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重生易江 ------------ 楔子 更新时间:2012-04-15 风起四野,血阳如浪涌。 天边的云蔓延着肆虐的红,恍若凤凰涅槃的执意,燃尽最后的流年。女子身上的红却更是触目,一只粉碎性骨折的脚,两只无力下垂的手,还有不断流血的身体。就这样浴血全身,一滴滴,流尽生命华光。 惨白的脸,层层包裹的纱布。女子平静地站在窗前,视线飘远。随意披在身上的毯子迎风劲扯,猎猎作响,勾勒出身体的骨架。 瘦削苍白的不像人,却又平静的若无知觉,也许痛的极致就是麻木。 轰地一声闷响,房子一震。 李顾芹轻笑,叛军果然已经包围这里,正在炸地下室,妄图进入防空洞。防空洞?那是她随口编的。一瞥书架下的窃听器,真是多亏它了。 眉眼微扬,苍白失血的脸上有着狡黠的狠戾。 四小时后,楼下传来一声暴怒:“混蛋,根本就没有什么防空洞,她不在这儿。刚才突围的是李顾芹,快追!” “不用追了,我在这儿。”他们应该已经走远,想到这,李顾芹心里安慰却也隐隐发痛,最后只剩一声叹息激荡一笑尽苍凉。 叛军首领气急败坏地冲上楼,被胜利冲昏头脑的他们只顾地下室了,可恶,他们在下面炸了半天,还一再小心控制分量和方位,既要炸出个洞,又不能炸塌了这房子,她却悠闲地坐在楼上看他们笑话。 首领们个个都恨不能把李顾芹撕成碎片,却不好发作。 “李顾芹!”当先一人强压怒气,可这口气怎么听怎么不友善,“不亏是墨四,我知道你脑中被植入了中子弹和引爆装置,你还有世界各地中子弹的分布图。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们是……”(中子弹属于第三代核武器) “你们想颠覆剡国政权,你们想改剡为政教合一。”又是一声浅笑,心中腹诽道,不错嘛,还真清楚她的代号是墨四啊!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多说了,虽然目前我们只有士兵三千,但取得了至少十五国的强烈支持,我知道首长、国安局都不信任你,只要你加入我们,振臂一呼,再加上中子弹的威慑,我们有把握一月之内取得政权,到时,你就是开国元勋。”他一脸自信,似是已站在权利之巅,正俯瞰世界。 “好一个政教合一,好一个政治制度的‘返璞’!可惜,要让你们失望了,你们以为我会把一个小小的教皇放在眼里。制作这‘创世纪中子’计划,并且在世界各国政治经济中心埋藏中子弹的是你们这些理念的骨灰级支持者,但他们却在最后一刻把这一切植入我的脑干,你们早该预见到今日的败局了。” 说罢,举起银色手枪艰难地指向后脑,她知道,无论这个动作做得多么不潇洒,也不管枪法多少不准,只要她一枪下去,一切都结束了。 “你干什么,别忘了,这会全面引爆世界各地的中子弹。” 这一枪打在后脑,会引爆植入她脑中的中子弹,与此同时也会带动里面的遥控器引爆世界各地的中子弹。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女人疯了,她竟然选择了同归于尽,甚至不惜引爆埋在各国的中子弹——引起全世界的动荡。 “你以为我会让你们活着出去吗?杀我战友者,必会付出血的代价,既然你们齐聚于此,我又怎好辜负你们的一片心意呢?老季的帐,我剡国安局众多特工的命,护墨队的牺牲,还有暴动中逝去的人民。该结帐了!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出去。就让我脑内的中子弹告慰你们政教合一的痴想吧。” 李顾芹讥笑,回味嘴里残存的苦涩、腐蚀,瞥过地上的空瓶,瓶中还残留着些许碧绿色液体,迎风微晃。世界中子弹爆发?笑话,她早控制它了。 轰地一声,一枚单兵多用途攻坚武器果断地轰碎了李顾芹的右手,顺带在墙上留下一个直径近一米的破洞,可血红色的子弹已经贯穿头颅,一切都晚了…… 北元4042年,一声爆炸轰响四野,强大的能量急速扭曲四周的空气,一栋用心经营十多年的别墅就此粉身碎骨,连带数千生命、方圆数公里的原始森林一起消失无踪。 黝黑的大坑赤裸袒露于天地,如同地狱伸向凡尘的触手,无情地吞噬着一切。曾经的风华、激荡四野的笑语仍回响在曾经的空间,那制造一切的灵魂却湮没于历史长河。 扣动扳机前,嘴角笑颜定格在时间空间的永恒无尽之中,想着远去的战友,她轻声浅笑。可那远去的人,却无法相信她的风华绝代会就此不再。不仅如此,就是那些设计刺杀她的人也不信。此后数年,各国政要依旧加紧戒备的加紧戒备,寻找刺客刺杀的继续寻找。 她的影响数十年不变,如同九命猫妖的诡异令她的敌人时不时的后脊发凉,随时准备应对她的又一次死而复生。 历史却没有记下这一切。 三天后,剡国安局七楼会议室,七箱档案在付之一炬。随着最后一张纸在火焰中翻卷化烟,一行“稳定高于一切,将损失降到最低”的钢笔字零落成灰化为无。 满头白发的上将这才缓缓开口:“她从未出现过。” 历史的笔触总是那般吝啬,用整个生命付出后也只能没落在曾经发黄的档案中。也可以说历史的笔触总是那般冷静,冷静到无情,却又客观到无欲。只剩野史小说对此津津乐道千年不衰,只剩电影剧集一次次搬演惊艳。 记录后的记录,自有记录之人,嘲笑后的嘲笑,更有嘲笑之音,可痛惜后的痛惜,却只剩下麻木的冷眼旁观。 是谁的执念,用漆黑深邃的枪口结束了一切;是谁转世沧桑的寻匿,用同样冰冷的金属开启了一切? ------------ 第一章 弱势重生 更新时间:2011-07-14 长夜漫漫无穷尽,无月黑夜终有时。夜未央,总有殆尽之时,连日降雪,自有初霁之日。这不,黎明的一缕曙光刺破天边久积的阴寒。日光固然灿烂,气温却比下雪时更为寒冷。温暖明亮之色裹上浴血冰冷的尸首,照亮刀光剑影中的挣扎沉沦。可暖阳普世并非心存悲悯,如同千千万万个早晨一样,太阳从东方升起,洒下光芒,只为再从西方落下。 “赫连枫,赫连枫……” 好吵啊! “赫连枫,赫连枫……”刚才还是一个年轻女子,现在却是个老男人的沙哑声。 紧接着,她听到了几乎所有年龄段的各类叫声。男的、女的,年轻的、年老的,柔和的、粗暴的,沙哑的、尖细的,连婴儿都牙牙叫着,可那清晰的咬音让人不由得怀疑这婴儿是不是常人假扮的。 无论哪种呼唤,声音中都有相同的东西――那难掩的期待、同样的小心翼翼,就这样呼唤着同一个名字。 “赫连枫,赫连枫……”呼唤中饱含了对生命的期待、对友情的渴望和对孤独的恐惧。 妈的,还有完没完了!李固芹暗自咒骂。声音停了一会儿,可也只有一会儿,“赫连枫,赫连枫……”声音又起,其中多了份试探,试探得那般小心、如许在意,生怕自己最珍爱的物品得而复失。 赫连枫?赫连枫!在叫谁啊? 声音突然洋溢起无限欣喜:“赫连枫,赫连枫……”他叫得更欢了,甚至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只是歌词还是那反反复复的赫连枫三字。 李顾芹突然睁开双眼,眸中迸发出夺目的光芒,犀利的眼神恰如闪电破空,给朝阳初升的空气平添一抹异色,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目光吓了一跳。 锋芒外露如同流星赶月般瞬间转化为沉寂的内敛,转而就是平凡的目光,其中还有久睡初醒的迷糊和一丝不可忽视的浑浊,再不见刚刚的痕迹。似乎那精光乍现只是一种幻象,而所有见识到这抹异彩的人也都不约而同地把一切理解为一时的错觉。 对赫连枫的呼唤在李顾芹睁开眼的那一刻骤然停止,好像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望只是一种错觉。 晃晃脑袋,头有些发涨。枪支军队的片段,幼时挣扎在社会底层的痛苦沦落一幕幕闪现在眼前。各式画面在脑海中交织错落,很混乱,一切都混乱至极。 “嘎刺岁在擦!”强自忍住没爆粗口,语气不善地质问。又男又女又年轻又年老,这一大家子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嗓子疼的说不利索,一句“刚是谁在吵”频拖刺音,甚是难听。 粗拉拉的喉咙好像搅拌过沙子,舌头在口腔里横扫一圈,从干燥苦楚的各处搜刮了点唾沫咽下,这才感觉好了点。 赫连呼唤让李顾芹有些疑惑,可眼前的情景让她顾不上深思、来不及探究。一堆尸体,一地断肢,还有一片入魔般的黑衣人。黑衣、黑裤、黑头罩,只剩两只泛红的眼,一双双血腥的手,一个个挥着武器朝自己狂砍,但他们又像被揪住了般定在那里不能上前。 黑衣人身后漫布红枫,饶是她见惯了大场面,还是不由得怔怔呆住。众所周知枫叶红于秋,这大冬天的哪来的红色枫叶?可眼前似真似幻的景象分明展现了这本不该出现的场景。大雪封山银装素裹之上是红枫满地,赤胆与白雪形成鲜明的反差。 再看眼前众人,长刀、短剑、夺命索,朴刀、长枪、狼牙棒……这什么状况?oh,no!这都什么状况!反叛分子?杀手?刚刚那又男又女又老又少的呼喊也不可能出自眼前的这些个人!怎么……怎么看都像是拍戏的?oh!my_lady_gaga! “啪!”一片血红迎面飞来,正中满脸,黏糊糊、热烘烘,随即是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血迷了眼,可李顾芹知道血的主人已经倒下。 血很多劲很足,迎面泼来,脸隐隐发痛。那人就算不死也定重伤,若是这样都不倒,一定要重金聘请他去当杀手。想自己半路出家当特工,不被信任不被重视,现在倒好,还学人家搞什么同归于尽为国捐躯。哎,没死!反正国内是待不下去了,正好合计合计去中东重操旧业。 李顾芹还在那做她的职业生涯规划,形势却急转直下,黑衣人一个个冲破罡风,触及云界,眼看着就要将人剁成肉酱。 “我靠!”口中狠狠地咒骂,身体不听使唤,躯体和灵魂似被生生剥离。又被血迷了眼,刚能看清楚就发现自己比砧板上的鱼肉还倒霉――剑锋、刀刃、狼牙,齐乎乎都冲着她来了。 各式兵器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泣血粘艳,不像是假,拍戏也不用这么拼命吧! 恨恨地暗骂,这群叛徒果然不是人,连她这么些资料都得到了,还在这里大做文章,既然这么有心花血本演古装大片,她也不好让他们失望而归。不就是想知道导弹埋藏图嘛,他们要什么她就给编什么!眉眼微扬,心下已有打算。 曾为偷图纸落入敌手,一室囚笼三千士兵荷枪实弹,肉体逼供、心理摧残轮番上阵,她就假装古代闺阁女子一口一个妾身加小女子,转头就把饭菜和着泥土、夹着不知哪条狗用以沿路标识的排泄物狼吞虎咽,终于有人低语:“墨四也不过如此,疯了!”终于在一个艳阳高照青天白日让她逮到机会,拼却堕落一身威名,夹着尾巴爬墙,溜也。带着两处穿透性枪伤,右腿开放性骨折,活活饿了五十八小时后逃出生天。 身体一轻,地面倏地拉远,似是凌空而度。真拍戏呢,还吊威亚? “枫儿!”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一只手,温暖异常,颤抖着抚上李顾芹的脸。“枫……儿……” 眼前的女子脸有倦容,皮肤细腻红润有光泽,也就三十岁左右,却一头华发,一声“枫儿”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李顾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待在她怀里。女子并不强壮,甚至有些瘦弱,却将她裹在厚厚的袍子里,又死死地搂在胸前。 女子的手紧了紧,想起女儿刚刚没了呼吸,心里就一阵后怕,生怕怀中人再次离她而去,俯下脸就要亲她。 苦情戏?李顾芹右眉微抬,左眉依旧,两条眉毛微微错开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戏谑着这威逼不成的叛徒会给她写什么样的剧本。 “拓王妃。”对面的一声大喊将这份和谐生生打破,女子身体一震,双手一颤,旋即搂紧。李顾芹只感身体一阵晃动,随即头上一阵暴痛。 这痛,似要将头生生撕裂。当下眉头狂皱,死咬下唇。 易陌璇大惊失色,忙给怀中人渡输真气。“枫儿,枫儿,没事的,没事的,有娘在,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离开我了。不会的,不会的……” 李顾芹却痛不欲生,什么都没听见。 “拓王妃!”对面的那位就是不让人安生,又吼了过来,“既然江枫没死,你还是将他交出来吧!我保他安全,待验明身份就交给贡邦国君,我们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易陌璇恍若未闻,只是轻声安慰怀里人。 对面的那位有些愤怒,这个疯女人,刚才骗他说江枫死了,现在又忽视他的存在。 “易陌璇!拓王妃,他毕竟是贡邦国君的义子,国君已下令,君命难挡。” 易陌璇冷哼,义子?质子罢了,若非自己当年一时不查,又怎会让她饱受痛苦,刚才还差点永远失去她。想着,更是怜惜地看着怀中痛昏过去的人儿。 “想想拓王爷吧,不要让王爷难做,我们只是暂时带他走。若你执意不肯,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刚才你也见识到我们的实力了,虽说你是云间高手,但终究破阶不久,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刀剑不长眼,到时伤着江枫就不好了。” 易陌璇不答。喊话那人见此,握紧腰间佩刀,眼露凶光,对黑衣人众人一挥手,黑衣人得到命令,当即如潮水般杀将过来。 时间在砍杀中流逝,太阳渐渐西沉,今夜的星不亮、月无光,可这杀伐之声却响彻云霄。 飞血无度,枫叶随着血流遍布越发红艳,越发灿烂。放眼望去,夕阳笼着满山展延开去的红枫,枫树又掩映着四溅的血迹,就着白雪漫漫无垠竟是那般妖娆艳绝。 第二天早上,李顾芹再度转醒,只是这次没有对赫连枫的声声叫唤。她只感身体一轻,似是自由落体,接着就是一阵痛彻心扉,然后,她就醒了。 “枫儿!枫儿!娘在……”声声枫儿断人肠,易陌璇显是十分担心,连招式都乱了。刚才一时手麻飞出怀,看到她摔在地上,心就一阵绞痛。 李顾芹一脸不明,这又是什么状况?刚才,自己在她怀中,她又不断叫自己枫儿,不就是想知道她把中子弹分布图放哪里了嘛。正当点美男外加苦肉计不就得了,咋是这白发魔女外加母女情深,还兼冷兵器肉搏? 自问确实挺喜欢看古装片的,但再怎么着剧本也不用这样胡编乱造吧。眼前之人对自己的关心又不像是假,这群众演员也太他妈的敬业了,让她这女猪脚咋搭戏!演戏也不带这样的,心中哼哼唧唧地埋怨,恍惚间瞥见地上的一滩静水。咦,这谁啊?倒影之人,十四五岁,虽是清秀,却面色惨白,一脸消瘦,怕是久病缠身,命不久矣。 枫儿,是枫儿!李顾芹恍然大悟。可下一刻她发现自己就是那个枫儿。 嘛状况! 记得那天叛军包围江边别墅,她选择了同归于尽。贯穿头颅的枪声在战友离开别墅的路上响起,连带引爆植入体内的中子弹。 应该死了啊,就是科技再发展,总不能把她那被炸成碎片的尸体一块块从废墟里扒出来吧!左眉微扬,脑中闪过一张平凡却充满痞气的脸,这事还真有人做的出来,心里一阵温暖。转而又是一沉,当初微型炸弹是植入她脑干的,不被炸得灰飞烟灭已属万幸,就算是真的被疯狂的某人弄出来,也就剩下那么一坨肉了,断然没有还活着的可能。 再一回首,黑衣、黑裤,黑靴子――古代的黑靴子;朴刀、短剑、狼牙棒,这分明是古代惯有的杂牌杀手暗杀。至于那个比传说中的白发魔女练姐姐更夸张的女人就是这身体的母亲,她身上虽是血泥满身,可那分明是一件标准的古代衣服。 看看自己的手,摸摸自己的脸,一个不好的念头像一道闪电把李固芹重重一震。 天啊,不用这样耍她吧!李顾芹无奈仰天,这,这,这……这太雷人了,都可以冲刺诺贝尔学奖了。心中暗咒:该死的相对论,去你的平行宇宙。她穿越了?她……凌乱了,风中凌乱了…… 易陌璇一使劲,逼退一干杀手,再一跃,手一撩,又将李顾芹抱在怀里。 一把大刀砍来,对准李固芹的身体。 “要活口!”杀手头目大喝,那持刀之人却是收不住手。 易陌璇一个转身,用后背挡住刀刃,真气贯背,云界瞬间形成。身体一偏,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一连串动作收放有度毫不停顿,不过就是这样背部还是留下了一条的痕迹。 “枫儿,没事吧。”话语有些吃力,怕是伤的不轻。任她易陌璇武艺再高,终究没有办法和这源源不断的杀手相抗衡,更何况还要保全怀中之人。 生死一线间,易陌璇为她受伤,李固芹却只是呆在那里,恍若未见,曾为杀手,她知道什么是冷血,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冷血的人。整整一个早上,她沉默地待在易陌璇的怀中。刀剑晃到眼前,她不躲避。易陌璇为她数度受伤也没有任何表示。就这样不求生也不求死,只求生命存在为何。 明明应该死却没有死,表面上看来是她赚了,但是真的是这样吗?应该为赚来的那本不该有的时间而欢愉? 重生了,是重生了,可像这样遇上狗血的穿越却让她迷茫万千。 大而问之,宇宙因何而生,人又为何而存?什么是今生的追求,什么又是此生的坚守?实地而处之,对未知的本能的排斥让她紧缩在自己的世界里。远离原本熟悉的一切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所带来的茫然、无助与恐惧,远比重生给人的欣喜更为强烈,也更为排山倒海。 如今的她,穿越、重生,前世目标尽灭,牵挂仍存却再难触及。一个人,四处飘荡――没有目标,好比一条船――没有舵,漂浮于茫茫汪洋――迟早有一天会遇上毁灭性的打击。 新生活从选定方向开始,可如今方向又在何方?前途漫漫似有千条,奈何空空只是茫然。 “枫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相信我。”易陌璇轻摇李顾芹,把她从思海中唤回。 颇不乐意地看着眼前人,好吧,她承认这个女人很彪悍。只一副高挑却略显瘦弱的身体,抱着她,一刻不放,又在危险关头一次又一次用身体为自己挡住飞来的兵器。 但那又如何,这与她李顾芹何干?难道人家对你有所付出,你就必须以同等的东西予以回报?这意外得到的一切非她所需、所愿――即便眼前之人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捍卫她的安全。 不得不说,在感情方面,李顾芹永远都是被动的,而关键是那场精心策划的死亡。四年前顺手牵走一架私人飞机逃往海外孤岛,她花了整整两月分析未来的所有可能。计算计算又计算,罗列罗列再罗列。尝试着放下自尊,学着接受瘫痪的事实,可无论哪种可能,结果都比不上她的死亡。 用谎言骗走妹妹,隔断与所有人的联系,每日用毒药平衡体内的紊乱,痛苦到把双手深深刻入木质家具。当十指指甲全部剥落,当所有牙齿因为咬的太过用力摇晃出血不止,她也会自嘲。 她不是圣人,如此苦心孤诣的成全,所为为何? 无论多少不干与自问,终究还是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有些债,欠下了总是要还的――即便不是主动欠下的。压抑着苦痛的嘶喊而没有自绝,只为成全二字,只为等待死亡的降临。她等的太久了,以至于爱上死神的味道,如今的重生于她而言就如嘲讽般刺眼。 易陌璇转身接下一击刀砍,闷哼一声,右肩缤开一朵血红,喷溅在李顾芹的脸上,苍白的脸就着妖艳的红。心口闷闷的,时不时的抽痛。李顾芹突然很想笑,想让她放下自己,想告诉她怀中人早已不是她的女儿,异世孤魂占据了她女儿的躯壳,而这个外来灵魂对生命没有任何惋惜。 终究没有开口,终究看出了眼前的女子捍卫的不再是女儿,而是自己唯一的希望。眼看易陌璇全身浴血,摇摇似残柳,生命之气仅凭心中的一丝希望寄托于如今的自己,她就如同风雨飘摇后的秋菊肆虐着残零花瓣唤不回初开的娇艳。 在易陌璇用身体为她挡住第一刀开始,杀手就找到了对付易陌璇的绝佳妙计,他们抛去要活口的目标,所有的兵器都调转方向,向李顾芹身上招呼。而易陌璇,明明知道他们的打算,明明知道他们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却还是不敢放手一赌,无怨无悔地一次又一次用身体构筑防线。 李固芹很清楚,眼前的女人一直抱着自己,从苏醒到现在,也就是从凌晨到正午,此女手中一把圆月弯刀,切遍途中所有凶神恶煞,比切西瓜还利索。 突然一个想法闪入脑海:她是妈妈?她是妈妈!若她有妈妈,不也当会如此吗? 再观察易陌璇,彪悍是彪悍,举手投足间却尽是大家风范,更有女性柔情,纵腾挪跃间,又是如斯唯美。太有才了,太有气质、太迷人了。她对自己又这般爱护,怕是那三千青丝转白也和自己有关。 这不就是了吗,上苍让自己重生,体味这深情似海,享受这似海深情。那这就是她今生的追求,此生的坚守。虽说摊上了这羸弱不堪的身体,自己却占了别人的肉体,享受了本不属于自己的关爱。 如此便宜老妈不拿白不拿!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却又无法撇开心里的期待,对亲情的欲望如同毒药,一旦开始便无法暂停,噬心啮骨之余心若奔浪不可遏抑。 此时的李顾芹并不知道,只是想法的瞬间转变就让她走上了一条毕生追寻的漫漫长路。多年后,当前路一山高于一山,坎坷挨着悬崖,当兵器磨光对着自己刚被碾断的手臂,孤峰残卷终是不悔此时的抉择。 每每想到这一天这一刻的转念,她都不由得感叹自己的善变,也庆幸如此的念想。但她不知道的是,前世摸爬滚打二十多年,四年精心策划自己的死亡,抛开那恒湖养老的誓言,用后背的孤寂回报当初亦友亦妹的情谊,所求的不仅仅是某种程度的成全,更是这生死不离的情感羁绊。 对易陌璇的期待早就有之,现在不过是触发了那早就备好的导火线罢了。 杀敌喜欢挑人软肋直取本质,一旦到了这情感,就总是纠结在现象而非本质。这不,她又一想,若是眼前这女子知晓一切――她不过是异世的一缕孤魂――占了她女儿的肉体,她会否伤心欲绝愤恨而去,抑或上天入地,也要将她赶出这身体,还其本源,归其本体。想到这里她又一阵失落,不由得盯着便宜老妈发傻。 想那李顾芹前世颠沛一生,有过对战友的友情,存过对贫者的同情,可哪里感受过什么母爱亲情啊,竟然破天荒地犹豫不决到蠢钝的地步。 若能长此拥有这份关爱,此生此世,更复何求!不管了,要了这便宜老妈先。 “枫儿。”一声枫儿又将她的思绪唤回,易陌璇温柔地拨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全然不知女儿灵魂易主,更是不知道李顾芹此时的种种思考,只听她温柔地继续道,“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明白吗?” “好!”李顾芹淡淡地回答,声音有些沙哑,粗粝破败的声音掩不去那份由内而外的坦然与自信。 抛却对前途的迷惘,扔开对生命的戏谑,她已回复那份固有的冷静。观察四周,断崖,追杀,是绝地。 前有杀手,并且前赴后继,后是断崖,崖下怒涛滚滚,又距数百米,如此跃下,怕是凶多吉少,对岸有崖,但却在六十米开外。古代有轻功,刚才也见便宜老妈使过,确是不错,但要如鸟般飞到对岸怕是不够,更何况她还带着自己。 再看易陌璇,连日杀伐逃命,她脸现倦容,又多出负伤。自己虽是没什么大伤,但依着这破身子怕是解决不了那么多人。回想起刚刚自己对易陌璇受伤的漠视,现在却是极度的心痛与懊悔。 “相信我,我也会活着的。”易陌璇温柔地看着怀中人。 不能力敌,唯有智取,李固芹还在那里分析时局,易陌璇却抱着她凌空一跃,向对崖边飞奔而去。 李顾芹一怔,随即释然,罢了,虽说机会渺茫,但就算毫无生还的可能,能和易陌璇同死,又有何憾?心中纵有些许不甘,还是果断放下刚燃起的求生之念。放眼扫过整个地方,两岸红枫迷人眼,崖下怒涛滚滚流,倒也壮丽! 杀手中顿时惊爆一阵不可思议的呼喊,如此自寻死路确是出乎他们的意料。若是交出江枫,两人都可以不死,但要是就这样飞将出去,怕是要一起跌落万丈山崖粉身碎骨尸首无处。 “拓王妃,我们不会伤害江枫的。”杀手首领大急,腰间长刀破空而出,旋转着飞向易陌璇。劲风撕扯,包裹身刀的布带在旋转中散开,黝黑的刀身在阳光下毫无反光。嗖地一声,半刀入土,阻其近崖之路。 蒙面杀手的嗓音粗粝急躁,与开始几声变了音的大喊已经大不相同。 易陌璇一滞,呆立当场,那日亦是血沙红枫,那日亦是围困断崖,有温暖怀抱裹紧,有语绕耳柔情:“姬妾三千夜夜笙歌,足否?千里江山万里长河,足否?倾国倾城万千,锦绣山河千万,君熟与足也?然今龙困于野,只尔一人,得此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熟与不……” 足字未出,却有护卫横刀而前,大喝:“王爷言过。”刀身黝黑,桀骜的双眼无理地平视自己。 温情双眼不变,淡漠物外不止,只有双臂微紧,怀中越暖,却听那护卫顿声咬牙双眼恨恨直盯着自己:“既是……王……王妃,我们不会伤害王妃的。” 男子依旧淡泊,似是不曾以几言消弭围困之境于无形。 依稀记得尘埃落定,有人低语身后:“此足非足,今日虽足,自有不足之日,尔等何急!”心下一惊,猝然回首,但见人潮处处不知出处何人。依稀却是刻骨!当日少足心已足,年少意满,纵然有所惊觉却依旧不屑,不想竟是一语成谶。眼见红枫白雪,想那严冬之岁,那日独独少了这满山银装,今日终于添上了。 添上了啊添上了,早就添上不知几许,奈何今日才悟。 “倾国倾城万千,锦绣山河千万,君熟与足也?然今龙困于野,只尔一人,得此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熟与不足。只尔一人,得此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熟与不……”易陌璇面色坦然却是一脸清泪化浊,清泪浊泪流出了十四年的期盼自欺。如今,他是真足也罢,是假足也好,足与不足,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与她再不相干。 李固芹看着尚自喃喃低语内牛满面的便宜老妈,心中一痛,不知老妈是在想便宜老爹呢还是哪个情人。“此身有老妈若此,足矣。” 易陌璇愕然回神:“汝熟与足?” “如何不足?自当足矣!” 易陌璇不自在地别开视线,这个好像一瞬间成熟的女儿,似乎再也不会哭着鼻子捂被低泣:“我只要娘亲。”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乌黑之中还有一星似有似无的狡黠,去了往日的胆小,她对自己大声说着:“如何不足?自当足矣!”她知道女儿是真的足了。但自己却是不能…… 不能让女儿拥有寻常百姓的美满家庭。 也没有办法满足了……略失底气地念上一句:“怎能如此毫无志向,天高地厚山川江河,览遍再足。” 这下轮到李固芹诧异了,这便宜老妈挺特别的,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些古代女子死抠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迂腐。 眼见易陌璇脸有异色,转头看了看危崖,心里有些不安。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却是抓之不住。 易陌璇转头怔怔地看着尚未没入土的半截刀身,双眼黯然。心念一句“罢了”便再不停顿,随手一甩,圆月弯刀出手。似是无意为之,却是意有所指,两刀相击,扫了前行的障碍。 众人只见她片刻不停依然故我,足下一点,布带尚未落地,人已离崖而去。 正如李顾芹所料,易陌璇无法飞到对岸,飞到一半,就隐隐有下降之势。她紧拽易陌璇的衣襟,值了,真的值了。虽然享受其爱不过片刻,时间虽短,已然足够,纵然毫无生还之望,能和一个如此爱护自己的人同死,自当无憾! 可她终究是低估了易陌璇对她的爱护,求死太久,以至于太过容易放下自己的求生欲望。 易陌璇突然笑了,那般柔和,又那般坚决。当日少足心已足,今日无足足此处。有明日,她足,没有,此生亦足矣。将李顾芹的手掰开,使尽全力,重重一送,一推之后是如断线风筝般落向崖下。 衣抉翩翩,白发尽舞,只有一句“好好活着,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空谷回响,久久不散。 杀手中又是一片震撼之声,谁不知道,易江险崖,九死一生。易陌璇此举,怕是再无生还之望。 “不!”李顾芹声嘶力竭地呼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易陌璇急速下降的身影。泪,夺眶而出,心,油煎般痛…… 如同千千万万个傍晚一样,血日从西方落下,敛收光芒,却不知这血红之姿刮了多少离人之心,凉了多少孤寂之魂。 一阵寒风吹来,吹落崖边无数枫叶,片片艳红依着北风急速飘落。原来,红色枫叶竟也可以如许残忍。 那一刻,枫飞满天泣人泪。 那一刻,前世今生俱化无。 那一刻,一影孤寂半世结。 那一刻,至浓为淡终成极。 郁结于心面浮华,幻化几度夕阳红…… ------------ 第二章 雪地逃亡 更新时间:2011-07-15 易江崖畔,树高林深,严冬雪降,冽人肺腑。放眼这林子乃至整个崖畔,银装上阵,处处可见秃了叶的桠杈、明显高大的树干,如此灰白相间,尽显一派苍凉。 丛林深处,两黑衣人并肩巡查。一人用剑,一人握刀。 握刀的身材魁梧,虽是脸戴头罩也不难想象他的一脸横肉,他手上的刀甚是普通,却明显偏小,看着很不协调,普通的刀拿在他手上就跟个大人拿着小孩子的玩具刀似的。 相比之下,用剑的明显瘦高,躬背缩身脚步虚无,外露一对鼠眼。 瘦子反手握剑,挥剑入雪,双手合并内拢,放在口边呵出一团白气:“我说,首领也太小心了,那江枫分明是往南跑的,何苦派我们来这北边搜索。更何况都这么长时间了,那小子早该出这林子了。不去镇上喝酒暖暖身,却让我们几个在这里搞什么搜索、戒备……” “首领有首领的考量。”握刀的粗声粗气,语气中略有不满,似是不愿多谈。知道瘦子是想抛下首领的吩咐拉着自己一起去镇上逍遥快活,只作不知。 “考量?”瘦子抬头,语气中满是不屑,“对,他还考虑到那个白痴武废会假意南逃,然后再折回从北边逃走!让一个外人来当任务的头儿可真不爽,不是我们这一路的就是不知道规矩,只知道拿人拿人,全然不把人当人,要不是这趟钱多,才不来受这糊涂气……” 见瘦子絮絮叨叨没个不停,握刀的也不答话,只是不停地往前走。 瘦子自感无趣,随便搓了搓手,拔剑跟上。 行了一段,瘦子又有些耐不住了:“真替那拓王妃可惜,你说是吧?” 握刀的随意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瘦子的话。 见握刀的吱声,瘦子更是滔滔不绝:“那拓王妃长得可真漂亮,武学又高,三十出头就进阶云间。可惜生了个武废,弄得满头白发。还为救她那个宝贝得不得了的废物儿子丢了性命,说什么‘好好活着,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还不是骗骗她儿子,我们追了她三天三夜,她一路逃窜还死抱着那个废物不放。早就疲惫不堪了,哪还有力气自保,虽是云间高手,但终究只是云间水汽层,若是迷雾层就另当别论了。” 说着舞了下手中的剑,“妈的,早知道老子我就不接这单子生意了,那个废物跑了,拓王妃又死定了。任务没完成,又惹到一身骚。那拓王爷如今重掌兵权,听说他对拓王妃宠的不得了,到时这贡邦怕是待不下去了,得去固代避避风头……” 随后那瘦子更是如开了库的闸,从固代的妓院讲到酒楼,又从酒楼谈到赌坊,最后还对固代各个王子王爷有多少女人发表了自己的独特见解,丝毫不理会握刀人的不耐烦。 一阵嗖嗖声引起握刀人的警觉,他向瘦子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树,瘦子见此,立马闭口,握紧剑柄,与拿刀的一左一右上前,形成合围之势。 树后有一团雪白,抖动地厉害。若不是那露出少许的黑发,他们可真看不出这是个人。 “是江枫!”瘦子惊呼,双眼突然贼亮,大袍反穿,但他注意到了它翻起的一角花纹。“小心你的刀,不要伤了这废物。”瘦子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对着拿刀的唇语。头儿明确要一个活的废物,要是一不小心给弄死了,这一大圈的可都白干了。 江枫?他真在这儿。拿刀的有些难以置信,虽然口上不说,但他也确信江枫不会到这北边来,只是这次任务,出价之高,出动人数之多,实属罕见,而且还不断有新的雇佣杀手加入。为一个武废和易江巅峰出动如此多的人,此事绝不简单。 当他们发现保护江枫的不是他那易江巅峰的师傅瞿静纹而是货真价实的云间高手拓王妃后,雇主更是不惜重金雇佣了数十名易江巅峰杀手――只为活着带走一个武废。 他还得知,对这个贡邦乃至整个苍云大陆知名的武废世子感兴趣的还不止这一个雇主,只是这个雇主佣金最高,整个行动几乎可以说是用金子砸出来的。如此众多势力哄抢一个废物,确实是令人匪夷所思。据传贡邦受固代、辞鸿两国的夹击也与江枫脱不了关系,一句“我叫赫连枫”虽是苍云大陆上人尽皆知的笑话,却使原本紧张的各国彻底爆发,也成了他们出兵的理由。 如今,众多势力缠绕、交叠、碰撞,他觉得首领派自己前来是为了应对其他不必要的突发情况,没想到反而误打误撞地碰上了江枫。看江枫这样子,他定是假意南逃后再往北窜。寒毒发作,这才没有逃离。没想到以愚钝出名的武废世子竟有如此心计、胆气,身为质子,难道之前的一切、连带三月前“我叫赫连枫”的笑话,都是装出来迷惑众人的?当下握紧手中刀,全神戒备。 雪白中探出一个脑袋,发丝凌乱,面色苍白,整个人都在发抖,明显是武废,仍是十四五岁,可这分明是个女的。长相也和江枫大不相同,江枫清秀,但很有男子气势,可这清秀,却绝对是个柔弱少女。 “这……”瘦子和拿刀的面面相觑。 拿刀的上前,那女子缩了缩头,惊恐地盯着拿刀人,两眼泪汪汪、黑白分明,让人好不怜惜。 拿刀的心头一颤,随即不看那双水汪汪的眼,伸长手在少女的脸上细细摸索,确定没有易容后才放开。他对瘦子摇了摇头,问少女道:“这袍子是哪来的?” 少女一脸惊恐,半响,才颤音道:“我……我冷,这……这……这是我……在……在南边的路上捡的。” 不是那个白痴,就是嘛,那个武废怎么会有什么心机,拿刀人起身,转身便要离开。 “我说老哥,你别忘了今日的规矩。”瘦子懒洋洋地持剑观望,拿刀人眼中闪过的一丝不忍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这犟人定要依着头儿的话拖着他在这里受冻,说什么规矩,那他就要他背着心愿守规矩。 “这……”拿刀的踌躇,“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留任何目击者是这次行动的特别规定。”瘦子摸摸下巴,贼贼地笑了两声,“我们都是宣过誓言的。就是有点对不住这水灵灵的大眼,我看她也不是故意的,倒不如……”色迷迷的眼神在少女身上来回巡视,十四五岁,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长得却标致的紧,女人嘛,能让人快乐就成,是不是武废不武废还不都一样。 拿刀一看他那样,知道他的心思,凶狠地瞪了瘦子一眼,握紧手中的刀,放开,再握紧,再放开,最后将脑中回闪不断的双眼睛剔除,与其受辱而死,还不如死的痛快点。 放开心中的那丝不忍,决然回身,挥刀便要砍下。 袍子陡然飞起,罩住拿刀人的头。袍子下的人顺着袍子飞出,欺身上前,撞入拿刀人的怀中,拿刀人下意识地往后退,少女又以小擒拿手夺过那刀,片刻间旋身闪到瘦子身边,瘦子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眼见少女身体一斜,顺势前倾,反手握刀,果断一划。 血,喷出一条完美的弧度。瘦子双眼突出,一脸难以置信,无力地向后倒去,竟是死不瞑目。 拿刀人扯开袍子,撞人视线的是瘦子血染雪地的惨象,那少女做完一切后清冷如水地站在自己身前――没有恐惧,没有嗜血,甚至没有杀气,好像这人不是她杀的。蓦然回首,嫣然而笑,唇齿娇柔:“确实不该留任何目击者。” 一阵恐惧涌上心头,这是他成为雇佣杀手以来从未有过的。眼前这清冷如水的人,有的是清冷如水的目,笑颜如花绽放着柔情似水,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易陌璇落崖后那抹瘦弱坚定的背影,那双凄厉决然的痛极之目让人难以忘怀。拿刀人似是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弄懂。 下一刻,他就听到刀入肉体的声音,低头一看,刚刚还在少女手中随意把玩的刀此刻已刺穿自己的左肩。 一人一刀,一刀封喉,一刀穿肩。少女跟个没事人似的,转身扶着原来的树干缓缓坐下。朱唇轻启,冰冷的声音似利刃般滑入耳:“还你的一丝恻隐之心。” 拿刀人怔怔地站在原地,似是看到了什么妖魔鬼怪。好一会儿才开口:“这袍子?你不怕我泄露你的行踪?你不问我是谁派来的?”依着少女刚才的气势完全可以连带解决他,但刀却只是穿过左肩,言外之意很是明了,她不想杀他,而他现在可以走了。 “有必要吗?”少女反问,似是浑不在意。 拿刀人看了看左肩的伤口,这左肩上的伤的极重,没几月是难以痊愈了,握了握右手,心下一片寒冷,“你看的出来?”她没有杀他,却去了他大半的战斗力。 “这有何难?”少女轻笑,瞥过他的左手,一个强迫自己使用右手的左撇子还瞒不过自己的眼睛,“执行任务只是为了拿钱保命,命比任务重要。”说罢,轻轻一叹,命比任务重要,前世的自己居然忘记了这一条原则而走上同归于尽的不归路,现在却又企图用这句话说服他人,当真可笑。 罗训栋见她没面露自嘲,只当她认定了这林子里还有很多人在搜查,而她迟早会被他们找到,指着瘦子的尸身道:“这片森林就我和他两人,其余各人不是在崖下就是在南边。”片刻又补充道,“今日我罗训栋和这奸诈之人意见不和动了手,罗某冲动,错手把人杀了,不过也受了伤。”说罢,扶着左肩离开。 想必各位早就看出来这少女是谁了,不错,此人就是李顾芹。不同的脸,同样的人,带上面具是男子相貌的江枫,除却脸上的透明状的面具就是现在这柔弱少女的模样。 李顾芹斜靠在树干上,尽量避免背部的接触,这具身体还不是一般的麻烦,背部似是被人生生刮去了一块肉,让人恨不得龇牙咧嘴。 捋起左袖,手臂隐隐发痛,上面有一块红肿。 有毒,眉头微皱,抖落怀中十来个绿色果子,大冬天的长成绿色,也是奇怪。虽然很饿,但找到果子后的她并没有急着吃,这是最基本的野外求生手段,身为杀手又做过特工的她自是长于此道。 她摘了十来个果子,藏在怀里,又拿出一个,弄破,挤汁,涂少许在左手臂上。果子纵然有毒,一般的毒也并不会接触皮肤就致人死命,顶多红肿发痛几天。若是过段时间后,涂上汁液的地方没有反应,那果子就可以吃,而这明显有毒。 这是她找到的唯一看似可以吃的东西,倒不是这里太贫瘠,实在是现在的她没那个能力。 一来,她不认识这里的植物,这些植物总是似是而非又略有不同,让她不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二来,虽然不仅一次看见雪兔从在远处跑过,可没有枪,又摊上这跑几步就气喘吁吁的身体,加之那莫名其妙的寒气。刚才全身就一阵发寒,任那袍子怎么裹都不暖,怕是这身体有什么问题。 微微轻叹一声,若非这时不时发作的寒气,自己早跑了,哪还会留在这儿等着人抓她。 又饿又累,可她一定要活着出去,随手捏团雪,啃了两口。两天了,从易陌璇落崖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天了。纵然机会渺茫,但除了相信易陌璇会活着回来找自己,她还能做什么呢? 易陌璇为自己落崖,她悲痛欲绝,悲痛过后,她选择了相信,相信她会回来。然后,当着众黑衣杀手的面往南逃,又在那里设置自己逃远的痕迹这才北窜。 此地不宜久留,李固芹起身,搜了搜那瘦子的尸首,没什么可以辨别身份的牌子、通关文牒,只有几两银子一些兵器,他长相也普通,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只是瘦子身上有把匕首,匕首普通,却泛着绿光,怕是涂了什么毒药,用雪将上面的毒药擦去。毒药虽然可以有效制敌,可这瘦子身上又没有什么解药。有些东西、有些便利,该舍的还是得舍。到时若是还没等敌人过来,就一个不小心先把自己毒死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没了毒就是一件很好的防身兵器――无论这匕首多么普通,随即把匕首绑在左腿。 惦了掂银子藏好,虽然重了些,但这可是个好东西。最后拿起一把短刀,随手拔出,挥了两下,一尺来长,正好当件顺手的兵器。 寒风吹来,有些冷,看了一眼地上的大袍,这袍子是不能要了,反穿了都能被认出来,到时,指不定还会惹出什么事儿,只是过会儿寒毒发作就不好办了。当即扒开瘦子的黑衣,又扒下一件棉袄披在身上,物尽其用嘛,发发死人财也不错。再怎么说,活人总比他死人重要。 尽管这衣服沾了点血,又很不合身,但她还是满意地扯了扯衣领,随手捏了个雪块蹭去那点点暗红。最后起身,笑意盈盈地望着瘦子的尸首,客气道:“真抱歉抢了你衣服,可谁让你先来抢我的命呢?” 兔子急了能咬人,狗急了还跳墙,某银自认不是什么善类,若是真的被逼急了,挥挥小刀啊,折折骨头啊,开膛破肚啊,她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乐善好施的事来。 ------------ 第三章 拦路抢劫 更新时间:2011-07-15 第三章_拦路抢劫(正文字数:6698) 数天后,李顾芹安静地坐在一辆马车里闭目养神,身上穿着多件大衣,又裹了一床厚厚的被子,只露出一个苍白而又略显病态的脑袋。整个就跟团棉花似的,人也懒洋洋的,但那偶尔睁开的眼却乌黑亮丽、清澈异常,两条眉毛更是时不时地跃动,灵动异常。 这马车虽是普通,却经过精细的改造,内外大不相同,外部一片破败,里面却十分暖和,但李固芹总感寒冷,出林子、上官道,搭上这马车后就一直往身上加衣服、裹被子。 车内还坐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金钗罗衣、绣花镶边,着装考究,穿的不多。身材婀娜多姿,尽显美态,自是这马车的主人。另一个是她的丫鬟,这丫头手握配剑,英气逼人,穿的也不多。 几天前,李顾芹走出这林子,途中倒也没再碰上什么杀手,寒气发作过几次,她都强制压下,虽然痛苦,但对于前世日日用毒维持体内稳定的她,倒也还能应付。只是,一次寒毒发作,她冷昏过去,醒来就发现自己不一样了――她有了这身体主人的记忆,她甚至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李顾芹还是赫连枫。 赫连枫的记忆很简单,最多的是对生母易陌璇的思念,对师傅的瞿静纹的依赖,还有就是对父亲江拓义的一丝自卑。她清楚地记得六岁的自己是怎样被父亲绑上马车,送到京都为质的。她有两个哥哥,自己也绝非什么世子,可师傅瞿静纹却告诉她,从那天起,她就是拓王府的世子,并且只能以男子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苍云大陆被穹脊、腾龙两座山脉分为海苍、江云两境。两境之人都练《天云三册》,《天云三册》由《易江册》、《云间册》、《天一册》组成。而无法练习天云心法的人就是武废,武废往往面色苍白,形体瘦弱,若是不用真气续命,寿命不过二十多岁。 武废之资,遭他人嘲笑实属平常,只是被外人欺凌尚且不够,连至自己的生父都要这般为难。父亲的为难原本应该引发赫连枫幼小心灵里的恨意,而她却心念自己是因为不能习武这才被遗弃,加之在皇宫之中又是处处遭人嘲弄,幼小的心灵早就根植这样的思想:“若是我不是武废,爹爹还是会要我的,为人所弃,只因我是一个没用的武废。” 自卑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膨胀,就是赫连枫和李固芹两人的灵魂混合,而李固芹的意念又毫无疑问地占了主导作用,她还是经常会被赫连枫所产生的强烈自卑之情所感染。 武废两字就这样深深刻在赫连枫的生理与心理上,在这以武为尊、强者至上的世界,这无疑为世人所不齿。但是,武废固然稀少,倒也不是没有,要在这贡邦中找出上百个武废也绝非难事,同样是武废,身为平民、不在这王室政治漩涡中的他们显然比自己幸运。而自己,却顶着“武废世子”的称号华丽丽地成了王室斗争下的牺牲品。 而三月前,令她“名扬”苍云的笑话更是将“武废世子”这一代号生生地烙在了自己身上。 贡邦十年一度的大祭奠上,贡邦国君庄严祭天,各国使者肃然参加,臣民虔诚跪地。场面庄重、肃穆,向下看去,黑压压一片,除国君外都匍匐于地。 就在如此重要而又宏大的场面上,一个瘦小的身影摸索着走向祭坛,她的脑中只有师傅对她说的一句话“只要你这样做了,就可以立刻见到娘亲了”。 于是,在国君跪地宣天祭祖的那一刻,她现身祭坛――接受了所有臣民、包括国君的跪拜,然后中气不足地说出一句:“我叫赫连枫!”明明不知道这一句话的含义,明明记得母亲对她的再三告诫…… 无论多少个明明,都抵不上她对母亲的思念,孤身在外遭人排挤嘲笑的人更是如此。 于是,国君大惊、使者大哗、臣民大惑。 当日,祭奠中止,使者连夜回国,她被粗暴地用人血洗脸,而后,国君也就是那个所谓的义父下令:赐毒、烙字、囚禁。 赐寒毒彻冽,中此毒着,死不了,却绝对生不如死,寒毒发作,且愈演愈烈,中毒者往往不是因毒而死,却是自刭而亡。毒,她自然是吃了,而烙“武废世子”四字于脸却因娘亲易陌璇的出现而烙偏在了背部,也难怪背部一直就似被刮了肉般的疼。 如师傅所言,她见到了娘亲,可那瘦弱的武废之体却在那一刻崩溃,再次醒来,自己成了李顾芹,而易陌璇,已是三千青丝尽白。 李顾芹双眼微张,眼皮底下明眸流转、略有狡黠,心中缓缓念过江拓义、瞿静纹、义父……但凡熟悉李固芹的人都知道,这表情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通过与柳云涵和那丫鬟小景的随意交谈,她发现,祭奠版本虽然在各人口中各有不同,但自己俨然成了白痴、武废的代名词。从此,声名一路飙升,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新宠,一跃成为知名度堪比千古一帝北辰江的苍云“第一人”。 只是人家是仰慕、崇敬的眼神堪比太阳,而自己,单单是他们对自己那鄙夷、嘲笑的神情,就够地鼠钻千把个洞、长眠地下不再复出了。不少地区甚至出现了改名大潮,凡名字里有“枫”字,抑或有“风”、“封”等字的人都在一夜间易名,好像自己就是那毒药,哪怕沾上一点都会让他们万劫不复。 柳云涵和小景两人听赫连枫说自己叫易枫时,诧异不已,当她们发现李固芹对这名字十分满意后,两人更是狠狠地对她进行了一场昏天黑地的大洗脑,最后,她楞是没经受住“诱惑”而大义凛然地改名为易寻。 虽说自己也不会太在意他们的评论,至少不会拿着他们的嘲弄之词跟自己过不去,弄得自己羞愧难当,从此隐姓埋名归隐山林。但当柳云涵抿嘴而笑,小景满眼鄙夷地对对着李固芹说:“你是说江枫啊……那个赫连枫啊……这个废物嘛……就那武废啊……”她还是有些尴尬,只能僵硬回笑。 民众的嘲笑、鄙视多是对弱者的俯视和对愚者的不屑,但贡邦国君的举动和固代、辞鸿两国以“贡邦国君无道致使江枫触犯圣威”这一牵强的理由出兵却让她觉得赫连二字暗藏深意,甚至富有杀机。 记忆中,虽未说明,但易陌璇曾清楚地告诉她,对外虽称江枫,实则复姓赫连,只是这赫连不能让外人知道。每当此时,易陌璇总是两眼微黯而坚定,抚着她的头道:“赫连二字是几代人不惜生命的追寻,哪怕多少不可能,总有一天会骄傲地袒露在阳光下。” 易陌璇似乎对赫连二字有很多的情感与信念,但在李固芹也就是如今全新的赫连枫看来,里外也就一个姓氏罢了,姓什么还不都一样,只是既然如此隐姓埋名……李固芹,哦,赫连枫右眉一抬,理所当然地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江拓义如此处心积虑隐姓埋名,却又让子女不忘赫连之姓,这赫连二字自是大有文章,那么……嘿嘿! 一阵马嘶响起,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一阵喧哗,而后又归于沉寂,只隐隐约约听见有什么人在谈话。 丫头小景用剑把挑起一角车帘问那车夫,可车夫却愣在那里,惊恐地不能言语。再一四顾,他们被包围了,四周尽是手握弓箭和各类兵器的汉子。虽说他们的武器很是杂乱,人数却颇多。 “车上的人都给我滚出来!”一阵洪亮的声音顺着内劲吼出。 小景和柳云涵俱是一怔,随即变色,听这声音,那大吼之人怕是易江三层高手。 易江册虽是《天云三册》中最基础的一册,但却并不好练,易江高手,只分四层,但每层的突破都十分不易,这苍云大陆就有至少三成的人将终身停留在易江一层,无法进阶。 易江一层之人与二十一世纪的常人无异,只是身体更为灵活,但若是不练或者像赫连枫这般无法修炼之人就会面色苍白、百病缠身,沦为武废。 柳云涵戴了块面纱,小景扶她下车,外面已经站了二三十人,还有一些人正在下车。 众人都面露惊恐,更有两三车夫颓然坐地,显是被这情景和那匪首刚才的势气给吓坏了。 今日这官道上,尘土飞扬,车来人往,马奔驴鸣,分外热闹。若是往常,怕是冷清得很。固代、辞鸿两国联手夹击贡邦,虽说军队尚未压境,号称贡邦战将的江拓义也已重掌兵权,但人心惶惶终究不可避免,也就有了这南来北往不断。 北去的人不外乎两种目的,其一,支援边疆和京都,保家卫国。其二,乘着这仗还没开打,赶紧去固代、辞鸿避避战火。而南来的大多无力出国又想躲避战乱,只好深入贡邦腹地,远离战区。这倒给劫匪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而今,她们北去,本想去辞鸿避避,不想竟在这官道上遇上了拦路抢劫的,之前也没有听说这里有什么劫匪啊,可这劫匪不仅人多势众还有易江三层高手。 柳云涵和小景只感一阵头皮发麻,一身薄汗很快沁出,两人穿的本就不多,汗一出,风一吹,更是心身俱寒,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若是单单劫财还好,要是再有劫色又害命,可就不好应付了,只盼这众马车中有能打退这劫匪的高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柳云涵轻叹一口,今次怕是要在这阴沟里翻船了,自己也是易江三层,小景眼看着将突破一层,本想不会出什么事,不想这回可真托大了。原本也就只是想省点雇佣费,现在倒好,连自己都给赔进去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多待几天,等到了合适的雇佣集团再出发,就是待在原处也比这好。 现如今这情况,就算有什么的高手,怕也顾不上自己这些个无关之人,只盼他们只是求财。可柳云涵唯一的希冀却在女子的一声尖叫中破灭。一女子被一猴急的汉子生生拉走――他竟要当场行暴。 “等一下,我先选!”劫匪中走出一大汉,肥头满面的,不像劫匪倒像是土财主,众匪纷纷让路,这人地位似是不低。 他走到众人面前,对刚才喊话的匪首微微低头,表示恭敬,而后用那色迷迷的眼扫过众人,特别在个各女子身上上下扫射,看得众女子一阵腿脚发软,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柳云涵身上。柳云涵紧握双拳,死咬下唇,暗叫不好,却眼神倔强、毫不屈服。 那汉子转过头,对着匪首大声道:“大哥,我就要这蒙着面纱的妞了,不管美丑,就她了。” 那匪首随手一摆,表示同意。场内顿时爆发出一阵嘘声,众匪高举兵器,大声起哄。 柳云涵只感一浪屈辱感打得她摇摇欲坠,恨不能立刻死去。 小景抽出长剑,站在柳云涵身侧,如临大敌。 场内的嘘声叫得更喧了,柳云涵甚至听见了好多污秽不堪的言辞。 那大汉笑得如同一尊弥勒佛,缓缓朝柳云涵走去,可那得瑟的色眼让柳云涵恨不得挖出来扔到易江里。 那大汉越走越近,眼看着就要到了,看来人家还真的把自己当任人宰割的鱼肉了啊,柳云涵心下一放,美眸一扬,姑奶奶可不是好欺负的,大不了鱼死网破,看谁怕谁。 “等一下!”一声清越破空而来,是不变男女的中性,那声音不含内力,可众人还是被深深吸引,齐齐转头。 叫喧的人群静了下来,汉子也停下脚步,这声音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柳云涵这只感声音十分耳熟,似是在哪里听过,再看向声源处,那不是自己的马车吗? 一个小厮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那小厮十四五岁,裹着厚厚的棉衣,活像一个雪人,他相貌普通,面色苍白,明显是武废,那两眼却闪闪发光,甚是灵动,让人不由得遗憾这眼睛生错了地儿――咋长在一个武废脸上了呢? 众人只道他是刚才讲话那人的小厮,仍是盯着马车等正主下车,可柳云涵却恍然大悟,知道这车里再没别人,那是半途搭车的易寻的声音,而这小厮就是易寻,只是这面容……怕是她易容了吧,刚才出来时倒是忽略她了。 那胖子好奇马车里的正主该是何种风采,他竟完全察觉不到车里人的气息:“车里的朋友出来吧。”可他哪里知道马车早已是空无一人,自然是感觉不到气息。 “车里没人了,有什么事吗?”一声询问将所有人的视线从马车转移,众人诧异地看着那小厮,这声音……敢情刚才讲话的就是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武废?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在赫连枫貌似不经意的一声询问中落到了底部。什么高人啊,看着这毛头小子,这一干人等是总算是尝尽了这希望得而复失的苦楚。 赫连枫却还如若无知地亮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 众人心里哀叹,看来不止这眼睛长错了地儿,整个灵魂都安错了胎。刚才那一声“等一下!”虽说声音不大,气势却不小,整个句子说得波澜不惊又果断异常,这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武废能有的?这分明就该是一个见过大场面而又拥有强大自信的武者。试看这惶惶众人,面无血色,手颤脚软,虽是习过武,却在一场打劫中弃了自我的冷静,再看这颓然于地者,哪有半点武者的尊严!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赫连枫身上,那匪首更是怀着探究的目光,可赫连枫下面的话却把众人齐齐雷到。 只见她紧了紧衣领,走到柳云涵身前,拉起她的手道:“涵姐,怎么不等我就下来了。咦,这么多人?”她环顾四周,突然蹦着身子道,“我要看舞大刀,还有胸口碎大石。” 空气有些凝重,场面一度陷入寂静。天啊,众人心中齐齐哀鸣,什么镇定,什么波澜不惊,什么果断异常?敢情她还没有搞清楚这状况。大哥啊!这是打劫,搞不好就会死人的。 “小破孩死一边去,少在这里给人添堵。”柳云涵走上前咬牙咧齿俯身在赫连枫耳边耳语,声音不大,但小景和那胖强盗还是都听见了。小景惊得有点心神不宁,那胖子却是疑惑地咦了一声。戴面纱的女子自身难保,这话里却不见半点慌张,如此处变不惊,声音又是这般动听,自己定是压对宝了,当下又对刚才自己的选择窃喜了一把。 赫连枫做无辜状,眼巴巴地看着柳云涵,面纱下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一定和之前讨债时一个样。想起那天自己衣衫褴褛地拦下马车就想笑。当时啊,她一看柳云涵和小景两人风华绝代不怕冻死的装扮再看看自己身上的一堆垃圾,就知道上马车是要费些功夫了,结果人家一看是自己是女子二话不说就放行上马车。 原来世上还是好人多,赫连枫感动的就差没留下两滴眼泪,结果以为遇上好人的某银从英姿飒爽的景女侠手中接过一张纸,黄纸黑字,墨香连连,端的是古朴典雅,连张纸都要提醒自己穿越到古代的事实,赫连枫瞪大了眼看着手中的老古董,为毛上面还有一个红艳艳的印章。 “签字。”柳大美女发话了。 某枫楞神了,好歹想起了赫连枫以前的事儿,虽说当质子那段经常被无良地克扣食物,好歹字是学了的,好歹上面的字都认识。耐着性子一读,眼前那大大咧咧敲着印章的纸居然是一张当票,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活人还能当的。赫连枫这下真的要万分感谢上苍待她不薄了,还好让她有了赫连枫身前的记忆,不然可真是把自己买了,哦,不,是把自己当了还感念恩人的大恩大德。 当时,不想惹是生非只想睡觉的某枫豪情万丈地决定,当了。 大手一挥拿过小景手中的笔,再一看,十两纹银啊,原来自己区区弱不禁风的几斤枯骨这么值钱!想想兜里的银子应该有好几斤吧,不管了,当了再说。 想着,赫连两字是不能出现的,只是一说就把原先的赫连枫弄死,连带易陌璇落崖。一想到易陌璇,赫连枫心里实在不是滋味,那就跟母姓吧,当下写下易枫二字。 “当了?”景女侠脸露诧异,有点难以置信,好像刚刚把自己当了的某人不是某枫而是小景女侠。 柳大美女却是身躯向前一探,瞧清楚了上面的字,然后不顾形象的大笑,也就有了后来逼迫赫连枫改名字的事情,不过笑归笑,人家柳大美女可是第一时间小心翼翼地藏起了那当票,确认下某枫被当的事实。 赫连枫也不管了,改名字?谁爱改谁改,人都当了还改毛名字,这么一想,问题就又出现了,那这都把自己给当了,赫连枫还属不属于自己?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不过某枫是不管了,睡了先。 醒了后赫连枫就被两人轮番轰炸,嘲弄不已,楞是要求她把名字里的枫字给改了,赫连枫哀叹了,那易枫本来就是随口说的假名,结果人家还和你较真了。 赫连枫双耳不闻两人言,边哀叹边往嘴里扒饭,端的是饭肉横飞,化悲愤为食欲。想那赫连二字把原来的赫连枫给逼死了,一个枫字还能搞成这样,于是她决定了,以后就叫赫连枫了,既然这名字这么可怕,我不入地狱谁入啊,让她勇敢地挑起舍我其谁的大梁。可怜那些姓风的人,不好改姓,那就让她来拯救他们出那遭人嘲笑的可悲境地吧。 心里是这么想,嘴里却是应了两位美女的话,当即改名易寻。 但显然某枫是忘记了,人家遭人嘲笑那都是因为自己以武废之姿站在国家级的祭坛上说“我叫赫连枫”,要不是她,枫字连带谐音怎么会变成人人躲之不及的毒蛇,人家改名那是因为深以赫连枫的蠢笨为耻,不屑与她这样的本人加白痴有任何联系。 饭后,赫连枫贼贼地独自发笑,柳云涵直被她笑的后背发寒,好像当的是她柳云涵。终于,柳云涵意识到自己吃亏了,名改了,但当票上的大名可没改啊,自己好心好意帮人摆脱被嘲讽的命运结果给自己埋了坑,当即气势汹汹地要赫连枫认账。 赫连枫暗想就算再签一张易寻的也不是她赫连枫的真名,而且就算真的签下真名她也素不会认账的。但嘴上却是一刻不让,说不改就不改,结果,柳云涵那要债样可真是让赫连枫印象深刻啊。这才知道这衣着考究,马车内置豪华的柳大美女爱财的很。 想到这,赫连枫起了玩性,看着盗匪好死不死地憋出一句话:“我还欠涵姐银子呢?伙食费是三十三两三钱三文,搭乘马车费二十九两两钱七文半,棉被费二十两五钱四文。若是涵姐把钱放钱庄里,还能有点利息,奈何用在了我身上,那这钱就应该附加利息,若是按照钱庄那利息,那涵姐还不如存在钱庄里安全,但若是依着黑市的利息,我又支付不起,而且我还要继续搭乘马车,所以这钱就直接满了算了,那我就欠涵姐一百两。” 柳云涵暗翻白眼,这破小孩拿自己开刷呢!之前问她要钱楞是一推五六七死不认账,现在倒好,居然在这要紧时刻知道自己这几天花了多少伙食费多少车费多少棉被费了。好没气的恨恨道:“你是擅长打人呢还是挨打?” 赫连枫摇摇头,她当然打不过他们,怕是要跑也逃不了,而擒贼先擒王之类的计策也使不上。她有把握把那匪首制服,但机会不大,毕竟对内力这东西一无所知,会发生什么也不好预料,危险系数太高,果断放弃。最后又好死不死地憋出一句:“但我擅长看胸口碎大石。”听的在场众人一阵心惊肉跳。 ------------ 第四章 三人两马 更新时间:2011-07-16 第四章_三人两马(正文字数:6996) 哈哈哈……那匪首大笑,随即走到赫连枫面前,对着胖子道:“其他女子随你挑,眼前的这个嘛,老哥我要了。”胖子还想争辩什么,却见匪首一眼扫来,当即恭敬地一点头,退了下去。离去之际还狠狠地瞪了赫连枫一眼,连带阴寒地扫过匪首的背影。 赫连枫看在眼里,面色不变,却听匪首问道:“小弟弟,我们像街头卖艺的吗!” “是不像哦。”赫连枫看向他,“那你们是干什么的。”双眼对视,毫无畏惧,那个叫天真啊,那个叫无辜啊,似是真的还没弄清楚状况。 “最近天下不太平,物价又高,老哥我支付不起,又有这么多兄弟,就想着向大家借三两银子花花。”那匪首说得隐晦,讲得戏谑,众人却是心中暗骂,抢劫就抢劫,还说得这么义正言辞,借三两银子?怕是倾家荡产都满足不了你们的胃口,还在这里强抢民女,一群禽兽。 心里是这样想,却都敢怒不敢言,有的甚至打算顺着这话,献上自己的财物,正在心里盘算怎么说才能即显示这抢劫的合法性、合理性,又正确无误地拍上马屁而不是马腿。 “这好办!”一只苍白瘦弱的手从赫连枫硕大的衣袖里伸出,而后,那手探进怀,在怀里摸索。众人疑惑地看着他,都猜想着他会用什么办法解决这事。当然,人人心里都有数,要他解决那是不可能了。 那手还在摸索,似是那东西不好找,被抢众人的心却越看越沉——他……他……不会是在找银子吧!他不会真的打算用几两银子打发那匪首吧?他们的命还在那匪首手里,他不用这么考验他们的心脏吧?若是把那匪首给惹火了,可是会丢了性命的,他一个武废,死了也就死了,可千万别拉上他们啊! 在众人的“殷切期待”下,赫连枫豪气万丈地掏出一锭银子,交给匪首。 众人那个汗啊,那匪首一怔,随即又哈哈大笑,赫连枫却又蹦出一句雷死人不偿命的话,只见他双眼盈盈,一脸坦然地道:“这是十两银子,别忘了找我七两,我还欠涵姐一百两呢。” 众人满头黑线,完全无语。给了十两还不忘讨要找剩下的七两,他还真的打算只用三两银子打发众匪了,别说是钱了,现在他们可是连小命儿都在匪首手里。 前世,某枫幼时流落他乡成为杀手,后来感念祖国恩德杀身报国,因着技艺高超也算是做到了管理层的高级特工,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实打实的痞女。 要想生活过得好哪能没点小手段,要想性命保的牢哪能没点小痞气。事实上总体来说,她从头到脚都不像杀手,你要说杀手的杀气,不好意思,这东西就是扒光她衣服你也找不出来,顶多也就杀人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冷静经常把有杀气的别人给吓了,你要说杀手的沉稳,边啃鸡腿边包扎血肉模糊的伤口算不算? “我要请你和这位美人去我家住住。”匪首只当是小孩子不懂事也不在意,更何况是一个如此特别的小孩。 “那不行。”看见抢劫头头好欺负,痞女枫一口否决,而后指了指远处角落里的一对主仆道:“你得问他们。” 那主仆双躯一动,显然很是吃惊。 匪首转过头,看了看那对主仆,那主仆他早就注意过了,他们衣着华贵,缩在角落里,似是十分害怕。他只当是只没出过远门的肥羊,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经那赫连枫一提,再一细看,却是看出了些门道。 那主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衣着华贵,侧身站着,只能见到三分之一的脸,可只这三分之一就可窥见此人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再看那老仆,虽是躬背缩身,双眼微眯,但眼中偶尔闪出的精光却让人不敢正视。总而言之,这对主仆绝非常人。 匪首立刻警觉,转身便要向角落走去。一只袖箭,横空而出,定上了匪首的胸口,那匪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摸了摸伤口附近的鲜血,而后颓然倒地。 一个易江三层高手,就这样死了? 众人还未从刚才的巨变中回过神来,周围突然冒出二三十个黑衣人,黑衣人手握统一兵器,杀向众匪,那盗匪哪见过这等气势,眼看着首领已死,顿时作鸟兽散。黑衣人紧追其后,果断砍杀,一个不留,百来个劫匪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里横尸当场。 匪首已经伏法,众匪也都四散逃走,那些黑衣人却还是追上砍杀。这不是解决抢劫的手段,这是残酷的屠杀。 本以为来了救星的众人面无血色,被抢劫,他们惧怕,这血腥的屠杀却更让他们从心底里恐惧。 角落里的老仆站起身,挥了挥衣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哎,还是免不了。”说着,探究地看向赫连枫,他们本不想暴露行迹,就算碰上了那抢劫的,也打算不出头、不露行,却被赫连枫一语点破。 一个武废,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怕是没有这能力吧,再看柳云涵,气质高雅,镇静安谧,此女绝对不简单,定是她在指点赫连枫。那老仆自问纵横苍云五十载,尚未看错过什么人,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次,他错了。 锦衣少年转过脸,众人只见他剑眉星目,高鼻薄唇,绝对的翩翩佳公子,可那眼神中的不屑和冷绝却让人心生畏惧。他随意地扫了赫连枫一眼,又深深地看了看柳云涵,最后转过身,上了马车。 赫连枫依偎在柳云涵怀里,将头深深埋入,顺便偷香,枫痞女自认为性取向百分百正常,但这柳大美女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当即在柳云涵怀里蹭啊蹭啊。 众人只道她被吓坏了,也没在意。那老仆却越看越感不对劲,看不见赫连枫的表情,整个人一直往里蹭,但她面部微动,似是在说些什么,一个人,若是真的被吓坏了,怎么会是这模样,看来此子也不简单。 如今他们行迹暴露,又碰上这么一对人,以后的麻烦会更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众人齐齐灭口,若是见证的人都死了,那又有谁知道这屠杀是他们干的? 如今天下混乱,有这么些灭口之事也没有人有什么精力来细细探究、追查,更不会联想到他们身上。当即招来各黑衣首领,准备下令屠杀,不留活口。 就在此时,一声马嘶响彻四下,一匹马疯了般地拖着后面的马车撞向锦衣少年的所在。 “保护公子!”那老仆大叫,当即拔出腰间软剑,两辆马车眼看着就要对撞,那老仆却恍若未见,只是站在远处,握剑四顾。一辆小小的马车还真不能把他们的公子怎么样,但若还有后续刺杀,就不好对付了。 两车对撞,木屑纷飞,夹杂着马的悲鸣。一阵破响后是一片寂静,那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在老仆身边,四周围着一圈黑衣人。少年面露惊诧,平视远方,嘴唇一开一闭,吐出“有趣”二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三人两马,绝尘而去,逐渐不见踪迹。 赫连枫缩在柳云涵怀里,两人一马。寒风呼啸,赫连枫苍白的脸更显惨白,那牙齿死咬下唇,眼中有着少有的倔强和不屈。柳云涵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却不敢停马,将真气输入赫连枫体内后,更是快马加鞭,朝前方赶去。 输入真气的一瞬间,柳云涵整个躯体一震。看了看怀中人,是一副平凡男子的长相,看不出易容的痕迹,握着马缰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双眼痛苦地迷离。 七天前,她们在官道上遇见她,她衣衫褴褛,当路拦马,活像一个走投无路的叫花子豁了命地拦路求食。念在她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弱女子,又明显是武废的份上就答应了。一路下来,相处也算不错。当然,前提是人家把自己当了,她柳云涵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看赫连枫刚才的计谋,她,绝不简单。惊马、偷马、逃脱,哪一样不是她的计策?若非如此,看那些人的行事,暴露身份的他们搞不好就会杀人灭口。赫连枫此举不仅救了自己和小景的命,也挽回了刚才众人的性命,如今她们已经逃脱,他们行迹的暴露不可避免,那再屠杀那些人也就再无任何意义。 看那主仆,怕是什么王公子爵,再不济也是将相贵胄,为保行迹,便屠杀无辜生命。哎,宁为盛世狗,莫为乱世人。如今这乱世,人命微贱,尽是那些上位者随手可弃之物,她本想去鸿辞,可到得辞鸿便真可免去这命运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看不出易容的易容术,特别的寒气,柳云涵握着缰绳的手越发颤抖。再看赫连枫,一个武废,不知是怎样的经历才造就了这处变不惊、果断隐忍,怕,就是那难挪的命。 可真的如此吗?怕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同的人、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境况,会有不同的答案。 两马突然一惊,前腿高高抬起。啊的一声,小景的马腹下滚出一个圆球。 柳云涵勒紧缰绳,运上功力,这才把马制住。小景却是一个翻身,弃马落地,坐下惊马当即如获大赦地向后跑去。 是杀气,赫连枫太熟悉了,这杀气很足,很霸道,前方不远处似乎有兵器相击的声音。 “是不是他们追上来了。”一个圆球从暗处滚出,声音惊恐,披头散发满面泥泞看不出相貌。 小景低声叫了一身,当即长剑拔出,剑尖颤巍巍地抖个不停,显是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 “等等,等等。”那人伸出两手,表示自己没有武器,“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小景看他似乎没有恶意,挠挠后脑,疑惑着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好像这圆胖的身材也在哪里看见过。“你是?” 此时,柳枫二人皆已下马。“刚见过就忘记了啊。”柳云涵拉下脸,恨铁不成钢,她怎么会有这么反应迟钝的丫鬟。 “仙子是菩萨心肠,莫要与小人计较。”那人满是讨好地凑上柳云涵,眼睛却是瞄着柳云涵身后的马。现在,这可是他们手中唯一的马了。 柳美女玉腿一抬,很风度地踹了胖子一脚,刚刚要不是赫连枫跑出来,这一脚她早就当着那匪首的面踹下去了。 那胖子被踹到一边,倒在地上又挣扎着爬起,再度讨好地走到柳云涵面前,但显然已经不敢再打什么偷马独自一人跑路的主意,人家柳云涵一脚是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敢情人家是深藏不露的易江三层啊,他这二层可自认不是对手。 “原来是你这个色狼。”小景不知道慢几拍地有了反应,这不就是刚刚色迷迷地盯着扬言要自家小姐的胖子吗?当即气势汹汹汹汹气势地提剑上前,“你怎么在这里?”忽又惊恐地提剑四望,“那些强盗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啊,小姐,我保护你先走。”明明怕的要死,却还故作镇定地拔剑,扬言要保护小姐。 “他是躲在你刚刚乘坐那马的马腹来的,那些盗匪自己逃命还来不及呢,不会追上来的,就是不知道那些黑衣人会不会追来。”想到那些果断杀伐的黑衣人,柳云涵心里有些不安。如此装束,如此果决,像是破军人的风格,若然真的是破军杀阀,这后面的路指不定能不能走。瞥过脸色苍白的赫连枫,不知他们是不是冲着她来的。 “马腹?”小景脸色挂不住了,刚刚上马的急,没有仔细注意,好像那马看着是有点别扭。自己居然和这色狼有这么亲密的接触,那刚刚她翻身上马不就…… 不就被看了,虽然穿着长裤,但小景的心还是砰砰跳着,终于怒火中烧,以至于柳云涵脸上的担忧也没有注意到。 “两位仙子莫要置气,小人潘大坚一定改过自新。”潘胖子哪里知道小景的心思,刚刚死死躲在马腹也没功夫想那么多不健康的想法,莫说是小景的某处了,就是人家的香脚他也没空看,当即自报家门企图取得信任。 “是啊,柳仙子是菩萨心肠。”赫连枫不怀好意地笑笑,人却在那里瑟瑟发抖,脸色还是惨败的可以,一双眼在四处观望。 “这位小英雄说的是。”潘胖子看着柳云涵一脸冰霜,小景怒气冲天,攻克两人的可能性不大,当即调转方向对着赫连枫示好,“我看小英雄冻的厉害,要是不嫌弃就披上我的衣服吧。”说着,势做脱衣。 赫连枫也不和他客气,还上前帮他脱下袍子,潘胖子一愣,只好乖乖脱下衣服,原本他那话只是客套,套近乎用的,根本就没打算真的脱下衣服给赫连枫,再者,刚刚在地上滚了两圈,这马腹也不是好呆的,袍子早已面目全非。 拿着那件破洞处处的袍子,赫连枫满脸笑意地盯着潘胖子的身体:“您老人家刚刚在马腹下辛苦了,这么福样还要抓着马腹,一定很吃力,留了很多汗吧,脱下几件凉快凉快,莫要给热憋着了。” 潘胖子一看她架势算是明白了,认命地脱下两件棉袄,赫连枫接过,顺手把那袍子还给潘胖子,一边披上完全不合身的棉袄,一边说:“披上袍子吧,热了要脱衣,但也要注意适时穿上,要是冻着了就不好了,你说是吧?” 潘胖子连连应是。 小景嫌恶地看着赫连枫,她怎么连臭男人的衣服也要,而且还是这么可面目可憎的色胖子,柳云涵倒是楞了一下后就浑不在意地四下查看。 “还不错。”赫连枫拍拍衣服上的泥土,显然对这极不合适的衣服十分满意,“潘公子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又这么怜香惜玉,就跟着我们吧。” 潘胖子一听这话,也不管痞子枫的话里有多少刺,很狗腿地点头,拉拉不挡风的袍子,怕冷地缩缩脖子,去了两件棉袄他身上可就没多少衣服了。 “我和小姐两人一马。”小景显然看不惯赫连枫和潘胖子眉来眼去的协议,“你们两人。”故意加重了语气道,“请自便!” “后面的黑衣人暂时应该不会追上来,不过也不好在此长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此去骑马一个时辰是武东县,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那里。”柳云涵只是面色忧虑地看着前方。 “我不会骑马,也不认路,而且还不会武功。”赫连枫乖乖自曝短处。 小景给了她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拉着柳云涵就要上马走人。 潘胖子急了,挡在小景面前,又碍于那剑不敢靠前。要是没马,后面的黑衣人追上来,他不就死定了。狠狠地瞪了赫连枫一眼,敢情他们还不是一路人啊,自己居然拍错马屁了。 “死小鬼,想姐姐我骑着马当你的诱饵!”柳云涵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纱,怒容满面地看着赫连枫。 “小姐!”小景不依,明明是我们抛下他们两,小姐怎么长他人志气地要拉上她。 柳云涵回头瞪了小景一眼,这死丫头尽给自己丢脸,难怪每天提着把剑,时刻不忘习武也就是个易江一层,武学上升的比什么都慢,这榆木脑袋就是转不过来。 小景一看小姐那样,闭口不敢说话,两眼却时不时地白赫连枫,赫连枫也不管这些,如若未见地干自己的事情。 “把这马放了吧。”赫连枫上前牵过缰绳,抚着马脖子,这是她第一次和马这么近距离接触,前世没碰过马,以前的赫连枫虽说见过马,也羡慕野马的自由奔放,但却从来没有人给过她和马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一个质子,人们总是不想她接触任何可以有效逃命的工具。 这可是最后一匹马了,小景和潘胖子被赫连枫的举动吓得心下焦急,看着柳云涵没有反对两人也不敢说什么。 赫连枫面无表情,一把短刀自袖口落下。 右手握住刀柄,刀鞘顺着重力落在地上,溅起一抔尘土,洋洋洒洒弹起又落下。 刀,一尺来长。 刀,黝黑普通的看不出特别。 刀,刀很快。 刀光起,马悲鸣,血溅三尺。 马瞎了双目,人破了肚皮。 刀光再起,削下马尾。马儿悲鸣不止,也不管前方的杀气,抬起双腿就往前疯奔,留下赫连枫面无表情,留下赫连枫脚边黑衣人捂肚痛苦挣扎。 “亏你想的出这么残忍的方法来,这马刚刚可是任劳任怨地伏着你救了你的小命。”柳云涵阴晴不定地看着赫连枫,顺手送地上那人最后一程,“无论隐藏手段多么高明,以后都不要躲在马旁边。”即便人没有发觉,马还是会有异样的,看这人装扮和武器,好像和刚刚杀向众匪的是同一股人。 “哎!”赫连枫不满了,“我还想问清楚怎么回事呢,你怎么这么快就动手了。” “刚刚看见他从旁边偷偷跑过来,明显的,人家在这里劫杀别人,怕我们打扰他们的好事呗。看!被劫杀的正主要出来了。”柳云涵指着马跑去的方向,小景和潘胖子顺着那方向看去,那马悲惨地奔过去,踏中埋伏,终于轰然一声,利箭刺刀花花往马身上招呼,还没有为马的悲惨死去哀叹一声就看见一个人踏光而来。 四周冲出数十个黑衣杀手,将来人紧紧围住。 几人的视线迎光看去,阳光刺眼,看不见来人的相貌,却都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这人身上的杀气很浓。 睥睨天下,招式大开大合,手起人倒,不一会儿功夫就有十来个黑衣人倒地,竟无一合之将。 狂奔的马破坏了杀手事先设好的埋伏,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不知不觉中救了一个地狱使者,又或者那个地狱使者只是蛰伏于此,翻云覆雨等闲间,他操控着一场劫杀与反劫杀的嘲弄,而他们只是在无意中闯入的目击者罢了。 那人黑衣镶边,利刃无阻,君临天下,刀削般的线条就着刺眼的阳光越发粗粝,让人忍不住仰望。 他似有似无的看了几人一眼,在看见赫连枫时,诧异地吐出“武废”两字,脸上微微一笑。柳云涵等几人都看不清来人的面部表情,但都感觉到此人真在笑。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能影响旁人的感觉。 这一笑,杀气顿无,地涌山动化为风平浪静后的一泓清泉。 赫连枫看着眼前的景象有点失神,自对面而来的视线让她不舒服,这视线似要勘破躯体的阻隔,直达灵魂深处。“用我这弱小的武废之姿反衬其睥睨天下的气势,果然很强很变态。” “破小孩!”柳云涵脆骂一口,就知道这破小孩准没好话,不过变态两字倒也有几分适合。 “是这个杀神啊。”潘胖子惊恐地瑟瑟发抖,“我们快走吧。” 小景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难道你们还抢劫过这个神一样的男人?” 一句戏言在潘胖子死猪般的表情下验证无误,人家是真的抢劫过对方。 那人自一笑之后就没发出过杀气,而后手段也渐渐放缓,似乎在掩藏力量迷惑什么人。 不一会儿,一群人杀将出来,杀向黑衣人,看着这群人和刚刚那人是一伙儿的,敢情那人是在自己人面前掩藏实力。黑衣杀手却是见识了那人的手段,也不管现在他的每一招是多么平凡的没有杀伤力,越来越多的人将他团团围住。 两方的对决正进入决胜与否的白热化阶段,四人却无心欣赏,看到这,四人再不停顿,跑也。不管是敌是友,反正四人自认和两拨人都没有交情,当然抢劫过他们的潘胖子除外。 多一事不如赶紧跑路,四人向旁跑去,绕开前面的厮杀。 刚刚刺眼的阳光在前,几人看那见打打杀杀,人气人落,就跟个看皮影戏似地,知道是什么效果,却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印象,此刻却在旁边发现一地血肉模糊的断肢,这才知道刚刚那如神降临的画面是多么血腥。而那个男人又是多么残忍而可怕,想着他那看见自己一笑后的杀气全无,某枫直感后脊发凉。 踩着血肉模糊,看着满眼断肢,小景两腿打颤,呆在当场。 赫连枫前世上过战场,炮弹把人炸成碎片,炸一半留一半内脏顺着鲜血流出,都看过,看了这样的场面没有太大的震撼,只是其余三人都会轻功,就她一个武废,跑的甚是吃力。 潘胖子人虽胖,轻功着实不错,有了这血肉模糊的刺激更是一个劲的猛冲,化恐惧为脚力,跑的最快。 尚且镇定的柳云涵就没这么好运了,拖着一个吓傻了的丫鬟,还要偶尔提携一下旁边的赫连枫,一路下来累的不知天南地北。 ------------ 第五章 武东依红 更新时间:2011-07-17 第五章_武东倚红(正文字数:4477) 武东县,倚红楼,三楼。 “柳姑娘啊!”老鸨头戴金钗,满脸脂粉,拉上了柳云涵的手:“你那弟弟好点了吗?之前我看他面色不太好,你说不用请大夫,可我看他那样子,怕是……”她停了一下,继续道,“他又是个武……” 她又停了一下,虽然心里早就把“武废”这两个字过了千百遍,但一想到柳云涵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总觉得这称呼太过失礼,楞是把那“废”字咽了回去。“嗯,他又不能习武。这些天,你的气色也不太好,单靠输送真气终究不是办法。过些天你就要登台了,我就自作主张请了大夫,你……是不是让他把把脉、配点药。” “李妈妈,云涵在这里替我弟弟谢过您的好意了,我那弟弟啊,一到冬天就这样,待天暖了些就好了。我是前些天赶路赶累了,你也不用太上心。这大夫嘛,还是请他回去吧。” “这……” “李妈妈,我那衣服送来了吗?”柳云涵转移话题,拉了拉自己身上的大裘,顺势不着痕迹地挣开李妈妈的手。 李妈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该送来了,我去催催。”说着转身离开,李妈妈哪能不知道柳云涵的意思,当下也不点破,顺着她的话下台。只要她能按时上台,有些事也就随她去了。 柳云涵看着李妈妈远去的背影,凭楼而望,木楼、走廊、天井,然后就是一群莺莺燕燕、锦缎脂粉和达官贵胄、老爷公子。这地方,无论楼房多么华美,不管生意怎样兴隆,永远都是这样,纵然换了地方,有了些许陌生,多了无数未知,也仍是这样。 对楼闲倚着几位美人,时而欢笑,时而细语,似是只着意于那三五人的小圈子,可那眼角却不放过这里的一举一动,眼神中分明的嫉妒和不屑、羡慕和渴望让人浑身不自在。 这里充满了强颜欢笑、奉承阿谀,又有很多无谓的斗争。柳云涵扬了扬眉,只当没看见,目不斜视地离开。 赫连枫认命地躺在床上,她已经躺两天了。四人狂奔一路,只那么一段路,这残躯病患就彻底崩溃。她当场昏倒。 据小景说,她晕倒后,潘胖子偷了辆马车,不然,他们可真不知道还要跑多少路呢。 昏迷中,总在做梦,一个接着一个,梦很压抑,后劲又足,醒来后,她还久久不能从那股浓浓的沉重中缓过神来。但若是细细回忆梦中的情形,却只是一片模糊。 不可否认,每个人都有做梦的时候,不论那是对未来的展望还是对过去的悔恨,但醒来后,必须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傍晚,柳云涵为赫连枫运功御毒,运功过后,赫连枫气色好了点,却并无多少实质性的改变,柳云涵知道她中毒很深,又是这副累人的病躯,而自己,终究只是一个易江三层,虽然多少能帮她减些痛苦,但终究治标不治本。 “涵姐,你不好奇我是谁吗?” 柳云涵一怔,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自己。相处已久,就算再不敏感也会有所感觉。不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特殊,不是不明白她的身份很可能会为自己招来灾祸,真的不是不知道,只是她选择了忽略,选择了无视。 纵然对医术知之甚少,但终究是个武者,在马上第一次为赫连枫疗伤时,她就发现了这毒的特殊性,遍想她所了解的苍云各毒,除了那贡邦皇室御赐毒酒――彻冽,还能是什么呢?所以,她一直没请大夫。而若这真的是寒毒彻冽,那么会让贡邦国君赐毒之人绝对不会仅仅是一个普通身份的武废。而她那看不出易容痕迹的易容术也不是什么易容,假的终究是假的,即便技艺再高超也总有破绽。 “只要是你就行。”柳云涵捋了捋衣袖。 “涵姐为什么要帮我?” “你不是也帮过我吗?”柳云涵不答反问,这是最好的答案,但赫连枫显然不满意,只听她紧接着说:“我是一个自私的人,那又何尝不是为了保护自己?” 柳云涵狠狠地向赫连枫抛去一记刀眼:“丫的,姐姐我急着去洗澡,死小鬼还敢拖我后腿!”运功时,身体出了一层薄汗,这大冬天的很是不舒服。正想着好好地去泡个热水澡,却被这死丫头几个沉重的问题弄得一个头两个大,每个问题还得仔细斟酌用词。在外面和那李妈妈打太极,又在这楼里和花魁比高贵,回来还得受气,真不让人省心! 看着柳大美女毫无形象地飚刀眼,赫连枫一愣,随即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 也不知是哪根神经不对,她突想到如今的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个古代美人,当即收笑敛面。可她哪里知道就她现在的形象,活脱脱一个现场版的倩女幽魂,披头散发,形容憔悴,不笑还好,一笑就能吓死个人,但一收笑敛面又让人感到不实在,仿佛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随时都会羽化而去灰飞烟灭。 “不知涵姐的追求者看到涵姐刚才的模样会不会泪奔。”醒来后,赫连枫狗血的发现自己在青楼,至此才知道,原来人家柳云涵是知名舞姬,用现代的话讲,人家是明星,一般出现在公共场合都是一堆保镖加一堆粉丝,身边只有一个丫鬟的情景顶多就是大明星偷偷溜出来。跟在她屁股后面的粉丝一抓一大把,这不,在武东县一暴露身份就被县上的第一青楼请来跳舞了,连带当地一个胖的不成人样的首富对柳云涵大打银票仗。 “小鬼,不知道我柳云涵以什么出名吗?姐姐我用的是实力,靠的是这双脚,贡邦第一舞姬可不是盖的。” 赫连枫感觉柳云涵确实有真性情,刚才那沉重的气氛也一下子缓了下来,知道柳云涵是真心要帮自己,甚至忽略了自己的身份和可能带来的麻烦。可一想到柳云涵的那记刀眼,赫连枫又在那里格格而笑。 柳云涵看她那样子,没好气地拿了面铜镜,让她好好观赏观赏自己的那副尊荣。 赫连枫却毫不领情,看到铜镜中那鬼魔鬼样的脸后就坚称这铜镜失真,把她的美好形象给丑化了。柳云涵也不肯不放过她,当即拿了另一面铜镜。她哪里知道照过现代水银镜的赫连枫不是嫌刚才那面铜镜不好,她是看不上所有的铜镜。所以,易容时她都以水为镜,在她眼里,那水可比这铜镜好太多了,当然最让她舍不下还是现代的镜子。 小景进来后就看到自己的小姐气势汹汹地一手一面铜镜,很有拿两把菜刀的气势,而赫连枫披头散发地缩在角落里,好像刚刚遭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 “小姐。易姑娘,我按你的要求把信给这里的县令了。” “我说小鬼,不就是只苍蝇吗,姐姐我赶走不就得了,谁不知道我卖艺不卖身,有名的不领情。”柳云涵抬了抬眉尾,有些不屑,不就是个当地胖首富看上她了吗? “强龙不压地头蛇,如今姐姐身边也没有什么护花使者,若是他强来,怕也不好对付。我想拿这县令的牌来使使。” “我打听过了,就那县令,他可不敢和那死胖子对着干。你啊,还是多休息,养养这身子。少操这有的没的。三天后,现艺完毕我们就走,若是敢在马上昏倒,姑奶奶我剥了你的衣服扔到大街上让你冷个够。” 听到死胖子三字,跟在小景身后的潘胖子可不干了:“不是所有有福相的人都干坏事的。” 小景回过头,给了一个“你没干过坏事的?”的质问。 “潘某虽然曾经误入歧途,但现在一心向着柳仙子。”潘胖子不甘心地反驳,连带送了柳云涵一顶高帽,双眼灼灼地凝视着柳云涵。自潘胖子到得武东县得知柳云涵的身份,又晓得赫连枫只是柳云涵路上遇到的一个陌生人,而且还是一个没用的陌生女人后,他看柳云涵的眼神就如仰望神灵般真挚,自然也理所当然地把眼角的赫连枫给忽略了。 赫连枫听的起劲,柳云涵却没把高帽放在眼里,显然这般的奉承听多了很有免疫。“既然一心向着我,签字。”柳云涵面色不善,掏出一张纸。 赫连枫乐呵了,这纸不是那当票吗?赫连枫发现柳云涵偶尔会赖账,偶尔会爆爆粗口,但遇上了这商业上的东西却还是很认真的,自己的当票落在马车里,算是没了凭证,柳云涵二话不说就和自己说取消了那张当票。说当时只有她、小景两人,小景是自己的丫鬟不能算数,也就没了公证人,没有公证人的人当若是失了票就只能作罢,也不管当额多大。 这新鲜的说辞可把赫连枫给吸引住了,一开始看见当票,还以为自己遇上了拐带女子的女强盗,后来问了问潘胖子,她才知道原来这人当在贡邦很是流行,也只有她这个武废质子久居深宫不知民间疾苦。 当和卖虽然可以互通,但仔细讲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按贡邦流行的话讲:“当是半,卖是全,当了一半各一半,卖了成奴翻不得身。”当了只要遵循当价所言即可,但要是卖了那就是奴隶,主人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不能反驳。 潘胖子为难地接过当票,面上还不好太难看惹柳仙子生气,搞的面部表情很是古怪。 只见潘胖子拿过笔,低声问:“当价十五两?”赫连枫伸长脖子一看,十五两三个大字赫然其上。 “不想当就别当。”小景幸灾乐祸地挖苦。 三人都没有理会小景的话,潘胖子和柳云涵两人很快进入了砍价阶段,柳云涵一口价十五两纹银,潘胖子自然嫌钱太少了,两人争执不下。赫连枫却是看得乐翻天,完全忘记了当初自己是怎么样用十两纹银把自己给当了的,惹的吸引来三道恍若看见乡巴佬进城的目光。 “你觉得十五两的太少了是吧。”柳云涵打算来段总结性的话,“我还嫌多了呢,等我说完,你爱当不当。” 潘胖子脸有不服,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听柳云涵往下讲。 “当时三月,三月内你无偿成为我车夫,我承认你是我车夫。” 听到这,潘胖子来了一个大变脸,笑逐颜开道:“十五两就十五两。” 赫连枫看得很是纳闷,潘胖子这表情咋跟变戏法似的。却听柳云涵说:“我觉得十五两实在有些多。” “那就一两吧。”潘胖子显然乐傻了。 “我觉得吧,一两银子拿进拿出的实在太麻烦,所以……” “零两当。”潘胖子自告奋勇。 赫连枫傻眼当场,刚刚还嫌十五两太少而为难的潘胖子现在却是干起了不拿工资的免费劳务,要说柳云涵这铁脚可真是吝啬,果然是无良老板的料,居然平白无故得了三月的免费劳工。不对啊,哪有这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再一想柳云涵的话,她算是明白了。人家承认了潘胖子的身份,到时潘胖子有个好歹柳云涵自然得罩着。 潘胖子本来依附在匪首那儿,现如今匪首连带众匪全军覆没,可哪个山头没有几个当家啊,这其中一个当家的连带手下的喽喽死了,潘胖子一人独活,怎么也说不过去啊,那贼窝里剩下的当家迟早要找潘胖子的麻烦。潘胖子也确实会算账,用三月的马车夫,换了三月的平安无事。 眼见潘胖子在当票上写了数行,赫连枫一看,他把柳云涵刚刚的那句“当时三月,三月内你无偿成为我车夫,我承认你是我车夫。”也写上去了,想当初,自己什么都没写,又见潘胖子写了一张又一张,一共写了三张,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赫连枫一想,当初她好像就写了一张。 眼看潘胖子把三张都给了自己,赫连枫郁闷了,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见柳云涵用看白痴眼神瞄了瞄公证人一栏,赫连枫这才明白,签下公证人后就深以自己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窘境为耻。 最后,潘胖子乐不思蜀地吹吹墨迹,一张柳云涵,一张细心折叠藏好,最后一张给了赫连枫。 赫连枫随手一塞,也不管会不会掉,柳云涵见此,劈手抢过交给小景:“这当票不好丢掉,我想某些人是不会理解的。我给你一千两,要不要?” 赫连枫警惕地看了柳云涵一眼,她的身价一下从十两上升为一千两,一定不怀好意。 柳云涵饱含感情地看着赫连枫,娇唇微启:“之前有人可是用十两死当了自己哦。”说着捂嘴娇笑。“死当加一千两,不管当主愿不愿意都可以卖哦,卖了那可就是奴隶了。” 刚刚看见潘胖子的样子,赫连枫就知道自己那当票本来是正常的,但被自己那孤零零的大名一签就不一样了,人家潘胖子仔仔细细地写下了要求,开始结束时间都写好了,而自己却什么都没写,结果不仅当票只有一张,而且想那小景看见自己签好的诧异样,赫连枫就猜那是死当无疑了。 没文化,真可怕,赫连枫暗叹自己把自己死当了还为别人偷乐,不过嘴上是不肯让半分:“柳铁脚可是把别人便宜的死当大大方方的给丢了哦。” 柳云涵也不生气,挥挥手兴冲冲跑出去洗澡了。 ------------ 第六章 此生一眼 更新时间:2011-07-18 第六章_此生一眼(正文字数:7632) 洗完澡,再次给赫连枫把了脉,柳云涵的面色沉重,一张苦脸毫不掩饰,似乎不知道在病人面前用这种表情有什么不当,看得赫连枫忐忑不安。 窗外天色已暗,西方暗红一片,几排层云带着白日的最后一丝光亮兀自炫耀生姿。 “涵姐可以教我易江册吗?” 柳云涵停下脚步,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抬脚向前。 “涵姐可以教我易江册吗?” 柳云涵停下脚步,突然回身,冲到赫连枫面前,拉着她的衣领将她提起,把收拾着桌子准备放菜的小景吓得退了数步。赫连枫却还在那里笑,只是整个身体被控,被动得很。没了被子的身体暴露在寒气中,一阵发颤,她笑得有些吃力。 对视片刻之后,柳云涵缓缓地放下赫连枫,又为她盖好被子。“你别再想了,大不了姐姐我吃些亏认你做妹妹,你跟我去辞鸿,我保你平安。” “涵姐为什么不教我易江册?”赫连枫仍不放弃。 “你这身子是天生不能习武。除非……” “除非什么?” “没有除非,不能习武就不能习武,有时候我们必须接受某些不能接受的东西,也许这就是命。”柳云涵掖了掖被子,继续道,“在给你疗伤时,我注意过你的经脉,确实是天生的武废之资。你的经脉没有任何损伤,但凡企图练武的武废经脉都或多或少会有损伤,而你似乎从来就没有企图练过,既然以前都没有,现在又何必呢?我看你杀马杀人的那几下也就够了,至少可以抵得上易江一层了。” “因为经历了以前不曾经历的,深刻地意识唯有成为强者才不会如此被动,所以想了。”所谓不曾经历的当然是指易陌璇,她可不想弱质纤纤地让易陌璇再度拼命保护她。抵得上易江一层这点倒是柳云涵低估了赫连枫,就李固芹的各项技能,修养几天后就可以截杀一个易江二层,对抗一个易江三层。 即便如此,但终究没有多少实力,甚至没有任何进步的可能。从这方面来说也是柳云涵高估了赫连枫,就赫连枫这样的状态,要是没有人给她输送内力,不出一月,这人保管光荣挂掉。 “都说了,乖乖跟着姐姐去辞鸿,姐姐我保护你。”柳云涵语气柔和,双手轻轻拂过赫连枫的额头,“时间是直到我不在了。” 赫连枫楞了楞,这个承诺实在有点重,意味着柳云涵要誓死保护她――只要跟着去辞鸿。虽然不清楚横在自己面前的阻碍是什么,但就目前知道的,即便明天自己就身首异处,赫连枫也不会有半点怀疑。总而言之,她赫连枫现在就是一个麻烦,一个应当避之而后快的大麻烦。 在她看来,之前柳云涵不顾她身份的同行与保护应该就是一个路人萍水相逢后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自认不自恋,自认还没有这么大魅力把好好的一个贡邦第一舞姬糊弄的不惜性命。柳云涵如此应该不是因为自己,记得三人两马逃命刚上马那会儿柳云涵还很正常地对自己有警惕有计算,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呢?好像下马后柳云涵看她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 马上她给自己输过真气,来到这青楼后就推了老鸨找来的所有大夫,她应该发现了寒毒。那是想利用自己的这个身份谋求某些东西?骗取信任把一个武废拐到人生地不熟的辞鸿,以便便于控制?即便如此,也没必要用这么重的承诺。 “想什么弯弯道道呢?姐姐我还不屑于诱拐没用的小萝卜头。你跟我走,放下这里的一切,我用性命保你平安,事情就这么简单。” “越简单的事情越让人犯迷糊。”赫连枫抵不住柳云涵认真的双眼,不自在地缩进被子。 “小姐!”旁边的小景不愿意了,她知道小姐这样的承诺不是开玩笑的。 柳云涵回头瞪了小景一眼,这回小景没有像往常一样乖乖闭嘴:“小姐,你自己也有难处,不然何必好好的南方不待要跑到人生地不熟的辞鸿呢!” 柳云涵听此更是狠狠地刮了小景一眼,转头对赫连枫道:“我说是就是,小丫头不太懂事,你只要说愿不愿意。” “我自然是乐的要翘屁股了。”赫连枫知道小景那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眼看着她被柳大美女瞪的不敢说话后还直直地瞪着自己,满眼威胁,也不在意,待说了这句话,如期看见小景那气的通红的脸才继续,“但我在贡邦还有事情,等我做完了就来找姐姐你。” “人总有很多愿望,很多追求,却只有一条命。”柳云涵重重叹了一口,似是并不意外赫连枫这样的回答。 “所以,我想学好武功好好保住自己的命。”如今的她,纵然有了对易陌璇的牵挂,有了可以追求的目标,可当她无数次发现理想与现实间的巨大反差后,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怀疑,甚至几乎迷失。但现在的她显然无法实现,武废之躯终究是最大的障碍,不会内力,又不能像以前那样进行体能训练。因为对这具身体而言,任何训练都会成为致命的打击。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下定决心要找死?” “我不明白。”赫连枫还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柳云涵没再说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小景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好。 “碰!”关门声音还挺大,看来是真的生气了。赫连枫躺在那里,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小景,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易姑娘,这……我不好说。” “你家小姐对你下死命令了吗?”赫连枫加重了语气。 “易姑娘,小姐也是为你好,你放心,我看得出来,小姐是真的把你当妹妹。不用那药,不成为武者,小姐也不会抛下你的。”语气中有些不满,显是不愿自家小姐带上赫连枫这来历不明的包袱。 “药?不会抛下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赫连枫听得一头雾水,决定套套话,“事实上我已经吃过那药了。” “什么?”小景惊呼,随即坦然,“易姑娘怕是没有吃过那药吧!” “怎么会,当然吃过了。”有些心虚,但嘴上还是死扛着不放,说得那个叫理直气壮。 “姑娘你就别再骗我了,别的或许还能骗骗我,那药,整个贡邦就我家小姐有,你是想吃也没处寻的。再说,若是真的吃了,哪是这武废样?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吧,之前小姐对那药也没在意,一直由我保管,前些天,小姐就收回自己保管了,为的,就是不让你吃。” 赫连枫恍然大悟:“有药能让我从武废变成一个武者?” 小景看她那样,似是真的不知道,别了别嘴道:“能让你一夜之间由武废越到易江二层。” “有副作用?”看柳云涵那样,这药怕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嗯!”小景应了一声,再没答话。 赫连枫暗暗称奇,可她就想练练武,没想过捡这便宜。哎,若是没什么副作用倒还可以一试,也不知那副作用是什么,竟能让柳云涵这么冲动,虽是好奇,但一看小景那不耐烦的样子也没再追问。 “对了,小景,明天你再帮我送封信。” “这……这事,小姐自己会处理的,那胖子不敢对小姐怎么样,你也别操这心了。”她就怕赫连枫一个武废有事没事地给自家小姐添麻烦。虽说赫连枫救了她一命,可那时的刀又没架在脖子上,谁知到他们究竟会不会杀她们,再说了,那天跑了个半死,她倒好,一个昏倒就不管什么五六七,还得自己和小姐好生伺候着,要不是潘胖子偷来一辆马车,小姐还不得把她背到辞鸿了。 “你家小姐不是让你听我吩咐吗?” “是!易姑娘!”小景勉强地答应着。 “明天早上来取信,把信交给我昏倒时我们在路上遇见的那群人,就说你家小姐请他们三天后来看舞。”那群人是在他们到镇子后不久到的,赫连枫本来想避而远之,他们却派了人跑来监视他们。 “他们怕是不会来的!很多人还受了伤。他们的来历好像很大,刚才去给县令送信时,我就听说县令和何员外都去问乡客栈请过了,但都被拒之门外。” “哦,那就先算了吧!对了,下次别再叫我易姑娘,易小姐也不行。姑娘太老气,小姐又太娇气。叫我小易、小寻都行,跟着你家那位叫小鬼也成。” “这可为难我了,你是我家小姐的朋友、妹妹,这样这会乱了身份。既然你不喜欢那个称呼,我还是叫你易公子吧!” 真是的,套套话吧,话套不出来,让人改称呼吧,又吃瘪,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赫连枫恨恨地睡下。不知是柳云涵的真气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心里郁结消散,那晚,赫连枫感到了熟悉的温暖,熟悉的视线,睡得异常安稳。第二天起来后,看见空荡荡的房间,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问君乡安在,客栈可问乡。 帆布上张扬地写着问乡二字。问乡客栈前面是酒楼,后面是客房。 “听说了没?贡邦第一舞姬柳云涵……”二楼,一长脸男子轻声地和对面的男子说。 “柳云涵?”那男子惊呼。 “对!”长脸男子十分自豪,“前些天我还见过她呢!” “真的吗?柳云涵怎么会来这儿,她不是一直呆在南方吗?” “要说近来这天下间的大事,还数辞鸿、固代两国压境,我贡邦边境告急。”一中年书生突然大声道,过分拔高的声音有意压过长脸男子和另一人对柳云涵的讨论,眉宇间上过一丝不屑。 “确实,这天下就要不太平喽!” “百战不殆的拓王爷如今重新执掌兵权,贡邦之危……” “战乱一起,也不知道这期货还能不能保证供应,井盐虽然深处贡邦腹地,怕也多少要受些影响,而运送到辞鸿固代怕是不可能了。” “拓王爷被无故驱逐都十多年了,也不知道曾经的长胜王爷现在如何。想当初天下太平,对付功臣,如今动乱将起倒想到曾经戎马边疆的人了!也亏某些高位之人想的出来,当真寒心啊……” 贡邦边疆垂危的话题一开,原本安静的酒楼顿时喧闹开来,你一句我一言,好不热闹。 赫连枫坐在最边上的一桌,听众人妄议朝政,很多话都毫不犹豫地对准了当今圣上,指责其反复无常,心中暗暗称奇,如此言论可以在公共场合由普通百姓之口传出,这里的开明程度可见一斑。试想即便是现代,在某些国家,天朝般的权威依旧存在,如此的议论基本上不可能。 又听他们对江拓义的议论,似乎百姓对这个十多年前被无故外放的王爷有很多崇拜很多情感,让赫连枫不由得好奇,自己的这个生身父亲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心中绞痛,一个在贡邦有着极高声望的王爷,对易陌璇究竟有多少欺骗与利用。而他的威望越高,赫连枫越感讽刺,也越发为易陌璇心痛。 众人从边疆局势聊到贡邦商业,再聊到拓王爷,而聊到这个贡邦的传奇王爷就不能避免的会聊到身为战争导火索的赫连枫。 “拓王爷的一世英名可被武废世子毁于一旦,江枫一句‘我叫赫连枫’说的莫名其妙,愚蠢之至。” 一个莽汉大笑着插上一句:“若能得皇上和全体臣民的跪拜,我也愿意偷溜上祭坛,狂吼一句‘老子来也’。” 听此,众人哈哈大笑。 “这赫连是什么姓啊!不是应该说江枫吗?”赫连枫加入谈话,眼见他们笑自己笑的甚是开心,再怎么说也得得到些有用的消息,不能让他们给白笑去了。 “一个武废的思维自然不能用平常的方法来思考了,莫说是赫连枫了,就是他说‘狗屎枫’老子也不觉得奇怪。”那莽汉又是一阵大笑,猖狂的语气显露无遗。 随着大汉的话语一出,酒楼里不少难听的言辞全往赫连枫身上砸去。白痴、笨蛋之类的词汇还是比较好的,从灵魂到身体,从头颅到脚趾,整个人都被骂了个遍。赫连枫眉头微皱,心里有些不快,嘴上却是丝毫不露,握着杯茶悠悠地喝着,只是她这个当事人多少有点孤寂。 历史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数年过后,当一代传奇强势崛起,今日酒楼里的人又有谁会知道那个让他们不断叹服止不住仰望的人就这样“窝囊”地在这里接受了所有不堪入目的辱骂与嘲弄。就连赫连枫自己也无法预见到,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到随时都会因追杀而失去性命的小人物,有一天会站上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要说这赫连,那可不是一般的姓氏。”一道清脆的声音夹杂着沧桑的口气,赫连枫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落魄的占卜师独坐在角落里,占卜师年龄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多岁,全身沾着灰色的泥泞,看不清相貌,故作深沉地摸着没有胡须的下巴。 “江湖术士知道什么!”莽汉对着占卜师怒吼一句,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手不能提的废物,自己不努力还要拖累家人,对赫连枫那种连累双亲的典范自然是不吝言辞。连带不满别人对赫连枫的好话,更何况这说话的还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占卜师,如此占卜师能有什么能耐。 “呦呦呦,还生气了,小人不说就是。”占卜师非常识趣,转头不忘自己的本行,“有谁要来一卦吗?今天既然这么热闹,打半折。” “毛都没长齐就出来骗人了啊。”一句话引发了所有人的大笑。 “我要来一卦。”赫连枫轻轻放下杯子,掏出一锭银子重重地定在桌上。 “还真有这样的白痴啊。” “原来又是一个武废,难怪难怪……” “哎呀,这不为难我吗?”占卜师双眼直直地盯着银子,眼有不甘。 “有什么为难的,你给我来一卦,这些就是你的了。”说着又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翻出一个杯子倒好茶水,招呼他过去坐。 “这可真为难我了,在下看人极准,谁都可以占卜,就你不能。有的人每天要占卜,有人三天一次,有的人一月一次,在下都能算对,可你嘛……”顺手超过桌子上的茶一口喝下,“既然等的不是我,又何苦为我腾位置。” “等的人没来,这位置就可以给如何人。更何况,有的人随时都可以再邀,但有的人也许一生就一次,你说是吧。” “但你要的不是占卜吧。” “果然神机妙算,还请您给解解惑。”赫连枫抬手,给那年轻的占卜师又斟一杯茶。 “神机妙算这高帽我可不要,说吧,要算什么?”说着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的两锭银子,放入袖口。 “赫连。”赫连枫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占卜师突然抬眼,深深的看着赫连枫,睿智的眼神极不符合占卜师二十多岁的外在年龄,叹了口气:“有时候,抹杀的历史即便处理的再干净也会留下痕迹,赫连就是这样,如今几乎没人知道赫连为何物,但当初可是天下皆知,我只能说一切的风光都停止在两百年前的灭族之灾。” “贡邦边疆垂危自然是大事。”书生的声音又一次挤进赫连枫的耳朵,对面的座位空空荡荡,不知何时,占卜师已经消失不见。赫连枫只感那双睿智的眼深邃悠远,让人不由得迷失,再度看清眼前的一切,人就已经离开。 “但这还只是表面上的……”书生故意抬高了声音,有意吊起众人的胃口,就此打住不说。 “那你觉得近来最大的是什么事?” “西陵四皇子现身固代。”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和我贡邦又有什么关系。”大汉讽刺地反问,一个好好的武者一副书生样让他极为不爽。在以武为尊强者至上的时代,书生是不被重视也遭人鄙夷的,若说武废是第一等下人,那书生就是排在武废之后的第二等下人。既然一切都能以武力解决,还要书生的学识做甚。 “鼠目寸光不足道尔!西凌渊定北拓疆,少年成名,此人不可小觑也。西陵远处海苍,却悄来我江云,又值此动乱之际现身固代,此等之事不可不重视也。试问若是贡邦的敌人不仅仅是固代辞鸿两国,试问既然西陵来了,那无崖、覆海乃至瀚海各国就不会有所行动?试问若是海苍各国也要来分一杯羹,我十多年就脱下战袍的战将拓王爷还能否固守边疆?试问若是西凌渊这号称西陵战神的人对战拓王爷,再加我贡邦内忧外患,这城可坚否,池可深否?”那书生说的豪气万丈,独特的见解,卓远的眼光,说的那莽汉一阵发呆。 “老哥,有你的。”莽汉上前,一掌拍在书生背上,拍的书生身体前倾咳嗽不断,“虽然我没太听懂,但你是我第一个心甘情愿佩服的书生,你和别的书生不一样。” 赫连枫在旁默默记下两人的相貌特征,又赶忙起身,迎接前来赴约的县令。 这厢忧国忧民,另一边那长脸男子还在讨论柳云涵的事,“仗哪是这么好打的,八成又是闹了半天有消寂无声,就这样的事情,这两年还少啊,柳云涵可是实实在在的在这里啊。” “你可莫要骗我。”另一人不相信的看着他。那两人谈得忘乎所以,以为只有他们自己在交流,可这一重一轻的谈话早让这酒楼里的人听了个遍。那书生眉头紧皱,很是不满,角落里的赫连枫听得津津有味,涵姐就是涵姐,还真是不一般。 “今个儿,涵云护花十八剑都不在她身边,她只带了一个武废,据说柳云涵对这小白脸照顾得无微不至。”那长脸男子又开始高谈阔论,“我怕柳云涵是被这小白脸给迷惑了,那小白脸是个武废,还病得出不了门。哎,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扑哧!”赫连枫喷饭,正好把赴约前来的县令喷了个满脸。“你……”县令举起右手,颤抖地指着赫连枫,显是气极。 赫连枫自知理亏,连连道歉。 那县令哪受过这侮辱,黑着一张脸拂袖而去。赫连枫那个郁闷啊,被人说是没用的废物就罢了,被说是什么小白脸也就算了,还被误会和柳云涵那个什么什么的,现在倒好,又把县令气走了。 低头扒了两口饭,突然觉得气氛不对,一四顾,才发现这满楼的人都直勾勾地盯着她。 被人认出来了?也是,刚才那一闹,注意力都朝这边转移了,再加上很多人对柳云涵的仰慕,不认出她就是那个小白脸才怪。但赫连枫没空理会那些探究、不屑外加鄙夷,因为在这众多的目光中有一道很是熟悉,不是易陌璇,不是柳云涵,似乎不是她记忆中的任何人,但这目光却那般熟稔。 回身而望,一个清瘦高大的背影走出酒楼。 果断追出,只一瞬间,人来车往、川流不息,哪还有什么影子。 赫连枫失落地回酒楼付帐,丝毫不理会众人的目光。路上有人和她搭话,她也随随便便应付了事。 走了一路,想了一路。刚才那人,那孤冷的眼神中,有着无上的自傲和俯瞰天下的胆气。这不像抢劫时遇上的锦衣少年,同样有孤冷,但那少年眼中的是对天下苍生的俯瞰与不屑,而这却是涵盖天下的远见和豁达。眼神中还有一丝探究,就那样直直地盯着自己。 那晚,赫连枫睡得并不安稳,身体也异常寒冷,总觉得少了什么。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在盯着她,熟悉又让人心安,可身为杀手的警觉却让她一下从床上弹起。 那人显然没想到赫连枫居然警觉至斯,更没料到赫连枫反应。双眼对视,齐齐无语。她房里怎么多了个男人?她警觉的瞪者着他。 他的目光仍是孤冷,只是多了那份不加掩饰的怜惜。赫连枫有些恍然,这目光,她确是见过。 那日背光而来,她见过。 昨日良眠,她也感受过。 再有就是今日酒楼。 没想到,他陪了自己数晚,她却直到今日才发觉,看来这杀手的嗅觉退化得很是可以啊!再一想,便放下了那份敌意,若是他真想怎么样,又何必等到今日。 “我吓着你了。”还是男子先开口,“快些躺下,好好睡吧。”说着便扶赫连枫躺下,又为她掖紧被子。 赫连枫这才注意到他的相貌,冷峭的脸配上他那孤冷的眼,随意的发更是增加了那固有的不羁和自傲。他并没有俊得天怒人怨,却把赫连枫看得一傻一愣。 他突然笑了,赫连枫却呆在那来,迷失在他的笑意里,完全忘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她不认识他。那日他背光而来杀气满身,大开大合间是杀伐果断,那日一句武废,杀气顿悟,那日亦有探究目光数束,但她还是不认识他。 过了很久,她才回过神来。赫连枫暗骂自己不争气,不就是这病躯累人了点吗?刚才她竟一直深陷在他那复杂深邃的眼中不能自拔,现在又……看来是这几天药吃多了,是药三分毒,这药还真是不能多吃,看这都把她弄傻了。 “你真的很特别,若是别人,怕是早就尖叫着要把我这色狼赶出去了。” “都这么多次了,尖叫有个屁用?倒是你,一连数次偷看一个黄花大闺女睡觉,不知有何见教?”赫连枫一阵发冷,被自己“黄花大闺女”的自称寒了一把。 男子有些诧异:“你竟都知道?” “原本只是感觉,看你刚才那样子,我就明白了。”赫连枫缩了缩脖子,这天还真不是一般的冷,哎,暖气啊暖气,这身体就该呆在有暖气的二十一世纪。 “你真让人舍不得放手。”男子有些欣喜,说着把手探进赫连枫的被子。 赫连枫往里面缩了缩,下意识地躲避,右手摸上了枕头下的短刀。“多谢谬赞。”语气并不友善。 “放轻松。”男子看她像一只受了伤的小豹崽,弱小却又锋芒毕露。突然一指点出,点上了赫连枫的睡穴。 望着赫连枫沉睡的容颜,他无奈地摇摇头,掀开被子,右手的刀已出鞘,刀握得很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若他再慢一步,这刀怕是已经架上了他的脖子。 小心地拿下她手中的刀,入鞘,又塞回枕下。 握起她的右手,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 后半夜的赫连枫睡得很暖,第二天,醒来后的她坐在床上发愣,一会儿后又抖擞抖擞了身体,似是忘了昨晚的经历。 ------------ 第七章 懂的懂的 更新时间:2011-07-19 第七章_懂的懂的(正文字数:4353) 中午,阳光透过木质窗户,在屋内洒下一片舒暖。一丝一缕,一排一片。赫连枫躺在摇椅上,一床暖暖的被子将她紧紧裹住。整个早上,寒毒都没再发作,想起昨日的经历,她感到怪怪的,不明所以,却那般清晰。 “易公子,你在吗?”小景扣了扣门,推门进入。 赫连枫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阳光下飞扬飘逸的尘埃。 “易公子?”小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屋内的光线有些暗,只少许不经意间射入的阳光照亮了些许地方,屋内的大部分地区都在一片混沌中。如今的赫连枫给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若不是早知道她在这儿,只怕又会像上次遇到打劫时那样忽略她的存在。 “信送到了吗?”赫连枫只感好笑,这丫头也真是的,还真用“易公子”这个称呼了。 “送到了。”小景答得十分谦卑,一改之前的不满,如今的赫连枫给令她有些害怕,“我按你的吩咐,先去问乡客栈送了信,又给县令送了……” “那就请县令来进来吧!” 小景一怔,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县令来了?” “不是让你去送信了吗?” 原来那是邀请信?难怪刚才她一直强调,非要她先去问乡客栈,可县令怎么这么容易就来了?之前听说,赫连枫将县令喷了个满脸,莫非……莫非是来兴师问罪的? 当下一阵心急,狠狠地瞪着赫连枫,她可真会给自家小姐添麻烦。赫连枫被她看得莫名其妙,知道她八成又在发扬她的护主心切了,也不理她,只当没看见。 几下叩门声打断了小景仇视的视线,叩门声很轻,似是贼人携了赃物正在这儿在接头。“易公子?” 小景一惊,这……这是那县令的声音。 前几天她去过一次县衙,门口的护卫知道她是柳云涵的丫鬟,也没多加阻拦,县令甚至还亲自出迎,弄得她很是受宠若惊。之后县令又激动万分地握上她的手说了三个字――“易公子?”那个眼神啊,好像晒了若干年的咸鱼终于翻了身一般,搞得她至今还心有余悸。 “进来吧!”赫连枫淡淡地答道。 门开了一个缝,正好一人宽,那县令闪进屋,又伸出头四处探了探这才回过头,轻轻地关上门。 小景越看越怕,他不是要在这里瞒着小姐杀了赫连枫,以泄昨日受辱之恨吧?虽然,她一直不喜欢赫连枫,可她终究是小姐在意的人,小姐甚至还想带她去辞鸿,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当下手握剑柄,随时准备拼死保护赫连枫,至少也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让县令不敢当众下手。 “易公子。”县令示意小景出去。小景却握剑不语,假装看不懂,丝毫也没有离去的意思。 “小景姑娘,刚才我看见柳小姐在外面找你。”言下之意让她回避。小景哪是不知道啊,她就怕县令对赫连枫下手,假装没听懂:“小姐说了,易公子身体不好,让我好好陪着易公子。” 县令狠狠瞪了小景一眼,正欲喝令这个愚钝的小丫头,却听得赫连枫道:“算了,就这样吧,县令大人。” “对!对!你说得对!”县令一脸狗腿,看得小景目瞪口呆,赫连枫却安然地躺在摇椅上,受之无愧,而后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那个郑将军……哦,我是说我正将。”说着看了小景一眼,不知道自己该说到什么程度,“你……您真的确定他对柳小姐……” “明天就献舞了,到时你自然可以知道我有没有胡诌,这是我给你机会,你若是不需要,大可直说,不要在这里带着怀疑和我说话。若不是昨日酒楼的事,我又何必如此?你也别不识好歹!”赫连枫越说越大声,最后那句几乎是吼着出来的,说完之后又连连喘气,活脱脱一个被下属气得不行的贵公子形象。 “当……当然,小的……小的不敢。”县令被她吓出了一身汗,连连道歉。 小景看着他们俩,很是惊奇,不久又觉得好笑,赫连枫可真是大胆地可以,不知今天这是借了哪只虎威的在这里扮狐狸。想起那天抢劫时,赫连枫装傻充愣,给了匪首十两银子却还不忘要回剩下的七两银子,小景就直想笑。对赫连枫的不满也顿时消散,虽说大胆了点,可这才配得上小姐的一片友情嘛!耍耍这县令也挺好玩的。小景也不过一个小姑娘,玩性十足,当即上前为她顺气,左眼还背着县令向赫连枫眨巴了几下。 “我需要怎么做?哦,我是说如果是那样,我需要怎么做?”县令激动地语无伦次,若不是赫连枫躺在摇椅上,他怕是要握手相询、相拥而呼了。 “何员外,柳小姐要离开有些不便……”明显还有什么话,赫连枫却戛然而止,突然打住不说。 “那郑将……”县令问地小心翼翼。 “你懂的!”赫连枫果断地打断他,一脸不耐烦。 “我懂的?” “你懂的!” “我懂?”县令呆了一会儿,随即兴高采烈地大喝:“对,我懂了。”刚一出口又一下捂住自己的嘴,探头瞥了瞥门外,确定没有人了,这才放开自己的嘴。 “他懂什么了?”县令离去后,小景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不知道!” “不知道?”小景生气地摇着赫连枫,而后又变成哀求“告诉我吧……” 赫连枫被她弄得实在不行,向天翻了两白眼:“谁知道他懂什么了?只要到时能帮我们就成。” 小景仍是一头雾水,对赫连枫不依不饶,可赫连枫还真不知道他懂什么了,赫连枫是看问乡客栈那伙人来头不小,就用了县令急于升官的急切心理来为她做事,她哪里知道那县令把问乡客栈的人理解成什么样了。 “你懂的”三字更是管用招数,既然了解较少,多说多错,还不如不说,不说又不行,说“你懂的”显得说话人够格,至于听者,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只要能做赫连枫想要他做的事就成。 郑将军?还是一个将军,看来问乡客栈里的人不简单。 “外面有什么消息吗?” “你告诉我县令懂什么了,我就告诉你。”小景锲而不舍。 赫连枫没有理她,一脸冰霜,掀被就要起来。 “算我怕了你还不成吗!”小景拉着被子,不让她起来,“我高诉你。” 赫连枫整个人缩在摇椅上,自小景说了那番消息后就一直感到冷,那从心里散发出来的绝冷让她难以承受。小景看她那样,也没再纠缠,出门煎药去了。 易陌璇死了,这是小景跟她说的第二个消息,小景还说了很多,但她却什么也没听见。 “贡邦京都一片混乱,拓王妃易陌璇坠崖,得到消息的拓王爷在易江下游寻找,昨天发现了拓王妃的尸体,拓王爷大悲,率军京都,要求国君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赫连枫只感很累,真的很累。 她是个做事坚定的人,想好要等易陌璇回来,她就一定要坚持!说这是自欺欺人也好,是对易陌璇有信心也罢,她仍选择相信,哪怕易陌璇真的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没见到棺材,就不能落泪,就算到时见到了,她也要开棺看清楚了再说。 不确定易陌璇生死之前,她必须好好活着。她给自己做自我暗示,一遍又一遍,直到沉沉睡去…… “不!”赫连枫一下惊醒,她又一次梦见易陌璇落崖。摸摸后背,一片冷汗。看了看窗外,天已黑,没有月光,看不出时辰。 “枫……”一声冰冷的声音传来,随即,一温暖双手握住赫连枫的右手,真气缓缓输入。赫连枫的身体明显一颤,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轻轻挣脱出他的掌控。起身,扯下摇椅上的被子裹在身上,慢慢向里屋走去,而身后的人没有刻意挽留她,只是默默地看着。 点上蜡烛,回过头,合身得体的紧身装,潇洒从容的举止,孤高冷傲的面容,孤冷复杂的眼神,这样的他,真是谜一样的男人! “这是赫连枫?”男子开口。 “不是。”赫连枫从怀中拿出一张渡冰面具,扬了扬,“这才是!”自有记忆起,易陌璇就给她戴了面具,一共有四张渡冰面具。 这渡冰面具薄如蝉翼、晶莹剔透,透气性也不错。用特制药水覆上后遇水不脱,如同第二层皮肤。只是这面具难以掩盖她标志性的苍白――那武废的特有之色。遇上柳云涵后,她曾企图用泥、植物之色掩盖,却都以失败告终,面具清一色的透明,无法染色,即使用药水浸泡也不行。 事实上,除了易陌璇和她,谁都不知道,无论是拓王府的三小姐,还是贡邦的武废质子,展现在世人面前的都不是她赫连枫的真面目。四张面具,一张是赫连枫,一张是易寻,一张是拓王府的三小姐。至于这最后一张,她一直没用,只知道,这是一张男性面孔,如此一来,她就有了五张脸。 之前在柳云涵面前,她一直保持着没易容的状态。但自三人两马逃离后,一直戴着面具。为保险起见,这几天,就算是睡觉,她也不曾脱下面具。所以,之前他看到的都是戴了易寻这张面具的她,下午得到易陌璇消息后,她心情低落,脱了面具,露出真面目,这才被他发现。 “为什么要告诉我?”男子开口询问,语气却只是冷冷的陈述。 “既然都已经看出了问题,我又何必再遮遮掩掩,直接说出来不是更好。” “为什么你是赫连枫?”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 算计。 赫连枫的身体又是一震,赫连枫?他真的知道她是赫连枫?该死的,心中暗暗咒骂,面上却十分镇定:“为什么就不能呢?我本赫连!” 三月前“我叫赫连枫”的笑话是因为她对师傅瞿静纹过分的信任与依赖,是她对易陌璇超乎寻常的思念。所以,对于师傅的陷阱,她义无反顾。可如今“我本赫连”的宣告,却是对自我的肯定,是绝对的自尊自信――纵然如今的她,有着比前世遍体鳞伤时更难逾越的鸿沟。从今往后,若是真的到了什么重要场面,她还是可能大言不惭地向世界宣告:“我叫赫连枫!”因为这就是她赫连枫。 或许,只是因为她认准了那句“你可以将我毁灭,但不能将我打败”。 身在江湖,她会易容、会说谎、会忽悠人。但在原则性的、不可退却的场面里,纵然招来杀身之祸,她也绝对不会后退的。 “可以对别人说这句话,但别让人发现你的渡冰面具。这是男子临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那天后半夜,赫连枫一直没能入睡,直到东方泛白,才有了些许睡意。刚见了周公的面,还没聊上两句就被外面的嘈杂之声吵醒。 可怜赫连枫睡眼朦胧,一脸茫然地发现,原来倚红楼也有变成菜市场的潜质啊。一眼望去,除了人就是花,除了花,唯有人,那喧哗的人声更是让赫连枫的补眠计划彻底打水漂。 涵姐啊!赫连枫心中悲鸣,这人气也太旺了吧!那舞不是晚上才开始的吗?用得着这么早吗? 看这人声鼎沸的,别说是大老爷们、公子贵胄了,赫连枫还惊奇地发现许多头戴面纱的蒙面女子。她们自成一团地呆在一楼,一打听才知道她们是从附近各青楼赶来的。 那“女子队”的人数还在增加,据说,这能来的都来了,还有很多在路上,为了一见贡邦第一舞姬的舞,她们可是不辞辛劳啊。当然,大多都是她们出钱,轿夫出力。 若是到倚红楼外一看,你会发现这轿子、马匹外加马车都把整条街堵住了,怕是这倚红楼自建楼之日起还没如此出过风头。 这些各楼来的姑娘们并不和谐,若是走得近了,还能听到些许口角争执,但她们仍是呆在一起,与那些客人们远远分开。 虽说是青楼女子,毕竟都不是这楼的,别说这里当众招生意了,就是稍微张扬点都会惹人白眼,所以她们大多都是素装上阵,头戴面纱。 当然也有些许不识趣的打扮地妖艳异常、媚眼朝天。这些人自然是不负重望地受到了所有人的鄙视,这倚红楼里的姑娘们是一个鄙视接着一个鄙视地抛,同来的姑娘巴不得与她们划清界限,连那些客人们都不待见她们。若是平常,他们还会调调情说说话。可今天他们是来看柳云涵的,柳云涵哪是这些庸脂俗粉可以比的。 赫连枫一瞥二楼雅间,果然有人了,问乡客栈的人知道今天这里人多不免生乱,怕到时坏了兴致,就派了几个人来这雅间候着。 果然不是寻常之人,连这都很有经验嘛。赫连枫轻叹,可怜了这些古代的追星族了,千里迢迢地跑来,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 第八章 唯有冷静 更新时间:2011-08-02 第八章_唯有冷静(正文字数:6347) 傍晚,楼满为患,在李妈妈的英明领导和有效管理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待柳云涵那曼妙的身姿、绝代的舞步了。 李妈妈来到柳云涵房前。 “站住!”两门神凶神恶煞地喝道。 李妈妈心急,心里早把这碍事的骂了千百遍,顺便还问候问候了他们的祖宗。但鉴于两人是县令派来的,她只好赔笑着:“两位英雄啊,柳小姐要上场了。”说着伸长脖子向房里高喊,“柳小姐,柳小姐啊,该上场了!” 房里没有任何反应,两门神对女人似乎没有一点兴趣,对李妈妈完全抵抗。仍是一副冷面,好像谁都欠他们钱似地。 哎,事实上,不是谁都欠他们钱了,实在是赫连枫欠了他们主人三十万两银子了。这“铁面债神”是来讨债的了。 众人都等着柳云涵的舞技呢,李妈妈急急转身去请那县令,第一雅间是问乡客栈的人,第二雅间是当地首富何员外,那县令就在第三雅间。 他正做着升官梦呢。“什么?”县令大惊失色,“我没有派人啊!” “可他们有你的手令!” 手令?他是给过赫连枫他的手令,但那是……他只感一阵头晕,总觉得还会有更糟糕的情况在等着他。事实证明,虽然他没有第六感,但他还真的猜对了。 县令与李妈妈匆忙赶到柳云涵房外,经过大声喝令、疑惑询问、苦苦哀求后,县令惊奇地发现,柳云涵身边的武废以他的名义、他的手令,向何盐阀借了三十万两银子。而更可气的是,这银子不是他县令借的,却得由他来还,否则那两人就不让人进。 现在,对县令而言,关键不是能不能让柳云涵出来。而是这银子,若是那该死的武废和柳云涵一起不认账,那这钱,他就还定了。原因无他,只因这债主是何盐阀,用来借钱的是他的手令。 何盐阀是苍云第一商阀,眼前的这两人就是赫赫有名的“铁面债神”,这“铁面债神”经验丰富,遍布苍云,专门从事讨债。蹲地、砸场子、杀人、绑票子,总而言之,只要欠了钱,他们就能追回来。对县令而言,别说是惹那何盐阀了,就连武进那除了姓何却和何盐阀没有一点关系的何员外他都不敢惹。 县令什么也顾不上了,反身就闯第一雅间,希望郑将军保护的人能替他情人柳云涵擦净这屁股。那县令是这么理解“你懂的”――郑将军此番保护着一个大人物,这柳云涵是郑将军保护的人的情人,而赫连枫与那那被保护人又关系不浅(他在曾看见问乡客栈的男子对赫连枫的眼神)。所以,只要他为赫连枫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他就能得到提拔。 问乡客栈的人一听到县令的说辞匆匆离去,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县令那个悲催的啊,而后他又发现赫连枫还给他留了一份“大礼”――还款期限:当晚午夜。县令欲哭无泪了,他有理说不清啊。 不知怎么回事,县令欠何盐阀三十万两银子,致使柳云涵不能表演的消息不胫而走,随后越传越广,在众人的愤怒中,消息又一度扭曲,“听说县令为了三十万两银子出卖了柳姑娘,你说那个县令啊……真是的……”自此,场面一度混乱,情况一再失控。最后,县令不得不背了这黑锅,还被迫当众向柳云涵道歉。 可怜那县令连家底都掏出来了,开门后才发现,房里有人――但那是县令派给赫连枫的两小斯,那两小厮捆得比粽子还不是。至于柳云涵,哪有柳云涵的影子啊!不用说了,场面再度失控,县令挂彩下场…… 官道上,四人六马,绝尘而去。柳云涵和赫连枫一马,小景与潘胖子单独一马。为加快速度,后面还跟着三马,准备随时换马。 “小鬼,你怎么样了?”柳云涵发现怀里的赫连枫不住颤抖。 “没……没事。”赫连枫咬着牙,“快走!别担心我。”寒风勒的她窒息。 又行一路,赫连枫没了知觉,整个全靠柳云涵的支撑,柳云涵感到她的气息正在消散…… 一股暖流从右手流入,赫连枫猛得睁开眼,呆了片刻,袖中短刀“铮”然出鞘,架上了男子的脖子:“让柳云涵走!” 除男子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楞住了,好强的防备心理,连对好心救她的林侍卫都拔刀相向,她是没弄明白吗? “小鬼啊。”柳云涵无奈得抚了抚额头,“他没有绑架我,他在救你,你先放下刀。”虽然第一次看见这林侍卫就见他背光而来,杀伐果断,又在自己人面前掩藏实力,但至少现在看来他对他们没有恶意。 “放他们走!”赫连枫只是看着男子,“do_it_now!” 众人都没听懂她那后半句,但看她那样,马马虎虎地理解了。 “她走,你留!”男子开口。现在他们都在找她,虽然自己和顾项也一路遭人追杀,但相对于觊觎她的无数杀手而言,和他待在一起是最好的选择。 “你留不住我的。”赫连枫加大了力,男子脖子多出了一条浅浅的刀口,血慢慢溢出。 “小鬼!”柳云涵怒了,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柳云涵上前就要夺刀。 男子手一挥,阻止了柳云涵,对着赫连枫道:“你必须留下。” 柳云涵只感强劲的气压迎面扑来,“易江巅峰!”柳云涵惊呼,这男子是易江巅峰高手,虽然看见过他剑下那血肉模糊的断肢,看见过对敌时的霸道强硬,可他至多也二十来岁,再怎么也想不到他有如此高的武学修为。 “什么?”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男子,柳云涵一看,他隐藏的还挺深。 “这可不是我的错啊,小林!”一男子从马车下来,男子锦缎华衣,满脸幸灾乐祸的笑,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男子怀里的赫连枫,“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四周突然冒出数百杀手。仍是黑衣、黑裤、黑头罩,只是他们行动一致,兵器统一,十分有序。 “围成一圈,快!”郑将军高喊。众人立刻防卫,井然有序。锦缎男子负手而立,似是局外人,毫无加入的打算,口中念念有词:“小林,小林,你现在是我的护卫,你应该保护我的。” “妈的!”赫连枫推开男子,愤然起身。这下好了,想走都来不及了,“你保护柳云涵,只要她没事,我就留下!” “我只保护你!” “妈的!少在这里惺惺作态,老娘我自己保护自己。”说罢冲出圈子,迎上了当先的杀手。 哗地一刀封侯,果断地解决了一个杀手,那血溅满整个右脸,赫连枫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手起刀落,刀刃吻上另一人的大动脉,招数未老之计,顺便舔过右边一名杀手的脖子,一刀两命。她没有内力,却无人可挡。 男子上前,站在她身边,准备随时出手。 “我刚才说过什么!”赫连枫的责问不容置疑,说话间又解决了两个杀手。 “他们会保护她的。”说着转过头,对着后面大喊,“项顾!人就交给你了。” “还说要当我的护卫,见色亡友!”锦缎男子无奈地摆摆手,走到柳云涵身边。 这方有五六十人,个个经验丰富,但杀手却至少有一百多,这,是一场硬仗。 一阵颤抖袭上心头,香蕉你个巴拉!赫连枫咒骂,然后强制按下,“噗!”一口血从胸口涌出。 “你怎么样了?”男子不管不顾地扶上了她的身体,一把剑,就这样划破了他的腰。他反手一剑,将那人劈成两半。又回剑挑开了赫连枫身后的兵刃。 “混蛋!”赫连枫撕下衣角,搂住他的腰身,包扎,“我没事!”逆势回局,是她前世的必修课,刚才那样的情形根本就不能撼动她分毫,他却不知死活地上来。 “没事就好!”男子将真气输入赫连枫体内。 “不用这么对我?”赫连枫甩开他的手,又加入战局。一剑横扫过来,赫连枫就地滚倒,反手握刀,挑断了那人的脚筋。那杀手立刻倒地,双手握住脚踝,滚来滚去。 赫连枫起身,划上一人的脖子,那人挥剑阻挡,赫连枫手腕一变,划破了那人的手腕,一条血,喷将出来。赫连枫又上前一倾,废了他的双眼。 刀刀见血,却非刀刀致命,但绝对刀刀都用得恰到好处。对于出手的每一刀,她都不肯多费力气。 她杀人,但也不仅仅是杀人,每一刀都是对杀手心灵的震撼。 她从不挑心脏、肚子、手臂这些地方下手。虽然,刺在心脏可以致人死命,但刀要刺入,十分费力。通常找脖子,一刀封喉。实在不行就退而求其次,划破腋下,划入身体各动脉,挑断手筋脚筋。事实上,这些地方更俱杀伤力。 虽然有些地方不会致人死命,但绝对可以使人暂时甚至永远失去战斗力。而那些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废掉双眼、划破腋下及全身各动脉的人,就地躺倒,捂住伤口涌出鲜血的场面,更是对其他杀手起了不可替代的威慑作用。 杀手们握剑观望不敢上前,完全被赫连枫给震到了。男子的瞳孔越来越深,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啊! 赫连枫的刀下,没有断肢――没有肢体横飞的血腥,没有内脏外露的恶心,也没有头颅滚落的果断杀伐。但在倾洒的鲜血中,在众人连惊呼都卡死在喉咙里的不可置信中,她宛如一尊杀神――却绝非修罗,她没有修罗的好勇斗狠,甚至,没有杀气。 泯灭自我的杀气,是堕落的前兆,是迷失的高歌。而她,绝非如此,那浴血清澈的眼神,那坚持固守的自我,都宣誓着她的灵魂所在。 她不是神,却在修罗地掌控了自我灵魂的主权。无论多少杀手的追逼,也不管身体怎么不济,她都不曾因无路可退而出让灵魂的主权。 在她看来,杀手那“破体而出”的杀气、“无可匹敌的死亡气息”只是对自己灵魂的贩卖,他们将灵魂贱卖给魔鬼――而不是操控在自己的手上。 如果真的要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如今的赫连枫,怕也只有“冷静”二字了,虽是简单,却恰如其分。她就是赫连枫,前世是冷静到神魔俱颤的王牌杀手,今生又用灵魂铸就武废之名。 “风紧,扯乎!”不知是哪个杀手喊了一句,众杀手立刻不再上前。 若是往常,他们会解决并清理一切可能泄露,哪怕是一点消息的活口――还能跑的杀手随队伍撤退,不能跑的就地解决,而且毫不留情。常年的非人训练,使他们如此这般数十年如一日,却从未失过手。 现如今,失去撤退能力的杀手横七竖八地在地上打滚。衣襟的包裹已经远远不够堵住那些鲜血的泉涌,因为如今,受伤的不仅仅是他们的血肉之躯――更是心灵,他们的精神在赫连枫超越杀气的冷静中溃败,而且一败涂地,失落了本心的他们由一个冷酷嗜血的杀手沦为废人。 赫连枫并无内力,有的只是现代格斗、刺杀技术和那无可匹敌的冷静,就这样,一把短刀,一具武废之躯和一个不一样的灵魂,破灭了苍云第一杀手集团霸铭楼二十年的不败记录。 不少杀手还在砍杀地上的杀手,四个嘹亮的“走”却几乎同时响起,尚有能力的杀手当即如潮水般退去。 赫连枫一怔,随后冷眼观望。形事果断,对自己人都那么狠,绝对的职业杀手集团。四个“走”字更是令她有些震撼,擒贼先擒王本就不是什么高明的决策,但因为一个团体不可缺少首领而屡试不爽,这些杀手首领却以一致的面孔、一致的行动破除了这亘古难破的计策,而且他们的首领首领还不仅一个。 领导多了往往容易造成混乱,可他们明显没有,统一的决策更是显示了这杀手集团组织者无懈可击的训人用人手段。失败了还能如此,这些人和自己重生之日遇到的杂牌杀手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杀手遁去,赫连枫看风景似地抱胸而立。赫连枫在这边看风景,她却成了别人眼中的――怪物。 这是武废吗?苍白的面色,林侍卫救她时那几欲消散的气息,都昭示着这不用怀疑的事实――她绝对是个武废。可一个武废,而且还是一个女武废怎么会这么彪悍啊!众人心中齐齐画着问号,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可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赫连枫怕暴露渡冰面具,所以没有易容,以素面朝天的形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明明就该是一瘦弱女子嘛! 柳云涵呆立当场,小景更是瞠目结舌,潘胖子有点舌头打结,三人都见过赫连枫斩马的场景,但万万没想到这人是如此的血腥。那是她吗?那还是和她们待了这么多天的人吗?刚才她可是废了三分之一多的杀手,又牵制了一半以上的人啊! 再看地上,二十多个杀手血肉模糊、痛苦不堪地颓然于地。他们用那仅存的完善肢体捂住这些喷涌着鲜血的伤口――或手腕、或脚踝、或膝盖、或双眼,很多伤得实不行的就随便放着,伤肢还在微微颤抖。 “你怎么样?”男子急忙走到赫连枫身边,语气中满是关怀,腰间的一剑伤得不重,赫连枫熟练的包扎技术又很好地止住了血。 “易江巅峰?”人群窃窃私语,刚才杀手来得太快,赫连枫又这么拉风,他们就把这事给忘了。 林侍卫,这个顾项顾公子身边不起眼又沉默寡言的林侍卫居然是一个易江巅峰高手。 《易江册》是《天云三册》中最基础的一册,易江高手分为四层,每层的破阶都十分不易,甚至至少有三成的人将永远停留在易江一层,这易江巅峰是易江四层高手中的高手。 林侍卫这才二十来岁,纵观苍云大陆,这么年轻就达到易江四层的人屈指可数――固代破军阀少主破军待,云间城李挥界、何普,还有就是海苍境内的西陵国四皇子西陵渊。就连今次他们保护的这回生阀有俊秀顾公子也就易江三层。 林原?林侍卫说他过叫林原,是西陵国唯一封王的四皇子――定北王西陵渊,众人恍然大悟。 “不知定北王大驾光临,还请多多包涵!”郑将军语气不善,随意抱了抱手。 “他是我朋友。”顾项说得油腔滑调,“一个见色忘友的朋友。”说罢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遇人不淑啊。” 赫连枫看他那样只感好笑,都不是简单货色嘛,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还是前世不小心惹了小鬼,她怎么都遇上了这么些人。喉间血腥上涌,刚才寒毒发作,全身震颤,她强制压下,事实上,一场厮杀,凭的全是意志和经验。 西陵渊伸手就要给他输送真气,赫连枫紧握短刀,蓄势待发。“离我远点,我自己可以。”她有种感觉,只要她一直坚持,有了量的积累就会有质的飞跃,这寒毒彻冽是一把双刃剑,关键就是要看她怎么处理。而且,这感觉十分强烈,这不是狂妄自大,亦非自寻死路,这让她想起了重生之日的声声赫连枫。 西陵渊恍如未见,动作缓慢却绝不停止。 刀出,划上了西陵渊的右腕,西陵渊没躲,却也没血流出。 该死的,是内力,赫连枫可以轻易击杀一个易江二层,对抗一个易江三层,但却奈何不得一个易江四层。 刚才的杀手大多为易江二层高手,偶尔也有易江三层,加之他们被赫连枫那灭绝人性的冷静给震撼到了,赫连枫自然游刃有余,可如今……她必须摆脱这武废之躯,否则,以她这模样,没有任何进步的可能,一旦遇上真正的高手就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甚至连生命的维系还得靠他人真气的渡输。 突然,赫连枫直取咽喉。 “啊!”众人惊呼,西陵渊虽是易江巅峰,但这赫连枫更是变态,一个武废就这么强悍,谁知到结果会怎么样,眼看着要划到。 赫连枫感到了内力的势压,刀根本就刺不进去。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瞬间,短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调转方向,取向心脏。这内力是不错,但终究不可能像罩子似地保护全身,力由心发,念动力随,刚才她直取咽喉,西陵渊知道她不可小看,自然就把内力掉向了脖子以抵抗她的进攻,两人又相距太近。也就是说,除脖子外都是空门。所以她又取心脏,至此,西陵渊唯有后退这一条路可走。 遗憾地是,西陵渊不闪不避,完全无视她的进攻。 “混蛋!”赫连枫没想到他会这样,“妈的,不要命了。” 刀口急转,却还是在胸口划了一条,顺势割下西陵渊的大片衣襟。 赫连枫手一扬,握住衣襟,包上伤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顺便还在伤口上加重了力道,给他点教训,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样。 突然身体一歪,晕倒当场。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他们,顾项一改嬉皮笑脸,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颗药丸,递给西陵渊。 眼中分明说着:“要,还是不要。要了,就可能是万劫不复,如今果断放弃还来得及。” 一般人,若是不给赫连枫渡输真气是不会发现这毒的。可顾项是什么人,医药世家回生门的旷世奇才,哪会看不出赫连枫中的是贡邦御赐毒酒寒毒彻冽。这寒毒彻冽不是谁都可以享用的,也没有人可以承受,至少自贡邦成立至今还没有身中彻冽而不死的先例。这倒不是因为毒药太过剧烈,相反身中彻冽者往往不是死于剧毒――他们不是自杀就是被杀。 无论眼前的女子是谁,只要她中的是彻冽,只要这个事实存在,就意味着她成了贡邦皇室的玩弄对象。如若三月内,她受尽毒楚,却没有选择自我了断,那么等待她的就是源源不断的追杀――贡邦皇家铁卫的终极追缉令。 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成功是有代价的,没有代价的成功是不完美的成功,亦是不牢靠的结果。一个成功的人必是一个自律与残忍的人,唯有成功克制自己的某些欲望,唯有残忍到对自己也残忍的地步,方能获得不一样的胜利。“我很清楚这代价。”西陵渊冷冷地开口,语气中不含一丝温度,“保她这几天的平安罢了。”语气坚决,心里却觉着变扭。 接过药丸,喂赫连枫吃下。 “哎!”顾项摇了摇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只是保她几天平安?就算是这样说又如何啊,谁又能断定这不是他给他自己找的借口呢,他也只有这借口可以说服自己了。没想到一直对女人没兴趣的好友会这么冲动,甚至不顾后果,也不知道西陵渊的手下败将们看见这样的定北王会作何感想。 ------------ 第九章 一曲清歌 更新时间:2011-07-20 第九章_一曲清歌(正文字数:5706) 是夜,篝火烤肉,烈酒狂舞,共庆这次击退杀手。 “柳云涵!柳云涵!柳……”酒精的刺激加上成功的快感使众人有些兴奋,他们一次一次呼地喊着柳云涵的名字。 “啊!”赫连枫突然惊醒,易陌璇跳崖的情景又一次出现在梦中,前世的种种也都一拥而上,他们充斥着她的脑袋,无可磨灭又这般深刻,她感觉脑袋要裂了般。双手撑额,好一会儿才抬头。感到心跳地不太正常,又里堵得慌,起身,走向篝火,挤入欢呼的人群。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刚才还在起哄着要柳云涵起舞的人都看向她,纷纷让步。 感觉自己像一只猴子,随后又把这想法从脑海剔除,庆功,自然是这样,白天,她克敌,那现在,得到的就是他们对她的敬畏,这没什么啊,强者至上而已。她面向篝火,只感刺眼,余光中瞥见顾项的眼神,绝对不正常,再一看却又看不出什么。嘴角微翘,她也不是什么善类。 忽然背光而立,双眼平视远方,没有什么焦点。篝火不旺,忽明忽暗,脸颊两边被篝火映成金色,五官却隐入了黑暗之中,别人都看不清表情。她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谭水,说大不大,也就那么点地儿,说小,她却包罗万象,无可比拟。 突然夺过一人的酒壶,高举道:“这酒,易寻敬各位!”而后头一扬,咕噜咕噜地一干而尽。 酒很烈,烈地她,喉咙生疼,像是被刀刮过了一般。不少酒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溅湿衣襟,甚至流进脖子,她却依然故我。 人群一片寂静,只剩木头的哔剥声,那被夺了酒杯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易陌璇。 过了好一会儿,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好,众人才回过神,而后,现场就如炸开了的锅一般,一片欢腾。 敬酒之人,一个接一个,赫连枫来者不拒,一饮而尽。 柳云涵挤入人群,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面向众人,笑道:“我这妹妹身体不好,不能多喝,各位再喝两杯,过会儿云涵就要献丑了。”说罢也不管众人“柳云涵、柳云涵、易寻、易寻”的高呼,拉着赫连枫就往外走。赫连枫任她拉着,也不挣脱。 “你干什么?”柳云涵甩开她的手任她摔倒在地,“不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吗?闲命太长了!” 柳云涵看她趴在地上,想是摔地很痛,又将她扶起来,柔声问:“怎么了,跟姐姐去辞鸿,姐姐我保护你。” “谢谢姐!”赫连枫突然搂住柳云涵,满身的酒气喷了她满脸,柳云涵微微皱眉,这小鬼到底喝了多少酒。 “下次要是再敢这么喝酒,看姐姐我怎么收拾你!” “涵姐,我只是想到了我娘,因为我,她生死不明……”然后就伏在柳云涵身上抽泣,空腹喝酒,喝的又是军人行军打仗时用来御寒的封王酒,赫连枫是真的醉了,“我以为自己会在这个世界孤独一世,但第一眼就遇上了她。” “没事,她一定会回来的。”柳云涵轻拍赫连枫的背部,轻声安慰,却是眉头紧皱,双眼内是化不开的忧愁。 不久,赫连枫沉沉入睡。 柳云涵找来小景,让她看着赫连枫,自己就在众人的欢呼中走向篝火。 小景对自己的小姐到哪里都这么受欢迎,十分自豪,硬是要看柳云涵起舞。柳云涵知道她性子倔也没阻止她看。 众人席地而坐,小景坐在边上,潘胖子一人占据了老大一个位子,赫连枫则躺在小景怀里。 柳云涵贡邦第一舞姬之名久负盛名,千金难见,甚至有不少世家公子自告奋勇,组成了“涵云护花十八剑”。原本,无论柳云涵走到哪儿,他们都会随身保护,至少也是沿路开道,别说郑将军手下的这些心腹们,就是郑将军本人也无缘得见。郑将军三四十岁,在战场打拼了十多年,武艺不高,只是一个易江三层罢了。虽说是个将军,地位也不高,今次接到国君的密令也着实令他受宠若惊。 柳云涵起舞,那起手式就令众人的欢呼一片,小景在心中狠狠鄙视众人没见识,口中却也止不住地大叫。 柳云涵恍若未闻,这样的场景,她经历了又何只千次,她甚至有些自嘲,再怎么风光,也不过是一个舞姬罢了,但这念头只有一瞬,一闪而过。她喜欢跳舞,舞,能暂时忘记自己的处境,忘了自己的经历…… 柳云涵突然向上一腾,而后缓缓落地,就地璇了几圈,随后又倏地拉远……那高超的舞技,绝美的身姿,将众人生生折服。 顾项目不转睛地看着,有这高贵气质的人,又怎会只是一个普通的舞姬。 郑将军手握酒杯,那酒缓缓流入怀中,却全然不知,直至湿进身体的那一刻才一下惊觉。 一个小兵空含兔腿,忘了咀嚼,另一个更是啃着一根啃了数十次的骨头,一遍又一遍,就是不知道换成左手的兔肉。 节奏突然越加快速,高频的起跳和璇身,看得众人更是如痴如醉,不能自已。随后,柳云涵的圈子一步步缩小,好像一张网正将她慢慢包裹,圈子越小,跳跃越加频繁,却也只是无济于事,无论她如何挣扎,也无法冲破阻挠。众人的心更着揪着抽,狠不得冲上去保护她。 没有网的存在,可众人好像看到了那实实在在的一步步缩小的网。自由被缚,连跳跃也成为一种奢望,双手还在摆动,却只是无力回天。就在此时,柳云涵突然站定,昂首,端庄傲慢地傲视前方,节奏一下停止,剩下的只是那孤傲的远视。片刻的宁静后是更加摇弋多姿的舞蹈。 恍若天人啊,柳云涵就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子,令众人如痴如醉。众人还迷失在柳云涵的舞姿中,一声略显沙哑的歌声却引得众人齐齐侧目。 一女子背光而来,谁都没有看清她的脸,柳云涵没有理会来人,只是继续跳舞。 “是易寻!”小景惊呼,刚才她看得太入迷就忘记怀中的赫连枫了,看见来人很眼熟,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起,赫连枫已经不在怀里。 柳云涵听见了小景的惊呼,看了赫连枫一眼,继续跳舞。 赫连枫一个不停继续唱,初时,喉咙还有些不适应,后来却是越唱越顺。 一滴清泪,缓缓滑落。这是她的追寻,她的灵魂。 “桥过水流深处,屋外有一片枫树林,战火硝烟弥漫,过了今夜我要远行。你摘下黄色枫叶,证明我在秋天离开。我答应你会回来,当红色枫叶再开成海。秋风掠过战场,深爱的人两散,我握着希望冲出重围。我知道,你的眼泪早已流成海,当鲜血慢慢溅透了期待,利剑刺入胸口,视线逐渐模糊,为何还能看见你容颜。你挥动万缕千丝间,我随着你的美沦陷。 那片黄色枫叶飘入硝烟,来见我最后一面。我仿佛,可以看见那片枫树海,看见你还在树下守着爱。我要飞过万水千山,回到你身边,哪怕只能再说声再见,眼泪在闭上双眼之前和溅出的血凝结 那片黄色枫叶飘过人间,来到了我的身边。好想再好好看你一眼,在喝孟婆汤前。” 这首歌,众人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情感,那般真实又如许强烈, 柳云涵驻足而立,深深陷入,不能自拔,她想到了刚才的赫连枫,无论平时多么不正经,如今失态的她就是真实的她。 西陵渊站在远处,痴痴而望,目光复杂。 那日红枫漫天,你弃我而去,那日心如刀割,你我血肉相连。若然亲情不论,何谈爱情。 一曲清歌,两世情怀,只因三杯薄酒下肚,引得四方惊艳如许。我本五陵年少,笑看六朝金粉。七窍追寻,可踏足八方。纵然七颠八倒,亦九死不悔,只因这十分真情。 次日,时至中午,却看不出一丝时间的痕迹,天空大雪纷飞,遮云蔽日。这糟糕的天气已经持续了一个早上,初时还只是些许冬雨,后来又落了些雪石子,这会儿居然飚起了大雪,天气没有一点转晴的迹象。雪并不比鹅毛大,可加上那肆虐的风,绝对不便出行。 这不是官道,路本来就难走。现如今,雪已成积,一步一个深洞。马儿艰难地踟蹰,似乎随时都会把背上的人摇下来,不少骑术不佳的人都一一落马。最后,郑将军不得不全体成员下马,徒步行走,马车更是因寸步难行而被弃路边。 赫连枫悠悠转醒,“妈的,晃死了!”感觉身体一直在晃,晃得她直想吐,赫连枫闻到了熟悉的脂粉香,涵姐在干什么?赫连枫睁开眼,一双戏谑的眼映入眸,眼含探究,有嘲讽,但深处却有一股杀气,藏得很深,却逃不过赫连枫的眼。 赫连枫慌不择途地从担架上蹦下来,身体有些麻木,头又很痛,落地不稳,她顺势就地一滚,右手抽出短刀,横胸当前,然后机警地挪开三步,保持一定的距离,最后单膝跪地,左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脚上的匕首。 赫连枫一下来,压力一去,抬担架的两人没了稳定,向旁倒去。郑将军高呼注意,拔剑戒备,众人都蓄势待发。 “哈哈哈……”顾项弯下腰,捂着肚子大笑。 “你……你……你太搞……搞笑了……西……西陵……”笑得连话都说不全了。 郑将军看着他们二人,楞了一下,随即明白。刚才顾公子硬是要用羽毛逗赫连枫,被柳云涵咤退,想是顾公子一意孤行,趁着柳云涵离开偷偷耍弄,睡梦中的赫连枫有所惊觉,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郑将军挥剑入鞘,示意众人继续前行。又瞪了顾项一眼,哎,对这个活宝。 “怎么回事?”柳云涵急急赶来,甚至用上了轻功,来得太快,帽子被风卷走,整个头都暴露在寒风中,一头青丝俱舞,她却毫无知觉,拦都不拦一下,只是飞奔而至。她才离开一会儿,怎么就成这样了? 赫连枫短刀在前,柳云涵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把抱住护在身后,慌乱地打量四周。赫连枫急转刀锋,这才没伤到柳云涵。 柳云涵身后的西陵渊眼光孤冷,关切之色一闪而过,但只是远远地站着,并不靠近。 郑将军向柳云涵和赫连枫各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又看了看地上的顾项,柳云涵猜了个大概,一颗心总算落地。这才回身,上上下下仔细地观察赫连枫,掸去她身上的积雪,理了理赫连枫头上的乱发。想把自己的帽子给赫连枫戴上,摸了摸自己的头,这才发现帽子已经不见去向,回头一扫,哪还有帽子的影子!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赫连枫的身上。 赫连枫心里感动,面上却只是冷冷地看着顾项,依然保持着原有的戒备。 郑将军无可奈何,摆摆手,转身,不再理会。顾项还没笑完,捂着肚子抬头,满眼笑意,直直地对上她的眼,清澈异常,毫无惧意,眼中也再没刚才的杀气,但这却令赫连枫更是戒备。她很清楚,刚才不是错觉,就算是睡梦初醒,她也不可能误判刚才的杀气。 既然你想玩,那就看看是究竟是谁玩谁了。赫连枫移开视线,看着柳云涵,淡淡地笑道:“涵姐,没事了,我没事。”柳云涵又一次将她抱入怀,抱得很紧。 赫连枫诧异地接受着,抬头,正好对上远处西陵渊的眼,同情?那是什么目光啊,同情她一个武废还得要柳云涵时时刻刻护着吗? 柳云涵抱了很久才放开怀中的柳云涵,赫连枫被他们搞的莫名其妙,特别是柳云涵,今天的柳云涵何止是不正常啊,简直是失态地可以啊。感情泛滥到眼眶中还有些许泪光,柳云涵别开脸,不正视赫连枫的目光,将那泪硬生生逼回双眼,赫连枫当然发现了,但她并不说破,假装没看见。 “小景呢?怎么没见到这个鬼丫头?。”潘胖子也不见,若是往常,看到柳云涵刚才那样,那丫头怕是得手握长剑英姿勃勃誓死捍卫自家小姐了。 赫连枫岔开话题,柳云涵却并未因此缓下来,相反,柳云涵面色发白,身体一震,全身崩紧,嗯了好久才挤出一句:“我让她去给我好友送封信。” 赫连枫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而且很可能还跟自己有关,但柳云涵却并不想她知道。赫连枫看着柳云涵,她眼神慌张,眼神闪烁,慌张中却是一股决然,但并无悲切,那小景就没有出事,甚至可能真的是去送信了。 赫连枫扫视四周,各人纷纷别开头,假装在干别的事,看来还真有什么事。 “哦,那我们继续赶路吧。”既然不想自己知道,她又何必逼他们呢,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哎――我说要告诉她吧,你们不肯,你们看她都猜到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你们不说,我可要说了啊!”顾项故意拉大了嗓门。 柳云涵终于开口:“昨天你唱完歌后……” “不行,你等等。”赫连枫毫不犹豫地打断她,“唱歌?”她怎么会唱歌,这个罪名有点重,前世的她也经常听歌,可从来没唱过什么歌。就自己那五音不全的嗓子,她可不敢现什么丑。 “打断我干嘛?姐姐我好不容易酝酿的心情都被你破坏了。”柳云涵气急败坏地问,完全没顾及到自己大美女的形象,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举止高贵、气质高雅的贡邦第一舞姬柳云涵还有这么一面啊,真是……真是……真的是……生气都这么有魅力,不愧是柳云涵啊。赫连枫若是知道他们的想法,一定急着去买块豆腐撞撞。 “没,当然没。”赫连枫示意她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低声下气道:“不过,我不会唱歌。”那样子,好像一个五岁的小孩做错了事,正跟强势的妈妈弱弱地解释。 “死小鬼!”柳云涵气极,这人怎么就不能让她省省心呢。这个没酒品的小鬼,一喝酒就什么都忘了。一想到这,柳云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赫连枫看她那样,知道柳云涵要发飙了,当即缩在角落里等待暴风雨的来临,心中悲鸣道:让暴风雨去得更快些吧! “昨天为什么喝这么多酒?生无可恋要寻死,是吧?”柳云涵劈头盖脸就问,完全无视她的楚楚可怜。 去.你.妈.生无可恋!赫连枫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不敢这么说,柳云涵她还真不敢惹啊。“没……没喝酒啊!”赫连枫语音发颤。 喝酒?她一般不喝酒,虽然这头痛地有点像宿醉后遗症,可昨天,她什么都没干啊。 柳云涵看她两眼汪汪地躲在那里,那眼神分明在控诉她霸权主义强权政治,简直到了逼良为娼的境界。柳云涵无力地抚了抚额,连她都要相信赫连枫是真的被逼良为娼了:“昨天,你喝酒了,然后就唱歌了,就这样,知道了吗?” “大概或者也许是,不过我这不敢说。传闻可能有什么,恐怕仿佛不见得。” 柳云涵满头黑线,这就是传说中的威武不能屈吗? “来,让他们说给你听,你昨天究竟干了什么?”柳云涵指着众人,结果发现,他们都还没从石化中回来呢。柳云涵加高了分贝,众人终于不负重望地回过神,只是――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神是回来了,就是还没搞清楚状况。 柳云涵看了看顾项,顾项早已又一次笑到趴下。哎,柳云涵哀叹,这位也指望不上了。再看西陵渊,只见他满眼复杂。这都什么眼神啊,姐姐我是有分寸的,不该说的是不会说的。当即抛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哎,这个也不用指望了。 “那你昨天究竟干什么了?”柳云涵实在是受不了了,向天翻了两大白眼,起身居高临下地逼问赫连枫。赫连枫眼看着众人在柳云涵如此攻击下,再次如期进入石化状态,心中叹息,柳大美女的形象是彻底保不住了。“昨天,我们遇上了他们,然后共同御敌,杀手撤退后,最后我毒发。” “然后呢?”柳云涵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打算乘胜追击,破敌千里。 “没然后了啊!然后就是今天了啊。”赫连枫无辜地回答。 行百里者半九十,古人诚不欺我啊,柳云涵现在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她知错了,她终于知道自己错了,原来她一直生活在错误里啊!她就不该去辞鸿的,如果她不去辞鸿,她就不会认识赫连枫了,如果没有认识赫连枫,今天她就不用受这气了。柳云涵绝望地看了一眼再次石化中的众人,神啊,救救她吧,她这冤要往哪儿申啊! 突然,西陵渊冲上前,把刚起身的顾项掀翻在地。顾项也不回击,只是在积雪上躺成大字,对天大笑。 赫连枫看得莫名其妙,今天貌似都没正常过。 ------------ 第十章 探子已走 更新时间:2011-07-21 第十章探子已走(正文字数:6172) 柳云涵瞥了两人一眼,没在意,看顾项的表情就知道他胸有成竹,转而继续追问赫连枫。不想,暴力戏码急剧升温,西陵渊青筋暴动面红耳赤,划然抽剑,抵住顾项的脖子:“我说过,不许你动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顾项见西陵渊如此暴怒,眼角抽了一下。金戈铁马的战争、尔虞我诈的宫廷,西陵渊可以无所畏惧,冷酷无情地过关斩将,开拓一片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而与赫连枫的情感纠葛,却让他患得患失至如此失态,看来,西陵渊是真的弥足深陷了。 郑将军不敢上前,双手前退,一再示意西陵渊保持冷静。 “都说了你见色忘友,还真的是。”顾项突然眉开眼笑,满面春风,摆摆手让郑将军不用管这里。 郑将军不置可否地站在那里,任凭顾项怎么示意,都不肯离去。现在,顾项就是他的小心肝了。顾项的命就是他的前途、他的命啊,这命还悬着他全家老小的命呢,一把剑抵着他全家,他哪里敢掉以轻心啊。 任谁都看得出,西陵渊是真的发怒了,满眼的怒火更是宣告着他可能做任何事。传闻中的定北王西陵渊不是以冷酷无情而著称吗,据传这位不世少年手段狠厉,面无表情,一年到头也就只有那张冷人心肺的脸,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顾项笑地没心没肺,两眼却炯炯有神,眼眸深处分明有着少有的严肃,“就算我不动她,也会有人动,你以为云间刀霸之名是吃白饭的吗?” “我说过,让你别插手。” “可为什么是她?”顾项勃然大怒,也不管脖子上的长剑,起身,刃口在雪白的脖颈上划出一条血痕,一手指着赫连枫道:“你知道她是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与天下人为敌?可笑!你是有与我为敌的决心,你以为这就可以了吗?她活着,只要她还活着,天下动荡在所难免,帝国霸逐形式所趋,你那万千子民都将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顾项怒了,西陵渊却冷静了下来。 “我,不在乎。”西陵渊收剑,说得那个叫云淡风轻,“如果你硬要说她是祸水,她是源头,我也没有办法。我只能告诉你,这不是她的错。他们的野心、贪念,注定了这场动荡的不可避免,而她,只是他们手中的棋子。我说了让你别插手。” 西陵渊回首,看了赫连枫一眼,赫连枫只做不知,低头思考这两天以来的事情。 西陵渊的语气中没有任何起伏,好像仅仅只是在陈述事实,但顾项知道,这就是西陵渊给他设定的高压线,若是他再敢碰赫连枫一下,西陵渊绝对会不择手段地对付自己。“好,我答应你!”反正这人可不止他一个人惦记着,“我可以当做不知道,但我不会做假证。” “这样就够了,你的药,没起作用,我还需要你做什么假证?” “既然她只是失去了昨天的记忆,你有何必这样?”顾项感觉不太对,赫连枫只是失去了一天的记忆,那她就不是赫连。寒毒彻冽,据他所知,最近几年来也就拓王府世子江枫有幸服食。 此人身中寒毒,虽是女子,亦不敢大意,故而以药试探。 昨天的两颗药中,有一颗是赫连碧,这赫连碧能使人兴奋、发狂,专门克制赫连血脉。若是常人吃了,只是会亢奋,性情失常几天,然后失去一天到多天不等的记忆。但若是赫连血脉,便会发疯成魔,最后血爆身亡。赫连枫这明显是常人的反应,但西陵渊的反常让他很不安。 西陵渊也很疑惑,他很清楚,赫连枫就是赫连无疑,也正因为这样,刚才他才会这么失控。但用来找出赫连的两个标志性手法在她身上都在失效了。据他所知,贡邦国君曾用人血洗赫连枫的脸,脸上没有墨竹显现,如今顾项又用赫连碧来逼赫连枫,结果赫连枫也只是失去了一天的记忆。 看来,有人在赫连枫身上动了手脚,或者赫连枫本身有什么不同寻常。也是,一个武废强悍成这样,这本身就十分奇怪。 “昨天,我干什么了,涵姐?”一直以来,赫连枫都很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自己的记忆,但这回,她不得不怀疑了。 柳云涵还在那里纠结她的刀霸,什么都没听见。 赫连枫面容严肃,握住柳云涵的双肩,将她掰回与自己面对面:“涵姐,昨天,我究竟做了什么?” 柳云涵怔怔地望着她,突然眼神决绝,将她紧紧搂住:“我不会让他们……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的,绝对不会。” “是谁要带我走?”赫连枫知道柳云涵经历过什么,而且还知道了什么。 柳云涵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态,说了不该说的话,目光闪烁,紧咬下唇,不再言语。 赫连枫也不逼她:“那你告诉我,我昨天究竟干了什么?” “你喝酒了。然后唱歌,一直唱,一直唱。一边脱衣服一边唱,然后遇见了刀霸。” 突然赫连枫反手一刀,刺向顾项,顾项似是早就知道,错步让开。赫连枫紧追不舍,破口大骂:“丫的,你个庸医竟然敢对姑奶奶我下手,看我不宰了你。” “昨天那是毒药,解药在我身上,只要你停手,我就双手奉上!”顾项求饶。 赫连枫心中冷笑,解药?还真以为她是初出茅庐的千金小姐啊,听刚才两人的对话,她就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毒药,那分明是用来试探她是不是赫连的,看那样,身份还没暴露。 当下停手,笑得那个叫春风满面笑颜如花啊,顾项看得一愣一愣的,西陵渊不满地皱了皱眉,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很迷人吗,怎么对谁都肆无忌惮地笑。 “那个顾公子啊――”赫连枫软声细语,“奴家怕怕了!那个,解药?”赫连枫胃里泛呕,她自己都受不了,一狠心,更是加足了筹码,一挥手,抛出一群媚眼。 顾项呆立当场,“咳”西陵渊一声大咳,把顾项惊醒。看着西陵渊那张黑脸,顾项心中悲鸣。“探子走了,不用演了。” 赫连枫回过头,狠狠地抛去一记刀眼,丫的,当她是笨蛋啊,谁看不出来啊,那群踩盘子的在看到两人追杀桥段时就闪了一半,等她加足戏份,上演因毒药被控制而施展美人计时,更是兴高采烈地都跑回去领赏去了。 刚才,她是做给那些探子看的,现在,她是在对付顾项。 丫的,他竟敢对自己下手,不给他点教训,她就不叫赫连枫。 顾项乘着这个空挡逃到柳云涵身后寻求庇护。 赫连枫又笑容满面地对柳云涵身后的顾项说:“没事,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让我们好好亲近亲近。”反正外面有这么多杀手等着他们,他们是注定得一起上路了,到时还怕找不到机会。 “易小姐,来首歌!”又是黑夜篝火,郑将军举杯相邀,再一次把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赫连枫身上。 虽说赫连枫提了好多次,让他们别用什么“姑娘、小姐”的称呼,大都喜欢忘记,她也就没再强调。 众人齐声附和,一副十分期待的样子。 “嘿嘿!”赫连枫坐在毯子上,无奈地干笑两声,右手把玩着手中的短刀,“我真的不会了!”她发现这两天,除了上演内部矛盾给众探子看,就属让她唱歌这一时刻最是团结、最富激情。 缩了缩脖子,她还真的不会。前世的她哪里唱过什么歌啊!唯一的一次,还搞得黯然收场。对于唱歌,赫连枫还完全停留在前世的记忆里――恐惧。犹记得那次聚餐,在各战友、领导、特别是刘扬萱的连番推挤下,她无奈上台。虽说事先声明了半天――她真的不会唱,在场各人也连连保证:“不好听也不会笑。”结果她一嗓子嚎出来,技惊四座,全场集体喷酒,她的后背更是在酒雨中宣告破产。 一想到这里,赫连枫又狠狠地向顾项抛去一记刀眼,你丫的就一祸害,要不是你那药,我能成这样嘛。 顾项鼻青脸肿,活像一个猪头,看不清表情,但那无辜的眼神、扭曲的脸颊分明控诉着赫连枫的累累罪行。 连日来,因着众人全票通过的以大局为重的原则,为了全面而彻底地表演两人之间的战争,顾项充分发扬了我不入地狱谁如地狱的奉献精神,很好地充当了一个下了毒、却在任何诱惑、威胁面前都打死不给解药的坏人形象。 然后,这个坏人在赫连枫经过哀求、色诱,企图得到解药未果后,理所当然地步入被害人的角色。 连日的拳脚相加早使顾项的俊脸破败不堪,最后,在柳云涵一句“不够暴力”的终极评论下,顾项一咬牙,为了集体利益含泪放弃个人利益,果断用药毒肿了整个脸颊。哎,被打成破相还不如自己用毒来得安全。自此,终于成功制造了震惊各路杀手探子的惨案。 摄于赫连枫一个武废,却破灭了苍云第一杀手集团霸铭楼二十年不败记录的变态行径,又惊于她把一个好好的易江三层搞得不人不鬼的残忍手段,各杀手集团本着观望内乱、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计谋,按兵不动。所以一直以来都只有探子,没有追杀。 但平静只是暂时性的虚像。 一只长箭,通体乌黑,高速旋转,带着破空的呼啸,夺走夜空的光辉,直指赫连枫的后心。 西陵渊突然睁眼,目露寒光,眼中的精光令人不可正视。刷的一声,长剑出鞘,双手握剑,挥剑便斩,动作一气呵成,行动潇洒自如。剑气作用下,四下劲扯的外套更是衬出了西陵渊那修长的身躯。 剑箭相击,火星四射。是云间高手,西陵渊暗暗心惊,手中用足内力,一刻不敢放松。余光瞄了眼箭的来源出,那里一片漆黑,只有些许金属的反光。 “咔嚓”一声,长箭在西陵渊灌注了内力的全力一击下当中斩断,箭的后半段在冲击中恍当落地,前半段却只是偏了准头,去势不减。 赫连枫明显感到了危险的来临,想闪,却只是在四周逼人的气压中摇晃了一下。就这样,箭,毫不费力地贯穿了她的右肩。 高速旋转的箭头破体而出,带着肆虐的血、凌乱的肉,最后定在一段枯木上,箭头深入,箭身嗡响,兀自颤动不已。强劲的箭力、黑色的箭身,加上染黑了的羽毛,确是偷袭好手。 好霸道的箭,好强的势压!赫连枫暗自诧异,就地滚倒,快速移至旁边,刚才站的地方立刻没入一只黑箭。 一个敏捷的黑影,闪过远处的林木,换了一个射箭的角度。好机警的人,他双眼微眯,心中诧异,手中却是毫不停顿。 赫连枫左手捂着伤口,右手握住短刀,时快时慢、时左时右地跑开,身边射过数支长箭。箭,擦身而过,没碰到肌肤,但赫连枫还是感到了那不可言语的压力,这压力弄得她胸口窒闷。她在一隐蔽的岩石后停下,全身紧绷,后背紧贴岩石,冷汗不断从额头冒出,血与汗杂糅交织,顺着肌肤滑下。 西陵渊目露寒光、眼现杀机,看到赫连枫受伤,他的心就像被揪着一般一抽一抽地痛。这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才意识到有些东西正在渐渐不受控制。 一咬牙,握剑离去,现在,他必须相信她,相信她自己可以应付,相信她可以,否则所有人都会很被动。 凭借花木的掩护,赫连枫迅速扫视了一遍四周的环境。西陵渊已不见去向,柳云涵和郑将军坐在原地,事出突然,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 都没有受到攻击,看来对方的目标只是自己――至少刚才的目标只是自己。对柳云涵做了一个没事的手势,左手撕下衣服一角,一口咬住,忍痛包裹,额上立刻留下数条汗。血慢了点,却并未止住。 她探出头,看了一眼箭的来源,又一道黑色的光,带着死亡的霸气,飞向赫连枫的脑袋。赫连枫快速缩头,堪堪避过。屋漏偏逢连夜雨,温热的血和汗,一接触空气就降到冰点,流入身体的液体带着十足的寒气,引发了体内的寒毒。赫连枫依旧强制压下,连咒骂都出不了口,那撕心裂肺的痛加上全身的战栗一下一下地冲击着她。血,从胸口喷出,涌入鼻喉,意识开始涣散。 嗖嗖,一个黑影,闪入丛林,西陵渊加紧脚步,黑影似有察觉,遁入丛林深处。 西陵渊全力上前,黑影忽隐忽现,一直在视线范围内,但追了一路,都不能赶上。突然,黑影加快脚步,最终去远,再难望其项背。 西陵渊停下冷眼观望,突然猛地醒悟,一个云间高手,又何必躲着他一个易江巅峰。先是伤人,那接下来就是…… 调虎离山!是调虎离山,当即回身。 杀手一波一波地从树后闪现,显是埋伏已久。一杀手挥刀闪出,西陵渊错步让开,脚下毫不停顿。又有两杀手阻拦,西陵渊右足一点,腾空而起,借左手边杀手的头顶,又是一点,纵身上前,随即把两人抛于身后。身形潇洒,如行云流水,飘逸有致。 一把朴刀当胸横劈,西陵渊身体后扬,双脚打滑,从刀下溜过。一个杀手,似是早料到他会如此,提剑便刺。眼看着剑就要划上西陵渊的小腹,西陵渊乱而不慌,左手握住来剑,一运内力,震开对方。 只是这么一滞,就有数百杀手欺身缠上。西陵渊使开断剑,连环急攻,凌厉无前,但难再前进半步。 柳云涵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赫连枫,输入真气,赫连枫感觉好了点,但肩头的伤口一阵一阵地牵动着她的痛觉神经。试着抬了抬右手,根本用不上力。 郑将军突然大喝一声,各人纷纷蒙面、抽剑上马,随时待命。一挥手,示意众人过会儿实行四方突围,不管他们的最终目标是谁。蒙了面的一群人骑马四逃,又有谁知道哪个是,哪个不是呢? 原本怕分开后会被逐个击破,但如今也只有化整为零才有更多的生还机会。而且,还要化彻底了,特别是她不能和柳云涵两人一马,以她的身体,那无疑是给两人埋炸弹。 四周突然冒出许多杀手,不同的衣饰、不同的配器,一伙一群,少说也得有四百人,他们分属不同的杀手集团。看来,那些探子的主力都来了,只是少了霸铭楼的身影。 赫连枫无奈地笑笑,他们还真得荣幸一下,才这么几个人就出动这么多杀手,太看得起他们了。 蒙了面的郑将军打马上前,骑马一周,挥剑斩断了四周树干上几乎看不见的细线,细线一断,白烟四起,近处不少杀手吸了一口就颓然倒地。倒地者,口吐白沫,抽搐两下就不再动弹,竟是已经死去。很明显,这毒,只是一口就能在顷刻间致人死命,而且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众杀手纷纷握嘴后退,但大多都走不过两步便就地一倒,然后白沫乱吐,两腿一蹬,双眼一翻,最后与世永别。 顾项没有了原来想嬉皮笑脸,深深一叹,我本医者,奈何害人。 赫连枫却是气定神闲,这毒是她向顾项连威胁带劝说弄的,放的就是最毒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平常对待旁人她可以听之任之,甚至救之,但一到敌对状态,别说是什么杀手,就是真有八十岁老母、待哺小儿在家,她也绝不心软。 郑将军大手一挥,鞭声四响。这就是最后的暗号,众人立刻骑马四散。 众人都已离去,赫连枫却待在原地,柳云涵也没有走,最后只剩她们两人。 骑马到赫连枫身边,两人并排:“我和你一起走。”她不放心赫连枫。 “不,你我一起,我们必死无疑。”赫连枫毫不犹豫地拒绝,“你对我太过关心,关心则乱。最后谁也不会知道,我们之中,究竟是谁拖累了谁!”虽然这样说有些残酷,但赫连枫还是选择了坦诚相对。 看着赫连枫坚定的眼神,柳云涵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赫连枫是不会走的,当下一咬牙道:“好!死小鬼,你也说过逃生时间很短,你快走!”柳云涵大叫,将赫连枫的马赶开。突然又拽住赫连枫的衣袖,附耳上去,低语道:“无论表面上的刀霸如何嚣张、多少强势。没了霸绝的刀霸就是一只没牙的老虎。” 赫连枫点头,突然朗声道:“柳姑娘技艺高超,若有机会,我们辞鸿再见!”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过马,背过身。 柳云涵看着赫连枫,逼回眼中的泪水,她如此做,不过是想告诉众杀手集团,她和她柳云涵只是萍水相逢――柳云涵是一个完全会明哲保身的甚至称不上朋友的人。这样,到时,就算她身份暴露也不至于太牵连到自己。辞鸿又如何,她是可以置身事外,但她又怎么能放心呢? 赫连枫停在那里,却发现柳云涵一直没有离开,知道她要看着自己离开才放心。当下一摇头,只见她一勒马缰,马倏地嘶鸣,抬腿就往南去。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柳云涵握紧马缰,纵然回首,策马北去。她相信,就算如今南北不同,她们终究会殊途同归, 赫连枫的坐骑狂奔不止,全然发疯了一般。事实上,赫连枫不会骑马,前世的她无论是水里的、路上的,还是天上,都会,她会开游艇、开飞机、开坦克,但像骑马这么高级的动作还真的没干过。今生的她又是一个武废,还是一个质子,没人愿意教一个质子骑什么破马,万一这个质子用某人教的骑马术跑了,谁都担待不起。 什么上马、勒缰,她都是现学现卖的。刚才,要不是她一狠心,一刀刺在马脖子上,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可以让这马跑起来。 狂马上,赫连枫一个纵身,翻身落马,在草地上滚了几圈,去了些向前的冲力。最后,背部撞在一棵树干上。虽然已经卸了些力,但毕竟牵动了右肩的伤口,还是撞得她痛彻心扉。 赫连枫挣扎着起身,好选不选,偏偏选了匹倔马,就是指挥不动,骑个马还得动刀,搞得她狼狈不堪。在夜色的掩护下,她依着记忆和直觉前进。 ------------ 第十一章 还者非璇 更新时间:2011-07-22 第十一章_还者非璇(正文字数:7914) 路的尽头还是一条路,路,似乎就是没有尽头的尽头。 “枫……”迷迷糊糊中听到西陵渊的声音,身体一轻,像是被抱了起来,想睁眼,眼皮却像被线缝上了,挣脱半天也打不开,最后完全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入眼的竟是易陌璇。看见易陌璇,不是惊喜,没有泪流满面。却是心跳加速,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让她忐忑不安。 易陌璇随意放下药碗,三两步就跨到床前,将赫连枫一把抱在怀里,抱得不紧,但赫连枫感到呼吸困难,手足无措,双手抬在空中不知该放在那里合适。 过分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显得那么不真实,或者过分容易得到的东西本身就不真实。 黎明破晓,黑夜已过。东方的一缕曙光,预示着新时代的到来,她不声不响地出现,无声无息地存在,但绝对不会淹没于茫茫人海,迷失在无垠心境。 朝阳尚未升空,东方已露出鱼肚白,光汇大地,照亮的是满室灰暗。这将是全新的一天――与以往不一样的一天,连日的追杀已经过去,剩下的就是宁静,哪怕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屋内,一黑夜人扭头,极目远眺,心中扬起万丈豪情,目光却仍是冷峻,只有眼底的一丝自信,流露出眼睛主人的强大内心。 黑夜人身前,一女子闲散地倚在桌上,身上套了件硕大的黑袍。袍子太大,一袭黑袍,就有半袭随意地铺陈在地,凌乱却十分写意,白皙的手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中的短刀,短刀一尺来长,通体乌黑,与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另一只手懒散地托着下巴,双眼微闭,双唇轻合,面色苍白却充满了健康之气。相比之下,这手倒反而显得有些惨白。 整个画面给人一种巨大的震撼。没有五颜六色的横成,只有黑与白的反差,亦有强烈的视觉冲击。若非那时快时慢随意转动的刀和嘴边缓缓流出的白气,人们不禁要感叹这么一副绝妙的水墨画。 女子身前立着四个男子,最左边的腰悬佩剑,剑身上刻着一个“易”字,易扬总是抬头挺胸,像个随时准备为心上人出剑的骑士,只是这脸清秀异常,脸上的胡子都剃得一干二净,三十多岁的他看着像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与其说像骑士,倒不如说像个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 最右边的男子叫吴河,一张国字脸,长相极其普通。双唇紧闭,话不多,好像多说句话就会遭受什么灭顶之灾。衣服宽松,身上到处都是小器件,匕首、暗器、勾魂索,毒药、解药、地形图,要什么有什么。 张浪一身儒装,一把铁扇,外加一个腰间的酒壶。武艺低下却不失潇洒,为人放浪但多少是个良谋,人如其名。 周谦其人则与其名相反,考虑从不周到,为人不曾谦虚,身材魁梧,力大如牛,为人冲动又毫无章法。 碰!周谦狠狠地、毫无先兆地摔下扛在肩头的朴刀,立在身前,巨大的响动夹杂着浑厚的内力四散开去,周围的人都不自主地退了两步。 周谦操刀而立,向旁边吐了口唾沫,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行!”目光如刃,逼视女子,扬起的尘土更是像长了眼睛似地向女子飞去,“就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想周谦我听命于你?简直是痴心妄想!谁能肯定昨天你不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再说,你就一个武废,就算是你成功用计引开了他们,这么一个废物也不配对我指手画脚。” 张浪蹦出两丈远,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斜了女子一眼,而后低头欣赏手中的扇子,另外两人则静立不动,摆明了观望之态。 女子仍旧玩着她的刀,对扑面而来的气劲不闻不问、不避不闪。 四人只道她不知道这尘土里饱含内力,托大了不躲,都等着看女子出丑。 女子身后的黑衣人身形微动,看猴戏似地看着周谦。 一道白影一闪而过,众人只觉眼前一白,片刻之间,易陌璇已经将赫连枫护在怀里,尘土撞在她的背上,轰地散开。气劲入体,丹田内,气息一阵混乱,易陌璇向前一倾,卸了些力,这才不至于受内伤。 赫连枫大急,死死地盯着易陌璇的脸,直到易陌璇调好气息才缓缓叹了口气。 “王妃,属下该死!”恍当一声,周谦朴刀倒地,屈膝匍匐于地。 “属下有罪!”另外三人面露担忧,瞬间跪倒。刷刷之声响彻全屋,四人身后众人也都齐齐跪地。 “多谢周大将军的指导。”易陌璇语含讽刺,头也不会地冷哼。 “娘。”赫连枫低低呼唤,在她耳边低语:“下次不许上来,你两头都舍不得、都要护,受伤的就只能是你自己了,我不要你这样。” 宠溺地看着赫连枫:“知道了,那你呢?你啊――就算很有把握,下次也不许这么做了,知道吗?”随后话锋一转,“若是有人不知好歹,敢伤我女儿,我易陌璇就是掘地三尺也定要他生不如死!” 周谦惶恐,额头立刻冒出豆大的汗水:“属下――属下只是――” “好意,是吧!陌璇就在此多谢您的好意了。” 赫连枫透过易陌璇的肩头看了看地上的四人,四人的前身几乎都贴在了地上,周谦更是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两手、两脚和头都已着地,只剩一个高耸的屁股,孤立地宣告着他的忠诚。 “属――属下――”周谦变得期期艾艾,说话断断续续。 易陌璇打断他:“我一个小丫头片子,尚有些自知之明,不敢痴心妄想,又怎敢让周大将军听命于我?我这么一个废物当然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才让周大将军您老屈尊的。我又怎么敢对你指手画脚呢?” “属下知错!”四人一口同声地道。 易陌璇回头,凛冽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四人,只看得他们坐立不安。“由她指挥你们是我说的,别以为当初温言相询,又约定要看她能力,今天你们就可以背着我对她搞什么下马威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别说她真的引开了杀手的追击,就算她没有,我的女儿也不是你们可以欺负的。” “属下知错!” 易陌璇朗声道:“从今天起,她就是你们的首领,你们都得听她的,一切都由她全权负责。她想做什么,她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就给我做什么,不用请示我,不用告知我。她的话,就是我的命令;她的命,就是你们的命。” “王妃!”周谦大急,腾地起身。 “那你是不肯遵从我娘的命令了?”赫连枫起身,走到周谦身前,咧着嘴迅速地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周谦大怒,抬头就是一掌,赫连枫侧身避开,躲在易陌璇身后对着他做鬼脸。 “周谦――”易陌璇冷冷地看着周谦,话中满是威胁,心里却直想笑,她自然看见了赫连枫的小动作。 周谦看着赫连枫的鬼脸,青筋暴动,恨不得立刻就把她生刮了吃。 易陌璇逼视周谦,看得周谦一颗心不断加速。“有谁不想听从命令的,现在就可以走。” 众人异口同声道:“属下不敢!属下谨遵易小姐的命令!”易陌璇的命令他们又怎敢不从。虽说让这么个武废、这么个黄毛丫头来领导他们实在是有些荒谬,但对于易陌璇的失常,他们完全可以理解。 众人只道易陌璇丧子悲痛,胡乱认了个人当义女。如今之计怕也只有先答应易陌璇了,至于易寻的命令,自然是酌情自行处理,待得易陌璇走出丧子困境,必是他们破开云雾见得太阳之时。 赫连枫回身,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道:“别说我强势,不近人情。现在,我就再给你们一个的机会。不想留下的,现在可以走。我不知道那个拓王爷为什么要在现在派你们来保护我义母。大家都知道,世子在七天前卒于寒毒……” “你闭嘴!”易扬大声呵斥,深深地看了看边上的易陌璇。易陌璇混不在意,好像什么都没听到。易扬看她那样,更加确定易陌璇是因为痛失儿子,悲伤过度,才会随便地认了这么个黄毛丫头做义女,还愿意把什么都给她――金钱、权利,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到底是谁改明白规矩!规矩只有两条:第一、我永远是对的。第二、如果我错了,请参照第一条。我需要你们的绝对服从,我绝不允许任何程度的背叛。我会让背叛我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没有人答话,也没有人反驳,四人连带后面众人都还跪在地上,低头、屈膝,许久许久,仍是如此,好像连动头没动一下。 易陌璇只是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茶,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情况――摆明了不管事。 “王妃?”易扬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易陌璇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喝着茶。 “王妃!”易扬大呼。 “什么?”易陌璇如梦初醒,“什么事?”易扬这声音大得怕是连外面的人都可以听见了,易陌璇若是再不听见可就真得与聋子为伍了。 易扬低头,闷声道:“没事!”顿了顿后又补了一句,“就怕你喝茶边喝茶边想事,呛着。” 咳咳咳……易陌璇是真的被呛到了,不过不是茶,而是口水。她一直都密切地关注这里的动向,她哪里是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啊,就是不好出面,装作不知道罢了。原本她看易扬这样子,正盘算着该怎么和他打太极,结果人家一句小孩子气的没事,外加一句调侃可真把她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易陌璇压制着咳嗽苦笑道:“八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真不明白就他那臭脾气是怎么做到现在这将军的位置的,他上司居然能忍受一个下级天天和自己斗气?现在倒好,自己成了那个受气包了,他咋就不能改改呢? “你却不同了。”易扬抬头,复又低下,双拳紧握,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指甲嵌入手心。三千青丝的她在他脑海里几番回旋,不可磨灭,最后与那满头白发一再重叠。迷乱的光影交叠不息,剩下的只是撕心的痛。 “人都是会变的嘛!”往事一一闪现,有欢愉,但更多是沉重,这令易陌璇有些恍惚。 “小心点嘛!”赫连枫上前,轻拍易陌璇的背部,好一幅母慈女孝图!只是这局中人可不这样认为,赫连枫那满是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得易陌璇咬牙切齿,那眼神分明说着“看你调教的好下属”。 好吧,人家为了她搞成这样,结果这个小没良心的,就知道气自己。易陌璇阴沉着张脸,众人只道她是在生易扬的气。他们的王妃要发作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赫连枫扬了扬眉,抱臂环胸,继续道:“现在,我再给各位一个机会。你们中间有奸细。” “不可能!”周谦大叫,“你懂个屁啊,我们守了王妃八年……” “周谦!”张浪喝断他。 “八年,八年……”易陌璇喃喃自语,难怪她的行踪一直都没有被贡邦国君发现,原本她以为赫连枫一个外方了而又被夺去实权的王爷的世子是不会引起国君的多少注意,但直到赫连枫“我叫赫连枫”的宣告后,她才发现一切远非如此。 “这么快就忘记规矩了。我刚才说了什么?”赫连枫直视周谦,眼中锋芒毕露,不可逼视。看得周谦不知所措:“什……什么……什么啊?” “规矩!”赫连枫说得理所当然。 “规……规……规矩?哦,第一、你永远是对的,但是……” “我只看结果,不问理由。我只知道刚才身为下属的你对着我大声呵斥,毫无对上级的尊敬之意。” “可是,我们中间不可能有奸细!”周谦张大了嗓门,“就算你一个废物能成为云间高手,我们中间也不会出现奸细这种人。我们这里的所有人,在世子离开的前三个月开始渗透进皇城,到现在已经整整八年了……” 张浪一直在注意赫连枫,她绝对不会仅仅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妄图通过易陌璇这个义母捞点好处的女武废这么简单。当即示意周谦停下,周谦就像开了闸的水,对他不予理会,仍旧自顾自地大叫,但这话已经不是对赫连枫说了,他的对象显然是旁边在心不在焉地喝茶的易陌璇。 赫连枫站在旁边微笑等他说完,要不是刚才向旁移了两步,怕是得真的和他打口水战了。直到周谦说完,赫连枫才缓缓道:“那你是知道规矩,是吧?” “不就一个毫无根据的办家家吗?老子我还会不知道?”周谦不屑一顾。 “既然如此,那你就是明知故犯了,破坏规矩就得受罚,来人把我们的周大护法拖下去――狠狠地打!” “谁敢?”周谦怒目圆瞪,大有谁敢动他就拧断他脖子的气势。 “现在不是谁敢不敢的问题了,只是你周大护法不知好歹冲撞我,所以你就必须光荣地成为我新官上任后烧的第一把火。”侧身低下头,避过各人的视线,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易陌璇的纵身一跃的场景又一次闪过脑海,那天的杀手首领是吧,别以为换了兵器她就不认识了,周谦,你做什么都可以,独独不该把易陌璇逼下悬崖。 “凭你也敢动老子我?” “那你就看我敢不敢了!”话音未落,赫连枫斗然欺身。 周谦心下大骇,她是怎么过来的? 赫连枫站定,面上清冷如水,也不行动。 周谦只当自己眼花了,不过一个武废罢了,定是刚才自己一个没注意,这才让她一下得逞。当即两手分抓赫连枫两手,完全是对付顽童的招数,权当给她点教训。 “寻儿,你住手!他守了八年啊!而且你的身体……”易陌璇放下手中的茶,就要上前。她似乎一开始就在给周谦下套,她在激怒周谦。 赫连枫身后的黑衣人侧身一站,举臂挡住:“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应该相信她。” 易陌璇站定,深深得看了眼黑衣人,好一会儿才道:“对!” “小丫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口出狂言?”眼看着周谦就要抓住赫连枫的双臂,赫连枫也不躲避,待得周谦的双手触到她,这才双臂一震,使了个巧劲挣脱开去。周谦一怔,甚是不服,当即虎躯前倾,熊臂大张,就要将她圈住。 赫连枫不避不闪,反而欺身上前,只见她身形一动,人已投入周谦的怀抱,远远看去,就好像久别的父女重逢了般。 周谦大惊,他居然没有注意到赫连枫是怎么来到他怀里的。刚才,他刚一抖擞身体,准备上前,就发现胸口一滞,赫连枫人已入怀。 有一个冰冷的物体抵着他,周谦低头,骇然看向自己的腹部,那是一把匕首,不,应该说是一把小刀,一把乌黑的小刀,黑厉的刀头正对准了他的腹部。紧接着腹部一麻,然后就发现眼前的景物都在旋转,他晃晃头,看见面前的赫连枫打了一个九十度的圈,然后就是一片昏暗。 轰然一声,周谦那庞大的身躯侧倒在地。 “来人,把我们的周大护法拖下去,杖责五十。”话音未落,顿时有两个黑衣人上前,势要将周谦拖下。 “住手!”易扬拔剑上前,毫无预兆地架上了赫连枫的脖子。赫连枫诧异地看向肩头的剑刃。原因无他,只因前世身为杀手的她虽然没有杀气,有的只是冷静,但绝对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杀气这个东西。没有人能够在她毫无感觉的情况下掌控她的命,哪怕只是一瞬间,而眼前这个人显然做到了。 “易扬,你住手!”易陌璇大惊。 “这个人,这个女人,她以下三滥的手段弄倒守了你和世子八年的手下,我也受了八年啊,王妃,唇亡齿寒啊!王妃受如此小人蛊惑,易扬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清君侧,正视听。” “她是我女儿!”易陌璇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要赫连枫没事,就算告诉他们,他们的世子江枫是个女的有如何?她很清楚易扬的实力,虽然只是一个易江巅峰,但想要从他剑下救人绝非易事,更何况如今有赫连枫伤周谦在前,而他现在认定了赫连枫就罪魁祸首。 “女儿?”易扬悲痛地苦笑,“陌璇!你看清楚了,这个人,虽然体型身高都与世子很相像,但世子已经死了!你儿子江枫已经死了,他回不来了。” “不!易扬,你先放开她,她是我女儿,她就……” 易陌璇还待说什么,赫连枫一口打断她:“就凭你,还不配威胁我娘!”赫连枫突然纵声大笑。 易扬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瘦弱的身体,看着突然狂妄之极的赫连枫,大笑道:“好,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让我像周谦一样躺在地上。” “拖下去!”笑罢,赫连枫面向易扬,浅笑着开口,也不管脖子上的剑,坦然坐上了最近的椅子。易扬一怔,竟自没有反应过来,赫连枫的脖子就这样远离了他的剑刃。 顺着剑刃看去,赫连枫面色皙白,一脸坦然,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品茶,一双二郎腿颤颤悠悠地翘着,不由地呆了。 此时,两黑衣人利索地将周谦拖了下去。“啪,啪,啪……”片刻之间,杖责之声从后院传来,四下回响。 易扬这才反应过来,推剑上前,重新架上了赫连枫的脖子。“你以为我不敢吗?让他们住手!” 冰冷的金属触感贴上了赫连枫的脖子,手中的茶杯微微晃了一下,两滴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右手一颤,水滴颤动了一下,但仍是鼓鼓的,停留在手背,似是不忍离去,赫连枫凝眸出神,却见它最终果断一划,消失不见,只余下一段水痕,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失望。 易扬又是上前一推,剑刃在雪白的脖子中划出一条,血红的温热顺着冷兵器的铁血滚落,一白一红,加上那夺目的剑刃,交织成绝美的画卷。 冰冷的温度拉回赫连枫的思绪,刚才居然望着手背,神飞他出,呆呆失神。 “易扬!”易陌璇轻声呼唤,好像太大声就会让眼前的人把握不住手中的剑一般。呼唤中是三分哀怨,三分温柔,三分关切。 易扬握紧手中的长剑,感觉手心已经出汗,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感受她的柔情,这真是可笑啊。 “娘,没事的,你放心。”只见赫连枫抬了抬眉,一对美眸含笑地看了易扬一眼,低头饮茶。 “呵呵!”易扬干笑了两声,回头复杂地看了易陌璇一眼。放下剑,还剑入鞘。 “我不是一个武术强者,但我也不是一个什么人都可以威胁的人,特别是有些情况,少跟我较劲。”赫连枫突然敛面,话如冰刀,听者起汗。 易扬很是震撼,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啊,从开始到刚才对周谦下手,他看得出来,她在故意迁怒周谦。而看易陌璇的行为,她看出来了却依然任她妄为至此,他很清楚易陌璇的个性,就算是丧子悲痛,让眼前的武废成为儿子的替代品,怕也不至于如此。 弄倒周谦,她是用了什么药,但一个武废,快、狠、利落,一招制敌,这绝对不会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当然周谦为人不够小心,如此落败倒还不足为奇,若是自己她怕是没有这么容易得手。当刚才,她的命,在他的手上,她竟然云淡风轻地品茶,她就是赌定他不会对她下手,确实,她赢了。 论谋,她成功引开了霸铭楼的连日追杀,论武,以一个武废之躯,一招克制一个易江巅峰,论气魄,她赌他不会对她下手,而她赢了。 易扬站在原地,这个女人,她与易陌璇之间绝对不仅仅是义母义女这么简单。如果真的是在利用易陌璇,怕是会很棘手。事实上,就算他不放了她,哪怕刚刚那剑确实是架上了她的脖子,怕也难以得手,瞥了眼赫连枫身后的黑衣人,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原先的预算。 随即缓缓跪下:“王妃,是易扬冒犯了!” 张浪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易扬,赫连枫瞥了眼张浪,眼中满是挑衅。 吴河毫不犹豫地下跪。 张浪仰天大笑,笑罢,缓缓跪下:“识时务者为俊杰。”随后后面的数百黑衣人跟着下跪。 赫连枫诧异地看了张浪一眼,易扬虽然跪下,但还只是对王妃的屈服,而吴河是明显的投诚,没想到张浪,这傲骨也能弯?能缩能伸,看来,池中鱼,都不是只吃草的货啊。 “好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这情况……看来演戏还得演全套的,“大家都起来吧!” “是!”众人在呼声中起身。 赫连枫又一次坐上交椅:“你们中间有奸细。今天,我就大方点,凡现在向我投诚的人,之前所为一笔勾销”。 她坐,人站。时间过后。“还不站出来?浪费别人的时间就等同于慢性谋杀。现在,这里的每个人都为此浪费了半个时辰。” “张浪惶恐,不知有何见解?”他张浪当然不屑了,虽说惊讶于赫连枫的实力,但在他看来,能够得到所有人的支持,那只是,威逼利诱罢了,狐假虎威而已。就算她真的有什么过人的能力,若非易陌璇的纵容,他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易扬满脸肃然,立在易陌璇身侧,吴河却是低眉顺首。至于周谦,杖责之声高响之时曾传来一声痛呼,紧接着是一阵粗口,最后在一片打击声中归于沉寂,现在怕是皮开肉绽,半死不活了。 赫连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直接杀了他?她觉得不够。 张浪的不满明显地写在他脸上,她斜了他一眼,心中暗暗记下。“你是想挑战我的威严吗?” “当然不了。”张浪一摆铁扇,“你永远是对的,小人怎敢有什么异议,只是这个不好说啊!你看这么多人都站着……” “也对!”赫连枫起身。 “你也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这叫慢性自杀。你不珍惜生命慢性自杀无所谓,关键是你浪费了我的时间。所以,你出列。”赫连枫抬手一指,指向一个黑衣人。 被指的黑衣人,晃头左右看各看了一遍,确定指的是自己,这才颤颤巍巍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 “就是你!”赫连枫抿了口茶,一刻钟换三杯茶,这是赫连枫的,茶是新换的,滚烫的温度浇在舌头上,舌头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但最终没有逃避,任那难耐的灼热麻木舌头的知觉,最后又刺痛神经。面上还是那般的云淡风轻,唯有一瞬间皱起又平复的眉头泄露了主人的秘密。 看着赫连枫这样,她身后的黑衣人心揪着痛,晃了晃,狠不得拍开她手中的茶水,将角落里的那人碎尸万段。他一直低着头,若是他抬头,你会看见那不容逼视的杀气。 易陌璇上前探了探,怜惜地看着赫连枫,她很清楚她在干什么,这茶,她也知道。不,让一切尽早结束吧,她不要看她这样折磨自己,让滚烫的疼痛唤回失神的意识,这不是她想要的。 被指的黑衣人没有前进,他周围的人都一起后退,最后就剩下他孤立地站在前面。 “哈哈……”张浪大笑,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是说他?”而后笑意更浓,最后捂着肚子毫无形象地弯腰。 赫连枫也不在意,放下茶杯后说:“我想,今天先聊一聊我们的云间刀霸吧?” ------------ 第十二章 妖孽嗜血 更新时间:2011-07-23 第十二章_妖孽嗜血(正文字数:12396) 刀霸,张浪瞬间停下,怎么突然扯到刀霸了,但无论什么时候扯上云间刀霸这四个字,任谁都笑不出来。 “刀霸的佩刀叫霸绝。霸绝本是一块废铁,只是通体乌黑。它被一个名叫江件节的年轻武者捡到,呵呵,这位年轻武者凭感觉断言那是一块好铁,并为此取名霸绝,从此开始了他的寻匿铸剑名家之路。” “或许是被年轻人的毅力所动,又或者是被这样一个可以名垂铸剑史碑的机会吸引。起初,各铸剑师纷纷尝试铸造,但遗憾的是,此铁脆而软,纵然加入玄铁之类的绝世铁矿亦无所为。致使许多铸剑师对此耗费精力无数,挖空心思、耗费时间,最后却只是一无所获。” 赫连枫顿了顿:“以上是一个好友和我说的。我想知道后面是什么。” 没有人说话,全场是死一般的静。 “既然没有人说,那还是我先说吧。”赫连枫又抿了口茶,“从此,它以废物的身份辗转海苍各地,铸剑师们对此避之不及。江件节却锲而不舍,坚信此铁有无敌世界之能。有人笑他太愚笨,也有人佩服他的毅力,一个十九岁的易江一层就这样出名了,人怕出名猪怕壮,更何况是这么个要实力没实力,要家世没家世的无名小卒。他遭到了各地武者的嘲弄,有人指着他的鼻子讽刺,有人将他撂倒在大街上,也有人将他的铁矿抢走,然后随手抛弃或者藏起来,甚至扔到粪坑里,可不知怎的,无论如何他都能找到霸绝,并且不间断地为它寻找铸剑师。” “还需要我继续吗?”赫连枫放下茶,托着茶杯的手在放下茶杯的那一刻一颤,而后那杯就毫无预兆地摔在地上,恍当一声,杯中热水一股脑儿溅起,一下扑在赫连枫身旁黑衣人的脚背上,四周立刻弥漫出一圈白气,那黑衣人仍是低头,一动不动,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全湿了的靴子。 杯身碎成两半,而杯盖却咕噜噜滚将出去,好巧不巧,最后撞在被指名的黑衣人脚边。 赫连枫别过脸,委屈地看了眼旁边的黑衣人,她不是故意的,黑衣人没有抬头。他握紧双拳,只是看着赫连枫迅速缩回袖筒的手。 “怎么样?”易陌璇瞬间闪到赫连枫身前,拉起她的手,势要检查。 “没事。”赫连枫扭开易陌璇的轻握自己手臂的手,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那手更是向袖筒的深处缩回,“马上就好了,没事了。”有时候任何一点碰触都会引起她的反感,瞿静纹有些东西现在不问你要不代表不需要你还,无论你装的多像,你都不是她。 易陌璇看着她,一直徘徊,最终回到椅子,只是示意丫鬟重新上茶。 “没有人想接我刚才的话吗?”赫连枫又是轻轻一笑,瞥了眼被指名的黑衣人,只见那黑衣人,默然不语,但以不再是刚才的不知所措,众人这才意识到他的不同寻常。刚被点时的不知所措是一个自己人应有的正常反应,而如今他的表现,绝对不一般。 只听赫连枫继续道,“从此,霸绝以废物的身份辗转海苍各地,铸剑师们对此避之不及。江件节却锲而不舍,坚信此铁有无敌世界之能。有人笑他太愚笨,也有人佩服他的毅力,一个十九岁的易江一层就这样出名了,人怕出名猪怕壮,更何况是这么个要实力没实力,要家世没家世的无名小卒。他遭到了各地武者的嘲弄,有人指着他的鼻子讽刺,有人将他撂倒在大街上,也有人将他的铁矿抢走,然后随手抛弃或者藏起来,甚至扔到粪坑里,可不知怎的,无论如何他都能找到霸绝,并且不间断地为它寻找铸剑师。” “后来,有云间海渊站出来表示愿意收他为徒,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他在这等着呢,难怪一直不肯放手。云间海渊的垂青那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若能成为云间海渊的徒弟,拜访几个铸剑师,被人打几拳,到粪坑里找找石头算什么,就是缺只胳膊少只腿都无所谓……” 破易江,入云间,这是所有武者的追求,但这却也绝非不是易事,也不是只要努力就可以的。在这苍云大陆上,云间高手有,但不多。云间海渊却是要破云入天之人,自是非比寻常。 “正当各人暗叹江件节手段高明时。”只听得那黑衣人接口道,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声音中气十足,说得颇有气势,赫连枫一扬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只听他继续道:“江件节却做了一件大跌眼镜的事――自裂丹田,这意味着在武学,他将永远停留在易江一层,再无进步的可能。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么坚信‘霸绝’是一块绝世好铁,并不惜为此断送自己的前程,他只答了两字――感觉。” 黑衣人抬头远视,目光深沉,沉浸在自己的遥想中,无法自拔。 “自此,世人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是个十足疯子,这智商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没有哪个正常人能为了一点碰不见摸不着的感觉就拒绝云间海渊的邀请,更何况用如此决绝的方法。此后江件节以绝世疯子的身份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那位云间巅峰也再没下文。” 黑衣人顿了顿,看着赫连枫突然拔高声音:“谁知三年后他又一次成为海苍各地茶余饭后不可不谈的话题,并铸就铸剑史碑上的一个不朽传奇,也成全了一把旷世奇剑的前世今生。” 赫连枫抬头,一眼看去,竟让黑衣人停了话。 “是啊!”赫连枫轻叹一口,“他遇见了河居子,得到霸绝后的河居子,将自己关在剑室,整整三天。三天后,河居子踏出剑室,仰天大笑,将江件节引为知己。并扬言此剑将傲视群器,霸唱天下,冠绝群雄,决定要在一月之内完成手头上所有兵器的炼制,从此一心只为霸绝,霸绝也将成为他的封山之作。” “你了解的很多啊!”黑衣人大笑,上前走了两步,唯一外露的两只眼灼灼地盯着赫连枫,赫连枫也不以为意,只是喝茶。 “好!”黑衣人大笑,一把扯去头上的头罩,“老夫欣赏你,小女娃。”自称老夫,却露出的是一张平凡的中年人脸。只有那随着头罩退下时全身散发出来霸气让人惊诧,不由自主地仰望。 “云间烈,霸绝出,刀霸狂,凡人尽!” 哈哈……中年人狂笑,“好,好,好!”笑罢,大呼三个好字。 这下,谁都明白了,眼前这个容貌平凡到没有特色的中年人,不是那称霸云间、横行苍云的云间刀霸还能是谁? 云间刀霸之名世人皆知,却绝少有人了解他的经历,看过他的长相。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算刀霸其人站在面前,他们也认不出来。 这个世界很神奇,要的也绝不仅仅只是运气这么简单。识破局势的眼光,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的能力,这,都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 人们只是沉浸在他的霸气中,都迷失在刀霸战绩煌煌的光环下,他们只知道,有一个拥有绝对霸气的人,持着传奇宝刀霸绝横扫苍云,从此冠绝天下,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当然只要知道一点就够了,那就是――如果你有钱,刀霸就可以为你做事,而云间刀霸也从未失过手。 在刀霸以天价要了几个云间海渊高手的首级后,就再也没有人怀疑过刀霸的能力。而大言不惭地要云间刀霸付出代价的人也在几个围攻刀霸的云间高手的落败、灭门中闭上了口。 无论人们怎样想象与描述刀霸,当他们真的看见刀霸本人时,眼前这个与脑海中的形象相去甚远的人还是给他们一种难言的失落。 “你是第一个认出我的人。” “承蒙夸奖!那小女子我就当之无愧了。”赫连枫嘴角上翘,脸上是恣意的笑。 哈哈哈,又是一阵纵身大笑,“好,很好,好一个‘当之无愧’!,这样的你,认出我,让我心服口服啊。” “不敢!”赫连枫喝了一口茶,任那麻木的知觉再度被挖出来,狠狠地、反复蹂躏。 “时退时进,有狂有谦。好一个武废啊!但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众人只感眼前一晃,刀霸手上就多了一把刀,那把一直只是活在传说中的宝刀――霸绝。随着霸绝的出现,那无可匹敌的霸气更是另众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刀尚未出鞘,就已经如此,若是此时,刀霸想干什么,怕是谁也阻止不了。 众人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刀,这把传奇中的刀还是和传说中一样。剑身和剑柄一体,无论剑鞘还是剑身都是一片残破――这是一把未完成的刀。 粗糙的锻打,尚未修饰的花纹,和那离乱的暗红,都痛诉着铸刀人的半途而废、有始无终。这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霸绝,一把拥有绝对霸气的刀――对,就是这样一把残破不全的刀。 “你自然是赚钱来的。”赫连枫淡淡地开口。 “你很聪明,当然,知道我一点的人都猜得到这些。”刀霸抚摸着刀鞘,“那你知道你接下来需要干什么吗?” “不知道。” “有人要活着的你,要我把一个活着的你带到他面前,你说,你该怎样?”刀霸仍是看着手中的刀。 “你觉得我会想跟你走吗?”赫连枫反问。 “不会。” “那不就得了。” “你当然不会了,但我会让你恨不得立刻跟我走的。”说着抬头看了看赫连枫身边的黑衣人,又瞥了眼易陌璇,“是吧,定北王,拓王妃?”赫连枫身边的黑衣人就是定北王西陵渊。 “哦――”赫连枫一声,抑扬顿挫,有起有伏。 “没有人可以违背刀霸的意志,我想这个不需要我多说吧?” “当然不用了,但我们不如先讲完刚才的故事吧。” “不用!”刀霸一声大喝,那声音震耳发馈,几个武学高的还好,其他人却都只感一阵头昏。 赫连枫压下喉间血腥,也不理他:“河居子的决定后引起一片轰动,举世惊诧。”语速越来越快,“传闻河居子九岁铸器,十八成为海苍铸剑第一人,二十四岁执掌,当时河居子才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却为霸绝封铸,足见霸绝的不同凡响。各铸剑名家更是扼腕叹息,哀叹错失如此良机。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最后,河居子会背弃自己的诺言,放弃霸绝。” 赫连枫看着刀霸手中的霸绝。尽管它曾经和成型那么接近,但最终还是行百里者半九十,在最后一刻溃败。最后,不得不以江件节的祭刀告终。 有多少人曾经这样感慨!一把残缺的刀,已是如此,倘若当年河居子如言完成这把刀,是否会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冲击,然而,一切都没有发生,河居子当年还是为一把断刀――破晓,毁了自己的诺言。 哈哈哈……刀霸操刀而立,仰天悲笑。突然随手一挥,刀气到处,木屑纷飞,一盘子大的木柱拦腰断裂。 旁边之人纷纷退开,但还是有数人受不住那强大的刀气,断然倒地。 半响,众人才从刚才的突发状况中回过神来,纷纷拔剑,护在易陌璇周围,蓄势待发,赫连枫身边只剩下西陵渊一人。 易陌璇稳坐椅上,此时反倒静了下来,自己虽是云间高手,但与这足以破败一切云间高手的刀霸终究相去甚远。关切地看了赫连枫一眼后就不再冲动,也没有命令周围的人保护赫连枫。 她与这众多的易江巅峰联手,纵然有把握逼退刀霸,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以刀霸之能,就算现在不能得手,随时可以杀回。当下拿起茶,泯了一口,随后盈盈开口:“刀霸好大的霸气啊,改日陌璇差人换根粗的,让您好好练练刀。” 刀霸侧目而视,随意抬手抱刀,淡淡回应:“那就有劳了!”简单的几个字,看似平和的语气中充满了疏离和不屑。 易陌璇才毫无惧意地与刀霸对视,对上她清澈的眸子,刀霸一怔,虽然不是很在意,却总是或多或少地听到她的事情。如今才发现那时不时的消息,已经使他非常了解她这些年来的经历了。 之前也曾一度好奇,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为一个男子背叛家族,又是怀着怎样的哀怨看着自己的丈夫在各色佳丽间流连忘返。最后,女儿被夺,而下手的正是她为此放弃一切的丈夫。然而,就算如此,她依然没有回头,却只是独自一人守候了女儿八年,现如今,竟已是华发三千。 “这样值得吗?”刀霸叹息般地开口。在经历了那般的苦难后,她居然依旧没有回首,没有向家族屈服,如此这般,值得吗? “自然是值得的!”易陌璇毫不犹豫地开口,视线转向赫连枫,只要有些东西还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今天我要带她走。” “是吗?”易陌璇反问。 “何必呢,他要的是江山,他给你的也不是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起回去不是更好吗?不对,你不是她,她不会说这样的话。” 易陌璇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慌张。 赫连枫突然插口:“他觊觎权势,妄图颠覆,与我们何干?”他江拓义不仁,就别怪她。只听得赫连枫继续道:“无论他曾经或者是想象着自己站在何等的高峰,也不过尔尔罢了,世界远非想象中的如此,无论他们如何渴望把自己放逐到世界的中央,或者说他们曾如何接近权力的巅峰。”她泯了口茶,还是任由痛觉唤回自己的知觉,只见她嘴角上翘,眼中锋芒毕露:“因为我会让他们这些痴想都破灭。” 刀霸怔怔地看着她,眼前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女,这个知名苍云的武废世子居然有着任何王侯将相都没有的气魄。再度扫过易陌璇,心中冷笑。 “我想,刀霸你可以回去了。”赫连枫冷冷地开口。一拍手,瞬间进来一个黑衣人,黑衣人手捧木盒,朝易陌璇和赫连枫微微一颔首就当是行礼,然后径自走到刀霸身前,将盒子呈上。 这木盒全身血红,全身光滑,没有任何雕饰,好像就是那样纯天然的一块木头。但右上角的一角印沓却昭示着这盒子的不同寻常。 这盒子正是赫连枫刚刚拖延时间一直在等的一人一马一包袱中的包袱。 刀霸对颤抖者手轻抚上包袱,生怕这只是幻觉。从黑衣人进来到现在,刀霸的视线就一直在包袱上,片刻不离。先是惊惧、震撼、不可置信。此时盒子被呈到身前,更是激动万分,完全忘了掩饰自己的心情。 恍当一声,霸绝落地。一把传世宝刀就这样没落地躺在地上,粗糙的锻打,尚未修饰的花纹和那离乱的暗红,谁也不知道,这把未成形的刀究竟走过了多少离弃。纵观古今各把传奇兵器,除了一把霸绝之外。无一例外的不是铸剑师的呕心沥血之作,也无一例外不是拥有者宁死亦不放弃的。然而也就是这样的一次次遗弃成就了一把旷世奇器的前身今生。 刀霸两眼血红,目光中有着疯狂的占有,他像一头久饿的狮子看见了猎物,又像是独居多年的老处男见到了恋人。突然,他上前一倾,势要夺过木盒。 手持木盒的黑衣人没想到他会突然暴起,下意识地后退数步。刀霸一把抢过木盒,紧紧搂在怀里。黑衣人只感眼前一花,木盒已入他怀。 看着他那不顾形象、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赫连枫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可能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脱离了她的控制。 碰地一声,大门被撞开,小景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地冲进来,身后的丫鬟还是扶着她手的姿势,没有反应过来,站在门外心惊地看着她随时都会倒地的身体。 小景身体前倾,两脚瘫软,全然成了四十五度角,眼看着将要倒地,只见她在一茶几中一撑就朝赫连枫扑将过去。 小景收不住脚步,眼看着就要和赫连枫撞上,刚来的太急,只是想要尽快到赫连枫的身边,全然没有想到会刹不住脚步。 赫连枫安然稳坐,似是甚有把握。 易陌璇身边的人见了刚才的事情后,也确实对此坚信不移。击败一个易江巅峰、看破云间刀霸,无论是哪一件都是一个武废所不可能做到的,而她却化不可能为可能,创造了诸多奇迹。但也只有几个人知道,用易碎的瓷瓶来形容现在的赫连枫再恰当不过,她就是悬崖边上的一辆马车,只要再加一枚铜钱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击败周谦,先是激怒,再利用他的轻敌,最后是那药。若是光明正大,正面交锋,想要击败一个易江巅峰全然只是痴想, 西陵渊在木盒呈上的那一刻走到窗边,顾不到这里的情况,想要扑将过来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易扬上前一步,手一挥,一股劲气就朝小景而去,只是这劲气极为柔和,小景只感身体一轻,就朝旁边的椅子倒去,随后稳稳地坐在椅子上,这才没有撞到赫连枫。不知何时易扬已经到了赫连枫身旁。 赫连枫感激地朝易扬笑笑,但此时,她的笑也已十分吃力,其中的生硬十分明显,看着她那艰难的笑。 虽然一直都待在易陌璇身边,但他却一直在注意这里的动向。当然,就赫连枫这么些动作,就是要不引起注意也不行,但别人看的是赫连枫的狂放不羁、大言不惭,而他所注意的却是她的一举一动,仔细观察,这才发现,面上健康之色,全然是用胭脂之类的东西覆盖上去的,而手上那几乎失去生气的惨白,才是皮肤的原色。 如此一来,再看她数度换的茶水,若是没有那滚烫对神经的刺痛,她怕也坚持不到现在。再仔细看她的脸,这三分的熟悉不可磨灭,她有点像易陌璇…… 赫连枫一直以女装的身份出现在个人眼中,而她也顺水推舟化身易陌璇刚认的义女――易寻。 一路以来,他们一直遭到霸铭楼的追杀,赫连枫数度出谋,易陌璇这才赫然意识到她女儿的非比寻常。赫连枫幕后操刀,用各种方法来摆脱霸铭楼的追踪,但一直毫无收获。后来,赫连枫就想到了存在奸细的可能,在数次试探下,奸细确实存在。为了引蛇出洞,易陌璇力排众议,对易寻这个来历不明的义女全权授权,加深矛盾,只为有一天激发矛盾。 戏码开始上演,由于阻力太大,当即约定要看她能力,赫连枫以雷霆之势断绝与外界的联系,而后又对所有人进行随机的捆绑处理,三人为一组,一组间成员美其名曰相互保护,事实上,是要他们进行相互监视。自此霸铭楼的追杀告一段落,原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但赫连枫总感觉不正常,一个杀手特有的感觉告诉她事情的不同寻常。 直到月圆夜一瞬即逝的霸气才令她焕然大悟,云间刀霸。在意识到这点后,赫连枫就开始寻找柳云涵,她意识到柳云涵知道的很多,没有找到柳云涵,却找到了小景,小景说,小姐让她去取这盒子,交给赫连枫,若是刀霸出现,可以给他看这盒子。之前那一人一马一包袱,包袱是这盒子,一人就是连夜赶回的小景。 小景从怀中拉出一封信,小姐的嘱托,她片刻不敢忘记,在收到赫连枫的飞鸽传书后,她就急急往这里赶来。长途跋涉的她在数夜不眠不休中,体力早已透支,若非自小习武,身板不错,怕是也不能如此早到。 在远远看见窗边的赫连枫后,她感念终于不负使命,最后,交了盒子后便倒地不起,径自昏睡过去。 刚刚柱子在刀霸手中销毁的那一刻,声音震耳发馈。众多下人当即奔来走去,于是,她被吵醒。 偶然听见一丫鬟口中的刀霸二字,这才想起来,忘记把信交给赫连枫,只记得小姐给她信时,口中一直喃喃念叨的就是这刀霸二字。这才不顾丫鬟的阻挠闯将进来。在进门的那一刻,在看到屋内的凌乱,看到赫连枫吃力地朝自己笑,看见那个男人手中的木盒,她就隐隐感到有什么事情,已经晚了。 忐忑中,只见这信由易扬之手转交赫连枫,撕去封口,展开,赫连枫的脸色还是那么平静,只见她将信纸连带信封塞入怀中,好像看见的只是一封平常至极的家信,但小景还是在赫连枫颤了数下的手中,看到了信上的字,扭头看向中央,那个男子抱盒独立当中,霸气仍在,显然就是丫鬟口中的刀霸。突然再也支撑不住,向旁边倒去。脑中赫然回闪着信上的字:“欲退霸刀,夺其刀;不惜一切,保绯木。” 赫连枫向易扬使了一个握拳的手势,又对远处的西陵渊使了个眼神。 “刀霸,这盒子,就是送你的见面礼了。”赫连枫客气地笑着。 刀霸突然抬头,眼里是全然是贪婪,不可置信的眼光一闪而过,随后就是不顾一切的据为己有,他抱紧了盒子,恨不得把它揉进自己的血肉。 “这盒子代表一个时代,但这个时代已经过去了。”赫连枫嘴角上翘,眼中是十足的把握。 “好.。”刀霸轻声低吼,随后哑然道“这盒子代表着一个时代,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时代结束了,但所有的一切都还在继续,这个时代没有过去。”语气中,有着历经沧桑的感慨。 “是吗?”赫连枫自言自语般地一问。 易扬突然飞身过去,刀霸抱盒向后划去,右脚在地上一点,身体向后翻去,而后稳稳地站在地上。易扬向下一探,本在地上的霸绝竟如有知道般,向刀霸飞去,最后失之交臂。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易扬的脑海。 刀存千载,在世千年,化气为魂,刀既有魂,自然认识主人。 一旦有了魂,那这刀、这人必将引起另一番血雨腥风。 刀霸手一扬,霸绝上手,一手抱盒,一手持刀,凌然生威,霸气天成。 挪到窗边的西陵渊侧身一站,握剑蓄势,俨然有了与刀霸正面交锋的准备。 赫连枫往外看去,不知不觉,已是黄昏,火红的云彩,和煦却充满激情的余晖照进屋,透过西陵渊那修长的身躯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这个保护她很久的男人,他都给了她很多第一次,无论是前身还是今生。 此时的他已经退下面罩,冷峭的脸配上他那孤冷的眼,然后是随意的发,带走的是她的思绪。有些沉沦在不改沉沦中沉沦。 “后生可畏啊!”刀霸的一声大吼将赫连枫的思绪唤回,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走神。 西陵渊没有答话,握剑蓄势。右手一指刀霸怀中的绯木,意思十分明白,人可以走,但绯木必须留下。 刀霸一怔,转而哈哈大笑:“后生可畏,十九岁的易江巅峰,前途不可限量啊!假以时日,必可成就一代宗师。”似是没有在意刚刚西陵渊的无理。 西陵渊也不答话,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刀霸如此赞誉实属不易,而这令无数武者求之不得的赞誉,对眼前的西陵渊而言却如柔风过脸,吹过就算,过后就什么也没留下。 众人不禁替西陵渊担心,面对一个杀人无数、双手沾满血腥的成名前辈,西陵渊没有丝毫的礼节,甚至连称呼都没有,只是靠右手一指,就要人留下到手的东西。单是这点,刀霸就完全有理由将他斩杀此地,权当对无知小辈的教训。且不说刚刚赫连枫已经当众把这盒子送给刀霸当见面礼,但就算没有说,只要这刀霸要了,那就是万分不愿也得忍痛割爱、双手奉上。原因无他,只因这是一个以武为尊强者至上的世界,而刀霸就是一个强者。 易陌璇看了赫连枫一眼,她直定定地看着场中的两人,似是随意而为,但眼眸中有着分明的关切,这份关切,怕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几日来,赫连枫对西陵渊一直都不冷不热,对于这么一个救了自己性命的人,她居然没有感激,甚至没有任何表示。这在外人看来确实是很不可思议。赫连枫对他,没有讨厌、没有排除,而对他的一路默默保护也没有丝毫的抗拒。刀霸的声音拉回易陌璇的思绪。 只见刀霸一皱眉,话锋一转,斗然拔高声音:“但现在,就凭你一己之力,想要阻我去路,无疑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转而叹息般地摇头道,“可惜了这么个好苗子啊!” 西陵渊仍是没有任何举动,如雕饰般直立待发,只是那目光越发孤冷,好像这话跟本不能撼动他分毫。 众人暗叹不妙,显而易见,刀霸此举是打算放西陵渊一马,但看西陵渊这架势,明显的不买账,甚至在有意忽略刀霸。谁都知道刀霸可以破败一切云间高手,西陵渊他再怎么少年得志,再怎么年少天才,终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易江巅峰罢了。 年少有为者,周围的人往往夸大其词、一片浮夸之气,但看西陵渊一个皇室皇子,少年得志,怕也早被周围人吹地云里雾里,不知何为山外山、天外天了!也不知那少年戎马、定疆于北的盛名又有几分真切。 刀霸眉头又是眉头一皱,心里暗骂小子不知好歹,自找死路。什么不世少年,在他眼中连个屁都不是。原本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挡他去路,他会毫不犹豫地扫清障碍。但如今,得到盒子他急着找个安静的地方,仔细研究这绯木,不想多生事端,故而对他晓之以理,这台阶都给他备好了,本以为他会有自知之明,自觉退开。不想,竟是傲慢至斯。 只见刀霸一手抱盒,一手握刀,缓缓抬刀,随手一挥。 西陵渊一个错步,避其锋芒,挥剑而上。锋芒已过,但那霸气还是将他迫退数步。 众人本想西陵渊如今亲身见识到刀霸的实力便会明白其中的差距,断然不会再鲁莽行事。 而西陵渊显然又要让众人失望了,但见他在后退数步后站定,肩头微侧,卸开了些许刀气,夺步就要逼上。 刀霸横向一挥,一招横扫千军,西陵渊再度避锋,但这次显然没有之前的那么容易,双脚紧贴地面,滑向后方,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呲呲之声,右腿支在墙上,这才停了下来。虽然踉踉跄跄的退后几步,尚不跌倒,但强弱差距,显而易见。 眼看着刀霸双脚不动分毫,一手一刀,两招随意的挥动,就已经将西陵渊节节迫退。众人只道刀霸手下留情,这才没有狠下杀手。如今看西陵渊冷面严肃地一次次逼上,对他倒也多了份敬佩。虽说是不知好歹,好歹也是勇气可嘉啊。 西陵渊这么一退,胸口气滞,有点喘不过来。噗!压不住喉间血腥,一口喷将出来。 易陌璇飞身上前,查探西陵渊的伤势。口上不说,心里却是暗骂他鲁莽,但无论如何,她也要保住他。 血喷出后,西陵渊只感胸口窒闷是缓了一缓,身体也没有受多大的内伤。回想刀霸刚刚的势压,再感受到刀气中的杀气,突然双眼一亮,对易陌璇也是全然不理,走上前,势要再与刀霸再决雌雄。 刀霸心中却是暗自诧异,他刚才可完全没有怜惜这少年天才的意思,两招之间,虽是看着随意,但都暗藏杀机,怕是云间高手都难以招架。西陵渊却只是迫退吐血,看来西陵阀那些老头子还真是在他身上花足了功夫。 易陌璇想要阻拦,但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竟而也不再阻拦。回头一眼,赫连枫安然坐在椅子上,眸中仍有关切,但其中,更多的显然是信任。 西陵渊再度上前,刀霸又是一刀。 西陵渊不闪不避,举剑挡格,竟是不避锋芒。西陵渊举剑挺立,衣袍劲扯,确实岿然不动,凌然生威。 但听刺啦一声,四周的家具被劲气扯碎在地。片刻,又听得喀喇一响,墙上一大片灰泥带着落了下来。 就在此时,西陵渊斗然侧倾,倒将下去,眼看着触到后又用手一撑,最后整个人贴着地面向刀霸滑去。 他记得赫连枫和他说过,柳云涵对刀霸的评价是,没有霸绝的刀霸只是一直没有牙齿的老虎。 虽说当局者迷,但也并不是每一次,局外人都比他局内人更能看清楚,这次显然也是,刀霸有杀他之意,但可惜的是他数度出手,却都没有成功。 这不是刀霸应该有的实力,而这确是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实力,瞥过绯木,莫非是它。没有尽力,是因为怕劲气太过,毁坏了盒子。 当即欺身下盘,绯木一尺见方,抱在怀里,明显阻挡了刀霸看下的视线。 西陵渊又是一撑地,斗然起身,刀霸一刀挥出,西陵渊左手反手握剑,向上一当,右手一挥,袖口探出一根细线,环住绯木。 刀剑交击,西陵渊地档不住,急速后退,连带扯出刀霸怀中的绯木,刀霸大骇,自己竟回这样着了道。 碰地一声,西陵渊重重地撞在墙上,灰泥纷纷散落,喷出一大口鲜血,缓缓坐倒,委顿在地。血一直从口中向外流出。冷峭的脸在血红中妖艳异常,嘴角勾起难掩的笑,更是十足的妖孽。 没想到,这样的他也是他,赫连枫坐在椅子上,心痛、心慰…… 夺绯木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如何保住既得利益。 刀霸大步上前,此时,西陵渊重伤,躺倒在地,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 “抢的到,是你的能力,但只会抢不会守,那就是你的愚蠢了。”刀霸持刀上前,“自寻死路的毛头小子。” 刚才的突变来的如此突兀,少顷,众人从惊鄂中回过神来,刀霸已怒,抢到绯木的西陵渊又毫无抵御能力,众人无不认为西陵渊这下死定了。 西陵渊却躺在那里,突然纵声大笑,嘴角一直在流血,刚刚的一击受伤不轻。只见他仍然毫不屈服,躺在地上,在一个如此低的角度上,依然故我,傲视刀霸:“无论过会儿的结果如何,至少我曾经拥有,曾经从不可一世的刀霸手中抢到了你在意万分的东西,而我也会让刀霸你付出同样惨痛的代价。” 随着话的出口,又喷出数口鲜血。血在他狂笑的脸上肆意纵横,在暮光中熠熠闪光。此时的他,狂放不羁,全然不像那个一天到晚都一直冷眼冷面的人。 赫连枫还是坐在椅子,但已经全然不能再用“坐”这个词了,整个人几乎就是瘫倒于此,脸上的脂粉也再难掩盖那失去生气的惨败,白皙的脸却更是衬出那眉眼的乌黑,给秀丽绝俗的容颜添上了一分惹人怜惜的柔弱。 只见她紧握双拳,心切地注视着此处,艰难地想要起身,但却只是无济于事,全身如瘫了般没有任何知觉。突然,她用仅有的力气重重一支,竟自站将起来,只是身体十分不稳,如柔草般摇摇不定,看似随时都会倒地,但却一直没有倾倒。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西陵渊身上,易陌璇也守在西陵渊身边,准备随时抢上前,阻止刀霸。 西陵渊却向赫连枫看去,世界没有自此暂停,一切仍在继续,双眼对视,最后唯有会心一笑,一眼两心知。 追求永生永世,执念爱恨情仇,最后需要的也就只是放手追求,只要曾经拥有就好,是啊,我们无法永久性地拥有某样东西,无论我们想要控制或把握什么,一切终究会不可避免地脱离掌控,最后留下的还有什么? 只要曾经拥有,只要放得开就行。 西陵渊不再看她,只是还在笑,笑意中是嗜血的离乱。平常的他孤高冷傲,如今的他妖娆绝艳,不可不说,他长得很俊,但他的相貌并不没有俊得天怒人怨,而他所散发出来的气质更是令人望而却步,更多的也是那骇然的冷绝,这孤冷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的气质。此时的他,那般自信,又如许妖孽。感觉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这不是他,但这就是他。 西陵渊突然将绯木向刀霸掷去,众人只感红光一闪,绯木飞起。“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妄下定断。” 绯木内含气劲,向刀霸面上砸去,刀霸怕毁坏它,竟生生接住。 西陵渊右手在地上一拍,斗然起身,凭着丹田一口气,全力奔上。刀霸知道西陵渊必然有后招,早已防备,但西陵渊还是那般决然猛冲,眼眸中流露出的疯狂让人却步。 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西陵渊,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疯子是在找死。 西陵渊冲上前,完全没有套路,没有任何招数可言,但又是那样浑然天成,无所畏惧、毫不犹豫、简直无懈可击。他挺身上前,霸绝穿肩而过,不避不闪也不皱眉。 鲜血顺着霸绝那错乱的血槽流下,西陵渊却仍是嘴角勾笑,满脸妖孽,一种嗜血在弥漫,只见他双手握住贯格,向前一送――同样的贯穿。 就这样,两人面对面,中间是绯木。 霸绝贯穿西陵渊的肩头,贯格刺透刀霸的肩膀。同样是受伤,只是刀霸骇然看向自己的肩头,西陵渊确是满脸笑意。 这一刻,刀霸感觉死亡离他是如此的近,自出道以来,他就几乎没有受过什么伤,就算是受伤也仅仅只是无关痛痒的皮外伤,最重的一次,他与云间孤破空对决,孤破空在他右手留了一刀口子,而他却卸了他的双臂。没想到现在居然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易江巅峰手上吃了这么个大亏。 看向西陵渊,一个十九岁少年眼眸中所流露出的东西,居然令他从心底惊恐,原因无他,受了如此重的伤的西陵渊还是笑地那般妖孽,嗜血两个字已经完全不足以说明现在的他,那双眸中的果绝,和对血液的渴望让刀霸不由自主后退,还有便是那不知名的异样,若是往常,刀霸定然以为这是一个疯子,但现在……他只敢后背发冷,全身一怔战栗,骇然一掌,推开西陵渊。 两人分开,绯木飞出,易陌璇飞身接过,一袭白衣,三千华发,飘逸柔情。 刀霸看了眼易陌璇,如今他已是受伤至此,再看这如此众多的人,绯以成水中月、镜中话,纵然片刻前他还拥有它,现在却也只剩叹息。按下在西陵渊眼中感受到的惊骇,痛惜地看了绯木一眼,纵身破窗而去。 西陵渊后退数步,最后支剑站立。笑意减退,但还是残存着嗜血与妖孽,眼底甚至还有一丝对死亡的渴望。只见他缓缓开口:“我说过,人可以走,但绯木必须留下。”随后又喷出数口鲜血,但西陵渊恍若不知,傲然挺立,故我妖笑。 众人这才知道,这绝对是一个残忍的人,这个少年的成功也绝不单单是靠着家族身世这么简单,他的成功源于他的残忍,他是一个为了成功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放眼世界,为成功不择手段之人,数之不尽,但都没有他给人的这般可怕,关键是他对自己都这般残忍。眼中的嗜血和一丝对死亡的渴望更是让人不会怀疑,这个人,刚刚的他,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情。 赫连枫看向他,他的胜利并没有给她太多的诧异,刚刚的对视中,她就已经了然于心,知道他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她突然很想抚摸他的脸,擦干那妖娆的血红,抚平他脸上的妖孽,用柔情化开他生命中的离乱。这样的他,这样对自己的性命混不在意的他,让她心痛。 自杀、穿越、重生,她有着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经历,但就算是她,在刚刚的情景下,也绝对不会这般不顾后果,不会如此伤害自己。而他刚刚所表现出来的妖孽、嗜血、残忍,让人却步,也让人心痛。他的曾经,该是怎样的离乱啊!就算不曾怪异,怕也是绝不寻常。 随着刀霸的离去,屋内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这对视中的两人。 眼光在西陵渊的脸上滑过,易陌璇给易扬使了一个眼神,让他照顾西陵渊,就朝赫连枫走去,看着摇摇欲坠的她,看着赫连枫眼中的痛惜与爱意,不禁微微皱皱眉。他的狠历、特别是对自己的决然不仅让她怀疑,这样的他,对她究竟是好是坏。 在所有人都惊惧于西陵渊的果断杀伐时,一身儒装、一把铁扇,悄悄踱到赫连枫的身后。 “话说,我很喜欢刚刚的那句话。”张浪上前,铁扇抵着赫连枫的脖子,“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妄下定断。”他的脸几乎贴在她脸上,狡黠地笑着。 ------------ 第十三章 落马公子 更新时间:2011-07-24 第十三章_落马公子(正文字数:6960) 赫连枫只感一阵恶心,没想到一直在找的奸细居然是在这里如此举足轻重的他。本着谁都有可能是奸细的原则,她怀疑了所有人,但却在第一时刻排除了四人,原因无他,如若他们是霸铭楼的探子,那他们怕是早就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张浪,没想到是你?”易扬咬牙切齿。 易陌璇压下心头浪涌:“说吧,要什么?” “绯木!”说话间,手上加足力道,威胁意味十足。 “成交!”易陌璇毫不犹豫,“你先放开她。” “你觉得可能吗?”张浪淡淡一笑。 “我易陌璇保证,放了她,绯木双手奉上,任你离去。”易陌璇站在那里,华发涌动,竟是不可逼视。 张浪大出意外,她素知王妃的脾气,外表柔弱、内敛,也极好说话,但却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当真生气那会儿那也绝对是谁也挡不住的。现如今看她那样居然不像是假,没有虚与委蛇,不是敷衍应酬。只有过分在意才会这般果断,但既然有要到更多的机会,他又何苦放弃呢。瞥了眼怀中的赫连枫,沉吟片刻,又有了主意,说道:“反正都是会放的,王妃你就稍等片刻。” “张浪,若敢动她分毫,我会让你后悔到这个世界!”远处的西陵渊开口,语气冷绝,看见刚才他与刀霸的交锋,谁都不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度,说话间又喷出数口鲜血。最后支撑不住,以剑支地,单膝跪地。但那头还是昂然高扬,直直地看着张浪。 对上他的眼,张浪一颤,转而别过脸,面对易陌璇,但那视线还是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我想什么都不用多说了,给我绯木,出了这地儿,咱就放了这雏儿,不然就别怪我辣手摧花不留情了。” “成交!”易陌璇开口。 “你把绯木放上马背,待我走远了就放了易寻。”说话间,就拉着赫连枫往外走。 赫连枫被他架在身前,只感全身瘫软,突然昏将过去。 张浪一骇,赫连枫的身体就往下掉,斗然抱住,拖着她就要往外走,众人纷纷让道,但张浪却步步难行,昏倒后的赫连枫全靠他拖着,但他还要顾及旁边的众人,防止他们偷袭,现如今,这昏倒了的人质反倒成了他的累赘。 张浪有些急了,暴躁地抬了抬手,想把赫连枫抬高点。不想,身体被抬起后,又瞬间落下,更是不便行走。最后,张浪拉着赫连枫的身体,不顾死活一路拖去。 一袭黑袍,铺陈在地,划起滚滚烟尘。赫连枫的半个身体拖都在地上,两脚无力耷拉着,随着摩擦,一只鞋滑落在地,翻了个面,最后没落地躺在混乱中。 张浪就这般拖这她虚弱的身体,全无半点怜惜之意。身体与地面再度摩擦,脚踝磨出了血,一路过去,就是一条血迹。张浪顾不了这么多了,易陌璇却看得十分心痛。 好容易拖到屋外,马匹已经备好,一黑衣人将绯木绑在马背上。 张浪机警地在四下探了探,示意黑衣人离开。待黑衣人走远了,这才面朝易陌璇,边后退边拖着赫连枫的身体。 到得马边后,张浪将赫连枫迅速地甩上马背。马儿惊了一下,接着就是一阵脚踏,张浪紧握缰绳,好一会儿才使它安静下来。 “把她放下,我保你平安。”易陌璇开口。一种得而复失的心痛死死的折磨着她,看着她被拖一路,感觉就像是从她身上抠了肉一般,她不能让他把她带走,她不允许她再度身处危境。 “你觉得你还有选择吗?”张浪狡黠地笑着,“虽说,张浪我性命微贱,但咱自己可是珍惜得紧啊,不敢把这小命儿交给一句毫无保障的担保。再说了,就算王妃你放过我了,那易扬呢?吴河呢?还有这些人呢?”张浪微一沉吟,继续道,“到时,王妃你要是仗势欺人,和小人玩文字游戏,咱这小心脏可受不了啊。” “我保证他们不会追来就是,你放了她。” 哈哈哈……张浪大笑:“小人张浪还是多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好,毕竟你们要的也不只是这雏儿。”说罢,得意地拍了拍马侧的绯木,任他刀霸势在必得,看尔西陵渊誓死保护,最后还不是由他得到了。 “若她丝毫闪失,我定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易陌璇隐忍含泪,语气中去掉了所有情愫,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易陌璇话语里前所未有的认真。 张浪一怔,西陵渊的威胁他完全可以理解,也很符合他的性格,但易陌璇的话倒让他大感意外,看来这自称易寻的女子和易陌璇的关系还真的不一般啊。连日来,他也看到了赫连枫那谋略的纵横、机智中的沉静。一个十四岁的武废竟有如此能耐,惊叹之余,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辅佐之才,在她击败周谦的那一刻,更是看到了她那无限的潜力。 惜才爱才之心人皆有之,但易陌璇和西陵渊不顾生死地要保护她,其中怕也不这么简单吧。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刚刚想要人物两得的念头还只是一闪而过,但此时却是下定决心、势在必得了。绯木已是意外惊喜,这易寻更是可以牵制易陌璇、西陵渊两支力量,这次的收获不浅啊。 张浪一直都在注意形势,谋划应对之法,策略如何夺得渔翁之利。他注意到了易陌璇和西陵渊对易寻的在意,却没有多加注意易陌璇和赫连枫的互动和相似之处,若是他和易扬一样关注,哪怕真是多观察一些,怕也不难发现,易陌璇和易寻两人间就是毫无隔阂、全没猜忌的信任,两人还有三分相像的面容。 要和一股甚至是几股势力为敌,而自己又没多少斤两,那虏人就必须是有选择性的,过分重要的和过分不重要的人都不能选。后者显而易见,也绝对不会有人蠢到这样做,倒腾了半天去虏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人,那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浪费时间、吃力不讨好。但很少会有人注意前者,有些人就是这样,总以为越重要的人越有利用价值,若是这样想,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一旦虏了过分重要的人,就算最后你奉还毫发未伤的俘虏,并且哭爹喊娘、大诉苦衷,然后就痛哭流涕一直道歉,你也注定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他们也会对你展开锲而不舍的追杀,甚至是猫捉老鼠式的玩弄――让你尝尽苦楚、生不如死,后悔爹妈没有长眼把你生到了这个世上。更何况几乎没有俘虏会在被俘虏后还毫发未伤的,当他们看见心爱的人遍体鳞伤地出现在眼前,更是会加足对罪魁祸首的折磨。 很遗憾的是,张浪没有注意到赫连枫对眼前两股势力的重要程度,这倒是为他今后的不幸埋下了伏笔,也不知他会否有机会意识到这点。 当即牵马到众马旁,右手一挥,数十枚银针尽皆飞出,一一刺入马身,马斯悲鸣,声声刺耳,数十匹马片刻间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唇亡齿寒,眼看着同伴都径自死去,张浪手中的马立刻又是一阵受惊,四蹄乱踏,头颈不断上扬。 赫连枫的两手两脚在马上晃了晃,此时看去,她的脚已是血肉模糊,泥血混合,一层泥沙搅着鲜血,黏糊糊地粘在腿上,略显凝固的血一滴滴滑落,滴落地表,扬起一片轻尘。 易扬见机上前,挥剑便朝张浪砍去,张浪侧身避开,右手却是不放马缰。 见此,易陌璇亦是上前,张浪大急,若是易陌璇也来参合一脚,那他今天就注定功亏一篑,不仅身份暴露,怕连性命都难保,当即向赫连枫和身扑去。 易扬见张浪后门大开,挺剑上前。 张浪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握住铁扇,若是易扬刺向他,那他就顺势将铁扇刺入赫连枫的体内,这铁扇乃玄铁虽不至于无坚不摧,但要结果一个柔弱女子却是绰绰有余。 易陌璇看得真切,想要就此救下赫连枫,奈何已然不及,护女心切下,当即一脚踢开易扬的剑。 张浪狡诈一笑,回身一掌,打向的易陌璇。此时的她,一招用老,真是新老招数交换之时,全无防备,眼看着就要中掌。却见那马又是一惊――莫名的一惊。 那马四腿一蹬,想要挣脱束缚,张浪用力一拉,马儿更是前腿高抬,张浪不能兼顾两头,拉下缰绳后,那一掌就此堪堪打偏。 “张浪冒犯了。”只见他翻身上马,提过缰绳,策马便走。 夕阳下,一马两人,拉出长长的影子,绝尘而去,最后消失在路的尽头。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最后一次马惊,流下的,不单单是赫连枫的血。 易陌璇紧握双拳,对易扬使了一个眼色,就闪身就以轻功追去。易扬扫过地上的西陵渊,回身向吴河低声交代几句,便转身远去。 西陵渊瞥见地上的鞋子,紧握剑柄,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左手吃力地从怀中摸出一支信号弹,咬出引线,向空中一举。 磁的一声尖细,信号弹在暮光中拖着长长的黄绿色尾巴,好一会儿才在天上碰地炸开,化成硕大的光亮,烟尘点点,放出绚丽的火红,与夕阳相得益彰。 这信号弹声音尖细,刺透力极强,颜色又是这般鲜艳,自是闻名海苍、令不少岩汉士兵忘弹丧胆、闻风而逃的“踏雪卢痕”。 信号弹发出后不久,屋旁出现陆续出现了一些人,一一数去,乃是二十四骑。为首的四人,三男一女,都劲装高马,背挂箭囊。这便是定北王坐下得力四将,戈踏、落雪、卢战、莫痕,落雪便是这里唯一的女性。 随着他们的到来,西陵渊嘴角上弯,冰冷的脸上扬起嗜血的狠历,只是这次没有妖孽的笑,但那冷绝中的嗜血令旁边的吴河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 二十四骑,静立片刻。落雪、卢战两人打马上前,策马而来,片刻间已到门前。 卢战很是清瘦,衣服也少,二十多岁,长得又那般秀气,虽说戎装在身,整个也就是一副书生样。若不是他脸上那自上而下的刀疤,怕是谁也无法将他和那单骑闯敌营、只身破万军的卢战营翻联系到一起。翻身、下马,卢战的动作行云流水,潇洒非凡。 落雪却是缓缓下马,任何能体现她美丽、展现她身材的动作,她都会极力表现,这下马自然也是。若是你看了她那丰姿绰约、凹凸有致的身材,再观赏那优美柔情的动作就以为此人柔情似水,就以为她……是的,想必你已经猜到了,这位大美女可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她是四人中最为暴虐的,若是你发现哪个乞丐的双眼被挖,命.根子被切,嘴里塞了两眼珠子……是了,那八九不离十就是她干的了。 你完全可以做如下猜想――嘿嘿,一般都不会有太大的偏差了。某一天,那乞丐看到了恍若天人她的她,谁让她美到一不小心就让他入迷了啊,只是他还一不小心就多瞧了她两眼。当然,那眼神中还得有着那么些猥琐,或者是那么点晚上卷床铺的猜想,最后,这就是她给他的回礼了。 卢战和落雪上前,屋内众黑衣人都蓄势后退。 落雪笑容满面,风骚诱人,把玩着手中的柳叶刀。卢战抱剑站立,恍如未见。 “我手下!”西陵渊开口,说话间又吐出数口鲜血。 吴河看了西陵渊一眼,他自然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想看看他们会如何应付,但西陵渊已经开口,倒也不好再等,当即向众人示意。 卢战瞥过屋内,双眼赫然一张,众人只感眼前一花,卢战人已到西陵渊身边。 蹲下身,看了看一眼西陵渊的伤势,突然抬头,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众人被他看得后脊发凉。只见卢战突然起身,就要与这在座的众人拼命。伤他王爷者,必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落雪一下扯住他的衣袖,嗔怪道:“等你拼好命了,王……少爷就血流不止、重伤身亡了。”此时,落雪也已到西陵渊身边。 “我……” “我知道,要找死的,以后有的是机会,先给少爷运功。”给了卢战一记刀眼后就痛惜地看着地上仍就支剑挺立的西陵渊。自小一来,她见他受过很多伤,有时甚至频临死亡,但随着年岁的增长、武艺的精进,这几年已经很少看见他受如此重的伤了。 落雪看他眼含悲切,满眼柔情地凝视着一个方向,顺着视线看去,竟是一只绣花鞋,心,突然没来由地一沉。 卢战狠狠地扫视了众人一眼,而后为西陵渊运功。 落雪熟练地掏出伤药,就要替他包扎,西陵渊突然一把抓住落雪的手臂,咔嚓一声,瓷瓶摔落在,碎成两半,里面的药丸随之散落一地。 只听西陵渊急切地道:“扶我出去,随我上马?”西陵渊受伤很重,刚才一句话出口,吐出数口鲜血,而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如今,经那卢战一运功,倒也缓了过来。 落雪看着西陵渊恨不能立刻飞出去的样子,脑中闪过那只遗落的绣花鞋。 “少爷伤势严重,刻不容缓!”落雪淡淡地开口,竟是身平第一次反驳他的决定。 “这是我命令!”西陵渊的语气不容质疑,说罢撕下一角大袍,在肩头狠狠一扎,起身就要出去,刚一起身,才发现双脚早以麻木,就要往下倒。 卢战扶住他,西陵渊整个身体全靠卢战撑着,落雪看这不顾一切的西陵渊,愁眉锁眼。 不久,吴河便看见二十四骑向着张浪的方向,绝尘而去。 太阳已经落山,天却尚未全黑,这就像是上天对人世的怜悯,残存一丝朦胧的光亮。千山万山间,一条官道像一条细线弯弯曲曲地延伸出去。 驾!驾!驾……驾马之声由远及近,又复远去,声音中有着志得意满的畅快。 一人驾马,一人横躺在马背上,摇摇晃晃,血不断地从女子的手上流下。这两人真是张浪和赫连枫。 若是翻开女子的身体,你会发现,这血不是这女子的,被女子身体掩盖的马上有一条伤口,而与这伤口吻合的兵器正静静地躺在女子的袖口中,准备随时出击。若是张浪看见了这伤口,再联系那次的马惊,怕是再借他十个胆也不敢把这么个可怕的女人放在身边,更何况还是这般没有点穴、没有缚绳,仅仅相信她的昏迷。 女子突然睁开双眼,目露寒光,短刀出鞘,起身,吻上张浪的脖子。张浪大惊,但凭着这么多年的经验,一招堪堪避过大动脉,但仍是在脖子上划了一刀,血顺着脖子流下。 女子见一招失败,当即向下一跃,手一扬,看似不经意的一挥,却割断了包袱,又迫得张浪向后全身后仰。藏着绯木的包袱连带人滚落马下,在地上滚了几圈后便不再动弹。 张浪缓过神来,回身一眼,勒停马匹,握着铁扇一步步上来。刚刚还真是大意了,本以为她已经如此虚弱,好像一碰就会破碎,便也没再多加注意,此时一想,对一个能打败易江巅峰的变态武废,还真的不能大意。 当下机警地逼近赫连枫,本以为赫连枫会躺在地上,若是真的伤的重了自是不用说,要是伤得不重,也定然会在地上佯装昏迷,最后给他致命一击。不想,刚走了两步就看见赫连枫挣扎着起身,对他灿然一笑,还悠闲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只见她光着脚,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就着那凝固的暗红,不一会儿,竟有了点不健康的粉红。 走到了绯木旁,反手一刀,扯下外面的布料,一屁股坐在绯木上,拿起右脚,随便拍去上面的泥沙就用布一裹,左脚也是如此一裹了事。张浪看着她那娴熟的动作,犹自略带笑意的脸,竟自痴了。 赫连枫却恍如无人,待包好后挣扎着起身,对张浪挑衅地勾了勾手。张浪一怔,这瘦弱的女子给了他太多的不可思议,看了看铁扇,竟是不敢上前。 “如此婆婆妈妈的,你就不怕别人追上来吗?”赫连枫浅浅一笑,本着为他人着想,友好地给他提了个醒。 张浪一惊,时不我与,虽说他们没了马匹,但也难保不追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还是得快速解决这事。 “那就请易小姐乖乖地跟我走一趟吧?”嘴上说着,手上却是片刻不停,已然欺身到赫连枫身边,有了前面的经历,他倒也不敢大意。 赫连枫冷冷一笑,一动不动,在张浪的铁扇只距她数尺远时,突然大叫一声:“住手!”张浪一怔,下意识地顿了一下。赫连枫却是快若闪电,反手一刀,直取腋下。 张浪捂住腋下骇然后退,血顺着指尖流下,这一刀下去,这右手可就使不上半分力气了。当下大怒,恶狠狠地看着赫连枫。 赫连枫一旋刀,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只见她朱唇轻启:“我深感欣慰啊!” “你……”张浪怒火中烧,竟然说不出话来。 说千句不如做一事,当下化悲愤为力量,左手握扇,招招狠绝,竟然忘记了刚刚要抓赫连枫去当人质,牵制易陌璇、西陵渊两股势力的计划。 虽然张浪目前只有一只左手,但赫连枫还是应付地十分吃力,她身体早就受创,一直没有好,刚又是一路颠簸,一路以来,没有昏倒,靠的全是意志。 “住手”突然,赫连枫又是一声大喝。 “我有经验了,死丫头,不好使了。”张浪哈哈大笑,手上招式毫不停顿。 “是吗?”赫连枫嘴角勾笑。 “哈哈……”张浪大笑,突然笑声戛然而止,看向腹部,不知何时起,赫连枫左手多了一把小刀,而这小刀正稳稳地刺进他的腹部。就在张浪惊骇的那一刻,赫连枫手中的短刀不失时宜地划上了张浪的脖子。 张浪满眼不可置信,向后倒去。赫连枫垂下双手,轻叹一口气。 俯下身就要查探张浪的鼻息,突然,远处的马蹄声令她骇然会神。 拖着张浪的身体来到路旁,站在崖边向下看了看,只一眼就头晕目眩的。妈的,赫连枫啐了一口,前世连飞机都敢开,现在居然还恐高了。回身忘了张浪的尸体一眼,笑道:“你也看见了,情势危急啊,楼主我就只好让张大护法你曝尸荒野了。你以后可别找我啊,谁让你刚刚要咱的小命的啊。”一使劲就向崖下扔去。 回到路上,在地上随脚一扫,看似不经意而为,却掩了这打斗的痕迹。 走向马旁,扶着它的毛,笑笑道:“咱今天想拍马屁来的。”说罢,一刀刺在马屁股上,那马吃痛,抬腿便奔。 眼见马儿远去,赫连枫拿起绯木,四下看了看,眼见一个山洞,便将绯木向深处扔去,好一会儿才听见咚的一声,最后是呲呲的摩擦声,似是撞到了什么灌木。看来这山洞不仅不浅,而且别有洞天。哀怨地向山洞深处看去:“乖乖好好待着,姐姐我急啊,就委屈你了。” 最后这才走到崖边,躺倒,这血迹要掩盖,还不得累死她啊,就当是她的吧,搞个臭男人的血迹弄成自己的可正不爽,恨恨地躺下。刚一躺下,才想到脚上的两破布,当即扒下甩下崖去。 少顷,马蹄声逼近,赫连枫默念阿门,不出意外,易陌璇就会在不久后赶来,若是假易陌璇那自是好,她还要顺藤摸瓜找到正主。 若是别人,但愿她能遇上不好事儿的主,就狠心地让她曝尸荒野吧。 马蹄声渐近减缓,碰地一声,好像有人摔下马。 然后,“少爷,少爷……”的呼唤此起彼伏。少爷!赫连枫暗叹流年不利,喵的,还真是贵家公子多庸才啊,骑个破马还能摔着,关键是摔就摔呗,为毛偏偏要摔在这里啊。就算是被她一个横尸路边给吓着了也不用这么夸张吧。看来,她是免不了被人狗熊救美的命运了,赫连枫还在那里演绎落马共子和灰姑娘的故事。急切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她渐渐感到不对劲,这听着咋像一大堆的人都向她奔来了啊,是易陌璇吗?但又为什么是公子啊? 突然一把被抱起,环入一个熟悉的怀抱,男子的阳刚之气扑面而来。 少爷少爷的叫声就在耳边,是那落马的少爷抱着她。 “枫!”熟悉的声音划入耳朵,只是,没有了那冰冷的气息,呼唤中满是怜惜。 赫连枫的心隐隐发痛,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来的,但她知道,他必是付出了代价。 ------------ 第二卷 贡邦赫连 ------------ 第二章 山洞一夜 更新时间:2011-08-08 “天已经黑了,找个地方过夜吧。”落雪看着西陵渊怀中的赫连枫。武废!居然是一个武废!她突然有点自嘲,一路马奔,看着西陵渊的不顾一切,一直很好奇这鞋的主人是谁,她究竟该长成怎样的美若天仙,才可以配得上他如许的发狂啊!到得眼前这才发现,居然不过一介武废而已! 看着她,惨白的肤色中略有粉红,容貌秀丽无比,若要说她倾国倾城,倒也勉强说得过去,但比这更为秀丽,与她不同风格的绝色女子数不胜数,而她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使对女色不近于身的他如此失态。这个令他发狂的女子,这个令他不顾生死的女子,这个令他不惜暴露踪迹召唤他们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武废;她,配不上他。 回头一眼,看过那一路拖来的痕迹,废物罢了,自保尚有不及,更遑论和他驰骋疆场,决战千里。 “这里有个山洞!”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赫连枫心下一骇,不会这么倒霉吧,那不会就是刚刚她扔了绯木的那个山洞吧? 一阵奔跑,一人迅速来到西陵渊身边,喘着息道:“王……王……”落雪狠狠地瞪了来人一眼。那人一怔,改口道:“少……少……少爷,我……查看了一下,山洞很大,里面居然还有长着好些灌木。” “嗯。”西陵渊应了一声,嘶哑着声音道:“进山洞。” 赫连枫听着他们的对话,心越发往下沉,偶滴娘啊,赫连枫心中大呼冤枉,做了半天的苦工,居然一直都只是在为别人做嫁衣。 在被张浪劫持时,她就有机会逃走,她不知道绯木的作用,但看柳云涵的嘱托,观刀霸的失态,她很容易就意识到了它的重要性。如果张浪就是那个把他们的消息出卖给霸铭楼的内奸的话,他们就不可能平安地活到现在,那张浪就是另一股势力安插在柳云涵身边做卧底的。而霸铭楼的奸细,还在暗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点,她很清楚。所以,在被张浪劫持后,她就想顺水推舟,隐瞒绯木在他们手上的事实。她假装昏迷,用以拖累张浪,与此同时也让他放下戒备。事实上,原本她就有点支持不住,但她不能昏倒,之前滚烫的热水唤回自己的神智,后来又用而脚拖在地上的痛觉保持清醒。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见绯木被张浪劫走,之后她再在别处除去张浪,然后掩藏盒子。到时所有人都会以为,绯木已被张浪夺走,自然也不会想到他们身上。 刚刚情急之下将绯木向里一扔了事,本以为任谁都不会发现,到时候她再偷偷折回取盒。没想到西陵渊横插一脚,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嗯地一声,赫连枫假装苏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西陵渊的无数倍放大的脸。脸色有点失血的苍白,眼中尽是急切的关心,还有些许兴奋,好像小孩子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玩具。看见这样的他,刚刚想好的借口,想用计让西陵渊带自己离开的念头竟都全然抛诸脑后了。 “枫!枫!枫……”西陵渊一遍一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踏雪卢痕连带后面的二十人,看着主子发痴似地看着一个女人,愣愣地有点不知所措,在他们眼中,他西陵渊可从来没有这样过,这……这……这还是他们的王爷吗?虽然西陵渊一向不近女色,但每个人都很清楚,有王妃是迟早的事情,王爷对王妃爱护有加也是绝对有可能的。可现如今,看着西陵渊为了一个武废不顾生死,他们还是很诧异。 众人站在那里,突然发现人已不见踪迹,西陵渊快速抱着赫连枫进了山洞。 赫连枫一直迷失在西陵渊的脸上,眼前一黑,这才知道自己进了山洞,当下一阵后悔。要是西陵渊就此发现那绯木,那她的苦肉计就白费了啊。虽然知道西陵渊的心意,自己也一直都没有排除,但心底里总是分的很清楚,感觉他们就不是同一类人,毕竟各为其主。 西陵渊着人点了火,就着火找了个平坦的地方,轻轻地放下她的身体,而后脱下外套,铺在地上,再让她躺在上面。 “少爷,你的伤。”落雪看了一眼赫连枫,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西陵渊的声音有些嘶哑,没有回过头,只是看着眼前的赫连枫,“给我伤药。” “我替你上药吧。少爷!”落雪没有询问,只是陈述一个她要做的事实,而后径自要帮西陵渊处理伤口。 “我没事。”西陵渊一把抓住落雪的手,拿过那药,怜惜地轻碰赫连枫的脚,头也不回地说,“戈踏,你去处理外面的痕迹。卢战,你骑马追上一个男子,他叫张浪,一身黑衣,用的一把铁扇,马上有一个褐色见方的包袱。”他突然顿了顿。 “不论死活?”卢战问道,对于每一个任务,他向来都是要最具体的要求,因为他也完全有能力控制一切。西陵渊要死的,他就绝对不会让人残存一口气;西陵渊要活的,他自然不能让那人在见到王爷前咽气。要缺胳膊的不会断腿,要折腿的绝对不会少胳膊。 西陵渊突然回过头,眼中杀意正浓,声音很低,似是怕吓到旁边的赫连枫,只见他冷冷地道:“活的!” “是!”看见西陵渊这眼神,卢战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无论缺胳膊还是断腿,身上有没有血窟窿,只要人带回来就成。 活的,是要逼问张浪的来历吗?赫连枫暗暗纳闷,确实,张浪已死,而之前她却没有问张浪的来历,这样做或许有所或缺,但毕竟还是利大于弊。 却听西陵渊加了一句:“活着带回来,什么都不用问,直接折磨到死,特别是他那双腿。” 赫连枫心头一怔,西陵渊此举竟是想帮她报仇,张浪已被她扔下山崖,自然是找不到了,但看着他这般护着她,心里还是感到了有前所未有的温暖:“渊,我没事,不用这样。” 西陵渊看向赫连枫,眼中满是柔情:“你知道吗?我很高兴,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 第一次吗?赫连枫对此倒还真的没有多加在意,如今一想,好像确实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但刚才叫得又是这般顺口,好像已经叫了千百年。 落雪看着两人恍若无人的互动,发现他对着她,总是会有这么多话,他对她,一直这般柔情。听她叫他的名字,心里一震,没想到,他连名字都告诉她了,他对她,居然如此信任。而她与他之间,竟然都是他在付出。这女子究竟有怎样的魔力,使他沦落至此、万劫不复。 却听赫连枫含笑道:“过会儿追回了人,由我下手便好,保证一刀结果,不留后患。” 一句话,谈论的是一个人的生死大事,而赫连枫却戏言如此,但看她的双眸,虽是略含笑意,却仍是让人不由得相信――她刚才是认真的,若是人知道到了她的面前,她绝对会以行动实践自己的诺言。 “不。”西陵渊一把抱住赫连枫,“我不要你这样,这些事,由我来做就好。” 赫连枫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骇了一下,转而明白西陵渊,他是不想让自己沾上血。张浪,她人都杀了,心里念着,人都解决了,血都流好了。 刚刚她不过就是想到张浪对易陌璇的偷袭,这才说了这么一个已发生的事实罢了。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却说着:“知道了,我的定北王。”双手反搂西陵渊,感受着男子的温暖与阳刚。 待到此时,落雪连带旁边众人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女子,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柔弱的武废这么简单。 夜已全黑,天上没有一星光亮。山洞外的血迹、痕迹早已全部干净,不留一丝把柄。好像白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是啊,什么都没有发生,但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掩盖血迹的人,以为掩盖的是这般的痕迹,但也只有当事人知道,这究竟是怎样的过往。可哪怕当事人,就算是见证者,她也没有办法明确地掌握全部的一切。月亮连带星星消失在无垠的夜空,令一切都处在全然的混沌之中,更加深了曾经现实的模糊,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哪怕是自以为了解一切的人。 赫连枫坐在那里,怀中是西陵渊的头,一只手,被躺在地上的人狠狠地拽住。脚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包扎得很是细心,若是不动,她甚至都忘记了那恐怖到那般地不堪入目的伤口。 “枫……枫……”怀中的人入梦呓般地一次次呼喊。 “你这样,算什么,你让我很鄙视。”落雪没有半点柔情地开口。 “落雪!”莫痕开口,示意让她住口。 “他为你伤成这样,你却如此冷酷无情,你不配,你不配他的奋不顾身……”落雪无视他的话语,继续着自己的讨伐。 “你这样,是想他睡不安稳吗?”赫连枫平静地开口。 “我……”落雪无语,继续为躺在地上的西陵渊处理伤口。 莫痕深深地看了赫连枫一眼,还是那般平静到没有波纹的眸子,没有丝毫语气的话语。从西陵渊昏迷到现在她一直都这般镇定,镇定到冷酷无情。 ------------ 第三章 洞内别情 更新时间:2011-08-09 落雪熟练地撕开西陵渊的衣服,身体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空气中,赫连枫感觉手上的力道有些加大,再看男子的表情,只见他眉头微皱,紧闭双唇,更多的只是隐忍,没有更多痛苦的外在反映。 就着火光看去,男子的左肩血肉模糊,看着甚是骇人。血铺满整个胸口,万幸的是,刀霸那一刀没有伤到筋骨,不然,西陵渊这手怕是要废了。 右手臂膀上有明显的擦伤,伤口很新,还在微微流着血,是刚刚摔下马的结果。 戈踏、莫痕两人轮流为西陵渊输真气。赫连枫扶着西陵渊的头,望着右肩上的伤口呆呆地出神。 落雪刮了她一眼,低头继续手下的动作,这个女人,坐在这里,不帮忙也不离开,还不好说她,看着实在是碍眼。 落雪着人烧了些热水,撕下衣角,沾着水,一点点擦尽西陵渊身上的血迹,赫连枫也不说话,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看着自己没有什么事,便看向洞外,开始思考那绯木的问题,居然有这么多人哄抢一个木头盒子。不是因为那盒子里面的东西,就是盒子本身有问题。刚她也算是与绯木有了亲密接触,拿着它又当凳子又跑来扔去的。在耸动下,盒子没有什么异样,又找不出盖子,甚至连什么接口,都没有看见。让她不由得怀疑,那是不是就是一个单纯的木头块子。难道这木头极为稀少,他们单纯是看上了一块木头,以至于不惜为这木头拼了性命? 貌似这个可能性不大,就算是旷世奇药,也没有必要如此不顾死活,而这盒子又是柳云涵让小景给她的,这里有太多的疑团了。 看来以后得找个时间把那破木头找出来,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去好好研究一下,刚刚情急之下,她就把这盒子扔了进来,他们又阴错阳差地来此过夜,那木头居然鬼使神差般地没有被他们发现。向后看去,忽隐忽现的火光照在洞穴深处的那丛灌木上,刚也听到了摩擦声,想必是刚扔地狠了,给扔里面去了。 不过,这洞穴深处怎么会长有这么多灌木?毕竟,植物要生长就必须要有阳光,这洞穴深处的灌木丛,怕是怎么也照不到阳光。好奇心一来,她就忘记自己在干什么了,凭着感觉要去一探究竟,便要起身。 “嗯!”西陵渊发了一声。此时落雪的包扎已经接近尾声,这么一动倒又崩裂了伤口。 落雪毫不犹豫地狠刮了她一眼,听见西陵渊的声音,赫连枫柔惜地用另一只手扶上那皱着的眉头,倒也没有看见落雪那恨不能劈死她的眼神,要是她看见了,怕是又会有一场口水仗。 对赫连枫而言,刮她一次无所谓,权当被一只蚊子盯上了,要她追着只蚊子在那里乱拍,她可做不出来,刮她两眼三眼她也浑不在意,这被一只蚊子和三只蚊子盯上有多大区别吗?没有!当然,若是来了一群蚊子,赫连枫怕是得大喷杀蚊剂了。而这落雪显然属于后者,坐在这里没多久,人家就一刮一刮的,搞得赫连枫不好发作又想喷杀蚊剂,这才左思右想不着边际的。 “你……”落雪又是狠狠地送了两白眼。 “一个姿势坐着,实在是不舒服,就想换换美态。”赫连枫淡淡地回答,语气中还有些许的戏谑。 人家落雪在处理伤口,而这火光也不是很明亮,俗话说,朦胧出美人,这帅哥的裸体加个朦胧,那可不得了啊,更何况还是自己中意的男人。赫连枫就一直只关注西陵渊的面部表情,鲜少看是什么裸露的上半身。 此时一看这才发现,崩裂的伤口涌出鲜血,那纱布瞬间染红,而与此同样触目的是西陵渊身上的刀疤,精壮的身体上遍布伤痕,胸前的一道伤口和腹部的两道伤口是所有伤口之最,或许是因为失血,西陵渊的身体明显泛白,而这更是反衬了那些伤口的触目惊心。这累年积月的伤痕,看着都有了些年头,除了肩头的和右臂上的,没有新伤。这还是一个皇室养尊处优王子皇孙吗,这还是不可一世的贵胄公子吗? 原来,他的孤高冷傲不是源于他的高人一等,那是孤独与不屑,而这本不该有的孤独与不屑只因困苦挣扎于最底层的漫漫长夜。如今黑夜已过去,黎明早至,而他却不能自拔,残存着黑夜的诅咒,在嗜血与妖孽中扭曲前进。 曾经的岁月,岁月的曾经,都已过去,留下的除了记忆,还有身上的种种痕迹,更有,心灵上的不可磨灭。而最后,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铭刻了谁。 赫连枫劈手夺过落雪的纤纤玉手,落雪一怔,尚未回神就发现手上一紧,然后是一冰,有点湿润,是一片柔软,柔软中还有数分阳刚。是西陵渊的手,她下意识地抽了抽,这手握地很紧,只要她一动就更是越发用力。 多少年了,多少年前,她握着他的手,他也是这般用力,只要她一企图离开,他就会越发用劲。 落雪感念起往昔时光。“雪姐,雪姐,我很害怕。”那个瘦弱的男孩,会这样一直抓着她的手。 西陵渊的手又是一紧,这次,骨骼格地她生疼,耳中撞过熟悉的声音:“枫……”这才发现,如今的自己,他仍握着她的手,但也不过一个替代品而已。 眼看赫连枫,却见她娴熟地止血,换药,包扎,目不斜视,双眼中没有不知所措的慌张,没有关心则乱的急切,那清澈却略显疲劳的眼眸如一泓泉水,出落地那般静谧,使她不由得深深陷入。若是只看她这双眼,你定然不会想到此时的她,双手满是鲜血,面对着一个全身满是伤疤之人。 手法很利落,血很快就止住了,这伤口实在是很大,赫连枫想用现代缝合技术给他缝上两针,奈何没有恰当的麻药,缺少适合的消毒技术,这针线倒是好找,一看落雪那样子就知道她有,这缺东少西的,倒也不好下手,却萌生了要自己制作此类条件的想法。 轻轻一叹,现在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又遇上了恨不能吃了她的这些虎狼饿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时间研究这些。 事实上,关键是她的武废之躯,她最关心的也还是她如何能摆脱这点。在这个世界,搞二十一世纪中国的各项气功基本不可能也没有多大前途,关键是她不会啊,太极拳倒是学过一点,刚退出特工生涯的那会儿,脑干中的中子弹,国安局的不信任,首长的有意冷落和特工的秘密监视,实在是搞得她想来个破罐子破摔,随手一扔,管他什么中子弹啊,老娘我就逍遥自在地回中东去了,世界中子弹爆炸,世界动荡,这都关她什么鸟事啊,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实在是没有办法,就练太极修身养性来的,确实,那缓慢的动作,神与气的交融,倒也让她没有冲动到不管不顾。 前世的她不会这些武学也照样杀人,除了格斗技巧,更多的是靠外在的配备和应变能力。今生的她却不得不努力学习,唯有强大,放能自由。像她这样,去什么山野隐居,远离尘嚣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这说好听了是在一个人间仙境度过余生,说难听了就是去鸟也拉屎的地方当缩头乌龟。她一直相信,人是社会人,无法那般长时间地与世界脱节,倒时候无聊了,想起外面的花花世界了,还不得屁颠屁颠的抖出来啊。而那时身为武废的她注定要沦为牺牲品。 想到这里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学那《天云三册》,西陵渊的伤口很吓人,只是西陵渊一直拖着,延了时间,但毕竟没有多大的问题,如此包扎后也全然止住了血,当然,赫连枫看的都是人家的外伤,终于那内伤,她可全然不会,但一看几人的眼神,她就知道,这内伤啊,不轻,但也不会很有问题,看着西陵渊也没啥大事,当即挣扎着起身。 落雪看着赫连枫若有所思地起身,而后头也不回地一拐一拐着离去,本以为她只是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就会回来让西陵渊握着她的手,不想,人家居然一个转身不管五六七了,眼看着还捣腾起了床铺,最后居然就那般躺下了。 心里一下恼火了:“少爷为你受的伤,你就这样不管不顾了?”语气反诘,讽刺意味十足。 赫连枫权当没有听见,翻了个身,继续睡。 “你这是什么意思?”落雪却不放过她。 “姐姐啊!”赫连枫回身求饶,“你就大人有大量,饶过小女子我吧,人家一宿没睡了啊。”说着指了指洞外,那里天边放光,不知不觉竟已是东方泛白。 “可他现在需要你。”落雪抬了抬被西陵渊握着的手,心里有着那么些屈辱感。 “子非鱼,焉知鱼之所求?”赫连枫实在是想困地紧,一想到要学习那天云三册,更是恨不能立刻养好身子。 “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说他所求为何?” “姐姐啊,他现在都睡着,好不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拉的是谁,关键是手,给他只手就成,你要你被抓地疼了,就让别人替你抗抗。要是实在是不行,就给他个猪蹄攥着也行。” “你……”落雪被她一阵抢白,竟是说不出话来,就给他个猪蹄攥着也行,这分明就是拐着歪骂她啊。 ------------ 第四章 机会成本 更新时间:2011-08-10 “要是他醒来发现你不在他身边,那……”落雪尚不死心,也不和她纠结那手的问题,换了一个角度,果断采取迂回战术。被昏迷的他握着手当然可以,但她也有她的傲气,既然只是一个替代品,既然换了谁都可以代替,而谁都不是唯一,那她不要这样的特殊。 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有时想想,确实也会全然迷失。她也曾一度好奇,自己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就这样生活在刀光剑影、尔虞我诈之中。或者也仅仅只是因为当初年少的相依为命,曾记有过的相濡以沫。又或着只是想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蜕变、登上巅峰,但那时的他还会是曾经的他吗?不会了。事实上,就算一直在逃避,没有去正视这个问题,但她很清楚,一切都无法回到从前,无法回到那段饥饿、恐怖,但却充满温情的日子。 “得了,得了。”赫连枫打断她的话,听了这么些,知道过会儿逛了半天的话题,还是得回到刚刚的问题,实在是被她烦地不好安睡。 “我想你至少应该在旁边照顾他吧。”这个他认定了的女子实在是让她很难搞,不过,现如今,她倒是有点钦佩眼前的这个女子,她对此在意万分,而她却弃之如草芥,浑不在意,全然不像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家碧玉,也无甚大家闺秀的风范,话语中常暴粗口又总是那般可人,做事随性又不失轻重。 刚刚她这么明显地制造、表现他们之间暧昧,她也全然不在乎。是因为她对他的无情吗?可她却分明注意到了她眸中的温情,她对他,原来也是这般信任。 如若不是这武废之躯,她倒也可以和他一起携手天下。 赫连枫无奈地摊了摊手,起身,突然狡黠地笑问:“真的要我照顾他?” 落雪看着她那计算的模样,答是也不好,答不是也错。 赫连枫也不理她,索性径自走到西陵渊身边。最后握起他的右手,纤细白皙的手指拂过他右臂上层叠的绷带。这个男人,哎,看来还真的要成为自己的男人了。也不知道这样做会有怎样的结果,一直在理性,一直在回避,现在就让她也任性一回吧。 落雪看着她的柔情似水,缓缓退开。却见赫连枫的头轻轻枕上他的胸口,想要提醒她注意他的伤,但怎么也无法出口打破此时的宁静。示意众人轻声离开,去洞外守候。 赫连枫听着下面传来的扑通扑通,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既然是自己的男人,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再次进去,看见两人的姿态,落雪立刻满头黑线,现在她万分庆幸,还好刚刚没有放外面的那些人进来。却见赫连枫几乎整个人都趴在西陵渊身上,整个就把他当垫背了。关键是这女子实在是太奔放了,一只脚居然还跨了过去,就这样架在他身上,而西陵渊却直挺挺地端卧地上。这才知道赫连枫之前那狡黠的算计,甘草堆又硬又刺人,说着是来照顾西陵渊,这哪是照顾伤患啊,她这就是毫不客气地把他当成了垫背,方便安睡。 天啊,她不知道他还有伤吗?走近查伤,发现西陵渊已经醒了。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还是两手相握,正静静地看着上面的赫连枫。 “少……” 西陵渊看向她,示意她噤声。落雪看了看他的右臂和肩头,一片雪白,没有血渗出,像这样居然还没有出血,看来这女子的包扎技术实在是不错,她所表现出来的种种都让她很好奇,她究竟有怎样的过往,怎样的曾经,因为她实在是很特殊。 看着自家王爷这个样子,显然是不想吵醒这睡美人了。赫连枫也不知何时才醒来,西陵渊他不会想就这样维持这个姿势吧。要是被外面那几个看见了,她觉得他的一世英名铁定就得断送在这里了。想要提醒他,这姿势实在是太不雅观了,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见他又看着赫连枫,就这样的姿势,他一定很难受,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怕是醒了好久了吧,看了这么久还看,他还真是百看不厌啊。这和之前看见那些送来的美人就皱眉的他,实在是相差太大了。 “这个……这个……少爷你要不要把她放下啊,我给你换药。”落雪果断寻找借口。 “不用了,她太累了,就让她先好好休息休息吧。”西陵渊还不明所以。 落雪看着自家王爷没有弄懂自己的意思,万分不情愿地忍没有翻白眼毁了这大好的美女形象,变扭地看着他们这怪异的姿势。 西陵渊毫无察觉,凝视着赫连枫,她的脸色还是这般惨白,一提气,丹田一片混乱,内伤不轻,无法运气,刀霸那几击还这不是盖得,这武学还是得加紧练习,下次遇上他还真得多上个心,若非刀霸对他的轻视,他又出其不意,把握了绯木这一弱点,要得手,简直就是难于上青天。只可惜,绯木被张浪所夺,不过还好,只要她没事就好,而且卢战也已经追过去了。 “你给她输送点真气,我怕她会支撑不住。”他的心思全在赫连枫身上。 “先把这位姑娘放下吧。”落雪看准时机,要求换姿势。不过西陵渊却还是一根筋:“不用了,就这样吧,我怕吵醒她,她警觉太强了。” 警觉太强?落雪大呼天神,就她这般小鸟依人地把他当垫背还会有什么警觉,就算有,但关键是这姿势,这姿势,实在是太他妈的雷人了。落雪立刻被雷得外焦里嫩风中凌乱,天南地北恨不得挖开他脑子看看他那团浆糊现在咋样了。 西陵渊突然点上赫连枫的睡穴,把她抱着起身,落雪以为西陵渊终于开窍了,却看他仔细地检查她的双脚。落雪实在是对这位战场上决胜千里、冷酷无情的王者很无语,当下摇摇头给赫连枫运功。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落雪额头冒汗,赫连枫的身体实在是很奇特。刚开始,她看赫连枫这虚弱的样子,就没敢输送太多的真气,只是微微用劲,生怕她承受不住,可等她输了真气才意识到,对于眼前的女子,无论她输送了多少真气都如泥牛入海全无消息。 “发现不正常了。” 落雪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男子,点了点头。再看赫连枫,气色是好了点,但还是没有多大改善,原本一直都只关注西陵渊,没有太在意她的脸色,感觉不正常也没有多加细究,现在一看,除却那武废固有的惨白,她脸上还有别的东西,这不是一个她这样一个年轻的武废应该有的,那濒临死亡的灰白已经渐渐呈现。渡输真气可以缓解这种势力的蔓延,却不能逆转,以她这样的状况,现在还活着,还可以调侃人,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若是能再坚持三年就算是武废怕也要名垂青史了。更何况那毒…… “我想,你应该知道怎样做吧?”西陵渊的语气还是那般生冷,好像这柔情就单纯是为赫连枫展的。 “今天我只是给她输送了真气。”落雪会意,悠然一笑,淡淡道:“这几天的真气都由我输送,也只有我,因为……因为她毕竟是个女子,不方便其他人动手。” “好,就这样。” “不过……”落雪欲言又止,有些话不需要明说,她知道他是明白的。武废之躯、寒毒彻冽,也许还有她所不知道的这两者背后的种种。 “她是我王妃,我想这够了吧。” “虽然这样很可能会让我们陷入被动,但我觉得值,只是,我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因为这样不够,远远不够。”落雪欣赏地看着赫连枫,有些忧伤地道:“就算你有这样的决心,她的存在也已经是一个上天施舍的贵礼,我不认为她有这个时间来接受定北王妃的称号。” “你知道吗?从我看见她第一眼起,就觉得她不一样,无论要付出什么,就算是要我揪着地狱使者的脖子,我也会让她留在我身边。”西陵渊缓缓出口,有着少有的柔情,明明是对眼前的落雪说,但看着更像是自言自语,是就是他对赫连枫的誓言。 落雪看着他这样,突然会心一笑,什么都经历过了,就这样放手一搏,就算只是短暂的几天又如何。扭头看向洞外,她也曾有这样的机会,本以为当初的理性斩断是最好的选择,但也只有像这样回想当初时才会意识到,自己的选择,留下的除了那段已经无法改变丝毫的平淡回忆,也就只有满怀的怅然若失。 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不能以最大化的回报来要求,单纯的多方思考而忽略了自己心灵渴求,最后得出一个表面上的最优组合,如果一路执行,这很有可能就是人生最大的败笔,成为最无奈的遗憾。 当然,或许也就是这样,无论要了哪个选择都会是一种错误,因为无论哪种选择都不可能尽善尽美,都无法让决策者得到所有想要得到的一切。 得不到的和失去的就是最好的,而你有曾经有得到的机会,却把这种可能、这种机会给了另一种不同的方向。一旦有所或缺,人,人这种奇怪的两脚动物就会开始后悔,而这就是决策中的成本。在选择不同的机会时,你就必须付出成本,除了表面上的失去,你还要承受心理上的一切,因为你选择了这个,而不是另外的那个。 ------------ 第五章 此吻属狗 更新时间:2011-08-12 原本,赫连枫的身体就很虚弱,连日来又是受了这般折腾,再次醒来竟已是三天后。 一行人在山洞附近逗留了一天,没看见易陌璇的人追上来,西陵渊就派人去原处查看,那屋却早已人去楼空。他很清楚,易陌璇是不会轻易丢下赫连枫独自离去的,但现如今却是杳无音信,怕是遇上了什么不可预知的变故,当下只好先带着赫连枫踏上北去的路途。 到了镇子后,一行人便改头换面,扮作普通商旅,一路行来倒也十分顺畅。 等赫连枫醒来,已是在北去的马车上,离那山洞都有了好几天的车程。这倒是让赫连枫懊悔不已,那天自己刚趴在西陵渊的身上,就睡了,竟是忘记处理那绯木,那破盒子被她乱扔一通,没有被发现已是十分的侥幸。可那山洞又在路边,很是显眼,怕只怕有路人去那里过夜,结果不经意间找到它。看西陵渊这样子,要不就是自己坦诚,让他和自己一起回去,处理那木头,要不就是自己来个留书出走,偷偷溜回去。 “渊,之前那山洞,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赫连枫旁敲侧击。 “山洞深处长满灌木,不见阳光却还长得十分茂密,确实很有些不同寻常,我让莫痕仔细检查过。最不可思议的是,我们发现……”西陵渊顿了顿。 看着西陵渊那张玩味的俊脸,赫连枫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居然还让人仔细检查过,被自己人发现自己私藏绯木也没什么,只是那种感觉像……那感觉就像是在裸奔。却听西陵渊继续道:“我们发现,没有任何异常。”西陵渊逗了逗赫连枫的鼻子,悠然一笑。看着她紧张、思索的样子,看到真实存在的她,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开心。 赫连枫却还在思索她的盒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西陵渊是在逗她,看西陵渊那样子,怕是真的命人检查过了那地方,只是还是没有发现那盒子,当下轻叹一口气道:“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才是最不同寻常的地方。”言语之中有着历经沧桑般的无奈。 西陵渊脸一沉,知道她是把他的玩笑当真了,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想开回玩笑,还搞得人这般沉重,不愿再逗她,继续道:“戈踏熟知贡邦,据他说,那是贡邦一种特有的、不常见的植物――阴寒木,这种植物性喜阴寒,酷似灌木,一旦落根,就喜欢在洞穴深处疯长。” “是吗?”赫连枫自言自语般地反问,脸上布满严肃,“竟还有这般植物,植物尚有这样奇特的,更何况是人心!” 江拓义派人打入贡邦皇宫,说是说守了她和易陌璇十年,但谁又能肯定这不是再次的利用。怕是连师傅瞿静纹也是他江拓义的人,而让瞿静纹教唆自己破坏大典,当众说出“我叫赫连枫”很有可能也是他事先计划好的。 现如今他重掌兵权,又浩浩荡荡地逼向京都,要贡邦国君为易陌璇的死,给他一个交代,易陌璇是被他派的人救起来的,还有谁比他更清楚易陌璇的生死?还有就是外界传闻的拓王府武废世子江枫的死,怕也是他事先设计好的,她赫连枫还好好的在这里,而他却在别处找到了自己的尸体,这是多么可笑啊。 利用“我叫赫连枫”引起的轩然大波重掌兵权,用易陌璇的假死来逼迫贡邦国君,再让她赫连枫的死,使各国师出无名,其心昭然若揭。 也就是说,他一直在控制、利用她们母女,易陌璇失踪,至少就目前看来,失踪的是她易陌璇,而不是她赫连枫,连带易陌璇失踪的还有拿数百黑衣人,怕也与这爱妻情切的王爷逃不了干系。 西陵渊突然阴沉着一张脸,略带怒意地吻上她的那诱人的红唇,这突如其来的一吻让她措手不及,急急向后倒去,本能的应变反应更是让她短刀出手。 碰,后脑撞在马车上,一阵头晕目眩,短刀却已经横在胸前,西陵渊这回是真的怒了,欺身上前,不顾胸前的短刀,一步步逼近,赫连枫心跳加快,短刀一点点回缩,不片刻,西陵渊触到她那诱人的柔唇。 赫连枫看着西陵渊近在眼前的俊脸,这才发现那熟悉面孔是那般的陌生,整个人如坠云里雾里,心脏有一下没一下地跳漏了一拍。她只感嘴上一柔,整个人就顿在那里,全然忘了反应,甚至连那呼吸都忘了。 就在她迷失的那会儿,初时的柔情化为狠狠的撕咬,他咬伤她的嘴唇,赫连枫一怔,怒意一下涌上来,开始挣扎、逃脱。 西陵渊握住她的手,突然一用劲,恍当一声,短刀被他甩了出去,落在马车上。他一手锢着她的手,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刚才那撞在车上的声音很大,怕是会很痛,眼中的怜惜一闪而过,然后是内心压抑许久的怒气。就算是很痛,但这女人也是自找的,居然用刀口回应他,当即更是拼命索取。 “少爷?”里面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马车停了下来。之前马车里很少有声音,顶多也就是几声几不可闻的枫,没想到这个女人一醒来就这样,落雪会心一笑,他也太猴急了,自己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而且人家这才十四岁,好歹也再养上两年啊。 莫痕红了红脸,打马上前,跑到听不到声音的地方去了,戈踏主动请缨,一个人探路去了。三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嘛,王爷干什么事都不要紧,关键是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要知道,哪些该了解,哪些要回避。要是王爷出来,看见他们那般关切而又饱含探究地看着这马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扒了他们的皮。 马车边上也就剩下了那么几个不明所以的人,他们从来没有进过这马车,不知道这几天来西陵渊对赫连枫的无微不至。只知道前几天西陵渊抱了一个女子上车,但也没当回事,反正之前就经常有这样的事情,只是王爷上车后就没有再出来,倒是很不寻常。怕是他受伤过重,没有办法骑马,如今听这马车内的声音,担心里面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继续前进。”西陵渊不耐烦地低吼。 虽说驱马远离,但落雪还是密切注意着这里的情况。看到几人吃瘪,实在是想笑,卯足了劲憋着,一块手帕就这样死死地捂住嘴,但那隐隐的笑声还是冲了出来,看得众人莫名其妙。莫痕的脸更红了,紫红之色一路蔓延到脖子。 趁着西陵渊诧退下属那会儿,赫连枫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大口地吸了两口气,怒骂道:“你丫的,属狗啊!” 声音很大,一行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娇笑之声转为了哈哈大笑,落雪再也忍不住了,笑声漫了出来,敢情人家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啊,“属狗,哈哈哈,属狗,哈哈……”自家王爷被当成了狗,想要拉个人一起笑,而后就看见莫痕那紫红紫红的脸,随后,那笑声更是喷涌而出。 “咳咳……”西陵渊咳了两声。 落雪的笑声小了点,但还是响彻四下。突然拉过莫痕的袖口,低声道:“记得小痕已经二十二了,没事啊,不要害羞,过几天到了镇上,我就给你安排……”落雪顿了顿,推了莫痕一下,看莫痕还是那般,狡黠地轻轻开口道:“我会给你安排个心仪的姑娘,嘿嘿,让你破破.处。” 莫痕不看落雪,狠狠地摔开衣袖,脸色更是全然黑了,铁黑着一张脸纳纳地不说话。 落雪却是笑地越发大声了,肚子都笑疼了,一只手捂住肚子,差点就笑下了马,却还是刹不住脚,笑意喷薄而出,当下策马前行,笑声渐行渐远,但听着这声音,那人的笑却是越发放肆了。 其余人听见女子的声音后就惊诧地看着马车,一个问号立马闪现――那女子居然还在马车上?几天没有见人出来,也从来没有什么女子的声音,他们还以为王爷在他们不经意间把那女子扔下了车。 之前,他们看见王爷为这女子摔下马,抱着她进山洞,还抱着她上马车。看见他对待这个女子,确实很不一样,但也权当只是他们王爷又一时兴起了,毕竟没有哪个女人可以长久地待在他们王爷身边,就是之前盛极一时的尹夫人也一样,王爷不惜为她兄弟相向、拔剑操戈,本以为她会顺理成章地成为他们的王妃。结果,谁想到得到尹夫人的第二天,王爷就弃之如草芥,全然不再理她。任凭她如何撒娇耍心眼,也都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在他们心目中,他们的王爷对女人就是那般冷酷,面对美人,好像对面站的不是妖柔多姿、柔情似水的美人,而是那决战疆场、刀剑相向的敌人。一看落雪、莫痕两首领的样子,再看这马车,当即会意,到了贡邦后,王爷就很不寻常,最近更是奇怪,这王爷的心思还是不要多猜的好,当下低头,照样前行。只是这目光还是有意没意地瞥向马车,双耳也密切注意着车内的声音,不放过一丝小细节。 ------------ 第六章 发泄掠夺 更新时间:2011-08-12 车内,西陵渊的怒气还是没有完全消退下去,锢着她的双手也没有丝毫放开的迹象,附上前,又要吻她。赫连枫知道,外面的人都已经注意到了里面的声音,听着落雪那笑,更是红了脸。丢人,实在是丢人,搞不好他们还误会了。西陵渊发神经,自己还得跟着遭罪,实在是很窝火。本以为西陵渊会就此放开她,却不想,眼前这个人实在是不知好歹,居然还不放开她。 又是肆咬,毫不怜惜的肆意啃咬。 赫连枫怒气丛生,扭头躲避。躲避却只是引来了更加强烈的索取,西陵渊像一只饿狮,一下一下地舔舐啃虐着赫连枫的双唇。 赫连枫突然回咬西陵渊,牙齿与嘴唇的碰撞,迸发出不可预料。血腥开始弥漫,两人的血交织混合,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伤了谁。本以为西陵渊会就此退开,怎知他却像上瘾了般,仍是不肯放手。 这不是爱,这只是发泄。 这不是吻,这只是报复。 赫连枫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怒了眼前这个发了狂的男人,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过去让他的行为会如许反常,但她很清楚,这不是她要的,绝对不是。西陵渊的举动让赫连枫十分不满,眼前的男子太危险。她之前的决定――好像错了。 赫连枫的呼吸开始沉重,几乎不能呼吸,压抑着痛苦。一手肘顶上西陵渊的胸口,赫连枫用足了全力,西陵渊却只是哼了一声,还是不肯放过眼前的女子。 她好像又一次看见了那嗜血的妖孽,那离乱的孤绝。只是之前是毫不顾忌地对着他自己,现在却是对着她赫连枫。 什么虐海情深,去你.妈的操。 当即用仅有的手,摸出左腿上的小刀。 所谓冷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而前世身为杀手的她很清楚,在热兵器时代二十一世纪,就算是政府在禁令、在封杀,但也完全可以轻易搞到枪械――这样一种普通杀人的或是自保的武器,更何况还有很多国家对枪支没有禁止。但就算是有了更加先进的、致命的武器,身为王牌杀手的她还是很明白,一旦想要成为顶尖杀手,那你动用热兵器,只为脱离热兵器。 远距离的刺杀,诸如狙击,是一个初学者的必修课,但这样的刺杀也仅仅只是初学者,或者是三流杀手的惯用招数。因为远距离狙击,无论你枪法再准,也没有办法保证百分百的成功,而就算你狙击成功,有时候也没有办法保证目标能够向预先设定的情况发展。 也许你要伤他,也只是想伤他,但却可能会一不小心就毙了他;你要他死,甚至还看见子弹贯穿了目标的头颅,但很遗憾的是,子弹射入脑袋还没有死的情况比比皆是。也许在你欢呼雀跃以为自己成功的时候,雇主和目标就有了一瞬间的目标交叉,分别派人对你这么个失败的杀手下达追杀令。 远距离射杀的不确定性太高,很难控制。身为一个杀手,为了那次射杀做了很多充足的准备,却行百里者半九十,在最后最为关键的一刻失误,这是绝对不允许的。目标不是时刻都这么放松,等着你上门,一旦惊动就几乎是功败垂成,不做二次设想。 机会只有一次,一旦擦肩可能就是永远。所以,一个杀手锻炼到后来,他的武器就会越来越趋于近距离攻击。从狙击到各式手枪,再到短刀,至于这最后一样,那就是――小刀。 一把寸余长的小刀,是一个杀手的必备之物,一把普通至极的小刀,就是一个王牌的顶尖杀手不为人知的秘密武器。当然,武器毕竟乃是身外之物,一个杀手最为关键的配备还是自己本身,也可以这样说,动用小刀,只为脱离小刀。只是,没有哪个杀手能够做到,无论是二十一世纪,还是这苍云大陆,而那脱离小刀以及一切兵器的也不是什么高端杀手,他们正握着或锄头、或笔头,随时等待各式兵器的刃口。 远距离的攻击,自身的危险度相对较小,只是不好控制,而贴身肉搏自身的危险度极大,但只要认准了时机,把握或者是创造好了机会,那什么都不是问题。 而李顾芹显然长于小刀,虽然短刀是她赫连枫的常用武器,但只有这把小刀是她的必杀一击。从李顾芹变成赫连枫,她只动用过小刀一次,那就是击败周谦的时候,只是那时,她在刀刃上涂了迷药,她也只是单纯想要让周谦中迷药,而现在,西陵渊却是让她动了杀机。 没有人能够强迫她做不想做的事,就是他也一样。 刀锋认准了西陵渊颈部上的大动脉,一刀刺下。 西陵渊看着赫连枫,在她眼中,他没有看见一丝杀气,还是那般清澈如水的眼神,她的眼里好像从来没有什么杀气,但她的行动却对此表露无疑――她想杀他。 但他没有就此退开,只是离了她的唇,却还是面对面,一只手挡住自己的脖子,刺啦一刀,刺穿西陵渊的手掌,西陵渊两眼放大,骇然对视,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会刺下来,要是刚才托大了不挡,此刻的他怕是已经血流不止,几欲气绝于地了。 “你――想――杀――我?你――要――杀――我?”西陵渊的话是一个一个从牙缝里挤出来。 赫连枫没有回答,但手上的小刀还做出来回应,一刀抽出,手掌上的血喷了出来,溅上她的脸。西陵渊看着她,呵呵,还是那般清澈的眼眸,本以为之前看见她对敌时的清澈异常只是偶尔的错觉,而就算这是常态,她对自己也应该会不一样。没想到当刀口对上了自己,一切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一击不成,只要自己还有机会,那就会有第二击,还会有第三次。于是,又一次划上动脉。 她知道就这样的情况,西陵渊完全可以让她香消玉殒,但他没有下手,他在放过自己,但只要他没有动手,那就是他的失误,而不是她的。 现在,他的行为令她下定决定要杀他,那她就没有必要为敌人的失误来为难自己。若是在这样的近身肉搏时感念对方对自己的恩情,想他曾经救过她,想他刚刚没有杀她,想他对她是如何的不顾一切,那就没有必要出手。但既然刚刚,他的步步紧逼让她把他列为尸体,那这一切就都没有必要。而对敌时,生死一瞬间,乃是死生之大事。要是命都没了,还讲什么对敌的道义。 这要后悔要、要追念,都是等他躺在地上后的事情,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怎样让他去安躺,或者他让她躺下。 这就是她,对敌的绝对冷静、无我无念。 她是同样的目标,他还是那般用手一挡,最后,居然还是一样的刺穿。 一只手,两个洞。一腔血,怎堪颜。 西陵渊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要杀他,而她却也只是想杀他――没有任何解释。 “给我个理由。”西陵渊压制着体内的怒气,一手一只地抓住她双手。 赫连枫指尖微动,小刀飞出,在空中化了一个圈后划过西陵渊的脖子,血瞬间流了下来,但也只是一划而已,没有中要害。 “既然敢这样做,那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要不,就让我付出代价。”逼她?把她当发泄工具?可以啊,只要肯付代价就好。 西陵渊显然没有意识到他刚刚的发泄般的掠夺、强吻触到了眼前这个女子的强大自尊,他只是想报复她对他的短刀相向,却没有注意到方法。男女之间,受伤的往往是女子,很多自以为是的行为会造成男女间的摩擦,特别是像这样赫连枫前几天还刚刚认定他是自己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却在向她发泄某种情绪,是的,只是发泄。 赫连枫向前一倾,咬住飞来的小刀,而后一步步向逼向西陵渊的脖子,双手被缚,但还有嘴,只要有机会,她还是会下手。 “为什么?”西陵渊怒吼,内力破体而出。 赫连枫全身一震,胸口一阵窒闷,血从胸口涌上喉间,最后一股脑儿从嘴里流出。但那牙齿还是紧紧地咬着小刀,只是全身有些发软,几乎没了力气。 “少爷!”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冲进马车。 “出去!”西陵渊头也不回地怒吼。 那人却楞在那里,西陵渊死死地拽住那女子的手,扯大了贴在墙上,那女子面色惨白,就是之前西陵渊抱上马车的女子,但她现在满是鲜血,嘴里还含着一把小刀。这车里的情况实在是很诡异。王爷是搞不定这女子,想来个霸王硬上弓,结果那女子实在是太不识相,要自杀吗? “滚出去,继续前进,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西陵渊那眼神简直可以把那人瞬间秒杀了。 他何曾见过如此暴怒的西陵渊,“是……是……”那人慌张地退了出去,他好像在不该进来的时候进来了,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 ------------ 第七章 吻与拔牙 更新时间:2011-08-12 那人刚一退出去就被闻讯赶来的落雪叫住,纳纳半天也不敢开口说里面的情况,落雪看他那样也就没再逼他,说实话,她也实在是好奇里面究竟是什么状况,那个奇特的女子究竟干了什么让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如此盛怒,意味深长地看了马车一眼就让人继续前进,并且下令任何人不许靠近马车半步。 莫痕驱马前来,那脸上的血红还没有散去,看他这样,落雪只感好笑。 “里面……里面……什么情况?不会出什么事吧?”莫痕眼睛闪烁,不敢直视落雪那戏谑的双眼。 落雪看着他一个二十二岁的人了,驰骋沙场、杀人无数,却对这男女之事如此青涩,这般害羞,原本还想再逗逗他,却听马车内传来西陵渊的一声质问:“为什么?” 没想到这世上也有另王爷搞不定的人,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身为局外人的她看得很清楚,两人之前是有感情的,而且还是那种生死相依的感情,你甚至都可以看见他们之间那种几乎疯狂的信任。但两人现在却在里面争吵、质问,这又是何等的讽刺啊,一个昏迷一个清醒的时候,无论这昏迷的是西陵渊还是赫连枫,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感情和显然,但当他们面对面时,距离消散时,却是如此针锋相对。 “他们怎么回事啊?”莫痕担忧地看着马车。 “没事的,放心,王爷自己能解决。”落雪摆摆手,让他放心。 “我就怕王爷解决了。”莫痕轻轻地开口。 落雪笑出声来:“要不要帮你也找个,让你也解决解决啊?”这嫩家伙可真有趣。 莫痕的脸又红又紫,别了别嘴,半响才开口:“那……那……那我要马车里面的那个。” “什么?”落雪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要王爷的女人? “我要马车里面的那个女人。”莫痕拔高了声音。 落雪额头冒汗,回身看了马车一眼,看那马车半响也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松了一口气,想必西陵渊没有听见,狠狠地刮了莫痕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找死啊,不知道她是王爷的吗?”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可真是语出惊人啊。 莫痕却不知死活地反问道:“之前王爷不是还把其他人送给他的那些美人都分给各个下属了吗?” “她和她们不一样,我看得出来,她应该就是我们的王妃了。”落雪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那尹夫人还不是没有成为王妃吗?更何况是她这样一个武废?” “你与她不过数面之缘,这样就看上那家人了?”落雪心中悲鸣,这臭小子还真是的,刚还看他这么嫩,现在居然一门心思想要王爷的人给破他处,当即拉着他两人策马并肩来到前面,在那马车附近讲话,实在是太危险了,要是西陵渊知道自己的下属在打那个女子的主意,她实在是不知道会发生怎样不可预知的情况。 “没有,我没有多加注意她的长相,也没有迷恋于此。”莫痕边走边说。 落雪却是等走远了才敢开口:“那你为什么要她啊?我随便给你找一个。” “要不就不要,要了,我就要她了。”莫痕很是坚定。 这都什么状况啊?落雪实在是很无语,狠狠地道:“你直接说,为什么一定要她。” “因为王爷要她。”莫痕不假思索地开口。 “那你是打定心思要和王爷抢了?”落雪瞪大了眼睛。 莫痕一点头,一会儿后又摇了摇头,道:“不是抢,我是想请王爷把她赏给我。” 落雪一手扶额,她要被这个嫩到不行的家伙气死了:“王爷是不会把她给你的,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你这是在找死,难道你没有看出来王爷对她的与众不同吗?” “看到了,就因为王爷对她与众不同,所以,我想要试试,如果可以的话就让王爷把她赏给我,要是不行的话……” “不行的话,你是不是要用抢了的啊?”落雪感到眼前的这个家伙是发疯了。却见莫痕摇摇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她突然一怔,眼前这个神经有点大条的嫩家伙居然一直都在为西陵渊着想。 在赫连枫昏迷的三天中,西陵渊整天抱着赫连枫,然后满含柔情地看着怀中的睡美人,人也一直待在马车里不出来,眼中总是那般柔情与满足。卢战出乎意料地没有回来,落雪、戈踏、莫痕三人每天都进马车给西陵渊疗伤,也只有这会儿,西陵渊会放下赫连枫,让她独自一人,但就是这时,他的视线还是不会离她半分。 面对自己熟悉的手下,西陵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但他的变化还是显而易见的,毕竟人家整天抱着个女人犯花痴,口中还老念着“枫”。就是再不精明的手下也会有所察觉,更何况这些个千里挑一的人,看到西陵渊那超乎寻常的变化,几人都是万分诧异,当然,最后,最令他们好奇的还是使他们王爷做出如此大转变的始作俑者――那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于是乎,每次戈踏、莫痕两人进马车,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观察昏迷中的赫连枫,赫连枫的容貌,他们之前都看过,也就两特点,其一是清秀,其二也就是武废,其他到也没看出什么不同寻常。他们就是一直没有明白她究竟有怎样的魔力,致令西陵渊如此。 毕竟这些也都是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少年,就是曾经经历了再的大事,哪怕每天过的都是刀口舔血、戎马兵戈的日子,少年心性也总是存在的,不可磨灭的,再怎么样也抹不去那少年的好奇,年少的激情。于是,在好奇心的涌动下,他们开始探听赫连枫的种种,她叫什么名字?她几岁?她的父母……自此,这个团体开始弥漫一种全然不一样的情愫。 没想到,这种不一样的变化,在莫痕这里竟是这样。突然回身望向马车,怅然道:“若是你真的这样做了,我怕就不仅仅这是你这小命不保了。” “要是真的选择了后者,我会以死谢罪。”莫痕说得斩钉截铁。 “以死谢罪?以死谢罪?你以为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吗,牺牲你自己来成全他的冷酷无情,他的宏图霸业?”落雪嘲讽地反问他。 “是的,这不是最好的结局,要是王爷能自己放下,那才是最好的结局。” 呵呵……落雪干笑两声,“你没有经历过那种刻苦铭心,你是不会懂的,表面上的、最好的结局,并不是每个人的追求,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承受的。要是真的为王爷好,你就别做那些傻事,仔细观察观察,再断定她到底是祸水、还是良辅?” 马车内,西陵渊突然放开对她的束缚,轻轻拿开她嘴里的小刀,生怕刮伤她,赫连枫也不再反抗,任他所为,西陵渊一把搂摇摇欲坠的她,然后开始源源不断地给她输送内力。 “为什么要这样做?”西陵渊柔情而略带无奈地问。 赫连枫抬头,看着眼前的他,他就像一只受了伤的老虎,一再询问为什么要拔了他的牙,但现在要被拔的是她的牙,为了保住这牙,她才这般决然:“因为我要保护我的牙,现在你赢了,所以,你可以拔了我的牙,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回牙齿,或者与牙齿一起消失。” “牙?拔牙?”拔牙! “我不是什么山中之王,所以我不是老虎也不是狮子,我只是一只狼,一只想要活得有滋有味、能够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的狼,只是,这只狼但却遇上了你这样一头韬光养晦中的狮子,而你刚刚却在拔我的牙。” “我在拔你的牙?”西陵渊真是不明白这个小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他在吻她,她却指责他在拔她的牙。 “对,你拔的就是我赖以生存的牙。”赫连枫突然淡淡一笑。 “我是在吻你,那是吻。”也许是未经人事的她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是他的动作吓坏了她。 “吻?那是吻吗?”赫连枫自嘲般地笑道:“那是纯粹的掠夺,是单纯的发泄,这样的吻,这样没有柔情的吻,对任何人,你都可以做,但就是不能在我这里发泄你的情绪。” 西陵渊听着她的话,突然又是一怒,才发现,在她面前,自己居然如此易怒。“我已经说过了,从此以后,只有你一个,那我就不会再找别人。” “但我不是你发泄情绪的对象,我有我的自尊,我会用我的牙齿捍卫一切。” “没有什么是需要你捍卫的,你只要做我王妃就好了。”西陵渊怒道。刚才是她对他的冷静,现在是她对他的警觉,这居然让他感到害怕,感觉他在她心中好像没有任何分量。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冷静,是她的常态;怨念,说明还在乎;要是真的放开了,她赫连枫就拍拍屁股走人,无视他了。 ------------ 第八章 一碗米粥 更新时间:2011-08-13 “你企图磨去我的牙齿,而我只是想保护我的牙――我那赖以生存的牙齿。”西陵渊越是盛怒,赫连枫越是冷静。没有呐喊、没有叹息,言语中,甚至几乎没有一丝情感,就连那对自我主权的宣告,都没有显现。 就算是身体虚弱、弱到极致,但只要灵魂不死、尚能思考,她赫连枫就还是她赫连枫。 “如果刚刚那就是你的牙,那我会不惜一切,就算是扒光你的牙齿。”西陵渊紧紧地拽着赫连枫的双臂,勒地她生疼,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如果那牙就是刚刚对向他的刀口,那他会不惜一切折了这牙,既然不能被这个女人所接受,那就不惜一切地将她困在自己的身边。 “那你完全可以试试啊!”赫连枫浅笑,眸中清澈无比。 西陵渊看着眼前的她,一脸惨白,半脸血红,一泓清澈的眼眸平静地直视前方。右手用袖口轻轻拭去她脸上的血迹,这才发现,她的唇,是那般的残破。红肿又多出破裂,还留着些许血丝。很是心痛,有些愤怒。 是谁?居然伤她伤得这般重,可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是他自己干的,这是他给她的印记,这才意识到刚刚做了什么。明明很怜惜,却这般破坏自己心爱的东西。心里一怔,是他弄疼了她,所以,她才会这般像个小刺猬,不容人靠近? 俯上身,温柔地吻上那唇,轻轻舔舐。 赫连枫像木头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从刚才开始,她就没有再阻止他的任何动作。但若是仔细观察,你会发现她那时而下瞄的视线,顺着视线看去,是西陵渊的左手,左手还留着血,西陵渊却只是垂在那里,只有偶尔要两手并用的时候,才会随手一甩,意识到这手伤了。 哎!赫连枫轻叹一口,突然起身,拉起西陵渊的手就要开始处理伤口。 右手握着他的手指,轻轻翻面,左手托着手腕,防止伤口在翻来覆去中受到太大的震荡:“人说,百分之九十的仇恨来自误会。”赫连枫看了西陵渊一眼,左手抄起一块布,从外围开始擦去伤口附近的血迹,“就我们这样的发展速度,迟早有一天会化为仇恨。” 西陵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娴熟的动作。 “我不喜欢别人逼我做任何事,而你却也算是久居上位,现如今习惯了他人的顺从。我向往自由,而你却希望顺从。所以,你我之间会有这么多的完全没有必要的矛盾。男女之间,只有单纯的爱是不够的,还要有的是诸如信念上的交集,就像这伤口,只有单纯的纱布而没有伤药,或者可以复原,但毕竟很有难度,而且弄不好就感染了。但若有了各式药,关键是它们都不是用来治伤的,那也只是无济于事。”说着,在伤口上撒上一些白药,西陵渊手上的肌肉一抽,但也只有一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赫连枫知道这药很疼,知道他是硬忍着。 不一会儿,伤口就处理好了,赫连枫抬头看了西陵渊一眼,右眉一皱,上前环住他。 “你?”这个女人的转变实在是太大了,刚刚还那般决然,现在却帮他包好了伤口,还主动环抱他。她给他的感觉,就是心情这般奇怪地大起大浮,他甚至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全凭她的行为反应。 把头埋在他脖子里:“你想拥有我,刚刚,我就在你眼中看到了,那不惜要将我牙齿全然拔光的决绝,而我,显然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我只是……” “我现在,要很负责地告诉你,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赫连枫打断他的话,“但我一直坚信,得不到的和失去的才是最好的,我看得出来,你看上我,不是因为我是女人,不是因为你看上了这样一个女人,而是因为我拥有一般人所不具有的东西。你觉得你想要的是我这个人吗?” 西陵渊沉吟不语。 “如果你是看上了我的谋略,想以你自己绑住我,那你大可把我招为谋臣,再者,以你的实力,还怕找不到得力手下吗?你觉得你想要的是我这个人吗?” 西陵渊仍是一言不发,一直闭口不语。 过了好久,“呵呵……”赫连枫笑了两声,道:“说实话,就刚刚我问你的问题,如果你毫不犹豫地开口,那就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太过随性,不够认真;如果你停顿了好久后才回答,那就是你一直在犹豫,说明你没有决心。也就是说,无论你答的是快是慢,都是一种错误,我都有机会来反驳你。但现在,你什么都没有说,反倒是让我不好说什么了。” “我在想你的话。”西陵渊开口。 “我猜也是,而且,你是不是还突然发现了一些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或者只是有大概印象的问题。” “是。” “现在,利弊权衡,你都做了,你的回答?”赫连枫在西陵渊的脖子上蹭了蹭,吻上脖子上的那道伤口,舔去周围凝固的血液。 “我不想放弃你。”西陵渊感觉脖子暖暖的,十分痒,又有点痛。 “你很清楚,单单是不想,是不够的。” “是,所以,我不会放弃。” “好。”赫连枫单单地回答,“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也就无所顾忌了。”拉开两人的距离,对视,他绝冷的长相,那偶尔的柔情似水,时不时的关怀体贴,无一不诱引着她迷失自己的心智,为他痴迷不已,没有人的心是铁石做的,外表的强硬只因害怕被伤害,无论是心灵还是肉体。为他,她差点失去自己的心。 “不要对我发扬你的大男子主义精神,企图禁锢我的肉体,自以为是地保护我,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易碎花瓶,虽然,现在的我,有点弱。我不希望刚才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西陵渊皱了皱眉,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他也完全可以一口答应,但她的语气却像是在和下属对话,这近乎命令的话语让他感觉很不舒服。纵然如此,看着她那红肿流血的嘴唇,他还是略带屈服地答道:“不会,刚刚是我太冲动了。” “至于什么生生世世、至死不渝的山盟海誓,我看就还是省了的好。这种话,肉麻又没有什么约束力,像这样靠天靠神,也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终究太过虚无。还不如靠自己来的方便又保险,要是你敢背叛我,我定会不惜一切,要你付出惨痛的代价。除非,我死了,连灵魂都只是凡人杜撰的自我安慰。” “你……”赫连枫这话越说越像是在下命令,西陵渊不满地吻上她的唇,粗暴的强硬,赫连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避,初时的粗暴在碰到唇后却成了温柔的爱怜,好一会儿才放开她。 赫连枫满脸通红,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心里暗暗鄙视自己,好歹自己也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兴女性,居然被一个不知道据二十一世纪有几百年还是上千年的人吻地找不到天南地北。好一会儿才别了别嘴道:“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我想应该要处理一下你的好下属了吧。” 西陵渊目露寒光,看了看马车外。 看着他的眼神,赫连枫知道他对莫痕起了杀机。“本以为你会思索一段时间,没想到你这般狠绝。”赫连枫抚平他皱起的眉峰,“不过,我喜欢。”这说明她对他的重要性,虽然这样有点对不住他老下属。不过也确实,一个对自己都这般残忍的人,又怎么会对觊觎自己的女人、还执迷不悟的定时炸弹般的下属有丝毫的柔情。 “他想了他不该想的,要来做他不该做的。”那就不能怪他了。 言多必失、隔墙有耳,那马车却不过数块木板,完全没有什么隔音效果。莫痕、落雪两人谈话那会儿,正值两人在对峙,车内一片寂静。莫痕那拉大了的声音传到车内,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而等他们听见第一句后,这之后面的话,更是用足了心思仔细辨别。莫痕、落雪两人前面的谈话倒是让两人听了个明了,直到落雪拉着莫痕远去。就连莫痕在离开的路上说的那句:“没有,我没有多加注意她的长相,也没有迷恋于此。”两人也都听见了。 “说实话,刚刚听到莫痕要我的时候。”赫连枫顿了一下,感觉腰上的手紧了紧,回手抚了抚腰上的臂膀,示意他放轻松,继续道:“我感到很恶心。” 感觉眼前的男子又是一阵紧缩,只好再次示意他放轻松,“我没事。”赫连枫悠然一笑,继续道,“我只是对自己居然还有送人的潜质很有兴趣,当然,对发现我有这般潜质的人,更是很有好感……” 赫连枫还想说什么,恶心就翻上胃来,一直强忍着。 天啊,赫连枫心中悲鸣,这都什么状况。前世会开飞机,现世居然会恐高。前世晕车、晕船,没想到到了现在居然还是晕。这还真是好的不留、坏的留啊。之前有晕车药,就是晕了也没有什么关系,还是照样该开船的开船,要飞车的就飙车。现在倒好,还没有什么特效药,记得之前吃了一碗白米粥。 强憋着这恶心,汗啊!自己居然被一碗小小的粥给弄得半死不活的。 “你是我王妃,一切,我都会处理的。”西陵渊目光冷绝。 ------------ 第九章 遍地黄金 更新时间:2011-08-14 刚说感觉恶心,没想到这恶心劲儿还真的就这样涌了上来,一上来就一发不可收拾。赶紧离了眼前人的怀抱,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与自己的胃做斗争。马车还在摇晃着前进,搞得她五内俱抖,感觉那碗米粥就要这般抖将出来。 “你没事吧,怎么了?”西陵渊关切地扶上她的身体。 看她隐忍非常、面色奇差,怕是刚刚的一击伤了她,惹得那寒毒发作,立刻给她输送真气,一输送,这才发现,身体正常,不是那么回事,当下更是万分关切。 赫连枫却还只是站在那里,双唇紧闭,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给了一个没事的眼神后就一个人窝在那里和自己较上了劲。 见过逞强的,就没有见过这么嘴硬的,看她痛苦非常,有什么事却也还是强忍着不说。心里有些不爽,但终究还是没有再次逼迫她,只是去加了点炭火,让这车内更是暖和。知道赫连枫不好受凉,这车他特别交代过,经过特别改造,甚是暖和。 刚加了点炭火,却看见赫连枫摆了摆手,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还没有到什么心有灵犀的地步,实在是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直接说吧。” 赫连枫却是什么都没有说,捂住嘴走到马车的窗边,一把扯开窗上那保暖的皮毛,冰冷的空气冲了进来,突然感受到寒冷的身体猛地一颤,但这寒气对她这样一个想吐的她来说甚是受用,深深吸了两口这般新鲜的空气,这才感觉好受了点,感觉就连那马车的震荡也都不复存在了。 “你干什么?”西陵渊合上那皮毛,不知道自己不能碰了那寒气吗?更是把那窗弄实在了。 “我想吐。”赫连枫好容易憋出这么一句话,感觉很是丢脸,居然做马车还晕车,结果被这么碗小小的白米粥给难住了。 西陵渊这才明白她这是怎么回事,看着她欲吐强忍,眼角抽动,这反应实在是有点夸张。 “开窗、停车。”刚感受了新鲜空气,又回到那气闷的温暖,恶心劲更是涌了上来,捂住嘴含糊地说了两句,就再也说不出来了,生怕一开口,那出来的就不是再是话了。 “停车!”西陵渊大声道,那手却还是撑着那毛皮,不让丝毫的寒气钻进来。 马车应声一停,顺着这惯性,赫连枫猛地一个前冲,西陵渊扶住她前倾的身体,刚一站稳,这白米粥就不知粒粒皆辛苦地被某女喷了出来,就着那刺鼻的胃酸,一股脑儿撒在西陵渊身上。 呕,赫连枫突然扶着马车内壁,大吐。 第一口,吐出了大半碗粥,而后弯下腰,继续未完成的任务,直至遍地黄金、满室繁华,再是干呕了几次,最后很负责人地抛了一个抱歉的眼神后就直着腰,赶紧闪出这浮华如梦的修罗地了。 西陵渊站在那里,完全没有反应,半响,嘴角抽搐,杀人那会儿,也没有看见她如何反感,就莫痕一句要她,就恶心成这样?这个恶心地也太夸张了吧。 赫连枫站在马车边,像孩子犯错误后逃脱了般地狡黠一笑。瞥见远处两马前来,这才敛面,悠悠叹了一口,深邃的目光投向远方,飘渺的思绪随着目光去远。很多时候,我们着眼于远处的风景,却忘了身边的风云变幻。喜欢远眺的人容易忽略眼前的风景,但一个没有远虑的人,他没有开阔的视野,就会迷失前行的方向。 马车边的一干众人,听见西陵渊一声叫停后就直直盯着马车,等西陵渊出来,不想,出来的竟是个女子,想必就是之前王爷抱进去的女子,之见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微微一笑后就是神飘他出,竟而是一个绝色佳丽,只是与那丰满绰约的落雪落首领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西陵渊下令停车,莫痕、落雪闻讯赶来,下马,在旁边守候。 赫连枫远望,莫痕探究地看着赫连枫,而落雪,看了看莫痕,又看了看赫连枫,最后索性离开视线,不再理会那两人,王爷自会处理,这事谁都不好插手。 好一会儿,“王爷?”莫痕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找个地方,今天露宿在这附近。”西陵渊的语气微微有怒。 冬天早已到来,到处都是冬日的讯息。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但如果,不是四季轮换,没有经验总结。冬天后的春天并非天理寻常的轮回,会否还有人有这样的信念?有时候,生活就是不曾规律轮换的四季,你不知道冬天的长度,无法预知冬天后的季节。也许,当冬天的漫长退去,春天的讯息来临,而满怀希望的你却突然发现,冬天后还是冬天,茏长而没有尽头。或者,无奈地顶着毒日头,仰天悲叹,尾随着冬日到达的夏季给你的感觉,怕是远远无法用措手不及来表达的。 河面结冰,碰地一声,冰屑纷飞,宽阔的江面被掌风破出一个大洞。 嗵,西陵渊扎进河里,冰冷的河水刺激着伤口,却是那般畅快。 钻入水底、屏气,感受着自己体内的一切。真气循环,流入每一寸皮肤,进入每一个细微的毛孔。身体渐渐开始热起来,突然感觉这水也没有开始给他的这般寒冷,微微握手,可以把握的也不仅仅是四周无处不在的水…… 洗了这全身的污秽,再回水面,却见天已放黑,没有多少光亮,时间又一次在他不经意间加快了脚步。 “还想吐吗?”西陵渊把一件披风披在赫连枫身上。 赫连枫回身,淡淡一笑:“你回来了。” 嗯,西陵渊应了一声后就直直地坐在她旁边,一手从身后环过她。 “你伤怎么样了,在水里泡这么久,没事吧?”说着就要帮他宽衣检查,毕竟是自己害人成这样的。 “没事。”西陵渊不自然地闪了闪,“倒是你,吐得这么厉害。” “我是晕车而已。”这人干嘛呢,闪啥啊?赫连枫继续步步紧逼。 “晕车?” 赫连枫一时口快,就蹦出了这么个现代的词,还没有回过神就如愿地发现西陵渊脸上的满是疑惑。也不知道这古代对晕车是怎么描述的,好像这也不知道这里算不算古代,就是知道那古代的描述也不好乱用。 这是一个她所不知道的时代,这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大陆。如果真的要解释,不是平行宇宙,就是那覆灭了的亚特兰蒂斯,要是她是什么科学爱好者,或许会对此兴趣十足,但她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来研究什么科学。 爱因斯坦说过“科学是一个永无止境的迷”,那就让这个迷好好待着吧,用科学侍奉上帝的结果是否定了上帝,也许用科学解释这一切的命运是否定了自己的存在,结果就是不知谁是蝴蝶、是周公了。 什么内耳的,不再纠结那晕车的具体原因,只是随便加了一句:“一坐马车我就这样,没什么事,明天上车前不吃饭就好了。” 前世今生,没想到这晕车都给自己添了好些麻烦。 人说,学会了开车,就不会再晕车,可在她这里却全然失了效,这好容易学会的开车,全然缓解丝毫,她甚至都开始怀疑,那晕车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种心理作用。知道自己晕车,也知道晕车药会影响人的判断和反应能力,她也不喜欢吃药,要是有什么重要之事,一般都会事先饿着肚子,到时就是想吐,这胃里也不会再有什么货,只要忍忍那感觉就好。当然,她身边一般都会备好晕车药以备万一。 一想到这里,马上探问:“这里有治这些的药吗?” 西陵渊再度嘴角抽搐,这身体、这构造还真是不一样,一坐马车就吐,关键是这小脑袋里都想的什么啊,治疗吐的药? 就在西陵渊分神的那会儿,赫连枫成功地扒开他衣服,伤疤还是这般交错,那般显眼,但肩头上本应有的新伤却已经愈合,看着这样子,甚至都不需要绑什么绷带了。这么洞穿的伤口,少说也得几个月才能有这般好的效果,结果人家西陵渊没几天就痊愈了。 急急拉起西陵渊的左手,结果那今天刚被她刺的那两刀也已有了初步的愈合,赫连枫向天翻了两白眼。果然!这速度还真是让她汗颜啊。原本还在合计着什么时候给他搞个针线、弄个消毒的,再来个麻药,给缝上几针,现在倒好,人家自己好了。 “很丑!”西陵渊别扭地拉起了衣服,结果遮了一半,露出一半。 瞥见敞开的衣襟里那纵横的伤疤,突然啐了一口,“妈的,大晚上的搞半裸,诱惑良家妇女犯罪啊?”自卑个毛啊,不知道自己很性感吗?要死的。 “少爷。”莫痕来到两人身边,看了眼赫连枫,就表示自己有事。 赫连枫看了看他,瞥过远处的落雪,心里有了大概。 “说。”西陵渊冷冷地开口。 “可是……”莫痕看了看赫连枫,“落雪请姑娘你过去。” “哦~~~”赫连枫长长地应了一声,声音起伏有致,好像看穿了眼前的一切,听得莫痕全身没来由的一寒。本以为她会离去,却看见赫连枫还是那般坐在那里,没有丝毫离开的打算。 ------------ 第十章 千里之堤 更新时间:2011-08-15 “少爷,我有要事禀告。”莫痕看了赫连枫一眼,表达了一个属下对她这样一个外人的顾忌。 赫连枫权当没看见,西陵渊却开口道:“枫,你过去吧,一切,我会解决的。” 赫连枫很清楚西陵渊在想什么,也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做。环上他脖子,撒娇道:“我知道了,我只是想看看你会怎么解决,可以留在这里吗?” 西陵渊全身僵硬,这声音,又麻又娇柔,完全不像平日里的她,再看她那动作,整个就是要魅惑群生啊。 “少爷,这……”莫痕为难,鄙夷地看了赫连枫一眼,而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正在向西陵渊抛媚眼,最后把头窝在颈间,几下蹭蹭。 身为西陵渊的得力手下,在还没有到西陵渊身边时就听闻过很多类似的事情,传言中,他们的王爷不喜女色,到得西陵渊身边做事后,更是看见好些人对西陵渊做过此类事情――以美色勾引,如那传言所述,她们无一例外碰得一鼻子灰,屡次三番犯错却不知悔改的甚至被充为军妓。 现如今,只见西陵渊在初时的僵硬后竟是一脸享受,完全没了往日的风范。拳头紧握,这个女人无论怎样都不能留。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眼现杀机的刹那,西陵渊也是杀机毕现,只是那杀机在赫连枫几下磨蹭下去了血气。 “少爷,此女来路不明,现如今,我们又异地而处……” “这就是你的要事吗?”赫连枫插口道:“那你可以下去了,你也看见了,你们少爷都已经听见了,至于具体事项,我想他会酌情处理、英明决断的。”转而在西陵渊嘴上浅浅一吻,道:“是吧,渊?” 西陵渊疑惑地看了赫连枫一眼,这个女人想干嘛,但最终还是轻轻嗯了一声,就当回答。 莫痕呆立当场,王爷的意志居然被一个女人所摆布,感到自己受了前所未有的忽视,在王爷心目中,自己竟是连这样一个女人都比不过的,血气一冲,大声道:“王爷怎可为一个贱女人所左右!” “莫大将军好威严啊,表示,这一声吼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比我这个贱女人更有穿透力啊。”赫连枫道。 有点不明白赫连枫的意思,但知道她下面定当有话,莫痕呆立不语。 “没听懂吗?”赫连枫突然笑道,“没想到莫大将军这么没有自信,奴家倒是对你很有信心啊,那声音少说也能传出写距离。我想这‘王爷’一词,更是不用多说了。你说是不是比我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贱女人更具有杀伤力啊?” 莫痕满脸铁青,突然跪地:“是莫痕鲁莽了,莫痕知错!” “知道你知错了,但这错到底有多少,我看也不好估计吧。”赫连枫站起身,四下慢慢踱步,西陵渊坐在地上,莫痕跪在眼前,两人仰头望去,看不见赫连枫的相貌,却感受到那出尘的气质,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女子与刚刚对西陵渊媚眼相对的人联系在一起。 只听她继续道:“也许四下无人,你刚刚那一声不过就是惊了几只老鼠,跑了几尾狐狸,吓了几只兔子,那你这一声的代价就是没有几个人的晚餐罢了。也许刚刚有当地乡农经过,听了一声王爷,混没在意。也可能惊恐地回了家,感念时局,现如今,国基摇,眼看着战事将起,王孙贵胄转眼就是阶下囚,怕与王孙子弟沾上边,惹了祸事,甚至让自家的闺女近日来不要出门,免得被人拐了去。当然,也许刚刚听见之人大喜着退出此地,接着,明天就是那追杀不断,又或者在前方布了陷阱,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她突然面向莫痕,低头,道:“你觉得,你的错有多大?” 莫痕呆在那里,双眼愣愣地盯着眼前之人,那苍白的面色在昏黄的火光下镀上了一层金黄,分明的五官还是那般鲜活,双眸是水一般的清澈,眼前的女子宛若仙女降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突然感到之前要此女的行为是多么亵渎,那般猥琐。 “你觉得,你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够弥补这样的错误?”赫连枫又是一句询问,莫痕斗然回神,低头道:“不知!” “那你觉得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应该要怎样才能够留在少爷身边?” 莫痕仍是低头,感觉脸上火烧了一般,顿了片刻才道:“不知。” “若是以结果为向导,以可能发生的所有事情,甚至是其中的最坏情况考虑,我会令少爷沉迷美色,贻误大事,最终可能就是失了一切,包括他的性命。同样以结果为向导,你会令少爷行迹暴露,最终惨遭追杀,结果,你也可想而知。是也不是?” “是!”莫痕还是低着头。 “那我们再以另外一个角度考虑这两件事情,你的那一句可能没有人听见,或者听见之人对此混不在意,所以,你没有必要为此付出任何代价。而我,可能还真的让他沉沦了,但却只是让他多了一个不错的帮手,那我的存在,也没有任何需要排斥的地方。是也不是?” “是!” “以上的一切都只是一种假设,所有的结果都还没有发生,而我们又无法预知结果,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莫痕默然不语,赫连枫看了他片刻后转向西陵渊道:“既然我们谁都没有办法知道以后的事情,而又要防止最坏的情况。但掩藏踪迹是毋庸置疑的,那莫痕的失口就是明显的错误,不管这结果怎样,都必须受到惩罚。所以,我想向你要一个犯了错的得力手下,不知少爷能否同意。” “即是如此,那从今日起,就由莫痕全权负责王妃――易枫的安全。”西陵渊开口,原来兜了半天,是想要留下他的命来差遣啊。 “是负责赫连枫的安全。”赫连枫补充道,“我想莫痕应该很清楚改怎么做了吧。” 莫痕全身一震,猛地抬头,赫连枫,居然是赫连枫,代替火热脸颊的是身心的强烈震撼。眼前仙子般的女子居然就是那武废质子,她居然一直男扮女装,入宫为质。最近更是掀起轩然大波,再次引起了各势力的瓜分热潮。 赫连枫对上他的眼,轻笑道:“江枫是我,但我却是赫连枫,而你要保护的就是一个闻名大陆、手无缚鸡之力的武废质子。而且,这个废物还受到了各方追杀。可以接受吗?” “属下遵命!”莫痕向赫连枫一拜。如若只是一个尚有利用价值,秀色可餐的女子,在如此的矛盾中心,要护她,要用她,代价实在是太大。但绝代的气质,平静的叙述,逻辑的分析,大胆地袒露身份,她却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女子――只是一个遭人利用的质子这般简单。而这样说出身份,也明显表达了她对他的信任。这样的人,才配得上王爷的盖世才华。 赫连枫看着他眉头微皱,“有一点,我必须说明,那就是我不喜欢别人给我下跪。若我站在这里,对我而言,跪着的你和坐着的少爷都是同样的高度,没有必要划分脚下的形态,而我也不会注意。能理解吗?” “属下怎敢和少爷相提并论。”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过就是追求、方向不同罢了,我不喜欢别人对我下跪,我是问你能理解吗?” “属下理解,但是……” “既然理解了,就没有但是,要有但是就是没有理解,你是前者还是后者?抬起头看着我说。”赫连枫的语气一下冰冷。 “理解!”两字出口后,又是脸上一热,赫连枫那严肃的脸也能让他满两通红,怕被看出来,莫痕突然低头。 “那你在干什么?”在火光下,他的脸看着越发红火了,赫连枫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语气却是丝毫不减。 “我?我……”莫痕以为赫连枫在指责自己刚才的失态,有点不知所措。 “你现在还在地上是什么意思?” “是……是……属下……属下遵命。”莫痕被吓得有点口吃,手忙脚乱地起身。 “这不像你。”莫痕走后,西陵渊就抱过赫连枫在腿上,紧紧她的大衣,缓缓给她送了写真气。 “不像吗?”赫连枫扬了扬眉,“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啊?”刚刚那不像她吗? “首先,你没有让我杀他,很是出我的意外。” “这个啊。”赫连枫笑道,“确实,想了他不该想的,要了他不该要的,虽然罪不至死。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就是一个隐患,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就有不断发展的可能,而一旦发展就可能就是全盘颠覆。于是,就需要将这一切杀死在摇篮中。要做的,不是毁灭这个人、顺便毁灭他的思想,就是扼杀他的思想,留下人,继续用。后者显然更有好处,但是也更难处理,但既然有这样的办法,而我也完全可以做到,那我当然就会选择后者。” ------------ 第十一章 金主填鸭 更新时间:2011-08-16 西陵渊一直笑着,笑意随着话语一点点褪去,最后却只剩下一张冷脸,赫连枫看着他,也不说话,好一会儿,才听西陵渊道:“对于一个忠于我的手下,是不是太过残忍了?”只听了落雪与莫痕前面的谈话,初时是愤怒,但冷静下来一想,就明白了莫痕的意图,他只是用了他所不能忍受的方式表达了他的忠诚。但就算是这样,就算是知道他对自己的忠诚,知道他只是不想自己沉迷于美色,但他还是选择了前者――毁灭这个人连带毁灭他的思想。 “我很想说没有,但你我都很清楚,有!不然你也不会这样问我,确实是有点残忍。”感觉到周围的力道重了些,也没有安慰他,只是继续道,“我曾经看见过一句话,那话深深地震撼了我。记得在我第一次看见这句话的时候,只是感觉很有深意,就抄了下来。然而第二次翻看,时过境迁,我却有些震撼,这才意识到,失去的,终究是失去了。而造成这种结果的,始终还是自己。” 赫连枫的双眼望向远方,西陵渊看见她眼中有着这个年龄所不该有的历经沧桑的无奈和千帆过尽的哀伤,手上更是加大了力道,紧紧地搂着怀中人:“什么话?” 赫连枫回神:“与魔鬼搏斗的人应当留心在这个过程中自己不要变成魔鬼。当你长久地看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看着你。” “呵呵……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圣人,也不排斥自己沦为魔鬼。如果有必要,就算是魔鬼又如何。” “只要没有到万不得已,没有哪个人愿意成为魔鬼,就是你也一样,不是吗?”回想起前世的自己,中东摸爬十多年,早就练就了她,杀敌冷静非常,处事世故圆滑,为人能屈能伸。做事果断又不失偶尔的调侃,然而国中十三年,她却锋芒毕露,毫不掩饰,这不是她,可这就是他们眼中的她,这就是她所表现出来的自己。是的,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锋芒毕露、棱角分明。 父母没有办法将自己留在中东,甚至为她失去了生命,她没有指责的权利,也没有这个必要,毕竟死者已矣。然而,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有机会返回国内的。只是,带回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会有很多麻烦,但要是就这样无视,那一切都没有问题。毕竟,法律没有说,不做事情、选择无视――不作为,就是犯法。 最后,一双稚嫩的拳头没有敲开大使的门,却引来了恶狗的猛扑。很多恶,看着就是这般庸常,没有杀人、没有放火,甚至,没有违法,但这对为恶着来说十分庸常的恶却经常是接受者所无法承受的。 得到反叛分子要实行“创世纪中子计划”,她就像一匹饿狼嗅到了羔羊,对信息敏锐万分的她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要回国,对她这样一个震惊世界的王牌杀手孤狼而言轻而易举,但是没有国籍的她,就算可以在众目睽睽这下杀了受到严密保护的目标,然后摆摆手、拍拍屁股走人,也没有人可以抓到她。却没有办法一直生活在光明处。于是借着这机会,带回了不作为的遗留――三个没有国籍的退役杀手,让他们能在祖国安享晚年。她成了首席特工000,她执行任务,但也在报复。 感觉不是整个世界都欠了她,但绝对是有什么人亏欠了她。 有所成就而不知藏锋,最后就是沦为弃子。 当墨论特工护卫队突围的时候,她坐在窗边,回想自己的全部,感觉世事无常,自己最后居然最终成了弃子,但也直到看见那句手抄的话,她才意识到,一切都是自己在错过。 双手早就沾满了鲜血,她不是什么圣洁天使,相比天使而言,她也更愿意把自己成为魔鬼。但如果从另外的角度来理解这话,扪心自问,在追求目标的过程中,她是否失落了本心。她带着一颗心,长久地望着深渊,却没有意识到,深渊也在望着她,最后,她忘记把心遗失在了哪里。 她完全可以照旧处事世故圆滑、能屈能伸,但却负气张扬,或许只是少年心性,那时的她太过年轻,年轻到没有沉积。在每一次感受到不被信任后,更是将其狂放不羁发扬到了极致。她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次次冲击着组织的忍耐力,最终也就只有护墨队和刘扬萱仍站在她身边。 最后她选择了最坏的结果,甚至在遍体鳞伤时,还留下了那两封信。知道首长是自己的叔叔,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相认。确实,对于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对于一个一直都只是给她发号施令的高高在上者,对于一个不信任他的上司,她有的也只是冷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上帝,仰视的同时,在他背后俯瞰一切。最后,就是同归于尽前也要给他心灵上的致命一击,也不知道那个老去的男人,知道是自己亲手策划寻找多年而未果的亲侄女沦为弃子后,会有怎样的心如刀割。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是断然不会以这样、不是自己的姿态生活,但时间已经流逝,一切也都过去,说什么也都来不及了。现在她能做的,也就是把握现在。 西陵渊从黝黑的密林回神,看着赫连枫再度走神,美眸中更是三分沧桑,三分悔恨,三分自勉,最后是一份飘渺的迷惘,舔舐她的耳垂。“知道吗?你就在和魔鬼为伍!” “是吗?”感到耳旁的瘙痒,别开头道,“能得到魔鬼的青睐,我是不是应该为自己有这样的福气而高兴啊?” “你说呢?”不甘心仅仅只是耳垂,就要找那诱人的红唇。 “我想要的不仅仅是莫痕。”赫连枫避开,要是被他得逞了,自己还不得又一次丢了那二十一世纪女性的脸了。一想到之前被吻地头晕目眩地,就愤愤地想要折磨眼前的男子,如此熟练的吻技,也不知道他曾有过多少女子。什么不近女色,不就是不沉迷罢了,就是再不近女色也不可能还是那处男,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要是只要莫痕,就不像你了?” “是啊,好歹除了莫痕,我还要了你这么个大金主。你说不像我?”赫连枫想起了之前的话题,“刚你说我不像我,你就说了一个,我没有让你杀他,还有呢?不会只有这么一点吧?” “你只能要我一个,莫痕是只是保护你的。”西陵渊更是狠狠地折磨她的耳垂,丝毫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感到隐隐而来的刺痛,赫连枫一怔,在脑中思索一阵后,无奈地向天翻了两白眼。要了两人?不仅要了莫痕,还要了眼前的他? 貌似,刚那话是有那么点歧义,但既然都心知肚明,何必计较这么多啊,还拿她耳朵出气,也不知道那可怜的位置现在是怎样的惨不忍睹了。挣扎着要逃脱,口中却还不忘那问题:“到底是哪里不像我啊?” “之前在刀霸以及众人面前,你所表现出来的,就是狂妄自大。但刚在莫痕面前,却只是冷静分析,完全没有那时的气势。”西陵渊一手锢着她的腰,一手搂着她的肩,刚刚不动时还没有什么感觉,她一想挣脱、一扭动就发现,虽然穿了这么多衣服,手上还是有明显的触感,可以明显感到那硌人的骨骼,不禁暗暗心疼,这小家伙可真瘦,改天,他一定要把她养肥了。 结果,就因为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念头,导致后来赫连枫惨遭充满爱心的、填鸭式增肥,害得她天天都吃饱了撑着,关键是,还天天都有好多事要干。这顶着一个被塞满食物的脑子,脑满肠肥地想事情、搞决策,弄得她是恨恨不得终日,最后还不得不感念那被爱的包围的甜蜜滋味。弄的她这么一个从来不挑食、不厌食的人差点就得了那富贵病――厌食症。要是她知道对她实行填鸭式增肥的思想源头,就源于她这么一个不经意间的企图挣脱,怕是刚刚西陵渊就要蚕食了她耳朵,她也不会有半分怨言。就是要她没了左耳后,再犯贱地献上右耳,也会无怨无悔、笑着献上。 “那时,除了狂,还有什么啊?”赫连枫来了兴致,也不再挣脱,扭头就问。赫连枫那女人的第六感显然没有很好地展现她应有的风姿,还不知道自己将沦为填鸭的可悲命运,饶有兴致地问着自己之前的表现,想看看自己与那奥斯卡影后的差距。 “除了狂,剩下的就是那几乎盲目的自信和不顾后果的锋芒毕露。” “你说对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赫连枫喜上眉梢,前世的狂妄自大是少年得志后的不知收敛,是年少受辱后的血性放刚,但之前的狂放不羁、锋芒毕露,却是她有意为之的。同样的狂妄,不同的心态。 ------------ 第十二章 夫人经验 更新时间:2011-08-17 “你要迷惑他们?”西陵渊沉吟片刻,“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对于一个狂妄自大的小刺猬,他们不会太看重。这样的人,或许有实力,但绝对不值得他们太过重视。有实力而不知掩藏,只能说明此人的愚蠢。而你所表现出来的,就是愚蠢。虽然这样可以让他们轻视你,但你这样做,还是太冒险了。毕竟,在表现自己愚蠢的同时,你还完全暴露了自己的实力。就算他们不会太过重视,但也绝对不会任你自由。” “你说得很对,现在想来,那时确实是有失考虑。原本,我是想抓住那潜入八年的势力,为自己所用。”本以为他们对易陌璇如此忠诚,就有完全收为己用的可能,不想,事情全然不是这么回事。所有对易陌璇的忠诚都源于对江拓义的效忠,而各方势力也早就各自安插了自己人在这群人里。霸铭楼的人是毋庸置疑的,张浪也不知道属于那股势力,现在露出水面的就已经有了这么多,这藏在深处的也不知道还有多少。 现如今,江拓义表面上风光无限,兵权在握。以小见大,就这里看来,他的处境怕也不容乐观。对于这样一个父亲,她,只想找到易陌璇。“之后发生的一系列的变故,令我对此望而却步。”明明做了一系列的准备,甚至牺牲了很多,最后却还是不敢下手。 “所以,现在你要莫痕。”西陵渊宠溺地勾了勾她的鼻子,这个小家伙真是的,也不知道十四岁的脑袋里藏着什么,不过,他喜欢,“说吧,要多少人?”若换做是别人,一个十多岁的人,说要发展自己的势力,他或许会支持,但绝对不会抱有太大的希望,年龄不是问题,但与年龄相关的经验就是一个大问题。但现在,他很好奇这个小家伙到底能给他多少惊喜。 想到这,又是扰上了她的耳垂,可惜这小家伙小了点。只能看,不能吃。惹地他心痒痒,哎,那就拿这耳朵来解解馋。等再养两年了,看他怎么把她吃干抹净了。 赫连枫突然后背一寒,感觉就像是有什么虎狼盯上了自己,四下看了看,什么也没有,耸耸肩:“就要莫痕和他手下的四个人。”感到西陵渊的骚扰,止不住向天翻白眼,这人真是的,谈严肃问题呢,平常看他冷言、冷语、冷面的,但最近,他的行为一直在颠覆他在自己心目中的现象。果然,人都不会只是表面这么简单,没有多少人就是单纯的扁平人物,他们会有很多面,而那种性格单一的扁平人物也就单单是小说、漫画等等创作者的自我意象,或者就单纯只是为某种目的才创造出来的工具。他们可人,也有现实依据,却不可能真的出现在现实中。 “然后呢?” “就这样,没有了。”赫连枫抬了抬眉尾,“你以为呢,要一个营的人,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给我做跑腿吗?” “这样的几个人,就是单单保护你都嫌不够。”这是要发展势力吗?听着,就是要找保镖也不够啊。 “确实不够,但要是真的硬碰硬,若是真的要保护我,就算你动用全部势力,怕也不够吧。”要靠外力的保护,可一不可再,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关键还是自己。 “你男人我有这么笨吗?吆喝着满世界的人来抢自己的王妃。“嘴上说得很是轻松,但双臂还是不自主地紧了紧。 感到周围的力量又是重了重,知道他是在意自己,回过头,在他脸上浅浅一吻:“无论如何,人数毕竟有限,就算是数万个人供我差遣,这人毕竟还是只有这么多,但我要的,是无限的可能。“ 当朝阳爬上高高的山头,明锐的阳光洒遍大地,千山万山蒙上一层暖日的和煦。就算冬日的寒冷依然没有丝毫的降低,每每看见那和温的金光,心底的和暖还是不由主地升起。 在心里暖和的一瞬间,我们不禁要问,究竟是太阳暖和了我们,还是我们自己照亮了自己。这又是全新的一天,是全然不同却充满无限可能的一天。 “起来吧。”赫连枫平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四个人,“你们看见了,莫痕没有下跪,以后,遇见我,你们都不用下跪,也不许下跪。” “这……”地上的四人在听见前面的话后就站了起来,再听这“不用下跪,也不许下跪”当即犹豫地看了看站在边上的莫痕,最后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处理,刚刚莫首领已经和他们交代过了,眼前的女子不是以前王爷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没有说明,但就单是看王爷近来的反常,他们就不敢轻视眼前的女子。 “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莫痕冷冷地开口,脸上还有微红。刚刚,他下意识就要跪下,结果,人家赫连枫美眸一眼扫将过来,看得他后背发凉,立马站直,然后就感觉脸上火烧了般。 夫人?夫人!“是,属下谨遵夫人训示!”四人立马异口同声地回答,王妃的话,就是把那天上的白云说成黑的,也得仔细听着。 夫人!赫连枫听到如此显老的称呼却是满头黑线,没想到这么有历史底蕴的称呼居然会用在自己身上,如此华丽的升级把她雷得外焦里嫩、风中凌乱。 咳咳……“我姓易,叫小易就好。”再这样搞下去,总有一天自己会英年早逝的。 “属下不敢!”此时倒是五人一起说的。 赫连枫看他们抱拳认错的样子,恨不能把他们都扔到二十一世纪去,就他们这模样,要是能够不被精神病院的抓去关上两年,她就不用别人苦心积虑地来追杀了,直接买块豆腐撞死算了。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的成功率是很小的,所以:“那以后就叫易姑娘,或者易小姐,要是再让我听见夫人两字,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老气的姑娘,娇气的小姐,总比那可怕的夫人好。 “是。”是字倒是答得很齐,这后面啊,莫痕没有跟称呼,钱均跟了姑娘,其余三人却是小姐,总之就是一片混乱。 赫连枫皱了皱眉,索性单刀直入:“今天叫你们几个来,一来是告诉你们,从今以后,你们就单单对我负责,二来是有些事情需要你们去办。明白吗?” “是!”这次,钱均跟了小姐,何管改跟了姑娘,结果,是后面的称呼还是一片混乱。 “所有要你们办的事情,若是少爷问起,可以回答,但除了少爷和我指定的人,和你们都不相关的,任他官职再高,少爷再信任,都可以无视。明白吗?”语气中没有强硬,没有商量,就是那般平和,好像在讲述一个平淡无奇的事情,不起半点波纹。要人印象深刻,单单语气的施压或许会有效果,但不会强烈也没有办法持久,要人印象深刻,她完全可以用鲜活的事例。事实上,那种狂放不羁的语气,也不是她的强项,那些要力气,有气势,但通常都过于空泛。很多时候都是今天扬言,好像自己能够征服世界,甚至想好了一切计划。但一觉醒来,却忘记了一切,还是照样过原来的生活。 “是!”这次倒是整齐了,四人都学乖了,没有跟任何称呼,独独莫痕跟了一个小姐。 看着莫痕脸上刚退去的红色再度蔓延,在心底轻叹了一声。西陵渊就算再狠心,也绝对不会是那种为了一句话就杀了自己下属的人。放眼这二十四人,年轻是他们最大的资本,但却是最致命的缺陷,年轻就意味着没有过多的经历,没有经历的人,对很多事情都很难有深刻的体验,他们缺乏对自己和他人的正确定位与判断。 想到这,也不禁要问自己,自己是否也完全可以归类在这里。没有人会明确认识到这点,就是自己也一样,但也只有时间逝过,再度回首,才发现那时自信满满的自己是自大得多么不可理喻,当然,也只有这时,也才会意识到,原来现在的自己早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当然西陵渊也年轻,但有时候,经历和年龄不成正比,而良好的授权、放权、用人也可以弥补这种不足。 踏雪卢痕四人,卢战去找张浪后就没有再回来,虽然见过一点,但相处不多,不好下判断,就是下了也怕是不准确,剩下的三人中,只有落雪给她的感觉很不一般,而这莫痕和踏戈,怕是还有待历练。 西陵渊要杀莫痕,就说明他对这个“得力手下”可有可无,那闻名天下的“踏雪卢痕”就不是他的真正实力,王牌,通常在最后出现,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也不知道他最后的王牌到底是什么。但现在,她就要化腐朽为神奇,把这门面上的纸老虎发展成一匹谁也想不到的黑马。 “小姐,切莫着凉了。”眼前的女子默立已久,莫痕不禁出声提醒,据他所知,她不能受寒。 嗯,赫连枫应了一声,其他四人却都盯着莫痕看了数秒,好像看见了什么怪物。 莫痕却一门心思在赫连枫身上,看着她柔弱的身体,在这寒风中独立,不自主就又加了一句:“夫人,您还是到马车里去吧。” 不懂得察言观色、不知道避嫌,只有一味的愚忠,也难怪西陵渊要下狠手。 ------------ 第十三章 茶楼酒肆 更新时间:2011-08-18 本是正午,太阳当是一天中最为强烈的,这天却突然阴沉下来,温度骤然降低,眼看着就会降雪。 西陵渊站在远处,背靠大树,双手环胸。看着赫连枫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从头说到尾,五人却是时而惊叹,时而疑惑。直到中午这才表情不一地离去。 “你让他们去经商?” “你怎么知道?“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问着,你在偷听?转而又晃了晃眼,他要知道什么,怕是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开茶馆、建酒楼,应该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这只是掩人耳目。”西陵渊注意到了她瞬间的疑惑,但没有就多加解释,“你是想探查消息?” “他们问落雪要了些银子后,又问了酒楼茶馆的事情?” 西陵渊一点头。 赫连枫有点头皮发麻,果然,都有待历练,他们不懂这些个商场之事,问别人当然可以,但这里的人都驰骋疆场宦海,哪有人会知道这一切?竟连这点都没有看透。还好,现在只是让他们自己去历练,没有贸然开始自己的计划。不然,这般用人,用这般的人,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没有最好了下属,只有最适合的下属,只好先看这几个人的表现再做决定。 “你现在给他们的目标是赚钱?“居然不是打听消息,这倒是有点出人意料。 “以后要发展成为情报机构,也就是说主要目标是打探各类消息。但经济是基础,没有稳固的经济何来其他的一切?我要一个可以独立于后台注资,自己赚钱的庞大组织。” “这样的成果很诱人,但你也应该很清楚,这是很有难度的。”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组织。没想到,这小家伙的胃口这么大。怕只怕她吃不消。轻轻拂过她冻得微红的脸颊,这小家伙可比那些诱人多了。 “启动资金,然后就是骨干成员,都由你提供,至于这时间,我觉得要起势的时间不是很长,一两年就可以。但要是要有巩固的情报网路,怕是得从长计议,但只要能够起势就好,其他的一切都好办,反正还有你这么一个大金主。”感到脸上的温热,受用得蹭了蹭,嘴上却是一刻不停。 “这样还是太冒险,要发展下线,要有情报网,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一旦失败就很可能就牵出所有的一切。而其中的保密工作以及暗号对口都得有严密的设置。” “我明白。我会把一个酒楼里的所有人都用来刺探传递情报,但却不会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真正在为什么干。我要整个情报机构全盘脱离西陵国的定北王,但又全部在我的掌握之中。他们主要知道他们有一个可以供他们吃喝嫖赌这样优越的放浪生活的首领,他们主要知道背叛者的下场是他们所无法接受的就好了。这个机构,目标只有两个,一是赚钱,二是刺探情报。其他的,都不需要涉及。就是我遭受伏击了,也不需要出手相助,暴露情报网。而有关军事上的,也要隔离。“赫连枫勾住西陵渊的脖子,在他颈间摩挲。 赚钱、刺探情报!“这几个大男人怕是开不了青楼,我再给你些人。“这小家伙不会打算亲自上阵吧,要是别人,他绝对不会往这方面想,但眼前的女子实在是很不一样。单单是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勾住他脖子,就有点太开放了。他是喜欢这样的她,但要是再夸张一点,他可指不定能不能接受。 “青楼?开妓院,呵呵……”赫连枫突然离了眼前人,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青楼的确是一个好地方,但是,你觉得,我这样的人会开妓院吗?就算是很人性化地说,卖不卖身都随便,卖艺卖身可以自己选。但毕竟还是提供了出卖肉体的场所,还是助长了卖身之风,为了一纸银票去出卖自己的肉体、让人践踏自己的尊严,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但可笑后却是可悲,没有人愿意这样,你甚至不能指责她们,要是以什么贞操观念来要求,更是天方夜谭。 要是都有钱,没有哪个正常的女人愿意。当然,但凡有钱还愿意的就不是正常女人,确切的说,不是人。“说实话,男人也是,对于一个千万人都可骑、自己又没有什么感情的人,也乐于掏钱去吃别人吃过的剩菜剩饭。”居然还吃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居然也不嫌脏,这也只有恶心两字能形容了。想到这,又想到了眼前的男子,这好像也是一碗剩菜剩饭啊,不过就是卖相好了点,哎,自己终究是吃亏了啊。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脸平静,想是没有那般尝人的残羹剩饭,但却没有注意到自己也顺带指责了他。哎,在这种社会,男主就还是这样,未知未觉。 “但我以后只要你一个,也只会有你一个。”西陵渊从后面抱住赫连枫。 赫连枫被西陵渊的动作一惊。这样的想法,一生一世一双人,确实是她要的,但却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在一妻多妾制的古代,一个有钱有权的、完全可以养起无数貌美如花的小妾的人说出这样的誓言,实在是有点违背常理。据说,男性具有恋.母情结的心理倾向,男人选择自己的伴侣,以及怎样处理自己与伴侣只间的关系会受到母亲的影响,小时候的某些记忆在显意识或者是潜意识中影响着他们,当然那影响人的不一定是母亲,也可以是别的任何人。或许就是这种影响,给了他,她所要的。 重要的是将来而不是过去,踮起脚,回身给眼前的男子,深深一吻,反正以后,这里就是她的专用地了。西陵渊看着她一直在出神,没想到结果就这样突然吻上了他的唇,而且还是如此深层的,不禁怔了片刻,赫连枫刚感觉自己找回了一个二十一世纪女性的样子就发现,男子渐渐回吻,最后又是把她吻得找不到天南地北,好久才放开她。 “去马车吧。”西陵渊轻柔地为她拉紧外衣。 “不用了,我想就这样上路。” “马车让人给洗过了。”想起昨天被某人吐了全身,就嘴角抽搐。也不知道昨天是谁吐的,今天居然还嫌弃那里不干净。 知道他以为自己是以为嫌昨天的事情,才没有去马车,扶着他的脸道:“关键不是马车的干净程度,你有感觉吗?马车很气闷。” “那是以为要保暖。”还不是怕冻着这个小家伙。 “是啊。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你不可能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空气窒闷就是保暖所要付出的代价。”赫连枫别了别嘴,“但你知道吗?我很不喜欢那样的温暖,那种压抑的、锢人身心的温暖。“或许可以使自己的寒毒不至于发作,但是却不能缓解身理和心理压抑。”现代的空调,她就不喜欢,那里给她一种虚无的感觉。这种感觉,容易迷失自己,不能有效地掌控。 “好,那就不做马车。”西陵渊大声道,突然抱起赫连枫,“上路!” 弃了马车,又怕她受不得马上的颠簸,索性施展轻功,独自抱着赫连枫赶路。 众人只听西陵渊一声令下,话音刚落,就发现西陵渊人已经抱着赫连枫奔出老远,怕是连得令之声,他都没有听见。怔了片刻这才回神驱马跟上。 结果,这厢西陵渊抱着个女子用轻功赶路,后面烟尘一大片,一群马紧随其后,蔚为壮观。 最后,西陵渊索性遣散众人。独自一人抱着赫连枫去了贡邦京都的路上。原本,西陵渊就不喜欢有这么多人在身边,一来目标太大,二来比较喜欢独来独往,一般问题他都能独自摆脱。故而这次深入贡邦也就只带了二十四人,之前还一直让那二十四人化整为零,散布与贡邦各处,直到遇上赫连枫,这才一一传信,让他们都来到他附近聚合,随时接应。 “我想学天云三册。“赫连枫窝在西陵渊脖子里。 “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的。“ “但我需要自己学。我一直很好奇,武废是怎样产生的。为什么有人会沦为武废,如果说单单是体弱,那也不应该啊。你不觉得,这里所有人都学这天云三册很奇怪吗?“如果说以武为尊,上至公贵胄,下达贫民贱役,习武成风,虽有些不可思议,但还能理解;主流武学大行其道,无数武者修习同一功法,纵有荒诞,还能勉强接受。可放眼云江乃至整个苍云大陆,近乎人人习武(武废除外),且但凡习武之人只习这天云三册。天云心法,上至天一,下达易江,人尽皆知。三两稚儿朗朗于口,妇老走卒烂熟于心。地摊、书斋随手买到的都是正版的天云三册,不可谓不怪异。 众人只觉理所当然,习以为常。可这不同寻常至近乎变态的现实着实令初到大陆的赫连枫暴汗了一把。她总觉得这不着边际却又真实存在的现实绝不简单,甚至处处透着诡异。 二十一世纪,功夫电影风靡于世,中国功夫为世人所知。电影的局部窥探和认知的偏差使一些外国人得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结论――中国人人会武,甚至把不会功夫的中国人当成大熊猫。可现实毕竟与自我的主观臆想相去甚远――多数中国人不会功夫。 中国尚武,但要找到人人习武的小镇已属不易,更遑论全民习武。这里高度统一的心法和大体一致的主流招数令易无定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脊背生寒。 二十一世纪,是武学的丛林时代。中国武术、跆拳道、空手道、泰拳、自由搏击、拳击运动、柔道、法国踢腿术等并行于世,单中国武术就有咏春、太极、形意、八卦、少林等,各武学招数皆不相同,内功心法更是千差万别。 试想一下,一天,宿醉晚起的你扶着额头,打着哈欠,拉起窗帘一角,发现楼下空地红黄蓝绿一大片。定睛一看,身着各色衣服的人列队打着太极。 拉远视线,打太极者多如蝼蚁、遍地开花。广场、屋顶,马路上甚至还有西装革履、高跟短裙施展轻功追赶公车的上班族。上至七老八十没牙老太,下到两三岁刚学会走路幼儿都在打太极――太极功法横行天下所向无敌,少林、柔道不管凉不凉快都得在垃圾边上蹲着。到那时,既使喝酒再多,头再痛也得果断晕倒,不然好端端的被吓出心脏病可得没人给你偿命。事若至此,那张三丰就是刨土千尺也得爬出来额手相庆喜极而泣了。 ------------ 第十五章 食盒大门 更新时间:2011-08-20 西陵渊的双手抱住赫连枫,给她最大限度的温暖。 “从小,我身边就只有我娘一人,没有丫鬟,没有杂役,什么都是我们自己干的。虽然都要自己做,但怎么做都没有关系,只要不到外面去。一个可以挡风避雨的房子,一口井口小到连头都下不去的井,一地杂草,然后就是四面高墙,一堵常年不开的门。房子里面是两件房间,一间卧室,一间客厅,那房子就很小,卧室里摆了一张床、一个梳妆台,就偏挤了,客厅稍微大一点,但比卧室大不到哪去。这就像一个小天地。”西陵渊缓缓开口,平静的叙述中,似乎早已从那记忆中走出来,只是那发下的目光微微一变。 “墙很高,门又很是结实,黝黑的门板上透着庄重与森严,令人望而却步。当然,还是会好奇门的另一边,好奇那里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只有每天按时送来饭菜时,饭菜一律只有一份,好像谁也不知道我的存在,事实上,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也不错。” 西陵渊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娘整天神神叨叨的,经常神智不明,只有在送饭时,才会有猫一般的机敏。每当送饭时间,娘就会让我躲在卧室里,不许我出来,从窗口看去,门右下角的方格才会打开,然后塞进一个食盒,要是娘有什么需要,第二天也会从那里送进来。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只有那时候,才有机会一窥外面。而我一直很好奇外面的世界。” “娘失去神智时,就会叫一些奇怪的称呼,至少那时,我觉得这些称呼很奇怪,甚至不知道那是指的都是指人。后来,闲来无事,也学着念,娘却听得时而高兴、时而大哭。有一次还打碎了碗,碎片散落在地,娘却丝毫未觉,眼看着就要踩上去,我很急,就跑了上去想要阻止她,结果,摔在地上,碎片扎进背部。” “背部?”胸口已是这么多,也不知道背后会怎样。感觉有什么情绪在眼眶中酝酿,右手环过腰身,轻轻扶上背部。“我想看一下。” “那时留下的疤痕已经看不出来了,被其他的掩盖了。”西陵渊顿了顿,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继续道,“真的很丑。” “吓到过人?”赫连枫起身。 “是。”西陵渊坐在地上,缓缓抬头,眼中有映着她的影子,她的眼眸还是那般清澈,不含一丝杂质:,一如亘古不变的太阳,但她却没有太阳的刺眼,有着月光的柔美和清冷。 赫连枫按着他的双肩,缓缓蹲下,平视眼前的男子。随意的发,离乱地零落在眼前,半掩那般的孤冷的双眸,琥珀色的眼眸映着火光的闪动。现如今,孤冷的眸中没有半丝柔情,有点失去焦距的视线显得有些迷离。他还遗留在往事里,他经历了太多,感受得太深,保了仇,最后却没有在心灵上放过自己。 “觉得我会这么胆小吗?”赫连枫轻轻拉开他的衣服,别过头看了眼洞外,肆虐的雪,更是张狂,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手下有着些许停顿,她确实有点怕,在最初的犹豫后,她就意识到了这个本不应该出现的情绪。见过自己的手――支离破碎,看过炸药下的人――血肉模糊,却在此刻害怕一个充满疤痕的后背。明明知道,练武之人,根本不怕冷,而眼前这位更是如此,不然,大冬天的也不会跑去结了冰的河里洗澡。却还是开始试着用“怕他冻着”这一牵强的理由开始减慢自己的双手。 “我操,老娘我什么东西没见过,不就一个男人的裸体吗?”她狠狠地啐了一口,在初时的柔情后,就展现了一个女流氓的本性,要是有条件,她一定一脚高高地踏在凳子上,然后在桌子上狠狠一拍。现如今,却见她微微一皱眉后就在西陵渊肩头一拍,一脸坦然,三下五除二卸了那几块布。 西陵渊看着她,初时的犹豫后就蜕变成一个色女。最后居然还在扒开里衣那会儿咽了咽口水,这小家伙实在是……咳咳…… 就着火光,赫连枫又一次看见了交错的伤痕,结果,又一次咽了咽口水。丫的,这个笨蛋就是不知道,这个伤疤确实很吓人,就是他妈的性感,要死的,想吓死她啊,穿越穿成是什么不好啊,十四岁,这下多亏啊,只能看不能吃,刚刚居然还硬要看,纯粹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苍白而纤弱的手放在胸口,与那古铜色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随着走到背后缓缓滑过身体上的伤痕。 火光忽明忽暗,并不明亮,赫连枫看见后背。对于那种胆小、什么也没有经历过的大小姐来说,是很多,而且很恐怖,但与前面的没有多大区别。当下咬咬牙,狠狠地想着也不知道他是吓着了哪个投怀送抱的千金小姐。 “丑?”西陵渊轻轻地询问,生怕自己声音过重,就会吓跑眼前柔弱的她。 赫连枫一震,他竟是这么在意,蹲下身,脸颊贴在后背:“吓怕别人,可吓不跑我。” “就是吓跑了,我也要把你抓回来。”西陵渊心里一暖。 许久,感觉后背又是一热。 赫连枫突然急速站起来,后退了数步,最后撞在突起的石头上。啊地一声后,就一手扶着屁股,一手蒙脸。明明痛得直咬牙,却呵呵傻笑。尴尬地一皱眉,上前走了两步,远离那硌人的石头。 怎么了?西陵渊霍然站起,关切地上前。膝盖上的衣服滑落,裸露的上身完全展现,精壮的肌肉,古铜色的肌肤,然后是性感的伤疤…… 赫连枫看了一眼后就别过脸看洞外,明显有些不自然,略显口吃地道:“没……没……没事。”双脚一路后退,最后又一次装在那突起的石头上,忍不住哼出生来。 “怎么了?”西陵渊急速上前。 “你……你……你站在那里……别动,别……别过来,把衣服给我穿上。”赫连枫一手晤面,一手向前伸出,阻止前来的男子,那双脚却是再也不敢后退了。屁股还一下一下地扯着她的痛觉神经,同一个地方,吃两次亏,她可不能再第三次撞上去。 西陵渊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随手撩起一件衣服就披在身上,却看见眼前的女子慌张地别着,脸不看他,沉沉道:“好了。”阴冷的气息在满眼,要敢跑,他一定如刚才所言把她抓回来。 听见男子的回答,赫连枫轻吁了口气,这才别过脸,正对眼前的男子,但手上的姿势却是怎么也不敢换。 衣服随意地披在身上,半遮半掩,竟然……竟然……竟然比那裸露的上身更是性感……太他.妈的诱人了…… 噗噗……两道鼻血更是毫不犹豫地喷了出来,某人实在是不禁诱惑,很没有骨气地流了鼻血。 丢人!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赫连枫此时真的恨不得化身为仓鼠,到地底下待一会儿再冒头。 西陵渊嘴角抽搐,这小家伙……咳咳……果然是色女一枚。 “那你小时候就没有练武了。”赫连枫把头枕在西陵渊的腿上。 “没有,直到九岁,我才开始练武。那时住在上百人一间的大房子里,上百个男孩住在一个连床都没有的大房间里,晚上,要是不冷就拆了门板当床睡,要是冷就坐着,紧紧地围在一起相互取暖。虽然条件还是非常艰苦,但那时的我还是感觉就像是进了天堂。他们不像皇宫里的人,对我拳打脚踢,对我冷嘲热讽,相反,他们会帮助我,而我也可以一整天都用来学习武艺,可以在灯下读书。我是学习武艺最晚的一个,他们就经常给我指明方法。” “那时,我已经离开了那个监狱。还在里面的时候,我并不明白外面到底意味着什么,却还是禁不住诱惑,趁着娘不注意,窥探了送饭的来人。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人是个小太监,很嫩,脸蛋很是水灵,还没有显现男子的特性就成了宦官,看见我,他很是震惊,纳纳地说不出话,食盒也没有拿过来就跑了,从方格看去,看不见那些人的上身,就听见他们轻声交谈了什么,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可以感受到这里的震惊。然后一群人就走了,食盒,也没有到手。” “我跑回屋去,躲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食盒没到手,就意味着要饿肚子。当时,我还只是担心肚子的问题,原本每天的饭菜就不多,就怕被娘知道了打我,娘很少打人,但有一次我学着她叫皇后,结果,她发疯似的揪住我的衣服狠狠地拳打脚踢。清醒后,却什么都忘了。那次后,我就没敢再学她讲话。也怕她就这样打我,关键不是很疼,是她那疯狂的动作让人害怕。” “这事,娘还是知道了,当那一直紧闭的大门敞开的那一刻,我就预感到,有什么东西,再也回不去了。我一直以为那门就是不会动的,但它动了,开了,最后一切都随着它的打开而完全变样了。” ------------ 第十六章 江山美人 更新时间:2011-08-21 “门一点点耸动,抖落陈年的灰尘,我站在那里,仰头,灰尘跌落在头顶,眯了眼。我听到急促的喘气声,她抱着我进屋,迅速塞进衣柜。右手快速拭去我脸上的灰尘,满眼惊恐地嘱托我不许出来。” “‘皇上驾到——’尾音被拉得很长,报道声音很大,尖细而刺耳。” “当我以顽童的好奇向外走去,搀着身子跪在地上的娘大怒,起身,扑过来,迎面抽了我一耳光。她四肢乱舞被宫人强行拖走,我不知道那绝望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但当那高高在上者略显惊诧地看了我一眼后就无视着离去时,我感到他给不了我要的,就是有,他也不会给我。” “很难说明到底是谁对谁错,也很难判断自己的对错。”嘴角勾起浅浅的笑,赫连枫起身在山洞内踱步,“所有的伤疤都是那之后留下的?” “是,习武会受伤——这是所有伤的理由。”无论是被人群殴,还是被设计,这就是百毒散、这就是通行证,只要这样一说,发生的任何事,都是空气。 “果然是好理由,一个事实,强加在所有不一样的现实下。”赫连枫驻足而立,看着洞外的飞雪,眼神中有些迷茫。谁也不知道雪白清纯到一致的雪被下究竟掩藏着什么,真相不一定都是胜者制造的假象,但你总是永远也触不到真正的事实,“皇宫大院里总是有那么多老故事,我想你给那些说你‘习武会受伤’的人不同的老故事了吧。” “过于单一的理由心知肚明,只是在诉说嚣张,我当然给每个人都量身定做了适合他们的故事。”发下的目光一变,原本都没有必要,但在那大雪天,泥泞覆盖在她身上,最后一次看见沦为疯子一般的她时,他立刻就明白,这一次只有一条路了。但是…… 西陵渊补充道:“但这样的生活,很累,虽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没有太大的保证,随时都会失去一切。我知道,那时娘瞒着所有人在那里生下我,而后数年,就是饿着肚子也不让人知道我的存在,最后想让我在衣柜里躲过一劫。她只是想让我过上平凡的日子,后来,我也想过这样的日子,却是再也回不去了。我保证……” “你知道吗?”赫连枫打断他。洞外大雪纷飞,动态的飘落更是衬托出了另一种相反的情调。世界显得那般静谧,如许平和。赫连枫踏雪出去,仰天旋转,“你要的那是安逸的生活,缓慢的节奏。一间房,几亩田,三世同堂,四时行。日出日落,醉了天边的晚霞。这样的生活,是多少人的追求啊?现在的你,当然会渴望这样的生活,因为你没有。但是,那究竟是不是你之所求?这点,你想过没有?” “你不渴望渴望那样的生活?” “是的,我渴望。”赫连枫回身,眼中目光期待,“这是我曾经心心念念的想望,曾经,我一直以为隐居避世、远离尘嚣,一房书,几个亲人,那是世界上最好的生活,其他的一切都比不过这种平淡而温馨山间田野生活。” “但那只是曾经。”一直柔和的声音,还是那般悦耳,却变得冷酷,“那样的生活或,许是人间仙境,至少在刀光剑影的中打滚的人看来,那绝对就是佳话。但这却不是谁都可以享受的,或者说,是谁都不能享受的。因为那需要条件,而这条件却是寄托于外,而非自己。既然明明可以在得到一切后享受更高质量的生活,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命运抛给老天无视的怜悯。直到那或有意为之、或不经意的牵扯——遭逢巨变,才被动地追求一切。” 主动是野心,被动是生存。但无论哪一个,被迫与主动,都在追求权力,都企图走向巅峰。事实上,两者之间,可以说没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原本想不顾一切给她的生活,却并非她想要的,瞳孔渐渐转深,而后又逐渐淡去,看着她那依旧澄澈的眼神,缓缓开口到:“还是进来吧,外面冷。” “你想给的就是我想要的,但是我并不认为,你可以给得起,我怕最后,放弃一切的你发现,你放下了,但他们都没有放下。” 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想给你那样的生活?” 赫连枫淡淡一笑:“感觉。在听你和顾项的对话的时候,我有一点感觉,但感觉不是很强烈。而你也明显没有退出纷争的行动,所以那时候,念头一闪而过,不着痕迹。但今天,聊到你的童年,我就明显感觉到了。你想得到一些筹码后,把这些筹码都换了,换来安宁的生活。并肩天地、傲视群雄,是你的最求,但你很迷茫,在这追求后是什么?只要这样一问,我想任谁都会开始重新审视自己。” “苍云大帝北辰江,一生追求权力之巅,戎马天下,冠绝古今,设云间栈,合海苍江云两境,成为苍云大陆上的千古一帝。”西陵渊抬头,仰望天空,言语中满怀豪情,转而又低沉,“可又有谁想,壮年陨落的他,一抔黄土,巴掌大的一块地,就是他的归宿。临死遗言不过就是那句没有豪情壮志之言:江山与美人的抉择,不过权力与自我的选择。前者,还是后者?由你决定,也将由你承担。” “你想选择后者?”赫连枫抬了抬眉尾,后者比前者更难下手,更需要勇气,或许,对于千年前的北辰江而言,只要有勇气就够了,但他们却显然还需要实力,而且是绝对的实力。她的狂妄自大、少年的青涩,看似是年少的愚蠢和锋芒毕露,但那都是装给别人看的,那沉静内敛,才是真正的她。那他以为她想要的那种平静安谧的生活,也属正常。不过,她是想要那样的生活,但她不敢要,也不会要。 “不,千百年来,有无数人在感叹,在叹息,北辰江得到了天下却失去了自己的挚爱。传说,当时整个大陆动荡不安,是献以他妻子的生祭,还是任由那动荡长存?在恒轮的抉择中,他选择了前者,却也不可避免地为此付出了一生的代价。他用妻子的生命换来了大陆的安宁,最后,只是孤独离去。要是在那样的条件下,也许,大多数人都会这样选择,毕竟牵扯的不仅仅只是权力和自我,还有千千万万的芸芸众生。选择后者,要失去的,还有自己和妻子的生命。但是,现在不是当时情景,两者并不冲突,至少在没有万不得已的选择前没有任何冲突。” “是的。”赫连枫会心一笑,原来只是在考虑自己的需要才会有这样的倾向,“这就是一个局,如果你只是在里面做单选题,以为只能二选一,是权利,还是家庭?那就很容易陷入两难,毕竟没有追求的人和想要孤独一生的人都是稀少的。要做出最合适的选择,面对这样的难题,我们就需要跳出来,跳出这个局,只有这样,才能做出最好的选择。那……” 噗—— 一口血,毫无预兆地喷出来,刚止住血的两鼻孔也再度流血。 西陵渊抱着赫连枫冲进洞内,“让我自己来试试。”赫连枫吃力地开口,阻止西陵渊向自己输送真气,全身蜷缩在西陵渊的怀里,整个人瑟瑟发抖。口中不再喷血,但双鼻却是流血不止。 “好。忍不住就开口。”一指点上鼻梁上的穴道,止住流动不止的鼻血,轻轻擦拭那耀眼的鲜红。 赫连枫没有回答,闭目克制寒毒,渐渐地,忘记了一切,只着眼与体内的小世界。 寒毒早就流遍了她的四肢百骸,只是没有流入脑袋和心脏等几个重要部位,这样的结果就是数次发作,但每一次都只是身心的折磨而不会致人死命。意志不坚者,往往因为受不了那般的折磨而走上自杀的道路。 对于赫连枫而言,这样的折磨固然难受,但有过前世用毒药来牵制体内中子弹稳定的她而言,尚且可以忍受。但若是一直这样,怕也会经受不住。要是一直这样三天两头发作一次,来一次就搞得她生不如死,而且完全没有治愈的希望,那还是看看夕阳,拍拍屁股,老娘长痛不如短痛,找个山清水秀的墓地,早早了结算了,即可以宽慰自己,又可以让亲人不再这么忍受折磨。 没有伤及大脑,那她还可以保持清醒的思考,只要可以思考,就会用各种不同的方法来试图解决这个问题。 寒冷的条件下,正常反应是,血管收缩,心脏会加快速度,前者是为了保持热量,而后者是为了制造热量。血管究竟怎样她是不知道了,还没有什么内视的本事,但是,她明显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很慢,一下一下,没有减弱,还是那般强有力地搏动,但却是很慢,感觉放慢了好几倍,好像随时会停止跳动。 ------------ 第十七章 就是武感 更新时间:2011-08-22 一般,注意力的转移可以缓解疼痛,虽然只是一定程度上的缓解,但再怎么一定才程度,至少还有一定的效果。而忘我地观察身体的状况丝毫没有缓解身体上的苦楚,只能说,当疼痛强势到一定程度,一切企图缓解的措施都只是无济于事的隔被挠痒。 随着时间的推移,发作的强度越发加大,只是强忍了一会儿,就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四肢无力。躯体并未因此瘫软,在裂心的痛苦下,全身的每一寸神经、肌肉、皮肤,甚至是细胞都紧紧绷住。 这是寒毒,却也不仅仅只是寒冷,寒冷加锥刺的疼痛。 当然,寒冷加锥刺的疼痛或许不会这么可怕,因为她经历中的寒毒还加着微微的抽筋。抽筋?只是微微的抽筋而已,能有什么样的结果?是壹加壹等于二,然后再加个零点零零一,最后约等于,还是二。 哦,不。这不仅仅只是痛苦的叠加,更是成倍的累加。这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它的作用是压骆驼,但这一根却早已非稻草的重量。没有它,就没有骆驼的死亡,有了它,就有了生死的反差。 感受到怀中人紧绷的身体,西陵渊感到心里是揪着的痛。恨不能带她受罪这样的想法,早就在紧紧的拥抱、关切的视线中消散,因为这样的想法,起不到丝毫作用。 赫连枫突然睁开锐利的双眼,双眼精光乍现,不可直视。只是这锐利的依托是一双灰白的眼,眼中弥漫着一层死气。 武废的年龄不过二十多岁,但奇怪的是,二十岁前的他们往往还都只是面色苍白、形体消瘦――仅此而已!只是在二十一、二岁时,眼中会开始弥漫一层灰白,灰白渐渐蔓延、扩大。直到二十四岁,或者二十五岁,身体的健康就会急速下滑。当然,这样奇怪的现象在见怪不怪的陆上居民来说,只是寻常,也只有赫连枫这般的异世孤魂才会惊叹不已。 由于时间上的误差一般不会超过两年,武废的生命也就是几乎是全然明了的事实,很多亲朋都会在灰白蔓延的那段时间准备一切后事, 但很少有在十四五岁就急速下滑的现象,而十四岁的她,武废临死的灰白早早地降临。 赫连枫呆呆地看了西陵渊一眼后就别过头,看向火堆。唇齿紧扣,下唇隐隐流出了些许血丝,脸色是被漂白了般的惨白。 看着她依旧澄澈的眸中,映着摇曳的火光,焦距明了,凝视着忽明忽暗的柴火,脸上虽因痛苦而微微扭曲,但那平静的心境袒露无疑。她还不知道这灰白意味着什么,或者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灰白的出现。他很想仰天悲问,如此何为?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要给她这样的命运,但他知道,这就像以前他的对天怒吼一样,没有人会给他任何答案。为什么会是她,但为什么就不能是她呢? 指甲的会是双拳紧握,指甲嵌入肉里,血滴流出。 与寒毒的对抗中,流逝的是力气,流出的是全身汗渍,墨黑的头发凌乱地散在眼前,离乱地贴在肌肤上,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黑与白,是强烈的对比。恰如生与死,是如许的天差万别。 柴火尚未燃尽,只剩红炭微火,她凝视片刻,柔弱火光,微弱的姿态。暗红、橙红、淡紫色交替呈现。 就着赫连枫右倾的身体,西陵渊一点点靠近火堆。 右手从包围中挣扎着伸出,一点点挨近那团微弱的摇曳。惨白的肌肤,在哪里都是这般显眼,对比中的闪亮,比那华丽的炫彩更是夺人眼球。 手放在了火光上,火光看似不亮,但却还是会很有温度,西陵渊拉将赫连枫拉回,只是若即若离地就着那火,这就像海边相吻的弧线――可望而不可即,但是…… 这毕竟不是弧线,弧线是不存在的真实,而这,却是存在的不真实。关键是…… 它存在! 赫连枫身体斗然前倾,右手撑过西陵渊的脸,左手越过身体取出一粒炭火,紧紧握在手心。满头青丝乱舞,两眼瞬间疯狂。 呲――炭火烤焦了皮肤,随着声音冒出青烟股股。西陵渊快速握住她的左手,想要掰开,却分毫未动,再是抬头,清澈还是清澈。而后,放开双手,任由那炭火藏在手心深处。如若真是疯狂,为何火中取炭者不是方便的右手,而是不便用兵器左手。 “守住眉中一点灵台,护住丹田一口清气。”将真气缓缓输入赫连枫的体内。 原本痛得生不如死、撕心裂肺,赫连枫却还是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好像痛的只是身体、是心灵,那五官却只是在遇火中越发明亮。,刚才,闭目的她就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旁边的火堆,很强烈。 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外面的降雪,一点点落在地上,没有声音,但有强烈的感觉。而最令她诧异的就是那不断失去光亮的火堆,火堆在慢慢走向熄灭,闭目的脑海中居然可以化出那一点点没落的辉煌,睁开眼,两相印证,竟是如出一辙、不谋而合。 灵台,丹田,她听得一清二楚,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只是靠自己强自的忍受也只是无济于事,那么用另一种方法来试试,那就是必须的。不做小白鼠,就成死老鼠,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当即默念那句“守住眉中一点灵台,护住丹田一口清气”。只是…… 她不知道什么是灵台,哪里是丹田,着意于腹部,缓缓扫过一切,感觉腹部最是寒冷,像是塞入了一团冰,如果其他的是寒气,那这就像一个小型空调。 之前问过易陌璇寒毒的事,她没有正面回答,想要一力承担什么,而她却通过周围的人探知一切。 好像丹田是练武之人最重要的地方,对于一个人人习武的地方而言,却是鲜少有人能够克制寒毒,历史上一定不乏武学大家和自己一样,受到这寒毒的侵害,但既然这寒毒如此厉害,居然没有人能够最后全身而退。那它所致力于的地方就很可能就是那丹田要处,既然如此,那这里就很可能就是丹田。 用心感受这里的一切,强自着意下却是一无所获,数次的尝试,都没有任何新的发现,却只是加深了身体上的苦楚,原本西陵渊的真气压制了部分苦楚,感觉整个人都好了很多,但在这样的故意而探下,寒毒瞬间涨势,顷刻间的冲击雷地她天寒地冻、比腊月吃冰糕白痴不到哪里去。 坚持就是胜利,很多励志书告诉我们,一定要坚持,也许再迈一步就是成功。胜利的光环总是等待会坚持的你、有毅力的你。但盲目的坚持就是愚蠢,没有什么是一定要一路走到底的,一条路走到底,最后就是死胡同,一棵树上旁守到穿,最后也还是没有第二只愚蠢的兔子,就是要吊死,也要多找几棵树。懂得坚持是毅力,晓得放弃,学会放弃就是会取舍,一个会取能舍的人,才是能够得到非比寻常成功的人。 不知道赫连枫会不会成功,但她的前世显然是失败的,没有众叛亲离,但几乎就是孤身一人,明明也算为国捐躯,但说白了就是自己犯贱――自寻死路,不一定要死、不是只有这样一条路,但狂妄恣意的她显然没有理会什么是放弃只为了不放弃的真理。 于是,现在的她还是不纠结那丹田的博大精深了,不再着意的那一刻,感觉一丝闪亮一瞬即过。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最后还是消失不见。她没能把握住瞬间的闪现,一根细线闪过,再往这里细想却只是越走越偏。 赫连枫没有想到的是,过分着意,表明了你的态度,但却不能保证结局,通常,它只会令你失去不该失去的。 僵硬地张开手,炭火滚落在地,就着火光看去,失光的黝黑,也不知顺势剥离了多少肌肤、浸渍了多少血液。 抬起左手,表层皮肤起伏不定,内部血肉到处显现。手眼相对,是惊诧与沧桑,惊诧的是双眼,沧桑的手掌,眼看着手,手对着眼。 刚刚这灼热的炭火,没有缓解任何寒冷,没有缓解一点痛楚,却烤熟了她表层的肌肤。只是,没有缓解,居然,也没有改善一丝感觉。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也没有加深。 “发现什么了?”西陵渊望着赫连枫的举动,以他的观察,此刻的她应该感觉到了什么,只是没有具体摸明白那些感觉。 “不知道。” “有什么不对吗?”上前就要处理伤口。 “好像什么都不对。”赫连枫避开,背对着他。 “具体是哪里有不同寻常的?” “我身体,寒毒,都不对。”赫连枫起身,面对西陵渊,“对了,你说过,你很晚才学武,也就是说你也经历过武废的阶段,那是一直都进步很大吗?” “不是,很慢,一直都很慢。直到有一个冬天,雪下得很大。”西陵渊缓缓道,披头散发的满是泥泞又一次闪过脑海,“我断了腿,睡不着,坐在床上,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前途,想在之前发生的一切。不经意间翻开一本《天云三册》,就读了起来,从早上开始读,直到天黑,没有练习内力,只是读,不断读,一直读到会背。后来再一练习就发现,从此找到了对武学的感觉,找到了什么是武感。那段日子,也不知道躺了几天。就一直背,后来就发现自己进步飞快。” “对!”赫连枫大喜,“也许,缺的就是这感觉。” ------------ 第十八章 旷武后厨 更新时间:2011-08-24 宝马雕车香满门,贵胄公子集全楼。山珍海味、美酒佳酿,尽在易江之畔,旷武楼内。每桌都以金计价,却还是有客无桌。如此日进千金,绝非虚数。 没有天下第一酒楼的牌匾,却是众望所归的天下第一。 旷武楼临江而立,坐落在易江东岸,与辞鸿的青渊阁、固代的鼎苍阁并称江云三大名楼。旷武楼规模不大,却也是楼高八丈,三层而设。外形曲线流畅,炫煌富丽,大处着眼,细处勾勒,兼揽易江之胜。 一楼、二楼是山珍海味上不停,美酒佳酿铺满桌,三楼却是豪华客房。钱不是万能的,这句话在这豪华客房中体现地淋漓尽致。没钱的大阀长者或许可以在这里高枕安卧,但有钱的暴发户却是怎么也无法用钱砸开这三楼的房门。 二楼都是雅桌,甚是安静,良好的隔音使这里完全不被一楼的喧哗所扰。一楼相对较杂,里面满是客人,但也是华服锦缎迷人眼,公子佳人惹人爱。小二吆喝悠而长,客来厮往闹非凡。 楼内的喧闹、楼中的繁华,人尽皆知,也是世所共见。而这背后的厨房却不是这些个武游迁客、王族将门所能了解的。厨房的热喧程度比楼中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同的是,上面是用金钱撒出浮华,下面却是用忙碌赚来血汗。餐桌上的各位当然都不曾想到,他们的一餐,不过半个时辰的花费,却是这残羹剩饭的制作者一生的追求。而最为遗憾的是,那用一生的时间忙碌的大多数人也不曾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他们与那些高高在上者都是一个鼻子、一双眼睛、两只耳朵。 就这样,杯具不可避免地在这来来往往的餐具中肆意横流,只是,很少有人在厨房哀叹时运不济,在楼上畅快得意时,想到彼此。他们生活在杯具,却只是着意自己的餐具。总以为自己有的只是拽在他人手上的完整生命轨迹,却不知道失去的残缺。 “快!快!再来两条鲫鱼。”一个粗粝的声音从厨房的一角传来,冲到另一头,最后在拥挤的厨房里散开。厨房很大,要是来个比对,怕是这也可以排他个天下第一厨房,但再大的厨房也有嫌小的时候,毕竟,大小通常就是一个相对的概念。人一多,一忙活,这厨房就明显偏小了。 “废物!鱼!两条鲫鱼!”一嗓子又起,这林大厨的嗓子总是和他的脾气一样火爆,这一嗓子又喊破了忙碌,令吵个不停的厨房有了瞬间的停止,只剩那新来小伙洗鱼翻起的水声。行动中的众人抬头,停下手中活向厨房深处一看,而后默然低头,不再理会,只是心里替那刚来的小伙子叹息。瞥过脸,找那倒霉小伙子瘦小的身影,一时竟是没能找到,再一细看,却见他慢慢悠悠地,蹲在一个桶边摸索那两条鱼。看来,这小子的饭碗是岌岌可危了,也不知道这是这个月的第几个了。 林大厨这人,人怪了点,脾气大了点,嗓子又没有什么门,什么话语都能吼出来。他不喜欢别人在他身边,也从来不收徒弟,俗话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他可没那么愚蠢,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技艺被人偷偷学了去。于是乎,这二掌勺林大厨周围就是禁地。只是这林大厨体型庞大,很有向大象看齐之势,行动很是不便,挪两步就气喘吁吁。 掌柜为了照顾他,专门为他设了把专用椅,椅背上还刻上了“林大厨专用”金灿灿的几个大字,显眼的标志令初得椅子的林大厨笑开了花,一笑,那脸就成了个大馒头,眼睛全笑没了。所以,这别人是站着烧菜,我们的林大厨却是坐着。这样一来,问题就来了,坐着毕竟不比站着,不方便,要拿个东西都给让人帮忙。为此,掌柜的特意让人改造了锅台,但就是这样,也得有下手帮忙。一帮忙,就来事,站太近太久了遭林大厨白眼,但若是少了什么,就会大叫大嚷,众人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惹了这位爷。 但这个新来的显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让林大厨一嗓子吼出来还不会有太大的麻烦,顶多过会儿被训地找不到天南地北,但再像这般慢慢腾腾却是他的大忌。这二掌勺林大厨是脾气确实是有些暴躁,但烧菜技术却是一流的,而且对火候等的要求也是十分严谨,不然也不会被掌柜以重金从其他酒楼挖来,现如今,他这油已在锅内,就等着这鱼下锅了。 “快啊!你这个废物,油温到了。”林大厨又在那里大吼。发现那废物没有应他,也没有匆匆跑到身前点头哈腰大拍马屁,而周围众人都做着自己的事情,连个正眼都没有给他。 都瞎了眼了,这群废物,没看见自己在这里很急吗?居然也没有人来帮他一下,林大厨恨恨地想,总有一天,等他当上了主管,他要把这些个人都赶出去。感觉自己被无视了,心里实在是不爽,最后索性站起来,四下观望,也不知道那废物死哪里去了。心里想着过会儿要怎样把那废物骂得狗血淋头,再看他点头哈腰跪地求饶,然后就给他一个能够留下的希望,最后才要笑着告诉他,“你没戏了,滚吧。”想着那个白痴应该会出现的傻样就来了劲,心里不由得意一笑。 这个新来的下手,从来就不在他身边待着,也不多看他,就是看,眼神中也完全没有那种惧怕与崇敬。没有看见那个废物的身影,自己周围却是什么都没有出错,就这样不知不觉平静地过了四天。现在,也不知道那人跑哪里溜达去了,居然敢就这样抛下自己,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只是一想到那双清澈异常的眼,再想到过会儿要做的事情,心里没来由地一寒。 那废物的眼神很是清澈,但这样清澈的眼神倒是令初次见到这个瘦弱手下的他吓了一跳。眼神中,感觉什么都没有,也确实是什么都没有,但却又感到那里包罗万象,甚至完全可以把自己给淹没了。没想到,这样的清澈眼神竟是比主厨眼中的阴沉还要可怕。不过,他过会儿就可以看见那眼神中的惊恐了,而这惊恐就是由他创造的。想到这,更是自豪万分。 人群中挤出一个小厮,不高的个子,平凡的容貌,雪白的手里拎着两条鱼,慢慢挤了出来。 一看见他,一个切菜的男子就放下手中的刀,男子长着一张国字脸,二十来岁,长得甚是高瘦,又很是清秀,身体各骨节都隐隐可见,就像一根瘦竹竿,是明显的武废特征,只是这肌肤没有很苍白,好像有脱了这武废之躯的倾向。他向林大厨方向看了一眼,确定他没有看见易寻后,就随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上前,赶紧悄悄拉了易寻的手,易寻轻轻一闪,不着痕迹地避了过去,那男子没有发现他的躲避,拉着衣袖急急往人群中去。 易寻的头只到男子的胸口,尹沐俯下头轻声道:“你现在回去,这里由我处理。”与自己一样,是苍白的肌肤,只是比自己还显苍白,是正常不过的武废之色,但看着这清澈的眼睛,瘦弱的身体,男子竟然还是看呆了,恨不得轻轻抚摸,想着就不由得抬起手,距离越是近,心跳越是加速。易寻扭头避开,尹沐这才回过神,脸也不由得红了起来,甩了甩头,自己刚刚在干什么啊,按下心中的兴奋。一手拉过易寻手上的两条鱼。“现在,给你放假,你去休息,今天都不用来了。” 易寻没有回答,直直地看着他,男子给了一个“明白了吗?”的眼神询问。却见易寻仍然没有回答,移开视线,透过男子的身体看向房梁,而后泯嘴,狡黠一笑:“你红脸的样子真好看,要是能天天看见就好了。”说完后回过头,对着尹沐道,“是吧,尹大哥?” “额?”尹沐的脸越发红了,苍白的脸色加上这些许的红彤,甚是可爱。 看着男子红彤彤的脸颊,突然来了玩性,拉着尹沐的衣袖撒娇道:“晚上我要吃易江大闸蟹。” “好,好!”没有死揪着自己脸红就好,感觉避开了刚刚的尴尬,尹沐小鸡啄米死的连连点头,“大闸蟹,我给你烧。” 傍边的厨娘咯咯笑出声来,嘴里喃喃道:“大闸蟹,红彤彤的大闸蟹……”而后更是一掌拍在尹沐背上,尹沐一惊,这才发现厨娘香芹的身影,刚刚自己的注意力都在易寻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刚刚香芹那话,自然也没有听见,却听得厨娘香芹笑道,“你脸上的大闸蟹不够味儿,我晚上也要吃大闸蟹。” “香芹姐!”易寻拉了拉她的衣角,低声道,“小易我以后请你好吃的,今天先不吃了。” “你这个小鬼头。”厨娘香芹一指头点在易寻的额头,这个小鬼头,就知道作弄人,也亏得尹厨性情温和、为人老实厚道,居然被捉弄了,还要请这个小鬼头吃好吃的。 ------------ 第十九章 三厨尹沐 更新时间:2011-08-24 易寻捂住额头做可怜状,巴巴地瘪着嘴。厨娘香芹好没气地啐了一口,原本还想教训教训这个没大没小的小鬼头,结果,看着他这样,明明知道他是假装的,却也不忍再说什么。 只是这么一弄,就是再迟钝的人也都明白了,尹沐的脸更红了,本以为离了嘲笑自己红脸的尴尬,结果人家嘲笑了半天,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还眼巴巴地要请他吃饭,但看着这乌黑清澈的眼,对着眼前的易寻,他却完全生不起气来,感觉……感觉……心里隐隐喜欢这样的作弄,最后只好尴尬地笑笑。 “尹大哥,我错了。”易寻低头,眼睛在眼眶里打转,水灵灵的,好像要是尹沐说句不好听的,这打转的就不再是眼珠子,连那眼泪也得跟着徘徊了。 “没事,没事!”看着易寻这可怜动人的样子,尹沐呆呆地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生怕眼前的人就这样哭了出来。“我喜欢这样。”一句话破口而出,出口后就后悔万分,自己居然会说出这样不经大脑的话。喜欢!刚刚居然用了喜欢二字,这分明应该是男女之间的告白之词,这男子之间怎么可以用喜欢二字呢?更是尴尬地脸红到了脖子。 原本以为易寻会注意到这喜欢二字,易寻却只是嘿嘿一笑,拉着厨娘香芹休息去了。看来易寻没有注意到,看着他笑着远去,尹沐轻吁了口气,但心里却又有着些许失落。 林大厨的声音又在那边吼了过来,好像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 “林二大厨,易寻今天病了,我就让他回去休息。”尹沐低头,手里拎着两条鱼,站在林大厨面前。 “林二大厨?”林大厨向旁边吐了口吐沫,突然阴沉地放低声音,“你觉得,我是不配这大厨的称呼了?我是不配,敢情尹大厨就配了?” “林大厨,是尹沐失口了。”尹沐连连道歉。 “你个废物!”林大厨是破口大骂,那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尹沐一个满脸,“你一个小小的下贱厨子,居然敢自作主张,让我的人回去休息。” “是我自作主张,我越权了,今天我给你当下手吧?”尹沐放低了声音,恭顺地低头。 “武废!废物!废物……”林大厨挪动着硕大的肥躯,不断重复废物二字,而后开始念叨自己的老话,“直娘贼的,都是一群废物,短命的武废,旷武楼就是这样的废物多,没用的家伙,都是吃白饭的种。”不是嘲讽,只是辱骂。易寻这样一个武废犯了错,他就俨然有要骂遍世上所有武废之势。 尹沐低着头,谦和的脸上渐渐变了色,暗自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林大厨过激了,今天是我太过莽撞了,还请大厨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了小辈的过失。” “莽撞?一个莽撞就好了,你看我,这油都过了火候,但那鱼还没有来,连处理的时间都没有给我。”他突然抖动肥胖的身躯,艰难地挪动两步,对着旁边的众人大声道,“废物,直娘贼的,都是一群废物,短命的武废,旷武楼就是这样的废物多,没用的家伙,都是吃白饭的种。” 众人低头,这样的辱骂几乎天天都有,这旷武楼的众多杂役,包括后厨的很多人,都是武废,就是三掌勺尹沐也是武废。他这么一句话,也就连带骂了这里的一半人。得罪人是必然的,只是,林大厨在这里那也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谁都不敢和他对着干,之前也有不满之人挺身而出,结果,他一句:“难道他们不是武废?” 回答曰:“是。” 又加一句:“那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回答曰:“是。但是……” 再加一句:“是事实就没有但是,既然我说的是事实,那你就没有什么好反驳的了。” 于是出头众人默然,最后还得了一身唾沫。 “真不知道掌柜的是怎么想的,居然招这么多武废,全是一群废物,什么粗重的活儿都不会做,招来顶个屁用啊,不就是价格低了点吗?废物,直娘贼的,都是一群废物,短命的武废……” 旷武楼除了繁华到举世仅有外,就属这武废的特色独此一家,旷武楼喜欢招收武废当这杂役。武废也唯有在这里可以有一个月钱相对较高的,又不会太累的工作。这样的招收广告一出来,就是半信半疑,也吸引了众多武废前来,这里武废的月钱较正常人为低,但却也是在其他地方所不能达到的。 由于武废的价格较低,有了旷武楼这样的先例后,也有好多酒楼、茶馆学着招收。可以说,旷武楼开创了聘用武废的先例。但是,无论哪里,都没有旷武楼对武废这般大方。 有好多人就此对旷武楼很有好感,当然,因为这样,也有人看不起旷武楼,觉得在这样多的武废所在地吃饭住宿,就是对自己武者身份的一种侮辱。杂役内部也会产生不满心里,有的人觉得和武废一起工作就是侮辱自己,很多人都像林大厨这样反感。当然,林大厨也只是一个极端的例子,大多数人,都只是暗暗在背后说些小八卦,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说些什么反对意见。但无论有多少反对之声,旷武楼依然聘用武废杂役,而且还有增加的现象,只是走在门面上的小二,都是正常人。 人们都以为旷武楼此举只是钱的问题,让人不由得惊叹,旷武楼的所有者何盐阀不愧为商业世家,连这些都计算得清清楚楚。但在赫连枫眼里看来,可全然不是这么回事,所谓侠以武犯禁,武废除了工钱低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优点,而这很可能就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武废不会武,好管理。酒楼赚钱,惹眼,心里惦记着的也绝不仅仅是外面的人,这里面的好些杂役看了这来来往往的客人,看见那源源不断流入的金钱,更是眼红地要紧,不免生了歹心,也就多有内部成员盗取财物的情况。大量招收武废,不仅仅可以节省雇员开支,而且可以让武废们感恩戴德,对旷武楼死心塌地。 “林大厨,我知道自己是废物,但请你不要这样指责他们,现在,他们都没有犯错,犯错的只是我一个人。”尹沐强压心里的怒气,沉着声音道。 “废物都会犯错,我是在提醒他们,不过,知道自己是废物就好。”林大厨没有听出尹沐语气中的隐隐怒气,只当他已经完全明白自己废物的可悲境地,就放缓了语气。 看着林大厨没有再咄咄逼人,强自按下心中的不快,看了眼灶台附近的准备方法,开口询问道:“林大厨是要做松鼠鳜鱼吗?是客人要求把常用的易江鱼换成鲫鱼?” “除了那些无知的客人,还会有谁?客人的涵养总是比我们这样的厨师低,除了两臭钱,什么都没有……”林大厨就是有点像深闺怨妇,喜欢抱怨、抱怨、再抱怨。如果林大厨是女的,那绝对是深闺怨妇了料,只是还要加泼妇二字,如此随意暴粗口,不是泼妇就是悍妇。不过,若是在外行走的游子回家,看见这么个比猪还肥,堪比传说中的大象的身子,怕是会当场吓昏过去,要是如此单身妇女,怕是没有什么光混敢要。 “确实,一般客人都不了解厨师的苦衷,有时候,精心做了半天的东西被随意大口吞下,如牛嚼牡丹,真的很是可惜。”尹沐开口,语气中有点失落,真的很多次看见这样的情况,看见自己的苦心之作被弃之如履,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毕竟还是客人的意向最为重要,也许这样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曾经就有……” “客人懂什么狗屁啊,都是胡乱指挥……”林大厨又在那里喃喃咒骂。 尹沐现在却是面带微笑,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第一次见到易寻,他和一个高大冷酷的男人在一起,男人气息孤冷,看着就不像一般人。他在烤肉,他们两人被肉香引来,说是要向他买点烤肉,他看着烤肉也算多,多两个个人吃也是热闹,就同意了。 将随身带的一些调料拿出来做成蘸料吃,结果易寻应嚷着要干的直接撒,原本,将一些调料做成干燥的吸粉就是为了便与携带和储藏,自古以来就是调制好了蘸料吃,结果这样一股脑儿撒在上面,居然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口味独特,别有风味,易寻身边的男子只是冷冷地点了点头,易寻却是边吃边点评,还对烤肉的生熟程度做了自己的看法,一餐下来吃得甚是欢喜,也让他受益匪浅。 “尹大厨!”一声怒吼把尹沐从回忆中惊醒,“让尹大厨做我的手下可真是埋没了你啊?”林大厨语含嘲讽。 “抱歉。”尹沐再次低头。众人却是为尹沐抱不平,明明尹沐也是大厨,林大厨却对他肆意辱骂,把他当下手使唤,实在是欺人太甚。 很多人不禁转头,看向厨房的另一角,希望主厨能够讲句公道话,却见他阴沉着一张脸,在那里埋头做菜,火光忽明忽暗,那阴森的气息吓得人连忙转头。 “你啊。”厨房外,厨娘香芹握着易寻的手,“尹厨这么帮你,你还捉弄人家。哎,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尹厨会处理的。”心里叹息着,尹厨就是人太好,太过和善了。 “知道了。”易寻口上求饶,眉眼却是一扬,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 ------------ 第二十章 吃西红柿 更新时间:2011-08-24 “你先把油锅里的油换了,再处理这鱼。就是浪费了一锅油,弄好了你就退下去守着,过会儿我会随时叫你的,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回头客人又要催了,那些人,就知道自己,从来都不知道体谅一下我们这些做菜的。”林大厨挪到附近,像指挥下属一样指挥着尹沐,完全忘记尹沐也是这里的大厨,而且还有自己的菜要做。 “是。”尹沐却是应声答道,没有丝毫的反驳。众人暗暗摇头,一来为林大厨的强势,二来为尹沐的忍气吞声。 “不用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尹沐诧然回头,她怎么回来了,不是让她去休息了吗?她现在来,那刚刚自己忍受的一切就都白费了。回过头,却发现她近在眼前,心脏没来由地跳慢了一拍。 难道是一直没有走?那她不是看见了一切了,一想到这就感到很是自卑,若是看见了一切,那刚刚自己被训的丑样不就都被她瞧见了,自己被批得再惨也没事,但一旦发现被自己在意的人看见,这心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再一想,刚刚明明看见她和厨娘香芹一起出去的,应该没有看见,至少没有全部看见。 这回,他是猜对了,易寻出去了好一会儿,刚刚才进来,没有看见他最卑微的道歉,只是看见他被林大厨当下人使唤,但就单单是这点,她就不会放过眼前的林大厨,而且,她进来时还隐隐听见了他人的闲言碎语,只是随便一问,就几乎全然知道了。 手上突然大了点劲,一个没注意,手里的鱼就到了赫连枫的手上。正自诧异,却看见赫连枫素手一扬,感到、看到、知道她想干什么,却不敢相信。上前,只是阻止已然不及,鱼顺着抛物线的轨迹划出手掌,最后跌落锅内,溅起数道油花。 轰的一声,油锅起火,火光映在众人脸上,同样的光,照出不同的色。林大厨面色铁青,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吓了一跳,大火突起,而他又在锅旁,首当其冲,虽然经常这样烧菜,但现如今掌舵的不是他。火来得有点出其不意,连带的还有无数滚烫的油。突然后退,却是退之不及,巨大的身体挪之不动,最后直接坐倒在地。 尹沐先是一惊,而后看见林大厨的样子又是懊悔,想必她是看见了什么,才这样负气而为的,刚刚应该阻止她的,她这样一来,这工作怕是保不住了。 众人先是惊诧,而后看见林大厨颓然坐在地上的熊样,就乐地脸上开花。 笑声一起,林大厨的脸色更是越发青了,只见他青黑着脸,狠狠地瞪了人群一眼。看着他的巨大躯体倒在地上,眼中是那要杀人的眼神,好像仍旧还可以睥睨一切。众人却是笑得更大声了,罪不责众。这林大厨总不能把所有人笑的人都逼得辞退了吧,现在惹他的是易寻,可不是他们,他们只是围观一下罢了。所以,要找麻烦就找易寻,他们不过就是顺便乐和一下。 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就像是一群无知的猴子。 曾经有一只笼子,笼里有数只猴子。有一天,猴子的主人带着客人来挑选猴子,主人打算要挑选一只猴子出来做宴席,款待贵宾。那位客人很是为难,不知道该选哪只猴子,观察、思量再三,还是下不了决定,最后,他对那群猴子说,他只要一只猴子,不要其他,让他们自己选一只出来。 猴子们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差点成为别人的盘中餐,喜的是那人让他们自己挑选。当然,有一只猴子可不是这么想的。最后,数只猴子挑出了那只猴子,一起将他推了出去。他们很是高兴,以为可以免于成为盘中餐的命运,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次不是他们,但还会有下次,下下次。推出自己的同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完全无法解决问题。 现在的众人就像那群猴子,以为推出自己的同伴就可以使自己幸免与难,但那不过就是痴心妄想罢了。 当然,为易寻担忧之人也不在少数,有的和易寻也只有数面之缘。但我们的当事人显然太过淡定,甚至有点淡定到天怒人怨。 “易寻!”地上的林大厨突然发起了飚,众人顺着林大厨的视线望去,刚刚油溅出来,椅子自然是遭了泱,“林大厨专用”几个金灿灿上也很不幸地溅上了油渍。 众人这下是绝对确信一个事实了,易寻要是单单丢了饭碗这么简单,那这林大厨绝对会跟李总管拼命了。椅背上,“林大厨专用”这五个金灿灿的大字可是林大厨的宝啊。 原本林大厨是别处酒楼的第一掌勺,到了旷武楼虽然只是一个二掌勺的,但这里大厨不比其他,就算数钱不能数到手软,但要能购置起那房子田地却也是极为容易的。当初是掌柜亲自请他来的,这椅子有是掌柜专门为他做的,而且这里也就有他有,就是第一掌勺也没有办法得到。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掌柜的只是顺道看了他一下,这聘请一个大厨哪里需要掌柜亲自动手啊。 他对此甚是自豪,每天总要使人把这椅子擦一遍,去了上面的油垢,要有半点不满就又是大象长鸣、狮子怒吼,甚至用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迫使主管辞退那人,结果可想而知。所以,这厨房里的两大厨都是不好惹的,主厨为人不行言辞,整天阴沉着脸,令人生畏,这二掌勺却是三天两头赶人,令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只是,这有了经验的人知道,擦椅子时,关键不是要把这椅子擦多干净,关键是要能看出那“林大厨专用”的金灿灿。这椅子上的是红漆,红漆配金黄自然是醒目非常,但却也不及这墨黑中的一抹金黄来得显眼,于是,这椅子就有了一种奇怪的发展――全身黝黑,满是油垢,椅背上的几个大字却是耀眼异常,当然要说这椅子通体黝黑倒也不确切,那椅子的屁股处有一个明显的黄色,坐久了,一个硕大的屁股整天在上面挪来挪去,那漆自然就是脱落了,直露露地展现出了本来的面貌,木头的颜色加上些许油烟,就是这椅内的一块棕黄。当然,这就不是林大厨关系的了, 现如今,易寻弄脏了这金灿灿的大字,林大厨就张牙舞爪,“直娘贼的,都是一群废物,短命的武废,旷武楼就是这样的废物多,没用的家伙,都是吃白饭……”他又开始了自己的辱骂,只是之前这话在别人听来像辱骂,而现在,看他这样狼狈得坐倒在地,全然就是当做笑话听了。 易寻上前:“这锅油怎么可以浪费呢?那不就得可惜了这么锅好油?”说罢,拿勺子翻了两下。火小了点,但那焦味已经有点散发出来,尹沐皱了皱眉,柔声道:“不要弄了,我再重新找两条鱼吧。”说着就要阻止易寻的动作,“《调鼎集》记载:‘松鼠鱼,取鲜鱼肚皮,去骨,拖蛋黄,炸黄成松鼠式,油、酱烧。’我过会儿做两份,给你也留一份。”赫连枫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 “易寻,你个废物,你直娘贼的,都是一群废物,短命的武废,旷武楼就是……”林大厨又在地上骂开了怀。 赫连枫回过头,突然灿然一笑,看着那清澈的眼睛,林大厨心里一寒,下意识地向后挪了一点。赫连枫看着他,突然盈盈开口:“林大厨一定是喊渴了。”顺手抄起一个西红柿,随手一甩,堵上了那血盆大口。 林大厨手脚并用,这才可以说话,为什么是手脚并用呢,因为众人只见他两腿一捣腾、四下一颠,两手抓了数下,这才腾出了嘴。 “易寻!”刚一开口,又是一个西红柿堵上了那闸门。 ------------ 第二十一章 烟熏梁上 更新时间:2011-08-25 林大厨又一次挖出口中的西红柿,此时嘴边已经满是橙红色的汁液,随手一擦,双手捂住嘴巴,大声道:“易寻,你这个废物,你不就会两招吗?看你还能怎样……”看见这样没事,索性更是大声嚷嚷,又开始了原来的口头禅,“直娘贼的,都是一群废物,短命的武废……” 一个庞大的身躯就这样坐倒在地,肥肉耷拉在地上,两手捂住嘴巴,这般的样子更是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但林大厨却只是捂嘴大骂,眼中也只有赫连枫一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众人。 “是吗?”赫连枫一手端着锅,一手拿着锅铲,笑着转头,“也不知道这掂锅是怎么弄的?”说着就拿着锅,试着惦了掂。惦了好多下,锅上的鱼才无力地翻了个面。手法并不熟练,但看着就像是有经验的。只是刚刚的略微烧焦,现在却已是大范围的黝黑。很多鱼肉贴在锅底,惦了半天也没有完全脱离锅底,最后在上面粘了厚厚的一层。 尹沐看着她这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看着林大厨都这样了,再阻止她已是无济于事,索性看她一人在那里忙活。看着看着,嘴角不由得勾起傻傻的弧度,小易总是给他好多以前没有的感受,感觉心里暖暖的。 “咦?黏住了。好像加点油可以缓解食物黏住锅底,是吧?”顺手拿去旁边的一个小瓷瓶,拿近了凑在眼前假装仔细看了看,而后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兴高采烈地说,“这个好像不错。”转头对上地上的林大厨,“是吧?” 刚刚还死命地捂住嘴,现在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原因无他,这油可是他林大厨的宝啊,这可比那金灿灿的“林大厨专用”珍贵多了。这是他在皇宫待过的证据,这是他荣耀的象征。他曾经有一次机会去皇宫掌勺,甚至还为那皇帝做了一道菜,对这样一段辉煌的经历,他更是津津乐道,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滔滔不绝。甚至把怎么忐忑不安地拿着这一小瓷瓶油混过层层搜查都说得有声有色。 这贡邦皇宫十分严密,除却一身布衣,其他任何物品都严禁带入带出,除非你是皇室成员、大阀阀主,否则不论封相还是拜将,不管巨商抑或武游。 当然,说白了,这油就是他从皇宫中偷出来的。事实上,这里的油和皇宫的油全然没有多大区别,不过就是使用者不同罢了。这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有,赫连枫表示无语,却也只能是无语。一小瓷瓶偷来的油居然也这样珍而重之,这林大厨的虚荣之心可还真真了不得啊。再看那张平常不过的椅子,除了地上可爱的林大厨怕也没有人会对此有多少情感,顶多来两个盲目的仰慕者,或者就是鄙视之人。 除却上面的几个金灿灿,这椅子和其他的千千万万张椅子没有任何区别,但就是这样几个金灿灿的一点区别,却令林大厨对旷武楼死心塌地。掌柜的也就是随便说了一句,让人加了两字,一句吩咐下去就当完事,怕是连椅子的正面都没有瞧见。就这么一张不成样子的椅子,若是现在拖到他面前,指不定就眉头一皱、脸色一沉,然后急着让人拖回厨房当柴火烧了,省的在那里破坏风景。这么把普通的椅子,也就他林大厨还当回事。这倒也让赫连枫不得不佩服掌柜的对心理上的把握,一把普通的椅子就收买了人心,确实是不错。 手上微倾,那油就要倒入锅内,一股难闻的味道流入鼻子,赫连枫皱了皱眉,在脑子里思索一番,这才想起,这油好像有几年历史了,怕是坏了又坏,当即恶心上涌。一想到之前林大厨对重要人士的关键菜色都会细心地上两滴油在菜上,就是一阵恶心。还好自己没有吃过那菜,如此陈年老油,她可不敢受用。 眼看着油要进锅,林大厨双手撑地,挣扎着要起身。赫连枫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又是一个西红柿飞进林大厨的口中。 厌恶地放下那油,而后又开始翻炒那鱼,焦味越来越弄,渐渐地冒起股股黑烟。 咳咳……不知哪里传来了两声咳嗽声,赫连枫顺势加大乒乓之身,盖了那声音,眼睛瞥过横梁,转头对尹沐大声说:“尹大哥,这松鼠鲑鱼,虽然是要取鲜鱼肚皮,去骨,拖蛋黄,但我觉得这样太过小气,就给一个肚皮,显然不够大方,像这样给鱼肚皮顺带送其他鱼身,倒比那买一送一大方多了,至于这炸黄成松鼠式,我看这般做来也不错。”说着用锅铲点点那块黑炭,“最后要用油、酱烧,油太多易肥,我看就这样算了吧。”说罢,就端起锅,准备出锅。再不出锅,房梁上的某人就要被熏死了。 尹沐看着锅里的两块黑炭,满头黑线。“这个……”想婉转地找点词来缓解一下,结果,纳纳半天也找不出词来,但看易寻这样子,她是打算把这菜装盘端上了,最后只好硬着头皮道:“我想试试这新口味。” “额?”赫连枫诧异地看着尹沐,“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哦,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尹沐连连摆手,苍白的脸又开始红火了起来,“这小易亲手做的鱼就由我来解决吧,至于那写个客人,就让他们多等一会儿,我再重新给他们做一份。” “没事,我想某人一定会喜欢的。”赫连枫贼贼一笑,向房梁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刚刚是谁让自己迟到来的,这个木炭嘛,那就由某人来解决了。不过一想到刚刚在三楼西陵渊的脸红样字,就来了劲,手上更是加大力道,狠狠铲下一层黑炭。 大白天的在那里洗澡,结果被自己撞见,不就不小心看了男人的裸体吗?还是自己的男人。反正她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没有这般那般的禁忌,也全然不会含羞含羞待放,最后来个以身相许。嘿嘿,改天,她还要多看看。一想到西陵渊这样的冷面之人都会脸红,心里就畅快了不少。 “真是废物,他是说你烧的难吃,这个还要我来提醒啊?”此刻林大厨终于站了起来,站在远处离两人远远的,有了之前三次的经历,他可不敢再边起身边咒骂。直到这般站好了,这才出声。 “哦。”赫连枫自然是看出了尹沐的意思,只是自己好不容易脸犯回白痴,看来还真的有人把她当白痴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尹沐急了,红着脸连连反驳,“只要是小易做的,我就喜欢。” “额?”赫连枫别了别嘴,这是什么状况,听着咋这么变扭啊。不管了,先把鱼出锅了,再不出锅,房梁上的某人就要被熏死了。 ------------ 第二十二章 两块黑炭 更新时间:2011-08-26 赫连枫端着一盘、两块乌黑亮丽的鱼,大摇大摆地上了二楼的雅桌,当然,若是用两块黑炭来形容盘中之餐,显然更加贴切。 众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离开,如此得罪那林大厨,她这工作是铁定保不住了,吃不了兜着走显然是绝对的。现在倒好,居然还敢上二楼,众人看着她那样,感觉她就是在破罐子破摔,反正工作都保不住了,也就不再在乎犯其他的禁忌。 这前厅送菜的小儿、厮役都不是武废,而且严禁武废上前。旷武楼明令禁止武废到客人身前,当然,这规矩是人定的。定了,那就是死的,一旦到了人这种奇怪的动物上,那就得活上两圈,自然也就有好多武废上过前厅。或者是好奇,或者是误入,但无论那种原因,到得前厅的武废,不是被其他仆役看见诧退下来,就是直接辞退,更有几个很不幸地被前面有名望、有权势的高人一等者教育了一番,最后也就是奔告无门,顶多得了笔赔偿金泱泱而回。 世间所传,旷武楼是武废的天堂,但这天堂的定义却也只是一个对比出来的词汇,就是所谓的天堂,也不过就是凡人的地狱。 既是强者为尊,那如果将弱者的安定与平和全然交给强者的安排。那么,那所谓的天堂必然只是一种无望的施舍,每一个没有在旷武楼的武废,只要他想要自力更生,他都会对旷武楼产生一种仰慕与渴望。身为武废的他,有过各种自卑,受过无数嘲讽,但每每想起世界的另一头,有这样一个迷人的地方,那地方里,有他无数自己的同伴,有自己的尊严。于是,无论遇上什么样的事情,他总能一笑了之,因为心里的温暖完全可以化开世态的炎凉。但当他历经千辛万苦,将全身家当都托给佣兵集团,只为安全到达传说中的天堂。 而走过千山万水,终于在梦想中的地方工作。此时,人总是那般畅快,但当激情过去,看见的是光环下的现实,又或者现实就像一盆冷水,迎头猛浇,立刻刺啦啦一下冷到冰点。 在旷武楼待过的武废都会经历理想与现实的反差,最后不是被同化,就是被击败。没有哪个武废可以幸免,当然,若用几乎没有哪个武废可以例外,倒也算是最为恰当的描述。 旷武楼有自己独有的姿态,这种姿态,固然被众多人所忽视,被绝大多数人痛斥、诟病,但也很少有人看见其真正的内在需要,自然也不会有人了解其中真正渴望的变革。 但是,要是换过来说,事实上,没有哪个强者可以帮助弱者,除非弱者自己愿意,但就算是弱者有摆脱的愿意,也还要弱者的自身努力,而像这样单纯的物质上的保障,显然是帮助,但却不是一种期望过好的帮助,甚至可以好无责任得说一句,那只是一种苍白的施舍。 对于武废而言,物质上的追求固然无可厚非,也确然必不可少,但大多数人总是会在追求物质的时候,忘记比物质低贱却又高尚的东西。在这偌大的酒楼里,有餐具,有杯具,也有很多老故事,但惨剧与悲剧间总是很难定义,也经常看见悲与喜的相互转化。 那关键之处,究竟是哪里? 还是让我们回到强者为尊,既然是强者为尊,那么武废要得到的真正的,但也只能说是相对的正当利益,也就唯有脱离武废这样一条道路。最后很遗憾的是,我们又回到了原来的一点。唯有变强才能不被欺,唯有自强方能有所成。也就是说,唯有摆脱武废,才能得到武废应有的尊严,这是何等的悲哀,却也是何等的现实,但与此同时,有是如许可幸。确实,因为谁都有机会,无论这个机会被不被人所看见。 至于从武废到强者的蜕变过程是多么振奋人心,其中又蕴含多少不可思议,却也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最后,这个曾经是武废的强者,是否会以不同的心态来面对昨日的自己,转而升级到以不同的姿态来面对现今,却是一种全然不可琢磨的无定。 看见赫连枫面带微笑,坦然走向厨房外的偌大禁区。尹沐皱了皱眉:“小易!”只能说他很震惊,来的第一天就知道这样的规矩,听到有人抱怨过其中的不公,但也只是平常。想要强制将赫连枫拉下。尹沐去拉赫连枫的手,最后,却只是拉到了她的衣袖,在他不经意间,她又躲过了他。 “小易!”尹沐突然拉下脸,呼叫中有少有的责备。 赫连枫却只是淡然笑道:“尹大哥,一纸条文,一条本就不存在的警戒线,我想,不该阻挡我前进的脚步,而它也不配。” 尹沐一震,“不配”两字在脑中瓮声大做。这样那样的要求固然会产生一定的不便,但怀着一颗平常心,他没有过多纠结其中的问题,也完全可以体谅旷武楼的难处。然后,再是怀着一颗知足心,他对此坦然处之。于是,从来没有想过其中的不正常之处。不是他不懂得追求,而是他学会了放手,知道其中的功过得失,没有让这等事情左右自己的心态。 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也不会产生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但最后,这俨然成了铸入他血肉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时间飞逝,他在平常中宽心地活着,只是突然有一天,他发现,在自己创造的心境下,他可以平慰自得过自己的日子,也有着很多追求,特别是在武学上,他终于要渐渐摆脱自己武废的身份。但就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是,这样生活,会同化的还有自己的心,而长时间的掩藏自己,却更是在一定程度上几乎迷失。 就是这样的一瞬,赫连枫已经迈到了另一边,尹沐大惊。 “你先听我说,这样太危险了,你让别人去。”尹沐又一次红了脸,不过,这次是被急的,这里有很多老故事,比如女武废被人起色心。当然赫连枫在他眼中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对于男的,也有好些老故事。比如,被拖去当男妓。表示,老故事不仅仅局限于此,被武者当众殴打,致伤,甚至致死,都是常有的事。与此同时,不明不白搞失踪,或者是不声不响躺在某处,都是稀松平常。 对于犯禁的武废,对于以身试规则的武废,被其他仆役看见诧退下来,然后辞退,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赫连枫对此自然也是万分清楚,但清楚并不代表就会遵守。了解规则,再是时打破规则,是他赫连枫乐此不疲的。 “想尝尝小易的新口味,这松鼠鲑鱼,我重新做一份,过会儿就差人送去。”尹沐放缓语气,企图说服赫连枫。 赫连枫看了看手中的两条鱼,嘴角抽搐:“这样的鱼,你也要啊?”鼻子动了动,这焦味可不是一般的浓。不过,要的就是这般外焦里嫩的,过会且看谁会在风中凌乱。所以,这两块黑炭还是留给某人的好,不要为难咱这可爱、老实的尹大哥了。想着,又向禁区走了两步。 “这里不能去啊!”尹沐大惊失色,上前就要强硬拉住赫连枫。 原来,他还是着意于这里,心中叹息无数。“你脚?”说着指了指尹沐的双脚,“你确信?” 尹沐低头,刚刚太过着急,如今赫然发现,自己的双脚竟而已经迈入禁区,当即下意识地后退数步。 “尹大哥,我没事的!”赫连枫边说边往后退,脸上满是笑容。 尹沐还待上前,却只是上前挪了一步,之后,是怎么也不敢上前了。 梁上黑影一闪,向着雅座施展轻功,冷绝的脸上闪起无奈的表情,一想到那两块黑炭,脸上就是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理理大衣,拉起闻了闻其中的味道,总感觉烟味弥漫在四围,想去换一套,但一想到赫连枫要来,又是兴奋,又是无奈。赫连枫此举,显然是决定不当这后厨杂役了,对此,就算还没有到望穿秋水也早已忍得牙痒痒。来到这阜京后,赫连枫就执意要跟着尹沐当杂役,他虽是不愿,但也没有多加阻止,给对方适度的自由是两人间的默契。至于这无奈,自然就是因为那两块黑炭头了。 随意抖擞下,就看见对面的男子懒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这定北王来得可真及时。” 西陵渊微微皱了皱眉,眼睛斜过男子边上的妙龄女子,丰腴的身体,浓艳的化妆,远远就闻到的脂粉味,皱眉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的冷绝。 赫连枫轻车熟路地走在路上,这路,她早就走了不下十次。不是初入禁区,没有吃禁果的兴奋和甜蜜,但就是第一次走上这武废的禁地,也全然没有那般的兴奋。戏弄西陵渊的激情尚未退去,某些思索又涌上心头。 ------------ 第二十三章 是为知音 更新时间:2011-08-27 楼梯、过道,一步步走去。旷武楼不大,但也只是相对而言,走着倒也很花时间。 如此大摇大摆地走上来,她就有被围观的打算,但现在倒是感觉自己成了猴子,回头率绝对的百分之百。人家美女是扭头一闪,甩出一句:“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她赫连枫也学着那样,甩头一句:“看什么看,没看见过武废啊?”结果,回头率更是飙涨,每人都能目送她离开。 一句话蹦出来,原本厌恶的目光被震惊所取代,苍白的面色,仆役的着装,武废之躯居然还敢在这边拽,这显然超出了这些个武者的认知。怔怔地呆立片刻后,这才回过神,却发现来人早已离去。 要沉静内敛就是展现原来的自己,什么都不用装,要装清纯有点难度,要性感成熟需要牺牲。最为简单的就是装成狂妄自大,赫连枫故技重施,不消片刻,旷武楼有个狂妄武废大言不惭的传言就传遍了整个阜京,这个就是好的不快坏的快。言论一起,自然是有人幸喜有人愁,万家灯火各不同,策马前来旷武楼,宝马加鞭狠不停。 平静的水面下早已波澜四起,赫连枫一脚踏进,两下摆弄,更是搅烂半湖水,这个武废以其特殊的身份在不一般的时刻破坏了各方的权制平衡。 赫连枫一手端盘,一手摸摸自己的脸。要是不特意去碰碰,这渡冰面具贴在脸上,竟是毫无感觉。她江枫回来了,那个受不了寒毒而果断自尽的江枫回来了。受不了寒毒自尽?笑话,她现在就要那些利用她的人一个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随意旁看去,繁华码头,商业之都,果然不同凡响。 楼上可览观五千里路易江之态,这易江源起贡邦极南雪山,本来只是小股溪流,后来越汇越大,途经固代,贯穿辞鸿,有过峡谷夹道,有过奔腾瀑布,此处江面却是就平阔异常,一条河,万千姿态。这里的特点不单单是繁华,这里的风景亦是天下一绝,只是常常被商业气息所掩盖。 有时候,看人看地方,一样会有好多感叹。旷武楼饱经沧桑,就具体史料记载,历史上屡毁屡建达十六次之多,如此历经坎坷却依旧长盛不衰,世所罕见。天灾、人祸,地震、洪水、战火,甚至还有商业竞争后的相互拆台、互相打压。 然而,无论哪种原因,有多少损毁,旷武楼总能重新站立,原因无他,只因它那独到的商业位置。易江江畔,码头附近,又与那贡邦皇宫遥遥相对,前者是商业,后者是政治。于是,公子王孙、迁客武游、商贾客商,尽聚于此。若单单只是一个大码头,一个皇室宫门,怕也难以造就这般旷世绝今。何故?那当然就是因为对于旷武楼而言,它的优越,起于此,却不止于此。 赫连枫将视线拉远至整个地区,局势情景,单单以错综复杂,不足以说明一切,但要是站在地方格局上看这一切,却是复杂之中亦是明了。 旷武楼所在地是贡邦国都――阜京,当然了,皇城都在这里,这里是贡邦国就是毋庸置疑的了。 但是…… 苍云大陆被穹脊、腾龙两道山岭分为海苍、江云两境,两境之中,唯有云间栈连结其间,云间栈也就成了两境的唯一通道。而这江云境内,有着三个国家。固代在西,辞鸿在北,贡邦在南。 若是说,固代以铁血治国,因杀手佣兵闻名于世;辞鸿以无为而有为,青鸿海辞齐飞于天,那贡邦就是实打实的商业王国。 贡邦有成为商业王国那得天独厚的地理优越:易江发源地、主要流经地,渔业航船在码头,江上江下多有宝;固代辞鸿深入内陆,而贡邦却是一面临海,三千里井盐,如此的食盐生产地更是令这个与辞鸿固代接壤的泱泱大国行商天下,铸造了贡商辉煌。 如果说,平均一百个人苍云人里面有只有十个是商人,那这十个里一定有七个就是贡邦臣民,当然也包括这十个商人的首领。哪里有市场,哪里要交换,哪里就有贡邦人,不论是刺客、杀手、佣兵遍布的固代境内,还是百鸟齐飞的辞鸿山林。 “废物!”一声大骂压在喉间,却又冲出喉外,怒气显而易见。 赫连枫一扬眉,淡淡一笑,正视来人。是后厨的李总管,看来,她要算那运气好的武废了。没有莫名其妙搞失踪之前就先碰上了自己人,这般直接诧退下去,据说是最好的结果。 赫连枫云淡风轻,悠悠报以一笑,她越是淡然,李总管越是冷静,探究地看着眼前的武废,这个娇小到瘦弱异常的人,好像是尹沐推荐而来的。当时只是随便一看,没有多加在意,现如今,再次细看,平凡、而略显英俊男子相貌下,掩藏着的是不同寻常的灵魂。 赫连枫心知肚明,李总管外表的盛怒本就是夸大所致,内心的沉静才是他应该有的,看见一点小事就盛怒异常,这样的人哪能成为一个主管,一个后厨总管,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职位,却因为这是旷武楼而不同。 “李总管、何三爷好。”赫连枫打招呼,语气中单单只是礼节,两人一听,俱是一震。叫出李总管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但能认出何三也却是甚不寻常。 何三爷一身青布衫,不是什么华服装扮,下巴一撮山羊胡,高瘦清癯,平淡中自显清高。这样一身装扮,两人又是并排而来,一般人都会把他错人为李总管新招的人,就是再怎么想,也不会把他认作那何盐阀的核心人物。 “你见过我?”何三爷也开口。 赫连枫摇摇头,有些人不需要认识就完全可以认出来,指了指何三爷的衣袖,这些大阀的核心人物,就算再怎么不在意衣着,这衣服也会与众不同,上面总有这样或着那样的标志。 “是,这衣服是不一样,但你怎么知道我是谁?”衣服是不一样,布料样式虽说普通,但袖口边角都很有不同,可毕竟也没有绣上他的名字。 “三爷之风,略有耳闻,今日一见,自是认得。” 何三爷脸现诧异,单是听人之言就如此自信又准确地判断出他,而且面对他还这般坦然,这样的人绝对不简单。 “你要去送饭?”说着用眼睛瞄了瞄盘子,“跟我走,这东西就让李总管来吧。” “是。”李总管没有任何反对,恭敬地上前,试做拿过那盘黝黑。 “还是我自己来吧,这个是专门为某人弄的,我还是亲自送去比较好。”赫连枫嫣然一笑,笑着避开。 “李总管。”尹沐急着奔来,“小易无知,还请李总管见谅。”然后连连道歉,完全无视李总管身边何三爷。 无知?这易寻知道的可不少,看着尹沐这个榆木脑袋,这人是他推荐的,这么多天来,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现在还入这雅座来,李总管有些无语:“你先下去吧,易寻跟三爷有点事情。”转而对赫连枫道,“这盘还是我来吧。” “尹大哥,你也来了啊?”没想到他居然会来,赫连枫有些诧异,以尹沐的性格,是断然不会置规矩于不顾的,虽然自己没有必要他这样做,但他为自己不顾工作,甚至是自己安危,看来这人情是欠大了。 尹沐低头,站着不说话,但也没有离去的打算。显然也没有看出李总管话语里的尊敬,也还是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何三爷。俨然一副你不同意放过易寻,我就待在这里不走了的样子。 赫连枫有些诧异地看着尹沐,尹沐却拉起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慰的表情,好像要用他的双肩为她撑起一片天。在很多情况下,他故意磨钝自己的棱角,淡化自己的个性,平和而略显窝囊、懦弱的外表下也是一颗会高兴、会难过、会着急、失落的心。在他第一次遇见赫连枫后,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异常兴奋,脑中闪过的第一句就是:“这就是传说中的知音吗?” ------------ 第二十四章 奈夕奈何 更新时间:2011-08-28 赫连枫的一举一动总能牵动自己的情绪,一颦一动,一话一句。赫连枫不顾劝阻来到这里,他很是着急,就跟着跑来。但只是片刻的停顿,赫连枫就已经不知去向,尹沐大急。 只是她的一句话,只是这般一点,也就明了她的想法,但现在关键不是武废的禁区,而是这里实在是太过危险。一路而来,他的心里只有一一个念头,他要像一个大哥一样勇敢地站出来,保护这个瘦弱的弟弟。 现如今,握住赫连枫的手,娇小,如若无骨,诧异的片刻退去,然后就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勇气。看看她端着的盘子,柔声问道:“若是执意要自己去,那我陪你去吧。” “尹大哥,你还是回去吧,有些路还是需要我自己走的。”刚刚在诧异中被握住手,现在想要挣脱,却发现他握得更是用力了。 “既然叫我一声大哥,大哥我痴长几岁,自然要好好保护弟弟。”说着,也不顾在旁的两人,只是对李总管微微一颔首,就拉着赫连枫大步上前,毫无惧意地离开。 李总管犹豫地看了何三爷一眼,何三爷面无表情地摆摆手,目送两个武废如此远去。 见此,李总管默立旁边,等他下一步的指示。虽然两人并排而来,虽然他们也会以朋友相处,但身份就这样摆在那里,无可回避,该卑微时就应该卑微,这一点,李总管很清楚。眼睛瞥过何三爷,却见他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心下不住骇然。何三爷为人谦和,处事之时,对方就是再怎么不讲道理,他也会给对方留三分余地。所谓三爷三分情,情面三分、三分余地。所以,一般何三爷出马,再大的事情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现如今,多方势力交织缠绕,齐聚这贡邦大都,而旷武楼也不可避免地成为矛盾中心,最近就有各国皇族、大阀子弟来此入住。在如此紧张的局势下,一步不走好就可能万劫不复,为何盐阀竖立强大的劲敌,阀主才专程让何三爷从云间栈回来。何盐阀以经商起家,也以经商为生,但武学上没有什么出彩之人。经济上的扎实可以一定程度上保证其的地位,但却无法完全保证,想那赫连大阀,阀内高手如云,又继承了千古一帝北辰江的旷世宝藏,但就算是曾经的第一门阀又当如何,就算曾经是那般的不可一世,还不是三年败落,最后只是阀破,一阀门人一夕间尽皆沦为各阀奴隶。 千年前,苍云大帝统一整个大陆,将整个大陆合成一个统一的帝国,千年前,盛极一时的北辰江却因为在恒轮的抉择中牺牲了妻子赫连晗而郁郁寡欢,最后终于在次年忌日之时,自刭身亡。留下的是世人的无数叹息,留下的是万千武者的追仰,当然,还有那绝世宝藏,或许是因为自责,他把所有宝藏都留给赫连晗的赫连世家,而没有留给自己的家族北辰阀。很遗憾的是,这样的抉择完全没有弥补他对妻子的亏欠,相反,这却在一定程度上将赫连阀推向了风尖浪口,宝藏秘籍总是让人疯狂,总是能够引起轩然大波。 或者说,赫连一姓总能引起轩然大波,之前是一大门阀的覆灭,现在却单单只是一句“我叫赫连枫”的近乎荒谬的武废之言。 赫连阀内的宝藏世人皆知,赫连阀又是高手如云到骇然的地步,几乎每一个阀中少年都能在二十岁之前步入云间之境,传说赫连人嗜血,传闻多练魔功,最后,在宝藏和秘籍的吸引下,各阀群起而攻之,与赫连阀进行了长达三年对决,又在众多武游的帮助下,这才攻将下来,但就算是几乎集结了这个大陆的各方势力,他们还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当奴隶的项圈强制戴上高傲的头颅,你会看到胜者眼底那难掩的恐惧和疲惫。 “定北王~~”路奈夕娇滴滴地叫着西陵渊,叫着叫着便向西陵渊靠去,“奈夕早闻王爷大名,景仰万分,今日……” 西陵渊沉着脸,路奈夕却恍若未见,更是努力施展美人计。丰腴的身体恨不得立刻展现在人前,大冬天的一身单衣,也亏她对自己够狠,火辣的眼神、炽热的双唇,最重要的资本就是这么爱表现,乳沟已经全然展现。剩下的,就等着西陵渊去攫取。 西陵渊的瞳孔越来越深,鼻子不满地痒了痒,这种脂粉味让他恶心。 椅子上的男子分明看见了西陵渊眼底的一丝厌恶,却还是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奈夕却是一直念叨着要一看定北王之威。” “是吗?”西陵渊冷冷地发问。手上一加劲,刺啦一声,路奈夕的衣服在手中化为两半。雪白的肌肤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世人面前。一干随从见此,立刻低头,额头上冒出点点汗珠。椅子上的男子却还是那般懒洋洋,只是眼底的笑意不言而喻,似是早知道这样的结局,看到路奈夕吃瘪,更是笑容满面。 一瞬的震惊后,路奈夕就找回了自己。“哎呀!”娇滴滴的声音又起,“王爷好心急啊!”说罢,欲遮还羞地站在那里,西陵渊却目不斜视,丝毫不予理会。 路奈夕还在那里发爹,西陵渊却冷冷地开口:“直接说正事。” “王爷你弄烂了我的衣服,莫非这就不是正事吗?”路奈夕往西陵渊靠去。 “是正事,那我们就在正一点吧。”西陵渊开口,嘴角掀起一抹冷笑,说话间,一掌随意扫过,路奈夕骇然阻挡,最后却只是做倒在地,内息混乱异常,而仅有的半件衣服更是在劲风中吹走。 赫连枫进来那会儿,就看见路奈夕半裸在地,哀怨地看着西陵渊。 瞥见赫连枫出现,西陵渊快步上前。 路奈夕看见西陵渊还是无动于衷,当即冷哼一声,起身,就这样毫无顾忌地站在那里。 “奈夕,都说了,定北王不近女色,你又何苦?”椅子上的男子假意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莫说你了,人家那可是连西陵国的第一美人尹夫人都坐怀不乱。” 路奈夕又是一声冷哼,“尹夫人?不过就是残花败柳罢了,皇兄胯下呻吟的宠姬,定北王自然不屑一顾了。” 说罢看向出现的赫连枫,却听赫连枫笑着开口:“天气凉,这位比尹夫人保全地好的残花败柳切莫着凉了。” “定北王喜欢,奴家就是裸奔也甘愿,是吧,定北王?这可是您猴急的杰作啊。”路奈夕不管赫连枫语气中的嘲讽,只是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就对西陵渊说。 西陵渊没有开口,盯着赫连枫和尹沐的手牵手后就周身散发出独有的孤冷,尹沐被他的气息骇地退了一步,却没有放开赫连枫的手,退一步后就下意识地上前,要拉赫连枫护在身后。这个男人,真气就在小易身边,但他却总觉得小易回到他身边是一种危险的决定。 西陵渊眸中渐深,突然一把拉过赫连枫环在怀里。赫连枫重重地撞在西陵渊的胸膛,撞击弄得她有点晕,手上的鱼差点脱手,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转头把盘子塞入尹沐的怀中。 西陵渊背对着路奈夕,赫连枫却对上路奈夕的脸:“事实上,我们的定北王最喜欢看美女裸奔了,不如……这位小姐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然后踮起脚,环上他的脖子,对上西陵渊的脸:“是吧?”西陵渊嗯了一声就当回答,赫连枫在他脸上轻轻一吻后又对路奈夕邪邪一笑,“那现在,就开始裸奔吧。” “你……”路奈夕面色一沉,就要发作,赫连枫还是笑着看她,完全无视她脸上的阴狠,对视片刻,路奈夕突然笑了,走到一个随从身边,劈手剥下一件外套披在身上。那随从早是后脊发凉,看见路奈夕走到跟前,更是摇摇欲坠,如今路奈夕以雷霆之势抢过外套,扑通一声,竟是骇地昏倒在地。 “没用的家伙。”说着,路奈夕一脚踢在那人身上,脚上注满内力,把在赫连枫身上受到的怨气全出在了他身上。那人吃痛,痛醒过来,在地上转了九十度吗,但睁眼看见路奈夕绝美的脸,突然闭眼,最后死猪一样躺在地上,任路奈夕怎么踢,都只是死咬下唇,一动不动。 西陵渊还是背对着路奈夕,赫连枫却对此只做没见。有些头,不是需要出的。只有他人的帮助,没有自己的努力,这被压迫者注定没有办法摆脱自己的可悲境地。 “住手!”尹沐大喝一声。刚刚只是在易赫连枫和西陵渊两人,赫连枫扔给他盘子后就不好再上前,这才抬头看着四周的情景,这一看就连忙低头。入眼处是一张桌子,一个男子懒懒地躺在椅子上,四周都是随从,他们低着头,惶恐地看着地面。关键是桌子旁裸露着上半身的路奈夕,此女光天化日下,裸露不算,居然还坦然地和赫连枫针锋相对。世间竟有如此不知羞耻的女子。 ------------ 第二十五章 就是断袖 更新时间:2011-08-30 听到尹沐的仗义执言,直挺挺躺在地上的随从突然睁眼,七分惊恐、三分怨恨,狠狠地盯了尹沐一眼后就立马闭上。尹沐看见那一闪而过的恐惧与怒气,连带一丝威胁,尚未明白那里面的含义,就看见那人再次做死猪状。但原本只是死猪一般直躺在地上,此时的身子竟是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感到踢在身上的力道大了好些,虽然很难忍受,但地上的人还是无声地吁了口气,只要还是踢就好。 一个美女踢人,这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哪里都会发生这种情况,路上美女踹色狼,妻子怒斥踢丈夫,小情人撒娇踢踢人,都是平常。但像这般的美女踢人倒是少见,一个随从躺在地上,对仗义之人抛怒焰,踢的重了反而高兴。是这人犯贱,还是识趣,自是显而易见。显然,这随从是被踢多了,知道踢轻的下场会比这样踢得伤痕累累更是无法承受。 脚上的力道大了些,看不出幅度上的变化,但一看那人的状态就都是心知肚明,血顺着嘴角滑下,每踢一脚,身子就是一次强烈的抖动,后来竟是连带喷出数口鲜血。 赫连枫嘴角勾起邪邪一笑,这人世百态,一开始就遇上了这么有特点的人,看来,以后的路,就是四处在夹缝里求生存,怕也会很是精彩。 特工?杀手?要说有什么,怕也只有在自己的存在,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世界上,当然有关为何存与世界的问题,千百年来有过很多答案,从具体到抽象,但这样的问题,本身就是一个谜。 能够拥有相对较好的物质生活,能够依然存在于世,那就是特工与杀手追求。那所谓的盛名,所谓的多余金钱与荣耀,就比那浮云都不是,人家浮云还可以单纯只是观赏,但这些却不仅仅只是观赏这么简单,他会让人成为枪靶子。虽说树大招风,就算树不在,风也不会止,但一旦成为那颗树,大了就不是风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那些麻烦也就会源源不断跟来,既然麻烦不能避免,那这苦衷作乐是必不可少的,不然,一路下来,就怕只剩下那烦人而永无止境的怨气。 路奈夕微一偏头,瞄了尹沐一眼,然后就继续踢,脚上摆动的幅度不是很大,看着也没有泼妇的姿态,微微起伏的外套,偶尔外露的肌肤,神秘而诱人,妖艳而魅惑。感觉这般的微微摆动就是为了衬托出身段的饱满诱人,但就是再狐媚的身子,在场的众人都没有兴趣欣赏。 后面随从全然一副作死样,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情景,他们看多了,也经历多了,只要被踢的不是自己,只要不会轮到自己。都是面不改色,面无表情。西陵渊自是不必说了,背对着路奈夕,眼中也只有赫连枫一人。 “定北王何时喜欢好这口了?”路奈夕侧过身子。 “一直都是。”西陵渊冷冷地开口,转身与赫连枫并排站着,目光中不含一丝感情,冷冷地盯着眼前的路奈夕,好像看的就是一个死人。赫连枫的头只到西陵渊的胸口,一个面带微笑,一个冷面如冰;一个瘦弱平凡,一个清瘦俊美。 路奈夕一眼瞥过,竟然也不由得停了片刻。 椅子上的人还是那般懒洋洋,双眼没有固定的地方,随意瞥过四处,但若是仔细注意,你会发现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赫连枫身上。武废之躯,平凡而略显男子气概的相貌,这样的人,不得不说,不是很出彩,但那乌黑亮丽的眼睛却让他有些迷失。 “难怪,难怪,难怪……”路奈夕连叫难怪,边说边摇头,双手看似随意的摆动,实则有意无意地撩开外套,把身子展现给西陵渊。 说了半天也没有人接着问“难怪什么?”路奈夕也不感尴尬,一直说着难怪二字,最后,到是椅子上的那位开口:“难怪什么?”声音还是那般懒懒地,好像什么东西都挑不起他的兴趣。 “难怪传闻定北王不喜女色……”还待说什么,却见西陵渊吻上赫连枫的唇,眼中满是柔情,一去原来的孤冷,好像他的柔情单单为眼前的武废而展,路奈夕后面的话,就直直咽进了喉间。 断袖之事,在这苍云大陆上倒也不少,但却很少会有人这般光明正大,一般都是偷偷摸摸私下来往,要是实在是忍受不住那思念的痛苦,就两人携手,避居山林。 尹沐低头,没有看见,随从亦是低头。 椅上的男子脸色微变,刚刚看见赫连枫对西陵渊亲昵的动作,西陵渊没有回避,但至少没有回应,一个巴掌拍在脸上,是很响,但这可不代表这拍出声音是手和脸的共同意愿,现在倒好,两张脸贴在那里,那就是显而易见的断袖了。断袖,这在苍云大陆是绝对遭人鄙视的行为,你可以是武废,但千万别是断袖,断袖比那武废还遭人唾弃。 路奈夕更是用力地踢地上之人,刚刚以为西陵渊只是拿来一个挡箭牌阻拦她,不想,看他们两人的样子,还真的是断袖。地上的随从也不知道被踢了多少脚,最后终于有些受不住,闷声哼了出来。 尹沐抬头,看着地上隐忍挨踢的随从,再也忍耐不住,又一次大声喝停,显然,他是真的没有看明白那眼神。 呵呵……路奈夕笑出声来,回过身,饶有兴趣地看着尹沐,猫看老鼠,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模样。 尹沐立马低头,好像看见了什么妖怪,红色腾地爬上脖子。刚刚一不小心瞥见路奈夕的裸体,尹沐就已经满脸通红。听见一下一下的踢人声,就硬着头皮看了一眼,只见路奈夕已经穿上衣服,背对着他,狠狠踢地上之人,如今路奈夕停下,转过身正对他。却见外套只是随意披在身上,没有任何措施,胸口就是全然的真空状态。心中更是一震,感觉心脏实实在在地跳在耳边。 “不知这位公子姓甚名谁?”路奈夕妖媚的声音娇滴滴地开口。 “尹……尹……尹沐。” “人生的俊,连名字都这般好听。” “过……过……奖,过奖了。姑娘……姑娘……姑娘你先穿好衣服。”口中甚是呐呐,口吃地紧,面红耳赤脖子丹,现在的尹沐就是这个样子。 “衣服怎么了,这样不是很好吗?”路奈夕笑意满满,故作无知、装天真,脸上是玩味的笑。 “这……这……这衣服还没有穿好。”尹沐口吃地厉害。 “没穿好?”拉着外套随意甩了甩,硕大的乳.房在手指尖若隐若现,“好像也是啊。”突然恍然大悟般道,“公子良言,奴家明了。” “尹大哥,你先回去吧,我没事。”赫连枫感觉有些对不住尹沐,自己和西陵渊自是可以应付,但若是这样下去,怕会牵连于他。 “小易勿再多说,既然来了,我就要将你平安带回。” “好了,公子。”路奈夕开口询问,“尹公子,这样可以吗?” 尹沐抬头,鼻子上一暖,一道鼻血直直留下。路奈夕竟是索性脱了外套,裸露上身,丰腴雪白的身体全然展现在面前。尹沐没有交过任何女友,就是青楼也没有去过,哪里看过这模样,竟自看呆了。 “好像尹公子对这样的状态甚是满意啊?”路奈夕掩面娇笑。 看着路奈夕调戏尹沐,赫连枫忍不住犯了两白眼,这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开放,就这样的人,就是放到现代,怕也很难找。 尹沐恍若未闻,直直地盯了片刻后这才回神,知道自己失态,连连低头,这头恨不得直接倒倒地上。“对不起,对不起……”双手放在面前,连鼻血都来不及处理。 “尹公子何故道歉?若是喜欢,就看好了。”路奈夕一手抬高,一手放在腰间,顺便摆了个姿势。 “不,不……你……你……”尹沐完全没了话,“小……小……小易,跟我走,我们走。”随手就要抓过赫连枫的手,西陵渊眉头微皱,抱着赫连枫向旁一闪,直接避了过去。 “这怎么就要走了?”路奈夕笑着走到尹沐身前,挥手就要扶上脸,“好嫩的肌肤啊,这武废的皮肤可真不错。” 尹沐后扭过头,退着躲避,路奈夕步步紧逼。 “姑娘好身段!”赫连枫向下一闪,脱开西陵渊的怀抱。欺身上前,短刀划出袖口,反手握刀,潇洒一划。嘴角上翘,这尹大哥就是再怎么纯情,也不是你路奈夕可以调笑欺负的。 路奈夕的脸色骤然一变,急急躲避,却还是避之不及,胸口划了浅浅的一刀。 骇然低头,洁白的胸口上赫然有一条血红,只是刀口尚浅,流血不多。伸手在伤口上缓缓一抹,放在手中舔了舔,脸上的惊骇愤怒消去,阴冷的气息慢慢蔓延,最后又一点点消散,只是瞳孔收缩,眼珠渐渐化为紫色。赫连枫感到好奇,仔细看了看拿眼,紫色的瞳孔甚是漂亮,看着看着,就感觉那里的比那悠远的老井更是富有深意,这样的眼,出现在路奈夕脸上,很是不搭。赫连枫好奇,但也只是一眼看过,然后继续把玩手上的短刀。 路奈夕有些震惊,脸上划过数道阴霾,转而笑道:“这伤口要是留疤,奈夕嫁不出去,就只好找公子了。” “这要嫁出去又有何难?”赫连枫双眉一挑,她正愁没有人来,既然有人存心往这枪口上撞,那她又怎么好意思拒绝呢,一手握刀,笑着把玩。 “如此说来,公子是愿意为奈夕负责了?”路奈夕欺身到赫连枫身边,有意无意间拉开外套。 赫连枫只感心里好笑,这般伎俩,对付那些好色的男人,自是有用,对少数对女色不为所动的男人,这效果就略显不足,置于对她,那简直就是比把牛头接在蚂蚁上还不搭,她可用错地方了。“负责是自然的了,这么美白的肌肤,要是留下了什么残缺,那就不好了。”说着伸手,在肌肤上空缓缓擦过,“你说,是吧?” ------------ 第二十六章 赫连禁言 更新时间:2011-08-31 “那是自然。”娇滴滴的声音,四周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妖媚,路奈夕边说边走到中央,俯身拾起地上的外套,慢慢披在身上。只是这半披半裸,反倒更有诱惑力。 “那公子是不是应该表示什么?”路奈夕的瞳孔越发散发出紫气,赫连枫只是别眼瞄过,径自不能自拔,那眼中紫色的神秘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心下大骇,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瞳孔的颜色有棕色、蓝色、绿色、青色等等,其中有些人瞳孔的颜色是可以变的,比如蓝的颜色变浅,青色变得很深,蓝色也可以变成有点紫的颜色,那紫色也就是正常。而且在二十一世纪,出现这样的情况,就算令人诧异,但也完全可以用基因的变异等等来解释。但路奈夕的瞳孔本来是棕色,紫色是后来蔓延开来的,初时,对路奈夕眸中散发出来的紫气,只是随意发了一下好奇心,没有多加探究,顶多也就是感叹一下紫色的唯美。现在,却是这般不能自己,如此看来,这怕是一种类似于迷幻术或者是摄魂术的武艺。 知道自己着了道,心里想要移开视线,身体却是不由自己控制,完全不能动弹丝毫,双眼更是在里面越陷越深。 赫连枫骇然,但路奈夕更是震惊。虽说这苍云大陆都练习这天云心法,但也只是心法上的高度统一,至于那招数与应用上,那就是一变万变,完全可以天差万别。她从小接受媚术训练,而这紫色妖眸是更是媚术的巅峰之术。 媚着,乃女性虏获异姓的重要手段,用眼神、笑容、泪水、语言、性,都是其中的工具,当然,若是要说,倒也很是不公,女性虏获男性称为媚惑,为人所不齿,而一旦反过来,说到男性讨好女性,却是全然不同的相反方面。就像一女多男是水性杨花,一男多女那叫风流倜傥。这般的差别对待,很少会有人发现其中的不同寻常,也只有像现代那般经过一系列的思想变革,才有可能。 在路奈夕习成紫色妖眸后,就像是媚骨天成,就是不施展也完全可以媚惑众生。刚才,尹沐的迷失,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因为如此。 只要她路奈夕愿意,随意施展媚术,旁人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要是施展出这紫色妖眸,更是无人可挡,无论男女,不管年老年少,只要不是白痴傻蛋,都挡不住她的攻击。而眼前的赫连枫显然超出了原有的经验,刚开始施展那会儿,赫连枫没有迷失,就已经很出路奈夕的设想,而当她完全施展时,又明显没有意识上的彻底崩溃。 看着赫连枫迷离的眼神,西陵渊一掌拍出,掌风将路奈夕迫退数步。 赫连枫摇摇头,这才全然回过神来。刚一回过神,就持刀上前,短刀连划数刀,路奈夕连连后退,眸中紫色全然退去,紫色妖眸完全施展不开,最后还原成棕色。 赫连枫突然止步,众人看去,却见路奈夕骇然呆立,身上外套七零八落。一会儿,腹部慢慢流出些许血红,定睛一看,竟是一个血字――美。 美字在前,却成了嘲讽。如此这般,是为美否?自然不是,而却又为美字在前。如此反差,自然也就是嘲讽罢了。以后,路奈夕怕是不敢再怎么光明正大地袒胸露乳了。 只是片刻,就划出这般的样式,若要致人死地自然也不在话下。 赫连枫持刀抱胸而立,路奈夕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转而笑道:“公子如此了得,也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这个问题好,就怕奈夕你后悔问。”说着,拿眼挑衅地瞄着奈夕。 “后悔?”路奈夕语含不屑,冷哼了一声,但心里还是很有阴霾。是哪个大阀的氏族子弟?把所有知道的青年俊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完全找不到匹配的,一个武废强悍至斯,狂妄到此,这人就像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怕你害怕,吓着你。”赫连枫摆摆手,表示无奈,“我也是没办法啊,这生来就是这个名字。” “怕还没有人的名字可以骇到奈夕。” “哎~~”赫连枫长叹一口,无奈道,“这是你坚持要知道的?” “自是如此。”就算是什么大阀公子,她也必然不会让赫连枫好过,但既然没有这样的人,既然不是大阀子弟,那她就完全有能力把她的后半生毁地生不如死,在赫连枫手上吃了如此大亏,路奈夕恨不得了解她的前世今生,然后一一毁在自己手上,心里恨得牙痒痒,脸上却还是笑意满满。 “赫连枫。”语气很平淡,眼中是略显无奈。 路奈夕哑口无言,椅子上的公子一改懒洋洋的形态,骇然端坐,震惊地看着赫连枫。 死一般的寂静中,凸显恍当一声,尹沐手中的盘子落地,两块黑炭终于完成了神圣的使命。 除了赫连枫和西陵渊,其余个人都是震惊非常。当然又是因为“赫连”二字。有关赫连阀,世人总是脱不了那份敬畏。奴隶的项圈戴上三百年,这从心底的产生的恐惧却没有随着时间消散,反而深深埋入个人的心底。普通民众或许不会有多大感受,但对于大阀贵族,赫连二字就是不能多提的禁言。 ------------ 第二十七章 赫连贱婢 更新时间:2011-09-01 看着众人惊叹、骇然的眼神,赫连阀抱刀而立,嘴角勾起一道邪邪的弧度,差不多了。辞鸿、固代夹击贡邦,拓江义拓王爷外放十四年,重掌兵权,如今大权在手,就以王妃之事,向那国君施压,隐隐有逼宫之势,各国也业已派来要员。这般一闹,她赫连枫回来的消息就要震动这贡邦上空。不管他们相不相信,也不管他们来到此地,所谓何事。是想支持某一势力?拓江义,还是贡邦易氏皇族,抑或是单纯想要借机狠捞一笔。 现如今,她这样一搅,平静的水面,再难安宁,任何选择都得重新开始。那接下来,就是混乱。虽然,混乱中的自己是矛盾的焦点,如此成为众矢之的的自己,一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输了自己也赔了坚守之物,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以这方势力对抗另一方势力,就是她的强项,至于这浑水摸鱼,向来就是她喜欢做的。 叮叮当当,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响起,死寂一般的空间里,摩擦之声在四周回响。 赫连枫扭头看去,却见一个老者渐渐出现在视线中。先是一双手,手上皱纹遍布,活像一块老树皮,沟壑纵横,干枯而棕黄。岁月的年华和生活的艰辛在上面显露无疑,手腕上是沉重的铁链,铁链黝黑而粗大。而后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只脚,拖沓上前,破鞋毛起,指头袒露其外,脚踝上是脚链。 整个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在看见一双手、一只脚后,人们就已经能猜到此人应有的形态,但当你真正看见时,还是会有所震惊。 瘦弱异常,脊骨嶙峋,披头散发,银发错乱,肤如树皮,身上的衣服很破,好像只是披了一块破布,颜色明显偏黑。这人就像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但真正震惊人的,不是那落魄的形态,而是,这是一个老妇人。眼神中没有犀利精光,行动缓慢,瘦弱,没有锋芒,对比之下,粗大的铁链显然不该出现在这样的人身上。 若是换身装束,好好调理,这样的她,应该就是一个慈祥的老奶奶,仍谁看见都不忍心给这么一个瘦弱的老妇人戴上奴隶的链条,但显然,禁锢久已。 随着老妇出现的是一个高大壮实的大汉,满脸凶悍,横肉遍布,与老妇形成明显的对比。但若是仔细观察,你会发现那人眼底的一丝恐惧,恐惧埋得很深,凶悍的表情有些勉强地掩饰着这一点,但却没有起到多大作用。 “贱婢!”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的男子此时已经站起来,倒吸了一口凉气,“宫千渡见过前辈、王爷。” 前辈,王爷?先是前辈,再是王爷,这宫千渡显然更是敬畏这位老妇,但前面却又加了贱婢二字,看来这为沦为奴隶的老妇不简单。仔细看了看老妇,却见她正探究地看着自己,两道视线碰撞,老妇眼中有着些许亮光,两分算计。赫连枫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自己正在被人利用,但仔细看那眼神,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她就像一口枯井,落魄至此,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但你却发现井中的一枝杈丫,看不出这不同寻常的树枝代表什么,但总觉得,只要下去,那里面就是别有洞天的另一个世界,当然,也可能就是一口再普通不过的井底。 老妇嘴唇微动,不会唇语,但最后一个字,赫连枫看着好像是一个枫字,眼前的老妇似乎认识自己。 “赫连枫?”老妇和大汉后面走上来一个中年人,赫连枫这才注意到后面的那人,只见他华服锦缎,佩玉环金,贵气十足。 大汉侧身,恭敬地立在身边,易估这位贡邦国君的胞弟瞥了一眼边上的老妇,厌恶地皱了皱眉,没有上前,厌恶之中也有一分敬畏,最后看着赫连枫,不屑地开口:“江枫!” “皇叔!”赫连枫别了别嘴,“是赫连枫!” “废物!” “是国君的义子赫连枫。” “赫连?”易估大笑,“这才是赫连……” 却见老妇斜眼看了易估一眼,易估僵笑闭嘴。“赫连贱婢。”老妇缓缓开口,对自己这样侮辱性的称呼,没有半丝排斥与不满。 众人眼中更是震惊,就连西陵渊,眼中的撼然也是一闪而过。就如此前所述,当奴隶的项圈戴上高傲的头颅,那一刻,你会看见胜者眼中明显的恐惧。 过去的辉煌属于赫连阀的昌盛,但显然,三年征战、无数谋划,多少热血的倾洒,固然使世界重新血洗,但单纯的胜利与失败界限,没有把未来完全给于胜利者,至少,没有给心灵上的解放。 就像当初,赫连阀灭,阀门打破,赫连阀的最后一位阀主说的那样“如果你们杀了我,会毁掉你们的未来,每当你们闭上双眼,你就会看到我们,我会出现在每晚的恶梦里,赫连二字将毁掉你的整个未来。”话音刚落,就决然坠崖而亡,其妻紧随其后。他和妻子,没有在坠崖中幸存,联合起来的各阀在崖底找到了两人的尸体,但他的预言显然奏效了。 “贱……婢……”路奈夕理理大衣,严肃地站在那里,双眼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老妇。 奴隶的项圈,禁锢了赫连阀人的自由与幸福,却没有解放入侵者的心灵。就算时间飞逝,普通民众都几乎忘记了赫连为何物,但久居上位者却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就算,铁链满身,躺在阴暗的牢房里,三餐不济,神情无神,没有了丝毫霸主的应有的气势。但事实上,无论是西陵渊,还是赫连阀,抑或眼前的断肠阀的继承人,他们都不知道赫连阀的前世今生,他们有的鄙视奴隶,有的同情奴隶,但从小的灌输就是――赫连阀人是他们所不可轻敌的,就算为奴为婢,哪怕落魄至斯。 这样的良言,事实上不能起多少作用,年轻的一代总会有所叛逆,不会遵从老一辈的规劝,更何况,只是这样一个没落的传奇,只是自家牢房里的一个奴隶。 但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落魄的、老旧的奴隶,显然给了这样想的众人一记耳光。 ------------ 第二十八章 破军巨化 更新时间:2011-09-02 “赫连枫。”赫连贱婢缓缓开口,看向赫连枫,平静的脸上突然化出一个浅浅的笑,“你觉得这铁链怎么样?”试着缓缓抬了抬手,铁链显然有些沉重,叮叮当当相互摩擦。但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牵着铁链的大汉就瞪大了眼,死死地盯着赫连贱婢,全身紧绷,如临大敌。侧身向后使了一个手势,立刻就有五名彪形大汉抬着一条铁链上前。 赫连枫把玩手中的短刀,向旁走了数步,时而上前,时而后退,最后却见她后退数步,从后面伏在西陵渊的背上。“我只知道这里不错。” “是吗?”赫连贱婢把视线转向西陵渊,“确实不错。” 面对赫连贱婢审视的眼神,西陵渊冷冷地开口:“低估你的实力,将是别人最大的失误。” “那是自然。”赫连枫瞥过铁链,插口道,“皇叔这般临时抱佛脚,怕是抱上了地狱使者的丑脚丫子。” “既然敢这样带来,自是有了十足的准备,就是再怎么不济,也不需要一个废物指手画脚。”易估捋了捋胡子,掩饰心虚,随后拍了拍掌,立刻有上百名护卫上前,明晃晃的箭头对上了各个出口,窗户、门口。“废物就是废物,怎么也扶不起来” 准备还是挺充足的嘛?“皇叔自是不用我这样一个质子来指点。”赫连枫对易估的话毫不在意,只是摊摊手,表示看着办,走着瞧,“但这不是废物的人,怕是不知道自己的无知。” 不知深浅的废物,易估心中窝火,自己居然被这样一个废物嘲笑,刚要怒斥。却见赫连贱婢瞥过自己,唇角掀起一抹冷笑,易估全身一震,下意识地后退。径自忘了身份,惊慌地连连使手势,让众人赶紧绑上第二根铁链。心脏突突地蹦着,他突然有点后悔。 旷武楼是何盐阀的地盘,如今西陵阀四皇子西陵渊,断肠阀路奈夕、宫千渡也都已经出现,就是破军阀破军方矩也已经入住旷武楼。 这些都是各阀的年轻一代,至于那大阀长老,怕也已经在路上,或者早就在暗处。江拓义的逼宫,各方势力的虎视眈眈,贡邦易姓皇室,俨然成了砧板上的肉。在如此存亡之时,他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血腥,并且意识到旷武楼的重要性。在他人的地盘上产生的争斗,总比那皇宫这等自家地方要好。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也顶多会找那何盐阀,断然不会为难他贡邦皇室。 这是他瞒着自己的皇兄秘密带她来到此地的初衷,但眼前的老妇,似乎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自赫连阀灭,大凡赫连之人,出身便是奴隶,赫连贱婢也不例外。 赫连贱婢本来不是易姓奴婢,原本,她是破军阀的奴隶,身为奴隶,却依然少年成名,就算是贱婢这般的贱名也难掩她的风华绝代。美貌与才华使她无与伦比,就这样,破军阀少主破军巨化毫无预警地沉沦其中,就像一般的童话一样。相爱,相许,最后迫于家族的压力,两人私奔天涯,相守海角。一个放弃堂堂的阀主之高位,一个逃离一生之藩篱。各方的追杀自是不必说,却没人能奈何得了两人。 两人皆是年少有为,但这赫连贱婢显然更胜一筹,十八岁的云间迷雾层,怕是谁都不能超越。如此一对璧人,俨然成了江湖上人人羡慕的金童玉女。但结果,原本至死不渝的一对恋人,却在一夕间破裂。据传,破军阀少主破军巨化受不了贫困侵袭与逃亡的艰辛,背弃了两人的誓言。最后,赫连贱婢依然为奴,破军巨化回到家族之内,最后,与那阀主之位失之交臂,从此开始淡出人们的视线。 至于赫连贱婢成为易姓奴婢,却是贡邦皇室花费巨大代价的结果,年年纳贡尚且不够,还要贡邦俯首称臣,就算无数仁人志士反对再三,贡邦国君却一意孤行,这般低声下气,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奴隶,这样的结果,任谁都无法接受。 易估回想当初的情景,年幼的自己就是这般看着屈辱加身,看见数位大臣死谏朝堂,最后被断然驳回,然后是头颅与大柱的碰撞,大臣的忠心喷溅在华柱之上,他与皇兄共同看见了那忠贞之血,惊叹于大臣的耿耿忠心,痛惜于父皇的刚愎自用。就这样反叛的种子在原本就叛逆的两人心底扎上了根,就是因为眼前的贱婢,两人在少年时候联手篡位,推翻了父皇的懦弱。但没有想到的是,登上帝位的皇兄没有如当初所言以贱婢的鲜血告祭死去的亡灵。相反,却是严加保护,将这个女人藏在皇室地宫,而进贡之事,依然年年不忘,不过就是从表面转到了暗处。 贡邦皇室,原本就不是什么大阀门第,虽是极为尊贵的皇族,但毕竟底子薄,而大阀却不一样,纵然没有在表面上控制所有的地域、民众,但若是哪天突然兴致一来,想尝尝这做皇帝的滋味,就是他们再不愿意,再怎么抵抗也得乖乖退位。也就是说,真正主导世界的不是皇室铁骑,也不是什么真命天子,而是各大阀门。 “走。”西陵渊转过身,一手靠在赫连枫肩上,一手破开赫连枫眼前的碎发。 “这样就要走了?”路奈夕倚门轻笑,不知何时,竟是已经来到了这门口,凹凸有致而又极其丰满的身体懒懒地斜靠在门沿,一脚外展,美白细嫩的大腿袒露无疑,挡住了大半个门口,就着那身后透进来的阳光,竟是如画般华美神秘。 易估闻声看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门周围的弓箭手更是呆呆发傻。 “这行动都有了,自然是真的想走了。”赫连枫抬头冥思片刻,突然恍然大悟般笑道,“莫非姑娘还要我负责?”说着把玩着短刀邪邪坏笑。 “公子果然绝顶聪明,负责那是必须的。”路奈夕的话语又开始发嗲,懒懒的声音惹地易估全身发热。向光中,看不出瞳孔的颜色,但赫连枫知道那紫色必然再次蔓延。 “不如这位美女就跟小爷一起走吧。” “若是奴家不肯呢?”路奈夕这般一闹,门周围的护卫全然失去了警惕,痴痴地看着眼中的女神。 “那我就帮不了你了。”对路奈夕说完,赫连枫就转过身,对赫连贱婢道,“虽然你我都姓赫连,但什么前尘往事,我不知道也懒得了解,我只知道我自己,所以,我没有帮你的兴趣。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路奈夕双眼微眯,疑惑地看着赫连枫,她的话很奇怪,突然明白了什么,双眼瞪大,向旁边躲过。却是已然不及,一阵飓风一闪而过,路奈夕被刮倒在地,吐出数口鲜血。 直到路奈夕倒地,众人才听见迟来的铁链声。数条铁链落在地上,敲击声音无数倍放大,在易估脑中嗡响,最后眼前一黑,昏倒在地。脑中残留着铁链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影像。 “好快!”宫千渡立刻追出,才片刻,就发现早已没了赫连贱婢的身影。 ------------ 第二十九章 黑衣斗篷 更新时间:2011-09-03 “有很快吗?”赫连枫在西陵渊耳边低声询问。刚刚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发现一切都结束了。 路奈夕意欲阻拦他们的去路,为刚刚的羞辱找回自尊,她在门框上一靠,媚术一施展,门边的护卫便完全失去了防御能力,成为房子周围最为薄弱的地方。 赫连枫怔怔地看着门口,看赫连贱婢的样子,虽然感觉去除那铁链,脱离掌控很是困难,但那苍老而略显瘦弱身躯周围散发着淡淡的灵气,平淡的眼神中底部也有些许的自信。逃脱只是迟早的事情,不逃脱才是不正常的。既然路奈夕为她铺好了路,那这般的路又岂有不走之理。 只是,虽然早就知道她会这样做,但在事情真的发生的那一刻,还是有点茫然。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只是一瞬间,连序幕拉开的时间还没有到过去,就发现一切都成了定局,尘埃落定。 西陵渊没有回答,深邃的目光望向门口,看着他这个样子,赫连枫自然是完全理解了。一般身体的五官、四肢,眼耳鼻喉等等都会随着内力武艺的加深而有所延展,武艺越是高强,身体五官等等越是灵敏。 但路奈夕喷血倒地,易估吓昏过去,宫千度张皇追出,最后震惊地四周探看。如今西陵渊也是如此,看来,感受到刚才突变很快的不仅仅是她这样一个完全不懂天云心法的武废,更是有眼前的少年天才。 半响,才听西陵渊道:“十八岁的云间迷雾,而我现在已经十九岁。” “但还仅仅只是一个易江巅峰。”赫连枫接口。 西陵渊转过头,一改原有的孤冷,眼中有着难掩的豪气:“虽然失落,但就是因为这样,有些东西,我更是势在必得。” 此时路奈夕已经站起来,抬手抹去嘴边到下巴的鲜血,嘲讽地看着两人:“有些东西是不能对比的,一个十九岁的易江巅峰,一个十四岁的武废。赫连枫!赫连枫是吧?”路奈夕用笑来张扬自己语气中的嘲讽,微微一动就牵动伤口,僵硬地笑道“真是可笑,就像是两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五十步笑百步!”此时宫千度已经回来,探究地看了赫连枫一眼就阴狠地看着路奈夕,低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完便低下头,恭敬地站在旁边。 “袖手旁观倒是你的长项啊……”路奈夕阴沉着脸反唇相讥。还想再说什么,突然瞪大了眼,盯着门边,宫千度身后,门口进来一个瘦高的人,一步一步,缓慢的动作,没有丝毫的不稳,又是那般踏实,看不清脸,一袭黑斗篷盖住整个头部。 路奈夕突然哆嗦着发抖地厉害:“奈……奈……奈夕知错!” “我说了很多次。”声音是不辨性别的中性,甚至还有点分不清年龄,路奈夕更是全身瘫软,最后坐倒在地,嘴里只是喃喃念叨知错二字。 黑斗篷抬起一只手,缓缓翻转,仔细观看,但整个脸还是藏在斗篷里:“错是用来记住,而不是用来知道的。” 那手慢慢停下,不再旋转,有意无意地指着地上的路奈夕,此时,路奈夕反倒平静了下来,安静地等待着惩罚。 众人看去,这手竟是那银白之色,没有武废那般苍白,素白中微微带点灰色。指节纤长,指甲却被一一磨平。一般,与毒为伴的人,喜欢养长指甲,然后再在上面涂上一层毒药,或者是解药,这样,修长的指甲就又是彰显魅力,又是大有用途。但对毒药的使用过于频繁的人是不会这般选择的,没有什么是完全可以控制的,指甲固然有用,但也容易伤到自己,磨平就是最好的选择。 是用毒高手!西陵渊的眼越加深邃,断肠阀本来就是以毒为业,嗜毒如命,大多数人不会以身试毒,但全身就是一个大毒缸,这皮肤不是正常的黄色,也不是武废的苍白,是一个用毒老手。而且从进来到现在,此人就没有脱过一身斗篷,没有展现过自己的本来面目。路奈夕和宫千度各代表断肠阀的两股势力,是第三代中的佼佼者,但两人却对此人如此敬畏。在脑海中扫过,断肠阀中似乎没有这样一号人物。看来,还是太过轻敌了,阀门深似海,世人看见的不过就是冰山一角。 西陵渊有意无意地上前一步,站在赫连枫身前。 “前辈是来找我赫连枫的吧?” 黑斗篷转过头:“我以为你会一直保持沉默。”整个脑袋还是待在斗篷里,完全看不清楚脸,“有时候,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但沉默并不能改变什么。想来前辈不会因为我的沉默而放过我吧,即使如此,我又何必如此为难自己呢?” “很好,很好。”黑斗篷平淡地连说两次很好,最后竟是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去。 直到看见黑斗篷消失在门口,西陵渊才放开赫连枫的手,十指相扣只是片刻,就已经满是汗水,这场赌博,还是擦着边赢了。 “你很有胆识。”路奈夕坐在地上,刚才,她被震倒在地,是双手双脚并用,这才挣扎着爬起来,现在却是完全失去了力气,索性摊在地上一动不动。 “和一个有胆识的人为敌,路姑娘也很有胆识啊。” “既然刚刚只是为了保全你自己,顺带帮了我,那我也就不再道谢了。”想起那只略显银白色的手,路奈夕心里一阵发凉。 赫连枫摊摊手,笑着歪歪头,表示无所谓,与西陵渊双双出门。 “你不觉得,他可以等你被解决了再出声吗?”宫千度目送两人远去的背影,一高一矮,参差唯美,就是断袖,他居然也起不了丝毫厌恶。 *****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悲伤不是落日,只是心中反应。 落日的余晖影响的是心境,却没有办法决定人之所想,但总有那么多人在夕阳下悲伤,好像谁都没有办法避免。 “从这里往下看去,所有的人,都像蚂蚁一样渺小,他们在动,但看上去却什么也不是。除了衣服上不同的颜色,略微可以看出来的高矮胖瘦,其他都一样。”赫连枫站在旷武楼顶楼,双手伏在木质栏杆上,纵以四方,眼中闪现一丝沧桑与无奈。 “但你不是蚂蚁。”西陵渊皱了皱眉,从后方环住赫连枫纤细的腰身。 赫连枫一震,而后浅笑,微一别头,自嘲般地反问:“难道不是吗?如果站在地上的是我,我不也一样吗?” “但你没有站在下面。” “只是暂时不是我而已。” “蚂蚁只知道搬运东西,但我们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该怎么站在顶端?”西陵渊开口,语气中有那么一些柔情,但总体还是那般冷冷冰冰。 他那冷酷中少有的柔情,若是不细细品味,根本发现不了。但一旦你细细寻找冷酷中的柔情,你会发现迷失的自己总能在其中找到一丝依凭。“若是站在大局上看,很容易牺牲他们,而且就算是牺牲了,大多也不会有丝毫的遗憾,甚至还可能埋怨他们没有发挥到应有的效果。”还是说出了原来想说的话,但却减少了语气中的哀伤。 转过身,环住西陵渊的脖子,踮起脚透过肩头看去,一个黑影在远处闪过,又是一个半个头颅向下缩回。 ------------ 第三十章 探子断袖 更新时间:2011-09-04 赫连枫起了玩性,戏谑地盯着头颅缩下去的方向。半响,那头慢慢探上来。偷偷摸摸地颤了一下,试探性地露出来瞄一眼。赫连枫忍住笑意,佯装面无表情地盯着那里。那人对上赫连枫的视线,顿时惊骇地再次缩头,躲在后面背靠着连连喘气,此后再也没敢上来查探。过了好一会儿,却见他猫着腰,匆匆退了出去。 此时,赫连枫再也忍耐不住,浅笑道:“我又把人吓跑了。” “是吗?”西陵渊宠溺地舔上自己的领地,又开始进攻赫连枫的耳朵。 “吓跑一个不要紧,反正还有好多。”赫连枫向前看去,又有一角衣袖闪进后面,“不过,要是都吓跑了,那就不好玩了。”西陵渊冰冷的皮肤贴上自己的肌肤,赫连枫扭着头躲避,无奈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个男人好像老喜欢惹自己的耳朵,一闲下来就开展攻势,不把自己惹地心痒痒就死不放手。 这整个人都在西陵渊怀里,人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是人在他人怀,哪有不吃亏,不管她怎么躲避都难以逃脱。舔舐耳垂还感觉尚且不够,意犹未尽之际,顺着耳朵,轻轻啃到脖子。 躲避渐渐放缓,似有似无地迎合,刚刚被弄得如入云里雾里就发现他停下了动作,赫连枫被他弄得全身发热,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许的潮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余光中的远处,又是数个头颅迅速缩回。如此大庭广众上演暧昧戏码,他也真是的,关键是,自己居然还时不时地沉沦其中、不能自拔。 太阳落了大半,残存着小半个橙红,天边的火烧云绚烂异常,从楼上看去,放眼千里,甚有气势。赫连枫背对着落日,留易四周的形势,西陵渊却正对着夕阳,看着略显悲壮的长河落日,感到豪气顿起,这豪气不是外在的渲染,而是内心的散发。因为他的心里,怀着一条巨龙。 无论在怎样的境况下,都要保持开阔的视野,也只有这样才不会令自己在小小的挫折中慢慢迷失。就算是十九岁的易江巅峰,与那十八岁的云间迷雾相去甚远,但那只是曾经的赫连贱婢,曾经的历史由如今的老者创造,未来的历史,却不是他们能够主导的,就算他们一直在试图掌控一切。只要年轻,当然,这样的说法很有偏差,关键之处不是年龄,而是剩余的时间。确切地说,只要还有时间,就算是中年,也完全可以冠上无限的潜能这样一个词。 旷武楼三层而建,他们现在就在这顶层眺望远处的风景。赫连枫已经回来的传言早就传遍了这个阜京,这探子就一拨一拨地来。享受的两人世界,俨然就是一个探子聚会观赏的大展台。 外面,两人恍若无人地搞暧昧、赏风景,这探子们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处境。无奈做探子已经很是恼人,看那打心底里鄙视的断袖低低细语、你侬我侬,却生不起一丝厌恶,更是令他们很诧异。在他们看来,这两个男人,一个冷面冷眼,从头冷到脚,就是啃着脖子也丝毫不改脸上的冷意,另一个却是邪邪之中有着些许灵动。明明是断袖,依然起不了那般的讨厌。于是,这些探子们躲在那里,不是想赶紧回家找老婆、相公,就是寻思着晚上去哪个青楼发泄一下。 西陵渊注意远处的风景,半响,才放低声音,极富磁性地低声道:“若是能把所有男人都吓跑,那才叫功力。”之前有个顾项在赫连枫身边油嘴滑舌,他就很是不爽,现在倒好,才做了两天卧底,扮了几天小厮,就招了尹沐这么一个人,自己躲在房梁上吃油烟,她倒好,还烧两块木炭故意熏他,要不是尹沐一不小心把那盘子打翻,这个不知体谅他做苦力的小家伙也许就真的要自己尝那“人间美味”了。她做小厮,他就抽时间跑去蹲房梁,这两人倒好,厨房里,他挡在她,还一起手牵手来到自己面前。 双手按在赫连枫的双肩上,拉远距离,看赫连枫此时的样貌,略显英俊但总体平凡的男性脸孔,竟是越看越顺眼。第一次看时,感觉很是变扭,其中稍微有点男子气势,但现在再看倒是感觉有点不同了,这哪是男子气势啊,根本就是招人疼爱。 路奈夕媚骨天成,就算不施展媚术,一般男子就阻挡不住。一旦施展那紫色妖眸,更是男女不论,都一股脑儿把她看成女神。刚刚路奈夕施展紫色妖眸,自己就受了些影响,但刚刚的施展对象不是自己,故而抵挡起来游刃有余。但若是向自己施展,别的自信没有,要勉强挺住还是能够保证的。但眼前的赫连枫,就算是一动不动凝眸深思,历经沧桑举目眺望,也能让他不能自拔。 路奈夕的紫色妖眸,与其他媚术最大的不同是其中的散发出来的神圣,只是中间又有着些许妖艳与张扬,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看见了传说中的女神,神圣但绝对不遥远。当然,若是单纯的神圣,怕是能得到仰慕,但不能死心塌地,而其中的妖艳与张扬,显然弥补了神圣产生的疏远,更是令她的媚术男女通吃。 赫连枫与路奈夕完全相反,周身给人的感觉是偶尔神圣,但大多时候就是一种邪邪的随意与淡淡的哀伤,时不时的也会很是沉重,来个千年一叹,遍关芸芸众生。至于那张扬恣意,装了那么多回的狂妄自大,她倒是自认为卓有成效,但在他看来,无论是哪一次都没有完全那种张狂的全然外露,张扬中的那么些内敛的沉淀总是不容忽视。赫连枫外表那淡然的、似乎毫不在意的清冷,似乎总能感染人,沦陷人,自己都这样了,也难怪,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只是,男装打扮的她也让人这么不放心,真不知道改把她装在哪里,好好保存起来。 ------------ 第三十一章 夜色弥漫 更新时间:2011-09-04 西陵渊对她有极强的占有欲,但凡除了自己的觊觎,都会感到不满。虽说如此,却在行动上又给予了对方充分的自由,这自由,甚至超出了单纯的恋人,信任强到完全可以把对方当成另一个自己的地步。 西陵渊喜欢把眼前的小家伙圈养,但赫连枫显然更喜欢让自己的男人放着养。 “今天大白天的洗澡,是不是想洗掉身上的脂粉味?”赫连枫坏坏地笑着,一只手抚摸上那俊美的脸庞,“我想,事情应该是这样的,路奈夕貌美如花、丰腴可人,盈盈而来,与我们的冷面王爷在路上相遇,虽是萍水相逢,但相见甚欢。于是,我们有爱的路姑娘黏上某男,就这样,身上粘上了那么些个脂粉味。那你呢,怕被我发现,就急着洗澡,结果被我当场撞见,所以才脸红的,是吧?” 西陵渊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那就是这样的了?”赫连枫得意地扬了扬眉,对自己的推理能力很是自豪。 “既然都猜到了,那你就没有什么感觉吗?” “这还需要什么感觉?”赫连枫明知故问,“难道这点小事还要我吃醋?”就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人是路奈夕自己黏上来的,现在,要她开始撒娇吗?赫连枫自头上拉下一条黑线,好吧,她刚刚应该用粉嫩的双拳,轻锤他的胸口,紧接着含羞带雨,掩面哭泣,然后等着他来安慰自己,最后一定要等他到了轻声暖语、誓言连连的地步这才抹泪原谅。 西陵渊的脸更是铁上加青,最后黑着一张脸。自己那般在意,怕她闻到那脂粉味,专门洗了澡,结果她倒好,有美女勾引自己的男人,居然完全没有上心,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家伙,真是…… 赫连枫看着他那阴云遍布的脸,知道他在想什么,识趣地摆摆手,表示认输,然后做怨妇状,梗咽着道:“我自然是在意地紧,但你也知道,我是了解你的,像路奈夕这样的人,连顾项都不如,又怎么能入地了你的眼呢?即使如此,我又何必在意。” 赫连枫心里贼笑,狡黠的向左看去,一角衣襟迅速缩回柱子后面,数个头颅立马放低。后面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恍然大悟,有人更是拍着大腿抬起头,啧啧!难怪……难怪啊!难怪是断袖,原来堂堂少年戎马的不世少年是……连他们这些旁人都不齿与口,更何况,哎,要是这样,还是断袖好,只是看不出啊,江枫这么一个武废,居然这么强。哎,这真是世界大了,怎么千奇百怪的事情都会发生。各人相互对望,互不相识的各路探子终于互相了然地确信了这样一个事实。 “这还差不多。”明明知道赫连枫这样子是装的,但心里还是畅快了不少,能给你装,至少可以说明她是在意的,若是真的浑不在意,那就是你爱咋理解咋理解,我就是不解释。不过,怎么突然把路奈夕和顾项作对比,一个是回生门的天才少年,一个是断肠阀三代中的佼佼者。一个是医学渡人,一个是毒药媚术惑世。风雨变幻,现在,各阀都已经派人前来,赫连阀奴竟也横插一脚,单单是断肠阀的一个黑斗篷就很难对付。 黑斗篷从来没有施展过武艺,但西陵渊明显感到此人的深不可测,后面的路,怕是会很难走。 众路探子听见西陵渊的回答,更是扼腕叹息,他居然没有丝毫的反驳,就这样欣然接受了?立刻为这样一个天才的内在陨落哀叹不已。 赫连枫无奈地以手扶额,原本,这样说只是想作弄他一下,这般的捉弄本来就是等着他来看穿的,结果他倒好,居然破天荒地想到了别处。向旁边看去,没有一个头向上探,显然,那探子还沉浸在惊叹中。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男人,有女人倒追说明自己有眼光。没让人追上,说明自己有魅力。至于要是不小心这个男人跟人跑了,那她就践行自己的诺言,拿着把菜刀宰了那女人,再不惜一切让陈世美付出惨痛的代价,当然,就眼前的人,要他跑怕是不可能的了。只是现在倒好,让人误会成这样,怕是以后吃亏的还是自己。这样的传言往往传的很快,也不知道以后听到这传言的他想到刚刚的那话,也会把自己累成什么样。只能看不能吃还是不错的,至少不会被欺负。 可怜西陵渊还没有往这方面想,被赫连枫这么一句关键性的话就败坏了名声。倒也不是他反应慢,事实上相比较而言,赫连枫脑子能转得飞速,但在情感上的反应明显慢半拍,只是西陵渊现在最为关心在意的就是如何在这众多势力中夹缝生存、全身而退,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方面。 太阳已经全然下山,天边的一抹通红恋恋不舍地没有远去。星星一颗颗出现在苍穹之顶,月上树梢,但天色还是那般明亮。 西陵渊仰头,让赫连枫站在自己的身前,一起看天上的一切:“有传言说,这里是可以纵目以四方,能摘星辰于尺五。好像我们可以把握一切吗,但也只有真的来到这里,向上看去,才会发现,那星辰日月又哪是凡人可以触摸的。” “今天,你似乎有好多感慨。”现在的形势就已经很难掌控,众多的不确定因素开始闪现,而有的事情却是他们至今还没有明白的。就像他们对赫连枫的追捕,发现所有势力要她赫连枫,但要的都是一个活生生的她,居然没有任何势力下令追杀。 这样的状态,不知己,亦不知彼,是很危险的。是犹豫了?害怕了?但一步走出,就没有回头的可能。 “还不是因为有你这个小家伙在啊?”西陵渊宠溺地靠在赫连枫的肩头,脸上是少有的笑容,“只是知道,就算再怎么样,有些东西也不是我们可以把握的,并不是自以为是的想法就能改变一切。” “你说得很对,很多事情并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世界也不会绕一个人转,若是没有成就,没有影响力,不管你自己想怎样,就算这是你的全部,你对此万分在意,但没有人会在意你的留去。”所以,才需要在泥泞中挣扎着求生。 夜色越发浓郁,掩藏多少真实,模糊无数界限,笼罩两人,是禁锢,却也是解放。 ------------ 第三十二章 金汤匙命 更新时间:2011-09-05 月黑风高夜,凉风袭人时。星辰漫天悬,明月人后随。 为了应那断袖之言,赫连枫和西陵渊两人暧昧携手、搭肩搂腰,双双走进上房,一大群探子就这样紧随其后,把房间盯了个遍,要是那目光是子弹,这墙怕是早就被射穿了。门前窗边,视线一道道,相互交叉,目光中闪现着诡异的光芒,组成一个网状的交织。 房门外很安静,静得门可罗雀,过道里别说是人了,就连路过此地的野猫都没有。一大群人躲在暗处,粗粗看去很难发现。但这诡异的气氛还是吓跑了安分守已的住客,至于那觊觎非常的人,自然是早早派了手下小喽啰过来监视,哪还要亲自出手。 凡是要往这里经过的路人都一一避过,从别处绕了过去。半夜下来也只有小二在这里出现过,那小儿上来加热水,只见他四顾片刻,随后头往左一偏,微一耸肩,口中喃喃道:“奇怪,没人啊,怪了,这真是怪了……”最后三步一回头地走到门前,抬手扣了扣那房门,只是微微一碰,那门就应声而开。 小二唤了两声,里面没有回答,只有两声略微压抑的哼哼声。小二疑惑着,犹豫不前,片刻后,果断抬脚迈了进去。只是刚进去没多久,但听见恍当一声,小二的一声大叫随着水壶落地声响起。小二似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叫声声中有诧异,有惊骇,还有恐惧。门外的探子却是心里贼笑,脸上化出诡异的笑容。相互对望中,你知我知地给了对方一个眼神,自此,诡异的气氛更是浓重。 夜深人静时,孤男寡女在。哦,不,是暖床两男独处一室,至少在众人看来是两男。虽说,赫连枫只是一个武废,但就刚刚的对话,赫连枫在他们眼中的印象可是大大地改观。在他们眼中,她赫连枫可是不折不扣的男人,而且还是那种能把西陵渊这般绝世少年压下,令这么一个疆场的战神就算是负了天下,惹上一身麻烦也不愿放弃的彪悍男。 大晚上的这般在房里,除了那事还能干什么!也难怪那小二如此充满情感而恐惧地大叫,众人叹息地摇摇头,看那小二,也不过就是十八九岁,实在是为难这小二了,这么小的年龄就这样突如其来地接触了这人间罕象。断袖,本来就是为人所不齿的,怕是连听都还没有听见过,居然还是亲生看见了。 随后,乒乒乓乓声起,被子、花瓶、凳子等等一股脑儿都冒了出来,这些东西从门内依着弧度飞出,门口顿时混乱不堪,那小二更是双手蒙头,踉踉跄跄地疾奔而出。 小二狼狈而逃,这暗中的探子却是心里贼笑。就算是西陵渊这般的大好家世,有着那样如雷贯耳的名气,还不是……啧啧! 只是这是片刻的光景,门口就杂物狼藉,这能扔的东西,似乎都被扔了出来,房内随着小二仓皇而逃的背影静了下来,本就诡异的气氛更是骇人之极。 只是他们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站在那里忙着看好戏,却没有发现这好戏是别人导演的,他们不过就是被无形细线牵引的木偶。随着好戏的落幕,看着小二的离去,浑然不知身边少了几人。 另一间上房中,一豆火光忽明忽暗,一个瘦高的黑影站在那里渐渐摸索,就着仅有的一点烛光,在脚踝处帮上一条黑布,先是左脚再是右脚,抬头向外看去,月光的明亮与皎洁比这昏黄的光亮更是诱人万倍。怔了片刻,移回视线,一面黑布渐渐上移,蒙住大半张脸,双手在脑后重重一拉,系了一个结后,又打了一个活结。最后,伸手活络活络脸的前部。 “不用兵器吗?”黑暗中出现一张苍白的脸,白皙的手递过来一件匕首,匕首黝黑,若不是那白色的皮肤,在这样的光线下怕是看不出它的存在。 男子没有回头,“贯格锋芒太露,一般武者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寒意,带上太过显眼。” “那就带上匕首吧?”苍白的手依旧前伸,不改自己的初衷。 这两人自然就是主导刚刚混乱的赫连枫和西陵渊,西陵渊乘着东西乱飞那会儿施展轻功闪身飞出,而赫连枫自然是光明正大地从门口跑出。只是随意披着小二的衣服,体型、身材和那小二都大有出入,但混乱之中,众人关注的都是场面的混乱,而不是不同寻常。就这样弯腰、蒙头,完全不同的人就这样跑了出来。 至于那小二,正锁着房门数着银子,感觉自己碰上了两怪人,但这旷武楼里的怪人多的是,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他也没有什么了解他们兴趣,好奇害死猫,就是那九命猫妖也得死翘翘。所以,关键是保全自己,赚好钱。看着这满眼的银子,正打算第二天回老家,购置几亩田地,拆了那房子重新盖一幢好的,然后娶那村里心仪许久的李家闺女,让老娘和自己都过上富裕的生活。 不是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多银子,而是,看见的银子都不是自己的,看着自己的银子,感觉就是畅快,突然得到这么些银子,感觉比那天上掉馅饼还让人乐活,但感到心里很是不安。那客人华服佩玉,小二岁也算当差多年,知道对他们这些人而言,这么些钱也就是随手投掷间的事。因而也知道,他们是不会说突然后悔,然后赖账要他归还,这样一想,心里倒是宽了一些。 想着想着,不禁抬头,无奈轻叹一口,有些人就是这般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一生下来,就有大把的金钱,只是这般随手一扔就是他做一辈子小二也赚不来的。这样的念头,却也只是一瞬,一想到可以用这些钱改善自己的生活,从此以后可以不此地低声下气,心里又畅快了不少。至于那出身上差别,命呗,除了命,还有什么能解释呢! 但很遗憾的是,他不知道,也完全没有想到一点。命这样的词不过就是失意时的借口罢了,没有什么命运是注定不变的。 ------------ 第三十三章 有人帮忙 更新时间:2011-09-05 西陵渊转过头,孤冷的目光中含着一丝询问,其中的关切更是毫不掩饰。只是这般冰冷的目光,显然无法与那常人的关切相比,他就是这样,就是关心急躁到内心深受煎熬,他那其中的柔情,看上去也是似有似无,很容易让人怀疑其中的情意,一般人就是看见也会直接忽略其中的温柔而只关注到大多数的冷绝。 但对赫连枫而言,从视线到体温全身冰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而她也显然不会忽略其中的温柔。 还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把刀向前递去些许,还是示意他拿上兵器。 “不用,兵器、匕首确实是好东西,但没有带贯兵器的人突然带上这东西,多少会受些影响。”说着转过头,“我想,你会需要它的。” “我需要的是兵器,而兵器有很多,并不一定要这把。”走上前,握起他的一只手,把刀放在手上。 西陵渊唯一皱眉,手一翻,黝黑的匕首旋转着翻起,最后稳稳地落在赫连枫的手上:“我很清楚,你身上也就那么几件兵器。” 再一次把匕首放到西陵渊的手上:“还是带上吧,有些东西,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时候会需要他,但总有一个时候会用到,而这样的时刻只要一次就好,只要有一次,就不枉费千次万次的随身携带。”接着,搂着他的腰,在耳边低语道:“早去早回,我在这里等你,切莫伤了自己……”声音减说渐轻,房门外的人竖起耳朵,卯足了劲用内力听里面的声音,最后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有人……需要自己……能……” “好,西陵渊没再推辞。”把匕首放入怀,顺势拿出那一支信号弹,“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把它放上,他们应该都在附近,若是看见了,我也会赶回来。” 赫连枫抚了抚他的脸,温柔地笑道:“别担心了,我不会出事的,他们顶多就是盯着我,不会有人此采取行动的,就算是真的要有行动,我也完全能应付。” “除死无大碍,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别拼命,就是被俘,也要保全自己。” 赫连枫的右手拂过他的眉峰,这里又有了些许的褶皱,慢慢抚平。心里叹息,她哪里是会拼命的人啊,若是跟那命搭上了边,那绝对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样的招数都能用上,以保全自己,你甚至可以说她是在苟且偷生,但无论用上什么词汇,她都不会就此放弃自己的性命,也只有那前世的同归于尽才是她最为暴躁的离乱。 对自己,她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想起对抗霸刀时的他,那般离的乱妖艳、不顾一切的拼命反倒让她很是不安。“你也一样,除死无大碍,你还有我,若非逼不得已,不要轻易用性命换取成功。” “知道了,但是你也一定要小心……”西陵渊还待说什么,赫连枫笑着打断他,“你知道吗,你现在很像一种人。” “什么人?” “老妈子。”话一出口后退,最后在那里捂嘴偷笑,心里却还是很暖和。 西陵渊的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对赫连枫这般的开玩笑完全没有反应:“我自然能够应付,只是你,外面那些都不是什么小混混。” “我知道了。”赫连枫无奈地道,他对玩笑总是怎么免疫,被自己嘲笑了,既不生气也不恼怒,但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喜欢这个冷酷的男人。只是看他这样子,学那老婆子交代事情,就是天亮了,也交代不完。 摇摇头,索性上前,将西陵渊推出去,细小的声音传人西陵渊的耳朵,“有人会帮我的。”转而扬扬眉,只是那人还不知道自己的作用,两眼泛起狡黠,狡黠中还有两分算计,三分豪迈,还好在暗处,若是光线充足,西陵渊看见她这样的眼睛,怕是怎么也不会离开。与赫连枫相处一久,他就知道,这样眼神说明这个小家伙又要开始赌了,而赌注又她的性命。 赫连枫不会拿自己的命去拼,更不会像西陵渊这般对敌时不仅仅对敌人残忍,就是对自己都如此毫不怜惜。珍爱自己的性命,但这并不是说,她会畏缩不前,贪生怕死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用自己的性命为诱饵,在弱势中求胜,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但若是没有办法,她会喜欢这种感觉。 但既然光线不亮,你现在就是另一番景象。 有人?西陵渊没有明白这个人是谁,闭眼用内力探查四方也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不过,他还是选择了相信。 赫连枫不是那种柔弱的女人,需要他倍加呵护,贴身保护。她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受不得已点伤害,只是一点压力就难以承受。她就像一颗树苗,只要浇点水,能偶尔在她身边挡挡强劲的风,她就可以茁壮成长,最后和他一起并肩天地,共观风云变化墨云翻云。 一瞬间,西陵渊就消失不见,赫连枫啧啧感叹,这轻功就是好,就是为了这帅气的轻功,她也绝对不能让这武废之躯阻碍自己前进的步伐。 黄豆大小的火光在微弱到难以察觉的风中若隐若现,西陵渊离开后,赫连枫索性吹灭了那灯,伸伸懒腰靠在摇椅上。房间瞬间安静下来,这冬日之中,又是在三楼,也没有什么虫鸣,安静达到极致,最后变为烦人的死寂。 “有人会帮我的,是吧?”赫连枫打破寂静,懒懒地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既然是来帮我的,我这个做主人的自然不好让你在上面吃灰尘。” 一阵风吹过,一个黑影出现在摇椅旁边。 “轻功就是好。”赫连枫无奈地感叹,那眼中却还闪现着狡黠的计算,月光如华,在窗外泄满一地,光影晃动,但那都是外面的景象,与那外面的亮光一加对比,这室内就更显昏暗,甚至是黑暗了。 “你觉得呢?”苍老的声音响起,“你从来没有试过,怕也没有机会了。” ------------ 第三十四章 泡茶倒茶 更新时间:2011-09-06 屋外,月光如华,银白千里,江面上波光粼粼,但在这当之无愧的商业之都,显然没有月夜一般都有的宁静,这里的夜市很繁华。人来人往,光影交错,下面的江边、街道都是一片喧嚣的嚷嚷,只是这三楼处得也算极高,那般的喧闹竟是一点也没有影响到这里的安静。 “机会不一定是上天的怜悯,我们自己也可以创造。”赫连枫从摇椅上起身,慢步走到茶几旁。外面的月光透进来,在黑暗中待了一些时候,双眼就适应黑暗的环境,就着这仅有的光亮,依稀可以看见满室的摆设。 “创造?”语气中充满嘲笑,“是吗?” “就像我能知道你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上面。”赫连贱婢坐在桌旁,回头探问。连西陵渊都没有发现自己,她一个武废又是如何发现的。 “挣脱铁链,逃地这么快,那你一定是早有准备,甚至可能就这样做过数次。” 赫连贱婢的脸一下阴沉,“聪明是好事,但太过聪明可不一定是好事。”语气中有一下阴冷,阴冷中含着一时杀意,留一个聪明人在身边,就是自己的愚蠢,那就等于把自己的秘密白白送人,最后送上的,就是自己的性命。 “无论我智力如何,你都会来找我。至于何时来,那是你的自由。”赫连枫语气平静,直接忽略了赫连贱婢语气中的杀意。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阴冷更是浓厚,弥漫四处,好像只要再来点风,这气氛就会当场爆炸。 “若要人不知,除非你是神仙,凭空飞进来。既然进来了,这自然是能够知道的。”赫连枫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有的东西不能解释得太过清楚,选择这房间绝对不会只是一时的兴起,但既然选择了,她就一定事先花时间做了工作,到处都是她的特定摆设、细小标志,移动任何一点,都逃不过她的视线。 赫连贱婢默然不语,但那蓄势的一击似乎一触即发,她随时都可以取赫连枫的性命,而且她也打算不留后患。 赫连枫恍然未知,拿起一只瓷杯,感受手上舒服的触感,这是旷武楼的上房,一切器皿都是上上之选,连这茶杯都是上好的瓷器。 “来到此地后,我就听说,这贡邦的青白瓷具有‘假白玉’的美称,它质薄光润,白里返青,雅致悦目。”端起一个瓷杯放在眼前,对着月光看去,“而这又是青瓷最为珍贵的贡邦龙泉哥窑,胎薄质坚,釉层饱满,色泽静穆,有粉青、翠青、灰青、蟹青等,又以粉青最为名贵。这茶杯,就是那粉青。”赫连枫动作缓慢,节奏很闲散,好像正在和客人聊家常。 赫连贱婢突然很好奇这个同是赫连之姓的人,满含探究地看着她,灰暗之中,一双眼睛更是乌黑发亮,映照着月华的光辉,蕴含着内心的宁静。之前对她的兴趣,不过就是因为同为赫连之姓。对所有赫连阀后裔,她都很有兴趣,因为她就是其中之一,而对不是奴隶的赫连人,她更是好奇。原因无他,因为她是奴隶、是贱婢,从一生下来就是,试图摆脱过,但终究没有摆脱,哪怕是得到了一定的自由,甚至站在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她也没有办法得到自己之所要。 出身的那一刻,上天就给了她一个结果,在给出这个结果的过程中没有她任何理由,单纯因为她姓赫连这样的理由显然太过苍白。成为奴隶尚且不够,甚至,还要背负着贱婢这样一个贱名辱字,她渴望自由,希望摆脱自己的身份,曾经,她以为可以。但很遗憾,信任的付出,收回的是男人背叛。付出了全部的自己,却也只是输光了一切。从此,对人性的信任改为厌恶,一次的失败使她在憎恨世人的同时也连带憎恨那些拥有自由的赫连子孙,就像她憎恨自己一样。自尊难匿,青春不再,最后还剩什么?不过也就是苍老与仇恨罢了。 仰天悲鸣,怒问苍天,又有谁能够回答她,为什么别人能够那般自由,而自己却只能链锁加身。没有人能够回答,不是吗?既然没有人能够告诉她,她索性就没有再多加探问,而赫连枫与此相反,她在试图解释,试图走出自我的困境。 泡茶的手法不是很娴熟,前世今生,她都没有多少时间安安静静、平平和和地做这些事情。与其说泡茶,不如说就是单纯的倒茶。泡茶者,为享受,为陶冶性情。到了上上之泡茶,就是艺术。而倒茶着,乃是本能,只为缓解饥渴,只为生存。 “这瓷杯很漂亮。”赫连枫拿起另一个瓷杯在手中把玩,继续道,“也很值钱,这么一个小小的瓷杯就是很多人毕生都难以得到的,有的人,做了一辈子苦力,却还是什么也得不到,连这么一个小小的瓷杯都支付不起。”忽然转过头,对赫连贱婢拿起一杯茶,笑着走到赫连贱婢身边,“但它曾经也不过就是一抔黄土,任人践踏,遭人唾弃,只是在巧手的塑造下有了这般形态,又在烈火中得到了重生。有些东西,总是能创造。” “创造?也是!说的不错,不是所有人都生来就该是奴隶,你总有办法摆脱这种状况,就算过程很困难,有时候时间又很长,但你总能找到方法。” “确实是,你做到了。”赫连枫抿了一口茶,略微苦涩的味道夹着茶叶清新在舌尖缓缓流过。 赫连贱婢发现对眼前的武废,她完全起不了丝毫的厌恶,或许只是因为她是武废,虽然得到了身体上的自由,却失去了成为武者的权利。 抬起头,月光照在赫连枫脸上,看见她那宠辱不惊的笑意,突然心里绞痛,为什么她可以这样,自己却不能,阴寒之气顿起,她要从精神到肉体上一同毁灭眼前的人。“我是做到了,但你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此话何解?” ------------ 第三十五章 我是蚂蚁 更新时间:2011-09-06 “我不懂茶皿器具,也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赫连贱婢接过茶杯,也不饮用,只是高举眼前,饶有兴趣地旋转着。 “我也是。”赫连枫举杯,而后一口喝光杯中的茶水,茶水自舌尖留过,除了尝出里面淡淡的苦涩,闻到茶叶的清香,其他的一切,诸如这泡茶的水,茶叶的好坏,她都没有办法品味出来。但既然这旷武楼连那杯具都如此重视,这茶自然也是上品,再怎么样也差不到哪里去。如此牛饮,倒是浪费了一杯好茶,若是爱茶之人看见,怕是会痛惜不已。 赫连贱婢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赫连枫,刚刚还是细说茶具,慢慢抿着,现在却如此不顾形象地一饮而尽。好杯、好茶,只是没有遇上适当的人。赫连枫之前表现出来的是内敛、沉静,瞬间就是略带豪放的张扬,当然,这般的大大咧咧也只是一瞬间,喝光茶水后她就清冷如水地站在那里。 前世在中东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她,过惯的也就是刀口舔血日子,虽然一般都是一人作战,但还是会偶尔有合作的可能,若要把精力花在互相的猜忌上,操作成本太大,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凡是她的合作对象,都是可以完全信任的,或者说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可以信任,而他们一般都十分豪放,面对他们,她在一定程度上养成了杀手豪放的特性。 赫连贱婢怔怔得注视她片刻,回过神,才发现,真正令她如此注视的不是那前后不同的差别,有时候,人的脸变得比那翻书还快,她自然也是见多了,还不至于被这么点小小的变化而震到,真正令她好奇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她就想一眼泉水,外面正是冰山一角,你完全没有办法探查到里面的一切。但怔然只是片刻,赫连贱婢立马就回复原来的形态,看自己手中的茶杯。“这是一杯好茶。你觉得……” 赫连枫不置可否地站在那里,没有开口,却见赫连贱婢慢慢倾斜,杯中的水慢慢倒出。 “可惜了!可惜了……”直到那水都倒光,赫连枫才摇着头开口,连道可惜。 “确实,你不知道这茶的好坏,因为你没有办法品味,而且,你也会因为没有办法尝出其中的妙处而牛饮,但你毕竟还是知道其中的珍贵,所以,当它被浪费时,你总会抑制不住对它的怜惜。现在的你,就是这样,既然你说自己姓赫连,那你就是那样一杯茶,不管你是不是赫连枫,也不管你的话里有几分真实,只要你承认过就好。”最后倒转茶杯,完全倾倒,最后一滴茶,在月光中熠熠闪光,逗留片刻,久久不落,似是不忍离去,最后终于无奈落地,“这就是你的命运。” “你说得对,白天这样一说,就表明我就是赫连枫,就意味着要面对所有的一切,无论是为了什么,对于这样一个人人哄抢的武废,没有人会因为她的无能而放过她。”赫连枫顿了片刻,回身再倒上一杯茶,慢慢抿了一口,才继续道,“可惜的是,我不是茶,这茶没有办法支配自己的命运,你说要喝掉,它不会被倒掉,你说要这般糟蹋,也不会出声抗议。茶不能,但我能。而我刚才可惜的也不是茶,是这地,如此一杯茶倒下去,免不了要让人打扫,这就一定会影响到别人,若是下面刚好爬过一只蚂蚁,怕就是那杀身之祸。” 赫连贱婢走到窗口,俯视外面,向前摊了摊手,苍老褶皱的皮肤最后伏在窗台上,“你觉得,你还有能力保全这些芸芸大众吗?这要做到这点是有条件的,身上也没有人又,而你显然没有。一个连保全自己都很难人,更没有必要同情心泛滥。” “赫连前辈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呢?” “一个武废,单单靠这计谋或许可以浑水摸鱼,最后保全自己的性命。但你们显然太过招摇,或者说只是太过自信,自信到没有意识到,给他人步局的同时,别人也在给你下套。”语气有点沉重,身为一个过来人,她很清楚那些无奈。 “确实有点,如此说来还要多谢前辈提醒了,但前辈觉得呢?” “外面的虎视眈眈,怕是不会放过你吧。刚才的一招确实很有效果,当众光明正大地从门口跑出来,大胆而有效,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不能看穿,而看穿你们两人的,不是观察到小二不正常的有心人,就是看到西陵渊施展轻功的武艺非凡着。这样的两种人都不好应付,而你们显然就是带来了这两种。” “那赫连前辈自然是后者了?” “我是哪类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来了,所以……” “要不就是两者都有。”赫连枫突然打断赫连贱婢的话,“看见晚辈落入如此境地,想来前辈必然会出手拉一把?” “拉一把?”赫连贱婢突然满是自嘲地仰天,“我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情,也不会这么笨惹祸上身。” “哦――”一个音节拉得老长,“那前辈想要如何呢?” “自然是合作,各取所需。” “哦――”又是老长的一声,“你觉得这下面的蚂蚁这么样?”赫连枫上前与赫连贱婢并排看下面的风景。 呵呵……赫连贱婢嘲笑两声:“没想到你还有怎么些闲情雅致,在这里关注那米大的蚂蚁?” “为什么会没有呢?”赫连枫略带好奇地反问,“我也是蚂蚁,所以不想白白成为牺牲品。” “在前辈面前用问题回答问题可不是什么好选择。”赫连贱婢加大了声音,语气中满是威胁,“若我现在离去,外面的人会毫不犹豫地进来。就算一招浑水摸鱼外加瞒天过海能甩掉一部分探子,但毕竟没有办法甩掉全部,而剩下的可都不是废物。” “前辈自然会帮我。”赫连枫扬了扬眉,自信满满,对这样的威胁毫不在意。“但我说过,虽然你我都姓赫连,但什么前尘往事,我不知道也懒得了解,我只知道我自己,所以,我没有帮你的兴趣。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有你帮我。”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话不就是让提醒我来找你吗?若是真的不愿意,怕也由不得你了。” “确实是提醒你来找我。”赫连枫转过身,慢慢离开,拿起茶杯又是一杯下肚,“但现在我后悔了。” ------------ 第三十六章 现在有了 更新时间:2011-09-07 “后悔?”赫连贱婢回过头,看着赫连枫,“你觉得后悔有用吗?后悔是要有资本的,你有吗?”抬起手中的茶杯,高高举起,月光透过杯体,晶莹剔透,唯美异常。而后,一手松开,杯子就这样恍当落地,摔在地上,落地后,略微腾起,最后却只是无力地躺在地上――支离破碎。 “茶杯何错?前辈又何必拿它来做示范?”赫连枫痛惜地摇摇头,转过身,一手拎起茶壶,再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双手握杯,怜惜地拿到嘴边抿了一口,然后对着茶杯道,“你放心,虽然我不懂什么瓷器,但咱一定不拿你出气。” “茶杯无错,但世上本来就是这样,不是有错了才会遭罪,有人生下来就是奴隶。”赫连贱婢上前,一脚踩在几片的碎瓷片上,咯咯几声,碎片在内力下更是破碎不堪。 “呼――”赫连枫拉远了头,抱了抱双臂,面露哀痛状,好像这下面被踩的是她,而后一把喝光杯中水,将茶杯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就要再倒一杯。滴滴两滴,茶壶已经没水,之前一不小心倒了太多的水,如今一茶壶的水终于告罄,摸摸微微鼓胀的肚子,任务终于完成了。 赫连贱婢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自拔,脸上是痛苦的扭曲,月光下,面色峥嵘,苍老的双唇一开一闭,话语从牙齿缝里挤出:“谁也不能否认这样一个事实,一个小孩,他绝对没有什么错,但谁都必须承认,他们没有放过这样一个无辜的小孩。” “他们没有放过,那就自己争取。”赫连枫珍惜地喝光仅有的几滴茶,“这可是好东西,关键是贵,浪费了就太可惜了。”嘴上随性洒意,双眼却是在茶杯和手的遮掩下,微微眯起,瞥过地上的碎片,若是真的没有办法,那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人,不配讲这样的话。什么自己争取?那不过是局外人的狭隘的眼界。”赫连贱婢没有看见赫连枫那不同寻常的眼神,若是她看见,怕是怎么也不会说这句话,现在却听她继续道,“知道这些蚂蚁在干什么吗?”说罢指了指楼下的夜市。 “不知道。”赫连枫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但有时候,知道什么又何必挑明。 “从我一生下来,就有人对说我两件事,两件我不能拒绝的事情。其一、我身上背负着使命,其二、我生来就是奴隶,他们顺便还告诉我说这的两点我都没有权利拒绝。我说,我什么都不要,这两者,我都不会接受,但是很遗憾的是。拒绝的结果是惨痛的,反抗只是得到了更加强烈的压迫。最后,我还是奴隶,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接受,既然给我的是奴隶应有的侮辱,那我又何必为我那高尚的主人履行义务。” 赫连贱婢双眼爆发出可怕的光芒,她就像一只可怕的豹子,好像随时都会张开大口露出野兽本性,仇恨蒙蔽了她的心灵,苦难扭曲了她的理智。 赫连枫静静地看着她,眼里的严肃渐渐蔓延。易陌璇和她说过,她姓赫连,也就是说,她和眼前的这个老妇人一样,她们都是那赫连后裔,赫连一族,自阀破后就沦为奴隶,数百年来竟是一如既往,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最为苦难的姓氏。恒轮的抉择中牺牲的是赫连之人,但时至今日,普通民众中,还有谁会知道他千古一帝的妻子姓赫连,又有谁会感念赫连的牺牲。而但凡知道的,却都在奴役赫连之人。这是一个饱受苦难的姓氏,就算曾经有过辉煌的时代,她的前世今生仍然是一部由血泪编写的苦难史。 “看那些蚂蚁,哪里有人知道国之危亡,就算大军压境,萧蔷争斗,还不是照样夜夜笙歌。”人不会生来就冷血,所有的残忍都是一种变态的扭曲,从小就是奴隶,但很多时候她是自由的,一切的血光与不公也由她父母为她承担,虽然是奴隶,她的童年还是美好的,赫连贱婢也曾有少女青春梦,也曾一度同情心泛滥,但也直到认识到本来的现实,她才发现,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奢侈,无论是对民众,还是对统治者,都不过就是奢侈罢了。 一次沉痛的打击,无数侮辱,数度残缺,使赫连贱婢对一切都没有太大的信心,在她看来一切都是昏暗的,肮脏的。这样的想法,在一定程度上很对,但毕竟还是太过偏激,一棒子打死所有人毕竟缺乏理智的思考。但在她看来,外面的繁华,就是内心的腐烂,连带这旷武楼的一切,都只是龌龊的反应。旷武楼的第一次损毁,就是因为上位者的荒芜无道,建旷武楼的初衷,是为了摘星赏景,停工之时,却说是因为怕劳民伤财,但事实上,没有哪个在位置着能真正考虑到下面的大众芸芸,旷武楼的停建,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建造旷武楼的同时,贡邦国君还在集中财力人力修建贡邦皇宫的的城墙和飞星阁,后来却连中都飞星阁也因耗费巨大而停建了。 再看下面,局势动荡,看似一触即发,但下面这生意却是越发红火了,海苍江云两境的众多重要人物都齐聚阜京,那贡邦商人发的就是那战争横财,无商不奸,他们眼里也就只有自己。 “要关注蚂蚁的同时,也需要有足够的资本。而且也没有哪只蚂蚁不需要他人帮忙,因为他们贪得无厌。或者说,没有哪只蚂蚁需要你帮忙,因为那都不是你的问题。” “若是有这样的能力,我也绝对不会企图帮助那些蚂蚁,我只能说,我不会就这样对他们恣意践踏。” “本来就是踩着别人的脑袋才能上前,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本吗?”赫连贱婢突然感到好笑。 “踩是必须的,只是不会乱踩。”水至清则无鱼,哪有不踩踏脚石走上高峰的可能,顿了顿,继续道,“原本几乎没有,但现在有了。” “有了?”赫连贱婢满是嘲讽地看着眼前的武废,还想再说什么,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看着她那自信的眼神,突然略显骇然地问道:“你下毒了?” ------------ 第三十七章 茶里没毒 更新时间:2011-09-07 眼前的一切开始摇晃,赫连贱婢扶着窗台摇摇头,企图让自己回复清醒,口中喃喃道:“茶里有毒?”而后摇摇头,“不对,我没有喝茶。” 赫连枫站在桌边,一手把玩着茶杯,一手拿出短刀:“确实没有,茶里没有毒。” 赫连贱婢突然身体前倾,蹒跚着上前,企图抓住赫连枫,但这药性实在是强,内力全无尚且不说,竟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赫连枫的身影更是在眼中摇摇晃晃,连位置都没有办法固定。 “别挣扎了,一来,你是抓不住我的,二来,就是抓住了,我也没有解药。”赫连枫笑道,笑意里没有丝毫的得意,只是感觉很无奈,同是赫连,原本没有必要这样做。 “我没有吃任何东西,也没有碰什么,怎么会这样。”眼皮沉重,脑袋告诉她要睡觉,她却使劲地使自己保持清醒,回想起刚刚的一切,确实是什么也没有,那她是怎么着的道? “毒不一定由口进入。”赫连枫还是把玩着手中的东西,没有往下说,显然不打算告诉她其中的过程。 “吸入的?”赫连贱婢再次上前两步,脚上一绊,摔倒在地,散落地上的碎瓷片,一股脑儿刺入背部。 赫连贱婢闷哼了一声,赫连枫却是无动于衷地冷眼旁观:“现在,你就是那只蚂蚁,很遗憾,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任意践踏蚂蚁但也不会对任何人都施以援手。所以,我不会帮你。”更何况,只要她缓过神来,那就不会是蚂蚁这么简单了。 “茶里的是解药?”赫连贱婢吃力地问赫连枫。 “是的。”既然猜中了,她也没有必要隐瞒,毒药解药都是从顾项那里得来的,想起顾项就感好笑,但面对那个油嘴滑舌的人,最大的收获,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药物。算来,现在的他也应该到了阜京,自己这般招摇地宣告身份,听到赫连枫三字,再联想一下身边的西陵渊,一切自是显而易见,也不知道他会怎样处理,但无论他打算怎样,她都不会让那些没有必要的事情阻碍自己。顶多也就是暴露自己的女儿身罢了,这般的暴露,虽然不喜欢,她可还这不在乎。反正就是暴露了也没有关系,以一得万,她还可以选择易容。 “毒在空气里,而解药在茶里。”赫连贱婢只感视线渐渐模糊,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 “确实如此,这毒是空气里的,而这解药,我放在了茶里,只是我刚刚喝光了。”翻转茶杯,示意里面空空如也。 “你想干什么?” “我想,你没有必要拖延时间了,这样的几句也就够了,我不喜欢拖延,和一个看似没有反抗能力的人聊太多话,给了时间,就意味着给了信息,与此同时也给了希望,那反过来说,就是在为自己找麻烦,我是不会这样做的。”她总是喜欢干净利落,要不是她也是赫连,又是这般的老妇人,她怕是一句话也不会和她多讲。 月夜下没有看清倒了多少水,使得水倒多了,这只是一个小失误、小插曲,几杯下肚也就能够解决。但现在,她不想再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小插曲。 赫连贱婢失望地躺在地上,突然用尽全力,一下暴起。 赫连枫闪身避过,短刀出手,刺在赫连贱婢的肩头,赫连贱婢摔在地上,一击不中,就等于失去了机会,赫连枫嘴角上翘,毫不犹豫地拔出短刀急退而走,在远处站直了笑道:“前辈切莫说晚辈不知尊老爱幼,只是前辈盛名太过,晚辈也是逼不得已。” “如果我现在大喊,外面的人就会闯进来。”赫连贱婢语含威胁,好像胸有成竹,但在赫连枫看来那不过就是看似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正拿着鸡毛当令箭。 “你可以试试啊。”赫连枫摆摆手,表示无所谓,“反正他们要的也不仅仅只有我一个,若我到了他们手里,他们再怎么样也不会对我立马下手。不过,要是面对的是一个只是暂时没有反抗能力的云间高手,那我就不敢保证了,也不知道是会先废了内力呢?还是先洞穿琵琶骨?” 赫连贱婢抬头,狠狠地对上她的眼,这个武废实在是很难对付,药性再强,也不可能让她瞬间失去反抗能力,刚刚的无力不过就是外在的假象,为的就是关键时刻的致命一击。 赫连枫手一扬,一包粉末向赫连贱婢散去,既然还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那这毒就得再往上加量,面上冷静异常,嘴上却满是戏谑:“刚刚就比如砍人,要爽那就这样来一下,看着好像被人欺负到极点,无力反抗,就在旁人放松戒备的时候,气势磅礴地来一刀,然后就是反败为胜,但你用错对象了。” 赫连贱婢也不答话,直直地盯着赫连枫,强忍着没有昏过去,但看那渐渐迷离的眼眸,显然马上就要坚持不住。 咚咚咚,敲门声起。 门外有人!赫连枫微微眉头一皱,却只是远远站着,头也不回地盯着地上的赫连贱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中毒躺在地上,她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听到敲门声,赫连贱婢心中一喜,但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赫连枫前去开门,心里更是入铸铅般沉沉下坠,看来,她还真的不是一般的难对付。 敲门声还在继续,赫连枫恍若未闻,突然传来一声小易的叫唤,是尹沐,怎么会是他?赫连枫皱了皱眉。 赫连贱婢支撑片刻,终于昏了过去。 赫连枫握刀在前,还待上前查探,门外的呼喊声却是更大了,这敲门声也俨然演变成了轻微的撞门,若是再不出去,外面的人怕是要直接闯进来了,皱眉一瞥地上的赫连贱婢,大步来到门前。 门刚打开,就见尹沐真要撞门的姿势,赫连枫头皮发麻,还好即时来了,要是被发现里面的赫连贱婢,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不可预知的状况。 “小易。”尹沐强笑着开口,说着就向里面探头。 “尹大哥怎么会在这里?”赫连枫出门,关好房门,余光中,数个黑影静静地待在远处观看这里的一举一动。隐蔽得很不错,但又怎么避得过她这样灵敏的杀手嗅觉。 “我是来看你的。”尹沐紧张而又兴奋地摸摸后脑勺,至少,小易在他面前还是原来的样子。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我……我……”尹沐呐呐地开不了口。 “没事。”赫连枫打断他,想想也知道,他自然是在暗处观察她和西陵渊很久了,只是别人是他人派来的探子,而他却只是因为关心自己,人情最难处理,这样的情,让她如何偿还。 ------------ 第三十八章 横着抱走 更新时间:2011-09-09 “小易……小易……”尹沐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决定询问,只是这话呐呐不已,口吃地紧,“你……你……你和西陵……”说了半天也冒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深吸了口气,一句话讲到底:“你和西陵国四皇子是什么关系?” “就是你想的那个关系。”赫连枫没有时间和他在这里闲扯,索性直接回答,话虽没有挑明,但意思十分明了,现在,她只想让尹沐赶紧离开,然后去处理里面的赫连贱婢。不想把尹沐牵扯进来,对里面昏倒的那人也很不放心。 尹沐一震,面色一下冷了下来,转而僵硬地笑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一样,是朋友,对吧?”最后一句问话很轻,好像本来就没打算让赫连枫回答,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不是。”赫连枫回答得很是直接,快刀斩乱麻,“你我是友情,但和他是……” 赫连枫还待说下去,尹沐却急着打断他:“兄弟之情?”尹沐点点头,“就是啊,兄弟罢了。” “尹大哥,我和他不是兄弟之情。”赫连枫有些无奈,感觉眼前的尹大哥在欺骗自己,断袖,就真的让人很难接受吗? 尹沐呆呆地和她对视片刻,突然上前,“为什么?”他低声怒吼,“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为什么要这样?” “我知道这是什么,但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什么为什么。而且都已经喜欢了,就是再问为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面对尹沐的冲动上前,赫连枫平静地站在原地。 看着他那受伤的眼神,赫连枫很想好好向他解释,毕竟遇上自己关心的人触碰那世间法则,违背伦理纲常,没有哪个人能够平静地接受,一直以来,尹沐对自己都很是照顾,感觉就像是超越了友情的兄弟之情,而她现在碰到的就是那断袖,一个苍云大路上人人都不耻的角色。虽然她没有碰到这样的不齿,但在世人眼里,她和西陵渊就是断袖。 “这件事情,我以后和你再解释吧?”看见他伤心,赫连枫有点不忍,“现在不方便。” 尹沐突然抓住她的双肩:“是他逼你的,是吧?”抓肩膀的力气很大,勒地赫连枫生疼。他是王爷,两人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根本就不可能会产生什么平等的事情,他西陵渊一个定北王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随心所欲,那他就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玩偶,这样的想法一来,尹沐更是打定了心思要救回羊入虎口的赫连枫。 “没有,不是他逼我的,我是自愿的。”尹沐就像一只受伤了的麋鹿,一向温和的他突然变得十分危险,赫连枫没有企图回避,任他抓着。 “自愿?”尹沐突然大声道,声音在楼道里回响,“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清澈的眼神毫无畏惧地对上盛怒中的尹沐,温和的人也有失控的时候,他没有失控,还保持理智,只因还没有到万分关切的地步。尹沐却是对她到了万分关切的地步,这样的人情,她欠不起,也不想欠,因为连她也不敢确定自己没有机会偿还,前途漫漫,怕是九死一生,就算很有把握,也很难保证,她不想把他牵涉进来。不过……但若是对方执意如此,她也绝对不会矫情地一再推脱,所以,过了一会儿她就补充道,“若是真的想知道,我以后解释给你听吧。” “我要你现在离开他。”肩膀上的双手更是用足了力气,似要把她双肩捏碎。 “我不会这样做的。”赫连枫语气中有着些许无奈,这样的纠缠,就怕没玩没了。 “他在里面是吧?”尹沐面目狰狞,说着就要拉她进屋。 “没有。” “他在是吧?”尹沐加大力道,放开左手,一只手就要拉她进去。“我们当面说清楚。” “没有。”赫连枫企图挣脱,“若是在,早就出来了,你以为他会对这样的事情做事不理吗?”里面是绝对不能让他进去的,赫连贱婢这样的状态一旦被人发现,这里的三人,包括眼前的尹沐都很难幸免,虎视眈眈者没有上前,只因这里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她要做的就是制造信息不对称,保持神秘感。 “那你跟我走,离开他。” 赫连枫闭口不语,但那眼神已经告诉一切。心里暗想道: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一来一去,怕还真的能你来我往他一个晚上了。 眉头微皱,瞥过黑暗中的几个身影,赫连枫将所有旷武楼的构造在脑中扫了一边。来这地方的前几天,她就已经摸透了一切,只有了解规则,才能在规则中生存,并且适时地打破规则。凭着杀手的敏锐嗅觉,她特别注意了角落里的阴影,他们几个躲得很不错,但就是这样也没有办法逃过她的眼皮。 突然尹沐上前,将赫连枫横抱起来。 赫连枫一惊,刚刚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四处的局势下,对尹沐也没有防备,短刀本能出鞘。却见尹沐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而后毫无畏惧地站在那里,眼中分明说着:“要下手,我也不会还手。” 赫连枫果断收刀,温和的他还是作出了如此欠考虑的事情,如果他不是尹沐,不是和她一起共事多天还一直照顾她的尹大哥,此时,怕是已经躺在地上。但他就是尹沐,对于像尹沐这样的好友,赫连枫一般都不会有防备,赫连枫有自己的自信,对与人为友时的自信,相信自己的判断,若是判断出此人的可信赖,就不会再多加防备,对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一一戒备,这样的生活太累,她也不愿意这样,但若是没有办法,她自然也会毫不犹疑地选择。这样的与人方式手段,使赫连枫极富人格魅力,但是没有什么事情是完美的,就如这样遭到同伴的突袭。 赫连枫试着挣脱,一般女子,这般被人抱住,怕是要尖叫数声,赫连枫一惊之后,眉头深深皱起。 尹沐抱着赫连枫,一点不放:“既然他不在这里,那你就跟我走吧。”赫连枫刚刚出刀的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那么之前的她,就不是真实的她,她没有在自己面前展现真实的自己,按下心中受伤的感觉,但就算她没有,他也当她是自己的弟弟,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挽救她。 一个女扮男装,一个完全不知,一个不好解释,一个没有耐心等待解释。这断袖又是尹沐心中所不能接受的,当然现在也只是理智上的依然排斥,至于其他,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东西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只是他们两人都没有察觉。 ------------ 第三十九章 伤心骗心 更新时间:2011-09-09 “先放我下来!”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被人突然横抱让赫连枫感到很是郁闷。 “答应我,跟我走。”尹沐不改初衷,低头温言规劝,语气很弱,甚至更像是在恳求什么。 “知道我姓什么吗?”面对这样的倔人,赫连枫实在是没有脾气了。 “无论如何,在我心目中都是小易。”尹沐突然大声道,脸上一改往日的温和,神色决然。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是在骗自己,还是在骗别人,最后也只能用外向的呼喊来遮掩里面的心虚,虚的还不是很多,只是稍微大声一点,就掩盖了心里上的一切虚无。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姓赫连。”赫连枫毫不犹疑地提醒他。 “不管怎么样,在我心中,你都是小易。”还是原来的话,尹沐别过脸,面对赫连枫那清澈的眼神竟是莫名的害怕,感觉自己的话很虚,就像单纯的一厢情愿,屈辱感在心中恣意蔓延,怕自己最后的希望在赫连枫的眼眸里破灭,最后得到的也就只是嘲讽。 “这样……”赫连枫突然打住不说,听见房里的动静,面色一下冷了下来,话锋一转,“现在,放我下来。” 尹沐抱得更紧了,抱着抱着就忘记了原来的初衷,只知道自己想一直抱下去,她很轻,但抱着很有感觉,“我不会放手的。”这就好比一次吵架,吵着吵着就忘记是在为什么而吵,只是在经历这样一个过程,而忘记了原来的起源。 赫连枫看他那决然的眼神,忍不住向天翻白眼,无奈地别了别嘴。“首先你必须认清的一点就是我姓赫连,这一点我没有办法改变,也不打算改变,这样的姓氏不过就是一个代号罢了……”赫连枫的声音越来越低,头渐渐靠近尹沐,尹沐侧头避开,赫连枫却是步步紧逼。远远看去,一个将人横抱在前一个步步逼近,暧昧至极。 尹沐略显苍白的脸如期爬上绚烂的红色,赫连枫心里乐开了花,房间里的动静已经产生,那么,很可能一切也都已经无法挽回,那现在进去无疑就是自找死路,又来了玩性,脸上的动作却是一刻不停。 脸上的红色越发艳丽,尹沐就是这样,偶尔会犯害羞,大男人泛害羞脸红,他却没有一丝娘娘腔的矫情,反倒让她感到顺眼得紧,只是这可爱的脸色比之前撞见西陵渊白天洗澡时的脸红略逊一筹,到底是哪里略逊,她却说不上了,当然就她这样慢板怕的人也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只是她是不知道了,那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同理,男人也一样,对于男人自然也什么都是自家的顺眼,没有办法出那西施,那就只好出潘安了。 赫连枫的脸越来越近,尹沐更是回避,心里的戒备也因为赫连枫的亲昵而缓了下来。赫连枫心里感到小小的内疚,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突然毫无预兆地一把推开尹沐,一蹦起身,站在地上。 尹沐受伤一空,连待空的还有心,踉跄两步,眼看着赫连枫离开自己的禁锢,竟是要抓狂了般,突然上前企图再度抓住她,赫连枫短刀在前,尹沐却是毫无畏惧地欺身,有了刚刚的经历,他几乎认定了眼前之人不会对他下手。 只是很可惜的是,这次他错了,对于朋友,对于像尹沐这样她认定了的朋友,她可以适当地缩短自己的圈子来迎合他们的各种,但却绝对不可能一直这样,也只有在理智战胜本能的反应时,她才会这样做。但显然,对于一个突然上前的人,赫连枫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刺,也不会这样控制。 短刀划破尹沐的肩头,伤口不深,赫连枫及时顿住,没有太过深入。只见尹沐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肩上的伤口,然后踉跄地后退数步,这才站住不动,面色峥嵘,苍白的脸扭曲着怒气。但他强压这股怒意没有瞬间爆发,但就是这样,赫连枫还是感受到了这个一向温和的人所表现出来的愤怒。 “尹大哥,对不起!”赫连枫轻声开口,怕讲得太重,那声音就会演变成导火索,令眼前这个一向温和的男子瞬间爆发。她当尹沐是朋友,只是她不喜欢就这样被人硬逼,没有人能逼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既然西陵渊都一样,更何况眼前的他,被这样当众抱起更是令她很不满。 血一滴滴往下滴落,刀口不深,鲜红的鲜血,就想那幽灵,死死地揪住尹沐的内心,先前她向他拔刀,现在又这样对他下手。“为什么执迷不悟?”话语里有点受伤。 “对不起,这事还是以后聊吧,我会像你解释清楚的。”赫连枫轻声回答,弱弱的声音在空气中回旋,尹沐感觉好了点,她的声音总是能让他的内心得到宁静,但就是这样,他还是问到:“可以现在说吗?” 赫连枫摇了摇头:“我不是什么拖拖拉拉的人,尹大哥,今日你我两人对这件事情已经纠结了很久了,你先回去吧,这样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我……我……”尹沐突然发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低头,冥思片刻才继续道,“我也不喜欢拖拖拉拉,只是希望你走上正确的道路,有些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碰的。”碰了,就可能会出现惨痛的代价。当然,事实上,连他自己也没有明确的意识,这样的道理已经只是单纯的借口。 “我知道了。” “你这只是敷衍吗?”尹沐突然青筋暴动,苍白的脸色显得可怖异常。 “你生气了?”赫连枫上前数步,走到他面前。 “没事。”尹沐强压着怒气,赫连枫明显感到那声没事,单纯就是安慰的一句谎言,内心的盛怒,只是被固有的温和强自压下。“是我太急躁了。”说吧缓缓转身,好像过了数百年的沧桑,没落地离开。 赫连枫身体前倾,看着他那没落的背影,脑中回闪过那受伤的眼神,想要唤住远去的他,最后还是没有这样做,只是静静地看着。 直到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赫连枫才转过身,双眼微眯,眼中精光毕露,一瞬间的张扬之后,又恢复原来的平静,轻轻地推门进屋。 ------------ 第四十章 解药尚存 更新时间:2011-09-12 心里有些着急,但就是十分在意,恨不得马上冲进去确认里面的结果,赫连枫也没有贸然进屋,她很清楚欲速则不达,人越是着急,越要放缓速度,横冲直撞的结果往往既丢了自己也输了赌注。当然很多时候,片刻的时间会导致转折性的逆转,从而得到完全相反的结果,但刚刚被尹沐拖了如此长的时间,赫连枫完全有理由相信结果已定。若是结果已定,那现在再怎么样的反应都已经无济于事。问题的关键不是曾经发生过什么,而是现在要做什么,将来又会因为现在的选择有怎样的走向。 冲动或许不一定是魔鬼,但绝对会给暗处的魔鬼制造更多的机会。人的种类很多,而用来划分人的方法同样多,若是以冲动来划分,那一种人就是没有办法克制冲动,横冲直撞中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一种人一向冷静,不愿冲动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只有愤怒、紧张到万不得已时才会失态。若是世界上只有这样两种人,那赫连枫就是那第二种,但很容易被人所忽略的是,世界不是两级的单纯而绝对的对立,如果你以为赫连枫就是那第二种,自然可以,也说得通,但要更确切地说,她就是那种内心保持冷静而善于利用冲动的人。保持内心的宁和,然后在恰当的时候表现应有的冲动,她就喜欢这样。 一脚踏进,一脚在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平静如水安静异常,活像一只躺在地上的狮子,看似随意张望,实则一刻不停地地打量四周。 走廊有灯,相对较亮,屋内只有自外面透射进来的些许月光,光不亮,却也可以明亮整个房间。只是光线骤变,眼睛有点难以适应,待适应了里面那神秘而又无华的光线,这才轻轻将另一只脚抬起,缓缓迈入。 然后头也不回地关上房门,就是想想也知道,外面阴暗中躲藏着的那些虎视眈眈者正在使劲往里面张望。只是外面光线亮,里面光线暗,看不到什么,要是来监视人的是她赫连枫,她才不会这般死板而又傻傻地躲在远处受寒,她绝对就是换一个面孔来这里探探,或者就是制造混乱乘机探查。当然,他们都不是赫连枫,而赫连枫也不会是他们。 这样的监视就是明显的单纯监视,至于那计策,就是有人想到了,也没有人敢立马实施,计策虽是好用,但毕竟有风险,既然只是单纯的监视,需要做的就只是基本意义上的监视,任何多余的行动都是要请示上级的。赫连枫略微扬扬眉,她就喜欢这样的敌人。 注意力转移到房间里,里面的情景一览无余,清澈的眼神、明亮的双眸,用眼将房间里的一切扫了个遍,特别是那些略微灰暗的角落和平凡之中略有偏差的摆设,这房间既然经过她的特定改变,那这看似平凡的放置之间就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特定摆设。 地上的赫连贱婢自然是赫连枫最为关注的,但美眸却也只是一瞥而过,没有做太多的逗留。 赫连贱婢还躺在地上,背朝上,别过了脸,依然看不见面部,还是之前倒下的姿势,月光洒在她的身上,赫连贱婢周围似乎笼罩了一层神秘的纱。 赫连贱婢还以同样的姿势躺在地上,至少在赫连枫看来,没有变化,至于究竟动了没,赫连枫就不知道了,毕竟她又不是照相机,不能离开前拍一张,存在脑海里,然后现在再在从脑中调出对比。而所谓的过目不忘怕也就是小说家和其他一些人的夸大,甚至是单纯的杜撰,人们需要这样的所谓天才,但现实生活中没有,于是就试着塑造。 不过周围的很多特殊的布置也似乎没有变化,或者就是看不出变化,刚刚的打斗破坏了一切,那结果是什么?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难道刚刚的响动只是一种错觉,不,赫连枫很清楚刚刚的响动来自这个房间而不是其他,响动又是存在的而非虚幻。 赫连枫从小为质,没有办法正常练功,除了瞿静纹没有得到周围人哪怕一丝的关怀。 当然,瞿静纹的这些关怀中究竟有几分真实到还真的有待探究,但到贡邦国都阜京为质后,赫连枫就形单影只、茕茕独立却是事实。她在一般都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没有条件声色犬马地游手好闲,一如没有权利闻鸡起舞地习武勤奋。这样的生活令赫连枫更多地与那自然自我交流,而非喧哗的俗世。于是,她的某些感官,比如听觉也就变得较常人灵敏。 刚刚的那声音绝对是真实存在的,赫连枫冷眼看着这地上的赫连贱婢,那这正常的姿势就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赫连枫没有因为赫连贱婢的尚在而松下一口气,也没有因为这姿势与离开时的完全没有偏差而着急。嘴角勾起笑意,至少说明赫连贱婢还在,或者说没有离去。 轻步上前,短刀袖口隐隐而动,但并没有完全出来,只是蓄势,没有更多的动作,既然前方的路是她所无法确定的,那很多时候不轻举妄动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赫连枫也不靠近地上的赫连贱婢,闲适地坐在桌边,做了一会儿后以手支头,观赏起了外面的月光,半响索性拿出短刀随意把玩。 “你很聪明。”地上的赫连贱婢突然出声,打破了这原有的寂静。而后缓缓起身,动作很慢,但没有一手扶地的挣扎,也没有难以坚持的死撑,赫连枫将这些都瞄在余光里。心里疑惑,但面上还是那般一成不变。赫连贱婢以缓慢的动作站起来,感觉她就那样一站人家就是屁股也能捂热了,那超慢的动作令人恨不得冲过去替她做了算了。 感到只是一阵微风吹来,赫连贱婢就已经出现在赫连枫的身边,余光中的慢动作瞬间在地上消失,赫连枫眼中的差异一闪而过,但依旧看向窗外,以静对动:“还是前辈聪明,破这局,晚辈就是赶了个巧,而前辈却能在不看我的前提下看破,知道我不会靠近,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刚刚又一瞬间的变化来做威慑。”说着这才回头,笑着对上赫连贱婢的眼睛,“是吧,前辈,你看晚辈说得中肯不中肯?” 赫连贱婢没有答话,移开视线看向赫连枫的手腕,赫连枫很清楚手腕上有什么,那里什么都没有,正自疑惑,就听赫连贱婢道:“你刚刚喝了解药。” 赫连枫恍然大悟,这解药确实是被她喝光没有了,但却也从来没有消失过,整个人立马戒备,嘴上却还是勾笑回话:“那是自然。”看见赫连贱婢出血的嘴唇,再瞥过地上的碎片,那被倒掉的茶水就在碎瓷片之上,而月光下莹莹反光的碎片上,那暗红色的版块自然就是血迹。 ------------ 第四十一章 敌人朋友 更新时间:2011-09-14 血块在瓷片上很是刺眼,赫连枫知道,眼前的老妇就着这地上倾洒的茶水,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解了身上的毒。她定了定心神,心里自然是紧张甚至害怕,脸上却越是无害无知而又得意的笑,好像什么也没有注意到。 “前辈果然好功夫,受了如此重的毒,没有软手软脚,最后倒地不起,还能这般随意来到我面前。” 赫连贱婢没有回答,也没有动,窗口吹来习习寒风,单薄的衣裳在风中飘逸散乱,苍老而瘦弱的身躯幽灵般直直地站在赫连枫身后。 “解药确实不会因为我的喝光而消失,但前辈怕也没有办法得到吧。”手上更是随意地把玩黝黑的短刀,只有那一皱而过的眉头流露出主人的内心,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继而补充道,“前辈既然已经中毒,那要从我身上得到解药就绝对是不可能的。就是我答应了,它也不会答应。”抬起刀,回身在赫连贱婢面前扬了扬。 “你料定我不会和那茶,所以才在茶水里放解药。”赫连贱婢面无表情,树皮一样的脸部动了动,嘴里冒出这么几句话,“你就是太过自信了,自信到狂妄无知。”赫连枫直视眼前的老妇,这样的赫连贱婢,根本看不出年龄。 转而浅浅一笑,“前辈好像忘记自己中毒的事情了。”说着,右手握刀,那刀戏弄地直取赫连贱婢的脖子,不快,也不慢,就是单纯的戏弄与挑衅,是对于一个中毒者的洋洋得意,当然这还要忽略暗处的左手,似是不经意而为之,左手下滑,缓慢动作,渐渐地摸出一把一寸余长的小刀。 随着两声戏谑得意的笑,赫连枫手持短刀欺身上前,眼中满是笑意,但眼眸深处却是古井一般的内敛沉静。那小刀却只是藏在袖口,没有丝毫的外露。 赫连贱婢此时脸上才化出浅浅的笑,嘴巴又是一开一合:“无知的废物!”说着随手一挥,一股劲风迎面扑来,赫连枫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惊慌失措,随着劲风向旁边倒去。单个“你”字在碰撞中戛然而止,身体扫过一条凳子,翻飞一个椅子,最后碰地一声,在赫连贱婢看来,赫连枫倒在地上,没再动弹,径自昏了过去。 只是那背对着赫连贱婢的脸上是扭曲的表情,早知道就不干这档子破事了,心里怨念着咒骂,忍住恨不得跳起来摸摸那撞上了椅子的屁股的冲动,最后认命的闭上眼。 赫连贱婢摇晃着走上前,那地上散落的茶水,毕竟只有少数,解毒也只是暂时的微弱的,不过还好眼前这个废物足够愚蠢。 嘴唇微微舔过各处,刚刚没有感觉到什么,现在确是感到了痛处,没想到这般小小的伤口,也能令她这般在意。 艰难地蹲下身,拿住赫连枫手上的短刀,短刀握得很紧,一时间竟然拿不下来,赫连贱婢厌恶地看了地上的赫连枫一眼,心道:虽然有点小聪明,但太过狂妄自大,这般的聪明,也不过就是助长了愚蠢罢了。如此不知收敛的武废居然是自己族人?可耻!真真可耻!可耻之极! 纵然曾因为自己的姓氏、身上的血脉而怨天怒地,但在了解那些尘封的过往后,她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豪。她清楚地知道,赫连是一个值得自豪的姓氏,只是有太多的人在无知、在嫉妒,才会有这般的境况,而她也敏锐地感觉到,赫连奴役的时代将要过去,因为没有人能控制这样的趋势,镣铐戴上的不单单是赫连姓氏的脖子,更在野心勃勃的他们身上,而武力的枷锁也再难桎梏什么。 躺在地上装死猪的赫连枫才不知道只是片刻之间,那多若善感就找上了那个表情严肃,神秘异常的老妇,死死地握住手中的短刀,西陵渊说过,自己握刀时候很用力,演戏要演全套的,那她就好好演,这个金马奖啊什么的是不可能了,但那诧异的眼神是一定可以得到的。 赫连贱婢感到身上很是虚弱,按下心中的高昂之气,感到自己快要支撑不住,手上一使劲,这才拿下赫连枫手中的短刀,一手拿刀,一手抓住手腕。赫连枫的苍白手腕很是瘦弱,骨节毕现,惹人怜惜,而那冰冷的触感更是让人不忍下手,若是再想到赫连枫那清澈的眼神,怕是谁也不愿伤害她,而更愿担起保护眼前之人的责任。 眼前的人从小到大就是锦衣玉食,与自己这般的赫连族人全然不同,当他们面对冰凉的铁索之时,他们却在享受着高床暖枕。 手上摸去,竟是顺滑的肌肤,而掌中的老茧也完全只是嫩地很,实在是为有这样的族人感到羞耻,从小不是奴隶,没有经历过像自己这般的困苦经历,以后怕也不能承担起生命的重负,不能在求生中保持自我,如此生命,倒不如早早结束算了,也省得在命运的苦轮中被碾踩得血肉模糊。 只是杀机一闪而过,半响,哎!赫连贱婢无声轻叹一口,这样的手太过冰凉,拉起另一只手,双手微微搓揉,产生热量。死猪在地上心中一暖,这心里的可比手中的温度好得多了。 许久,赫连贱婢微微一怔,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手,突然抓起赫连枫瘦弱的手凑近了细看,再对比赫连枫的脸颊。手上的苍白和脸上的苍白不太一样,沉吟片刻,伸手在赫连枫脸上一摸,没有什么异样。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就在此时,赫连枫小刀出手,电闪雷鸣般的刹那,就架上了赫连贱婢的脖子,小刀在最后一刻停止,再上前一点就是脖子上的大动脉。该出手时就出手,哪管哪里热哪里冷,只是该收手时也不能放手,不然就对不住那温度的差异了。好歹两人同姓赫连,就是再怎么冷漠的人,这归属感也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更何况是赫连枫呢。 “为什么没有刺下来?”赫连贱婢眼中的惊诧尚未过去。 “为什么没有立刻取血。”赫连枫又以问题来回答问题,透过小刀看向赫连贱婢的脸。解药既然被她喝光,那这血就是那解药。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想这不用我来教吧?” “难道我们是敌人?”赫连枫微微坐直了身体。 “难道我们是朋友?” “这就要看你了。”赫连枫盈盈而笑,贝齿外露。 “你觉得我们这样可以成为朋友吗?”赫连贱婢低头看看脖子上的短刀,示意自己如此被威胁,怕不是朋友这么简单。 “也是。”赫连枫果断收刀,“这样总可以了吧?” ------------ 第四十二章 解药此处 更新时间:2011-09-15 赫连贱婢更是惊异,这么容易就放开她现在唯一的砝码,这样的人一般都只能用愚蠢来形容,但她显然不是什么愚钝之人,那就只剩可怕二字。呆立老半天才开口:“你很自信。” “因为我有资本。”赫连枫毫不掩饰自己,很多人的悲剧不是因为没有实力,当然,最终的溃败一般都是实力不济所致。但就开头而言,真正令他们失败的不是因为实力匮乏,而是有筹码却不知道却如何保存,如何利用。就比如有偶得一本武林秘籍,那他家惨遭被灭门,就不是因为没有实力,因为那秘籍就是难得的实力,而之所以被灭门,却是因为不知道如何保存已有实力。 “是吗?”赫连贱婢饶有兴致地询问,但脸还是那般死气沉沉,好像从来没有因为语气的改变而变动丝毫,让人不由得怀疑,这树皮一般的肌肤单单只是一层贴在上面的树皮。 “那是自然。”赫连枫眉眼上扬,嘴角勾起自信的笑。有时候,谦虚还是得靠边站的,虽说谈判的成功与否,其中一项重要的仰仗是技巧,而谦虚之类的所谓光辉形象也能偶尔起到多少作用,但毕竟真正凭借的还是实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技巧都只是班门弄斧的隔被挠痒。所以有什么优势还是要多加展示的。“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筹码。”脸上笑意满满,脑海闪过绯木的影子。 识人无数,一眼就可以看穿者比比皆是,若是遇上什么艰深奥秘之人,纵然不能全然识破,但要理解些许尚且不难,只是眼前的武废,她却没有办法看透一丝半毫。 就这样看见她站在你面前,你完全没有办法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她真正的砝码是什么,眼中有着几丝欣赏,口上却是一丝不露:“恕老妇人眼拙,没有看出资本何处。” “就在眼前,整个我一个。”赫连枫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若是她看见刚刚赫连贱婢眼中的欣赏,怕是早就戒备,欣赏虽然一般都是褒义词,但被有些人欣赏可不是什么好事,这点赫连枫了解得紧。 “你的确很有自信,也有这样的资本,但你的所谓资本怕不是我想要的。” “至少我也姓赫连,不是吗?” “不单单想承认自己的姓氏,还想认同?”赫连贱婢的语气突然恣意张扬,很是嘲讽。 赫连枫一震,这样的话,在她看来,就单纯只是交易下的一抹调剂,就是为后面的话打开一个方便进出的通道,姓氏不过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砝码。 但赫连贱婢可不是这样认为的。 她为自己的姓氏骄傲,但也不会因为这样而愿意无偿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承认自己的姓氏,但绝对不会认同。 阴狠的眼神直直地看着赫连枫,喃喃道:“为了一个不知道真假的传说,年年以血渡人,而渡的又是往日奴隶、背叛、侮辱我们的人,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可笑、自嘲远远不能说明她此刻心中的复杂,就比如,她敏锐地感到九大阀已经没有办法再次长久地控制、奴役赫连族人,但就是这样的察觉,她要的,也绝对不会是担负起挽救镣铐中的族人这样一个看似高尚的使命,没有什么血脉可以保证一个民族的品质,奴役数辈,谁都很清楚其中可能产生的变化。 姓氏对她赫连贱婢而言,只是一种自我安慰与利用,就如二十一世纪的人们一想到自己是炎黄子孙就自豪不已,而事实上,赫连贱婢对于传说中的一切也大多只是表面上的单纯承认罢了。在她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她才不会用类似舍己为人的精神来做什么挽救。 她看着赫连枫,虽然一直看不出赫连枫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但这一点,她倒是很是确信,赫连枫和自己一样,不会以救世主这样一个使命做为自己的责任。在那人间炼狱煎熬中的自己,也只能以远去的光辉历史来告慰孤独与失落。 额?赫连枫被她这般没头没尾的话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还能听懂一些,抬起自己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看来,自己还真的是不可多得的稀有物品。虽然一知半解,但隐约知道他们要的就是自己的鲜血,一方面遭受他们的追杀,一方面却还要无偿得献上自己的血,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可干不出来,摊摊手,随意一说:“那我只要承认不要认同了。” 赫连贱婢略显诧异地瞥过赫连枫的脸,那轻松戏谑而无奈的眼神后,乌黑亮丽的双眸让人望不到底。而后就看见她双眼微眯,眼中流露出一丝果决。若是有谁敢觊觎她身上的血,她会让那个人后悔不迭。 赫连贱婢并不知道赫连枫心之所想,但只是微一看那看似平淡实则深不可测的眼神,全身一阵抖擞,这样的人确实…… 很可怕。 欺身上前:“你太过自信了。”对还没有成为朋友的敌人心软,将是她最大的败笔,大袖一甩,赫连枫小刀脱手,袖口摔在手上,手背上立刻闪现出一条血红的痕迹。 对于兵器,赫连枫不会太过在意,要是兵器握得太紧,非但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会阻碍到本该有的发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夺取赫连枫手上的兵器,事实上,自能独自执行任务以来,赫连枫从未失去过手中的利器。 赫连贱婢的一挥看似随意,实则蕴含内力。赫连枫骇然看向自己的右手,失去防御武器的手,苍白地在空气中因剧痛而微微颤抖,她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这种害怕并非来自对前途的迷茫,也不是对赫连贱婢的畏惧,这样的害怕,来自内心深处。失去武器给她的感觉就像…… 感觉就想失去了一切,可事实上,她还是她,她可以赤手搏击,她可以依旧挣扎,仍然反抗,继续追求,只是这样的自己居然没有办法弥补一把小小武器所造成的失落。 长久地接触武器,她的身体习惯了兵器的装配,明明就是没有了,自己还是一把藏锋的剑,可心灵上的失落、空虚竟是如此明显。 这是多么得可怕的现象! 赫连枫还沉浸在自我的反思中,赫连贱婢看见呆呆发傻的赫连枫,一指点出,点了她的穴道,而后拿起一只手,右手一动一挥间,白皙滑.嫩的肌肤上立马裂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流出。赫连贱婢双眼发亮,激动地全身颤抖,珍惜得舔去即将流下的鲜血,一滴不留,而后抿了抿嘴唇,急不可耐地上前允.吸。 这就是解药,而解药之中还有更为难得稀有的东西,赫连贱婢只感饥渴难耐、眼露贪婪…… 赫连枫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对这般的过程也全然没有丝毫的反抗,她就像一个木偶,好像眼前被放血之人根本就不是自己,内心的某种反思,超过了一切,只是意识却在一点点褪去,眼前的鲜红和贪婪渐渐模糊…… ------------ 第四十三章 尚未开血 更新时间:2011-09-17 世界恍若被蒙上了一层薄纱,一切都生长在混沌之中,头渐渐晕眩。有什么东西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离去,感觉身体里少了点什么。但少的是什么呢?赫连枫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尚且纠结身体里的缺少之物,突然发现忘记自己刚刚在干什么。 皱眉苦思,自己在干什么?到底在干什么? 想了半天却是一头雾水,换一个话题,才发现,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可以干什么。 忘记了前因后果,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就是现在也是空洞。 只有一点是她很清楚的,她很累,这一点她很确定,她知道自己很累。 累了就休息休息,她从来不会逼迫自己做什么。 只是她想休息,双眼却没办法闭合。怔怔地直视前方,若是再次自问,她会发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般直视。 没有什么东西会凭空而来,什么都是有原因的,虽然很多时候我们无法探知到那隐藏在世界某一个角落的原因,遇到那种超自然的现象,也会以神力这般的原因解释,但原因是客观存在的,没有发现但并不代表它并不存在。 在现在的赫连枫看来,好像一切都只是一场没有前因后果的梦。 眼前有一片阴影,那里好像有一个人,她好像趴在那里贪婪地攫取什么,看不见那人的样子,但她知道那里有人,而且主观意识上认为她是贪婪的。 是的,有!她现在很是确信这样一个事实,但眼前的人到底在干什么呢?她很好奇,但却没有办法知道。任凭思维发散,神游其间。 是纯度很高的血,赫连贱婢喜欢地发狂,她以前遇见过没开血的人,自然也是吸食过,但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般高纯度的血液。 吸食片刻又惊喜地发现赫连枫根本就不是什么天生的武废,待到此时,赫连贱婢更是高兴万分,内心的狂喜冲击不已。 贪婪地吸食着赫连枫的鲜血,口子开得不大,也没有伤及到动脉,但那一点点流出来的血还是让赫连贱婢兴奋不已,甚至因为这般慢慢流出而不断的细小而享受、狂喜万分。若然刚刚开的是动脉,血一下喷溅出来,自是能有瞬间的饱饮满足,但怕是不能保证这样的兴奋而不可抑制。 许久,依旧饥渴,但还是万分满足地抬头,要不是想下次再喝这般的美味,她才不会抑制自己的多年的欲望。抬起枯槁的双手,随便在赫连枫身体上一摸,骨骼四处显现,就这小身板,多喝了点怕是就会支撑不住,为了以后的长远岁月,不好一次就把人吸干。抿抿嘴:“这没开血的纯血就是不一样。” 微笑着对上赫连枫那迷乱的双眸,眼前这个武废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光亮,好像全然没有了焦距。这般的眼神和之前的清澈全然不同。那清澈的眼神加上瘦弱冰冷的躯体,让人怜惜惹人怜爱,刚刚就连自己都不由自主地起了要保护她的冲动,也难怪那少年定北王会如此不顾后果地与世人为敌。但现在这浑浊的眼神却是与之前的大不相同,甚至很难想象这是不是完全相反的两人。 心下一骇,莫非还是让自己给吸多了,转念一想,不对啊,自己一直在抑制,就是欲望膨胀到全然不顾也只有刚刚接触到血液的那会儿,就是再怎么瘦弱也不至于这般弱不禁风。 突然略显得意地笑笑,向前探过身,在赫连枫耳边低语:“我知道你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事实就是这个情况。”赫连贱婢加了内力,语气尽显魅惑,缓慢而极富诱惑力,“你不是武废,只是你娘要你沦为武废。是你娘害你成为这个样子的,知道吗?你娘就是罪魁祸首,那个骚蹄子就是罪魁祸首,你娘是一个贱女人……” 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没想到赫连陌璇居然故意让她沦为武废。看来这她也确实是太过愚蠢,让一个好端端的人,有着无限前途的人,就这般沦为武废,这个贱女人还是一如以前的愚蠢,呵呵……她以为自己和这么个武废的儿子就可以挽救什么吗?简直是痴心妄想,只是……倒是便宜了自己,捡来这么一个宝。这个世界还是很公平的,当初,她赫连陌璇也是帮手之一,当年害自己重新成为奴隶,现在就让她儿子来给自己当这血奴吧。 眼中闪过一丝阴寒,多年来平静的眼中也有了爱恨情仇的味道,马上,她就不需要再隐藏自己了,闭目,略微感受了一下全身,内力充沛,经脉舒张,再喝几次怕是就可以直接进入《天一册》、破云入天了。 内心的狂喜更是不可抑制,低头俯视赫连枫,却发现还是那般浑浊的眼神,怎么回事?赫连贱婢眉头微皱,探下身,细细观察。拿起赫连枫的一只手,这手上的苍白和脸上的大不相同,前者有点偏灰,后者却是正常的武废之色,心不由得一沉,这到手的鸭子可不会飞,就是飞,也飞不出她手心,但她要的是能产蛋的鸭子,要是那鸭子死了,这可不是她乐意待见的。 再在赫连枫脸上细细摩挲,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最后紧皱不放。半响,手上扯下一层透明的面具,心随着这渡冰面具的出现一沉。而后另一手在面具下的脸上摸了数下,只见赫连贱婢两眼一暗,心下立刻明了――果然…… 去了渡冰面具和脸上的一层薄薄的涂料,赫连枫脸上满是那不正常的武废之色,苍白中的惨白、惨白中的灰白,弥漫遍布,如此灰色就是那绝对的死亡之色。这般的肤色毫不犹豫地宣告了眼前之人为数不多的生命时限。 竟然如此瘦弱!有什么东西在急速耗费了眼前人的生命,再一探脉,骇然一惊。 寒毒!居然是寒毒!再一细探,还真真是寒毒!之前就听说国君给江枫下了寒毒,但她很清楚,江枫这样一个赫连姓氏之人对贡邦的重要程度,就算是没有办法确信也绝对不可能如此贸然下手,而且下的还是这般剧毒,这摆明了就是要置其死地。 原本以为那所谓的赐毒,不过就是迷雾弹,但贡邦国君居然做出如此违背常理之事,这真真令她万分不解,咬牙切齿,脑海中狠狠地闪过那张睿智而英俊的脸。 只是她现在没有什么心情去探究这般的前因后果,赫连贱婢只感身体里一阵发寒,全身开始颤抖,眼中的赫连枫开始摇晃…… ------------ 第四十四章 母后孩儿 更新时间:2011-09-18 “赫连枫,赫连枫,赫连枫……”谁在叫我? “赫连枫,赫连枫……”刚才还是一个年轻男子极富磁性的声音,现在却是个老男人的沙哑声。 赫连枫感到自己的意识很是清楚,只是这清楚似乎只是停留在意识上,全然没有实质的依托,就好像游离在空气中,随便来一阵风就会烟消云散万劫不复。而身体也没有丝毫的感觉,完全没有存在感。 这次对她赫连枫的声声呼唤就一如她穿越而来那天,很熟悉,甚至还有点…… 亲切。 谁又在叫我啊? “赫连枫,赫连枫……”紧接着,她又一次听到了几乎所有年龄段的各类叫声。还是那般的简单而复杂,简单者,呼叫中只有“赫连枫”三字,就这样反反复复、一如既往。复杂者,这声音中,男的、女的,年轻的、年老的,柔和的、粗暴的,软弱的、霸道的,沙哑的、尖细的,各式各样,千变万化,还是和之前听见的一样,就连婴儿都牙牙叫着,可那清晰的咬音却让人不由地怀疑这婴儿是不是常人假扮的。 若是再次需要来描述这不同寻常的声音,怕也就是之前的那番话,无论哪种呼唤,声音中都有相同的东西――那难掩的期待、同样的小心翼翼,就这样呼唤着同一个名字。声音好像出自一个人,一个技艺高超的口技家。呼唤中饱含了一个口技家对生命的期待、对友情的渴望和对孤独的恐惧。 当然这次和之前的也是略有不同的,呼唤中还有一丝勉励和信心,虽然这自信有点虚,但那小心翼翼中还是包含了一个人的全部情感和希冀。 “赫连枫,赫连枫……”呼唤还在继续,只是现在这是西陵渊的声音,嗓音冰冷,惟妙惟肖,就是语气有点不像西陵渊。 “渊,渊……”赫连枫知道不是西陵渊,但还是想要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内心的呼唤流露出主人的渴望。 这回声音可就没有停下来,依然还是西陵渊的声音“赫连枫,赫连枫……”那人显然很高兴,好像早就预料到此时的情况,口气中满是得意,“赫连枫,赫连枫……”他叫得更欢了,又一次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这歌词还是那般的反反复复,只是在赫连枫之间加上了几个西陵渊。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在叫我?赫连枫突然睁开双眼,黑暗中闪出一道比黑夜更为黝黑的光彩。一如前夕,随着双眼的睁开,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骤然停止,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一种错觉。随着双眼的睁开,全身传来各式感觉,痛觉、触觉、还有麻木。 定定神,侧耳倾听,这呼唤确然停止消失不见。自己的上方好像有什么声音,感觉有什么人或物在上面做规律的运动。再一细听,还有沉重的呼吸、娇.喘的呼唤:“皇上……啊~~~~~~不……不……行了,皇……”虽然不是很明显却还是那般清楚。 皇上?皇上!好吧,赫连枫想扶额叹息片刻,看来自己是羊如虎穴了,他们貌似还在自己的上方做运动,居然还这般做得不亦乐乎,看来是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至少自己那名正言顺的义父是不会知道的。 很多人在找自己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但好像就属这贡邦皇室对她最是无情。自己也算从小在这里长大,就算再不喜欢,要说没有感觉那是不可能的,而对于那样一个高高在上者的义父,一年也就看见过几次,但遥远的距离和偶尔的复杂一瞥,令她有点兴奋,对于一个没人理的孩子而言,就是那厌恶的一瞥也会引起内心的波浪,对给予一瞥者留下深刻的位置。 因为只要有人看见,无论这样的一瞥中蕴含的是什么样的感情,至少说明自己也是被人所知道的。 她也有过崇拜,只是这崇拜更多的被内心的恐惧所掩盖,可掩盖不等于不存在。因为有感情,或者说因为有过想望,才会感觉伤得越深。 怎么就来到这皇宫了呢?回想起之前的前景,自己和赫连贱婢在那里你来我往地由言语晋升为肢体,然后,自己失了那兵器,就在那里纠结失去兵器后的失落,然后好像看见赫连贱婢在喝自己的血…… 喝自己的血!赫连枫斗然一惊,明明看见她在喝自己的学,自己居然还能恍若未见、没有半分的反抗,再一细想,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这般依赖于兵器。任何兵器都只是一种兵器,过分依赖的结果就是迷失自己,连自己的内心也都把握不了,这样的自己确实是很难再把我外在的躯壳。 赫连枫不再侧耳,对于上面在干什么,心里已是明了。她那亲爱的义父在上面临幸自己的妃子,为贡邦的千秋万代播种撒料,她还能说什么呢?对贡邦国君的一丝崇拜早就在惊恐中化为惧怕,而待到李顾芹的加入,更是只有冷眼的审视,那遥远的情愫就像人的初恋一样只是一次花开,留下的大多也就只是青涩的记忆。 这个人类最原始的律动此刻就在她身体上方奏响,也不知道该说她走运还是倒霉。这个嘛……既然不知道,那就是走运了,人家在享受人间极乐,那自己躲在这里偷听怕是多有不便,即是如此,自然就得赶紧的走人,如此大好时光不开溜还在等什么呢? 眼前一片漆黑,试着活动活动身上的各处,手脚被缚,嘴里也被蒙上了什么东西,那嘴里的东西似乎还有什么难闻的味道,赫连枫眉头一皱,想到电视电影里那些嘴里被塞上臭袜子的情景,全身一抖,胃里腾起一阵恶寒。 摇摇头、晃晃脑,算了,小女子被侮辱则侮辱已,难道这么一双小小的丑袜子还能奈她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那杜邦为了逃出肖申克监狱还爬过粪管呢!但虽然是这样在安慰自己,但心里还是很清楚就是这样的安慰也很难让她静下心来。 摇头晃脑间就狠狠地撞上了旁边的岩壁,声音很是细微,但赫连枫还是在这般的细小中停下自己的动作,嘴里含着幻想中的臭袜子,眼神厌恶却又警惕地观察四周。外面的娇.喘声停了片刻,赫连枫心里一叹,莫非被听见了,只是片刻之后又听见那声音阵阵,甚至还更是高扬。 “啊~~~~~~讨厌……,皇上,不行了,为娘……不不……不不你轻点,我不行了,你快出去……”淫.逸之气弥漫遍布。 “叫我小名!”上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随后是更加激烈的火花,啊啊的娇.喘更是大声,皇上显然正在惩罚女子的不听话。 过了片刻,只听见女子的求饶之声:“好!衡……啊!衡儿……” 赫连枫一怔,刚刚好像听见“为娘”而字了?再一细听,突然头皮发麻,却听见外面的运动还在继续,甚至好像还没有到那巅峰至极之境,两人正在携手向那高潮挺进,之前一直只是听见女子对男子的呼唤。此刻终于听见男子开口:“母后,孩儿要和你一起走向极致的幸福,孩儿想你得紧……” ------------ 第四十五章 孝子慈母 更新时间:2011-09-18 上方的律动越演越烈,前世好像还没有仔细看过某些片子,现在居然还直接升级这现场版,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就着传来的谈话,那两人的形态,可能产生的姿势却还是时不时地在脑海里闪过。不用说了,感到恶心的同时,某人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某男的伤痕遍布的身体。 半响才静下心来,最后赫连枫静静地躺在原地不动,经过几番挣扎、摸索,她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现在需要的不是挣扎而是等待。 身处一个狭小而几乎密闭的空间,其间的出入也只有周围细小的空气,若是猛烈碰撞四处,应该可以引起外界的警觉,但与其落入她名义上的义父手里,还不如就在这里面对完全未知的前方。 查探了一下身体四处的感觉,全身虚脱无力,各处被绑,身上的所有衣服都被换掉,连那贴身的内衣都已经变得全然不同。 在隐秘的各处,她早就掩藏了各式小型逃生制敌武器,现在,随着这些东西的离去,她的处境有点被动。依赖各式武器装配的弊端会在失去武器的那一刻显露无疑,而现在的她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况。当然,心思缜密如她者,绝对不会因为衣着的变换而失去所有的一切。有时候还真的就是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 只是她很好奇,究竟是谁把自己弄到这皇宫深院之内,也不知道赫连贱婢是否也在附近。现在还只是在好奇阶段,对那始作俑者完全没有要报复的念头,既然来了,怕就没人能好好送走她了。 在长时间的对自己否定的失落之后,嘴角还是勾起一丝玩味的笑,自信也自然就在笑意里略加显露。 做骑马势的雪白滑.嫩,在这一刻没来由地感到后背一寒,某处的灼热巨大也全然无法填补此时产生的空白。下方的男子感到了女子的开小差,不满地翻身将人压在下方,进行了又一轮的进攻…… 此时,外面的一切已经没有办法影响到赫连枫的内心,她只是静静地闭目养神,没有做任何更加多的小动作。若是有光照进来,你就会发现此时的她有的就是平稳的呼吸、安谧的面容。 与里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外面的火热与激情,自然还有离乱、变态中的登峰造极,庞大豪华的宫殿,奢华的大床,两个坦诚赤裸的交织,演绎的就是母子亲情、情人欢爱间的转换与互变…… 赫连枫时而感受着内部的形态,时而想那对她赫连枫的声声呼唤,感觉很是奇妙,随后又想打了自己的前世今生,前世已覆,过后不再,留下的也只是一段记忆,无数反思。穿越,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穿越,在怀着必死的决然后发现面对的是又一轮血与火的战争,生存的渴望,对坚守的执着,令她想要一步步爬山巅峰。 回首来时,细数今生,方向已存,唯有前行。但要是真的一步步反问自己,还是会走向无尽的漩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上方传来一阵吵闹。确切的说,也就是一个呼喊,两个慌乱,最后就是一片混乱。 “皇……皇上……皇上……”随着数声慌乱的大叫,一个不知好歹的太监闯进房内。 男子立马从床上腾起,拔出床头的长剑,也不管自己全身裸露,警惕地打量四周,确信安全后,这才随手撩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再用手抓起棉被盖在女子身上,床上的女子此时面露惊慌,慌张而哀怨地看着男子。 “衡儿……”声音有点发颤,轻声呼唤一声小名,就没再发声,她很清楚怎样的撒娇才是适度。 易衡转过身,柔情地看着紧抓被子一角的楚楚可怜者,心下好生心痛:“娘亲放心,一切自有孩儿在。” 担忧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男子耳边立马闪过第一次她对他的欲拒还迎。 那天国宴之中,太后因病未到。宴上,他只感任何美食佳酿都只是索然无味,草草解决后就离开探望母后,此后得了孝子之称。只是这个孝子的孝顺方面显然有点过分全面,也有点特别。 撩起帐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绝美的画卷,由于夏日过热,母后的半个酥胸袒露在外,也难怪刚刚他要求下人静静退去,到门外守着的时候,他们会一反常态地面露为难,死活不肯离去,直到他拉下脸,显露帝王的威仪这才无奈走开。 也许是因为酒精的刺激,也许是她那半掩半遮太过诱人,他立刻就被吸引。原本只是想要一次的体验,然而品尝禁果的美味令他再难止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皇上,这般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这是她对他第一次的拒绝,只是这拒绝有点无力而苍白。 “母后放心,一切自有孩儿在。”手上的动作更是一刻不停,“叫我小名……” 之前的记忆闪过,再看眼前之人。“皇上”此时的她确是惹人怜惜,只是男子没有看见的是,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女子的美眸中闪过一丝嘲讽。 “皇上……”小太监气喘吁吁。 “放肆!”易衡持剑,大声呵斥,剑尖一抖。 那太监显然没有意识到这呵斥中的杀意,或者以为自己的功劳会盖过一切,继续道:“皇上,奴才……奴才有要事要报,有人要刺杀……”小太监的那略显稚嫩的声音在看见里面场景后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一手捂住张大的嘴巴,怔怔地盯着床上的太后。 他不过就是新来的太监,老家雪灾,无以为继,净身为奴也只是为了在这里混口白米饭吃。村里有人在宫里当差,虽说是为人所不齿的宦官,但在宫里也算有点地位,回到县里,就是县令也对他巴结万分。有了这样的例子,下面的自然也就好发展,进宫、净身。 他也有着美好的幻想,希望能够和张总管能一般在宫里呼风唤雨。进宫后对皇上太后、皇后妃子自是上了心,也就见了几次面,而且每次都只是那般偷偷一瞥,但他还是把这些高位着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一切已经不用再来更多的言语,无声的压抑,淫乱的气氛显而易见也毋庸置疑。 小太监的脑海一片空白,这连听都没有听见过的惊世骇俗居然被他当场看见。许久,乱.伦二字在脑海中闪过,抬头对上易衡那深不可测的双眼,双腿哆嗦着后退数步,就是再蠢也都明白了些什么。 ------------ 第四十六章 异象于天 更新时间:2011-09-20 里面的赫连枫暗暗摇头,人命微贱,这小太监的命怕是片刻就将不保,有时候,自己的命也就是这样脆弱与无助。 现如今,有关天云三册,她没有半点突破,仍然也就是一个武废,就算寻人弱点,她可以克敌制胜,但毕竟还是没有办法保证什么,也不可能次次成功,只要一次的失误就是功败垂成,在经历过失去武器的失落后,她更是确信,她绝对不能再单纯依赖外界的装配,但她绝对不会就轻易向所谓的命运低头。 面对无休止的勾心斗角,沉沦不见硝烟的政治谋略,贪恋与权势威望,望见瞬间可能爆发的战争导火索,身在其中的人逐渐麻木,也许还未曾不仁,却也有相当程度的离乱。 在残酷的现实中,人更像是一个行尸走肉,一部冷血的谋略杀人机器,朋友或敌人的界限渐渐模糊,就是亲人也可能沦为仅有血脉上的单纯联系而没有情这样一种可爱而可信的东西。就是有,也会瞬间扭曲,在时间与事件的淬炼中面目全非。 伦理纲常的界限与尺度,在混乱的世界里依然盛行,却只是一种价值尺度,或者说,只是一种工具。断袖、乱.伦都是整个苍云大陆上为人所不齿的关系,但究竟是有这样关系的人在破坏世界的宁和,还是世界在创造堕落的温床,怕是谁也没有办法做出真正意义上的判断,而答案也不会只是唯一。 双腿一软,小太监跪倒在地。升官发财的痴想立刻化为后悔不迭的悲苦,全身立刻酝出一身冷汗,难受之极,但他显然没有时间和精力来考虑这肉体上的片刻不适。 易衡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宫门大开,寒风阵阵,随意披在身上的单薄外衣在风中晃动不止,他却恍若不知,似乎全然没有感觉到那滴水成冰的寒冷。 “皇上――”小太监一声悲鸣,扑地,全身颤抖着企图抓住仅有的一根稻草,“奴……奴才……奴才有要事……要事要报。” “什么事!”易衡沉声道,握剑站立气息内敛,深不可测的目光投向宫外遥远的天空。 黑夜降临的时间已经到了,天将渐渐开始落下灰黑的幕帘,不片刻就会是月上树梢星罗遍布,只是这一刻却还是明亮的瑰丽,回光返照中的光亮强势绚烂,将世界万物一同笼罩在火红之中。 “奴才……奴才……”小太监口吃不已,咽了咽口水,深深吸了口气颤着双眼紧闭片刻后这才继续,“奴才前几天被调到交泰殿当差,现在跟在……”他突然顿住了口,若是按照往常说话,接下来就是交代带自己的公公,李公公往常待他不错,他万万不能牵连于他,正自为难却听易衡不耐烦地开口:“说重点。” 小太监轻叹了口气:“奴才在交泰殿遇见一个侍卫,侍卫浑身是血,他告诉奴才,不消片刻……不消片刻……”这般的言论怕是会被戴上妖言惑众帽子,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口,“不消片刻将有异象于天,当此之时会有刺客前来刺杀皇上。奴才念主心切、一时心急,还望皇上恕罪。”而后前半身趴在地上。 半响也没有听见半点动静,偷偷一抬头,瞥见地上易衡那赤裸的双脚,想到刚进门时的场景,皇上与太后……他再也不敢往下想。立刻低头,就这样,好一会儿时间过去,偌大的寝殿中只有风的声音和自己的心跳声,再次试着抬头,侧脸看了看,余光中瞥见太后复杂的眼神死死地看着宫外,眼神中竟然还有泪光泛陈,好像千万年的等待,就是为了眼前的一刻,鼓起勇气顺着目光向外看去,不禁呆了。 火烧云火红泛滥,集结于天边的云彩,那滴血的红共同组成一幅瑰丽的画卷,一支劲竹傲然挺立,小太监有点不明所以,这劲竹虽是形象,但人所共知火烧云经常会有似物之态,昨天像虎,今天如鹰,现在拟竹也未尝不可。 却见皇上惊骇而目不转睛地看着天边的一切,恍当一声,长剑落地,口中喃喃道:“赫连墨竹,赫连墨竹,赫连墨竹……”双腿不自主地向外走去,赤裸的双脚踏着忐忑的步伐,缓缓走到门外,随意披在身上的外套洒意地拖地而去,时不时地迎风而起。 “赫连墨竹。”小太监习惯性地跟着念了一遍,突然用手蒙住自己的嘴,莫非这便是那异象于天,当即闭口依照原样匍匐于地,自此再不敢抬头。片刻,斗然抬头,异象于天的后面一句话是将有刺客二来,起身向皇上冲了过去,余光中看见太后奇怪的眼神,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死人,心下一沉,向眼神的目的地扑将过去。 那里,他的主上还怔怔地看着远方的一切。 赫连墨竹,异象于天。 小太监将全神贯注的易衡扑到一边,一支长箭堪堪射过易衡的右手臂,箭头擦过易衡的血肉,钉在地板上兀自颤抖。 易衡回过头,眼中戾气毕现,却见数剑连环,向自己激射过来,与此同时,呼声四起,恰如四面楚歌,似有上万人大呼曰:“墨竹现,赫连兴!墨竹现,赫连兴!墨竹……”六字循环,久久绕耳。 “护驾,护驾……”贡邦皇家护卫队整装出现,易衡随手一挥,一股劲气破空而去,激射而来的数支箭羽在扭曲的空气中消失殆尽。 “参见皇上!”只是片刻,护卫队就搜罗了各处地方,“墨竹现,赫连兴”的呼叫也随之停止。护卫队全体成员齐齐跪地,他们的主上,那高高在上冷血无情者一袭单衣,沉着脸遥望着远处曾经的辉煌,眼神复杂而恐惧。 市区繁华地段,路人商贩尽皆抬头,诧异于天边上的景象,若然只是那普通的火烧云,就是再怎么雄伟壮丽,怕也不能让所有人抬头仰望。 劲竹成形的那一刻,紫荆之都传来“墨竹现,赫连兴”的呼喊,而现如今,那天边的劲竹又有了新的动向。原本火红的劲竹此刻竟然瞬间变换了颜色,由那滴血的红化为幽沉的蓝,而后就是墨色之象,随着墨竹的全然显现,大风起兮四飞扬,飞沙连绵宣漫天。片刻,又回归平常,风平浪静只剩人心不稳。 真真奇哉怪也,确确异象于天。 夜幕正常落下帷幕,掩盖一切也酝酿一切…… ------------ 第四十七章 恒沙占卜 更新时间:2011-09-22 一画墨竹,万人仰望。天之于象,莫道世人于心。繁华闹市有了一瞬间的安静,千人万人看向同处,侧耳聆听紫荆之声,如此万众归一,虽是壮观,但这样的气氛却是…… 诡异至极。 众人仰首遥望天边的异象,一占卜师埋首整理摊上的物品,偶尔侧头,瞥过天边的墨竹,轻叹一口,口中喃喃道:“命运罢了――”尾音拖得老长,是不辨男女的中性,但却没有自嘲,语气中是于话语全然不同的平静。 “恒沙!给我来一卦。”一个男子粗声粗气地吼道,那硕壮的身躯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男子又高又壮,半身肌肉半身肥肉,与埋头整理的恒沙的纤瘦形成鲜明的对比。 旁边众人刚从墨竹的余势中回神,被突如其来的粗暴之声震了一下,有几个胆小的后退数步,最后捂着胸口顺气。 原来这里有两条凳子,一条较大,一条相对为小,较大的一条已经收走,而这就是那小的。 一般来看相的都会携幼子、带稚女,也就有了这多余的一张凳子。你可以说有了这么人性化的一条,但要说多余怕是更为恰当,带来子女的不是让晚辈坐在自己的膝上就是让他们站在旁边,这凳子也就只是摆设而从未用过。但就算如此,那瘦弱的占卜师却还是乐此不疲地搬那凳子,日日如此。 有心之人总是多份观察,观察些许时日也就有人建议一二,那恒沙总是笑着答谢,只是这第二日定然依旧少不了那凳子的身影。 可折叠的小型桌子还未收走,那桌沿刚刚及到大汉的腹部,看那大汉坐在上面,这相对偏小的凳子也就略显偏高了。这般的差别似乎真预示着一种玄机,只是这虚席以待,似乎…… 恒沙侧头,怜惜地看了一眼凳子,转而摇摇头低头整理,那脸却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相貌。 “我要看相。”看见恒沙还在那里慢慢悠悠地整理自己的物品,以他的身材,除了那杀千刀的官老爷,从来也就只有别人仰望自己的份儿,眼前的人却全然没有正视自己,从头到尾,竟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他,感觉自己被无视,心下甚是恼火,掏出一锭银子,往小桌子上狠狠一摔,“给我来一卦。”一句话出口,就是唾沫横飞。 那恒沙不吃这一套,依旧没有理他。 大汉的最后一点耐心终于在墨迹墨迹的速度中消磨殆尽,一丝不存。破口大骂:“拽什么拽,不就一个看相的算命先生吗?老子有钱,快给老子来一卦。” 心里埋怨着:“什么‘十里八乡地,一日三卦尽天机’,都他妈的扯淡,那怪人也真是的,一定要他来此地找眼前人帮他看相,自己还不来,要是平日里,他才没有这闲工夫呢,不过不来也好,倒是便宜了自己,问一卦十两银子,这么便宜的事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不可思议。为了那十两银子,就是打得他满地找牙,也非得逼着他开口不可。” 恒沙依旧低头,动作缓慢,没有开口。 “墨竹天象何解?”那汉子也顾不了这么多了,直接发问,若是不肯回答,就严刑逼供,只是这文绉绉的话语弄得他浑身不自在,都是怪人怪事怪要求。 恒沙一震,转而干自己的事情,不片刻,所有东西都已经收拾好,只剩那凳子和桌子了,那大汉索性横眉竖目地坐在凳子上,恒沙却是一刻不停,低着头自顾自地收了那桌子,最后竟是拿着这些个家当就走。 “不要你的凳子了?我是来看相的!”那汉子强自压制怒气,声音从喉间涌出,越发粗粝,好像随时都会爆发。旁人见势不对,纷纷识相躲远。虽是远离却还是密切注意着这里的动向,看热闹之心人皆有之。 “给你卜一卦吧。”恒沙不回头,还是不辨男女的中性,语气中有着略显狡黠的算计,那大汉一听,感觉哪里怪怪的,但也说不上到底是具体是哪里不对。 却听恒沙继续道:“墨竹天成,异象于心,我算算啊,这个……”声音越来越轻,说着右手手指大动,大汉身体前倾,想要细细听来,恒沙突然大声道:“哦――” 那大汉更是关切异常,身体更是前倾。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大汉看着恒沙,他背朝着自己,仰天做恍然大悟状,口中一直只是重复那我知道了四字。 究竟是什么,大汉那烦躁的心刚刚被恒沙平息,此刻又是不耐烦起来。“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为什么刚刚我没拿凳子了。” 那汉子一听,只感二丈摸不到头脑,突然意识到他在忽悠自己,大怒。盛怒着要起身,突然刺啦一下,凳子塌了,偌大的身体摔倒在地。大汉更是怒不可遏,忍着剧痛拔腿追上前去。 那占卜师突然回过头,笑意满脸,大汉全然没想到他会转过头,被吓退数步。 恒沙回过头,向前方走去,笑道:“都说了我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拿凳子,看来这一卦甚是准确啊!甚是准确啊!甚是……”右脸上的疤痕在笑意中扭曲,显得更是骇人,那汉子呆立原地,竟自不敢再度上前。 恒沙口中话语不停,突然面露严肃,望向天空的第一颗星辰。 千年的轮回,轮回的千年。 血与火的交融,天与地的转变。恒轮转而日月换,又一轮新的抉择即将展开。 “给太后请安了。”赫连枫嘴角勾笑,眼神闪过一丝玩味。双手双脚被缚,也就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礼节。 “你倒是坦然。”太后玉体半掩,斜躺在牙床之上。 “要是细细说来,太后也算小人的祖母。” “放肆!”太后突然沉下脸,诧道,“祖母岂是你可以叫的,女扮男装假扮拓王府世子入宫为质,这欺上瞒下的欺君之罪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你砍的。” “太后说得极是。”赫连枫低头,眉眼上翘,“只是……不叫祖母,那便叫义母吧。” “大胆的贱人。”太后突然起身,目光如刀,直直射向赫连枫那玩笑的双眼。两人对峙片刻,却还是赫连枫率先打破沉默,直直地盯着太后的身体:“这大冷天的,太后也不多加件衣服,如此袒胸露乳……不过,这玉体果然诱人,就连我这般的女子见了也不由得羡慕啊,也难怪义父……难怪……”赫连枫故意欲言又止,营造的气氛很是强烈。 太后的面色更是阴沉,这般人怕是绝对不能留。 ------------ 第四十八章 缺少婢女 更新时间:2011-09-23 太后脸露阴沉,皱眉片刻,突然披衣起身,外衣随意披在身上,脸渐渐放松。 太后并非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有时候要得到媳妇熬成婆后所有的权利也不一定要有婆婆的年龄,而眼前的太后就是如此。 她身体并不丰满,明显偏瘦,但凹凸有致,更显骨感和窈窕之美,而她最为诱人之处就是那吹弹可破的皮肤,温润细滑,雪白光亮到不食人间烟火,就是在烛光下也显得那般白嫩,全然不似一个已经结婚生子多年,又曾经在冷宫一待十八年的妇人,眼前她自信的笑意堆满两颊,四十多岁的人保养到令人害怕的地步,好像岁月这样一把神奇的刀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女人,特别是深宫中的女人总是缺少什么,这般到了中年却还这般充满青春活力的女人更是如此,宫苑的围墙圈起了寻常百姓梦寐以求的财富,有着世人仰望的无数权势和光环,但终究没有办法十全十美。 就像一朵花,不管外表如何光鲜亮丽,如何圣洁高贵,看那颜色鲜艳、闻那花香馥郁,但内部总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小虫,若是干净到没有任何生命的寄生与对蜜饯的攫取,怕也只有两种可能,不是花有剧毒就是花是假的。 但若是从相反的方面来讲,无论一朵花如何败落到凋谢,腐烂到丑陋不堪,其本身的效用不会因为形体的大幅改变而完全丧失,破败的背后,也许就是硕大的果实,又或者就算果实稀少干瘪,但那丑陋中的肥料也可以落叶归根。 太后的脸上越是有笑,那阴冷的气氛越是弥漫。 赫连枫也不理她,还是那般笑着自言自语,连着啧啧称叹:“难怪啊难怪!有语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太后如此貌美诱人,自然不乏倾心之人。而太后虽是位高,但终究还是女人,既然是女人,也就有女人的愿望,这一个有欲望的女人就……” 此时,太后再也笑不出来,赫连枫这话看似含蓄,实在是太过直白,就是再怎么脾气好的人,再有耐心怕也要被磨得一干二净。越是向下说,太后的脸色越是阴沉数分,只见她紧闭双唇,双眼渐渐眯起,其间的目光蕴育着渐渐转浓的杀气。 杀手固有的灵敏令赫连枫对此甚有感受,却还是恍若未见:“这般的绝世美人不加攫取,更待何时?若然让那些个男宠近身,那岂不就是……还不如就由义父自己来的好……” “够了!”太后喝道,突然转身离开,坐在床上,显是气急,与自己的儿子乱.伦这般的难以启口之事被赫连枫晦暗而明了地拉出来反复揉捏,她只感心里的怒火惧怕揉成了一团,单单是与母亲乱.伦这般的谣言一传,他的王位就会岌岌可危。 她知道的太多了,但她现在还不能杀她。要是距离太近,她怕会忍不住直接一把捏碎赫连枫的骨头,目光带刀,“你这凭的是什么威势,不就是姓那赫连吗?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哦――”赫连枫恍然大悟般地长长一叹,“原来太后知道我这凭的就是赫连之势啊。”戏谑地对上太后阴沉到极致的脸,好似现在面对的根本不是那生死攸关的大事。 看见赫连枫那悠悠然的坦然,本该更是生气的太后却静下心来:“你有你的凭借,但你现在的所谓的优势在我手上,莫要自以为是到以为世界缺了你就会动不了,今天我就是杀了你,也没有人会知道。你也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有些话有些事,那些不该做的、不该说的万万碰不得。” “那是自然。”抬头抬得累了,索性自由躺在地上,仰天,望向繁复的天花板,“只不过,我只是一个笨人,有些话有些事,就是明明知道也喜欢钻牛角尖。这身为皇帝的义父躺在她母亲怀里可就是那般的实话,既然是大实话,我这愚笨之人自然是不知道如何把握。” “你?”刚刚还坐在床上的太后此刻已经出现在赫连枫眼前,一手拎起她的衣领,一手柔怜地抚上赫连枫的脸颊。温热的手抚上脸颊,赫连枫却是心里发寒。 赫连枫斗然一惊,那保养到极好的面容斗然出现在面前,给人一种虚无的感觉,好像眼前的一切不过一片虚假,就这样,两脸距离不过数寸。“有时候,自以为是可不是什么好品质。” 赫连枫暗自诧异,看见她大冬天的袒胸露乳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就知道那传言中的体弱多病,也就只是生活在传言中罢了,或许只是为了成全那“孝子”的身份,或许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明明知道她必然武艺惊人,可当真的看见这瞬间的移动,她还是骇了一下,嘴上也不掩饰:“太后这功夫可就是吓坏小女子了,这小女子胆小如鼠,又笨又胆小怕是没有办法有什么自以为是的。”面上更是表现出了十足的惧意,只是这惧意后是浓浓的戏谑。 “你少装蒜!”手上一紧,赫连枫的上身被提离地面,而后那握着衣襟的手一松,人就重重地摔在地上。 赫连枫呻吟不止,脸上嘴上都在夸大这一摔对她所造成的伤害。 太后冷眼旁观,待她自感一人演戏无趣这才转身离开:“到底想说什么,要说就直接说吧,不用这般拐弯抹角。” “太后果然聪慧过人。”赫连枫突然扭动身体,挣扎着起身,伸手抖落手腕上的绳索,而后不顾太后瞪大的双眼,活络活络身上的筋骨,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这地上又冷又脏,可真不是人待的,下次莫要再把我放在这上面了。” “果然不可小瞧于你,但你总是自以为是,这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既然这般光明正大地站起来而不是趁机逃走就没有要隐瞒什么的打算。” “你觉得我会放你自由?你有什么筹码值得我如此?” “赫连一词还不够吗?”赫连枫自顾自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转身对太后笑道,“你也来一杯吗?”脸上的笑无害而自然。 “自然是不够。赫连现在就是那烫手的山芋,虽然都想得到,但怕是赔一切也赔了自己,得不偿失。”太后皱了皱眉,眼前的她完全没有基本礼节,没有礼仪尊卑,却让她感到很是自然,好像事情理该如此,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没有第二个聪明到家也傻到家的西陵渊。” 赫连枫脸色一变,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自己这般无声无息地消失,怕是急坏了,转而又是释然,自己这男人,要找个大活人的能力,怕还是有的,也许今日制造混乱的不单单是各阀之人,也有他在那里横插一脚。 “难道还要那‘墨竹现,赫连兴’吗?没有人要颠覆这个国家,但谁都想颠覆一切,如此繁华之都,怕是谁都想分得一杯羹。一个国家一个王朝灭亡之前总是会有很多谣言,这‘墨竹现,赫连兴’便是那前兆,只是,这不过就是有心人抛出的迷雾弹罢了。” “那我就应该保住自己孩儿的王位,是也不是?”太后突然笑了,笑得春风满面,这笑有点不同寻常,看得赫连枫甚是变扭。也没等赫连枫回答,就见她回头,“说吧,要什么。” “我想太后缺少一个婢女。” “好像确实是少一个。只不过……”突然欺身,捏起赫连枫的下巴,塞进一颗药丸。 赫连枫捏着自己的喉咙,咳嗽着后退,惊惧地看着太后:“这是什么?” “还用问吗?你我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赫连枫从牙缝里挤出两字。 太后笑着转身,笑声在寝殿里回荡,这般有声的笑到那中毒之人脸上,就是无声的笑,只是她没有发现背后之人脸上的笑意,连带没有发现那人在喝茶的同时还吞下一包药粉。 ------------ 第四十九章 归琐德贤 更新时间:2011-09-25 “咦,这是哪来的宫女?”两宫女并排走在石子路上,一宫娥突然放慢脚步,扭头而望,而后怔怔地站在那里,眼露诧异。只一片刻,就与前面那人拉开了距离。 那较为年长的宫女不禁皱了皱眉,也不等她,只是微微侧脸,低声抛下一句:“闲事莫理。”说着,头也不偏地向前走去,看她这脚步倒是越发快了,全然没有等她的意思。 这新来的宫女就是麻烦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人教,但关键之处还不是在这里,问题的关键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她们总是喜欢触碰一条条不该摸的警戒线。这些警戒线没有明确的标识,也没有人有耐心、有胆气向她们一一解释,但这却是用一次次血肉模糊的惩罚验证而来的,有时候,前车之鉴付出的甚至就是生命,而对于她们这些依然存在于这个地域、这个世界的人而言,也就只有战战兢兢地匍匐于地,看在心里刻在脑海的份儿。 每过段时间就会来新人,她一般都要负责一两个,让她们随着自己做事,一到这个时候,她就特别小心,新来的宫女总是会给她添麻烦,而今年的这个更是麻烦中的麻烦。典型的小姐脾气小妾命,她若是什么深闺大院的小姐,有了这般性格或许可以博得温良贤淑的美名,但就是生了个贱命,不得不卖了自己来混一口温饱。 这新来的丫头好奇心太强,一路行来也不知道发生了几次类似的事情,好奇害死猫,更何况在这般的深宫之中,她们的命就比那蚂蚁还不是,这平静的水面下一直都是波澜四起,这般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一一探究,真真不知天高地厚。 “琐姐姐你快看啊。”又仔细地瞧了那宫女数眼,眼见琐儿越走越远,归儿急了,嘴里还嘀咕着,“还真是不会武艺啊?不是不要这般的人做宫女吗?若是她这般的人可以进来,那我妹妹也不必在外受饥耐寒了。”由于妹妹是武废的缘故,从小就感觉别人在说武废两字时有着或多或少的歧视与鄙夷,也就不愿用武废来称呼。只是一想到宫外瘦弱的妹妹,心里就止不住地一阵惆怅。 入宫前将妹妹托给了大伯的侄女的婆家的一个以前在家里做长工的老妇,这般遥远的关系,本是很不牢靠,但就算是那近亲,难道就可以放心托付了吗?想到这,回想起以前的事,心里更是一阵发寒。也不知道妹妹现在怎么样了,真的好想她啊,才过了几天,自己就这般思念,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当下又一次下定决心,眼神坚定,给自己打了打气,她一定要好好做事,然后给宫外的妹妹寄钱,让她能过上好日子。 “宫里之事,千奇百怪,多做事,少说话,莫要多理。”琐儿头也不会,语气中甚是生气。片刻,突然站定。不会武艺?武废!一个武废当宫女?不可能,这武废不能进宫当差是铁板上钉钉子的铁规矩,耐不住好奇回头望了一眼。 远处假山旁,一女子缓缓走过,脸色平静,好想在想什么事情,她个子矮小,苍白的脸色,那武废的固有颜色显露无疑。身上是普通的宫女服饰,只是这头小身子大,身上好像多穿了好几件棉袄,天是有点冷,但这般怕冷之人却是从未见过,宫内之人,就算是冷到极致也不会不管不顾地穿上这么多衣服,要是妃子之类,要的就是引起那皇上的注意,自是恨不得袒胸露乳等待皇上临幸,而那宫女,若是着衣太多,怕身体不灵活,影响工作。那身子圆鼓鼓的,看着甚是滑稽。 看见这般的样子,琐儿可笑不出来,眉头缓缓皱起,还真的是武废,最近这宫里的怪事还真多,前几天还天显异象,而后就有妖言四下,宫里的调动也越发频繁了,现在居然还有武废为宫女。看来近来必须小心行事,虽说自己在太后宫里当差,远离那些妃子美人、皇后佳丽之间的勾心斗角,但就是这样一个不好也有可能引火上身。远处的武废宫女突然转过头,对着琐儿盈盈一笑,那平凡的脸上似乎有着难以言语的魔力,琐儿那紧绷的心弦神奇地缓了下来,看着看着不禁呆了。 “是吧,琐姐姐?”归儿两手环上琐儿的手,拉着她就像前去,那眼睛却还是看着远处的宫女,“就是不会武艺啊。” “是。”琐儿机械般地应了一声,任由她拉着自己向前走去,满脑子都是眼前的武废那清澈的眼神,追着她那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心里不禁好奇,这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啊,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有幸结识?全然忘记不可好奇这样一条她一直在奉行的原则。 突然远处的武废宫女回过头,蹭蹭往回跑了两步,那圆鼓鼓的身子看着更是滑稽,眼见她朝归琐两位宫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站到旁边,琐儿还没有弄清楚状况。怔怔地站在那里,感觉就好像什么遥不可及的人物对等地向自己打招呼。那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宫女,也就是一个普通的武废,只是这两个普通的身份加在一起要她不普通也不行,那过分清澈的笑容更是另她久久不能忘怀,在这宫里,她可从来没有看见过这般的眼神,新来的宫女也会有清澈的眼神,但大多也就只有天真之极,全然不似这般似乎看透一切。 琐儿还没有弄清楚状况,疑惑而笑着看着远处的武废宫女,然后就发现自己惹了大祸,不知不觉中好像撞到了什么人。 “哪来不这规矩的丫头,走路也不长眼!”尖利的声音刺破了空气,却没有刺破她的耳朵,但还是让她的心突地一沉。 太熟悉了,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这不就是经常站在惩罚旁边的宿儿吗,那个趾高气昂的宿归,德妃惠拟的心腹。心里一沉,往日都是看见她琢磨别人,不想今天居然是自己,这宫里最不好惹的主儿被她给碰上了,脑中嗡生作响。 连头都不敢抬,立马拽着归儿后退:“奴婢……”有阴影在靠近自己,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两巴掌,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琐儿强自站住,归儿更是经收不住那突如其来的两巴掌而摔倒在侧。 “大胆贱婢,居然敢挡德妃的去路。”是德妃身边的李嬷嬷。听这一句,琐儿的心里更是灰了,没有看见来人,刚刚还以为只是撞到了那宿归,吃点亏也就可以过去,但现在挡的是德妃的去路,那怕就没怎么简单了。 强忍着剧痛,跪倒在地:“奴婢知错。” “你们怎么动不动就打……”归儿侧倒在地,怒气冲冲,刚刚这一打,打得她二丈摸不到头脑,那话不经大脑就冲了出去,这才意识到德妃二字分量。眼见琐儿狠狠地剐了她一眼,心里怨念着,这以下犯上可大可小,要你怎样就怎样,这下要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害死了。 “你问我们怎么动不动就干嘛?”宿儿尖声大问。 归儿手脚并用挣扎着起身,用略显生疏的动作跪在地上:“应该随时指正我们这些不懂规矩的小奴婢。刚刚那两巴掌打得甚好,帮奴婢指正了不懂规矩这般的大问题。”琐儿无声地吁了一口气,还好她还不至于蠢到家,看着还挺聪明的。 “是吗?”宿儿还待追究。 “算了吧,宿儿。”德妃缓缓开口,显示了德妃有德的风范,她略显诧异地看着地上的归儿,眼中有着三分欣赏之色。一看刚才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新来的,应变很快,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俾子。 “是,娘娘。”宿儿语调卑谦,转而对地上的两人大声道,“还不快谢谢……” “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啊?”一声询问从远方传来,夹杂这一刻不停的笑,德妃的脸上不由得阴了阴,地上的琐儿却是大哀,贤妃来了,两妃争斗,夹处中的自己和归儿两人就是那炮灰。 微微一抬头,瞥见远处的武废宫女已经消失的背影,更是落寞之至。 ------------ 第五十章 麻雀凤凰 更新时间:2011-09-27 “妹妹不在修淑楼练舞,却来此地为何?”虽是问句,德妃却是语气平和,其中没有丝毫的情感,好像对方只是没有生命的木石之物。一句话也就只是打招呼的客套,走走过场罢了,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也没有探究的耐心,要是这般一遇上就针锋相对,天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还指不定能过上几天好日子。 德妃向来内敛,不喜宫内的勾心斗角,而且她也不屑于此。强大的背景、过硬的后台让她在宫里的地位虽说没有皇后尊贵,却是谁也不敢小诩的,就连皇上也忌惮一二,不敢对她太过冷落。 只是这名为贤良淑德的贤妃却不是什么识相之人,仗着这皇上的宠爱喜欢恣意妄为。性格使然,她不喜欢平静安和地过日子,这争风吃醋的戏码也就频频上演,事实上,究其本质这般的行为没有任何意义,但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至少这门面上的意义还甚是重大。 琐儿暗叹一声,这下怕是避免不了。归心亦是明了,这平静之下,自有其波涛暗涌,两人虽然只是平常家聊,但其中就是那你来我往中话箭舌刀。最后不论是谁占了上风,自己不免成为棋子随意撒拨,却话只有生死由天。 心下大乱,她还要给妹妹寄钱,瘦弱的武废之躯需要钱卖补品滋补,她卖了自己进来此地,亦知出宫之日难望,就是出去了,怕也早成了那嫁不得如意郎君的老姑娘。就算是这样,她也要努力,只要妹妹没事,要自己如何都可以。心道:“两妃相争,自古皆然,然要是牵连于自己,那……”当下咬牙切齿,心中暗生怒火。俗话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胸中的熊熊怒火却不知会怎样撩遍原野,闪现出瞬间的、可与那日月争辉的光芒。 归心索性大了胆子,抬头看去,却见贤妃一身红衣,火红异常,全身有着妖娆的鲜艳与外露的张扬,身材火辣,撩人遐想。而贤妃却是一身传统的服饰,不过亦不及,淡淡的青色、略显保守地包裹着身上的丰腴饱满。 心下明了,这般的两人,也难怪皇上会宠那贤妃,不过这贤妃不贤却是令人不解,这宫中,妃子众多,名目也完全可以随意取来,但皇上偏偏给她了贤妃二字,实在是令人费解。 之前就听闻贤妃本来只是那伺候皇后的宫女,一日被皇上看中,这才有了今日之风光,心下羡慕之极,如此也就是麻雀飞上枝头成了凤凰,虽说贤妃现在还不是那完美的一只,但至少现在有了她遥不可及的一切。 “呦呦呦!”贤妃快步,裙摆因动而洋溢,离了后面的一群丫鬟宫女,莲步上前,凑近德妃那雍容华贵的脸,得意地笑道:“妹妹没有跳舞是小事,耽误了姐姐的诞辰才是大事。” 她顿了顿,如愿地看见德妃的脸上变了色,这才继续笑道:“虽是如此,姐姐莫要灰心,妹妹这不就来祝贺了吗?虽说是迟了点,但好歹还是送到了。早日听闻姐姐为了昨日的生辰煞费苦心,一连数天都苦练琴技。只可惜啊,天不遂人愿,琴音虽好,却是凉被空弦无人欣赏。如此大事,竟然被遗忘,这还真真可惜。”说着怜惜地摇了摇头。 虽然早知道她迟早会以此来挖苦自己,却不想这大清早就得到了消息,在此地截住了她,德妃脸上的平静有点挂不住了,瞥了宿归一眼,眼神一暗,但片刻就回复了平静:“妹妹此言差矣,生辰之事可有可无,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日子罢了,怎么能当大事呢?” “这自然是姐姐的大事。”说着体谅地上前安慰德妃,只是满眼笑意怕就要红遍了这一冬严寒,哪有这半点体谅之意,“妹妹明了,姐姐勿要再加解释了,妹妹知道姐姐昨日,无奈对那这空桌冷炙,徒叹寂寥,看那泪烛剪影,无处诉说。没有等到等到皇上自然是很不高兴。” 两人还在那里意有所指,醋来酸往,却听见一声平和的问安之声传来:“奴婢仁寿宫小枫参见两位娘娘,两位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贤妃好不容易抓住德妃的痛处,正在兴头上,头也不会,随手一挥:“起来便是了。”德妃却是被她挡了视线,看见不得。 这贤妃与德妃虽说是同为妃子,但还有上下高低之分的,德妃的地位就比那贤妃尊贵。照制度而言,这起身之事自然是得由那德妃开口。现如今,这本该由德妃说的话却被贤妃了抢先。德妃的脸更是沉了下来,看来这人善被人欺,不与她争还真以为自己好欺负,不就是似那地上的一个贱婢罢了,穿了这锦缎就还真的以为自己不是那杂毛的麻雀了。 两人还在哪里勾心斗角,却没有发现那自称小枫的宫女只是站在哪里,全然没有行半点礼。两妃各自的宫女也完全注意着主子两人,明明数双眼看见她来,看见她站在那里,却还是没有意识到要她没有行礼这般的事情。 琐儿忐忑与心,背脊冒汗,忘乎于外。归心却略显诧异地抬头看了看刚来的宫女。苍白的肌肤,是刚刚的那不会武艺的宫女。若不是注意了她,自己和琐儿姐也不会遇上这般的难事,但看见那武废固有的苍白之色,想到孤身在外的妹妹,不由得生了亲切感,怎么也怨不起来。 却见来人略显诧异地朝归儿看一眼,显然很是自信,看准了不会有人注意她的动作,没想到有人会注意到她没有行礼,转而笑着做了一个鬼脸。 归心一惊,猛地看向两妃所在,却见她们完全没有注意刚刚她与那自称小枫的宫女之间的交流。轻吁了一口气,但心里却还是不能平静,这人也忒是大胆,不行礼已是犯了大忌,若是再被发现这般的失理,怕就不是单纯的肉体上的折磨这么简单。 “听闻昨日皇上舍了姐姐而去,姐姐莫要伤心啊,待下次皇上到得修淑楼,妹妹一定替姐姐美言几句。” “许是陛下繁忙,脱不得身,这才没有按时到。”德妃心里不满,但现在还不想与她争辩什么,若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扯什么小细节,怕是失了自己的风度,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姐姐啊!昨日可是姐姐的大日子啊,姐姐居然这般看得开。”贤妃全然不知在她春风得意的这会儿,正被人算计,还在那里及挖苦之能事,“要是我啊,那是绝对不依的。不过也是啊,就算不依又如何,皇上怕也不会……” “刚刚已经说了,昨日不是什么大日子,妹妹莫要胡言。”德妃的语气有些不善,大家闺秀的好脾气已经被贤妃消磨殆尽。 ------------ 第五十一章 无上荣光 更新时间:2011-09-28 “昨日可是姐姐的生辰,一年也就只有一次,怎么会不是什么大日子呢。皇上没有依言为姐姐庆生,姐姐内心忧伤也是有理,说出来便是,也让我这个做妹妹的为姐姐分担一下,相处也算很久了,咱们姐妹还分什么你我啊。”贤妃良言温劝,语气看着也很是和善,只是心里却是偷欢了半天。 德妃微微皱了皱眉,神色越发不满,说了半天,绕了半天,还是回到了原来的话题,看来她今日就是要抓住这问题不放了。厉声道:“皇上没来自然有皇上的道理,这国事家事之间,当是以国为先,妹妹若要我做那祸国殃民的妖女,那是万万不能的。自知之明本宫还是有的,不像某些人,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之下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怕被那些入宫的外臣看见那雪白细嫩的肌肤,真真不知廉耻。” “你……”贤妃脸色顿变,抬起手,指着德妃连连喘气,“妹妹我好心好意为姐姐着想,你竟然如此待我,气死我了。我要……” 贤妃还待说什么,德妃却漫不经心地打断她的话:“妹妹现在身怀六甲,动气之前也要先想想这皇家血脉。当然,要是这只是外臣与怨妇的干柴烈火,自然可以随意妄为。” 贤妃突然没了话语,阴沉地站在那里,心里感到很虚,感觉像是突然失去了什么,还什么都没有失去,但她总觉得随时都会失去自己最为宝贵的东西以及将会随之而来的一切。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她居然知道,她居然知道自己怀孕的事。 自皇上继位八年以来,尚未子嗣,只要顺利产下龙子,这就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想那母凭子贵自古皆然,若是这是男丁,她就真的要变身为凤凰了。什么曾经为婢,什么下贱出身,那也就是历史,到时,你要说它没有就是没有,以前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她很张扬,但绝对不是什么愚蠢之人,知道怀孕意味着什么。宫里的老故事总是那么多,皇上也不是一直都没有子嗣,就是有些妃子这有了之后也总是难以顺利诞下,即便是生下来,也大多就是死婴,她可不要让自己再步她们的后尘。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她就故意保持了原来的一切,至少在外人看来没有什么变化。 “奴婢看贤妃脸色不好,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旁边的赫连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这样站在旁边都感到累,这两女人斗智斗勇的,也不怕废了那唾沫。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宫斗宫斗,为了一个臭男人弄的你死我活的,难怪史上王朝更替不断。想那王朝覆灭,一来就是女人搞宫斗,二来是那男人搞野心,三来是外敌入侵,最后是那些上位者忽略了百姓的生计。赫连枫向来不喜欢复杂也拒绝简单,对与很多事情有着自己那不严谨而又不失一点道理的独到理解。看着这两位你来我往,只感无语,最后也唯有一个烦字罢了。 德妃略显诧异地看向说话人,她注意到了贤妃那突然难看的脸色,正在为难,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照理,为了显示自己的贤德,而这是皇上的孩子,自己得表示些什么,更何况现在她和自己待在这里,若是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怕也逃不了干系。不过要是依着她自己心里的看法,却是什么也不想说,还是她能趁早离开自己的视线为好。听见有人突然在这个时候插话就很是诧异,看见赫连枫后更是惊讶万分:“你是仁寿宫的?”一个典型的武废在仁寿宫做事,以前居然也没有听说过,这太后居住的地方还真是奇怪不已。 “是,奴婢小枫,是仁寿宫新来的,现下是奉命来接地上的两位姐姐的。”赫连枫一行礼,卑谦地答着。礼节很是到位,要是看见了这般的行礼,断然不会想到这就是一个连跪地都不愿跪、还在妃子身边做鬼脸之小宫女。 此话一出,惊了一干人等。这地上还跪着的两人就是仁寿宫的,琐儿已经在仁寿宫多年,只是这几天要两新人回去,无奈仁寿宫地处偏远,虽是太后居住的宫殿,但与外界少有接触,皇上以太后身体不适为由,免了那些个妃子每日去请安的规矩,仁寿宫又有自己独立的厨房,而这消息也就到得特别迟,待到她到了那里居然只剩下了挑剩下的几个,几个看来,连规矩都还没有学全,好容易才选了这么一个,为了调教剩下的规矩就耽误了些日子。只是仁寿宫她很是熟识,各个做事之人都很是了解,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她,更何况她还是一个武废。 归心诧异地看着赫连枫,想到她之前不行礼、做鬼脸的行为,也是随性了点,不耐烦地动了动双脚,初次下跪就这么长时间,还真真不适应。琐儿看在眼里,眉头微微皱起,看来她还待调教调教,不然迟早要犯事。 贤妃如若失魂地站在那里,全然没有在意,她做任何事都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除了皇上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消息,对皇上要求再三这才让他答应暂时保密。入宫前是学过医药,不相信太医的她,连那药也是自己配的。但是,眼前的德妃居然还是知道了,她居然知道了,知道德妃后台硬、背景大、眼线广,也知道没有什么人是可以相信的,她连身边的宫女她也没告诉,没想到自己做得一丝不漏,还是被知道了,他们居然强大到如斯地步。 “贤妃,贤妃。”赫连枫唤了两声,看贤妃随口应了两声,这才重复刚才的话,“奴婢看贤妃脸色不好,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 “不用。”贤妃随手一挥手,一步一步离开,心里拔凉拔凉的,身子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寒气遇上那汗水,更是分外寒冷,而后失落的转过身,慢慢离去。德妃看得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难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难道是怕自己对付这个孩子吗?皇上对这孩子在意万分,早就给自己发了话,要是孩子出了什么事,绝对饶不了她。更何况…… 她也不屑用这般的手段,她孩子可是比她贤妃的早了半个月,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罢了,她才不会像贤妃这般没有脑子,这孩子的事情,也就皇上和自己的心腹知道。想着,怜惜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里才是真正高贵的血统,这里蕴育着无上的荣光。 赫连枫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暗暗一笑。 ------------ 第五十二章 墙外枯枝 更新时间:2011-09-29 三人一同走在去仁寿宫的路上,赫连枫在前,归心和琐儿并排在后,组成一个品字形。自从贤妃失魂般地离开,德妃就没长时间待在那里的意思,宿归和李嬷嬷也没有再追究之前挡路之事。德妃亲自问了赫连枫几句,就着几人离开,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德妃似乎没有把赫连枫当做一个小小的婢女看待,犹豫了半天,最后只是想顺便让她代为问候太后。 归心悄悄放慢了脚步,不知不觉中落后前面两人一段距离,琐儿微微侧头,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也没说什么,只当没看见,那眼睛时时刻刻片刻不停地注意前面的赫连枫。 归心伸手在膝盖上敲了敲,跪了好久,真累。还好宫里不要不会武艺之人,不然天天这般长时间跪在地上,妹妹那娇弱的身体一定受不了。宫内固然有一口温饱,而且菜色什么的也明显好于宫外,要是妹妹也跟着进宫,自己也就不用这般思念、这般担心。但现在想来,这规矩还是不错的。只是,也不知道是哪位先人想出了这般的礼节,真真折磨人。 站在那里看着别人下跪,自己的身高也不会因为别人的变矮而变高,就算会产生瞬间的错觉,但那毕竟只是片刻之间的假象。难道看着别人跪在眼前就会有什么特殊的美妙感觉吗?真是想不通。当然也直到那一天,当她站在原地,身体没有因为前面之人的下跪而变高,但却有了不同的感受,也就是那一次,才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神秘而又不一般的感觉,只是,也从此上了瘾,不可自拔。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赫连枫笑着开口,扭头看向身后的小归。 归心一怔,连忙拿起膝盖上的手端端正正地站好。“没……没事,小妹只是十分佩服小……噢,就是佩服姐姐。”归儿低头,支支吾吾地回答。 “姐姐?你叫我姐姐?”赫连枫停下脚步,脸上的笑意更是越发灿烂,“你觉得我有这么老吗?”要是前世,就是被叫阿姨,她也不会有任何意义,只是,这个……此生自己这才十四岁,眼前的女子少说也有十六岁,自己这般的小年龄居然被她唤做姐姐,这般显老的称呼感觉可真是变扭。 “不!不!”小归连连挥手道歉,“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琐儿姐姐以为如何呢?”赫连枫对归心随意一笑,就转向琐儿。 “不知道,奴婢不知道。”琐儿低头后退一步,一副下级回答上级命令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小归还在那里连连道歉,“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相信我,小……姐……哎呀,真是麻烦。”归儿急了,跺了跺脚,“称呼什么都不好,好像称呼什么都不对,不管怎样,反正你相信我了,我没有那意思。” “知道了。”赫连枫心里暗笑,好没气地道,“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了,要是再不知道,就不是小枫而是小疯子了。要说称呼,归心姐姐的年龄比我大,还是直接称呼我为小枫吧。” “这个……”归心很是犹豫,“这个……”结果这个了半天也没有这个出个所以然,随后大了胆子,探头快速问道,“姐姐,你真的叫小枫?” 赫连枫会心一笑,知道她是体谅自己:“这小枫是太后赐的名,你就直接称呼好了。”看着归心和琐儿瞬间别扭的脸,赫连枫无奈地自嘲了一把,看来这改名热潮可真是不一般的厉害,她不就说了一句“我叫赫连枫”吗?哎,自己打死也就只是说了一句实话,她确实叫赫连枫啊,一句大实话引发如此旋风般改名风潮,看来自己这影响力还真是不错。惹得世人看见“枫”、“风”、“封”等等的谐音都唯恐避之不及。 “叫小枫,以后两位姐姐都叫我小枫就好。”赫连枫摆摆手,打算大方地接受这个天下知名的名号,连带众人眼中的别扭或者嘲笑与不屑。 “奴婢不敢!”琐儿依旧低头敛面,全身紧张,面对太后,怕也就只是如此的恭敬。 “琐儿姐姐这是为何?”归心这才发现了琐儿举止上的不同寻常。 “奴婢参见小枫姑娘。”琐儿目不斜视,不理归心的询问,说着就盈盈跪下,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归心看看地上的琐儿,再看看前面的赫连枫,全然没有了主意:“这?” “归心还不跪下行礼。”琐儿的语气中有一丝怒意。 “一个人走的时候,感觉这条路很长,长得不知道目标在哪里,没想到三人一起走来,不知不觉中,就到了这仁寿宫。”赫连枫上前势要扶起地上的琐儿,“我已经看见了仁寿宫,既然已经到了,为何不去亲自去揭开她呢?” 琐儿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再上前验证什么?” 此时,归心已然明了,看了赫连枫一眼,就低下头,跟着跪在地上。 赫连枫摇摇头,抬手指向远处的一根秃枝,“你看,那枝条看着没有任何生机,但没有看见围墙内的一切,你又怎知这不是一种认知上的偏差呢?” 琐儿抬头,看了看那里“久居其内,看见她随着岁月的轮换和季节的变迁,就是不看也清楚得很。” “是吗?你以经验为依据,一棒子打死了其间可能产生的所有意外,虽然有理,但这是,我还真的就这是一个小小的、普通的宫女。要说特别,也就只有两点,其一、我是武废,其二、我叫小枫。” “单单这两点不同寻常,也就足够了。”琐儿不紧不慢。 “确实,这次你猜错了。”说着满脸堆笑地转过头,看向背后,“记姐,你来了。” “小枫刚刚死哪里去了,太后正念叨你呢,我就琢磨着出来寻你,你个小丫头片子到处闲逛,一下就没了人影。”说着上前,就要拉着赫连枫进去。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记姐莫要告诉太后啊,我是闲来无事去看新来的姐姐了。” “也是,琐儿这丫头也该回来了。”突然瞥见地上直挺挺跪在地上、诧异地看着自己的两人,“哎呦!这是咋了,怎么大冬天的跪在地上啊,快起来。” ------------ 第五十三章 锁记之姐 更新时间:2011-10-03 “你这是做什么?”记姐赶忙上前,势要扶起跪在地上的琐儿,“太后又没说什么,你又何必这般折磨自己,大冬天的跪在这里,这算什么?就算是跪死了,太后也不会瞧见,但即便看见了又如何?太后又没怪你,这几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每次挑宫女,也就剩下最后的那几个。没有好的宫女不是问题,宫女不好可以教。而且这仁寿宫里的都是不是一般的人,对这样的情况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不是这个问题,归心不错,也就是入宫晚了点,没有时间接受严格的训练。”琐儿依旧跪在地上,抬头看向赫连枫。 记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见是赫连枫,当即恶狠狠盯着她。“是不是这小疯子趁我不在跑去欺负你了?难怪刚才一下就没人了,抢先去看新来的姐姐?就你心里那点小九九,你以为我还会不知道吗?”气势汹汹地走上前,伸手就要抓赫连枫的耳朵,“你个小疯子,到处捉弄人,连锁丫头都不放过,看我今天怎么教训教训你。” 赫连枫向旁一跃,那小小的脑袋,庞大的身躯在一蹦一蹦中上下波动,不协调的外表和本该肥嘟嘟挪之不动的身体在快速奔跑中异常逗。眼见她一边跑一边无辜地摆摆手,表示一无所知,看着更是滑稽异常。无论记姐怎样追,赫连枫总能在几乎不能让开的地方溜出去,她就像一条泥鳅,怎么也无法抓住。 “今天怎么跑这么快,怪了,真是怪了。”记姐自言自语地嘀咕。 赫连枫暗暗得意,太后这老女人还不错,虽然为人又风骚又喜欢使唤人,偶尔还很是自恋。但好歹这移形换影步法不错,之前天天被被记姐抓住,现在终于女奴大翻身了。单单是这移字绝就这般受用,要是把后面的那几层都骗来,也不知道会有怎样意想不到的效果。好吧,她必须承认,自己还是不会武艺,仍旧是个武废,但这样的步法加上搏击手法和短刀的配合,她有把握对付所有云间一下之人。 突然,就在赫连枫即将又一次溜过记姐腋下的那会儿,整个人毫无预兆地摔在了地上。 “不是,她没有捉弄我?”清浅的声音打断了追赶中的两人。 “那是什么?”记姐大吼着回过头,就要没了耐心,“既然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就起来吧,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没有必要这样跪着。” 目光透过记姐的身子,琐儿瞥了眼赫连枫,后者正手脚并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双眼对视,赫连枫皱眉,迅速移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开始四下望风景。记姐看看两人的对视,狠狠地给了身边的赫连枫一拍,原本就强自忍耐的赫连枫再也忍也忍耐不住,又一次摔爬在地。 “装什么装?给我起来!”说着就用脚碰了碰赫连枫的身体,赫连枫埋着头,好久才有气无力地挤出一句:“等等,过会儿再和你来。” 琐儿低头冥想片刻,而后呆呆地看着来人,看来是自己理解错了。记姐如此平常地对待她,用的是平辈的称呼,话语里甚至还有些许长辈教训晚辈之意。那些因为好玩而假装宫女的公主郡主可受不了这般被一个宫女随意使唤,她们的自尊总显得那么强势,也那么脆弱。虽然这在她这样一个看惯了也看腻了类似事情的自己而言,这不过就是无聊而又没有任何价值的自我夸大罢了。 含着金汤匙出身、裹着绫罗绸缎的人总是对假扮自己所俯视的身份而乐此不疲,一如曾经的自己。这样的经历,经那过来人的口中说出,总是没有什么效果,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总是没有办法真正深刻地体会,也没有办法真正做到沉下心来。 眼神略微一暗,目光有些迷离。不是所有所谓出身高贵的人都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世人的眼中,但就算是愿意与平贱之人平辈而论,就算不在乎身份,又当如何?这般的人原是极少,而一旦那些更有身份更有地位的人发现,他们就会使尽一切方法来阻止这样的事,他们以自己的意愿将一切扼杀在摇篮之中。 什么身份高贵,什么高贵血脉?也就是锦衣玉食、酒足饭饱无事干,闲来无事,喜欢耍弄于人罢了。 只是她既是武废,以前又没有见过,更何况还取了这么个……怎么说呢,这么个恶搞的名字。看着记姐和她也很是熟络,没想到自己这才出去了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就要起身,只是此刻的她依旧直直地跪在地上,记姐还道她是又犯了倔,脾气一来就死活不依,不肯起来,但见记姐脸色一变,手一伸,一把抓住琐儿那衣服,狠狠向上一扯,就这样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弯下腰重重地拍了拍粘在琐儿下身的泥土。 记姐略有薄怒,手上故意加大力气,狠狠地拍了下去。琐儿吃痛,连连后退,却被记姐的一只大手抓住了左肩,逃之不得。不一会儿,琐儿终于没耐住痛,“哎呦”一声唤了出来,“记姐,疼,轻点轻点,这骨头不结实。” “你还知道痛啊!”记姐白了琐儿一眼,“大冬天的在地上受这寒气,也不怕你那伤腿受不住,连自己都这般不在意自己,到时候躺在床上疼得连连吱声可没人会给你送火炉。” 琐儿瞬间停下了挣扎,眼中一暗,抬头看向左方,心却遗落在了右腿。 “知道错了?”记姐凑上脸,略显满意地问,看见琐儿没再答话,只道琐儿已经知错,也就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最后随便拍了两下就放了那娇弱的肩头。不过这放人前还故意面露凶相、加大了声音威胁道:“看你还敢不敢有下次?”记姐向来粗犷豪爽,也不懂什么察言观色。 单单一股豪爽之气,固然很是可爱,但这样的人在如此处处皆陷阱、天天有勾心的地方,居然还能如此活络到现在,不是奇迹还是什么呢。赫连枫扭了扭头,摔去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脸,让体内的痛苦全部烂在肚里。只是双唇干燥,上下紧紧贴住,双眼虽然还是明亮,但也蒙上不了磨灭的死灰。这般带着死亡之气的双眼看向记姐和琐儿两人,只是一眼,就吓了怕旁边的归心,这是一双濒临死亡之人的双眼…… ------------ 第五十四章 睡魔眠鬼 更新时间:2011-10-03 琐儿和记姐还在那里聊天,全然没有注意到赫连枫的一切,自然也没有关注到归心的发现。琐儿也是回复得快,一瞬间就不再让自己沉沦在痛苦的回忆中,略显强硬地笑着:“有记姐这样硕壮的大姐大在,琐儿这么一个臭丫头怎么敢不听话呢?” “硕壮!”记姐瞪大了眼,“你这是什么意思?”说着又要欺身上前故技重施。 记姐是再普通不过的北方乡下姑娘,身体颇为壮实,较一般宫女都要高大,脸上的线条也明显有点粗犷,很有女人之中的男人之态,私下里也就常常有这般的外号。身材、脸蛋一向都是很多女人特别在意的地方,而这些地方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某些女人的痛楚,记姐这样的女人就特别不喜欢别人提到自己的身材,硕壮这般的用词更是犯了她的大忌。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话已出口,琐儿就意识到自己犯忌了。赶紧做委屈状,脑子转地飞快,连连后退,一下躲到归心身后。归心还在注意远处的赫连枫,突然发现身边多出了几个人,看着一步步逼近的记姐,再看看躲在自己身后的琐儿,满是为难。却见琐儿突然抬起右手,指着远处的赫连枫道,“是小枫对我说的,她说记姐为人热情,又很是……很是……硕壮。” 再看赫连枫,却发现那双眸中的死气已然退去,归儿心下又是一惊。会这般消失吗?那不是不会武艺之人临死前无法逆转的死亡之气吗?莫非是自己看错了?也是,赫连枫这才十四五岁,照理是不会出现这般的情况的,应该是自己看错了。看来还是世界变化太大了,令自己有些失措,也出现了幻觉。 当然,世界没有变化,变化的也就是她自己,她周围的环境在急速转变。今天是她人生的大日子,今天她第一次看见一个只是在想象中出现过的世界,那般真实又那般虚无,明明身在其中,却又游离其外。就这样,一切的一切,她看在眼里,惊在心里,连带扰隐藏在心灵深处的另一个自己,或许,这也是一种唤醒,它唤醒了那个沉睡中的自己――也不管那是不是魔鬼。 “小枫?”记姐诧异地转过头,独自面对赫连枫。赫连枫此时的脸色更是惨白地可以,背儿微弯,一手捂住自己的腹部,嘴角抽搐,这个琐儿还真是的,绕了半天居然又扯回到自己身上,忍着痛,狠狠地向这个恶人先告状的家伙抛去一记刀眼,却见琐儿满脸得意,眼神中分明说着:“这事还不是因为你才挑起来的,自然是有难同当了。”看见记姐的反应,听见两人之间的对话,就知道眼前的小枫经常捉弄人,锁儿只道她现在还在假装,也就没有在意。 “你觉得我会用这么低级的称呼吗?”赫连枫强压着体内的痛苦,若是往常,这般的玩笑是有趣的调剂品,她就要顺着这话捉弄琐儿了,但现在她没有这个心情也没有这个精力来对付一切。腹部很痛,真的很痛,只是关键不是痛的程度,而是这其中的不同寻常,这不一样的痛让赫连枫脊背生寒。一个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痛,就意味着又有什么超出了自己的掌控。顾项的药应该没有问题,那天她没有中毒,但应该是还是在某些地方出了差错。 “小疯子我还是很相信的了,琐丫头莫要诬赖于她。”记姐回过身,逼近琐儿。 “这不公平,记姐你凭什么断定小枫是无辜的?你们才认识了几天啊,就这般信任她,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两眼晶莹剔透看着甚是委屈,真真我见犹怜啊。 “你以为呢,这个疯丫头要不是安安分分叫我记姐,就是直接称呼我为死寂,连死寂都被叫出来了,你觉得她还需要回驳什么硕壮吗?”说着转头对归心道,“下次千万别理这个小疯子,不然被捉弄了还替别人流泪,看看,她现在又要开始了。” 刚刚还看见三人在那里闹,自己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局外人,这记姐的突然发问让归心一震,“哦!”归心应了一声,看着赫连枫,可这真的是装的吗? “死寂?”琐儿一震,这小枫可真是大胆,看两人这样子,貌似记姐还拿她没办法,当即讨饶,双手挽住记姐的手,强笑道:“都说记姐心肠软,怎么忍心琐儿夜不能寐呢?”说话间夸张地一龇牙,明显地摸了摸左臂,这里可真疼。 记姐一指头点在琐儿的额头,好没气地道:“你个琐丫头啊!”刚刚还是戏谑的玩笑,转头就是严肃的表情,招呼身后的归心:“归心是吧,这仁寿宫是太后居住的地方,有什么不该说的不该做的,想必琐儿已经告诉你一些了。” “是。”归心低头,“奴婢知道了。只是,小枫……”犹豫地看着赫连枫,想要上去,但有很是犹豫,不知道自己该这么办。 记姐头也不回地随意道:“这个小疯子是太后眼前的红人哦。”她把哦字拉的老长,故意加大了话中的语气,“她就一个人,无上无下,没有上级,手下也没有什么丫头,直接对太后负责。不过她要是吩咐做什么事情,你也就去做。你先跟着琐儿,待她告诉你什么是该做的,还有什么地方是要注意的都说明了,再来找我吧。” “奴婢知道了,只是小枫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扑通一声,赫连枫直接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腹部,嘴里哼哼着:“几个死人都无视我,无视我,居然无视我,好不容易看见我痛苦的一个还这么腼腆,看见了就该出手,丫丫的犹豫个毛啊,要等我……”没想到自己悲催地成了那放羊的小孩,看来这狼来了的故事还是万万不能忘记的。 琐儿和记姐双双快步上前,怎么样、哪里难受之类的问话乱一地,安静的路上瞬间嘈杂。 “太医,找太医。”归心是第一个发现赫连枫的异常之处的人,但她却是最后一个上来,这一句话出口,就让人给顶了回来,却见记姐猛地转过头,不耐烦地厉声道:“你刚刚看出来了?刚刚就有疑问?既然看出来了就应该立刻上来查看,我们没有注意到而你一不小心注意了的这里的不同寻常,那你就一定要提醒我们。” “奴婢知道了。”归心窘迫地后退,心里难受的紧,犹豫地开口补上了一句,“太医在哪里?我去找,还是先治好了小枫再处置奴婢的过失吧。” “太医不是想要就会有的,像我们这样的人,要看太医,没有主子的吩咐几乎是不可能的,要是主子没有分量,就算是喊破了天,也得自己熬着。”担忧地转向旁边的琐儿,“她怎么样?” 琐儿眉头紧锁,半响才开口:“脉象很乱,但又却有着特殊的规律,有特殊的规律,特殊的规律……”声音越来越轻,话后还有很多话,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 第五十五章 移形换影 更新时间:2011-10-03 “你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记姐急了,很急,粗大的双手摇晃着呆滞中的锁而。 她真的很急,刚刚的话,语气很差,表面上是在指责归心的对事情的犹豫不决、冷而没有热情,但事实上也就是在说自己,自己何尝不是看见了呢,要不是自己的无视,也不会搞成这样。地上的赫连枫,痛苦之色在强忍下更是明显,她喜欢开玩笑,但从来也就只是开一些话语上的玩笑,哪有这般用自己来捉弄人的例子。 “移形换影……”四个字在摇晃中依然清清楚楚地灌入记姐的耳中。 记姐的脸上瞬间没了颜色,似是一下被抛到了千米高钢丝之上。只是片刻,关心的担忧化为惧怕,太后她……小枫她……而后颓废地坐在地上,满眼惊恐。 “怎么了?”归心上前急急而问,“不能找太医,那我们去求太后,让太后给小枫请一个。” “该上前的时候没有看见你上前,而现在不需要了,你就上来了。”语气中是三分嘲讽,三分惊恐,三分无奈,最后化为一分徘徊下的无措。突然大吼一声,从地上腾起,远远地离开地上的赫连枫。虽然她老是捉弄自己,而自己往往还没有办法反驳什么,但还是很喜欢这个小武废,但无论多么喜欢,都没有办法挽回什么,她不要把自己也陪进去。 “记姐。”琐儿严肃地拉了拉记姐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哎,记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在说自己罢了。” “是”琐儿抚摸上赫连枫的额头,“一直都是这样,总是没有办法,一直都是这样。”感觉心里很无力。原本以为太后的病已经好了,没想到现在对小枫下手,想起之前离开的几个宫女,胃中做恶,地上的她居然也将回有这样的下场,肢解,残肢断臂,片刻前还是完整的个体,瞬间就只剩下零碎的部件,血肉模糊中,还能有几分真切。这般的经历,开始是尖叫,而后是抓狂,再后来是麻木,就是这样的被动,就是这样无力。“我也恨自己,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记姐眼中的慌张难以掩盖,原本的丝丝担忧与关切,此刻尽数被内心的恐惧和对生的无度渴求所掩盖。 “因为是移形换影,所以我们怕是没有办法做到什么。”琐儿哀怨地看着记姐。 记姐突然在原地走来走去,双手疯狂地揪住头发,语无伦次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一切我都知道,我也不想挽回什么,不想挽回……” “呵呵”锁儿讽刺地干笑两声,一双美眸轻蔑地看着眼前之人,“原来你不想挽回什么,你没有想过要救她。” “是啊。”记姐近乎疯狂地扑上去,“我不想。”为什么要她沾染上这些,她从来就没有想过。 “你挽回不了什么,但现在还有机会挽回自己,不是一直都不想牵涉进来的吗?”锁儿大声反问道。 “对!你说得对!”记姐大喜,突然起身,快速跑向远处,好像遇见了什么妖魔鬼怪,现在倒是刚刚拿到了什么通行证,正急急跑向快速通道。 “记姐。”归心企图唤住记姐,记姐却是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远处,归心看得莫名其妙,自己似乎触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这事令记姐避之不及,而这事情又即将要验证在赫连枫身上。 “抬我……去见……太后。”地上的赫连枫吃力地开口,她赫连枫早就在太后的魔爪里了,不过刚刚还跳出了五指山,怎么似乎又被抓回来了,这事情还令记姐很是害怕,唯恐避之不及。 琐儿坐在地上没有半点响动,归心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角:“琐姐姐,她很痛苦。” “我知道,但她至少还活着。”转而抬头对归心道,“你先进去吧。” “奴婢知道了。”归心没再说话,只是看了地上的赫连枫一眼就转过头离开,有的事情,还不知道的好。该不知道的就不知道,这点,她很清楚。 归心离去后,路上就剩下赫连枫和琐儿两人。这路上一般不会有什么人走动,一般也就只有例行除草护理的时候才会出现几个人。天空又一次飘起了小雪,琐儿抬头,感受着脸上的点点凉爽,这个冬天的雪似乎有点频繁,频繁到几乎无度。忘记前几年的经历了,也就只记得了今年那频繁的降雪,或许,心静了,很多东西,也就发现了。 果然,都走了。也是,谁都怕死,不怕死的人,不是天生的傻子,就是心里怀着巨龙的傻子,也就是说,正常人都是怕死的,不怕死的都是傻子。“你别怪她们,她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追求,她们都只是珍惜自己的性命。”锁儿无助地理了理赫连枫额前的发丝,“要是你是她们中的一个,或许也会走,只不过遗憾的是,现在躺在地上的是你而不是别人。” “我要见太后。”赫连枫给了她一个白眼,重复着刚刚的话,居然这般一直无视她的要求,她知道她们还是太过爱惜自己的生命了,而她们之间也还没有到可以相互寄托生命的地步。作为杀手的她很清楚这一点,他人的死活关乎自己何事。但她现在只想见太后,管她太后是什么豺狼虎豹,她现在要见她,这样一直被拖延,实在是遭罪受。 琐儿还是坐在地上,毫无行动的意思,低头道:“至少你现在还活着,虽然很是痛苦,但毕竟还存在。也许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我是为你好,好好忍,过了几个小时就好,只要忍下这几个小时,你就又赚了好些天。但要是不愿意,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现在只想见太后。”她只是想见见太后而已,这见了以后会有怎样的结局,好像也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与她也不过就是萍水相逢罢了,记姐走了,归心也走了,她们很明智地选择了视而不见,而她居然还执意留在这里,这后面的事情应该不是她需要管的,也没有必要为自己冒险。 “怎么样?”刚刚离开逃命似地离开的记姐突然又一次出现在赫连枫身边,谁都没有注意到,谁都没有看见,地上的赫连枫却是开怀地笑了出来。“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记姐面无表情,眼神中却满是关切之色,伸手就要去摸赫连枫的脉搏,赫连枫颤抖着抓住她的手,苍白的脸上笑颜如花,似要绽出一朵清澈的雪莲,平凡的脸上闪现出迷人的光芒,略显吃力地道:“知道你不会把脉,还是安安分分给我温暖吧。”那冰冷而苍白的小手握住温暖的大手。 “原来你知道。”记姐也是一笑,开始还有些尴尬,转而就完全释然,这笑很是温暖,也很是寒冷,这是冰雪同体的矛盾,这是两重天的混合。 ------------ 第五十六章 蝴蝶扑翅 更新时间:2011-10-03 对立不在与其中的对立,冷暖与冰火也无法否定其间的联系,在互变与转换中,我们常常看见的是其的外相而非内里,或者常常着意一点,而忽略其他的要素。这冷暖聚集,也就是这样。 现在,记姐的暖,暖人心扉,笑意的寒,寒人彻骨。粗粗看去,暖意是此时的外相与感官,而寒气,却是由那骨子里散发出来,是固本之物。但真正之中,真的会否就是这样,怕是谁也不能肯定,也谁都可以肯定。 散发出来的寒气在雪花中一步步结冰,冻得一旁看得莫名其妙的琐儿一阵抖擞。 赫连枫在寒意中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吃力地开口:“我要见太后。”干燥的双唇失水而起皱。 “你有几成把握?”记姐的双眸渐渐转黑,锋芒内敛,要是直直对视,里面的一切不可逼视。 “记……记姐……你不是……走了吗?”偶然瞥见记姐眼中的锋芒,琐儿身体后仰,后退数步,最后颓然坐在地上,话也说不利索,这样的眼神配合那自内而外的寒意,真的好可怕。 赫连枫的双眼明亮异常:“我说十成,你信不信?” “相信。” 就这样,两人很默契地没有理身边的琐儿。 “我要见太后。” “好。”记姐微微一点头,直接将地上的赫连枫抱了起来,留下锁儿一人呆立当场。 空旷的路上,唯有一人独自站立,路在延伸中扭曲,头与尾的去向渐渐模糊,脚下的规则也将一步步破碎,到底前方是何处,原来原本的青石转眼就成摇晃的独木桥。 路上只剩下琐儿一人,就这样,没落地坐在地上,雪飘落在她头上,一片一片,白白的点点洒满头顶。远远看着很是不真切,但她眼中的两人此时更是那般的虚幻,他们的身影一点点融入雪幕之中,直到消失在视线的远处,琐儿还静静地遥望远处,视线中没有一点焦距,脑内还残留着那最后的残像。 有什么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但还有什么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离去,不可磨灭,就算那是一种错误,两厢缺失。 一下就把自己抱起来了,“果然……是女人中的男人。”赫连枫强忍剧痛,不安分地开口,心里偷偷地贼笑。 “好好休息,保存体力。”回答很是冰冷,脚下加快了步伐。 “不许用轻功。” “明白。”还是冰冷的语调,刚刚的柔情被藏在了某处,只是赫连枫还是能找到它的所在。 “刚刚居然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不是怕我以后没有机会说了吧?但我还要一直说,一直说,直到你耳朵长茧。”眉头皱地老高,突然痛苦地笑道,“你这样子真的很可爱。” 某人脸上拉下一条黑线。 “你现在一点也不像记姐。”赫连枫的话越来越多,也不管那一路加重的痛苦,关键是要死抓着某人的装扮搞文章。 第二条黑线如期而至。 “我觉得吧,这男人和女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区别。”要说区别,也就是生殖.器上有点小出入,这话太过雷人,赫连枫只是心里过了一边,然后继续道,“我还是喜欢这样的女人。”说着勾上记姐脖子,在他耳边低语,“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声音在压抑中很是轻快。 第三条黑线毋庸置疑地拉满全脸。 就这样,两人进了仁寿宫。 新地方、新生活,对归心而言,一切都是新的。抬头环顾四周,感到自己是那般的渺小,感觉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虚幻的味道,心里还有一些欣喜,虽然被压抑,但她与此同时还感觉自己可以触到些什么――那些她将能得到甚至超越的东西。 独自上路,她走得不紧不慢,不想被后面的锁儿追上,也不想遇见逃离而去的记姐。一路问来,就找到了自己的住所,一到地方,也不顾他人诧异的眼神就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宫里有什么是一直在发生的,有什么是一种在继续的,这就是宫里的各色老故事。但她不要被普通,她不会的。 琐姐姐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要有事也应该是明天的事情了,自己还有半天的时间自由支配。就这样躺在那里,安静地躺在那里,和往常一样…… 和往常一样,一个人开始冥想,曾经,自己总有这么多时间一个人随便想,想什么都行,想多少时间也是随意得很。但现在,怕也就只有这样一点时间,也就只有今天这般的例外了。 刚刚随意放开了小枫,只是一句让自己离开的话,就立刻离开。 她很清楚,就算是没有那句话,她也会离开。路上,也想过要回头,也以为自己会因为那时的选择而后悔,可现在发现,她没有丝毫的后悔也没有什么愧疚。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冷血,也许之前的她一直都是错的,她本来就是冷血动物,只是有时候,外在的条件和他人的话语会欺骗自己罢了。前方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她要把握其中几项重要的东西。 揉揉膝盖,将一整天的事情过滤一遍,略去地上的赫连枫,最后定格在贤德两妃之间的争斗。 也许你不会知道一句小小的话、一个小小的场景可以引起的蝴蝶效应,但它一直都在重复上演。也许可以根据即成历史追溯,但却没有办法改变,也只有在发生什么的时候,才会有所知觉,但即便是有所知觉,怕也不会改变什么。所以,这里总是有这般那般的老故事上演…… 傍晚,琐儿才走进仁寿宫。 在进入只是暂别几天的仁寿宫,琐儿全身一震,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树上是晶莹白皙的雪,宫外面看见的也就是一段枯枝,灰白而没有生气,路上的雪、其他宫内的雪早就被处理掉了,太阳再微微一晒,就全然没了痕迹。 那惯了外面的光秃,再看里面的一切,原来一切都是不一样的,就如赫连枫说的那样,那段枯枝不能代表里面的一切。仁寿宫地处皇宫偏僻之处,实乃依山而建,相对比较寒冷,冰雪不易融化,又没有人仔细清扫,那有这般是景象倒也不足为奇。只是身在其中的人往往不会发现这一切,就像一旦迷失其中,很多东西都无法察觉。自己?怕也就是如此。抬头,细看四处的一切,有什么东西渐渐在其中得以显现。也不知道这个告诉她这一切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你出去吧。”太后背后面两人,带着威仪开口。 “奴婢遵旨。”记姐看看地上的赫连枫,边说边退了出去。 “该死的,又躺在这又脏又冷的地上了。”赫连枫略显喘气地开口,一手支地,企图站起来。挣扎半天,终于坐在原处。 “还能躺在地上数落人,你应该庆幸。”太后转过头,“你居然不是躺在地上无声无息地毫无生气。” 赫连枫啐了一口,爬上桌边的凳子:“那我还得多谢太后娘娘您恩赐的毒药了?” “那是自然,有毒药,那就说明你还有利用价值,而一旦失去了这价值,怕也就是死猪一般连哼哼之音都得报给那阎王大爷听了。” “也是,那就先谢谢太后的特别恩典了。不过我很好奇,太后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的?” “我们似乎还不是什么朋友,而我们也没有成为朋友的可能。告诉一个不是朋友她的错误之处,让她有机会改正,你觉得我会做这样的蠢事吗?” “也是。我们还不是朋友,但我可以免费告诉你一个缺点。” “是吗?”太后又一次猛地出现在赫连枫面前,“愿闻其详。” “唉呀妈呀!”看见太后那虚无而有无限放大的脸,赫连枫大呼小叫,“太后大人啊,炫耀你武艺高深是吧,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想吓死我啊。” “若是吓死了,你就自叹时运不好,与人无怨。” “是,太后说的极是,只是太后这缺点,我还是得提醒一下的。这敌人的缺点,我是毫不忌讳,虽说会让太后你改正而弥补错误,但我还是很有信心的,就是改了,你还是你。” “你很自信,没想到现在还是这么自信。” “没办法啊,人就是这样,就如我相信太后那乱.伦的缺点对我起不了任何影响,你就是改了,也完全没事。” “你在激怒我。”太后突然后退,一手挥出,架上瓷器古玉在劲风中洒落一地,脸色阴沉地可怕。 “既然做了,又何必怕人说?既怕人说,当初又何必做?”人,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在这种动物的身上,有着千奇百怪的缺点和弊病,但这种动物的奇怪之处就在于他们很乐意看见这般缺点在他人身上的体现,但很少可以放开自己的了解、改变自己身上的一切。而且即便放开了,也往往无法全然释怀。逆耳的未必是忠言,话逆耳,通常也不是因为他们是忠言,而是他们说了某些事实,触碰了某些人的某些地方。 一句话毕,就再没下文,房间里静的吓人,暴风雨前的宁静永远只是一种平和的假象。赫连枫趴在桌子上,全身的力气已然耗尽,腹部的疼痛一点点扩大,回头一眼,身后的太后已经不在原地,确实是在自找苦吃。 啊!痛苦加大,腹部开始绞痛,赫连枫痛得再次摔倒在地,脸上是扭曲的畸形,她突然大声道:“不知道女人生孩子的阵痛与此相比谁高谁低?” “你没有机会发现了。” ―――――――― 作者的话只能在二十字以内,烦,我就留这里了。 今天更了一万多,补上昨天之前的,今天的还是明天补上吧,一下更太多,不适合。。。 以后还是会尽量不断更的。。。。 喵~~~~~~~~~ 求收、求票、求推荐,求留迹。。。。。 握爪。。。 ------------ 第五十七章 两片碎瓷 更新时间:2011-10-04 “莫非……太后……现在后悔了?”赫连枫紧咬下唇,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这个婢女确实不是很敬业。”鲜血从鼻尖滴落。 “也知道你不会乖乖就范。”太后蹲下身,用食指在赫连枫鼻尖一擦,放在嘴边细细品味,闭上眼睛,好像刚刚吃的是山珍海味,满脸享受。半响,轻轻抚摸赫连枫的脸,从脸上揭下一层透明的柔软,渡冰面具,两个手指轻轻拉起面具,放在眼前,笑意满脸,“想恢复平凡长相的拓王府三小姐吗?我看还是这真实的脸好,有其母必有其女,果然是一个美人胚子,就和你娘一样妖媚,也一样下贱。” “那太后想成为义父名正言顺的妃子吗?”赫连枫反唇相讥,强忍着体内不可抑止的疼痛。 “你一直在企图惹火我,这对你没有好处。”随手一扬,渡冰面具飘落在地,一只手捏住赫连枫的下巴,“我随时可以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火焰。” “也许我要的就是这个。”咳咳,说话间又喷出数口鲜血。 “是吗?”太后擦擦溅在脸上的血迹,放在嘴里反复允.吸。轻点赫连枫的鼻子,笑道,“你也就是抓住了我的一个弱点,但我很清楚你有很多。但就是这样,我们之间也还是不要伤和气了。说实话,我看不出你究竟想干嘛。” 房间里只有昏黄的烛光,外面的光亮似乎被魔鬼吸食待尽,一片黑暗,总是会有这样的时候,总是会有这样的一刻,黑夜降临,太阳落山,日日如此,夜夜这般。一个妖娆的、风韵犹存的俏寡妇,动情地舔着火红的鲜血,暗色调侵入火热的艳红,令诡异的气氛更是进一步加大。 “和我一起的那人在哪里?”眼前的太后和赫连贱婢一样喜欢自己的血,赫连枫一阵发寒,看来他们抓自己要的怕也就是流淌在赫连这血脉里的血红。只是翻版的吸血鬼吗?赫连枫一阵头大,她可不想成为那人人争抢的血奴。 “哦,原来是在担心别人啊,怕她在我手里,让我套出什么吗?也亏你忍了这么久,原来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私下查探。但我只看见了你一个,别人?我不知道。不过既然是找人,现在是有求于我,早说啊,何必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我。” 赫连枫别过脸,没有回答。种种迹象表明,赫连贱婢人在宫内。就知道,问也是白问,但到处都找不到人,这人究竟在哪里呢? 太后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你似乎还忘记了一件事。”赫连枫不予理会。 “别以为有什么事情是我只能仰仗你来做的。”再度捏起赫连枫的下巴,塞进一颗药丸,“但你要知道,这世界上必定有什么事是你必须仰仗我的。”拿起另一颗药在赫连枫眼前晃悠晃悠。“武废的路,你就要走到尽头,脸上的灰白蔓延到了眼中,你也就是一个命不久矣的废人。” 莫非这毒药还有起死回生的效果?赫连枫想问,但什么也说不出来,死死地紧闭双唇,身体上的痛苦逐步减缓,但感到体内的鲜血上涌,全身是异样的寒冷,一开口就是止不住的呕血不止。她吐血越多,血腥味越是弥漫,太后的双眼就越是闪亮,那发狂之气在那疯狂的眼眸中不断凝聚,她可不想被一个疯子自己吸干了血。 但那诱惑似乎就要冲破眼前之人眼中的自制,太后突然附身上前,疯狂地啃咬赫连枫的右手臂,一点点吞下其中的血液。 赫连枫厌恶地皱眉,左手摸上小刀,看着身体上的人越来越疯狂,不,她还要等等,还要再等等,等她疯狂到了没有理智,她要一击即中,视线看到窗外,夜幕灰暗不堪,他应该还在。还在就好,还在就好,只要他还在,那就什么都没有关系。是的,他还在。 头晕地紧,眼前的一切又开始晃悠,是时候了。就在即将出刀的那会儿,太后离开赫连枫,脸色难看,颤抖着双手,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吞下。 “外面的朋友,进来吧。”华服飘飘,太后飘向里面的深处。不知何时起,赫连枫的旁边多出了一人,只剩下远处的窗户摇晃数下。 记姐蹲下身,细细查看赫连枫身上的伤口。突然抬头,眼中杀气毕现,锋利的目光投向房间的深处。他刚刚只是在远处观望,知道太后的武艺高强,也不敢太过靠近,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早知道她会被折磨成这样,他早就冲进来了。 太后虽然背对着两人,还是明显感受到了其中的杀气:“别拿这种杀人的目光看我,你又不能真的杀了我,既然如此,就收了你的锋芒吧。” “怎么样?”记姐收回视线,柔声地问赫连枫。 赫连枫笑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却见记姐一歪头,眼中问着,真的没事吗?“没事。”两字出口,原本压制着的血液肆无忌惮地涌了出来,血腥之气更是弥漫开来。 背对着两人的身躯微微一动,火光电石间,抓住边上的一个瓷瓶,“走吧,有事我会找你们的。要是没有去找你们,七天后再来取一次解药。” 记姐蹲下身,抱起地上的赫连枫。 咔嚓一声,太后手中的瓷瓶碎裂,同时传来的是压抑的声音:“这毒和步法都是同一个名字,好好练习。” “知道了。”赫连枫微微一笑,心下明了,勾上眼前之人的脖子。 记姐抱着赫连枫走出房门,与刚来的琐儿打了一个照面。 看见两人的样子,琐儿脸色突变,瞥见里面的血迹斑斑,身形一动,突然用尽全力,一掌打向赫连枫。 记姐腾出左手,对掌,借着那掌风抱着赫连枫急急后退,面无表情地站在天井上。 琐儿还待追上,一片碎瓷片突然自里面飞出,划破琐儿的右脸。琐儿完全没有在意脸上留下的血迹,欣喜地回过头:“原来你没事啊!没事就好,也是,你怎么会有事呢?” 黑暗中的某处,传出太后的冷冷之音:“废物!没用的废物,不想留下的现在还可以走,你现在走还不迟,我这里不需要你这样的废物。”又是一片瓷片飞出,再次在脸上划了一下,脸蛋往往是女人最为在意的东西,但琐儿不躲不避,坦然受之。只是心里一暗,脸色一沉,转而强颜,对赫连枫二人微微一抱拳:“多有得罪,抱歉,两位自行离开吧。” ------------ 第五十八章 拔衣验伤 更新时间:2011-10-07 窝在怀里的赫连枫,粗粗看着这里的景物。这里的一切,她已经观察数天,也熟悉了数天,但不论是哪次看,还是会感觉自己了解得远远不够,单单是路途的熟悉与对周围建筑的如数家珍完全没有弥补心里上的不安。也许那不同寻常的前世今生让她有点捉摸不透,这里怎么就成了太后的住所,这里怎么就成了仁寿宫。 仁寿宫本来不是太后的居所,这里也不叫什么仁寿宫。 原本,这里没有具体的名称,但在先皇之前,所有人都知道宫里的女人还有这样一个去处。这是一个谁都不愿意待的地方,但那些不愿意待在这里的人却都希望把对方弄进来。 这是一个冷宫。 一说到冷宫,谁都知道了这里的性质,也知道了这里的作用。但冷宫不是这里的特定称谓,以前,这里的宫门上没有任何牌匾。当然,所有人都习惯称这里为冷宫,这里也执行着冷宫的职责,既然如此,那这里就是冷宫。 只是这冷宫还有一个与一般冷宫不同的地方,这里还有类似于监狱的性质,这是用来关押妃子的地方,这里曾经也有铁链和枷锁――它们有着和监狱里刑具一样的规格。先皇在位时候,还是姬妃的太后就曾被关在这里,这一关就是一十八年,直到现在的皇上继位这才放出来。世事变幻无常,这事就是那人尽皆知的秘密。 谁也不曾想到,当初还只是在这里苟延残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女子,现在就是这里的主人,而且现在的她还是一个可以令别人在这里苟延残喘般过日子的有权利的女人。 此处地处偏僻,本来占地又是甚小,但自皇上继位后,这里就改成了太后居住的地方。改建其间,扩建多次,也就有了今日的布局。原本只是在山下的一处小宫殿,现在就是依山而建的大型建筑群。建造之中甚是复杂,构建奇特,又常年迷雾缭绕,使人很容易迷失其中。 记姐抱着赫连枫,轻车熟路地来到她居住的地方,脚下步伐甚快,就只差没有用上轻功了,旁人一一侧目,但这是一瞬间就不见只见背影。 “女人,你对这里很熟悉嘛?”赫连枫躺在某人怀里明知故问,脸上笑开了花,心里更是贼笑地起劲。腹中的剧痛在吃下药丸后好了很多,现在倒是几乎不痛了,只是身体就像被抽干了力气,完全没办法用力,整个人软绵绵地依附在怀里。但显然,这个连说话都有点吃力的女人,对嘲笑眼前之人是乐此不疲,而且还看着似乎甚有力气。 记姐只是冷着一张脸,嘴角略微抽搐,没有回答,脚下更是片刻不停,不片刻就来到门前。一脚踢开木门,急速上前,待到床前,把赫连枫轻轻放下,回身关好门,就要替赫连枫检查伤口。 “没有伤了。”赫连枫急急起身,护主衣襟后退,“不许看了。” “女人看女人,有何不可?”语气冰冷,两手一伸,上前就开始脱衣服,不片刻,一件外套落地。 赫连枫挣扎着滚进床内,抓着剩下的衣服,严阵以待,势要誓死捍卫自己的衣服:“咱是有男人的女人,早就名花有主,就是女人也是不能乱看的,更何况你这么个假女人。” “那我这假女人真男人可以看吗?”一听就是男人的声音,手上毫不停顿,这滚到床的里边,但还是在床上,还在男人触手可及的地方,往前一伸,就又抓到了这个不安分的小家伙。 只是这记姐这么一个彪悍女的外貌,标准的宫女服在身,结果就发出这么一个男子的声音。哈哈……赫连枫再也忍不住了,躺在床上捧腹,毫无形象地大笑,要不是没有力气,她怕是要在地上打滚了。 那人被赫连枫笑得有点莫名其妙,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她又在笑自己。从琐儿身边,那大路上把她捡回来开始,这没良心的小家伙也不知道自个儿在那里偷笑了几次了。人家如此毁灭形象地出现在她面前,还不是在意她,结果这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嘲笑他几次了。 脸色越发铁黑,这男人在某些方面可是很小气的,更何况,他现在是真的要验验伤,放下赫连枫后,他就在太后的寝殿外守着,只是怕太过暴露,没有敢靠太近,也没有敢运功探听,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看着赫连枫手臂上的伤,流血不多,但貌似很是触目惊心,怕身上还有什么别的伤口,自然是一刻有人不敢怠慢。 “笑的意思是我可以看了?” “当然……不可以了。”赫连枫故意拉长了当然二字,而后迟钝地跟上毫不犹豫的拒绝。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拒绝的资本吗?”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害羞。 赫连枫的样子还是那般大大咧咧插科打诨,但事实上,还真就是有点害羞来的。虽说是二十一世纪来的,有时候,你会发现这里的时代很是开放,什么裸奔啊,都经常会有发生。前世的赫连枫可绝对不是什么迂腐扭捏之人,受伤那会儿,有时候伤口伤在重要部位,这要是自己处理不好,她还是会很大方地展现在战友面前,就是对面是那不熟悉的男战友,她也从来都是二话不说,脸也不红的,以后碰了面,也还是该说的说,该吃的吃,该合作的合作,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只不过,那是没有办法的时候,要是伤口不处理,那是要死人的,被人看光事小,没命是大啊。但现在,她很清楚,身上没有什么伤口,也就是没有看的必要。 赫连枫边笑边维护自己的衣服,只是这衣服就是那么不牢靠,不一会儿就被拔了一件又一件。 赫连枫穿衣极多,也不管放不方便,有不理那身材的优美与否。现在,她倒是很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多穿衣服而使得自己的魔鬼身材大打折扣,还是十分而又极其得保护了自己那实用主义的基本方针政策,不顾身材沦为雪球,穿了好些衣服在身上。 只是这拔衣服的人是看得十分无语,当你看见自己好不容易拔了一件衣服后就发现,下面还有一件一模一样的一件衣服,只是这一件拔了后,下面还有一件,这三件衣服又是明显的型号大小不同。好了,不用说了,这衣服啊,不是赫连枫连哄带篇从别的宫女那里搞来的,就是深刻发扬了月黑风高夜、人有三只手的吃苦耐劳的伟大精神。 感觉身上越来越冷,眼看着地上的衣服越来越多,赫连枫急了,这再多的衣服也禁不起这样的脱法。 “真的没有伤口了,我发誓,我发誓。”赫连枫信誓旦旦楚楚可怜。 “就是没有也要看。”那人还是不肯放过她,依旧要看。说话间,又剥了赫连枫一件棉袄。 赫连枫瘪瘪嘴,求饶道:“我知道错了,渊。”两眼汪汪地看着眼前之人。“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 第五十九章 男扮女装 更新时间:2011-10-08 “求我也没用,快点了事快点结束。”西陵渊的语气不容置疑,手下也不停顿,再这样僵持下去,她迟早会感冒。 “好吧,我承认,我……我有点怕怕。”刚刚那所谓的移形换影痛地赫连枫筋疲力尽,实在是没有力气再保存身上仅有的衣服,眼前之人又明摆了要看,不好再在那里打哑谜、暗自嘲笑,索性挑明了话开始求饶。 “乖啊,乖,只是看一下,只是一次,一次就好。”刚刚还是十分强势,现在却一改往日的冰冷姿态,哄着赫连枫,只是这哄小孩般的经历也就头一次,凭着记忆模仿,动作和声音都有些生硬。赫连枫满头黑线,这听着话语咋就这么有歧义。 只是,依旧是记姐的外貌,标准的女装,赫连枫卯足了劲憋在那里,两腮股股的,身体因压抑的笑意而颤抖不止,那剩余的些许痛意就这样不见了踪影,就是这肚子憋得很是不适。 “你……”看着她那憋笑的样子,西陵渊嘴角抽搐,自己做了这么大的牺牲跑来保护她,该死的,这个小家伙还就这样笑上了。 贡邦皇宫戒备森严世所共知,也许你可以混进来、溜进来,在这里待个一时半会儿自然不成问题,但要长久地潜伏,没有一个固定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的。为了赫连枫,他堂堂一国皇子,男扮女装混进宫内,几次三番装成记姐。 之前在路边,一开始的记姐是记姐本人,但当记姐怕被连累逃避后,西陵渊就扮成了她。 要模仿一个人而不出马脚是很困难的,而想这样男扮女装而不出马脚更是难上加难。没有选择宫里的太监和守卫,因为这仁寿宫与其他宫从来就是反常的、是不一样的,假扮守卫的他得知赫连枫在仁寿宫的消息后就试图接近这里,奈何这里没有太监也没有守卫。这很奇怪的现象,却很真实地存在。 西陵渊黑着一张脸,伸手在脸上一抹,一层薄薄的透明状物体脱落,最后飘在地上,露出本来面目。还是分明的线条,依旧是随意的发,只是这眼里更多的早已不再是孤冷,至少在赫连枫的面前不是。 赫连枫一怔,稍微有那么点脸犯花痴,心脏没来由地跳漏了一拍,呆呆地看着眼前之人,不过一瞥见旁边易容的残留物,再看他身上的宫女服饰,怎么看怎么搞笑。终于没能忍耐住,又一次捧腹不止。刚刚趁着赫连枫大笑,西陵渊就趁火打劫般地连拔数件衣服。此刻,他却是面色凝重,想到了别处。 心里很是烦躁,害怕结果的出现。然而,结果早已存在,他就是再不愿意,也无法做出什么改变。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泰山虽是不见,奈何泰山依旧,不曾远离。很多东西,绝非人的主观意志可以任意改变的。有些东西,他必须亲自了解,只是,他居然不敢验证,一遇上赫连枫,他就开始犹豫。很多时候就是这样,道理很是清楚,却没有勇气实行最理性的方案,迟早都要看清,终究还是不敢上前一探究竟。 “怎么了?”看他突然凝重的眼神,赫连枫有点不明所以。 西陵渊回过神,怜惜地看了赫连枫一眼,半响才笑着答道:“没什么。” “你想看的不是伤口?”赫连枫躺在那里,在他僵硬的笑意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西陵渊又是勉强一笑:“没事。” “你知不知道刚刚你最不正常的地方是哪里?”也不等西陵渊回答,就继续道,“你很少笑,但刚刚却一直在笑,无论笑有多么完美,都没有办法掩盖你心里的其他情绪,因为这笑的本身就是一种预示,更何况我看见了其中分明的僵硬。” 西陵渊一怔,转而又笑了,只是这次倒是坦然之极:“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果然不同寻常啊。” 赫连枫扬扬眉,眼中得意地说着:“那是自然。”她还在那里洋洋得意,西陵渊却突然凑近赫连枫的脸,她下意识地后退,这个身体往床内挤了挤。待到再也进不去,只好贴着里面的被子郁闷在那里。 西陵渊的声音低低地在赫连枫耳边响起:“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没了衣服后的你会是什么样的。”声音越说越轻,明明改是调戏的无耻,赫连枫却只是感觉其中的诱惑也越来越大。 “切。”赫连枫无奈犯了个小白眼,只是这白眼犯地实在是像害羞,一看她那红艳艳的双颊就不言而喻了。 “你逃不掉的。”西陵渊的声音充满诱惑,又一次低低地在赫连枫耳边轻拂。 赫连枫不自主地开始迷失,心里暗暗叹息,妖怪啊,她就知道,西陵渊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妖怪,别看他外表冷酷而没有情感。事实上,他总是时不时地引诱她。某人还在那里叹息自己时运不济遇上了这般的克星,全然没有想到,那分明就是她自己经受不住诱惑而不是是人家太妖孽。赫连枫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透过随意的发,那黑色的双眼让她深深陷入,不能自拔。脸上的线条分明更是让她爱不释手,双手不由自主抬高,轻轻拂过每一寸肌肤。 身上突然一阵寒冷,赫连枫微微缩手抱了抱胸,有什么不对劲的,诧异地看了看自己,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居然神奇地不见了。再看西陵渊,嘴角微微溢出笑意,手上飘落一件单衣。 赫连枫是不知道了,就在她臣服在美男计的那会儿,西陵渊一边凑近她的脸,一边上下其手,柔和地脱下她身上剩下的衣服。 西陵渊移开一直在她脸上的视线,只是一眼就略显诧异地看着呆滞,这原本该出现的肚兜不见踪影,奇奇怪怪的几块布料包裹在赫连枫身上,不用说了,这自然就是赫连枫自制的内衣。 只是,关键不是内衣的独特,而是这独特的内衣加上赫连枫不一般的的身材…… 床上的赫连枫还是那般瘦弱,脊骨四现,但这般的装束,却…… 却很是诱人。十四岁的身体尚未发育完全,但也早就有了以后的雏形。 ------------ 第六十章 生命之线 更新时间:2011-10-10 虽说不是光溜溜一具身体躺在床上,好歹也有内衣,再怎么说也裹了块布。 虽说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但赫连枫还是感到不适。更何况,人家西陵渊还这般直直地看着。就她现在的样子,要是放到现代,至少也是一套泳衣。但赫连枫还是感觉很不适应,或许这就是传说的同化,在这莫名其妙的古代待久了后,人也就变得有那么点保守了。 “很美。”西陵渊呆看半天,最后就蹦出这么两个字,冰冷的脸上也有了难得的温情,那温情毫不掩饰也很是自然。 “也很冷。”赫连枫瞪了他一眼,“看见了,没有伤疤。”慢慢坐起,拉过床内的被子,“看够了没有啊。”说着就披上被子,披好后熟练地摘下头上的簪子。口中还喃喃念叨:“真是麻烦。” 西陵渊一怔,突然紧张地上前给赫连枫渡输真气。赫连枫也不在意,继续手上的动作,不一会儿就解开了头上盘起的头发,一泓青丝铺将下来。 古代的头饰又麻烦又难看,早上为了弄这么个头,搞得她极度郁闷,真真让人汗颜,赫连枫心下暗暗,她只是没有想到。既然古代都流行这样繁复,那这自然就有其吸引人的地方。赫连枫喜欢单一的样式,喜欢简约之中展现个性,而古代很多人却认为这般的头饰是美、能力与地位的象征,自然也是吸引异性的绝好之处。试想那些有地位的夫人小姐,整天不用做事,自然也就有时间在绣花、头饰上做功夫。两者之间的不同取向,不过就是价值观念不不同罢了。 西陵渊看着她利索地除去头上的一切,对扯下来的饰物又弃之如履、随意摆放。他认定的女人,果然不一样。大多数的女人就像花,需要你好好护养,一个不好就可能花谢,但赫连枫显然更像是树苗,她要你给她发展空间,也需要你的高度信任,当然呵护也是必不可少的,但她绝对不会像花一样娇弱。她能与你一同成长,她可以看见远处的大好河山而不会单单拘泥于眼前的一块巴掌大的土地…… “没事了。”赫连枫好没气地又瞪了他一眼,“最近寒毒没有发作。” 西陵渊尚不放心,继续渡输真气,感到赫连枫体内很是稳定,这才放下心来。毒素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没有以前那般恣意,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但究竟一切是不是像表面上的那么乐观呢。他突然发现自己很紧张,甚至有点害怕,确实,遇上她的事情,他总是很难把握住自己。 赫连枫停了手上的动作,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现在一想,确实是有点不对劲,在她来贡邦皇宫以后,在她和太后达成交易以后,这寒毒就再没发作。她还是怕冷,一直往身上穿衣服,但好像这也就只是一种单纯上的心理障碍。因为以为自己怕冷,因为以为自己需要,所以一直没有停止。刚刚被脱了衣服也就只是感觉到冷,而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生理上的反应。 想到这,赫连枫索性拿开被子。将身体暴露在空气里,去了心理的主观感受,全凭真实反映。 闭上眼,更加细致地感受周围的一切,只是稍微感觉到了一点寒冷,完全没有那种彻骨的撕裂。 “不冷。”赫连枫转向西陵渊,淡淡地开口,没有感觉就是最可怕的事情,眉峰微微皱起,透过西陵渊的身体看向窗外,狭窄的缝隙外,下起了大雪,雪花越发大,寒风也越发肆虐。很容易想象,外面的天还是滴水成冰的冷,外面的风还是一如既往的刺骨。风吹响四下,寒意当是钻了进来。 “你冷吗?”握上西陵渊的手,温暖的触感包围娇弱的小手,西陵渊面色凝重,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突然一把抱住赫连枫:“没事的,有我在。”那不是一般的树苗,在他获得这树苗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办法以棋子的价值与标准来支配她、利用她,他没有办法看见暴雨雷电将她击倒,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他也要扭转这一情况。 双手将赫连枫紧紧抱住,勒得她差点喘不上气,直到赫连枫连连提点这是谋财害命才稍微松开了点。眼中精光内敛,有时候,想要把握生命,就要漠视生命,他不是圣人,他是血雨腥风中摸爬滚打起来的一颗棋子。付出与收获或许不成正比,但他愿意付出。 很多时候,看似疯狂的举动,残忍的手段,人们不禁要扼腕叹息执行人的灵魂之卑劣。但当你深入分析这背后的一切时,当你死死追溯到一切的源头时,也许在扼腕的同时还有或深或浅的惋惜。而对西陵渊而言,当初那深入灵魂的对视,就意味着这一切的必然。爱情不是全部,但对西陵渊而言,赫连枫不单单是爱情,就如对赫连枫而言,西陵渊也不仅仅只是爱情。 赫连枫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反手抱住他,轻笑道:“知道没事,只是感觉很奇怪,应该是移步换影在捣蛋。”让她好好练功,呵,想起太后刚刚特意的嘱咐,心里会心一笑,既然她要用自己这张牌,就不会让她在短时间内出事。这一毒一功的移步换影,应该就是能缓解或者压制寒毒的一个妙方,就算真的只是暂时压制,只要还有时间,那她就有机会也有相信自己有能力改变一切。 温暖的大手抚上光滑的脊背,内敛的光芒依旧内敛,当深黑的双眸看向光滑白嫩的肌肤――那骨节毕现的瘦弱,瘦弱之中自有其刚毅所在,隐隐的气节在脊骨中展现,这一切终将在这个大陆掀起一场颠覆的狂潮。 顺着线条下去,深黑的眼越发黑厉,眼中的孤冷又一次展露无疑,但其中不再是漠视的淡然,而是一种深深的痛,这种痛刺入灵魂。一条黑色的细线展延了大半个背部,自下向上,停顿在那里,离脖子只有一寸来长,短短的距离却承载了西陵渊内心深处浓浓的怜惜。 赫连枫的武废之躯,有的是苍白的肌肤,而这黑色的线条在背部明显异常,也有点虚幻。这是一条生命线,一个武废的一生将要走过的也就是这般的一个脊背。 ------------ 第六十一章 欲求不满 更新时间:2011-10-13 一张床,两具身体。一个几乎赤露、娇小瘦弱,一个威武高大,亦是交缠也有缭绕,但没有激情。就这样静静地组成一幅唯美的画卷,温暖的大手拂过光滑的脊背,特别是那条刺眼的黑线。顺着黑线往上,一点点,最后,大手插入浓黑的发间。 武废白,命中黑。待黑色到尽头,则命亦不再。 武废之白,自然就是指肤色那不同寻常的苍白,而这尽头所指,就是以黑入黑,黑线流入黑发之间。此刻赫连枫身上的黑线已经即将流入脖子,这命之寿时怕是再难估计。一旦到了这里,这线的速度就变得很不稳定,也许是几个月,也许就是几天,又或者是明天,谁也不能预计这线到头的日子。 武废的特征除却肌肤的苍白外,还有一点,就是这武废黑线,在武废生命的最后几年里,会从后背沿脊骨产长出一条黑线,黑线自下而上,越是往上生长,越是接近死亡。 因为生长在后背,一般的武废都无法看见,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世上存活多久。而看黑线之人,往往也就是亲人泪,背后流,人前笑而心痛不止。 不安分地扭动了几下身体,苍白的肌肤出现瑰丽的粉红,顺着大手的抚摸一块块化开,最后蔓延到整个身体。 有什么情绪在隐隐酝酿,有什么暧昧在渐渐泛滥。只是这般,赫连枫感觉很是被动。原本应该含羞遮、粉嫩的小拳头捶打着某人强壮的胸口,柔弱地来一句:“你好坏啊。”奈何我们的主人公不是这般的人,只见她两眼一翻,双唇一张,狠狠道:“调戏一个十四岁的清纯少女,定北王也不知道害臊。”为了彰显某人的兽行,赫连枫故意用上了少女一词,顺便还在上面加了清纯这样一个与事实很是不符的形容词。 呵呵……西陵渊不由自主地开怀一笑,这个小东西还真是不一样,冰冷的脸上更是有了难得魅力。 赫连枫继续翻她的白眼,心里恨恨,就是使美男计也没有用,就她现在的年龄,也就是只能看不能吃的货,他居然还敢引诱她,不过转而又巴巴那张小嘴,看着眼中的他,很诱人啊,有点嘴馋,不知道真的吃的时候,自己这男人会是什么味道。 想到做到,身体前倾就吻上了某男的嘴,西陵渊还在笑她想歪的事,就发现自己被某女吃了豆腐,刚刚还说他的行为过于放肆,这会儿就主动献出自己了,这小家伙还真是不知深浅,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装扮多么诱人吗?要是把他给惹点火了,谁给他泻火啊! 但我们的赫连枫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不就是一个吻而已吗?既然不能动真的,这玩玩浅的也没有什么问题,以前又不是没有吻过。 这样一弄,气氛就立刻缓了下来,西陵渊也终于暂时忘记了她背上的黑线。只是,这有一弱,也就有一强。房内的气氛有点不太正常,西陵渊的身体也渐渐僵硬,而赫连枫却是越吻越起劲,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刺啦一下,房门打开,琐儿慌慌张张地冲进房内,随着人冲将进来,涌进一门飞雪。原本还是急不可耐的猛冲,片刻间就见她瞪大了眼,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床上的两人。震惊,很是震惊,这姿势,这气氛。不片刻,琐儿的脸上就泛起了潮红。 赫连枫转过头看来人,身上的被角滚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面上有点不善,欲求不满很是明显,只是这样子看着更是暧昧的很。 西陵渊的眼瞬间回复那份孤冷,看清是锁儿才缓了些,但就是这样还是冷冷地看了来人一眼。除了对赫连枫,他似乎也就剩下了这样的眼神留给别人。 这样的姿态,这样的装扮实在是太过暧昧,琐儿早就想到了某个应该想的方面,但突然对上西陵渊的脸,心里一阵发寒,甚至被他看得有点腿脚发颤。 西陵渊瞥见赫连枫身上露出的肌肤,第一反应就是快速抓过被子裹紧怀中人,赫连枫现在这样子可不能让别人看了去,她是他一个人的,男人自然是不能看,但就是女人也不行。 赫连枫挣扎着就要起来,西陵渊还是抱着她一刻不放,也不让她动。 “没事,是锁儿。”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就要继续,来者是客,她总不能就这样面对客人吧,复又在西陵渊脸上吻了一下,脸上满是坏笑,这滋味果然不错,以前老被他吻得运动转向,今天终于找回自己的雄风了,抿抿嘴,就是还不够味啊,可惜啊,居然被人打断了。 琐儿还呆呆地木立当场,怔怔地看着两人。 西陵渊突然又一次对上琐儿的眼,刚刚那一眼还只是一瞬间,琐儿自然可以忍受,但现在西陵渊却是针对她,就那样冷冷地看着来人,琐儿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而后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如此看着这样躺在床上的两人,确实很是不当。刚刚实在是太过震惊,这会儿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扭过头不看两人急道:“小枫,太后她吐……哦,太后传召你。” “明白了。”看见琐儿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就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要她付出,自然是可以,但天底下没有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威胁她的人,赫连枫心里的小算盘开始噼啪响,笑意涌上眉间,就是有点小算计,“马上就好。” 看见琐儿转头,西陵渊大手一挥,房门瞬间关起,待到此时,这才放开怀中人。 “你快一点吧。”不再看床上两人搞暧昧,琐儿立刻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连连催促赫连枫,心里更是恨不能直接把赫连枫揪了去。 “难道要我就这样去吗,急什么急啊,又死不了人。”两人都已经起来,但赫连枫身上还是三点式,一点也不着急,只见她跪在床上,上前,双手拂过那棱角分明的脸,拨开脸上随意的发,复又遮住,这眼在发的后面甚是英俊,但要是拨开也别有风味,她正看得很是起劲。 “你快一点了,这回真的不一样。”后面没有一点声音,引得琐儿很是心急,但碍于西陵渊的那双眼,实在是不敢看。 “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是就是那样,离我刚刚离开这才多久啊。”赫连枫还是不紧不慢。 “不怕冷,但是会感冒的。”西陵渊点了点赫连枫的鼻子,这个小家伙又在捉弄人了,但好歹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这衣服都被你撕破了,我还能怎么办。”赫连枫笃定是要慢慢拖时间了,拿着那完整的一个睁着眼睛说瞎话,谁让她打断自己的好事的啊。 “这有破吗?”衣服可都是完整拔下来了,他又何必用撕啊? ------------ 第六十二章 雷大雨小 更新时间:2011-10-17 “这里难道不破吗?”赫连枫起身拿出一套新衣服,慢慢悠悠地一件一件往身上披,面不红气不喘地话指地上那完好无缺的衣服,感觉氛围不够浓厚,索性不知死活地加了一句,“可惜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西陵渊黑着一张脸,这话的隐晦意义很是明显,这故意要拖延时间也不用拿他开玩笑吧。 赫连枫笑着回头,略微吐了吐舌头,贼兮兮地指着旁边的琐儿,琐儿脸上的红色已然蔓延到脖子,这般明了的话语,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西陵渊一动不动地看着赫连枫,面上早就铁青。 赫连枫嘴唇一张一合,对着西陵渊比划,两片薄唇分明说着:“你看她那样子啊” “好了。”看着西陵渊那要吃人的样子,赫连枫赶紧的跟着琐儿闪人,边出门边披上外套。 “好了?”一直恨不得赫连枫立刻跟自己出去,但突然就好了,倒还很是意外。衣服都没有穿好就要离开,再看看这两人的样子,倒也明白了。 “四皇子,奴婢带着小枫去见太后,可能会迟点回来。”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只是比刚才小了点,但这明显偏小的雪景里,天色却越加灰黑,怕将要有更大的风暴在天边等到这俗世的动荡。 一伞两人,在雪中一步步前进。 “虽说我是伤患。”说着有意无意地指了指自己的手,伤口已经包好,但雪白干净的下面还有啃噬后的血肉模糊,“但还是由我来撑伞吧,你这么跑来,也不怕累着。事实上,累着也没什么,休息一会儿就好,就是怕你感冒。”说着拿过那伞,就由自己撑着,速度也自此明显放慢了。 “小枫受太后传召,琐儿只是一个贱婢,这伞自然也就该我来撑着。”伸手回夺那伞,“若然真的不幸病着了,也权当自己命贱。” 赫连枫微微一笑,脚步一动,就往前突进了数步,“哎呀,都说让我来撑了,看姐姐这慢的,头上都要撒上这雪了,莫不是要在这里当一个雪人?” 瞬间变换位置,琐儿熟悉的很,移型换影!眼中的惊骇一闪而过,再不说话,默默走在赫连枫身边。 “你不觉得这雪景很美丽吗?”赫连枫四下观望,“因为不知道下面的一切而美丽,因为残缺被填补后的更加残缺而唯美。” 琐儿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 “不要走这么快啊。”一路下来,琐儿一直就比赫连枫快了数步,那伞也就只是撑到一个后背,“沿途的风景很漂亮,若是在追求早日到达目的地而忘了旁边的风景,也许到达后的你会后悔的。” “太后在等你。” “你也说了,太后等的是我,而不是你,所以你就算再快也没有用。”赫连枫不以为然,笑得没心没肺。 “江姑娘。”琐儿突然跪下,“对不起。。” “呀呀呀,你这是什么话啊。”赫连枫脸上一冷,转而夸张地用大幅度的动作上前。 “你我都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江姑娘。”琐儿抬头,“还请你救救太后。” “哦――”赫连枫拉长了尾音,脸上的表情还是戏谑,“现在我身中剧毒,怕还要请太后救救我,太后要有什么吩咐,我又怎敢有什么违背呢。” 琐儿低头:“还请江姑娘自愿献出鲜血。” “这都要我的血了,还有什么自愿不自愿的,我的把柄都在你们手上。” “姑娘有所不知,此血必须自愿献出才能发挥应有的效果。自愿为最,害怕而自愿次之,不知情再次之,而若是不情不愿,这血就会化成一种毒素。” “哦――”又一次拉长了尾音,“这不错啊。”之前还怕自己在睡梦中被放干了血,看来这情景是不会发生的。“也就是说,前几次的不情不愿,现在起作用了?” “是,所以……” “哦――”还是拉长尾音,“那我血是自愿献出了,谁来补偿我呢?” “我来。”一把匕首落入掌心,一刀刺向肩头,“琐儿陪着。”果断拔出,一条血带在雪地里洒落。 “何必呢?”赫连枫直直地站在那里,“何必这样执着?值得吗?会后悔吗?” “江姑娘刚刚明明有机会阻止我的,但却没有做,也就是认可了。”琐儿低头,言辞却很是刚毅。 赫连枫低头,俯视下面的琐儿,琐儿并不抬头,只是一手捂住肩头,一手垂在下面。 “何必啊,有些孝、有些愚,你在意的人是不会看见也不会在意的,你也没有这样做的必要。”赫连枫早就注意到了前来的琐儿,发间、衣服上都是雪,脚下一双暖鞋泥泞不堪,不难看出,这水已经湿进去。显然是急得连伞都没有撑就跑来找自己了,究竟是怎样的情感让她现在还在这里。 “有些东西,只要自己知道就好。” “是吗?”赫连枫拔高声音,“既然要在这里代为受过,那就受过吧。”又一次拔高声音朗声道,“拿开你的手,好好跪在这里,若是天全黑以前让我知道你起来了,知道后果会怎么样。”收起伞,在伤口上点了点。血更是涌了出来,“刺的还可以,就是有点不够狠,下次要刺地再狠点。” 说着毫不怜惜地一用劲,“就像这样。”血更是流出很多,赫连枫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既然有要赎罪的决心,就要有受苦的准备,我可不是什么天使。” 琐儿直直地跪在那里,身体晃了晃,脸色很是难看。死死地咬着下唇,“谢江小姐恩典。” “记住,跪到半夜。”赫连枫抛下最后一句,随意地扔了那伞,转身就离开。 贪婪的双眼倒影在冒着热气的血液上,更显贪婪。颤抖着手接过那碗,一点点舔干旁边洒出的点点血液。 赫连枫冷冷地站在旁边,手上又多了一刀伤口,就像现在还跪在雪地里那人的肩头。“喝吧。”干燥的双唇一上一下,慢慢吐出两字,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半点情感。 ------------ 第六十三章 美女神医 更新时间:2011-10-19 “啊!”远处传来低低一声女音惊呼,压抑在嘴里的声音有着些许惊恐、数点惧怕。片刻之后,又传来慌张下的撞击声音,有什么东西在混乱中再度混乱。 赫连枫继续往前走,飞雪飘落在肌肤上,凉凉的。穿衣服不多的她,居然还就真的没有感觉到一丝冷意。数天失血,人很虚弱,嘴唇也甚是干燥,刚刚那碗血里也就放了半碗血半碗温水,但显然身体还是有点受不了。 慌张的背影急促远去,宫女的装扮,略显高大的身影,磕磕碰碰之间,撞倒了自己也撞到旁边的很多物品,她惊惧地回头,看了一眼,又急急向远处跑去。 余光中看见这一切,赫连枫没有一丝表情,只是依旧往前走,贪生怕死明哲保身不是什么过大的过错,至少在没有助纣为虐之前还不是。如果是她,也会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为前提。记姐这样的选择,她又怎会不能理解呢,只是这一旦对象是自己,也就放不下罢了。 雪天的黑夜似乎及早的来临,而黑色也越发浓厚。 途中望见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她还在那里,依旧跪在那里,突然感觉很是自嘲,有时候,自己总是那般富有强迫性,有些东西,是人的主观意志所无法改变的。但就是这样,自己还是企图改变。 在戏谑与抽风之中,很多时候,也就是希望些许的欢快与幽默,但终究没有办法改变其本质上的自己。前世的她,说好听一点,也就是为国捐躯,说难听一点还不是活太久了自己找死(前世有番外,1w多的字,一般人都不喜欢看前世,有的地方也看不见番外的内容,前世的番外是写的时间最长的一段),有怎么会有就像现在自己。 她完全无法判断,到底是自己在摇晃还是跪在那里的琐儿在摇晃,或者就是都在摇晃。当然,也可以是地面在动,但究竟是什么在动?她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只是努力不让自己倒下。 若是在这里倒下了,有人扶着回去那是自然的,但刚刚还把伞捅在人家伤口上,刚刚还让她跪在这里,没想到这会儿,自己就凑上去让人家反讽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以为那是锁儿,但第一个想法就是锁儿,此后,就没有再变换自己的想法。琐儿似乎有点肥大,下身有点臃肿,身边还多了一根树干,就那样不怀好意地立在那里,树干上还挂着一盏灯笼,红彤彤的,晃动的厉害,看着很是眩晕。只是,她没有办法再去研究这些了,雪白的地面瞬间贴近。 “姑娘,姑娘。”试探性的几句女音,很是柔和,声音优美到堪比天籁,很多天籁之音又其固有的虚幻和旷远,相比较而言,这更像是身边的一泓温泉,那般贴入人心。只是一瞬间,那声音就划入耳朵,顺带流入心中。没有丝毫的不适,若是不细细品味也很难发现其中的淡淡的疏远。 “不用叫了,看她那样子离死差不多了。”旁边的男子抱拳而立,咧嘴而笑,一口白牙张扬地闪闪。 嗯,女子应了一声,“徐公子,你还是帮我去看看吧。” “这死人有什么好看的。”男子依旧站在那里,“皇上专门请你来替太后看病,你就不怕太后等急了?” “这还不是死人,我怕有人说我见死不救。”沈子瑜一如既往地坐在雪白的轮椅上,天真的特别黑,比往常都要黑暗,但这里的雪白还是在昏暗的灯笼下异常显眼。雪白轮椅,雪白的衣服,再加上一头墨一般的头发飘逸身后,黑与白在她身上有着明显的对比与反差,更让她那般圣洁、高雅。 沈子瑜,这个天之骄女在出身的那一刻就拥有了一切世家子弟所拥有的一切。 数那一辈子用不完的钱?那对她的出身是一种俗气的侮辱;说那高贵的血脉?她几乎可以俯视一切。 她出身在苍云大陆上最受人敬仰的家族,她是那里最为耀眼的明星,虽然不姓北辰,但显然,她是北辰江后裔中享受了最多宠爱的一个。只是,上帝在给了她这样身份的同时似乎忘记附上一双完美的脚。也许,无论身份相貌,不管天赋才能,她都太过优秀,太过完美,完美到连上帝都要嫉妒,嫉妒到收回了这样一双脚。久病成医在她身上起到了惊人的效果,自学医术的她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医界的不世天才。 她从小就不能走路,虽然双脚膝盖以下都没有知觉,但这样的她似乎没有在他人心目中的形象受到任何的影响。 徐轩宇突然哈哈大笑,似是看见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见死不救不是沈姑娘你最好的写照吗?难道……难道子瑜愿意为了我而改变自己?这可怎么办呢。”人家啥都没有说,徐轩宇照样开始了自己的自吹自擂,“想我徐轩宇玉树临风、风度翩翩、英俊潇洒,被子瑜看中也是自然的,但我立志泡尽天下妞,却不知……” “若是在外面,这样的人自然可以不理,但这里不同。反正后面已经有一个了,也不在乎多来一个。”声音很是优美,但语气中没有很多的情感,自小成长在高位,也算经历过了各式吹捧,但良好的修养与教育让她养成了这样一种淡淡的波澜不惊,遇事不乱,待人不温不火。 “原来……”徐轩宇越说越低,附身凑近女子的脸,眼看着就要碰上。沈子瑜不理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全把那人当成了空气。 好一会儿才听徐轩宇道:“原来,子瑜是在担心我啊。”故意把子瑜两字叫的很是肉麻。 沈子瑜也不反驳,只是斜了他一眼,天下之间,在没有她沈子瑜的认可下还大胆叫她名字的怕也就只有他徐轩宇一个人了。 看见沈子瑜还是完全免疫,徐轩宇坏坏一笑,突然凑脸上去,眼看着就要亲到,吧嗒一口,咬住一根什么东西。徐轩宇也不生气,只是笑得越发暧昧,一手拿着那根东西,一手拿着灯笼,夸张而略显惊奇地凑上前去照照:“呀呀呀,人参啊,子瑜出手果然阔绰。”随即饶有兴致地边嚼边啧啧称赞,还不忘自恋地嚷嚷:“子瑜果然很在意我,看,连人参都给我备好了,怕我太过劳累,损了身体。” “现在可以帮我上去看看了吧,那也是女人,徐轩宇莫要损了身子啊。”沈子瑜对徐轩宇撒娇自恋外加自以为是完全不在意。 “子瑜,我上去看别的女人,你就不伤心吗?不吃醋吗?”徐轩宇做受伤状,只是这样子在黑夜之中很难看清,若是看见一张英俊的脸如此表情,应该很是滑稽。“子瑜,你不在意我了……”原本还待继续的话语,突然停止,但也就是一霎那,瞬间,也就回复了,把剩下的人参全塞嘴里。 嘎巴嘎巴几声,见那雪白的牙齿上下咬合几下就咕噜一声吞进肚子里去了。 “居然还敢吃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明明吃出了这里面的剧毒居然还敢全部下肚,既然他自己乐意,那就别怪她了。 “子瑜的爱心人参,自然是要一点不剩地吃干净了。” 可怜偶们的女主,悲催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被人忽视了。 ------------ 第六十四章 姑娘芳名 更新时间:2011-10-20 “能为子瑜服务是我的荣幸。”说罢理理袖口缓缓上前。 沈子瑜坐在轮椅上,随意地四下看着,黑暗中的一切都显得那般神秘。 远远的脚步声传来,一个侍卫跑过来单膝跪倒在地,刚刚拦了徐轩宇的去路,低头行礼,嘴里急促着道:“奴才参见沈姑娘,太后没事了,吩咐小的请沈姑娘回去。” “既然来了,自然是要看了再回去,就是单单请个安也好。”唯美的声音令地上的侍卫呆了一下,她的声音还是那样不急不缓,但就是这样的语气速度还是让地上的侍卫有点紧张,好像面前的不是凡人。若是看见一个高高在上的仙子与自己聊天,怕是谁也不能风平浪静,只听沈子瑜继续道,“若是人都没有见着就这样回去怕是没有办法和皇上交代。” 半响才听侍卫道:“太后说了,如今夜已深,皇上那边有太后在,太后自个儿会有交代的。” “既是如此,那我们走吧。”不动声色间向徐轩宇使了一个眼神,原本这天本是极暗,别说那侍卫低着头,就算是抬起头,看现在的沈子瑜,怕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但徐轩宇却瞧得真切。 “徐公子,抬上地上的姑娘,我们走吧。” “不劳烦沈姑娘了,这地上的姑娘还是由在下送回去吧。”侍卫急急打断。 “送回去?”徐轩宇狡黠一笑,“这人都是一具死尸了,侍卫大人又何必送人回去呢。倒不如让我抬去,顺路扔在乱坟岗,岂不更好?” “什么。”跪在地上的侍卫大惊,身体剧烈晃动一下,势要起身,偷偷看了赫连枫一眼,顿时一阵冷汗,强自忍耐,“徐公子莫要说笑,她也只是晕过去罢了。” “不相信?”徐轩宇双手抱拳,饶有兴致地看着地上的侍卫,“不相信算,反正她的死活也不关我的事。” “小寻。”侍卫终于忍耐不住,扑向赫连枫。 “堂堂贡邦皇室,侍卫居然是一个刚刚摆脱武废的武者,果然地大物博。”说话间,徐轩宇已经抱起地上的赫连枫,侍卫扑空,红着双眼看向徐轩宇:“放下她。” “凭什么?就凭你吗?”徐轩宇咧嘴而笑,一手抱在赫连枫的腰上,一手摸过她的脸颊,“虽说姿色平庸了点,但好歹也是花一朵啊。” “你放下她。”侍卫大惊失色,拔刀蓄势,那刀拿的马马虎虎,显是很少拿刀,不是很适应。 “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太后怎么了?”沈子瑜也不着急,一个个优雅地发问。 侍卫顿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两人飞意图,抱拳道:“太后确实是没事了,我是来传口信的,这点还请沈姑娘放心。” “两个武废在这里称王做威,虽说其中一个是女武废,但徐某人可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徐轩宇把手抱得更是紧了些,故意摆暧昧的姿势给侍卫看,“既然你很在意她,那就好好说吧,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作用,她是我弟……是我妹妹,还请徐公子把她还给我。”侍卫近乎哀求。 “你说还就还啊,这般没有姿色的女子还入不了我的眼呢,只是……既然已经在了怀里,我自然是要好好爱护一番。”说着轻轻在赫连枫脸上吻了一下。 “沈姑娘!”侍卫突然面色难看,向着沈子瑜大吼,“沈姑娘,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还请沈姑娘放过我们兄妹吧。” 沈子瑜坐在轮椅上,淡淡地开口:“这人在徐公子的怀里,子瑜与徐公子无亲无故无恩无怨,怕是没有那个能力左右徐公子的行为。” “你们……”侍卫脸上难看之极,怜惜地看过赫连枫,突然颇有气势地朗声道,“徐公子,虽说你色名在外但还请自重。两位本是有地位之人,但毕竟还是来到了这里,武废之言未必可信,但武废之事却不是都可以随意打听的。”这侍卫就是混进宫里的尹沐,进来后就发现小寻男扮女装,在这宫里如鱼得水。 呵呵……徐轩宇拿眼重新审视眼前的侍卫:“这么说来,还是徐某人不自量力了。不过……”转而一点点凑近赫连枫的脸颊,眼看着就要吻上,“我喜欢有难度的挑战。” “徐公子。”沈子瑜开口阻止,确实,半夜三更来替人家老娘来看病,这可不是习惯见死不救的沈子瑜的本性。 徐轩宇略一回头,亮出白牙笑问:“莫非子瑜吃醋了?”转头继续吻怀里的赫连枫。 尹沐拳头紧握,握刀就要上前,他绝对不能让小寻折辱在这采花公子手上。 徐轩宇,知名苍云的采花公子,之所以没有成为采花贼而只是这采花公子一称,只因他过于英俊,人家是英俊潇洒又多金。不用偷偷摸摸找人,这大家闺秀就纷纷投怀送抱,虽然他到处留情,而且还男女通吃,也弄的好些大家闺秀化身为深闺怨妇,但都没有弄出太大事情。 他有留情的本事,而现在还没有被那些大家闺秀的长辈弄死,只因他有让人家主动上门的本事,也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你情我愿之间破.处无数,留迹千里。就他的风流韵事,怕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啊。 徐轩宇出身于名门,徐府乃是云间城的大富之家,是赫连枫破,云间城独立后一个后起大家,是除了何盐阀第二商门。徐家富可敌国,而徐老爷姬妾虽多,却只有一子一女。这样一个经常气自己的独子一个,徐老爷也是没有办法,二十八岁的他还没有成亲,这样一个条件,更是令徐轩宇成为大家投怀送抱的对象。 “好香。”徐轩宇鼻子微动,露露白牙,抱着赫连枫的姿势更是暧昧异常。 “禽兽。”尹沐咬牙切齿,那刀握得更紧了,握刀上前两步。 徐轩宇扬扬眉,咧咧嘴,他就喜欢看别人为难。 黑厉的刀口划上徐轩宇的脸颊,徐轩宇避之不及,脸色大变,刚刚发现这突变,人就已经中道。 赫连枫笑意盈盈,清冽地站在旁边:“作为回礼吻我脸颊,自然不能太普通,不知这回礼够不够有新意?”把玩着手中的短刀,拿眼瞧两人失措的表情。 “小寻你没事吧。”尹沐上前,握住赫连枫的双手,喜不自禁。 “没事。”就是刚刚失血过多,有点晕乎,事实上自己的意识很早就回复了,想起刚才那奇异的感觉,想起体内似有似无的真气流动,赫连枫心情大好。 徐轩宇用中指在脸上轻轻一划,把血放在嘴里微微一舔,本以为他会发作,却见他又是咧嘴一笑:“很有新意。” “即使如此,沈姑娘,徐公子,在下告退了。” “姑娘请留步。”徐轩宇不再理自己脸上的伤,上前行礼,做谦谦公子状。 “是要留步,还是再在你脸上留迹啊?”赫连枫回头,笑着反问,视线却是落在轮椅上的沈子瑜身上,此女气质高雅,不同寻常,只是这轮椅……不过就是这黑白为界的她,有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吸引力。 赫连枫在这里想沈子瑜,沈子瑜自然也在观察赫连枫,这女子,平凡的容貌,瘦弱的身躯,却有着不一样的灵魂,武废之躯,身体似乎一直在禁锢灵魂。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刚刚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赫连枫接过:“多谢!” “未知姑娘芳名,还请告之。”徐轩宇上前一步,眼中殷切异常,要是这般的样子展现在别人面前,那发家闺秀怕是当即就能从了他,当然还要去除脸上的那道伤口。 “伤口还在流血,徐公子是想要破相吗?”赫连枫狡黠地笑着。 “若能就此认识姑娘,自然是值得,到时候姑娘一看见在下脸上的伤口,就能想起咱们在这大好夜晚的交集。能得到姑娘的垂青,徐某人深感荣幸。” 赫连枫还待说什么,尹沐突然拉过她的手:“小寻,不要理他,我们走。” 赫连枫一点头,两人双双离开,留下徐轩宇的话轻轻询问:“姑娘还没有告诉我芳名。” ------------ 第六十五章 看客释者 更新时间:2011-10-28 也许,每一年的夏天,我们都会抱怨天气的炎热。然而,而当冬天真正来临,就轮到感叹它的寒冷。也许,冬天还是原来的温度,也许,一切还是原来的一切。但似乎每一个正在经历的冬天总是那么寒冷,似乎,它比任何一个过往的冬天还要寒冷。即使如此,冬天依然是冬天,这冬天还是与去年一样的温度,但很多时候,这一切、这温度本身没有比过往的冬天冷,只是,我们自己在迷茫。 而在众多对冬天的评述中,我们乐于听见对寒冷的夸大,乐于听见诸如“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更加寒冷”之类的话,因为这就是我们心里的真实写照,这就是我们想要说的。所以,我们忽略了其他的言论而选择性地听了想要的。 赫连枫盘坐在床上,少有的盘坐,带来的是不适,曾经试图用意志力消磨这里产生的麻木与刺痛,只是过分的关注令她所不想要的生理反应更加强化,最后,她发现,自己的两腿麻了。 外面又吹起了寒风,此处的窗户和门都有七零八落的破损,就着这风叫嚣地厉害,一块破窗在寒风中拍打着旁边的墙面,迫不及待地贴上剥落了外皮的墙面,只是碰上后又迅速反弹,以同样的迫不及待地远离墙面,拍在窗柩上。 若是现在给她一个木鱼,再来头银发,就贴合了这破房寒风、一人枯坐的情景了。想到做到,更何况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手上做出敲打木鱼的动作。平凡的脸上,扬起自得其乐的笑。 赫连枫脸上还是戴着渡冰面具,若是江拓义没有强行把她送入皇宫女扮男装为质代子,若是她还是拓王府的三小姐,那这就是三小姐应该有的相貌。听说,他来了,只是驻兵在离京数十里的郊外。贡邦唯一一个异姓王爷,赫赫战功在一句顶撞之中被抹杀,而后被夺了权利外方南方,成为十年外臣。 呵呵。只是这可不是一个只会愚忠的臣下,数十里路远否、进否?只是方便行事罢了。如此虎视眈眈,其心其意路人皆知。 再窝囊的军队也会有出兵的理由,而这自然也是“有名”之师。拿女人做借口,最后往往归结为红颜祸水,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男人挑起战争,总是要拿女人做借口,而世人却也似乎喜欢这样的归咎。江拓义这样行事,会让易陌璇担起千古难洗的骂名,而世人也许只会流传江拓义的情深意切。 对赫连枫而言,师出有名不是罪过,拿女人当借口也没有任何问题,若是如此,她还会翘着二郎腿惬意地拿凳旁观。但要是拿了易陌璇的名头在这里兴风作浪,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嘴角扬起坏坏的笑,既然所有人都只是当她是一件工具,那也没有人会想到这工具有一天会咬人。 数十里外,营帐内。 “爹!爹!爹!”一员少年将领高大威猛,他全身铠甲,手握长刀冲进大帐,呼喊之音一声比一声大,越发嘹亮的大喊,越来越近的声音令营帐内的所有脸色有了不一样的变化。除却主座之人,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逐个站起来,恭迎来人。 江横景冲到一人面前,“爹,为什么不出兵?为什么不让我带兵出去?” 拓王爷没有答话,只是脸色越发看不清。 “爹,你现在给我五万,哦,不,两万就好。” “哥,你不要这样,爹不让你去自然有爹自己的打算。”旁边的江刃景上前,企图阻止即将失控的兄长。 江横景高大威猛,而江刃景却很是瘦弱,两兄弟完全不是同一个类型的人。 江横景一把推开他,江刃景身体失去平衡,摔趴在侧,撞散一片公文。 “你出去。”拓王爷沉声道,头微微向下,还是看不清相貌,声音也不是很大。一切都很平静,不同寻常的平静。所有人都看出了这暴风雨的前夕,只是江横景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对着摔在一侧的江刃景大声道:“你懂什么?人家都烧了我们的粮草了,你看的粮草,你咽下这口气,我可不行。现在阜京的各路援兵还没有到,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转而对拓王爷,“爹!给我两万,我现在就可以灭了这贡邦。他都派人烧了我们的粮草了,爹,那狗皇帝……” 江拓义终于爆发,对着长子大声道:“你给我滚出去。” “爹。”江横景被这毫无预兆的气势怔了一下,弱弱地叫了一声爹,企图做最后的争取。 “我说了,你现在给我滚出去。”拓王爷气得发抖,眼前的人是他的长子,是实际上的世子,为了他,他放弃了自己的女儿,甚至还计算了自己的妻子。纵然女儿只是一个武废,而妻子,有的东西就算再怎么珍爱也是他没有办法把握的,逆水行舟的事情不是没有尝试过,只是这实在是太过累人,也很是伤人。 现在去了粮草,怕是再难支撑,数日过后他们饿着肚子还怎么打仗?江横景大步走出营帐,抬头望天。狗皇帝烧了他们的粮草,他一定不会就此罢休。 一脚偏僻小屋中的赫连枫微一扬眉,假粮仓,烧了就烧了,她就是故意不烧真粮仓的。这里不是她的住所,这里只是仁寿宫的一处偏角,仁寿宫占地很光,这里的人却很少,有些地方就开始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久久无人的这里相当僻静,她观察过很久,这里没有人来。 依旧盘膝,还是企图运功,但当她的注意力外面的阳光,外面晴天雪融,外面偶尔飞过的一只寒雀都已经和她无关。 天气很冷,昨日还对寒冷完全免疫,今天就发现自己忍受不了冷,被冻得哆嗦不止。 今年的冬天,也许和往年一样只有同程度的寒冷。当然,也许今年的冬天真的比去年的更加寒冷。也许你没有明白这里企图说明的一种选择性、一种心境,也许,就连我自己也没有弄明白。当然,可能你已经越过此处,看见了更高、更雄伟的山头。但无论如何,放开众多的也许,我可以确定的是对于赫连枫而言,这是不一样的,这阳光明媚的冬天,确实比以往的要冷,而且还冷很多,冷到牙疼。 来这异世大陆数月,过去那梦幻般的生活,冲击的力量绝对是强劲的,似乎,有人忘记进入这里而解释什么,但本来,这是应该存在的,我们不能说,你自己当成主角试试,闭上眼睛想象,因为那不是看客对每一个都事物有的,而一旦有了,那这对于释者而言就是一种极大的肯定。 ------------ 第六十六章 小心入洞 打坐打坐,运功运功,一下把脚弄麻了,一下又想东想西,魂飞它出,一日下来却是枯坐大半日无甚收获,待到日头偏西,赫连枫只感胃中翻涌咕噜无数,这才入似有似无地摸到了点门道。 扶额叹息,不忍浪费这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感觉。歪着脖子看了看窗外,尹沐昨天半夜匆匆离开,西陵渊看似简单实则深不见底,太后昨天才茹毛饮血,她也没那么犯贱,天天跑上去让人喝血。 按下各种思绪,平缓急躁的心情。欲速则不达,越想得到越过分执着在意反而容易越走越远。明白道理是一回事,能真的做到却又是另一回事,心里知道这些道理,心里总是不能释怀,略显急躁地继续运行体内的真气。 运行少的可怜,少的没有反应的真气,当然这还只是赫连枫的主观想法。既然是按照正宗的天云心法连的,就算一直没有反应,但真气一定还是有的,就是少了点,赫连枫如是说服自己。 事实上,确切的说,体内一点真气没有。 原本,在赫连枫看来,真气这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实在让人忍不住抓狂,比搏击剑术之类玄乎多了,要不是看见这个世界有这么多人或轻功或罡气向她展示真气这一玄乎东西,她直接就把这东西定义为幻想产物怪力乱神了,天知道万有引力破了让牛顿该当如何自处,心念一句阿门继续自我沉醉。 可现在不一样,人家都有真气,人家都能练功,就她这么个武废没有,一来事就任人宰割,看着人家在天上飞,自己却在地上蹦跶蹦跶,拍拍双手学鸟样。于是乎,现在她就在用心学习。 若有人来,她就会发现,勉强能避雨依旧难以遮风的破房子里,一个女子盘膝而坐,身上套了不知道多少条大棉袄,挺背敛面,面上严肃脸色苍白而又披头散发。 胸口缓缓抬高,深深吸气,胸口渐渐平缓,缓缓呼气。 这就是赫连枫自己理解的运功,一下一下深呼吸,问题的关键是再怎么运行还是无法扯出什么,而所谓的感觉门道,就是她发现自己可以长时间端坐而不脚麻。 一吸一呼,一吸一呼,赫连枫越“运功”越起劲,浑然不知时间流逝。 半响,她发现自己不能动了。走火入魔,她居然遇见了走火入魔,使劲抬抬双手,没有动静,换换脑袋,动不了。走火入魔虽然可怕,至少证明了真气的存在,而她也是可以调动体内的这些少的可怜的真气的。 在她把自己的不能动定义为走火入魔而闪过无数念头、众多方法而无法从中得到一点启示后,睁眼,一张无限放大的脸陡然展现在面前,差点没把她小心脏吓蹦出来。 眼前之人,面若冠玉,鼻高宽额,双眉如鬓,英气天成,好奇地看着自己,好奇中带着点傲气,傲气中含着些俊朗,只是原本称得上英俊的脸上还不合时宜地挂着两条香肠,肿胀的双唇肿大鼓起,拖拉拉两条香肠。 “醒了啊!”两根香肠一张一合,露出里面的两排牙齿,一般人张口不露牙,微笑也就六颗牙,而像这样上下两排牙齿都露出来的除了昨天晚上的那只喜欢调戏人的死兔子还有谁。昨夜天色昏暗,辨不清来人,但这两排闪亮亮的白牙赫连枫却是印象深刻,看着这两排白牙,她就想起了以前一个人喜欢发的兔子表情。 “从来就没有睡着过。”白眼一翻,好没气的瘪瘪嘴,什么走火入魔都是浮云,敢情是被人点穴了,难怪不能动,没有真气还就没有真气,武废之躯依旧武废之躯。屋外已是一片黑暗,沉积着灰尘的桌子上不知何时点了一支蜡烛,啪啪啪……寒风依旧呼啸,摇摇欲坠的木质窗户来回拍打不止,蜡黄的烛油泪流满面烛花不断,这蜡烛烧的有点快。 “没睡啊?”两根香肠一开一合的,“那我们一起睡一会儿吧。”说着就要上床。 “你怎么过来的?” “门没锁。” “门也没开。” “所以我是开门进来的。” 开门?走这么近都没发现,还不声不响地点了自己的穴道,让人有点不寒而栗,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把我穴道解开。” “先睡了再解。”双手一挥,赫连枫一件外套落地,“厉害吧。”把脸凑近了,暧昧道:“我还有更厉害的。” “大冬天的也不知道冷啊。” “过会儿做做运动就热乎了。” 赫连枫白了他一眼,“能把你那两脸上的两根棍子拿开吗?”看着两根香肠在面前晃悠晃悠,还时不时地装风流,反胃。 “两根棍子?”徐轩宇疑惑,转而明白,“贪吃了根人参。”说着用手摸了摸两肿大的嘴唇,沈子瑜的东西还真不是可以乱吃的,恬不知耻地继续暧昧,“看我脱衣服快吧,不过我还有更厉害的。”好像这横在脸上的两根又红又粗又劲爆香肠无损他那英俊潇洒的形象。 “看来柳街花巷去多了,不行了。”赫连枫抛弃一个会意的眼神,“不行的人从来就会说自己厉害,我懂的。” “……” “不行也不是罪啊,有谁说一定要行呢?不行就算了,吃太多补药阳壮多了对身体不好,看你这瘦不拉几的也没有几两肉,虚不受补。流鼻血什么的还是小事,像这样买一送二附带两根肥不拉几的人参香肠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要是哪天吃太多了,一不小心把好不容易还行一点的东西给弄萎蔫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 “持续的高强度动作不是这些个人参可以顶的上的,那是技术活儿,看过铁砂掌怎么练吗?就要那样天天插个百来次,当然百来次还是嫌少了点,头一天百来次,以后要学会滚雪球,第一天是一百,第二天就要有两百的决心,关键是要天天练,要把这不平凡的功夫连平凡了,再把平凡的事连不平凡了。” “……” “哎,知道这对你有难度,你也别黑着一张脸啊,我懂得你的苦楚的,都不行了还这么练,哪天娶得娇妻挺枪不前了,新娘子还不得在洞房花烛夜寻思着爬墙。” 咳咳,徐轩宇实在受不了了,干咳了两声,这女人还不是一般的彪悍。“女人你那里来的啊?” “不是不行的那里来的就对了,看你这样子以后怕是要孤独终老了,我看你啊,妻子也别娶了,把那闲钱用来领养孩子还好一点,省的到时候没人送终。” 徐轩宇嘴角抽搐,“你说的也对,既然有疑虑,我看你还是给验验先,你看行不行,要是进了洞房才发现就亏大了。”说着赫连枫身上又少了一件衣服。 “我看不行。” “试试才知道。” “那倒也是,确实要试试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啊?” “不过就是……”赫连枫突然放低声音,两香肠如期继续凑近。 “不过我看你是没机会了。”左手抄起一个石头枕头就往那兔子的两香肠砸去,“看老娘不骟了你。” 啪!石枕正中兔子面颊,徐轩宇急退:“你怎么……” “什么怎么啊?老娘我不屑偷袭点穴,解穴了。”啪!又是一个石头枕头砸了过去,徐轩宇仓皇一避,枕头砸在门板上,这门镂刻花雕,四周微微有些腐烂,石枕却是千年不变,依旧石头一块,刺啦一声门板倒了下去。 “你不是不会武功吗?”徐轩宇有些狼狈。 赫连枫伸手一探,没有,再伸手狠狠一摸,还是没有,回头一看,床上空空如也,之前有三个石枕。一般床上顶多两枕头,进来时看见有三个,她就微微上了心。刚扔了两个,应该还有一个啊,怎么少一个了?也不细想,当即起身,抄起桌子上的旧烛台就扔。 昏黄的蜡光顺着风飘了飘,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蜡的味道,但这味道不太对,好像掺杂了其他的东西,刚发现不正常,两眼皮就闹起了革命,睡意如排山倒海般冲上来。咔嚓,咔嚓,有什么声音在耳中回响,像是在空旷中独奏。 又一个声音别扭地插进来,“着道了吧,来试试行不行,看你还怎么……”声音有些扭曲,像是在哪里听见过,哦,这是那死只兔子的声音。 咔嚓,咔嚓,什么东西还在碰撞磨合。 咬咬下唇,一丝痛意把神经唤回,片刻的清醒后,睡意更是不可遏制。有机关,张张口想大叫,但什么也说不出来,房梁在远离,离得越来越远,远到脱离了实际的高度,周围变得又黑又窄,什么东西砸了她的脚,狭窄的地方让她缩在一起。兔子扭曲的声音又滑了进来:“小……” 赫连枫身后的地面突然张开一个口子,摇摇晃晃后退中,椅子被挤入长方形的洞里,巴拉一声,洞口有点小,椅背太长下不去,一下架在上面。一个阴影靠近眼前,挥挥手给擦擦,还是模糊了点,影子像个人影,但看不清。 赫连枫又一个倒退,一脚踩空,刺啦一声,凳子连人一起掉进洞里。 赫连枫还在寻思着刚刚小字后面是什么字,实在没听清楚,不过好像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