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武昭有女名朱砂 ------------ 001:前途渺茫的未来 更新时间:2011-02-25 朱砂抬起头,看着铜镜里映着的自己。此刻的她黛眉轻轻描画,施着淡淡的脂粉,朱唇红艳,更衬得那双灵气逼人的眼眸黑白分明。而此刻,香儿正努力地把朱砂的一头乌丝束好,在她的脑袋上挽成乱糟糟的一坨。 “香儿,这就是你所谓的花苞头?”绿凝啼笑皆非地看着这正在被尝试着摆成不同角度的一坨。 “是啊,是啊!”香儿已然忙乎的满头大汗了,那个所谓的“花苞”却还没有如她所愿的成形,气得香儿恨不能多生出一只手来挽住朱砂的头发。 “你是想把花苞插在这一坨上面?”朱砂指了指头发,试探性地问。 “什么呀!”香儿气得跺了跺脚,“郡主,您没看到奴婢有多尽力想把您打扮得漂亮?今儿可是您前往大商的大好日子,只有这个传说中美丽无敌的‘花苞’头才能将您这婉若鲜嫩花骨朵儿般的美丽衬托出来!” “哦……”朱砂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坨东西衬托得是本郡主这朵鲜花,了解了解。” “郡主!”香儿被气得快要哭出来了,不过想来,让她生气的理应不是朱砂,而是这怎么束也束不成坨的花苞罢。 “朱砂!砂儿……”伴随着一阵悲戚的呼唤,身着五色牡丹团花儿宫装的新任王妃水云蝴蝶一样飞了进来,直扑向朱砂。 “我的好砂儿……”水云紧紧地将朱砂抱在了怀里,悲啼不止。 “母妃,我透不过气来了。”朱砂虽然不忍心打扰到水云的一片不舍之情,但着实是因为缺氧而不解风情地打断了她。 水云这才松开了朱砂,却依旧只是站在那里,揽着朱砂的肩,兀自垂泪。 朱砂抬眼,看了看这位继母。 说句实话,人人都道朱砂的母妃文庄王妃既美而媚,才情风雅均乃人中极品。然而在朱砂的记忆里,却一点也搜寻不到母妃的踪影,关于母妃的点点记忆,还不如水云所带给她的更为深刻。 纵然这位水云王妃既不会歌舞,也没有极高的才情,性格也莽撞而又迷糊,对于朱砂的疼爱也如烈火般横冲直撞,然而在朱砂的心里,却一直是感受到了温暖的幸福的。 “母妃,你脸上的妆都花了。”朱砂的唇动了动,却只挤出了这么一句。 “有吗?”水云急忙止了哭泣,她惊骇地伸出手来,抚着自己的脸庞,然后挤过去兀自去照了照铜镜。 朱砂看着一把抓起桌上脂粉补妆的水云,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 然而水云终是意识到了此时并非是她补妆的时候,她迅速地扔下手中的粉扑,转过身,再次将朱砂搂在了怀里。 “我的小砂砂,母妃怎么舍得你哟……”那扑面而来的脂粉末儿直冲进朱砂的鼻子,呛得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在哭个甚么劲!”清朗朗的一声高喝,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从水云的肩头,朱砂看到了身着一袭藏青色王袍的父王赤王。 如今的父王虽然已然年近花甲,却依然身材挺拔,相貌英俊。想来,当年就是他这张脸才把母妃从大商骗到武昭的罢? “这是大喜的日子,怎么就这样哭个没完了?”父王瞪着水云,嗔怒道,“大商的马车已然在外面等候多时了,臣民们也都在外面候着,身为武昭国的郡主怎么可以这样失礼拖沓?” 说着,赤木的眼睛又攸地瞟见了朱砂脑袋上那乱糟糟的一坨,当下越发地暴怒了:“这是甚么东西?你就顶着这么恶心的一坨东西去大商朝见天子吗?” “啊,这个……”朱砂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那一坨东西,却瞧见了香儿已然扁起的嘴巴,只得说道,“父王,你不觉得这样的一坨正可以让人把视线都落在我的脸上吗?这才更加衬托出你女儿如花的容貌。” 香儿连连点头,感激零泣地看着朱砂。 “胡说!”孰知赤木却不是那么容易被唬的,他怒气冲冲地指着朱砂道,“本王分明看到它像是一坨……” “呸!”水云啐着打断了赤木的话,她指着赤木厉声道,“你还好意思称本王?要不是你没有骨气地卖国求荣,朱砂岂用千里迢迢赶赴大商,去受那寄人篱下的苦楚?”说罢,又泣不成声。 这赤木被水云戮在了痛处,禁不住当下卡在了那里,脸也刹时间涨得通红。 “你,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甚么!”赤木好一会子,方才回过神来,不由得愤愤地喝斥水云道,“你果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难道你愿意见到武昭国的臣民像乾青国一样,因为一时之气而血染全国?还是你愿意像回合国一样,以身殉国?要知道,前几年流行的一场瘟疫让多少国民失去了生命,眼下正值休养生息之时,百姓如何能经得起战乱之苦?” 水云却不想会遭到赤木的这一通呛白,她张了张嘴巴,却是连半个字也说不出了。 “好在,大商国也算得上是朱砂的祖籍,此番去大商,也未见得是一件坏事。”赤木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来,拍了拍朱砂的头,“忍得一时之气,换得我武昭国举国臣民的安居乐业,这或许并不比标榜国威、逞得一时之快的莽撞行为更差罢。” 朱砂感受着这来自于父王手掌上的温暖,看着他眼里游走的痛苦与不舍。在父王的脸上,已然留下了岁月留下的痕迹,深深浅浅的,都是朱砂心底的牵挂。他的背毕竟不再如从前那般直了,他的两鬒到底还是有些花白了,如何能够禁得起再多的坎坷? 心底落下一声轻轻地叹息,朱砂闭上了眼睛。 “不过,”水云一面思量着,一面说道,“不过,听说大商国的三个皇子都是相貌堂堂而又才华横溢的。尤其是太子白泽,简直是人中龙凤,听说乃是大商未来的准国储。次子白隐十分的邪魅迷人,只是生性喜毒,不喜与人亲近。不过,就是这个邪性的二世子,却惹得国中的少女们争相爱慕,倒果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了。而那三世子白华虽然年岁与朱砂差不多大小,但是却也是个貌美如花的美少年了。不论朱砂挑中了这三个皇子中的哪一个,也都是朱砂的福分哪!” 朱砂抬起头,看到水云眼里闪烁着的异样的光彩,不由得一脸黑线。赤木也干咳了几声,然后板起脸,说道:“别管什么邪魅男,美少年的,我武昭国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国后!只要能够当上大商国的国后,我们武昭国的百姓才能够永享太平,永远没有后患。所以,朱砂的目标,第一就是大商的国君白石……” “不可能!”赤木的话还没有说完,水云与朱砂便齐声打断了他的臆想。 “我早已然知道不可能了,”赤木再次清了清嗓子,“所以,我们目标便是第二个人选――太子白泽!”赤木一把揽过朱砂的肩膀,重重地摇了一摇,“朱砂,你一定要拿下太子白泽,成为大商的太子妃,然后顺利成为大商的国后!” ------------ 002:前往大商 更新时间:2011-03-01 朱砂在被父王赤木摇得七荤八素之后,便披上了罩衫,款款走出了宫殿。 外面阳光正炽,照得朱砂几乎睁不开眼睛,而宫殿外面却已然拥满了武昭国的百姓。 “郡主!” “朱砂郡主!” “我们的郡主殿下!” 百姓们的欢呼之声不绝于耳,朱砂挽着父王赤木和母妃水云的胳膊,缓缓走上了黄金车辇。这是一个无顶的车辇,乃是庆典之时,皇族站立于车辇之上,接受百官及百姓朝拜的车辇。车前已然有礼部的官员泼洒了净水,百姓们均涌向了车辇之边,呼唤着朱砂的名字。 朱砂低下头,朝着他们礼貌的微笑,看到他们亲切的面孔,只着他们一遍遍的呼唤,心里不知道为甚么,只感觉到了一种淡淡的酸楚。 从今儿起,她便要远离这里,远离自己的家乡了。 她的母亲是大商国的郡主,此番回大商,似乎也并不是会让人感觉到陌生罢?毕竟,在朱砂的血液里,有二分之一的大商皇室的血统。是不是也正是因为她血统里的这二分之一的大商血统,方才使得她的臣民们能够免于战乱之苦?还是,仅仅是因为他的父王做了在外人眼里委曲求全的事情,才换得了大家的一线生机? “娘,我怎么觉得郡主脑袋上那坨发髻,有点像那个?”一个小孩子的声音不经意飘进了朱砂的耳中,她的耳朵动了动,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 “嘘,别乱说!”那小孩子的母亲却立刻拉住了他,嗔道,“郡主为了我们武昭国的百姓能够过上和平的生活,才就此踏上大商之路的。郡主是最伟大的人,你要好好记住!” “是。”那小孩子连连点头。 “屈辱!”突然在这欢迎的人群之中响起了一声怒吼,朱砂看到一个身着青色长衫、身材瘦弱的纤细少年正努力地拔开人群,朝着车辇冲过来。 “屈辱!”他大叫着,指着赤木,“你是我们武昭国的屈辱!你卖国求荣,卖女求荣!我们武昭国的百姓不做亡国奴,我们宁死也不向大商求饶!” 说罢,他竟将手里的一块石头丢向赤木。 “大胆!”侍卫长急忙奔过去,举起长鞭便朝着那少年抽去。 这一鞭正中那少年的颈上,本是瘦弱的脖颈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血红的印记。 “有种你就打死我!我就要死在这车辇之前,告诉大商,我们武昭国还是有骨气的!”那少年却瞪着眼睛,不服气地嚷。 “放肆,放肆。”侍卫长的额上已然渗出了冷汗,前面就有大商的人马在等候,如若此时出现乱子,那后果不堪设想!他跳着脚地大喝,“给我拖下去!” 立刻有侍卫冲上来,拖住了少年,就要往下走。那少年却依旧不服气地扭动着,想要挣脱这些侍卫的束缚。 “打他!”人群里有一名老者突然大喊起来,“打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根本不知道战争会给我们带来什么,你根本不知道郡主要为此付出多少!打他!” “打他!”人群里立刻又有人响应,“他是个孤儿,他没有父母没有老小,我们有!“ “打他个不知好歹的。” 人群里顿时出现了骚动,有些愤愤不平的百姓,冲过去扭住了那少年。然而那少年却并不害怕,只是用力地在人群里横冲直撞,“你们怕死,我不怕!你们这些没有骨气的人,你们这些亡国奴!” “住手!”赤木突然一声高喝,这一声高喝格外地洪亮,似是一声惊雷,带着怒意亦带着令人心生怯意的声响,令那些骚动的百姓们立刻停止了骚乱。 “放了他。”赤木遥遥望着那个少年,与先前那满是愤怒的暴喝相反,赤木的表情是平静而又深远的,他看着那少年,淡然说道,“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战争里失去生命。你走罢。” 那少年愤然站在那里,倔强地看着赤木。他的脸上有几处淤青,唇角亦有血丝,他的身材如此瘦弱,身上的衣服被拉扯得凌乱不堪。却,像是春雨过后挺立在那里青翠的竹子,兀自骄傲着清高。 赤木伸出手来,轻轻晃了晃,那侍卫长便扬声道:“前进。” 车辇继续前行,朱砂转过头来,看到那个少年依旧那样倔强地站在那里。他的视线与朱砂的相遇,然后便这样定格在朱砂的脸上,朱砂感觉到他的目光像簇火焰,炽热地燃烧。直到朱砂转过头去,也依然感受到那火热的视线就在自己的身后。 “晦气,晦气。”那骑马走在马车旁边的大商国的太监一个劲地啰嗦着,愤愤地回过头去瞧着远远落在马车后面的武昭国,“刚走出来就遭人拦着,乃是不吉之兆,就应当将那小不死的拿下问斩!” “哎哟,我说琼公公,这可不大好。”走在琼公公旁边的是护送朱砂前往大商的将军秦怀,这男人身高与朱砂的父王赤木不相上下,一身肌肉几乎要将那身钢铠甲撑破,但却偏偏生了副温和的嗓子,说话也是像哄小孩般地令人昏昏欲睡。“今日可是个大喜的日子,溅上血腥反倒不吉。况且那毕竟是人家武昭国的家事,武昭国刚刚受降,有些热血的青年也是正常的,想我秦怀当年,也是个热血激愤的青年,想来,还是青春年少啊。” 那琼公公倒甚是无心听这秦怀对于青春的感慨,当下便只摇了摇头,又一个劲儿地“晦气”、“晦气”地说个没完没了。 朱砂懒洋洋地坐在马车里,不耐烦地用手支撑着自己的额头,早已然抛了无数个白眼给那马车外面的琼公公。心里止不住地暗想那大商国的国君也真是有够无语的,如何就派了这么个脑残的公公来,却是来丢他大商的脸的么?那满城的百姓只有一个站出来拦阻也叫做晦气么?这样想着,朱砂却只是兀自感觉到了一丝心底的隐痛。 满城百姓,却只有一人站出来,到底是我武昭国的幸,还是不幸? 她轻轻地叹息一声,耳边又传来了琼公公的一声啐:“晦气”。朱砂不觉有些恼怒,这丫的老太监着实令人恼火,就他这么个咒法,便是不晦气也变成晦气了! 正想着,上天却在此时很配合地打了一记惊雷。这下却果然是晦气了――下雨了。 ------------ 003:初遇毒君 更新时间:2011-03-01 朱砂倒是在马车里无碍,但随行的一行人马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浇得手忙脚乱起来。朱砂听到琼公公大叫一声“晦气”,紧接着便感觉到马车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迅速地朝着前面飞奔。 “快,前面有一片树林,在那里避雨。”琼公公尖着嗓子大叫。 “琼公公,雷雨天气不能在树林处避雨。”秦怀倒是有些常识,“恐有雷劈到我们。” “那怎么办,怎么办?”琼公公咋呼着,完全乱了阵脚,“我就说应该斩了那小子的。” “我们来的时候,似乎在不远处有个村落,可以一避。”秦怀说着,指向右手边上。 “不行,不行。”琼公公连连摇头,“来时国师曾有占卜,千万忌正南,那村落却正是正南方向,一定要绕行,绕行!” 说着,便指挥人马朝着那树林的方向奔去。朱砂只感觉到马车的车身摇摇晃晃,路面仿若一下子颠簸起来,令她左一下右一下地倒向马车两旁,撞得她禁不住咧起嘴巴来。而此时更可听得到急骤的雨点噼噼啪啪打在车身上的声音,天色也仿佛一下子暗淡下来,马车里几乎有如深夜般阴暗无比。朱砂只闻得到一阵雨水的潮湿气息,听到琼公公厉声喝着:“快到了,快到了。那有一棵大树,快去那边避一避!” “琼公公,不可在树下避雨!”秦怀的声音似乎被淹没在雨声里,朱砂被折腾得七荤八素,有心想要张口喊这些人慢一点,却根本连话也说不出。 “哎呀,不好,前方有一处断壁!”朱砂听到有人高喝一声,紧接着又听琼公公道,“不要再朝前走,靠着左侧前行,前面有树可以避雨,快走!” 人马加快了速度,朱砂此时已然被撞得晕了,只是兀自扶着马车,勉强稳住身形。 天空再次炸响一声惊雷,这声惊雷婉若炸响在朱砂的耳边,震得她两耳轰轰作响。朱砂捂着耳朵,紧紧地闭上了眼睛,难道果真如那琼公公所说,此番大商之行果真是晦气和不吉的么? 正想着,但听得人马之中有人惊呼:“天火!” 天火? 朱砂心里一紧,突然间整个马车的车身便是一阵剧烈地震动,身后有“咔嚓”的断裂声响,朱砂还未曾发觉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只听得马声嘶鸣,马车再次飞速地向前冲去。 “马受惊了!”秦怀大呼。 “来人,来人,快去制住马!”琼公公亦是尖叫。 然而马车却已然完全失去了控制,发疯般地朝着前方那断壁之处冲过去。朱砂只觉一阵猛烈的颠簸,紧接着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断裂声响,眼前豁然一片明亮,雨水毫不留情地拍打而来。就在她瞠目结舌之际,整个人却呈坠落状掉落下去。 ――她坠崖了。 难道上天果真是看着武昭国人不争气的丧国之举恼怒,想要亡了武昭国皇族的命脉么? 坠落马车的朱砂,幸好被一棵长在断崖之处的小树拦腰勾住,横挂在那里。雨水拍打在朱砂的身上,将她的衣裳全部打湿。那被香儿精心梳成一坨的头发此刻也已然散乱了,全部湿湿地黏在脸际。朱砂在这大雨里几乎睁不开眼睛,却只能感觉到有剧烈的风,像是从断崖的下方吹上来。这断崖到底有多高?未知的恐惧让朱砂心里涌上一层无法言说的害怕,一阵阵的寒冷袭来,朱砂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多久。 此时此刻,她多么想念自己的国度,想念母妃水云那几乎令自己窒息的拥抱,想念父王那张宽和的笑脸,更想念自己温暖的小小宫殿,相信御厨乃苏烧制的浓香的奶茶呵! 朱砂叹息着,手,却无意中触到了一个冰凉、软滑的东西。 似是一道闪电就在脑海里闪过,朱砂禁不住惊骇地睁大了眼睛。这触感……这触感是……是蛇!这冰凉之感顺着朱砂的手迅速地滑进她的衣袖,朱砂急忙去甩自己的手臂,却攸地感觉到胳膊一疼,紧接着便有一股子麻酥之感袭来,朱砂完全失去了知觉。 似乎有人轻轻地碰触着自己的脸庞,眼前有一团光影在产闪烁,朱砂睁了睁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眼皮沉甸甸的,根本睁不开。于是她便头一歪,沉沉睡去。 梦中,似乎看到了水云与父王亲切的笑脸,乃苏一脸憨笑地端上他精心烧制的奶茶,浓郁的香气勾得朱砂腹中一阵饥饿。朱砂便“哎哟”一声,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双深如寒潭的眼,近在咫尺地瞪着朱砂。 “呀!”朱砂惊声尖叫着,伸手便扫向那双骇人的眼,然后整个人猛地从起,向后退去。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朱砂亦同时撞到了墙壁,坐在了那里。 一切仿佛都在此刻静止了,朱砂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头脑里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在她的面前,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他的头微微地侧向一边,脸上带着惊诧的神色,脸庞上却兀地印着朱砂小巧的指印! 我……我打了人了? 这是朱砂恢复过神识之后意识到的第一件事。 那个男子,却慢慢地,将头转向了朱砂。 这是一个,简直可以用美轮美奂来形容的男子,他的古铜色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光彩,一头黑发柔顺地垂在肩头,他的眉斜飞入鬒,眼眸深邃,眼尾向上斜挑着,虽看似妩媚,却有着一股子难言的冰冷淡漠。而他的鼻子英挺,嘴唇轮廓分明,在眉心有一个隐隐的柳叶形胎记,给这张俊美的脸上增加了一股子说不出的邪魅。烛火摇曳,映在他的身上,竟俊美得足以令人窒息。 然而这张脸上,却带着股子令人感觉到害怕的气息。朱砂看到这美男子的眉毛高高挑起,黑眸里怒意涌动,嘴唇亦抿了又抿。 “我……那个,我……”坏了,给帅哥的第一印象就是个乱挥巴掌的女人,这个样子可不好。况且,况且是不是人家救了自己呢?朱砂的心沉了下去,她结结巴巴地,却不知道应该说些甚么,然这个男人的周身散发着如此令人感觉到恐慌的气息,只让朱砂想要落荒而逃。但是她终是逃不了了,因为身后的那堵墙已然结结实实地堵住了她的退路,所以朱砂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个男子,却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这男子攸地站起身来,一把拎起了朱砂。 “你、你、你,你干甚么?”这男人的力气好大!朱砂挣扎着,却根本挣不脱,只能由着他将自己拎起来。 这男人把朱砂拎到眼前,黑眸一瞬不瞬地盯住了她。朱砂这才发现,他的眼眸竟是这样的深,若一片漆黑的深潭,带着吞噬人心的盅惑几乎要把朱砂整个人吞下去,陷入无底的诱惑深渊。 心,禁不住地一阵狂跳。而从他的身上传来淡淡的草药气息,与他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扑打在朱砂的脸上,让朱砂更加的感觉到害怕了。她向后蜷缩着身子,惊恐地瞪着这个男人。 “对你的救命恩人,就要这样报答?”他的黑眸微眯起来,竟露出了一抹邪魅笑容。 “救……救命恩人?”朱砂结结巴巴地,她想要离这男人远点儿,可是偏偏这男人却越离越近。眼看着他的鼻子就要抵到朱砂的了,那双逼人的黑眸像是能够望到内心最深处,把心底最隐密的一切都吸过来似的,朱砂感觉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了。 “你,你……你别乱来!”朱砂发现自己的嘴巴已经干巴巴的了。 “如果我乱来呢?”唇角上扬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勾魂摄魄。紧接着,这男人竟一把揽过朱砂,他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她的,嘴唇快要碰到朱砂的樱唇,眼眸从长长的睫毛中望着朱砂,眼里却含着充满了玩味的目光。朱砂下意识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硬生生憋住,瞠目结舌地望着这男人。 “呵……”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沉笑声,男人去猛地一抬手,将朱砂径自扔向了墙边。 这男人是个郎中吗? 就在朱砂猜疑之际,这男人却猛地将朱砂扔向了墙边。 “哎哟!”朱砂重重地跌在地上,这落差也太大了吧?朱砂惨叫一声,虽然身下就是一大团的莆草,但是被丢过去的感觉可并不怎么好!她一骨碌爬起来,心里却一沉。 抬起头,朱砂这才发现,这原本是一个小小的屋子,屋子十分简陋,只有一张床、一个桌案和好多的架子,在这些架子上有数不清的药罐,大大小小,散发着浓郁的草药气息。 “呵……”低低的笑声,带着股子饶有兴趣和无言的性感,让朱砂不禁打了个冷颤。 关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香艳故事,朱砂可是没少听说,难道,这男人在床上没有得逞,恼羞成怒想要在莆草上xxoo吗? 这样想着,朱砂便感觉到脊背上一层层的发凉。她可是得守着完璧之身,带着任务去大商国勾引国君的啊,万万不能把这清白的身子,白白给了不相干的人。虽然,虽然这男人长得这样帅……只是不知道,那些大商传说中俊美无敌的皇子们,比起眼前这男人又将如何…… 朱砂就这样呆呆的,望着这男人一点点走近自己……心里的害怕和惊恐,竟然都在他慢慢的欺身过来之时冻结。 不过,为什么脊背上的凉意却还是这么可怕呢……朱砂慢慢地转过头,却赫然发现有一条黑地儿红花儿的蛇,正慢慢地攀在自己的后背。而这些厚厚的莆草里面则藏满了冰凉的蛇! “啊!”朱砂尖叫着,迅速地弹了起来,没命地跑向那男子,八爪鱼一样粘在他的身上,“蛇,蛇,蛇。” 她怎么能忘记呢?先前,不就是一条毒蛇咬了自己,方致自己昏迷的么! “蛇,蛇啊。”朱砂语无伦次地说。 “你怕吗?”男人笑眯眯地,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朱砂细腻的脸庞。 “……”这种感觉……让朱砂背上的冷意更甚了,这会子她倒果真不知道这男人和那些毒蛇,到底哪一个更可怕了。 “有……有蛇啊……”朱砂憋了半晌,方才吐出这么两个字。 “我知道。”这男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他淡淡地说道,“那是我养的蛇。” 啊? 啊? 朱砂还没有来得及对他的话有所反应,便再次被丢到了蛇窝里。 ------------ 004:危险的男人 更新时间:2011-03-02 没有人性,没有人权,没有天理。 朱砂坐在蛇窝里,恨恨地看着在烛火下挑拣着划药的男子。桌案上放着一盏烛灯,烛火摇曳,照得他那张俊美的脸庞上明暗交替,愈发地显得轮廓分明。而他的神情格外专注,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草药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边还有着一个如此可怜巴巴的美丽少女。 身上传来一阵阵阴冷而滑腻的感觉,那些可恶的蛇已经把朱砂当成了它们蛇窝里的装饰舞,欢欢喜喜地在朱砂的身上爬上爬下。朱砂只能这样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装饰物。但是这种可恶的感觉太让她觉得恶心了,所以朱砂便对眼前的男人怒目而视。想我朱砂好歹也是唇红齿白,秀色可餐,在武昭国也称得上是誉满全国的美少女,怎地竟让这男人丝毫不起一抹怜香惜玉之心? 偏偏那男人只是专心地摆弄着那些破草药,连看都不看朱砂一眼。 无限幽怨呵……不成!我朱砂可不能就这样摆在蛇窝里,当个蛇窝稻草人! 拼不了容貌拼智慧,朱砂轻轻地咳了一声,然后扬声问道:“敢问,兄台是何方神圣?” 那男人听了朱砂的问话,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他挑了挑,那好看的唇淡然启动:“神圣不敢当,凡人而已。” 我……%¥##! 朱砂气得瞪圆了眼睛,这男人是头脑有问题还是专门为了气人生的?怎么就这么让人想要发飚呢? “原来如此。”可是,思及自己眼下是寄人篱下,又有这些要命的蛇缠着,只得委曲求全地想办法离开这里了。于是朱砂便陪着笑脸,干笑道,“小女子见兄弟您生得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还当您老人家是神仙下凡,潘安再世呢。” “过奖。”面对这样不切实际地、明显能看出来是虚伪的恭维,这男人居然同样面不改色地点头笑纳,啊啊啊,他真是厚颜到了极点! 朱砂朝着这男人眨了眨眼睛。 烛光好像就在这男人的眼眸深处闪耀,暗夜的幽静,愈发增添了他身上独有的邪魅。这是一个,似乎只有在夜晚才能显露出其光芒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额前那柳叶形的胎记让他看起来如此与众不同,完全不同于朱砂先前所看到的任何一个男人。那一袭白衣让他看起来就像是盛开瞬间的昙花,耀眼、迷人,而又令人心悸。 是的,就是心悸,这是一种让人心悸,甚至是害怕的感觉。然而这害怕之中,却又有着隐隐的吸引,像是罂粟花儿般散发着致使的气息。 到底是烛光晃得人眼花的原故,还是被因为这家伙屋子里药味薰晕了脑袋,或者是被这些爬来爬去的蛇弄得害怕了?为什么朱砂这会子会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神质迷离起来了? 而这讨厌的男人,则陡然间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朱砂的面前。 好家伙,这家伙的块头也太大了吧?往眼前这么一站,把烛光都全部挡了个严实,而朱砂便完全笼罩在他的身影所造成的黑暗里了。 一股子带着淡淡草药味道的气息袭来,朱砂看到了这张既邪魅,而又充满了致使吸引力的脸。黑若深潭般的眼一瞬不瞬地望住了朱砂,让朱砂那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心跳再次剧烈地折腾起来! 而这张脸就近在咫尺,他危险的笑容再次逼近了朱砂。 朱砂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慢慢地变得滚烫,她的身体僵直,想要后退,却完全动弹不得。 “你……你要干什么?”那些爬上爬下的蛇已经够朱砂受得了,再来这么一个比蛇还要危险的男人,难不成是上天故意要为难我武昭国人嘛? “你不是在看我吗,我让你看得更清楚点。”这死男人居然眯起了黑眸,笑眯眯地笑道。 “谢……谢您了。”朱砂一脸黑线,脸上却不得不干笑着,“那不如您好事做到底,放了小女子我罢?” “哦?”男人挑了挑眉,唇角斜斜地上扬,“我能得到甚么好处吗?” “好,好处?”朱砂重复了一句,她看看那男人,然后又浑身僵硬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巴巴地说道,“小女子我身无分文,如何能给兄台您半分好处?难,难不成您要小女子以身相许罢?” 说完这句话朱砂就后悔了,这荒山野岭的,八成四里八荒都不见个人烟。这男人一个人在这么个破屋子里面,指不定是打了多少年的光棍呢,自己怎么就好死不死地来了这么一句? 不幸的是,朱砂的这句话恰到好处地给了这男人一个明确的暗示,他伸出手来,托起了朱砂的后颈,黑眸里火光大炽,笑道:“这提议不错。” 说罢,便稍一用力,将朱砂揽进了怀里,对着朱砂的唇便吻下了去。 “别,别别!”就在这火光电闪之际,朱砂的反应竟快了起来,她的手迅速挡在自己和这男人的嘴唇中间,抬眼迎上近在咫尺的那双黑眸。 说实话,虽然挡住了这可怕的攻击,但是那种嘴唇贴在手背上黏黏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很不自在,更何况眼前就是这么大一张邪魅入骨的脸? “除,除了这个,成不?”朱砂隔着手问,却不觉自己的脸已然涨得通红。 “那你还有其他可以与这个交换的?”男人的唇轻轻地动,温热的气息和糯湿的唇让朱砂感觉到手上都痒得很,可是她却好死不死的动弹不得。 “那个,呃……” 朱砂转了转眼珠,然后低下头,看到自己还穿着离开武昭国时候的那身衣裙,只是衣裙上尽是划破之痕,哪里还有个地道的金枝玉叶的样子?在上马车之初,朱砂便应大商国的习俗,换上了大商的衣裙。而朱砂全部的衣饰,包括她在武昭国所有的喜爱之物,则无一不允许带往大商。只有一枚朱砂最喜欢的水滴形羊脂美玉,被她悄悄藏进了袖中带往了大商。 这枚羊脂美玉是朱砂的娘亲留给她的。此玉形若水滴,整体晶莹剔透,果真婉若溢满了水汽般讨人喜爱。朱砂对这美玉情有独钟,更何况乃是亲母所遗留之物?她常常佩戴于身上,此次远赴大商,便更加舍不得摘下。 而今朱砂衣衫褴缕,却唯有这玉佩被她系在腕上,红色的丝线垂下晶莹若水的美玉,衬得那手腕愈发的纤细美好。 那男人顺着朱砂的目光瞧下去,薄唇微微地向上扬起来。朱砂攸地意识到大事不好,便迅速地想要收回手臂。然而终是来不及了,那男人一把抓住朱砂的手腕,举到了眼前。 “这可不行。”朱砂想也不想地惊呼,“这是我母……我娘留下来的,是万万使不得送与兄台的!” “哦?”那男人的黑眸微眯,探手解下美玉,放在眼前把玩,然后笑道,“倒果真是块难得的美玉。这样吧,这块玉我先留做抵押,待姑娘你什么时候有了钱再赎回去。”说罢,便将玉放进了袖中。 “不可!”是可忍孰不可忍,朱砂一跃而起,便要去抢回自己的玉。然而恰在此时,那条先前所见的黑红相间的毒蛇却眨眼间缠住了朱砂的脖子,在朱砂的眼前直立起上身。 “嘶……”那条蛇恶狠狠地冲着朱砂吐着蛇信,黑豆豆似的的眼睛里闪着阴狠的毒光。 喵的,仗势欺人,跟你们家主子一个嘴脸。 朱砂不得不顿在那里,悲愤地瞪着这条该死的毒蛇。 一声低沉的笑声从那男人的喉间发出,朱砂看到在那双若黑夜般的眸里闪烁的是一抹捉黠,更加令朱砂气愤不已。 “那么,我可以走了吗?”朱砂咬牙问道。 “可以。”那男人眯着黑眸笑道。 “那你先让这个家伙离我远点。”朱砂皱眉瞪着这条蛇。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还得配合我做一件事情。”男人缓缓站起身来,朝着这小屋的里间走去,“稍等片刻。” 呀呀个呸的。 朱砂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了这男人千遍万遍。看本郡主去往大商之后,不纠集大批人马把你这小破屋子掀翻!把你碎尸万段,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 005:米在哪儿 更新时间:2011-03-02 就在朱砂在脑子里yy的当儿,却听得门吱呀一响,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欢快地响起来。 “银哥哥,在吗?” 银哥哥? 好肉麻好奇怪的名字。 朱砂转过脸去,但见小屋的门被推开了,随即走入了一个少女。这少女大约十七岁年纪,身着琉璃色玉团花服,头上高挽着云髻,柳眉高挑,一双丹凤眼里若含了秋水,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秀美。 这少女的视线在这小屋子里转了一转,最后落在了朱砂的身上。 “米是谁?”她的眉立刻竖了起来,十分不快地瞪住了朱砂,“谁带米来的?” 米? 朱砂迷惑地转过头来将这简陋的小屋子看了看。 “我在说米呢,往哪儿看?”那少女恼怒地说道。 “这位姑娘,我也是刚来,不知道米在哪儿。要不,你去厨房看看?”这少女八成也是脑子有问题的?自己身处狼室,被一群毒蛇缠绕,这样的困境难道她看不出来?还缠着自己问米,难不成当本郡主是开粮油店的? 谁知那少女听得朱砂如此说,竟气得指着朱砂吼起来:“米!米!” “什么米啊?”朱砂也被吼得不耐烦了,“我不是说了嘛,要找米去厨房,你瞧本姑娘这样子像有米的吗?喏,要米没有,要蛇一窝,你统统抓走回去炖汤吧。不用客气。” “米……啊!”那少女的脸被气得涨成了红色,她抓狂似的厉声高叫起来,然后扬手照着朱砂就是一巴掌。 如此清脆的巴掌声在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之时响起了两次,只是这会子,却是朱砂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痛,竟痛在了自己的脸上。 朱砂怔怔地望住了那少女,但见那少女眉目间均是怒气,正恨恨地瞪着自己。 “米这个不知好歹的吕人,竟然胆敢羞辱本郡主!” “澄玉,你在做什么。”低沉的声音里俨然含满了不快,朱砂转过头去,但见那身着白衣的男人正站在里室的门口,他的手中端着一碗汤药,正微皱着眉望向这里。 “银哥哥!”这被唤做“澄玉”的少女见了这男人,立刻嘴巴一嘟,娇嗔着扭向那男人,“米得给我作主啊,她欺负我。” 敢情!原来这个“米”是“你”的意思。 朱砂一脸黑线,这个耳光挨得倒是冤枉得紧,怎么就遇上了个发音不清的主儿? “银哥哥……”澄玉的声音里含糖量快要八个加号了,她的那位“银子”哥哥却兀自皱着眉,向后退了一步。 “如此你便打了她耳光么?”冷冷的声音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让正欲再次贴上去的少女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身形。 “我只是……” “银子”没有听她说话,只是冷着一张脸,绕过澄玉,走向朱砂。 想不到,这“银子”虽然看上去可恶,却是个有侠义之心的家伙。朱砂感激地瞧着他,看他在自己的面前弯下身来。 “银哥哥,她是什么人?”少女见“银子”因朱砂而不理睬她,更加的气愤了,她快步走上前来,站在“银子”的旁边,用眼神去“杀”朱砂。 “我抓来的‘药人’。”“银子”不咸不淡地说。 什么是“药人:”? 还不待朱砂问出口,那“银子”便将那碗汤药递到了朱砂的唇边。 “这是什么?”朱砂奇怪地盯住这碗汤药,但见碗中液体碧绿,婉若映着绿树的湖水般澄清,倒是有几分美感。况且气味亦有淡淡的香甜之气,只是不知道这是个甚么东西,难不成是“银子”大发了慈悲,替自己熬甜水暖身子的? “喝下去。”“银子”没有回答朱砂的话,只是将碗抵住了朱砂的唇。 “可是这……”话只说了一半儿,朱砂便觉自己的咽喉处攸地一麻,下意识地便张开了嘴,而就在此时,一股微热的液体便径自灌入了朱砂的口中。 “咳……”虽然这液体喝上去并不难喝,但这种被强行灌入的感觉却并不甚好。朱砂不住地咳着,颈部震动,竟惹得那缠在颈上的毒蛇不快地“嘶嘶”吐着信子。 见朱砂将那碗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男人便缓缓地站了起来。 “原来是个‘药人’。”朱砂听到澄玉的声音里似乎含着一股子莫名的愉悦和不屑,心里便突然感觉到异样起来。 那滑入咽喉中的液体由先前那舒服的微热转为了淡淡的清凉,紧接着便又突然转为了烧灼的疼痛。这种疼痛由先初的细微,眨眼间便转为了阵阵的绞痛。 “你给我喝的是什么?”朱砂已然完全感觉到了大事不妙,她痛苦地捂住了阵痛的腹部,颤声问。 那“银子”却并不答话,他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冷眼望着朱砂。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古怪,仿佛是带着探询,还着研究,和一种正拭目以待好戏的期待。 而那个澄玉却满脸的兴奋,两眼放光地瞧着自己。 “看来……看来我朱砂今日命犯凶神,注定要亡在你大商……”视线渐渐地模糊起来,朱砂感觉到身上的痛苦越来越剧烈,越来越难过了,“上天,上天果然是看不起委曲求全之人的……我武昭……便是果真要亡了么……” 不知道是不是朱砂的眼花了,眼前那冷血的“银子”若深潭般的眼底闪过一抹光亮,但这光亮却转瞬即逝,朱砂的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了。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朱砂来说,却都不过只是在感受这时冷时热,时而痛不欲生的难过中度过罢了。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诉说的痛苦,它由好几种痛苦交替交织而成,说不清楚其具体的一种,却很明显的令人知道这每一种痛苦都让人痛不欲生。时而朱砂会感觉到有如掉入了冰窖里,全身冰冷。时而她会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处关节都插进了无数个银针,用力地钻着她的神经,嵌入肉里。时而朱砂会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腹有如火烧,令她几乎想要立刻结束自己的生命。如果可以选择,朱砂真的想以死以求平安,然而,天下最痛苦的事情,恐怕便是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选择了。朱砂便是有心想要求死,却终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虽然睁不开眼睛,但父王赤木却格外生动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儿时的一幕一幕如此鲜活地展现,父王带着她一起策马在武昭国广袤的草原之上,父王送给她的第一张弓,拉着她的小手将弓拉开,对着天上的那轮太阳,朗声笑道:“朱砂,抬起头,想着只要你愿意,便是连太阳都是你的猎物。这天下便没有能难得住你的事情!” “朱砂,你是父王唯一的孩子,父王要你勇敢、坚强、快乐的成为我武昭国的第一郡主!” “父王……”朱砂紧紧地攥紧了双手,喃喃地唤着。 ------------ 006:逃往大商 更新时间:2011-03-03 渐渐的,这种折磨朱砂的痛苦感觉仿佛在她的梦境里慢慢地减淡了,而且难得的是,朱砂渐渐地有了些许的知觉。 偶尔,在她感觉到浑身冰冷之时,会有一双温热的手抚过她的脸颊;偶尔,在她感觉到炽热之时,会有一股清凉的液体从唇间缓缓流水下来;偶尔在她感觉到些许的清醒之时,会听到耳边有轻轻的笛声,如悲似喜,若思念,若伤怀…… 这笛声如此牵动人心,似乎满是忧伤之情,朱砂想要睁开眼睛去看一看笛声的来源,却无奈眼睛无论如何也睁不开,身体更是无力般动弹不得。而这种忧伤如水,轻轻浅浅地流入她的心中,让她怎么也无法摆脱这样缠绵于心的悲伤。拼尽一身的力气,朱砂也不过是轻轻地叹息一声,才算是解了心头的重负。而每每于此,那笛声便攸然而止,朱砂也于此陷入了深深的昏睡之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砂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她眨了眨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简陋的屋子,墙边立着几乎占满了墙的架子,架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罐。草药的气味浓烈,几欲呛人,让朱砂禁不住想要咳嗽起来。 是那间小屋! 这么说,我还活着? 这感觉像是从九重地狱的冶炼里重新回到人间,朱砂禁不住伸出手来,放在自己的眼前。那小巧而纤细的手指依旧白皙如初,身上的衣衫依旧褴褛,这便果真是自己没有死的证据了!只是,腕上那水滴般晶莹的玉,却不知所踪了。 门口转来一阵脚步声,朱砂心里一惊,急忙放下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门“吱呀”一声做响,带着一股子清新空气和青草气息,朱砂感觉到走进来一个人。这个人来到朱砂的旁边,似乎是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缓缓走近,在朱砂的身边坐了下来。 朱砂暗暗地攥起了拳头,想着若是那“银子”想要再次暗算自己,便定要跟他拼个鱼死网破不可! 然而那人却并没有任何举动,只是坐在那里,无声无息。 到底是谁呢? 朱砂心中兀自狐疑,几欲悄悄睁开眼睛去看,却都强行忍住了。 而恰在此时,她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地触了触自己的脸庞。这只手温暖,动作轻柔,让朱砂的心不由自主地动了一动。她听到衣衫瑟瑟之声,紧接着,便有脚步声响起,小屋的门响了一下,便再无动静了。 人走了? 朱砂悄悄地睁开眼睛,瞧见床塌旁边的地上放着一只竹篓,竹篓里尽是采摘下来的草药,翠绿的、朱红的,还带着晶莹的露珠儿。 哼哼…… 朱砂冷冷地牵动唇角,她动了动,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还算得上是轻快。于是朱砂坐起身来,走下了床塌。能够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这些草药全部倒出来,然后跳上去用力地踩,连踩带跳,直到把脚下的这些草药全部踩得茎叶分离,叶汁四溅方才罢休。 喵了个咪的,竟然敢惹本郡主,本郡主是那么好惹的吗? 伸出手拢了拢头发,朱砂这才想起许是应该照照镜子,瞧瞧自己眼下是个甚么模样的。 可是她抬头四处瞧了瞧,这破屋子里除了药罐子,便是那些蜷缩在不远处草莆里面的毒蛇,恐怕是找不出半个镜子来的。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抓住这个大好时机跑路,再不跑,说不定自己就被人家当成药引子煎药了。于是她四下里望了望,只在床边的一个小木柜子里翻出来两件青色衣衫,虽然大是大了点儿,但好歹比自己那套破烂衣裳能裹得住身子。匆匆地裹好了衫子,朱砂便慌忙跑出了这间小屋。 推开门,却赫然发现这是一个建在山间的小屋,被一片绿树环绕着,不远之处还有一池清泉。此时乃正值清晨,薄雾并未散去,绿树清风,有清泉之声淙淙,风景倒甚是优美。想着那对蛇蝎心肠的男女,朱砂便只感觉到一阵憎恶与恶心。 本郡主定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管你们什么“银”什么“玉”的,看以后本郡主攀上大商的太子,发达了之后,如何收拾你们这对狗男女!呸! 朱砂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愤愤然地走到清泉边,洗了把脸。看着泉水里倒映的自己气色还算不错,便以指为梳,醼了泉水将长发拢成个男髻,在附近折了一根小树枝,别在了发上。 头可断,血可流,父王交纳的任务不能丢。朱砂打起精神,辩了辩方向,昂首挺胸地朝着大商的方向走去。 太阳好像在变大,这茂密的树枝都遮不住它的光芒了。朱砂那原本慌乱而急促的脚步却是越来越慢了,细细密密的汗水从朱砂的额头渗出,她禁不住地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最后只能走几步,便站在那里休息上好一阵子。 还好,那个什么“银”的没有追来,要不然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铁定了是要被捉回去喂蛇的。 脚下的小树枝不住地刮着鞋履和长衫下摆,朱砂感觉到自己走得越来越吃力了。好在穿过这片树林,可见一条铺满了枯叶的小路,朱砂走上这条小路,便跌坐在了路边。无论如何,有了路,便会有路人经过,或许会有好心人帮助自己也说不定罢? 拼拼人品吧。 朱砂坐在那里,无力地用手为自己扇着风,大口喘着气。不知道是因为赶路赶得太久,还是因为天气太热的关系,朱砂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突然,朱砂听到远住传来一阵轰轰的马蹄之声,这马蹄声由远及近,竟在朱砂还来不及欣喜之时便疾驰到了眼前。 “让开,让开!”朱砂看到那乃是一行人马簇拥着一匹华丽的马车向前疾行而来。为首的是两匹高大的骏马,马上坐着两个身着青蓝色禁卫军衣服的男子,手中挥舞着长鞭,“啪啪”作响。 “让开!”他们冲着朱砂高声喝。 本郡主倒是想让开,你们见我走得动吗? 朱砂确实是没有力气了,她微侧过头,瞧了一眼那队人马,然后继续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 “让开,臭小子!”其中的一个男人扬起手中的马鞭就要扫过来。 呼啸之声近在咫尺,朱砂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丫丫个呸的,是谁说大商乃是礼仪之邦的?本郡主瞧着这些大商人简直有如土匪!罢了,反正也是个被折磨得九死一生之人,随这些土匪去罢。 然而,就在此时,那呼啸而来的鞭风突然止了。朱砂听到那男人跳下马来的声音,紧接着,自己便被人揪住了衣领,拎了起来。 “臭小子,你果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好臭的一张嘴。朱砂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瞧了瞧眼前那张胡须虬张的脸。“你竟胆挡主子的路!” “主子?哪个主子?”朱砂邪恶地眯起了眼睛,“大商可有谁是姓主的么?” “大胆!”那男人的口水都快要喷在朱砂的脸上了,朱砂厌恶地伸手擦了擦脸庞,却惹得那男人愈发的恼羞成怒,将手攥成拳头便作势要打。 “住手。” 轻轻的一声低唤,如此低沉,却如此的温和好听。 这声音似乎有着一种无法言语的魔力,让这禁军止住了手,也让朱砂的心头微微一动。转过头,但见那马车旁有一名身着紫衣的少年伸手挑开了马车的帘子,由那车中,走出了一个男子。 这是一个,身着白色长袍,并绘以淡紫色繁花长袍的男子。他的一头黑发柔顺地垂下,由一根浅紫色丝带束在脑后,额前系着八宝攒珠的珍珠抹额,宽阔的额头下,是若墨染般的浓眉,一双深深陷入眉峰下的双目深邃若海,闪耀着沉稳而温和的光芒。他的鼻梁很高,嘴唇饱满而圆润。这样的相貌,好似朱砂曾经见过的西域洋人。然而他的身材却又是如此修长飘逸,被这长袍衬着,却是那样的挺拔,好似天神下凡般,令人怦然心动。 “姜虎,这是怎么回事?”朱砂听到那男子问。 “回主子的话,这儿有个不识好歹的小子,八成是故意堵在这里捣乱的。”张虎这张臭脸立刻写满了恭敬,转头答道。 “这普天之下,大商的国土之内,想来是不会有人故意捣这个乱的。”瞧瞧,人家帅哥说话就是好听,朱砂赞许地看了看那男人一眼,朗声笑道:“想不到在这大商的国土之内,竟也有如此通情达理的人,倒果真让我大开眼界了。” 清脆的声音,黑白分明的眼眸,伶俐的口齿,倒使得那男人微微地愣了一眼。 怎么样,被本郡主的风采迷住了吧? 朱砂笑眯眯地甩了甩头,却攸地感觉到一阵眩晕,竟……再次晕了过去。 ------------ 007:有刺客! 更新时间:2011-03-03 淡淡的幽香,带着草木的气息,呼进鼻腔里的,是泌人心肺的美好。朱砂轻轻地哼了一声,舒服地调整了一个姿势。 这种味道,还真是好闻呵……比乃苏烧的奶茶要香多了,比水云平常用的那些胭脂水粉都要好闻。朱砂禁不住地朝着那味道的来源凑了凑,如她所愿,朱砂终于找到了这股好闻味道的来源。淡淡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温暖,令人没有来由的心安。只是,这味道却怎么又跑了、淡了?朱砂不甘心地再往近凑一凑,嘴巴却突然间撞上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嗯?这种触感,不对啊…… 意识慢慢地恢复过来,朱砂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微红了面色的俊美脸庞。这是……朱砂的眼睛猛然瞪大了,她迅速地坐直了身子,然后快速地朝后退去。 “哎哟。”可惜朱砂退得太快,以至于没有看清楚她所处的空间并没有多少余地使得她这样大幅度的动作。可怜的朱砂一头撞上了身旁的某个硬物,撞得她疼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疼……疼死我了。” 朱砂抱着脑袋,疼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主子,您没事吧?”外面立刻传来了焦急地问候,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急切与担心。“没事。”回答这焦急的,是沉稳而又温和的声音。 “您可要仔细那来历不明的小子。恐……” “而今四国已定,天下太平,还有甚么可担忧之事?”纵然如此温和的语调,却依旧让人感觉到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之感,外面聒噪的人便止了口。 朱砂替自己揉了着脑袋,用充满好奇地转过头去。 想来,自己而今是在一辆宽敞的马车上了。这辆马车,可比自己先前来大商时乘坐得漂亮华丽多了! 白色天鹅绒的墙面,五团花儿图案的锦缎厚厚地铺在马车里,让这马车即便颠簸也会感觉舒舒服服的。马车旁边还有一个云纹白玉的小桌案,案上摆放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紫砂壶,壶边冒着淼淼的热气。朱砂自然是识得那紫砂,乃是乾青国紫砂大师陶玉之作,是千金难求之物。而眼前的男子,一袭白衣上绣着浅紫色繁花,纵然低调,却倍显高贵。他的五官分明,眼眸深邃,嘴唇温和完美,只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红晕,颇有些腼腆之色。见到朱砂如此震惊地盯着他看,这男子清咳了一声,道:“你可好些了?” “我?”朱砂怔了怔,随即便想起了先前所遭遇之事,方才恍然大悟。赶情,自己这会子,就是在这美男子的车撵之上呢!那么说,那么说照刚才这样推理下去的话……自己方才许是一口亲在人家的脖子上了! 朱砂的脸“腾”地涨得红了,她张了张口,然后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位公子好。” 那美男子闻得朱砂如此一说,不由得微怔着瞧了瞧她,然后攸地莞尔一笑。 这一笑,好似天空轻云散尽,露出明月的皎洁之光,照得朱砂痴在了那里。 “你可还好?”美男子问。 “好……” “可是我看你的脸很红,果真还好么?”美男子疑惑地问。 “好……” “那么,赶问……你是哪里人士?” “好……” “好?” “不,不是。”美男子眼中的疑惑让朱砂立刻清醒过来,她清了清嗓子,危襟正坐,端庄地笑了笑。紧接着,便再次抬头,微笑道,“您刚才问了我什么吗?” “我问你是哪里人士。”美男子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可亲,“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哦哦,”朱砂理了理头发,想了一想,然后又迷惑地问道:“刚才的问题有这么长吗?” 美男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四目相望,马车里陡然寂静了下来。 说句心里话,其实朱砂也对自己这番装糊涂的本领挺无语的。但是,要自己怎么回答帅哥的问题呢?说自己是武昭国的郡主,为了勾引大商的皇子而来么?眼前的美男子纵然天姿国色,也是救了自己不假,但是谁能保证他就果真是个好人呢?她朱砂吃了一次大商的亏,可坚决不会再吃第二次! “前方便入城了,”这美男子终于败下阵来,他吸了口气,努力保持着优雅的风度,“你自可下车,寻方便的路程了。” 入城? 入哪个城? 朱砂如梦初醒,立刻探手挑开了车帘。眼前的一切让朱砂惊异地连话也说不出了。 但见车外的路边已然跪满了百姓,全部行大礼般呈现出叩首的姿势。纵然眼前路边尽是百姓,却只是闻得车辇声轻响,怪不得先前自己根本没有感觉到已然到了这样一个人多之地。可是,他们在拜什么? “主子,王后娘娘与澈玉郡主已然都在城门外十里等候迎接了。”车外响起一个恭敬的声音,却是让朱砂措手不及的。 王后?哪里的王后? 但见这美男子却只是微微地皱起了眉头:“不是早说过,不要她们来接么?” “回主子,恐是……恐是王后娘娘娘娘思念您心切,想要早些见到您罢……”顿了顿,又道,“主子,那个小子,是不是应该下车了,如若叫王后娘娘见了,恐有不妥。” 美男子闻听,便也稍加思考了下,继而转头对朱砂道:“我知道你的身体不佳,但眼下恐怕我是无法带你入城了,你且先下车罢。” “等,等一下。”朱砂隐隐地感觉到了有些些的不妙,便战战兢兢地问道,“这里哪里,他刚才在说什么王,什么后?什么郡主?” 话音未落,便听得一阵娇笑,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笑道:“泽哥哥,你可是回来了,把王后娘娘娘娘好想。” 说罢但见车帘一挑,探进来一个明晃晃的脑袋。 说这脑袋明明晃晃,倒并不是说这脑袋是个会发光的光球,而是因为这脑袋上面戴的金饰实在是太多了:黄金制成的珍珠攒花儿头面覆在额上,坠着翡翠的滴水花钿垂在头际,水月髻上插着四枝金钗,随着她的一举一动金光乱舞,让人会不由自主地担心她的脑袋会不会被这些金子坠得掉下来。况且,这金光太过晃眼,使得人简直看不清她的面容和表情了。 朱砂被晃得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而那团“金子”随即便发出了一声高分贝的惊叫:“有刺客,有刺客!” ------------ 008:是福是祸? 更新时间:2011-03-04 有刺客! 朱砂的神色一凛。 身为皇族中人,对于“刺客”这个词有着先天的敏感。做了这么多年的郡主,朱砂早就养成了一个闻“刺客”而逃的习惯。她条件反射般地一把抓过那美男子,然后迅速地躲在了他的身后。 “啊啊啊啊,有刺客挟持太子了,快来人啊啊啊!”“金子”的喊叫声高昂而颤抖,连声音都走了调,只听得“咣当”,“哗啦”,“嗖”“哎呀”之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几道黑影眨眼间便窜上进了马车,寒光凛凛的长剑均向朱砂逼来,唬得朱砂紧紧地箍住了那美男子,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而恰在此时,朱砂紧箍着的那个可怜的美男子,却沉声喝道:“都住手。” 那些长剑立刻顿在那里,却只是蓄势待发,静待着朱砂的动静。 “这是我的朋友。”美男子冷静地说道,“你们退都下去。”说罢又微侧过头对朱砂道,“你不必害怕,且随我下车,赴你要去的地方罢。” 说罢,便轻轻拍了拍朱砂的手。宽厚的掌心传来温暖的热度,让朱砂没有来由的心安起来。她慢慢地松开了这美男子,然后抬起头,看到刚才窜进马车里的身着紫色短衣的侍卫退至了车下,一名宫女正扶起那先前一通乱叫乱嚷的、头戴各种黄金珠钗的少女,她手忙脚乱地扶正了她的头面,又“哎哟”个不住,想来,便是方才惊吓过度,跌倒了罢? 而那些个侍卫都守候在车外,个个虎视眈眈地瞪着朱砂,眼神里,尽是戒备与敌意。 “随我来。”美男子拉了拉朱砂的衣袖,缓缓躬身走向车外,朱砂却看到他的脸上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红。只是她眼下已然无暇顾及这些了,看着这些充满敌意的眼神,朱砂只想要快一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泽儿!”刚走下马车,朱砂便听到了一声惊呼,随着一阵环佩之声叮咚,一股子香气扑鼻而来。朱砂转头,便见一位年约四十的妇人正疾步奔来,伸手作势便要拥抱美男子:“泽儿,你可有危险?” 这妇人身着九凤朝阳牡丹云绣裙衫,头上戴着双凤衔珠头簪,身材丰腴,皮肤白皙。然而还不待朱砂看清这妇人的模样,那妇人便迅速地伸手拉过那美男子,又指向朱砂,厉声喝道:“还不赶快把这刺客给本宫拿下!” 那些侍卫们便再次拎起刀剑望向了朱砂。 “母后,这是儿臣在路上所救之人。见她晕倒在路边,便载她一程。母后何必为难于她,让她走了便是。”那美男子不动声色地挣脱了妇人的怀抱,沉声说道。 等一下,这个男人,喊那妇人作“母后”,而这个“金子”少女喊这美男子作“泽哥哥”,眼下又有这么多的百姓在跪拜,那么说,难道说…… “泽哥哥总是这样体贴。”那头戴金饰的少女终是整理好了妆容,便立刻对这美男子赞不绝口起来。 那妇人却只是看了看美男子,继而又转头看向朱砂,然后冷冷地开口问道:“何木,是这样吗?” “回王后娘娘,这小子确实是太子殿下在路边遇到的,因他身体不适,太子殿下便好心载他一乘的。”先前一直在马车边上与美男子对话的声音响起,朱砂看到一个年约五十岁左右、身着褐色长衫的男子缓缓自马车边走了过来,他的眼睛又细又长,远远的会让人感觉他始终闭着眼睛一般。闻听妇人问话,何木恭敬地答道。 “小子?”这妇人冷笑一声,“何木,你的眼睛瞎了吗?虽然身着男衣,脚下踩的却是双绣花儿鞋,她明明是个女儿身!” 一言既出,竟是连朱砂自己都被唬了一跳。 她急忙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果然!她千算万算,却忽略了这鞋子的问题!虽然穿了那个死男人的长衫,却忘记了换下自己的绣花儿鞋。如此一副不伦不类的模样,岂不是让人看了便要笑话自己? 朱砂的脸蓦然红到了耳根,她尴尬地抬眼瞧了瞧站在那里的美男子,但见那美男子只是淡淡地看了眼朱砂那双早已然沾满了泥土和草屑的绣花儿鞋,完全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 “母后,助人为乐乃行善之本,何必在乎她是男还是女?”美男子的话让朱砂感动得差点掉下眼泪。 “泽儿!”很显然,并不是所有的好儿子都是好娘亲教育出来的,这妇人愤然瞪住了美男子,斥责道,“身为未来的国储,你要懂得居安思危!虽然四国被平定,但是有多少居心叵测之徒都在对我大商虎视眈眈!绝不可掉以轻心!” 然而此时的朱砂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方才妇人的话像一记惊雷“轰隆隆”在朱砂的耳边炸响。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她说,这美男子是大商未来的国储…… 她说,大商…… 等等,她刚才是在说大商吗? 朱砂抬起头来,朝着妇人与美男子看过去,疑惑地问:“大商,这里是大商?” “废话!”那“金子”啐道:“你明明身着大商的衣裳,却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国吗?这里自然是大商,这位是当朝王后娘娘,这位,便是当朝太子白泽,我的泽哥哥!” 大商……王后……太子白泽……朱砂目光里满是震惊,她的头脑里一片空白,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听到“金子”接下来的自我介绍,更没有注意到白泽眼中的关切。 我果真,是来到了大商了? 而且,乘着白泽的马车? 白泽……我未来预期勾引的目标……竟是如此一个英俊的人物呵……朱砂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耳边似有蜂鸣般嗡嗡作响。 这一切,到底是让人匪夷所思,还是让人匪夷所思?到底是让人难以想象,还是让人难以想象? 这样的局面,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这样的状况,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 009:大商一斑 更新时间:2011-03-04 眼前的场面乱纷纷,朱砂的脑子乱纷纷,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开口替自己解释个清楚。说明自己的身份,在眼下的场合……会合适吗? 看着大商王后脸上的鄙夷,看着那“金子”眼睛里的嘲笑,看着白泽满面的疑惑,看着周围士兵们那充满了戒备与猜疑的神情,朱砂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着。 这些人的表情让朱砂突然意识到,眼下自己的这副样子,是绝然不会得到他们的同情了,与之相反的,或许他们会觉得身为堂堂武昭国的郡主,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是件极为可耻而不体面的事情了。与其要丢我武昭国的脸,丢父王的脸,那还不如…… 朱砂的脑子里迅速地转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她的脚步在一点点的后退,黑白分明的眼眸滴溜溜地转着,留意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然后,朝着一处空隙之处拔腿就跑。 而恰在此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般的惊呼:“郡主!朱砂郡主!” 坏了! 朱砂的脑袋“嗡”的一声响,脚步顿了顿,却终还是坚定不移地选择了逃跑。然就在她只跑出了几步,便被人拦腰拎了起来。 “郡主,果然是你!” 朱砂的双脚已然离了地,整个人却还是呈跑步状不断地挣扎着,然而当她看到抓住了自己的人正是那虎背熊腰的秦怀时,朱砂便彻底地泄了气。 “朱砂郡主,臣终于找到你了。”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心性倒是善感得很,这会子见到了朱砂,便激动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琼公公与臣都以为郡主你遇到了不测,幸好,郡主你没事。” 我是没事,我何止是没事,简直好死了…… 朱砂缓缓地转过头来,挤出了一个笑容。 “玫瑰花儿十二钱,桃花儿十二钱,芙蓉花儿八钱,初蕊十钱,春儿,都齐了吗?” “玲珑姐姐,都齐了。” “绿玉,你试了没有,水温适合吗?” “玲珑姐姐,正合适的。” “郡主殿下,请您沐浴吧。” 看着一只伸过来的葱心儿似的的嫩手,朱砂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方才缓缓地伸出手去。 那只手便兀自地托着朱砂的手,缓缓地朝着前方引去。 这只手的主人,是个梳着高月髻、有着鹅蛋型脸蛋儿的十七岁少女。她有着细长的眼睛,额前的刘海全部拢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棱形的唇瓣紧紧地抿在一处。这便是那被唤做玲珑的少女了,想来,在这些侍女里当是最年长的一位,自然也当是这些侍女里地位最高的罢。 “郡主殿下,请让奴婢帮您更衣。”玲珑在浴盆前停了下来,然后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朱砂。虽然明明是很恭敬的语气,但是从她的神态里却看不出半分的恭敬。这少女的下巴抬得很高,腰杆也挺得很直。她一丝不苟地替朱砂解开了衣裳,然后缓缓地解下了朱砂的发辫。 “您不该把头发绑成这样,硬梆梆的,好像一坨便便。” “咳……”朱砂差一点被玲珑的话呛到,“便、便?”便便是这么容易就说出口的吗?便便是多么严肃的一件事情呀。 “这样的梳法,对您的一头秀发是完全没有好处的。”玲珑却完全没有理会朱砂的态度,她替朱砂解下发辫,然后一脸严肃地走到浴盆边儿,先是在一个小侍女端着的水盆里净了手,然后方才伸入浴盆里试了试水温。 “绿玉!”玲珑的声音陡地提高了几分,“我不是说了要先试了水的吗?为何水要如此之烫?” “玲珑姐姐……”一个圆脸儿的小丫头怯怯地望着玲珑,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试过了呀。” “你是把手放在温水之后才试的吗?” “没,我是打了水之后……” “荒唐!我说过多少次了,人的温度乃是温和的,你用打了冷水的手去试,如何会是温的?郡主乃千金之躯,若是烫得伤了,要如何是好?”玲珑的眉立刻立了起来,朱砂却瞧着那委屈地扁了嘴巴的小丫头可怜,不由自主地笑道,“这,倒也无妨,再添些水来便是了罢。” “是,郡主说得极是”水珠恭敬地朝着朱砂欠了欠身,然后嗔道,“还不快去。” “是!”这边早有人拿来一件浴衣替朱砂披在身上,那边小丫头急忙端来温水,添了进去,玲珑方才引着朱砂进入到了浴盆之中。 不可否认,玲珑所苛求的这种水温确实让人感觉到舒服。眼下的这个浴坊,比之朱砂先前在武昭国的,还要大上一半儿。虽然说朱砂乃是武昭国君之女,在武昭国吃穿用度本都是上品。然而,眼下,看着大商国的摆设,便不得不自叹弗如了。 且不说方才前往这皇宫而来的路上那些所见所闻,也不说这皇宫里每一处花花草草种植的精妙,更不说先头那个供朱砂临时歇脚的别院的宽敞,单是这一处小小的浴坊,便是有这多讲究的。但见这浴坊的四壁均似玉石铺就,地面虽然光亮,却并不会使人走上去觉得发滑,而由天花板上垂下的绛色帷幔却一直坠地,层层叠叠,望得见其间行走的人影绰绰,隐约着的是令人引发了暇想的旖旎。这浴盆乃是上等竹木编织而成,温和的水面上飘浮着各色的花朵,浸身在其中便仿佛置身在开满了鲜花的花丛之中,十分舒服。而就在浴盆旁边,立着一个仙鹤形的银制香炉,香炉里淼淼缠绕着白色的香气,闻上去似花香,又似草香,几乎完全与这浴盆之中的花香融为一体般。 朱砂坐在浴盆之中,令这些侍女们轻柔地服侍着她。一面在沐浴之时,一面又有小丫头在旁边缓缓加入热水,便不再感觉到寒冷。 一个连侍女都如此悉心的国,到底他们的国君,会是个甚么样子呢? 昏昏欲睡的朱砂眼前,攸地出现了一张英俊的脸庞。这张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明亮的眼睛好像天上的明月,竟然让她的心微微地一动。 白泽……吗…… 难怪那美男子竟是如此温文而雅的,却原来他便是大商的白泽。然而,这大商国之中,似乎也并未见得全部都是如白泽这般优雅的人罢?那个什么狗屁王后,那个什么“金子”,对,还有那个该死的“银子”,那个该死的什么什么“玉”,喵的,看本郡主日后怎么收拾你们! 想起那个几乎置自己于死地的“银子”,朱砂的心里便充满了憎恶。一双深若寒潭般的眼,带着完全可以迷惑人心的魅惑光芒,明明是飞扬的眉,却有着那样隐忍于心的异样深沉。纵然是那般的俊美绝伦,却,隐藏是那般令人战栗的冷酷之心。让自己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吃那么毒的药,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痛苦中挣扎,他就果真能够无动于衷么!如果是这样,那么总有一天,她朱砂要亲眼看一看,他的血是不是黑的! “郡主殿下,您是在磨牙吗?”正在替自己擦背的手微微地顿在了那里,朱砂听到玲珑缓缓地说道,“这动作似乎,与您的身份并不匹配。” “哦。嗯嗯。”朱砂清了清嗓子,松开了紧咬着的牙关。 ------------ 010:红菱郡主的遗风 更新时间:2011-03-05 ******** 更新了这几天,不知道大家是喜欢这个故事呢,还是喜欢呢,还是喜欢呢? 请大家在讨论区说说看书的感受哦,亲们的支持可是素衣更新的动力呢! ***************** “郡主殿下,您喜欢哪种发式?”坐在铜镜前,玲珑将朱砂的一头青丝轻轻梳理着,她的手持着一柄淡黄色的牛角梳,像是一叶轻舟,在如瀑的青丝里顺流而下。 什么发式? 朱砂微微地愣了一下。 平素里她倒是从来没有因为梳头发烦心过,那个鬼精灵似的的香儿总是会变着法儿的给朱砂换发式。今儿是什么云水髻,明儿是什么玲珑环,后儿又听说哪里有个什么车杨二那姆的引领了头戴大花风潮,总之,武昭国人几乎人人皆知他们的郡主殿下是个站在时尚前端的弄潮儿。可惜他们都不知道,他们的郡主是一个根本不会在自己头发上浪费精力的主儿,所以就朱砂来说,她最喜欢的发式,还真的是车杨二那姆的,散下一头青丝别朵大花儿的发式。只不过,瞧着梳妆台前那摆放着的各式梳子,还有站立在两旁手持盛装着送花儿银盘的侍女们,朱砂如何不知道在这样的场合她应该做甚么么? “就按大商时下兴的样儿吧。”朱砂在铜镜里浅浅地露出一抹微笑,“都交给玲珑你了。” 正在替朱砂梳理头发的玲珑,手微微地顿了顿,朱砂看到她微直了直身子瞧了自己一眼,然后继续用她那淡然的语气说道,“如此甚好,奴婢一定会好好打扮郡主您的。或许,奴婢比郡主您更加知道甚么更适合您。” 瞧这话儿说得。 朱砂被这水珠的话儿弄得扫兴至极。 与这些脸上挂着巧然笑意的小丫头相比,这个玲珑实在是引不起人的半分好感,怎么看都像是一块硬骨头,让人嚼不碎,消化不掉,卡在喉咙里怎么着都难受。他们大商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派了这么一个不招人待见的人来服侍自己呢,到底是故意给武昭国的人小鞋儿穿,还是丢他们大商的脸? 朱砂悻悻的,也无心去瞧那些银盘里的头花儿了,只是兀自地闭上了眼睛,由着那玲珑怎么摆弄她的头发了。 “方才王派人来,宣郡主您酉时晋见。”玲珑将朱砂的一头黑发分成开缕,各自编起了辫子,“大商与武昭国不同,皇室用餐的时间均是自酉时开始,戌时之前结束。或有王兴致来时,会继续在戌时召皇子或宠臣在邀月亭饮酒。自亥时开始,后宫中的女眷便要禁足,非有特殊情况一律不得走出自己的庭院。寅时乃是王、王后娘娘与太子辰起之时,到了卯时便是皇室成员均要起身向王、王后娘娘、太子礼拜之时。郡主您虽是客,但宫中的规矩是少不得要记一下的。” 朱砂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乌溜溜地转向了玲珑。 “你怎知武昭国的时辰与大商不同?”朱唇微扬,朱砂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 “奴婢……”玲珑略略地迟疑了下,终是淡然说道,“奴婢被王后娘娘挑选出来舒服您,自然要知晓武昭的礼仪与风俗。” “原来如此,”朱砂微微地点了点头,恍然大悟答道,“倒是有劳王后娘娘挂心了。”想到大商王后的那张脸,在得知朱砂乃是武昭国郡主时的怪异表情,怎么看都让人觉得纠结得要命。说不清那女人到底是恨自己,还是对自己不屑,总之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可是怪得紧…… “郡主殿下,头发梳好了。”玲珑的话打断了朱砂的胡思乱想,她回过神来,抬眼望向了铜镜。然而就是在这一望之间,竟让朱砂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但见铜镜里的女子,一头青丝分成两缕,结成发辫,在两侧挽成云髻。却又有两条细细的发辫自那髻下垂下,用一枚温润的珍珠缀着,显得轻盈而又灵巧。额前有几缕碎发调皮地在翘在那里,却无端地衬出了眉眼,惹得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分外灵动。轻巧的鼻下,若花瓣般的唇微微张着,似还方才沐浴时的花儿还沾着水雾。 这是,这是我吗? 朱砂诧异地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然后侧了侧脸。镜中的少女跟随着朱砂的动作而动着,证明了这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这许是朱砂头一回知道,女人的发辫是可以起到这种作用的。 “郡主殿下果然天资国色,灵秀逼人,确有红菱郡主遗风!”看着铜镜失神的,可不止朱砂一人,身后的玲珑亦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你认识我母妃?”朱砂诧异地回头看向玲珑。 玲珑那原本闪耀在眼中的光芒转瞬即逝,她轻轻地躬身说道:“郡主殿下您忘了,这里原本便是您母妃的本国,大商的每一个人都记得红菱郡主的模样,记得她妙曼的舞姿和美丽的容貌。” 母妃的本国…… 朱砂缓缓转过头去,目光不由自主地迷离起来。 是呵,她怎么忘了,这里原本便是母妃的本国,是母妃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只是,母妃在朱砂的人生里出现的时间太短太短,以至于并没有给她多少可以被称作是回忆的东西。然而在朱砂的血液里,终有一半是属于大商的。这个……虽然算是她一半的本国,却那样神秘和未知的国度。 在这里,朱砂面临的,即将是什么呢…… “这些珠花儿,都不合郡主殿下的意吗?” 朱砂从托着盛满了首饰银盘的侍女这边,走到那边,每一个银盘都细细看过,但是最后都摇了摇头。 “论精致,这盘中的每一枝簪,每一块玉都是上品之物,但太过绚丽之物都只过喧宾夺主,反而会让人头重脚轻。” “郡主慧芷兰心,让奴婢佩服。”玲珑赞许地点了点头,便挥了挥手,唤那些侍女们下去了。“那郡主您喜欢怎样的发饰,我唤人寻来。” “发饰……”朱砂转过头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但见那红润的唇瓣微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本郡主自有主张。” 此时离酉时还有一个时辰,朱砂只称自己想要稍加休憩一下,玲珑便颇有眼色,只唤人准备了各色茶点放置在桌上,又兀自带了一个侍女亲自在门外侯着,其他人等便都遣下去了。 朱砂静坐在床边,端庄地朝着这些侍女们点头,眼看着门扉关闭之时,便立刻一跃而起,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儿侧耳倾听。门外只有轻轻散却的脚步声响,还有与玲珑一并候在门外的唤作鹦女的侍女在说话: “玲珑姐姐,这位朱砂郡主,果真长得很像红菱郡主么?” 没有听到玲珑的声音,但从鹦女接下来的话里却完全证明了玲珑的回应。 “既是玲珑姐姐你都说像,那便果真是像的了。想不到红菱郡主这个传奇女子当年便是这等的风采,我鹦女今儿便算是心愿得成了。” 心愿得成? 朱砂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头,合着她们觉得见了母妃一面便是她们的心愿了不成?不过,为何这鹦女说如若玲珑说像,那便像了,这玲珑与母妃又是怎样的关系呢? “你且在这里候着,我去去便回。”但听得玲珑说了一句,门外便再没了声响。 如此,我便可以进行我的事情了! 朱砂喜不自禁。 ------------ 011:白兰香少年 更新时间:2011-03-05 悄然打开后窗,一股浓郁的花香便扑鼻而来,朱砂深深地吸了口气,陶醉地眯起了眼睛。 眼下正值夕阳欲下之时,金辉遍洒,让眼前的景致都带着耀眼的美丽。先前来的时候,朱砂便已然瞧到了在不远处有一片开得正艳的白兰儿树。在武昭国,白兰花可是个稀罕物儿。据说是因为水土差异的原故,这种白兰花儿在四季分明的武昭国种植便常常都会因寒冷而枯萎,只有在临近最南的地方,有着这么两三株,被父王赤木当作是宝贝似的供着。不仅找专人照顾,每年到了盛开的时节,还会特地带着朱砂和水云还有文武众臣前往那里赏花儿。每每这时,水云都会收集许多的白兰花儿,一部分碾碎了制成香粉,一部分则酿成白兰酒,密封好了藏在树下,到了第二年观赏白兰花的时候再将酒开封,届时花香酒香四溢,便是连天上的神仙都要醉了。 就是这样稀罕的白兰花儿,竟然在大商俏生生地盛开了满园,叫人如何能不欣喜? 若能采得二三枝别于发上,才称得上是天然去雕饰的美。朱砂笑眯眯地,将裙摆全部掀起来别在腰带上,然后轻轻一跃,便跳上了窗台。她转身向后瞧了瞧,屋子里一片安静,想来玲珑等人已然是料定自己已然在休憩了,依旧在门外守着罢?只要自己能够在酉时之前赶回来,想来便不会有事。 这样想着,朱砂便自那窗台上跳下,脚步轻盈地奔向了那片开满了白兰花儿的园子。 先前,将自己安排在这里的执事太监曾说过,此处属外戚别院,离皇宫尚有一段距离,所以这一路上便也遇不到侍卫与侍从,朱砂欢欢喜喜地跑到了那园子之中,站在这一株株白兰树下,仰起头看着。阳光从树与树的间隙里洒下斑斑驳驳的光点,这样仰望着,像是那些晶莹如玉的白兰花儿会发光般,十分美丽。果然是一方水土一方灵秀,原本便产自大商的白兰花儿开得比之武昭国的不知道要艳上多少倍!看本郡主先摘下几朵别在发上,再采上一些酿成白兰酒,也算是睹酒思乡了。嘿…… 朱砂将袖子高高挽起,然后再将裙子掀得高一些,两只手攀住了白兰树,轻轻提气便爬到了树上。置身在花丛之中果然比在树下闻到的花香还要浓郁,朱砂高高兴兴地伸了一个懒腰,深深地吸满芬芳空气,然后三下两下便采起花儿来,她先是别了两朵在头发两边的发髻上,紧接着便将其他采到的花儿放兜在了裙子里。 “呔,什么人,胆敢攀爬文王殿下的白兰树!”突然一记暴喝,打断了朱砂其乐融融的采摘活动。这会子的朱砂正分别踩在两根树枝上,探手去摘盛开得正艳的两朵白兰花儿,听到这声叫嚷,她不由得停止了动作,朝着树下望去。 但见树下正有两个侍卫急急地奔来,指着朱砂大吼大叫:“哪里来的不好好歹的宫人,竟然胆敢动文王殿下的花,岂不是找死!” “什么文王武王的,我不过是采了两朵花儿,便要置我的死罪?真是笑煞我也。”朱砂平素里最瞧不起的便是这种狗仗人势的家伙,在武昭国,无论是侍卫还是侍女,都不允许对百姓耀武扬威,这也是赤木颁下的旨意。想来,这大商还真是有不少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呢。 “找死!”那最先赶至树下的侍卫怒吼一声,但见他的手只扬了一下,朱砂便觉自己的肩膀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记,疼得她身形踉跄,竟踩个不稳,直直地跌至了树下。 “哎哟,可疼死本宫了。”朱砂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地上,好在地面有着常年累月的枯叶和青草才让她不至于摔得很惨。况且,常喜爬树的朱砂早已然学会了如何在从树上跌下的时候,保持着让自己受伤最少的姿势。然而即便这这样,她还是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前一通金星乱舞。 “小小一个宫人,竟然自称本宫,你的口气不小。”但听得清清朗朗的一声笑,朱砂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银衫翩翩的少年。 这少年身材修长,皮肤倒是白皙得紧。一双眉毛若远山般高挑入鬒,一双丹凤眼若含笑似情,唇红齿白,面如银月。看他的年纪,应与朱砂相仿,虽然现在的脸上还有着难脱的稚气,但是显而易见,这少年亦是活脱脱的美男胚子。相信这少年也完全明白这一点,在他的装扮上下足了工夫,但见他的身上则穿着银色长衫,云水的纹路阳光下隐隐若现,腰间的流金腰带镶嵌着美玉,足下一双白底儿银靴却是一尘而不染。 果然一副皇族派头,纨绔子弟的典范。而这少年瞧着朱砂的目光更是十二分的鄙夷与冷漠。朱砂这会子所穿的衣裳,乃是大商后宫女子在着正装前都会穿着的一种白色中衣。虽然也有上衫和裙子,但统统都是素色衣襟,白色百褶长裙,所以单只是看这身衣着,确实无法分辨朱砂的身份与品级。想来,他是拿朱砂作后宫刚刚入宫的小主了。 “你是谁?”这种最喜欢打扮,用鼻孔看人的小白脸男人朱砂最是讨厌了,更何况还是害自己重重跌了一跤的家伙。朱砂瞪着这少年,然后努力地支撑起自己想要坐起来。 “别动!”但听得“铮”的一声响,竟有一柄长剑直抵到朱砂的颈前。寒光凛凛的长剑带着寒冷的剑风让朱砂立刻顿住了,她瞧了瞧这柄剑,又瞧了瞧那用剑抵住自己的侍卫,脸上随即便绽出一抹冷笑。 “这便是你们这些皇族的能耐?让侍卫朝着一个弱女子亮剑?”朱砂轻蔑地瞧了一眼这侍卫,又将目光落在了那少年的脸上,“莫不是,在你们的眼里,人命都不若这几朵花儿值钱?” “你倒说对了,你这条贱命还果真不如这些白兰花儿值钱。”那侍卫冷哼一声,将长剑逼近朱砂,“你是哪里的宫人,难道不知道这片白园是不可擅入的禁地么!” “白园?”朱砂怔了怔,她抬眼瞧了瞧这片种满了白兰花儿的园子,满眼都是鲜翠的绿和俏生生的白,阳光下看去甚是讨喜。“我倒觉得,你那‘白园’之名取得不好,明明是鲜活的色彩,冠了这名字,倒无端的令人感觉到悲戚。不好,着实的不好。” “大胆!” “呵……”倒是那少年笑了起来,他低下头来,细细地瞧了瞧朱砂,笑道,“你的这论调,倒甚是有趣。那么依你所见,这片园子当唤作甚么?” “我瞧着这白兰花儿如玉似雪,俏生生的分明讨喜,当不若以‘白玉园’相称来得更妙。”朱砂倒也大方,不吝赐名的事情,她在武昭国也是常做的。那些市井小民的买卖和富甲的庄园,有好些个都是朱砂亲笔题的名,此次前往大商,总也得拿出这点大家风范才是。 “白玉园……白玉园……”那少年喃喃地念着这名字,目光里出现了些许的迷离。 这人,许是想起了甚么罢? 就在朱砂好奇之际,少年突然间沉下脸来,怒气冲冲地吼道:“放肆,放肆!小小宫人竟然直呼这个‘玉’字,来人,杀无赦!” “是。”那侍卫的眉毛一立,就要朝朱砂刺下去。 “大胆!”朱砂怒气冲冲地瞪起了眼睛,“你竟敢在白兰花儿下杀戮,难道就不怕那花儿的灵气吸了血的腥气,变得满园一片血红么!” “你说甚么?”那少年被朱砂唬得愣住了,不免扬手制止了那侍卫。他走过来,迷惑地看着朱砂,“你刚才说,白半花会变红?” “当然。”朱砂挑了挑眉毛,“你身为皇族,难道还不知道这个典故?” “这……”少年的脸微微地一红,随即又冷哼一声,“那又如何?你且说来本王听听。” “想知道?”朱砂樱唇微挑,露出洁白的璨齿。 “少啰嗦。”少年的脸色沉了下去。 “想知道可以,让他们先把这破玩意儿从我脖子上拿下去。”朱砂轻挑眼帘,瞧了一眼抵在她颈上的长剑。 少年犹豫了一下,然后微微点了下头。长剑撤去,朱砂便一骨碌爬了起来。 “呵,你爬起来得倒是快。”少年挑眉冷笑。 “这样才好说话嘛。”朱砂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然后低头自兜起的裙摆里年拈了朵白兰花儿,举取眼前,抬眼笑望着少年,“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东洋樱花儿的传说么?” “东洋樱花儿?”少年微微地怔了怔。 “哼,我谅你们这些足不出户的纨绔子弟也未见过多少世面,”朱砂哧笑一声,道,“传说东洋的樱花儿,起初都是白色的。不过后来有一个被暗恋的女子拒绝了的男子,在悲愤之余,将那女子杀害,埋藏在了樱花儿树下,樱花儿吸取了那女子身上的精血,慢慢地全部变成了粉红。所以,千万不要在白色的花下杀戮,更不要把尸体埋在白花儿树下,不然,满园的白花都会变红,像血一样的红!” 说着,朱砂突然间将手中的白兰花儿举至少年的面前,那少年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冷不妨朱砂突然间出手,把他唬得“呀”地叫出了声来。 “哈……”朱砂乐不可支,“哈哈哈哈……”她就知道,像这样的家伙,都是些个色厉内荏的东西,根本没有什么胆识。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要杀自己,这会子给吓得脸都白了。 “你……”少年倒退了一步,气得一张俊面由白转红,愤愤地盯住了朱砂。 “你可别当是我在骗你,我说的可句句是实,不信,你可回去问问旁人,是否有此说法。”朱砂说着,笑眯眯地摘下头上那两朵白兰花儿,紧接着将塞进腰带中的裙摆拽出来,那原本被兜在裙里的白兰花儿全部掉落在了地上。“喏,你的花儿,全部奉还。” 说罢,转过身便步履轻盈地走了。 阳光透过白兰树,将花影投射在朱砂的衣裙之上,转身的一瞬间,那黑白分明的眸里含着调皮狡黠的笑,棱角分明的唇若花瓣般含着晶莹的露珠儿。而从这张樱唇里说出来的,到底是个典故,还是个骗人的谎话?少年怔怔地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一瞬间竟忘记了自己应当说些甚么,做些甚么。 “文王殿下,文王殿下?”侍卫在一旁不住地唤着,“就这么叫她给跑了?” ------------ 第二章 步步为营在大商 ------------ 001:晋见君王 更新时间:2011-03-06 好在这种跳窗爬树的事情,对于朱砂来说并非陌生之事。先前在武昭国时,她就常常瞒天过海地溜到外面去玩儿,所以这会子她顺着原路逃回去,手脚麻利地翻进窗子,又将衣裳与鞋子上的灰掸了,方才躺在床上小憩了会子。 先前的颠簸和连日来那非人的折磨所带来的困倦一股股袭来,朱砂刚挨到枕头,便浑浑噩噩的睡着了。梦中恍惚自己被抛向了空中,而在身边飞舞的却是一些呲牙咧嘴的毒蛇,这些颜色鲜艳的毒蛇耀得朱砂睁不开眼,她左右挣扎着,想要用衣袖扫开这些蛇,却不料它们全都落在了朱砂的身上,吓得她大声喊叫起来。 突然,一双手接住了自己,朱砂感觉到自己跌入了一个人的怀抱之中。她欣喜地抬起头,却看到那个人的脸上带着邪魅入骨的微笑,垂下眼帘笑望着朱砂。 “我倒可以救你,只是,你拿甚么回报给我?”他低沉的嗓音,像是有魔力般回响在朱砂的耳边。 “用一生托付,可好?”突然间凑近在自己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危险的信号,朱砂尖叫一声,猛然坐起身来。 “哎哟!” “啊呀!” 响应朱砂的是一声尖叫,紧接着,朱砂便觉自己的脑门疼得要命。她捂着自己的脑门,却瞧见玲珑正捂着下巴一脸痛苦地呻吟着。 “我撞到你了?”看到别人比自己更痛苦,朱砂的疼痛便立刻被缩小了,她关切地朝着玲珑伸出手,“可有撞坏没有?我来瞧瞧。” “不碍事。”玲珑一面捂着下巴,一面摇了摇手,“只是郡主您是不是做了甚么噩梦,奴婢听见您的喊声方才跑进来的。” 朱砂张了张嘴,这才想起梦中之人所说的话,不禁感觉到一阵烦恼,当下便转移话题道:“没甚么,许是累着了。对了,时辰可曾到了?” “已经差不多了,奴婢便是来请郡主殿下更衣的。” 朱砂点了点头,从床上站了起来。说实话,她倒果真很是钦佩玲珑的职业精神,纵然是已经疼得眼圈都红了,却依然精心地侍奉着朱砂更衣。看着那被朱砂撞得红了的下巴,朱砂心中感觉到一阵歉疚。 “玲珑,你疼不疼?”朱砂想要伸手,玲珑却向后微微一仰,躲开了朱砂。“郡主殿下,奴婢没事,您只要安心更衣就好。” 说话间的工夫,门外婷婷袅袅地走进来几个侍女,她们的手上都托着银盘,每一个银盘上叠放着色彩鲜明的衣裙。每一个都不尽相同。 玲珑朝着这些侍女招招手,她们便都走近了,“郡主殿下,这些衣裙乃是按着皇族近戚的品级为您准备的,王后娘娘说,郡主本是贵客,又是红菱郡主的女儿,若是按着外蕃的品级着衣就不生疏了,所以便按着近戚女官的衣裳替您选了些新鲜的式样,还请您自己挑选。” 近戚女官吗? 朱砂怔怔地听着,慢慢走上前去。先前,她只听说,诸国之中,唯有大商是最注重女权的,在后宫之中纵然有嫔妃,却也有着一些嫔妃出身贵族,充当女官的。只是今儿方知道,原来女官的衣裳竟也有讲究。但见这几件衣裳均霞光四溢,一见便知质地上乘,朱砂瞧了瞧,问:“倒是样样都精致,只是不知宫里的女子们都常穿哪一种?” “回郡主殿下,如今宫里的主子们倒是都兴穿五霞团花样儿的。” “哦……”朱砂点点头,这里面,倒果真是那件五色霞光花朵样的衣裳最为抢眼,“那就这件吧。” 朱砂随手指向了一件浅蓝色的衣裙,淡淡的蓝,若水般透明,上面绣着纤细婀娜的兰花儿。玲珑略带诧异地看了一眼那件浅蓝色的衣裙,随即便微笑着点了点头,扬手,唤站在门外抱着花瓶的小侍女进来,将花瓶里养着的木芙蓉选了两朵开得正艳的,别在了朱砂两旁的发髻上:“知道郡主殿下不喜欢那些俗物,便选了两朵雅致的木芙蓉花儿。” 朱砂微微地一怔,想来,在门外的玲珑急匆匆地走开,便是去摘花儿了?她抬起头,从铜镜里感激望着玲珑,玲珑却依旧面色沉着地恭身道:“郡主殿下,梳妆完毕,请与奴婢来。” 轻薄的水纱质地,长长的裙摆,随着起步摇曳生姿,便是没有看镜子,朱砂也感觉到自己婉若凌波而行,便是心情也多了几分优雅。那玲珑只在朱砂的唇上淡淡扫了一抹胭脂,像在白色的细瓷上点了一笔朱砂,与这清冷的衣裙忒地相衬。 暮色已沉,满院宫灯摇曳。 玲珑走在最前面,手中提着一盏硕大的宫灯,令朱砂称奇的是,那宫灯的提杆看起来如此深重,她竟然能够提得稳稳当当,走路更是步步稳健。 跟在朱砂身边的,总共四个宫女,个个儿挺胸抬头,走路都不看脚下,更别提四处张望了。朱砂不得不得叹息,到底是大商的地太平,还是大商人的脑袋太沉呢? 且不管脑袋还是路面的问题,入了乡便多少得随俗不是?朱砂便也只得抬起头来走路,谁想才走了几步,便觉脖子疼了起来。想来,总是抬着头走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来的,她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转了转脑袋。 “扶好了郡主殿下,”玲珑微侧过头看了一眼,吩咐侍女,又对朱砂道|:“郡主殿下,前方,便是王的‘泰和殿’了。” “泰和殿”,朱砂抬起头来瞧过去,但见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巍峨宫殿,在通明的灯火下金碧辉煌。而在那宫殿口则有着成队的侍卫静守,有穿着明艳美丽的女子,在宫女的搀扶下进出,虽然还未到近前,便已然听到了巧笑声声和轻轻的乐曲之声,倒便得这已然慢慢沉下去的夜色多了几分升平的繁华。 即将面对大商的国君了……那个打破了四国平静的男人,那个……主载着几国国人命运的男人……那个算得上自己舅舅的男人……他会是个甚么样子? “朱砂郡主到!”站在宫门口的执事太监高声的禀报着,那嗓门倒是忒地洪亮。朱砂一步步地迈进去,心里竟有了种说不出的忐忑。 站在宫门前的华服女子们均停下来,好奇地盯住朱砂瞧,朱砂暗自清了清嗓子,学着玲珑的样子抬高下巴,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好歹,咱是代表着堂堂武昭国的,走路也要走出个气势来。然,眼睛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长在脑袋上的,这种不低头也能走路的本事朱砂到底也不是马上就能学会的。她到底还是踩到了裙子,因这架子端得够一本正经,所以朱砂这会子整个人都向着一旁倒过去了。幸好玲珑手疾眼快,扶住了朱砂,稳稳地挽着她向前走去,即便如此,朱砂还是听到了一阵哧笑。 脸不由自主地红了红,朱砂决定继续端着她的架子,咱有助手了还怕个啥子? 穿过一道由绿藤缠绕着的穿花长廊,便是真正的“泰和殿”了。但见那宫殿气势恢宏,琉璃瓦片,灯火下说不出的晶莹剔透,华美奢侈。单单那“泰和殿”三个字,都是用硕大的珍珠攒成,烁烁生辉。 朱砂不由自主地赞叹:大商就是有钱啊,怪不得大商国人的脑袋都抬得高,眼睛都长在鼻孔上了。 “郡主小心。”朱砂只顾着边抬头边欣赏这漂亮的宫殿,却不妨玲珑在一旁紧紧地抓了下自己。 嗯? 朱砂这会子方才回过神来,赫然看到自己的正前方就是一个巨大的火盆!这火盆离自己只有几步远,若是再这样走几步,非一脚踩进火盆里不可! 喵了个咪的,这是谁暗算本宫? 朱砂的眼睛立刻瞪得圆了,她抬起头,瞧见了端坐在宫殿正门口台阶儿上的人。 就在“泰和殿”门口,放置着一把澄黄的镏金双凤戏牡丹的雕花儿大椅,端坐在那凤椅上的不是别人,却正是在众多华服女子的簇拥下的、白泽的娘亲――大商的王后,楚云王后。这妇人穿着五色明霞宫装,头上的九凤头冠明晃晃得刺人眼,倒是与她身边的“金子”郡主澈玉相得益彰。楚云王后端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瞧着朱砂,笑道:“这是朱砂罢?” 废话。 朱砂在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露出了恭敬的笑容,俯身行礼道:“臣女朱砂,见过王后娘娘。愿王后娘娘福安、康泰。” “嗯,倒甚是有礼。”楚云王后从袖口里拉出来一块帕子,掩着唇吃吃地笑,“怎地在城门口相见之时,却是那副狼狈的模样?连个礼数都没有的?” 想起在大商城门口时的窘态,朱砂的脸上禁不住一阵滚烫,偏偏那些围绕在楚云王后身边的女子们听了这番话儿,都禁不住掩嘴笑了起来,还用十分鄙夷的目光瞧着朱砂,便更令朱砂脸红了。 “朱砂,我们王后娘娘最是慈悲,她体谅你一路艰辛,到达大商的不易,所以今儿特地按着风俗摆了道‘凤凰盆’。你即来到了我大商,便应去去身上的晦气,自此沾我大商的荣耀,光宗耀祖,福泽后代了。”那澈玉的嘴巴倒是伶俐,上前一步对着朱砂噼里啪啦的一通说教。 朱砂的眉头,却微微地皱了起来。 “来,这里还有一壶酒,乃是御前典藏的珍酿,你先饮了三杯,然后迈过这‘凤凰盆’,自此便是我大商的子民了。”楚云王后扬了扬手,立刻有两个侍女走了过来,其中的一名侍女手上托着银盘,盘上有一个酒壶和三个杯子,而在酒壶旁边,又放置着一个茶杯。另一个侍女,作势便要替朱砂倒酒。 “王后娘娘体贴朱砂,怕你不胜酒力,还特别准备了一盏清茶给你解酒呢。”澈玉的脸上挂着看好戏般的笑,望着朱砂。 那先前搀扶着朱砂的玲珑,手禁不住地紧了一紧,朱砂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僵硬,随即便轻轻拍了拍玲珑的手,挣脱了她的搀扶。 “且慢。”朱砂扬手制止住了那正欲倒酒的侍女,微笑着扬声对楚云王后说道,“武昭国素来仰慕大商的威名,而今朱砂能够有幸前来大商面圣,感怀圣恩之情自不在话下,怎可只以区区三杯酒来衡量?” 说罢,便探手端起了酒壶,笑道:“便是这一壶,都不能表达朱砂的敬意呢。” ------------ 002:过招楚云王后 更新时间:2011-03-07 朱砂瞧了瞧那近在咫尺的硕大的火盆,那是一个铜制的盆,盆里架着烧红的火炭,燃着成堆的柴禾,烧得正旺,火焰足有半尺,便是普通女子,想要跳过去也至少要被燃到裙摆,更何况是喝了酒,又被灌了杯茶之后的朱砂? 她端起酒壶,抬眼,望向了楚云王后。 见朱砂伸手便端起了整壶的酒,在场之人无一不愣在了那里。楚云王后与澈玉相互瞧了一眼,竟不知如何应对了。 “郡主……”玲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朱砂却只是淡淡地一笑,手持着酒壶走到那火盆前,扬手,便将酒壶倒了下去。 酒溅在烧红的炭火上,竟使得火苗“呼”的一下窜起老高,那火红的火焰,有如妖舌,妖冶邪艳地衬着朱砂那张清秀的脸庞,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含着狡黠的笑意和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强,衬得那冰蓝色的水色衣裙婉若火焰之中的冰蓝炽点。一冷一热,忒地妖冶,忒地逼人,忒地……眼熟……楚云王后的眼睛骤然间睁得圆了,她的胸口不知道为甚么,被一股子可怕的感觉束缚住,像是噩梦般无法挣脱之感,楚云王后的身形猛地一震,竟险些从凤椅上跌下来。而她身边的澈玉,和那些个女人们则均发出了尖叫。连同朱砂身边的那两个侍女都吓得大叫起来。 朱砂瞧了瞧这些个被唬得花容失色的女人,又转头瞧了瞧几乎要抱在一起的两个侍女,想来若不是她们还记挂着这托盘里的杯杯盏盏,恐早术挤成一堆了。 “来人,来人,着火了,着火了!”倒果真是那澈玉的脑子灵光,最选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大喊。 着火?朱砂差点呛到。 还说甚么堂堂大商国威仪仪,却原来都是这等胆小如鼠,禁不住事的主儿!朱砂不屑地撇了撇嘴,不慌不忙地拿起那杯茶。这与其说是茶盏,倒不如说是汤盅,这么大一罐,简直是想要灌水牛!这楚云王后就想要用这些来调理自己?不知道这些大商后宫的女人们脑子里都装了些啥,整人的把戏也忒嫩了点儿罢?想当初父王赤木前后纳了两个新妃,哪一个不被水云整得死去活来? 这点小伎俩,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儿。 朱砂拿起那大茶盅,掀开盖子,照着那炭火浇了下去。 火遇到了水,攸地发出“嘶嘶”的声音,那四溅的火星骤然化为灰烬,黑漆漆的炭点飞舞,溅得朱砂的衣裙上一片黑色点缀。 “快快来人,火火,灭火!”待到那澈玉咋咋呼呼地喊来侍卫和太监们,那炭火早已然徐徐降了温度,熄了火焰了。 “朱砂,你好大的胆子!”澈玉盯了那熄灭的火焰片刻,方才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瞪着眼睛吼朱砂。 这会子,倒是瞧见了这“金子”的脸了。朱砂禁不住啧啧有声地砸了砸嘴,将这澈玉郡主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在啧什么啧?”澈玉气得直跺脚,“本郡主在跟你讨论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拿出点态度来。” “我啧,因为我终究看到你的容貌了,本是清秀可人的一张脸,可惜却好端端地被那些个金子抢尽了风头,可惜,可惜。”朱砂摇头叹息。 “你在说我?”澈玉怔了怔,然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真是那些金子抢了我的美了?” “朱砂!”端坐在凤椅上的楚云王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吼了出来,“你好大的胆子!” 朱砂转头朝着楚云王后瞧去,但见那盛装端坐在凤椅上的王后娘娘这会子脸也白了,柳眉也竖起来了,与方才那闲庭静气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朱砂,却漫不经心地用袖子掸了掸衣裙上的尘灰。 “朱砂,王后娘娘在与你说话呢。”那澈玉被楚云娘娘吼得恢复了意识,急忙推了朱砂一把。 朱砂抬起头,冷眼瞧向澈玉,澈玉那原本推着朱砂的手竟不自觉地缩了回去。 “回禀王后娘娘,”朱砂慢条斯礼地站得直了,拱手笑道,“朝见王族必然要掸尽身上尘土,乃是我武昭的习俗。临行大商之前,臣父便已然告之朱砂,对待王和王后殿下,要行臣子最恭敬的礼,臣女不得不遵从。” “听起来倒是绿色无公害,”楚云王后冷笑,“然你方才不跃‘凤凰盆’,不饮茶水,便是你所谓的恭敬吗?” “此话倒不应做这般解了。”朱砂只是微微一笑。 “那你说,应做何解?” “回王后娘娘,方才王后娘娘是说,这火盆乃是用来褪尽霉运的?” “正是。” “这酒乃是用来借助驱走霉运的?” “不错。” “这茶,乃是用来消酒的?” “是。那又如何?” “回王后娘娘,娘娘先头是说,三杯酒便是尽我武昭对大商的恭敬之心了,朱砂说,三杯如何能够?便是一壶也难倾尽我武昭对于大商的倾慕。这酒助旺火烧去老霉运,婉若我武昭国愿辅佐大商日益辉煌,而大商又如浩瀚之水可恩泽万物,平息一切浮华。恰如我武昭国方才经一场瘟疫的浩劫残存余温,愿得大商的抚慰与恩泽,臣民就此安居乐业。” “哈哈哈哈,好一个愿得大商抚慰,好一个臣民就此安居乐业!”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洪钟般的大笑,倒是把朱砂给唬了一跳,她忙不迭转过身去,赫然发现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队人马。 为首的那人,虎背熊腰,面如银盆,浓眉大眼好似铜铃,他的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袖子全部挽起,腰间系着宽大的镏金腰带,下身则穿着白色长裤,脚下一双金丝线刺绣的大靴。身上的衣服已然被汗水湿透,额上也是大汗泠泠,这人是…… 朱砂转了转眼睛,看到他的身后赫然站着大商的太子白泽,还有一位圆滚滚的太监,一队侍卫均是腰佩长剑,虎目生威的…… 难道他是…… “臣女朱砂拜见王!”便是个傻子,这会子也能猜出眼前的人是谁了罢?这会子再不来点殷勤的,啥时候来?朱砂急忙跪地行礼。而那些个方才还错愕在那团大起大落的场景里未曾清醒的宫妃们,这会子却又都如梦初醒般呼啦啦跪倒了一地。 “平身,平身。”还不待朱砂行大礼,白泽便率先将朱砂扶住,哈哈大笑,“果然不愧是小菱儿的女儿,有我大商血脉的女儿果然有气魄。” “多谢王的夸赞。”扶着自己的这只手既结实又有力,手臂上伤痕累累,朱砂借势站起身来,抬眼,便迎上了那双大眼。 “嗯,果然与赤木所说一般无二,小朱砂确与小菱儿如出一辙!”白泽上下打量着朱砂,禁不住赞叹出声,“俏丽灵秀,聪慧可人。他赤木多好的福气。” “殿下,”白泽身边那圆滚滚的太监上前一步,躬身笑道,“朱砂郡主乃是红菱郡主之女,可是我大商的女儿家,此乃我大商的福气,更是武昭的的福气呀。此乃我大商福泽济世,遍布四国之兆呀。”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纵然朱砂已经被这胖太监的这番恭维话弄得胃里一阵翻腾,但看着白泽那幅受用不尽的表情,也只得无奈地点头附和。 “小朱砂刚才的那番话说得有理,让本王很是欣赏。”白泽拍了拍朱砂的肩膀,随即喝道,“还不快把这些劳什子都给本王搬走,难道还想让本王跳过去吗?” 人贵言重,刚才那些个原本想来救火的宫人们,这会子便急忙慌手慌脚地把个大铜盆撤了下去,又重新用净水泼地,忙活得不亦乐乎。 朱砂悄悄地侧过头,看了一眼白泽。 月华初上,照在这身着绣着紫色繁华的白色长袍的俊美男子身上,温和如水,明亮似月。那双明亮的眼含着浅浅的笑意,笑望着朱砂,倒是无端地让朱砂的脸红了一红。她急匆匆地转回身,低下了头。 “王您又去角斗了?”那楚云王后显然已然将那铜盆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她站起身来,迎向白泽,娇嗔道,“都说了您多少次,好歹也要顾及着点自己的身子,别累坏了。” 朱砂从来都没有见过四旬以上的女人撒娇,这会子见了,只觉脊背有些发凉。然而白泽却似乎只是习惯了似的,哈哈大笑道:“放心,本王的身子骨结实得紧,这几年天下太平,若是再不练练,恐都要生锈了。” “瞧您。”楚云王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望向白泽,“泽儿这刚回来便与父王去角斗场,可曾累了?” “回母后,儿臣理先参见父王,何敢有曾说疲惫之意?”白泽微微欠了欠身。他的语调是如此的沉稳,微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轻扬,连月光也怜惜他的俊美,轻柔地将清辉洒在他的身上。 优雅,很优雅。 朱砂的眼睛在一圈圈地放着心,这等风度才是真正未来国储的样子啊。看起来,父王和水云交给自己的差事还是件美差,若能真的勾上这美男子国储,那么不仅武昭国的未来是辉煌的,自己的未来也是辉煌的呵! “郡主,郡主。”玲珑一个劲地呼唤终把朱砂唤得醒了过来,“快跟上,入席了。” “哦哦。”朱砂如梦初醒,跟上了前方那些走入宫殿人的步伐。 “郡主,此番乃初见国君,千万要慎之又慎。”玲珑的提醒让朱砂不由得再次清醒了几分。 ------------ 003:冤家路窄 更新时间:2011-03-08 走进“泰和殿”,却未曾进入正殿。乃是在左侧的偏殿稍做停留。 白泽大步流星地走入了寝殿,想是沐浴更衣去了。主角离场,配角们自然也就没有了表现的欲望,其他的宫妃们都各自寻了个角落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儿,楚云王后倚坐在最上首的位子上,白泽坐在她的身边与他说着话儿,澈玉则眉开眼笑地端茶奉水,眼睛一个劲地往白泽身上撩。瞧这楚云王后也全然没有了方才欺负自己的劲头,那张脸乐得,好像花儿一样,两朵金花花一左一右,把个好端端的月亮给弄得俗了。 朱砂兴致素然地转过头去。这会子的楚云王后根本没有心情搭理她,所以朱砂便自己寻了个清静的位子坐下了,这是一个对着门口的桌案,案上摆着一个美人形的青花瓶。这青花瓶通体晶莹,乃是白瓷质地略带青色水纹的,瓶里插着几枝应时的木芙蓉,倒是与朱砂头上的两朵极为相衬。朱砂饶有兴致地盯着这几朵花儿,似是比自己头上的略艳了些,看起来忒地妖娆。她站起身来,喜不自禁地想要伸出手抚摸那开得娇羞的花瓣。 “王后娘娘,米的这件衣裳好生的漂亮!” 这声音! 朱砂的神色禁不住一凛,错觉吧?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 她紧紧地闭上眼睛甩了甩头,看起来自己真的是路途劳累,竟然出现了错觉了,怎么会在这里听到这种声音,这个“米……” “澄玉,你来得倒是甚迟。”但听得楚云王后嗔道,“又跑去哪里玩了?” 澄……澄什么? 朱砂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彻底失灵了。 “没有啦,我去看银……不是,我和银哥哥骑马去了。”喜滋滋的声音,可恶的语调,还有那个什么所谓的“银”…… 朱砂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的石化。 “咦,那是谁?”朱砂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米看起来好眼熟啊。” 我不是谁,谁也不是我。朱砂恨不能钻进那青花瓶里。 “儿臣给王后娘娘请安。” 这熟悉的声音,这令人厌恶得要死的声音……天哪!朱砂果真想要拨开这些花枝子钻进瓶子里了,她紧紧地抱着那个花瓶,任由身后的澄玉如何拉自己,就是不转身。 “喂,米在搞什么鬼啊,有甚么见不得人的!”澄玉这死女人,还真有几分蛮力,竟将朱砂猛地扳过身来。那硕大的青花瓶子摇了几摇,甚是有掉在地上的危险。 “咦,米!”眼前果然是那张讨厌的脸,澄玉瞪大了眼睛,指着朱砂叫道,“米,真的是米!” “对不起,我是人,不是米。”朱砂伸手将澄玉指着自己的手指扳向一边儿。 “你们认识?”楚云王后问道。 “这死……”澄玉的声音刚刚响起,却兀地被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 “这位美丽的少女很是眼生,许是初次入宫的罢?” 一股子凉意攸地爬上了朱砂的背,整个人瞬间僵住,朱砂慢慢地转过头,视线,终于碰上了那个不断出现在自己噩梦之中的男人。 一袭银白的袍子曳地,头上束着银冠,一头黑发被高高束起又垂下来,柳叶形的胎记让浓眉下的狭长笑眼婉若狐狸般即邪且魅,手中一柄折扇在身前轻摇着,好整以暇地笑望着朱砂。 这个男人!这个杀千刀的家伙,这个该下地狱的混蛋! 朱砂的眉紧紧地皱着,眼神里充满了敌意,瞪向这死银子。 “米到底是谁?”澄玉在一旁跳着脚地问朱砂,“米怎么会在这里?” “这位是武昭国的郡主朱砂。”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阴云密布的天空中突然出现的皎洁月光,趋散了云霾。白泽站起身来,笑道,“朱砂郡主远离家乡,历尽了艰辛方才到达大商,乃是我大商的贵客,澄玉不可如此无礼惊吓到了朱砂。” 好温柔,好体贴。 朱砂感激地瞧着白泽,白泽,却只是轻轻牵动唇角,露出了一个安慰般的微笑。突然,眼前白泽的脸却攸地变成了一片雪白,唬得朱砂忙不迭后退了半步,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柄纸扇挡在了眼前。 “原来是朱砂郡主。”那扇子的主人却好死不死的正是死银子。“想不到朱砂郡主果然如传闻般清秀可人,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 黑眸里燃烧着灼亮,却因那片黑而深邃无比,微扬的唇角含着诱惑人心的笑,一步步走近了自己。朱砂的胸口没有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压迫,她愤愤地瞪了这死银子一眼,转身绕过他去。然后快步绕开他奔向楚云王后的方向。纵然这女人有如老虎,但在这个时候,老虎毕竟要比毒蛇安全些。 “朱砂莫要害怕,这是我大商的二世子,端王白隐,他平素里没重没轻的惯了,相处久了你便会习惯。”虽然是很客气的话,语气里却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楚云王后安慰了朱砂一句,又转向白隐道:“隐儿,朱砂乃是我大商的客人,你可不要胡闹。”楚云王后将手上的茶盏递与了澈玉,“平素里那些名媛丽姬们便也由得你逗了,她可是你素未蒙过面的表妹,你们都要好生照顾于她才是。” “谨遵王后娘娘教诲。”那死银子收了扇子,朝着楚云王后点了点头。然而大商之人定然是素来惯会口是心非的,瞧着这厮一脸的嬉皮笑脸,哪里有半分遵从的预兆?而站在白隐身边的澄玉则一脸憎恨地看着朱砂,三个人,呈三角状,彼此看着的眼神各异,但相信都没有半分的欣喜。朱砂而今是对这对狗男女是恨之入骨,尤其是那白隐,她巴不得抽他的筋,扒他的骨,连他的血都饮下去! “王后娘娘,太子殿下、端王殿下,”胖乎乎的太监婷婷袅袅地走过来,笑呵呵地说道,“王有旨,因今日有朱砂郡主贵客到,殿中的宴便移至邀月亭了,还请各位前往。” “那我们走罢。”楚云王后玄先站了起来,其他人等便依次站起,朝着殿外走去。那楚云王后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朱砂看到她头上那明晃晃的金冠一通乱颤,紧紧跟随着的是澈玉脑袋上的一小团金花花。白泽很体贴地走在楚云王后的身边,让朱砂无限感慨,纵然其母恶劣,但总有完美如玉的儿子呵……想要快行几步去跟随那白泽的脚步,却怎奈周围的宫妃们步履匆匆都赶着跟随楚云王后,硬生生地将朱砂挤到了后面。 喊,真是势利眼。 朱砂嘟了嘟嘴,正欲转身问身边的玲珑那澈玉和澄玉到底是对甚么东西,转过头却险些撞上一个人的脸。 险些惊叫出声的朱砂赫然发现这个人竟然是那该死的白隐,真是冤家路窄,朱砂扫兴地掉头就走。 “别急。”白隐却悄然攥住了朱砂的手,迅速地凑近她的耳边轻笑道,“你是怎么跑掉的?” “滚开。”朱砂甩开他的手,抬腿便重重地踩在他的脚上,又碾了一下,在若预期般听到了一声闷哼之后便快步朝前奔去。这煞千刀的死白隐,让朱砂气恼不已。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心如毒蛇般的男人竟然就是大商国臭名昭著的二世白隐。亏得临行之前,水云还夸他是甚么“十分的邪魅迷人。”甚么“惹得大商国中的少女们争相爱慕,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在朱砂看来,这家伙邪是够邪,坏是够坏,就是看不出哪里惹人爱。 惹人恶还差不多。 朱砂厌恶地转过头去瞪了白隐一眼,看到的却是白隐邪魅的笑。 邀月亭,乃是座落在御花园内一片莲花湖边的白玉亭子。 亭子依湖而建,很巧妙地将天上的明月与澄清的湖水包含在视野之中,那水色如烟,在月光下朦胧,那明月映水,莲华正艳,灯火下轻轻摇曳的,都是一派升平的盛世之景。偏偏座中人均华服美盏,笑语嫣嫣,忒地令人感慨。 好一个美景繁华之地! 朱砂静静地望着这一切,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小朱砂,你站在那里做甚么?”白石抬眼,看到朱砂定定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禁不住好奇地喊她。 “朱砂?小朱砂?”谁知却一连喊了几遍也不见她的反应,幸得玲珑在旁边推了推朱砂,朱砂方才回过了神来。 “小朱砂,你来到我大商,难道不高兴?”这会子的白石已然换上了一件白蟒纹的金色华服,头戴九龙珍珠冠,威风凛凛地端坐在那里,眉头紧锁,略有些不快地看着朱砂。“难道是我大商待你不够殷勤?” “不敢,不敢!”朱砂恍然回过神来,便急忙俯身拜去,朗声道,“殿下待朱砂何等厚爱?不仅赐朱砂别院,又有贴心的侍女服侍,华服美饰不说,便是连酒宴都移至了这等婉若仙境之地,如何让朱砂不感动?” 一席话说得白石脸上的阴霾稍缓,他沉声哼了一声,又问:“那你却又因何不痛快起来了?” “回殿下,朱砂并没有不痛快,只是……”朱砂说着,便叹息了一声,道,“想我武昭,因那场瘟疫损失了多少臣民?使得百姓形容枯瘦,良田无人打理,使得武昭国倒退了至少三十年。臣父赤木要求宫内上上下下的皇族均要节俭持家,并且削减了宫中侍女的人数,并且并不使男子入宫做太监。所以像现在这等宫人成群,歌舞升平的景象,朱砂却又是何曾见了?恍然间感觉到了悲伤。有无礼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朱砂的话竟使得满亭鸦雀无声,白石的脸上凝重万分。 ------------ 004:害人精 更新时间:2011-03-09 *** 向大家推荐一本好书《凤舞九天江小玉》,十分好看的书哦! **************** 这些话,朱砂不求人能懂,只是在倾诉的时候,由衷地感觉到了悲伤。她一个人远离家乡,来到了这鼎盛之地,国中的父王母妃却不仅要与国人共同面对着复兴国力的重任,还要时时担忧着强国入侵的危险,要她如何能够定心? 眼圈微微地变红,朱砂吸了吸鼻子,用力眨眨眼睛,然后抬起头,朗声笑道:“幸好蒙王您的恩泽,招安我国,又愿扶植我国,臣父对此感恩不尽,武昭国上下都有感于王的大恩,对您的恩德赞不绝口。” “好,好,好!”白石的面色豁然开朗,当即便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忠心为国的小女子,好一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子!” “顺海!”他大着嗓门喝着,胖公公急忙俯身前来,“传本王的旨意,赐武昭国谷种三千担,良马三千,上等的牛羊三千,另选三千擅长耕种的农户迁往武昭,告诉赤木,他把我们的小朱砂教导得甚得我心,让他好好儿的发展农耕,小朱砂便留在我大商了。” “是,是,是。”那胖太监喜不自禁,又急忙转过头去给朱砂使眼色。朱砂如何不知这胖太监顺海的意思,当下便急忙跪倒在地,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口中直呼“万岁”。 这嫩嫩的小妞儿跪倒在地,掩面而泣,如何不能让人心生怜惜?更何况这小妮子又有如白泽的胞妹红菱郡主相貌如出一辙,把个白石弄得胸口一阵激荡,当下便继续亮着嗓子说道:“再传本王的旨意,朱砂郡主自此晋封为朱砂公主,赐府坻‘浣霞苑’,饮食起居与隐儿、华儿等同,与他们一处上学罢。”说毕,又柔场对朱砂说道,“小朱砂,日后若有任何需要便可直接说与本王听,或者说与王后,莫要委屈了自己,知道吗?” “是,是,多谢王的恩典!”朱砂急忙谢恩,她看到白石泽的脸上浮现出欣然的笑容,便不禁对白泽报以了同样的微笑。 “咳,”楚云王后一声轻咳,干笑道,“朱砂公主如此聪慧,便是连本宫都感动了。想来是苍天有眼,让小菱儿的女儿再次回到我国,真是可喜可贺。” 白石刚说了封朱砂为公主,楚云王后便直接称呼了朱砂为“公主”,如此有眼色的王后自然让白石连连点头。 “只是,那‘浣霞苑’似乎偏东近了些,臣妾还记得国师曾说过,女眷忌东,殿下您看……”白石的脸色微微地变了变,他张了张嘴,却又一时不知当说些甚么。按着习俗,宫中女子确实忌东,因着东乃先祖之地,王后之宫处于东方自不必说,单是太子的宫殿处于东方,若后宫女子所住之地也偏东的话,那么显而易见,该是件多么容易引起“后院失火”的事件。所以纵然白石的提议遭到了反对,但确实让白石无力还口。 “不如朱砂公主随澈玉、澄玉两位郡主一并住在‘掬香亭’好了,三个女孩子家都有个照应。”说话的是坐在楚云王后身边的宫妃,她果然是身着玲珑所说的最流行的五霞色团花衣裳,一张脸白得紧,丹凤眼高挑,嘴唇樱红,眉目间倒是有几分眼熟。她的这句提议,倒是让澈玉和澄玉两个人那原本气呼呼的脸上漾出了几分得逞的笑意,朱砂的心里却不痛快了起来。她才不想跟这两个人住在一起呢,一个满脑袋金子,一个连话都说不利索,倘若相处得久了,唯恐自己说话都要口吃起来,指着“你”说米,指着“隐”说“银”。朱砂着实想象不出,自己再见到父王赤木之时,会如何打招呼:“父王,米近来身体可好?母妃,米呢?我好想米……”…… “多谢长辈们挂心,朱砂就住在眼下的宫殿便好,那里已然十分奢华美好了,况且殿下与王后娘娘又如此垂怜,朱砂实在不敢再奢求甚么。”朱砂急忙笑道。 “如此也好……”楚云王后立刻接口。 “不可。哪里有被册封的公主住在外戚之处的。”白石想来是有些没面子了,当即沉下了脸来,楚云王后张了张嘴,终还是没敢吭声。 “不如这样,”最令朱砂厌恶的“东西”终于张了口,朱砂转过头,瞧见那“东西”正优哉游哉的摇着那柄白色纸扇,黑亮的眸眯着灼亮的精芒望着朱砂,缓声道,“芙蓉园边的那所‘醉芙轩’曾是红菱郡主的住所,而今尚且也是空着,如何不使朱砂前往居住?” “此言甚好!”白石拍案大笑,“果然还是隐儿甚知本王的心!方才我如何就没有想到的,自然还是小菱儿的住所最合适,传旨,现在就派人打扫,里面的摆设都按着隐儿和华儿的品级放上去。” “是!”顺海得令下去了,只剩下这在座之人的脸上均阴晴不定,朱砂看到,楚云王后在看着自己时的目光里,带着无法说出的深思。 “华儿做甚么去了?”白泽问。 “回殿下,”那白脸的女人立刻媚笑着起身说道,“他说今日得了个典故,竟是他所不知的,这会子正在翻书,想要找出这典故的出处。” “华儿倒是好学,”楚云王后掩嘴笑道,“只是有些事情是不可全照书本而来的,竟为了个典故连饭都不吃了,这般样子恐会有变成书呆子这忧,素妃妹妹可要好好教教他才是。” “是,”那素妃的脸上攸地红了起来,她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又道,“论融会贯通,自然是百个华儿也比不上太子殿下一个,这都是王后娘娘教导有方呢,臣妾自然要多学学才是。”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素妃的话让楚云王后受用不尽,得意洋洋地端起了茶盏,浅浅地饮着,不再言语了。 这却是,怎样的一个夜宴哎。朱砂无限感慨地由着玲珑将自己扶了起来,照着白石的指示,坐在了素妃的旁边。满座宫妃,唯恐比谁比了下去般地穿金戴银,个个鲜亮无比,鲜艳的色彩晃得朱砂眼睛生疼,她默默地吃着碟中的菜肴,纵然这些菜肴比之武昭国的精美无比,但吃到嘴巴里,却怎么也没有家乡的美味。 还是想念家乡乃黄烧的奶酥茶呵……那么甜,那么香。朱砂轻轻叹息一声,抬眼,却瞧见了坐在白石身边的白泽。眼下,白泽正在同白石说着他前往济州赈济洪水灾民的情况,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以及他如何开仓赈民的。他的额头是那么的光洁,里面一定满满装的都是智慧,他的眼睛那么明亮,那么温和,他的唇形是那么饱满好看,朱砂痴痴迷迷地看着白泽,一个男人怎么就会生得这样好看呢?翩翩君子如玉,原来说的就是这样的…… “呀。”脑袋上被突然袭过来的硬物打了一下,唬得朱砂禁不住轻叫出声,她恍然回过神来,却看到一颗花生豆子骨碌滚到了桌上。抬眼四处寻找,但见坐在自己对面的一个家伙,正伸手接过来侍女剥落的花生豆子,轻佻地往嘴巴里面扔。 不要脸的东西…… 朱砂恶狠狠地瞪过去,那家伙却笑眯眯地,举起了手中的折扇。黑骨的纸扇下,坠着一个晶莹若水般的玉坠,水滴形的坠子,轻轻地摇着,好似透明般美丽。 我的玉坠! 朱砂大惊。她怎么就忘记了,自己最宝贝的东西在白隐的手上! 不要脸……臭不要脸的东西! 朱砂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怒气冲冲地瞪住白隐。 但听得“啪”的一声,折扇打开,白隐漫不经心地轻轻摇着,好整以暇地倚在了桌上,一手托腮,像是欣赏好戏般地笑望着朱砂。他的脸庞因为饮了酒而散发着光彩,黑眸灼亮,嘴唇微挑,竟有一种无法用语言诉说的性感……朱砂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紧紧拥抱住自己的结实的身体,和他所呼出的炽热的呼吸…… 呸,呸呸!竟然想要诱惑本宫,哼,告诉你,本宫乃是柳下惠转世,根本不吃你这一套!朱砂翻了白隐记白眼,然后举起汤碗,大口地喝起汤来。 “对了,”楚云王后突然说道,“本宫这才想起,今儿发现朱砂公主的时候,公主正穿着一件男人的衣裳,这倒是怎么回事来着?” “哧……”猝不及妨的朱砂径自将那口汤喷了出去,汤汁溅在身边澄玉的身上,使得澄玉尖叫着跳了起来,狼狈地扫着衣裙上被溅花的地方。 “抱歉,抱歉,我来帮你。”朱砂忙不迭地用手帕帮澄玉去擦她裙子上的汤汁,却不想碰倒了桌上的汤碗,汤汁、菜叶全部洒了下去,把个澄玉气得厉声大叫:“哎呀,米这个没分寸没礼仪的女人,到底想要怎么样啊?” “澄玉!不过是件衣服而已,回去丢掉也就算了。”楚云王后厉声斥责,澄玉便立刻噤了声,悻悻地瞪了朱砂一眼,一边用力地掸着被弄脏的裙子,一边愤愤地坐了下来。 “甚么男人的衣服?”可叹这白石的耳朵倒忒地尖,记性也好得很,朱砂一脸无奈地看到白石向自己投来奇怪的目光。 “殿下您还不知道吧,朱砂乃是被泽儿当成是落魄的子民带回国来的。臣妾发现她时,她竟穿着男人的衣裳……”接下来的话,楚云王后并没有说,但她眼中却写满了诡异的笑意。朱砂紧紧地握住了烫匙,看到澄玉的脸色也呈现出同样的紧张。 男人的衣裳…… 而今,恐怕是个人都知道她朱砂到底是为了甚么来到大商的罢?白石摆明了想要亲上加亲,让朱砂在他三个儿子里选择一个嫁掉,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带着任务的小妞儿,清白之身便是最为重要的。然而朱砂却身着男子的衣裳出现,这在封建社会是何等的可怕! 朱砂的脸红了一红,她自然不能说出自己先头便被白隐捉住,两人又发生了肌肤之亲的事情,但衣裳这一说……朱砂抬起眼来,瞧了眼白隐,这厮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的,饶有兴致地看着朱砂,像是在等待朱砂拿出来一个精彩的解释。 这个……害人精,扫把精! 朱砂恨不能把他生撕活剥的囫囵吞下去! ------------ 005:麻烦麻烦 更新时间:2011-03-10 月华清辉,照得人间一片升平。 满桌华服,五色霞光耀眼,唯有朱砂一袭冰蓝色衣裙点出一笔飘逸。这头上绽放着两朵浅白木芙蓉的少女,面容精巧,肤色红晕,一双灵秀的大眼忽闪着,乌溜溜地转着,不知在想些甚么心事。 “朱砂公主,方才你不是挺能言善辩的么?怎么这会子却充当起哑巴来了?”坐在上首白石身边的楚云王后,笑眯眯地问朱砂。 “母后,朱砂如此年幼便独自一人前往大商,一路如此艰辛,今日似乎不宜提及此事罢?”到底是君子如玉,其性也是如此温和体贴的,朱砂感激地朝着白泽望过去。想到临行前水云对于这三个皇子的描述,心里顿升无限感慨,三皇子白华虽未曾见,但太子白泽确确实实是个完美的准国储、准男大男,准老公。如若此番前来大商真个儿可以将目标锁定在白泽的身上,该有多好…… “咳,身奉王命,前来我大商择夫,还没入宫便身着男子衣衫,似乎听上去颇有蹊跷……”这是谁的声音,好死不死的在这节骨眼儿上来了这么一句? 朱砂恼怒地顺着声音看过去,果然,是那个该死的白隐!这厮眯起黑眸,看好戏似的瞧着朱砂,狐狸似的眼睛漾出妩媚,竟是股子难言的魅惑。然而偏偏是这股子魅惑,在朱砂的眼睛里却像是毒蛇在嘶嘶地吐着信子,分外令人恶心。 而这厮的一番话,却如一块硕大的石头砸进水里,激起了千层浪花。 “哎呀,可不,朱砂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竟然穿着男人的衣裳,你,你你怎么如此不知羞!”最先叫出来的是澈玉那个死女人,她跳起来,故作惊讶状地用手掩着嘴巴,像是看怪物般地盯住朱砂。 丫的你好不好这样像鸭子似的叫啊? 朱砂不耐烦地瞪了一眼澈玉。澈玉的叫嚣却让身边的澄玉变了脸色,她略有些担忧地瞧了瞧白隐,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 “朱砂,你倒是说话呀?”楚云王后再次催促。 满座之人都“唰唰”地朝着朱砂看过来,朱砂看了看白石,但见这位方才还口口声声说要将朱砂的品级按着皇族来的王,这会子的面色也颇有些不妙了。白泽则是满面的担忧,他温和的目光像是天上的明月般照亮了朱砂焦躁的内心,给了她一丝安稳。 “这个,说来话长……”朱砂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下坐姿,拉着长音说道,“在这之前,我还得郑重感谢太子殿下,要不是太子殿下,我朱砂可能便要晕倒在路边,问无问津了。” 说着,朱砂的眼圈一红,以袖遮面,轻声的抽泣起来。 照着这么多年因调皮而被赤木教训的经验来看,先装委屈可怜,博得他人同情,再不紧不慢地陈述原因,这样的效果远远比先坦白好得多得多、抗拒从宽,坦白从严,这可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想我与琼公公、还有秦将军离开武昭之时,突然天气突变,下起了大雨。那两位大人为了保护朱砂,一路快马加鞭,却不想天降雷火,使得马车受惊,竟将朱砂……将朱砂摔下了山崖……”说着,朱砂便泣不成声。 “竟有这等事!”白石大怒,猛地一拍旧案,满桌杯碟竟齐齐一震,发出乒乓一阵脆响。“来人,将那没用的琼公公罚没三个月的傣禄,逐至宗人府衙司!那秦怀降级三品,罚没两个月傣禄,看他们还能成大事不?” 顺海公公神色凛然地应了,悄悄瞟了一眼朱砂。 朱砂佯装没看见,只是兀自地抹着眼泪。她自然是不知甚么狗屁的宗人府在大商是何等的品级,反正在武昭是没有听过这种地方的,谁叫当初他不听劝,非要往树底下躲。这个一点常识都没有的老东西,活该他受点罪。至于那个秦怀,如若当时不是他认出自己,自己又何需在这里唱这么一出戏? “遇事先把水搅浑”,乃是朱砂素来秉承的原则。哼,反正有罪大家一起受,这才有团队合作的精神嘛。 “那后来呢?”纵然朱砂唱的这出戏很是出乎楚云王后的意料,但是她此刻是铁了心的想要忽略过程只看结果了。 “后来啊……”朱砂拉着长音,瞟了一眼白隐,这厮坐得稳稳的,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只是笑吟吟地等着听朱砂编故事。而澄玉则悄悄地在底下掐朱砂,似乎是在威胁朱砂,不要乱说的样子。 掐甚么掐! 朱砂转头瞪了澄玉一眼,反后重重地掐了回去。竟把个澄玉掐的“嗷”地叫出了声。 “澄玉,你搞甚么鬼!”楚云王后怒喝。 “没,没有,没有。”澄玉急忙把头埋在碗碗碟碟中间,却是连头也不敢抬的了。 “后来我……”朱砂眨了眨眼睛,再次挤出一滴眼泪,“后来幸而我挂在了一颗小树上,才不至于摔下山崖。蒙一位大娘所救,让我在她的家中静养了几日。” “哦,原来在我大商还果真不乏这等善良之人。”楚云王后连连点头,“那么老大娘怎么会有男人的衣裳?” “那是……”朱砂转了转眼睛,又道,“那是那位大娘远在军营的儿子的衣裳。因朱砂着实摔伤了,衣裳也已然划破,那位大娘便取来了一件衣裳借朱砂穿穿。大娘的儿子从军多年,不在家中,所以朱砂便承了老大娘一份好意,在她的家中养好了伤。想来,那位老大娘果真是朱砂的救命恩人呢……”说着,再次掩面抽泣起来。 “原来如此……”楚云王后沉吟着,看着朱砂的眼睛里阴晴不定,似乎是在斟酌着朱砂字里行间的真实程度。 “想不到小朱砂你一路竟然遭受如此之多的艰辛,真是可怜。”白石轻轻叹息,“真是苦了你了,孩子。” “所以,多亏得太子殿下相救,载朱砂至大商。先头,朱砂还并未认出太子殿下,谁想来竟是这般的……”有缘两个字就在朱砂的嘴边儿,却在即将说出之时羞红了脸,朱砂匆匆地望了一眼白泽,但见白泽的脸上亦微微地泛起了红晕,便欲言又止地低下了头去。 “想来,还是上天的眷顾了。”倒是素妃看出了些眉眼,吃吃地掩嘴笑道,“这如何不是天作之合,巧妙的缘分来的?” 素妃的话,让朱砂的心里一阵怦然,却是连头也不好意思抬了。 “不过是泽儿路经那里,救了下朱砂而已。换成是任何人,恐怕泽儿都是要救的。”楚云王后的话冷冰冰地响起,“泽儿生性宽和,对待百姓从来都是仁慈的。” “母后谬赞了,”白泽温和地笑道,“儿臣不敢妄言仁慈,若论仁兹,还当是父王的开仓济民之举,甚得民心。” 好在,白泽的话化解了这番尴尬,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了。朱砂松了口气,用袖口擦了擦眼睛,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 “咳!”好辣! 却不想那杯子里的不是水,而是烈酒。把个朱砂辣得一张小脸儿通红,一个劲地张开嘴巴,用手作扇子状搧着风儿。抬起眼,看到对面的白隐正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端起酒杯抿着,挑起眉毛瞧着自己。 这种人居然还好意思坐在那里不声不响?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害得自己这般窘状的? “朱砂,”楚云王后像突然想起了甚么似的,突然说了一句:“你有没有向那位老大娘问起她的名字?抑或是,她在军营中儿子的名字?” 名……名字? 嘴巴里的辣味儿仿佛已然将朱砂的嘴巴弄得僵硬了,她木然地怔在那里,缓缓地转过头去,看楚云王后。 “朱砂?你的嘴巴怎么张这么大?”楚云王后惊讶地问。 “没。”朱砂立刻闭上了嘴巴。 “你有没有问起那位老大娘的名姓?是否记得她所住的地方?想来,是你的救命恩人,王也当好好嘉奖才是,连同那个在军中的儿子,说不定……是个可以效命皇族的好男儿。可以好好提拔才是。”楚云王后的一番话攸地钻进了白石的耳朵,使得白石一阵点头,道:“我大商的子民,但凡所行善事,都应褒奖,更何况还是救下了小朱砂的功臣,更加要奖!” “殿下所言甚是,”楚云王后连连点头,“那么,那位老大娘姓甚么?” “姓……”朱砂缓缓地转过头去看白隐,竟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银……” “银?” 众人异口同声地惊叫:“哪有这种姓?” “哧!”倒是白隐将口中的这口酒喷了出来,使得他身后的侍女忙不迭地用手帕替他擦拭。 “哦,只听说那大娘自称为银大娘,别个还当真是没有问过。”见白隐的这副样子,朱砂禁不住想要笑出来。 “那么,她儿子……” “王后娘娘,”朱砂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朱砂只听到那位大娘提过她的儿子,我一个女儿家,总不能天天追着问人家的儿子罢。” “你!”楚云王后瞪了瞪眼睛,随即又冷哼道,“这倒是在理,不过,殿下既然要嘉奖这位老大娘,便等你空了把那位老大娘的住所说与本宫听,也好不使人家以为我们忘记了人家的恩情。” “是。”朱砂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道,“多谢殿下,多谢王后娘娘。”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起来这大商之行,果真是周折不断啊……朱砂欲哭无泪。 ------------ 006:谁来负责? 更新时间:2011-03-11 “端王爷,我……”欲言又止的声音里,含着娇羞,隔着被树影遮挡了一半的灯光,却果真是看不清树下之人的模样,只看到一袭宫衣都是五团花儿样的。这年头赶流行就是不好,都没了个自己的特色,害得人家的好奇心也得不到满足。 朱砂悄悄地将身体往前探了探,低下头想要去看清树下人的脸,却怎奈树木茂盛,怎么也看不清。 “嘘……”低沉的嗓音,带着如魔似魅的诱惑,银白的身影微微一动,便揽住了说话的女子,“不要惊扰了月色的沉静,不要惊扰了树叶的清梦……” 两个身影越离越近,朱砂听到了一阵阵轻吟和低喃。这种销魂的声音让朱砂禁不住地一阵恶心。想不到竟然能撞上这么档子龌龊的事情,这大商的男女也都忒开放了吧?就连宫人都这样放肆的私通皇子,这要是被白石知道,可是要掉脑袋的! 朱砂扫兴地后退了一步,她朱砂绕着麻烦走都嫌不够,可没这心思再去招惹别人的麻烦。然而,就是这轻轻的一退,脚却不小心地踩到了一断枯枝,发出轻微地“咔嚓”声。 “有人!”朱砂听到那女子一声尖叫,然后像箭一般地冲了出去。朱砂瞠目结舌地,只看到了她散乱的头发和扬起的裙摆。 “这可真是捧打鸳鸯,”还不待朱砂从错愕里回过神来,树下的主人公之一微笑着抬起了头来。月光已悄然藏进了云中,灯火摇曳,轻轻地透过树叶洒在他的身上,照得他的脸庞亮得朦胧。黑眸微眯,眼中荡漾着异彩,那柳叶形的胎记倒令他此刻婉若幻象而生的鬼魅,带着蛊惑人心的可怕力量,忒地令人感觉到眩晕。衣襟微敞,露出完美弧线的颈子。而他的嘴上则醼着点点的胭脂,勾起唇角,他低沉的声音笑道,“你这小丫头,忒地不解风情呵……” “我才懒得打你们这种鬼鸳鸯,”朱砂啐了一口,转身欲走,“想不到堂堂大商国的二皇子不仅邪性喜毒,竟然连父王的宫人都胆敢沾惹,果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你吃醋了?” 还不待朱砂跳下树下,便觉眼前一花,紧接着自己便跌入了一个炽热的怀抱之中。 “呀,你干什么!”朱砂惊叫起来,用力地去推。然而便是她如何用力,却都感觉自己被紧紧地揽住了,贴入了白隐结实的胸堂上。先前那淡淡的药香已然不见,呼吸进鼻中的,却是一股子说不出的淡淡香气,像是草木萌发的气息,却带着女儿红的微醺,由男人固有的炽热气息蒸发了,将朱砂紧紧地包围了起来。 这是充满了男性的气息! 朱砂的脸攸地涨得通红,她用力挣扎着,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却猝不及防地让自己与那人挨得更近。几乎是相互交缠在了一起的蛇,扭出不经意的缠绵。 “哼……”朱砂听到一声低沉的呻吟,两片滚烫的唇覆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混蛋!”朱砂大喝一声,想也不想地用力咬向自己眼前敞开的衣襟。结实的肌肉骤然间紧绷,朱砂听到一声轻叫,紧接着,那令她毫无安全感的束缚便攸地松了下来。 清新的空气吸了满肺,朱砂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自己方才像是已然窒息过去了般地,分外可怕。 “你怎可如此无礼!”朱砂的脸因气愤而涨得红了,双眸因怒气而烁烁生辉。 “你这死丫头,好狠的心啊,竟然敢咬本王!”白隐这厮,却是根本没有把朱砂的气愤放在眼里,他转过头去,把手探进衣襟里,摸着被朱砂咬到的地方。那大片裸露出来的麦芽色肌肤,有着一圈玲珑的牙印,却于这牙印中微微地泛出了血丝。 “你活该!”朱砂啐,“若要再敢冒犯,可当心了你的脑袋!” “唷,”白隐用略带着惊讶地表情看了眼朱砂,“想不到士隔三日,果然要刮目相看了。当初是谁在小屋里想要色诱本王的?” “你放屁!”此事若不提还好,一旦提及,朱砂便恨得牙根痒痒,“你这没有人性的东西,竟然以本宫作为药人来试药,本宫倒是真想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你的血是不是冷的!” “哧……”面对朱砂逼人的视线,白隐却哧笑出了声,“你想要本王的心?好啊,你尽管拿去,连同本王的人也……” “放肆!”但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朱砂甩手便是一记耳光。这耳光正打在白隐的脸上,同样的地方,再次留下了一个精巧的红印。 “不要脸。”朱砂感觉到自己的脑门正被一股子热气顶着,她的鼻子很酸,眼睛很疼。为了缓解这种疼痛,她用力地瞪着眼睛,怒视着眼前可恶的白隐,然后愤然转身踩着小树枝跳下树去,朝着寝殿的方向飞奔而去。 “站住!”谁想才跑出去没多远,朱砂便被一把捉住,猛地向白隐的身上倒去。 “你想干什么!”朱砂尖叫着转身,她眼里晶莹的泪光璨若珍珠,竟然让白隐微微地一怔。 “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朱砂抬腿便去踢。 “混蛋?”朱砂还没有踢出去,整个人便突然间悬了空,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赫然发现自己是被白隐横抱了起来。而这个男人,他的脸上带挂着自己的掌印,却丝毫没有半分愤怒的表情,却是在淡淡地笑着。“你骂本王是混蛋?” 攸然凑近了的脸庞,黑亮的眸子微微地眯着,明明是笑着的呀,却怎地传递出这样危险的信号,让朱砂的背慢慢地泛起了凉意…… “你,你想干什么?”朱砂警惕地瞪着白隐。 这男人一肚子坏水,满身都是毒物,别,别又是想出甚么歪点子来理自己的罢? “你说呢?”白隐笑眯眯地问。 “我……我怎么知道!”朱砂用力地挣扎着,“你放开我,这般样子成何体统!” “放开你可以,你打了本王,这笔账怎么算?”白隐不紧不慢地问。 “那你还给我喝了毒药呢,这笔账怎么算?”朱砂瞪眼。 “唔,这么说,倒是有理。”说着,这厮竟然好脾气地把朱砂放了下来。 这还差不多。 虽然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朱砂还是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转过身准备夺路而逃。 “你一直跟着本王,不是有话要对本王说?”白隐不慌不忙地抱肩问道。 哦,对了,倒是提醒我了。 朱砂硬生生地顿住了脚步,然后转过头去。 月亮慢慢地飘出云彩,将清辉洒向大地。两旁的树木在夜风里摇曳出声,便是连挂在树梢的灯火都忽明忽暗。而眼前的男子衣襟微敞,银冠银袍,黑亮的发随风而舞,黑亮的眸光潋滟,笑意盎然地盯住了自己。 如果,如果不是他有如此恶劣的本性,这番容貌,倒是令人倾慕…… 可惜,此人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典范!当绮色的念头一起,朱砂便立刻将它扼杀在了摇篮之中。她清了清嗓子,吸了口气,然后说道:“就是要找你问下,那个楚云王后非要我找的大娘,怎么办?” “大娘?”白隐迷惑地皱起了眉头。 “就是那个,银大娘。”朱砂不耐烦地提醒他。 “呵呵……”白隐笑出了声来。 “笑,笑什么笑!”朱砂气得直跺脚,“你倒是想想办法呀!” “|本王为何要想办法?”白隐一脸的无辜,“这又与本王何干?” “呸!”朱砂啐,“如何能与你没有干系?” “有何干系?” “你怎能如此装糊涂!”朱砂气得咬牙切齿,“明明是你私自藏毒养蛇,还……还险些与我发生肌肤之亲,你难道就不怕王怪罪于你么?” “怪我什么?”白隐的黑眸里精芒骤现,“是怪我养蛇,还是怪我与你发生肌肤之亲?” “这……”朱砂竟一时之间语塞了。就在此时,白隐突然一个闪身,欺身到了朱砂的近前,举手便去捉朱砂的胳膊。 “呀,你干什么!”朱砂惊呼一声,想要抽回手臂却已然来不及了,白隐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已然捉住了朱砂的手,然后另一只手将衣袖褪下,露出了半截如玉的手臂。 “你难道忘记了,你是我的药人了么?”白隐低沉的笑声像是一盆凉水,径自泼在了朱砂的心头。 “你……你什么意思?”朱砂的身体攸地僵硬了起来,寒意顿生。 “你瞧。”白隐的手,在朱砂的手肘处轻轻一点。朱砂看过去,赫然发现在手肘处有一抹很小的朱砂痣。这痣十分的小,颜色却鲜艳得很,如火似血,让朱砂一阵眩晕。 “这是什么?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朱砂厉声问。 “本王说过你是我的药人……”白隐的手,轻轻地托起了朱砂的精巧的下巴,让她的眼睛迎上自己的。“你怎么就忘了?” “无耻!”朱砂恨恨地瞪住白隐,恨不能扑上去狠狠地咬住他的脖子,大口吸他的血。 “啧啧啧,”白隐无奈地摇头,“不要对你的救命恩人用这种语气说话。你先是打了本王耳光,又对本王如此不敬,真不知道,如果本王也发起了脾气,这毒性……” ------------ 007:到底想要怎么样 更新时间:2011-03-12 这双眸清透如水,却如此憎恨地盯着自己。 这样的倔强,这样的灵秀,这样的耀眼,相信便是连天上的星辰也失色了。 白隐的唇微微地上扬,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朱砂的脸庞上滑动:“果然,你还是生气的样子更好看。” “白隐,”朱砂憎恶地盯住白隐,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我记住,我恨你!” “哦?”黑亮的眸微微地眯起,笑意盎然地望着朱砂,“然后呢?” “总有一天,我要割破你的喉咙,眼睁睁地看着你流干你的血!”朱砂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 “这个提议不错。”白隐煞有介事地点头,给足了朱砂面子,“本王有这个耐心,可以慢慢地等到这一天。” “这一天不会很远的,你等着瞧好了!”朱砂咬牙切齿地说道。 “一言为定。”白隐重重地点了下头,“那么,在实现承诺之前,你打不打算关心一下你自己的毒性?” “当然!”朱砂想也不想地回答,“你快点把这劳什子的东西给我解了!” “呵……”低沉的笑声在耳畔响起,白隐凑近了朱砂的耳朵,悄声说道,“想要本王解你的毒可以,每日的亥时一刻,在紫竹林等我。” 说着,竟朱砂的耳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温热的感觉袭来,像是种异样的麻酥之感瞬间遍布全身,朱砂的身形猛的一震。不知道是不是这反应起到了暗示的作用,白隐竟攸地张开嘴巴,将朱砂那小巧玲珑的耳垂吸进了口中,牙齿在耳垂上轻轻一咬,把个朱砂唬得“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无礼之徒,放...荡之徒!”朱砂吼着,扬手便要去打,“还不快放我下来!” 白隐却低低地一笑,横抱着朱砂的手轻轻地这么一松。 “哎呀!”朱砂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好疼。”这个混蛋的东西,朱砂被摔在地上,半天都回不过神来,连说话的声音都颤颤巍巍的。想要起身都起不来,朱砂便索性躺在那里,瞪向站在自己眼前的白隐。 这厮就站在自己的脑袋正上方,面带微笑地低头看着自己。 朱砂指了指他,却只有喘气的分儿,这厮便蹲下身来,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亥时一刻,不要忘记哦。”白隐轻轻地拍了拍朱砂的脸,然后站起身乐呵呵地走了,把个朱砂气得躺在那里半晌,方才缓过来,一跃而起。 “白隐!”朱砂跺着脚,却早已然瞧不见了白隐的影踪。 “公主,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别喊了,我在这儿呢。”朱砂一只手捂着屁股,一只手扬着,示意前面那几个手持宫灯的宫人们。 “殿下!”最先奔过来的是玲珑,这玲珑面色苍白,几乎是像箭一样地弹了过来,一把揽过朱砂,“殿下你这是跑到哪里去了,叫奴婢好找!” “没事,没事。”朱砂拍了拍玲珑的手,“我迷路了而已。” “怎么会迷路!”玲珑惊叫,“奴婢不是一直在旁边扶着您的么?怎地提灯的工夫您就不见了?” “哎哟,我的公主殿下哎!”朱砂看到一个瘦高的太监也快速地奔了过来,他的双手合拢,抱着一个拂尘,看到朱砂,急得直跺脚,“您这是去哪儿了,可急死奴才们了。这刚儿来大商便没了影儿,可教奴才们怎么跟王交差哟!” “我……”哎哟,朱砂刚想说话,便感觉到自己屁股直疼。那个好死不死的白隐,竟然在自己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来了这么一手,教自己怎么能反应得过来?那片树林的地面可比那开满白兰花儿的白园硬多了,朱砂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要摔成八瓣儿了。碍着这里还有一些陌生的大小太监,朱砂便只得咬了咬牙,挤出一脸笑容,道,“这位公公,朱砂没事,只是一时被大商的秀美景致吸引,走失了方向而已。让您惦念,真是抱歉。” “哟,这是哪儿的话儿呀。”这太监被朱砂用了的“您”字唬了一跳,慌忙摇手道,“您贵为公主殿下,我们做奴才的哪里敢造次,只是您初来大商,奴才们恐您受了惊,不仅我们无法向上面交待,就连自己也会遭罪不是?得,您赶紧请回吧,王后娘娘懿旨,明儿一大早便遣人打扫‘醉芙轩’,不出三日便可搬进去了。奴才名叫永安,乃是后宫的司事太监,您若有甚么需要,可差遣宫人们唤奴才。” “永安公公,日后要烦劳您照顾了。”原来是后宫的司事太监,想来也是个有点权的主儿,这样的人可得罪不得。朱砂客气地点头。 “应该的,应该的。”那瘦高的太监笑着点头,精芒四射的小眼睛却悄然瞄了瞄朱砂,“那公主请回,奴才便先告退了。” “请。”朱砂伸手示意,那太监便躬身后退好好几步,方才转身离开。 “公主,您没事罢?”玲珑上前一步去扶朱砂。 “哎哟,别碰我,别碰我。”这么一动,朱砂便感觉到牵连到了屁股,疼得她咧开了嘴巴,“我刚才摔了一跤,只要一动就疼啊,玲珑你让我自己走,我慢慢儿地走。” 玲珑便急忙缩回了手,由着朱砂像个小老太太似的,一只手捂着屁股,慢慢地挪向了宫殿。 我这是得罪了哪位天神啊,要派下这么个邪恶的东西来惩罚自己? 朱砂满腹委屈地,慢慢挪动。 这一夜,又是噩梦连连,四处都看到了白隐的影子。那狐狸一样的笑脸仿佛无处不在,硬生生地钻进朱砂的梦里折磨她,一刻都不放过。 第二天一早,朱砂便黑着眼圈翻过身子,由着玲珑替她在身后揉上草药。 “怎么就会把背摔得淤青了?”玲珑的眉紧紧地锁着,将清凉的草药汁子倒在手上,然后用力地揉在朱砂的背上。“ 还不是那个白隐害的!朱砂偷偷地啐了一口,这厮果真是她朱砂命里的克星,不仅在白天折磨自己,便是连睡觉也要钻进梦里作怪。这鬼东西到底是甚么托生的?真是让人郁闷到死! “公主殿下……”朱砂听到玲珑说了一句,却终是犹豫着沉默下去,这未免让她有些好奇。 “玲珑,你要说甚么?”朱砂扭过头去问她。 “没甚么,”玲珑道,“只是想要提醒公主殿下,那端王爷白隐虽然俊美,品性却有些不羰,还请公主留意才是。” “他是因为品性不端,所以才被封为端王的吧?”朱砂“哧”地笑出来。 “公主殿下,这个玩笑似乎不太好笑。”玲珑一脸黑线。 “唔,我知道了。”朱砂挑了挑眉,这丫头又恢复先前那般一板一眼的模样了。在赴夜宴之时,玲珑所表现出来的警醒和体贴倒是让朱砂十分的感动,还错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这丫头了,谁想这刻板无情才着实是她的本性。 揉好了草汁,朱砂便径自坐了起来,在玲珑的服侍下洗濑、更衣。刚用过早餐,便早有宫人送了些个衣裳和钗环来。 “昨儿不是才送了衣裳么,怎么今儿还有?”朱砂诧异地问。 “回公主殿下的话,”说话的是个与玲珑年纪相仿的宫女,她身着秋香缎子的云纹袍子,发髻梳得溜光水滑,一见便知是个品级高些的女官。“昨儿王亲自册封您为公主,衣裳首饰自然也要按着皇室的品级。按我大商后宫礼律,公主享单凤图腾及芍药花儿图案着装的优待,除牡丹外,下属百花样式不限,颜色除王后专享的明黄外,均可穿戴。首饰可佩金、银、玛瑙、珍珠及各类玉石,只是不要佩戴双凤图腾便可。这些是皇室御用工匠的新兴之作,唯愿公主殿下您喜欢。” 这女官将这番话儿说得有条有理,却将朱砂听得云里雾里的,她细细地想了半晌,方才领悟到这番话的精髓:“你的意思是,在大商,公主的品级是除了牡丹和双凤图案,还有明黄颜色之外,其他的什么什么都可以穿,都可以戴,是不是?” “公主殿下冰雪聪明,臣佩服。”那女官儿微笑着点头。 “……臣……”这女官儿不卑不亢,风度优雅可人,朱砂这是头一回听到女子自称为“臣”,这个“臣”字,比起玲珑和香儿她们自称为“奴婢”不知好听上多少倍!瞧着眼前的女子,朱砂平白地升出几许羡慕与好感来。 “你叫甚么?”朱砂问。 “清荷。”女官儿微笑着答。 “好名字,”朱砂连连点头,“雨后清荷点点愁,馨香一瓣脉脉情……好生的淡雅可人。” “公主殿下谬赞了。”清荷施了一礼,笑道,“王后娘娘还曾让臣来问问,您的‘醉芙轩’里的摆设可有些甚么要求?这会子正有人在‘醉芙轩’打扫,您空了要不要前去看一看?” “不必了。”朱砂笑着摇了摇头,“有王后娘娘来安排,一切都好。朱砂来到大商,能受到这般优待已然心满意足,哪里还敢奢求甚么?” “公主殿下客气了,那么臣便回去复命了。”清荷挥了挥手,那些宫人们便将东西都交与了朱砂殿里的宫人,便告辞了。 “公主殿下,您可要现在换身衣裳?”玲珑问。 “算了,这一身便很好了。”朱砂摇头,那些华服美饰,光看就知道价格不菲,这些个东西,若全部拿回武昭,得够多少户农家生活的?想来,便是一件珠钗,怕都是香儿她们没有见过的样式。回头,悄悄地给母妃水云和香儿带过去两个,也不知道能不能被发现…… 朱砂正在这里胡思乱想着,便听得门口的小宫女绿玉来报:“公主殿下,有客人来了。” ------------ 008:贵客连连不堪扰 更新时间:2011-03-13 才刚刚送走一个“客”,却偏偏又来了一个? 朱砂奇怪地瞧着绿玉,问:“这一大早的便来甚么客?”想来自己初到大商,哪里会惹得这多的“客”来看自己? “回公主殿下,是依兰殿的一位小主,水默。”绿玉答道。 “依兰殿,甚么是依兰殿?”朱砂迷惑地问身边的玲珑。 “回殿下,依兰殿,乃是历来官宦人家之女初入宫来时所居住的宫殿。”玲珑顿了顿,终又继续道,“未被册封的宫人小主便都居住在那里。” “哦……”朱砂恍然大悟。依兰殿,其实就是传说中的“怨女房”了,那些初入宫来,却还没有被王宠幸的少女们都被圈养在那里,苦巴巴地盼着有朝一日能被王压在身子底下,一朝得恩露,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家里人也可以鸡犬升天了。只不过,虽然“怨女房”的少女们没有像宫妃那样得到了圣宠,但是比那些宫妃较为幸运的一点是,她们多多少少还有一点点可以选择的权利。那便是,如若王一命乌呼了,她们至少可以离开皇宫或者另觅皇子佳婿,所以有胆识有脑子的宫女便会在王诸多的皇子之中勾一个可以给她温饱生活的。可是朱砂只是区区一个寄人篱下的“伪”公主,这依兰殿的小主儿巴巴地跑这里来做甚么来? “请那位小主儿进来罢。”见朱砂若有所思的样子,玲珑微微地欣慰点头,随即便唤绿玉去请人。 “是!”绿玉得令下去了,不多时,便领进来一个身着葱心儿绿色宫纱裙装的少女。这少女看上去比朱砂大个一两岁,弯眉细目,一张嘴向上扬着,露出万般讨喜的笑。 “依兰殿水默见过公主殿下。”还没等走到近前,这水默便要俯身行大礼。 “快平身,平身。”无功不受禄,这样的大礼,我朱砂可受不起。朱砂急忙示意绿玉去扶,“你我年龄相仿,何必行如此大礼?” “公主殿下真是平易近人,”水默掩嘴而笑,“公主殿下如此年幼便远赴大商,这等自强却又坚韧的品性,让水默好生的佩服。况且按着品级,水默一个小小的宫人也是当行大礼的。” 这是怎么怎么个情况? 朱砂的眼睛滴溜溜地在水默的身上打了个转,这个女子不寻常,一句话里到底含了多少个意思?在没弄清来意之前先端着架子,这是水云素来对付那些新入宫的宫妃的手段。 “看茶。”朱砂弯了弯笑眼,说道。 见朱砂既不请她坐,也不应她的话,水默笑了笑,便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朱砂下首的一个茶几边儿上,招手唤她的宫女道:“芝儿,快把东西呈上来。” 一个年龄十二岁左右的小宫女急忙上前一步,双手恭敬地捧起一个银盘,盘上是个雕刻着繁花的檀木首饰盒子。 “初次给公主殿下请安,也不晓得带些甚么好,只这枚头钗,却是昨儿家父托人送进宫来的。比不上宫里那些钗簪精美,但到底是水默的一番心意,还请公主殿下笑纳。”水默笑着说。 伸手不的笑面人,更何况是主动送上门来的礼物。朱砂接过来玲珑端过的茶,拿在手上,感受着这介乎于温与烫之间的热度。宫里女人之间的距离正如这杯茶,太热则伤人,太温也会伤人。如何拿捏这尺度,却是个考验人智商的活儿。 到底还是玲珑有眼色,她接过那银盘,稳稳地端过来,然后打开了首饰盒子。朱砂看到那首饰盒里是枚精致的钗,质地虽然不是澄黄的金子,却是湿润如水的玉。这枚钗子的玉晶莹剔透,碧色澄清,似乎蓄含着莹莹的水汽,缭绕在碧绿之色上,让人见之便生欢喜之情。而钗子的外形却十分的朴素,只是呈流线状,恰似一叶松叶,却那般的清新迷人。 哪里会有一个女人会不爱上它? “如此厚重的礼,倒是让朱砂如何能够厚耻收下?”朱砂放下茶盏,抬眼笑道,“却不知水默如何称呼?” “我听说公主殿下年方十四?我今年却是十五岁了,但殿下的品级到底是比水默不敢企及的,殿下只叫我水默便好。”见朱砂是个识之人,水默的眼睛一亮,当下笑得愈发的开怀了,“常言道,好马还得伯乐识,这美丽的东西,一定要送给懂得鉴赏它的人。公主若能收下,便已然是水默的福气了。” 朱砂淡淡地笑着,没有答话,玲珑见状,便自将那首饰盒合上,放在了朱砂手边的桌上了。 虽然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水默却大喜不已。当下便喜笑颜开地与朱砂扯了半天闲话,朱砂却也不急,只是慢慢地与水默周旋。两个少女便像是熟络了似的,说笑不止。 “果然还是公主殿下最为和善的,”水默喝了口茶,笑,“水默自一入宫中,便像是入了笼中的鸟儿,平素里大家争宠相厌,也没有个朋友。今日见了公主,倒像是说尽了这一年的话儿,让水默轻松了不少。” “这话从何说来,我初入宫中,你便来探望我,倒也是我的开心。”朱砂也喝了口茶。 “唉,想我们这些宫人,不知道何处是个盼头,以后的命运,便如浮萍,漂到哪里是个头呢?”水默忽地叹息起来。“若是遇上了个好的主子,倒也便罢了,若是遇上了心胸狭隘的,只怕以后更加……” 宫中女子的悲哀,朱砂如何不知道?只是这水默所说的“主子”却又是何意?她在暗示自己甚么?朱砂低头用茶杯的盖子拨着漂浮在水中的茶叶,没有说话。 “对了,听说公主殿下是被太子殿下载回大商的?”见朱砂没有接话,水默便急忙转移了话题。朱砂的耳朵像猫一样动了动,随即笑道:“可不,若不是太子殿下,许是我就晕倒在路边了。” “这可真倒是缘分来的……”水默赞叹着,“果真冥冥之中是有着上天在安排的,也是公主殿下您吉人天相呢。” “还是多亏了太子殿下的一颗仁慈之心,”说起这个,朱砂倒也不无动容,“我想,换做是寻常百姓,太子殿下也会救的。” “太子殿下确实既仁慈又宽和。”水默连连点头,“殿下又是极为博学的,听说他以重金广收天下的好书,在冼莲湖边建了个‘纳广亭’,常常于退朝后在那里读书,很是勤奋呢。” 朱砂的耳朵再次动了动,脸上却不动声色。 “哟,瞧我,也打扰了公主大半晌了。”水默起身笑着说道:“也该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公主殿下您。” 说罢,便告辞离去。 朱砂看着水默婷婷袅袅地离开,又低下头去瞧那个精美的首饰盒。 “这水默小主儿还真是大手笔。”绿玉看着那首饰盒无限感慨。 “只是却倒令本宫烦恼了。”朱砂叹息一声,“都道是金银有价玉无价,她送些金银那些可量庸俗之物便也罢了,却偏偏挑了件这样贵重的来,倒教我拿着放下都嫌烫手。” 绿玉一脸的不解,玲珑却面色凝重地瞧了瞧那盒子,没有说话。 看起来,这水默倒是个不简单的人物。想来朱砂前来大商择夫的消息目前已然在皇宫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三个皇子,无论是以色列,以位列,还是以才列,都当然是白泽为最上首。是个人都不会傻到放着太子不选,选王爷。而这些宫人小主儿们又岂是傻子来的?她们终还是年轻,能够有多少时间花在老国王白石的身上?能够攀上未来的太子妃,自然远远要比脑袋削个尖儿似的往楚云王后身边挤要容易的多,也聪明的多。 只是…… 朱砂头疼地揉起了自己的太阳穴。 不过,这水默说甚么来着?白泽……会在下朝以后云“纳广亭”读书吗?这是在向自己传递白泽的信息吗? 头疼的问题还没有想清楚,门外便传来绿玉的呼唤之声:“公主殿下,又有客人到了。” 怎么又来? 朱砂悲鸣一声,玲珑则快速地将那个首饰盒收了,又遣宫女将茶几上的茶盏收了起来。 可怜这个昨儿晚上没睡个好觉的朱砂,今日一大早便黑着眼圈接了一拨又一拨的“客”,多少次想要站起身来,却都还是被这络绎不绝的“客”逼得坐了下去。这些客人有独自前来的,也有三三两两一起前来的,叽叽喳喳,把个朱砂吵得头晕眼花,恨不能一头钻进地缝里去。直待到中午时分,这些人才陆续退去,落个个片刻的消停。 望着已然被堆满了礼物的屋子,朱砂简直哭笑不得。 “这到底甚么时候是个头啊?”自己的屁股本来昨儿就摔得疼,今日又坐了半天的椅子,已经完全麻木了。朱砂在玲珑的搀扶下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在屋子里挪着步子。 “恐怕是没有个尽头了,”玲珑听上去也有点无奈,“想来,在三日后移居到‘醉芙轩’,会有更多的人来前拜访。” 天哪! 朱砂悲呼,肚子在此时咕咕地叫了起来。 “玲珑,我饿了,”朱砂道,“用了餐,我要出去走走,不管是甚么人来,你们自行接待便是。” “公主殿下您要去哪里,身体这般不适,最好还是不要远行的好。” “不远行,不远行,就在附近走走。”朱砂搪塞着,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地方。 纳广亭。 ------------ 009:又遇美少年 更新时间:2011-03-14 朱砂慢吞吞地站在门口,心里琢磨着应该如何去问玲珑纳广亭的事情。 “公主殿下,您需不需要奴婢来扶您?”玲珑体贴地问。 “不用了不用,你留在这里,来人也好招待一下……”朱砂急忙摇手。 “那您千万不要走远,想念待末时过了,便不会再有人来,奴婢自会前去接您的,若是累了便早些回,万不要累坏了身子。”瞧瞧,到底是个体贴的人,连关心起人来都是这么长一串。朱砂耐着性子听着,一个劲儿地点头。 “那公主殿下慢走。”玲珑说着,便朝着朱砂施了一礼,转身欲挑下门帘。 “哎,玲珑……” “公主有事?”玲珑停下动作,手举着帘子望向朱砂。 “那个……”朱砂欲言又止。 “公主?”玲珑奇怪地问。 “没,没事,没事。”朱砂干笑着,转过身离开,她的脸因尴尬而微微地泛起了红晕。确实,叫她怎么问出口呢?自己才刚到大商几天,便这样猴急地追着人家太子跑,给别人见了准会笑话这武昭的公主许是太久旱了……罢…… 许是被脑子里这些七七八八的想法搅得窘了,朱砂这会子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屁股也不碍事了。她红着脸,低着头快步地走着,不觉间竟一头撞上了一堵“墙”。 “哎哟!”朱砂被撞得险些跌坐在地上,抬起头,却瞧见了眼前站着个一脸黑线的人。 原来不是“墙”,是个人啊。 朱砂揉了揉额头,好在不是堵真墙,否则自己的脑袋这会子非肿起个大包来不可。 “你走路都不开眼睛的么?”那人的语气里透着臭屁和不耐烦,朱砂挑了挑眼睛,看过去。但见这人身着一袭浅青色长袍,领口和袖口都镶着银白的绣花儿锦,腰间银白的带子束出高挑的飘逸。俊秀的脸庞,难脱的稚气里带着嚣张跋扈的不快,气乎乎的瞪着朱砂。 “是你啊。”朱砂随口说道,“你在这儿干嘛?装柱子等着撞人吗?” “放肆!”这少年气愤地说道,“本王在自己的园子里,难道还要给你打个报告吗?” “你的园子?”朱砂抬眼看了看,午后的阳光大炽,照得眼前的绿树一片耀眼,那点缀在翠绿枝头的白兰花儿璀璨有如珍珠,满目光华,令人目眩。“哟,我竟走到这里来了。” 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这些香郁的白兰花儿,朱砂耸了耸肩,转身就走:“抱歉,打扰了。” “站住。” 谁知才走了几步,朱砂的发辫便被那少年一把抓住,硬生生地扯得头皮疼。“好疼,你干甚么?”朱砂急忙停住脚步,捂着被拉扯住的头发嚷。 想来这玲珑倒是比香儿专情多了,先头在武昭的时候,香儿每天都要给朱砂换不同的发型,且不论发型的好看难看,最起码天天都有种新感觉。而这玲珑倒是十分喜爱给朱砂绑这种双髻发型,又在发髻下面分别垂下一缕,编成两个小辫子。瞧这小辫子留的,眨眼就被人揪住了。 “你三番五次闯进本王的白园,方才又撞了本王,难道就想这样跑了?”少年一点点地走近,站在朱砂身后,低下头冷眼望着她。 虽然两个人年纪相仿,但这少年终是高出来朱砂一头之多,清瘦的脸庞上眉毛微颦,用夹杂着鄙夷与不爽的眼神瞧着朱砂。 “哎,我说你们这些大商的纨绔子弟真是有趣,我刚才明明有道歉的哎,你还想怎么样?”朱砂企图把自己的小辫子从他的手里拉出来。 “一个小小的四品宫人,竟然胆敢如此与本王讲话。”少年冷笑,“你信不信本王可以立刻要你死在我面前。” “喝哟,张口死闭口死的。”朱砂不屑地喊了一声,开什么玩笑,当我朱砂是从小被吓大的?“我上次告诉你的事情你都忘了么?” “你还胆敢说那件事?”少年气急败坏地用力扯了扯朱砂的辫子,“你这死女人不知道从哪里编派了个故事来骗本王,还说这是甚么典故,害得本王翻遍了典籍也没有找到关于这典故的记载!” “啧啧,你这就不对了,”朱砂砸着嘴巴说道,“这普天之下的野史典故,还有传奇故事如何能在典籍里找到?那些民间的传说和习俗,又有哪个见于史书之上的?我看你分明是作学问作得过了头,一心只想搬书本。你当那书是果真有颜玉如么?” 见少年的脸红了一张,朱砂又道:“那东洋的樱花儿,果真在最初是白的来着,只因吸了人血才变得粉红。就连桃花儿,都是因天上伤心哭泣的仙女滴下的血泪幻化而成的,难道你都不知道?” 说着,朱砂便指出手指了指这一片开得耀眼的白兰花儿:“在白兰花儿下杀人,这些花儿会吸了人的精血,变得一片血红……” 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溜圆,一张小脸儿煞有介事的紧绷着,樱桃似的唇团成圆形,声调也拉长了,竟产生了一种魔力,让少年不由得随着朱砂的手指瞧向那些白兰花儿。清风阵阵,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花影摇曳,无端地冷人感觉到一阵阴冷。 嘻,这个色厉内荏的傻子,果然好骗。 朱砂在心里暗笑一声,然后迅速地抽回自己的小辫儿,转身便跑。 “你!”那少年气得跺脚,“死女人又在骗我!”紧接着便追了上来。 然而,朱砂刚刚跑出去没几步,那迈出去的脚步便硬生生地顿住了。 “那是……那是甚么?”朱砂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问道。 “你又搞甚么把戏?死女人看本王怎么收拾你。”少年疾步跑近,一把捉住了朱砂的胳膊。 “那是……鬼……”朱砂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地方。 “哪里来的鬼,你分明是……”少年的话在嘴边兜了个转,然后陡然卡在了喉咙里,他的目光与朱砂望向了一处,嘴巴顷刻间张得大了。 就在那阳光被遮住了得茂盛树阴下面,竟有一个白色的人影! 一头黑发被风吹起,飞扬着,只看到一张惨白的脸和血红的唇。白色的衣裙随风而舞,干瘦的手紧紧捉着树干,看上去就像从树木的影子里幻化而生的鬼魅般,那样令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少年捉着朱砂的手禁不住地颤了颤。 “你是谁?”朱砂扬声问。 那“鬼魅”的红唇张了张,捉着树干的手分明地紧了紧。 “你是人,还是鬼?”朱砂的眉已然皱了起来,目光烁烁地瞪过去。 “你若不说话,本宫便要去看看你的脸了。”朱砂冷哼一声,便要走过去。 然而那身后的少年却紧紧地捉住她,害她险些跌倒。“你干甚么?”朱砂不痛快地回头冲着少年嚷,然后用力地甩着胳膊。 “别……别去。”少年的目光还锁定在那“鬼魅”的身上,那张脸却是比先前更加的白了。 “你怕了?”朱砂嗤笑。 “我……才不怕!”少年回过神来,悻悻地瞪了朱砂一眼,“万一,本王是说万一,万一那是鬼呢?” “大白天如何会有鬼来?”朱砂用力地甩开少年的手,“再说,不去看看怎么会知道?” “不要!”少年大呼一声,朱砂却已然朝着那“鬼魅”快步地奔去了。他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脚像是生了锈般,连动也动不得了。 “大白天装神弄鬼,仔细本宫扒下你这层鬼皮!”灵气逼人的眼眸直盯着那“鬼魅”,朱砂快步而来。 “鬼魅”突然转身而逃。 “站住!”朱砂拔腿便去追,那少年见朱砂追着“鬼魅”跑了,心里不免也一阵发急。他在犹豫了半晌,终狠下心来,咬牙跺脚,抬起腿追着朱砂跑去。 这一行人――一鬼,俩人,前前后后地这样追着,不知不觉竟跑出了很远。 “站住!”朱砂跑得气喘吁吁,偏偏眼前那只“鬼魅”飘飘乎乎地,竟然眨眼间就消失了影踪。 这也太快了吧?朱砂停下脚步,四处张望着。 这又是哪里呢? 眼前是一处空旷的地方,荒草丛生,旁边只有一片白兰花儿树林,朵朵白兰花儿开得茂盛。而这片树种却比之先前所见的白兰花儿树更加高大,花朵也比之大了近一倍之多,浓香四溢,随风而散。然而,这本该是美丽得讨喜的花儿,开在这里,却怎么看都有股子荒凉与萧瑟,那满目点缀在绿色中的白,也只落得个满目的凄凉与阴气森森。 “等等我……”身后传来一阵喘息之声,朱砂看到那少年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看到了朱砂,他便是跑不动了般地,跌跌撞撞的停了下来。 “你这死女人,跑得还真快!”他弯下腰,用手扶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 “分明是你跑得慢。”朱砂瞟了这不中的少年一眼,“亏得你还是个男人!” “你!”少年气得直起身子,满面通红,“你这个不懂礼数的宫人,仔细本王要您的命。” “这是哪里啊?”朱砂才懒得听他那一套,这一通好跑惹出了额前的汗珠儿,朱砂用手当扇子扇着,看向四周,“你可识得这是哪里?” “不知道。”少年也四下张望着,“本王从来不知道在皇宫里还会有这样的一个所在。” “喊。”朱砂不屑地撇了撇嘴,说不定是几百年才进得一回宫来的番王罢,还好像很熟悉这里的样子。 少年的脸禁不住再次红了红,道,“宫里原本就很大,本王活动的地方也不过只是几处,哪里晓得还有这样一个所在。”停了停又愤然道,“都是你这个死女人,好好儿的非追着只鬼跑,跑到这么个地方,还要怎么回得去!” “有甚么回不去的?”朱砂不以为然,“顺着原路回去不就得了?” 说罢抬眼,竟望见不远处有一个宫殿,隐约现于白兰花儿树之间。 “你瞧!”朱砂用手一指,“说不定那家伙就是跑到那里去了,我们去看看。” ------------ 010:探秘 更新时间:2011-03-15 “我们去瞧瞧,那个装鬼的家伙到底有多大能耐!”朱砂说着,拎起裙子的下摆,便大步朝前走去。 这传说中来自武昭国的朱砂郡主呵!这以贤良淑德、温文而雅而著称于大商的红菱郡主的女儿;这个武昭国君在请愿书里所赞扬的:“斯有爱女朱砂郡主,相貌出众,品行端庄,既温柔体贴又举止从容。颇有其母文庄王妃的风雅,满腹才情,更擅诗文。”的郡主朱砂;这个被大商的国王白石看好了的将来的儿媳妇儿,这会子哪里还有那般先前的沉静与稳当?但见她脸儿红彤彤的,双目炯炯有神,一张小嘴儿向上扬着,露出兴致大增的表情。她此刻仿佛又回到了在武昭国偷溜出皇宫的时光,拎起裙摆,露出穿着雪白的轻薄长裤和纤细的脚踝,蹬着浅蓝色绣荷花儿的绣花鞋已然沾上了灰尘,然而她就这样兴致勃勃地走着,额前的碎发向后扬着,那两条小辫被风吹起,时而调皮翘起来,那般的生动俏丽,竟让那身后站立的少年看得呆了。 “喂,”许久,那少年方才唤了一声,便是这一声呼唤,唤醒的倒是这少年自己般,让他瞬间恢复了意识,“你要去哪儿?” 朱砂哪里有工夫搭理他?只是这样自顾自地奔向那片白兰花树林。 “喂,你这蠢女人,你去哪里?”少年继续嚷,朱砂则继续走。 这少年终是敌不过朱砂,快步跑上来拉他:“喂,本王在与你说话,你怎地不应?“ “你看不出来我要去哪儿吗?”朱砂被人打断了探险的兴致,心进而自然不痛快,她想要挣扎开这少年的手,“摆明的事情还要问,到底是谁蠢?” “你是傻瓜吗?陌生的地方怎么可以随便去?”少年不顾朱砂的挣扎,用力地抓住她往回拖。“快回去。” “是你这胆小鬼害怕了吧?”朱砂嗤笑。 “你才是胆小鬼!”少年啐了朱砂一口,面色却掩饰不住地红了,“这里忒地诡异,你我二人怎可如此冒险?万一是个圈套或者是陷井,把你我困在那个无人知的地方,那可要如何是好?” 说着,少年便拼命地拉着朱砂,往树林外面走。这片树林,好像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虽然是初夏,地面上却积满了层层落叶。脚踩在上面一片细微之声,仿佛积累了几十年几百年的枯叶只在此刻方才被人碾碎般,落得个一地的松软。 两个人刚走出没几步,走在最前面的少年忽觉脚下一空,“哇”地大叫出来。他的叫声吓了朱砂一跳不说,他跌落之前还不忘紧紧地捉住了朱砂,害得朱砂整个人朝他的方向倒去,两个人均尖叫着向下跌落。 一片枯叶瑟瑟之声,纷纷掉落的叶子夹着回音,消失下突然出现的一个硕大黑洞里。 “啊,你这个死女人,怎么这么重!”身下的男人大叫着,扬手便是一巴掌。 这巴掌正打在朱砂撅起的小屁屁上,清脆地响,这种突如其来的一下和这种质地和手感让两个人都在一瞬间怔住了,紧接着是两个人的厉声尖叫。 “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朱砂迅速地跳起来,却“扑通”地一声摔坐在地上,这一下子,可果真是给自己那可怜的小屁屁来了个结实的碰撞,疼得朱砂禁不住“啊”地叫出声来。 “放肆!”那少年明显地恼羞成怒,嗓门大得竟引起了回音,“明明是你先压在本王身上的,你这个不知检点的女人。” “呸!”朱砂气得一骨碌爬起来想要去踹他一脚。丫的这死家伙太气人了,明明是他先吃了本郡主的豆腐,本郡主的豆腐是那么好吃的?看本宫不让你付出代价的!然而刚起身,便觉脚下一滑,再次跌坐在了地上。 “哧……”眼前虽是一片黑暗,但少年却还是听到了朱砂跌坐在地上的声音,便哧地笑出了声。 “你笑甚么笑!”朱砂气愤地吼。 “哈!哈哈哈哈……”谁知听到朱砂生气,这少年却愈发地笑得欢畅了,把个朱砂气得脸都涨得红了。 屁股下面传来冰凉的感觉引起了朱砂的注意,她伸手在地上摸了摸,却摸到一层冰冷潮湿的苔藓。怪不得会害本宫滑倒,朱砂慢慢地站起身来,伸出双臂试探性地摸索着,却根本没有碰到任何的阻碍。 看起来四周还挺宽阔的,眼睛慢慢地适应了眼前的黑暗,朱砂这才看清,这是一个空旷而硕大的空间。不远的前方有光亮透进来,朱砂听到了有树叶簌簌掉落的声音,想来那正是自己与这少年掉落下来的地方,而这地面又是如此之滑,方才害得他们一路滑着到了这里罢? 而这到底是个甚么所在呢? “都是你这死女人的错,本王都告诫你不要乱跑了,你偏不听。害得本王也受你牵连。”少年全然忘记了刚才吃了朱砂豆腐的事,一个劲地抱怨起来。 “你还好意思说,”朱砂赏了一记白眼给他,“都是你这张乌鸦嘴。” “我……”少年语塞,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慢慢摸索着站了起来。 “这个地方既然能够藏在这里,就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朱砂四下里望了望,可惜,没有光亮,却怎么也不及在地面上看得清楚,目光可及之处还是模糊的一片。 “你怎么知道?”少年好奇地问。 “在皇宫里,总是会藏着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难道你不知道?” “没听说过。” 朱砂“喊”了一声,瞧这人的一身暴发户的习气也绝然不像是皇宫内室的王爷。看看人家白泽是多么的见多识广而又温文而雅,再瞧瞧这个,是多么的鼠目寸光而又自负自大。啧啧,能放在一起比就见了鬼了! “你鬼喊个甚么劲!”少年见朱砂又在嘲笑她,禁不住恼了,“你倒是想个办法出去啊。” “我想甚么?你是男人,你为甚么不想?”朱砂不屑地挑眼道。 “放肆,本王是王爷,你一个小小的宫人竟然敢这样对本王说话?”少年大步上前,一把捉住了朱砂的小辫子,“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好啊,你杀啊,”瞧瞧玲珑这小辫子梳得,纯粹就是给人家揪的。可是心里虽恼,朱砂的嘴上却不服气,她瞪大了眼睛,小脸扬着,瞧向那少年。 空气里纵然弥漫着潮湿的气息,但却因朱砂身上散发的淡淡清香而蒙上了一层令人莫名心动的味道。近在咫尺的脸即便是在这黯淡的光线里也显得这样清晰,少年感觉到心不由自主地跳了几跳,当下只是皱了皱眉,却不晓得应该说些甚么。 朱砂自当他是个只会装模作样的傻子,当下抽回了自己的小辫子,把两边都垂下来的小辫儿系作一个,垂在脑后,瞪了这少年一眼,转身朝着四处望去。 少年像是被打败了公鸡,这会子也蔫了,只是默默地跟在朱砂的身后。 这个地方,自然像朱砂所说的,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但见眼前的空间宽阔,虽然处于地下,却有风在耳边呼啸,很明显,这里还有其他的出口! “跟我来。”朱砂说了一声,然后朝着前面大步走过去。 “你知道出口?”少年惊讶地问。 “我怎么会知道?”朱砂回头嗔道,“你当我是神仙?” “那你就敢在暗处乱走,不怕撞墙吗?”少年天真地问。 “你就不能说点好的?”朱砂气得瞪了他一眼,正说着,却“砰”的一声撞到了一堵墙上。 “哎哟!”朱砂被撞得七晕八素,当下便向后跌倒,幸好那少年一把将她扶得住了,却忍不住地在那里吃吃地笑。 “你这个乌鸦嘴!”朱砂跳起来重重地给了这少年一下。 “这怎么能怪本王?明明是你……哎,你在做甚么?”少年的话还没说完,便见朱砂突然转过头去,整个人都贴在了那墙上。 “这不是普通的墙!”朱砂贴在上面,两只手四处摸索着,“这上面有被利器凿过的痕迹,而且我在这里可以听得见风声,分明是被人后加上的,用以掩盖甚么!” “你这耳朵倒是灵光。”少年在朱砂的身后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难不成你是猫变的?” “我当然是猫……”朱砂拉着长音,嘿嘿地笑着,慢慢地转过脸来,“你难道没发现,我其实真的是一只猫妖,前来纳你的小命儿的么?” 少年惊恐地瞧着朱砂,脚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胆小鬼。”逗这家伙真是一点意思、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朱砂兴趣索然地转过脸,继续研究那堵墙去了。气得那少年再次捉住朱砂那束在一起的小辫儿,气愤地扯了扯。 “我来摸摸看……”不知道是朱砂将两条小辫儿系在一起的原故,还是她太过专注于面前这堵墙了,只觉这少年扯着自己小辫儿的力度轻了许多。朱砂的手一点点地在这堵墙上摸着、摸着,一点点地移动着,终于,她摸到了一处缝隙,有风从这缝隙里吹过来,十分的强烈。朱砂的心里一喜,继续在左右摸着,终于,她碰到了一处凸起的木桩,用力地一拉,但听得墙面一阵“咯啦”作响,竟然向上收了过去。 迎而扑过来的是一阵剧风,吹得朱砂呛了口气,禁不住剧烈地咳起来。 “是个通道!”少年惊叫道。 ------------ 011:通道之迷 更新时间:2011-03-16 “啧啧,这可真是个伟大的工程。”经过好一会儿,朱砂才适应了这流动的空气,眼前虽然还是一片模糊的黑暗,但到底有了空气的流通。再加上面前没有的阻碍也让朱砂的心境开阔起来。 “可是这个通道到底是通向哪里的呢?”少年仰起头,看着在黑暗里模模糊糊的四周。 “走走看就知道了。”朱砂迈出一步,脚下却踩到了一个硬物。 是甚么东西?朱砂弯下身来,摸了摸,竟然是一根棍子。怎么会在棍子在这里呢,朱砂拿起来,凑在眼前才看清这赫然是个火把。 “有火把!”朱砂兴奋地嚷,“我们能看得见东西了!” “光有个火把有甚么用?|”少年冷冷地说,“你有火折吗?” 倒也是。 朱砂瞧了瞧这火把,然后继续弯下身四处摸索起来。 “你在找甚么?”少年不耐烦地问,“还不快点在前面带路,看能不能走出去?” “我在找火折。”朱砂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地上的东西。这地面上尽是石子和苔藓,摸上去既潮湿又硌手。 “你当这是你的家?想要甚么就有甚么?”少年嗤之以鼻。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家乡有一句俗话:如果上天给了你一双大脚,就会给你一双大鞋。所以如果你看到了一个火把,就一定会摸到火折。”朱砂一本正经地说。 “你的家乡?”少年的眼睛亮了亮,随口问道,“你的家乡是……” “找到了!”朱砂欢呼着跳起来,“你瞧,我说得没错吧?” 她欢欢喜喜地点亮了火把。 跳跃的火焰照了眼前的一切,也照亮了她的脸庞。 是火焰的原故,还是这里面太黑了?为什么眼前这少女的眼睛会这样明亮? 少年迷惑地瞧着朱砂。 “瞧,我们应该这样走。”朱砂指了指前面,并且大步走过去。她举起火把,看到这通道两边完全是一个被人工凿出来的。那墙面之上,有着明显的人工凿刻痕迹,而且通道又相对宽敞,完全可以容纳得下三个人并排而行。朱砂真的很疑惑,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挖了这样的一个通道,而这个通道,又将通向哪里? “咦,那是什么?”少年指向了前方,朱砂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十分开阔的地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多出来的屋子。 朱砂快走了几步,看到那果真是一个小小的屋子,在角落还有着几个石凳,朱砂举起火把慢慢地走进去,火光跳跃,照见了这个小小的空间,她惊讶地发现在这石凳后面还有一个只能容纳一个大小的石床! “这里难道住过人么?”朱砂惊讶地跑过去,这石床上虽然空空如也,但是很明显的与地面浑然一体,完全是因势凿成的。而在角落里,则堆放着一些破旧的碗杯。朱砂蹲下身来,拿起了一只破旧的碗,但见那碗底赫然盖着“大商玄德”四个字。 “大商玄德?”朱砂奇怪地嘀咕了一句,转过头问那少年,“‘大商玄德’却是哪个年代来着?” 而那少年,却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手里举着个甚么东西看个不住。 “你在干嘛?”朱砂站起来,冲着那少年嚷,“你在那里发甚么呆的?” 少年连动也没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牢牢盯着他手上的东西看。 “喂,你傻了,还是被鬼迷住了?”朱砂不痛快地站起身来,走过去拍了那少年一下。然而这少年却只是动了动,连半点反应也没有。火把下,朱砂看到少年的面色苍白得吓人,目光直勾勾地,只看着他举起的手。 “你在看甚么?”朱砂瞧过去,但见这少年的手里拿着一枚蝴蝶形的耳环。这耳环像是被踩坏了,又扁又平,但是完全可以看得其上面的精巧手工和镶嵌着的美丽玉石,竟是那般的精致。“这里怎么会有女人的耳环?” 少年没有说话,朱砂奇怪地抬起头,看到了他额前已然微微渗出的汗珠儿。 “你识得这耳环?”朱砂问,“你知道它是谁的?” 这句话倒果真是传进了少年的耳朵里,他的微形微微地震了震,然后抬起眼来一脸惊恐地看着朱砂:“不,不,我不认识,我不认识。” “那给我看看,”朱砂伸手便要去拿,“这该不会是那那鬼魅的罢……” “啊!”朱砂还没有说完,这少年突然间“哎呀”一声大喊,像扔掉烫手山芋般地将那耳环扔在了地上。 “你扔它干甚么?”朱砂嗔了一句,弯腰把它拣了起来。 “不是鬼,她怎么会是鬼……”少年摇摇欲坠地,后退了好几步。 “这耳环倒甚是精致。”朱砂将这耳环看了又看,然后塞进了腰带里。 “扔,扔了它!扔了它!”少年猛地冲上来,就要去抢那耳环。 “干嘛,干嘛呀!”朱砂左右躲闪,然后用力地推这少年一把,竟将这少年推搡得跌坐在了地上。 “你是不是认得这耳环的主人?”朱砂举着火把,眯起眼睛瞧着坐在地上的少年,“这个耳环的主人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是不是?” “没,没有。”少年那嚣张跋扈的模样荡然无存,他的脑袋摇得像个拔浪鼓,额上冷汗泠泠。 “你有。”朱砂笑眯眯地在少年的面前蹲了下来,“老实交待。” “我……”少年欲言又止。 “不会是你把这女子害了吧?”朱砂嘿嘿地笑,“你与她有私情,怕暴露于人知,所以便杀了她……” “我没有!”少年气得一跃而起,把个火把弄得摇了几摇,险些灭掉。 “真的没有?”朱砂蹲在那里,抬起头瞧他,“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少年咬了咬牙,终于叹息一声,说道,“这事说来话长……” 所有的故事,都是从“说来话长”开始的。朱砂很了解地点头,然后用鼓励的目光瞧着这少年。 “如果我没有认错,这应当是玉儿的耳环……” “玉儿?”朱砂的脑袋里灵光一现,“就是那个白园真正的主人,对不对?所以那个时候你才会在我说‘白玉园’的时候大发雷霆?” “你这死丫头很聪明。”少年苦笑道,“她确实是那个白园的主人。她是我父王的妃子,因她的容貌与她的名字‘如玉’一样美丽纯洁,并无半点瑕疪,所以父王封她为‘玉妃’。玉妃大我五岁,但是我从见到她的第一眼的时候就……” 他没有说完,却只是淡淡地叹息了一声。 “她最爱白兰花儿,也最爱在白兰花儿下跳舞,我常常跑去那白园,看她跳舞……” “那后来呢?”朱砂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对于这种男欢女爱儿女情长,朱砂完全没有这个耐心听下去。 “后来,玉儿突然莫名地失踪了。”少年痛苦地说,“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就连父王也不知道。” “堂堂一个有品级的宫妃,能这样说没就没了?”朱砂感觉到完全的不可思议,“难道就没有派人找过么?” “派了,但是玉儿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找不到。就连她最亲近的宫女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少年沮丧地说道,“所以我便每天都去白园等她,只希望她能够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像从前那样纯真无瑕地对着我笑……” “那你干嘛怕这个耳环怕成这样?”朱砂啼笑皆非。 “谁让你说这是女鬼的东西!”少年瞪了朱砂一眼,脸由白转红。 “所以说你是胆小鬼。”朱砂不屑地嗤笑,然后将这耳朵拿了起来,放在眼前左看右看,“告诉你吧,你这个没有心计的傻子。你的这个玉儿纵然美丽,却根本不像你想象中的那般纯洁无瑕。” “不许你抵毁玉儿!”少年不快地喝斥。 “啧啧,”朱砂瞟了少年一眼,“不是你方才想要摆脱女鬼的害怕样儿了?” 少年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你瞧这耳环就能瞧得出来,”朱砂将这耳环举到了少年的眼前,“这耳环每隔几曲金线便有一粒宝石,而这所镶嵌的宝石却并不是普通的玉石,而是稀罕的蓝月之玉!” “蓝月之玉!”少年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起来你倒并不是一点见识都没有嘛,”朱砂笑嘻嘻地说道,“这蓝月之玉乃是产自乾青国边境河的稀罕宝石,当年因四国之君觊觎这宝石而惹出多少战事?后来因一场洪水淹没了那块宝地,使得这宝石的藏处无人知晓,便渐渐地为人所淡忘了。所以先前开采出来的蓝月之玉便愈发的宝贵。你瞧,这小小的耳环上共有三块蓝月之玉,虽然细小,却足以价值连城了。你竟然说戴这样的耳环的女人单纯?这种千金也难求的东西,能够这样简单地挂在一个普通宫妃的耳朵上?” 少年的脸色大变,怔怔地盯着这耳环。 “况且这耳环上面有被踩过的痕迹,足以证明这耳环是她在仓促间逃跑时掉落的,不知道她该有多心疼这耳环呢。嘿嘿……”朱砂再次将这耳环藏进腰带里,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想来也只有你这傻子愿意相信这种爱慕虚荣的女人,你这笨蛋。” 少年挨了骂,却一点儿也不见恼,他傻傻地,仿佛也忘记了思考和说话。 “唉,这也不怪你。”朱砂同情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还太年轻嘛。不过,听我一句劝,太漂亮的女人不能信,她们会把你吞进肚子里。连骨头也不剩下。” “那……我该怎么办?”少年可怜巴巴地问。 ------------ 012:我的恨你的毒 更新时间:2011-03-17 朱砂瞧着眼前的少年,他的眉头紧颦,一副苦恼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来。 “有甚么怎么办的?”朱砂拍了他一记,“忘了这女人,然后找个你能消化得了的女人娶了,不就成了?” 说毕转身,四处看了看,指指前方。 “咱们就顺着这个方向走,看看到底能通向哪里。”她自顾自地在前面走着,那少年在朱砂的身后站了半晌,方才急匆匆地跟上了。 然而再往前走,却一直没有看到任何可以激得起朱砂兴趣的东西,这条通道如此漫长,让朱砂不得不怀疑它存在的真实目的。 如果它真的与那个甚么“玉妃”有关的话,那么这个“玉妃”又到底有着怎样的来历,又为何离奇地失踪呢? 朱砂皱着眉,与那少年二人各怀心事地慢慢走着,所以这通道便愈发地显得漫长。前方突然传来风声呼啸,火把剧烈地摇晃着。 “一定有出口。”朱砂欣喜地叫着,快步跑过去。果然,再往前走,便看到了一个盘旋上升的石梯,石梯的上方虽然被盖着,但风还是从某处缝隙里吹了进来。“给你拿着。”朱砂把火把塞进少年的手里,拎起裙摆塞进腰带,手脚麻利地爬上石梯。 “小心……”少年在下面喃喃地说着,这会子的少年像是三魂丢了七魄,完全魂不守舍的样子。 这点小意思对于朱砂来说完全是小菜菜。朱砂爬到最上面,伸出手轻轻地碰那个盖子。盖子动了动,看样子真的是出口!朱砂心中大喜,用力地一推。 风“呼”地吹进来,吹得朱砂不禁眯起了眼睛,身上一阵寒冷。她探出脑袋,眼前突如其来的明亮让她一时之间难以适应。好一会儿,她才看清这赫然就是开满了白兰花儿的白园!此时的日头已经偏西了,先前耀眼的阳光柔和地散发着金黄,让景致增加了几许温暖。 “怎么样?”少年依旧举着火把,艰难地朝上面攀来。 “快出来。”朱砂飞快地走到地面,朝着少年挥手。 少年闻听不由得松了口气,加快了速度。终于回到了地面,两个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朱砂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的空气,又立刻转身将那盖子盖上了。原来这是在白兰花儿深处草地的某处的暗道,相信如若不留神,便果真看不出来。况且不远之处还有一座假山挡在前面,想来当是极少有人能找得到这里罢。 “这个地方,就应当毁了它。”少年低头盯着这个暗道愤然道。 “别,”朱砂急忙摇手,“你毁了它,到时候你的‘玉儿’还怎么找?” 少年张了张嘴,却还是紧紧地闭上了。 “这暗道存在,就必然有它存在的理由。它既是从这里通向那个地方,就必然有将两处联系在一起的原故。”朱砂想了想,又道,“或许那女人果真是有她的难处呢?” 少年那原本愤然的脸上攸地出现了几许动容,“会是真的吗?”他问朱砂。 “不知道。”朱砂耸了耸肩,“日后如若有机会,还是要查查的,毕竟这事情过于蹊跷了。不过,你最好不要对任何人说,就连最亲近的人也不成的。” 这少年看上去既胆小又傻乎乎的,而皇宫里诸多关系的错综和复杂又是朱砂如何不知道的?这少年虽然有些莽撞,但到底还是知道朱砂是为了他好,便只得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 “那我便走了,也出来这大半晌了。”朱砂抬头看了看日渐偏西的太阳,自己已经走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去,恐怕要惹玲珑她们担心了。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哎,”少年突然唤道。 朱砂回过头,但见那少年的脸再次涨得红了。 “你……”少年欲言又止。 “怎么?” “没,没什么。”少年清了清嗓子,转过脸去,手里却还是紧紧地攥着那个火把。 “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麻麻的。”朱砂不痛快地说道,要知道自己可是很忙的。 “你!”少年气得转过头瞪着朱砂,嘴巴张了几张,终还是合上了,牙却紧紧地咬着。 “不说我走了。”朱砂才走了几步,便突然像想起了甚么似的转过头来,“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我把你喜欢宫妃的事情说出去吧?” 少年那原本涨红的脸顷刻间白了。 “放心,我这个人最讲义气了,我是绝对不会说的。”为了表示自己的义气,朱砂还特地拍了拍自己的前胸,“包括你胆小怕鬼的事情也绝对不说。” “你!你你你!”少年气得却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伸出手来指了朱砂半晌,方才跺脚恨恨地吼道,“你这个没有礼数的死丫头!看本王日后怎么收拾你!” 朱砂完全不以为然地“嘁”了一声,转身蹦蹦跳跳地走了。 落日的余晖,照着她俏皮的小辫儿一起一落,浅蓝色的身影,像翩翩而飞的蝴蝶,消失在眼前。 要加快点速度了。 朱砂知道若是回去得太晚,未免就会惹人怀疑,所以她便低着头,快速地走着。当然,她没有忘了把塞在腰间的裙子放下来,也没有忘了把两条小辫子分开,分别垂在发髻两边儿。 远远儿的已经看到了自己暂时居住的宫殿,朱砂的脚步更加快了。 突然,她感觉到好像有甚么东西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啪”的一声,却并没有掉落在地,而是紧紧地盘住了自己。冰凉的感觉袭来,朱砂攸地停下脚步,低头看去。 然而这不看倒好,一看之下倒把个朱砂唬得差点背过气去。 但见自己的肩膀上,正盘着一条黑地儿红花儿的毒蛇!这毒蛇的上身上扬,黑豆子般的眼睛邪恶地瞪着朱砂,“嘶嘶”地吐着信子。 “蛇蛇蛇蛇,蛇!”朱砂尖叫着跳起来,想要用袖子去拂那条蛇,却终究还是不敢,只是跳到了一边儿,又惊恐万分地瞪着眼睛瞧那条毒蛇。 “呵……”一阵低沉的笑声传来,朱砂突然间意识到了甚么,转头看向笑声传来的地方。 果然! 在一树白杨树的粗壮树士上,翩然立着一个银白的身影。他的一头黑发垂下来,被清风吹得飘扬。还记得水云悄悄地传授给朱砂与男子交往秘术时说过,最诱人的便是在看得见与看不见之间,犹抱琵琶半遮面永远是最吸引男人目光的。然而眼前的这个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庞在发丝的掩映下似看清,又似看不清,那双黑眸微微眯着,却敛不住湖光潋滟,直挺的鼻下那张薄唇邪魅上扬,显得愈发蛊惑人心。 如果不是在转瞬之后便意识到了这男人的身份,朱砂兴许便差点被这家伙的外表迷惑了。 “白隐!”朱砂气愤地嚷,“你干甚么,又想用毒蛇吓我吗?” “唤起你的注意而已,”白隐笑着,轻轻一跃便落在了朱砂的面前,“不用这么紧张。” 说着,那毒蛇便从朱砂的肩膀上滑了下来,钻进了白隐的袖口。 这个男人也太可怕了,朱砂瞧着那宽大的袖口,他竟然随时随地都带着毒蛇闲逛!这要是谁不小心惹了他,说不定轻轻这么一扬袖子,毒蛇悄悄来了一口……简直太恐怖了。 “你怕了?”白隐笑眯眯地抱着肩膀,低头看朱砂。 朱砂抬起头,给了他一记白眼,转身便要离开。 “你就这么走了?”白隐站在那里勾起唇角笑。 “难道我该请你喝两盅?”朱砂停下脚步嗤笑。 “不求我解你的毒?”白隐歪着头看朱砂。 “毒?”朱砂冷哼,“你拿我当三岁孩子骗么?我若有毒,应该早就发作了。” “你的毒我根本没有解,应当在你离开之后的两个时辰之后发作一次,然后便是两日之后的末时……” 离开之后的两个时辰? 朱砂突然间想起自己在遇到白泽的时候,便突然间感觉到了晕眩,那么难道说…… 白隐像是没有看到朱砂变了的脸色,他突然间走过来,伸手拉起了看朱砂的裙子。 “啊,你这轻狂的家伙!”朱砂恍然回过神来,禁不住跳起来去打白隐的手。 “你与男人私会去了?”白隐却一把抓住了朱砂的手,把朱砂整个带到了自己的身前。 “呸!”朱砂啐道,“我可没你那么轻薄。” “如果没有,那为何被人吃了豆腐之后还留下了手印?”说着,白隐拉起朱砂的裙子,示意朱砂去看。朱砂顺着白隐的视线看过去,不由得脑袋“嗡”的一声响。 原来在朱砂的裙子上,恰好是在屁屁的位置上,有一个清清楚楚的黑手印儿!这根本就是朱砂和那少年从草地上跌落通道里面之时,少年一巴掌拍在自己屁屁上留下的罢? 啊呀,真是太讨厌了! “还有这个。”白隐用力把朱砂的手带到她眼前,“看看你的手,你去了哪里?” 朱砂的手,因为在通道里摸索火折而脏兮兮的有如猫爪。 “别告诉本王你去散步了。”白隐低低地笑问。 “我本来就是去散步了。”朱砂翻了他一记白眼,只不过是在路上遇到了点意外罢了。她挣扎着,想要从白隐的钳制里挣脱出来。 “你倒是有好兴致。”白隐却根本不容朱砂挣脱,他用另一只手揽着朱砂的腰,让她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身上,“本王有允许你这样做吗?” “开玩笑!”朱砂很讨厌跟这个家伙离得这样近,更不喜欢贴在他身上的感觉。这厮身体的体温很高,炽热得像个大火球,朱砂贴在他的身上就会感觉到面红心跳。她动了动,却根本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白隐身上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将朱砂团团包围。 “你放开我,我怎样做,与你有甚么关系?”朱砂嗔怒。 “当然有关系,”白隐饶有兴趣地瞧着朱砂在他的怀里挣扎,像是在看一只小猫,“你是本王的,本王允许你做甚么,你便只能做甚么。” 呸! 朱砂气坏了,她的脸涨得通红,心跳得快得不行:“你想得美。” “我当然想得美,”白隐淡淡地笑,“本王还想得更美呢,你要不要听听?”说着,他俯在朱砂的耳边说,“你不过是本王的药人而已,必须要听本王的命令,知道了么?” ------------ 011:药人而已 更新时间:2011-03-18 你不过是本王的药人而已,必须要听本王的命令,知道了么? 水云曾经对朱砂说过,但凡是女人,都喜欢在别人眼里是与众不同的。那时候朱砂到水云的观点从来不敢苟同,然而如此,这句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话从这该死的家伙嘴里说出来,为甚么忒地令人感觉到厌恶? 朱砂黑眸流转,柳眉微颦,瞪住了眼前的男人。 而白隐,则面带微笑,黑眸微眯,垂下眼帘望着这满面不快的少女。 攸地,朱砂那紧紧抿在处处的樱唇绽开了一缕笑容。 “白隐,你还真是可笑,你当真以为这样便可以束缚住我朱砂了?”说着,朱砂将手从白隐的钳制里抽出来,后退了一步,笑道,“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哦?”白隐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你便是连毒也不解的?” “我便是不求你,也不相信你会毒死我。”朱砂挑着眉,笑意盈盈地扬起小脸儿,“你倒不妨试试看,看武昭国的郡主初来大商的第二天便被人毒死,会是怎样的效果。” 这先前还怒气冲冲的眼眸,此刻若星子般璀璨,笑容艳若明霞,纯净似月,说不出的劲道可爱。白隐的眉竟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这是该看到漂亮少女时的表情么?恐怕就连白隐自己也不知道罢…… 然而朱砂这会子,却像得了胜的将军,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呵……”白隐在她身后攸地笑了出来,“今晚亥时,本王在紫竹林等你。被毒药折磨的滋味,可比不上你与人幽会那般美妙哦……” 去你的毒药,去你的幽会。 朱砂一边想着,一边愤愤然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宫殿近在眼前,朱砂却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瞧了瞧自己屁股后面的那个大手印,哀声叹息地垂下了脑袋。要怎么办才好呢,这么个大手印该怎么消下去才好?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将裙子卷着,塞进了腰带里,然后伸出手去敲门。 “公主殿下?”谁想才拍了两下,门就开了,玲珑探出头来,见朱砂的这副样子,可结结实实地唬了一跳,急忙钻出来,将门带上了。 “您这是怎么了?”但见这会子的朱砂,鞋袜之上尽是泥土,裙摆竟挽至了腰上,而脸蛋儿上灰尘扑扑,就连手也是脏兮兮的。玲珑吓得急忙扑过来,扳着朱砂的肩膀将她左看右看。 “我没事。”看到玲珑这样紧张自己,朱砂竟一点不好意思起来,她轻轻挣开了玲珑,嘿嘿地笑着说道,“就是一不小心,掉了一个坑里。”朱砂说得可是实话,只不过那个坑更大些罢了。 “坑?”玲珑更加的惊诧了,“皇宫里怎么会有坑?” “这事说来话长,”朱砂打了个哈哈,说道,“怎么里面有甚么人吗,你刚才紧张兮兮的。” “是张嬷嬷。”玲珑说着,不自觉地朝着门望了一眼,“这会可是有些麻烦的。张嬷嬷乃是王后娘娘的教习嬷嬷,方才来传王后的话儿,说从明儿起,您要与太子殿下和王爷们一起,遵守这宫中请安的规矩,前往她的宫中请安。还说要嘱咐您一些教义礼法。” 朱砂“喊”了一声,教义礼法?就单凭这个甚么嬷嬷的一张嘴,就能在一天之内讲与自己听的? “可是眼下瞧您这样子,倒是如何见这张嬷嬷?”玲珑不由得皱起眉来,万分苦恼。 “这张嬷嬷有这般来头,看样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罢?”头一回见到玲珑这样烦恼,朱砂猜也猜得到这张嬷嬷是个让人头疼的人物了。 玲珑犹豫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 朱砂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模样,然后笑道:“玲珑,你自进去,就说是旁的人前来问你两句话儿。然后你悄悄差绿玉去我房里,切记一定不要让那老家伙看出来。” 虽然玲珑对“老家伙”这三个字觉得不甚好听,但她终是皱了皱眉之后,点了头。 瞧,这就是懂得分寸的侍女,不该她问的,多一句都不会问。朱砂满意地快步溜走,玲珑见她走远,方才开启了门重新回走了进去。 好在本郡主聪明伶俐,又如此运筹帷幄。朱砂绕到后院,手脚麻利地翻墙过去,又自自己那扇偷溜出去的窗户里钻进了房间。 恰在此时,绿玉却满腹疑惑地打开了房门。 “哎呀!”瞧见站在房间里的朱砂,绿玉给唬得差点坐在地上。“公……公主殿下?” “自然是我,”抄袭一面说,一面解着衣裳,“难不成你以为遇到鬼了?” “不敢,不敢。”绿玉慌忙摇头,“只是奴婢好生奇怪,为何公主没有进门便会出现在这里。” “本宫会变戏法。”朱砂好容易解开了衣裳,往地上一丢,然后命令道,“快,去打水来,再帮本宫找件衣裳。” 绿玉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按着朱砂的吩咐做了。 虽然绿玉的手法不若玲珑那般纯熟,但在朱砂和绿玉两个人的努力下,终于把朱砂装扮完了。 “好,你先到前面去,本宫很快便去了。”朱砂笑眯眯地对绿玉说道。 “是。”绿玉虽然感觉到十分的迷惑,但终还是躬身退了出去。朱砂这里转身便跳下了窗子。待绿玉一边歪着脑袋思考,一边走到了前院儿,便听得外面响起了敲门之声。 “这会,该不会又是与你交好的宫女儿了罢?”朱砂在门外听到一个沙哑的老妇声音拖着长音问。 “不会不会,”玲珑恭敬地笑道,“许就是公主殿下回来了。”说罢,便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来。 但见朱砂一袭时下后宫最为时兴的五团花儿彩色衣裙,一头长发高挽成髻,显得那张小脸愈发的玲珑可爱了。看到玲珑,朱砂的眼睛弯了弯,轻快地走进了院儿里。 “公主殿下。”朱砂看到在小院儿那布满了青藤的凉棚下面,正从座位上站起了一个年了年纪的妇人。这妇人大约五旬,瘦得令人怀疑大商皇宫里的伙食,她的脸上尽是不平的丘壑,细长的眼睛闪着刻薄的精光,将朱砂从上到下地扫了一遍,方才行了一礼,“教习嬷嬷张氏见过公主殿下。” “张嬷嬷,”朱砂微笑着点头,笑道,“张嬷嬷可千万不要如此客气,玲珑曾对我提过,张嬷嬷您老可是宫里数一数二的活法典,这宫里的规矩您比谁都清楚。朱砂刚进宫里来,对大商的规矩自然是识不得几条的,还得多亏张嬷嬷您指点。” 说着,便亲切地走过去,执起张嬷嬷的手,道:“还要多谢张嬷嬷您来看我,您的指教,可倒能让我朱砂少出不少笑话呢。” 伸手不打笑面人。 这张嬷嬷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遇上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可亲可爱的孩子,不由得错愕地看着朱砂,然而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这张满是刻薄的脸上竟然淡淡地浮现出了些许的软化和动容。 “这都是奴婢该做的。”这张嬷嬷扭捏了半晌方才说了这么一句。 这边绿玉已然忍不住了,悄悄地转过头去笑,玲珑的眼里也蒙上了一层笑意。 如此,这张嬷嬷便一桩桩,一件件,将这宫里的规矩细细说与了朱砂。朱砂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暗地里早就哈欠连天了,但脸上还得装出来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来。想打呵欠的时候就掩起嘴巴来笑,眼皮打架的时候就用手托起腮来,眯起眼睛笑。折腾够了,便乖乖坐得直了,目光烁烁地听着张嬷嬷讲。这张嬷嬷哪里见过如此对宫闱礼仪感兴趣的妞儿?这会子像是遇到了知音,恨不能把生平这一肚子的话都讲与朱砂听,,直到晚餐之时方才起身告辞。 “张嬷嬷,今果真是辛苦你了。”朱砂说着,瞧了玲珑一眼。这玲珑惯会看主子的眉眼高低,立刻走进屋子里,取了个精致漂亮的礼盒,递与了张嬷嬷手上。嘴里笑着说道:“张嬷嬷,公主殿下初到大商,未曾准备厚礼,这是公主的一点心意,还请张嬷嬷笑纳了。” “哟,这怎么使得。”张嬷嬷哪里想到朱砂能够给自己份礼物,当时脸都涨红了,急切地摇着手推辞。但玲珑却说甚么也要她拿着,张嬷嬷红着脸,终是收下了,高高兴兴地离开。 “唷,还是公主殿下有办法。”绿玉拍着手笑,“这张嬷嬷平素里最是难缠,总是拉着一张脸,跟长白山似的,何曾见过有这般的笑容?公主您真是有办法。” “还行吧。”朱砂好不容易能够站起来,不由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今儿她实在是太累了,在宫里演戏,虽然不是朱砂的强项,但对付这么几个小菜菜还是不成问题的。她一边活动着四肢,一边走向自己的房间。 想想看,自己自从来到这大商,似乎都可以轻松地对付这些找她麻烦的家伙,只……除了一个人。 眼前再次浮现出那张令人讨厌至极的脸,朱砂不由得心情再次变得压抑起来。那个家伙,他总有着能够让朱砂的心情瞬间变坏的能力,而且,总是让朱砂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能对付他。 为甚么就会遇到这么个克星呢! 朱砂啐了一口,一脚踢在椅子上。 “公……公主?”玲珑在一旁皱起了眉头,“这动作可与您的身份不匹配。” ------------ 012:神秘的鸟儿 更新时间:2011-03-19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且不说朱砂是用何种理由将玲珑的关心和绿玉的好奇搪塞过去的,单说这张嬷嬷,一脸喜悦地回到了楚云王后的“云香殿”。 “你倒是去得够久,”这楚云王后正端坐在她那锦缎围成的软靠上品着茶,澈玉站在她的身边儿,坐了个小小的锦凳,正在抱着一盒瓜子儿嗑着。见张嬷嬷回来,楚云王后便放下了茶盏,瞧向她,“怎么,可有教那朱砂甚么礼数没有?” “教了。”张嬷嬷行了一礼,恭敬地站在那里。 “然后呢?”见张嬷嬷是这般的反应,反而是楚云王后有些奇怪了。 “回王后娘娘,然后奴婢便回来了。”张嬷嬷的话里听不出任何的波澜。 “哦?”楚云王后的目光深邃,将张嬷嬷瞧了几瞧,“张嬷嬷,您可是将本宫一手教导出来的贴心嬷嬷,如若您都不能与本宫同心,那么本宫可还能信任谁呢?” “王后娘娘多虑了,”张嬷嬷那满是刻薄与呆板的脸上这才出现了一丝笑意,“奴婢怎能不与娘娘同心?只是那朱砂公主确实很认真的学习了宫中的规矩,还特别感激王后娘娘您的苦心,对您万分颂扬。” “哦?”楚云王后的眉攸地挑了起来,她难以置信却又是满腹狐疑地瞧着张嬷嬷,“她有这么乖吗?” “是。”张嬷嬷微笑着点头,“说不准,她确实只是个心地单纯的孩子。” 楚云王后瞧了张嬷嬷半晌,便兀自深思了下去。 “可是我瞧着那朱砂的一张嘴巴忒地能说,眼睛只在泽哥哥身上溜来溜去。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澈玉不赞同地噘起了嘴巴。 “澈玉郡主,身为贵族,出口不逊,实为不雅。”张嬷嬷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 澈玉噘着嘴巴,悻悻地将手中的瓜子皮儿丢在侍女端过来的玉碗里。 却在此时,自里间走出来了一个身着云香纹衣的女官儿,对着楚云王后深施一礼,道:“王后娘娘,冰蓝郡主的使者到了。” “冰蓝?”楚云王后显然是吃了一惊,她瞧了瞧这女官儿,女官儿的眼睛微眯着,双颊绯红,脸上荡漾着暧昧的笑意。 “冰蓝郡主差人给您送两了两只漂亮的鸟儿……”那女官儿拖着长音轻声道。 楚云王后的脸上立刻闪过了一抹了然,她的脸上也不由得红了一红,然后轻咳一声,站起了身来:“那便是辛苦你了,张嬷嬷,你且回去休息罢。” “王后娘娘要去看鸟吗?”澈玉的耳朵却早已然捕捉到了那女官儿的话,不由得兴致勃勃地站起身来,笑道,“我也去看看是甚么鸟可好?” “呸,”楚云王后的脸攸地涨得更红了,她啐了澈玉一口,嗔道,“你跟着凑甚么热闹,还不快回去歇息?眼看着亥时便要到了!” 澈玉这里遭了楚云王后一通呛白,当下觉得委屈,却也不好说些甚么,只得行了礼,眼见着楚云王后像朵云似的飘走了。 与澈玉一并还站在殿里的,是一脸凝重的张嬷嬷,她望着楚云王后的背影许久,方才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这还是当年的那个小云儿么? 那个……有着一张天真无邪脸庞的小云儿,那个……一心为了光耀家族门楣满心斗志的小云儿么?那个,经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小云儿么? 张嬷嬷慢慢地转过身去,走下了大殿。 这楚云王后则脚步轻快,快步来到了她的寝殿。 楚云王后的“云香殿”里,满是牡丹。这便也是大商皇宫之内不允许宫妃们以“牡丹”为图样穿戴的原因。那大片高高低低的牡丹婉若花海般开得浓艳,粉墨重彩地绚烂出一派华美场面。 在这朵朵盛开的妖娆里,立着一个挺拔而修长的身影,一头黑发毫无束缚地在微风的吹拂下飞舞。楚云王后的心猛地一动,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青云!”她朗声笑着唤。 那人正原本是背对着自己的,这会子听到了呼唤,不由得缓缓转过了身来。 青色的长衫,不加任何点缀,却显得他的身姿愈发的修长飘逸,那细若陶瓷般的皮肤,像是会发光一样令人心动。修长的颈子被高高的衣领衬着,领口却露出了完美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结实胸肌。完美的唇型有着淡若桔的色彩,高挺的鼻,那本该是俊美的脸庞却被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只露出清冷深邃的眼。 这个男人,明明是那么简单的存在,却有着足以让任何女人被吸引的魔力。楚云王后痴痴迷迷地瞧着他,款款行至了他的身边。 “楚云王后。”青云见了楚云王后,却并没有行大礼,只是微微地欠了欠身。 “你可是等了许久的?”楚云王后笑着,拉起了青云的手。青云却只是淡淡地瞧了一眼这只拉起自己的手,这无疑是只养尊处优的女子的手,柔若无骨,指甲上涂着鲜红的凤仙花汁,传递过来成熟女人特有热度。 淡桔色的唇微微地扬了扬,青云不动声色地挣开了楚云王后的手,淡然道:“并不曾有多久。” “唷,瞧瞧。”楚云王后被挣开了,脸上未免有些悻悻的,“总是这样冷漠,难道对本宫都不能热情些?” 青云却并没有接楚云王后的话,而说转移话题道:“王后娘娘,冰蓝郡主差我来给您送上礼物。”说罢一扬手,自那牡丹花丛后面款款地走出来两个白衣少年。 但见这两个少年均大约十七八岁年纪,一个白皙肤色,细眉细目,清秀异常,另一个则皮肤黝黑,浓眉大眼,观之阳刚。这两个少年的眉心都有个水滴形的烙印,身着白色长衫,举手投足,有着股子说不出的媚态。见到楚云王后,还不曾说话,便已然先淡淡的笑起来,令楚云王后的眼睛立刻眯成了弯月。 “见过王后娘娘。”两个少年翩翩行礼。 “免礼,免礼。”楚云王后急忙上前扶起了这两个少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喜不自禁。 “冰蓝郡主时常提起王后娘娘,很是牵挂。”青云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语气却是波澜不惊。 “这死丫头还算是有良心。”楚云王后咯咯地笑着,继而转过头暧昧地瞧了眼青云,“偏就是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把你带给她的,这会子倒是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来了。” 青云打了个哈哈,笑道:“王后娘娘的大恩,青云如何能忘?容得日后慢慢报答。”说着,又看了看那两个少年,两个少年会意,急忙上前,挽住了楚云王后的手臂。青云道:“如此,便不打扰王后娘娘了,青云回去向郡主殿下复命去了。” 楚云王后有心想要多与青云说两句话儿,却怎奈那两个少年媚眼如丝,将那充满了青春气息的小脸儿贴在她的手上,心里顿时化成了水儿,当下便也无心理会青云了。 青云的唇微微抿着,转身离开。 坏了,坏了! 朱砂将她那件脱下来的浅蓝色衣裙抖了又抖,翻了又翻,直惹得玲珑皱起了眉。 “公主殿下,您在找甚么?一会子仔细灰尘又都沾到这件衣裳上面了。”玲珑问道。 “是本宫的一点东西。”朱砂再次伸手将这衣服摸了又摸,又问绿玉,“绿玉,你收起这件衣裳的时候,果真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么?” 这句话问出来,倒把个绿玉结结实实地唬了一跳,当下便“扑通”一声跪倒地,哆哆嗦嗦地说道:“公主殿下,奴婢真的甚么也没看见,真的甚么也没看见!如若奴婢有半点假话,一定天打雷霹!” 一句话竟将朱砂弄得彻底无语了,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急忙对绿玉说道:“你这傻丫头,本宫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忘记自己把东西放在哪儿了,兴许是落在了路上也说不定……” “公主丢的是甚么东西,可要奴婢们帮您去找?”玲珑瞧见朱砂这般慌神的模样,以为是极为重要的东西,不免也有些着急了。 “算了,算了。”朱砂摇了摇手,笑道,“也不是很重要的东西,算了。你们先下去吧,本宫今日也累了,想早些休息的。” 玲珑与绿玉见状,虽然想再问,却也终是碍着主仆的关系,不敢多言,只得躬身退下了。这边朱砂便再次将衣服抖了又抖,摸了又摸,方才确认那东西果然是不知道掉在哪里了。细细的将自己的所行线路想了一遍,觉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遇到白隐那个衰神的地方掉落的。 “果然是个扫把星!”朱砂啐了一句,然后起身走到衣柜旁边翻衣裳。可是每一件衣裳都是颜色鲜艳,耀眼无比的。 “这些大商的女人八成都是蝴蝶托生的,很是怕自己不能引人注目。”朱砂气得将那些衣裳都扔在了一边儿,然后扫兴地站在那里半晌,最后还是不得不将白天所穿的那件脏衣裳再次穿上了。脏是脏了些,但是好歹是件颜色安全些的。 穿罢衣裳,朱砂再次翻窗跑了出去。 朱砂顺着原路一路去找,然而天终究是暗下来了,手中没有宫灯,朱砂只能依赖着月光,低下头细细地寻找着地上的耳环。可是这种黯淡的光线下,哪里还能看得清地面上那小小的耳环?不过,我朱砂决定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放弃。朱砂像个小虾米,弓着背,瞪着眼睛认真地看着脚下的路。 然而不知道走了多久,朱砂竟然听到了一阵流水潺潺之声。难道这里还有清泉么?朱砂奇怪地直起了腰,却瞧见不远之处果然有一个由假山引出的清泉,泉水叮咚,被月光照得散发出一片水特有的光华,而泉水之边,则坐着一个人! ------------ 013:绝代风华 更新时间:2011-03-20 月色皎洁,照见眼前的水色朦胧,而那个坐在水边的男子一头黑发随风轻舞,青色的长衫因他的坐姿而弯成优雅的褶皱,明明是坐着,但却仍然可以感觉到他体态的修长和挺拔。 这个人,是谁呢? 朱砂好奇地慢慢走过去,在后宫里,应该不会在这么晚还有外戚男子游荡罢?可是他看样子也不像是侍卫之类的,难道是白石的哪个儿子? 白泽白隐朱砂都见过了,难不成这个是传说中的白华? 不过听说白华年龄跟自己差不多,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个头儿罢? 不知不觉着,朱砂已经走到了这男人的身边儿。水面上倒映出了这男人的容颜,虽然水面粼粼,但朱砂仍然被他的容貌惊得错愕在了那里。 看到水中突然映出来身后的少女,那男子猛然惊醒,突然间起身,伸手便抓住了朱砂的脖子,将他带向自己。 “你是谁?”男人的声音,像是冰一样冷,却,像这泉水一样动听。 脖子虽然被捏着,但朱砂却被这近在咫尺的男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与容貌震惊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但见他一张脸有若细瓷,在月光下婉若会发光般晶莹剔透,眉如墨染,双眸修长,鼻子英挺,嘴唇乃是淡淡的桔色,这样的五官凑在一起,怎么看都有种说不出的风流雅韵。而他的眉心……眉心竟有一枚水滴形的烙印,让这张脸有了股子异域的美感。 “你这胆大的宫人,不知道危险是甚么吗?”见朱砂竟然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自己,男人的眉紧紧皱在了一处,捏着朱砂脖子的手亦是紧了紧。 “咳……”朱砂这才感觉到呼吸困难,禁不住咳出了声,她伸出手用力地扳着男人的手,一张小脸儿顷刻间憋得红了。 风吹得男人的黑发飞扬,纠缠着脸庞,朱砂目光迷离地瞧着他,一时之间忘记了快要窒息的难过。男子皱眉盯着朱砂,大概是猜不出眼前这少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朱砂攒了半晌的力气,憋出来的一句话竟是:“好美……” 男人的眉挑了挑,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捏着朱砂的手也微微地松了松。 朱砂急急忙忙地深深喘了口气,新鲜的空气真的是太宝贵了! “你是谁,为甚么会在这里?”朱砂好奇地问这男人,“莫不是这宫里的太监?” “太监?”男人的眉挑得老高,“我像太监?” “也还……不太像。”朱砂瞧了瞧他的衣裳,“太监似乎不穿这种衣裳。” “除了这衣裳,就像了?”男人一时之间被朱砂这奇怪的猜测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你是甚么人?新入宫的宫人?” “我?”朱砂指了指自己,乌黑的眼睛转了转,道,“反正我不是太监。” “呵……”男人笑了起来,他将朱砂上下打量了一下,见朱砂身上穿着脏兮兮的宫装,早已然分辨不清她的品级,一张小脸儿倒是粉雕玉琢般精致,乌黑明亮的眼睛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灵气与冒失。 “小宫女,你可知道,好奇害死猫的道理?”男人轻轻地摩挲着朱砂的粉颈,眯起眼睛笑着问她。 “好奇害死猫?”朱砂奇怪地重复。 “呵……”男人松开了朱砂,转身拾起了一样东西,戴在了脸上。朱砂看到那赫然是一个银制的面具,轻薄而又质地上乘,只可惜这面具戴在他的脸上,将那绝美的容颜遮住了大半,好像月亮藏进了云中,只留淡淡的余晖洒向人间。 “快些回去,要知道亥时可是女眷禁足的时辰,莫要违了宫规,惹出麻烦。”男人说着,转身离去。 “等一下。”朱砂朝着男人跑了几步,“你还会来吗?” “呵……”男人的脚步顿了顿,突然间笑出声来,“呵呵呵呵……” 他的声音有如凤鸣响在暗夜之中,竟然莫名的让人感觉到一阵心酸,那是……带着自嘲的味道吗? 像是被风带走了一样,那个男人终于消失在了眼前。 朱砂满心疑惑地站在那里,歪头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总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这个男人……他曾在甚么地方见到过,但是,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而那绝代风华的容颜背后,好像深藏着甚么东西,让朱砂一见便有种不敢去碰触的悲伤。 他……到底是谁呢? 朱砂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子,不知不觉着感觉到了寒冷。 天上的明月清清冷冷,虽然是初夏,但夜风里总是带了丝说不出的寒意。她打了个哆嗦,然后伸出手抱起了自己的双臂,回头望望来时的路,竟然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 那个耳环,如若果真是掉落在了地上,被人拾了去,说不定就会惹下祸端,还是……得找到它才是。 这样想着,朱砂便抱着臂膀,慢慢地朝着记忆中走过的路走去。可是不知为甚么,身上的寒冷越来越甚,眼前的景致都在转动起来。这是怎么了?朱砂迷惑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甩了甩头,闭上眼睛再睁开,眩晕的感觉却还在。 头越来越沉,朱砂伸手扶住了自己的脑袋,眼前却突然间一片漆黑。她脚一软,“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好疼啊……”朱砂悲呼一声,眼睛却因为受了这疼痛而恢复了些许的明亮。我又看看见了?朱砂奇怪地爬起来,可是才走没几步,便再次因眩晕跌倒在了地上。 “我这是怎么了?”朱砂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想要挣扎着站起身来,却是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难道,真的如那该死的白隐所说,自己的毒性又发作了么? 朱砂迷迷糊糊地想着,意识却一点点地消失,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会是真的死了吗…… 这是朱砂脑海里浮现的最后一个问题。 夜风吹得很冷,两旁树林在沙沙作响,朱砂纤细而玲珑的身影就这样孤伶伶地倒在那里,轻纱质地的裙子被风吹起,微微地向上扬着,似乎是想要替这个纤细的身体挡挡风。地上慢慢地出现一个长长的影子,与朱砂那孤单单的影子纠缠在了一起。 那影子却原来是个身着银色长袍的男子,柳叶形的胎记让他俊美的脸庞显出了几许邪魅,浓眉下的一双黑眸深深地望着倒在地上的朱砂。 “真是个没脑子的傻女人。”他在朱砂的面前弯下身来,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抚向了朱砂的脸庞。她的脸庞因夜风而微凉,却似水般滢润,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惹人分外怜爱,令他的手指忍不住在她的脸庞之上多逗留了一会儿。“就为了那么个耳环么……” 说着,他自袖间拿出了一个被踩得扁了的蝴蝶形耳环,放在手里看了看,然后将目光移向倒在那里的朱砂。 “如若你果真如此宝贝于它,便证明那个传言是真的了……”黑眸攸地深邃了下去,他的脸上出现了种深不可测的表情,连瞧着朱砂的眼也带着种复杂游离的神采。许久,他淡淡地叹息了一声,将耳环不动声色地藏进了朱砂的袖子里,然后抱起了她。 “如若注定你要卷入这场纷争,那恐怕也是上天的旨意了……”他说着,薄唇慢慢地上扬,抱起朱砂大步离开。 很甜的感觉,像甘露,又像乃黄特制的蜜糖,朱砂贪婪地咽下去,只觉喉咙里一片清凉甜蜜,十分的舒服。 “好喝吗?”带着调侃的声音传入耳中,让朱砂的意识猛地一惊。 这不是乃黄的声音,这个声音…… “你要在本王的怀里睡到天亮吗?”这声音这样熟悉,这样可恶,这样令人讨厌,这是……朱砂猛地睁开眼睛。 果然! 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张令朱砂讨厌到了极点的脸。 “白隐!”朱砂叫了一声,下意识地甩出了巴掌。然而这巴掌并没有甩到白隐的脸上,白隐伸出手捉住了朱砂的小手,他手上汤匙里的水却滴在了朱砂的脸上。 “这是甚么?”朱砂好奇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脸上的水,这才看清自己正被白隐揽在怀里,而白隐的旁边有着一个小小的案几,案几上放着一个白瓷碗,瓷碗里有水……而白隐的那只手上则拿着一只汤匙。这证明了甚么? “你在给我喂水?”朱砂顺理成章地推断。 “我是在给你喂药,”白隐笑眯眯地说道,“毒药。” “呸!”朱砂一口啐在白隐的脸上,然后跳了起来。她这才现在,自己乃是处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这宫殿墙面雪白,有着玉石制成的兽纹石案,案上摆着名贵的花卉,上等黑檀木的家具,就连墙面上挂着的山水图画,都应是出自于名人之手罢?而地面竟然铺着雪白的西域毛毯,上面绣着精致的彩色花卉,一切都那样的奢华令人眼晕。 “这是哪里?”朱砂怔怔地望着这一切,喃喃地问。 “本王的府坻,”白隐淡淡地笑着,将手中的汤匙放在了那碗里,“‘揽星殿’。” 揽星殿? 揽天际之星而为殿…… 这是何等狂妄的口气? 朱砂慢慢地转过头去瞧白隐,这男人一袭银白的袍子,似乎是与眼前这耀眼的一切浑身而为一体,就像是天上的星辰,那么耀眼,却,可望而不可及。与之前遇到的那个男人相比,眼前的男人并没有戴面具,让人可以直接看他到那俊美非凡的脸庞,可是为甚么,为甚么在朱砂的眼里却觉得这男人像戴了面具一样,看起来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遥远呢? ------------ 014:谁解我痛? 更新时间:2011-03-21 “你不会是爱上本王了罢?”看着朱砂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白隐不禁薄唇轻扬,露出一抹得意洋洋的笑意。 “呸!”朱砂幡然醒悟,啐了白隐一口,“果真是个轻狂的家伙!” 白隐也不气,而是放松了身体,枕着双臂整个人向后仰去,舒舒服服地靠在了那个雕花儿的黑檀木椅子上,眯起笑眼看朱砂。 “这件衣裳难不成是你冒险的工作装?怎地一偷跑出来就穿着?”白隐笑着问,“你倒是说说,这深经半夜的,不去紫竹林找本王,倒是又跑去哪里与人私会去了?” “要你管!”朱砂瞪了白隐一眼,这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你倒是给我解了毒没有?” “解了,”白隐的回答让朱砂一喜,“一点点。” 朱砂顿时满脸黑线,猛地冲过去,双手捉住了白隐的衣襟,怒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有些事情却是急不来的,”白隐笑眯眯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朱砂,不紧不慢地说道,“比如解毒。” “本宫可没有时间跟你耗。”朱砂气愤地将白隐摇了摇。 “没有关系,本王有时间,每天亥时,在紫竹林,我等你。” “呸!”朱砂气坏了,“本宫才不知道那个甚么劳什子紫竹林在哪!” “你找不到?”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白隐,“那么,你也可以到本王的宫殿来找本王……” “你闭嘴!”朱砂已经被这个白隐彻底折磨疯了,她提高了音量,在白隐的耳边狂吼,“我不要再见到你,永远永远,你这个扫把星,扫把星,扫把量!” 白隐的浓眉紧皱,他侧过头,用修长的手指按了按耳朵,然后抹了把被朱砂喷了口水的脸。 “本王知道你恨本王,可是,有些事情确实急不来,比如你的毒……” “你还敢提我的毒,都是你,都是你!”朱砂用力地摇着白隐,她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此刻的朱砂已然被白隐逼得到了崩溃的边缘。张嬷嬷说过的,皇宫女子应当轻语,那声音应是婉若莺啼的,如若说话的声音只要超过了击乐的声音,便已然有市井泼妇之嫌了。朱砂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到底像不像个泼妇,不过如果淑女的方式解决不了问题,那当回泼妇又如何? “够了!”白隐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捉住朱砂,迅速地将她按倒在床塌之上。 朱砂却没有想到白隐会如此,她重重地摔在床上,震得连话也说不出。而那个家伙却欺身压下来,更加让朱砂难以呼吸。 “本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黑亮的眸危险地眯起来,白隐的鼻子快要触到朱砂的,他呼出的气息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霸道地钻进朱砂的鼻孔里,让朱砂的心跳没有来由地猛烈起来。“你以为本王为甚么拿你做药人?那是因为你喝下的毒药乃是本王新研制出来的,而且很遗憾,只有毒药,没有解药。” “你说甚么?”朱砂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她愤怒地瞪着白隐,叫道,“你竟将没有解药的毒给我喝了?” “那又如何?”白隐的唇邪魅的上扬,他垂下眼帘,将潋滟的眸光锁住在朱砂那微张的樱唇之上,然后伸出手指轻轻地碰触这像花瓣般柔软的唇瓣,“你别忘了,你不过是个药人而已,本王想你活,你就活,想你死,人就死……” “你!”朱砂气得恨不能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之上,吸干他的血。她用力地挣扎着,可是怎么也挣不开白隐这个庞然大物。朱砂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蛮不讲理的家伙,想着自己初到大商便因这家伙受了那样痛入骨髓的苦,朱砂简直杀了白隐的心都有!鼻子酸酸的,泪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朱砂用力地瞪大了眼睛。不许哭,朱砂,我告诉你不许哭!可是眼泪就是不听话地往下涌,朱砂用力地抹了一把脸,然后依旧不示弱地瞪向白隐。 白隐的眉微微地皱了皱,他望着朱砂,目光像是在研究某奇怪的生物,按住朱砂的力道也慢慢地松了些。 “起来罢。”白隐站起身子,然后朝着朱砂伸出了手。 “滚开!”朱砂用力地拍开白隐的手,坐起身来,“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这个混蛋!” “你想逞强?”那棱角分明的薄唇再次上扬出邪魅的笑,白隐那原本伸出的手上前猛地捏住朱砂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本王来教你,抬起你的头,你的眼泪就不会掉下来,知道么?嗯?” “放开我!”朱砂一口咬在白隐的手上,用力地咬。 白隐低吼一声,他一把拎起了朱砂,想也不想地俯身吻下去。 这甘甜的唇呵……这若花瓣般柔软馨香的唇呵……带着血的腥气,那是……我的血? 白隐如梦方醒,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带着仇恨的泪眼紧紧盯住自己,那憎恶,那恨之入骨的感情让白隐的心里莫名的一乱。他终离开了那双樱唇,粗鲁地将朱砂推开,冷冷说道:“出去。滚出去!” 朱砂跌坐在床上,恨恨地看着白隐,然后骄傲地抹了把嘴唇,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白隐站在那里,眉头紧锁,心里有无法平息的狂乱。伸手抓起茶几上的白瓷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便是这破碎之声,也无法平息的乱呵……有谁能解? 朱砂像是旋风一样地跑了出去,慌不择路。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清清凉凉地滑落,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向哪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脑子里空空荡荡的,能够感受得到的,只有嘴唇那肿胀的烧灼之感。 她恨死白隐了! 恨死他了! 朱砂的眼前一片模糊,跌跌撞撞,一不小心便被绊到,跌倒在路上。而朱砂,竟然连一点知觉都没有地,呆呆地坐在那里,眼前一片漆黑,仿佛感官上的一切都消失了。 “朱砂?”突然一声温和的呼唤传进耳中,让朱砂的身形都微微地震了震。 “朱砂,是你么?”那声音再次响起,让朱砂不再怀疑自己没有了知觉。她慢慢地转过了头。 一盏宫灯,烛火轻轻摇曳,让眼前的一切都明亮了起来、温暖了起来。 那手持宫灯的人,身着绣着紫色繁花的白色长袍,披着锦色披风,眼眸温和明亮,关切地看着自己。 “泽哥哥?”朱砂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着颤,她清了清嗓子,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甚么东西堵着,竟是连下一句都说不出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泽走过来,将宫灯放在了朱砂的身边,蹲下身来。“你是迷路了吗?” 是的,我迷路了。 我迷路了。 朱砂张了张嘴,努力地想要发出声音,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回应白泽的,是流得越来越汹涌的泪。 “别哭。”白泽伸出手替朱砂擦着眼泪,可是这眼泪,却为甚么越擦越多呢? 朱砂像是终于见到了亲人般地,猛地扑进了白泽的怀里,抱着他呜呜哭了起来。她紧紧地咬着嘴唇迫使自己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可是朱砂哭得如此酣畅淋漓,连抽泣似乎都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全身颤抖。 白泽轻轻地叹息,体贴地将朱砂拥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泪水浸湿了白泽的衣衫,朱砂的鼻涕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她伸出手来抹了一下,发现自己竟如此失态,便不由得急忙松开了白泽。 “泽哥哥我……”朱砂好不容易说了个开头,却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白泽急忙解下自己的披风,替朱砂披在了身上,然后又自怀中取出一块手帕,放在了朱砂的鼻子下面。 朱砂接过来,扭过头去,用力地擤了擤鼻子,然后紧紧地攥在了手里,眼泪汪汪地转过头来。 “我的宫殿就在那里,”白泽指了指,“进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罢。看一会唤宫人送你回去。” “不要了。”朱砂急忙摇头,站起了身来,“泽哥哥,这会子是不是已经是寅时了?” “是。”白泽微怔了一下,然后点头。 “那我要回去了,”朱砂说道,“一会卯时还要去王后娘娘那里请安的。”说罢,低头便去解那件披风。 “穿着罢。”白泽伸出手来拦住了朱砂,“虽然已经入夏,但凌晨的风最是冷,不要着凉才是。” 白泽的手温暖而宽和,覆在朱砂的手上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朱砂的脸红了一红,白泽便也急忙收回了手,负手而立。 两个人静立了半晌,朱砂方道:“谢谢泽哥哥,今日之事,可否不与第二人说与知晓?这披风,朱砂改日定会送回来的。” “放心。”白泽说了一句,顿了顿,又道了声,“无妨。” 朱砂抬起头瞧了白泽一眼,见眼前的男子与自己一样脸上飞着淡淡的红晕,便不免愈发的脸红心跳,急忙转过身跑开。 “等等。”白泽像是想起了甚么似的唤道。朱砂停了脚步,却没有回头。“还是唤木茗送你罢,他认得路,也是我的近身太监……” 朱砂点了点头,白泽便唤来了一个清瘦精明的小太监,打着宫灯将朱砂送到了所住之地附近。 “这披风,要么公公你还是带回去给太子殿下罢。”朱砂将那披风解开了,递与了小太监,“虽然我想着还是应该洗洗干净,但终究……还是不太方便。只是不晓得殿下他是否介意被我穿过……” “不介意,不介意!”木茗满面堆笑,急忙将那披风接了过来,笑道,“殿下如何会介意呢,这带着公主殿下香气的披风啊,恐怕太子殿下还舍不得洗哩。” 朱砂“哧”地笑出了声,瞧了眼木茗,便转身跑了进去。 “唉,果真是个秀美清丽的小主儿。”瞧着朱砂消失的身影,木茗无限感慨,“如若说太子殿下动了心,也倒是难怪。” ------------ 015:偷得浮生半日闲 更新时间:2011-03-22 跳进窗子,朱砂急急忙忙地用手帕沾着水壶里的水将脸擦了擦,又脱下了这套脏兮兮的衣裳。 然而手刚刚碰触到衣袖,朱砂便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她慌忙伸手进去掏,赫然掏出来一枚蝴蝶形的耳环。 “找到了!”先前不爽的心情一扫而光,朱砂双眼放光地举起这枚耳环看了又看,雀跃不已。可是为甚么之前把衣服翻了又翻都看不到呢?如若早些发现了它,是不是便不用去被那讨厌的白隐侮辱了?朱砂愤愤地将那耳环发泄般晃了又晃,然后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打量了起来。 两天后这里就要搬走了,放在哪里都怕不安全,而若戴在身上,又恐会惹出别个祸端,朱砂想了又想,最后只好将这耳环塞进了枕头里。心里暗暗叮嘱自己,搬走之前可一定要记着带上。刚折腾完了,便听得玲珑在门外轻唤:“公主殿下,您可是醒了?” “哦,哦!”朱砂急忙一屁股坐在床上,拿起被子盖住了一半,伪装成自己刚刚坐起身的样子。 “啊!”谁知刚刚迈进门来的玲珑与绿玉都被朱砂的样子给唬了一跳,绿玉更是尖叫出了声。 “怎么了?”朱砂也给唬了一跳,惊诧地看向绿玉。 “公主殿下您,您的眼睛!”绿玉一瞬不瞬地盯住了朱砂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么了?”朱砂慌忙伸手去摸,倒是玲珑这妞子惯会服侍主子,手脚麻利地端来了铜镜。而朱砂不看倒好,一看之下不由得唬得跳了起来。 “啊!我的眼睛!” 原来,朱砂这一番折腾,已然将这双眼睛弄得肿得有如桃子,圆圆滚滚,连那漂亮精致的双眼皮儿都不见了,而那原本灵气逼人的眼睛这会子就好像大胖馒头上裂开的缝儿,嵌了两个大红枣! “不是吧!”朱砂哀号着,把脑袋埋在了枕头里,说甚么也不肯起床了。 这下子倒是把玲珑给急坏了,她在屋子里团团直转,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这要如何是好,先前只说今儿要去给王后娘娘请安的,怎么眼睛就弄成了这样。若是去了实为不妥,不去则定要使人为难,真个是急死人了。” 绿玉更加的一筹莫展,想了半晌,提议道:“好好儿的眼睛怎么会突然就肿了,要不唤御医来罢?” “不行!”朱砂一跃而起,叫道,“坚决不能请御医!” 这傻丫头当那御医也是傻子来的?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哭的,而且,而且说不准那御医瞧出来自己体内有毒,将这消息撒播出去,可要如何解释得清! 绿玉给朱砂吼得吓了一跳,急忙摇头说:“不请,不请了。公主莫要生气,仔细伤了身子。” 玲珑瞧着绿玉这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样子,愈发地着急了。 偏这时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唤:“有人在吗?” 朱砂的心里便是一紧,想着坏了,会不会是那楚云王后急得派人来数落自己罢?她急忙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玲珑见之,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却听得外面的人笑着说道:“赶情,是玲珑姐姐。明珠有礼了。” “是明珠,”守在朱砂旁边的绿玉悄声叫了出来,“是太子殿下宫里的人。” 太子? 朱砂的眼睛一亮,耳朵便竖了起来。 “明珠,你怎地这么早便来到这儿了?”玲珑淡淡地笑,“可是有甚么要事?” “要事倒没有,只是传太子殿下的一个口信儿。”明珠的声音里都透着笑意,“太子殿下要奴婢来禀告公主,说王后娘娘与太子殿下一并去‘天缘寺’进香去了,公主殿下便自不必去请安了。” 不用去请安了! 朱砂心头一喜,掀开被子坐起身来,一双嵌在大馒头里的黑眼睛烁烁生辉。 外面玲珑与明珠寒暄了几句,便走了进来,看到朱砂这般模样,不由得忍俊不禁,却别过脸去轻咳了一声,重新板起脸道:“公主殿下,是太子殿下宫里的人来送信儿,请您今儿不必过去给王后娘娘请安了。” “好,很好,太好了。”朱砂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掩藏不住。 “这太子殿下还真是神机妙算哎,”绿玉连连称奇,“殿下这消息来得真及时,好像之前就知道公主殿下的眼睛肿了似的……” 一席话说得屋子里顿时冷了场,朱砂被戮在了痛处,张了张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玲珑何等聪明?见到这副样子便只能用眼睛去瞪绿玉,偏这绿玉傻里傻气地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对玲珑说道:“玲珑姐姐,你的眼睛怎么了,为何总这样眨来眨去的?” 朱砂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睁开眼睛之时,却已然是日头偏西了。 她懒洋洋地起了身,玲珑因着绑那硬梆梆的髻会伤到头发为由,只给她梳理了青丝,用一根绸缎带子系上了,垂在脑后。朱砂便穿着一件粉蓝色楹花对襟小衫,配着轻便的水粉色百褶长裙,将双手拢在袖中,坐在窗边的美人靠上呆呆地看着窗外。 脑子里这会倒是甚么也没有,就这样懒懒洋洋地,一直到老到死能有多好? 偏偏这会子绿玉欢天喜地的来报,说有人想要求见。 “是甚么人啊?”朱砂漫不经心地问,她这会子可不想见任何人,莫说是送礼物的,就是送信儿的也不想见。 “是来自您家乡――武昭国的使者!”绿玉笑道。 “真的?”朱砂一跃而起,难以置信地看着绿玉。 “可不。”绿玉笑嘻嘻地说道,“说是今儿方到的使者,先晋见了王,方才过来的。” 太好了,太好了! 朱砂急忙叫绿玉去请,过不多时,便见一个身着浅青色武昭国官服之人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蕨桑!”朱砂欢呼着,奔了过去。 “郡主!”来的人,乃是武昭国的礼部尚书蕨桑,这蕨桑大约四十岁年纪,几缕墨髯垂在胸前,长眉细目,未经说话先含笑,看上去和风细雨,却是个手段强硬的“笑面虎”。不过“笑面虎”归“笑面虎”,这蕨桑却是个忠心耿耿的臣子,更是朱砂的老师,与朱砂感情甚深。 朱砂猛扑到蕨桑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好孩子,好孩子。”蕨桑拍了拍朱砂的头,“郡主你过得可好?殿下和娘娘十分的惦记于你呀。” 你过得可好? 朱砂闻听,心里微微地一疼,脸上却笑得灿烂。 “我过得当然好呀,”朱砂松开蕨桑,笑着说道,“白石封了我做公主,还赐了母妃生前的宫殿给我,品级都按着皇子的待遇呢,你说我过得好不好?” “听说了,听说了。”蕨桑喜得连连点头,眼中的泪光一闪而过。 那抹泪光看在朱砂的眼里,惹得心中那处微疼分明的强烈了几分。朱砂轻咳了一下,又突然像想起了甚么似的,伸手去拉蕨桑的袖子。 “哟,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蕨桑急忙躲,“您现在贵为公主,怎可去拉臣子的袖子,不妥,实为不妥。” “蕨桑你休要骗我,”朱砂笑嘻嘻地拉住蕨桑,小手伸到那宽大的袖子里好一顿摸。果然,在那袖子里藏着一个小小的纸包。拿出来,跑到案前打开来,便看到了几块压着层层芝麻的软酥糖。 “乃黄做的软酥糖!”朱砂欢呼一声,拿起一块就塞进了嘴巴里。 “哎哟,可慢点儿吃,”蕨桑唬得连连摇手,“仔细一会牙疼!” “嗯,嗯。”朱砂习惯性地嗯着,那入口即融的甜,那又酥又脆的芝麻真是好吃到家了!这是朱砂多么喜欢多么怀念的美味呀!这是家乡的味道,是……武昭国的味道…… 吃着吃着,这甜甜的糖里不知怎地夹进来了一点咸咸的味道。 这……是甚么呢? 朱砂停止了咀嚼,却发现自己早已然泪流面满。 蕨桑别过头去,轻轻地拭了拭眼角。那站在门口的玲珑与绿玉却早已然看不下去了,她们悄悄地退下去,将门带上了。 朱砂放下糖,用手胡乱抹了抹脸,然后笑嘻嘻地站起身来,对蕨桑说道:“本宫是有点想家,不过,蕨桑,相信我,等我钓到大商的太子,就带着他一起回到武昭,让大家都瞧瞧,他们的郡主多威风!” “好,好!”蕨桑连连点头,然后拍了拍朱砂的肩膀,笑道,“有志向,有志向!” 朱砂也重重地点头,又道:“对了,你为何这么快就赶来了这里?” “还不是托公主您的福!”蕨桑的脸上终于绽放了兴奋的笑容,“王派了三千农户前往武昭,又有牛羊布匹赐来,大力扶植农业,使得我国的农力如旱逢甘露。殿下十分高兴,又闻得公主您被册封,便更觉欣慰,这不就唤臣前来了?一是感激王的恩赐,另一个也是来瞧瞧公主您,顺便……” 说到这里,蕨桑便悄悄地转过头,四处瞧了瞧,然后伏在朱砂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真的吗?”朱砂两眼兀地放出光来,紧紧地捉住了蕨桑的衣襟。 “真!”蕨桑重重地点头,“比真金还真!” “我的天,我的天哪!”朱砂喃喃地,喜不自禁地站在那里,半晌,方才松开蕨桑,慢慢地踱到窗边,坐了下来。仿佛一时之间,还不知道应该怎样来表达她的喜悦。 “所以,殿下托我转告公主,在大商千万意在自保,不要争名趋利,他方才放心。”蕨桑说着,又顿了顿,道,“娘娘托我转告公主,便是花多大的力气,也要……呃……钓到白泽。” “明白了!”朱砂“唬”地站起了身来,紧紧地攥紧了拳头,“蕨桑,你回去回禀父王和水云,告诉他们我一定不负重望,让他们当上大商国储的岳父岳母!” ------------ 016:紫竹林 更新时间:2011-03-23 一直到蕨桑离开,朱砂还沉浸在那种喜悦里回不过神来。她坐在窗边,双目生辉地望着外面。 玲珑与绿玉走进来,与朱砂说话,也得不到半分的回应,两个人面面相觑,无奈地摇头退了下去。此时的朱砂,虽然看着外面,目光却好像从眼前的景致飘到了遥远的甚么地方,而那视线虽没有目标,却仿佛有着可以吸引着她的辉煌影像,让她在一瞬间感觉到了希望与振奋。 水云怀孕了。 比起朱砂真正的母妃,水云无疑是个年轻的女子。她嫁入宫中的十一载,未曾有过任何的动静。有人给父王赤木算过命,说赤木此生只有一儿一女的命,皇宫佳丽虽不及大商国君,但好歹也有着十来个宫妃,却果真没有一个肚子里有半分的动静。朱砂作为赤木的独女,享受到了与男儿一样的教育和培养,其性也如男儿般无拘无束。 然而恐是任何人都知道的,作为皇族,男西意味着什么。那是证明了皇族接下来的继承之人,如果皇族的血脉得以延续,便证明了这个王国有了可以统率百姓的希望与能力。纵然赤木从来没有提过,但是朱砂知道,他常常陷入悲伤里,哀叹着武昭国未来皇族的继承之事。赤木虽爱朱砂,但女儿为王,祖上的先例没有不说,以一个柔弱的女儿之态,这皇位的责任却又是多么重的份量!它足以使任何一个女儿家失去很多,很多。朱砂也知道,如果武昭国皇族男丁兴旺,那么赤木绝对不会选择以沉默和顺从来对待大商国的招降。国力因瘟疫而衰退,百姓凄然,后宫之内女眷甚多,又如何不需要更多的照顾?朱砂多么希望,水云腹中的胎儿会如父王命中注定的那般是个儿子。 如果果真是个儿子,那么朱砂真的想要乞求上苍的眷顾,赐予那孩子以智慧、勇气,和带领武昭国走向辉煌的能力。 朱砂的身体因喜悦而微颤着,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空气里都洋溢着希望的味道,芬芳无比。 是了。 为了武昭,为了父王和水云,为了那个未来的希望,朱砂都要好好地在大商混下去!不管白泽对自己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管楚云王后讨厌还是不讨厌自己,自己都要在大商稳稳地扎住根,找准时机把白泽勾到手! 而那个白隐……让他见鬼去吧!朱砂睁开眼睛,眉头皱锁,重重地击了下掌。好,就从现在开始,我朱砂下定了决心,要克制住杀白隐的冲动,想方设法让他解开自己的毒,然后彻底摆脱那家伙! 就这么定了! 朱砂重重地点了点头。 “公主殿下,您今日……食量倒是不错啊……”绿玉瞠目结舌地瞧着正在大口吃饭的朱砂。 “嗯。”朱砂将米饭拨进嘴巴里,然后把碗递给了玲珑。 玲珑略略迟疑了下,温和地说道:“公主殿下,饭自然是有的,只是奴婢恐您在晚餐用得太多,夜里肠胃不适……” 朱砂没说话,只是瞧着玲珑。玲珑犹豫,将那碗瞧了几瞧,终又道:“公主殿下,奴婢着实是担心您这样吃下去,身材会……” 玲珑的话让朱砂也犹豫了一下子,继而放下碗,兀自夹了根青菜,塞进嘴里吃了。 绿玉与玲珑相视,均长舒了口气。 “哦对了。”朱砂放下筷子,像是突然想起了甚么似的唤玲珑。此时的玲珑正迅速地将朱砂的碗筷收了递与另一个侍女鹦女,闻得朱砂唤她,不由得唬得手一抖,筷子都险些掉了下来。 “放心,本宫吃饱了。”朱砂用手帕擦了擦嘴巴,笑道,“本宫只是想问问,如若本宫想要衣裳,应当去哪里领的?” “是这个呀,”玲珑舒了口气,鹦女便急忙唤小宫女将饭菜也全部撤下去。“上回‘执玉府’的人来给公主殿下送衣裳的时候,因着奴婢考虑过几天便要搬进‘醉芙轩’,便只挑了几件收了。其他的都暂时交由‘执玉府’的公公帮着保管了。如若想要,是随时可以拿回来的。怎么,公主殿下,您觉得衣裳不够穿么?” “也没有啦。”朱砂急忙摇头,“只是本宫平素里穿素色的惯了,太花哨的样式穿着别扭。一会子你去替本宫瞧瞧,挑两个素色花样儿,颜色别太招摇的衣裳拿回来好些。” “是。”玲珑虽然心中犹有疑惑,但终是点了点头,将朱砂饮茶及净面之事吩咐给了绿玉和鹦女,便兀自赶往“执玉府”选衣裳去了。 这边朱砂漱了口,净了面,便坐在案边等玲珑。不多时玲珑便回来了,手上的银盘里多了几件衣裳。朱砂欣喜地奔过去,却瞧见这几件衣裳不是银白便是浅粉,虽然素净了些,但在夜里出行便到底不若黑衣裳那般稳妥。 “这几件,公主殿下您可还满意?”玲珑问。 “还算满意吧。”朱砂勉强笑了笑,示意玲珑将那衣裳放进了衣柜里。又突然问道,“玲珑,我那天听说皇宫里有种紫色的竹子?” “公主是在说紫竹林罢?”玲珑一边将衣裳放进衣柜,一边笑道,“那并非是紫色的竹子,而是带着暗红色泪迹的湘妃竹。” “湘妃竹?”朱砂怔了怔,“那却是甚么?” “公主殿下没听过娥皇和女英的故事?”玲珑道,“娥皇和女英乃是上古皇帝尧帝的妃子,因尧帝降龙而身亡,两位妃子痛哭不已,血泪滴于竹子之上,便在竹上留下了泪痕。” 带着……爱人血泪的竹子吗…… 朱砂的心,不知为何莫名地疼了一下。 “后来因王后娘娘说,为后为妃当如娥皇女英,便在御花园之南开辟了一处园子,种满了这种湘妃竹,用以昭示后宫嫔妃。王得知之后十分喜悦,当下便亲提园名为‘紫竹林’。” “原来是这样。”朱砂慢慢地点头。“紫竹林”,却原来有这样的来历,但不知为何白隐会选在那样的一个地方为自己解毒…… 玲珑、绿玉等人退下之时,朱砂仍坐在窗边望着外面发呆,玲珑将一件罩衣搭在了朱砂的肩上,方才退下了。 朱砂微笑地瞧着她们退下去,眼中温和沉静的目光攸地灼亮了起来。她跳起来,扔掉罩衣,快步跑到窗边,翻窗跳了出去。 夜风吹起朱砂的一头长发,将发丝系住的丝带攸地吹得飞了出去,然而朱砂却全然没有发觉,只是朝着御花园的方向奔去。 今夜的月光分外圆满,像是此刻朱砂那满怀着希望的心。 或许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目标和希望,内心便会充满了勇气。远远儿的已然可见那一片片高耸矗立的竹子了,清瘦的竹叶在夜风里轻轻摇曳,竹影斑驳,而那点点紫色班纹即使是在夜里也可以看得清楚。 那……便是上古时代深恋着自己爱人的女子的血泪么?为何即便辗转了这么久的岁月,依旧传递出悲伤的气息? 慢慢地走进去,穿过一株株竹子,紫竹林中心处瞧见了一个汉白玉的凉亭,亭边立着一个身着玄色长衫的人影,衣袂轻轻扬起,修长与挺拔的背影仿佛与地上的影子连为一体,凭空地令人感觉到他的神秘,吸引着人想要走近一探究竟,却,害怕被那种带着黑暗的气息所吞噬。 “你来了?”还不待朱砂走到近前,便史到他问。 “嗯。”朱砂停下脚步,轻轻地嗯了一声。 白隐,慢慢地转过了身来。 黑眸,婉若黑耀石般,便是在黑夜里也散发着烁烁光辉,那薄唇邪魅地上扬着,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的笑,像是早已然将一切都看透,成竹在胸般,亦像是蛊惑人心的魔,引你走向地狱的深渊。 朱砂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这个家伙。无论如何,今天一定不能被这个魔鬼牵着鼻子走,要淡定,淡定!神马都是浮云,要把一切都看空,用无欲无求的灭绝师太心境来对待他,就一定能奏效! “唷,今天倒是很乖嘛。”白隐笑眯眯地说道。 朱砂站在那里,一头青丝在月光下散发着荧荧的微光,灵气逼人的眼眸像是汲取了月华般璀璨迷人,那双花瓣般的樱唇轻轻地抿着,小脸儿上满是倔强与不服输的神情,让人分外地想要逗一逗。 白隐歪着头,禁不住将朱砂看了又看。 “工作装换了啊?”白隐笑着问。 但见那粉蓝色的楹花对襟小袄刚刚及腰,曳地的水粉色百褶长裙被风吹起,水纹一样飞扬,让这原本便纤细俏丽的人儿此刻显得愈发地水嫩轻盈,好像花儿之中悄悄溜出的精灵般忒地讨喜。 “少啰嗦。”朱砂可没这个耐性跟他扯这些没用的话,她上前一步,扬起脸来问白隐道,“毒给不给解?” “给,”白隐点头,“当然给。若是只能研制出来毒药,而无解药,那岂不是凭白的辱没了本王的才华?” 研究这种害人的劳什子还自称为“才华”?朱砂嗤之以鼻。 “你想说甚么?”见朱砂乌溜溜的眼睛闪过一抹不屑神色,白隐不禁挑眉问道。 “我想说,让你快些给我解毒,亥时原本便是后宫女眷禁足之时,若给人发现了岂不是糟糕了?”朱砂道。 “不会有人来这里的。”白隐淡淡地笑,他抬眼看了看这片竹林,唇边泛起一缕带着嘲讽的笑意,“那庄楚云为讨王欢心建了这么个紫竹林,原本是想附庸风雅,作给那些后宫嫔妃们看看。谁想偏是这被冠了这多头衔的地方,到了最后却是最无人问津的,想来,倒着实可笑。” ------------ 017:恨你有多深 更新时间:2011-03-24 “那庄楚云为讨王欢心建了这么个紫竹林,原本是想附庸风雅,作给那些后宫嫔妃们看看。谁想偏是这被冠了这多头衔的地方,到了最后却是最无人问津的,想来,倒着实可笑……” 听着白隐的话,朱砂不免再次转头瞧了瞧这片紫竹林,月光下的湘妃竹,沾染着帝女血泪的湘妃竹,带着绝望爱情的湘妃竹,浸着皎洁的月光,婉若会发光般闪耀着荧荧的紫气,早已然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华丽,还是悲伤。 “这里的风水不好。” 原本是该保持沉默的罢?之前不是想着要好好地执着一颗死水般的心情前来的么?为何想也不想地,竟又着了这死男人的道儿,搭上他的话了? “风水?”白隐诧异地瞧着朱砂,“如何又扯上风水之意了?” “常言道,‘紫气东来’,然而这‘紫竹林’却建在正南,而又偏偏是种植着有着这样悲伤传说的竹子,你说,风水如何能够好得了?”朱砂黑白分明的眸子瞧了眼白隐,又伸手指了指这些湘妃竹,“平白无故地聚集着这些紫气,却尽是悲伤之意,这个地方,摆明了阴气过重,是个埋藏悲伤与往事的地方。” 白隐的黑眸骤然一亮,仿佛的一簇火焰被攸地点燃,却转瞬即逝。他淡然地牵动了下唇角,然后走上前来,捏住了朱砂的下巴。 “干甚么?”朱砂给唬了一跳,就要去打开白隐的手。 “解毒。”白隐简洁地回答,然后猛然将朱砂拉近了自己。 “解……解毒需要离得这样近么?”朱砂的脸颊被白隐的大手整个捏住了,连说话都是“唔唔”的声音,白隐的脸上却漾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我需要观察你的舌苔,来,说‘啊’……” 好吧好吧,为了我武昭,为了父王,为了水云,为了我未来的皇弟,我朱砂忍了! 朱砂就这样被捏得像个皮球,张大了嘴巴:“啊……” 白眸眯起黑亮的眸子,瞧了又瞧。 这死家伙离得这样近,他身上又带着草药的气息了。在这之前,朱砂似乎只闻到了他身上散发着的淡淡香气。难道是因为他在研究解药,所以才会带着这种药的味道吗?先前,先前是用香气来掩盖毒药的味道的? 这股子药香,不知怎地,让这个男人有了种莫名的蛊惑人心的魅力,仿佛在冥冥之中能够牵动灵魂。朱砂抬起眼,望着白隐的黑眸,这黑眸明明是灼亮的,可是看上去却是那样的深邃。它们并没有将视线集中在朱砂的嘴巴里,而是迎上了朱砂的眼,这样的一双黑眸呵!深深地吸引着你,让你一不小心便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控制不住的心跳,紧张慢慢地爬上朱砂的脊背,让她的身体一点点僵硬起来。 “好……好了没有?”朱砂皱眉问。 “好了。”白隐的黑眸弯了弯,突然塞进了一个东西在朱砂的嘴里,然后向上一托,朱砂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便顺着白隐的力道下意识地咽了下去。 “你又给我吃了甚么?”朱砂推开白隐,双手捂着脖子,干呕着,抬眼去瞪白隐,“你这个惯会用下三滥手段的家伙!” “解药而已。”白隐也不气,只是收了手,负手站在那里,笑意盈盈地回答。 朱砂犹豫地瞧着白隐,心里想着这家伙八成是故意在捉弄自己,便翻了记白眼给他,转身离开。 “明天,这个时辰。”白隐在朱砂的身后笑道。 朱砂停下脚步,转头问:“这解药,难道还不能一下子解了这药?” “你今儿回去试试就知道了。”白隐的回答不露声色。 “我要怎么试?” “不出半个时辰,你便会有感觉了。”白隐微笑道。 朱砂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仅看外表,是看不出这家伙话里的真假的,于是她便快步跑出了紫竹林。 “但是千万不要喝水哦。”白隐补充了一句,然而早已经跑远的朱砂却压根儿没听见。 瞧着这样一个精致的小人儿跑出了紫竹林,白隐脸上那抹捉黠的笑意便慢慢地沉淀成了一抹异样的深沉。他转过身去,抬起头,透过清瘦的湘妃竹瞧着天空那轮皎洁的明月。月光洒在他的肩头,温柔而清凉,白隐的唇,渐渐地上扬。 “是……埋藏着悲伤回忆的地方?”他竟不自觉地笑出了声来,“呵……呵呵呵呵……好一个目光犀利的丫头!”说罢,白隐转身大步消失在溅着血泪斑迹的竹林之中。 不出半个时辰……说不定就完全把毒解了,再也不用见这讨厌的家伙了。用真人做试毒的药人,真是个狠毒的家伙。 朱砂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个心性邪恶的白隐,翻墙回到了宫殿,朱砂急忙走到旧案边儿上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嘴巴里面有淡淡的苦涩味道,朱砂大口地喝了下去,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然而她的屁屁才刚刚挨到椅子,肚子便“咕”地一声叫了起来。 “哎哟!”朱砂紧紧地捂住了肚子,这会子,朱砂的五脏六腑像是全部绞在了一起,疼得她连腰都直不起来。 “白隐,你这个小人!”朱砂的额上已然渗出了层层冷汗,她站起身,又跌坐下去,用手紧紧地抓着桌案,竟是连疼痛之声都喊不出了。 “咕”…… 哎哟。朱砂只觉肚肚里一阵翻涌,然后霍然站起了身来。 “白隐,我恨死你!”朱砂悲呼一声,直奔茅厕而去。 “唉哟,我的公主殿下!”第二天一早,进了门来的玲珑与绿玉等人便再次惊呼出了声。 “您这是……”绿玉掩嘴惊道,“怎地眼圈又黑成了这样?” “黑了?”朱砂给结结实实地唬了一跳,慌忙招手唤玲珑拿来铜镜,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然是顶着一副大大的黑眼圈,情况可比之昨天好不到哪儿去。“唉,昨天红,今天黑,这叫怎么回事儿啊!” 真是气死人了,昨儿拜那讨厌的白隐所赐,弄得朱砂腹泻,一直折腾到筋疲力尽,近凌晨方才略略躺下。今儿早上便发现自己的脸上出现了这么两个黑黑的圈圈,这倒怎么是好。 “今儿这副样子,可怎么去见楚云王后?”朱砂痛苦地捂住了双眼。 “公主殿下别急,奴婢有办法。”玲珑轻轻地拍了拍朱砂,然后急忙命绿玉去御厨房取几个煮熟的鸡蛋来。绿玉急忙快步地跑着去了,回来的时候用锦缎包了四个热乎乎的煮鸡蛋来。玲珑与鹦女各自将鸡蛋剥开了,让朱砂平躺下来,闭上眼睛,在她的眼框上滚来滚去的。这鸡蛋热乎乎地敷在眼睛上好舒服,朱砂舒服地闭着眼睛,享受着这种“按摩”,唇边泛着惬意的笑意。瞧见朱砂的这般模样,鹦女便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却被玲珑狠狠地瞪了一眼。 待到朱砂起身赶赴“云香殿”之时,她那恼人的黑眼圈儿便已然荡然无存了。 因恐朱砂那满脸的疲惫显露出来,玲珑今儿特地在朱砂的脸上扑了些香粉,又在她唇上轻点了些许的胭脂,唯恐被后宫的嫔妃们看轻了去。而今儿的头发则是高高地挽起了一半的青丝,用一个扇形的镏金攒花儿冠束着,散下了一半的长发,再配以玫粉色的高腰杨柳摆的百褶裙儿,腰上系一枚白色双鱼玉佩,走起路来环佩叮咚作响,遥遥望之便觉气色红润非常,忒地讨喜。 朱砂不得不赞叹,这玲珑的造型水准完全是一顶一的大师级,可是那香儿不能匹及的哩! 穿戴着这身衣裳,朱砂就连走起路来的姿势都婷婷袅袅的了。她扭着小腰儿来到“云香殿”之时,已然有宫妃们三三俩俩的到了,见到朱砂,便都眼前一亮,欢欢喜喜地上前来搭讪,朱砂礼貌地客套着,走进了殿中。 “张嬷嬷!”还没待看到端坐在殿上的楚云王后,便先看到了殿门口的张嬷嬷。这张嬷嬷正挺胸抬头地站在那里,接受着这些进出“云香殿”的宫妃的行礼,她板着一张脸,只冲着这些宫妃们微微地点头,而那些宫妃们脸上的神色却是一个赛一个儿的恭敬。朱砂看到张嬷嬷,便快步走过去,笑嘻嘻地行礼。 “唷,是朱砂公主。”张嬷嬷微微地躬身,刻板的脸上漾上一缕温和笑意,“今天气色很不错。” “多谢张嬷嬷夸奖,”朱砂笑道,随即抬眼瞧了瞧正殿,悄声问道,“张嬷嬷,我进去请安可有甚么需要注意的事情不?” 听到朱砂居然在自己这里套消息,张嬷嬷便不自觉地笑了起来,道:“没甚么要紧,行了大礼,说几句吉祥话儿便好。早早退出来,不要久留。” “谢谢张嬷嬷。”朱砂甜甜地笑着,举步走了进去。 “朱砂给王后娘娘请安。”已然瞧见了那端坐在澄黄凤椅上的楚云王后,朱砂急忙朗声说道,“恭祝王后娘娘福泰安康!” 抬眼,瞧见那楚云王后身着一袭明黄色的牡丹锦绣文衫,头戴着开得正盛的红艳牡丹,双颊微红,笑眯微眯,俨然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倒是与平素里那张冷冰冰的寡妇脸判若两人。而她的身边则站着满头金花花的澈玉,这会子正躲在楚云王后身后转过脸悄悄地打着呵欠。衣袖微微滑落,露出了戴着三只金镯子的手腕。 还是那不变的品味和不变的造型,如此坚持自我的澈玉,倒是令朱砂大开了眼界。 朱砂在心里无奈地轻叹,嘴里却似抹了蜜地一般,对楚云王后笑道:“王后娘娘好气色,简直让朱砂以为是牡丹花儿神落入了凡尘,想要俯身膜拜哩。” “哟,偏你这丫头嘴甜!”楚云王后“哧”地笑出了声,“本宫有那么美吗?” “岂止岂止,王后娘娘简直比牡丹花神还要美上十分,相信便是连天上的神仙都要醉了。”尽管在心里已经将自己鄙视了千遍万遍,朱砂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诚无比。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 018:马屁到底穿不穿? 更新时间:2011-03-25 朱砂的这一通马屁拍下去,拍得那楚云王后一张脸喜滋滋地,笑得嘴也合不拢。而好坏澈玉却撇着嘴,斜睨地瞧朱砂。朱砂笑眯眯地迎上澈玉的目光,刚想退身下去,却闻得那楚云王后道:“来人,给朱砂公主看坐。” 唷! 朱砂心微微地一沉,方才那张嬷嬷还告诉自己不要久留,朱砂也唯恐自己待得久了难免生事,谁想这楚云王后赶情是奉承的话儿没听够,倒是把朱砂留下来多听一会子? 心里虽然想走,但脸上还得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将那楚云王后谢了谢,便坐在了宫人们抬上来的小软凳上。 “这几日在大商可住得习惯?”楚云王后好心情地问。 “回王后娘娘,还住得惯。”朱砂恭敬地回答。 “本宫已然吩咐人将‘醉芙轩’打扫好了,过了辰时,你便收拾下搬进去罢。”楚云王后的脸上漾着甜腻腻的笑,兀地让朱砂怀疑这女人昨儿是不是吃错了甚么药。难不成白隐做了件善事,给这楚云王后下药了? 朱砂答应着,那楚云王后又道:“那‘醉芙轩’本是你母亲红菱的住所,相信也应合你的意,若有甚么想要的想吃的,尽管告诉本宫。” 这一连串的关心让朱砂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接一层,朱砂连连点头,实在不敢再抬起头来瞧这楚云王后那张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的脸,若是晃坏了眼睛可是没有人赔的! “瞧瞧,我们的王后是何等的体贴!”朱砂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却是那有着苍白脸蛋儿的素妃,她八成是刚刚走进来,瞧见这一幕,便眯起眼睛笑得意味深长,“倒教我们这些人见了心生妒意呢。” “王后娘娘在跟未来的儿媳妇儿说话呢,你却是来个甚么劲儿?” 宫殿上响起了一阵娇笑,却使得原本和和气气的气氛陡地降低到了冰点。楚云王后的脸攸地沉了下去,抬望向了素妃的身后。但见自门外款款走进了个身着红色轻纱长裙的宫妃,她的两道娥眉描画得既细又挑,眼睛虽然不大,却似柳叶之形微微上扬,经那眉毛一衬,有股子说不出的含情脉脉,而一双樱唇既小且薄,像是一片桃花儿瓣轻覆在唇上,整个人虽看似轻佻,却有股子难言的风流韵味。 她手持一柄红羽扇子,慢慢儿地走过来,款款下拜,道:“紫玉给王后娘娘请安了。” 楚云王后好一阵子没说话儿,那紫玉却翩然站起身来,瞧了瞧朱砂,又瞧了瞧楚云王后,笑道:“瞧瞧王后娘娘和朱砂公主今儿的打扮,怎地有股子心有灵犀的感觉,若是这她们不是婆媳,是亲母女都像的!” 一席话说得那些宫妃们竟都瞧了瞧楚云王后与朱砂,有的点头称是,有的点头称奇,连楚云王后都禁不住地将朱砂瞧了又瞧,原本漾在脸上的春风和煦,顷刻间寒风瑟瑟。也难怪会有这么多宫妃应和,想来众人都知道这朱砂是干嘛来的。楚云王后当着大家的面儿对朱砂如此照顾,岂不是等于在众人面前确定了朱砂未来的身份么? 相信这会子的楚云王后一定肠子都悔青了。 朱砂立刻感觉到了丝丝的寒意,果真是伴君如伴虎,伴后如伴狼啊,这楚云王后的脸眨眼间又变成了长白山了。而她身后的澈玉郡主的脸色更加难看,瞧着朱砂的眼神跟尖刀般,简直想要把朱砂碎尸万段了。 “朱砂,哪里有这等福气攀缘王后娘娘,”朱砂立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道,“王后娘娘乃是天上的仙女下凡,那太子殿下乃天上的文曲星,怎么会是朱砂这等凡人能够企及的?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寒啊!”说着,朱砂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料子,摇头叹道,“早知道今儿该多穿点的。” 一席话将在场之人都逗得笑出了声来,连楚云王后的面色也缓和了下来。偏这澈玉闻得朱砂这么轻松便化解了尴尬,愈发地恼怒了,使劲儿地用白眼飞朱砂。朱砂笑嘻嘻地朝着她眨了眨眼睛,心想:小心你把眼珠子也飞出来,看到时候你拿甚么瞪我。 “不过话又说回来,”素妃接下了话头,道,“为何紫玉妹妹今日来请安得这样迟?不素里不都是一大早便巴巴的来了?” 朱砂的耳朵猫一样动了动,从素妃的话里,朱砂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众嫔妃的目光,便都落在了紫玉的身上。 “哦,呵呵,”紫玉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众人一眼,然后轻飘飘地在楚云王后的身上打了个转,将手中的红羽扇子打开,掩住了半张脸庞,笑道,“我也是想起早些的,谁知殿下他昨儿夜里……今儿上朝也是迟了的。” 纵然紫玉用的是“此处略去若干字”的招数,但在场之人却都明白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朱砂瞧见楚云王后的脸色再次的沉了一沉。朱砂的心也随着楚云王后的面色微微地下沉,出身皇族,朱砂如何不知道这紫玉已然闯下了大祸?她转头去看那紫玉,谁知紫玉却满面不以为然地朝着楚云王后拜了一拜,转身婷婷袅袅地走了。 “喊,这个紫玉,竟是愈发的没有礼法了。”素妃瞧着紫玉转身离开的身影,一副看不顺眼的模样,“怎地就这么走了?” 我瞧着你也不是甚么好东西。 朱砂冷眼扫了扫素妃。 “可不是,想来是早就忘记了当年是谁一手扶持了她。”宫妃里又有人用奚落的口吻说道。 楚云王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先前阴霾的脸色慢慢地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温和笑容。 “素妃,本宫听说华儿前几日又病了?如今可好些?”楚云王后突然把话题转给了素妃。 “哦,回王后娘娘,”素妃急忙收起了她那看好戏的表情,恭恭敬敬地答道,“应是那日贪玩,受了惊,连日高烧不退。不过好在御医已然给开了药,如此服了药一日好似一日了,谢谢王后娘娘的关心。” “都是皇家的子孙,如何不能不关心……”楚云娘娘叹息一声,道,“华儿生性文弱,你也该常使他跟哥哥们在一起骑骑马,打打猎才是。就这么个文弱的身子,将来要如何替殿下分忧呢……” “是。”素妃点头应着,脸上却是阴晴不定的揣摩神色。 “哦对了,”楚云王后像是想起了甚么似的,对朱砂说道,“来自武昭国的使者,你可曾见了?” 朱砂怔了怔,正在犹豫着该如何回答,楚云王后又道:“今儿晚上,本宫会建议王在御花园里摆酒宴请武昭使者,也明儿他回去了,好教你远在他乡的父王放心你在大商的生活。” 朱砂急忙起身谢过,楚云王后便摆了摆手,站起身来款款地走了。 “朱砂公主,王后娘娘果真对你体贴照顾。” “看起来王后娘娘与朱砂公主的感情笃深呢。”一些宫妃们走过来,亲昵地说。 “朱砂公主,日后可别忘记了提携我们几个姐妹呀……” “朱砂公主,回头我们姐妹几个去‘醉芙轩’找您玩去……”一些未被册封的宫人们,将朱砂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说道。 朱砂笑着,连连点头,心里却不知为何蒙上了一层莫名的不安。 “醉芙轩”,竟然是临近紫竹林的一处小小宫殿。虽比不上楚云王后的“云香殿”但比起先前朱砂暂住的外戚别院自然是敞亮气派了不少。楚云王后虽然善妒而又喜怒无常,但表面上的功夫却做得到位。她吩咐这“醉芙轩”里的园丁和宫人们都继续留在此处服侍朱砂,又吩咐“执玉府”的人拔了两个小太监和三个宫女服侍朱砂。 这样加上朱砂从前的玲珑、绿玉和鹦女三个宫女,便是六个宫加三个太监,除了教习嬷嬷,便都与白隐和白华一样了。 “因着张嬷嬷分外喜爱朱砂,便特命张嬷嬷为朱砂的教习嬷嬷。但张嬷嬷毕竟是本宫宫里的人,便唤她每两日的末时去‘醉芙轩’罢。”楚云王后如是说。那张嬷嬷原本便是自楚云王后入宫便亲自侍奉于她左右的教习嬷嬷,而今楚云王后竟将张嬷嬷拔给了朱砂使用,难道不能说明了她对于朱砂将来地位的认定? 后宫之内一片哗然。 只有朱砂自己知道,这应当是那楚云王后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只眼睛,时时刻刻留意自己的动向呢。 不过朱砂有信心搞定那个张嬷嬷! 但见这“醉芙轩”的院中种满了木芙蓉,远远儿望去便是一片花海。 朱砂快步地奔过去,瞧见满园竟然尽是名贵的醉芙蓉! 想来,这“醉芙轩”的得名,便是因这醉芙蓉而来罢?对于芙蓉花儿,朱砂见得并不多,芙蓉花儿与白兰花儿一样,都是喜欢温暖的花儿。武昭国四季分明,到了萧瑟的冬天,这些花儿是半朵也养不成的,而木芙蓉又比白半花儿娇嫩许多,皇宫里曾有几株盆栽,后来却到底难耐冬日的寒冷渐渐地凋零了。却不知,母妃红菱是否和这娇嫩的芙蓉花儿一样,离了大商的土地,便慢慢地凋零离去呢? 朱砂站在这些花丛之中,目光迷离地望着这片花海。 此时正是辰时,阳光慢慢炽热,这些芙蓉花儿的颜色也正在慢慢地变成桃红。醉芙蓉的名贵之处便在于此,它清晨开着的是朵朵的白色花朵,到了中午会变成桃红,而傍晚又会转为深红,所以便得美称“醉芙蓉”。 朱砂抬手,轻抬起一朵花儿,瞧着它盛开的模样,真好似一个娇羞的美人,那样令人痴迷。 “当年红菱郡主也偏爱这些花儿,后来虽然远嫁异乡,但王念着这些芙蓉有如郡主的音容,便使人精心照料于它们,所以到了今日还开放得如此之艳。”那守在院儿中的园丁见朱砂也如此喜爱这些芙蓉花儿,便走过来笑道,“而且,说到这儿,还不得不感谢一下端王爷。” “端王爷?”朱砂愣住了,“白隐?” ------------ 019:礼物 更新时间:2011-03-26 “正是端王爷白隐,”那园丁笑着点头,“这芙蓉花儿,原本并不是这个季节开放的。醉芙蓉真正开花儿的季节乃是在盛夏,因端王爷时常来瞧老奴照看的园子,便好心地教了老奴一个法子,使得这醉芙蓉的花季提前了整整两个月!而且花期还延长了四个月之多,也就是说,而今的‘醉芙轩’差不多一年四季都盛开着芙蓉花儿了。” 白隐,竟然会做这样的好事? 朱砂心中疑云大升,不禁将眼前的醉芙蓉瞧了又瞧。那家伙该不会是在这些花下面藏了甚么毒物罢? “咦,等等。”朱砂突然像想起了甚么似的,问玲珑道,“玲珑,那天你也是到‘醉芙轩’来摘的芙蓉花儿,给我戴上的罢?” 玲珑的脸微微地红了一红,她点头,道:“是,奴婢是向张公公来讨的花儿。” “老奴听说是红菱郡主之女,喜得不行,公主殿下,您与郡主殿下……果真是一模一样啊!”张公公说着,竟举手用袖子拭了拭眼泪。 朱砂张了纱嘴,有心想要安慰张伯,却又不知应当如何说起。对于母妃红菱,朱砂其实极少有任何的记忆,两岁之前的那段日子能够在一个婴孩的记忆里留下甚么呢?反而是来到了大商,关于母妃的一点一滴才慢慢地出现在朱砂的眼前,让她好像一点点地走近了那个被大商君民爱戴怀念的母妃。 “张公公,而今您瞧见了公主殿下,可倒是圆了您的念想,可要更好照顾这些花儿了。”见朱砂不语,玲珑便接下话道。 张公公急忙点头称是,朱砂也眯起了笑眼。 她抬起头,瞧了瞧四周,但见在这片花丛之中,掩映着一座精巧的宫殿。碧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烁烁生辉,飞檐雕兽,朱红的窗棂,敞开的门儿上挂着珠帘,长长的回廊上挂着鸟笼,雕花儿的栅栏旁立着美人靠。不远处还有小巧的玉石桌子和玉石椅,精巧的假山引出叮咚的泉水,蜿蜒成小小的溪流转至一个水塘。水塘上浮着几朵睡莲,塘中几尾金锦自由游曳,在这温暖的阳光下,怎么看都是一派既舒服又平和的景象。 当年,母妃便是在这所宫殿里生活和成长的罢? 当年,她却又是怎样遇到父王,怎样下定决心与他离开这个繁华的鼎盛之乡的呢? “公主殿下,先进殿里看看罢,刚儿太子殿下遣人送来了贺礼,很是漂亮呢。”迎上来说话的是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宫女,名唤“璇儿”的,长相温和,说话也是极为温和好听的。朱砂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怎地太子殿下的贺礼就先到了的?” “回公主殿下,太子殿下说,也不能尽然就叫作贺礼,只是公主殿下您搬了新宫殿,总要送上些礼物的。教您有任何需要的东西,若不好意思告诉王后娘娘,可托人转告于他的。”璇儿说着,便掩嘴笑了起来,“说起来,这太子殿下对待公主您还真是用心呢。” 朱砂的脸儿红了红,她轻轻地抿了抿嘴巴,却未遮得住脸上漾出的笑意,便抬腿朝着宫殿内走了。这边璇儿与玲珑对视一眼,悄悄地会心笑起来。 进了门儿方才看到,原来白隐送的是一对细腻的瓷花瓶儿,这对儿花瓶白得透明,却像纸那般轻薄,令人称奇。瓶上用极为淡雅的丹青绘着兰草,大片的留白,寥寥几笔水墨勾勒出轻盈飘逸的兰草,竟然如此出尘。朱砂喜不自禁地轻轻摩挲着,爱不释手。 “太子殿下派来的人说呀,太子殿下觉得‘醉芙轩’里鲜花盛开,送玉瓶一来愿公主殿下您平平安安,二来是用来盛装鲜花儿的。这上面的兰草乃是出血乾青国烧陶大家陶玉之手,以草衬花,再合适不过了。” “陶玉?”朱砂惊讶极了,细细去看那瓶上所题的字,却果然是陶玉的落款“玉拙笔”。“这陶玉乃是乾青国出了名的紫砂大师,如何也会烧起陶来?” “大概因为如此,才显得这瓶的珍贵罢。”绿玉接口道,“更何况还是对儿的,嘻……” “死丫头,怎地如此不懂规矩!”朱砂愤愤地瞪了绿玉一眼,脸上却禁不住浮现出了欢喜的笑意。 朱砂将这“醉芙轩”的殿里走了一走,瞧了一瞧,这边两个小太监冉久和连喜已然将先前所住的别院里的一些东西抬了回来。玲珑与绿玉等人便将那些东西纷纷的按类归放了,朱砂见她们忙活着,便踱步到了后院。后院儿里种植着名贵的黄芙蓉和三色芙蓉,明艳艳的倒是甚是讨喜,而不经意地抬起眼,朱砂的脸却攸地沉了下去。 便是连整颗心,也都沉下去了。 那不远之处,竟然有成片的竹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枝叶,清瘦的影子,翠绿的树干上赫然带着点点的紫色斑纹。 那竟然是“紫竹林”! 朱砂的心底袭上了一股子凉意,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这是怎么回事? 为甚么“醉芙轩”与“紫竹林”离得这样近? 朱砂突然想起,在那天的夜宴上,是白隐提议朱砂搬往“醉芙轩”的,原来,原来他是早有预谋吗? 这个白隐,他到底想要做甚么? “你在想甚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唬得朱砂迅速地转过身,映入眼帘的,却是那阴魂不散的可恶人影。 “白隐!”朱砂脱口而出。 “你的脸色好像很难看,”白隐挑唇,“我很可怕吗?” “很可怕!”朱砂拍着胸脯,长长的吁了口气,“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哦?”白隐歪着头瞧朱砂,这厮今天很风骚地戴着银色的抹额,湿润的珍珠衬着他那张邪魅的脸庞更加的俊美盅惑,银白的长衫束着流金宽腰带,外面套着一件绣着银色繁花儿的罩衫,让他的身材更加的修长挺拔。这家伙负手而立,衣袂在微风中轻飞,看上去竟也还有着那么几分斯文败类的模样。 “你来做甚么?”朱砂一脸警惕,这厮一肚子的坏水,在没有弄清他的想法之前,不能给他任何的好脸色。 “你搬入新宫,本王自然要前来拜访一下。”白隐说着,抬眼瞧了瞧这后花园,问道,“你觉得这新宫怎样?” “好,很是好。”朱砂冷笑,“尤其是日后我去紫竹林找你,便更加的方便了。” 白隐如何不能听得出朱砂话里的弦外之音,当下便哈哈笑着,道:“如何?你终于体会到本王的一片体贴之意了罢?” “真是无耻!”朱砂气得瞪白隐,“你都是算计好了的,是罢?你这只老狐狸!” 白隐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挑眉笑着,自身后拿出了一样东西,举至眼前。 “这是本王准备的贺礼。” “你给我准备的贺礼?”朱砂难以置信地瞧了瞧白隐,低头去看。但见白隐手心里的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秋香色团花缎面儿,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些甚么。朱砂抬眼瞧了瞧白隐,见白隐的脸上并不曾有任何的捉弄与嘲笑,朱砂犹豫着伸了伸手,刚要碰触到那锦盒,但迅速地抬起头来看白隐。这白隐脸上的笑容未变,看上去并不像是会有任何欺骗于朱砂的样子,朱砂这才放心地拿起了锦盒。 好奇地拿过来,朱砂慢慢地打开了这锦盒。但见锦盒里放置着一个由五色彩线攒着青色翡翠编织而成的手链,在手链的最中心,有着一顶椭圆形的石头,这石头颜色淡青,上面有着星星点点的褐色斑纹,看上去十分的精致。 “好漂亮啊!”朱砂拿起了这手链瞧了又瞧,又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之上,鲜艳的色彩衬着朱砂细腻白皙的皮肤,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华美好看。 “最特别的,是这个。”说着,白隐突然张开双臂,拉起罩衫,将朱砂整个包围在了罩衫里。 “啊!你干甚么!”朱砂给唬了一跳,急忙去推这白隐,“白隐,你这轻狂的家伙,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别吵。”白隐紧紧将朱砂揽在怀中,道,“看这手链。” 朱砂挣扎不脱,便只得按着白隐所说的,去瞧那手链。 被挡住了外面的光线,朱砂的眼前原本是一片黑暗的,谁想这手链上的石头竟然荧荧地散发出光辉来,小小的一块石头,把眼前的一片空间都照得亮了。 “好神奇!”朱砂惊叫。 “这叫云母石,”白隐抱着朱砂,黑亮的眸微眯着,唇角微微上扬,“虽然在强光下看上去平淡无奇,但是在黑暗里却能散发出明亮的光晕,而且最有趣的是,它会吸引萤火虫围绕左右,这样走起夜路,都不会害怕。” 走起夜路,都不会害怕…… 朱砂的心猛地一动,她这会子正紧紧地贴在白隐的怀中,听到他那强而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了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淡淡冷香和他那炽热的体温。他的胸腔因他说话而在微微地震动着,眼前虽然明亮,但照见的却不过是这一点点的空间,气温好像陡然升高了,朱砂的脸越来越红,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强烈了。 这是……怎么了? 朱砂完全被自己的反应弄得怔在了那里。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一阵熟悉的呼唤之声响起,朱砂听到了匆匆的脚步之声。 ------------ 020:闹别扭 更新时间:2011-03-27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一阵熟悉的呼唤之声传进耳中,朱砂的身体微微地一震。方才还在漫天飞舞的绮想顷刻间破碎,朱砂猛地恢复了意识,她用力地推开白隐,然后从白隐的怀中挣脱出来。 然而,却已然迟了。 朱砂看到跑过来的玲珑陡地顿在那里,像是被旋了法般地一动不动,满面惊骇地瞧着这一幕。 坏了,她全都看见了。 朱砂只觉凉意自心底升起,瞬间遍布全身,她张了张嘴,终是挤出了一抹笑容,干巴巴地笑道:“玲珑你……” 朱砂的话倒像是提醒了玲珑,她慢慢地后退着,脸上的惊骇未退,声音却平静无奇。 “公主、王爷,您继续……”说罢,玲珑一转身,迅速地跑开了。 “哎,玲珑,玲珑!”朱砂急得真跺脚,“喂,你跑个甚么劲来?” 这玲珑一跑,可更解释不清了! 朱砂举步,有心想要去追,却被白隐一把拉住了。 “你这无礼的丫头,还没有对本王说谢呢。” “还谢甚么谢!”朱砂气得用力甩开白隐的手,“你没瞧见玲珑都误会咱们了?” “那又如何?”白隐的脸上漾出邪邪的笑意,“便是你现在去解释了,她们就信了?” 朱砂想要反驳,却发现白隐说的确实是事实,有些事情,恐是越描越黑的。她懊恼地叹了口气,又使劲儿地瞪白隐,“都是你的错,好端端的送我个破链子干嘛!再说你送便送了,干嘛还抱我……” “你大概是忘记了,”白隐淡然说着,陡然上前一步,捏住朱砂的下巴,托起她的脸,慢慢地凑近她,“本王说过,你是本王的药人,本王想对你怎样,就怎样。” “呸!”朱砂一口啐在他脸上,然后用力地把他推开,愤然道,“我才不要听你的摆布!你昨儿捉弄得我还不够么?今天又来惹我,谁稀罕你的甚么破礼物,说不定又是甚么捉弄人的破玩意儿!” 说着,便掷在地上,用力地踩。 白隐脸上那原本绽放着的邪魅笑意慢慢地深沉下去,黑眸里灼热的亮度瞬间降低至了冰点。 “好,很好。”白隐轻轻地拍了拍手,然后一把拎起朱砂的衣襟,眯起黑眸冷冷说道,“方才那宫女叫玲珑是罢?” 方才那宫女叫玲珑是罢? 这句话是接着哪一句来着?怎么就扯到了玲珑的身上? “你问这个做甚么?”朱砂狐疑地打量着白隐,被他脸上的表情弄得寒意大起,“你想做甚么?” “看样子你很在意她的看法?”白隐的唇角慢慢地上扬,露出一抹他那典型的狐狸式微笑,却唬得朱砂心底忐忑不安起来。 “你想干甚么?不许你对玲珑下手!” “哦?”白隐好心情地捏了捏朱砂的脸蛋,笑道,“那试试看?” 说罢,便松开了朱砂,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白隐,你敢!”朱砂站在原地,愤怒地朝着白隐的背影大喊。 “玲珑……”望着在身边忙来忙去的玲珑的身影,朱砂艰难地张了张嘴巴。 “嗯?”玲珑一边将朱砂的衣物叠起来,一边头也不抬地应。 “那个……”朱砂的脸涨得通红,她着实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张口。到底是应该先跟玲珑解释今儿她对于自己和白隐的误会,还是应该提醒她小心白隐那个蛇蝎心肠的男人。 “公主殿下今儿的晚宴准备穿甚么?”玲珑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问朱砂。 “我啊?”朱砂怔了怔,随即思考起来,“我穿……” “奴婢认为,还是应当穿得更气派些,虽然公主殿下您不喜欢张扬的衣裳,但到底是穿给家乡的父老看的,还好教蕨桑大人回国之后能教国人都安心。”玲珑体贴地建议。 “也对……”朱砂点头,但立刻想到这似乎不是谈这件事情的时候,当下便对玲珑道,“玲珑啊,其实今天……” “公主殿下,您瞧这件如何?”玲珑打断了朱砂的话,举起一件绯色绣芙蓉图案的长裙问。 “玲珑!”朱砂有些不耐烦了,她站起身来,对玲珑道,“你怎地就不肯听我把话说完呢?” “公主殿下,”玲珑恭敬地施了一礼,道,“玲珑本是一个奴婢,不敢过问公主殿下的私事。” 朱砂张了张口,发现玲珑说得倒也在理。于情,朱砂与玲珑也没甚么过深的情谊,于理,一个主一个仆,哪有主子向奴婢解释的份儿?可是,自己为甚么就是有种不想让玲珑替自己担心的感觉呢?难道,难道不过是自己的一番错觉? 心里不知道为甚么袭上了一股子淡淡的失落,朱砂点了点头,重新坐了下去。 玲珑抬起头来,瞧见朱砂的样子,那原本板着的脸上终是出现了一抹淡然的无奈。她叹息一声,道:“只不过,玲珑是真心担忧公主殿下的,那端王爷绝对没有公主殿下想象中的那般简单。公主殿下您乃是背负了整个武昭国臣民的希冀来到大商的,还请公主殿下您时刻记得自己的使命,与端王爷保持一定的界限才好。” 这一席话说得既中恳而又真诚,令朱砂不由得抬起头来,重新打量起玲珑来。 但见玲珑的双眸闪亮,真情之感自然流露,却果真是挂着关切与担忧的。一股子暖意涌上心头,朱砂重重地点了点头,笑道:“放心吧,玲珑,本宫有分寸的!” “是。”玲珑也笑起来,恭敬地点头,继续转过身去收拾衣服了。 “那端王爷白隐绝对没有公主殿下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玲珑的话响在耳畔,让朱砂的心中不由得沉重了几分。她趴在桌案之上,自袖间悄悄地取出了一样东西。 五色丝线编成精美的花样儿,攒着一块稀奇的石头,可叹那丝线已然沾了泥土,有些脏了。朱砂将这手链看了又看,眉头微微皱在了一处。 晚宴的时间,自然还是订在酉时。 地点是御花园,而非邀月亭。 朱砂的按着玲珑的建议,穿上了那件绯色的高腰低领的芙蓉长裙,圆形的抹胸轻轻地束着腰身,为了增加体态的优雅,玲珑还特别替朱砂选了一条轻纱挽在臂间。晚时的芙蓉花儿乃是深红,玲珑说是不能为朱砂的脸庞增色,便特地使园丁张公公剪了后花园的一朵三色芙蓉花儿,插在头顶,将全部的青丝围绕着这朵花儿盘成高髻,显得朱砂那纤细的颈子修长而精致。 “好像还差了那么一点点。”璇儿在一旁将朱砂左瞧右瞧,然后取来一支毛笔,醮着胭脂,在朱砂的额前绘了一朵芙蓉花儿。 “唷,这发美花美人更美了!”绿玉拍手笑,“璇儿姐姐和玲珑姐姐真是好厉害,把我们的公主打扮得好像仙女儿一样!” “咱们公主本来就是仙女儿!”鹦女瞪了绿玉一眼。 这便是仙女儿了? 朱砂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这颜色鲜艳的衣裳果真就是显眼,连脸色都衬得好像桃花儿般红艳。平素里,朱砂是绝然不会穿成这样出门的,她不太习惯自己像只花蝴蝶一样惹人注目。不过,就像玲珑说得,为了让蕨桑能够看到自己过得很好,为了让他回国之后能够把自己的情况说给父王和水云,为了她的臣民们,朱砂一定要打扮得更漂亮更优雅才行! 那么,就带着任务,出发吧! 朱砂站起身来,双手拎起裙摆迈步就走。 “哎,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玲珑慌了神,急忙走上前来去按朱砂的手:“这可如何使得?” 哟,朱砂神色一凛,急忙放下手来,然后端起架子轻轻地拂了拂裙子上的褶痕,笑眯眯地说道:“那咱们走吧。” “是。”玲珑的眼底掠过一抹笑意,点头称是。 宫殿外面早已然停了一顶软轿,朱砂这才知道原来升上了一定的品级是可以乘轿的,便由玲珑扶着,坐上了轿去。 御花园里依旧挂满了宫灯,微风里轻轻摇曳,朱砂看到白石与楚云王后都还没有来,宫妃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说着闲话,远处有几个未入品的宫人在离得远远儿地瞧着这边,相信眼角眉梢都尽是羡慕之意了罢? 就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朱砂看到了正站在那里的蕨桑,这蕨桑静立着,却是与一个人正在说着话儿。而那个人,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的眼熟。 朱砂快走了几步,竟赫然发现与蕨桑说话儿的是端王爷白隐! 这个家伙! 朱砂神色一凛,急忙朝着蕨桑奔过去。那白隐一身毒气,一肚子坏水,蕨桑可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儿才好。 这白隐正低头与蕨桑说着话儿,抬眼瞧见了匆匆奔过来的朱砂,黑眸微弯,唇角上扬,不知道与蕨桑说了句甚么,便翩然转身离开了。 “蕨桑,蕨桑!”朱砂急忙奔过去拍了下蕨桑,“你在做甚么?” “哟,是公主殿下!”蕨桑回过头来,看到朱砂之时,双眼一亮,“咦,公主殿下好漂亮!” “还,好啦。”朱砂平素里在蕨桑面前跑跑跳跳的惯了,实在不习惯蕨桑有这样惊艳的目光瞧自己,当下便红着脸儿,不自在地拉了拉手臂上的轻纱。又急急地问道,“蕨桑,你方才在与白隐说话?” “公主殿下是在说端王爷?”蕨桑似乎是吃了一惊,他朝着白隐消失的方向瞧了瞧,却未曾看到白隐的影子。 “就是他,那个讨厌的家伙。”朱砂拉住蕨桑问,“你们在说甚么?” 蕨桑的脸上掠过一抹朱砂看不懂的意味深长,正待不解地想要提问之时,但见蕨桑又攸地笑起来,笑道:“没有甚么,端王爷过来向老臣打个招呼。这端王爷还果真是彬彬有礼呢。” “去他的彬彬有礼!”朱砂啐了一口。 “咦,公主殿下,”蕨桑皱起了眉头,“您现在贵为大商的公主,身份如此尊贵,可不能再像孩童时代那样无法无天了。” “好嘛,好嘛。”朱砂不好意思地摇了摇蕨桑的手臂,笑嘻嘻地说,“不过,你可要答应我,不管那个白隐如何示好,你都不要理他。那个家伙坏得很,咱们一不小心就会被他算计了,好不好?” “嗯……”蕨桑的眼底闪过一丝精芒,终是笑着点了点头,“公主殿下的吩咐,老臣甚么时候没有照办过?” ------------ 021:是祸躲不过 更新时间:2011-03-28 听到蕨桑这样说,朱砂的这颗心方才略略放下了,她笑嘻嘻地拉着蕨桑问长问短,要蕨桑多多替自己问候水云,又悄悄地塞了两样珠钗环佩给蕨桑,要他带回去给水云。 蕨桑原是恐朱砂初到大商,便拿着如此名贵的东西回国有所不妥,但朱砂却一个劲儿地摇头说无碍,蕨桑便只得收了,又四下张望着怕有人看到。正待这个时候,却听得人来报说王、王后与太子殿下到了。 朱砂转身去瞧,但见白石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而楚云王后则面带微笑,脚步急促地跟在白石身边,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上首,在他们的身后,是步履稳健的白泽。 朱砂的眼睛立刻变得柔了,心也暖了,白泽的目光滑过来,与朱砂相遇,便递了个淡淡的微笑。朱砂急忙报以笑容,只可惜她笑得太急,以至于唇角有些抽搐,被蕨桑看在眼里,禁不住笑出了声来。 “这个便是白泽了罢?”蕨桑悄声问朱砂。 “嗯,嗯。”朱砂被嘲笑了,却发不得火来,只得用袖子掩住了嘴巴,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揉嘴角。 “果然一派天子风范,”蕨桑的目光跟随着白泽,不住地点头,“怪不得王妃娘娘一个劲地叮嘱臣来关注这位太子殿下的情况,却原来是如此一表人才,风流儒雅……” “儒雅是儒雅,哪里风流来?”朱砂瞪了蕨桑一眼,不痛快地噘起了嘴巴。 “哟,瞧臣这张嘴,”蕨桑急忙轻轻拍自己的脸,“是儒雅,儒雅,哪里风流呢?一点都不风流,是吧?” 朱砂这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今日的晚宴,进行进格外愉快。白石为了让武昭国人彻底见识大商的繁华与强盛,宴席上又是召群臣斗诗,又是唤百姬起舞,花样百出,令人眼花缭乱。朱砂见蕨桑兴致颇高,席间便即兴说了不少的吉祥话儿,讨得白石一片欢心,下当赐了不少东西给武昭国,朱砂见之心中更是欢喜,不觉间多吃了几杯的酒。 但见满座衣冠胜雪,酣畅淋漓,一片升平之象。而论才华又唯有白泽为最高,朱砂眯起笑眼,将那白泽瞧了又瞧,每每都觉着满心欢喜。这边澈玉却老大不情愿了,嘟着一张嘴使劲儿地瞪朱砂。可是这会子的朱砂哪里还有心思挂念澈玉这女人?一颗心全部飞到了白泽的身上,得意非常。 恰在此时,恰逢百姬之舞散去,澈玉却趁白石意犹未尽之时站起身来,朗声道:“殿下,听逢当年红菱郡主的舞蹈乃是大商之宝,举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澈玉只恨生得晚些,没能亲见红菱郡主的妙曼舞姿,深感遗憾,而今终是有幸见到了朱砂公主,想要见识一下朱砂公主的舞姿呢。” “咦,澈玉倒是提醒本王了,”白石拍案笑道,“先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说罢转头对朱砂道:“小朱砂,本王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遗传了你母妃的优点,快,给本王展示一下你的舞姿!” 满座之人,包括那些文武大臣的目光,全部朝着朱砂“唰唰”过来,朱砂顿时石化在了那里。 跳……舞啊…… 朱砂慢慢地,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坐在自己旁边的蕨桑。蕨桑的脸色同样难看,他朝着朱砂递过来无限同情和担忧的目光,朱砂的唇角禁不住地抽动了起来。 你倒是想个办法呀! 朱砂朝着蕨桑使眼色。而回应她的,却是一蕨桑一脸的爱莫能助。而一贯喜欢坐在朱砂对面的白隐,却饶有兴趣地盯着朱砂瞧,完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父王,想来是朱砂害羞,毕竟是个女儿家,不如待她日后有所准备了再罢。”好在还是白泽体贴,看到朱砂脸色有异,便温和地笑着对白石说道。 白石沉吟着,犹豫了一下。正待此时,却听得澈玉朗声笑起来,道:“不如,臣女先为王献上一舞,仅作抛砖引玉之用罢。”当下便站起身来,大步行至了当中的青石台上。 这青石台乃是青砖器成的,在台底雕成莲花儿型,高出地面几许,十分宽广,那澈玉这会子站在青石台上,衣袂被风轻轻吹起,倒有几分飘然神采。这女人竟然在被这么多人注视的时候都不怯场,还真是有胆识。朱砂干巴巴地举起了酒杯,喝了一口,她瞧见楚云王后满面均是欣慰笑容,瞧着澈玉,一副赞赏之意,便猜到今日晚宴这一幕,或许便正是这楚云王后有意安排的了。 看起来,今日的晚宴,果然不是普通的晚宴呵…… “迟玉姐姐还真是美啊!”澄玉无限仰慕地瞧着她的姐姐,然后转过头狠恶恶地瞪朱砂,“比米强多了!” “是比米强啊,”朱砂赞同地点头,“你姐姐的个头儿不知道能装下多少缸大米呢……” “米!”澄玉气得愤然攥紧了拳头。 “嘘,快看,她开始跳了。”朱砂竖起手指在唇上,示意澄玉看向青石台。但听得音乐之声响起,那澈玉摆出姿势,随着音乐跳起了舞来。 这对澈玉、澄玉姐妹应当是出自名门的罢?可惜朱砂一直没有倒出工夫来打探一下她们的出身来历,今日可要想着回去问问玲珑了。不过,瞧着这澈玉的身段儿,跳起舞来还是蛮好看的,虽然平素里飞扬跋扈的,但起舞的时候却还是很灵秀的。只可惜,从她的舞姿就可以看得出,这女人虽然受过良好的教育和严格的训练,但是天资却是平平。 朱砂此时已然有些微醉了,她双颊绯红,醉眼迷离,双臂支在桌案之上,托起腮去看澈玉的舞,却只给了一声叹息。 “邦”,一声轻响,朱砂感觉自己的脑门轻轻地挨了一下,她伸手揉着脑门,转头瞧过去,但见白隐笑嘻嘻地,依旧是在往嘴巴里面扔着花生豆子。 又是这个死家伙! 朱砂做了个“呸”的唇形,然后狠狠瞪了他一眼,将视线转移到了那坐在白石身边的白泽身上。白泽这会子也正在望着台上正在跳舞的澈玉,他看得似乎很是陶醉,唇边还挂着淡淡的笑意。朱砂的心底涌上一股子不痛快的感觉,愤愤然瞪了澈玉一眼,然后拣起了白隐扔给自己的花生豆子,放在手里捏着,犹豫着要不要去丢给白泽一粒,正在此时,恰逢白泽瞧了过来,朝着朱砂露出了微笑。 月亮……好像皎洁的月亮照亮了朱砂那烦闷的内心,朱砂急忙收起邪恶的念头,朝着白泽露出温柔至极的笑容。 在这样一个完美人儿的面前,谁忍心作恶多端呢?朱砂不自觉地丢掉了手里的那粒花生豆子,可是脸上的笑容还未收起,脑门上便又重重地挨了一下。 白隐,你有完没完! 朱砂愤然瞪过去。 “朱砂妹妹,到你了。”站在青石台上的澈玉不知甚么时候已然跳完了,正站在那里笑着瞧朱砂。 坏了……到我了…… 朱砂如梦初醒,正在鼓掌的人们都朝着朱砂看过来,朱砂的视线缓缓地扫过这些人,看到白隐的目光里充满了揶揄;她看到澄玉的目光里尽是嘲讽;她看到白泽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更看到楚云王后那隐藏得很深的看好戏的笑容,和白石那略带着不耐烦的表情。 这可,如何是好呢? 朱砂的双手在桌案下面悄悄地地绞着袖子,乌溜溜的眼珠转了几转,竟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咦,小朱砂,你怎么却又哭出来了?”白石猛地拍了下大腿,嚷道,“好好儿的,怎么哭起来了?” “回殿下,朱砂是……朱砂是实在无颜面对殿下了。”说着,竟又掩面哭起来。 满座之人皆一头雾水,只有白隐挑着眉毛,一边嚼着花生豆子,一边轻佻地瞧着朱砂,似乎是在等着看朱砂到底有甚么花招可以耍。朱砂悄悄飞了一记白眼给他,依旧痛哭道:“殿下有所不知,人人都道我母妃擅长歌舞,在这大商国内,见过我母妃起舞的人何等幸运?朱砂却又如何不期盼着能够见她一面?可是……就在朱砂还不懂事之时,她便离我去了,我父王因痛苦地怀念着母妃,便不许我跳舞,不愿我唱歌,只恐睹舞思人,痛不欲生。朱砂自幼便与父王相依为命,哪里肯伤父王的心?自然也就不肯学习舞蹈,所以……呜……” 朱砂的话儿既在情又在理,这么个小小的人儿,小鸟一样合拢双翼抽泣个不住,竟然让在场之人均动容起来,有几个宫妃还扭过脸去悄悄地拭起了眼泪。 白石不由得长叹一声,充满了同情地看着朱砂,道:“可怜了你这么个小人儿,我苦命的孩子。传本王的旨意,自明儿起,朱砂公主想要学甚么,便派执玉府的人请上等的乐匠来教她,想要甚么乐器便叫礼部的人去寻。可万万使不得这小苦人儿再苦下去了,唉……” 朱砂这里急忙谢恩,那站在青石台上的澈玉讨了个没趣儿,一张脸青得与她脚下的青石台完全可以相映成趣了。 蕨桑虽然表面上沉着不语,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儿,在桌案下面悄悄地掐了朱砂一下,朱砂的心里便更加的乐了。 那楚云王后一脸的深藏不露,只是兀自饮了口酒。 这边却有人来报,说是紫贵人到了。 紫贵人? 朱砂的心念微微一动,转头看去,却果然是那紫玉,正摇着扇子款款地走了过来。这紫玉竟然也穿了件与朱砂同色的绯色长裙,只是未系腰带,那长长的裙子就这样飞散着,随着她的步子摇曳生姿,修长的玉腿若隐隐现。 “瞧瞧,愈发地没了规矩,”坐在楚云王后身边的素妃低声嘀咕,“明明知道今日宴请外来使臣还来得这样晚,而且穿得如此轻佻,莫不是要人人都知道她那来自平民的身世么?” 楚云王后自然听到了素妃的话,面色不由得沉了一沉。不过,这楚云王后毕竟是个见多识广的女人,她自然不会只是像素妃那样只看表面,而是将目光落在了紫玉那未系着腰带的腰身上。 “紫玉身体不适,来得迟了,还请王、王后娘娘恕罪。” ------------ 022:骇人的秘密 更新时间:2011-03-29 看到紫玉款款下拜请安,楚云王后却没有回应,白石悄然用目光瞧了瞧楚云王后,然后哈哈大笑着,道:“起来,快起来罢。” 紫玉抬起头来瞧了白石一眼,目光含情脉脉,樱唇上扬,含着浅浅的笑意,忒地惹人心痒。白石喜得急忙招手,道:“莫不是今儿身子又不舒服了?快坐到本王的身边来。来人,加座。” 想这白石也是多余唤那宫人加座,这边早有那有眼色的宫人见了,去抬椅子了。 然而白石的左边坐着的是乃是楚云王后,右边坐着的却是太子白泽,哪里有容得下这紫玉的地方?宫人抬来了椅子,却犯了难,白泽淡淡地,举起了酒杯,而楚云王后亦将目光移向了别处。紫玉用她细细的眼睛瞄了瞄这一行人,又将目光落在了白石的身上,白石这会子也有些尴尬了,脸上微微泛起红晕,一时语迟在那里。 紫玉见状,索性甩了甩头发,举步款款走向白石,眼看着快要到楚云王后身边之时,却听得座上有一个人陡地暴喝出了声:“放肆!小小的一个宫妃,竟然胆敢逾位于王后?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这声暴喝唬了紫玉一跳,她抬眼瞧过去,却看到说话的乃是坐在太子白泽身边的一位老臣。这老臣红色脸膛,长眉圆目,满面阴沉,他身着紫色八蟒长袍,腰系蓝玉腰带,正怒气冲冲地瞪向紫玉。这紫玉的一张脸立刻白了,脚步亦顿时顿在了那里,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紫玉妹妹快坐这里来。”倒是那素妃打破了僵局,伸手招呼这紫玉。那先前抬着椅子的宫人方才早已然被那老臣唬得傻了,这会子听到素妃的话,像是得了赦令,急急忙忙的将椅子抬在了素妃的旁边。紫玉弄了个毫无面子可言,只得乖乖地坐了下来。 “来,本宫敬大家一杯。”楚云王后则像是没这回事儿般地,举起金樽,含笑道,“愿我大商国在诸位大臣对殿下和太子的辅佐下蒸蒸日上,千秋万代!” “吾王万岁,吾后千岁!我大商千秋万代!”众臣急忙起身举杯,那些个后宫的嫔妃们也急忙站起身来举杯,偏就是那个紫玉,因着屁股刚刚挨着椅子,便得急忙站起身来,满面不悦地瞪了那坐在上首的白石一眼。白石面上极为尴尬,脸上是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却只是低下了头去。 这个老家伙又是谁啊? 朱砂奇怪地瞧了先前喝斥紫玉的老臣一眼,微侧过头去。倒是那玲珑,是何等会主子的意?急忙凑上前来,在朱砂耳边轻语道:“庄丞相,楚云王后的父亲。” 哦……朱砂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两个人的眉眼如此相似,原来是父女! 想来,这楚云王后之所以这样趾高气扬,还是因为她娘家的后台很硬嘛! 只不过…… 朱砂想起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她微侧过头来,瞧了眼那没心没肺地饮着小酒儿,看着歌舞的白隐。既然太子白泽的母亲是楚云王后,三世子白华的母亲是素妃,那么这个二世子白隐呢?他的母亲,又是谁呢?怎么,从来没有在宫里见过,也未曾听人提起过? 愉快的晚宴,虽然经了紫玉这么一段儿插曲,但却也很快恢复了先前的和谐,不知不觉夜色越来越深,已然喝得微醺的白石却意犹未尽,起身召唤众臣前往邀月亭赏月。朱砂站起身来,此时的她已然感觉到有些晕了,原是想要回去的,但起身欲离之际,却逢白石点名要她和蕨桑一并去到邀月亭,无奈的朱砂只得在玲珑的搀扶下慢慢地随着众臣的脚步前往邀月亭。 偏偏这会子刚行了一段路,便有一个小太监悄悄地从身后拉了拉朱砂的袖子,悄然轻声道:“公主殿下,奴才是太子殿下宫里的。”朱砂原本是摇摇欲醉的晕,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顿时清醒了一半。 “太子殿下?”朱砂先是一惊,紧接着便是一喜,悄声问道,“有甚么事?” “公主殿下,”那小太监急急切切地瞧了四周一眼,然后俯在朱砂的耳边轻语道,“我们家太子殿下说,一会儿要您到邀月亭旁边的垂柳假山下等他。” 啊? 朱砂一怔,脑袋里立刻一片空白。她抬起眼,看到被众臣簇拥之下的白泽正悄然望了自己一眼,朱砂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心跳也加起速来。 “公主殿下?”小太监恐朱砂没听清,急得唤她。 “知……知道了。”朱砂扫了一眼这小太监,便低下了头。 小太监这才晓得朱砂乃是在害羞,当下便掩嘴悄悄地笑着,转身快步离开。 这……这倒是怎么一回事呢?难不成像水云给她看的那些话本子里的……书生与小姐的私会情节么? 想不到白泽这样温文而雅的一个人,竟然……竟然是这样风骚的。 朱砂想着,禁不住偷偷地笑出了声。 “公主殿下,您没事罢?”玲珑在一旁不明就里的问,“您方才可是喝的多了些,这会子可还好?要不要奴婢去帮您倒些解酒茶来?” 朱砂经这玲珑一提醒,方才领悟过来,若是私会书生,可不能教这只会扰人好事的丫环在场的。便急忙点头道,“许就是喝得多了些的,这会子觉得头晕得紧,你便快快去罢,我在邀月亭等你。” 玲珑点了点头,却仍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了朱砂几句,心里盘算着下回可要再多带个人一并来服侍朱砂才好。 朱砂见玲珑走开,便喜不自禁地瞧着已然走在了前方的白泽,大步跟着他跑去。 邀月亭这会子亦是灯火通明,蕨桑望着这些精美的灯火,不禁咂着嘴巴叹息:“这些宫灯足够武昭国的臣民们吃上一年了……” 朱砂心里虽有同感,可是眼下主要的任务可不是感叹这些名贵的灯油,而是未来即将继承这些灯油的主子――未来的国储,当朝的太子殿下白泽。这没出息的蕨桑只知道在这里感慨,她朱砂可要付出行动了,到时候把白泽勾到手,还不要多少灯油就有多少? 邀月亭上没有看到白泽的身影,朱砂料想着,他大概是先去那个地方等自己了,便急急忙忙地从蕨桑身边溜走。 然而才走出没多远,朱砂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自己不知道那小太监所说的柳树边的假山在哪里。她招眼四处望去,邀月亭四周尽是盛开着鲜花和白杨树,却哪里有柳树呢?朱砂迷惑地四处张望着,一面慢慢地走着寻找。 走着走着,却瞧见了在几个宫女搀扶下婷婷袅袅地走在自己前面的紫玉。听到朱砂的脚步声,那紫玉便转过头来,笑眯眯地招呼道:“原来是朱砂公主,您也是出来透透气吗?” “呃……”朱砂怔了怔,那邀月亭只有几个柱子,四面透风怎么会觉得闷?然而那紫玉却似乎是不需要朱砂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道,“这几日常常觉得既累又辛苦,总要在开阔的地方透透儿呢。公主殿下今日倒是有趣,怎地总与人撞衫呢?” 啥? 说本宫撞衫?朱砂气得瞪起眼睛去瞧那紫玉。若不是本宫为了做场秀,你以为本宫愿意穿得像只花蝴蝶? 紫玉低头瞧了瞧朱砂的衣裳,又瞧了瞧自己的,两件长裙虽然花色稍有不同,但是颜色确实极为相像。她啧啧地咂着嘴巴,转身亭亭袅袅地走了,气得朱砂在那里干瞪着眼。 这种不识好歹的女人,也难怪楚云王后给她摆脸色! 不过眼前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朱砂也懒得与她一般见识,当下便转身走入了一片蔷薇丛中。似乎,远远儿的可见一座假山了,虽然离得远了些,不过好歹是朱砂可以看到的唯一一座假山。她加快了脚步,快速地奔向那假山。 可惜这假山周围围绕的树并不是柳树,朱砂好不容易穿过这片蔷薇丛,还不待到达假山,却听得了一片娇笑之声。 有人! 朱砂急忙停下了脚步,屏息聆听。那赫然是一个女子的笑声,仿佛是被搔了痒要躲的笑,软软绵绵,却又得意洋洋。 难道是白泽又约了旁人?朱砂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了一个念头,不过这念头很快便被她否定了。她相信白泽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如果说是白隐还差不多。 嗯嗯。朱砂暗自点头,却恰得一个少年的声音传入朱砂的耳畔:“王后娘娘……” 王后? 朱砂的神色一凛。 楚云王后? 寒意攸然爬上朱砂的脊背,她感觉到自己像是被变成了一尊雕像,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少年的声音听上去好陌生……这绝对不会是白隐的声音。可是在后宫之中如何会有陌生的男人?难不成是那些群臣中的一员?不会,那些群臣里没有如此年轻的,那这会是谁? “王后娘娘,我们兄弟两个这样伺候您,您可要赏赐给我们点甚么才好?”另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朱砂更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两……两个? “你们想要甚么,都给你们……啊……”朱砂从来没有听到过楚云王后用这样的声调说话,似乎她整个人都被融化了似的,连叫声都有气无力的。但紧接着,朱砂便听到了一阵阵销魂的呻吟之声。 这是……这是……太可怕了…… 朱砂终于意识到了现在正在发生着甚么,她的全身冰冷,想要转身逃走,脚却像灌了铅似的动也动弹不得了。 出身皇室,朱砂如何不知道楚云王后犯下的乃是滔天的大罪? 身为王后,竟然私通宫外男子,而且还召进了后宫之中,这,这要是传出去,可是有性命之忧的! 而且,而且眼下最主要的是,有性命之忧的却并不是楚云王后,而是朱砂! ------------ 023:谁是替罪羊? 更新时间:2011-03-30 朱砂的脊背一阵阵地发凉,耳畔响起的阵阵销魂的呻吟之声有如魔音传耳,让她恨不能捂住耳朵。 “啊!” 楚云王后突然间尖叫了一声,紧接着,便听到了一阵喘息之声。这声尖叫恰恰唤醒了已然石化了的朱砂,闪过头脑里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逃”。身为皇室一族,朱砂自然知道私通宫外男子的罪名是何等之大,它足以使楚云王后及其九族都受到凌迟之刑!而眼下,朱砂担心的却并不是楚云王后,而是她自己,和她身后那千千万万的武昭国百姓。试想,如若楚云王后发现了朱砂,那么即将面临着血光之灾的将会是谁呢? 朱砂慢慢地后退了一步,然后拎起裙摆转身便逃。周围尽是花枝与野草,朱砂小心翼翼地走着,手心却早已然出了汗。那边又响起了轻声的说话之声,一个名词突然间传进了朱砂的耳中,那当是自出一个少年的口中罢?朱砂只听到“蓝月之玉……”,她的耳朵立刻猫一样竖了起来,再仔细去听时,却只是模糊的耳语,再听不到甚么了。 那少年如何会知道“蓝月之玉”?他可是在向楚云王后索求“蓝月之玉”?三番五次的在大商看到“蓝月之玉”的身影,这到底说明了甚么问题?朱砂的眉微微皱了起来,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个问题,然而就在她走神之际,朱砂的脚却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一个树枝。 “有人!”朱砂听到楚云王后一声尖叫,唬得朱砂条件反射似的拎着裙子撒腿就跑。身后已然传来了楚云王后阵阵呼唤之声,紧接着便听到有人拔开花枝奔跑过来。朱砂顾不得回头去看,只是一路狂奔,这会子的她也分辨不出方向了,只是一路快跑。 这可是命悬一线的时刻,朱砂简直难以想象自己若被楚云王后逮到的情形。不,不,不!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朱砂这会子已然拿出了在武昭国惹事生非之时,躲避父王赤木的本子,竟是硬生生使得那些后面的人追个不上。 可叹那些前来追朱砂的宫人,明明是想要捉拿朱砂,却因做了亏心事而不敢声张,只是一个劲儿地猛跑。朱砂心中虽怕被那些人追上,但却不敢回头。这会子,最怕被人看到的就是脸啊!朱砂没命地跑着,拼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然而跑着跑着,朱砂却慢慢地开始气喘吁吁了。她的体力再好,也终有用尽之时。朱砂越来越感觉到呼吸困难了,心中却充满了恐慌。如若不跑,后面的人追上来又该如何是好?而恰在此时,身边的灌木丛中突然伸出了一双手,将朱砂一把拉了进去。 朱砂还不待反应过来,又被猛地按倒在了地上。 “甚么人……”朱砂刚刚张口,嘴巴却被捂上了。抬眼看去,惊恐的一颗心方才陡地安心下来。 白隐…… 朱砂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她的心里却响起了这样的一个声音。这厮依旧是那日见朱砂时的打扮,长长的银白罩衫,像是蝙蝠一样在朱砂的身边打开,婉若为朱砂打开了一个安全的屏障。而尽管这厮黑眸微眯,眼眸之中尽是嘲讽的笑意,嘴唇也不怀好意地上扬着,朱砂还是像看到了救星般的感觉到了安全。 朱砂躺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抓着白隐的衣襟,眼睛里写满了惊恐与害怕。而很显然的,白隐也听到了来自于这灌木丛之外的脚步之声,他突然间直起身子,伸手将朱砂的裙子撩起,褪至了腰身之处,便是连裤子也全部褪至了膝盖处,露出了纤细而匀称的小腿。朱砂暗暗惊呼,这该死的色坯到底是本性难改,竟然胆敢趁人之危!然而却无奈自己的嘴巴被白隐捂住,而白隐这厮,竟然动作熟悉地将朱砂的腿架在了自己的腰上,两个人顿时呈现出极为暧昧的姿势。 想这朱砂,从小到大也没有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的亲密举动,这会子被白隐这样一压,顿时感觉到羞愤难当。况且方才自己还经历了那样一场欲望魔音的洗礼,心里早已然对这男女之事厌恶万分,这会子经白隐这小人趁人之危地吃了豆腐,气得她圆睁双眼,死死瞪住白隐,双目竟慢慢地噙满了泪水。 而白隐的一双黑眸,则一瞬不瞬地望住了朱砂。 “不要哭……”不知道,是不是朱砂的耳朵产生了错觉,她竟然听到白隐正用一种低沉而又柔和的声音在对自己说话,这是在……安慰自己么? 就在朱砂猜测之时,白隐却突然俯下身来。这家伙又要做甚么?朱砂一凛,条件反射的便将头歪向了一边,紧紧地闭上眼睛和嘴巴。然而白隐却只是凑近了朱砂的眼睛,轻轻地,在她的眼睛上印下一吻。 嗯? 朱砂惊诧地睁开眼睛,只觉白隐将自己脸际的泪水轻轻地吻去了。 这家伙在做甚么? 朱砂转过头来,瞧着白隐。白隐却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他只是俯着身子,凝望着朱砂。朱砂,从来没有看到过白隐的眼睛有这样的神采,它们似乎比平时更加的璀璨,更加的炽热。那柳叶形的胎记淡淡的,却为何会给这张脸增加上这样的邪魅?他明明是有着这样一种深沉的、认真的表情呵,为何先前却从来都没有见过? 朱砂怔怔地望着白隐近在咫尺的脸,不自觉地伸出手来轻轻地抚上了白隐的脸庞。她摸着他的胎记,摸着他的眉,朱砂那纤细如玉的手指婉若在经历着一场奇特的冒险,由那高挺的鼻梁慢慢地滑向了那张既轻且薄的唇。 心,在剧烈的跳着。 脸,在微微地发烫。 朱砂,你在干甚么? 朱砂,你鬼迷心窍了么?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一遍遍地警告着自己,可是为甚么自己的耳朵却像是被谁捂住了似的,甚么也听不进去了? “就是在这消失的!”突然,灌木丛外面响起了一个声音,朱砂全身一凛,禁不住猛地缩成了一团,双手紧紧捉住白隐的衣襟,那原本被动架在白隐腰上的玉腿也攸地夹得紧了。白隐的脸上绽放出忍俊不禁的笑意,突然间收紧了腰身,猛地朝着朱砂顶去。 “啊!”这是一种既陌生又可怕的感觉,朱砂只觉一个硬物直顶向自己的敏感之处,唬得她“哇呀”大叫出声。 这一声响动倒使得那灌木丛外面的人“嗖”地一声全部钻了进来,并且齐齐地暴喝道:“谁?” 朱砂的意识立刻恢复了作用,她忙不迭地紧紧闭上了嘴巴,紧紧地粘在白隐身上。 白隐的眼底荡漾着笑意,人却不紧不慢地转过了头去。 “端王爷!”那当是一个太监的声音,语气里带着震惊,但转而便变成了混合着笑意与问询的语气,道,“您这是……好生的有情趣啊……” “知道了还不快滚?”白隐挑眉道。 那几个太监将这场面瞧了一瞧,但见这位平素里以风流和邪魅著称的端王爷,这会子正躺在野地里与一个不知是谁的宫人野,合,那玉腿高高架起,却紧紧盘在端王爷的腰间,这是何等香艳的一幕?只是不知这端王爷敞开的衣衫下面,又是怎样充满了风情的好景致。 那太监一脸了然坏笑地谢了罪,便急急忙忙地退了下去。 朱砂这才微微地松了口气。 “公公……”外面似乎有一个太监轻轻地唤了一声,却立刻噤了声。白隐递了个无声的眼神给朱砂,朱砂微微地迟疑了一下,却终还是红着脸儿,勉为其难地张开了嘴巴。 “啊……嗯……啊!” 这完全是方才在假山后面听到楚云王后的叫声,这会子,倒是派上了用场。 不一会儿,便听到了那几个太监离开的脚步。 实在是太恶心了! 朱砂一把推开白隐,一骨碌便坐了起来。 还不待她用尽力气地瞪上白隐一眼,突然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阵说话之声。 “哟,这不是紫贵人么?” 紫玉! 朱砂顿时傻在了那里。 “紫贵人为何这会子在这里出现?”说话的,赫然是方才闯进灌木丛里的太监。 “本宫怎么不可以在这里?”紫玉的声音里透着一派的不以为然。 “夜如此之深,紫贵人不是素来怕黑的么?” “怕黑是怕黑,本宫也是个爱热闹的人。殿下召武昭国使者进宫,本宫也凑凑热闹,难道还要向你们几个猴崽子请示不成?”听得出,紫玉已然要发飚了。 “不敢,不敢。”那小太监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然而彬彬有礼的态度下面却总好像隐藏着甚么东西。“只是奴才恐紫贵人您这么晚了还独自一人在此徘徊,替您担心。不如,让奴才几个送您回去罢?” “不如,让奴才几个送您回去罢?” 这句话,说得连朱砂身上的汗毛都一根根地竖了起来。他们,他们要做甚么? “你们?”紫玉打量了这几个太监一下,她自然认得这些人全部都是楚云王后身边的人。当下便冷笑一声,伸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道,“怎么?就因为晚宴上那个座位的事,王后娘娘难不成还要为难本宫不成?” “紫贵人您多虑了。”那太监客客气气地答道,“实在是因为奴才今儿晚上天色太晚,夜风太冷,而您的衣裳却又实在太单薄了……” 衣裳? 衣裳! 朱砂这才赫然想起这紫玉今儿原本是与自己穿着颜色一样的裙子的!这些太监定然是将紫玉认成了自己了! 心里一惊,朱砂马上便要站起,却被白隐猛地按住了。 黑眸里透出坚决的神色,朱砂意识到了白隐是在阻止自己。可是,如若自己不出去,那么那紫玉岂不是要成为了自己的替罪羊? 即使,是成了替罪羊也没有关系吗?那个,原本就与这场是非无关的人? 朱砂的眼睛里写满了迷惑。 ------------ 024:良知的折磨 更新时间:2011-03-31 “哎,哎,你们在干甚么?”朱砂听到紫玉的挣扎之声,紫玉由不悦转为了恼怒,愤然道,“你们几个不知好不歹的狗奴才,本宫也是你们几个胆敢碰的么?仔细了你们的脑袋!” “紫贵人,您还是放聪明点,跟奴才们回去好些。”为首的太监冷笑着,与其他几人一并将紫玉架起。 “放肆!放肆!仔细殿下知道了,要你们的命!”紫玉尖叫起来,“你们可知道本宫而今正身怀……” 接下来的话,朱砂再也听不到了,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紧接着,便恢复了宁静。 朱砂怔怔地坐在地上,双目因为惊恐而睁得很大,她的头脑里一片空白,似乎是连知觉都没有了。当你眼睁睁的看着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之时,当你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因你的错误而受到牵连时,你该做甚么? 一股子强烈的愧疚突然间涌上朱砂的心头,她一跃而起,直冲向外面。 “你要做甚么?你这个傻女人!”白隐去一把将朱砂抓了回来,他的个子是那么高,双手是那么的有力,紧紧地钳制着朱砂,让她便是用尽力气也挣不脱。 “放开我,放开我!”朱砂用力地挣扎着,眼泪簇簇地掉落下来,“这件事情原本是与紫玉无关的,怎么能让她替我背黑锅?这种事情我怎么能做得出来?如果我不是我,她又怎么会在这会子被捉走了?我岂不是等同害人凶手?” “害人凶手?”白隐的眼底闪过一抹深藏不露的精芒,他的薄唇斜斜地上扬,道,“你如何会成为害人凶手?” “我……”朱砂的唇微微地颤了颤,她轻轻地打了个寒颤,喃喃地说道,“我……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我看到……楚云王后她……” “与人通奸?”白隐嗤笑。 “你怎么知道?”朱砂惊骇地看向白隐。 “还有甚么事情足以让那老女人的内室太监拼了命似的追着你跑?”白隐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又有甚么事情能让那些没长脑子的东西,不分青红皂白的随便抓上一个人就往那老女人那儿送?” 一番话说得朱砂却是连反驳之力都没了,她沮丧地低下头去,实在是难以想象那紫玉被带到楚云王后那里会是甚么样子,只要念头轻轻一动,朱砂就会感觉到羞愧难当。 朱砂沉重地叹息一声,眼角眉梢尽是痛苦:“如若紫玉真有个三长两短,这样沉重的负罪感,是不是会折磨到我一生?” “那你想怎样?”白隐冷笑道,“现在走过去,让那些人带走你?这样能解决问题么?” “可是这样至少不会连累无辜的人!”朱砂叫道,“我怎么会这样胆小,竟然让一个无辜的人替我背黑锅!我,我去把紫玉换回来。” “你这个蠢材!”白隐抓住朱砂用力地一摇,低吼道,“你以为就算不是因为你,那个紫玉就好得了吗?” 一句话,说得朱砂完全愣在了那里。 是了……晚宴上的一幕至今还鲜明如初地印在朱砂的脑海里,楚云王后虽然没有对紫玉有任何的指责,但是她的眼神,却早已然透满了杀意。 “任何挑战皇权的人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除非你能彻底倾覆皇权,难道身为帝女的你不明白?”白隐一字一句地说着,那低沉的话语就响在耳边,让朱砂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你以为你这样巴巴的去了,楚云王后就会放了那个紫玉?然后呢?你心甘情愿的被她折磨至死,连同你们武昭国的臣民全部被大商吞并,为奴的为奴,为媢的为媢……” “住口!住口!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朱砂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痛苦地叫,“别再说了,求你……” 白隐住了口,双目深沉地看着朱砂,然后轻轻叹息一声,将朱砂拥进了怀里。 “忘了今天的事,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甚么事都没了。” 睡一觉,就会忘了一切么? 朱砂闻着白隐身上淡淡的冷香,心里却依旧是止不住的痛苦。 “如果,明天早上醒过来,我还是忘不了这种痛苦,怎么办?”朱砂喃喃地问,“如果我还是忍不住跑到楚云王后那儿换回紫玉,怎么办?” “如果你真那样蠢,就到本王这里讨一粒药,吃了这粒药,就甚么痛都没了。”白隐的唇慢慢地上扬,扬成一抹温和的弧度,“保你该忘的全都能忘得掉。” “真的有药可以忘记痛苦么?”朱砂的心念微微地一动。 “有。”白隐微笑着点头。 “好……”朱砂慢慢地点头。 白隐微微侧过脸来,看着朱砂那充满了迷茫的小脸,然后悄然伸出手来,在朱砂的背上迅速地点了一下。 朱砂忽觉两眼一黑,便攸地晕了过去。 “来人……”白隐将朱砂揽在怀里低声唤道,自那灌木丛之中突然窜出了两个黑衣男子。他们的出现是那样的无声无息,仿佛原本便是自那灌木丛中幻化而出的一般,气息,与周围的空气都融合在了一起。 “送她到‘醉芙轩’的门口。”白隐说着,将朱砂递与了一个男子。 那男子接过朱砂,像是拎小鸡儿一样地将朱砂拎在了手中,白隐却微微皱了皱眉,道:“三石,要本王说几遍你才会明白?你怎能将女子有如沙袋般这样拎着?要用抱的,抱,懂不懂?” “王爷,属下可没您那样怜香惜玉的神经。”那男人干巴巴地说着,声音里也透着股子石头般的单调。 “四木,你抱。”白隐无奈地对另一个男子道。 “王爷,属下不敢。”那四木虽然蒙着大半个脸,眼睛里却透着笑意,“谁都看得出王爷对这个小少女感情不薄,四木哪里敢抱。” “放肆。”白隐沉下脸来,“抱她送到‘醉芙轩’门口,一路上小心。” 那四木这才点头应了,将朱砂接过抱在了怀里。 “去罢。”白隐瞧了朱砂一眼,然后慢慢地转过了头去,道,“可曾将那人抓住了?” “回王爷的话,抓住了。那阄人怂得很,竟然吓得尿了裤子。”四木笑嘻嘻地道。 白隐点了点头,两名黑衣男子躬身退下,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夜色越来越浓了,白隐一身白衣,衣袂轻扬。他抬起头来,望向天际。天边一轮明月徐徐生辉,光芒宁静而又温柔,婉若那张笑脸,足以抚平心中的一切浮躁。 “本王也不想你为世间的尘埃所沾染,”白隐缓缓说道,“可惜……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你我……” 便是这一天,玲珑又弄丢了自己的主子。她急急火火地唤人去寻,寻遍了御花园也不见朱砂的身影,等到精疲力竭地赶回到“醉芙轩”之时,却赫然发现自己的主子倒在门口边的门廊上呼呼大睡。 这几人又好气又好笑地,交去扶朱砂,却赫然发现朱砂的身上烫得很。 “坏了,坏了,公主殿下发高烧了,”绿玉惊叫,“这可如何是好?” 鹦女原本便担忧朱砂,这会子又经绿玉这通大呼小叫,便也有些乱了方寸,急忙将朱砂扶起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许是夜里多饮了几杯,喝得醉了,又吹了凉风了罢?”好在还有玲珑这么个压得住事儿的,道,“连喜快请御医来,咱们扶公主殿下进去休息。” 众人点头,急忙将朱砂扶进了寝殿,放她在床上,替她宽衣解带,盖上了被子。 这边朱砂迷迷糊糊的,一张小脸儿红彤彤的,却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了。 经御医诊了脉,也说是染上了风寒,又因酒气所扰,恐是需要休养几日方才得了。开了方子,便离开了。玲珑等人又是煎药,又是喂药,折腾得好不热闹。期间蕨桑临行前来了一回,见朱砂这番样子,心中疼惜不已。但终是因着知道她而今肩负着整个国民的重任,再不能当是从前的小姑娘那般娇宠了,只得是坐在朱砂的床边叹息了几回,方才走了。而白石闻得病了,当下又是唤御医,又是赐补品,好一通忙活。白泽每天都会派人来问候,他自己也来过两次探望,其殷勤程度大大满足了玲珑、鹦女等宫女儿们替主子高兴的虚荣之心。楚云王后却是淡淡的,只差人送了些补品,又传了旨,令朱砂好好养病,待到病好了再与白华、澈玉等一并上学。 而朱砂就这样昏昏沉沉的,一直昏睡,直到醒来之时,却已然是四天之后了。 “你有没有听说,那紫贵人……” “紫贵人”这三个字传进朱砂的耳朵里,让她的耳朵像猫一般条件反射地动了一动。眼睛慢慢地睁开,朱砂只感觉到了一阵口干舌燥。 “水……”朱砂轻轻地唤了一声,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哑的。 |“公主?”绿玉欣喜地叫起来,闪电般地冲到了朱砂的床前,“公主殿下醒了!” “公主殿下?” “殿下,您终于醒了!” 一时之间,朱砂的眼前挤满了脑袋,朱砂睁开眼睛,将这些脑袋挨个儿地瞧了一遍,奇怪地问道:“你们都挤在这里干嘛?本宫要透不过气来了。” 这些人都“嘻”地笑出了声,纷纷散开了。玲珑端来了水,将朱砂扶起来,慢慢地喂她喝着。 “我喉咙好难受哦。”朱砂指着喉咙对玲珑道,“疼。” “我的公主殿下,您都昏睡了好几天了,能不难受吗?”鹦女在一旁说着,按过了绿玉递过来的热手帕,替朱砂擦了擦脸。 “我睡了那么多天?”朱砂奇怪地问。 “是呢,御医说您是染上的风寒,还当是那几杯酒惹的祸的。”璇儿道。 “这么一说,是觉得有点头疼。”朱砂嫌玲珑喂得慢,索性接过了碗来自己喝,又像想起了甚么似的问道,“你们刚才说紫贵人,紫贵人怎么了?” “您说紫贵人啊……”绿玉在一旁接话道,“唉,要说这贵人真可怜,说是她私通宫内侍卫,连孩子都有了……这会正被王后娘娘审了,交往宗人府呢!” 甚么! 朱砂的身体猛的一震,手中的碗砰然坠地,发出“哗啦”一声脆响。 ------------ 025:朱砂的愿望 更新时间:2011-04-01 “唉,要说这贵人真可怜,说是她私通宫内侍卫,连孩子都有了……这会正被王后娘娘审了,交往宗人府呢!” 甚么! 朱砂的身体猛的一震,手中的碗砰然坠地,发出“哗啦”一声脆响。 这一声脆响唬得寝殿里的人全部傻在了那里,齐唰唰地朝着朱砂看过来。朱砂,则怔怔地瞪住了绿玉。这直勾勾的眼神吓得绿玉魂不附体,脚步朝着玲珑的方向慢慢地后退着,颤声道:“公主殿下,您没事罢?要不要再去请御医?” 玲珑瞪了绿玉一眼,嗔道:“都是你多嘴,还不快些收拾了?” “是,是!”绿玉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奔过去收拾那破碎了的碗。 “绿玉,”朱砂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发着紧,她突然之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是不是这一场病,将自己的耳朵弄坏了,听不清楚了?“你方才说,那紫贵人怎样了?” 绿玉手一抖,也不敢回答朱砂的话儿,只怯怯地将目光转向了玲珑。 “你说呀!”朱砂提高了音量。 玲珑虽然担忧朱砂到底是年纪尚幼,听到这些不体面的事情恐会吓到,但瞧着朱砂的模样又是非听不可的,只得无奈地微微点了下头。 绿玉这才慢慢地站起身来,低下头,绞着双手说道:“奴婢也是今儿早上去御厨房的时候听说的,说是紫贵人宫里的小宫女丽珠儿跑到王后娘娘那里去告发她的主子……与……与一个侍卫有染,连孩子都怀上了……” “这,这怎么可能。”朱砂的心颤了一颤,她的脑海里掠过紫玉的模样,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怎么可能与一个侍卫有染? “奴婢也是说不可能的,可是丽珠儿说得有板有眼,连证据都呈上了。” “证据?甚么证据?”朱砂问。 “是紫贵人与那侍卫的书信,先前就是丽珠儿一直帮忙送信的,可是听说前几日御医替紫贵人瞧脉的时候是瞧出来有喜了,丽珠儿这才害怕了。冒充龙胎的事情可是死罪,要灭九族的!她这才到王后娘娘那里去告发了紫贵人,王后娘娘起先不信,可是丽珠儿说紫贵人这会子正与那侍卫幽会呢。王后娘娘这才派了人前去拿她,结果竟一下便撞到两个人正抱在一起哭呢,王后娘娘勃然大怒,将那紫贵人捆了亲自审理。那紫贵人倒是全部都认了,刚儿听说都交给宗人府处理,宗人府的人正在拿人呢。”绿玉见朱砂听得仔细,便将所知道的一股脑儿地全部讲了出来,却把个朱砂听得冷汗泠泠,双手紧紧地攥住了被子。 “公主?”玲珑不无担心地唤了一声,“公主殿下?” “你方才在说,现在宗人府正在拿人?”朱砂攸地抬起头来问绿玉。 “听说……是的。”绿玉迟疑着,说道,“那紫贵人原是认了的,赶到宗人府来了之时却又不认了,在那里大呼小叫地喊冤枉,直要见王呢。” “那……殿下可曾去了?”朱砂问。 “没……”绿玉摇头,“出了这样的事,总是不体面的,王哪里会见这紫贵人呢?想是应当全部交给王后娘娘处理了。” 交给楚云王后了! 朱砂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霍然跃起,趿上鞋便朝着寝殿外冲。把个玲珑等人都吓坏了,慌忙起身去拉,然而这会子的朱砂动作敏捷得像只小猫,眨眼间便冲到了门口。 “朱砂?” 谁想刚跑到门口,便一头撞上了一个人。那人将朱砂的双肩抓住了,惊诧地低下头来瞧她:“你这是好了?” 朱砂错愕地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令她心动的脸庞。 “泽哥哥……”朱砂的双唇微颤,说道。 “你这是做甚么?慌里慌张的?”白泽见朱砂一头青丝散落肩头,身穿着随身的白色中衣长裙,鞋子都只是踩了一半儿,眼中还犹有泪痕,俨然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白泽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道,“莫不是这些宫女们不合你的心意,惹你生气了?” “没有,没有。”朱砂急忙摇头,作势还要往外走,却被白泽拉得住了。 “殿下!” “太子殿下!” 玲珑等人追上了朱砂,又纷纷俯身给白泽行礼。 “太子殿下,您来得正好,可要替奴婢们好好劝劝公主殿下!”鹦女哪里禁得起朱砂这突如其来的惊吓,早唬得一张脸惨白,向白泽告状道,“公主殿下病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却又要跑出去,可是吓死奴婢们了。” 听了鹦女的话,白泽的眉皱得更深了:“朱砂,你这是怎么了?是想家了,还是觉得不开心了?” 朱砂都摇头。 “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那日提起你母妃的事情,弄得你伤心了?”白泽恍然大悟道,“都是澈玉不懂事,来,瞧瞧我送你的礼物你可喜欢。” 说罢,招了招手。在白泽身后的宫人们便大步走了上来,一行四人,全部双手捧着一样东西,上面还盖着绸缎。 “过来。”白泽揽着朱砂的肩膀,掀起了其中的一个,“看,这是我派人寻来的上等青玄木的琴,都有一流的琴师调过音。再看这个,这是上等紫竹制成的笛。这个是一位友人曾经送我的琵琶,音质很是特别。还有这个,相信这个你一定喜欢,这是一件由九十九尾孔雀背上最美的羽翼制成的天霓羽衣,父王说会替你寻一位老师教你舞蹈,到时候你穿上这件衣裳一定美若天仙……” 这一样样一件件的东西,哪一个都不是凡品,哪一样都足以价值连城,让人头晕目眩。朱砂身后的那些个宫女们一个个儿瞧得心花怒放,一个劲地相互交换着眼色,替朱砂高兴得要死。偏偏朱砂越看,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嗯,朱砂,你怎么哭了?”白泽惊讶地转过身来问,“原本是以为朱砂你会高兴的,谁想却惹出了你的眼泪,你是又想起你的母妃了吗?” “不是,不是!”朱砂将脑袋摇得像个波浪鼓,眼泪却止不住地簇簇下落,“泽哥哥,谢谢你,我好感动,好感动的……” 谁说不是呢? 人心都是肉长的。朱砂在这个冰冷冷的大商王朝里,只遇到了白泽这么一个真心真意待她的人,只遇到了白泽这么一个愿意给她温暖和依靠的人,要她如何能不感动,如何能不喜欢他? “傻丫头。”白泽那明如月的眸微微地弯成温和的弧度,他用带着宠溺的手指替朱砂擦去了眼泪。白泽的手指修长而温暖,它是温和的,是令人心安的。如果能够就这样算了,该有多好,如果能够没有了愧疚感,忘记一切,只沉醉在这样的温柔里,该有多好? “可是……”朱砂咬了咬下唇。 “怎么?”白泽奇怪地问。 “泽哥哥,我可不可以不要这些?”朱砂紧紧地闭上眼睛,痛苦地问。天知道她到底下了多大的决心,或许,这样会伤白泽的心吧?或许这样做很像个傻瓜也说不定,可是,如果朱砂可以选择,可以一辈子都闭上眼睛去生活,那,或许便不是朱砂自己了罢? “你不要这些?”白泽被朱砂逗得笑了出来,“那你想要甚么?” “泽哥哥,无论我想要甚么你都能给我吗?”朱砂抬起泪眼望住了白泽。 这样的一双眼睛,明明是灵气逼人的灵秀眼眸里,却蒙着莹莹的水汽,像是世间难求的纯净的湖面飞扬着轻雾,不知怎地就让人莫名的心动,却于心动之后感觉到了深深的疼――那是……心中最柔软部分的疼罢? 白泽没有说话,却只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朱砂张了张嘴。 她这个时候该说甚么? 或许最聪明的方式,应该问他:“泽哥哥,你喜欢我么?娶我做太子妃好么?” 或许最可爱的方式,应该对他说:“泽哥哥,我甚么也不要,我只要你每天都来看我,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如果是在平时,朱砂可以说上一万句这样的话来哄白泽开心,可是她现在要说的却不是这些。 “泽哥哥我想求你救一个人,我知道你能救她的!”朱砂紧紧地捉住了白泽的胳膊,哽咽着说道。 “救人?”白泽更加迷惑了,“你初来大商,哪里会认识甚么人?即使是认识了,又如何需要你去救?” “是紫玉,泽哥哥,是紫玉,我求你救救她罢!”朱砂凄切地说着,泪水却又禁不住地流了下来。 “紫玉?”白泽的脸色攸地沉了下来,那先前被朱砂缠住的胳膊也瞬间僵硬了一下,他瞧了瞧朱砂,深深吸了口气,温和地说道,“朱砂,你或许应该听说了,那紫玉做了何等有违皇家体面之事。如若这样的人也要救,那么日后要如何以法约束天下的百姓?”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朱砂何等着急?可是要她怎么说呢?她总不能对白泽说,是你的母亲不好,她与外人通奸,被我发现,结果却阴差阳错地害紫玉背了黑锅罢?如若如此,要白泽如何面对他的母后?又要白泽如何再有颜面继续他身为太子和未来国储的骄傲? “朱砂。”白泽的声音已然带了些许的不耐与冰冷了,他沉声道,“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是同情人是需要建立在理智的基础上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况且,后宫的事宜皆由东宫王后作主,我身为太子不可越权。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了,早些休息罢。” 说罢,便冷冷地拂下朱砂的手,转身离去。 ------------ 026:白泽的叹息 更新时间:2011-04-02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况且,后宫的事宜皆由东宫王后作主,我身为太子不可越权。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了,早些休息罢。” 那白泽扔下这一句,便拂袖而去。 可是天子犯法甚么时候与庶民同罪过?后宫的事情又凭甚么都由楚云王后一人作主! 朱砂见白泽就这么走了,心里更加焦急,有心想要奔过去解释,却一口气顶在胸腔,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昏睡了好几天,朱砂早已然全力无力了,先前本是硬撑着,这会子又是急火攻心,又是哭尽了力气,这一番咳嗽竟然让她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公主!”玲珑等人齐齐惊呼,绿玉有心想要去扶朱砂,却被玲珑一把拦住了。 那白泽刚迈了几步,闻听如此,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转身瞧见朱砂跌倒在那里,却还拼命地挣扎着坐起身来,又咳嗽得一张小脸通红通红,那挂着泪珠儿的小脸呵,像极了挂着清晨露珠儿的红苹果,那么可怜,那么可爱。 白泽皱在一起的眉动了动,终是叹息一声,走了过来。他扶住朱砂,轻轻地替她拍着后背,又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替朱砂擦了擦眼睛和鼻涕。 朱砂闻到了这手帕上熟悉的味道,心里只感觉到了阵阵的暖意和甜蜜。 “泽哥哥,我都弄脏了你两块手帕哩。”朱砂可怜巴巴地说道。 白泽终是被朱砂逗得笑了出来:“你这丫头!” “泽哥哥,救救她吧,我求你!”朱砂拉住白泽的手,乞求道,“我知道你能救她,我知道泽哥哥是天底下最慈悲最英俊最完美的人了,我最最最喜欢泽哥哥了。泽哥哥,好不好?” 千穿万穿都不会穿的马屁啊,再一次发挥了它巨大的威力。白泽几番纠结的表情之后,终于换上了一丝无奈的叹息。 “我尽力而为罢。” “哦!”朱砂立刻欢呼起来,“泽哥哥万岁!” 然而,就在这样的一幕让在场之人都又哭又笑的场面之外,有一个人正远远地望着这边,唇边,慢慢地泛起一缕冷冷的笑意。 “万岁吗?”风吹得他那一头黑发缠绕在脸际,柳叶形的胎记让这冰冷的笑容如魔似魅,那双黑眸像是寒冰般,一瞬不瞬地望着这些欢笑的人,却一丝一毫都没有被感染。 “最慈悲,最英俊,最完美,最喜欢……”那薄唇微微地上扬,缓缓低声道,“还真是有趣,呵……呵呵呵呵……” 这几日,朱砂都借口身体不舒服而没有去皇子孰。那皇子孰乃是皇子、公主们读书上学的地方,或有一些皇亲国戚,也有被准许在此与皇子们一起上学的。比如澈玉和澄玉。而今,朱砂却是根本不想那上学的事情,反正她现在也是有理由的,生病嘛!相信这会子的白石和楚云王后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紫玉的身上,所以这会子也没有人来管朱砂上学的事情。朱砂这几日每天所做的事情,便是要么坐在窗前发呆,要么就是焦躁不安地在宫殿里走来走去,还不住地打发绿玉等人打探那紫玉的情况,折磨得“醉芙轩”里的几个宫人们筋疲力尽。 “我真不知道,为甚么公主殿下这样在乎那个紫贵人。”绿玉百思不得其解,“为了她还不惜向太子殿下请情,这几日,见天儿地茶饭不思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 “你还好意思说!”璇儿伸手点了下绿玉的脑袋,“若不是你这张大嘴巴,何以教公主殿下听了这紫贵人的事情了去?惹得公主这样伤神!” 绿玉的脑袋瓜儿顺着璇儿的力道摇了一摇,做了个愁眉苦脸的表情。 “玲珑姐姐,您觉得咱们公主殿下到底为甚么这样替那紫贵人求情?难不成她们先前是认识的?”鹦女亦不解地问玲珑。 “怎么可能!”绿玉大呼小叫地跳起来,“那紫贵人出身平民,不过是因为点媚术迷住了王,咱们公主殿下乃是金枝玉叶怎么可能会认得她!” “偏你个大嗓门!”璇儿再次点了点绿玉的脑袋瓜儿。 玲珑的面色深沉,她沉默着,不知在想些甚么。 “玲珑!绿玉!”朱砂站在窗前唤,几个人急忙应了,拥进殿里。 “快,再去打探一下,怎么还没有那个紫玉的消息?”朱砂气急败坏地问。 “拜托,我的公主殿下!”绿玉率先叫了起来,“您今儿都唤我们去了五次了,再去恐怕就要有人怀疑咱们的目的了。” “有那么多次?”朱砂诧异地问。 “公主殿下,您该坐下来,喝点粥。”玲珑走过去,扶着朱砂坐在了椅子上,唤绿玉道,“绿玉,去御厨房端点米粥和小食过来。” 绿玉点头应了,急忙跑下去了,玲珑又转头对朱砂道:“公主殿下,您忘了么?太子殿下已然答应过您会救出那紫贵人,太子殿下乃是未来的国储,所答应您的事情一定会实现。您自不必着急,而今那紫贵人没有消息便证明她还有一线生机,您现在只要耐心的等待就好,是不是?” 朱砂坐在那里,一张小脸儿已然瘦成了巴掌大下,只剩下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这会子听了玲珑的话,倒是句句在理的。她不住地点着头,一边思索着玲珑的这番道理,越想,便越觉得有理,越想,心情便越发地轻松,不由得重重地点了头,笑道:“还是玲珑说得有道理,泽哥哥一定在想办法的,我等他!” 玲珑的唇边泛起一抹欣慰的笑意,便点了点头。彼时绿玉却慌里慌张地奔了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儿通红,进门便扑向朱砂,急急地道:“公主!公主殿下!紫贵人,紫贵人她……” “紫玉她怎么了?”朱砂霍然站起来,瞧着绿玉的这般模样,倒唬得朱砂的心都悬了起来,她紧紧地捉住绿玉,圆瞪着双眼,仿佛绿玉一张口,便有噩耗传出般。 “紫贵人她,有救了!”绿玉终于一口气说全了话,让朱砂攸地放松了下来,她像是虚脱了般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你这死蹄子,说话怎地大喘气起来!”鹦女恨得牙根痒痒,使劲儿地掐了绿玉一把。 “哎哟,姐姐别掐我啊,我这不是刚儿听了风声,赶紧就跑回来报信儿来了嘛!”绿玉挨了掐,也不敢喊疼,只得自己给自己揉着被掐疼的地方,嘟着嘴巴委屈道,“明明是好消息,怎地不赏人家,反倒用掐的。” “赏!”朱砂突然暴发的叫声唬得绿玉差点没跌坐在地上,众人都怔怔地朝着朱砂望过去,但见朱砂的一张脸上婉若绽放的明艳桃花儿,笑得灿烂无比,“赏你们每人一件好东西!玲珑,去拿,拿来让她们挑!你自己也挑个好的!” 玲珑动了动嘴巴,无奈地挤出一抹笑容,道:“公主殿下,那些各宫小主儿送来的东西每一样都珍贵得紧,就更甭提王和王后娘娘赏赐下来的、和太子殿下送的了,哪里是我们这些下人们消受得起的?” “那我们有银子吗?”朱砂问。 “有,每个月会有月钱的,前儿‘执玉府’的公公刚送了来的五十两黄金和一百两白银,说是与两位王爷的月钱是一样的。”玲珑恭敬地答道。 “每人十两白银,去取来。”朱砂命道。 包括玲珑在内的几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瞧着朱砂,朱砂则望着这些大眼瞪小眼儿的宫女们不解了。“你们瞧本宫做甚么?玲珑还不快去?” “这……”玲珑的脸上出现了挣扎之意,最后终被绿玉拉了拉袖子,几人一并齐齐跪了下去,道,“谢公主殿下恩赐!” “公主殿下,您是天底下最慷慨最好的主子,您要知道,在这皇宫里面,没有哪位主子给奴才们赏过超过五两银子!何况,何况是刚发下的头一个月月钱!”小太监连喜感激零滋地说道。 “这有甚么,”朱砂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道,“只要您们真心对本宫,本宫给你们的何止这些!” “奴婢们愿意终生追随公主殿下!”几个人感激地叫道。 “下去罢,都下去罢,只绿玉留下。”朱砂笑眯眯地挥手唤他们下去,又单独留下了绿玉,“说说,那紫玉后来如何了?” 这绿玉因自己的一句话而获了大笔的赏银,脸都兴奋得涨得红了,这会子又逢朱砂单独留下了她,便急忙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个清楚。却原来,是那楚云王后原本要将紫玉赐死的,后来在太子白泽的请求下,决定查一番原委,以告诫后宫所有的妃嫔。谁想竟查出了那紫玉原本在民间便与一个叫萧文山的男子订了亲的,成亲的日子都已然定了。后来恰逢选秀,当地的官员为了贪污赏银,强行将紫玉凑上人数送进了宫中,从而使得良人各在一方。这紫玉进了宫,偶逢白石,封了贵人,却依旧念着昔日的情人。这萧文山也思念自己的未婚妻子,便托人进宫做了侍卫,两个人悄悄地见了面,书信来往。然而紫玉怀有孽种之事,却纯属是谣言,乃是那丽珠儿唯恐事情暴露而编出来的谎话,这丽珠儿和给紫玉把出喜脉的御医现已经处死,这紫玉本应处以死刑,但终究乃是因下面的官员的贪念的牺牲品,不好定论。当下便与那萧文山一并脸上刺字为奴,发配边疆了。那些官员交由顺天府察办,而选秀的制度则在太子白泽的干预下由一年一度改为三年一度,秀女的人数也减少了五成,对于民间来说,完全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朱砂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经白泽的手竟然办得如此漂亮!当下便坐在那里,满心欢喜得连话也说不出了。 “要说咱们的太子殿下,果真是个贤明的太子呵!”末了,绿玉还禁不住地连连感慨,“奴婢完全可以想象,大商的未来,在太子殿下的贤明治理之下,会有多么辉煌!” “说得好!”门外响起一声大笑,唬得绿玉差点一溜烟儿钻到朱砂的身后。但见站在门口的却是白泽的近身太监木茗! “木公公。”朱砂欣喜地站起了身来,“你却是甚么时候来的?” “回公主殿下的话儿,奴才刚才便来了,刚儿到了门口便听得绿玉这丫头在感慨,一时产生了同感,便应了一句,但愿没有吓到公主殿下才好。”瞧瞧,果然是人家白泽宫里的人,连说话都这么得体体贴! 朱砂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急忙唤绿玉看座上茶。木茗却摆了摆手,笑道:“公主殿下不必忙活了,奴才不过是传太子殿下一句口信儿。他说,今晚亥时三刻,在御花园的冼莲湖边相见。” 冼莲湖吗…… 朱砂的心攸地温柔了下去。 再一次的……约会么…… ------------ 027:相见冼莲湖 更新时间:2011-04-03 今晚亥时三刻,在御花园边的冼莲湖边。 朱砂的脸上荡着淡淡的红晕,整整一天的心情都好得可以。 这一回,可是光明正大地夜间行动了。朱砂坐在桌案边上,手里捧着玲珑刚刚盛给自己的一碗白米粥,笑眯眯地瞧着眼前的几样小菜。方才玲珑似乎是说了一下这几样小菜的名字,纵然朱砂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但是却瞧着这些红红翠翠的小菜,怎么瞧着都好看,索性左瞧瞧右瞧瞧,瞧完了继续上瞧瞧下瞧瞧。 “唷,回头可要好好儿地夸奖下今儿的御厨张公公,他这几样小菜做得忒是精致,竟是让公主殿下都舍不得动筷了。”鹦女掩着嘴巴悄悄地笑,却遭到玲珑用眼神严厉的制止。虽然玲珑禁止宫女们越权向主子开玩笑,但是这一回就连她自己也禁不住在瞪了鹦女之后微微地扬起了唇角,绿玉她们更加忍不住笑,当下都咧着嘴巴笑出了声来。 朱砂被众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急忙低下头,猛地喝了一口粥,谁想这口粥却喝得急了,让她禁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会子,绿玉倒是第一个忍不住了,“哈”地笑起来。玲珑的脸攸地沉下去,抬手拧了绿玉一下,然后慌忙去拍朱砂的背,绿玉虽挨了掐,却还是忍不住抽动着肩膀,双手抬起来捂着嘴,可是眼睛早就眯成了月牙。鹦女也忍不住了,她转过脸去,咬着袖口,一张脸憋得都走了形。好在还有璇儿这么个相对正常一半儿的,虽然也笑呵呵的,但好歹还能帮着玲珑为朱砂拿来了手帕。 朱砂的脸都咳得通红,瞧着这些人都笑她个不住,脸上愈发地尴尬,却偏偏又咳个没完,索性猛地站起来,跺了跺脚,终是用了半盏茶的工夫才算平息了这番折腾。 要挨到晚上还果真是不容易,尤其是在心里有了惦念的事情之后,便更加的让人坐立不安了。朱砂在宫殿里走来走去,不断地跑到院中看天上的太阳,玲珑瞧着她这番折腾心里都替她累得慌,便建议她去坐坐。可是朱砂的屁股刚刚挨到椅子上便跳起来,再次跑到外面去看太阳,使得玲珑这样好脾气的宫女最后都一脸黑线了。 “公主殿下,您或许该睡一觉。”就在朱砂再次跳起来往院中跑的时候,被玲珑横着身子拦在了那里,“睡上一觉,或许就到时候了。” 朱砂张了张嘴,辩解的话卡到嘴边儿,便被玲珑脸上那不容置疑的神色弄得消失不见了。今天的这一番折腾倒果真使得朱砂有些累了,她叹了口气,点点头,便被玲珑扶着走进了寝殿。在窗口,朱砂又禁不住探头出去瞧了眼天上的太阳,然后迅速地缩回头来,跑到了床边。玲珑瞧着朱砂这调皮的模样,禁不住无奈地笑着摇头。 这恐怕是朱砂来到大商以来睡得最甜最美的一觉了,待到玲珑唤她起来之时,天色已然慢慢地暗淡了下来。 “已经到亥时了?”朱砂一骨碌爬起来,跑向了窗边。 “公主殿下,可使不得!”玲珑一把拉过朱砂,将她按坐在了窗边。“刚睡了一头汗,仔细着凉了!” 朱砂乖乖坐下来,这边鹦女端来了茶,朱砂正觉口干舌燥,便结结实实地喝了一大口。 “好甜!”朱砂欣喜地叫起来,“这里放了甚么?” “是蜂蜜。”鹦女笑着说道,“玲珑姐姐说您今儿心里有事惦念着,难免心浮气燥,叫我们给您喝点蜂蜜润润喉呢。” “玲珑真好。”朱砂笑嘻嘻地说道。 玲珑的脸上红了一红,却没有说话,只是接过绿玉端来的热手帕,替朱砂擦着脸。 “我们玲珑姐姐呀,可是将公主殿下始终放在第一位呢,”璇儿笑着,从外面走进来,双手托着一件叠好的衣裳,道,“公主殿下您瞧,这可是玲珑姐姐一针一针替您缝的哟!” “给我缝的?”朱砂惊讶地站起来,接过了璇儿手中的衣裳,将它打开,却赫然发现是一件玄色的披风! “这是……”朱砂将这披风披在身上,然后抬起头来去瞧玲珑,“这是为了方便我晚上出去时候穿的?” 玲珑别开朱砂的视线,微微地点了点头,道:“亥时出宫原本便是有违宫规的,若是被人发现恐惹祸端,奴婢本该阻止公主您出行。然而这件事倒是涉及到人命,公主殿下您的慈悲之心奴婢不敢阻拦,所以希望公主您尽量谨慎行事罢。” “玲珑……”朱砂的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暖流。她如何能不知道,在这后宫之中,尽是些个花哨鲜亮的布料,这种深色的面料相当难求,不知道玲珑是怎么弄来的这种面料,又是甚么时候一针一线的将这件披风缝出来的,她跳过去,一把揽住玲珑的肩膀,笑道,“玲珑最好了!” 玲珑的脸红了,她挣扎也不是,不挣扎也不是,便就这样身体僵硬着站在了那里,倒是把绿玉等人弄得笑开了怀。 “好啦,我的公主殿下,您这样倒把个好好儿的玲珑姐姐给弄成了石头人了。”好在璇儿救了玲珑的驾,她轻轻地将朱砂与玲珑拉开,然后替朱砂解下披风,道,“也快要到亥时了,公主殿下快些吃了饭,然后准备一下罢。” “好!”朱砂连连点头,然后笑嘻嘻地坐到了饭桌旁边。 这一餐,朱砂倒是胃口大开,她吃好了饭,便急急忙忙地唤玲珑为她梳头更衣,一切准备妥当之时,便听到了巡路太监打磐的声音。 却已然是亥时了。 玲珑将朱砂带到到后门,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左右瞧了瞧,方才让朱砂走了出去。 “直行,看到白杨树右转便是御花园,然后在距邀月亭不远处的芍药丛处左转,不出一百步便是冼莲湖。记得小心不要被人看到!”玲珑将朱砂嘱咐了又嘱咐。 “知道了,知道了。”朱砂从裹得严严实实的披风里伸出手来,朝着玲珑挥了挥。玲珑这才放心的将门关上了,又少不得隔着门扉听了一会子,方才叹息一声,满腹担忧地进殿去了。 夜风还是有些凉的,不过幸好有玲珑缝的爱心牌披风,朱砂喜滋滋地裹紧了披风,整个人像是缩在了看见里的小猫。她在心中暗暗地重复了一下玲珑的话,然后朝着白杨树的方向走去。 这大商国真是好生的劳民伤财啊,好好儿的,干嘛要把皇宫修得这样大?这片土地要是给武昭国的国民们种菜,种粮,那能养活多少人啊!朱砂砸着嘴巴,加快了脚步。 还好,虽然花了些工夫,朱砂到底还是找到了那个地方。这“冼莲湖”是个很大的人工湖,湖上种满了青莲。月光如洗,轻轻照着满湖的青莲,随风摇曳,婉若一个个凌波的美人顾盼生姿,十分的美丽。而在这湖中又有一叶翩舟停倚在湖边,让人忍不住想要跳上这小舟在湖中荡游一番。而冼莲湖不远处便有一座凉亭,汉白玉制成,十分的精美,看上去似乎与邀月亭如出一辙,而亭边则是一片开阔的场地,看样子似是有桌案曾经摆放过的痕迹,却又如何全部都撤走了呢? 朱砂正在低头研究这些痕迹之时,却听到了来自身后的脚步之声。 “泽哥哥!”朱砂欣喜地转过头来,却看到了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乃是身着布衣布裙的紫玉。 “紫玉!”朱砂惊讶地唤道。 “朱砂公主!”紫玉颤声说着,俯身便拜。 “快起来!”朱砂急忙上前一步,将这紫玉扶了起来。见这紫玉一张脸上早已然没有了先前的张狂与傲慢,她的一张素颜清清冷冷,在额上刺了个“奴”字,让人见之,便觉分外的心怜。朱砂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甚么,只得幽幽叹息一声。 “公主殿下,紫玉乃是一个罪人,先前因自己入了宫,与心爱之人天各一方而觉得自己是个空心人。便索性放纵自己,对公主殿下更是多有得罪,殿下,蒙您不弃,竟然求太子救了我与萧郎,紫玉……紫玉今生难忘您的大恩,只求今生来世、生生世世都为您做牛做马,以报大恩!” 说着,便又要跪,朱砂急忙将她扶得住了,犹豫了几回,终是道:“别说这么多了,而今,你也算是因祸得福,能与心爱的人相伴。虽然要发配边疆,但终究好似被困在这宫中,你们在一起,好好的生活罢。” “是。”紫玉连连点头,道,“太子殿下已然帮我们联络好了北疆的一位将士,可让我们去他的府里落脚,真是多亏了太子殿下。紫玉看得出,太子殿下对公主殿下您一往情深,只愿公主殿下与太子殿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嗯,这句话我爱听。 紫玉的话钻进耳里,甜滋滋地落在了朱砂的心里。朱砂喜得一张小脸儿再次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公主殿下,我要走了。”紫玉听到了芍药丛外的一声声雀鸣,便对朱砂说道,“紫玉要快些回到牢里,免得太久了会被发现。” “好。”朱砂重重地点头,“一路小心,祝你们幸福!” “多谢公主殿下!”虽然额上刺着带着屈辱的字,但是在紫玉的双眼里却散发着对于未来生活的向往和自信,朱砂感受到了她的快乐,心里感觉到了无限的欣慰,挥别了紫玉,朱砂欢欢喜喜地转过身准备离开。 然而却在转身之际,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吓了一跳。 “白隐!”朱砂惊叫起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白隐阴魂不散地,就站在朱砂的身后,好整以暇地抱着肩膀,笑眯眯地瞧着朱砂。 “你……你干甚么?”朱砂被白隐脸上的笑容弄得脊背发凉,下意识地步步后退着,“你甚么时候出现在这的?” “祝你的太子殿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哦?”白隐那双黑眸灼亮得逼人,他笑着,慢慢地走近朱砂,然后扬手,便捉住了朱砂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你很得意,哦?” ------------ 028:白隐你好狠! 更新时间:2011-04-04 朱砂被白隐捏住了下巴,不得不仰起头来望着白隐。这家伙的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黑眸眯成狐狸般的狡猾弧度,却分明透出冷冷的光。 “放开我!”朱砂不悦地打开他手,迅速地后退一步,皱起眉头一脸戒备地瞪着白隐,“你来这里做甚么?难不成你在跟踪我?” “本王对跟踪你可不感甚么兴趣。”白隐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他今儿穿着一件与朱砂差不多的玄色罩衫,里面的长袍系着藏蓝色的腰带,一头黑发垂在肩头,只用一根玄色的带子系着,虽然看似简单的装扮,却不知为了甚么给了他夜一样的神秘与诱惑。那轻薄的唇斜挑成一抹性感笑,让朱砂的心里有种说不清的隐隐的不安。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儿?”朱砂才不相信这白隐的鬼话!这男人可是个有前科的家伙,他这一生怕是感觉到最有趣的事情就是为了要折磨自己,像这种毒蛇一边吐着信子一边说自己是绿色无公害的蔬菜,你会相信就见鬼了! 白隐感觉到了朱砂那满是怀疑的眼神,不觉转过头来瞧向朱砂。 “怎么,不信?”白隐问。 朱砂缓缓地摇了摇头。 白隐脸上的笑容便更加深了:“本王自己也不信。” 朱砂顿时一脸黑线,她转过身,决定立刻就离开这里,她再不要在这个神经病身上耽误自己的时间和精力。然而她刚刚迈出一步,便被白隐一把拉进了怀里。 “你做甚么!”朱砂被唬了一跳,急忙用力挣扎,白隐却自背后揽住了朱砂的腰,将她紧紧地钳制在自己的身前,然后弯下腰来,凑近朱砂的耳畔,低声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本王是为了甚么来的么?要不要本王告诉你?” 这无尽的夜色,在白隐这低沉的嗓音里无端地延伸出一种无声的诱惑,朱砂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白隐麻痹了一样,竟是连想要挣扎着逃走的念头都没有了。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背靠在白隐的胸膛上,感受着他传递过来的炽热的体温,他的身上又散发出淡淡的药香了……这个白隐,他常常在白天穿着银白而耀眼的衣裳,而到了晚上,却又常常会看到他穿着玄色的衣衫。像是昼与夜,黑与白的不同,朱砂有时候简直分辨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到底,是带着淡淡冷香的白衣胜雪,还是带着药香的玄衣似夜……而他的心里到底都装了些甚么呢? 朱砂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白隐是一个迷,是一个陷井,是一个深渊,他那么危险,那么可怕,远离他,或者才是最正确的选择。然而就在眼下,就在现在,朱砂却为何说甚么也挪不动自己的脚步,摆脱他逃走呢? “走,我带你去看。”白隐呼出的热气扑打在朱砂的耳上,温热的气息,让人害怕的未知。他突然拦腰将朱砂抱了起来,然后旋身,纵身而起,飞速地朝着远处的杨树林奔去。玄色的罩衫因他快速的奔走而向后飞扬,婉若蝙蝠的翅膀滑过黑夜的清冷。 这种飞快的移动竟硬是让朱砂把惊呼卡在了喉咙里,她瞠目结舌地瞧着迅速落在身后的景致,白隐竟然可以无声的跳跃这么远!她紧紧地捉着白隐的衣襟,看着他那微微扬起的唇,发丝掠过他的脸庞,有种说不出的妖魅。 “白隐,你是妖,还是魔?”朱砂突然很想这样问。 不觉间,竟然到达了皇宫的墙边。朱砂正想要问白隐要带自己去哪里,这白隐却深深一提起,抱着朱砂轻而易举地“飞”出了宫去。 “白隐!”朱砂惊叫,“你竟然会飞!” 白隐转动黑眸,不屑地瞧了眼朱砂,似乎是在嘲笑朱砂没见过世面。朱砂的脸微微一红,冷哼道:“哼,我瞧着你有这般身手也不是做甚么好事用的。” “你以为,这天下的好事都是你那泽哥哥做的?”白隐嗤笑。 这句话听在朱砂的耳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作用。她突然抬眼,紧紧盯住了白隐,捉住白隐衣衫的手也紧了一紧:“白隐,你要带我去哪儿?说!你是不是起了甚么坏心,想要对紫玉不利?” “本王没那闲工夫理会那种女人,”白隐轻蔑地扫了一眼朱砂,脸上却转而绽出了一抹饶有兴趣的笑意,“本王是带你去看个热闹。” “热闹?”朱砂迷惑地问。 “正是,”白隐说着,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扩大了,“让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救世主来瞧一瞧,甚么是现实。” 现实?就在朱砂还来不及问白隐个究竟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阵兵器交接的声音。 怎么会有这种声音?难道有人要打架? “萧郎!”一声凄厉的叫声传进耳中,朱砂的心中猛地一惊。 是紫玉! 是紫玉的声音! 朱砂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奔过去,白隐却牢牢地把朱砂钳制在了怀里。 “放开我!”朱砂用力想要摆脱白隐,“我要去看看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紫玉的声音!” “为甚么不会有?”白隐好整以暇地低头瞧着朱砂,却根本没有放开朱砂的意思,“你这个蠢女人,你难道以为楚云王后那老女人真的会好心放了紫玉?” 朱砂的身体猛的一震,她抬眼望向白隐,难以置信地问:“她为甚么不会?” “你真是愚蠢到家,”白隐冷笑,“你以为楚云王后会饶了这个耀武扬威,挑战她王后地位的女人?你以为楚云王后会饶了这个看到了自己秘密的女人?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朱砂怔怔地看着白隐。是了,她怎么忘记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那楚云王后被发现的是自己私通男子的秘密。这样天大的秘密,如何是白泽一方的努力就能够救得了的? 寒意顿时爬上朱砂的脊背,她望了望那打斗声音的发源地,心里难过至极。身为帝女的朱砂呵,怎么就低估了楚云王后?这种通奸之事,又岂能不杀人灭口? “阿玉!”朱砂听到一个男子厉声喊,“阿玉快逃!” “不要!”紫玉的声音带着声撕力竭的痛苦,“萧郎,我不能丢下你,要死我们一起死!” “喊甚么喊!”一个阴冷的声音暴喝,“不用让,你们一起死,都到阴间团聚去罢!” 说罢,便听得一个男子的闷哼和紫玉凄厉的惊呼。 朱砂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紧紧地捉着白隐的衣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恨不能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再去看,也不再去听。 白隐看着朱砂那痛苦的表情,看着她紧紧纠结在一起的眉,看着她那悄然滑落的泪,和她紧紧咬着的下唇。 “听到了吗?”白隐俯下身,在朱砂的耳边轻轻笑道,“现在知道你的泽哥哥有多伟大了罢?或许被宗人府处死,至少有萧文山可以活下来,但是现在,他们一家三口都……” “救她!”朱砂猛地睁开眼睛,望向白隐,“救救他们,我知道你能!” “救他们?”白隐不可思议地嗤笑,“你当我和你一样蠢?” “我知道你可以的,你既然能带我飞,就能带他们飞!救救他们,我给你当药人!”朱砂用力地摇了摇白隐。那灵气逼人的眼眸带着泪光,一瞬不瞬地望着白隐,目光是那样的坚定与倔强。 “呵……”白隐的黑眸眯了起来,他像是听到了最有趣的笑话,难以理解地摇头笑道,“朱砂呀朱砂,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菩萨,是神仙,是救世主?你以为就凭你就可以挽救陷入深渊的人?你太愚蠢了!今天本王不是带你来救人的,而是来让你看一看,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救世主,被黑暗吞噬的人,要么等死,要么,就吞噬黑暗!” “白隐!”朱砂从心底感觉到一股子彻骨的凉意,这种凉这种冷,从她的心里渗透进血液,渗透进灵魂的最深处。她望着白隐,白隐的脸上挂着妖魅至极的笑,他被黑暗所包围着,却像是一簇燃烧在暗夜的火,跳跃着妖冶,却有一种让人心碎欲绝的残酷。“你好残忍!” “谢谢夸奖。”白隐的笑意更浓。 “你好狠!”朱砂眯起眼睛,恨恨地说着,突然扑过去,狠狠地咬住了白隐的脖颈。这个疯子,这条狠毒的蛇!他的眼睛里从来就没有生命的珍贵,也没有情谊的感动,亏得朱砂曾经以为他的内心深处也会有柔软的地方,亏得朱砂差一点以为他可以救紫玉!却原来,他就是他,这个该死的冷血! 朱砂用力地咬着白隐,像只发怒的猫般喉咙里呼呼作响。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她早就想狠狠地咬断他的喉咙,吸干他的血,亲手,结束这个疯子的性命! 白隐的身体一僵,颈上的肌肉猛地收缩,而朱砂却是铁了心的要吸上白隐的血。只有这样才能化解朱砂心里那若狂浪般的恨!朱砂死死地咬着白隐,她的唇齿之间慢慢地浸透了血的腥气,可是就是这气味,却让朱砂感觉到了报复的快感,和驰骋于心的兴奋。 你的血液浸透我嘴,我的心便醉。 ------------ 029:何为残酷 更新时间:2011-04-05 “紫玉!” 萧文山的悲呼惊醒了朱砂,她攸地松开了咬着白隐的口,转头望向声音传过来的地方。可是,隔着重重的树林她却根本看不到那边的情形。 “萧郎……”紫玉的声音已然很微弱了,朱砂几乎听不清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了,只听得那萧文山怒喝道:“我与你们拼了!” “不要!”紫玉拼尽力气大呼道,“我只要你活着,萧郎……” “你这傻丫头,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甚么用!”朱砂听到萧文山的声音里带着悲戚与决绝,“若此生能与你一起,我萧文山生或者死,就都是幸福的!” “好令人感动的一对。”阴冷的声音似乎也有了些些的动容,“本座今日就往开一面,留你们一个全尸。” 说罢,朱砂再次听到了一阵阵的兵器相撞之声,和阵阵的低吼。 朱砂,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已然没有了力气去啃咬白隐了,也无暇去看白隐这会子到底被自己咬死了没有。他铁定是没死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稳稳地抱着自己了,这个死家伙肯定是被毒药浇灌着养大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狠,这么毒。而自己方才等同喝了他的血,会不会也会变得像他这样狠,这样毒? 不过,像他这样也好的,是不是?这样就不会疼,不会痛了罢? 脑子里不知道为甚么混沌得要命,朱砂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甚么,应该怎么办了。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是声音本来就变小了,还是朱砂的意识渐渐地被白隐的血毒到消失了。这会子的她,像是一个木偶,呆呆的,怔怔的,连反应都没有了。 白隐低下头来,挑着眉瞧朱砂。眼下朱砂的这般模样俨然不是白隐期料中的,他将朱砂研究了一番,然后突然挑唇笑道:“要不要本王帮你一个忙?” 忙?甚么忙? 朱砂的眼睛眨了眨,却还是呆呆的。 “实话告诉你,这两个人,即便是本王好心救下他们,他们也依旧是活不了的。天下虽大,但那楚云王后和他们庄家的势力几乎遍布了整个大商国,甚至是周边几国,落在楚云王后的手里,他们走到哪里都会被追杀,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死亡,是迟早事。”白隐的口气充满了调侃,却听得朱砂心里一片凄然。 白隐的黑眸灼亮,烁烁生辉的望住朱砂,“如果你求本王,本王或许可以好心的拣回他们的尸首,替你安葬在一处。如何?” “人都没了,葬在一处又有何用?”朱砂苦涩的说道。 “你果真是个蠢女人,”白隐轻蔑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此生葬在一处的人,不仅在地府里可以相依相伴,便是来生来世,都会永远相随相伴的么?你难道想被你连累的这两个人,最后连尸首都要被丢弃到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么?” “不!”朱砂霍然抬起头来,那先前黯淡下去的眼睛瞬间焕发出了明亮的光彩,“你说得都是真的吗?他们若葬在一处,便真的可以幸福的相伴相随吗?” “你若不信我又能如何?”白隐冷笑。 “那……” “求我。”白隐挑起眉,居高临下地望着朱砂,脸上带着小人得志的张狂笑容。 朱砂张了张嘴,好听的话和求人的话对于朱砂来说并非难事,可是这会儿,朱砂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对白隐张口道出这个“求”字的。口齿间还留有白隐的血,融解在朱砂的津泽里,面对着白隐,这个字竟然如此之难。 “老大,这两个人的尸首怎么办?”那边已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朱砂侧耳听过去,但听得那为首的人犹豫了一下,道,“随便扔到河里或者埋了罢,自有野狼野狗替咱们收拾。” 不…… 朱砂紧紧地咬了咬下唇,紧闭着双眼,颤声挤出了两个字――“求你……” “呵……”白隐低低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记得你欠下本王一个人情,朱砂。本王想要讨回来的时候,你可莫要抵赖才是。” 说罢,一挥手,自那身边的树上,突然跃下了两个人影! 这是一个魁梧一个削瘦的黑衣人,两个人在朱砂惊骇的目光下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那里。 白隐无声地做了一个手势。 “是!”那两个人轻声应着,纵身便消失在了朱砂的眼前。 朱砂的心,便沉了一沉。她抬眼看向白隐,白隐的脸上,却依旧是那般没心没肺的笑意。朱砂自然知晓皇亲国戚都会圈养一些侍卫在自己的左右保护,王和太子犹甚。然而这个白隐却不过是区区的一个端王爷而已,如何会有这样身手的两个人陪伴左右?这两个人瞧身材和眼神便已然知道绝对不是个普通的角色,更何况又是如此身手深高莫测的主儿? 这白隐……他到底是甚么人……他到底,想要做甚么? “公主殿下,这个端王爷,并非您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玲珑的话再次响在耳畔,让朱砂的内心深处,产生了一股子隐隐的不安。 这个男人……是要敬而远之的才是,要离他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像是睡了整整一个世纪这样长,朱砂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玲珑那张满是担忧的面孔。 “玲珑?”朱砂揉了揉眼睛唤着,坐直了身子,“我睡得好累哦。” “能不累嘛,”玲珑叹息着将朱砂扶得靠在了床边,道,“您啊,一直不停地呼唤着紫贵人的名字,还大声唤着救她,救她。公主殿下,奴婢虽然不敢妄言,但只想劝您,宫中的事情不像您所期望的那般美好,还是……凡事看得开些更好。” “我已经知道了。”朱砂淡淡地笑着点头,“我早该有些觉悟才是,只不过,却又犯了一厢情愿的毛病,呵呵。” 玲珑张了张嘴,望着自嘲地笑着的朱砂,目光里充满了怜惜,却终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朱砂慢慢地下滑身子,倚靠在了玲珑的身上,主仆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默默地相互依偎着,许久许久。 彼时又过了一日,朱砂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装病不上学了。这日,玲珑按着宫里的规矩早早地唤醒了朱砂,替她挽了两朵高髻,将碎发编成一支小辫儿垂在脑后,两朵芙蓉花儿够成了个清清爽爽的可爱造型,又选了件素色的浅蓝色白玉兰花儿图样的长裙,欣赏了几回,方才唤绿玉提了文房宣纸等物送到皇子孰去,又将朱砂所用的书本包成小包,因这书本乃是需要朱砂自己拎着的,玲珑不免多叮嘱了朱砂几句莫要忘了,将一切都收拾妥当,玲珑方才扶着朱砂款款去往了楚云王后的“云香殿”请安。 那“云香殿”一如往常般热闹无比,只是今日看到众宫妃们的表情却都是格外的愉快,说话的声音也比之平时愉快了许多。其实宫中的女子素来便是如此,大家在心中很明白,对于她们每个人来说,“专宠”是她们个个儿都想要争取的机会,而今,大家是站在同一个起点上,纵然心里都在暗暗使着劲儿,但好歹面子上是过得去的。然而一旦宫中出现了专宠的女人,她们的目标便一致对外起来,眼下她们一致对付的“外”――紫贵人已然被连根拔起,她们便又都恢复了每个人都有机会的快乐里了。 可惜,这些女人终是看不透一个道理,这后宫,原本就是铁打的皇宫,流水的女人。年轻的女子常常有,王却只有一个,青春总是会老,新的面孔却会毫不留情的将她们全部取代。没了紫玉,马上就会有新的紫玉顶替上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啊…… 那楚云王后端坐在她的凤椅上,一如往常般衣着鲜亮,她眉目含喜,与左右的宫妃们说着话儿,似乎是心情好得要命。朱砂抬眼看了这楚云王后一眼,耳边不知为何再次响起了那日在假山后面听到的浪..词..淫..语。她实在无法想象,眼前的这个衣着光鲜,位高权重的女子,这个当朝的楚云王后,这个朱砂暗恋的完美男人白泽的母亲,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要朱砂怎样面对她呢? 朱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大步上前,露出一脸灿烂的微笑,躬身道:“朱砂给王后娘娘请安,愿王后娘娘福泰安康!” “哟,是朱砂啊。”楚云王后将注意力从身边的宫妃身上移到了朱砂的,她眯起眉眼,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朱砂,笑道,“你的病可是好些了?” “回王后娘娘的话,托您的福,朱砂是已然好了。”朱砂微笑着,却并未抬头。 “那就好……”楚云王后拖着长音,目光里有着一股子深藏不露的隐晦,“本宫就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好儿的,怎地就那么多的病来?定然是平常不喜锻炼的结果。当然朱砂初到大商,因不习惯大商的气候也是情有可原,只是那华儿,今儿却好些了没有?” “回王后娘娘的话,华儿已然好了,今儿早上他听说王后娘娘最喜欢的那株双乔牡丹已然开了,便欢欢喜喜地替您摘花儿去了,一会子便会拿着花儿来献您呢。”素妃在一旁笑着答道。 “难得这孩子的一片孝心,”楚云王后笑着点头,“只是他刚儿好些了,这么一大早出去摘花儿,恐又伤了风,我们大商国的皇脉原本就不多,那华儿可是哀家的宝,你这当娘亲的可要看仔细了。” 这番话里,苛责、赞扬和体贴几种含义全部都有了,倒唬得那素妃受宠若惊般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只是低着头不断地应承。 “小朱砂,而今你独自在大商,又没有父王在身边叮嘱你穿衣戴帽,可要自己多关注着些。玲珑,你们几个服侍起来也要更加精心才是,不要再让朱砂着凉,知道了吗?”楚云王后将视线落在了玲珑的身上,玲珑急忙跪地叩首,表愿自己一定精心照顾朱砂。楚云王后点了点头,忽道:“今日天却不冷,小朱砂怎地又不穿那件玫色的长裙子了?本宫还是怪喜欢你穿那件衣裳的。” ------------ 030:敌视的原由 更新时间:2011-04-06 楚云王后先前这云里雾里的,早已然让朱砂起了疑心,只是低着头,等待着楚云王后把话题往正题上绕。岂知,最后绕来的,竟然是这一句。 “小朱砂的那件玫色的衣裳,本宫还怪喜欢的,今日却不冷,怎地却又不穿着了?” 楚云王后的话让朱砂顿时怔在了那里,她微微地抬起头来,瞧了眼楚云王后。但见这楚云王后那双凤眼微眯,眸中精光四射,带着探询的神情紧紧盯着朱砂。 朱砂的心,便攸地沉了一沉。 是了,这楚云王后是何等人也?如何不记得晚宴那天自己乃是与紫玉穿着同样颜色的衣裳的?她定然是本着“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的心态来试探自己呢! 于是朱砂便攸地笑开了,道:“王后娘娘,朱砂可不想再给人说总是模仿您的穿衣风格呢!您是不知道,先头只因着与您穿着的衣衫太过相仿,就有人说朱砂乃是东施效颦哩。朱砂后来方知原来王后娘娘是喜欢这种五团花色的,所以想想还是穿这种冷色的,可不敢再遭人笑话了。” 朱砂的这番话说得楚云王后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替自己解围的真理之一便是抬高别人贬低自己,对于像楚云王后这样自大自负的人来说,踩着别人的骄傲就是她最大的快乐了。这会子闻得朱砂这样说,楚云王后便掩嘴笑道:“甚么是东施效颦,偏你这小朱砂的嘴巴里尽是说些哄人的话来!” “是呀是呀,到底还是朱砂公主最会哄王后娘娘开心了。”素妃率先带领众宫妃们附和地笑起来。 “咦,今日怎地不见澈玉姐姐了?”朱砂懒得听这些女人的趋炎附势的话,便急忙转移了话题。 “哦,本宫早早便打发她去了皇子孰,前些日子因为华儿病着,你的身体也不适,所以一直也没有使你们上学,今日听得你们好了些便催她早早去了,要不然这会子跟你们一聊起来,又不知道要甚么时候才能去得上。”楚云王后笑着说道,“小朱砂也快些去罢,今儿是你头一天上学,可莫要迟了。” “是!”朱砂如获赦令,急忙欢欢喜喜的行了礼,躬身退了出去。 这楚云王后眼眸微眯着,望着朱砂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待到众妃都退下了,她方才招手唤来她的近侍女官。 “秀水,传顺元来见我。” 那女官应着,急急地去了。不多时便见一个细眉细目的太监快步走了进来,却赫然是先前闯入灌木丛追踪朱砂的那个。这顺元见了楚云王后,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方才一脸媚笑地站在了那里,问道:“王后娘娘却是唤奴才来何事?” “顺元,你好大的胆子!”楚云王后猛地一拍凤奇,双目圆睁,竟唬得那顺元险些跌坐在地上。 “王、王王王、王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奴、奴才可是有甚么事情做错了,惹您不高兴了?”这顺元哆哆嗦嗦地问。 “难道你自己不知道?”楚云王后冷笑着问。 “不,不知道呀。”这顺元心惊不已,额上已然渗出了泠泠冷汗。 “不知道?”楚云王后冷笑一声,道,“你不知道,那么本宫来问你,那日你一路追去,可就只看到了那紫玉一个人?” 那顺元怔了怔,小小的眼睛乌溜转了一下,便急忙扑通一声跪倒,哭道:“苍天在上,奴才顺元对王后娘娘一片忠心,从来不敢说谎呀!王后娘娘那日奴才与顺水、顺风三人一路追去,确实只看到了那个紫玉一个人,并无旁人呀!” “果真如此?”楚云王后拖着长音冷冷问道。 “确实如此!”顺元的额上已然滑落冷汗,滴进眼睛里,是火辣辣的疼,可是他却是连擦也不敢擦的,只是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双手在袖中紧紧地相互攥着。 楚云王后沉默了一会子,她的目光阴冷,一瞬不瞬地望着顺元,这顺元纵然双手紧紧地用力,表面却还是十分的沉着与冷静。整个大殿突然间被沉默和压抑所弥漫,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工夫,那楚云王后方才缓缓地开了口,问道:“你带那紫玉前来见本宫之时,却并不曾看到她的裙摆有灰尘及草屑,更不觉得她果真有气喘吁吁的模样,你当真认定是她?” “这……”顺元沉吟着,方道,“奴才赶到那里的时候,确实只见她一个人,若是这人不是她,又会有何人呢?” “况且,她腹中确实怀有胎儿……”楚云王后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嘴唇,那鲜红欲滴的指甲与红唇相映,竟然红得如此触目惊心,“那样的一个跑法,便绝对不会在喝下红花时还那样顽抗……这里面,应当是另有蹊跷。” “那王后娘娘您的意思是……”顺元问。 “你们最近去查一查朱砂公主最近都去过哪些地方,尤其是……打探一下在款待武昭国使者当天,她回去的时间,还有她是否衣衫肮脏……听到了没有?”楚云王后厉声问道。 “是,是!”顺元连连点头,楚云王后这才命他下去了。 那始终静立于楚云王后身后的女官儿秀水急忙上前一步,问道:“王后娘娘,臣看那朱砂公主对您的态度并无半分异样,并不像是知晓了秘密的样子。况且她还是个孩子,如若当真是她看到了,应该不会伪装得这样平静罢?” “这正是本宫所担忧的!”楚云王后沉声道,“如若这个秘密果真是她看到的,那么这个丫头隐藏便太沉,她的城府也太深了。此次前来大商的目的,便更加的令人担忧呵……”正说着,这楚云王后不觉感觉到了一阵疲惫之意,她慢慢地闭上眼睛,伸手揉着眉心。 “王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秀水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了楚云王后。 “没甚么,”楚云王后长长地吁了口气,在秀水的搀扶下靠在了凤椅之上,道,“想来也是年岁大了,近来就常常觉得力不从心,动不动就头晕得厉害。” “王后娘娘您这是说得哪里话儿来,”秀水嗔怪地说道,“您呀,简直是个妙龄少女,何曾有年岁大之说?臣始终记得,您刚入宫时的模样,那般的清秀迷人,简直婉若天人……” “哧,你这傻孩子,”尽管明明知道乃是奉承之说,楚云王后还是笑出了声来,“本宫已经老了,再美的人也挨不住岁月……想来,都在这宫里度过了二十个年头,青春和美貌,全部都被岁月偷走喽……” 说着,便慢慢地站了起来,秀水扶着楚云王后转身走向内殿,临行前,楚云王后再次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宫殿。这个……被多少个女人注目着、惦记着的宫殿呵,这个……为多少人恨着,并向往着的权利之椅呵……而今是她庄楚云的,然今后却是还是不呢? 何人能够说得清,何人能够说得清呢? 楚云王后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慢慢走下了凤椅。 朱砂已然走出了“云香殿”好远,还禁不住回头去望了望。从刚才开始,朱砂心里就总是被一股子强烈的不安萦绕着。这种感觉到底是怎样来的,朱砂解释不清,但是她很清楚的知道,这楚云王后到底还是怀疑自己了,今后的日子里,朱砂少不得要多加小心才是。 见朱砂一直频频回首,并且面色有异,玲珑不由得担心起朱砂来,直轻咳了一声,问道:“公主殿下,您没事罢?” “没!本宫能有甚么事!”朱砂经这玲珑一问,不觉感觉到了心虚,急急忙忙地转头大声回应,却唬得玲珑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盯着朱砂瞧。 “咳咳,本宫的意思是,玲珑你不要过度担心,我只是因为要上皇子孰而有点焦虑罢了。”朱砂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解释,“在武昭国的皇子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却哪里曾有与众人一并上学的事情来着?这会子喊我去上学,我又没有见过那白华,澈玉和澄玉怎么瞧着都是对我一副敌视的模样,真不知道要怎么去上那个劳甚子学!” 朱砂说得倒也是她的心里话,那个皇子孰,想想就让人觉得头疼。跟一个陌生的少年和两个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少女坐在一块上学,该是件多么尴尬的事? “原来您是在为这个担心,”玲珑如释重负地笑道,“这个您自不必担忧,那三世子白华虽然为人傲慢,但终是个男孩子,不会有太多计较。那澈玉和澄玉两位郡主也确实是有些难缠,不过相信公主您这样冰雪聪明,她们断然不是您的对手呢。” 这倒是实话。 朱砂赞同地点点头。就凭那个澈玉和澄玉两个傻妞儿,朱砂完全有这个实力可以把她们两个折腾得滴溜溜乱转。 “只是……她们到底是甚么人呢?”朱砂满腹疑惑地问,“看样子她们当是出自名门,却又不像是皇族之人,举止言谈虽然也似受过教育,但怎么看都未免小家子气了些呢……” “公主殿下说得极是,”玲珑连连点头,“那澈玉和澄玉两位郡主,乃是楚云王后娘家的外甥女儿。” “楚云王后的外甥女儿!”朱砂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正是。”玲珑点了点头,道,“公主殿下对于皇宫的事情自然不甚知晓的。这大商的起源,原来却不过是上古之国――麒的分支。庄氏一族乃是先古皇族一脉,因着庄丞相拥护王创立了大商,所以便被封为护国大公并丞相一职。庄家的势力在朝中首屈一指,这楚云王后也自然也位高权重,凤位无人能及。庄丞相膝下人丁稀少,只有楚云王后一个女儿,所以便将其姐姐家的儿子庄子强过继过来,澈玉、澄玉便是那庄子强之女,不过是袭了个郡主的头衔罢了。偏偏这楚云王后对这两个女孩儿倒是喜爱得紧,年纪轻轻便接进了宫里,吃穿上学全部都与王爷们在一处。那个澈玉更是将自己当成了未来太子妃的不二人选,所以才会对公主殿下多有抵触哩!” 怪不得! 朱砂这才恍然大悟。 ------------ 031:文王白华 更新时间:2011-04-07 怪不得那澈玉和澄玉两个对朱砂的态度如此敌对,却原来是那楚云王后圈养在宫中的童养媳啊……朱砂恍然大悟地点头。 想来这楚云王后倒是个贯守“肥水不流外人田”宗旨的人,这种圈养的手法倒着实是高明,只可惜她却高估了那澈玉、澄玉姐妹二人的水准,一个把金子银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重,一个却口吃得紧。完全可以想象,若是这二位遂了楚云王后的心愿,一个成了太子妃,在大商巡游之时头戴满脑袋金花的模样,相信她定然是一举手,满手臂都是金灿灿的链子晃人眼。充分显示了大商的国力强盛和矿产资源的丰富,而那澄玉则一张口便:“米好啊,米好!米们好啊!”更完全展示了大商农业资源的优势,这该场面是多么壮观!多么令人神往! 朱砂这样想着,都禁不住快要笑出声来了。 已然远远儿地看到在翠竹掩映下的皇子孰了。想这皇子孰虽然建在皇宫里,却不过是由石料与蒲草搭成的民房,与那周围华丽丽的花花草草极不相称的。朱砂好奇地伸手指向那皇子孰,问玲珑:“这个就是皇子孰?” “正是。”玲珑点头。 “却为何……建成这个样子?”朱砂错愕地问。 “回公主殿下,建成如此,乃是王后娘娘执意建议王的,是为了让皇家的子孙们都能够像贫苦人家的孩子一样,全心全意地读书。纵然生在锦绣之乡,但千万不能忘记体恤民间的疾苦,要以天下之重任为任,早日成材。”玲珑恭敬地回答道。 “哧,”朱砂禁不住掩嘴笑了起来,道,“本宫若没猜错,这皇子孰虽然外面朴素简陋,其里面照样装饰得金碧辉煌、精美绝仑罢?那些笔墨纸砚又何曾有哪个是像民间那般的便宜货色?恐怕是连呈上来的茶和点心,都是御厨房精心制作的罢?” “这……”玲珑犹豫了一下,她似乎是细细想了一下,然后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朱砂越发的乐不可支了,“这体恤与不体恤的,哪里却是一个破房子就看得出来了?不过是画皮画骨,尽做些表面工夫的事情。反倒是让人啼笑皆非。”… “公主见解独到,玲珑倒是长了见识了。”恐怕是与这小朱砂共处的时间久了,玲珑也慢慢地习惯她的这副凌厉的嘴皮子,从而见怪不怪了。 “啊呀,玲珑,你可有带本宫的几本书吗?”朱砂突然想起了极为重要的事情。 “我……没……”玲珑的脸色顿时变了。早在出行之前,玲珑将文房四宝都包在了一处,命绿玉送往了皇子孰,而几本书则包了一个小包,原是要由朱砂自己提着的。因白石有旨,不论太子皇子还是公主,上学的书都不可有劳旁人而自己提着,以表示自己对于孔孟的尊重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决心。然而这朱砂却又何曾将这几本书放在心上了?出门的时候早就丢在脑袋后面去了。然而玲珑又如何不知道这书本的重要性?那先生乃是当朝太傅李明保,脾气倔强不说,性子也暴得很,便是太子殿下小时候也曾经被他打过手板。若是他看到朱砂连书本都不曾带着,岂不是要大发雷霆,第一堂课就让朱砂颜面尽失的? 见到玲珑的脸色变了,朱砂也不好意思起来,出门前,玲珑确实有千叮咛万嘱咐的,谁想自己却是到底忘记了呢? “对不起啊,玲珑,我……”朱砂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会不会,公主殿下,是奴婢没有尽到责任,明应是先替您拿着的。”玲珑急忙摇头,又道,“不如您先在这里稍加等候,奴婢快快跑去再回,可好?” 朱砂左右瞧了瞧,这里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竹亭,亭上有个圆桌和几支木凳,便道:“那我在亭子里等你,你且去罢,并不用急。” “是。”玲珑急忙点头,匆匆地转头跑去了。 朱砂望着玲珑已然跑得远了,便对自己的这番糊涂记性叹息不已。走到竹亭,朱砂在小木凳上坐了下来,这会子清风习习,吹得人还怪惬意的。她伸出手来放在桌上,托起了腮来,打量着周围的景致。 突然,她感觉到自己脑后的小辫儿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不觉“哇呀”一声跳起来,瞧向身后。 但见身后出现的,却是那个曾在白兰花儿下所遇的少年。这少年一袭青衫,攒着珍珠的云香抹额显得他的眉目愈发的清秀飘逸。然而正是这张年少英俊的脸庞,却带着一股子少年特有的纠结神色,目光烁烁地瞪住朱砂。 “原来是你!”朱砂拍了拍胸脯,道,“你还真是神出鬼没啊,怎么每次出现都这么惊悚?” “少废话!”少年的脸微微地红了一红,道,“你这大胆的宫人,竟敢找到这里来了?难道不知道这皇子孰是不准许你们这种身份卑贱的宫人进入的吗?” “身份卑贱?”朱砂重复了一句,只觉一股子怒气从心底直冲向了脑门,不觉嗤笑出声,道,“这种说法倒是头一回听说,平素来我只道人自生下来便是同样的一个鼻子两只眼,另外一张大嘴巴,难道是你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平白的又多生出一只眼睛来?” “你!”少年气得瞪圆了眼睛,他上前一步,愤愤地瞪着朱砂,脸庞涨得通红,“你这死丫头,看本王怎么罚你!” 说着,便要上前。这朱砂先前被他揪了小辫子,哪里还肯再吃亏来?便敏捷地一跳,溜下竹亭,站在亭下笑嘻嘻地看他。 少年虽然没有抓住朱砂,但脸上的怒色却不知为何微微地缓了一缓,道:“哼,看在你是来找本王的份了,便也饶了你这次。说,有甚么事罢?” “甚么?”朱砂怔了一怔,“甚么甚么事?” “嗯?”少年也怔了怔,“你冒着被宫规惩罚的危险跑到这儿来找本王,难道不是有事?” “谁说我是来找你的?”朱砂啼笑皆非,“我找你干嘛?”随即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少年,终是哈哈大笑道,“你该不会是这样傻,认为我是寻你而来的罢?哈……” 少年被朱砂嘲笑了一番,颜面尽失,气得跺脚大骂:“你这不知廉耻的宫人,竟敢这样不知好歹,胆敢笑话起本王来了?” “她就是这样不识好歹。”身后传来一声娇笑,朱砂转过头,却赫然是澈玉满脑袋金花儿地走了过来。“她不权不识好歹,还很是会谄媚奉承,华儿你千万不要被她骗了才是。” 华儿? 朱砂错愕地转过头去,瞧了瞧这少年:“你就是白华?” “不错。本王就是文王白华。”少年面色阴沉地宣布,语气里却是掩饰不住的臭屁与骄傲。 朱砂只听得耳边轰隆一声巨响,摇摇欲坠地后退了一步。 这就是白华? 那水云口中称选不绝口的美貌少年?却竟然……是他即胆小又臭屁的家伙! 这也太颠覆朱砂心目中对于美貌小正太的形象了! 不过,细细想来,那完美若神的太子白泽既然能有一个风流成性而又邪恶嗜毒的二弟,又如何不能有一个胆小如鼠,却又自傲自大的三弟? 原来遗传基因也不是完全靠谱的东西啊! 朱砂内心抽搐地想。 “哼,朱砂,你又在打甚么鬼主意?”澈玉上前一步,推了朱砂一把,“莫不是你以为你果真可以在大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告诉你,泽哥哥是绝对不会喜欢你的!” “朱砂!”白华惊诧地喊出了声,“你是朱砂!” 我当然是朱砂。 朱砂恼怒地瞪了白华一眼,难不成我是白华? “你……你竟敢……”白华气咻咻地指着朱砂,却不知该说些甚么才是。 正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的马蹄之声。一行人转头望去,但见一匹白马在重重垂柳之间闪现出来。而那阳光明艳,照得那马上之人的一袭白衫分外耀眼,他的一头黑发在阳光下飞舞,好似神话中所描绘而出的俊美天神,让朱砂不觉怔在了那里。 好俊美的景象,难道这当真便是水云那话本子里所描写的典型爱情男主人公么? 然而,当那马匹渐渐离近,朱砂看清了那马上之人的五官,看到了那枚柳叶形的胎记,看到了招牌式的邪恶笑脸之时,朱砂脑海里的幻想便顷刻间土崩瓦解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黑线。 “皇兄。”白华惊讶地唤道。 “白隐?”澈玉的眉攸地皱在了一起。 朱砂也皱着眉,斜睨地瞧着白隐,心想这爱现的家伙如何又这样华众取宠地登场了?准是又来给自己搞破坏,或者是嘲笑自己的! 这白隐在朱砂的面前停下马来,黑眸烁烁生辉地命令道:“上马。” 上马? 朱砂错愕地瞧了瞧这白隐,开甚么玩笑,本宫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哎。 白隐却不待朱砂的反应,而是径自伸出手来,拎起朱砂便放在了马上,转身疾驰而去。 “哎,你!”白华这才反应过来,他伸出手直指向朱砂,却发现朱砂早就被白隐带走了,不由得气得跺了跺脚,脸上是纠结的红白一阵。 那澈玉面色复杂地站在了那里,直盯着白隐与朱砂消失的方向,双手在袖下紧紧相攥。 ------------ 032:是正是邪? 更新时间:2011-04-08 朱砂连声惊呼都来不及地,被白隐栏腰抱在了马上。 这白马健步如飞,笃笃地奔向前方。朱砂瞪大了眼睛,听风在耳边呼啸,好奇地瞧着两旁的树木与景致尽朝着身后跑去。 这白隐轻挑嘴唇,抓着缰绳,也不说话,任马儿肆意奔跑向一条小径。穿过重重树木,朱砂看到在小径的尽头有几个小太监在守着一个小门儿,看到白隐过来,几个人匆匆行了个礼,便快快地开启了那道小门儿,白隐连马都不下地,带着朱砂一路飞奔出了宫去。 “白隐,你好大的胆子!”待到出了小门儿,朱砂方才反应过来,不觉惊呼道,“你竟敢在皇宫之中骑马,然后,就这样跑出来了?” 白隐斜挑薄唇,不以为然地瞟了眼朱砂,道:“此乃御赐的胜雪宝马,便是见到王,也不过只需在十米之遥下马罢了,何况是策马在皇宫?” “嘁,”朱砂不屑地赏了记白眼给白隐,“真是臭屁。” 白隐也不恼,只是一路策马飞奔。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朱砂这才想起重点在哪里,“我这可是头一天去皇子孰,你便把我劫去哪里?” 然而这白隐却并不说话,气得朱砂不由得回头捶了他一记,谁想这一记捶下白隐却是连恼也不恼的,脸上的笑容犹深。 朱砂想来是也或多或多地了解了一丝白隐这个家伙,他一旦决定了要卖关子,便绝对不会让朱砂称心如意地知道结果。这朱砂也懒得和这衰人折腾,索性坐在马上,一路左顾右盼地欣赏起路边的美景来。 “你倒是学聪明了啊?”白隐低头瞧了朱砂一眼,笑问道。 “我是懒得和你一般见识。”朱砂啐道。 白隐哈哈一笑,轻夹马腹,这如雪的马儿便扬蹄飞奔起来。 初夏的阳光虽耀眼,却并不炽热,朱砂看到道路两旁种植着的一株株树木,穿过一片开得澄黄的油菜花田,朱砂先前那抑郁于心的烦闷与忧愁早已然消失了不少。她紧绷着的全身慢慢地放松下来,感受着身体随着马儿轻晃所不断地碰触到白隐那炽热结实的胸膛的微妙感觉。感受到眼前的小小身体放松下来,白隐微微地垂下眼帘,朱砂的碎发随风飘起,拂在白隐的脸上有点痒,而这样低下头来,看到的是那光洁额头下清秀的眉,和卷翘的睫毛,那睫毛忽闪着,像是一对蝴蝶的翅膀,却不知遮掩的是怎样的一双秋水眸? 马儿绕过油菜花田,便远远见到了连绵的青山,山下有一片树林,奔入树林之中,朱砂听到了这里竟然有泉水叮咚的声响。 阳光从树林间洒下斑驳的光点,照得眼前的景致有几分朦胧,步入树林之中,便远远儿地瞧见了一处平坦之地,而就在那平坦之地上,可见一处新坟,竖着木头的墓碑。 墓碑! 朱砂诧异地转头看了眼白隐,这厮的脸上漾着波澜不惊的招牌笑意,使马儿慢慢地踱了过去。 “下来罢。”白隐竟然好脾气地下了马,然后朝着朱砂伸出了手,朱砂执着他的手下了马,便急忙朝着那处坟墓奔去。 这却果真是个因地适宜而建起的坟墓,连堆成拱形的泥土都带着片片落叶,让人疑似那土中也带着芬芳。而这木头制成的碑上一边刻着“萧文山之墓”,另一边则刻着“萧氏紫玉之墓”。 萧氏紫玉…… 朱砂怔怔地,不觉双膝悄然跪下,她望着这墓上有如游龙般的字体,那一行清秀的名字映入眼底,却疼在心中。 紫玉,对不起……朱砂的樱唇轻轻颤抖,慢慢地伸出手来轻触那一行字迹,眼前浮现出紫玉那充满了对未来希望的脸庞。 “只要能与萧郎一起,便已然是紫玉最大的幸福了!” 耳畔似有紫玉在快乐的声音,朱砂的唇边绽出微微的笑意。 “而今你们是在一起了,”她的腮边有冰凉的液体滑落,淡淡笑道,“紫玉,你幸福吗?若你知道是我害了你,会怨我吗,会怪我吗?紫玉……” “你这个蠢女人,”白隐在朱砂的身后不耐烦地说道,“你当真以为若是没你,这紫玉的下场会好到哪里?她那种对楚云的挑战方法,恐怕是会连她的九族都要殃及。相反,眼下能与爱人相守,才是最幸福的结局。” 朱砂转过头去,瞧见白隐这厮正斜倚在一顶大树上,嘴里叼着一根青草,惬意地将头枕在了双臂上。 却依旧是这般没心没肺的模样。 朱砂擦了擦眼泪,叹息一声。 但愿吧,但愿白隐所说的话是真的,朱砂的心里才会微微地好过一些。 “好了,该走了。”白隐站直了身子,将口中的青草吐掉,对朱砂道。 朱砂站起身,想了想,最后将头发上的两朵芙蓉花儿摘下来,插在了这新坟的墓碑前面,然后拜了一拜,方才起身走向白隐。 “你若是再求求本王,本王或许可以考虑会经常带你来这里。”上了马,白隐笑着对朱砂道。 “呸!”朱砂啐了他一口,这该死的家伙本性难移,永远都是那么让人讨厌。 朱砂赶到皇子孰的时候,却已然是已时了。朱砂一面在心里感觉到大事不妙,一面还抱了些许的侥幸心理,希望那位太傅大人今日拉肚子而没来上课。然而当她急匆匆地奔到那个低矮的小房子前面时,所看到的一切却打破了她的全部奢望。 但见玲珑正跪在屋檐下面,低着头,怀里还紧紧地抱着朱砂的那个小包裹。 朱砂瞧见玲珑的这般模样,心中便是一惊,她急忙奔过去,扶住了玲珑。看到自己的主子来了,玲珑的面色便是一喜,急忙轻声问道:“公主殿下,您没事罢?” “我能有甚么事!”朱砂嗔道,心里却禁不住地怪起自己来,想这玲珑,被自己连累得跪在地上这么久,却只知道关心自己。“快起来。” 玲珑应着,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了。 “怎么了?”朱砂用力地架起玲珑,问她。 “没甚么,许是跪得久了,腿麻了罢。”玲珑淡淡地说着,又道,“倒是公主殿下您,惹了那少傅李大人生气,一会子准是要罚你的。” “呸!”朱砂气得跺脚,“管他甚么李大人,本宫犯下的错误,怎地就罚起你来了?” “哼,主子不学好,当奴才的就一定没服侍好!”那墙边的一扇木窗被攸地推开了,朱砂看到了一张满脸黑线的老脸。 在看到这样一张脸的时候,朱砂那原本对于皇子孰生活的全部向往全部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但见这人既瘦且老,长长的眉毛垂在眼角,双眼深深陷下去,目光阴冷而刻薄,几缕墨冉垂在胸前,一身褐色长袍晃里晃当的挂在身上,好像风一吹便可将这袍子吹起似的。 “李……李大人……”朱砂的唇角抽搐着向上扬,竟也能硬生生地挤出来一抹笑容。 那少傅李大人瞪着眼珠子将朱砂细细瞧了一番,然后吹了吹胡子,干巴巴地扔了两个字:“进来!” 偏偏是这种又倔又硬的老东西最难搞定! 朱砂急急忙忙地从玲珑的手里接过来包着书的小包包,挟在腋下匆匆奔进了门中。那玲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满目担忧地瞧向窗子里,却不妨那李大人猛地收回了那扶着窗子的手,“砰”的一声,唬得玲珑一个激灵。 朱砂挟着包包,亦步亦趋地走进来,但见这皇子孰里面果然如自己所料,窗明几净,桌案均是青石雕成,连同那桌案上摆放着的文房都是上乘。而这豪华的桌边,为首的却是那文王白华,两旁是澈玉和澄玉姐妹二人,只有临窗的一个不起眼儿的座位空着,案上摆着玲珑包好的一个小包,里面准是朱砂的文房了。 “公主殿下难道不知道皇子孰不准迟到的吗?”身后传来的暴喝唬了朱砂一跳,手中的书本也险些掉在地上。 “哧……”澄玉发出幸灾乐祸地笑声。 “不许笑!”那李大人猛地用手中的戒尺敲了敲桌案,那澈玉急忙瞪了澄玉一眼,澄玉吐了吐舌头,低下了头,却还是悄悄地抬眼朝着朱砂做鬼脸。那澈玉瞪了澄玉,脸上却同样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得意的笑。文王白华的表情依旧纠结,目光复杂地盯着朱砂。 “对不起哦,李大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朱砂虽然不情愿,但是谁让她毕竟是迟到了呢。 “朱砂公主,你没有对不起臣,你只是对不起你自己,对不起殿下对你一番栽培的情谊!”瞧瞧,果然是太傅,说起话来就是这样打官腔。朱砂心里虽然不胜腻歪,但是脸上却还是做出了十分谦逊的模样,连连点头称是。 “纵然您贵为公主,臣无法对您多过苛责,但这皇子孰的规矩是违背不得的,公主殿下,若是臣罚您,您不会有何异意罢?”李太傅斜睨着瞧朱砂。 “不敢,不敢。”朱砂心里微微地一紧,想着这李太傅千万不要让自己吟诗作对才好,对,还有跳舞,千万不要逼自己跳舞。不过估计这是学堂,不是舞坊,应该不会副自己跳舞才对…… “来人,笔黑伺候!”李大人瞪了瞪眼睛,立刻有小太监巴巴地端了纸笔过来,铺在了朱砂面前的桌案上。 原来是写字。 朱砂心头一喜,皱在一起的眉也微微地舒服开了。 ------------ 033:罚 更新时间:2011-04-09 想这朱砂在武昭国时,在其父王赤木严厉的管教下,也不过是只学会了书法这一样足以傲人的本事。 说起来十分的无奈,对于其母妃红菱郡主的优秀歌舞基因,朱砂并未继承半点,反而是在水云的熏陶下,只对花花草草甚感兴趣。武昭国君赤木何其悲哀!眼看着女儿一点点长大,如此灵秀的容貌堪比月中嫦娥,跳起舞来却好似小鸭游泳,爬起树来、淘起气来却塞过了诸多亲王的儿子。偏偏这水云甚是喜爱朱砂的这个脾气,常常说女孩子家淘气点好,省得将来嫁到了人家,受人欺负。把个赤木气得直跺脚,怒道:“谁说一朝之君的女儿,堂堂的郡主嫁入别家还要受人欺负?她不学无术,琴棋书画半样不通,方才会惹人嘲笑!” “你怎么就知道朱砂定会嫁入普通人家?”水云翻了记大大的白眼给赤木,道,“万一她也嫁入豪门,嫁入帝王之家呢?” 结果是,拜水云这句话所赐,朱砂却果然远赴大商,来这里挑选夫婿来了。 不过,而今想想,也多亏得赤木逼着朱砂练得了一笔好字。琴棋书画虽然不精,却也通晓一二。这会子见那李大人差人拿了笔墨,倒是由心而外地松了口气。 “臣请公主殿下写一篇悔过书可好?”虽然是请求的语气,但却透着冰冷冷的命令,朱砂只得点头。这边早有小太监研了墨,另一个小太监递上笔来,朱砂接过笔,醮满了墨汁,略略地想了一下,然后挥笔在纸上挥毫而就。不多时,便已然写好了。小太监双手拿起纸来,递到了李太傅面前。这李太傅掐着眼睛瞧了瞧朱砂,又朝着那张纸看去,然这一看之下,眼睛却攸地睁得大了,急忙用双手接过,细细地瞧过去。 但见这张纸上游龙戏凤,笔墨豪气万千,字字珠玑,令人震惊。这李太傅将这张纸瞧了又瞧,又抬眼将朱砂看了又看,然后拍案而起,道:“好!好字!好文笔!好文笔呀!” 说罢,竟举着那张纸颤颤巍巍地奔了出去,把个朱砂唬得愣在了当场。 “这却是……怎么了?”朱砂怔怔地问那侍奉李太傅的小太监。 “奴才要恭喜公主殿下了,”那小太监笑眯眯地行礼道,“李大人的书法可是在大商首屈一指的,平素里也最喜书画,他许是瞧着公主殿下的书法精湛,十分欢喜地奔往殿下那里替您请赏去了……” 请……赏? 朱砂挑起眉毛,眼角有些抽搐。 不多时,却果然有一队人巴巴地跟着那李太傅而来,为首的却赫然是顺海那个胖太监。这顺海手持圣旨,大模大样地走进了皇子孰,站在朱砂的面前,朗声笑道道:“朱砂公主,王有旨,公主您字迹洒脱,虽未曾有淑女的娟秀,却独成一派潇洒俊美。而行文却又如此大气,一番关于悔过的叹息令殿下也不得不叹服。殿下特别赏金百两,绸缎十匹,上等宣纸五十卷,端砚一台。公主殿下,今儿晚上殿下要宴请关外众臣,殿下请您也来,赋诗助兴呢。” 赋……赋诗助兴? 朱砂只觉耳畔一阵轰隆作响,刹时间感觉到一阵天眩地转。 坏了,坏了,终还是惹下了大祸! 朱砂欲哭无泪,方才自己写上的那篇“悔过书”,乃是为了应付赤木的苛责,由蕨桑主笔,朱砂抄袭上去的。久而久之,朱砂早已然将那几个换汤不换药、百变不离其本的“悔过书”烂记于心,并且已然运用到了举一反三、炉火纯青的地步。所以今儿见这李太傅要自己写悔过书,便得意忘形地挥笔便写了出来。却不曾想,这一番文章下去,竟给自己惹下了这样的一个大麻烦…… 只顾着沉浸在悲伤里的朱砂,却并没有注意到那原本便已然纠结着表情的文王白华更加的纠结,而那澈玉却在桌案之下紧紧地攥着一只毛笔,面色阴沉地盯住朱砂,目光里,尽是怨恨…… “公主殿下,您果然是慧芷兰心,才华横溢,让奴婢们好生的仰慕!”一回到“醉芙轩”,绿玉等人便围上来,左一句右一句的,便听得这殿上马屁之声不断,哄得朱砂一阵晕头转向。 “公主殿下,方才太子还派了木公公过来哩,您瞧!”鹦女欢欢喜喜地拉住朱砂,把她带向案前,指了指已然堆得满满的桌案:“您瞧,木公公说这是上等的端砚,还有玉雕的镇纸,还有芍药花儿图样的笔洗,啊,还有这种上乘狼毫的笔,还有御用的楹花小笺……” 朱砂一样一样地看过去,只感觉到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片金星乱舞,只想要眩晕倒地,一睡不起。 “公主殿下,您的脸色如何这样难看?”玲珑关切地问,“是不是今日又着凉了?” “没……”朱砂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踱到案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公主殿下似乎心事重重,是否觉得今日锋芒太露,恐遭澈玉、澄玉两位郡主的排挤?”璇儿猜测道。 “嘁,”朱砂不屑地撇撇嘴,“她们才不是本公主的对手,本宫会将她们放在眼里?” “那您……”鹦女迷惑地问。 “本宫是不想去参加那个甚么劳什子的晚宴!”朱砂悲呼一声,攸地趴到了桌案之上。 玲珑几人不由得对视一下,继而用充满了同情的目光望向朱砂。 我不想去,我不想去,我不想去…… 呜…… “公主殿下,您不要这样嘟着嘴嘛,这样奴婢如何帮您画上胭脂?”玲珑手执胭脂,尝试了好几次也没能涂在朱砂的唇上,却累得满身大汗,不由得放下手来,无奈地对朱砂说道,“仔细一会子迟了,又遭王后娘娘的数落。” “我不想去。”朱砂愁眉苦脸地说道。 “公主殿下,自从那紫贵人的事情之后,您可曾见过太子殿下?”玲珑突然问道。 “没有。”朱砂那嘟起来的嘴巴终于松了下来。 “那,您也没有对太子殿下说声谢谢哦。”玲珑煞有介事地对朱砂说道。 “啊,可不!”朱砂这才想起,自己求了人家白泽帮自己办事,纵然结果不甚理想,但那白泽终究是将此事办得如此漂亮,为民间女子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方才又送了这么多东西给自己,可是自己竟然连句谢谢也没有说呢! “所以啊,您今儿晚上去晚宴,可是会看到太子殿下呢,到时候跟他说声谢谢岂不是很好?”玲珑说着,便朝着璇儿递了个眼色。这璇儿会意,急忙从柜子里拿出来了两样东西,双手捧到了朱砂的面前。 朱砂瞧去,却赫然是白泽前后两次给自己擦过眼泪和鼻涕的手帕。而今这手帕已然被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朱砂接过来,闻到了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芙蓉花香,十分的讨喜。 “因着早就猜到公主殿下是要还给太子殿下的,所以奴婢便清洗得干净了,而且还摘了几朵芙蓉花儿放在这手帕旁边,便得手帕沾了花香,让太子殿下一闻到便知道是公主殿下送的哩!”璇儿忍俊不禁地瞧着朱砂那满心欢喜的样子,又与玲珑相互交换了个眼色。 朱砂轻轻地抚摸着这两块手帕,想象着自己将这带着芙蓉花儿香的手帕递给白泽时候的情形,不由得差红了脸蛋。 “所以公主殿下,今日可要打扮得漂漂亮的哦。”玲珑说道,“来,请让奴婢替您涂上胭脂。” “可是,”就在朱砂想要抬头之时,却又想起了自己的恐惧,“我害怕王会让我吟诗……” “不会的,”玲珑急忙笑道,“那晚宴何等壮观!单是边关的文武官员和将军大使又何其之多?何曾见过女孩子家家的前去吟诗的?这种场面又不似后宫内自己人的饮酒作乐,极少有使女孩子作诗的时候哩。” 朱砂细细想了一想,觉得玲珑的话是有道理的。那白石一向轻喜易怒,说不定只不过是今日恰逢李太傅情绪比较激动,所以被感染了一回,只叫自己去看看热闹罢了。这样想着,朱砂的心情便攸地放松下来,欢欢喜喜地任由玲珑打扮了。 在朱砂的身后,绿玉笑嘻嘻地朝着玲珑伸出了大拇指。 但愿,但愿今儿晚上的晚宴可以平安度过,天上各路神仙都请保佑我吧保佑我吧!! 不多时,玲珑便已然将朱砂打扮好了。因晚上有关外重臣前来,玲珑只恐朱砂打扮得太过招摇而使得那些粗野惯了的外使无礼,便将朱砂的一头青丝全部挽起,用银月形的头冠束成高髻,额前的碎发也全部收拢起来,在额上绘了一朵银色芙蓉花儿。而那娥眉轻扫黛石,向上扬起,显得眼眸灵动,如水似雾,那若樱花般的唇上淡淡涂着胭脂,青水长裙缀着白色的云褶,臂上挽着轻纱,手臂上戴着玉镯,走起路来轻轻飘飘,好似那一碰便碎的玉,一触即散的云,竟使人产生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敬仰之情。 “这……便是传说中的天人罢!”那提着宫灯走入殿里的小太监连喜,竟然怔怔地忘记了行礼,只是目不转晴地瞧着朱砂,无限感慨。 朱砂眼波流动,调皮地朝着连喜眨了个媚眼,然后笑眯眯地,将那两块手帕仔仔细细地收得好了。 ------------ 034:纠结美少年 更新时间:2011-04-11 御花园里挂满了宫灯,朱砂走在灯下,抬头瞧见了这些宫灯的精致程度似乎比之前几次瞧见的都要更加的绚丽多彩。照得那满园的花草与树木都像是披了层淡淡的霞光,与天上的明月相映成辉。 身边不断的有手持托盘的宫人低头快步穿梭,更有身着各色朝服的男男女女谈笑风生。朱砂好奇地瞧着他们,他们有着不同的面孔,更有着不同的衣着,但是他们的表情却都是无一例外的满足与喜悦。这是非盛世之世所不能有的繁华景致,也是朱砂许多年来不曾在武昭国看到的。这几年,父王赤木专心扶植农业,勤俭治国,大力提倡民间的自主与经济,皇宫里已然好久好久不曾有过这般奢华的景象了。 招待外使,后宫的宫妃没有许可是绝对不允许出行的,可是即便如此,朱砂还是可以看到衣着光鲜的女子。只是她们的衣着却并非后宫嫔妃所穿的那种宫装,而是类似于男子的朝服,虽然她们人数不多,却格外的引人注目,朱砂远远儿地瞧着她们,目光里尽是羡慕之意。无论如何,在武昭国是没有女子为官的,在这个为了养精蓄锐的节骨眼儿,父王赤木恨不能的打起“多生光荣”、“生产第一”的生产旗帜,提倡女子多多生孩子以填补武昭国人丁稀少的现状。所以朱砂便不觉中升起了一股子异样的感觉,想来,也应该给父王写信,告诉他一下这时代变了,女子也应该像男人那样享受平等的待遇,这样才会对下一代的素质发展有好处嘛! “公主殿下,今日可真是热闹!”鹦女左顾右盼,看上去欢喜得紧,“奴婢可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阵势,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不要乱说话,”玲珑瞪了鹦女一眼,又迅速地朝着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不要教外人听见,耻笑公主殿下的宫女没见过世面了去。” “是!”鹦女闻听,急忙收回了视线,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规规矩矩地走起路来。 瞧见鹦女的模样,朱砂便禁不住地想要笑出声来,“玲珑,你不要这样认真嘛,咱们来就是为了看热闹来的。鹦女总要多见几次世面才能见怪不怪嘛。” 听了朱砂的话,玲珑这才微微地将紧绷着的身子放松下来。 “你也不要紧张,”朱砂笑道,“咱们就溜着边儿走,多看看热闹。” “是。”玲珑点头。先前,便因为她常常会将朱砂丢了而感觉到异常自责,所以这会子便多派了个人手过来一起服侍朱砂,唯恐再将自己的主子丢了。今儿人多,这玲珑又如何能不紧张? 朱砂瞧着玲珑的这副样子,便淡淡地笑着,将挽在臂上的纱递到了玲珑的手里,道:“给,你在后面拉着本宫的纱,这样本宫就丢不了了,可好?” 玲珑忍不住攸地笑了出来,这鹦女更是乐不可支,笑道:“公主殿下这是做甚么来,哪有奴婢拉着主子的!” “本宫这不是怕玲珑会担心嘛,”朱砂说着,将轻纱的一头塞进了玲珑的手里,“这样咱们就能好好儿地瞧热闹了。” 见玲珑拉好了,朱砂便开开心心地朝着前面走去。她这会子才真正开心了起来,这么多的人,这么热闹的场面,那白石铁定想不起来自己,让自己吟诗哩! 她笑嘻嘻地一会儿瞧瞧这儿,一会瞧瞧那儿,开心得不得了。 玲珑手里牵着这一头轻纱,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她低下头瞧了瞧攥在手里的纱,又抬起头瞧了瞧开开心心的朱砂,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一抹感动的笑容。心里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脚步便跟着朱砂一起轻快起来。鹦女更是如鱼得水,左看右看,喜不自禁。 前面是一片开得正盛的桅子花儿,远远的便已然有浓郁的香气令人迷醉。朱砂瞧着这些花儿却是自己未曾见过的,不免好奇心大起,直奔过去,伸手便摘了一朵,放在鼻子前嗅着,沉醉不已。恰在此时,忽听得旁边传来一声不悦的呵斥:“喂,你!” 嗯? 朱砂一面嗅着那朵花儿,一面抬眼瞧过去。 但见自己的身边正站着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少年,那攒着珍珠的抹额,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那向上挑起的丹凤眼和一脸不痛快的表情,一看便知道是文王白华了。 “文王殿下!”还不待朱砂说话,身后的玲珑和鹦女便已然率先行了礼。朱砂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玲珑和鹦女,然后不以为然地转过头继续欣赏着手上的那朵花儿,但见那花儿有些像小巧的荷花,却洁白精巧,十分的讨喜。可叹这桅子花儿不适合酿酒,不过制成花茶倒也并无不可…… “喂,本王在与你说话!”见朱砂不睬他,白华不耐烦地嚷了起来。 玲珑怔了一怔,她瞧了瞧鹦女,鹦女回了她一个同样无能为力的表情。这里有白华在场,玲珑自然不便上前去提醒自己的主子应当做甚么,但若不提示下下朱砂,又实在是有违玲珑的本性。她不禁轻轻地牵了牵那根轻纱,以提醒朱砂不要失礼。谁知朱砂却根本没把玲珑的提醒放在心上,只是兀自转身,像是没看见白华似的,绕过他朝着前方走去。 “放肆!”白华气得一把捉住朱砂的手臂,愤然道,“你这个没有礼数的死丫头!难道没有看到本王吗?” 白华的这番举动倒是结结实实地把玲珑和鹦女唬了一跳,鹦女更是惊诧地张大了嘴巴。玲珑清了清嗓子,张了张口,却又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甚么。 这种情形,做下人的,应该如何处理?想来,便是连玲珑也糊涂了。 “唷,你在对本宫说话啊。”朱砂像是被提醒了似的,恍然大悟地瞧着白华,“我以为你在喊一个叫‘喂’的人呢。” 朱砂的话让玲珑与鹦女的惊诧都化成了忍俊不禁的笑,两个人都将头转向了一边,不好意思去看那白华已然微微涨红了的脸。 “你!”白华气得用力捏了捏朱砂的手臂,“你这个死丫头!” “喂喂喂,你看清楚好不好,”朱砂不痛快地甩开白华的手,然后指了指自己,道,“本宫还没死呢,你哪里看出本宫是‘死’的?难不成……本宫真的是鬼!” 这个“鬼”字一出口,朱砂便举起双臂,双手十指张开,做了个特别夸张可怕的表情。那文王白华被朱砂的这番样子唬了一跳,不由得面色惊骇地倒退了一步。 “哧……”朱砂哈哈大笑,“你怎么还是这么胆小?你这个样子怎么做亲王啊?” 鹦女已经不行了,她别过脸,紧紧地咬着嘴唇,强迫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要知道,从来没有人胆敢这样捉弄过文王白华。这个虽然平素里有些神经兮兮的文王,却有着无与伦比的自尊心,谁若是冒犯了他,那可是…… “呸!你这死丫头!”白华气得跺了跺脚,怒道,“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果然。 鹦女含笑与玲珑对视了一眼,却遭到玲珑用眼神的责备。 “啊呀,”朱砂再一次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若不说,本宫都忘记了你还有这个口头禅哩。” 朱砂笑嘻嘻地上前一步,这一步大概是跨得大了些,竟然直站到了文王白华的面前。扑面而来的清香让白华的脸攸地红了红,他的眉微微皱了一下,身形微晃,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后退,却终是稳稳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瞪住了朱砂。 “不过,你忽略了一件事情哦……”朱砂伸出一根纤细如玉的手指头摇了摇,不无遗憾地说道,“可惜本宫不是任你杀任你刮的小小宫人哎……本宫,乃是武昭国郡主,大商当朝王的侄女,册封在案的公主朱砂。” 朱砂说着,扬头凑近了白华,那涂着淡淡胭脂的、若桃花般的唇呵,团成一个花骨朵儿般的小团儿,在白华的眼前张合:“你怎么杀?” 这调皮的话语,这该死的如兰香气,缠绕在白华的眼前,却忒地让他愤然。 朱砂说了这一句,便扭头“嘻”地笑着,蹦蹦跳跳地走了。 “失陪。”玲珑手里的轻纱早就抻得直了,似是在催着她快走,方才朱砂那搞怪的神色纵然让玲珑想要禁不住笑出来,但是玲珑到底是玲珑,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是能稳若泰山地对文王白华匆匆地行了个礼,方才追逐着朱砂离去。而鹦女可没那么深沉了,早就掩着嘴巴眯着笑眼跑开了。 “朱砂!”白华气得举起手来指向朱砂,怒道:“你莫以为本王就拿你没办法了,迟早,让你知道本王的厉害!” “敬候大驾!”朱砂扔下一句,便早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哼!”白华愤怒地一把抓向面前的桅子花儿,洁白秀美的花儿从修长的指间探出头来,好像一张调皮的容颜,白华眼里燃烧着的怒火却不知怎地顿了一顿,但紧接着这股子火焰却攸地燃烧得更加炽热了。 “死丫头!死丫头!”白华举起双臂,用力地抓向那些花儿,片片花瓣翻飞,花香四散,却愈是扑散,愈是香浓…… “死丫头!”白华不解气地一脚踩在一片花冢之上,双拳紧紧握在一起,“看本王如何收拾你!” ------------ 035:意外 更新时间:2011-04-12 因着白石正在御书房召见边疆节度使,遂使晚宴的时间延长到了戌时,朱砂只觉腹中有点饥饿,慢慢地便也连欣赏周围景致的兴致也没有了。 “要不,奴婢去给公主殿下取两样点心来?”鹦女见朱砂的脸上已然漾出了扫兴之意,便急忙提议。 “好。”朱砂点了点头,鹦女便瞧向玲珑,玲珑略略地迟疑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此时距戌时还有近半个时辰,玲珑虽然想着这到底是朱砂头一回来到这多外使聚集的地方,还是人多点服侍朱砂好些,但是又恐朱砂饿坏了,纵有迟疑还是点了头。鹦女晓得玲珑的担忧,便急忙说道:“玲珑姐姐放心,鹦会快去快回的。” 玲珑递给鹦女一个赞赏的眼神,鹦女便得令而去了。 “玲珑,你今儿好紧张哦。”朱砂原本便是因为白天折腾了一大通而有些累了,这会子又逢肚子饿得要命,所以只觉有些困倦了,禁不住站在那里掩着嘴巴打了个呵欠。 “公主殿下您有所不知,”玲珑一直在绷着神经,却是哪里不累来?她叹息一声,道,“公主殿下,在大商边关的外使,多数都是些性格粗犷之人。对于礼法多有不遵,而今四国统一,但基业却并未稳定,所以这些外使的权势依旧很大,便是连殿下,恐怕也不能完全左右他们。玲珑只是恐万一有哪些个不懂礼数的外使冲撞了公主殿下,节外生枝,只恐徒增麻烦。” “唉,我就说玲珑你太紧张了,”朱砂摆了摆手,继续朝着前方慢慢走去,“这御花园这么大,人又这么多,哪里会有人注意到我们来?我们就像小鱼儿一样溜着边儿地走,铁定没事!” 正说着,却恰逢前方的一片茂盛的茉莉儿丛里突然窜出几个身着华丽的女官儿,一路娇笑着奔出,险些将朱砂撞倒。 “喂,你们……”朱砂打了个踉跄,刚想要责备这几个女子,怎地连撞了人都不道声歉的,却有一个人扶住了自己。 “唔,好美的人儿!” 一个甜腻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惹得朱砂臂上的鸡皮疙瘩攸地立起一片。她转过头去,但见扶住了自己的乃是一个年轻男子。这男子额上系着一条锦色丝带,一头长发披散肩头,细细长长的眉眼,尖削的鼻子下是一张既轻且薄的嘴唇。他穿着一件敞开衣襟的浅葱色长袍,露出修长的脖子和大片胸肌,虽然他身材高挑,眉目清秀,但他的眼角眉梢却不知怎地有着一股子轻薄之意,神情之间也有种让朱砂心生厌恶的邪淫。朱砂注意到这男子的脖颈之上还带着片片粉红的胭脂唇印,很显然这男子刚才与那些女官在做些甚么。 朱砂迅速地闪身,躲开了这个男人的搀扶,眉也禁不住地皱了起来。玲珑更加的紧张,急忙大步上前来扶住了朱砂,转身便要离开。 “咦,怎么就要走了?”这男人嘻笑着,大步上前拦在了朱砂的身前,“我好心地扶了你,你怎地连谢都不谢一声便要走呢?” 朱砂才不想要跟这样的人废话,她太知道这些厚脸皮的好色之徒需要的就是你的一句话,任何的话若是被他们捕捉到都会惹出一大堆的话来,索性便板着一张脸,满目厌恶地瞪着他。 “这位大人,请您让开,”玲珑冷冷地说道,“后宫的规矩乃是女子不宜与男子亲近,还请您自重。” “哟,”男子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打量了一下玲珑,紧接着便嗤笑出了声,道,“你却是个甚么东西,也敢跟本公子这样说话?来人,把她带到一边儿去,让公子我与这位小美人儿好好亲近亲近。” “你!放肆!”玲珑的眼睛立刻立了起来,她愤愤地瞪着这男子,怒道,“你身在皇宫之中,难道不遵守皇宫的礼法吗?” “礼法?”男子嘿嘿地笑着,伸手抓住了玲珑的脖子,阴冷冷地笑道,“去他的礼法,本公子就是礼法。” “你!”玲珑气得脸都涨得红了,刚想说些甚么,却被突然冲过来的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拉住,捂住了嘴巴。 “放肆的东西!”朱砂瞧见他们竟敢在皇宫里这样撒野,不由得也跟着生起气来。丫的,我这火爆脾气的,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不成?本公主可不是好惹的!朱砂的性子这一上来,便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索性伸手拎起裙摆,抬腿便朝着这男子踢过去。这男子哪里有防备这娇滴滴的美人儿会来这一招?当下身形一晃,险些被朱砂踢得趴在地上。 “哧,果然是个绣花儿枕头!”瞧见这男子如此不中用,朱砂不由得嗤笑出了声,“就你这般模样,连站都站不稳,还想要学着市井无赖调戏女子不成?亏得你也能登得这大堂之雅,参加这等皇宫的晚宴!” 这男子踉跄了几步方才站得稳了,他转过头来,听到朱砂的这番嘲笑,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先前还是满脸风流样的五官这会子全部都串了位。 “好你个不识好歹的死丫头,本公子还当你是个美妞儿,有心想要让你尝尝快活的滋味,你倒是敢发起疯来了。看本公子怎么收拾你!” 说罢便突然伸手探向腰间,但只得“铮”的一声,一道金光便迅速地袭向朱砂。 “公主!”玲珑惊得一口咬在那捂着她嘴巴的少年的手上,疼得那少年手一松,玲珑便高声呼叫起来。 朱砂的心猛的一沉,刚想要张口呼救,却只见眼前人影一晃,“哎哟”之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当”的一声,却是有东西掉落在地。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朱砂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待到她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了到底发生了甚么。那地上掉落的,赫然是一柄闪着金光的软剑,而横在自己身前的,却是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由于他是背对着朱砂,便看不到他的长相,但是这个男人身着青色长衫,黑发被玄色的丝带系着垂在身后,虽然衣着简单,却不知怎地只从背影看便透着股子飘逸与优雅。 “炫白,你的胆子未免有些太大了。”淡淡的笑意,悦耳的声音,像泉水般淙淙轻响,朱砂的嘴巴便攸地惊讶得张的大了。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如此好听,却不是那天在泉水边见到的男人是谁! 朱砂这会子也全然忘记了自己正身处险境,她一心只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想,于是她便快步绕到了那男人的身边去瞧他。 果然! 那白若细瓷般的面容之上,戴着个银色轻薄的面具,虽然遮住了他大半个容颜,却还是会让人忍不住地为他的美艳而惊叹。 而这男人却根本没有看朱砂,他的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眼前那个被称作炫白的男子。他的手,抓住了炫白的手腕,大概便是这样,才使得炫白那柄软剑掉落在地上的吧? “青云,你少管我的闲事!”炫白恼怒地嚷着,用力地挣扎,想要甩开青云的手。 “我当然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青云的语气轻松的像是谈论今天的天气。“我只是不想你给将军惹上麻烦罢了。“ “哼,”那炫白的脸上出现了不屑的表情,他用轻蔑的目光扫了眼青云,冷笑道,“那又如何?便是我惹下天大的麻烦,将军她都会替我挡下。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你不过是将军麾下的一只走狗,难道还想与本公子争宠吗?” “呵……”那婉若凤鸣般的笑声再次响起,青云用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炫白,你莫不是以为将军袒护你的程度,也包括你在皇宫里对宫里的小主儿挥剑么?你可知道,你进入皇宫私自带剑已然是死罪,对宫里小主儿不敬,便是罪上加罪。你以为,一会儿引来了侍卫,将军会因为袒护你而得罪了殿下?” 炫白的脸色变了变,他瞧了一眼朱砂,紧接着又死死瞪了眼青云,最后用力甩开了青云的手。这一回,青云顺着他的力道松开了手,炫白悻悻地捡起了地上的软剑,然后扫了眼捉住玲珑的少年,转身匆匆地离开了。 玲珑被松开来,慌忙跑到了朱砂的身边,扶住了朱砂。 “谢谢你……“朱砂瞧着青云那美仑美奂的侧脸,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子的迷惑之情。这个男人,不知道为甚么,总是会让朱砂感觉到眼熟,虽然只是见过一面,却总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便见过似的。可是朱砂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曾经是在哪里见过的,他的面孔这样俊美,朱砂是不可能会只见过一次便忘记罢?他到底是谁呢?为甚么刚才那个炫白会用那样难听的话来说他?而他却又为甚么不生气,不反驳呢? 朱砂的心里涌动着一股子莫名的感觉,可是她却怎么也理不清,眼前,这个时候,该说的话,或许便只有感谢了罢? “你……“朱砂的话还没有说完,那玲珑便拉住了朱砂,用力地拉着她离开。 “咦,玲珑你拉我做甚么!”朱砂奇怪地瞧了眼玲珑,但见玲珑的皱紧紧皱在一起,脸上的表情是格外的严肃,“玲珑,我还没有说完话。” 玲珑却根本不听朱砂的话,只是自顾自地,用力地拉着朱砂大步离开。 “哎……哎!”朱砂从来没有看到玲珑这么大力气的时候,她被玲珑拉着一路踉跄着倒退,却还是伸出手去,朝着青云挥手,“青云?你是叫青云么?” 青云缓缓地转过身来,纵然戴着面具,他的眼里还是传递出了淡淡的笑意,像是默认与友善般的感觉。 “很好听的名字,青云……”可惜好听的话儿还没有说完,朱砂便被玲珑死命地拉着离开了青云的视野。 “玲珑,你干嘛呀!”朱砂不痛快地责怪玲珑。 ------------ 036:轻叹朱颜 更新时间:2011-04-13 “玲珑,你干嘛呀。”朱砂被玲珑这样一路拉着,走得飞快,可是玲珑的表情却是那样的奇怪,好像恨不能快快地离那青云越远越好似的。 然而玲珑却不说话,直拉着朱砂走出了好远,方才站住了。“玲珑失态了,还望公主殿下恕罪。”松开了朱砂,玲珑深深地向朱砂行了一礼。 “唷,你这是怎么了,玲珑,怎么这会子变得如此怪异了?”朱砂不解地瞧着玲珑。 “公主殿下,方才的失礼实属玲珑不对,然而那些人却是公主殿下万万不能走近的!”玲珑急切地说道。 “为甚么?”瞧着玲珑这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朱砂愈发地感觉到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玲珑叹息一声,她想了想,终道,“公主殿下尚且年幼,原本奴婢是不应将这种事情说与公主您听的,然而如若不提醒公主,又恐公主结交上不体面之人,有损公主殿下的清誉,所以,还是得据实相告。” “不体面之人?”朱砂奇怪地问道,“谁会是不体面之人?你是说青云?还是说那个炫白?” “都是。” “都是?!”朱砂诧异不止,怎么可能呢?那个青云,他明明是那样的优雅,那样的美丽,那种美貌,恐怕连这世间的女子之中都是难寻的,何况是个男人?不知道,会不会是因为他太过美丽,才会戴上那样的面具呢? “是的。”玲珑叹息一声,道,“公主殿下也听他们在提到了他们的主子冰蓝将军罢?” “冰蓝将军?”朱砂确实听到了青云和炫白提到了将军二字,“不过,这冰蓝,却怎地好似女人的名字?”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个女人。” “女人!”这一波接一波的惊骇已然让朱砂有些承受不住了,她便索性放弃了自己的猜测与思考,怔怔地瞧着玲珑。 “不错,那冰蓝将军原本是护国大公扎蓝之女。因这位扎蓝大公的家族乃是上古麒国贵族的大家,世代习武,在拥护王建立大商之时,扎蓝家族立下了汗马功劳,却也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扎蓝大公与其儿子武青将军均战死,只留下了一个女儿,便是冰蓝郡主。这冰蓝郡主因自幼与父兄一起练武,在兵法与武艺上甚得造诣。在扎蓝大公临死之前,要王立下重誓,好好照顾冰蓝郡主,并且要将北疆这一代的封土都交给冰蓝郡主。王立下了重誓,并且如约兑现,这位冰蓝郡主便被立封为将军,独守北疆。想那北疆虽然萧瑟,却也是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冰蓝郡主在那里独享爵位,却已然与土皇帝无甚区别了。” “原来如此,”朱砂深深地吸了口气,“如此说来,这个冰蓝郡主虽然是一介女流,手中却握有兵权,着实不是个一般的女人呢。” “她可自然不是个一般的女人!”这会子恰逢鹦女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食盒,快步走了过来,“公主殿下,玲珑姐姐,你们可让我好找!” “带吃的过来了吗?”朱砂瞧见了食盒,便感觉到肚子更加的饥饿了。这边玲珑急忙扶着朱砂在花丛中寻了住坐椅,将食盒打开,却是两样点心和一小盅米羹。 “公主殿下和玲珑姐姐在说那冰蓝郡主的事情?”鹦女好奇地问。 “是啊,”朱砂咬了一口点心,道,“那冰蓝郡主虽然是一个女子,却能握有这等重兵,还能驻守边关,却是个了不得的女人哩。” “哧,”鹦女嗤笑出声,“公主殿下您真是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个冰蓝郡主啊,不仅地位了不得,她的嗜好兴趣也甚是了不得哩!” “嗜好兴趣?”朱砂喝了口玲珑喂过来的米羹,奇怪地瞧了眼鹦女。 “是啊,”鹦女左右瞧了瞧,然后凑近了朱砂的耳朵,悄声道,“她喜欢收集男色!” “咳!”朱砂还未咽下的米羹顿时呛了她一下,便剧烈地咳了起来。玲珑急忙轻轻拍着朱砂的背,一面不悦地瞪了鹦女一眼,道,“你这死蹄子,告诉便是告诉了,怎地不能用个温和的方法?却吓到了公主殿下,看回头怎么收拾你!” “哎哟,我的好姐姐,”鹦女急忙递过来手帕,嘟着嘴委屈道,“我这说话的方式还不温和呀?我都快贴到公主殿下的耳朵上了。” “……!”玲珑顿时一脸黑线。 “好了好了,”朱砂用手帕遮着嘴巴,又咳了几声,方才哑着嗓子问道,“那个冰蓝郡主果真是那样的人?” “可不!”鹦女煞有介事地说道,“那冰蓝郡主而今已然是将军了,有钱有权,却没有任何男人愿意娶她。也难怪,谁愿意娶个老婆回来,屁股后面还跟着一圈男妾?哧……” 鹦女说着,禁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玲珑恨得掐了这鹦女一把,鹦女方才止了笑,正色道:“听说这冰蓝郡主虽然相貌平凡,却十分喜欢年轻貌美的男子。在她的府坻里养着至少二十个美貌艳绝的男子,并且多半都是不出十七岁的少年,这些人却都是用来服侍她一个人的!每每她进宫,也总要挑上一两个最为宠爱的带在身边,啧啧,人家都是一个丈夫几群妻妾,这位将军大人却是男妾成群,真是了不得哩!” “还真是……匪夷所思啊……”朱砂不可思议地叹息。一个女人,圈养了一群男人来服侍她一个人,这女人却也……应付得来么? 这龌龊的想法一经脑子里蹦出来,连朱砂自己都被唬了一跳,她调整了下坐姿,脸都涨得红了起来,有些不自在地用手帕拭了拭嘴唇。 玲珑只当是朱砂年龄尚轻,听到这种不体面的事情有些不雅,便急忙用眼神制止鹦女不要再说下去。 “可是,方才那个炫白和青云,难道……”朱砂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您是说您遇见了青云!”鹦女尖叫,“却果真是青云么?” “闭上你的嘴!”玲珑却是有些恼了,她立着眉毛,瞪向鹦女,斥责道,“不得在公主殿下的面前失礼。” “是。”鹦女瞧见这玲珑却果真是生气了,便急忙收敛了脸上的兴奋,规规矩矩地低下头去,垂首而立。 “那个青云,到底是甚么人?”朱砂问玲珑,“他也是冰蓝郡主的男妾么?” 不知道为甚么,朱砂一想到这个青云是男妾的事情,就觉得心里怪怪的。那青云的身上有着一股子无法用语言诉说的优雅与高贵,朱砂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与“男妾”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他啊,”玲珑叹息一声,转过头来,充满了担忧地瞧向朱砂,道,“他的身份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个迷,就在一年前,他突然出现在冰蓝郡主的身边,并且深得冰蓝郡主的信赖。是不是男妾我们不知,但他倒是一直以冰蓝郡主的使者身份出现,所有冰蓝郡主的事宜都是由他来出面打理。不过,想来,与那冰蓝郡主也并非普通的关系罢……” “唉,可叹了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鹦女无限惆怅地叹息,“怎么却与那冰蓝郡主搅在了一起?” 朱砂的心中产生了与鹦女同样的遗憾之感,她想起第一次与青云相遇之时,便看到他坐在泉水之边发呆的情形,那个时候的他,是怀着深深的难过之情的罢?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际遇而难过呢? “不是所有玉树临风的男子都值得你叹息,”玲珑冷冷地扔给鹦女一句。 那鹦女张了张嘴,想来是要反驳的,却终是扁着嘴巴没敢吭声。朱砂看得出,玲珑确实对这些与冰蓝郡主沾边儿的人都无甚好印象,便也只得将那青云的事情抛在了一边儿。 玲珑将那些点心等物收拾在了食盒里,道,“时辰也快到了,咱们走罢公主殿下。” “好罢。”朱砂点了点头,便慢慢地站了起来,朝着那宴席的方向走了过去。 远远儿的已然看到了白石与楚云王后还有白泽端坐在了澄黄的金椅之上,那高高在上的三个人均是那样的意气风发,让朱砂的心里禁不住地产生了一股子异样的感觉。 都道是君王命里最尊贵,却不知,在他们的光芒之下,有着多少平凡而普通的人们,他们的命运往往不能凭自己而掌握,所以,是不是便也有着无法与人诉说的悲哀? 这一番场面果然热闹,朱砂的座位乃是与后宫内的女眷坐在一起。即是离主席稍远一些,却离那青石台稍近一些的,虽然更方便看歌看舞,却倒是被那看台挡了个严实。朱砂暗暗揣测这番安排会不会是故意将女眷与外使隔开,使得那些粗俗无礼的外使不至于瞧着女色而失礼呢?想来,今日的这番经历,倒是验证了玲珑的担忧,这些外使果然都不是些好惹的角色。 朱砂翘首瞧着那上首的酒席之处,极为盼望看到那个传说中的冰蓝郡主。这个以收集男色为嗜好的郡主,到底长着哪般的模样呢? 到底,是甚么样的女人,会使得有着那样一张美艳面孔的青云,会心甘情愿地为她鞍前马后呢…… ------------ 037:冰蓝郡主 更新时间:2011-04-14 一直以来,君主帝王之地的座位安排便都有着极深的讲究。最上首的自然要是王,然后是王后和太子。公主皇子分列两旁,然后是亲王及重要的皇亲国戚。因着白石子嗣稀少,坐在下首的便是端王白隐和文王白华及白华的母亲素妃。而朱砂留意到一件事情,那便是,坐在白石旁边的人,竟然是当朝丞相――楚云王后的父亲,庄丞相。 看起来,或许果真如那白隐所说的,这庄家的势力在大商不容小觑呢…… 朱砂正在自己琢磨着,却不妨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嘻哈的笑声,她转过头,瞧见了澈玉、澄玉二人正凑在一处,不知道在悄悄谈论着甚么,但两个人的脸红彤彤的,眼角眉梢尽是喜气洋洋的笑意,好像很热闹的样子。朱砂悄悄地侧耳凑过去,却只听得“米好坏……”,“我听说青云他……”,“郡主……”如何如何的。 虽然只有只字片语,却很显然地在讨论关于青云和冰蓝郡主的事情,看起来这位冰蓝郡主似乎真是的这皇宫里的绯闻红人哎。朱砂刚刚侧过身去,想要再听得清楚些,却不妨耳边传来“哇”的一声大叫。 “哎呀!”朱砂被唬得同样叫起来,忙不迭地伸手捂住了耳朵,旁边响起一阵得意的嘻哈笑声。 “米在偷听啥!”澄玉扬着下巴,斜睨地瞧着朱砂,“偷听会变女耳朵!” “甚么女耳朵啊?”朱砂一边揉着耳朵,一边不示弱的反击,“谁家的耳朵还分男女?” “米!”澄玉最恼人家挑她吐字不清的毛病,气得睁大了眼睛去瞪朱砂。 “澄玉,你何苦跟她一般见识?”澈玉的脸攸地冷了下来,冷笑道,“她准是想从咱们的口中听到点有价值的消息,好去钓金龟呢。” “哇咧,”朱砂惊奇地睁大眼睛,“怎么你们大商现在都不钓鱼,改成钓乌龟了?那么你们都是吃乌龟长大的?” “你!”澈玉咬了咬牙,忿忿然道,“朱砂,不用你在这里嚣张,到时候且看本郡主怎么收拾你!” “好啊,本宫等着。”朱砂笑眯眯地,微侧着小脸儿瞧了澈玉一眼,然后便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啊,那个风骚的老女人又在勾我的银哥哥。”澄玉突然指着前方叫起来。 朱砂瞧过去,但见白隐的身边不知甚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大约三十多岁年纪,皮肤微黑,鹅蛋形的脸庞,剑眉下一双眼眸荡漾着风骚,嘴唇涂着鲜红的胭脂显得异常突出。她比之一般的女子都要高出很多,身材丰腴,饱满的胸裹在紫色的衣衫之中呼之欲出,而她却将朝服大敞,披在了那细软贴身的丝绸衣裙之外。 身为臣子,却不将朝服完整地穿好,这样的行径若是在武昭国,便定是会被定为失礼之罪,有辱皇家尊严和身为臣子的荣誉。但这女人却在这样一个场合公然如此,难道她是在挑战皇室的忍耐么? 这女人正俯下身来,凑近了白隐,她的身体弯得很低,那轻薄的衣衫简直要遮不住她的丰满了,而那双红艳艳的唇却在笑着,几乎快要碰触到了白隐的耳朵。 这便是传说中的冰蓝郡主么? 朱砂突然间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失望。 曾经以为,可以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女人,应该是个优雅而媚到了极点的大女人罢?然而这女人却只让人感觉到了淫和荡,却并无半点风度和优雅可言。怪不得玲珑要这样讨厌她哩! 只是……为何青云会心甘情愿地服侍这样的一个女人呢?难道……是朱砂将自己一腔情愿的美好感觉强加给了青云,而青云本身,却并不是那般美好的? 正在思量着,却恰逢白隐看了过来。视线与朱砂相遇,白隐的唇立刻斜斜地挑了起来。 “你个浪,荡,的,家,伙!”朱砂恶心地做着口型,然后狠狠地赏了记白眼给他,转头去寻找青云的身影了。白隐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扩大了。大概是感觉到了白隐的目光,冰蓝郡主也朝着这边看过来,然而恰在此时,却有一队宫女手端托盘鱼贯而入,挡住了冰蓝郡主和朱砂的视线。 朱砂没有在人群中找到青云,未免有些失落。而那澄玉瞧见冰蓝郡主如此不要脸地贴在白隐的身上,气得捉住了桌案之上的象牙筷子用力地拧。 “她不过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你何苦与她一般见识?”澈玉见澄玉的这般模样,不禁嗤笑,“你当你那隐哥哥是吃素长大的?老的少的美的丑的,他见得多了。呵呵,呵呵呵呵……” 澈玉的一番话让澄玉立刻不悦地反击起来,朱砂没去听澄玉是如何反击的,只是这句话倒是飘进了心里,让她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许是又饿了罢。 朱砂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可是这感觉却稍纵即逝,快得让朱砂分辨不清到底刚才产生异样的是身体的哪个部位了。 精美菜肴陈列到了桌上,朱砂瞧了瞧这些菜肴,方才原本还饥肠辘辘的,这会子却又突然间没了胃口。她双臂支撑在桌案之上,双手托起腮来望着眼前的这些外使。分座在前排的,大多都是男子,这些男子身着朝服,颜色各异,图案也有不同。朱砂不知道大商到底是按着怎样的图案划分品级的,但是这些人,大多都是面目粗犷,神情乖张的。他们举着金樽,大声地笑着,谈论着甚么,与先前所见的那些连大气也不敢出的文武百官完全是两般模样。而在他们的身后,则分坐着男男女女,大概是这些外使的亲信及家眷罢? “来来来,今日可是个欢喜的日子。”一个女声突然提高八度,竟然如此洪亮,令朱砂的思绪立刻中断,转头瞧向了上首。 但见那冰蓝郡主举起金樽,朝着白石与楚云王后敬去。 “臣冰蓝,与各外使甚感王恩,祝愿我大商千秋万代,祝愿王与王后福泰安康,祝愿太子殿下与各位王爷英明神武!” “祝愿我大商秋秋万代,祝愿王与王后福泰安康……” 在座的朝臣们便都站了起来,高举金樽,齐声高喝,把个白石与楚云王后乐得满面放光,甚是得意。 朱砂瞧了瞧那头戴珍珠镏金冠,身着白色麒麟百彩袍的白泽。即便是在这样盛大的场合下,他依旧玉树临风,面带从容之色。他的笑容温和而儒雅,举止泰然,俨然一派王者之气。而那白隐,则被那冰蓝郡主紧紧地缠着。那冰蓝郡主的整个人都快要贴到白隐身上去了,就这样几乎是半倚半靠在白隐的身上饮下了酒。白隐这个花花大少,就是这样也竟然能够泰然自若的喝下了酒,简直让朱砂无语到了极点。 而在白隐身边的白华,则是浅浅地喝了一口,便放下了金樽坐在了座位之上。他抬起头,似是不经意的与朱砂的视线相对,却像是被甚么东西烫到了眼珠子,立刻急匆匆地转移了目光。 甚么嘛!好像本宫多稀罕瞧你似的。 虽然对方根本没瞧自己,朱砂还是撇了撇嘴,朝着白华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今日召集各位,使得皇宫里格外的热闹,本王甚感欣慰呀!各位都是我朝的有功之臣,位列群臣之颠,因为你们的忠心,所以本王才放心的让你们在边关驻守。你们都是我大商的功臣,来,本王再敬你们一杯!”还不待众臣坐下,白石便再次举起金樽朗声笑道。于是大家便再次重复了番恭维的话,喝了酒,方才坐下。 紧接着便又是歌又是舞的,朱砂没有看到青云,她将头转向了上首,却只看到眼前影影绰绰的人影和五彩缤纷翻飞的水袖。肚子又在抗议朱砂对它的冷遇了,朱砂这才举起筷子吃了几样菜。 欣赏罢了歌舞,酒又过了三巡,朱砂注意到冰蓝公主已然回到了她的座位之上,而在她的身边,则静静地站着一身青衣的青云。他戴着银色的面具,所以便看不到他的表情,相隔得这么远,朱砂也感觉不到他有任何的动作。这会子的青云,就像是影子一样,毫无情绪毫无感情。 朱砂歪着头将他瞧了一瞧,忽听得那冰蓝郡主站起来笑道:“殿下,臣有一个精彩的舞要献给王和王后娘娘!” “哦?”最先表示出感兴趣的,倒是那楚云王后,她的眼睛一亮,笑眯眯地望向冰蓝郡主,道,“是甚么好舞蹈?” “包您喜欢!”冰蓝郡主的脸上漾着暧昧不清,却又异常兴奋的笑,紧接着举起手来,打了个响指。 一阵阵异域的音乐之声响起,带着盅惑之音,更带着迷情的力量,轻轻缓缓,却……勾人入骨。 好一曲靡靡之音,朱砂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瞧向了声音来源的地方。突然空气里弥漫了一股子浓郁的花香,朱砂看到竟然从远处凌空腾起了四匹红色丝绸,而两个身着红衣的少年踏着丝绸而来,他们的手臂上挽着花篮,一路撒下玫瑰花瓣,红艳艳的花瓣飘飘扬扬,撒落四处,地面上顿时像是刚下过一场花雨。 而这充满了盅惑的音乐之声愈来愈快,愈来愈高,也愈来愈激情了…… ------------ 038:你的冷 更新时间:2011-04-15 朱砂抬起头来,瞧着这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玫瑰花瓣。它们是那么的红艳,那么的迷情,它们的味道令人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心悸。 可是,这样妖冶的美,却果真是玫瑰散发出来的吗? 朱砂的眉微微地皱在了一起。 她轻轻地、认真地嗅了一嗅这股子香气,虽然是玫瑰的味道,却总好像在这味道里又有着一丝别的甚么味道,很古怪,却又说不清是甚么东西。正在她琢磨的当儿,却攸地听到那音乐骤然变得高昂起来,好像一个异域的女子正在放声高唱,却只有曲调而没有歌词。 朱砂看到由四个红衣少年簇拥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而来,他们赤足盘发,头上包裹着方巾,面容是比女人还要娇艳的美丽,耳上还戴着硕大的耳环。而那为首的白衣男子,一头黑发迎风而舞,只穿着对襟的长衫,露出大片肌肤,腰间系着宽宽的银丝绦,却是连中裤都没有穿,修长结实的腿在衣袂下若隐若现。这男人生得妖魅,眼睛周围化上了重彩,却让人不由得怀疑起他的性别来。而他手中一柄金色软剑,随着他的舞蹈飞舞着,身形柔软,而剑势却刚劲,这一柔一刚的相映令在场之人无不拍手喝彩。 再看那看台之上的白石与楚云王后,两眼已然眯成了弯月,痴痴迷迷而又心荡神驰,一看便知已然欣赏出了那冰蓝郡主的深远心意。 那冰蓝郡主瞧着那看台上的男子,更是喜得一张脸散发出了异样光彩,她斜斜地倚在椅子上,那敞开的朝服因为她的坐姿而滑落至肩头,露出里面紧身的衣裙,使得那充满了肉,欲的身体更加的乍眼了。 而他身后的青云,却只是负手而立,安静地看着那起舞的人们,像是一个跳出了局外之人。 朱砂身边的这些个女眷们,却早已然坐不住了,她们的脑袋凑在一起,对着这些俊美的男子们指指点点,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澈玉和澄玉的眼睛都要看直了,那澄玉更是连眼睛都不敢眨地,生怕错过了瞧美男的机会。 只有朱砂的脸上挂着厌恶的表情,斜睨着这跳舞的白衣男子,憎恶到了极点。 “他果然是冰蓝郡主的男妾!”朱砂的身体悄然向后靠,轻声对玲珑和鹦女说道,“这种不男不女的家伙真是让人恶心。” “哧。”鹦女嗤笑出声,也悄悄凑过来对朱砂道,“与其这样不男不女的,还不如直接阄了当个太监更痛快些……” “休得无礼!”玲珑用力地拧了下鹦女,鹦女吃了疼,不由得轻叫了一声,立刻规规矩矩地站得好了。 朱砂乐不可支,捂着嘴巴重新转过了正前方。她不自觉地将目光溜向了白泽,白泽的脸上淡淡的,似乎并没有把这一场华美而艳丽的舞蹈放在眼里。而他身边的白隐,却向后仰着身体,扬起下巴,眯起黑眸瞧得津津乐道。 瞧瞧!这是多么大的反差! 很显然的一个君子一个登徒子,好比天上和地下,圣人与无赖。朱砂做了一个不屑的表情,刚想转头,却瞧见白隐眼角微挑,眸里精光一现,扫到了朱砂。 既然被发现了,就大大方方地表现一下自己的鄙夷,朱砂素来是如此的光明磊落。而白隐却朝着朱砂眨了一个媚眼,脸上绽开了笑意。 恶心。 朱砂懒得理他。却在这时,突然听到人群中有人尖叫了起来。朱砂转头瞧去,但见那正在凌空纵身踩踏在了红绸上舞蹈的炫白突然间身形一晃,从那丝绸上跌了下去,手中的软剑像是有生命般地,直冲向白石! “啊!”楚云王后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叫,整个人却像是木头般地杵在那里。连动也动不了,而白石这会子却正醉在那舞蹈之中,眼瞧着金剑飞来,竟然忘记了应有的反应。 白泽攸地站起身来,正想要有所动作之时,却只听得“当”的一声金属撞击之声,却有一道银色人影,挡在了白石的身前。 那柄金色软剑遭受了今日第二次跌落在地的悲惨命运。 朱砂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弄得错愕不已,完全怔在了那里,而当她看清了那挡在白石身前的人之时,却更加的震惊了。 身着银长袍,束着一头黑发的白隐,正手持一柄折扇,翩然自如地站在那儿,夜风吹起他的衣袂飞扬,俊美有若天神。而那折扇之下,缀着的,是朱砂那枚心爱的水滴形玉坠,婉若晶莹之水般清透。 “隐儿……”白石在白隐的身后喃喃地,完全是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觉。 满座之臣,皆发出一阵松了口气的吁声。 这会子的白隐,像是完全与朱砂所认识的不同,他脸上那招牌式的坏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与冰冷。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灼亮的黑眸微微地眯着,望向炫白,他“啪”地一声将那折扇迅速折起,唇角上扬,一字一句说道:“杀无赦!” “杀无赦”…… 这三个字透着冰冷透着无情,更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那些方才还陷在震惊里的侍卫们这才子一下子回过神来,呼啦啦全部涌了上来。 朱砂瞧了瞧这些侍卫,又瞧了瞧白隐。 在这一瞬间,朱砂的心底突然对白隐生产了一股子的害怕,白隐的眼睛虽然是如往常般眯成没心没肺的弯月,然而从他的眼晴里流露出来的神情,却是朱砂从来没有见过的。那里面……全部都是杀意…… 朱砂禁不住地,打了一个寒噤。 侍卫涌入场来,令那些少年全部傻在了那里,而那炫白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发蒙,待到他看清了奔向自己的乃是拿着真刀真枪的侍卫时,第一个反应便是闪身击倒其中的一个侍卫,然后夺下了他手中的刀,一边奋力地还击,一边大声悲呼:“将军,将军救我!” “将军救我!”这句话倒是将那已然完全怔在了那里的冰蓝郡主唤得清醒了过来,她立刻纵身而起,冲向了炫白。由于急速的运动,冰蓝郡主的朝服滑落在地,露出丰腴的身姿,原本便有着几乎与男人等高身材的冰蓝郡主,只几步便冲进了侍卫之中,她虽未持任何武器,却能够敌得住这些个侍卫,眼看着便要接近到了炫白的身边。 而白隐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纵身步入了这场混乱之中,那条素来为朱砂所熟识的毒蛇眨眼间幻化成了敏捷的豹子,迅速地冲至了冰蓝郡主的身后。 此时的冰蓝郡主已然将炫白身前那几个侍卫击退,并且一记耳光甩在了炫白的脸上,厉声喝斥:“炫白,你在做甚么?” 冰蓝郡主的这一下倒是将那炫白打得如梦初醒,他意识到了自己所犯下的严重错误,立刻像是扔掉烫手山芋般地将手中的刀扔在了地上。此时的他,那原本美艳的脸庞已然变得惨白无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了冰蓝郡主的腰,全身颤抖,声音哆嗦地说道:“将军,将军救我!” 冰蓝郡主刚刚想说话,却突然感觉到了身后的一阵飓风。她快速地回过头来,只一伸手,手中便突然多了一柄短刀,与那袭击而来的一柄黑骨折扇“铛鎯”相接。 “端王爷?”冰蓝郡主的脸色顿时一凛,“你想怎么样?” “刺杀殿下,郡主说应该如何?”白隐的黑眸微眯,语调却是一如往常般的调侃。 “端王爷……你明明知道刚才的事情本是一场意外。”冰蓝郡主冷冷说道。 “冰蓝,难道你想要包庇这个刺杀本王的家伙吗?”白石这会子已然恢复了他身为王者的威风,他站起身来,冷着一张脸问道。 “殿下!”冰蓝郡主扬声道,“殿下,方才乃是一场意外。炫白年纪尚轻,舞艺不精,还请殿下海涵。” “海涵?”白石哈哈大笑,“冰蓝呀冰蓝,一柄剑飞向你的君主,你难道还让你的君主感激他不成!” 一语既出,冰蓝的脸便攸地变了颜色。 “刺杀君主,论罪当诛!”朝臣之中,站起了一个身着红袍的大臣,他方正脸膛,认鹰眉虎目,胡须虬张,气愤地看向冰蓝郡主,“难不成冰蓝郡主以为你的宠物已经放肆到了可以用刺杀殿下来当然游戏的地步吗?” “李清,你是故意歪曲事实吗?”冰蓝郡主那张原本风骚入骨的脸此时已然因为愤怒而涨得红了,倒显得这有些黝黑的脸庞显现出了紫色。那炫白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紧紧地抱着冰蓝郡主的大腿,筛子样抖得厉害。 “李清,你这样做就未免太小题大做了罢?”这一回站出来的,却是那楚云王后的父亲,庄丞相了。这庄丞相的脸色并不比冰蓝郡主好到哪里去,那些坐在下首的外使们,个个儿脸上面色复杂,他们瞧着这一幕,神色有说不出的紧张。 坐在白石旁边的楚云王后则看着自己的父亲,又看看白石,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而白泽,则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像是若有所思地才思考着甚么问题,既没有表示支持,也没有表示反对。那素来以胆小鬼著称的白华,则表现的一点儿都没有让朱砂失望,他面如纸色地坐在那里,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仿佛随时都准备跑路。 朱砂静静看着这些人,突然之间意识到了甚么,只将视线落在了冰蓝郡主对面的、白隐的身上。 ------------ 039:你的残酷 更新时间:2011-04-16 “先是妄图刺杀殿下,紧接着便又持刀企图逃走,冰蓝郡主……”白隐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黑骨的折扇与冰蓝郡主的短刀相抵,缓缓地说道,“你果真想好了要包庇这个人到底么?” 冰蓝郡主皱眉,视线与白隐相对。许久,方才忿然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用力一抵,将白隐架开,然后猛地转头,看向抱着自己大腿的炫白。 身边,是无数手持刀枪的侍卫,远处是一片紧张关注的目光,冰蓝郡主的眼中充满了不舍与心痛。 “将军?”那炫白像是发觉到了甚么,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瞧向冰蓝郡主。冰蓝郡主眼睛里的挣扎与痛苦完全映进了炫白的眼中,他立刻尖叫起来,用力地抱住冰蓝郡主,大哭起来:“不要啊,将军!将军救我,救我呀!” 眼泪从他的脸颊上流下来,那重彩被眼泪所污,弄得一张脸都是一条条的黑,好似大花猫一般。 可叹的是,人群中并没有因炫白的这张脸而发笑,冰蓝郡主更是紧紧地咬着嘴唇,闭上了眼睛。她举起手中的短刀,寒光骤起,划出一抹利落弧线。 血光四溅,女子的尖叫之声不断,空气里那迷情诡异的香气里,混合了血腥的气息,令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这是朱砂第一次看到杀人的场面,尽管玲珑飞扑过来,用手遮住了朱砂的眼睛,可是她还是看到了。 玲珑的手未曾拿去,朱砂却在这被遮住了视线的手后面,瞪大了眼睛。 耳边响起一阵阵嘈杂声响,朱砂却依旧还是这样怔怔的,脑海里一片空白。鹦女早就紧紧闭上眼睛,别过了头去。玲珑皱着眉,瞧着侍卫们七手八脚地将炫白和那一干献舞人等的尸首搬了下去,又用清水沷地,快速地打扫忙活,却突然间感觉到了捂着朱砂眼睛的手心里一阵温热,却似是有泪水滑落。 “公主?”玲珑轻轻地唤了一声。 “嗯。”朱砂应着,声音里却有着止不住的哽咽。 在那时,在那一刻,深深印进朱砂脑海里的,却并不是那四溅的鲜血和倒地的尸首,不是那冰蓝郡主脸上悲痛欲绝的表情。而是白隐脸上那抹冰冷而残酷的笑意。 他就站在那里,像是在欣赏一幕有趣的戏。他那柄黑骨折扇横在身前,轻轻地扇着,衣袂飘飞,黑眸深邃,像是幻化而生的邪恶之魔,用最美最魅的笑容,如此淡定,如此残酷地蔑视一切,笑望着他人的生死。 月光如洗,清辉四溢,婉若银溪将大地笼罩。却不知道,这如水的月,能否将这地面上的血腥洗得干净。 紫竹林在月光下散发着荧荧的紫气,与银色的月光纠缠朦胧,白隐负手而立,玄色的罩衫飞扬,眸光却是与夜色一般的深沉。 “你这会子也是负气了。”笑容在他的唇边绽放,白隐对着竹林深处笑着说道。“不过,他这一回死得倒是甚妙。相信也替白石推进了他的下一步骤。” “也没有甚么好负气。”淡淡的声音,低低的语调,青云慢慢地从竹林里走了出来。“不过是一颗棋子,就让他得意一下也是无妨。” “你的性情终是变了。”白隐调侃地看了一眼青云。青云并未上前,只是站在那片湘妃竹前,不知在凝望着哪里。 “我早已然不再是我了,”青云用带着自嘲的口吻淡淡笑道,“你也早已然不是从前的你了,不是么?” 白隐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意渐渐收敛,慢慢地沉淀成深沉的无言。他扬起下颌,深深地吸了口气,嗅着竹子的清香气息,微笑道:“你错了青云,我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 “不错,”青云轻轻牵动唇角,“你永远都是你自己,这样自命不凡,这样自负自大。” “呵呵……呵呵呵呵……”白隐朗声笑着,继而问道,“那两只被本王用毒喂出来的小鸟儿可好?” “他们好得很,”青云唇边的笑意转瞬即逝,淡桔色的唇紧抿成冰冷的弧度,“那个女人恨不能夜夜与他们缠绵,醉在温柔乡里醒都醒不来。” “很好,”白隐满意地点头,“他们可有问出那蓝月之玉的下落?” 青云的眼中闪过一抹深沉,他抿住嘴唇,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吐出去:“那女人狡猾得很,便是对他们两个再宠爱,对于蓝月之玉的事情,也是只字不提。” “看起来,还是那两只鸟儿太年幼呵……”白隐合拢双臂,抱着肩膀低笑,“不过没有关系,本王还有一只鸟儿。” “还有一只?”隔着银质面具,青云朝着白隐投来诧异的目光,“你又养了新的鸟儿?” “不错,”白隐的眼中涌现出一股子莫名的光芒,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一只很特别的小鸟儿。” 青云将眼前的白隐细细地研究了一会儿,然后淡笑着摇了摇头:“想来,我是无法捉摸透你的行事方法了。你总是运筹帷幄,先人一步想到以后。不过,你也要小心,前有白石,后有白泽,太过锋芒毕露,恐怕你那素来以温和著称的皇兄,也不能容你。” “我心中自有分寸。”白隐漠然道,“不必放在心上,你只需顾好自己便可。要将平生的骄傲放下,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青云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有些迷离,像是陷入了一种思绪之中。 此时的风已然吹得更急了些,吹得那片湘妃竹左右摇摆,片片竹叶飞舞起来,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回去了。”青云转过身,道,“想来却是要变天了。你不要再待在这里了。这里,早已然变成了一片废墟,你又何苦留恋?” 白隐缓缓抬起头来,瞧了瞧四周,再往前,便是一片桃林。恐怕宫里的人早就忘记了,这片桃林原本是十年前刚刚栽上的。而从前这里,却是一片曲径,径直通往冼莲湖……闭上眼睛,仍可以看得到当时鼎盛的繁华场面;捂上耳朵,仍可以听到那优美的音律,羌笛声阵阵,歌舞升平。 如今,却已然是萧瑟一片,再无人迹。 “回去罢,”白隐抬起头来,风吹起片片浮云,朝着天上的明月缓缓游来。“仔细那母猫寻不见你,又丢了魂儿似的叫。” 青云点了点头,大步走入了竹林之中。 “四木。”见青云离开,白隐方才唤道,“有事?” “王爷,”黑暗里闪出一个人影,却赫然是那瘦高的黑衣男子,“三石将那阄人带来了。” “哦?”白隐的眉挑了挑,“他人呢?” “端……端王爷……”竹林深处传来了一阵战战兢兢的声音,四木啐了一口,道,“果然是个阄人,连声音都像个娘们儿。” 白隐的眼睛甚是好心情地眯了眯,却并没有责备四木在主子面前所表现的轻狂。 过不多时,却见那楚云王后的内室太监顺元哆哆嗦嗦地走了进来。 “你丫快点走,难不成狗叼走的不是你的那,话儿,却是你的舌头来的?”白隐听到三石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声,然后那太监竟一个趔趄,高举着双臂惊叫着蹬蹬蹬地朝着前方跑了好几大步,最后成功地以狗啃屎的姿势扑倒在了白隐的脚下。 在他的屁股上,还印着一个大大的脚印。 “石头,好好儿的,你踢他作甚。”虽然是责备的话,四木的眼睛里却闪着强烈的笑意,“仔细他这么一用力,身上的毒性又漫延了……” 那顺元原本是想要悲呼着向白隐告状的,这会子听了这句,立刻猛然坐起来,猛地抱住了白隐的腿,声音颤抖地道:“端,端王爷,他们说的不是真的罢?奴才这么一跌,果真能让毒性漫延么?” 白隐低头瞧着这顺元,他的眼神冰冷而又不耐,让顺元不寒而栗。 “端王爷……”顺元的脸攸地变得煞白无比,他悲怆地哭道,“端王爷,您可千万不要毒死奴才,奴才,奴才愿意给您做牛做马!” “这么说,你带来了新的消息?”白隐却并不为这顺元所动,冷冷问道。 “是,是是是是,”顺元点头有如捣蒜,“王后娘娘命奴才前去调查朱砂公主……” “唔,”白隐深吟着,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 “真的?”顺元喜不自禁地抬起头,“那您还要杀奴才吗?” “怎么会。”白隐笑,“若有任何发现,要先行禀告本王再作打算,知道了么?” “知道,知道!”顺元继续用力点头。 “很好。”白隐弓身,轻轻地拍了拍顺元的脸,“给本王看看你的胳膊。” “是,是。”顺元急忙挽起袖子,露出手臂给白隐。在那临近腑窝的地方,有一处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颜色却是那般诡异。 “每隔三天,要向本王讨一粒药吃,方能抑制住这毒。”白隐说着,自袖中取出一个锦襄,然后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夹出一粒黄豆大小的药丸,递与了顺元。 这顺元忙不迭接了,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去罢。”白隐含笑道。 “是,是。”顺元得了赦令,急忙荒不择路地窜了出去。 “这阄人真他妈的怂!”三石冲着顺元吐口水。 “王爷,那老女人可比咱们想象中的更狡猾。”四木道。 白隐点了点头,他将双手交错在身后,任风吹起罩衫那宽大的袖子:“不过,本王自有安排。” “王爷英明神武,一切都难不倒您。”四木躬身道,“王爷,这会子恐怕是要变天了,咱们也回罢。” 白隐瞧了瞧天空,道:“你们回罢,本王还要再等一会儿。” “在等人?”四木眼里闪过一抹捉黠。 “滚回去!”白隐皱眉,不耐烦地低吼。 ------------ 040:我的痛 更新时间:2011-04-18 浮云已然将天上的明月轻轻遮住,那原本明亮的月夜此刻突然间变得黯淡。 朱砂将身上那件玄色的披风紧紧地裹了裹,明明大商地入南方,却为何这初夏的夜里比之武昭国还要冷?空气里好像还飘荡着那股子充满了血腥的气息,这股子气息一路追寻着朱砂,无论朱砂在哪里都能嗅得到这味道,让她连喝水的欲望都没有。 一头黑发被风吹得乱舞,朱砂根本无暇去理睬,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纤细的身体像是要被风吹起来似的,而她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飘向哪里。 走了很久,却不见那片遮住明月的云彩散去,朱砂好像坠入了一片漆黑的深渊,慢慢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她将手腕从披风里伸出来,衣袖飞舞,露出那戴着五彩手链的如玉手臂。那五彩的手链上系着一枚石头,在黑暗里散发荧荧的光彩。这道光彩虽然并不璀璨,却足以驱散了黑暗所带来的忐忑。朱砂凝望着它,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觉到一丝丝的踏实与宁静。突然,她感觉到身边好像多了一个飞舞的光点,像是因担心这手链光芒的孤单而出现般,轻轻地飞舞着追随这光亮而来。朱砂抬眼看去,却见有越来越多的光亮聚集而来,在自己的身边舞动。她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这些光点竟然都是一只只萤火之虫,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的身边,上下飞着。 纵然黑夜如此漫长,但朱砂身边的这片空间却是温暖而明亮的。 “你来了?”前方突然传来一个充满了调侃的声音,朱砂抬起头,看到了斜倚在汗白玉凉亭柱边的白隐。这厮一身玄色罩衫,随风而舞,像是信手拈来这无边的夜色裹于身上,只幻化出这张俊美魅惑的容颜。 而站在白隐不远处的朱砂,她那柔软而黑亮的长发在脸际飞扬,玄色的披风裹着她纤细的身体,反而使得那张清秀的小脸儿更加的白皙如玉,而那些飞舞着的光亮,让她看上去好似会发光般耀眼。 看到突然出现的白隐,朱砂却略略地吃了一惊,她转头看了看四周,却惊讶于自己为何会在不知不觉之处来到了紫竹林。 “我知道你会来。”白隐站起身来,慢慢地舒展起双臂,衣袂扬起,好像一只巨大的蝙蝠。 朱砂没有说话,她放下了那戴着手链的手腕,玄色的披风将那抹温暖光亮藏匿起来,荧火虫慢慢地散得开了。黑暗里,只剩下了朱砂与白隐静表地相对。 “你杀了他。”朱砂望住了白隐,一字一句地说着。 白隐的眉挑了挑,道:“哦?” “是你杀了他,你难道要否认吗?”朱砂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着璀璨的光亮,一瞬不瞬地盯着白隐,她慢慢地走过来,“我闻得出,那并不是普通的玫瑰花香,玫瑰花儿的香气远远没有那么浓,也没有那么媚!白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那玫瑰花瓣里做了甚么手脚,是不是?” 白隐没有回答,他低下头,黑亮的眸子稳稳地接住朱砂的目光。朱砂望着他,突然之间感觉到白隐的眼眸像是深邃的渊,无论朱砂用怎样犀利的目光瞪着他、用怎样充满了憎恶与贵的目光瞪着他,朱砂的眸光与憎恶却都被统统地吸进了白隐的眸子里,再无回路。 “白隐,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这双眼睛为甚么会这样冰,这样冷!”朱砂慢慢地后退,“你的心是不是冰做的?你的血是不是冷的?你的这双眼睛,是不是从来没有过真情的流露?你……你到底有没有流过眼泪这种东西?啊?” 这婉若轻铃般的声音带着些些的轻颤,这灵气逼人的眼眸原本是应该咄咄逼人的罢?却为何在这会子蒙了上了一层晶晶亮的泪光? “你的眼睛,是不是从来没有过真情的流露?你到底有没有流过眼泪这种东西?” 心里的某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的疼痛,白隐皱了皱眉,心中对此甚是不解。看到白隐的脸上已然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朱砂突然觉得自己好生的可笑。 她在做什么?她来干嘛来了?在质问白隐?自己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求大商给自己国家一点怜悯,放自己国家一点生路的可怜虫,却又有何资格在这里多管闲事? 朱砂一遍遍地问着自己,不觉间笑了出来。 实在是太可笑了。 “呵呵……”朱砂掩着嘴巴笑着,道,“端王爷,你自不必放在心上。我在做甚么呢,我不过是一个前来投奔大商的外人,怎地尽做些糊涂事来?呵呵,呵呵呵……” 朱砂笑着,转过身,她突然想要落荒而逃。再不要让别人用这样轻蔑而费解的目光来瞧自己了,像白隐说的,自己又不是什么所谓的救世主,怎么事事都要问,事事都要管?蕨桑不是说了么,父王赤木要自己安安静静的在大商生活,不要去想别个,明哲保身,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别人绕着麻烦走还来不及,自己怎么还硬是往雷池里跑? 果真是……太傻了呵…… 夜好深,风好凉。 心好疼,好冷。 朱砂轻轻地打了一个寒战,低下头,举步离开。 然而,朱砂才刚刚走了几步,便忽觉自己的手被人拉住,紧接着,自己猛地跌入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之中。 那阵阵的温暖和紧紧的拥抱顷刻间赶跑了所有的寒冷与徘徊,是该推开这个可恶的家伙的罢?是该赏他一巴掌的罢?朱砂的脑海里慢慢地闪过这些念头,可是她只是轻轻地举了举胳膊,终是垂了下来。 或许是太需要一个结实的胸膛来靠一靠了罢?要么,就是太冷了。 朱砂听到了那强烈而有力的心跳声,闻到的,是那带着淡淡药香的味道。慢慢地闭上眼睛,恍惚间竟然回到了那个小小的茅草屋里,那屋子里弥漫的都是这种淡淡的药香味道。那明明是害自己那样痛苦的毒药的气息呵……却为何总是在自己的鼻前萦绕不去? 到底……是厌恶,还是…… “给我药罢。”朱砂轻声地说。 “嗯?”白隐的胸膛在轻轻地震动,贴着他这样近,有种低沉而温柔的回音。 “那个药,那个,可以不让我痛苦的药。”朱砂将脸埋进了白隐的怀里,闷声闷气地说。 “呵……”低低的笑声传来,白隐举起双臂,那玄色的袍子将朱砂全部包在里面,婉若携来黑暗将朱砂全部笼罩其中。周围突然暗了下来,可是,却并不像先前所感觉到不安的,反而只感觉到了宁静与安全。 “那种药……”白隐说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就叫做遗忘。” 夜还漫长么?风还冷么? 朱砂这样问自己。 朱砂啊,他是条毒蛇啊!他的手上沾着鲜血,他的袖里藏满了剧毒,他的心……有着不为人所知的黑暗角落。 离开他吧,快点离开,这就走,走…… 朱砂恍恍惚惚地想着,却不知不觉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外使乃是不允许进驻皇宫的,他们所住的乃是距皇宫十里之外的别院。 深夜的京城已经安静在夜色里,唯有这一幢幢外使别院还高高挂起灯笼,明亮似火。一个矫健的身影攸地跃上屋檐,紧接着,便轻飘飘地跳入了院中。 那是院中的一条小径,幽暗僻静。那人快步走出小径,步入了长廊之中。长廊两旁悬挂着的灯笼照在他冰冷的银质面具上,散发出的光芒与黑眸的神采相映成辉。 “青云先生。” “青云先生。” 长廊那端有两名身着蓝色短衫的侍卫朝着青云低头行礼,青云朝着他们微微地点了点头:“郡主人在哪里?” “在那儿。”侍卫指向了后花园的方向。 月光已然被浮云遮住,即使是通明的灯火也掩不住无边的黯淡。冰蓝郡主那身华服未褪,衣裙还沾着大片的血迹,她斜倚在一株硕大的榕树下,手持酒坛,正在狂饮。 “青云?”听到有脚步的声响,那冰蓝郡主放下酒坛,抬头看去。她那胸前大片的肌肤上因滴落的酒而愈发的肉,欲横溢。 “将军。”青云淡淡地唤道。 “过来,”冰蓝郡主看上去有些醉了,她身形摇晃地依靠着树干扬起头,迷着醉眼朝着青云招手,“你去了哪里?怎么把将军我一个人扔这儿了?” “将军,你不该喝这么多的酒。”青云慢慢地走过去。 “呵呵,”冰蓝突然间咯咯地笑了起来,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青云,她突然身体朝着青云倒过去。青云没有伸手扶她,只是任由冰蓝郡主将那丰腴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身上,“吻我。”她说。 青云的目光落在了这双嘴唇上,那酒已然将红得惊悚的胭脂融化了,露出丰厚饱满的嘴唇。眼下,这嘴唇微张着,呼出成熟女人特有的热气,这热气让酒气更加的氤氲,径直扑向青云的鼻翼。 淡桔色的唇紧紧地抿了一抿,眼看着冰蓝郡主的嘴唇就要凑到近前,青云突然轻轻牵动唇角,笑道:“舍不得炫白了?” 那丰满的唇立刻便顿在了那里,冰蓝郡主狐媚的眼骤然瞪成愠怒之色。 “可恶!”冰蓝郡主愤然将手中的酒坛砸在地上,酒与碎片四溅,发出砰然声响,“本郡主绝然不会让炫白惨死!今日之仇,迟早都要加倍地讨回来!” ------------ 041:事因 更新时间:2011-04-19 炫白,她最钟爱的男妾。这可是她在云州的一个艺馆里淘到的宝,要她如何能够忘得了这个美艳的男子服侍自己时的体贴和温柔,怎么能够忘得了他用那样一种销魂和可怜楚楚的眼神看着自己,求自己好好的待他?与青云那始终若即若离的冷漠相比,炫白是多么卑微、多么善解人意,又是多么地风情万种呵! 想到这个美妙的人儿惨死在自己的面前,这冰蓝郡主就一肚子的火! 青云的唇微微地上扬,脸上的关切表情与心底滋生出的冷笑相差甚远,“今日的事情,亦多亏了将军能够在关键时刻做出决断,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哼,”尽管已然醉得摇摇欲坠,冰蓝郡主却冷哼着抬眼望向皇宫的方向,“那条老狗白石,竟然胆敢给我下这样的圈套,果真是在向我们这些外使之权挑战了……” 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芒,青云道:“想来,今日和亲王和曲将军等人,也有些感觉到了危机,王这一招,着实的起到了些些的震慑作用。” “呸!”冰蓝郡主啐了一声,脸上的暴戾之情将那风骚驱逐个一干二净,“震慑?那老东西如若再敢更进一步,这些外使们看有哪个还能再给他半分薄面?” “话又说回来,”青云沉吟着,缓缓道,“今日兴许还多亏了端王爷,若不是他的提醒,将军您或许还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 “亏得他还是个明白人,”冰蓝郡主想到白隐那抹邪邪的笑容,脸上便再次绽开了荡笑,“不妄我一向疼他。这端王爷看似薄情,可着实比那太子白泽聪明多了!” 青云没有说话,冰蓝郡主自顾自地愤然道:“这小子和他老子一样只盯着他自己屁股底下的权势,一丁点儿也不曾替他们庄家多想一分,将来也不是个能指望的角色!” “话说回来,此事确实在事先没有半分的征兆与警示。且不说太子殿下是否知情,怎么连王后娘娘她……” “她?”冰蓝郡主嗤笑着,脸上掠过鄙夷之色,“休要提这个蠢女人,携着一家老小都将命悬在那条白眼狼的身上,结果呢?他又何尝与她一条心过?哼哼,白石呀白石,你也不看看,你这屁股底下的江山,到底是谁用命换来的!一个叛国之臣,若不是依仗着庄家和我扎蓝家族,你能熬到现在?现在江山到手了,便想要削弱外使的势力,简直是贻笑大方,异想天开!” 说罢,竟仰天大笑起来。这一身丰腴肉身随着她的大笑颤抖不已,肉感十足,挑逗着所见之人的视觉神经。而青云,却只是面不改色地淡然望着冰蓝郡主,待到笑得委实站不住了,那冰蓝郡主方才如糖一样粘在了青云的身上。 “所以说,男人是不能提携的,是不是,嗯?”青云垂下视线,瞧见冰蓝郡主正眯起眼睛,斜睨着自己。媚眼如丝,含着只可意会的隐喻,身体紧紧的相贴传来成熟女人特有的热度。 “将军说是,便是了。”那淡桔色的唇挂着淡淡的笑意,精美的轮廓,让任何女人都忍不住心悸。冰蓝郡主禁不住的感觉到一阵心荡神驰,她伸出手来,勾住了青云的脖子,声音软到了骨头里:“抱我……” 青云唇边的笑意依旧是那般的云淡风清,像是飘逸出尘的仙人,有着不食人间烟花的风骨。他轻轻一揽便将冰蓝郡横抱在胸前,这个身高与青云几乎等高的女人,在这会子脸上漾着在酒力作用下对于旖旎风光的向往,还有对眼前这美男子的陶醉,咯咯地笑着,手放肆地在青云的胸口抚摸。 “放下骄傲,并非容易的事情。” 青云的耳边响起了白隐的声音。 或许注定今日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云香殿“上的楚云王后用手来回摩挲着黄金镏花儿的凤椅扶手,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父亲,你说,殿下的这番举动,到底是做给谁看的?”楚云王后喃喃地问,既像是在问站在她对面的庄丞相,又像是在问她自己。 “哼哼,”庄丞相的面色阴沉得有如他身上那件藏兰色的袍子,“殿下怕是在做给所有人看,也是想要提醒那些外使和老臣,而今的他已然不是从前那个只能依仗我们庄家势利活下去的无名小卒了。他想要告诉我们他是王,是要凌驾在我们之上的那个人。” “可是我们庄家又何曾亏待过他?”楚云王后突然间尖叫起来,她猛地一拍凤椅,霍然站起来,怒气冲冲地瞪向庄丞相,仿佛站在自己对面的不是庄丞相,而是白石,“若不是我们庄家,就凭他也想登上这天子之位?若不是我们庄家联合了扎蓝家族,拼死地扶持他,他能像现在这样耀武扬威吗?” “可叹曾经的那个小人物早已然不愿意再听人摆布了。”庄丞相捻着已然花白的胡子,缓缓说道,“看起来削弱外使势利这件事情,白石是铁了心要施行的。” 楚云王后的面色苍白了几许,气恼地重新坐了下来。 “那白隐……”庄丞相细细地回忆着晚宴之上白隐的举动,沉吟道,“王后娘娘也要多加提防才是。” “嗯,”楚云王后只觉这脑袋因为气愤而疼得厉害,她倚在凤椅上,用手轻轻地揉着眉心,“本宫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些人手,均上报说他还算老实。虽然这后宫的女子还有一些名媛丽姬都被这风流种子耍得团团直转,这皇子这中的开销也就数他最大,但是想来他是除了吃喝玩乐就是泡女人,并不曾有其他的逾越。” “老实,”庄丞相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笑话,“这种妖孽若是会晓得老实,那恐怕长江之水都要倒流了。王后娘娘可千万别被这小子迷惑,正所谓咬人的狗不叫,娘娘可要始终记得,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一旦提到“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面孔便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楚云王后的眼前,让她更加地感觉到心浮气躁,头也似乎更疼了。挥挥手,像是要赶走眼前那张美仑美奂的脸,楚云王后烦躁地说道:“本宫心里有数,父亲不必担忧了。” 虽然脸上带着根本不相信楚云王后的话里真实性的怀疑表情,但庄丞相还是点了点头,“唯今之计,便是要将那白隐好生的看得住了,一定要保住泽儿的太子之位。” 提到白泽,庄丞相那张原本便是阴冷无情的脸,这才子方才显出了许许的柔和:“泽儿不愧为有我庄家血脉,论才华与博学,都注定他将来是一个了不得的明君。然而,这孩子万事都好,只独独有一项便是心存仁慈,要知道谋大事之人心中不应有情分二字,臣只恐他低估了白隐这条藏在暗处的狼。娘娘,泽儿能心软,但我们不能心软,若是一旦发现那白隐的逾越之处,可要立即杀无赦。” 楚云王后一边揉着眉心,一边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都道是,帝王之家,贤明之君不易得,败家子儿一大堆。这白隐,恐怕是这败家子儿里的典范,享受派里的鼻祖了。虽然诸多时候楚云王后常常对这个风流成性、只会讲求排场胡混的端王爷厌恶至极,却也不得不承认,拉着白石想方设法的玩乐的白隐让不希望白石太专注政事的庄家在一手遮天的野心里过足了瘾。 只是……这白隐或许真的像父亲一样所说的,咬人的狗不叫呢……作为楚云王后最憎恶的女人之子,自这白隐出生之时,庄家便对他严加监视。若不是因为那死女人的身世和那白隐一直顽劣得像个扶不起的阿斗,相信庄丞相是无论如何不会留他的小命儿到现在的。 只是这阿斗,又到底是不是真的阿斗呢? 楚云王后感觉自己的头更加的疼了…… “公主,朱砂公主!” “啪”的一声巨响,让朱砂猛地激灵着跳起来,却看到出现在眼前的那张黑着的脸。 “李……李大人。”朱砂的心由于突然惊醒而咚咚地跳着,心有余悸。 “朱砂公主,你是昨天夜里没睡好么?”李太傅把他的小胡子吹得一翘一翘的,黑珠子瞪得溜圆,“还是老夫讲的课那么枯燥,只让你想睡觉?” “没有没有,哪有的事!”朱砂急忙摇头,“李大人讲课风趣而有哲理,让朱砂深深地感觉到了文学的浩瀚和学无止境的必要,朱砂为李大人的风采所折服……” “那么说刚才公主殿下是在再现对老夫的折服?”都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可是这位李大人却是百毒不侵,马屁不穿,一张脸始终是黑着,仿佛朱砂从上上上上上辈子便欠了这位李大人几千几百吊钱似的。 “呃……这个……”朱砂的眼睛乌溜溜地转了一转。她明明记得昨天自己是去往紫竹林的,早上醒来之时却偏偏是躺在自己的床上。朱砂试探性地问了玲珑,玲珑却似乎根本不知道朱砂昨天偷偷溜出去的事情,而躺在床上的朱砂却穿着中衣中裤,完全是一副睡觉时应有的行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自己做了场梦,还是……还是白隐这个色坯……朱砂慌忙左右地摸着自己的衣衫,还好,没有什么异样。朱砂终是松了口气,却感觉到浑身酸疼,头也是晕晕沉沉的,完全是副睡不醒的模样。这会子坐在皇子孰,也是困困倦倦的,一个劲儿的打瞌睡。而那李太傅的讲课又像是念天书似的,嗡嗡嗡嗡的,像是催眠曲,朱砂用力地瞪圆了眼睛,可是眼皮却总是不听话的往下沉。 这会子,李太傅的戒尺已经打在了桌子上,朱砂这样站起来,只觉脸上有些微烫,不太好意思起来。 身边的澈玉脸上含着幸灾乐祸的笑容盯着朱砂瞧,好在那个白华因着昨儿受到了惊吓今日没有来皇子孰,要不然啊,又是多了一个看笑话的人。 “朱砂公主!”李太傅大吼一声,朱砂被震得紧紧闭上了眼睛,耳朵嗡嗡作响。 “公主殿下,麻烦解释一下刚才老夫所讲的内容。”李太傅捻着胡子道。 ------------ 042:笔洗 更新时间:2011-04-20 朱砂方才乃是迷迷糊糊地睡得着了,却哪里听到这位教书跟念催眠咒般的李太傅在讲什么?这会子瞧着黑着一张脸的李太傅站在自己的面前,瞪着眼珠子严厉地盯着自己,不觉有些心虚起来。 想来,这李太傅着实是个梗瓜,亏得他先头那么称赞自己的书法,这会子却说拉下这张脸就拉下来了,真真儿地让人对他的冷脸无语。 “这个……“朱砂张了张口,却着实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李大人,我可否代朱砂回答?”澈玉笑意盈盈地像个十足的三好学生,李太傅回过头去,面色稍稍地和缓了点,微微点了点头。 “方才李大人乃是在讲《诗经》中《周颂》的一首诗《丰年》,”澈玉这死妮子摆明了在存心气朱砂,她得意洋洋地瞧了朱砂一眼,道,“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皆。” 喊,朱砂不屑地悄悄撇了撇嘴,不过就是背句诗罢了,看哪天本公主给你展示下我的过人绝技。 “不错,”李太傅点点头,双后在背后合拢,佝偻着身子慢慢走向澈玉,“那么,请澈玉郡主解释一下这诗的含义如何?” “这首诗,乃是描绘出一幅在丰收的日子里,人们兴高采烈而又隆盛地祭祀先人,希望他们赐给更多的福分的精彩场面。”澈玉得意洋洋地回答道。 “很好,很好!”李太傅连连点头,不无欣慰地说道:“澈玉郡主果然勤奋好学,无妄王后娘娘对您的一番栽培!” 澈玉遭到了表扬,喜得一张脸都散发出欣喜光彩,却不巧偏偏在这时候传来了极不协调的声响。 “呼……” 细细微微的呼噜之声虽然听起来不大,却足以令当前的场面尴尬。那李太傅顿时暴跳如雷,猛地朝着这声音的发源地瞧过去,但见那澄玉郡主竟也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朱砂禁不住“哧”地笑出声来,心想自己好歹还用手扶着脑袋假装自己是在听课,而这澄玉也委实太大胆了些,就这样趴着桌子睡着了,还打起呼噜来了。 “反了,反了!”这瘦老头儿气得用戒尺在桌案之上一通狠敲,唬得那澄玉郡主霍然站起身来,慌里慌张地四处瞧着。 “殿下建此书孰,乃是为了皇子及诸国戚都能一沾殿下的福泽,饱读诗书而成才,可是却偏偏有人不视得殿下的这番心意!怎地就亵渎了皇恩,亵渎了圣人!”朱砂瞠目结舌地瞧着这位猛挥着戒尺的李太傅,心想抓狂二字也不过如此,只是不知道这位看似瘦弱可欺的小老头儿哪来的这么大爆发力,把个桌子都要敲得碎了。而澄玉则紧紧捂住了耳朵,脸上是实难忍受这嗓音的表情。 “朱砂公主、澄玉郡主,你们二位要多向澈玉郡主学习,学习勤奋和上进!”李太傅再次猛敲了敲桌案,道,“朱砂郡主,老夫罚你替澈玉郡主的笔洗换上清水,澄玉郡主,你替老夫换!” 替这澈玉的笔洗换水? 朱砂心里一阵腻歪,她抬眼瞧了瞧那澈玉桌案之上的青瓷笔洗,道:“李大人,人家澈玉郡主的笔洗干净着呢。” 她原是想下一句跟着:“要不换个别的惩罚罢。”然而却见那澈玉拿起放在笔架上的毛笔在那笔洗里涮了涮,澄清的水立刻晕染上了大股的墨黑。 “现在脏了。”澈玉笑得小人得志。 朱砂瞪着澈玉郡主半晌,然后大步走上前去,猛地一伸手,竟将那澈玉唬了一跳,整个人身体向后倾,就差没有跳起来了。 朱砂却嫣然一笑,捧起了澈玉郡主桌上的笔洗,笑意盈盈地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 澈玉望着朱砂婷婷袅袅离去的背影,恨得愤然抓过了桌上的宣纸,团得皱在手中。 澄玉尚且还没有完全睡醒般,揉了揉眼睛。想来这妞子也是被罚惯了的,也不气也不恼,便要朝着李太傅的桌案走去。澈玉却一把拉住了澄玉。 澄玉奇怪地转过头来,却见澈玉的脸上洋溢着古怪的笑意,似乎更有深意。 李太傅这老头儿方才敲桌子桌得狠了些,使得他这薄弱的身子骨儿超负荷般剧烈地咳了起来。身边的小太监急忙奔过来又是端茶又是拍背的,忙得不亦乐乎。这澈玉则眯了眯笑眼,无声地转头看向窗外。 敞开的窗子外面,站着个身着低品衣裳的小太监。接收到澈玉传递过来的信息,他的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笑意,只微微地一点头,便攸地转身离开了,无声无息。 澄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似乎已经渐渐地步入了盛夏,外面的阳光耀眼得紧,朱砂抬起头,忽然有一种眩晕的感觉。想来是睡眠不足的原因罢……朱砂将那笔洗捧得紧了些,走向了后院。后院有一个小小的清泉,乃是白石特地命人将御花园处的泉水引至了此处,又以精巧的假山做为点缀,婉若山间清泉般缓缓流淌下来,蜿蜒成细细的小溪,滋润着菁菁的草地。而这清泉之旁则有专门盛放墨水的木桶。 朱砂瞧了瞧这袖珍的清泉,又瞧了瞧那木桶,恍惚间忆起了从前。 曾经父王赤木为了培养朱砂的书法,特别命人在御书房的后院里放置上了一口大缸。这大缸比朱砂的个子高出一头之多,赤木负手站在朱砂的面前,笑着对她说道:“小朱砂,若你每日能够将这一口大缸的水全部换得干净,字便练成了。” 那时候还年幼的朱砂瞧了瞧这口大缸,又瞧了瞧父王赤木,眨着一双大眼问道:“若是练得成了,便不再需要练了么?” 父王赤木点头。 “好吧。”朱砂只得点头。身为大商郡主红菱的女儿,却对舞蹈音律一点也不感兴趣,这不得不说是件很稀罕的事情。然而先前父王赤木便说过,纵然不通晓音律,也要至少在琴棋书画之中择其三而舍一。既然在其一不能擅长,便只能在其二中下些工夫了。朱砂练不来那些淑女名媛们所写的楹花小楷,更练不来那些束手束脚的碑文之体,却独独喜爱有着自己独特风格的豪放草书。明明是这么个灵秀的可人儿,却写得这样的一手游龙之体,这多多少少令赤木哭笑不得。但且不论这字体到底是不是符合传统意义上郡主应有的温婉贤淑,但终究是令人惊慕的书法,连这个号称武昭国书法大家的蕨桑都惊叹不已。 朱砂慢慢的长大,那口大缸在慢慢的变矮,后来,一口大缸变成两口,然后三口,紧接着又是四口。到了最后,有不少贵族大臣都争着抢着的请求朱砂题字。当看着朱砂醼满了墨汁提笔挥毫的模样,赤木的脸上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朱砂的唇边绽出一缕苦涩的笑意,慢慢地走到了那木桶边。 因为白石有令,在皇子孰里绝然不允许有过多之人服侍,更何况方才那李太傅已然有令要朱砂亲自去换笔洗之水,所以便没有任何的小太监前来帮忙。朱砂将墨水倒在那桶中,看着只有浅浅一寸墨水的桶底,不由得轻轻叹息。思及在武昭国,每每都是香儿替朱砂前去换水的,这香儿唯恐朱砂练不完这一大缸水,每每换水之时便要悄悄地多沷掉了好几次缸里的水。致使明明每天要练两个时辰的字只一个半时辰便练好了,令赤木大为惊讶。后来这事东窗四发,被赤木勒令香儿不允许踏入御书房半步,使得香儿难过了好几天。不过,这也没有办法,人都道知女莫若父,素来崇倡勤俭治国的赤木除了任武昭国第一才子蕨桑来任朱砂的老师,其他的事情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香儿的这点小把戏,就算是蕨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去管她,又如何能够骗得了赤木的法眼? 那一幕温馨的记忆就在眼前,仿佛清晰如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然而当回忆渐渐散去,现实呈现眼前,却早已然世过境迁,再也回不去了。 轻轻叹息一声,朱砂便走到了这条小溪的边儿上。纵然这澈玉是个让人顶讨厌的家伙,但毕竟这精美的笔洗是没有罪过的,朱砂瞧着这漂亮的青瓷笔洗,知道这定然又是一件价值不菲之物。 朱砂细细地冲洗了一下这笔洗,然后盛上了水。然而就在这时,朱砂突然之间感觉到背后有一丝异样。经常会跟随着父王赤木打猎的朱砂自然晓得这股子异样的预兆,那是危险与杀意的来临。她迅速地转过头,却忽觉脚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重心失衡,却是连惊呼也来不及地跌入了那小溪之中。 溪水并不深,却足以令朱砂浑身湿得彻底。索性那青瓷笔洗掉落在草地之上,骨碌着滚远了,然而她的惊叫之声却使得那皇子孰之中的人都跑到了窗边朝着这边望过来。 “啊哟,天都热到要跳到溪水里游泳的地步了?”澈玉嗤笑着说道。 澄玉的脸上也绽出了笑意,捂着嘴巴,瞧着朱砂挣扎着站起身来,浑身湿透。 “来人,快来人,去救公主殿下!”这惩罚归惩罚,皇亲国戚也毕竟是皇亲国戚,若是出了半分的事情可都是李太傅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怜这小瘦老头儿,才被气得咳嗽不止,这会子却又被唬得脸色苍白,急忙摆手喊人去救朱砂。 救什么救! 朱砂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溪水,拎着湿漉漉的裙子慢慢地走向岸边。不过是条洗笔的小溪水,难道还能难得过本宫吗?本宫既然能上天(爬树),就自然能够入水(游泳)! 这边早有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想要去扶朱砂,却不妨一个冷冷的声音怒喝道:“放肆!” ------------ 043:女子小人 更新时间:2011-04-21 那一声“放肆”喊得如此冰冷,掩不住的愤怒。想这宫里的小太监们平素里都是被吼惯了的角色,纵然有些身份高了些的太监会在低品级的面前狐假虎威,却还是会免不了骨子里在听到这种喝斥时的敬畏。 这跑上前来要扶朱砂的小太监下意识地顿住了身形,转头瞧向身后。但见玲珑正一手提着食盒,快步而来。她放下食盒,扶住了朱砂,脸上却不似先前那因愤怒而涨红的面色。而是一种苍白,愤怒到了极点的白,眼角眉梢的冰冷足以令那小太监打了一个寒噤。 “公主殿下浑身湿漉,却是你这等人能碰的么?”玲珑冰冷冷地说道。 那小太监急忙后退一步,垂头立在那里,却是连看也不敢去看朱砂的。 “李大人,”玲珑转头瞧向那李太傅,“公主殿下奉王的旨意到皇子孰乃是读书的,不是经您这般奚落与折腾的。却不知,李太傅将自己的身份地位看得比皇室之人还要重要么?” 云淡风青的语气,听上去却足以令人冷汗泠泠。这李太傅纵然自诩为一代大儒,却被玲珑这番话唬得一张老脸变了变色。诚然他这个太傅是有这个权利责罚这些平素里被捧上了天的皇子与国戚,却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度。对付这票小东西,他既不能太好说话,太好说话了会镇不住这帮无法无天的孩子;又不能太过苛刻,这帮小兔崽子跟权贵之子又有不同,且不论那白华乃是王的亲子,单说这澈玉澄玉两个郡主,都是那权倾朝野的庄家之后。若是太苛刻,便会给自己找麻烦。只是他李明保清廉纲正,一向以来都以教育好这些大商未来的栋梁之才为己任,自然会努力地调教这些皇子外戚。在诸多的因素之下,李太傅只能做到严厉,且只管功课,不管其他。你想调皮捣蛋,想要捅翻屋顶,都不关我的事情,只要你将功课作好,哄得殿下及庄丞相高兴便可了。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今日会惹出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这朱砂公主虽然不过是国外的郡主,但好歹是跟殿下有血缘关系,又是正式被册封了的公主,闹了这么一出,可要如何收场? 然而面对着这下小小宫女的质问,这李太傅却又如何能够低声下气地服软? 所以这会子便柱子一样杵在那里,连话也说不出。 “玲珑,你好大的胆子。”倒是那澈玉先冷笑出了声,“你也不看看自己是甚么身份,竟然胆这样跟李大人说话?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半点规矩都不懂。” 说着,用鄙夷的目光瞪了朱砂一眼。玲珑经澈玉这一奚落,脸上愈发苍白了一些,愤怒的眼睛里又多了丝受伤的神采。 朱砂眼波流转,望向了澈玉,冷冷笑道:“澈玉郡主,玲珑虽然身份没有你高贵,但好歹不会背地里使些阴人的手段。今日朱砂这一跌,倒跌出了几许领悟来,改日空了会与澈玉郡主好好分享。今日,便先告辞了。” 说罢,又微笑着转向李太傅,道:“李大人,朱砂虽然不慎跌了一跤,但好在那笔洗未损。”说着用手指了指那咕噜滚在草地之上的笔洗,道,“只是朱砂却也不便再去拾了,还请李大人不要介意。朱砂今日对李大人有不尊重之处还请见谅。” 李太傅却没有想到朱砂会这样温和地与自己说话,他惊讶地瞪圆了眼珠子瞧着朱砂。这位来自于一个区区小国的郡主,竟然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此大度如此宽和地与自己说抱歉。这种风度,这种优雅,才当真是皇室成员的范儿啊! 朱砂款款转身,拉住玲珑离开,在走到转角之处便终于忍不住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 “公主……”玲珑欲言又止地瞧着朱砂,心疼得无以复加。 回到“醉芙轩”,这些宫女太监们都唬得慌了神,急忙又是烧了热水侍奉朱砂沐浴,又是端来热姜汤给朱砂趋寒,折腾个不住。 “那个澈玉郡主真是个蛇蝎心肠!”绿玉气得直咬牙,今日公主殿下失足跌入水中,定然是与她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朱砂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瞧着镜子里的自己。 玲珑一边替朱砂梳着头发,一边轻声叹道:“公主殿下,您今日何苦又为了奴婢去得罪那澈玉郡主?您独自在大商本就不易,奴婢只恐又替您惹上麻烦。” 那乌黑的眼睛这才眨了一眨,看向玲珑。 “你们自不必替本宫担忧,”花瓣般的唇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调皮笑意,“纵然那澈玉是庄家之后,有楚云王后给她撑腰,本宫也不会怕她。今日是我大意了,但是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澈玉是小人,我朱砂也不是君子。她招惹了我,又抵毁了玲珑,本宫自然要加倍地讨回来。” 澈玉呀澈玉,你就果真以为你今日是得了便宜的么?自幼便跟在这素以醋坛子之称的水云身边长大,朱砂亲眼见过的后宫整盅之术,只怕是要有人撰写下来都能被奉为“后宫宝典”了。莫说是你澈玉,便是那高高在上的楚云王后,都是要甘拜下风,五体投地的。 那是整盅的祖宗! 素来被人看作是清纯可人的武昭国公主,竟勾唇露出了一抹邪魅笑意。可叹她这会子只是沉浸在自己yy的世界里,顾不上去瞧瞧那镜子里头自己的表情,竟然沾染上了几分端王白隐的味道。 可叹玲珑这妞子注定不是能够为虎作伥的香儿,朱砂没有了可以依傍的左膀右臂,便什么事情都只能指望自己了。好在她有一个硕大的披风,可以让她行走在暗夜之中也不被人发现。 朱砂蹑手蹑脚地跳出了窗子,一路飞奔。这一回,她可是目标明确地奔跑,而不是像昨儿个那般的迷茫与徘徊了。 “怎么?今儿的眼睛这么亮,是捡到了什么便宜了?”白隐这厮倒甚是有趣,与他那间以豪华著称的“揽星殿”相比,这紫竹林更像是他的宫殿,虽然是露天的,但看上去他却格外惬意在其中。看到朱砂双眸烁烁生辉的眼睛和因为奔跑而来泛起红晕的脸蛋儿,白隐的脸上绽出一抹饶有兴趣的笑意。 “便宜没捡到,倒是给人算计了。”朱砂有些扫兴地嘀咕。 白隐作了个意料之中的表情,也不去看朱砂,只是坐在那汉白玉的凉亭上面,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落寞。 “哎,”朱砂唤了白隐一声。这可不像是白隐平素里的作风,若是平时,他听到朱砂被人整了,定然会跳起来落井下石地嘲笑朱砂一番,今日却是安静得很。“你在想什么?” 白隐挑了挑眼睛,扫了朱砂一眼,道:“本王在等你开口。” “等我开口?”朱砂不解地问。 “你今日被人算计了,又巴巴地跑到这里来找本王,岂不是来求本王的?”白隐的嘴唇斜斜地上扬。 “嘁。”朱砂赏了白隐一记白眼,这样容易就被人看穿了心思,还真是没有成就感。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大步走到白隐的身边,朝着白隐笑眯眯地说道:“哎,给我样东西吧。” “什么东西?”白隐同样眯起笑眼,表情转化得如此之快,让素来在自诩表演技术一流的朱砂都自叹弗如。“本王这里除了毒还是毒,你要吗?” “要。”朱砂咬了咬牙。今日这一仇自己定然是要报的,而且要狠狠的报,睚眦必报的报。 “哦?”白隐略有些惊讶地瞧着朱砂,黑眸里却掠过一抹笑意。 “给我那种常见的毒虫,可以吓唬一下人,然后又能把对方折磨好几天的东西。但是可千万不能闹出人命,我可不想刚来大商就惹上是非。” 听着朱砂这番振振有词的言论,白隐不由得笑出了声来。 “总而言之,是那种既想要整人,又怕人报复的胆小鬼招数?” 朱砂的脸红了一红,白隐这厮,说话总是这么直白,从来不给人留半分余地。想来不仅是心肠毒,嘴巴更毒! “少废话,你有还是没有?” “没有。”白隐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凉亭的柱子上。 “你肯定有!”朱砂气得跺了跺脚,“我才不相信你这个毒君没有这种东西。你这个人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唔,”白隐不以为然地看了看朱砂,“你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 “你……”朱砂气得瞪了这厮半晌,然后忍耐再忍耐,终露出抹妩媚可爱的笑容,甜甜地对白隐道,“端王爷,还请您给我那个东西罢,好不好?” 白隐瞧着朱砂这副笑脸,表情地说了两个字:“真假。” “喂,你到底想怎么样!”朱砂气得上前推了这厮一把,“我已经很不容易的求你了啊。” “本王从来不作赔本的买卖,”白隐不温不火地说道,“你有甚么能用来交换的?” ------------ 044:鬼 更新时间:2011-04-23 交换? 这厮真是天生一个该挨揍的脑袋,满脑子不尽人情的东西。朱砂低头看了看自己,除了手腕上那枚白隐送自己的五彩云母石手链,再没旁的东西了。 “我着实这会子身上是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朱砂叹息了一声,忽又目光烁烁地道,“但是我宫里倒是有些,要不,东西你先支给我,明儿我给你送来?” 白隐用充满了鄙夷的目光瞧了朱砂一眼,那神情像是在打量一个穷光蛋:“就你宫里的那些东西,也入得本王爷的法眼么?” 朱砂脸上洋溢着的希望顿时垮了下来,她自然知道这白隐所说的是实情。自入宫以来,她倒是听说了许多个关于白隐的事,但大抵都是不什么好话。都说这厮最风流,那些个达官显贵的名媛们个个儿想要贴身暖床,恨不能挤破脑袋地想要给他作王妃。然而与他亲近暧昧的名媛贵族不少,成为端王妃的却一个没见,足以见得这家伙是个十足的祸害,堪能遗臭万年。而另一个,便是他的奢侈。这个不用听白隐的传闻朱砂便也知道了,那回在白隐的“揽星殿”里醒来的所见之物便已然验证了这个传闻。想来武昭国虽然不及大商这样繁华鼎盛,在遭瘟疫之前也是个资源小丰富的国家,往来的异域商人不少,朱砂自然知道白隐那所铺在地上的白色毯子乃是产自遥远异域“笙国”的锦毛羊毯,是极为罕有的、价值连城的物什。只不过朱砂只见过几尺见方的白色编织繁花图腾的挂毯,用纯白的锦毛羊毯铺在地上,想来这仅证明了白隐这家伙的奢侈,更证明了他有一种近似于病态的洁癖!要不然好端端的,谁会铺白色的毯子? 就是这样的一个家伙,若是说他看不上朱砂宫里那些小宫人们送来的物什,倒也不奇怪。毕竟就算那些物什里最贵重碧玉钗,也没能像目前朱砂手上这串稀有的云母石般发光不是? 朱砂犹豫了一会子,方依依不舍地说道:“只这一个了,你要,还你?” 说着,她伸出那只戴着手链的手。 这只手却被白隐一把抓住,将朱砂带入了他的怀中。朱砂险些跌倒,抬起头却险些撞上白隐的鼻子,两个人脸对着脸,迟在咫尺。 朱砂再次闻到了他身上的药香。 “吻我,”薄唇上扬成魅惑人心的弧度,白隐的嗓音婉若五欲世界里幻化的魔,“吻我就给你。” 吻? 朱砂瞪大了眼睛瞧着近到完全可以碰到自己鼻尖的白隐,这双黑眸里有着像是被点燃了似的火焰,亮得灼人。朱砂的眼睛和心都被烫到了,紧张得连气也喘不过来,只是怔怔地望着这双眼眸,呼吸着带着他味道的气息,像是被蛊惑了般。 精美的薄唇近在咫尺,像是被精心刻画出的一般,唇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等待着花露的滋润。 “吻我……”那如魔似幻的浅吟,让朱砂不知不觉间一点点地靠近他的唇。 那眼中的灼亮慢慢地变得柔软,白隐垂下眼帘,凝望着眼前像小猫一般的少女,那馨香的气息让他的身体攸地热了起来。像是久行于沙漠的人渴望甘泉般,期待着那抹柔软的靠近。 月色迷离,良人自醉。 “呸!” 然而等来的却不是那温情美妙的一吻,而是朱砂一口啐在了白隐的脸上。婉若春,梦一场惊醒,白隐抬眼瞧见了那只刚才还温顺的小猫眨眼之间变成了吡牙咧嘴的小豹子。 “想让本宫吻你?”柳叶俏眉,秋水眸,眼角眉梢却都是不解风情的怒意,“你这个就只知道落井下石的无赖!” 说罢,转身便跑。 “哧……”白隐突然笑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该死的他怎么就忘了呢,这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什么时候这么容易就屈服过? “求我,求我就帮你拣回他们的尸体。”突然之间脑海响起了一个带着调侃的声音,那是不久前在紫玉和萧文山被刺客追杀时,完全置身于事外的白隐的冷笑。而今他却是在让自己吻他!这个异想天开的家伙准是又想捉弄自己! 这个疯子神经病! 朱砂边跑边匆匆地怒瞪他一眼,然而这个裹着夜华一样玄色长袍的男人在夜风里大笑不止,邪魅之中,却不知怎地有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苍凉与落寞…… 就这样,原本是目标明确的去,却落得个两手空空却又满腹心事的回了。朱砂好不气恼,索性走路的步伐也快了起来。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才走出没多远的样子,朱砂便听到了远处的一声暴喝:“什么人!” 朱砂一惊,猛地抬头望去,却见远处正有一队侍卫举着火把站在了那里。 坏了! 朱砂的心一沉。 亥时以后本就是后宫女子禁足的时间,朱砂跑出来原本是有违宫规的。这个暂且不说,单凭着朱砂这个异国郡主的身份,这么大半夜的还在皇宫里晃当,很容易就被人打上一个莫虚有的罪名,以为你是在图谋做些什么。纵然朱砂的母亲乃是白石的妹妹,但是在皇权的世界里,便是亲生父子都要相互猜疑和忌恨的,又何况只是一个表亲! 朱砂的脚步慢慢地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便相当有爆发力地转身就跑。 该跑向哪里? 朱砂不知道,但是重情义小妞儿脑海里第一次闪过的念头便是不能再回紫竹林。不能连累白隐是其次,重要的是她不想这个婉若秘密基地的地方被外人发现。其中的原因朱砂说不晴道不明,但是通常情况下她意识里所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一定有其中存在的道理! 这会子的朱砂早已然分辨不清了方向,身后的侍卫在追赶,而且相信以他们的身手应该用不多时便追得上朱砂。等到东窗事发,说不定那楚云王后会以怎样的姿态来修理自己,更有可能会影响到武昭国也说不定! 似是凭生第一回,朱砂感觉到了惊恐的滋味。这种滋味与发现楚云王后通奸的感觉相差不多,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本质就是,楚云王后通奸被发现之后追赶朱砂的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太监,而眼下追赶自己的却都是些专业人士,能够逃脱的机率……几乎为零。 没有求救的奢望,也没有逃脱的奢望,朱砂这一刻,突然想凭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她的后果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千万不能使人因此为题,刁难武昭! 不过凭空消失这种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就算是老天爷显灵也不可能会应了朱砂这个愿望。但是好在前方有一片灌木林,朱砂想也不想的便钻了进去。 “站住!” “站住!” 怒喝声一阵阵传来,朱砂却是没命的跑。傻子才会听他们的话停下来! 灌木丛上的小树枝勾坏了朱砂的裙子,鞋子怕也是千疮百孔,然而这会子朱砂却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身后已然传来了侍卫拔开树枝奔入的声音,朱砂这会子更慌了。 她只顾得低头奔跑,却不妨在地上看到了一双脚! 这是一双穿着白色布鞋的脚,没有半点装饰的布鞋,白得令人眩晕。 朱砂吃了一惊,猛然抬起头来,却赫然看到了一张惨白惨白的脸!那是个身着一袭白衣的女人,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个脸庞,只露出一只眼睛和血红的唇。 头皮发麻是朱砂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她很清楚的知道这个女鬼便是先前和白华在白园里所见到的那只。可是却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难道……想要趁火打劫,来索自己的魂的么? 那女鬼的血红嘴唇向上一勾,露出个诡异的微笑,与其说是在笑,还不如说是在哭,与朱砂此刻的心境倒是蛮想象的。朱砂看到她伸出惨白枯瘦的手朝着自己勾了一勾,然后骤然转身奔逃。 朱砂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从前在武昭她曾听过皇宫里的老嬷嬷讲有关于女鬼勾魂的故事,大多都是喊你的名字或者是伸出手来勾一勾。偏这会子眼前的女鬼也伸出手来勾了一勾,许是自己的魂儿就要这么没了? 然而身后的脚步声渐近,此起彼伏的呼喝之声让朱砂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被勾了魂儿。而那女鬼一袭白衣那样的招摇,朱砂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她在给自己带路! 多么稀罕啊,让一只女鬼给自己带路。却不知,是不是通往阎罗殿的路。然而此时的朱砂早已然顾不得太多,拔腿就朝着那女鬼奔跑的方向追过去。很诡异的,跑出来没有多远,眼前一直飘飘乎乎的女鬼的身影不见了,就连身后的追赶之声也没有了。 朱砂停下脚步,四处望了望,然后回过头去,却被眼前的景致惊得一阵毛骨悚然。 ――她来到了白园。 满树月白白兰花儿,在月光下绽放,竟有种说不出的妖冶之气。 身后又哪里有任何侍卫的影子!四周,均是一片安静的夜色,空旷无声。 难道是老嬷嬷们口中所讲的“鬼跳墙”的故事么?朱砂禁不住背后一阵寒冷,紧紧攥在一起的手心都渗出汗来。她竟然,被一只鬼救了? 就在这时,肩膀却猛地被人拍了一下。 ------------ 045:清荷 更新时间:2011-04-24 就在朱砂还在提心吊胆地四处寻找那女鬼的身影之时,却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纵然朱砂不是个胆小如鼠的妞子,但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径直给了自己一下却着实的唬人。朱砂忍不住“呀”地轻叫了一声,一个箭步跳出老远方才回过头。 身后站着的,是身着一袭黑衣之人。看身材则完完全全是个女子,这女子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眸,看着朱砂的眼神有七分诧异和三分责备。想来诧异的是朱砂这等像见鬼般的表情,责备的定然是朱砂这番深夜出行的行径罢? “跟我走。”虽然压低了声音,却仍然能够感觉得到这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女子,她伸手拉过朱砂,掉头就跑。 没有问对方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也没有任何的不安,朱砂出乎意料地对眼前的这个女子极为信任。任由她拉着自己在暗里潜行,朱砂突然有种像猫在奔跑的感觉,只是不知道她奔向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未来。似乎只是跑了一小会儿,便远远瞧见了“醉芙轩”的后门儿。这黑衣的蒙面女子不像是朱砂曾经看过的话本子里那些女侠,神神秘秘的把主人公送到地儿就一跃消失不见,而是拉着她直奔向后门。还不待敲门,那门便开了,朱砂惊讶地看到开门的是一脸沉着的玲珑。 玲珑先向外面瞧了瞧,然后迅速地将门开得大些。黑衣女子也不让,径自拖着朱砂闪进了门里。似乎是对“醉芙轩”很熟悉的人哪,朱砂瞠目结舌地瞧着她轻车熟路地钻入了自己的寝殿,又看到玲珑不动声色地悄然将门扉关上,这两个人的动作连贯迅速,一气呵成,反而让朱砂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无奈之下只得步入自己的寝殿,瞧着那黑衣女子正凭窗而立,婀娜的背影看上去竟有几分眼熟。朱砂慢慢直踱进来,问道:“你是……” 那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终转过身来,伸手取下了脸上的面罩。 “清……荷?”朱砂在脑海里细细地搜寻着这个名字,却有些不确定。这个女孩子,当是先前自己刚进宫里所见过的女官儿罢?当时,似乎是因为她的俏丽和不卑不亢的优雅之气相当喜爱来着。 “公主殿下好记性,倒让清荷受宠若惊了。”淡淡的笑容,看不到有哪里像受宠若惊,但温和的眼神却让朱砂没有来由的感觉到踏实。 “你是?”朱砂想问这清荷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片白园,又为何会帮助自己,但她立刻又想起了清茶带着自己来到“醉芙轩”之时,连门都没有敲的,玲珑便开了门。这是灵犀,还是巧合? 朱砂转过头去看了看玲珑。 玲珑与清荷对视了一眼,终是轻轻地吁了口气,道:“公主殿下,清荷乃是武昭人士。” “武昭人!”朱砂惊呼,她没有想到在大商会遇到自己的国人,而那清荷则款款下拜,道:“清荷拜见公主殿下!” “快起来,快起来。”朱砂喜不自禁地将清荷扶了起来,脸上幸福的笑容简直连她自己看了都会陶醉。 “公主殿下,先前清荷没有能向您说明身份,还请您见谅。”清茶站起来,浅笑道,“臣是受赤木殿下之命保护公主殿下的,原是想公主殿下初到大商,总有很多人盯着,不方便上前说明,而今却见公主您身边没有人保护恐怕不成,方才现身的。” 受父王赤木之命呵…… 朱砂的心底缓缓地升上了一股子暖流,放眼瞧去这清荷的眉眼却是怎么看都觉得讨喜舒服。 “公主殿下,臣知道您先前曾受了不少的委屈,吃了不少的苦,但赤木殿下知道,您的心里是装着武昭国的,装着武昭国的百姓的。殿下曾说,您在他的身边素来没心没肺惯了,像一朵未曾经历过风雨的小花儿。而今突然更换了土壤定然会难过,但他仍然相信您会顽强的成长起来,所以只教臣等在您的身边默默无闻的守着您,只要不出异样,一切由着您来。”清荷的笑脸和她的话语让朱砂又是感动又是无奈。相信自己归相信自己,可是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自己没心没肺来?想来父王赤木一定在此行上花费了诸多的心思,只是表面上让一切都风平浪静罢了。可叹朱砂先前还自怨自艾地,叹息自己孤单一人,无人照料呢。 “那,玲珑你?”朱砂突然想起了玲珑,“你也是武昭人?” “回公主殿下,奴婢不是。”玲珑轻轻地笑,“奴婢是地地道道的大商国人,只不过,奴婢的母亲,曾是红菱郡主的乳娘……” 怪不得! 朱砂诧异地张大了嘴巴。怪不得先前鹦女曾说过,若是玲珑说朱砂像红菱郡主,那便是一定像的。那时朱砂就觉得好生的奇怪,却原来这里面还有着这样的一层关系在其中!也难怪,玲珑每每望着自己时的目光都会出现些许的迷离,那迷离中有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很深。 “其实奴婢一直都知道您在晚上会偷偷溜出去,所以每每都会悄然替您注意着‘醉芙轩’附近的动静,您呀……”玲珑无奈而溺爱的叹息道,“还真是一个孩子。” 孩子。 有多久没有人呼唤自己是个孩子了? 朱砂不知不觉间便红了眼圈,她转过头去,吸了吸鼻子,然后嘿嘿地笑了起来。在这一刻,在这个充满了陌生和孤单气息的异国,朱砂头一回有了家的温暖感觉。 在清荷的袖管里,藏着一封秘信,乃是水云悄悄写给朱砂的。武昭国离大商距离尚不算近,这封信不知道是通过怎样的渠道带给清荷的,不过朱砂自不必去问,武昭国虽然国力大不如从前,但是很多事情还不至于太孱弱。 “朱砂我儿,而今可好?” 水云那清秀淡雅的字迹跳入眼中,朱砂的鼻子又酸了。她咳了咳,然后用力眨了眨眼睛。清荷与玲珑见状,便退了出去,只留朱砂一个人,慢慢地踱到床边,坐下来细细阅读。 她读得很慢,生怕错过了一个字,错过一句关于母国的消息。水云只说,她的身体很好,只是害喜害得厉害,反应奇大。已然请人卜过卦,这一回绝对是个男孩,孩子的名字还没有定,问朱砂有没有好的建议。而大商所遣来的农户在武昭国尽责尽力,国力虽然不至于很快恢复,但是百姓已经看到了希望,眼下四处都是一片生机。水云说,她很惦念朱砂,这一切都是朱砂的努力换来的,武昭国的百姓感激她,将她视为武昭国的骄傲。 “我哪有那么伟大。”朱砂的视线模糊,泪水缓缓滑落,却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而未了,水云却也叮嘱朱砂在大商万事小心。说据称即便是白石许下了招安武昭国,允许武昭国国君自称为臣,并且册封了赤木“武昭王”之位,但很显然在大商国一手遮天的庄家并不满足。毕竟一国两治这个先进的理论还没有被提出来,所以虎视眈眈地盯着武昭国的还是大有人在。水云只是担心那白石一时之间会受人挑拨对武昭国不利,希望朱砂尽快出手搞定白泽。 放下信来,朱砂端坐在床边,静静地陷入了深思。 水云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想到那天在招待外使之时所上演的那一幕,朱砂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就算是导演了那样一场失足落地的人是白隐,那么谁是幕后的指使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白石了。那个端坐在最上首的王者一双冷眼望着席下的诸多外使,眼睛里的凛冽和阴狠不言而喻。那是一个外貌大大咧咧粗线条的王者,却有着想要独霸天下不容二虎的狠毒。若是他没有野心,就绝对不会打破四国和平独立的局面,想要一统江山。如果他没有野心,就绝然不会对这些外使那庞大的兵权感觉到惴惴不安,定要夺之而后快了。 武昭国力薄弱,而且只有一脉女儿。但若是知晓了赤木即将有一个儿子,一个可以继承他王位的儿子,或许将来还是个有胆有识有谋有略的儿子,那又会如何呢? 朱砂想着,只觉背后冷汗泠泠,心凉似冰。 “想来,经过了今日,这位单纯又有点莽撞的小公主便会多多少少的成熟起来了。”清荷站在门口,望了望兀自深思着的朱砂,对玲珑笑道。 “只可惜,好好儿的一块未经雕琢的纯净美玉,就要沾染上世俗的气息,变得沉重了。“玲珑的眼中满是怜惜。 “没有办法,”清荷耸了耸肩,虽然她也很无奈,但是有些事情是必须要面对现实的,“生在帝王之家,身为帝女,只能为国家而活,为百姓而活。殿下曾经为了保留她纯真的心性所做出的努力,到最后只能让她更加痛苦,反而是早早成长起来好些。” 玲珑自然知道清荷所说是对的,所以便也只能叹息着点了点头。 朱砂站起身来,走到了窗下,伸手将那封信放在烛火下点燃。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她那尚且带着稚嫩的可爱脸庞,从这一刻之后,朱砂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成长了,还是迷失了。 ------------ 第三章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 001:有心栽花 更新时间:2011-04-25 001:有心栽花 无论如何,朱砂还是觉得那只女鬼的出现来得蹊跷。 关于晚间的那件事情,朱砂曾特别询问过清荷,但看样子清荷似乎没有看到那只女鬼的迹象。清荷只说,她乃是收到了玲珑的消息,说朱砂夜游出行回宫的时间超过了平素里的正常范畴,便前来保护朱砂的。却谁想在朱砂平素里经常会出现的地方却都不见她的踪影,情急之下便开始在宫中搜寻,竟然在白园看到了她。偏偏在白园的朱砂神情异样,像是中了魔般连清荷轻唤她的名字都听不见,清荷无奈,只得上前拍了朱砂的肩膀。 这么说来,自己被那女鬼引向白园,乃是无法为外人道,便是道了,也道不清的事情了。朱砂皱起眉来,托着腮陷入思考。 “公主殿下,有心事?”瞧见朱砂这翻沉思的模样,玲珑不免关切地问。 “哦,没什么。”朱砂急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自从得知玲珑乃是自己母亲的乳母之女,朱砂待玲珑的感情便立刻升了一格,看她的眼光也像是看自家人一样的愉悦。 玲珑如何不知朱砂的心思?当下便只是摇着头轻轻笑,一边替朱砂将上皇子孰所用的书包好了,一边道:“公主殿下,而今后宫之内局势微妙,公主可千万不要再意气用事了。” “好!”朱砂点头答应。 要她如何不能答应呢? 昨天因为她的疏忽,险些惹出大祸!而思及前段时日那楚云王后与男人私通一事又连累了无辜的紫玉,每每想起,都令朱砂羞愧不已。而今朱砂能做的,便是老老实实的低下她骄傲的头,在大商做个乖乖女,然后伺机将太子白泽拿下,以使得武昭国能够平安、武昭国百姓能够免于战乱之苦,让水云顺利地把小皇弟生下来。她朱砂此生,便也对武昭国无憾了。 玲珑看到朱砂这般乖巧的模样心中大喜,打扮起朱砂来自然出格外的卖力。但思及朱砂方才与澈玉那只妒忌心超强的家伙发生冲突,玲珑又不敢将朱砂打扮得过于招摇,便只梳了一对月牙儿髻,梳下一排刘海儿,显得那张精致的小脸儿更加的小巧,而发上则照例只别了两朵芙蓉花儿。衣裳是淡淡的青葱之色,好似水灵灵的芙蓉花儿绽放在初春的嫩芽之上,分外讨喜,清新却不媚俗。 虽然心中努力要超着成熟的方向迈进,朱砂却到底还是小孩子的心性,一路上蹦蹦跳跳,快快乐乐地跑在玲珑的前头。出生在帝王之家,能够有这等天真烂漫的个性实属难得,玲珑望着朱砂这看似没心没肺的乐观模样,心中升起无限的感慨。她果真不知道那个远在异域的武昭国之王,到底是怎样保留住朱砂的这份纯真,而没有被权贵与政事的事俗所沾染的。却哪里知道,这乃是赤木为了遵守一句誓言而做出的十二年的努力。 “答应我两件事情,你若做不到,那么无论我天堂地狱都不会过得快乐。第一,永远,让这个孩子快乐。不要强加给她让她不快乐的责任,不要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情。第二,找一个女人,幸福的活下去,找到了之后,便永远不要再提起我的名字和关于我的任何事情。孩子也好,你也好,都忘了我……” 那个被诩为四国之中最俊美的君王紧紧抱住了那纤细而柔软的娇躯,痛不欲生。 或许世人,包括那个总把笑容挂在脸上的可爱郡主都不知道也不理解,为什么一位大商国最美丽的女子抛下半世荣华都要与之私奔的小国之君,为何在她刚刚仙逝不到三年便娶了新妃,并且在他毕生之后,再没有提到过她的名字和有关于她的半点事情。 是真的,爱可以挂在嘴上,也可以藏在心底。 就快要走到皇子孰,却远远瞧见几个小太监和一队侍卫正守在那里,看到朱砂与玲珑的身影,便有一名小太监急急忙忙地奔了过来。有道是做赋心虚,朱砂看到这队侍卫唬得一脸的笑容立刻凝固,那原本欢快的脚步也陡然顿在了那里。玲珑的心里便更加的忐忑,急忙走上前来,护在了朱砂的身前。 但见那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给朱砂行了一礼,道:“公主殿下,您还是别往前走了,今日的课绝对是上不了的,御花园里又闹起了‘黄患’,恐怕要正经折腾一阵子方才罢休。” “黄患?”朱砂一听不是因为昨日自己的行踪被侍卫发现而进行的盘查,便立刻放了心,不由得好奇问道。 “公主殿下许是头一回听说,”那小太监道,“这‘黄患’乃是指一种了不得的大黄蜂,不晓得从哪里来的,看到带黄色的东西就要扑上动一通乱蛰。被蛰到的人轻则肿胀,疼痛,重则有中毒之状,甚是可怕。想来这‘黄患’却已然是三年不曾出现了,谁想今年却又卷土重来。这不,今儿早上李太傅李大人只因挂了条殿下亲赐的汗巾,便被几只大黄蜂狠狠蛰了几下,弄得满头是包,刚儿被扶着回去了。这会子正有‘柄玉坊’的公公并侍卫一同寻找这大黄蜂的巢穴,公主殿下您快回避罢。” “哟,还有这等事?”虽然表面上朱砂的表情十分的惊讶,但那双烁烁生辉的眼睛却出卖了她幸灾乐祸的心理。玲珑拉了拉朱砂的衣角,示意朱砂离开。虽然很想去瞧瞧热闹,但是才刚刚许下诺言要做乖乖宝的朱砂,实在不好意思立马便把诺言丢在脑后。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瞧着那些正忙着搜寻的队伍,心中无限遗憾。 “看起来,今日恐怕是要待在‘醉芙轩’里无所事事一天了。”朱砂叹息道。 “瞧您,不是今儿早上还说不愿意到皇子孰来上课的?”玲珑又好气又好笑。 “可是这皇子孰好歹还是个热闹之地,回去,咱们又能玩什么呢?”朱砂有些沮丧。 绕过御花园中那一树树开得正盛的茉,莉花儿,却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响。朱砂好奇地抬头望过去,却一下子欢喜雀跃起来。 但见那急疾而来的乃是在几名侍卫簇拥下的一匹浅灰色骏马,四蹄如雪,身上有着白色的斑纹,好像朵朵梅花绽放般。而马上的人一袭白袍,绣着紫色的繁花,腰间系着玉带,翩翩然然,意气风发。明亮的眼眸似晨星般令人心醉。 “朱砂?”看到朱砂,马上之人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便露出了欣喜笑容,勒住了马儿。 “泽哥哥!”朱砂欢快地奔过去,在白泽的马前,伸出手去摸这匹漂亮的骏马。这匹马儿似乎并不讨厌朱砂,它轻轻地张合着鼻孔,细细嗅着朱砂的味道,然后温顺地用鼻子碰了碰朱砂。 “咦,落雪竟然喜欢小朱砂。”白泽看到自己的爱马能够向朱砂示好,感觉到十分稀罕,“落雪是纯种那罕那战马,脾气十分暴躁,极少有人能够讨它喜欢。” “喜欢马的人,通常都能被马所喜欢。”朱砂轻拍着马儿。她如何不知道那罕那战马?人人都道武昭国国君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秀才式人物,治国也崇倡以文治道。却不知道这赤木还最喜欢收集各式名马,骑马狩猎是他最喜欢带朱砂做的娱乐。赤木却常常对朱砂道:“人的野心和锋芒,都应像箭一样,要收在箭筒里,敛其锋利方能以奇制胜。武昭国乃是小国,断然不可因一时好胜心切而露出锋芒,只恐惹来大祸。”在这一刻,纵然朱砂的心里对这位完美的俊美太子倾心不已,但她还是选择了遵从父王的教诲。 扬起脸来,朱砂笑着问白泽:“泽哥哥这是要到哪儿去?” “要去城南的猎场。”白泽道,“听说今日又闹起了‘黄患’,小朱砂也不去上课了?” “是哦,”朱砂乌溜溜的黑眸微转,露出沮丧表情,“都不晓得要怎么打发这一天。” 白泽瞧了瞧朱砂脸上的沮丧与无趣,只是微微地抿了抿嘴巴,终是笑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城南玩玩?” “真的?”虽然答案正中下怀,朱砂却依然按耐住了欢呼的冲动,目光烁烁地抬头问道,“我可以吗?” “可以。”白泽点头笑,“只不过,今日去乃是为了巡视猎场,说不定会窜出来什么野猪野狐的,小朱砂会不会怕?” “啊?”朱砂的小脸微微滞了滞,道,“还会有野猪?” 朱砂的惊恐模样让白泽大笑出声,明朗的笑声,和充满了笑意的五官都让他像太阳般温暖耀眼。 “太子殿下,您就不要吓唬朱砂公主了。”倒是白泽的近身小太监木茗笑着说道,“公主殿下,您也自不必害怕,我们家殿下的箭术一流,岂会容朱砂公主有一丝一毫之伤?您呀,自管放心地跟着去玩。” 朱砂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点了点头,然后用似乎崇拜的目光看向了白泽。 这小小的人儿目光明亮,白泽的心中一柔,声音也极为温和:“小朱砂可会骑马?” 朱砂微微一顿,然后摇了摇头。 白泽坐直了身子,朝着朱砂伸出了手:“来。” ------------ 002:接二连三 更新时间:2011-04-26 望着那只朝着自己伸出的手,修长而宽厚,充满了温和与温暖。 心中是止不住的雀跃与激动,朱砂的手慢慢地伸过去,却又不知为何畏缩了一下。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心里,朱砂竟然快速地回过头去瞧了一眼玲珑。但见身后的玲珑脸上早就绽开了花一样的笑容,朝着朱砂用力地点头。朱砂这才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作梦,欢欢喜喜地握了白泽的手,那只手有如想象中那般温暖而有力,紧紧地握住了朱砂的,惹得她一阵心跳加速。 顺着白泽的力道,朱砂纵身跳上了马儿,端坐在了白泽的身前。 身后便是那个让朱砂一见倾心的人,这一刻朱砂恍若在梦境里游走,美好的有些不像现实。 “坐稳了?”白泽的声音就响在朱砂的头上方,他说话的时候,吹起了朱砂的碎发,有点细细密密的痒,落在心里。朱砂莫名的就红了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出发!”白泽抓住缰绳,用力地一甩,马儿嘶鸣,调转方向的一瞬间,朱砂看到玲珑悄悄地朝着自己挥手。她的脸上散发着兴奋的光彩,显然她与朱砂一样,对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觉到惊喜。朱砂朝着玲珑眨了个媚眼,然后美滋滋地与白泽一并离开了。 那木茗瞧见了自己主子的脸上亦挂着开心的笑,便不由得也悄悄地露出了个了然笑意,伸手招呼着那些侍卫,一并快马策鞭跟上了白泽。 奔出皇子孰不远之处便远远看到了皇宫的角门,想来这白泽的出行也并不都走正门,朱砂正心情大好地瞧着这御花园的景致,视线却不知不觉地撞上了一个足以令朱砂的小小幸福消失殆尽的“东西”! ――那只身着白衣的女鬼。 她就躲在一株低垂下重重丝绦的柳树下面,探出半个身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朱砂瞧。那一头长长的黑发衬着惨白的脸,只露出一半血红的唇和黑到几乎看不见眼白的眼。她扶着树干的手干枯而瘦弱,似乎只剩下了骨头和皮肤,瞧见朱砂那错愕的表情,这只女鬼微微地勾了勾红唇,露出无比诡异地一笑。 朱砂的背,立刻袭上了层层的冷汗。 马儿飞快地跑过去,朱砂却依旧回头瞧着那女鬼。而那女鬼,却也一瞬不瞬地与朱砂对视,直到朱砂被带出皇宫。 那只女鬼……朱砂的身体随着马儿的起起落落,但她感觉自己的心也都跟着微冷着打起了冷战。那只女鬼,如果说她第一次的出现只不过是因为与朱砂的萍水相逢,但是上一次和这一次呢?难道朱砂是被她盯上了么? 纵然朱砂并不是个胆小的妇女娃娃,但接二连三的遇到这个诡异的女鬼,却不得不让朱砂有些忐忑。 她是想要对自己说什么,还是想要提示自己什么? 朱砂皱着眉,细细地想了想,却摸不到半分的头绪。 “在想什么?”白泽温和的声音传来,朱砂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整个人都贴在了白泽的身上,而随着白泽说话时胸膛微微的震动则传递着这个温和如水的男人的体温。朱砂的心里一惊,刚刚想要直起身来,却又突然觉得这个姿势还蛮舒服的。最起码,慢慢渗入心灵的温暖能够驱赶方才心中的寒冷。所以这会子的朱砂便懒洋洋地耍赖靠在了白泽的身上,笑嘻嘻地说道:“我在想呀,其实骑马也是个蛮有趣的事情,我就这样坐着,也蛮舒服的。” 木茗偷偷地掩着嘴巴笑,悄然瞟了眼白泽。这白泽却没有想到朱砂脑子里装的竟然是这等小聪明,当下便也忍俊不禁地笑了。 就在朱砂为自己的小聪明洋洋得意的时候,她所依靠的温暖“大山”突然间抽身离开,重心失衡的朱砂猛地跌了下去。 “哎呀,救命!”朱砂给唬了一跳,拼命地抡着胳膊,却还是难免掉下去的悲惨。就在她眼看要跌落在地的时候,白泽却稳稳地接住了朱砂。 “哎哟,吓死我啦!”朱砂像八爪鱼一样地紧紧粘住白泽,还不忘伸出手来拍着自己的胸脯吁气。 “哈哈,小朱砂,怎么每次你都要像小鱼一样粘在我身上?”白泽半拥着朱砂,笑道。 每一次……朱砂微微地怔了怔,随即想到自己与白泽初见的时候,就是整个人都缠在他身上的,而且似乎还……亲了人家的脖子。 脸“腾”地红了起来,朱砂急忙慌里慌张地从白泽的身上挣脱下来,跳到一边儿。她的脸又红又烫,好像刚蒸出锅的大馒头,还在“哧哧”地冒着热气。白泽瞧见朱砂这般样子,便自知自己的玩笑开得有些不妥了,当下便温和笑道:“好了好了,我不取笑你便是。不过想来,初次见小朱砂时,我便瞧出了你有几番模样是像红菱郡主的,所以才会与你共乘一车。想来,竟然也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是真的?”朱砂到底是个孩子,闻听白泽这样说,倒是想起了初见白泽时,他确实是朝着自己的模样怔住了。这或许就果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了。 朱砂抿着嘴巴,笑得灿若明霞。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马上就到城门口了。”木茗眼见着这对情感微妙的人儿打情骂俏得正欢,虽然不忍心打断,却也不得不尽他身为一个称职奴才的本份提醒。 白泽这才恍然大悟地拉朱砂上马,朝着城门方向奔去。 还有正事要办,可是断然不能耽搁的。 朱砂端坐在白泽的身前,尽心尽力地感受着这小暧昧带来的幸福感觉,却恍惚间想起了那个第一个与自己产生这般亲密接触的人来。那时候,朱砂也是这样坐在马上的罢?那个人,就坐在自己的身后,他的体温炽热,像是他的人一样,霸道而狂热…… 坏了,我在想什么! 朱砂像在梦魇中突然间惊醒般地,被自己竟然能这样走神而唬了一跳。怎么会在这个美妙时候想起那种大熬风景的扫把星!朱砂用力地甩了甩头,想要把那个讨人厌的家伙甩到脑后去。 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朱砂听到了前方传来了阵阵的吵嚷之声。 “发生了什么事情?”白泽停下马来,皱起眉头。 城门口正拥着一队身着青色衣衫的士兵,与守城的士兵对持,而正在吵嚷的,却是女人的高昂之声。 “去看看。”白泽问道。 “是!”木茗得令奔去,不多时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道,“回太子殿下,那是冰蓝郡主与她的部下,正闹着要出城呢!” 冰蓝郡主? 朱砂的神色一凛,怎么会是这个女人?不是说白石要留这些外使们在京城多住些时日么?怎么她这会子就堵在城门口闹了? 感觉到身后白泽身体已经紧绷了起来,还不待朱砂转头去看,白泽却已然策马奔向了那正在起了争执的人群之中。 “太子殿下驾到!”纵然拦住自己的主子已然来不及了,但木茗却很聪明地扯着嗓子吼开来。那正乱哄哄挤在一处的人群立刻就安静了下去,朱砂看到那群青衣士兵分部分开,让出一条路来。冰蓝郡主身着青色八蟒青铜铠甲,系着红色披风,头戴青色头盔,一双狐媚眼眸里尽是怒意,燃烧的火焰般瞪着策马奔来的白泽。 “将军。”在冰蓝郡主的身前勒住了马儿,白泽却并没有下马,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泽儿。”冰蓝郡主虽然为臣,却并没有给白泽见礼,只是勾起唇角,笑道,“你这位太子殿下倒是好有兴致,骑马还不忘抱得美人归。” 朱砂的脸立刻便红了起来,心中的不快顿时升腾起来。这死女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难道她以为她是个本性淫,邪的东西,别人也都像她一样么? 大概是感受到了朱砂的不快,白泽板起脸来,冷冷说道,“将军,这位是红菱郡主之女,也是我的表妹,朱砂。” “朱砂?”冰蓝郡主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深深地瞧了眼朱砂,道,“是红菱儿的女儿,武昭的郡主?” 朱砂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灵秀眼眸盯住了冰蓝。 “呵,呵呵呵呵……”冰蓝郡主自然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受年轻女人待见的主儿,但对于朱砂的这种眼神却也未见得有多厌恶,只是像看到有趣的事情般哈哈大笑,待到笑得够了,便再没有看朱砂一眼,只是将妩媚眼睛瞄向了白泽,道:“泽儿,按辈分,按着我与你母亲楚云王后的交情,按着我扎蓝家族与你们庄家的情谊,你当叫我一声姑姑。” “将军,我乃大商国的太子,你是大商国的臣子。这大商国不是谁家的,也不是按着谁的辈分来论资排辈,上有王,下有律典,你可明白?”白泽却根本不买这冰蓝郡主的账,声音沉稳而冰冷,却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不温不火的话,让朱砂禁不住在心里为白泽喝彩,瞧瞧,这才是真正有水平有头脑有内涵的男人!这才是一个天生具有王者之风的风度!朱砂的眼睛因为对白泽的崇拜而烁烁生辉,瞧着冰蓝的眼神里也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和玩味。 你这个不知分寸不懂礼法的女人,还能有什么把戏? ------------ 003:解气(上) 更新时间:2011-04-27 白泽的一番话,已然在提醒冰蓝郡主注意与领导说话的分寸,并且将那刻意拉关系套近乎的不良思想到底扼杀在摇篮之中。这冰蓝郡主哪里听不出白泽话里的意思?当下便冷起一张脸来,既恼怒又愤然地盯住了白泽。 攸地,狐媚的笑容出现在了冰蓝郡主的脸上。 “太殿下,臣失礼了。”这“太子殿下”四个字,却是她咬着牙挤出来的,虽然听起来有点别扭,但好歹是证明这冰蓝郡主不是个看不清眉眼高低的梗瓜。 白泽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大有“儒子可教”的含义,把个冰蓝郡主气得七窍生烟。 “将军何不回到别院休憩?”白泽瞧了一眼那群身着青衣的士兵,脸上却是一副关心臣子的宽和。 “臣是想出城透透气。”冰蓝郡主说着,抖了抖身上的披风,却若有意若无意地露出了腰间的佩剑。 “大胆!”身为太子白泽近身太监的木茗早已然忍不住了,当下便怒喝道。 冰蓝郡主面色未改,只是缓缓地挑起眼,瞧向了木茗。眼波流转,风情乍泄,妩媚之中,却已然透出了冰冷的杀机。自那些青衣士兵里,大步走过来了一个人,看似不急不缓,却只是几步轻跃,便到了冰蓝郡主的身边。 青色的长衫飘逸出尘,银色的面具下,一双若黑眸有若寒潭。那紧紧抿在一处的淡桔色的唇,向世人昭示着他的坚毅,也提醒着挑战他耐心的人,这并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青云。 朱砂的心微微的一动。她如何不知道这轻薄的银色面具包裹着怎样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只是,他却又为何与这冰蓝郡主相伴? 大概是感觉到了朱砂的纠结与疑惑,青云的视线转向朱砂,与她的目光相遇。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朱砂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滞了一滞,那双黑眸是曾经见过的罢?那眼中分明涌动着汹涌的波涛,和欲言又止的诉说。朱砂的心头立刻有纷繁的思绪汹涌而来,冲击得她有些摇摇欲坠。 轻轻牵动了淡桔色的唇,青云移开了他的目光。 “将军,我觉得你这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白泽却根本没有把冰蓝的放肆放在眼里,他轻轻地笑着,依旧有如春风般和煦,“殿下深知外使们在塞外习惯了骑马狩猎的生活,已然吩咐我前往城南的猎场巡视,两日后将与各位外使一并狩猎。想来,自从十年前立国初与大家一并策马围猎,父王已然很久没与大家享受狩猎的乐趣了。” 白泽的语气十分温和,像是在劝说冰蓝郡主陪着上了年纪的白石玩一会似的,“想当初,扎蓝大公的射术何等高明,便是而今,殿下提起也常常思念不已,不住叹息。若是冰蓝郡主那日射术出彩,占了噱头,相信父王大悦,会有千金相赠呢。” 冰蓝郡主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的动容,她望向白泽的眼睛犹疑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朱砂细细揣摩着白泽话里的含义,竟然也明白上了七八分,不由得对白泽的王者风范暗暗叹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白泽在暗示冰蓝郡主,身为扎蓝大公之女,乃是各外使的领袖人物,若是她能够起好带头作用,让白石龙颜大悦,到时候便是削弱外使的权利,也会特别照顾于她。 见好就收,才是真英雄。 冰蓝郡主的脸上立刻漾出了笑容,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正好本将军最后手痒得很,城南围猎,定要猎些上等的猎物来!” 白泽赞赏地点头:“既是如此,还请将军回别院休憩罢。” 冰蓝郡主回过头,瞧见了一脸小人得志的守城士兵们,虽然心里又涌起了一阵不甘与愤然,但却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得拉着脸,招呼青衣士兵们随着她离开了。 这个女人,还真是难搞定。 朱砂无声地叹息,太好强和强势的女人,或许注定不会太心甘情愿地妥协罢,不论她能不能够顾全大局。相信这冰蓝郡主不会就这样善罢干休的…… 抬眼,却看到冰蓝郡主在转身之前,深深地瞧了眼朱砂。那眼神像是在笑,又像是含着厌恶与憎恨,朱砂有一种自己被人捉住带走三魂七魄的悚然感觉,汗毛都禁不住地竖了起来。直觉告诉朱砂,这冰蓝郡主比那个盯住了自己的“女鬼”可怕上不止千倍万倍。 只顾着看冰蓝郡主,朱砂却没有想到还有一双眼睛在深深地看着自己。 朱砂。 青云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念得很慢,似是在回味着名字里蕴含的美妙韵味。从来没有人看到过的柔和弧度出现在他的唇角,可是他却依旧转过头去,跟在冰蓝郡主的身边,大步离开。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看到白泽策马而来,那些守城的士兵们全部躬身下拜。瞧着这跪了一地的人,朱砂突然产生了一股子万人之上的感觉。这跟她在武昭国被百姓朝拜完全不同,现在的她,是在最为鼎盛的大商国,而且,是紧紧依靠着一个让自己倾心不止的俊美男子。他们都是在朝拜他的,朝拜他的骄傲和他的至高无上,朱砂就坐在他的身前,她的背轻轻地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之上,他们就这样紧密的联系着。 会有一天,他成为她的王么?朱砂觉得自己脸上的血管都在跟着心跳一起紧紧张张地跳,看到有些士兵好奇地抬起头,用暧昧不清的眼神看着自己和白泽。朱砂的一颗心,跳得更厉害了。 “从明日起,加强守卫。”朱砂听到她倾心的未来国储语气坚定地说道,“若再有外使企图出城,立即禀告兵部尚书刘大人。” “是!”士兵们的应和响亮而有力。 回到“醉芙轩”,这些小妮子们便飞扑过来,争着问朱砂今天跟白泽玩得如何。 朱砂红着脸儿,支支吾吾地,也不该说些甚么。越是不说,便越是有猫腻,这些正值思,,春期的小妮子们兴奋异常,个个儿眼睛里大放异彩,相信已然穷尽了想象力把能猜到想到的都yy个遍了。 好歹有玲珑这个能压住事儿的,当下喝令住了这些逾越了主仆分寸的小蹄子们,这些如梦方醒的妞儿便急忙扶着朱砂走入宫里,该放热水的放热水,该捧花儿的捧花去了。 朱砂好容易安静下来,便一屁股坐下,接过来玲珑端的茶,掀开杯盖赶着漂浮上来的茶叶。不经意发现玲珑也在用带着笑意的眼睛瞧着自己,,朱砂的耳朵和脖子都开始红了。她挪了挪身子,给了玲珑一个北影,乌溜溜的黑眸轻转,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水。 肌肤相亲。 那样紧紧的挨着,那么温暖的感觉,已然让朱砂醉了。 勾引一个即将上位的国储并不难,难得是勾引对象既英俊又完美,何乐而不为? 就这样幸幸福福地洗了个澡,幸幸福福地吃了饭睡了觉,第二天一早,朱砂还感觉自己幸幸福福的、快快乐乐的。 “哟,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们公主殿下呀,这一夜之间便变成了朵绽放的桃花儿,怎么看怎么粉嫩水灵。”绿玉瞧着被玲珑打扮得妥帖了的朱砂,拍着手笑。 “乱讲。”朱砂嗔了一句,脸上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生气的表情。她瞧向镜子,看到镜子里身着浅粉色飞蝶穿花长裙的自己果然粉面桃花,目光明亮,脸上的笑意总是像遮不住般绽开点点粉香。也难怪绿玉那小蹄子会有这一说,朱砂有些不好意思去看自己,只是转过头,但转过头,却看到了这些妞儿们笑嘻嘻的脸,使得朱砂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好了,都忙自己的去。”玲珑轻喝,那些小妞儿们便急忙四下里跑开去,玲珑无奈地笑笑,转过头对朱砂道,“公主殿下,我们走罢。” 朱砂点了点头。 虽然皇子孰可不用上了,但是那楚云王后的“云香殿”却不可不去。越是小气的人越看重礼节,这是朱砂自己总结出来的。所以这套礼节上的东西自是不能省的,朱砂与玲珑两个,就这样神清气爽地走着。穿过御花园之时,玲珑突然有些紧张地站在了靠近御花园的一侧,用身体挡住了朱砂。 “玲珑,怎么了?”朱砂有些诧异玲珑为什么调换位置,玲珑笑道:“不是说正在闹什么‘黄患’么?都传言说那恼人的大黄蜂厉害得紧,奴婢倒是怕吓到了公主殿下。” 大黄蜂。朱砂突然想到到了那小太临所形容的,却实在无法想象一向以古板严厉著称的李太傅满脑袋大包的情景,想来,一定讨喜得紧。朱砂的脸上不知不觉间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周围已然有了三三两两前往楚云王后那里请安的宫妃,朱砂自然不想被人瞧见自己这满脸笑容。然而即便用袖子掩住嘴巴,却还是难免溜出了一声“嘿”。玲珑唯恐被人瞧见自己主子的这般行径,急忙拉了拉朱砂的衣袖。 朱砂的笑意还不待收敛,便听得前方有一个细细柔柔的男子之声轻笑道:“公主殿下安好。” 这声音一听便是男人的声音,只是听起来当是十分年轻的,而且低低沉沉,还有点柔软,甚是好听的样子。 ------------ 004:解气(下) 更新时间:2011-04-28 这样阴柔的声音,却是朱砂头一回听到的。她抬起头来,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太监,正双手抱着个拂尘,笑眯眯地站在那里。 看到朱砂瞧自己,这小太监便深深地行了一礼。朱砂瞧着他,未免有些眼生,但见这小太监大约也就十七八岁年纪,一张俊面白皙如玉,细长眉眼微眯,好似天生的一双弯月笑眼,唇红齿白,笑意盈盈。虽然他身上穿着的衣裳与其他太监无甚区别,但眼前的这小太监却像鹤立鸡群的白鹤,怎么看都让人觉得顺眼。 “你是?”朱砂奇怪地问他。 “回公主殿下,奴才是端王爷的近身太监,名唤藏兰。”那小太监笑着说道。 藏兰……朱砂细细地品味着这名字,只觉这名中隐约透着一股子忍隐的韵味,倒是不俗。只是这小太监自称是白隐的近身太监,自己却为何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而这家伙身上竟然带着一个拂尘!虽然来大商并不很久,但朱砂也多少了解了一些大商皇宫之中对于品级划分的繁冗和复杂。不说别的,单说这拂尘,朱砂所见过的太监里,就只有那个瘦高的司事太临永安公公手里捧过拂尘。难道说,这个年纪轻轻的藏兰也是个品级不低的人物?然而他不是说自己是白隐的近身太监?按身份地位,白隐远不如白隐,却为何木茗的手里没有拂尘呢? “公主殿下这是要去王后娘娘那里请安罢?”藏兰笑问道。 “嗯。”朱砂点了点头。 “那不耽误公主殿下的时间,请。”藏兰客客气气地让开了一步,躬身静候着朱砂走过。朱砂瞧了瞧这个藏兰,他的声音虽然阴柔,却并不似那些太监般又细又尖,倒是不失男性的特色。然而他的眉眼尽是笑意,看似真诚热忱,却怎么都让朱砂不爽。好像风平浪静的海面,必然藏着暗潮汹涌。 真不愧是白隐那讨厌鬼的近身太监,身上散发出来的阴谋气息跟白隐简直如出一辙! 朱砂缓缓地走过去,全身条件反射般的紧绷,眼角的余光一直牢牢盯住藏兰。这藏兰只是恭敬地低着头,看不出半分异样。直到走过这小太监的身边,朱砂这才松了一口气,被自己这莫名的紧张弄得有些疲惫。 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就在她与小太监擦肩而过的一刹那,那小太监轻轻地扬了扬拂尘,细如蛛丝的拂尘轻轻掠过朱砂的背,很轻,并不易发觉,而小太监眼底的笑意却增加了几分。 “近日皇宫里正在闹‘黄患’,还请公主殿下尽量少穿带黄色的衣服。”藏兰的话让朱砂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心情攸地悬了起来。 回头,瞧见了这藏兰一脸无公害的真诚笑容。“丫的,比本宫还会演戏!”朱砂瞪了这小太监一眼,“果然沾上白隐气息的,都是个顶个儿阴阳怪气的东西!” 虽然一出门便撞上了白隐这个扫把星,但是朱砂还是决定不让连续几日没有见到面儿的家伙扫了自己的兴, 来到了“云香殿”,自然要先与张嬷嬷寒喧几句,虽然楚云王后早就说过要让张嬷嬷来做朱砂的教习嬷嬷,但是却一直都没有让张嬷嬷来过“醉芙轩”。朱砂自知是那楚云王后不想让后宫嫔妃们错以为她真将朱砂看作了未来的太子妃,所以便也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偏这张嬷嬷倒是喜欢朱砂得紧,原本刻板的脸见到朱砂便绽开了笑容。 “近日皇子孰没有课,公主殿下可要多看看书,不要荒废了学识。”张嬷嬷像长辈一样叮咛。朱砂连连点头,无论张嬷嬷说什么都一一乖巧的答应,让张嬷嬷十分的欣然。 说了几句话,朱砂便朝着正殿走去,但见那楚云王后正端坐在凤椅上,与前来请安的宫妃们说着笑话儿,没有看到澄玉,但澈玉却依旧头顶着朵朵金花花站在楚云王后的身边。 “王后娘娘,朱砂祝王后娘娘康泰福安。”朱砂清朗朗地笑着给楚云王后行了一礼。 “起来罢。”楚云王后素来是个会做表面工夫的主儿,见到朱砂,便极为亲切地招呼。 朱砂平了身,看到楚云王后,却心中微微一沉。想前段时日看到楚云王后,却似乎并不像今日这般疲惫。虽然面上敷着香粉,穿着鲜明的秋香色牡丹花朝服,但怎么看,都觉得眉目间透着一股子倦怠之意。 “唷,朱砂,”澈玉这死妮子笑嘻嘻地倒背着双手对朱砂说道,“都说你身子骨儿弱,动不动就染上风寒病一场,前儿失足跌落了水中,可没有什么事罢?” “失足落水?”楚云王后稀奇道,“小朱砂怎么落水了?” 宫妃之中,也有人发出惊奇的声音,朱砂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 “王后娘娘您还不知道呢,”澈玉很显然被她自己制造出来的气氛十分满意,当下便得意洋洋地扫了眼朱砂已然微微涨脸的脸儿,对楚云王后笑道,“前儿朱砂在李大人讲课的时候睡着了,好在我替她答上了问题,李大人就罚朱砂替我换笔洗里的水,结果朱砂却连她自己都掉进水里了。哧……” 朱砂一席话让在场之人都禁不住笑了出来,那楚云王后原本是碍着自己的身份,不想太过于招摇,然而这澈玉却是乐得放肆而又轻狂,倒让楚云王后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朱砂脸上的红晕更红了,玲珑已然有些气愤,然而她终是个宫女,即便是再替朱砂不平,也终究无法逾越她身为下人的身份。朱砂瞧着澈玉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满头的金花花都快舞成金星了。 却在这时候,朱砂听到了耳边有轻微的“嗡”声,这声音太细太轻了,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朱砂的耳边快速地掠过,朱砂微微地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心里产生一股子异样的不安。 “啊!大黄蜂!”宫妃之中有人突然尖叫出声,朱砂心里一惊,急忙抬眼看去,却果然见一只足有拇指般大小的澄黄蜜蜂,朝着澈玉猛扑过去。那澈玉正沉浸在对朱砂的嘲笑快意里,哪里料到会突然降临下来这场劫难? “嗡”,“嗡嗡嗡”…… 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朱砂赫然看到自窗口飞进来数只大黄蜂,这些大黄蜂无一例外地朝着澈玉飞过去,那明晃晃的金花花呵,让这些大黄蜂像是见到了花蜜般兴奋不已。 “啊呀!”澈玉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却已然迟了,她用一只手抱住了脑袋,另一只手用力地挥着袖子,企图赶走那些大黄蜂。然而她的这通抓狂乱舞却惹恼了黄蜂,它们发了疯般地猛扑向澈玉,使得这澈玉一边发出凄厉地尖叫,一边忙不迭地跑向殿后。然而这些大黄蜂却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而是对着澈玉一通猛蛰。可怜这澈玉一面呜呜哭着,却躲不过这些大黄蜂的叮咬,刚奔向后殿,却又鬼使神差地奔回来,没头没脑地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那楚云王后倒是给唬得呆住了,宫妃里惊叫声连连,方才还幸灾乐祸的女人们顿时乱了套,全部朝着殿外奔去。 “来人!来人!”楚云王后高喝,“快救澈玉!” 太监们、宫女们有心想要去救,却哪里敢上前?那些发了疯的大黄蜂又朝着这些宫妃们飞过来,朝着带有黄金饰品的女人们又蛰又咬,把这些宫妃们蛰得哭爹喊娘,好不热闹。 朱砂瞪大了眼睛瞧着这乱哄哄的一幕,方才不是还好好儿的?怎么这会子倒这样乱了?然而玲珑却根本无暇去瞧这些女人,她拉过朱砂的手腕,径直引着朱砂逃出了“云香殿”。 “这却是怎么一回事啊?”朱砂与玲珑快步走出“云香殿”,竟然不约而同地跑了起来,直到跑出很远,方才慢下来。朱砂回头瞧了眼“云香殿”,心有余悸地问。 玲珑摇了摇头,也是满脸迷茫之情。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个澈玉倒是活该的。”朱砂笑嘻嘻地说道,“这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玲珑微微皱了皱眉,她素来反对朱砂这种幸灾乐祸的心态,不过,想来当时玲珑自己也被那澈玉气得不轻,索性便也释然了,笑道:“公主殿下,看起来近日这大黄蜂闹腾得厉害,奴婢看您最近还是少出门的为妙。” 朱砂点点头,却又哧笑出声,道:“怕什么?本公主也不喜欢那些金子银子的。没有那明晃晃的金子,岂会招来这些大蜜蜂?” 说着,便转过头去,倒背双手,学着那李太傅的样子迈着八字步朝前走。然而刚走了两步,朱砂便突然间顿在了那里。 她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这个想法一旦冒了头,便一下子涌起莫名的骇意将朱砂团团包围在了其中。 朱砂忙不迭的伸出手,在自己的背后吃力地摸索。她的这翻模样,倒是将玲珑中英了一跳。 “公主殿下,您怎么了?莫不是背后也被蛰到了?”玲珑大惊失色地问道。 手上,有异样的感觉。 朱砂缓缓地收回手来,举到眼前。 ------------ 005:蝶舞蜂飞 更新时间:2011-04-29 朱砂低下头去瞧自己的手,但见那拍皙的指尖上,有着点点的银色粉末。这些粉末极为细小,或许在衣服上都不会被发觉,然而当它接触到皮肤,却可在阳光下看到点点的银光,十分耀眼。 “公主殿下,这是?”玲珑怔了一怔,诧异地问朱砂。 朱砂没有回答,她的面色有些凝重,那些银粉慢慢地消失,像是被风吹化了般的无影无踪了。 “近日皇宫里正在闹‘黄患’,还请公主殿下尽量少穿带黄色的衣服。”那阴阴柔柔的声音突然响在耳畔,让朱砂禁不住的再次心生凉意。 那个家伙,为什么他总是有着能让人在盛夏也能坠入到寒冬冰冷的能力呢?朱砂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自是不能够再深夜出游了,上次被侍卫发现的事情,弄得朱砂彻底放弃了深夜溜出去的念头。不过相信即使是朱砂敢,玲珑也绝对不会同意。既然如此,朱砂只能亲自到那个讨厌家伙的“揽星殿”去了。 大商国律典规定,但凡皇子王爷的宫殿,都不得靠近王所居住的宫殿“泰和殿”及太子的宫殿“东乾宫”。所以这白隐的“揽星殿”便要走得更加遥远一些。 玲珑原本并不愿朱砂一人外出,“公主殿下,眼下这大黄蜂闹得这样吓人,奴婢看您还是不要出去的好。”玲珑一脸担忧地说道,“更何况还是您一个人!” “放心。”朱砂轻轻拍了拍玲珑,笑道,“本宫心里有底,恐怕这些大黄蜂谁都能叮,谁都能咬,但偏偏不会咬本宫哩!” 说着,她做了个调皮的表情,道:“本宫这就去解开这个迷!” 玲珑欲言又止,但瞧着朱砂脸上那自信满满的笑容,却又稍稍的安下心来。这个小小的少女身上似乎洋溢着一股子神奇的力量,总是能够制造出令人惊讶的事情来。这会是冥冥中红菱郡主在保佑着她吗? 朱砂辞别了玲珑,便大步地朝着“揽星殿”的方向走去。 穿过御花园,平素里那些穿着令人眼花缭乱鲜艳衣裳的宫妃们,全部换成了严阵以待的侍卫和太监们。想来这满皇宫都在闹“黄患”,惹得白石盛怒不已,下令一定要围剿清除这些孽畜,所以走到御花园里,都随处可见手持艾草和火把的侍卫,跟在一些太监身后,闻风色变地恨不能将御花园烧个干净。朱砂瞧着这些紧紧张张的人,突然之间感觉到有些好笑,她好想停下来好好瞧瞧这些人,他们大概以为这些大黄蜂应当是藏在某片花丛的后面,或者是把蜂巢建在哪棵树浓密的树枝上吧?可惜这些人都不知道,就算是他们穷尽所有的力量,天天不合眼睛的找,也找不到这些蜜蜂的影子,就算是把御花园都烧了个净光,它们该出现的时候,还是会出现。 这个白隐,似乎制造也了一个巨大的假象,让所有人都在这个假象里忙得团团直转,却不知他们有多么的可笑。 妖孽。 朱砂的心里突然间跳出来这个名字,美极便是妖,艳极便是孽呵……像这种扮猪吃老虎,却又吃得面不改色的,朱砂却是真的没有见到过。 这个疯子呵……朱砂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揽星殿”一片翠绿的竹子掩映下显得生机勃勃,阳光照在翠绿的竹子上,现出鲜活的色彩。远远儿的便有两个身材欣长的宫女跑来迎接,笑意盈盈地说道:“公主殿下,您来了?” “唔,嗯。”朱砂点了点头,却有些好奇地瞧了眼这宫女。那说话的宫女微微地抿着嘴巴,也未曾解释原因,只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公主殿下,请随奴婢来。” 朱砂犹豫了一下,她习惯性地像打量白隐那只妖孽般打量了这宫女一下。还好,在这宫女的脸上并没有像白隐和藏兰那样的诡异笑容,便放下心来,随着这宫女朝着“揽星殿”走去。 不进正殿,而是从左侧的穿花儿长廊那边走过去,朱砂看到在这长廊两旁,并不像她看到别个宫殿那般在美人靠上放着锦垫等物,而是清一色的木阶,由着那青葱的青藤缠了一圈又一圈,长得茂盛喜人。而在这长廊的尽头,则立着一个身着太监长袍、手执拂尘的小太监。这小太监眯着一双笑眼,仿佛生来便是这样,即便是不言不语也笑意迎人。 藏兰。 朱砂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定是这家伙在自己的身上做了手脚! “公主殿下请随奴才来罢。”藏兰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朱砂站在那里,垂下眼帘像可见这俊美少年的侧脸,他明明是在行礼,进行着他身为奴才的本份,但是朱砂却不知怎地,并不觉得他是在卑躬屈膝呢? 会不会是,有一种人,明明是低着头,却并不代表卑微? “端王爷早知道您会来,所以便吩咐奴才在这里候着呢。”藏兰抬起头,迎上朱砂的目光,朗声笑着说。 “哦?”朱砂挑起眉毛,惊异地问。 藏兰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去,引领着朱砂朝着前面走去。 长廊的尽头,是一片茂盛的灌木林,开着朱砂叫不出名字的花朵,那藏兰走到近前,却并不急着朝前走,而是转向了一旁。 那旁边,有着一条细细的小路,很隐蔽,乃是由灌木丛与宫殿墙角间微留过来的小小缝隙,如果不仔细去瞧,恐怕真不知道这是预留出来的玄机。朱砂跟随着藏兰,这藏兰回头对朱砂笑道:“可仔细了衣裳。” 仔细了衣裳?朱砂微微怔了怔,低下头,却赫然发现这丛灌木乃是长着细小硬刺的荆棘!怪不得藏兰喊自己注意衣裳,若是一个不小心,只恐真的会勾坏衣裳! 朱砂侧过身来,背后紧贴墙壁,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心中不禁暗自埋怨这白隐为何弄出这等玄机来,多么麻烦!却在这时,朱砂听到了“咔”的一声轻响。 这是什么? 朱砂刚刚抬起头来,眼前的景致却让她大惊失色。 眼前的荆棘丛突然间消失不见,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开阔的小花园,花园四周种植着茂盛的白杨,繁茂的枝叶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在这屏障之中有着像乡野风情般的朴素花田,种植着大片黄色的杜鹃、海棠等并不稀罕的花,而在这片花田之中有一个木制的小亭,一袭白衣的白隐,就坐在这小亭子里,舒服惬意地伸出手来,与一群蜂蜜和蝴蝶嬉戏。 蜂蜜! 纵然那些翩翩飞舞的蝴蝶颜色忒地耀眼,然而朱砂却只将视线锁在了那些澄黄的蜜蜂上了。这些蜜蜂大约身长半寸,翅膀在阳光下闪着磷光,身上有鲜黄的斑纹,正忙碌于在黄色杜鹃花儿与木亭边的硕大木桶间往返。而围绕在白隐身边的,则是比这些忙碌着的蜜蜂体型更大一些的,颜色也黄得刺眼。 白隐就这样坐在那儿,身体靠在木亭的柱子上,一头黑发散落肩头,笑眯着眼睛伸出修长的手指,这些蜜蜂与蝴蝶,极为亲昵地围绕着白隐的身边飞舞,有的还争抢着落在他的手上。 阳光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温柔,朱砂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慢慢走过去。 藏兰笑眯眯地瞧着这两个人,然后悄然退下了。 “我早就猜到是你了。”朱砂站在木亭旁边,扬声说道。 白隐的唇微微地扬了扬,黑眸流转,瞧向了朱砂:“好玩吗?” “呃……”朱砂怔了一怔,这算哪门子的谈话?面对着这么大一个毒袅、心如蛇蝎的妖孽,还在谈论把别人折磨得要死要活的恶作剧?不过……不过想到今天澈玉被蛰的样子,还有楚云王后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倒让朱砂再次忍俊不禁。 “好玩。”好吧,虽然有这样的心理是十分阴暗和卑鄙的,但是瞧着这些被白隐耍得团团转的人们,确实挺有趣……朱砂一向光明磊落,既然感觉到好玩,就要坦诚承认。 白隐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你又欠了本王一个人情。” “唔,”朱砂的脸微微地红了一下,道:“反正我欠你的人情本来已经不少了,我也不在乎再欠你多一点。” 白隐被朱砂这番理所当然的调调弄得大笑起来,竟让那些飞舞的彩蝶和蜜蜂都跟着上下剧烈飞舞。 “你在这里装有机关?”朱砂伸手指了指荆棘丛的方向。 “很聪明嘛。”白隐黑眸里闪过一丝赞赏。 “还行吧。”朱砂颇有大家风范地耸了耸肩,但随即心念猛地一动。她想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那天明明被侍卫追赶的朱砂,在遇到女鬼之时,突然一步便跨到了白园,这里面会不会也是因为有某个机关的原因? 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朱砂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下巴被一双散发着淡淡药香的手托了起来。被迫望上一双亮得灼人的眼,朱砂的心猛的一悸。 “你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荣幸吗?”那近在咫尺的人低低地笑着问道。 第一个? 朱砂有些惊异,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冲击着她的心灵,让她害怕,不敢面对。 “咳,”她清了清嗓子,故意不以为然地说道,“澄玉没来过?我今儿在‘云香殿’里可没见她的影子,许是你怜香惜玉,故意没有叫她去的罢?” “哧,”白隐轻笑出声,攸地凑近了朱砂。他的唇已然轻轻碰触到了朱砂的唇,让朱砂全身一颤,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也攸地睁得大了。“你吃醋了?” 吃醋? 朱砂顿时火冒三丈。 ------------ 006:意乱情迷 更新时间:2011-04-30 听到白隐这讨厌的家伙说自己吃醋了,朱砂气得火冒三丈,当下便用力地将白隐推开,怒气冲冲地道:“你才吃醋呢,好端端的我干嘛要吃你的醋!” 白隐哈哈大笑,伸手,便捉住了朱砂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向那木亭。木亭有种淡淡的麝香,十分好闻,朱砂看到这里有色彩斑斓的蝴蝶妙曼地飞舞,那些体型硕大的大黄蜂离近了瞧,便愈发觉得腰细臀肥,妖艳异常。 “越美丽的外壳,就会拥有越邪恶的毒性,”白隐望着这些美丽到令人目眩的毒物,含笑道,“但并不代表它们的心里容不下一点柔情,要不要来试试?” 白隐说着,抬起手,一只带有红、绿色斑纹的黑色大蝴蝶立刻欣喜地落在了白隐的手上。那几乎与白隐手掌等大的蝴蝶翅膀轻轻开合,似乎很是喜欢它现在的栖息之地。 朱砂迟疑了一下,这可是个挑战胆量的事,她不想在白隐面前露出怯懦的一面,绝对不能让这个小人嘲笑!朱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紧紧咬着下唇,伸出了手。 寂静。 虽然那些美丽的毒物十分喜欢在白隐周围撒娇,却没有一只肯垂怜朱砂。朱砂就这样伸着手,感觉有点傻。 “还以为这些可怕的家伙见人就叮,见人就咬哩,想不到还蛮清高滴。”朱砂笑嘻嘻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然后准备缩回手去。 “别急。”白隐笑着,示意朱砂继续保持伸手的姿势。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朱砂还是照做了。尽自己的所能讨这些毒物的欢心,她朱砂这辈子还真是没白活。 “嗡”…… 细细微微地声响,好像女子的一声轻喃,一只细腰肥,臀的大黄蜂扭着身子,羞羞涩涩地落在了朱砂的手上。 “呀……”朱砂可没想到这可怕的大黄蜂会落在自己的手上,当即便晕眩着想要缩回手。白隐却捉住了朱砂的手腕,使得那只大黄蜂得以安稳地落在那里。掌心有微湿的感觉,朱砂瞧过去,但见那大黄蜂的尾部滴下了一滴晶莹如玉的液体在朱砂的掌心。 “啊呀,它怎么能这样?”朱砂心里虽然不快,但终是不敢大声惊扰这个不义气的毒虫。 “怎么?” “它竟然在我手上排便便。”朱砂委屈地噘嘴。 “哧……”白隐着实是忍不住,终于爆发出大笑,“哈哈哈哈……” 那只大黄蜂听到自己主人的狂笑,当即便受了惊似的飞跑了。 “你竟然叫这么珍贵的东西作便便!”白隐捉朱砂的手举到她面前,“你可知道,这等宝物可是千金难求,多少为了美丽的贵妇为了得到一滴,恨不能倾尽所有。” “一坨蜜蜂的便便也这么值钱?”朱砂有些不敢相信地去瞧,但见这团“便便”在此刻变得温润非常,似乎是在那晶莹的液体里包含着数颗闪烁的金星,格外的耀目,而临得近了,朱砂竟然还能闻到淡淡的清香,十分好听十分稀罕的香气。朱砂这个素来喜爱花儿的专家都没有闻过这等香气,这却是甚么呢? 白隐将朱砂的手举到唇边,轻轻地用舌头舔,起了那液体。 朱砂的心立刻漏掉了半拍,掌心还有白隐舌尖留下的微痒感觉,却让朱砂的全身都麻痹了。 白隐抬眼,笑眯眯地瞧向朱砂。 “你要干什么!”当狐狸露出狡猾笑意的时候,就一定没有好事!朱砂急忙后退,全身一级警备。 然而小猫却又哪里是狐狸的对手?白隐迅速地捏住了朱砂的脸蛋,迫使她张开嘴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吻了下去。 “唔!”朱砂惊叫,想要挣扎却早已然来不及了。 白隐那恶心的舌头上醮着蜜蜂的便便,径自滑入了朱砂的口中。 甜…… 一股甘甜充斥了朱砂的口腔,而白隐的舌有如灵巧的蛇,与朱砂的香舌纠缠缠绵。到底是那蜜蜂的便便麻醉了朱砂,还是白隐的舌上带了毒药?朱砂只觉此刻的自己心跳加速,全身像被抽尽了力气般的酥软。 甘甜,迷离,陶醉,白隐的臂紧紧拥着朱砂,已然变成了朱砂唯一的支撑。意识渐渐地消失,朱砂感觉体内被引出一股炽热,那是一种陌生的渴望,仿佛只有拥抱着自己的人才能够平息。 那起初的缠绵变成了越来越炽烈的动作,白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对于朱砂的索取也越来越强烈。他紧紧地抱着朱砂,坚实的身躯紧紧地贴合着朱砂的柔软,仿佛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去。陌生的战栗,陌生的悸动,陌生的沉醉。朱砂完全沉浸在这种激情里,像是在大海里沉浮的小船。 突然,朱砂感觉到有个坚硬的物体在挤压着自己的腹部。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碰触,白隐只觉自己最敏感之处被柔软的小手轻碰,那一度强忍着的欲望有如决堤的海水,轰然冲垮了堤岸。喉间发出低低的怒吼,白隐攸地将朱砂抱了起来,大步走向木亭。 那手上碰触到的坚实感觉已然让朱砂吓了一跳,这会子白隐的突然横抱让朱砂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放开我!放开我!”清新的空气钻入朱砂的鼻孔,驱散了朱砂先前的迷醉,让她陷入了一种恐慌。刚才,她在做什么?她做了什么吗? 自己,竟然跟白隐…… “不要,放开我!放开!”朱砂拼了命的挣扎。然而白隐已然将朱砂紧紧地横抱在胸,完全不去看她一眼。在白隐的脸上荡漾着因欲,望而散发的异彩,让朱砂更加的害怕。白隐不容朱砂挣扎地将她放在木亭的长椅上,然后在朱砂刚刚想要跳起来逃跑之时,弯下上身,伸出双臂将朱砂牢牢圈在自己的臂弯。 “白、白、白、白,白隐。”朱砂一着急,竟然结巴了起来。眼前的男人黑眸微眯,但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像是能把人活活点燃了似的,十足地像一头野兽。朱砂一点一点地后退,直到“砰”地一声,后脑撞到了身后的柱子,疼得她直咧嘴。 “哧……”白隐终是笑出了声,他伸出手来,捏住了朱砂的下巴,啼笑皆非地望着她道:“你非要这样不解风情吗?” “对,对不起哈。”朱砂急忙摇了摇手,手却被白隐一把抓住了。朱砂被吓了一跳,想要缩回手,却被白隐脸上的认真神色唬得连动也不敢动了。 白隐,却慢慢地闭上眼睛,将朱砂的手,放至了唇边,轻轻地吻。 朱砂的心跳再次停止了,她张大了嘴巴瞧着白隐,脑袋里一时之间糊涂了起来。这白隐的脑袋坏掉了,还是他又在故意的耍弄自己?怎么今天自己就连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了呢? 就在朱砂迷惑地思考之际,白隐突然欺身上前,吻向了朱砂的脖颈。 一股子陌生的战栗让朱砂“呀”地尖叫出声,她分明感觉到白隐的手已然不老实地抚上了前胸。“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朱砂大叫着,用力推白隐,脚在情急之下也蹬了出去。原本以为可以用这套防狼拳法把白隐踢翻,谁想这厮却身形一闪,整个人闪电般地向后退去,手牢牢捉住了朱砂的脚腕。 这个混账! 朱砂气得满面通红,自己尚且是一个清白之身啊!况且这死家伙又不是自己的终极目标,怎么可以被他辣手摧花! “白隐,你这无耻之徒!”朱砂用力地扭动着脚踝,想要挣脱白隐的大手,“你莫不是把本宫也当那些廉价的宫人,想要占本宫的便宜么!” 望着这张由愤怒和先前的痴迷而涨得有若桃花儿般的小脸儿,既嗔且怒,分外地惹人心怜。一丝笑容不自觉地从唇边流露,白隐歪着头,笑眯眯地瞧着朱砂。那朱砂原本是气愤非常的,谁想这白隐却还是好死不死地一脸坏笑,不由得更加气愤。 “滚!滚开!”朱砂用力地踢白隐,“你这个妖孽,你这条毒蛇,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妖孽?”白隐的黑眸眯成危险的弧度,“毒蛇?花心?” 已然有些了解白隐品性的朱砂顿时住了口,越美丽的生物往往是越危险的,而越是笑容满面的家伙就越是可怕。无奈朱砂的身后便是一只大柱子,脚踝又被白隐捉住,想要逃都逃不掉。心里不由得开始悔恨,为什么偏偏又着了这家伙的道,朱砂恨自己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羊入虎口,便是真的被这白隐轻薄了,又可怎么是好! “到底是本王我花心,还是你朱砂另有所图?”白隐的眼中闪出一缕精芒,一点点地逼近朱砂,像是在靠近自己猎物的野兽,“恐怕你还惦念着钓金龟婿吧?来,说与本王听听,你想钓的金龟是谁?白泽?” “你!”朱砂既羞且愤,一双杏眼直瞪向白隐。 “告诉你,别作梦了。”白隐突然间放声大笑,“你今生今世,都别想要逃出本王的手掌心!” ------------ 007:白日梦 更新时间:2011-05-01 “你想钓白泽这个金龟婿?告诉你,别作梦了!”白隐慢慢地逼近朱砂,黑亮的眸子里映着朱砂那因羞愤而涨红的脸,“你是本王的,今生今世,都休想要逃出本王的手掌心!” “无耻!”朱砂扬手便是一记耳光,明明是如此清脆地响在白隐的脸上,却为何疼的是朱砂的心?眼中已然溢满了泪,朱砂的嘴唇轻颤,然后终于拼尽全身的力气推开白隐,跳出了那个被他圈起的危险地带。 白隐貌似已然挨了朱砂不知多少个巴掌,他的薄唇紧紧抿着,却并未改变姿势,而是单膝跪在长椅上,缓缓转头,瞧向朱砂。 “白隐,像你这种既阴险又可恶的人,我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朱砂已然丢掉了她的风度与仪态,这个白隐总是有能在一刻钟之内便把朱砂逼到崩溃的能力,让她只想要狠狠发泄内心的愤怒,不择手段。 “哦?”白隐挑了挑眉,即便是侧脸,也完全可以感受到他的不屑和傲慢,“那你想要看谁呢?白泽吗?” “是又怎么样??”朱砂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上的脑门,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笑了起来。双手插在腰上,上前一步,与肩等宽,朱砂扬声笑道,“白隐,我告诉你,我就是喜欢泽哥哥,怎么样?我想看他,想跟他说话,想和他在一起,你管得着吗?” 白隐的眸中攸地闪过逼人精光,像是宝剑锋利必入鞘般,他微微地眯起眼眸,盯着眼前的这个正在气人的小妖精。蝶舞蜂飞,那抹若桃花儿般的色彩,让所有绚丽的颜色全部成为了点缀。在这片被最为艳丽的色彩构成的毒物的世界里,最毒,最美的,却是眼下这个尚不知情的傻妞儿。她就站在那儿,面带笑容地说着这样的话…… “呵……:”白隐不怒反笑,“呵呵呵呵……” 朱砂还没来得及把要说的话都说完,眼前便一花,白隐那张带着邪魅笑意的大脸便出现在眼前。 “喜欢?想看?想在一起?”白隐重复着朱砂的话,语气像是在问候朋友的近况,却只让朱砂感觉到毛骨悚然。白隐双手托起朱砂的脸庞,笑着说道,“好啊,那本王就好好替你照顾这些你喜欢的人,如何?” 紧接着,他又略微的想了想,道:“似乎你很在意那个叫玲珑的宫女罢?要不在,就从她开始,如何?” “你敢!”朱砂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她怒瞪着白隐,恨不能把他大卸八块。 白隐没说话,只是低头,轻轻地啄了下朱砂的唇。“我们来试试。”白隐的声音像是在哄小孩子般地温柔。 真是气死人了! 朱砂怒气冲冲地暴走出“揽星殿”,她提着裙摆,大步走着,把张嬷嬷千叮万嘱的后宫礼仪全部抛在了身后。无视那藏兰掩着嘴巴笑得肩膀直颤,无视那守在“揽星殿”门口的俏丽宫女瞠目结舌的表情,无视那些还在御花园里苦苦搜寻大黄蜂身影的愚蠢侍卫们,只是大步流星地冲进了“醉芙轩”。 “哎哟,公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看到朱砂的这般模样,绿玉可被结结实实的唬了一跳。她瞧着朱砂一头冲进了殿里,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咻咻地连句话也不说,只顾睁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玲珑与璇儿等人纷纷迎出来,看到朱砂的这番模样,个个面面相觑,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公主殿下?”到底,还是玲珑先张了口。玲珑的声音钻进朱砂的耳朵,一下子便将她唤得醒了,朱砂猛地转过头去,直勾勾地看向玲珑。 玲珑被朱砂的样子吓得不轻,忙不迭奔了过来,然而就在距朱砂还有两步的时候,朱砂霍然站起身来,吼道:“玲珑,你哪也不许去!” “啊?”玲珑愣在了那里,她莫名其妙地瞧着朱砂,不知所措。 “玲珑!”朱砂上前一步,紧紧地抓住了玲珑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一步都不许离开‘醉芙轩’,一步都不许!” “啊……”玲珑从来没有看到过朱砂这般模样,不免有些诧异。她怔怔地瞧着朱砂,却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了。 “一定!不许离开!”朱砂一字一句地说着,用力摇了摇玲珑的肩膀。 “好,好。”玲珑连连点头,心中却犹疑这位宝贝公主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番模样? “还有,从今天开始,”朱砂转过头,对璇儿等人说道,“‘醉芙轩’不许有外人进入,但凡来人,都要在门外说话。也不要随意接受别人的馈赠,切记切记!” “好……”众人犹犹豫豫的,纷纷将头转向了玲珑,看到玲珑无奈地点头,众妮子这才坚定地应道,“好!” “这才像话。”朱砂松了口气,终于放松下来,虚脱般地坐在了椅子上。 白隐啊白隐,你这不折不扣的混蛋,我把所有的门都关上,看你还能不能把你的毒爪子伸进我“醉芙轩”里来! 因为这大黄蜂的事情,闹得整个皇宫里都人心慌慌,大概除了每日的早朝,很多事情都被搁浅了。皇子孰因为老师李太傅被大黄蜂蛰得满头都是大包,他最“优秀”的学生澈玉在这方面也得了他的真传,满头大包地躺在床上整日以泪洗面,所以一直就被白石下旨令休学七日。而那原本要举行的城南围猎活动,也要暂时拖延了。惹得那些在塞外做土皇帝惯了的外使们个个儿被圈得哇哇直叫,然而王有令,臣便不得不遵,更何况这里是京城的地盘,便是他们有兵权在握,也是在远远的塞外,如若在这紧张的局势下惹点什么是非,那可是很危险可怕的事情。 不过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都与朱砂无关,眼下的朱砂最为主要的任务便是整日盯着玲珑。无论做什么,取什么,朱砂都不许玲珑去,玲珑要做的事情,就是站在朱砂能够看得到的地方,寸步不离。倒是把个玲珑弄得哭笑不得,问朱砂原因,朱砂却只是闭口不答,只是反反复复念叨着要玲珑“听话,不要乱走,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乱吃别人给的东西”等等让人听了还不如不听的古怪话语。玲珑和璇儿等人已然对朱砂彻底无语了,绿玉更是夸张的悄悄问玲珑,要不要找御医来给朱砂瞧一瞧,被玲珑吼了个半死。 大家面面相觑,都惊奇地发现,玲珑似乎对于朱砂的这种患得患失,紧张兮兮的守望受用不尽。所以众人见状,也只得摇头叹息,再不想理这对神经兮兮的主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直到皇宫里传出有侍卫终于找到了那大黄蜂的老巢,并且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整个皇宫才呈现出一派皆大欢喜的状态来,所有的警界也全部废除了。朱砂似乎也跟着这皆大欢喜的消息放松了心情,她自然是知道那些愚蠢的家伙根本不可能会烧到白隐那只狐狸的宝贝毒蜂,但是连续几天都没有出任何意外就已经足以令朱砂松了口气。想到那时,白隐曾在送自己手链的时候,也威胁过自己要伤害玲珑,可是他后来也是一样没有动手。想来,那家伙也是个纸老虎,只会吓唬吓唬人的罢? 傍晚时分,有白石身边的太监来禀,说第二天皇子孰要正式上课了,请朱砂做好了上学的准备。 在“醉芙轩”天天紧张兮兮地过了整整十几天,朱砂也未免有些无趣,这会子听说要去上课,还真是多少有点小期待。朱砂实在是太想知道,那被蛰了满头大包的李太傅和澈玉会是个什么样子了。这种期待让朱砂连睡觉的时候都笑嘻嘻的,而且做了个甜甜的美梦。 第二天一早,玲珑便已然将朱砂要用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朱砂拿上了装着书本的小包包,想了想,还是把玲珑关在了“醉芙轩”,然后带上了璇儿和绿玉前往了皇子孰。在整个“醉芙轩”,除了玲珑,便是璇儿办事最为稳妥了,带着璇儿出去,玲珑果然没有反对,便心安理得的守在“醉芙轩”了。 去皇子孰之前,必然要先到楚云王后的“云香殿”里请安。朱砂虽然极为不愿意去那个是非之地,但是想到那天在“云香殿”里看到的热闹,又让她格外地兴奋。今儿倒是去好好瞧瞧,那个澈玉被蛰成怎么个样子,也要看看到底有哪些宫妃被蛰了,却不知道那个有如墙边草的素妃在不在被蛰之列。 啊,还真的是太让人兴奋了! 朱砂开开心心地来到“云香殿”,却很失望地没有瞧见澈玉的影子,楚云王后的理由还是那个――让澈玉早早去皇子孰去了。虽然有些小扫兴,但是想到回头在皇子孰可以好好儿地、仔细的瞧澈玉的脸,朱砂便再次打起了精神。看到楚云王后今日的脸色似乎又黯淡了一些,朱砂问了好,说了些吉祥话儿,便早早地退了出来。 正在庆幸这楚云王后今日没有为难自己的当儿,朱砂却险些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冰蓝郡主…… 当朱砂抬起头来瞧见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张脸的时候,不免完全地怔住了。 ------------ 008:苦楚 更新时间:2011-05-02 008:苦楚 朱砂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冰蓝郡主。 她抬起头,瞧见了冰蓝郡主正低着头,用一种近似于玩味的目光打量着自己。那种神情,像极了一只已然拥有了最为华丽羽毛的鸟儿,正在打量一只刚刚破壳的雏鸟。 朱砂突然有一种被看轻了的愤然,她后退一步,身体禁不住紧绷,目光充满了抵触地瞧向冰蓝郡主。 这个浑身都荡漾着成熟与风骚的女人,个子足足比朱砂高了一头之多,那傲然的丰满和充满了肉感的身材都在突显着她的过人之处。相比之下,朱砂倒是小巧玲珑得像个布娃娃,对这样的一种成熟女人,身为少女的朱砂似乎有着天生的反感。 “朱砂……公主……”冰蓝郡主眯着凤眼,拖着长音说道。 “冰蓝将军。”朱砂故意选了冰蓝郡主的封号去问候,这种如临大敌的模样让冰蓝郡主禁不住一阵哈哈大笑。 她大步走过朱砂的身边,再也没有抬头去看朱砂一眼。反而是朱砂忿忿地扭过头瞪了这冰蓝郡主一眼,然后扬首挺胸地离开。虽然她知道无论自己怎样吸气收腹挺胸,也达不到冰蓝郡主那样波涛汹涌,所以走出了“云香殿”,朱砂便在憋得实在受不了的松了口气之时,扫兴不已。 “怎么公主殿下这会子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了?”不明就里的绿玉悄悄地问璇儿。 “唉,”璇儿瞧了瞧一脸不快地走在前面的朱砂,轻声叹息道,“这就是少女与熟女的仇视感呵……” 这种仇视之感,大概自幼便生长在男人堆里的冰蓝郡主从来都没有体会过,所以她并没有朱砂那般的愤然,只是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楚云王后的身前。 “冰蓝将军。” “将军!” 众宫妃看到冰蓝郡主到来,竟然恭敬得有如白石亲临,那瞧着冰蓝郡主的眼神也格外的千娇百媚。冰蓝郡主凤眼流转,将这些宫妃瞧了一瞧,然后只微微地点了点头。 冰蓝郡主并未给楚云王后请安,楚云王后却扬了扬手,宫妃们见状,便一一退了出去,若大个“云香殿”里,除了张嬷嬷和一些近待宫女,全部都退下去了。 “秀水留下,其他人都散了罢。”楚云王后慵懒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 众宫女均躬身答应着,只有张嬷嬷充满了忧心地瞧了眼楚云王后,方才轻叹着退下了。 “怎么就累了?”冰蓝郡主笑意盈盈地走到楚云王后身边的坐椅,大大方方地坐下。秀水见状,便急忙出去奉茶。 这楚云王后平素里乃是最为苛守礼节的,这后宫里的嫔妃们都知道,对于这位高高在上的王后娘娘来说,尊敬、守礼、谦卑才是求得安稳的王道。然而这冰蓝郡主,却似乎是可以将这一切常规都打破的特例。 “最近许是睡得晚了,常觉得累。”楚云王后伸出手来,闭上眼睛,轻轻地揉着眉心。 “可是贪欢贪得晚了?”届时秀水已然端了茶过来,冰蓝郡主接过来,笑嘻嘻地问楚云王后。 这暧昧不清的话让楚云王后的脸顷刻间飞满了云霞,她转过头,祥装嗔怒地瞪了这冰蓝郡主一眼,却惹得冰蓝郡主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这男人的精华是个好东西,用得好了可以延年益寿,但同时也是个坏东西,用不好了会劳心伤血。”冰蓝郡主喝了一口茶,神采飞扬地说道,“臣也是近来,经高人指点了一二,方才有了一些领悟。原来这男女之情事,在行事之时也要有些技巧的,俗话说阴阳调和,也要调和有道,方是正经。行事一日,休憩两日,切不可贪欢,否则会耗心血,趣味也会大大下降。而行事之时,又别有洞天,女人上位的乐趣,更是多多。” 这楚云王后虽然满面飞红,却依旧听得津津有味,又目放光。那秀水在一旁见状,便不由得轻笑出声,道:“果然还得是将军大人,对男女情事这样有研究,怪不得也驻颜有术,到现在还像个妙龄少女。” 听到这秀水这样夸赞自己,冰蓝郡主不免大笑起来。她用手摸着自己虽然有些黝黑,却光洁细腻的皮肤,笑道:“还不是学了这阴阳调和的法子,要不然,谁能想到年近四旬的本将军,仍像少妇那样风流倜傥?” 说罢,便与楚云王后及秀水笑成了一团。 “话又说回来,”冰蓝笑道,“臣最近得了一样东西,乃是传说中一直盛行于西域贵族女子之间的秘药‘凝玉露’,今日特地带了来给王后娘娘瞧瞧。” “凝玉露?”楚云王后心念一动,却又有些茫然起来,“似乎是听说过这种药,却怎地又想不起来了?似是你曾与本宫说过的?” “那是自然,”冰蓝郡主点头笑道,“曾经一直说要寻访这种秘药来着。说是秘药,还不如说是一种花蜜,乃是集百种妖艳之毒花提炼而成的凝露。” “用毒煤炼成的?”楚云王后震惊不已。 “最毒的,才是最美的。”冰蓝郡主咯咯地笑着,小心翼翼地从袖口取出一只袖珍的小瓶。这小瓶太过袖珍了,大概只有小儿的手指大小。瓶子虽小,却通体都是黄金铸造,上面雕有繁华图腾,十分的抢眼好看。“这‘凝玉露’十分的稀罕,盛装的器具必须要用质地纯净的黄金,这小小的一滴是已然是千金难求,但是却含有万种精华,足以令女人美到脱胎换骨。不出十日,必然彰显其效!” 说着,便将那小瓶子递了过去。 “果真?”那楚云王后闻听,便喜得急忙双手接过,放在手心里,怎么看都稀罕,竟是瞧了半晌都不敢轻易打开。 “这必药最讲求阴阳之调和,必须要用男人之口喂到自己口中,方能彰显其效。听起来虽然不稽,但却着实如此。按此秘方饮下秘药,十日之后,必然大显成效。”冰蓝郡主的话让楚云王后欣喜不已,急忙将那小瓶子放进袖子里,喜道,“你这死丫头,惯会哄本宫开心。倒教本宫怎么疼你才是?” “你已经够疼臣的了。”冰蓝郡主轻轻地叹息一声,先前荡漾在脸上的春风笑容,慢慢地沉淀下去,冰蓝郡主淡淡笑道,“若不是您与丞相当初力保于臣,替臣争下了那关边的一席之地,臣又岂会有今日?说不定,早就被殿下夺去兵权,草草寻了门亲事,自生自灭去了。若果真是那样,我们扎蓝一族几代的荣誉与热血,都将被臣一人所玷污……” 楚云王后被冰蓝郡主这突如其来的伤感弄得再次感慨了起来,她轻轻地叹息一声,坐在那里默默无语。 “所以,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冰蓝郡主突然间拍案而起,面色愠怒地说道,“当初殿下不过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戚,却为何要抵上了庄家的全部身家性命去助他夺取皇位?拼了庄家全部的性命,搭上了扎蓝家族全部的性命,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楚云王后的脸色变了变,她不安地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回避那即将听到的下文。秀水见状,也急忙去示意冰蓝郡主不要往下说。但是这冰蓝郡主多少年才来一次京城?却哪里能够按捺得住不将心里的愤懑发泄出来? 所以接下来的话,便像弹珠一样弹了出来。 “换来的是他携着那个骚,女人的手双宿双飞!” 楚云王后的脑袋里“轰”的一声响,这么多年她一直回避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刻意不去想的事实,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一直害怕面对的事情。明明是想要忘记的,却为什么偏偏又被提起来了? 过往,像是突然被吹落了尘埃的箱子,戛然开启,猝不及防。那原本该深藏起来的过往,一桩一桩,一件一件,在她的眼前鲜活跳动,刺得她的心流血般疼痛。 紧紧地抓着凤椅扶手,楚云王后紧紧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唇角却禁不住地颤抖。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不能心平气和的面对这一切? 空气像是被冻结了。秀水望着楚云王后的表情,叹息不已。而冰蓝郡主的怒气却似乎并没有因为楚云王后的痛苦而消退,而是更加的气愤和恼怒。看到楚云王后的这般模样,让她更加的憎恶白石。 “冰蓝,她已经死了。”许久楚云王后才轻轻地说了一句。仿佛这句话说出来,她便能劝说了自己一样,感觉到了稍微的放松。 “那是因为臣和丞相联络了各外使大员,万般施压下,才将逼得殿下痛下决心处死那女人的。”冰蓝冷冷嘲笑着楚云王后的自欺欺人,在她看来,做女人做到楚云王后这般可怜模样的也着实是有够让人抓狂,难道区区的一个白石,就当真值得她这样藏着护着?“不然,虽然王后娘娘您贵为王后,却终日要独守空房。在外人的眼里,谁都明白,到底谁才是整个后宫的主子。娘娘啊……你难道不恨他么!” “他恨我。”楚云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摇摇欲坠了,“自那以后,他便恨我入了骨髓,曾经好歹有过的温存,到如今再没有过。” 说着,她睁开眼睛,环视着这方才还满座衣冠,香鬒缭绕的大殿,苦笑道:“你们逼他杀了一个女人,他还我这满满一殿的女人,还真是公平……” 冰蓝郡主便是再愤然,也被楚云王后的苦涩感染,坐在那里,沉默下去。 寂静,依旧是无边的寂静,无声无息。 楚云王后突然之间感觉到一阵不安,这股子寂静是她最害怕面对的,她清了清嗓子,强颜欢笑道:“对了,方才你却是在跟那武昭的朱砂说话么?本宫怎么瞧着你笑得那样开心了?” ------------ 009:悄然来临 更新时间:2011-05-03 闻听得楚云王后问自己是否在与那来自于武昭国的朱砂说笑,冰蓝郡主便果真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娘娘是在说那个孩子?”冰蓝郡主笑着摇头,“一看便知是个还没有成熟便已然抢先想要展示自己的傻妞儿,是个有趣的娃娃。” “有趣?”楚云王后好奇地问。 “可不,”冰蓝郡主笑道,“虽然手法稚嫩,但却已然知道了应该冲着谁下手了。” “下手?”楚云王后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对谁下手?” “怎么娘娘您连这都不知道?”冰蓝郡主十分奇怪地问。 “冰蓝,本宫可不想跟你猜迷语。”楚云王后的面色微微地沉了下来,已然没有耐性再去听冰蓝郡主的玩笑。 看到楚云王后这般模样,冰蓝郡主方才意识到了一丝异样。她不免坐直了身子,问道:“原来王后娘娘果真不知道?泽儿,可是对那朱砂情有独钟呢。” “什么!”楚云王后重重地一拍凤椅,霍然站了起来,“泽儿?” “怎么?”冰蓝郡主笑眯眯地端起茶来喝了口,“这桩婚事不好?亲上加亲,岂不乐哉?” “乐哉?”楚云王后急极改坏地重新坐下来,气冲冲地说道,“有甚么好乐?那个朱砂,本宫瞧着她貌似单纯,却是个罕有心计的孩子。便是本宫这样的一双慧眼都看不穿她的内心,这样的女子,又有着武昭国帝女的身世,怎能轻易就让她与泽儿亲近?” 冰蓝郡主含笑不语,品了几口茶,笑道:“怎么,偏偏要你们庄家的女子世代为后?这是你的心结,还是庄丞相的?” “闭上你的嘴,冰蓝。”楚云王后的脸攸地涨得红了,怒气冲冲地瞪了冰蓝郡主一眼,道,“你以为这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 “哦?难道还有其他?” “还有……”楚云王后深深地吸了口气,犹豫了片刻,终道:“本宫怀疑,她曾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 冰蓝郡主微微地张了张口,终是哧地笑了出来:“娘娘还果真是有情趣……” 楚云王后红着脸瞪了冰蓝郡主一眼,心情复杂。“这个朱砂,表面看起来年幼无知,但从她一入得宫来的种种表现来看,这个孩子的城府深到绝然不是澈玉澄玉能够匹敌。还是那句话,若是连本宫都探不清她的底,又如何能够放心地让这样一个危险的女子接近泽儿?” 思及朱砂一入得宫来,以茶浇灭火盆的一幕,楚云王后不免心头一阵憋闷。那在妖冶火焰里倔强而明亮的脸庞,有种让楚云王后说不出的寒冷和隐隐畏惧。那张脸庞有些眼熟,不过绝对不是像红菱儿的那种眼熟,那倔强,那带着坚定与挑战的神情,像极的,是另外一张脸。一张,即使闭上眼睛,也能鲜活的出现在眼前的脸。 没有任何的憎恶,也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只是用这样一双明亮的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倔强、坚定,无论怎样打击报复都不会有半分不满表示的女人,却用她独特的美丽和倔强,来嘲笑自己的无知和可笑。 就用,这样的方式,来狠狠地践踏自己的骄傲! 楚云王后突然产生了一种愤恨,在那日的火海之中,也依旧没有呼救,没有叫嚷,只是淡淡地、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女人,要楚云王后如何不恨她! 表面看似清纯,内心城府似海的女人,这辈子注定是她楚云王后的死穴,她怎么能够让一个性格如此像那个死女人的朱砂,牵着她如此优秀的儿子的手! 楚云王后的眉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那件事情,娘娘您也不确定是不是朱砂看到了?”冰蓝郡主端起茶杯,转头问道。 楚云王后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已然派出了眼线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但是却没有明显的线索。不过,本宫还是对她有着很大的怀疑。是直觉,想来事实也当是八九不离十。” “有些事情,不必非要相信自己的眼睛,有时候别人的眼睛也能发现点儿东西。”冰蓝郡主说着,轻轻地饮了口茶。 楚云王后望着冰蓝郡主,陷入了沉思。 见状,冰蓝郡主便站起身来,笑着告辞了。 “秀水,”没有客套,没有相留,楚云王后在冰蓝郡主的身影消失在“云香殿”之后,面色凝重地唤道,“去传玲珑前来见我。” 秀水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但急忙便应着走了出去。 当秀水来到“醉芙轩”之时,玲珑正在替朱砂从衣柜里把衣裳都取了出来。即将要到正午之时,是应当要晒晒衣服的。玲珑常怪底下的丫头们做事太不仔细,但自己又常常要跟着朱砂在身边,这些细节上的事情虽小,总是要一样一样的说给这些小丫头们听才知晓。但转头她们又忘到了脑后,好歹现在有了璇儿这个行事稳妥的,能替替自己,玲珑还是想着亲力亲为的把这些事情做好才是。 她只想,像自己母亲当年服侍红菱郡主那样,倾心倾力地去照顾朱砂。这个心地柔软而善良的孩子,总是表面上故做坚强,想要把她身边的人都藏在她的羽翼下面去保护,却不顾自己的遍体鳞伤。这样的性格,到底与红菱郡主太像,还是不像? 玲珑轻轻地叹息,不过,能在这样的一个人儿身边服侍,却是莫大的幸运,不是么? “玲珑姐,”鹦女慌里慌张地跑进来,道,“王后娘娘的派人来了!” “什么?”玲珑怔了一下,那原本持着衣裳的手也微微地抖了一下。 “怎么办?”鹦女有些担忧,“王后娘娘为什么会突然派人来请你?” 玲珑轻轻地抿起了嘴唇,眉也皱了起来。这位人尽皆知的泼辣醋坛子王后庄楚云,却是个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的角色。在她的手里人间蒸发的宫妃的宫女太监不计其数,这已然成了皇宫里的潜规则。鹦女和玲珑如何不知道这潜规则的含义? 而今,楚云王后突然莫名其妙的来召见玲珑,可想而知,那绝对不是甚么好事。 “怎么办,怎么办?”鹦女跺着脚,急切地问。 “有甚么怎么办。”玲珑淡淡地瞧了一眼鹦女,然后说道,“把这些衣裳都晾到院子里,正午时分晒一刻钟便收回来,免得晒退了颜色。待我回来再一一叠回去。” “这……”鹦女顿了顿,但这段时日已然,她像绿玉一样,早已然习惯了对于玲珑的吩咐一一照做。虽然赶在这等令人心不安的节骨眼儿上,但玲珑这样吩咐却让她感觉到了像平常一样,不免有稍稍的心安。“好。” 玲珑点了点头,举步朝着门外走去,在迈出门槛之前,玲珑顿住了身形。 “若是公主殿下回来不见我,你就告诉她,要她不要着急。知道了么?”玲珑的这番话,听着平静无奇,却让鹦女的手情不自禁的一抖,那原本自衣柜里取出来的衣裳,尽数掉落在地。 见到玲珑面色沉静地走出来,秀水微微地笑了笑,眼中竟闪过了一抹赞赏。 “玲珑,王后娘娘要见你。” “是。”玲珑恭敬地点了点头,然后举步走在了秀水的身后,款款朝着“云香殿”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秀水没有说话,玲珑也没有,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默默地走到了“云香殿”。 楚云王后依旧端坐在她的凤椅上,面色沉静,看不出半分的喜怒哀乐。玲珑走进来,行了大礼,便跪在地上,等待着楚云王后说话。 楚云王后,只是静静地看着玲珑,一言不发。 玲珑也不着急,就这样跪着,低垂着头,荣辱不惊的样子。 “玲珑,自你母亲去世以后,是本宫看着你长大的。”许久,楚云王后方才缓缓地说了一句话。 “是,王后娘娘,”玲珑恭敬地答道,“玲珑一直铭记在心,并且,早已然发誓要报答王后娘娘的善举,哪怕是做牛做马。” “玲珑,你是个行事稳妥,极有耐心的孩子。”楚云王后的语气极为柔缓,像是在与亲近之人在聊着家常,“所以本宫才将你安排到了朱砂的身边,一方面,因为你是右褀的女儿,由你来照顾红菱儿之女,想必也是右褀的心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本宫将你视为了自己的亲信,相信你不会背叛本宫。” 说着,楚云王后挑起眼睛,细细地瞧了玲珑一眼。 玲珑再次俯身下拜,这一次,却是长拜不起。“王后娘娘的大恩,玲珑没齿难忘,相信母亲地下有知,也定然会对王后娘娘感激不尽!” “玲珑,本宫今日找你来,也不是叙闲话儿的。”楚云王后眼见着已然达到了自己预期的效果,便满意地点了点头,索性开门见山道:“本宫这次唤你,乃是为了要你帮助本宫调查一件事情。” “调查一件事情?”玲珑微微惊讶地抬起头来,望着高高在上的楚云王后。 “不错。”楚云王后微微眯起眼睛,微笑着点头。 “王后娘娘……尽请吩咐。”玲珑犹豫了一下,说道。 ------------ 010:厄运 更新时间:2011-05-04 听到玲珑这样的答复,楚云王后十分的满意,她低下头来,看到了手上戴着的一个祖母绿的镯子,那镯子绿得十分讨喜。楚云王后面上挂着淡然的笑意,伸手把玩,漫不经心地问道:“玲珑,你可还记得,那日在武昭国使臣的那天晚上,朱砂公主曾经穿了件绯色的衣裳罢?” 玲珑的心里猛地一沉。 她如何不知道那天的衣裳?那一日,突然丢失了主子的玲珑吓得魂儿都要散了,整个“醉芙轩”的人全部出去前去寻找朱砂。然而却赫然发现朱砂正倒在门口呼呼大睡,令人哭笑不得。 然而她的主子便是这样睡得着了,且一睡就是好几天。纵然御医说朱砂是感染上了风寒,但素来沉稳聪慧的玲珑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蹊跷之处?待她替朱砂更换下来衣裳之时,玲珑惊骇地看到了朱砂裙摆处那细细的刮痕和草屑。心中忐忑的玲珑急忙去瞧朱砂的鞋子,但见那鞋上也是风尘仆仆,泥屑连连。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玲珑的心里却有了几分了然与担忧。那件绯色的衣裳早已然让玲珑悄悄地焚烧了个干净,鞋袜被她刷洗过,晒得干了,小心收得好了,便是任谁也察觉不到。然而…… “回王后娘娘,那天公主殿下确实穿了件绯色的衣裳。”玲珑沉着地回答道。 “那件衣裳……”楚云王后拖着长音,看着面不改色的玲珑,慢条斯理地说道,“可是还在?” 楚云王后问的是可否还在,而非那件衣裳可有异样,这样的问题倒教玲珑如何回答? 玲珑暗暗地定了定心神,道,“回王后娘娘,还在。” “好。”楚云王后的眼睛眯了眯,“那就看抽空拿过来,给本宫瞧瞧。” “是。”玲珑的一颗心,终于深到了谷底。 “好孩子,起来罢。”楚云王后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尽,绽放出无比和煦的笑容,“本宫知道你素来知道感恩,也不妄本宫疼你这一场。你且先回去,待到拿了那件衣裳便过来,可好??” “是。”玲珑点了点头,躬身退下了。 楚云王后脸上的笑容一直保持着,直到玲珑的身影消失,方才一点点收敛,转化成冰冷。 “秀水,你说这孩子可会真的听话?”楚云王后问站在她身边的秀水。 “这……”秀水沉吟着,说道,“玲珑乃是王后娘娘您一手栽培的,没有道理会欺骗您罢?” “这几日,你要派人盯紧了‘醉芙轩’的动静,更要派人去‘执玉府’,严禁闲杂人等与那儿的人私交,尤其是……做些私下里缝制衣裳的勾当!”楚云王后冷冷说道,秀水急忙点头称是。 就在秀水犹豫着要不要退下之时,楚云王后却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本宫初见这孩子的时候,她才七岁。”楚云王后的目光深远,似是在追忆着从前,“那时候的玲珑,便已然是这般沉稳寡言的性子了。本宫此生,最怕的便是这种把一切喜怒哀乐都放在心里的人,因为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她们的想法,更不可能知道她们的底线。” 秀水没有说话,她虽然恭敬地低着头,目光里却游走着复杂的情愫。 “像这样没有牵挂,也没有弱点的孩子,可教本宫如何去掌控她呢?”楚云王后颇为为难地揉了揉眉心,思量了半晌,忽道,“是了,这几日本宫只顾着宠爱那两只鸟儿了。倒是忘记了逐水他们兄弟二人,倒是不妨做个顺水人情,也好教他们知道本宫还想着他们……” 秀水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一变。 “秀水,你说,尝了人风露之情的玲珑,可会感激本宫?”说着,便仰头大笑起来。 玲珑走出了“云香殿”才发现自己那紧攥的手心里,已然全都是汗水了。背后的衣裳更是被冷汗湿透,玲珑不敢回头张望,却只是低着头,疾步快走。她心中的想法只有一个,那便是快快地回到“醉芙轩”。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这个世界上自母亲去世以后,那个有着一张可爱笑容的孩子的所家,便是她的家了。 这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可是像亲人般的牵肠挂肚? 然而就在玲珑走入御花园之时,却不防有人一把拉住了自己。 谁? 玲珑神色一凛,忙不迭地回过头去。却赫然发现,捉住自己手的,乃是一个身着太监衣裳的男子。虽然相貌俊美,却有着说不出的放,荡,况且他腮边的青鬒就已然说明了他的性别,这显然并不是一个真太监!玲珑的心猛的一沉,迅速地抽回手,警惕地后退一步,冷声道:“你是甚么人?竟然胆敢在后宫之内放肆!” “哟,还是个烈性子。”那男人嘿嘿地笑着,上前一步。 玲珑急忙后退,她已然知道了这个人的出现,必然与楚云王后的阴毒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装坚定地说道:“此乃皇宫大内,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若是暴露了你的身份,恐怕你的下场也不会好过!” “我的身份?”那男人哈哈大笑,“我什么身份啊?小妞儿,你这话说得有意思。莫非你早就中意于我,想要以身相许了?” 说罢,再次淫笑出声。 玲珑慢慢地后退,然后迅速地转身就跑。然而就在她刚刚转身之际,却一头撞上了一个人。 “咦,小美人儿别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啊。”阴阳怪气的笑声让玲珑一阵毛骨悚然,肩膀被一把捉住,玲珑看到眼前又是一个身着太监称袍的男人。这男人皮肤黝黑,眯着一双色眼,直勾勾地打量着玲珑,“怎么?我们兄弟俩个这样风流倜傥的人物来陪你,你不感到荣幸么?” “放开我!”玲珑已然愤怒了,她用力地挣扎着,想要去踢这男人。 “啊呀,逐月,你瞧,这小妞儿挣扎得我心都痒痒了。”那黑男人的调调让人恶心至极,“她这么一闹,我都快忍不住了。” “那还客气什么,咱们今天就好好玩一玩,保不准她尝到了甜头,日后哭着喊着让咱们耍她。”另一个男人的眼睛也放着邪光,搓着手掌慢慢地走近玲珑。 玲珑的理智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惊恐和害怕已然笼罩了她的内心。不停的挣扎只会让眼前的两个邪人兴奋,然而且不论这两个男人看上去有多么的娘娘腔,玲珑的力气却终是不敌他们,只几下,便被捂住了嘴巴,拖进了一片灌木丛之中。 玲珑感觉到自己被重重压在了地上,两双大手在她的身上粗鲁地游走,衣衫渐渐褪下,玲珑无论怎样挣扎,怎样呜咽却都无济于事。生凭第二次,玲珑感觉到了天要塌下般可怕。第一次,是母亲右褀离她而去的时候,孤独与无倚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浮萍,无所着依。而答应母亲,今生今世,若有机缘能够服侍红菱郡主之后的誓言却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勇气与目标。然而这一次,玲珑却深深的知道,这是无论任何誓言,无论任何信念,也都无法让她逃脱而去的厄运了…… 泪水,屈辱的泪水,自玲珑的眼中滑落,她已然放弃了挣扎,准备接受了那即将来临的践踏。 突然,那游走在身上的肮脏的手却突然停住了,被褪去了一半的衣衫不再滑落,玲珑听到一声闷哼,紧接着,便有一具身体重重地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不是扑倒行凶般的压,而是贼人轰然倒地的重压。玲珑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地晕厥过去,她忙不迭地睁开眼睛,却瞧见了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庞。 这又是一个身着太监衣裳的男人!但是年纪却与玲珑相仿,浓眉笑眼,端正的五官,俊美的容貌,却不知怎么看上去总是带着让人不安不敢信任。狐狸一样的狼狈,却,又独着有令人心动之处。 “王爷,她还醒着。倒是个有胆色的姑娘,没有被吓晕过去。”阴阴柔柔的话,十足的娘娘腔,玲珑自然认得这个家伙是谁。 藏兰。 端王爷白隐的近身太监。大毒蛇身边的小狐狸。 这藏兰蹲下身来,笑嘻嘻地瞧着玲珑,道:“玲珑啊玲珑,没想到,平素里你总是板着张脸,让人不敢亵渎你的美貌,更不敢多看一眼你标致的身子。谁想今日见了,果然一片旖旎,韵味无限啊。” “滚开。”玲珑的脸“腾”地红了,她怒视着藏兰,道,“闭上你的狗嘴,快些滚开。” “啧啧啧,真是不识好人心。”藏兰无奈地摇头,“若不是我,你早就成了这两匹色狼嘴里的肉了。难道狗还不如狼?” 玲珑遭藏兰这通呛白,却简直是哭笑不得,只得用力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假太监推到一边,然后刚想站起,却攸地发现自己浑身连一点力气都没有,头也禁不住地一阵眩晕。 “你累了,还是睡一会罢。”藏兰笑眯眯地说道。 “你对我做了什么?”玲珑感觉到天眩地转,眼前一片金星乱舞,她摇摇欲坠地扶着自己的额头。眼皮越来越沉,让她只想要闭上眼睛沉沉睡去。而就在闭上双眼之前,她看到了一张冷似冰,寒如霜的俊美脸庞。 端王白隐。 ------------ 011:打是情来骂是爱? 更新时间:2011-05-05 “这老女人果然心狠手辣,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瞧着玲珑那被褪得乱七八糟的衣裳,藏兰叹息着摇头。他蹲下身来,替玲珑将衣裳理了一理。 “身为宫女,一朝入宫,虽然不能够登上枝头变凤凰的为嫔为妃,但在宫中却是要守身如玉。若是玲珑果真被人侮辱,便等于这楚云王后掌握了她的一个把柄,想要威胁起玲珑来才得心应手。这条老狐狸,还果真是狡猾。”白隐的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意,一语道破楚云王后的动机。 “倒果真像是她楚云王后的行事风格。”藏兰咂着嘴巴,站起了身来,转头,瞧见了那两个碍眼的身体。 “王爷,这两个家伙,要怎样处理才是?”藏兰用脚踢了踢倒地在上的逐水两兄弟,面带鄙夷地问道,“推进湖里喂鱼?” 白隐冷冷瞧了两眼这两个肮脏的家伙,漠然道:“与其让他们消失惹来麻烦,还不如将这两个东西当成垃圾来用用。” “那奴才把他们都搬回去,等候您发落?”藏兰试探性地问。 白隐点了点头。 一抹捉狭的笑容出现在藏兰的嘴角,然而他却又哪里敢声张,唯恐被白隐发现了般地,藏兰匆匆拣起地上的两个家伙,一手一个,拎起便朝着一条小径奔去。虽然提着两个活生生的大男人,这个清瘦的藏兰却不废吹灰之力。 白隐低下头,瞧见了倒在地上的玲珑。 “白隐,你敢动玲珑一下,我非杀了你不可!” “白隐,你敢!” 就……那么想要保护这个人吗? 白隐颇为好奇地抱着肩膀,打量起玲珑来,像是在研究一个奇怪的课题。虽然他的眼神,让别人看起来,好像想要解剖某个毒物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玲珑去哪里啦?”一进“醉芙轩”,朱砂就发现玲珑不见了。唬得她连包着书本的小包包也来不及放,便殿里殿外地寻找玲珑的身影。 “玲珑?” “玲珑?” 鹦女藏在寝殿里叠着收回来的衣裳,却是连头也不敢抬,声也不敢应。 玲珑虽然没有嘱咐鹦女不要告诉朱砂自己的行踪,但她临行之前的话却已然表明她不希望朱砂知道她去了哪里的心愿。鹦女虽然行事和绿玉一样大大咧咧,却终是懂得一点道理,明得一点事理的。 “鹦女!”朱砂发现了鹦女脸色有异,便急忙上前一步,捉住了鹦女的胳膊,问道,“玲珑去了哪里?” “玲珑姐姐她……”鹦女声音颤抖地说着,眼泪却禁不住簇簇地流了下来。要她如何不担心呢?又要她如何能够不害怕?玲珑已然离开了那么久,若换成寻常事情,岂有到了现在还不回来的道理? 可是…… “她怎么了?你说呀!”朱砂见鹦女支支吾吾地样子,气得直跺脚。 “玲珑姐姐她……”鹦女吸了一口气,然后终是下了决心地说道,“她被王后娘娘叫去了。” “什么!”朱砂手中的包包应声落地,耳边轰的一声响,整个人眩晕着便要跌倒。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璇儿和绿玉急忙上前扶住了朱砂,鹦女也被唬了一跳,脸色更是大变。 “谁来唤走的玲珑?”朱砂被她们扶了起来,脸色苍白地问道。 “是秀水,楚云王后的近侍女官。”鹦女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道。 秀水,秀水。 朱砂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头脑里有片刻的空白。如果是秀水,那么这便不是白隐下的圈套。但是,为什么楚云王后会来召见玲珑?难道……难道她知道了朱砂发现她在假山后面与男人野,合的事情? 朱砂越想,便越觉得背后冷汗泠泠,越想,便越是替玲珑担心。 “不行,我要去找她!”朱砂说着,转身便朝着门口跑去。 “公主!” “公主殿下万万不可!”璇儿急忙上前拉住了朱砂,“楚云王后那里何等凶险?公主殿下您乃是皇族血脉,金枝玉叶,若是稍有不慎,岂不是连公主殿下您都要受到威胁?” “如若本宫连自己的宫女都不能保护,那还如何谈得上皇族血脉?金枝玉叶还有个屁用!”朱砂愤然甩开璇儿,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出乎意料地,璇儿竟怔在那里,没有再去拉朱砂。 说不清是感动还是震撼,璇儿此刻被朱砂的话语惊得却是连话也说不出了,只是怔怔地瞧着朱砂跑了出去。 “璇儿姐姐,你愣着干嘛,还不快把公主殿下拉回来!”绿玉推了璇儿一把,然后率先奔了出去。 孰料这朱砂跑路的功夫又岂是盖的?当下便已然奔至了院门口。 而当她刚刚开启院门的时候,却赫然看到了一个出现在门口的庞然大物。 傲慢的一张脸,下巴扬起,黑眸游走着复杂情绪,望着朱砂。没有那招牌式的狐狸式笑容,而是无比臭屁而又不爽的表情。 “白隐?”朱砂惊异地唤道。 白隐,却没有说话,只是兀自将手中擒着的物件“扔”给了朱砂。 “哇呀!”朱砂大叫一声,慌忙接住,却整个人被这股子惯性带着倒退,险些跌坐在地上。幸好绿玉与鹦女追上来扶住了朱砂,也扶住了朱砂怀里的那个人。 “玲珑?”朱砂虽然差点跌倒,却没有生气,只是意外地瞧着被自己抱住的人。 “玲珑!玲珑!”她又惊又喜,紧紧地抱住玲珑,然后用力地摇她,“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玲珑姐姐?” “玲珑姐姐?” 这些小丫头们意外之余更有惊喜,不由得纷纷去扶那被朱砂摇得七晕八素的玲珑。 场面一时之间混乱得难以控制。 “你那种摇法,便是不死也被摇死了。”白隐不耐烦地嗔道,似乎这乱糟糟的场景很是让他感觉到烦躁。 “是你!”朱砂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怒视着白隐,“是你对不对?你给玲珑做了什么手脚,是不是?” “公主殿下!”璇儿急忙在一旁拉了拉朱砂,然而朱砂却哪里有心思去听下璇儿的话?一双黑分白明的眸子怒气冲冲地瞪着白隐。 “呵,”白隐的唇边漾出一抹充满了玩味的笑容,道,“是,又如何?” “你!”朱砂气得就要冲过来给白隐一记耳光,却幸而被手疾眼快的璇儿拉得住了,“无耻!无耻!” 虽然被拉住,但朱砂的火爆脾气却没有那么容易被平复,气得她大骂白隐。 终又是在那张脸上绽出了狐狸般的笑容,白隐笑眯眯地走上前来,突然伸出手捏住了朱砂的脸蛋。 这份异常而又亲密的举动竟是唬得在场之人无不怔在了那里。 “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慢慢享受,哦?”白隐笑嘻嘻地将朱砂那吹弹可破的脸蛋捏了又捏,放才松了手,潇洒地转身离去。 “白隐!你混蛋!”朱砂气得大骂。 混蛋这一说,听在白隐的耳朵里,让他有种说不出的舒坦感觉,但是听在朱砂身边的那些个小妞子耳朵里,却着实的让她们唬得不轻。 然而今日终是一个惊吓接着一个惊吓的,使这些小妞儿们有些辩不清方向,更不知道该去诧异哪一头。反正是慌里慌张地,怔在那里,瞧瞧一脸怒容的朱砂,瞧瞧那潇洒而又洋洋自得着离去的白隐,又瞧瞧那晕晕乎乎的玲珑,完全迷茫了。 “咳。”玲珑突然的轻咳让正在怒火中烧的朱砂瞬间清醒,她一把将玲珑拉进了自己的怀里,摇了一摇,“玲珑,玲珑?” 可怜这平素里沉静美好的玲珑,刚刚呼吸到清新的空气,却又隐约中一阵头晕,径自晕了过去。 “御医,传御医!”朱砂急得直跺脚,眼泪禁不住地涌出来,模糊了视线。她紧紧地抱着玲珑,用力地抹了把脸,大声嚷道,“快传御医!” “哎哟,我的公主殿下哎,”璇儿急得伸手去挽朱砂那紧紧抱着玲珑的胳膊,“原本玲珑姐姐就晕着,您这么紧紧的一搂,岂不是要把她勒死!” “啊?”朱砂唬得急忙松开了胳膊,璇儿招手唤来了那两个始终不太派得上用场的两个小太监,把玲珑扶进了主殿旁边的耳房,让她躺在了床上。 “玲珑,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朱砂坐在床边的小软凳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眼泪已然将衣襟都浸得湿了。 鹦女等人无声地对视一眼,无奈地叹息。璇儿递给朱砂一块手帕,被朱砂紧紧地抓在手里,擦一把鼻涕,控一把眼泪,弄得众人顿时无语。绿玉好心地又递过来一块,朱砂用另一只手抓着,这边擦鼻涕,那边擦眼泪,抓得两块手帕都皱皱巴巴的。 不多时,御医便到了,诊了脉,却只说玲珑不过是急火攻心,眩晕过去而已,并无什么大碍。 朱砂诧异地张大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拎着药箱子转头就要走的老头子说的是不是真的。于是她霍然站起来,拉住这御医,颤声问道:“御医大人,你说玲珑没有什么事?” “回公主殿下的话,没有大碍,不过是急火攻心而已。”这御医也忒势利眼了,急火攻心也是病啊,怎么这样轻描淡写地就走了? “那,不用开些草药?”虽然心里十分不满,但朱砂毕竟是懂得尊师重道的道理的,所以好歹还能压着性子客气地问。’ 这御医颇为稀罕地看了朱砂一眼,然后恭敬地答道:“公主殿下,这等小病小疾,不出半个时辰便会好了,恐怕药还来不及煎人便醒了……” “……”朱砂顿时傻在了那里。 ------------ 012:微妙心事 更新时间:2011-05-06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玲珑便醒了过来。 “玲珑!”朱砂欢呼一声,扑倒在玲珑的身上。 “咳。”玲珑被压了个够呛,不免再次咳嗽了起来,但抬头便看到了朱砂那张满是泪痕的脸,脸上的表情,便由惊诧,变为了微笑。 “公主殿下。”玲珑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里竟然有一丝控制不住的哽咽,“您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哭成了这样?” “玲珑,玲珑!”朱砂像是看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紧紧地搂着玲珑,道,“我真是吓坏了,怕你有什么意外……” “公主殿下,奴婢能有什么意外呢。”玲珑轻轻地拍了拍朱砂的背。 “啊哟,玲珑姐姐,你可是不知道,”恰逢璇儿从外面端着托盘走进来,瞧见这主仆二人,不免笑道,“自从你被王后娘娘唤去以后,公主殿下呀,像是丢了宝贝似的,急得哭了一场又一场。” “可不。”绿玉拿来一块浸过热水的手帕,递与了朱砂,又拿了一块递给玲珑,道,“我们公主殿下呀,把玲珑姐姐搂得那个紧哟,许是要不这么紧,玲珑姐姐早就醒过来了……” “死蹄子,就你多嘴。”虽然脸上露出笑容,但瞧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朱砂,玲珑还是板起脸来斥责绿玉,“平素里惯得你们没样子,竟是这般没大没小起来了。” 绿玉吐了吐舌头,依旧没心没肺的模样。 “玲珑,那王后娘娘唤你到底有什么事?”朱砂突然想起了问题的所在,问玲珑。 玲珑怔了一怔,却没有说话。 要她怎样去说呢?面对着这样一个心地善良而单纯的孩子,要她如何将这宫里的丑恶人世间的邪恶都一一的说与她听? 看到玲珑不说话,璇儿在一旁急忙道:“玲珑姐姐,我从御厨房那里端来了一些白粥,还请玲珑姐姐先吃上一些罢。” “啊,对唔,玲珑姐姐恐是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罢?”鹦女在旁边也急忙应声,朱砂虽然有心想要问个究竟,却终是因为惦念着怕玲珑饿了,点头称是。 玲珑虽然没有任何胃口,但终究是要起身来吃上一些的。今天有了太多的意外与惊吓,让她的头脑里有混乱,她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朱砂的话,又应该编个怎样的故事来对朱砂讲。 刚起了身,还不待坐到桌边儿,便听到院门口有人朗声笑道:“公主殿下可是在么?” 这阴柔的声音,这带着特有调侃的语气,让人一听便知道了是谁在说话。 藏兰。 当绿玉引着藏兰走入院中之时,璇儿早已然急匆匆地帮朱砂擦了脸,整理好了衣裳。玲珑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的衣裳再次整理了一下,方才站在朱砂的身边。朱砂略有些诧异地瞧了眼面色有些拘谨的玲珑,这妞儿脸上的红晕有些奇怪,神情也别扭得紧。却完全与平素里的沉稳模样不同。正在好奇的当儿,那藏兰却持着一个小布包,走了过来。 “奴才藏兰见过公主殿下。”藏兰眯起狐狸般的笑眼,瞧了眼站在朱砂身后的玲珑,玲珑则对藏兰怒目而视。 “藏兰,你有事?”虽然朱砂的心里,对于自己误会白隐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却并不想在藏兰这个小太监的面前流露出来。 “回公主殿下的话,”藏兰将视线从玲珑的身上移开,落在了朱砂的身上,恭敬地笑道,“王爷差我来给公主殿下您送包东西。” 说着,藏兰将手中的那个小布包呈了上来。 见朱砂没有动,璇儿便要上前去接,然而此时的玲珑却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冲过去,一把抢下了布包。 “唔,玲珑还果真是精神头儿十足啊。”藏兰笑嘻嘻地说道。 “闭上你的嘴。”玲珑的脸涨得通红,紧紧地抱着那个布包。 这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啊……璇儿瞧了瞧神色古怪的藏兰和玲珑,终是一头雾水地杵在了那里。 “那奴才便告辞了。”藏兰躬身告辞,“公主殿下可有什么话儿要奴才捎给王爷么?” 那俊美的面上闪过一抹狡黠,藏兰悄然抬眼瞧着朱砂的反应。听到藏兰这样问,众妞子一干人等也都朝着朱砂望了过来。但见朱砂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红着一张脸,憋出了两声干咳。 “那奴才便告辞了。”藏兰悄悄地笑着,躬身退出了“醉芙轩”。 诡异,好生的诡异。 这是所有小妞子们心里闪过的共鸣,目光,再次聚集在了这对诡异的主仆身上,各怀心事的主仆二人却不约而同地转身走进了那间小小的屋子。朱砂走进去,玲珑关上门儿,那原本是宫女们的房间哎……好端端的,被这主仆二人给霸占了。 几个人欲哭无泪。 玲珑将那个小布包慢慢地打开,呈现在眼前的,果然是一件绯色的衣裳。与朱砂在宴请武昭国使臣那夜所穿的,一模一样。 将这件衣裳取了出来,玲珑举至了朱砂的面前。 朱砂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件衣裳,震惊不已。她的嘴唇颤抖了半晌,方才吐出一句话:“玲珑……玲珑,我让你受委屈了。” “不敢!”玲珑跪倒在地,由衷地说道,“替主分忧,乃是玲珑今生之幸事。公主殿下自是不知……能够替您分忧,是玲珑多么高兴的事……” “玲珑!”朱砂上前一步,紧紧地拥住了玲珑,玲珑轻轻颤了颤,终是紧闭上眼眸,泪水簇簇滑落。 “奴婢的母亲,名唤右褀。”在稍加稳定了情绪之后,玲珑缓缓地说道,“她自入宫以来,便一直跟随在红菱郡主的身边。母亲有着不开心的过往,在奴婢之前,曾有个哥哥,因病而夭折了。所以母亲乃是用着心来照料着红菱郡主,与公主殿下您一样,红菱郡主是那么的仁慈,对待每一个宫人都那样温柔和体贴。后来,奴婢的爹从乡下寻了来,因考虑到母亲为人妻的眷恋,便求先皇准许母亲出了宫。玲珑便是这样来到了人间,便是连玲珑的名字,都是红菱郡主为奴婢取的。后来,在奴婢四岁那年,爹走了。母亲原本并无多少积蓄,又逢奴婢这样拖累着,家境越来越下落。红菱郡主生性温柔,便将奴婢母女接入了宫中,对奴婢母女悉心照料。直到红菱郡主远嫁武昭国,还特地给了母亲银两置办宅院,方才远嫁。奴婢此生如何不感激她的大恩大德!早已然在心中发誓终有一天要回报红菱郡主的这份恩情,哪怕为牛为马。然而母亲此生终是多难,在奴婢七岁之时,终也撒手人寰了……” 玲珑的眼圈红了红,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又道:“这时候,多年不曾照顾于我们的叔婶找上门来,欺我年幼,霸占我家产,又想将我卖入青楼。幸而遇到楚云王后的近侍女官秀水,将我解救下来,带入了宫中。奴婢原本断绝了此生的期待,以为浑浑噩噩着度过余生也便是了。谁想苍天有眼,使公主出使大商,圆了玲珑毕生能够回报红菱郡主的心愿,玲珑是何等的荣幸!” 朱砂听到这里,不禁心潮澎湃。原来,早在她出生之前,母妃便已然为她种下了一粒因的种子,结下了玲珑这般沉静美好的果。 “谁想公主殿下的心情如此善良,简直与红菱郡主如出一辙,更何况待玲珑又如此之好!更让玲珑感激得不知何以为报。”玲珑顿了顿,又道,“那楚云王后许是在忌讳着公主殿下您些什么,虽然奴婢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王后娘娘这个人,乃是睚眦必报而又生性多疑之人,恐怕她这一关,不会轻易过去。公主殿下,自今日起,您还要多加小心!” 朱砂重重地点头,忽又道:“那她为何会唤你去那么久?可曾有为难你?我瞧着是白隐那厮送你回来的,可曾也有冒犯你之处?” 玲珑犹豫了一下,终是咬了咬嘴唇,露出笑颜,道:“那王后娘娘不曾为难奴婢,想是奴婢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胡思乱想之际急火攻心了也未可知。幸好……端王爷路过,送了奴婢回来罢。” “这么说,还真是本宫错怪他了?”朱砂有些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脸蛋,那厮的手还真是重,搞得自己现在脸还酸酸的。可是……自己当时对他的误会,又会不会有些太过分呢? 玲珑的眼眸里游走着复杂的光线,好像几种思想纠缠在一起剧烈地斗争。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件绯色的衣裳上,像是这件衣裳让她做出了决定,玲珑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公主殿下,端王爷他……虽然有些深不可测,但……还望您目前多多与他亲近。” 多多与他亲近? 朱砂被玲珑这番话唬了一跳,转头诧异地盯住了她。 玲珑点了点头。 “这端王白隐虽然身世十分叵测,城府亦深到不为人所知。但公主殿下您已然被楚云王后如此紧盯着,想来,要她改变对您的敌对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位高之人,内心深沉似海,公主殿下您在大商无依无靠,此时……若能有一个人能够保护于您,恐怕,也只有端王爷了罢。”玲珑心事重重地说道,“不论他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思……” ------------ 013:城南围猎 更新时间:2011-05-07 身世叵测,城府深到不为人所知…… 朱砂抬眼,望见了被窗外朦胧月色晕染了的房间。树影摇曳在窗棂之上,有种说不出的宁静与寂寞。 为什么会睡不着呢? 朱砂将薄薄的锦被向上拉了拉,只露出小小的脑袋,目光明亮地望向窗棂。 她没有问玲珑所说的,白隐的身世到底有何叵测,也不想知道白隐的城府到底有多深。因为害怕走近那样一个危险的家伙,还是,因为怕自己负担不起他那看似没心没肺般笑容背后的未知过去? 白隐本身,就像是一个迷。或许越是光彩照人的,背后便越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朱砂看到的一直是他的邪恶与可憎,而关于他的另一面,朱砂实在没有勇气去知道。是在害怕什么?还是在担忧什么? 朱砂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与朱砂有着同样担忧与焦虑的,还有玲珑。内室小床上的绿玉已然轻轻地打起了鼾声,只有玲珑在轻轻地叹息。到底谁能够保护那个纯真可爱的孩子?在楚云王后这样一个可怕的势力面前,或许只有那更为神秘和可怕的力量才能够保护了罢?然而接踵而至的又会是什么呢? 玲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然而宫内女子的人生,又岂会为自己所左右?步步为营,也仍逃不出命运的起起落落。关于那个可怕的端王爷,朱砂公主似乎并没有意向去追问他的身世,到底是因为在她的心里已然对他有了些许的判断,还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然到了根本不用去介意其他因素的地步? 这样想着,玲珑却是有些不安了。然而细细思量,她又安慰自己朱砂公主似乎还并没有笨到去信赖端王白隐的地步,像是自我安慰般,玲珑闭上眼睛吁了一口气。 “玲珑姐姐,”黑暗里响起璇儿的轻唤,玲珑怔了怔,但听得璇儿轻声道,“别想那么多,只要公主殿下能够平安,又何必去管到底是谁庇护了她?命运之说,原本便是谁也左右不了的,我们姐妹几个只尽到心意侍奉公主殿下即可,尽人事,知天命罢……” “嗯……”玲珑叹了口气,无声地点了点头。 便是这样,“醉芙轩”里的这些心事重重的小妮子们,便在纷繁的心事里,晕晕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朱砂便穿上了那件绯红的衣裳,前去给楚云王后请了安。那楚云王后微微震惊地瞧着朱砂的衣裳半晌,然后终是深藏不露地与朱砂客套了几句,便作罢了。 这边皇子孰里,却只上了半日的课,原因很简单,那李太傅虽然脑袋上的大包消下去了不少,但终是还有着大大小小的红色印记,时不时的会害得他头疼。而那位被楚云王后督促着成为一个好学生的澈玉郡主,也是满脸的红色包包。只不过这澈玉郡主到底是个女孩子,只恐人家瞧她不起,便在整张脸上都敷了厚厚的一层香粉。幸好这会子是白天,若是在晚上瞧到这张惨白惨白又带着隐隐红痘子的脸,准会给人家当成妖怪才是! 朱砂尽量不去回头瞧那坐在自己旁边的澈玉郡主,只恐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激怒了这可怜儿的人。然而那傻乎乎的澄玉郡主却总是禁不住地咧着嘴笑,澈玉颇为恼怒地瞪澄玉,这澄玉便急忙端端正正地坐得好了,却还是忍不住瞄一眼澈玉那张古怪至极的脸。 澈玉心中虽然恼恨,却终究因着那是她的亲妹妹而无从数落,便情不自禁地将目光转到朱砂的身上。朱砂是何等人也?岂会给澈玉这等人以可乘之机?她根本不去看澈玉,只是兀自坐得笔直,认真地听着李太傅一板一眼的讲学。 这李太傅平素里有个习惯,便是读起书来摇头晃脑,然而这会子他因一动便牵扯着脑袋上大大小小的红包,索性也不敢动了,只是像根木头般嘴里嘀嘀咕咕的,甚是有趣。 半日的课,便在这样愉快的气氛里结束了。 文王白华是始终缺课,想是上回被冰蓝郡主那一场意外刺杀唬得又病了罢?要么便是被大黄蜂吓得连门也不敢出了。朱砂也懒得去想那胆小鬼的事情,收好了书本准备回“醉芙轩”。 谁知还不待走出门去,那顺海便兴致勃勃地来到了皇子孰,对三个女孩子笑道:“朱砂公主,澈玉、澄玉郡主,殿下有旨,明日乃是城南围猎,可以不用上学了。” “真的!”果然还是些孩子,一听说可以去参加围猎,都高兴得雀跃不已。这顺海笑呵呵地,叮嘱了她们一些事情,便走了。 “玲珑啊玲珑,这围猎,可是件好玩儿的事情啊!”从皇子孰走出来,朱砂兴奋地对玲珑道。 “好是好玩儿,”玲珑忧心重重地叹息道,“只是此番参加围猎的乃是一些外使。这些外使平素里便无法无天,不守礼仪,粗鲁不堪。此番围猎,只恐又生祸端。公主殿下,要么,您还是不要去了?” “咦,那怎么行!”朱砂连连摇头,“玲珑你何必天天草木皆兵?这么大的热闹若是错过了多么可惜!你我小心些便是了,若是不去,岂不是又会教人感觉蹊跷?” 玲珑想了想,觉得朱砂所说的倒是不无道理。而今正是微妙之局,还是顺应形势,小心行事才是要紧。当下便只得点了点头,却依旧忧心不已。 刚回到“醉芙轩”,门外便响起了呼唤之声。 “咦,这不是木茗?”朱砂瞧见走进来的,乃是白泽的近身太监木茗。 “公主殿下,”木茗笑着说道,“这几日太子殿下因忙于政事,可少些了探望您。然而奴才知道,虽然很少相见,,但太子殿下可是一直惦念着公主殿下您哪!瞧,这不是听说了明日城南围猎,太子殿下便急忙命奴才给您带来了一套羌族猎装。” 羌族猎装! 朱砂的眼睛一亮。 这羌族乃是上古狩猎之族的一脉,十分喜爱狩猎,并且一直深居在深山之中。他们能争善战,并且善于设下陷井引诱猎物。传说羌族的女子个个儿貌美如花而又轻盈如鹿,羌族的男子个个儿敏捷如豹而又桀骜如狼,是个了不得的民族。虽然而今这个民族已然成为了一个美丽的传说,但是关于他们的传记和服饰却一直流传了下来。比如羌族猎装,便是质地最为轻盈透气,而又便捷舒适的猎装。只是这种猎装十分难得,乃是需要用动物的皮膜与布料缝制而成,皮膜乃是要用整张的,不仅耐磨,而且可以起到保护作用,穿起来舒适无比。 因为父王赤木喜欢带朱砂狩猎,所以朱砂也有过一件制作精良的羌族猎装。朱砂一直捧若珍宝,十分的喜爱,却苦于恐大商注重礼制,看轻武力,所以并没有带到这里。这会子听说白泽送了自己一件羌族猎服,朱砂如何能够不开心! “公主殿下,这里还有一个十分精巧的小小水襄,您可以戴在身上。若是公主殿下您能够喜欢,相信太子殿下便万份的欣慰了。”到底是人家太子殿下宫里的人,说话就是中听。听在耳朵里是舒服,落进心里是一片的甜蜜。 “木茗,你可要好好替本宫谢谢泽哥哥,”朱砂笑意盈盈地差玲珑等人接过来,道,“多亏得他惦念着,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那天到底要穿些什么好。” 木茗淡淡地笑,“公主殿下一个女孩儿家,不知道如何狩猎倒是正常的。太子殿下吩咐了,明日会使人牵匹最温顺的马儿来,然后再派一个得力的侍卫跟随于公主殿下。您只需要跟着慢慢的玩耍即可,不用跟在大家后面围猎。那围猎可是个体力活儿,像公主殿下您这样柔软的身子骨儿可做不来,看看热闹,开开心心的多好。” “好!”虽然朱砂并不认同白泽的这番想法,但对于人家的好心,她还是由衷的感激了。毕竟,像白泽这样体贴的人在世上并不多见。更何况是在这陌生而又冰冷的大商国,有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如此牵挂着自己,朱砂有种说不出的温暖感觉。 送走了木茗,朱砂坐在床上,将那件羌族猎装打开来。但见那是由鹿皮膜缝制的猎装,袖子乃是浅浅的杏色丝绸,这种猎装,对于女子身材的要求是很高的,因为它会凸显女子身材的凸凹,尤其是腰部的纤细。这样的一件衣裳,胸口缀着五彩的石头,既古朴又甜美。与之相配的是一顶鹿皮小帽,帽子两边有五彩的珠子垂下,十分的可爱。 “果然还是太子殿下最有眼光!”绿玉拍手笑道,“这套衣裳的颜色真衬我们公主殿下!” “那还不是因为我们公主殿下美丽无双!”鹦女满目惊艳地道。 “少来,你们俩个。”朱砂红着脸嗔道,“就会拍马屁。” “公主殿下,”院儿外响起了一阵笑声,朱砂转头瞧去,但见清荷托着一个小小的托盘走了进来,“王后娘娘命臣前来送上一件猎装,希望公主殿下能够喜欢。” 楚云王后? 朱砂与玲珑相互传递了个奇怪地眼神,想不到楚云王后如何会好心的送礼物来。 “想是因为上回绯红衣裳的事情,也有些介怀。”撤散了其他的宫女,清荷笑着说道,“公主殿下自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收了便可。明日城南围猎,王后娘娘自然是不去的,所以也不必拘谨,只要去好好玩儿便可以了。热闹尽量不要去凑,免得圈入莫名的祸事里。” 朱砂深表同意地点了点头。 “况且还有一点,”清荷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一次的召见外使,却是从来没有过这么长的时间。这些外使们被圈养得这么久,说不准会在那一天闹腾出什么事情来。而且想来这白石也一定会在那天有所动作,公主殿下您可万万不要离这些人太近,最好找个安全之处静静地藏好。” “好。”朱砂点了点头,但眼睛却闪烁着完全口是心非的光芒。 ------------ 014:目光 更新时间:2011-05-08 “咦,奴婢怎么觉着,公主殿下又美丽了许多似的。”瞧着已然穿戴整齐的朱砂,绿玉啧啧称奇。 “咱们公主殿下本来就漂亮。”鹦女替朱砂将腰带正了正,由衷地赞叹。 “公主殿下自然是美的,”绿玉一边细细地思量着,一面说道,“只是今日的公主似乎又和别日里大不一样。” 大不一样? 绿玉脸上的表情带着七分琢磨,三分好奇,并不像是在拍马屁的模样。朱砂转头瞧向铜镜里的自己,窗外的阳光照进殿中,像是给朱砂的脸上镀了层淡淡的金晕。而朱砂的脸庞好像格外的温润,像是含着十足的水份,轻轻一弹就会渗出水来。那张小脸儿清秀而又粉嫩,目光明亮,被这件浅杏色的羌族猎装衬得格外的柔媚可爱。 好像皮肤变得更好一些了哎。 朱砂摸着自己的脸蛋感慨,难道说这大商的温暖潮湿确实能够滋润女人的皮肤吗? 不过,眼下可没有时间去自我欣赏,刚刚换好了衣裳,便已然听到殿外有人在唤了。走出去,但见木茗牵一匹浅灰色俊马,带着个温和容貌的侍卫走了进来,扬声道:“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已然赶往宫门口了,若公主殿下您也准备好了,还请公主也同赶往宫门。” “好。”朱砂应着,急急忙忙地拿过那顶小帽,戴在头上,便要往外跑。 “公主殿下稍等一下。”玲珑却一把拉住了朱砂,将朱砂头上的小帽正了正,又用手捋着那些五彩石头的缀成的装饰,轻声道,“公主殿下一定记得清荷的嘱咐,千万不要去凑热闹,千万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让奴婢替您担心。” “放心,放心!”朱砂重重地点头,“本宫一定会记在心上,表现在行动上。” 玲珑这才笑着点头,又接过鹦女递过来的小水襄,替朱砂系在了腰间。 朱砂低下头瞧了眼那个精致的小小水襄,然后开心地摇了摇玲珑的肩膀,欢欢喜喜地跑了出去。 瞧见奔跑出来的朱砂,木茗惊艳地瞪大了眼睛:“哎哟,公主殿下,您这是,简直是让奴才惊为天人哪!” “少来啦。”朱砂掩嘴而笑。 “公主殿下,请您上马罢。”木茗笑呵呵地将那匹马牵了过来,“这是太子殿下特地为您挑选的马儿,性格温顺而又擅长郊外奔跑,希望您不要害怕才是。”说着,便伸手去扶朱砂。朱砂瞧了一眼这匹马,是性格温顺的蒙买族纯种母马,体形娇巧,并且擅长在丛林奔跑。虽然不似那种战马般烈性善跑,但是对自己的主人却是十分的体贴,绝对不会发生让主人掉落马背的惨剧。朱砂其实根本不用木茗来扶自己,但父王赤木的告诫一直被朱砂铭记在心,所以便作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由着木茗扶上了马。 “公主殿下,”木茗这才想起他身边的那个一脸纯厚笑意的侍卫,“他叫温良,乃是太子殿下的侍卫。殿下说,您独自前去狩猎多有不便,有人在旁照顾着,总会好些。” “谢谢。”朱砂由衷地感觉到温暖,不由得转过头瞧了眼那位人如其名的温良,“那就要有劳温侍卫你了。” “不敢。”温良依旧一脸的春风和煦。 一行三人,便朝着宫门口出发而去。 但见那宫门口已然聚集了很多的人,依仗队伍高举着幡旗,在侍卫簇拥下的皇族们个个儿气宇轩昂,远远儿的便已然被那华丽的阵仗所折服了。 “哈哈,小朱砂穿上这身衣裳果然英姿飒爽,真不愧为我大商的女儿!”太久没有见到白石,一见面,就用他特有的大嗓门大大地夸赞了朱砂一番。 但见这位君王一身白虎皮猎装,头上戴着镶嵌着紫玉宝石的皮帽,浓眉大眼,一脸威武之气。那虬张的肌肉简直快要从衣裳里暴裂出来,让朱砂不得不感慨纵然年越五旬,但白石却到底是个结实而又充满了力量的男人。在他的身边,是骑着那匹白马的白泽,白鹿皮紫袖的猎装,额上戴着玲珑紫缎抹额,朱砂惊奇地发现,似乎这充满了优雅与神秘的紫色格外的适合白泽。那张略带着异域情调的深陷下去的明亮眼眸被这紫色衬托得那样俊美,让人误以为天神下凡。 白泽正用一种惊艳与倾慕的目光望着朱砂,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一件浅杏色的羌族猎装能将眼前的小女子打扮得这样娇俏可人。那齐额的帽子上垂下五彩的小石头分坠在两边,显得那小小的瓜子儿脸更加的娇小玲珑。而这带着晨曦阳光般美好的颜色让朱砂婉若绽放在晨露中的小花儿,欲语还羞,清新可人。 “殿下!”轻轻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儿,朱砂笑嘻嘻地跟白石打着招呼。 “好,好。”白石喜不自禁地点头。 “泽哥哥。”朱砂将目光转向白泽,心中却因白泽那充满了柔情的目光悸动。这是朱砂第一次看到白泽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并非是平素里像看待小女孩般的欢喜,而是……一个男人在看一个女子时的眼神,带着心动与深情。 突然之间,朱砂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了,但是什么,朱砂却一时说不出来。她的脸红了红,羞涩地别过了白泽的视线。这是第一次,朱砂产生了想要回避白泽目光的念头。然而,当她看到白泽不远处那身着月白猎装的白隐之时,先前满心的羞赧与甜蜜便全部消失殆尽了。这厮似乎天生便有着可以把朱砂全部的欢喜和快乐之情都赶跑的能力,只让朱砂想要对他横眉冷对。 但见这厮头上戴着月白镏金抹额,一头黑发高高束起,浓眉高挑,黑眸灼亮,正吊儿郎当地身体前倾,一只手横在马身上,用带着饶有兴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朱砂。这眼神好像可以穿透朱砂的衣裳,将她的身体尺寸量个清楚般,令朱砂感觉到十分的恼怒。 视线相对,朱砂狠狠地瞪了白隐一眼。不用看,也能知道在那张脸上定是会绽出无比讨厌的笑容,让人有想要胖揍他一顿的冲动。 而此时,朱砂这才发现,原来在自己的身边,竟然出现了千年难逢的白华! 这少年依旧也是猎装打扮,瘦高的身材,葱白衣裳,虽然面色苍白,但经这一包装倒也显出了几分英气来。只是,只是这张脸上的表情,盯着身边的朱砂,却是完全一副超为不爽的神色,好像他站在朱砂的身边有多掉架儿似的。 “你这却是……好些了?”虽然不太想和他说话,但是朱砂却还是出于礼貌的问候了一声。 “嗯。”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白华不耐烦地将视线从朱砂的脸上移了开去。 还真是臭屁。 朱砂无声地翻了记白眼给他,看起来,三兄弟里除了太子白泽,其他的两个都不怎么正常。不过,才懒得理他们,今天只要能好好的玩儿便好了! 想到一会儿可以策马狩猎,朱砂便有说不出的兴奋。 “怎么澈玉和澄玉都还没有到?”倒是白泽想起了那对姐妹来,白石却略有些不快地皱了皱眉。 “来了,来了,那不是正在赶来?”见到白石的脸上已经浮现了不快,顺海便急忙指向远方说道。 果然,在不远处已然看到了一前一后两匹坐骑,为首的是澄玉,这小妮子身着绛色猎装,看起来倒是格外的神采飞扬。而落在后面的是澈玉,身着一袭玫粉色猎装,不晓得是不是为了与她脸上的红痘痘相映成趣,竟然还戴了个玫粉色的面纱。 朱砂心里思量着,是不是应该一会子仔细瞧瞧那澈玉今日有没有戴那些金花花。恰在此时,一个小太监自宫外奔了进来,在顺海公公的耳边轻声地细语了些什么,顺海公公便笑着对白石说道:“殿下,外使们已然在城南猎场外恭迎了,一同前往的百官也在城门口处迎驾。” 白石用略冰冷冷的目光瞧了眼这对姐妹,便微微地点了下头。 “起驾城南猎场!”顺海公公底气十足地喊道。 终于出发啦! 朱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斗志昂扬。只要能够走出这深宫,朱砂就会感觉到无比的自由与顺畅!生活啊,是多么的美好! 然而,就在朱砂调转马头之时,眼角的余光却无意中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间紧紧抓住了朱砂的心,朱砂迅速地朝着那异样感觉的来源瞧去。 一抹白色的身影正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一片树林之中。 那件雪白的袍子和飞扬起来的黑发,那削瘦得简直看不出半分人间气息的身材,却是让朱砂再熟悉不过的了! 是那个“女鬼”。 朱砂感觉到自己的脊背正慢慢地爬上一种寒意。而恰在此时,自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面,探出来了半个脑袋。一头黑发遮住了脸庞,只露出半只眼睛,诡异地望向朱砂。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想要干甚么? 是想传递出一种信息,还是想要提醒自己些什么? 朱砂定定地望着她,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出发。 014:目光 ------------ 015:意外 更新时间:2011-05-09 “你在干什么!”身边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声音,打破了朱砂那婉若陷入了梦魇的微怔。转头,看到文王白华那张写满了不爽的脸。“你在搞什么,愣在这里?拦着本王的路,让本王怎么走?” “看!”朱砂好歹是没忘记自己乃是和这个文王白华是一个阵营的,当即便伸手指向了那女鬼所在的方向。这朱砂的面色苍白,神情紧张,使得文王白华也唬了一跳,下意识地看过去,但那朱砂所指的方向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阳光散落,草舞莺飞。 “你这疯疯颠颠的傻女人!”岂料那文王白华又哪里是像白泽那般懂得怜香惜玉的主儿?见朱砂这样戏弄自己,当下便暴躁地嚷起来,“你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做甚?还不快点走!” 啊? 朱砂愣了愣,她瞧过去,但见方才出现女鬼的地方,哪里还有半个女鬼的影子? “快走!”白华一记暴栗敲在朱砂的脑门上。朱砂“哎哟”一声,揉了揉脑门,确实没有发现异样,难道自己刚才眼花了? “那咱们走罢。”朱砂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那名唤温良的侍卫便笑呵呵地,牵起了马儿,大步走在前面。这匹马儿性子也忒温顺了,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扭扭捏捏,被人牵着,好像坐花轿一样,让朱砂顿时扫兴至极。 前面的一行人马已然浩浩荡荡地奔出了好远,扬起的尘埃足以模糊了视线。那文王白华倒是并不着急,伸出双臂枕在脑后,悠哉悠哉地在马上颤着,昏昏欲睡。可是朱砂这平素里习惯了快马加鞭驰骋于林中,怎么受得了这番像骑在牛上的感觉?更何况还是远远落在了那些人的身后! “哈,朱砂,米骑的是马还是女(驴)啊?”澄玉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儿疾驰而过,朝着朱砂大笑起来。 “哈哈哈,是牛吧?”还不待朱砂反驳,那头戴面纱的澈玉也骑着快马奔跑过来,朝着朱砂哈哈大笑。 朱砂气坏了,可是这两个死妞子早已然疾驰而去,把朱砂远远儿地抛在了后面,急得她恨不能猛夹马腹迅速地冲过去,与澈玉和澄玉一较高下。然而那个人如其名的温良却不急不躁地,慢慢悠悠地走着,全然没有一点儿想要进取的意思。 “温良,咱们不能快些走么?”朱砂无奈地问温良。 “公主殿下,属下只恐您不常骑马,走得快了会吓到您。”温良温和地说道。 “可是,咱们已经离组织好远了哎。”朱砂指指前面,又指指自己,“会不会被落下呀?” “你急个什么劲儿?”白华在马上弯下修长的身子,揪过一株小青草,摘下多余的叶子,将那清新甜美的草心儿放在嘴里叼着,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指望着能赶上场热闹,好好儿的玩儿个过瘾?却不知,那到底是场热闹,还是汹涌而来的杀机。本王劝你最好还是就这样慢慢儿的走罢,好菜不怕晚,好酒不怕迟。” 好菜不怕晚,好酒不怕迟。 朱砂微微地怔了一怔,她着实没有想到这白华会说出这番大道理来。不过,他的这番话,倒是与昨天清荷的主张颇为一致。难道说……朱砂的心中微微地一动,瞧向这白华,但见这厮的脸上完全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却,不知怎么有着一股子深藏不露的精明。 难道,这个胆小鬼其实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朱砂颇为疑惑地抹了抹鼻子。而牵着刀儿的温良则轻轻地笑了笑。 那是一种,颇有同感的笑罢?其间,还夹着种心知意会的默契。可怜的是朱砂原本已然准备好了看热闹的急切心情,就这样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想来,这绝对是那个温柔的泽哥哥故意安排好的,唯恐那边与外使发生了甚么冲突,会伤害到朱砂吧…… 就这样晃晃荡荡地来到了城南猎场,远远儿的便已然看到四处飞扬的旗帜和聚集在一起的人影。朱砂听到吹扬的号角之声,和白石洪亮的大嗓门在说着兵分几路,最后以猎物最多的一队为胜的竞赛。然而待到朱砂等人赶到之时,人家的队伍早已然潜入了猎场深处,却是半分热闹都没拣着,欲哭无泪的朱砂便将一腔愤怒都发泄在了白华的身上。 “文王殿下,”朱砂转头笑眯眯地问白华,“你就甘心咱们这样落在后面,你那两位哥哥说不定一会子都要满载着猎物而归呢。你两手空空的,可不怕被人耻笑你无能么?” 白华那略有些苍白的脸微微地红了一红,朱砂看到他那双挑起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恼怒。但这家伙抬眼瞟了朱砂一下,便很快将这恼怒藏匿了下去。 “想上学激将法?”白华鄙夷道,“可惜你这死丫头还太腻了点儿。” 说罢,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道:“那倒是个荫凉之所,可以去小憩一番。” 说罢,便带着他那两名侍卫,兴冲冲地奔着那树林去了。 哟喝,这厮病了这几日,抗忽悠的能力也提高了啊。朱砂十分意外地瞧着骑在马上的白华,那少年特有的修长而削瘦的身影在马上有种说不出的飘逸和洒脱。看他的身段就知道这厮绝对不是个普通的骑手,皇族世家,哪有一个皇子会不懂得骑马?可惜了这番骑术,只因为明哲保身而去呼呼睡大觉,还真是无趣。 朱砂噘着嘴巴,由着温良牵着马儿颠颠儿地跟在白华身后,也朝着那片树林走过去。 “公主殿下不要不开心,是不是想要打猎玩一玩?”到底是白泽手下的侍卫,跟他的主子一样看得出个眉眼高低。朱砂险些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不住地点头称是。 “那属下带您去打点小猎物罢。”温良笑得宽和。 “真的?”朱砂惊喜地问。 “嗯,”温良点头,“属下带公主殿下在附近转转,打只野兔野鸭供公主乐一乐可好?” “好!”朱砂开心地点头,忍不住拍起了手来。 “那咱们走。”温良说着,牵动马匹,朝着远处一片更为茂密的树林里走去,“属下带公主殿下玩一小会儿,便回来与文王殿下汇合,要不然只恐一会子太子殿下寻您不到,会担心的。” “嗯,嗯。”朱砂深表同意。 “哎,你们!”刚踏入树林,便听到白华那不耐烦地喊声,“快些回来,要不然遇到了庞然大物,受了惊吓,可别说本王没提醒你!” 朱砂却哪里还愿意理那胆小鬼,只恨不能温良再走得快些,好快快地甩掉那个讨厌的家伙。 偏巧,这树林却是越走越远。朱砂瞧着两旁越来越浓密的树林,和地上越来越长的野草,突然之间感觉到有种莫名的不安。 温良突然抬头瞧了一瞧,然后他伸手在怀中一摸,用力一甩,朱砂还不待看清他的身手,便只见自天上直直地掉下来一只野雁,在地上用力地扑腾着翅膀。 在那野雁的喉间,插着一支轻盈的飞镖。 朱砂低头瞧着那只野雁,心,在瞬间跌入了谷底。 “温良,你到底是甚么人?”朱砂抬起头,瞧着背对着自己的温良,冷冷地问。 “呵呵,公主殿下果真是慧芷兰心,一下子便被您识破了。”温良依旧笑得有如无公害的蔬菜,慢慢地转过身来,“想不到您小小的年纪竟有如此眼力,真是失敬。” “因为你用了暗器,”朱砂浅浅地笑,在这片阳光都无法透进来的茂密的树林之中,她像是一朵静静绽放的山茶花儿,清新而又可人。“本宫可从未听说在皇宫里有哪个侍卫可以随身佩戴暗器的。温良,你原本是泽哥哥身边的人,本宫才对你毫无戒备,可是你这样处心积虑的将本宫带到这里来,又是做何事呢?”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温良笑呵呵地,自腰中拔出了佩剑,“只是想要送公主殿下一程。” 送我一程?! 朱砂顿时寒意顿起,她忙不迭地紧紧勒住了马缰绳。到底是匹纯种良马,这匹蒙买族纯种马立刻感应到了朱砂身体所传递出来的紧张信息,便立刻浑身肌肉紧绷,前蹄轻轻地刨着地面。 大概只有经常与马儿打交道的人才能够具有这种跟马儿心意相通的本领,朱砂轻轻地用一根手指拨弄着这匹母马的颈部。这种隐语,乃是御马司的高手教过朱砂的。马儿天生便是由母马用舌头按抚的,对于身体上,尤其是颈部十分的敏感。这种手语,是包括了蒙买、阿提、兀丹等胜产名马的地域通用的手语。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流行开来,只传闻是位驯马的先祖流传于世的。 那马儿显然已然领悟了朱砂所传递过来的信息,已然将身体紧绷着,慢慢地蓄积力量,准备与朱砂一起奋起一击。 “温良,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派你来这样做的?”朱砂问,“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其实是很冒险的么?本宫好歹也是大商国册封的公主,又是武昭国郡主,难道,你就不怕被殿下怪罪么?” “呵呵,呵呵呵呵………”温良哈哈大笑,举着长剑一步步逼近朱砂,“公主殿下,您真是太天真了。您难道真的以为,今日的这番围猎是像家宴一样其乐融融么?这等微妙的局势,只要很小的一件事情就可以让外使与殿下两种势力拔剑相对。在这场矛盾里,牺牲一个小小的异国郡主,又能如何?” 在那双原本温和的眼中,迸射出的,是阴冷和残酷的光芒:“即便是,将那小小的武昭国夷为平地又如何?公主殿下以为,那些乾青国和回合国的贱民,都是怎么死的?” 朱砂那握紧了缰绳的手,紧了又紧。 ------------ 016:错何,对何? 更新时间:2011-05-11 朱砂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样的死亡方式,是朱砂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自打来到大商以来,朱砂的生活中突然出现了太多太多的第一次,痛苦、惊骇和诧异充斥着她那单纯的世界,冲击着她那原本简单毫无杂质的世界观。 清风袭来,吹动了温良的衣衫,好像他还活生生的,随时能够跳起来给朱砂致命的一击。 朱砂眨了眨眼睛,目光,慢慢地从温良的身上,转移到了他身后的挺拔身影。 青色长衫轻舞,一头黑发飞扬,那飘逸的身姿带着优雅的味道,他高举手臂,以温良的身躯挡住了他的面容。 竟然,只用一支手臂,便能提得动这魁梧身材的温良! 温良的尸体在慢慢地下降,朱砂看到那缓缓露出的,是戴着银色面具的脸庞。清冷、无绪,黑眸婉若寒潭深不见底,面具下那淡桔色的唇却微微地上扬着,露出一个微妙的弧度。 他……在笑吗? 手一抖,温良的尸体便轰然倒在了地上。 “可惜了我的发带。”他低下头,瞧了眼那勒住温良的缎带,轻轻地叹息一声。 人……一条人命,竟然比不得一条发带所带来的叹息么?朱砂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这张神秘却俊美的脸庞。 “青云?”朱砂轻轻地唤道。她着实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青云,虽然这次的城高围猎乃是白石招待外使的活动,作为冰蓝郡主的使者,青云出现在这里并不足以为奇,然而,在这样的一个紧要关头出现,却不得不说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 青云唇角微扬,抬起头来,清冷的眼眸迎上了朱砂。 笑意渐浓,青云突然举步,朝着朱砂走过来,似乎只是一眨眼的瞬间,便已然欺身至了近前。低下头,青云朝着朱砂的脸颊抚去。 干……干什么! 虽然心中对青云素来报有好感,却怎奈这是只刚刚杀过人的手,朱砂下意识地向后仰去。 那只手顿了一顿,寒眸微眯,青云竟低低地笑出了声。 虽然那眼中有掩不住的笑意,映在朱砂的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疼。 修长的手指在朱砂发上轻轻一拔,系着发辫的缎带被他抽了出来,像是一匹绸缎攸然滑落,朱砂一侧的头发尽数散落。 “你欠我一根带子。”青云说着,将朱砂的发带拿起,毫不客气地拢住飞舞的长发,系了上去。 这样的一种姿势,露出青云修长而结实的颈子,清冷冷若细瓷的肌肤,有种说不出的妖冶。朱砂突然觉得眼前的男子是一种冷到极至的媚,艳到至极的美,这是,比女人还要美的一种动人吧? “疯子!”在朱砂身后的文王白华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拉过朱砂,愤然转身离开。 “哎,等一下。”朱砂被白华拉得一个趔趄,差一点跌倒,却又记挂着身后的青云,便急忙转过头瞧向青云。 这青云大概已然习惯了每次朱砂的离场方式,只是泰然自若地系好了头发,站在那里淡淡笑望着朱砂。 这般的表情,倒更加让朱砂觉得自己这样做太不礼貌了。 “白华,你等一下。”朱砂有点窘迫,她总觉得,自己方才躲避青云的方式就已经足够让他伤心,眼下这白华又是在做什么呢!“白华,青云好歹是救了咱们一命的人哎!怎么就这样说走就走了?” 白华却根本不予一理睬,紧紧拉着朱砂,大步朝前离开。 这白华的态度为何与玲珑一模一样?朱砂有心想要挣扎,却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不由得轻叫出声。但这白华到底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只是黑着一张脸拉着朱砂疾步离开。 青云却一言不发,只是笑望着朱砂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 “白华,我好痛哎!”朱砂几番挣扎不成,不由得用力将白华的手提起来,然后俯身重重地咬下去。 “哎呀!”白华被唬了一跳,急忙甩掉朱砂的手,一边捂着被咬疼的手,一边跳着脚吼道,“你这死女人,丑八怪,竟敢咬本王!难道不怕本王杀了你么!” “你的本事还真是大,”朱砂好容易被放开,不由得甩了甩手腕,然后扶住了自己受伤的手臂,嗤笑道,“若果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何不刚才杀了那温良?” “你!”白华气得瞪起眼睛,却终是被朱砂戳到了软处,只得气呼呼地揉着被咬的手,说不出话来。 朱砂四处张望了一番,看到不远处有个相对平坦的草地,便慢慢地走了过去。 “你去哪儿?”白华扬声问。 “去找温良沟通一下,看看他是怎么笑话你的。”朱砂头也不回地说道。 白华连续吃了几次瘪,虽然气愤,但还是耐着性子跟在朱砂的身走,一前一后地走到了那片草地之上。 朱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白华有些难以置信地瞪着朱砂,“你就这么坐在那儿了?” “是啊,不然还怎样?”朱砂抬眼瞟了眼白华,“难道喊人给你这位王爷建个亭子?” 白华四下里望了望,想来他已然与朱砂跑到了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这般模样确实是没法子唤人来伺候自己,便只能随遇而安了。他不无烦恼地低下头看了看这片草地,在郁郁葱葱的青草丛中,有蠳蠳飞舞的小虫快速地奔跑而过,白华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他左右瞧了瞧,最后终是无奈地脱下了短罩衫,铺在草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还真是挑剔。”朱砂啼笑皆非地瞧了眼白华,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关注起自己的伤势来。 幸而朱砂穿着的是件上等的羌族猎装,那质地纯厚而又弹性十足的鹿皮柔韧无比,虽然被那飞镖划破,但也令那凌厉减少了一半的势头,可是即便这样,朱砂的手臂还是被划伤了一道细微的血口,渗出了鲜血。 “疼……”朱砂瞧着这伤口,却不敢去碰,只是轻轻地抚着手臂,咧着嘴巴,心中叫苦不迭。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白华冷哼一声,一把拉过朱砂。 “哇呀,你干什么!”朱砂被这样一拉,疼得快要哭出来了,“你怎么这么粗鲁啊!到底懂不懂什么是体贴啊!” “少废话!”白华的脸攸地红了一红,然后自袖口抽出一把匕首,拉起朱砂的袖子,割断了下去,然后自腰间拿出手帕,替朱砂小心翼翼地包扎。 “暂时先这样止住血,待到寻到父王他们,便会有御医替你上药。”白华一边包着,一边说道。 朱砂惊讶地瞧着白华。这少年的脸庞近在眼前,他颇为纠结地皱着眉头,认真而又不耐烦地盯着朱砂那受伤的手臂,将那手帕系得紧紧的。 心中那原本的厌恶在这一刻微微地有些动摇,朱砂像是一只小刺猬,慢慢地收好了膨胀起来的硬刺,老老实实地等着白华的包扎。 “还有这里,”白华瞧到了朱砂脖颈之上的伤,十分不悦地斥责,“你这女人的脑袋真是有问题,好端端的,跑本王前面去做什么?你难道真的以为他会杀本王吗?” “难道不会?”朱砂惊讶地瞧向白华。 “这……”白华也愣了一愣,然后沮丧道,“不知道。” “……”朱砂顿时一脸黑线。 “无论如何,身为女人都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冲在前面是男人的事情。”白华的话让朱砂终于领悟到了什么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思及这个家伙刚才还犹豫着想要把自己交出去,朱砂便感觉到十分的反胃。 “你有没有带手帕?”白华问。 “没有。”朱砂心不在焉地答道。 “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啊!”白华再次愤怒起来,“怎么不带手帕?” 朱砂没有说话。 在她的袖子里,藏着两块手帕,那是先前白泽递给自己擦眼泪的。每一次,想要还给白泽的时候,朱砂都会退缩。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她想要把它们带在身上。带在身上,就好像是一份难得的温暖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一样,走到哪里都不会觉得孤单。 她不想让它们变脏,哪怕是自己的血。 “真是服了你了!”白华无可奈何地喝斥,然后用力撕下猎装的一条,替朱砂系在了脖颈之上。 这一次,他没有像系朱砂手臂伤口处那样用力,而是轻轻的,在朱砂的颈后打了个简单的结,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可爱。 “那个温良,到底是什么人?”朱砂喃喃地问,“他为什么要杀我呢?” “你问本王,本王问谁?”白华重新坐下来,举起手臂舒展着筋骨。“你管他做甚,都已经是死尸一具了。” “但是他想要杀我哎!”朱砂不可思议地叫嚷,“我到底哪里得罪他了,要下这样的毒手?我,我自从来到大商以来,有何时不小心翼翼,不战战兢兢?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他们这样巴望着我死!” “你……”白华望着像发怒的小猫一样叫着的朱砂,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在那双一向倔强而灵气逼人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抹泪光。 ------------ 017:鬼 更新时间:2011-05-12 青云笑望着那被白华拉走的朱砂,那明明受了伤,还不住地回头瞧着自己的孩子,那个,到什么时候都会把别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的孩子。 她像是一朵娇嫩的小,花,清清爽爽,快快乐乐的绽放,露珠儿晶莹无比。 青云低下头,瞧了瞧自己的手。刚才,就是这只手,让她害怕的吧? 她在怕什么?血腥?尸体?可叹青云的这双手已然沾了太多太多的血腥,怪不得她如此害怕。 唇边绽出一抹自嘲笑意,青云摇了摇头,转头,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吸引。 “你?”黑眸微微地一怔,随即便再次漾出笑意,“你还在这里?” 没有回应,在那不远处的树林之中,却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动了一动。靠着一株粗壮树干,慢慢地坐在地上,好像婴儿般蜷缩成一团。 青云瞧着这个人影,阳光从树端上照射下来,斑驳的阳光洒在那漆黑的长发上,与那白衣形成鲜明的对比,干枯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抱住膝盖,脸被头发遮挡住,完全看不清容貌。 “你在跟着那个孩子吗?”青云问。 那个人身形微微地顿了顿,依旧没有说话。 “你何苦如此,”青云微微地挑唇,“既然该到了离开的时候,就不要再如此执着和眷恋。你放不下的是什么?是不甘,还是不愿?” 轻轻地颤抖着,那个人将头紧紧地贴在了膝盖之上,原本瘦弱的身子,此刻更加的单薄。微风拂过,吹得那袭白衣飘起,将那女性的线条勾勒无疑。 “给你一个算不上警告的警告,”青云用手轻轻地抚了抚那束住长发的绸带,眸上闪过一抹阴冷,“不管你想要做人还是做鬼,若是伤到那孩子,我可不会饶你。” 那白衣女子身体一震,慢慢地抬起头来。苍白的脸,鲜红的唇,眸光里却涌现着隐隐的泪光。然而青云却根本懒得瞧那眼泪一眼,转身便翩然离去。 而青云口中的那个孩子,这会子正在为自己的这番境遇所烦恼和感慨。 为什么杀我…… 这个问题,朱砂想不出,猜不到。按着常理,自己这个异国的郡主来到这繁华鼎盛之邦,被人欺负被人看轻是件很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的心愿很简单,能够让这个强大的商国,不要去欺负自己那原本弱小又经历了一场瘟疫洗礼的武昭国,让自己的国民有一个可以喘息的机会,让他们平安的繁衍生息下去。可是她朱砂又得罪谁了呢?到底有什么人,非要致自己于死地? 朱砂想不明白,她真的想不明白。 这会子朱砂坐在草地上,感觉到一股子从心里往外的疲惫。让她沮丧得连话也不想说,坐在她身边的,八成是朱砂从来没有想过会如此亲近的白华,这一切都乱七八糟的不像话。 朱砂悻悻地摘掉头上那顶缀着五彩珠子的小帽子,然后拉住另一侧的发辫,轻轻一扯,发带滑落,黑发飞舞。 白华微微地侧过头,打量了一眼这个难得安静下来的小猫。青丝飞舞,缠绕在她的脸际,目光里有泪光点点,樱唇微张,像是饱含了雨露的花瓣,竟是那样的惹人心怜。 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这种陌生的感觉让白华十分不痛快。 朱砂转过头,被眼前白华的表情唬了一大跳。但见这白华皱起眉头,像是在瞪温良那般,用充满了仇视的眼神盯着自己,好像随时要跳起来打击自己一般。 “你干嘛?”朱砂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想吓唬我啊?” 白华被朱砂抓个正着,一张脸又红又白,愤然转过头去,连辩驳都没的,只是兀自低下头,无比纠结地盯着地面。 “喂,”朱砂叫了一声,白华却没有反映,急得朱砂提高了音量吼道:“喂!” “干什么!”白华攸地将身体躲出去老远,然后用手揉着耳朵,一脸厌恶地瞪着朱砂。 “帮我一个忙。”朱砂举起手,青葱似的手指间夹着的,是一枚粉色的绸带。“帮我把头发束上,可好?” 白华刚刚想要发火,但瞧到朱砂那受了伤的手臂,便只紧紧地抿了抿嘴,默默的接过那缎带站起身来,走到了朱砂的身后。 “低头。”白华不耐烦地命令。 “低头干什么?”朱砂费解地问。 “你不低头本王怎么束啊?”白华像是吼白痴一样地吼。 朱砂气结,但是好歹是有求于人,便只得照做着低下头去。 伸出手,将那迎风乱舞的长发拢到一起,那温润的长发一点儿也没有被炽热的暑气感染,反而是散发着荧荧的水气,清冷微凉,抓在手里与那丝绸无甚分别,白华有些好奇,是不是所有女子的头发都是这般柔顺的? “快点呐,在发什么呆啊?”朱砂为了方便这白华束头发,早已然低下了头去,这会子已然保持这姿势半晌了,脖子都觉得有些疼了。 “哦?哦。”白华微微地怔了一下,便急忙收敛心神低下头来认真地去绑好朱砂的发辫。待到束得好了,白华突然发现,朱砂的胳膊、脖子,加上这发辫,已然被白华打了三个结。他突然之间觉得有些好笑,便咧开嘴巴笑了出来。然而,当白华抬起头,目光却像突然之间被烫到了般地,整张脸错愕地全部放大。 “鬼……”他结结巴巴地,竟是连句整话也说不出了。 “你弄好了没有啊?”朱砂这样低着头很难受,不免不痛快地嚷。 “……”白华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就在他的眼前,就在那不远处的树林之中,缓缓地走出一个白色的人影。一头黑发垂在身前,那么长,几乎挡住了整张脸,一只眼睛隐隐露出,死死地盯住白华,一点一点,朝着这边移动过来。 白华感觉到脊背慢慢地爬上一层凉意,冷风吹过,让他禁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风,吹起那女人的一头长发,露出血红的嘴唇,这嘴唇竟然咧开来,露出个无比诡异的笑容。 “呀!”朱砂大叫起来,顾不得手臂的疼痛,伸出双手去扳那突然紧紧捏住了自己脖子的白华的手,“你要干嘛,你这个神经病,臭白华,你想要杀了我吗!” 然而抬起头,朱砂却赫然看到了正缓缓走过来的那个……女鬼。 女鬼! 她果然是在跟着自己! 朱砂被唬得说不出话来,白华捏住朱砂的脖颈的手冰凉无比,更增加了朱砂的寒意。偏偏这女鬼含情脉脉地望着白华,一步一步接近。 “你!你!你!”白华被唬得一张脸惨白如纸,目光游离,甚至不知道应该看向哪里。他大步后退着,却被脚下的野草绊了一下,径直跌倒在地上。 那女鬼越过朱砂,慢慢地朝着白华走过来。 这白华已然满头大汗了,想要逃,身体却僵硬了似的根本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瞧着那女鬼在离自己咫尺之近的时候,蹲下了身来。 “不要!不要!”白华真是一点都没有辜负他胆小鬼的盛名,被吓得紧紧闭上眼睛大喊,“你快走罢,走罢!本王生平没有做过甚么亏心事,你要是缺金少银,本王今儿晚上便唤人烧大堆的金银元宝给你,什么金山银山,金童玉女随得你挑随得你选……” “华儿……”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这样美的声音,难道竟是出自这女鬼的口中么! 朱砂惊讶地瞧着这女鬼,白华更是猛然睁开了眼睛。 “这声音……”白华怔怔地瞧着这女鬼。黑发垂下,隐隐看到的,是那微微上扬的红唇,含着似喜若辈的笑。白华伸出一只手,慢慢地,将那女鬼额前的长发拢起。他的指尖冰冷,手指微颤,慢慢地,像是害怕又像是犹豫地拢起了那发,露出了一张削瘦得几乎只剩下皮襄的脸庞。 惨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颧骨凹凸,似乎没有一点血肉,只有一张白得吓人的皮紧紧包着骨头。说这是只鬼,绝对不会有人置疑,然而,这只鬼,却眼眸秀美,露出既喜且辈的目光。 那鲜红得刺眼的唇,也在微微地颤抖。 “玉……儿?”华白尝试性地唤道。 那“女鬼”闭上了眼睛,微微地点了点头,脸上绽出欣慰的笑容。 “玉儿?”朱砂顿时忘记了自己的疼痛,欣喜地叫了起来,“你就是那个玉妃吗?那个,白园的主人?” 玉妃的身形微震,似乎“玉妃”这个名字让她大受惊吓。她转过头来,用带着震惊与意外的目光瞧着朱砂,四目相对,双方的心里,都激荡出了异样的情愫。 于朱砂,是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一张脸,她着实想象不出,到底会是怎样的事情会把一个活生生的女子折磨成眼下这般的可怕模样。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似乎全身的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她又是,怎样沦落如此的呢? 看到朱砂眼里的惊诧与隐隐的害怕,还有她打量自己时的目光,玉妃的心像刀绞一样的疼。她慢慢地低下头,枯干的手,紧紧地相握,紧紧地,眼睛痛苦地闭上了。 白华的手放下来,额前的长发顺势落下,遮住了那张曾经美丽到艳惊四座,而此刻却干瘪可怕到令人不敢多看一眼的脸。 ------------ 018:隐藏在真相背后的 更新时间:2011-05-13 那玉妃紧紧地抱着膝盖,像个受了伤的孩子,长发将脸全部遮住,没有了半分的空间。黑发、长袍,将她紧紧地包裹在其中,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会感觉到安全。 那来自于白华眼中的惊恐和害怕让玉妃感觉心都凉了。尽管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却还是在面对的时候做不到真正的坦然。这个,曾经一度站在白园那株白兰花儿树下,痴痴地望着自己的少年呵……那个曾经许下将来会她自己走,会给自己幸福的少年,便是他,也还是嫌弃自己了么? 而这个小小的少女,恐怕换作是几年前,站在自己的面前,玉妃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纵然她清秀可爱,但比之玉妃从前那艳压群芳的美,到底还是有些距离。曾经对任何女人都不屑的玉妃呵,曾经对任何男人那神魂颠倒的爱慕都不屑一顾的玉妃……竟然也混到了今天的这步田地。 到底是世事的无常,还是一个有趣的玩笑? 玉妃的心,碎成一片一片,明明是盛夏,却已然如置冰窟。 手上,突然间覆上了一层温暖,让玉妃的身体一震,抬起头,透过那丝丝缕缕的黑发,看到的,是一张带着关切与疼惜的脸。 “到底……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那个小小的少女轻轻地问,“到底是什么使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温暖像是一道无形的洪流,一下子冲破了心里建筑了多年的坚硬城堡。委屈、辛酸和痛苦一股脑儿地涌出来,让玉妃措手不及。眼泪,有如断线的珠子簇簇滑落,她突然间俯下身,倒在膝上恸哭起来。 那只温柔小手的出现,让白华也微微地一怔。玉妃的痛哭让他的心也跟着微疼起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表现出的是何等的冷漠。便坐起身来,想要伸出手去拍玉妃的背,却终究还是放了下来,颇有些不自在地问道:“玉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突然之间就不见了呢……倒叫我……倒叫本王好找。” 仅仅是好找那么简单么? 朱砂转过头去,十分鄙夷地扫了白华一眼。 瞟见朱砂的目光,白华的脸红了一红,便将脸扭了过去。 “我……”玉妃张了张口,原本是想要好好儿的倾诉的,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一个人能够这样与自己说话。她是多么的想要把一切都说出来呀!可是在这会子,玉妃能做的,却只有哭的份儿。她的泪水已然将衣衫浸湿,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能哭尽毕生的力气,让她气喘吁吁。 温暖的小手轻轻地拍了拍玉妃的背,朱砂安慰道:“你这样瘦弱,仔细哭坏了身子。” 温柔的话语,体贴的语气,像阳光般照进了玉妃的心里,那充满了痛苦的内心,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欣慰。 “方才,那温良要杀我的时候,可是因为你的出现而让他走了神?”朱砂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玉妃点了点头。 “玉妃,你是怎么跟到了这里的?”既然这缠了自己这么久的“女鬼”近在眼前,那缠绕于心的疑问便索性一股脑儿的倾倒出来。 “我……”玉妃嗫嚅着说,“我藏到了楚云王后的马车底下……” 马车底下! 楚云王后! “楚云王后怎么来了?”朱砂震惊道,“可是我并没有看到她啊。” “你当然没有看到她,”玉妃牵动那鲜红的唇,冷冷笑道,“那个狡猾的女人怎么舍得跑到这里来送死?” “不是说,王后娘娘会随后出发,在距城南猎场几里外的行宫处休憩么?”白华微微皱起眉来,“难道这只是一个幌子?” “根本就是一个幌子。我自知殿下的先行队伍自然是要骑马的,便打算藏身在那马车里,待到她上车之时便去亲生杀了她,可惜,我等来等去,前来登上车辇之上的人却不是她,而是数个蒙着面的黑衣人。” 黑衣人! 朱砂的心底里沉。 “这件事情定有蹊跷,我想下车却已然是来不及了,便只能屏息静气地藏得好了。”玉妃轻叹一声,谁想马车一路并没有驶向别宫,而是径自奔向了猎场,他们在距猎场几里之外下了车,然后一路飞奔向猎场。我待到他们全部跑得干净了,方才下了车。我这一身装扮只恐被人瞧见,想跑又没得跑,只能跟着跑上猎场,想着若有机会便再藏在哪里跟回来……那马车,因不知还会有怎样的机关,着实是不敢再去藏了。” 瞧着这昔日风光无限的大美人,想到她那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便是要天上的月亮,父王白石也会搬着梯子替她去摘的日子;想到她意气风发地与父王共乘一辇,那气势那美貌完全都将楚云王后比下去的从前。再看看眼前这个自身不保,却藏身在马车里的可怜女人,白华突然之间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这是不是,命运的嘲讽之处呢? “如此看来,这次的围猎,确实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朱砂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感觉到无限的寒冷。这么说来,无论是澈玉澄玉还是自己,还是白华,恐怕,都不过是白石这棋盘上的一粒棋子,除了起到稳定棋般的作用,是生是死,是留是弃,全都无所谓的。 无论王爷,公主,还是郡主,在皇族利益的面前,全部都是浮云啊…… “玉儿,你还没有告诉本王,到底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你方才口口声声地说要杀楚云王后,莫不是此事与她有关?”白华这厮恐怕早就想到这次围猎是场鸿门宴了,所以才躲得这样远,所以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专注地望着玉妃问道。 本王……玉妃在心里轻轻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想到这个少年在爱慕自己之时,总是称呼自己为“我”的,而今,却也摆出那尊贵的身份来了么? 虽然心中有掩饰不住的凄凉,但玉妃心里汹涌澎湃的恨意却足以将这点凄凉掩盖。即将说出口的真相,让玉妃的身体都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方才缓缓地说道。 “这事不旦与庄楚云那死女人有关,恐怕,与整个庄家都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庄家? 朱砂意外地瞧向玉妃。如果说,这只是简单的嫔妃之间的争风吃醋,又如何会与那庄家扯上关系呢? “事情的起因……”玉妃那鲜红似血的嘴唇颤抖着,干枯的手,自腰间慢慢地摸索出一样东西,目光复杂地瞧了过去,“还是源于这个东西。” 朱砂的面容,立刻变了颜色。 那是一枚耳环,蝴蝶形,镶嵌着微蓝的美玉,那看似精巧的细小的玉石,一经阳光的照耀,便像干渴的孩子贪婪地汲取着阳光,然后散发出耀眼而瑰丽的光芒。 “蓝月之玉!”白华脱口而出。 “华儿也知道?”玉妃惊讶地瞧了眼白华。 白华的脸微微地红了一红,悄然看了眼朱砂。朱砂,却只是低头望着那枚耳环,沉默无语。 “看起来,华儿也不再是曾经那个懵懂少年,而是这般远见卓识了呢。”玉妃淡淡地笑着说道,仅听她的声音,便已然被这悦耳有若莺啼般的嗓音醉倒了。可以想象,这样一个美妙的人儿,在从前是怎样的风光无限。玉妃转过头,继续瞧着这枚耳环,唇边绽出一抹苦涩笑意,“要怪,只能怪我当初太年轻,以为拥有了殿下的宠爱,便可以肆无忌弹地去做任何事情。却不知,千古以来,帝王之爱,是最为靠不住的。” 说着,便兀自陷入了沉默。 朱砂没有说话,身为帝女的她,同样无法理解父王赤木拥有除了母妃和水云之外的嫔妃。虽然比起白石的滥情,父王赤木已然算得上是相对专情了,民间既没有选秀也不会有采选,皇宫的嫔妃加起来不超过十个,但就是这样也依旧斗得鸡飞狗跳热闹非凡。只是,牵扯整个一个家族去对付一个女人……莫不是,这玉妃有着足以对庄家造成威胁的势利么? “这耳环,若本王记的没错,当是父王赐予你的罢?”白华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枚耳环之上,神情里有些酸涩与欲盖弥彰的不快,“记得你十分喜爱这对耳环,每天都戴着。为了这,你还编了支舞,唤作‘蝶舞’,是吧?” “你都记得,”玉妃的眼中闪过一抹感动,却攸地深沉了下去,“可是殿下他还记得吗?我就这样突然之间的消失,他却不曾有半点悲伤……不出半月,便宠幸了新妃。想想,我从前还真是天真呵……” 说罢,便兀自低头轻轻摩挲着这枚耳环。 “这耳环,却是害你如此境遇的罪魁祸首么?”朱砂可没有耐性听这玉妃在这里感慨君王的无情,她关心的,只有一件。 “是,就是它。”玉妃点头,“那时候只知道这镶嵌着蓝月之玉的耳环十分的珍贵,却并不知道它还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正是这个秘密,让我陷入一场杀机之中……” 朱砂的手,紧紧地相互绞着,手指已然微微地泛了白。 ------------ 019:女人最怕的是什么? 更新时间:2011-05-15 朱砂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的呼吸已然消失,她全部的感知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耳朵上。朱砂紧紧地盯着玉妃手里那枚缀着蓝月之玉的耳环,等待着玉妃讲述那隐藏了若许年的真相。 阳光照在玉妃的身上,却只让她感觉到寒冷。这样的一段往事,是她人生最不堪回首的转折,拜这这转折所赐,玉妃从人生的最颠峰,径自跌入了永无止境的地狱。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这对耳环,当殿下赐予我之时,殿下曾说过,他毕生的心愿,是让我成为他的后,多么美丽的誓言,多么美好的未来。我曾以为我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誉,却原来我得到的,是坠入地狱的开始。” “我一直当这枚耳环不过是缀了精美玉石的宝物,最多不过价值连城。然而却哪里知晓,这件宝物的贵重完全超越了我的想象,它甚至,在某些人的眼里或许比我的命还要来得尊贵……匹夫无罪,怀譬其罪,说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罢。“ “殿下说,让我尽量不要将这对耳环佩戴出去,以免惹人不悦。其实我知道殿下所说的那个人是谁,无非就是那楚云王后罢了。当年我在后宫之中的地位除了这楚云王后无人能及,我错以为只要将她扳倒,我便可以顺利地登上后位。所以我便故意戴着这耳环出席了一次盛大的夜宴。”玉妃的脸上挂着似喜犹悲的笑容,仿佛在回忆那一天自己的风光无限,也仿佛是在懊悔着当年自己的莽撞。 “那一日,我果然如预期般倍受瞩目,只可惜……那天殿下瞧着我这耳环之时脸色大变。就连我献上‘蝶舞’之时,都没能让他笑出来,而那楚云王后的目光却格外的阴沉,天真如我,错以为那是女人赤裸裸的妒忌,却并不知道,那是一种杀机的流露……” 白华的嘴唇紧紧地抿了抿,他的眼神里闪过一种混合着留恋与倾慕的神色,那是源于一种少年特有的爱恋,集于对成熟女子的向往与心动。似乎,比起玉妃自己,那一天她翩翩起舞的身姿与美丽,白华要更加的沉醉与回味。 “然而便是这一次我自以为是的哗众取宠,却给自己惹来了天大的祸端!”事到如今,玉妃突然之间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反而平静了下来,她的唇边挂着淡淡的自嘲的笑,苦涩地说道,“那天夜里,殿下将我狠狠地训斥了一番,殿下的表情我至今仍然记得……在他的眼睛里,我第一次看到了惊恐与担忧。我着实不知道,在这个万万人之上的王面前,还有什么是可以威胁到他的?想来,却是我错了。能够威胁到殿下的,不是别人,正是楚云王后,和整个庄家的势力!” 玉妃轻轻地叹息一声,目光里充满了怜惜与心疼,“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殿下有这样无助凄凉的一面,那一天,殿下颓然坐在宝殿之上,叹息不已。我不明就里的发着脾气,怪他只因为区区小事便如此苛责于我,殿下不得以,方才将其中的原由慢慢地解释与了我听。” “原来,这蓝月之玉,乃是世上最为珍贵的一种玉石,相传它是上古麒国之君制成玉玺的宝玉,殿下他……”玉妃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殿下他原本并非真正的皇脉,乃属上古麒国的外戚,却存了不该起的野心。那王位,殿下向往已久。并且说服了当时并非一等贵族的庄家助他赢得天下。想那麒国,原是最为注重血统纯正的国家,如若血统不纯正之人是绝然无法登上王位,或者觊觎贵族之位的。所以想来当时庄家与殿下一样,想要为自己争得一个未来,便联络了各方势利,将当时的麒国一举推翻,建立了大商……” “原来如此……”朱砂心中这才有些了然,怪不得这些外使的势利如此之大,又如此不将这白石放在眼里,却原来,虽然他们助白石登上了王位,赢得了天下,但是在他们的内心里却依旧没有真正瞧得上白石,在他们的眼里,这个已然称王的白石却不过依旧是从前的那个血统并不纯正的外戚罢了吧?或许这样才使得那些外使们恃权放旷,对白石如此不敬,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才是白石与这些外使们的矛盾所在吧? “然而,而今虽然四国已然平定,大商国看上去繁荣鼎盛,但是内忧外患无一不存在。而最为重要的是……那枚麒国国君的玉玺竟然丢失不见了。殿下曾经派数人前往各地寻找,却一无所获,而那蓝月之玉的发源之地――乾青国却也毫无发现,那传说中埋藏蓝月之玉的宝藏无影无踪,无论怎样搜寻也遍寻不着。可以说,现在的‘蓝月之玉’已然非常稀罕了,但凡点缀有蓝月之玉的首饰都不敢露于大厅广众之下,而这对镶嵌有蓝月之玉的耳环,点缀了如此之多的蓝月之玉,又如何能不为我惹来杀身之祸?” “那夜,殿下要我连夜逃走。但我又怎能甘心!难道堂堂的一国之君,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吗?” “越位高权重的男人,有时候反而保护不了他最珍贵的事物。”朱砂幽幽地叹了口气。 玉妃转过头来,用带着伤感与无奈的目光瞧了眼朱砂,叹道:“你说得没错,这正是身为帝王的苦涩和痛苦。纵然我当时百般的反对,殿下还是唤我快快离开,谁想这宫殿门口还没有踏出去,那楚云王后便已然到了。” 这还真是符合这楚云王后的风格啊。朱砂暗暗感慨。 “她对你做了什么?”白华的声音发紧,双手,已然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想来,他已然完全走出了对于玉妃外貌不适的阴影,抹去这几年错过的记忆,现在的白华,与几年前的白华重叠,眼前的玉妃也完全与多年前的玉妃重叠成一个人了。 “她……”玉妃的嘴唇颤抖起来,“她逼我喝下了一杯毒酒!” 毒酒! 朱砂错愕地盯住了玉妃。 想当年,在武昭国的后宫之中,父王赤木那以水云为首的几个妃子斗得天翻地覆,恨不能把宫殿的房顶都掀得翻过去。父王赤木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她们去闹,根本无暇搭理她们。就这几个女人,还斗得津津有味儿,俨然没有了主角儿也自得其乐的味道。然而这些女人们争了十几年,斗了十几年,也终还是这些女人,不死不伤,慢慢地加入了新的成员,这斗争便愈发的热闹可乐来。 纵然这些女人,都是水云的手下败将,而今看来,这水云是聪明余而狠毒不足啊……纵然她比起这些大商里包括楚云王后等宫妃的整人智商都要高出几百倍,这么多年却还是没能够成功地逼死任何一个宫妃。 水云和这楚云王后之间,到底哪一个更厉害呢? 朱砂在这一刻,突然之间有些迷惑了。 “那毒酒,你真的喝下去了?”白华的眼睛里已然燃起了怒火。 玉妃轻轻地点了点头。 “当着父王的面,喝下去了?” 玉妃闭上了眼睛,再次点了点头。 白华的脑袋里轰然炸响惊雷,他痛苦地深吸口气,将手攥得咔咔作响。 朱砂也难过的抿紧了嘴巴,她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当时的情景,怕是朱砂穷尽想象之力也不能够想象得出,楚云王后是怎样在白石的面前端出那杯毒酒的,又是用怎样的方法逼着玉妃喝下去的。当时的白石,是用着怎样的心情看着他最宠爱的妃子喝下那杯毒酒的呢? “那么,在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朱砂轻轻地问。 “我本以为我已经死了,”玉妃道,“那种烧灼了心肺的痛苦的滋味,那种心爱之人近在眼前,却连伸手阻止的愿意都没有的痛苦,那种……在一向被我轻视的的女人面前,像蚂蚁一样连求生的能力都没有的,痛苦地在她的脚下呻吟。她……她就用一种轻蔑甚至是嘲讽的目光打量着我,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的死了。即便是那毒酒无法将我毒死,可是他们俩个人的目光却已然让我死了!” “我……”玉妃的身体颤抖,像是在克制着一种汹涌而来的感情,“我平生第一次,恨不能化身为厉鬼,将那负心的男人和那个狠毒的女人碎尸万段!” 白华和朱砂同时沉默下去,在白华的心中,涌上来的是无法抑制的恨意,在朱砂的心中,涌上来的是无尽的凄凉与难过。 这,便是那个看似没心没肺,大大咧咧而又狂放不羁的大商国君白石的真正面目么? 这一瞬间,朱砂突然间感觉到难以置信。 “可是我居然没有死。”玉妃突然间笑了起来,“哈哈哈,我没有死,我竟然没有死!”她说着,举起那双干枯得吓人的双手,十指如勾着举到了眼前,在她的眼睛里散发着疯狂与可怕的光芒,笑声也颠狂无比,“我为什么没有死呢?现在的这个像子,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我从土里爬出来,忍着那几乎把我烧成灰烬的痛苦,忍着那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痛苦,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哈哈,哈哈哈哈……” 朱砂难过的看着玉妃,眼睛里有晶莹的泪珠在转动。 “小朱砂,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上美丽的女人都怕什么?”记忆深处,有一天水云突然问朱砂。 “怕什么?”朱砂问。 “怕会变老,怕会变丑,”水云的话清晰响在耳畔,“怕有一天,被岁月这个无情的小价把美丽一点一点的偷走。怕可怕的命运突然间偷走美丽的容貌,怕最爱自己的男人突然之间抽走了所有的爱恋。那个时候,引以为荣的全部骄傲都会在一瞬间塌陷……还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还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 20:假作真时 更新时间:2011-05-16 玉妃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脸,那张脸上起起落落的,尽是骨骼的形状,“当我醒来以后,发现我已然变成了这副样子。我全身的肌肉都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这副骨架和皮肤,像一具干枯的尸体,那一刻我恨不能自己新手结束我的生命!然而,既然我从这地狱的深渊里爬出来,我就让这楚云王后尝一尝我这孤魂野鬼的厉害!” “那你……”朱砂怔怔地瞧着玉妃眼里那燃烧的小宇宙,试探性地问,“那你让她尝到厉害了?” “还没有。”玉妃的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沮丧地叹了口气。 …… 朱砂与白华对视,目光里流露出同样的无语和无奈。大概是感受到白华和朱砂的异样,玉妃急忙说道:“倒并不是我不想要去教训一下那楚云王后,实在是因为她那‘云香殿’附近戒备森严,我这副鬼样子哪里敢让人瞧见?我若真的是鬼也便罢了,这说鬼不鬼,还拖拉个人身的样子,若是真的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再死上一回,却不免有些得不偿失了。” 这番话听起来似乎还是有些道理的,白华与朱砂纷纷点头。 “那你后来,就一直在皇宫里游荡了么?”白华问,“上次那间破败的宫殿,就是你的居所?” “是,”玉妃点了点头,“我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不知道应该游荡到哪里。他们把我埋在离皇宫十里外的一处荒林之中,我一路跌跌撞撞,脑子里想的只是一个。那便是回到皇宫,回到那个我死过一次的地方。于是我朝着皇宫的位置蹒跚着走过去,那激荡在我体内的痛苦将我折磨得最为痛苦之时,我便停下来,待到能够前进之时,还要继续朝着前面走。我就是死,也要死在皇宫里!” “后来,我发现了那个诡异的地下通道,在那个通道里,竟然还有着可以让我藏身的地方。我顺着那通道一路摸索,竟然找到了一所废弃的宫殿!那宫殿虽然年久失修,破败无比,但好歹是个容身之所。于是我就在那里住了下来,每天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地挨过一天又一天,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亲手杀了那个楚云王后!即便是……即便是她不能死于我手,至少,我也要睁着双眼,看着她死的那一天!我一定能够挨到那一天!” 一定要,亲手杀死楚云王后…… 那汹涌而来的恨意让人不寒而栗,然而想着这玉妃的种种经历,想起紫玉的悲惨境遇,想起玲珑那被楚云王后召唤而去归来时的状态,朱砂又如何不能够理解玉妃心中的恨? 玲珑那天,从楚云王后的“云香殿”回来时,苍白的脸色和她眼中隐隐的担忧,还有那欲言又止的犹豫,都深深地印在了朱砂的心里。纵然玲珑对于她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只字不提,但朱砂完全可以猜测得到,玲珑那次去并没有受到客气的招待。而或许正因为如此,在朱砂的内心深处,一直对白隐有着一种隐隐的感激之情,虽然她并不想承认。 “那你以后,还要这样下去么?”白华有些不忍地问道。 “要。”玉妃想也不想地回答,她的目光里,露出白华第一次看到过的倔强与坚定,“我已然发过毒誓,我要亲眼看着这庄楚云是怎么死的!她这样良心丧尽,做尽了阴毒之事,我不相信她会没有报应!” 白华张了张嘴,终是无奈地叹息一声。“若是要找你,便要去那所废弃的宫殿罢?” “是。”玉妃点了点头,“那原是先朝的冷宫,后来不知何故便被废弃在那里,而今已然成了我的避难之处了。” “好。”白华点了点头,他再次瞧了瞧玉妃,眼里没有了先前的惊恐和疏远,有的只是怜惜与无奈。正是白华眼中的这丝真情流露玉妃心中陡然升起一抹感动,她微微地笑着,纵然那抹红唇鲜红似血,面容却在这一刻变得温柔而恬静。在这瞬间里,白华差点错以为时光再次回到了几年前,在那个开满了繁花的月夜里,美人轻轻起舞,婉若蝴蝶般美丽耀眼。 只可惜,蝴蝶,终究飞不过沧海。 由于天色已然渐渐地渐晚,三个人不得不分别。白华和朱砂眼下的状态,根本无力带玉妃回到皇宫,玉妃更是不想引人耳目,暴露自己的行踪,所以便只能让玉妃自求多福了。 白华与朱砂一并起身,朝着正路走去,玉妃则快速地行至树林之中,扶着树干遥遥地望着那两个年轻的身影渐行渐远。目光里,是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愫。 “你完成得很不错嘛,玉妃。”在树林的深处,慢慢地走出一个人,虽然是赞美的话语,但却用着调侃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半分的诚意。 玉妃的身形震了震,却没有回头。她依旧看着那两个年轻的孩子消失的方向,神情里有说不出的留恋与不忍。 “戏演得不错。”那人继续赞扬玉妃,“差点连我都以为你说得是真的了。” 玉妃那血红的唇颤了又颤,干枯的脸上却挤不出半分的表情。多么有趣,曾经她是最喜欢笑的一个人,而今,却像是前半生已然将她一生的笑容都笑尽了似的,再也笑不出来了。 “怎么,舍不得了?”那人已然走到了玉妃的身边,这是一个身着太监长袍的少年,他的眼睛微微地眯着,笑意盈盈地看着远处。他负手而立,下颌微扬,俊美的眉眼,却看不到一丝为奴为婢的卑微与怯懦。 玉妃没有说话,干枯的手,却已然紧紧地捉住了树干。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兀自含着笑,带着饶有兴趣的目光打量着玉妃,像是等待玉妃到底会有个怎样的回答。 “药……”她那鲜血得刺眼的唇几张颤抖,方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藏兰,把解药给我。” 藏兰,端王白隐身边的近侍太监。扮演着,如同冰蓝郡主的使者青云一样的角色,却与那飘逸出尘的青云不同。这个藏兰,像他的主子一样的狠,一样的毒,一个的残酷没有任何人情! “解药?”藏兰像是听到了一个最为好笑的笑话,“好戏才刚刚开始,你便以为能拿到解药了么?” “什么!”玉妃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她猛地掠起挡在了额前的长发,在干瘦而又苍白可怕的脸上,黑眸愤怒地瞪着藏兰,“你们不是说,如果我照着你们的话去说,就可以把解药给我了吗?” “怎么可能。”藏兰哈哈大笑,“玉妃,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你作为一个棋子,还没有发挥完你的利用价值,王爷怎么可能就这样把那价值连城的解药给你?” “你!你们……”玉妃气得浑身发抖,死死地盯住藏兰。 “怪不得当年那楚云王后能够把你害成这个样子,想来你还真是既天真又太爱意想天开。倒教我大开眼界了……”藏兰脸上的鄙夷与傲慢让玉妃那张原本便有七分像鬼的脸曲扭得更加可怕,她突然低吼一声,双手如钩直扑向藏兰。 藏兰,却只是轻轻地将手中的拂尘一扬,整个人向后飘出了几步,那玉妃竟然径自扑倒在了地上。 这一跤,可着急跌得不轻。 那玉妃而今原本便瘦得皮包骨头,跌得浑身都如同散了架子,倒在地上喘息了半晌,方才愤然抬起头来,怒视着藏兰。“你们,这样利用于我一个将死之人,不觉得过分吗!你们,你们竟然还让我向华儿说那样的谎言,欺骗这样一个天真无辜的孩子,你们……” “行了!”藏兰不耐烦地打断了玉妃,“别在我面前装可怜。你若真的体恤白华,又如何能将这谎言编得如此真实?况且,对于你这个惯于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来说,难道会有真正的负罪感么?” 藏兰的一番话让玉妃顿时哑口无言,她像是被戮穿了面具般一张干枯的脸涨得通红,看上去十分的诡异。 “放心,”藏兰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笑眼眯成不屑的弧度,“王爷答应你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美貌、金银,男人,你曾经拥有的全部都会回来。” 玉妃眼中那黯淡下去的光芒突然间被点燃,希望之光让那干枯的脸焕发出生机,她定定地看着藏兰,喜不自禁地说道:“当真?” “当真。”藏兰冷冷地笑,“只要你好好儿的把这出戏演下去,继续欺骗那个天真无辜的孩子。” 说罢,便转身离去,只留下玉妃一个人怔怔地坐在冰凉的草地之上。 朱砂与白华一前一后地走着,不知为何,朱砂感觉到越来越疲惫,渐渐地,跟不上白华的步伐了。 “你不能快点走?”白华转过头,不耐烦地冲着朱砂吼。 “我……”朱砂纵然有心想要与这白华理论一番,但瞧着白华这张已然被折磨得怪里怪气的脸,又突然有些不忍了。“明明是希望落了空,还在这里跟我吼。” 朱砂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然后扭过头去懒得再看这张臭哄哄的脸。 “你说什么!”白华果然暴跳如雷。 “说你,”朱砂挑起眉毛,乌溜溜的黑眸斜睨着白华,“说你一直寻寻觅觅着你的意中人,衣带渐宽终不悔,只企望着见她一面。谁想今日见了,却唬得你差点晕过去!想来,原本你是期待着自己像个英雄一样,找到意中人,然后与她双宿双飞吧?谁成想却是这样的一番结局,啧啧融,怎堪少年梦就这样破碎了,真是可怜啊可怜。也无怪乎你这样乱吼乱叫的了。” “你这死丫头!”白华被说中了心事,气得一个箭步冲到朱砂的面肯,一把捏住了她的脸蛋,“你是不是想本王捏死你!” ------------ 021:是走是留? 更新时间:2011-05-17 揭人不揭短,这朱砂却偏偏喜欢挑白华的痛处说,这白华原本便因自己的初恋变成这样的结局而纠结不已。而今又被朱砂这一番气,恨得牙根痒痒,便一把捏住了朱砂的脸蛋。 这小妮子的脸蛋吹弹可破,手感十足,让白华心下一阵恍惚。然而即便如此,白华仍然满面恼怒地嗔道:“你个死丫头,是不是想本王捏死你!” “干嘛啦,放手!”朱砂用力地扳开白华的手,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一面揉着,一面狠狠地瞪白华,“被我说中了吧?恼羞成怒了吧?” “死丫头还说!”白华便再次要去捏朱砂,恰逢这时,一阵喊杀之声陡地传来,惊得白华与朱砂均是一愣。两个人对视,在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到了惊慌,和一抹意料之中的了然。――到底还是发生了,这场冲突。 想那白石,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可以冷漠毒害,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那喊杀之声越来越大,哀号之声以及怒叱之声此起彼伏,甚至已然可以听到了阵阵兵器相撞的声音。白华转过头望向远方,脸色越来越苍白,神情里已然流露出了明显的不安。 “我们……怎么办?”朱砂怯怯地问了一句。 “什么怎么办!”白华吼道,“这个节骨眼儿上还问我怎么办!父王和皇兄们肯定都已经动手了!” 朱砂意外地瞧着白华,竟然在这家伙的脸上看到了几分豪迈。难道,难道他要冲到战场上去?难道,这胆小鬼转性了? 这白华吼了朱砂,再次转向那声音的发源地,侧耳细细听了听,皱眉道:“没错,父王和皇兄他们肯定已经动手了!看情况他们离咱们这边还有段距离,趁他们还没过来,赶紧走!” 说罢,拉过朱砂转身就走。 “……” 朱砂超级无语被白华拉着快步朝着一处山岗奔跑过去,心中不由感慨这白华的跑路速度并不亚于自己。这个纠结无比的少年啊,胆小、义气,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如果本王没记错,穿过这个山岗就能到达猎场的出口。虽然这上面并不好走,但是恐怕是最近也是最安全的一条路了。咱们快走!”白华头也不回地边跑边说道。 “你还真是,”朱砂啼笑皆非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大义凛然地赶去救殿下呢。” “笨蛋!”白华迅速地回过头来吼了一句,“你是白痴啊?就凭咱们俩个,去救他们?去送死还差不多!” 朱砂撇了撇嘴,虽然她知道白华的话是事实,但是她还是觉得这个家伙畏首畏尾的样子有够猥琐。 “再说,本王这是为了保存实力。待到下了山,给外面送去消息,引入援军,说不定还能助父王一臂之力!”白华又急匆匆地补充了一句。 跑路就跑路,还得给自己找这么个借口,还真是牵强啊…… 朱砂被白华拉着,跑入了山岗,一路跌跌撞撞,所幸身上穿着的是上等羌族猎装,那厚底儿的皮靴不像裙摆那样容易被树枝草根刮伤。跑路还算得上是顺利,然而渐渐的,那原本已然没剩下多少体力的朱砂便感觉到有些跑不动了。 “哎,你怎么这么慢!”白华一面用力拉着朱砂往上坡走,一面不满地回过头来唠叨,“你不能快点走?本王这样拉着你要废很大力气的,你还走得这样慢,岂不是存心要累死本王?” “我也不想啊,”朱砂吃力地向上登着,“可是我哪有你那么好的体力?方才这一通折腾,差不多折腾进去我半条小命儿,这会子又这一番跑路,我哪儿还有力气啊!” 白华瞪了朱砂几眼,但好歹知道朱砂确实是经历了一场生死之劫,女孩子家累点也着实是难怪,便继续拉着朱砂步步朝着山岗上方走去。朱砂越来越累了,脚下像是被捆上了铅,越走越沉,几乎迈不动步子。就这样,险些被树枝绊倒了好几次,幸而白华在旁边拉住了她,要不然真不知道要跌多少跤才算数。 总算爬到了山岗顶端,白华站住了,一边气喘吁吁地擦着额上的汗,一边四下里张望。朱砂则弯下身来,蹲在了地上,她现在只有一个愿望,那便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永远不站起来。然而这山岗可没有先前那片草地般柔软,地上杂草丛生,根本不是个可以一屁股坐下的地儿。这岂不是在活活折磨朱砂么! 欲哭无泪啊! 朱砂叫苦不迭。 “如果方向没错,咱们应该从这里下去。”白华指了指西边,“从这里,就可以到达出口。” 朱砂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她只能跟着白华跑路了,纵然她那么想像树像草一样生了根,长在这儿算了。 “快走!”白华首当其冲地跑下去。 “等我一下啊!”不是这么快就跑吧?朱砂哀鸣一声,“你怎么这么有精神啊,难道不累吗?” 一边说,朱砂一边跟着白华往下跑。然而朱砂那已然灌了铅的双腿啊,却哪里有白华那般利索?刚跑出没几步,便被一条藤蔓绊住了脚踝。朱砂“哎呀”一声,还没来得及平衡身形,便径直朝着一方栽倒过去。谁想那是一片松松的树叶堆,朱砂落进去,竟然带着那些落叶,呼啦啦地朝着一个大斜坡滚下去。 “朱砂!” 这是朱砂第一次听到白华喊自己的名字,可惜,还没来得及听清,耳边哗哗的落叶声就将其掩盖了过去。朱砂像是一个小球,骨碌骨碌地滚了下去。纵然这山岗上落叶丰厚,不至于让朱砂摔到很疼,但是这一番骨碌,却撞得她肩头的伤口疼痛起来。出于自我保护,朱砂还要紧紧地将双臂保护住自己的脸,生怕这些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树枝子烂叶子把她的小脸儿刮坏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朱砂这一天的境遇是不是也着实地倒霉了点儿? 到底是出门前得罪了哪位神仙姐姐啊?朱砂回去定要好好地焚香祷告,让她们息掉怒火,替自己多降下来点好运气。 好不容易,朱砂渐渐地停止了滚落,她躺在地上,感觉浑身都跟散了架一样,每一个零件都瘫痪了。她一面像老太太似的“哎哟哎哟”地哼哼着,一面慢慢地站了起来。手臂上的伤已然再次渗出了鲜血,将那白华的手帕染得透了。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着逃到安全的地方,想来,自己也迷失了方向罢?朱砂抬头四下里张望着,眼前是一片并不茂密的树林,穿过去,应该会是一片平坦宽畅之地也说不定。 现在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朱砂只能是自求多福了。但愿那个被朱砂得罪的神仙姐姐呵,可千万要行行好,别再难为我朱砂了。待我回去一定给你多焚点好香,摆上瓜果鲜花,好好儿地孝敬您老人家…… 朱砂叹息着自己的苦命,然后一瘸一拐地朝着那片平坦之地走去。谁想才刚刚走入树林,便听到了一阵打拼之声。 坏了,是什么人,打到这里来了! 朱砂的第一反应便是像白华那样转身就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快点跑路求自保的好! 然而,才刚刚转身,便突然听到那树林里有人哈哈大笑,道:“端王爷,你就这点本事么?” 端王爷! 朱砂的脚步硬重重顿住。 端王白隐? “就凭你,还去救他?去送死还差不多!” “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自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耳边好像有白华臭着一张脸在教训自己,朱砂的心里很明白,这是一个绝对不可能会被自己所干涉的事情。一个小小的异国郡主,连点花拳绣腿都不会,除了跑路,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做。即便是折回去,也是送死。 于是她狠下一条心,闭上眼睛,拔腿就走。 “哈哈哈哈,端王爷,难道你就这样任我们哥儿几个宰割么?”又一个声音响起,朱砂听到了一声闷哼,“就你这几个侍卫,爷爷们不消一眨眼便收拾了!” “端王爷,你怎么不反击,你倒是反击呀?” “大哥,你怎么忘了,他被你沾着‘九霄散’的刀刺伤了,这会儿哪里还能动?”一个尖厉的声音哈哈大笑,得意非凡,“这会子只待咱们砍下他的项上人头了。” “九霄散”! 朱砂怔在那里,虽然她不知道那个什么所谓的“九霄散”是什么,但是听着那人话里的意思,完全可以推断得出,白隐此刻已然身受重伤,并且身重剧毒,无法动弹了! “呵呵,呵呵呵呵……”熟悉的笑声,紧紧地牵动着朱砂的心,在这一刻,朱砂竟然觉得自己的心悬了起来。她哪里还能走得动呢?整个人就这样怔怔地杵在这里,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身后那处声音的发源地所吸引。 “就凭你们几个,也想要本王的命?”依旧是这样自负自大,依旧是这样臭屁无比,便是在这样的关头,他还能用带着笑的声音调侃! 朱砂的手,悄悄地攥紧,紧了又紧。 ------------ 022:我欠你什么? 更新时间:2011-05-18 是去,还是留,朱砂的头脑里一片混乱。 她紧紧地攥着双拳,挣扎着。其实白华说得对,就凭朱砂这么个菜鸟级的人物,便是冲过去了也是送死,说不定,还会害白隐死得更快。然而,自己为什么不离开呢? 只要一抬腿,便可以离开的吧? 然而一阵阵狂笑却传进了朱砂的耳中,那是最先听到的声音,大笑道:“端王爷你好大的口气,这会子你都动弹不得了,恐怕只有乖乖等死的份儿了罢?” 说着,朱砂听到了一阵兵器相击的声音,有人意外地嚷道:“哟,竟然还能抵挡两下,看起来还是伤的不轻!” 说罢便听得一声暴喝:“纳命来!” 紧接着,便是一声闷哼,朱砂听到那伙人之中有人得意道:“早说了你没必要去抵抗,今儿就让爷爷们送你上西天,祈祷下辈子再作个王爷罢!” 这话! 这句话的意思是! 朱砂的心下一凛,脑袋里“轰隆”一声响。那些犹豫,那些想要跑路的想法,突然间消失,朱砂再一次到达了头脑空白,只剩下行动力的状态。此刻的朱砂腿不酸了腰不疼了,圆瞪着双眼大步流星地奔向那树林之中。 远远儿地,已然瞧见了倒在地上的白隐,他那身华贵的袍子已然被大片的鲜血浸染,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势,眼眸里却没有一丝惧意,而是含着笑意望着站在他对面的几个黑衣人。这些黑衣人均蒙着脸,眼睛里散发着阴冷的光,手中的兵器均沾满了鲜血。 而整个空气之中,似乎都已然被血腥的气息所弥漫,四周的野草上尽是鲜血,而地上则横着十几个侍卫的尸体。显而易见,这几个黑衣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的目的很明显,便是要了白隐的命。 “端王爷,纳命来罢!”那为首的一个哈哈大笑,举起长剑,便直刺向白隐。 剑锋袭来,白隐却连眼睛都没有眨,只是微笑着瞧着那疾刺而来的长剑,连躲闪之意都不曾有。 “住手!”清清脆脆地一声娇叱,一股子劲风袭来,竟然直扑向那黑衣人的面门。这黑衣人早已然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白隐的身上,他知道,只要这一剑下去,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金银财宝和美丽女人,要多少有多少。然而却在这时,有劲风直扑过来,想要躲闪却已然来不及了,一样东西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砸得他脑袋“嗡”的一声响。整个人向后仰去,眼睛鼻子都酸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急急地倒退几步,却赫然看到掉落在地上的是一个十分精致的小水襄,那里面已然装满了水,想来也当是十分够分量的。把这黑衣人砸得鼻血喷涌,大牙都跟着松动了。 “什么人!” “什么人!” 那些黑衣人大惊失色,齐齐朝着朱砂这边看过来,朱砂大步跑到白身的身前,双手插在腰上,怒视着这些黑衣人。 白隐的惊讶,似乎不比这些黑衣人更小。他抬起头,瞧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小小人儿,瞧这气势,还真有模有样的,孰不知这位鸡妈妈真的有这个力量保护小,鸡么? “你怎么会在这儿?”白隐揶揄地问道,“难道是凭空长出来的?” “闭嘴!”朱砂愤然回头吼了一声。这个该死的白隐还真是搞不清楚状况,难道他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救了他? “哟,这是,在哪儿冒出来的小妞啊?”其中一个黑衣人啼笑皆非地瞧着朱砂,“我还当是什么人胆敢跑来搅我们的好事,原来只是一个女娃娃。” 朱砂愤愤地瞪着这个黑衣人,然后毫不畏惧地张口道:“放肆!皇家猎场,岂容你们这些跳梁小丑在这里放肆!“ “哟,脾气还不小。、”另一个黑衣人冷哼,“只可惜,你闯错了地方,就凭你还想救他?别做梦了。你们俩个搭个伴儿游阴间去吧!” “受死!”说着,那黑衣人提剑直扑向朱砂。 “泽哥哥!”朱砂的眼睛一亮,突然伸手朝着远处招呼着,“泽哥哥救我!” “小丫头少装神弄鬼!”黑衣人根本没把朱砂的小把戏放在眼里,只是阴恻恻地盯着朱砂,长剑杀机顿涌。 “嗖”―― 一支箭直刺得黑衣人的后心,他好歹比之先前被朱砂砸到的黑衣人更精明些,见势不好急忙转身,然后迅速地旋身逃开。然而这一箭到底刺中了他的肩膀,这黑衣人翻落在地,痛苦地哼着。 “隐儿!朱砂!”熟悉的声音,那俊美挺拔的身姿,那明亮如皎洁月光的眼眸里尽是关切,让朱砂十分雀跃。 却原来,真的是白泽带着一队人马及时赶到,救下了自己。 “泽哥哥,泽哥哥。”朱砂兴奋地嚷,她早就知道,她最仰慕的泽哥哥是一定会像英雄一样救下自己的。 “小朱砂不要怕,我来救你。”白泽说着,一摆手中的长剑,率领侍卫直冲向这些黑衣人。 黑衣人见势不妙便纷纷提起兵器准备撤退,然而白泽却已然率侍卫将这些人团团围得住了。朱砂用十分轻蔑的目光扫了这些黑衣人一圈,然后后退一步,站到白隐的身边,低下头去瞧他。 白隐的目光游离,望着率领众侍卫冲过来的白泽,神情里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深长。而那微扬的唇角,和眼中的笑意,却让人根本无法将他与受了重伤动弹不得的人联系在一起。 “哎,你还好吧?”朱砂抬脚,用脚尖踢了踢白隐。 “托太子妃的福,死不了。”白隐邪邪地笑着,没心没肺地说道。 “呸!”朱砂气急败坏地啐了一口,然后用力地踢向白隐。这家伙挨了踢,却也不喊疼,依旧坐在地上,一脸令人生厌的笑意。朱砂也懒得理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转身便去寻她的小水襄,那可是泽哥哥送给她的宝贝哩! 刚走出几步,朱砂的心里,突然间笼上一股子异样。这种感觉像是有什么人一把揪住了她的心,让她连呼吸的力气都没得。这种不安,这种不安!朱砂迅速地转过头去,但见那先前被朱砂砸得鼻血四溅的黑衣人突然间奋起朝着白隐刺过来。 这一回,朱砂却是无法去拣水襄掷那人了,那黑衣人眼中的决然已经说明了这一番他是必然要得手的。而白隐却像是被施了法般坐在那里连动也不动,朱砂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火光电石间,那长剑已至,白隐望向那冰冷而又阴冷的剑锋,神色里有一的抹了然与平静。然而却在这时,一个娇小的身体直扑向白隐,将白隐抱在了怀抱之中。 “朱砂!” 白泽那陡然提高的叫声,和朱砂的轻哼让白隐的身形猛的一震。 这是……那双一直闪烁着玩事不恭笑意的黑眸,第一次,闪过了错愕与震惊。 这,这小小的人儿,紧紧地拥抱着自己,像是企图把自己保护在她的怀抱之下。她馨香的气息充斥着白隐的嗅觉,一瞬间让他产生一种迷离。恍惚间,曾经也有这样一个怀抱紧紧地拥抱着自己,保护自己来着罢? “杀!杀无赦!”白泽愤怒地吼着,率先奔过来,一剑结束了那黑衣人的性命。而朱砂,则像是被抽尽了力气似的,软软地倒在了白隐的身上。连同她的血,也一并溅到了白隐的身上,与他的血融合为一。 “你是傻子吗?”白隐皱着眉头,歪着头望着朱砂,“本王需要你救?你不会是想让本王感激你吧?还是想借此勾引本王?你简直愚蠢到家!” 一抹淡淡的微笑,浮现在朱砂的唇角,她轻轻地说了一句:“玲珑,玲珑欠你的人情,我替她还了。” 还…… 白隐再次怔在了那里。 就这么还了? “开玩笑。”白隐俯下身去,在朱砂的耳边冷冷笑道,“这就算还了?你还真是天真。你欠本王的,岂止是这些?告诉你,今生今世,穷尽你毕生的岁月和血泪,都偿还不清!”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轻,朱砂听不清白隐在自己的耳边说了什么,一切都在旋转,旋转。那先前便已然被抽尽了的力气啊,这会子是越来越少了。朱砂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其实,就这样沉沉的睡一觉也蛮好的。 朱砂她……太累了啊。 后来的事情,朱砂却是根本不记得的,都是后来玲珑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讲给她听的。大抵就是朱砂被白泽抱回了“醉芙轩”,那一刻白泽的面色苍白,眼神狂乱,一反平日里给别人的安静儒雅的感觉。而朱砂浑身都是鲜血,整个人昏迷不醒,把“醉芙轩”里的一干人等都唬得差点背过气去。而这玲珑更是险些晕倒,多亏了璇儿在旁边搀扶方才支撑得住。几个人急忙收拾了床塌,让朱砂趴下来,又急急地召来御医,替朱砂诊治。 好在朱砂没有被伤及心脉,但那一剑又着实用了些力,使得朱砂的背后鲜血不住地下流。而又因为她劳累过度,失血过多导致了昏迷。可怜这小小的身子骨儿如此单薄,却哪里禁得住这样的皮肉之伤? 众人均眼泪汪汪地瞧着面无血色的朱砂,玲珑泣不成声。 “太子殿下,您还是先请回罢,臣会好好儿地替公主殿下包扎的。”那御医转过头,瞧见了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的白泽。 这白泽望住御医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他担忧地瞧了瞧躺在床上的朱砂,眉头紧锁,却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太子殿下,臣用性命担保公主殿下不会有性命之忧,您一个男子在这里终归还是不便,您看是不是……”白泽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是不方便的,瞧着那御医的满脸尴尬之色,白泽的脸也微微地红了一红,方才点头起身离开。 “唉,想来,太子殿下对公主殿下确实是一片关切之心哪。”御医由衷地感慨。 ------------ 第四章 痴怨缠绵 ------------ 001:梦里缠绵 更新时间:2011-06-17 梦里,又依稀闻到了那种味道。 淡淡的药香,带着氤氲的幽暗深邃,沉浸在梦里,是一种心安,还是一种心动?朱砂迷迷糊糊地,只感觉自己的脸庞上覆着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摩。 眉,眼,脸庞,鼻,唇。 她听到了轻轻的叹息,还有轻轻的口哨之声。 这是一支什么曲子呢?好像曾经听到过似的。哦,是了,就是在那个时候听到的吧?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候,被白隐的药折磨的时候,那时候也像现在这样昏昏沉沉的睡着吧?梦里依稀也听过这首曲子,那时候好像是笛子的声音。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是那样的沉,朱砂努力过几次,只觉浑身疼痛,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得,只得乖乖地继续她的沉睡。 背后的伤口起初疼得火辣,朱砂在昏迷里像是感觉到有烈火在背后燃烧,烧得她痛苦不堪。然而不知何时,却有一股清冷淡淡地覆盖了这种烧灼之感,丝丝缕缕,抚慰着那种痛苦,越来越淡。睡眠,也越来越香甜,令朱砂倍感轻松。 只是,纠缠在梦里的这飘渺缠绵的笛声呵,竟然,如此幽怨,让朱砂的心都微微的疼了起来。 到底背上的伤疼,还是心里的痛更疼? 朱砂不知道。 脸上还有温暖的手在轻轻抚摸,朱砂很想睁开眼睛去看一看这只手的主人到底是谁,可是无论怎样努力都看不到。 会是……谁呢? 一日复一日,偶尔会有人声喧闹之时,便是白天罢?白天,是没有那温暖手的抚慰的,只有到了安静之时,他才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这种微妙的交流,突然间成了朱砂在昏迷时候的小小期待,让她在最难过的时候也不至于如此难熬。 是夜,再次听到那轻轻的口哨声响,朱砂只觉胸口积郁的沉闷之气憋得她好生难受,不免轻轻地叹息一声,眼睛竟能缓缓地睁开来。 红烛在宫灯里摇曳,投在墙上淡淡的红色光晕。有一道玄色的身影凭窗而立,沉默着望向窗外摇曳的花影。 “白隐?”朱砂意外地惊呼,忙不迭想要坐起身来,却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她轻叫出声。 “你活过来了?”白隐眼波流转,薄唇挑成个轻狂的弧度,“还真是让本王意外。” “你!”刚刚清醒过来的朱砂哪里禁得起白隐的这通气?当下便觉一股怒气堵在胸口,一张小脸儿都涨得红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若不是我,你早就被一刀砍死了!” 一面说着,朱砂一面用手轻轻拍着胸膛,好闷好闷,胸膛好像都快要炸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被气炸了肺? “呵……”那张脸上又露出了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看到朱砂生气,白隐反而来了兴致,他慢慢地踱过来,低头瞧着朱砂被气得有如红苹果的脸,道,“恐怕连你自己也意外吧?本以为替本王挨了这一刀,等于是还了本王的一个人情。可惜,那些庸医的药对你根本不见效,到底还是本王治好了你的伤。你想还的人情没还上,反而还欠了我一个人情,啧啧啧,太子妃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你!”朱砂气得心都哆嗦了,扬手想要去打这张可恶的脸,却只觉喉咙涌上一股子甜腻,张口,竟“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白隐这厮,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帕盖在了朱砂的嘴上,那吐出的血水被如数擦在了手帕上。 “滚开!”朱砂想要推开白隐,却被白隐一把拎住,按倒在床塌上趴了下来。 “干什么!”朱砂挣扎着。这臭不要脸的白隐,难道他嘲笑自己不够,还想要继续羞辱自己吗? “别动。”白隐低吼一声,大手按住朱砂,指尖在朱砂的背上游走开来。疼!朱砂忍不住轻叫出声,白隐却牢牢地按住她,令她动弹不得。 就这样忍受着一阵阵要命的痛苦,朱砂疼得连杀了白隐的心都有。可是渐渐地,朱砂却发现在这剧烈的疼痛过后,胸口的憋闷之感却渐渐地消失了。 “怎样,很享受吧?”终于停止了对朱砂的摧残,白隐凑在朱砂的耳畔,轻笑着问道。他的长发垂下几缕,落在朱砂的脸际,忒地痒人。 “无耻!”心里虽然惊讶于白隐的医术,朱砂的嘴上却不打算饶他。更何况这厮现在就在自己的背后,两腿分开,膝盖着床,双臂支撑在左右,如此暧昧地贴近自己,就差压在朱砂的身上了。 率色的袍子,蝙蝠一样张开,将朱砂紧紧地包围在其中,他呼出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药香,形成一种特有的味道,在空气里氤氲。朱砂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被这不要脸的白隐用这样的姿势压着,想要动弹也是不敢动弹的。犹记上一回,在那片灌木丛中,就被这该死的白隐占去了便宜。那个男人特有的危险物什,让朱砂在心底产生了一股子又恨又怕的情绪,竟是说甚么也不敢再去与他相碰的。 “滚开。”朱砂愤愤地低吼。“从我身上滚下去。” “哦?”白隐的眼中闪过一抹捉狭,“要怎么滚呢?”紧接着,他想了想,又挑唇道,“更何况本王并没在你身上,哪里有着力点呢?” 说完,这白隐竟然将整个身体重重地压了下来。可怜这朱砂如此娇小的身躯,哪里禁得起白隐的这通压?当即便轻叫一声,整个身体缩成一团。 这白隐想来原意只是想要将朱砂逗弄一番,谁知这一压之下便觉身下的小小娇躯如此柔软可人,心底攸地升起一股子异样,那雄伟便也陡地向朱砂宣扬起了它的雄风。 “啊,白隐,你无耻,无耻!”朱砂气愤得大叫不已,粉拳在床塌之上不住地捶着。 “公主?” “公主殿下?” 门外传来玲珑等人的呼唤之声,白隐的身形僵了一僵,然后迅速地低下头去,在朱砂的耳畔吻了一下。 “滚!”朱砂的音量陡地提高成尖厉的分贝,白隐低笑一声,突然间翻身而起,影子一样掠出了窗子。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醒了?” 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玲珑等人慌里慌张地涌了进来。瞧见朱砂趴在床上,一脸悲愤地望着众人,均唬了一跳。那玲珑立即飞扑过来,却不想自己方才跑出来时鞋子都没有穿好,这会子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幸而璇儿扶住了她,众宫女七手八脚地相互扶着奔到了床边,便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公主殿下,您可是醒了!”玲珑刚一张口,泪先落了下来,竟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只是哭。 “你哭个什么劲啊。”朱砂虽被白隐气得心情极其恶劣,但到底有感于玲珑的这份情谊,不觉放柔了声音嗔道,“我这不是好好儿的?” “嗯,嗯。”玲珑急忙去擦眼泪,可是怎奈这眼泪却越擦越多,弄得绿玉鹦女等人都跟着掉起了眼泪。 “好了,都别哭了。”朱砂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能不能先帮我翻过来?” 倒是璇儿最先起身,帮着朱砂翻过身来,平躺下去,方才略略好了些。 “说起来,公主您真是命大。”绿玉擦了擦眼泪,道,“先头刚回来的时候,可把我们都吓死了,一身的血啊,止都止不住。” “可不,”鹦女连连点头,“太子殿下当时连脸都变了色,坐在那儿一言不发,我们当时都不认识太子殿下了,竟然也有那么严肃的一面。” “是啊,”璇儿感慨道,“太子殿下这几日天天下了早朝都会来看公主殿下您,真可谓是一片情深呢……” 天天来看。 朱砂的心里,微微地一疼。早朝过后的喧闹,必定不是那寂静夜里温情的抚慰,那个人……也定然不是泽哥哥罢? “说来也奇怪,先头御医的药总是止不住血,害得我们都慌神到了极点,一天要换好几次的包扎,谁想只过一夜,那伤口便奇迹似的不再流血了,而且愈合得格外快。”想起来,玲珑也觉得奇怪,“而且每过一天,就会好上几分,或许真的是老天保佑,让公主殿下少受些疼痛的折磨罢。” 朱砂微微地怔了一怔。她再一次想起了那温柔的手,那趋驱了背后阵阵疼痛的清冷,难道,那是白隐的手? 朱砂的脸“腾”地涨得通红,用力地摇了摇头,想要把脑子里的这种要脸的念头甩得一干二净。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玲珑被朱砂唬得慌了神,忙不迭地跳起来嚷道,“绿玉,快,快唤御医,公主殿下又不行了。” “谁不行了?”朱砂停止了动作,瞪起眼睛瞧玲珑,“你主子还没死呢,哪里就不行了?” 玲珑张了张嘴巴,绿玉却“哧”地笑出了声,众人皆跟着“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连玲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明儿可要回太子殿下,说公主殿下醒了。”璇儿笑着提醒,“要不啊,太子殿下可要担心坏了。” 泽哥哥,在担心我呢,朱砂轻轻地叹息一声,安安静静地躺了下来。 如众人所料,白泽在知道了朱砂清醒过来后,非常的高兴,下朝之后便赶了过来。当然赶来的还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人,比如白石。 白石对于朱砂救下白隐的举动大为感动也大加赞赏,当即便加封朱砂为“千仪公主”,且额外赐了座封地给予朱砂。 封地。 朱砂的心猛地一沉,急忙挣扎着起身。 “哈哈哈,小朱砂,你不必惊慌,你对我大商如此忠孝,日后的好东西可有得是!”白石只当朱砂是激动过度,急忙摆手大笑。 “不,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朱砂瞧白石原来是会错了自己的意,慌忙摇手,示意玲珑前来扶她。白石的脸攸地沉了下去,冷冷道:“小朱砂,你难道要驳我的面子吗?” “殿下误会朱砂了,”朱砂终是站了起来,颤颤地跪倒在地,“朱砂乃是武昭国郡主,能有幸被封为公主已然是十分的荣幸,万不敢受封领地,此乃对殿下的大不敬,更是万万不妥的,如若是朱砂的父王赤木知道此事,必定要重责朱砂,骂朱砂不懂得为臣之道,想要逾越自己的身份地位呀!” ------------ 002:好名字 更新时间:2011-06-19 白石原本是因着朱砂不买他的账而十分的恼怒,这会子听了朱砂的话,却微微地有些动容了。 低下头,瞧着眼前的小人儿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原本便巴掌大的小脸儿这会子瘦得几乎只剩下了一双大眼睛。这双眼睛水汪汪的,那样的楚楚可怜,让白石的心攸地软了下去。 “嗐,你这傻孩子,”白石叹息一声,将朱砂扶了起来,“你救了隐儿,如何能不让本王感动?原本因为你是小菱儿的女儿,本王也该赐你一声封地的,如今只是借此机会把该给你的给你,你却如何要这般推辞?” “殿下,”朱砂顺着白石的力道缓缓起身,却几乎站个不稳险些跌倒,幸而玲珑手疾眼快,上前一步扶住了她。“朱砂身为臣女,只不过是尽了臣女的本分,如何能够奢望封地?便是臣女的父亲也绝对不会同意的,还望殿下体谅朱砂的一片忠心,莫要考量朱砂了罢。” “父王,”在一旁的白泽早已然心疼得不忍这样下去了,他低笑着,说道,“既然小朱砂一片赤诚之心,父王不如把奖励变上一变。” “哦?”白石很欣然地接受了这个台阶,“怎么变?” “想来,小朱砂最为惦念的还是她在远方的故乡和家人,倒不如父王赐福给武昭国的子民,也显得我大商的一片仁厚之心。” “如此,倒也是个不错的建议。”白石点头,大笑道,“好,顺海,传本王的旨意。因朱砂公主的一片义勇和忠诚之心,本王特加封朱砂公主为‘千仪公主’,赐黄金万两,绸缎十匹。又怜惜其思乡之心,特赐牛羊各五百头,骏马百匹,稻种、药材、果种、茶种百种,农户、医者百人前往武昭,以示天恩。” 朱砂没有想到一块封地换来的竟然是这等丰厚的奖励,喜得她急忙再次跪倒,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哎呀呀,小朱砂快平身,仔细了你这本就柔弱的身子!”白石急忙扶朱砂站起身来,却禁不住地哈哈大笑,“日后你若是果真成了本王的儿媳妇儿,那咱们就是亲上加亲,更加的用不着这般客套了。” 一席话说得原本泣不成声的朱砂“哧”地笑了出来,苍白的面色也攸地飞上红霞。太子白泽瞧了瞧朱砂,俊美的脸上也淡淡地蒙了一丝红晕。 大商之王白石的儿媳妇儿,这岂不正是朱砂需要做的么?无论如何,未来的目标就锁定了白泽。对,就是太子妃朱砂,绝对不会再加上别的前缀! 朱砂坚定地在心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眼前却十分要命地浮现了一张邪魅讨厌的脸。 白隐,你给我滚一边儿去!朱砂暗自呐喊。 送走了这一行人,朱砂好不容易才躺了下来。虽然白隐的医术高明,那被划得很深的刀伤已然在慢慢的恢复,但是伤了元气的朱砂却哪里禁得起这通折腾呢?这会子早就累得额头渗出了虚汗,躺在床上竟是一动也不愿意动了。 正待这个时候,门外却响起了一阵轻笑。 “公主殿下,您这里呀,都快要比‘云香殿’还要热闹了。”清清爽爽的声音,伴着清丽的身影,却原来是清荷到了。 “你这死丫头耳朵倒是忒地尖,公主殿下才刚儿醒过来你寻了来。”玲珑笑着调侃清荷。 “可不是止我一个人的耳朵尖,那楚云王后也是听说了公主殿下醒过来了,唤我前来问候呢。”清茶说着,将手中的一个竹篮交与了绿玉,道,“这是正西域进贡来的青玉葡萄,颗颗圆润香甜,十分的可口。今儿早上才送到宫里,这不皇后娘娘听说公主殿下您醒了,便笑着说您有口福,唤我巴巴的送来了。” 绿玉将那竹篮上面盖着的绸缎掀起,看到了满满一篮鲜翠欲滴的翠色葡萄,一颗颗上面都沾着露珠儿,鲜活得耀眼。让人一见便生垂涎欲滴之感,众人都喜得惊叫出声。朱砂便笑着唤绿玉去洗了,大家一同来吃。 玲珑挥了挥手,璇儿会意,带着众宫女一并下去了。 “公主殿下,赤木殿下和王妃娘娘都托臣替您捎来了书信。”清荷左右瞧了一眼,玲珑亦默契地走到窗边四下里瞧着,方才走回了朱砂的身边。 朱砂从清荷的手里接过了这两封信,打开细细瞧去,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朱砂感觉到自己的鼻子有点酸。赤木的信素来严谨,只是叮嘱朱砂一定要恪守臣子之道,不要做出逾越礼数之事。一定要明哲保身,在大商不要淘气,不要惹祸,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天天上向不许天天尿炕这些话来。平素里听这些话的时候,朱砂总是不耐烦,这会子看在眼里,朱砂的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感动与酸涩,索性看了一遍便不再去碰了。 而水云的信则怡怡相反,她的思路跳跃,语言天马行空,一会儿叮嘱朱砂要尽快把白泽勾引到手,一会告诉朱砂好好享受少女时期的快乐,能多谈几次恋爱就谈几次,千万不要亏待自己。一会儿,又责备朱砂到现在还没有给她未来的弟弟想一个名字,很是不讲义气。 为了证明自己是个讲义气的好女儿,朱砂持着信躺在那里果真想了半晌,最后,她唤玲珑拿来纸笔,醮满了墨汁,在纸上只写了一个字。 “焰”。 “焰?”清荷的眼睛一亮,“赤焰?” 朱砂点了点头。 确实,是个好名字,朱砂自己也这样觉得。 赤焰,像火焰一样的男孩子,给武昭国带来温暖和希望的皇子,带领武昭子民走向幸福、平安和快乐生活的未来的王者。她朱砂的亲亲,武昭国的国储——赤焰殿下。 “这是个好名字。”清荷和玲珑不约而同地笑着点头。 飞鸽传书,带着朱砂的期待秒祈愿,也带着清荷和玲珑的祝福,飞向千里之外的武昭国。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信鸽刚刚飞离“醉芙轩”没有多远之时,早已然有一个玄色的身影自屋檐上腾空而起,轻而易举地将那信鸽抓在了手里。 从信鸽的腿上取出一个小小的纸条,上面只写着一个字“焰”。 “焰?”邪魅的薄唇轻挑,竟有几分赞赏之意,“好名字。”说罢,再次将那小纸条塞进了信鸽爪上的皮囊里,将信鸽放飞。 这么说,武昭国果然与本王猜想的一样,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呵……呵呵呵呵……”低沉的笑声似龙吟般,在暗夜里响起,那抹玄色的身影蝙蝠一样消失在夜色之中。 ------------ 003:诱惑 更新时间:2011-06-27 ***** 想要加更,就砸票票和留言吧,灭哈哈! ******* 城南猎场受袭一事,似乎造成了异常强烈的影响。 那些前去陪国王白石狩猎的外使们,每一个都身受重伤。想来,这些外使所带的侍卫及亲兵,不是绝顶的高手便是最为亲信的精英,竟是死的死伤的死,使得这外使的势利大大的削弱。 作为受到良好保护只受了些许轻伤的白石,颁布了一道旨意,召那些外使的世子及家眷前来照顾。那些外使心中如何不知这白石老狐狸的打算,只叹如今自己已然身卧病塌之上,连行动都难,又被白石的亲王将宅院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严实,如何能够放出消息?恨得这些外使咬着牙放着屁地咒骂,将白石这三个儿子及未来子孙的菊花问候了个遍。 愤慨归愤慨,王的旨意就是上天的旨意,怎么都要执行。 而身为这些外使之首的冰蓝郡主则更为恼怒,她既无子嗣也无家眷,孑然一身,形影相吊。然而没有牵挂却并不等于可以高枕无忧,冰蓝郡主这会子被捆成一个粽子,躺在床塌之上狠狠地发着脾气。 “郡主……”随身的侍从怯怯地端了药碗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现在吃药好么?” “吃,吃你奶奶个头!”冰蓝郡主扬手便将那碗药打翻,滚烫的药汁四溅,惊得那小侍从“哇”地惊叫出声,忙不迭跪在了地上。如此炽热的药汁溅在冰蓝郡主那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身子上,在白布上溅出朵朵深褐色的花。 “郡主息怒,郡主息怒……”小侍从叩头有如捣蒜。 “滚,滚!”冰蓝郡主有心想要去抽那小侍从的耳光,怎奈被捆得太过结实,连动也动不得,只得费力地扬着手,好似欢送一样地上下扬着。 “是,是……”小侍从连滚带爬地跑了。 冰蓝郡主恨得牙根痒痒,想坐坐不起来,赫然发现那小侍从若是真滚了,自己心头的恨意便更是无从发泄,不由得怒吼道:“回来,给我滚回来!” 那小侍从刚刚如获大赦地爬到桌边,给这么一吼,立刻顿在那里,满头冷汗地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过来!”|冰蓝郡主怒气冲冲地吼道,“你想要用你的屁股对着本将军吗?” “不敢,不敢!”小侍从急忙首尾相调,改用满头大汗的脑袋对着冰蓝,身体止不住地一阵哆嗦。 “过来。”冰蓝郡主恶狠狠地瞧着这小侍从。因这冰蓝郡主是个爱美的人,又极不喜欢异性,所以身边的侍从均是貌美如花的少年。而今这少年却像一只抽搐的蚂蚱,浑身抖得像个筛子,哆哆嗦嗦地连直线也爬不利索了。 “将军,你何苦难为于他?”门口传来一阵低低的叹息,小侍从立即像看到救星般地,全身都虚脱瘫成一坨。 “藏兰。”冰蓝郡主那像是要吃人的眼神立刻缓和了些许,僵硬有如木头般的手臂也垂了下来,“你去哪儿了?” “我去探听一下消息。”藏兰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的柔,他冷眼瞧了瘫在那里的小侍从,低斥道,“不争气的东西,还不快滚。” “是,是。”小侍从急忙抖擞精神,连滚带爬地爬出了屋子。 藏兰走过来,轻轻地坐在床边,清冷的眼中闪过一抹温和:“不吃饭,也不吃药,身体如何能够好得快?” “我如何需要好得快!”冰蓝郡主有如赌气一般地吼道,“谁希望我好的快?谁指望我好得快?谁?还有谁念着我?他们个顶个儿的巴不得我快点死了!” “怎么就有人希望你快点死呢?”藏兰伸手替冰蓝郡主拢了拢乱蓬蓬的长发,“别说这些小孩子气的话。” “怎么不希望?”冰蓝郡主邪恶地大笑,“那些外使,都巴不得分我的封地。那个老滚蛋白石,巴不得收回那片肥土。还有那些小贱人们,个顶个儿地希望我早死,好还他们自由!自由?哼,我能给他们自由才怪!等我死的那一天,要统统都拉他们陪葬,一个都别想活。下了地狱也要侍奉本将军!” 藏兰的黑眸中闪过一抹阴霾,温和的目光攸地变得阴冷,终是转瞬即逝地,藏兰再次温和地笑了起来:“所幸,将军你受的不过是轻伤,调理一些时日,咱们就可回到边塞了。” “那老狐狸不会就这么善罢干休的,”冰蓝郡主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削蕃的意志如此坚定,甚至不惜翻脸无情,想必皇后娘娘和宰相大人都要动怒了。” “将军的话可不全对。”藏兰的笑意味深长,“皇后娘娘到底是王的发妻,一家人如何不倾向于一家人?更何况,她的未来一半栓在王的宝座上,一半栓在太子殿下的宝座上,将军以为,皇后娘娘真的能在最后一刻倒戈相向么?” 一席话竟然将冰蓝郡主说得怔在了那里。 “将军,将军大人。”守门的侍卫恭敬地探头道,“端王爷求见。” 端王白隐…… 冰蓝郡主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情愫,然而藏兰却朝着她点了点头。 “请他进来。”冰蓝郡主迟疑了一下,终是点头道。 月白色的长袍,衬着那招牌式没心没肺的笑,黑发如缎,眉心的柳叶形胎记让他如此邪魅又如此翩然,在门外大炽的阳光下晃得人恍惚。 看到美男便身心愉悦,这是冰蓝郡主最为受用的一种享受。 “端王爷的伤可是好些了?”冰蓝郡主躺在床上还不忘记卖弄风情,将她那被包裹得更加丰硕的前胸耸得老高。 “托将军的福,还好。”白隐的视线一如冰蓝郡主所期望的那样,在她丰膄的身材上打了个转,漾出意味深长的笑道,“将军便是身受重伤,也还是如此迷人优雅。” “端王爷真是好不乖巧啊……”冰蓝郡主爆发出受用不尽的大笑,将那被放大了数倍的“迷人优雅”身姿笑得颤了又颤。 “端王爷此次前来,可不是来欣赏臣的身姿的罢?”冰蓝郡主眯起眼睛,妩媚地打量着白隐。 薄唇轻挑,白隐的黑眸稳稳地接住了冰蓝郡主的目光:“将军如此英明,怎能瞒得过你的眼睛?” “想与我做买卖?”冰蓝郡主笑得愈发妩媚了,“赶问端王爷有甚么能表诚意的?” 白隐只是微笑着,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从袖子里拈出一支小瓶。 通体金黄,镏金刻花地包裹着一个深紫色的琉璃,然而细细看去,却发现那并不是一块紫色琉璃。而是透明的琉璃盛满了深紫色的液体。这液体有如会发光般,竟然闪着荧荧的光彩。 “将军如此精通秘修之法,应当对这东西不陌生罢?”眼眸流转,白隐那双有若黑耀石般的眸子瞟了一眼冰蓝郡主,笑意夹着股子运筹帷幄的满意,“这东西做为定礼,应该够份量了。” 冰蓝郡主的目光早已然定定地锁在了那个小瓶子上,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里混合着贪婪与惊骇,连嘴巴都张得老大。白隐悄然与藏兰传递了一个眼神,然后满意地瞧着冰蓝郡主那已然痴了的表情。 “白……隐,你果然,果然全部都记得。”冰蓝郡主半晌,方才怔怔地挤出来了几个字,她喃喃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她的舌头在打结,她的意识仿佛受到了冰冻般,连转都转不动了。 “只是凑巧记下了这方子,”白隐毫无芥蒂地笑,縘缓站起了身来,“若是将军您不想要,本王倒不妨将它拿走。”说着,便要去拈那小瓶。 “不要!”冰蓝郡主的声音都走了调,她扬手,恨不能冲上去将那小瓶抱在怀里,然而却怎奈用力过大扯痛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她脸上的肌肉都抽搐了。 “将军莫急,本王既是将它带了来,就没有带它走的道理。”白隐笑着,将那小瓶拈起来,衣袂微动,走到了冰蓝郡主的身前,将那小瓶递到了她的手中,“它是你的,将军。” 冰蓝郡主接过那小瓶,手禁不住地微微颤抖。 “白隐,你就不怕本将军将你的狼子野心昭示于人么?”冰蓝郡主的表情显然很没有说服力,所以白隐便被她言不由衷的话逗得笑出了声。 “将军是聪明人,那皇后娘娘所的品性您素来是知晓的。本王说过了,这只是本王带给将军您慰问的礼物,至于是否要与本王合作,将军您有着绝对的选择权。不过本王既然能对将军您开城不公,自然也没有将您当成外人。”白隐微笑着,心中却早已然知晓了答案,“三日之后,静待将军您的回应。” 说罢,也不告辞,只是优雅地走出了房间。 客人不辞别,主人也没挽留。冰蓝郡主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小瓶,像是在捧着一个珍宝,又像是在捏着一瓶毒药,满心忐忑与惊喜,更多的依旧是那份难以置信。 “我该信他么,藏兰,我该信他么?”冰蓝郡主喃喃地,一遍又一遍地问着。 藏兰眼眸之中的光亮忽明忽暗,负手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这是一个陷井,这绝对是一个陷井。”冰蓝郡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个女人的儿子,怎么会是善辈?”她拿着这小瓶子的手颤了又颤,“可是它太令我梦寐以求了,如若是假的,试上一试又何妨呢?” 冰蓝郡主咬了咬牙,终是无奈地叹息:“白隐呀白隐,你这来自地狱的魔鬼哟……难道果真要诱我下地狱你方才安心么?” ------------ 004:约会? 更新时间:2011-06-27 据绿玉从外面探听回来的情报称,那些外使们的世子,就在近几日全陆续到来。 据鹦女从外面探听回来的情报称,楚云王后已然差人将宫外十里处的皇家别院清扫出来,以作那些外使世子休憩居住的地方了。 据清荷从楚云王后那里带来的最官方的情报称,“皇子孰”将迁至宫外三里处的“清竹苑”,皇子公主将与外使世子一并在此读书嬉戏,以表皇族没有忘记这些外使当初扶植白石殿下的功劳,视那些外使世子们为己出,连读书都享有与皇族同师的荣誉。 朱砂一面用力地敲起腮帮,将樱桃核吐在那个小小的玉碟儿里,一面嗤笑楚云王后惯会做这些表面的工夫。说是与享有与皇子们一并读书的荣誉,实则她楚云王后的儿子,嫡亲的太子如今已然成年,再不用上学,而与那些世子们一并读书的又都是些甚么人呢?一个嫔妃所生的病殃子皇子,和一个只有大商一半血脉的外姓郡主朱砂。还荣誉?荣誉个喵喵荣誉。那些外使脑子进了屎,脑袋被门夹到才会信她的屁话。 玲珑瞧着朱砂这般放肆的行径,念着她终是重伤初愈,心有怜惜,便也由得她如此放任。只将那鲜红欲滴的樱桃拈了,送到她的口中,朱砂朱唇轻张,贝齿咬了进去,只咬了几下便剩下个核儿来,嘴巴团圆了腮帮一鼓,就要去吐。 “呔!”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吼,把个朱砂唬了一跳,那正欲吐出的樱桃核儿“咕”地一下被卡在了喉咙里。急得她急忙坐直了身子,用力地拍自己的前胸。玲珑也被吓坏了,慌里慌张地替朱砂拍着背,朱砂好容易顺过了气,方才朝着窗口瞪去。 葱心儿绿的袍子,系着雪白的腰带,正在发育的身体修长得几乎不成比例,头截银色珍珠冠的白华正一手托腮,扶在窗边瞧着朱砂的窘状,得意非凡。 “哎,白华,你干嘛突然冒出来?”朱砂受惯了白隐的气,却又如何能再去受那白华的气?横竖也得挑个软柿子捏吧?朱砂死活都要把白华踩在脚底下,以泄心头对白家之恨。“你是想在我的窗前装大葱吗?” 白华的脸果然由白转红,他愤怒地直起身子来,怒气冲冲地瞧向朱砂:“死丫头,本王好心来看你,你却在这里不识好人心!” 朱砂斜挑眼睛冷冷瞟了白华一眼,将那不识好人心的词汇演绎得淋漓尽致:“我求你看我了?” 气得白华转身拂袖而去。 朱砂纵是气了白华,可未见得有多解气,依旧气呼呼地坐在那里,瞪着白华愤愤离开的身影。她曾经以为对白姓家族的人发了狠,就算是发泄了对白隐的恨意,太子白泽朱砂自是不敢得罪的,这白华还不是随心所欲地折磨折腾?可是折磨了也是白折磨,白华终究不是白隐,折腾起来也是了无生趣,一点都没有棋逢对手的快感。无趣,真是无趣透了! 玲珑用饱含着同情的目光目送白华离开,叹息着对朱砂道:“公主殿下,文王殿下也确实不易。城南狩猎这一场惊变,令身体本就孱弱的文王殿下受了惊吓,躺在床塌之上的时间可并不亚于公主殿下您。可即便这样,他还经常命人前来问候您的病情,您这是……” 瞧着玲珑欲言又止的神情,朱砂的良心也有了些些的愧疚,可是吼都吼出去了,人也给气走了,这会子便是后悔也没有用了。朱砂拿起一颗樱桃扔进嘴里,完全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表情,让玲珑无奈地摇头。 “哎!”又是在要吐樱桃核之时,那白华再次冒了出来,把朱砂即将吐出去的樱桃再次卡在了喉咙里。 “白华,你故意的是不是!”再次一番折腾之后,朱砂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白华的脸上蒙上一层既想要笑,又努力保持严肃的表情,让他的脸看上去有些怪异:“今儿晚上清湖边可放莲花灯,你可来否?” 今天晚上么?朱砂怔了一怔。瞧这白华这般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可是在约自己么?朱砂想着,脸竟也微微地红了一红。 那玲珑与璇儿等人,均面面相觑着,竟不知当作何表情了。 “你若去,便酉时在御花园芍药园旁的角门处等本王,若是不愿意便也算了。”说罢,那白华再次拂袖而去。 朱砂喉咙里的那棵樱桃核儿似乎是铁了心肠地卡在了那里,怎么着也下不去。 要……去约会么? 朱砂托着腮望着窗外思量着。说老实话,近日以来她被困在这“醉芙轩”里,每天都看着这满园子的芙蓉花儿,几乎连这些花儿有几瓣儿都比那园丁张伯要清楚了,若是不出去散散心,估计都要憋出犄角来了。 “公主殿下,要不,您还是去散散心?”纵然有些不放心,玲珑还是体贴地建议。 “我才不要跟那个胆小一起出去。”朱砂被看穿心事,有点尴尬,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装作漠不关心地瞧向外面。 “公主殿下,那文王殿下,不是也曾救过你的命来着?”玲珑小心翼翼地提醒,“也不完全算是胆小鬼罢?” 朱砂的耳朵动了动。确实,按着这几次与白华打过的交道,他倒都是没有在最后关头背弃自己。见朱砂有了些些的动容,玲珑便急忙拎起一件裙子呈现在朱砂面前:“公主殿下或许可以穿这件去?” 朱砂抬头,眼睛便豁然一亮。但见这件裙裳乃是浅蓝色质地,并不似宫里那些女子们所穿的那般繁华夸张,而是清一色的素色,只在腰间有一个五彩的腰带作为装饰。如此简单的样式,倒是武昭国女子平素里穿着的样式了。 “这不是武昭国的衣裳!”朱砂欣喜得一跃而起,将那衣裳牢牢抓在手里。 “可不就是。”玲珑笑着点头,“这是太子殿下特地托人从武昭国带回来的,说是恐您思乡心切,让您开心一下呢。” 终是白泽哥哥体贴我心。 朱砂感动得几乎要掉下泪来,拿着那件衣裳左右抚摩着,半晌方才换上了。 赶到约定的地点,白华早已然臭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多时了。 “这么慢。”尽管在看到朱砂的时候眼睛一亮,可是白华还是硬梆梆地甩下一句话,转身便朝着角门走去。 “谁用你等了?”尽管在赶来之前朱砂早已然告诉自己莫要再刺激这个可怜的三皇子,可是在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地气他。 白华猛然转过身来,手到擒来,揪住了朱砂的小辫子,用力拽了一拽。 “放开,讨厌!”朱砂用力地夺回她的辫子,心里懊悔没有提醒玲珑,与这文王白华出来时,千万莫要梳这种梳着小辫子的头型。白华占了便宜,也乐得不去理会朱砂,只是自顾自地引着朱砂走出角门,两个人一前一后朝着宫门外不远处的一条小径走去。在那里,早有白华的近身侍卫准备好了马匹,两个人上了马,白华便引着朱砂朝远处奔去。 “我们这是去哪儿?”朱砂追上白华的马,问他。 “再前行十五里,有一处清湖,今儿乃是民间所传湖神的诞辰,可将写了心愿的莲花灯放在湖水里。若是湖神瞧着你的灯顺眼,便会实现你的心愿。”白华说着,策马飞奔。 咦,这倒是蛮有意思的,还能写上心愿。在武昭国之时,朱砂是没有参与过这种诞辰仪式的,听白华这么一说便激起了无限的好奇,便急急地催马与白华一并跑着。 “瞧你的身手便知道你是个驭马的能手,”白华丹凤眼微挑,瞧了朱砂一眼,“还假惺惺的在大哥面前扮淑女,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朱砂的脸红了一脸,愤愤地瞪了白华一眼,口中不饶人地说道:“你还不是一样?明明是以貌取人的主儿,却不得不勉强充英雄地安慰那玉妃?其实心里早就后悔先头对她的一往情深了罢?” “你!”白华果然被朱砂激怒了,愤恨之余不禁扬鞭在朱砂的马臂上重重抽了一鞭,马儿受惊,扬蹄飞奔,惊得朱砂一声尖叫。 跑便跑了,朱砂也没有用力去拉缰绳,只是由着马儿箭一般地飞速跑着,一直压抑在心头的沉闷似乎一下子被抛上了天,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然而就在她开心地策马飞载之时,却赫然瞧见了前方两个正在齐排骑马的身影,那抛到了天上的沉闷突然间下落,重重地跌在了朱砂的心上。 两匹马,一匹雪白,一匹黑亮,马上有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和一个秀丽娇媚的身影正在亲亲热热地凑在一起说着话儿。 朱砂的马儿从他们的身边疾驰而过,转头之际,朱砂看到了那张古铜色的脸庞。月华初上,照亮了他那若邪若魅的脸,那张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是满足,亦似是陶醉。 白隐。 朱砂的心里微微地一疼。 ------------ 005:湖神的传说(素衣有话说) 更新时间:2011-07-14 这段时间,素衣因为工作上的变动和正在为一个出版社赶文而耽误了《郎君》的更新,甚感抱歉,但是呢,找枪手帮写这件事情是绝对没有的。 素衣从来不找枪手,素衣的文就一定要素衣自己来写,因为除了我,任何一个人都不希望来碰我最心爱的孩子们。但是,因为搁浅了太长的时间,有些感觉找不到了,这点让素衣很头疼。因为新文是欢快的小白文,所以又在写郎君的时候有了一些其他影响。 素衣决定慢慢的调整一下状态,慢慢的更新郎君,虽然不能保证一天更新很多,但是一定会更新。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谢谢大家的关注。 我爱你们! ****** 月华初上,那张脸近在眼前,却遥远似天边。 怎叹那马儿跑得太快,只是这样急匆匆的一眼,朱砂便已然与白隐擦肩而过了。只是那场面,那两个人含笑相望的一幕却尽收眼底。 只记得,那个女子秀丽而娇媚,娥黄色的衣裙,巧笑嫣然。而白隐一袭白衣,若邪若魅,与这女子相伴在一起,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刺眼。 为什么会觉得刺眼,朱砂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轻轻地一夹马腹,马儿撒开四蹄飞奔,朱砂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闷闷的。 “你竟然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低低的声音响在耳边,却是让朱砂怔了一怔,转过头去,瞧见的,却是白隐那张招牌式的笑脸。 黑发飞舞,衣袂轻扬,那黑眸里星星点点的,尽是笑意。 “呵,”朱砂扭过头,脆生生地笑道,“想来大商也没有哪条法典是只许端王爷出来游玩,不许别人也来的吧?” “那倒是没有,”白隐哈哈一笑,道,“只是如此深夜,你一个女儿家在外面,万一遇上劫财劫色的歹人可如何是好呢。” 朱砂刚刚想要张口反驳,却闻得一个俏生生的声音道:“咦,隐哥哥,这位是?” 隐哥哥? 朱砂在心里“嘁”了一声,转头瞧了瞧那女子,看样子,似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恰在半熟青桃般的年华,眉目之间却已然显露出了妙龄女子的风情。 “这位是千仪公主,朱砂。”白隐含笑道,“朱砂,这是玄木将军之女,玄月。” “原来是千仪公主,玄月见过千仪公主。”虽然嘴上说得如此动听,那双眼睛却只是微微地眯了眯,丝毫看不出半点谦卑之态。 玄木将军,似乎曾经听清荷提起过。这是当年与扎蓝大公一并伴随着白石打天下的武将,在这一次的城南围猎之中身受重伤,这玄月想来也是来探望父亲的罢。父亲还身受重伤,自己却在这里游玩了吗?朱砂也只是微微地朝着这玄月点了点头。 “隐哥哥,今夜不是有莲灯放么?”玄月伸出手,挽住了白隐的胳膊,笑道,“朱砂公主可也是要去赏灯的么?” “朱砂!”还不待朱砂回复,白华的马便匆匆地到了近前。 “二皇兄,咦,玄月,你也来到京城了吗?”看到玄月,白华惊讶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原来是文王殿下,”玄月很显然对文王白华要比对朱砂热情多了,那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毫不吝啬地说明着她的好心情,“臣女傍晚时分才到,见过了父亲,听端王殿下说京城今日会有祭湖神,投放莲花灯的热闹,便跟着来瞧瞧。” 说罢,便将目光投在了朱砂的身上。这纵然含着笑的目光,却透着一股子冰冷冷的感觉,似乎是在瞧着一个局外人。 朱砂稳稳地接住了玄月的目光,展颜,灿烂一笑,伸手拉住了白华的手:“文王殿下和本宫是一道的,我们就先走了。” 说罢,又将炯炯目光转向白隐,脆声笑道:“端王爷,您请自便。” 那白华的手陡然被牵住,整个人像是被雷电击到了一般,猛地怔在了那里,一张脸攸地涨得通红通红。 “走呀。”朱砂见这白华像木头一样杵在那儿,不由得用力拉了拉他,白华的脸一点一点转过去,瞧见了朱砂那略带着嗔意的目光。 这是小女人式的嗔意,带着一点娇羞,也带着一丝责备,白华木然地点了点头。朱砂松了手,率先骑马奔走,白华这才用力地扬了扬缰绳,随后紧随而去。 “这位千仪公主,可果真是那传说中千依百顺的武昭国公主朱砂?”玄月冷笑着望着朱砂的背影道,“我怎么看着这个朱砂不是甚么好惹的角色呢?” 白隐只是微笑着,看着那两匹一前一后追赶着的马儿,沉默不语。 “隐哥哥?”玄月轻声地唤着,伸手刚想去挽白隐的胳膊,白隐却攸然拉起缰绳,让玄月的手扑了个空。 “玄月,我们也走罢?”明明是一张笑脸,为什么在这一刻却突然觉得离得又远又不真实呢?这是……被拒到千里之外的冷漠么? 玄月轻轻地咬了咬下唇,点头。 这月呵,恰如一尾轻舟,在天空那浩瀚的薄云中轻轻穿梭。 快马驶出离皇宫好一段距离,便见前方突然间灯火通明起来。那浓密的树上都挂满了灯盏,虽然不及宫灯那般明亮,却也十分的喜人,竟然将这夜色照亮了大半。 朱砂自从来到大商的那天之后,便再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百姓团聚的热闹场面,但见那树林边上已然有小商小贩正在摆摊叫卖,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穿梭其中,每个人的脸上竟都戴着个木头制成的面具。 “咦,他们为什么会戴面具呢?”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刚有了热闹,朱砂便已然忘记了先前那对玄月的不痛快。至于白隐这种风流胚子,他从哪儿来还要他回哪儿去,朱砂巴不得有人尽快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少点为难自己呢,哼! “那是因为,每一年的这一天,是湖神来到人间,探望他心爱妻子的时候。”白华的脸上尚且还飞着两朵红晕,他清了清嗓子,似乎很不适应这种感觉。 “湖神,来看妻子?”朱砂好奇地转过头去,却又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方才骑马骑得太快了,让你喘不过气了么?” “呸!”白华气得伸手便去拉朱砂的小辫儿,皱眉道,“还不是你害的!” “啊哟,我哪里有害你嘛,”朱砂急忙去抽回自己的小辫子,“你快给我讲讲,这个湖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湖神嘛,先前是有一个传说来的。”白华叹息一声,道,“相传在一千年前,一条巨龙在湖里兴风作浪,为难人间的百姓。朝廷为了铲除这条巨龙派了很多的官员前去湖中镇压巨龙,最后却没有一个生还。许多百姓因为暴涨的洪水和连日的暴雨而死去,后来有一个勇士自高奋勇拿起宝剑来到了湖边,在百姓的围绕下跳下了湖中。自那天起的三天三夜,天空乌云骤起,电闪雷鸣,而三日之后,乌云散云,晴空万里,一切都恢复了平静。百姓们从此过上了快乐的生活,可是勇士却一直没有回来。勇士的妻子每天都守在湖边等他,直到青丝已成白发,直到死去的那一天。百姓们哭着把勇士的妻子葬在了湖边。勇士的壮动感动了上天,封这位战死在湖中的勇士为湖神,从此保佑湖边的百姓安居乐业。每一年的这个时候,湖神都要逐水而来,到岸边去拜祭他的妻子。如果在这一天,有情人在莲花灯下写上一生相许的心愿,湖神就会帮他们完成这个愿望。而为了不惊扰湖神探望妻子的悲伤心情,前来祭祀湖神的人都要戴上面具的” ------------ 006:雀羽面具 更新时间:2011-07-19 朱砂第一次听说,要参加这个集市是需要戴上面具的。 她与白华下了马,将马儿栓在树下,两个人便来到了那热闹的集市前。但见那些穿梭在摇曳灯火里的男男女女确实脸上都戴着面具,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能看到他们的眼睛,好像是在相互寻找着什么。 在找自己的同伴,还是在找着自己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呢? 不断地有人买来面具,戴在头上,朱砂瞧着怪新鲜的,便在一个小摊前停下脚步。 “哟,二位,买个面具吧?”那小贩笑得脸上的肉褶都挤到一块儿去了,不停地伸手招呼着朱砂和白华,“来看看我的摊子,这些面具可都是用鸟儿的羽毛做的,纯手工制成,造型那叫一个精美!可是这条街上唯一一个全部采用鸟羽制成的哦!” 全部都是鸟羽吗? 朱砂瞧了瞧这些挂着的面具。确实,在所有朱砂瞧到过的面具摊床上,这些面具确实是最精美的。那一个个色彩鲜艳的鸟羽面具形态各异,带着一股子异域的风情,很是让人喜欢。 于是朱砂便伸手选了一个羽毛编织而成的孔雀形面具,戴在了脸上。白华却望着满满一摊床的面具,再次开始纠结起来,白色的会太显眼,绿色的不吉利,可是什么样的好呢…… 朱砂无语地瞧着这个一度喜欢纠结的少年郎,无奈地伸手摘下了一个有着白色箭羽和浅蓝色羽毛制成的面具,替白华扣在了脸上。 月光清清浅浅,眼前的少年垂下眼帘,目光带着一点点的惊讶和一点点的惊艳,瞧着这戴上面具后的朱砂。那张玲珑的小脸儿被藏起来了,藏在一个有着绚丽蓝绿羽毛后面,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如此明亮。 “这位公子,这位姑娘,请问你们选好了么?”那小贩的声音倒是颇不识事务地响起,令白华微微地皱起了眉,不快地转过头去瞪向小贩。 “那什么,”小贩嘿嘿地笑道,“若是选好了,请两位付钱,那后面还有好多人要买呢……” 白华回头,瞧见在他和朱砂二人的身后已然排了好多人,都在大眼瞪小眼地瞧着这两个人。这小摊原本就不大,白华和朱砂二人往摊前一站便已然将这摊子几乎挡了个严实,他不禁脸红了一红,急忙付了钱,一把拉着朱砂便挤出了人群。 “都是你害的,好端端的非要在那站那么久。”不知道为什么,当白华的手一碰到那双柔软的小手之时,他的心跳便漏跳了一拍,紧接着像发疯般狂跳起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白华现在只是低着头拉着朱砂一路暴走,好像这样快速地走着便能够与他的心跳同步般。 “公……公子……”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让白华的脚步陡然顿住了,迅速地回过头,却赫然发现自己拉着一路狂奔的,竟然是一个…… 一个腰长等于裙长的大嫂! 八字眉八字眼八字的大嘴巴,宽大的身子裹着件粉色的袍子,胳膊上还挽着绿荧荧的拖纱。头发很销魂地披散在脸的两边,被她用力地甩到脑后,朝着白华递过来一个含情脉脉的媚眼。这大嫂伸出手遮住了半张脸,羞涩地道:“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好直接,让伦家的心都在砰砰跳呢。公子,咱们是去客栈啊,还是去你家?” 白华的脸“唰”的一下白了,他像扔掉烫手山芋一样扔掉这八字大嫂的手,慌乱地在四周张望。人来人往的男男女女中,却没有朱砂的影子。白华的心里一沉,急忙朝着那摊床的方向奔过去。 “哎,哎,年轻人!”那八字大嫂子慌了,急忙喊道,“哎,年轻人,做事情要有始有终啊!” 远远儿的,便见一个戴着孔雀面具的少女站在那里,白华大步冲到那少女面前,伸手便摘下了她的面具。 “啊呀!”那少女被唬得大叫一声,整个人都蜷缩着后退了好几步。 不是……这张脸不是她。 白华急忙将那面具丢还给那少女,继而继续转头在人群里寻找,可是怎奈今日来看热闹的人太多,根本瞧不到朱砂的影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华要找的朱砂,却早已然混在人群里,一面看着热闹,一面往湖边漫步了。 先前被小贩客气地赶开之时,朱砂便早已然被那后面挤上来买面具的人撞向了一边儿。待到她好不容易稳住了脚步,却赫然发现白华正拉了一位胖乎乎的大嫂狂奔而去。 “哎,白华,白华!”朱砂伸手大声地招呼着,却怎奈那白华消失得太快,身边的人又着实太多,所以很快朱砂便看不到白华的身影了。 杵在这里站着并不实际,因为前来看热闹的人很多,朱砂这等小身子骨儿只有被拥着挤走的份儿。算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朱砂索性便顺着人流的方向,朝着灯火最为通明的湖边走去。 头上的花灯一盏接着一盏,形态各异,朱砂惊喜地看到,那居然也有制成活泼的小兔子形状的,还有六瓣的莲花形,还有八角上绘着精致梅花儿的,十分好看。而湖边盛开着一朵一朵的蔷薇花儿,淡淡的清香和着这美丽的夜色,却果然让朱砂感觉到了那花前月下的浪漫感觉。 “姑娘,要莲花灯么?”身边突然响起一个稚嫩的童音,朱砂低下头,瞧见一个挽着小篮子的小姑娘正抬起头,用充满了期待的目光瞧着自己。那篮子里摆着好多的莲花灯,在她的手里也有着一盏已然被点燃了的莲花灯,莲花灯轻轻摇曳,照亮了这张可爱的脸庞。 “多少钱一盏啊?”朱砂问。 “十个铜钱。”小姑娘脆生生地答道。 朱砂微微地笑了笑,自腰间取出一两银子,递给了那小姑娘。小姑娘却十分为难地瞧着这锭银子,委屈地扁了扁嘴,道:“姑娘,你这么多钱,我找不开呢。” “不用找,”朱砂笑道,“你替我把你这篮子里的莲花灯都放了吧,好吗?” “真的吗?”小姑娘的眼睛一亮,紧接着又在暗暗的想着什么,苦着脸道,“可是姑娘,你给的钱还是多啊。” “多的钱,就当成是你帮我放灯的酬劳好了。”朱砂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好吗?” “好!”小姑娘开心极了,举着篮子道,“那我现在就帮你放去!” 朱砂点了点头,然而这小姑娘才挤入人群没多久,便又回来了,她将手中那盏亮着的莲花灯递给朱砂,脆生生地笑道:“姑娘,这盏灯你自己放吧。姑娘你这么善良,相信湖神一定会收到你的莲花灯。姑娘的心愿,也一定会达成!” “谢谢。”朱砂感动地接过来这盏灯,瞧着这被烛光溢满的莲花小灯,朱砂的心,也莫名的温暖了。 湖神你,会收到我的灯么? ------------ 007:心愿 更新时间:2011-07-26 朱砂捧着这盏小小的莲花灯,瞧着已然在人群中消失的小小少女,唇边绽出一抹会心笑意。她顺着人流朝湖边挤去,在这湖边,已然聚集了多的男男女女。他们都戴着面具,虽然遮住了脸庞,可是这面具也还是形态各异的,有美有丑,有的憨傻,有的喜人,看上去却与世俗一般无二的。 那幽静而深沉的湖水,此刻被一盏一盏跳跃的莲花灯所点燃。那一簇一簇跳跃着的荧光火焰,将半片湖水都染得澄黄,竟然有一种无法用言语说出的美感。金粼儿缓缓行至湖边,拉起裙摆,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莲花灯放在了湖水之中。 那一盏烛火在莲花灯里忽明忽暗地慢慢飘远了,金粼儿默默地闭上眼睛,许下了愿心。身为帝女,她的愿心非常简单,只愿武昭国的子民们能够安居乐业,只愿在水云腹中孕育着的赤焰能够健康平安地成长,成为一代英明的君主,也不妄这若许年来武昭国上下殷切地企盼。只愿父王赤木的身体康泰,纵然自己不在他的身边,也但愿他能够快乐如意。 但愿,湖神能够收得到我的愿心,并且好心地将它实现罢…… 朱砂缓缓地睁开眼睛,却错愕地瞧见在那盏小莲花灯正飘飘忽忽地前行之时,竟然因不远处的一棵歪脖树树枝勾住了。这是一个生长在湖边的老树罢?那树干已然十分粗大了,有一棵树枝斜斜地依水而生,竟然像一处小桥,在湖上散开了枝桠。而朱砂的这盏小莲花灯则不知为何被那处树桠勾住,卡在了那里,摇摆不定,看样子,很快就要熄灭了。 不……不要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盏小灯被卡在那里,会让朱砂有一种莫名的惊恐之情。她素来不是一个喜欢怨天尤人之人,更不是一个相信那些有的没的命运之事的人。然而不知为什么,在这个人人都把心愿化成莲灯的夜里,朱砂却生平头一回产生了害怕命运的感觉。她站起身来,想要跨入湖中去将那盏小小的莲花灯拾回来。可是刚迈出一步,便发现这湖水远比她想象中的更深。那浅口的绣花儿鞋已然浸得湿了。朱砂有些急了,她四下张望着,终是将自己年视线落在了那棵歪脖树上。 朱砂急忙朝着那棵树奔过去,她拔开人群,用力地朝着那棵树的方向挤,不顾他人的抱怨,也不顾他们瞧自己时异样的目光。 好在,这棵大树还没有长多高便已然倾斜了,朱砂三下两下爬上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小莲花灯卡住的树枝走过去。 “姑娘,你在做什么啊?”突然,朱砂听到一声惊叫,回过头,瞧见一个有着大妈体形的女子站在岸边朝着她喊,“姑娘,你可不要想不开啊!今儿个是个好日子,你要是为情所困大可不必,只许个愿,湖神就许你个如意郎君了。快回来,回来!” 那女子朝着朱砂伸出了手,目光里尽是慈爱。 “是啊,这位妹妹,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一个瘦瘦的男子站在那,由衷地说道,“如若妹妹你不嫌弃,到哥哥这儿来吧,过去的都让他过去。湖神做证,这岸上有大把的好小伙儿,随得你挑。” “姑娘,你可要听得人劝呀。”又一个男子急急地说道,“千万不要想不开,不然湖神会不高兴的。” 朱砂的额上滴下一滴冷汗,不过这会子她可没有心思去搭理旁人。如果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这湖神真的会显灵,那么这盏小莲花灯就万万不能让它熄灭掉! 或许在日后的日子里,朱砂会觉得自己今日的行径有几分可笑,或许在所有的眼里,这会子的朱砂都有些钻牛角尖儿了。可是,她真的不想,自己在许下了这样的一个愿望之后,这盏灯熄灭了。要知道,这灯里的所有祝愿,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呵! 朱砂就这样在众人的关注下,一点一点地,朝着她的那盏莲花灯走近。每走一步,岸上的人就会惊叫一声。朱砂的额前已然渗出了丝丝的汗珠儿,越走,那树枝就越细,可是眼看着就可以够得到那盏小灯了呵。 朱砂捉住一棵树枝,然后伸出手臂努力地朝着那盏小灯伸出了手。然而却听得“咔嚓”一声,朱砂捉住的那棵小树枝突然折断,心里一惊,朱砂的整个人便开始失去了平衡。岸上的人尖叫起来,朱砂则整个人朝着那湖里跌去。 坏了,坏了。朱砂的心里一沉,忙不迭地再次反手去捉那树干,然而这一抓之下,却抓到了一只结实的胳膊。 确切的说,是一个人用一只胳膊从朱砂的背绕过去,将朱砂牢牢地揽住,而另一只胳膊则被朱砂紧紧地捉着,抱在了胸前。 太好了,得救了! 朱砂松了一口气,却还紧紧地抱着这救命的胳膊不放,而揽在她身后的大手一紧,朱砂径自跌入了一个人的怀里。 她这才想去抬头去看那个人的脸,看到的,却是一个赤红的火鸟羽毛的面具。面具下,有一双黑亮的眼眸,含着戏谑的光芒,笑意盈盈地望着朱砂,而露在面具下面的唇斜斜地上扬,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笑:“真是有趣呵。这下子,心愿没有够着,却把自己喂给湖神了。却不知那心中只有自己妻子的湖神,有没有心思搭理你这种小女生,嗯?” 白隐! 这声音就是化成了灰,朱砂也识得!她气愤地揪住了白隐的衣襟,怒气冲冲地道:“要你管!你这个坏心眼的家伙!” “哦?”白隐乐呵呵地,“不用本王管,那么,本王现在松开手如何?” 说着,突然手一松,把个朱砂直接又朝着湖水里跌下去。“哎呀!”朱砂惊叫一声,立刻紧紧地抱住了白隐。 “哎呀,姑娘,你瞧你还寻什么短见,情哥哥都来了,还不赶紧下来。”那个先前教育朱砂的大妈责怪道。 |“这一幕,好感人……”一个女子抓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会……什么? 朱砂诧异地瞧了瞧那岸上的人,但见那先前放莲花灯的人们都聚集在了那棵大树前,像是看表演一般紧盯着自己瞧。 脸,腾地红了起来,朱砂迅速地把头扭过去,埋在了白隐的胸前。 “走,快点走。”朱砂嗡声嗡气地说,“太丢脸了。” “呵……”白隐低低地笑着,突然紧抱起朱砂,整个人却向着湖面探身下去。这种坠落感让朱砂惊叫出声,就连岸上的人群也都惊叫出了声。 ------------ 008:你的温柔 更新时间:2011-07-28 朱砂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往下跌,唬得她急忙紧紧地抱住了白隐的脖颈,人也贴在了他的身上。 “白……白隐,你想要干什么!”朱砂惊叫,这家伙莫不是现在想要把自己扔到湖里吧?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绷紧了身体,只等着白隐最后的发难。 然而,朱砂却并没有跌入湖里,下坠感攸地停顿在那儿,岸边的人们均发也了“咦”的一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白隐那斜斜上挑的唇角,和飞扬而起的黑发。 他的目光落在了朱砂身后的某个地方,而整个人却正在伸长了手臂,不知在做什么。朱砂缓缓地扭过头,看到的,却赫然是自己先前所放入湖中的那盏莲花灯。白隐将那盏莲花灯拿起来,然后慢慢地重新放入湖中,莲花灯在清风的吹拂下跳动着荧黄的火焰,然后随着水流,飘飘悠悠地,越流越远。 白隐…… 朱砂望向白隐,白隐也垂下眼帘,望住了朱砂。 四目相对,在这一刻,没有了负气,也没有了误会,朱砂所能够感受到的,只是白隐那眼中的温和……温和? 朱砂几乎快要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看错了,这个家伙,他会有这么好心吗? “看不出,你还挺重的。”那双黑眸闪出捉黠的笑意,白隐邪邪地笑道,“本王的手臂都快要断了。” 果然!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朱砂气得赏了白隐一记白眼,却也晓得眼下不是跟这厮来硬的时候,便道:“那就烦劳端王爷把我放在岸上,便不用叨扰你了。” “可是,这岸上还有你站的地方么?”白隐转头看了看岸上。朱砂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惊骇地发现,岸上已然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似乎比刚才还要多。 “真是太浪漫了!”一个女子尖叫,“我还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浪漫的一幕,看样子,真的是湖神显灵啊!” “连要寻短见的妹妹,都遇上了心上人。说不定今天的心愿都会达成,真的是感谢湖神啊。”一个男子激动地朝着湖水拜了一拜。 这番话提醒了大家,这些看热闹的人竟然都朝着湖水拜了起来。 有……有没有搞错啊。朱砂无语地瞧着这些人,这到底是哪儿跟哪儿啊。 “呵……”白隐的笑声低低地响在耳边,“抓住了。” 说罢突然间纵起身来,抱起朱砂,朝着湖水中心而去。 “哎呀,他们飞走了!”一个小孩子大声喊,“你们快看,他们会飞!” “说不定,这位就是寻到了妻子的湖神大人呀!”一个上大叔颤抖着说道,“大家快跪下来参拜!” 这些人都惊恐莫名,慌里慌张地跪倒下来,朝着白隐和朱砂消失的方向叩首。 “白隐,你……”朱砂瞠目结舌地瞧着白隐脚尖轻踮水面,抱着自己朝着湖对岸奔走而去。湖面上还飘浮着成片的莲花灯,那么闪亮,照得这片幽暗的湖水星星点点,像是散落了星子的天空。 而衣袂翻飞的两个人,在这场景之中,如梦似幻,如何能不让岸上之人误以为是湖神下凡? 只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带着仰慕的神情望着这两个人。 水月和白华,是这些跪倒在地的人里,仅站着的两人。水月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二人消失的方向,紧紧地攥起了双手。 “来寻妻子的湖神……呵,呵呵呵呵……”她冷冷地笑着,目光里多了几分怨恨,“朱砂呵朱砂,你这套把戏,也来得忒幼稚了些。” 而文王白华站在那里,更是满心的自嘲。亏得他还这样辛辛苦苦地跑来寻她,而她却早已然携二皇兄而去了。原来自己不过是她游戏里的一个筹码,而她真正喜欢的人……是二皇兄吗? 这一刻,白华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摘下了面具,扔在地上,然后一脚踩了上去。 朱砂。从来没有人胆敢跟本王开这样的玩笑,也从来没有人胆敢这样利用本王。你最好给我记住了,这份仇,本王定然是要报回来的,咱们走着瞧! 一直到回到“醉芙轩”,朱砂似乎都还能闻得到那一股子淡淡的麝香。那是散发在白隐身上的淡淡香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盖他身上的草药味道才熏上去的香气。只是,朱砂怀念的,却是那股子淡淡的草药气息。然而草药的气息只伴着黑暗,麝香却萦绕于他的白衣之上。像是夜的邪恶与昼的光明,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朱砂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时候,她会觉得有点累?抑或是,一旦走近他,便会让自己觉得累吗? “公主殿下,您回来了?”玲珑瞧见低垂着头,慢慢走进殿里的朱砂,惊奇地问。 朱砂点点头,默默地走向殿寝。 “怎么,公主您……不高兴了吗?”玲珑试探性地问,“是不是又和文王殿下闹别扭了?” “没有,”朱砂叹了口气,“没有什么事,我想沐浴。” “好。”玲珑应着,一面招呼着绿玉尽快打来热水,取来花瓣伺候朱砂公主沐浴。 然而朱砂才刚刚解下腰带,便听得窗户那里传来了既轻,而又有节奏的声音。 “邦邦邦”三下。 是清茶! 朱砂急忙命玲珑前去开窗。但见那窗外站着的,果然是一袭黑衣,蒙住了脸的清荷。以这般打扮前来,断然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朱砂的神色一凛,突然之间便联想到了那盏被卡在树枝之中的小莲花灯,心里不知为何产生了一股子的不祥。 “清荷,你怎么这会子来了?”玲珑的心里也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不免担忧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清荷点点头,将脸上的黑布拿下来,道:“公主殿下,玲珑,有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发生了。” 棘手的事情?朱砂上前一步,问道:“是什么事情?怎么个棘手法?” 回公主殿下。清荷道:“乃是在我国边境之地,甘宁。驻扎的官兵与大商的官兵起了冲突,现在两军正在僵持中。” 什么! 朱砂的耳边“轰”的一声响,整个人摇摇欲坠起来。 “甘宁不是萨其将军的驻守之地么?”朱砂皱眉道,“萨其将军一向稳重而识大局,怎么可能会与大商的军队起了冲突。况且………”朱砂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大商的军队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甘宁之地?” ------------ 009:急火攻心 更新时间:2012-07-01 月色如水,静夜无风,坐落在宫苑一角的醉芙轩与往日无异,任谁都想不到此刻其中的紧张严肃。 清荷皱眉沉吟:“现在的大商俨然一副国主之态,将武昭的领土视为己有,在武昭招摇过市已经不足为奇。只是不知萨其将军此次为何一反常态,实在是令人不解。” 朱砂咬着指甲,也是满面愁容,柳眉拧成了一团,“这样罢,清荷先回去,本宫探听到消息之后想办法告知与你。” “公主有何打算?” 打算…… “本宫自有定夺,你们不必操心了。” 清荷走后,朱砂在房中徘徊了片刻,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玲珑,去把本宫的披风拿来。” “披风?”玲珑皱眉,“时近子时,公主还要外出?” 嘴上虽有迟疑,玲珑却还是将披风捧了出来,朱砂也不解释,小小的人儿将玄色披风紧了紧,钻进茫茫夜色之中。 朱砂坚定地往东乾宫方向飞奔而去,只希望泽哥哥能将事情透露三分,也解了自己心急,不枉自己跑得这么辛苦。可是,万一要是被侍卫撞见……朱砂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加快了步子,然而正在这时,忽然感觉到一阵灼人的视线,转头一瞥,登时吓得尖叫出声! 但见眼前静立着一个女子,黑夜之中,唯有她的白衣如此突兀,被风吹起,飞扬有如招魂之幡,那黑发中露出的诡异脸庞更似夜叉,双眼直直地盯住了朱砂。 虽已知道那女鬼便是玉妃,但无人寂夜撞见这白衣黑发红唇,难免让朱砂三魂丢了七魄,腿脚一软就跌坐在地上,抚着胸口大喘粗气。 “玉妃,你在这里作何?” 朱砂嘟囔,有三分嗔怪,玉妃却依旧站在那树下,脸色比起上次更为难看,露出的皮肤上出现不少青紫色的瘢痕。 “公主这般焦急,”想这玉妃也是瘦得没了力气,连声音也微弱如垂死之人,“许是知道了甘宁之事?” 朱砂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这嘛,”玉妃苦笑,“我一无所事事之人,有的是时间打探这等事情。只是要劝公主不要参与此事,祸水之深,全非公主想象那般简单。” 朱砂知道玉妃是一番好意,然此事关乎武昭国土,要让朱砂赧颜苟活,简直是天方夜谭! 在朱砂哀求语气和紧张目光的轰炸之下,玉妃欲言又止几次,终是将事情和盘托出。 “什么?!蓝月之玉?!蓝月之玉和我们武昭有何关系?” 玉妃虚弱地扶着树干,“公主有所不知,蓝月之玉本是乾青国宝物,乾青灭国的时候托付给了武昭,被埋于甘宁。大商必然是知道了这秘密所以前去寻找,以王的性格,志在必得啊!” 脑袋里乱成一片的朱砂急着证实此事,也顾不上玉妃,踉踉跄跄就往东乾宫的方向去了。 大商,武昭,乾青,一切都搅合在了一起,就像是地上这露出地面的树根,纠缠不清的纹路使人蹒跚难行,一不注意就会摔个头破血流,比如现在的朱砂,神情恍惚之时脚下也乱了方寸,被凸起的树根绊倒,眼看就要结结实实来个狗吃屎! 就在地面已经距离朱砂不过一尺的时候,一只穿着玄色长靴的脚拦在了她的面前。朱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了那条腿,还不忘腾出了只手按着胸口给自己顺顺气儿,“好险好险!” 话音未落,朱砂就觉得自己被人扯住腰带拎了起来,刚刚这张脸还对着散发泥土味的地面,猛地被人往上轻轻一抛然后迅速拦腰抱住,一瞬,眼前就变戏法般出现了一张俊美邪魅的面容,眼神含着邪恶的笑意,正凝视着朱砂,“想见本王,也不用这么心急。” 朱砂本是想好好谢谢这救命恩人的,谁知道抬眼就看到白隐这张自己最不想看到的脸! 刚才还像是小猫一样抓紧了白隐衣袖的朱砂立马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退,双手抵着白隐的胸口推远,“放我下来!” “为什么?难道你不是急着来见本王?”白隐的嘴唇勾起一边,薄唇微翘。人说逢人便笑的人比较容易讨人喜欢,这话放在白隐身上完全是谬论,看他那张脸,让朱砂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朱砂将白隐推了又推还是推不开,索性言语攻击,扬起下巴高傲地看着白隐,“见你?给本宫倒贴也不见!” “那么,”白隐抬头往朱砂跑去的方向瞟了一眼,“去见泽哥哥?太子妃这样不矜持,恐怕,不太好吧?” 白隐的腔调古怪,脸上的笑容陡然阴冷,让朱砂忍不住往后退了退,趁着白隐不注意的时候将他猛然推开,身手矫捷地翻身一跳就落在地上,“对太子妃动手动脚的你就矜持了?有什么资格说本宫!” “至少本王不矜持是因为不想矜持,你却为了摇首乞怜而放下矜持,”白隐意味深长地笑着摇头,“啧啧……” 朱砂双手叉腰横眉冷对,“谁摇首乞怜?” 白隐欺身上前,在朱砂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白隐充满磁性和魔力的声音已经贴在自己耳边,还有那温热而带着药香的呼吸,“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看看你那泽哥哥能不能让大商的军队撤离武昭?”白隐一边说着,一只手绕过朱砂的脖子,把玩着她圆润的耳垂,“摇首乞怜也要选对对象不是么?” 被嘲讽的朱砂愤愤不平,“难不成要找你端王陛下?” 白隐的头发在朱砂耳边摩挲,一些钻进了朱砂的耳中,浑身像是电击一般酥痒,白隐迷离的声音掺杂其中,“不必,本王有自知之明,不像是某人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救世主。” “那也好过苟且偷生!” 朱砂这话触动了白隐心中某根神经,他用力捏住朱砂的下巴,“你以为这件事情是你能解决的?大商进犯,志在必得。你武昭若是能做出背信弃义之事,必然早就取出了蓝月之玉。两方都不肯退让,武昭就是以卵击石……” 字句珠玑如连珠炮吐出后,白隐轻佻不屑地勾起嘴角,“自恃过高必然粉身碎骨。” “呸!”朱砂退了一步,双手抱肩,得意地看着白隐,“世界上就是有你这样的人,自己做不到就以为别人做不到,你以为泽哥哥和你一样?” “那我们大可以走着瞧,看看你那完美的泽哥哥会给你什么答案,”白隐吐出这句话后,从朱砂身边擦肩而过,细微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不自量力……” 白隐像是冥府的鬼魂,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偌大的皇宫中一片死寂,好像只剩下朱砂一人,孤立无援的感觉使她浑身冰冷,抱紧了肩膀还是瑟瑟发抖,跌跌撞撞来到东乾宫门口的时候身体已是麻木无觉,探头向内望着,东乾宫一片漆黑,并无半点烛火。 泽哥哥……怕是睡了吧。落寞如同潮水一般往朱砂身边袭来,她没有勇气敲门惊动白泽,无助地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双手环抱膝盖,娇小的身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孤独和无助让朱砂鼻头酸涩,眼泪竟然不争气地涌了出来,顺着光滑的脸颊落下。 低沉抽泣之中,脚步声由远及近,那脚步声的主人愣了一下,随即快步上前,“朱砂?” 熟悉温柔的声音带来了暖意,朱砂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耀着喜悦的精光,嘴唇颤抖蠕动,“泽哥哥!” 朱砂瑟缩不已,如风中残叶,白泽顿感胸腔隐隐作痛,拉住了那双纤纤柔夷,冰冷的指尖令他心疼不已,忍不住展开自己的披风将朱砂护住,“小朱砂,这么晚了怎么在这儿?” 白泽的声音让朱砂感到踏实,犹忍住的泪水索性一股脑宣泄而出,声音哽咽,“泽……泽哥哥,你怎的才回来……我……” 朱砂越是着急就越是说不清楚,小手儿攥着白泽的衣领剧烈咳嗽起来,脸蛋儿憋得通红,白泽连帮她拍着脊背顺气儿,却不想朱砂喉头哽着,两眼一翻,身体软绵绵地垂在了白泽怀中。 “木茗,”白泽二话不说抱起朱砂,“开门!” 主仆二人忙活着将朱砂抱进东乾宫,急迫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棵树上斜靠着的白隐,和他那玩味的笑意。 “英雄救美?请君入瓮?呵,呵呵呵呵……” 在白隐身后,藏蓝站在一根树枝上,手中抱着拂尘,脸上那阴邪与主子白隐如出一辙,“王爷,那玉妃又讨要解药来着。” “赏她三日安生,”白隐眼中看着乱成一团的东乾宫,心不在焉地伸了个懒腰,“喂不饱的狗才是最听话的。” “王爷高明,这次也亏是玉妃来说,朱砂才会相信呢。”藏蓝似是惋惜地咂咂嘴,“善信的女人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白隐若有所思地挑起眉毛看了藏蓝一眼,藏蓝低头痴笑,“难道王爷不这样觉得么?” “这个,”白隐邪魅一笑,“鬼知道。” ------------ 010:高抬贵手 更新时间:2012-07-02 朱砂刚一睁开眼睛,白泽关切的面容便映入眼帘,她连忙坐了起来,抓住白泽的衣袖,“泽哥哥……咳咳……” “别急,”白泽亲手接过木茗端上来的茶盏,掀开杯盖吹了吹,喂到朱砂嘴边,“先喝口水。” 朱砂却将茶盏推开,眼神急迫,“泽哥哥可否知道大商进……”“进犯”两字到了朱砂嘴边又被她吞回去一半,“进……进兵甘宁?” “甘宁?”白泽沉思片刻,脸色立马变得有些古怪,“怎么了?” “泽哥哥,”朱砂急得泪眼氤氲,“求求你帮帮朱砂,能不能求陛下不要进攻武昭?” 朱砂知道自己的哀求太过突兀,然而白隐那厮的话没错,父王赤木既然将蓝月之玉守护这么久,必然是认真地对待了乾青国的嘱托。朱砂深知赤木的性格,武昭降服只是武昭一国之事,然而此事牵连到乾青国,要让赤木妥协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以卵击石,其结果不言而喻。 可是,朱砂那殷切的目光却让白泽将头别到一边,似是躲闪,他的眉头皱在一起,朱砂从未看过白泽如此愁眉不展,朱砂迟疑地低声开口,“泽哥哥,朱砂是不是为难你了?” 白泽没有说话,目光却凝在窗外,终是不肯看朱砂一眼。 虽有不甘,然而这反应已经给了朱砂答案,自尊迫使她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勉强挤出来个笑容,“抱歉,泽哥哥,是朱砂给你添麻烦了。” “小朱砂……”白泽那手掌无力地停在半空,阻拦的话语也哽住,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弱小的朱砂倔强地往门外走去。 “殿下,”木茗为难地站在白泽身边,许是也心疼起了朱砂,“要不要奴才去看看?” 白泽默然点头,木茗连忙快步追了出去,“千仪公主!” 朱砂神情恍惚地回头,一看到是木茗,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泽哥哥他……” 改变主意了?朱砂是想这样问来着,可看到木茗的表情,朱砂将后半句硬生生咽了回去。 木茗脸上的笑容也尴尬,“殿下命奴才送公主回去,这天儿也晚了,殿下自然是不放心。” “哦。”朱砂那樱唇不自主地撅了起来,“木茗,你回去罢,本宫给你们添了麻烦。” “公主这话怎的说,殿下他……也确有为难。” 朱砂何尝不知道是为难?心中的失落却难免挥之不散,任由木茗跟在自己身后听他解释了几句,也不知如何作答,直到她也听得烦了,“木茗你还是回去罢,本宫想一个人走走。” 木茗不敢再跟随,只得远远望着朱砂。 周遭再次安静下来,伤感又涌上心头,朱砂长叹一声,看来真是被白隐说中了,难道是自己真的太不自量力? 许是自己在泽哥哥心中的地位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重吧,的确,是不自量力呢。 “本想叫你吃夜宵,不过,看来闭门羹已经吃饱了吧。” 白隐揶揄的语气在背后响了起来,朱砂自嘲地苦笑,“这下你得意了?” “还没。”白隐理直气壮作答。 朱砂扭身愤然看着白隐,所有积怨在这一刻爆发,她双手扯住白隐的衣领,由于力道过大,白隐胸前的衣襟被扯开,结实的胸膛袒露,散发着白泽身上所没有的邪气和白华身上所没有的成熟。 朱砂却对这种魅力视而不见,她咬着牙,几个字从牙缝儿中挤了出来,“白隐,你还想干什么!” “想让你求我。” 说这话的时候,白隐的表情格外理所当然,引得朱砂恼羞成怒,“做梦!” “哦?”白隐魅惑一笑,猛地一拽朱砂的腰带,将她卷进自己怀中,嘴唇厮磨在朱砂耳边,“那,要不要和本王一起做个甜梦?” “你……”朱砂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狂跳,“痴心妄想!” “痴心?呵呵呵呵,妄想……” 白隐一口气呼在朱砂鼻尖,阵阵药香扑鼻而来,朱砂凝着白隐的眼睛,从他的瞳仁中看到惊慌的自己渐渐变得目光迷离,眼皮也沉重得睁不开,她用尽所有力气抓住了自己手边能抓住的东西后,意识就彻底飘远了。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鸡妈妈转瞬变成了温绵的小猫,白隐得意地笑着,享受着朱砂软软靠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总有一天,要让你甘心情愿倚靠本王。 略有不舍地打了个响指后,三石四木像是两只蝙蝠悄然无声落在白隐背后,“王爷。” 白隐意犹未尽地将朱砂交给二人,“带她去城外的药庐。” “是。”两人应声,四木还是没办法学会白隐的“柔情”,将朱砂扛在肩上,两人迅步消失在夜色之中,好像从来不曾出现。 醉芙轩却因此一夜不得安宁,玲珑在院中枯等了一夜,直到天都亮了,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 “怎么办……”鹦女急得要哭出来,站在原地直跺脚,“公主要是丢了,我们的脑袋就不保了!” 绿玉白了她一眼,“你再跺,地上非让你跺出一个坑来,”她一边说,一边给鹦女递了个眼色,让她不要烦扰玲珑,“公主福大命大,定然会没事儿的。” 鹦女会意地点点头,拿眼偷瞟着玲珑,只见她眉头拧成了麻花,嘴唇被咬得没了血色,平时一向整洁的发髻有些松垮,落下几许发丝,她也顾不上打理。 几人看着玲珑不敢说话,只有院子中的喜鹊叫得清灵。 似是被这喜鹊惊扰得回过神,玲珑骤然抬头冲几人摆手,“你们都去做自己的事罢。” “玲珑姐姐……” “还愣着做什么?!” 鹦女吐吐舌头,被绿玉拉着出了门,后脚刚从门里迈出来,玲珑就将门“砰”地关上。 快步来到后窗边,玲珑推开窗户,清荷身手灵活钻了进来,“还是没回来?” 玲珑担忧地点头,“你昨夜没一直跟着公主?” “这……”清荷满脸写着自责内疚,“我昨夜本来是跟着公主来着,快到紫竹林的时候突然觉得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头脑也跟着晕涨起来,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如果不是我……” “等等!” 玲珑竖起手掌打断了清荷的话,“你是说头晕脑胀,浑身没有力气,然后便睡过去似的,对不对?” 看到玲珑那紧张的样子,清荷疑惑地缓缓点头,“对……怎么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罢,莫让人撞见。我知道去哪里找公主了!” “你真的知道了?”清荷从未见过向来沉着稳重的玲珑这般乱了方寸,语气不免将信将疑。 然而玲珑却不作答,草草将清荷推走后便脚步匆匆出了门,径直就往白隐的揽星殿去了。 日光笼在揽星殿的琉璃瓦上,异光流彩,恍若仙境。 白日里的揽星殿不似冥冥夜色中那么神秘,也别有一番风味,那格调与一般的中原建筑不太相同,却没人知道那风格到底源自哪里。这揽星殿是白隐亲自设计监督修建的,有人猜测这不过是白隐异想天开随意搭建所致,然而,也有人说这其中必有名堂,因为当初揽星殿刚刚建好之时,白隐特意宴请了白石,刚见到这揽星殿,白石就变了脸色。更让人不解的是如果以白石的脾气定是要闹上一番的,可谁曾想白石自己生了两天闷气便不了了之了。 而这揽星殿的格调独特并非浪得虚名,那异域风情充斥在每个细节上,连大门也不例外。作为王子诸侯的宫邸,门板上本应有的七路门钉被白隐用繁复精致的图腾取代,两个门环位置雕刻着兽口。 此刻,玲珑毫不迟疑便抓住那兽口中的门环叩了又扣。 “我还以为是催命,”门一开,藏蓝满眼笑意地出现在门口,“原来是玲珑姑娘来勾魂了。” 玲珑一脸正色,“我要见端王爷。” 藏蓝挑了挑眉毛,那挑逗的表情与白隐相得益彰,“那么,请进罢。” 藏蓝扭过身子,拂尘一扫,带着玲珑就进了揽星殿,富丽堂皇的装饰没能吸引玲珑的注意,她一路目不斜视,急匆匆随着藏蓝就进了内院。 晨雾,都还没散去,白隐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靠坐在假山下,身上只穿了一件丝质玄色里衣,胸襟豪放地开敞,露出结实的胸膛,那胸口上还留着几道红色的抓痕。白隐却毫不在意,见到玲珑之后伸了个懒腰,“这么早就到本王的揽星殿来,莫非是千仪公主对本王思之若狂了?” 玲珑抿着嘴唇,“端王爷,玲珑不知礼数,还是开门见山罢。公主是不是在王爷这里?” 白隐伸长了脖子在院落中环视一圈,那样子煞有其事,“在么?本王没见到呢。” “端王爷,”玲珑的语气已是颇有愠怒,对白隐这故弄玄虚实属厌恶,“公主一夜未归,若是被外人知道定会对名声有损。相信端王爷也不希望给公主惹出流言蜚语。” “名声?名声啊……”白隐饶有趣味地看着玲珑,“她不是想做太子妃么?她的名声,和本王有甚么关系?” 对于白隐的装傻充愣,玲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既然如此,就请端王爷高抬贵手!” 白隐眯眼看着攀树而上的花蛇,嘴角似笑非笑,对玲珑的话莫不作答。深谙主子心思的藏蓝鬼魅般出现在玲珑身后,手中拂尘挑逗般轻扫玲珑的下巴,“王爷这样做也是为了公主好……” 玲珑面带厉色将拂尘甩到一边,“那还真是劳烦王爷费心!若王爷真是为了公主,离她远些最好!” 藏蓝咂咂嘴,“还以为玲珑姑娘是个明事理的人呢,真是教人失望。不知姑娘敢不敢赌一次――三日后公主必然安然无恙返回,到时候姑娘就知道为何说我家王爷是为公主好了。” “你……” “玲珑,”藏蓝贴近了玲珑,嘴唇快要贴上玲珑珠圆玉润的耳垂,“甘宁之事,成败在此一举,莫要任性。” ------------ 011:别骂街还是好朋友 更新时间:2012-07-03 这世界上有一种男人是白隐最为讨厌的,那就是婆婆妈妈的男人。 于是乎,面对玲珑的追问,白隐只是懒洋洋地甩下了一句话,“你可以赌,也可以不赌。大不了去把本王拐走你家公主的事情上报,告诉王也好,告诉王后也好,悉听尊便。” 玲珑忍着怒气,“这样做对王爷您有什么好处?” “没有,对你家公主更没有。所以,随便你。” 白隐赤果果的威胁让玲珑无计可施,她那憋气的样子倒是引得白隐发笑,“本王还有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要忙。你若想再参观参观这院子,本王让藏蓝作陪如何?” 藏蓝诡异一笑,笑得玲珑浑身不舒服,涨红着脸道:“多谢端王爷好意,不必了!” 语毕,便疾步消失在了院落中。 白隐有些遗憾地瞥了藏蓝一眼,耸了耸肩膀,“看来藏蓝你没戏呢。” “是自己的赶不走,不是自己的也不稀罕。这不是王爷一直教导藏蓝的么?” “可是,本王好像也说过,”白隐仰靠在柔软的狐皮榻上,一手插在有些凌乱的黑发中,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沉吟道:“只要是我想要的,就不允许得不到。” 藏蓝最大的特长便是溜须拍马,此刻献媚点头,“王爷所言极是,不过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王爷得不到的东西呢。” “青云。” 白隐声音稳重沉吟,藏蓝倒是吓了一跳,嘴角讪笑,“王爷真是说笑,莫不是好上男色?” “本王没工夫说笑。”白隐脸上难得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来到桌案前大笔一挥,洋洋洒洒泼出一纸俊逸脱俗的墨宝,却是教人看不懂的文字,“送去给青云。” 藏蓝不敢多嘴,迅速消失在白隐面前。 又走了一步好棋,白隐得意地侧头,伸了个懒腰才站起身,踏上他的胜雪宝马,桀骜不羁地驰骋在宫中,最后一跃便往城外去了。 炊烟袅袅,碧水如画,药庐在山间雾气中崭露头角,出现在了白隐的视线之中。只见他轻扯手中缰绳,胜雪宝马就乖巧地停在了药庐门口。 白隐翻身下马,衣摆轻扬,正如画中人。修长手指推开药庐的木门,淡淡的药香味道扑鼻而来。 想这整个大商国土之上,也只有这座药庐能够让白隐感觉到如此的安全感了吧。 茅草之上,娇小的人儿蜷成一团,各种品种各种花色的毒蛇在她身边吐着信子她却浑然不觉,依旧睡得酣甜。看来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不知教人说什么好。 白隐忍俊不禁,蹲在了朱砂面前,指尖若即若离地从她的脸颊上划过。 那微凉的指尖刚在朱砂脸上绘出一个弧度,朱砂便嘟囔着嘴,搔着脸颊,竟然醒了过来。 “妈呀!”面对映入眼帘的毒蛇,朱砂不假思索惊呼出声,身体条件反射地向前探去,白隐的胸膛在此刻显得极具安全感,朱砂想都不想便扑了进去,一只手死死攥着白隐的衣领,一只手指着眼前,“蛇蛇蛇!” “我认得那是蛇。” 白隐的声音像是一盆冷水,让朱砂迅速清醒过来,“白隐!?” “见到本王这么兴奋么?”白隐饶有趣味地看着朱砂攥着他领口的手,“这叫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臭不要脸!”朱砂脸蛋儿涨红,环视四周之后立刻认出了这个让她感觉不到丝毫愉快的地方,“我为什么在这儿?” “本王邀你来做客,你就用这种质问的语气答谢?” “鬼要来你这种地方做客!蛇蛇蛇!”两人秀恩爱的时候,一条绿底蓝色花纹的蛇已经绕上了朱砂的肩头,正吃醋地对她示威,吓得朱砂不由自主又往白隐的怀里缩了缩,口齿不清道:“快把这鬼东西赶走!” 白隐一侧的嘴角挑逗地扬了起来,“本王为什么要听任一个药人摆布?” “它咬死我你可就没什么药人了!” “那么,你试试求我?” 朱砂毫不客气送上了一计大白眼,“多少次了啊?有意思没意思啊?求求你了端王爷,拜托你绕过我吧!这种话到底哪里能让你爽起来啊?” 白隐若有所思片刻后,爽朗一笑,“只要想到是你说出来的,就爽得不得了。” “那我要说我偏不呢?!” “算了,”白隐一声唿哨,毒蛇迅速游走消失,“反正还有的是让你求本王的机会。” 毒蛇的危机过去,朱砂立刻有些忘乎所以,推开白隐站起身拍打拍打身上的衣服,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看着白隐,“笑话!本宫凭什么要求你?你比本宫多两个头四条手臂啊?” 白隐被朱砂一推,索性慵懒地斜靠桌角坐下,“只是会一点儿读心术而已。” “读心术?哈哈哈,”朱砂放声干笑,“别惹本宫发笑了!” “不信?那让本王猜猜看。” 白隐向来眯着的眼睛难得睁大,盯着朱砂的胸脯,看得朱砂脸颊通红,不由自主护住了胸口,“看什么看?” “看的是你的心,别乱想。”白隐邪邪地笑着,“本王猜啊,有个交易能让你求本王。” “才怪!什么交易本宫都不稀罕。” “那么,要是有关甘宁呢?” 本正在找机会落跑的朱砂立刻愣住,二话不说冲上去再次揪住了白隐的领子,“你说什么?甘宁?” 白隐抿着嘴挑起一边嘴角,“不信本王有这个能力?” “你要怎么做?” “求我。” “我……” 不等朱砂回答,白隐顺势将朱砂拉下来,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不愿意么?” 白隐的胸膛紧紧贴在自己胸前,朱砂顿觉喉咙干涩,从娘胎里带来的伶牙俐齿此时也难免失灵,“我我我……你先……先放开我!” “放开,可就连求本王的机会都没有了。” 朱砂尴尬于这种暧昧的姿势,又怕白隐真的反悔,左右为难之下将头别过去,生怕被白隐看到自己羞红的脸颊,“那……那你快点说!” “这种情况你是不是应该温柔一点儿?”白隐抓住朱砂的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环住,“告诉我,你想让本王帮你。” “你!无……”咒骂的话到了嘴边终是吞了回去,朱砂拼命在心中说服自己以大局为重,“我想让你……帮我。” 蚊子一样的声音显然让白隐不是很满意,却让他将注意力停留在那一抹朱唇之上,忍不住伏下头,缓缓靠近了那殷红唇瓣。 “啊!米!米!” 尖锐刺耳的声音让朱砂心里咯噔一声,冷汗顿时冒了出来,这就要将白隐推开,却不想白隐似乎根本不介意那声音,反倒将手勾住朱砂的脖子,用力吻在了朱砂的唇间,那像蛇一样柔软冰凉的舌头滑入朱砂的口中。 朱砂仿佛触电,全身酥麻,身体无力地软了下去,任由那温柔在自己唇齿间游走。 “银哥哥!米们!米们怎么棱……” 若不是澄玉那聒噪的声音,朱砂此刻恐怕已经毫无意识地沦陷了。这时候澄玉的大舌头倒是显得有点儿作用呢,那尖声尖气迅速将朱砂勾回现实中,贝齿狠狠咬住了白隐的舌头。 闷声叫痛的声音透着隐忍,白隐吃痛泄了力气,朱砂趁着此时将白隐推开,背对着澄玉那边从地上爬起。 “米到底是谁?”澄玉愤愤然冲过来,无奈她往左边看,朱砂便往右边躲,她往右边探,朱砂就往左边闪。 白隐倒是毫不在乎,“澄玉,你怎么来了?哦?澈玉也来了呢。” 朱砂欲哭无泪――这种事情怎么竟然就让这两个难缠的家伙碰上了!要不是碍着澄玉澈玉,估计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越是讨厌一个人,就越是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这是原则! 澄玉追在朱砂的身后左看右看,那澈玉对白隐这种恶癖早就见怪不怪,此刻肩膀耸动,不易察觉地哼笑了一声,“澄玉,我们走吧,碍着端王爷的好事儿了呢。” “银哥哥,那我肘了!” 澄玉的声音虽有恋恋不舍,却还是让朱砂松了口气。谁知她刚放下警惕,却被假走两步折回来的澄玉揪住肩膀一把扯了回来。 想这澄玉早就私下将白隐内定为如意郎君,怎肯如此善罢甘休。本以为是那个低贱的宫人,谁知……“朱砂,竟然是米!” 本来漠不关心准备离开的澈玉一听“朱砂”二字也迅速扭头,惊讶过后便是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朱砂和澄玉大眼瞪小眼,相比之下,朱砂就要淡定多了。 从小做错事被抓现行也不是第一次了,朱砂对此可是行家里手,心理素质好得不一般。“看什么?不怕我收费啊?” 澄玉显然被吓得不轻。 想来也是,若只是个普通宫人,澄玉完全不必放在眼里,可却偏偏是这个朱砂,偏偏是这个分外讨白石喜欢的朱砂。好巧不巧的是朱砂前来大商的目的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澄玉难免以为她是来抢自己未来夫君的。 “米不知馊耻!” “你家的耻是馊的!”朱砂翻了个白眼,看澄玉又要破口大骂,竖着根手指指着澄玉,“别骂街还是好朋友哦!” 本身口吃的澄玉越急就越不会说话,热血往头顶蹿去,澄玉挥起手掌,巴掌对准了朱砂的脸蛋儿…… 朱砂已经做好了还手或是装可怜的准备,谁知手掌在半路就停了下来,顺着那五短小手往上看,手腕已经被白隐攥住。 “银哥哥……” 白隐相敬如宾道:“澄玉,快变天了,早些回宫。” 变的不是天,是白隐的脸色,澄玉也不禁害怕,“银哥哥,米是不是僧气了?” “我不生气,只是毒蛇无眼。” ------------ 012:争风吃醋 更新时间:2012-07-04 012:争风吃醋 澄玉被澈玉拉走,整个世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白隐刚转头要看朱砂,就听得耳边呼啸,稚嫩的手掌已经冲着自己挥了下来。 “啪”。 脸上倒是不疼,只是灼烧般烫起来,嘴里有一丝甜腥味道晕染开来。白隐淡然一笑,将血水啐了一滩,一条小蛇吐着信子凑了上去,白隐呼哨一声,几条蛇蹿上来,一口便将那条小蛇咬死。 “本王的血……呵呵呵,也不怕毒死你。” 朱砂不理白隐那不可笑的笑话,恶狠狠地等着白隐,“你要疯就自己去疯,莫要拉上本宫!现在被她们撞见本宫与你……让本宫要怎么回宫!?白隐,你这疯子!” 白隐不但丝毫不紧张,反倒有些得意,轻描淡写道:“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说这话莫不是让本王为你负责?” “本宫用不着!”朱砂甩袖就走,白隐也不追,轻佻地坐在桌上玩手指,“你现在回去,甘宁的事情可就功亏一篑了。” 朱砂刚抬起来的脚步马上收了回来,“什么意思?” “本王今日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可听说朱砂公主不见了,还听几个好信的宫人说公主听说不见之前,曾经去过太子的东宫,那太子殿下这会子正急得不得了呢。” “泽哥哥……”朱砂不禁担心起白泽,气得直咬牙,“这还不全都怪你!” “怪我什么?要本王看来,让你那泽哥哥担心担心也不是坏事儿。”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唯恐天下不乱?” 白隐懒洋洋向后靠去,“唯恐天下不乱的不是千仪公主你么?私自离宫出走,多教人担心的主儿!” 朱砂气得满脸涨红,“本宫哪里离宫出走?明明是你……” “你我这样想,但是太子大概不会这样想。他眼里的千仪公主可是有气节腰杆直的须眉巾帼,被人拒绝了要求就出走也不足为奇。” 经白隐如此点题,朱砂恍然大悟,“你卑鄙!你故意掳走我让泽哥哥以为我是无理取闹之人!” “为了国土家园远走,算不上无理取闹吧?许你那泽哥哥一心疼,就想办法把甘宁之事摆平了也说不定。” 朱砂顿时明白了白隐的计谋,“好你个白隐,我还以为你真会帮本宫想什么锦囊妙计,原来也不过是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下三滥……呵呵呵,”白隐脸上风云骤变,突然严肃起来简直变了个人,“人的心里都有一块自己要守护的国土,为此不惜放弃一切,哪怕在众人眼中扮演扶不上墙的烂泥。是,是下三滥,是无所不用其极。但那也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守护的地方。你若连这种牺牲都做不到,只能说在你心里武昭的地位还不如维护你在白泽眼中的形象。看来我们未来的太子妃还真是个情种。” 朱砂被激怒,“呸!你以为这样说就能为你的卑鄙辩解?你这种只知风花雪月的登徒子心里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有。”白隐扬起一侧嘴角,那笑容看起来竟然有些苦涩,“人生有诸多无奈,有诸多力所不及,有诸多卑鄙也是迫不得已。” 不知是那沙哑的声音,还是那简单却又意味深长的词汇,总之有些东西似乎触动了朱砂的心,让她隐隐感到白隐与自己的同病相怜。她有气无力地低叹了一声,“就真的……只能那样卑鄙?” 白隐像是老道的过来人般释然,“若你能想到其他办法,当然也可以说不。” 其他办法?连泽哥哥那里都撞了南墙,这人生地不熟的大商,朱砂实在想不到自己还能依靠什么人,无力感如同潮水向朱砂用来,令她窒息。 “白隐……我真的,只能这样了?” 白隐邪魅一笑,冰冷的指尖游离在朱砂的粉颊上,“如果你的泽哥哥是一个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人,你还需要他么?” 嫁给白泽,就是希望武昭能得到一方庇佑,如若白泽真如白隐所问,自己还能依靠什么……朱砂捂住耳朵无力摇头,“别说了。” “再怎么装作视而不见,也总有不得不见的一天。” 朱砂别过头,“别管我,你银哥哥的澄玉妹妹都走了,你还不去追么?” 白隐浓密的眉毛往上挑了挑,“吃醋了?” “呸!本宫会因你吃醋?” “不会最好,本王叫你来本来也是说正经事儿的。” “无耻!”朱砂破口大骂,“是你先轻薄本宫,现在却装好人,你还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么?” “广兼廉耳止耻……” 无奈朱砂此刻完全没有听笑话的心情,“你让我静一静好不好?” 白隐伸了个懒腰,“三天之后本王会安排你回宫。” 语毕,白隐衣袖翩飞,消失在了朱砂眼前。 桌前,朱砂双手捧着小脸儿,长出一口气,自己竟然糊里糊涂就听信了白隐的馊主意。 可是转念想想,这样做也未尝不好。 至少白隐有句话说的没错儿――再怎么装作视而不见,也总有不得不见的一天。 或许的确是自己以前想得太简单。 御花园,一地落红凌乱地铺散,无辜的芙蓉花成了澄玉的出气筒。澄玉将花瓣扯碎还不解气,干脆握住花枝连根往外拔,不曾想那芙蓉长得极牢,撒气不成,反将她自己摔了个狗吃屎。 “我要撒了那个朱撒!”澄玉坐在地上气恼地大吼,双腿像是撒泼的娃娃胡乱踢着。 坐在一旁的澈玉莞尔轻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依我看来,这未尝不是好事儿。要被人知道她和端王爷有染,你猜会怎样?” 澄玉瞪眼,“会肿么样?” “王定然将她许给端王,断了她当太子妃的痴心妄想!” “不行!”澄玉不假思索,也不顾自己的身份大吼:“银哥哥是我的!” 在澄玉心里,澈玉嫁给白泽,自己嫁给白隐,这就是最好的安排。将白华丢给朱砂已经是对她天大的恩赐。现在朱砂这程咬金竟然要将她的银哥哥抢走,这是万万不能的! “澄玉,”澈玉摆着一脸苦口婆心,“端王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以为他那样的登徒子会为你收了那颗百花盛开的心?到时候还不是独守空房?” “我不管!紫要每天能见到银哥哥我就资足!” “三个皇子中只有端王不是省油的灯,你为何偏要栖心与他呢!” 澈玉格外“真诚”地向澄玉讲着道理,却被澄玉一眼看出了她的心思,“我资道!米就是想让朱砂嫁给银哥哥,仄样就没人和米抢白泽了!别以为我不资道!” “澄玉,我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 两姐妹也不顾身边的下人,为了男人就这样吵了个面红耳赤好不热闹,两人各执一词谁也不肯退让。 这澈玉是横了心思。毕竟从那朱砂到大商以来,自己就没一天不是提心吊胆过去的。现在眼见能除掉这最大的威胁,她又怎能善罢甘休,索性也不管澄玉,“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我必须要告诉王后!” 澈玉刚抬起步子,澄玉立刻扑了上去,索性抱住澈玉大腿将她绊倒,“我不让米去!” “你松开我!松开!” 澄玉一身蛮力,澈玉很快败下阵来,被澄玉骑在了腰间,“米答应我不去我就松开!” “澄玉你疯了是不是!为了个男人你这样对我?” “米不也是为了男人么!” 骑在自己身上的澄玉两眼通红,澈玉知道澄玉一根筋,冲动起来牛都拉不住,当下也不敢再激怒她,“好了好了,你先下来,我答应你不去便是了!” 澄玉将信将疑看了看澈玉,见她不做反应,这才将她松开。 澈玉瞪了澄玉一眼,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没好气儿地嘟囔:“真没见过你这样的,难道在你眼里我还不如那端王对你重要?” “米别光说我,米要不是为了白泽,我任你去说!”澄玉翻着眼睛,“反正我过不好米也不能好好过!” “哼,小心到最后都鸡飞蛋打!全都让那朱砂占了便宜!” “那我不管,反正银哥哥不能娶朱撒!米要是不想让泽哥哥娶朱撒,干嘛要告诉王后!直接去告诉泽哥哥,让他讨厌朱撒不就行了!” 澄玉一句无心之谈,反倒让澈玉恍然大悟,惊喜地看着澄玉,“我怎么就没想到!人说笨人也有笨人的办法,看来还真没错儿!” “米说谁笨呢!” 澄玉不满地乱叫,澈玉却没工夫搭理她。只见澈玉她脚步飞快就往东宫跑去,一路头也不抬的疾奔,心中还暗暗窃喜澄玉的主意好,正所谓一箭双雕! 澈玉心急如焚,也顾不上看路,听到宫人大叫让她小心的时候已经和眼前的人撞作一团,狼狈地摔在地上。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东西!不怕本宫要了狗命,还不跪……” 尖锐的咒骂声在澈玉看到眼前人之后戛然而止,她的脸颊臊得通红,恨不得找个蚂蚁洞钻进去,支支吾吾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儿,“泽哥哥……” 白泽正急着去找朱砂,也懒得追究,草草将澈玉从地上拎起来之后就要走。 “泽哥哥,澈玉正在找您,有话要对您说!” 白泽颦眉,“朱砂不见了,有什么事儿改天再说罢!” 澈玉追上白泽,双手张开挡在他身前,“我知道朱砂在哪儿!” ------------ 013:手足相残 更新时间:2012-07-05 澈玉声音尖利,此语一发,刚刚还匆忙慌张的气氛一时间平静下来。 太子白泽紧张地抓住澈玉的肩膀,“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澈玉表情得意,“我知道朱砂的下落。” “小朱砂她在哪儿?” 小朱砂……哈,这亲昵的称呼从白泽嘴里说出来,引得澈玉心中发笑,暗道:这次我便让你看看你那小朱砂到底是个怎样的货色。 “今天啊,”澈玉眼里衔笑,“我和澄玉出城赏花的时候,刚好碰到朱砂和端王爷,两人在一起……” 澈玉没有将话挑明,可那欲言又止加上暧昧的神色已经让众人心中明了。 尤其是白泽。 “澈玉,这等事情关乎皇室名誉,不可空穴来风!” “是我亲眼所见!” 随行的下人低头屏气,不敢表现出自己的好奇,然而那一双双耳朵已经竖得好像驴耳朵。 白泽顿时觉得自己被看了笑话,脸上有些愠怒,却依旧压着怒气,“澈玉,你也是女儿家,该知道名誉有多重要!你这样说,对小朱砂太过分了。” 澈玉袖子中的粉拳攥紧,醋意和嫉妒搅合在一起,“太子殿下,澈玉不是信口胡诌之人!他二人就在城外药庐,信与不信,殿下自己一见便知!” “来人!”白泽对澈玉的信誓旦旦充耳不闻,“再加派两队人,就是把皇宫翻过来也要把小朱砂找出来!” 白泽一阵清风般飘飘扬扬从澈玉肩旁擦过,撇下了浑身颤抖的澈玉。 咬牙切齿。贝齿的碰撞让澈玉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怒不可遏。连思考的时间都没留,便怒气冲冲奔着云香殿而去。 暗香涌动的云香殿中正浮着让人面红心跳的“欢声艳曲”,楚云王后那身影在绣满层叠繁复牡丹的帷幔之后不停起伏,蜓羽纱衣被褪到腰间,丰腴的腰肢若隐若现。 随着那撩人的声音越来越高,楚云王后的声线颤抖,像是快要崩断的琴弦,就在快要高入云端的时候,被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寝殿瞬时安静异常,连金丝楠木塌发出低微的吱嘎声响都显得极为刺耳。 停顿半晌,敲门的人又补了一声,“王后娘娘……” 楚云王后草草将衣服裹好,横眉竖眼瞥着朱漆木门,“喊甚么?” “回禀娘娘,”宫人听出楚云王后的不悦,怕被责难,连声音都透着惶恐,“澈玉郡主求见。” “澈玉?”楚云王后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其中的恼怒却丝毫不减,“告诉她,不见!” 门外的宫人正愁着如何回答的时候,澈玉已经冲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推开了寝殿大门,旋风似的冲进来,“王后娘娘!” 突然投射进来的光线让楚云王后身体为之一振,帷幔中传来惊呼。 澈玉清楚听到了那呼声中有着男人的音质,好奇心驱她探眼去瞧,还未看出一二,一只枕头冲着她的脸便飞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暴怒的吼声,“给本宫滚出去!” 澈玉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抱着枕头便头也不回旋风似的又冲了出去。 站在正厅,澈玉抱着枕头来回踱步,眉头也因疑惑而皱紧。 男人的声音?王后娘娘的寝殿中为何会有男人的声音?澈玉虽然不谙男女之事,但是也知晓三分,低呼了一声,顿时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惨白――糟了糟了,自己本是来禀告朱砂和端王偷欢的事情,现在撞到了这一档子事儿…… 澈玉的冷汗从额头滚下来,脸颊上的香粉被冲出了几道沟壑。 话说这三十六计走为上,澈玉这会想不出来更好的计策,正打算一走了之,谁知刚抱着枕头转身,就与那楚云王后撞了个满怀。 “瞎了么?”楚云王后恶声恶气,将澈玉推到一边,重重坐在了团花软靠里,“慌里慌张作甚!” 澈玉不敢说话,愣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装了半天闷葫芦的她抬头一看,楚云王后正揉着太阳穴,立刻装作没事儿人一般靠了上去帮楚云王后按了起来。 “王后娘娘头痛?许是操劳过多,您要多多注意身子……” 献媚的话说了一箩筐,楚云王后却一个字儿都听不进去,心中暗骂澈玉搅了自己的好事儿。 只是说来奇怪,每每和青云送来那两个少年交……欢之后,总是会觉得头痛欲裂,眼前好似蒙着层雾气,这次疼得尤甚。 许是刚被惊到的缘故吧。想到这儿楚云王后就没好气儿,“你来作甚么?” 澈玉偷偷将枕头扔到一边儿,满脸委屈来到了楚云王后对面,“王后娘娘,澈玉来,是有关乎大商未来的事情要告诉娘娘。” “哦?”楚云王后轻蔑地挑起眉毛,“你能知道关乎国家的大事儿?” “那是当然!”澈玉满脸凝重,“太子殿下就是大商的未来,那太子妃当然也是大商的未来不是?” 楚云王后哪里看不出澈玉的心思,早就知道她垂涎太子妃之位。看透她的伎俩再听这种故弄玄虚的话,顿觉得索然无味,“莫要卖关子,你的心思本宫一清二楚,太子妃的事情莫要着急。” “娘娘,”澈玉瘪着嘴,那委屈的小模样好像马上会哭出来,“澈玉倾慕太子殿下不假,可却绝不是因那地位。只要能见到太子殿下每日平平安安,澈玉便知足了。可是……” 澈玉不知从哪儿挤出来那么几滴眼泪,用帕子惺惺作态擦了好半天,“澈玉知道太子殿下对千仪公主颇有好感,若是太子殿下高兴,澈玉无话可说。” 楚云王后惦记着锦榻上等着自己的那两个少年,有些不耐烦,“既然如此,你跑到本宫这里哭什么?” “娘娘有所不知,澈玉今日见到了朱砂的真面目!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毫无廉耻的人!澈玉想到不能让王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被这样的人蒙骗,自然是先来告诉王后娘娘!” 一句话,表了忠心,诉了痴情,澈玉暗自得意,拿眼偷瞟着楚云王后。 果然,楚云王后的表现没让澈玉失望,“什么真面目?什么毫无廉耻?你不说完,是要急死本宫么?” 澈玉不将故弄玄虚的戏份做足不肯罢休,“澈玉本是不想说的……” “那米就不要说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将楚云王后和澈玉都吓了一跳,只见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挽着袖子的澄玉大刀阔斧便冲进来,指着澈玉的鼻子,“我就资道米会说话不涮数!” “澄玉?你怎么来了?”澈玉低呼不妙,“有什么事情我回去再与你说!” 澄玉是出了名的一根筋,哪里肯听澈玉的,“我回去米就什么都说完了!米要是说了,我就……我就……” “就怎样?”话赶话,把澈玉的脾气也给赶了出来,双手叉腰挺胸昂头看着澄玉,“就算你不让我说,王后娘娘也要让我说!” “米……” 澈玉推开澄玉,“娘娘,事情是这样,我今日和澄玉到城外去的时候刚好撞到那朱砂和那……” “不许说!” 澈玉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澄玉冲着自己身后扑过来,再接着感到背后发热,伸手去摸,一手粘腻在掌心晕染开来,顺着手腕流进袖口…… “啊!” 宫人的惨叫声让澈玉明白了什么,却依旧觉得不可思议,颤颤巍巍将手收回来时,整个手掌已经是一片血红。 疼痛是在澈玉反应过来之后才开始的,她眉毛拧成倒八字,难以置信看着澄玉,“澄玉,你……这样对我?” “我……都怪米!”澄玉显然也被吓到,将手中的簪子丢到地上,连连往后退了两步,“米逼我的!” 说罢,澄玉慌慌张张就夺门而逃。 云香殿瞬时乱成一团,楚云王后从软靠里跳出来搂住澈玉,“快!去传御医!这这……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儿!你们可是亲亲的姊妹,弄成这幅样子到底是为了个甚么!”楚云王后眼睛发酸,看着怀里的澈玉渐渐只有进气儿没出气儿,声嘶力竭大吼一声:“澈玉要是死了,你们都给本宫陪葬去!” 有了这话,宫人的脚步又快了一倍,连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御医便赶了过来,又是止血又是包扎,手忙脚乱地折腾起来。 楚云王后双手搅在一起,焦急地看着脸色如白纸的澈玉。一想到躺在那里血流不止的是自己的亲外甥女,楚云王后就觉得心肝脾肺肾都跟着一块儿疼。 适时,派出去的侍卫都已经回来。 “怎么样了?澄玉找到没?” 侍卫你看我我看你,低下头不敢直视楚云王后,“回禀王后娘娘,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始终没找到澄玉郡主。” 楚云王后怒得一拍桌子,震得杯杯盏盏乱颤,“怎么可能!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难不成还能飞走?” “小的派人还在找,还请王后娘娘放心。” “呸!放心?你让本宫怎么放心?要是找不到澄玉,你们就洗干净脖子午门跪好!” “遵命!” 侍卫浑身冷汗,迅速消失在楚云王后面前,走出去老远仍心有余悸。 “大人,”手下哭丧着脸看着侍卫将,“能找的地方的确都找过了,除非这澄玉郡主插翅飞了!那就算砍了咱们也找不到么!” 侍卫将抿唇不语,脸上愁云惨淡。看来这次要是真的找不到,王后是绝对不会轻饶他们。 真是冤枉…… 不过,侍卫将并不知道,楚云王后有句话说的没错儿――澄玉的确飞了。 ------------ 014:弃子之哀 更新时间:2012-07-06 话说那澄玉只是一时激动,想让澈玉不要说出她亲爱的银哥哥的事情,却不想自己头脑发昏,竟然重手伤了澈玉。 愤怒和委屈交杂,澄玉满眼泪痕,在偌大的皇城中跌跌撞撞漫无目的跑着,不知不觉竟然跑到了紫竹林中。 “真不知道该说是有缘还是认命,竟然跑到这种地方了……” 一个幽怨的声音在澄玉耳边响起,她回头环视四周,却看不到声音的主人,不由紧张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是谁?大胆!” “莫不是奴才惊到了郡主吧,”藏蓝从一棵树后鬼魅般移了出来,满脸的笑容暗藏深意,“瞧郡主吓得这样子。” 澄玉啐了藏蓝满脸,“呸!本郡主会怕米?” “也是,”藏蓝有条不紊擦着一脸“珍珠翡翠”,依旧阴阳怪气笑着道:“郡主连自己的亲姐姐都敢咔嚓了……还用怕奴才么。” “米米米……”澄玉身子抖得像筛糠,指着藏蓝,“放肆!米这就叫人把你赶出宫去!” “小的用不用出宫,郡主说的不算,不过郡主今天是一定要出宫一趟了。”藏蓝说着一挥拂尘,恭恭敬敬做了个“请”的动作。 澄玉理都不理藏蓝,自顾自转身要走,藏蓝无奈摇头,“既然这样,就只好委屈郡主了。” 说罢,藏蓝毫无半点儿温柔地将澄玉扛在肩头,任由这丫头拳打脚踢,“米放我下来!不怕银哥哥杀了米么!” “是啊,”藏蓝笑容意味深长,“不怕银哥哥杀了你么……” 藏蓝的拂尘在澄玉眼前一挥,掺杂着药香的气味便让澄玉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揽星殿的密室里,澄玉昏迷不醒,唯有这时候才能稍稍看出她的可爱。藏蓝将澄玉扔在床上,擦了擦头上的汗,“还真是不轻的主儿。” 白隐忍笑,“抱玲珑的时候可不见你这样埋怨。” “王爷莫要取笑藏蓝了。王爷打算怎么处理澄玉郡主?” “先让她睡着罢,本王现在没工夫操心她。” “王爷又要去药庐?” 白隐扬了扬眉角,“再多嘴本王让你真成了阉人。” 藏蓝知趣地捂住了嘴巴一笑,目送白隐银袍翩飞就往门外去了。 刚从密室出来,白隐余光一扫便暼到个人影,立刻谨慎地闪身,对方却还是察觉了,“是我。” 声音那么醇厚优雅,词句却干涩单薄,不是青云的声音还会是谁?白隐松了口气,双手背在身后悠闲地来到青云面前,“不打招呼就进别人的院子也不是你的性格。” “在地下修筑密室,倒像是你做的事情。” “听这话,是在埋怨我没将密室告诉你么?” 青云没说话,银色面具遮盖住他的表情。手臂从身后翻出,那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封信,只见青云轻挥手腕,便将那封信往白隐面前挥了过去。 信纸轻飘飘的,宛若秋叶一片,实则蕴含内力,稳稳落在白隐手中。 纸上的是自己的字迹,白隐挑眉,“看完了?” 青云颔首,“执笔传书不是你的风格,不怕被人抓住把柄?” 白隐吊儿郎当地往回廊上靠下去,“情急而已。” “还给你。” “何必如此麻烦,”白隐一个响指,手中的信纸便燃了起来,看着那火光慢慢往自己的指尖蔓延,他也丝毫不惊慌,终于在它燃成灰烬后轻轻挥去,“你知道我信任你,必须无条件信任。和你一样。” “我没办法相信任何不谨慎。”青云清了清嗓子,“你真的打算挑起甘宁之事?” 白隐搔搔头发,“这样对我等没什么不好,凡事都需要个契机。甘宁的军队隶属冰蓝,你去劝她最为合适。” “冰蓝并不知道蓝月之玉的事情。” “那就让她知道好了,只有她知道了,某些人才有下手的狠心。” “你说白石?” 白隐舔了舔嘴唇,不置可否,“不管是谁,对我们都百利而无一害。拖了这么久,也是让蓝月之玉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青云的眼神凝重起来,“你不是不知道蓝月之玉的意义,不管是谁夺到玉田,那份财力都足以助其夺天下。现在我们还没有把握十拿九稳夺到蓝月之玉。” “他们也没有,”白隐轻描淡写道,“螳螂不捕蝉,黄雀怎么动手。” “那武昭呢?岂不是白白成了牺牲品?那武昭的赤木乃是重信重义之人,且不说他为了守住玉田忍气吞声。只要他想下手,那蓝月之玉便是手到擒来。”青云心有不甘,压低了嗓音,“我们真的要弃他于不顾?” “你知道乾青为何会落得国破家亡那般下场么?”白隐仰头,高高在上,“因为你们不懂弃子。有舍才有得。而且,如今的形势并非我们将武昭弃之不顾。当下大商发兵甘宁,说明有人已经知道蓝月之玉的玉田就位于甘宁,你既然知道赤木重信重义,就该知道武昭此番在劫难逃。将冰蓝推出去,让大商转移视线,才是解救武昭的唯一办法。” 院落中,清风吹拂而过,惹得竹叶沙沙作响,白隐立于风中,鬓发翻飞,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人生有诸多无奈。 白隐今天格外耐心地等了片刻,“想明白了么?这是现下里唯一的办法。” “自古忠孝难两全,说的就是这回事儿罢,”青云苦笑,仿佛在揶揄乾青的愚忠,“按你说的做。” “那冰蓝那边便交给你了。”白隐说罢站起身,这就准备送客。 然而青云并没有急着要走的意思,“那个朱砂……” 听到青云提起朱砂的名字,白隐被勾起兴趣,眉头耸起,“怎么?” “听闻她近日下落不明,也是你做的吧?” 白隐饶有趣味地看着青云,“你很关心她的事情?” 虽然有那半张面具遮盖,可青云的表情还是显出古怪,“只是想问问。你若不便说就算了。” “没什么不便说的,只是觉得那丫头有趣,带出去玩几天而已。” 青云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闷葫芦似的沉默片刻,终是无话可说,“那好,我先走了。” 白隐始终没作出解释,兴致盎然看着青云古怪的步伐,嘴角邪魅一笑便飞身追上前去,“对了,你说起那朱砂,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甚么?” 青云那紧张的语气引得白隐暗笑,“是这样,我近来……”白隐故意拖长了声调,等着青云焦急,“打算安排你和赤木见一面。” “哦……这时候和武昭相见,恐有不适吧?” “我倒觉得这时候相见是最好的时机,没有人能比你的出现更让赤木安心。” “那便好。” 青云见白隐的笑容暗藏深意,顿时有些不自在,脸上燥热无比,逃也似的消失在白隐的视线中了。 白隐脸上的笑容仿佛也被青云带走,那笑脸终究凝固,最后终是面无表情。 那个朱砂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能让青云这样的冰山都为之动容?白隐嘴角上扬,笑里邪气盎然。 看来,自己还真要好好研究研究那丫头呢。 白隐伸了个懒腰,“藏蓝!” 话音未落,藏蓝便风一阵影一般出现在白隐身后,“王爷有何吩咐?” “看着澄玉,要是被人发现她在这儿……”白隐拖长声音,“你懂的。” 藏蓝看了看自己下身,连连点头,“藏蓝懂!” “上次派你找来的东西准备好了没?” “回王爷,早就备好候着了!” 藏蓝说完打了个口哨,一只银翎黄嘴猎鹰出现在两人头顶。那鹰围在藏蓝的身边绕了绕,最后落在他身边不远处。 白隐啧啧两声,“这鹰,倒是听你的。” “王爷恕罪!”藏蓝连连赔笑,“藏蓝只是想,若将这玩意训好,说不定将来有用武之地。” “用武之地?”白隐若有所思沉吟半晌,突然笑了,“好!记得让本王见识见识你们这两只鸟的用武之地!” 白隐满意颔首,理了理松垮垮的衣衫,攥住鹰脚镣扣就往门外去了。 吾功坊里,刀枪剑戟争鸣有声,白隐带着鹰刚一出现便引来众人侧目,“叩见王爷!” “父王呢?” “回王爷,王在里面练武!” 白隐挥手让众人退下,自己带着那只鹰大摇大摆往吾功坊里走去。 这吾功坊,对白隐来说还真是陌生。虽然皇室子弟都要在这里练武学艺,连白泽也不例外,可白隐却是个特例,从来不肯到吾功坊里来学功夫。尤其是几个太子都长大之后,这里反倒成了白石偶尔舒展拳脚的去处。 兵器架一旁,白石正接过宫人递上来的汗巾擦汗,见到白隐,立刻收敛了自己混乱的气息。 “儿臣拜见父王!” “起来罢,”白石表情严肃,可是眼神中的喜爱已经外露,“今日怎么有功夫来见本王?没有新鲜乐子了?” “父王这样说,让儿臣习性惭愧。” 白石大手一挥,“莫要在本王面前装佯。快说今日来又是为何?” “儿臣寻到了一只上好的猎鹰,父王打猎的时候正好能派上用场!” 白石顺着白隐目光望去,脸上喜色非凡,“好!真是好鹰!” “那,不如明日城南围场一展拳脚?” 说道玩乐之事,白石就从未有过拒绝,可是今日却格外反常,面有为难地摇了摇头,“最近是不行了。本王三日后便要出征甘宁。” ------------ 015:你是第二个 更新时间:2012-07-09 “出兵甘宁?”惊讶中带着恼怒,声音的主人重重一拍桌子,“凭什么出兵甘宁?” 青云冷眼看着这位冰蓝大将军的愤怒,听着她的喋喋不休,“白石这个混蛋到底想干什么?想收回兵权想疯了么!” “如若是为了兵权,他大可不必亲自出征。让外戚南征北战才是削弱势力的最好方法不是么。” 冰蓝郡主望着平静的青云,那份镇定更是增加了她对青云的倾慕。只见她抬起一只手臂撑在坐塌上,胸前的衣襟豪放开敞,露出傲人山峰,古铜色的皮肤为她平添几分狂野,眼神中的爱慕一览无遗,“那么,依你看是为了什么?” “三日前,驻扎甘宁的两个士兵逃走了。” “士兵?那和这有什么关系?” “此番出兵,所有士兵的军饷增加三倍,也就是说,这一场仗打下来能让他们过几年衣食无忧的生活。而武昭的实力远远不及大商,这场仗稳赢不输。可那两个士兵却白白扔了这笔只赚不赔的买卖。” 冰蓝郡主黝黑的眉毛耸起,疑惑不解地看着青云,“然后呢?” “然后,在他们逃出去当晚,附近城里的当铺收到一样价值连城的宝贝。”青云的声音戛然而止。 胃口被吊起来的冰蓝郡主耸动汹涌波涛,嗲声嗔怪,“是什么宝贝?你都把我勾了起来,怎么又不说!” “蓝月之玉。” 四个字一出口,冰蓝郡主的姿势顿时僵硬凝固住,嗓音激动得颤抖不已,“你……再说一遍!” 青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又重复了一遍,“蓝月之玉。” 确认了自己的耳朵没出问题之后,冰蓝郡主从坐塌上一跃而起,“怎么可能?蓝月之玉不是早就已经毁了么!” “如若毁了的话,白石为何又要亲自出征?” 仔细想想,青云的话并无道理。以白石的性格,万万不会做任何对他没好处的事情,连他都出手了的话……冰蓝郡主越想越气,一只茶杯飞出去摔了个粉粉碎,“好啊!冲锋陷阵的事情让我们上,有了好处就要自己独享!看我依不依他!” 青云语调稍有嘲讽,“白石的野心已经展露,更何况此事重关蓝月之玉,以他的性格,必然不肯妥协。” 冰蓝郡主抿唇不语。 当年的白石是被庄家一族与亡父扎蓝大公一手扶持起来,故而多年韬光养晦,不敢有太大动作。直至近年,白石开始收回外戚的兵权,甚至动到了自己的头上。 今日蓝月之玉重见天日,谁得玉田,便可得独霸天下,白石绝不会退让。可若真被他得到了玉田,自己和诸多外戚的逍遥日子也算是过到了尽头。 “既然他不想给我留条活路,”冰蓝郡主狠狠然道:“那也只有拼个鱼死网破了。” “将军打算如何安排?” “传告甘宁驻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白石发兵前夺下玉田。” 青云那橙色薄唇撇了撇,“以青云看来,将军有些被冲昏了头脑。” “为何?”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夺下玉田,而是制约住白石。不然,就算玉田被我们掌控在手,其开采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日待到白石发病,以我们在甘宁的兵力,完全敌不过白石。而毁掉玉田,更是对谁都没有好处。”青云语重心长,“我们,比白石更需要那块玉田。” 冰蓝郡主被青云这番话哽得无话可说,胸口起伏,一拳砸在楠木茶几上,厚重的茶几顿时裂成两半。 青云默不作声,冷眼看着冰蓝无理的发泄。将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便了之后,冰蓝力竭,软绵绵攀上了青云的胸膛,翘起了嘴唇,“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青云稍稍闪身,微妙地从冰蓝的怀抱中躲开,“出其不意。” 出其不意。冰蓝沉吟片刻,左手攥拳用力挥入右手掌心,“我明白了!” 躲在药庐中,朱砂越想越觉得自己中了白隐的诡计。 “听那个家伙的主意能有什么好处!本宫怎么就听信了他的鬼话!”朱砂愤愤往地上啐了一口。因为躲避白隐那些吐着信子的爪牙,她一直盘腿坐在桌子上没有下来过,双腿早已经麻得跟木桩一样,“混蛋!” 朱砂恼怒地揉着自己的头发,纵身一跃跳到地上,大刀阔斧就往门外走去。 地上的毒蛇不愧是白隐的爪牙,一看朱砂跳下来便围在她的脚边,挡住她的去路。 “想拦住本公主?哼!”朱砂随手抓过一只药罐,便冲蛇砸去,等那蛇散开就踩在药罐的渣滓上,一步一步跳过去,得意地吐着舌头。 眼看离那不堪一击的木门还有两步远的时候,朱砂刚跳上去便觉脚下剧痛,身体不稳便冲着满地毒蛇扑了过去…… “啊!” 惨叫声还没停止,朱砂突然觉得自己跌进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睁大眼睛一看,“白隐!混蛋!” 白隐皱眉,坦然松开手,朱砂顿时摔在地上,胸前都快被砸出两个坑,“你干什么!” “你好像不太喜欢本王抱着你,”白隐面容坦然,“所以就松开了。” 朱砂气恼地从地上爬起来,将白隐这堵人墙纷纷推开,“那你就躲远点儿,别让我看到你!” 说罢,朱砂抬脚就走,脚掌刚碰到地上却痛得整个人缩住,再次摔成了一团。 自己这是哪辈子作孽?朱砂委屈不已,泪珠儿噼里啪啦就往下掉,却始终咬住嘴唇不肯发出声音。 脚心的疼痛钻心,一只手格外温柔地轻轻抓住了她的脚腕。朱砂惊得将脚往回缩,却被白隐抓住动弹不得。只见他有条不紊地脱掉朱砂的鞋子,然后是袜子…… “白隐,你这混蛋,放开我!” 白隐面无表情,“只是帮你处理伤口,不要太敏感了。” “用不着!”朱砂硬要将脚缩回去,白隐这次却用了力气,将朱砂整个人都扯过去,牢牢劝进他的怀里。 “这种伤口,若是不处理的话,以后恐怕没办法走路,”白隐玩味道,“本王可不想要个残废的药人。” 朱砂的粉拳用力砸在白隐的胸膛上,“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 白隐没说话,“你说,如若你的泽哥哥不要你,你会怎么办?” “泽哥哥……”朱砂一听这话,鼻子就有些酸,逞强地别过头,“不用你管!” “那么,本王算不算个不错的选择呢?” 白隐的声音似是风中的吟唱,让朱砂响起了幼年在家乡听到那牧人的低歌,似是在睡梦中那么朦胧…… “我……” 朱砂正因那声音而迷茫的时候,脚心钻心的痛将她拽了回来。 “好痛!”朱砂看着脚心,一滩血洋洋洒洒,药罐的碎片已经被拨出来,“你为何不提前说声!” 白隐挑眉,“提前说了你岂不是怕得要死!亏本王故意帮你转移注意。” 转移注意?朱砂凝视着白隐的瞳仁,他的瞳仁好像隔着一层雾那样迷离,琥珀色的眼瞳中一片空无。 原来只是转移注意而已…… “又哭什么?” 白隐兴致盎然地故意问着朱砂,却被朱砂躲过那寻泪的指尖,“痛啊!痛了当然要哭了!” “希望不是心痛。” “怎么会是心痛!” 两人四目相对,朱砂瞪大了眼睛,却总觉得自己是那样没底气。她别过头去不肯看白隐。 脚掌被白隐捏在手里,他也不再说话,倒了些草药擦在朱砂的脚心轻轻揉着,等到朱砂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帮她将鞋袜都穿好,“走两步,没病走两步……” 朱砂扑哧破涕而笑,在地上来回走了两步,惊喜地看着白隐,“真神奇!不痛了!” 白隐得意,“那是自然,这是本王新研究出来的毒药,虽然不知毒效怎样,止痛的效果却出奇好。” 口中的道谢立刻被朱砂顿在嘴边,怒指白隐:“你你你!你每天除了毒药还知道别的么!哪有你这种人!你这是帮人看病还是给人下毒啊!” “没办法,本王不会医病,只会下毒。” 朱砂啐了白隐一口,推门便走,然而那阳光刚投入眼中,朱砂顿觉全身无力。 “看来毒性还不错,”白隐得意,“千仪公主想回宫了?” 虽然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朱砂的倔强却丝毫不减,死死抓着白隐的袖子说着狠话,“只要不见到你,去哪儿都行!” “这样啊……”白隐打量着朱砂,邪魅低笑,“千仪公主回宫前是不是该注意下仪表?” “仪表?” 白隐点头,但想来朱砂也看不到,便应了一声,“这幅模样回去,看起来倒真像是个离家出走邂逅采花贼的姑娘。” “什么?”朱砂慌乱地摸着自己的头发,发髻早就散开,只摸到一头乱发,“还不都是怪你!” “本王觉得你现在该说的好像不是这种话,”白隐说着将朱砂拉着坐下,“别动。” 灵动的双手在朱砂头顶飞舞,温柔地帮她解开了发髻,五指从柔顺的头发中滑下来,然后将朱砂的长发轻轻盘了起来…… 想来,这还是第一次被男人这样梳理头发,连父王赤木都没做过这般事情,朱砂喉咙发涩,“白隐,你常为女人梳头么?” 背后的声音思索片刻。 “你是第二个。” ------------ 016:邪魅少年 更新时间:2012-07-10 “你是第二个……” 那么第一个是谁?这个问题在朱砂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尽管不停告诉自己不管那个人是谁都和自己没关系,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不去想那个问题。 这样思绪万千地跟着白隐出了药庐,朱砂一直听不进去白隐的话,直到他将自己丢在城门口。 “白隐!我怎么回去?” 胜雪宝马上的白隐桀骜不羁地耸耸肩膀,“难道让本王将你抱回去?” “呸!你去抱那让你梳头的人吧!” 白隐没有回答,嘴角玩味的笑意却让朱砂羞红了脸,“你不要乱想!本宫没别的意思!” “你站在这里罢,很快有人接你回去的。” 语毕,白隐竟然猛踢马肚子,撇下朱砂一人便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朱砂气得直跺脚,可她追也追不上白隐,很少出城的她也不知道如何去皇宫。 如若这是武昭……哎。 迷茫的朱砂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两只耳朵胡乱灌着路人的闲言碎语。 “听说王后娘娘的娘家出了大事儿……” “听说宫里一位公主出宫私奔了……” “听说王要亲自出征个什么宁……” 朱砂撇撇嘴,无知。 不过她也听说过,大商对于王室的事情很是谨慎,从来不会告知百姓。正是如此,才使得百姓更好猜疑。不似武昭,父王赤木对自己的子民从无隐瞒,正因如此才获得了民心。 但是甘宁的事情和蓝月之玉的事情呢? 朱砂越想越揪心,尤其是听说王要出征甘宁,她的焦急就像是潮水一样涌来。 就在朱砂焦急万分的时候,一个梳着朝天揪的胖小子出现在朱砂面前,“姐姐……” 小家伙裹着红肚兜,小肚子腆着,手指头还咬在嘴里,那样子别提有多可爱,正眨巴着眼睛端详朱砂。 “怎么了?”朱砂的同情心泛滥,蹲在小不点儿面前,“找不到家了?” “唔……”小家伙的黑眼珠儿滴溜溜转了两圈儿用力点点头,“嗯!” 朱砂不假思索,“那,姐姐带你去找爹娘好不好?” “好!” 将小不点儿抱在怀里,朱砂的思绪走马灯般倒转,终于停在了六岁的那一年,有一段不凡的记忆让那个年月变得格外特殊。 那年的朱砂虽不似他这般年幼,却也是不谙世事的年纪,在和水云统一战线央求父王去看花灯多次无果之后,两人竟然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微服出巡!说白了就是偷溜出去。 水云不知从哪儿为朱砂弄来套寻常小孩的衣裳,将她用心却低调地打扮一番后两人便偷偷溜出皇宫去也。 那时的水云也年轻,冒冒失失的性格比起现在有过失而无不及,竟然为了和人抢个花灯追了半条街,又跟着一个美男的背影追了一条街,再回头的时候,朱砂已经不知去向了。 当年站在街头的感觉和现在有几分相似,同样的迷茫,同样的不知所措,却多了份无忧无虑,自顾自站在街头尽情看灯也趣味盎然。 直到街上的人渐渐散去,花灯一盏一盏熄灭,朱砂才恐慌起来。 在那样的街头,朱砂遇到了一个人,他站在朱砂面前,玩味地打量着朱砂。 比自己高出一头的个子,虽是年少青葱,脸上笑容却邪魅非凡。 “找不到家了?” 朱砂双手在背后纠结,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嗯……” “哦。” 少年没有多看她一眼,竟然就这样转身走了! 空荡荡的街上,除他之外再无一人,仿佛茫茫黑夜中唯一的一盏灯。当恐惧感袭来的时候,朱砂也管不了什么面子不面子,拉长了哭腔,“你就这样走了?” 少年回头,兴致盎然地看着她,“不然呢?” 不然?这时候的回答不应该是:“要不要我送你回家么?” “你怎么对别人不闻不问的?” “我问了,”少年坦然,话语中带着挑逗的邪气,“你,是想让我帮你么?” 朱砂委屈点头,少年平静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孔子曰: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不是么?” “泛爱众?”少年眨了眨眼睛,他的睫毛出奇长,就好像乌黑的羽扇,想了想之后,他扬起了一边的嘴角坏笑,“广爱众人啊,我做到了。” “是说乐于助人啊!孔子都这样说了呢!” “那,你让孔子来送你回家好了!” 少年撇下这么一句转身便要走,朱砂的眼泪随着他的脚步噼里啪啦就往下掉,赌气地转身便走。 夜色如水,每条街道看起来都一模一样,朱砂叹了一声,秋风瑟瑟,衣袍翻飞,她将衣服紧了紧,突然眼前黑了一下,紧接着,一条宽大的披风劈头盖脸扣在了自己身上,还带着暖意。 少年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未说话,朱砂便先掉了眼泪,不知是委屈还是害怕,她的声音颤颤巍巍,“你不是不管我么?” “我说我要管你了么?” “那你……” 少年皱着眉头,打了个哈哈,“当做搭救小野猫算了,我喜欢猫的。” “喜欢猫?为什么?” “因为,地府里面没有猫,物以稀为贵。” “地府?你是从地府来的?” 少年的笑容有些凄凉,“你看像不像?” 朱砂听不懂他的话,也不敢乱发问,生怕不知哪句话触动他的神经让他又撇下自己不管了。 长街一望无际,朱砂的手在嘴边迎着哈气迅速搓起来,少年拉着她的手腕,将她的小手握紧了自己的手掌之中。 “松开!”朱砂条件反射地低呼一声,将自己的手掌扯了回去。 “怎么了?” “这……”朱砂脸红,声音像是蚊子声一样大,“男女授受不亲。” “你不是冷么?放心,我没有对你做什么的打算,”少年的声音冰冷了许多,“能让我喜欢上的人不多。” 朱砂不敢多言,跟在他的身后,“这是在往皇宫走么?” “不知道。” “你不知道?” 少年一本正经点头,“我又不是武昭人。” “那你还说送我……”朱砂的哭腔更浓,站在原地一步都不肯动,“你根本不认识路!” “对啊,”理所当然的语气看起来很让人搓火,“我也迷路了,只是找个人陪我一起迷路而已。” “迷路还有组团的么!?” “反正,”少年揉了揉头发,“这世界上不是有一种人,只要在身边,不管一起做多荒唐的事情都很正常么?” 朱砂听不懂他的话,只是很懊恼,“我可不是那种人!” “呵,呵呵呵……”少年干笑,“这是你自己说的!” 那笑容没有来让朱砂感觉难受,她吸了吸鼻子,正要发火,就听到不远处士兵们叫喊自己的声音。 有了救兵,说话的底气也足了许多,朱砂双手叉腰,“要迷路你自己去迷好了!我不陪你胡闹!” 说罢,朱砂很不义气地丢下了少年转身便走,边走还边劝慰自己――不是她朱砂不仗义,是这个人实在是太讨厌。 没错儿,真的很讨厌,那种看了之后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的感觉,非常讨厌。 少年目送着朱砂的背影往火把的方向走去,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突然觉得周身很冷。 “朱砂公主……呵呵呵。” 童年的记忆到这里便停止了,朱砂叹了一声,多少年过去,这段记忆从来没有消失,可是那张曾经让她心跳加速的脸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也只有在梦境之中才会偶尔出现上那么一两次,却也是影影绰绰,让人分不清虚实。 又或许说,这样的人从未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过呢? 朱砂思绪混乱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衙门口,“有人么?有小孩儿走失了!” 衙门里热闹非凡,衙役来回奔走,不知道在忙着什么,根本没人有功夫搭理她,“哪儿来的丫头,没事儿干就滚远点儿,别烦我们!” 朱砂正愁着心里一股火没处撒,“衙门不就是为了百姓办事的么!有什么事情能比百姓的事情更重要?” 一席话引来两个衙役侧目,盯着朱砂看了两眼之后哼笑一声,“你懂什么?老百姓满天下都是,可那从武昭而来的千仪公主可就一个,她要是横尸街头你来负责?” “放心,”朱砂咬牙切齿,“本宫还没死!你死了本宫都死不了!” 衙役没明白“本宫”俩字儿是什么意思,只被朱砂的话气得鼻子喷火,正要上前怒斥,刚好赶上知府急匆匆出门,差点儿和朱砂迎面撞上。 “干什么!瞎了你的狗眼了……”知府厉声怒骂,刚骂到一半就被吓得腿都软了,掏出了袖子里的画像对着朱砂的脸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圈儿,“千千千……千仪公主!” 朱砂挑眉,冷眼看着知府,“这小孩儿找不到家了!” “小孩儿?什么小孩儿?” 咦?到底是谁瞎了狗眼?朱砂瞪了知府一眼转身看自己的脚边。 刚刚还站在自己身边的小不点儿不见了! 朱砂纳闷儿地环视四周,终是在街角看到了那小家伙,他站在路边,依旧腆着那裹着红肚兜的小肚子,冲着朱砂吐了吐舌头。 糟了,自己好像又被白隐给整了! ------------ 017:改日再见 更新时间:2012-07-22 “公主!”朱砂刚一出现在醉芙轩,鹦女绿玉等人便团团围了上来,个个哭成了泪人儿,“公主您可算回来了!” 朱砂被她们抱得有点儿喘不过气,“别别,本宫九死一生的,可不想死在自家院子里,要冤枉得没办法投胎的……” “公主,好容易才回来,是不是不该说这样的丧气话?” 朱砂循着声音,从众人的拥抱中探出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那海棠树下的玲珑。 短短几天不见而已,玲珑却瘦了一大圈儿,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连往日光滑的发髻今天看来都有些凌乱。 看到玲珑这幅样子,朱砂顿觉心酸,将周围的人推开,还未走到玲珑面前就是泪水盈盈,“玲珑啊,我好想你!” 一滴眼泪,闻声便从玲珑的眼角流了下来,玲珑连忙抹掉,“公主怕是累了,进去休息吧,床榻……一直都准备好呢。” 朱砂随着玲珑往房里便去,自己几天未回来,床铺却一尘不染,那床褥也是每天在换,朱砂脑海中浮现出玲珑含泪铺床叠被的样子,鼻头便酸涩不已。 “公主还是睡会儿吧,”玲珑利落地帮朱砂宽衣解带,“起来还要去请安的。” 朱砂点头躺下,心中感慨着还是家中好,心里踏实之后,疲倦也翻涌上来,一觉便睡到了夕阳西下。 云香殿里,楚云王后双目无神地呆坐在软榻上。 “王后娘娘,该用膳了……” 楚云王后摆摆手,连那拒绝的动作都有气无力,更别说是吃东西。 澈玉,自己的亲侄女,就这样说没就没了。虽然那丫头爱慕虚荣又小家子气,有时候那不上台面的样子着实让她恼火。可在这宫中女眷里,却是为数不多的“自己人”。 纵然是一国之母,楚云王后也有孤独寂寞要人陪伴的时候,现在澈玉已香消玉殒,澄玉不知所踪…… “王后娘娘,千仪公主求见。” 楚云王后叹了一声,“进来吧。” 朱砂迈进云香殿,这座平日里向来热闹喧嚣不停的宫殿从未表现出过这样的孤寂,阴暗的空间让朱砂有点儿畏惧,吞了口口水来到楚云王后面前。 “朱砂见过王后娘娘,王后娘娘千岁千岁……” “千岁……” 楚云王后似乎没察觉到站在面前的是朱砂,只是失魂落魄地呢喃着,“孤寂一生,千岁又如何?” 朱砂偷瞟楚云王后,不知道这楚云王后今天唱的是哪一出。 “哟,”沉默了半晌,楚云王后仿佛才刚刚回过了神,“这是朱砂来了。” 自己可跟这儿杵了半天,朱砂笑得有些尴尬,“王后娘娘……” “来来,”楚云王后笑着冲朱砂招招手,“以后闲了便多到本宫这儿来,有好吃的好喝的,还有首饰和漂亮衣裳……” 楚云王后笑得有些狰狞,瞪大的眼睛像要吃人,朱砂连连点头称是,竭力找机会从楚云王后身边开溜。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至近,停在了朱砂面前。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曾经细腻的皮肤现在像是枯叶,双眼满是血丝,嘴唇也干裂,好像枯涸的河床。 这张脸让朱砂不由心酸鼻酸,泪眼氤氲,“泽哥哥……” 朱砂一开口,白泽就露出了个笑容,却让人觉得那样勉强。白泽也不顾楚云王后就在身边,一把攥住了朱砂的手将她扯进怀里。 “小朱砂,你终于回来了。” 白泽这不合时宜的亲密动作显然激怒了楚云王后,这女人一拍桌子,“泽儿!别忘了你的身份,怎能如此不检点!” “母后,”白泽这才注意到楚云王后,“泽儿有话想对朱砂说,改日再来向母后问安。” 往日儒雅憨厚彬彬有礼的太子白泽竟然也会做出这等事情,连朱砂都觉不可思议,“泽哥哥……” “泽儿,你站住!”楚云王后怒喝一声,“难道你也对母后厌烦了?” 楚云王后说这话的时候,一滴泪从鬓颊滑落,白泽却已没机会看到,直拽着朱砂除了云香殿。 最后一眼,朱砂转望楚云王后,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已不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充满希望,而是满是怨恨的阴毒。 朱砂终于决定将“婆婆和儿媳妇是天敌”列为等同于“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一个准确级别的真理! 御花园边的冼莲湖,青莲慵懒地漂游在湖面上,朱砂被白泽拽到湖边傻傻站着。 朱砂抿着嘴唇,看白泽这样急慌慌将自己拽来却又不说话,只好呆呆看着水中的倒影。 水里的白泽,不再像往日那般沉稳,在湖边徘徊两圈之后,有些局促地站在朱砂面前,扳过她的肩膀使她与自己对视。 “朱砂……”白泽舔了舔嘴唇,那厚唇开启闭合欲言又止了半晌,“这些天,你还好吧?” “还好。” “你……去哪儿了?” “泽哥哥莫要问了,”朱砂心里松了口气,幸好自己之前想到白泽或许会问,所以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朱砂只是心烦意乱,出去走了走,惹得大家担忧了。” 白泽颦眉,知道朱砂不想回答,便也没有追问,“上次的事情实乃是情非得已,并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有些事情,我们都身不由己。” “呵……”不是预先准备好的台词,朱砂确实是忍不住有心感慨地苦笑一声,“是啊,所以不该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朱砂!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朱砂也懒得去计较什么意思,她抬起头来凝望着白泽的眉眼,这个宽厚温和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她要找的人?朱砂喉咙哽咽,“泽哥哥,我能依靠你么?” “你当然……” 白泽的话说到一半儿却还是吞了回去,他没有资格向朱砂允诺什么。 然而朱砂早已做好准备,只要他肯说,就算是谎言,自己也愿意相信。然而白泽的话,就那样戛然而止,让朱砂那最后的勇气都全部流失。 “泽哥哥,我明白了,”朱砂努力挤出个笑脸,晃了晃小脑袋瓜,故作轻松道:“没别的意思,不过随口问问而已。时候不早,朱砂就先回去了。” “朱砂!” 就在朱砂转身的瞬间,白泽伸出手,正准备拉住朱砂,将这些天自己心中所想全部一股脑倒出来的时候,一声中气十足的浑厚声音在两人不远处响起,“这不是泽儿和朱砂么?” “见过父王!” “见过王!” 白石的气色看起来不错,满面红光,想来定有喜事,才让他兴奋成这个样子。 不知是根本就没注意到,还是白石故意忽略掉了这个平日里他最喜欢的“小朱砂”,在见到白泽之后,白石目不斜视大踏步来到白泽面前,“本王今晚在邀月亭大摆筵席,届时莫要迟了。” “是,儿臣知道。” 朱砂一直提着气,担心被白石问起什么,然而白石却转身便走,全将她这公主当成了空气。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白泽清了清嗓子,“那朱砂你也快快回去准备,有些话,宴会后再说吧。” “不了,”朱砂摇头,她怎会不知道宫中宴会若是王未邀约便是没打算让她列席,既然如此何必去自讨没趣,“泽哥哥,朱砂也累了,这就回去休息,改日再见吧。” ------------ 018:蠢蠢欲动 更新时间:2012-07-23 回到醉芙轩时,清荷已经等在房里,“公主。” 朱砂有些疲倦,冲着清荷摆摆手,“甘宁那边怎样了?” “这,”清荷面露难色,显然事态不容乐观,“公主不必操心……” “你说吧,说了本宫才能知道如何是好。” 清荷看了看玲珑,得到了肯定的眼色之后才点头,“甘宁暂算平定,没有再发生任何冲突。但是根据萨其将军所说,甘宁之所以如此平定,很有可能是大商另有计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而且,近来甘宁出现一些行装诡异的人,看来似乎是探子,蓝月之玉的事情怕已经是世人皆知了。” 朱砂点头,“你回去告诉萨其将军,能拖便拖,这边,我会想办法的。” “是,清荷知道。公主,听说今晚邀月亭要大摆筵席,公主早些准备,清荷这就告退了。” 坐在床边的朱砂伸腿踢掉了脚上的金边儿红芍药绣花鞋,懒洋洋地窝到了软榻上,双手环抱膝盖,“本宫不去。” “公主,”玲珑靠上前来,“这样怕是不好罢,公主才刚回宫,还是不要引来王和王后的质疑……” 朱砂却摆手,脸上笑容苦涩,“不是本宫耍脾气,王他……”朱砂的声音哽咽起来,“没有邀请我啊。” 在外自然不比在家中,若这是武昭,哪一次宴会胆敢落下了朱砂,她还不张牙舞爪就怪了。可是现在寄人篱下,连太子妃……朱砂想想便觉得委屈,而眼前这一个是武昭的自家人,一个又和母妃颇有渊源,朱砂全当是在自家,泪水噼里啪啦便往下掉了起来。 玲珑看出朱砂委屈,上前掏出手帕帮朱砂擦掉了眼角的泪痕,“公主不必放在心上,想王只是一时忘了,说不定等下就有人来送帖子。” 嘴上这样说着,可看看窗外,眼看着明月初升,都这么晚了,还哪里会有人送帖子过来。 玲珑又要安慰朱砂,清荷却摇头,抿着嘴唇面色凝重,“依我看,这帖子不会送来了。公主不必难受,王之所以这样做必然是暗藏心机。” 朱砂猛地抬头,脑袋上两根小辫儿直晃悠,“什么意思?” “这几日便听说王要出征,所去之地必然非甘宁莫属。想来这次宴席不会太简单,恐怕要谈起进兵之事,王定然是有心让公主退避。” 不说便算了,可听清荷这样一说,朱砂的心就提到嗓子眼儿,也顾不上擦眼泪,翻身从床上跳起来,“玲珑,本宫的斗篷呢?” 玲珑的眉头颦起来,“公主,天色不早,更何况公主才刚回宫。” 朱砂才不管那一套,脸上那笑意有些顽皮,“不然本宫去,本宫还偏要听听看说些什么!” 玲珑自知自己改不了朱砂的执拗,只要随她去。给清荷使了个眼色之后,玲珑才将那玄色斗篷拿出来帮朱砂好好系好。 离宫几日,朱砂便觉得这地方是如此生疏,她躲过了成群的文武官员,往小路上飞奔而去。不到一盏茶的时候,就气喘吁吁赶到了邀月亭。 来到大商时日也不短了,朱砂对这邀月亭并不陌生,这乃是白石亲自设计的得意之作,素日也只有重要宴席才在这里举行。之前宴会上朱砂曾几次偷溜,自然知道邀月亭周围的构造,所幸她赶到邀月亭的时候,来人不多,小小的人儿立刻找了个白石等人不远处最为隐蔽的假山背后缝隙里隐藏里起来。 等待总是让人心焦,加上做贼的感觉更是熬人,朱砂感觉时间过了几个时辰那么久之后,白石爽朗的声音响起,宴会这才总算是开始了。 “诸位爱卿,今日乃是本王出征前的助威酒,各位爱卿必要多喝两杯,以涨我大商声威!此番出征……” 白石的官腔一套接一套,然而绕来绕去却始终闭口不提,想来这该知道的人早已知道,不该知道的人也无处可询。 就比如朱砂这号角色,在夹缝里练了半天缩骨功,瘪着肚子连口气都没好好吸过,却什么都没听清楚。 朱砂一边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收敛收敛自己的小肚子,一边埋怨着白石,干嘛不说点儿正经的话题,比如说打算带多少军队,是过去意思意思还是片甲不留的整法儿呢…… 这边心头惦记着出征的事情,朱砂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背后不远处的异常。 在这样浓郁如墨色的夜晚中,蠢蠢欲动的不只是好奇心,还有欲望。 细密的脚步声慢慢逼近,不仔细听的话,就好像树叶沙沙作响,慢慢向白石的背后逼近。 毫不知情的朱砂还摆弄着手指头等重点,黑衣人却已经到了朱砂背后,她隐隐闻到一股异域的香气,还未回头,就看到眼前一片黑影,一闪而过。 “奇怪。” 朱砂低声嘟哝了一声,按着自己的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心说难不成自己饿得出现错觉了? 朱砂没看错,只是有人速度比她快而已。 假山的尽头,一道玄色的身影稳稳落在了石头上,另一道黑影紧随其后,有些踉跄地站在他身边,“端王爷?!” 白隐笑眯眯地看着那人,“很意外?” 黑衣人整了整衣服,“端王爷为何要拦住小人?” “一时无聊而已。” “端王爷,此事不是儿戏,若无他事,小人先告退了。” 白隐身影轻摇,挡在了黑衣人面前,“你家将军这么急着动手?” 黑衣人脸色稍带不悦,“王爷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若被白石抢先,我们便再无机会争夺蓝月之玉。” “本王知道。” “既然如此,王爷又为何要阻拦?小人相信端王爷必然不是背信弃义之人,既然如此,还请……” 黑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摆明了不让白隐参与。 这时候若是买账了,也不是白隐的性格,只见他轻摇折扇,“去告诉你家将军,枪打出头鸟。让她不要一时迷糊,免得全军覆没。” “王爷已经做了准备?” 白隐冷笑,“你看本王像是坐吃等死之人?” 月静无风,黑衣人身形不动,犹如一尊雕像,目送白隐飘逸的身影从自己眼前消失。 假山后,朱砂懒洋洋地贴在缝隙里,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了。 人家在里面饮酒作乐,自己在外面挨饿受冻,这样也就罢了,郁闷的是自己一无所获,完全是浪费时间。而卡在这个地方实为显眼,想走也得等着宴会结束。 耳边的声音有些模糊,就在朱砂半睡半醒的时候,一个声音刚一响起,立刻让她心头一震。 声音并不大,就在面前不远处,眯着眼睛去看,隐约能看到一个彬彬有礼的身影伏在白石耳边。 “父王,儿臣有事想与父王相商。” 白石今日兴致极高,此时已是微醺,“泽儿啊,有何事要与本王商量的?” “父王,儿臣这几日思来想去寝食难安,只觉进军甘宁之事有所不妥,还请父王三思。” 白泽一说这话,白石的身形立刻坐直不少,声音也严肃起来,“有何不妥?” “父王,我大商并非背信弃义之人,当初既已接纳武昭招安,现又进兵,唯恐天下人耻笑。” “泽儿!”白石的声音多了几分愠怒,“此事本王已打定主意,没什么可商量的。” “父王……” 白泽还要再劝,白石却闭口不言了。 白泽的身影看来有些落寞,还未离开,又一个身影稳步靠近几人。 “王。” “庄丞相,”白石语气平定冷漠,已经猜到了庄丞相要说的,“也是为了进兵之事吧?” “回禀王,老臣确为此事而来。老臣年事已高,能为国效力的日子也不多了,所以,此番进兵,老臣想请命代王前往。” “庄丞相的确年岁已高,但正因如此,本王才不能让你以身犯险啊!” “王,老臣刚刚失去了两个孙女,”庄丞相的声音悲切起来,“留在世上也无乐趣,还不如为国效力而去……” “是啊,”楚云王后的声音适时帮腔,“还请王体谅丞相的一片丹心……” 再接下来的事情,朱砂已经听不进去了,满脑袋只有庄丞相的话。 庄丞相的孙女?那就是说澄玉和澈玉咯? 澄玉和澈玉死了?! ------------ 019:深陷泥潭 更新时间:2012-07-24 接下来一大部分时间,朱砂什么都听不到,脑袋里面一直重复着那句话。 澄玉、澈玉,这两个女人为什么只有品行像蟑螂,命却那么短?朱砂想了想,呸呸两声,死者为大阿弥陀佛…… 只是想来总觉得突然,就算是讨厌的人,突然消失了也不得不让人觉得奇怪。 自己上一次见到她们的时候还是…… 朱砂猛然间想起来上一次的相遇,在城外药庐中,两人目睹了自己和白隐那……亲密的样子,当时自己还在担心如果她们回宫大肆宣扬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而此番回宫之后,朱砂并未听到任何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别人不说,如若真是传出了那样的丑话,玲珑定是第一个不会轻易放了自己的。但是既然玲珑什么都没有说…… 按照澄玉和澈玉的性格,唯恐天下不乱不说,更是巴不得将自己落井下石推进十八层地狱最好,她们没有理由不把这件事情闹得世人皆知。 朱砂是不相信老天爷帮自己保密那套理论,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那么好命。 那还有什么可能? 思来想去半天,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晕染开来,朱砂越是这样想,心里就越是发慌,可想走又走不了。 就在小朱砂心乱如麻的时候,邪魅的声音从耳边不远处响了起来。 “是不是觉得很无聊?又走不掉?” 朱砂抬起头,立马看到盘在树枝上的白隐。这家伙的身材到底是要有多好啊?身体像蛇一样盘在一根树杈上,那树杈却丝毫没有下沉。 如若是自己的话,早就压断树杈摔下来了吧?朱砂顿时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低声叱喝:“你在这儿做啥?” “来研究朱砂公主怎么吸着肚子把自己塞进石缝里的,更想看看你要怎么出来。” 竟然鄙视自己的身材!朱砂冲着白隐犯了个白眼,现在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了,朱砂索性不搭理白隐。 “算了,今日本王心情好,”说话间的功夫,白隐已经翻身跳上另一根树枝,像玩跷跷板似的一下一下将树枝压低,冲着朱砂探出手,“要不要跟本王走?” 跟他走……这声音有些虚幻有些朦胧,朱砂的心跳忍不住加快了不少,脸蛋儿也跟着红了起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三,二……” 三个数字还未数完,朱砂的手已经不由自己控制地伸了出来,落在了白隐的指尖。 一股温柔的力道将她整个身体提了起来,朱砂觉得自己好像会飞一样,被白隐拉到了树梢上,他将自己紧紧环住,花瓣窸窸窣窣下落,覆盖在朱砂的头上身上,仿若置身于仙境一般。 周围响起侍卫的惊呼声,白隐露出个胸有成竹的笑容,裹着朱砂踏着树梢迅速隐匿。 一路马不停蹄,停下来的时候,朱砂已经辨不清方向,只是看着那一棵棵熟悉的竹子,“紫竹林?” “没错儿,”白隐依旧吊儿郎当地靠在树边,“你不是很喜欢到这里来见本王么?” “呸,”朱砂不客气地啐了一口,“谁想见你!” 朱砂说罢转身要走,白隐在背后吹了声口哨,“亏得本王好心去解救你,怕你的肚子在石缝里夹扁,你却连句道谢的话都不会说,还不如本王的蛇。” 话音未落,黑底儿红花的毒蛇已经垂在了朱砂眼前,她尖叫一声退后两步,“白隐!你太过分!” “过分?”白隐缓步上前,那毒蛇立马亲昵地蹭上白隐肩头吐着信子,“在药庐的时候你们不是很熟了么?” 不说药庐倒好一说起来药庐,朱砂忍不住思绪翻飞,“白隐,澄玉和澈玉是怎么死的?” 白隐的眼神中有着一闪而过的笑意,“本王怎么知道?” “不可能!”朱砂凝视着白隐那似笑非笑的脸,他这表情明显是招了,“你若不知道,还有谁会知道!你是不是杀了澄玉和澈玉灭口?” “你倒是说说本王为何要杀她们灭口?” “因为她们撞见你我在药庐……” 白隐“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挑起了眉毛,“是么?可本王为何杀她们灭口?反正本王最好沾花惹草,宫中无人不知。就算是闹大了,不过让本王娶了你而已,本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损失,杀她们作甚?” 是啊,白隐的死皮赖脸是不怕任何人说什么的,“难道,是为我?” 寂静的紫竹林中突然响起来白隐大声干笑的声音,“朱砂公主这算是天马行空还是自作多情?本王为何要为你杀人?” 朱砂的脸红了起来,许确实是自己自作多情,她冷瞥了白隐一眼转身便走,“既然和我无关最好,随你怎么发疯。” “走得这么快,急着去见你的泽哥哥?” “对!见他远好过见你。总之我不是自作多情也不是不自量力,”朱砂的声音忍不住变得格外愉悦,“泽哥哥已经帮我向王求情。” “那又如何?”白隐的声音颇为不屑,“你真以为他这样求情就能改变得了什么?” 朱砂管不了那能否改变什么,只知道这至少证明自己在白泽眼中看来并非一文不值,“反正我没输给你,泽哥哥也没有。” “你……呵呵呵,”一阵风声,白隐已经一个翻身挡在了朱砂面前,“真以为他是真心待你?你真就如此死心塌地?” 朱砂扭着白隐的手,企图将自己娇嫩的小下巴从白隐的手中挣脱出来,“你松开我!比不过就动手啊?卑鄙!他怎样对我和你并无关系!” “上次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朱砂公主好像不是这态度吧,”白隐脸上带笑,眼神却冷如寒冰三尺,“本王在你眼中看来不过是鸡肋,有了你那泽哥哥,便可以弃之一边了?” “对!”朱砂执拗地大声喊着,话一出口,突然觉得心痛万分,却咬着牙不肯示弱,“至少泽哥哥为我做了那么多,不像某些人只会陷人泥潭中!” 朱砂啊朱砂,原来在你眼中,装腔作势的是救世主,默默无闻的便是逆子奸臣?你这颗脑袋瓜儿什么时候才能灵光一点儿? 白隐抿着嘴唇,将朱砂甩在一边,“那好,日后,你的事情,本王不会再过问。” “多谢!” 朱砂还未说完,白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这空荡荡的一声多谢只有她自己听在了耳中,还有诸多寂寞的回声。 朱砂突然意识到白隐走了。真的走了。 眼前,黑雾袅袅,整个人这才真的明白什么叫做深陷泥潭。 ------------ 020:往事重提 更新时间:2012-08-03 快步飞奔到醉芙轩的后门,朱砂的气儿还未喘匀,双扇雕花大门便被呼啦地推开,玲珑一脸紧张迎在门口,将朱砂拽了进来,“公主是被发现了?” 朱砂摇头,小辫儿直晃,将气儿定下来后得意道:“怎会?玲珑你不想想本宫是谁,怎么可能被发现!” 这大话的口气让玲珑眉头稍稍皱起,“可是,刚刚听到一阵骚动,说是有人藏在邀月亭附近,被侍卫发现了。” 朱砂心中冷哼一声,一群没用的东西,人都没抓到还能腆着脸说发现什么了。她冲着玲珑一摆手,“与本宫无关。再说,宴会上宫人那么多,说不定是哪个宫人来回走动。侍卫们也是的,往日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大惊小怪作甚。” 可怜玲珑没能长出朱砂那么大条的神经,她抿着嘴唇,双手握在胸前,“公主,看来清荷的话没错,今日筵席非同一般,看来甘宁之事确实棘手。” “那又怎样?”朱砂满脸得意,“泽哥哥已经帮我说情了。” “真的?太子殿下亲自为甘宁之事说情?” 朱砂得意点头,“那是自然。” “那么,王也同意退兵甘宁?” “啊……”朱砂脸上的得意之色立刻如潮水般退去,“这……” 不必朱砂明说,玲珑也明白这表情的含义了,“看来王的确是打定决心。” 是啊,作为目击者,朱砂也看到王那坚定的态度,连白泽亲自去说情都于事无补呢。 朱砂的心情不由得阴郁起来,自己在这儿瞎高兴什么呢?难道就为了白泽帮自己说了句话就飘飘然了?甘宁的事情不是依旧毫无起色么! “公主,此事并非一时之计便能解决,时候不早,公主还是早早歇息,莫要为了此事搞坏身体。” “哎,玲珑,本宫想沐浴。” “公主放心,都已准备好了。” 洗澡澡,睡觉觉,朱砂不知玲珑在浴汤里加了什么香料,只觉沐浴后通体舒畅,躺在床上便沉沉睡去了。 有些人便没有朱砂那么好命了。 云香殿里,少了平日那两只小鸟的莺歌燕语,整个大殿显得格外落寞。 昏暗的烛光从沉香木窗棱中逸散而出,不时有三两个宫人经过,不敢多有逗留,带着他们的好奇心脚步匆匆地迅速离开。 顺着那摇曳不定的光线往里望去,便能看到一对相视而坐的身影。那雄壮的身姿已经不如当年健壮威猛,而他对面的那个人,更是已经开始显现出了衰老的迹象,曾经婀娜如芙蓉般的身影禁不住岁月的摧残,已是衰败。 忘了有多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起默默对视,眼中的彼此都不似当年,楚云王后率先叹了口气,打破了那长久的静寂,“王……有许久未来过这云香殿了吧?” 白石最怕听到的便是这话,因为不想听所以不想来,因为不来而更怕听到这话。可该来的终是躲不掉,白石只好赔笑,“近日杂事繁忙,还要王后多多体谅。” “王……以前是叫本宫楚云的罢?” 如果不是楚云王后提醒,白石恐怕忘了他们是有过那么一段时光,那时候楚云还年轻温婉,可以抚着她的发丝轻声叫她楚云。那样的时光,过去多久了呢? “有二十一年了吧?” 二十一年,这个数目像是惊雷一般在白石心中炸开,二十一年前的往事腾然而起,扬着纷纷杂杂的尘埃,带着铁锈一般的干涸血色,瞬间便染红了白石的双眼。二十一年间迅速衰老的身躯腾地站起,“不要再说这种事情。” 楚云王后的脸上带着复杂的笑意,“二十一年,过了三个轮回,王还是如此耿耿于怀?” 揶揄和嘲讽让白石恼羞成怒,“本王今天不是来陪你吵架的!” “因为不想与本宫争吵,所以多年都不肯迈进云香殿一步?那么今日呢?王是来给本宫机会,看看一平天下之后还能不能将这国母之位留给苟延残喘的本宫么?” 白石别过头,“王后不要胡思乱想。” “是本宫胡思乱想?”楚云冷笑,“本宫在你眼中早已形同鸡肋。” “你想让本王如何?你圈养了一宫的男宠,算了,本王装视而不见;你对隐儿冷若冰霜恨之入骨,罢了,本王全都顺着你,现在你又要如何?” 楚云王后抓着瓷杯的手陡然用力,将那青瓷茶碗摔在了白石面前,顿时落了个粉粉碎,“本宫为何要如此?为何?!因为你的心跟着某人一起死了,再没回来过!” 是啊,自己的心的确死了。白石心中暗暗低笑,看到楚云现在这幅模样才知道和一个心已死的人在一起是件多么痛苦的事。可他没想到楚云竟然也能因为这件事向自己兴师问罪,难道她不清楚自己的心为何而死? 埋怨着亲手掐死的鸟儿不能再飞起来,这,不可笑么? 灼热的目光在等待着白石的回答,他微微侧头,望着楚云的眼神真的如同石头一般,压制着心中的鄙夷,“不要在胡闹了,过去的事情就只是过去,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要什么时候才能罢休?” 暴怒的低沉吼声让楚云不由自主浑身一颤,咬着嘴唇沉吟片刻,委屈和无能为力在这一时刻爆发,“你什么时候将她挫骨扬灰,我什么时候才能放手!” 白石满意地重重点头,那因为忌惮而勉强撑着的忍让在楚云无所不用其极的逼迫下溃不成军,只见他额头青筋暴起,“好……好!便是将本王挫骨扬灰,也别想再打扰她的安宁!” 言毕,白石不想再听楚云说一句话,生怕强撑了多年的理智会在这一刻溃败,转身迈步离开,那大门被他摔得震天响,扬起了迷雾一般的尘埃。 怒气当头的白石在宫中大步流星绕了足有半个时辰,最终将脚步停在了揽星殿门外。 揽星殿门口,那精致的木雕和兽头让白石心头一震――整个宫中除了白隐这里,便是真的再找不到其他任何关于她的痕迹了呢。 白石深呼吸着,胸口起伏不定,愤怒渐渐在心中演变成了仇恨和摧毁一切的决心。 “王!” 阵阵急切的呼喊声由远及近,胖得像个白球一样的顺海跟着呼声滚到白石面前,过胖的体重对他来说太过负担,跑了几步已是汗流浃背,“王,呼呼……终于……呼……找到您了!” 顺海喘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白石白了他一眼,“怎么?本王在宫中还没个自由?” “不是不……是……”顺海越急就越说不出话,越说不出话便越急,“王后娘娘她……病倒了……” 白石斜睨顺海一眼,将手背了过去望向天上一轮明月,“顺海,你说明日天气怎样?” “啊?”顺海差些噎住,胖子的眼白也比正常人多,那黑眼球骨碌骨碌转了两圈儿,“许是个好天儿,没云彩呢。” “好像也不会太热。” “嗯……” 白石格外悠闲地说着,“那吩咐人准备一下,明日本王要去城南围场狩猎。” “是!”顺海偷偷拿眼瞟着白石,自己从幼年入宫便跟着白石,眼看大半辈子都过去,还是头一次见到白石这样不靠谱。“王,王后娘娘……病了。” 顺海低声说着,声音有些怯懦,白石故意装作充耳不闻。 楚云这招儿,老掉牙了。 “回宫。” 白石声音嘹亮,顺海打量着他,耳朵看来是没问题的。顺海心中顿时明了,便也不再多言,“是!” 可能是个男人都会想到是女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楚云王后这次着实委屈。 云香殿里,白石前脚刚走,楚云王后顿时觉得全身气血喷张,那种燥热的感觉再次袭来。 说来也奇怪,楚云王后近来时常会有那种感觉,好似有无数火炉在四面八方同时烤着自己一般,随即人便觉得眼前发黑。 尤其是在与那两个美少年欢愉之后,症状就会明显。楚云王后也好奇过几次,只是这等事情终究不便被他人知道,也就懒得去传御医。 谁知道这一次的情况,不是一般严重。 躺在锦榻上,楚云王后有一声没一声地拉长声喘气儿,眼前天旋地转,好像整个世界都颠倒了一般。 匆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楚云满怀期待地费力转过头往外张望。 “王后娘娘,御医来了!” 刚刚悬起来的希望又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粉碎,楚云王后咬着牙,“不见!回去吧!” 哼,反正已经是这个样子,无人理睬,病死又如何!楚云王后孩子般地赌气别过了头。 宫人在门外急得直跺脚,“王后娘娘……丞相大人!” 庄丞相一听说女儿病倒便连忙赶了过来,二话不说推门而入,“都多大的人了,闹什么脾气!” 虽然已是不惑之年,可在父亲面前,楚云还是孩子一般,委屈的泪水横流,“爹……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反正他的心里也没有我了。” 庄丞相怒其不争地瞪了楚云一眼,“混账话!他心里早就没有你,只是你这傻孩子还自作多情那么多年。” 当头一棒让楚云哭得更为伤心,无力地捶着床板,“那我早就死了好了,也免得谁都难受。” “云儿!够了!”庄丞相怒喝一声,“是他无情无义在先,要死,也不是你去死!” ------------ 021:璞有美玉 更新时间:2012-08-04 “王后娘娘,”一大清早就被派出去的小宫女回来了,畏畏缩缩站在病怏怏的楚云王后对面,“回禀娘娘,王今日一早便出城了。” 楚云王后脸上露出一抹苦笑,那是从未被人看到过的挫败笑容。 她输了,输给一个死去多年的人,那个人夺走了她的挚爱,尽管已成一副枯骨长眠于黄土之中,也不肯还给她。 端上来的药碗还在手边,楚云想起,多年以前,自己偶感风寒,白石是那样温柔地抱着自己轻轻喂下药汤。可现在呢?让他多看自己一眼也是奢望。 那或许从来都不是爱,只是他权衡利弊之后的伪装,可现在他已经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了。 “王后娘娘,庄丞相到。” 宫人传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云却连身子都懒得动,倦怠地转过身避而不见。 “云儿,”庄丞相大步而入,“怎么?特意差人给你送来的药,为何不喝?” 楚云不语,眼泪横流,偷偷流入了那精致柔软的锦枕里。 “云儿,”庄丞相声音苍迈悲伤,“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自己的身子骨最重要。大好的日子还在后头……” “不会有了。” 这话让庄丞相浑身不由自主一怔,“怎能说这种话!” “好日子?”楚云王后悲切冷笑,“还会有什么好日子?” 白石对自己的那颗心,早就死了,心如死灰,绝无复燃之日。 庄丞相凝视楚云王后片刻,怒气大发,一手将楚云王后的肩膀掰过来,“你还是爹的云儿?我的女儿不是这么窝囊的货!有功夫在这里说这种丧气话,任由他在外面潇洒快活?” 楚云王后任由那眼泪如大雨滂沱,“爹,我已经累了。” “累了?累了就放任他了?这大商的江山,还不是他白石的!你现在放了手,我们庄家再无立足之地,眼睁睁看着他的杂种夺了天下?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泽儿想!就算不为泽儿想,也不能让那个女人的儿子坐了江山!” 庄丞相的话如火山爆发一般炙热地灼痛了楚云王后的心脏,本已经像个死人一般的楚云王后缓缓坐起来,撑着身子的那只手虽然颤抖却足够有力,咬着牙端起了药碗一饮而尽,仿若出征酒一般悲壮,痛饮之后将那瓷碗摔在地上。 碎裂的不只是瓷片,还有心中最后一丝旧情,那些纠缠她许久的回忆和眷恋,在这一刻全部被撕裂,万劫不复。 “哈,哈哈,”楚云王后断裂的笑声令人畏惧,她抿着嘴唇,“爹,云儿明白了。就算拼上我的全部,也不能让那个女人的杂种夺了我们庄家的天下!” 庄丞相重重击掌,“好!想通了便好!爹招来了最好的御医,既然斗,就要与他斗到底!” 楚云王后沉默不语,眼神中的笑意充满了决心。 白石的心,突然没由来地一紧,他的脸上泛起些许恼怒,高高扬起马鞭重重挥下,“驾!” 胯下的骏马乃是回合国最好的宝马,当年千金难求,只有回合国中最为尊贵的皇亲国戚才能求得一匹。而现在,全天下最好马匹,都在他白石的马厩之中。 不仅是骏马,还有最好的兵器,玉器,美酒。 放眼而去,满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已经在他白石的手中了。 而且,就在不久之后,他还将得到所有这些东西加在一起都比不上的宝贝――蓝月之玉,以及整个天下,到时候就真的全部在他的手中了。 这本来应该是让人高兴的事情,可是白石却隐隐觉得胸腔有什么东西憋闷异常。 身后的骑卫依旧双手空空,如若是往日,这么早来到围场,到了这个时候早应满坑满谷才对。这不由让白石恼怒,今日做什么都不顺,到现在还一只猎物都没有打到。 就在白石最为郁闷的时候,一只鸣叫着的大雁从白石头顶飞过,他双脚一踢马腹,挥起手中的弓箭便追了上去。 但,年岁已高是难以避免的事情,一箭飞入空中,白石险些摔落在地,而那大雁早已经不知飞去何方。 “陛下!”骑卫惊慌追上来打算扶住白石,却被他闪身躲开,灰头土脸地恶狠狠训斥着,“滚开!你们这样跟在后面,本王如何狩猎?!” 看白石这架势是寻处撒气呢,骑卫连忙低头后退,不敢再靠上前去。 头顶一声鸣叫,又一只大雁飞过,白石弯弓而射,箭如闪电,直上云霄,一声惨叫应声而起。 白石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些笑模样,追着大雁落下去的方向策马疾驰。 只有在这样周身无人的情况,才能让白石感到自在,一举一动都随心所欲。 还不等白石发出口令,身边盘旋已久的银翎黄嘴猎鹰已经冲着大雁落下的方向俯身冲了过去,与那呼啸而过的弓箭无异。 果然是只好鹰,白隐的确给自己准备了好东西。白石满意地追着猎鹰所去的方向转动缰绳。 城南围场,白石平日最喜欢的地方,空气清新不说,周围的草木长势也喜人,不管是有多烦心的事情,只要到了这里,白石就可以全都不管不顾。 猎鹰追着大雁落入了前方茂密的林子里,白石也紧随其后,在茂密的树林之中穿梭着。 “咦?!”追了一阵,白石不禁感到奇怪,自己刚刚投箭的地方明明不远,怎么跑了这么久却什么都没看到,不光是没看到大雁,连猎鹰的身影都找不到了,只是隐隐能听到草木被摩擦后发出的沙沙声响。 再看周围,白石不禁惊讶,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已经跑出来这么远了。 而此刻,整个深林之中超乎一般的静谧,满眼绿色遮挡住阳光,竟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白石悻悻然环视了一周,大雁和猎鹰都不见了,心中难免郁闷,转身慢慢往来时的方向去了。 马蹄踩着树叶,婆娑作响,刚走了没两步,白石突然扯动缰绳将马停了下来。 一种不同与马蹄声的声音正在慢慢靠近自己,由远及近,已经就在自己周身不远处。 白石的手摸到了腰间的佩刀之上,开始有点儿后悔刚刚赶走了骑卫。白石并非胆小怕事之辈,可是在这样的森林之中,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野兽,若在平时也就算了,可巧就巧在自己即将出征…… 就在白石迟疑的时候,那种奇怪的声音停了下来。只是稍稍一顿,那难得的寂静,立刻被另外一种声音取而代之。 仿若是风声呼啸,仔细听一下,立刻能辨认出来那是一种乐器的声音。 那声音悠扬舒畅,音质清灵,是中原乐器无法发出的声音。可是作为中原人的白石一听到那种声音,全身却登时筛糠般颤抖起来――那种古老而神秘的乐器的声音他终身难忘,那是一种只有岭南深山之中一种叫做“鳐”的鱼的骨头做成的笛子般的乐器才能发出来的声音。 在岭南深山之中,时常能听到那神秘又古老的声音,在山间溪流丛林之中穿梭,引得白云流水也与之迎合。白石就是在那种声音之中第一次见到了璞玉,白隐的母亲。 那个女人人如其名,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身上有些不加修饰却让人回味无穷的美。还有那种温柔和内敛,就如同这乐曲一般,常常在圆月之夜响起,每每听到这种声音,白石的思绪都会回到那个与她初次相逢的桥段之中,难以自拔。 可是,在多年以后的今天,再次听到这已经消失了二十一年的声音,白石所想到的却不是初见的心悸和百转千回的情愫,而是一种从心底激荡而起的恐惧。 因为璞玉已经离开这个世上,整整二十一年了。她并不孤单,因为歇斯底里的楚云在杀了璞玉的同时,也将所有璞玉的族人也一起送上了黄泉路。 那一场灾难,直到现在还让白石歉疚不已,悔恨、思念,还有对自己的鄙夷折磨他足足二十一年。 然而在二十一年后的现在,那个白石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听到的声音,却如此真切地在耳边响了起来,就像是璞玉的温绵软语,在他的耳边,轻轻撩拨他的心弦。 那声音有着难以名述的魔力,似乎是璞玉的纤纤十指抚着自己的脸颊,将他这个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小人,缓缓地往那十八层地狱之中牵引而去。 白石眼前模糊一片,耳中全是那曲调悠扬婉转,盲了的眼,聋了的耳,让白石根本无法感受有一种危险,正在向他逼近。 ------------ 022:非真非假 更新时间:2012-08-05 白石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摔坐在地上,骏马就在他的身边,有些不耐烦地打着响鼻。 而在白石的面前,一群人已经将自己团团围住。 玄色的猎装凸显着男性健壮的身材,腰间佩戴的五彩带上面是精致的刺绣,白石也有这样一条,现在还在他的床头。在璞玉的族群里,每个女人都会用整个成年到待嫁的岁月去绣这样一条腰带,送给自己将来的夫婿。 而他们手中那明晃晃的弯刀则是父亲在儿子成年到成亲之间的那段时间中准备的,等到他们成亲的当天送给他们,让他们好好地保护自己的女人。璞玉部族的长老也曾经送给白石一把,可白石未能承托重负好好保护璞玉,反倒被楚云用那把刀来亲手杀了璞玉。 一件一件几乎被掩藏在尘埃桎梏中的物什勾起了白石的伤心,然而当他将目光渐渐上移,落在了这群人脸上的面具之上时,白石的身子不住颤抖如风中落叶。 在他们脸上的,是狰狞万分的鬼头面具,是惩罚族人时,祭司和勇士脸上会带着的面具。白石就曾经看到过他们处罚一个不忠于妻子的丈夫――在那个尊崇女权的部族中,女子的地位远远高于男人,连族长都是由女性在担任,璞玉就是放弃了族长继承人的身份跟着白石远走他乡的――在白石为了追求璞玉而逗留在部族中时,可是眼睁睁地看着祭司将那个丈夫的肉一块一块剖下来的,祭司甚至在他活生生的时候割掉了他的命根立在了祭祀场上。 白石的脑袋瞬间混乱了,恐惧,悔意,在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更多充斥着白石的是疑问,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要知道,当年瑶族全族都被楚云毒害残杀,连老弱妇孺都没被放过,嗷嗷待哺的婴儿也死在了残酷的刀光之下,那么现在冒出来的是谁?亡灵? 透过他们的面具,白石能看到他们那充满血的目光,此刻正含着浓浓杀意盯着白石,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解心头之恨,的确就如同地府的阴兵。 是吧,是报应的时候来了吧?在这本该紧张的时刻,白石却不由自主苦笑出声。当年的惨案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所为,但他却在旁视若无睹,他不是无罪的,他犯下的罪过,甚至比楚云还要严重。 他无能,懦弱,连自己所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看着她死在别人刀下,这样的罪过,就算让白石一死都不足以息亡灵的仇恨。 也许明天,大商的王死在围场之事就会传遍天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痛哭流泪,又有多少人快意大笑。 白石不会抵抗,也没办法抵抗,卸下王的光环,他只是个平常人。听起来那样渺小,可是只有白石才知道,这些年里他曾经后悔过多少次,如果没有这个光环,他明明可以得到更多快乐。 当年,年少轻狂的白石为了这个王位,不惜勾结庄家作为自己的靠山,为了巩固自己和庄家的关系而娶了那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与庄家一同谋权篡位,以卑鄙的手段登上王座,然后大杀八方,奠定了自己王的位置。 女人通过驾驭一个男人来谋得天下,男人则通过谋得天下来驾驭更多的女人。然而得意忘形的白石却忘了这个天下根本不是他自己的,他的王座并不是他一个人奠基而成,下面由庄家万千白骨拼积,之于他白石来说,那王座本身就是摇摇欲坠的。可他却在美色之前忘记了这一切,过度地宠爱璞玉,终于引来了庄家女儿楚云王后的嫉妒之心。 “璞玉,还有你的王座和性命,你选择哪个?”当年,楚云就是这样冰冷却又爱恨交织地质问他的。在那一瞬间,白石曾想过,愿意放弃一切去选择那个让自己痴狂的女人,可是,命运不是稚童的游戏,不是泥沙堆起来的城堡,随随便便就可以推翻重来。 他无路可退,他无从选择,连他的生命和王座也都是楚云的。 白石被楚云囚禁了整整七天,第七天,他听到了一声悠长的歌声,像是啼血杜鹃坠落前最后的歌声。他不顾一切地冲出去,遍体鳞伤,却只看到了璞玉和族人的尸体。 现在,所有该来的报应都来了,白石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刀锋从自己喉头擦过的一刻。 白石始终没有听到喉咙被划破后血液喷溅的声音,他就这样直勾勾地倒下晕过去了。 面前的“瑶族人”冷眼看着白石,为首的年轻人摘掉了脸上的面具,冷笑一声。 面具让白隐的脸有些不舒服,他不喜欢那种闷热的感觉,但是,为了自己的父王,他全都忍了。 “王爷,”藏蓝跟在身边,“王怎么办?” 白隐环视四周,“要变天了,看来是要下雨。” “就让王在这里?” “恐怕要看侍卫的心情。” 藏蓝点点头,“那王还是早些回宫,免得淋雨伤了身子。” 白隐没吭声,将手中的面具丢给藏蓝,赞赏地看着空中盘旋的猎鹰,“回去有赏。” “谢王爷。” 藏蓝说着冲身后其他“瑶族人”摆摆手,让他们先退下。 钻进无人的密径,白隐在马上得意地大摇大摆,藏蓝紧随其后,“王爷这一招实在妙绝!让藏蓝训鹰的时候藏蓝可都一点儿都没想到呢。” “你若是觉得无趣,大可拍拍胜雪的屁股。” 藏蓝满脸堆笑,“王爷这一招一出,王误了出征的时机,派了别人去前线,就不必担心了。那朱砂公主若是知道了,必然……” 这话还没说到一半儿,白隐咳嗽了一声,“年岁大了的太监通常絮絮叨叨地多话,听说宫里又一批太监被赶出去了。藏蓝,你多大年纪了?” “藏蓝不敢多嘴了。” 藏蓝聪明,说句话立刻就懂,白隐对这点很是满意。他现在不想考虑其他没用的事情,比如说朱砂。 他人想求本王帮忙,还要看本王的心情,让你区区一个药人一而再再而三摆布本王左右,是不是太过分了?既然你信你那玩能够的泽哥哥,你便信去罢,总有一天本王会让你知道,到底谁才是这个世界上的救世主。 白隐嘴里叼着片树叶吹着呼哨,玩得正得意,刚来到城门口,便看到城墙偏僻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那身板儿挺拔颀长,身上青袍翩飞,一看便知是讨女人喜欢的类型。白隐乐了,策马冲着那人影便去。 “开始觉得冰蓝无趣了?”白隐冲着那人的背影打趣,“到这儿来装一根嫩葱,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听到白隐的声音,青云转过身来,看着白隐的眼神远没有白隐那么轻松,“端王爷这是出城远郊?好兴致。” “你,莫不是觉得本王不做事,心里不满了?” 青云抿着嘴唇,银质面具落上了夕阳余晖,闪着柔和的光,“不敢。” 白隐懒洋洋地靠在马背上,吐掉了嘴边的叶子,叶片翩翩扬扬,落在白隐的脚边,“没什么,你若觉得无趣,也可去远郊。不过,恐怕你要去的地方远了一些。” “哪里?” “武昭。” 青云的瞳孔稍稍放大了一些,现在也只能通过他的眼神来猜测他的表情了,“当真要在这个时候去武昭?” “前走三后走四是没错,但是,”白隐懒洋洋的语调突然变得正经了一点,“说不定哪一次日落之后便不会再升起来,不相信的事情也并非永远不会发生。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机会只有一次。” “可若是让冰蓝在这个时候得知……” 白隐胸有成竹地摆手,“冰蓝这段时日见不到你的。” 看白隐这样子,似是将所有棋路都已经准备好,青云思索了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到时候你便知道了。不要来找我,免得冰蓝那发了春的猫乱叫。” 青云了解他的意思,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最重要的就是避人耳目,“那么,你要说的都说完了?” 白隐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又恢复了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差不多了……对了,”青云刚转身,白隐突然将他叫住,脸上那玩味的笑意在青云背后格外放肆,懒洋洋地玩味道:“到武昭之后记得替我提亲哦。” 本来已经抬脚准备走的青云又停下脚步,侧着身子凝视白隐,“你当真?” “好像是吧。你记得做就好。” 青云的嘴唇微微开启,似乎是有话要说,可那厚重双唇蠕动片刻却终是欲言又止。颀长的身影看起来近乎消瘦,在夕阳之中缓缓消失。 白隐伸了个懒腰,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那消瘦的背影。 “王爷当真打算向武昭提亲?” “你信不信?” 藏蓝抿嘴浅笑,“藏蓝脑子笨,猜不到这等事情。” “那你猜青云信不信?” 藏蓝没有说话,跟着白隐的目光看向青云离开的地方,沉吟半晌之后恍然大悟,“王爷这招高明……” 白隐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连他白隐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事情,让他怎么回答? “嘘……” 脸上得意的笑容在渐渐阴沉的光线下更加邪魅,那修长的手指也愈发好看,不远处的袅袅炊烟给白隐的脸上增加了一层迷雾般的光辉。 ------------ 023:病入膏肓 更新时间:2012-08-06 白石病倒了。 侍卫是在森林深处找到他的,倾盆大雨也没能让他醒过来,曾经健壮的身体泡在雨水中,枯叶落在他的脸上,整个人全身惨白,像是一具死去已久的尸体。侍卫将白石送回宫,御医诊断的病症是郁结已久心火上浮。 “郁结已久?”楚云王后摇头冷笑,这两日有白泽每日在云香殿中陪伴,楚云的病症已经好了许多,连嘲讽的表情都多了生气。 白泽抿唇不语,面前这个人是自己的母后,而病倒的那个人却是自己的父皇,白泽被夹在中间左右不能。 楚云王后抬眼看出白泽脸上的纠结,“泽儿,是觉得母后很过分么?” “儿臣不敢。” 低眉顺眼的一句话,听不出来是真话还是赌气,楚云王后的鼻子有些发酸,语调却依旧坚定,“最先发狠的人,可不是母后。泽儿,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记清楚,母后这样做,也只是为了我们母子二人。” “母后,”白泽转过头,不想去看楚云王后,“毕竟是结发夫妻,何必要如此?” “你以为我这是为了我自己?”楚云王后有些激动,头上的凤钗随着她的脑袋晃动不止,“如果不是母后这样做的话,你以为太子之位会是你的?你以为你能这样安安稳稳坐上这么多年?” “母后,”白泽不想就此争论,“时候不早,母后还是早些歇息,身子才刚开始转好。” 楚云王后凝视着白泽的背影,“去看你父王?” “唔。” “泽儿,事到如今母后也就直言不讳,当年瑶妃的事情的确是母后所为,才让你父王对我怨恨至今。什么郁结已久?不过是他还未断了对那野女人的念想罢了!可是,母后如若没有除掉那瑶妃,现在的太子不会是你,皇后也不会是我。现在瑶妃已经不在,但是当年你父王从中作梗,母后斩草却未除根,若想要你的太子之位坐得稳,就听母后的,你的路,母后都为你铺好了,莫要自作孽。” 白泽抿唇,“母后早些休息,儿臣告退了。” “若是你父王问起,就说本宫还病得厉害。” “是。” 楚云王后那充满咒怨的话让白泽浑身不舒服,只想快快离开这地方,刚准备关门,就听身后楚云王后的声音幽幽传来。 “还有,给我离那个朱砂远一点,对你不会有坏处的。” 夜风缓缓而动,吹乱了白泽的头发,他缓缓抚着额前,这样的凌乱终是不适合他。脚下的鎏金边白靴踏过石板路,踩碎了片片枯叶,那声音仿若响在白泽的心上,吱嘎吱嘎,让白泽的心绪有些乱。 当年瑶妃的事情,白泽曾经听说过一些,还是年幼无知的时候从宫人口中听来的。后来,那宫人被割了舌头。这不但没让白泽对此事死心,反倒更是勾起了他的兴趣。不过打听来打听去,也只是听说当年有个妃子被极其残忍地处死了,对号入座之后,白泽猜到那个妃子便是白隐的母妃。事情到此便也终结,白泽再也打听不出其他关于瑶妃的事情,他开始意识到那是宫中一大忌讳,于是他也猜到那件事情与自己的母后楚云王后关系颇深。 现在,谜题就被楚云王后那样三言两语就解释了,白泽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原来一件事情可以影响那么多人那么多年,白泽想不通人到底是为了往前走而活着,还是为了往后看才活着。 脚步缓缓来到泰和殿,进出忙碌的宫人和御医让白泽也不由得跟着紧张,快步来到寝殿中。 床上的白石有气无力,短短一天,就让他好像苍老了十年。白泽坐在龙榻对面,“父王。” 白石抬起眼皮,“泽儿。” 两人就这样对视无话,白泽喘了口气,觉得有些气短,“父王龙体抱恙,儿臣就不叨扰了。” “泽儿,”白泽刚站起身,白石却开了口,“父王年事已高了。” 这话让白泽心酸,“父王不过是一时龙体不适,很快便会好的。” 白石苦笑,“你母后怎样了?” “母后……”白泽稍作沉吟,“依旧卧床不起。” 一国之君和国母同时卧床不起,白石苦笑,“好生照看你母后。” 除此之外,白石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可说的,阵阵疲累和无力将他笼罩,双眼沉沉阖上便又睡去了。 白泽静静这样陪伴了白石片刻,然后便起身离去。父王母后的这一场病,让他看到很多沉埋多年的东西都在渐渐浮现,扬起的尘埃让他睁不开眼。 刚来到门外,一阵迎面而来的马蹄声引得白泽抬起头,那骏马正停在自己面前。能在皇宫之中策马扬长的,没有别人,只有自己眼前的白隐。 沉沉夜幕之下,白隐一袭玄色长衫,跨身于胜雪宝马之上,恍若天神,那气场给人施加了无形的压力,让白泽下意识退了一步。 好在白隐还是下马了,脸上依旧是那吊儿郎当的笑容,“皇兄。” 就在这之前,白泽还在担心,如若白隐不下马,自己又该如何?那胜雪宝马乃是父王赐于白隐,哪怕是见了父王,也只需在十步外下马而已,就算他不下马,自己也无法施他罪责。 毕竟,在皇宫之中唯一一个可以明目张胆策马挥鞭的,是他白隐,而不是自己。 白泽也露出了个浅笑,“这么晚了,泽儿你还不歇息?” “来探望父王。” 在楚云王后口中,白隐就是白泽登上帝位最大的威胁,可那却没能影响白泽,他拍了拍白隐的肩膀,“父王似是很疲累的样子,你快去罢,去过也早些回去歇息。” “多谢皇兄。” 月光投射下来,被树影拦住,白隐站在月光之下,脸上的笑容有些玩味。而白泽,则站在树影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寒暄了一番,白隐向白泽道别之后便继续上马往泰和殿而去。 宫人都站得笔直守在门口,见到白隐后正要通报,白隐却摆摆手,压低脚步声进了寝殿。 白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醒来,只觉有种让他不太舒服的目光如芒在背。他睁开眼睛便看到白隐,看到他一脸温和地笑着望向自己。 “隐儿,你来了。” 白石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却显得疲惫和苍老。 白隐点头,“父王感觉身体如何?” “好多了,不过只是淋了雨而已。” “既然如此,”白隐压制着笑,“父王便要多多休养,才能出征甘宁嘛。” 提起甘宁之事,白石长叹,“甘宁……本王怕是去不了了。” 白隐故作惊讶,“为何?” “这副皮囊已经不中用啦……” “父王为何说如此丧气的话,父王躯如猛虎,那小小甘宁不在话下。” 听到白隐这样说,白石还是忍不住大笑,刚笑了两声却变成了剧烈的咳嗽,白隐连忙用帕子帮他擦拭,那雪白的绢帕霎时染上殷红,父子二人顿时沉默。 烛光摇曳,白绢上的血色似乎扭动着身躯缓缓移动,白石干笑一声,“看,的确是老了呢。” “父王万寿无疆。” 白石有些落寞地摇头,沉吟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来,“隐儿!” “父王有何事吩咐?” “你可愿意和代父王出征甘宁?” 白石目光如炬,坚定地看着白隐,似乎是下了巨大的决心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这一次的惊吓之后,白石顿觉自己身子骨不如往常,想到出征之事也提不起斗志,可那甘宁乃是蓝月之玉潜藏之地,多路人马都在虎视眈眈,他又怎能将此处拱手于人?想来想去,反倒不如交给白隐。 ------------ 024: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更新时间:2012-08-08 泰和殿,白石的喘息声已经透露出了他的苍老,一国之君,驰骋疆场,家国两全,太多担子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坐在白石的对面,白隐忍着笑意,打量着这位苍迈的父亲,好似已经忘记这一场大病正是由自己所来。 让自己出征甘宁?是个有趣的想法。白隐怎会不知甘宁之事事关蓝月之玉,任何人得到之后都足够招兵买马一统天下的财富。白隐恨不得撬开白石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怎么就想到要将如此“重担”交给自己。 “隐儿,”白石连说话都带着喘息,“无论当年发生过什么事情,父王最在意的孩子还是你。” 无论?白隐心中冷笑。凭什么无论?凭什么不论? “我不是太子。” 白隐一字一顿,语调中带着轻佻。 “你是在责备为父没有将太子的位置留给你?你明知道……” “儿臣并不在意天下在谁手中,”白隐一甩手中的折扇,玩世不恭的样子又跃于脸上,“反正儿臣只好吃喝玩乐,这等大事,还是交给皇兄好了。” 说罢,白隐翩翩起身,“今夜还有一场戏,儿臣先去看戏,改日再来探望父王。” 背后白石的咳嗽声愈来愈重,白隐却头也不回,潇潇洒洒,奔往门外而去。 跨上了那胜雪宝马,白隐轻笑。他向来知道自己的手有多大,握不住的东西绝不会轻易举起,免得砸了脚。 踏踏马蹄声响起,白石的手无力滑落。长叹一声之后,白石叫来了顺海。 “王,”顺海低眉顺目,自打白石一病,顺海跑前跑后,也瘦了一圈儿,“顺海在呢。” 白石没想到自己一病不起之后,陪在自己身边的竟然只有这个跟随多年的太监,“本王病倒的事情,可曾外传了?” “回禀陛下,除了王后娘娘之外,他人一概不知。” “好,”白石点点头,“宣旨,传冰蓝将军出兵攻打回合残兵败将,收来的国土就由她派兵驻守。” 顺海虽有疑惑,却不敢多言,“是!” 目光飘向窗外,白石紧了紧锦被,“天气转凉了。” “是,陛下,快入秋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前几日那淅淅沥沥的雨一直下到今天才算停,“看来夜里还要下雨。” “看来是。” 白石叹了声,“让职司府的人给隐儿换上几床被。” 顺海偷笑,“陛下还真是偏爱端王爷。” 这话不知哪里触动了白石的神经,“隐儿……本来就要多上心些。” 顺海自然能理解白石的意思,那其他两位皇子自然有自己的母妃为自己搭理这种琐碎之事,唯独白隐,自幼母妃便辞世而去,那孩子性子又独,“有陛下如此关心,真是端王爷的福气!” 福气?若真是福气,自己也不会害那孩子连娘亲都没了。白石不由咳嗽不已,一口黑血又从口中呕出。 “陛下!”顺海顿时慌了神,“奴才这就去传御医!” 白石却摆摆手,脸上泛起苦笑,“自己的身子,自己总也清楚。莫要折腾,本王想早早歇了。” “出兵回合?”冰蓝的别院炸了锅,她一拍桌子,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下来的。 放下手中的酒壶,冰蓝眼中的醉意就随之而去,眼睛瞪得通红,活像只兔子,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转了两圈儿,最终坐回椅子上,有力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心底的急躁已经溢于言表。 青云站在一边,始终一言不发,冰蓝凝望着他的眼睛,看到青云始终没有说话的意思,按耐不住的她率先开了口,“白石这老东西真是这样说的?” “是。” 冰蓝摇头,依旧想不通白石这是什么路数,“回合的残兵败将闹腾了不是一天两天,当初我主动请兵,还遭他拒绝。今日是如何想通了,竟然主动让我带兵?” “或是想通了。” 不会。冰蓝深知此事不可能这么简单。冰蓝突然一拍桌子,“我知道了!”冰蓝满脸恍然大悟,随即恨恨开口,“看来蓝月之玉藏于甘宁的事情的确是真的!白石这老狐狸是想将我支开,他才能一人独享!他要这样,我便偏不依他!” 青云的声音幽幽响起,“如何不依?” 对啊……如何不依?冰蓝怒不可遏,“如何不依?就直接告诉他本将军不去!这么多年为他白石鞍前马后也就罢了,难道连说句话的权力都没有了?” “将军莫要忘了,质子还在白石手上,将军的军马也不在近前,若真是闹翻了,恐怕……” “怎么?大不了闹个玉石俱焚!” 青云摇头,“恐怕现在连玉石俱焚都谈不上。将军如此冲动,到头怕是以卵击石。” 被这盆冷水结结实实浇在头顶,冰蓝羞愧难当,然而青云的话却也一点儿不假。 冰蓝咬牙切齿,恐怕这白石现在若在眼前早被冰蓝咬死了,“难道就看他一人独吞了蓝月之玉?” “留得青山在,才能不怕没柴烧。” “不可能!”冰蓝腾地起身,双眼冒火地往皇宫方向望去,“若他非要逼我鱼死网破,我也只能悉听尊便了!就不信夺不下他白石的人头!” “将军不要忘了,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为什么。就算暗杀白石成功,这江山,以将军的身份,也是坐不稳的。到时候天下大乱,反倒给自己添了麻烦。” 冰蓝不屑地哼了一声,“白隐不是还在我们这边?到时候将他扶上王位便是了!” “庄家独坐半边天下,怎会让白隐坐稳王位。”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冰蓝将气全都撒在了青云身上,“那你说倒要如何是好!?” 青云一脸平静,好像早已置身事外,“白石未必会将王位传给白泽,庄家也未必会放过白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才是上策。” 冰蓝凝视着青云的眼睛,那双眸子就像他的名字一般,永远那样云遮雾绕,看不透他的心思。冰蓝凝视片刻,将信将疑,“你的意思是按兵不动?” 青云说得已经够多,点点头也不做解释。 “那么……”冰蓝心有不甘地叹了一声,“就先依你的。白石让我何时出战?” “三日之后。” “你就留在皇城,随时为我打探情形。” “是。” 青云定身而立,看着冰蓝出去收整行装的背影,心中有些起伏。 看来,白隐所说的时刻,已经到了。 ------------ 025:一解心头恨 更新时间:2012-08-20 白隐,真的不再出现了。 朱砂本以为他那种厚颜无耻的人是与说到做到无缘的,却不想白隐当真不再出现了。 醉芙轩里,朵朵芙蓉开得正盛,朱砂心事重重地坐在一边。 “公主独坐此处,是有心事罢?” 微哑的声音在朱砂背后响起,转身一看,是那照料醉芙轩里芙蓉花儿的张公公,“是张公公啊。本宫哪里有什么心事,只是看这芙蓉开得好,人若能如芙蓉一般,静静待放于此,不染尘世纠葛,那便好了。” 张公公抿唇微笑,“公主只看芙蓉之美,安知芙蓉自有别样愁。” 朱砂挑着眉毛,“有人浇水施肥时时打理,活在这世上只为展露华容,还会有忧愁?” “没错儿,这芙蓉花儿就是因以其美艳取悦众人而存活于世,但也正因如此而感忧愁。并非人人都能像公主一般喜爱芙蓉,有人喜欢,便有人不喜欢。试想这花儿遇上不喜欢它的人,自然难免有忧愁。” 朱砂沉思片刻,想来这张公公的话不无道理。据说当年母后离开大商之后,这醉芙轩便搁置一旁,虽说是因思念红菱郡主而不舍让他人住进去,但也正因如此,让那朵朵芙蓉花儿也受了冷落,“若有张公公这样细心之人每日打理,它也无所求了。” “公主过奖。可惜老奴只是区区一花农,心有余而力不足。若不是端王爷将那妙计教于老奴,就是老奴有心让这芙蓉四季常开,却也是有心无力。” 提起白隐,朱砂表情骤然阴郁,低声嘟哝着,“许那只是凑巧而已。” “这天下哪件事情不是凑巧?只是凑巧端王爷知道个让芙蓉常开不败的法子,凑巧老奴在打理这一池芙蓉;只是凑巧这大商有个端王爷,又凑巧皇宫有个醉芙轩。这,便就是缘分呢。人和这花儿一样,有些人一辈子也未碰上那真正的缘分。可人与花也有不同,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啊。” 张公公的话让朱砂心中阴郁不少,想自己来这大商也时日不少了,却什么都没做成,白白辜负了父王的美意,不由得哀从中来。 看朱砂陷入沉思,张公公连忙赔罪,“都怪老奴说错话,还望公主恕罪!” 朱砂苦笑,“张公公并未说错什么,本宫只是想到自己的事情而已。” “公主正值青春年华,就如这芙蓉一般,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公主的大好时光还在后头呢!” “多谢张公公美言。” 两人说话间,玲珑不知何时来到,好像已经站在他们身后已久,张公公弓了弓身子,“公主慢聊,老奴退下了。” 朱砂冲他摆了摆手,转头望着玲珑,“玲珑,你有事儿?” “没,只是来看看公主,担心公主心情不佳,”玲珑说着靠上前一步,“公主,王已病倒,出兵甘宁之事暂时无望,公主不必焦心于此。天气正好,不如玲珑陪公主四处走走?” “算了。”朱砂嘟着嘴摇摇头,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张公公刚刚说的没错儿,人如花一般,最美的时候总该被人欣赏,四处走走也无坏处。” 玲珑这样一说,朱砂不由想起了张公公的话。 有些人爱花,担心有余力不足。 有人能让花常开不败,却不像爱花之人。 或许那一辈子也碰不上真正缘分的人,说的就是自己呢。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世上许多事情求是求不来的,讲究的就是个凑巧,公主不妨走动走动,总好过憋在这园子里。” 玲珑又劝了一边,朱砂不好再推辞,随着玲珑便出了园子。 这几日,皇宫里鲜有人走动,就算是遇上,也都是行色匆匆,朱砂不知道他们何去何从,只觉得那些人目光冷漠,自己就如同空气一般。 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朱砂觉得有些困乏,“玲珑,本宫有些倦了。” “那便回去罢。” 朱砂点点头,正要打道回府,却被一行色匆匆的少年撞到自己身上,险些撞了个跟头!朱砂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好歹也是个公主,被撞了连声道歉都没有,还真当自己是软柿子了! 两步跟上去,朱砂便看到那人身上的云纹银杉,顿时眼前一亮,“白华!” 怪不得!朱砂刚刚便觉得蹊跷――这人明明走在自己前面,绕回来撞自己一下,一看便是故意的,既然是他白华的话,便也不奇怪了。 听到朱砂的喊声,白华头也不回,反倒走得更快了。 自打上一回湖神诞辰那日不辞而别之后,朱砂便再没见过白华,今日他先来招惹自己又匆忙逃走,不由让朱砂心生疑惑。 玲珑也已跟上,“公主,那可是文王殿下?” 朱砂应了声,“是,不知道这胆小鬼又见到什么,吓得匆忙就走了!” “许是还在因为上次的事情生气罢。” “他有甚么可生气的!本宫才是差点儿掉进水里呢!” 朱砂理直气壮地说着,看白华不搭理自己,拉着玲珑,“走,我们回醉芙轩!” 玲珑被朱砂拉着急匆匆往前走,“公主,还请端正步姿才好。” “不要!”朱砂才不管那些,扯着玲珑飞也似的往前走着。 再说那白华,诞辰那夜眼见朱砂跟着白隐头也不回便走,自个儿生了几天闷气,还以为朱砂总会来解释一下,谁知道她却跟没事儿人似的。刚刚远远见到朱砂,白华在不远处又是咳嗽又是跺脚,她却毫无反应,这才绕过去故意撞了她。 听着朱砂在背后喊自己的名字,白华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脚下的步子也逐渐放慢下来,只等朱砂前来发问时,自己便将这几日的恼怒一股脑发泄出来,却不曾想他等了半天也未等到朱砂,再一回头,这丫头竟然脚步飞快地跑了。 白华长大了嘴巴,怒火冲上天灵盖儿,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追上朱砂,揪着她的小辫儿将她一把拽过去,“本王当真走了!我不理你你便当真不与本王说话了?!” 一听这话,朱砂顿时明白了他刚刚那小动作的含义,忍着笑故作惊讶,“呀,这不是文王殿下么!” “你刚刚没看见本王?”白华疑惑,随即怒斥,“不可能!你刚刚明明喊了本王的名字!” 朱砂得意洋洋,“是啊,你还知道本宫喊了你?那你为何不停下?” 白华自己落进自己的圈套,脸上又羞又臊,急火攻心顿时咳嗽起来。 看白华那样子,都快把肺管子咳出来了,朱砂不由紧张起来,“喂,你没事儿吧?” “走开!”白华后退一步,“不要你管!” 朱砂撅着嘴,“你看你这人奇怪不奇怪,你要是想跟我说话,直接过来不就行了么!” 白华脸颊通红,“谁想跟你说话的!” “那不说就走了啊?” 朱砂装作要走的样子,刚走了两步,看到白华并无动作,只是一脸怨毒地瞪着自己,只要又转头回来。 “喂,你到底在跟我闹什么别扭啊?” 白华居高临下地斜睨着朱砂,“你不知道?” “不知道。” 白华瞪着眼睛,低吼一声,“当真不知?” 朱砂格外诚恳地点头,“你说吧,我想不出来自己哪里惹到你了。” 玲珑已经识相地远远退去,白华看着朱砂一脸无辜的样子,气急败坏道:“你那日明明约好与我同去游湖,最后为何跟着我二皇兄走了!” “啊!”朱砂拖长了声调,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随即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怎样了呢!原来不过是这事情,你要不要这样斤斤计较啊,一点小事儿就气得要死,容易短命的哟!” “你说这是小事儿?你让本王成了天下的笑柄你知道么!” 朱砂眨着眼睛,低声嘟囔,“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哼!见到二皇兄就将我弃之不顾!你这不知颜面羞耻的女人!” “喂,你说话注意一点儿,什么叫做不知羞耻?我那是差点儿掉进湖里刚好他救了我……” 白华才不听朱砂的解释,“少来这套!你明明就是想和二皇兄走,何必拿这个当借口!我知道你是想嫁给二皇兄,但是你为此利用我,难道不觉羞愧么!” 看着白华唾沫星子横飞的激动样子,朱砂百口莫辩,“我争不过你,反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必解释了!我本就不该与你纠缠,早知如此的话定然离你远远的!你放心,将来我也不会再找你,免得误了你和二皇兄之间的美事!” 白华一口气将自己想说的话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倒了出来,心口顿时爽快不少,撇下满脸无辜的朱砂便甩头而去。 看着白华那决然的样子,朱砂万分委屈,只觉这世上竟没一个人能相信自己,连白隐,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见朱砂凝步伫立良久,玲珑靠上前来,“公主,起风了,还是早早回去……” 玲珑说到一半,忽而见到朱砂脸上泪痕漫溢,也不多语,默然掏出帕子帮朱砂擦拭着双颊。 “玲珑,”朱砂哽咽开口,“你说这世上恐怕就每一个人能理解另一个人吧?” “有,只是不多,或许有人能遇上。但理解又能如何?有心无力之人,就算理解了,也只是束手无策。” ------------ 026:两国联姻 更新时间:2012-08-20 这几日又白泽在旁照看,楚云王后的病情好转许多。 “云儿,”庄丞相豪迈踏进云香殿,“这两日如何啊?” 白泽躬身问安,“见过庄丞相。” 庄丞相摆了摆手,“今日不过是来探望你们母子,没有外人在。” “是,外翁。” 嘴上说是来探望而已,但是庄丞相一来,便教宫人们都退下,只留了个贴身的随从。 “父亲大人此番前来是有要事吧?”楚云皇后从床榻上坐起来,理了理头发,“泽儿,你先退……” 庄丞相摆手,“并无要事,泽儿一并坐下,是你母亲亲手做了几样你爱吃的点心而已。” 那金漆食盒刚一打开,甜糯的香味顿时扑向鼻尖,楚云王后双眼放光,孩童般喜悦地拍掌,挑了块红豆糕塞进嘴里,“嗯!还是母亲大人亲手做出来的味道好,在皇宫里这么多年都未曾吃到!” “喜欢便好,喜欢便好啊,来来,多吃一点,泽儿也尝尝。” 这庄丞相年岁大了,女儿也长大了,却反而更加疼爱起楚云王后,尤其是这一番事情之后。 “慢些吃,还有新酿的玫瑰露。” “多谢父亲!前几日我梦里还梦到这味道,还是父亲和母亲最懂我!” 庄丞相捋捋胡子,忍不住笑了,“哈,这民以食为天,一点儿都不假。女人倒是其次,男人更甚啊。故而这女人若是有一门好手艺,几道拿手菜,便足以让男人欲罢不能了。泽儿,你可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呢?” 楚云王后摇头,“泽儿整日只知读书习武,对吃食从没有什么挑剔,倒是好养活。” “这也不好,衣食住行,只有这吃是为了自己,其他都是给外人装样子而已。” 白泽浅笑,“要说吃,倒是听说过武昭的奶茶和奶酥糖格外有名。” 庄丞相对这答案不知为何格外高兴,“没错儿!多年前老夫出征武昭时曾品尝过当地人的手艺,的确堪称一绝,那做茶的姑娘更是貌美绝伦……” 楚云王后哼了一声,“那又如何,不过是因偏门别类而取巧,武昭区区一方小国,怎比得上我大商的吃食精美。” “也不能这样说,各地自有各地的特色,要让老夫来说啊,那武昭的吃食的确非同一般呢。” “父亲大人今日是怎了,倒好像是特意为武昭来说话的。” 庄丞相对楚云王后的话充耳不闻,倒是转头看着白泽,“泽儿,你可知,这武昭最有名的还并非美食。” “哦?外翁觉得最有名的是何物呢?” “自然是武昭的姑娘,个个天姿国色,又直爽洒脱好不矫揉造作,光是这一点,就比大商的女儿强上百倍。” 楚云王后不免嗔怪,“依照父亲大人的意思,当年怎不找个武昭的姑娘做老婆!” “老夫自然是想过,”庄丞相的眼神瞟向窗外,捋着胡须闭上眼睛,似乎已陶醉在当年的记忆之中,“只可惜当时是为出征而去,若是带回个女人难免造人议论,不然早将那姑娘纳为妾室……” “若是被娘亲知道,看娘亲还会不会做唐酥肉给父亲吃!” 庄丞相连连摆手,“莫要当真,老夫不过说说而已。” 看着庄丞相与楚云王后嬉笑说话的样子,白泽顿感有种错觉,好似自己也是那寻常人家子弟一般,反倒是乐得自在。 “哎,”庄丞相惋惜地长叹一声,“只可惜老夫年事已高,没机会咯,倒是泽儿正当婚配之年,是否有心仪之人啊?” 白泽微微侧头,脸上那淡淡的红晕却早已被庄丞相和楚云王后察觉。 庄丞相一拍桌子哈哈大笑,“害羞什么!都已经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了,婚配之事乃是天经地义的。看泽儿这样子,是已经心有所属了?” 之前一直低头吃点心的楚云王后突然放下了红豆糕,“父亲大人,您今日前来先是说武昭女子如何好,又提起泽儿的婚事,难道……您想为泽儿和那武昭的朱砂牵红线?” “不错!还是我的小云儿聪明!”庄丞相一脸得意,“老夫正是此意!老夫看那朱砂虽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艳,却如清水芙蓉般灵秀可人,家世也与泽儿相匹配,两人又是年纪相当,多好的一幢姻缘!” 楚云王后二话不说便摇头,“不行!” 庄丞相不由皱起眉头,“这又是为何?想那澈玉已去,澄玉又下落不明,总该为泽儿选个太子妃了!” “此时不急,”楚云王后还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不知所踪的澄玉身上,“泽儿的年纪还小。” “谁说泽儿年纪还小?寻常人家的男儿郎到了这年岁都已为人父了!你不想抱孙子,老朽还想抱从孙呢!你这是想让老朽死不瞑目咯?” 楚云王后连连摇头,“父亲大人,云儿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泽儿这个年纪还不必急于婚配,此事不能儿戏,还是要从长计议。” 庄丞相见楚云王后不依不饶,自己也不肯退让,“总之老夫看那朱砂不错,正巧泽儿也对她有意,在皇亲国戚里能挑上个情投意合的实属不易,你若偏要阻拦,只能老夫为泽儿做主了!” “父亲大人……”楚云王后见庄丞相别过头不理自己,叹了一声,“泽儿,你先回去歇着!” 打发走了白泽,楚云王后起身坐到了庄丞相对面,“父亲,您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想法!那朱砂到底哪里好?能配得上我们泽儿么!” “现如今,选朱砂总好过选那些外戚的女子罢!” “可是,澄玉不是还没找到么!” 庄丞相气得一吹胡子,“云儿,你糊涂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澄玉!不说别的,就说澄玉被找回来了,她这么久流落在外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将来为她寻门亲事都不容易,就更莫说做太子妃了!再者说,澄玉也是老夫的血脉,老夫说句公道话,就凭澄玉的相貌文才,和朱砂怎能相提并论!” 楚云王后根本不管那些,“父亲,难道您不觉得朱砂那女子像一个人么?云儿能感觉到,若是朱砂做了太子妃,将来,云儿怕是也没有好日子过了!人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就算澄玉不如朱砂,但也没有歪心思。那朱砂再好,却不是和我们一条心的,就算好到天上又有何用呢!” “云儿,你糊涂啊!”庄丞相冷笑,“就算她现在不与我们一心又如何?老夫自然有办法让她和我们绑在一起,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 听庄丞相这么说,楚云王后的脑袋有些不够使唤,“父亲大人想好了计谋?” “那是当然,不然你以为老夫今日提起此事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的胡闹?” 楚云王后默然不语了――要不是庄丞相这样说,她还真就当成是闹剧一场了。 庄丞相压低了声音,“老夫如此安排,自然是有自己的原因。你想想看,这蓝月之玉显身于武昭,若是谁得了蓝月之玉,必然平定天下,我们庄家当然不能自甘人后!” “那又如何!难道为了蓝月之玉就葬送了泽儿?更何况,想要那蓝月之玉还不容易,武昭现在国力薄弱,只需大商发兵征讨,定能将那蓝月之玉夺回。” “傻子!人人都是这样想的,到时候必然就是一场恶斗。武昭虽然国力薄弱,可甘宁毕竟还是武昭的地盘,蓝月之玉被藏于甘宁,正是因为那地方易守不易攻,堪比天碍。若真是发兵出征,武昭竭其国力相抗,大商多少也要派兵数十万。” “即便如此,我大商现有兵力也绰绰有余了!” 庄丞相无奈摇头,“若这天下是我庄家的,也就罢了,可现在外戚兵权纷纷动摇,个个都暗藏野心,若贸然挪用兵力,恐有反贼借机行事,到时候恶战一场,庄家腹背受敌,就算还能抱住王权,也是摇摇欲坠。” 这一番话让楚云王后的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那依父亲之高见,是打算通过联姻拉拢武昭了?” “没错。眼下白石也坐不了多久王位,等泽儿被我们扶上王位,天下就真正是庄家的了,只需将这一点告诉武昭,相信赤木还是能分清弊害利益,到时候我们便是不去提亲,他也会主动将女儿拱手送上。” “那为何还要与他武昭联姻?” “赤木膝下无子,只这一个女儿,只有握住朱砂,才能让赤木甘心情愿为我们所摆布!既然要取棋子,就要直奔要害!” 楚云王后一脸阴郁,虽然她觉得庄丞相的安排乃是两全其美的妙计,却还是不甘让朱砂白白当上太子妃。 “可是……” 庄丞相摆手,“好了,老夫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朱砂要嫁的是泽儿,又不是白石,你担的哪门子心!更何况她是我们用来威胁武昭的把柄,同时武昭也是用来制约她的把柄,你还怕她骑到头上不成?此事老夫决意已定,连派去打听赤木口风的使臣都已上路,你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 027:密谋之约 更新时间:2012-08-24 武昭的后宫别院,虽然有假山池塘高楼碧瓦,却朴素非常,比起大商的气势恢宏远远不及。 虽然水云王妃也曾嗔怪过自己这王妃住的地方在满天下的王妃中都是最穷酸的,简直和寻常百姓家无异,然而这却是赤木的意思。他本身就不喜豪奢,再加上武昭连年兵荒马乱病祸连连,本已是国力匮乏,而他一国之君如若在这时候不能与百姓同甘苦,只想着自己的及时享乐,必然会失掉民心。 水云不懂这些,她是个女人,自恃女子无才便是德,满脑袋只想胭脂水粉锦袍华服。 只不过,近来水云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襁褓中那酣甜而睡的婴孩儿身上。 “赤焰啊赤焰,”人还未到,赤木爽朗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可教父王想死了!” “王!可不敢吵!焰儿才刚睡着!” 水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怀抱中的婴儿打断,这小东西睁开眼睛,不但没被吵哭,反倒咯咯笑了起来。 这世上有句至理名言,叫“爱笑的人,运气往往不会太差”,这话放在赤焰身上正合适。小家伙的笑容引得赤木心情大好,二话不说便将赤焰从水云的怀里抱了过来,“见到父王很高兴有木有?要不要飞高高啊?” “王,”水云忍不住笑着,“看您见到了焰儿反倒像个小孩子一般呢!” 赤木瞪着眼睛,“本王说了多少次了,什么焰儿焰儿的!小朱砂难得给他起了个赤焰这么英武不逊的名字,你张口闭口焰儿焰儿叫着,听起来反倒像个女人的名字!” 水云嘟着嘴,低下头不吭声了,她才不管名字是否英武,为娘的只觉叫着亲近就好了,哪像是男人冷冰冰的。 赤焰被赤木抱在怀里,小东西不安分地抓着赤木腰间的佩剑,那沉重的佩剑竟然被他拔起,只见宝剑出鞘,虽不过被拔出半掌长,却仍是寒光四射剑气逼人。 寻常孩子恐怕就被吓得哭闹起来,赤焰却丝毫不以为然,小脸蛋儿因为兴奋而涨红,稚嫩的小手拍打着赤木,似是在向他炫耀自己的新发现。 “不得了,不得了!”赤木大喜,“一般的孩子哪有这等气力!赤焰,你是不是很喜欢刀剑啊?好,好!真是个勇武之儿!父王将来一定好好培养你,让你成为那沙场上的天之骄子,重新振我武昭国威!” “恐怕武昭王等不了那么久,”一个低柔却不失阳刚的声音从赤木的背后传来,“武昭王总不想原本贵为皇子的孩子向他大商卑躬屈膝长大罢?” 这声音让赤木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去,惊愕不已地看着背后的人,那张银质的面具让赤木稍稍松了口气,眼神中的不悦却还是无法散去,他将瞪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的赤焰交给水云,冲着她使了个眼色,水云连忙抱着赤焰从偏厅离开了。 赤木的表情有些局促,“原来是青云,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才到而已,如此突然冒犯实属不该。然而城中大商密探众多,实属情势所迫,还请武昭王见谅。” “算了。”赤木摆摆手,虽然极力控制,可那眼睛还是不由自主担忧地往水云抱着赤焰离开的方向望去。 青云明白赤木的意思,“武昭王不必担心,关于赤焰王子之事,青云不会告诉任何人。” “哈哈,瞧你这番话说的,”赤木的笑容有些僵硬,“本王怎会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耿耿于怀。” “不,”青云摇头,“武昭王有所担心也是难免,青云能够明白。” 是啊,赤木的担心,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赤焰已经临近满月,可此事却只有贴身宫人和几个亲信大臣才知道,他将这消息封锁得死死的,怕的就是被大商得知他赤木有后,武昭有后,这有了王子的武昭,便有了让大商担忧的资格。 赤木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窝囊,这头等喜事像是做贼一般遮遮掩掩,自己这父亲,实在是无能。 “武昭王也不必多虑,相信这样的日子不多了,王子临世的喜讯很快就可以昭告天下,并且,是以武昭国皇子的身份。” 这话让人心中充满振奋,可却让赤木觉得虚无缥缈。他抿着嘴唇,“青云此番是为了何事亲自前来?” “蓝月之玉。” “正好,本王也在为了此事而担忧。” 青云看了赤木一眼,目光有些复杂,似是失望,但那神色只是短短一瞬便稍纵即逝,青云很快又恢复了那波澜不惊的样子,“蓝月之玉的转移可否顺利?” 提起此事,赤木的眉间便卷起层层愁云,“大商的探子早已经遍布甘宁,兵力也将甘宁层层围住,虽然有先前挖好的密道,然而此事情势紧张,万万不能轻举妄动,所以……” “这是一步险棋,如若被发现,必然是一场恶战,可若是按兵不动,他大商很快就将有所举动,到时候必然也是前功尽弃。既然如此,不如冒险尝试……” 赤木身子陡然而立,“冒险尝试?这铤而走险走的是我武昭百姓的险!武昭本就兵力匮乏,本王放弃了王位才得以苟且偷生,这也都是为了履行与你乾青的约定。现在若是激怒大商,恐怕我武昭最终也将沦落到乾青国那一般境地。青云,难道你想让本王的赤焰也如你一般么?” 门外,陡然扬起一阵风,卷得青云的鬓发飘扬衣袖翻飞,青云呆立不动,眼神中隐隐有种伤痛。 自己的这般境地?青云苦笑,如若他能选择,绝不会让自己沦落此番。但是,当年乾青国兵败如山倒,一日之间,自己便从乾青国的皇子变成了大商的阶下囚。好在自己生得副好皮相,在冰蓝将军攻陷乾青国王都的时候,将他留下,隐名匿姓藏在自己身边。 而现在,武昭的命运、赤焰的命运,就握在青云手里,就算是为了自己,他也绝不想再有人尝试自己忍受的这般痛苦。 两人对视了许久,青云躬身弯腰,冲着赤木双手抱拳深深鞠了一躬。 或许对于常人来说,这种谦卑算不了什么,然而要让曾为王子的青云折弯自己的腰杆,到底要下多大的决心? “武昭王,”青云低着头,“蓝月之玉乃是乾青复国的唯一希望,如若此事得成,武昭必然也可重整国威!青云唯有这最后一个心愿,还求武昭王得以成全!” 青云就是青云,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如此不卑不亢,赤木看着他,眼中所见并非是大商将军的亲信,而是那个意气风发受人敬仰的乾青皇子! 此行一出,就算赤木有天大的理由也无法拒绝。更何况青云的话没错儿,他赤木就是拼了老命,也不想让自己的赤焰臣服于大商的脚下。 “起来罢,”赤木亲自上前扶起青云,“本王倒也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眼下甘宁形势紧张,若是硬碰硬的话,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武昭王大可不必担心,青云此番前来只求武昭王配合做一场戏而已,青云以性命担保,不会将武昭牵连其中。” “这话是说的简单,但是事情是在我武昭的地盘上,他大商怎会就此罢休?更何况,大商招安不过是缓兵之计,他白石灭我武昭之心不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青云的脸缓缓转向窗外,“白石已经时日不多,这一场动荡,大商在所难免。我等如若再按兵不动,恐怕只能眼睁睁看着难得良机从身边溜走了。” 看着青云面容坚定,赤木长叹一声,“就算得了蓝月之玉又能如何?大商兵力强大,想要一时间靠蓝月之玉换得可靠的粮草兵马也不是容易之事。” “此事武昭王不必担忧,自有端王解决。” 白隐?赤木皱眉,他虽深信白隐并非等闲之辈,可若让他拼上武昭的身家性命与之一搏,还是不够分量。 “总而言之,哪怕武昭王将蓝月之玉拱手奉上,也不过是为了他日大商侵你领土害你子民添兵买马而已!” 这话一针见血戳在赤木心头,他咬着嘴唇,“你们,可都将一切谋划好了?” “正是,武昭王只需明日子时将武昭的暗兵撤回便可,至于萨其将军的军队,便仍留下与大商对峙,切记,唯一的理由只有不许大商侵犯国土,并无其他!” “本王自然清楚。可还有其他事情?” “其他……”青云记得白隐那封信上嘱托自己的便只有这些,除此之外…… 对,还有他那提亲的玩笑话。 想那白隐放――荡不羁成性,没人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在来到武昭的路上,青云就一直在思量是否该将提亲之事说与赤木,思来想去穷尽脑浆却一直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可当青云看到赤木那与朱砂极为相像的眉眼之后,青云的答案便了然于心。 “没有了。” 赤木心中松了口气,正打算安排下人准备酒宴招待青云时,近身太监匆匆而来。 “启禀王,大商使臣前来拜访!” ------------ 028:一根绳上的蚂蚱 更新时间:2012-08-24 大商的使臣?赤木的心中隐隐有些紧张,不知大商使臣前来所为何事。 “使臣在哪儿?” 太监脸上有些为难,“回禀王,已经往这边来了!” 这话让赤木很是难堪――自己现如今哪里还有个王的样子?不管什么人都能擅闯自己的内宫,这大商根本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赤木回头再看青云,只见他已经脚步飞快地往偏厅去了。 “拜见武昭王!”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在赤木背后响了起来,此人身着大商服饰,看来就是那使臣,见到赤木往内堂看着,使臣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武昭王这是有客人在?那看来下官来的不是时候呢?” 下官。这称呼有些刺耳,虽然依旧是低于自己的称号,可却再不是自称外臣,而是将赤木看做了大商国民,并非往日堂堂武昭天子。 一国之君溃败到他国使臣来到自家地盘如同入己内宅,赤木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威严扫地。 赤木挤出了个难看的笑容,“哪里的话?使官远道而来未曾远迎,乃是我武昭礼数不周。” “都是一国子民,何必如此见外。” 这话戳在赤木心头,他却不能言不能语,憋气地给使官看座。 “下官此番前来,乃是为了件大喜事儿!”使臣脸上堆着笑,活脱脱一朵菊花,此人一脸尖嘴猴腮相,声音尖锐好似太监,,尤其是说到这喜事儿,声音抬高了俩台阶儿,听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赤木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事情称得上喜事,眉宇间满是疑惑地看着使臣,“喜从何来?” “敢问,武昭王膝下子女共有几个呢?” 提起这事儿,赤木顿时紧张得提了口气,心说莫非大商已经知道自己喜得一子的事情了?赤木故作镇定,脸色阴沉,“赤木只有爱女朱砂一个,使官难道不知道么?” “当然知道,当然知道!既然只有千仪公主一人,武昭王定然时常操心千仪公主的婚事吧?现在好时机来了!” 原来不是赤焰的事情,赤木的气这才松了松。原来啊,是朱砂的婚事…… 等等,朱砂的婚事!? 赤木瞪大了眼睛,都看不出来是惊是喜,“你说朱砂的婚事?” 使官抿嘴笑着,那样子像是个走东家串西家的媒婆,“没错儿!不然还能是什么?” 早先让朱砂前去大商选夫婿,却迟迟未曾听到动静,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个消息,怎能让赤木不惊喜!别说是他,连本来躲在后厅偷听的水云也按捺不住,将赤焰丢给侍女便冲了出去,“果真是我的小砂砂选上夫婿了?是哪位皇子?” “这个嘛……” 使官本想让水云和赤木着急一下,却被水云摆手打断,“等等,让我先猜猜!是太子白泽?不对不对,太子虽然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但是性格难免有些太沉得住气了,我那小砂砂也是个害羞的娇人儿,若是太子的话,恐怕没这么快!是端王白隐么?可小砂砂好像不是很喜欢端王那种类型,她啊,没有我这两把刷子,那端王又分外讨女人喜欢,我那小砂砂恐会担心嫁过去了之后,要么跳进醋缸子淹死,要么被那些女人气死!那,或许是文王白华?那这白石陛下可真是太急了,文王明明还是个孩子,才和朱砂一般年纪,我看不好,朱砂可不喜欢年幼的男人,更何况,文王的男子气魄还未长成,没味道的男人通常不太有魅力,更何况女人本身就比男人老得快,等他意气风发的时候,我们小砂砂可就已经成黄脸婆……” “呸!”赤木横着眼瞪了水云一眼,“说什么不好要说朱砂变黄脸婆!你想让她与你一般么!” “我哪里像黄脸婆了!?” 水云正要发作,却被赤木的眼神硬生生压得不敢说话,赤木瞪着她,“在这里胡说八道些甚么!三位皇子殿下能看得上朱砂,那是朱砂的福气,哪里由得你在此挑三拣四!莫要在这里给本王丢脸!” 被赤木教训了一通,水云委屈地欲言又止,可碍着赤木的脸色,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拖着步子往后厅去了。 赤木冲着使臣尴尬一笑,“王妃的性格有些冒失,让使官见笑了。” 使臣连连摆手,“哪里的话,各有各的好!水云王妃这性子直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倒是好过些满腹心思却一个字儿都不肯说的人。” 赤木没工夫和他客套,虽然训斥水云冒失,可换做他自己的时候,也是急不可待,“倒是敢问到底是哪位皇子愿与我那朱砂结为连理?” “这个啊,还要说是武昭王您有福气,有送上门的良婿,那可是满天下姑娘的梦寐以求的佳郎……” 使臣的大喘气儿真是一波三折,比说书先生还要精彩,赤木连大气儿都不敢出,“难道说是……” “没错儿,正是那……”使臣压低了声音,连眼睛都眯了起来,炒豆儿般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太子白泽。” “哦也!”后厅门口,水云高兴得直跳脚,“我就说我那小砂砂是好样的!的确不负我所望啊!” 赤木也喜笑颜开,都忘了训斥水云,忍不住摩拳擦掌,“好姻缘,的确是好姻缘!” “那是自然,这事情乃是国舅爷庄丞相亲自定下来的婚事呢!还要说国舅爷的眼光好,不偏不倚看准了千仪公主!” 一听这话,赤木的笑容渐渐凝固了下来。 若说这门亲事是白石钦定,那便意味着武昭至少还能过上几年安安稳稳的日子。可要是庄丞相定下来的,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赤木早就听说大商表面平定,实则内乱纷争不断,先不说那些外使,单单是当年一手帮助白石打下天下的庄家,也萌生了反心。 至于缘由为何,便不深究,只说这婚事。庄丞相亲点朱砂,看重的哪会是朱砂那小妮子?他看重的必然是朱砂的娘家,武昭。 此事天下时局动乱,庄丞相此举恐怕是想要让武昭在庄家反帝的时候伸出援手。若说眼前,更可能是为了蓝月之玉而拉拢武昭。 这样看来,赤木的担忧便不是没有原因的。 “怎么看武昭王的意思,”使臣的鼠眼挑了起来,不悦地看着赤木,“好像不是很满意呢?” 赤木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只是受宠若惊。小女不才,能入庄丞相的眼,实在是庄丞相抬举。” “那是自然,这对千仪公主来说可是个千载难逢的良缘,一旦嫁给太子便是这大商的太子妃了!” “是是,只是,朱砂那孩子也是个冒冒失失的家伙,怕她伺候不了太子,若是做错什么事情降罪下来……” “武昭王,得了便宜卖乖可不好,这多少女子做梦都想当上太子妃,这机会能轮到千仪公主,您难道还不满意?” “当然不是不满意,可朱砂年纪尚小,的确配不上太子殿下。” 一听赤木这话,使臣立马吹胡子瞪眼,仗着他是庄丞相的人耀武扬威,“武昭王,忠言逆耳利于行,下官心直口快,有句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暂且不说太子妃这位置如何,就说千仪公主现在居于宫中,庄丞相又贵为国舅爷,若是驳了他的面子,便是驳了楚云王后的面子,您觉得若是得罪了楚云王后,千仪公主在这后宫会怎样?” 赤木被惊得一身冷汗――别说大商的后宫,就自己这武昭的小小后宫仅仅几个王妃,彼此之间都明争暗斗心狠手辣,他赤木嘴上不说却都看在心里,想让朱砂练就水云那一身本领,恐怕下辈子都没戏。 就如这使臣所说,要是惹到了楚云王后,白白丢了太子妃的位置,将来能否嫁出去也成了个未知数,连脑袋能不能保住都说不上…… 庄丞相这一步棋干脆直捣黄龙将了赤木的军,让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除了嫁给白泽做太子妃外,朱砂只能等死了。 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珠儿,赤木连连赔笑,“本王只是担心委屈了太子殿下,并无其他意思。” “这么说,”使臣一脸高高在上的模样,“这门婚事就这样定了?” 赤木心中还有犹豫,“这……能不能稍留时日,等本王递上一纸书信管教管教朱砂?” 使臣刷得站起来,“武昭王不必多此一举,给您几日好生考虑。下官还有最后一句话,切记,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往往害了自己。” 说罢,使臣扔了个冷眼便甩袖而去。 “来人啊,备宴!” “不必,庄丞相嘱咐下官此事紧急,要快去快回!” 看着使臣一溜烟便没了影子,赤木一时间有些发懵,探头到后堂看看,青云早已了然无踪,也不知他是否听到了这件事情,倒是笑得合不拢嘴的水云探头冒出来。 “太好了!还是小砂砂魅力大,果然让白泽上钩了!” 赤木有些烦,白了水云一眼,“有什么可高兴的!?你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 “妇道人家怎么了?我只知道要挑个好夫婿,每个女人不都这样想么?” “那只是你,朱砂的情况不同。” 水云委屈地嘟着嘴,“有什么不同的?难道朱砂的情况要挑个不好的才对?” “我不是这样说,只是这亲事并非你想的那么单纯,庄家这是想要将朱砂和武昭绑在同一根绳上任他摆布,若是真答应了这门亲事,到时候就只能让庄家牵着鼻子走了!” 赤木的话,水云不是很明白,她吐吐舌头,径自钻到后厅铺纸研磨,趴到案前给朱砂奋笔疾书去了。 ------------ 029:自毁前程 更新时间:2012-08-24 使臣上马准备赶回大商的时候,泰和殿正在进行一场家宴,与其说家宴,倒不如说是没有硝烟的战争。 皇宫就是个如此神奇的地方,斗争无处不在,若是鼻子不够灵,闻不到火药味儿,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因为每个人都会隐藏自己的意图,带上虚假的笑容,然后等待机会随时捅上对手的心口。 白隐倒是觉得今天的自己很是安全。 金丝楠木大桌上,白石、楚云王后、白泽、白隐、素妃和白华齐聚一堂,这样的长眠已经说不上多久未曾出现过了。 “既然只有自家人,便不要拘泥于礼数,”白石憨厚地笑着,“来人,把隐儿准备的桃花春再抱上一坛过来!” 楚云王后却压着白石的手,“陛下,近来身体刚有好转,还是少饮为妙,身子骨重要啊。” 在外人眼中看来,白石和楚云王后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这种戏两人早就已经习惯。 坐在楚云王后身边的素妃也帮腔,“王后娘娘说的极是,”她边说边夹了块糯米莲藕糕在楚云的碟子中,“王后娘娘也该多吃些。” “本宫不碍的,多照顾华儿才是,这孩子始终是不怎么吃东西呢。” “是啊,这身子骨还不如太子殿下一成,读书习武都不长进。” “这可不行,”楚云王后嗔怪,“泽儿,你要多帮帮华儿才是。” 女人之间的交谈有时比朝野大臣的交谈还要小心翼翼,她们敏感的神经帮她们过滤着每一句话到底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虽然楚云嘴上是那样关心白华,然而素妃清楚,自己越是说白华百无是处,楚云的心中就越是高兴。不过现在这还不算什么,待到白石退位的时候,那才是针锋相对的时候。 相比之下,白隐突然觉得没有母妃有时候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白石的身边,楚云王后和白泽左右而坐,楚云王后的身边又坐着素妃和白华,只有白隐的位置和两旁都相隔。 这位置不知道是谁安排的,真是合了白隐的心意。 “隐儿,”正在白隐心中得意的时候,白石开腔,“你也要多吃一点,怎么看来近日好像又瘦了许多。” 楚云王后点点头,“是啊,要多多照顾自己,别教你父王担心才是。” 白隐浅笑,“那是自然不会。” 明一句暗一句,每个人都心思叵测地猜测着对方的话,然后再冥思苦想自己应有的回答。 如此一来,纵然是珍馐佳肴也索然无味了。 楚云王后吆人添汤,“你们三个要多吃些,你们父王的身子骨如今大不如往常,眼下便到了用得着你们的时候了。” 此话刚一道来,素妃吓得掉了筷子,连正在夹菜的白泽手上的动作都停顿住了,默然将筷子收了回去,只有白隐一人埋头喝汤。 这楚云王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白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本王的身子还好,再撑上两年也无妨,你们可要趁着这两年多多长进……” “王,”楚云王后贤惠地给白石夹菜,“您的身子骨,别人不清楚,难道臣妾还不清楚么,”她的声音娇嗲无比,却让人瞬间联想到口蜜腹剑,“臣妾这样说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想让几个孩子有点儿紧迫感嘛。” 白石的手在桌子下暗暗攥拳,却不好当面拆穿楚云的把戏,想这女人看来的确到了狗急跳墙的时候,居然当众说了这样的话,白石胸口憋闷不已,便觉得一股甜腥往喉头扩散,他连忙喝了口汤压住,将那汤碗重重放在桌上,震得筷子从筷枕上滚落。 楚云王后对白石的怒气装作视而不见,不仅如此,更是故意往白石的要害上戳。只见她不以为然地吆人换上副筷子,然后若无其事地看着白隐,“尤其是你,隐儿,莫不能再贪图享乐,要多多上劲才是,你父王可是最为看重你的,要为担起重担做好准备呢。” 白隐乖顺地连连点头,“尊听王后娘娘教导。儿臣近来倒是的确想要磨练磨练自己。” 听到白隐这话,楚云王后的眉头皱了起来,以为白隐要得寸进尺,警惕地看着他,“是么?听你这样说来,许是已做好打算?” “正是!” 楚云王后缓缓放下筷子,凝眉与白隐对视,想知道这小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楚云一直觉得白隐不简单,别看他整日吃喝玩乐不学无术,可想到他是璞玉的儿子,就让楚云不得不存有防备之心。 “那,”楚云笑得惺惺作态,“不妨说来听听。” 白隐嘴角往一侧扬了扬,“倒算不上是什么打算,只是前几日听说天山马场的钟将军年事已高,按例当告老还乡。然而天山之地穷山恶水,无人愿意前往任职,”白隐说着,冲白石露出了个有些放肆的笑容,“儿臣倒是想去接替钟将军,为父王解忧。” 这“打算”果然称不上是打算,简直是自掘坟墓!那天山远在边陲,虽然将军的名衔听来好听,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个看马的,手下带着几百号马夫而已。那些战马虽然是大商最好的马种,不少更是来自回合等地稀世难见的良驹。 可是,马再好又能如何?马夫不过只是马夫。 白隐的话不由让众人震惊。都知道楚云刚刚那一番话是让白隐不要妄想登上天子之位而对他的威胁和警告,可不想白隐竟然妥协得如此彻底,干脆自暴自弃了! 楚云王后眯着眼睛看着白隐,竟然完全猜不到白隐的意思。 如若他这是表示接受了自己的“忠告”,未免显得有些太痛快,让人不太相信。可除此之外,又想不到其他理由。毕竟那天山马场乃是穷乡僻壤,守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楚云王后心中纳闷儿的时候,耳边骤然响起素妃的尖叫,吓得楚云王后心惊肉跳,她正要责怪,却看到素妃直勾勾地指着身边的白石,不由顺着她的眼神往旁边一看,顿时也被惊得说不出话――那刚刚还好端端的白石不知怎地,突然呕出了一大口鲜血,胸前的衣襟已经是血红一片,那点点血水将整个汤碗都染成了红色。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传太医!” 一群人顿时手忙脚乱,只有白隐还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眼中略带玩味地与白石对视着。 在白隐的目光凝视下,白石脸上所有表情渐渐凝固,整个人就好像是入定老僧一般没有任何表情。 那是一种心灰意冷。 整个事情太突然,出乎白石预料,而白隐这样做的理由在他眼中看来只有一种,那就是对他的报复,在这艰难关头,竟然选择躲到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众人的慌乱让白隐感到透不过气,他拿起锦帕,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然后站起身,在纷乱的人群之中镇定离去,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像个独处世外不闻世人的隐者。 “隐儿这是怎么想的,”素妃一边帮着忙碌,一边忍不住嘀嘀咕咕,全然忘记了楚云还在身边,“这简直是自毁前程,瞧瞧他把陛下气成什么样了!” 楚云王后挑眉看了素妃一眼,那眼神惊得素妃连忙捂住嘴,不敢再说。 楚云并没有责怪素妃的意思,只是素妃的话提醒了她。 或许,白隐远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复杂,一个失去母妃的野孩子,哪里有那么多的阴谋和抱负,想来不过是故意气白石的罢。白隐那家伙还算是有些小聪明,懂得在这个时候保全自身。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白石扶进寝宫,在白石床边站得笔直,眼见着太医诊了脉喂了药之后,楚云王后有些疲惫地轻叹一声,“行了,都别杵在这儿,该干嘛干嘛去,也让陛下有个喘气儿的地方。” 素妃点头,带着白华匆匆离开,白泽似是有话要说,但终是欲言又止,也跟着走了。 楚云王后一摆手,连那些宫人也被她赶了出去偌大的寝殿中,只有白石和楚云王后两人四目相对。 两人谁都不开口,只是那眼神,像是黏在了对方脸上一样不肯挪开。 等到一盏灯都快要燃尽的时候,白石突然裂开嘴笑了。 “现在,你满意了吧?” ------------ 030:回春琼浆 更新时间:2012-08-25 楚云王后低头给白石剥桔子,好像没听见他说的话一般,只顾着手中的桔子。楚云的指甲用红花染成了鲜艳的颜色,那长而尖的指甲嵌入桔子皮里,将桔皮反抠住,一片一片剥下来。 楚云是那么认真,小心翼翼,好似手中的不是桔子,而是她的爱人一般。很快,一个被剥得干干净净的桔子被送到了白石面前。 看着那桔子,白石觉得那是自己――已经被楚云掌控在手中。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失去控制的? 见白石半天没有动作,楚云收回桔子,剥开一瓣,塞进自己的嘴巴里,她的嘴唇涂着胭脂,却掩盖不住堆积在一起的褶皱。 “很甜的,你不吃么?” 白石被楚云这似是愚弄的表情激怒,“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该累了,这天下,你坐够了。” “你以为,”白石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以你庄家就能坐稳这天下?” 楚云坦然摇头,轻笑一声,“可是你也坐不稳了。外使们闹得厉害,你想把外使的权力收回来跟我们庄家抗衡,以为外使会就这样任你摆布?” 白石闭上了眼睛,无力再与楚云争辩。他说的没错儿,三股势力中,自己是实权最弱的那一方,本想借着此番针对外使的机会,连带武力压迫加上重额收买将他们收复回来与自己一同对付庄家,可就凭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是痴人说梦。 连白隐都为了逃避这场纷争而躲得远远的,白石再无可以依靠的人了。 “但是,这个天下总有人能坐稳。泽儿就是最好的选择,他表面是你白石的骨血,暗地里还是我们庄家的子嗣,他来坐这个天下,于情于理都是最名正言顺的。” 让白泽坐上皇位,看来是最好的选择,可白石心中清楚,白泽并不是完全站在自己这边的人,若是将皇位传给他,自己就只能任庄家摆布。 楚云王后对自己的如意算盘很是得意,“现在只等你交出皇位,给你自己一个善始善终,若你不想最后落得个抛尸荒野的下场,这是最好的选择。莫要再痴心妄想能将那白隐推上王位,这天下不是他那登徒子能掌控于掌中的,你为了给个死人一个交代,难道连自己的余生都要抛出去以卵击石么?” 白石强撑着从病榻上支起身子,怒视着楚云王后,眼中的火焰熊熊燃烧,作为一个王,哪怕只是一个习惯王位的傀儡,白石无法忍受他人如此撼动自己的威严,咆哮着怒吼,“你给我出去!” “好罢,”楚云倒是听话的紧,双眼含笑,“你最好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白隐。” “滚!” 楚云王后耸耸肩膀,不与白石这个不管是从身体还是命运上都病入膏肓的人一般计较,她帮白石从外面关上门,这便一步三摇往自己的寝宫去,想到那两只美味的“鸟儿”,楚云的脸上就如少女一般泛起红晕。 这近几日来的身体不适,引来庄丞相和白泽对楚云王后无微不至的照顾,然而他们却不知,这种体贴入微在楚云王后眼中看来颇为累赘,着实阻挠了她与那两只鸟儿的交――欢。 虽然已经年近半百,可楚云王后的身体里好像有只不知疲惫的野兽,欲望如高山泉水一般源源不断。 趁着夜色匆匆,楚云王后只消一盏茶的功夫便回到云香殿。 “王后娘娘,浴汤已经准备妥当。” “不必,”楚云王后一摆手,“本宫累了,你们都退下罢。” “是,娘娘。” 赶走众人,楚云王后急不可耐地来到云香殿花园中的三层小阁,那微弱的灯火仿佛就在等待着她,还不等楚云来到楼上,两个少年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下来。 “王后娘娘!听说近日王后娘娘凤体欠安,可是急死人家了,可没有娘娘允许又不敢跨下这小楼一步,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急得弟弟嘴上起了一串燎泡!” “就是!哥哥连做梦都喊着娘娘的名字,夜里醒来好几次呢!” 听着两人的关切之语,楚云王后笑得合不拢嘴,“好了好了,本宫这不是刚一有时间就来看你们了么。” 两人搀着楚云来到小楼上,灭了那普通的红烛后,燃起一直散着幽光的蓝色蜡烛,整个房间顿时弥漫着一种来自异域的奇香。 只是闻到那香味,楚云便觉得心痒难耐,身体酥麻瘫软地倒在了两个少年的怀中。 那材质与楚云王后所用相同的锦被,雕着金凤的床柱,大团牡丹图案的绣枕,无处不彰显着楚云对两人的宠爱,而喉咙那无法克制的申吟让楚云觉得这份宠爱实在是当之无愧。 窗外,秋雨淅沥沥飘落,窗内,却是春光旖旎柔情无限。 楚云大口喘息,指甲都嵌入那少年的手臂,少年的嗔声让楚云更加兴奋,她全身紧绷,似是被托上天穹,发出了最后声嘶力竭一声之后,楚云的身体才绵软下来,如同落入柔软酣甜的云朵之中。 “娘娘,”少年伏在楚云身边,像只乖顺的小猫,“可否满意?” “唔……”楚云闭着眼睛,似乎还在回味那尚未消弭的极乐,“满意,满意……还是你们两个最会侍弄。” 少年轻笑,卷起那锦被,体贴地帮楚云盖好,“人家现在就去给娘娘准备汤浴。” 楚云王后拦住了正要起身的少年,“不必了,头有些晕,不想沐浴。” 那一阵欢愉之后,楚云觉得天旋地转,渐渐有些恶心,身体内血气乱窜,四肢都不听使唤,只想静静地躺在床上。 这症状与前两天病疾时的状况一模一样,楚云不由得担忧起来。 “娘娘觉得不舒服?” 楚云苦笑,“青春不常在,被你们这样一折腾,身子还真是受不了。” 少年有些委屈,“都怪小的没服侍好娘娘。” “不怪你们,是这身子,就像是开败了的牡丹啊,轻轻一碰就散了。人这东西,还真是不禁折腾,”楚云叹了一声,眼前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己的青春年少时,“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老了呢?” 楚云的脸庞上,一滴泪缓缓落下,想到自己那正值青春年少的时候,没能享受到人生之乐,反倒是为了一个从来不曾对自己动心的男人苦守空房,白白浪费了那最美的花期。 “娘娘一点儿都不老,”少年拖着哭腔,“整个大商要数娘娘最貌美如花!” “傻孩子,”楚云虽然爱听赞美之词,但还不至于被冲昏了头脑,“人都是会老的,恐怕本宫以后越来越没办法和你们如此欢愉了。” 少年连连摇头,“我兄弟二人来到这世上就是为了服侍娘娘,若是如此还不如死了算了。” “休要任性,这生老病死,也是难免之事。” “可是……” 那弟弟正要说话,坐在一边始终深思不语的哥哥突然开了口,“娘娘,生老病死只是对寻常百姓来说,娘娘贵为国母,害怕这岁月消弭?” 楚云王后撇撇嘴,“国母又如何?毕竟不是天上的神仙。” “天上有神仙不假,可地上虽没有神仙,却有回春琼,”哥哥压低了嗓音,无比神秘地说着,“娘娘不会从未听说过回春琼吧?” 那三个字刚一灌入耳中,楚云王后腾地坐了起来,她起得有些猛,顿时头晕目眩,抓住了哥哥的领口,“你说什么?回春琼?” “没错儿,”幽暗的蓝光之中,哥哥眨了眨眼睛,得意地看着楚云王后,“就是那上古羌民巫师专门为羌女王配置的不老妙方,服下后不但长生不老,更能返老还童,让女人一生永葆年方二八的模样!” 楚云王后的眼中闪着兴奋,忽而却又摇摇头,“不可能!那只是传说!” “是传说,可自古就有传说,说那羌女王永生不老青春永驻,如若只是空穴来风,真的能够代代相传么?” “可就算是真的,又要到哪里去找?” 哥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为了能让娘娘永葆青春,为了能一生服侍娘娘,我兄弟二人早已打探多时,终于探听到了回春琼的下落!” 楚云王后的眼睛瞪得溜圆,闪着渴求的光,此话当真?那回春琼在哪儿? “小人无能,只是探听到了此物的下落,却未能为娘娘寻来,”哥哥为难地低下头去,“更何况……娘娘千万莫要责怪我吃里扒外,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娘娘!” “为何谈到吃里扒外?” 哥哥凝眉纠结片刻,“实不相瞒,我兄弟二人寻访多人,听说世上还有一瓶回春琼,就在……冰蓝郡主的手上。” 楚云王后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要说是在冰蓝手上,那还真不奇怪。这冰蓝虽为沙场巾帼,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手,但骨子里毕竟还是个女人,对这等永葆青春、寻欢作乐之事最为精通,简直是个“女白隐”!光看自己那云香殿里,顶好的滋养之物和顶好的男色,哪个不是冰蓝献上的! 想来,冰蓝定然也是为了那回春琼苦苦寻了多年。 可一想到冰蓝找到了回春琼,却不曾告知楚云,只想一人独享,楚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好她个冰蓝!不想想本宫这些年是怎样待她!” “娘娘息怒,”兄弟二人连滚带爬跪到了地上,“求娘娘千万不要将我二人之事告诉冰蓝郡主……” 楚云哼了一声,“放心,你们的命还轮不到她来做主,依本宫所看,她冰蓝才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们且擦亮了眼睛,看本宫好好教给她做人的道理!” ------------ 031:大势已去 更新时间:2012-08-26 久旱逢甘露,往往会让人变得更加贪婪而毫无节制,就像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乞丐一夜暴富,很难保证他不会被撑死。 就像是楚云王后。 在禁欲许久之后,她更加疯狂地和那两个少年享受云雨之欢,刚刚有所好转的身体迅速像是即将枯萎的花朵。 楚云王后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精致的穹顶,心痒难耐,然而这一次她却不敢再肆意享受。 想来,以前自己虽然也时常和男宠日日缠绵夜夜笙歌,可却从不至于如此伤身,莫非说的确是年纪大了? 楚云不由得长叹了一声,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恐怖的事情莫过于衰老,那就相当于宣告了一个女人的死刑。楚云满心不甘,自己忍耐了这么多年,青春都白白流失荒废,好容易到了自己想通了的时候,身体却力不从心,向来权势熏天的她,不能接受这种事情的发生。 “来人啊!”楚云急不可耐地从床上坐起来,“给本宫宣冰蓝将军入宫!” 楚云王后话音未落,就看到宫人已经来到面前,“回禀娘娘,冰蓝将军前几日出征回合,还未回返。” 对啊,一时间糊涂,竟然忘记了这事情,“战势如何?” “回合残兵败将哪里敌得过大商的铁骑,据冰蓝将军前线捷报称不出三日必将全胜而归。” 楚云王后哼了一声,冰蓝这丫头,用兵打仗厉害,却跟自己藏心思,此番她若是不交出那回春琼,必然让她好看。 见宫人还站着,楚云挑眉,“还有什么事儿?” “回禀王后娘娘,宗侍卫呈上书信一封。” 宫人说着,将一封书信递到了楚云眼前。 白色的信封,宫中随处可见,并不奇怪,但是一看到那信纸,楚云不由重视起来,挺直身子看着那呈黄色细致柔软的信纸,那乃是皇帝御用之物。 难道说这一纸书信来自白石? 楚云急匆匆地展开了书信,目光随着那字里行间转动,眉头拧得越来越近。 不消片刻,楚云便看完了那书信,愤愤然掷于地上,“好你个老贼!” 原来,这书信的确源自于白石之手,而且,信里的内容,非同一般,竟然是白石写给白山哲将军的!心中内容倒是简单,要求白山哲调兵白甲军助阵驻守于甘宁的军队,先暂停与武昭的纷争,全力占据有利地势。如若是自己派遣了大商军队前来,必然命其先差使信使单独前往,交出白石的亲笔书信。若未有此举,则不论大商那一支军队,必须竭尽所能将其剿灭。 这白山哲乃是白石的堂弟,若不是白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话,那白山哲现在还不知道沦落到何种境地。 虽说自从白石登上皇位之后,为了扩充属于自己的势力,的确将白山哲好好培养了一番,但是若和那庄家势力下的几员大将相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更何况,白山哲手下的白甲军虽精,数量却实在不敢恭维。而当初白石为了不引起庄家和外戚势力的注意,派往甘宁的军队不过是些残兵弱将,两支军队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以卵击石。就算白石命他们提前赶到占尽天时地利,想要与大商的精良军队抗衡,也还是没有多少胜算。 白石这老东西,躺在病榻上病入膏肓都不肯放手,实在是可恶至极!为了蓝月之玉,竟然将白山哲和白甲军都抛出去以死相拼,看来白石这是打算破釜沉舟了。 楚云王后虽然乃是一介女儿家,但作为庄丞相的独女,自幼也是被父亲诗书兵法培养长大的。单看白石这般计谋,只需现在调兵火速出发,必然能赶在白甲军赶到甘宁之前先抢占到有利位置。 然而,楚云王后稍作思索后,却不想这样做了。她冷笑一声,传人唤来了父亲庄丞相。 泰和殿里,白石躺在病榻上。不过一夜之间,就蓦然生出许多白发,鬓发胡须都染点灰茫。 胖太监顺海脚步匆匆来到白石面前,气喘吁吁道,“陛下。” “怎么样了?” “白甲军昨日天不亮便已经秘密出城。” “皇后那边呢?可否有什么动静?” 顺海摇头,“派去监视的密探回报,说皇后这两日只是在云香殿里,不曾外出,庄丞相前日入宫来过,给皇后娘娘带了些点心,两人一下午只是品茶赏花,据说有说有笑的。” 白石的眉头紧了紧,突然觉得庄家对此没有任何察觉倒是有些奇怪。 “最近宫中还有何事?” “武昭使臣送来了贡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平静,这死一般的平静让白石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就在白石摆摆手,想让顺海暂且退下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小太监传唤的声音。 “王后娘娘到!” 白石的心里咯噔一声,和每个做贼的人一样心虚,裹着被子翻身假寐。 楚云王后笑吟吟地进来,看到白石缩在被子里,浅笑了一声。 “给王后娘娘请安。” “哟,顺海啊,还是你尽职尽责,陛下睡着呢,你也在旁边守着。” 这话阴阳怪气儿,顺海尴尬一笑,默不吭声。 楚云王后让身后的宫人放下了怀抱里的锦盒,那盒子足有一个大西瓜那么大,“好了,你先退下吧。顺海,你还在这儿等着?” 顺海连退两步,“奴才退下。” 顺海离开的时候,识相地关上了门,听着那门板合上,白石的心提得高高的。这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楚云两人,连顺海都走了!白石现在已经沦落到需要一个太监来给自己壮胆的份儿上,心中不由气恼不已,愤恨地翻身起来,“娘娘来了。” 白石转头坐起来的时候,楚云王后正坐在他床边,眼中含笑地看着白石,“陛下睡醒了?这几日身子骨可好?” “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那就好,”楚云王后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本宫的这份贺礼准备得还算急事。” “贺礼?”白石暼到床边多出来的那个锦盒,“有何喜事需要庆贺?” “陛下的白甲军变得更加勇武过人,难道不是可喜可贺之事么?” 听楚云王后这话,白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锦盒,猛地扑过去将盒盖翻开,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锦盒里掉了出来,白石惨叫着往后退了退,身子猛地贴到了冰凉的墙上。 那圆咕隆咚的东西一直滚到了白石面前,虽然血肉模糊,却还是能认出来,那是白山哲的头颅,两只瞪得溜圆的眼睛死死盯着白石,一眨不眨。 白石指着那人头,半晌说不出话,“你你你……心狠手辣的女人!” “心狠手辣?”楚云王后冷笑一声,“你我夫妻二人共枕同眠那么多年,你却藏有私心,时时刻刻想要将我庄家赶尽杀绝,到底是谁心狠手辣?” “我何时要赶尽杀绝?” “你没做,只是因为你做不到,并不代表你没想过,”楚云的双眼怨毒地看着白石,“就算不是赶尽杀绝,也想让我庄家臣服于你的脚下,到时候在冷宫里为本宫留个位置,莫要以为你的心思我还看不穿!” 白石无话可说,他承认这个想法已经在自己的脑海中谋划了多年,自从璞玉死了之后,他就没有一天不在想着要如何报复庄家。 而现在,白石最后的亲信也死于庄家手中,他拼死一搏,现在博也博了,只剩下该死了。 “时候也不早了,前几日让陛下考虑的事情,不知道陛下可否考虑清楚了?” 白石斜睨楚云一眼,“还有什么可考虑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楚云大笑一声连连摆手,“陛下放心,本宫说到底还是个女人,要是比起心狠,自然是比不过陛下。念你我二人好歹也做过几天恩爱夫妻,你只需将王位传给泽儿,本宫定然给你留个安享晚年的机会。” “现在本就是时局动荡之时,外使都虎视眈眈地盯着王位,你觉得现在让毫无经验可谈的泽儿登上王位,外使们会老老实实听任他摆布?若是闹起来,对你们又有何好处?” “这就不劳陛下操心,本宫自然有办法让那些外使心服口服。” “什么办法?” 楚云王后凝视着白石的眼睛,半晌,她浅笑一声,“算了,告诉你也无妨。本宫决议让泽儿出征甘宁,若他取得蓝月之玉班师回朝,便立即为其准备婚事,迎娶太子妃。” “太子妃?是谁?” “自然是陛下最宠爱的千仪公主朱砂了!” 白石的眼睛放大,他明知楚云对朱砂怎么都看不入眼,“朱砂?你为了拉拢武昭,做出此等事情,难道就不觉过分么?” “有何过分?难道陛下对朱砂百般宠爱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我……” 楚云懒得听白石解释,“总之,只要有了蓝月之玉,有了被拉拢过来的武昭,还有出征报捷的功勋,不怕那些外使还有造反之心!到时候,便是让泽儿登上王位的时候!陛下意下如何呢?” 白石叹了口气,看来楚云这样想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既然你都已经计划得如此周全缜密,本王还能有什么话可说!” “不需要说什么,只是还需要陛下明日下旨,让泽儿出征。反正陛下已经唱惯了红脸,再来一次也无妨。” 楚云说着从袖管中翻出了一纸拟好的诏书,十指芊芊,动作优美地将那诏书铺展在白石眼前。 ------------ 032:石榴传情 更新时间:2012-08-26 醉芙轩的院子里,朱砂手里捧着鲜红的石榴。 石榴刚送来的时候已经红得像火一样,朱砂吞了口口水,“皮都红了,正是吃的时候。” “这石榴的皮,”绿玉和鹦女在旁边好奇地围着,“本来不该是红色?” “当然不是!”朱砂白了她们一眼,随即用石榴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儿,“对对,本宫忘了,大商是没有石榴,她们哪见过你这么稀罕的宝贝儿!” 朱砂已经和这石榴说了一下午的话了,旁边的玲珑无奈摇头苦笑,“公主,这石榴送来的时候已经熟透,再不吃,恐怕就要坏掉了。让奴婢帮您剥开?” “不要!”朱砂将石榴捧在怀里护得好好的,像是宝贝一般。 玲珑叹气,“公主,石榴虽好,却不过也只是个水果,若是被人看到,恐怕要被笑话。” 朱砂撅着嘴低下头,心中埋怨着玲珑不解风情。 这石榴对朱砂来说是多么难得啊,她从小便喜欢吃石榴。因为不同地方石榴成熟的时节不同,赤木年年时时派人到各处去找石榴来给朱砂吃。可转眼来到大商这么久,却再也吃不到这种水果,如今能再品尝一次,其中的滋味儿,自然是玲珑她们不能理解的。 在众人的目光中,朱砂不舍地拨开了石榴皮,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红色的果肉抠出来,只放了一小块儿在嘴里。 往常不知这石榴稀罕,每次都是春儿剥出满满一碗时,朱砂便一股脑塞进嘴里,大口嚼着甜美的果肉那才过瘾。可现在,小小一块果肉在舌尖顶着,贝齿轻轻上下一合,汁水四溢,酸酸甜甜染了一口,倒是更显香甜,朱砂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个笑容,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鹦女和绿玉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眼珠儿直勾勾地看着朱砂,“公主,这石榴是什么味道?” 玲珑瞪了她们一眼,“去把后院的衣裳整一整。” “别!”朱砂将一干人拦住,大方地剥了一把石榴,“来,你们都尝尝!” 绿玉和鹦女双眼放光,然而碍着玲珑都不敢造次,朱砂摇摇头,“来,玲珑,你也尝尝!” 玲珑摇头,这石榴是武昭进贡之物,只分给了王、王后和三位皇子殿下,“公主!这乃是太子殿下将他的那一份送来的,奴婢身份低卑,实在没资格享用这等稀罕之物。” “有什么稀罕的!”朱砂故作不屑地摆摆手,“这东西本宫在武昭的时候吃的多了,你们放心吃便是了!” 见玲珑等人还是不敢动,朱砂干脆跳起来将石榴给她们塞了满嘴,绿玉和鹦女满脸害羞,低头细细嚼着那石榴,酸甜的味道刚在嘴里融化开,顿时惊讶地笑了,“公主,这石榴真是好吃!” “那是当然了!‘天下之奇树,九州之名果,滋味浸液,馨香流溢’说的就是这石榴。只可惜这石榴乃是从波斯传来,只有在武昭境内方能生根发芽,大商疆土辽阔却无一寸土地能供给这石榴生长。前朝只有王公大臣才能偶尔品尝上一次,你们这些小小宫人是上辈子积德,才能享受此等美味。” 这一番趾高气昂的话让朱砂听得别扭,扭头一看,白华正趾高气昂地看着几人,朱砂哼了一声,“不是上辈子积德,只是她们跟了个好主子而已。” “是啊,是跟了个不懂品尝美味的主子。”白华撇撇嘴,招呼着跟在他身后的宫人。 朱砂不屑地横了他一眼,“再好吃的东西,一人独享有什么意思?饱读诗书的文王殿下不会连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吧?不过倒是也不奇怪,生在王侯将相家,眼睛长到天上,哪里看得到眼里还有别人!” 朱砂的嘴皮子功夫虽然不怎么样,但要是拿来对付白华,那可是绰绰有余,两句话就气得白华话都说不出来,指着朱砂的鼻子,“你!你这不是好歹的女人!” 见白华要上前来扯自己的小辫子,朱砂跳着往后退了一步,正要得意地取笑白华,却不曾想白华脚下不稳,竟然摔在了朱砂面前! 好一个狼狈的狗吃屎……此刻的文王殿下正行“九叩九拜”的大礼,一时间吓得众人都不敢动了。 这要是换做别人便也罢了,一句玩笑就过去的事情,可朱砂知道这文王殿下可是满天下最最要面子最最怕伤自尊的人!此刻若是再取笑他,恐怕这家伙拔剑杀了自己的心都有!朱砂连忙忍笑蹲下身来,“怎么这么不小心!快点起来!” 朱砂这话提点了周边的宫人,众人连忙上前扶着白华,却被白华将他们都甩开。 可怜的白华摔在地上的时候和大地做了个亲密的“接吻”,整张脸活像个大花猫,仔细看看,那尘土下的白皙皮肤已经淤青,疼得白华呲牙咧嘴,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白华将众人一摔,捂着脸就气呼呼地跑了。 “喂,记得擦药啊!用鸡蛋热敷啊!”朱砂半是嘱咐半是幸灾乐祸,双手叉腰像是个凯旋的大将军。 白华的下人将手中提篮放下,“千仪公主,这是文王殿下送的,还请笑纳,小的告退……” 宫人急匆匆说完,便朝着白华离开的方向大步流星赶去,还未来到院门口,就听到门外不远出一声狼嚎般的惨叫,下人连忙迈开步子飞奔! 朱砂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的玲珑皱眉,“公主不该如此,那文王殿下好歹是来送礼的。” “送礼?”朱砂撅嘴,“他有那么好心会给本宫送礼?” 玲珑不语,轻轻掀开了那提篮上的绣帘,一篮红彤彤圆滚滚的石榴便映入眼帘。 一个,两个,三个。和太子白泽送过来的数量一样。这武昭进贡来的石榴本就不多,分发到每个皇子手里的便只有三个,白华,把他的全部都送给朱砂了呢。 看到玲珑呆住,朱砂跳着脚靠过来,一看到那石榴也惊讶不已,“白华这个笨蛋!明知道石榴是我武昭的特产,干嘛把他的都送过来!” “公主,文王殿下定然是想到公主喜食石榴,又是公主家乡的特产,所以才特意送过来。文王如此用心,公主却还取笑与他,难怪文王殿下如此愤怒。” 朱砂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要说泽哥哥将石榴都送给她,朱砂只觉心里甜甜的,因为她的白泽永远那么善解人意,这样做一点儿都不奇怪。可白华那个家伙如此献殷勤,反倒是让朱砂心中有种怪怪的感觉。 自己和白华之间的联系本就不远不近不咸不淡,除了在围场和遇见玉妃那两次令人啼笑皆非的“患难”之外,两人的关系就像白水一般平淡无奇。他还因为自己在灯会上先跟白隐走了而大发脾气,这次怎么突然对自己好起来了? 对自己有利可图?不会不会,自己虽然顶着个公主的名头,实际上却什么都不是,他堂堂文王殿下,皇帝的独子,脑袋挨过鞋底子了才会想要巴结自己呢。 就在朱砂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阵淡淡的药香突然在身边散开。 那熟悉的气味,牵动朱砂心中某段尘封的记忆,让她的心跳莫名加速,随即便看到了一张俊秀却又充满邪恶的面容出现在自己面前……只可惜这张脸贴得太近,不但没有享受那俊俏的感觉,反倒将朱砂吓了一跳,大叫一声退后两步! “白隐!你要吓死本宫是不是?” 白隐手中挥着折扇,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朱砂,“只是听说可以从发――春的姑娘眼里看到她心上人的模样,本王想一探是真是假。” “哼!这种事情你都相信,你没有大脑啊!” “你别说,这还倒是真的!” 朱砂瞪大了眼睛,脸颊通红,“你你你,你看见什么了!?” 白隐邪魅一笑,指着朱砂的眼睛,“你说,本王能看见什么?” 嗬!自己看他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睛,你说里面能看到什么?!朱砂指着白隐的鼻子,“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怎么?本王又没说从你眼里看到了本王,此话是从何而来?”白隐折扇轻合,“莫非,千仪公主刚刚眼中的的确是本王?” 朱砂气得满脸通红,“白隐!你到底会不会说人话?!你来干什么!” 白隐瞥了一眼桌上的石榴,“听说武昭国进贡的石榴偏偏没有分给来自武昭国的千仪公主,现在看来公主倒是人缘好,有人早早送上门来了。” “那是本公主平日里与人交好,哪像是你端王爷,连个朋友都没有!” “那种东西要来作甚?本王嘛,”白隐意味深长地看着朱砂,“有药人便够了。” 朱砂又羞又恼,心跳扑通扑通,“你给本宫出去!” “看来朱砂公主是有事情要忙咯?”白隐靠在朱砂的耳边,“让本王猜猜看,你是想做本王的药人多一点,还是想做太子妃多一点?” “哈,笑话!是个长脑子的人都知道选哪个!放着太子妃不做,偏偏做你的药人!真是愚蠢之极!” 白隐抿着嘴点点头,“说的也没错。既然如此,恭喜你美梦成真了,太子妃。” 太子妃?朱砂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呢?” 白隐挑着一边的嘴角,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挥着折扇,翩翩然而去。 若不是他那残余的药香,朱砂恐怕会以为他的到来,只是一场梦。 为何,听到他叫太子妃的时候,自己好像快要窒息了一样难受?自己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何这么久都没有出现! 朱砂突然疯狂地冲到了门边,可两边的路上都空无一人。 白隐果然像是从未曾出现过一样呢。 树枝上,白隐叼着片叶子,眼神不羁地看着那急切切的朱砂。站在他身后的藏蓝轻笑,“看来王爷倒也不必太失望。” “本王为何要失望?” 藏蓝耸了耸肩,“王爷,那这些石榴……” “既然她说自己是好善乐施之人,那就喂她醉芙轩的狗好了。” ------------ 033:大婚当即 更新时间:2012-08-26 朱砂一脸落寞地坐在窗边,整整一下午,连个姿势都没有换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纠结些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公主,”玲珑端着托盘进来,“吃点东西吧?” “算了,”朱砂委屈地摇头,“没有胃口。” 玲珑叹了口气,“这样可不行,身子骨会受不住的。奴婢先给您剥颗石榴,用膳之后吃点石榴怎样?” 难得玲珑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妥协,可朱砂连看都不想看那饭食一眼,吸了吸鼻子,“玲珑,你别管我,等会儿饿了我会吃的。” “公主可是有心事?莫不是,因为端王爷?” 朱砂像是被烧到尾巴似的绷直了身子,“胡说!哪里有!” 可惜嘴硬是没办法的,玲珑又不是瞎子,只是朱砂既然不愿意说,她也就不再追问。 “玲珑,你先去歇着吧,本宫有事儿便叫你。” “是,公主。” 玲珑抬腿迈步刚来到门边,忽而听到后窗轻响三声。 “叩叩叩”…… 这声音让朱砂和玲珑都紧张起来,玲珑快步走向后窗,将那窗子推开,清荷迅速钻了进来,手中,还捏着两个石榴! 朱砂疑惑地看着清荷,“清荷,你该不会是给本宫送石榴来的吧?那石榴……” 那石榴像是被狗啃过一样,坑洼不平,上面还沾满了泥土,朱砂皱眉看着清荷,实在不解她这是什么意思。 清荷将那石榴塞给了玲珑,“我在后院见到的,不知是谁扔在这里。若是被外人见到,恐怕会引来闲言碎语。毕竟这是武昭国的贡品,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事情总归不好。” 玲珑急切拿过来,眉毛拧成了一团,“这……太子殿下送来三个,文王送来三个,我刚刚瞧过,都还放得好好的,怎么莫名多出来两个的?难道……” 朱砂着急,“难道什么?听说这石榴送来到大商的时候本就不多,会不会是哪个宫人偷来栽赃陷害的?” “不,”玲珑抿唇摇头,脸色却更加难看,“端王爷来的时候,藏蓝手里也提着个提篮,和太子、文王用来装石榴的篮子一样,莫非是段王爷要送来的石榴?” “送?这哪里是送!”朱砂气得一拍桌子,“明明是他喂过狗之后扔来取笑本宫的!” “公主殿下莫要这样讲,端王爷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玲珑想到白隐的性格,“恐怕端王爷本来是想送石榴来给公主,可见到有人先送来……或许是生气了罢。” “他……他有什么可生气的!有什么……”朱砂越说声音越小,渐渐没了底气。 若是自己送了稀罕物什去给他,却见到澄玉先给他送去了,自己会生气么?不会!朱砂非常坚定地告诉自己,这不像是回答,反倒像是提醒!自己若是生气不就说明自己吃醋了么! 朱砂突然心中一凉!那白隐难道是吃醋了? 旁边的清荷轻咳一声,“公主。” “对对,”朱砂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看着清荷,“我都忘了,清荷,你来是有什么事情?” 清荷从怀中掏出了一纸书信,递到了朱砂眼前,“是家信。” 朱砂的眼睛里顿时放出盈亮亮的光彩,什么石榴,什么白隐,顿时被她抛到脑后,抢过了书信便读起来。 纸上是水云的自己,说起话来还是那么“不拘小节”,朱砂无奈地笑着,眼珠儿跟着那一个一个字转动。 “我的小砂砂,真是好样儿的,不负嘱托、希望、重负终于钓到了太子白泽!这白泽可是万众挑一,千万不能轻易放过!不过,切记切记!千万不要太过轻浮,凡事要欲擒故纵,矜持的女人才更讨人喜欢……” 水云的话还是那么信马由缰天马行空,一会儿拉到东,一会儿扯到西,看得朱砂哭笑不得。 “谁说我钓到太子了?小道消息还要不远万里送来,这让本宫说什么好呢!” 清荷皱眉望着朱砂,“公主难道不知太子定亲之事?” 朱砂一脸呆滞地摇头,“没有,真心没有。” 这清荷是楚云王后宫中的人,太子将与朱砂定亲的事情在云香殿里早就传开,“或许过些日子就该知道了吧。” 朱砂难以置信地将水云的信又翻看了一遍,果然,大商已经派人前去武昭商谈此事。 朱砂呆呆地愣了半晌,还是不敢相信。 事情来得有些太过突然,加上近来琐事繁多,提亲的事情莫名其妙这样发生,让朱砂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忘记了白泽本是自己来大商的目的。 泽哥哥,相貌堂堂,斯文博学,乃是未来大商的国储,任由任何一个女人都想不到要拒绝他的理由。 可是,一想到甘宁的事情,朱砂心里还是有些疙瘩――哪怕是自己的哀求,白泽也只是表示无能为力,这样的男人,真的是可以托付的么?朱砂不知道。 “公主,”看着朱砂纠结的表情,实在是让清荷感到出乎意料,“难道对这门亲事有所不满?” 朱砂叹了口气,“就算嫁给泽哥哥,就真的能让武昭好起来么?” 清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脸色也柔和了许多,“公主,嫁与太子,不管是对公主还是武昭,都是现如今最好的选择,或许结果不尽人意,但也别无他法了。” 是啊,或许自己的能力就只有这些,像是白隐所说,人都是能力有限的,妄自想要做什么救世主,最后也只不过是落得他人一番耻笑而已。 听天由命,听起来是那么懦弱,可却也是无可奈何。 “近来王后娘娘身边事情诸多,离开久了难免被人起疑,若公主暂无他事的话,清荷便先回去了。” “小心。” 凝望清荷手脚麻利地从后窗离开,钻入了茫茫夜色之中,朱砂轻叹了一声,拄着头靠在窗边。 “玲珑,”朱砂无精打采地看着墨一般的夜色,“你说,做太子妃,好么?” 玲珑低下头,“那必然是为家族带来荣光,为武昭带来安宁的选择。” “那,我自己呢?” 以前连看一眼都会心跳不已的泽哥哥,那个早被自己和父王母妃内定为最佳夫婿的泽哥哥……朱砂说不清缘由,不知是自己变了,还是白泽变了,嫁给他,以前是多么梦寐以求不需质疑的一件事。 现在,却让朱砂犹豫不已。 玲珑若有似无地轻叹了一声,“人,从来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 “玲珑你也是因为你的娘亲是我母妃的乳娘,所以才会这样对我么?” “对。” 玲珑回答得很干脆,仿佛认定了除了这点关联之外,自己和朱砂再无其他情感的维系。 朱砂诧异地看着玲珑,“真的?” “公主,这皇宫之中,感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在这一方土地之上,感情远远比利剑还要伤人。” “我不懂……”朱砂虚弱地呢喃着,她明白玲珑的意思,也不想明白,她想不通如若没有感情,人又为什么要在一起。 “公主总该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你的路,早有人为你安排好了,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没错儿,眼下,这婚事似乎已成定局,朱砂知道自己再怎么犹豫彷徨也是无济于事。 大婚的消息没多久就被传了下来,朱砂只是收到一纸诏书,再无其他。 白泽甚至没有出面和自己说些什么。朱砂越来越觉得这婚事荒唐,这根本不是自己和白泽的婚事,只是武昭和大商之间的交易而已。 “许是太子殿下近来忙着出征的事情,”玲珑看朱砂这几天都心情不佳,在旁劝慰起来,“并非是故意要冷落公主的。” 朱砂苦笑,“再忙能连一个时辰都没有么?玲珑,你莫要……等等!你说出征?什么出征?” 这几天玲珑倒是说了不少,朱砂一直心不在焉,玲珑摇摇头,“前几日便说了,太子殿下这几日便要出征。现在朝中传闻诸多,说是若太子此次出征若是大胜而归的话,等与公主大婚之后,王便准备将王位传给太子殿下了!” “你是说传位?” 玲珑郑重地点了点头,“没错儿,也就是……登基!” 大婚之后,白泽若能登基,自己便不只是太子妃,而是大商国母了!朱砂的心跳有些加速,说不上是兴奋还是担忧。 “对了,你刚刚说起来出征,太子要出征去何处?” “正是甘宁。” 朱砂的脸色顿时凝重了不少。自从白石病重,出兵甘宁的事情就暂时被搁置下来,还以为白石的身子骨支撑不到出征甘宁,却不想他竟然指派了白泽前往! “什么时候出发?” “好像,就是明天!” 一听这话,朱砂急匆匆起身,“我出去一趟!” ------------ 034:发配边关 更新时间:2012-08-26 夜色茫茫,周围的一切全都看不清楚,朱砂觉得这就好像是现在的自己,即便是青天白日,她也什么都看不懂。 还未赶到白泽的府邸,朱砂便看到一个人影,一身白袍英姿飒爽,朱砂低呼了一声,“泽哥哥!” 白泽回过头来,惊诧地看着朱砂,两步便来到了她的面前,“小朱砂,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还是……一句都没有提到大婚的事情,白泽也像是往常一样,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过分的喜悦。 大婚的事情,他好像比自己还要不情不愿。 朱砂压制住心中的郁闷,“泽哥哥,听说你就要出征?” “是。” “那……你一定要小心啊?” “好。” 朱砂心中莫名涌起阵阵委屈,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 白泽的心好像被人掐着一样,看着眼前这弱小的身影,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自从知道大婚的消息之后,白泽便思绪万千,尤其想到自己将攻打她的故国,实在左右为难。今日一见,他便更是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轻轻抚着朱砂的小脑袋瓜儿,“好了好了,哭甚么。” “泽哥哥,你一定要出征甘宁么?” “朱砂,只是我父王的质疑,我无法不从啊!” “可是武昭乃是朱砂的故乡,我不想泽哥哥受伤,也不想武昭的百姓受苦!”朱砂越说越激动,竟然跪在了白泽面前,“泽哥哥,朱砂求求你,能不能不要去啊!” 这白泽乃是皇宫之中,唯一能让朱砂敢于有所奢望的人,可听到自己的话之后,白泽却只是皱紧了眉头,“朱砂,你先起来。” 朱砂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用袖子擦了擦,执拗地低着头,“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朱砂!”白泽硬是将朱砂从地上拽了起来,“王命不可违!” “泽哥哥你连这都不能答应我么!?” “我……”白泽为难地别过头去,“朱砂,你想嫁给我么?” 朱砂愣了一下,有些艰难地点点头,“想。” “既然想的话,出征的事情你就不要再劝了,你我大婚之事也是以我出兵甘宁凯旋而归作为前提的,若我连这件事情都无法做到,大婚,也是遥遥无期。到底孰轻孰重,你自己好好想吧。” 说罢,白泽转身便走,那身影在这样的暗夜之中看起来无比苍白,最终,被黑夜吞噬。 朱砂看着白泽的背影,泣不成声,身子如风中落叶。 她觉得冷,浑身冰冷,整个世界都那么冷。 连这个自己即将托付终身的人都如此冷漠地对待自己,将来,还会有能感到温暖的时候么?朱砂不敢想象。 树叶缓缓落在了自己的肩头,朱砂毫无知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件玄色的披风已经披在了她的身上。 朱砂诧异地回过头来,就看到一脸若无其事的白隐站在自己身后,正饶有趣味地看着白泽离开的方向。 白隐刚从泰和殿回来,未曾想会在这里撞见“太子连送太子妃回去的时间都没有,还真是日理万机呢。” “哼,”朱砂转身慢吞吞地往醉芙轩的方向走,“你要是想嘲笑我的话,最好趁现在一次笑个够。” 白隐扬了扬眉毛,“为什么?因为做了太子妃之后就不许嘲笑了?” “白隐!你有完没完了!?” “放心吧,”白隐浅笑了一声,“本王没有那个时间。” 朱砂斜睨白隐一眼,“怎么?忙着准备大婚的贺礼?” 朱砂一句嘲讽,白隐却没有反应。这没有反应的反应让朱砂有点儿好奇,半晌回过头,白隐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用力之大,疼得朱砂呲牙咧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干什么?!松开我!疼!” “你以为,你真的会当上太子妃?” “为什么不能!”朱砂低吼,“难不成我这辈子都要做你的药人?痴心妄想!” 白隐讥讽地大笑,“来到皇宫里这么久,你都还不明白身不由己是什么意思么?” 对于白隐的轻蔑嘲讽,朱砂早就已经受够了,“你松开我!混蛋!我们倒是走着瞧,等到大婚之日,你就知道你还能不能让本宫做你的什么狗屁药人了!” “大婚?呵,呵呵呵,”白隐的脸色一下变得很是难看,不过,至少他松开了朱砂的下巴,还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他和朱砂之间的距离,“我是不会去参加什么册妃大典的,你记住,死也不去。” 说罢,白隐纵身一跃,像是会飞般腾到了那树枝上,连看都没看朱砂一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朱砂愣在原地,还不太明白白隐的话。 “不会参加册妃大典?”朱砂默默呢喃着,“不会参加……” 难道说,他就那么讨厌自己,那么不想看到自己过得好? 白隐,你这个混蛋,为什么总是有办法让我伤心! 那天晚上,朱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是走平常走的路,她回到醉芙轩的时候,天却都已经是蒙蒙亮了。 玲珑慌忙将朱砂拉进去焦急地盘问了半天,她却什么都不说,只道是自己累了,蒙头就睡,一觉便睡了一天一夜,连白泽出征前的送行宴都没去。 宴席上,白泽从头等到尾,始终没有看到朱砂的身影,没来的还有抱病在床的白石,和出发往天山上任就职的白隐。 一种凄凉之感油然而生,白泽却没有机会好好品味,第二天便踏上了出征甘宁的路上。 不过,这皇宫就像是个客栈,有人走也总有人回来,在白泽离开的第二天,冰蓝大将军班师回朝了。 冰蓝乃是扎蓝大公之后,骁勇善战,那回合的残兵败将自然不是她的对手,这一仗毫无悬念地完胜。 刚入宫,冰蓝将军便听说了白石重病的事情,她冷哼一声,“罪有应得!” “小的这就去准备进宫探望陛下的礼品。” 冰蓝一摆手,“不必!本将军打完胜仗回来困乏难挡,难道还要连夜进宫去看个病怏怏的老东西?” 下人知道冰蓝还在为白石将她支开的事情耿耿于怀,生怕冰蓝将怨气撒在自己头上,连忙退下了。 “将军。”青云在这时候推门而入。 一见到青云的那张脸,冰蓝顿时觉得全身困乏都消失了,“是你来了!近来宫中怎样?可有什么大事?” 将今日里的事情随便说了说之后,青云顿了顿,“王后要你回来后便连夜入宫。” “哼!只有他们庄家是人,别人便不是人了?” “将军莫要意气用事,王后要你今天入宫,目的非同一般。” 冰蓝挑眉看着青云,既然他说非同一般,那绝对不会是普通事,“什么意思?宫中出什么事儿了?” 青云稍稍靠近了冰蓝将军,伏在她的耳边低语。 “什么?!”刚一听完青云的话,冰蓝气得一拍桌子站起身,“白隐那个混账东西,什么话都能说出来!?看本将军现在就进宫去将他的小把戏拆穿!” “万万不可,”青云屏息凝神,平静而严肃地看着冰蓝,“此事关乎大局,不可儿戏。” 冰蓝嗔怪,“你净吓唬我!” 青云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成败在此一举。” “看来,你还是很看重这件事情,”冰蓝起身,那娇滴滴的动作和她的身姿很是不符,嗲声嗲气地贴到了青云身上,“可就算你能复国又怎样?乾青国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你做个光杆太子,还不如就在我的身边,我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还有人间极乐……” 青云躲开了冰蓝那越来越不规矩的手,“楚云还在宫中等着,将军还是快去快回得好。” 冰蓝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能这样一直不解风情到几时!你确定白隐那什么计划的确万无一失?” “即便不是万无一失,也必须冒险一试。白泽已经前往甘宁,若不想被庄家压在脚下,这是唯一的办法。” 看着青云那严肃的样子,冰蓝深吸一口气,“好!我倒是要看看这庄家还能猖狂到几时!” 冰蓝连行装都没换,便急匆匆地赶入宫里去了。 深夜,云香殿里灯火明亮,楚云王后朱唇翘着,那少年正将一颗草莓喂进她的口中。 一看这样子,冰蓝便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地一声,“王后娘娘真是活神仙一般悠闲自在!” 楚云王后差点儿被呛到,摆摆手让两个少年下去,板着脸给冰蓝看了座,“刚回来?” “是,娘娘,这两个孩子侍候得你还满意?” “有什么可满意不满意的?反正本宫都已经这个年纪,怎样都无所谓了!” 冰蓝赔笑,“哪里的话,娘娘您还年轻得紧呢!” “倒是冰蓝你这么多年一点儿都没变!看来这回春琼果然名不虚传!” 冰蓝刹那间变了脸色,“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云王后眯缝着眼睛,阴毒地看着冰蓝,“冰蓝,这些年本宫待你不薄吧?” “那是自然,娘娘待我视如己出!” “既然你知道便好,那我听说,你曾寻到了一瓶回春琼……” 冰蓝连连摇头,“娘娘!万万莫要听小人在背后搬弄口舌!冰蓝若是真寻到了那回春琼浆,定然第一个献给娘娘!怎可能一人独享!” “本宫不用你下此般毒誓,那回春琼到底在不在你手上,你自己心里清楚!” “娘娘,”冰蓝的脸色铁青,“冰蓝用人头作保,的确不知道什么回春琼的下落!” 楚云王后冷笑着拍拍手,“那好,看来你的人头必须要挪挪地方了!人呢?” 话音未落,帷幔后,一个人缓缓走了出来,冰蓝倒吸了一口凉气,“青云?!” 青云连看都没看冰蓝一眼,只径直来到了楚云王后身边,从袖子中摸出一个蓝色的小瓶,仔细一看,那正是白隐送给冰蓝的“诚意”。 冰蓝连连往后退了两步,咬着嘴唇,低下头去,连辩解都放弃了。 楚云王后用痴迷而贪婪的目光看着那精致的瓶子,“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冰蓝无话可说,”冰蓝将军咬牙切齿地说着,“全凭娘娘发落。” 看着冰蓝,楚云怜惜地叹了一声,“你也知道本宫视你如己出,又怎么能忍心惩罚你呢?你自己说好了。” “冰蓝自愿驻守边疆。” 楚云摇头,“那可不行,你走得那么远,本宫想你的时候怎样是好!” 独立一边的青云轻声开口,“不如,就请将军前往大野练兵如何?” 大野距离皇都不远,关西的散兵都驻扎在那里,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让享惯了荣华富贵的人前去那里,简直和被流放了没有任何区别。 冰蓝满眼恨意地看着青云,楚云王后却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好!就大野好了!练兵打仗正是你冰蓝的长项,也正好在那儿好好为国效力!” “冰蓝听命!” “时候不早了,你刚从边关回来,也早早回去歇息吧。” “是,冰蓝退下。”冰蓝说着,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转头,怨怒地看着青云,“没想到,养了这么多年,也是条喂不熟的狗!” ------------ 035:婚事荒唐 更新时间:2012-08-27 踏上甘宁这一方土地,白泽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原来,这便是朱砂自幼生长大的地方,民风是如此淳朴,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外户而不闭。街上走着的百姓眼神中都能看出温和与好客。 只可惜白泽赶到这里并非为了游山玩水而来,军队驻扎下来当夜,他便开始了搜寻蓝月之玉。 之前驻扎的军兵和探子只是听说蓝月之玉在此出现的消息,却并不知道此物究竟埋于何处,白泽赶到之后,亲自审问了抓来的俘虏。 那俘虏已经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白泽长叹一声,命人为俘虏松绑,“将你关于此处,我也于心不忍,这蓝月之玉,我等志在必得,你若痛快说来,也可免去皮肉之苦。” 俘虏冷笑,口中血水喷了白泽一脸,“装什么假慈悲!你们大商的这群豺狼虎豹,出尔反尔的东西!蓝月之玉就在爷爷肚子里,有本事你掏心挖肺地找出来吧!” 白泽抿着嘴,冲着身边的下人招招手,“给他准备饭食。” 相比之下,年幼的白泽还是仁慈的,他吩咐手下的人善待俘虏,友好对待甘宁的驻军,不许伤害百姓一分一毫。 但是,情况也就此僵持下去。 赤木收整行装的时候,水云抱着赤焰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陛下,人家也要去!” “那是战场!你个妇道人家去凑什么热闹?” 水云嘟着嘴,“一睹太子白泽的风采么!不是听说白泽很是温和吗?怕什么?” 赤木恨不得抽水云一巴掌,好好将她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抽醒,“你以为白泽是来做客的?你以为这个皇子真的那么简单?” 不理水云的哀求,赤木带着两员亲信的大臣匆匆赶往甘宁,以他武昭王的身份去拜见太子。 两人相见,白泽彬彬有礼。 第一句,他说:“武昭王,近来身体可好?” 第二句,他说:“蓝月之玉的确现身于此,为了大商,也为了武昭,还请武昭王行个方便。” 第三句,他说:“如若不肯,莫怪白泽手下无情。” 白泽并不想这样做,可是他的前程、能否登上王位,都只能靠这蓝月之玉了!他出发前,楚云曾经千叮咛万嘱咐,此番必然要拿下那蓝月之玉,让那些外使们心甘情愿臣服,不然,改朝换代的事情只能无限延后,如若硬来,便是拿他整个庄家的身家性命在赌。 他没有多少时间能等,白隐、白华,时时刻刻都是对他的威胁,在不登上皇位之前,他连一天安稳觉都没办法睡。 三天后,俘虏的一家老小惨遭灭门。 七天后,甘宁城中鸡犬不宁,军队遭大商挟持。 半月后,整个甘宁已经被大商控制,人心惶惶,暗无天日。 “太子!”赤木匆匆赶往大商的驻地,“蓝月之玉的确不在此处!就算将我武昭子民杀光,也寻不出本就没有的东西啊!” 白泽凝视着赤木,“我没有多少时间。” 这倒是句实话,因为白泽当日一早便收到了楚云的书信。 白石病重。 在白隐离开之后,白石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消半月时间,已经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出来。外使们似乎知道了这个消息,蠢蠢欲动。而白石若是一死,白泽和朱砂的婚事也只能等到守孝三年以后。 整个行动像是个不停转动的齿轮,不能在任何位置停下来。 依庄丞相和楚云安排,白泽匆忙赶回大商,军队则仍旧驻守在甘宁,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蓝月之玉。 在白泽赶回的头一天夜里,朱砂被召见到云香殿。 “小朱砂,”楚云王后头一次如此温和地看着朱砂,“本宫向来对你喜爱有加,自打你来到大商,本宫就喜欢上你这孩子了。” 朱砂笑得有些僵硬,“多谢娘娘偏爱。” “泽儿的年纪也不小了,是到了大婚的时候。现如今,王又病重,本宫想为泽儿安排亲事,为王冲冲喜,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呢?” “还请娘娘宽恕朱砂愚笨,对太子殿下的婚事不敢妄加议论。” 楚云王后哈哈大笑,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真是个乖顺的孩子!那如若本宫说,本宫看好的便是你呢?” 早已听到消息的朱砂心中已经没有那般惊讶,却还是装作了受宠若惊的样子,“朱砂何德何能!哪敢妄自攀附太子殿下!” “你这孩子还是如此谦逊,本宫喜欢的就是你这一点!这事情本宫早已决定好了,你与泽儿成亲后,便是我大商的太子妃了,将来要与泽儿好好相处,你武昭才好与我大商更加亲近,懂么?” 楚云王后说这话的时候,清荷刚巧站在她身后,朱砂看到清荷的脸色很是难看。 “王后娘娘,”朱砂低下头去,“朱砂自知自己有几斤几两,实在不敢高攀。” “不敢?”楚云王后提高了音调,厉声厉气道:“你若知道自己的斤两,就该知道太子妃这位置对你来说是多么难得!更何况武昭王都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你还有什么可说?难道你想拒绝本宫?” 朱砂连连摇头,“朱砂不敢!” “那,这门亲事你可否愿意?” “朱砂叩谢王后娘娘!” 太子殿下大婚的准备工作浩浩荡荡便开始,朱砂整日如个陀螺一般转个不停,今日试衣裳,明日学礼规,每日天不亮便起,到了深夜才睡,不知不觉,时间便已临近大婚。 靠在窗边,朱砂眯缝着眼睛往窗外探着。 “公主,”玲珑站在朱砂身边,“明日便是大婚之时,公主还请早早休息,明日还需早起的。” 朱砂叹了口气,完全没有个新娘的喜悦。看着门外那密密麻麻将整个醉芙轩都把守起来的侍卫,朱砂觉得自己像是即将押赴刑场的囚徒。 “玲珑,本宫听说我父王已经赶到了大商,本宫能否出去见见他?” 玲珑皱眉,“按照大商的规矩,本来是可以的,但是……” 还不等玲玲将那“但是”说完,朱砂便从椅子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就往门外去了。 “公主殿下。”一见到朱砂,守卫连忙躬身请安,可手中的长矛却交叉而挡住朱砂的去路,不肯放下。 “你们拦着本宫做什么?”朱砂瞪着眼睛,“本宫要出去见本宫的父王!” 侍卫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可声音却是那样丝毫没有通融的可能,“公主殿下,时候不早,这会儿出去恐有危险,若是公主有何闪失,我等承担不起。还请公主见谅。” 朱砂气得直跳脚,“会有什么危险?!你们陪着本宫一同去不就是了!” “我等接到的命令是在醉芙轩保护公主,除此之外哪里都不能去。” “真是群死心眼儿!”朱砂见他们不肯松口,干脆急了,“你们让开不让开?不让开本宫可就来硬的了!” 朱砂正要硬闯,白泽便在人群中出现了,“小朱砂!” 多日不见,白泽整个人瘦了一圈儿,朱砂心疼地扑向白泽,“泽哥哥,你怎么瘦了?” “旅途劳顿,有些劳累而已。” 朱砂嘟着嘴,“泽哥哥,朱砂想去见见父王,可他们拦着却不肯让我去!” 本以为白泽会站在自己这边,然而他却和那些侍卫无异,“朱砂,时候晚了,还是早些歇着最好。再说,明日便是大婚,大婚结束之后自然能见到武昭王,不如就再等一天?” 白泽这话听起来像是好说好商量,可字里行间却听不到任何通融的意思,朱砂忍不住委屈起来,泪珠儿噼里啪啦往下掉,“这普天之下哪有不让新娘见爹娘的道理!” 看着朱砂短短片刻就如泪人儿一般,白泽心疼不已,却只能咬着牙,“玲珑!公主累了,扶公主进去休息!” “是。” 朱砂被玲珑和鹦女半拉半拽扶回了房里,坐在床上便委屈地大哭了起来。 玲珑摆摆手,让其他人退下,心疼地掏出手帕帮朱砂擦了擦,“公主,明日便是大喜的日子,这时候哭坏了眼睛可就不好了!” “泽哥哥,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朱砂泣不成声,“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公主,”玲珑轻轻地帮朱砂擦泪,“那公主认为太子殿下原本该是怎样?” 原本?原本不是对自己百般照顾,体贴温柔么?为何现在见到自己泪如泉涌都不会动心? 朱砂说不出口,扯着哭腔,“反正,和现在不一样!” “那公主可曾想过,原来的太子殿下是真正的他,还是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呢?” 玲珑这话一出口,朱砂突然觉得通体恶寒,好像掉进了冰窖里一般。 是啊,或许自己以前看到的全都是假象,这个冰冷残酷的人,或许才是真正的白泽。 ------------ 036:毒君抢亲 更新时间:2012-08-27 “八只老鼠抬花轿,四只老鼠来吹号,两只老鼠放鞭炮……” 天还未亮,宫人们便起床忙活了起来,整个皇宫里喧杂吵闹,连黑夜都快要被他们吵亮了。 绿玉一边忙着,嘴里一边哼着不知哪里学来的歌谣,翻来覆去也只有这三句。 “哼哼,你是忘词儿了吧!”鹦女在旁嗤笑着。 这话说得绿玉又羞又臊,“明明就这几句而已!” “谁说的?我记得后面还有两句!” “那你说还有什么?” “我也想不起来了!” 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将朱砂惊醒了,她躺在床上,明明是醒了,眼睛却不想睁开。 “猫咪听了也贺喜,一口一口全吃掉……” 朱砂不知道这两句是怎么从脑袋里冒出来的,只觉得顺口溜出来之后,突然浑身冰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一口一口,全吃掉…… 鹦女和绿玉没发现朱砂脸色惨白的样子,还在嬉笑着点头,“没错儿没错儿!没想到公主也知道这样的童谣!” “好了,都忙活起来,”玲珑摆手让她们不要添乱,“公主,既然醒了不如现在起来?” 朱砂没说话,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任由玲珑帮自己裹上衣衫。 红色亵衣外面是红色衬衣,红色衬衣外面是红色纱衣,红色纱衣外面是红色绸裙…… 左一层右一层,朱砂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玲珑,今天是端午节么?” 玲珑愣了愣,“公主为何这样问?” 朱砂只是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像是个粽子,没过脑子便说了这么句话,回过神来后连连摆手,“没什么。” 看着朱砂心不在焉的样子,玲珑叹了一声,扶着朱砂在梳妆台前坐下。 脂泽粉黛,轻点花钿,玲珑修长精致的手指在朱砂脸上来来回回,如蝶燕翩飞,很快便给朱砂画上了个精致的妆容。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朱砂有点儿不太认识,她摸摸脸蛋儿,又动动脑袋,甚至吐了吐舌头,这才敢相信镜子里的人真的是自己。 “玲珑,”朱砂有些委屈地嘟囔着,“为什么要画这么浓的妆呢?” “公主,从今日起,您便要嫁为人妇,不再是少女了,化这样的妆容也是合情合理的。” 朱砂不懂,“我还是我,为何嫁为人妇就要把自己弄得变了个人似的?” “出嫁后的女人大抵都会如此吧?比出嫁前更在乎自己的妆容,生怕自己老了丑了不被丈夫喜欢……”说到这儿,玲珑突然顿住,发觉自己不自觉想起了已故母亲的事情,便说出如此莫名其妙的话,“玲珑乱说话,还请公主恕罪。” “这算什么罪责,”玲珑轻笑,“你说的没错儿。” “相信太子殿下并非薄情之人。” “但愿罢。” 玲珑不再说话,一心专注地帮朱砂盘好发髻。这一次,朱砂的头发全部被拢上去,不再是闺中少女俏皮的发式,反倒有了几分妩媚。 尤其是当玲珑将一朵血红色的芙蓉花带在朱砂的头上后,更是显得美艳过人。 看着那忽闪忽闪像是蝴蝶般飘动的芙蓉花,扑鼻而来的香气仿若来自异域,让人有些痴迷,朱砂惊讶,“玲珑,这花是从哪儿来的?” “回公主……”玲珑的声音很小很轻,仿佛不想让朱砂听清楚似的,“这乃是端王爷送来的。” 朱砂心里咯噔一声,白隐?他送来的?他不是说不会为自己准备什么贺礼,也不会来参加什么册妃大典么? “白隐,他不是不在宫里?” “是端王爷任职前送来的,千叮咛万嘱咐说是到大婚当日才能打开这个锦盒,奴婢见是朵芙蓉花,便给公主带上了。公主觉得不妥?” 朱砂摆摆手,“放着罢,难得他端王爷的心意。” “端王爷他……” 玲珑还要说些什么,然而门外响起的鞭炮声响震耳欲聋,将她后面的话语遮盖过去,再听不清。 迎亲的人已经到了,凤冠盖在朱砂头上,珠帘挡住了她的视线,任由众人搀扶着,往早已恭候在外的人群中走去。 朱砂只觉得心扑通扑通直跳,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好像在履行一个任务般不带任何感情。 喜乐的声音振聋发聩,应着这乐声,朱砂被引到了乾阳殿。 文武百官分立两侧,朱砂的手被人搀扶着,透过那层层珠帘,朱砂看到了白泽,他身穿红色龙纹锦袍,站在一层层台阶的顶端,高高在上地看着自己。 那,便是将来要与自己共守一生的人?这遥远的距离,让朱砂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人群之中,朱砂始终没有看到白隐,也没能看到父王赤木,映入眼帘的全是一些陌生的人。除了站在角落里的白华。 文王白华今日格外低调,看到朱砂之后,他的脸上有一丝悲伤一闪而过,随即便恢复了那不可一世的高傲样子,看着朱砂的神情,竟然还有一丝愤恨。 那眼神让朱砂很是不舒服,不觉间加快了脚步。 一层,又一层,眼见着白泽的身影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今天的他,稍稍恢复了以前那斯文又温柔的样子,在朱砂面前还剩三层台阶的时候,白泽冲着她伸出了手。 朱砂这时候应该毫不迟疑地伸出手的吧?可是朱砂却觉得自己的手似乎是被紧紧地绑在身体两侧了一般,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 白泽的表情有些僵硬,笑容渐渐凝固了。 就在乐曲声刚刚停止的时候,一个桀骜不驯狂妄不羁的声音在朱砂的头顶响了起来。 “抢亲的人都还没有到,你们就要开始大典了么?” 那声音,在这茫茫人海之中就如同夜色里的明灯,朱砂惊讶地一甩那碍事儿的凤冠,仰头望去,便看到斜坐在琉璃瓦上轻挥折扇的白隐。 白隐,还是那个白隐,依旧是那一身玄色长衫,依旧是懒洋洋的半躺着,依旧是甩着条修长的腿晃来晃去。 不同的是,今天他的胸口很喜庆地佩着朵芙蓉花儿,与朱砂头上那朵一模一样。 白隐这另类的出现方式引来了众人的唏嘘不已,上千人一同窃窃私语也是种非常强大的力量,好像上千只苍蝇在耳边飞来飞去。 然而白泽刚一开口,那些声音立马安静下来。 “隐儿,”白泽微笑,皮笑,而肉不笑,“来参加册妃大典?我就知道你不会错过的。” 谁想白隐却不以为然地摇头,折扇“啪”地合上,指着朱砂,“我答应过她,我不会参加什么册妃大典的。” 白泽压着怒气,权当是白隐的说笑,“可你不还是来了么?” “我是来了没错儿,可册妃大典未必会是册妃大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泽冷眼看着白隐,他冷漠起来的样子,完全不输给白隐,“你为何要在这儿?” “我啊?”白隐扬起了一侧的嘴角,“我是来……抢亲的!” 白隐说着从瓦檐上一跃而下,翩翩然落在了白泽和朱砂的中间,将朱砂拦腰抱起。 那一刻,无比温暖而结实的胸膛将朱砂裹在其中,她毫不犹豫地攥紧了白隐的衣领。 “来人!”白泽一边喊着,一边抽出了身边侍卫腰间的跨刀,直奔白隐命门而去! 眼看着利刃飞来,朱砂吓得尖叫了一声,却见白泽手腕失力,那把刀直直落在了白隐脚下。 白泽惊诧地看着自己,身体竟然使不出一点儿力气。 白隐耸耸肩,非常遗憾地摇了摇头,“皇兄,改日再会!” 侍卫们纷纷冲上前来,可也都使不上力气,满朝的文武百官就这样看着白隐抱着朱砂纵身跃上屋脊,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新娘逃走了。 站在大殿上的白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咬牙切齿,“给我追!杀无赦!” ------------ 037:压寨夫人 更新时间:2012-08-27 被白隐抱在怀里,朱砂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至少,要比呆在白泽的身边踏实许多。 “快跑啊!”朱砂揪着白隐的领子大吵,“被他们抓到你就完蛋了!” 听到这话,白隐忍不住哈哈大笑,“看看,这还是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千仪公主么!你担心什么?难道担心被抓回去做太子妃?那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么?” 朱砂顿时脸颊通红,“白隐!你再这么说我现在就下去做我的太子妃了!” “我放下你下去,你肯回去么?” 看白隐真有将自己放回去的架势,朱砂紧张起来,“赶紧跑,别废话!我是害怕你被抓到。” “可惜我不怕,”白隐放肆地笑着,指着朱砂头上的芙蓉花,“这香味不错吧?” 朱砂闻了闻这味道,登时想起那炫白刺杀白石的时候,那时也是类似的香味,朱砂恍然大悟,“这花上的香味,会让他们动弹不得,对不对?” 白隐刮着朱砂的鼻子,“算你这狗鼻子还算精明!” “好你个阴险小人!还说什么不会来参加册妃大典,原来你是早就安排好的!” “那是自然,不然眼睁睁看着我的药人嫁为人妇?” 朱砂瞬间羞红了脸,低声嘟囔着,“说的好像满世界你最聪明似的,那我若是今日没有带上这芙蓉花呢?到时候你就玩不转了吧?” 白隐望着远处的崇山,“那又如何?我早便想好,若是你今日没有带上这芙蓉花,我便权当自己今天没有来过便是了。” 如果,自己今天没有带上这芙蓉花……或许此生都与他有缘无分了。 朱砂喉咙哽咽,一时间又气又恼,粉拳捶着白隐的胸口,“那你便不要来好了!” “我不来,”白隐死死攥住朱砂的拳头,将她一把扯进自己的怀中,他的唇齿就在朱砂的耳珠旁游走,若有似无地轻轻碰触,“你这一生,怎么过?” 还不等朱砂倔强地还嘴,白隐便将手指放在唇边打了个呼哨,声音未停,胜雪宝马便穿越重重人群出现在白隐和朱砂面前。 被白隐抱着跨上马,朱砂看到追兵已经近在眼前,白隐冲着他们勾了勾手,轻蔑一笑,然后靠在胜雪耳边轻轻呢喃两声,胜雪就如同弦上的箭一般,猛地踏蹄冲出了人群之中。 颠簸的马背,呼啸而过的风,朱砂感觉生命是如此真实,她任由白隐将自己抱在怀中。 “你这是要带我到哪儿去?” “到一个没人知道你要做太子妃的地方。” 朱砂哼了一声,普天之下,还有人不知道这件事情么? “对了!”朱砂忽然紧张起来,“我父王怎么办?将他留在宫中的话,难免会受到责怪吧?” 白隐浅笑,“怎么会责怪呢?你父王啊,必然人头落地的!” “啊!?” “你惊讶什么?别忘了,刚刚你可是主动跟着本王跑出来的,他赤木教出来一个丢下皇子跟别人私奔的女儿,他这个为父的还会有好下场?” 朱砂惊讶不已,用力推着白隐,“不行!你放我下来!” “你要回去救他?救世主,你想怎么救?只管得快活便好,何必给自己那么多负担!” 白隐说得轻描淡写,朱砂气恼非常,“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冷血?赶紧放我下来,你这个混蛋!” “混蛋有混蛋做事的方法,”白隐死死抱着朱砂,“放心好了,不然让你这种笨蛋来处理么?” “那你倒是说怎么办啊!” 看朱砂那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白隐笑得更加开心,抚掉她眼角的泪珠儿后,白隐在朱砂耳边轻轻一吻,“放心好了,赤木根本就没有来大商,替他来的,不过是我找的冒牌货而已。” 朱砂瞪大了眼睛,“你找的冒牌货?你早就想要今天要抢亲,连冒牌货都找好了?” “不管抢亲与否,赤木都不能来大商。” “为什么?” 白隐冷哼一声,“以后,你自己会知道的。” 两人一路疾驰,远离皇城,远离乡镇,远离村落,最后钻入了崇山峻岭之中。 在马背上颠簸了三天两夜,朱砂已经疲倦地睡了好几次,白隐和胜雪宝马却一次未曾停歇。 朱砂睁开眼睛,浑身无力地挂在白隐身上,“你这是要带我到哪里去?” “就快要到了……” 话音未落,一阵嘈杂的声音让朱砂彻底从睡梦之中清醒过来,她惊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冲天的火光将他们围绕在其中,完全没听过的语言嘈杂地在耳边喧嚣,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亢奋。 还不等两人下马,朱砂就被人高高举起,那群人将自己抬过头顶,紧紧抓着她的手脚,几乎快要将她的身体扯碎! 朱砂惊讶地大叫,被吓得魂儿都快没了,“白隐!这是什么人?” “会吃人的野人!”白隐大吼着,“小心,不要让他们抓住你的头,会被扯下来的!” “哇……”朱砂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大哭了起来,“我还不想死啊……” 她的哭声刚一响起,周围的喧闹声音顿时停了下来,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朱砂,她大声哭闹着,“我还没嫁人!还没有见过我那素昧蒙面的弟弟!我还想再吃一次乃黄酥……” “行了,”白隐冷静的声音突然在朱砂耳边响起,依旧是那嘲讽的语调,“玩笑都开不起么!” 朱砂的声音戛然而止,吸了吸鼻子看着周围的人,他们都冲着自己咧嘴笑着,完全不像是要杀人的样子,朱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跳下来扯着白隐的领子,“你骗我!你又骗我!你不骗我会死啊你!” 朱砂气呼呼地又要“动粗”,却突然觉得头晕目眩,三天未曾好好休息的她虽然不像其他王公小姐一样娇贵,却还是支撑不住,终是晕了过去。 神秘而又迷人的馨香就在朱砂的鼻尖晕染开来,还有悠扬的曲调,那是从未听过的声音,那么绵长而细腻,似乎是从眼前的山谷中飘出来的。朱砂的脚步不由自主跟着那声音往前走着,潺潺山涧流水间,一块青色的巨石被水流冲刷得光滑晶莹,一袭玄色长衫的白隐坐在巨石上,手中捧着一杆长笛轻轻地吹着,看到朱砂走来,他放下长笛,拽住她的手往上一用力,便轻松地将她拽了上去。 风景秀美景色怡人,朱砂坐在白隐的身边,看着他含情默默的眼神,那双眼睛缓缓靠向自己,越来越近,好像快要将自己的心都看个通透。 那柔软的嘴唇,渐渐贴上了自己的唇间…… “放手!让我杀了你们!”突然响起的声音将朱砂吓了一跳,再一睁开眼睛,便看到白泽已经挥刀冲了过来…… 朱砂捂着心口从噩梦之中惊醒,自己睡在竹子搭建成的竹楼里,身上盖着绣上了彩线的棉被,她揉揉眼睛,那芳香和乐声的确是真的,四下顾盼,呼……还好白泽没有真的追过来。 空荡荡的吊脚楼里,不见白隐的身影,朱砂擦了把脸便来到外面。 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落日已经洒下余晖,将整个村落都笼罩在玫瑰色的光芒之中。 这是一个非常小的村落,藏在崇山峻岭之中,只有十几座吊脚楼互相偎依,而朱砂,现在就在最中央的吊脚楼里。 炊烟袅袅,几座房子里都飘出了饭菜的香味儿,朱砂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吞了口口水。 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手中捧着一块紫薯或是山药,一边吃一边笑闹追逐着,见到朱砂之后笑着停下,将手中的糕饼掰下一半儿塞进朱砂的手里,然后又嬉笑打闹着跑开。 朱砂无所事事地四处闲逛着,刚将手中的糕饼塞进嘴里,就听到背后白隐的声音响了起来。 “刚来到这儿就学会骗小孩儿的吃的?真有你的!不愧是公主殿下!” 朱砂差点儿被噎死,拍着胸口将糕饼咽下去,“那也好过你,把我自己扔下,饿死我怎么办?” “我是好心,知道你比小猪还要贪睡,让你多睡一会儿而已。” “你……” 白隐轻笑一声,从吊脚楼上跳下来,揽着朱砂的肩膀,随手抢过她的糕饼塞进自己嘴里,“吃这种东西怎么行,带你去吃大餐!” 正要还嘴的朱砂一听到白隐说什么大餐,立马将什么都抛之脑后了,跟着白隐一起蹦蹦跳跳往村落前的空地跑去。 依旧是昨天他们被“包围”的地方,依旧是熊熊燃烧的篝火,依旧是那些喧闹的声音,朱砂不由得有些紧张,拽着白隐的袖子缩到了他的身后。 “等一会儿你不要吃太多哦,吃太多会被他们杀了吃掉的!”白隐忍着笑,煞有其事地吓唬着朱砂。 朱砂一听这话,鼻子酸溜溜的,“那我不吃了还不行么?” 白隐摇头,“不吃也不行。不过你要是跳个舞,说不定他们就不会杀了你了。” “跳舞?”朱砂直晃脑袋,“不行不行!我不会!” “出丑和饿肚子哪个严重?” 还不等朱砂给这个艰难的问题做出答案,白隐便拽着朱砂,冲进了篝火旁的人群中。 左边是白隐,右边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儿,朱砂被人牵着,绕进了人群之中,白隐一声唿哨,喜庆热闹的乐声便响了起来,有笛声有鼓声,还有朱砂分辨不出来的声音,只觉得这曲调让人热血沸腾,连朱砂都忍不住跟着身边的人一起跳了起来。 朱砂从小到大还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气氛,所有人都是这样热情,一想到这一点,朱砂就觉得昨天晚上的自己是那么可笑,居然连别人的热情都会让自己畏惧。 真的,很可笑。 ------------ 038:追兵临门 更新时间:2012-08-27 不知道跳了多久,朱砂喘着粗气停了下来,还未回过神,朱砂就被白隐横抱起来,纵身一跃,坐在了旁边的树上。 两个英俊的小伙子端着烤羊腿,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将羊腿递给了白隐,他笑眯眯地接了过来塞进朱砂怀里。 朱砂看着白隐和他们说话的样子,能看出来白隐在这里很受人爱戴。 “你是不是给人家下什么毒了?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喜欢你?” 白隐无奈地耸耸肩,“天生的,我也没办法。” “哼,”朱砂撇着嘴,“对了,他们说的这是什么话?” “古瑶语。” 朱砂摇头,什么古瑶语,自己连听都没听说过,倒是白隐这个家伙,“你从小在皇宫里长大,为什么能听懂他们说话?” “因为这才是我的母语。” 朱砂有些惊讶,但是仔细看看,白隐那邪魅的长相倒是和那些人有着六七分的相似,“你是瑶族?” “确切地说,是古瑶族,”白隐难得正经地说着,“这是古瑶族的最后一个支系,到最后也只剩下这些人了。活下去,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白隐的话,朱砂很难明白,她认真地啃着羊腿,“在这里生活不是也很好么?有什么困难的?” “天灾人祸,疾病瘟疫,还有无处不在的追兵,哼,”白隐冷笑,眼睛中带着恨意,“他们本不该过这样的日子!他们本来生活在湘边的秀美山川之中,却被人赶尽杀绝,最后只有十几个人活下来,躲在了这里!” “战乱,总归是难以避免的吧,”朱砂故作老道,“多少人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死在谁的刀下呢。” 白隐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朱砂,“照你这样说,他们能知道是谁害死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倒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呢?” 朱砂被白隐这话呛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低下头乖乖吃着东西。这是水云教她的,在别人的地盘上,连地皮都没踩热的时候千万不要太张狂,不然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你看这里的人,和他们比起来,武昭的子民实在是太幸福,虽然卑躬屈膝苟且偷生,可至少还有自己的一方土地,可这些人呢?哪怕是跪下磕头,也没能求得一条生路,襁褓里的婴儿都被赶尽杀绝!” 白隐越说越恨,虽然语调还是那么稀松平常吊儿郎当,可是他的眼中,那恨意却如同尖刀一般散射着让人胆寒的光芒。 朱砂突然觉得白隐是那么陌生,在这里的他,和皇宫里的端王爷,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在这里,白隐可以抱着孩子陪他们嬉闹,可以坐在河边陪着老妪一起洗菜,可以钻进农田和少年们一同耕种。 想到玲珑曾经说起白泽的话,朱砂突然觉得那句话用在白隐身上也很合适――你又怎么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他,哪个只是面具? “你很喜欢这个地方,是不是?” 白隐没有看朱砂,只是眯着眼睛,淡淡地笑着。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在这里生活,而偏偏要呆在皇宫里?那样花天酒地的生活,并不是你真正喜欢的。” 听到这儿,白隐缓缓转过头,“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朱砂被白隐这样问起来,蓦然有些心痛,她倔强地别过头,“不了解!” “那也不奇怪。人这辈子太多事情不能只顾着自己,我也可以在这里躲一辈子,但是如果想让这些人、这些人的后代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我就只能继续战斗。” 朱砂突然开始同情起了白隐,“很累吧?” 白隐摇了摇头,“每个人总有一些自己拼了命也想要守住的东西,比如说他们,比如说……”白隐看着朱砂,邪魅一笑,“本王的药人。” 朱砂脸颊通红浑身燥热,“哼,我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 “我的心就在这儿,”白隐抓住了朱砂的手,硬是贴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好与不好,你早晚会看清……” 被白隐这样半拥着,朱砂突然觉得头有些晕,许是刚刚的酒太烈,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总之,她看到眼前的白隐在摇晃,慢慢地靠近自己,他的鼻息是那样温热,带着些许药香…… 一阵嘈杂的声音将两人打断,朱砂惊讶地转头,竟然看到一阵火光朝着他们靠过来! 白隐抱着朱砂将她带进人群之中,不知他同旁边耳语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些人拉着朱砂和几个孩子便藏到了一座高高的吊脚楼之中。 火光很快靠了过来,朱砂大吃一惊――那为首的人,竟然是白泽! “皇兄,”白隐依旧是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能追到这里来,真是辛苦你了,要先吃点儿东西么?” “泽儿,我念你我兄弟一场,现在将朱砂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 “这么说的话……”白隐把玩着指头,“若是我不交出来,就必死无疑了?” 白泽不说话,身边的士兵已经冲进人群,几个年迈的老人被拎了出来,“端王爷,您要是不交人的话,我们就只能替阎王爷收人了!” 朱砂捂着嘴巴,惊讶地看着外面的动静,没想到白泽竟然如此冷漠,对于手下那兽性的行为熟视无睹! 两方僵持不下,白泽身边的侍卫冷笑一声,“端王爷,对不住了!” 话音未落,士兵手中刀起刀落,鲜血顿时喷溅了白隐一身。 若不是捂着嘴巴,朱砂恐怕尖叫出声,她转身便想冲出去,却被周围的人死死拦住。 “隐儿,”白泽皱眉,“我知道这是瑶族最后的子民,你若是不想他们都为你殉葬,最好早点把朱砂交出来!” “你终于装不下去了。” 白泽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我再说一遍!” “不用说了,”白隐收起手中的折扇,扔给了身后的男子,冲着他低声耳语了几句,然后转过头来坦然地看着白泽,竟然主动地伸出了手,“我跟你走。” “我要的是朱砂,”白泽的手下毫不留情地将镣铐夹在白隐手上,将他推到了白泽面前,白泽看着白隐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你是要朱砂,还是要你的族人,现在就选吧!” “我……” 白隐的话还没说完,朱砂已经从吊脚楼里冲到了白泽的面前,“太子殿下!” 是,白泽没有听错,朱砂叫的的确是太子殿下,而不是泽哥哥,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朱砂认识的那个泽哥哥。 “我跟你走,放了白隐。” 白泽瞪大了眼睛,好像没能明白朱砂的话,他眯缝着眼睛打量朱砂,“为什么?” 被白泽如此反问,朱砂倒是惊讶,“你不是说如果我出来,对今天的事情既往不咎么?” “我只是说给他一条活路。来人,保护公主,我们走!” 朱砂惊诧地看着白泽,却又无话可说。对,他说的只是放白隐一条生路,留他一条命不代表之前的事情真的会一笔勾销。朱砂觉得自己太可笑,连概念都分不清楚,永远玩不明白宫中这复杂的文字游戏,任何一个人都能将她玩得团团转,连这亲爱的泽哥哥,也不例外。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地“保护”着朱砂,而白隐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回头去看,白隐还在看着他的族人,眼神是那样无助又无奈,嘴角的浅笑,像是对他自己的责怪和嘲讽。 白泽的马车就等候在山脚下,两辆马车,是白泽提前便准备好的,前面一顶精致舒适,后面一顶粗糙简朴。白泽上了前面的马车之后,白隐非常识相地钻进了后面的马车。 朱砂愣在中间,看到白泽冲着她招了招手。 左边是荣华富贵,右边却是邪恶和善良的暧昧不清,朱砂咬着嘴唇,毅然而然地钻进了白隐的马车。 “放着那么好的马车不坐,”白隐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还真是病的不轻。” 朱砂低着头,“白隐,你不用担心,我会求他放了你的。” “你的泽哥哥么?你觉得关乎到他利益的时候,他会听他自己的还是听你的?” “他为什么那么恨你?就因为我跟你走了?” 白隐冷笑,“小姑娘,别把你自己想得那么重要。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是这辈子都没办法解决的。他觉得我不会忘记弑母之恨,当然,我也这样觉得。” “弑母之恨?” “没错儿,当年,我的母妃……” 或许是察觉到如果现在还不说,有些事情这辈子便再也没有机会细细道来,白隐将母妃璞玉和瑶族与楚云王后之间的恩怨一股脑倒了出来,“现在觉得他这样对我也不奇怪了吧?” “可你们不是兄弟么?好歹身体里都流着王的骨血!” “那又能怎样?有些人无法允许任何人撼动自己的地位,”白隐不屑地摇摇头,“殊不知他要的那点儿东西,我根本不感兴趣。” 朱砂眨着眼睛,越来越看不懂面前的白隐,“那么,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白隐盯着朱砂的眼睛,靠得越来越近,“我想要与世无争。我想要隐居山野。我想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 “我想要你和我走,你走么?” 朱砂瞪大了眼睛,突然觉得无法呼吸,她盯着白隐,不敢相信他的话。 “别犹豫了,你没有听错,朱砂,愿意跟我走么?” “我……” ------------ 039:结局 “我愿意……” 朱砂话音未落,白隐突然挣脱了手上的镣铐。 “你……” 白隐得意洋洋,“就凭这种东西,也想要把我束缚住?” 白隐说着,将朱砂抱起,腾地从马车中跳了出去。 弓箭迅速指向了白隐所在的方向,白隐冲着他们伸出只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稳如泰山不慌不急。 “白泽,我等你这一天等了很久了。既然如此,你我再无瓜葛,从今往后,若有相犯兵刃相见!” 说着,白隐抱着朱砂,在众人都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朱砂任由白隐拉着自己,匆匆回到了那个山寨。整个山寨里万籁俱寂了无人烟,朱砂瞪大了眼睛,“他们都去哪儿了?” “去安全的地方。白泽此番一来,必然赶尽杀绝,”白隐一边在吊脚楼的下面找着什么,一边低声说着,“楚云一直相信儿子会和母亲有着相同的性格,现在看到白泽之后,我也相信这一点,当年楚云没能将瑶族赶尽杀绝,今天,白泽会帮她做到的。” 白隐从吊脚楼下摸出来一个竹筒,他擦着火石,将篝火重新点燃,然后将那竹筒扔了进去,一阵红烟顿时袅袅而起! 那天夜里,方圆九州没人没看到那火红的烟雾,染红了整个天穹,而在那天之后,再没人见过白隐和朱砂。 白泽掘地三尺却找不到白隐的踪迹,灰溜溜地回到皇宫里时,皇宫已经闹了个天翻地覆。 白隐现身抢亲,让王公大臣们好好看了个笑话。 白泽出兵甘宁无功而返,外戚们的呼声更高,纷纷咒骂让白泽让出太子的位置。 楚云王后驾鹤西归。 说来,这所有事情里面最蹊跷的就是楚云的事情,她竟然死得如此莫名其妙,整个人将身上抓烂,那皮肤没有一块完整的,上面全部都是坑洼不平的血痕。 据太医诊断所说,楚云王后是中了一种慢性毒,本来这种毒要十年半载才会毒发,而毒发之前的症状只是面红心跳,从脉象上完全看不出来。而现在,则是因为那种慢性毒碰上了奇怪的药物,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后果。 白泽自然不知道那两个少年,乃是白隐用毒喂出来的,他们与楚云王后大行男女之道,将那毒素早已经种在了楚云王后体内。而那回春琼,本来无毒,却因为碰上少年的毒素,当时便暴毙。 楚云王后的丧事办得简洁得过分,本应在城外凌泽寺守灵七日的白泽只守了三天。 不是白泽不孝,他守灵的第一天,天山马场造反,第二天,大野兵器坊遭劫,第三天,外使纠集兵力擅自出城。 是第四天的时候,城外三十里锣鼓喧天,兵临城下。 坐在营帐中,白泽愤怒地砸碎了两个茶碗,“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军队?” “回禀太子殿下,这军队中有武昭的护国军、乾青的精甲骑、回合的死士还有外使的所有兵卒!” 白泽竟然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我们还有多少兵力?” “除了临阵脱逃的士兵之外,只有对方的三成。” 一切来得太突然,连他这从小熟读兵法的白泽也不知所措,自己小心维护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之位,在对方面前竟然如此微不足道!连他苦心伪装了这么多年亲民亲兵的形象,在这个时候也不能为他带来些什么。 白泽愤然将手边的兵符重重砸在将领头上,“滚出去!” “殿下,”将领用手捂着头上血流不止的伤口,“今早发现庄丞相自缢于丞相府。” “滚!” 耳边的厮杀声越来越近,白泽站在城墙上,眼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一个被杀得片甲不留,那黑压压的大军冲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冲过来,势如洪水猛兽,让他只想闪躲。 而在那支大军之首,白泽看到了一袭玄色长衫的白隐,他冲着自己扬起嘴角,那狂傲不羁的笑容太过熟悉,那是白泽一直嗤之以鼻的狂妄,而现在,这狂妄就要将自己吞噬掉。 白隐的大军三日破城,城门大开的时候,白隐亲自来到了城门上,与白泽相视而立。 “这天下不是你的。”白泽轻声说着,他那向来一丝不苟的鬓发已经被风吹乱,整个人仓皇而立,身体微微颤抖,“这天下,不是你的……” “我知道,本来,我也不想要。” 白泽如疯狗一般冲到白隐面前,死死攥着他的衣领,“既然你不想要,为何要和我争夺!为什么!?这是我们庄家的天下,不能让给你!” “白石在位,你说你是白氏后代,庄家得势,你说你是庄家子孙,就凭这一点,天下不能给你。” “我有什么错?我这么多年只为登上王位,我错了么?” “你有,你错在想要不该属于你的东西,你错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错在你是楚云的儿子。” 白泽的眼睛通红,一股血水从眼角流了下来,“你恨她!你恨她杀璞玉灭瑶族,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她杀我娘灭我族,不是你的罪过,可你效仿她的残忍,这是你无法推卸的罪责。” “这天下,不是你的!” 白隐点点头,他知道白泽很脆弱,却没想到竟然如此脆弱,“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 一言道尽,白隐摇摇头,苦笑着转身,他不想看到白泽崩溃的样子。 风,夹杂着血腥,呼啸而起,吹散了白隐的长袍,他脚步稳重而缓慢,一步一步,走下了城楼。 而白泽,从小到大就比白隐强,比白隐快,连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是如此,抢在白隐走下去之前,便飞身落下。 血花四溅。 大商泽瑞二十六年,霜降日。 太子白泽,猝。 泰和殿一片萧条之色,白隐进殿的时候,白石在床上呻吟了一声,“顺海?是顺海么?本王口渴,说了好多次了……” 白石看不见了,神智也不太清楚。白隐坐在白石的身边,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这双手曾经将他高高抱起,曾经教他习武射箭,也曾经牵着他为璞玉立碑。 “璞玉?是你来接本王了?” “不是,她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白石的眼睛浑浊,却还是转了转,“是隐儿?” “是我。” “你……还恨我?” “恨。” 白隐的语气坚决笃定,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让白石为自己过去的错误而痛哭流涕的机会。 白石长喘了口气,却已经是有进气儿没出气儿了,“那,不如你杀了我。” “我不会的,”白隐摇摇头,眼神格外温柔,“你现在已经不能动了,你连自尽都不能了。” “是,我该死了。” “当年,你对母妃的死无动于衷,现在,我报还给你。我不会杀你,也不会管你。” 白石的脸上,两行泪流了下来,沟壑纵横,“是我的错,不管做什么都无法偿还……” “在这张圣旨上盖上你的玉玺吧,这就是你最后能做的了。” “对,”白石竟然笑了,“这天下给了你,我也就不欠你的了。” 白石摸索着接过白隐递过来的玉玺,他的手握着玉玺印在圣旨上,再也没有抬起来,那印记被拖长了一点,有些模糊,白隐耸耸肩,“还好,能认清。” 大商泽瑞二十六年,霜降日。 大商王白石,猝。 “听说了么?乾青国复国了,那太子长得贼拉拉的帅气哟!” “那算什么,武昭国也恢复国号了,据说小太子长得堪比潘安再世!” “不是听说今日登基的天更帅么!听说王妃还没着落呢!” “我怎么听说是武昭国的朱砂公主来着?” “谁胡说八道呢!那朱砂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落雪那天,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人山人海拥挤在街边,等待着新天子登基。 自从那一仗结束,乾青武昭复国,外使们也被平定下来,只是天子的位置迟迟都空缺着,今天,终于到了一睹天子龙颜的时候了。 册封大典结束之后,天子乘坐銮驾在城中游行,那高坐在銮驾上的天子年纪轻轻,趾高气昂的架子却一点儿不输给老皇帝。 “你看,白华那个家伙还是那么臭屁!以后怎么安定民心?” “这就是妇道人家的看法,这样的男人才讨女人喜欢,比如说我。” “少来了你!也就只有我,放着好端端的太子妃不做,跟着你去做什么压寨夫人!” “难道你想嫁给白华?” “那也不错啊!” 白隐摇头苦笑,勾住朱砂的脖子将她拽进怀里,不由分说便是一个强吻,“都已经是本寨主的人,就不要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了。” 朱砂哼了一声,“白隐,这天下你就真的这样交给白华了?” “放心,内外势力都已经平定下来,凭华儿的能力,自然是不在话下。” “哼!你就是想托推责任,不想做皇帝这份苦差而已!” 看着两人在大街上就这样吵吵闹闹,玲珑实在是看不下去,“公……朱砂小姐,现在还未出城,若是被人瞧出身份便不好了!” “我怕什么?倒是白隐这个家伙如此张狂,万一碰上他以前的莺啊燕啊的,看他还能不能出去!” 藏蓝在旁边偷笑,“朱砂小姐还请放心,我家公子虽然有不少莺啊燕啊的,不过药人还就只有朱砂小姐一个!” 白隐用力点头,“此话不假哟!” “是是是!毒君大人,小女子深感荣幸!走吧您呐!” “老婆大人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