让任何人输——这是多么自私而天真的想法!兵家自有胜败,容不得所有的事情都按着她的意思来。 到底……该为哪一方祈祷呢? 闭上眼睛,她不敢去想了。 后来记载这场大战的时候说,西军本来是要据守大垣城的,然而德川命令部队明目张胆地从西军城前路过开往大阪方向,佯装绕道直接进攻大阪,以引诱西军出击。是夜大雾,西军认为不能错过这个一战歼灭对方的机会,于是开出城外在关原集结部队排兵布阵,天明雾色渐散时双方已各自完成排兵布阵,对阵于关原阵前。 ------------ 一八四章 关原绝唱 更新时间:2012-04-10 美浓,不破关口,关原。 笹尾山脚下,三成手执着采配,坐镇本阵。天快亮了,彻夜未眠的他,微微阖上双目,却依旧在考虑布阵之事。 鹤翔阵,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毛利、岛津,应当能做到为西军效忠。小西(小西行长)、秀家(宇喜多秀家)、刑部(大谷吉继)更不成什么问题。 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小早川秀秋。 他不由得微微皱眉,此时身侧一阵清风带过,他睁了开,丹凤眼扫过面前的忍者,“查到什么了?” 忍者没有说话,只是将整理好的资料文书呈献给他。 三成接了过,摆了摆手,见他行礼消失,这方才将那薄纸展开,眼神所及,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真的会是这样! 他瞪大了双眼,细细想过这所有经过的一切,不由得拧紧了眉。震惊过后,却是脱力的垂下了头,呆呆的望着地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他最后却只是如此不住的呢喃。 ———————————— 任何人都想象不到,关原合战,那留名青史的旷世大战,仅仅一天不到便分出了胜负。 小早川秀秋临阵倒戈,吉继被迫于阵中切腹,大谷军溃灭。小西行长看到形势危急,传令撤退,随后受到重创的宇喜多军也撤出战场。 八个小时的厮杀后,西军大势已去。 岛左近重伤,蒲生乡舍战死。 石田三成逃亡。 这样的战报,看得绯岚也不由得心惊。 所以说,她最讨厌像这样孤零零的被留在后方了。细节什么都不清楚,还要为出征之人提心吊胆!如果自己也在关原就好了—— 不,去了关原,又能如何?自己是伊达家的人,去了也是东军的将领,自己的任务——也是要诛杀他啊! 明明之前已经不再介意了,他的事情已经不再关心了,可是唯独在见了面之后,却偏偏没出息的放不下…… 想去找他!他现在还在逃亡,被家康的人抓住的话,一定会被杀的。但如果自己先别人一步找到他,就能救他了!到时候安排他逃出东军的追捕,隐姓埋名几年,天下平定,没有人会翻这笔旧账,他也不会再有任何危险了! 绯岚腾的站起了身,想要立刻践行自己的预期,可却先怔在了原地。 她不该去。 三成和她已经毫无瓜葛,现在自己去找他又算什么?就算下定了决心,那政宗那边不可能没有一个交代。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么敢去奢求他的认同? 但是分明可以有挽回他性命的机会,难道就要这样见死不救吗? “要出去?”政宗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看着站起身僵在原地的绯岚,却先如此开口问道。 她抬起头望着他的脸,心中依旧慌得紧。赶忙摇摇头,说了声,“没。”便就此坐了下来,不再去看他。 “你很担心他。” 绯岚一听这话,身子不由得一颤,除此之外,没有颔首或摇头,就连一句的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过,只是静静地坐着。 他一定会很生气。如若再这么僵持下去,他一定会发脾气的。 想着想着,绯岚不由得紧张得手指冰凉。“辛苦了,情况……怎么样?”她抬起头,企图岔开话题。可在对上他视线的一刻,全然没了勇气,只得兀自逃开。 “你还是很在意他的,对吧?”政宗弯下身子,挑起她的下巴,如此问道。 “对不起——” 政宗听了,却放了手,起身没有看她,“绯岚,我想知道,前些日子劫营,你突然消失,是不是见了他了?” “是。”她没有丝毫犹豫的答道。 他这才又将视线落回她的身上,“竟然回答得这么干脆——不管什么原因,身为我的妻子,晚上去见了别的男人……这种事情,为什么连一句欺骗都不肯施舍给我?” “问心无愧,我为什么要骗你?”绯岚一听这话,倒是浅浅的将嘴角一扬,淡然言曰:“殿下,我是怎样的人您应当很清楚才对。” 政宗立了半晌,方才开口道:“你想去找他?” “我想去救他。”她纠正道:“我知道这样的想法你不会理解和接受。但是我觉得如果是我先找到了他,没有被德川的人抓到,我可以把他放走,他就不用死了——”面色微微的动容,她微微蹙起眉来,“我只是不想看到任何人死去而已——” “就像当时对待政道么?”他也笑了,转过头来望着跪坐在一侧的女子。可政宗轻描淡写一句,却让她身子一怔,愣愣的回看着他——他原来已经知道了!“不管受到怎样的对待,还是依旧保持着这份天真么?真是傻瓜。” 绯岚只做呆呆望着他,却迟迟不应。 “我本是不想让你去的。”他近乎自语道,“可是我知道,你若是想去,我是拦不住你的。偷跑也好、翘家也罢,若是还要我这样费尽心力的去找你,还不如让远藤跟着你,带着一千骑兵,你们光明正大的去搜捕。你觉得呢?” “殿——”万万想不到,他竟然真的会包容这样任性的想法。 “怎么?不想去?那我就反悔啰?”他扬起嘴角,痞痞的开着玩笑。 “我去……我要去!”绯岚赶忙俯身叩拜行礼,双手撑地,抬起头望着他,“殿下,您放心,事情处理完了我马上就会回来,片刻都不会耽搁!”她顿了顿,“殿下——谢谢你能容忍我这样的任性……” 他终究没有再言语其他,只是道了句“早去早回”。 或许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像他一样,给予她独一无二的宠爱和宽容。 这一瞬间,绯岚甚至真的产生了不想走了的想法,很想抱住他,一直留在他身边。但最后,她终究狠不下心来见死不救。 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彻底放下三成,这次若是真的侥幸能救得了他,那就算是最后还他一个人情。以偿当年九州舍身救她欠下的债。 此后,再无瓜葛。 ------------ 一八五章 山寺搜寻 更新时间:2012-04-11 关原合战后两日,云御前作为伊达、最上联军的使臣抵达了家康阵中。 面对家臣对于她女子身份的质疑,云御前竟也浅笑而谈,从容应答说是替代父亲和丈夫前来,更显诚意。 这是云绯岚第一次见到德川家康――这个历史上未来的统治者。看起来倒是蛮富态的半大老头子,实在要说具体是长成个什么样子,也很难形容,绯岚就觉得德川家康这个人长得跟我们一般印象里那种高官也差不了多少。 其实作为国家领导人,长得都是有些相似的,德川家康当然也不例外。 要说对比,绯岚真心觉得相比长得干干巴巴的丰臣秀吉相比,家康倒是挺圆润的,显然也更有福相。 说明了效忠之意,大略的汇报了和联军同上杉家的战况,也就顺风顺水的提出了要帮助田中吉政追捕三成的请求。虽然家康似乎也有过疑虑,可请求还是得到了应允,绯岚片刻没有耽搁,立刻在诸位武将间搜集口风,下令搜寻。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道理,抓到石田三成,定会有所封赏,所以,一个个的都卯着劲儿想要快些追捕他归案、置他于死地。对于他们来说,三成是他们升官发财的关键,可绯岚则是要抢在他们前面找到他,帮他逃亡。 虽然急着找他,但也不能显示出对他的事情太过上心,以免遭人非议。所以只得让夕子替自己前去,领兵前去伊吹山搜捕。 连连几日,都没有一丝消息,绯岚怀疑他现在已经不在伊吹山了,毕竟那么多人去寻,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有结果,那也不可能再有什么结果了。她拟定了几条线路,托夕子向阿梅请求红胫巾的支援。毕竟忍者再怎么也比一般的武士机动性好很多,尤其是是这种山林,忍者足以以一当十。 “逃出伊吹山――他能去哪呢?”绯岚看着桌上的地图,手指轻轻地比划着。 …… “那我再仁慈一次吧,我估计会战可能发生在这,这,和这里。” …… 回忆中,闯入的是人取桥之战前,他为她指路的情形。 三成――拜托了,这一次一定要让我找到你。 她凝视着地图许久,近乎在发呆一般,却迟迟无法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 “绯岚,我们找到他了。”夕子的声音突兀的从身后传来,“红胫巾的消息来看,他现在可能在伊香郡古桥村法华寺的三珠院。现在不是很确定那人就是石田三成,所以,你要不要去看看?” 她怔了怔,随即转身回来,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就上路,你通知红胫巾,打探一条最便捷隐秘的道路,我们要带他回陆奥。” “……这很冒险。” “我知道。”她答道。 夕子没有反驳,只是看了看她,轻声哼笑一声,“我知道我劝不动你,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万一事情有变,最糟的是个什么结果。” “嗯。” “你从一开始,就不该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绯岚听罢,扭头看了看她,只是浅笑答道:“或许吧。” 从伊吹山,近江草野谷、大谷山,翻山越岭来到这里――他一个人也一定很辛苦吧。就连骑着马的自己都会觉得疲惫,更何况是只身一人的他呢? 古桥村是一个不大的村子,绯岚一行低调来访,怕惊动村民,到了村口,她只带了夕子一同进村去寻。 进村走了一阵,方才根据红胫巾得来的情报,找到了那间三珠院。 寺庙相比之下,要比这个小村子更具规模,绯岚看不出这寺庙中敬奉的是哪路神仙,也无暇去追究太多,自顾的进了院。 寺中的住持见了她和便装的夕子,还以为是哪家的夫人路过借宿,上前寒暄几句。约莫就算三成在此暂居,住持也不可能会轻易地将行踪透露给她,便暂且不先说三成的事情,只是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之后,方才话锋一转,问道:“是不是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在这里留宿呢?” “……您――这是什么话?” “是这样的,我想您这里一定有位贵客暂居,还请您替妾身传达一声,说云子想见他。”绯岚如此答着。 那住持缜思片刻,却没有先去找三成商议,也没有令寺小姓通报什么,竟真的只是引了她进了内院。 别有洞天。 蝉声袭人,林影夕照,青藤翠柏,远山巍峨。 住持引她来到一间不起眼的侧屋门前,却没有开门,只是朝她弯身点头,道了句:“就是这里了。”他瞧得出绯岚眼中的疑惑,随即解释道:“夫人要找的贵客,想必除他之外,就不会有别人了,而且,我看得出夫人是面善之人。” “我是来救他的。” 那住持却没了后话,转身拂袖离去。绯岚见他走远,这才“刷”的拉开纸门,冲了进去。 她只能瞧见他的背影。 那人听到了响动,回过头来,那熟悉的丹凤眼定格在她身上的瞬间,现出了一抹若有既无的惊讶之色。“云子――” “我终于找到你了……”绯岚的话还未说完,却见三成已经站起了身,走到了她面前,垂下眼来,凝视着她的眸子,薄唇嘴角兀自勾出一抹笑意。 “你竟然会来找我,真是太让我意外了。” “不说这些了,我们没时间说这些,我们快走,趁追兵还没来,要快些赶路了!”绯岚很急的抓住他的衣袖,用力的拖拽。 意外的是,他却毫无所动,只是顿了顿,继而径自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就算翻山越岭也要来这三珠院么――”他反扣住了绯岚的手腕,止住了她企图拽他出门的动作,只是淡然的说:“就在这里,我遇到了秀吉大人。那个人,改变了我的一生。” 他念念不忘的依旧是已故的太阁丰臣秀吉待他的恩情,关原之战,也不过是为了守护和秀吉有关的丰臣家。 三成是个很聪明的人,可是总是在关于秀吉的事情上频频犯傻。 太过忠诚,竟然也是一种过错。 ------------ 一八六章 一厢情愿 更新时间:2012-04-11 直到此刻,三成将这一席话倾吐之后,绯岚才恍惚意识到——从一开始,战败的三成就没有逃。 或许之前会有侍从带着他一起逃跑,可是直到来到这三珠院,她才明白,三成不过是想重回这里,缅怀故去的秀吉罢了。 “我不想听这些,”绯岚极力的想将手从他的禁锢中抽离,“你抓着我干什么,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追来,到时候就真的没有机会了走了!” 三成听了,却轻声一笑,“为什么要走?” “……你傻吗?被他们抓到你会死的!” “谢谢你,还介意我的生死。”他却突然如此告白道。三成见她的表情动容,也顿了顿,继而道:“再说,我不是已经被抓到了么?被你云御前。” 绯岚看向三成的眸子,却依旧清澈平静如一汪春水,好像要逃亡的不是他,反倒是自己。“这不一样!”绯岚抬起眼来对上他的目光,缓缓地摇着头,“这不一样,三成,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你快走吧,就算我求你还不行!?”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让我逃……逃,能逃到哪去呢?”三成垂下了眼,苦笑一声。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三成,你就稍微忍耐一下躲过这一劫,以后你想怎么讲你的大道理都没有问题……”绯岚依旧是催促着推推他,却被他大手一伸,揽入怀中。 “云子,你不明白——”三成扣紧了女子的身体,缓缓道,“关原之战我没有输……但是逃了,那才是真的输了。” “输赢就那么重要吗?比性命还重要?”绯岚此时无力推开他,只是任他这么抱着。 “不只是输赢……”三成顿了顿,松开了她。“是我的信念,我的信仰——已经不在了。” “信仰?信仰那种东西能当饭吃吗?石田三成你就那么想死吗?你死了月世夫人怎么办?你的儿女怎么办!?你从未想过你死了,会有多少人为你伤心?” “你会吗?”他反问道。 绯岚愕然,想开口说句“会”,可却发觉这句话是如此难以启齿。 最后依旧是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将失望一笑带过。 “绯岚你们怎么还不走!”夕子突然冲进屋来,“不知道是谁将石田大人在这里的消息禀告给了田中大人!现在追兵马上就要到了!” “你快走吧云子,被人家发现,难保你也会被牵连。”三成悠悠的说着,随即后退了半步。 她听了,却上前抓住他的衣袖,“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 “上次我记得你对我说过,要我忘了你,可是事到如今,你为什么傻到赶到这里来想要救我呢?”话音还未落,三成抬眼透过窗子竟当真看到跑进内院的足轻。纤眉轻皱,猛然抽出肋差,扯过绯岚揽在怀里,抬手将拿短刀拦在她喉间。 她微微一怔,却只是任凭他这么抱着,没有出声,也没有挣扎。 “石田三成,你快放开云御前!” “……”三成没有说话,只是四顾将自己围成一圈的兵卒,嘴角勾了勾,凑在绯岚耳边,轻语呢喃。“云子,这是我最后一次保护你了,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不—— 胁差落地,三成退后了几步,很快就被人按住绑了起来。押走的时候,没有看她,脸上却也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为什么要松手?为什么不肯就着这样挟持的姿势冲出重围? 绯岚愣在了原地,凝视他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远山之间。 三成也好,走掉的阿初也罢,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把生死看得那么轻描淡写,原来一切企图的施救都搞得像自己一厢情愿一般! 都死到临头了,还逞个什么英雄!能活着就好,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到底有什么意义啊!石田三成!我不要管你了!你想死就去死好了! 我才——我才不在乎呢…… 绯岚垂下了头,揪着衣角迟迟无有动静。 “我们也该走了。”夕子催促道。“再怎么在这里站下去也没有用了,想必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所以才没有逃跑的。” “你不觉得很可笑吗——连命都不要了……这群人真是疯子……”她低着头,喃喃自语道。 “绯岚你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不欠他什么了,也没必要愧疚和惋惜。”夕子答道。 绯岚抬起头,转过身望着她,“你说的没错,找也找到、见也见过了,任务完成。我们也该回去了。”她顿了顿,“对了,殿下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也没有什么。”夕子答道:“殿下好像说是要去一趟京都。” “去京都——接爱子姐姐回来?还是……有别的事情——”绯岚说着,沉思了一阵。“那我们也去京都找他。” 石田三成被捕后,被送到大津的家康的军营,而后,和三成一起举兵的小西行长、安国寺惠琼也先后被捕,他们和三成一同送到大坂,三人戴着枷锁在坂颐和堺市游街,然后押到京都,交给奥平信吕收监。 而与此同时,在关原合战后不久,丰臣家内部也逐渐崩坏。秀次借由当年太阁秀吉生前留下的诏书,这时才将自己关白的身份巩固起来,将战前夺权的淀殿遣返淀城,自己也从大阪重回京都聚乐第,成为丰臣家如今真正的统治者,和整个国家名义上的掌权者。 但此时拿回实权,已经太晚了。 三成直到关原之战的败走后,也没能等到丰臣家的援军和半分补给。 绯岚一直都在想,如果秀次能够早一些拿到丰臣家的大权——换句话说,是在太阁辞世之后稳固好了自己的地位,没有被淀殿趁虚而入,或许关原合战的时候,三成就不会一败涂地。毕竟秀次和三成是好友,兄弟连心,再加上丰臣家的旧臣不一定真的会对主家刀枪相向,没准真的能打赢德川。 但归其所有,这也都不过是些猜测罢了。 ------------ 一八七章 心存天真 更新时间:2012-04-11 抵达京都后,绯岚这次倒是学乖了,没有乱跑,直接回了聚乐第的伊达藩所。聚乐第依旧金碧辉煌,所有的不快都随着烟尘消逝,惯了,也便理所当然似的没了其他情感。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的脚步稍稍顿了顿,下意识的望向西丸的方向。脚步未停,径自走向了藩所。 政宗已经先她一步抵达了,照理说,大名来京都探望自己的正妻,侧室是没有权利跟来的,可似乎绯岚算是个例外,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来当电灯泡。 “殿下,爱子姐姐――”绯岚进了屋,倒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打扰你们了真是抱歉。” 爱姬见了她也只是笑笑,“你来这里怕是有事情和殿下商量吧?那我先退下了。” “不――呃……也……也没什么――”她脸上有些挂不住――明明本就是自己打扰了他们少有的夫妻重逢,反倒要因为自己避开了。云绯岚你这个人未免也太差劲了吧! 或许在她心里早早就有着所谓的先来后到的暗示。虽然有时也会吃他和猫夫人的醋,可见到和爱姬在一起,却总心甘的垂下头来。 默默认定,这才是最相配的――王子和公主。 “我和她确实有几句话说,”政宗却开口道,朝爱姬点了点头。而那女子也会意浅笑,同样颔首。随即俯拜行礼,起身出门。 绯岚怔怔的看着爱姬擦身而过,虽然也见她微笑以对,可心里还是怀着些许负罪感。她终究没有说什么,直到爱姬出门远去,纸门缓缓拉上,绯岚也没有来得及去解释什么。 “出了什么事?你不是说去救他了吗?怎么――我听说他反倒还是被你抓到的?”政宗微微扬眉,似乎也很惊讶,“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启了唇,却反复犹豫了半晌,“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也奇怪――他为什么就不逃呢?” “按石田三成的性子,他应当会想蛰伏几年,然后重新起兵讨伐才对。”他顿了顿,凝视着面前的女子:“可照你这么说,他好像根本就认命了?” “我也是这么替他打算的,可是……”她没有再说下去,脑海里却回顾了这几日的消息:三成已经被押到了京都收监。“殿下――你说三成他……会不会死?”垂眼咬了咬下唇,甚至不敢直视面前的男人。 政宗见她这副样子,也不知是该安慰或是说出实情。 石田三成落捕,落在了家康手里,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他的事情你别再想了,他不逃那是他的事,你已经做到了,就没必要再为他提心吊胆。”政宗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一行辛苦了,回去睡一觉。” “对了――殿下,我听说秀次夺回了丰臣家的大权,恢复了关白之位,这是真的吗?”她灵光一现,突然开口问道。 “确有此事。”他答道。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秀次就可以帮着三成说几句话……保不准家康迫于丰臣家的压力,不会置三成于死地? 对啊!他可是关白! “三成是我和秀次的朋友……我若是去找秀次!他一定会帮忙的!”绯岚忽然大悟道,说着,就已经站了起来,这就想去登门谒见。 绯岚是个急性子,政宗见她匆忙起身,便干脆也站起身来抓住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步子,“等一下。”他阻拦道:“……我知道我劝不住你,可是他真的对你那么重要?” “如果我能救他,却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她望着面前的男人,做着苍白的辩解,“这件事情我真的应当和秀次好好商量一下。” 政宗犹豫片刻,却没有开口提及什么。只是放了手,点点头,道了句:“早点回来。”便做了罢。见她跑出去的身影,他终究忍住了将自己的猜测告知给她。 ――让她依旧心存天真,这到底算不算是好事呢? ―――――― 且说绯岚出了藩所,慌忙赶去聚乐第的本丸,急着去见关白秀次。“请通报一声,我想见关白殿下――若是不行的话,让妾身想见一见驹姬夫人也好。”她立在门前,却被守卫的武士拦了下来。 “云御前,抱歉,关白大人和驹姬夫人都不在,请改日再来吧。”意外的是,那武士却给她如此的答复。 “不在?”她微微一愣――怎么会不在?明明刚刚听说他已经回了京都聚乐第,怎么突然又说不在呢?“那他们去哪了?”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也许是回了大阪。” 回大阪? 她退了下来,却隐约觉得其中似乎有些猫腻。 关白这个位子那在日本可是近乎王一样的人物,按理说,秀次怎么可能一声不响的就出了远门?想想就觉得奇怪,这完全不合常理呀。 难道自己也应该追去大阪看看么?可更让她心急的是,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任何关于秀次的消息传出。 他们到底去哪了? 还是说――是故意躲着自己!? 绯岚这才意识到情势似乎有变,但她也着实想不出为什么连和三成关系最好的秀次这时候也是闭门不见。莫不是秀次也出了什么变故?她尽量让自己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糟。也许是秀次也在暗中努力,不想让自己插手,他一个人就能打点好。也许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救三成出了狱,已经没事了也说不定!? 派出的黑胫巾去调查,回报给她的答案也只是“不清楚”。 转眼间,三成已经入狱好几天。德川内府逼的也是一天比一天急。可是逼秀次下令责罚三成的人,又何止德川家康一个? 能有几个人真正知道,三成这个人只不过是嘴巴坏,他才是拼死都要守住丰臣家的忠臣? 可是绯岚隐隐觉得,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丰臣秀吉了。 那么,也就不需要他石田三成了。 又隔了几日,这才传出德川家康列举三成的罪行,要将其处斩的消息。而秀次那边,却依旧杳无音讯。 ------------ 一八八章 未知之数 更新时间:2012-04-12 情况究竟如何,绯岚自己心里也没有谱。 难保秀次是不是已经通过暗箱操作将事情已经处理好,用了什么方式将三成替了出来,现在在牢里关着的,就有可能只是个替死鬼了。 但是若是没有呢? 秀次万一没有做什么努力、或者说他的势力也不及德川,根本没有办法左右三成即将处斩的事实呢? 一切都是未知数。 想到这里,突然有些害怕了。她想见他!很想确定秀次到底有没有帮三成,他是不是真的不在狱里了,很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绯岚此刻的脸上,挂着的是从未有过的焦躁。一圈一圈的踱着步,心思一团乱麻,完全无法慎思未来何处:越急越慌、越慌越急。 她微微叹了口气,踌躇不定的转了个身,刚迈出半步,却给面前的人撞了个满怀。 “殿……殿下――”她抬头一看,赶忙慌乱的招呼着,随即退后半步,微微低下头不敢去看他。 “他的事情很让你烦心呢。”政宗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绝对的不悦。 “对不起,我想我果然还是不能放他不管。”绯岚答着,这才鼓起勇气抬起眼来看看他面上的表情。“我想去见他――” “他在牢里,就算是我都没有理由能见得到他,何况是你?”政宗倒是没有先发脾气,反倒是如此说道。 绯岚又将头低了下来,咬咬嘴唇,模糊不清的说着,“他快死了……可是他快死了――” “你去见了他又能怎样?看了又能怎样?”他顿了顿,凝视着面前的女子许久,方才开口:“云绯岚,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他?你的心里果然还是有他的,你当时说要嫁给我,也不过是一句气话。” “我只是想要救他――只是想让他活下来。”她慌忙辩解道:“毕竟认识了这么久,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吧?” “你还能做什么,若是秀次不救他,你觉得你还能做什么?”他微皱了剑眉,冷冷的说道。 “殿下――”她突然开了口,“你说,是不是做了监斩官就可以见到他了?” 政宗听了微微一怔,随即眉头蹙得更紧,“你疯了么?这你准备怎么救?”见绯岚摇头,他似乎更加恼怒,“不行,你连去了该做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救他你自己心里都没有打算,我怎么可能让你去做这种事?” 绯岚一见他拒绝,干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抓着他的衣角,“殿下――求求你――只这一次!最后一次!若是救成了,那是最好;救不成的话,一切都由我自己担!” 政宗扭过头,没有去瞧她滴泪欲出的眸子,却下意识了皱了眉,“罢了,你若这么说,那我只得答应你了,不过我劝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见她点头,政宗也继续道:“绯岚,这是我最后一次让步。以后关于石田三成的任何事情,我不会再帮了。”说罢,径自转身离去。 她久久的跪在地上,近乎呆滞的望着地面。 最坏的打算――最糟也莫过如此了。 绯岚闭上眼,低着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此后不久,政宗便提请家康允许绯岚担当监斩官,原因也由绯岚自己道明:说是三成本就由云御前所抓获,但之前被抓之时却反遭三成袭击,心中多有不快,不如借这个机会用监斩一事扳回颜面。 但就算这么说,毕竟女武将本来就少之又少,更何况监斩这样的事情更是让一般人推避还来不及。这云御前不仅不避而远之,反而自荐而往。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人嚼舌非议。 绯岚自来都是不忌讳这些的,得了令,便在处斩前一日如期赶往监牢,此时的心中,方才有了些规划。 或成或败,只看这最后一次机会了。 带着随从踏入监牢,难闻的腐臭窜入鼻腔。连自己都无法忍受,而如此高贵的他,又是如何忍受着一切的?想及至此,她也不由得心头发酸。收拾好了情绪,最终却还依旧期待着最不可能的惊喜。 走得深了,连烛光也摇摇摆摆不甚明亮。 宛若幽冥。 引领他们的狱卒停住了身子,转过身来朝她垂头一礼,毕恭毕敬:“云御前,就是这里了。”绯岚见了,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却见他回身打开牢门,进了去,却很快的变了一副嘴脸一般,朝着黑暗处呵斥着,“明天监斩的大人到了,你还不快起来?” 绯岚听到这里,心脏却猛地一揪――石田三成,是曾经那么高高在上的男人。堂堂治部少辅,秀吉公钦定的五奉行之一,位高权贵。 可现在却沦为阶下囚,就连一个小小的狱卒都可以对他呼来喝去。不光是他,甚至绯岚自己都能体会到,这是何等的苍凉悲哀。 她在黑暗之中微微皱了皱眉,强压住心中的不悦,方才喝止住那狱卒:“罢了!你先退下吧,我有几句话要同他说。”说罢,示意身后的远藤上前一步,将准备好的赏钱塞给那狱卒。 听到声音,背对着她的三成的身体颤了颤,却没有回头。而那人看看钱,最后倒也千恩万谢的接了。和远藤相视一眼,他也赶忙点了点头,伸手扯那狱卒出去静候。 绯岚见他们走远,这方才进了牢笼之中,犹豫了许久,这算扯了嘴角,勉强带出一个礼仪似的浅浅笑容。 “三成。”绯岚凝视着他在黑暗之中的一团背影,缓缓开了口唤了他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带起了笑,走上前去。“啊,对了,是不是关白殿下已经把三成带出狱了?”绯岚一个劲儿的自说自话道:“我就知道嘛,秀次和三成,我们可都是好朋友――朋友有难,怎么能不帮呢,你说是不是?”强忍着微笑,泪水却掉了下来。绕到他面前,凝视他那消瘦憔悴的脸。“秀次不帮,那我帮……” 三成还是没有说话,这个骄傲的男人低下了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 一八九章 牢狱宿归 更新时间:2012-04-12 昏暗的烛光下,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宛如蜡像。 绯岚依旧蹲在他的面前,凝视着那一双丹凤眼,期待着他的答复。 “我都说过――我不会走的。”他回绝得斩钉截铁。 “但我不能见死不救!”她打断了她的独白,“远藤已经把狱卒引开了,等你出去,夕子会接应你。”绯岚依旧自顾自的说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三成听了微微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女子,“你若是真的放走了我,伊达那边又准备怎么交代?” 她的视线却很快一闪而逃,“没关系,至于这你放心吧,我会解决好的。” 手指轻轻按上吉光骨食的刀柄,轻轻抚摸它的纹路。她抿了抿唇,最后只道了一句:“你快走吧。” 一瞬间拔刀而出,但三成的手却抢先一步握住了锋利的刀刃。血流如注。 “你干什么……石田三成你做什么!!”绯岚一惊,错愕的望着他。 “倒是你要干什么?”三成此时终于再次开口说着,而手依然不放,就那么僵持着,血滴随着她的泪水滴滴而落,和在一起。“你以为……这就算是两全?” “那你说我还什么办法?”绯岚松了手,任刀落在地上。“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云子,够了。”他垂下了头,“已经够了,你不用再为我做什么了。你不欠我什么,没有必要。” 绯岚抬手抹抹脸上的泪,“你当真以为我是因为欠你什么才为你做这些?不说其他,我们好歹相识一场,怎么也算得上是朋友――你让我怎么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 “别自欺欺人了云子。”三成转身不去看她。“对不起,我前几日不该再去找你,或许我就真的应该一直让你恨我……这样或许对我们两个而言,都会好过得多。云御前,看也看过了,请回吧。” “看来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她顿了顿,看着面前的男子,“我就不明白了,你所谓的什么正义什么信仰,真的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命都没了,还讲什么空话!” “没有信仰,活着有意义吗?”三成的嘴角浅浅的勾了勾,苦笑着缓缓摇头。 “……月世夫人和你的儿子们,不就是你的意义吗?” 三成一听这话又只是干笑几声,却没有回身。 “你笑什么,有这什么好笑啊!三成,我难道说错了吗?”绯岚绕到他的面前,慌忙追问着。 “你确实错了。我对不起月世――我也没有对重家和重成负起做父亲的责任。”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绯岚身上,那双丹凤眼中含着那山形之约时依稀见过的熟悉温柔。“云子,如果当年我没有误会你,你会不会嫁给我?” “……我不知道。” “果然我还是很想自私的说一句――云子,如果你当真嫁给了我,我想至少我不会像现在这样绝望。”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三成空出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不管你有什么称谓,我不管你是云绯岚还是最上云姬,你永远都是我的云子,只属于我的云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选择将他的云子揽入怀中,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好了,诀别的话说得差不多了,你也该走了。”他顿了顿,却从怀中掏出一封薄信递给她。“最后一样嘱托,我有一封信给月世,拜托你在我死后将这信转交给她。不过――我现在也有一个秘密给你。”说到秘密时,他的脸上就连习惯的微笑也消失了。“我本来是想不说的,想将这个秘密带入坟墓,可是……我想你还是知道比较好。” 平地一声惊雷。 绯岚最终只能惊诧的望着他,缓缓的摇头拒绝着。 “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可是这就是事实。”他说得异常平淡,亦或是及其震惊过后近乎习以为常的波澜不惊。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木讷的重复着,“这不可能!” 远藤的脚步声匆匆传来,他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云御前,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快些出去了。” “再等一下――” “云子,你快走吧,虽然没有什么,可被狱卒怀疑总不是什么好事。”三成单手将她推出了牢房,将流血的手掌掩在身后,“云子,这世上哪有那么简单让你一看就透的事情?政宗一直保护着你的天真,我不知道到底是应该谢他,还是怨他。” “可是三成,这――” 他没有回话,只是拾起地上的短刀,用衣袖抹了抹上面的血迹,递了回去“快走吧,云御前,他才是你所选择的归宿。”见绯岚不动,又抓起他的手,将刀柄放在他的手心。“有人跟我说过,这把刀这是身为云绯岚的武士之魂,身为武士的骄傲。” “……”绯岚低头看看手中还带着点点血迹的吉光骨食,却无语。 “怎么还不走?”本来已经转身背对着她的三成却回过头,浅浅一笑。似是人在山形时那般如此纯净优雅。他一双丹凤眼笑得弯了。“那个叫做云子的女孩――可是亲口对我说过的。” “她――” 三成此刻却摇摇头再次阻止她说下去,轻轻指指自己心脏的位置。“云子她,一直都在。”说罢,转回了身再也不去看她。 石田三成! 她紧紧的攥住了拳,直至骨节发白,却难以像自己想象之中那般歇斯底里的喊出他的名字。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喊着告诉他:她云绯岚不想让他死! 那可是――她曾经爱过,爱得如此痛彻心扉的人呵―― 这一刹那,绯岚只是很想冲到他跟前,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他,用最后残存的执着恳求他、请求他不要这么轻易地放弃,可直到最后也还是将那冲动生生忍下。和他一样,连道别的话语也未曾讲过半句。 同样转过了身,却学不来他的半点洒脱。“我们走。”她朝远藤说道。 两个背影,越来越远。 谁都没有回头。 ------------ 一九零章 此生别过 更新时间:2012-04-13 回到藩所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下去了。苍色的天幕漆漆的压在大地上,憋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她快走了几步,被引着到了屋门前,没有直接进屋,反倒是跪在了门前:“殿下,我回来了。” 屋门这才由侍从拉开,在屋内的政宗侧过头来,见她的样子不免将剑眉皱上一皱。“又出什么事了?我怎么总觉得你这幅表情就一定是惹什么祸了?”说着,却径自哼声一笑,“罢,我知道,你一定是将他私放了。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商量嘛――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 绯岚听了他的话则是微微一怔,鼻子一酸,强忍着不肯出声。低头站起身来,走到他边上坐了下来。 侍从关上了门,她这才开口道:“我――我没有放他。” 这次感到意外的却是政宗,“他不肯走?” “……嗯。”一想到三成,绯岚的心里全然说不清到底算是个什么滋味,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政宗见她的样子,却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罢了,他不走,是自己已经想好要赴死了,这事情怨不得你。明天我代你去,就说你身子不舒服好了。再说,监斩一事本来也不适合你一个女人。” 她顺势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听得那一声又一声有力的心跳。“殿下――”说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 所谓的未来,他已经全都替自己计划好了。理所当然的受到他的庇佑,躲在他的翅膀下,便受不到半点风雨。 做他的家臣,一开始不过是想为他打拼天下,可是后来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一直在过分的依赖着他。 三成那句话说的没错,他确实一直都在守护着自己这份渺小的天真,每一次都小心翼翼的缩回他的怀抱,从未想过要去看清这个世界。 “殿下――我想去。”绯岚却突然开口道。 “什么?”政宗不由得惊诧道:“绯岚,明天是要处斩石田三成!若是你去,根本就是要眼睁睁的看他去死!” “我以为你会很赞同,亲眼看到这一切,我就可以死心了。”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但我觉得,如果你去了,见他人头落地的一刹那,你绝对会崩溃的。”他蹙紧了眉:“我怕你会受不了――” “……殿下,拜托了,也给我一个机会变得坚强吧。” 政宗听了这话,最终也只得肯首,终究道了句“何苦这么折磨自己”便作了罢。认定的事情,不管怎样都不会改变――纵使绯岚没有最上家的血脉,可这股子一根筋的执着,却和驹姬如出一辙。 坚持着要自己一个人,独自坐在空屋之中,抱着膝盖发呆。脑海里一圈圈的幻想着明日即将发生的场景、一次次的颤抖着猜测头颅坠地的刹那。 一波波的恐惧袭来,直到将自己的精神复刻到麻木。 她想,她或许现在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这一切了。 抬起头望向窗外――太阳东升,这一天却来得这么急促。 一切按照脑中的预演,别无二致。带了犯人,游街示众,直到来到刑场六条河源。 关于监斩官是伊达家的云御前一事,世人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云御前性格好强,这真的是不愿受当时被挟持的委屈,这次监斩想要扳回颜面。可也有人说,云御前是当年“毒蜘蛛”云绯岚之妹,而恰好三成当时和云绯岚关系甚好,她此行来监斩,也不过是为了送自己亡兄的挚友最后一程。可真正事实如何,却没有人说得准。 而更让人意外的是,从牢中出来后,直到行刑。到死一刻,石田三成都没有睁开过眼睛。有人传言是因为三成身为佞臣又身姿高傲,瞧不得别人对他指指点点。而事实如何,也有绯岚和他,这二人知晓。 ―――――― 在死牢内,是看不出白天或是黑夜的。可是等到绯岚去接他去刑场的时候,却见他似乎早就打点好了一切,只是静静的坐着,见她一行人到来,也只是点了点头――纵使行将致死,也足足的留有了那一份与生俱来消磨不去的傲气。 绯岚没有看他,只是侧着身说了句“走吧”。便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出了牢门,便将是通往冥途的前路。他却蓦然开口叫住了她。“对不起――我还有一个要求,拜托你一定要满足我。” “还有什么事?可不要误了时辰啊。”绯岚回头,却可以躲避他的视线,只是近乎程式化的说道。 “云子,可以再对我一笑么?”三成盯着面前女子,却先将那薄唇一挑,笑弯了那双丹凤眼。死期将至,他却笑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什么?”她一愣,不明白三成所谓何故。“你――你说什么?” “对我笑一下,一下也好。”他丝毫不顾忌旁人的眼光,只是径自说着,“我只愿最后留下你笑容的记忆,到了那另一头,就照你的样子找一个度过残年,至少,要照着你的微笑才行。” 仅仅一句话,崩溃了所有的预期。明明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以平淡的接受他的死――可是他却打破了她所持有的所有坚强。 绯岚觉得他是自私的。因为就算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他还要道歉请求她的原谅。她一次又一次的给了他逃跑的机会,可他却对此不屑一顾。 她甚至以为,他是故意在惩罚她。 可是直至此刻,她方才意识到自己的任性竟也成了对他的伤害。自顾的说着想要对他的拯救,可从未意识到他的苦衷。石田三成那个如此高傲的男人,却要被迫在他所爱的人面前露出最卑贱的一面。所谓的残忍,也不过如此。 所想的都是对方,可偏偏刺伤的还是对方。 压抑的情感此刻便要喷薄而出,再也控制不住,绯岚这才抬头望着面前的男人,却迟迟没有说话,相视半晌,随即屏退了左右。 片刻后,云御前唤来下吏,将他押上牢车,直奔刑场。 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说过了什么。所谓的微笑,她到底有没有给。 后世所清楚的,仅仅是:石田三成,斩于六条河源。 ―― “云子,你的笑、你的样子,我记住了。” 闭上了眼,此生便再也没有睁开过。 ------------ 一九一章 无泪之哀 更新时间:2012-04-13 背过身子,便看不见飞溅的血花,可依旧能清晰地听到挥刀的破音,以及……人头落地的闷响。 人生而为死。 绯岚曾经作为一个杀戮者,早该见惯了这生死一瞬之差。 可唯独在这个时候,在她彻夜未眠预想着这一切过后,认为自己真的做好了准备、可以接受三成的死亡的那一刻――耳畔那一声钝响,让所有理智瞬间崩塌。 一瞬间,眼前却一片花白。身子微微一晃,趔趄了半步,还是稳了下来。支撑自己没有没有倒下的意志却早已是细若游丝,最后的弦早就到了崩断的边缘。 “你们只管把头挂着城门就好了。”最后,还是远藤开了口,吩咐了刽子手将头颅拾起,作此安排。 可绯岚,依旧愣愣的站在那里,背对的是三成的尸骨,终是不敢回过身去看上一眼。 死了。 他真的死了。 脑海里只是空空的回荡着这样的简单言语。 她曾经以为自己会哭,就像背对着三成的尸首哭得泪如雨下。可当她抬起手,探向自己的眼角脸颊,却发现没有半点泪痕。 终究,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 “绯岚,这里有我处理就好,你先回去吧。”远藤上了前,在她身侧如此说着。 她点了点头,漠然的转身行了几步,机械似的跨上马。没有急着奔跑,腾霜却只是不缓不慢的悠然迈着步子。 明明已经远离了刑场,可绯岚却依旧在自己身上嗅得到隐约弥漫着的血腥味。扯了缰绳将马勒住,可耳边却突兀的传来刚刚三成人头落地的钝响。 昨晚一次次在脑海的预演,此时却变得更加真切。没有回头看过他的尸首,可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却依旧见了他闭上眼睛,嘴角还不忘挂着那抹若有似无的淡笑。 身子又是一阵轻颤,头轰然疼痛得像是要炸开。 不断地暗示着自己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自己真的会崩溃会发疯――真的应该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哭―― 可是为什么流不出眼泪呢? 回忆中他的面容却瞬间变得模糊了。潮声月下,戏语花间。他的声音在恍惚之中传来,一句句的重复着那只属于他,独一无二的称呼―― “云子……云子。” 他死了,也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再唤她一句云子。让自己身为云子的记忆,就那么随他一起故去,残忍的暗示着自己――没关系,他走了,可至少还有云子陪着他。 世上若无三成,那世上也再无云子。 还没等回到藩所,对面却见政宗已骑马来迎她。照了面,二话不说便将她揽着腰一捞,抱到了自己身前合乘一骑。 绯岚被这一系列的动作惊得微微一怔,却很快缓过神来,跨在马鞍上坐好。 “你当真杀了他了?”见她如此淡然的神情,政宗心中也不免有些忧扰。 “嗯。”她靠在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 “……出什么事了。”他的手臂环过绯岚的腰肢,轻轻揽住。“为什么不哭出来,心里难受,为什么还要憋着不哭?” 她回过头来,眸子里面写着的是从未有过的迷茫。“殿下。”她开口道,声音也淡然如初。“我哭不出来,我也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哭出来发泄一下,可是――我做不到。” 不管如何回忆之前的一切过往,之前的一切酸甜苦辣。竟都发觉完全没有半分用途,无论如何,眼睛里都干得发涩,怎么也落不下泪来。 明明自己也很想哭出来,可这一刹那,自己却难说清楚到底是想为何而哭。因为他死了,自己再也无法见到他了;还是因为之前的一切誓约,今生永远都无法兑现;瞧不见那丹凤眼眸之中的片片温存,唤她那声独一无二的“云子”。 恨过了、爱过了、怨过了、原谅了。 曾经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是仔细想来,却发觉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骗局。 心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只是空落落的仿佛被挖去了一大块――那一定是身为云子和关于他的回忆。 直到最后,她也不曾为三成流过一滴眼泪。 头颅在京都城门悬挂三日后,这才取下,和尸身一并火化。而与此同时,绯岚也在不断的派出忍者打探三成正室――月世夫人的消息。 可令人意外的是,没有先找到月世夫人的下落,反而先迎来了驹姬的召见。 在斩首前,绯岚曾经无数次的去找过驹姬和秀次,可总是杳无音讯。如今三成死了,他们倒是愿意见了。 她总归是有些怨秀次的,可毕竟这次招自己去的是驹姬,再怎么说也是自家妹妹,再者说来,推来阻去确实也会折了关白的面子。思索再三,还是换上一身庄重的黑留袖,前往本丸赴邀。 进了客室,屋中却无人。绯岚径自端坐妥帖,下人这方才去请驹姬了。不消半刻,一阵脚步声传来,拉门进屋,随即又将门关好。 她刚才还低着头发呆,听了动静方才抬起头去看,却不由得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慌忙挪开了视线,俯身叩下一礼:“关白殿下。” 她面前的男子,正是当今天下名义的主人――关白丰臣秀次。 秀次见了,倒一如往昔的浅浅一笑,微微弯了那俊朗的杏仁眼,优雅的将手一摆,“绯岚,你我之间不必拘泥这些礼节,快起来吧。” 得到了允许,绯岚这才缓缓起身。听他将一切都说得云淡风轻,却只做将细眉一蹙,没有言语半分。 “绯岚,我看你感觉很憔悴?”秀次没有说今天唤她来到底是要说些什么,反倒如此开口,“最近休息的不好?” “劳烦您费心了。”绯岚微微垂头,没有去瞧他。 听了她的回答,秀次却兀自将嘴角一扬,玩味的说道:“三成死了,你就这么伤心吗?”见绯岚不应,他又继而说道:“你觉得我是关白,我有能力救他,再加上我是他的朋友,我更不应当见死不救是不是?” 绯岚这才抬起头,凝视着他,却依旧一句话都不说。可就在视线相交的瞬间,她却隐隐约约的从他的目光中,瞧出了些许异样。 ------------ 一九二章 因果循环 更新时间:2012-04-13 绯岚此刻只觉得,现在秀次的眼神异常陌生。 当年的高贵优雅,却在嘴边的淡笑阴影中,染上了一抹危险的气息。“你一定很想问我,我为什么不救他。” “是。”她点了头,如此答道。 “绯岚,我想你应该知道的,这就是历史,三成就应该在关原之战中兵败处斩,我没必要帮他多换几年苟延残喘,而且你别忘了,历史上的我,就是栽在石田三成手里。”他哼声一笑,却补充道:“如若是你不通晓历史,那还真是有些可惜了。” 虽然不是熟知,可绯岚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许,不由得反诘道:“可你已经改变了丰臣秀次的历史……你已经没必要再恨三成了!” “你说得对,我不恨石田三成。”秀次大手一伸,却突然捏住了绯岚的粉颈,摁在墙上,凑得近了,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缓缓道:“可是我恨你。” “……”绯岚一怔,却完全想不出她和秀次到底发生过什么过节!她一直视秀次为朋友为伙伴,可为什么他却口口声声的道出了一句恨!? 脑海里蓦然闪过和秀次初见的场景――以及他见到绯岚面孔的那五味陈杂的眼神。 “你以为穿越了就可以一切洗白重新来过?”他依然是笑,另一手狠狠一扯,将女子所穿的黑留袖扯开,露出大片肌肤。松开衣服,手指轻轻抚摸她身上的一道又一道伤口。“天真。” “呜……!”绯岚的挣扎和呼救被秀次手上的加力而梗在了喉中双手反扣住他的手腕,却发不出一丝力气。结果也只能是松开手,努力的喘息着。 “这么多伤痕,你云御前的身体真是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诱惑呢……”秀次还是那抹淡笑,手上甚至传来她颈骨稍稍错位的“咔咔”声。手指轻轻抚摸着她裸露出的身体,探过了头,言辞那暧昧中渗透着死亡的气息。“绯岚你还记得这条伤口吗?” 绯岚快要无法呼吸了,可在他的手指停在她颈侧的子弹留下的擦痕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甚至连心跳也要都一并暂停忘却。 “不记得了?那我来提醒你。”他松开了手,任凭女子瘫在地上,淡笑道,“你云绯岚暗杀一个目标的时候,不巧被识破,然后发生了搏斗,搏斗之中,你将目标从高楼踢下,你去确认的时候,对方却在坠落中开枪打伤了你,我没说错吧。” “……咳咳咳……”绯岚捂着脖子,止不住的干咳着,抬眼看着秀次。“你……” “我当时告诉你我是坠楼穿越的,其实所说和真相是有一定的差别的。”他的嘴角仍然挂着笑,这方才吐露了所谓的真实:“我坠楼后,虽然全身多处骨折,但并没有死……反而是非常有趣的穿越而来。”他顿了顿,露出了嗜血般的冷笑,“托你的福,我的身体还躺在医院里,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尘封的记忆瞬间被唤醒,丝毫不相似的面孔,却浮现了同样的笑容――枪声响起的瞬间,那命名濒死之人却露出的嚣张冷笑,穿越了时空在她面前交汇重叠。 “云绯岚啊,道上总是有这么句话,说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想你也总该明白这个道理。当年的你毁了我的一切,现在风水轮流转,我总算是能有个机会能把我们之间的帐好好算上一算了。”秀次扣住她的下巴,依旧是笑着凝望,“不过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现在说的话,你还是牢牢记清楚比较好。” 她愣愣的望着他,迟迟不应。秀次抬手抓起她的长发,附在绯岚的耳侧,言辞清晰的一字一顿道:“三成的死,不是结束,这只是个开始。石田三成是被你害死的,你千万可不要忘了。”感觉她身体轻轻一颤,秀次这方才松开了手,将她丢弃在一旁。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回头冷笑道:“云绯岚,我不要你那么轻易的解脱,别想那么快的自杀谢罪。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爱的人一个个为你而死,这种感觉,我想一定很不错。就这样好好享受我给你的恩典吧,云御前。” 拉门关上,将刺眼的阳光阻隔。 绯岚此刻周身用不上一丝力气,只得伏在地上,耳畔回响着刚刚他所说的一字一句。 报应―― 这都是报应!! 这是她身为杀戮者要背负一生的罪孽,永远都逃不出的因果循环! 挣扎着爬起身,抬起手来整理衣装,才发现自己的指尖也变得颤抖不止。一手扣住另一手腕,将自己蜷缩成团,靠在墙壁上,大口的喘息着稀薄的空气。 秀次在那个世界失去了什么,就要在这个世界夺走她什么――不仅仅是她的命!现在看起来,如若是秀次要杀她,反倒是最好的结果! 爬到了这个万人之上的位子,他的身上早已沾满漓漓鲜血!唯有自己被他蒙蔽,完完全全的看不清楚! 双手攥紧了衣襟,却抵不住心中袭来的凛凛寒意。 不住的颤抖着心中的恐惧。 她怕了。 她现在不敢再想她的未来―― 最后的一句,秀次分明的叫了她云御前!那会不会就是说下一个复仇的对象就是――殿下和伊达家!? 不―― 她踉跄着起身,慌张的跑出了本丸,却在跑去聚乐第东边的大名藩所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要快点想出办法――怎么才能让秀次放过殿下呵! 咬紧了嘴唇,直至腥味弥漫齿间。双手按住了太阳穴,却掩不住狂跳的痉挛。 凉风拂过,跪在她面前的黑衣红绑腿的忍者抬头刚想禀报,却先开口问道:“云御前,您身体不舒服?” 绯岚见是阿梅,便也摇了摇头,虽是微微晃了身子,还是摆手说了句不碍事,“打探到了?” “是。”她如此清楚的禀告道:“可是云御前,您今天看起来不太适合再出行了――” “我要去,这件事我想快些处理好。”她说着,吩咐阿梅牵来了腾霜,按照阿梅所打探的住地所奔。 ------------ 一九三章 重归陌路 更新时间:2012-04-14 草屋。灵堂。 下了马,依旧是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缓缓而入。身上依旧是那袭正装黑留袖,上面还绘着几枚雪薄纹。 伊达家的云御前突然来访。 自来就少有访客,而当前更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供桌前跪着的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到来,抬身转头,望着她半晌,方才微微一怔——“云子……你是云子……”月世死死地盯住绯岚,终于在回忆里勾出了她的影子。 绯岚回头示意阿梅将门关上,这才回身点了点头,“对……宇田夫人,我是云——” “啪——”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她的话,绯岚的脸偏向一边,嘴角还带了丝血迹。 “云子……你为什么要害我家大人!?夫君他对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还这样对他——害死了他,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吧!!” …… “石田三成是你害死的。” …… 秀次那句话突然在耳边回响。 对,是自己害了三成,亲手害死了他。如果没有自己,三成或许就不会死—— 绯岚低下头,没有一句反驳。“……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你把夫君还给我,还给我啊!”她歇斯底里的喊着,泪水滴滴而落。 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想让他活下来…… 可是—— “为什么你不救他……为什么你不救他啊!你云御前是监斩官,你明明可以救下他的……为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肯救呢……”再多的言辞也都被泪水吞没,月世跪坐在地上,泪眼盯着面前的绯岚,而她的背后,只有一个灵位,一抔骨灰。仅此而已。 绯岚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缓缓开口道,“可以……可以让我为他上柱香吗?” 答案是否定的。月世缓缓的摇了摇头,“你走吧,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了。”说罢,闭上了眼睛,扭过头,下了逐客令。 “……抱歉,打扰了。”深深地鞠下一躬,抬头望向那灵牌上熟悉的名字。 石田三成。 三成。 微微一愣,伸手探入怀中,捻出一封薄信递给月世。“夫人,这是三成……不,你家夫君留给你的。那我就不叨扰了,如果您有什么困难尽可来找我,云子——必将倾力相助。” 浅浅颔首便转身离去。 一系列的动作,都显得如此淡然,甚至连自己都难以置信。 月世说得没有错。 她摸了摸依旧灼热疼痛着的脸颊,轻轻地擦了擦眼睛,可依旧还是没有半滴眼泪。 三成是个太过自我的男人,太过自信或者说——太过执着。 绯岚想,他所坚持的东西、那所谓的信仰。以前自己可能还不明白,但事到如今或许也要渐渐懂了。 总是天真的期望着每个人都会平安了事,所有人都没有害人之心,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可现如今,所有的现实都将希望粉碎殆尽。 抬头,却只有乌云笼罩的天幕。黑云滚滚,笼罩了大地。看不见一丝阳光。山风习习,透着无以名状的寒气。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看向远处,一道惊雷滑过,却像极了他灵前闪耀的白烛光。 …… “我查明了秀吉大人的死——” “他背叛了我,背叛了丰臣家。” “是他杀了秀吉大人——是——秀次!” …… 又是一道电光,雷声轰隆。 这一次她想起三成在狱中和她说的话,这才真的信了。 秀次到底是为了权势还是为了复仇,绯岚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知道与不知道都没有任何意义了。她回身看看身后的屋子,深深地鞠下了一躬。 —————— 回到藩所的时候,天也依旧阴沉,染上了些许暮色。 匆匆的问过安之后,便早早的回了自己的房间。政宗还没有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只是一个人窝在角落,又将自己缩成一团,这时才发觉整个脖子都疼得厉害——看来秀次这一次真的动了杀心。 要怎么做—— 怎样才能让秀次放过殿下!? 这是自己一个人犯下的罪孽,绯岚不想将祸端引向他人,尤其是政宗。她不想拖累他,更不想让自己成为覆灭全族的罪魁祸首。 累了,这一切的事情全盘压在自己身上,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感到了无可附加的疲惫感。闭上了眼,企图小憩片刻,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了他对自己笑吟的那句“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 可是……这件事情,非得自己一人抗下不可。 秀次想惩罚的是自己,所以才会牵连伊达家——那如果自己不是伊达家的云御前,那是不是他就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再穷究殿下? 那是不是—— 离开他就可以了? 如果离婚的话……如果政宗能够休了自己的话!是不是也能让秀次觉得政宗并没有反心?殿下很聪明,应该知道如何保全,这样一切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 所以……只要能有一纸休书—— 想到这里,心却被狠狠地一揪。 疼。 经历了那么多,明明说好要他拉住自己的手一辈子不放开——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强迫自己做这样的决定? 绯岚突然惊醒了一般,睁开了眼睛,匆匆爬去桌案,展开一张白纸匆匆写就。一边写着,一边却发现久违的泪水竟滴滴的淋在了桌上。 不能再犹豫下去了!再犹豫的话,她真的会自私的抓紧他不肯放手。 她已经不能再容忍放纵自己的自私了! 正是因为太爱他,所以不能选择在一起。这是多么残忍而矛盾的逻辑。 写罢了,几次三番的抹去眼泪才能看到明细,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圈,这才小心翼翼的折好了放在桌上。抹干眼泪,起身拉门而出。 殿下,我代你将休书写好了。我走了,你只要签了便好。从此我们毫无瓜葛,重归陌路。 “殿下,您回来了。”下人的问安不由得让她周身一颤。 他回来了! 绯岚匆忙转身,快走几步,却不料还没走一阵,却只觉手腕一紧,自己被他生生的拉了住。 “要去哪?”政宗开了口。 “……出去……散散心。”绯岚没有回头,只是如此答道。 “你在躲我?”他突然如此说道。 ------------ 一九四章 难以启齿 更新时间:2012-04-14 本来在耳边喧闹不停的蝉声,刹那间尽数都没了声音。 绯岚身子一僵,很快的垂下头来,沉默了半晌,低低的应了句“是”。 “为什么。”他松了手,将她的身子扳将过来,定定的望着她,“为什么要躲我?”她迟迟没说话,倒先低下头去不敢对上他的目光,下意识的退后了半步。“为什么?”政宗重重的扣住了她的肩,再也不容许她后退和企图的逃脱。 要怎样和他说――才能让他死心? 她顺手捏住了衣角,紧紧攥在掌心,却缓不了心中的慌张。“殿下――”唤了他,却不知道后面的话要如何去讲。颤抖着嘴唇嗫嚅了许久,可始终难以启齿。 “殿――三成死了,直到他死了,我才意识到,我是真的喜欢他的。”她咬咬唇,抬起了头望着他。 虽然希望他能认真对待这一席话,对自己灰心失望;可在内心深处却不断地反斥着,甚至不断地乞求他不要轻信自己的胡言。 “所以?”政宗没有像绯岚想象中那样震怒,反倒是异常平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外乎想说你心里一直都有他,你嫁给我不过是气话,你一直把我当做殿下主公看待,直到如今你还喜欢他――还有什么?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你要去干什么?他已经死了,你还能去干什么?”一连串的反问过后,僵住的却是绯岚。 她从未想过,他将希望让他对自己伤心的言辞,全然变成了自己对三成死的一种发泄。 他依旧没有半分生气,只是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这些话说说便够了,如今说出来了,心里好些了么?” “为什么你不怪我?”她身体直挺挺的没有半分反应,只是任凭他抱着,半晌之后的迟疑过后,方才说道。 “说气话难道我也要论你一番罪责不成?”他在绯岚耳边轻声笑道。“人在低潮的时候总要有个发泄的关口――就像上次我大发脾气的时候,你抱着我、安慰我一样。哭不出来,就将你所有的气话一股脑说出来吧,在心里憋着早晚要生病的。” “不――”她突然挣扎了起来,一把将他推开,趔趔趄趄的后退了好几步方才扶着廊柱停了下来:“殿下,不是这样!我说的不是气话――” 政宗没有言语,只是微微蹙了剑眉,上前半步凝视着她。 “我――”开口的瞬间,她脑海里企图臆想着即将发生的一切――他或许真的会发脾气,眼中会溢满失望的神采。 失望过后――转身离开。 揪紧了衣角,摇摆着不甚坚定的意志:想让他伤心退却,却又不忍让他受伤。 “绯岚,到底怎么了?”他又上前一步,拉近了二者的距离。 熟悉的烟草香气入鼻,她似乎瞬间清醒了过来,抬头望着那熟悉的男人,一字一顿,用足了气力:“殿下,我爱他是真的。和您在一起,也不过是为了还你这个人情。现在人情还得够了,我也该走了。所以,求您能赏绯岚一纸休书。从此――再无瓜葛。” 说罢,腿上一软,便顺势跪在了地上。抬起头来,近乎呆滞的凝视那他的眼眸。绯岚难说在他眼中看到了什么,似乎真的有愠色一闪而过。 他伸出手来,绯岚以为他要打她,干脆闭上了眼。可脸颊却传来他轻轻的温热抚摸。“你在说什么傻话。” 绯岚垂下眼来,却微微侧头躲开。“我――我是认真的。” 他的手顿在了半空,迟疑了许久,“你总要先给我个理由。” 这才跪伏在地上,深深叩首道:“不爱了,这个理由还不够吗?我想离开,求求你就放过我吧。”她只是跪着,终是不敢再抬头看他一眼。 她怕看到了他眼中的神色,所有的坚强便全都会化为乌有。 只有这样才能让秀次抓不到把柄,才能守护伊达家啊―― 云绯岚,追根到底,你也不过是他手下的一名家臣,爱了,那是特别恩赏的幸福;散了,他也不会介意区区一个女人。 心中不断的暗示着,直起了身子,开口喃喃道:“求求您,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就放过我,我只求一纸休书。” “你真是自说自话了很久呢。”政宗突然开口道,声音凛凛的传来耳畔:“放过你?你要走随时都可以走,我不会拦你。” 绯岚的身体微微一震,低着头将指节攥得发白。 “但是。”政宗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依旧坚定而执着,“但是你是我伊达政宗的妻子,这一点,绝对不会改变。”政宗的话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我不会放手的,你死心吧。”说罢,理也不理跪在地上的女子,转身便走。 “……等一下!”绯岚见他离去,匆忙站起身来,可她的呼唤政宗似乎全然没听见一般,依旧向前半步不停。“等一下,殿下――”她这才匆匆跑过去,扯住了他的衣袖企图拦住他的脚步。而那青年竟连转头的动作都没有,甚至看都没多看她一眼,依旧走着自己的路,倒是将身形单薄的绯岚踉踉跄跄的拖出了好几米几欲摔倒。“殿下我求你……” “云绯岚你闹够了没有!” 政宗眼中的恼怒是绯岚从未见过的――这是他第一次朝她发火。她愣愣的看着他,呆呆的放开了手。“万分抱歉。绯岚失礼了。”低下头,看着他的衣摆一点点离自己而去。 无妨,自己就这么走了,反正到时候那份休书,他也会签的。 结果都是一样,何必再纠结这些过程! 她刚想转身退下,却见面前他的脚步突然停住。“说起来,今天你是不是去见关白殿下了?” “……嗯。”她微微一愣,却点头模糊回答。 政宗没有动,却再次发了问:“刚刚我便想问,你脖子上是怎么回事?” 绯岚一听,下意识用手遮掩,却不料政宗却突然回身上前一步将她强硬的推在墙上。几番挣扎不成,手腕也被他死死钳住,政宗仔细望去这才看清了她脖子上的印记―― 那泛着青紫的指痕。 ------------ 一九五章 前途渺茫 更新时间:2012-04-15 政宗刚刚一见便感觉到了她举止投足的异样,只是一直捉不到任何风声。 直至方才的一刻,政宗似乎在她的侧颈上见出了些端倪。光线不好,远远的似乎也看不明细那斑印到底是什么。 思缜片刻,却只将剑眉一皱,暗猜那该不会是吻痕? 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动了他的女人?莫不是她真的已经移恋他人?可是这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回忆中,满满的都是她天真的笑意。一路走来,明明以为已经得到她的心了……难道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就连那争风吃醋,也是装出的骗人伎俩? 石田三成已经死了。 那现在她心里的人又是谁? 政宗忽然记起臣下对他所说的:今日驹夫人曾邀云御前拜谒。驹夫人就是驹姬,难不成她见的不是驹姬,而是关白秀次? 早该想到的!自从九州一行她便结识了秀次,之后和三成的交往之中也总能相见。如今――如今三成已死,最后的挡箭牌也没有了,所以要来摊牌了吗? 所以――就要我休了你吗!? 想到这里,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气,一把将绯岚推在墙上,见她遮掩,更是气愤异常!扣住挣扎的手腕,定睛看去―― 没有刚才最坏预想的那些吻痕,却只有更坏的结果。 他这方才看清了绯岚脖颈上的印记到底是什么,那青紫的指痕赫然入目。强烈的色差刺激着他的神经。 误会她了。 这指痕看起来――分明是想要了她的命,可是自己为什么刚刚完全没有意识到,反倒朝她发了脾气!? 政宗的身体一僵,只是定定的望着那颈侧的印记。 自己完全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连所答应好的守护,此时也变得苍白无力。“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将指尖凑过去,想要碰,却又怕弄疼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谁――是谁想要杀了你?” 绯岚只摇摇头,却咬了下唇一句话都不说。 “是秀次?” “殿下您不要乱猜――”她企图推开扣在她双肩的手臂,却发觉他用足了力气,捏得她的肩膀生疼。 “我没有乱猜,什么叫乱猜!?你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去了趟秀次那儿怎么就变成这样?除了他还会有谁!?为什么?他不是你们的朋友吗?他就算不帮三成他也不至于想杀了你啊!绯岚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休了你是不是也是关白的意思?!是不是!?”政宗紧紧抓住她单薄的双肩,不断地追问道。 “没有这回事――”绯岚一听他话及三成,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如果不是这样,那又是出什么事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非得离开我不可!?”政宗的逼问让她无从回答,这一切和他无关,本就不该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他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听不清楚,脑子里刹那之间乱入了好多图景,却终究定格在了那一年的九州,三个人站在海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就着海风,吹散在空中。 眼前突然变得模糊朦胧,刹那间所见的一切都天旋地转。脚下不稳,微微一个趔趄,政宗见状不好,赶忙揽住她的腰肢。 “我……”没来得及回话,只觉眼前一黑,便就这么倒在了他的怀里。 ―――――― 着实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自从三成死后,她几乎就不曾踏实的睡上一夜。 倒是这次,意料之外的睡得很沉,迷迷糊糊记不清做了多少个近乎空白的梦,脑袋却依然是昏涨涨的。她挣扎着睁开眼睛―― 白光刺眼,竟是那么熟悉。 “你终于醒了。”政宗依旧在她身边守着,一如当年。他抬手,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似乎之前的一切不过是浮生一梦,自己还不是云御前,秀次还没有露出獠牙,三成还没有――死。 “……嗯。”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医匠刚走,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政宗的语气更像是安慰自己,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要用离婚这样的事情吓唬我了好吗?不为你自己考虑,好歹也得为你肚子里得孩子想想嘛。” 绯岚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惊,“……孩子?”她想要坐起来,却挣扎着没有力气。“你说什么?你说我――” “嗯,大夫说已经怀了两个月了。”他这才抬手将绯岚扶了起来,手掌轻轻的覆在她的小腹上,“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孩子――他们的孩子。 绯岚曾经无数次的期待过、祈求过,希望自己也能像猫夫人一样怀上他的骨肉,可是如今…… 她皱了皱眉,脸上依旧没有半点笑影,反倒是微微将眉一皱,轻声呢喃道:“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现在还不肯告诉我吗?”政宗瞧出了她脸上神色的变化,微微叹了口气,却只将手上信笺一抖,竟赫然是那封绯岚亲笔所写的休书。见她摇头不语,他却不敢再强迫逼问什么,只是顿了顿,随即说道:“不说这些,你到现在都还想着离开我吗?你难道想让我们的孩子――” “我想打掉它。”如此平淡的说着,转过头望向政宗,没了后话,只是静静的定言道。伴着如此残忍的话语,他却瞧见了她脸上流下的那两道泪痕。 现在自己连自保都不一定要做得到,又怎么保得了这腹中的小生命? 咬着下唇,攥紧被角,可依旧止不住泪水一滴滴的滑落那没有半点表情的脸颊。 与其说是镇定,还不如说是强装镇定。 政宗抬手轻轻的抹着她脸上的泪,而后一把将她揽入自己的怀抱。“哭吧,哭累了再好好睡一觉,这些烦心事我们不想了――不想了。”安抚的揉着她后脑的发丝,环住她轻颤的双肩。任她伏在怀里止不住的流泪。 她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也看不到这个孩子的未来。 ------------ 一九六章 合盘托出 更新时间:2012-04-15 夏天的燥热渐渐退去,可清晨风暖依旧。阳光透过纸门,被切割成方方正正的形状。 睁开眼的瞬间,想起了昨天发生过的一切,下意识的将手覆上了小腹。 “刚刚两个月,也摸不出来什么吧。”绯岚侧过头去看,说话的是夕子。“大殿怕你做出什么蠢事来,所以就叫我来好好看着你。” “哦。”她应了声,抬身坐了起来。“殿下呢?” “出去了,约莫一会就能回来。”夕子说着,依旧不放心似的,眼神紧跟片刻不敢离。“饿了么?想吃些什么?” 绯岚摇摇头,这个准吃货竟然也有吃不下的时候。 “我昨日听阿梅说,你从关白那里回来,脸色就一直很不好。他是对你说什么了吗?”夕子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提起话头引她开口。 “一言难尽。”绯岚依旧是兴趣缺缺的样子,摆摆手便止了言。 一直喋喋不休聒噪得欠抽的她,竟然突然变得寡言了。具体说来,是从三成死后,她便没有真正的笑过。 “就算是一言难尽,你就不能和我好好说说吗?” “……”绯岚沉默了一阵,方才开口道:“秀次他想报复我,下一个目标就是殿下了――” “你说什么!?”夕子听罢一愣,“报复你?目标是殿下?不对吧?关白大人不是你的友人吗?怎么会突然说报复什么的――” 还没等绯岚解释,却见斑驳的阳光中骤然闯入了一个人影。纸门轻拉,带着他的声音传入耳侧:“就因为怕连累我,所以才吵着要我休了你么?” 政宗大喇喇的进了屋,在绯岚面前坐了下。夕子见主公归来,方才弯身一礼,道了句:“我先下去了”随即消失不见。 “绯岚,我也很好奇,为什么秀次要这么做,之前那么要好的称兄道弟,现在翻脸就不认人了?”他微皱了眉,“不过――要我说,秀次之前对石田见死不救,做得那么狠,也真是瞧出他的手段阴险了。” “他不恨三成、不讨厌三成,他只是恨我,想要报复我。”绯岚这才抬眼迎上目光,娓娓而谈。 一听这话,政宗不由得哑然失笑:“你?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会惹上他,还要把你逼到这副田地!?” 他一听了这些,一定就会追根究底个不停。绯岚早也就是怕他追问个没完,所以才再三的含糊其辞。 不过,这回看来是躲不过了。 “殿下,有些事情其实早就该告诉你。”她垂下了头,颇有些难堪。“我――我来自几百年后。而你身处的这段历史里,本来就不应当存在什么最上云姬和云御前。” “我猜到了,你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一定不属于这个时代。”意料之外的是,他如此镇定的说着,只是轻轻的扬了眉毛,“你出现在我的身边,本来就是一个近乎不可能的奇迹。” 本来指望着能给他个意外惊喜甚至惊吓,却完全没有看到他半分的意外的目光,搞什么呀!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难不成你也是穿越来的!? 扁了扁嘴巴,异常不满的挫败感下意识的显露在外。 “然后呢?之后还有什么?”政宗追问着,见她不答腔,赶忙揉揉她的脑袋,安慰解释道:“好啦好啦,就看你有事没事的说着那些我听不懂的东西,还有改造火枪之类,你当真以为我傻么?” “你就是二!!你这个二货!!二货!”绯岚却突然发起脾气来,小拳头有力无力的锤了几下方才算解了气。 还以为他会很震惊,可现在完全变成自己很震惊了! 明明就是个二货罢了,还搞得好像自己有多聪明一样! 见她不满,政宗又是大手一伸将她扯进怀抱里安抚的揉着,惹得她依旧不满的哼了两声。 说是怀了孕的女人喜怒无常,政宗这次可见着了! “我把一切都交代了,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其实秀次也不是。”她说着,依旧懒懒的趴在他的怀里,隐约还可以嗅到淡淡的烟草香。 政宗揽了她的腰将她抱得更舒服些,“你若是这么说,很早之前――小牧长久手之战的时候,听闻的是大败之后秀次病了一场,后来性情大变。会不会和你说的有关联?”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绯岚一听,就觉得这“性情大变”一定是现在的秀次的灵魂附而之上,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魂穿”了。 “很早之前的事情了,要说具体我也记不太清。”他答着,用手指轻轻理着她的头发。“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是怕给这个二货主公解释东西解释不明白,可是如今看来,他的理解能力倒是很超前了。方才将自己和秀次的那些所谓的经过一一道来。 “世上竟然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他说着,点了点头,“所以你是觉得,如果如果我休了你,他就会放过我?”他倒是哼声一笑道:“这点小计俩,你以为他看不透?” “那还能怎么办?”一听这话,绯岚有些慌了,“我们还能怎么办――” 政宗依旧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似乎毫不介意一般,“所有的事情都总想着要自己一个人扛下,你都没想过要让我帮你分担么?你是我的女人,就算惹出什么事来,还有你男人我替你撑腰呢,你怕什么,看你紧张兮兮的样子――”说着还不忘伸手捏了她的鼻尖,“再说,你也未免将秀次想得太夸张了,他要是想搞垮伊达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可是关白。”绯岚紧张的抓住了他的衣襟。“殿下,你忘了当年的小田原了吗?我不说北条家的是非对错,我只想说关白之力根本就不是我们寻常武家能抗拒的,何况他若是想找事端,那理由一定会有的!” 我不想让伊达成为――第二个北条家啊! 政宗微微蹙眉,却依旧揽着她,迟迟没有说话。 纵使他是陆奥的龙,可无论是那官阶也好、实力也罢,怎么也敌不过关白。 ------------ 一九七章 天各一方 更新时间:2012-04-16 绯岚的担心是有理由的,事实上,就在不久前,政宗也是刚刚从德川内府那里返回。 所递交给他的,竟然是罗列出关原之战后,政宗企图煽动地方一揆(暴动)的证据!这种莫名奇妙的罪证着实让他有些茫然。几番追问,德川则道出这一切都是关白派人调查搜集的。 秀次已经开始行动了。 虽然德川家康知道政宗是受人诬陷,可事已至此总不能公开说是关白殿下的诬告。 关原之战之中,伊达家虽然也在北方镇压上杉氏有卓越战功,家康原定政宗成为100万石大名,但是因为这一场阴谋,只能由原来57万增封为62万的大名。不得不说是元气大伤。 政宗这下也瞧出了秀次手段的高明,矛头显然已经对准了自己,如此的剑拔弩张,又要如何寻求自保? 看着怀中的女子,政宗最后也只能是轻轻地拍拍她的背,不断地安慰着。 现在唯一的办法难道只有休妻这一条路了么?可是,谁又能保证休了她秀次真的就会放过他?好不容易才娶她进门暂且不说,何况她现在可是怀着身孕啊―― 这次回归奥羽,把留在京都的爱姬也一并带回,这一次彻底蛰伏回了东北。 绯岚依旧是坚持着离婚的看法,照她的话来说,秀次恨的是自己,对于政宗也好、伊达家也好,不过只算是迁怒,他想看的不过是她云绯岚过的很惨而已。关原之战刚刚平息,总不可能一开始就发重兵征讨,总要有一个缓冲的时机。若是能站到家康的阵营中,得到德川的庇佑,到时候事情也不是不可能有所转机。 时间,一切都需要时间。 她要用自己和秀次做一场时间的赌注,可无论结局如何,她都注定是输家。 就在婚后的两年,伊达政宗和云御前因为感情不合而离婚,当年如此惹人艳羡的一对,竟然也闹到了这副田地。细来想想也真是让人唏嘘不已。离婚后,云御前迁出岩出山城,却没有回归本家最上氏山形城,反而自行迁去他城居住。从此天各一方。 ―――――― 居住在岩出山城的最后一晚,绯岚还在收拾着东西。 其实所谓的行李,也不过是一些衣物和零碎的小物件。政宗已经派人在那边将屋子打理停当,明日抵达后便已经可以住了。 油灯已经早早的燃上了,摇曳着火光。几乎把所有的箱子都翻上了一通,确认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之后,方才停了手,可还没等坐稳好好休息片刻,身后那人一个突然袭击似的拥抱却足足的将她吓了一跳。 “你放心,我会早些接你回来的。”他在她耳边低语道:“对不起……” “道什么歉呀,”反倒是绯岚大大咧咧的笑得纯良,“这本来就是我自己闯下的祸,怪不得你。你现在来来回回的道歉,反倒让我有些担心你不会就这么不要我了吧?” “开什么玩笑!我一定尽早把你接回来……” “你这么做就对了。”她回过头去,戳了戳他的脸,“记得当时我深陷佐竹的时候,你要用封地换我逃走时我说的话么?身为人君,本来就应当将封国视为最重,要是拖累了你,我反倒心里不会好过。” “只有你和夕子两个人还是太困难了吧,要不――” 绯岚长长的叹了口气,一巴掌拍住他的嘴巴,“我说了我们两个就很好,要那么多人你当我是去度假的么?这和我不去最上老爹那儿是一个道理,不想太过张扬,安安稳稳的把这段日子度过去,之后你若是补偿的不好我还不答应呢!”她按着政宗的嘴巴不许他插话,又思索了一阵:“哦对了,差点忘记了,明天也不许去送我,反正行李也不多……” 交代完了这一通,她可算是收回了手,“至于孩子嘛,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等这一切过去了,我呈请家康殿下收你为养女,要你做我的正妻。” “这倒是不必。”绯岚摆摆手,“我嘛,懒散惯了,你要非让我去做正室,那些繁琐的礼节我想想都受不了。”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对了,说到这我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务必要拜托你。” 政宗点点头,“你说吧。” 她捏着下巴迟疑了好一阵措辞,方才开口道:“我不知道我这一走到底会是多久。我希望您不要公开我怀孕的消息,就说是爱子姐姐怀了孩子。若是在我生产之前,我还没有能回来,那我也会让夕子将这孩子送回你身边。”她顿了顿,“我怕冠上我的名字,这个孩子也会有危险。再说――我也希望我的孩子能是堂堂正室所出的嫡子。到时候可就没人敢欺负他啦!” “……你连名分都不要了吗?” “名分是个什么东西,能吃吗?”绯岚倒是大喇喇的白了他一眼,“不管怎么说,这一点你可务必要答应我!爱子姐姐那边的思想工作也交给你啦!就这么定了可不许反悔!”还没等政宗同意,她便絮絮叨叨的自己将事情定了下来, 他没先回答是否同意,却先将她揽在怀里,“……你不嫌苦么?” “有什么的,现在看来好像挺对不起夕子的。要拖累她也离开岩出山城了。”她答道:“自己一个人过惯了,其实怎么都挺好的。当年我自己一个人从奥羽跑到九州,风餐露宿的时候也常有,到也说不上是苦嘛。”说着说着,却没了后文。 当年再怎么苦都不觉得累,那是因为没有经历过在他身边的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是现在,不仅是坐直等死一般的米虫惯了。 心也累了。 绯岚不知道秀次是否只是一个个例,她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将复仇的本性隐藏在内心深处,平日的温良全都是做出的伪装。 一直所说的人心险恶,她这才微微有些懂了。 第二日,云御前迁离岩出山城,独自隐居。 而后不久,便传出政宗的正室――爱姬夫人怀有身孕的消息。 ------------ 一九八章 金平糖 更新时间:2012-04-16 安置绯岚一行所在的,是大崎城下町的一间不起眼的草屋。虽然也能遮风避雨,甚至还能让寻常人家羡慕几分。 但和岩出山城所住相比,实在是差的太多了。 不过好在有夕子在身边,吃的总不算太差,至少这一点倒是让绯岚很满足了。 邻里也会有些好奇,但也不好相问这到底是哪家的小姐。顶多有些好奇这两人明明没有什么生活来源,却依旧过的衣食无忧而已。 大半个月的安稳日子过去,绯岚也总归到了最难熬的时候。 也许是因为上次中毒之后体质变差,一直都没有调养好,这次的妊娠反应也格外强烈。每天基本除了水什么都咽不下去,吐出来的也依旧还是水。 一连几天,人也变得消瘦了不少。 可夕子看在眼里,却着实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才能让她轻松一些。 几场细雨过后,天也转凉了,秋高气爽,虽然适合出去散步,可她依旧爱猫在家里不出门。 “好想吃金平糖呐――”绯岚侧卧在榻榻米上,一脸无聊的看着窗外的蓝天,突然如此抱怨道。 夕子侧目瞟了他一眼,“这几天连饭都不好好吃,还吃什么金平糖?身子还要不要了?” “不管不管!我要吃金平糖!金平糖!”说着说着,竟在地上打起滚来。这一下把夕子看得胆战心惊:姐姐啊,你怀着孕呢!撒泼打滚的事情您好歹悠着点啊! 慌忙把满地乱滚的绯岚按了住,“行行行我的小姑奶奶你快停下吧!万一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这责任我可担当不起啊!”说着,将她拉起来靠墙坐着,“我去给你买金平糖好了吧?” 一听这话,绯岚这方才似乎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等你回来了!” 可惜事情偏偏很不巧,她们所住的大崎城,也并不算是什么要镇,而金平糖那种东西,偏偏在日本竟然还算是稀罕玩意儿,夕子泡遍了集市也没有找到。回家虽然给绯岚熬了红枣羹,可依旧见她眉头一皱,颇为不满。 夕子无奈,只得骗她天天去寻哪里有金平糖,可她身边只有自己一个,又怕出门的时候有什么闪失,分身乏术,不好去更远的地方找寻。一日复一日,绯岚的眼神则是越发哀怨,最终在一个傍晚,还是一个没忍住的爆发了―― “搞什么呀!想吃金平糖都没有――身体这么不舒服还要勉强自己吃东西!不就是为了那个孩子吗!自己一个人本来挺好的……他――”说着说着,还委屈的吸溜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的鼻涕,“殿下连金平糖都不买给我!我不要给他生孩子啦!”结论又回到了金平糖。听到这等牢骚的夕子,也不由得暗暗扶额。 而这时,院落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夕子赶忙捂上了绯岚聒噪的嘴巴,轻轻地“嘘”了一声叫她安静下来。 绯岚点了点头,指指外面示意夕子出去了看看。夕子这才松开了她,起身离去,却迟迟没有回来,而只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夕子跑到哪里去了?外面那些人又是谁? 她心里微微一慌,暗想夕子这么久没有动静会不会是出事了?刚想起身找个地方躲躲,随即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云绯岚你还真是没出息。”拉开门,出现在门口的却是一脸黑线的政宗,“就因为没有金平糖吃就不给我生孩子了?” 震惊过后,她脸上的表情却渐渐转变为欣喜,嘴角也微微扬起。 因为她看到了政宗――手里的金平糖。 所以说云绯岚你还有点出息没有嘛!?这看着了糖果比看到老公还亲呐!? 政宗见她一脸馋相,也不敢藏着掖着,赶忙将那一袋金平糖塞到她手里。“我听说你想吃金平糖了,就去京都买了些给你,这些够你吃一阵了吧?” “唔!”她塞了一块进嘴里,连连点着头,面上溢满了满足。 他看她笑得开心,这方才跟着挑起嘴角,可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却渐渐消失了。突然伸手将她揽在怀里,绯岚被这种突然袭击吓了一跳,手上一哆嗦差点那一袋金平糖就撒了出来。 “等――你吓死我了!差点撒了好可惜的……”惊魂甫定,还不忘依旧发着牢骚。见他迟迟没有搭腔,便捏了一颗金平糖递到他嘴边,“吃糖不?” 政宗不由得苦笑一声,没有理会那糖,只是附在她耳边说道:“绯岚,我要带你回去――什么惩罚不惩罚、报复不报复的!我不管了!” “我不跟你走。”绯岚有些失望的垂下了手,“你看这几日,秀次是不是没有找过你麻烦?那是因为我已经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我不想牵连到你。”见政宗要开口,她却抢先一步说道:“我知道你觉得我很傻,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我是你的女人,过得不好的时候要诉苦,要和她们一样期望你能陪在身边――可是你也说过,我和她们是不一样的――何况,出了这样的事情,万一秀次确实是来真的,基业全毁,我可不想背这骂名啊。”她顿了顿,“你以后还是少来找我,被人看见了不好。” 他听了,迟疑了很久都没有说话,就在绯岚以为他想清楚了要走了的时候,却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他打横抱起。“我不管了,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担。” 这根本还是没想明白嘛! 绯岚也急了,推搡着他的胸膛企图挣脱。“殿下,你若是把我带回了岩出山城――我……我这个孩子就不给你生了!我没跟你开玩笑,我精通毒术,我当然知道怎样能够流掉孩子!” “你在威胁我?” “……对,我威胁你。”绯岚望着他,嘴角一勾,竟是含义不明的浅浅一笑,字字清晰,“我敢以身试毒,我敢亲手用短刀在身上捅进旧伤。那你说――我敢不敢这么做?” 明明自己也有不忍不舍,可却偏偏要用自己伪装出的残忍挑战他的底线。 最终,他还是将她放了下。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手中那颗已经稍稍有些融化的金平糖用舌尖勾入口中,又轻轻将她指尖残存的甜味舐净。 再次拥她入怀,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 一九九章 叶摇不止 更新时间:2012-04-17 政宗一行而来,带来的可不仅仅是金平糖。 他夜半就要归去,也交托红胫巾阿梅等人在暗中保护。同时也留给绯岚一把长刀,好歹算是利器,万一有所不测,也能用来防身。 她推开剑柄,那寒凉的金属泛着红光,通体修长,瞧着倒是漂亮得很。要不怎么说都喜欢收藏日本刀呢?这卖相就很赞嘛! 刀上没有铭刻,也不晓得这刀到底是什么名字。 要说这武器的命名,倒也很有考究,像庆次大叔的“朱枪”那算是比较平普的名字了,像家康座下的猛将本多忠胜的“蜻蜓切”倒算作夸张流,道雪老爷子的“雷切”那算是写实派,不说其他,就说自己那把“吉光骨食”走得就是文艺路线,而自家殿下那“景秀”【注:这个景是通假字,同‘影’。】就有点夸张写实兼具伪文艺了。 说回这把没有刀铭的良刃,看起来倒是和影秀有几分相似,估摸是自己总拿他的刀把玩,也猜出自己是个什么喜好。 可是拿了刀又有什么用呢?已经有红胫巾和夕子的保护,也用不着自己拼杀。 莫不成要用它切萝卜么? 绯岚没出息的想道。 秋日的和风温凉拂面,依旧带着那未远的残夏韵味。出了门去院落里走一走,也算是稍微做些运动了。也不知是那金平糖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有了糖果的陪伴,似乎她妊娠的孕吐症状竟也缓解了不少。 真算是医学奇迹。 可就在她悠然散步的时候,隐约的温风却吹来一抹淡淡异样的气息。 有人在。 她下意识以为是红胫巾,便没有呼喝,可就在这时、只在一个转身的刹那,那抹气息又骤然消失。 不可能!若是红胫巾,应当不会有这么大的动作。她们顶多是远观,是决不能让自己察觉气息的。 待到夕子外出归来,绯岚没敢隐瞒,将事情尽数告诉了她。“我怀疑是他找到我了。” 不消多说,夕子也知道绯岚所说的“他”到底是谁。只是点了点头,“我先去问问阿梅那边今天探查到了什么风吹草动,若是你能觉察到那个人的存在,我想她们也应该有所行动才对。” 可夕子回报的消息,却并不让人乐观。阿梅虽然也感觉到确实有人出没,可却捕捉不到半点影子。 除了逃,也就只能是逃。 近半年的光景匆匆过去,从怀上孩子两个月到如今的七个月,短短五个月,便搬了三次家。 现在作为孕妇的特征越来越明显,大着肚子也禁不起折腾,这一次干脆隐居山中,临近鸣濑川,草草筑屋,搬迁而入。这一次近乎断绝了和外界的所有来往,为了不被秀次发觉,就连政宗也不再前来探望,只焦急的等待着这个孩子的降生。 山中的春天迟迟的来了。 前些日子便听说,那猫夫人在小滨城生下了一名小公子,绯岚的心里自然是有些不服气。可就算是长子,那个孩子也只是庶。既然政宗已经答应给她腹中的孩子以嫡子的名分,这样想来,心情也倒是没有那般压抑了。 山林转绿,苍翠叠峦、郁郁葱葱很是好看。绯岚本身体型柔弱,现在这下挺着大肚子重心也常有不稳,亏的还有阿梅等红胫巾的贴身照料,要不然只有夕子一个人怎么也都忙不过来的。 “那个猫夫人这回又要神气了。”这是绯岚今天第三次说起猫夫人,“不就是生了个儿子嘛,我都能想得出她现在那副样子!”明明政宗的女人不止她们两个,可让绯岚真正当成情敌的,却只有那位“影后”。 夕扶着她在林中散着步,听着她来来回回的唠叨、还要一句句的附和,也真是蛮辛苦。“是啦是啦,咱们也生个男孩儿,到时候可就是嫡长子,她那算个什么嘛。” “儿子!你一定要给为娘争气!听见了没有!”说罢,还在自己肚皮上轻轻一拍。“……哎呦好疼――” 然后被踢回来了。 这娘俩在这种互不吃亏的问题上,倒是相像之极。 要说这孩子也怪,平时也感觉不到伸胳膊动腿张牙舞爪,唯有在绯岚轻轻拍一拍自己肚子的时候,这才被叫醒了似的,狠狠地踹她几脚。 “这厮真是个除了吃就是睡的懒货!”绯岚如此定义道。 夕子听了还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没好意思打击一句:还不是像你? “儿子你听妈跟你说,你妈我这辈子毁就毁在不是个爷们儿。”她依旧是一脸不着调的大言不惭道:“要不然早就泡遍天下美人儿了,你看你夕子阿姨长得多漂亮,那是我媳妇!――哎呦!” “……少说两句憋不死你。”夕子不忘用眼神剜了她一眼,“这孩子也真是倒霉,碰上你这么个娘亲。” “你这不懂,这叫胎教!”绯岚依旧念念有词,揉揉被夕子敲疼的脑袋,又将爪子覆在了肚皮上,“儿子呀,以后一定和你妈我好好学学,可别像你那不正经的爹!” 我看大殿可是比你正经多了! 夕子再次扶额,在心里默默吐槽。 不过话又说回来,云绯岚这号小操蛋,若是再生出个小小操蛋来―― 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二人有一搭无一搭的闲扯着,而就在这时,夕子回头看路的刹那,竟见不远处一根树枝无风自摇―― 糟了! 她在心中连呼不好,慌忙让绯岚在原地伫立,自己立即去追,可对方显然也是一流的忍者,脚程显然更不在夕子之下!翻跳林间,顷刻几下便没了踪影。 没有抓住对方,那绯岚的行踪很快又要暴露,现在她那个样子,恐怕是逃跑都不灵便,更禁不起再多一次的搬迁―― “夕子,没捉到就算了。”她幽幽的说着,脸上却没有半点惊慌。“他早晚会找到我的。” “可你会有危险!” 绯岚只是摇摇头,“还没到时候,他不会那么早动手的。”浅眸一转,却将嘴角一勾,“他现在不会让我死,之前他说要报复殿下,但我想现在他更想先杀死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我是秀次――我一定会这么做……” 风起兮,叶摇不止。 ------------ 二百章 朝雾迷蒙 更新时间:2012-04-17 四月初时,是江户城一年之中最美的时节。 粉白的樱花悠扬飘洒,芳香袭人。 德川家康在天守阁二楼的窗口,望着楼下院落中红云团团,伫立许久,方听通报曰一声“伊达大人来访!”这才点了点头,在主位上坐了下来,道了句:“快些请进来。” 片刻后,纸门轻轻一拉,青年没急着进屋,那奥州之王先是俯下身子,向家康行了君臣之礼。 家康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心中暗喜,也不敢怠慢,急急邀他进屋。 “家康公,您这番要我前往江户,不知——是有什么要事?”政宗坐定,方才开口道。 不需要绯岚的指点,政宗也清楚,天下兵作两家,既然自己已经得罪了秀次,那就必定要依附家康。何况伊达和德川家着实亲密,若是此番能够结盟,那么绯岚的事情也就算有了转机。 德川不急着回答政宗的问题,反倒是聊起了家常一般:“我听说政宗你刚刚得了位小公子,真是可喜之事啊。” 他一听便知德川内府说的是猫儿诞子的事情,连忙答道:“哦,确有此事。” “不过……”他故意咋舌两声,“不过可惜的是庶出。”家康话锋一转道:“但我还听今井(宗薰)说,政宗你的正室也即将临盆?不知此事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可真是双喜之事啦。” 政宗越听越觉奇怪,但依旧是点头应和道:“确实如此,劳家康公费心了。” “正室所出嫡子——”家康似乎依旧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反倒自己轻声一笑,“政宗,我倒想和你攀这一门儿女亲家,你看如何?” 那青年虽是错愕,但很快低头一拜:“在下无上荣幸。” 无论生的是男是女是娶是嫁,都算是攀上了这门亲戚。既然如此,那家康就不可能眼见着伊达家受到秀次的迫害,若真这样,绯岚就不必再过的如此辛苦了。 事情——终于要有转机了…… “那就这么约定了,不知道这一次到底是个小公主还是小公子啊。”说罢,家康还哈哈的笑了几声。谈妥定亲之事,二人方才转入了正题。 政宗在江户城逗留几日后,便回归了岩出山城。 而这个时候,东北奥羽的樱花,方才迟迟的开了。 —————— 绯岚靠在墙上已经半躺半坐的足足疼了一夜。 算算时候差不多,估摸着也到了产期。绯岚也想过要去请接生婆,可最终还是没有行动,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就是:把孩子拽出来剪断脐带这活儿就结了,请接生婆那么大的动作反倒会引人耳目。 这日的天亮的很晚,山中弥漫起了大雾,迟迟不见日光。 疼痛越发的剧烈,冷汗不断地从额头流下。阿梅见状,这方才吩咐夕子等人准备热水和剪刀,自己扯了一条布绳系在横梁上将绯岚扶了起来:“云御前,抓着这根绳子,改为蹲着,我来帮你接生。” “阿——阿梅你还……你还懂这个?”绯岚被她扯了起来,嘴里咬住她递来的帕子,也让绯岚不再言语。 阿梅似乎只是浅浅一笑,随即答着:“嗯,小的时候,见母亲就是在产婆这样的指点下生产的。我那时还小,但也帮了忙,算是懂一些。”她顿了顿,“至少比那些小姑娘们多懂一些。” 按照阿梅的要求蹲了下来,肚子则越发坠胀得厉害。紧紧的咬了帕子,只是长长的喘着粗气,却一声不吭。 “蹲稳了,抓着绳子。”说着她将白布绳递给绯岚,“感觉疼了,就用力,越疼就越要用力——” 这时,夕子已经端着热水和剪刀进了屋,见了这个阵势也是吓了一跳,赶忙将水盆放在一边。“怎么样了?” “夕你先出去,别碍事。”阿梅毫不客气的说着,“叫两个人再去多弄些热水来,准备一套干净的衣物,另外让其他的人继续瞭望看守,别闲着没事做。”她依旧冷着脸,如此吩咐道。 “……嗯……嗯!”夕子听了,也点了点头,“绯岚你……加油——!”她如此的为绯岚鼓着劲,却被阿梅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没敢再拾起帕子替她擦汗,只得匆匆退出门外。 忙活完了要做的事宜,夕子方才立在门口,也转上一丝焦急了。虽然算不上是家长,也没什么亲缘,可好歹二人也总是姐妹为称,说不担心那才真是唬人的。 不知过了多久,浓雾也渐渐的开始散去,而就在雾气散净的时候,却听屋子里阿梅呼喝道:“夕,快进来帮忙!” 夕子一愣,这才抱着衣物匆匆跑进了屋,却见阿梅倒提了那依旧沾着血的新生的婴儿,轻轻地拍了几下背部,这方才“哇”的一声传来哭叫。 “夕,你去帮云御前清理一下,擦擦身子,我来给这孩子清洗。”阿梅依旧没有半分慌张,如此号令着。 她这才忙不迭的跑去绯岚身边,浸了温水的帕子见了她满身冷汗和鲜血混在一起,却越发的觉得无从下手。 拂去她脸上被汗水浸湿的乱发轻轻地擦拭着,“绯岚——你振作一点。” 努力地睁开眼睛,还依旧是重重的喘着粗气,颤抖着双唇,干哑的喉咙这才发了音:“孩子呢——孩子怎样了?” “在这儿呢。”阿梅那边已经将孩子身上的血污洗去,裹上了被子,这边却见夕子进来了半天光顾说闲话什么都没有做,不由得又是一阵皱眉,将孩子塞给夕子抱着,又帮着擦拭绯岚的身体。 “男孩还是女孩?” 阿梅的动作微微一顿,“是个小公主。” 一听这话,绯岚虽然表情一怔,觉得不是儿子有些可惜,但也还是微微扬起了嘴角,“夕子,让我抱抱她。” 这个时候,阿梅已经帮她简单的穿上了干净的衣物,绯岚这才将那孩子抱在自己怀中,望着那刚刚刚来到世间的小生命。 可能是因为绯岚在怀胎的时候依旧不胖,这个孩子生下来也一样的瘦。脸上还稍稍有些皱呢。她看了不由得扑哧一笑,埋怨了句“真难看。”可就在这时,那孩子却睁开了眼睛,又大又黑,和她父亲一样,生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 二零一章 包围重重 更新时间:2012-04-18 夕子说,那天屋子外的雾气很大,甚至一度到了对面却瞧不清楚是谁的时候。 她记得早上瞧去窗外确实也有山雾,可这时已经全然散去,只剩得湛蓝的天空映入眼帘。 夕子还补充,很令她自己惊奇的是:这孩子降生的刹那,雾气就退散净了。听到这里,绯岚不免笑她太过夸张,说得玄乎,怎么都不信。 不过若是真的和这雾气这么有缘分,不如小名就叫“雾”吧。 打量着这个孩子,这个径自被她冠名为小雾的女孩,依旧还是操蛋的伸手捏了捏她微皱的脸。“真难以置信呐――”她自语道。 真难以置信,大半年前甚至难以觉察到她的存在,就在昨天的时候,她还在自己身体里,而现在―― 绯岚一直抱着她,看着她的脸,止不住的傻笑。 难以置信,她竟然真的将这个孩子平安的生了下来――这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回想起他的脸孔,却发觉着实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如果他在自己身边就好了,这样就能指给他看这孩子长得像他,可惜不是个男孩,学不来他那般的帅气。 “云御前,为了保证安全,该让夕把这个孩子送回岩出山城了。”阿梅单膝跪下,伸出手来想要接过那个婴儿。 这一句话,却让她周身不由得微微一颤,手指紧紧抓住包裹孩子的薄被,细眉一蹙,竟搂紧了孩子下意识稍稍向后躲了躲,生怕阿梅去抢一般。 明明说好的。 这一切明明都是自己和政宗说好的,生下孩子就立刻送回岩出山城―― 可是如今…… 她却不舍得! “云御前――” “等一下……再给我一点时间……”绯岚将孩子放了下,抬起手臂解下了自己脖子上系着的那金色的御守,随即挂在那孩子的脖子上。 孩子,这是娘亲现在唯一能给你的祝福。不知道下一次相见是什么时候――或许说不清楚这辈子到底还有没有再相见的机会。 重新抱起了那个小小的生命,紧紧地揽在怀里,低下头,轻轻地亲吻了她的额头。“抱走吧。”绯岚脱力的闭上了眼,靠在了墙上。“快些抱她走吧。” 再不走,她恐怕就没有勇气面对这样的分别了。 阿梅点头,双手将孩子接过,便催促夕子快些上路。小公主回城是如今最优先的事情,再加上也有绯岚的命令在先,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则要由阿梅和夕子两人一同护送。 可就在开门的瞬间,一枚苦无便朝阿梅的面门飞了过来!夕子赶忙拦在前面拔刀将它抽开,顺手带上房门,抬眼看去却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被包围了。 对方是几十人的忍者团队,而己方,算上阿梅和夕子和屋子里的绯岚,也只有七人。 “我和夕要送小公主回去!你们掩护我们突围。”身为首领的阿梅如此下令道。 “可是绯岚怎么办!?” “你忘了她说的了吗?我想也有道理,他们赶这个时间来,肯定是为了小公主。”阿梅压低了声音,抱紧了怀中的婴儿。“没时间了,我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有增援!夕,掩护我!”说着,一跃而起,踩踏着树冠在林间疾驰。夕子在她身后紧跟,时而丢出苦无,将后方的忍者逼退几分。 眼见就要出了山林,却见前方阿梅突然脚下一弯,一个趔趄,蹦跳的动作刹那停止,只得暂且落在地上。夕子上前看去,才瞧见一支利箭已经穿透了她的脚踝,鲜血流淌不止。就在这一停的功夫,又是几枚苦无飞来,躲闪不及,力道十足的钉在了她的腿上。 “夕……小公主交给你了!”阿梅顾也不顾,抬手将裹着的小婴儿塞在夕子怀里,“快走!” 已经没时间犹豫了―― 夕子甚至没有应和一声,抱起孩子再次飞奔于林间。 不能被抓到――绝对不能! 她可是――飞鸢加藤的唯一的弟子啊! 林子马上就要到了尽头,她单手抱起孩子,另一手放在唇边口哨一声―― 且听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夕子见腾霜跑来,伸手扯住缰绳,马连停都未停,瞧准时机一跃而起跨在马背上。可就在马上就要驾马逃脱的时候,却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刺痛,她赶忙弯下身子,将婴儿护在怀里,不断地振着缰绳令它疾驰―― 到达岩出山城的时候,见了来迎接的武士,她一跃下马,却不由得腿脚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等到来人接应接过了小公主,她才脱力的倒下陷入昏迷。 几枚苦无钉在后背,深及入骨,血已经染红了腾霜纯白的毛发。 ―――――― 绯岚不傻,也不聋。她听得到屋外的动静,也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果然不假。 下身的疼痛近乎让她没了知觉,只得一点点的挪动身体,伸手抓住角落的那把长刀。 有总比没有强。就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拔刀,可握着他送给自己的利刃,竟也微微的放心了几分。 抱着长刀,蜷缩在角落,静静地望着那扇门。 屋外的动静停止了。 门被人猛的推开,她目光所及的,却只是几滩血迹,和横斜的尸首。 用刀作为拐杖勉强着自己站起来,淤血未净,淋淋漓漓的在地上留下一片血色。她扶着墙一步一步的走着,每一步都带着鲜血的滴落和钻心的疼痛。 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人,缓缓地走进。可那身影却让她微微一怔。 一身黑色狩衣,手中持着一把良弓,这似乎和屋外的忍者全然不同。而更让她熟悉的,则是他脸上的那张铁质面具。 那个铁面人!是当时猎熊时救她一命的那个持弓的铁面人!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他和屋外的忍者是一伙的?那既然这样,当时他还为何要出手救她? 绯岚突然觉得那人身上透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总觉得她似乎真的认得他! 难道带着铁面具,就是怕她认出他的真面目? “你是谁?”绯岚开口问道。 “我觉得……你应当认得我。”他终于开口,隔在面具后面,声音模糊的传来。 此时,绯岚却不由得微微一愣,却脚下不稳的跪坐在地上,抬起眼来怔怔的望着他――她想,她或许知道面前的人到底是谁了。 ------------ 二零二章 重逢故人 更新时间:2012-04-18 绯岚凝视了面前这铁面人许久,方才意识到:关于身份,他已经给过自己很多暗示了。 那人走上前来,单膝跪在她面前,将弓箭放到一旁,“还没想出我是谁吗?” 这声音,已经是再熟悉不过。 绯岚抬起头,望着他面具上露出的眼睛,却微微挑起唇角,苦笑一声。“我想我知道了。”紧望那双依旧漂亮的桃花眼,重见故人,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的场景。 政道。 伊达政道! “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好久不见,怎么也不将面具摘下来,以真面示人呢?”绯岚望着他,“政道,你也不需要再隐藏什么了。” 他听了,竟先是在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绯岚,你真的确定……你要看吗?” “这还有什么却不确定,你的容貌我又不是没见过,戴面具的习惯,我没养成,倒是成了你的爱好了。”她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道。 “你嘴上还是那么不饶人。”政道说着,却真的乖乖探向脑后解开了面具的束绳。“不过既然是你要看的,那我自然――不会拒绝,” 揭下了面具的刹那,绯岚却不由得瞪大了双目,下意识的朝后退了退,差一点就惊叫出声来! 他的脸―― 当时那俊美高贵的脸孔,如今却被可怖的刀疤所占据。 一条条、一道道,错综交汇,如同一条条细蛇盘踞在脸上,扭曲着面目。 “很恐怖对吗?很可怕对吧?”政道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强行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云绯岚,你被吓到了吧?”说着,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牵连着整个脸上那道道突起的刀疤。除了那双眼睛,绯岚就再也认不出半点他以前的样子。“这算不算个惊喜?我们好久不见,我送你的惊喜啊――” “是谁把你的脸――变成这样的?”绯岚看着,却不免有些心疼,空出的手企图攀上他的脸颊,却被他一把打开。 “这是我自己把脸划成这样的。”他平静的说道。 “为什么――” “为了复仇。”凝视他的眼眸,绯岚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那个人想要夺走我的一切,所以,我要毁了他的一切。”政道淡然的如是说。 ―――――― “我家主公他可以帮您――复仇。”三年前的阴雨之日,那个忍者的话溢满了蛊惑。 “我赴约。”那年那刻,他作为伊达政宗的弟弟,已经彻底死了。现在残存下来的,仅有一副欲要复仇的躯壳。 栗之巢之变【注1】后,政道却突然懂了,对于政宗来说,唯有到手的权利才是一切――所有的亲情也不过是无聊的附属,而所谓家族荣光,更是他亲手编造的冠冕堂皇的罗网。 伊达政宗既然可以手刃亲父,那身为他的兄弟,不也一样成了夺权的竞争者? 争。 从出生那一刻便开始争夺,仅仅小了他十一个月的政道却因为是次子,注定只是兄长的陪衬。 而更加可笑的是,所谓兄友弟恭,不过是一句佞言。 那忍者唤来了马匹,二人在雨中行了数十里,方才抵达了一间小小的草屋。 通报过后,门轻轻地拉开了,得到了应允,政道方才款款入屋,跪将下来,行了一礼,“在下伊达小次郎政道,敢问阁下尊名?” 那人不急着回答,反倒将手一摆,“不必拘礼,我和您有些事情要聊上一聊,先起来说话罢。” 政道抬身看去,那人生得一双漂亮的杏仁眼,容貌美丽,俊俏生姿。 “黑川下毒一事,我也听说了,政道阁下既然如今前来,那必然是已经想好了要向那位政宗大人报复。如若您真的想好了,那我们还可以继续聊,如果想放弃了,我立刻派人将您送去山形。” 他听了,不过薄唇一抿,哼笑道:“大人,我这副样子,还哪有颜面再去山形?” 那人这方才将头点上了一点,“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既然这样,看来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了――”他提起嘴角,微微笑道:“那么,我可以给你为你提供庇护,但是,你就要为我做事。” “我已经不是伊达家的二公子了,就算是做事,只怕也会拖累阁下吧。”政道答道。 “伊达家?你还指望再和伊达家、和你的兄长扯上什么关系吗?那不过是你要复仇的对象而已吧!”他笑斥道。 “若是这样,愿为大人粉身碎骨,在所不惜。”逃出的那一刻,身为贵公子的尊严已经轰然倒地化为粉屑,唯一支持他活下去的意志,也只有复仇! 那人端详了政道片刻,却将头一歪,微微皱眉似是不满,“像,太像了。你和你哥哥长得太像了。”他顿了顿,补充道:“若是要成事,你这张脸恐怕会给你惹上大麻烦。” “您的意思是,我应当毁了这张脸对吧?”政道竟笑了,拔出随身佩戴的胁差,将刀尖抵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尽听大人吩咐。” “……这么漂亮的脸,划花了不会可惜吗?”那人见政道状似动真,倒是在一旁冷冷的开了句玩笑。 政道没有半分犹豫,抬手一划,刀尖已经在脸上扯出一条血口,“哼――和他长着相似的容貌,是我此生都为之耻辱的事情。” 他不记得自己一共在脸上刻了多少刀,只是坐在对面微笑紧盯他的秀次在后来回忆起时告诉过他,那一日,他一共割了十九刀。 本来一张英俊漂亮的脸孔,便如此变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伤口愈合后,形成了一道道的刀疤,成了如此的面容。为避人耳目,只罩一张铁质面具,整日与忍者为伍,生活在阴影当中,仅听从秀次的直接命令。 隐姓埋名,到如今已经是第三个年头。 “现在,该是我向他讨债的时候了。”政道笑了,脸上交错的疤痕扭曲着,如此骇人。 【注:栗之巢之变,天正十三年前往拜见伊达辉宗,二本松义继突然发难胁持伊达辉宗威迫伊达家让步,政宗下令向义继部队射击,结果是义继和辉宗二人在铁炮射击下死亡,是为栗之巢之变。也是出证二本松、人取桥之战的导火索。】 ------------ 二零三章 两不相欠 更新时间:2012-04-19 堂而皇之的入室娓娓而谈,想必阿梅所留守的几名红胫巾已经尽数战亡。 不说她们,那阿梅和夕子呢?她们到底有没有带着孩子逃脱? “真是让人惊讶。”政道见她走神,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扳起脸来勾起嘴角凛声一笑,“我记得你当年清清楚楚的对我说过,你不会嫁给他。”他凑得近了,伤疤盘亘的脸颊就停在她面前,“可是现在,你不但嫁了,还替他生孩子呢。” 绯岚定定的看着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刀柄,迟迟不说话。 “你到底还是选择了他,你所期盼的嫁入伊达家,如今夙愿以偿,你很满足吧?”政道说着,依旧是笑,“那干嘛还要离婚,自讨苦吃呢?”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和你无关。”她字字句句都咬重了音,如此驳斥着。 政道听了,却一把压住了她握刀的手。绯岚身上无力,只得眼见他将刀夺下,扬手丢在一边。“和我无关?伊达政宗是我的兄长,他的事情,怎么能说是和我无关呢?” “真可笑――”绯岚此时却没有半分退缩:孩子已经降生,就算没有平安送回岩出山城,纵使自己摇尾乞怜,也不可能得到半分同情。而自己自然难逃劫数,若是被他所杀,反倒是一了百了,不必担心受怕殿下被自己连累!想及至此,她的话也招招辛辣,如同故意要激怒他一般,却不屑的轻哼一声:“政道,你不觉得你说这话很好笑吗?投毒不成,差点被杀,还是我好心好意的放你出来,私下里判你个流放――现在倒是腆着脸说自己是伊达家的人、是殿下的臣弟?亏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她抬眼盯着政道,毫不客气,“你已经配不上伊达那个姓氏了。” “哦?几年未见,你倒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政道依旧不恼,手上用力,将她的头压在墙上,“他教你的?”绯岚不答,却用蔑视的眼神充满挑衅的望向他。“那种眼神……你看不起我吗?”他凑近了,绯岚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你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吗?” “你杀了我那是最好,只怕是秀次不让你杀。”她一字一顿,冷笑道:“放着尊贵的二公子不做,偏偏要低贱的去当人家的狗给主人舔鞋尖。真是可怜呢。” 青年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即拧起了剑眉,整张脸都变得狰狞。强压住了火气,却掐的她下巴生疼。“嘴巴真是不饶人,你既然说我舔人家的鞋尖,那我也来舔舔看,你这张利嘴,是个什么味道――” 说罢,还未等绯岚挣扎,温热的舌尖已经如蛇一般侵入她的口腔,肆意妄为、攻城略地。双手压住她的肩膀推在墙上,牢牢的靠紧不许半分推阻。 “呜――”刚刚生产过后,身子早就没了力气,这一番暴行她也只能默默忍受。本想咬他以示抗拒,可嘴角一阵刺痛,这才意识到他先自己一步用齿尖撕破了她的嘴唇。 政道是故意的。 她的意识依旧清醒,身体缓出些气力又是几番无果的挣扎。 “啊,对了――”他好算松开了绯岚的唇,依旧不忘舔着那残存的血迹,“绯岚,我其实更想看到他知道我吻了你,会是什么表情――”低下头,顺着脖子轻轻的舔着,在突出的锁骨用嘴唇厮磨片刻,却微微张开了嘴,那锐利的犬齿刺破了皮肤,在上咬出一个小小的牙印。 绯岚的身体不由得猛的打了个寒战,无奈周身无力,被他压制得死死。 只能任人宰割! 而就在这时,却听门外有人声传来:“大人,殿下叫我们快些返回。” 政道扭头应了句“知道了”方才将视线重新落在她的身上。 “没听见他叫你滚么?”绯岚现在唯一的武器,也只有这尖刻的辞藻。“没追到孩子,你们这下回去,可是要受责罚了。” “秀次殿下虽然说要我们捉那孩子回去,可同时也吩咐过,若是孩子没抓到――至少要把你带回去。”他嘴角一勾,继续说道:“也不算无功而返嘛。” 说着,政道松开了她,下意识的打量面前的女子。衣服松松垮垮的裹在身上,生产过后的淤血似乎也还没有完全的处理干净,依旧有血水渗出,染得下摆暗红一片。 “你说你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弄你回去呢?”政道笑得张狂,眼神依旧停在她身上,玩味的扫来扫去,惹得她只能双手扯紧了衣襟,半言不发。 他见了绯岚的窘迫,似乎更加愉悦的哼笑一声,不顾血污,抬手将她打横抱起。 “你――”她一惊,侧身推搡着他的胸膛企图落地,而就在政道松手、她的双脚落在地面上的时候,却不免下身又一阵刺痛,腿上绵绵无力,又是一次跪倒在地。 “你还当真以为,现在你还有力气站得起来?”他冷笑道:“我看你也不用做什么徒劳之事,乖乖被我抱着倒是会轻松很多呢。” 他再次蹲下身子将她抱在怀中,低头一笑,脸上的疤痕也扭曲着诡异的图案,“我没用绳子拖着你走,而是这样优待你,你已经应该感觉到荣幸才是,怎么还这么敬酒不吃呢?” 绯岚刚刚这一下更是牵扯到了下身的伤口,疼得半晌都没有知觉,脸上越发苍白了几分,单单只咬紧了牙关不说话。 “云绯岚,我这样抱着你怕你受伤、怕你走不动,可不是因为你是他的妻子,是我名义上的姐姐。”他顿了顿,却没有看她,“更不要误会是因为我曾经喜欢过你。”他径自的说着,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上次黑熊口中救你一箭,是为了报你不杀我,而是放了我的恩惠。而这次抱着你回去,则是要报答你那次派忍者送我出城,免于受到黑胫巾的阻击。” 他的步子渐渐放缓了,出门之时,方才听他一句:“云绯岚,我欠你的两次恩泽,我都报答过了,此后我没必要再对你有任何仁慈。” 绯岚望他,视线却渐渐的模糊,直至陷入昏睡。 行过之处,仅留滴滴暗红的血迹。 ------------ 二零四章 斗智赛谋 更新时间:2012-04-19 大阪城,高贵奢华的天守阁内。 那青年坐在案前,提起了笔,却迟迟不落。 “殿下,”暗门拉开,有传令通报道:“他们回来了。” 秀次这才在文书上轻轻一划,斜眸道了句:“让他进来。” 传令礼罢,关上了暗门。片刻之后,暗门再次打开,一个黑衣铁面人影款款而入。走到秀次面前站定,怀中打横还抱着一个半身鲜血的女子。 “殿下。”铁面人闷闷的开口道。“正如您所预料的一样,她的身边防卫很少,也不曾逃跑,所以抓住她不过是轻而易举。” 秀次颔首,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望着他怀中那紧闭双眼面色苍白的绯岚,方才嘴角一挑,笑叹道:“云绯岚,我们还真是很久没见了――躲我躲的很辛苦吧?”他伸出手来,竟爱抚一般的用指骨轻轻抚摸她的侧脸。“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你以为,我不抓你是找不到你?你以为我找到你了却不动手是因为想抢你的孩子? 笑话。 我抢你的孩子又有什么用处?我承认当你的面亲手杀了那个婴儿似乎也很有趣,不过再怎么有趣也完全抵不过你给我的价值。 就知道你会怕我抢你的孩子,才让我如此轻松抓你入手啊! 秀次冷冷的将视线撒在她的身上,“她还没死吧?看起来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你先把她送下去,然后找个医匠给她调理。”他如此吩咐着,“我不想她这么快变成一具死尸。” “是,在下马上去办。”他回答着,转身要走,却又被那人呼住。 “政道,”秀次开口说着:“你亲爱的兄长可能很快就要来了,请务必准备好,好好‘款待’我们的贵客。” “是,请您放心。”如此说罢,他才得令退去了。 而就在秀次刚刚落座会去,提起笔来蘸饱了墨汁,在砚台刮了不足三下的时候,却听传令再次上报:“殿下,伊达大人已经入城,过一会恐怕就要前来谒见。” 他冷冷一哼,干脆将笔丢在一旁。“既然是他已经追来了,那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十足的理由将人家从边地奥州再赶回去,拒之门外的话,未免太不给我们这贵客的面子了。” 伊达政宗,我可是压好了筹码,就等你来了。 也仅有数分钟的等待后,正门缓缓一拉,只见那青年端坐在门口,朝他施了一礼。 “政宗大人,我刚刚还说起过您。”秀次的脸上依旧那一袭干练的笑意,“许久不见,也不知道最近最近身体如何?” “很好。”他答道:“承蒙殿下抬爱,如果关白殿下的贵体安好,那可是天下的福气。” 秀次的嘴角下意识的一勾,随即笑道:“政宗何时变得这么生分了,我们私下里可用不着如此客套。” “君臣之间,礼节可不能免。”政宗脸上虽是笑的,可眼神中却隐隐的透出淡淡的愠气。 “哦哦对了,说起来我还没有恭喜你呢。”上座的关白突然大笑几声,装出一副果真是刚才知晓的样子:“我听说你刚刚做了父亲?话说回来,您的正室也即要临盆了吧?” “……已经生下了。”政宗强压这火气,依旧是陪着笑道。 “哦?是小公子还是小公主?” “是个女孩。”他答着,随即话锋一转,“想必您的手下,也和那孩子有过一面之缘,我没说错吧?” 秀次听了,只是好笑的微微将眉一扬,随即干笑道:“不错,确实有这么回事。”毫不避讳,也没有任何辩解,却点头承认了。 “那么,现在孩子的母亲,是不是就在你的手上?”政宗的脸上没有了半分笑意,“请现在把她还给我。” 真是直白呢。 秀次心中不由得叹了句,可还是笑吟一声:“如若您说的是最上云姬,那可却是就在这里。”他顿了顿,“可是政宗大人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奇怪,您和云御前已经离婚,既然已经赐了这一纸休书,那为什么还要死死地抓住她不放呢?” 他一听提出了休书一事,下意识嘴角勾了勾,“关白殿下,我很好奇,您何时听说过我们离婚了?我和她根本就不曾离婚,不过是因为一些琐事闹得不愉快,情感不和就暂且分居而已。是谁在一直传这种无聊的讹言?” “根本没有还是不敢承认?”秀次似乎自信满满的反唇相讥道:“难道需要我将最上云姬手上所持的休书拿出来一验真伪吗?” “如果您拿得出来,在下很乐意见见你们所说的我写给她那休书,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秀次抬手响指一声,却听侧屋拉门缓缓而启,侍童双手捧着一封薄信款款走入,直至在秀次面前跪下,将那信笺封上。他扬手拿过,当着政宗的面取过,抖开薄纸。“如此亲笔写就,您难道就不认了么?” “亲笔写就?真是笑谈!”政宗突然张狂的笑了几声,“关白殿下,那封休书不过是她一气之下自行所写,您可要仔仔细细的好好看清楚了,这根本就不是我写的。”他微微一顿,“而且就算是她写的,没有我的花押署名,这和一张废纸也没有任何区别。” 那俊俏青年微微一怔,这才发觉以前自己所得的那有着政宗花押的文书已经彻底的被掉了包!计中计,环套环。秀次这才意识到,面前这青年也并不是个匹勇之夫! 真是有些轻敌了。 秀次看着那文书片刻不语,这时政宗却一把夺过那信笺,放在灯火之上缓缓点燃,“拜托殿下您下一次,就算是作假,也要做得漂亮一些!”嘴角上扬的微笑是如此的嚣张。而这时秀次才意识到,那封休书在火焰的温度上,上面的字迹竟缓缓的现了形! 火舌很快吞没了薄纸。政宗依旧是笑望着他,此刻的眼神之中已然充满了挑衅,“关白殿下,扣留大名的妻室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请快些将她还给我,免得关白您被天下人所不齿。” 秀次本来错愕的神情,在此刻却渐渐回归成笑意:“政宗,你太天真了。” ------------ 二零五章 以卵击石 更新时间:2012-04-20 你太天真了。 “你当真以为你只要是这么说了,我便可以将她交托给你么?”秀次开口,言辞却微微一转,竟不曾用个“还”字。 那青年听了,不由得微微皱了剑眉,半晌无话。 怕就怕他真的闹得不休,非要争将如此,步步紧逼啊! “政宗,我可不这么想。”上座那年轻的关白依旧高傲如初,“身为关白,如若我说喜欢你的姬妾,你也应当乖乖奉上才是吧?我可不认为之前不曾有过这样的例子。再者说来,她已经为你生了孩子,你还不肯放了她吗?”他顿了顿,望着政宗那更加阴沉的面容,方才道出后半句:“这是谁的天下我觉得你应当很清楚才是,所以你也别学她那样的不识时务。” “我爱她,正是因为这样,我对她用不着‘放’,我也永远不会‘放’,关白殿下,在下称您一声殿下,那是敬您为主公,如果是别人,我或许还会有割爱的想法,可是她,绝对不行。”字字句句斩钉截铁,“她是我的女人,我绝对不会将她送给别人。”抬眼一望,近乎挑衅的说道:“就算您是关白。” “真是伉俪情深啊!”说到这里,秀次不由得干笑几声,“政宗你也先别急嘛,怎么连一句玩笑都开不得?”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平淡无奇,还不忘开了句根本就不好笑的玩笑:“你当真以为,我娶了最上家的妹妹,也会对姐姐再如此感兴趣?” “但愿不会。”他意外的中规中矩的回答道。 秀次依旧是笑,“不开这些玩笑话了,政宗,如今我手上的筹码,我想你也清楚是几分几重,也请你听好我的要求,务必请好好思量才是。”他压低了声音,勾唇浅笑道:“我不会杀她,也懒得听你们那些狡辩,现在天下所有人都清楚最上云姬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所以,想怎么处置她,那是我的事。” 攥紧的拳压抑到极致,政宗强忍下喷薄而出的怒气,咬紧牙关蹦出几个字:“那还请关白殿下说说清楚,该要在下所做何事?” “我听说你最近和德川内府走得很密。有这回事吗?”他说着,凝视政宗的眼睛,眼神中充满了压迫。 “是。”相视半晌,政宗启了薄唇,点头道。 “那好,那我要你发兵三河,随便找个理由去攻打德川呢?” “无异于以卵击石。”面前的青年答道,“这场仗不可能打得赢,关白殿下是硬要我去送死吗?”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竟也无表情,只是将眉尖一扬,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就算现在云绯岚在你手上,我想关白殿下也不会无聊到去跟我开这种玩笑。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在下能做到的,那在下定当全力,可在下也有底线,也请关白殿下好好思缜一番才是。” “你是聪明人,我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你还想再跟我装傻吗?”秀次冷冷笑道:“我的妻子驹姬也是最上家的公主,说起来我们还占了点姻亲,我不可能让你伊达家吃亏,若是出兵,也自然不会是你孤军奋战――” “关白殿下的意思是,如若有一天德川大人和丰臣家开了战,就要伊达家站在丰臣一方吗?”他嘴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你的筹码着实很重,至于刚刚所说,听起来也确实很可靠,不过――”政宗说到这里,却骤然收声,桃花眼微微一抿,哼声一笑,“可怕就怕那淀殿再爬上来夺您的权,不许您出兵来帮……到时候,难保在下会成为第二个石田三成。”他毫不客气的讥讽道。 “哦?那看来您是不想要回您的云御前了。”秀次没有半分计谋戳穿的窘迫,反倒是如此说道。 他话音未落,且听侍从轻叩纸门,拉开来看,竟是一封文书。“殿下,德川大人来信。” “德川――” “那关白殿下,我就先退下了。”说罢起身离去。而见秀次皱眉,政宗也在信中暗暗松了口气――终于来了。 ―――――― 下腹的疼痛渐渐变得麻木,最后画上了中止。 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抬眼见到的却是陌生的横梁。环顾四周,却只能说这里是从未见过的空屋。 这里是哪里……? 挣扎着坐起身子,才发现可能已经被灌下了汤药,又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物。 可这里又是哪里? 如果说政道目前已经沦为秀次的仆从,那么这样看来,这里莫不成是――京都? “要吃些东西吗。”政道的声音幽幽传来,纸门拉开,却见那人依旧戴着一张铁质面具,端着一只盛了饭团的瓷碟。而在他身后,则是茫茫秋夜。 “这是哪里?”她抬头问道。 “大阪。” “那么这么说来,秀次已经退出京都聚乐第了吗?”她追问道。 “不清楚。”政道如此说着,却蹲下了身子,将食物放在了地上,“你我都无需知道这些事情,还是好好吃东西,可别死了。”他冷笑一声,“你死了的话无论是我还是关白殿下,或是兄长都会很困扰的。” 听到政宗的名字,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颤。 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而他会不会已经……把自己忘记了―― “不用担心。”政道见她脸上表情微微动容,却如此安慰道:“他已经到了大阪,下午的时候,已经见过关白殿下了。” “他――”以他的性子,若是夕子说了遇袭一事,那就不可能不跟踪追查,那若是追到了这里――难道要和秀次摊牌吗?秀次一定是又将自己当成了诱饵―― 糟了。 她突然意识到,这和当时在水户城相类,而秀次的条件,一定又越发苛刻―― “原来如此。”绯岚却故作了镇定,微微弯唇算是笑了笑。 “别光顾着笑,不吃点吗?”政道催促道。 “没下毒吗?”她只做笑吟。 “下没下毒,你不是一闻便知么?”他笑着,捏起了一个饭团递到她嘴边。绯岚挑眼望去,却一口咬住了饭团,一手捏住,另一手却偷偷抓住了盘沿,夺起盘子朝地上猛的一摔! 碎片四溅的刹那,她陡然弯身捏起一块碎片,便朝自己的喉间刺去―― ------------ 二零六章 一言难尽 更新时间:2012-04-20 大半年之前,就在三成刚刚斩首、秀次显露出复仇之心的时候,在脑海里无数次的预想过后,也曾经想过一死了之。 当时的死亡之计,莫过于是下下策。 就算是在知道怀了小雾之后,也无数次的想要以死来解脱――可是她不舍得。他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把这个只属于他们的孩子安安稳稳的生下来。 想看看,这个孩子到底长着怎样的眉目――到底是更像爸爸还是妈妈。 压制住一次又一次死亡的诱惑,只为这个孩子,暂且保全下了性命。 可是如今―― 小雾已经平安降生,约莫已经回到了岩出山城,就算自己死了也会有爱子姐姐好好照料她。现在沦为人家的阶下囚,又要作为和政宗交易的筹码―― 这次,不想认命了。 时过境迁,如今看来,死则是上上策了。 自己这一死,政宗就不会有任何把柄抓在秀次手里,到时候秀次也许也能消解盛怒,不会再追讨伊达家―― 攥稳了那尖利的残片,甚至已经先行割破了手指―― 血花飞溅。 喉间的血口仅仅擦破便被生硬的停下,手被他捏住,使不上了半分力气,僵持片刻,却最终依旧被政道掰开手指,拿走了那枚碎片。 他的右手为了拦下刚才那一下的动作,已经被割伤变得鲜血淋漓。 “云绯岚你就这么想死是吗?”政道将那碎片摆在掌心,轻轻地掂了掂,一扬手丢在一边,摔下点点片片的漓漓鲜血。“都说了你死了我会很难办的,你难道听不懂吗?”他一把捏住她的脸颊,血腥味骤然传来,令人作呕。 “对,我就是想死。”她定定的望着他,“我不想成为你们复仇的工具。” “疯子――你这个疯女人。”他近乎咬牙切齿道:“我会把你绑起来,封上嘴巴,让你求死不能。” “你才疯了――你要复仇的人可是你的亲哥哥!” “这种兄弟,不做也罢。”他凛凛地说着,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反拧过来,呼喝着小厮帮着找一条牢靠结实的绳子。 而就在那小厮跑去送绳子的时候,偏偏却被人撞了个正着。 “慌慌张张的要干嘛去?”他开了口,“谁在那边,要绳子做什么?” “那位铁面大人要绳子,可能是要捆人用吧――”说着,还不由得啧了咋舌,“唉唉,那位夫人也真是的,被囚禁了还不肯安安分分的!” 一听是铁面人他眉头一蹙,那人他交往不深,只是终日带着一张铁面,为人性行阴狠乖张,不晓得这一次又是什么人落在了他手里。“夫人?”他顿了顿,追问道:“什么夫人?谁的夫人?” 小厮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多了嘴,避不及那人又要追问下去,连连道歉转身便跑。 他心中有虑,赶忙追了上去,庭廊微转,便果然见着了那带着铁面具的人揪着绳子,在反捆着一名女子的手腕。他赶忙侧身一闪,靠在墙边躲在影子后头侧目望去,才见她被捆了手脚,嘴里又被塞上了布团,这方被推进屋子里,拉上了门转身扬长而去。 他在暗处看了许久,确定没人后,方才走上前去,拉开了刚刚的那扇门―― 月光刹那之间盈入了室内。 绯岚下意识的朝房间内躲避着,一个不及,侧身翻倒在地,蜷曲着身体,只是盯着那个人影,被塞住的嘴巴轻轻地“呜呜”了两声。 屋子里没有燃灯,他顺着月光走进屋内,将油灯引燃。她定定的望着那个人,紧张得难以压制。 “夫人,你没事吧――”他瞧见了倒在角落的绯岚,赶忙走过来将她扶起,将她口中的布团取了出来。 “呜……”绯岚这才匆匆的喘了几口粗气,道了句“谢谢。” 语音还未落,瞧见面容的刹那,二人却都微微一愣觉得面熟,倒是异口同声的发问道:“你是――” “信繁兄!?”绯岚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好多年未曾蒙面的真田信繁,那人模样基本未变,只是在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 听绯岚这般欢他,信繁也迟疑了片刻,最后也微微一怔,“你是――云子?” 她闻了这一句,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轻轻一颤。自从三成死后,许久没有听到过有人用这个名字来称呼她了。 许多记忆伴着这一声“云子”倾泻而出,可她最终只是垂下眼来,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了句:“我已经不是云子了,还是不要用那个名字来称呼我了吧。” 信繁点点头,答了句“也好”,这才想起刚刚那小厮称呼她为“那位夫人”,方意识到她已经嫁为人妇,若是按她一直以云为称的说法,倒是应该叫她“云夫人”更为妥当。“一晃这么多年没见,你也嫁人了呢。”他的笑容在火光下依旧灿烂如昔。“如果这么说来,果然你就是那位最上家的公主――嫁给伊达大人的云御前么?” “……你也听说了?”绯岚有些惊讶,不由得反问道。 “只是今日伊达大人来了大阪,谒见了关白殿下,我听到了些风声而已。”他顿了顿,“说是来找云御前,我当时还不信,想着人家的妻室怎么会在这里……结果,你还真的被关在这?” 他来了!?殿下他已经来了? 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却过后却很快转成了不安――该高兴吗?该高兴他还是介意自己的,还是应该担心――自己会拖累他呢? 见她不说话,信繁便又引起了话茬,“你既然是伊达大人的妻子,那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一言难尽,这不是我自愿来的。”她模糊的答道:“不过信繁兄,你又怎么会在这里的?” 问到这里,信繁倒是颇有些开心似的,轻轻一笑,又如同大男孩一般喜形于色,“关原之战后,在下和父亲本来被发配九度山,可是关白殿下却在前些时日将我等秘密召回。不仅启用在下,还赋予在下重任,”他顿了顿,目光灼灼,“这一直以来期望建立一方功业的时刻,我终于等到了。” ------------ 二零七章 漫无方向 更新时间:2012-04-21 初见的时候,信繁还是沼田城主的次子、一个沦为人质的少年罢了,而当年的绯岚,不过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疯张顽皮得紧。 如今时光已经洗去了身上的稚气,再见故人,她却觉得异样的沧桑。 关于未来要发生什么,绯岚或许可以猜想得到,可听到这里的时候,只是微微怔了怔,几欲启唇,可最后依旧是止住了没有说话。最终将唇一抿,浅笑道:“能受到重用真是太好了,还真是应当――好好恭喜你。” “真是可惜了三成大人!”他的话有意无意的都要去碰触绯岚心里的那道伤疤,她咬紧银牙,身子却不由得微微颤抖。可信繁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反而继续兴致勃勃的说道:“关原之战的时候,若是没有淀殿的暗中作祟,关白殿下一定会出兵去帮!若是那样,天下局势如何还说不准呢!”说到这里,他却话锋一转,“不过这次也好,我能好好回报丰臣家了,定然不会让他失望!” 绯岚犹疑了一阵,终将开口道:“信繁兄,我冒昧的问一句――” “你问便是。”他说着,依旧难掩故人重逢和怀才有遇的喜悦,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 “……信繁兄,你所忠于的是秀吉殿下,还是秀次殿下,或是丰臣家?” “这之间有什么差别吗?”他微微一愣,“你这话还真是奇怪!” 绯岚顿了顿,咬了下唇迟迟不说话,最终,只一句“罢了”。她说,“只要坚持自己所想要的就好了。” “我总有一天要扬真田之名于天下!”他信誓旦旦的说道。 他所真正效忠的,并非丰臣家,也并非秀次。而是家族的荣耀啊。 绯岚想着想着,就觉得谈话好像从一开始就有些跑偏了,自己可不是和他拉家常的,本也没时间和他聊这么久。明明都遇见熟人了,难道还不能骗个同情、求个越狱么! 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是绯岚为人一向的准则。 现在朋友出现了,就差给她指条明路了! “不说这些了信繁兄,你能――放我出去吗?”绯岚朝他的方向稍稍挪近了些,“我知道这事情会让你为难……但是……”她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一如当年被穴山小助调查透彻之后的耍乖卖呆,“信繁兄,你就当……你就当没见着我――这还不行么。” 信繁其实很想说句“不行”可是又见她楚楚可怜的眼神,实在不好拒绝,再加上本来人家就是别人的妻室,难听点说来都算是关白硬生生的夺来的,这种事情传出去实在是有伤体面啊―― 再加上和云子本来就是旧识―― 他叹了口气,只是微微拧了眉心,无奈道:“你也让我很为难啊。”她一听这话,心不由凉了半截儿,可却听他接着说道:“今晚我哪里都没去,你偷偷逃跑了是因为绳子捆得不牢,门也没有锁紧,可不关我事。” 说着还轻轻一笑,一如当年的灿烂。 说话间,他已经将绯岚手脚上的捆束松了开,她见了,也慌忙伸手将绳索除去,慌忙站起身来说了句谢便要走。 “等一下。”他突然开口道:“你啊,上一次走了就是不辞而别,难道这一次还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说的么?” 她的身体定在了原地,这才转过身子来,望着他,嘴角一勾嘻嘻一笑道:“信繁兄,我先走了,我们有机会再见吧!下次我还请你吃金平糖!” 那青年到底还是没有憋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望着面前的女子,依旧如初见那般笑得天真,也不由得勾了嘴角,说了声“好,下次见了可别忘了带糖给我吃啊。” “放心吧――下次一准忘不了!”她说罢,这才回了身,缓缓地走出了门退出门外的时候还不忘侧过头来最后摆了摆手作为道别。 生产过后,这还不到第三天。绯岚虽然是能走动了,可要是小跑的话对于她来说还是很有挑战性的事情。 看看不远处的天守阁,绯岚难以断定现在自己是在内城还是中城,可现在确定的是政宗所在的位置至少是在中城,需不需要翻墙这样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重点是她现在的身体就连走远路都成问题! 人家怀孕吃得圆圆胖胖的,可放到她那儿能吃得下才怪了!本来岛国的伙食条件就差,再加上那么多烦心事,成天担惊受怕还不够,这怀胎十月下来,不瘦了小半圈就算烧高香了。 走了一阵,她便不由得停下来重重的喘一阵粗气,腿下酸软也没了力气,跌跌撞撞的甚至好几次都要栽倒在地上。 到底还有多远啊――尼玛修这么大的院子,你们走着不嫌累吗? 尽最大的努力匆匆在夜色中行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只是疼到虚汗淋漓方才停下歇一歇,然后继续前行。 要找到他――不能被人抓到! 唯一支持她的意识已经近乎模糊不清,只是机械的向前行着――漫无方向。 走了许久,绯岚方才惊觉,这里竟然连夜间巡查的人等也没有,今日的大阪城,静得出奇。 她隐约觉得事情似乎不妙,却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只能在天亮之前快些找到政宗的居处才好! 而就在这时,远处一豆灯光由远而近,她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心想一定是夜查的武士!慌忙栖身要躲,可在这时那一行人已经快步走来,眼见就要来到她面前。 身子早就耗尽了气力,两条腿灌了铅一样半步都挪不开。她只得呆呆的望着那几人匆匆走向她的方向,而目光所及那一刹那,她却觉得为首那人的身影却如此熟悉―― “殿下……”她呢喃了一声,却很快喊道:“殿下!” 政宗远见了那端的人影,一听她如此呼喊,也连忙匆匆跑来,可远处寒光一闪,她只听一声惊呼:“绯岚!小心身后!” 她回头,却见那一支利箭已经离了弦,直奔胸口而来! ------------ 二零八章 刀刃相向 更新时间:2012-04-21 人在瞬间一刻,竟然也能思考很多东西。 这一箭,似乎是在面前静播了慢镜头一般。无论是准星、力道或是气势甚至用猜,绯岚都能猜得到,这到底是谁发出的。 除了政道便不可能会有别人,他也许一直在跟着自己,直到见到了政宗方才射出那一箭。 这一面,算是见了。这一箭,也怕是躲不开了。 近乎绝望的闭上了眼,此时却传来一声脆响。她微微一怔,张开眼,却瞧见自己面前竟拦着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 “哦呦,这不是小云嘛,很久不见了。”那忍者回过头来,声音幽幽的透着遮面传来。 “忍者――忍者先生。”她突然如此说了一句,意识到能这么称呼她的人本来就很少,刚刚又遇了信繁,难不成面前的就是――“雾隐?” “记性不错,但可惜没什么可奖励的。”雾隐刚刚拔了忍者刀抽开了那支箭,现在收刀回鞘,“啧,不过我也只是替信繁殿下办事,没必要惹上什么太大的麻烦,快走几步回去吧,我也该走了。”说着,来不及绯岚回答,就真的“任务完成了”似的轻轻一跃,跃上了树梢,随即潜走不见了。 就在这个功夫,政宗已经跑了过来,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若是雾隐没有出手,她可能此生都没有机会再享受这个拥抱。 骤然入鼻的,依旧是那熟悉的烟草香。 已经足足半年都没有见了。 来不及抬头确认那人到底是胖了还是瘦了,绯岚却只觉耳侧风声呼啸,然后则是政宗身后的一名侍从哀号倒地。 绯岚看得真真切切,那一支箭已经射穿了他的喉咙。 “真是可惜。”政道在不远处把玩着手中的箭羽,玩味道:“如果刚才没有那野猴子捣乱,我就能好好欣赏一下你亲眼见到最心爱的女人死在面前的美妙表情了。” 听到他声音的时候,政宗的身体也不由得微微一僵。望着那个从夜色中走出的身影,那人脸上依旧罩着一张铁质的面具,此时不由分说抬起手来将手中的弓拉成满月! 他赶忙抱着绯岚侧身一躲,可那箭锋依旧擦伤了他的左臂,刹那间染红了衣袖。 “……小次郎,你果然还活着。”政宗说着,松开了怀抱将她护在身后,凛凛的开口道。 “啧~兄长,我以为你会先夸我一句我的弓箭术又有长进了。”政道冷笑一声,“以前你躲得过,现在恐怕你是躲不过的。”他再次拉弓,瞄准了政宗的方向。 政宗见躲将不过,本想抽出刀来要去砍那即将飞来之箭。可意外的是,政道却将手一抖,利箭飞出,再次猎杀了政宗带来的侍从! 他带来的人不多,算上他自己也只有五人,这下则立刻减损有二。政宗见了,只一扬手令他们退下,而这时一支箭已经脱弦而出,政宗躲闪不及,抽出胁差挡住箭锋猛然推开,可这一箭力道极大,他手上一麻,短刀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这是怎么了,兄长。”轻佻着言语,每一句都带着嚣张的笑音,“兄长不是很厉害的吗?不是以前还说我是花架子功夫吗?怎么现在连区区一支箭都能让你的刀脱手啊。” 政宗迟迟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刀柄,手起刀落,面前仅余一根断箭。提刀冲去,速度极快,绯岚只见银光一闪,刀尖折射了刹那月华――只瞧政宗抬手劈了过去,将他手中的弓横截成两段,同时刀尖一挑,也将他脸上面具削去。 “明明都认出了是你,可为何不以真面示人,小次郎,你――”他的话卡在了喉间,只盯着那面具后的一张残破不堪的脸。月光洒下,照清了他脸上交错的道道伤疤。方才惊愕道:“你的脸――” “你该不会是吓坏了吧。”他说着,也拔出腰间的利刃,毫不犹豫的挥砍过去,两刃相撞,迸溅出冰冷的火花。冷冷的挑起嘴角,勾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绯岚远远的看着,不由得紧张得抓起衣角――自己一直害怕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兄弟之间,到底还是要兵刃相向。 脱力的跌坐在地上,望着二人用着相似的剑术将手足至亲逼向绝路。 不得不说,政道的成长让他很意外,勉强架住他袭来的寒光,可又见他刀锋一闪,先在政宗侧腹横过一道浅浅的伤疤。 很难赢。 政宗微微将眉一皱,捂了伤口退后了几步。 他已经熟悉了本家所学的剑术套路,自然也会反其道而行之!政道很了解自己,可就糟糕在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 绯岚见政宗的动作,虽然远远地看的并不明晰,可已经意识到他似乎是受了伤,揪着衣襟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呼喊,生怕自己一丝声音都会让他分神。 “兄长啊。”他将长刀一甩,漓漓血滴落在地上,刀面不留半分。“你们以前总是说我弱气说我娇贵,”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衬在脸上更加狰狞,“可是你现在看看你自己,兄长你才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啊!” 政宗将手中的刀攥得紧了,抬手横握,方才冷冷道:“不得不说,你这三年确实长进了许多。比起当年的不成器,可算是好得多了。” “你不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从死人堆里爬过来的。”他提起手中的利刃,指向了他的手足血亲,“这都是拜你所赐,我要把我这二十多年所受的痛苦,全都加倍奉还!” 刀光交错,将月色砍得细碎,那两道人影交叠在一起,来来回回。 政宗可能是怕牵连到她,频频将他引得更远,绯岚看二人的身影也越发模糊,本来光线就不甚明亮,这样又拉远了距离,再加上兄弟俩身形相近,站在一起好似双胞胎一般!这样一来她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哪道影子属于殿下,谁又占了上风? 战况一时胶着,迟迟看不出胜败所趋。而绯岚现在能做的,也只能绞着手指望着那两个身影默默祈祷。 突然,二人的动作却定格了下来,地上的影子清晰的见着刀锋直抵一人的喉间,而那把刀的影子,在月下拖得修长―― ------------ 二零九章 兄弟至亲 更新时间:2012-04-22 政宗仅仅比他大了十一个月,连一整岁都算不上。 从小一起长大,能记得起事的时候,身边便已经有了个近乎和自己一样大小的兄弟,日日形影不离,有人乍一看来,还真可能会被误以为是双生子。 这样的日子,却在梵天丸五岁那年画上了终结。 年幼的竺丸只知道兄长患了一种很可怕的病,父上和母上都不许他去探望。直到兄长病好了之后,他小小的身体用尽力气拉开他的屋门,见到的却是他坐在被褥中,右眼上蒙着一圈白色的绷带。 兄弟俩相视而望。 政宗看着面前那依旧狰狞着笑意的青年,对上视线,凝望双眼,依旧是那双熟悉的桃花目。他的手微微一颤,却不小心在政道的喉间割出一道浅浅的伤痕。 “兄长,我竟然还是败给你了。”他冷哼一声,望着喉头的刀锋,却依旧是笑,“没想到你连右侧的死角都能判断得到,你果然也变强了啊。” 他蹙了蹙眉,却将手中的刀放了下来,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次郎,我并非是能判断得到右方的死角。而是刚才那一刻,我想起了你我幼时,你对我说过的话啊。 …… 右眼失明,是他幼年最为绝望的事情。在竺丸偷偷跑来看看他的时候,梵天丸却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把脸埋起来不许他看。 失望、自卑。 他也曾怨恨过,也曾有过凭什么是自己的想法。为什么失明的是自己,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不是竺丸! 艳羡过后,竟然是病态的恨意。 如果自己也能像他那样身体健全就好了――如果自己也能像他那样受人喜欢就好了!凭什么他可以光鲜的活在人前,可自己只能蜷缩在阴冷的角落啊! “兄长,你看今天天气很好,一起去玩吧!”他跑了进来,笑得一脸天真烂漫,不由分说的扯了他的手就往外跑。 他虽然是哥哥,可在病后却消瘦了许多,看起来竟还没有弟弟结实。梵天便这么被竺丸拖着跑出了门,竺丸依旧的跑跳着,可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胆战心惊。 他只能频频的转头以求将世界看得完整,看不见右边的世界,心中也永远隐不去一半灰暗的恐惧。 竺丸意识到了兄长的异样,他拉梵天停了下来,看看自己牵着的左手,又看看他右眼所蒙着的厚厚纱布,突然笑了,松开了手转而跑去他的右边,拉起了他的右手。在他看不见的右侧世界里轻轻地笑道:“兄长,右眼看不见了也没关系,我站在兄长的右边,那这样就能帮兄长看右边的世界了!” 他一怔,只任竺丸攥紧了自己的手掌,迟迟没有动。 他以为竺丸所说的只不过是一时的笑话,但是为了安慰他罢了。可他在长大之后才明白,幼年竺丸给予他的兄弟之谊,却被他的自私尽数摧毁。 想要弥补,却发现自己早就忘了如何去面对自己的手足、自己的亲弟弟。 政宗以为现在他已经知道如何去宽容他,在那次下毒之事后,就按绯岚所说当他还是个不懂事的、爱玩恶作剧的孩子,可事到如今,他又错了。 政道已经失望了,他也不会再介意这兄弟之情到底还有没有存在的意义。 甚至说,他已经忘了当年幼时所说的,要站在他的右边。 政宗这一刀赌赢了,可依旧输得凄凉。 “兄长,杀了我吧。”他轻描淡写的说道:“不用在那里假惺惺的伪装着自己不舍得,一刀劈了我,这做起来很轻松吧。” “我不会杀你。”政宗却给了他相反的答案。“你走吧。” “放走了我,我总有一天会再来找你复仇。”他毫不犹豫的说着,“这一次是三年,下一次也许是五年、十年、二十年――我总有一天要亲手杀了你。” “那好,那你切腹吧,我替你介错、替你送行,这样可好?” “我不会切腹的。”政道的脸上依旧不愠不火的挂着笑意,“我说了,我要活着,然后找你复仇。”他顿了顿,“你绝对想象不到,我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所经受的一切苦难,全都是你一手造就的。大少爷,少来一副清高的样子了,要杀就杀,犹犹豫豫优柔寡断,这可不像你啊。” 政宗望着他,揪紧了剑眉,似乎也动了火气,却到一半生生忍下,“小次郎,我不想杀你,你也不要在这里待下去了。母亲大人去了山形城,她很想你。” “……”听到义姬的名字,政道的表情毕竟有一丝动容。可他随即微微弯起了嘴角,牵动了脸颊上错综的伤疤,嚣张而崩溃一般的狂笑起来:“哈哈哈!母亲大人!你竟然跟我提母亲大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母亲大人!她是被你赶回山形城的!你还在这里装清高的装什么孝子!少爷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他的话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打断,政宗这一拳打得结实,他趔趄了几步方才停了下来,揉揉侧脸,哼声一笑,“被我说中痛处了吗?”他的笑音渐渐成了干咳一般的苦笑:“回去――回去见母亲大人……”说着说着,政道突然双手捂住了脸颊,“哈哈!我这幅样子!怎么回去见母亲大人!?大少爷,你说母亲大人见到我这幅鬼样子,是不是会被吓了一跳?会不会不认我这个儿子啦?” 月色暗淡,他的眼中满满的都是骤然袭来的绝望。 “不会的,母亲大人不会在意你变成什么样子。”他说着,也走近了几步,“小次郎,我们兄弟一场,这次我们各退一步,跟我回家吧。” “兄弟?”他这时方才回眸,凝视政宗片刻,却冷冷的重复着:“你跟我说兄弟?少爷,说这个词,你不配。而要我当你弟弟,我真是高攀不起啊。” 绯岚匆匆赶来,听到的却只有这最后一句。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在政道还是温柔儒雅的二公子的时候,眼神中的那寸寸无奈。 ------------ 二一零章 叶落归根 更新时间:2012-04-22 她虽然走得近了,却依旧躲在政宗身后,没有再上前。 绯岚还是难以理清事情变成这样,到底是这兄弟两个之中谁的错,甚至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还有没有重归于好的机会。 那如果真的没有的话,那到底是要放了他,还是杀了他? 政道的所行绝不是骗人耳目的小计俩,他所说的要复仇更不可能是说说算了的。放了他,总有一天他还会找上门来,将复仇的痛苦丢给二人一起品尝。 那如果杀了呢―― 政宗之前对于这个弟弟似乎一直都是不屑的,甚至在下毒过后就曾对自己说过“留他早晚是个祸害。”当时自己还不肯相信,可事到如今,现实再一次印证了残忍。 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三年前没有动手,是看在自己的情面上。可自己一时的仁慈,如今看来只会带来更大的不幸。 政道所说的一切轻蔑言辞都不过是想激怒他,好让他快些作出决定。可绯岚却想不出作最好的结局,到底是哪一方。 “小次郎,”迟疑了很久,他方才开口道:“我不想杀你,你自己也好自为之吧。” “和云绯岚在一起久了,你也学会了她的妇人之仁吗?”他冷笑道:“还是说,你只是在她面前,故意装出了一副假慈悲的嘴脸?”政道不断的讥讽着,“我用不着你的同情和可怜!我也不需要你那所谓兄弟的空话,快点杀了我吧!免得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再给你丢脸让你难堪!” 绯岚在他身后,想要扯扯他的衣角,本想让他不要太冲动,可还未等伸手,青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强压下怒火,并没有要行动的意思。“小次郎,你说够了没有。”他这方才开口说道:“我承认,我确实动过杀你的念头,可是那不过是一时盛怒的想法。小次郎,你何必又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做的绝的人,到底是我还是你?”政道狰狞着笑意,上前半步,却不由得让他伸出手来将身后的绯岚更加护住。政宗下意识的微微提起刀,却不想逼近的政道竟再次上前伸手抓住了影秀的刀刃,直指自己的喉间。 “政道你做什么!”二人都吓了一跳,绯岚不由得惊呼,抬眼望去只看着他手上已经被割得鲜血淋漓。 “你杀了我啊。”政道依旧不依不饶的握紧了刀刃刺向喉间,而政宗也用上了力气缓缓抽刀不许他的所为,这一下子,只能让他手上的伤口越割越深,血流不止。“你怕什么!?你在害怕什么!?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不敢是吗?你这个胆小鬼!”他依旧癫狂一般呵斥道:“伊达政宗!你还怕什么!杀了我啊!反正弑弟的骂名已经有云绯岚替你背!你还怕什么啊?”他笑得歇斯底里,脸上的伤疤也蜿蜒得可怖。 听到这里,政宗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动容,蹙紧了眉,却一句话都不说,依旧僵持着不许锋利的刀尖刺穿他的喉咙。 “你看清醒一点吧!你的弟弟……你那个听话的弟弟伊达政道已经在三年前被你企图下达斩杀的命令的时候,躲过你的追杀逃离黑川城的时候就已经就死了!现在!活在这里的、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只知道复仇的行尸走肉罢了!!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政道依旧呼喝着,企图握紧了刀刃,可这时政宗却先行将刀从他手中抽出,鲜血淋淋的洒了一地。 “小次郎,够了。”他打断了政道的话,只一扬刀,脸上却没了表情。“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殿下――”绯岚这才开口唤了他,却没有伸手去拦他,只是站在他身后,却闭上了眼睛。 这对于这对兄弟来说,莫过于最好的结局。可是为什么依旧要用死亡来结束一切。 阻止不了,也不该去阻止,既然这是他们已经决定好了,那自己这个外人自然是无权干涉―― 利刃入身,传来扑的一声闷响,政宗的长刀此时已穿透了他的胸口,殷红的血液刹那间染红了二人的衣衫。 “死,对于我来说……倒是一种解脱了。”政道轻轻地启了唇,颤抖着声音,却如此说道。 “小次郎,我不配做你的兄长。”政宗空出的手按住他的肩,环抱了他的身体,让他如此倒在自己的肩头。 政道尽了最后残存的气力,将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最后只附在他耳边,如同幼时那般的言语的轻轻地说着,“兄长……” “什么?”政宗听到了,连忙应了一声,“小次郎?你说什么?”声音越来越小,小到难以察觉,直至陡然消失。他侧过头去望,却只看见政道的头枕在自己肩上,已经闭上了眼睛。 没有了呼吸。 “小次郎――”政宗不由得周身一颤,望着弟弟的尸首许久,耳边却仅余刚才那轻轻的一声“兄长”。他最终依旧不知道政道要和他说什么。 或许本就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想此生最后一次叫他一声兄长罢了。 他到底还是杀了他。 自己亲手杀死了唯一的弟弟。 政宗弯身下来,将他的身体放在了地上,缓缓拔出刀刃,黏着的残血挂满了刀面,像极了斑斑驳驳的泪痕。 绯岚凝望他发怔的身影许久,也走了过去,伸手从身后抱住了他。“殿下――” 他的刀脱手坠地,发出清脆的响音,沾满鲜血的大手则抓住了绯岚的手腕。她不由得微微一僵,却没有躲,几次三番的启了唇,却不知道要说怎样的话去安慰他。 政道是痛苦的,那政宗不也一样吗。这场争斗之中,兄弟二人直到最后,依旧平摊了所有伤害。 “这是命……是他的命。”绯岚将脑袋贴在他的后背,自顾的说着。 “我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政宗突然开口,“我要带他回去,”他顿了顿,近乎梦呓的说着,“回米泽……” 出生之地,落叶归根。 没有盛大的仪式,可政道的骨灰总算回到了那出生的羽州故土。就这般带着童年最美好的记忆,安然沉睡下去吧。 ------------ 二一一章 世说纷纭 更新时间:2012-04-23 大阪城天守阁中,夜灯长燃不熄。 传令轻轻地扣着纸门,随即拉开门俯身一礼,“殿下,那位铁面大人――” “政道吗?他怎么了?”秀次坐在案前,随口应了句。 “……死了。” 只听得“啪嗒”一声,那俊俏青年手中的笔却脱了手,迟疑了片刻,方才开口,“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 “谁做的?”他追问道:“云御前呢?” 那传令伏地片刻,方才躲躲闪闪的答了句:“跑了”。 “是伊达带人来过了?”他拾起笔来,讪讪的补充了句,“真没瞧出伊达政宗做事还真是利落。”他说着说着,突然将手中的毛笔往地上一丢,空出手来将桌案上所有的卷宗尽数扫到了地上。 传令从未见到过关白殿下发这么大的火气、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只是抬眼小心翼翼的扫了他几眼,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 政宗啊政宗,你毁了我一枚我费尽三年时间培养出的棋子!你欠了我云绯岚这步妙招,费了我稳赢的一局好棋啊! 伊达政道毁就毁在他太过乖戾张狂――从没意识到如此记恨日夜想要复仇的兄长竟会是他的软肋啊―― 那青年望着一地凌乱,皱了皱细眉,最后竟在嘴角勾出一抹阴冷的笑。 好,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那也根本就没有退路了。 “你听着,立刻去京都,将小驹她们接到大阪。丰臣家撤出京都――” “是。”传令听罢,慌忙应了,这方才匆匆退出门外。 几日后,秀次的家眷随从等人撤出京都聚乐第,当夜,聚乐第燃起大火,大火三日不灭。当年金碧辉煌的奢华宫殿,如今只化作片片焦土。后世无人知晓这场大火到底是何人所纵,各家言论不一各执一词,甚至有人大胆的估计说是秀次亲自派人所纵,但都因无从考究而不了了之。 就在秀次散落一地的卷宗当中,便如此错过了一样不起眼、近乎琐事的公文。其实那只是一篇需要秀次过目的文书罢了,上面所写的则是一首钟铭文。 这篇钟铭文是为重建的京都方广寺所作,由于这一阵丰臣家的真正继承人鹤松本就年小体虚,这一阵更是顽疾缠身,于是应淀殿要求重建方广寺,为鹤松祈福以祝身体康健。可秀次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一篇小小的祝文竟会引来如此祸端。 就在方广寺落成当日,那钟铭文也就此公布,可就在家康命五山之僧解读钟铭文当中,其中就有一句写到“国家安康”“君臣丰乐”。此句前半段认为是将家康的名字分开来写,是诅咒德川家分崩离析;后半段的君臣丰乐是祈求丰臣家能万世繁荣。可事实上,秀次虽然位高关白,可真正的大权却或多或少已经倾向了德川一方,甚至天皇也开始动了封德川家康为征夷大将军的念头。家康也老早的准备好想要夺权,以此作为挑衅,竟要丰臣家谢罪,归还领地,转封到大和国等。 秀次听后颇为不屑,秀吉死后还没有几年的光景,德川就这么快想要夺权,肯定会有人忠于丰臣旧主,到时候谁胜谁败还说不准呢!毕竟嫡子鹤松就在自己手里,明说自己打拼也不过是为了秀吉的后人,占足了公理。 可就在秀次准备好要以鹤松为名讨伐德川的时候,淀城居所突然传来噩耗,说年幼的鹤松本就身体孱弱,患了风寒后竟是久病不愈命乎归西了。 此事传到大阪之时,秀次的身体也不由得微微一震。幼主的逝去,无论是对丰臣家还是丰臣秀次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还未等秀次趁着钟铭文之事指责家康的无理借由出兵,德川家康反倒是倒打一耙,说是秀次为了夺得丰臣家真正的大权,竟不惜杀死年幼的鹤松,稳固地位。 纵使是无稽之谈,可竟也占上了情理。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 政宗和云御前虽有近一年分居离婚,却很快又传出将她接回岩出山城的消息。当时究竟有没有离婚、现在算不算的上是重归于好暂且不说,至少能确定的是,云御前这番回归确有其事,实属不假。 传言政宗也考虑过这番云御前回归,要她升格做为正妻的想法。毕竟云御前出身羽州名门最上氏,门第高贵不说,同也随军征战,颇得人心。可犹疑再三后,最终却被她所拒绝。真正的原因,倒也是个未解之谜。 他无数次的问过绯岚这个问题,为什么非常强硬的说着不要当正妻。她则回答当正妻太麻烦,礼仪太繁琐,学都懒得学。 政宗笑了一声说了句没有女人不想当正房,明明有机会,为什么还要一直这么委屈着自己做个侧室呢?就连爱子也说过你受了这么多苦,就算是补偿一下也无可厚非。 她听了倒也满脸猥琐的勾起嘴角,嘿嘿一笑:如果我是你的正室,那你又没有想过的侧室们会怎么办呢? 政宗这时方才凝神的想了一阵,最终点了点头。好像懂了。 倒不是说绯岚怕后宫争宠,会将所有侧室尽数遣散,而是――这明目张胆的左拥右抱反而成了让他最头痛的问题了。 回到岩出山城后,她才好算安安稳稳的坐上了月子,身体经过调养,也恢复得差不多。毕竟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胆受人监视的生活,夜里也不必因恐惧而时常惊醒。再见小雾的时候,她已经比刚出生的时候漂亮了许多。这孩子刚刚一个月不到,偶尔逗着她玩的时候,却惊讶的发觉――这孩子虽然不大,但是绯岚的那一脸猥琐笑倒是被她早早的学会了! 甭找理由了,反正爹妈都是这德行,这孩子长大了估摸着也一定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 而后绯岚才听说政宗给孩子起的名字更是把她气得够呛,足足三天没见他!因为也总是听绯岚“儿子”“儿子”的叫,在出生之前政宗就已经想好要了名字要叫“五郎八”,可谁也没想到生下来会是个女孩子! 伊达五郎八姬。 这名字嘛,怪是怪了点,也着实爷们了点――可看在您是嫡长公主的份儿上,小雾你就从了吧! ------------ 二一二章 往事随风 更新时间:2012-04-23 这长公主其实不从也得从,因为当时好像不时兴自己给自己改名。老爹说叫啥那就得叫啥,谁让人家是一家之主呢。 就算是这样,可身为母亲,绯岚还依旧不满连连,就因为这事跟政宗发了好多次的牢骚,其后每每提起都要埋怨一番――看看人家的姑娘名字都是什么风花雪月、琴棋书画的,土虽然是土了点,但好歹知道是个女孩儿。瞧瞧自家闺女这个“五郎八”,明明怎么看都觉得是个汉纸吧! 虽然绯岚通常以纯爷们儿自居,可万万不想让自家闺女也走上这条不归路哟! 其实怀孩子这事儿,生男生女哪有准呢?绯岚虽然期望是个儿子,可生出来的毕竟也是个小姑娘,政宗本以为绯岚是来自几百年后,既然那么厉害没准随身附带个b超能查的出来男女,说是儿子真的就是儿子呢?那边家谱都登好了,结果抱来一看是个小公主。而后又听说出现了伏击,又慌慌张张的带人跑去救孩儿她娘去了,这一路跑下来早就忘了该给孩子改个名的事儿。 所以说这事这怨得了谁嘛!总受她埋怨,政宗还有些委屈呢! 在她刚刚回到岩出山城的时候,得知小雾,咳,不,是五郎八姬平安回归的消息,稍微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提起过夕子和阿梅怎么样了。 政宗回答说因为当时得到消息立刻出发了,所以暂时还不清楚,但应当是平安的。迟迟一个月,二人却都没有出现过。坐满了月子,这才总算被允许出了门,急匆匆的跑去自家宅中,却见家里所有的器具都已经落上了一层薄灰,依旧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那么就是说,夕子不在这里。 她没有回来―― 绯岚猛然一怔,回想日追杀凶险――难不成她们二人真的…… 太阳穴中的血管一阵抽搐,头疼得身体微微轻颤,赶忙扶住了门框,挣扎着没有倒下。 夕子―― 绯岚企图呼唤着她的名字,却意外的梗在了喉中,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而就在这时,她却感觉身后一阵凉风袭来,那落地之声,轻得近乎不可闻。 回过头去,望着面前单膝跪着的忍者,赫然入目的,却是那血红的绑腿。 红胫巾。 回来的果然是阿梅――夕子她恐怕真的已经……不在了。 她的头越发的痛了,脚下一个趔趄便要倒下去,那忍者见了,慌忙一个箭步冲上来接住了她。“云绯岚,真没出息。”那忍者毫不客气的开口,“弱不禁风的样子可真难看,一点都不适合你。要占老娘的便宜我看你还是换个方法的好。” 绯岚一把搂紧了面前的女忍者,这个声音她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是夕子!面前的这个红胫巾竟然是夕子! “你不会是要哭吧。”她依旧是讽刺着,却伸出手来揉了揉绯岚的脑袋,“我还没死呢,哭我做什么。” “我就知道夕子你不会死的!”用力的抱紧不管对方怎么挣扎都不松手,夕子见她这副样子,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谁都没说我死了对吧?你能不能不要乱猜呀。”她伸手轻轻地拍了拍绯岚的后背。 “那你为什么这么久没有见我,而且家里――”绯岚下意识的朝屋子里面指了指,“家里都成了这个样子,我真的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她顿了顿,“难不成是受伤了吗?” “放心,已经痊愈了。”她答道:“伤了几根肋骨,好在只断了三根。” “真是抱歉,拖累你受伤了,”她按住夕子的肩膀,轻轻将夕子脸上的遮面摘了下来。“不过看见你现在没已经事真是太好了!”说着,嘴角一挑―― 第无数次突然被亲,夕子已经近乎习惯了她对自己的这个莫名其妙的打招呼方式,微微一怔之后,竟没有躲开,也没有伸手抽丫一大嘴巴。 绯岚震惊了。 是的,她反倒希望夕子打她一巴掌,因为现在这样一副淡然微笑的夕子实在是太可怕了。“你……你不打我?” “不,当然不。”她缓缓地摇摇头,“绯岚,认识了你这么久,我觉得我也跟你学了不少,至于这种事情的处理方式――果然是不能以暴制暴呢。” “那……那你想怎样……” “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夕子也学着绯岚的样子将嘴角一挑,笑眯了那双吊眼,凑上去竟也回亲了绯岚一口。 “啊啊啊!!夕子你学坏了学坏了!”震惊扎毛的反而是一开始就将流氓行径进行到底的绯岚君!却见她慌忙退后两步,大惊失色道:“谁……谁教你的!” 夕微笑的表情稍稍一僵,最终近乎不可察的弯了弯嘴角,“阿梅教的。” “……我就说你自己一个人才想不出这种办法!”绯岚顺势坐在了地上,懊恼的说着,“我倒是瞧得出来阿梅这人还真是深藏不漏,什么都会,脑子好用真是招人羡慕呢。”说罢,顺口问了句:“说起来,阿梅她怎么样了?” 她迟疑了半刻,方才轻轻的开口道:“她……死了。” 绯岚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抬起头呆呆的望着她,“她死了?” 面前的忍者点了点头,“对,那天出来的时候,先是她抱着公主逃跑,我在身边跟从,光顾着击退后方的追兵。可没想到身侧的树林也有埋伏。闪躲不及阿梅被一支箭射穿了脚踝,没法再跑了。所以我才带小公主回去。”她垂下眼,顿了顿,继而道:“我也受了伤,回到岩出山城就晕了过去,等伤好一些的时候便回去找她了。” “找到了?” “……”夕子没有回答,将眉轻轻一蹙,只是道了句,“你不要再问了。” 阿梅对于绯岚来说,不过可以定义为一个性行耿直而能力出众的忍者,或许连熟人都算不上。可在夕子眼中,却是少有的挚友,从一开始入队到后来的除名,从得知身份从自己身边叛逃到安然回归,想必在绯岚看不见的地方,她身边一直有阿梅陪伴着吧。 “你不用道歉。”她看着绯岚,将遮面重新戴好,一刹那间,身上竟然也有当年安部梅的影子,“只要能为主家尽忠,忍者是不会在乎这些的。”她呢喃道。 ------------ 二一三章 承载回忆 更新时间:2012-04-24 后世说起伊达家忍者的时候,便是有名的黑胫巾。而作为女忍队的红胫巾,则作为黑胫巾的分支出现。 黑胫巾的首领和指挥官为安部对马,统领红胫巾的,则是他的女儿。 可惜的是没有什么具体的资料记载这位女忍的首领究竟叫什么名字。或许她的名字叫梅,也可能是叫夕。 ―――― 绯岚望着她许久,方才点了点头。“但至少让我说句谢谢。” 那女忍者一听,似乎是笑了声,“你当时可是说好的,说把我当姐妹看待,怎么现在却变得这么生疏了?”她顿了顿,“不过很可惜,我不能再一直陪在你身边了。” “你要去接替她的位置,我能理解。”绯岚说。 “不。”夕子却给出了相反的答案,“她一直都说要我返回红胫巾,可是我都没有答应,一部分的原因确实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很放心不下你。”她微微叹了口气,继而说道:“师傅是三成内应的事,我一早就知道,但我还是听从师傅的安排站在了你这一边。而师傅走后,我更不忍心丢下你孤零零的一个人。直到你出嫁,我想着‘总算摆脱这个大麻烦了!’可还是见你处处闯祸,依旧让人操心。” “我太依赖你和殿下了。”绯岚点点头,“如果没有你和殿下,我不知道我的生活会糟糕成什么样子。” “不一定会很糟糕,但一定会和现在截然不同。”她说着,仿佛真的在做最后的诀别。“我去红胫巾之后,我们可能很少会有机会再见面了。不过你现在都有了孩子,当了娘亲,以前那些疯疯张张的习性就减一减吧。”夕子说着,一如平常的语调:“不管以后你会不会再以殿下的家臣出战,总之要自己小心一点。我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了,可千万别再弄出一身伤来。” “嗯。”绯岚这才意识到,虽然自己还长夕子一岁,但因为自己的不成熟,看来也给她添了不少的麻烦,“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你虽然去了红胫巾,又不是再也见不到面了,干嘛说得这么伤感。” 夕子笑笑不答,“回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嗯。”她应着,“你公事要紧,就先走吧,我在屋子里再收拾收拾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说着,轻轻地挥了挥手,“再见啦……阿梅。” 那女忍者听了一愣,却很快点了点头,跪地行了一礼,随即消失在树端。 绯岚也听得明白了,夕子并不是想接替阿梅的任务,也不是为了帮故去的阿梅暂时打理红胫巾。 而是要成为阿梅。 守护自己本来是她一个人的工作,现在阿梅却因此而丧命,她心中的愧疚或许绯岚并不能理解,却读得懂。所以要将自己变成她,作为她的另一种延续生存下去。 绯岚无权评判夕子所做的决定到底是好是坏,既然这是她选择的路,那就坚持着走下去吧,不管如何艰险痛苦都要走下去。 就像自己一样。 进了屋子,在落满灰尘的空屋中伫立良久。在院落里走上一圈,没有错过任何一个角落。 关上了门,留下空屋一所。 谁还记得这里曾有飞鸢加藤停留;谁还回忆宗时一起嬉戏哈哈的闹剧;谁还能想起成实曾经背她归回;谁还记得在伙房为阿初做的最后一顿很咸的饺子。 回忆太多了,无论如何都承载不尽。 转身回了本丸天守――这才是她现在的家。 数日后,有传言说当年毒蜘蛛的遗孀,天童家的夕子姑娘安然辞世。没有人过多的追问到底患的是什么病,甚至有人已经开始疑问:谁是毒蜘蛛? 时间自然会消磨一切,也会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 丰臣秀次早就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熟知历史,所以也在关原之战前后便开始着手准备。现在纵使开战,德川家康也不可能达到预期所谓的“措手不及”的效果。 只是没有想到,历史上所谓的大阪之阵竟会来的这么快,本该在庆长年间的战役在天正末尾就即将打响。 若说和历史上的相似之处,可能就只有所雇用召集的武士尽数都是浪人了吧。 他冷笑一声,倒是起身走到了窗前,望着窗外渐渐飘落的秋叶,伫立许久。方听传令上报道:“殿下,真田大人请见。” “让他进来。”说着,转回了身,只是立在窗口静静地等待着。片刻过后,且听传报一声,那人匆匆而入,进门便跪拜下身子,行了一礼。 真田信繁和政宗同龄,算算也比秀次大不了多少。那青年低头看看信繁,也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声,“起来说话”便依旧倚在窗口,只将视线落在他身上。“信繁此番前来,是不是也是为了筑城的事?” “是。”他点头道:“殿下,在下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过,我们大阪城的西面是濑户内海,北面是天满川、淀川,东面则是大和川的支流,地形复杂,提供了一定的防御力。相比之下,大阪城南则多数是宽阔的平地,防御力较弱。所以我觉得应该在南面建造一座出城。”他顿了顿,“虽然我知道可能后藤(基次)大人已经向您提出过建城的请求,可是我觉得我可以将这座出城建的更完备。” 秀次笑了笑,“可是后藤已经先你一步向我提出请求,这样怕是不好吧。” “请殿下务必相信在下!”“ “我自然是相信的。”秀次点点头弯了那双俊秀的杏仁眼,“大阪城中的风言风语我也有听说过,说是你所以要在南面城外防守,乃是为了方便与其兄信之联络,把德川大军引入城来,可是我不信你会做出叛离主家的事情。”他顿了顿,方才道:“不如这样,我一会也叫后藤来一趟,一起商讨一下筑城的事宜,你觉得如何?” 信繁听了,也点头称是。而后后藤赶来,显然也听闻了关于信繁的谣言,最后干脆主动辞退,将任务转让给了信繁以表绝对信任。 这座出城,便是鼎鼎有名的真田丸。 ------------ 二一四章 乱世尘埃 更新时间:2012-04-24 虽说是兵贵神速,可在战前,德川家康就早早意识到了秀次已经有所准备,所以未必单凭突袭就能打得赢。所以自己也不急着纠集兵将,反而先囤积粮草,蓄积实力。 而丰臣一方,虽然太阁余威仍在,秀次作为关白依旧还有着一些威信,可纵使发出了檄文,各家大名也无一人响应。 秀次最终依旧只能依赖用金钱招募而来、在关原之战诸家大名格局变动后所形成大量的浪人众。将赌注全都压历史上那“日本第一兵”真田信繁的身上,除此之外,也仅仅有一个后藤基次。 真田丸的建设完成,收买到的浪人军团编排成丰臣军,数目竟也绝不在少数。 就算真的打起来,也不一定很快就现出败绩。就算战争拖得久了,丰臣秀吉留下的巨额财富也足够和德川抗衡。 这个世界上,没有用钱买不来的东西。无论是穿越前后秀次,都将这句话奉为真理。 已经站到了这个位置,那这场仗不得不打。无论他所面临的是胜是败,能否摆脱自己这副身体未来的厄运循环。 —————— 得知家康要求各大名出兵的消息后,身为德川的盟友、甚至说攀上亲家的伊达家自然也不免要筹集军备挑兵选将的准备一番。 战前,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这场仗会很轻易的取下大阪城,除了云御前。 绯岚在知道了即将出兵的消息后,只是静静地发着呆,直到肩膀上突然一重,她这才转过头去,微微扬起嘴角缓缓笑道:“殿下,怎么了,快要出兵了,应当有许多事情要忙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没有走,反而坐在了绯岚身边,说道:“既然你是从未来来的,那么肯定是知道这场仗是胜是败啰?干嘛还在发呆,难道我们会输吗?” 她听后却没有急着回答,反倒是垂下眼来再次沉思片刻。“大阪之阵,虽然我不熟悉历史,但是这场战役也算是有名。”她喃喃的答道:“只是我不知道我们这些穿越者究竟会不会改变什么,所以我恐怕不能告诉你什么才是结局,”她顿了顿,犹豫着措辞,“因为我看不见未来。” “说的也对,毕竟你说过,秀次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许真的会有什么异样的变数。”他干脆伸出手臂来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上次关原对战的是三成,但这次……秀次他已经对你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你没必要再顾及什么所谓的友谊了。” 绯岚顺从的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或许吧。” “别这么不高兴嘛。”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揉着她的头发,“绯岚,打完这场仗,天下也许就会平定了,到时候——”他突然顿住了,迟迟没有后话。 “到时候怎样?”绯岚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那之后的半句,方才抬起头望着他的侧脸。那男人眼中的神采带着点点惹人意外的哀伤和爱怜。 对上视线的一刻,政宗又是微微一愣,随即弯了那漂亮的桃花眼,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没有什么,我们到时候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必征战争斗了。”当时医匠对他所说的话再次闯入脑海,无数次的想要开口,却都无法亲口告诉她真相。 这件事,果然还是瞒着她比较好。已经瞒了三年,那就不如这么一直将这个秘密隐藏起来,就当自己也从未听说过。 “殿下,对不起。”她将头埋在政宗怀里,突然意外的道了句歉,“我本来说好要为你打拼天下,可如今看来,天下还是将要归了德川——” “千万别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傻话了。”政宗笑道:“你能陪在我身边征战,已经算得上是奇妙的机缘了——不过说起来,这场战役你一定会很想参加。” 她隐约的觉得今天的政宗很反常,本来突然地发呆就颇有些奇怪,现在竟然主动地问她要不要一起随军征战了?以前还得撒泼打滚一番的,没想到现在竟然格外的主动嘛!绯岚张嘴刚想一口答应下来,但好像又非常受虐妄想似的觉得兴许有诈。 哎呀!这亲老公能把你卖了不成!? 绯岚依旧是没有转过来受虐的弯儿,只是话锋一转,“可是我走了——闺女她怎么办……” “有乳娘和爱子,你这时候操的什么心。”政宗微微将眉一蹙,“之前也没瞧出来你这当娘的多上心,这时候突然才想起来自己有个闺女是不是?”他故意揶揄了句,“想找理由到处都是,你就直接说你不想去不就完了?不去就不去,你答应我好好在岩出山城呆着不许——” “……我去去去!!谁说不去了!”绯岚一听也没敢再怠慢,慌忙答应着。 是,这个时候要再不答应,政宗可就真的不带她去了。 绯岚一直以政宗的家臣自居,直到嫁进了门也依旧没有忘记过,妻子和家臣之中,反倒依旧是偏向家臣的一侧。或许这真的是平定乱世的最后一役,她若是不参与也会可惜—— 说实话。 好,那我们还是让他说实话。 云绯岚我真是怕了你动不动就消失啊!跑来跑去的也还好你至少也稍稍认一点路好不好!主要是尼玛你还是个路痴啊!在林子里辨认方向也不是要你辨认地图上的,什么叫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啊!遇到一个岔路口你好好找个人问路行不行行不行啊!扔个毛的小树枝啊!毛的神灵指引啊!这么复古的手段亏你还是几百年后穿越过来的你丢不丢人啊喂!好意思说我们是土鳖古代人吗你明明更土鳖吧!还有上次在军营劫营都能被劫走,我真是怕了你了啊!三成死了景翳走了谁知道你还有多少人惦记着啊!你这厮太不让老子放心啊!不把你拎在手边实在是怕你莫名其妙的神隐啊!云绯岚你家殿下我都快变成你的保姆了你还没意识到嘛喂! 以上,是伊达政宗大人真实的内心想法。 ------------ 二一五章 所谓大义 更新时间:2012-04-25 就在秋天即将过去的时候,参战的各路大名也带兵齐聚江户,等待接受家康的调遣。而绯岚也是第一次来到这未来的幕府所在、既是这几百年前的东京。 居住的藩所依旧是大同小异,瞧着估摸着马上就要建立幕府,家康早就将一切都打点完毕,就等着大阪之阵后凯旋归来,奏请天皇赐予征夷大将军的封号了。 估摸着她也算是第一位被带来藩所的女子,自己闲着无趣,又怕再出去闲逛走丢了更是麻烦,最终便只能在藩所前后左右的绕上几圈,权当散步。 而就在绯岚走来走去闲得发慌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轻呼,“云――”那声音显然是有一阵迟疑,可最后还是听脚步声渐渐加紧行来,“云御前?” 绯岚觉得这声音倒是有几分熟悉,回头望去,却见那人着了深灰色便服款款而来,嘴角却依旧扬着那熟悉的温柔笑意,“这下子从云公主变成了云御前了,”兼续走得近了方才笑眯了眼睛,上下打量她一番,“看起来也成熟稳重了不少。” “直江大哥真是好久不见啦。”她依旧是嘻嘻的微笑伸手打着招呼。 云绯岚这一开口又是原形毕露,好在兼续也早就熟习了这厮的本性,也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道了句,“刚才那句真是夸早了。”作为半是溺宠的揶揄。 她只得用笑掩过尴尬,颇有些难堪似的说:“直江大哥,您还不许我痛痛快快的打个招呼啦?” “当然许。”兼续似乎拿她没辙,只得带些无奈一般的回答。“不过说起来,这次好了,我们这场仗终于可以并肩作战、不用做敌人了。” 上一场仗,当然是指关原。当时伊达最上联军和上杉家的战斗也着实辛苦,立场不同、对战一方,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说的也是,”绯岚应着,随口问了句,“庆次大叔呢?没一起来吗?” “庆次啊――”兼续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倒是没有来,毕竟……丰臣家是秀吉留下来的,他舍不得破坏吧。”他补充道:“他那个人啊,随性的很,管教不住的。” “这我倒是瞧出来了!”绯岚好算是找对了话题,补了句,“可是辛苦直江大哥你了!” “辛苦倒是说不上,就是有些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说着,还不免憋不住的轻笑出声,“不会也是因为迷路撞见了吧?” “……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让兼续喷血的是,绯岚同志竟然真的默认了。 和三成是迷路认识的和信繁是迷路认识的和统虎也是迷路认识的就连和庆次大叔都是迷路认识的!……所以想要邂逅的话,少年啊,去大胆的迷路吧! 真是一点都不好笑的操蛋笑话。 兼续估摸着这厮口中就说不出几句靠谱的话来,也只是笑了笑,倒没生气。“说起来,三成也走了一年了呢。” 身为三成的友人,他不自觉的提起了这个名字,而此时的绯岚听闻过后,也变得格外的淡然了,自从三成死后,再放不下的也要放、再松不开的也要松,经历了生死诀别后,她也似乎也真的成长了许多,如今想起那个人,虽然心中依旧会隐隐抽疼,可这一年的光景,也让绯岚再也无暇顾及悼念之类的琐事。“是啊。”她答道:“想想确实是很久了。”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的关原合战,关白秀次如果真的帮了三成,现在丰臣家也不至于落到这幅田地。”兼续颇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 “那么直江大哥的意思是说,三成如果活着的话,也会帮秀次打现在这场仗吗?” “应该会吧。”他如此答道。 他这话一出,却不由得让绯岚将眉一皱,心中暗想:兼续是个聪明人,他如果知道秀次杀了丰臣秀吉,那就应该知道三成一定会记恨秀次,又怎么可能为他而战? 三成终究是将这个秘密埋入了坟墓,除此之外知道这个秘密的也只有自己了。 “怎么了?”兼续查出了她脸上的变化,连忙追问道。 “不,没什么。”她摆摆手回绝道:“我只在想,关白丰臣一氏,现在举兵征战,竟无一家大名跟从,未免有些可悲了。” 那青年却摇摇头,“这绝不是没有原因的,关原合战前,我和三成都认定了秀次会出兵,可他竟将所有的罪责都压给了淀殿。现在又想来举兵征讨?谁又会想变成第二个石田三成?”他哼笑了一声,喃喃道:“更重要的是,我所追求的大义,现在已经不再丰臣一侧了。” 什么又是所谓的大义?上次之战那一封直江状扬扬洒洒的檄文,纵使故意激怒德川也要保主家的威严和气节,而如今战败后当年的上杉家削地减封,他这个做家臣的,不知有没有愧疚过当时直江状的莽撞。 不过现在看看来,对主家有利的,这才是所谓的大义啊,除此之外,不过是一场空话。 他是这样,自己也是一样。 别过了直江大哥,她径自回了藩所的屋中静坐。 这次要出兵大阪,对手则是秀次了。就算之前做出那样的事来,可毕竟当时朋友一场―― 想到这里,却突然忆起在大阪遇见的信繁兄。 每一次战争,怕是都要面对这样的状况吧。各自利益所趋,总不能事事都由着她云绯岚自己的意愿来。 不到半月后,大阪之阵打响,她跟从政宗兵赴战地。 当时就因为云御前的事情,伊达家受到德川的恩泽应当不小,又攀上了亲家,自然要大大出力。出征将士足有一万,这样的数量,在出兵的德川家外样大名之中,仅次于加贺前田家。 和绯岚预想的相似,秀次的准备着实充足,而兵法谋略也并不差,德川方只能靠人数取胜,用两个月的时间方才一点一点的将秀次逼入包围往当中,但也是十足的损失惨重。 明明已经快要接近了大阪城,可几次三番的都碰上了阻击,只得迁兵停驻。德川军在大和口受到迎击,而后引起战役,史称道明寺之战。 ------------ 二一六章 生死存亡 更新时间:2012-04-25 伊达军本在小松山下待命,得到行军之令,也即刻指挥部众跟着松平忠明从东面登上。 身为伊达军的主帅,政宗在阵中督战,而绯岚自然跟从在他身边,行了一阵,就听阵前枪声阵阵,意识到了战役已经打响。 而后得知对手是接替后藤赶来的信繁兄的时候,她便不免有些心焦,几次的企图策马而去,却无数次的被政宗拽住了马缰。“干嘛去?” “去看看……去看看前方怎样了。” “不许去,等传令就行。” “你看传令都这么久没回来了,我替您看看去!” 一脸猥琐笑的说着好话,可他依旧是拒绝,“不许。” “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绯岚有些急了,“那您带我来是当吉祥物的嘛?” 意外的是,他当真义正词严的回答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更是怕你跑丢了。”他顿了顿,“对方可是丰臣秀次,可不及当年的三成,万一被抓了,绝对不可能主动放你回来,你忘了之前的事了么?” 她听了,最终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说了句“好吧。” 战斗持续了数个小时,前方骑铁队由远藤带领和真田军交锋,对方也用铁炮还击,双方维持攻势许久,丰臣军才缓缓开始后撤。后来真田军回到藤井寺村与毛利军合流,虽然德川军有追击,但双方没有再度交锋。终在下午时分,丰臣军开始陆续撤退至大坂城,由真田队负责殿后。 伊达军直面真田队的锋芒,松平等人也提出了追击的主张,可政宗却迟迟没有行动,反而要传令告知对方说“本队从早上开始交战,部队出现疲劳。”而不打算追击。 绯岚听到这种下令,却暗暗之中松了口气,心想若是硬碰硬,无论是信繁兄还是殿下都是两败俱伤,着实不想见到。可这口气还没松完,却听不远处有数百士兵高声呼喝挑衅:“关东雄兵百万,竟无好汉一人!” 这种嚣张的挑衅,不消多说也知道是谁带人喊出的。伊达近万的将士,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人家撤兵,就连一枪都未发,这听起来倒是着实有些新鲜。但这样的鄙视未免有些过了火。绯岚听了不由得微微皱了眉,心中自有不快,策马就要上前,可还没等腾霜跑了几步,缰绳又被政宗扯了住。 “殿下,您看看他都说了这种话!明明就是指着我们的鼻子骂了!您怎么还听得下去!”就算是信繁兄,也不能任之如此的侮辱吧! “那你想怎样?追上去吗?”政宗却弯唇一笑,“刚才那一战打得辛苦,追上去又不免是一场恶战,何必呢?反正都已经打了这么久的仗,你又在我身边,也不着急回去嘛。所以说还不如蓄积实力把以后的仗打得漂亮一些。再说,你能确定他不会布下埋伏吗?” “就算是这样!可也不能任他们这么骂呀!”绯岚颇有些气不过,“殿下,这说出去都会让人笑话的!” 政宗又笑了,笑弯了那漂亮的桃花眼,嘴角一挑,那抹痞气又回到了眉宇间。“什么?你是说我们被骂了?”他故意发出惊讶的问话,“绯岚你说说看,刚才真田队都喊了什么?” “关东雄兵百万――” “停!就是这里。”他阻止了后面的言辞,摇摇手指,倒是如同她的爱好一般抠起了字眼儿,“关东雄兵,关东哎。”他见她依旧云里雾里的样子,不由得无奈的伸出手来弹了弹她的额头,“小笨蛋,我们是来自东北陆奥,哪里是‘关东’嘛。” “哎!?这样解释都可以?”绯岚捂着生疼的额头,一脸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 “所以就说你笨嘛。”那青年依旧是笑,伸手帮着绯岚揉了揉刚才弹到的部位。“还疼吗?我没下多少力气,别装啦。” 真没想到,政宗也是个咬文嚼字强词夺理的高手! 绯岚以前真是低估这个二货了!! 说来说去竟也在理,东北陆奥好像怎么也和关东挂不上边儿,想想也就罢了吧。自己又不输房子不输地,隔岸观火的听几声骂―― 其实这对二货挺阿q的。 战事渐渐进入胶着,初春时节,包围网已经逐渐形成,大阪城落为孤城,丰臣军已是困兽之斗。 本以为轻易的战斗却很快又遇到了阻碍,大阪城周围几乎都是由内海所包围,而为一防守薄弱的南方,又生生的嵌上了一座真田丸。这座堡垒占据了险要的地形,再加之勇将守卫,着实久攻不下,让主将德川家康的火气也不由得大了几分。 这场仗从冬天开始打,可因为对方准备也十分充足,竟硬生生的拖了三、四个月,已经近乎有小半年!这么长的战争无论是对哪一方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对于德川是一种心理的压迫,而对于丰臣来说,则是军粮即将告罄的代价。 在真田丸已经又拖了大半个月,依旧没有攻下,德川也终于在此时从海上进行包围,对大阪城进行炮击。在大炮的压迫下,希望用谈判来终止这场战争。 ―――――― 已经足足五天了。 在炮声中惊醒,枕着炮声入睡。 驹姬已经怀有了身孕,这样日夜不断地炮鸣,摇摇欲坠的屋舍依旧让她夜不能寐,整天只能浸在恐惧之中。秀次只能无数次的揽着她的身体,怀中的人儿轻轻颤抖,不只是因为惧怕还是屋舍摇晃的牵连。 家康送信进来,已经不止一次了。开出的条件也一次比一次的诱惑。不过秀次很清楚,若是当真开了城,那所有的条件也不过是一张废纸,绝不可能兑现。 妻妾们也开始哀求希望他能同意屈服,答应家康的条件,可唯有驹姬在此时却只是听着炮声,颤抖着身体,却只道一句:“我听从殿下的。” 一鼓作气,才能有赢的可能!原本的大阪冬夏两阵现在也因为自己的坚持而拖得只剩下一个笼统而模糊的大阪之阵,他只是想知道,如果不放弃,他究竟可以走得多远。 远到是不是真的可以违抗历史的脚步。 大阪城中的屯粮越来越少了,再这样下去只能是坐以待毙,活活被困死在城中。 他找来了手下的还有气力征战的家臣,终于决定开城迎击。 生死胜负,只看这最后一仗了! ------------ 二一七章 大阪之阵 更新时间:2012-04-26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当夜的大阪城一处屋内,依旧燃着烛火,伴随着大炮的轰鸣之声,成为了异样的不夜城。 那青年面前是张铺开的地图,他凝神看了许久,却将眉皱了一皱,颇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 夜深了,炮声也渐渐趋于平息,他这方才轻声开口唤了声。“雾隐。” “是,殿下。”门外隐约有声音传来。青年忍者跪在纸门外的地上,低低的回应道,月色清冷,遮面下看不清容貌,仅有那双眸子闪着星星的寒光。 “你即刻出城,潜入德川军打探消息,将德川身边的防卫摸透,天亮之前必须回来禀告给我。”他吩咐着,却补充了一句,“天亮之前,不管有没有得到消息都给我回来。” “是。”那忍者应了,随即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信繁望了望摇曳的烛火,将其吹熄,抬眼去看窗外浓黑的夜色。久久注目,直到东方微微泛起了灰红的亮光。 他心中不由得一沉,剑眉紧紧地拧在一起。 信繁在这时已经意识到,雾隐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 天刚刚亮起,却见大阪城四周浓烟阵阵,众人一开始都以为是因为炮击,大阪城町内燃起大火,而此时,因为烟雾太大看不清楚,包围大阪的铁炮也就没有继续开火。 空气中的焦味越来越浓重,黑烟也久久不散,视野迷蒙不清。而就在这时,从浓烟当中竟出现了一队又一队的武士,从北向南朝家康所处的主阵压来。 而在这时,德川联军才意识,到除了南方松屋町口、古町口、八丁目口、平野口四处之外,周围所有的桥梁已经尽数烧毁,道路彻底垮塌,大阪城如今彻底成为孤城,丰臣秀次此时孤注一掷,将近乎所有的兵力都压在了南边的战场,以真田丸作为据点向南直击家康主阵。 就算不一定能成功突围,也要拼个玉石俱焚! 联军布阵较为分散,呈围攻之状,却万万没想到丰臣家会出此突围之策。要知道,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放弃了大阪城,难说能赢与否,但就算当真杀了德川家康,那也不一定算得上是真正的胜利。 而这已经是秀次能想出最后的办法了。 布兵分散,先头的藤堂、松平、前田部慌忙迎击,但却因事出突然很快现出败绩,主阵德川部慌忙后撤,连连拍传令将包围大阪城的守军全都调集于此。 可就算这样,行军也需要时间。伊达军作为抵挡松屋町口涌来的丰臣军的部队,也只能且战且退,在这个兵力相差不小的时候,碰硬总不是什么良策。 纵使伊达一万精兵,也肯定抵不住那约三万的丰臣军。政宗望着远来的军队,微微皱眉,在给传令下达全军后撤的命令时候,却下意识的看了看身边的绯岚。“怎么了?怎么不跟着一起走?” “你不也没走么?我跟你一起走。” “不行,我还要主持殿后的部队,主将都逃了那成什么体统,你放心,我本部也还留些人,等到撤得差不多了我就马上去追你。”他顿了顿,“对了,绯岚,你就去家康大人那边,再怎么说那里战局更偏后,护卫也比这里严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一听,看看不远处已经展开厮杀的兵将,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急切的说道:“殿下!你当我怕死吗?你当我第一次上战场不成!?” “现在不知道从松屋町口来的敌军到底有多少,”他依旧远眺着,蹙紧的眉迟迟没有松开,却没有瞧她,只是命令道:“绯岚,我说要你去守卫家康殿下,你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 “要走一起走,你一个人在这里逞什么英雄!”她伸手拽住了他的马缰,“现在敌军已经来了,大部队撤离得差不多,也该是你主将撤退的时候了。” 政宗见她执拗,着实无奈,但见部署已经完备,也便拨转马头,“我们走吧。”他说着,还不忘将另一根系在腾霜身上的长缰绳攥在自己手里――怕她乱跑,又怕这路痴找不到方向,干脆就用这缰绳系了,带着她朝后撤退。 可跑着跑着,绯岚却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和政宗这明明已经是跑离了军队之间,这又是要跑到哪去?“殿下――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错,”他没回头,帽兜上的三日月徽记闪烁着太阳的光辉。“跟着我走就对了。” “……殿下,我不去家康大人那儿!我不去!”她单手持缰,企图拔出短刀割断缰绳,却不想政宗已经缓下了速度来到了她身边,长刀一挑,绯岚手上的胁差已经被震飞了出去,身体晃了几晃,差点栽下马去,政宗这时已经扯住她的衣袖,扣住手腕帮她稳住平衡。 “你现在的样子,这也算是能去打仗吗?”他将眉一皱,似是不悦,“你还是乖乖听我的话,别再给我添麻烦了。” 添麻烦…… 她的身体微微一怔,扭过头去望着他的侧脸,半面眼罩遮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她看不清楚这句话到底真的是埋怨还是只是逗她玩、开她的玩笑。 垂下头,捏紧了手中的缰绳,直到指甲刺痛了掌心。 殿下,拜托请别嫌弃我,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呐。 可是她却只是咬了下唇,迟迟没有将这句话脱出口来。“那就……听殿下的安排。”她终于是呢喃的答道,跟从他来到家康本队的军中。 政宗说明了来意,却只说是带她云御前来家康左右作为侍从,加强家康身边的防守。 其实任何人都明白,就连绯岚自己也很清楚,他不过是想要为她谋求一个更安全的角落,逃避这场即将到来的残酷战争。 忍住了追随他脚步一起离去,只得跪在家康面前,垂首应着无关的话语。“妾身云姬,能来作为家康殿下的守卫,真是无上荣幸。”说着违心的词汇,那狩衣女子受令起身,侧目望去,可早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 二一八章 本阵绝杀 更新时间:2012-04-26 大战之前,几乎所有人都不会猜想得到战况会是这个样子。 在抱着必死决心的丰臣军面前,无论是气势还是谋划,似乎都短了半截儿。德川军的战况异常混乱,就算是所有兵将都已经回调完毕投入了战斗,可似乎依旧压制不住丰臣军的士气。 信繁队势如破竹,已然冲杀入家康本阵。 而此时,德川家康身边的守卫,就算算上绯岚,也不过十人。 那女子双手持刀,已经近乎战得疲惫不堪,身上血迹斑斑,说不上到底是谁的血液,和汗水黏在一起。刀刃一转,闪出耀目的红光。 守护家康的侍卫一个又一个的倒落在地上,而不远处的真田队那赤甲武士,却源源不断的涌了上来,似乎怎么也没个完。 剩下的几人只能围成一个圈,将家康护在中间,可是就在不知不觉间,那个圈却越来越小。 且战且退。 慌乱之中,有人去为家康牵马,准备逃离已经被真田军攻陷的本阵,可此时,听一阵马蹄传来,来人身着血红甲胄,真田队纷纷让路,那身影竟像极了信繁兄! 说着,那方军中就开始高喝信繁之名,士气瞬间大振! 绯岚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顾也不顾,提刀上前挥起劈砍。那人架住她那利刃的瞬间,拉近了距离,她也清楚的瞧见了那人的眉目―― 熟悉。 非常熟悉的面容。 可他不是信繁! 时隔几年,面容虽然已经略有变化,可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眸,她却怎么也难以忘记!“……穴山?” 穴山小助听到她开口说出他的真名,不由得微微一愣,“你这女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说着,这才仔细瞧她,面色稍稍有变,“你是当年的……云子!” “不错。”绯岚答着,刀刃相撞,迸溅出冰冷的火花,“这个信繁兄果然是影武者假扮的!” “你应该庆幸我不是真正的信繁殿下。”他依旧是冷冷的,手上微微用力,刀刃已经近了她的面门,绯岚手上使不上力,只得侧身躲开这一轮进攻,吁吁的喘着粗气,却再次提刀上前。 “惦念旧情,我可以饶你不死,你快些让开!”他的拼刺越发占足了力气,就算是最佳状态之下,绯岚也不一定能抵得住他的攻击,何况现在体力透支,甚至刚才几回合下来,手上微微发麻,甚至连刀都要脱手。 侍从几人匆匆跟上,将绯岚拦在身后,和穴山对峙起来。而此时已有人牵来了马,家康和几人纷纷上马,欲要弃了本阵仓皇而逃。 “云夫人,你也同我们一起走吧!”家康开口,指着空出的一匹马,“本阵丢了便丢了,若是你有什么闪失,实在是不好和政宗道明。” 绯岚抬头看看马上的那人,却觉得微微眩晕,依旧是喘着粗气,却连连摇摇头,“不了,家康殿下,您还是再带一名勇士护卫吧,妾身若是跟着,也怕只会碍事,若是守卫家康殿下不成,反拖累了您,就算是政宗殿下那边妾身也很难交代。”回过头去,看那几人已和穴山胶着起来,来来回回数回合,各有伤处。“还请家康殿下许了妾身这最后护卫侍奉之令。”她竟如此答道。 那半百老者脸上微微动容,刹那过后还是点了头,“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能为家康殿下鞠躬尽瘁,可是妾身无上的光荣。”绯岚嘴角一勾却是笑了笑,目送他带着护卫三人离开,方才转过身来,望着源源不断的敌兵和在和两名武士纠斗的穴山,突然也想唤来可能早就跑丢了的腾霜离开,却腿下一软,长刀插入土地,挣扎着单膝跪地。 别说身体酸软,就连呼吸也带着血腥的的气味,令人作呕。重重的喘息了一阵,这才努力地站起身来,拔出刀再次袭向了冲来的敌军。 殿下……我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但愿没有吧―― 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尽力想要完成,如若真的难以达成,那果然只能怪自己的无能啊。 手甲被不知是谁的刀尖挑开,利器划伤,手上瞬间鲜红一片。 手上颤抖,长刀也随之脱手,想要去抓稳那刀柄,却觉得后背一凉,随即刺痛袭来,只觉眼前骤然黑透,随即跪倒在地。闭上眼,向前倾倒,却意外的被人接住。 可是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去确认到底为谁。 醒来的时候,眼前花白了许久方才能成人像,愣愣的望着湛蓝无云的天幕许久,耳边听不到了一丝战场的喧嚣。 这是哪里。 ……现在又是什么时候? “绯岚,你可算是醒了,真是吓坏我了。”她微微侧头,这才发现自己半躺女忍者的怀中。 “……你怎么来了?”绯岚开口,挣扎着起身。 “我要是不来,你就死定了。”她依旧不忘挖苦着,“你还是这么爱逞能。” “夕子,这里还是德川的主阵吗?”绯岚坐了起来,轻轻地揉着青筋狂跳不止的太阳穴,四下望去,却只有满眼的暗红血迹和残破的尸首。那穿着红色甲胄的青年就倒在那里,空余了一个躯壳。 “以前是,不过现在可能已经没人去追究这些事了。”夕子答道:“刚才增援来过了,若不是支援得快,我怕我们几个也扛不住呢。”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真抱歉,这一次又――” “你道什么歉嘛,是我自己要来的,可不是受到什么指派,”她说着,却见不远处有穿着德川家纹甲胄的武士走来,便松了手,站起身来,“战斗结束,已经没有危险了,我也该走了。”说罢,不及绯岚阻留,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面对那武士微微点头算是行了礼。 “您就是云御前吧。”那男子先开口道:“家康殿下说您留守本阵,特意让我来接您。” 绯岚摇摇头,“不必麻烦了,我可以自己走。”她顿了顿,“对了,我家殿下――”她怕对方听不懂,连忙解释道:“伊达殿下那边,情况如何?” “伊达部么?”那人的回答却格外激动似的,“伊达部杀敌勇猛――可是据说死伤过半损失惨重……”他见绯岚的脸色越发苍白,赶紧补充道:“传令还没有到,具体的消息还没有定论,云御前您也不必担心。” “哦。”她只应了一声,只拾起了之前掉落在地上的长刀,道了句:“没事,我回去看看。” “夫人,还是我们送您先回家康殿下身边吧。” “不必了。”她答着,不顾阻拦,只是独自踉跄着走远。 ------------ 二一九章 终战挽歌 更新时间:2012-04-27 抬眼望去,远山之间,唯有团团血红的火烧云。 她行走在刚刚的战场上,在尸首间穿梭。 一身的血污,手中依旧抓稳了那把通体带着微红光泽的长刀,不顾手上的伤口挣裂,血再次的染上了刀柄,顺着刀刃滴滴流淌。 身体微微摇晃着,脚步趔趄,摇摇欲坠。眼神中迷茫的倒映着地上尸体的影子,泛着殷红的血光。 “殿下……你在哪里……”她启了唇,近乎梦呓。“殿下……” 想快点找到他,却又怕真的在尸首当中认出他的眉目!身为主将,怎么会那么容易战亡――可是……可是万一…… 她不敢想了,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轻声呼唤:“殿下……你在哪儿啊――我找不到你了……”恐惧骤然袭来,泪水也突然迷蒙了视线,可脚下却依旧不停的向前走。 远处是残阳如血。而近处,只有遍野尸横。 一不小心,踩上了谁的手臂,脚下一滑跌倒在地,强忍住不去看他们那空洞的眼神,却终究在恐惧中压抑到窒息。 空着的手挡住了眼睛,却依旧魔怔了一般不断向前。“殿下――” 没有人回答她,她的声音很快消失在空中,远远地却传来几声乌鸦凄厉的叫声。 脑海里全都是关于他未来的各种假设,若是真的有万一,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呢?不知是因为体力不支或是恐惧作祟,腿下一软,跌倒了,再爬起来继续走;再摔倒,再去爬起来。 手掌也已经被割出点点血口,膝盖也同样留下了片片擦伤,可她仿佛全然没有感觉到疼痛,依旧朝前走着,口中还不断地呢喃着“殿下……殿下……” 每每离开他都会为他担惊受怕,所以才不想分开! 跌跌撞撞的不知道走了多久,脑子麻麻木木的只剩下去找他的冲动。这时她才意识到刚刚其实应该呼唤腾霜,先回到政宗的本阵去瞧上一瞧。没准现在这样贸然行动,才是又给他添了麻烦? 阵阵马蹄声传来,她抬眼看去,只瞧见那人逆在夕阳当中,看不清眉目。他匆匆跑来,没有帽兜,只见来者长长的辫束扬起随风轻飘。 突然被他拥入怀中,入鼻的依旧是那血腥之气混着淡淡的烟草香。抓紧了他身上的甲胄,任他的抱得太紧快要喘不上气。泪水却再也控制不住,忍住失声痛哭的冲动,清泪却从两颊滴落,如何也停不下来。“殿下――” 刚想开口说自己多么的担心,甚至想为刚才糊涂的决定做什么辩解,可这一番话还未脱口却先被他打断:“终于找到你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抢先说着,“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去那边……我没有想到竟然本阵被攻破的事――”他自顾自的说着,只是垂下头,呼吸温热的洒在她的侧颈肩窝。“还好你没出事……” “我知道你让我去家康大人身边是因为本阵理应安全得多。”她伸手来搭在他的肩上,抬起头看着他,“谁也料不到会有这种事情,本就不怨你。所以也不要自责嘛――”担心和压抑过后,那紧紧的拥抱,则是最美妙的期遇。 “哭什么嘛,刚才一定被吓坏了吧。”政宗微微松开了她的身体,伸手抹着她脸上的泪痕。 “吓坏了……我听到伊达军伤亡过半的消息之后,真是吓傻了――所以才这么冒失的跑出来找你……”说着说着,眼泪却再次断了线,噼里啪啦的掉个不停。 政宗本以为她一个女孩子所害怕的不过是泉涌不止的敌军,或是这遍地尸首残骸,可万没想到,就算刚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心中惦念的却是自己。再次拥她入怀,却听她细语呢喃:“殿下,我以后不会给你添麻烦了,所以别撵我走……” “你才没有给我添麻烦呢,”他的言语间带上了一抹宠溺的色彩,“你这傻丫头又在瞎想什么,再说,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别再哭啦。”他无奈地弯了嘴角,“我不会赶你走,从现在开始我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弯下身子,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只在她颤抖的唇上落下浅浅一吻。“绯岚,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嗯。”她点点头应了,可就在这时,政宗方才意识到手上那粘稠的绀色血渍。要她转过去,这才瞧见后背上那道长长的伤痕。 是啊,她受伤了。 身处本阵,已然被真田军攻陷,能活着回来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仔细看来,身上血迹斑斑,手上留有一处深深的伤口,依旧殷红一片。他心里不由得一阵刺痛,下意识的开口责怨道:“你这个傻丫头,怎么又是一身伤的回来了,打不过你就不知道逃的嘛!?” “哎!?”绯岚吓了一跳,赶忙低下头来,伸手揪了衣角揉皱又展平,反复几次很委屈似的反击道:“你这个主公也真是的……怎么……怎么还怂恿家臣做逃兵呢?” “什么家臣!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我的妻子!”政宗说着,不由得无奈的长长叹了口气,“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他看了看她周身的血迹,最终却唯有宠爱之意在目光中定型。“走不动了吧。我来背你。”没有问话,而是绝对的肯定语气,说着,便转过身,单膝跪在地上,扭过头来说道:“快上来吧,别磨蹭了,回去还要抓紧给你好好清理伤口呢。” 绯岚虽也有犹豫,可最后还是弯身伏在了他的背上,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发间,嗅着独属于他的气息。那个男人则起了身,背着她缓缓前行。 扶她上马,二人共乘一骑,绯岚只是斜坐着身体,任他环在怀里,头也轻轻倚在他胸口。马此时却行的很慢,夕阳将落,仅留寸寸余晖。 而此时,看来本应死寂的战场,却远见有一人在路旁树下擦洗着一枚帽兜,擦洗罢了,方才跪坐下来,仿佛在祭奠一般。 走得近了,她方才将眉一皱,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正是血红的鹿角兜鍪。 ------------ 二二零章 约定如初 更新时间:2012-04-27 “那边的装饰有鹿角的头盔乃是我家世代相传的家宝,当年由先父交到我手中。将来上战场,我就戴着它去战死吧……如果你要是在战后见到了这件兜,就请把它当作我的首级供奉吧……” 流放九度山之时,信繁如此对他说过。 而那名武士――原贞胤,现在就跪在这鹿角兜鍪前,苍白的为她讲述着所谓真田信繁的死讯。 绯岚立在那帽兜面前许久,也跟着跪将了下来,俯身一拜。 虽然早早的已经预料过了他的死,可在真的确认了的时候,她还是不由得周身轻颤、眼中发涩有泪盈眶。 真田信繁,那个当年上田城中初遇,热心帮她找到失落之物、那个会害羞的俊朗青年的生命,如今也这样画上了终结。 身子微微一怔,却向怀中探去,摸到了胸口所挂着的小袋子,将它一扯而落,托在手上。袋子虽然没有破损,可依旧被血沾染成斑斑的暗色。 轻提了袋底角,将袋中的东西全盘倒出,却只见大小不一的糖粒从袋子里跳出,蹦在地上,轻轻地弹跳了几下。 这东西,她已经备了好久。可绯岚依然没有料到,最终交给他的时候,竟然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信繁兄……几个月前,我身困大阪城,还多亏了有你才得以逃脱。”她呢喃着,伸手捻起一粒糖块,摆在帽兜之前。“当时你怪我不辞而别,那你现在为何也对我不辞而别呢,真是不够义气。”她说着,却将所有的糖块都朝帽兜的方向推了推。丝毫不顾有的糖块已经碎成渣滓,有些还沾着斑斑血迹。 “信繁兄,我说好下次请你吃金平糖的。”说着说着,眼泪又噼里啪啦的落下来,将糖块打湿。“你吃吧……可惜沾了血迹――”她咬着下唇,勉强止住哽咽之声。“你会不会嫌弃我这次带的糖不好吃呢?” 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她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随即他也跪了下来,轻轻环住她的身体,“绯岚,别再想了。” 想有什么用呢?他已经不在了,已经吃不到自己带给他的、约定好的金平糖了。 …… “下次见了可别忘了带糖给我吃啊。” …… 这句话竟成了他和自己最后的生死诀别,或许说起来倒是有些可笑吧。 “这次的金平糖一定不好吃吧。”她轻声说着,垂下头,近乎自语一般。“对不起啦信繁兄,下次……下次一定给你最好吃的金平糖――” 情愫带着记忆中他那柔和而模糊的笑意卷席而来,她掩了口,企图压制住没出息的泪水。可为何还是停不住呢? 终究又一次要和记忆作别、和过去的自己作别。 政宗弯下身来,单膝跪在她身边,熟练地一把将她揽在怀中,安抚的轻轻拍着她的背。说着不要再想了,说着一切都会过去的。 会过去的。 就像自己当时杀死三成一样,不管怎样悲哀,最终心中那块痂早晚会脱落、伤口会愈合。尽管永远都会落下一块疤。 ――信繁兄,我们可就这么说定了哦,下次来祭奠你的时候,一定会给你带来最好吃的金平糖。 由政宗扶着起身上马,最后回头望一眼血红的帽兜,可在这一刻,却怎么也想不起理应戴着这个帽兜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大阪之阵,真田军全军覆没。主将信繁及其家臣尽数战亡,时年二十五岁。 这一战后,大阪城开城。 丰臣秀次不闪不躲,依旧操着关白的气场,毫不卑躬。仅带领随从几人策马出城,要求面见德川。得到应允后,方才得令独身前往。 “家康公。”那青年一如平常的淡笑,反而调侃了句:“不知道现在称呼您一声将军大人,算不算是为时尚早。” 德川家康看了看面前这个出言不逊的年轻人,却也只是哼笑一声,点点头,不做回答。 “那么将军大人。”秀次依旧维持身为关白的高傲语调,“我晓得胜者为王败者寇的道理,我知道,您既然已经爬上了这样的位子,那身为关白的我,恐怕正是你的眼中钉吧。”他哼声一笑道。 家康依旧一句话都不说,反而依旧将玩味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不作肯否。 “既然您想杀我,所以我也知道就算我什么都不说,您也能得到那些风言风语。”他自行说道:“我虽然不承认鹤松殿是我杀的,但秀吉殿下一事,倒确实是我所为。不过应该感谢您直到如今都没有将这件事说破。” “真没想到,当年石田治部的家信中所说竟是真的。”家康这方才开口答了一句。 到底……还是他啊。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道:“将军殿下,我希望能够切腹,以保最后的尊严。”秀次微微垂头,做出些许恳请的姿态。 “这自然可以。”他答道。 “但在切腹之前,我还希望能再见一见伊达家的云御前,我有几句话想对她说。”说罢,方才俯身下去,深深一礼。 ―――――― 那青年一身素色白衣,歪过头去看着窗外的风景,眼神虚空迷茫,却是极美的侧颜。 绯岚入室,跪坐在他面前,依旧一身正装黑留袖。 “你来了。”秀次回头看着她,却是弯唇浅浅一笑,一如当年的温柔优雅。“好久不见了。” 她点了点头,“这番来见我……是有什么事吗?”绯岚望着他――那个事事做得完美、当年推心置腹奉为挚友、曾扼住她咽喉说要报复她的人,她欣赏过,可也怕过、恨过。但如今,已经听说他即要切腹,却怎么也做不到恶言相向,甚至连所能给他的反应都变得麻木。 “云绯岚,你恨我吗?”他突然如此发问道。 “当时恨,可现在不恨了。”她答着,却反问道:“那你呢?你恨我吗?” “当年恨,但后来不恨了。”秀次说着,却只苦笑道:“我以为我会很恨你,恨到真的想把你赶入绝路。可是到了最后,我却完全忘记了为何要记恨你的那种痛意。或许只能说是执念作祟罢了。” ------------ 二二一章 命途绝响 更新时间:2012-04-28 执着这种东西,总是没得来由。 正如秀次所说的。只记得是恨,却不记得如何恨、怎么恨……或者说,有多恨。 那青年在这一席话后,却告白道:“我已经不恨你了。而我后来对你所做的,也不过只是想以你为要挟,逼迫伊达家替我出兵。”他顿了顿,却长叹一口气,“我到底还是错了,直到在秀吉死后,方才意识到鹤松不是丰臣秀赖。”他喃喃的说着,宛如梦呓,“丰臣鹤松,是个短命鬼,历史上真正指挥大阪之阵的人――秀赖,我竟然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秀次没有给她插话的机会,却像要把所有话都说给她听似的:“明明想故意扭转历史事件,企图更改我这副身体所持的命运,但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徒劳。”他顿了顿,苦笑一声,“我没有让秀赖出生,所以老天将他的命运,强加在了我的身上?” 她见了,也自顾喃喃道:“你不该杀三成。” “可是三成已经知道是我派人杀了秀吉,他那种秀吉控,早晚会置我于死地的。”他嘴角一扬,像是在开玩笑。“我以为我把事情做得够干净了,可没想到还是被他揪住了尾巴。”他一直在倾诉,而绯岚也只是静静地听着。“我不敢确定如果当时我没有杀秀吉,这世界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会不会也像历史所说的被三成和秀吉害死。如果秀吉没有死,秀赖就会出生,那是不是代表着我就不用背负身为亡国之主的命运了?罢,反正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他转过头,望着窗外那苍叶彭生,自语道:“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呢。” 许久的沉默后,秀次又开口问道:“绯岚,你尝试过要改变历史吗?” 时隔五年,他又如此问道。可是这次的绯岚却给了不同的答案。“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梦偶尔做做就好,千万莫要当真啊。” 秀次微微一愣,随即弯起嘴角,“你也长大了呢。” “历史上的你,也会是切腹自尽吗?” 他点了点头,“不错。我会切腹自尽,而我的妻儿……”他顿了顿,“会在三条河源处刑。 “你的妻儿,那就是说包括……!” 秀次沉默的微微颔首,“对,包括小驹。我以为我提前了历史期程,三成就不会害我灭门――可是我错了。”他脸色虚弱的笑了笑,“有些事情,是我们无法改变的,我就算改了三成的命、信繁的命,害他们早死……可却偏偏更改不了自己的命数,阻止不了弄人的阴差阳错!” 有些事情,是我们无法改变的。 这是秀次说给他自己听的,也是说给绯岚听的。 更是身为穿越者,明知道结局,却终究无法扭转命运的悲哀。 听闻秀次切腹自尽的消息,绯岚却突然回想起那年九州的海边、沙滩、石崖、葱茏绿树、鸟语花香。三个人一起遥指千军万马,三个人一道述说志向衷肠。 那时候真好,大家都有梦想,对未来也有着憧憬和希望。 而如今呢? 三个人。 一个斩首,一个切腹。蓦然回首却突然发现―― 记忆里已只剩自己孤身一人。 绯岚所担心的事情,那所谓的历史,终究还是应验了。德川家康果然欲要将秀次的家眷处斩,而理所应当一般,驹姬的名字赫然在目。 在政宗和最上老爹的斡旋之下,家康方勉强允了最上驹姬不死,可她腹中的孩儿则难以逃脱厄运。是女则可留,是男孩,就一定要斩杀除根。 这样的命令,应该说算是很仁慈了。 已经半年没有回国,政宗身为领主,自然要先回去看看,而绯岚则带着驹姬住在江户伊达藩所。 瞧着驹姬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可她脸上的笑容也就越来越少。秀次的死,驹姬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不断地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 这个孩子,是她最后的希望。 产期已到,她面白如纸,连续几日的夜不能寐让她的眼窝都深陷了下去,写满了憔悴。“云姐,我想回家。”颤抖着嘴唇,驹姬轻声呢喃道。 “乖,生完孩子,姐姐带你回家,带你回山形。”绯岚紧紧握住了她柔若无骨的手,不断安慰着。 “可是我怕……” “小驹,云姐在呢,不怕――”她另一手拿毛巾轻轻擦擦她额头的汗珠,浅浅笑道“不过是疼一下罢了,姐姐也算是过来人,只要挺住就好了……” “我怕是男孩子……若是男孩那该怎么办?”她眼中的恐惧绯岚是认识的,正如当年得知秀次野心的自己。可是至少当年自己身边还有殿下依靠、还有夕子在身边陪伴。而她呢――单凭自己,当真能保护得了她么? “……放心吧。”绯岚终是伸出了手,帮她理了理额发,“孩子生下来了再说,没准只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你也别自己吓自己了。”驹姬又要开口,可绯岚却先伸了两指抵在她的唇上没有允许她开口。“小驹,凡事要往好的地方想,大不了还有我呢,还有殿下呢。我们不会丢下你、丢下这个孩子不管的。” 驹姬怕,可绯岚也怕。 徒劳的安慰着,却只能叫人呼来产婆,而与此同时,德川家也已经派了人,来监守生产。绯岚瞧得出来,若是生的真了男婴,这一行人一定会立刻将他杀死。 而她现在所能做的,却只剩下了祈祷。 ―――― 大战过后,自然各有赏罚。 伊达家这一站军功卓然,被加封伊予国宇和岛城十万石,以及政宗本身陆奥封地附近的一县,约三千石。 政宗也很好奇,单封十万石就算了,这三千石又是怎么回事? 德川家康的回答倒是很有趣味,说那三千石并不是封给政宗的,而是借他之名,赏给大阪之战守护本阵有功的云夫人的。 女城主少见,因为战功而获得封赏的女城主更是少有,云御前算是占足了这个先例。而此时,这个名倾战国的奇女子,却跪在江户城本丸外,怀中抱着一个刚出世不久的小小婴儿。 ------------ 二二二章 佘念旧情 更新时间:2012-04-28 而就在那受了封赏的奇女子跪在此处的片刻之前,丰臣秀次的遗孀,最上氏的驹夫人产下一名男婴。 当时的绯岚就站在门外,听见屋中婴儿啼哭,想都没想立刻冲了进去,“怎样!?是女儿还是――” 那产婆脸色微微一变,低头道了句:“云御前,驹夫人她生的是个男孩。” 绯岚下意识去看,驹姬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挣扎着缓缓摇头。“不――怎么会这样……云姐……云姐我们怎么办――” 说着,屋外前来监视的人也陆续进了屋,侧目瞧瞧那婴孩,责问道:“是男孩?” 绯岚见势不好,慌忙上前半步夺过那产婆手上的婴儿,这个动作速度极快,就连驹姬都被吓了一跳。还未等驹姬说话,她已经将孩子揽在了怀里,回头看看脱力坐在地上的小驹,只开口安慰道:“小驹你放心,这个孩子我一定想办法保护下来。” “云御前,斩杀这个孩子是家康殿下的命令,也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他们上前,也纷纷亮出了利刃,“若是万一伤到了云夫人,这可是大过错,也拜托您能理解我们的苦衷。” 她抱着孩子,将那孩子包裹好,这方才瞧了瞧那剑拔弩张,只是微微低头恳求道:“拜托,我想去求求家康殿下,最后为这个孩子求情――所以,请你们,放这一条生路吧。” 那几人面面相觑,对了个眼神,却始终难以决断。 “你们可一直跟着我,就当把我押送到家康殿下那儿,防止我中途逃跑,这样还不行?”她哀求着,“拜托了。” 最终,她的请求得到了应允,抱着孩子被“押送”着来到了本丸殿处,抱着孩子只端正的跪在殿前的石阶前。 “家康殿下,拜托了,请见云姬一面吧。”她几次三番的呼唤着,就连传令也无数次的进去通报,可得来的结果却依旧是不许。 德川家康就连一面也不要她见,面都见不着,又该怎么求情啊。 暮色沉尽。 入了秋,昼也短了,夜也寒了。石板并不平,早就咯得膝盖生疼,而到了最后,却只剩麻木的痛意。害怕这新生的婴儿耐不住凉,赶忙脱下外衣将孩子又裹了一层,方才又将他揽在怀中,继续跪着。 “云御前,回去吧,再跪多久都没有用的,关于这件事,殿下的态度很坚决。”有侍者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劝阻道。 绯岚摇头,“我不见到家康公,我是不会走的。”她转过头望着那人,“请您转告内家康公――说我云姬会带他们母子回最上家,从此之后,不会有人知道这是秀次的儿子,他就是最上家的后代而已,这样还不可以吗?”她顿了顿,接连补充道:“如果最上家也不放心,那就由我们伊达家抚养监护呢?” “殿下不会听的,云御前,跪了这么久也该回去歇着了。”那侍者见拗她不过,只叹了口气,“您也得想想殿下,已经赦免了驹夫人,没有治她的罪,那已经是仁义之至了。就算您在大阪之阵护卫有功,可也不能这么胡闹不是?” 胡闹。 绯岚也知道自己是胡闹,可是为了小驹,她又不得不胡闹这一回。 可是这样做,真的会有结果吗? 怀中的婴儿已经睡着了,而自己的双膝因为跪了很久已经快要没有知觉,但她仍然保持端正的跪着。 不奢求改变历史,只是想要保护想保护的人――这样也有错吗? 夜深了,庭院中的石灯长燃着,投下错落幽黑的树影。疲惫和寒冷同时袭来,太阳穴也骤然传来刺痛,微微打了个寒战,而后却只感觉一阵眩晕。单手揽住孩子,一只手想撑地稳住身体,却先跌入一个怀抱。 “绯岚,快起来吧,别闹了。这种事情想想都不可能吧――” “可是――小驹已经失去秀次了,如果连这个孩子都没有了――我怕她……我怕她会――”咬紧了下唇,却不敢再说下去了。 政宗长长的叹了口气,摇摇头却终究没有斥责什么,只是脱下自己的羽织罩在她的身上,“你还真是任性。和以前一样。”他呢喃着,站起身来,望着紧闭的屋门。“我听了你这种傻事,加紧从陆奥赶来,如果一开始就在江户藩所,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做,”垂下眼,望着端坐着的女子,轻启了薄唇,“就算你会恨我。” “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呓语道:“我不想失去小驹这个妹妹,为了她,别说跪一晚上,就算跪一个月我也认了。” 他依旧是无奈的望着她,那眼神中的执着,自他认识她的那一天起,就从未变过。“好,我陪你一起等。” “他会见我的,他会赦免这个孩子的――”字字句句都努力的暗示着自己,不肯让最后的希望破灭。 东方的天边,渐渐地出现了灰红的火光。天快亮了。 终于,苦苦等寻的声音突兀传来,让她回神,“云御前――呃伊达殿下也在……”来者缓缓行礼,“殿下同意赦免驹姬的儿子了!您也快回去吧。”伴随启明星退去的,竟是近侍带来的如此喜讯。 他同意了,一定是他念在自己在大阪之阵的救他的旧情,不忍她跪了这么久,一定是自己的坚持打动了他―― “殿,我就说他会同意的――”绯岚的泪水再次迷蒙了视线,想要站起来,可是双腿丝毫使不上力气,只能歪坐在地上。 “好,这回我们可以回家了。”一边的政宗赶忙扶住她,叫侍从将孩子接过,弯身打横抱起绯岚。 “嗯……回家……我要快点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小驹!然后……然后就送她回家!”她激动的环住政宗的脖子,笑得像个孩子。 ……谁说我不能改变什么―― 进到院子里,绯岚就挣脱了他的怀抱,顾不上膝盖的酸麻,趔趔趄趄的跑向驹姬的房间。 ……谁说我不能守护我想守护的家人! “小驹!小驹我成功了!家康公同意赦免他了!”跑到门前,猛的拉开拉门。却见驹姬端坐在那儿,只背对着她,却一句话都不说。 ------------ 二二三章 无可逆转 更新时间:2012-04-29 膝盖上疼得厉害,连走得这几步也磕磕绊绊。 “小驹,怎么啦,怎么一点都不高兴的嘛?”绯岚走得近了,却依旧跟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云姐厉害吧,只跪了一晚上,就让家康公同意赦免他了。” 直到走到她身后,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话。 “小驹――怎么?是生气了嘛?我先把他送去奶娘那里了你不会不高兴了吧?怎么不说话呢?”她走得近了,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小驹……小――” “……驹?”绯岚的血液瞬间凝固了。做不出动作,发不出声音。 只是怔怔的居高临下望着她喉间的那把短刀,血已经凝固,片片暗红落满了绯岚之前望不见的前身。 一瞬间,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偌大的房间里,似乎只反射着她自己的心跳声。 …… “有些事情,是我们无法改变的。” …… 不―― 不是这样的―― 腿上一软,脱力的跪了下来,膝盖传来钻心的痛。“小驹――”绯岚开口呢喃着,指尖不小心碰到她裸露的脖颈,却触电般的收回了手。 已经凉了。 而却由于这一系列的动作,驹姬的身体晃了几晃,向一侧倒了下去,传来闷闷的钝响。 凝固了的黑红血液染了一地,经了这么一摔,驹姬未曾紧闭的双目也微微张开,就这么定定的望着绯岚。 久久的对视。 那空洞的眼眸倒映着绯岚自己的身影,毫无半分生气可言。而就算这样,她也觉得自己所有的意识都要被吸入这双眼当中,无法自拔。 突然,绯岚眼前的视线却被一片黑暗所取代。一只手蒙在了绯岚的眼上不许她再看,另一手从身后抱住了她。“别看了。” 绯岚转过身去,抱住了来人,身子却止不住的轻轻颤抖。 政宗示意下人将驹姬的身体抬出去安放,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揽住她的身体,却止不住她身体的瑟瑟发抖。他以为她在哭,可事实上在她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却没有半点泪痕。 “走了……你们都这么着急走么?你们就都……这么忍心抛下我一个么?小驹……你好狠的心呐。” “绯岚,别想了,还有我呢。我不会扔下你的。”政宗将她紧紧的拉进怀中,却依旧能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 她伏在青年怀中许久,这方才微微推他,松了怀抱直起身来。“殿下,我没事了。”她的声音格外平静,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只是累了,有些想睡了,殿下你应当也有很多事情要忙吧,不必陪我。”垂下眼来,眼神依旧微微发怔。 他想要开口否定什么,面色微变,却听她再一次开口道:“殿下,怎么这幅表情呀。”绯岚却是嘴角一挑,这笑容透着心凉若霜的寒意,直直的望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没怎么。”他抱紧了怀中的女子,却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一系列的打击接踵而来,明明预计战后便可安然无忧,可万万没想到,这一场战争却又一次带走了她的至亲。 “殿下,你不必担心我。”她喃喃道:“我其实知道的……她只不过急着去寻秀次罢了。”压低了声音,绯岚咬紧了下唇,模糊不清的说着,“小驹是怕他走远了……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想哭就哭出来,不用强忍着。” “我不哭。”她依旧是咬着下唇,泪水在眼中不断地打着转,“小驹还未走远呢,我若是哭了,她心会不安的……”最后的语末依旧带了颤音,她重重的咬着唇,直到微微的痛意变得麻木不堪。 再多安慰的言辞也变得苍白,他只能轻轻抚着绯岚的后背,“那就别想了好不好?听话,我们先去吃些东西,然后你先睡一觉,什么都别想了。” “……没胃口,我不去。”任她怎么挣扎,政宗都稳稳地将她打横抱在怀中。最终的挣扎也变得软绵无力,而在他下意识看她的时候,却只见绯岚侧头,透过政宗的肩侧望着那一滩已经凝固了的血渍。 面无表情。 抱她落了座,却依旧环着她的身体不肯松手放开,倒似玩笑了一句,“要不要我喂你?” 绯岚抬眼看看他,兴趣缺缺的别开了头。 面前的吃食在她眼中,却总化为那淋漓斑驳的绀色血迹,甚至驹姬死时那空洞无神的目光。 “别勉强自己。”政宗说着,却先斟了碗酒。“不吃东西,那不如陪我喝杯酒吧。” “殿,你知道我不喝酒的。” “这酒很淡,不会醉的。”那人先将杯中酒含进口中,却一把钳住她的下巴,将那液体缓缓用舌尖渡入她的口中。 好辣―― 一口酒进了嘴里,火烧一样蔓延到食道,最后只剩下了这灼热的知觉。 “咳……咳咳……”推开他的禁锢,绯岚连连咳嗽了几声,擦擦咳出的眼泪,端起碗将剩下的半碗一饮而尽。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喝掉那碗酒,只是觉得酒精麻痹自己脑子的感觉,那一瞬间什么都不想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担心。 这种虚幻的感觉,就像梦一样。 嗯,对,是梦,我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会再伤心命运变迁。不会再哭泣生离死别。 她笑了,看着重新被斟满的那一碗酒。杯中酒人影摇摆,摇摇晃晃,晃散了眼中窗外的一抹曜阳。 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绯岚记不清了。自己到底喝了多少,也没去统计过。只是在醒来时揉揉宿醉造成的胀痛的脑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拉开门来,阳光刺痛了眼睛――又是新的一天。 “醒了?不用多睡一会?”政宗似乎早早的开始了忙碌,绯岚看看他,只是摇了摇头,连话都没多说。转身就走。 “哎,等下。”政宗扯住了她的袖子,“那孩子由乳母照看着。”说罢,指了指相反的方向,“是在那边啦。” “哦。” “等一下别着急走嘛!”政宗再一次大手一伸把她拎了回来,“驹姬留了一封信,你不看?” 绯岚的表情微微一怔,视线却仅仅落在他手上的那纸薄信,颤抖着手指将信展开,字字句句,仿佛都有她在自己耳边轻轻诉说。 …… 云姐,也许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秀次殿下身边。我听说你一直跪在家康公门前为我请愿,可是小驹知道,他是不会应允的。 所以,还请原谅小驹如此自私的擅自做了这个决定。 原来德川家康的赦令,不过是小驹用命换来的―― 而自己早就该想到、早就该明白。 云姐,我有最后两件事,还务必请你帮忙。 第一件就是那孩子,按照和家康公的约定,请把他送去父亲大人那里,作为最上家的后代抚养。 第二件,希望云姐把小驹的身体火化,送去京都善正寺,陪着秀次殿下,另一半,请送小驹回家吧。 回家―― 嗯,回家。 …… “小驹……姐姐说到做到……”轻轻捧起骨灰坛,远眺北方的奥羽山脉,朝着她的家乡、她的山形,像是自语般轻轻说道:“我这就带你回家……” ------------ 二二四章 依稀当年 更新时间:2012-04-29 自从在殿前跪了那一夜后,绯岚的身体状况就开始越来越糟。 驹姬之死的打击下,更是重重的患了一场风寒,只得又在江户逗留了数日,方才启程归国。 绯岚本想让政宗先回去,自己带随从去出羽山形送递骨灰完毕再回归去陆奥岩出山城,可政宗的回答却是要和她一并前去。 “别误会了,我不光是担心你的身体,也是想去看看母亲大人,关于小次郎的事情,我总要给她一些交代。”他虽如是说着,可一路上依旧是事无巨细。 到了山形,先将驹姬的幼子的事情打点、安排妥帖,政宗便前去保春院所居的屋舍,而绯岚看来则不得不面对最上老爹的责问。 当年是自己一直支持着驹姬和秀次的婚事,她方才离开山形远嫁京都。这一走,竟再也没有回来。如果当年驹姬没有嫁他,或许现在还平平安安的活着,不用干涉如此的时局动荡,免于一死。 可是如今自己又要怎么向他交代呢? 最上老爹最为宠爱的女儿――最上驹姬她已经死了。 手捧骨灰坛进了室内,屋子里也只有最上老爹一个人静坐。绯岚进了去,将骨灰坛呈上。待他接过,方才跪下身子,俯身跪拜。“对不起,父亲大人,是我没有照顾好小驹――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过错。” 最上义光怔怔的望着那瓷坛半晌,方才回了神,轻轻地叹了口气,“谢谢你送她回来。”他抬头瞧了瞧绯岚,只是说:“这是她的命不好,不怪你。” 命。 这便是驹姬的命么?当年政道死时,绯岚自己也曾如此宽慰过政宗。如今看来,秀次也好、驹姬也罢,为何也只能将这一切归为命运的捉弄? 万事竟都终抵不过一句阴差阳错。 二人没了话,绯岚也识趣的退了出来。 时间还早,可能政宗还在和东夫人保春院聊着,自已一人无趣,也只得在院中闲逛。 山形城。 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的。 可是现在依旧又站在了这里,面对熟悉的布景格调,方才意识到,自己好歹也是最上家名义上的公主。 初次将这个名号强加给她,自己还不怎么稀罕,连连想去推辞掉。可是到了后来,着上了着一袭华美的遮掩,却再也脱不掉了。 最后被人记住的,不是绯岚,而是云姬云御前。 独步院中,遣退了跟从的侍女,只一人踽踽独行。 入了秋,可叶子还没有黄透,只是在绿意之中妆点着红黄的斑斓。走过当年熟悉的路,廊庭一转,却只瞧见了那一丛熟悉的灌木。 灌木长在粗壮的柳树下,风拂垂柳,摇摆婀娜。这看来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绯岚弯身走进了灌木丛中,朝一侧望去,只有空空的廊庭石凳。 可那虚空的图景却刹那间变幻,石凳上骤然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是意气风发的俊朗青年,一个是美若仙子的优雅少女。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清风徐来,吹动了草叶树枝,沙沙的响着,混乱了耳畔,无论怎么努力但终究听不明细。 “做什么呢云子。”耳畔突然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偷窥总归是不好吧。” 她的面色不由得微微一怔,愣愣的回过头去,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三成――” 没有人回答她。 所面对的方向,只有一面雪白的墙壁。而在此转身去瞧那廊庭间的身影,刚刚看到的秀次和驹姬,也早就不见了踪迹。 恍惚的盛夏光景,却骤然回归为如今的落叶微黄。瘫坐在地上许久,定定的望着那一地萧飒,回忆的碎片如黄叶般飘落,熟悉的场景,却再也换不回那曾经的笑靥。 唯有自己被丢弃在记忆的角落,找不回失掉的光阴。 这时她又是突然一阵眩晕,双手撑住身体没有瘫伏在地,喉间却一阵发痒,连番咳嗽了几声,却见枯枝上已经漾上了片片绀色。 猜到了。 她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却猜不到这一切来的是如此的急促。 挣扎着爬出树丛,抬袖将嘴角的残血抹去,靠在墙上坐着,抬起头,依旧是那片湛蓝无云的天幕。 她缓了一阵方才起身,刚刚行了一阵却又觉得胸闷不已,几经趔趄却终是脚下脱力,倒在了地上。 这一次,她久违的做了梦。 所梦到的,竟是穿越之初的那次坠海。伸手过去,却怎么也碰不到水面,身体被无形的手拖着,拉扯深陷,卷席着恐惧挑战着她最后的意志。 她惊醒过来,侧头对上政宗的视线,却见他这才松下一口气似的。挣扎着坐起身,可被那人不由分说的扯进了怀抱。 不消多说,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一切的因果,可二人都没有挑明了言出。 终究还是不忍对对方太过诚实。 ―――――― 天正十五年,黑川城。 政宗本将出兵小田原,可不想在践行宴上,小次郎竟在饭菜当中下毒,绯岚意识到阴谋,换而食之,中毒昏迷。 就在她假死后的第二天早上,却又奇迹般的复生,政宗在欣喜之余,也找来了医匠为她诊治。可事实上,诊断的结果,他一直都没有说过。 “殿下,云大人这次中毒,也是因为摺上原旧伤初愈的体虚,所以导致拔毒丸并没有完全发挥功效,毒并没有万全拔除。” “那你的意思是――她的体内会有残毒?”政宗将剑眉一皱,“残毒不清,是不是也会有什么危险?” 那医者只微微摇头,“殿下,看云大人暂时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顶多可能就会有些体虚畏寒罢了,”他继而道:“不过这是暂时的,以后嘛――这不好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你且说便是。”政宗命令道。 “是,殿下。”他又行一礼,“请恕在下无能,实在无力医治。云大人的残毒大概会渐渐渗入骨髓,等到那时,恐怕就――” “你治不了?” “万分抱歉,殿下,在下实在无能为力。”他叩首回绝道。 政宗脸上微微动容,却只能蹙眉冷声发问道:“那你说……绯岚她的阳寿,还有多久?” “……顶多五年。”那医匠闷闷的答道。 ------------ 【大结局】二二五章 仙台云隐  更新时间:2012-04-30 政宗一直以为五年的时间会很长,长到可以找到更好的方法将她体内的毒清净。或者说,用五年的时间好好的呵护她,算是对她此生最大的补偿。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为了还欠下她的债,可直到这时却发现自己紧握住了她的手,变得却怎么也不舍得松开。 已经五年了。 从她小田原中毒,直到现在已经足有五年。 就算自己想要瞒她,恐怕也再瞒不住了。 可绯岚依旧是没问,只是道了句:“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没睡好。”然后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松手,随即笑着说:“我们回家吧。” 明明二人都已经知晓了一切,却依旧固执的不肯说。仿佛这样,便可以忘却现实,逃避一切。 久未归国,就连自家的闺女也长大不少,甚至已经学会了叫爱姬一声“母亲”。 可最终绯岚也只能苦笑着埋怨一句:“这孩子还真是给你们生着玩儿的。”便干脆连夺都不夺,依旧是放在爱姬那里照料着,似乎很偶尔的时候才想起来逗她玩玩。 就算这娘亲久未蒙面,可好在依旧是血脉之亲,若说生分或许有些,可当她抱起五郎八姬的时候,那女婴依旧会傻傻的朝她笑。嫩嫩的小圆脸,白中透着浅浅的粉色。只要一笑,眼睛便眯成了条缝儿,煞是喜人。 你呀,真是比生下来的时候漂亮多了。 绯岚搂着她,在她额头狠狠地亲了一口,换来的是她张牙舞爪的抗议。这孩子不安分的劲儿,还真有她娘当年的风范呢! 政宗和爱子都曾经提过,天下已定,不用再惧怕什么了,是不是应当让五郎八姬回归绯岚名下。可终究是被她回绝。 已经猜到了所谓的结局,对这个孩子能做的,也唯有退出一步,至少让她从记事起,便是父母双全。 而事实上,他在一开始的时候也确实征招天下名医为她诊治,可最后的结果也都只是摇头叹一句“毒入骨髓,医不得了。” “医不得了,那我就不医了。”她说着的这话,却是在五年之前就想好了的措辞。她本以为在那一日就会真的毙命,不料竟然还活了过来,多赚了这五年的光阴。 ———— 大阪之阵后,天下归于一统。德川家康上洛,被天皇赐予“征夷大将军”的名衔。 而后家康在江户建立幕府,成为江户幕府的第一代将军。 但对于伊达家来说,即要建藩,面对的则是未来的太平之世,也是时候另立新都修建新的主城。 所选的城址,原名为千代。 新都定名不一定就要沿用以前的名字,所以一个城名就让众人争论不休。而自从在家康那里受领了三千石的俸禄,她云御前反倒是可以大大方方的列坐席间,挨在政宗身侧。 吵吵嚷嚷的声音不觉让她有些心烦,就连手上阿初当年抄写给她的诗词集都看不下去。她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干脆将那书卷放在一边,专心听他们的吵闹。 不过说实在的,那群武夫吵了半天,最后的那几个名字还真就不如以前的“千代”呢。 “绯岚,你有什么点子没有?”政宗突然转过头来开口问道:“说说看?” 她虽一愣,但也很快回神嘻嘻一笑道:“哎,名字么?先容我想想……”说着,她又将那本诗词抄本拎了出来,随意的翻了几页,眼神扫过那首诗却不由得定格在此,嘴角轻扬,道了句,“啊,找到了。” 道是唐代韩翃的一首《同题仙游观》,诗中所云: 仙台初见五城楼,风物凄凄宿雨收。山色遥连秦树晚,砧声近报汉宫秋。 疏松影落空坛静,细草香生小洞幽。何用别寻方外去,人间亦自有丹丘。 取了千代的谐音:仙台。 听绯岚读罢,他也微微颔首道:“好,听你的,这新城就叫仙台吧!”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挑中的不是这首诗的仙台二字,这城是不是还依旧会如此冠名,或许又叫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名字,以后又给后世添了麻烦呢? 一切都不过是一场空想,甚至在绯岚每每看着《源氏物语》直到睡着的时候,在醒来的瞬间,还有些泛着迷糊的问这今昔何年。 如果一觉醒来,还是在出羽米泽的家中就好了。但是就算命运重回一轮,谁又能说得清她会如何选择、而现在所走的路到底算不算是最正确的一条? 将视线从书本上抽离,她依旧懒懒的趴在地上,抬眼望去,“殿下,你来啦?”她强打起精神的招呼了一声。 “看得如何了?”他走过来坐在她面前,宠溺的揪起蠕虫一般软趴趴的绯岚放在腿上,“不会还只看了第一章吧?” “怎么会!人家好歹看完半本了!”她这仿佛受了不小的冤屈,大力的申诉。随即又是猥琐一笑,“嘿殿下,你不觉得我的预言很准吗——你不觉得我当年化名的那个夕颜,和我实在太像了么?” “不许乱说。”政宗则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你是我的紫上,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身体养好了,我们还要一起搬去仙台呢。” 绯岚听了他的回答,却终究没有解释什么,只问了句“仙台还有多久才能建好?” “也许还有……还有一年?” ……但也许,已经等不到了。 而后不足一个月,她整个人也消瘦了不少,更加憔悴。不过若说更加明显的征兆,也只是畏寒之症越发剧烈,同时睡梦中所占用的时间却越来越多。 就算这样死去,也不会有太多痛苦,或许算是上天对她特有的恩泽吧。 纵使心有不甘,也终归是要认命的吧。像三成,像秀次,像驹姬一般,绯岚此时竟也明了那种洒脱。人之将死,就算她坚强的说声无畏,可也终归有段执着的挂念。 晚风依稀,入眼只有木椽耸立,还瞧不出半点屋舍的样子来。 真不知道这仙台城建好了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不过她猜,一定比米泽和岩出山城还要宏大气派。已入深秋,可枝头还有片片黄叶挂在树梢,不肯凋零。 “绯岚,看也看过了,我们回去吧。”他想要抱她回马车上,她却执拗的不肯照办。 在脑海中一次又一次的幻想着这城池未来的风光,可自己,却注定只能在它尚未落成的时候最后瞧它一眼。 呼吸越发的沉重,晚风拂面,却骤然带来了远方的暮钟之声。——此情此景,竟一如当年身在棺木中的残梦。 “殿下。”她开了口,靠坐在树下,却扯了他的衣角示意。 “怎么了?”他弯身顺势单膝跪在地上,轻轻的抚摸她的侧脸,“还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只是有些乏了,想睡了。”她答着,却攥紧了他的衣角,怎么也不肯放开。“殿下,我想靠着你睡一会儿。” “嗯。”他应了,并肩坐在她身边,任她将头倚在自己肩膀。“绯岚,虽然现在看不到什么,不过我们的仙台城,以后一定会很漂亮的。”说着,将手覆在了她攥这衣角的手上紧紧地握住。 “嗯。会的。” “我们说好了,可不许睡太久,天黑之前还要回去呢。” “嗯……” 天边燃起了团团耀目的火烧云,一如鲜血般泼洒着。“我们该回家了,再不走天就要凉下来了。” 回答他的,却只有扑面的习习晚风。 “……绯岚,你的手真凉,是有些冷了吗?”他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攥在掌心,却怎么也回复不到以前的温度。“搂着你的话……是不是就不冷了……”他的动作微微一怔,可还是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闭上眼,甚至就连低头去看她一眼的勇气都再也没有。 迟迟的沉默后,政宗也终究没有再开口向她问上半句话语,只在内心暗示着只是怕惊扰她的安眠。 可他知道,他的绯岚、那株在乱世盛开的脆弱而灿烂的夕颜花儿,已经再也不能回答他了。 尾声】 云御前仙逝后两年,仙台天守阁竣工,仙台城落成。伊达政宗成为陆奥仙台藩第一代藩主。 后五年,政宗开始修建未来的陵寝,名曰瑞凤殿。并少有的在其中广泛的使用了中国风的流云和牡丹。 悉心经营,几年后,仙台城成为东北地区最繁华的都市。 转眼,又是一个初春。他又一次梦到了当年战场征战厮杀,梦到了恍然纷争内斗。一切,真实如昨。猛然惊醒,却已是清晨。看向门侧,纸门微微的拉开了一条缝,门口,则放着一朵娇嫩却怒放的夕颜花。 “你看到了,你看到了对不对?”他将花儿捧在手心,喃喃道:“绯岚,你看到我们的仙台了,你没有失望,对吧……?” 没人知道那花儿究竟是谁放在那里的,也没有人敢去问,藩主政宗又为何会静静地望着那朵不起眼的小花,直到花瓣渐渐枯萎。 他后来将花放进了书中夹了起来——《源氏物语》第四章,夕颜。 而那本书现在就放在日本仙台瑞凤殿的伊达政宗历史博物馆里,可惜如今已经没人能去将它再次翻开,去查看第四章那页上的浅浅花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