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必看 分卷 简介 ------------ 起始卷 何以解忧 更新时间:2012-05-25 武林盟举办天下第一人比试,四大家族的少年才俊闯到了最终关。 混沌之境中,西大漠诡谲莫测。净土之上,时而热闹时而冷清。 北溟以北之地,仙客岛主突然现身,乌发如瀑,白衣胜雪。 逢魔时刻,眼之所见究竟是幻象还是现实? 此卷是所有故事的开端,因为要交待清楚各大主角,所以比较慢热。 每一卷都有一个独立的故事,想要快速切入剧情的书友,可以从其它的分卷看起~ ------------ 卷 零一 海妖之魅 更新时间:2012-05-25 湛家失踪了十七年的孙小姐意外回府,家族之争,豪门倾轧。 炎家少主频繁出现的梦境中,那位鲛人究竟是谁? 一曲《星月诀》悬疑无数,花魁大赛上,八年前的血案再次重演。 佛宗、道宗、斗宗、武道宗……修仙门派神秘莫测。 淬炼之术玄奥无穷,赌石大会极品纷呈。 身处其中的仙客岛主又将如何? ------------ 卷 零二 天下第一 更新时间:2012-06-13 当年丞相府的小丫鬟,为了报恩甘作替身王妃, 曾以为美好的情感,却在一夕间全部幻灭。 出身尊贵的小姐,万千宠爱荣华一身, 身份卑贱的丫鬟,孤苦无依沦为弃子。 一场《替身记》,埋下的是复仇的种子, 是多情是无情不过一出当年唱的戏, 真真假假谁来分辨? ------------ 卷 零三 落花时节 更新时间:2012-09-30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一朝闯关乾坤派,灵力灵气全被封。 缘分全是作孽,宠物谁来喂养? 还有新晋成员小包子一枚,牙牙学语,易被拐卖。 一向无忧无虑,任性妄为的洛岛主,猛然发现自己任重道远。 总之,本卷就是失去了能力,变身普通人的洛倾城,养男子、养包子、养宠物的三重苦逼史。 ------------ 卷 零一 海妖之魅 ------------ 楔子 更新时间:2012-05-21 (欢迎阅读本卷,欢迎点击,欢迎收藏,谢谢~) 北溟以北之地,苍茫海域,一碧万顷。 风和日丽,碧空如洗,一艘十余丈的高大楼船正于蔚蓝色的海面之上漂泊,白底黑边的旗帜迎着海风猎猎作响,卷起之间,看不清上头绣下的字迹。 身披月牙色长袍的男子,反剪着双手立在船头,长发半束,戴一顶蓝玉冠,面容英俊,五官显得锐利而又不突兀,海风吹拂着他的发丝,凌乱间又添上了几许柔和。男子微微闭着眼,似乎正思索着什么。 一身短打装扮的家丁,自船舱内走出,步履匆匆地走过甲板,站在男子的身后,垂着头请示道:“少主,午膳已备下了。” 立在船头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眼,墨色的瞳孔幽暗深邃,看不出情绪,他微一点头,转身向着船舱的方向走去,行动间潇洒如风。 家丁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不时看一眼身前英俊伟岸的男子,忍不住出声道:“少主,您说,此番出海,真能找到仙客岛吗?” “传说中的修仙圣地,又岂是那么轻易就能找到的?”男子低叹一声,一缕复杂的精芒自眸间一闪而逝,似不屑,又似痛惜。 “即是如此,少主又为何应承下二少爷,出海来找仙客岛呢?”家丁不解道。 “为何应承下来么?”男子低叹一声,脚步骤然停下,衣袖下的双掌握紧,根根青筋明显地浮动起来。他回过头,看向家丁,忽然出声道,“低着头做什么?平日里,你不都是看着我说话的么?” “小人,小人没做什么……”家丁闻言,慢慢地将头抬起了那么一分,言辞间闪烁不定。 “呵……不知何时,居然连我最衷心的属下也成了二弟的人,该说我这个少主做得失败么?”男子嗤笑一声,黑眸中闪过被背叛的愤怒与失望。 “少主,小人也是没有法子……”家丁一下子跪倒在地,哭道,“二少爷抓了小人的娘亲,小人,小人能长这么大,全靠娘亲含辛茹苦……少主对小人的好,小人全记在心里,只求来世做牛做马回报了……”家丁边说着,边死命磕着头,前额都破皮流血了仍不停歇。 被称作少主的男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面容冷峻。 “不就去喊一声用膳么,那小子怎么去了这么久?”内舱里,一名光头大汉边往外走边骂骂咧咧,一柄大刀抗在肩头,满身杀气。 “那小子不靠谱得紧,你去盯着些也好,给他提点两声,杀个死老太婆可不费什么力气!”留在原地的瘦高汉子吩咐了一句,手中不忘给那一桌的饭菜加些“好料”。 光头大汉应下了,几步出了舱门,正看见那家丁跪地磕头的场景,不由张嘴道:“少主这是做什么呢?像这种小人不听话,直接扔海里头喂鱼便是了,何必浪费心思出手教训?还耽搁了午膳的时辰!” “这声少主担不起,慕容家的刀剑双煞几时又成了我家的奴才?”男子哼笑一声,不无讽刺道。 听着被道破了身份,光头大汉也不惊慌,冲着船舱内一声叫唤,猛地提起肩上的大刀,冲着男子便劈了下去,口中叫道: “原本想着安安静静地送你归西,既然你小子不知好歹,偏要和你刀爷爷比划比划,爷爷我自当成全了你!” 男子瞬间俯身避开,同时拔出腰际的软剑,轻巧地一个回击便架住了光头大汉的攻势,只听他冷笑一声,吐出六个字来:“你还不够资格!” “加上你剑爷爷我总该够格了吧!”随着一声话音落下,瘦高汉子提了柄长剑飞身而出,配合着光头大汉的攻势,与男子缠斗在一起。 男子并不落于下风,一柄软剑如同长蛇般灵活,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拦下二人的攻击。一盏茶的工夫后,耍刀使剑的二人已是气喘吁吁,身上的褂子也被割破了几道,男子却是气定神闲,连衣摆都不显脏乱。 光头大汉猛地一击砍倒了桅杆,瘦高汉子大喝一声道:“兄弟们还等什么,赶紧出来一齐把这小子撂倒了,等回头喝酒吃肉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数十道黑色的人影悄然自楼船的各个角落现身,宛如幽灵。 男子的脸色略微显得沉重起来,自嘲道:“在下真是何德何能,居然劳动慕容家的影卫出手!” 那批黑衣人并不答话,亮出了兵器便一齐朝着男子杀去,真的如同影子一般,无悲无喜无怒。 光头大汉与瘦高汉子的底气也立马足了,喘了几口气,便提着兵器,同样加入了战局。 众人自船头打到船尾,半个多时辰过去也未曾停歇,木质的甲板上刻满了兵器的伤痕。 “嗬,没想到这小子已经入了天机境界,这回还真是棘手了!”光头大汉抹了把脸上的血痕,淬道。 “天机境界又如何?看他这样子也不过是刚入天机,你我二人都是天璇境界的好手,影卫兄弟中也不乏即将突破天璇境界的。他只一人,我们可是有这么多高手,再战下去,他必败无疑!”瘦高汉子一个闪身,险险避开男子的攻击,后背却还是被划上了一剑。 “用剑的,你说的没错!”光头大汉点头道,“不过,这小子不愧是天才,家主下达灭杀令果然是有道理的,若是等他再成长下去,慕容家的地位还真是凶险了!”边说着,猛然一刀又横劈过去。 男子提气纵身,避过刀剑二人的联手击杀,后背却又落入影卫的攻势中。 哆嗦着躲在一旁的家丁见状,大呼一声“少主小心”,接着一个激灵自地上爬起来,飞扑到男子身后。 利刃割破皮肉,鲜血喷溅的声音听的人心惊肉跳,家丁挡下了数剑,身负重伤,已是进气多出气少。男子见状,一把揽住家丁,飞身后退,背靠船舷。 “阿德,你怎么样?”男子焦急说道,正欲查看伤势,忽觉腹部一痛,一把匕首刺入其中,匕首的一端正握在家丁手中。 “为……为什么?”男子不敢置信,猛地推开家丁,单手捂着腹部的伤口。 “我一直……都是……”家丁吐出口中的鲜血,弥留之际,脸上却是疯狂的笑意,“一直……都是……二少爷的,死士……” 男子闻言,惨然一笑,身心俱疲,靠着船舷的后背支撑不住身体的力道,猛地翻下楼船,掉入海中,溅起一阵浪花。 “没想到,那位二少爷还备着后招呢!”想起刚才那一幕英勇护主接着又暗杀的戏码,光头大汉摇着头吁了一声。 “大家族里,又会有哪个是好啃的果子?”高瘦汉子嗤笑。 影卫们纷纷收起兵器,又隐到楼船的各个角落,没有人在意,那个躺倒在甲板上的家丁,拼着最后一口气,自袖中甩出了火折子。经过刚才的一番打斗,损毁的甲板下面,隐约露出火药的引线,随着一连串的“呲呲”声,接着便是“轰”的一声巨响,海面上的楼船,瞬间化为了碎片。 不论海面上的爆炸激起了多大的浪潮,海底下始终是平静无波的。 一身月白色长袍的男子渐渐地下沉,自腹部溢出的鲜血染红了部分海水。他的眼睛似睁似闭,透过冰凉的海水,看到了游动的鱼虾,看到了密集的海藻,看到了鲜艳的紫珊瑚……还看到了一枚巨大的海蚌,宛如玉石雕刻般精致、华美。莹白的质地上,绯红的色带由浅入深,至边缘处,通透如极品的红翡。 男子的手臂搭上了那枚巨大的海蚌,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海蚌的开启,更似乎看到了开启的海蚌之中,那条闪烁着红翡光泽的漂亮鱼尾。 然后,男子一如往常般自梦中醒来,梦里那一番惊心动魄的打斗使得他浑身溢出冷汗,回想起梦中那一条漂亮的红色鱼尾,男子呢喃着叹息了一声,再次合上双目。 次日清晨,琅琊城炎府。 装潢雅致的厅堂中,男子正用着早膳,回想起多年来频繁出现的梦境,颇有些食不知味。 家中的小厮一溜烟自大门口跑进来,边跑边大喘着气叫道:“少主,少主,大消息,有大消息!” “阿福,你又慌慌张张地做什么呢,有事儿慢慢说!”同坐一桌的娇俏少女,瞪了小厮一眼,又看向男子道,“哥,依妹妹看,你这跟班真该得换换,叫外人见了,也太丢你这淬炼大师的面子了。” “阿福不过是性子急了点,也没你说的那么糟糕,更难得的,是有一颗赤子之心。”男子温和一笑,替那小厮说了几句好话。 “果然是少主最了解阿福,阿福可是再衷心不过了!”小厮阿福嘻嘻笑着,又道,“不过大小姐,今儿个这事儿还真不是阿福吹嘘,您知道了肯定也会惊讶的!” “得了得了,夸你两句还真喘上了,”少女摆了摆手,道,“说吧,又是听了什么事儿?” “好事儿,真是天大的好事儿!”阿福说着,乐得拍了下手,接着道,“湛家十七年前失踪的那位孙小姐找回来了!” “你……你说什么?”少女惊得连筷子都从手里落下来,忙追问道,“你是说,那位湛家的孙小姐,我的未来嫂子,找回来了?” “可不是嘛,大小姐,就是昨夜里给找回来的,还是黎家的苍墨阁下给送回去的呢!”小厮肯定道。 “哥,哥,你听到了吧!你盼了十七年的嫂子回到湛家了,你终于不必再当孤家寡人了!”少女激动地拽着男子的手臂,边摇晃边一叠声叫道。 男子却置若罔闻,面色如往常一般,但从那出了神的眸子里,显然可以看出,这是惊喜过度了。 ------------ 01 小姐回府 更新时间:2012-05-21 清晨,庭院深深,百花娇艳,鸟鸣清脆。顺着雕花的窗棂望进去,重重珠帘背后,一张软塌上,帷帐半掩,一只纤细莹白的手臂自帐内缓缓伸出,手掌向下一扣,凌空一提,一团黑黢黢的小东西便落入了掌心。 逃跑不成,名唤雪球的黑貂,“吱呜,吱呜”撒娇讨好地叫了几声,企图唤起主人的同情心,却还是被不由分说地收进了一枚碧蓝色的海螺指环中。名唤团子的小白狐从枕边悄悄地探出半个脑袋,看着仍旧闭着眼睛,瞧不出喜怒的主人,也“嗷嗷嗷”地叫唤了几声,表示对于雪球的哀悼。 修长的手指轻轻弹了弹团子的小脑瓜,浅粉色的唇瓣微微张开,呵出一句话来: “你比雪球乖多了……” “嗷嗷嗷……”那是当然的,团子最听主人的话了!小白狐回应道。 “自己回到指环里去吧……”主人如此命令道。 “嗷……”团子泪奔,扭着圆球般的小身子,一步一步挪到那戴着海螺指环的手指边上,只见碧蓝的光泽微闪,小白狐噙着伤心的泪花,消失在光芒中。 房间外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梳着双髻的小丫鬟端着洗漱的用具,小心地推开门,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架子上,然后静静地走到床边,唤了一声: “孙小姐,该起身了,奴婢冰儿,特来伺候孙小姐洗漱更衣的……” “一定要起来吗?”床上的人儿反问了一句,音色通透如坠地的水晶。透过薄纱的帐子,隐约瞧见里头的人翻了个身,如瀑的长发自床沿披落,黑亮似墨色的珍珠。 “奴婢也知道,孙小姐昨儿个才回府,都没歇息上几个时辰。可是外头老爷、老夫人、大少爷、大少奶奶他们都等着了,小姐不起身,总是不好的……”小丫鬟冰儿略显紧张地劝慰道。 “是吗?既然他们都等着了……”又是懒洋洋地一声轻呼,床上的人儿缓缓坐起,接着道:“那起来吧!” “是,奴婢这就伺候孙小姐更衣!”冰儿的脸色立刻放松下来,手脚俐落地将床幔掀起,待看清床上半坐着的人时,不可避免地晃神了。之前就听小姐妹们说过,昨儿个回府的孙小姐,漂亮得跟神仙似的,却不知,竟然真有人能生得这副模样,简直比祖屋里那幅画像上的鲛人更加美丽! 如果说,这世上有一种美是超越了时空的阻隔,跨过了性别的界限的,那么,也只有眼前这一位了! “不知道孙小姐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样式的衣裳,奴婢去给小姐拿来!”冰儿殷勤道。 “我身上穿的不好吗?”洛倾城扬了扬袖摆,眨巴着眼睛不解道。 “孙小姐身上的衣裳,料子定是极好的,就是样式瞧着像男子的装束,平日里出门倒是方便,现下在府里,奴婢觉着,还是换上裙装来得好看,”冰儿说着,脑袋凑近了些,悄声道,“孙小姐可别怪奴婢多嘴,那些表孙小姐们也候在厅堂里呢,这一个个打扮得跟过节似的,想是看孙小姐刚回府,给下马威来的。” “她们想给我下马威?”洛倾城摸了摸下巴,语气带着兴味。 “可不是么!不过小姐也不必担忧,毕竟小姐才是府上嫡亲的孙小姐,论起来,该是她们给小姐见礼才是!”冰儿一叠声应和,心中暗自高兴,嫡亲的孙小姐终于找回来了,那群表孙小姐们总算不能再赖在府里不走了! 换上冰儿精挑细选出来的淡蓝百花垂肩裙,洛倾城随意地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铜镜里不停在她身后忙活的小丫鬟,手指无聊得拨弄着右手上的血玉指环,想到黎苍墨并未开口要回去,心情不由大好,银黑色的眸子也褪成了蛊惑的浅银色。 “孙小姐这头长发生得太好了,奴婢都不知道该梳个什么发髻才好……”冰儿爱不释手地捧着她的长发,出声赞道。 “披着就好。”洛倾城随意地吐出四个字,反正她惯常也是披着的。 “这……这怎么行……”冰儿赶紧回绝,手指灵巧地将长发盘起,绾了个纹柳髻,拖下的长长发尾束拢到一侧,垂到胸前,再看着梳妆盒里的珠翠,却又犯了愁。 “孙小姐,你挑些个喜欢的戴上吧,奴婢真拿不定主意了……”平日里看着这些珠翠都是极好的,可现下孙小姐坐在这儿,想着要将这些个东西戴在她的头上,便觉着全都俗气了。 “不用。”看了眼那些珠翠,洛倾城随口拒绝,接着将左手上的海螺指环摘下,凑近露出的左耳轻轻一扣,只见碧蓝的光芒微闪,那枚指环瞬间变成了耳坠。 那枚耳坠精巧别致,由海螺、贝壳编织而成。米粒大小的珍珠附在耳垂上,下头垂着精致的碧蓝色海螺,海螺的四周环绕着粉白的小贝壳、错落有致。修长的指尖轻轻拨动,便荡起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声响。 冰儿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半晌才结巴道:“孙,孙小姐,这,这,这,这一定是淬炼师的手笔!” “淬炼师,那是什么?”洛倾城好奇道。 “孙小姐不知道淬炼师?”冰儿小心翼翼地问着,同时脑补出了湛家尊贵的孙小姐,流离在外,风餐露宿十七年,对于武林见闻毫无所知的辛酸过往,看着洛倾城的眼神越发怜惜,忙打开了话匣,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淬炼师在灏湮大陆上可是非常受到推崇的职业,出自轩辕门,之所以叫做淬炼,就是取水淬火炼之意。” “每三年,轩辕门都会对外招收弟子,他们收弟子的要求,就是五行体质中亲近水、火的。那些弟子刚进去,先是做门徒,等通过了考核,就能晋升为淬炼者,比一般的能工巧匠算是高了个级别。再然后,就是淬炼师了,淬炼师做出来的东西,能够改变外观,就像孙小姐的这个指环,可神奇了!而成为淬炼师后,更有天分的,就能晋升为淬炼大师,淬炼宗师,甚至是淬炼圣师。不过,淬炼大师已是可遇不可求,淬炼宗师更是凤毛麟角,淬炼圣师更是只有两位,也就是轩辕门的两位大长老了!” 看着洛倾城听得入神,冰儿又补充了一句:“说来,轩辕门的总部在咱们西淇,并且,琅琊城里就有它的分部,孙小姐若是有兴趣,改明儿,冰儿就陪着孙小姐过去看看。” 大方雅致的厅堂内,湛家众人齐聚一堂,主位上坐着老爷和老夫人,下首便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再往下就是那三位表孙小姐,按着血缘亲近分别坐开。 “大舅舅,那位岚表妹怎么还不过来,总让外公外婆两位老人家在这边等着,可不太好吧?”表孙小姐中血缘最亲近的穆云琴,喝了口茶水,出声说道。 “无妨无妨,”未等湛家的大少爷湛天麒作答,那位湛家的老爷子湛鸿涛便笑呵呵地应道,“小岚儿昨夜里才回的湛家,路上舟车劳顿,多歇上个把儿时辰也是应当的。” “云琴也只是关心外公外婆,既然外公都说无妨了,云琴自然更加等得。”看着那一脸喜色的湛老爷子,穆云琴面带微笑地应对,暗地里差点咬碎一口白牙。 她等了这么多年,眼看湛家的少主之位就要落到她的头上,就在节骨眼上,这位孙小姐竟然回来了,叫她怎能不恨? “表舅舅,表舅母,别怪凝霜多嘴,”一身绛紫色轻纱袍的樊凝霜忽然犹疑着开口道,“岚表妹失踪有十七年了,你们怎么就能肯定,昨夜里回来的那个,真是岚表妹?而不是……” “怎么,怀疑我家小岚儿是别人冒充的?”湛老爷子瞬间吹胡子瞪眼,道,“先别说,人是苍墨阁下找回来的,就说我湛家的血统,哪是旁人随随便便就能冒充的?昨夜里我一看到小岚儿就知道,这样的容貌,定是我湛家的子孙!” “还请表外公不要动怒,”一身鹅黄色丝质长裙的樊凝雪宽出声宽慰,“姐姐也只是担心表外公遭人欺瞒,若是真的岚表姐回到湛家,我等高兴都来不及呢!” “是啊,表外公,是凝霜失言了,表外公不要因此气坏了身子。”樊凝霜也赶忙补救道。 “凝雪说的不错,凝霜也是出于好意,父亲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湛天麒同样出声劝道,“昨夜见到岚儿的时候,我这做父亲的都不敢置信,何况是她们小辈?” “是啊公公,正如夫君所言,”湛家大少奶奶冉姝也开口了,“毕竟岚儿十七年音讯全无,昨夜里忽然回归,儿媳到现在都觉着像是做梦呢!” 湛老爷子听了,脾气未曾消下,犹自哼了一声,道,“真不懂你们一个个是怎么回事!人不在的时候,一个个想着盼着,现下人回来了,却又怀疑起来,要是把我的小岚儿给气跑了,看老夫怎么收拾你们!” “老头子你就省省吧,再这么气哼哼的,叫小岚儿见到,不等他们把人气跑,就先被你给吓走了!”听不下去的湛老夫人终于发话了,一顿抢白,让湛老爷子立刻消停下来。 此时,门口奔进来一个家丁,未曾禀报,湛老爷子就激动道: “可是小岚儿过来了?” “回老爷的话,不是孙小姐,是炎府的少主过来了,现下就在外厅候着呢!”家丁回禀道。 “炎家小子?他来做什么?”湛老爷子疑惑道。 “他来自然是来看小岚儿的,你忘了,小岚儿可是一出生便与他们炎家定了亲的!”湛老夫人提醒道。 ------------ 02 西淇湛家 更新时间:2012-05-22 “什么定亲,这都十几年前的事儿了,这炎家小子怎么记得那么清楚?”湛老爷子嘟囔了一声,又吩咐道,“阿平,你去回了炎家小子,就说湛家今日不见客,让他改日再来!” “回来,”不等叫做阿平的家丁听命走人,湛老夫人又发话道,“去把炎家少主请过来,老爷高兴地犯糊涂了,你不能也跟着做糊涂事儿。” “奴才明白,奴才听老夫人的。”阿平应了一声,赶紧答话走人。 “夫人,不能让炎家小子进来,我们小岚儿昨夜里才刚回来,不能叫那小子给拐跑了!”湛老爷子急道。 “瞧瞧你都说的什么话儿?什么拐跑?你当炎家少主是什么?又当小岚儿是什么?”湛老夫人瞪视了他一眼,斥道,“孙女回来了你高兴,我都知道。但高兴地都犯浑了还像话么?” 湛老爷子抿了抿嘴,又不作声了。 不过一刻钟,场上的氛围就变得热切起来,湛老爷子与那位炎家少主详谈甚欢,旁边的人都插不上话。 忽而听到一阵清脆的叮呤声,一道浅蓝色的人影现入眼帘,众人循声看去,不由落入幻梦之中,如痴如醉。 那人的发漆黑如墨,似从无尽深渊中浸染而生; 那人的眼浅银流转,似将满天的星子囊括其中; 那人的唇绯色欲滴,似研碎了极品的胭脂点缀; 那样一张面容是极致的完美,即使最挑剔的看客也找不出哪怕一丝微小的缺憾,她从门外走来,却恍如九天降世,漫步云端。 洛倾城毫不在意众人的失态,一进门便扫了穆云琴三人一眼,侧过头问道:“她们就是表孙小姐?” 众人眼里被完全忽略了的小丫鬟冰儿,悄悄探出半个脑袋,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洛倾城过去几步,在三人身前站定,轻咳一声,道: “还不见礼?” 三人正失神着,听到问话,下意识地起身行了礼,一系列动作完成方才醒悟到自己做了什么,而洛倾城受了礼,径自到一旁的空位上坐下了。 “岚表妹不愧是湛府嫡亲的孙小姐,我们这礼倒也是该行。就是这种派头,这种魄力,别家怕是怎么也比不上的!”穆云琴含笑说了一声,明褒实贬,暗指洛倾城架子太大,刚来就让她们这群表姐妹行礼,太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湛天麒与冉姝本来觉着女儿做得过份了些,想提点一两句,听着穆云琴这么一说,反倒不作声了。夫妇二人对视了一眼,分别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对于穆云琴的不赞同。 洛倾城完全没有听出话中的隐含意思,银黑色的眸子轻淡地瞥了穆云琴一眼,肯定地点头道:“你明白就好。” 一句话憋屈得穆云琴差点没吐血,眼神看向大舅舅与大舅母,见他们完全没有责怪那位湛岚表妹的意思,只得咬了咬牙,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湛老爷子是一根直肠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见到了孙女更加高兴,也不觉得穆云琴说了什么,倒是顺着洛倾城的话音,道: “小岚儿做的好,我们湛府嫡亲的孙小姐自然是要有派头的,否则还不叫外头的人欺负了去!” “爷爷,奶奶,父亲,母亲。”洛倾城点了下头作为见礼。 湛老爷子甚是高兴,看向在场的众人,对洛倾城介绍道:“小岚儿,这是炎府的少主,名唤子燃,论年纪,比你大上五岁,炎府与我湛府是世交,你不妨称呼一声子燃哥哥。” 湛老夫人抿了抿茶水,在一旁接口道:“还有这三位,这是你姑姑嫁入穆家后得的女儿,闺名云琴,是你大表姐,可惜你姑姑去的早,不能相见。这两位则是你堂爷爷留下的外孙女,樊家的凝霜丫头与凝雪丫头,凝霜丫头年纪大些,也是你表姐,凝雪丫头比你小上一岁,是你的表妹。此外,你还有个二叔,知道你回了家,也是万分欣喜。可惜麟儿身子骨不好,缠绵病榻,未能出席,等会儿退了席,你便过去见见吧。” 洛倾城乖巧地点了下头,想到那位同样身子骨不好的雪家天听,不由对这位二叔多了几分好奇。 炎子燃微笑着对洛倾城点头致礼,又看向湛老爷子,出声赞道,“适才湛爷爷说湛岚妹妹仙姿玉貌、国色天香,晚辈心中尚不以为意。现下见到了真人才觉得,不是言过其实,反倒是那些词,还不足以形容湛岚妹妹的万一。” “那是自然,我们湛家祖上可是有着鲛人的血统,生下来的孩子哪个不漂亮?”湛老爷子颇为自豪道,“况且,小岚儿还是最像老祖宗的!” “父亲,岚儿与那画像上的老祖宗,并不如何相似。”湛天麒忍不住说了句实话。 “怎么不像了?”湛老爷子一听,立马急了,“你说,到底是哪里不像了?” 湛天麒正要回话,冉姝一把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向着湛老爷子笑道:“公公不必动怒,这像与不像,各人自有各人的看法。况且岚儿是我们的女儿,夫君自然认为她是独一无二的,也就不觉得相像了。” “儿媳妇说得不错。老头子,你也别这么咋咋呼呼的,小辈们都在呢,也不怕他们笑话!”湛老夫人也劝了一声。 那位急脾气的湛老爷子再次镇定下来,还不忘强调一声:“不管怎么说,小岚儿都是我湛家的子孙,像老祖宗也没什么不对!” “那幅画像,我能看吗?”洛倾城感兴趣地问了一句。 “小岚儿想看,自然是能看得的,”湛老爷子笑呵呵道,“等见过了你二叔,爷爷就带你去祖屋!” “外公,这样似有不妥……”穆云琴忽然出声道,“您不是说过,七日后祭祖。所以这几日斋戒沐浴,祖屋里都不许下人过去收拾,都是大舅舅与大舅母亲力亲为,只等到时候请老祖宗的画像出来,现下带岚表妹过去,怕是会坏了规矩……” 穆云琴字字恳切,句句真心,一副为了湛家着想的模样,却是特意点出七日后的祭祖。 在去年的祭祖之日上,湛老爷子应承下,等今年就为穆云琴还有樊凝霜,樊凝雪三人冠上湛姓。穆云琴想的是,只要她冠上了湛姓,就算这位孙小姐回来了,她想要继承湛家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毕竟,作为大世家的继承者,除了血脉,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实力。她今年尚不满二十,在武学上已突破了天枢境界,初入天璇境界,可以说是世家子弟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而这位孙小姐,在外流落十七年,想是连最初级的武学都不会,若她当了继承者,如何能教众人信服? “是呀,表外公,云琴妹妹说的不错,”明白穆云琴话中含义的樊凝霜也接口说道,下一句话却是看向的洛倾城,“不过多等个七日而已,岚表妹也不会想让外公为难的吧?” 之前为了争夺湛家的少主之位,樊凝霜与穆云琴可以说是斗个你死我活,现下这位孙小姐回来了,她们倒是结成了统一战线。 “表外公,两位姐姐说的都有理,何况岚表姐昨夜里才回府,祖屋里阴气又重,不要冲撞了才好。依凝雪所见,不如等到祭祖之日,再看老祖宗的画像也不迟。”紧随其后的樊凝雪也柔声劝道,眉宇间尽是温顺柔和。 那一句祖屋阴气重倒是说进了湛老爷子的心里,连湛老夫人都认可地点了下头。 看着两位老人家面有难色,洛倾城毫不在意,本来她也只是好奇,现下看与七日之后看并无分别,便主动开口道:“那幅画像我等到祭祖之日再看。” 三位表孙小姐闻言,暗地里都出了口恶气,自认在洛倾城面前驳回了一局,却不知人家压根没放在心上。 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洛倾城不由扭头看向视线的主人,奇怪道:“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被点名的炎子燃微微一愣,当即笑道:“是在下唐突了,还请湛岚妹妹不要见怪。”心里却不自觉地为这位湛府孙小姐的真性情动了心思。 湛老夫人见状,不由笑道:“我们家小岚儿那么漂亮,炎家少主多看了几眼也是正常,何况你们二人本有婚约在身,倒是之前蹉跎了十七年的光阴。说来,小岚儿也是初回湛府,对此地都不熟悉,炎家少主若是不介意,可否带着她在这琅琊城里转转,多见识一下也是好的。” 湛老夫人这番话,显然存了撮合之意。一来,除了黎家的苍墨阁下,年轻一辈中最为杰出的便是这位炎家少主,不说他在武学之上已达到天机境界的高段,就说他的五行极火之身,早早便被轩辕门的淬炼宗师收为弟子,这番年纪已是淬炼大师,前途不可限量。而他们家的小岚儿初回湛府,势单力弱,若得这位炎家少主相助,未来当保得安然无忧。毕竟,对于那群表孙小姐的心思,她老人家看得可是比谁都通透! 而听了湛老夫人这番话,三位表孙小姐果然都急了,心里头何止百转千回。 穆云琴当即说道:“外婆,炎家少主身为淬炼大师,平日里人多事忙的,又何必麻烦人家?云琴可以陪着岚表妹游览琅琊城的!” ------------ 03 病中二少 更新时间:2012-05-22 “是啊,表外婆,”樊凝霜与樊凝雪异口同声道,“我们姐妹二人也能作陪的!” “三位小姐多虑了,”炎子燃微微一笑,客气道,“子燃从轩辕门回府不久,近日正得空闲,陪着湛岚妹妹游览下琅琊城,自当义不容辞。” “如此甚好。”湛天麒与冉姝相视一笑,显然也都明白湛老夫人的意思,现下看这位炎家少主也有意,真是再好不过! 三位表孙小姐还想说些什么,被湛老爷子重重一咳,吓得把话都咽了回去。 虽然觉得刚回府的孙女,这么快就要被别家的小子拐跑了,心头难免不舍。但一想到为了孙女好,便也只得忍下了,再加上湛老夫人在一旁坐镇,湛老爷子便是心里有气也发不出来了。 湛家深院之中,雕花的木门,锁着一室的药香。 洛倾城伸手把门推开,扑鼻而入的药味令她不自觉地耸了耸鼻尖。里头伺候的丫鬟赶忙迎出来,瞧见来人的模样,不自觉地愣了愣。 “这位是新回府的孙小姐,特意来探望二少爷的。”一直跟在身后的冰儿出声提醒道。 丫鬟闻言,终于回过神来,立刻把门合上了,低着头小声道: “奴婢紫菀,见过孙小姐。还请孙小姐见谅,二少爷身子弱,吹不得风,这门不便开着。” 洛倾城点了下头,表示明白,看准床幔的方向,径自走了过去。紫菀赶忙又走向前去,脚步放得很轻,立在床头伺候着。 病榻上的男子年纪不过三十出头,看上去却有四十好几,眉目间依稀显出年轻时清俊的外表,与兄长湛天麒有七分相似。只可惜精气神似乎被什么给夺去了,瞧着反而比湛天麒苍老许多。听到有陌生的脚步声,湛天麟缓缓侧过身去,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空洞而绝望的眸子,似乎尘世间的一切都化作了飞灰,再没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只是看到洛倾城的时候,那对眸子不自觉地闪过一缕微芒。 虽说是同样的病体沉疴,那位雪家的天听甚至瞧着更加孱弱些,但那一位的眸子中,始终充盈着生的光彩,不似这位如此的死寂。 洛倾城唤道:“二叔,湛岚给您请安了。”口中如是说着,心头仍是好奇着两人之间的差别,不过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所以然。不由想到,要是那位雅公子在就好了,他肯定能知道其中的缘由。 “是岚儿啊,回来了就好。回来了,父亲,母亲,大哥,大嫂,也就能安心了。”湛天麒的声音十分低沉,因为病着的原因,每说一个字,气息都是喘的。他的话音并不显得热络,字里行间的情谊却是实在的。 悲伤,绝望,害怕……捕捉着湛天麒的情绪,洛倾城暗自思索着,本想直接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些情绪,但一想起姬肆雅的忠告,还是默默放进了心里。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两人相对无言。看到这副境况,冰儿忙在一旁提醒道:“孙小姐,既然见过二少爷了,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免得打扰二少爷养病。” 洛倾城闻言,点了点头,说了声告辞,便带着冰儿离开了。 出了门不久,想起方才见到的病容憔悴的二少爷,冰儿忍不住叹息道:“哎,八年的时间,原本意气风发的二少爷就成了这副模样,也不知是生了什么怪病!” “二叔不是生来如此的吗?”洛倾城摸了摸下巴,不无好奇。 “才不是呢,孙小姐刚回府上,所以不清楚。二少爷会变成这样,全是八年前生了一场怪病!”听到问话,冰儿赶忙答道,“奴婢记得可清楚了,那一年奴婢跟着姑母刚来到湛府,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因为老爷,老夫人,大少爷,大少奶奶还有二少爷都是好人,就是奴婢有时犯了错,也不苛责,所以才能留到现在。” “那时候的二少爷武艺高强,雄姿英发,方圆数十里的姑娘无不仰慕。可惜,后来生了场怪病,武功耽搁了,人也憔悴了,连原本定了亲的欧阳小姐也悔婚了。一年又一年,二少爷的病情不见好转,倒是越发的形容枯槁。” “怪病?难道治不好么?”洛倾城疑惑。 “奴婢也希望能治好!可济世斋的医尊也有来看过,都说不出二少爷是得了什么病,只是开了些药方续命。老爷一直想着请宴岂医圣过来看看,无奈医圣从不离开济世斋的总部,那边又在东漓,二少爷的病更经不起舟车劳顿,便一直拖到了现在。其实……”冰儿说着,凑近洛倾城的耳畔,语音忽而轻上了许多,神神秘秘道,“下人们都觉着,二少爷这不是病,是中邪了!” “中邪?”银黑色的眸子眨了眨,洛倾城更加好奇了。 “就是中邪!”冰儿肯定地点着头,接着道,“奴婢还记得,那一年,湛府上上下下,死了几十号人,每一个的死状都好恐怖,跟被妖怪吸干了似的。老爷还为此大发雷霆,认为是别的家族对湛家的挑衅。二少爷就是去追查此事的,可没过多久,便患上了这个怪病,后来湛家再没有人离奇死亡,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和中邪有什么关系?” “孙小姐,你想呀,当初湛府死了那么多人,肯定是冲撞了什么邪气,后来那股邪气被二少爷引到了自己身上,所以湛府才太平下来了。只可惜了二少爷,为了湛府,一直保受邪气的侵扰!”冰儿煞有介事道。 “丫头片子乱说什么呢,这种嚼舌根的事儿是能同孙小姐说的么?”旁地里忽而走出来一位大婶,膀大腰圆,看着装扮是个厨娘,只见她一把拎了冰儿的耳朵,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姑母,姑母,是孙小姐问了,冰儿才说的,冰儿下次不敢了,不敢了!”冰儿一边讨饶,一边向着洛倾城求救,“孙小姐,孙小姐,救救冰儿吧,冰儿的耳朵快被姑母扯下来了!” 洛倾城轻轻一抬手,修长莹润的手指凌空点了下胖厨娘的手臂,那拎着冰儿耳朵的手劲立刻卸了下来。 “孙,孙小姐,奴婢不过是想教训教训这个小丫头,您,您……”看着完全不听使唤的手臂,庞厨娘吓得赶紧跪下讨饶。 “她说的不对吗?”抬起指尖碰了碰海螺耳坠,洛倾城淡然问出一句话。 “这丫头片子尽是胡说,哪来什么对不对的……”胖厨娘眨着眼瑟缩道。 “她说的是真话。”察觉到胖厨娘害怕闪躲的情绪,洛倾城一针见血道。 “这……这个,就算是真话……也,也不该拿来,和主子乱说……”胖厨娘苦着脸,又道,“孙小姐,您行行好,奴婢,奴婢还得去准备午膳呢,这手臂不管用,可怎么办才好?” “孙小姐,姑母她也是为了奴婢着想,还请您别责罚姑母了!”冰儿也跪到一边恳求道。 洛倾城看了两人一眼,然后指尖轻点,解开了对胖厨娘的控制,一本正经道:“既然她说的是真话,你惩罚她便是不对的。” “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这丫头也是奴婢当闺女养着的,哪舍得真心罚她?”胖厨娘拉了冰儿到身边,谢了一声,又道,“孙小姐是性情中人,不懂这些。但咱们做下人的,还是得守着下人的规矩,湛府虽说比起很多府邸都开明,说到底,规矩还是不能废的。冰儿能跟着孙小姐也是她的福分,这丫头从小就没什么心眼,若是办砸了什么,还请孙小姐看在她年纪轻轻的份上,不要计较。”说着,连同冰儿一起叩了个响头。 洛倾城听了,正想叫她们起来,拐弯处忽然走上来三个人,正是那三位表孙小姐。穆云琴当先一步开口道:“哟,我说怎么哪里都找不到岚表妹,原来是在这儿教训下人呢!” “不愧是湛府嫡亲的孙小姐,教训起下人来还真是有板有眼的,”樊凝霜附和道,“瞧瞧这两个下等东西,平日里见了我们这些表孙小姐都爱理不踩地,现下还不是只能跪地磕头!” 冰儿是府里最巧手的梳妆丫鬟,樊凝霜向大少奶奶冉姝要了几次,被冰儿推拒了,看到这幅场景,自然乐得落井下石。 “孙小姐自然是要有孙小姐的派头的,”樊凝雪笑了一声,声调仍旧是那般柔柔弱弱,“表外公不是也这么说过吗?” “行了,谁都知道你性子好,不过现下外公他不在这里,也用不着装模作样的,”穆云琴冷哼一声,看向洛倾城,质问道,“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冒充这湛府的孙小姐又有什么目的?” “就是,失踪了十七年的人,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哪能这么容易就找回来?我劝你还是乖乖地自己离开,免得闹开了不好收场,把小命都葬送了!”樊凝霜同样威胁道。 三双狠厉的眸子虎视眈眈对着洛倾城,冰儿与胖大婶担心地对视一眼,也看向了洛倾城,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当事人缓了缓地打了个哈欠。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场上始终一片寂静。 “你这是什么意思?别以为你不说话,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樊凝霜呵斥道,“真该带你去湛府的刑堂看上一眼,只怕到时候,你吓得连腿都软了!” ------------ 04 轩辕门规 更新时间:2012-05-22 又是一盏茶的工夫,正当所有人都认为洛倾城拒不作答的时候,处在目光中心的人张开了唇瓣,依旧是那又轻又淡,不带一丝烟火味的语气,她静静地问道: “你们说完了?” “什……什么意思?”三人诧异。 “让开。”又是轻描淡写的两个字,银黑色的眸子定格在穆云琴与樊凝霜中间,被那样的目光盯着,两人下意识地分了开来。 “挡路了。”说出这三个字,洛倾城径自从两人让开的通道间走过,冰儿一个激灵,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跟在后头,胖厨娘也提着围裙,回厨房做午膳去了。留下傻眼的三人面面相觑。 半晌之后,樊凝霜握紧了拳头,一字一顿道:“这人不好对付!” “那又如何?哼,就让她再嚣张个几天,”穆云琴嗤笑,“等到祭祖之日的夜晚,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折腾出什么名堂!” 回房的路上,冰儿忍不住赞叹:“孙小姐真是好厉害,那群表孙小姐原先定是想着法子要找孙小姐麻烦的,没想到孙小姐完全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她们说了很多,但是……”洛倾城回想了一下,银黑色的眸子闪了闪,接着又吐出三个字,“很无聊。”什么教训、派头、冒充……简直不知所谓。 不过,西淇还是不错的地方,至少,淬炼师还有这位二叔的病根,都提起了她的兴趣。 第二日天明,刚用过早膳,洛倾城便带着冰儿出了门,那位炎府的少主带着小厮阿福已经候在门外了。打过招呼之后,炎子燃便领着这位湛家小姐,去了琅琊城最繁华的街市。 这条街市叫做双城街,分内外两街,外街上多是摆摊的小贩与规模不大的店铺,能在内街开办的商铺,都是灏湮大陆数一数二的,几乎每个主城里,都设有这些商铺的分店。内外两街之中,由引入的泛舟河流水相隔,河面甚宽,只在南北两个方向修建了两座长长的拱桥,北桥上的热闹不逊于外街,桥面两侧小摊贩聚堆,吆喝着出售自己的货物;南桥上却有重兵把守,闲杂人等不得通过南桥入内,因着内街据南桥不远处便是城主府,而灏湮大陆四大家族之一的黎家府邸便与城主府毗连。 今日的外街较往日的热闹,显得极为诡异,不时有地方鸦雀无声,但片刻后却又爆发出更大的震撼声,人潮的涌动几乎都拥挤在一个方向,慢慢地前移。 看着背后跟了一路,并且越聚越多的人群,炎子燃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苦不堪言,这位湛家小姐却似完全没有感觉到,那些灼人的膜拜目光落在她身上就跟落在了结冰的湖面一样,半丝波澜都激不起来。 “湛岚妹妹,这外街你逛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去内街看看如何?”炎子燃温和道,这声问话不过是句礼貌,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人已经站在了南桥的入口处。 “是啊,孙小姐,您昨晚不是还想着要去轩辕门看看的么?这轩辕门的分部啊,就在内街!”被余光盯了一路,感觉压力如山大的小丫鬟冰儿赶忙也劝道。 “轩辕门吗?那去看看。”对于淬炼之术好奇许久的洛倾城,很是愉悦地点头应下了。 四人越过一路傻眼的西淇兵士,刚从南桥上下来,迎面便碰见了熟人,为首的是一身紫棠色窄袖深衣,打扮得干净利落,腰间还系了绯色长鞭的女子,正是旧音。 旧音上前几步,对洛倾城行礼道:“洛……湛岚小姐,多日不见,可还安好?适才主上吩咐属下去察看外街有何异动,现下看来都不用过桥了,原是湛岚小姐来了,怪不得会如此!” “一天一夜。”洛倾城看着她,忽然吐出四个字。 “小姐……适才说了什么?”旧音诧异道。 “距我们分别,过了一天一夜。”银黑色的眸子眨了眨,洛倾城将话语补充完整。 “不知湛岚小姐来内街有何要事?可须旧音为您领路?”自动将那多日不见的客气话忽略,旧音赶紧转了话题。 “不用,有他。”洛倾城说着,抬手指了指身边的炎子燃。 “原来是炎府的少主,请恕旧音失礼。”旧音说着,颔首致礼。 “玄护法客气了。”炎子燃同样回了一礼。 没等寒暄上片刻,洛倾城便直接往前走去,炎子燃只得匆匆道别,跟了过去。 看着远去的四人,旧音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洛岛主果然还是洛岛主,这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不过,说来也是,才过了一天一夜而已……” 比起外街的热闹,内街显得清净上许多,即使仍然有人打量着洛倾城,也不如外街上那般明目张胆,甚至直接跟在后面了。走动的人流少了些,部分商铺里倒是人头攒动。不远处一家匾额上刻着刀剑标记的店铺门前,更是排起了长队,瞧这一众人大都随身带了武器,不难肯定,这都是些江湖中人。 “他们在做什么?”指了指那边排起的长龙,洛倾城看向炎子燃,出声道。 “孙小姐,那边就是轩辕门的分部了,外面的人,都是等着开业后,进去里头看看有没有称心的兵器的!”冰儿口快道。 “都快到午时了,轩辕门还不开业吗?”洛倾城疑惑道。 “轩辕门要到下午申时才会开业,到晚上亥时就结业了,一日只开张三个时辰,并且每半个时辰只招待二十名客人,所以,这些人才早早就候着了!”冰儿接着道。 听到这里,洛倾城嘀咕了一声“麻烦”,接着转身直接吐出三个字:“不看了。”“湛岚妹妹不必如此,在下身为轩辕门弟子,可不必拘泥于这些规矩。”炎子燃柔声劝道,面带笑意。 “是啊,是啊!”小厮阿福在一旁帮腔道,“我们家少主可厉害了,是淬炼大师呢!这些让外人守着的规矩,我们家少主才不用遵守呢!湛岚小姐随同我家少主前去,就不需要跟着那群人排队了!” “那走吧!”洛倾城听了,便又兴致勃勃地过去了,完全没有感谢的意思。 阿福暗自叹息着,这湛家小姐样貌是一等一的好看,可性子就不敢恭维了。倒是炎子燃无声笑了笑,对这位湛岚妹妹的洒脱与真性情更添了几分好感。 四个人直接走到队伍的前面,后头的人见了,抱怨声四起,有几个性子冲的直接骂咧了起来。 “喂喂,你们四个算怎么回事?不懂轩辕门的规矩么?” “就是,我们千嶂林三虎都好好地排着队呢,你们四个黄口小儿赶紧到后头去!” “再敢杵在前头,别怪爷爷们不客气了!” 流言声中,炎子燃取了红色令牌上前几步,比对上大门上的环形区域。 阿福气不过,本想过去同他们理论,被炎子燃一个眼神劝住了。倒是洛倾城听了,扁了扁嘴,转身对着后方轻淡地一瞥,顿时鸦雀无声了。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两个身着弟子服的小童迎了出来,将四人接了进去,片刻之后,开启的大门再次关上。 看到这般场景,排队的人群再次炸开了锅。 “怎……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就能进去了?” “我,我看清了,那枚令牌,那是淬炼大师的令牌,那个年轻人居然已经是淬炼大师了!” “什,什么?淬炼大师?” 众人顿时捶胸顿足,懊悔适才没能把握住机会,同淬炼大师结交一番! 店铺之内,两位小童一人引着洛倾城观看展柜,一人对着炎子燃恭敬道: “不知师叔前来,弟子有失远迎,还望师叔恕罪!” “无妨,今日不过是陪一位朋友过来看看,两位师兄可在内室?”炎子燃询问道。 “回师叔的话,师父日前回了炬岩山总部,不在此地。大师伯一直在房内专注于淬炼之术,吩咐了弟子们不得前去打扰。”小童回禀道。 “旭尧师兄醉心于淬炼之术,在房内闭关倒是常事。不过,文昊师兄回总部做什么?”炎子燃诧异了片刻,接着自言自语道,“也对,算算日子,又到了三年期限。师兄该是回炬岩山接师父去了!” 那边,洛倾城绕着展柜走了一圈,看了一堆的长枪、短匕、软鞭、弓箭……没发觉什么令她感兴趣的东西,银黑色的眸子闪了闪,流露出一抹失望。 旁边的小童见了,忍不住问道: “客人没有看上中意的么?” “这些全是兵器,就没有其它的么?”洛倾城问道。 “其它的?”小童摸了摸后脑勺,恍然大悟道,“哦,客人说的是乾坤物品吧!那些东西太过珍贵,不放在外间展示的。不过,既然客人是师叔的朋友,自然有资格进入内间,待弟子知会一声守门的师兄,就带客人过去。” 小童说着,脚步利落地朝内间走去。不多时,却见一个穿着弟子服的少年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边跑边喊道:“不好了,师伯控火被反噬了!” ------------ 05 控火反噬 更新时间:2012-05-23 闻言,炎子燃来不及细问,当即运功朝着内室飞奔而去。那少爷也赶紧出了门,想是到外头求援去了。 “控火反噬是什么意思?”洛倾城跟在两个小童身后,边走边问道。 “火炼系的淬炼师制作物品需要操控火焰,火焰也有品阶划分,下品的火焰操控起来简单,也少有危险。但是要制作出好的成品,必须得操控至少中上品的火焰,而越是上品的火焰,威力也就越加霸道强势,操控起来自然越加危险。被灼伤倒也罢了,最怕的就是反噬,火焰反过来侵蚀控火人的筋脉,将控火人自内部活活烧死!” “说来,师伯已是淬炼大师,控火之术怎么说也炉火纯青了,不该遭到反噬才对!”另一个小童补充着,不无忧心道,“想来定是前些日子里得的那上品火种惹的事儿,师伯沉迷于淬炼之术,定是不顾自身的品阶,越级去操控那火焰了!现下可怎么办才好?” 听到这里,洛倾城不由奇怪道:“炎子燃不是过去了?难道他没办法?” “湛小姐,我家少主也是火炼系一脉的,救不了控火反噬。只有水淬系一脉的才能通过水火相克之法,将那火种逼出人体外!”阿福解释道。 “单单是水淬系一脉的还不行,必须在淬炼之术上至少达到与师伯同等的修为!”另一个小童接着说道,“可这琅琊城虽大,要找一个水淬系的淬炼大师又谈何容易?此刻去炬岩山的总部求援又是万万来不及的!” “咱们先莫慌,师兄已经去黎府求援了,那位水淬系的宣泠足下常年留在黎府,应该赶得及过来!” 几人说着说着,已经到了房外。房门大开着,里头是一片被灼烧过的焦黑惨景,桌椅倾颓着,一室的杂乱。炎子燃跪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一身暗红长袍的男子,那男子一头赤红的长发凌乱披散,全身抽搐挣扎着,刚毅的面容上一片惨白,汗珠密布,紧紧咬住的下唇都滴出了血,控制着不让自己惨叫出声。 “旭尧师兄,再撑一会儿,明轩已经去求援了,只等那位足下过来,就能替你驱逐了火种!”炎子燃眉峰紧蹙,不住安慰道。 “……”名唤旭尧的赤发男子,唇间艰难地溢出几个字,却是听不太明白。 “他说,让你放开他。”洛倾城看了两人一眼,张口说出男子的意思。 “是啊,师叔,现下师伯正被火种反噬,您直接接触他,也会受到火种的攻击的!”小童在一旁紧张道。 “我没大碍,只要师兄能够撑过去就足够了!”炎子燃坚定道,同时掌心使力,准备将火种的走势部分转移到自己身上,以分担下灼烧之痛。 旭尧见状,不顾自身的疼痛,强行提气,一个翻滚脱离炎子燃的怀抱,口中再也忍不住痛哼出声。 “师兄!”炎子燃大喊一声,又要上前。 “……别……过……来……”旭尧挣扎着吐出三个字,喝止住炎子燃的脚步,身体却不住在地上翻滚着,显然承受着巨大的苦痛。 “他……很痛苦……”洛倾城轻声吐出四个字,眼神看向炎子燃。 “体内的火种燃烧着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又怎能不痛苦?”炎子燃苦着脸道。 “那,只要火种脱离他的身体,他就能不痛苦了?”银黑色的眸子闪烁着微光,洛倾城追问了一声。 “只要火种能够脱离,其它的都好说。希望那位足下快些赶来,若是拖得久了,怕师兄的身体会承受不住,那……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炎子燃叹息一声,双掌握紧,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听到这里,洛倾城迈出几步,直接往旭尧的方向走去。 “孙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看到洛倾城蹲下身,直接将手指伸向地上挣扎的男人,冰儿吓得尖叫出声。 “湛岚,快住手!”炎子燃也脱口喊道,甚至抢身上前,却是已阻止不及。 修长、细腻、莹白、温凉的手指轻轻搭上旭尧的额头,痛苦挣扎的男子如同受到神祇的庇佑般,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是冷汗依旧止不住地溢出。接着,那只手由男子的额头,逐渐移到了心口,指尖一动,结出一朵水色莲花,慢慢升腾至半空。绯色唇瓣对着水莲花淡淡地呼出口气,莲花的花瓣便四散而开,落下来覆盖住旭尧的每一寸。 片刻后,抚向心口的手指抬高,摆出一个聚拢的手势,掉落的花瓣复又回归成整体,与之前不同的是,每一片花瓣上都携了一丝跳动的火焰。当那朵莲花再次展现在众人的眼前,水色之间,已包裹住另一朵小上一分的火焰色莲花,水的流动与火的燃烧,奇异而又魅惑地结合在一起。 洛倾城直接伸手托住,水色消散,一团缩小了许多的火焰色莲花在她的掌心亲吻着,跳动着,犹如一个俏皮的孩童。 “这,这就是那颗火种,绯焰莲!”小童失声惊叫道。 “绯焰莲?上品中阶的火种?”炎子燃心头巨震,又猛地看向躺倒在地的旭尧,赶紧唤道,“师兄,旭尧师兄,你觉得怎么样?” 旭尧一无反应,脸色却是安详的,眉峰也舒展了,显然已脱离火种炙烤的痛苦。 “他的身体在修复,一天之后才会醒过来,”洛倾城解释了一句,又问道,“这个东西放哪?”说话的同时,她将掌心的火种托高了些。 “收放火种的玉匣呢?”炎子燃赶紧问道。 “被……被师伯打破了……”一个小童指着地上的碎片说道。 炎子燃暗道糟糕,收放火种的玉匣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和火种分品阶一样,制造玉匣的玉石同样分品阶,只有不逊于这火种品阶的玉石制造的玉匣才能存放绯焰莲。可惜玉石的产地在南源,琅琊城虽是五大主城之一,想在短时间内挑到合适的玉石却也是不实际的,难不成在找到玉匣之前,一直让湛岚妹妹拿着火种么? “没有地方放么?”洛倾城看了苦着脸的众人一眼,接着说道,“那我收了。”说完,她将掌心的火种靠近左耳的海螺耳坠,碧蓝的光芒微闪,那朵绯焰莲已经消失在耳际。 “湛岚妹妹,不可如此!”炎子燃急道,“乾坤物品的硬度若是低于绯焰莲的燃点,会被灼毁的!” “不会,”洛倾城肯定地吐出两个字,又看了看地上的旭尧,道,“你们不给他找个房间休息么?” “倒是子燃糊涂了!”看洛倾城完全无碍,炎子燃长长地送了口气,忙吩咐小童将旭尧扶去了别的房间,他们也去了茶室坐下休息。 适才一番惊心动魄,到这里算是完全告了一个段落。 “没想到,湛岚妹妹居然是天赐水身的奇才,适才多亏湛岚妹妹相助,否则师兄他,怕是凶多吉少。”炎子燃斟了杯茶水向洛倾城谢道。 “你为什么说我是天赐水身?”洛倾城奇道。 “能够这般自如地控水,哪怕五行极水之体也是做不到的,只可能是天赐水身了!”炎子燃低叹一声,又笑道,“说来也是,湛家的祖上有鲛人血统,后代中有人天赐水身,便也不奇怪了!” “是啊,冰儿也没想到孙小姐这么厉害,居然是天赐水身!这回那三个表孙小姐,该是再也兴不起风浪了,原本奴婢还担心着祭祖之夜该怎么办呢!”冰儿在身后不无庆幸道。 “祭祖之夜,很麻烦么?”银黑色的眸子眨了眨,褪成了浅银色,洛倾城扁着嘴问了一句。 “湛岚妹妹不知道么?祭祖之夜,每个家族都会对族中子弟的实力进行考核,并据此来确定家族的嫡系旁系。不过,湛岚妹妹在外流落了十七年,这次的考核即使成绩不佳,旁人也不能多说什么。”炎子燃温和地解说。 “旁人是不能多说什么,可是那三个表孙小姐一定会借此加入湛家的族谱的,那以后孙小姐的地位还不危险了?”冰儿补充了一句,接着笑道,“现下孙小姐既然是天赐水身,那么湛家的少主之位肯定就是孙小姐的,不需要那三位表孙小姐来延续湛家的血脉了!” “考核,都有些什么?”洛倾城半伏在桌上,一手支着脑袋,感兴趣道。 “一般只是考核武学,以引星石作为判断标准,若是程度相同,再行比试。若有天赋异禀的,比如极五行之体,在下就是五行极火之身,再比如天赐之身,就像湛岚妹妹的天赐水身,即使在武学上并无建树,也是能选为继承者的。” 停顿片刻,炎子燃接着道: “一个厉害的家主,除了自身的实力,若能请得其他高手相助,也是一大裨益,毕竟,一人之力是有限的。而天赋异禀之人,入得轩辕门、济世斋等门派,成为淬炼师、医师、药师,是最能与高手结交的。” 原来如此!洛倾城表示明白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那个引星石是什么?” “引星石是一种独特的玉石,也是南源的采石矶特有的。传说是远古的时候,坠落在灏湮大陆上的星辰。不管传说是否为真,引星石能感应到天上的星辰却是真的!武学按北斗七星,划分为七个境界,分别是天枢、天璇、天机、天权、玉衡、开阳、摇光,若是有人能够突破摇光境界,便是成仙了。而引星石上便雕刻着北斗七星,在晴朗的夜空下,将之放上高台,接受考核之人,对着引星石注入内力,上面的雕刻的星辰亮到何处,便代表着那人现在的武学境界!”炎子燃缓缓道来。 “我们家少主在武学上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天机境界的高段,可是少有的天才呢!”听到这里,阿福忍不住多嘴道。 ------------ 06 慕容芷箐 更新时间:2012-05-23 “就你话多!”炎子燃轻轻地摇了摇头,又道,“我这哪算得上什么天才?东漓的林少侠才是旷世奇才,在去年花家的考核上,就已经到了天权中段了!那时,他才不过十五岁。” “阿福说的也是实话嘛,在咱们西淇,除了黎家的苍墨阁下,又有哪家的青年才俊比得上少主,何况,少主还是淬炼大师呢!”阿福这番话,自然是有意在洛倾城面前夸赞自家主子的,但是显然,洛倾城的重点完全没有放在这上面。 只见她拨弄着茶盏,好奇地问了一句:“黎苍墨的武学到了什么境界?” “湛岚妹妹能直呼其名,看来与苍墨阁下的确是十分相熟的,”炎子燃低叹一声,收敛了神色,接着道,“世人还真不知苍墨阁下的武学境界,这点也是在下接下来要说的。武学又分为好几大宗派,熟知的有斗宗、武道宗、道宗、佛宗……而只有斗宗与武道宗的弟子,才能通过引星石测试实力,至于其它的宗派如何考核,则是那些宗派自身的秘密了!” “那黎苍墨是什么宗派的?”洛倾城追问。 “这点,在下也并不清楚。四大家族中,中涵的陌家三少是斗宗的,东漓的林少侠是武道宗的,南源的雅公子是佛宗的。至于苍墨阁下,有人说是道宗,有人说是其它的隐世宗派,具体如何,怕是只有去询问阁下本人了!” 外头忽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一道傲慢的女声带着颐指气使,道: “那个控火被反噬了的呢?怎么不见人?你小子该不是耍我吧?” “还请慕容小姐稍等片刻,待在下去问过师弟。”少年的声音客气而又带着隐忍。 “那你还不快走?浪费本小姐的时间,火炼系的废物!”女子冷哼一声。 少年并未回嘴,只听到离开的急促脚步声。女子的声音依旧骂骂咧咧,听不太分明,倒是有一句话说得万分清晰。 “炎子燃,我看你这回怎么求我!” 茶室之中,寂静无声。 片刻之后,看着面色明显沉下来的炎子燃,洛倾城吐出三个字:“找你的。” “不必理会她,阿福,你出去把那位慕容小姐打发了!”伸手揉了揉眉心,炎子燃吩咐道。阿福闻言,应声退了出去。 “师叔,弟子也出去将情况与师兄说明,免得师兄担心。”一旁的小童知会了一声,也退了出去。 “你讨厌她?”看了面色不愉的炎子燃一眼,洛倾城揣测道,“为什么?” “孙小姐,你才来琅琊城,所以不知道!”冰儿嘴快道,“那位慕容小姐,性子不好又恃才傲物,还总爱缠着炎少主,明明炎少主是与孙小姐定了亲的人……” “砰”得一声,冰儿的话还没有说完,茶室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那位趾高气昂的慕容小姐直接冲了进来,一个巴掌就要甩向冰儿。 电光火石之间,洛倾城握在手中的茶盏轻轻一挥,浅绿色的茶水如同箭支般朝着慕容芷箐的手背射去,逼得她只能收回了手。接下来便见那茶盏凌空回转三百六十度,又将茶水一滴不漏地接了回去,最后安稳地落入她的手中。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阻拦我教训下人?”慕容芷箐怒道,双眸瞪向洛倾城的那一刻,却禁不住失了神。 “你没资格。”轻轻淡淡地四个字,将慕容芷箐的怒火烧得更旺了,瞥了洛倾城一眼,她抬高了下巴,嗤笑道: “你就是湛家那位新回府的孙小姐吧?呵!你们湛家早就败落了,还当自己的身份有多高贵么?别说是第二大世家的行列,就连第三大世家都快要排不上了!居然还敢在我慕容芷箐的面前摆什么小姐架子!” “慕容小姐,言多必失,还请你不要太过分!”炎子燃的脸色阴沉地都要滴出水来。 “炎子燃,你现在是为了她教训我么?”眸光一动,慕容芷箐气道,“她有什么好?消失了十七年,现在才回来,湛家一直拖着不提解除婚约,不过是要仰仗你们炎家的势力,你当了十七年的傻瓜还不够,现在真要娶她不成?凭什么,就凭着她这一张脸?” “有总比没有好。”洛倾城不温不火地打量了她一眼,中肯地说出这句话。 “你什么意思?”慕容芷箐的怒火立刻有上扬了三分。 “你自己要和我比脸的。”银黑色的眸子迅速地眨了几下,显得极为无辜。 “呵,倒还是个伶牙俐齿的,也罢,本小姐不跟你一般见识!”慕容芷箐说着,大喘了几口气,将怒火压了些下去,看向炎子燃道,“你们火炼系的那个废物把我请来救你那师兄,你应该想到我会提条件的吧?废话不多说,你和她解除婚约,然后娶我,我就救你的师兄!” “旭尧师兄的事,就不劳驾慕容小姐了!”炎子燃冷淡地吐出一句话。 “你们耍我?”一双杏仁眼猛然睁大,慕容芷箐不敢置信道。 “事出有因,先前师兄确实遭到凶险,不过现下已经解决了,劳驾慕容小姐白跑一趟。午时快过了,想必府上等慕容小姐回去用膳也等得急了。”炎子燃言辞客气,言下之意却是在赶人――即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哼!你当炎子燃是真的喜欢你么?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替身罢了,他的心里早就被一个鲛人给占了!”慕容芷箐气得跺了跺脚,愤恨地瞪了洛倾城一眼,吐出一句话来,接着才转身走人,在茶室的门口正碰上前去请她相助的少年,不由又骂了一声废物。 “湛小姐千万不要误会,这位慕容小姐信口雌黄,我家少主的心里才没有别人呢!”阿福赶忙上前辩解道。 洛倾城并未理会阿福说了什么,倒是对门口进来的少年颇感兴趣,出声问道: “她为什么说你是废物?” “湛岚妹妹……”炎子燃对着她微微摇头,显然是不赞同她的问话。 “师叔,不要紧的,这位小姐只是好奇罢了,明轩能看出来,她并没有恶意,”叫做明轩的少年不在意地笑了笑,接着答道,“其实,那位慕容小姐也没有说错,明轩在淬炼之术上天赋不佳,入门接近九年了,还是当着门徒,说是废物也未尝不可。若不是师父不嫌弃,早该被赶出轩辕门的。” 洛倾城想了想,又不解道:“既然你在淬炼之术上并没有天赋,为什么还要留在轩辕门呢?” “因为喜欢啊……”长相白净的少爷轻轻叹道,“虽然明轩也知道,这一辈子可能也就是当个门徒。当初师父会收我入门,也是看在我一片诚心的份上,本来以我的资质是进不了轩辕门的。但是,我真的很喜欢淬炼之术,即使做不出什么好的成品,能帮着师父和各位师叔、师伯收拾他们的桌子,整理他们的成品,只要能接触到与淬炼之术相关的东西,明轩就很满足了!即使被称作废物,也没什么忍不了的。” “明轩师兄,你不要这样说,师弟们都很敬重你的!师父与各位师叔、师伯也都很看中你!”一旁的小童诚心安慰道。 “确实如此,明轩,你不必妄自菲薄。”炎子燃也劝慰了一声。 “我都明白的。”明轩看着众人笑了笑,面色柔和。 “她说的不对,你不是废物,”星眸中银光闪烁,洛倾城悄然开口道,“我能感觉到,你的喜欢是真的,你的满足也是真的。你在做你喜欢做的事情,你也收获到了你自己的满足。废物的称谓不过是别人对你的评价,他们觉得你没有作出成就,但是,他们又不是你,他们的评判标准又为什么要用到你的身上?人的一生,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能够感觉到快乐和满足,不是已经足够了吗?” “湛小姐一语中的,明轩受教了!”明轩心悦诚服道,九年的嘲笑与隐忍,在这一刻似乎全部淡去了,是啊,快乐是他自己的,满足也是他自己的,又有多少人的一生能够感觉到快乐与满足?旁人的评判与中伤,说到底与他又有何相干? “看来,湛岚妹妹果真不是世俗中人,在下真的要怀疑,这十七年,你是不是在仙境中长成的!”炎子燃不无赞赏道。 “或许……”想到仙客岛,洛倾城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炎子燃兀自笑了下,当洛倾城是开的玩笑,想起那刚刚来闹过一阵的慕容芷箐,忍不住叹息一声:“明轩,你怎么会把那位慕容小姐找来的?” “明轩也是没有办法!”提到慕容小姐,明轩忍不住摇头道,“我先是去了黎府,但是宣泠足下日前去中涵了,不在府上。我担心师伯会出事儿,也管不了别的,就奔去慕容府找慕容小姐了。虽然她在淬炼之术上的修为尚未达到淬炼大师,但怎么说也是五行极水之体,我想多多少少总能帮上点忙!” 说到这里,明轩停了下来,对着洛倾城一个大拜,感激道:“此番师伯能够脱险,还要多谢湛小姐!” “湛岚妹妹不是拘泥与虚礼的人,你也不必如此,”炎子燃摆手示意他起身,忽然似想到了什么,眉峰微微皱起,道,“此次的事,慕容芷箐怕是会怀恨在心,一个月后的家族大比上,还不知她会使出什么手段!” ------------ 07 金玉满堂 更新时间:2012-05-24 “我们家孙小姐是天赐水身,难道还怕她不成?”冰儿自豪地说了一句,又不解道,“适才那位慕容小姐说我们孙小姐只凭着一张脸的时候,炎少主为了不说出孙小姐天赐水身的事?这样的话,那位慕容小姐肯定会知难而退的!” “湛岚妹妹不是自己还回去了么?”想到那里,炎子燃忍不住失笑,接着不无担忧道,“何况,你太小看慕容家的人了,他们为了争权夺利,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湛岚妹妹的天赋,往后的日子,怕是不能安稳了!能瞒一日便是安全一日,等到瞒不下去的时候,便要加紧保护了!” 看着众人忧心忡忡的模样,洛倾城倒是一脸轻松,能让她觉得危险的人和事,说真的,还没有遇到过呢! 天色渐晚,越是临近夜幕,内街越是热闹起来,可谓是珠围翠绕、冠盖如云。夜里的泛舟河上,一艘艘花船往来穿梭,挂在船头的灯笼,倒映着水面上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象,洛倾城看着有趣,想到花船上去转转,被其余三人硬是给劝住了。 夜里出现在内街的人,多是有身份的,遇到了免不得寒暄一番,而这位湛岚妹妹又没有任何自觉。为了避免麻烦,炎子燃干脆领着洛倾城从轩辕门分部的后门出去,专挑人少僻静的巷子转出内街。 原本出了巷子走不多远就是北桥,谁知今日的巷子口人山人海,居然堵了起来,人群中,有的锦衣华冠,有的布衫短褂,倒是各个层次的人都齐了。 “阿福,你去看看前面是怎么回事儿?”炎子燃皱了皱眉,吩咐一声。 阿福正待过去,刚走两步,猛然一拍脑门,回头叫道:“少主,是小的糊涂了!这条巷子口月前新开了一家玉石坊,兼营赌石毛料,说是直接从南源的采石矶运过来的,前些个日子有人堵到了一块灵石,还是中品下阶的,之后生意就越发红火了!” “赌石?”洛倾城好奇地问出两个字,显然是起了兴趣。 “孙小姐,这赌石可千万碰不得!”冰儿听了,赶忙阻拦道,“前年穆家的那位表孙小姐为了赌石,把她们穆家的家财全部败光不说,还挪用了湛家的家财!要不是当时孙小姐没找回来,湛府缺少继承人,老爷早就把她赶出家门了!” “赌石那么难吗?”听了冰儿的话,洛倾城的兴趣反而更大了,语气中甚至带上了跃跃欲试的味道。 “都说神仙难断寸玉,说是赌石,其实堵的却是天意,你认为难是不难?”炎子燃不答反问。 “那要赌过了才能知道。”银黑色的眸子微微一闪,洛倾城很是认真。 “呵,就知道湛岚妹妹不是知难而退的人!”男子锐利的五官在这一刻变得分外柔和,笑声中蕴着十足的赞赏,接着道,“即是如此,不妨去赌上一把!原本就是要为那绯焰莲找玉石的,现下碰上了赌石,倒也算赶巧了!” “炎少主,这样不好吧?”冰儿跟在两人身后,还是不怎么放心。 “你就安心吧!”阿福在一旁劝慰道,“我们家少主可是赌石高手,人家是十赌九输,到我们少主手里,至少有一半的把握!” “阿福,你就别吹捧了,省得待会儿在湛岚妹妹面前失了手更不好看,”炎子燃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说道,“况且,我这一半的把握又算得上什么?南源的雅公子,逢赌必赢,从未有过失手,那位才是真正的高手!” “他很厉害,”提到姬肆雅,洛倾城倒是顺着话尾肯定地点了点头,“什么都知道。” “哦?原来湛岚妹妹也听说过雅公子的事迹。据说,就连第一情报组织飞花楼都探不出,究竟有什么是雅公子不知道的……”炎子燃信口说着,见已到了那家名叫金玉满堂的玉石坊门口,便停下了话音,随着拥挤的人群入了大厅。众人的心思都聚集在赌石上,倒是没有多少人发现洛倾城,偶有几个瞧见了愣神的,只当是想着赌石想呆了,也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大厅中,正对着人群的是张巨幅宣纸,中间写字,两端留白。中间写的文字详细地介绍了这家玉石坊的规矩以及各种玉石的分类。这家玉石坊到酉时正点开放赌石间,子时正点闭馆,而白日里只经营玉石买卖。 玉石分为凡石、引星石、念石、灵石四种。其中凡石便是最普通的玉石,根据色泽质地判断价值,主要用于制作首饰、挂件、藏品……引星石主要用来考核武学实力,但因色泽漂亮,质地通透,也有用于制作首饰等藏品的,由于数量稀少,价格昂贵,只有各大世家才有这等手笔。 念石与灵石按照品阶划分,有极、上、中、下四品;上、中、下三阶。 念石的用途有两个:一是随身佩戴能强身健体,固本培元,每个人体质不同,所需要的念石也各不相同;二是制作收放水源、火种、各种特殊材料的玉匣。 灵石的用途同样也有两个:纯净的灵石可直接用来吸收其中的灵气,增强修为;不纯净的灵石吸收灵气不易,可用于镶嵌在武器以及其它护甲上,增强武器、护甲的实力。 除了这些介绍,宣纸留白的两端也各有用处。左端的留白是记录从这家玉石坊的毛料中开出的灵石;右端的留白则是记录开出的纯石以及引星石。 大厅的左手边是玉石间,从门口能看到一排排整齐的摆放着玉石的架子,数十人正在里头徘徊挑选着;右手边则是赌石间,玉石斋里的伙计就站在门口,等着酉时正点一到,就开门让客人入内。 四人去的时间正巧,不到一炷香的工夫,赌石间的大门就敞开了,随着人群入内,先是看到中间的地面上堆了一些毛料,而这赌石间的四壁上又开了好几扇门,除了一间是解石间,其余各间都是存放毛料的,扇门上的牌匾详细地写明了内间毛料的特质。有两间是按重量算价格的,其中一间是每斤毛料三百五十两白银,另一间则是五百两。 其余的几间都是按每块来算价,是让赌石的高手掌过眼的,根据毛料表现的好坏,价格区间各不相等。最高的一间中,每块毛料的价格都在五百两黄金以上,显然是表现极好,极有可能出灵石或者纯石的。至于这间屋子里地上的毛料,其实只能算是砖头料,即被很多赌石高手看过了,断言出不了玉石的。进门的时候,那伙计也说了,地上的毛料是供赌石的新手耍玩的,按个头大小来算,最贵的不超过三两白银。 到了这里,人群便逐渐分散了,多是去了内间,挑选好的毛料。尚留在此地的,不是新手,便是手头拮据的。 伸手指了指那三五个围着毛料堆目不转睛挑选的人,洛倾城看向炎子燃,问道: “你不是说,这些毛料里出不了玉石么?他们为什么还看?” “这些毛料里出不了玉石,是大多数赌石高手的论断。但是,没有人能够完全肯定,这里就绝对出不了玉石,”炎子燃耐心解释,打量了那三五个人的衣着一眼,他接着道,“而且,内间的毛料价格高昂,不是所有人都能负担得起,而这里的就要便宜上许多。” “这位公子说得不错,”一个埋头挑毛料的男子并未回头,仍旧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口中说道,“现下的财力还不足以进入内间,但若是能够开出块好的玉石,以后就能进去里面挑好的毛料了。何况,捡漏也自有捡漏的乐趣在里头!” “捡漏的乐趣?”洛倾城轻声复述了一句,似乎颇为心动。 “湛岚妹妹可先在这儿看看,等会儿来找我,在下先过去里间了,”听出了她话中的心思,炎子燃顺着她的心意道,“至于这里的毛料,看上了什么,只管拿去解石间便是。” 洛倾城闻言点了点头,也蹲下身打量起毛料来,看看这块,瞅瞅那块,倒也不亦乐乎。 此间的伙计显然极有眼色,见状,忙凑过来道:“这位小姐定是新手了,赌石虽说赌的是运道,但时日久了,还是能看出些门道的。就说这毛料上的蟒带松花,里头的名堂可多了去了,那些赌石高手,无不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小人我在这行当干了也有些年头,对于怎么鉴别毛料,还是有些见识的,若是小姐需要,小人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需要。”又轻又淡的三个字,将伙计那一声“只需十两白银”直接堵了回去。 “小哥,问下这块多少钱?”一身补丁蓝布褂的少年,宝贝似地捧着手中的毛料,凑到伙计身前,带着讨好意味说道。 “这块啊?”那伙计瞅了一眼,直接伸手道,“不贵,就一两白银,银子拿来,毛料你就拿去!” “一……一两?”少年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看着伙计,小心翼翼道,“我,我只带了六百铜钱……” “六百铜钱?唉,换我叫你小哥了,”伙计的面色也不好看了,当即嚷道,“小哥啊,这里是玉石坊,你要买的是毛料,当是打发要饭的呢?” “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手头的钱不够……”少年看向伙计,讨好道,“小哥,我说真的,我很看好这块毛料的,这,这样吧,你先解开,到时候出了玉石,不要说一两,十两我都给你,怎么样,好不好?” ------------ 08 毛料之争 更新时间:2012-05-24 “我们金玉满堂是有规矩的,怎么能给你这么做?况且,你说有玉石就有玉石,要是解垮了,那钱你还付不付了?”那伙计直接拒绝道。 “可,可是我真的……小哥,你相信我,这块毛料肯定会出玉石的,你就通融一下吧!”少年说着,搭上伙计的手臂,不住央求道。 “通融,给你通融了一次,我们还要不要做生意了?掌柜的怪下来,我丢了饭碗找谁去?没钱啊就别来赌,赌石这玩意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玩得起的!”伙计直接嗤笑一声,不给面子道。 “我……”少年苦着脸摇了摇头,慢慢地放下手中抱着的毛料,毛料触地的那一刻,眼底溢出一抹绝望的悲伤。 “你就这么肯定这块毛料里面有玉石?为什么?”洛倾城随手拿起那块毛料,看着少年问道。 “我……我就是肯定……”少年抬头看她,显然愣了一会儿才回答。 “拿去解石吧!”听到答案,洛倾城将毛料交还到少年手中,直接说道。 “这位小姐,你要买下这毛料?”伙计诧异道。 “不,他买的,如果他解垮了,那一两银子我给。” 伙计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有人做好事,赚钱的又是他们金玉满堂,何乐而不为? “孙小姐,要不我们去看人家解石吧?”冰儿雀跃着建议道,不管怎样,看别人赌涨赌垮,有意思还不用自己掏钱。她是打心底里不赞同洛倾城赌石,何况现下还没有炎子燃掌眼。 “去看看。”洛倾城当机立断道。 那伙计本想追上去让她们先付钱的,但看她们已经进了解石间,又一想人家看上去就不是缺钱的人,即使赌垮了也不至于赖个一两银子,便也算了。 对比起毛料间里的安静,赌石间里就显得热闹了许多,不时传出惊叹声与嘘唏声,显然有赌涨的也有赌垮的,但总的来说,还是惋惜声最多。 解石间的四周,一共站了十八位解石师,都是天枢境界的好手,每人一张桌面,桌上摆着各种解石用具,长刀、短匕、磨砂纸……以备切割大小厚薄不一的毛料之用。每位解石师身前排着的队伍也长短不一,有的是长龙环绕,只恨屋子过窄,有的却只有三两人候着,甚至还有的完全没人。 “为什么会这样?”洛倾城指了指这幅景象,询问蓝衣少年。 蓝衣少年见了,笑着答道:“哦,赌石的人都信这个,哪位解石师那边有解出玉石的,就觉着那边手气好,也跟过去沾沾运道!” “那你不信吗?”随着少年走到一位身前无人的解石师那边,洛倾城追问了一句。 “既然赌的就是天意,又怎会因为凡人的故意作为而改变?”蓝衣少年轻笑一声,说出的话语却是有着大智慧。伸手取了桌上备着的炭笔,在毛料上面勾勾画画起来。 “想不到小兄弟还有一手,该是经手过不少毛料吧?”一旁的解石师见了少年的动作,不由问道 “倒是看过不少毛料,不过下决心去解开的,这还是第一次。”少年出声回答,下笔的动作越发认真仔细。 听着少年与解石师商量着从哪哪下刀,是先擦石还是直接切了。洛倾城往旁边走了几步,看那位身前排了长龙的解石师解石。 解石师手下的毛料有半张桌面大小,观之四四方方,松花蟒带无不俱全,表现是很好的,那位解石师看了也连连点头,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说不准又要出块灵石,买主的脸上也是笃定的神色。 为了不损毁里头的玉石,那位解石师并未一刀切开,而是拿了磨砂纸沿着蟒带先擦石。磨了一盏茶的工夫,原本看好最容易出玉石的地方,一点反应都没有。买主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让解石师不用擦了,直接一刀切开。一刀过后,毛料成了两半,一半的横切面全是白花花的石头,另一半倒是见了绿,看着颜色还挺通透。 “见绿了,见绿了……” “快看看是什么品种的玉石!” 围观解石的人七嘴八舌道。 见状,解石师掌心运气,贴上那抹绿意,片刻后摇了摇头道: “只是凡石。” “凡石……凡石……”买主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许久之后,才镇定道,“凡石就凡石吧,解开看看有多大,只要不亏得太厉害,别的也不指望了!” 那位解石师根据自己的经验向着最容易出绿的地方又开了几刀,结果全是白花花的石头,那抹绿意居然还只是靠着表皮的薄薄一层,别说其它的首饰,就连戒面都做不了几个。 “靠皮绿啊……” “垮了,赌垮了……” 众人议论着纷纷抱着毛料离开了这里,这时听到蓝衣少年那一声“赌涨了”,顿时人群都涌去了那里。 “客官,还有那半块毛料可要解开?”看着那位哭丧着脸的买主,解石师提醒道。 “解开了也不过是石头,还解它做什么?这回是彻底赌垮了……”那人恹恹道。 “那半块毛料你不要了?”修长纤细的手指指向地上躺着的半块毛料,洛倾城接口道,“你不要那给我。” “孙小姐,出不了玉石的毛料你买来做什么?”冰儿赶忙劝道。 “是啊,这位小姐……”解石师也看了过来,瞧见是这么一个神仙般的人物,顿时更加殷勤道,“小姐是初次来赌石的吧?咱们这行当里的规矩,都是买涨不买垮的,这块毛料看着那么好的表现,可到了现下,只能说是砖头料了,出不了玉石的!” “人家小姐想买,你一个解石的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买主身后的小厮斥了一声,又附到买主耳边嘀咕了几句。 那位买主神色变了变,看着洛倾城说道:“既然小姐想买下这半块毛料,在下也不说废话了,这块毛料买的时候,是三百两黄金,现下剩了一半,怎么着也有一百五十两,但看在小姐诚心想买的份上,不多,就一百二十两,如何?” “你欺负人呢?真当我们家孙小姐好欺负,一块砖头料还要卖一百二十两黄金!”冰儿怒道。 “主子说话,你一个丫鬟多什么嘴?没规没距的!”那个小厮张口骂道,“何况,我们家少爷可是欧阳家出来的,想被我们家少爷欺负,你还不够格呢!” “你也不过是一个下人,你都说得话,我就说不得了?”冰儿瞪大双眼回敬道,“孙小姐,别搭理这种人,砖头料多的是,偏不买他们欧阳家的!” “你什么意思?敢看不起欧阳家?”小厮猛地一跺脚,骂道。 “欧阳家?欧阳家算什么,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冰儿不闪不避,当即回骂。 “哪来的贱人,居然如此诋毁我欧阳家?简直不知死活!”听到这里,那位欧阳家的少爷欧阳毅也心头火起,原本赌垮了的暴躁情绪在这一刻完全炸开,掌心挥出劲风朝着冰儿当头劈去。 洛倾城凌空连点数下,将欧阳毅的攻势定住,冰儿下了一大跳,赶紧躲到后面去了。 全身不受控制的欧阳毅大惊失色,慌道:“妖女,还不放开本少爷!” “你,你把我们家少爷怎么了?还不解除你的妖术,否则欧阳家不会放过你的!”那个小厮也嚷道。 “不放过我?”洛倾城低笑一声,道,“我很期待。” 随即吩咐冰儿取钱将那半块毛料买下来。 “孙小姐……”冰儿面有难色道,“奴婢身上只带了一百两黄金,还是帐房那边早上给的……” “一百两就一百两,你把我放开,剩下的二十两我不要了!”欧阳毅连忙说道,身体始终保持着那别扭的姿势。 “给他一百两。”洛倾城说着又打了个响指,欧阳毅立刻跌坐在地。 拿了钱又恢复了自由身的主仆二人,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冰儿忍不住同他们理论,洛倾城碰了碰地上那块毛料,让解石师给解开。 蓝衣少年那边的毛料已经完全解开了,出乎意料的,居然开出了一块上品中阶的念石!人群早就沸腾开了,不少武林中人甚至开始竞价。而少年却抱着那块念石走到洛倾城面前,真诚道:“若是小姐喜欢这块念石,淘漉愿意卖给小姐,五百两银子足矣。” “很漂亮,”看着少年手中莹白玉色中泛着绯红光泽的念石,洛倾城勾唇笑了笑,又奇怪道,“他们愿意出上千黄金购买,你为什么要五百两银子卖给我?” “玉石也是有魂的,若是它们能够选择,必然愿意跟随一个中意的主人。何况,淘漉也只需五百两银子。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即使得了上千两黄金又有何用?”少年扬眉浅笑,一字一句无不透着看穿世事的豪情。 洛倾城凝视了他半晌,终于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是真话。”随即,她准备接过念石,同时吩咐冰儿付钱。 冰儿一摸钱袋,暗道糟糕,那一百两黄金给出后,别说五百两银子,连一两都不剩下了,也是她糊涂,只拿了帐房给的银两,倒把自己的荷包给落下了。 不待她将情况同洛倾城说明,一道不讨喜的嗓音先传了过来。 “属于我们金玉满堂的玉石,何时随随便便就由得外人做主了?” 解石间的门口,先前那个伙计领着一个茶色锦衣的男子走来,那句话正是出自男子的口中。 ------------ 09 何谓规矩 更新时间:2012-05-25 “原来是姬老板大驾光临,若是得空,可否帮我等掌掌眼?”周围一干熟识的人立刻迎了上去,想来那位锦衣男子还颇有份量。 “诸位客气了,掌眼不过是小事,请待在下先解决了这起纠纷。”被称作姬老板的男子正是这间金玉满堂的老板,名叫姬瑞文,是南源姬家的旁系子弟,在赌石上很有一手。 “听这位姬老板的意思,这块玉石是属于金玉满堂的?真是笑话,姬老板是开门做生意的,难不成,所有毛料解出来的玉石都属于店里不成?”蓝衣少年金淘漉当即冷声道。 “非也,非也,小兄弟又何必如此激动?”姬瑞文笑着说道,他的神色客气叫人挑不出毛病,眼底却携着对那块念石志在必得的利芒,“正如你所说,在下的金玉满堂是开门做生意的,又怎会随随便便得罪客人?别人的毛料开出了玉石自然是属于别人的,但是这块却是我金玉满堂的毛料,开出的玉石,不属于我们店里又属于哪个?” “简直一派胡言,这块毛料明明是我看中的,之前让你们店里的伙计通融他不肯,后来还是这位小姐替我付的银子,买卖已经落成,它怎么又成了你们店里的东西?”金淘漉怒道。 “买卖并没有落成,”那位伙计立刻上前说道,“那位小姐,她并未付银子,所以这块毛料还是我们店里的。” “你没有问我要钱。”视线对着伙计,银黑色的眸子眨巴了下,洛倾城无辜道。她的眸色那般干净而纯粹,看得旁人几乎要陷入那一汪浅银里,应下她的任何话语。 眼看那伙计就要忍不住向着她说话了,姬瑞文猛一拍手掌道:“小姐真是说笑了,凡是来赌石的都知道,付了钱,这毛料才能归你,既然你并未付钱,那么这块毛料就还是属于金玉满堂的。所以,还请小兄弟将这块玉石还来吧!” “呵,没想到金玉满堂的老板尽是这般的厚颜无耻!”金淘漉嗤笑道,“这位小姐初来赌石,不懂这行当里的规矩也无可厚非,是你们店里的伙计并未提醒,又关小姐什么事儿?何况,当初答应这笔生意的时候,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出尔反尔,真是有负金玉满堂之名!” “小兄弟说话还请客气些!我金玉满堂也不过是按照规矩做事,”姬瑞文的脸色也有些沉了下来,“毛料的买卖从来都是付了银子才算数的。何况,只是你说当初应下了这笔生意,还有谁人看见了?没有追究你私自解开毛料的罪名,已经是在下的大度,再要无理取闹,那么,在下也只能请城主过来评理了!” “我看见了,他明明就是这么说的,”洛倾城指着那伙计肯定地点头,又转过头去,将当初在场的几个人一个不落地指出来,不解道,“你们明明也看到了当初的交易,为什么不说出来?” 那几个人只顾着摇头后退,说是什么都没看见。 “他们不说,自然是不想像小姐一样作为帮凶,”姬瑞文低笑一声,不无惋惜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洛倾城沉寂下来,看着此刻的场景,银黑色的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几许委屈的神色,令看者无不动容。 金淘漉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想交出念石,顺便自嘲一声进了黑店。一道清魅的嗓音如惊雷般在人群中炸开,语声沉稳,恍然间风云变色。 “若是本座看到了,又待如何?” 拥挤的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大道,让说话的人从外端走近,玄衣玉冠,气势迫人,那是一个极为俊美的男子,是天生的王者,是人界的至尊,就连他身后的一众随从都是个个不凡。 “阁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姬瑞文忙迎上去,恭敬道。 人群中有些见识的,也赶忙尊称阁下。 黎苍墨并未理会姬瑞文,甚至连眼神都没施舍,径自走到洛倾城身边,笑道:“难得见你这般,当初拿走本座的指环都坦然无畏,现下不过一块玉石,怎么为难了?” “不是你说,住在这里,就要学着这里的规矩吗?”绯红色的唇瓣微微张开,吐出一句直白的回答。 “倒是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是个会守规矩的!”黎苍墨失笑。 “守规矩不好吗?”洛倾城疑惑地眨了眨眼,虽然她原本打算着,这里的人不肯给,她就直接拿了走人。 “苍墨阁下与这位小姐是旧识?”姬瑞文凑上前,小心地问道。 黎苍墨垂下眼,显然是懒得理会,旧音见了,上前几步说道: “我家主上与这位小姐的关系,姬老板不必知道。至于这块玉石的归属,相信姬老板心中有数了。” “玄护法,这……这不合规矩,毕竟毛料的买卖……”姬瑞文面露难色,怎么说也是一块上品中阶的念石,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若是拿去送与本家,他在分家的地位说不准都能提升一大截。 “西淇的规矩,何时轮到你说与本座听了?”黎苍墨冷哼一声。 “阁下恕罪,是小人糊涂……”姬瑞文心头一震,赶忙作答,只差一步就要跪地磕头。 “湛岚妹妹,听说这边解出了一块上品中阶的念石,你可有看到?”炎子燃领着阿福几步过来,看到这幅场景,不由问道“苍墨阁下也在,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炎家少主,”黎苍墨一眼看过去,不露声色道,“幸会。” “苍墨阁下,久仰。”炎子燃沉声应道。 气氛在这一瞬间,变得诡异而微妙。随着解石师的一声惊叫,僵局被打破了。 “这位小姐,赌涨了,这,这块是引星石啊!” 众人随着叫声看去,桌面上正摆着一块无色的玉石,通透得如同平静的湖面,隐隐有着星芒闪烁,正是引星石。 “小姐真是好运道,本以为是半块砖头料,没想到竟然出了引星石,那一百两黄金不止值了,还大赚了一笔呢!”解石师感慨道。 “这个就是引星石?”洛倾城接了过来,双手捧着托高,那一块四四方方的玉石正好比手掌大上一圈,与那莹白的肌肤互相映衬,越发显得通透美丽。 脑袋歪了歪,绯色的唇间吐出一句话:“什么都看不到……” “墙壁隔了夜空,你想能看到什么?引星石当与星辰接引才是。”黎苍墨忍不住笑道。 “那去外面看看。”洛倾城说着,直接往外走去。 黎苍墨轻笑一声,拂袖追去。正听到欧阳毅与他那位小厮谋算着什么,墨色鎏金的眸子冷然盯过去一眼,吓得两人直打哆嗦。 炎子燃正要追过去,却被金淘漉唤住了。 “公子该是与那位小姐相熟的吧,即是如此,这块念石还请公子交与小姐……” 月光之下,青色的瓦片泛着荧光,洛倾城环抱着双膝坐在廊檐,身侧放着那一块引星石。黎苍墨随意地坐在她身边,顺着她的眼神看向泛舟河上的花船。 “怎么,想去花船上面看看?”男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魅,一如他英俊惑人的面容。 “他们不让我过去,”洛倾城听了,扁了扁嘴,接着道,“所以,我准备自己过去。” “不是说要守规矩的么?花船可不是大家小姐能去的地方!” “西淇的规矩不是你定的吗,你不准我去?”银黑色的眸子怀疑地看向他,大有他说一句不准就立马翻脸的架势。 “自然不是,”黎苍墨低笑着摇了摇头,又道,“不过,现下这些花船也没什么好看的,等过几日到了花魁大赛,再去一看不迟!到时候洛岛主换身装扮,本座亲自带你过去,如何?” “不好看吗?”洛倾城闻言站了起来,脚尖点着廊檐轻巧地旋身,衣袖翻飞,左耳上的海螺耳坠叮呤作响,恰如月中仙子。 “好看,”黎苍墨轻笑一声,诚然道,“不论是仙客岛主还是湛家小姐。” “那为什么要我换身装扮?”洛倾城说着又坐了回去,歪着脑袋看着他。 “洛岛主不换装扮,到时候那些看客,看的就不是花魁,而是洛岛主了!”黎苍墨说着微微摇头,又道,“来西淇这两日,双城街也逛过了,觉得这地方如何,好玩吗?” “还不错,有中邪,有淬炼之术,还有赌石,比仙客岛上有趣。”洛倾城点头道。 “中邪?呵,真不知你又听到了什么……”男子的脸上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犹如夜空中坠落的流星,墨色鎏金的眸子看向夜空,缓缓道,“时辰差不多了,把引星石拿过来吧!” 漂亮的手指点向那块玉石,随着指尖的勾起,引星石腾空飞过,落到黎苍墨身前。 长袖下的手掌上翻,指尖溢出的金芒形同有色的雾带,牵引着那块通透的引星石,漂浮在半空之中。夜幕之下,星子的光辉如丝如缕蜿蜒汇聚,引星石越变越亮,光芒胜过了夜光璧,伴随着四散飘落的星芒,璀璨如绽放的烟火。 将近亥时,湛府,祖屋之中。 一室的檀香味道,香炉中落满了灰烬。湛家的大少爷湛天麒与大少奶奶冉姝正跪在祖宗像前,虔诚祷告。 那是一张水墨画,宣纸已经泛黄,显然年代久远,画像上的是一个人身鱼尾的鲛人,趴在海边的岩石上小憩,鲛人的容貌极美,即使透过画卷,也难掩其中魅惑的意味。也难怪过去会将鲛人唤作海妖――深海的妖精,拥有无双的容貌与声音,凡人一旦相见,便是万劫不复的开始。 “夫君,现下公公这么看中岚儿,显然是将她作为湛府的少主对待的,这样好吗?”冉姝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湛天麒,担心道。 ------------ 10 淬炼之术 更新时间:2012-05-25 “父亲自有父亲的道理,咱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湛天麒仍旧闭着双眼祈求着什么,听到冉姝的问话,出声安抚道。 “那三个孩子虽说各有各的缺点,但毕竟是湛家留下的血脉,可是岚儿她……”冉姝说着,忽而意识到什么,赶忙伸手捂住嘴巴。 “夫人失言了,这番话,以后莫要再提,叫父亲听见了可就不好了。”湛天麒睁开了双眼,淡淡地摇头道,同时伸手扶冉姝起身。 “我明白的……”冉姝叹息一声,伸手挽上湛天麒的手臂,眼神中满是深沉复杂的爱意。 眼看两人就要推门而出,躲在门外的黑影立刻遁走,片刻间,便已逃之夭夭。 望向黑影离开的方向,冉姝看着湛天麒,忍不住担心道:“夫君,这么做好吗?” “岚儿毕竟不是湛家的血脉,不能因为咱们就让湛家的血统断了。好与不好,等到祭祖之夜,便知分晓!”眼中的光芒是执着的,湛天麒如此坚定道。 春日的气候最为舒适,午后的阳光温暖惬意,落在身上,温柔得如同情人的手。洛倾城将自己锁在房里,把黑貂雪球与白狐团子拎出来放风。 雪球一挣脱束缚,便满屋撒丫子打滚,活似被困了几百年。团子就显得安静了许多,啃着桌上与它同一个名字的糕点,吃得是津津有味。 不多时,屋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洛倾城长袖一挥,电光火石之间,雪球与团子已经被她收入了海螺耳坠中。 “孙小姐,炎少主的那位师兄,就是孙小姐昨日里救的那位旭尧大师,特意过来拜访了,人在厅堂了候着呢!老爷吩咐奴婢来请孙小姐过去。”并未推开门,冰儿站在门外出声道。 “过去吧。”冰儿的话音刚落,洛倾城已经推门走出。 “孙小姐,您怎么又穿上这身男装了,头发都还披着呢!这样,这样出现在客人面前,有些失礼了……”冰儿想劝着洛倾城梳妆打扮后再出去,不过当事人没有理会,在她说话间,已经走出几丈远了。小丫鬟只得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你要见我?”洛倾城前脚步入厅堂,看着仍旧一身红衣红发的旭尧,直接开口道。 “湛岚小姐?”旭尧的声音带着诧异,只听着门下弟子说这位天赐水身的小姐漂亮得像神仙,显然没有料到这已经不是像神仙了,就算是神仙,也少有这般的风骨仙貌吧? 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洛倾城一手托着下巴,银黑色的眸子打量着旭尧,直看得他一个大老爷们都感觉不自在起来,方才喃喃道: “似乎和昨天不一样了……” “小姐果真好眼力,就连我那位师弟都没有发现呢!”旭尧抚掌大笑,语带感激道,“说来,昨日命悬一线,幸得小姐搭救。果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旭尧虽不是五行极火之体,但与火的亲和力,已不逊于我那位天赋异禀的师弟了!”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洛倾城不甚感兴趣地敷衍道,显然完全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自然不是,不过小姐快人快语,在下也就不兜圈子了,”旭尧喝了口茶水,直接道,“在下此次前来,是有两事,一是拜谢,二是恳请。” “拜谢的就是小姐的救命之恩,听弟子说,小姐昨日想去轩辕门看看乾坤物品,后来在下出了事,小姐原本要的东西也就没有看到,”旭尧说着,掏出一个雕刻精美的木盒子来,他边打开边接着道,“这一对乾坤镯子,是在下升为淬炼大师后的心血之作,现在送与小姐,虽抵不上小姐的恩情,也是在下的一番心意。” 看了眼那对镶蓝宝石水晶手镯,洛倾城直接取了戴在手腕上,拉起衣袖看了看,笑道:“很漂亮。” “小姐喜欢就好,”送出一件合心意的礼物,旭尧同样很高兴,接着说道,“在下的恳求,是为门下的弟子明轩而来,小姐昨日也当知道了明轩的状况,那孩子于淬炼之术上极有才华,可惜天赋不佳,与火并不亲和,所以无法控火淬炼出成品。昨日的状况,倒是让在下想出了一个法子,虽然有些凶险,但相信以小姐控水的能力,应该可行。” “你想让明轩被火反噬,然后我再将他体内的火种导出来?”洛倾城会意道。 “小姐果真聪慧!”旭尧拍板道,“这么说来,小姐是答应了?” “我答应,”洛倾城眨了眨眼睛,接着道,“对了,那颗火种还在我这里,你要拿回去吗?”她说着,指尖碰了碰海螺指环,一个玉匣落在她的掌心,打开一看,里头正是那朵漂亮的绯焰莲。这个玉匣正是昨日金淘漉解出来的那块玉石所做,炎子燃买下后,直接赶制成了玉匣交给洛倾城。 “在下的修为还不足以操控绯焰莲,昨日之事已证明急功近利是要不得的。何况,这枚火种被小姐引导而出,该是属于小姐的了!”经历了生死一线,原本性情稍显浮躁的旭尧反而镇定起来。 “是吗,那就是我的了。”洛倾城说着,又将玉匣合上收回耳坠中。 旭尧多看了那枚耳坠几眼,不由惊讶道:“小姐的这枚乾坤耳坠,至少是淬炼宗师的作品,在下可是完全看不懂它的构造。这样想来,我送的这对镯子可是寒碜了许多。不知小姐可否告知,这枚耳坠的制造人是谁?” “这是阿洛给我的。”洛倾城摸着下巴说道。 “阿洛?在下从未听过师门中有这位高人的名字,不知他现在何处?”旭尧追问道。 “他在北溟……”猛然想起黎苍墨说的,不要随便告知外人有关仙客岛的事迹,洛倾城干脆漏掉了三个字。 “北溟吗?难怪在下未曾听闻!”旭尧恍然大悟,“原来是隐世的高手!” 洛倾城随意地点了点头,忽然问道:“淬炼之术除了做武器、护甲还有乾坤物品,没有别的了吗?” “小姐所说的别的是指……”旭尧不解道。 “就像……”洛倾城抿着唇瓣,想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就像桌椅、茶盏、灯火、门窗……很多很多。” “这些都是寻常的能工巧匠就能做的活计,用不着淬炼师!”旭尧笑着答道。 “不一样,”洛倾城肯定地摇了摇头,说道,“淬炼师做出来的不一样。比如桌椅,可以变幻大小;比如茶盏,可以制冷制热……” “在下懂湛小姐的意思了……”旭尧点了点头,又道,“其实,这些想法,轩辕门的一位祖师爷也曾提过,但是最后还是被否决了。” “为什么?”洛倾城不明白,就她看来,做这些东西比做武器、护甲什么的有趣多了!” “四个字,形势所逼,”旭尧叹惋一声,接着说道,“那位祖师爷一生作品无数,最后留下来的却只有两件,一件便是无尽乾坤之戒,而另一件则是藏在轩辕门万宝阁中的十二张弓。其它的尽数被毁,现在想来,实在叫人惋惜!” “为什么要毁去?” “那是落湮皇朝建立之前的事了,当时天下纷争不断,人世间所崇尚的是至高的实力。那位祖师爷虽是旷世奇才,毕生钻研的却不是可以提升实力的武器护甲,而是各种其它的玩意儿,自然就不被认可。而当时的门主担心这位祖师爷的做法会引起门下弟子的效仿,影响轩辕门在灏湮大陆上的实力,所以在那位祖师爷辞世后,毁去了他其余的作品。” “那枚无尽乾坤之戒,现藏于中涵皇室中,之后的千百年,再没有人能制造出这样一件乾坤物品。至于那十二张弓,可以说是那位祖师爷唯一的一件武器作品,但是其中的玄妙,即使到了现在,门下的弟子也捉摸不透。” “我决定了!”在旭尧的可惜声中,洛倾城冷不丁出声道。 “不知小姐决定了什么?”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了洛倾城的心思,旭尧还是问了一句。 “我要学淬炼之术,然后像你说的那位祖师爷那样,做些有趣的玩意儿!” “湛小姐,还请听在下一言,以小姐的天赋,若是钻研淬炼之术,日后成就定是不可限量,”旭尧吸了口气,诚恳道,“而一旦小姐学有所成,家族、门派、皇室甚至其它的世家,必然要求小姐制造武器、护甲为他们效力。他们会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到时候,小姐学习的初衷,怕是不能如意的。” 闻言,洛倾城勾唇一笑,绯色的唇瓣间轻轻吐出一句话,却是掷地有声。 她说:“不论是人是神是鬼是魔,谁都不能勉强我做任何事。” 皓月当空,繁星璀璨,这是湛家的祭祖之夜。 接连几日,凡是与湛家有渊源的亲信纷纷赶来琅琊城的府邸,此刻的试练场,人头攒聚好不热闹。比武台上,旁系的子弟正在一对一进行比试,最后胜出的十人能够站上引星台与湛家的嫡系一脉共同祭祖。若是得到了家主的赏识,日后便可留在琅琊城,入驻湛府。 引星台上,湛家嫡系一脉已经纷纷坐定,就连卧病在床的湛天麟也躺在软椅上被驾到了前方。洛倾城被冰儿梳妆打扮了一番,梳着侧分飞流髻,鬓角簪着如意双钗,额前垂着紫水晶吊坠,配着一身淡紫白云瑞摆裙,高贵出尘宛如古画中走出的神女。那三位表孙小姐即使淡妆浓抹,珠翠环绕,再奢华的锦衣,再昂贵的首饰,看起来还是淡了,淡得几乎叫人看不到眼中。 ------------ 11 祭祖之夜 更新时间:2012-05-26 比武台上战意激增,原本点到即止的比试,几乎到了生死相搏的境地!为了站上引星台,为了靠近那位孙小姐的身边,这群年轻气盛的少年们完全是放开了手脚在比试的! 月上中天之时,十名旁系子弟终于脱颖而出,一个个怀着兴奋与激动之情,走上引星台。 夜空之中,星辰闪耀。湛老爷子接过仆从递来的引星石,脚下一个用力,瞬间蹿高十米,跳上引星台右前方那根接星柱,接着在空中猛然定住,把手中那块引星石放置在接星柱的顶端,然后又是一个旋身回到原位。不短的距离,来回却只一个眨眼,显然是轻功达到了一定境界。 “老爷子宝刀不老啊!” “家主果真是老当益壮,功力越发上乘了!” 下头传来家族中人的赞扬,湛老爷子咳了一声,众人的声音立刻消了下去。接着他朗声道:“来人,将祖宗画像请出!” 两个丫鬟小心地捧着卷轴走向引星台一侧的香案后面,轻手轻脚地将卷轴展开,挂起。泛黄的画卷之上,月色朦胧,波光粼粼,鲛人戏水,美艳不可方物。 “果然不像。”洛倾城看着画像上的鲛人,对比起自己的模样,暗自嘀咕了一声。 台上台下的众人在湛老爷子的带领下,共同虔诚地敬香。台上的众人将手中的香插入案上的香炉中,台下的众人则是放入了一个大鼎。 敬香完毕,湛老爷子清了清嗓子,道:“今夜祭祖,广召各位前来,实有两件大事要宣布。第一件便是我湛家嫡系失踪了十七年的孙小姐湛岚终于回府,此后她便是我湛家的下一任少主!” 湛老爷子的一番话显然是完全打破了三位表孙小姐的计划,她们没有想到,就连引星石的测试都未举行,这位老家主居然就直接宣布下一任少主了。听着耳畔热烈的掌声,三人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混乱与慌张。 冉姝的脸上也划过一丝诧异与复杂,正欲脱口而出什么,被湛天麒握紧了手掌,打消了念头。 倒是樊凝霜忍不住叫出声:“表外公,您不是说今年的祭祖……” “凝霜丫头不要性急,老夫还有话没说完呢!”湛老爷子重重一声打断了樊凝霜的质问,只听他接着说道,“老夫要宣布的第二件事,便是为今夜引星台的所有年少精英们冠上湛姓,入族我湛家嫡系一脉,此后全心全意地辅佐下一任少主!” “家主英明!”台下的众人异口同声地称赞道,却也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三位表孙小姐已然完全地六神无主了,她们盼了这么多年的少主之位,想了这么多年能够被冠上湛姓,多番的谋划,多番的努力,一夜之间,全然成空! “父亲,岚儿年纪尚小,回归湛府的时日也短,您这样宣布,怕是不能服众……”湛天麒小心地开口道。 “当年天麟被册封为少主的时候,貌似比小岚儿还年轻一岁!况且,回归湛府的时日长短又算得上什么,既然小岚儿是我湛家的嫡亲血脉,她就当得起这个少主之位!” “可是,公公……”冉姝着忙地想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知道你们疼女儿,怕她当了少主担子太重,我老人家难道不疼孙女吗?这十三位少年才俊就是我为小岚儿选的辅佐之人!这十个的本事适才已经见识过实力了,那三个丫头又是自小看着长大的,你们还不放心什么?”湛老爷子语重心长道。 “一切但凭父亲做主。”截下冉姝的反驳之语,湛天麒长吸了口气,如此说道。 “甚好!”湛老爷子哈哈笑道,“既是如此,你等还不快给少主行礼?” 那十位登上引星台的少年立刻对着洛倾城的方向,单膝跪地,献上忠诚。而那三位表孙小姐却是毫无反应,樊凝雪——现在应该称她为湛凝雪——拉了拉湛凝霜的衣袖,想要提醒她该跪下了,湛凝霜却是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不闪不避。 “放肆,你们三个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湛老爷子斥道。 “外公,”湛云琴咬了咬下唇,坚决地开口道,“我等都不清楚岚表妹的实力,就凭着一个孙小姐的身份当上少主,云琴不服!” “表外公,凝雪也不服!”湛凝雪接口道,“若只是凭着血脉,二表舅出了意外后,您完全可以立大表舅当少主的。当初您不怎么做,是说大表舅的实力不够,那现在湛岚表妹的实力就够了么?” “表外公,两位姐姐说的都有道理,毕竟湛家的少主,除了血脉,也是看中实力的。”湛凝霜轻声细语道。 “你们三个就是为了这点不服?”湛老爷子哼笑一声,“也罢,小岚儿,你就过去露一手,把引星石点亮吧!免得人家当我老头子老眼昏花,认亲不认人了!” 洛倾城挥袖让那十人起身,正要应下湛老爷子的话,湛云琴当先一步说道: “外公,岚表妹以前未曾经历过湛家的考核,还是由云琴先上,权当抛砖引玉了!”她说着,也不待湛老爷子首肯,脚尖点地,提气纵身,身形漂亮得跃至半空中,一个纵云梯移到接星柱的顶端,掌心运气拍上引星石。瞬间,上头刻着的纹路亮起了天枢、天璇两颗星辰,银色的辉光忽隐忽现,十分好看。 “云琴小姐真是好厉害,居然突破了天枢境界了!” “不愧是女中豪杰,后生可畏啊……” 伴随着众人的赞美声,湛云琴潇洒地落回引星台上,神色间难掩自豪,她不怀好意道:“接下来就看岚表妹的了,云琴资质不佳,堪堪亮了两颗星,若是换了岚表妹,至少也该亮三颗星才是!” “三颗就够了么?”洛倾城睨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吐出一句话来,“那就亮三颗星给你看看。”她一边说着,一边朝引星台的边缘走去。 她的步履轻盈,她的身姿飘渺,她踩下去的每一步,似乎都落在凡人的心尖。 当众人从那如梦似幻的一幕中回过神时,猛然惊觉——那人居然脱离了引星台,此刻,那位神祇般绝世的少女是在凌空踏步!步步生妙法,一步一莲华。她的脚下似乎有着一座无形的阶梯,而她正踩着阶梯,拾级而上,渐渐地靠近了接星柱的顶端。 比起湛云琴来去如风的轻功,洛倾城的动作显然是舒缓的,舒缓得犹如一曲婉约的小调,似乎她并不是在经受考核,而是在踏着节奏舞蹈。修长、莹白、细腻、温凉无一处不完美的手掌慢慢地贴上引星石。 刹那间,天枢星,天璇星,天机星逐一被点亮,星辰牵引之光直到了天机星的末端,即将点亮天权星的那一寸方才停了下来。 “你想要看的三颗星辰被点亮了,如何?”夜幕之下的少女静静地说出这句问话,她至高处俯视着引星台上的众人,银黑色的眸子里蕴着璀璨的星光,映不出世人的身影。 回答她的是一片静寂,静寂得只能听到震惊的心跳声与抽气声。绯色的唇瓣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似怜悯,似悲叹。只一个晃神,半空中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下一瞬间,洛倾城已经站回了引星台上,速度之快,叫旁人看不清她一动的痕迹。 湛老爷子当先反应过来,赞赏疼爱的目光落到洛倾城身上,接着,他提高声量道:“这就是我们湛家的少主,各位意下如何?” “少主天资绝世,必将带领湛家迎来崭新荣光!”试练场的众人不约而同地跪地喊道,言辞切切,喊声震天。 以十七岁之龄达到天机境界的高段,在西淇各大世家的年轻一辈中,就连那位炎家少主都给盖下去了,这样的天赋怎能让人不惊叹,不激动,不臣服! “不,不,不……她不配,她不配当湛家的少主!”湛云琴双目圆睁,一叠声大叫,声嘶力竭,在众人的赞扬声中显得极为突兀。 “你这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等湛老爷子训斥,湛老夫人猛地敲了下手中的拐杖,怒道,“先前认为小岚儿实力不济也就罢了,现下,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外婆,她真的不配当湛家的少主!”湛云琴双掌握拳,终于说道,“因为,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湛家的血脉!”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湛老爷子一拳打向引星台的柱子,“嘭”得一声,听得众人心惊肉跳。好在那柱子是云岩造的,质地坚硬,只是裂了许多细纹,并未坍塌。 “云琴没有胡说,那天在祖屋,云琴亲耳听到舅舅和舅母说的,这位湛岚表妹,根本就不是湛家的血脉!”湛云琴信誓旦旦道。 “天麒,你们真的这么说过?”湛老爷子蓦地回转身,不敢置信道。 “父亲,这个……”湛天麒握紧冉姝的手,看着底下这么多的湛家亲信,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了。 “我让你回答我,你是不是真的说过这种话?小岚儿到底是不是我湛家的子孙,你吱吱唔唔地做什么?”湛老爷子急道。 “表外公,其实,要知道湛岚表姐是不是我湛家的子孙,有一个法子一试便知,用不着逼问表舅舅的。”湛凝雪忽然出声建议,柔柔弱弱的语气甚是好心。 “什么法子,你说出来!”湛老夫人一边劝慰着怒火中烧的湛老爷子,一边追问了一句。 “既然湛家的先祖是鲛人,那么身为湛家的血脉自然是不惧水的。祖屋后面的那片盼君湖,据说是老祖宗仙化的地方。非湛家子孙若是进入了,自然会受到老祖宗留下的意念的惩治。如果湛岚表姐能在湖中呆上半个时辰没有大碍,必定就是湛家的血脉了!”湛凝雪柔声一笑,问出的话语却不怀好意,“就不知,湛岚表姐愿不愿意下水了?” ------------ 12 湖底玄机 更新时间:2012-05-26 “你该问她敢不敢下水才对!”湛凝霜冷笑一声。 “荒唐,祭祖之夜,你们不整出些幺蛾子来就不太平是吧?”湛老爷子立刻否决道,“况且,盼君湖是随随便便能下去的么?要是打扰了老祖宗的清净,谁能担待得起?” 听到盼君湖三个字,躺在软椅上的湛天麟急得就要坐起,服侍他的紫菀赶忙扶稳他,小声问道:“二少爷可是有什么事儿?” 湛天麟凑到她的耳边,喘息着说了一番话。紫菀听了,神色明显担忧起来。 而这边,听到湛老爷子否决的湛云琴摇头叹息道:“外公,您这么说明明是在偏袒湛岚表妹,她究竟是不是您的亲孙女还不知道呢,您就这么对她,值得吗?” 接着,她又看向台下的众人,高声问道:“今日这么多叔叔伯伯在这里,云琴失礼,斗胆问上一句,你们会同意一个外人作为湛家的少主吗?” “家主,孙小姐失踪了十七年才回府,我等认为,确实应该弄清楚了再说!” “哪怕孙小姐天赋再高,若不是我湛家的血脉,我等又怎能信奉为主?” “是啊,老爷子,确认下孙小姐究竟是不是我们湛家的血脉,很是必要!” 下头议论纷纷,皆是一片反驳声。湛老爷子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只得说道:“罢了,你们想确认就确认清楚吧!若是证实了小岚儿的确是我湛家的子孙,日后,莫要再被老夫听到任何的闲言碎语,否则……”那一声否则没有说完全,但众人心中自有分晓。 听到这里,紫菀只能对着湛天麟摇了摇头,湛天麟叹息一声,无奈地抿紧了双唇。 子夜,星光熠熠,盼君湖上波平如镜,乘着月色,靠近湖畔便能清晰地看到人的倒影。一众人等由试练场移到此地,洛倾城站在湖边,凝视着湖面,目光透过湖水,似乎一直看到了底下。 “湛岚表妹,还请下水吧!”湛凝霜迫不及待道,眼神中的得意一览无余,还不忘加上一句,“别忘了要待上半个时辰,这样才能证明你的确是湛家的子孙。” “你可以陪着我一起下水,这样更能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在水下待了那么长时间。反正你是湛家的子孙,应该能够做到的。”闻言,洛倾城轻巧地回了她一句,神色如常,淡然自若。 “我……”湛凝霜词穷,又连忙说道,“现下要证明的是你的血统,让我下水做什么?” “你怕了。”肯定的三个字说得湛凝霜面红耳赤起来。 “岚表妹胡说什么呢,凝霜表姐的水性可是一等一的好,她又怎么会怕?不就半个时辰么,凝霜表姐不妨就陪着岚表妹一起,也省得谁在暗中耍花样了!”湛云琴趁机说道。 “说起水性,我又哪比得上云琴表妹?云琴表妹十岁的时候,就能在水底闷上一个时辰了!不如由云琴表妹下水照看着吧!”听懂了湛云琴的意思,湛凝霜不甘示弱地反拉她下水。 “姐姐们不必争执,现下这么多叔叔伯伯在这里,各个都是火眼金睛的人物,又怎会连旁人是不是耍花样都看不出来?既然要证实的是湛岚表姐的血统,还是请湛岚表姐自己下水吧!”湛凝霜出声提醒,暗示两人大敌尚未解决,还不到内斗的时候。 两人会意地不作声了,倒是湛老爷子哼了一声,吩咐道:“既然同是我湛家的子孙,你们三人便随同小岚儿一块儿下水吧,免得到时候又不服气,说老夫包庇!” 三人只得无奈地应下。 “父亲,让岚儿一人下水已是惊扰祖先,何必又让她们三个下去?”湛天麟靠着紫菀坐直身体,对着湛老爷子劝道。 “麟儿不必担心,我湛家的子孙,下个水也算不得什么,你同麒儿小时候不也经常下水玩么?”湛老爷子不在意道。 湛天麟还想说些什么,却是听到先后四声的落水声,四人已然跳入了盼君湖中。 盼君湖看着浅,实际上却极深,洛倾城懒得理会那绊脚的三人,朝着先前看中的方向游去。湖底水草横生,却挡不住她灵活的身形,犹如一尾生活在水中的鱼,穿梭其中,畅行无阻。那三人不过在落水的时候分了下神,再看已经瞧不见洛倾城的影子了。湖底不好交谈,三人眼神示意,各自分开去寻找洛倾城。 盼君湖的深处,一道漩涡急速旋转着,在深黑的湖底犹如一张吞噬的大口,叫人胆战心惊,向来不知怕为何物的洛倾城就是奔着漩涡而去的。她悠然地游到漩涡附近,随着水流被卷入中心地带,漩涡的中心是一道光点,她顺着气旋下沉,探入光点之中。 光点之下是另一个开辟出来的空间,如同仙客岛下的深海宫殿,只是规模小上许多。只一眼,洛倾城便看出来,这里生活着一个鲛人,并且是实力至少达到“湛”级别的鲛人,只有到达“湛”的级别,鲛人才能开辟出属于自己的空间。 经过刚才的漩涡,洛倾城的发髻早就被打散,那身裙装也变得褴褛。自海螺耳坠中取了贯穿的那身鲛绡制的白衣换上,长发径自披下,遮掩到脚踝,还原了那个仙客岛主的模样。 她赤着双足,一步一步踏在水色的地面之上,静默无声。这个空间并不很大,掀开了鲛珠串成的帘子,便看到内室中心摆放的那枚巨大的海蚌,如同玉石雕刻而成,质地是莹白的,还嵌着绯红的色带,由浅入深,到边缘的地方,又极为通透,宛如上品的红玉。 洛倾城沿着海蚌走了一圈,又俯下身,握手成拳,在海蚌的边缘处敲了敲,可惜没有任何反应。修长的手指托起下巴,银黑色的眸子在这一刻变得认真而深邃。 盼君湖畔,众人焦心等待着。 半个时辰之后,湛凝雪率先浮出水面,只见她心急地游向岸边,口中惊惶地喊着:“老祖宗恕罪,老祖宗恕罪……”伴随着她的话音,一具人形直挺挺地浮上湖面,看着装束,该是湛凝霜。 湛老爷子提气飞身,凌波而去,一手拽起湛凝雪,一手拽着湛凝霜,一个沉身又掠回岸上。湛凝雪尚且惊吓得胡言乱语,湛凝霜却是已经气息全无。 “怎么回事?”湛老爷子看着湛凝雪急问道。 “老祖宗,老祖宗……”湛凝雪跌坐在地,手指颤抖地指向湖面,看着那无风却腾起的巨浪,惊叫道,“是老祖宗发怒了……老祖宗发怒了……” “父亲,事有蹊跷,且容儿子下水一探!”湛天麒看着那诡异的湖面,主动请命道。 “回来!”湛老爷子喝止道,“既然知道事有蹊跷,你还下去做什么?” “可岚儿与云琴还在水下,我……”湛天麒正要解释,自湖底传来的一声惊天怒喝打断了他的话音。 “何人胆敢扰乱盼君湖清净?”伴随着这个低沉暗哑的声音,湖中的水花扬起,升腾到丈高,奔腾咆哮着,犹如洪水倾覆。 听到这个声音,躺在长椅上的湛天麟禁不住浑身颤抖,几欲抽搐。 岸边的众人不自觉地退后数步,湛老爷子高声问道:“不知尊驾是何人?” “果真是湛家的后人,忘恩负义,居然连盼君湖底的老祖宗都忘得一干二净!”湖底下的声音轰隆如雷声,湖面上的水花越发狰狞咆哮。 “是老祖宗,是老祖宗……表外公,我们触怒老祖宗了……老祖宗恕罪,恕罪啊……”湛凝雪尖叫不断,看模样已是濒临崩溃。 “难道真的是老祖宗?” “苍天,这下可如何是好?” “老祖宗息怒,老祖宗息怒啊……” 岸上的众人看着那诡谲的湖水,听着那阴沉压迫的声音,胆子小的禁不住跪地求饶起来。 “孙小姐,孙小姐您没事儿吧?”冰儿向着湖面呼喊着,稚嫩的面孔上掩不住焦急。 “尊驾真的是我湛家的老祖宗?”湛老爷子质疑道。 湖底的声音并未理会湛老爷子的问话,而是携着雷霆万钧的气势,道:“尔等还不速离此地,凡逗留者,杀无赦!”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湖中的水浪奔腾得更加剧烈,呼啸着向岸上卷去,却在触及众人的那一刻完全退了回去! “你……你是什么人……”那个阴沉的声音在问出这番话后,倏然断开了。 此时,盼君湖的中心蓦地亮起一道碧蓝色的光芒,如同一柄长枪横亘着湖泊。光芒逐渐延伸拓宽,直到丈许的距离方才停止,接着越来越亮,甚至刺痛人的眼睛。 众人忍不住闭上双眼,睁开的时候,湖中的碧蓝光芒已经淡去了,只是原本光芒所在的地方,湖水被完全抽空,恰如那柄长枪劈开了湖面!显露出的湖底,一人白衣黑发,绝世独立,犹如水的魂魄幻生的仙灵,正是洛倾城,她的脚边还躺着湛云琴,一动不动,似乎失去了知觉。 “你又是什么人?在这湖中兴风作浪,意欲何为?”银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绯色的唇间吐出的轻淡问话,却比那阴沉的嗓音更加的气势逼人。 回应她的却是沉默。 洛倾城的鼻尖微微一动,眸中精芒闪烁,她低笑一声,道:“想走?没那么容易!”随即手掌下翻,一个凌空前推的动作将湛云琴送到岸上。她的脚尖轻点湖底,自那片抽空的湖中跃起,踏上湖面,凌波远去。 ------------ 13 淬炼天赋 更新时间:2012-05-27 众人只看到月下一抹飘忽的白影随风渐远,直至完全消失了影子才反应过来。那片被横隔开的湖泊在洛倾城跃出之后,两侧的水墙再次坍圮重合在了一起。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盼君湖依然是那个水波平静的盼君湖,似乎没有任何的不同。 西淇,琅琊城,双城街,黎府。 美轮美奂的府邸中,不时传来重物落地的“哐当”声,丫鬟奔走的惊叫声。东苑的一间房舍之外,上百个家丁手拿水桶,严阵以待。大门紧紧关着,从内部不间断传出的声音却叫人心惊肉跳,巨大的声响中还隐约掺杂着“吱呜”声与“嗷嗷嗷”的叫唤。 四大护法中的天护法重省,正护送水淬系的淬炼大师宣泠回府,路过此地,不由诧异。 “旧音妹妹,这是怎么回事?”重省询问守在一旁的旧音。 “重省大哥?你回来啦!这么说,宣泠足下也回府了!”看到来人,旧音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赶忙看向一身浅色衣衫,温柔似水的女子,感慨道,“还好足下回来了,要不然,洛岛主真得把黎府给拆了!” “哦?有人这么大胆,敢在黎府撒野?”宣泠闻言,柔声笑道,“不知这位洛岛主是何方神圣?” 不等旧音作答,禁闭的房门猛地从里头打开,一黑一白的两只小东西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那只黑貂倒还好,本身皮毛就是黑色的,除了毛色不太鲜亮了,也看不出太大的不妥。那只小白狐却跟从火场上蹿出来似的,浑身灰扑扑脏兮兮的,尾巴端的一小撮皮毛还烧焦了。 跟在两只小家伙身后出来的人,乌发如瀑,白衣胜雪,比起这两只灰头土脸的小东西来,丝毫不显狼狈。那张雌雄莫辨的极美容颜上,双眉微微蹙着,携着一抹疑惑,绯色的唇瓣嘟起,又带了丝恼羞成怒的意味。 看着屋舍没有再次烧起来,旧音长长地松了口气,赶忙吩咐等候多时的家丁先进去收拾残局,自己迎向雪衣人,宽慰道:“旧音虽不懂淬炼之术,但岛主能在没有旁人的指引下学会了控火,想来已经是难得的天才了!现下宣泠足下回府,岛主完全可以向足下请教淬炼之术,不需要再自行摸索了!”若是让这位洛岛主再自行摸索下去,黎府虽大,也及不上她一天烧毁八、九间房舍的破坏力。 “你会淬炼之术?”听了旧音的话,银黑色的眸子转向宣泠,停顿片刻,洛倾城直接吐出了两个字,“教我。” “宣泠是水淬系的,岛主既然能控火,想来是火炼系的。虽然同出轩辕门,两系到底是有区别的,宣泠怕是教不了岛主。”似水般婉约的女子浅浅一笑,柔声解释道。 “我不是火炼系的,你能教我。”洛倾城说着,拉住宣泠的衣袖,银黑色的眸子瞄了旧音一眼。 旧音会意,立刻引路道:“请岛主与足下这边过来,屋舍已备好,清净雅致,绝不会有外人打扰,方便两位交流淬炼之术。” 雪球与团子瞧见洛倾城要离开,忙撒丫子一蹦一跳地跟过去。团子的后脚还在重省的鞋面上留下了印记。 重省怔了怔,打量这一黑一白两只小东西的眼神越发锐利起来,半晌后,怀疑道:“这两只小家伙倒是挺特别的,该不会是……”那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显然是不太确定。 “就像重省大哥想的那样,正是灵族!”旧音笑着为他解惑,随即又感慨道,“说来,这两只小东西的灵力倒是日益精进,已经学会掩藏自己的灵气了。之前在北溟的时候,连旧音都能轻易瞧出它们灵族的身份。现下只过去了半个多月,差点连重省大哥都瞒过了。看来再过些时日,洛岛主就不用将它们收在乾坤耳坠里了!” “乾坤物品里能存放活物?”被洛倾城拉着走的宣泠吃惊了一下,脚步顿了下,忙道,“不知是哪位高人的手笔?若是不妨事,宣泠定要讨教一番。” “这位高人就在足下的眼前!”旧音嘻嘻笑道。 “是洛岛主?”宣泠回眸看向示意她快走的雪衣人,不由更为诧异,这位洛岛主不是初学淬炼之术么,怎会有此见地? “正是洛岛主,不过宣泠足下想错方向了!”旧音不再卖关子,直接解释道,“之前主上也疑惑过,不过后来证实――不是那乾坤物品的关系,而是只要戴在洛岛主身上的乾坤物品,都能存放活物!” 竟然有这种事儿?宣泠闻言,心头猛然一惊,脸色并未如何变化,只是打量洛倾城的神色越发深邃起来。 曲径通幽,旧音备下的屋舍在东苑的后方接近南苑的位置,中间隔了一片竹林,小桥流水,别致竹屋,看着倒不像是豪门府邸中会存在的地方。 旧音沏上茶水后便与重省一道退下了。洛倾城手肘撑在桌面上,眼睛直溜溜地看着宣泠,一副充满了求知欲的模样。 “内街上便有轩辕门的分部,岛主既与苍墨阁下教好,何不请在那里坐镇的旭尧足下来府上教授?说来旭尧足下的淬炼之术,比起宣泠来还要强些。”宣泠出声问了一句。 “我不想被别人知道我在这里。”银黑色的眸子眨了眨,洛倾城如此说道。 旭尧与炎子燃是师兄弟,旭尧知道了她的下落,等于炎子燃也知道了。而炎子燃又与湛家交好,若是炎子燃知道了她的下落,无异于湛家也知道了。一想到那群麻烦的湛家人,洛倾城觉得颇为不耐。 “看来岛主有难言之隐……”宣泠微微点头,不再追问,只是说道,“不过轩辕门有规定,门下弟子不得将淬炼之术外传,现下岛主要学,宣泠……” “西淇的规矩不是黎苍墨定的么?”洛倾城直接开口打断她,修长的手指摸了摸下巴,神色纯然而又无辜。 “这倒也是……”宣泠失笑,接着说道,“宣泠的本意是想,如若外人问起岛主的师承,还请不要说出宣泠的名字。” 洛倾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一左一右蹲在她肩膀上的黑貂白狐也配合着点头。 得到了保证,宣泠无声一笑,从手指上那枚浅蓝色的乾坤指环中取出一只水色的玉匣,小心地打开,一股寒气迎面扑来,匣子里面装了一朵冰蓝色的杜鹃花,每片花瓣宛如坚冰造就,细细看去,却又像是流动的。 “这是宣泠现下能够操控的水源――上品下阶的冰霜杜鹃。”温婉的女子一边说着,一边移动指尖,匣子里面的冰霜杜鹃随着她的动作缠绕上她的十指,晶莹剔透,十分好看。 接着,宣泠又看向洛倾城问道:“听说之前岛主在练习控火,不知岛主用的是什么火种?” “就是这个。”洛倾城边说边把装着绯焰莲的玉匣拿出来,匣子打开的一瞬间,宣泠手上的冰霜杜鹃明显地畏缩了下。洛倾城的手指轻轻扣了扣玉匣,里头盛开的绯焰莲立刻听话得跃至她的掌心,打了个漂亮的旋。 “绯焰莲?这是上品中阶的火种呢!”宣泠虽然吃惊,却并不失态,整理了下思绪,她接着说道,“能够这般容易地操控上品火种,看来洛岛主在控火上确是天才。以岛主的资质,完全可以入我轩辕门,拜在淬炼宗师,甚至那位火炼系的圣师座下。倒是宣泠不敢随意教授了。” “火炼系?”洛倾城扁了扁嘴,抱怨道,“炎子燃和旭尧说我是天赐水身,让我投入水淬系门下。你又让我转投火炼系,弄不明白。” “天赐水身?”宣泠大吃一惊,差点失手碰翻了茶盏,她急道,“岛主真的是天赐水身?” “他们这么说的,”洛倾城一边回答着,托高了掌心的绯焰莲,“那天旭尧被这颗火种反噬,我替他导了出来,然后炎子燃就说我是天赐水身。” “两位足下必然不会口出妄言。旭尧足下越阶控火被反噬,蒙岛主相救也是大幸,”宣泠点了点头,又疑惑道,“只是,岛主既然是天赐水身,又如何能够控火?” “很奇怪吗?”洛倾城眨了眨眼睛,空出另一只手接引宣泠手中的冰霜杜鹃,口中说道,“我可以控火,也可以控水。” 属于宣泠的冰霜杜鹃在洛倾城的动作下,轻而易举的到了她的手上,缠绕着她的五指,流动的花瓣更加绚烂。一手是灼烧的绯焰莲,一手是凝结的冰霜杜鹃,绯红与冰蓝交相辉映,衬托得洛倾城更加不似凡人。 宣泠失态地目瞪口呆,错愕了许久,方才呢喃道:“看来,那两位火炼系的足下都猜错了……岛主不是天赐水身,该是灵婴之体……想来岛主对于五行中的其他三项,同样能够操控自如了……” “你怎么知道?”银黑色的眸中星芒闪烁,流动的是好奇的意味。 “岛主也知道,灏湮大陆上的淬炼师并不多,而高品阶的淬炼师更是稀少,正是因为成为淬炼师需要天赋,这个天赋就是看人与五行中水、火的亲和度。常人在五行上的亲和度平平,能成为淬炼师的少之又少……”宣泠饮下一口茶水,定了定心神,缓缓说道,“人在淬炼上的天赋有五种。” “第一种是近五行之体,即较为亲近五行中的一项或几项,轩辕门收门徒最低要求必须是近五行之体。并且,近五行之体还有划分,依据亲和度分为一到七段。宣泠便是五行近水之体,亲和度在六段。” “第二种是极五行之体,意极为亲和五行中的某一项,亲和度自七段往上再加一段,达到八段。比如炎子燃足下,就是五行极火之体。” ------------ 14 灵婴之体 更新时间:2012-05-27 “第三种是天赐之身,与五行的亲和度更大于极五行之体,若划分段数便可到达九段。就像如今轩辕门火炼系的圣师,就是天赐火身。之所以亲和度没有到达十段,是因为五行相生相克,缺一不可。亲和度九段的天赐之身,已经完全弱化了五行中的其它四项,所以往往体质较弱,就是门中的那位圣师,也需要常年服用济世斋送去的药剂调理。” “这么说来,亲和度没有十段?”洛倾城感兴趣地问了一句。 “有,”宣泠肯定地回答,看向洛倾城的目光,温柔中隐着一抹火热,“亲和度十段正是天赋中的第四种,绝五行之体。岛主也知道,亲和度九段的天赐之身,已然体质孱弱。依据五行相生相克之理,若是一人达到了亲和度十段,必然是无法存活的。除非,那人的亲和度不止五行中的一项!轩辕门中曾经有一位祖师爷是木、火、土三系亲和度十段,木生火,火生土,可以说达到了另一个层面上的平衡!但是这个平衡也并不完整,所以那位祖师爷还是英年早逝了,实在令人叹惋!” “那么灵婴之体,就是你说的天赋中的第五种?”洛倾城随口问着,将小白狐团子凑向冰霜杜鹃的尾巴拽了回去,免得它先被烫了,又被冰冻住。 “的确如此,灵婴之体便是天赋中的第五种,也是最顶级的一种,又叫做全五行之体。即五行全部的亲和度都达到了十段,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平衡!原本这只存在于传说中,但见到了岛主,宣泠明白,那个传说终于成为了现实!” “那你为什么不认为我是水、火两系绝五行之体?”洛倾城想着,又追问了一句。 “那位木、火、土三系的祖师爷,都无法达到完全的平衡,何况是相克的水、火?再观岛主仙姿玉貌,丰神异彩,绝无病弱之感,故而只会是灵婴之体了!”宣泠解释了一番,又感叹道,“岛主在淬炼之术上是绝世的天才,宣泠更加不敢妄自教授了。” “我要学。”洛倾城抬高了下巴说出三个字,语气是肯定的,漂亮的面容上明显流露出了不高兴。 “岛主不必心急,五月初的时候,在城主府会举办各大家族的比试,以确认西淇各大家族的新一轮排名。到时候,轩辕门会过来两位淬炼宗师坐镇,宣泠可介绍岛主与两位宗师结识,毕竟两位宗师德高望重,于淬炼之术上的钻研也比宣泠深入得多……”对着这个孩子心性的岛主,宣泠暗自摇了摇头,笑道,“当然,岛主也可直接去炬岩山的轩辕门总部,脚程快的话用不上七天。等岛主到了那里,可以直接向两位圣师求教,两位圣师必定不会拒绝。现下,我将淬炼之术入门的几卷书册留与岛主,岛主可以自行琢磨一番,至于指点,还请莫要为难宣泠了!” 月光似水,竹影憧憧。 与宣泠别后,洛倾城便对着桌上的那些书册发呆,有看没有懂,很是惆怅。旧音请她去用膳也没搭理,最后还是把饭菜送过来的,她没动筷子,倒是雪球与团子吃得肚皮滚滚。 檀木卓上放着一枚夜光璧,玉石的灯座外罩着薄纱,拢起的辉光朦胧如幻。洛倾城交叠着双臂托着下巴,银黑色的眸中映出夜光璧的样子,浅银流转,最是神秘动人。两只吃撑了的小东西也没力气动弹,安静地趴在她手边,时不时顶下脑袋,憨趣可人。 黎苍墨推门而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美景。 “今日倒是只毁了五间屋子,看来洛岛主在控火上有所大成了!”俊美无俦的男子边说着话便坐到她的对面,嗓音清魅,也不知是打趣还是赞赏。 “我一直都控制得很好。”洛倾城瞅了他一眼,立刻反驳道。 “这是自然的,是本座的府邸不够结实,所以才屡屡被毁,绝对不是洛岛主的原因。”黎苍墨低笑一声,顺着她的话音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你该把这些建筑材料换换,仙客岛上的屋子从来没有烧起来过。”洛倾城听了,赞同地点几下头,另外建议道。 “洛岛主在仙客岛上也这般……控火?”黎苍墨顿了许久,才把“玩火”两字咽了下去,虽然他真心觉得,像洛倾城这般掌着火种满室挥舞的举动,比起控火来更像是在玩耍。 绯焰莲比寻常的火焰炽热许多,很多东西不必接触,只是靠近便烧了起来。不过,比起他这个府邸的主人,这两天毁了不少屋舍的当事人显然更郁闷。 “不止控火!”听到黎苍墨的问话,洛倾城立刻来了精神,高兴道,“在仙客岛上,控风,控水……不管怎么样,那房子既没烧起来,也没倒塌过!” “……那里是仙山琼阁,本座的陋室自然是比不上的……”听到她的回答,黎苍墨沉默许久,方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接着又问道,“离那夜祭祖也过去好几天了,这两日,湛府上上下下都在找寻你,本座这里,也有差人来问过,被旧音打发了。不知洛岛主准备何时再做回你的湛家小姐?” “做湛家小姐没意思,”洛倾城看着他,眨巴着眼睛,语气却是认真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又说道,“湛家的人很麻烦,又要这样又要那样,我不想理他们了。” “之前洛岛主不是还觉得有趣来着?”黎苍墨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边喝边道。 “之前没有尝试过,以为好玩的,现在没兴趣了!”洛倾城直白道。雪球与团子也分别叫唤了几声,表示对于湛府的抱怨。 “洛岛主果真随性……”黎苍墨轻叹了一声,微微摇头,接着说道,“不过,本座应允了那位湛家主,五月初的家族比试上会保全湛家第二大家族的位置。到时候,还是需要洛岛主做回那位湛家的孙小姐的。” “五月初的比试?”洛倾城想了想,绯色的唇瓣嘟了起来,点头道,“好吧,反正本来就是要去的。宣泠说要为我引荐两位宗师来教我淬炼之术。” “是吗?宣泠足下自己教不了洛岛主?”黎苍墨问了一句。 “她说她不敢教我,只给我留了这堆东西。”洛倾城说着,把桌上的书册推到黎苍墨面前,显然是在抱怨。 黎苍墨随手捡起一本打量一眼,道:“这是关于淬炼之术入门的,洛岛主可以看看,了解一些总是好的。” “看不懂,我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银黑色的眸子眨了眨,洛倾城无辜道,同时嘀咕了一句,“要是姬肆雅在就好了,他什么都知道……” “灏湮大陆的通用语又何必去请教雅公子?”黎苍墨的语调沉了沉,接着道,“本座就可以告知洛岛主。” “那你告诉我。”洛倾城猛地凑近了些,盯着黎苍墨的眼睛弯起笑眼,漫天的星光都比不上这一汪迷人的浅银。 黎苍墨的心头禁不住一跳,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低声道:“那洛岛主便听着吧……” 今夜的泛舟河上,灯红酒绿,热闹非凡。不止花船比平日里多了好几倍,往来宾客的游船也几乎到了船舷相触的地步。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即将开锣,不止西淇各地的文人雅士,豪门子弟齐聚琅琊城,就连中涵、南源甚至东漓的部分豪客也赶来了此地,品茗这一场赏美宴。 各家的船只为了争夺一个好视角,不乏呼朋唤友,唇枪舌战,比拼家财实力地位,更有的甚至大打出手,落水声此起彼伏。而正对着楼台,视野最佳的那个位置,却始终空留着大片的水面,无人争抢。 被拉上小舟的年轻男子,吐去口中的河水,抬手抹了把脸,看到那片河面,忍不住对着一旁的另一个男子说道:“那地方不是空着么?走,咱们过去那边,老在这儿争争抢抢的,没劲儿!” 那男子顺着年轻男子的视线看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捂住他的嘴巴,斥道:“你疯了不成,那是黎家的地盘,就算是九条命的猫都不敢去招惹的!” “黎家?那个西淇第一大世家?” “除了这个黎家,还能有哪个?你忘了,咱们那地方原先也有个世家姓黎的,早八百年前不就改成姓李了?谁家有那个胆子敢和四大家族冲撞了名讳?” 闻言,年轻男子显然吓了一跳,眼睛往四周打量了一圈,又小声道:“黎家的苍墨阁下也过来看花魁大赛?” “苍墨阁下来不来看是一回事儿,这地方留不留是另一回事儿。就算等到花魁大赛结束,人家也没过来,这地方啊,还是得空着!”另一个男子解释了一番,接着道,“不过,我看这花魁大赛也看了五、六年了,这地方也留空了五、六年,想来那位苍墨阁下今年也是不来的。” 男子的话音刚落,耳畔就传来惊叫声。 “黎家的楼船,那是黎家的楼船!” “你瞧清楚了再说,苍墨阁下怎么会过来?” “我瞧得怎么不清楚了?那座楼船就是黎家的,连旗帜都看清了,哪还能有错?” “真的,真的是苍墨阁下来了?” …… 花船上的姑娘们听到声响,也一个个从船舱里头探出脑袋张望,张张俏脸掩饰不了内心的惊喜与激动,暗暗下定决心,等下必在苍墨阁下面前表现出最佳的才艺! 戌时三刻,铜锣声响,花鼓声起,楼台上的幕布向两旁拉开,花魁大赛终于开始了! ------------ 15 花魁大赛 更新时间:2012-05-28 黎家的楼船磅礴大气,光是高度已然盖过周围一众船只,停驻泛舟河上,犹如浮出海面的巨龙。洛倾城站在二楼的前端观看表演,高度堪与楼台齐平。她身披着一袭暗色的斗篷,兜帽上垂下的薄纱连下巴都盖住了。 她身后一丈的距离放着套竹制的桌椅,桌面上摆满了精致的酒菜。黎苍墨随意地坐了一边,喝酒吃菜,显然是对那些表演不感兴趣的。雪球与团子缩在桌面一角,啃着为它们备下的饭食,吃得是一如既往的欢畅。 洛倾城看了会儿,也坐了回去,伸手把兜帽揭下了,修长的手指摸着下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怎么,洛岛主觉得不好看,又没兴致了?”就着夜光杯饮下一口琉璃国进献的葡萄酒,黎苍墨轻笑着问道。 “是不怎么好看,”洛倾城轻巧地点了下头,又说道,“不是琴棋书画,就是诗词歌舞,看多了没意思。” “那洛岛主想要看些什么?世人能够消遣的,也不过这些而已!”黎苍墨哼笑一声,墨色鎏金的瞳孔忽明忽灭,“不过,这些歌舞倒确实无趣,比不上洛岛主在北溟雪域跳的那一曲解忧舞,岛主可还记得那首歌的调子?” “我听过的都能记住,那首歌是撒莲唱的,可是撒莲不在了……”洛倾城说着,无聊的趴下身,银黑色的眸子眨巴了下,又嘟囔道:“没有别的了吗?” “别的,别的消遣玩意儿,这本座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你了!”黎苍墨淡淡地摇了摇头,摆手示意不远处的天护法重省近身。 “主上有何吩咐?”重省一个飞身来到近处,垂首请示道。 “你和洛岛主说说,这琅琊城里可还有什么能够消遣的?”黎苍墨吩咐一声。 重省听了,眼珠子一转,说了一声遵命,随即抬头笑道:“说起琅琊城里能够消遣的玩意儿,可还真不少!赌石就是其中的一项,这赌石啊……” “赌石玩过了。”洛倾城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直接出声打断。 “那么蹴鞠呢?蹴鞠、角抵、投壶、打马球,平日里那些公子哥们都爱玩这些,赢了的能够得到彩头,说白了也就是在比武!”重省说着,又补充道,“文人们多是举办些赛诗会,诗画大赏什么的,也有去棋社对弈的。而小姐们倒是会去踏青、放风筝,文采斐然的,也有加入那些文人的集会,武艺不凡的还能同那群公子哥们打成一片!” “这么看来,洛岛主可以去试试那些公子哥们消遣的玩意儿,”黎苍墨放下夜光杯,又忍不住笑了一声,“不过,以岛主在灏湮大陆通用语上的功底,对诗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你在笑话我!”洛倾城抬头瞪了他一眼,银黑色的眸子变幻成了浅银色,正要反驳什么,楼台上乐曲声一转,传来女子清泠悦耳的歌声。 泛舟河上顿时哗然。 “……天狼星,命中埋藏的记忆, 参不透,又沉淀多少秘密。 眼中的疏离,心底的哭泣,皆是那幻象的宿命。 紫微星,预言多少的分离, 月如琴,弹奏想念你的音。 朦胧的坚定,丢失的幻影,谁注定此生擦肩而去……” “这首歌……”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三个字,凝眸看去,分别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与怀疑。只不过,洛倾城的惊讶是直白而毫不掩饰的,黎苍墨的惊讶却是浅淡得一瞬即逝。 “洛岛主先说。”黎苍墨收敛了神色,作出请的手势。 “这首歌我在仙客岛上听过,鲛人传承的记忆中就有这首歌。”洛倾城说着,转头看向楼台上环抱着琵琶,边弹边唱的女子。松松绾起的发髻,一袭浅色的衣衫,没有佩戴多少珍宝首饰,打扮得十分清丽,但绝对不是鲛人。 “是吗?本座要说的是,这首歌几年前就成为琅琊城的禁忌了,想不到还有人敢唱?”黎苍墨说着,低嘲一声,道,“该说她是胆大还是无知?” “依属下所见,那位姑娘只是想引起主上的注意!”重省分析道,“不过,这个险的确是冒大了……”最可悲的是,他们家主上虽然是注意到了,但注意的只是歌,而不是她本人。 唱歌的那位女子,视线对着的正是黎家的这艘楼船,眼角眉梢拢着淡淡的风情,最是恰到好处。 “……夜迷离,寻觅半生过去。 舞一阙,若你能有半丝熟悉。 星辰会记起,蔷薇会笑语,不必再孤独一隅。 月如钩,蜿蜒一世追忆, 舞一阙,若你能有半丝熟悉。 红尘中老去,紫陌间恍忆,碧落人间终不离……”(董贞――人鱼传说伴奏) “为什么一首歌会成为禁忌?又是西淇的规矩吗?”洛倾城听着,显然来了兴致,面色瞧着也亮上了三分,漂亮的银眸忽闪忽闪,几乎让人招架不住。 “不是规矩,而是诅咒。”黎苍墨从容地吐出八个字,眸光一动,示意重省解释。 重省会意,立刻接口道:“洛岛主有所不知,若是属下没有记错,那是八年前的事了。八年前,在琅琊城的一家青楼倚翠轩中,一位叫做尹娘的歌妓登台献艺,唱的就是这首《星月诀》,一时间万人空巷,倚翠轩生意红火如日中天,瞬间跃居为琅琊城最大的青楼。” “后来别的青楼也将这首歌学去了,还编排了歌舞,当时琅琊城的男女老少听得多了,几乎人人都能哼上个一两句。但是好景不长,就在那一年的花魁大赛上,那位最先唱《星月诀》的尹娘,原本准备一展歌喉夺冠的,可惜曲子只唱到一半,便被人割断了咽喉,当场暴毙。在场的不乏高手,但是没有一人瞧见,当时是谁出手杀人的,而且尹娘咽喉的伤痕很奇特,猜不出是什么兵器留下的。另外,楼台上还留下了一片鱼鳞!” 一片鱼鳞?洛倾城听着,下意识地记到脑海中。 重省顿了顿,接着说道:“之后的半个月里,青楼中凡是以唱这首《星月诀》出名的歌妓都一一被人割喉杀死,死状与尹娘一样,并且都留下了一片鱼鳞。然后,这首歌就成了禁忌,八年来,再也没有人唱过。适才,洛岛主说这首歌属于鲛人所有,那么当年的惨案就真的可能是是鲛人的诅咒了,为了惩罚凡人随意传唱属于他们的歌谣。” “不可能,”洛倾城断然否决道,“鲛人不会做这种事,更何况,歌谣本来就是让人传唱的,哪会有这个道理?” 闻言,重省陷入沉思。 “洛岛主若是感兴趣,不妨把八年前的这起惨案弄清楚。比起舞文弄墨,吟诗作对,这的确要有趣上许多!”黎苍墨出声建议道。 “你说的对。”洛倾城微微点头,勾唇一笑,拎起吃饱了挺尸的雪球与团子收回耳坠中,重新把兜帽戴上,几步靠近船舷,认真打量起楼台上献唱的女子。 一曲《星月诀》即将接近尾声,女子看向楼船的眼神也越发地露骨热切起来,琵琶拨起最后一段音的时候,异变突生!台上的女子似乎受到了极度的惊吓,环抱的琵琶失手落地,人也从位置上跌坐下来。 “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赶紧去看看,这么怎么了?” 尚且沉浸在曲声中的众人猛然惊醒,霎那间,议论声四起。 油头粉面的老鸨一脸焦急地奔到台上,一把搀起跌坐在低的女子,急道:“含烟,我的好闺女哟,你这是怎么了?” “我……”女子吓得说不出话来,颤抖的手指指向半空中,那里,正定格着一道纤细的银丝,如同星子落下的辉光,却又锐利地削金断银,若是含烟还坐在那里,银丝定格的地方,正靠着她的脖颈。 地面上不远处,还静静地躺着一片红色的鱼鳞,细腻莹润,瞧着质地,宛如玉石打磨。 老鸨上上下下定睛看了半晌,哎哟一声,也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口中喊道: “诅咒,是诅咒啊,诅咒又出现啦!” 下头的花船离得近的,听到那诅咒二字,吓得赶紧把船摇远了些,有些胆小站不稳的直接掉入了河中。不明白真相的又在四处询问。一时间,救人的救人,吆喝的吆喝,奔走的奔走。这场花魁大赛算是彻底乱了套。 而同一时间,黎家的楼船上,洛倾城伸出一指,凌空一点,那条银丝与那片鱼鳞自楼台上飞出,徐徐落入她的掌心。 “是那个人。”洛倾城打量了手中的东西一眼,肯定的吐出四个字。 “那个人?”黎苍墨略一思索,便领会道,“岛主说的是寄居在盼君湖底,上次跟丢了的那一个?” “就是他。”绯色的唇瓣间吐出的三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显然,对于自己跟丢了人的事,让洛倾城觉得很丢面子。 “那岛主怎么不去追上?那人适才现身杀人,此刻就算离开了,也应该远不到哪儿去!”重省急道。 “他都离开了,我还去追什么?”洛倾城反问了一句,接下来又信誓旦旦道,“不过,我已经找到方法让他自己出来了!”她说话的时候,银黑色的眸子晶亮晶亮,似乎融入了漫天的星辰。 ------------ 16 画中人影 更新时间:2012-05-28 次日上午,天色阴沉,雨声淅淅沥沥。黎府的三大护法聚在廊下,看着檐角低落的雨水,一个个面色凝重,似乎在商量什么大事。 “重省大哥,昨晚你就在当场,知道的比我们都清楚,还是由你去把那位含烟姑娘打发了吧!”旧音认真恳求道。 “这些事儿不是向来由你处理的么,推给我做什么?何况,主上召唤,我现在就要过去了!”重省说着,打了伞,脚步匆匆便离开了。 “重省大哥,重省大哥,喂……”看着人走得连影子都没了,旧音惆怅,又看向轻末,央求道,“轻末哥哥,那位含烟姑娘人美声甜,不如你去会会她?” “平日里,你打发那些倒贴上来的女人不是很有一套么?这个含烟姑娘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让你如此为难?”轻末不无好奇道。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你说她的本事是什么?”旧音长叹一声,说道,“她天还没亮就守在正门口,说是要见主上一面,感谢昨晚的救命之恩。我劝了她一番,居然又守到后门口去了,一副见不着主上不罢休的架势。她来的时候还没下雨,也没带伞,现下都在雨里淋了快两个时辰了。” “苦肉计又不是必胜的策略,那种人你又何必去理会?等她撑不住了,自然就离开了。”轻末说了一句话,递给旧音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也打着伞走人了。 旧音站在原地踌躇,思索着该如何打发了那位含烟姑娘,却见到两团圆滚滚的小东西在泥水中来回扑腾。她抬头看去,花园的小径上,洛倾城正缓步走来,她并未打伞,却是半丝雨水都未淋上身,那头叫人嫉妒的长发同样没有淋湿的迹象,如同来自另一个时空般,纤尘不染。 “叫她过来。”看着旧音的方向,洛倾城轻淡地吐出四个字。 “什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旧音摸不着头脑,许久才反应道,“洛岛主说的是那个含烟姑娘?” “我去那边,你把她带过来,”洛倾城点了下头,随手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屋舍,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再拿一盘糯米团子过来。” 在泥水中打滚了好几圈,已然看不出毛色的小白狐,听到糯米团子四个字,耳朵明显得耸了起来,凑到洛倾城脚边讨好地蹭了好几下。 “吱呜吱呜……”黑貂雪球不满起来,抱怨主人重狐轻貂。 洛倾城看了看它,银眸中是纯然的无辜,吐出一句话道:“你不是什么都吃的么?”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客用的书房,一如黎府所有的建筑般,布置得大方雅致。含烟在旧音的带领下先是换了套干净的衣裳,然后才进的书房。推门入内,迎面看到的墨宝令她咋舌惊叹,不愧是西淇第一世家的黎府,寻常人家千金难求的真迹,一下子就挂了好几幅,更不用说书桌上摆着的笔墨纸砚,无一不是极品。 含烟转过身看向另一侧,珠帘纱幔的背后似乎隐着一道人影,身形高挑。当即跪地道:“小女子含烟,昨夜多谢苍墨阁下相救,此生无以为报,愿留在阁下身边为奴为婢,还请阁下成全。” “你是想留在你的救命恩人身边,还是留在黎苍墨身边?”珠帘后传来一声又轻又淡的问话,像是九重天上跌落的天音。 含烟震了震,脱口道:“这……是什么意思?昨夜里救了含烟性命的,不就是苍墨阁下么?还是说,阁下怀疑含烟的决心?” “只不过问你一个答案,很难回答吗?”珠帘后的声音再次响起,携着一丝的疑惑。 “不……含烟,自然是想留在救命恩人的身边……”含烟定了定神,握紧双拳,肯定道。 “那,我留下你有什么用?”珠帘后的声音好奇地问了一句。 “含烟自小在青楼长大,出生虽然不堪,大大小小的道理都是懂得的。在成为楼里的台柱之前,各种活计也都做过,不论阁下交代下什么差事,含烟都自信能够办妥帖了。”含烟垂着头答道,手指忍不住抠着掌心,显然十分紧张。 珠帘后的声音停顿了许久,忽然说道:“你过来。” 含烟赶忙起身,掀开珠帘纱幔,走入内室,待看清站在珠帘后的人,禁不住愣在那里。那人一身雪衣如同星光染就,乌发如瀑,几乎披到了地面。那张侧脸雌雄莫辨,美丽至极,眼睛是银色的。 即使含烟从未见过黎苍墨,也能确信,这一位的模样,绝不会是黎家的苍墨阁下。 “您……您是……” 洛倾城侧头看了她一眼,指着架子上的披风,道:“你看看这幅画,能够看出来什么?” 含烟只得顺势先看画,一看之下,不由惊讶道:“这,这幅画定是出自名家的手笔……” 那是一幅画在素锦披风之上的画,描绘的是大漠沙如雪的紧致,诡谲的阳光之下,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我问的不是这个,”洛倾城歪了歪头,直接指向画上的人影,“这道人影,既像存在,又像不存在,这是为什么?” “那是作画人匠心独运,巧妙用笔下产生的效果。”含烟解释道。 “作画人为什么要画一个既像在,又像不在的人?”银黑色的眸子眨了眨,洛倾城追问。 “也许……是那个作画人自己也不确定,这个画上的人,究竟是在,还是不在……”含烟斟酌道。 “是这样啊……”洛倾城托着下巴思索着,又看向含烟道,“你确定要跟着我?” 含烟一惊,忙道:“可是您,您并不是苍墨阁下……” “我是昨夜里救你的人。”清凉的一眼扫过去,洛倾城抬起指尖拨弄海螺耳坠,取出那条银丝与鳞片。 “请您收下含烟!”看到洛倾城手上的证据,含烟立刻再次跪下来恳求道,“含烟破釜沉舟,耗尽了这些年存下的银两,替自己赎了身后才来到府上,此刻孑然一身,唯一心愿就是能够伺候您,若是您不成全,含烟,含烟也没有活路了……” “那你留下。”洛倾城点头首肯,心里加上一句――反正你比雪球和团子有用。 到了午后,那一场雨渐渐停歇,偎红楼里逐渐热闹起来,收拾的收拾,外出的外出。老鸨金妈坐在大堂的长椅上,跷着二郎腿,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絮絮叨叨着什么。 楼里的丫鬟红儿几步从二楼跑过下,欣喜道:“金妈妈,含烟姐姐回来了,红儿在楼上看到的,还差几步就到楼里了!” “是吗?”闻言,金妈的眼睛亮了起来,吐出嘴里的烟圈,一拍桌子道,“看看,看看,老娘怎么说来着?进了咱们楼里的姑娘,哪是随随便便就能出去的?那死丫头虽然瞒着我存了这么多年的私房钱,就算赎了身,不照样还是回来了?早说过了,入了这一行,就别指望能干干净净地出去!” “恐怕要让妈妈失望了,含烟来到这里,不是准备重操旧业的,”清丽的女子自门口跨入,看向一脸惊愕的金妈,接着说道,“含烟是来替主子请教妈妈一些问题的。” “哦?苍墨阁下还真的收下你了?”金妈怀疑道。 “含烟的主子并不是苍墨阁下。” “我就说嘛,你这死丫头想巴结上苍墨阁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金妈妈我忙着呢,要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来请教些问题,我这偎红楼的生意还做不做了?”一听不是黎苍墨,金妈端起旱烟又抽了起来,还不客气地将烟圈吐到含烟的脸上。 含烟侧过脸避了开去,冷冷吐出一句话来:“含烟的主子虽然不是苍墨阁下,却是苍墨阁下的贵宾,现在阁下的府上暂居。” “哎呀呀,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金妈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把旱烟扔到一边,拉着含烟坐下,殷勤道,“妈妈我早就看出来,你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这不,跟了个好主子!来来来,赶紧说说,你这主子是个什么身份,想要问妈妈些什么?妈妈我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夜半子时,湛府后墙外,一道白色身影如同幽灵般翩然翻过后墙,穿过花丛,越过湖泊,跳过屋顶,最后停在了一扇门前。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推,雕花的木门开了,那道白影如同猫儿般灵活地入内,悄无声息。 一室的药香中,罩着薄纱的夜光璧透出昏沉的辉光,那道白影越过重重的帘幕,停在了床榻之前,指尖一动,守夜的丫鬟便倒在椅子的一侧,睡了过去。 “咳……是什么人……”病床上的男子猛然出声道。 “我有话要问你。”那道白影直接说道。 “是……岚儿?”湛天麟的声音透着诧异,接着又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二叔这里?” “八年前的湛府发生了什么?”洛倾城不答反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八年前的事,二叔不记得了……”湛天麟叹息一声。 “你记得,你在那年生了场大病,然后身体垮下了,之前府里还发生了血案,你一定记得很清楚,”洛倾城肯定地反驳道,“八年前,你去查府里血案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那天在盼君湖兴风作浪的人,也是八年前屠杀唱过《星月诀》的歌妓的人,对不对?” ------------ 17 同床共枕 更新时间:2012-05-29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岚儿,夜深了,二叔也累了,你回去歇息吧……”湛天麟闪烁其词。 “你在害怕,你为什么要怕?那日在盼君湖我就感觉到你很害怕,你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对不对?他究竟是谁?和湛家又有什么关系?”捕捉着湛天麟的情绪,洛倾城一叠声追问道。 “湛岚,你这是在质问二叔么?你对待长辈该有的规矩呢……咳咳咳……”湛天麟猛咳了一阵,语声带上了怒气,“出去,我要歇下了!” “规矩?”银黑色的眸子眨了眨,闪过一丝不明白的光芒,洛倾城又看了他一眼,看不出什么也就离开了。 昏沉夜色中,黎家府邸仍是灯火通明。洛倾城自湛府回来,脚尖点着屋檐,几个纵身越过长廊,看准了一间屋舍,直接推门入内。留在外间的两个丫鬟看到有人闯入,只是惊了一下,并未尖叫出声,显然是训练有素。 “主上已经歇下了,岛主有事还请明日再来。”其中一个丫鬟低声客气道。 洛倾城并未理会她,越过屏风,直接挡开珠帘入了内室。比起摆上了夜光璧的外间,内室里不见半点光明,窗户和合上的,月光透不过来,一片的黑暗,宛如陷入了北溟的无尽深渊中。但是,这样的黑暗显然阻挡不了洛倾城的脚步,她毫不迟疑地走向床榻,伸手掀起垂下的帷幔。 一只手如同铁箍般圈住了她的手腕,遒劲有力,温润坚实。帷幔内那双墨色鎏金的眼睁开着,没有一丝的睡意。全然的黑暗中,瞳孔深处那一抹尊贵的金色,显得越发透亮迷人。 “跟我去湛府。”毫不在意自己的手腕被他人限制着,银黑色的眸子盯着那双眼睛,洛倾城直接说道。 “洛岛主不是才从湛府回来么,又去那里做什么?”黎苍墨低笑一声,禁锢着她手腕的手掌微微使力,一推一拉间,洛倾城顺势坐在床沿,贴近他的身侧。 “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还说我这么问他不合规矩,”银眸闪烁着,洛倾城嘟着嘴道,“你去告诉他,什么才是西淇的规矩!” “三更半夜去人家的府上扰人清梦总是不太好……”唇间溢出一丝轻叹,黎苍墨微微摇头,又道,“近日事忙,本座要歇下了,洛岛主还是回房去睡吧。这些事,明日再说也不迟。”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紧握的手掌也松开了。 “睡觉没意思,我不想歇息。”洛倾城说着,直接把靴子踢了扔到地上,往床中间挪了挪,蹭到黎苍墨身边,接着道,“我看着你睡,等天亮了,我们就去湛府!” 闻言,黎苍墨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真是难得见到洛岛主对事这么热忱!” “你不睡了?”看他坐直了身体,洛倾城不由好奇,银眸眨巴了下,接着便欣欣然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湛府!” “规矩管不了人心,即使本座去了,那位湛家二少爷,若不愿意说还是不会说的……”黎苍墨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声,接着伸臂揽上洛倾城的肩膀,一个回转下压,将人放平在床上,口中接着道,“本座自然是要睡的,洛岛主既然不愿回房,便也在这里歇下吧。” “我睡不着……”洛倾城一边嘟囔着,一边翻转了下身子,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丝毫没有睡在别人床上的违和感。 “合上眼,闭上嘴,自然就能睡着了。”男子清魅的嗓音间携着一丝单薄的睡意。 “是吗?”绯色的唇间呢喃出一声,听着黎苍墨不说话了,洛倾城便也闭上了银眸,不开口了。 天色微明,阳光投入窗户纸,驱散了室内的黑暗。当第一缕光线透入帷帐,墨色鎏金的双眸便睁了开来,黎苍墨下意识地朝床外看去,一对银黑色的眸子正清凉的看着他,似乎等待了多时。 “看来洛岛主还是没有睡着。”黎苍墨说着,手肘撑向玉枕半坐起身。 “我睡着了!”洛倾城立刻反驳道,“像你说的,我没睁眼,也没说话。”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孩子气的认真。 “好吧,当是本座失言了,”黎苍墨暗自失笑,又道,“不过,现下可以起身了。” “去湛府?”听到起身二字,洛倾城立刻兴冲冲地接话。 “不,”黎苍墨一个字否决,看着她明显拉下去的脸色,缓缓说道,“把人请来黎府也是一样的。” 早膳过后,东苑的会客厅里,不等黎苍墨差人去请,那位湛老爷子早早就等候在那了。 “湛家主来得倒巧,主上正要派属下邀家主前来一叙呢!”重省上前招呼道。 “苍墨阁下要找老夫?”闻言,湛老爷子显然有些吃惊,看着黎苍墨落座,忙收敛了神色,小心问道,“可是五月初的家族比试有何变数?” “主上应承过的事,从未有变数之说,湛家主不必心急,”重省发话道,“想请湛家主前来,不过是有些事情要请教家主。” “请教不敢当,不知苍墨阁下有何事想问老夫?”湛老爷子的脸色明显缓了下来。 “本座要问的并不是什么大事,湛家主不妨先说出来意。”黎苍墨屈指扣了扣茶盏,出声说道。 “老夫前来,是有事求阁下相助!”湛老爷子说着,深深作了一揖。 “请说。”黎苍墨垂眸吐出两字。 “这两日老夫家中极为不太平,”湛老爷子双眉皱起,一张老脸上满是错综复杂的情绪,他接着沉声道,“八年前的血案,又重演了!” “哦,此话怎讲?”黑眸中金芒微动,黎苍墨出声问道。 “自从那夜祭祖,冒犯了盼君湖的安宁,之后府中上上下下陆续失踪了好几人。本以为是那些下人手脚不干净,拿了府中的东西遁走了。谁知今夜天还未亮,那群失踪的人又一个个倒在了后院里,皮肉干枯,死状极惨,瞧着情形同八年前一模一样!当年,小儿天麟去寻根究底,却落得一身病根回来。现下湛府却是再也找不出一个能担此大任的,所以,老夫只能厚着脸皮请阁下相助了!” “这件事,本座怕是不能出力了,”听完缘由,黎苍墨直接回绝,看着湛老爷子露出一脸绝望无助的神色,接着又说道,“本座不出手,是因为有一个人想要揽下这件事,就看湛家主是不是配合了。” “不知阁下说的是哪位?”湛老爷子的眼中立刻燃起希望的火光。 “洛岛主还不现身么?”饮一口浅碧色的茶水,黎苍墨搁下茶盏,垂眸轻笑。 踏着他的笑声,一人自屏风后走出,黑发白衣,纤尘不染,如同自九重天上落入凡间,正是洛倾城。 回到了湛家,耳畔自然少不得冰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含烟倒是个妙人,有事吩咐的时候,办得妥妥帖帖,没事也就待在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不像雪球和团子,喜欢乱跑乱跳给自己找存在感,只能收到海螺耳坠里。 “孙小姐,炎少主过来了,现下在会客厅里候着呢!”主屋的丫鬟在门口禀告了一声。 冰儿正要请示洛倾城,却被含烟阻拦了。含烟看了眼正专心用绯焰莲煅烧着那根银丝的洛倾城,对着外头的丫鬟说道:“烦请炎少主在花园歇息片刻,孙小姐稍后便会过去。” 外头的丫鬟应声退下了。 洛倾城聚精会神地煅烧着这根银丝,片刻后,银丝上升腾起一团翠绿色的火光,绯焰莲的火势都在瞬间被逼退了许多。她看着再没有别的反应,便收了起来。 含烟这才上前道:“主子,炎家少主还在花园候着,现下可要过去?” “炎子燃吗?正好,我有事要问他,走吧。”她说着便起身离开,冰儿想提醒她换身衣裳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不知湛岚妹妹这几日去了哪里?倒是让在下一番好找。”远远看着洛倾城自小径上走来,炎子燃起身招呼道。 “我有东西给你看,”洛倾城直接在园中的石凳上坐下,没有理会炎子燃的问题,把那道银丝拿出来,接着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兵器?我拿绯焰莲烧过,上面浮现出绿火,显然是被淬炼过的东西,你认得吗?” “看来湛岚妹妹这几日是去学习淬炼之术了,居然连天然的还是淬炼过的东西都懂得分辨了。”炎子燃笑着赞叹了一声,接过银丝细细打量起来。 这一看,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惊诧的神色,忙问道:“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地上捡的。”洛倾城眨了眨银眸,说出四个字。这东西的确是捡来的,只不过是被她强行捡来的,没让原主人给收回去。 “捡来的?”炎子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怀疑,但也没有追问,只是说道,“那湛岚妹妹应该还捡到了别的。” “别的,你说这个?”洛倾城想了想,将那片鱼鳞取了出来。 “不是这个。”炎子燃看了一眼就否定道。 “我就捡到了这两个。”洛倾城肯定道。 “是吗?那就奇了,应该还有别的这种银丝才对,”炎子燃摸了摸下巴,又问道,“不知湛岚妹妹是从哪里捡来的?” 看着洛倾城没有解释的意思,含烟在一旁补充道:“这是主子在花魁大赛的楼台上拿到的,当时含烟正在台上弹唱,若不是主子出手,含烟怕是已经没命了。若是没有猜错,这个东西便是八年前杀死那些歌妓的凶器,炎家少主可能看出这个东西的来路?” “凶器?怎么,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在下看错了不成?”听了含烟的话,炎子燃更加混乱了。 ------------ 18 请君入瓮 更新时间:2012-05-29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洛倾城仔细看着他一眼,更加好奇道。 “湛岚妹妹有所不知,这银丝是属于拂尘上的,而拂尘又是道宗惯用的一种兵器。但是,这把拂尘尤为特别。看这银丝,是由最柔最韧的金蛊银蝉丝与最坚最硬的银角犀的外皮糅合淬炼而成的,淬炼的火焰又是幽冥鬼火,那是极品的火种,这颗火种现在我们轩辕门火炼系的圣师手中。”炎子燃沉淀了下思绪,慢慢解释道。 “你是说,这拂尘是火炼系的圣师做出来的兵器?那这把兵器后来给了谁,你一定知道!”闻言,洛倾城立刻追问道。 “这把拂尘的确是圣师的手笔,但是并非现在的这位圣师,而是千年前的一位圣师,幽冥鬼火也是那位圣师传下来的。轩辕门中凡是门下弟子淬炼出极品,都会记载在门派史册上,这把由各种珍惜材料外加极品火种淬炼出的拂尘自然是极品,名字叫做定魂。据记载,后来赠与了道宗的紫霄真人,是那位紫霄真人突破开阳境界后的贺礼。” “突破了开阳境界?天啊,那位紫霄真人太厉害了!”冰儿忍不住叫出声。 “何止是厉害二字?”炎子燃接口说道,眼中不乏钦佩之色,“那位紫霄真人突破开阳境界时不到而立之年。是最有望在有生之年突破摇光境界,修炼成仙的!只可惜,后来下落不明了……” “下落不明?”银黑色的眸子氤氲出疑惑的波光,洛倾城好奇道,“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原因……”炎子燃叹息着摇了摇头,道,“为此,轩辕门还与道宗交恶了。因为,那位紫霄真人是在获得定魂拂尘后,去轩辕门回礼的路上失踪的。” “也就是说,他是在西淇失踪的?”绯色的唇瓣勾起,洛倾城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合时宜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湛岚妹妹怀疑那位紫霄真人是凶手?”炎子燃大吃一惊道,“这绝对不可能,紫霄真人是千年前的人物,怎么会犯下八年前的凶案?” “这不奇怪,你不是说他是最有望在有生之年修炼成仙的?如果他已经突破了摇光境界,成为了仙人,自然就能活到现在了。”洛倾城肯定道。 “就算如此,道宗的真人又为何要与琅琊城的歌妓过不去,非将她们杀死不可?”炎子燃还是不敢置信。 “这个问题,只有去问他本人了。”洛倾城扁着嘴巴说道,银黑色的眸中星芒闪烁,显然是有计划了。 今年的花魁大赛上出了意外,并没有决出魁首。各大青楼的老板们聚在一起想了个法子,乘着各地的豪门公子尚未离开琅琊城,再举行一次大赛,场地就不搬到泛舟河上了,直接定在最大的玉人馆里,除了混个名头,更为了多赚些银两。 为了容纳更多的客人,这两日,玉人馆里大动了一番。大堂的桌子全撤下了,只在前头摆了些椅子,显然是为了贵客备下的。二楼、三楼的雅间里倒是摆上了好几套桌椅,想要进去坐着,自然是要花费金钱的。至于无钱无权无势又想看的,那就只得站着,不过,就是一个站位,也不是那么便宜的! 洛倾城卧在雅间的躺椅上,单手支着脑袋,一边听着外头的莺歌燕语,偶尔回头看一眼给蔓荷梳妆的含烟,手指无聊地卷着自己的头发把玩。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金妈提着那管不离手的旱烟,扭着肥硕的腰肢走进来,看着洛倾城的眼神,活像见到一棵摇钱树。 眼看着她又要老调重弹,含烟率先出声道:“妈妈,别说含烟没有提醒你,你要是真把我家主子劝上了台,不出明日,你那偎红楼就可以关门了,苍墨阁下那边可不是好相与的!” “你这丫头,妈妈我还用得着你来提点么?”金妈皱起眉,朝着她翻了个白眼,倒也没再对着洛倾城乱看,显然是把心思放下了。 她几步扭到蔓荷身边,拉起她纤细的手臂,套上了一只翡翠镯子,口中说道:“蔓荷好闺女,你可别和含烟这丫头一般的没良心,这镯子呢,是上等的翡翠做的,今儿个妈妈给了你,改明儿可是要靠你来撑起咱们的偎红楼的!” “蔓荷明白的。”少女收回手臂,羞怯的点了下头。比起含烟的清丽大方,蔓荷温婉如同小家碧玉,颜色上虽逊了三分,难得的是五官身姿都恰到好处。再被含烟那双妙手一番妆点,清雅的韵味也出来了,在一种浓妆艳抹的名妓中,更显得清丽脱俗起来。 含烟正皱眉思索着,发髻上点缀些什么才能不落俗套,旁地里伸出来一只修长、莹润如玉雕琢而成的手,手心里还挂着一串莹白质地上闪烁着绯红光泽的珠子。 “给她戴上。”洛倾城眨了眨眼,直接把珠子交到含烟手中,含烟点头应下了。 金妈看到这串珠子,眼睛都红起来了,若不是洛倾城就在一旁看着,怕是要直接夺了过去。忽然觉着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扭头看去,正对上那双令人无所遁形的银黑色眼睛,只得涎着脸道:“这串珍珠可真是好东西,好东西……” 刚刚准备妥帖,外边就传来了丫头的叫门声。 “金妈妈,下一个就到你们偎红楼的姑娘了。” 闻言,蔓荷赶紧起身,最后理了下衣裙,跟在金妈身后出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含烟交叠着双手,忍不住问道:“主子,您说那个凶手,真的会出现么?” “不知道。”洛倾城干脆利落地给了她三个字。 “这……这法子不是主子想出来的么?”含烟诧异道。 “办法是我想的,但出不出现是他的事。”洛倾城一本正经地解释。 外面的舞台上,重重轻纱背后,蔓荷已然坐定。她的身前摆着一架七弦琴,指尖拨动下,悦耳的曲调流泻而出。众人循声看去,只瞧见一道绯红色的影子,朦朦胧胧,更添了一分神秘动人。 纱帘外的乐师也合着琴声演奏起来,婉转的曲调令人神往。一时间,众人似乎来到了海边,月下的海面,波光粼粼,沉沉浮浮的礁石上,一道人影若影若现。渐渐地,礁石上的人影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鲛人,一个有着蛊惑的容貌,漂亮的鱼尾的鲛人。她的尾鳍在欢快地拨弄着浪花,似乎无忧无虑,眼神却是悲伤的。她抬头看了一眼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银色的月光倾泄,披散了她的一身。然后,她唱起了一首歌…… “……新月如钩晕染墨色天际,听晓风细细, 岸堤上的柳絮静静飘摇心绪,星辰若铭记。 看不清你走过痕迹,看不清自己……” 洛倾城边听边点着头,赞了一句:“她唱得不错。” “没有主子唱得好听。”含烟真诚道。她自己的歌声就颇有功底,本不信余音绕梁之说。但是听了洛倾城哼唱的那一段后,她不得不信,真的有人的歌声如同天籁,即使她唱的时候并未用心思,只是声音,就足以撼动人的灵魂。 “……碧浪滔天颠覆那张模糊容颜,深海中有谁哭泣, 午夜里重梦回忘川湖的水底,解封淹没的记忆。 紫薇星划过天空那一隅,许下心愿可如意? 预言的宿命转折了过去,注定了是个悲剧……” 台下的众人如痴如醉,完全沉浸在了歌声的意境中,似乎他们所在的地方,不是琅琊城的玉人馆,而是那个月下的海岸。似乎唱那一曲的也不是一名歌妓,而是海面上的那位鲛人。 “……看不清你走过痕迹,看不清自己…… 铭刻在心底零碎伤痕和记忆,却发现始终有你, 流浪的生命里徘徊过的呼吸,待寻觅却成空忆……” 玉人馆前,一人跨门而入,玄色道袍,手执拂尘,面容英俊,看年纪不过三十来岁,眸中的色彩却似沉淀了千年。 “他来了……”唇间轻轻溢出三个字,洛倾城倏地旋身而起,落到门边。 “……紫薇星划过天空那一隅,许下心愿可如意? 守候的宿命转折了过去,注定了是个悲剧 吟唱着交换命运的咒语,只为与你再相遇 如果这一世能够在一起,你我可能不分离……”(伴奏:金沙――星月神话) 玄衣道士越过痴迷的众人,一步一步走向舞台,他的每一步都伴随着不确定,但每一步却又都是坚定的。终于,他站上了舞台,站到了纱帘的前面。 “清儿,是你么?”男子的声音透着悲伤与彷徨,近人情怯,他已没有勇气再跨出下一步。 纱帘背后没有回应,蔓荷一曲唱完,察觉到台下静默无声,心里正慌乱着,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忽然问出这样一句话,便更加地不知所措,许久才应道: “不知……足下是哪位?” “你不是清儿!”玄衣道士猛然回过神来,正要掀帘而入。 “而你是紫霄真人!”二楼雅间的大门倏地推开,一道白影越过栏杆,翩然坠落到台上,悄然吐出七个字,轻淡地不食人间烟火。 大堂里的灯火在顷刻间似乎又亮上了几分,夜幕下的星光似乎穿透了屋顶,吸附上那身纯然的雪衣,一瞬间,星光流转,所处之地不似凡间。 “紫霄真人么?呵……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玄衣道士有着片刻的怔愣,随即悠然一笑,又道,“不知足下又是何人?” “这个,是你的么?”洛倾城并不回答,掌心摊开,那根拂尘上落下的银丝与那片鱼鳞安静地躺着。 紫霄真人的面色倏然一变,急道:“足下见过孽徒?” ------------ 19 紫霄真人 更新时间:2012-05-30 “孽徒,那是谁?”银黑色的眸子褪成了浅银色,洛倾城疑问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足下随我来。”紫霄真人微微颔首示意,扬起袖摆转身,垂下的轻纱被他的袖风带动,似乎飘扬了一下。 洛倾城毫无迟疑地跟了上去,雪衣所过之处,留下一地星光。 待两人出了玉人馆,馆中的众人恍然惊醒般炸开了锅。 “那人,那人该是神仙吧……” “神仙下凡了,神仙下凡了啊……” …… 此刻,坐在纱帘后的蔓荷,“咚咚”的心跳声才慢慢地平静下来,她下意识地伸手理了下鬓角,手指触摸之处一片光滑,顿时大惊失色,叫道: “那串珍珠——” 那串珍珠此刻正藏于紫霄真人的袖中。离开玉人馆之后,两人一路疾驰,来到了湛府祖屋后的盼君湖。 不待稍息片刻,洛倾城直接开口问道:“你说的孽徒是什么人?这些东西不是你留下的,是那个孽徒留下的?” “这些东西,是我留给我那位孽徒的……”迟疑许久,紫霄真人方才答话,神色间流露出一抹惨然的悲戚与凄怆的无奈,“已经过了千年了啊……说来惭愧,贫道磊落一生,却收了这么个孽徒,在未能清理门户之前,无颜面对道宗上下,只能自我放逐。” “那个孽徒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呵……他做的是道宗子弟绝对不该也不能做的事……”紫霄真人苦笑一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缓缓道,“那是千年以前的事了,当年,贫道突破开阳境界,轩辕门送来这把拂尘作为贺礼,极品的兵器太过珍贵,贫道自当亲自前去西淇炬岩山回礼。而在从轩辕门出来后不久,贫道路遇一位少年,瞧着根骨奇佳,当下便动了心思收他为徒。道宗收弟子,最是讲究天赋,贫道见那少年天赋极佳,一时欣喜,竟忘了道宗入门还需考究的一项,就是这一念之差,才酿成了所有的祸端!” “还要考究的一项……是什么?”洛倾城眼波动了动,询问出声。 “那一项,便是心性。那少年虽然有着上乘的天赋,却是心思不正之人。尤其是在泛舟河偶遇清儿之后,他的本性便逐渐暴露了!”说到这里,紫霄真人忍不住长叹一声,“清儿便是这湛家的先祖,原名湛清,是一位鲛人。适才玉人馆里的那首歌,是足下教与那歌妓的吧?看来足下与鲛人族渊源颇深,清儿曾经说过,这些歌谣是他们鲛人传承的记忆中留下来的。” “的确有渊源。”洛倾城吐出五个字肯定了他的想法,却是并未说全。 看出洛倾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紫霄真人也不追问,只是继续说道:“鲛人有着蛊惑的容貌,动听的声音,最能迷惑尘世间的男男女女。那时候的人还是把鲛人作为异类看待的,称他们为海妖,也就是深海的妖精。足下既然与鲛人族有渊源,也该知道,鲛人的修为达到泠后,鱼尾便能幻化成双腿。清儿既然姓湛,便说明她的修为已经达到湛的境界了,还记得初见面时,她就坐在河边,赤裸着双足戏水,以贫道的修为自然能够看出她并不是凡人。” “鲛人是好奇、热情而又善良的,她知道贫道识破了她的身份,也不害怕,反而很高兴地邀请贫道以及贫道的那位弟子去湛府做客。那时候的她是湛家的家主夫人,那位湛家主也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人物,对待贫道同样非常的客气有礼,两人相敬如宾,湛府上下也是和乐融融。” 说到这里,紫霄真人的语气陡然变了,戚然、悲哀、无奈百感交集。 “贫道在湛府住了有月余,为了不给清儿带来麻烦,并未将此事通知师门,毕竟世人对于鲛人的看法不同。后来想着时日已久,是时候回归师门,正待作别,却不知那孽徒已经迷恋上清儿不能自拔,为了破坏清儿与湛家主的关系,居然抖出了清儿是鲛人的真相!” “然后湛家要赶走她?”洛倾城揣测了一句。 “赶走?不,若是赶走倒也罢了,”紫霄真人冷笑一声,“世人都知鲛人滴泪成珠,善织鲛绡,价值何止千万金?何况海底的宝藏不计其数,却只有鲛人才能获得。当时的湛家不过是个三流世家,财富人脉都不充足,现下府上出了个鲛人,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洛倾城沉默不语。不远处,一人沿着月色疾步走来,倒映在湖面上的影子修长伟岸,可能是急着赶路,他的衣摆显得凌乱,两鬓的发丝也由于额头溢出的汗水杂乱地服帖着,正是炎子燃。只听他沉声说道:“真人的意思是,湛家靠着那位鲛人敛财?”嗓音犹自带着喘息。 紫霄真人打量了炎子燃一眼,眸中划过一丝诧异与惊疑,脱口而出道:“你是湛家的后人?” “在下是炎家子弟,这位湛岚妹妹才是湛家的后人。”知道面前的人就是道宗的紫霄真人,炎子燃神色恭敬地解释道。 “足下是湛家的后人?”紫霄真人看着洛倾城说出这句话,语气显然是不相信的。 “这不重要,你还没有说,湛清后来怎么样了?”洛倾城追问道。 “后来,后来还能如何?”紫霄真人摇了摇头,叹息道:“那傻清儿因为对湛家主还心存爱意,即使湛家靠着她敛财,她也全部忍受了,哪怕是哭瞎了眼睛,磨损了手指,依然没有口出怨言。” “那你的徒弟又做了什么?”听到这里,洛倾城忍不住插了一句。 “清儿的身份曝光后,仍旧无怨无悔地为湛家付出,没有如那孽徒所愿。一怒之下,他疯狂地屠戮湛家的人,贫道阻拦不及,那位湛家主便是死在了他的手上。湛家主死后,清儿便留守在这个盼君湖,年复一年痴等着那个男人的转世。”说到这里,紫霄真人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停顿了许久,他才接着说道,“那孽徒心魔作祟,几乎灭了湛家满门之后,便一直在西淇流窜。为了维持长生不老之身,他强行吸取他人精血,千年来在西淇犯下无数血案,贫道惭愧,始终无法将他抓获。” “这么说来,八年前湛家发生的惨案以及琅琊城歌妓的死亡,也是真人的那位徒弟犯下的杀孽了!”炎子燃明了地点了点头,忽又疑惑道,“但是在下不明白,那人何以要向众位歌妓出手?” “鲛人天生能够吸收日月精华,即使清儿守着盼君湖,放弃了主动修炼,千年的岁月沉淀,她的修为也逐渐达到了湛的顶峰,八年前,终于突破了湛的境界,她不得不陷入沉睡。在她沉睡的前一夜,就在这盼君湖,她唱起了那首《星月诀》,当时夜深人静,偶然被一过路的乐师听去,那乐师正是倚翠轩的,后来这首歌谣便传了出去,也那孽徒引了过来。想是他觉得清儿的歌谣,这些歌妓是不配传唱的,所以将她们一个个都杀死了。”紫霄真人说着,忍不住遗憾道,“那一次,贫道本来已将他打伤,但最终还是被他给逃掉了。” “这也不是真人的错,”炎子燃宽慰道,“真人为了此事,隐姓埋名上千年,即使是收徒落下的业障,也全部还清了。” “有些事情,是还不清的……”紫霄真人自嘲一笑,露出袖中那串珍珠,看向洛倾城道,“不知这串鲛珠,足下从何得来?” 银黑色的眸子下垂,看向湖面,洛倾城轻声道:“湖底的空间里拿来的,你没进去过么?” “贫道并非鲛人的唤醒者,又如何能够进入鲛人的空间?”紫霄真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正色道,“今夜足下想必是要引贫道的那位孽徒前来,却被贫道给登先了。日后足下若是遇着了那孽徒,还请知会贫道一声,贫道就在琅琊城外的紫云观中。” 洛倾城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紫霄真人说了声告辞,便挥起拂尘,几步便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紫霄真人果真突破了摇光境界,成为散仙了!”炎子燃感慨道。 洛倾城看了他一眼,想着刚才听来的话,忽然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会过来的?” “在下知道湛岚妹妹布了局想要抓住那个凶手,心下有些担忧,所以便寻了过来,”炎子燃柔声笑道,“不过,现下知道紫霄真人不是凶手,倒也宽慰。” “你这么肯定他不是凶手?”眼波流转,洛倾城奇道。 “这般的仙风道骨,世间又能有几人?这样的人又怎会犯下诸多杀孽?”炎子燃确信道。 “他是不是犯下了杀孽并不清楚,但是,他并没有说实话。”所言非实之人才会心虚,即使他的心虚细微的捉摸不透,洛倾城还是捕捉到了。 夜深人静,暖阁香闺。 躺在软塌上的含烟,听到帷帐内不时传来的窸窣声,思量许久,忍不住问道:“主子睡不着,可是有什么心事儿?” “我想不明白一些事情。”帷帐内传来一声轻淡的嗓音,携着浓浓的疑惑味道。 “若是无妨,主子不妨说给含烟听听,含烟虽说帮不上大忙,能替主子分担分担也是好的。”含烟柔声细语道,她的声音清和不显得甜腻,让人听来很是舒服。 时间过去许久,当含烟以为帷帐内的人已经睡着了时,那一声不确定的问题传了过来。 “……人为什么要说谎?” “说谎?”显然是没有预料到洛倾城会说这个,含烟的语调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接着揣测道,“也许,是因为有人听不得真话,所以,注定了别人只能说假话了……” “为什么有人会听不得真话?” “很多真话,往往太过残酷……人就是这样,宁可相信虚假的美好,也不愿相信真实的凄凉。” ------------ 20 门前闹剧 更新时间:2012-05-30 “就像卓玛编织的净土幻境?”听到这里,帷帐后的洛倾城翻了个身,喃喃了一句,似乎有几分明白了,“因为真的净土不在了,所以她宁愿活在自己的虚幻中……” “主子适才说了什么……含烟没有听清……” “没什么,”洛倾城出声应她,接着又道,“还有别的原因么?” “别的原因?自然是有的,”说到这里,含烟的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苦楚,“除了听的人听不得真话,说的人为了自身,也往往是不说真话的。做错了事的为了逃避惩罚会推脱责任;明明无权无势的人为了那可笑的尊严却会漫天吹嘘……而最大的原因,在于现实,很多时候,是现实逼迫一个人不得不说谎……” “你告诉我,那个紫霄真人说谎是为了什么?”听完含烟的解释,洛倾城直接问道。 “紫霄真人,主子说的是玉人馆里见到的那位道长么?”含烟一边回应一边思索,然后说道,“虽然含烟不知那位道长同主子说了些什么,但之前在雅间里看着,那位道长似乎将蔓荷错认成一个人,那时候,看他的神态和语气,显然是极为爱慕那个人的。若是他说了不实之言,很有可能是为了保护那个人……当然,每个人也都有私心,那位道长也可能只是为了自己也说不定。” “保护,私心,”洛倾城琢磨了几声,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头,接着又问道,“那一个人为什么会担心另一个人?” “担心么?”闻言,含烟忍不住轻笑一声,“主子说的可是苍墨阁下?” “黎苍墨?”诧异于含烟说出的人名,洛倾城顿了顿,否决道,“不是他,是炎子燃。之前在盼君湖那里,他找过来说是担心我,我不明白他担心我做什么?” “原来是炎家少主,听冰儿说,炎家少主与湛家孙小姐是自小定了亲的,主子既然当着这个孙小姐,就是与炎少主有婚约的人,炎少主会担忧也就不奇怪了。”含烟缓缓解释道。 “不对,他的担心不是出自道义这么简单,我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在担心,”洛倾城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发丝,又道,“不是都说日久见人心么,但第一次见到他,我就能感觉到他很关心我,可是,为什么?” “很可能是炎少主对主子一见钟情了,”含烟叹了一声,笑道,“毕竟,像主子这样的人,很少有人见了能不动心的。” “动心?”听了含烟的话,洛倾城沉默下来,开始琢磨起这两个字。 日高,风暖,鸟声碎碎,林荫重重。 洛倾城坐在花园的石桌旁,正操控着绯焰莲在引星石上刻画法阵,原本她打算用铁片的,可惜还没靠近绯焰莲就被融成一摊铁水了。淬炼之术入门篇中提到,淬炼之术与寻常锻造之法的不同之处,就在于通过淬炼将法阵与原物融为一体,提升原物本身的属性。轩辕门的法阵繁多,各有各的妙用,但最主要的还是引星阵――通过接引天上星光将星辰之力汇聚在原物上。 法阵也有等级划分,与五行亲和度类似,划分为一到十段。轩辕门中存有的最高等级的法阵也不过六段。轩辕门的晋级制度一共有两种,一种是根据能够刻画的法阵等级评判,另一种是根据淬炼出的作品的等级评判。作品的等级同样能划分为一到十段。六段及其以上的可称之为极品,五段的称为上品,四段、三段的是中品,再往下的就是下品。 依据法阵来评判等级,能够刻画一段法阵,便晋级为淬炼者;刻画成功二段法阵,便晋级为淬炼师;刻画出三段法阵,能晋级为淬炼大师;刻画出四段法阵,则晋级为淬炼宗师;但若要晋级为淬炼圣师,则需要能够刻画出六段法阵。可以说,轩辕门的晋级是步步维艰,宗师与圣师之间的鸿沟更加难以跨越。并且,即使是淬炼圣师,想要成功刻画出六段法阵,也需要耗费大量心力,这也是灏湮大陆上极品难得一见的原因。再往上的因为法阵不全,暂不可得知。 法阵的刻画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五行亲和度,亲和度九段的天赐之身经过长久的刻苦研习后,基本都能够刻画出六段法阵,达到淬炼圣师的级别。比较起来,亲和度八段的极五行之体,想要刻画出六段法阵就要困难许多,但是天份高的淬炼师即使是运用五段的法阵也能够制作出六段的作品,也就是极品。而只要做出了极品,便能够晋级为淬炼圣师,这便是第二种的晋级方式。 洛倾城此刻尝试的就是将一段引星阵刻画在引星石上,她想看看等到了夜晚接引星光后,引星石能不能更加明亮。 “孙小姐,孙小姐,不好了,门口,门口打起来了,老爷喊您赶紧过去呢!”花园的一端,冰儿气喘吁吁地跑来,一边跑一边呼喊着,神色焦急,显然是出了大事。 “门口打起来关我什么事。”洛倾城头也不抬地吐出一句话,仍旧全神贯注着手上的动作,被她托在左手掌心的绯焰莲,中心的莲蕊延伸出一道细如发丝的火苗,在她右手指尖的引导下,如同绘画般在引星石上落墨,复杂的法阵颇具雏形。 “可是,打起来的是炎家和慕容家,他们,他们是为了孙小姐才动起手来的!”一转眼,冰儿已经跑到了近前,她一边大喘着气,一边道,“炎少主过来提亲,连聘礼都送来了,可就在大门口,被慕容小姐带的人给拦住了!两方争执不下,直接动起手来,老爷劝不住,让孙小姐过去一块儿想想法子。这大门口的,来来往往多的是人看热闹,再不收手,三个家族的面子可都丢光了!” 洛倾城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冰儿说的话只当没有听见,毕竟她从不觉得面子算什么,连自己的面子都不当回事儿的人,又怎么会在乎旁人的面子? 十七笔的引星阵终于告罄,洛倾城放下绯焰莲,一手托着下巴打量起引星石上的法阵,琢磨了半天,她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要画十七笔,这两笔明明可以连起来的,那边的三笔也可以一笔画成,算起来,只要十四笔就能够完成的,嗯,可以这么试试。” 她这么说着,又把玉匣打开了,大有拿起绯焰莲直接开始实践的架势。 含烟看一眼急得不知所措的冰儿,柔声道:“主子刚刚接触淬炼之术,能够将法阵画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含烟觉得,主子的想法,与其现在实践,不妨先向擅长的人请教一下,少走些冤枉路总是好的,何况,炎家少主不就是淬炼大师么?” “你说的有道理。”洛倾城听了,中肯地点了下头,看了冰儿一眼,道,“你说炎子燃就在大门口,喊他过来。” “这个,孙小姐……门口的事情尚未解决,炎少主是脱不开身的……”冰儿苦着脸道,“要不,您还是先过去一趟吧……” 银黑色的眸子闪烁着,明显地浮现出麻烦二字,洛倾城扁了扁嘴巴,还是起身了。 湛府的门前,炎家与慕容家的人斗成一团,各种武技纷繁迭出,令人眼花缭乱。湛家众人守在门前,劝架不成,也只能两不相帮。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一两个胆子大的甚至对着打斗的人评头论足起来。 “慕容芷箐,你还要不要脸,我哥来湛家提亲,你拦着聘礼不给进门是什么意思?”炎家的大小姐炎子灵握紧双剑旋身,拦下慕容芷箐的长鞭,僵持间,出声淬道。 “聘礼都送错门了,我难道还不该拦着?”慕容芷箐收回鞭势,格挡开炎子灵的双剑,口中坚决道。 “笑话,这聘礼不送到湛家,难不成还送到你慕容家府上?”炎子灵嗤笑一声,难得爆了粗口:“我看你是想男人想疯了吧?” “炎小姐这话可就没道理了,”瘦高个子的年轻男子一边从炎子燃的包围圈中抽身而出,迎向炎子灵,一边说道,“明明我们家芷菁妹妹和你兄长是青梅竹马!这位十七年都没有影子的孙小姐才是后来者,要说想男人想疯了的,该是这位湛家的孙小姐才是!”男子说话的语调阴阳怪气,就像他那带着诡异病态的面色。那人名叫慕容极,出自慕容家旁系,为人最是阴险毒辣,一心想要入主直系一脉,所以唯慕容芷箐马首是瞻。 听到这里,不等炎子燃反驳,湛老爷子忍不住怒斥道:“慕容家的小子你未免太过放肆,在我湛府门前撒野不算,居然还辱骂我孙女,真当我湛家没人了么?” “湛老爷子此言差矣,湛家怎么可能会没人,至少老爷子你还是中气十足,撑个一两年总是没有问题的,等您老去了,这湛家才叫真的没人了!”慕容极一番话,气得湛老爷子差点就要出手,湛天麒赶忙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劝道: “父亲莫要动怒,您现下出手,只会将局面弄得更为复杂,已经有不少人在看笑话了,您暂且忍上片刻吧!” 慕容极见状,大笑一声,得寸进尺道:“不愧是以宽容大度著称的湛家大少爷,湛伯父真是好涵养,比起缩头乌龟来,怕也不遑多让了!” 湛老爷子闻言,火气越发大起来,他正要出拳,湛天麒却把他的手臂抱得更紧。 “天麒,放手!今天我不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我就不姓湛!” “不姓湛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重新姓回詹氏,老爷子您放话也该放个狠的才是!”慕容极嘲笑道,“看来湛家没了鲛人庇佑,根本什么都不是!” “你说什么?”混乱之中,忽然传来一声不容置疑地问话,正如九重天上降世的天音。 ------------ 21 法阵之秘 更新时间:2012-05-31 慕容极忍不住颤了颤,不自觉地循声看去,一人正从湛府的门内走来,黑发如瀑一直蜿蜒到脚踝,白衣胜雪不染半点尘埃,这无疑是个绝世的美人。但世上的美人有很多种,唯有这一种是完全挑不出缺憾的,美得叫人怔愣、心慌、不敢直视。 混乱的现场安静了下来,打斗的停下了动作,评论的闭上了嘴巴,湛府的大门前瞬间寂静地鸦雀无声。 “你是什么人?”半晌过后,慕容极不自觉地问出声。 “她就是那个湛家失踪了十七年,突然出现的孙小姐!”慕容芷箐咬牙道。 洛倾城没有理会慕容芷箐,她一步一步走向慕容极,银黑色的眸子直视他的眼睛,轻声道:“你说让湛家姓回詹氏,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是这小子在大放厥词!”湛老爷子骂了一声,接着不无自豪道,“慕容小子刚刚不是还笑话我湛家没人么?小岚儿,你去给那小子露个几手,教教他什么是大言不惭的后果!” “是这样吗?”洛倾城怀疑地重复了一声,视线转向湛老爷子,看得湛老爷子一顿不自在。 慕容极见状,眼珠子转了转,低声嘲道:“湛家原本不姓湛,姓的是詹,若不是托了那位鲛人的福,怕是连三流世家都排不上了呢!不过,这位孙小姐居然连湛家是如何起家的都不知道?我倒真要怀疑,你是不是湛家嫡亲的子孙了!” “我是不是湛家的子孙,和你没关系,”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洛倾城没再理会慕容极,对着炎子燃的方向吐出了四个字,“和我进去。” “湛岚妹妹,这是……”炎子燃正要诧异出声。 慕容芷箐张口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当炎子燃是你养的一条狗么?这边的事情尚未解决,就由得你呼来喝去!” “慕容芷箐你才是什么意思?居然敢把我兄长比作是狗?”炎子灵当即也怒道,“再说了,我兄长不听我嫂嫂的话,难不成还听你这恶女的?” “别嫂嫂,嫂嫂叫那么亲热,八字还没一撇,聘礼也还没进门呢!”慕容芷箐咽了她一句,整了整神色,看向洛倾城道,“我不管你究竟是谁,想和我慕容芷菁抢男人可没那么容易,既然你现在在湛家,我就当你是湛家的人。我先把话亮在这里,今天的聘礼,你们要是想收下,是绝对不可能的!五月初有场家族比试,西淇的各大世家都会参与,到时候你代表湛家,我代表慕容家,你我二人一决高下。若是你赢了,你同炎子燃的事,我不会再干预,但要是你输了,就给我马上滚出西淇。你,敢不敢应战?”她说话的时候,下巴是高高抬起的,那般的骄傲与自信,正是世家子弟一贯的作风。 众人皆备慕容芷箐一番话给说愣了,炎子灵率先回过神来,赶忙道: “嫂嫂你别理她,这个女人疯了!我们炎家与湛家都在呢,这聘礼进不进门,哪是由得他们慕容家做主的?” “听炎小姐的意思是,你们炎家要同他们湛家联合起来,共同对付我慕容家了?”慕容极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炎小姐莫不是忘了,西淇千百年来传下的规矩,世家之间,是不得联合起来私斗的,否则抹杀论处。真不知你刚才那句话,要是被苍墨阁下听到了,又该如何?” 这番话吓得炎子灵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炎子燃见状,正待解释。洛倾城不冷不热地瞅了慕容极一眼,道:“西淇的规矩何时轮到你来说了?” 接着,她又看向慕容芷箐,忽然问了一句:“你很喜欢炎子燃么?” 慕容芷箐错愕了一下,随即忙道:“这是当然的,否则,我何必……” “你没有说实话,”绯色的唇瓣勾起好看的弧度,洛倾城轻笑一声打断了她,接着又道,“好,我应下你的挑战。” 湛府的花园中,繁花似锦,馥郁芬芳。洛倾城穿过小径步入凉亭,鼻尖不自觉地耸了耸,赞叹一声:“花儿开得真好!” “原来湛岚妹妹也是爱花之人!”紧随她身后的炎子燃听了,面容露出一丝笑意,接着叹道,“想来,香溪镇的惜芳宴,湛岚妹妹是非去不可的了!” “香溪镇?”听到这三个字,洛倾城眸光动了动,随即反问道,“有话本演出的那个地方么?” “哦?湛岚妹妹也知道烬先生的班子会在香溪镇演出?这么看来,湛岚妹妹也是同道中人了!”炎子燃愉悦的神情更加明显,如同找到了知音一般,语带激动道,“不知烬先生的作品中,最得湛岚妹妹青睐的是哪一部?” “我一部都没看过。”洛倾城一边说着,一边坐回石凳上,将她之前收起来的引星石和绯焰莲再次摆了起来。 不理会炎子燃困惑的眼神,她指着那刻画完全的一段引星阵,直接道:“你看,这里和这里的笔画完全可以连起来的,明明十四笔就能把这个法阵画完,为什么书上要用十七笔?” “这引星阵是湛岚妹妹自己刻画出来的么?”炎子燃仔细打量着上头的法阵,火种燃烧过的痕迹匀称流畅,晋级多年的淬炼者都不一定有这份功底,禁不住出声道,“灵婴之体的天才,果然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 听到赞扬声,洛倾城的下巴明显地抬高了一分,银黑色的眸子眨巴了下,看向炎子燃的眼底却满是催促之意。 炎子燃见状,轻笑了一声,立刻解释道:“湛岚妹妹说的不错,一级的引星阵,确实只要十四笔就能够完成,只不过,要将这几笔连起来,不说以淬炼者的功底,就是极大部分的淬炼师,也是无法做到的。” “为什么做不到?”洛倾城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比划道,“笔画从这里延伸过去,这两笔就成了一笔。还有这里的三笔,这边来个回钩就连在一起了,明明一点都不麻烦。” “看着是不麻烦,但刻画法阵毕竟不同于在纸上绘画,控火控水也不如提笔蘸墨那般简单。就像你说的这一笔,到了这里再延展回去,操控水火的难度显然就加大了,大多数的人都是做不到的。更何况,水源、火种受人的意念驱使,而意念又不是无穷无尽的。不说难度加大的问题,到了这一笔,极大多数人的意念也都耗尽了,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片刻再继续,所以自然就断开了,”炎子燃慢条斯理说了一番,又看向洛倾城赞道,“湛岚妹妹能够发现这个问题已是极为了不起了,在下还是晋级为淬炼大师后,蒙师傅指点才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炎子燃边说边从乾坤指环中取了两本书出来,一本是二段法阵大全,另一本是三段法阵大全。他将两本书都翻到了引星阵那一页,紧挨着那块引星石一同摆在洛倾城的面前,提醒道:“从这三个法阵中,湛岚妹妹看出了些什么?” 洛倾城垂眸打量了一眼,修长的手指点向那个三段法阵的几处连接点,直接道:“一段法阵上断开的那几笔变动一下就是二段法阵,二段法阵再经过变动就成了这个三段法阵。” “真是好眼力!”炎子燃忍不住抚掌赞叹,接着又道,“据家师所言,一段的法阵是所有法阵的基础,后面的高段法阵基本上都是在一段法阵的基础上演变而生的。轩辕门中现存最高等级的法阵是六段,不过以湛岚妹妹的悟性,说不定真能研究出七段、八段的法阵!” 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怕连整个灏湮大陆都要疯狂了吧! 洛倾城听到这番话,伸手摸了摸下巴,忽然问道:“那一段法阵又是谁研究出来的?那人又是怎么研究出这些法阵的?” “创造这些法阵的人自然是我轩辕门的先祖,至于当时如何创造而出的,湛岚妹妹还真问倒我了……”炎子燃说着,笑得颇有些无奈,“这个问题,怕是连家师也不知道答案了!” “那么别人呢?”洛倾城追问了一句。 “别人?”炎子燃思索片刻,又道,“或许湛岚妹妹可以询问下门中的两位圣师,若是那两位老人家也不知道,那么整个灏湮大陆,怕是就没有知道的那个人了!毕竟,最为正统的淬炼之术就是出自轩辕门。” 洛倾城明了地点了下头,揭开玉匣,准备尝试刻画那个十四笔的一段引星阵。 炎子燃见到她的动作,赶忙阻拦道:“湛岚妹妹且慢,在下还有一事相询。” “你要说什么?”洛倾城嘴上回了一句,手中的动作却不停止,在炎子燃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以意念从绯焰莲中引导出细如发丝的火焰,在引星石的另一面刻画起来。 见状,炎子燃只得道:“这……还是等湛岚妹妹将法阵刻画完成了再说吧!” “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又没什么妨碍。” “控火切记分心,不然,容易造成反噬的后果。”炎子燃严肃道,“所以,湛岚妹妹还是先将法阵完成了吧!” 闻言,洛倾城无所谓的扁了扁嘴,继续手上的动作。 时光悄然流逝,炎子燃原先只是在等待,但看着洛倾城潇洒写意地动作,不知不觉便被吸引了过去。自从升为淬炼大师后,一段的法阵对他而言,早就失去了原本热忱的魅力,但是这个引星阵,这个改良后的十四笔引星阵,给他带来的感觉居然不亚于三段的法阵!即使尚未接引星辰,无法判断这个法阵具体的功效。以他的眼力也能看出,这个引星阵的作用绝对超过了一段法阵的范畴! ------------ 22 梦境中人 更新时间:2012-06-01 以炎子燃现在的意念之力,想要刻画这个十四笔的引星阵也并非难事,但是,他却从未想过要这样做。毕竟,一个已经能够刻画出三段法阵的人,又怎么会想要再去尝试一段的法阵?这一刻,他才恍悟了他师父说过的话,一段法阵之所以是所有法阵的基础,就在于它本身的每一笔都是创阵之人的心血所凝练而成,一段法阵本身的玄奥就足以让人钻研一生,他之前思索着如何在三段法阵的基础上进行改良,倒是一直走错方向了! 洛倾城刻画完了法阵,便将引星石和绯焰莲全都收了起来,同时理所当然地把炎子燃拿出来的两本法阵大全也收了进去,动作利落得让炎子燃都来不及反驳。她整理完了,便手背交叠着托住下巴,银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炎子燃。 被那双眼睛看得一阵心头乱跳,半晌过后,炎子燃才反应过来,轻轻吁了口气,道:“在下只是想问湛岚妹妹一事,若是唐突了,还请莫要见怪。今日慕容小姐提出的挑战,湛岚妹妹为何要应下?” “她向我挑战,我为什么不应下?”洛倾城看着他反问道。 “若是因为在下,实在不必如此。慕容芷菁刁钻跋扈多年,琅琊城人尽皆知。就是今日之事,本就是她无理在先,湛岚妹妹即使不应下,旁人也说不得什么。现下闹上了家族大比,反而不好收场了……”炎子燃不无担忧道。 “为什么不好收场?”洛倾城疑惑地眨了眨眼。 “家族大比上的输赢,并非湛岚妹妹想得那么简单,”炎子燃叹道,“一切都关系到家族的荣誉地位。输了,湛家的地位可能不保,而赢了,又难免遭到他方猜忌。湛岚妹妹不是会挂心这些的人,一切,还是多听听湛老爷子的安排吧!” “我的比试为了要听别人的安排?”洛倾城不是很明白,然后又肯定道,“而且,我不会输给她。” 炎子燃闻言,无奈地低叹一声,正欲解释,听着两人谈话的冰儿忍不住插嘴道: “炎家少主的意思,奴婢也听不明白了。明明只要孙小姐赢了那个慕容小姐,炎少主与孙小姐的婚事就没有旁人阻碍了!可现下炎少主不仅不支持,反而诸多避讳,莫非是打心底里不想和孙小姐成亲的?那今日的聘礼又送来做什么?难道,真如那个慕容小姐所说,炎少主只是把我们家孙小姐作为替身?” “当然不是!”炎子燃立即否定道,“只是此中内情太过复杂,知道多了反而不是好事。而且,慕容芷箐说的那个人,其实……就是湛岚妹妹!” “嗯?”洛倾城好奇了,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在下自有记忆以来,经常会做同一个梦,慕容芷箐所说的那个鲛人,就是我的梦中人。” “那鲛人和我长得一样?” “这一点,在下也不清楚……”听到洛倾城的问话,炎子燃苦笑一声,道,“其实,在梦中,我从未看清过那个鲛人的模样……” “那炎少主为什么肯定,那个鲛人就是我们家孙小姐?”冰儿不解道。 “其实这么多年来,在下一直思考着关于梦境的问题。直到那年巧遇灵隐寺的高僧了缘禅师,蒙大师点化,方才醒悟。大师告诉我,梦境是一个人前世残留的记忆,梦中之事,全是前世发生,梦中之人,也是前世之人。” “炎少主想说,我家主子就是少主前世所遇的那个鲛人?”含烟揣度道。 “正是如此!”炎子燃郑重点头,又道,“西淇唯一具有鲛人血统的,就是湛家。更何况你我二人自小便定有婚约,也算是天定的缘份。既是如此,我的梦中人,不是湛岚妹妹,又能是哪位?” “我不是鲛人。”洛倾城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这一点在下也想过了……”炎子燃略微迟疑了下,接着又道,“但梦中之事并非全然真实,或许我的梦中人也并不是真正的鲛人,只是与鲛人关系匪浅罢了!” “所以,你担心我,是为了你的梦中人,并不是因为你动心了。”洛倾城若有所思道。 “那个梦中人就是湛岚妹妹!”炎子燃扬起双眉,肯定道,“何况,若说起动心,在下早已为那个梦中人动了真心,难道湛岚妹妹怀疑不成?” “不,”洛倾城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你说的是真话。” 是夜,天色昏沉,云深雾重,一轮弯月于云间若隐若现。洛倾城背靠着石柱,坐在引星台的边缘处,混不在意所处之地的凶险。袭来的风扬起了她的袖摆,起伏飘渺间,悠然的身姿巍然不动。 含烟与冰儿武力不济,未免被夜风刮倒,都站得靠后了些。 凝视着夜空下翩然若仙的身影,轻蹙的双眉,浅淡的银眸,似有些魂不守舍。含烟忍不住问道:“主子是在为了炎少主说的那番话忧心么?主子可是怀疑,自己并非炎少主说的那个梦中人?” 冰儿听了,也忙接口道:“孙小姐不必如此,既然炎少主都确信孙小姐就是那个梦中人,孙小姐又何必怀疑起自己来呢?” 洛倾城扭头看了两人一眼,奇怪道:“你们说这个做什么?” 冰儿与含烟互看了一眼,分别从对方的眼中瞧出了诧异。然后,含烟说道:“瞧主子的神色似有些不对,莫非,不是为了炎家少主?” “关他什么事?我看这天上见不到星光,想要试试今天刻画的法阵都不能,”洛倾城说着,颇为无奈地咬了咬下唇,接着吐出三个字来,“真扫兴。” 两人一时无言以对。许久之后,天色云层越发厚重,雾气越发深沉,风也刮得越来越大,甚至卷起了地上的沙石。 冰儿被风吹着后退了几步,赶忙扶住一旁的栏杆,口中劝道:“孙小姐不如先回房吧,今夜看来是不会有星辰了!” 银黑色的眸子望向夜幕,看着确实没有希望了,洛倾城扁了扁嘴,道:“好吧,回去。”说着,单手撑向石柱,轻巧地自高空一跃而下。 恰逢湛云琴自引星台右后方走出,见到一人从天而降,被吓得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声招呼道:“岚表妹……” “你来这里做什么?”洛倾城打量了她一眼,随口问了一句。 “听府里的丫鬟说,岚表妹来了引星台,云琴是特来感谢岚表妹的救命之恩的!”想起那件事,湛云琴止不住心头忐忑,顿了会儿才接着道,“上次在盼君湖底,若不是岚表妹相救,云琴怕是已经……” “不必谢我,”未等湛云琴说完,洛倾城直接打断道,“我没打算救你,是那人把你扔过来的。” 说到这里,她的面上显露出直白的埋怨,颇为忿忿道:“要不是他把你扔过来,挡了我的脚步,那次我就能抓住他了!” 一番话说下来,湛云琴怔愣在原地。洛倾城似有所觉地朝着廊下瞟了一眼,随即掉头就走,冰儿和含烟也赶紧从引星台上下来,跟着回房。 乌云完全遮蔽了月牙,不多时,便有雨点落下,渐渐地,越下越大。直到豆大的雨滴打上了脸颊,湛云琴才猛地回神,赶紧跑到了廊下避雨。 一直藏身在暗影中的湛凝雪,几步走了出来,看着一身狼狈的湛云琴,低笑着嘲讽道:“咱们府上的孙小姐,这脾气还真是大着呢!可怜云琴姐姐好心好意向她道谢,不理不睬也就罢了,还平白受了一顿气。我这个做妹妹的,可真是为你不值!不过嘛,说来说去,这也是姐姐你自找的,湛家的孙小姐,未来的少主,这身份,这地位,摆在那里,是姐姐你随随便便就能巴结上的么?” “你这声姐姐我还真是受不起,”眼角瞥了瞥她,湛云琴冷哼一声,道,“要做你的姐姐,命可得够硬才行!” “……你什么意思?”湛凝雪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迅速地看了看左右,低声道,“我敬你一声姐姐也是好意,就算你的血统最亲近嫡系一脉又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和我一个身份?” “呵……你那张柔顺温和的面孔怎么不摆出来了?也是,既然知道我已经看穿了你的真面目,又何必再装下去?听着,识相的就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那天在盼君湖底,究竟发生了什么,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清楚么?”湛云琴凑近几步,在湛凝雪的耳畔冷冷说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湛凝雪下意识地偏过头去,退开两步。 “怎么,当真要我说出来不成?想想你那亲姐姐究竟为什么会死吧!”湛云琴说着转身沿着长廊离开,口中落下一句话道,“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喂,你当真准备认那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做少主?”湛凝雪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 湛云琴脚步不停,只是冷声道:“注意你的用词,湛府的少主还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嗬,别人不过是救了你一次,还是无心的,你就像条狗一样对她忠诚,我湛凝雪可不像你这么没用!”留在原地的湛凝雪悄声讽道,“何况,说到底她就是一个野种!” 天色微明时分,一人行色匆匆,自黎府门前扬长而入。黎府门禁深严,不说是寻常人,就是寻常的鸟,寻常的鼠蚁,也是进去不得的。但这人偏偏就这么闯进了,因为――她是洛倾城。 在黎府住了那么些天,洛倾城早把这里逛得同仙客岛上那般熟悉。挑了最近的路,片刻间便闯入了黎苍墨的寝房。外间的丫鬟已经懒得阻拦她了,几步退开,任由她进了内室。黑暗的内室中,唯有几许晦涩的光亮,床幔是垂着的,依稀能看到后面躺着的人影。 ------------ 23 访紫云观 更新时间:2012-06-01 洛倾城几步走到床边,一把掀了床幔坐上床沿。 床上的男子在床幔掀开的一瞬间,已经由平躺转为侧卧。他的眼睛仍然闭着,一手撑着头颈,另一手随意放在胸前,拇指上的龙纹琥珀扳指微光闪现,透着高贵的金芒。 “本座早该想到的,一早就扰人清梦,除了仙客岛主还能有哪一位?”男子缓缓地睁开双眼,沉静的眼底那抹通透的鎏金色,比他的琥珀扳指更加高傲摄人,几乎要震颤人的灵魂。 洛倾城定睛看着他,银黑色的眸子先是瞧了瞧那双鎏金眼,又是看了看那只琥珀扳指,眼睛再眨巴几下,褪成了诱惑的浅银色。 黎苍墨见了,不由好笑,低声道:“洛岛主可是又瞧上了本座的扳指?” “可以给我吗?”丝毫没有被看穿心事的尴尬,洛倾城凑得更近些,雌雄莫辨的绝美容颜上,满是期待的神色。 “可以,”黎苍墨低笑一声,将扳指褪下,拈在指尖,待洛倾城伸手接过的那一瞬,又倏然收了回去,接着道,“拿血玉指环来换,本座就把它给你。” “那我不要了。”绯色的唇瓣嘟了起来,快速地吐出五个字。洛倾城又瞅了他一眼,还不放心地将戴着血玉指环的手缩到了背后。 黎苍墨哈哈大笑,笑得洛倾城的唇瓣越撅越高,都快要发脾气了,这才慢慢地将笑声收敛。温凉的大手握起洛倾城的另一只手,细心地将扳指戴到了她的手上。 “这龙纹琥珀虽说珍贵,若是博得本座一笑,倒也值了!” “让你笑很难么?”洛倾城五指伸开,一边打量着手上的扳指,一边随口接话,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显然是高兴了。 “笑是不难,可要笑得这般畅快随意,却是难上加难。” “那是你们奇怪,笑本来就是因为高兴才笑的。你们高兴的时候会笑,不高兴的时候也会笑,嘲讽别人的时候会笑,发怒的时候也会笑……我才是真的弄不懂了。” “弄不懂并不是坏事,若是可以,本座倒宁愿洛岛主,永远不去理会这些。”男子清魅的嗓音越显低沉,到最后一句,几乎不可听闻。 “你和他说的一样,”洛倾城眨了眨眼说道,“他也说过,不论人心是简单还是复杂,只要我还是我,那就够了。” “说这番话的,该是雅公子了。” “你怎么知道?”洛倾城好奇。 “本座自然有本座的凭仗……”黎苍墨低叹一声,眸底的波光晦涩难猜,随即他话锋一转,又道,“说来,倒不知洛岛主今日前来是为了何事?” “啊,对了!”听到这句问话,洛倾城才猛然想了起来,一边拉起黎苍墨的衣袖,一边忙道,“起来,和我去紫云观。” “紫云观,洛岛主是要去找紫霄真人?”黎苍墨就着她的动作坐起身,口中颇感兴趣道,“怎么,岛主有了真人那位弟子的踪迹?” “没有,”洛倾城摇了摇头,接着道,“但我有话要问他。” “既是问话,找本座又有何用?本座与紫霄真人素无交情,倒是炎家少主与他尚有一面之缘。那夜岛主与紫霄真人交锋,炎少主不也在场?洛岛主何不邀炎少主同行?”黎苍墨沉声吐出一句话,墨色鎏金的瞳孔看不分明。 “你在不高兴,”洛倾城歪了歪脑袋,直接道,“因为炎子燃吗?” “本座何时不高兴了?”黎苍墨失笑,“只是琅琊城人尽皆知,洛岛主为了炎家少主,应下了慕容小姐的挑战。既是如此,洛岛主不邀炎少主同行,反来邀请本座,有些不解罢了!” “我接下慕容芷箐的挑战关炎子燃什么事?难得有人挑战我,应该很有意思!”银黑色的眸子眨了眨,洛倾城接着道,“而且,喊他去没用。” “哦,那找本座去就有用了?” “当然有用!”洛倾城肯定道,“西淇的规矩是你定的,他在西淇,就一定听你的话。我问不出来的东西,你能帮我问出来。” “原来洛岛主找上本座,是看中了本座在西淇的地位,并非只是因为本座这个人……”黎苍墨垂眸低语,神色看不分明。 “你的地位不就是你这个人的吗?”洛倾城放开了他的衣袖,银眸中写满了疑惑,“我不明白。” “呵……是本座没有想明白,洛岛主说的不错!”黎苍墨轻笑着摇了摇头,又道,“也罢,既然岛主如此看重,本座不陪着你走一遭,倒是说不过去了。” 日上三竿之时,一架装饰豪华的马车出了琅琊城的大门,奔驰在城郊的原野上,六匹拉车的神骏四蹄踏雪,车厢华美,嵌着珠翠玉石。见到的路人无不侧目惊叹。 车厢内垫着天鹅绒的软毯,身处其中也不觉得如何颠簸。洛倾城半支在玉石的茶几上,银眸环顾四周,波光流转,似是想到了什么。 “洛岛主觉得本座的车驾如何?”黎苍墨看了她一眼,低笑着问道。 “挺好的,”洛倾城微微点头,又道,“不过,还可以更好。” “不知洛岛主说的能更好,指的是哪些?” “速度可以更快,车子可以更平稳,车厢也可以更大。”洛倾城说道。 “洛岛主,这辆车驾的配置已经是灏湮大陆最高的水准了!”门外驾车的重省听了,忍不住道,“拉车的马是神骏,车厢也是请了最厉害的能工巧匠打造的,又如何能更快更稳?而且,若是车厢造的更大,那寻常的小路就不好过去了!” “就是可以!”洛倾城抬高了下巴,肯定道。 “是么,那本座倒是要请洛岛主指点一二了!”黎苍墨问出声道。重省听了也不由竖起了耳朵。 “想要速度变得更快,可以在马掌上刻画下风阵;想要车子变得更稳,可以在车厢上刻画下浮阵;而要车厢变得更大,刻画下乾坤阵就能做到了!”洛倾城说得头头是道,“如果再加上一个隔音阵,那么里面说什么,外头都听不到了。” 闻言,黎苍墨顿了片刻,方才说道:“洛岛主说的法阵,可是轩辕门淬炼之术所用的法阵?” “就是这个,”洛倾城说着,指尖碰了碰耳坠,将那三本阵法大全拿了出来,补充道,“那些法阵全是这上面的。” “这么说来,懂得淬炼之术的人,应该都能做到了……”黎苍墨低叹一声,屈指在玉石茶几上扣了扣,接着道,“为何他们想不到这些?” “这个我知道!”听到这声疑问,洛倾城颇为自豪地解释,“轩辕门曾经有一位祖师爷就是将淬炼之术运用到寻常生活中的,他一生只做了一件武器,其他的都是很有趣的玩意儿,不过都被别人毁了。因为那时候的人想要的不是武器,就是护甲,对于不能提升实力的东西不感兴趣,那位祖师爷就被埋没了,之后轩辕门的弟子也再没有效法他钻研这些东西的了!” “本座知道洛岛主说的是何人了!”黎苍墨沉声笑道,“那位淬炼圣师的确是个奇才,只因不喜制造武器便遭到埋没,确实可惜了。不过现下看来,洛岛主倒是想要继承那一位的衣钵?” “你不觉得这些很有意思吗?”洛倾城眨了眨眼睛。 “洛岛主觉得有意思,那便足够了。”黎苍墨顺着她的话音点了下头。 只听得一阵马嘶声,车厢忽然一震,重省的声音自车门处传来: “主上,洛岛主,紫云观到了。” 竹林小苑,一口古井,一壶清茶,深幽静寂,不似人间。 洛倾城看着紫霄真人煮茶,一举手,一投足,皆是落落大方,仙人风度。清冽的井水冲散开碧绿的茶叶,袅袅的茶香扑鼻而来,深吸一口,似乎连心都静了下来。 “能够喝到紫霄真人亲手泡的茶,倒是本座有口福了。”晃一晃茶盏中浅碧色的液体,黎苍墨抿了一口,悠然笑道。 “苍墨阁下客气了,阁下能够光临贫道的陋室,该是贫道的福分才对。”紫霄真人微微点头,言辞间十分客气有礼,接着又道,“还不知阁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本座不过为洛岛主作陪,有事找真人的是洛岛主。” “洛岛主?”紫霄真人微微一顿,转眼看向洛倾城,询问道,“之前在湛府倒是见过足下,只是不知阁下是哪座岛屿的主人?” “北溟,仙客岛,”洛倾城一字一句答道。 紫霄真人的神色骤变,向往、期许、迷茫、失落……各种情绪交错而过,最后隐下一丝颓然的绝望,喃喃道:“是啊,也只有仙客岛那样的修仙圣地,才会有着足下这般的主人……” “你怎么了?”捕捉到他极度混乱的情绪,洛倾城奇怪道。 “贫道无碍,只是听到传说中的修仙圣地,一时失态,让两位见笑了……”紫霄真人叹息一声,恢复过来,接着忙问道,“洛岛主此番前来,可是有了那个孽徒的下落?” 洛倾城摇了摇头,看着紫霄真人略显失落的神色,接着道:“我有事情要问你。” “洛岛主有何事?但说无妨。”敛去眼角的神色,紫霄真人应了一声。 把茶盏推到一边,洛倾城手肘撑着石桌,银黑色的眸子定在紫霄真人身上,语带埋怨道:“湛家原来姓詹,上次你没有告诉我。” “上次那位炎家子弟说洛岛主是湛家的后人,贫道虽有所疑虑,但想着不论如何,洛岛主与湛家总是有渊源的,这些事情该是知道的十分清楚,便没有赘述。现下看来,倒是贫道疏忽了,”紫霄真人略感抱歉地颔首,又道,“不过,湛家是姓詹,还是姓湛,不过一个姓氏而已,洛岛主如此关注,可是有什么问题?” ------------ 24 深夜送礼 更新时间:2012-06-02 “詹家为什么会改姓湛?”洛倾城疑问道。 “据本座所知,是为了感念那位湛姓的鲛人祖先,”黎苍墨闻言说道,“毕竟,詹家能在西淇以第二大世家的姿态屹立千年,那位鲛人功不可没。” “你为什么会知道?”洛倾城好奇地看向他。 黎苍墨悠然笑道:“既是西淇发生的事情,或多或少,本座都是知道一些的。” “可是,很奇怪……”洛倾城摸了摸下巴,又道,“你说那些湛家人是在利用湛清,为什么还要为了她改姓?” “为了赎罪,或是为了求个安心,他们有一百个一千个理由这么做,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为了名利!”紫霄真人苦笑道,“洛岛主应该也知道,湛家在西淇的各大世家中,之所以是独一无二的,就是因为有着鲛人的血统!” “你不是说,那个时候的凡人是把鲛人作为异类看待的吗?”洛倾城疑惑道,“那改成鲛人的姓氏又能得到什么名利?” “洛岛主有所不知,湛家改姓也是到后来了。而所为何事,苍墨阁下应该也是清楚的。” “不错,本座的确清楚,”黎苍墨应了一声,随即解释道,“一千年前,灏湮大陆尚处于诸侯割据时代,纷争不断,哀鸿遍野。直到落湮皇朝成立,天下才算有了太平。而落湮皇朝能够建立,开国君后功不可没,是以国号落湮二字,也是取自于那位开国君后的名字。而那位开国君后师承于一名鲛人。所以,落湮皇朝建立后,便正了鲛人的异类之名,此后灏湮大陆上对鲛人的看法也就全然改观。” “詹家便是在那个时候改姓为湛家,以拥有鲛人血统为名,在西淇的各大世家中脱颖而出,一跃位居至第二大世家的地位。”紫霄真人补充道。 “那湛家真的有鲛人的血统吗?”洛倾城忽然问道。 “自然是没有的,据贫道所知,清儿与那位湛家主,并未育有子嗣。” “但湛家人确实较常人精通水性,这又是何故?”听到这里,黎苍墨眸色微变,问出一句话来。 “那是因为清儿,即使湛家主已经不在,她仍想着要守护他的家族。”紫霄真人低叹一声,解释道,“詹家冒用鲛人之名改姓为湛后,清儿怕被外人识破身份,特意在湛家人体内植入了鲛珠。鲛珠不仅凝神定气,更有避水的功效,是以湛家的后人都水性极佳。不过,即使植入了鲛珠,也毕竟不是真正的具有鲛人血脉。若真的延续了鲛人的血统,又怎会只能入水几个时辰?鲛人可是能够直接生存在水中的。” “原来如此。”墨色鎏金的眸子微微波动,黎苍墨表示明了。 “有关湛家改姓一事,贫道知晓的已和盘托出,”紫霄真人再次斟满茶水,又道,“洛岛主可还有其他疑问?” “有,”干脆利索地吐出一个字,洛倾城看向他不容隐瞒道,“你喜欢湛清,对吗?” “呵……既然岛主已经看了出来,贫道便也不隐瞒了,”紫霄真人淡笑一声,神情真挚道,“那样单纯善良,几乎拥有世间所有美好的清儿,又如何能叫人不喜欢?” “既然你喜欢她,那你就不想得到她?”洛倾城追问了一句。 “得与舍,全在一念之间,”紫霄真人轻轻一掸拂尘,苦笑道,“况且,有那个孽徒,已经是师门不幸,贫道又如何能再做出有辱师门之事?” 离那一夜的花魁大赛已经过去了一段时日,琅琊城的客源却不减反增。西淇的家族大比已近在眼前,各地的世家为了争夺家族排名,陆续赶来琅琊城。走在路上,看到的也多是世家子弟,不是这个家族的公子,就是那个家族的小姐。来来往往,碰到了免不了打声招呼,或是称兄道弟,或是争名夺利,倒是显得双城街越发热闹起来。 月色溶溶,湛府内院,暖阁香闺之中。 红木书桌上,常备的纸张、砚台、水盂、书册乱作了一团。一黑一白两只小东西正在上头追逐嬉闹着,脚丫子踩过,印下了一连串的梅花。 “孙小姐,您出门一趟,是从哪儿捡的这两只小东西,这也太活泼了些!”冰儿跟在两只的后头,不停地收拾乱摊子,实在是拿雪球和团子没有办法了,只得向洛倾城诉苦。 “活泼才是好事,若是中规中矩的,可就没这灵性了!”含烟笑了一声,帮着冰儿一同收拾,一双美眸瞧着这两只小东西,面上是十足的喜欢。 “吱呜,吱呜……”雪球停下来,对着冰儿挤眉弄眼,点头叫唤,表达着内心的不满。 “嗷嗷嗷……”团子也停了下来,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对了含烟欢快地摇起尾巴。 这一番举动,更是把冰儿气得两颊鼓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很快,两只被拿出来放风的小东西玩得没兴致了,扭啊扭地蹭到洛倾城身边,本想趴上她的肩膀,但见她手上动作不停,两只便很有眼色地贴上她的大腿,不再动弹。 此刻的洛倾城正忙着在马掌上刻画风阵,在好几个铁制的马掌被绯焰莲融化了之后,她不得不去旭尧那里,借了个下品下阶的火种――焚叶,顺便将明轩的事情也办妥了。不过明轩的体质不比旭尧健硕,经受了这番水火的淬炼,需三日后才能醒转。所以,旭尧的设想是否正确,还不能证实。 最后一笔告罄,洛倾城舒展了下双臂,一挥袖将二十四个马掌全部收起。雪球和团子见状,终于放心大胆地蹿上她的肩膀,捉迷藏般躲入了浓密的黑发中。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对于这位孙小姐的性子,冰儿也是有了一定的了解。比起那些颐指气使,不把下人当人看的主子,这位孙小姐的脾气可以说是极好的,至少从来没有折辱打骂过下人,长得又是这般惊人的漂亮,府中上上下下的奴仆,哪个不把她当成神仙看? 只是,就算是神仙,也是有着那么一点小缺憾的。这位孙小姐的小缺憾就在于――当她忙于做一件事的时候,旁人无论说什么,她基本上都是不去理会的。 这一点,冰儿也算是深有体会。所以,现下看洛倾城已经忙完了自己的活计,她赶忙上前几步,忐忑地问出藏在心里许久的话: “孙小姐,明儿个就是家族大比的日子了,您可都准备妥帖了?” “家族大比?”洛倾城闻言歪了歪脑袋,似乎才想起有着这么一件事,接着奇怪道,“那个要准备什么?” “这……您都应下了慕容小姐的挑战,真的……真的什么准备都没做么?”冰儿的面色立刻垮了下来,眉宇间尽是担忧,“这可如何是好?明日就要比试了,那位慕容小姐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 “小冰儿,你担忧这个做什么?”含烟柔声一笑,宽慰道,“就算不做准备,以主子的实力,难道还会输给那位慕容小姐不成?” “含烟姐姐,你不明白,若是明刀明枪的比,咱们孙小姐自然是赢定了的!”冰儿皱眉道,“怕就怕那位慕容小姐会使什么阴招,这家族大比终究不是那么简单的。” “那你说说看,这家族大比究竟怎么个不简单法?主子又应该准备些什么?”轻轻拍了拍冰儿的肩膀,含烟柔声叹了一句:“含烟久居烟花之地,对这些,倒是真不清楚了。” “这也怪我,当初孙小姐应下挑战的时候便该都说了的!”冰儿懊恼自责道,“明知道孙小姐对这些都不上心,含烟姐姐不是武林中人也不十分清楚,我居然一时没想到,拖到了现下才说出来!” “小冰儿,你也不必如此自责,差些什么,咱们现下准备起来便是了。”含烟柔声劝道。 “怕只怕连夜准备都赶不及……”冰儿哭丧着脸,怀着最后一抹希望的目光看向洛倾城,期待道,“孙小姐,您身边可有自己淬炼出的作品?” “有。”洛倾城眯了眯眼,斩钉截铁道。 冰儿的眸光立刻亮了起来,忙道:“那是什么品级的?” “品级?不清楚,还没用过呢,”洛倾城说着,又补充道,“但我觉得效果会很不错,那些神骏一定能够跑得更快!” “孙小姐说的……是那些马掌?”冰儿大为失落,又心急如焚道,“可还有别的?” “别的?你说那块引星石,”银黑色的眸子眨了眨,洛倾城高兴道,“对了,今夜星光大好,可以去引星台试试那个引星阵的效用!” 眼看着洛倾城兴致勃勃地就要赶去引星台,完全把准备之说抛之脑后,冰儿欲哭无泪。 这时,门外传来了府上总管的声音:“孙小姐,老奴打扰了,适才炎少主托人送来一个檀木盒子,指明了要尽快交到孙小姐手中。” 含烟开门出去,同总管寒暄了一番,将檀木盒子拿了进来。 “这都快大半夜了,炎少主会送什么东西过来?”冰儿好奇道。 “看看就知道了。”洛倾城边说边将檀木盒子打开,精致的内盒中,一张明黄色的绢帕仔细地包裹了一样事物,她信手掀了巾帕,露出里头的碧色玉匣。 冰儿瞧了,不由惊叫道:“呀,这帕子是云锦的,这匣子用的玉石看来也是上好的呢,里头不会装了什么宝物吧?” (ps:周六周日二更,嘻嘻~~~) ------------ 25 车驾受阻 更新时间:2012-06-02 “檀木盒,云锦帕,玉石匣,能用这些东西装起来的,即使不是宝物,也定然是十分珍贵的,主子不如打开看看?”含烟也感兴趣道。 洛倾城同样来了兴致,手掌握住玉匣,轻巧地扳开,一枚玉指环静静地躺在匣子中,莹白中透着浅碧色,戒面上雕刻着一朵重瓣的水莲花,式样非常好看。她伸手拈起,玉指环便顺着她的指尖滑落到手指根部。 含烟当即赞道:“不愧是炎少主送的东西,含烟见过的珠翠也算是多的,却从未见过这般通透好看的玉指环!” “这枚是乾坤戒指。”洛倾城一边满意地说道,一边伸展开五指,打量着中指上的玉指环和拇指上的琥珀扳指。 “乾坤戒指?”冰儿大为惊讶,随即又是松了口气,拍着心口道,“看来还是炎少主有心,一早就为孙小姐打算好了呢!倒是奴婢在这边瞎着急了!有了这枚乾坤戒指,明日的家族大比,孙小姐定是万无一失了!”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琅琊城已经热闹起来,湛府也不例外。冰儿在放任了洛倾城这么多天的随意穿着后,说什么也要给她打扮一番。含烟同样严肃地帮忙挑选她的着装,说是家族大比,人人都是鲜衣华服,绝不能教旁人看轻了去。 是以一大早,仙客岛主不得不对镜贴花黄,虽然她觉得这些很没有意思。 刚到辰时,湛府的三架马车便已准备妥当,一众蓝衣的护卫也都整装待发。第一辆车驾上坐着的是湛老爷子与湛天麒。第二辆车驾是洛倾城的,含烟与冰儿陪着她一同坐在车内。最后一辆车驾上则坐着湛云琴与湛凝雪,两人各怀心思,一人坐了一边,倒也互不相干。三辆马车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两旁护卫的跟随下向着内街的城主府驶去。 一路上冰儿叽叽喳喳,一张嘴就没有停过,洛倾城一边逗着雪球和团子一边听她说话,倒也听到了不少东西。 灏湮大陆的家族大比共有两类。第一类就是各个地域的家族大比,就像今日的这次比试,便是在西淇举行,参赛的也都是西淇的世家。这种家族大比每三年一次,争的各个地域的家族排行。西淇的最早,在春日举行,南源的家族大比在夏日,东漓的在秋日,而中涵的则在冬日。 世家的排名由高到低,分为一至十等。第一等的就是四大家族,即东漓花家、南源机甲、西淇黎家以及中涵陌家。这四个家族实力非凡,权势滔天,各居一方,完全掌控了本地域,即使是朝廷派遣到各地的城主,也同样要仰仗这四个家族的鼻息。第一类的家族大比,这四个家族虽然参与,也只是去坐镇,毕竟在当地,没有一个世家有实力与胆量敢向四大家族挑战! 所以第一类的家族大比,参赛的世家只有余下的九等。这九等又分为上三等,中三等和下三等。上三等的家族可以直接进入城主府的演武场,中、下等的家族则必须通过考验后才可入内。这类家族大比实行挑战制,等级低的家族可向同等级和等级高的家族挑战,然后由高等级的家族确定是否应战,如若应战,则再确定是单人应战还是多人应战,之后由低等级的家族宣布挑战的内容――形式不限,但必须与展现家族的实力有关。 凡是参与家族大比的世家,事前必定要备下两件奇珍作为战利品,一件对应自身现在的家族等级,另一件对应所要挑战的家族的等级。下三等的家族对应的奇珍至少是中品下阶,中三等的家族对应的奇珍至少是中品上阶的,上三等的家族对应的奇珍至少是上品中阶。如若奇珍的等级不够,便无法向相应的家族挑战。在家族大比上,每一个家族各有一次挑战与被挑战的机会。同等级的家族之间的挑战,被挑战者不得拒绝,赢了可以得到对方的奇珍,输了则失去自身准备的奇珍。 等级高的家族若是被等级低的家族挑战,赢了可以得到奇珍,输了的话,不止会失去自家准备的奇珍,家族等级还要向下降低一等。而等级低的家族如果向高等级家族挑战成功,不仅能得到对方的战利品,家族等级还将上升为所挑战的家族原先的等级。高等级的家族有拒绝低等级家族挑战的权力,但是也有限制。若是一个家族在连续三次的家族大比上都拒绝挑战,家族等级就会直接下降三等。 第二类的家族大比则是每十年一次,虽然按照比试的规矩,灏湮大陆上的所有家族皆可参赛。但是几千年来,当无数世家不自量力,妄想挑战四大家族的权威而被抹杀后,实际参与的便只有四大家族。并且这类家族大比,与其说是比试,不如说是四大家族在向天下人展示各自的实力更为确切。 双城街,城主府。红墙碧瓦之外,中下等世家的车马排起的长龙已经绕了城主府一圈有余,街道的左右两端都被占满了,左边排着的是下三等的世家,右边排着的是中三等的世家,而中间却是空着的――这条空着的通道自然是为了方便上三等的家族通行所留下的。 洛倾城坐在马车中,顺着含烟半挑起的窗帘向外看去,远远就能瞧见城主府的大门。街道两边的队伍也在不停变化着,只不过右边的是在不断前移,尚且排着的人员渐渐变少,而左边的却是越排越长,丝毫没有前进的迹象。 她不由奇怪道:“左边的人怎么都不进去?” 冰儿听了,禁不住笑道:“孙小姐,不是他们不想进去,而是不能进去。城主府的守卫都在门口看着呢!只有等右边的中等世家全进府了,左边的下等世家才能跟在后面进门。” “还有这种规矩?”洛倾城疑惑地扁了扁嘴,顺手将雪球和团子收进了海螺耳坠中。 “这是自然的,凡是上得台面的讲究事,必须依着规矩来。中等家族比起下等的家族,总是高了等级的,平日里路上见了都要让行,何况是这样的场面?不过,湛家是上三等的家族,就无须排在这些队伍中了,中间空着的通道,就是给上三等的家族留着的。”含烟笑着补充了一句。 说话间,只听到一阵连续的马嘶声,湛府的车驾倏地停了下来。冰儿被颠了一下,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幸得含烟扶了她一把。不待她张嘴抱怨,湛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嗓音已经吼了出来: “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挡我湛家的车驾!” “挡的就是你湛家的车驾!”对面声音马上回应,男子的嗓音透着十足嚣张与挑衅的意味,“接连两次的大比都拒绝应战的家族,哪配走在中间?” 男子的话显然道出了很多人的心声,排在左边的下三等世家尚不敢多话,排在右边的中三等世家中却陆续有人附和,接着起哄声越来越大,一时间,湛家落入众矢之的。 “这位公子说得好,湛家还是第二大世家呢,居然连挑战都不敢应下,真是把西淇世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这还算什么第二大世家?要是今年再拒绝应战,下一次的家族大比,湛家不也和咱们一样都要在队伍里排着?” “这位兄台不知道了吧?湛家这一次可是确定了要应战的,而且还是府上新找回来的孙小姐单独应战!” “本小姐也听说了这事儿,不过这应战的原因,说起来还真是个笑柄!湛家的那个孙小姐为了要嫁给炎家少主,可真是不择手段。炎家少主重情重义,也不知怎么就被她给骗过去了,居然真的到湛府送聘礼!还好慕容家的芷菁小姐看不过去,赶来阻止,这才没让那位湛家孙小姐的阴谋得逞!不过湛府还真是不要脸面,芷菁小姐好言相劝不听,愣是要把聘礼拿进门,真不知那位孙小姐,是不是丑得嫁不出去?” “是不是丑得嫁不出去暂且不提,就是她能嫁出去,也绝对找不到像炎少主这么好的夫婿,当然不肯放手啦!最后芷菁小姐没有法子,只能对那个孙小姐下了挑战,就等在这次家族大比上光明正大地打败她,让她再不能巴着炎少主不放!” 车厢内的冰儿听到这里,气得不停发抖,一张俏脸都绿了起来。 含烟的面色也分外不悦,正想着说些什么安慰洛倾城,却见她不仅毫无愤懑之色,甚至笑得弯起了嘴角,当即忍不住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他们真有意思,”银黑色的眸子眨了眨,洛倾城笑道,“居然说慕容芷箐好言相劝,我见过她两次,真没看出来她是会好言相劝的人!” 听洛倾城这么一说,冰儿的心情也好上许多,但还是说道:“孙小姐,他们这么说您,您不觉得难堪吗?” “难堪?”洛倾城重复了这两个字,随即不解道,“他们说谎的人都不难堪,我为什么要因为他们的谎话难堪?” 看着冰儿一脸不知如何作答的神色,含烟舒了口气,笑道:“小冰儿,主子本是洒脱之人,又怎会将这些势利小人的言辞放在心里?你我就只当听了个笑话,莫管他们说的是什么了!” “含烟姐姐说的对,倒是冰儿看不开了!” 车厢内的三人心平气和只当听人说书,外头的人声喧嚣不止仍未停歇。 “竟然还有此事!炎少主真是好福气,能得芷菁小姐这样的红粉知己!” ------------ 26 执子之手 更新时间:2012-06-03 “可不是么?说起来,炎少主与芷菁小姐两位都是轩辕门的淬炼师,一位是火炼系的,一位是水淬系的,还真是天作之合呢!” “那个湛家的孙小姐还真不是东西,居然妄想拆散人家贤伉俪!” “世风日下,丑人多作怪啊……” 听着这些言论越说越肆无忌惮,湛老爷子一步跨出车厢,狂吼一句,终于把喧哗的人群震住了。玉衡境界巅峰的高手,发威的吼声是何等厉害?众人只觉得天雷在耳边作响,轰轰隆隆,似连耳膜都要震破了,这才惊觉,即使湛家后辈的实力再怎么不济,这位湛老爷子绝对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放肆,尔等如此任意妄言,是当老夫不在了么?” 半晌都无人应声,之前一人一马拦在湛府车队前面的男子也被那一声惊得跌到了路边,他所骑乘的那匹骏马则被吓得不知跑去了何处。 湛老爷子发作了一番,刚回去车厢内,正要吩咐车队重新出发,后头忽然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讽刺。 “湛老爷子怎么说也算是一代宗师,居然还同这些小辈斤斤计较,德高望重四个字可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人一骑踏着话音从旁跃出,再次挡住了湛家车队的前路。马背上的男子极为瘦削,面容带着诡异的病态之色,正是慕容极。原来在这相持之间,慕容府的车队也到来了。而先前拦路的男子见到了慕容家的车队,惨白的脸色一下子恢复过来,显然是与慕容家关系匪浅,先前拦路挑拨的举动,十有八九还是慕容家教唆的。 “老夫如何行事,轮得到你这小辈多言?”睨了慕容极一眼,湛老爷子冷哼一声,怒斥道。 “话虽如此,但若做长辈的为老不尊,也就难怪做小辈的一时无理了!”慕容极勾了勾嘴角,依旧冷嘲道,“何况事关湛家的孙小姐,当事人却一直躲在车厢里不出面,倒要做长辈的来出头。啧啧,说起来,湛老爷子还真是可怜呢,有这么位孙女倒真不如没有的好!” “慕容极你这臭小子……”湛老爷子气急败坏,正要斥责,一道浑厚的男声打断了他。 “阿极你这路是怎么开的?不过是些无谓的路人,还要磨蹭多久?”说话的是慕容家的家主慕容致远,年岁、实力都与湛老爷子相当,一番话说下来是相当的不客气。 慕容极听了,赶忙道:“家主,不是阿极要耽搁,无奈是路人不肯相让。” “路人不肯相让你就没有法子了?”慕容致远嗤笑一声,意有所指道,“咱们慕容家的路可是闯出来的,不像有的人靠的是祖荫庇佑。你也算在主宅待了多年,莫是连这个都没学到?” “家主教训的是,阿极愚钝了!”慕容极从善如流道。 这两人一唱一和,显然是事前就商量好的,直气得湛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当下就要找那慕容致远决斗去,眼看着湛天麒就要劝止不住,一道清泠、飘渺不似人间所有的嗓音静静地飘了过来。 “马儿,马儿,你们这路是怎么走的?不过是个无谓的路人,还要磨蹭多久?”这道嗓音带着一丝俏皮,一抹玩笑,众人为那悦耳的语调震撼,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这番话说的是什么。 而随着这声话音落下,湛家车队中的骏马竟然整齐划一地扬起前蹄长嘶了一声,众人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哦,原来是那个路人不肯相让,”那道嗓音如同听明白了马嘶声,恍然大悟了一句,接着又道,“路人不肯相让你们就没有法子了?你们脚下的路是走出来的,不像有的人靠的是一张嘴。你们也在湛府待了多年,莫是连这个都没学到?” 闻声,骏马再次扬蹄长嘶,马蹄落下的时候纷纷朝前踏了一步,竟是在没有车夫指示的情况下前行了!慕容极惊骇之下,连胯下的坐骑自动后退了数步都未反应过来,任由湛家的车队扬长而过。 “蠢材,还不开路!”慕容致远一声怒斥,骂醒了失神的慕容极。他向着前方看去,只见湛家众人已经前行了好一大段。慕容极赶忙挥鞭驱使坐骑追赶,慕容府的车队也立刻提速赶路,堪堪随在湛府的车队后面抵达城主府的大门。 眼见两个上三等的世家到来,守卫们立刻拦下了右边中三等世家队伍的脚步,分别过去湛府与慕容府的车驾前,迎着车门,恭敬地请两个家族的人下车先行。这番举动中规中矩,绝不厚此薄彼。湛家这边是满意的,慕容家那边却有些不高兴了。 瞧着慕容致远挥退迎接的守卫,面色不悦地自车驾上跃下。适才大大丢了脸面的慕容极眼珠子一转,立刻抓紧时机补救。只见他跃下了马背,几步走向后一辆车驾,挡在守卫身前,俯身抬臂,一边请车厢内坐着的慕容芷箐下车,一边斥责守卫道: “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我们芷菁妹妹这般娇贵的人,是你能相扶的么?还留在此地作甚?那边多得是阿猫阿狗等着你讨好,你去扶上一扶,说不定人家还要感恩戴德呢!” 慕容极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冰儿与含烟已在另一个守卫的相扶下出了马车,那守卫本来还要迎接洛倾城,听他这么一说,伸出去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 “侍卫大哥,辛苦你了,主子这边,就交给含烟吧!”含烟一边柔声道谢,一边不轻不重地驳了慕容极一句,“这些举动本来就该是由奴才做的,让侍卫大哥代劳,倒是含烟的不是了。”那刻意加重的“奴才”二字,算是将慕容极骂了个彻底。 “就算是奴才又如何?能当上芷菁妹妹的奴才,别人可是想求都求不来呢!”慕容极厚着脸皮说了一句,接着又冷哼道,“何况,俗话都说,有怎样的主子便有怎样的奴才。咱们不妨反过来瞧瞧,这当奴才的是个出身青楼的妓女,那当主子的,什么德性也就不用多说了吧?” 这番话气得湛老爷子连牙根都痒了起来,就想不管不顾地教训慕容极一顿,湛天麒好说歹说,眼看着又要劝不住了。原本对着含烟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人群倏然安静了下来。 不知何时,一行突然出现在湛家的车队前,为首的玄衣男子锦袍华冠,贵气逼人,一双墨色鎏金的眼随意地一瞥,处在视线范围内的人都禁不住颔首后退数步。他悠然、镇定、一步一步、不容置疑地走向中间的车驾,含烟与冰儿见到他都自觉地移到了一边。 这一刻,周围是寂静的,寂静的诡异。一只手,一只白皙莹润五指修长的手,轻轻搭上了车厢的门沿,指间戴着的血玉指环在阳光下越发显得噬人心魂般透亮,袖摆沿着手臂滑落,露出腕上的镶蓝宝石水晶手镯,更衬得肌肤欺霜赛雪。 而下一刻,抽气声便频频作响,因为那只手,落入了玄衣男子的掌心! 黎苍墨握住那只手,掌心的手指,每一根都是那么修长,纤细,白皙,莹润,温凉的触感一如回到了那一夜的净土。 洛倾城就着他的力度,自车厢内走出,只身站在车驾的前端,比旁人都高出了半截。 她迎风而立,犹似自九重宫阙落下。一袭素色百花褶裙裹身,外罩浅碧色纱衣,逶迤拖地。长发绾成了蝶翅形,垂下的发丝分了两缕垂在胸前。发髻上斜插了一排的银饰小发钗,顶端簪上一把金镶玉的梳篦,祖母绿翡翠的细流苏坠在额前。脂粉未施,已然胜过所有的颜色。颈间一条金叶吊兰坠片珠项链,不仅合衬衣裳的颜色,更显得锁骨完美清冽。最为别致的还属她左耳上的那枚海螺耳坠,行动间叮呤作响,听得人心头似洒落了极品的珍珠。 这一刻,众人方才醒悟,适才那能够让骏马听令的天籁之音是出自何人的口中! 城主府的门内忽而一阵响动,珠围翠绕的明丽少女拖着裙裾款步而来,瞧见门外的仗势,惊愣了片刻,连忙出声道: “苍墨阁下今年来得可真早,明珠正要去黎府相邀呢!”少女言笑晏晏,说着又朝黎苍墨靠近了几步。 “明珠郡主客气了,”黎苍墨口中应了一声,眼神却仍旧凝在洛倾城的身上,薄唇微微勾起,笑道,“不知本座是否有幸能扶湛小姐下车?” 这句话带着三分的诚挚,三分的玩笑,还有四分的警告,这警告自然是冲着慕容家的。 “你已经扶着我了。”洛倾城眨了眨眼睛,语调是轻快的。不见她下跃的动作,人却已经落到了地上,正与黎苍墨并肩。 “苍墨阁下,不知这位小姐是……”明珠郡主小心掩藏起眸中的敌意,好奇地问道。 “湛岚。”黎苍墨淡淡地吐出二字,不再多言。 随同黎苍墨而来的重省,知晓主上懒得应付这位别有用心的郡主,便在一旁补充道:“这位是湛府的孙小姐,新回到湛府不久,故而郡主不认识。现下湛家与慕容家都已抵达,郡主看是否入内再行详谈?” “这是自然,诸位快快请进,倒是明珠糊涂了!”重省这么一点拨,明珠郡主顿悟,忙邀请众人入内,表面功夫做得是相当到位。 经过这么一段插曲,城主府外的队伍终于又开始变动,将近午时,西淇的各大世家全部就位,享用过一顿嘉肴美馔,众人稍事休息,便将迎来第一轮的家族大比。依据往年的经验,下三等的世家要比试到申时,然后是中三等世家的比试,等到结束差不多得酉时正点。最精彩,最激烈的上三等世家的比试,向来是用过晚膳后再举行。 ------------ 27 家族大比 更新时间:2012-06-03 春日的午后,阳光大好,映得演武场的地砖一片清亮,晒得人一身的骨头都觉着懒洋洋起来。只不过,此地的氛围却是剑拔弩张,一派肃杀之象。 上首位处,黎苍墨随意地坐在客席上。主人席上,琅琊城城主明德正襟危坐。上三等世家则依家世等级一左一右依次坐开,炎家排在第一位,正是城主的下首处。同为第二大世家的湛家便与炎家相对而坐。洛倾城直接坐在了黎苍墨旁边,那里本该是湛老爷子的座位,但因黎苍墨和湛家都未多说什么,旁人也就不好横加指责。 下三等的世家则分坐左右两侧,占了演武场两边的看台。 看着人差不多都来齐了,明德城主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我西淇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每三年的家族大比更是人才辈出。本城主观在座的诸位无不卧虎藏龙,想来今年的家族大比定是更加的精彩纷呈!” “城主大人客气了!”台下的众人异口同声道,“我等为家族大比,定当竭尽所能!” “本城主不过实话实说,倒是诸位谦逊了!”明德城主朗声笑了一句,看向黎苍墨道,“阁下慧眼识珠,可能看出今日诸位中哪些得以挑战成功,为我西淇更添实力?” 听到明德城主的问话,下座的诸位纷纷坐直身体,睁大眼睛,擦亮耳朵,想看看究竟是谁能够进入苍墨阁下的慧眼? 黎苍墨屈指轻叩雕花木椅上的扶手,富有韵律的敲击声听得众人更加紧张起来。墨色鎏金的眸子微微一动,他肆意一笑,低声道:“本座……” 洛倾城自从坐下后便没安份过,一对银眸不时东张西望,似在找寻什么。凡是被那双星光闪耀的眼睛看过的人,定力高的都要怔愣出神,定力低的更加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她在忙着自己的事,便也没注意别人说了些什么,见这一圈看过来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不由 扁了扁嘴,吐出两个字:“没有……” 这一声“没有”偏偏接在了黎苍墨那一句“本座”后面,明德城主并不是习武之人,耳力有限,且背逆着风一时听差了,只当全是出自黎苍墨口中,当即惊道: “没有?难道说,本次的家族大比,竟无一人能入得苍墨阁下的法眼?” “父亲莫要着急,那声没有并不是苍墨阁下说的,而是出自湛小姐口中,”明珠郡主笑了笑,一边安抚明德城主,一边又道,“湛小姐常年流落在外,这是初次参与家族大比,一时失言也算不得什么,相信在座的诸位也不会介意的。”这句话,明着是给洛倾城解围,暗着也是讽刺她不识大体,上不得台面。 “湛小姐所言,即是本座所想,”黎苍墨淡淡地扫了明珠郡主一眼,毫不留情地驳下她的话,“那一声没有并非指的没有人才,而是本座没有城主所说的慧眼。大比尚未进行,揣度天意之事,还是不深究的好。”他这么一说,显然是在包庇洛倾城,并且将过错完全归结到了城主父女的身上。 然而,即使是这般明显的包庇,旁人听了却愣是不敢多说什么。明珠郡主只能咬着唇退下,明德城主也赶忙打哈哈说是自己失言,同时不再寒暄什么,直接宣布比试开始。 第一个上场的是第十等家族周家,当即要求挑战同是第十等家族的吴家,拿出的奇珍是块中品下阶的念石,吴家也爽快的应下了,准备的奇珍是块中品下阶的灵石。一看到那块灵石,周家众人的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 说来这周吴两家也是老对头了,争斗了足有上百年,吴家的这块灵石就是在上一次的家族大比上,挑战周家得到的战利品。这一回周家提出挑战,显然是存了报仇的心思。 两家确定的比试形式是单人武斗,为公平起见,这样的武斗有年龄限制,相差最多不得超过五岁。周家派出的挑战者是家族少主,吴家派出的应战者同样是家族少主。 两人一上演武台,不待招呼一声,便缠斗在了一起。每个世家都有自己家族独有的武技,而身为家族的少主,家传武技自然是学了个十成十。是以两人的武学境界虽然尚在天枢高段,打斗起来却很有看头。 听着台下的叫好声,洛倾城随意瞅了两眼,银黑色的眸子眨了眨,不知在思索什么。黎苍墨看看她,随手接过府里的丫鬟端来的茶水,搁到一边,唇角微微扬起,低声道:“洛岛主若没有看的兴致,不如同本座说说话如何?” “你要说什么?”洛倾城歪着脑袋打量他,银眸四下里转了转。 “就先说说看,先前洛岛主那一声没有,是指什么?” “他们没有来!”听到这声问话,洛倾城立刻撅起嘴巴抱怨道,“宣泠骗我,她说要给我引荐两位淬炼宗师,可是连她自己都没来!”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倒是本座的不是了!”黎苍墨垂眸低笑,随即解释道,“宣泠足下先前知会了本座,要本座告诉洛岛主一声。家族大比上,她与两位淬炼宗师来不了了,听说是闹了内贼亟需盘查,究竟是何缘故,本座也并未细问。” “没意思。”听到宣泠来不了了,洛倾城的脑袋立刻耷拉下来。 “现下是有些没意思,等到了夜里,上三等家族比试的时候,便会精彩许多,”黎苍墨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好笑,又道,“要是洛岛主实在看着无趣,不妨在城主府里逛逛,待本座知会明德城主一声便可。” 这个建议听得洛倾城颇为心动,弯起眼角点了点头。 两人虽是当众交谈,但说了些什么,旁人也都没有听清。一来两人靠得近,声音也放得很低,说话间更带上了传声的性质;二来众人也实在没那个胆子敢听黎苍墨的私话。 炎子燃的目光从演武台上收回,看了对面一眼,正瞧见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面色变了变,却又立刻收敛了。 倒是阿福忍不住道:“少主,您看湛小姐这样,是不是也太不避嫌了点?” “是啊,哥,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是这样也太过惹人非议。你看看旁人的眼神,就差没直说你被戴了绿帽子了!”炎子灵看了,也不无担忧道,“何况先前就听说,在城主府外,是苍墨阁下扶未来嫂子下的马车。看他们这般亲近,不会真的有什么关系吧?” “灵儿,女儿家怎能总说些捕风捉影的事儿?”炎家的家主夫人,也就是炎子燃兄妹的娘亲冷卉不赞同道。 “女儿也是关心哥哥嘛!”炎子灵吐了吐舌头,不作声了,很显然,这位家主夫人在儿女眼中是极有份量的。 “你哥哥总有自己的分寸,哪用得着你来操心!”冷卉不轻不重地说了她一句,又转头看向炎家家主。 多年夫妻,只一眼,炎家家主炎轲便明白了她的意图,咳了一声,道:“子燃,你处事向来稳妥,私事方面,父亲也就不过问了。但娶妻当娶贤,你是我炎家的少主,凡事总要多为家族考虑几分。” 闻言,炎子燃沉默片刻,随后淡然出声:“父亲的话,子燃都明白。不过父亲多虑了,湛岚妹妹与苍墨阁下,无非就是好友关系。因湛岚妹妹先遇到的是苍墨阁下,也是得苍墨阁下相助才回的湛府,难免就显得亲近些。何况,她性子单纯,绝不是外头传言的那种人。” “既然你这么说了,为父便相信你的判断。”炎轲家主微微点头,再次将视线移到比武台上。 没过一会儿,阿福忽然咬咬牙,叹了口气,小声道:“老爷,夫人,少主,小姐,你们别怪阿福多嘴。湛小姐的确不是水性杨花之人。只是,阿福觉得,湛小姐对少主的情意似乎并不深厚,更不如少主待她那般真心。” “有情还是无意,难道我自己看不出来么?她是我命定的妻子!”听到这话,炎子燃的脸色明显沉了下去,眉峰挑起,看向阿福一字一句道,“以后知道是多嘴的话,还是不说的好。” “阿福明白,阿福知错了。”阿福赶忙一叠声应下。 炎子灵原本还要说些什么,但看着炎子燃这样的脸色,想想还是作罢了。炎轲与冷卉互看了对方一眼,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对面的几人如此纠结难解,洛倾城是完全没有察觉的。当然,即使她察觉了,也是不会去搭理的,她只会关注自己感兴趣的事儿,而这种沉重的世家考量绝不在她的兴趣范畴内。 接下来,她又看了两场下三等世家的比试,实在觉得没意思了,干脆离席逛起了城主府。冰儿看得津津有味,并未发现她离开,倒是含烟跟了上去。 穿过朱红色的长廊,尽头便是一片花圃,或白、或黄、或粉、或紫的牡丹开得正艳,真正是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都说三月牡丹呈艳态,壮观人间春世界,”含烟禁不住吟了一句,“咱们西淇的牡丹,就算到了五月也是开得极好的!” “啪啪啪……”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掌心,明珠郡主只身一人向着她们走来,口中赞道,“不愧是湛府的孙小姐,就是身边的一个下人都满腹诗书,想来湛小姐定是更加的文采斐然了!” “找我有事?”洛倾城看了她一眼,毫不理会她的寒暄,直接吐出四个字来。 明珠郡主被她直白的话语噎了一下,强自笑道:“明珠是家中独女,素来孤独惯了,今日见到湛小姐如此出色的人物,想着你我二人年岁相当,故而有心交个朋友,就不知湛小姐是否愿意?” 银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了她一会儿,逐渐褪成了浅银色,洛倾城勾唇道:“你很奇怪,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和我交朋友?” ------------ 28 欧阳世家 更新时间:2012-06-04 明珠郡主的脸色骤然变了,忙道:“湛小姐可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这可真是冤枉明珠了!想与小姐结交,是出自明珠的真心实意。何况,像湛小姐这般天姿国色,旁人见了又怎会不喜欢?” “喜欢还是不喜欢,是你最真实的情绪,骗不了我。”浅绯色的唇瓣倏然贴向她的耳际,洛倾城一字一顿,吐出这句话来,那般波澜不兴的语气,却听得人心惊胆战。她左耳上的耳坠叮呤作响,闹得明珠郡主心头更乱。 明珠郡主禁不住后退了数步,再次看向她时,眼中的敌意是赤裸裸的。 “你既然明白,本郡主也就不兜圈子了!苍墨阁下与我自小便相识,不论是学文还是习武,明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配得上他!你不过一个后来者,凭什么这么轻易就得到了我想了多年,盼了多年都无法得到的一切?”城主府外那两厢执手的一幕深深刺伤了她,此番心绪大乱,明珠郡主不管不顾地将多年心事诉诸口中。 “所以?”洛倾城适时地追问了一句。 “识相地话,你就趁早离开他的身边。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败落的世家之女,除了一张脸蛋,你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苍墨阁下身边?”明珠郡主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义正词严。 洛倾城听着,听着,见没了下文,不由问了句:“就这样?” “什么就这样?你……你什么意思?”看着对方一脸无动于衷,明珠郡主怒火更甚。 “你很奇怪,”其实,应该说这里的人都很奇怪,因为大多数人都有这毛病。不过,洛倾城很自觉地把这句话隐去了,接着说道,“你让我不要这样,不要那样,你让我离开他的身边。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明珠郡主被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是啊,她又凭什么要求她离开,朝廷与江湖从来都是互不干涉的,甚至很多时候,朝廷还需仰赖江湖人士。她不过一个郡主,又有什么资格来命令她这个世家小姐?看来,此事要从长计议了! 想到这里,明珠郡主长长地吁了口气,吐出“好自为之”四个字,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明珠郡主远去的背影,含烟叹了一声,道:“果然,赏花也是要看心情的,碰上了这么个人,真是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那就不看了,”洛倾城变了扁嘴道,“我们去别的地方。”虽然她的心情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不过这花也看过了,再待下去也没意思。 两人从花间小径穿过,看着天色渐晚,本打算了绕了一圈直接回演武场,却在演武场的大门外又碰上一个不讨喜的人物。 “中下等的家族尚在比试当中,湛小姐离席许久这才回来,也未免太不给别人面子了吧?”一字一句携枪带棒,如同毒蛇吐信,不是慕容极又是哪位? “既然如你所说离席不妥,那慕容少爷又是出来做什么的?”含烟慢条斯理道。 “在下自然是特意来提点湛岚小姐的,”慕容极一脸的理所当然,阴鸷的眸光凝在含烟身上,皮笑肉不笑道,“不愧是偎红楼的头牌名妓,这张小嘴还真是不饶人呢!” “你也不愧是慕容芷箐的头号奴才,这张大嘴更加不饶人!”洛倾城照搬他的话作为回应,语气是直白而纯然的,丝毫没有讽刺的意味,只是听得人心中更加难受。 “湛小姐这是怪在下多嘴了?”慕容极冷笑一声。 “你也知道自己多嘴?”银黑色的眸子瞅了他一眼,洛倾城颇为诧异,又道,“那不如就闭嘴吧。” 慕容极被噎了一句,面色更加难看,冷声道:“要说什么可是在下的自由!” “你要说什么的确是你的自由,而我要阻止你说什么也是我的自由。既然都有自由,那就各凭本事,”银眸忽闪一下,洛倾城打了个响指,接着低声道,“在家族大比结束之前,你的嘴可以休息了。” 夜色溶溶,皓月当空,上三等家族的比试终于拉开帷幕! “今日的家族大比,可谓是人才辈出。新晋升了五个八等家族,三个七等家族,一个一个六等家族,一个五等家族,真是可喜可贺!”明德城主待众人到齐后,先是说了一番贺词,接着话锋一转,看向场中众人道,“当然,最精彩的一战尚未进行,想必诸位也同本城主一样期待已久!这是玫瑰同牡丹的对决,慕容府的芷菁小姐将要挑战湛府的孙小姐!按照规矩,先请慕容世家展出奇珍!” “且慢!”不等慕容致远展出奇珍,一个身材微胖红光满面的老头立刻起身阻止,那人是欧阳家的家主欧阳敬德,只听他向着慕容致远抱拳道,“我欧阳家有意先向湛家挑战,还请慕容家主与诸位行个方便!” “欧阳家主,这样怕是于理不合,”明德城主皱了皱眉,出声劝道,“按照西淇的规矩,一个世家在一次家族大比上,只有一次挑战与被挑战的机会。慕容家与湛家这一战,是多日前就已定下的,欧阳家想要挑战湛家,还是等下一次的家族大比吧!” 欧阳敬德摆手道:“城主此言差矣,老夫既然提此要求,自然是有过考量的。一则,湛家接连两次家族大比都未曾应战,今日多比上一次就当是还了先前欠下的;二则,我欧阳家有一事物落在他们湛家手里,这一日没有要回来,老夫心里就一日的不舒坦!就想趁着今日,当着诸位的面,将我欧阳家的东西,光明正大地夺回来!” “欧阳老匹夫,你说的什么浑话,我湛家拿你什么破烂东西了?”湛老爷子猛地一拍座椅扶手怒道。 “湛老爷子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欧阳敬德斜着眼看过去,眸中隐着讽刺的意味,冷笑道,“不过,说来也是,通过下三滥的手段骗得的东西,你的宝贝孙女自然是不敢和你说出口的。世人皆知湛老爷子性情直爽、豪迈不羁,平生最见不得这些不干不净的事儿,只可惜留下的后代,却一个比一个孬种!” “欧阳老匹夫,你不要太放肆,这般毁我孙女的名声真当我湛家好欺负了?你不就是要挑战吗?行!就让老夫和你比上一比!” 湛老爷子的气急败坏显然全在欧阳敬德的预料之中,他先是喝了口茶,接着才不急不缓道:“明德城主听到了吧?这可是湛家主自己应下的挑战,连湛家主都答应了,那家族大比的规矩变通一下也无不可吧?” “既是如此,的确并无不可,”明德城主摸着胡子,点了下头,道,“若是慕容家主不介意,那就由欧阳家先行向湛家挑战。” “欧阳家主请便。”慕容致远很是大方地摆了摆手。 明德城主见状,正欲请欧阳家依规矩展出奇珍,一道沁凉的嗓音倏然响了起来,携着浓浓的疑惑意味。 “我介意,”说话的自然是洛倾城,她眨着那对银黑色的眸子,奇怪道,“你说我拿了你们的东西,那是什么?” “是啊,你们平白无故就说我们孙小姐拿了你们的东西,总该把话说清楚吧!那个鬼东西究竟是个什么?”冰儿帮腔道。 “到了现在,湛小姐难道还想抵赖不成?”欧阳敬德嗤笑一声,“这样未免太难看了吧!” “捉贼捉赃,欧阳家主既然这么说,本座倒也好奇那东西究竟是何物了!”黎苍墨低笑一声,面上却不见任何笑意。 被那双墨色鎏金的眸子扫了一眼,欧阳敬德不自在地哆嗦了下,忙道:“既然阁下这么问了,老夫自然如实道来。原本我这个做长辈也不该同一个小辈计较,只是引星石得之不易,近年来更成了凤毛麟角。家中小辈有幸得之,却这般失去,实在心有不甘,且不拿回,于家族声誉也有妨碍。” 一听到那事物是引星石,台下顿时哗然。 “引星石?居然是引星石,怪不得欧阳家主如此着紧了!这年头引星石的确是越来越少,得之不易啊!” “可不是么,自从轩辕门的半梦宗师凭借引星石淬炼出极品的乾坤戒指后,这引星石可是越来越多人眼红了!” “能不眼红么,可以提升淬炼品级的东西,就是疯抢也不为过啊!” 黎苍墨一听到引星石三个字,立刻想到了罪魁祸首是哪位,当即沉声道:“欧阳家主说的,该不是那日在金玉满堂赌石得来的那块吧?当日本座也在场,那引星石的归属究竟如何,本座心中有数。” “当日阁下也在场?倒是没听小辈提起,”欧阳敬德微微迟疑,又正色道,“不过,既然阁下心中有数,那是再好不过!占着别人的东西总是名不正言不顺,只要湛家将那块引星石交出,挑战也不过是个虚名。” “的确,占着别人的东西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黎苍墨冷然道,“欧阳家主以挑战的名义抢夺他人的东西,岂非更加荒诞?” “这……苍墨阁下的意思是?”欧阳敬德顿时大惊失色。 “那块引星石是我从他手里买来的。”洛倾城边说边从人群中将那位欧阳家的少爷欧阳毅指了出来。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处在目光中心的欧阳毅禁不住向后缩了几步。 “毅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告诉爷爷,引星石是被她强夺了去的么,怎么又成买卖了?”欧阳敬德惊道。 “爷爷,我……”欧阳毅结巴得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他身旁的小厮苦着脸回应道:“回禀家主,比手掌还大上一圈的引星石,却被一百两黄金买去,这和强抢有什么区别?” ------------ 29 砖头毛料 更新时间:2012-06-05 “当真?”欧阳敬德确定道。 “小的哪有这个胆子敢骗家主啊?” “你胡扯,”冰儿听着他颠倒黑白的说法,气呼呼道,“明明当初,你们把那块出了引星石的毛料当作了砖头料,还硬是让我们孙小姐花一百两黄金买下的。现下出了引星石,倒又成你们的了!这是什么道理?各位要是有所怀疑,大可请金玉满堂的解石师过来对峙,那夜交易的全过程,他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那小厮当即愤慨道:“你才是胡扯的那个人!各位大人都听听,真要是一块砖头料,会有人花一百两黄金去买吗?更别提那位解石师了,小的早就怀疑那个解石师是和湛家小姐串通好的,不然好好的一块引星石,我们少爷解石的时候,愣被他说成是砖头料,可到了这位湛小姐手里,一下子就成引星石了!” “呵?你还说我胡扯?”冰儿直接被气笑了,又道,“那好,我一个小丫鬟人微言轻,旁人信不过也就罢了,那苍墨阁下呢?当时阁下也在场的,难不成你还要说阁下也冤枉了你们?” “当日阁下到来的时候,交易已经完成了,是以阁下并未看到那一幕。难不成,你还想让阁下替你们做伪证?”小厮轻巧地一句话,顿时将局面转向了不利于洛倾城的方面。 听到小厮的解说,欧阳敬德点了点头,接着道:“我家的下人自然不会信口开河,且一百两黄金买一块砖头料也确实无法让人信服,不排除湛小姐与那位解石师串通的可能。阁下既然未曾看到交易的过程,也就做不了证。老夫相信以阁下的深明大义,绝不会包庇不法之徒!” “你这是在提点本座?”墨色鎏金的眸子眯起,黎苍墨不动神色道。 “老夫不敢!”那不带一丝情感的话音,吓得欧阳敬德双腿一颤,但还是嘴硬道,“但此事毕竟是我欧阳家与湛家……” “引星石是我的,我不会给你,你想怎么样?直说吧。”他的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打断他的自然是洛倾城,听了这么久的舌战,她也早就不耐烦了。 “你这丫头倒也爽快,既然这样,老夫就把话说明了!”欧阳敬德边说边从乾坤袋中取出个东西,玉石质地,在夜色下荧光闪耀,正是枚上好的夜光璧,且形状不规则,显然尚未经过雕琢,“这枚夜光璧便是我欧阳家备下的奇珍,上品中阶,以此挑战湛家。老夫想要湛家应战的奇珍,便是那块引星石!” “你要比什么?”洛倾城不等湛老爷子回应,直接拦下了话音。 “这么说来,是湛小姐独自应战了,也好,此事既因你而起,由你来应战也是应当。就不知湛老爷子是否有别的意见了,毕竟引星石不可多得,要是输了又反悔,那可就不好看了!”欧阳敬德半是规劝,半是嘲讽道。 湛老爷子立刻回敬道:“欧阳老匹夫,你唧唧歪歪个什么劲儿?小岚儿既然应战了,你说试题便是,难不成你怕输得太惨,现下又反悔了?” “呵,既然湛老爷子这般爽快,那老夫就说试题了!既然事关玉石,也就不比别的,”欧阳敬德说着拍了拍手掌,吩咐道,“摆出来!” 身后的家丁立刻扛着一张长桌上了演武台,放下后又从乾坤袋中取了两块毛料摆上,摆正后立刻退了下去。这两块毛料大小均匀,表现也不相上下。 欧阳敬德站起身,指着毛料道:“这次比试的题目就是赌石,至于上回在金玉满堂的赌石是否有串通就暂且放下。这一次众目睽睽之下,是绝对做不了假的。现下桌上摆着的两块毛料都是经高手掌了眼的,看着表现差不多,但其中一块却是砖头料。为了公平起见,就由湛小姐先挑,剩下的那一块就是我欧阳家的,至于结果输赢,选到砖头料的那方就是败者,如何?” 洛倾城从座位处远远地看了长桌上的两块毛料一眼,扁了扁嘴道:“这两块都是砖头料。” “小丫头莫要信口开河,即使想反悔应战,也不能这么个说法!”欧阳敬德冷笑一声,怒道,“老夫请来掌眼的高手可都是赌石界的大师,他们一个个都断言其中一块有玉石,并且还是灵石,至少是中品上阶的。你一个黄毛丫头都未靠近细看,就说两块全是砖头料,未免太过儿戏了!” “我没说要反悔应战,”洛倾城瞟了他一眼,很不解他这般愤慨是为了什么,接着又道,“何必那么麻烦,我确定这两块都是砖头料,把它们解开吧,如果有玉石,就算你赢了,不也一样吗?” “当真如此?”欧阳敬德的眼底隐隐透着一抹欣喜的色彩,仿佛那块引星石已经到了他手中。 洛倾城尚未回应,湛凝雪急急打断道:“表外公,您就这么由着岚表姐么?人家都说这是赌石大师掌过眼的!岚表姐得了引星石不告知家中已是不对,现下就这么输了,可是家族的损失啊!” 洛倾城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银黑色的眸子眨了眨,似乎想到了什么。 湛老爷子对着她斥道:“凝霜丫头,你瞎咋呼个什么劲儿,应战的是小岚儿,你只管看着便是。” 被这般训斥,湛凝雪只得不甘心地闭嘴不语。湛云琴斜眼瞄了瞄她,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嗓音轻声道:“这般急功近利,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句话,气得湛凝雪面色更加差上几分。 看了眼天色,明德城主圆场道:“若是双方都无异议,那本城主派遣属下上去解石了。” “有劳城主。”欧阳敬德客气了一声。 洛倾城则一脸随意,似乎完全不在意解石的结果。 上演武台解石的是城主府的两位护卫,其中一人请示道:“还请欧阳家主告知哪一块是经掌眼后认定有玉石的,属下解石的时候可更加小心一些。” 欧阳敬德听了,伸手指了指左边那一块,那名护卫会意地点了下头。 洛倾城看着两人间的互动,径自嘀咕了一声:“都是砖头料,有什么好小心的。” 黎苍墨看了她一眼,不由问道:“湛小姐何以认定那两块都是砖头料?” 这一句话显然也问出了在场众人的心中所想,虽然大多数人都以为她只是随意猜测,但就是这样太过随意的态度,反而叫众人心里不确定起来。 洛倾城回看了他一眼,又扫了在座的众人一眼,随后慢慢地吐出五个字来:“我就是知道。” 这样似是而非的答案,说是回答,倒更像是在戏弄众人。 一刻钟后,被认为是砖头料的那块毛料已经解开了,果然只是白花花的石头。而另一块毛料在护卫的剑下已经去了三分之一,暂时还未见到玉石的影子。 欧阳敬德不由忐忑起来,直接对那护卫吩咐道:“你且将毛料从中间切开。” 护卫听令行事,一剑将剩下的毛料劈成两瓣。 欧阳敬德看着仍旧白花花的两个切面,眉头拧了起来,咬牙道:“再切!” 护卫又将两瓣的毛料劈成了四瓣,接着再劈成了八瓣,十六瓣,直到再无出现玉石的可能!桌面上散着一堆的碎石,这两块毛料正如洛倾城所说,都是砖头料! “怎么,怎么会这样……”欧阳敬德不敢置信,一张老脸彻底垮了下来,“明明有玉石的,那些大师都说了里面头玉石,怎么会这样?” 他说着说着,忽然怒目瞪视解石的护卫,斥道:“是你,一定是你,是你把老夫的毛料换了,快把毛料交出来,快把我的玉石交出来!” 湛老爷子哈哈大笑,不无得意道:“欧阳老匹夫,你这样未免太难看了吧?既然输不起,当初就不要挑战,瞧瞧你这德性!我说欧阳世家怎么着也得上是西淇古老的家族之一,却一直徘徊在三等世家的末端,原来是有你这么个家主!” “湛老匹夫,你也高兴得太早了!”欧阳敬德吐出一口浊气,收敛了神色,冷哼道,“三等世家又何如?你当你湛家这个二等世家当得很风光么?能赢这一局不过是侥幸,运气本就做不得数!何况,慕容世家也是三等家族,老夫就等着看慕容家主如何把你湛家打压下去!” “听欧阳家主的意思是,你们欧阳家要同他们慕容家联合起来,共同对付我湛家了?”洛倾城银眸转了转,忽而嘴角勾起,来了这么一句,“欧阳家主莫不是忘了,西淇千百年来传下的规矩,世家之间,是不得联合起来私斗的,否则抹杀论处。你这句话,已经被苍墨阁下听到了,现下又当如何?”她说着还看了黎苍墨一眼,眸中亮晶晶的,显然是在要他配合。 黎苍墨暗自笑了笑,顺了她的心思不轻不重地扫了欧阳敬德一眼,吓得欧阳敬德立刻躬身抱拳解释:“阁下千万莫要误会,老夫绝无此意!是……是这丫头恶意中伤老夫!” “话是你说的,关我什么事?”洛倾城无辜地眨眨眼。 “你……你……”欧阳敬德又是惶恐,又是气愤,连话都说不利索,“阁下……老夫,老夫……” “苍墨阁下请勿见怪,相信欧阳家主也是一时失言,”慕容致远赶紧出声解围,同时表明立场,“况且,我慕容世家扎根西淇上千载,向来循规蹈矩,又怎会犯下此等过失?” 慕容芷箐看到这番局面,睨了慕容极一眼,道:“你是怎么回事儿?平日里就属你能言善辩,今夜倒是哑巴了?你看看这个湛岚,她分明是在照搬你那日的说辞,还不赶紧说上两句堵了她那张贱嘴?” ------------ 30 比试内容 更新时间:2012-06-06 慕容极张了张嘴巴,舌根一阵乱动却是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生生掐住了脖颈。 慕容芷箐等了半晌,看他连一个字都憋不出来,忿忿地转过目光,口中啐了声:“废物。” 可怜慕容极像是茶壶里煮饺子,有口说不出,硬是将一张脸憋得通红。这一刻,他才幡然悔悟,那位湛家小姐绝不是好惹的人物,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剥夺了他说话的能力。要是那时,她想要的不是让他闭嘴,而是直接要了他的命,恐怕现在,他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明德城主看着场面再次僵持不下,赶忙又打起了圆场:“戌时已过,上三等世家的比试却才进行了第一场。还请阁下看在本城主的面子上暂莫追究欧阳家主的失言之罪,先将家族大比继续下去,可好?” 墨色鎏金的眸子半眯着,黎苍墨沉声笑道:“追究?呵,本座无意于追究任何人。只要诸位心里明白,西淇的规矩是怎么定的,是由谁来定的!” 说到这里,他又淡淡地看了明德城主一眼,淡淡道:“欧阳家主你说呢?”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欧阳敬德连连点头。 “阁下海涵,真乃西淇之大幸,在下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明德城主不失时机地赞扬一声,接着又道,“既是如此,那么本城主宣布下一场比试开始,先请慕容家主……” “慢着。”简单直白的两个字打断了明德城主的话音。 明德城主微微拧起眉峰看向洛倾城,那两个字正是出自她的口中。 众人的目光也转向她,都想看看这位湛家小姐还有何指教?毕竟连城主都来打圆场,苍墨阁下都追究了,她再斤斤计较下去,未免太过不识好歹。 处在目光中心的洛倾城却没有一丝的违和感,她平静地摊开右手掌心,银眸转向欧阳敬德,理所当然道:“你不能赖账,夜光璧是我的了。” 这句话气得欧阳敬德脸色又绿了,却也没有别的法子。认赌服输,今夜欧阳家已经够丢面子了,总不能再把里子也落在这。他再次握了握手心的夜光璧,忽而眸色一暗,直接向着半空抛去,口中吐出二字道:“拿去。” 那块透着荧光的夜光璧逆着洛倾城所在的方向,一直飞出了数十丈的高度,几乎化作了夜空下的星子。很明显,欧阳敬德是故意为之,抛出的时候用上了内劲,夜光璧易碎,若是掉落下来时没有被人接住,就会摔成碎片。至于他所说的“拿去”二字也是有讲究的,这么说就表示夜光璧的归属权已经交给了湛家,若是湛家人没有接住,只能怪自己没本事。 “欧阳老匹夫,你这也太没脸没皮了吧?”湛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湛家主此言差矣,老夫已然愿赌服输,交出了夜光璧,你还想要如何?既然成了赢家,总该有些赢家的风度吧?”欧阳敬德摸了摸胡子,心里痛快上了许多。 湛凝雪见状,一个纵身离开座位,向着夜光璧消失的方向追去。她的武学境界虽然尚未突破天枢,但承袭樊家的独门轻功实属上佳,即使湛云琴入了天璇境界,单比速度却也不是她的对手。她会这么做,自然有着她的考量。只要她救下了夜光璧,不只在众目睽睽之下,挽回了湛家的颜面,更为湛家得一奇珍。先前言语上的过失也就完全弥补了,甚至还能得到重用。 片刻后,湛凝雪返回原位,面色却不怎么好看。 湛老爷子急急追问:“怎么回事?没有拿到么?” “表外公,凝雪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块夜光璧,突然,突然就不见……啊――”湛凝雪先是懊恼地解释,忽然一声尖叫,惊道,“怎么,怎么会……夜光璧怎么会到了你手里?” 不知何时,那块消失在天际的夜光璧,静静地躺在了洛倾城摊开的掌心,那般安稳闲逸的姿态,如同是被人恭敬地递到了她的手中。 银黑色的眸子眨了眨,洛倾城看着她诧异道:“不是欧阳家主让我拿去的么?所以我就拿着了。”她说着又将掌心的夜光璧抛着转了个圈,眼角完成漂亮的弧度,显然心情极好。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湛凝雪喃喃着还要说什么,却被明德城主打断了。 “恭喜湛家获得夜光璧,时辰渐晚,本城主就话不多说了。现下开启第二场的比试,先请慕容家主展出奇珍!” 慕容致远拍了拍手,身后的侍婢终于能够将备下的奇珍展示出来。打开的木盒中,静静地躺着一株赤色灵芝,在月色下微微泛着赤红光泽,浅淡的香味宁静悠远。 “这株赤芝是我慕容府上下倾尽全力所得,离极品只差一阶,”慕容致远微仰起头,不无自豪道,“相信以此物来挑战,不至于埋没了湛家才是。” 湛老爷子一看到灵芝,脸上便露出了欣喜之色,当即笑道:“慕容家主有心了,老夫定当不辜负家主的好意,将这株赤芝带回我湛家。” 慕容致远打量了湛老爷子一眼,看他喜形于色,借机说道:“既然湛家主也满意此物,那老夫提个请求,相信湛家主应该不会介意才是。” “慕容家主请说!”湛老爷子想着这株赤芝能给湛天麟进补,心头大悦之下,显得什么都好商量起来。 “湛家主果然爽快,老夫要说的也不是别的,既然湛家应战了,自然有准备应战的奇珍。老夫只想着,不论湛家主原先备下的是何物,换上那块引星石,如何?” “这……”听完慕容致远的话,湛老爷子倒是有些踌躇起来,“引星石是属于小岚儿的,我一个做长辈的去拿小辈的东西,实在是……” “你孙女的东西还不是你湛家的,湛老爷子身为一家之主,难道连这点权力都没有了?”慕容芷箐立刻驳斥道,“还是说,湛家主根本就没有诚意?爷爷带来的这株赤芝,可不便宜呢!” 湛老爷子沉了沉脸色,看往洛倾城的方向,眸底隐着一丝为难。 “我拿引星石应战,”洛倾城瞅了众人一眼,随意说上一句,又扁了扁嘴道,“反正你赢不走。”若是别人说这种话,定是显得嚣张无比,面目可憎。偏偏她这样说来,纯然的眸色,理所当然的态度,少了世俗的狂妄,倒多了分孩子气的可爱。 这一切看在慕容芷箐眼里无疑更加地丑恶难耐,她冷声一笑,道:“但愿等正式比试的时候,湛小姐还能有这般自信。” “既然双方都无异议,那先请湛小姐将引星石展出,”明德城主清了清嗓子,宣布道,“再请慕容家主告知比试内容。” 洛倾城抬起指尖拨了拨海螺耳坠,那块比巴掌大上一圈的引星石安稳地落在她的手中。看到这样一块份量不轻的引星石,台下的众人无不眼红起来,真恨不得能抢到自己手中――这可是能够淬炼出极品的东西啊!若是得一件极品兵器,实力必然大大上涨,而只要实力上涨了,名利、财富、地位还会遥远吗? 慕容致远看到那块引星石,眼中的狂热更甚于台下的众人!与那些白日做梦的中下等世家不同,他们即使得了引星石,能不能保住暂且不谈,就算保得住,想要联系上淬炼宗师,为他们制造极品兵器,更是难如登天!可他慕容世家不同,他的孙女慕容芷箐就是轩辕门的弟子,只是淬炼这方面就要容易上许多。何况家族实力也是上乘,保一块引星石,还是绰绰有余的! 看着洛倾城已经将引星石拿出,慕容致远立刻道:“我慕容家嫡系孙女慕容芷箐向湛府孙小姐湛岚挑战,比试的项目,便是淬炼之术!”他言辞急切,一股脑便将话给说全了,生怕人家反悔似的。 这话一落下,正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台上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第一个跳出来说话的居然是湛云琴,她猛地一拍扶手,站起身横眉竖目道:“这不公平!整个琅琊城都知道,慕容芷箐是轩辕门弟子,淬炼之术自然不在话下,拿这个来比试,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家族大比上比试淬炼之术本也是常有的事儿!你也说了,琅琊城人尽皆知我慕容芷箐是轩辕门弟子,那么比试淬炼之术又有什么稀奇?”慕容芷箐挑眉反驳,言语间心平气和,显然是早有准备,“况且,挑战是湛岚应下的,她既然敢应下,便早该想到我慕容家会以此作为比试的内容。现下说什么公平不公平,你不觉得可笑吗?” 一番话把湛云琴说得哑口无言,她忿忿地跺了跺脚,只得退了回去。 “父亲,现下如何是好?”湛天麒面露愁容向湛老爷子请示。 湛老爷子揉了揉眉心,只是叹出口气来,同样的一筹莫展。 湛凝雪表面上也是苦着脸,似乎在为湛家担忧,眸色深处的幸灾乐祸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在这众神色各异的湛家人中间,洛倾城尤其显得镇定无比,她微扬起头打量着对面趾高气扬的慕容芷箐,轻淡地吐出三个字来“怎么比?” “怎么比?湛小姐是在说笑么?”慕容芷箐得意的神色微微凝滞,接着扬眉道,“淬炼之术还能怎么比法?自然是你我双方各拿出自己的作品,谁的作品等级高,赢的就是谁!” “随便拿什么都可以?”洛倾城眨了眨眼。 “当然,无论是兵器还是乾坤物品都无妨碍,”说到乾坤物品四个字的时候,慕容芷箐的语气下意识地重上了几分,接着又提醒道,“但是,必须是经自己的手淬炼出来的!” ------------ 31 窃贼何人 更新时间:2012-06-07 洛倾城点了点头,表示明了。 慕容芷箐见了也不再多话,她拨弄了下腕上的乾坤手镯,红芒闪耀间,一根一丈长的软鞭已被她握在手中,通体鲜红,宛如火焰燃烧。只听她轻笑一声,神色间越发得意,一边展示软鞭,一边朗声道: “这根火焰绞丝鞭是我前些日子最新淬炼而成,鞭身柔韧,鞭势迅猛,等级已达中品。” “等级达到了中品?这么说来,慕容小姐已经晋级为淬炼大师了?”明德城主惊叹道,“慕容小姐如此年少有为,真乃家门大幸啊!慕容家主,恭喜,恭喜啊!” “城主太过奖了!”慕容致远笑呵呵道,“菁儿也才刚刚跨过淬炼大师的门槛,还没回师门晋级呢!原本做出了这根火焰绞丝鞭后,就该直接带回师门的,只是想着家族大比,就耽搁了下来,倒是先在这里亮了出来。既是如此,老夫也不是吝啬之人,为庆祝菁儿晋级,大比过后,我慕容府将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还望诸位赏光前来!” 若说淬炼师还只是叫人看重,那么淬炼大师就不得不叫人争相结交了!何况以慕容芷箐五行极水的体质,成为淬炼宗师也不过是时日的问题。众人也都不是傻子,当然要趁早好好地巴结! “慕容家主太客气了,能去慕容府吃席,是我等的荣幸!” “恭喜慕容家主,贺喜慕容家主,在下到时必然要去讨杯酒水喝!” “慕容小姐前途无量,是当之无愧的西淇世家第一小姐啊!” 炎子灵听了,低垂着眼嗤笑一声,不无讽刺道:“第一小姐,还真是第一呢!不止是西淇,就是整个灏湮大陆都找不出她这样厚脸皮的,第一不要脸小姐!”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台上的众人听了个分明,台下的隔得远,也就没有听清。 慕容致远面色一沉,就要同炎家交涉,倒是被慕容芷箐拦了下来。她听到这么多的赞美声,心情好得还真不容易破坏,况且炎子灵与她向来不对盘,说出这些话也在意料之中。慕容芷箐虽然脾气不佳,脑子还是清楚的,既然她一心想要嫁给炎子燃,同炎家闹僵了总是不合适。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这个湛家孙小姐扫地出局! 这么想着,慕容芷箐以胜利者的姿态看向洛倾城,扬声道:“我的作品已经展出,不知湛岚小姐准备的是何物?” “我的?”听到她的问话,洛倾城眸光一动,抬手抚向海螺耳坠,手指扬起的瞬间,戴在左手食指上的玉指环,碧色透亮,重瓣的水莲花更是荧光闪耀。 慕容芷箐当即脸色大变,指着她手上的玉指环,惊道:“这指环你是从何得来的?难不成你要说,这个玉指环就是你淬炼的作品?” “这个指环?”洛倾城伸展开五指,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左手上一枚琥珀龙纹指环,一枚玉色莲花指环,哪一枚都不是凡品,衬得那挑不出一丝缺憾的手指更加莹润完美。她看了慕容芷箐一眼,顺着她的话音道,“如果我说是,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呵,盗取我轩辕门之物不算,你居然还敢说出这种话!”慕容芷箐冷笑一声,刻意加大声量道,“在座的诸位可都看着了,这位湛小姐手上戴着的,正是日前我轩辕门半梦宗师淬炼出的极品乾坤戒指,她居然想以此物来应战,简直罪不可赦!” “什么,这竟然是半梦宗师的作品?” “居然有这等事?家族大比上冒用他人的作品应战,简直岂有此理!” “这可是犯了家族大比的大忌讳啊,应当要从西淇世家中除名的!” 听着言论再次闹开,湛家成了众矢之的。慕容芷箐更加煽风点火道:“昨日听师尊说乾坤戒指被窃,没想到这贼人居然是湛岚小姐。看来为了赢得这次比试,湛小姐真是无所不用极其了!” “呵,这下子老夫倒是明白了,湛家丫头连轩辕门的东西都敢不问自取,更别提我欧阳家的引星石了!”欧阳敬德适时地添油加醋,“说来,湛老爷子还真是家门不幸了,回来个孙女居然是这种货色!” “欧阳老匹夫,你输都输了还有什么话好说?”湛老爷子吹胡子瞪眼道,“还有慕容家的丫头,凡是都要讲凭据的,你如此诋毁我家孙女又是为何?” “凭据?诋毁?乾坤戒指她都戴手上了,你还要什么凭据?”慕容芷箐一脸坦然,接着道,“不信你问问炎家少主,这是不是半梦宗师作品?” “这枚玉指环,的确是半梦宗师的作品。”炎子燃面色凝重,照实说道,目光深沉地看向慕容芷箐,一抹势在必得深深地印在她的眼底。 湛凝雪听了,立即慌道:“表外公,岚表姐为了赢得比试居然做出了这种事儿,这可是会害了湛家的呀!” “闭嘴!”湛老爷子喝斥一声,皱眉看向洛倾城,道,“小岚儿,你说,这枚指环是从何得来的?” “别人送的。”洛倾城直白地说出四个字,银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 冰儿也接口解释道:“这个指环明明就是炎少主送的,奴婢看得可清楚了,哪里会是孙小姐窃取了轩辕门的东西?炎少主,您倒是说呀,这指环不是昨夜里您送到府上,指明了要交给孙小姐的吗?” “这……”炎子燃闻言,脸色更加沉重,缓慢但却坚定道,“昨夜里,在下并未向府上送过任何东西……”他口中如此说着,心下对这一切的缘由却有些明了了。 “怎么会……”冰儿顿时瞠目结舌,不敢置信,“明明,明明是……” 慕容芷箐立刻得意道:“听到了吧,听到了吧!你这死丫头,泼脏水都不找对了人!果然,主子是个贼,丫鬟的脑子也不好使!” 到了这个地步,众人的议论声越发难听,湛家的处境也更加难堪。 欧阳敬德直言道:“还请城主剥夺湛家的参试资格,湛家所为已大大地违背了西淇家族大比的宗旨!” “确实如此,”慕容致远同样说道,“原本家族大比也是为了督促各大世家提升实力,湛家为了赢得比试不折手段,根本不配位于世家的行列!” “恳请城主……” “我等同样认为……” 明德城主听了众人的话,却也不好决断。家族大比虽由城主府召开,表面上城主府也的确有此权力,但归根结底,西淇的事还是由黎家说了算的。他转头看向黎苍墨,请示道: “湛家所为的确犯了大忌,不知阁下以为如何?” 听到这声问话,众人也都不作声了,视线全部转向黎苍墨,只等着听一声判决。虽然事前种种,苍墨阁下都偏袒了这位湛家小姐,但此事证据确凿,湛家抵赖不得。就算这位湛小姐再怎么天姿国色,怕也是讨不了阁下的喜欢了! “本座以为……”黎苍墨本是面无表情,但看着洛倾城明明眼中有着气恼,却摆出满不在乎的脸色,不由失笑。话未说完,便让炎子燃截了去。 “阁下且慢,”炎子燃边说边站起身,先是向着黎苍墨抱了抱拳,又看向众人道,“此事尚有蹊跷,现下决断未免过早。既然湛府的丫鬟说是在下将此物送给了湛岚小姐,那么于情于理,在下也脱不得干系。乾坤戒指被窃一事,本是我轩辕门隐秘,现下既已闹开,在下也只能将实情说出。指环被窃,是我门派中出了内贼,而湛小姐并非轩辕门弟子,应当不是窃取指环之人!” “她不是,那谁人才是?现下指环可是明明白白地戴在了她的手上!”慕容芷箐毫不避让,争锋相对,“既然说是内贼所为,莫非就是炎少主窃取指环送给了她,一切只是为了让她赢得比试?若是这样,那炎家和湛家可是一样的重罪!”她故意说这些话,就是想让炎子燃考虑到家族的立场,不再帮湛岚说情。 果然,炎子燃立刻犹豫起来,而炎家家主炎轲沉声道:“我炎家少主绝不会做出此等偷鸡摸狗之事,还请慕容小姐说话掂量着些!” “炎伯父莫要生气,芷菁也只是随便说说,毕竟犯了事的是湛家,与炎家又有什么关系?”慕容芷箐一边讨好,一边意有所指道。 毕竟,炎家与湛家定了亲是众所周知的。倘若这次炎家想保得安然无恙,不被污水沾身,就必须从湛家的事情中完全抽身。这样一来,两家的关系就出现了裂痕,这正是她所想要看到的。 如此一耽搁又过去了许久,场上又一次闹得沸沸扬扬。明德城主看了众人一眼,再次向黎苍墨请示道:“阁下以为,湛家该如何处置?” “处置?有什么可处置的?炎家少主也说指环被窃,是门派中出了内贼。既是如此,与湛小姐又有何关系?”黎苍墨蓦然出声,挡下一众非议,“慕容小姐如此笃定湛小姐是那个贼人,莫非是有了确实的证据?如若没有……”接下来的话他并未说完,但那语调足以叫众人明白他未尽的话意。 洛倾城闻言,对着他眨巴了下眼睛,银眸的气恼淡去了许多。 慕容芷箐眼尖地捕捉到洛倾城的眼色,气得浑身一震,心里越发不痛快起来,禁不住直言道:“阁下此言,分明是在包庇湛岚!现下摆明了她就是窃贼,物证也在她的手上,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阁下却还如此,实在难以叫人信服!” ------------ 32 内有乾坤 更新时间:2012-06-07 “就算如此,那又怎样?”墨色鎏金的眸中扬起厉光,黎苍墨扫了慕容芷箐一眼,托在手中的茶盏,瞬间化为了齑粉。 慕容芷箐心中气恼,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慕容致远面色骤变,一个巴掌打了过去,立刻让她消声了。 “放肆!”慕容致远打了一巴掌还不算完,口中呵斥道,“居然在阁下面前胡言乱语,你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慕容芷箐被这一巴掌打得跪倒在地,瞬间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立刻吓得面色惨白,冷汗溢出,垂头直打哆嗦。 慕容致远打过骂过之后,又对着黎苍墨一边作揖,一边满头大汗地致歉:“阁下见谅,芷菁丫头年纪小不懂事,一时口不择言,还请阁下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黎苍墨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场上的氛围顿时僵硬得如同进了寒冬,明德城主再圆滑世故,都不知该如何劝解。 台下的众人看到黎苍墨的态度,纷纷闭上嘴巴,不再多说什么。西淇是黎家的天下,就连皇室都忌惮万分。规矩算什么?道理又算什么?至于令人信服?那更是个笑话!以黎家的权势地位,何人能够不服,何人又敢不服?哪怕这位苍墨阁下明着颠倒是非黑白,只要还在西淇一日,旁人就只能顺着他的心意行事! 现下这位阁下明摆着是要偏袒湛家小姐,哪怕她真是窃贼,只要他一句话,就是轩辕门的两位圣师亲自找上来,也无法奈何!何况是他们这些世家中人?看来这回慕容家是要完了,那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能不能办成恐怕都难说! 洛倾城看着众人来来回回地大变脸,原本有些气恼的情绪也被趣味代替了。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说道:“你们一直说我窃取了这个玉指环,我看它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个一般的乾坤戒指罢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乾坤戒指!”演武场的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道不赞同的嗓音。 一队人马正从门口走来,为首的是一对中年男女,看着不过三十来岁。男的一身月白长衫,气度悠然,温润如玉;女的一身绯红劲装,干净利索,原本这样的年纪穿得这般艳丽该是觉得俗气的,偏偏在这中年女子的身上,只感觉到了烈火般的鲜活,丝毫不觉得俗艳。那一声反驳正是出自女子的口中。 跟在这二人身后的是三个年轻男女,其中有两位还是认识的,一身红衣红发的男子正是旭尧,而温婉如水的蓝裳女子则是宣泠,另一位男子穿着白裳红边的长袍,看来十分的持重沉稳。 红衣女子几步走过了演武台,炎子燃赶忙迎上去,恭声称道:“师父。” 能被他称为师父的,自然是轩辕门的淬炼高人,火炼系宗师云袖初了!来人正是云袖初与她的夫君,水淬系宗师柳半梦。至于那位穿白裳红边长袍的男子,自然是炎子燃的另一位师兄,火炼系大师文昊了! “两位宗师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来人,还不看座!”明德城主赶忙上前迎道。 “坐什么坐,老娘哪有坐的心思!”云袖初的性子向来风风火火,径自把明德城主晾在一旁,又瞥了炎子燃一眼,道,“你小子也一边去,老娘有话要问这小姑娘。” 她说着便走到洛倾城近前,不依不饶道,“这乾坤戒指甚至能够将整座城主府装进去,可是难得的极品,你还觉得它很一般么?” “能将城主府装进去么?”洛倾城仰头看了看她,摸着下巴追问了一句,“就是说,以后城主府里的人能在指环中度日了?” “哈哈哈,说得什么傻话呢,乾坤物品里根本不能存放活物,又如何装个大活人进去?”听了她的话,云袖初笑得不能自抑,又道,“老娘指的是像城主府这么大的地方,都能装进这玉指环里!” “这样啊!”洛倾城点了下头,随即垂着眼睛不感兴趣道,“那还是没什么特别的!” “你这丫头简直不可理喻!”云袖初闻言怒了,“你净说这玉指环一般,那你倒是拿个不一般的出来,也好让老娘我见识见识!” “这有什么困难,本来就是要给你们见识见识的,”洛倾城眨了眨眼,抬高下巴肯定道,“不是要比东西么?喏,看这个!”她说着将左耳上的海螺耳坠拿了下来。 云袖初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居然瞧不出这东西的来路,不由好奇道:“这东西有什么特别?” 而她身旁的柳半梦见了海螺耳坠,眼神有着片刻的错愕,但很快便收敛了,只是看向洛倾城的目光越发地深邃起来。 洛倾城没有回她话,只是神秘地笑了笑,屈指扣了下耳坠。碧蓝色的光芒瞬间亮起,绚丽却不刺目。光芒过后,一黑一白两只小东西出现在众人眼前,正是黑貂雪球与白狐团子。 “吱呜?”雪球转着脑袋,打量了四周一眼后,忍不住叫唤一声,似乎很不明白,它居然能够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嗷嗷嗷……”团子一叠声叫唤,沿着洛倾城的袖摆一路小跑,蹿上她的肩膀,企图躲入乌发之中。无奈洛倾城的头发大半都被盘了起来,披散的几缕还不足以将一团白色淹没。 “这,这,这,这,这耳坠竟然能够容纳活物!”云袖初激动的连话都不会说了,看她那灼热的眼神,颤动的手臂,大有将耳坠夺过去一探究竟的架势。 众人见了也是惊诧地不能所以,就连先前的惶恐都抛到了脑后! 乾坤物品能够容纳活物,这意味着什么?暗杀的时候可以通过乾坤物品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目标身边;逃亡的时候更能躲入其中避免追杀……今夜原本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惊雷,众人几乎被炸得麻木了。没想到,最大的一个还在这里等着! “耳坠的空间有多大?存放活物的最长时限是多久?淬炼的高人的是哪位?可否为我引荐?”云袖初一双美目盯着耳坠一眨不眨,口中吐出一连串的问话。 察觉到周围一干人都对她的海螺耳坠起了心思,洛倾城迅速地将耳坠戴了回去,嘟起唇瓣坚决地吐出四个字来:“这是我的。”此番举动显然是在表明她的所有权。 “我当然知道这是你的!”云袖初匆忙摆了摆了手,又急道,“我是问你这耳坠……等等,你的意思该不是说,这耳坠是你淬炼出来的成品?” “没错。”洛倾城接着她的话尾肯定地点了点头。在她眼里,东西前面有没有加上淬炼二字没有任何的分别,反正归根结底都是她的。 “足下定然是位隐世的高人!”云袖初看向洛倾城的眼神立刻变了,恭敬中又带着旺盛的求知欲,接着忙道,“云袖初万分期待能向足下讨教淬炼之术,还请足下不吝赐教!” “夫人,这里是西淇的家族大比,那些讨教之类的言辞,还是过后再详说吧!”立于旁边的柳半梦看不过去了,轻轻碰了碰云袖初的手臂,提醒道,“你我二人来此,不是为了找偷窃玉指环的内贼么?” “玉指环?嗯,你说的没错!”云袖初闻言恍然大悟,似乎这才想起了还有玉指环这回事儿,接着却看向洛倾城诚挚道,“这枚玉指环就请足下作为见面礼笑纳了,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一点小意思?极品的乾坤戒指居然只是一点小意思?周围一干人等皆有吐血的冲动。想想之前为了这枚玉指环的来路,各大世家闹得不可开交,连苍墨阁下都动了脾气。现下半梦宗师的夫人袖初宗师却直接大方地送给人家了。那先前种种又是为了哪般? “师祖母,她绝对不是什么淬炼高手,您,您可千万不要被她给骗了!”沉寂许久的慕容芷箐,忍不住小声道。 “她不是难道你是啊!”云袖初没好气地啐了她一声,看都没看她一眼,马上又对着洛倾城殷勤道,“足下这边的大比何时完结?到时还请移驾至轩辕门一叙!”此番脸色变化怎一个快字了得! 慕容芷箐被这般责骂,只能愤然闭嘴,不再作声。 洛倾城想着她要探讨淬炼之术,也感兴趣起来,当即道:“这边已经完结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去轩辕门!” 明德城主闻言,大为惊讶:“这……湛小姐,大比尚在进行当中,何时已经完结?” “我的已经比完了,”洛倾城歪了歪脑袋,无辜地看着他,随即眼波一动,拍手道,“对了,战利品还没拿过来呢!等拿了赤芝,我们就走。” “赤芝何时又成了湛家的东西?”慕容致远先前被黎苍墨一番镇压,吓得魂不附体,到现在脸色都是惨白的,说出的话不仅带着虚弱的颤音,更少了以往咄咄逼人的威严。 “我赢了不是给我的吗?难道你想赖账?”洛倾城瞪圆了双眼,满含指责地看向他。 慕容致远被那双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偏过脸去,疑惑道:“湛小姐何时又赢了?适才的比试并未……” “我明明就是赢了,”洛倾城立即打断他,边说边抬指拨弄海螺耳坠,“她那条破鞭子根本比不上我的海螺,当然是她输了!” “鞭子?什么鞭子?”云袖初听了,诧异地转过头去道,她倒要看看,是什么鞭子居然要和这能装下活物的乾坤物品比个高下? 慕容芷箐赶紧举高手中的火焰绞丝鞭,态度恭敬,语声中不无自豪道:“师祖母,正是这根长鞭,芷菁不辱师祖的名声,淬炼的作品等级已经达到中品了!” ------------ 33 汐尹溯问 更新时间:2012-06-08 “中品?”云袖初闻言,只扫了一眼那根长鞭,立即摇头道,“你以后还是别把自己的名声同我相公联系在一起,我云家真丢不起这个人!夕岩铁、千蛛丝、辉耀石……这些可都是上品的材料,你用了这么多上品的材料,淬炼出的物品却只达到了中品低阶,居然还有脸拿出来现!” 这番话音落下,慕容芷箐的脸色顿时变得更为难看,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指甲也死死地扣着掌心。 柳半梦看着她叹息了一声,正待开口,云袖初立刻打断道: “你别给她说好话,当初你这一脉收下她我就是不同意的!她水系的亲和度是高,可这种急功近利的性情,哪是当淬炼师的料?还不如明轩那孩子呢!” “夫人,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柳半梦无奈道。 “那你要说什么?”云袖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柳半梦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夫人适才说我云家真丢不起这个人,这话不是很对,应当说我柳家才是。” “诶,你这么斤斤计较做什么,云家柳家不就是一家么……”云袖初无所谓地摆摆手,看着他又要说教,赶忙道,“好了好了,大不了下次我把云家和柳家放在一块儿说,都丢不起人,这总行了吧!” 这夫妻二人拌起嘴来,是完全将周围的众人抛之脑后,言语之间也没个忌讳。慕容致远一张老脸面如死灰,处在原地是如坐针毡。慕容芷箐更加无地自容,听着耳旁的闲言碎语,再感觉到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垂着头直接奔出了演武场。 站在慕容致远身后的侍婢忽而惊叫一声,立刻被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来叫魂呢!”慕容致远怒道。 那侍婢哭丧着脸禀报:“老爷,是赤芝,赤芝不见了!” “什么?”慕容致远立刻一惊,回头看那木盒中果然空空如也,这时余光瞄见一抹赤红闪过,赶忙循着踪影看去。却见一只黑貂衔着那颗赤芝一溜小跑蹿到了洛倾城身前,蹲在她的膝盖处,摇晃起尾巴来。 洛倾城点了点黑貂的小脑袋,将赤芝接到了手里,转过来转过去地看了几眼,银眸忽闪了下,笑着吐出三个字来:“我的了。” 如此理所当然的态度直把慕容致远气得浑身发抖。 “这边的事儿完了?”云袖初看着她问道,“完事了咱们就走人吧!” “走吧。”洛倾城说着便站起身,顺手将赤芝扔到了湛老爷子怀里。黑貂在她起身的一瞬间,立刻从膝头跳上了她的肩膀,恰好与小白狐一左一右立在两端。 这一众人来去匆匆,演武场上的各大世家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人都走了好一会儿了,这才七嘴八舌地又说开了。明德城主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转向黎苍墨道:“还得请教阁下,这接下来的比试又当如何?” 黎苍墨屈指扣了扣座椅的扶手,墨色鎏金的瞳孔半眯着,模棱两可道:“该如何,便是如何。” 明德城主听着有些糊涂,却还是笑着应道:“阁下说的是,就依阁下所言。” 接着他重重地咳了一声,让场上的众人安静下来,朗声道:“家族大比继续,上三等的世家已比过两场,现在还有哪个家族想要挑战的?” “廖家请求向王家挑战,准备的奇珍是……” 这是洛倾城第三次来到轩辕门在琅琊城的分部。第一次的时候,碰上了旭尧控火反噬;第二次的时候,尝试了给明轩疏导火种,顺便拿了下品火种焚叶回去淬炼马掌;现在是第三次坐在茶室中,品着上等的茶水,与两位宗师探讨淬炼之术。 云袖初眼神热切地盯着洛倾城,生怕人跑了似的。此刻的她极为纠结,既想一股脑地将乾坤物品能够存放活物的秘密挖掘出来,又担心这是人家的私密,不好探听。便想着先旁敲侧击一番,看看能否知道些什么。她本是直肠子,不擅长这些弯弯绕绕,说话说得极为痛苦,洛倾城更是完全地听不明白。两人一阵答非所问,竟也相谈甚欢。 这时宣泠贴心地端来几盘点心,看到这幅场景,一边给众人斟茶,一边笑道: “师母,您有话还是直说吧,这样才痛快些!洛岛主也是性情中人,不会计较的。不过,若是您想要探究乾坤物品能够存放活物的秘密,怕是要失望了。其实能够存放活物,并非是乾坤物品本身的关系,而是只要戴在洛岛主身上的乾坤物品,都能存放活物。宣泠当初也想错了呢!” 看着云袖初大吃一惊的模样,宣泠接着解释道:“而且,洛岛主是初学淬炼之术,那副耳坠想来也并非是她的作品。看师父的模样,想是早就心中有数了!” 柳半梦点了点头,但笑不语,算是肯定了宣泠的说辞。 “什么?这么说来,岂不是只有老娘被骗惨了,你们一个个都知道,居然全部瞒着我!”听完宣泠的解释,云袖初猛地放下茶盏,大呼上当受骗。 “师父,徒儿可是完全不知情的。”文昊赶紧表明自己的立场。 旭尧也诚恳道:“师父,当时的情况下,说出实情对于洛岛主太过不利,徒儿并非有意隐瞒,这也是权宜之计。” “夫人稍安勿躁,”柳半梦浅笑着递了杯茶水到她手中,柔声道:“我只当你也是知道的,看着洛岛主的这枚耳坠,你就没觉得眼熟么?” “眼熟没觉得,好看倒是真的,”云袖初的脾气向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被这么劝了几声,心情早就恢复了过来,当即要求道,“相公,你就照着这个样式也给我做一对出来,要红色的!” “自然依你,”柳半梦笑着应了一声,又提醒道,“想想中涵的天堑峡谷,再看看这耳坠上的海螺,你还是想不到么?” “天堑峡谷,海螺……啊,那是鲛人……”云袖初恍然大悟。 柳半梦缓缓点头,道:“总算想明白了?鲛人伴生的海螺本是天成,又怎会是淬炼出来的作品?” “你怎么知道?”洛倾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顺手摘下耳坠,微微合掌,将它恢复成最原始的形状,既不是指环,也不是耳坠,只是一枚海螺,巴掌大小,碧蓝透亮。 “在下也是意外得知,洛岛主若是感兴趣不妨细细听来……”柳半梦的声线清和温润,听来十分悦耳,他向着洛倾城颔首致意,态度恭谨谦和。 “那是大半年前的事了。在下听说天堑峡谷那里出现了上品上阶的水源,便与夫人同往寻找。越是高品阶的火种水源,便越是难得,争夺之人自然也越多。当时不幸遭到小人暗算,在下被打落峡谷。而天堑峡谷又有死亡峡谷之称,掉落之人再无生还可能,夫人见在下掉了下去,便也跟着跳了下来……” “师父,怎会发生这种事?那您与师母可还安好?之前怎么都没与我们说起过?”宣泠听后,立刻大惊失色,连忙关切询问。 旭尧与文昊也是藏不住内心的担忧,特别是旭尧,也是个急脾气,当即怒道:“那卑鄙小人是谁?竟敢冒犯到轩辕门头上来了!” “哎哎哎,这人不是好好地坐在这里么,你们一个个摆着哭丧样的脸是怎么回事儿?至于那卑鄙小人,你认为,师父我还能让他好端端地过日子?”云袖初口中满不在乎,眼底却也融着感动的暖意,“不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这副样子,况且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还提它作甚?先听相公说下去,洛岛主都等着了!” 银黑色的眸子睁得大大的,洛倾城顺着云袖初的话音,摆出极为认真的样子。她确实在等着下文,只要是未知的事情,她向来都充满好奇。雪球与团子也学着她的模样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至于听进去了几分,就只有它们自己知道了。 众人被这一人二宠的可爱模样逗乐了,原先笼罩着的阴影都在不知不觉中消散。 柳半梦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说来也是福祸相依,我二人掉落天堑峡谷却并未丧命,反而碰上了奇遇!就连做出这枚极品的乾坤戒指,也是幸得鲛人的指点!” “那位鲛人叫什么名字?”洛倾城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们遇上的是两位鲛人,”云袖初补充道,“其中一位叫做溯问,另一位称作汐尹。” “溯问?这不是落湮皇朝开国君后的恩师的名字么?”宣泠惊讶道,“史册上有记载的,宣泠应当没有记错才是。” “正是那位殿下,”柳半梦肯定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我夫妇二人掉下去的那一日,正逢汐尹殿下境界突破后自沉眠中苏醒,便救下了我们。天堑峡谷之所称作死亡峡谷有两大原因,一则是峡谷的高与险,它的两壁如镜面光滑,一旦掉落,完全无法借力,就算有着上乘轻功也施展不出,除非是突破了摇光境界,已然成仙;二则谷底的流水湍急,且又有冥河水之称。一旦沾上,必然损毁筋骨,轻则成为废人,重则直接丧命。” “那日,眼看着我夫妇二人就要落入流水之中。一阵海螺声忽而传来,轻浅悠扬,悦耳动听,瞬间感染了我们全部的思绪,就连迫近的死亡都从脑海中抛去了!”说到这里,柳半梦的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似乎还在回味当日的海螺声,“等我们回过神来,竟然发现自己就停在水流上方一尺的高度,没有任何外力的借助,就这么浮在半空之中!” ------------ 34 海螺玄机 更新时间:2012-06-08 “然后,我们便看到了汐尹殿下,他自流水中浮起,手中握着海螺轻轻吹奏,所谓的冥河水对他没有丝毫影响。随着他吹奏音律的转变,我们脚下的水流逐渐分开,直到露出了藏在水底的阶梯。汐尹殿下便引着我们自阶梯的入口处向下,不多时,便到达了另一个地方――那座水底下的宫殿!” “那不是水底下的宫殿,”洛倾城认真反驳道,“那是鲛人独有的空间。” “的确,汐尹殿下也是这么说的――那是他的空间。看来,洛岛主作为鲛人的唤醒者,果然对于鲛人了解甚深!”柳半梦感叹道。 “师父,鲛人的唤醒者指的是?”宣泠疑问道。 “这一点,相信洛岛主比在下解释地更加清楚。”柳半梦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是当然的,”洛倾城颇为自豪地点了下头,随即一本正经道,“鲛人每突破一个境界便会陷入沉睡,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突破的境界越高,沉睡的期限越久。只有到沉睡期满,才会自动醒来。唤醒者就是能够将鲛人提前从沉睡中唤醒的人。不过,不是每个鲛人都能遇上唤醒者,一切都要看机缘的。” “是啊,机缘,虚无缥缈的机缘……”柳半梦唏嘘一声,补充道,“上天给了鲛人无上的容貌、动听的声音、永恒的寿命、强大的力量,而要他们付出的代价,却是凡人难以想象的。他们拥有永恒的寿命,却只能永恒地沉睡;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无需刻意修炼也能突破境界,为此失去的却是他们的记忆。” “永恒的沉睡?还有失去记忆是什么意思?”文昊一边为众人重新斟上茶水,一边问道。 “据汐尹殿下所说,鲛人生来便有传承的记忆,那些记忆中有着修炼的功法以及鲛人所要遵循的制度。鲛人的修炼境界共有九重,每突破一重,实力便上升一等,同时也会陷入沉睡。他们的沉睡如同新生,醒来之后,便忘却之前的种种,唯一留在脑海中的,仍旧只有那些传承的记忆。虽然由传承的记忆中得知,只要他们突破了第九重境界,所有的记忆便会回归脑海,甚至连前世的种种也都将记起。但千万年来,从未有一个鲛人能够突破第九重境界!” “这是为何?”旭尧大为不解,随即猜测道,“难道是沉睡的期限太长,那些突破了第八重境界的鲛人还尚未苏醒?” “虽不中亦不远矣!”柳半梦抿了一口茶水,又是点头又是摇头道,“鲛人突破第八重境界后,陷入的便是永恒的沉睡,除非……能遇上唤醒者!而据汐尹殿下所言,这千万年来,从未有过一个突破了第八重境界的鲛人遇上了唤醒者的。” 一番话,使得众人纷纷陷入沉默,世人皆以为鲛人有着千般万般的美好,却不知,原来上天竟是这般公平,公平的近乎残酷! “不,有遇到的,”又轻又淡的话语如同天音般响起,将众人从沉思中静静地拉了回来,洛倾城看着他们一字一顿道,“阿洛遇到了我,我是他的唤醒者。” 她说着,将手中的海螺凑到唇边吹奏起来,乐声时而悠长,时而短促,像有规律可循,又似毫无章法。 与此同时,在极为遥远的某处。海天一色间,一座岛屿似在非在,若隐若现。这里没有四季的交替,没有时光的变迁,如同跨越了时空的界限,座落在永恒之巅。在远古的时候,这座岛屿有一个名字,叫做仙客岛,而现下,它曾经的荣光与那段华丽诡谲的时代,共同被掩埋在历史的风尘中。 仙客岛下,有着游动的鱼虾,有着密集的海藻,有着鲜艳的紫珊瑚,还有一座深蓝色的水晶宫殿。宫殿的深处,安放着一枚巨大的海蚌,天成的精致,无上的华美,碧蓝的色带染就玉石的光泽,通透如极品的绿翠。一连串的水泡正环绕着海蚌不肯散去,恰如顽皮的孩童找到了中意的玩意儿,抱住了便不肯松手。 洛倾城的海螺吹奏得越发起劲,那串水泡便也聚集地越发浓密起来。不久之后,海蚌的边缘处,微微开启了一道狭小的缝隙,自缝隙间溢出的浅翠光芒,柔和如微波,闪耀如星子。渐渐地,缝隙越开越大,浅翠的光芒越来越盛,至海蚌完全开启后,整座水晶宫殿都沉浸在了那神圣、诱惑的晶莹中。 海蚌之内,沉睡着一个人,一个美丽的,魅惑的,有着碧蓝色发丝与鱼尾的鲛人。正如所有传闻中所说的那样,那鲛人有着精致不足以描绘的面容。 他的眉是灵秀的剑眉,翠色偏深,眉峰略细。他的眼是漂亮的丹凤眼,即使双眸紧闭着,那狭长上挑的眼尾足以叫人想象出,睁开后的顾盼生辉。他的鼻梁狭直而挺俏,抿起的薄唇透着淡淡的胭脂色。海藻般的发丝,长密,卷曲,令世间的女子艳羡却求不得。形状优美的鱼尾上,片片鱼鳞如金石般坚硬,却透着玉石般莹润的光泽,如梦似幻,叫人膜拜。 鲛人的脖颈上挂着只一模一样的海螺,自从海蚌开启后,那串水泡便汇成一股钻入了海螺之中。此刻,他脖颈上的海螺无人吹奏但却响起了乐声。鲛人闭着的眼眸轻轻地动了动,然后,闭得更紧。 轩辕门分部的茶室中,洛倾城吹奏了半天,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再看看周围一众诧异莫名的神色,不由觉得有些丢脸。于是,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下一刻,海螺声陡然变得更加激昂起来,围绕着那鲛人,不知疲倦地舞蹈着。鲛人的眉峰开始微微蹙起,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原本恬静的睡容,在片刻之间,转变成纠结难耐。 终于,伴随着越发铿锵的海螺声,鲛人的眼睛睁了开来,如深海般碧蓝的眸子,原本该是深沉静谧的,此刻却似燃烧着冰凉的火焰,美丽的面孔上,呈现出的是咬牙切齿的姿态。有着尖锐指甲的修长手指,凌空一抓,恨不得将那嚣张的海螺声撕成碎片。 茶室里其余的五个人,完全被这气势磅礴的海螺声给镇住了,目瞪口呆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反应,耳膜叫嚣着几乎要破裂,就连她停止了吹奏都未反应过来。雪球与团子更是被吓得直接掉到了桌下。 洛倾城握在手中的海螺闪耀起碧蓝的光芒,之后越聚越大,越来越亮,直到扩展成镜面的形状,接着光芒在一瞬间消散,镜面中出现了一道影像――那个鲛人的影像。 “不是说过有事没事都别打扰我修炼的么?”影像中的鲛人极为不耐地撇了撇嘴,即使是如此不雅观的动作,呈现在那样美丽的面孔上,只会让人觉得意外的和谐。 “阿洛,你不高兴。”洛倾城张开双唇,歪着脑袋,轻巧地吐出一句话来。 “我说过,不准捕捉我的情绪。”影像中的鲛人睨了她一眼,碧眸中火苗燃烧,几乎能听到噼啪的响声。他的声线是冰凉的,清冷的,更是悦耳的。 “你的情绪不用捕捉,”洛倾城呢喃一声,嗓音携着一本正经的味道,“一旦你有了情绪,只会是不高兴。” “如果不是你几次三番都打扰我修炼的话……”水晶宫殿中的鲛人坐在海蚌之中,同样看着海螺影像中的洛倾城,然后冲着她示威般亮了亮长指甲。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洛倾城一板一眼地强调。 “重要的事?是你又去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还是又捡了只阿猫阿狗?”彼端被称呼为阿洛的鲛人显然是不相信的。 躺在地上的阿猫阿狗――团子与雪球互看一眼,立刻升腾起同仇敌忾之心。 看洛倾城拧着眉不说话,阿洛顿了顿,语气放缓和了些,又道,“或者是你又觉得哪件衣裳好看了?好吧,我可以违心地告诉你,它的确好看,料子比鲛绡上乘,款式比鲛人族的新鲜……等等,你穿的是女装,怎么,你决定要做女人了?” “做女人不好么?”洛倾城眨了眨眼。 “请相信我,在你没有确定喜欢上一个男人之前,千万不要做女人,否则你肯定会后悔的!”阿洛谆谆告诫,颇有苦口婆心的架势,“那些凡人和鲛人不一样,他们很在意性别,只有一男一女在一起才是被认可的。” “男人或者女人不都是人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矩?”洛倾城抓了抓头发,不明白道。 “不要问我不知道的问题。”阿洛沉着脸挥了挥指甲,锐利的银光透过影像依旧闪得人心中一凉。 “或许,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宣泠的声音轻轻地传来,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忧伤与哀怨,她低声道,“因为要传宗接代,所以女人只能和男人在一起,否则便要遭受唾弃,背负骂名,甚至连苟活都不能!” “什么人?”骤然听到陌生的声音,阿洛的眉尾稍稍上扬,严肃的面孔却仍旧令人怦然心动。 洛倾城抬高指尖对着半空中的影像点了点,原本的镜面立刻往四周拉升一直扩大到整个墙面的大小。众人的身影全部映入其中,彼端水晶宫殿的一角也在众人面前展露无遗。 “真是仙境一般的地方……”宣泠由衷赞叹。 “刚才的话是你说的?”阿洛透过影像看了她一眼,碧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宣泠礼貌地颔首致意道:“正是,小女子宣泠,见到殿下深感荣幸。” “我不觉得荣幸。”阿洛冷生生地回应。 旭尧闻言,摊了摊手道:“看来,并非所有的鲛人都是那么友善……” ------------ 35 淬炼本源 更新时间:2012-06-09 “你见过很多鲛人么?”阿洛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即使你见过了很多鲛人,即使你见到的他们都很友善,那又如何?鲛人也有自己的性格,就像你不能要求所有的凡人都是一心向善的。” “殿下说的不错,倒是在下糊涂了!”旭尧朗笑一声。 影像彼端的水晶宫殿,阿洛半躺在海蚌之中,烦躁地甩了甩尾巴,然后看向洛倾城道:“说吧,你召唤我究竟又是为了什么?你所谓的重要的事指的又是哪件?” “重要的事?”洛倾城摸了摸下巴,随即笑得眉眼弯弯道,“已经没有了。” “没有了?”阿洛咬牙切齿地复述这三个字,即使隔着影像也能清晰地看到他额头跳动的青筋。 “对啊!他们说千万年来,从未有过一个突破了第八重境界的鲛人能够遇上唤醒者。我告诉他们这是错的,看,你就是突破了第八重境界的鲛人,而且你是醒着的,唤醒你的就是我!我已经证明给他们看了。所以,你可以继续修炼了!”洛倾城不带喘气地说完一大堆话,条理甚是分明,言辞极为恳切,末了还加上一句,“祝你早日修炼成功!” “有你的存在,我就永无修炼成功之日,当初我就不该把伴生海螺给你!”影像中的鲛人悔不当初。 “你必须给我,我是你的唤醒者。”洛倾城理直气壮道。 “你绝对是最令人头疼的唤醒者。”阿洛抬手抚额。 “要是没有我,你还在无休止的沉睡!”洛倾城微微扬起下巴。 “我宁愿继续沉睡!”阿洛忿忿地说完这一句话,直接掐断了海螺的联系。 墙壁大小的影像瞬间消失,洛倾城瞄了神色各异的五人一眼,银眸一转,扁了扁嘴道:“阿洛的脾气就是这样的。” 柳半梦的眼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许久才措辞道:“其实,洛岛主完全不必为了我们,特意召唤那位殿下现身,打扰到人家修炼,总是不太好的。” “阿洛不会介意的。”洛倾城一脸大度地摆了摆手,顺手将变回耳坠的海螺戴回左耳之上。 五人听完这句话,有瞬间倒地的冲动。不会介意?那副恨不得冲破影像将某人千刀万剐的架势,是不介意的态度么?真正不介意的,是这位洛岛主吧? 半晌过后,茶室内仍旧寂静无声。洛倾城将冷掉的茶盏推到一边,瞅了面色僵硬的五人一眼,忍不住出声道:“还没说在汐尹的空间里发生了什么呢?” “是在下疏忽,一时不察就将话题扯远了!”柳半梦歉意地笑了笑,接着道,“我夫妇二人在汐尹殿下的空间里,看到了溯问殿下。两位殿下都是热情好客之人,与我们也聊得很是投缘。溯问殿下得知我二人是因找寻水源之故掉落天堑峡谷后,慷慨地将水源冥河之水赠与了在下!” “冥河之水?那岂不是与圣师的幽冥鬼火是一个级别的?”文昊惊叹道。 “正是如此!而且,天堑峡谷底下的流水之所以被称作冥河水,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先前汐尹殿下境界突破后陷入沉睡,溯问殿下为防外人打扰,特意寻了冥河之水的水源,放入天堑峡谷底部的流水之中。而那几日汐尹殿下即将苏醒,溯问殿下便又将水源收回,由于几千年的流转,水源早就分散到了谷底各个角落,溯问殿下的回收也花了相当的力气。” “众所周知,凡是高品阶的天财地宝,现世的时候都会引起动乱。那几日天堑峡谷的周边极为不安定,甚至发生了河水逆流的情况,这才出了天堑峡谷有水源的传闻。而由于谷底离得太远,冥河之水回收的时候能量也不稳定,品阶的辨识上便出现了差错,都以为是上品上阶的水源,实际上却是极品的冥河之水!” “这么说来,师公的玉指环就是用冥河之水淬炼而成的了,怪不得能达到这样的品阶!”旭尧激动地抚掌。 云袖初没好气地驳斥道:“你以为你师公像你啊!得了好的火种就敢不要命地越阶操控,结果闹得控火反噬,还真成了门派一大笑话了!” “师父,徒儿这也是因祸得福,若非如此,徒儿的火系亲和度还达不到八段呢!门派弟子哪个不是羡慕地眼红,又有何人敢笑话?” “你师父我!”云袖初挑了挑眉,吐出四个字来。旭尧原先还是一副大无畏的架势,现下也只得不作声了。 洛倾城看了两人一眼,银眸转了转,随即不解道:“你明明很担心他,可是,为什么要这么说?” “担心?这不安份的小兔崽子,有什么可担心的?”云袖初自鼻孔哼出一声。 柳半梦无奈地笑了笑,宽慰道:“好了夫人,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连洛岛主都看出来了,还嘴硬个什么劲儿?” “你的心才是豆腐做的!”云袖初娇嗔了一句,忍不住笑出声来。 茶室内顿时一室的温馨,显得其乐融融。 宣泠又添上一轮茶水,边将一只只茶盏斟满,边又问道:“师父,外界都传言,您淬炼的玉指环能达到极品,是因为引星石的缘故,可是真有其事?” “那枚玉指环的确是融入了引星石,但品阶的上升却并非引星石的缘故,”柳半梦静静地看了在座的众人一眼,沉声道,“而是为师在溯问殿下的指点下,初步摸清了淬炼之术的本源,还有那些法阵的由来!” 洛倾城听了,眼神立刻变得更加明亮起来,一副十足好奇的模样。旭尧、文昊、宣泠三人更是激动得有些失态了。 “瞧瞧你们这点出息,都是当了多年淬炼大师的人了,这一个个的把风范都扔到娘胎去了吧?”云袖初得意地嘲笑了一声,倒是忘了她当初听到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惊诧欣喜可是丝毫不亚于他们任何一人! 柳半梦对于自己夫人的性情自然是了如指掌,也不拆她的台,清了清嗓子便接着说道:“据溯问殿下所言,淬炼之术并不如我等所想的那般复杂,而且,也并非只有水火两系才可淬炼。在远古的时候,淬炼之术被叫做锻造之术,只要五行中任何一项的亲和度高于常人,皆可学习锻造之术!” 宣泠蹙眉疑惑道:“师父,徒儿不明白,水系与火系能够通过水源、火种刻画阵法。那其它三系又是如何做到的?” “你提的问题正是我当初请教溯问殿下的,而殿下给出的答案,却十足令人唏嘘!”柳半梦摇了摇头,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远古的时候,即使是水火两系的锻造师,同样不需要通过水源、火种来进行锻造,那时候的水源、火种只是起到辅助的作用!” “那是个大修真时代,天地间灵气充沛,修仙之人比比皆是。凡是锻造师必然也是修炼人士,可将体内灵气转化为五行之力,改变事物本身的属性,以达到锻造的目的!只是到了现下,天地间灵气骤失,修仙功法也早已失传,属于锻造师的辉煌时代不复存在了!” 这番话说下来,五人皆是叹惋不已。洛倾城转了转眼珠,开口问道:“将体内灵气转化为五行之力,改变事物本身的属性,这是什么意思?” “洛岛主果真一语中的,这正是在下所要细说的淬炼之术的本源!”柳半梦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解释道,“我等浸淫淬炼之术多年,对于法阵也逐渐揣摩出一些各自的门道。轩辕门有关淬炼之术的书册上记载,法阵的刻画是为事物附加上其它属性,但实际中,我们也发现了,并非所有的法阵都能达到原先设想的效果。还记得在下第一次刻画法阵,是在硬岩上画下一段的锋芒阵,结果却是徒劳。” 云袖初深有同感道:“老娘第一次刻画法阵还不是弄得一塌糊涂?当时还被同一批入门的弟子狠狠地嘲笑了,说咱俩是一对傻帽!呵,谁能想到后来,我俩确实成了一对,不过,是一对淬炼宗师,哪些自命不凡的,倒是一个个连淬炼大师都没晋级成功!” 听到两人年少时的趣事儿,众人会心一笑。文昊摸了摸鼻子,忍不住问道:“师公当年怎么会想要在硬岩上刻画锋芒阵的?淬炼之术的入门篇上提到过,硬岩质地坚硬,刻画下引星阵或坚石阵将事半功倍” “呵呵……当年我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想着既然硬岩的质地如此坚硬,再刻画个锋芒阵,到时候做成武器,岂非即坚实又锐利?只是这样一来,倒是完全违背了淬炼之术的本源。” “师公说的本源,莫非就是依据事物本身的属性来刻画法阵?”旭尧眼睛一亮,立刻说出自己的想法,“比如这硬岩,它本身的属性就是坚硬,所以我们就应该从坚硬这方面着手。而引星阵具有牵引星辰之力的作用,刻画在任何事物上都有功效,所以才成了用途最为广泛的阵法!” “不错!”柳半梦赞许地点头,又补充道,“远古时候的锻造之术,甚至并没有法阵这个说法,而是直接通过五行之力将事物本身的属性得到进一步的发挥。现下我们无法使用五行之力,便只能依靠水源、火种刻画法阵来达到这个目的。轩辕门的淬炼之术可以说是凝结了前人的大智慧,上头记载的法阵都是经过尝试后可用的,只是前人却并未将本源记述下来。想来是他们认为如此简单的道理,接触了淬炼之术后,应该是人人能够懂得的。却不知,我们这些后辈,一个个只想着尽善尽美,又不思变通,反而钻了牛角尖把本源给忽视了!” ------------ 36 山雨欲来 更新时间:2012-06-09 天色将明时分,众人畅谈了一夜的淬炼之术,仍旧显得意犹未尽。洛倾城将睡得昏天黑地的雪球与团子扔进了海螺耳坠中,想到要改装车驾的事情,便起身告辞了。宣泠送她出门,路上忍不住问道: “洛岛主,之前听你与影像中那位殿下的谈话,说鲛人不在意性别,这是什么意思?” “鲛人生来就是没有性别之分的,外观上可以通过法术随意转换。真实的性别会在他们有了心上人之后发生变化,如果他们爱上的是男人,就会变成女人;如果他们爱上的是女人,就会变成男人。” “如果相爱的两个鲛人都没有性别,那他们之间又该如何?”宣泠好奇道。 “那就看他们自己喜欢当男人还是女人了,就算一直保持着无性别也没有关系。” “难道……鲛人不需要延续后代么?”宣泠喃喃道。 “延续后代?有伴生海螺啊,和性别有什么关系?”洛倾城也奇怪了,“只要将两个鲛人的伴生海螺融合到一起,放入深海宫殿的圣泉中,等待一百年后,就会诞生新的鲛人。” “原来是这样,”宣泠应声点头,忽然又道,“那么洛岛主呢?现在的模样只是外观的幻化,还是说,洛岛主已经有了心上人,并且,是个男人?” “我不是鲛人,”银眸中的色彩逐渐变得浅淡,洛倾城弯起眼角轻声道,“所以,鲛人的那些对我不适用。” 宣泠闻言极为讶异:“这么说来,女装扮相才是洛岛主最真实的样子?” “真实或者虚幻,总不过性别而已,这很重要吗?”绯色的唇瓣微微勾起,洛倾城不答反问。 看着她那双化去了星光的银眸,宣泠怔了怔,淡声道:“也许……并不重要……” “我也这么觉得。”洛倾城眨了眨眼睛,径自转身离开。 看着洛倾城渐渐远去的背影,宣泠倚在门板上,垂着头颅低叹一声:“只有我们觉得不重要……又能如何呢……” 天幕尚且是灰蓝色的,暗淡的月牙嵌在其中,若隐若现。洛倾城踏着青色的石板路,一步一步极为悠哉地朝着黎府走去。 屋顶的瓦片上瞬间飞过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每一个都手持利刃,面巾之下的神色看不分明,露在外面的眼神充斥着嗜杀的麻木。 感觉到杀伐之气的逼近,洛倾城并未回头,保持着原先的步调朝着前头的岔路口走去。优美的眼睑微微下垂,遮住了银光闪烁的瞳孔,唇瓣上挑,勾起一丝趣味的弧度。 她静静地站在岔路口的中心,旁边便是四通八达的小巷。两旁的黑衣人见状立刻停下了脚步,纷纷望向中间的首领,不确定是否要在此地下手?然而,就在那么一眼间,路面中心那个神仙般美丽的人儿消失不见了,竟连一丝踪影都捉摸不到,就这么凭空失去了痕迹。 怎么回事?黑衣人的眼神中全部充满了疑问,黑衣人首领也是大吃一惊,身形一下子没有保持住平稳,踩在瓦片上带起一片的嘈杂。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小巷中,身着浅碧色纱衣的女子舒缓地自巷口走来,黑衣人首领虽不明白她何时去到的那里,一颗心倒也安定下来,当即比了个手势,让为首的属下追去。 后头数人正要跟上,却见另一条相差甚远的小巷中同样出现了女子的身影,而原先巷子里的人影再次消失了!黑衣人首领比了个手势,让先头的属下按捺住不动,再派了数人追去第二条小巷。 就在那几人堪堪赶到第二条巷中时,第三条巷子里又出现了女子的身影,仍旧是那般闲庭信步从容不迫。黑衣人首领揉了揉眼睛,低咒一声,立即又派了第三队属下追去。 接下来,第四条巷子、第五条巷子、第六条巷子……女子的身影瞬移般出现在小巷的各个角落,又转眼消失,屋顶上的黑衣人此刻正分散在巷子的各个角落,被那鬼神般飘忽的身影折腾的晕头转向。 在一众黑衣人全部转战小巷后,岔路口的路面中心,洛倾城渐渐显露出身形,对着巷子里的众人打了个响指。 顷刻,四通八达的巷子里,每一条小路上全部出现了女子的身影,仍旧是那悠闲踱步波澜不兴的姿态。围堵的黑衣人吓得不敢动弹,一个个全当自己是见鬼了,纷纷看向首领,不知如何是好。 处在目光中心的黑衣人首领同样吓得心惊胆战,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但不得不在属下面前强装镇定。他沉思了片刻,最后摆手撤退了。 巷子里的人影在黑衣人散去后,纷纷化作了一道白光,一丝一缕飞回了洛倾城身边,修长手指一把将白光握住,光芒散去,留在她掌心的是一把长发,黑亮柔韧,堪比极品的丝绦。她信手将那把发丝往耳后一绺,断发接齐,天衣无缝。 远远地看了眼那群来去匆匆的黑衣人,洛倾城耸了耸肩,轻声吐出三个字来:“没意思。” 正午时分,阳光甚好,黎府的马场上分外热闹。 洛倾城坐在凉亭中,看着旧音跨上打了新马掌的神骏,在马场中试骑。迎风奔驰的女子紫衫猎猎,英姿飒爽,马鞭打了个旋,端的是骑术高超。 黎苍墨与她相对而坐,品一口西淇世家新进贡来的香茶,偶尔看了旧音一眼,淡然出声:“你们可有觉得,这神骏跑得更快些了?” 立在两人身后的重省赶忙道:“那是自然的。换上了洛岛主亲手淬炼的马掌,别说是神骏了,就算是跛足老马也能够日行千里啊!” “你真觉得这匹马跑得更快了?”洛倾城一手支着脑袋,歪过头打量他。 重省立即正色:“当然,光看这速度就与先前截然不同,更别说打上马掌后的风姿了!” “那为什么我看不出来?”洛倾城说着耷拉下脑袋。 重省闻言嘴角一抽,满面的笑容僵在了一起。 黎苍墨哈哈大笑:“重省啊重省,难为你巧舌如簧,这回还真是把马屁拍到马掌上去了!” “马掌,马掌……”洛倾城喃喃了几声,趴在石桌上叹了口气,道,“果然,这个马掌还是不行!” “洛岛主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结果?”黎苍墨亲手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洛倾城一口饮下,仰起头看着黎苍墨道:“本来会很意外的,不过,昨夜里听到淬炼之术的本源后,就不奇怪了……” 她说着又一下子凑到黎苍墨近前,眼神亮晶晶道:“你知道有什么东西本身就是能够提升速度的么?” “不知洛岛主指的……是哪种东西?”黎苍墨不闪不避,墨色鎏金的瞳孔对上浅银流转的双眸,彼此间只差一分便要相触。 “都可以!”洛倾城弯起眼角。 “风。”黎苍墨轻声吐出一个字来。 “风能做马掌吗?”洛倾城眼巴巴地看了看他,重新趴回到桌面上。 “是洛岛主说的都可以,”黎苍墨失笑道,“何况,最能够提升速度的,除了风还能有什么?” 此时,黎府的大门外,冰儿一路狂奔,终于抵达,来不及多喘口气,便对着门前的守卫道:“赶,赶紧告诉孙小姐,湛家,湛家出事了!” 湛家的府邸被慕容世家、欧阳世家还有这两大世家的数十个附属家族,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湛老爷子领着一众家丁站在门口,扫了不怀好意的众人一眼,横眉怒道: “诸位这是什么意思?光天白日之下堵在我湛家门前,莫非是把这里当成了菜市口不成?” “菜市口?你湛家很快就连菜市口都比不上了!还不赶紧将我欧阳家的夜光璧还回来?” “还有我慕容家的赤芝!” “你们两个老家伙是什么意思?夜光璧和赤芝是在家族大比上,我湛家凭实力堂堂正正赢回来的!你们此刻反悔,就不怕遭天下人耻笑么?”湛老爷子挺起胸膛,义正言辞道。 欧阳敬德冷笑一声,道:“该遭天下人耻笑的是你们湛家!如此歪门邪道,居然还敢标榜自己是堂堂正正的!湛鸿涛啊湛鸿涛,你就不怕死后无颜面对湛家的列祖列宗么?” “欧阳老匹夫你欺人太甚!比试是在众目睽睽下进行的,我湛家又如何能够作假?今日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别想离开我湛家大门!” “老夫正有此意!今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欧阳敬德还不走了!” 湛老爷子气得就要上前动手,好歹被湛老夫人给拦了下来,湛老夫人看了欧阳敬德一眼,道:“是非曲直总有个说法,欧阳家主究竟为何如此,还请给个明白!” “你要个明白?好,老夫就给你个明白!昨夜家族大比上与我欧阳家和慕容家比试之人,根本就不是你湛家子孙!你们湛家为了赢得比试,公然违背家族大比的原则,让外人冒名顶替,着实可恶,凡是我西淇世家,皆容忍不得!” “你放屁!小岚儿怎么不是我湛家子孙了?难不成我湛鸿涛会糊涂得连自己亲孙女都认错?”湛老爷子忍不住淬道。 慕容致远重重地咳了一声,道,“湛家主,你可不糊涂!你要是糊涂的话,能想出这一局李代桃僵之策,将我慕容家与欧阳家的奇珍收入囊中么?” 湛老夫人面色沉了沉,冷然道:“你们如此说法,到底有何凭据?就不怕闹到苍墨阁下那里不好收场么?” 欧阳敬德闻言,面色不变,只是说道:“阁下那里如何,无需你一个老婆子操心!至于凭据,你倒是问问你儿媳妇,天生石女是如何生出孩子来的?” ------------ 37 一唱一和 更新时间:2012-06-10 此话一出,湛家众人面色瞬变,冉姝更是惊呼一声,腿软地歪倒在湛天麒身上,这无疑是肯定了欧阳敬德的说法。 “姝儿,莫非你,你真的是石女?”湛老夫人握着拐杖的手不停颤抖,眼看着就要站立不住。湛云琴立刻上去搀住。 “母亲,这是孩儿的错,不关娘子的事……”湛天麒赶忙跪地恳求道,“所有罪责,孩儿愿一力承担!” “这不是相公的错,都是我,都是我不好,请你们不要责怪相公……”冉姝同样跪地哭求。 “不关娘子的事儿,是我,一切都是我……” “不,不,不,相公,错的是我,是我啊……” “闭嘴!”湛老爷子怒斥一声,面色颓然,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岁,他颤抖的手指指向两人,坚决道,“你们说,岚儿,岚儿那孩子究竟是哪里来的?” “岚儿是……是我从一个农妇家里……抱养来的……”湛天麒挣扎许久,终于还是把话说全了。 “糊涂!你们真是糊涂啊!”湛老夫人气得面色发白,心口郁结,几乎就要喘不上气来。 “外婆,您消消气儿,要是气坏了身子可划不来啊!”湛云琴又是抚心口又是规劝。 “母亲,都是孩儿的错,你千万不要气坏了自个儿……” “婆婆,是儿媳不孝……” “你们两个就别说话添堵了,都给我跪祖屋里去!云琴,你还愣着干嘛?快扶你外婆回房休息!还有凝雪那丫头呢?都这种时候了,怎么不见人影?”湛老爷子急得团团转。 慕容致远见了,一双老眼中满是鄙夷,口中讥讽道:“行了湛鸿涛,你也别忙活了!有这唱戏的工夫,还不如赶紧把奇珍交出来!” “慕容家主言之有理,我们各大世家光临你湛府,可不是看戏来的!”欧阳敬德冷笑一声,直接道,“你湛家就不准备给个交代么?” “交代,能有什么交代?此事老夫也是方才知情……” 慕容致远不屑打断道:“湛鸿涛你说笑呢!自家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你说你方才知情?怎么,你这一家之主是白当的呀?” “就是,就是……”众人纷纷应和。 湛老爷子被闹得身心俱疲,以往的傲气不复存在,只能示弱道:“那你说,你要老夫如何交代?” “自然是把夜光璧、赤芝还有引星石统统交出来!”慕容致一副远理应如此的架势,接着道,“你湛家扎根西淇上千年,所得珍宝不计其数,该拿的也都拿出来吧!” “慕容家主言之有理,”欧阳敬德恬不知耻地补充,“何况你湛家既然自称有鲛人血统,鲛珠与鲛绡自然是少不了的,不如全都贡献出来。我等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也会为你在城主面前美言几句!湛家被逐出世家行列虽无可避免,但保你一家老小的性命还是使得的。” “你们想得倒美!”湛老爷子啐了一声,一掌将地面的石砖劈成碎片,“我湛家即使败落,也绝不便宜了你们这群卑鄙小人!统统给我滚,拜高踩低的事,等苍墨阁下的旨意下来再说不迟!” “湛鸿涛,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诸多世家等在此地要你给个交代,你以为三言两语就能打发了!”慕容致远的火气也上来了,一双阴鸷的老眼奸诈如豺狼。 “诸多世家?老夫真没看出来,除了你们慕容家、欧阳家以及你们养的那批狗奴才外,还有哪个世家在列?”湛老爷子嗤笑一声,不怒自威。 欧阳敬德拍了拍手,身后一众家丁已然摆开架势,他猛地亮出惯用长枪,口中说道:“慕容兄,这老匹夫后继无人已经神志不清了,你还和他说这么多作甚?我西淇世家中出此败类实属不幸,今日,就当替苍墨阁下清理门户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嗓音携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压向众人,语声清魅更充斥着君临天下的威压。 “倒不知西淇的规矩,何时轮到你们慕容家与欧阳家来替本座执行了!” 宽阔的路面之上,黎府的车驾并排行进,秩序俨然,浩浩荡荡,比起皇室的军队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慕容致远与欧阳敬德不可避免地浑身一抖,随即互相一眼,几步行至车驾前,躬身道:“恭迎阁下驾临。” 身后众人也即刻反应过来,纷纷躬身迎接。 “恭迎?恐怕未必吧!”掌风扫过,车厢的门立即开向两边,黎苍墨单手撑着玉石茶几,漫不经心地扫了两人一眼,墨色鎏金的瞳孔微微眯起,直看得人灵魂都要颤栗。 “老夫一片赤诚之心,还请阁下明鉴!”两人异口同声,额前冷汗忍不住滴下。 黎苍墨慢慢地品了口香茶,却是垂眸不语,直吊得两人一颗心七上八下。 洛倾城几步跳下了马车,睁大眼睛上下左右看了几眼,不由奇怪道:“你们围着这里做什么?” “回小姐的话,老夫等是为小姐报仇来的!”欧阳敬德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架势。 慕容致远同样正色道:“正是如此,湛家居心叵测利用小姐,实在下作之极!老夫看不过眼,定要为小姐报这夺亲之恨,即使阁下要责罚,义字当先,老夫也顾不得了!” 诧异于这两人前后截然相反的态度,洛倾城皱了皱眉,诧异道:“什么夺亲之恨?” “可怜小姐直到今日仍被蒙在鼓里,湛鸿涛你作孽太甚!”欧阳敬德一边故作正义地指责,一边解释道,“小姐原本并非湛家子孙,但湛家因一己之私,硬是将小姐从至亲身旁夺走,这不是夺亲之恨还能是什么?” “最为可恶的是,湛家日趋衰败不思收敛也就罢了,竟还想着利用小姐为家族争光,实在是狼心狗肺!”慕容致远又补充了一句。 “所以呢?”洛倾城眨了眨眼,不是很明白这两人一唱一和是为了什么? 两人互看了一眼,分别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得意之色,同时正了正面容,道:“我二人必将为小姐出这一口恶气,小姐与阁下只管作壁上观便可!” “你们要怎么做?”银黑色的眸子闪了闪,洛倾城不无好奇。 “自然是先拿下这老匹夫还有湛家一干人等,让他们将利用小姐得来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引星石,夜光璧,赤芝一个不漏!至于接下来,就看小姐想怎么做了?”看到事情发展比他想象的更加顺利,欧阳敬德不由有些自得起来。 “我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么?”洛倾城摸了摸下巴,漂亮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打转。 “这是自然,我等也是为了小姐鸣不平,自然要以小姐的意思为先,不知小姐想要如何处置湛家众人?” “我想……”洛倾城拉长了语调,将两人从上到下扫视了好几遍,接着才缓缓道,“你们可以走了。” “我们可以走……等等,小姐这是何意?”两人大吃一惊。 洛倾城抬高了下巴,一板一眼道:“我并没有处置湛家的意思,你们既然以我的意思为先,那不走还留着做什么?” “小姐是否不肯相信自己并非湛家子孙?”慕容致远急急说道,“老夫有确实的证据证明,小姐与湛家绝无血缘关系,完全不需要包庇这个家族!” “我的确并非湛家子孙,但那又如何?”洛倾城无所谓地扁了扁嘴。 “小姐,这可是夺亲之恨啊!何况十七年来,湛家对你并无养育之恩,你又何苦放过他们?”欧阳敬德语声尖锐,情绪激昂,似乎有着夺亲之恨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也许,你们弄错了一件事,”银黑色的眸子对着各怀心思的两人眨了眨,洛倾城轻巧地一句话彻底打破了他们的设想,“我既非湛家子孙,也与湛家没有什么夺亲之恨。至于引星石,夜光璧还有赤芝,那是我赢得的战利品,如何处置也全在我,你们想要我吐出来么?” “既然小姐与湛家毫无渊源,为何要借用湛家孙小姐名份?”慕容致远不敢置信道。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么?”洛倾城笑得眉眼弯弯,她说的是纯粹的实话,听在两人耳中却成了天大的讽刺。 “有意思?是啊,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满腔计划付诸东流,甚至还因此得罪了黎苍墨,欧阳敬德被逼得几乎要吐出一口鲜血,只恨不得将眼前这张美丽却可恶的笑脸撕成碎片。 如此直观的情绪自然被洛倾城捕捉到了,她悄然吐出一句话道:“可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慕容致远与欧阳敬德闻言心中悚然,一腔怒火也只得百般压抑,面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只要小姐觉得有意思,那便足够了。既然此地无需老夫动手,那老夫便先告辞了!” “慢着,”不轻不重的两字将他们唤住,黎苍墨挥了挥袖摆走下车驾,沉声道,“本座有说你们能走了么?” “是老夫失礼,不知阁下还有何吩咐?”两人急急停驻脚步,躬身回应。两个加起来足有百十来岁的老人,在黎苍墨的威压之下,竟显得如稚儿般胆怯。 “吩咐不敢当,”黎苍墨缓缓至两人身前走过,一字一句,皆听得人心惊肉跳,“既然你们与洛岛主的事情已经解决,那与本座的帐,是该好好算算了!”洛倾城的身份已经说破,黎苍墨便也不再以湛小姐称之,直接称呼为洛岛主了。 “阁下息怒,是老夫处事不周冒犯了阁下,还请阁下看在慕容家与欧阳家恪尽职守近千年的份上,绕过我二人这一次!”这下子,两人被吓得直接跪地求饶起来,连同他们身后的随从也黑压压跪了一大片。 ------------ 38 腥风血雨 更新时间:2012-06-10 “哦?不知两位家主因何事冒犯了本座?”黎苍墨轻哼一声,墨瞳深沉,金眸璀璨,那般傲然一世的风范,俨然是西淇的最高主宰。 “老夫……”两人正要战战兢兢地细数过失。不远处走来一队人马,为首的是炎家家主炎轲,还有家主夫人冷卉以及大小姐炎子灵,身后跟着的是一众家丁,小厮阿福赫然位列其中。 “苍墨阁下?”炎轲家主疑惑了一声,立刻躬身行礼。 “炎家主来此可是有事要与湛家主商谈?”黎苍墨出声问了一句。 “阁下说的不错,在下前来,确有要事与湛家主协商。另外,是想问上一问,小儿子燃可是在府中?” “炎少主?”湛老爷子皱眉思索了下,道,“老夫并未听闻家丁禀告。” “怎么会?”炎子灵讶异,猛地回头看向阿福道,“你不是说哥哥他去了湛府的吗?” “大小姐,少主他真的是跟小人这么说的!”阿福满脸焦急,眼睛又瞄了瞄慕容致远与欧阳敬德,欲言又止“少主说,少主他说……” “你吞吞吐吐地作甚?哥哥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炎子灵急道。 “少主说,昨夜里湛小姐驳了慕容欧阳两家的面子,怕他们会对湛小姐不利,心下担忧,所以匆忙赶来湛府知会湛小姐多加小心……” “你们要对我不利?”洛倾城看了两人一眼,银眸深处,闪烁的是兴味的光彩。 慕容致远面色大变,当即反驳道:“老夫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向小姐下手啊!” 欧阳敬德同样苦着脸争辩道:“小姐切莫听这小厮胡言乱语,老夫绝无此心,绝无此心啊!” 看着这两人战战兢兢恨不得指天发誓的模样,洛倾城张了张嘴,吐出三个字来:“没劲儿……” 两人闻言面面相觑,弄不明白她的意思到底是要追究还是不追究? 洛倾城不再理会这两人,看着阿福直接道:“你说炎子燃来找我,我没见到他。” “可是湛小姐,少主他真的是去找您的呀!一去大半夜的到现在都没回府呢!”阿福焦急道。 “是吗?不过我昨晚没回府,”洛倾城眨了眨眼,又道,“那去里面找找看。”她说着,袖摆一扬,径自入府,那般理所当然的态度,倒是比湛老爷子更像一家之主。 冰儿见了,赶忙小跑着跟上。 炎轲家主自然不似她那般随性洒脱,颇觉为难的目光转向湛老爷子。湛老爷子会意,即刻邀请众人入府。慕容欧阳两家本想早早离开,但因黎苍墨尚未给出发落,只得恹恹地跟在后头,原先精打细算着准备在湛府如何如何,此刻真的进来了,倒是不尴不尬起来,果真世事无常。 洛倾城进了湛府后,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花园凉亭,但凡炎子燃来找她,也多是在这里碰面。穿过长廊,走过小径,石砌的亭子显露出一角,隐约可见有衣袂随风飘扬。 “主子,那儿站了个人呢!”冰儿指了指衣袂,小声说道。 洛倾城眸光一动,轻巧地一个纵身落至近处,凉亭中站着的人猛然一惊,瞬间转身,却是愁眉不展的含烟。含烟看到了洛倾城,立刻几步迎了过去,面上的忧虑一扫而空,口中关切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我为什么会有事儿?”洛倾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道,“你一直在府里,看到炎子燃了吗?” 含烟点头应道:“昨晚上见过一次,不过炎少主见小姐不在,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含烟带话,提醒主子近日要小心些。” 说到最后,她有些忐忑道:“主子,可是出了什么麻烦事儿?” “不知道。”洛倾城无辜地扁了扁嘴,银眸中却是光芒四溢,显然是对于未知的事件兴趣满满。 “孙小姐……哎呀不对,现在该改口了才是!”冰儿一拍自己脑门,仍旧有些消化不了洛倾城并非湛府孙小姐的事实,瘪着嘴道,“奴婢应该称呼您什么呀?” “怎么,主子的身份被抖出来了?”含烟先是诧异,随即笑道,“称呼又有什么麻烦的,你就学我一同称呼主子便是了。” “这么说来,含烟姐姐早就知道……主子并非是湛府的孙小姐?怎么都不告诉我?难道是不相信冰儿吗?”冰儿苦着脸道: “怎么会?小冰儿,你别多想,我不告诉你也是怕人多口杂,主子既然当着湛府的孙小姐,还是避忌些好!”含烟柔声劝慰。 冰儿仍旧皱着眉不说话,但经含烟开导一番后,便又笑逐颜开了。 黎苍墨一行人很快入了前厅,湛老爷子一边吩咐家丁将湛府里里外外都找个仔细,一边又安排着落座上茶,虽然忙碌,倒也有条不紊。 那厢洛倾城想着要找人,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折腾不完,便将雪球与团子拿出来放风,任由它们在湛府里头乱窜。鉴于这两只除了吃、玩、睡之外,向来不靠谱,含烟便多留了个心眼,不远不近地跟在两只后头,未免它们闯祸。 瞧着这一黑一白的两只小东西,东逛逛,西溜溜,最后却停在了一扇房门前,亮起爪子扒拉得门板上全是抓痕,也不知是想进入瞅瞅,还是闲着磨爪子。 看到那扇门板被雪球与团子抓得面目全非,含烟微微蹙眉,正要上前阻拦,却被冰儿拉住了,她笑得一脸诡异道:“含烟姐姐,不用去理会,湛府的门板多着呢,到时候让工匠重新安个便是了!” 含烟听着奇怪,捋了捋发丝猜测道:“莫非是这屋子里的人得罪了冰儿妹妹不成?” 冰儿正要回应,洛倾城看了雪球和团子一眼,走近几步率先开口道:“屋里面有奇怪的东西。”她说着同时伸手将门推开。 房门刚开了一道缝隙,两只小东西便一前一后地挤了进去,目标明确地扑向雕工精致的檀木梳妆盒,爪子挠着,牙齿啃着,迫切地要把它打开。无奈梳妆盒被一把铜锁扣着,两只折腾半天也没有打开,只能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向主人求助。 洛倾城一手把木盒拎起,屈指扣了扣,只听“铮”得一响,那把铜锁应声而开。她将盒盖掀起,雪球立刻跃入盒中,四肢并用,刨出了一堆首饰,最后终于在角落里衔起一枚玉石。那枚玉石色泽暗淡,通体呈深蓝色,既不如天空的澄澈,又不如海洋的深邃,看着雕工像是从什么饰物上落下来的,放在那堆光彩夺目的珠翠中极为不起眼。而雪球刨弄了半天,却偏偏挑中了这么件东西。 看着雪球邀功般得意的小模样儿,洛倾城伸出两指将玉石拈起,翻来覆去打量了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最后直接收到了海螺耳坠中。 “主子,这里是凝雪小姐的房间,您拿了她这块玉,要不要差人和她说一声,免得她闹起来不好看……”冰儿小声提醒道。虽然她觉得一盒首饰中,主子只挑了最不起眼的一块玉,根本算不得什么,但谁知道那位凝雪小姐又会借机闹出个什么? 说来以前三位表孙小姐中,就属这位凝雪小姐知书达理,说话也是柔声细气的。暂不提内在如何,至少表面功夫没一人做得比她到位!可近来本性毕露不说,甚至越发变本加厉,几次惹的老爷、夫人、大少爷、大少奶奶不痛快,与云琴小姐也闹得势同水火,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 “和她说什么?”洛倾城转过头看了冰儿一眼,奇怪道,“雪球给我的东西,关她什么事儿?” “这个……”冰儿无言以对。她想说,虽然这块玉的确是雪球交到您手中的,可雪球拿的也是人家的东西吧?更何况,雪球的还是您的宠物!但想想,就算说了,洛倾城也不会当回事儿,解释又解释不清楚,干脆也不提了,等那位凝雪小姐闹起来的时候再说不迟! 她想不到的是,那位凝雪小姐是再不可能闹出什么了,因为此刻,她的尸体正躺在盼君湖岸边,与一众黑衣人的尸身倒在一起,横七竖八,死状恐怖。淌入湖中的鲜血,将大片的湖水染得通红,在正午骄阳的照耀下,赤红得就要沸腾,观者无不毛骨悚然。 “这是怎么回事儿?看看他们这样子,死了足有大半天了,怎么弄到现在才来禀告?”湛老爷子厉声质问府中的家丁。 “老爷,上次祭祖之夜后,您不是吩咐了不得打扰这一片的安宁么?所以小的们到了这附近都是绕道走的。要不是为了找寻炎少主来了此地,都不知道这边,这边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家丁心有余悸道。 “天,这枚玉佩,这枚玉佩是哥哥挂在剑柄上的!怎么会掉在了这里?”炎子灵眼尖地指出掉落在杂草中的玉佩,忍不住尖叫道。 “相公,这的确是燃儿的玉佩!”冷卉心头一慌,看向炎轲急急说道。 炎轲面沉如水,对着湛老爷子问道:“湛家主,昨夜里这边可曾闹出过什么动静?” 湛老爷子叹息一声,拧眉道:“炎家主,不瞒你说,自从我湛家祭祖之夜生出了事端后,老夫就把这边的守卫撤了!来此地的路上你也看到了,这边是湛家的祖屋,地方偏僻,就是闹出了大动静,主宅那里也是听不到的。” 炎轲心知湛老爷子说的是实话,但这样一来更是毫无线索,脸色不由越发难看。 旧音在尸身附近查探了一圈后,回到黎苍墨近前禀告:“主上,死者都是一击毙命,伤口只有一处,就在脖颈上,手法与八年前琅琊城歌妓的命案极为类似,只是没有留下鳞片。另外,有一部分死者的精气神都被吸干,只留下了一具空壳。” ------------ 39 湛家隐秘 更新时间:2012-06-11 “可有看出那些人的来路?”黎苍墨沉声问道。 旧音点了点头,却不作声,眸色复杂难辨,显然有内情不好托出。 炎轲见状,立即躬身抱拳道:“虽知此话唐突,但事关小儿性命,炎某不得不恳请阁下告知黑衣人的来路,任何后果我炎府愿一力承担!” 湛老爷子也请求道:“老夫也恳请阁下将黑衣人的来路说出!此事既然发生在湛府,更有我族后辈惨死其中,于情于理,老夫都要弄个明白!” 黎苍墨静静地看了两人一眼,淡然吐出一个字:“说。” “是,”旧音颔首应下,接着看向众人道,“这批黑衣人是皇室暗卫中的一支,主要负责保护皇族亲信。据他们身上所烙印记,属下能够肯定,这批暗卫,隶属于明德城主。” “玄护法可能确定?不会有他人冒充?”湛老爷子惊疑不定道,“城主府向来与各大世家毫无瓜葛,何以要将暗卫派来我湛府?” “绝不可能,”旧音回答地斩钉截铁,“皇室暗卫训练之初,为防他人冒名顶替,便为每人烙下印记,那些烙印的模板出自宫廷巧匠之手,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 “请问玄护法,能够调动这批暗卫的,除了明德城主还有何人?”炎轲皱眉道。 “整个西淇,能够调动这批暗卫的,除了明德城主,便只有明珠郡主。” “那西淇以外呢?”炎轲追问道。 “地位高于明德城主的皇族皆有权力调动!”旧音肯定道。 这样一来,范围立刻扩大许多,众人也更加摸不着头脑。毕竟世家与皇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属于皇室的暗卫为何会出现在湛府?这是不是代表着,皇族要向世家动手了?还是说,这是他人的有心利用,目的就是为了造成世家与皇族之间的嫌隙? 慕容致远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苍墨阁下,老夫可否先行告辞?湛家出此意外实在突然,老夫担心家中也生了变故!” 欧阳敬德听了,也借机请辞,字字句句,听似极为忧心家族,却也不难感觉出对于湛家幸灾乐祸的意味。 墨色鎏金的瞳孔微微一动,黎苍墨摆摆手,算是应下了他们的话。 两人心中不无窃喜,赶忙领着家人离开,正好碰上洛倾城迎面而来。她看了眼行色匆匆的两个家族,随即便不感兴趣地转眼了,水波翻腾着赤色的盼君湖顷刻间落入她的眼底。 打量了会儿岸边的尸体,洛倾城眯了眯银眸,奇怪道: “咦,是这些人……” 听到她的话,慕容欧阳两家的脚步立即停了下来。 “洛岛主见过他们?”旧音赶忙问道,眸中不无深思。 “不算见过,不过感觉是一样的,”洛倾城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道,“早上,我在巷子里碰到了一批人,和他们很像。” “那批人可是对岛主不怀好意?”旧音揣测道。 “没错,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杀气,”洛倾城郑重地点了点头,接着撅起嘴巴道,“不过他们很没用,一会会就被吓跑了。”她说着,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那般纯然无辜的语气直听得众人满头冷汗。 这可是风里来雨里去,任刀山火海枪林剑雨都巍然不动的皇室暗卫啊,你究竟是做了什么竟然能把他们吓跑? 沉默片刻后,旧音突然出声:“主上,属下可能已经猜出这群暗卫的来意了!” “玄护法知晓他们的来意?”湛老爷子与炎轲家主异口同声道,一个事关家族,一个事关亲子,也无怪两人如此心急。 “只是猜测,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旧音微微点头,得到黎苍墨首肯的眼神后,直接说道,“这批暗卫会出现在湛家,无关世家与皇族的干系,单单是为了一己之私。不论是这里的暗卫,还是洛岛主早晨碰到的那批,若是旧音所料没错,都是明珠郡主派遣来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对付洛岛主!” “明珠郡主?”洛倾城想了会儿,直接吐出一句话来,“那个奇怪的女人。” 黎苍墨暗自摇了摇头,沉声笑道:“她怎么了?”声线清魅,少了丝迫人的威压,多了分细腻的温和。 “她明明不喜欢我,却要和我交朋友,还要我离开你身边,”洛倾城一股脑地把话全说了出来,末了还补充上一句,“不过我没理她。” “的确没必要理会。”黎苍墨缓缓闭了闭眼,又倏地睁开,那一睁一闭,有些人的生生死死的便已断下。 听到这里,众人也都明白了大半,敢情他们原先设想的权力纷争压根都是错的,所谓的阴谋诡计不过是个女人争风吃醋惹来的祸端!这么一想,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诡异的沉默中,炎子灵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彷徨与不知所措。 “那这些人又为什么会死?还有哥哥呢?总不至于,是明珠郡主将哥哥绑去了吧?” “是啊,小儿子燃现在何处,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了……”冷卉握紧手心的玉佩,忍不住叹息一声。 “夫人莫要过于担忧,子燃那孩子的实力我这个父亲还是知道的,不会那么轻易就糟了难,”炎轲宽慰一声,又道,“先前玄护法说过,这些人死状诡异,像极了八年前琅琊城歌妓的命案,莫非其中有着什么联系?” 湛老爷子不赞同道:“歌妓是歌妓,与我湛家还有这些城主府的暗卫能有什么联系?” “也许,是有联系的,”似乎想到了什么,洛倾城银眸忽闪,随即欣欣然道,“去湖底看看就知道了!” “不要下去……”一声虚弱的话音阻断她的动作,湛天麟躺在软椅上,由家丁抬着疾步赶来,他大喘着气,却顾不上休息片刻,口中坚决道,“不要下去湖底,触怒了先祖……湛家,湛家会遭到报应的……” “二少爷,您先别说话了,缓缓气儿,否则,你的身体要受不住的!”紫菀抚着他的心口规劝。 湛天麟不理会紫菀的规劝,病弱的面容上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异样的神采,他执着道:“父亲,决不能……决不能再打扰祖先的安宁了!这些人,这些人就是因为触怒了祖先,打扰到盼君湖的安宁,这才没了性命的!” 闻言,湛老爷子深深皱起了眉头,许久之后,沉声道:“麟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八年前,你落了一身病根回来,任为父如何劝说都不肯告知。如今,八年前的惨剧重演,看看凝霜,她才十六岁,却死得这般凄惨,你还是要保守着那个秘密么?” “父亲,不是我要保守秘密……”湛天麟左右为难,形容枯槁的面色越发灰败,他喃喃道,“是我答应了老祖宗绝不能说出口的,否则,否则湛家就要完了!” “那个人根本不是湛家的老祖宗!”洛倾城肯定的驳斥他,“他是紫霄真人的孽徒!” “一派胡言!”湛天麟一时激愤自躺椅上坐起,拍着扶手道,“那人明明就是我湛家的先祖……怎可,怎可由你如此诋毁?”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他就是湛家的先祖?”洛倾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湛天麟在紫菀的服侍下缓缓地躺了回去,颓然说道:“他很强大,能够随心所欲地掌控流水,他甚至……还知道湛家的一切隐秘!这样,还不能证明么?” “能证明什么?我也很强大,我也能够控水!”洛倾城边说边将一手指向盼君湖的水面,掌心上翻,摆出托起的手势,被鲜血浸染的湖水瞬间升腾到丈高,青天白日之下,如同张开的血盆大口! 她看一眼惊呆了的众人,微微抬高下巴,对着湛天麟接着道:“而且,我还知道一个关于湛家的天大的隐秘!那你怎么不把我当作湛家的先祖?” “你……你知道湛家的隐秘?”湛天麟不敢置信,躲闪的眼神惊疑不定。 洛倾城得意地哼了一声,却并不作答,脸上的表情分明写了五个字――我就是知道! 看到她如此笃定的模样,湛天麟先是一脸惨然,接着低声苦笑,随即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燃烧生命般地哈哈大笑,每笑一声便咳出一口黑血,那般癫狂的状态几近疯魔! “紫菀,还不快送二少爷回房,来人,赶紧去请大夫!”湛老爷子急道。 湛家的仆从立刻忙活起来,抬躺椅的抬躺椅,请大夫的请大夫,还有的去拿续命药丸,虽然七手八脚,倒也忙而不乱。 紫菀指挥着家丁平稳地将躺椅抬回,走了没几步,疯狂大笑的湛天麟居然慢慢恢复了神智,他摆了摆手,命家丁停下动作,然后,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居然站起身来! 众所周知,湛家二少爷恶疾缠身足有八年,别说是行走,就是躺在病榻上也只剩下一口气。然而,在经过那么一番惊心动魄的癫狂咳血之后,他的面色反而不见苍白,更加添上了一丝血色!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蹒跚却坚定地走到了湛老爷子身前,双膝跪地。 “父亲,是儿子不孝……” 湛老爷子先是惊得后退了一步,随即赶忙将湛天麟扶起,口中关切道:“麟儿,你的病没事了?” “那本就不是病,是儿子愚昧,一直将那恶人当作了湛家的先祖!”湛天麟苦笑一声,边说边摊开右手掌心,那里握着一块破碎的念石,通体呈诡异的暗红色。 “奇怪的东西。”洛倾城看了一眼,吐出五个字来。 旧音看到那块念石,立刻变了脸色,惊道:“主上,这是紫宥石!” 众人一听这三个字,也纷纷面色大变。紫宥石,这竟然是至阴至邪的紫宥石,想不到,自妖道紫宥被灭杀后,世上竟然还有这东西的存在! ------------ 40 迷雾重重 更新时间:2012-06-12 妖道紫宥,本是道宗一平凡不过的弟子,根骨一般,有修炼的天赋却注定成不了惊才绝艳的人物。他与道宗的修炼奇才紫霄真人是同一批入门的师兄弟,紫霄真人天赋奇高,年纪轻轻便已在灏湮大陆上扬名,紫宥在嫉妒不甘之余铤而走险,入了邪道,是以后世将他称作妖道。他能被世人记住,正是因为这阴邪之物紫宥石! 紫宥石冠的便是妖道紫宥的名号,本质上不过是一块普通的念石,在融合了道宗的法阵之后,具有了掠夺佩戴之人修为的功能,若佩戴之人的修为不足则直接损耗精气神,直至肉身被完全掏空。妖道紫宥便是仗着这种念石,修为在短时间内大涨,幸而被发现的早,道宗下达灭杀令,最后死在了紫霄真人手上! “麟儿,你怎么会带着这个东西?”湛老爷子先是惊诧,随后了悟道,“难道说,这些年你身子骨孱弱,都是因为这个的缘故?快告诉为父,宿主是谁?为父定然饶不过他!” “宿主便是那个被我当成了湛家先祖的恶人!”湛天麟低头沉声道,“八年前,孩儿追查府中惨案,终于在盼君湖遇上了那个恶人。那恶人自称是我湛家的先祖,武艺高强,对于湛家的隐秘更是无所不知。他说湛家忘恩负义,对他不起,害得他一千年来只能蜗居此地,此刻挣脱了束缚,必要灭湛家满门!” “那人既存了危害湛家的念头,又怎会是我湛家先祖,麟儿你真是糊涂啊!”湛老爷子摇头叹息道。 “当时孩儿心中惶恐,那恶人又言辞凿凿,慌乱之下便信了他的说辞。孩儿恳求他放过湛家,他先是不答应的,后来迟疑许久,提出了一个条件。” 湛老爷子立即道:“他可是要你带着紫宥石,以你的精气神供养他的修为?” “正是如此!”湛天麟重重点头。 众人茅塞顿开,想来,这便是湛家二少爷多年来缠绵病榻的缘由了! 洛倾城银眸忽闪,摸着下巴问道:“你看清他的样子了吗?” “当年我自负武学出众,在那人面前却渺小如蝼蚁,他既有那样的实力,又如何能让我看到真容?”湛天麟苦笑着回应。 八年前湛天麟意气风发,艺高胆大,无疑是西淇世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与现在的炎子燃相比也不遑多让。想到这里,冷卉不由担心道: “相公,若是子燃被那恶人抓去了,又该如何是好?” “是啊父亲,”炎子灵也着急道,“那恶人如此心狠手辣,要是哥哥落到他手里……”她越想越是慌乱,眼神下意识地四处看去。适才,盼君湖被洛倾城这么一搅和,水波大乱,沉在湖底的水草、砂石等物,纷纷浮上了水面,其中一件翻腾的锦袍越发鲜明! 炎子灵立即伸手指向湖面,口中惊叫道:“这衣裳,这衣裳是哥哥昨日穿的那身!难道说,哥哥落入了湖底?” 洛倾城听了,银眸一闪,掌心翻直作出下劈的姿态,那轻描淡写的一记落掌,将盼君湖水一分为二,顷刻间露出湖底的泥沙。她一个纵身跃至湖底,步伐凌空,踩在淤泥上方一寸的距离,不紧不慢地朝着湖心走去。 湖心的一道漩涡急速旋转着,不断扩大升高,遮天蔽日,重复地将两旁的湖水卷入其中,企图合上被劈开的水势。如此诡谲的异像,令众人惊叹不已。 洛倾城微微蹙眉,猛然伸展开双臂,湖水立刻向两岸分隔开更远,水浪击空,变幻莫测。漩涡失去了湖水的供给,渐渐地越转越慢,越变越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在了湖心。 漩涡消失的地方,留下了五尺见宽的通道,与湖底的淤泥是截然不同的材质,向下延展的长长阶梯,全部玉石砌成。 湛老爷子见状不由失声惊叫:“湖底怎会有此通道?” 众人也是大惑不解,期待着有谁能够下去一探究竟。而受到万众瞩目的洛倾城,只是缓缓地掸了掸衣摆,然后,极为坦然地在玉石阶梯顶端的那级上坐了下来。一样事物自她掌心滚落,远观像是枚珍珠,沿着玉石阶梯噼里啪啦地就滚到了底下,直至声音不可听闻。 午后的阳光刺眼灼热,岸上的众人却似完全感觉不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通道入口,焦心地等待着后续来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静默的通道口终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很轻很轻,若非耳力极好是听不到的。 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人拾级而上,慢慢地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发丝卷曲如同水藻,在骄阳下散发着暖人的红芒,她的五官细腻精致恰到好处,更有着一众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细细看来便能发觉,这女子与湛家祖屋里挂着的那幅画像上的鲛人极为神似。 此刻,女子墨色琉璃般的眸中,氤氲着一丝浅浅的疑惑。她抬高一手,露出掌心安放着的那枚碧蓝色珠子,对着上端的洛倾城轻唤了一声: “洛大人?” 银黑色的眸子微微一闪,洛倾城托着下巴打量她一眼,肯定道:“你是湛清。” 女子微微一笑,明媚的容颜灿若朝霞,她柔声道:“清是我的名,只是这一梦醒来,便不再姓湛而是姓沈了。洛大人可是见过从前的我?” “见过画像上的,”洛倾城诚实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我上次进你的空间,你还在沉睡中。” “昨日夜里,”沈清笑着回应,又柔声道,“我遇上了唤醒者。” 洛倾城听了,并未把那个唤醒者当一回事儿,好奇问道:“那你知道昨夜里这边发生了什么吗?” “岸上的事我并不清楚,”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沈清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抱歉道,“昨夜醒后,我就一直在空间里为我的唤醒者疗伤,他伤得很重。” 说着,她又将掌心的碧蓝色珠子交回洛倾城手中,接着道:“一直等到大人召唤,我才从空间里出来。这是大人的鲛珠,还请大人收好。” 洛倾城随手接过,碧蓝色的鲛珠在莹白细腻的指尖转了几圈,又猛然被她一把握住,银眸忽闪,似在思索着什么。 沈清见状,想了想不由建议道:“昨夜之事,我虽然不清楚,但有一个人也许是知道的,洛大人可要去问上一问?” “那人是谁?”洛倾城挑眉看她。 “那人便是我的唤醒者,他是昨夜被人打落湖中的,背后受了一掌,内伤颇重。我将他送入海蚌中养伤,算算时辰,现在也差不多了。”沈清慢条斯理道。 洛倾城听了,直接从玉石阶梯上起身,未曾向岸上交待只言片语,几步便闪入了通道深处。沈清为她的雷厉风行怔了怔,眸光一顿,也立即跟在了她的身后。 顷刻之间,两旁的湖水少了法力的支撑,奔腾倾泻着复又回归到一处。原先被赤红染就的湖水在这番动静下早已化开,水光清澈,微波粼粼。若不是岸上的尸首尚在,真令人感觉平静犹如圣地。 湖底空间内,两人一前一后在水色的地面上的走过,鲛珠编成的帘子垂挂在四周的墙壁上,绯红的色泽衬着通透的墙面,说不出的美丽别致。 “洛大人似乎并不是鲛人?”沈清凝视着前方的背影,忍不住出声道。 “我是唤醒者。”洛倾城清晰明了地给出五个字的答案。 “但,洛大人似乎也并不是凡人?”沈清拧了拧眉,不确定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谁知道呢?”洛倾城微微一笑,无辜地摊了摊掌心。 前面便是内室,中心摆放的正是那枚巨大的海蚌,质地莹白宛若玉石雕刻,镶嵌的色带是绯红的,通透,明亮,澄澈。 沈清上前一步,掌心摊平在海蚌的边缘处划过,平滑的边缘处立刻开启一道狭小的缝隙,浅绯色光芒自缝隙间溢出,柔和闪耀。随后缝隙越变越大,直至完全开启。 海蚌中沉睡着一个人,面容英俊,五官是硬朗而又不突兀的锐利,双眸紧闭着,更添上了一分平静的温柔,胸前还挂着一枚绯红色的海螺。 “是炎子燃。”洛倾城微有些诧异地吐出四个字。 “洛大人认得他?”沈清一边好奇询问,一边取下手上的海螺指环,恢复原状后,缓缓吹奏起来。 “认识。”洛倾城眨了眨银黑色的眸子,随后闭上双眼,听着海螺的乐声,等待着沉睡中的男人苏醒。 此刻,岸上的众人早已炸开了锅,一个个都是惊诧不已,谈论声此起彼伏。 湛天麟激动道:“父亲,那人,那人真的是画像上的老祖宗!” “为父看到了,看到了!”湛老爷子同样激动地有些不知所措,“天佑我湛家,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老祖宗回归,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老爷,有如此喜事,是否当去通知夫人还有大少爷他们?”旁边一个家丁请示道。 “这是自然,你立刻着手去办!把大少爷他们先从祖屋里放出来,一起等候在这盼君湖边,恭候老祖宗驾临!” 城郊的紫云观外,重省一人一骑飞速赶至。 他翻身下马,一个纵身跃至扫地的童子近处,出声道:“敢问小道长,紫霄真人可在观内?” “师父在内院,吩咐了若有客人求见,不必禀告,只管前去便是。”童子放下手中的扫帚,做了个请的手势,口中说道,“客人请随我来。” 重省心中略有诧异,却也点头谢过,立刻跟在童子身后,往紫霄真人的居室走去。 内院深处,房门微掩,一室静寂。 童子指了指大门的方向便转身离开,重省几步上前,敲了敲门,朗声道:“黎府重省,有要事请教紫霄真人!” 静候片刻,室内悄无声息。重省微微皱眉,接着道:“在下奉主上之命特来会见,还请真人拨冗一叙!” ------------ 41 前因后果 更新时间:2012-06-13 又是片刻过去,内院里除了偶尔传来的鸟鸣声,并未有人声回应。重省心头疑惑,但想到黎苍墨的嘱咐,只能说了声得罪,同时伸手推开了房门。 大敞着的门内,一张写着“静”字的大幅墨宝悬挂在高处,靠窗的书桌前端坐着一个人,身正影直,说不出的仙风道骨。 重省一见,忙歉声道:“原来真人在静心打坐,是重省失礼了,还请真人见谅。” 书桌前的人却似入定了般纹丝不动,对于重省的到来同样不闻不问。 重省心知不对劲,一个箭步靠近了书桌,单手拍向紫霄真人的肩膀,坐正了的人影立即倒了下去,垂下的头颅抵着桌面上的拂尘,拂尘的手柄处压了一张纸。重省忙抽出一看,清晰可见的两个大字映入眼帘,那是一封遗书。 沈清的空间中,炎子燃被海螺声唤醒,迷蒙的眼缓缓睁开,他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的他不是炎家少主,而是另外一个身份。 兄弟的逼迫,亲信的背叛令他落入深海,原本该断送的性命却被一个鲛人救下。那个鲛人温柔、美丽、善良、单纯……她有着世间一切的美好,本该无忧无虑地在深海中嬉戏。却因为他被家族利用,险些失去了性命! 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恨自己保护不了她,他更恨自己蹉跎了千年,徒留她一人在盼君湖底苦苦守候! “清儿!”看着眼前和梦中人一般无二的美丽女子,炎子燃蓦地起身,握住她的手。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沈清看着他,疑惑地眨了眨眼。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越握越紧,她不由求助般的转向洛倾城。 洛倾城分别打量了两人一眼,对着炎子燃道:“你终于找对你的梦中人了?”她的措辞是疑问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是湛岚妹妹……”炎子燃轻声叹了一句,苦笑道,“先前确是我魔障了,一心将你看作是梦中人的影子。却不知我的梦中人,一直在此守候了千年!” “什么梦中人?”沈清小心地抽回手,接着奇怪道,“你又为什么称洛大人为湛岚妹妹?” “洛大人?”炎子燃心头疑惑,询问的视线转向洛倾城。 “我不是湛岚,她叫我洛大人是依据鲛人的礼节,”洛倾城直接说道,随即银眸微转,语声充满急切,“这个不重要,我问你,昨晚发生了什么?你又是怎么落入湖中的?” “昨晚?”听到这两个字,炎子燃瞬间变得清明,忙问,“那妖道可还在外头滥杀无辜?” “妖道?你说紫霄真人的那个孽徒?”洛倾城眨了眨眼道,“我没看到他。”语气颇为遗憾。 “他走了便好,走了便好……”炎子燃稍微放下了心,低叹一声,又道,“昨夜家族大比过后,我看到湛家那位表孙小姐――好像是叫湛凝雪――与慕容、欧阳两家暗中接洽,后来还与明珠郡主商量了什么。当时觉得不对,便来府中给你提个醒,但我到时你还尚未回府。当时夜深人静,我来湛府又走得匆忙,是跃墙而入的,长久逗留怕惹人非议,就让你的丫鬟给你传句话,自己先行离开。” “但没走几步,便发觉有一批黑衣人暗中闯入湛府,更在那位表孙小姐的帮助下埋伏在了盼君湖。我正打算戳穿他们的诡计,令他们退走,那个妖道却快一步现身了!” 说到这里,炎子燃的面色禁不住变了变,藏不住眼底的惶恐与恨意,他接着道:“那妖道现身后,先是斥责他们打扰了盼君湖的安宁,随后直接出手取人性命,甚至还吸食了他们的精魄,手段残忍令人发指!我前去阻拦,无奈实力不济,反而被他打落湖中,身受重伤。后来,便遇上了清儿……” 这番话说完,炎子燃便沉默下来,感慨如此情况下的相逢――既是不幸,又是大幸! 洛倾城点了点头,算是把一切差不多都弄明白了,这才想起岸上还有众人等着,便转身径自离开了。炎子燃既已清醒,想到家人会挂念,便也回去露面。而沈清为了报答唤醒者的恩情,就随他一同上岸了。 岸上众人尚讨论得沸沸扬扬,忽听一声水浪激越,平静的湖面被打乱,一人破水而出。白衣胜雪,黑发如瀑,容颜绝色,纤尘不染,恍如九天神人,深海谪仙。 湛家众人早已等候多时,一见洛倾城上岸,忙迎上去道:“老祖宗可有交待什么?” “老祖宗?”洛倾城嘀咕了一声,伸手指了指后面道,“你直接问他们好了。” 说罢,她一手抛着那枚蓝绿色的鲛珠玩,一边踱步到黎苍墨身旁。 “看来洛岛主对此地发生的一切,已经有了头绪了?”黎苍墨低吟一声,微微笑道。 “嗯。”洛倾城点了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慕容致远与欧阳敬德两人自看到水中异像之后就不再急着离开了,此刻两双精明的老眼都盯着洛倾城手中的鲛珠,目光炯炯。 慕容致远舔着脸上前,忍不住道:“听闻小姐这颗珠子乃是鲛珠,说来灏湮大陆上已有百年未曾得见了,果真是水之精华,无与伦比!” “慕容家主所言甚是,鲛珠之利胜过犀角象齿,鲛珠之美盖过翡翠珠玑,小姐手上的这颗,品相更是难得,想是得来极为不易吧?”欧阳敬德赞美了一番,话中透着旁敲侧击的意思。 他的本意是想诱导洛倾城说出鲛珠的来历,看看能否凭借自己的家族也弄几颗来。鲛绡、鲛珠……一切与鲛人沾上关系的都是至宝,湛家立足西淇千年不就是仰仗着有鲛人血统?若是他们家族能够得到几颗鲛珠,地位岂不是更加稳固? 洛倾城眯了眯银色的眸子,瞅了两人一眼,直接点破他们的心思:“你们想要?” “小姐的东西,老夫怎敢觊觎?”慕容致远慌忙推却,即使他内心想得要命。 听他这么说,洛倾城吐了吐舌头,道:“那算了,本来还想给你的。” 慕容致远立刻悔得肠子都青了。欧阳敬德万分庆幸自己慢说了半拍,话锋一转,顺水推舟道:“能得小姐的赏赐是老夫的荣幸,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他上前一步,摊开双手,摆出一副要接过鲛珠的架势。 谁知洛倾城瞥他一眼,将鲛珠抛高了复又接回,几次之后,才慢慢地吐出一句话来:“我不想给你了。”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完全粉碎了欧阳敬德的期许,他直气得浑身哆嗦,无奈黎苍墨就在一旁看着,有火发不出,憋屈得几近吐血。 不消片刻,炎子燃与沈清也来到岸上,湛家众人立刻跪地叩首,口中齐声道:“恭迎老祖宗驾临!” 沈清怔了怔,直接道:“我不是你们的老祖宗。” 一梦醒来,前尘种种皆已忘却,此刻的沈清并非当初的湛清,湛家在她的心里,自然是没有任何的印象了。 湛老爷子听到他否认,面色一变,忙道:“老祖宗隐居此地多年,我们身为后人未能前来尽孝,的确是大大的不对。还请老祖宗莫要见怪,并为此否认是我湛家先祖的事实!” “我不是否认,而是……”沈清蹙着眉,不知该如何解释,便反问道,“你们为什么认定我是你们的老祖宗?” “您的模样与祖屋里流传下来的画像上的先祖毫无二致,又怎会不是我湛家的先祖?”湛天麒恭敬地抱拳颔首。 沈清听了不赞同道:“模样相似不足为奇,你们凡人认祖不都是根据血缘的么?你们又没有鲛人的血统,怎会是我的后代?” 这番话落下,恰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众人无不大吃一惊。 黎苍墨垂眸低叹一声:“看来湛家最大的一个隐秘已经被揭穿了。” 旧音颇为沉重的点了点头。虽然之前已从紫霄真人口中得知大概,但现下当众被揭穿,对湛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打击!以鲛人血统著称,延续千年的湛家,居然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湛家众人已然方寸大乱,湛老爷子瞪大双眼,盯着沈清,迫切的语气中甚至带上了质问的味道。 “您……您说什么?我湛家怎会没有鲛人的血统?” “是啊,老祖宗,这怎么会呢?我们湛家的后人个个都水性极佳,怎么可能没有鲛人的血统?”湛天麒也不敢置信。 沈清闻言,挥出一掌,掌风如流水般柔和,从湛天麒身前拂过,恍如春风拂面。随即她了然道:“你们水性好是因为体内被植入了鲛珠,咦……” 说到这里,她不由多看了一眼,讶异道:“这鲛珠是我的。难道说,在我沉睡之前,与你们家族真的有什么联系?” 听到鲛人血统被彻底否决,湛家众人摇摇欲坠,几乎站不住脚。只有湛天麟面沉如水,显然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听到沈清的问话,他张口应道: “殿下在沉睡之前与我湛家确实关系匪浅,若想清楚缘由,不妨在湛府住下,我等必将知无不言。” 沈清听后垂眸不语,似在思索该不该应下。一方面她好奇自己失去的记忆,另一方面对于鲛人来说,醒后又如同重生,前世的种种是不该刻意追寻的。 这边一时间没有决断,那边炎家众人看到炎子燃安然无恙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先是关切了一番,随后又忙问起了昨晚的事件。 炎子燃复又解释了一遍。众人听到湛凝雪与慕容、欧阳两家有过私下接触,纷纷将目光移向两家的家主。 慕容致远赶忙分辨道:“她的确有来找过老夫,但只是抖出了湛家大少奶奶无法生育之事,并无其他!” 欧阳敬德也帮腔道:“慕容家主句句是真,老夫也绝无虚言!她虽有提过要对小姐不利,但我等都果断拒绝了!”至于拒绝的原因,想想黎苍墨对洛倾城的态度就知道了,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否则谁敢去挑战黎家的权威? ------------ 尾声 更新时间:2012-06-14 众人心中顿时也有了谱,想来是湛凝雪看这两家没有帮忙铲除洛倾城的意思,便将脑子动到了明珠郡主身上,而明珠郡主嫉妒心作祟,两人一拍即合,这才有了横尸此地的局面,说来也是恶有恶报! 这时,重省快马加鞭,终于赶来湛府,第一时间将遗书交到黎苍墨手中。 看到紫霄真人留下的遗书,黎苍墨心下惊疑,面色上却不露分毫,只是淡声问道:“你去的时候,紫霄真人就已坐化了?” “回禀主上,待属下抵达,紫霄真人已坐化多时,想来是夜里就已去了!”重省一板一眼地答道。 听到紫霄真人坐化,洛倾城的面色有些不虞,她还有一堆问题都没找出答案,那人居然就不在了!她视线一低,正看到重省挂在腰间带来的拂尘,便随手取了过来甩着发泄。指尖却在手柄的凹痕处微微一滞,那处凹痕形状规则且有明显雕刻过的痕迹,应该是原来嵌着什么东西的。 而炎子燃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情绪倏然大变,似哭似笑,看着沈清的眼神复杂莫名,直叫她奇怪不已。但很快,他便收敛了神色,几步走近黎苍墨,道:“请问阁下,这遗书上可有说起什么?” 黎苍墨闻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将遗书递过去,道:“炎少主看过便知道了。” 西淇通往中涵的官道上,一列车队浩浩荡荡,秩序俨然,行程极快。走在最中间的豪华马车被前后左右的人马守卫得密不透风,显而易见,里头坐着的定是重要人物。 这辆马车正是黎府的车驾,并且还是洛倾城在拜访紫云观那日所坐过的。此刻,拉车的仍旧是六匹四蹄踏雪的神骏,车厢也仍旧是那装饰华美,镶嵌着珠翠玉石的车厢,从外部看来没有任何的改变,只是内部却已截然不同。 垂下的珠帘纱幔隔开了外间与内室。纱幔的两侧各摆了一鼎白玉沉香炉,雕刻成瑞兽的模样,极为玲珑别致。外间摆着长椅、书桌、字画、盆栽……内室放着床帐、软塌、梳妆镜、柜子……凡是该备着的器具只多不少,将房间布局地恰到好处。 这看来如同豪门宅邸的装潢,正是车厢内部的景致,算是实现了洛倾城原先的设想,虽然这样的改造并非出自她的手笔…… 所以,此刻的洛倾城正趴在书桌前,目光炯炯地研究着轩辕门阵法大全,不论旁人说什么都一概不去理会。 黎苍墨坐在主位上,一手握着密文卷宗研究,不时品上一口香茗。茶壶边还摆了个空盘,原先里头是放着点心的,看看雪球和团子撅着屁股靠在一起,一副吃饱了的满足模样,就知道点心去了哪里。 冰儿绞着手指,透过打开的车窗,不时看一眼后方,那副明摆着思念的模样看在含烟眼中尤为可怜。 她忍不住柔声宽慰道:“冰儿妹妹是想你姑母了吧?说来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家,思念也是应该的。” 冰儿低着头惴惴道:“思念倒也还好,我只是担心,主子不在,别的世家会不会又找上湛家的麻烦?要是湛家出了事,姑母的日子也会不好过的……” “小冰儿,这个你就无需担忧了!不是还有那位鲛人殿下么?”重省闻言,笑着解释道,“洛岛主与湛家本来就无甚瓜葛,不可能一辈子帮着湛家,而那位湛清殿下可就不同了!虽然湛家并无鲛人血统,但湛清殿下在盼君湖底守候了一千多年,也暗中相助了湛家一千多年,就凭这千年来的联系,她也断无抛弃湛家之理!何况湛家的二少爷痼疾已除,凭着那一位的天份,武学境界的恢复也是早晚的事儿!湛家在西淇的第二大世家之位,可以说是彻底的稳固了!” “沈清,”洛倾城忽然回头说出两个字,看着重省一脸迷茫,歪了歪头补充道,“湛清的境界突破了,她现在叫沈清,而且,她不记得湛家。”说完便又回过头埋首法阵之中。 重省失声片刻,随即笑道:“是啊,那位鲛人殿下的确是姓沈了!而且也并不记得前世的种种……” “这么说来,她就不会帮着湛家了?那湛家岂不是……”冰儿说着说着越发担忧起来。 “那倒未必,”黎苍墨放下卷宗,看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她是忘却了前尘,而炎家少主却忆起了千年过往。虽然历经轮回,他成了炎家后人,但当年的那份血脉之情,只要记忆尚存,便割舍不下。再者说,炎家与湛家还有着联姻的名份,于情于理,他都不会让旁人欺负到湛家头上。” “呵呵……”旧音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间笑出声来,看到众人打量过来的目光,她清了清嗓子,道:“那一日炎轲家主说的有要事商谈,应该就是关于联姻的。依属下看来,炎家本来是想要解出婚约,只是谁能想到,后来会发生诸多事端?” 至于解除婚约的理由,旧音不说,在场的几人也多是明白的,那日家族大比,洛倾城与黎苍墨之间如此言行无忌,凡是长着眼睛的都能瞧出不对,何况是炎轲这样精明的家主?自然是要早早的备下后路了! “是啊,原本沈清殿下突破境界后,应当要沉睡千年的。说来还真是千年守候得来的缘份,盼君湖,盼君湖,她是真的盼到了心中君子,炎家少主居然就是她的唤醒者!”含烟禁不住感慨道,“千年一梦,炎家与湛家的联姻,果真是前世就注定下的,只是可惜了那位紫霄真人!” 听到紫霄真人四个字,洛倾城再次抬起头来,银黑色的眸子忽闪忽闪,吐出一句话来:“只愿耗尽余生,化作你最后的守护。” 含烟微微一怔,道:“这是紫霄真人遗书中的最后一句话,主子怎么说起了这个?” 洛倾城看了他一眼,抓了抓头发,不明白道:“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应该……就是守护的意思吧!”含烟思索片刻,开口道,“那夜紫霄真人与他的孽徒相搏于盼君湖岸,虽击杀了他,自己却也深受重创,最后坐化于紫云观中,他拼着最后的力气写下那封遗书,应该就是想要告诉沈清殿下,孽徒已清,此后再无人能威胁到她的安危。这……也是最后的守护了……” “是这样吗?”洛倾城眨了眨眼。 “那洛岛主以为呢?”黎苍墨垂眸反问了一句。 “不知道。”洛倾城皱了皱眉,吐出三个字来。随即又有些苦闷道,“炎子燃肯定知道些什么,但他不肯告诉我,沈清又什么都不记得了,真扫兴!” 看着她拧起的眉峰,嘟起的唇瓣,黎苍墨暗自摇了摇头,淡声道:“那日,炎少主不是已经将千年前真正的缘由告诉你了么?洛岛主还有哪里不明白?” “我也想知道……”洛倾城说着吐了吐舌头,直接趴在了书桌上。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不知不对劲在哪里。 “炎少主说,当年詹家尚未改姓的时候并未将鲛人当作异类看待,他们家族从一开始便知沈清殿下是鲛人,也是在沈清殿下的帮助下家族地位节节攀升,后来为了感念殿下的恩情便改姓为湛……”含烟思索着,说出这番话来,又道,“莫非主子是觉得这里不对劲?毕竟当时整个灏湮大陆都将鲛人当作是异类,詹家又怎么会例外?” “不是这个。”洛倾城肯定地摇了摇头。 “那么就是吃了鲛人的血肉能够长生不老的说法了!”旧音猛地抚掌道,“世人无不渴望长生,进入各个宗派世家,不断突破武学境界,所追求的也是永恒之道。若是吃了鲛人的血肉就能长生,那么古往今来,整个灏湮大陆的人苦苦修炼又是为了什么?而湛家却轻易地相信了这种说法,想要杀死对于他们有大恩的沈清殿下,并将她分食。的确是不太合理!” 回想起炎子燃说起这番话时的沉痛表情,旧音忍不住静默下来,心底唏嘘不已。 而洛倾城听了她的话,却还是摇了摇头:“炎子燃说,世人有了金钱,便会追逐名望,有了名望后,又会寻求地位,而有了地位后,更会企盼长生,人心总是不满足的。那时候的湛家金钱、名望、地位无一不全,最迫切的便是能够得到长生之法。紫霄真人是道宗弟子,本就了解修仙之道。他的徒弟在湛家人面前说吃了鲛人的血肉便能够长生不死,他们自然不会怀疑,何况那时候,湛家想成仙已经想疯魔了。所以这个也不奇怪。” “那洛岛主认为哪里奇怪?”黎苍墨认真地看向她。 “态度!”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洛倾城激动道,“炎子燃的态度很奇怪,以前他对紫霄真人非常敬重,我有怀疑的时候,他还总是说好话。但自从他想起了前世之后,态度就不一样了。还有他说的那句话――昔人已逝,又何必多言?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主子,炎少主想起了前尘往事,一时间脑海中记忆紊乱,态度骤变也是可能的。而且,人的态度本来就时常会变,与其执着这个,倒不如想想别的。”含烟柔声宽慰道。 “别的什么?”洛倾城疑惑地吐出四个字。 “有很多,就比如说情缘。前一世的炎少主,为了救沈清殿下被家族中人杀死,历经一千年的轮回重生在西淇世家。而沈清殿下固守在盼君湖千年,等待着他的归来。千年之后,两人再次重逢,这般可歌可泣,真如话本传记中描述的一般,却也更为感人!” 众人听了若有所思,倒是洛倾城再次提出了疑问:“我不明白,沈清为什么要等待一千年?而且还是留在盼君湖中,那里一点意思都没有。” 含烟低叹一声,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若是能够弄明白,那就不是情了……” 洛倾城闻言不再说话,银黑色的眸子闪了闪,显然还是疑惑的。 今日的她尚不懂何为情字。待他日明了,方才知晓,一千年的等待原也算不得什么,有的人守候了千年万年,也只为成全这一世的情愫! 不知过去了多久,重省打量了外头一眼,出声禀告道:“主上,洛岛主,过了前面的枯叶坪,就到中涵的地界了!” “要到中涵了吗?”洛倾城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把原先的问题抛到脑后,好奇地凑近窗边向外看去。 虽是春日,枯叶坪却一如其名般飘落片片枯叶,别有一番凄凉的美感。洛倾城的视线穿过大片的飞叶一直看向远方,那里高山绵延,除了一片绿意外看不出什么特别。银黑色的眸子闪了闪,明摆着映出了“无趣”二字。 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黎苍墨无声地勾起唇角,说道:“中涵大片地区处于平原地带,不过要等过了这个汀延山脉才能看到,洛岛主现下是看不出什么的。等过了这个山脉,再多走几日,便深入中涵的腹地了,到时候,外头就会热闹起来。” 一听有热闹可看,洛倾城立刻笑成眉眼弯弯的模样。那样直接的情绪,感染得众人也都觉得心情舒畅起来。连雪球与团子都爬起身,围在她的脚边打转。 奢华的车驾载着兴致盎然的众人,一路向着中涵的香溪镇进发。烬先生的话本演出,即将拉开序幕。 ------------ 卷 零二 天下第一 ------------ 楔子 更新时间:2012-06-14 帝都,玖瑶城。 五月初,钦天监夜观星相,但见红鸾星动,与天喜星逢于海之东南,直冲半月,乃大吉之兆。灵台郎曰:十五日,宜嫁娶。 那日一早,御林军整装待发,天色未亮便已排列在街道两侧,隔开摆摊的商贩,拦下行走的路人,留出中间大片的地段,方便皇室的迎亲队伍通行。 丞相府门前,一身大红喜服的少女与妆容精美却掩饰不了愁容的丞相夫人抱在一起埋头痛哭。 “孩子,是我们对你不起,这一去,你可得保重啊!”丞相夫人一手轻拍着少女的后背,口中声声叮咛,哭红的眼眶止不住滚落的泪滴。 头盖喜帕的少女没有出声,只是伸出衣袖下的双手,握住丞相夫人的手背,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安心。 丞相夫人眼泪不止,仍是一个劲地嘱咐少女要好好照顾自己,要珍重。 迎亲队伍中,长着一颗大媒婆痣的喜娘,倚着花轿瞅了这娘俩几眼,终于忍不住甩着巾帕走上前道: “能够嫁给王爷也是小姐的福分,夫人哭成这样怕是要遭了晦气的,赶紧把眼泪擦擦,这时辰也不早了,新娘子还是上轿吧!” 丞相夫人还要再说些什么,新娘却对着她摇了摇头,即使喜帕遮掩,看不出她的神情,这样的动作也足以叫人看出她内心的坚定与决绝。之后,她转身随着喜娘上了花轿。红色的轿帘垂下,珠翠碰撞,红幔飞扬,隔开了寂静与喧哗。等它再次掀开时,一切都将不同…… 随着一声绵长洪亮的“起轿”,乐师立即吹奏起了龙凤呈祥。近百人的迎亲队伍向前进发,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前后各走着一支明黄色的仪仗队,那是只有皇室中人才配享有的殊荣。后面紧跟着高举“轩王府”牌匾的家丁。家丁的后面则牵着一匹黝黑的高头大马,那是新郎官的坐骑,然而此刻,上头却是空无一人。再后面就是是新娘乘坐的火红大花轿了,由十六个轿夫抬着,端的是气派不凡! 这一支迎亲队伍在御林军的开路下,浩浩荡荡向着轩王府进发,一路备受瞩目,议论声此起彼伏。 “今儿个可真是奇了,迎亲队伍里头没有新郎官也走得这么坦荡,那新娘子家定是小门小户,否则受了这等委屈,娘家人不闹起来才怪呢!” “当朝杜丞相府是小门小户么?这新娘子可是丞相府千金,你呀不懂就别瞎说!” “相府千金?哎哟喂,那这新郎官是什么来头?迎娶相府千金还这般怠慢?” “兄弟,你新来帝都的吧!看看这阵仗,是普通人家能办起来的么?这新郎官可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亲弟弟,封号为轩王的七王爷,人家新娘子可是要嫁入皇室的!” “这就难怪了!不过,如此说来,那七王爷与丞相大人岂不是不合了?好端端地成个亲都弄成这样,那相府千金嫁进去,怕是有的过苦日子了!” “非也非也,这你可就想错了,七王爷不露面并非是怠慢丞相府,而是为了新娘子着想!” “哦?还有这种道理?” “可不是么,我跟你说啊,这七王爷啊,是克妻的命!” “克妻?” “你叫这么大声做什么?让那群兵爷听到可有得好果子吃了!来来来,咱避开些!” “你赶紧说说,这克妻是怎么回事儿?” “克妻还能是怎么回事儿?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么!你说咱们圣上吧,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就不提了。其他的王爷,哪个不是正妃、侧妃数都数不过来?就是些达官贵族也都妻妾成群!偏偏这轩王府清净得连个侍妾都没有,都快成和尚庙了!” “莫非是这七王爷不近女色?” “哪是不近女色?说来这七王爷,前前后后也娶过好几任的王妃了!不论是正妃,侧妃,就是那些个姬妾,命长的也就活了半个多月,命短的那些连门都没进,就死在花轿里了,你说邪乎不邪乎?” “真的假的?这还真克妻呀!” “这种事儿是能造谣的么?你去问问其他人,凡是久居帝都的,哪个不知道,一逢七王爷成亲,总是喜事变丧事!先说三年前大学士的千金,好好一个知书达理的姑娘,从小到大无灾无病,愣是在嫁入王府半个月后被屋顶上的瓦片掉下来给砸死了;然后是大前年太尉府的小姐,那位可是从小舞刀弄枪长大的,武艺着实不凡,却偏偏在一次练习骑射的时候,被自己的弓弦割断了脖颈!” “接着是一年前御史家的小姐,算命的都说那位小姐是有福之人,长命百岁不在话下。大伙儿都想着,这回儿该是能把七王爷的煞气给镇住了吧?结果,那小姐连王府的门都没进,就死在半路上了!这怎么死的呢?说来也真离奇,那一日好端端的,敲锣打鼓,欢天喜地,七王爷就骑在那匹骏马上,也不知怎么回事,马突然就受惊了!七王爷立即挥鞭御马,谁知鞭子却在这时候断了,而断开的那一截还好死不死地打到了抬轿子的三个轿夫!三个轿夫吃痛,脚下不稳就颠了一下,而那一颠偏偏就把新娘子从轿子里颠了出来,扑到地上给摔死了!” “所以今日,为了以防万一,七王爷就不出面迎亲了……还有其他的也就不说了,反正到后来,帝都的小姐一听说七王爷要立妃,都吓得连门都不敢出!这么一来,七王爷好好的一个气宇轩昂有权有势的人物,硬是成了孤家寡人!” “啊,那相府千金还肯嫁过去?王妃的位置好是好,可也要有命享才行呀?” “人家丞相府也是没有办法,圣上赐的婚,难道要抗命不成?” “唉,这丞相大人位高权重的,结果一声皇命下达,却连女儿都保不住!” “那倒也未必,这一回的喜事儿说不准还真能办妥呢!” “此话怎讲?” “之前不是说了么?七王爷可是圣上最疼爱的亲弟弟,他的婚事,圣上自然是挂念在心的。于是就让钦天监的大臣们特意为七王爷卜卦,结果算到七王爷命定的姻缘在西南方向,并且是有着外邦血统的。这西南方向正是丞相府的位置,而外邦血统就更印证了是相府千金,众所周知,那位小姐的生母出自琉璃国,一对蓝眸可漂亮着呢!所以,圣上立刻就下了赐婚的旨意,连黄道吉日都早早安排好了!” “原来如此,那这一回,七王爷总算能够安安稳稳地成个亲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连洞天府的天听都有算错的时候,何况是钦天监的大臣?咱们就等着看吧,也就半个多月的事儿!” “那倒也是!” 中涵,香溪镇,惜芳楼。 每年的五月初十,整个灏湮大陆的文人墨客都齐聚香溪镇,在惜芳宴上观月赏花,吟诗作对,品评天下才子。排名前三者更能直接入围三个月后帝都的殿试。是以每年的五月初,香溪镇上的来客便日趋增多,大街小巷里摩肩接踵,家家客栈都人满为患。 惜芳楼便是惜芳宴的举办之地。惜芳楼的楼主是多年前一位姓季的大才子,曾为天子门生,后来又官居相位,老年隐退后,来到香溪镇建了这座惜芳楼。那位季大才子生平喜好伺候花草,后来更养出了一株千叶黄花牡丹。而季家后人虽在才学上作为不大,于养花一道却极为专精,在出了那株千叶黄花牡丹后,又养出了一株双色锦,还有绯爪芙蓉、花鹤翎、莲瓣兰……因着楼内有名花,平日里一到花开之日,许多文人便来此赏花对诗,后来渐渐地就成了传统。 刚到午后,一架看似普通却又处处透着典雅贵气马车便停在了惜芳楼门前。驾车之人年纪不大,眉眼端正,一身衣裳看来素净,质地却是上乘的,看着气度,甚至比过了一般中上等人家的少爷。 只见他侧过身敲了下车门,出声道:“公子,到地方了。” 两旁的路人见了,不由纷纷停下脚步。都想看看连一个车夫都如此出众,那车内坐着的公子又该是怎样的人物? 车门在路人的注目下缓缓打开,一身水蓝色短褂的少年几步跳下了马车,长得眉清目秀,极为讨喜。他四周瞧了一眼,看着众人都望向那里,眼睛眨了眨,瞬间闪过了然的神色。随后对着车厢内高声唤道: “请公子下车。”语气颇为自豪。 原来这一位还不是公子!路人顿悟,随即视线更加热切地盯着车厢,恨不得能看出个洞来。 只见车门处挥出一截浅碧色的衣袖,万众瞩目的公子终于现身。 那是一个尚未加冠的少年,青衫隐隐,眉目如画,左手上挂着一串翠绿的佛珠,那种沁人心魂的绿意,正如少年眼中沉静的绿芒,又如少年披散的墨发中隐匿的碧色,一丝一缕,透着安抚人心的意味。那样一个人,只是静静地站着,所处之地便瞬间升华为仙境。那样一个人,只是淡淡的一个微笑,所见之人无不觉得心旷神怡。 那位神仙般的少年公子正是四大家族中南源姬家的二少爷――人称雅公子的姬肆雅。只见他几步走至楼前,抬头看一眼惜芳楼的匾额,轻叹一声,道:“总算是赶在初十前到了香溪镇。”语声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庆幸。 一个路人见状,走近几步出声询问道:“公子来这香溪镇,不知是来参与惜芳宴,还是来看烬先生的话本演出?” ------------ 01 美人春困 更新时间:2012-06-15 【为了人称不混乱,这里统一下,之后倾城女装的时候用“她”指代,男装的时候用“他”指代】 姬肆雅微微一笑,答道:“两者皆有。” 那路人听了,立刻好心道:“在下看公子是初来此地,不知道这惜芳楼的规矩。为了比试的公平,每年惜芳宴开始的前十天,这惜芳楼都是关着不会客的。公子等在这里,想来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先找个客栈住下吧!不过今儿个都初八了,加上又有烬先生的话本演出,镇子上的人比往年还要多,怕是都客满了。若是公子不嫌弃,不妨来在下的陋室暂住几日?” “兄台客气了,不过姬某来此是另有要事,住宿适宜也都安排妥当,只能辜负兄台的盛情了。”姬肆雅微一点头,客气地推却。他的声音清越,透着三分悠然,三分柔和,三分淡泊,还有一分的关切。一字一句听来,恍如遗世的天音。 即使是拒绝的话语,那路人也听得心头一片舒坦,正想再说几句什么,好与这位公子交个朋友。忽听“吱呀”一声,惜芳楼的大门敞开了。 一身浅驼色长袍的男子,捋着袖摆自门内走出,步履轻快,带上了一丝急迫的意味。只见他走至姬肆雅身前,彬彬有礼地抱拳道: “雅公子。”语言间客气又不显得生分。 “季先生。”姬肆雅同样还了一礼,甚是落落大方。 水蓝色短褂的少年晓光,看着两人的言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先生与我家公子明明就是老朋友了,每次碰面都还跟初识一样,真叫晓光看不明白!” 两人闻言,相视而笑。 季云晟笑着埋汰了他一句:“你要是能够明白,就不会只是个书童了!” 晓光混不在意,一本正经道:“就算晓光明白了,也只愿意当公子的书童!” 季云晟闻言哈哈大笑,赞道:“不愧是雅公子,就是收个书童也这般忠心耿耿,在下真是服了!” 姬肆雅悠然一笑,淡声道:“先生客气了,能得季先生这般赞誉,是姬某的荣幸。” “得了得了,这些个文人的礼节,说上个两句是情趣,说得多了,就真不像朋友了!愚兄这回是真有要事需得贤弟相助,来,咱们进了楼里再说!”季云晟说着,将姬肆雅迎进楼内。而驾车的车夫得了令,将马车停去了后院。 片刻之后,惜芳楼的大门再次关上,古雅的楼宇前,又是一片清净。停滞街边的路人这才慢慢地反应过来。 “那位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居然能得惜芳楼的楼主如此青睐,亲自出门相迎?” “没听到季先生称呼他什么吗?那位可是雅公子啊!” “雅公子,南源姬家的雅公子?” “可不是么?这天底下除了那一位,还有谁配得上雅公子的称号?” “世人都说南源雅公子,风华似神仙。今儿个可真是见识到了,这哪是像神仙,分明就是神仙啊!” 那厢正讨论得沸沸扬扬,这一边,季云晟已经领着姬肆雅穿过厅堂,走向深院。他边引路,边庆幸道:“贤弟能在惜芳宴前赶来,愚兄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啊!” 姬肆雅闻言,淡笑着回应:“季兄太过抬举姬某了,有事不妨直说,若能相帮,姬某自然尽力。” “此事若连贤弟都解决不了,那天底下就真没人能够相助了!”季云晟笑叹一声,显然对姬肆雅信心满满,接着道,“贤弟也知,往年惜芳宴的重头戏就落在那几株花王花后身上,各地的才子也是据此作诗评出名次来的。可今年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先不说那几株千叶牡丹,就连花鹤翎与莲瓣兰都未能绽放,眼看惜芳宴在即,却无群芳可赏,真是愁煞愚兄!” “花开花谢遵循的是天道,姬某也无能为力。”姬肆雅低声道。 “贤弟就莫要开玩笑了,”季云晟摇头低叹道,“愚兄自然不是想让贤弟号令花开,而是想寻个解决之道,若无那些花王花后,惜芳宴上又当如何?” 姬肆雅微微一顿,随即说道:“季兄真是给姬某出了个难题。惜芳宴上,各地的才子除了赏花吟诗,争夺名次,更多的也是为了一睹那几株花王花后的风姿,若是无法一偿夙愿,怕真要不好收场。”他的话语虽然凝重,眉宇间却并无愁色。 “愚兄既然找来贤弟,自然是相信贤弟有解决之道!”季云晟自信道。 “是否有解决之道,还得等看过那几株花王花后再说。”姬肆雅低笑一声,并不托大。 说话间,三人已穿过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面围墙,墙身被青藤紫藤交错遮掩着,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就连用来通行的入口都被藤蔓遮盖住,如同分割开两个时空。 “那愚兄就等着贤弟的解决之道了!”季云晟说着,拨开藤蔓,作出了请的姿势。 姬肆雅微微俯身,自藤蔓间穿行而过,放眼望去,果真是别有洞天。云岩铺砌的小径,错落有致,分隔开一片片的花圃,有山石,有湖泊,不大的一方天地,布置得恰到好处。这一边牡丹雍容,那一边山茶富丽,再过去幽兰飘香,杜鹃似锦,芙蓉清新,水仙凌波……说是天下名花尽在此地也不过分。 四通八达的小径最终都汇聚到中心地段,那里生着一棵年岁悠久的合欢树,花似绒球,香气怡人,花叶清奇,绿荫如伞。远远看去,树荫底下,一片花丛高矮不一,色彩斑斓。那正是惜芳楼中最为珍奇的几株花王花后,不论是千叶牡丹,绯爪芙蓉,还是那双色锦,九妖姬……一株株绽放得灿烂、缤纷、华美、贵气,甚至比往年更为耀眼,完全不似季云晟说的那般。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向来以从容淡定、文采斐然著称的季云晟惊得目瞪口呆,“一个时辰前我来看的时候,明明都是花蕾闭合,有几株甚至连花骨朵都未结出,现下居然全都盛开了?” 姬肆雅闻言,深沉的黑眸中绿意萦绕。季云晟是完全没理由说出这种谎言的?那么就只有……想到这里,他定睛向着花丛深处看去,合欢树下,似乎躺着一个人,但因花丛遮蔽,看不清真实面貌,只依稀瞧见了如墨的长发与翩然的白衣。 眸光微微一动,心下已然有了思量,姬肆雅当即笑道:“看来季兄的难题,已经有人替你解决了!”说罢,袖摆一扬,朝着合欢树大步走去。 季云晟也连忙跟上,对于此番异像,却仍是大惑不解。然而,当他看清合欢树下躺着的人时,心头的疑惑转变为了震惊,全然的震撼与惊奇! 怒放的花丛中,一个人仰面躺在树荫底下,双眸闭着,似乎睡得正酣。一只黑貂,一只白狐蜷缩成一团,乖巧地蹭在那人的脖颈处。那人一身如雪的白裳,被花瓣覆盖着,如同雪地里散落上七彩的霞光。黑色的长发半遮掩着面容,披散了一地,些许缠绕上花枝,卷曲成魅惑的形状。一朵浅绯色的绒球花正巧坠在发鬓,那是自合欢树上掉落下来的,衬得那张雌雄莫辨的绝美容颜,更多了一丝俏皮的意味。左耳上的海螺耳坠繁复别致,漾在黑发之间,碧蓝的光泽暧昧流转。那人一手屈肘叠在脑后,另一手随意地伸展在一旁,手掌搭在花叶之上,纯白的花瓣,滴翠的叶子,衬得手指上那枚血玉指环越发的通透鲜活起来。 随着三人的走近,黑貂最先警觉,只见它猛地直起身来,企图摆出一副虎视眈眈的威严模样。结果一瞧见是姬肆雅,敌意立刻散去,吱呜了几声便跳上他的手臂,挂在那串翠绿的佛珠上荡起了秋千。 小白狐听到黑貂的叫声后,用力地晃了晃脑袋,还伸着爪子挠了几下,这才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不认识的人,便蹭了蹭犹自闭着眼的雪衣人的下巴,将人唤醒。 那位雪衣人,自然就是洛倾城。他也不知是醒了,还是在睡梦中,感觉到团子的骚扰,手臂下意识地缩回来,拎起那条毛茸茸的尾巴,便将它拖到一旁去了。 姬肆雅无声微笑着,将雪球从佛珠上拧下来,搁在肩头,步履轻巧地绕过那几株名花,走到合欢树下,俯身拈起洛倾城发间的绒球花。 修长的手指触及发丝的那一刹,洛倾城闭着的眸子徐徐睁开,一瞬间银华璀璨,那对水波流转的眸子,如同融入了漫天的星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那张清俊柔和的面孔。随即唇瓣上扬,勾勒出一丝纯然欣喜的微笑。 看着洛倾城的笑容,姬肆雅的神色越发柔和,恰如洗月湖中那一汪轻盈的春水,他轻声笑道:“真是好巧,十五未至,倒先在此地遇上了洛岛主,一别两个多月,岛主可还安好?” “我不是在这里么,你看我好不好?”洛倾城手肘撑着地面,半坐起身来。 “是姬某问错话了,与岛主本就不该客套的,”姬肆雅低声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又道,“或许该这么问,两个多月来,岛主在西淇可有什么收获?”他说着,将一条手臂伸到洛倾城面前,不急不缓,动作间极为优雅随意。 “收获,很多收获!”洛倾城肯定地回应,同时抬手搭上姬肆雅的手臂。 “洛岛主的收获,想来都是很有意思的,姬某可是要认真听上一听了!”姬肆雅边作答,边使力拉他起身。 一旁的季云晟听着两人的交谈,看着两人的举止,眸光微变,不由诧异: “贤弟认识这位公子?” “自然是认识的,”姬肆雅微微点头,随即为两人介绍道,“这位是惜芳楼楼主,人称灏湮才子第一人的季先生――季云晟,这一位是北溟以北之地的仙客岛岛主――洛倾城。” ------------ 02 心中之孽 更新时间:2012-06-16 “仙客岛?难道说世上真的存在有这个修仙圣地?”季云晟一句话问出,便有捶自己脑袋的冲动――这问的是什么傻话? 果真是花不迷人人自迷,如此胜过所有名花的绝色,即使是心如止水,稳若泰山的季先生都禁不住目眩神迷了! “若是没有仙客岛,那我是从哪来的?”洛倾城眨了眨眼睛,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随后银黑色的眸子定格在他身上,直接道,“你是这里的楼主?那这儿还有别的花么?这边的我都看过了。” “惜芳楼中的花王花后尽在此地了,”季云晟闻言微微一顿,随即似想到了什么,忙道,“在下也有事要请教洛岛主,不知岛主是如何进来的楼中?当时又是什么时辰?来到此地时,这些花儿可是已全都开了?” “我到的时候,这些花都没有开。”洛倾城忽略了前两个问题,直接回答了第三个。 “那这些花儿又是如何开放的?岛主可有见到?”季云晟急道。 “怎么开放的?”洛倾城皱了皱眉,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接着奇怪道,“花儿不都是这么开放的么?” “难道说,这些花儿在洛岛主来到之后,就纷纷盛开了?但不应该呀,从含苞待放到全然盛开绝不是一个时辰能够办到的,何况是那些尚未成形的花骨朵?”季云晟越想越糊涂,不由长叹一声,“这究竟是哪位神人使下的仙术?” “使下仙术之人不就在季兄眼前么?”姬肆雅忍不住摇头道,“群芳既是在洛岛主来到之后绽放,那位神人除了洛岛主,又还能是谁?” “但洛岛主不是说,他不清楚这些花是如何开放的么?”季云晟惊讶道,“莫非是洛岛主戏弄在下?” “那是季兄的话问错了,花儿如何开放自有花儿的道理,洛岛主又如何得知?”姬肆雅笑着点拨了一句,“你若是问花儿为何开放,可以再听听洛岛主是怎么作答的。” “花儿为何开放么?”洛倾城听到姬肆雅的问话,眼角完成漂亮的弧度,笑道,“我想看它们盛开的样子,它们就开放了。”他的声音澄澈悦耳,带着单纯的喜悦与得意,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更似九重天外坠落凡尘的仙人。 看着他的笑容,季云晟同样会心一笑,原本想要问个清楚的心思全部淡去,直接称赞道,“洛岛主果真是仙客岛的神人!即使是天道,在岛主面前,怕也只能折服了……想来也只有贤弟这般的人物,才能有幸与洛岛主结交!” “有幸的可不止姬某一人,”姬肆雅轻笑一声,并不卖关子,直接说道,“季兄可还记得两个月前,神仙府举办的天下第一人比试?最后的地点定在了北溟的混沌之境,姬某与花家的林少侠、若惜小姐,陌家的三少还有黎家的苍墨阁下,便是在那里结识的洛岛主。” “如此说来,洛岛主岂非也参与了那一次的比试?”季云晟颇感惊奇,随后又疑惑道,“但神仙府只对外宣称,比试中四大家族不分伯仲,未有只言片语提及洛岛主。说来在下也甚是好奇,那次比试究竟比了些什么?” “比试的内容因有约定在先,姬某不便透露。只能告诉季兄,神仙府会如此说法,也是经过了多方的考量。不过……”说到这里,姬肆雅顿了顿,接着又道,“最后赢得比试的那一位,却是洛岛主。” 洛倾城闻言,先是颇为自豪地抬高了下巴,随即又歪着头看向姬肆雅,银眸忽闪着,吐出一句话来:“答案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季云晟顿时哈哈大笑,一直站在众人身后的晓光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姬肆雅淡淡地摇了摇头:“答案的确是姬某告知的洛岛主,只是却未能让岛主当上魁首。现下说来,也无意义了……” “哦?洛岛主想当这天下第一人?”季云晟先是好奇地问了一句,接着笑道,“若是岛主想摘得魁首,又何必去参与什么比试?只要岛主露个面,天下第一美人的桂冠,舍你其谁?” “季先生倒是和陌三少说了一样的话!”晓光嘻嘻笑道,“那位陌家的三少爷也说洛岛主是天下第一美人,并自诩为天下第一风流之人!” “是吗?如此说来,在下与陌三少还是知音人呢!”季云晟抚掌大笑,“不过,这倒是给了在下一个点子。看来今年的惜芳宴上,是该有一番作为了!” 惜芳楼既以伺弄花草,广邀天下才子闻名,楼中布局自然也都是清幽雅致的,按的名号也都是雅称。譬如朝芳苑,品芳阁,留芳轩,忆芳台…… 此刻,洛倾城与姬肆雅便在掬芳亭内小坐休憩,四周花团锦簇,一汪清泉流淌而过。两人赏花品茗,晓光则伺候在一旁。而季云晟自想到了那个点子后,便去准备后日的惜芳宴了。 雪球与团子在糟蹋完两盘子点心后,终于安分守己地趴在洛倾城腿上不动了,细长的黑尾巴与毛茸茸的白尾巴勾搭在一起,一边听着主人讲述他在西淇的趣事,一边挺着肚子消食。 “看来洛岛主在琅琊城的这两个多月,过得很有意思。”听完他的讲述,姬肆雅浅笑着说出一句总结。 “是很有意思,”洛倾城中肯地点了点头,随即睁大那双星光璀璨的银眸,期待道,“但我有些事情不明白。” “不明白炎家少主前后态度的转变,紫霄真人所言非实的缘由,还有那个孽徒的来历,对不对?”姬肆雅悠然地晃了晃手中的茶盏,沉静地点出了他心中所想。 “你怎么知道?”银黑色的眸子因为惊讶褪成了魅惑的浅银色,洛倾城想了想,随即又释然道,“也对,你什么都知道。” 姬肆雅微微一笑,优雅从容道:“姬某并非是无所不知的能人,但对于洛岛主,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洛岛主所有疑惑的根源,都在那个孽徒身上。” “为什么这么说?”洛倾城好奇地睁大双眼,“难道,你认识那个孽徒?” “姬某与他并不相识,但洛岛主却是见过的。”姬肆雅眸光深邃,语调透着淡淡的神秘。 “我见过?”洛倾城歪着脑袋思量起来,却一无所获。 “如果说,那一位孽徒并非是真实存在的人呢?” “并非真实存在?你的意思是……”洛倾城更糊涂了。 “所谓孽徒,实乃紫霄真人心中之孽。” 心中之孽――这听来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却是字字铿锵,洛倾城低下头,琢磨其中的意思,半晌又抬起了下巴。 “为什么不直接说是紫霄真人,却要说是他的心中之孽?” “心魔虽源自他的内心,但若直接说是他本人,也是不确切的,”姬肆雅的目光移向亭外的小桥流水,“很多时候,一旦心魔生成,本体就会逐渐失去自我控制力。紫霄真人犯下的罪孽,也是被心魔附体所致,非他本愿。” 洛倾城点了点头,也学着他将目光看向亭外,悄然问道:“为什么会有心魔生成?” “人有七情六欲,若是求而不得,往往便会滋生心魔,”姬肆雅闭上双眸,掩去眸底纠结难解的绿芒,接着道,“紫霄真人的心魔,便是因他对湛清殿下的占有欲所致。” 洛倾城抿了抿唇瓣,猛然收回视线,再次看向他问道:“紫霄真人的遗书上留下的那句话,究竟又是什么意思?” “只愿耗尽余生,化作你最后的守护么?”姬肆雅低叹一声,道,“那时候,紫霄真人应当已经察觉到心魔侵蚀了他的本性,为了不再伤害到湛清殿下,他选择了自毁。心魔占据的是他的躯壳,既无余生,便无心魔。既无心魔,湛清殿下便能安然无忧。这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后的守护。” 洛倾城沉默下来,银黑色的眸中星芒流转,似明白,又似不明白。 “炎子燃明明知道没有那个孽徒,为什么还要替紫霄真人隐瞒?不是他害了他们吗?” “炎少主会隐瞒,也是因为遗书上的那句话啊……”姬肆雅温柔地看向他,淡声说道,“紫霄真人曾为道宗的修炼天才,昔日惩奸除恶,是何等潇洒不羁?却因为一个情字,犯下了诸多杀孽,最后更是选择了自毁。炎少主自是明了紫霄真人的心意,他说昔人已逝,又何必多言?便是将一切都放下了。洛岛主可还明白?” “还有一点不明白,”洛倾城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他们说,突破了摇光境界,便是成为散仙。紫霄真人既然已经成仙了,为什么还要吸食那些人的精气?” “吸食他人的精气是为了维持肉身不败……”姬肆雅轻叹一声,唇角勾起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容,“仙即意味着不死,若真的成了散仙,他又何须如此?” “你是说,紫霄真人根本就没有突破摇光境界?” “并非如此,他的确已突破了摇光境界,但却不能称之为散仙!”看着洛倾城疑惑的眼神,姬肆雅扬眉浅笑,淡然解释道,“因为,突破了摇光境界并非是大成,只不过,是修炼之道的开始。” ------------ 03 修仙之法 更新时间:2012-06-16 “是这样吗?”洛倾城扁了扁嘴,疑惑道,“和我在西淇听到的不一样。” “这不奇怪。如今的灏湮大陆上,灵气稀薄,诸多的修仙功法也早已失传,世人多以为摇光境界便是修炼的终极,知晓内情者寥寥无几。” “那你告诉我,修炼之道究竟是怎么样的?”洛倾城感兴趣地眯起银眸,搭上姬肆雅的手臂央求。 “既是岛主想要知道的,姬某自当如实道来,”姬肆雅微微一笑,饮下一口茶水,随后便解释道,“最本源的修仙之法,叫做九重天修炼法。远古时期,天有九重,那时候的灏湮大陆灵气充沛,世人皆以修炼成仙为毕生追求,每突破一重境界,便登上一重天,一直到达第九重天,才是修炼之大成。后来天地间灵气骤失,修仙门派也日渐式微,一直到了现下,上古的修炼法几乎已经失传。当然,一些古老的家族和门派中,仍然留存着这样的修炼之法,只是因为灵气的稀薄,千万年来,修炼有成者寥寥无几。” “九重天的第一重叫做中天,突破摇光境界后便是进入中天,正式跨入修行者的行列,寿命可延长到三百年。中天同样分为七段,也可用引星石评判等级,但引星石上点亮的星辰颜色并非原本的白色,而是红色。” “九重天的第二重叫做羡天,突破中天境界后达到羡天,引星石上点亮的星辰颜色变为橙色,寿命延长至五百年;突破羡天境界后达到第三重从天,星辰颜色变为黄色,寿命延长至一千年。” “突破了第三重从天后达到第四重更天,星辰颜色变为绿色,寿命延长至三千年;更天之后是第五重晬天,星辰颜色变为青色,寿命延长至五千年。到了这个境界,修炼算是略有小成;晬天之后是第六重廓天,星辰颜色变为蓝色,寿命延长至一万年;廓天之后是第七重咸天,星辰颜色变为紫色,寿命延长至十万年。” “咸天之后是第八重沈天,星辰颜色变为黑色,寿命可达到无尽,九重天修炼法到了第八重,实力已然稳固,这时候的修行者又被称为修罗,”说到修罗二字,姬肆雅微微一顿,墨色的眸中,绿意越发深沉,他接着又道,“突破沈天之后便是第九重成天,星辰颜色变为七彩,到那时,修行者才是真正的的成仙。” 听了姬肆雅的解说,洛倾城好奇道:“既然到了第八重天,实力已经稳固了,为什么还有修罗和仙人之分?” “实力虽强,但心性未定。修罗能否成仙,就看这修心是否能有所成了。”姬肆雅淡声道。 洛倾城点点头,似有所明了,随即又问道:“无论什么宗派都能用引星石来评判实力吗?为什么炎子燃告诉我佛宗和道宗不可以?” “佛宗的确无法通过引星石来评判实力,因它讲求的是一个缘字,与所有的修炼之法皆不相同。至于道宗,如此说法不过是为了隐藏实力。” “那有没有别的方法能够知道这两个宗派的实力?”洛倾城眨巴着眼睛追问。 “方法自然是有的,想得知一个人的具体实力,最简单的莫过于调动自身的灵力试探。达到中天的境界后,修行者便具有了灵力护体,平常用肉眼无法看见,但只要受到灵力的试探便会自动作出回应。到时候,试探者便能看清对方灵力的颜色极其深浅,颜色所代表的实力与点亮引星石的颜色一致,深浅则代表着实力的段数,越深段数越高,越浅段数越低。” 说到这里,姬肆雅又关切地叮咛了一声:“不过,这个方法存了挑衅的意味,还是少用为妙,且对于实力未达到中天之人毫无效果。另外,倘若对方的实力远远在你之上,完全可以隐藏自身灵力的等级,即使试探出了结果,也不一定会准确。” “怎么试探?”他的话音刚落,洛倾城立刻兴致勃勃地问道,银眸亮闪闪的,显然没有把“挑衅”二字听进心里。 知他心性如此,姬肆雅也未再规劝,只是说道:“就如岛主平日里御风控水那般,调动一小簇灵力靠近你想要试探的人便可。” “灵力?”琢磨着这两个字,洛倾城的表情复杂起来,显然是遇到了难题,片刻后又道,“我御风控水从来没有用过什么灵力。” “这怎么可能?”不待姬肆雅作答,一直听着两人交谈的晓光忍不住叫出声来,“洛岛主的轻功连苍墨阁下都及不上,而轻功又是御风而行,怎会没有用上灵力?” “我就是没有用上灵力,”洛倾城睁大了双眼反驳,字字句句语声肯定,神色无辜,“我想御风而行,风自然就会将我送去我要去的地方。”他说着伸出手掌,凌空轻轻一挥,原本平静的亭子里迎面扑来缕缕微风,不轻不重,却吹得两人心头大震。 晓光已然呆若木鸡,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姬肆雅始终微笑着的面孔同样凝滞,却在刹那间又恢复了神色。他继续数着掌心的佛珠,目光静静地凝在洛倾城身上,低声道:“洛岛主果真得天独厚,尚未修炼,便已经领悟了无数修行者求而不得的玄奥。” “玄奥?”洛倾城疑惑地重复这两个字。 “玄奥是只有达到了第八重天后,修行者才有几率能够领悟到的能力,”姬肆雅柔声解释道,“玄奥的本意便是为我所用。正如岛主的御风控水,并非强行的掠夺与操控,而是风与水感应到岛主的想法,自愿为岛主所用。” 洛倾城勾起唇角笑了起来,本就绝世无双的容颜,在这样纯然喜悦的微笑的衬托下,更加美丽得惊心动魄。他看着两人,微微抬高了下巴:“那我不是很厉害?” “确实厉害,”姬肆雅看着他点了点头,随即面色一沉道,“但也极其危险。” 看着那双充满了不解的璀璨银眸,姬肆雅暗自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玄奥是能够被掠夺的,只要本体死亡。而洛岛主拥有玄奥,却没有护体的灵力,若是被那些高层的修行者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人能够威胁到我。”洛倾城自信道。 “一般人的确不能,凭借玄奥,即使是第三重天的修行者都不一定是洛岛主的对手。但若是遇到了九重天上的那些人……”姬肆雅并未将话说全,墨色的眸中绿意更甚,担忧之色难以掩藏。 “修炼有意思吗?”看着姬肆雅如此,洛倾城的心思则完全转去了另一个方向。 “自然是极有意思的,”姬肆雅眸光一动,顺着他的话意道,“若是洛岛主有兴趣,姬某便将九重天修炼法告知。” “嗯。”洛倾城肯定地点了点头,他此刻充满着兴味的眼神,正如他初次接触到淬炼之术时那般。 燃烧着的晚霞逐渐暗淡,不知不觉便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刻,冥冥的暮色中,亭暖花香,黄昏醉人。 “修炼之法,洛岛主可是都记下了?”姬肆雅淡声问道。 “我听过的都能记住。”洛倾城回答地信心满满。 “那样便好,”姬肆雅说着,抬头望一眼天色,又道,“不知洛岛主寄宿在何处?可要留在此地用晚膳?” “到用晚膳的时候了?”洛倾城惊讶地眨了眨眼,道,“那我走了,我答应过黎苍墨晚膳的时候回去的。”说罢,他拎起雪球与团子扔进海螺耳坠中,转身离开。 看着洛倾城匆匆离去的背影,再看看亭子里独自品茗的优雅少年。晓光犹疑着,还是说道:“公子,您明明就对洛岛主有意。为什么不让他留下来?” “你怎知我对他有意?”姬肆雅低笑一声,不答反问。 “在净土那会儿晓光就看出来了。虽然公子对人向来温和有礼,但您待他更加不一般,就连看他的眼神都和看别人的不一样。何况,您还连比试的答案都告诉他!”晓光正了正脸色,郑重其事道,“今日之事就更不用说了,您明明知道他领悟了玄奥,不止不对他下手,反而教他修炼之法。公子在那边的处境一直都不好,若是得了玄奥,那边的人又怎敢再看低公子?” 随着晓光的话音落下,姬肆雅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叹了一声:“你看得倒是通透……”虽未直言,显然也是默认了。 “那公子的意思呢?”晓光小心揣测着问道。 姬肆雅并未作答,目光凝视着天边,直到最后一丝的红芒散去,他才缓缓地吐出四个字来:“时机未到。” 晓光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又出声道:“公子,晓光还有一事不明。” “你说。” “洛岛主既然出自仙客岛,对于修炼之道应该了解得极为清楚才是。毕竟,仙客岛可是远古时代的修仙圣地。可是看他的样子,似乎完全不知情?” 姬肆雅闻言,眸光微动,轻声吐出一句话来:“此事的确蹊跷。不过,你该直接问洛岛主才是,他是不会隐瞒的。” 说罢,正逢惜芳楼的侍女请两人前去用膳。晓光便也不再多问,跟在姬肆雅身后向着前厅走去。 戌时,月华如水。客栈门前挂着的红灯笼点亮了起来,风中飞扬的旗帜猎猎作响,上头绣着的是“香溪”二字。 香溪客栈是同香溪镇一起发展起来的老牌客栈,里头菜好、酒好、住房好,在整个灏湮大陆都是极富盛名的,但它却并非是镇上最出名的一家客栈。要说香溪镇上最热闹,来客最多的的一间客栈,正巧就开在香溪客栈的对门,名为“浮生”。 这间浮生客栈的地方不大,堪堪与茶馆相当,里头的酒菜没什么特别,客房也不是上佳,但它偏偏如此红火,原因就在一名说书人身上! ------------ 04 浮生客栈 更新时间:2012-06-17 没有人知道那名说书人是从何而来,似乎从浮生客栈一开张,他就已经存在了,到现在足有好几十年。就连老板都变成了最初那位老板的孙子。那名说书人却还时不时地在客栈里说书。关于他说的故事,既不是话本传记,也不是东家长西家短的邻里趣闻,而是各种各样的江湖事,不论是最近的江湖传闻,还是几年前,几十年前,甚至几百、几千、几万年前的武林大事,他都如数家珍! 也许有人要问,像这样一个专评江湖事的说书人,整个灏湮大陆上数都数不过来,又有什么特别?但这一位偏偏就是与众不同的,因为凡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都是真事儿!他曾因为抖出了江湖丑闻受到门派追杀,也曾因为道出了皇族秘史遭到朝廷逮捕……这样几次三番下来,更为众人确定了他所言的真实性,据此这位说书人还得了个封号,叫做“真言先生”。 至于这位真言先生是如何避开了各大势力追捕这个问题,到如今也无人知道答案。显而易见的是,一逢有真言先生说书,客栈里人都挤不下,连大门口都被堵得严严实实! 香溪客栈的二楼雅间里,洛倾城趴在正对着浮生客栈的窗口处,银眸亮闪闪地盯着客栈大门。自从用过晚膳,他听说了那里会有精彩的说书后,便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 黎苍墨一行有自己的事务要处理。冰儿又去忙着收拾房间,毕竟在这里至少也会待上半个多月。留在雅间里陪着他的便只有含烟,外加雪球与团子。 “主子,那位真言先生也并非日日都来,您这么盼着,不会无聊么?”含烟柔声问道。 洛倾城回头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吐出四个字:“我在修炼。” “主子在修炼?”含烟理了理鬓角的发丝,口中好奇道,“修炼什么?” “当然是修炼灵力,”洛倾城转过头,仰起脑袋接着说道,“这边星光正好,方便我吸收星辰之力。” “星辰之力?”含烟琢磨着这四个字,有点明白了,恍悟道,“主子说的,是像武林中人那样修炼功法吧,不断突破北斗七星的境界,最后修炼成仙!” “不,他们的功法就算突破到极限,也不过是初步跨入修行者的行列。我修炼的功法,才是成仙之道!”洛倾城十分肯定。 “主子是仙客岛的岛主,所修行的功法自然是常人不能比的。”含烟笑着褒奖。 “那是自然,”洛倾城闻言,高兴地眉眼弯弯,随后却说,“这个功法是别人教我的。” “别人教的?”含烟先是惊讶地张了张嘴,又释然道,“能够教授功法给主子的人,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了!” “他确实很厉害。”洛倾城中肯地点头,目光再次定格在浮生客栈的大门上,也不知是真的在修炼,还是纯粹发呆。 含烟见他似乎忙着,便也不去打扰,正想给趴在桌上的雪球和团子顺毛,却见那一黑一白的两只颠颠地扑到洛倾城身边去了,一左一右趴在窗棂上,保持着和它们主人一样的姿态。含烟看在眼里,忍不住露出笑容。 客栈后院的上房内,一身玄衣道袍的老者正在内室盘坐着调息静气。 外间站着两个年轻男子,其中一位同样身着道袍,长得眉清目秀,十分俊朗。另一位则身着儒雅长衫,方巾束发,看着像是普通的书生,眉宇间透着的英气却显露了他武林中人的身份。 此刻两人都是眉头紧锁的模样,目光时不时看向内室,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紫陌师叔,师父入定足有三天了,为何还不醒来?”道袍青年抿紧唇,看着书生忐忑道。 “看师兄的样子,应该是突破的征兆……”名唤紫陌的书生摸了摸下巴。他的声音清和悦耳,与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比起来,显得柔和许多。 “突破的征兆?”道袍青年闻言,大吃一惊,又是惊喜,又是忧虑道,“师父是从天巅峰境界的修行者,此番碰上了突破的机缘,若能一举成功,真是再好不过!可是此地灵气稀薄,师叔你看……” “我也正忧虑此事,境界突破比段数提升需要更多的灵气支撑,此地的灵气是万万不够的。若是此刻在宗门便好了,尚有聚灵阵辅助,现下这般,白白浪费了机缘着实可惜……”紫陌说着,眉头越皱越紧,蓦然吩咐道,“子骞,我现下立即摆出一个临时的聚灵阵,你将乾坤袋里那块极品灵石取出来作为阵眼!” “可是师叔,那块极品灵石是宗门献给陌三少的加冠礼啊!”名唤子骞的道袍男子迟疑道,“若是被宗门知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紫陌的眸中划过一丝坚决,拂手道,“加冠礼没了可以再寻,但机缘可遇不可求,师兄寿命已近千年,大限将至。此番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能任之流失!” 子骞闻言,重重点头道:“弟子明白了,现下便去准备。” “慢着,”紫陌倏然又喊住他,沉着的眸中闪烁着欣喜若狂的神采,遏制不住激动道,“感觉到了吗?灵气,这是灵气波动!” 子骞闻言静下心来,调动周身灵力去感应,果真察觉到附近灵气波动剧烈,浓度比起宗门的聚灵阵来只高不低,立即双目圆睁,不敢置信道:“师叔,这,这灵气……莫非是附近有灵族现世?” “不管是什么原因,你即刻去追寻灵气波动的根源,师兄这里我来护法,若真的找到灵族,那是最好不过!”紫陌当机立断。 子骞应声而出,身形疾闪,快如离弦之箭。 与此同时,另一座雅间内,正在报告事务的旧音,察觉到这股灵气波动,眸光一闪,顿下原先的话意。 重省躬身请示道:“主上,香溪镇并非灵脉所在之地,此番灵气波动来得着实蹊跷。想来是附近有灵族现世了!” “灵族现世?莫非是洛岛主随身带着的那两只小东西露馅了?”旧音诧异地接口,“可之前在西淇的时候,它们便已经能够收放自身灵气了呀?” 墨色鎏金的双眸深沉晦涩,黎苍墨放下手里的卷宗,屈指扣着扶手,缓缓道:“这股灵气波动的确是来自洛岛主的雅间。” 旧音闻言,脸色一变,当即道:“主上,属下恳请前去相助。不论那里原先出了什么状况,现下灵气波动如此剧烈,怕是整个香溪镇的修行者都被惊动了!到时候为了争夺灵族,难免斗得你死我活。洛岛主虽然厉害,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不必,”掷地有声的两个字否决了旧音的请命,黎苍墨看着她错愕的面容,缓缓地将目光移向窗外,对着月光沉声道,“既然离开了仙客岛,他总要学会应对各种险情,本座不可能随时随地守在他身旁。你也不必担忧,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本座自会出手!” 夜色尚未深沉,屋顶之上却不时有人影闪过,朝着同一个方向飞速赶去。这些人正是被灵气波动吸引而来的修行者。子骞自出了上房,便察觉到四面八方赶来的修行者的气息,他们的目的显然是同一个――找出灵气波动的根源。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灵气波动的中心就在香溪客栈这一片。论距离远近,其它的修行者是绝对无法赶在他前面的。这么一想,子骞的行动速度越发加快,轻功提升到极致,只两三步便跨上了前院的房顶。正当他要向着灵气波动最为剧烈的窗口俯身探去时,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半空,他划破夜色而来,打碎了星辰之光,冰冷,嗜血,犹如暗夜的帝王。 那人身披墨色斗篷,浑身笼罩于黑暗之中,唯有脸上的半截面具是白色的,那泛着银光的洁白,衬着金色勾勒出的诡异纹路,为这名暗夜行者更添了一分凄绝的魅惑。 只一个照面,子骞便察觉到这位黑衣人的实力远远在他之上,几乎深不可测。当即颔首致礼道:“在下乃道宗弟子,为探求灵气波动而来,不知尊驾何人?可也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那名黑衣面具人却只是静静地浮在半空之中,完全没有回应子骞的意思,就连唇角弯起的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都纹丝不变。 “尊驾这是什么意思?”子骞微微皱眉,随后又道,“若是尊驾不是为探究灵气波动而来,那在下就先行一步了。”他说着,一步跨出,就要向窗口探去。 这时,夜幕下的黑衣人终于有了动作,面具下的薄唇抿成一直线,斗篷下的右掌挥出,明明是慢得不可思议的动作,却比迅雷之势威力更猛,掌风扫过的瞬间,子骞的身形已被刮到了不知名的方向。 后一步赶来的众多修行者也纷纷受到掌风的波及,境界高的尚能在后退数十步后稳住身形,境界的低的只能同样倒霉地被扇到了远方。 余下的几位修行者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大着胆子上前道:“这里的灵气波动虽大,但还不足以劳动尊驾出手。不知尊驾来此地是有何要事?若我等力有所及,自当义不容辞!” 黑衣人闻言,只是轻慢地哼了一声,嘴角噙着抹讽刺的笑,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 05 境界突破 更新时间:2012-06-17 听到这样不留情面的字眼,几位修行者的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一个个忍不住反驳。 “尊驾如此,未免也太过看低我等了吧?” “在下可是乾坤派外系弟子,就算尊驾实力高强,我,我乾坤派……” 说话之人倏然噤声,只因黑衣人凌厉的眼神。那即使隔着面具都挡不住的冰冷残酷自他眸中漾开,宛如炼狱之下沸腾的化生池,斩断所有生机! 所有修行者都被那凛然的气势吓得浑身一哆嗦,不自觉地向后退开了数步。 就在这时,屋檐之下一道红芒冲天而起,猩红之光遮天蔽月,为夜色染上瑰丽的霞光。整个香溪镇的民众不论是街上走着的,家里坐着的,床上躺着的,都被这奇异的天象惊得坐立难安。 屋顶上的修行者更是一个个瞠目结舌,眼神呆滞,嘴唇翕动着,半晌之后,其中一人才猛然叫出声:“他娘的,搞怎么大阵仗居然是为了突破摇光境界!” 天有异象乃境界突破所致,那些凡人不清楚,他们身为修行者却是知道的!天有九重,象征的正是修行者的实力,每达到一重境界,便会亮起与之对应的色彩,红光代表的就是第一重中天境界。而颜色的深浅则是代表了实力的高低,这种猩红之光更是表明有人在登上第一重天后,实力直接升入了高段。 听到先前那人这么一叫唤,其他修行者也忍不住七嘴八舌地嚷开了。 “这到底是哪个世家的后人?手笔也太大了点吧!只不过是突破摇光境界,调动的灵气都足够从四重天突破五重天的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想当初老子为了能突破摇光境界,省吃俭用好几十年就是为了买到足够晋阶的灵石,差点都整得倾家荡产了!” “就是,就是,到了别人那里居然能随意挥霍,就跟灵气不要钱似的!” “而且还请了像尊驾这样的高手护法!” 众人正越说越热烈,越说越气愤,大叹着同人不同命时。忽见又一道光芒冲天而起,这一回却是绿色的,浅莹流转,绿雾飘散,看着方向就在客栈的后院,不由纷纷咋舌。 “今儿个是怎么回事儿?平日里几百年不见有人突破,这会儿却一下子来了两个?” “先前那位突破摇光境界的也就罢了,这一位可是登上了第四重天啊!” “但此地灵气稀薄,那位又怎会晋级成功?哎呀!肯定是借了前一位的东风啊,适才灵气如此浓郁,只要机缘一来,突破境界还不是水到渠成?” “说来我等真是糊涂,与其在此地蹉跎,倒不如一开始就借着灵气波动好好修炼,说不准也能赶上机缘呢!” 想到这里,众人又纷纷懊悔不迭,惋惜不已。 “师兄,还不知先前那位修行者是什么身份,不如你我二人以乾坤派弟子的名义去拜访一下?”孟奎――也就是先前自称为乾坤派外系弟子的那名修行者,对着一旁的人小声传音道。他说的虽是问话,语气却是肯定的,显然并不是真的在征求他口中那名师兄的意见。 被称作师兄的男子名叫秦朗,长得就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对孟奎话语中的不敬之意也没有丝毫察觉,只是张张嘴疑惑道:“师弟啊,要说拜访的话,不是应该先去拜访登上了第四重天的那位高人么?” 孟奎一听,当即驳斥道:“你懂什么,灵气波动来源于新晋升的那位修行者,人家突破个摇光境界都这么大手笔,显然是有着诸多灵物傍身的。咱们过去拜访恭贺一下,多说上几句好话,到时候人家一高兴,没准就送了件灵物给咱们,那可就发达了!” 秦朗闻言抓了抓头发,完全没弄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但还是应下了孟奎的话。原本他就是个除了修炼外一无所长的痴人,临出门前,师父也叮嘱他,但凡行事要多听听师弟的意见,现下既然师弟这么说了,肯定是有道理的。 孟奎得了秦朗的回话,眼珠子一转,直接道:“既是如此,师兄就先同那位尊驾提一提拜访之事吧!” “要我去提?”秦朗诧异地指了指自己。 “你是师兄,自然由你去提!”孟奎理所当然道。心中暗啐――若不是那位尊驾一看就不好招惹,他哪会拉上这个傻大个当冤大头?得了灵物自当独享才是。 “可,可是师弟,你也知道我嘴笨,不会说话。要是冒犯了尊驾……咦,那位尊驾人呢?”秦朗说着,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黑衣人所在的方位,但见夜空之下月色朗朗,一派清明间,哪里还有那位暗夜行者的影子? 雅间之内,被众位修行者认定是古老的世家子弟,财大气粗,挥霍灵气不要钱的洛倾城,却在盯着自己的双手出神。一团瑰丽的红色光华自他掌心氤氲而生,宛如一朵绽放的烈焰玫瑰,极快地盛开,又极快地凋谢,化作丝丝缕缕的雾气,俏皮地划过他莹润的指尖,修长的手臂,顺着筋脉游走在全身,最后紧贴着他的肌肤形成一张细密的保护网。 “原来这个就是灵力,”看着周身笼罩的胭红光泽,洛倾城歪着脑袋,眨了眨银黑色的眸子,一手托着下巴,随后嫌弃地吐出三个字来,“不好看。” 说罢,打了个响指,周身灵力瞬间消散。 含烟被他先前突破境界招来的冲天红芒给震慑住了,直到此刻仍旧有些缓不过神。听到洛倾城的说话声,神智才逐渐回笼,口中喃喃道: “主,主子……刚才那会儿是怎么了?含烟似乎瞧见……主子身上有红光……” “我晋阶了。”洛倾城干脆利落地吐出四个字,眼神转向围绕在他脚边撒娇打转的雪球和团子,看这两只小东西兴奋的模样,似乎实力也有所突破。 “晋阶?就是说主子修炼成功了!”虽然对于修炼之道不是很清楚,但听着洛倾城说晋阶,含烟很是为他高兴。 “成功了一步,”洛倾城颇为骄傲地抬高下巴,显然很满意自己的修炼速度。随后却眸光一变,皱了皱眉道,“但是很奇怪……” “主子奇怪什么?”含烟柔声询问。 银黑色的双眸泛起疑惑之色,洛倾城直接道:“你不知道的,和修炼有关,” “含烟的确不知修炼之事,但主子可以去请教知道的人,总比把问题藏在心里的好。”含烟柔声开解道。 “唔,你说得对,”洛倾城点了点头,展眉笑道,“我去问他。” 说话间,他已经把雪球和团子拎起来塞到了海螺耳坠里。含烟看他一副就要出门的样子,忙道:“主子,这个时辰过去,会不会有些晚了?若是打扰到人家,怕是不太好……” “不会打扰的,”洛倾城说着往窗前踏出一步,回头看了看她,唇边绽开一抹肯定的笑容,“他说过,不管我想知道什么,他都会告诉我。” 深夜的惜芳楼仍旧是灯火通明,楼中上上下下已经开始布置起后日的宴会厅。深院中的各色花卉摆在了廊前檐下,甚至连每一级台阶都装点得恰到好处。 季云晟就站在大厅二楼的台阶上,背后靠着回廊,居高临下,一边指挥着楼众摆放花卉,一边思索着如何安置那几盆花王花后。忽觉一阵凉风袭来,猛然转身,只见一道白色人影静静地飘落至他眼前,轻盈如鸿羽,似从天外降临。 “洛岛主?”他诧异出声,心头总算是明白了,这位洛岛主白日里究竟如何进的楼中。如此高来高去,别说是他的惜芳楼,就是守卫深严的皇宫大内,由他闯来也如无人之境一般。 “姬肆雅呢?”洛倾城看着他询问道,银眸中满是认真。 虽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季云晟还是答道:“这个时辰,雅公子应该在厢房里歇息了吧!” “厢房在哪边?”洛倾城追问一句。 “东面,”季云晟边说边伸手指明方向,见他足尖点地就要离开,忙道,“后日的惜芳宴,还请洛岛主务必赏光前来。” “惜芳宴有意思吗?”洛倾城倏然驻足,转过头看他,银眸中盛满了好奇。 “当然有意思!”季云晟拍着胸膛保证道,“惜芳宴上,整个灏湮大陆的才子齐聚一堂,赏花品茗,吟诗作对,潇洒写意,岂不快哉?” 听着他信心满满的话,再看着他不无自得的神色,洛倾城银眸一转,扁了扁嘴,一字一句道:“花我今天看过了,茶又没什么好喝的,吟诗作对?不感兴趣。” 末了,还补上一句:“看来惜芳宴很没意思。”说罢,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人,任由季大先生嘴角抽搐,一个人在夜风中凌乱。 东厢房内,轩窗微启,吹来的凉风挑动得烛火忽明忽灭,晓光赶忙拿了罩子盖上。灯下作画的姬肆雅却似完全没有察觉,光线的转暗只在他眸中跃起一丝深邃的绿意,未曾打乱他笔尖的落墨。 画卷之上,或深或浅的墨迹勾勒出繁花似锦,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古朴雅致,这般栩栩如生,叫人一眼便能看出画的正是惜芳楼的景致。 “公子不是早就画过这边的景了么?”晓光盯着画卷,不无好奇道,“怎么又起了作画的兴致?” 姬肆雅勾起唇瓣,笑而不语。手中画笔起起落落,几笔便勾勒出一道人影,那人沉醉花间,悠然惬意,即使被花叶遮挡看不清容貌,那般洒脱的姿态,已是世间极美。 “咦,公子这回画的人……”晓光看着看着,正待好奇询问,话音未尽,便被开门声打断了。 一人推门而入,白衣黑发,风姿卓绝,他没有任何的表示,对着室内之人径自说道: “我有话要问你。” ------------ 06 谁人护法 更新时间:2012-06-18 那人的言语是如此直白,有些任性,有些霸道,即使没有任何的礼数,也完全叫人讨厌不起来,除了洛倾城又还能是谁? 他几步走到姬肆雅身边,尚未开口就被书桌上的画卷吸引住了视线,话题瞬间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 “我喜欢这幅画。”洛倾城直接道,他说话的时候,银眸中流动着璀璨的光彩,那样纯然的欢喜,看得人心头都要软下去,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捧到他眼前。 “洛岛主想要么?”姬肆雅轻声一笑,道出他的小心思。 “你会给我吗?”洛倾城闻言凑得更近些,几乎贴上了姬肆雅的面颊,银眸中满是期待之色。蓦地又似想到了什么,他后退一步扁着嘴道,“我不想拿别的交换。” “只要是洛岛主想要的,姬某便会双手奉上。你我之间,又何须交换?”姬肆雅噙着一丝优雅柔和的微笑,淡声说道,明明是那样清和的嗓音,偏偏透露出掷地有声的决绝。 听到他这么说,洛倾城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本就极美的容颜,似乎晕染开了神圣的光芒,更加令人招架不住。同时动作迅速地将画作掀起,收入海螺耳坠中。 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姬肆雅淡笑着摇了摇头,又道:“洛岛主说有话要问姬某,不知是为了何事?” “啊,对了,我有关于修炼的事要问你!”经他这么一提醒,洛倾城猛然想起了来意,忙道,“你说修炼是通过吸收星辰之力转化为灵力,为什么我完全没有感觉到转化的过程?” “哦?洛倾城已经在修炼了么?”姬肆雅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已经晋阶了!”洛倾城颇为自豪地回答,更证明般地合拢左手五指,在指尖凝出一朵灵力汇聚而成的胭红花朵,恰如深院中绽放的那株千叶牡丹。 “什么?”晓光惊讶地差点没磕掉自己的下巴,“这才过了几个时辰,洛岛主居然就登上第一重天了?”无数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到达的境界,这一位几个时辰就突破了,说出去都没人信吧?别人只会当他神志不清了! 姬肆雅凝眸沉思,清俊的面容上虽也有着惊讶,却不似晓光这般外露。片刻后,他缓缓问道:“那洛岛主在修炼的时候,可有觉得体内充盈着一股清气,四肢百骸都为之振奋,精气神全然充沛,并且有着源源不断之感?” 洛倾城听到这话,略显诧异地歪了歪脑袋,银眸眨了眨,半晌吐出一句话来:“我就是不修炼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呀?” “哐当”一声,晓光失手打翻了砚台,却顾不上收拾,只是定定地看着洛倾城,眸中满是惊骇与不可置信。姬肆雅轻咳一声,唤回晓光的神智,墨绿色的双眸轻淡地看过去一眼,晓光会意,赶忙俯身拾起砚台,擦干地面,脸上的惊愕却迟迟无法散开。 “怎么了?”洛倾城疑惑地瞅了两人一眼。 姬肆雅静静地看着他,眸中的绿意沉淀着欣喜与无奈,复杂得如同瑶池圣潭与三途河水融汇到了一起。许久之后,他轻声吐出四个字:“你信我么?” 洛倾城回视着他,不是很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但还是答道:“我信你。” “那便好,”姬肆雅闭了闭眼,又迅速睁开,眸中精芒一闪而逝,随后轻叹道,“既然洛岛主信得过姬某,适才的话就不要多问了,也莫要向他人提及。等到时机成熟,姬某自会坦然相告。至于修炼一事,能否感觉到转化并不重要,岛主今日是如何修炼的,以后照旧便可。” 洛倾城点了点头,虽有疑惑,但看着姬肆雅如此凝重的面色,便也没有多问,银眸一转,蓦然道:“时机成熟是什么时候?” “等洛岛主登上九重天的时候,”姬肆雅语声温和,话意却是斩钉截铁,接着他又叮咛道,“岛主日后修炼,最好选个清净无人的所在,若能有个可信之人在一旁护法,是为最佳。” “护法?”洛倾城闻言,银眸亮闪闪道,“你给我护法不可以吗?” “洛岛主为什么会想到我家公子?”晓光忍不住插嘴,“照理说,岛主在西淇待了两个多月,不是该与苍墨阁下更加熟识吗?” “姬某确也好奇了。”姬肆雅边说,边顺着晓光的话意看向洛倾城,噙着温和笑意的双眸中,不可遏止地透出一缕期待的光芒。 洛倾城心头有些疑惑,看了两人一眼,又理所当然道:“告诉我要找人护法的不是你吗?” “呵……原来是因为这个……”姬肆雅低叹一声,袖摆下的手掌紧了紧佛珠。 “那你答应么?”完全听不出他话中的轻嘲之意,洛倾城只是期待地看向他。 姬肆雅轻叹一声:“既是洛岛主的要求,姬某又怎能不答应?” 听到肯定的意思,洛倾城笑逐颜开,随即道:“那你现在就给我护法,我要修炼了!” 姬肆雅闻言,眸中沉淀下深邃的绿意,眉间更是漾开一抹清和的微笑,柔声道:“洛岛主今日已晋阶过一回,为何这般心急地又要修炼?” “我要快点让时机成熟!”洛倾城郑重其事道,他说话的时候微微抬高了下巴,那么的骄傲又充满了斗志,神气活现的模样,看得人打心底泛起笑意。 五月初十,惜芳盛宴。 终于到了惜芳宴举办的日子,作为香溪镇乃至整个灏湮大陆一年一度的盛事。今日一早,镇上的男女老少便齐聚惜芳楼前,欣赏来自各地的才子的风姿。这一片人头攒聚,大街上的人流自然就减少了,往日里人来人往的客栈,一时间也显得清净了许多。 午时刚过,一辆车驾在香溪客栈的门前停下,轻纱垂幔,宝马雕车,一路飘香。虽不及黎府的奢华贵气,却也是难得的美观别致。 “夫人,客栈到了!”驾马的车夫吆喝一句,翻身下车,手脚利索地打开了车厢门。 一身绸缎装束,扎着双髻的小丫鬟几步跳下马车,先是望了客栈的大门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嫌弃之色,口里忍不住抱怨道:“这回出门怕是要委屈夫人了,都说香溪客栈如何如何,奴婢瞧着也不怎么样,哪有咱们府邸来得好?” “咱们府邸是随随便便一间客栈就能比得的么?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话!”车厢内传来女子驳斥的话语,光是声调,就足以叫人想象出她那副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姿态。 小丫鬟闻声打了个哆嗦,赶忙应道:“夫人教训的是,是奴婢糊涂!” “你明白就好,该做什么,不用我再吩咐了吧?”车内的女子不轻不重地吐出一句话。 “奴婢晓得,奴婢晓得的,奴婢这就去打扫上房,夫人可要先去雅间坐坐?”小丫鬟垂着头,小心翼翼道。 “雅间?这里的雅间还是算了吧!你动作利索些,这几日舟车劳顿,我也有些乏了。”车内的女子轻哼了一声。 小丫鬟得令,赶忙小跑着进了客栈,扔了一枚金锭到柜台上,仰着脖子道: “掌柜的,你们这儿最好的上房是哪一间?我们夫人将那一整层都包下了!” 正埋头拨着算盘的老掌柜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额上的皱纹瞬间加深了几分,随即低下头,一边继续算账,一边客气道:“不好意思了客官,这儿前几日就客满了,别说是一整层,就是一间房,本店也没有空下的了!” “什么,客满?”小丫鬟惊讶地叫出声,面色有些惊慌,眼神环顾四周,却只瞧见稀稀落落几道人影,顿时怒道,“你唬我呢,店里就这么些人,像是客满的样子么?嫌钱少就直说,喏,拿去吧!”她说着又抛出一枚金锭,神色倨傲,目光鄙夷。 老掌柜哼了一声,将两枚金锭推到小丫鬟跟前。 “客人的钱财还是自个儿收好吧,小店是没福气接到这笔大生意了!不瞒您说,近日里为了惜芳宴和话本演出的事儿,不只小老儿这家店,就是其他的客栈,也一早就满客了,客人若想住店,趁早上路才是正经,下个镇子离这儿也没多远,走得快些,两个时辰内总是能赶到的!” 小丫鬟闻言,面色立时难看起来,盯着老掌柜不依不饶道:“一间上房都没有了么?你可看清楚了,这里足足有两锭金子,难道还不足以包下你一间上房?” “客官,掌柜的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没有空房就是没有空房,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店小二看不过眼道,“您与其在这儿磨蹭时间,倒不如看看有没有民宿能借住一晚。不过呀,像你们家夫人这么金贵的人物,那些民宿该是都看不上眼的,所以,你们还是走人吧!” “我,我们……”小丫鬟情急之下,不知该说些什么。看着老掌柜与店小二都是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模样,再想到马车里等候着的夫人,心头更慌,原先的高傲消散得无影无踪。 就在这时,一行数人也抵达了客栈。为首的是两个腰佩弯刀的壮汉,神色肃然,虎目圆睁,牢牢护着随后的三名女子。那三名女子中,居左的那位穿一身粉色纱衣,眉清目秀,娇俏可人。居右的那位则是一袭蓝色劲装,身段高挑,浑身透出冷艳之感。两人伴着中间的素衣女子不急不缓地同行,隐隐显出保护的姿态。身着素衣的女子面上蒙着薄纱,头上戴着斗笠,虽然看不清面目,光是那窈窕的身姿就极为引人遐想。 ------------ 07 英魂之令 更新时间:2012-06-19 看到这几人过来,店小二立即笑容满面地迎上去:“绛雪小姐,婓澜小姐,小的我日盼夜盼,可总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快快里面请!” “小哥的嘴还是这么甜!”名为绛雪的粉衣女子掩唇一笑,又道,“说起来,上回来这香溪客栈还是一年前的事儿了,难为小哥还记得我们!” “两位小姐可是灏湮大陆上的名伶,名字都是大伙儿时常挂在嘴边的,小的就是想忘也忘不掉啊!”店小二笑嘻嘻地耍贫嘴。 听到这话,绛雪笑得越发明媚,名叫婓澜的蓝衣女子同样勾唇一笑,不无感慨道: “这都是托先生的福,若不是先生提拔,我们二人也不过是个寻常伶人,又哪来闻名一说?” “婓澜小姐这就妄自菲薄了!先生的话本写的好,这全天下人都知道。但两位小姐的演技绝佳,也是不争的事实啊!”老掌柜徐徐接口,忽然又道,“对了,怎么不见先生?” “哦,先生在半路上忽然来了灵感,就停下来创作了,说是晚膳前会赶到。我们二人是陪着小姐先过来的,”绛雪答了一句,又问道,“对了,上房可已备妥?小姐的身子骨弱,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赶紧歇息才是正经。” “绛雪姐姐,我不要紧的。你们不是还要先去看看场子么?”素衣女子闻言,轻轻晃了晃绛雪的手臂,示意她不用担心,那样轻柔的嗓音就像一阵微风,吹得人心底软成一片。 “知道你不要紧,但我们两人可不是铁打的身子,也要休息的。”婓澜换了声话来宽慰她,眼神略带急切地看向老掌柜。 老掌柜会意,赶忙说道:“上房早早就备妥了!小老儿一听先生的班子要在此留宿,立马就将几间上房空了下来,日日命人打扫着,保证连一丝灰都没有!对了,还不知这一位小姐是什么身份?” “这位是先生的妹妹,芳名卿尘,因自小体弱,故而不常在外走动,”绛雪介绍了一番,又诚心道谢,“掌柜的有心了,那我们就先行回房!” 一番作别过后,店小二正要领着几人去上房,一道充满着怨愤不平的嗓音倏然响起,拦下众人的脚步。 “不是说客满了么?凭什么他们还能住进来?”被晾在一旁许久的小丫鬟尖声叫道。 “人家的住房是许久之前就已定下来的,现下人到了,自然就能住进来,”老掌柜捋了捋胡须,不慌不忙道,“客官若是没有疑问就赶紧上路吧,再磨蹭下去,怕是等天黑都赶不到隔壁的镇子了!” 被这么一通抢白,小丫鬟的面色更加难看,瞪圆双眼正要发作,却被一番斥责骂得低下了头。 “珠儿,你是怎么办事儿的?不就是定个上房么,折腾到这会儿还没弄完?” 说出这句话的自然就是那位夫人,她在车上等了良久也不见随身的丫鬟回来,按捺不住便下了车,此刻正从客栈门口款步走来,手中握了柄团扇,一身的珠光宝气硬是将双十年华衬老了十岁有余。姣好的面容上,一双蓝眸尤为显眼,原本该是纯粹神秘的,却被眸光中泛起嫌恶之色生生破坏了美感。 看到来人,素衣蒙面的女子不自觉地震了震,轻移脚步缩到了绛雪与婓澜的身后。 “夫人,这可真不是奴婢的错!”名叫珠儿的小丫鬟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道,“是这儿的掌柜说客满了,奴婢正想回禀夫人,却见这群人堂而皇之地住进来了,一时气不过,要同他们理论呢!” “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门口的那位夫人听完她的话后,眸色一沉,忽然问出一句话来。 “半,半年……”珠儿忐忑道。 “半年了啊!”那位夫人轻轻地吐出这四个字,随即冷声道,“你跟在我身边也半年了,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真不知留你何用?客满?在这中涵地界,对于我们家族,何曾有过客满的说法?” 老掌柜闻言,拨着算珠的手指终于停下了动作,睁大一双老眼,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位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夫人,小心问道: “夫人莫非是出自陌家?” 众所周知,陌家三少便生着蓝发蓝眼,看这位夫人的眸色,说不准还真与陌三少有着什么关系!这么一想,不止是店小二与那站着的五人,就连大堂里零星坐着的几位也都纷纷看了过来。 那位处在目光中心的夫人却连眼角都没瞥上一瞥,抬高了下巴傲然道:“陌家?陌家也不过是个地头蛇罢了!哪能同本夫人的家族相提并论?” 此言一出,嗤笑声四起,好奇打量的目光也瞬间散开。老掌柜低下头继续算账,店小二张罗着领那几人去房间,几个坐着谈天的则继续原来的对话,言辞间时不时传出一句“愚昧无知”,“胆大妄为”,“愚不可及”,更甚者还有“不知死活”,“脑子进水了”…… 那位夫人见状,重重地咳了一声,但因自持身份,还是竭力控制着怒火,憋着一口气,向店小二指使道:“还不带路?让本夫人干等着,你担待得起么!” “带路?”店小二听着这话愣了愣神,随后摆出一副笑脸,指向门口道,“夫人您眼睛放亮了,大门就在哪儿,不过几步的路子,走好不送!” 众人闻言,忍不住大笑出声。 那位夫人的面色立时大变,由红转白,由白转青,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倒是珠儿横眉竖目,跺了跺脚,破口大骂道: “放肆!你是什么下贱东西,居然敢消遣我们家夫人?还有你们一个个的,不想死的赶紧闭上嘴巴,也不掂量着自己的身份,居然敢嘲笑我们夫人,当真不要命了么!” “真不知道放肆的是谁!”店小二不闪不避,眉峰一挑,大声对骂道,“在中涵地界都敢把陌家比作地头蛇,光是这句话,就足以让你们死上一万次了!” “小哥说的不错,我倒还真好奇这位夫人是哪里来的了?”婓澜启唇轻嘲,一字一句无不道出了众人心声,“无知也该有个限度,蠢成这样的倒真没见过!” “婓澜姐姐所言甚是!要是陌三少听到自家成了地头蛇,还不知得做何感想?”绛雪帮腔道。 “你们,你们……”珠儿被这三人气得你们了半天,愣是什么反驳都说不出来。 “没用的东西!”那位夫人见状啐了珠儿一声,随后眸光一沉,气急反笑。阴暗的蓝眸不怀好意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动作迅速地从腕上的镯子中取出一枚绿色的令牌,当众捏碎。 顷刻间,绿光乍现,浓重耀眼,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光芒过后,一道人影浮现在众人面前,青面獠牙,浑身煞气,飘飘忽忽,形同恶鬼。 同一时刻,二楼的雅间中,洛倾城操控绯焰莲的动作顿了顿,眸光微动,吐出一句话: “奇怪,这么浓烈的杀伐之气是哪来的?” “杀伐之气?”冰儿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吐舌道,“什么杀伐之气?” 洛倾城并未回答她,随手将绯焰莲扔到玉匣中,一转身便出了门。雪球即刻从桌面上跳下来,蹦达着跟在他的身后。团子原本也要跟上,却在视线瞄到打开着的玉匣中,那一团跳动的绯色火焰时,停下了爪子。 看着洛倾城行色匆匆的模样,冰儿讶异地张嘴:“含烟姐姐,主子这是怎么了?” “主子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含烟凝起双眉,提步向门外走去,口中说道,“冰儿妹妹,你看着团子,我去瞧瞧出了什么事儿?” 此刻,楼下的众人在那恶鬼的压迫之下,正骇然地纷纷后退,面色惊惶不已。 “这,这人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人慌道。 “你瞧清楚,这还是人么?这分明就是怨鬼啊!”另一人惊叫道。 “天呐,这位夫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居然连怨鬼都能招出来?” “这不是怨鬼,”一直藏身在绛雪与婓澜身后的卿尘悄然出声,嗓音清泠,话语中透着惋惜,“这位夫人捏碎的令牌叫做英魂令,是道宗傀儡术中的一种,里面封印的都是先辈高人的魂魄。原是那些高人临近作古之时,自愿献出魂魄制成令牌,以便解救宗门于危难之中。而魂魄被封印之后,自我意识便会逐渐消弭,最后只能沦为听令行事的杀人兵器……” “你倒是有点见识!”那位夫人闻言略显诧异,斜眼瞥了瞥她。 卿尘苦笑一声,接口道:“夫人既然有这英魂令,自然就知道,一旦英魂令被捏碎,魂魄便只能存留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渐渐消散……” “一个时辰,足够教训你们这些卑劣之人了!”那位夫人冷声道。 “我呸,真不知卑劣的是谁?”绛雪啐了一声,怒道,“为解一时之气就如此糟蹋先辈的牺牲,你压根就不配拥有这英魂令!” 婓澜同样指责道:“绛雪妹妹说的不错,甘愿做出如此牺牲的,必定都是顶天立地的真英雄,想不到竟被你如此利用!若是他尚有心神,第一个不过放的肯定是你!” “死到临头还如此嘴硬,夫人,赶紧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珠儿见机撺掇道。 “本夫人行事,由得你指挥么?”那位夫人瞪了珠儿一眼,随即挑起眉峰嗤笑,“就算他们是先辈,是英雄那又如何?死都死了,能为本夫人效力,也是他们的福分!” 说罢,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对面的众人,眸中杀意涌动,对着那缕幽魂吐出三个字来:“给我杀!” ------------ 08 以彼之道 更新时间:2012-06-20 幽魂得令,飘忽的身形跃至半空,猛地袭向众人,这一击携着雷霆之势,杀气中透出阴霾,伸直的两臂周围凝结着暗绿色的灵力,正如鬼火燃烧的蝙蝠之翼。 “战火——雷霆之怒!”幽魂的口中随之吐出了六个字,阴沉,冰冷,不带生气。 两名壮汉见此情形,立刻抽出腰间佩刀一阵狂舞,硬铁锻造的刀身却在灵力的侵蚀之下一寸寸腐烂直至刀柄,随后蹿上两人的手掌,灼烧之下,叫声惨绝人寰。众人避无可避,眼看那诡异的绿芒就要触及人身,将他们焚烧殆尽,绛雪动作迅速地挡在卿尘身前,而婓澜比她更快了一步,迎面对上鬼火。 就在她眼中流露出绝望之际,一团黑影从天而降,蓦地张开一道橙光璀璨的透明屏障,堪堪挡住了鬼火的侵袭,幽魂的冲势被屏障拦下,反震出三丈有余。 “吱呜,吱呜!”雪球欢快地叫着,得意地甩起尾巴。 适才情况危急,众人陷入濒死的境地尚未回神,被这叫声一唤,纷纷惊醒,这才发现,救下他们的居然是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貂!可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幽魂的第二波攻势便已袭来,并且较之第一波更为迅猛! “战火——赤炎焚心!” 随着幽魂的话音落下,环绕他双臂的暗绿色灵力被聚拢成小小的一团,在手掌心托着。那簇鬼火鲜亮浓重,虽不及先前的第一击声势浩大,散发出恐怖威压却有过之而无不及。橙光屏障后的众人见了,忍不住更加向后退去,贴紧了背靠的墙壁。 幽亮的鬼火自幽魂的掌心腾空,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急速射去,在触及橙光屏障的那一刻,冲势缓了缓,随即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起屏障来。眼看着橙光屏障越来越黯淡,笼罩的范围越来越缩减,绝望的情绪再度袭向众人。 “吱呜、吱呜、吱呜……”雪球急了,甩着尾巴,四下里叫唤开来。 随着它的叫唤声,一道更为璀璨的橙色光芒瞬间降临,支持着橙光屏障与鬼火展开对决。鬼火蚕食一寸,橙光便添上两寸,鬼火蚕食得越快,橙光注入的灵力就更快。但不论橙光如何耀眼夺目,仍旧无法逼退鬼火的侵蚀,可见就本身的实力而言,它并不是鬼火的对手,但凭着源源不断的后继力,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那位夫人看到幽魂的攻势再次被阻下,勃然变色,环顾了客栈一圈,高声道: “是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同本夫人做对,就不怕被株连九族么?” “株连九族,什么意思?”一道清泠悦耳的嗓音自上空缓缓传来,携着淡淡的疑惑意味。随着这声话音落下,一人从天而降,身形飘渺,黑发披散,白衣无暇,绝世姿容,神仙亦不可及。他悠然伸展的五指间,一团亮橙色的光源跳动闪耀着,延展的光线一丝一缕汇入光壁之中,与鬼火对阵的橙光屏障,霎时更坚固了几分。 看到来人,在场的众人纷纷怔愣,惊讶地连呼吸都要忘记。唯有那缕毫无神智的幽魂,继续着自己的攻击。而雪球看到主人现身,底气顿时更加充足,乌溜溜的眼珠打了个转,唰得亮起寒光闪闪的爪子,朝着幽魂飞扑过去。 “掌柜的,有神仙啊,神仙来救咱们啦!”店小二惊喜地大叫,连眼前的危险都抛之脑后了。 老掌柜连连点头,摸了把山羊胡子,直叹道:“这位夫人多行不义,连神仙都看不过眼下凡来了!老头子劝您趁早收手,为时不晚也!” 他会如此规劝,自然是为了客栈的名声着想。况且那位夫人既然拥有英魂令,必定也是极有身份的,真要闹出了人命,总归不好交代。 “收手?”那位夫人听着这话,倒吸一口凉气,瞪眼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命令本夫人收手?况且,你们说他是神仙?呵,还真是个笑话,哪有神仙蠢得不明白株连九族的意思!我看他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小人罢了!” “我的确还不是神仙,”洛倾城眨了眨银眸回答,随后看向那位夫人无辜道,“但装神弄鬼的不是你么?鬼是你弄出来的,关我什么事儿?” “你——”那位夫人被咽了一句,眸光一沉,掠过狠厉之色,咬牙道,“你当真不要命了么?” “我的命和你有什么关系?”洛倾城诧异地瞟了她一眼,蓦地挥袖转身,轻巧地抓住被幽魂打飞的雪球。雪球吱呜了几声,想来是觉得丢脸,蹿上他的肩膀,躲入黑发中不出来了。 那位夫人听到他的反驳,气得浑身发抖,面色涨成了猪肝色,一手指向幽魂怒道:“你就这么点本事么?还说什么前辈高人,连些苍蝇都拍不死!给我立刻将他们格杀,然后把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制住,本夫人要亲自收拾他,让他看看他的命和本夫人究竟有没有关系!” 感觉到持令人的指示,原本就被雪球骚扰了一番的幽魂怒火更甚,掌心翻飞,凝聚出更多的灵力化为一柄烈焰灼烧的长枪,朝着橙光屏障疾刺而去。 “锋芒——无坚不破!” 伴随着他的话音,橙光屏障裂成碎片,消散在空气中,长枪的去势在被阻了一下之后,继续朝着众人刺来。眼看着枪尖就要沾上婓澜的衣角,千钧一发之际,长枪停了下来,没有缘由,没有预兆,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之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抓住。 幽魂微微一滞,随后掌心运气,驱使更多的灵力企图调动长枪,可任由他使足了力气,长枪还是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一道嗓音静静传来,又轻又淡,不带一丝的烟火气,吐出的字眼,正是幽魂先前所说的六个字。 “锋芒——无坚不破!” 洛倾城落下话音的同时,那柄由幽魂灵力所化的长枪,就在所有人诧异、惊疑、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掉了个头儿,向着幽魂所在的方向凌厉地刺去。 幽魂大惊之下,躲闪不及,被长枪劈了个正着,只听“轰”的一声,暗绿之火升腾炸开,长枪瞬间消弭,笼罩在绿雾中的幽魂则暗淡了许多,想是受创不轻。 “咦?”洛倾城看了看惨淡漂浮在原地的幽魂,似乎连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 而那位夫人则完全没有看懂两人的对决,只看到幽魂停下了攻击,心中大为不悦,忙提高了音量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将他拿下!” 幽魂得令,即使身受重创,也立即展开了下一波的攻击。然后,悲剧开始了…… 自从洛倾城发现,他操纵别人的武技同样得心应手后,幽魂就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最可怜的是每次受到的攻击技能,都是他自己释放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可谓是用得炉火纯青。几次三番下来,任那魂魄原先如何强悍,也濒临魂飞魄散的境地。那位夫人自然是不会收手的,她只会不断下令攻击。 眼看着又一次重击落到幽魂身上,卿尘忍不住出声道:“恩人,这位先辈的英魂也是失去了神智,才会被他人利用,并非出自本愿,还请您手下留情!” “失去了神智?”洛倾城闻声打了个响指,鬼火凝聚的尖刀静止在幽魂的四周,不再逼近。他伸手摸了摸下巴,忽而眸光一闪,屈指弹出一颗珠子送入幽魂的口中。 洛倾城的动作极快,众人的视线来不及捕捉,只看见一道碧蓝色的光泽射向幽魂的头部,之后幽魂身上环绕的煞气迅速散去,青面獠牙的诡异面容也彻底化开,转眼间竟变成了一位面貌俊朗的年轻男子。峨冠博带,潇洒飘逸,若不是身形隐隐显出透明之感,与适才的幽魂全然判若两人。 此刻,那名男子的面上是一片迷茫之色,目光看了眼周圈的众人,最后定格在洛倾城身上,薄唇轻启,呢喃出声: “我是谁?” “不知道,”洛倾城无辜地扁了扁嘴,银眸一转,看向人群中的卿尘,“他为什么不记得自己是谁?” “先辈的魂魄失去神智过久,此刻虽然恢复,但记忆过于杂乱,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是正常,”卿尘微微颔首,随即忙道,“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魂魄一旦从英魂令中解放,最多只能存在一个时辰,之后便会逐渐消散,先辈还是早些赶去地狱道的轮回之井吧!” “轮回之井?”洛倾城好奇地重复这四个字,瞬间对她口中的地狱道产生了向往之心。 年轻男子听了她这番话,面色惊疑不已,看着自己几乎透明的手掌,愕然道:“我怎会只剩下了魂魄?” 卿尘刚想道出英魂令一事,就被洛倾城截下了话音,他手臂一伸,指着那位夫人,一本正经道:“你问她,是她把你带来这里的!” 经过这番变故,那位夫人也是惊讶不已,面色惶然,再被洛倾城这么一指,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又立即顿住,强自装出镇定的模样。 “你说。”年轻男子顺着倾城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目光如炬,口中吐出二字。 “放肆,这是对夫人说话的态度么!”完全没有眼风的小丫鬟珠儿,在一旁叫嚣道,“就算我们夫人知道又怎样?你办事这么不利索,难道还指望夫人开恩告诉你么?” “哼!”那位夫人显然很中意珠儿所言,对她投去赞许的一眼,接着垂下眼睑睨视着年轻男子道,“为本夫人做事,总归有始有终,我不管你恢复了神智或是怎样,赶紧将这些人解决掉!” ------------ 09 雅间失火 更新时间:2012-06-21 “你这是在命令我?”年轻男子沉下面色,眼底掠过危险的锋芒。 “能得我们夫人命令可是天大的荣幸,”珠儿仰着脖子傲慢道,“你还不赶紧听命,罗里吧嗦个什么劲儿!” “的确是不必多言。”年轻男子嗤笑一声,指尖勾起一团绿色的灵力,形如跳动的火焰,那股灵力比之幽魂状态时要精纯上许多,灿烂得偏向青色。 那位夫人见状,脸色稍霁,摆出一副早该如此的表情,正要再提点两句,却在下一刻,眼睁睁地看着那团绿火朝着自己袭来。 珠儿吓得疾步后退,一屁股跌到地上。那位夫人躲闪不及,眼看就要丧命于绿火之下,客栈门口瞬间闪进一道人影,带着那位夫人连滚带爬地避开了攻击。 那人正是驾马的车夫,躲开一击之后,他立即抬头看向年轻男子,急问道:“足下是什么人?为何要袭击我家夫人?” “我是什么人,你不妨去问问你口中的那位夫人!”年轻男子低嘲道。 车夫立即低头看向被他互在怀中的女子,那位夫人犹自惊魂未定,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车夫皱起眉头,眸色一沉,随后坚决道: “不论先前发生了何事,足下若要怪罪,在下愿一力承担,只请足下放过夫人!” 男子闻言,睨了他一眼,道:“不过是个连修行者都算不上的武夫,你胆子倒是挺大,居然敢同我谈条件,怎么,那女人是你相好?”他说着,指尖燃起第二簇火焰。 不待车夫回应,那位夫人似突然活过来般,一边猛地推开车夫,一边大叫出声:“一派胡言,本夫人怎么可能看上一个车夫!” “是啊……”看着对自己避之惟恐不及的女子,车夫惨笑一声,道,“夫人是千金贵体,哪是我这种下等的奴仆配得上的?” “你明白就好,”那位夫人冷眼瞅了瞅他,没有丝毫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接着一板一眼道,“下等人就是下等人,奴才就是奴才,也不掂量着自己的身份,居然妄想得到主子的垂青?”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蓝眸中刻着深沉的痛楚与恨意,指尖更是死死地扣着掌心。 绛雪忍不住为车夫抱不平:“人家好歹也救了你一命,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如此说法不觉得太过份了么?” “本夫人提点自家的奴才,关你什么事儿?”那位夫人冷声道。 “你不是在提点他,”洛倾城倏然插进来一句话,漂亮的银眸闪了闪,最终定在那位夫人身上,“你在恨一个人,但那个人不是他。” “你怎么会知道?”那位夫人惊讶之下忘了否认,脱口而出一句话来,随后又忙偏过脸去,一言不发。 “我就是知道。”洛倾城勾起唇瓣,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被这两人的对话弄得云里雾里,客栈的大堂迎来短暂的静寂。在指尖的绿火亮到极限的那一刻,年轻男子终于哼出一声,目光盯向那位夫人:“说吧,我究竟是何人,为何来到了此地,又是如何成了魂魄之体?你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会考虑放过你。” “你敢威胁我?你知道本夫人是什么身份么?你要是对我动手,我父亲与夫君绝对不会放过……”那位夫人正欲拿身份压人,却见男子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指尖的火焰就要脱手,话音立时顿下,改口道,“你叫玄青,那是英魂令上刻着的名字。” “玄青……”男子琢磨着这两个字,眸光闪烁不定,等了许久,那位夫人却没再吐出任何字眼。他挑了挑眉,道,“没了?” “本夫人知道的只有这些。” “是吗?”名叫玄青的男子捏了捏眉心,缓缓吐出一句话来,“既然如此,那你就受死吧!” “慢着!”那位夫人惊骇不已,尖声叫道,“你不是说只要我说出你的来路,你就不对我动手么?难道你要出尔反尔?” “我有这么说么?”玄青颇为疑惑地眨了眨眼,随即笑道,“我只是说会考虑放过你,现在考虑过了,我决定——杀了你!”他说着,指尖一动,绿火腾空而起。 “先辈且慢,”卿尘蓦地出声唤道,“人说一入地狱道将偿尽前世的罪恶,先辈既然将入轮回,又何必再造杀孽?” “小姑娘倒是有心,”玄青循声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缓了缓,接着一句话却打破了那位夫人的希冀,“但,我既不准备下地狱道,就是造了杀孽,又有何妨?” “可先辈的魂魄曾被封印,若是不入轮回之井,怕是要魂飞魄散的……”卿尘担忧道。 “那还要感谢这位尊驾的相助,”男子边说,边对着洛倾城深深作了一揖,“有定魂珠在身,这魂魄是如何都散不去的!尊驾大恩大德,玄青日后定会相报。”说罢,他猛然旋身,腾空的绿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那位夫人灼烧而去。 相同的情形再次发生,绿火就如同先前灵力所化的长枪一般,在触及人身的那一刻间,生生停住了,只有零星的火点溅开,毁去了那一身朱红描金牡丹纱裙。 玄青见状,立刻望向洛倾城,愕然道:“尊驾要保下她?” “不是我要保下她,”洛倾城说着,抬手指了指卿尘,同时转过脸,看着她奇怪道,“你为什么不想要她死?”适才生死一线间,他正是感觉到卿尘强烈的意愿才出手拦下了攻击。 “人命关天……如此便剥夺了一条性命,未免可惜……”卿尘淡声道。 是这样吗?洛倾城歪了歪脑袋,不是很相信。 “小姐,你就是心地太好,有些人是死不足惜的!”绛雪不赞同道。 “是啊,小姐,那个什么夫人可是想把我们杀之后快的,你还为她求情?”婓澜同样不理解道。 “不论如何……总是一条人命啊……”卿尘柔声叹道。 洛倾城闻言,正想要再问她什么,忽听楼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他抬头望去,只见冰儿跑到栏杆处,向下探身喊道:“主子,不好了,雅间,雅间烧起来了!” 听闻这话,洛倾城一个旋身消失在了原地,同样反应迅速的则是老掌柜与店小二,两人提起脚步就往楼上奔去,心头抱怨——真是流年不利,先是碰上个得罪不起的贵客,现下连客栈都烧起来了,这还得了? 含烟就在一旁,瞧见冰儿这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忙道:“怎么回事?雅间是如何烧起来的?团子呢?它没跑出来么?” “我也弄不明白,是主子的那颗火种突然就蹿了起来,把周边的东西都点着了!”冰儿急声道,“我听到了团子的叫声,可火势太大过不去,就跑出来找主子求救了!” 两人边说边又急急忙忙向着雅间跑去。 玄青看了眼那位魂不守舍,衣衫不整,骄傲不在的夫人,冷冷吐出一句话:“你这条命,就暂且留着吧!”随后也飘上了二楼,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夫人,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去下一个镇子吧!”看着危机消除,珠儿才靠近几步出声道。 “不……我要留在这里……”那位夫人声音颤抖,脸色却是坚决的。 婓澜见状冷嘲一声:“真没想到,这位夫人还是个不怕死的人物呢!” 绛雪皮笑肉不笑地接口:“夫人的身份高贵着呢,说不定家族里还有着起死回生的灵药,死有什么可怕的,再活过来便是了!” 那位夫人再次气得面色铁青,但想到先前的威胁,也不再贸然动口了。 卿尘暗自叹息一声,对着两人摇了摇头,柔声道:“这位夫人远道而来,想必是有什么要事,掌柜的为我们备下的上房应该还有余下的,不妨就让一间给这位夫人吧!” “此话当真?”那位夫人诧异地瞥了她一眼,即使狼狈依旧摆出傲然的姿态,自鼻孔中哼出一声,“先说好,本夫人可不会领你的情!” “你……”绛雪与婓澜气得咬牙,正要出声应对,却被卿尘拦了下来。 她伸手摆正头上的斗笠,面纱下的唇瓣间溢出一句话:“一间上房而已,又何来的人情之说,夫人多虑了。” 二楼的雅间烟雾升腾,烧毁的门板内冒出呛人的浓烟,火光与黑烟交织,看来极为渗人。老掌柜与店小二脚步飞快地赶上二楼,来不及出声制止,就看到洛倾城闪入了浓烟之中。 浓烟与火光在触及他的那一刻纷纷四散避开,四处乱窜的绯焰莲感觉到他的到来,立刻消停了下去,乖乖地落入他的掌心。洛倾城挥袖引来一阵清风,吹散室内的烟灰。 雅间之内立刻清明,满地的狼藉看在随后抵达的含烟与冰儿眼中,引得两人额角的青筋直跳。 洛倾城踢开桌椅的残骸,走到原先摆着长桌的地方,装载火种的玉匣掉在灰烬中,另有一小团灰扑扑的东西窝在玉匣边上瑟瑟发抖。洛倾城抬起脚尖,踢了踢那团灰球,小灰球呜咽了几声,把自己团得更紧。雪球听到叫声,从黑发间探出脑袋,瞅了地上的团子几眼,感觉到主人心情不佳,立刻又缩了回去。 “团子,出来!”洛倾城扁着嘴,直接命令道。 “嗷……”团子可怜地叫唤了一声,大尾巴率先从灰烬里拱出来,扫开了一小片的飞灰,露出了下头玉色的一角。 洛倾城眯了眯银黑色的眸子,好奇地蹲下身来,弹指扫开灰烬,露出那样事物的真容——一盏由引星石和夜光璧做成的灯。 ------------ 10 卿烬先生 更新时间:2012-06-22 这是他在下楼之前尝试淬炼的作品。将引星石磨成底座,夜光璧融成绯焰莲的样子,再通过法阵将两者结合成一盏独一无二的灯。不过他离开之前,还没来得及刻画连接的法阵,而现在,它们却是合为一体的。 “说,你做了什么?”洛倾城拎着尾巴将灰团子拧了起来,一副坦白从宽的严肃模样。 “嗷嗷嗷……”主人,团子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到主人玩火玩得很开心,就想试试,可是那颗火种不听话,就把房子给烧了…… “你才玩火,我明明是在控火!”洛倾城瞪亮了银眸,不赞同地撅起嘴巴。 “嗷……”团子耷拉下脑袋。 “然后呢?这盏灯是怎么成型的?”洛倾城伸出根手指,敲了敲它的脑袋。 “嗷嗷……”我看到火种失控,心里着急,没注意就在引星石和夜光璧上挠了几下,后来,就成这样子了…… 洛倾城听了团子的话,怀疑地瞅了瞅它,然后仔细打量起连接处来。上头的确残留着深浅不一的抓痕,但因为位置的关系,倒更像是雕刻的花纹,还透出几分匠心独运的别致来。 老掌柜与店小二大喘着气赶到门口,看到室内的景况,直接软了腿。 店小二当即嚎道:“我说神仙呐,这可是客栈里最好的雅间啊,桌椅都是上好的红木制的,墙上的字画也都是名家的手笔,怎么就毁成这样了呀?” 冰儿陪着笑脸道:“小哥,这雅间里会失火,也不是咱们故意为之,你就多担待下吧!” “是啊,掌柜的,事出意外,雅间里烧坏的东西,就请你报个数,我们会赔偿的。”含烟柔声细语道。 “不用不用,也就是烧了一座雅间,哪比得上神仙的救命之恩啊!”老掌柜好不容易从那幅惨景中缓过神来,摸着山羊胡子道,“原来神仙就是那日随同苍墨阁下前来的贵人啊!” “是啊是啊,小的刚刚瞎叫唤呢,神仙莫要介意!”店小二也回了神,笑嘻嘻道,“说来,怪不得神仙要披着斗篷了,这样的仙姿佚貌,凡人见了,怕不要跪地叩首哦!” 老掌柜与店小二一口一个神仙,显然是想和洛倾城搭上关系,可惜他们口中的神仙只顾盯着手里的灯盏出神,压根没去理会这两人说了什么。含烟见状,暗自笑了笑,上前与两人交涉起来。 玄青的魂魄静静地飘入面目全非的雅间,在洛倾城身畔止步,看着他翻来覆去折腾着手上的灯盏,眸光未变,不由出声道: “想不到尊驾还是位淬炼师,看着这灯盏,品阶该是不低的。只是,尊驾为什么会想到做这个?一般不都是选择制作武器、护甲或者乾坤物品的么?” “你不觉得这盏灯比起武器、护甲还有乾坤物品,要有意思多了么?”洛倾城眨眼道,他边说边注入了一丝灵力,通透的引星石底座立刻泛起微光,夜光璧融成的莲花瓣也纷纷绽开,在这一室的杂乱中,如同圣物般华美。 玄青闻言,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丝弧度,眼神幽渺,似乎想到了久远的过去,慨然道:“真是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说起来,尊驾的观点倒是与我那位好友不谋而合!” “你的好友?”洛倾城好奇地张了张嘴,视线从灯盏上收回,“你恢复记忆了?” “不过是一时间记忆杂乱,过了这么些时辰,混沌的也都理清了!”玄青放声大笑,百感交集,若不是魂魄之体虚无缥缈少了气势,那样纵情的笑容,定然更为惊艳。 洛倾城听着他的笑声,并不多问,只是感兴趣道:“你的好友在哪里?” “他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被一些人逼迫着做他不愿意做的事,”玄青畅快的笑容瞬间垮下,尚且勾起的嘴角,延展出一丝苦笑。但下一刻,他脸上的愁苦之色便一扫而光,眼神坚定,毅然决然道,“终有一日,我会将他救出那里!” “那个地方很危险吗?”洛倾城一手托着下巴,银眸亮闪闪地看着他,显然非常感兴趣。 “危险二字远不足以蔽之,”玄青肃然道,“在被封印之前,我的实力已达第五重天巅峰,却连那个地方的边缘都无法跨入。现下只剩魂魄,实力跌下了一个境界,想要救他脱险,更是难上加难!” “那个地方在哪里?告诉我。”洛倾城兴致勃勃道。 玄青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尊驾实力虽强,却还不足以进入那个地方。玄青若是相告,便是害了尊驾。况且救人一事,玄青必要亲力为之,就请尊驾多多包涵了。” 洛倾城扁着嘴看了看他,不太情愿地低下了头。 看着他这样直观的情绪变化,玄青暗自笑了笑,又道:“如今肉身被毁,虽说可惜,倒也成就了另一个机缘。玄青即将去往魂魄的修炼之地,在离开之前,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尊驾!” “什么事?”洛倾城随口吐出三个字来。 玄青缓缓道:“我曾去过一个古墓,并从墓穴中带出了一件上古锻造师留下来的作品。那是一只镯子,通体由极其珍贵的月光石打造而成。根据墓穴中雕刻的古文记载,那只镯子是一件了不得的护身器具,但关于使用方面的内容却被抹去了,所以未能得知。” “我与我那位好友原本约定在玖瑶城碰面,所以就带了镯子过去,准备拿给他鉴定,结果却等来他被人囚禁的噩耗,我急于去找他,一没留神就将镯子遗失在了当地。后来遭到小人陷害,魂魄被封印在英魂令中,取回镯子的事情就一直被耽搁了,所以,玄青想……” “你想要我去找那只镯子?”洛倾城抬头瞅了瞅他,银眸闪烁不定。 “正是如此,”玄青重重点头,又道,“我希望尊驾去找到那只镯子,一来可作为尊驾赠予定魂珠的报答,毕竟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东西,应该能入得了尊驾的法眼;二来也是为了避免镯子被小人利用,导致灾祸。”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洛倾城歪着脑袋看向他。 “通往魂魄修炼之地的大门,是有时间限制的,一旦错过,下一次开启不知又要等到何年何月……”玄青叹息道,“我不想再枯等下去,所以找寻镯子一事,只能麻烦尊驾了!” “好吧,我会去找找看的,”洛倾城点头应下,想了想又道,“魂魄的修炼之地,那是个什么地方?” “魂魄的修炼之地,就是魂魄的栖息之地啊……”玄青微微一笑,语态神秘。 池鱼归渊,倦鸟回巢,夕阳落下的那一瞬间,黑夜划开了白昼,天与地被暮色浸染,星与月被逐渐点亮。 雅致的上房中,垂下的珠帘隔开了内室外间,靠窗的红木桌前,洛倾城郑重地捧着灯盏,银眸闭着,似乎陷入了忘我的境界。 冰儿坐在红木桌的另一端,手肘搁在桌面上,仰着脖子,眼睛一瞬不瞬地打量了洛倾城手中的盏灯半天,忍不住出声道:“主子,这灯盏除了漂亮些,还有什么特别的吗?” “照明、变色、隐匿、斥候。”洛倾城悠然吐出四个词。 “既然是灯,肯定就能用来照明,变色的话,若是用上不同颜色的灯罩,呈现的光芒也会不一样,”端了糕点过来的含烟听了,随口分析了一番,又疑惑道,“但隐匿和斥候,这两个是做什么用的?” “试试看就知道了。”洛倾城眨了眨银黑色的眸子,提起灯盏向门外走去,却在推门的那一刻,倏然止步。 “先生?真是笑话,哪有女子被称作先生的!” “你才是个笑话呢!凡有才学之士皆可被称作先生。我们烬先生可是灏湮大陆上最著名的话本大师,难道还当不起先生二字?” “什么狗屁的话本大师?听都没听说过,反正,一个女子被叫作先生,总归不伦不类!” “不伦不类?呵,分明是你见识浅薄,我们先生……” “好了绛雪,疯狗在瞎叫唤,你理她作甚?” “你骂谁是疯狗?” “谁在叫唤,骂的便是谁,还真把客栈当成自己家了!我妹妹心地好不同你们一般见识,还施舍了间房子给你们住,你不感恩戴德,反而还四处叫嚣!知道安份两个字怎么写么?识相的,就给我夹着尾巴做人!” “你……你……” “你什么你,像你这种说话都不利索的,不乖乖称呼我一句先生也就罢了,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走廊上的争执声清晰可闻,越来越有一面倒的趋势,洛倾城正光明正大地听墙角,就在这时,“碰碰”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请问恩人可在房内,我们家先生为下午相救之事,特来道谢,还请恩人拨冗一叙!” 洛倾城闻声,弹指将门板挥开,如此迅疾的动作使得门外三人忍不住错愕。绛雪敲门的手停在半空,珠儿破口大骂的嘴忘了合上。 中间那位黑纱蒙面,头戴黑色斗笠,与卿尘装束一致却俨然两种风格的女子,掸了掸肩膀处并不存在的灰尘,面纱下的视线定格在洛倾城身上,悄然出声: “看来恩人听到了不少?” “我全都听到了,”洛倾城眉眼弯弯,笑得一脸满足,银黑色的眸子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好奇道,“你就是烬先生?” “正是,”黑衣女子微微颔首,又哼了一声,“恶犬当道,让恩人见笑了。” “她不是恶犬。”洛倾城勾唇反驳。 “咦?”绛雪疑惑地看向他。 珠儿顿时无比得意道:“看看,看看,就连你们口中的恩人也不站在你们这一边呢!” ------------ 11 惜芳盛宴 更新时间:2012-06-23 “你的确不是恶犬,”洛倾城淡然出声,银眸澄澈。珠儿闻言,表情不由更为嚣张,下巴都快顶上了天,却听他接着又说了一句,“恶犬会听从我的意愿,你又不听话。” “噗……”绛雪忍不住喷笑出声,赶忙伸手掩唇。 “咳咳……”黑衣女子清了清嗓子,并未太过失态。 “你,你们――”珠儿气得面色通红,却因为他的语气太过正经,憋了半天只吐出这几个字。 洛倾城不再理会她,挥手招来一阵清风将黑衣女子和绛雪引进室内,顺手便将门板合上,完全隔开了珠儿的张牙舞爪。 绛雪脚踏实地后,仍旧显得有些飘飘然,半晌蹦出了一句话道: “都说先生伶牙俐齿,唇枪舌剑不在话下,没想到恩人的口才也是不遑多让呢!” “口才?”洛倾城疑惑地瞅了瞅她,认真道,“我说的是实话。” “恩人说的的确是大实话,”黑衣女子哼笑道,“恶犬好歹还有一颗忠心,那种自私自利,装腔作势的小人,说是恶犬,还真抬举她了!” “先生说得不错,”绛雪连连点头,忽然眸光一闪,似想到了什么,忙取出袖中的木盒子,双手捧着递到洛倾城身前,诚恳道,“这是先生送给恩人的谢礼,还请恩人不要……”推辞两字尚未说出口,木盒子就被洛倾城接了过去,他径自打开,看着里头的东西,漂亮的双眉顿时皱了起来。 黑衣女子撩了撩斗笠下的轻纱,缓缓说道:“卿烬来得匆忙,未能备下厚礼。这些都是我成名的话本,原想送给恩人聊表心意,但看来,似乎不合恩人的口味?” 洛倾城闻声扁了扁嘴,将木盒子交到含烟手上,随手拈起一本,翻了翻,直接抱怨道:“都是灏湮大陆的通用语,我又看不懂!” “咦,这么说来,恩人不是出自灏湮大陆?”绛雪惊讶地叫出声。 “我从仙客岛上过来的,”洛倾城毫不介意地自报出处,又指着封面上的四个大字看向黑衣女子,问道,“这是什么?” “落花时节,”黑衣女子――也就是被称为烬先生的卿烬看了一眼,接着补充道“这是我所有话本中争议最大的一部,讲的是两个女子之间的爱情故事,不过想来恩人也并非世俗之人,应当不会介怀。” “有意思么?”洛倾城盯着封面看了会儿,眨巴着银眸问道。 “既是爱情故事,无非就是些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桥段,说不上来有意思还是没有意思,”卿烬中肯道,接着又淡笑一声,“若是恩人感兴趣,我倒是可以为恩人讲上一讲。” “唔,不用了,我可以直接去问姬肆雅。”洛倾城说着把书一合,收进了海螺耳坠中。 “恩人认识雅公子?”卿烬忍不住惊讶。 “你也认识他?”洛倾城睁着银黑色的眸子反问道。 “之前在南源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卿烬如此作答,随即有些意外道,“莫非雅公子也来到了香溪镇?” 洛倾城点点头,大方道:“他就在惜芳楼,你要见他么?” “那倒不必,”卿烬禁不住笑出声,“看来,恩人与雅公子十分熟识?” “那是自然。”洛倾城微微抬高了下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如此甚好,”卿烬低叹了一声,忽然道,“卿烬有一不情之请,希望恩人能替我带一句话给雅公子。” “什么话?”洛倾城好奇地看向她。 “天道轮回,因果循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黑色的面纱之下溢出十六个字,明明是平常不过的语气,不知为何,却透着彻骨的寒意。 月华如水,温柔地洒在惜芳楼迂回的长廊上,雕梁画栋全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微光。月影之下,一人背负双手,傲然独立,青衫飘逸,恍如谪世的仙人,有他所处之地,便是仙山琼阁,俗事的喧嚣无法波及。 季云晟说完这一轮的试题后,便登上台阶,走向月下之人,口中忍不住赞道: “雅公子不愧是雅公子,我可真要怀疑,这里还是不是我的惜芳楼了?有仙人在此,就说是月中霜池殿,怕也没人不信吧?” “季兄太过抬举姬某了,”姬肆雅悠然一笑,转过身来,“这番话,用在洛岛主身上,才是最契合的。” “愚兄倒是想如此,可惜面子不够大,请不动洛岛主赏光!”季云晟自嘲一声,忽然又道,“说来,贤弟与洛岛主如此熟识,为何不邀他同来这惜芳宴?” “他既无意,我又何必强求。”姬肆雅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深幽,语声轻淡而又坚决。 “就算是为了愚兄也不行么?”季云晟追问一声,目露期待之色。 姬肆雅但笑不语,答案如何,已然分明。 季云晟长叹一声,摇头道:“那愚兄可真是要心寒了。你我结交足有三年,而你与那位洛岛主,相识不过才两个多月。但你却宁愿为了他的喜好忽略愚兄的恳请……唉,也罢,愚兄就不自找没趣了,既是惜芳宴,还是来聊聊这天下的才子吧!” “今年的三甲是何人,季兄不是已经心中有数了么?”姬肆雅淡笑道。 “我就知道瞒不了你!”季云晟朗笑一声,并不意外,他接着道,“三甲为何人,我确已知晓,但排名如何,却尚未可知。” “那位紫陌才子必是排名第三,他有意藏拙,想来只为求一个殿试的机会,既已达成,必然不再争锋。至于另外二人,单论文才确实不相上下,谁胜谁负,就要看天机了。不过那位戴姓才子有些恃才傲物,姬某倒是更看好这名叫做金淘漉的小秀才!” “既得贤弟看中,那三甲的排名,也不外乎如此了!”季云晟边说边向室内走去,“虽说洛岛主没有出现着实可惜,但那试题还是要公布的,愚兄就先行一步了!” “季兄请便。”姬肆雅摆手相送,随即转过身去,看向远方,一丝捉摸不定的微笑在唇角绽开,优雅,神秘。 那边看着季云晟从回廊上下来,戴轶群便忍不住上前道:“季先生,今年的惜芳宴上,这些花王花后也都赏过了,是不是该公布最后的试题了?” “不急不急,”季云晟看着他心平气和地摆了摆手,“赏花图的就是一份心境,大才子这般迫不及待,恐会失了其中的真谛!” “先生教训的是。”戴轶群点头应下,并不辩驳。自小在香溪镇上长成,他虽自负博学多才,却是如何也比不上这位惜芳楼主,所以在他面前,该有的分寸还是懂得的。 季云晟暗自点了下头,随即对着众人朗声道:“惜芳宴已接近尾声,至于三甲是何人,诸位也都看在眼里。这最后一道试题,比的也就是三甲的排名,现在,就请诸位将我们的三甲迎出列吧!” 这一句话落下,惜芳楼内顿时人声鼎沸,呼喊声四起,叫的却也只有三人的姓名。 “戴兄文采斐然,绝对当得了三甲之一啊!” “紫陌兄那篇《玉茗赋》尚且在我耳畔回响,又怎会位列三甲之外?” “淘漉贤弟那两句诗真是绝了,必是三甲无疑啊!” 众望所归之下,三人走向大堂中心,站到季云晟对面。季云晟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清了下嗓子宣布道:“往年惜芳宴的最后一道试题,莫不与名花有关,不论吟诗作对还是如何,这些年下来,也早就没了新意。所以今年,咱们不妨就换上一换!” 戴轶群闻言不解道:“文才比拼也不过就那么些形式,不知先生是想如何换上一换?” 金淘漉同样小声揣测道:“莫非先生是想将名花的题材换去?” 紫陌淡然不语,尚有闲情逸致看向周围的繁花景致,对比试内容如何毫不关注,恰恰验证了姬肆雅所言。 “金小秀才所言甚是,本楼主的意思正是要将那题材换上一换,咱们不说名花,改说名人,就说说看这天下第一人!”季云晟长笑一声,抚掌道,“灏湮大陆尚武,我等虽是文生,但对于武林大事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两个多月前,武林盟举办天下第一人比试,最后的结果是四大家族的少年才俊不相上下,那四人,足以当起这天下第一的名号吧!” “不错,东漓的林少侠,南源的雅公子,西淇的苍墨阁下还有中涵的陌三少,这四人都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众才子纷纷应和。 “说这四人为天下第一人,我等绝无反对的道理,”戴轶群诚恳地点头,随即又关心道,“就不知季先生准备如何出题?” “这个好说,”季云晟朗声道,“为每人赋上两句诗便可,但需将那人的称号藏头,以多者为胜。咱们就先来说说东漓的林靖翰少侠,那一位惩奸除恶,见义勇为,虽说年纪轻轻,但那副侠肝义胆,即使是武林前辈也少有能及,诸位觉得,哪两个字最能形容这位林少侠?” “正者,从不偏颇;气者,大肚能容。依我等看来,正气二字,这位林少侠当之无愧!” “说的好!”季云晟拍手称赞,接着又看向三人道,“那么,就请三位先为这第一正气的林少侠作诗吧!” “正来端如松,气夸山河渡。”几乎是季云晟的话音一落下,戴轶群便吟出这两句诗,可见他思维之敏锐,香溪镇大才子的名号当之无愧。 “不错,不错,”季云晟连连点头,又看向其余二人道,“两位可还有其它的佳句?” 金淘漉摇了摇头,诚恳道:“戴兄这句诗用来形容林少侠,最是贴切不过。” “确实如此,在下也就不献丑了。”紫陌同样接口道。 ------------ 第一绝色 更新时间:2012-06-23 季云晟闻言道:“也罢,佳句本天成,最是强求不得。那咱们就继续来评论天下第一人,南源的姬肆雅公子博闻强识举世无双,就连飞花楼都探不出,这世上究竟有什么是雅公子不知道的,诸位觉得,又有哪两个字最能形容这位雅公子?” “要论见识卓越,富有远见,这世上的确无人能与雅公子相提并论,睿智二字,本就是为雅公子所作!” “是啊,想来也只有雅公子能担得起这两个字了!” “好,那么三位就以睿智藏头,为雅公子作诗吧!”季云晟拍板道。 “睿智,睿智……”戴轶群一下一下地拍着掌心,忽然眼睛一亮,猛然道,“睿哲本无双,智计江山策。” 同一时刻,金淘漉的诗句也吟诵出声:“睿谋神仙计,智敏堪洞天。” 听了两人的诗句,季云晟哈哈一笑,道:“雅公子本无争名夺利之心,大才子的诗句虽好,却有些偏颇了本性,看来这一回,是金小秀才稍胜一筹了!” “金小兄弟的诗句的确上佳,在下输得服气!”戴轶群干脆道。 “甚好,甚好,”季云晟极为满意,看了众人一眼,接着道,“那么,就再来说说西淇的黎苍墨阁下吧!那位阁下年方弱冠便已当得一家之主,为人最是豪放不羁,肆意纵情,若本楼主为他冠上狂傲二字,诸位觉得如何?” “这两字妙极,妙极啊!” “怕只有苍墨阁下这般的人物,才有足够的实力狂,有绝对的地位傲了!” “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么,就请三位再以狂傲二字为苍墨阁下作诗吧!”季云晟再次道出试题。 金淘漉琢磨着这两字,眉头锁起。 紫陌悄然出声道:“狂者如斯夫,傲岸不须眉。” 季云晟闻言扬了扬眉,叹道:“诗是好诗,只是用来形容苍墨阁下,却显得不够大气。两位可还有别的佳句?” 戴轶群原先也是,豁然开朗道:“狂放生自就,傲然成一世。” “好极!”季云晟赞叹道,“用这两句诗来形容苍墨阁下,真是再好不过!” “戴兄才思敏捷,小弟佩服!”金淘漉目露钦佩之色。 “承让,承让。”戴轶群笑逐颜开,自豪之色溢于言表。 季云晟轻咳一声,继续道:“再下来,就是那位中涵的陌寻欢少爷了,陌三少以玩世不恭,风流潇洒著称,自诩为天下第一风流之人,我等就不驳了三少的雅兴,便以纨绔二字来形容,就请三位继续为陌三少作诗吧!” “纨素三段锦,绔下五更天。”戴轶群当先答道。 季云晟摇了摇头,语带批判:“陌三少虽说风流却不下流,这两句诗,未免落入俗套了。” “纨扇执手中,绔衣千金裘。”紫陌迟疑片刻后答道。 “有些味道,但还显直白了些,韵味不足,”季云晟轻吁一声,看向金淘漉,不无期待道,“金小秀才可还有佳句?” 金淘漉抿紧唇瓣,沉思许久后,终于吐出一句诗来:“纨尽书中意,绔染胭脂香。” “好,好,好,”季云晟抚掌大叹三声好字,高兴地赞赏道,“看来,这一回的胜者,是金小秀才了!” 台下掌声雷动,叫好声此起彼伏。戴轶群的面色虽然有些黯然,却也不得不折服于这两句诗作,打量金淘漉的眼神越发慎重。他正衡量彼此间的实力,忽然想起一事,忙道: “季先生,您这最后一道试题,实际上又分了四个回合,而我与金小兄弟各胜两局,不知这最后的结果该如何评定?” 听他这么一问,在场的众人也都好奇了——难道这次惜芳宴的第一第二名,会是平局不成? 将众人诧异怀疑的神色尽收眼底,季云晟正了正脸色,笑道:“比试尚未完成,又何来最后的评定?” “先生这是何意?”戴轶群不解地扬眉,“此番的试题谈的是名人,而那四位天下第一人皆已比过了,为何会说比试还未完成?” “那四人的确已经比过,但谁说这天下第一人,指的就是他们四位了?”季云晟朗笑着反问了一句。 金淘漉闻言,当即惊诧道:“莫非当得天下第一这四个字的,还另有他人?” 众人也都默不作声,惊奇诧异的目光全部胶着在季云晟身上。 季云晟见此情形,也不再卖关子,长袖一挥,郑重说道:“不错,能当得天下第一的确实还有一人。其实,武林盟举办的天下第一人比试,入闱的不止那熟知的四位,还有一人也参与了其中!并且真要论起来,在比试中,还是那一位略胜一筹!”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忍不住议论出声。 “什么?” “还有这种事儿?” “可神仙府放出的消息,不是只说四大家族在比试中不分伯仲么?” “是啊,完全没有提及还出现了这么一位高人啊?” “神仙府如此决断自有它的考量,而本楼主所知的内情,皆出自雅公子的口中,是真是假,诸位该不用怀疑了吧?”季云晟挑眉一笑,压下所有质疑声,接着又道,“说起这第五位天下第一人,诸位只要见了他一面,就完全不会再兴起怀疑的念头。本楼主可以毫不夸大地说,比起前四位来,这一位甚至更加的名至实归!” “哦?不知那人是谁?居然能同四大家族的少年才俊争锋?” “是啊,季先生,您赶紧说说,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能得先生如此高的赞誉,我等真是不得不好奇了啊!” “这一位出身神秘,来自北溟以北之地,休憩于碧落黄泉,行走进紫陌红尘,穿越过时空变迁,驻足在永恒之巅!”季云晟言真意切,眸光一转,接着又朗声道,“听了这番描述,诸位可能想到他的来历?” “先生说的那人,莫非是出自远古时代的修仙圣地——仙客岛?”紫陌诧异地接话,眼中掩不住怀疑之色。 “正如紫陌才子所言,我要说的这一位能够当得天下第一人称号的,就是北溟仙客岛的岛主,”季云晟肯定地点了点头,随即不无惋惜道,“只可惜,这位仙客岛主……”因故未能前来这几个字尚未说出口,一道轻淡的嗓音蓦地插了进来。 “可惜什么?” 说出这四个字的声音清泠悦耳,胜过天籁,话语中透着三分的懵懂,三分的好奇,还有四分的欣然,那样的嗓音似乎糅进了世间所有动人的音律,众人在听到的那一刻,纷纷忍不住循声看去。 回廊之上,说话之人正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向下走来,星光染就的白衣轻逸飘渺纤尘不染,月色荟萃的墨发长至脚踝乌黑亮丽,雌雄莫辨的容颜倾国倾城艳绝人寰。他只轻巧的一个落步,却似跳出了世间至美的舞蹈;他只悠然的一抹微笑,更如迎来了天道宽恕的神恩。 阶梯两端摆着的花卉在他走过的一瞬间,绽放得更加光华璀璨,夺目迷人,他似从九天而来,携着星与月的辉光,落入凡尘,颠倒众生。 此刻的惜芳楼满堂静寂,鸦雀无声,一双双痴迷的眼如同落入了逃不开的轮回,只能沦陷在那个人的身上,无法消弭,不得排遣。 那走下台阶的数十步,明明只有一个回眸,却似乎过去了千年万年的时间。没有理会台下如梦似幻的痴人,洛倾城径自走到季云晟身畔,左手拨弄了下海螺耳坠,荡开一连串清脆的叮呤声。银黑色的眸子环视了一周,最终还是落到了季云晟身上,他感兴趣地重复了一声:“可惜什么?” “洛岛主既已大驾光临,就算有过可惜,也都消解开了!”季云晟朗声大笑,唤回众人游离的神智,随即又高声介绍道,“这一位便是本楼主所说的,第五个能当得天下第一人称号的人物,北溟仙客岛主——洛倾城!见到洛岛主本人,诸位该知本楼主所言不虚了吧!” “季先生何止是所言不虚,洛岛主这般风华绝代的人物,怕是用尽了世间所有的赞美之词,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啊!” “纵是说尽古往今来所有的佳丽美人,在洛岛主面前也只有黯然失色的份了!绝色二字,当是为洛岛主而生的!” “说得好,绝色,绝色,洛岛主正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绝色!” 台下的众人早已炸开了锅,恨不能将尘世间所有美丽的词汇,都用在那抹白色仙影的身上,而台上比试的三位也是各有所思。 戴轶群完全被这种惊世骇俗的美丽所震撼了,平日里的文思早跑去了九霄云外;紫陌定定地看着洛倾城出神,比起那极美的容颜,更令他吃惊的是他仙客岛主的身份,身为修行者,又哪有不对修仙圣地向往的? 比起前两位的失态,金淘漉却显得镇定了许多。毕竟在西淇的时候,他便与洛倾城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的洛倾城还扮演着湛家孙小姐的身份。在名为金玉满堂的玉石坊中,两人因为赌石产生交集。 那时候的他家境窘迫,为了凑出前来香溪镇的盘缠以及日后前往帝都参与殿试所需打点的费用,他已将全部家产变卖,却只换得六百铜钱。但入朝为官是他毕生所愿,为此他孤注一掷,拿着全部家当去赌石,谁知却连那一小块毛料的钱都付不起,而玉石坊里的伙计又不给通融。当他绝望之际,正是这位湛小姐如神祇般给予了他希望! 后来湛家的事在琅琊城闹得沸沸扬扬,他自然也知道这一位恩人其实与湛家并无关系,但始终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后来忙于赶赴香溪镇,这件事便只能搁到了后面,本以为要抱憾终身,却没想到,能在这惜芳宴上,见到当初的恩人! 听到耳畔众望所归的绝色二字,金淘漉不待季云晟指点,略一沉思,当即吟道:“绝代无颜比,色界谁人知。” ------------ 13 灵源之花 更新时间:2012-06-24 “是你……”洛倾城听着声音,扭头看去,银眸忽闪了下,吐出两个字来。 “恩人还记得在下?”金淘漉靠近一步,欣喜道。 “那是自然,”洛倾城勾唇一笑,下巴抬高了些,自信道,“我见过的人,都会记得。” 季云晟看着两人居然还是认识的,虽有些好奇她们如何结识,但还是先询问道:“洛岛主觉得金小秀才的这两句诗如何?” “很好。”洛倾城状似中肯地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这两句诗是好话。至于字句斟酌方面如何?具体又是好在什么地方?那就不能对他要求太高了,毕竟他连灏湮大陆的通用语尚且一知半解。 但季云晟显然不知内情,一听他说好,当即拍板道:“既然洛岛主都满意了,那么这一局,自然就是金小秀才胜出,如此一来,惜芳宴前三甲的名次,也就排出来了!诸位可还有其他的意见?” “金小秀才这两句诗简直就是神来之笔,拔得头筹,实至名归,实至名归啊!” “恭喜金小秀才荣登魁首,我等佩服,佩服!” “今年的惜芳宴果真精彩纷呈,能够见识到洛岛主与三位才子的风采,我等可是大大开了眼界啊!” 台下人声鼎沸,欢声雷动,叫好声不断。台上的季云晟也是满脸笑容,兴致高昂,起劲地拍着手。直到此刻,戴轶群才慢慢地从震惊中回转过神,却也淡去了争名夺利之心,对于自身位居第二的名次,没有了任何计较的心思。紫陌悄然收回了视线,心下另有一番打算。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季云晟清了清嗓子,压下场上的喧哗,高声道:“承蒙各位赏光,今年的惜芳宴得以圆满落幕,本楼主再次谢过各位!另外,三个月后,三位才子就将赴京参与殿试,我等就先预祝三位马到成功!现下时辰也不早了,诸位不如……” “慢着!”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反驳,打断了季云晟的陈词。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走在前方的那位长得人模人样,但眼神诡谲奸诈,看着就不好想与;跟在后头的那个却是一副呆头呆脑,老实巴交的模样,这两人正是自称乾坤派外系弟子的孟奎与他的师兄秦朗。 虽然说话被人打断,但季云晟并无不悦,看了两人一眼问道:“这位兄弟可是有话要说?” “谁和你这种凡人称兄道弟?”孟奎斜眼瞟了瞟他,不给面子地啐了一句,随后不客气道,“灵源之花被你放哪了?识相地赶紧交出来,我们可没有闲工夫同你一介凡人打交道!” 而一听灵源之花四个字,季云晟眉头一紧,顾不上计较他的口气,正要问个清楚。却见秦朗摸了摸脑袋,疑惑道:“师弟啊,临出门前,师父好像不是这么吩咐的呀?师父只说让我们看看灵源之花如何,并未说要交出来啊?” “师兄,说你蠢你还真蠢?要是他不交出来?我们又怎么能看到灵源之花?”孟奎横眉瞪了他一眼,怒斥道。 秦朗不疑有他,如同明白过来般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洛倾城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了这对师兄弟一眼,冷不丁吐出四个字来:“他在骗你。” “你……你胡说八道,我好端端地做什么要骗师兄?”被这样透视人心的眸光注视着,孟奎慢了半拍,才赶忙矢口否认。 “是啊洛岛主,师弟是不会骗我的,你一定是弄错了。”秦朗低着头回应,目光不敢回视他,一张端正的面孔浮上莫名的红晕。 “我是不会弄错的,”洛倾城嘟起唇瓣,抬高下巴,一手指向孟奎的心口,肯定道,“他的情绪明明告诉我,他在撒谎。” “情绪?”孟奎闻言冷笑一声,奸诈的眸光一闪而逝,随即哼道,“真是笑话,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能作得了数么?别以为你随便挑拨两句,就能离间我们师兄弟的感情!不想交出灵源之花直说便是,何必使这种下三滥的把戏?” “灵源之花一事与洛岛主并无关系,还请你话说注意些分寸。”季云晟面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了。 “一介凡人,居然敢和我提分寸?”孟奎冷笑一声,轻蔑道,“灵源之花与他有没有关系,的确是个未知数,不过你这个惜芳楼的楼主与他绝对是关系匪浅,否则,你又怎会如此吹捧他?别说什么仙客岛,那都是上古时代的传说了,是否真有这么个地方还尚未可知呢!” “我就是从仙客岛上出来的。”洛倾城扁着嘴,一本正经地反驳。 “你说我就信了么?”孟奎撇嘴哼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想要混出个名声,自然得寻个好的出处了,像仙客岛这种无法寻根究底的所在,真是再适合不过!” 说到这里,孟奎的眸色倏地一暗,淫邪之意充满眼眶,舔了舔嘴唇低声道:“还什么仙客岛主?说不准就是个禁脔……啊……” 话未说完,他便痛叫一声,向后跌出三丈远。 “师弟,你没事吧?”秦朗赶忙奔过去照看他,口中碎碎念道,“洛岛主可是从修仙圣地出来的,你如此诋毁他,怪不得要遭报应了!” “你才遭报应呢!”摔得四脚朝天的孟奎揉着屁股爬起身,看着只会扯后腿的秦朗,忿忿地啐了口唾沫,眼光四处打量了一圈,怒道,“刚刚是谁不要命地偷袭老子,赶紧给我站出来!” “你让他站出来也没用,”洛倾城眨了眨眼睛,极为诚恳地补充了一句,“他比你厉害。” “又是你信口雌黄,只会偷袭的卑鄙小人怎么可能比老子厉害!”孟奎气得张牙舞爪。 “我说的都是实话,”懒得理会孟奎的一张臭嘴,洛倾城无辜地摇了摇头,蓦地旋身跳上二楼,对着廊下的漆黑之地求证般说道,“你知道的,对不对?” “呵……”原本寂静的廊下,忽而传来一人的轻笑声,嗓音清冽,笑意温雅,不论由谁听来,其中都透着三分悠然,三分柔和,三分淡泊,还有一分的关切,那样的声音似乎能够穿透肉体的桎梏,直入人心。随着这样的一句笑声,一人自暗中走来,青衫墨发,俊颜如画,恍如遗世的谪仙人。 洛倾城看到他现身,银眸瞬间闪亮了几分,流转的波光也越发璀璨迷人,唇间溢出的执着的话语,带着一丝央求的意味:“你告诉他们,我说的是真的。” 那般的顺理成章,又是那般的理所当然。 姬肆雅微一颔首,算是应承下他的要求,随后隐去唇边清浅的笑意,俯视台阶下的众人,淡声道:“洛岛主自然不是口出妄言之人。” 明明是再浅淡不过的语气,连一丝一毫的压迫都没有,却透着莫名的令人信服的力度。 人群中那几道对洛倾城的身份抱有怀疑的不和谐嗓音,在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季云晟看着他现身,也仰起头来,忍不住笑着打趣道:“贤弟不是一直习惯于作壁上观么?看来还是洛岛主魅力无穷,只是这么一句连吩咐都算不上的问话,就把你喊出来了!” “若是季兄有命,姬某也自会挺身而出,”姬肆雅微微一笑,轻巧地将话题带了过去,灯光下的瞳孔幽绿深邃,静静自孟奎与秦朗身上掠过,淡然出声,“两位可是乾坤派的弟子?” “你怎么知道?”孟奎心中一惊,忍不住诧异道。 洛倾城闻言,从姬肆雅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居高临下地瞄了他一眼,郑重其事地说道:“他什么都知道。” “你唬谁呢!”孟奎不屑地张张嘴,翻了个白眼,“连神仙都不一定无所不知,这个人难道比神仙还厉害?识相地,就赶紧报上你的名号,省得老子多费心思!” “哎呀呀,比神仙还厉害倒是未必,能同神仙比肩却也不在话下,”季云晟摇头叹息一声,冷言嘲笑他的无知,“说来你也在诸位文人间站了许久,最后的比试该是有见证的。睿谋神仙计,智敏堪洞天,这句话的正主就站在你面前,你居然还不知他是哪位?” “是……南源的雅公子?”孟奎小心地揣测了一句,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秦朗则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雅公子,怪不得能看出我们是乾坤派的外系弟子呢!” 见这两人承认了身份,季云晟皱了皱眉,不解道:“你二人既是乾坤派的弟子,就应该知道关于灵源之花的禁令,此番前来索要,究竟是为了何事?” “我们不是索要,只是奉师命……”秦朗正要一股脑地说出实情。孟奎蓦地张嘴打断他: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还请楼主换个清净的所在,到时我师兄弟二人必会一一道来。”看到姬肆雅在此坐镇,孟奎非常识时务地不再以凡人相称,口气也变得客气非常,前后的反差看得洛倾城惊叹不已。 深院的合欢树下,五人分着前后站成了两排,季云晟靠近粗壮的树杆,手握成拳,有规律地敲击了几声,树身的背面蓦地出现了一条通道,月色只照亮了丈许之地,再往下便是一片漆黑。 “灵源之花本就是乾坤派的圣物,不过是寄放在了此处。既然是乾坤派的弟子想要一见,本楼主自然不会拦着,诸位就随我下去一探吧!”季云晟说着,当先一步下了地道。 ------------ 14 曼珠沙华 更新时间:2012-07-16 漆黑的地道不甚宽敞,越是向下越是阴冷潮湿。如同受到了某种压制,季云晟手中端着的烛台早已熄灭,姬肆雅掌心的夜光璧也越发黯淡,倒是洛倾城那双银光闪闪的眸子,在黑暗中更加的璀璨明亮起来,里头蕴着的是好奇与不解。 姬肆雅看了他一眼,淡声笑道:“此地有三途河水流经而过,虽然只有一线,也足以吞噬光亮了。” “三途河水。”洛倾城感兴趣地重复了一声,眸光一转,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浅笑。 孟奎与秦朗闻言则是双双一惊,前者忍不住惊诧道:“此地流有三途河水?可三途河水不是地狱的水源么,怎会来到外界?” 他话音刚落,便觉着适才情急之下,语气不甚恭敬,忙又补充道:“雅公子千万不要误会,小人只是心中好奇,绝无质疑公子的意思。” “无妨,”姬肆雅轻笑一声,悠然吐出二字,接着又道,“三途河水的确来自地狱,但归根结底,地狱同样处于灏湮大陆之上,既是同一片大陆,会流向外界便也不足为奇。” “公子说的是,说的是。”孟奎连忙点头应下。 洛倾城见状,觑着眼睛瞅了瞅他,视线一转又落到姬肆雅身上,冷不丁道:“他很怕你,可是为什么?你又不凶。” 姬肆雅双手和握,沉静的墨绿色双瞳微微一闪,对着洛倾城传音道:“他怕的并非姬某,而是姬某身后的姬家。至于其中缘由,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东西,洛岛主还要听么?” “不听了。”洛倾城干脆地摇了摇头,既然不有趣,他还听来做什么? 季云晟并不知晓二人之间的互动,见洛倾城提出了这茬,忍不住哈哈大笑:“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位乾坤派高人并不是怕了雅公子,只是比较会审时度势罢了。” 孟奎腆着脸接话:“高人二字万万担不起,在下只是有些眼色而已,说到审时度势还差得远呢,楼主如此赞誉,真是折煞在下了。” “高人过谦了。”季云晟哼笑了一声,并不理会他是否真的没有听懂话中的暗讽之意。 众人沿着阶梯又走了好一阵子,这才抵达了尽头。姬肆雅手中的夜光璧早已发不出一丝的微光,阴冷的黑暗之中,季云晟凭着记忆摸索到石门的扶手,在有规律的叩击之下,石门开启。 伴随着深沉厚重的开门声,沁凉入骨的寒风扑面而来,似要浸透人的魂魄,猝不及防之下,孟奎连退数步,绊倒在台阶之上,脑袋磕到了边沿,顿时惨叫出声,十分狼狈。秦朗实力比他深厚,退了两步后就稳稳地站住了。季云晟早有准备,任寒风侵袭兀自巍然不动,姬肆雅同样不动声色,就连飘逸的袖摆都未曾被风扬起。 洛倾城则完全没有感觉到寒风的威胁,当先一步跨过了石门。 深沉的黑暗之中,一团瑰丽的火红犹如燃烧的烈焰,摇摆着,舞动着,照亮了这方不大的天地,地面铺就的石板中心裂开的缝隙清晰可见,长不过尺,细如发丝。而那团火红就生长在缝隙之上,就着那一丝溢出的薄薄水汽茕茕孑立,孤芳傲然。 洛倾城静静地看着那团火红,银眸流转,淌过一丝不确定的熟悉之感,绯色的唇瓣缓缓勾起,在那焰色光芒的映衬之下愈发美丽得惊心动魄。 姬肆雅紧随着他的步伐站定,看一眼石室中的红芒,眸光潋滟,悠然叹道:“忘川水,彼岸花,三途河岸,火照之路。能与三途河水相伴而生的,也只有曼珠沙华了。” “曼珠沙华,它的名字么?”洛倾城歪过头问道,修长的手指不偏不倚地指向那团火红。 姬肆雅浅笑着点了点头。 “怎,怎么会是曼珠沙华……”从后方赶来的孟奎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叫出声。 季云晟闻言眉峰一挑,看向他的视线中带上了深深的怀疑之色。 “两位既是奉命来此,又怎会不知灵源之花的本体为何物?” “这个,师父真没有告诉我和师弟啊……”秦朗疑惑地摸着脑袋,一股脑地把话都说开了,“我们师兄弟二人本来是奉命保护大小姐出席陌三少的加冠礼的,师父只是说途经香溪镇的时候,去看看灵源之花如何,也没有别的吩咐了。” “是吗?”季云晟撇了撇嘴,炯然的双目盯在孟奎身上,直言道,“适才高人说过,等到了清净之地便会将来意一一道来。此处也没有什么外人了,既然贵师兄一无所知,还请高人把话言明吧!” “这个,这个……”孟奎这个了半天,一张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紫,许久之后才憋出了一句话,“我们就是来看看灵源之花,也没有别的了……” “先前不是说了要本楼主交出来的么?”季云晟冷笑道。 “一时口误,一时口误!”孟奎连连摆手,改口道,“曼珠沙华离了三途河水便无法存活,若此刻取出,岂非断了它的活路?在下虽不才,这个道理还是懂得的。” “那倒也未必,曼珠沙华只要花开便不再需要三途河水浇灌。当初贵派的祖师爷将此花交由惜芳楼照看的时候也说过,灵源之花的归属端看有缘人是哪位,若有人能使此花盛开,曼珠沙华便归他所有,”季云晟说着,不冷不热地瞥了孟奎一眼,暗笑道,“本楼主原本还以为,高人是要来当这有缘人的呢!” 孟奎匆忙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客气地推却道:“本是地狱妖娆花,落入了凡间又如何能够盛开?在下还是知道分寸的,这有缘人的头衔,无论如何也落不到在下的头上来……” “高人这就妄自菲薄了,凡夫俗子自然不会是有缘人,可你是乾坤派的高人呀,又如何能同凡人相提并论?灵源之花就在眼前,高人快去试上一试吧,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楼主太过高看在下了,不敢当,实在是不敢当……” 两人这样你来我往打了半天太极,始终没有定下结论。倒是洛倾城听着他们的交谈,银眸闪亮了好几分,兴致勃勃地插话:“只要花开,就能把它带走了?” 这般跃跃欲试的口吻听得两人瞬间顿下了话音,季云晟眉心锁起,目露深思;孟奎不敢置信,啼笑皆非。 姬肆雅悠然一笑,道破他的心思:“洛岛主看上了这朵曼珠沙华?” “很漂亮。”洛倾城眨巴着银眸,点头应道。 “但曼珠沙华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开花的……”姬肆雅低叹出声,斟酌着说出一句话来。 “那要试了才知道。”洛倾城扬眉浅笑,袖摆轻挥间,人已向着中间的那团火红跃去。 “洛岛主不可,里头是布了阵法的!”季云晟立即阻止出声,却是来不及了,那抹如仙的白影已经踏入了阵法之中。 平地倏然卷起的狂风,比起之前石门开启时刮出的那一阵更加凛冽蚀骨,刮得孟奎直接飞到了门外,一屁股坐倒在地。秦朗也站立不稳,退避到了门口。季云晟在狂风乍起之时已经退到了墙角,唯独姬肆雅还伫立在原地,袖摆起落间,腕上挂着的翠绿佛珠迎风摇曳。沉静的绿芒微微闪耀,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明明是无形的风却成为了一道实质的墙,在洛倾城走进的那一刻分割开了两个空间,墙里墙外,截然不同。 季云晟背靠着墙面,呼唤了洛倾城几声却没有一丝回应。随即目光一沉,关切道:“洛岛主不会出事吧?” “风蚀阵法一旦被触动,要等七七四十九天后才会停歇,在此期间,入阵的修行者除非找到破阵之法,否则便会因风力侵蚀魂飞魄散!说来这阵法还是我乾坤派的祖师爷呕心沥血之作,寻常人等自然是有进无出。不过,那位洛岛主既是出自修仙圣地,一个小小的阵法自然是困不住他的,楼主不必焦虑。” 门外的孟奎慢吞吞地爬起身,故作好心地劝解。自他看到阵法运作,心中便惊骇不已,一想到先前季云晟字里行间存的心思,都是在煽动他入阵,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因姬肆雅尚在此处,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只能暗中嘲讽个一两句。 季云晟自然听出了他的暗讽之意,但心中挂念着洛倾城的安危,也懒得同这小人计较,转向姬肆雅确认道:“贤弟以为呢?” “如他所言。”姬肆雅微一颔首,镇定自如,说罢拢起腕上的佛珠,一颗一颗细数起来。 阵法之内,狂风席卷着黑暗拢起坚不可摧的禁锢,深沉,压抑,令人绝望。洛倾城却浑然不觉,径自朝着中心走去,那朵曼珠沙华火红得越发耀眼迷人,似要将看者的心魂收入其中。 洛倾城在花前蹲下身来,摊开的左手轻轻触向燃烧着的火红花蕾,能够灼痛灵魂的火光似乎感觉到了来人的意图,在顷刻间燃烧得更加绚丽,但并未退却,反而亲昵地蹭了蹭来人的指尖。 银黑色的双眸褪成了魅惑的浅银,喜悦的微笑同样在唇角绽放,洛倾城低下头来,在靠近花蕾一寸的地方停驻,唇瓣微启,贝齿间溢出三个字来。 “盛开吧。” ------------ 15 武技之说 更新时间:2012-07-22 随着那道天籁般的嗓音落下,燃烧着的火光一丝一缕从花蕾间穿越而出,如同编织起一道细密的网。那张网层层叠叠,包裹着生机,有火苗自网眼中闪现,似要渗透进人的灵魂。 洛倾城好奇地盯着那张火网,银眸流转,似在猜测着网中花朵的模样。而下一刻,火网瞬间散去,一株怒放的花朵映入眼帘,张扬的,美丽的,妖异的,魅惑的,在充斥着的生存的喜悦的同时,又蕴含着死亡的凄美。 彼岸之花,曼珠沙华。 莹润的指尖尝试着勾起那一片纤细的花瓣,却在触及的瞬间,被盛开的花朵纠缠住了。洛倾城惊疑了一声,眼见着那朵曼珠沙华有意识地环绕上他的左臂,碧绿的根茎缠成繁复华美的纹路,沿着小臂一直覆到了手肘处;胭红的花瓣贴着他的手背纠缠着绕上了手指,最终形成指环的模样,而原本被他戴在左手上的两枚戒指却被霸道地挤落了指间。 只听先后两声清脆的叮呤,指环落地。洛倾城顺手将那枚龙纹琥珀扳指戴到了右手上,至于那枚玉指环,在他看了两眼后就被扔进了海螺耳坠里。 左臂上的曼珠沙华顺着他的意愿照亮了被风蚀阵法禁锢的空间,黑暗席卷,狂风咆哮。洛倾城试探着伸手接触风形成的壁障,奔腾的暗流在他触及的一霎那,迎面汹涌而去。 石门之外,孟奎装模作样地踱着步,眼光时不时地瞟向季云晟与姬肆雅,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出声: “雅公子,季楼主,那位洛岛主入阵才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算即刻找到了阵眼,没个小半天也是不能将阵法破去的,二位是准备等到他破阵而出么?说起来,在下与两位也抱着相同的心思,十分想在此地等待洛岛主出阵,无奈我师兄弟二人还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先行一步……” “师弟,我们还有什么要事在身啊?”秦朗回头看了看他,疑惑地冒出一句话来,随后目光再次定格到风壁之上,眼神是担忧的。 额头的青筋止不住跳了好几下,孟奎握紧了拳头,尽量摆出一副温和的面孔,提示道:“师兄难道不记得了?我二人留在此地是为了恭候大小姐,最迟明日一早,大小姐必定驾临,若我们不早早候着,岂不是让那些内门弟子捏到了把柄?” 秦朗闻言更加困惑了,皱眉问道:“早上的时候你不是说,大小姐一行已经赶赴琼璎城了,让我们直接到那边再会和吗?” “所以就更要提前上路了,莫非师兄还想让大小姐反过来等候我们?” “可时间上并不匆忙呀,月底之前赶到不就可以了么?陌三少的加冠礼也要到那个时候才举行呢……” “师兄,我和你怎么就说不清呢……” 孟奎一心想要找个借口就此离开,无奈秦朗那榆木疙瘩的脑袋死活不懂得配合,眼看两人的争论越演越烈,姬肆雅数着佛珠的手指蓦地顿下,容颜淡然,墨绿色的瞳孔敛去三分喜悦之色,悄然吐出一句话来: “两位不必争执了,不论是赶路还是等人,待出了此地后再商量不迟。” 季云晟眉峰一挑,欣然道:“莫非贤弟算出了洛岛主出阵的时日?” 姬肆雅悠然一笑,翻手将佛珠收回袖中,浅色的唇瓣微启,溢出四个字来:“正是此刻。” 他的话音刚落,风蚀阵法顿时升腾地更为剧烈,像是为了应证他的话意般,星星点点的红芒突破黑色的风壁,向外界扩散而去,比火光更为耀眼炽烈,漆黑的石室霎那间亮如白昼。一转眼的工夫,红芒已将风壁完全穿透,阵法中心,绽放的曼珠沙华的虚影熠熠生辉。一人携着血色妖花缓步走来的,艳绝于人世,独步在九天,那样无上的美丽,惊心动魄,掠人神魂。 姬肆雅淡淡地注视着他,那样深邃沉静的眸色似乎不蕴含只言片语,更似乎融汇了千言万语。渐渐地,一丝清浅的笑意在他的唇际勾勒而出,优雅,迷人,完美。 “洛岛主果真是灵源之花的有缘人。” 洛倾城回视着他,微笑着眨了眨眼睛,伸展开五指的左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得意得像个孩子。 “是不是很漂亮?” “漂亮。”姬肆雅轻笑着点了点头。 其余三人的视线随之全然落到了那枚曼珠沙华结成的指环上,没有一丝杂色的血红,衬着比玉色更为光洁的肌肤,妖异得蛊惑人心。 “灵源之花孤守此地将近万年,今日得遇有缘人,实乃一大幸事。我惜芳楼对于乾坤派的嘱托也算是有了完成,恭喜洛岛主!”季云晟悦然说道。 “也,也只有洛岛主这样的人……才,才能让灵源之花认主了……”秦朗面红耳赤,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却也是打心底里为洛倾城高兴的。 而孟奎自打一见到灵源之花,那双眼睛就黏住不动了,抓心挠肺恨不得夺到自己手中,但想着场上这几人都不是好相与的,所谓的师兄还只会扯他后腿,更何况是那位能从风蚀阵法中脱身而出的正主!这么一思量,也只能违心地说了句恭喜。 次日午后,温暖的阳光柔和地抚过掬芳亭的棱角,亭内小憩的两人,一位白衣胜雪,一位青衫如画,盛开的繁花锦绣纷呈,流淌的清泉叮咚悦耳,鸟语花香,不似人间之景。 洛倾城慵懒地半趴在石桌之上,左臂的袖口垂到了手肘处,恰巧露出曼珠沙华缠绕的纹路。雪球与团子难得地没有四处撒欢,而是像发现了新玩意般,撅着屁股凑到花戒之前想要抬爪拨弄。结果这新玩意着实不好招惹,没等那一黑一白两只小爪子靠近,看似饰品的曼珠沙华就活了过来,如丝的花瓣轻轻一勾,甩出一缕细小的火苗,灼人的温度吓得雪球和团子四蹿着逃开,但没过多久又凑了回去,发扬着屡败屡战的不懈精神。 姬肆雅就在对面悠然地煮茶,晨间的露水合着早春摘下的第一瓣嫩蕊,氤氲的香气袅袅袭来,令闻者神清气爽。这颇有教育意义的一幕自然落到了他的眼中,以睿智之名著称的雅公子只是淡然一笑,并不作声。 看了会儿雪球和团子狼狈地骚扰着曼珠沙华,洛倾城嘟了嘟嘴,银眸一转,落到姬肆雅身上。 “洛岛主可是觉得无聊了?”姬肆雅一边询问,一边动作娴熟地将最后一道沏出的茶水注入白玉杯盏中,推到他身前。 “我在想事情,”洛倾城摇了摇头回应,忽又问道,“晓光呢?” “家族派出的护送贺礼的队伍出了状况,晓光过去接应了。”姬肆雅淡然作答。 洛倾城闻声眨了眨眼,蓦地似想起了什么,伸手戳了戳雪球,命令道:“把昨天的动作做一遍。” “吱呜?”雪球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疑惑地看向主人,随即小脑瓜子灵光一闪,会意过来。 只见那团黑黢黢的小东西忽然跃至半空,猛地袭向那朵曼珠沙华,伸展的四肢周围凝结着亮橙色的灵力。雪球的本意是要学昨天的那抹幽魂,形成燃烧的蝙蝠之翼,但显然它的修为不够,比起蝠翼,倒更像是低空飞过的一只肥硕蝴蝶。 “吱呜!”战火――雷霆之怒!雪球很有气势地大喝出声。 可惜那朵接受到雷霆之怒的曼珠沙华很不给面子,先是慢悠悠地伸展开花瓣,然后在那只肥蝴蝶扑过来的一刹那,甩出了一团火球,将它给烤了。雪球灰头土脸地败下阵来,团子见状,一溜烟小跑着跳下桌面,也不敢再去招惹那朵花了。 “这是洛岛主领会的武技?”姬肆雅眸光微动,将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噙着的笑意始终温和。 “我看到的,不过雪球学得不太对,”瞄了眼角落里灰扑扑的那一团,洛倾城颇觉丢脸地转过视线,银眸亮晶晶地看向姬肆雅,好奇道,“这个叫武技?” “运用灵力作战的技能统称为武技,这是其中的一种,”姬肆雅柔声解惑,“武技又分地武技、天武技和仙武技。境界登上了第五重天,可以使用天武技,而达到了第九重天则可以使用仙武技。当然,这也只是大概的一个划分,武技的运用主要还是依赖灵力,只要灵力充足,即使境界未到同样可以使用上乘的武技,但威力会有所欠缺。雪球跟着你一起修炼,现在也是第二重天巅峰境界,但它刚刚使的却是天武技。” “这三种武技区别很大么?”洛倾城面带疑问。 “天壤之别,”姬肆雅中肯地给出四个字,随后又道,“地武技只是寻常的武功技巧,凡是武林中人或多或少都会一些,只不过修行者在使用的时候能够灌注灵力,所以威力较大。地武技的秘籍江湖中流传有很多,能够自行领会者也不在少数。” “天武技是融会了五行之力的武技。一般而言,只有境界达到了第五重天,对于五行之力有了一定的把握才能使出天武技。但最主要的,能否使出天武技的关键还是看自身与五行的亲和度,亲和度越高,领会天武技的时机越早,威力也越盛。天武技依据五行又分为五个系别,各有侧重。锋芒讲究一击必杀的突袭之力,栖木讲究生生不息的恢复之力,流水讲究源源不断的后续之力,战火讲究势不可挡的进攻之力,后土讲究刀枪不入的防守之力。” ------------ 16 两位公子 更新时间:2012-08-01 “比起地武技来,天武技的领会就要难上许多,记载有功法的秘籍也被各个宗派世家严密收藏,”姬肆雅说着淡然一笑,自乾坤戒指中取出一个雕饰精美的檀木盒子,交到洛倾城手里,口中叹道,“这是姬家藏有的天武技功法,姬某原先准备等洛岛主再突破一个境界后才拿出来的,现下看来倒是晚上了一步。虽说天武技还是自行领会的威力最佳,但洛岛主修行时日尚短,与其执着于领会武技,倒不如先学些功法傍身,其中有些还是不错的。” 洛倾城点点头,欣然接过,口中感兴趣道:“那么仙武技呢?” “仙武技么?”姬肆雅闻言微微一滞,眸色更显深邃,清渺的嗓音接着诉说道,“如果说天武技价值连城,那仙武技就是可遇不可求。仙武技没有秘籍可学,只能自行领会,并且,真正要发挥仙武技的威力,必须领悟到玄奥,否则即使领会了仙武技也不过是一纸空谈,充其量也就是比天武技稍微强上一些罢了。仙武技更注重的是境界的提升,以洛岛主的天赋,再突破几个境界后,领会仙武技应当不在话下。” 洛倾城闻声,眸光流转,也不再关注仙武技的问题,兴冲冲地打开木盒子,将天武技的秘籍一股脑地拿了出来,一本一本铺满了整张石桌。看着满桌犹带书香的功法,看着那一个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银黑色的眸子由亮转浅,由浅转暗,绯色的唇瓣纠结得抿成一直线,最终略显恼怒地瞪向姬肆雅。 被瞪视的雅公子却仍旧气定神闲,修长的手指拂开衣袖,缓缓添上了一杯新茶,低垂的双眸如镜湖般潋滟,唇瓣微启,溢出一声悠然笑语:“倒是姬某考虑不周了,应当给洛岛主译成鲛人的文字才是。” 银黑色的双眸瞪得更加圆溜了,洛倾城轻哼一声,似在气恼他的明知故问。 姬肆雅轻笑着摇了摇头,信手拈起一册书籍,柔声说道:“姬家收藏的功法说来种类繁多,也不外乎是招式的演变,就实质而言相差不大。这桌上的秘籍,每一册都对应了一类兵器,洛岛主若是有兴趣,大可坐此聆听,姬某必当细细道来。” “你手上拿的这本是什么?”洛倾城指着书页上的大字抬了抬下巴。 “栖木回春,这一册既是功法,又是曲谱。” 当最后一线夕阳也落下,香溪客栈门前挂着的灯笼便点亮起来,此刻正逢饭点,不论是大堂还是雅间,皆是座无虚席,极为热闹。老掌柜乐呵呵地拨着算盘记账,店小二拎了茶壶来回伺候着,听着客人们谈论前日里惜芳宴上评出的天下第一人,这儿听一句,那儿说一句,接话接得是不亦乐乎。 二楼的一座雅间内,靠窗的四方桌旁,面对面坐了两个年轻公子,面如冠玉,锦衣华服,一位英气逼人,一位温和儒雅,看那风华气度,就不是寻常人家出身。 “想不到这段时日,香溪镇上竟比传言的还要热闹,若不是预先定下了上房,怕是得露宿街头了!”那名英俊的公子朝着窗外打量了一眼,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言语间不无感慨。 “以贤弟的人脉关系,不论如何也到不了露宿街头的境地吧?”儒雅的那名公子慢慢品着杯中酒,随后笑着打趣道。 “人脉关系这种事儿终究是做不得准的,世人皆是拜高踩低之徒,洒脱其间者寥寥无几!”英俊的公子摇头叹息了一番,忽而收回了视线,话锋一转,语气诚然,“不过杜兄绝对是那少数人中的一位,算起来,你我相识也足有十年,此间起起伏伏,唯有你对我的态度始终如一。时至今日,愚弟始终觉得,能够结识杜兄,实乃生平一大幸事!” “愚兄又何尝不是?”儒雅的公子畅然一笑。 随后两人心照不宣,互敬一杯酒,一口饮尽。 片刻之后,儒雅的公子有些怅然道:“可惜路上耽搁了时日,错过了惜芳宴。听闻今年的惜芳宴极为与众不同,说是精彩纷呈也不为过,未能亲眼所见,着实遗憾。” 英俊的公子闻言应道:“这惜芳宴的事,我在途中倒是也听了些,似乎最后一轮的角逐改成了品评天下第一人,四大家族的少年才俊皆是榜上有名,说起来倒也实至名归。不过后面又出来了第五个人,并且比起其余的四位来,倒是这第五人的呼声更高一些,愚弟也有些弄不明白呢!” “贤弟说的定是那仙客岛的洛岛主了!”儒雅的公子点头接话,“说来愚兄倒是也好奇这位洛岛主的容貌究竟是如何出色,竟能让全天下的才子封他第一绝色的称号!” “表象之流向来做不得数,杜兄与其琢磨这个,倒不如想想烬先生会演出哪一部话本?” “这倒也是,不过说起烬先生的话本,这一年来……” 刚刚那番“表象之流”的见地正巧被站在门口的店小二听在耳里,想到那位神仙般救了众人的恩人被这两人如此贬低,小二哥的心里就有些不服气了,连敲门声都大上了许多。然后,里头候着的下人一开门便看到店小二冷着一张面孔,端着酒菜,杀气腾腾地冲到桌边,又重重地放下。 两位公子被震了一震,谈话中断,疑惑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到店小二身上。 小二哥见状清了清嗓子,对着两人郑重说道:“人家洛岛主才不是什么表象之流,那可是天上下来的神仙,厉害着呢!” “是吗?说得像你亲眼见过这位洛岛主似的。”英俊的公子挥去被打扰的不悦,刻意地反问来引导店小二将话说全。 “我就是亲眼见过的!那可是店里发生的大事儿,好些个客人都瞧见的!”店小二握了握拳,激动得嗓门都大了起来,“就在惜芳宴的那天,客栈里来了个莫名其妙的夫人,和她那丫鬟简直就是两灾星,一言不合就招了个什么鬼魂出来,要把客栈里的人都杀了。不是我吹牛,当时的情形可险了,要不是洛岛主出手相助,小二我今天就是个死人了!要说这洛岛主有多好看,那可就是天上的神仙呐!小二我才疏学浅,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店小二越说越来了兴致,话匣子一开是怎么都收不住了,压根没有注意这两位公子在他提到那个莫名其妙的夫人的时候,面色就沉了下来,并且一个比一个难看。 儒雅的公子忍不住打断店小二的滔滔不绝:“你可知那位夫人的名讳?” “那位夫人的名讳?”店小二愣了愣,有些转不过弯来,不是在说洛岛主么?怎么就给扯到那位夫人身上去了? 见他不答话,那名英俊的公子目露期许之色,试探道:“你不清楚她的名讳也无妨,只需告知那位夫人是否已经离开?” 听到这话,店小二猛然回神,忿忿道:“她离开倒是好了,省得闹得客栈里乌烟瘴气的!她和她那丫鬟真不知是什么出身,整天指手画脚,颐指气使,把客栈当自己家里似的。我们这香溪客栈,虽说只有镇上一家,可在灏湮大陆上也是有些名气的吧?名门闺秀招呼得也不算少了,就是陌家的那些表亲小姐们,见过的也有不少,哪个有她这样的派头?公子要问她的名讳,我还真不清楚,反正一提及出身,那位夫人除了强调身份高贵,其他的三缄其口,她家那丫鬟倒是叫珠儿来着。” “珠儿……看来真的是嫣然……”儒雅的公子皱着眉头叹气。 而英俊的公子眸中的期许消散得一干二净,面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这……两位公子认识那夫人?”店小二一脸诧异,但还没等他得到回答,走廊里一阵噼里啪啦,奔走的脚步声夹着哭嚎清晰地传来。 “小二哥,您赶紧过去看看吧,那个什么夫人又和烬先生她们杠上了,还把绛雪小姐给弄伤了!” 客栈后院的上房比起人来人往的通铺,本来该是清净许多的,而当洛倾城踏足其间时,看到的却是走廊上人头攒动的景象。 最里边靠窗的房舍前,卿烬反剪着双手站定,仍旧是一身黑纱装束,斗笠与面纱遮盖了容颜看不出神色,但那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却叫人不寒而栗。相邻的房舍前,一人推门而出,愁容满面,一身蓝色劲装,正是婓澜。 再过去的那一间房,门前站了两人,一位是那彩衣华服的夫人,只见她昂着下巴,觑着眼睛,一副天大地大她最大的模样。站在她身后双手叉腰的小丫鬟,同样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不是珠儿又是哪位? 在那对主仆的对门,冰儿与含烟同样站在门口,相持不下。看冰儿憋红了一张俏脸,似要忍不住上前理论,好歹被含烟给拉住了。 因着这番动静,同一层楼里尚在房中的客人们也多站到了外头,看看是出了什么状况。 看到婓澜出门,卿烬立即关切道:“绛雪怎样了?” “不太好,半个身子都被烫伤了,脸也给毁了,正疼得厉害呢!”婓澜愁眉不展道。 卿烬闻言叹息一声,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珠儿见状幸灾乐祸道:“活该,谁叫她敢和夫人相争!我们夫人的身份,是她这种下贱的戏子能冲撞的么?这不报应来了!” ------------ 17 所谓夫人 更新时间:2012-08-02 “报应?”婓澜气急反笑,“你这罪魁祸首居然敢说出这两个字,绛雪会被烫伤,还不是你给弄出来的!” “关我什么事儿?”珠儿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她会搞成这样全是她自找的,不掂量着身份尽做些越矩的事,老天爷可都看着呢!” “是啊,老天爷都看着呢!”卿烬冷笑一声,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在这对主仆面前站定,话音中透着彻骨的寒意,“多行不义,我倒要看看,先被天道给收拾了的会是谁!” “你,你放肆!”珠儿横眉竖目,“居然敢在我们夫人面前如此说话!” “夫人?”卿烬刻意提高了声量,讽刺意味表露无遗,“呵,所谓的夫人不过就是个笑话,真当我不清楚你们两个的身份么?” “你胡说什么!”那位夫人面色一白,立即挑眉驳斥道,“本夫人的身份是你这种人可以质疑的么?” “我这种人?我这种人又如何?”卿烬步步紧逼,毫不相让,“我卿烬凭着一只笔,写尽人间事,虽无大作为,也算在灏湮大陆上扬名了。就是那些豪门贵胄,世家子弟见了,也都客客气气称呼我一声烬先生。倒不知你这位夫人又是以何种立场,何种身份来对我指手画脚?就凭着你那不伦不类的身份么?” “你,你,你才不伦不类呢!什么烬先生男不男女不女的!”珠儿咬牙切齿,看着自家夫人被戳到了痛处,魂不守舍的模样,又忙道,“夫人,咱们不和这种下等人一般见识!您先回房里歇着去,由奴婢周旋着已经够抬举她们了!” “下等人?你当你们主仆两个又有多高贵?”看着那位夫人就要回房,卿烬冷声叫住她,“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呵,想回避已经晚了,真当我卿烬也是个好脾气的,仍由你们搓圆捏扁么?动了我身边的人还想着全身而退,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今日我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你们那所谓的高贵身份!” “我们夫人千金贵体,这身份名正言顺的,哪由得你揭穿不揭穿?”珠儿梗着脖子嘴硬道。 “名正言顺?若真的名正言顺又怎会沦为全帝都的笑柄?”面纱下透出的视线宛如利刃,狠狠扫过眼前的这对主仆,卿烬嗤笑着扬声道,“诸位,你们眼前的这位夫人姓杜,名嫣然,出自丞相府,身份倒也算得上高贵。不过近两年杜丞相日趋势弱,凭着相府千金的身份也掂不起什么风浪!” “杜嫣然?”住客中有人听了,忍不住惊讶出声,“莫非就是那个一直缠着七王爷的杜小姐?” “张兄,你有听过这位夫人的传闻?对了,你家住帝都,烬先生适才也说这位夫人是全帝都的笑柄,如此出名,你自然就是听过的。赶紧说说这位夫人究竟是什么人物?” “人物,这位夫人倒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那样死乞白赖,毫无礼义廉耻……你要听些别的,咱们等私底下再说,先听先生将话说完吧!” “也是,也是,一时不察打扰到先生了,实在抱歉!” “无妨,”卿烬摆了摆手,语调柔和了些,转向那对主仆的时候,又再次变得凌厉,“如此一来既是有了人证,你们两个就是要抵赖也推脱不得!正如先前所说,这位杜小姐的出身也没什么好议论了,重要的还是这个夫人的称呼!” “众所周知,夫人乃是对已婚嫁的女子的称呼,而这位杜小姐仍旧待字闺中。就像这位张姓兄台所言,杜小姐的心上人是七王爷,可惜就算是嫁入皇室,皇族中又何时添过夫人的封号?这两字若不是她恬不知耻自封的,还能如何?” “张兄,实在是想不到啊,世间竟还有如此厚颜的女子?” “岂止是想不到,烬先生所言已经是极为客气的了!这些话在帝都也不是什么秘密,玖瑶城的男女老少都知道的很清楚,这位杜小姐除了恬不知耻外,更加的蛇蝎心肠,狼子野心!说起来这位杜小姐也只是丞相府的表亲,冠上了杜家的姓氏罢了,杜家原先还有位嫡亲的大小姐,在两年前嫁与七王爷当了正妃,那可是钦天监卜卦定下的天作之合啊!” “可惜人家和乐的日子没过多久,这位杜小姐就插足了进去,也不知她使的什么手段,逼走了七王妃不说,还明目张胆地登堂入室,若不是飞花楼放出消息,揭穿了她的阴谋,所有人都还被她蒙在鼓里呢!有的人就是没脸没皮吧,都没到她这种地步的,心计被揭破了也无所谓,还一天到晚缠着七王爷不放,硬要别人称呼她什么夫人,真是狗屁的夫人!” “狗屁,你们才是狗屁!”珠儿气急败坏道,“你们这些外人知道什么,明明我们夫人才是……” “好了珠儿,和这群下作之人费什么口舌!”那位夫人,也就是杜嫣然低斥一声,目露凶狠之色,掌心一动,再次取出一枚英魂令,口中哼道,“既然你们要找死,本夫人自然会成全。别当我不清楚,这几日住下来,有些事本夫人可看得明明白白,不管是那叛徒还是那多管闲事的,早都不在这里了,这一回,可没人再来救你们这几条贱命!” 说罢,手中令牌就要捏下,动作却堪堪停在了那里。 “夫人,您不是要教训他们的么?怎么……”珠儿在一旁焦急地撺掇,却在看到走廊深处缓步而来的那道人影时,嘴里的话全部吞了下去。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胶着在那一处,定格在那位雪衣人的身上,有惊叹,有呆滞,有迷魂,有神往,排遣不去,挥散不开。 “是是是是是洛岛主,真的是洛岛主啊!”一人忽然结巴着叫出声,瞬即人群中便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喧哗吵闹的声响似要将客栈的屋顶掀翻。 “没错,没错,我也认不出来了,就是惜芳宴上见到的洛岛主!” “第一绝色,第一绝色啊……” “绝代无颜比,色界谁人知。小生总算是明白这两句诗是如何作出来的了……” 洛倾城翩然越过那群激动得语无伦次之人,完全没有理会的打算。他是在看到英魂令的瞬间显出的身形,比起令牌捏碎后,与其中的幽魂对决,他对那枚尚且完整的,能够封印魂魄的令牌有着更大的兴趣。 “夫人,您赶紧把幽魂给放出来呀,咱们两个人可对付不了他啊!”珠儿慌乱道。 “蠢材!”杜嫣然狠狠得瞪了珠儿一眼,要是能这么做,她早就把幽魂给招出来了,无奈双手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完全动作不了!眼看着洛倾城越来越逼近,她的心里更加乱成了一团,色厉内荏道,“你要是敢动手,本夫人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都变成鬼了又怎么不放过我?你又不是玄青,魂魄一点力量都没有……”洛倾城说着,轻描淡写得瞥了她一眼,顺手将她掌心的令牌抽走,唇角微弯,勾起一丝充满兴味的笑容,“我的了。” 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无比的顺理成章,无比的理所当然。 杜嫣然气得险些就要吐血,恨不得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诅咒过去。但一想连最后的底牌都到了别人手里,而这一位又是连幽魂都奈何不了的存在。她虽矜傲娇纵,却也是惜命之人,实力悬殊之下,她硬是憋死了都不再吐出一个字。 就在这时,蹬蹬蹬的上楼声传到众人耳里,下一刻便见到店小二从楼道里疾奔过来,满头的大汗来不及擦上一擦,一口气扑到杜嫣然跟前,哭丧着脸嚎道: “我说这位夫人啊,您能消停些不?咱们客栈小门小户的,真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了!” 被店小二这么一通抢白,杜嫣然的面色更加难看,她不敢对着洛倾城发作,这等伺候的下人却还没放在眼里,正要将满腔怒火全部烧到店小二身上,视线意外扫到随后跟来的两位年轻公子,脱口而出的怒骂生生停了下来。 那两位公子一看到眼前的状况,还未走近,额头便开始隐隐作痛,一个长吁,一个低叹。 杜嫣然赶紧屈指掐了掐手心,眼眶一红,几步扑到那名英俊公子的怀里,微仰起头,彪悍泼辣全数化作楚楚可怜,哽着声道:“夫君,你可算是来了,嫣然等你等得好苦……” 英俊的公子浑身一僵,随后不动声色地将她扶到一边。 杜嫣然又立即攀上另一位儒雅公子的手臂,小心地看了一眼众人,又是撒娇,又是委屈道:“大哥,这些人藐视皇族,看低相府,嫣然气不过,就同他们理论了几句。可他们居然拿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儿来中伤嫣然,这可恶的店小二还要将嫣然赶出客栈,大哥,你可要为妹妹做主啊!” 儒雅公子的叹息声更显沉重,却也只能拍了拍杜嫣然的手背,点了下头。 听她这么一称呼,在场的众人多数也清楚了这两位年轻公子的身份,被他称为夫君的英俊公子,自然是七王爷皇甫晟轩,另一名儒雅的公子则是丞相府的大少爷杜莞尔,本身官居廷尉,掌管朝廷刑狱。 ------------ 18 人证物证 更新时间:2012-08-03 虽说灏湮大陆现如今是武林为尊,四大家族更是权势滔天,但皇族以及其下掌控的朝廷,在多数人心中仍旧是不可磨灭的存在。何况在场的众人皆是为惜芳宴和话本演出而来,多是文人学士,见到真正的皇亲贵胄,又哪能不心中忐忑?是以任由着杜嫣然颠倒黑白,却也不敢公然反驳,当这出头之人。 卿烬冷笑一声,正待将事实说出,一道清泠悦耳的却先她一步响了起来。 “明明是你一直在欺负她们,把人弄伤了都不承认错误,我全都听到了!”洛倾城语气肯定,边说边扬了扬手中的英魂令,“你刚才还要将幽魂放出,准备把场上的所有人都抹杀掉。” “大哥,你千万不要信他的一派胡言!”杜嫣然暗中咬了咬牙,随即转过头看向皇甫晟轩,面上的表情更加凄然,哽咽着哭诉道,“夫君,你送给嫣然防身用的令牌被这小人给强夺去了,嫣然护不住,真是没脸面对你了……” “知道自己没脸没皮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卿烬不给面子地接话冷嘲,“真当七王爷和杜廷尉不辩是非黑白,一世英名就由得你玩弄么?” “还请先生说话客气些,舍妹虽有失礼之处,但先生如此冷言冷语,未免有些过分了。”感觉到杜嫣然抓紧他的双手越发用力,杜莞尔皱了皱眉,出声应道。 “说话不客气的一直都是她,她和她那个丫鬟不是称呼别人下人、下等人就是下作之人,我也奇怪她们自己到底高在了什么地方?”洛倾城银眸流转,很是困惑地摸了摸下巴,这般姿态看在杜嫣然主仆眼里,更像是活生生的讽刺。 两人正要出声应对,却听洛倾城接着又道:“没有脸面也是她自己先说的,关烬先生什么事儿?” 主仆二人顿时梗了一下,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杜莞尔眸色渐深,却也不知该不该接下这话茬,便偏过头去看向一旁的皇甫晟轩。 皇甫晟轩心中也有一番计量,先前未曾进得楼中,第一绝色的名号便响彻耳畔,眼前这一位除了是仙客岛主不做他想。至于仙姿佚貌,绝色容颜,名副其实那些,暂且无暇顾及,毕竟此刻也算是交锋关头。对待这位洛岛主的态度就成了关键问题,但仙客岛势力如何,他实在无法估算。若姿态放得高了,惹得对方心中不悦,导致与一个大势力交恶未免失策;而姿态放得低了,结果对方却是空有名号,也实在有失皇族的颜面。 这么一想,皇甫晟轩自然更加小心谨慎起来,但无言以对却也难看,只得先试探道:“这位想必就是仙客岛主了!我二人先前一时玩笑,说洛岛主不过表象之流,倒还真是失言了。看来店小二说得不错,洛岛主的确是厉害之人,至少这口才就让小王佩服不已!” “这不是口才的问题,我实话实说而已,”洛倾城摆摆手,看着他郑重道,“既然你也认为我说得对,就让她们两个道歉赔礼吧!” 一听这话,杜嫣然忙像被踩了尾巴一般跳起来叫嚣:“你算什么东西,居然要让本夫人赔礼道歉?” 皇甫晟轩听着洛倾城的话音,并无咄咄逼人的意味,想来对方也不是蓄意挑起事端之人,这出闹剧的根源还是在那个娇纵的大小姐身上,原本正要借机讲和,被杜嫣然这么一打岔,备下的说辞全没了用武之地。 “嫣然,不要任性!”杜莞尔头疼地叹了叹气,拍拍她的肩膀,目光沉重。 “大哥,难道你真的要妹妹向这群下……这些人道歉?”杜嫣然蹙起双眉急道,“别说我本没有什么大错,就是真的犯了什么,皇室中人向庶民赔礼,会有损皇族颜面的呀?” “你又没有嫁进皇室,让你赔礼道歉关皇族什么事儿?”洛倾城瞅着她扁了扁嘴。 “洛岛主所言不错,杜小姐口口声声将自己与皇族牵扯到一起,是否越矩暂且不提!”卿烬冷着声接话,“何况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没犯什么错?呵,若是你没有错,绛雪又如何会躺在病榻之上?” 眼见着情形越来越对自己不利,杜嫣然脑门一转,赶忙对珠儿使了个眼色。 珠儿会意,立即尖着嗓门嚷道:“那是她咎由自取!王爷,大少爷,你们可要为夫人做主啊!这家客栈欺负我们主仆二人孤苦无依,就连要个沐浴用的热水都要三催四请,好不容易给送来了,这个什么烬先生还想着要夺过去先用!珠儿自然不依,没有法子就和她们争执了起来,那个绛雪就是在争抢途中被热水意外溅到的,和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胡说八道,那些热水本就是绛雪姐姐她们先要的,你中途想要截走不说,眼看着抢不过了,居然狠毒地将热水倾倒,泼了绛雪姐姐一身,那些水可还都是滚烫的呢!”冰儿冲上前与她对质。 “一个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背着主人行事,她做出如此狠辣之事,若说与这位杜小姐毫无瓜葛,谁人会信?”含烟同样不轻不重地吐出一番话来。 先前洛倾城不在,两人有后顾之忧,行事只得处处小心。现下主子回来了,两人也就没了太大顾忌,是非曲直,总要讨一个公道。 “王爷,大少爷,你们可别听这两人一派胡言,她们二人与那群唱戏的关系好着呢,肯定是铁了心偏帮她们的,现在是拿了脏水往夫人和奴婢身上泼呀!”珠儿大声哭嚎。 “若是我手里真有一盆脏水,定要浇你个满头满脸,再将你这张信口雌黄的臭嘴洗个干净!”一想到躺在床上痛苦不堪的绛雪,再看看这对死不悔改的主仆二人,婓澜气得恨不得扇她们几耳光。 “用脏水泼也太抬举她们了,想来就连茅坑里的石头都比这两人的心思来得干净!”卿烬嗤笑一声,斗笠下的眸光宛如利剑一般扫向皇甫晟轩与杜莞尔,冷漠如冰,“事实如何,七王爷和杜廷尉的心里应该有了评判,是坚持公道,还是偏颇护短,两位直接给句话吧!” 这番话无疑是将问题全数抛到了两人面前。这里站着这么些人,事情究竟如何,大都看得清清楚楚。想要袒护罪魁祸首,可以,防民之口本就甚于防川,何况在场的多是文人,这会儿就算强压下了,以后流传出去,指不定会有多难听。真要坚持公道,以杜嫣然的性情肯不肯乖乖赔罪暂且不提,亲缘关系总归是摆在这边了,丞相大人爱女如命,知道这位娇小姐吃了亏,回去了肯定不好交代,而与她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两人,面子上同样过不去。 好好的来香溪镇看一场话本演出,结果却碰上如此两难的抉择,皇甫晟轩与杜莞尔两人悠闲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沉重的面色看得杜嫣然心头发紧。余光一闪正瞥见珠儿向她使眼色,杜嫣然理了理思绪,计上心来。 “夫君,大哥,你们可别叫她的话给蛊惑了!不愧是擅长做戏的,说的真是比唱的还好听,什么叫公道?怎么就护短?你以为把话说绝了就能达到目的么?既然你提到了公正,那就往公正这条道上看。你说是本夫人这边先动手伤人,那凡是总要讲求个证据……” “人证都在这边站着了,我同含烟姐姐都可以作证!”冰儿理直气壮道,“是你家丫鬟看了你的眼色后动手伤的人,你还想要什么证据?” “你们两个本就同这群戏子交好,如何算得了人证?得拿出物证来才能作数!不然任你们说得再好听,也是一纸空谈!”杜嫣然不闪不避,说得义正词严。 “物证?你的意思难不成是想要装热水的铜盆出声指证?”婓澜气红了眼,“你这分明就是狡辩!” “我们夫人也是依照公道就事论事,何来狡辩之说?既然你们拿不出物证,就不要血口喷人!”珠儿昂着下巴得意地帮腔。 场面顿时僵持不下,洛倾城随意地扫了一圈众人的面色,纤长的手指托着下巴,思索起物证这两个字来。忽而他似想到了什么,漂亮的银黑色双眸逐渐闪亮,隐在衣袖下的手指轻轻一弹,无色的灵力瞬间挥发。 霎时间,廊角,檐下,槛外,梁上……客栈中每一个隐蔽的角落,碧色的光华一点一点接连浮现,犹如夜幕中闪烁的星辰。下一刻,光芒散去,一寸宽许的玉色花瓣映入眼帘,玲珑剔透,熠熠生辉。无色的灵力回旋着,缠绕着,牵引着片片花瓣向来处汇聚,这样的奇景本该美丽得令人惊叹,长廊中站着的人群却仍旧处于对峙中,浑然未觉。 皇甫晟轩眉心微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锐利的鹰眸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却一无所获。身为至交好友的杜莞尔自然发现了他的异状,温暖关切的眸色立即落到他的身上。皇甫晟轩轻轻摇头,收回心神。 一盏茶的时间转瞬即逝。卿烬伸出手臂,温和地搭上婓澜的肩膀,安抚下她的怒气,随后直直地看向皇甫晟轩那方,语声冰冷:“七王爷与杜廷尉也赞同杜小姐的这番言论么?” 杜莞尔心知杜嫣然所言有强词夺理之嫌,但在如今的情况之下,也不失为一个两全的法子。入鬓的剑眉微扬,迅速地同皇甫晟轩交换了眼色,显见对方与自己有同样的考量,当即回道:“舍妹所言确实也有一定道理,毕竟廷尉司办案也要讲究人证物证俱全。在下与七王爷并未亲眼见证事件的发生,真相究竟如何,只听口述就下评断未免有失公允……” “杜廷尉的意思,是想要不了了之了?”卿烬冷笑一声,字字句句无不透出刺人的寒意。 ------------ 19 无从抵赖 更新时间:2012-08-04 “是你们自己要寻求公道,却又拿不出物证的!”杜嫣然出声挤兑,脂粉精心涂抹的面容掩不住得意之色,撇撇嘴接着道,“既然如此,不把事情早些结了,还想如何?” “还想如何么?”面纱下的视线冷冷地扫了杜嫣然一眼,卿烬哼笑着退开数步,扬声自嘲,“也罢,自古以来,富不与官斗,民不与官争。我卿烬只不过是一介小小的文人,又能奈杜小姐如何?今日之事,只当是我等被疯狗咬了一口,真咬回去倒也下作了!” “喂喂喂,你说的这是什么不干不净的话,居然敢讽刺我们家夫人是狗!”珠儿叉着腰活似个茶壶,横着眉毛大吼大叫,“王爷,大少爷,这人当着你们二位的面都敢嚣张成这副德性,你们不在的时候,可不知把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呢……” “什么样?”洛倾城听到这三个字,立即耸了耸鼻尖,忽闪着银眸接口道,“人模狗样。” 那欢快而又真挚的语气听得珠儿憋红了一张脸,杜嫣然的面色瞬间变得铁青。 也不知是谁先“噗呲”一声笑了起来,随即围观的人群纷纷笑作一团。含烟与冰儿见状,忍不住掩嘴窃笑,卿烬与斐澜的面色同样舒缓了许多,憋在心底的闷气稍稍出了些。 杜嫣然死死地抠着指甲,恨不得将这帮耻笑她的贱民抽筋扒皮。无奈拥有的最后一枚英魂令已经到了洛倾城手中,就算还有别的手段,碍于皇甫晟轩二人的在场同样不能实行。 珠儿看到自家主子气得浑身都颤抖了,赶忙上前一步,英勇护主道:“哼,只会逞口舌之能又算得上什么本事!拿不出物证就在这边罗里吧嗦没完没了的,纠缠个什么劲儿,还说是文人呢,真是比我这当丫鬟的还不如!” “她们的脸皮确实不如你那么厚,”洛倾城眯着眼觑了觑她,一边仔细地打量,一边中肯地点点头,不待珠儿气急败坏地反驳,立刻又抛出了一句话,“不过,谁说我们拿不出物证的?” 如此干净利落的一句话,听得众人惊诧不已,纷纷竖起耳朵,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如此情形下又哪来的物证? 而比起他人的惊讶,含烟与冰儿心中,更多的却是惊喜。这番话倘若出自别人口中,她们可能还要揣度一下真实与否,但她们家主子向来都是实话实说的。他既然这么说了,必然是有了十足把握。 如此一想,两人心中更加欢喜,特别是冰儿,愉悦的笑容立即挂上嘴角,口中更是忍不住猜测道:“主子是想要铜盆开口指正么?” “那还真是个笑话!”杜嫣然嗤笑出声。 “呵,倒是没看出来,杜小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卿烬不冷不热的扫了她一眼,冰冷的眼神即使隔着面纱也挡不住透骨的寒意。 “你什么意思?”杜嫣然挑眉哼道。 “什么意思?”卿烬刻意放慢语速扬起尾音,讽刺的意味表露无遗,“杜小姐莫不是忘了,这笑话的根源可是出在你的身上!” “你――”杜嫣然面色一红,正要动怒。 卿烬并未给她反驳的机会,话锋一转便出声叹道:“啊,说来也难怪,杜小姐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夫人,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这推己及人,自然也就将旁人都看成是笑话了。可惜,并非人人都有杜小姐这种沦为笑柄的本事。” 说到这里,她话音一顿,柔和的视线转到洛倾城身上,溢满了深邃的信任,口中接着说道:“至少笑话二字,绝不会落到洛岛主的身上。” “那是自然。”洛倾城勾起唇角,漾开一丝自信的笑容,随后摊开掌心,摆出向上托举的姿势。只见一团莹亮的微光自他手中逐渐绽开,那些聚拢到一起的玉色花瓣,终于合为一体,显露出了原本华丽闪耀的外观――正是几日前由洛倾城所起头,后来却被团子加工完成的那座灯盏。 随着这座灯盏的现世,皇甫晟轩与杜莞尔的神色越发复杂难辨,两人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的眼中找寻到那抹深思。 随后,杜莞尔开口赞扬:“洛岛主不愧出自修仙圣地,所持之物不是寻常物品。这灯盏就在下看来该是淬炼所得,观之光华内敛,熠熠生辉,不达宗师境界,是拿不出这等手笔的!”这番话说得妙极,存着真心褒奖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在试探。 众所周知,淬炼师在灏湮大陆上有着极高的地位。尤其是在如今高阶的淬炼师稀少的情况下,能与一位淬炼宗师交好,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杜莞尔试探的便是这座灯盏的创作者――若它是由洛倾城本人所淬炼,至少证明了这位仙客岛主本身就达到了淬炼宗师的境界,且不论仙客岛势力如何,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朝廷与之结交。即使它并非出自洛倾城之手,能够得到淬炼宗师的作品,本身的实力地位也是毋庸置疑的。 洛倾城自然不清楚这两人心中的弯弯绕绕,他正聚精会神地在花瓣间挑挑拣拣,完全没有理会杜莞尔的意思。而含烟在风尘中打滚多年,对这两人的意图虽猜不出十分,却也能琢磨上七八分,当即浅笑着出声应答: “不愧是廷尉大人,眼力着实不凡,这灯盏的确是淬炼所得。说来,我家主子同轩辕门的几位宗师倒是有些交情,本身也是十分欣赏淬炼之术的。不过,看廷尉大人对于淬炼一道如此了解,想来与轩辕门同样关系匪浅了!” 这番回话同样说得虚虚实实,应对杜莞尔的问话颇有四两拨千斤的功力,既将他的试探全数拦了回去,又将洛倾城的实力地位虚化得更加云山雾罩,更把矛头抛了回去,堵得对方再说不出试探的言辞。 果然,杜莞尔的面色有着瞬间的僵硬,随后只能笑着应付道:“在下与轩辕门不过是有些交情罢了,不值一提。” 含烟笑了笑并不追问,有些话点到即止,心里明白便已足够,要是说开了,也就意味着闹僵了,聪明人总是知道留有余地的。 只是可惜,在场的并非全部是聪明人。 “就算是淬炼宗师的作品那又如何?我们现在要的可是物证!”杜嫣然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姿态,冷声说道,“难不成你还想凭借这盏破灯来贿赂夫君与我家大哥,或者是要倚仗轩辕门的势力欺压无辜?” “唔,你刚才说什么?”修长莹润的手指终于拈起一片花瓣,洛倾城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 “我家夫人说你仗势欺人!”珠儿叫嚣着帮腔,“怎么,听不懂人话么?” “仗势欺人么?这个词不错,”洛倾城中肯地点点头,闪亮的银眸在这对主仆身上打着转,嘴里补充道,“你们之前的所作所为,的确很仗势欺人。” 众人再次失笑,珠儿被堵得再次没了言语。 杜嫣然咬了咬牙,企图驳回面子,哼了一声,故作自然道:“珠儿,和这种人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拿不出物证什么都是空的!” “的确是不必多言,”洛倾城微微一笑,屈指将花瓣弹至半空之中,“接下来看着就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片悬浮在横梁下的花瓣射出一股耀眼的光芒,在一侧空白的墙面上,投放出桌面大小的影像,影像中人的一言一行,分外清晰,就如同在身边发生一般,看得众人惊诧不已。 影像之中,绛雪与含烟、冰儿三人正在走廊中闲谈,三人言笑晏晏,十分愉悦。客栈里打杂的下人正巧端着打满热水的铜盆过来,绛雪客气地道谢,正要接过铜盆,就在这时,另一扇房门推开,杜嫣然与珠儿步出门外。 “把热水端进去,本夫人要沐浴更衣。”杜嫣然指着那满盆的热水出声命令,颐指气使,嚣张跋扈。 “可是夫人,热水是烬先生那边先要的,您有需要,小的立马就去楼下再烧上一盆!”那名杂役恭敬地推却。 杜嫣然的面色立刻冷下了几分,珠儿上前几步叫道:“你说得这是什么混账话?我家夫人的命令难不成还比不上那些戏子?赶紧地给我端进去,耽误了夫人的时间,小心自个儿的脑袋!” “可是,可是……”碰上这种蛮横无理的主,杂役慌乱得不知所措。 绛雪上前几步同珠儿对上,面色坦然不闪不避,甜美的容颜因为气愤,染上几丝嘲讽的意味,口中出声应道:“戏子又如何?你们莫不是忘了,若非有我们这些戏子,今夜里,你家这位高贵的夫人,怕是要露宿街头呢!” 杜嫣然听闻此言,自然更加不悦,眉头一皱,便对着珠儿斥道:“磨蹭个什么劲,还不替本夫人将热水端进去!” “这位夫人如此作为怕是有些过分了,”含烟凝眉接话,“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店家都说了随后马上就为你准备热水,又何苦争抢别人的东西?” “你也知道先来后到,那当然是以我们夫人为先了!”珠儿瞪了她们一眼,便上前抢过铜盆。 这种恶霸行为,瞧得几人怔愣不已。眼看着她端着铜盆就要步入屋内,绛雪当即反应过来,立刻拉住铜盆的另一边。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当真不懂礼义廉耻么?” 珠儿被她拦下了动作,下了力气也没有抢过,又被如此训话,没有法子便回头向杜嫣然求救。 杜嫣然见状,自鼻孔里哼了一声,对着珠儿挑了挑眉,冷声道:“没用的东西,不过一盆热水罢了,既然她死命都要抢过了,那给她便是!” “给她便是”四个字,说得极为不怀好意,只是看着影像都能听明白其中的包藏祸心。之后,便看到对着绛雪的方向将铜盆一掀,满盆滚烫的热水就这么活生生地浇到了绛雪身上。 ------------ 20 我有经验 更新时间:2012-08-05 接下来的影像,便是之前长廊中所发生的一切,众人都是亲眼见证,也就没有观看的必要了。洛倾城勾勾手指收回花瓣,随后掌心托着灯盏在杜嫣然面前晃了晃,银黑色的眸中溢满纯粹的笑意,带着三分的天真,三分的俏皮,还有四分的小得意。 “喏,你要的物证,现在见到了。” 迎接他的却是满场静寂,众人尚且沉浸在影像带来的震撼中,一时半刻回不过神。 杜嫣然更是面色煞白,完全没有了接话的心思。在那影像将她的所作所为暴露之后,她早已心神大乱,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这群贱民赔礼道歉,那是万万不肯的,可是话都说在了前头,事已至此,又如何能够反悔?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越发凄然,求救的目光落到皇甫晟轩身上。然而皇甫晟轩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过视线。杜嫣然没有法子,转而将双手攀上杜莞尔的手臂摇晃着,语带哀求。 “大哥……” “嫣然,你真是……”杜莞尔重重地叹了口气,秀气的剑眉皱成一团,“也罢,你还是向……” 话音未落,杜嫣然便忍不住打断他,她已经听出了其中存着让她服软的意思。慌乱的目光一转定格到珠儿身上,见那小丫鬟也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顿时计上心来。 她当即叫道:“大哥,千错万错都是嫣然不该,嫣然实在太宠着这个丫鬟了,她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嫣然确也难逃罪责。” 这番话说来好听,实际上却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了珠儿身上。虽说适才的影像中,明眼人都能瞧清,这丫鬟是得了她的命令才动的手脚,但真真正正的动手的,却还是那丫鬟本人。现下她如此说法,除了追究一个治下不严,旁人还真不能过多指责什么。弃车保帅,不得不说是个很明智的决定! “夫人,我,我……”明白自己被沦为弃子的珠儿,禁不住哭喊出声,惶恐的模样再不复之前的得意嚣张。 “闭嘴,本夫人替你隐瞒到此刻,已是仁至义尽,你既做错了事,还想要逃脱罪责么?”杜嫣然厉声喝道。 “夫人,可是奴婢,奴婢……” “还想狡辩么?你……” “好了嫣然,事已至此,你再指责她又有何用?”杜莞尔深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顺着杜嫣然的意图,将话圆了下去,“早说过这丫鬟心思歹毒,你偏还要将她留在身边,现下闹出这种乱子,是绝对留不得了!至于她如何发落,就看烬先生的了!” “即使我要她的命,杜廷尉也无异议么?”卿烬悠悠然吐出一句话来,声音冰冷得可怕。 “这……”杜莞尔面带犹豫,珠儿虽有大错,却罪不至死,如此责罚未免过重。但他们是理亏的一方,若是拒绝了,反倒下不了台。 倒是杜嫣然听了,摆出一副凛然的姿态道:“要杀要剐都随你,这种恶仆,我杜家绝不会姑息!” 听到这话,珠儿顿时面容惨白,绝望之色浮上脸孔,再也哭不出一声。 “够了!”卿烬骤然爆发出一声怒喝,冰凉的语调震得人心颤,“呵,丫鬟的一条性命就比不上你所谓的尊严值钱?不愧是丞相府的小姐,千金之体,娇贵无比,我卿烬算是受教了!” “你还想要如何?已经够给你们面子了,不见好就收,当真给脸不要脸么!”杜嫣然丝毫不觉有愧,冷着脸针锋相对。 “住口,嫣然!”杜莞尔不赞同地喝止她,接着又摆正脸色,看向卿烬,语气真挚道,“在下以为,如何处置这丫鬟再议不迟,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绛雪姑娘的伤势,我等此番前来香溪镇,随身也备了些宫中的良药,稍后便为烬先生取来,希望能帮到一二……” “不必了!我卿烬不至于连伤药都备不起!”卿烬断然拒绝,“本就争的一口气,既非罪魁祸首,罚来又有何用?今日之事,暂且就这么算了!” 说到此处,她忽然移步至皇甫晟轩身畔,偏转过身靠近他耳旁低语,放轻了的语声少了始终冷漠的冰凉,却隐约着一丝莫名的暧昧:“七王爷沉默至今,就不说些什么?若是卿尘知道七王爷如此包庇伤害了她绛雪姐姐的恶人,不知该做何感想?” 卿烬一语说完,便不再管这三人骤然惊变的神色,蓦地拂袖转身,步入绛雪房内,斐澜随后关上房门。 倒是洛倾城听到她的话音,好奇地眨了眨眼。含烟见状,立刻会意,浅笑着上前几步,凑近他耳畔解释道:“烬先生口中的卿尘是指她的妹妹,与主子的名讳恰好同音,但不同字。” 银黑色的双眸微微一闪,洛倾城表示明了地点点头,随后转身步入自己的房中,含烟与冰儿紧跟着入内,同样关上了房门。 月上中天之时,洛倾城终于将灯盏中储存的影像一一看完,除了那对主仆与卿烬这边时不时发生点摩擦,其他并无特别。 “主子,想不到这盏灯这么有用,这些日子发生在这边的事儿,可全都记在里头了呢!”伺候在一旁同样浏览了一遍影像的冰儿,仍旧一脸如梦似幻的表情,语气说不出的惊喜。 “这些影像应该就是斥候的作用了,”含烟一遍收拾着雪球与团子吃剩下来的糕点,一边搭话,忽而眸光一顿,忍不住好奇道,“那隐匿又是指的什么?” 洛倾城闻言,笑眯眯地吐出一句话来:“我三天前出去的时候就把这盏灯放在了外面。” “原来是这样……”含烟轻笑出声,显然明白了洛倾城所言――如此明显的一座灯盏摆在走廊里足有三天,来来往往的众人却丝毫没有察觉,这还不是隐匿的功效么? “主子等会儿还把灯盏放去外面么?”冰儿兴致勃勃地问出声,隐匿与斥候这两种功能,大大满足了小丫头的八卦之魂。 洛倾城闷声道:“现在摆出去没用,影像已经记载满了,要把这些全部消去才能重新存储。”若不是想起了这盏灯可“斥候”的时辰已满,他也不会从惜芳楼赶回客栈。 冰儿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含烟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又定睛打量了灯盏几眼,出声问道:“我看这灯座上共有三十六片花瓣,里头记载的也是这三天来的影像。莫非这灯盏斥候的时效正是三十六个时辰,合起来也就是三天整?” 洛倾城点点头,赞扬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对了。” 含烟笑逐颜开,正想再询问些关于灯盏的事儿,“咚、咚、咚”的敲门声传了进来。 “都这么晚了,谁会过来?”冰儿嘴里嘀咕着,起身出去开门的动作却很利索。 还未走出几步,门外便传来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还是熟识的。 “不知洛岛主可已就寝?卿烬有要事相求,还望洛岛主拨冗一见。” “是烬先生,主子可要相见?”冰儿回头恭敬地请示洛倾城,见他点了点头,便快步走到门口,热络地将人迎进屋里。 含烟招呼着一番寒暄过后,卿烬在桌边坐定,下一刻,洛倾城便干脆利落地吐出三个字来:“什么事?” 谈到正事,卿烬的语调变得沉缓许多,一字一句中,掩不住忧心的意味。 “卿烬所求之事,与话本演出息息相关,还请洛岛主帮个忙,将含烟姑娘借个几日给我们班子。” “你要借含烟?”洛倾城闻声,颇感兴趣地瞪大银光闪闪的眸子,单手托着下巴追问道,“借她做什么?” 含烟同样讶异地看向卿烬,冰儿也凑好奇地近了脑袋,就连吃饱喝足后蹲在角落里消食的雪球、团子都兴冲冲地蹿了过来。 对上这三人两宠极为肖似的神色,卿烬止不住哼笑出声,随后解释道:“后天夜里,就要上演话本的第一幕,原本绛雪是要挑大梁的,无奈小人作祟,害得她被烫伤。” “那对主仆真是气死个人了!”冰儿愤愤地啐了一句,接着又关切道,“绛雪姐姐的身子可还要,要不要紧?” “有济世斋的灵药傍身,要痊愈只是时日的问题,只是后日的演出,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及的了!”卿烬幽幽地叹息一声,面纱下的视线落到含烟身上,“所以,我才想借含烟姑娘一用,顶上绛雪原先扮演的角色。为了这次的演出,还请洛岛主与含烟姑娘莫要推辞,卿烬以及整个演出的班子都会感激不尽。” 含烟交叠着双手,蹙眉低语:“烬先生,并非是含烟有意推辞,只是我并没有话本演出的经验。这才两日不到的工夫,想要演好绛雪妹妹原本扮演的角色,含烟实在没有这个自信。弄不好,怕是会毁了先生的演出。” 卿烬缓缓摇头,自然道:“我既以此拜托含烟姑娘,这些自然都是考量过的,至于演技方面……”话音戛然而止。 另一道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天籁之音,在几人耳旁乍响,语声正经,语调悦耳,除了洛倾城还能是谁? “这个我有经验!” “洛岛主有话本演出的经验?” “主子有话本演出的经验?” 三人异口同声地问出这句话来。 “那是当然。”洛倾城的语气十分肯定,伴随着这样一句回答,那张雌雄莫辩的极美面容上,更是绽开了自信的笑颜。 ------------ 21 神仙人物 更新时间:2012-08-06 “既是如此,当真再好不过!”卿烬忍不住抚掌大笑,爽朗的笑声一扫之前的忧虑,“有了洛岛主的参与,这次的话本演出定然是盛况空前的!” 含烟同样松了口气,笑着附和道:“既有主子在前,那就无需含烟献丑了,我真个儿是连一星半点的经验都没有,临上了场,十有八九会弄砸了先生的演出!” “含烟姑娘无需妄自菲薄,其实参演话本,并没有你想象的这般困难。演技这个东西,虽说要经过雕琢,更多的却也是看天分!我先前既然要你帮忙,自是瞧出了你在这方面的天分极高!而且……”卿烬说着,忽而神秘地顿下话音,清了清嗓子,方才接着说道,“这次的演出,我打算换一种形式!” “咦,话本演出还有别的形式?”冰儿好奇地追问,“不知先生准备如何进行?” “如何进行那就要看洛岛主了。说起来,我也是从洛岛主这边得到的灵感,具体的实行还要仰仗洛岛主呢!”卿烬边说边对着洛倾城的方向微微颔首,先行谢过。 洛倾城闻言,银黑色的双眸疑惑地眨了眨,视线下垂不经意地落到手中的灯盏上,瞬间明白过来,扬了扬手中的灯盏道:“你说的是这个?” “洛岛主果真聪慧!”卿烬整了整斗笠的帽檐,面纱下溢出一声赞许。 含烟见状,颇为感触道:“用影像来代替原本戏台上的表演,的确要形象许多。毕竟戏台再大也就这么些地方,很多东西都是做不到位的!” “含烟姑娘真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卿烬轻叹一声,随即又笑道,“你还总担心自己没有话本演出的经验,有这些想法,可比那些个零零碎碎的经验重要得多了!” 含烟闻声,忙谦逊道:“先生太过夸奖了,含烟能想到这些,也是在先生与主子之后,拾人牙慧罢了。不过这主意的确妙极,到了演出的那一刻,必然令全场震动!” “是呀是呀,冰儿光是听着就对演出更加好奇了呢!”冰儿一脸向往。 “现在好奇可为时过早了,就连第一幕,都还没有准备起来呢!也就两天不到的日子了,事权从急,卿烬只能耽误岛主休息的时辰……”平静下兴奋的情绪,卿烬从袖中小心地取出两册书卷,“这是本次演出的话本,还请洛岛主先看上一看,明早辰时,我等在客栈的大堂集合,一同出发去香溪园为演出作准备。”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半开的大门,照亮了客栈的大堂。靠窗的方桌边上,一道优美的身影隐约在朝阳之中,墨黑的发比夜幕更光滑,雪白的衣比星子更皎洁,那是时间的超脱于凡尘的极美,胜过神祇。 当旧音领着一名俊美的少年,踏着晨曦步入客栈,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即使是早已熟识的人,每一次见面的刹那,还是止不住心魂震动。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旧音弯起笑容,上前打起了招呼:“洛岛主起得真早,这才刚到卯时,想来店里的早膳还未曾下锅呢!” 洛倾城单手托着下巴,侧过脸看了看两人,接着吐出六个字来:“你们比我更早。” “我从昨日午时就外出去办事,这才回的客栈,一夜未睡,并非是早起,”旧音笑着解释了一番,又指着少年介绍道,“洛岛主,这是我们天、地、玄、黄四护法中最后一位黄护法——霖夜,小霖夜,这位便是洛岛主了。你先前还怀疑见面不如闻名,现下见到了真人,觉得如何?” “第一绝色,名副其实。”霖夜静静地凝视着洛倾城,一板一眼道。 “真是难得,居然能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好话!”旧音忍不住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随即笑着打趣道,“看来,洛岛主的魅力果真是所向披靡。” 接着三人又寒暄了几句,旧音正要告辞离开,洛倾城想了想,唤住她问了一句: “黎苍墨呢?” 听到这句问话,旧音“哎呀”一声,伸手扣了扣脑袋,叫道:“瞧我这记性,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疏忽了!主上因要事暂离此地,临行时吩咐了属下知会洛岛主一声。另外,在此期间,洛岛主有任何事尽管吩咐旧音,旧音定当竭尽所能。” 看着洛倾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旧音摸了摸下巴,忍不住问了一句:“洛岛主可是有要事需同主上商议?” “我想叫他去看话本演出。”洛倾城眨巴着银眸说道。 旧音郑重地应答:“洛岛主的嘱托,旧音必会转答。说起来,主上离开也有三日多了,最迟到明日也该回来客栈,应当赶得上开演的时辰。” 随后两人便离开了大堂,进了后院。旧音看着有些怔愣的霖夜,忍不住打趣他:“还在惦记着洛岛主么?真是想不到,冷冰冰的黄护法也会有动心的时候,但是你别忘了,主上……”隐含担忧的话语,被霖夜出声打断。 “的确是动心,但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我只是觉得,在洛岛主身边,心底自然而然就会溢满一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微妙……” “小霖夜指的是,洛岛主像雅公子那般,令人如沐春风?”旧音颇为好奇的接话。 “那是不一样的,雅公子的气韵风度,更多的在于他得体的谈吐举止,无论在何时何地,不论面对的是何人,他都能营造出那种春风拂面之感。但是洛岛主……只要在他身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自然就会觉得身心舒畅,没有纷争,没有烦扰,没有威胁……就如同抵达了人世间的净土。怪不得,主上会如此中意洛岛主……” 离辰时尚差一刻钟的工夫,众人便已陆陆续续地来齐了,卿烬清点了一下人数后,便提前向香溪园进发。香溪园是香溪镇上除惜芳楼外,另一座具有深厚底蕴的建筑。比起惜芳楼的古色古香,芳香满园,香溪园更多的则是豪华与气派。作为历代镇长的居所,香溪园红墙碧瓦,高门深院,门口两头天青石打造的石狮子威严不凡,就连守门的家丁也是一表人才,是当之无愧的香溪镇第一豪宅,比起各大主城的城主府也是不遑多让。 卿烬先行一步同镇长去交涉,斐澜则陪同洛倾城三人,在一名家丁的带领下前往后院。香溪园内,通往后院的同道是一条石径,沿着溪流铺设,曲折蜿蜒,极具美感。岸边栽满了一棵棵垂柳,这个时节,正是柳叶繁盛苍翠的时候。几人一路行来,烟色朦胧,似乎走在画中。 转弯处的柳树下,一身白色衣衫的少年静静地伫立着,气度悠然,容颜俊美,恍如仙人降世。 这又是一个神仙般的人物,并且还是洛倾城见过的。几个月前,在北溟的净土,那位少年尚且身躯孱弱,如今的脸色虽然仍旧显得有些苍白,却不似当初那般病态了。这一位正是雪家的天听——雪如席。 说起用神仙来比作一个人物,洛倾城、姬肆雅以及雪如席,都可这般比拟。单论容貌,三人的确都可与神仙比肩,但又各不相同。洛倾城是鲜活的,就像华丽的丝绢上精心勾勒的工笔画,一笔一画无不渲染出最动人的色彩;姬肆雅是淡远的,更似素净的宣纸上,肆意洒脱的水墨画,唯水与墨便已描绘出最飘渺的意境;而雪如席就是纯粹的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干净得不见一丝杂色,似乎随时都将消散。 “洛岛主,许久不见。”雪如席一边开口打了声招呼,一边向着众人走来,浅色的唇瓣,漾开一丝真心的笑容,令看者动容。 “你没事了?”洛倾城上上下下扫了他几眼,直白地问出声。 “多亏了洛岛主寻得的药引,如席现今已无大碍,”雪如席颔首致谢,接着又关心地问道,“洛岛主来这香溪园可是有何要事?如席与此地的镇长尚且有些交情,若是可以,定然相帮一二……” 雪如席话音未尽,便被不远处的喊声打断。 “如席公子!”中年男子洪亮的嗓音穿过重重叠叠的柳叶,回荡在众人的耳畔。 洛倾城循声看去,便瞧见卿烬跟随在一名中年男子身后,快步向着这边走来。 那名中年男子正是这一任的香溪镇镇长,也就是香溪园的园主,他走到近处,看到了洛倾城,片刻的愣神过后,便明白了他的身份,招呼了一番后,又看向雪如席,恭敬地请示道:“如席公子,烬先生为了话本演出一事需要借用后院的部分场地。特来与公子说明一番,以免扰了公子的清净。” 卿烬随即接口道:“如席公子是镇长的贵客,本不应烦扰到公子。但卿烬此番演出,需要借用镇长的宅邸,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雪如席闻言轻声笑道:“烬先生客气了,如席前来香溪镇本就是为了观赏先生的话本演出,如今有此机会先睹为快,那是再好不过,何来打扰之说?” ------------ 22 惨不忍睹 更新时间:2012-08-07 “即使如此,真是再好不过。公子若要观看排演,尽可随意,卿烬欢迎至极。”纤细的手指从面纱下沿轻轻拂过,卿烬淡然笑语,隐约的几许担忧一扫而空。 午后的阳光炽烈灼热,照耀在天青色的石板路上,反衬出一片惨白的光线。气派的宅院,紧闭的大门,高高悬挂的匾额上,员外府三个大字镀着金边,耀眼得几乎要刺疼人的眼睛。 一队人影迎着阳光自远处行来,步履匆匆。走在最前头的是个中年妇人,一身衣裳质地还算上乘,瞧着那一脸的精明样,该是个能管事儿的人物,天生刻薄的眉眼,看着便不好相与。 中年妇人一边走着,时不时回头呼喝上一两声,催促着后头的几人加快步伐。而洛倾城就混在那几个人中间,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脸随意坦然。他没有任何刻意的动作,却硬生生使得身旁的人全都变为陪衬。中年妇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时,眼角分明剧烈的抽搐了一下,却愣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不多时,几人便抵达了员外府的门前。洛倾城瞥了大门一眼,甩开挡住了视线的长发,便要抬脚入内。 中年妇人立刻拦在了他身前,挑眉斥道:“这员外府的大门,是你们这些被买来当婢子的丫头的能进去的么?没规没距的,在这边磨蹭个什么?还不赶紧跟上来,到后门还有一段路要走呢!要是让主子等着了,可没你们的好果子的吃!” “我就要从这里进去,”洛倾城瞪了她一眼,漂亮的银眸眨巴了几下,无辜地撅起嘴巴,“门就开在这边,为什么不让我走?” 中年妇人的面色立刻垮了下来,她哭笑不得地转头,望向不远处的树荫下。那里正聚了一群人,卿烬、斐澜、雪如席、含烟、冰儿都在其中,就连雪球与团子都翘着尾巴在树下打滚。 “烬先生,就奴家这演技,实在是没有本事同洛岛主对戏……这戏我是真没法子演下去了!”中年妇人说话的时候,原本略显刺耳的尖利嗓音变得柔和悦耳了许多,显然之前的声音是她刻意所为。她的语气掺杂着深深的无奈,听得人心生同情。 洛倾城听她这么说,银黑色的双眸瞬间眯了起来,他同样转向卿烬那边的方向,一本正经道:“这戏我也没有办法演下去了,又要这样又要那样,就连进个门还有这种那种乱七八糟的规矩,比湛家还麻烦!”他抱怨的时候,漂亮的面孔随之板了起来,颇有种指责对方恶人先告状的架势。 卿烬叹息一声,摆了摆手道:“那便先散了吧,总会有解决的法子。半个时辰后,我们再在这边集合。”一向清冷动听的声音,在这一刻也显得有气无力起来。 听到“散了”这两个字,中年妇人立刻领了身后那几个丫鬟模样的人物去往别处,洛倾城一个闪身,便移到了树荫底下。雪球和团子见他过来,立刻撒开了脚丫子,几步蹿到他的身上,一左一右,霸占着肩膀上的方寸之地。 “看来程慕然这个角色并不适合洛岛主,”卿烬沉默了许久,终于吐出一句话来,随后试探着开口问道,“不知洛岛主先前所说的经验,都是扮演什么角色得来的?我也好参考斟酌一下。” “湛岚。”洛倾城立即吐出两个字来,回答得十分干脆利落。 卿烬还未反应过来“湛岚”是什么角色,就听冰儿与含烟接连喷笑出声。 “湛岚这个名字,似乎是位列西淇第二大世家——湛家的孙小姐的姓名,”雪如席微微蹙眉,接着若有所思道,“算起来,那位孙小姐也失踪了十七年。前段时日,我在府中听闻这位孙小姐回归了湛府,适逢家族大比,关乎西淇势力的排位,我本来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没想到是洛岛主参与了其中。” “也就是说,洛岛主口中所言的经验,是由扮演一个从未出现过的人物而得来的?”卿烬截取了自己想要的重点,内心顿时一片无语。 斐澜抬手抚额,恨不得以头抢地。 “这也是经验!”洛倾城睁大眼睛强调了一句,接着颇为自豪地补充道,“而且,我还扮演的很好。” 一个从未在世人面前出现过的人物,任谁都能扮演得天衣无缝吧?不,这压根就不需要扮演!几人纷纷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如此说来,洛岛主的确不适合扮演程慕然这个角色……”卿烬当机立断,转向含烟郑重请求道,“含烟姑娘,还是要有劳你了!” “可是我……”含烟面色踌躇,显然对于自己的缺乏经验抱有疑虑。 “我觉得冰儿比含烟更适合这个角色,冰儿对于当丫鬟更有经验!”洛倾城转悠着在一旁出起了主意,“而且,比起程慕然,程慕颜这个角色才是适合我的,湛岚是小姐,她也是小姐,我认为我完全可以尝试一下!” 斐澜憋不住直接开口道:“洛岛主,您还是不要尝试了,斐澜算是看出来了,不管是什么角色,您都会演出自己的本色的!” 一个美丽、天真、聪慧、单纯而又孩子气的仙客岛主——犹如自九重天降临凡尘,不知人间疾苦的神祇。 “这样不好吗?”洛倾城眨巴着银黑色的双眸,无辜地问出声来。 “这样本没有任何不好,”雪如席噙着一丝浅淡的笑容,柔声开解他,“只是对于话本演出来说,重要的是演出话本中人物的性格,而并非自己的本色。” “你是说我不能出演话本?”洛倾城嘟起了浅绯色的双唇,银眸中掠过几许明显的不甘心。 “洛岛主很喜欢话本演出么?”雪如席失笑地看着他。 洛倾城诚恳地点点头:“很有意思。” “既然洛岛主觉得有意思,那大可参演进来,”卿烬缓缓出声,语调诚然,“其实,里面有一个角色,现在看来,倒是为洛岛主量身定做的,洛岛主只需本色出演,便可达到最好的效果。” “先生,斐澜怎么不记得话本中有这个角色?” “那是在来香溪镇的路上,我临时想到的一幕剧情,”卿烬淡然解释道,“原本还在犹豫是否要加在演出当中。毕竟若是当初在戏台上的表演,这场情节是得不到具体展现的。而且,那个角色的扮演者,我也原先也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那是什么角色?”洛倾城好奇地睁大双眼,银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勾魂使者。” 当夕阳缓缓落下之时,第一幕的剧情就已经到达了尾声。果然,当主角的人选换成了含烟之后,演出的进程瞬间就拉快了许多。虽然她的演技说不上有多么出色,但是该表达的内容,也都表达地八九不离十了,至少从没有过拒不配合以及随意地变动台词。 一开始同洛倾城对戏的中年妇人原名叫做阿古丽,出自琉璃国,班子里的人都习惯叫她古丽大姐,倒不是说她年级比较大,而是这一位天生的性格,就偏好像个大姐一样照顾别人,而且她本人也乐得别人称呼她大姐。真要算年岁,她也不过才二十出头。 琉璃国以琉璃美人以及出品的各种梳妆饰品闻名灏湮大陆,国人不论男女,都是上妆的好手。这位古丽大姐自然也生了一双巧手,经她的手画出来的人物,真是跟变脸一样,若不是熟悉到极点的亲友,完全认不出来。就比如她化妆成的刻薄中年女管事,透过这样一张面孔,你完全想象不到,底下藏着的是一张堪称妩媚动人的容颜。 说起来,阿古丽还是极为喜欢这位仙客岛主的。本来嘛,琉璃国人天生爱美,也更加喜好欣赏美人。若不是先前惨烈的对戏过程,令她头疼地退避三舍,她早就缠上了这位倾城绝色的洛岛主。 少了对戏的折磨,热情开朗的阿古丽很快便和冰儿混熟了,同时也以她高超的画脸技巧,顺利地引起了洛倾城的注意。 那厢的表演还在进行当中,这一边的三人就已经热火朝天地聊开了。 “古丽大姐,你真是厉害了!”冰儿看着阿古丽卸下脸上的妆容,刻薄的中年妇人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婀娜少女,顿时忍不住拍手赞叹,“原先在湛府的时候,夫人小姐都还说我生了一双梳妆的巧手,和古丽大姐一比,简直拍马都赶不上!” “琉璃国的上妆术,本来就是一绝,可惜我天资不是顶尖,也就学了个七八分,真遇上了高手,还是不够看的。我看小冰儿你天赋不错,可愿意跟着我学上一番?”阿古丽热心地建议道,“以后帮你们家美人岛主上妆,可就更有发挥的空间了,虽说你们美人岛主就是不上妆,也是一等一的漂亮,但偶尔换换另一种风格,也是不错的尝试哦!” “我,我,我真的可以学吗?”冰儿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了。 “当然可以,这又没什么好藏私的,若是你去了琉璃国,那里还有专门教习上妆术的教坊呢!”阿古丽诚挚道,“之前我看你给含烟妹子梳妆的时候就很有一手,那对桃花眼画得漂亮极了,依你的天分,若是学成了我们琉璃国的上妆术,一定会比我更出色的!” ------------ 23 贺礼被劫 更新时间:2012-08-08 “古丽大姐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这哪是我的天分啊?”冰儿一叠声推却道,“含烟姐姐的那双杏眼眼睛本就生的好看,我只不过稍微修饰了一下。说起来还是古丽大姐厉害,斐澜姐姐原本的眼型较为细长,看起来有些凌厉,可经您的巧手这么一画,真跟天生的桃花眼似的,连细看都分不出来呢!” “不一样的,”洛倾城悄然出声,肯定的话语含着一丝俏皮的小得意,“我就可以分辨出来。” 他说着,又抬手指向场中的含烟与斐澜,认真补充道:“你们画得都不够好,我看见过一个人的桃花眼,比她们的都好看,也是画出来的。” “不知洛岛主是如何看出来的?也许人家天生就长着一对桃花眼呢?”阿古丽好奇出声。 “她的妆容,感觉上和她们两个是一样的,既然她们是画的,那她也肯定不是天生的,”洛倾城肯定地点点头,又强调了一句,“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 “哦,那倒是有点意思了,”阿古丽颇感兴趣地摸了摸下巴,“我的上妆术综合起来看虽算不得顶尖,但论起描画眼妆,放眼整个琉璃国,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能够在眼妆上超过我的,不超过一只手,并且那几位在琉璃国内都是位高权重的人物。不知洛岛主所说的,画着一对桃花眼的是什么人?居然能够请动那几位人物替她上妆!” “她是……”洛倾城正要回答,却听不远处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声音焦虑,再配合上匆忙的脚步声,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他的心思立刻就转到这方面,把先前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洛岛主,能在此地看到您真是谢天谢地,大小姐可算是有救了!”匆忙赶来的人是雪家的管事孙伯,先前在净土的时候也见过面,洛倾城自然认得他,而他口中的大小姐,除了雪如深,不作他想。 “她怎么了?”洛倾城一边询问,一边配合着孙伯的步调,向着雪如深暂居的院落行去。先前雪如席告诉他,雪如深有事离开了香溪镇,因为事出紧急,她身边又人手不够,连孙伯都带上了。不然那一位自小体弱多病的天听,是绝不会被允许一个人闲逛的。 不过,即使只剩下他一个人留在此地,雪如席还是十分自觉的,看着天色渐晚,以防夜里寒气伤身,便先行告辞回房了。算起来,到现在也就刚过了半个时辰,便碰上孙伯的求救。 孙伯听到他的问话,立刻一五一十地回答:“大小姐现在的情况,像极了在净土的时候,若惜小姐发病的样子。不过比起当时的若惜小姐神智全无,大小姐看着要稍微好上一些,至少人还是清醒的。只是那虚弱的模样,真叫老奴心疼!少爷的病根好不容易给除了,大小姐又成了这个样子,哎……”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了好几座院落,来到了房门之外。刚刚走进,房门便从里面被打开,雪如席一脸担忧地迎了上来,诚心诚意道: “洛岛主,此番又要麻烦你了,我雪家再欠上洛岛主一大恩情,来日有机会,必当十倍偿还。” 洛倾城无所谓地扁扁嘴,几步靠近床榻。掀开垂挂的帐幔,只见榻上的少女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颗颗滴落。感觉到别人的靠近,雪如深坚持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朝着洛倾城露出一丝脆弱的微笑。 “你在怕什么?”洛倾城定睛看着她,直接问出这句话来,“先前在净土的时候,你只是焦虑与担忧,可是现在,你很害怕。” “如深心底恐惧甚多……只是,有些东西……是无法言明的……”雪如深强撑着颤抖地吐出一句话来,声音轻的几不可闻。 “你的情绪受到了影响,超过了你自己承受的范围,就像在净土的时候那样。不过这一次的影响是直接作用在你身上的,我送你的那串鲛珠链子等级不够,只能抵消掉一部分!”洛倾城说着,瞄了她腕上莹白的手链,接着又道,“不过,只要你心中没有恐惧,外界的影响就没有作用了。” “可是,有些事情……如深,不能不怕啊……”雪如深缓缓地叹息,深沉的目光在雪如席身上轻轻掠过。 “洛岛主,这在世为人,总归有千难万难,哪能说不怕就不怕呢?您可还有别的解救的法子?”孙伯焦声问道。 “但这是最根本的办法!”洛倾城睁大银黑色的双眸,思索的眸光澄澈闪亮,犹如夜幕下动人的星芒。随后,她伸出手指轻触海螺耳坠,微光闪过,一颗硕大的碧蓝色鲛珠落入他的掌心。 洛倾城随手拔下一根发丝,幻化成链子的模样,将鲛珠扣住,递到了雪如深的手里,示意她挂上脖颈。看着她的状况在碧蓝色光芒的笼罩下逐渐好转,洛倾城歪了歪脑袋,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自己能够不害怕,才是真的解决了病根。否则以后碰上更强大的外力,连这颗鲛珠都定不住你的心神,我也没有办法了。毕竟,情绪是你自己的。” “如深谢过洛岛主的相救之恩!”感觉到状况明显改善的雪如深,从床榻上坐起,向着洛倾城郑重道谢,接着又自嘲般叹息一声,“若是可以,如深又怎甘愿将恐惧埋于心底?” 洛倾城眨巴着眼睛,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话锋一转,问起了另一个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你是碰到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的?影响你的那股外力要比净土的解忧酒厉害多了!” “那是一个人,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修为高深,完全看不出深浅,”雪如深回想了一番,总结措辞道,“如深此番离开香溪镇,是因为府中送给陌三少的加冠礼被人半路劫持。事出紧急,如深不得不亲自前往……” “你们送的加冠礼也被劫走了?”洛倾城闻言,银黑色的双眸越发闪亮了起来,显然是联想到了其他的事件。 “洛岛主说了又字,莫非,还有别的势力送出的加冠礼,同样招到了劫持?” “姬家的贺礼也被劫走了,”洛倾城肯定地点头,“姬肆雅告诉我的。” “大小姐,这么说来,咱们半途中遇到苍墨阁下,也就不是巧合了,那人恐怕也劫走了黎家送出的加冠礼!”孙伯猛地一拍手掌,大惑不解道,“那人究竟是要做什么?劫走各家送出的加冠礼又是为何?这可是公然挑衅灏湮大陆各方的大势力啊,他就不怕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那人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有所依仗的,”雪如深若有所思道,“且不说他背后的势力如何,从我们短短交手来看,仅凭他自身的实力,就足以傲视群雄了,更何况是哪种能够影响别人情绪的本事!” “那个人是怎么影响你的情绪的?”洛倾城好奇地追问。 “他只说了一句话,”雪如深闻言,清丽的面容浮出几丝苦笑,“他说,雪家的天听既然能够洞察世事,就不知对于自己的结局,是否同样了如指掌了。” “姐,原来……”原来你害怕的根源,始终在我身上。雪如席深深叹气,最终没有说出什么。 说出来也不过徒添烦扰罢了,什么都无法改变,什么也不能改变。因为,这就是雪家的宿命,天听的宿命。 赶完在夜里的几个场景后,洛倾城随着众人回到了客栈。出发的时候,一行人兴致勃勃,气势高昂。回去的时候却显得有些灰头土脸,毕竟忙了一整天,还是尝试的新的演出形式,中间又是准备场景道具戏服,又是换角的,铁打的身子都要累趴了。不过累归累,只要一想到明日夜里,正式演出的时候,所能带来的震撼效果,众人心里就说不出的高兴畅快。 更深露重之时,洛倾城仍旧捧着灯盏研究着里头的影像,正是今日所记载的话本演出。此刻的情景正停留在最后一幕上。 夕阳西下之时,在员外府的后花园――实际上就是香溪园一隅的小花园中,斐澜扮演的大小姐程慕颜正在舞剑,铿锵玫瑰,英姿飒爽,华裳飞舞,配合着点点落花,构成了一幅极为美妙的画卷。含烟扮演的程慕然从花园一角走出,招呼程慕颜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刻。 “主子,您把影像停在这里足有一盏茶的工夫了,可是有何处不妥?”含烟有些忐忑地问出声,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出演话本,评价对她而言,极为重要。 “是有点奇怪,”洛倾城一手托着下巴,另一手指着影像中含烟扮演的程慕然,接着说道,“你的表情带着一点谦卑的意思,但是在上一幕场景中,你不是被斐澜认作妹妹了吗?既然是姐妹关系,为什么你面对她,和原来当丫鬟的时候没有差别,甚至更加小心翼翼了?” “这所谓的认作义妹,实际上不过是被收为贴身丫鬟罢了,哪能真的把自己摆到小姐的位置上去?”含烟淡笑出声,“主子没有完整地看过话本,所以不太清楚。说起这一段,含烟先前还怎么都找不准那种感觉,多亏了烬先生的提点,才能把握到那个度!” ------------ 24 小姐驾临 更新时间:2012-08-09 “我还是不明白,”洛倾城困惑地眨眨眼,接着发问,“既然是要收她做贴身丫鬟,为什么还要扣上义妹这个身份?直截了当地说开不是很好吗?” “这个我知道!”冰儿急冲冲地插了一句话进来,绞着手指,面带愤慨之色地说道,“想要收的奴才能对自己死心塌地,肯定是要给些甜果子吃的,这是那群当主子的,惯常用的笼络手段!先前在湛府的时候,那几个表孙小姐想要把我要去做梳妆丫鬟,就说过把我当姐妹相待什么的!一听我不答应,马上就贱丫头,死丫头的骂开了!哼,真要是在心底把我当成姐妹的,哪会这么快就变脸!” “世家子弟多的是这些虚伪的人物,表面上装得有多么看高你,实际上在他们心底,当下人的压根连草芥都不如!就像烬先生话本里的那句台词――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别以为给了你几分好脸色,真连自己什么身份都不记得了!”含烟摸摸冰儿的脑袋,感慨地又哼了一句,“这才是那些当主子的,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是吗?”洛倾城扁扁嘴吧,银眸一转,不赞同道,“你们也喊我主子,我就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呵,倒是含烟以偏概全了,忘了我们的主子,就不同于那些自以为高贵的伪善小人!”含烟浅笑出声,一字一句,无不充斥着诚挚与感动,“含烟原先指的,也是世俗中人。主子本就不是在红尘中挣扎的凡人,自然不能归列到那些人中去。 “我们主子当然是最好的主子了!”冰儿微笑着附和。 雪球与团子不知从哪里蹿了过来,靠着洛倾城的的脖颈,撒娇讨好地蹭蹭。 看到这幅场景,洛倾城满意地眯起了眼睛,弯弯的银眸,像极了天边最美丽的那轮明月。他指尖一动,影像又跳到了那一个场景上。 冰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影像,又想到白日里演出时的点点滴滴,忍不住赞叹道:“烬先生真的好厉害,能够写出这么好看的话本,这才第一场戏,就把人的心思全都勾起来了!” “烬先生的确厉害,不止创作的话本出色,就连指点演技也是一流的!”含烟点头肯定道,“今日里跟着先生,还真是学到了不少呢!” “这么出色的烬先生,真是让人不得不好奇,她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听她的声音,肯定是个美人胚子,可惜她一直都蒙着面,其实……”说到这里,冰儿有些小尴尬地低下脑袋,踌躇了半晌,才抬起脸来接着道,“其实,我有向斐澜姐姐,阿古丽大姐,还有班子里的其他人打听过,可惜她们都没有见过烬先生的模样,另外还有卿尘小姐。似乎她们姐妹二人,一直都是隐藏着面貌的。” 含烟闻言,认真地看向冰儿,郑重道:“烬先生会如此装扮,定然是有她自己的原因。冰儿,这些猜测的话,咱们私下里说说也就算了,可别闹到先生面前去,要是刺到别人的痛处,那就不好了!况且,容貌美丑本也算不得什么。” “含烟姐姐,冰儿晓得的。” “没有什么痛处,她长得不丑。” 洛倾城与冰儿的话几乎同时出声,含烟一怔,忍不住惊讶道:“主子见过烬先生的模样?” “当然见过。”洛倾城肯定地点点头。 冰儿一听,当即咋呼道:“没想到主子与烬先生居然已经如此交心了!斐澜姐姐她们跟随了先生两年,都不还清楚她摘下斗笠面纱后的容颜呢!” “这和交心有什么关系?”洛倾城疑惑地瞅了瞅冰儿,接着颇为得意道,“而且我要看清她的面貌,根本不用她摘下斗笠面纱,那两层布完全不会阻碍到我的视线!” 好吧,两人总算是明白了,洛倾城是如何得知卿烬的样貌的,果然,并非常人的主子,使用的也绝不会是常人的做法!不过,抛开过程不谈,两人对于结果还是十分好奇的。 “主子,您说烬先生长得不丑,那究竟是什么模样啊?”冰儿睁大亮闪闪地眼睛,止不住八卦道,“比起阿古丽大姐来又如何呢?” 洛倾城歪着脑袋,认真思考了一番,随后吐出一句话道:“她比阿古丽好看。” 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补充道:“她的眼睛比阿古丽好看,是红色的,就像这个。”洛倾城边说边晃了晃右手指上的血玉指环。 “那位卿尘小姐呢?她既然是烬先生的妹妹,是不是和烬先生长得很像?”冰儿继续好奇地发问。 “她们长得一模一样,”洛倾城点头应道,接着又勾了勾唇角,“不过,她的眼睛是蓝色的。”这个她所指的自然就是卿尘了。 “真是奇怪,烬先生她们姐妹二人既然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呢?”冰儿困惑地抓了抓头发,心底的好奇越发膨胀起来。 “唔,这个的确很奇怪。”洛倾城伸手摸了摸下巴,手背上的曼珠沙华红得越发妖冶,衬着眼底亮闪闪的银芒,说不出的妩媚惑人。 月华散去,朝霞满天,众所期盼的十五日,终于来临了。 话本演出原本定下的时间是在傍晚,可刚用过午膳,香溪园里便陆陆续续有来客光临,日头尚未落下,宽阔的场地里就已经人山人海,来得晚了的,竟连门口的地方都挤不到了。 冰儿透过半开的轩窗,朝着下端的人群望了一眼,禁不住吐了吐舌头,惊叫出声:“好多人呀!看看这架势,怕是整个香溪镇上住着的人,都赶到这里来了吧!” 这一间雅舍正对着戏台的方向,论起观赏的地理位置来,无疑是最佳的。这是本是镇长为雪家姐弟提供的地方,洛倾城受邀后,领着含烟与冰儿一同进了这里。 雪如深听到冰儿的惊叹,淡笑着应了一句:“凭着烬先生的号召力,有如此多的看客到来,也是意料之中的。” 她说着,又自然而然地转到洛倾城的方向,语气真挚道:“听家弟说,洛岛主也有参与到话本演出之中。不论是什么角色,能由洛岛主扮演,必然会成为最耀眼的人物。等下如深可要看个仔细了!” “这一场里没有我的戏份!”洛倾城干脆利落地摊了摊掌心,接着手指一伸,指向含烟道,“含烟是主角,她演得很好。” “是吗?”雪如深又笑着看向含烟,语带恭喜之意道,“想不到含烟姑娘还是位出色的伶人!” “如深小姐可别这么说,含烟连伶人都算不得,更别提出不出色了!”看到来者众多,含烟心头更为忐忑,面色显得有些苍白,她应了一声,忙又抬起袖口,拭去鬓角溢出的冷汗。 “这也是含烟第一次参演话本,只要不搞砸了烬先生的作品,那就谢天谢地了!” 雪如深会心一笑,正想宽慰她几句,却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了进来,孙伯立刻站起身,过去应门。 “不知这位小兄弟是何方人物?前来敲门是有何要事?”孙伯看了门外的年轻男子一眼,客气地询问出声。 那男子并不理会孙伯的问话,提了一个钱袋在孙伯面前晃了晃,口中说道:“里面有五百两黄金,这间雅舍,我们大小姐要了。” “小兄弟,你如此行事,有些不礼貌了吧?”孙伯睨了男子手中的钱袋一眼,面色略微沉了下去。 “五百两黄金不够?”男子眉头一皱,原本还算人模人样的面孔,顿时尽显奸诈与猥琐,暗地里啐了一声,“凡人就是麻烦!” 孙伯闻言更为气愤,他当即硬声道:“这世上可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拿钱来解决的?你既找上门来,却不报上来头名号,反而以银两强压,未免欺人太甚!” “愿意给你们银两,已经是看得起你们了!你不把雅舍让出来,反而在这边唧唧歪歪地,要是冲撞了我们大小姐,你担待得起么!”年轻男子也来脾气了,嘴巴一张,争锋相对。 “老夫不管你们大小姐是何方神圣,里头坐着的,可是我们府上的小姐少爷,另外还有一位贵客在此。我劝你还是绝了抢夺这间雅舍的念头,趁早换个地方才是正经!” “死老头,你当真给脸不要脸是吧?那就别怪小爷不客气了!”男子说着,掌心翻动,正要出手,却被身后之人拦下了动作。 “师弟啊,你不是过来同人家协商的么,好端端地怎么动起手来了呢?”拦下他动作的人,也是个年轻男子,长得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就连说出的话音都透出一股耿直的意味。 这两人正是乾坤派的外系弟子孟奎与秦朗。惜芳楼一别过后,两人原本准备直上琼璎城,同大小姐回合,谁知半途又接到消息,大小姐居然折到香溪镇来了。 两人匆匆忙忙赶回,仍旧慢了大小姐一步,未能提前迎接。那位大小姐发了脾气,将两人当做奴仆般差遣。今日之事,便是大小姐心血来潮,要看一看话本演出,叫两人去找个好位置。无奈她吩咐下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香溪园早就人满为患。 ------------ 25 陌小少爷 更新时间:2012-08-10 依那位大小姐的脾气,要她安分地站在边边角角里观看演出,显然是白日做梦。别说是边边角角,就算是个亮亮堂堂的位置,只要不是最好的,她绝对不屑于瞅上一眼,甚至还会怪罪两人办事不利。 两人没有法子,只好过来交涉,想将这座雅舍要过去。但是很显然,这两人所以为的交涉,并不是同一个意思。 对于这位同门师兄惯常的扯后腿举动,孟奎已经相当具有抵抗力了,只见他连面色都未有变化,瞪大那双贼溜溜的鼠眼,朝着秦朗低声斥道: “这凡人想要讹诈咱们的银两,我动手教训也是为了出口气,若是平白遂了他的意,我们修行者的面子还往哪里搁?” 秦朗闻言,粗长的眉毛皱成一团,不赞同道:“可,可是师弟,师傅临行前交待过,随意对凡人出手,不是修行者之举啊!” “师兄你真是糊涂,师傅口中说的凡人,多是善良老实之辈,像这种奸诈狡猾之徒,哪用得着对他讲究这个?”孟奎沉下语气,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训话,看秦朗被他说得低下头去,心情不由舒坦了许多。随即又提醒道,“况且,大小姐他们就要过来了,再不把事情办妥,叫那些内门弟子看到了,指不定回去添油加醋一番,将咱们说成是连点小事都办不妥的废物。到那时,外系弟子的名声,可就要砸在咱们两个手里了!师兄,你也不想在师傅他老人家面前不好交代吧!” 秦朗连连点头,面色越发沉重下来,他看向孙伯,颇为语重心长道:“老人家,敲诈勒索的行为不好,我师弟手中的银两,盘下这间雅舍应该是足够的,更多的,我们手头也拿不出来。这样吧,五百两黄金你先拿去,其他的等事后我们就补上。雅舍你先让出来,我们实在是有急用。” 孙伯早先被孟奎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言论震得愣在原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未能驳斥,又听到秦朗说出的这些话,心思一转,不由说道: “这位小兄弟说话倒是中听许多,和那混小子两人看着还真不像是师兄弟。说来老夫倒也觉着稀奇,听这话音,明明你才是师兄,却被做师弟的教训得一愣一愣,身为师兄的颜面,也没有所谓么?” “我嘴笨,不会说话,师傅也说过,让我行事前多问问师弟的意见。没有什么颜面不颜面的。”秦朗摸着脑门,憨憨一笑。 难得见到这般耿直的汉子,孙伯也来了兴致,慢条理斯地吐出一番话来:“老夫倒是认为,你这个嘴笨的,可比那个油嘴滑舌的,说话动听多了。另外,你那师弟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倒是也不怀疑怀疑,真就觉得你师弟说的话,全是真话了?” “这,师弟是不会骗我的。”秦朗肯定地点头回应,正待继续就雅舍的归属权讨论个分明,一声轻淡悦耳的嗓音直直传了过来。 “他向来都是这样的。” 这句话,正是出自洛倾城的口中,不知何时,他已站到了门槛处,银黑色的双眸自三人身上悄然掠过,波澜不兴。 “洛岛主?”孟奎惊愕地张大嘴巴,那忘记合上的模样极为搞笑。 秦朗则又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后,低下了头去,刚正的俊脸泛起潮红,口中喃喃着,说话更不利索了。 “你们又是过来抢东西的?”洛倾城没有理会秦朗的打招呼,纤长的手指饶有兴致地把把玩着长发,银黑色的双眸上上下下将两人扫视了好几遍。 这个“又”字是什么意思?孙伯心思一转,打量这对师兄弟的目光,越发诡异复杂起来。 孟奎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嘴巴开开合合,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对于洛倾城,他是打心眼里不想得罪的,先不说南源的雅公子摆明了与他关系匪浅,光是能从风蚀阵法中安然无恙的脱身,那份深不可测的功力就不是如今的他可以抗衡的。孟奎向来识相,自然不愿做以卵击石之事。无奈大小姐更加不好想与,要那位姑奶奶放弃这间观赏位置最佳的雅舍,屈就别的地方,无论如何都是说不通的,这下子还真是难办了! 就在孟奎愁得想不出两全的办法之时,一行人忽然从天而降,观其外貌,皆是仪表堂堂的年轻子弟,尤其是被簇拥在中间的紫衣少女。一身紫缎软烟罗曳地望仙裙,样式高贵又大方,偏深的颜色更衬得肌肤欺霜赛雪。高高挽起的灵蛇髻,一如少女不自觉扬起的下巴,充斥着从骨子里透出的傲气。乌发如墨,眉目似画。少女的容颜无疑是美丽的,美丽得嚣张、跋扈、盛气凌人。 少女的左手边站着的是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长发服帖的束起,由一顶紫玉冠扣着。从那无一丝凌乱的发丝中,足以看出男子严谨的性格。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按压在佩剑之上,明亮如鹰的眼瞳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场的众人。 少女的右手边站着的则是个小小少年,看年纪不过十一二岁,模样白净,瞧着天真又乖巧,湛蓝的眼睛水汪汪的,眨巴起来尤为可爱。只是那身装束却活似个风流公子,锦缎着身,手里还拽着把折扇,不时地打开扇上几下。 此刻,这名小少年的蓝眼睛,正一瞬不瞬地黏在洛倾城身上,越张越大的嘴巴,差一点就要流出口水,还要他及时忍了回去。 接着他立刻快走两步,蹭到洛倾城身边,笑眯了眼睛道:“美人,本少以后就跟着你了!哪怕是那讨厌的三哥要过来争抢,本少也不会让给他的!” 紫衣少女微微蹙眉,隐下看到洛倾城容貌时生出的嫉恨,随后面对小小少年,郑重规劝道:“陌小少爷,这样不太好吧?这人也不知是个什么来路,你就要跟着他,万一是个歹人,要对小少爷不利,素瑶可不好同陌家交待啊?” “有什么不好的?本少当初跟你走的时候,不是也没问过你的底细?”被称作陌小少爷的小小少年瘪着嘴巴,不耐烦地瞥了紫衣少女一眼,直接回了一句,“再说了,本少当初会跟着你一起走,也是看在你勉强算个美人的份上。又不是家里把本少托给你照应的,需要你交待什么?” “陌小少爷这话说得可就过分了!”一名男子说着从紫衣少女的后方走出,长得倒也算是个唇红齿白的美男子,偏偏这说话的腔调流里流气,令人止不住生厌。 男子的视线在洛倾城身上不怀好意地打了个转,接着又批评起小小少年来。 “当初小少爷跟着我们队伍的时候是怎么说得来着?那时候可是一口一个美人,把我们素瑶师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这才几天的工夫?心思立刻就转到了别人身上!说起来,要不是因为陌小少爷,素瑶师妹又怎会放着好好的琼璎城不呆,来到这个偏僻的小镇上?”男子说着摇了摇头,又叹息了一句,“薄情寡义,还真是陌家男人的天性呢!” 陌小少爷回瞪了他一眼,正要不甘示弱地驳回,却被洛倾城抢先了。 只见他睁大银光璀璨的双眸,好奇地瞅向男子,启唇问道:“你被陌家的男人抛弃过?” “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男子气急败坏地辩解,“什么被男人抛弃,哪有抛弃?我,我,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既然没有,那你这么感同身受做什么?”洛倾城不感兴趣地嘀咕了一声,不再理会被噎得一句话都吐不出来的男子。 陌小少爷哈哈大笑:“美人,本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他说着,双臂环抱住洛倾城的腰身,脑袋蹭向他的胸口。可惜还未吃到豆腐,就被洛倾城提溜着后衣领拎到了一边。 洛倾城瞅了他一眼,无视了那双诉说着“我很受伤”的蓝眸,又从雅舍的犄角旮旯里,将雪球唤了过来,比划了一番两者的身形大小,随后很是贴心地给出拒绝的理由。 “你太大了!” 陌小少爷深深地受伤了。以前,他都是痛恨自己长得太慢,因为中意的美人全都拒绝了他,贴向他那个不学无术的三哥,给出的原因无一例外都是他还小,什么等他长大,自己就老了云云。结果,这回好不容易看中了一个大美人,还没有三哥同他争抢,他满心欢喜地想同美人撒撒娇,结果仍然被拒绝了,理由居然是因为他太大了? 难道只有巴掌大的小畜生才有撒娇的权利吗?那怎么办?就算他回娘胎重新生出来,也要比这只黑貂大个儿吧? 陌小少爷正在这边纠结得无以复加,丝毫没有注意到,与他同来的紫衣少女,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 这位容貌出色,贵气逼人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孟奎、秦朗口中的大小姐,乾坤派掌门之女――凌素瑶。凌素瑶不仅生得貌美,在修炼一道上也是颇具天赋,更兼之掌门之女的身份,就不说那些围着她鞍前马后的师兄弟们,就是门派中几位德高望重的师叔师伯,也是极为偏爱她的,平素里风得风要雨得雨。长此以往,自然养成了心高气傲,天大地大她最大的性情。 ------------ 26 出言教训 更新时间:2012-08-11 可是今日见到了洛倾城,不但一向自傲的容貌被打击得体无完肤,想要拉拢讨好的陌家小少爷更是不给面子的弃她而去,她本就不是心胸开阔之人,吃了这么大的亏,又怎会不记恨? 不过,即使心里再不如意,凌素瑶也不是无脑之辈,知道在陌家小少爷这边讨不了好,也就不再坚持下去,心思一个活络,便将主意直接打到了洛倾城身上。 只见她强忍下心中闷气,嘴角微微上扬,摆出一脸得体的笑容,道:“小女子凌素瑶,乾坤派掌门凌天便是家父,还未请教足下尊姓大名?呵,容素瑶说句话,还请足下不要见怪。素瑶自小跟随家父行走江湖,凡是在武林中有些名望的人士,素瑶自信都还是识得的,但真是从未见过足下这一号人物……呵呵,也可能是素瑶眼拙了!” 说到这里,凌素瑶装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状似不经意地提醒道:“啊,对了,足下身边的这位少年,可是陌家上上下下宠在心尖儿上的小少爷,足下想要照看好他,那可得多花上几分心思。若是一个不小心给磕着碰着了,难免会闹出许多不愉快来,毕竟,中涵陌家可不是小门小户,真到了那个时候,可就不好了。” 一语道完,凌素瑶勾唇浅笑,神情傲慢,姿态嚣张。她适才所言,既道出了自己的高贵出身,又将洛倾城贬作无名小卒,另外,更是透着股言下之意――要是没本事,就不要把陌小少爷揽在身边,省得吃力不讨好! 然而,不论她这番话说得多么圆滑,多么精妙,洛倾城压根就不受影响。倒是那位陌小少爷愤恨地瞪了凌素瑶一眼,白嫩嫩的小手死死拽住洛倾城的衣袂不放开,生怕美人听了这坏女人的挑拨,就把自己给抛弃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凌素瑶等待许久,却没见到洛倾城有任何表态,瞧着对方丝毫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气得她差点儿咬碎一口银牙。 这个时候,先前被洛倾城三言两语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男子――凌素瑶的同门师兄陆岳泽,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话进来:“没听素瑶师妹问你话么?突然哑巴了?避而不谈算个怎么回事儿?难道说,是你的出身太过低下,不好意思在人前言明,生怕贻笑了大方?” 陆岳泽说完,便自顾自地大笑起来,他深以为自己放对了狠话,扳回了几分颜面。而凌素瑶得了他的帮腔,面色同样好看了许多。可惜,没等两人得意上太久,就见洛倾城眨了眨那双收敛了星光的银色瞳孔,扁扁嘴巴,甚是无辜地说道: “她不是眼拙么?既然这样,我说了她也看不出来,那我还告诉她做什么?” 此言一出,凌素瑶的面孔顿时僵成一片,差一点没被堵得背过气去。陆岳泽的笑容也尴尬地板了起来,嘴巴一开一合愣是出不了声,活似一尾缺水的鱼。 而向来看不懂场合的秦朗,还老实巴交地冒出一句话来:“洛岛主的出身不低下的,他是仙客岛的岛主,从修仙圣地出来的仙人,很,很厉害的……” “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么?”凌素瑶听了,当即怒斥一声,将满腔的火气全部发作到秦朗身上,言辞间夹枪带棒,指桑骂槐,“外系弟子皆废物,这话儿还真没有说错!让这种不知所谓的人堵在了雅舍的门口,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办事儿的?” “是这样的,大小姐,这间雅舍……”孟奎着急地要把话言明,却被孙伯猛地将话音截下。 “被不知所谓的人堵在门口,老夫也很是无奈。原想着以乾坤派在武林中的威望,门下弟子应当干不出这等事来。” “我乾坤派门人自然不会干出这等缺德之事,也只有这个什么岛主才……”凌素瑶抬高了下巴回应,正待将洛倾城数落一顿,可一瞧孙伯那不加掩饰的讥讽眼神,顿时明白过来,立刻转了话音娇叱道,“死老头,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孙伯冷哼一声,指向身后的室内,一板一眼道,“这间雅舍,早些时候,就被我们府上定了下来,洛岛主则是我们少主人的贵客,至于那些真正不知所谓的人……呵呵,还请凌大小姐一行移步别处吧!” “这,秦朗、孟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丢了个大面子的凌素瑶,气急败坏地冲着两人训话。 孟奎苦着张脸,纠结着该怎样措辞,好让这位大小姐的火气能消下去些。秦朗却直截了当地回话了。 “大小姐,你吩咐我们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这里的地方都被人给定下了,实在是没有空余的雅舍。” “骂你们是废物还真没有骂错,被别人定下又怎么了?以我们乾坤派弟子的身份,一亮出来,多的是人给咱们腾出地方!”陆岳泽轻蔑地扫了两人一眼。 凌素瑶闻言,则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可是……”秦朗摸了摸脑袋,看看凌素瑶,又看看孙伯,“大小姐,陆师兄,咱们现在已经亮出身份了,但这位老伯……并没有把地方让给咱们的意思呀?” 陆岳泽登时被气得满脸通红,凌素瑶的脸色也变得更为难看,秀气的柳眉皱成一团,阴鸷的眼神落在孙伯身上,凶狠道: “死老头,你这是公然不给乾坤派面子了?” “乾坤派的面子,老夫当然是要给的。”孙伯长叹一声,嗓门逐渐低了下去。 凌素瑶见状,心头一喜,以为对方这是要让步了,正思量着如何摆高姿态,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但老夫的面子是给的乾坤派,而不是你们这群举着门派的旗号,尽做些有辱师门之事的黄毛小儿!想当年,创立贵派的玄青真人,那是何等光明磊落,狂放不羁的人物?他年方弱冠就脱离道宗,自立门户,凭着一股豪情行走天下,闯出来的势力惊动了整个武林,乾坤派能有今日的威名,也全是仰仗他当年的拼搏。老夫是真没想到,这一代乾坤派门下弟子,竟然变成了恃才傲物,不懂礼义廉耻的小人!” 孙伯说得是义正言辞,慷慨激昂,这番话吐出来后,心里不由舒坦了许多。他会说出这番话,自然不是一时气愤下的口不择言,活到了他这把岁数,即使是再毛毛躁躁的人,也多少懂得了收敛二字,而他既然敢这么说,当然是有所倚仗的。 一则,把话往粗里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三府日渐式微,武林盟主可还是神仙府的人当着,而他们洞天府在江湖上的地位同样没有丧失。乾坤派创立至今,虽说也有千年的岁月积淀,但毕竟还是算不得最老牌的势力。当真要论起地位高低,比起他们洞天府来确实要差上一筹。 二则,府上的两位少主人都是心慈仁善,气度达雅之辈。大小姐性情温和,不善与人相争,如席公子身为天听,更加的谦和博爱。一旦他们出面交涉,必定会给予对方最大的方便。若是碰上个识相的,那倒也就罢了,可眼前这些人,显然不是好相与的。 要是闹将起来,只要不涉及天地大义,两人只会忍下了事,这无疑会更加助长对方嚣张的气焰。虽说这两位自己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但自小看着两人长大的老管事,当然舍不得少主人受到任何委屈。所以他的这番训斥,也是存了先镇住场子的意味在里面。 洛倾城当然不清楚孙伯心里打的小九九,他只是斜靠着门框,饶有兴致地听孙伯数落这群人,心思逐渐就转到了玄青真人四个字上面。而陌小少爷听着听着,便小心翼翼地缩回头去,随后更加紧贴地霸住洛倾城,估计是想到了家中严厉的夫子,靠着美人好寻求安全感。 凌素瑶几人面色涨得通红,一下子就被这顿谴责给说懵了。尤其是心高气傲的大小姐,在门派里都是被长辈捧着宠着的,别说是训诫,就连重话都未曾听过几句。现下被一个年长之人如此呵斥,她瞬间心慌意乱,委屈得眼眶都红了起来,樱唇抿起,楚楚可怜地看向立在她左手边的男子。 那名男子姓顾,名景琛,是乾坤派年轻一辈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人物,也是在场几人的大师兄。真要论起来,他才是这行人真正的主心骨。 顾景琛从出现至今,未曾吐出过一个字。沉默的举动看着像是与世无争,实际上却已经是在偏帮凌素瑶,否则若有他的制约,陆岳泽之流绝对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这一刻,他更是在凌素瑶热切地注视中,缓缓开口: “老人家既非我乾坤派门人,并无立场教训我门下弟子,如此行事,实为逾矩。” “逾矩?”洛倾城被这两个字唤回了心神,想着西淇的规矩是黎苍墨定的,推敲过去,中涵的规矩不就是陌寻欢定的?他正想回一句“中涵的规矩何时轮到你来做主了?”孙伯的回应就先响起了起来。 ------------ 27 开场之曲 更新时间:2012-08-12 “老夫可不理会你们这些逾不逾矩的托词,既然做出了这等事……” “孙伯,来者是客,一味地纠缠于口舌之争,未免显得失礼了。” 一道清和、宽厚,透着超脱于世的澄净嗓音舒缓却又坚定地传了过来,压下了孙伯反驳的话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人自屏风后优雅地踱步而出,白衣飘渺,容颜绝世,风华恰如九天仙人,正是洞天府的天听雪如席。 “少爷,您怎么出来了?”孙伯急忙迎过去道。 “听着外间争执不下,我便出来看看,”雪如席安抚地笑了笑,又望向众人道,“诸位来此,也是为了观看烬先生的话本演出,若不嫌弃,还请一同入内,虽说雅舍不是很大,但同时容纳这么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先前的多番计较,就让它过去吧。” 凌素瑶听了却并不如意,反而哼道:“你是个什么东……” 话音未尽,就被顾景琛截了下来:“公子海涵,我等恭敬不如从命。” “大师兄,你怎么……”凌素瑶不乐意地拽着他的手臂摇晃。两方人马同处在一个屋檐下,他们还是后来者,倒像是别人施舍个落脚之地给他们一样,心高气傲的凌大小姐自然是不满意的。 顾景琛淡然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即第一个迈入屋内,显然是铁了心了。凌素瑶无法,只得撅着嘴巴,步入雅舍,走过洛倾城身边时,还不忘瞪他一眼,看得对方莫名其妙。 瞧着没有下文了,洛倾城扒开缠在身上的八爪鱼——陌小少爷,正要转身进屋。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呼喊声,传到了他的耳中。 “洛岛主,您在这边真是太好了,后台那里出状况了,先生请您赶紧过去看看呢!”斐澜大喘着气地奔跑过来,顾不上缓和气息,一句话先蹦了出来。 “什么状况?”洛倾城看着她出声询问。紧贴着他站立的陌小公子见状好奇地竖起耳朵。 斐澜急声应道:“您交给先生的那片记载了影像的花瓣,它没有反应了!眼看着现在都快过了演出的时辰,台上却没一点动静,下头的那些看客都要闹起来了!” “没有反应?”洛倾城奇怪地摸了摸下巴,“那我先过去看看。”他说罢正待闪身离开,陌小少爷却紧拉着他的衣袖不松手。 “你也要过去?”洛倾城低头瞅着他问道。 “嗯嗯。”陌小少爷狠狠点头——他绝对不要离开美人的身边,要是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他会哭死的。 “那好吧。”洛倾城说着,提起陌小少爷的后衣领——就像他平时拎着雪球、团子那样——足尖一点,瞬间消失在原地。 斐澜只觉着眼前一花,两个大活人就不见了踪影。她正要提步赶回去,身后的含烟与冰儿也跟了出来,于是三人一同赶去后台。 洛倾城提着陌小少爷突然出现在后台的时候,班子里的乐师正一个个拿着乐器排着队登台,看到一人突然出现在他们周围,瞬间的惊慌过后,继续有条不紊地上场。 偏僻的一角中,卿烬双手捧着一个红木盒子,半倚靠着圆桌站定。仍旧是黑衣裹身,斗笠遮面的装束,即使看不出表情,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度却显得颇为怡然自得,丝毫不见临时出了状况的紧张感,倒是阿古丽围着她,急得团团转,看到洛倾城现身后,立刻飞扑过来。 “洛岛主,您来得真是太速度了!” “都脚不沾地了,还能不速度么?”被放下来的陌小少爷,头晕眼花地抱怨道,可惜中气不足,声音太小,完全被忽略了。 阿古丽一拍自己的脑门,拉了洛倾城走向卿烬,口中嚷嚷一句:“啊,先不扯废话了,您还是赶紧看看那片宝贝花瓣吧,怎么碰它都没反应,简直愁死人了!” 卿烬看着洛倾城走近,直接将手中的红木盒转交给他,语带感激道:“麻烦洛岛主了。” 洛倾城伸手接过,屈指一弹打开盒盖,拾起素白丝绢上躺着的那片玉色花瓣,捻在指尖,细细打量。 这时,从前台传来了悠扬的曲声,舒缓、宁静更含着一丝幽怨的女子嗓音,合着曲调的韵律飘至全场。 “很久以前,我总是想,与他相遇,是命中注定……” “很久以后,等到星辰交替,风云变色,万籁归于沉寂,蓦然发现,所谓的注定,不过是一段海市蜃楼,而已……” “……懒梳妆,无心弄绿绮, 凭栏听风声细细。 拈花黄,鸟语乱心绪, 庭院深深几许。 ……萍踪浮影,流连归期, 只言片语,纨素泪雨。 君纵飘零,燕莺相伴, 苍茫三千浮生中寻觅……” 陌小少爷原本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洛倾城的一举一动,听到前台的声音,不由好奇地问了一句:“外面是在做什么?” 而听到这句问话的阿古丽,这才认真看向被洛倾城带来的小小少爷,原先心急花瓣的事儿没有注意,现在一看,还真是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孩子,尤其是那双蓝眼睛,明晃晃水汪汪的,更表明了他具有琉璃国的血统。 阿古丽本就出自琉璃国,但自从因为一些原因离开国家之后,便极少见到有着相同血脉的国人了,现下看着小少年顿时倍觉亲切,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陌小少爷的脸颊,笑着问道:“这个小家伙是哪来的?洛岛主的亲戚?” “他自己跟来的。”洛倾城干脆地吐出一句话。 陌小少爷却不乐意地偏过脸去,蓝眼睛瞪着阿古丽,一板一眼道:“本少的脸是只给美人摸的,胖大婶,还请你自重。” 阿古丽顿时哭笑不得,因为晚上要赶戏,她这个百变龙套早早就化妆成了媒婆的模样,没想到因为这样,还被个小毛孩子给嫌弃了。 卿烬也忍不住笑了一声,看着陌小少爷半开玩笑道:“呵,小小年纪就一口一个美人的,还是个天生风流种呢!” “那是当然,论起风流,这天下谁能同我们陌家的男人比肩?”陌小少爷极为自豪,接着又眨巴着眼睛道,“你们还没回答我,外面这是在做什么?不是话本演出吗?怎么唱起歌来了?” “的确是演出,这是开场曲,唱过后就要开戏了。”卿烬柔声作答。不知为何,对于这个小小少爷,她有种莫名地亲切感,也许,是因为他也有一双蓝眸。 台上歌声继续,轻柔婉转,余音不绝。 “……似水柔情问佳期, 朝朝幕幕如梦里, 两相望时,凝噎无语。 阑珊灯火愁别离, 绵绵此恨无绝期, 天荒地老,零落成曲……” 陌小少爷听着听着,连连点头,由衷赞道:“这歌挺好听的,我在陌家都没听过。能唱出这么动人的曲子,肯定是个美人!”下半句话,小色狼的本性毕露。 “……酒中仙,琼璎深巷浅, 粉黛红颜舞翩跹, 行穷处,江色月中天, 蓦然回首不见。 林花尽谢,落红纤芊, 回眸叹惋,逝去流年, 风卷西帘,烟火绵延, 金樽三千换不回从前……” 曲声过半,洛倾城扬了扬手中的玉色花瓣,肯定地吐出一句话来:“什么问题都没有。” “怎么会?”阿古丽诧异地凑了过去,接过花瓣在手中一阵捣鼓,随后冲着洛倾城耸了耸肩,道,“您看,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呀?” “你又没有注入灵力,它当然不会有反应了。”洛倾城瞅着她,诧异地张了张嘴。 “灵力?那是什么东西?”阿古丽一脸迷糊,“我看您在上面点了点,影像就出来了呀?” “胖大婶,这种高级的淬炼物品都是需要灵力驾驭的啦!”陌小少爷摆出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似模似样地提点阿古丽,“所谓灵力呢,也就是平常那些武林中人说的内力啦,达到一定的境界后就会转变成灵力。不过,你一看就是普通人,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感受灵力是何物了!” “喲,小家伙,听你说得头头是道,莫非你就可以驾驭灵力了?”阿古丽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尖。 陌小少爷嫌弃避开阿古丽的手指,口中自然应道:“以本少的天赋,修炼这么些年,离能够驾驭灵力,也就差一点了!” “你还差很多点。”洛倾城不给面子的揭穿他实力不济的真相,突破摇光境界登上第一重天,方可御使灵力,而这位陌小少爷的实力还在天璇境界徘徊呢! 陌小少爷闻言,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张口辩解道:“这个嘛……美人,本少也知道,本少的实力呢,是差上那么一丢丢。不过,是人总会有那么一点缺陷的啦!你们没听过天妒英才么?要是太优秀了,可是会提前被上天召回去的!” 这番话说出,阿古丽立刻笑得前仰后合,卿烬同样乐不可支,一连串清脆的笑声从面纱下溢出。 “……似水柔情问佳期, 朝朝幕幕如梦里, 两相望时,凝噎无语。 阑珊灯火愁别离, 绵绵此恨无绝期, 天荒地老,零落成曲。 似水柔情问佳期, 朝朝幕幕如梦里, 两相望时终无语 凝望指尖空悲戚 阑珊灯火愁别离, 绵绵此恨无绝期, 天荒地老,零落成曲……”(伴奏:董贞——回到起点) ------------ 28 风流三少 更新时间:2012-08-14 前台的曲声逐渐到了结尾,卿烬停下笑声,对着洛倾城诚挚请求道:“开戏的事情,看来还是要麻烦洛岛主了。” “不麻烦。”洛倾城回答地很干脆――对他而言的确是不麻烦,动动手指而已。 雅舍与后台之间,仅由目测来看,距离并不是很远。但因为香溪园内多是回旋式的建筑,若是没有轻功辅助,真要沿着曲折的过道在两者之间来回,还是要费上一些时辰的。所以等斐澜三人靠着两条腿,紧赶慢赶终于抵达后台的时候,恰巧迎来开场曲的完结。 戏台上,一身绯红色裙装的女子微笑着向一众看客道了个万福,随后起身款步走下台去,在后台的门前与斐澜三人碰了个正着。 “绛雪姐姐?”看着眼前的女子,冰儿不敢置信地擦擦自己的眼睛,随即立刻惊喜地叫出声来,“你的伤已经没事啦!” 适才在台上唱曲儿的人正是绛雪,说来这也是绛雪自被意外烫伤后,首次在人前现身。精致的眉眼,白净的肌肤,完全看不出来被烫伤过的痕迹。甜美的容颜甚至比以往更加令人怦然心动。 “这伤要全好,还得过些日子呢!”绛雪笑着迎向三人,欢喜地拉住冰儿的双手,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解释道,“你看着我脸上好像没事的样子,全是因为古丽大姐给我上了妆,遮盖掉了。只可惜这法子不能多用,要不然,也就不用为难含烟姑娘顶上我的角色了!” “绛雪小姐快别这么说,哪有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含烟赶忙摆摆手,诚声笑道,“说起来,这次能够跟着烬先生出演话本,含烟还学到了不少呢!”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绛雪悠然浅笑,弯起的眉眼煞是好看。 这边暖意融融氛围温馨,台下却似炸开了锅般人声鼎沸。 “这都过时辰了,演出怎么还不开始啊!” “就是说啊,咱们大老远的赶过来,就是为了看烬先生的班子演出话本,这么把人撂着,太不够意思了吧?” “这到底还演不演了?再不开场,老子可要走人啦!” “兄台你急个什么劲儿?所谓好事多磨,烬先生向来说一不二,绝不会干出放人鸽子的事来。只不过这么干等着确实有些扫兴,不如先让绛雪小姐再上台唱个曲儿?” “张兄的主意妙极,适才听绛雪小姐唱的曲儿,真是如闻天籁,余音不绝啊!” “对对,既然演出不开始,那就再唱个曲儿来听听!” “……” 议论不绝间,一点光华悄然跃至戏台上空,绚丽多彩,恰似星光跌落,晃人眼球。众人被这凸现的异象吸引,纷纷停下了口中的话语,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众所瞩目之间,忽听“叮呤”一声脆响,半空中的光华随之绽开夺目的流光,映照上戏台背后洁白的墙面。偌大的墙壁上瞬间显现出两丈宽一丈高的影像。 月华透过窗棂倾洒了一室的微光,雕饰精美的书桌上,素色的丝绢缓缓铺开。浅碧色的长袖下,白皙如玉,指骨修长的手提起一支狼毫,动作流畅地蘸墨落笔。无需评判笔下的字迹,仅是这下笔的优雅姿态,就足以被冠上“艺术”二字。 丝绢上的墨色逐渐晕染开,字迹隽秀更透出遒劲的笔格――即使是最挑剔的鉴赏家,也只能叹一声“好字”。下一刻,挥毫的手便自然地从影像中移开。惟余三个大字在众人眼前久久不散,正是此番演出的话本名字――替身记。 “影像中那人,该是雅公子吧!”注视着眼前的画面,卿烬淡声吐出一句肯定的问话,接着又道,“不知洛岛主,是何时想到要加上这一段的?” “昨天晚上,我看他在作画,就顺便让他写几个字,”洛倾城眨了眨银光璀璨的星眸,勾唇回应,随即又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的、邀功的语气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洛岛主的点子,自然是极好的。”卿烬微微点头,语带笑意。 “哇,这么说来,这些影像都是出自美人之手了?”早先被影像震慑住的陌小少爷,这时方才回过神来,听着两人的谈话,忍不住沾沾自喜道,“看来美人不仅人美,还极富才华,简直就是才貌双全的典范啊,本少真是太有眼光了!要是让三哥知道本少结识了这样一位美人,肯定得嫉妒死我!” “是吗?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三哥我结识洛岛主,可是远在你之前的哦!陌小少爷。” 伴随着这样一道低沉诱惑的嗓音,一人自不远处缓缓走来,明明是不快的速度,却几步就站到了几人面前,深蓝的发,含笑的眼,锦衣华服,手摇折扇,尤其是那抹从骨子里透出的轻佻疏狂,潇洒写意,几乎要迷醉人心。凡是看到他的人,都要忍不住打心底赞叹一句――好一个浊世风流的翩翩公子! 这位风流公子正是中涵陌家的三少爷,有着第一纨绔之称的陌寻欢。 陌小少爷看到来人,面色立刻黑了下去,只见他猛然转身,死死抱住洛倾城的腰,稚嫩的面孔上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口中振振有词: “臭三哥,你来这里做什么?先说好,就,就算你来了,我也不会将美人让给你的!你趁早死心吧!” 陌寻欢闻言,当即哼笑出声,随后半弯下腰,正对上陌小少爷的视线,点着他的鼻尖出言教训,“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便也做什么。另外,该死心的是你,毛都还没长齐的黄毛小子,竟敢大言不惭地觊觎洛岛主!” “我,我年纪小又怎么样?”陌小少爷不乐意了,朝着陌寻欢张牙舞爪道,“等我长大了,你都成老男人了!那时候我倒要看看,美人是会选择我还是屈就你!” “这句话等你长大了再说不迟!”陌寻欢丝毫不为所动,他一边说着,又站直了身体,面对着洛倾城悠然笑道:“想不到,居然能在此地与洛岛主重逢,本少真是三生有幸。另外,这小不点是我家小弟陌敛霄,天生的小色胚,见了美人就挪不动步子,给洛岛主添了麻烦,倒是过意不去了。” 洛倾城定定地看了陌寻欢一眼,随即视线下移,落到拽着他的衣角不松手的陌小少爷――陌敛霄身上,来回逡巡了半晌,最后缓缓吐出一句话来:“不麻烦,他很有意思。” 陌小少爷一听,脸色立刻亮了起来,瞧那亮晶晶的小眼神,只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了。可惜,还未等他得意多久,洛倾城又分外好心地补上了一句。 “就像雪球和团子。” “噗――咳咳……”含烟与冰儿当即喷笑出声,紧接着卿烬等人也纷纷笑了起来。 而作为同样经历过净土之行的陌三少,自然知道雪球和团子是何物,看到心思欢脱,任性骄纵的小弟被比成了逗趣的小宠物,同样笑弯了嘴角。但又一想起初见洛倾城的那夜里,那番关于歇息的说辞,笑容顿时僵在了唇际,内心更是纠结不已――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他们兄弟两个在同一个地方栽倒,还真成了难兄难弟了。 明显感觉到自己受到嘲笑的陌小少爷,一张笑脸顿时憋得通红,气呼呼地叫道:“雪球和团子是什么?” “吱呜……”巴掌大的黑貂从角落里蹿出来,翘着尾巴看向陌敛霄,乌溜溜的眼珠子居然带着审视的意味。 “嗷嗷嗷……”团子跟在雪球身边,白花花的一团分外惹眼,同样冲着陌敛霄叫唤几声――你才不像我们,我们比你厉害多了。 “喏,它们和你打招呼了,”洛倾城笑眯眯地帮两只小东西传声,“团子认为你比不上它们。唔,就实力而言,你确实比不上它们。” 众人闻言,更加笑作一团,而恍然大悟的陌小少爷瞬间有倒地的冲动。 台上播放的影像已经进行到一半,含烟扮演的程慕然因为那双肖似程慕颜的桃花眼,再加上本身的灵动机敏,被程家兄妹看中,认为了义妹。 夕阳西下之时,溪边的柳树下,斐澜扮演的员外府大小姐程慕颜,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小丫鬟出声提议道:“我叫慕颜,你的眼睛那么漂亮就像我一样,不如就叫慕然吧,以后我们可以姐妹相称!” “这么说来,我岂不是又多了个妹妹?”站在一旁的大少爷程慕阳笑着打趣。 “那是当然,以后我们就是三兄妹了!”程慕颜笑着抚掌。 “少爷,小姐,奴婢不敢的。别人,别人会说闲话,这样不好……”程慕然小声推却。 程慕颜闻言轻笑一声,拍拍她的肩膀豪气道:“我是员外府的小姐,哪个有胆子敢在我面前说闲话?慕然,你别怕,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欺负我程慕颜的姐妹!” ------------ 29 画舫生变 更新时间:2012-08-15 年少的时候,一切都是单纯的,单纯的喜欢,单纯的感动,单纯地为了报恩哪怕牺牲性命也无怨无悔。她以为,亲情是真的,友情是真的,爱情也是真的。到头来才知,那些由她一点一滴小心珍藏起来的美好,只不过是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主子们,经营出来的伪善面孔,一旦与利益相触,全然破碎。 看着影像中上演的一幕幕,卿烬无意识地轻笑出声,面纱下微微勾起的唇角,弥漫的皆是苦涩。 “也只有那个傻瓜,才会天真得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好,哪些只不过是虚假的敷衍……”卿烬低声呢喃,话音轻不可闻,随后又缓缓摇头,将一切释然。 或许当年,在艳丽的夕阳下,在醉人的芬芳中,相互结下的姐妹情谊,的确存了那么几分真心在里头,但,也只有那么几分而已。一旦立场相悖,立刻就被磨得一点也不剩下了。 眼看着第一场戏接近了尾声,卿烬收拾收拾,正要准备上台谢幕,冷不丁一声问话,在她耳畔乍响。 “那个傻瓜是谁?”洛倾城单手托着下巴,偏着脑袋打量她,指间妖娆绽放的曼珠沙华,衬着他绯色的唇瓣,艳丽得叫人无法回避。 卿烬呆愣在原地,正想着如何应付这句问话,却听陌敛霄一声大叫,随即便兴冲冲地由陌寻欢身边蹿了过来。 “美人也觉得那个程慕然是个傻瓜对不对?”陌小少爷如同发现了知己一般,拽着洛倾城的衣袖一顿叫唤,“我就说嘛,那个程慕颜一看就不是真心把她当妹妹的,哪有做姐姐的是这个样子的!高兴的时候对你摆张笑脸,不高兴的时候就拿你出气,简直比我三哥还要丧心病狂!” “陌小少爷,你刚才说了什么?”意外中枪的陌寻欢似笑非笑地瞪了陌敛霄一眼,瞧那危险的眼神,还真有向“丧心病狂”发展的趋势。 “我……我说,烬先生准备的演出实在是太精彩了!程慕然的遭遇太让人伤心了!要是那些意志不坚定,或者身患重病的,看了这场演出,一个把持不住,说不准就要发狂了!你看,伤心,病,狂,”陌敛霄立即笑眯眯地改口,末了还加上一句,“像三哥这么富有同情心的大好人,肯定也这么觉得吧?” “呵,看在你这么快就把话圆了的份上,你三哥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你了!”陌寻欢哼笑出声,真是服了这个活宝小弟――当然,他原本也就吓他一吓,没打算真的教训他。 后台中的几人,也因陌敛霄的这番解说笑成了一团,卿烬掐着时间上到台前,先前洛倾城的那句问话,就被这么不着痕迹地带过了。 是夜,月明星稀,微风徐徐。香溪湖上,两艘画舫一前一后,隔着六七丈的距离荡漾湖心。走在前头的那一艘上,含烟同一男子正立在船头,游湖赏月。含烟身着一袭露肩的淡紫祥云瑞摆裙,盘起的蝶舞髻上插着黄金紫珠挂坠的金步摇,妆容得体,姿态柔美,俨然一副贵夫人的装扮。站在她身畔的男子同样的锦衣华服,雄姿英发,他一手轻轻揽住含烟的肩膀,另一手指着天上月,湖中月,凌风赋诗,尽展才华。 粼粼湖光,溶溶月色,阵阵香风,男才女貌,凡是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打心里赞叹一声神仙眷侣。 后头的那艘画舫上,便有数人醉在了这种暧昧的氛围里。 “江城大哥不愧是班子里最出色的男优,瞧他扮演的小侯爷,真像是从侯府里走出来的一样!”冰儿一脸梦幻般地赞叹,“同含烟姐姐简直太般配了!” “谁说不是呢!看着江城同含烟站在一处,还真像是一对鸳鸯呢!”接话的女子白纱蒙面,露出的眼睛笑意盈盈。那是洗去了妆容的绛雪――脂粉敷久了总是有害,何况她的脸原本就烫伤未愈。 “只可惜明日,我就要去演那棒打鸳鸯之人喽!”斐澜开玩笑地插了句话进来,故作忧心道,“真是有些于心不忍呢!” “哼,我倒觉得那小白脸配不上含烟美人!”陌敛霄抬着下巴,一脸自得,“只有像本少这样的人中豪杰,才是美人们最正确的选择!” “陌小少爷还是算是吧!真要选了你,等你长大了,美人们都年华不再了!照你这只爱美人的性情,到时候肯定会被你一脚踹开的!”冰儿不给面子地取笑他,“就像三少说的,这些话,等你长大了再说不迟!” “才,才不会年华不再呢!”陌敛霄不高兴地反驳,“能被本少看在眼里的美人,可不是什么凡夫俗子,驻颜有术的都算一般般,能够永葆青春才是真绝色,就像美人岛主!”他说着,小手一伸,指向洛倾城。 此刻的洛岛主正趴在船舷,一手顺势荡在湖中,逗弄着里头的鱼儿;另一只手则拽着雪球和团子的尾巴,免得两只瞧见了未装盘的美食――鱼,一个激动,直接跳到湖里去了。 听陌敛霄提到他,洛倾城自然地回头望了那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饶有兴致地观赏起三条锦鲤的泳姿。 立在船头的卿烬,安静地注视着前面画舫上的那对璧人,右手下意识地抚过左手五指。 “可是碰上了什么麻烦事?烬先生看来,似乎有点心不在焉!”陌寻欢说着上前几步,与她并肩而立。 “三少是如何看出来的?”卿烬语带好奇,扭头看向他。右手整了整斗笠的帽檐,口中疑惑道,“卿烬所戴的斗笠与面纱并非摆设。莫非,三少可以隔着这两层东西,看到我的表情?” “那倒不至于,”陌寻欢悠然浅笑,效仿着用右手抚过左手五指,深蓝的眼浮现出回忆之色,口中解释道,“我家小弟走神的时候,就会习惯性地做出这个动作。说来这也是遗传,我们的母亲就是这个样子的。” “是吗?如此说来,我与三少倒也算是有些缘分了!”卿烬低声笑语,接着伸手指向前面画舫上的男子,话锋一转,道,“说是麻烦事倒也算不上。我只是奇怪,江城有些不专心――以他的演技,完全可以更加投入。” 陌寻欢顺着卿烬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果然瞧见船头的男子,一举一动看似柔情蜜意,眼神传递中,却仍有一丝躲闪无从遮掩。 抬头看一眼月色,江城开口道:“乘船游湖,赏月谈天,此中趣味,难以名状,不知夫人觉得如何?” “的确是赏心乐事,慕然此生,从未如今夜这般快活过,”含烟柔声浅笑,装点出的桃花眼,弯成好看的弧度。说到这里,她拢紧肩上由男子披上的斗篷,询问道,“侯爷,夜已深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府了?” “的确是时候了!”江城冷然一笑,面色诡谲,在含烟措手不及间,揽着她的动作顺势一推,将她打落湖中,自己也随后跳入水中遁走。 此番变故突如其来,后面画舫上的几人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含烟落水。陌寻欢见状,正要飞身前去搭救,忽然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时,却发现洛倾城已经到在了前面的画舫上。只见他随意地将右手一翻,湖中挣扎的含烟立刻被水流托着回到了船上。 “主子,含烟姐姐没事儿吧?”冰儿疾步跑到船头,对着前面呼喊。无奈隔着有些距离,她看不真切。 卿烬见状,立即回头吩咐了一声:“船家,靠近前面那艘画舫!” “好嘞!”船夫吆喝一声,执桨的手却对着船底一顿猛砸,没几下子,整艘画舫便散了架。 “我靠,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儿?”莫名其妙成了落汤鸡的陌小少爷一顿怒吼,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视线上移,正瞧见不远处,他家三哥揽着烬先生立在一块浮木之上,长衫迎风飘扬,身形那叫一个潇洒,顿时更加的怒从中来。 “三哥你就是丧心病狂,也不知道拉我一把!” “这不是给你个机会在美人面前好好表现么?自己没有抓住,又怪得了谁?”陌寻欢尚有心情打趣他,脚下的动作却没有闲着,四散的浮木分毫不差地送到几人身前。 卿烬扣了扣陌寻欢的肩膀,意欲挣脱,口中急道:“多谢三少相救,不过还是先把我放下来吧,绛雪不会水性,麻烦三少先送她上船。” “我先将你送过去也耽搁不了多久。”陌寻欢说着足尖轻点,修长的身形凌空跃起,宛如雄鹰展翅,向着前头的画舫不偏不倚地落去。 绛雪的声音也从后方飘来:“是啊先生,难得你衣衫整齐,不要也弄得一身湿淋淋的。有斐澜在这边搭着我呢,不要紧的!” 卿烬稍稍放下心来,眼看着双脚就要踏上船只,这一艘画舫竟然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解体了!陌寻欢赶忙提气纵身,跃到另一块浮木之上。 那边的洛倾城对于画舫的散架却没什么反应,他一手驱使着水流将含烟稳稳托住,自己则凌波而立,低着头对着湖面像是吩咐着什么。月华倾泻,为他披起了一件美丽朦胧的月之华裳,清风拂面,湖光潋滟,恰如凌波仙子再世,美绝人寰。 ------------ 30 幕后黑手 更新时间:2012-08-16 “咚!――咚!咚!” “咚!――咚!咚!” 三更时分,香溪镇上的打更人敲着铜锣,绕着街道来来回回,到得湖边时,正看到一名老人坐在岸上,手举着钓竿,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湖面,身旁放着的鱼篓里已经扑腾着好几尾鱼了。 难得这个时辰还碰上个没有回家就寝的,打更人笑着走上前打起了招呼。 “余老,这大半夜的您还忙着垂钓呢?哟,瞧着收获还不错嘛!” “眼瞅着快要变天了,到时候湖里的水上涨,鱼儿潜得更深,想要垂钓反倒麻烦!”余老扭头看了打更人一眼,乐呵呵地回应,“先前不是看了烬先生的话本演出么,想着也没睡意,倒不如在这儿钓上一把。还别说,这雨前垂钓真是个好时机,没多大工夫,就有这么几条上钩了……” 说到这里,余老的钓竿猛地一沉,打更人见状,忙叫道:“余老,您赶着看着点钓竿,瞧着架势,该是有大家伙上钩了!” 余老也随即扭回了脑袋,双手握紧钓竿,经验老道地开始收线。夜色中细长的钓竿甩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挂在钩子上的大青鱼沉甸甸的,不停扭动挣扎着。 “哟,还真是个大家伙呢!卖到市面上可要值不要银子了!”打更人为余老欣喜。 余老同样高兴地竖直钓竿,眼看着就要将那条大鱼收入鱼篓,忽听“噗”、“噗”、“噗”破水声不断,香溪湖中的大小鱼儿居然在同一时间浮上水面,跳跃着向湖心游去。挂在他鱼竿上的那尾大青鱼也在瞬间挣脱了钓钩的束缚,跳落湖中,加入了游动的鱼群。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岸上的两人顿时都傻眼了。 湖中心,月华似水,洛倾城凌波而立,感受着游鱼从四面八方靠近,银黑色的双眸越渐浅淡,潋滟了漫天星芒。 眼见着两艘画舫全部解体,陌寻欢心知有人从中作梗,但此时并非追根究底的时候,想着如何将众人送到岸上才是正经。陌寻欢双眉皱起,正要同洛倾城商议,却见对方勾唇一笑,弹指间,湖中鱼儿破空跃起,只听几声凄惨惊恐的呼救,原先跳湖逃遁的江城同两名船家,竟被游鱼簇拥着送了回来。 “救命,救命啊,这湖里的鱼都成精啦!啊……” “走开,别咬我,走开,走开啊……” “苍天啊,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看着被游鱼袭击,狼狈不堪的三人,冰儿抱着浮木,心中一片舒畅,忍不住笑道:“谁让你们三个害人来着,这下遭报应了吧!” “美人岛主简直太厉害了,居然能够让游鱼听令!还有你们三哥,居然敢阴本少爷,等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陌敛霄又是赞美又是威吓,还不忘损自家兄弟一把,“比起美人岛主,三哥你实在是太逊了!” “本少与洛岛主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不过,总比你陌小少爷还在水中扑腾来得强些!”陌寻欢毫无压力地瞥了陌敛霄一眼,接着又对洛倾城说道,“审问之事延后不迟,为今之计,还是现将诸位送离湖中,洛岛主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可以靠它们。”洛倾城伸手指了指湖中游鱼,笑容轻快而又得意。只见他屈指一弹,灿金的荧光由他指尖跃起,飞入半空又悄然落下,仿佛绽开的绚丽烟火。荧光落到湖面之后,包裹上画舫散架后的木板,在洛倾城的驱使之下,聚合成一个整体,虽然不甚规整,也不见画舫本身的形状,但比起小小的一段浮木,也要好上许多。 陌敛霄、冰儿几人也在灵力的托动之下,被安稳地放到了大木板上。陌寻欢同样撤了力道,踏上由灵力整合的木板,卿烬顺势从他的怀抱中抽身。 接下来,湖中的游鱼便在洛倾城的嘱咐下,顶着这块硕大的木板,向着岸边迅速游去。 “洛岛主真是聪慧,居然能想到这样御使灵力!”注视着脚下犹自闪烁着金芒,几乎拼合得天衣无缝的木板,陌寻欢诚心赞叹。 随后,他目光一冷,落到尚在水中被游鱼折腾着跟在后方的三人身上,沉声笑道:“往日里都是人吃鱼,今夜里三位倒是开了个先河,也好让我等瞧瞧,鱼吃人是个什么景况!” “别别别,千万别吃我,小的皮糙肉厚的,真的不好吃啊!”其中一个船夫急得哭嚷起来。 另一个倒是多了些脑子,知道他们多半是在威吓,实际是要问话,便干脆道:“各位大少爷大姑奶奶,放过我们吧!我俩就是撑船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平日里也挣不到几文钱。眼看着孩子都到了该去私塾的年纪,无奈家境贫寒,连束修都凑不齐。难得有人给钱让我们办事,我们又哪能把财神爷向外推啊?” 说到这里,他艰难地伸手指着江城,愤慨道:“都是这个家伙心怀不轨,要对几位不利。一切都是他命令我俩这么做的,早知道各位神通广大,我们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种事啊!” “我呸,要是小爷不神通广大,今日掉湖里喂鱼的不就成小爷了?”陌敛霄凶狠地瞪着唠唠叨叨的船夫,气得破口大骂。 “神通广大的是洛岛主,何时又同你陌小少爷搭上边了?”陌寻欢难得膈应了他一句,接着又瞥向江城道,“罪魁祸首倒是挺心安理得,你就不说点什么?” “没什么好说的。”江城面无表情,连挣扎都懒得挣扎,显然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看着他这一副死人样,绛雪忍不住破口骂道:“江城,从你入班子以来,先生怎么对你的,大伙儿可都看在眼里,你这么做,对得起天地良心么?” “绛雪姐姐说得太对了,枉冰儿我还把你当作好人,真是看走眼了!”冰儿愤然啐道。 江城却也懒得理会她们,干脆偏过头去。 洛倾城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悄然出声:“你很奇怪,明明做了坏事,心中却一片坦然。” 此言一出,卿烬稍稍怔愣,随即冷然道:“即使再有不得已,也无法作为害人性命的理由。你也是班子里的老人了,该知道我们几人水性如何,今夜若是没有洛岛主与陌三少,多少人会命丧黄泉,你可有想过?这么些日子以来的相处,你当真就一点都不在乎?” 江城闻言,冰冷的面孔终于破裂出一丝纹路,抿紧的嘴唇被牙齿咬破,溢出几点鲜血。 “咦,他愧疚了!”洛倾城看着他好奇出声,随即扭头看向卿烬,银黑色的眸子亮闪闪的,仿佛在询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卿烬被他这样直白的眼神,看得轻笑出声,接着低叹一声:“既然你良心未泯,就此改过也为时不晚。” “烬先生倒是有圣人风度!”陌寻欢“唰”得亮起腰间折扇,似笑非笑的目光定在江城身上,出声问道,“良心未泯倒是好事,这位名叫江城的兄台,不如先给本少说说,幕后指使之人究竟是谁?这等作为,应当不是你吃饱了撑着,自己想出来的!” 江城苦笑道:“说出来又有何用?那人权势煊赫,根本不是我们这些伶人能够抗衡的。况且樱妹还落到了那人手中,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又怎会恩将仇报地谋害先生?” “权势煊赫?真是笑话,在这中涵地界,还没有什么势力能在我陌家面前耀武扬威!”陌敛霄说得豪气干云,“你只管把那卑鄙小人的名号说出来,居然敢谋害小爷,看我不去掘了他家祖坟!” 江城依旧苦笑不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你陌家家大业大,还能同皇权抗衡不成?” “原来是皇室的人?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大势力呢,真没劲儿!”陌敛霄毫不在意地撇撇嘴,随即又颇感兴味道,“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本少,去掘皇陵,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番嚣张的言论,顿时把江城惊得目瞪口呆。 陌寻欢看向卿烬关切地问道:“先生与皇室有过节?” “是也不是……”卿烬先是微微点头,随后又淡淡摇头。 “先生,是不是那个杜嫣然?”斐澜琢磨了一会儿,沉声吐出一句话。 听到这三个字,绛雪下意识地抚向脸颊上的伤痕。 “杜嫣然是谁?”陌寻欢好奇询问,“皇族的姓氏不是皇甫么?何时冒出来一个杜氏?” “我知道,”洛倾城肯定地扬声,“杜嫣然就是一个笑话。” “主子,您这也太过言简意赅了!”含烟浅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将杜嫣然的身份和盘道出,不论是玖瑶城的笑柄之说,还是在香溪客栈的所作所为,无一缺漏。 等听完杜嫣然的事迹,被游鱼载着的几人也差不多靠岸了。陌敛霄抖了抖,忍不住喷出一句话来:“这女人还真是个奇葩!不过,就算她再奇葩,惹了本少,一样没有好果子吃!”言罢还哼哼两声,以壮士气。 ------------ 31 鬼面之人 更新时间:2012-08-17 深夜,香溪客栈的后院厢房内,杜嫣然支着扶手步履匆匆地走下楼梯,口中忍不住啐道: “这死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叫她去拿些点心,走了半个时辰都不回来,还把不把我当主子看了,简直就是皮痒了!” 她说着踏下最后一级台阶,挪着步子向前,刚要迈过门槛,一道黑色的人影恰恰挡在了她身前。杜嫣然本就心头不悦,还碰上有人挡道,顿时更加地怒从中来,大声斥道: “没长眼的东西,本夫人的道也是你能拦的?” 黑影没有理会杜嫣然的叫嚣,径自回头对着身后之人道:“就是她?”声音沙哑诡异,就像被阴风穿透的枯树枝,听得人心惊肉跳。 “是,是的……”微小颤栗的嗓音回应了黑影的问话。 此时,云层散去,月色拂向大地,黑影的身形在月光的映照下逐渐清晰,树上的黑鸦似乎受了某种惊吓,尖叫着掠过屋檐。而面对着他的杜嫣然在看清他面貌的一刹那,惊恐得瞪大双眼,想要发出惊叫,却似被什么扼住了脖颈,连呼吸都僵住了。 枯瘦的面容自眉心向下将整张脸一分为二,左边的面孔是比冰雪更为渗人的苍白,眉、眼、唇,都是最纯粹的白色;右边的面孔却是被火焰炙烤过后的惨烈,皮肉翻卷,新生的息肉与老去的死皮纠葛在一处,干瘪的眼眶中,一颗猩红的圆珠翻涌着杀气――那不是一张活人该有的脸――更像是被烈火焚尽,被坚冰侵蚀后,从枯枝腐叶中,挣扎爬出的恶灵。 “你,你,你是人是鬼?”杜嫣然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脚底却像生了钉子般挪不动半寸。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鬼面人冷冷地哼出一句话,随后直接道,“把英魂令交出来。” “英魂令?我,我身上已经没有英魂令了!”在这绝对嗜杀之气的压迫下,杜嫣然褪去所有的骄傲,慌慌张张地开口。 “是吗,那就是你对我撒谎了。”鬼面人猛然转身,一红一白的两颗眼珠,死死盯着身后之人――正是为杜嫣然去拿点心的小丫鬟珠儿。 珠儿吓得直打哆嗦,还未来得及开口辩解。鬼面人划出右掌,只见一团烈火凭空炸开,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眼间就被烧成了干尸。 “这就是欺瞒我的下场。”鬼面人冷笑一声,语调如常,人命在他眼中,如同草芥般不值一提。 杜嫣然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早先为杜嫣然驾车的车夫,听到这边的动静,一个纵身从窗口跃下,挡在杜嫣然身前,口中急道:“还请尊驾手下留情,莫要伤害我家夫人。” “我最讨厌别人干涉我的行动。”鬼面人斜眼瞟了瞟车夫,随意挥出左手,那由掌心挥发出来的寒气,瞬间将车夫冻结,下一刻又裂成几段,碎落一地。 “啊――”杜嫣然尖声惨叫,吓得魂不附体,双手挣扎着向后爬去,口中惊喊,“别杀我,别杀我!” “你也在命令我?”鬼面人觑了她一眼,双手正要动作。 眼看着自己就要步上珠儿与车夫的后尘,生死一线间,杜嫣然灵机一动,猛然喊道:“我,我知道谁身上有英魂令!” 处理完了画舫事宜,等洛倾城一行回到客栈,已经过了子时。冰儿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向着房间靠近,冷不丁在门口处撞上了一个人。 “这谁呀,大半夜的拦在别人房外!”冰儿嘀咕着抬头,瞧清那人的面貌,睡意顿时一扫而空,“哟,杜大小姐大晚上的不回自个儿房里,来给咱们守夜呢?” 杜嫣然则惨白着一张脸,完全没有同冰儿计较的心思,几步走向洛倾城,急声道: “快把英魂令还给我!” 洛倾城挑了挑眉,银眸一转,上下扫了杜嫣然一眼,随后斩钉截铁道:“英魂令是我的。” “洛岛主,你行行好,就把英魂令给我吧!”杜嫣然急得差点没哭出来,“算我求你了还不成吗?只要你把英魂令还给我,你想要什么,我杜家必定倾尽全力为你找来!” “明儿个太阳估计要打西边出来了!”含烟冷不丁吐出一句话,冰儿与绛雪深有同感地点头。卿烬只是一片漠然,不置一词。 倒是斐澜皱起眉头,盯着她质问道:“你又想耍什么阴谋诡计?” 杜嫣然没有理会含烟的嘲讽,也没有搭理斐澜的问话,眼神犹自带着惊慌,满含期待地看向洛倾城。 “我想要什么可以自己去找,不需要你杜家,”洛倾城悄然吐出一句回话,银黑色的眸中,光华璀璨。想了想,他又忍不住好奇道,“你在怕什么?” “洛岛主,你就把英魂令给我吧,我还不想死啊!”听到否定的答案,杜嫣然完全崩溃,大哭着扑倒在地。 “怎么回事?”转角处倏然传来一道沉着清魅的嗓音,循声走出的男子华冠束发,锦袍上交织着玄色暗纹,面容俊美得不可思议,尤其是眸色深处闪烁的那抹鎏金,高贵,冰冷,傲然――正是黎苍墨。 “你没去看演出。”看到来人,洛倾城歪着脑袋吐出六个字,纯然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小抱怨。 “回程的时候耽搁了,”黎苍墨含笑走近,语声真挚,“所以本座先行过来向洛岛主告罪。” “不要紧,”洛倾城大度地摆摆手,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没到我的戏份。” 随侍左右的旧音与霖夜顿时失笑,黎苍墨同样微微勾起唇角,忽而眸色冷了冷,不耐烦地瞥一眼正哭天抢地的杜嫣然,重复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她要抢我东西,我不给,她就这样了。”洛倾城无辜地扁了扁嘴。 杜嫣然呜咽着澄清道:“不是,不是这样的,英魂令本来就是……洛岛主,我求求你,求求你了,你就给我吧……” 黎苍墨自然没有闲心听她哭诉,目光一动,便直接吩咐道:“旧音,处理掉。” “是,主上。”旧音恭敬地点头应下,正要动手,一声焦急的话音蓦地传了过。 “阁下手下留情!”杜莞尔几个纵身跃至近处,皇甫晟轩紧随其后。 看到两人归来,杜嫣然顿时哭得更为悲切,膝行着抱住杜莞尔的大腿,一叠声道:“大哥救命,大哥救命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不知舍妹因何得罪了阁下,小丫头片子不懂事,还请阁下网开一面!”杜莞尔边说边扶抱着杜嫣然起身。 皇甫晟轩同样求情道:“阁下海涵,今日就请饶过嫣然,失礼之处,我等必会备上厚礼赔罪。” “我们没要杀她,是她自己不知道在怕什么。”洛倾城瞅了两人一眼,直接出声道。 “洛岛主所言,既是本座所想。”黎苍墨顺着他的话音微一点头,心中颇为无语――他又不是嗜杀的狂徒,好端端地做什么了结一条性命?只是听她在这边哭叫着闹心,故而让旧音将她扔出去罢了。 杜莞尔闻言,心头大为放松,正待谢过,却听杜嫣然哭泣道:“你不把英魂令给我,不还是断了我的活路吗?” “英魂令是我的,”洛倾城再次重申,接着更为好奇地瞄了杜嫣然几眼,“你这么想要英魂令,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不说出来,我是不会给你的。”当然,即使她说了出来,洛倾城也没打算给她。 “还不是因为……”杜嫣然几乎脱口而出,但一想到鬼面人的威胁,又立即住了嘴,改口道,“英魂令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要回来……也没什么不对……” 得到这样一句回答,洛倾城直接背过身去,完全不想搭理她了。 眼看着杜嫣然还不死心地要说什么,杜莞尔立即制止她道:“嫣然,不要任性,你想要英魂令,大哥这边还有一枚,等会儿就拿给你。洛岛主身边的那一枚,就当是为先前的失礼赔罪的,你别再想着了!” “大哥,你不明白,我……”杜嫣然急得不知所措,没等吐出几个字眼,却被杜莞尔点了哑穴。随后杜莞尔与皇甫晟轩便带着她告辞离开。 “古怪,真是古怪!”看着三人走得没影了,冰儿忍不住嘀咕出声,“今夜里不止那杜小姐像换了个人似的,七王爷和杜廷尉也很不正常。那天绛雪姐姐受伤,明明我们最为在理,那两位却还搬出一套一套的大道理,最后整了个什么人证物证,想想心里都堵得慌!” 说到这里,冰儿顿了顿,接着道:“可今天压根就没什么大事,英魂令虽说归了主子,但原先也的确是那个杜嫣然的。真要论起来,反而更有理有据,但那两位却客气得直接用来赔礼了,半句道理都没搬出来,越想越想不明白!” 洛倾城闻声,同样疑惑地眨起了眼睛。 含烟笑着解惑道:“那杜嫣然的确有古怪。至于七王爷与杜廷尉,倒是没什么稀奇的!你想想,有苍墨阁下坐镇,谁敢把道理搬出来堵人?” “含烟姐姐说的是,冰儿这下可明白了!”冰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接着一拍脑门叫道,“哎呀,主子,先前被那杜嫣然又哭又闹的,咱们都把江城的事儿给忘了,他的心上人可还在人家手里呢!” ------------ 32 天赋之哀 更新时间:2012-08-18 “有这等事?”黎苍墨闻言,眸色一动。旧音见状,当即会意,点头称是。 众人见有他插手,顿时纷纷松了口气,将此事从心头搁下。眼见天色已晚,几人各自道别回房。关上房门之际,洛倾城若有所思地看了卿烬一眼,长袖下的食指轻轻一弹,随即合上门板。转身的一刹那,银灿灿的双眸掩不住兴味的笑意。 第二日的午后,就像垂钓的余老所说的那样,果真是变天了,倾盆大雨连绵不绝,檐下低落的不是水珠,而是水瀑。 洛倾城单手撑着脑袋,半躺在软椅上,凝视着撑起的窗户,对着雨帘默默出神。阴雨天里,雪球和团子也没了精神,勾搭着尾巴挤到一处,埋在主人的怀里,似乎睡着了。垂落的发丝乌黑柔亮,轻拂在这两只小东西的身上,仿佛盖上了一条墨色的云锦。 “蹬、蹬、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伴随着“吱呀”一声,房门开启。因为快跑,显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陌敛霄,几步蹿到洛倾城身边,蹲在软椅下方,手肘平放其上,仰起脑袋瞪大双眼,摆出一副色狼垂涎的神色。 “陌小少爷一个人过来的?”一旁正默记着台词的含烟,看到他进来,笑着随口打起了招呼,“三少没陪着你?” “我又不是小毛孩子,哪需要他时时刻刻地跟在后头!”陌敛霄清咳一声,回答地十分自傲。 “是你跟在他后头,”洛倾城转过头去,淡淡地瞅了他一眼,依旧不给面子地拆台,“如果是你一个人过来的,应该变成……唔,变成落汤鸡才对。” 这句话正巧落在随后赶到的冰儿耳中,浑身湿淋淋的小丫鬟一手握着伞柄,另一手抓了一包东西,垮着脸闷声道:“主子您就别取笑冰儿了!外头的雨实在是大得吓人,还好风小了些,勉强可以撑伞。不过就算是撑了伞,这一脚踩下去都要溅个半身水,我也就从后院到前面大堂走了个来回,才多近一段路,也成这样了!” “赶紧去换身衣裳吧,省得着凉了,都说了让你别出门的,看看浑身都湿透了……”含烟看她进来,赶忙放下手中的话本,拿了干的帕子递过去,忍不住念叨她几句,接着又笑道,“好了,也别撅着个嘴了,主子说了落汤鸡,又不是指的你!” “啊,不是我?”冰儿一边擦着头发进去里间,嘴里还困惑地嘟囔了一声,“那这里还有只落汤鸡?” 身为另一只“落汤鸡”的陌小少爷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淡然状,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含烟无声地弯起嘴角,接着似想起了什么,忙又问道:“陌小少爷,三少既然来了客栈,那怎么不过来?” “三哥在前面大堂里碰到了烬先生,就直接送她们去香溪园了,”陌敛霄努努嘴,“对了,烬先生还让我带句话过来,说是一个时辰后在香溪园碰面。” “三少对烬先生倒是上心。”含烟所有所思地笑了笑。 陌敛霄见状,直接开口道:“含烟美人是不是觉得我三哥看上烬先生了?” “难道不是么?”含烟疑惑地反问。 “当然不是!”陌敛霄斩钉截铁地回答,随即解释道,“其实要分辨我三哥是不是看上了一个人,非常容易。若是他有心猎艳的,他就会称呼对方为美人。可他从头至尾对烬先生的称呼都很规矩,摆明了没有那种心思的啦!” “这倒是奇了,看三少对烬先生的态度,明明就……”含烟暗自嘀咕了几句,忽又玩笑道,“那陌小少爷口口声声称呼我家主子为美人,莫不是也存了猎艳的心思?” “那是当然的啦!”陌敛霄一口认下,接着猛地转过头去,目光炯炯地盯着洛倾城,发自肺腑地说道,“美人岛主,你可一定要等我长大啊!不用太久的,最多五年。到时候你我二人就能够展开一段惊天地泣鬼神,轰轰烈烈的爱情传奇,还能让烬先生改编成话本,流传千古!到那个时候……” 陌敛霄正侃侃而谈,那一股子得意劲儿,像是他口中所言,已经全部实现了一般。就在这时,清魅的男子嗓音倏然传来,硬生生打断了他的美梦。 “陌家的小鬼,你怎么会在这里?” “苍、苍、苍、苍墨阁下?”陌敛霄似乎受到了天大的惊吓,脸色一白,原先的小得意不复存在,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陌家怎会放你一人出门在外?”黎苍墨稍稍挑眉,语带质问。 “我,我,我没一个人,我是跟着三哥一起过来的,”陌敛霄边回话,边站起身来退到门边,“既然话已经带到,那我就先走一步啦!”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陌小少爷瞬间跑得不见人影。 黎苍墨见他独自离开,立刻给身后的霖夜使了个眼色。霖夜会意,迅速地转身跟了过去。 “他为什么这么怕你?”洛倾城困惑地坐直身体,接着又问道,“你让霖夜跟着他做什么?” “洛岛主想先听哪个答案?”黎苍墨在含烟搬来的椅子上落座,容颜俊美,风华无双,唇边噙着的浅淡笑意,尤其令人迷醉。 洛倾城眨眨眼,直截了当道:“第一个。” “这小鬼几年前在黎府闹出过乱子,被本座教训了一顿,”黎苍墨随意张嘴说道,“所以现在见了本座,倒是安分许多。” “那第二个呢?” 黎苍墨闻声,正了正面色道:“第二个就涉及陌家的隐秘了,洛岛主听过便罢,莫要同他人言起。”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洛倾城猛地点头,银黑色的眸子越发晶亮起来,显然对于隐秘好奇不已。 旧音自觉地站到外边去守门,含烟见状,同样拉了刚换完衣服出来的冰儿,在她一脸的莫名之下,再次进去里间。 洛倾城招了招手将窗户关上;接着屈指一弹,在室内布下了一道萤光闪耀的壁障;最后连雪球和团子都被他扔回了海螺耳坠里。方才笑眯眯道: “好了,现在没有别的耳朵能够听到了。” 黎苍墨一顿失笑,随即缓缓开口:“本座让霖夜跟着那小鬼,是为了护他周全。虽说知道此事的人在极少数,但这么些年了难免会有所疏漏。更何况在这极少数的几个知情者中,也难保就不会有人对那小鬼的特殊体质心生觊觎。” “独特体质?”洛倾城摸摸下巴。 “灵婴之体,”黎苍墨面色肃然,接着又解释道,“灵婴之体,或者说特殊体质所具备的功效,并非只作用于淬炼一道,对于修炼一途同样大有裨益。最直观的就是从地武技到天武技的过渡。天武技又被称为五行战技,顾名思义就是融合了五行之力的武技。寻常的修行者,想要领会天武技,其困难程度尤甚境界突破――毕竟突破境界尚可依靠各种灵物的辅助,而领会武技就完全依赖于各自的念力了。比较起来,特殊体质的人在领会天武技方面,就会轻易上许多,凭借本身同五行的亲和度,稍加时日,必定水到渠成。当然,亲和度越高,领会武技也就越容易,展现出来的威力也会更强大。” “特殊体质,灵婴之体……我不也是灵婴之体吗?”洛倾城不明白地耸耸鼻尖,“而且宣泠他们很多人都是知道的,也没有人来觊觎我呀?” “被别人惦记上,可不是好事,”黎苍墨低叹一声,眼底的那一抹鎏金色逐渐暗沉下去,“洛岛主是灵婴之体的事,在发现之初,就被压了下去。否则此刻,洛岛主所在的地方也不会是香溪镇了。” 洛倾城闻言弯了弯嘴角,浅笑道:“你做的?” 黎苍墨敛眉不语,心底另有一番思量――当日,他的确有心将此事压下,但等着手去做时,却发现有人已先他一步,将一切都安置妥当了。 没有得到答案,洛倾城也不追问,比起这个问题,他更好奇的是另一方面。 “一个人的体质不是他天生所有的吗?别人就算觊觎又能怎么做?难道还可以抢过去?” “别的体质的确不可行,但灵婴之体,却是能够抢过去的――确切的来说,是能够辅助修行!”说到这里,黎苍墨稍稍一顿,脸色更加凝重起来,“通过秘术将拥有灵婴之体的人炼成鼎炉后,便会自行聚灵,其辅佐修行的功效,比一切灵物都要来得显著,甚至超过了灵族。毕竟灵族需要灵气喂养,否则时日一久,灵气耗尽,就会退化成普通生灵。所以世人一旦捕获灵族,就会即刻宰杀吞食,以保证灵气处在最充盈的状态!”说到这里,黎苍墨忍不住笑着提了一句,“像洛岛主这样将两只小东西养得这么油光水滑的,用别人的话来说,还真不是一般地败家。” 这很败家吗?洛倾城不赞同地撇撇嘴。雪球和团子几乎什么都吃,而且还不挑食,虽然同它们的体形比较,胃口是大了点,但是比起含烟冰儿她们说的那些穿金戴银,极尽攀比之能事的少爷小姐们,已经算是很好养活了。 黎苍墨见她撇嘴,知道他是对两只小东西起了护短之心,暗自笑了笑,接着说道:“世人所谓的天赋,其实要包括三者――体质、根骨、念力。其中根骨最为重要,它决定了一个人所能修炼到达的极限。念力次之,它左右着一个人修炼的速度。而体质处于最末位,一则在登上五重天,领会天武技之前,体质并无太大作用;二则,体质是可以重塑的,除了灵婴之体,就算是天赐之身,若得到相应灵药,想要改变也不在话下。” ------------ 33 血光之灾 更新时间:2012-08-19 33血光之灾 “体质的分类,便如同先前宣泠告诉你的那般。根骨则分为地灵根、天灵根还有仙灵根,前两者再分为上中下三等,仙灵根则又细分为九重。地灵根最终到达的境界是第四重天,天灵根可上第八重天,唯有仙灵根,方能登上第九重天。念力则分为凡级、心级还有魂级,其中凡级和心级又各分为九等,魂级则分为十八等。等级越高,领悟力越强,修炼的速度也就越快,领会的武技同样更多更强。” 看洛倾城听得入神,黎苍墨略一思索,直接就将根骨与念力大概叙述了一遍。等到此番言论告罄,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神色,黎苍墨微微一滞,随即低声吐出一句话来。 “比起洛岛主的绝佳天赋,那陌家的小鬼有此体质,呵,只能说是上天的作弄!” “为什么是作弄?虽然比起根骨和念力,体质是最不重要的,但至少也是天赋中的一种!”洛倾城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还是最顶尖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身怀聚宝,却不具备相应的实力,最终的结果只会是招徕灾祸。同样是灵婴之体,洛岛主就能够做到控制自身灵气收放,不让他人察觉。” “他不是也能控制吗?”洛倾城困惑地眨眨眼,“我就没有感觉到他身上有灵气。” “你之所以没有察觉到他身上的灵气,并不是他自身控制的,只是他的灵气都被人封印了。若是靠他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到自由收放灵气的程度……”凉薄的笑意自他那双鎏金的眼中一闪而逝,似是轻嘲,又似悲叹,黎苍墨敛下眉眼,接着吐出一句话来,“那小鬼空有灵婴之体,却不具备修炼的根骨,甚至连念力都是最低的等级。这样的状况,生来就要被作为鼎炉的。即使是陌家本家,怕也是存着这个心思。” “他不就是陌家的吗?自己的家族为什么也会这样?”洛倾城无法理解地问出声,接着又抬高了下巴,指指自己道,“就像雪球和团子是我的,我就不会这样对它们。” “既然身为世家子弟,便随时都要做好为家族牺牲的准备。以那小鬼的天赋,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修炼一途上有所建树,但身为家族嫡系的责任却是无法免除的。一旦到了紧要关头,势必会将他牺牲,血脉亲情,在世家之中,从来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呵,当真论起来,陌家也养了他这么些年,就算到时真的将他炼成鼎炉,辅助家族的其他弟子修行,于情于理,也无可厚非了。” “我还是不同意,”洛倾城睁大那双银灿灿的眸子,一字一顿地反驳,“没有谁是生来就要为别人做出牺牲的。生命是属于他自己的,自由也是。即使是父母,他们虽然赋予了生,给予了养育之恩,但这也不能作为剥夺子女自由与生命的借口。因为在出世之后,努力生存着的,始终都是他自己。” “本座很欣赏洛岛主说的这番话!”黎苍墨轻笑着拍了拍手,深沉的笑意中却浸透着散不去的无奈,翕合的唇齿间,溢出的话音轻不可闻。 “只是,并非人人都有选择命运的权力啊……” 乌云翻涌,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泻如注。 高高悬挂的匾额在暴雨的冲刷下,令人看来有种摇摇欲坠的错觉,上书的“郡王府”三个大字,透出凛冽的寒光。大门前,台阶下,冷硬的青石板上,一道纤瘦的人影默默地跪着。仍由狂风呼啸,暴雨击打,却始终一动不动。 正对着大门方向的是一座小楼,二楼一扇打开的窗前,冰儿捧着手中的姜汤,看着楼下跪在大雨中的含烟,面露焦急之色,口中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含烟姐姐还要在雨里跪多久呀,熬好的姜汤都快要凉了!” “先生早说了,让含烟妹子下去待个一炷香的工夫就上来,唉,她也是个较真的性子,不演到最好,宁愿在雨里淋着都不肯上来!”阿古丽凑到冰儿旁边看了一眼,同样担心道,“这都快有半个时辰了吧?” “可不是么,连洛岛主要给她撑个结界挡雨,她都不肯,说是怕体会不了那种心境,演砸了先生的话本。”斐澜也走了过去,看着雨中的含烟,说出的话语中掩不住欣赏之色。接着又关切地叹了一句,“今日的雨也真是下的太大,实在是为难她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别人口中说出,洛倾城自然地转过去看了看,见没什么大事,便又埋头研究起手中的事物来。 倒是正在桌前改着话本的卿烬,闻言下意识地吐出一句话来:“那天的雨,可是比今日还要大得多啊……” “烬先生,你刚刚说了句什么?这儿雨声太大,我没听清……”冰儿回头问道。 “没什么,我说时辰差不多了,把含烟接上来吧!”卿烬写字的动作一顿,提笔蘸饱墨水,口中说道,“毕竟只是在演戏,那么较真也没必要。” 陌寻欢闻言整了整戏服――先前江城的背叛虽说事出有因,但毕竟心里有了疙瘩,便被卿烬从原本的角色上换了下来。顶上去的,则是据说想在加冠礼之前,尝试些新鲜玩意儿的陌三少。一旁扮演的小厮见状,立刻拿起早就备好的雨伞,跟着他一起下楼。 与洛倾城相对而坐的雪如席,原本正认真翻阅着手中书册,听那边一翻议论,便也放了些心思过去,这一看之下,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怎么了?”洛倾城蓦地抬头,出声询问道,“为什么你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混乱?” 雪如席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抬手抚向额头,毫无血色的唇瓣张开,溢出虚弱的四个字眼:“血光之灾。” “什么血光之灾?”洛倾城疑惑地瞪大银眸。 一旁的孙伯见他如此,立刻迎了上去,斟上茶水,溶入药丸,口中忍不住担忧抱怨道:“我的少爷啊,你好端端地做什么去窥人天命?莫不是忘了动用预言之术,会耗损心力的么?难得你身子骨健壮了些,这一折腾,可又全回去了。要是大小姐知道了,又得弄个夜不能寐的!” 雪如席咽下药水,缓过劲后,感觉舒畅了些,忙拉住孙伯的手臂,诚声请求道:“孙伯,不要告诉姐姐,免得她担心,我没什么大碍的……” “这哪用得着老奴多嘴,看你这副模样,寻常人见了都知道不对劲,更何况是大小姐?” 雪如席只得一阵苦笑,接着喃喃道:“我也不是有意要姐姐担心,只是洛岛主对我雪家恩重如山,这几日与洛岛主在一起,我总觉得心神不宁,隐约像是有大事发生,便开了天眼一探究竟。没想到真是有血光之灾,一个弄不好,甚至会变成难以预计的大灾祸!” “我有血光之灾?”洛倾城反问出声,眼底却并无一丝怯意,反倒显得神采飞扬。 “并非是洛岛主,”雪如席面沉如水,接着又吐出四个字来,“是烬先生。” 烬先生?洛倾城伸手摸了摸下巴,扭头去看那边正奋笔疾书的卿烬,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撇了撇嘴,又转回头问雪如席。 “什么样的血光之灾?” 神仙般的少年缓缓闭上双眸,合上的眼帘,瞬间跃出破碎的画面,迷离且混乱。 雪如席平静下心神,张口道出画中所现:“死亡、仇恨、交换、深渊、万劫不复……咳――”话音未尽,他便止不住一阵猛咳,艳红的血迹从嘴角蜿蜒而下。 “我的好少爷您就别再逞强了,顾着点自己的身子骨吧!”孙伯心疼不已,苍老的面孔皱成一团,连看向洛倾城的眼神都带上了指责,“洛岛主,您就别问我家少爷了,就算知道了血光之灾又能如何?您也经历过净土之行,该知天命始终都不可……” “孙伯,扶我回房!”雪如席强撑着喊了一声,打断孙伯的话语,一贯温和的嗓音甚至带上了一抹厉色。 看着苍白瘦弱的少年,又是一阵呛咳不止,孙伯忙扶抱着他起身,口中应道:“是老奴糊涂,老奴糊涂,少爷您别动怒,赶紧缓缓气儿!老奴这就送您回房歇着去。” 两人道了一声告辞,便步履匆匆地离开。洛倾城扁着嘴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心思转啊转,又转回到血光之灾当中。 死亡、仇恨、交换、深渊、万劫不复……死亡?唔,血光之灾肯定会有死亡。仇恨?深仇大恨?报仇雪恨?报仇?咦…… 想到这里,洛倾城的眸子瞬间闪亮了几分,流转的银光,潋滟了一室的迷蒙。他似乎抓到了什么重点,心情显得极好,漂亮的脸孔同样挂上了愉悦的微笑。 不问就不问,有什么大不了?反正他可以去问别人。天听无法预料到的事情,不代表别人就不能知道。更何况那个人,向来都是有问必答的。 ------------ 34 夜半私会 更新时间:2012-08-20 当陌寻欢带着含烟回到楼上,正巧对上洛倾城那张笑得灿烂的容颜,一时间难免晃了晃神,遂张口笑道:“本少不过下楼了一趟,瞧洛岛主的模样,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对了,如席公子和孙伯呢?怎么不见他俩?” “对哟,如席公子他们什么时候不见的?”冰儿把姜汤递给含烟,催她赶紧喝下。又听了陌寻欢的问话,便疑惑地附和了一声。 阿古丽和斐澜同样困惑地对视了一眼,连卿烬都搁下手中笔,远远地望向这边。 先前冰儿她们三个都把心思放在了楼下的含烟身上,卿烬又在忙着写字,另外雷声雨声交加,加上两边的距离又隔得远,并无灵力傍身的几人,还真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洛倾城对上众人询问的视线,挑了挑眉,直接说道:“刚刚雪如席吐血了,孙伯带他回房去了。” “那洛岛主还……”笑得这么畅快?这算是幸灾乐祸么?陌寻欢忍不住嘴角抽搐。 看着他欲言又止,莫名诡异的眼神,洛倾城眨眨眼瞬间明白了什么,立刻一本正经地反驳道:“我又不是在笑他们。” “那不知洛岛主是因何事而开怀?”陌寻欢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洛倾城回望了他一眼,想了又想,觉得血光之灾的事情不好说出来――毕竟他还没有弄明白呢,要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正犯愁着如何打发他,掌心收紧,抓到原先握着的事物,当即扬了扬道:“我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夹在修长指间的是一片玉色花瓣,玲珑剔透,正是属于灯盏上的一部分。 冰儿瞧见后,立刻几步凑到洛倾城身边,睁大着双眼,忍不住八卦道:“主子又把花瓣放到客栈里了?上面都有些什么?” “看了就知道了。”洛倾城说着直接凝聚灵力,将花瓣中的影像投映到墙面上。 静默的下半夜,客栈里熄了灯,过道中一片漆黑,若不是在那里住了好些日子,还真辨别不出来这里就是他们平日出入的客栈。这样的场景持续了很久,久到众人都有些没了耐性。忽然,开门声响起,烛火的亮光瞬间透了出来,在黑暗中显得尤为鲜明。 一人提着灯笼轻轻地走过长廊,素白的衣,雪白的灯笼纸,惨白的烛光,衬着夜色的背景,隐约透出几分不祥的意味。 “是卿尘小姐!她夜里出去做什么,先生,你知道吗?”斐澜忍不住问出声,目光看向卿烬。 卿烬淡淡摇头,低声吐出一句话道:“昨日里忙得深夜,我回房后便睡了,并未注意到她出门。” “我知道,”已经看过一遍的洛倾城,好心地为斐澜解惑,“她去私会。” “私会?”斐澜目瞪口呆,卿烬怔愣原地,阿古丽则直接夸张地叫出声来。 “难道不对?”洛倾城扁扁嘴巴,银眸划过一丝不解,随即又补充道,“一个女人,半夜里出去见一个男人,不叫私会吗?” 斐澜和阿古丽惊诧不已,正要问个清楚。影像中的卿尘已经从后院到了前院,直接越过大堂,上去二楼,走进了一座雅间。 洛倾城不失时机地解说道:“喏,她要私会的男人就在里面,你们见过的,是那个叫七王爷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七王爷皇甫晟轩出现在了影像之中。 “卿尘,我原以为你今夜不会来了……”原本坐着的皇甫晟轩,站起身向她走去,温和的眸色中更透出一丝难掩的惊喜。 “若是我不来,王爷就准备空等下去么?”卿尘柔声浅笑,嗓音清和。 “不是说了直呼我的名字么?又忘记了?”皇甫晟轩揽着她的肩膀重回桌前。 “并非是忘了,只是……也罢……”卿尘欲言又止,随即又释怀道,“晟轩……” 皇甫晟轩满足地微笑,又动作利索地夹起一块点心,口中说道:“这些糕点都是你喜欢吃的,夜里起来,也该饿了,快尝尝看,味道如何……” “先放着吧,我还不饿,”卿尘柔声推却,一句叹息溢出唇边,“晟轩,你不必做这些的……” “我也没做什么,”皇甫晟轩无所谓地笑笑,接着又道,“对了,我去看了你姐姐的话本演出,非常成功,烬先生不愧是灏湮大陆上第一流的话本大师,的确非同凡响!只是……” “只是什么?”卿尘好奇。 “只是,我在现场没有看到你,原本还准备找你说说话的。”皇甫晟轩颇为遗憾。 “就是我真的去了,那样的立场下,我们不是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说话么?”卿尘低声叹道,“而且,我身子有些不好,在喧闹的地方呆久了容易犯病,姐姐也是知道的,所以从来都不逼我。” 皇甫晟轩一听,立刻急了,抓着卿尘的手连声问道:“到底是什么病?严不严重?你先前怎么也不告诉我?我还带你去逛夜市,看花灯……傻卿尘,你怎么都不说呢?” “我们不是玩得很开心么?说出来就扫兴了……”卿尘淡声笑了笑,“晟轩,不用担心,只要平时注意些,不会有事儿的。其实,要不是因为这个,我还碰不到你呢!” 看着男子仍旧不减担忧的面色,卿尘轻轻叹了口气,回忆道:“还记得我们相遇的那一年么?那一次也是在姐姐演出上……” 两人就这么对坐夜谈,时而你一言我一语,时而又相互沉默,但无论是哪一种,周边始终环绕着一种散不开的暧昧。 阿古丽越看下去,眉头皱得越紧:“真是想到,小卿尘居然和七王爷是相识的,看这样子,说是私交甚密都还言轻了呢!” 冰儿则是想到了另一方面:“这可怎么办?有那个杜嫣然在,卿尘小姐想要和七王爷在一起,肯定会困难重重……” “杜嫣然的确是个梗,”斐澜赞同地点头,忽又疑问道,“看先生的样子,似乎早就知情了?” “卿尘是我妹妹,关于她的事情,我多多少少都是知道的,何况,她也没瞒着我……”卿烬说着,又看向洛倾城,郑重道,“洛岛主,这段影像今日看过也就罢了,在场的几位也都是信得过的人。还请你早些将内容抹去,毕竟这不是在做戏,窥人隐私,终归是不太好的。” 洛倾城点头应下,忽又问了一句:“嫣瞳是谁?” 卿烬立时僵住,半晌才喃喃道:“洛岛主怎么会问起这个?” “里面说的。”洛倾城指指影像,操控灵力直接将画面跳到最后。 此时,雅间中的柔情蜜意不复存在,卿尘站在门口,一副急于离开的模样。皇甫晟轩则紧紧拉住她的一条手臂,口中急道: “我们相识足有一年,为何你始终不肯摘下面纱?难道在你心底,仍旧对我怀有戒心?” “我并没有这么想……” “那你为何不愿以真面目对我?我说过,不论你生得什么模样,我都不会在意的,容貌美丑不过表象而已,还是说,你信不过我所言?” “我自然是信你的,”卿尘无奈回应,“但我真的有苦衷,晟轩,别逼我,好吗?” “我不是要逼你,只是这么久以来,我对你始终掏心掏肺,但你却一直有所隐瞒,甚至连真容都不愿向我展露。卿尘,这样并不公平!” “公平?七王爷想要怎样的公平?”卿尘忽而一扫先前的温和柔善,吐出的字眼冷厉莫名,“你我的身份本来就不对等,也就意味着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公平。就像七王爷,现在如此对我也不过是一时的逢场作戏,你终究会迎娶一位名门闺秀作为你的王妃。到那个时候,卿尘是何许人也?恐怕早就被七王爷忘在脑后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皇甫晟轩慌忙辩解道,“身份等第根本就代表不了什么,我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并不是其它,不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介意!” “都不介意么?”卿尘倏然冷笑,“就算我是个丫鬟,你也不介意?” 听到丫鬟两个字,皇甫晟轩却似被雷劈傻了一般,惊愣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回应。直到卿尘的冷笑变为苦笑,他才猛然惊醒,嘴唇开开合合,如同做梦一般吐出六个字来。 “你是嫣瞳,对吗?” 画面到这一刻戛然而止,悬浮在半空中的玉色花瓣悄然坠落,回到洛倾城的手中。 眼见着紧要关头却没了下文,冰儿心急道:“主子,怎么不看下去了?” “没有了。”洛倾城耸了耸秀气的鼻尖,扁着嘴巴吐出三个字――一片花瓣的记载时长是一个时辰,到这边正好时间满了,他也没有办法。 “那烬先生知道后面怎么样了吗?”冰儿扭头看向卿烬。 “我并不清楚,”卿烬淡声答道,“但今晨我醒来的时候,卿尘已经在房里了。所以我并未察觉到她夜里出过门。具体如何,我也要问过她才能知晓。” 洛倾城瞅了瞅一脸心痒难耐的冰儿,随即眸色一闪,复述起那个问题:“嫣瞳是谁?” ------------ 35 阴差阳错 更新时间:2012-08-21 “嫣瞳?主子怎么想到问起这人来了?” 回答的声音温和悦耳,却是含烟。她先前在雨中被淋了个湿透,刚去稍作梳洗,换了身衣裳出来,正巧就听到了洛倾城的问话。 “你知道?”银黑色的双眸眨巴眨巴定格到含烟身上,洛倾城转而直接问她,“告诉我。” “那位被杜嫣然逼走的七王妃,就是叫的这个名字。我也是从烬先生她们那儿听来的。”含烟敛眉细语,眸色略显意外。 洛倾城得了答案,瞬间对这件事情更为感兴趣了,他再次看向卿烬,一字一顿,不闪不避地问道:“卿尘是嫣瞳吗?” “卿尘小姐……是那位七王妃?”含烟闻声,诧异地张大嘴巴。 众人的视线霎时间全部集中到卿烬身上,等待着她的答案。 黑色的面纱下,静静地溢出一连串笑声,似绝望,似彷徨,似凄苦,似嘲讽……仿佛揉进了千种孤离,万般无奈。许久之后,卿烬才慢慢地吐出四个字:“是,也不是。” 模棱两可的回答,终究不是一个肯定的答案,却已经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 惜芳楼的东厢房内,半开的窗照进一地的月光,朦胧的光影之中,一袭碧色长衫的少年正对月小酌,搁置在桌上的翠绿佛珠透出沁人的绿芒。 忽然一道黑色的影子如闪电般自窗口跳了进来,来不及收势的手脚碰倒了桌上的白玉杯,洒出的清酒蜿蜒着一直滴到桌下。闯了祸的黑影却无辜地抱住少年的手臂,讨好地“吱呜”叫唤。 少年看着手臂上的那团黑影,轻轻摇了摇头,摸着它的小脑袋,给出一句评语:“毛毛躁躁的小东西。” 随后翻窗进来的洛倾城,听到这句评价,颇觉丢脸地将黑影从少年的手臂上扒拉下来,直接扔回了海螺耳坠中。趴在他肩膀上的团子见状,心有戚戚焉地将自己的小身子埋进乌发当中,试图让人忽略它的存在。 “洛岛主怎么想起今夜过来了?”姬肆雅拾了另一只白玉杯,斟满清酒递到他的面前,口出笑语,“不是说这两日要准备话本演出么?” “本来是想要准备的,”洛倾城振振有词,下一秒却耷拉下脑袋,“但是拿到话本后,发现根本用不着。” “哦?莫非是烬先生把洛岛主的戏份给删减了?”姬肆雅淡笑着猜测。 “这倒没有,”洛倾城抿了抿香醇的美酒,咂咂嘴应道,“原本四场的戏,我只有最后一场的最后一幕才现身,已经够少了。她要是再给我删减,我肯定不干。” “既然如此,那洛岛主怎会不需要准备?”姬肆雅说着,拦下洛倾城准备一口饮尽的豪情举动,柔声规劝道,“清酒醉人,尝尝这些下酒的小菜,都是晓光特意准备的。” 洛倾城信手捡了颗花生米扔进嘴巴,嚼吧几下吞到肚子里,又问道:“晓光回来了,那个加冠礼也找回来了吗?” “加冠礼并为寻回,只能说,那个私盗贺礼之人是个高手。不过也没有大妨碍,我已让晓光备下另一份贺礼……”姬肆雅淡然自若,又笑问道,“陌三少的加冠典礼,洛岛主会去么?” “我不怎么想去,听起来就很没意思。但是他邀请我了,含烟说不去的话,不太礼貌。”洛倾城说着又嚼了几粒花生,看姬肆雅没有吃的意思,就把整盘子连同掉到盘子里的团子,一块儿塞到海螺耳坠里同雪球做伴。 “其实加冠典礼并不像洛岛主想得那般无趣,”姬肆雅淡声解释道,“各个势力比拼所送的贺礼,能够看到不少好东西,今年还多了个私盗贺礼之人,想来会更加的有意思。” “是吗?”洛倾城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感兴趣地追问道,“都有什么好东西?” “那就要看各家的手笔了。至少也是极品的事物,才会在人前呈献上来。那些品级不够的,便会直接送去后院。那年苍墨阁下的加冠典礼上,最上乘的一件贺礼便是轩辕门所赠的龙牙裂魂斩,至于其他……” “啊,对了!”听到轩辕门三个字,洛倾城猛地出声打断他,“你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储存影像吗?每次看完了就要抹除,都不能保留下来。我不知道那些影像算是什么属性,试了很多东西都不能储存,只有本身不具备属性的引星石才可以,但是储存的也不多。最奇怪的是,夜光璧居然不能容纳影像,明明花瓣的材质就是夜光璧做的!” 这个结论是他在尝试过程中,无意间把影像导入了灯盏的底座后得出的――那个底座就是引星石的材质――可惜,那么大一个底座却只能勉强容纳一片花瓣的内容! 姬肆雅听他说完,淡声解惑道:“其实这并不奇怪,无属性也包含了两种意思――第一种就是它本身没有属性,可以兼容其它任何属性的事物。第二种则表示,它的属性就是无,也就意味着无法融汇任何的属性。引星石是前者,夜光璧则是后者,而洛岛主将这两种极端属性淬炼到一起,却创造出了新的属性――隐匿和斥候。说来也不失为一次成功的尝试。” 听到这包含赞赏性的话语,洛倾城毫不谦虚地点头收下,接着又转回话题;“那我可以用什么东西来储存影像?” “的确有这么一样东西,对别人或许求而不得,对洛岛主来说,却是最为适合的,”姬肆雅悠然一笑,卖了个关子,“其实,洛岛主找不到能够具有兼容属性的事物,不妨换个方向考虑――寻找具有极致本源属性的事物代替,也是一样的。” “极致本源属性?那是什么?”洛倾城睁大好奇的眼。 “最初的天地间并无属性划分,所存在的只有那象征着一切的灵气,万事万物皆从灵气中诞生。后来,逐渐有了五行划分,而五行则成了最本源的属性。灵气聚散是为五行,五行合一又成灵气。再往后的各种属性,又是从五行向下一级的划分,彼此之间,自然是不会兼容的。夜光璧的无属性,便是处于最最末级的,全部属性都消失不见。至于引星石,则是五行合一后达到的另一种无的状态。” “所谓的极致属性,则是事物中只存在有这一种属性,并且这一种属性达到了极点。五行属性本就与灵气最为息息相关,达到极点的五行属性,也就相当于无限接近于灵气,自然就能够包容万物。但像这种极致本源属性的事物,本是可遇不可求的,难得洛岛主有先天条件,倒是地利人和了。” “先天条件?”洛倾城困惑地眨眨眼,还是没有想明白,他所拥有的极致本源属性的事物是什么。 姬肆雅淡声笑着提示道:“五行不过金、木、水、火、土。若是我问洛岛主,人的属性是什么,洛岛主会如何作答?” “每个人的属性不是都不一样吗?”洛倾城歪着脑袋看向他,“而且,人好像是五行都具备的。” “的确,多数的人都是五行具有,分别也就是程度的不同,”姬肆雅首肯道,随即又缓缓地吐出五个字来,“那么鲛人呢?” “鲛人?啊!我知道了,你说的是鲛珠!”洛倾城兴奋地弯起眉眼,在姬肆雅赞同的眼神下,直接取了一颗沁蓝的鲛珠出来。运转灵力,尝试将随身所带的那片花瓣上的影像,导入鲛珠之中,果然成功了! 影像传递的过程中,玉色花瓣上快速闪过所记载的内容,姬肆雅随意看了一眼,不由笑道:“洛岛主怎么会想起记载那位卿尘小姐的言行?”那花瓣正是记载了卿尘私会的那一片。 “那是个意外,我本来没想留意她的!”洛倾城端正着面容,认真解释道,“前几天晚上,那个杜嫣然要抢我的东西,后来她大哥和那个七王爷也来了……” “莫非是要帮着她抢洛岛主的东西?”姬肆雅看着他下意识地流露出讨厌麻烦的模样,便自然地顺着他的脾性问了一句,“那还真是过分了。” “这倒不是,”洛倾城实事求是道,“他们是过来道歉赔礼的,含烟说因为有黎苍墨坐镇,所以他们都客客气气的。我就不明白,明明我也很厉害,他们还是会拿大道理堵我,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家族?唔,那我也可以建一个……啊,先不说这个。反正就是那个晚上,杜嫣然他们三个人都奇奇怪怪的,我特别注意到烬先生和杜嫣然她哥之间很不对劲!” “所以,洛岛主原先是准备留意烬先生的?”姬肆雅轻笑出声,“还真是阴差阳错了!” “不过同样很有收获!”洛倾城笑得一脸满足,丝毫不觉得窥人隐私有何过错。提到烬先生,他又想起了血光之灾的事,便直接道,“雪如席说烬先生有血光之灾,还说了死亡、仇恨、交换、深渊、万劫不复……那个仇恨让我想到了报仇。先前烬先生让我带给你的话里有一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应该也是报仇的意思。我之前问你,你说让我看下去就好,该发生的自然会发生。但我现在想知道,可以告诉我吗?” ------------ 36 那年缘由 更新时间:2012-08-22 “还是那一句老话,若是洛岛主想知道,姬某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姬肆雅勾唇浅笑,眸中幽色一闪而逝。 “快告诉我!”洛倾城兴冲冲地追问一句,漂亮的脸孔恰合地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关于七王爷、杜嫣然还有杜嫣瞳三者之间的故事,不知洛岛主是否清楚?”姬肆雅淡声吐出一句问话,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拾起桌上的翠绿佛珠,一颗一颗细数起来。 洛倾城立即答道:“这个我问过含烟了!含烟说杜嫣瞳是丞相府的小姐,当年嫁给七王爷当正妃的,是什么钦天监占卜出来的天作之合。后来杜嫣然把七王爷抢了过去,然后杜嫣瞳就被气走了,最后又失踪了……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杜嫣然只是丞相府的表小姐,她把那个嫡亲的小姐气跑了,丞相府的人不是应该讨厌她的吗?但我看那个杜莞尔就挺关心她的,每次她闯祸,都会出来打圆场。” “杜莞尔会关心她那是自然的,”姬肆雅悠然解惑道,“因为杜嫣然,才是丞相府嫡亲的小姐。洛岛主口中那位被气跑了的七王妃杜嫣瞳,原本只是杜嫣然身边的贴身侍女。” “咦,为什么会这样?那她怎么会嫁给七王爷的?”洛倾城摸了摸下巴,不无好奇道,“难道当初是她抢了杜嫣然的新娘身份?唔,不对,一个侍女,应该没有这么厉害……” “一个侍女本身,的确是没有这种能耐,但若是有整个丞相府作为她的后盾,那就另当别论了,”姬肆雅一语道破其中缘由,“当年的婚礼,原本就是一场替嫁。” 洛倾城闻言扁着嘴巴道:“那杜嫣然还真奇怪,她既然一开始不愿意嫁给七王爷,让自己的侍女代替自己嫁过去了,那后来干嘛还要插足到别人中间去?” “她原先不愿嫁是因为惜命,当初七王爷克妻的命格,在玖瑶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同样的,杜丞相夫妇二人,也舍不得亲生女儿年纪轻轻就枉送性命,所以才有了这出替嫁。” “别人不会认出来么?”洛倾城眨眨眼道。 “官宦人家养在深闺的小姐,向来是足不出户的,外界也不知她的相貌究竟如何。只有一点,却要特别注意。那位丞相夫人祖上有琉璃国的血统,虽然她本身仍是黑发黑眼,所生的女儿却生就一对蓝眸,这件事情,是早就传了出去的,所以那替嫁的人选,就至关重要了。” “杜嫣瞳也是一双蓝眼睛,而且又是她的贴身侍女,所以她就倒霉地被拉出去替嫁了。后来杜嫣然不知怎么的又和七王爷勾搭上了,想把王妃的位置要过去,就把她赶跑了……”洛倾城说着说着,忽然皱眉思索起来。 姬肆雅看他一脸沉思状,不由轻笑出声:“洛岛主可是想到了什么?” “没想到什么,”洛倾城摇了摇头,接着又道,“我只是觉得,这些话听起来很耳熟……” “自然是耳熟的,洛岛主不是参与其中了么?” “我参与其中?”洛倾城诧异地瞪大眼睛,否定道,“我以前又不认得他们,怎么可能……啊,是那个话本!” 姬肆雅微笑着颔首。 “把那个员外府改成丞相府,郡王府改成王爷府,再把人名换换,相似的桃花眼原来就是相似的蓝眸……”洛倾城恍然大悟地叫出声,“噢,原来替身记讲的就是卿尘的故事!怪不得演出的时候,烬先生总是不自觉地露出那种莫名的忧伤的情绪,原来她是在为自己的妹妹抱不平!” “妹妹么?”姬肆雅眸光闪动,接着又吐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倒也可以这么说。” “她们除了眼睛颜色,其它的长相都是一样的,当然是姐妹了!”洛倾城没怎么在意这个,随即又问道:“那烬先生为什么要我带那句话给你,她报仇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先前在南源的时候,我与烬先生有过一段交情,对她的事情了解一些,也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为何。她让洛岛主带话给我,便是让我不要干涉她的复仇事宜。” “她报她的仇,本来就和你没有关系,为什么还要特意说一句?”洛倾城困惑地眨眨眼。 “别人的仇恨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洛岛主是这么认为的么?”姬肆雅悄然出声,墨色眸中的那抹幽绿,越发的深邃复杂起来,令人捉摸不透,“若是那段仇恨牵扯到了家国大义甚至天下众生,又当如何?” “家国大义,天下众生……”洛倾城一字一顿地重复起这八个字,随即又甩甩头发道,“那有区别么?虽然我不太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报仇不就是你对不起我,所以我还回来么?关别人什么事儿?” “的确不关别人的事,”姬肆雅淡然开口,明明是轻柔的语气,却透出掷地有声的份量,“所以洛岛主只要记得,别人的事自有别人操心,顾好自己便已足够。有些时候,作壁上观,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洛倾城强调了一句,赞同地点点头,接着又揣测道,“所以卿尘和那个七王爷私会,是要把他从杜嫣然身边再抢回来?但我觉得七王爷对杜嫣然也不怎么样,她都变成笑话了!” 姬肆雅解惑道:“杜嫣然会变成笑话,是因为当初杜嫣瞳被逼走后不久,飞花楼将她的所作所为抖了出来,若非如此,她早已成了名正言顺的七王妃。” “飞花楼?啊,对了,就是他们说杜嫣然气跑了七王妃的,”洛倾城抓抓头发,似乎想到了还有这么一个东西,“不过他们还说杜嫣然是表小姐,这不是错的吗?” “错与对,就看能达到怎样的目的了……”姬肆雅淡然一笑,“飞花楼未必不清楚杜嫣然的真实身份,会这么放话却是有着故意的成分在里头。若是实话实说,杜嫣瞳作为一个侍女,却嫁给了王爷,即使她本身无辜,传出去的流言也是不会好听的。但这么一来,杜嫣然就完全落到了最为不利的境地,就连原先做的好好的王妃梦也破碎了。毕竟,皇室是不可能允许这样一个女子嫁进来的。” 洛倾城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倏然又睁开道:“那丞相不会反驳么?” “替嫁之事实属欺君,”姬肆雅悠悠然抛出一句反问,“你说他们是选择犯下欺君之罪满门抄斩,还是选择背负流言?” 听到这里,洛倾城那双银眸蓦地亮了起来,兴冲冲道:“我知道这个,这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看来洛岛主的俗语学得很不错!”姬肆雅笑着赞扬。 “那是当然,”洛倾城得意地抬高下巴,“我这些天一直跟着烬先生的班子混,已经学到很多了!听他们说台词都能听到好些……”提到台词,他的面色突然间又垮了下去,开始闷闷不乐起来。 姬肆雅见了,倒是想起一开始所谈论的话题,不由笑道:“先前聊着聊着就聊到别处去了,姬某倒还不知,洛岛主是因为什么不需要为话本演出作准备?” “我在整场演出里只有一个动作,还没有台词!”洛倾城气呼呼地抱怨,“我只要在最后对着含烟招招手就完事了,她们还说这就是勾魂使者出场的目的!咦,不对!替身记里,含烟扮演的那个角色,最后是死掉的,不是失踪。但是她明明就没死,所以才能复仇呀?” “演出与现实终归是有所差别的……”姬肆雅淡然出声,下一句却又换了语调,“如果说,烬先生最后真的走上了不归路,洛岛主会阻止她吗?” “她去复仇,为什么会走上不归路?”洛倾城不明白道,他扁着嘴巴正要问个清楚,下一刻却又被窗外透入的霞光吸引了心神,“天亮了……” “洛岛主今日有事要忙么?”听着他的语调,姬肆雅自然地问了一句。 洛倾城兴致高昂地回答:“前两天在琉璃坊定做的衣裳,今天可以拿到了!店里的伊莎大婶说会给我做一身最好看的戏服!” “是吗?那姬某真要拭目以待了。” 琉璃坊是琉璃国人在灏湮大陆上开设的店铺,店中兼营脂粉、首饰、布料、衣裳……琉璃国以美为尊,对于如何能够变美,自然也是极有研究的,光是那一套出神入化的上妆术,就足以令人咋舌。所以店中的货物如何,想来也不用赘述了。凡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夫人小姐们,身上穿的,脸上抹的,头上戴的,无一不是琉璃坊出品,就是得了块玉石,也会优先考虑请琉璃坊的工匠雕琢。难得香溪镇上就开了这么一家,平日里自然是宾客盈门。 但为防顾客一拥而入,损毁店中的精细物品,琉璃坊定了如下规矩――从早上辰时起到夜里戌时结束,每个时辰限六十人进入,有预约者优先。所谓的有预约者,要么就是身份地位高高在上,足以撼动一方的。要么就是在琉璃坊中花费的银两达到一定数目的,简言之,要么有权,要么有钱,否则?那就慢慢排队吧!这样的方式倒是与轩辕门在各地开设的分部有些类似,就是时限和人数上放宽了些。 洛倾城一行人自然不属于这两者。上一次去定做戏服的时候,因着店家喜好卿烬的话本,阿古丽又是老乡,才顶着预约的名号进去的,算是走了个后门。这一回倒是更方便了,自从上次相见,店家伊莎大婶就被洛倾城的美色所惑,直接给了他随时入店的通行令。 所以,洛岛主便领着含烟和冰儿,无视了一众排着长龙的夫人小姐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大摇大摆地入店了。结果一进去,就碰上了令他扫兴的事情。 ------------ 37 翠羽霓裳 更新时间:2012-08-23 37翠羽霓裳 从琉璃坊的大门进去,便是亮堂的正屋,屋里摆满了各种成品衣裳,青翠的蝉翼纱裙,绯艳的拖地夏衣,藕荷色的瑞摆裙,淡紫的流仙裙……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极为夺人眼球。 此时,在那一众华服之间,紫衣的艳丽少女伸手一指挂在珠帘后隔间内衣架上的红色长衫,撇了撇唇道:“把那件衣裳给我拿来。”这般颐指气使的姿态,除了凌素瑶不做他想。 店里的小伙计立刻歉意道:“这位小姐,摆在隔间里的衣裳都是别的客人订下的,您要是喜欢,我们可以按照相同的款式,再给您做一件。” 凌素瑶闻言轻哼一声,对着伙计又重复一遍:“我叫你拿过来,没听见么?” 小伙计顿时为难了,苦着脸解释道:“可是,可是那件衣裳……” “你还可是个什么?素瑶师妹说了让你把衣服拿过来,你不赶紧过去,在这边磨蹭个什么劲儿?”陆岳泽皱了皱眉,挥手训斥道,“真不知如此木讷的性格,是怎么当上伙计的!” “公子对我们琉璃坊的招工条件很感兴趣么?”一旁正招呼其他客人的伊莎,听到这边的动静后,立刻走了过来。 小伙计见状,委屈地唤了一声“老板娘”,马上躲去了她的身后。凌素瑶与陆岳泽也同样看向她。 年过三十的伊莎大婶,半老徐娘风韵犹存,性格最是大胆泼辣。当了这么些年的店主,见过的难缠客人多了去了,应付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只见她嘴角含笑,上上下下扫视了陆岳泽几眼,口中说道:“既然公子好奇我们琉璃坊的招工条件,告诉公子倒也无妨。我琉璃坊招收伙计,第一重要的就是看人品!像公子这样的人物,自然是不做考虑的。” “老板娘真是好一张利嘴!”被嘲讽的陆岳泽冷声应道,“但像你这么做事的,恐怕早就把客人得罪光了吧!” “不劳公子费心,就是两位不赏脸,我琉璃坊也不至于关门大吉!”伊莎笑得一脸坦然,“何况,客人,客人,公子若是客客气气的,我伊莎自然会把你当作客人来对待!” “你――”陆岳泽被堵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接着心思一转又道,“虽说人靠衣装,但再好的衣裳若无相称的人穿着,不也是糟蹋了?想必老板娘也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吧?所以说,卖给我们大小姐,这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凌素瑶被陆岳泽这一番恭维说得颇有些飘飘然,但面上却又故作矜持道:“说这么多做什么,老板娘既然是生意人,而开门做生意的,总没有把钱财往外推的道理!总之,那件衣服我看上了,你直接出个价吧!” “这位小姐倒是爽快!”伊莎笑得更加和蔼可亲起来,但熟识的人却知道,这种笑容,正是她动怒的前兆。果然,她下一句便道,“就不知等小姐听了价钱后,是否也能如此豪气?大话可不是张口就能说的!不过,那位公子的一句话倒是说对了,好衣裳的确是要相称的人来穿,小姐与它看来是无缘了!” 那暗含鄙视的话语,听得凌素瑶大为不悦,她正待回应,另一道清泠悦耳的嗓音,却先她一步响了起来。 “那件衣服是我的!”说话的正是推门而入的洛倾城。 冰儿同样气哼哼地接话:“没错,那件衣服是我们主子几天前就订下的!” 含烟倒是带着笑意,语调轻柔:“凌小姐既然是乾坤派的大小姐,这强夺他人之物的卑劣行径,应当是做不出来的。” “哎呀洛岛主,您总算是来了,伊莎可是从一大早盼到现在了!”见到来人,伊莎立即笑盈盈地迎过去,被那两人搅和的不悦心情,瞬间抛到了脑后。 她身后的小伙计也笑嘻嘻地冒出一句话道:“可不是么,就老板娘那模样,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在等候情郎,犯了相思病呢!” “可不就是相思么!”伊莎语出惊人,下一句又捏着嗓子,矫揉道,“妾身对于洛岛主,可真是日思夜想呢!”至于想的是什么?除了美色,别无其他。 “真是不知羞耻!”被晾在一边的凌素瑶冷言嘲讽,“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肖想儿子辈的人物!” “的确是不知羞耻,明明长得不如人,还要肖想别人的衣服,这么好的衣裳若是给你穿着,还真是糟蹋了!”伊莎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句,接着又展开笑颜,“罢了罢了,不提这种晦气事儿,洛岛主赶紧去试试那新衣裳,这可是伊莎想全了所有时新的款式后,集合琉璃坊全部的高等裁缝合力做出来的!绝对的独一无二,与众不同!” 她边说边拉了洛倾城的袖子往隔间走去,却被凌素瑶急走几步,拦在了前头。 “慢着!这衣裳可是我先看到的,莫非洛岛主要强抢不成?” “都说了这衣裳是我家主子先订下的,凌小姐都这么大人了,还听不懂人话么?”冰儿气得双手叉腰,直接骂咧开来。 “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在本小姐面前大呼小叫?”凌素瑶目光一凛,直接一掌扇了过去,却被洛倾城轻松的一指拦了下来。接下来,只见他莹润的指尖轻轻一弹,使出回转之力,在众人都没看明白的情况下,凌素瑶那犹带着劲风的一掌便直接扇到了自己的脸上。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留下通红的五指手印。 “放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抢本岛主的东西?”在众人尚且目瞪口呆之时,洛倾城将她原先的怒斥也同样还了回去。 “素瑶师妹,你没事吧?”那一句中气十足的骂声,硬生生将陆岳泽从响亮的巴掌声中惊醒过来,他马上迎向凌素瑶,关切地问了一句,又看向洛倾城恶狠狠道,“这笔帐,我乾坤派记下了!” “你记下就记下了,关乾坤派什么事儿?”洛倾城无所谓地撇撇嘴,“就像那个女人,总喜欢把自己和皇室连到一起,最后成了笑话。你也要当笑话么?” “我不听你这些狡辩,总之,你今日打了素瑶师妹,就等着以后不得安宁吧!”最后又放了一句狠话,陆岳泽当即扶着被打懵了的凌素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打得好,打得真是太好了!”一片静默声中,伊莎蓦地拍起手来,“像这种被娇宠惯了的大家小姐,就该有人治她一治!真没想到,洛岛主看着是挺好的脾气,发起狠来,也同样是魅力无边啊!” “我没发狠,”洛倾城无辜地眨眨眼,“我只是把她想做的,还给她了而已。” 含烟点头赞同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那位凌大小姐遭这一巴掌也是她自找的,主子并未做错。” “就是这样,”洛倾城理所当然道,“是她先抢我的衣服,也是她要先动手的……唔,我先去试衣服!”提到了那件衣裳,洛倾城立即把杂七杂八的都搁到一边,兴冲冲地取了衣服,到里间替换。 外头等候的伊莎给了在场的几位客人八折的优惠后,便同含烟、冰儿进小隔间里头唠嗑起来。 “伊莎大婶,要是主子没及时赶过来,您不会真把衣裳卖给那个凌小姐吧?”冰儿心有余悸道。 含烟闻言却笑出声来:“伊莎大婶倒是可以卖,但那位凌小姐却未必买得起!” “她是乾坤派的大小姐,应该不会少了钱财呀?”冰儿困惑地摸摸脑袋。 “想要买得起主子那身衣裳,别说是乾坤派的大小姐,就是四大家族嫡亲的女眷,都未必有这等手笔!”含烟说着,又轻轻扣了扣冰儿的脑门,道,“那日你只顾跟着古丽大姐琢磨胭脂水粉去了,这边的情况也没细听,主子这身衣裳可是拿鲛绡制的,那位凌小姐想要穿上,呵,还早了几百年!” “可不是么,想想那日还真把我惊到了!”伊莎拍拍胸口,摆出惊讶状,“这大陆上几百年都未有鲛人现世,而鲛绡几乎都成了传说中的事物,就是原先留下来的一匹半匹,也早被哄抬到了天价,有几人能消受得起?洛岛主居然随随便便就拿了几匹出来,说出去还不得让人眼馋死?不过这鲛绡还真是好东西,就是我们琉璃国的镇国之宝――斑斓蜘蛛所吐的丝织成的绢布,也是远远及不上的。本来制衣就很有一番乐趣,得洛岛主提供的鲛绡,那更是乐趣无穷!话说这几日,我可是又想出了好几种衣服的样式,等下洛岛主出来看看效果如何,我稍作调整,就把另外几匹鲛绡也全裁了制衣,过几日你们便可再来拿了去,当然,就是天天过来,我伊莎也是欢迎……”之至。 最后两个字,被伊莎直接咽了下去。 通往里间的门,被从内侧推了开来,率先荡出的艳红色下摆,划出惑人的涟漪。下摆往上是层叠的褶皱,配合着边缘处绣着的精细花纹,漂亮得令人惊叹。开得较高的束腰,更凸显出下肢的修长。完全由一指宽的丝缎编制而成的腰带上,嵌入一颗颗大小形状相同的红珠,余下的尾端串成穗状从腰际垂下,比起一般的挂饰,更为来得新颖别致。 ------------ 38 天上来客 更新时间:2012-08-24 38天上来客 腰线往上是双层对襟大开的荷叶边衣领,里层的网纱半露出白皙纤细的锁骨。袖管上紧下宽,以手肘处束缚成波纹状的丝缎为分界,散开的袖摆更添了几许飘逸的风情。乌黑如墨的发,嫣红如血的衣,清雅如月的眉,明亮如星的眼,点落朱砂的唇……这一切的一切不似来自人间! 这一刻,那扇通往里间的门,更像是走入天上的长街,又或是堕入妖界的深井,它打开了,走出了出尘脱俗的仙人,魅惑众生的妖精。 含烟原先见伊莎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正想给她倒杯茶水润润嗓子,现下提着茶壶的手就这么硬生生顿在了半空,任由茶水溢上了桌面也浑然未觉。冰儿更是看得差点流出了口水,这一瞬间,她深刻感觉到自己与那位陌小少爷同化了!早知道她们家主子漂亮得跟幅画似的,没想到换上艳色的衣衫,更加不得了了! 伊莎则睁大那双完全被美色掌控住了的眼,口中不自觉地呢喃出声:“这勾魂使者,还真是要命了……” 这句话显然得到了两人的深刻赞同。含烟当即笑道: “可不是么!主子原先还抱怨自己的戏份太少,上场都没个一炷香的工夫。但要含烟来说,就这一个场景,已经足以超过整部戏的份量了!哎呀……” 说到这里,含烟惊呼了一声,看向桌面的眼中,泛出几许尴尬,总算是察觉到了茶水四溢的状况。她正要就着袖口擦拭,却被伊莎拦了下来。 “不忙,不忙,待会儿让伙计过来收拾就好,弄污了衣裳反倒麻烦!”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含烟微微红了脸,随即又看向洛倾城道,“想必不管是等多少年后,当初的这批看客,哪怕是把整部戏的剧情都忘得差不多了,但有主子出场的那一段,绝对还是记忆犹新的!” “是吗?”洛倾城眨了眨银灿灿的眸子,嘴角因这赞美之词勾起了愉悦的笑容。下一瞬却又皱起眉头,他直接撑开双臂,上下扫视了一遍,最后嘀咕出声,“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听洛倾城这么一说,伊莎也反应过来,围着他走了几圈后,同样蹙起双眉道:“的确像是缺了点什么……” “我怎么没有看出哪里有欠缺的?已经足够好看了呀?”冰儿困惑地摇了摇下唇,接着又建议道,“要不主子把头发盘上去试试?” “不不,肯定不是因为这个……”伊莎托着下巴仔细思索着,忽然视线一低转到洛倾城的手背上,那朵曼珠沙华正肆意绽放着,同样的血色光华,隐隐透出妖娆的意味。 伊莎恍然大悟,抚掌笑道:“我知道是哪儿的问题了!”她说着直接冲向橱柜,取了抽屉里的剪子和针线后,又立即折了回来。 只见她灵活地操起剪子,几下就将洛倾城左边的衣袖,从下摆一直到手肘的位置笔直划开,完全露出被曼珠沙华的根茎缠绕出图纹的玉臂。接着又穿针引线,将垂下的丝缎沿着划开的两边细细缝合,余下的那截正好够在手腕处打上一个漂亮的结。 一番整顿过后,伊莎拍拍手道:“大功告成!”语气极富有成就感。 洛倾城同样点了点头,眼角眉梢尽是纯粹的笑容,显然对于这件新衣,是极为满意的。 外头招呼完这批客人的小伙计,乘着尚未到下批客人准入时间的空档,便进来收拾下桌面,犹带着稚气的眼,却有意无意地瞟到洛倾城的胸前。 伊莎见状,忍不住问道:“小朵拉,瞧你看得这么出神,怎么,洛岛主的这身衣裳,哪里还有问题么?” 名叫朵拉的小伙计闻声连连摇头,接着又悄悄红了脸,颇为不好意思道:“我,我只是确定了一件事儿……原来,原来洛岛主是位公子!”就那完全看不出曲线的胸部,绝对不会是女子的身材。 冰儿看她眼睛瞄的方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头一阵无语――她能说,她们家主子当着湛府孙小姐的时候,是很有身段的么?但这真要说出来了又算个怎么回事儿?天赋异禀? 香溪园,装潢雅致的会客室里。最中间的两张座椅上,端坐着一对陌生男女,皆是容貌出色,气度不凡之人。雪如深与雪如席反而坐在了下首的位置,孙伯则规规矩矩地立在两位少主人的身后。 “如此说来,你们雪家也不知前段时日,这个地方灵气骤变是因何缘故了?”陌生女子的语气带有些许的为难,眉宇间却是一派云淡风轻。只见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沉默了片刻,忽又缓缓笑道,“呵,这人间的茶,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雪如深浅笑着答话道:“就像如深先前所言,灵气骤变之时,我姐弟二人尚未来到此地,对于此间种种一概不知。至于这茶叶倒是香溪镇的一大特色,清雅淡远,回味的余香更是一绝。墨韶仙子要是喜欢,如深可向此地的镇长要些过来,给仙子带回去。” 名唤墨韶的女子闻言清浅一笑,未及应声,便听一旁的陌生男子先一步哼道:“我们那儿什么好东西没有,哪用得着你们这些凡人献殷勤!” “墨锦,别没了规矩!”墨韶立刻低声斥了一句,又向着三人抱歉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师弟被宠坏了,向来言行无忌,还请几位不要见怪。” “墨韶仙子言重了,”雪如席洒脱一笑,毫不介怀,“墨锦仙人也是心直口快,真要说起来,这还是一句大实话,毕竟两位是天上仙人,这俗世的种种,确实算不上什么。” “天听果真是胸怀大度之人!”墨韶赞叹一声,接着起身告辞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二人也就不打扰了,就此别过。” 雪如深与雪如深同样起身,将两人送至门口。 名唤墨锦的男子却始终摆着一张臭脸,眼看着一脚就要踏出门外,他终于忍不住道: “邪门歪道终究非我辈所为,你们好自为之吧!” 三人顿时愣在原地。墨韶见状,轻叹了一声,双眉微微蹙起,正要说话圆场。孙伯已经气不过地叫出声来。 “老夫也知墨锦仙人身份尊贵,本不该多说什么。但是您自一进门来就没给过好脸色,真不知我们家少主人是如何得罪了你,好端端地就又成邪门歪道了?” “做都做了,难道还想抵赖不成?”墨锦闻言冷笑了一声,指着雪如深胸前挂着的项链,语带指责道,“虽说只是地灵根,但也属于上等,何况如今具有灵根的修行者都是极为难寻。你们雪家为了辅助自身修行,居然做出夺人灵根之事,简直枉为天帝后人!难为师姐还对你们客客气气的,这要是在天上,早就被剥夺仙籍了!” “地灵根?”雪如深惊骇地后退一步,托起那条缀着碧色鲛珠的项链,不敢置信道,“怎么会?这明明是……” “明明是什么?难道我还会把灵根认错了不成?”墨锦瞪了三人一眼,最终摇了摇头,拂袖而去,“罢了,我言尽于此!” 墨韶随即追上,远远地又落下一句话道:“师弟说话虽有些不中听,但本意却是好的。几位也不妨好好想一想。” 香溪园的另一端,沿途栽满了垂柳的小径上,凌素瑶边走边愤恨地拽着柳枝泄愤,脸颊上的巴掌印不仅没有消下去,反而更加红肿起来,足可看出,她当时挥出的那一掌力道之深。 陆岳泽紧跟在她身后,连声哄劝道:“素瑶师妹莫要气愤了,真气坏了自己多不划算?等回去禀明了师父他老人家,管他是什么岛主,都保准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凌素瑶瞪他一眼,怒道:“我们还要先去参加陌三少的加冠礼呢!等回了门派告诉爹爹他们,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谁知道那卑鄙小人,到时候会躲去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找不着人怎么办?” “这个……”陆岳泽为难地皱起眉心,忽又展颜道,“那就去告诉大师兄!大师兄那么厉害,肯定能够为你报仇的!” “那你呢?先前被我打的时候,就不见你站出来,现在说要替我报仇,也全是指望的别人!”凌素瑶横了他一眼,斥责道,“你说,你除了会动嘴皮子,到底还会点什么?” “这个,素瑶师妹啊,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的实力!”陆岳泽为难地打哈哈,“那个岛主都能拦下你的攻击,可我连你都比不上,真要冲上去,不是自个儿找死么?” “切!”凌素瑶轻蔑地扫了他一眼,转身折向院落的大门,她心情糟糕,也懒得看路,差一点就同行色匆匆的墨锦撞个正着。 “真是晦气,怎么总有人走路不长眼睛!”凌素瑶扯着袖摆啐骂一句。 墨锦闻言,只是冷淡地扫了她一眼,直接无视。 他正想走人,陆岳泽又嚷了起来:“站住,挡了我们素瑶师妹的路,都不知道赔礼道歉么?” “你要我道歉?”墨锦果真站住了看向他。 “废话,我们素瑶师妹可是乾坤派的大小姐!让你们这种凡人赔礼道歉,都是给你们面子了!”陆岳泽一派高高在上的作风,“你们这种凡人”六个字,说得更是响亮。 ------------ 39 断肠崖上 更新时间:2012-08-25 “凡人?呵……”墨锦闻言,嘴角缓缓勾了起来,清冷的笑声便从口中溢出,不可自已,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笑什么?”凌素瑶被这嘲讽般笑声,刺激得心头怒火更甚。 “我当然是在笑你们,看不出来么?”墨锦勾了勾唇,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 “你——你居然敢把我们乾坤派的弟子比作凡人,这简直就是公然藐视!今日,我凌素瑶就代替爹爹教训教训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小人!”凌素瑶说话的同时,掌心运转橙色灵气,向着墨锦劈头盖脸地挥了过去。她本就是个刁蛮任性的主儿,原先在洛倾城那边受的气,差点没给憋出内伤,她正愁无法排解。现下就有这么个人撞到她枪口上,不好好出口气舒坦舒坦,简直都对不起她自己! 墨锦见状,蓦地敛起笑容,面沉如水,看不出脚步移动,却瞬间来到了凌素瑶身后 凌素瑶一掌挥空,眸色瞬变,待见到身后的男子一副悠然自若的模样,顿时又气得咬牙切齿:“你居然还敢躲?” “你这凡人倒也稀奇,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动手,还不准我躲避!怎么,难不成在你们凡间,别人要打你左脸,还得乖乖地把右脸也凑上去?啊,这倒也是,你脸上的那个巴掌印,说不定就是这么来的!”冷然的语调吐出的这段话语,却更有着煽风点火的作用。 “岂有此理!”旧事重提,凌素瑶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圆睁的杏眼狠狠地扫了身后的陆岳泽一记,斥道,“你杵在那边做什么?还不给我一起动手!” “啊,是是,素瑶师妹,我这就助你一臂之力!”陆岳泽嘴上硬着,心里却是叫苦不迭——这不是上赶着找打么?看那一位刚才的身手,就连凌素瑶都碰不着他一根汗毛,更何况是他呢? 凌素瑶已经被气得红了眼,完全没了理智,叫上陆岳泽帮忙后,就不管不顾地直接使出武技! “就让你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 随着话音落下,凌素瑶的身前,十二支橙色光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而成,在她灵力的支配下朝着墨锦的方向来势汹汹地射去。 “这也配叫万箭穿心?”感觉到对方杀意的墨锦,也有些动怒了,他气急反笑,长袖挥动间,所有光箭瞬间消弭。下一刻,他扬起左手,掌心氤氲的青色灵力顿时化为密密麻麻的光箭。那与凌素瑶相同的武技,由他使来,显然更加的得心应手。 “既然你执意找死,那我也只好成全了你!”墨锦说罢,身前光箭全部射出,势如破竹,锐不可挡。 凌素瑶与陆岳泽完全被吓傻了,就这么眼睁睁望着灭顶之灾来袭,忘了躲避,也无法躲避。 眼看着两人就要血溅当场,命丧黄泉。一道坚实的绿光屏障蓦地出现在两人身前,堪堪挡下光箭的来势,下一刻又全然破碎。就在这刹那间,一人悄然现身,携着凌素瑶与陆岳泽躲开了光箭的攻势。 一击未成,墨锦既没动怒,也没展开下一波攻势,反而略带欣赏地看着突然现身的那人,直接说道:“凡尘中人,能有你这等修为也算是不错了,看你小子年纪也不大,就天赋而言,算得上是个奇才!” “奇才二字不敢当,能得尊驾赏识,是在下的荣幸!”顾景琛放下两人后,对着墨锦抱拳行礼,“不知在下的师弟师妹如何得罪了尊驾,还请尊驾能够网开一面!” “没什么得罪之说,是我师弟一时冲动,几位莫要在意。”未等墨锦答话,随后到来的墨韶柔声吐出一句话来。她看了看顾景琛以及被吓傻了的两人,又回头对着墨锦教训了一句。 “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上一改?忘了出门前答应过师父的话了?我们是来探寻灵气波动根源的,别多惹事。” “师姐,这个真不能怪我!”墨锦委屈道,“是这两人先动手,想要教训教训我这个凡人,我也是出于自保!” “凡人?”听到这两个字,墨韶秀气的双眉,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顾景琛忙又致歉道:“是在下的师弟师妹口无遮拦,还请两位多多包涵!” “罢了,此事就这么过去吧,看你师弟师妹也受了不小的惊吓,是否需要……”墨韶想着要给他们些补偿,顾景琛连忙拒绝。 “尊驾实在太客气了!此事说来也是他们咎由自取,经此教训,收一收性子也是好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墨韶说着,正要离开。 凌素瑶忽然出声喊道:“等等!” “你还想啰嗦什么?别看我师姐性子好,就蹬鼻子上脸了!”墨锦挑了挑眉,睨她一眼。 “师弟,”墨韶不赞同地说了他一句,随即又笑道,“这位小姐还有什么要事么?” “你们不是要探寻灵气波动的根源么?我,我知道原因……”凌素瑶被墨锦吓得一阵瑟缩。 “你知道?” “当真?你可别信口开河啊!” 墨韶与墨锦两人异口同声道。 凌素瑶重重点头,语声颤抖却又坚定道:“是灵源之花……” 距离香溪镇十几里外的地方,是一片起伏的山脉。黄昏时刻,陡峭的山道上,衣衫凌乱的女子疾步狂奔,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滑落,黏上散乱的发丝,更显得狼狈不堪。她不时回头看向后方,每看一次,步伐便更加迅速,明明已经累得快要断气,却仍然不敢停歇。 紧追在后头的是名胡子拉碴的壮汉,一身短布褂衣,满脸横肉,看着就凶相十足。只见他跑得气喘如牛,口中还不停呼喝: “站住,站住,老子叫你别跑了听见没?城里的姑娘又咋了?不过就是个当丫鬟的,都跟你说了,你家少奶奶已经把你送给我了,现在你就是老子的人!怎么,当我一乡下人的媳妇,比不上做人家大少爷的通房丫鬟是吧?妈的还跑,看老子等下不打断你的腿!” 女子一概不听,只是一个劲儿地逃命。 距离山道不远处,则是一座断崖,而这里,也是奔跑的女子所要到达的终点。 断崖之上,沐浴在夕阳下的陌小少爷,看着由远及近的女子,摆出一副怜香惜玉的表情,叹息道:“想不到作为伶人,居然会这么的不容易,含烟美人实在是太辛苦了!” “每一行自有每一行的难处,又有什么会是容易的呢?”绛雪慨然应声,时至今日,她身上的伤痕总算是消淡了,终于能够摆脱面纱,不必束缚在房中。 斐澜听着绛雪的慨叹,同样感触颇深,她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又好奇道:“怎么今日,倒不见陌小少爷围着洛岛主转前转后了?” 一旁的冰儿听了,立即叫道:“不止今日,陌小少爷可是有好几天没有围着我们家主子了!自从那天见了苍墨阁下后……” “咳咳……”刚听到这里,陌敛霄立即出声打断道,“近日来,本少隐隐感觉功力有突破的征兆,故而闭关修行去也。不能陪在洛岛主身边,本少也很是遗憾啊!” “恐怕不是因为这个吧?”冰儿笑嘻嘻地扯他后腿,“陌小少爷明明是惧怕苍墨阁下,所以不敢再围着主子了。不然怎么会连称呼都变了?先前可是口口声声的美人岛主呢!” “这,这个……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同苍墨阁下的武力值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的,本少也不好做无畏的牺牲呀?放弃洛岛主也是暂时的无奈之举,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终有一天……咳咳……”想来是陌小少爷自己也觉得,这个终有一天太过遥远,赶紧装模作样咳了几声,转换话题,“不过,我说的功力突破可不是唬你们的,我是真的感觉到有突破的征兆了!” 说起这一点,陌敛霄自己也觉得奇怪。他虽打小开始修炼,但因为根骨不佳,念力低下,注定了没什么大出息,再加上家族对他也是采取放任态度,所以这个修为么,不提也罢。反正在四大家族的嫡系子弟中,除了东漓花家那位因筋脉被毁完全不能修炼的大少爷,他就是最垫底的存在。 但这几日也不知是突然开窍了还是老天庇佑,他那数十年从没变过的修为——天枢境界,居然隐隐有向天璇境界突破的趋势。不过这个惊喜实在来得太过诡异,最后也不知到底能不能成,他就没告诉他家三哥。不过今日跟着出来在这断崖上溜了一圈,那种突破的征兆居然越发明显了! 他要是境界突破了回去家族,以后就有正当的理由出外走动了!看吧,他在家里十几年都没个变化,出去一趟修为就长进了,还不该多出去锻炼锻炼?陌敛霄越想心中越乐,恨不得直接仰天大笑三声! 那边含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顾不上先休息片刻,就走向卿烬询问效果。倒是后边扮演恶人的汉子,差点没直接累趴在地上。 ------------ 40 生机盎然 更新时间:2012-08-26 “含烟妹子,你这演戏的热忱劲儿我算是服了!哎哟妈呀,真把我累得像条狗似的!”说话的嗓音不再是先前粗哑中又透出猥琐的男声,而变成了一道温婉柔媚的女声,那样熟悉的语调,正是有着一手出神入化的上妆术的阿古丽。 含烟不好意思地对着阿古丽笑了笑,又忙问道:“先生,这一段演得怎么样?” “不错,”卿烬淡然吐出二字,接着又轻拍了下含烟的肩膀,劝慰道,“含烟,你做得够好了,毕竟不是亲身经历过的事情,能把感情把握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还是达不到先生要的那种效果,是吗?”含烟喘息着叹了一声,仍旧无法释然。 卿烬正想再宽慰她几句,旁边等候多时的洛倾城,已经忍不住叫了起来。 “烬先生都说很好了,这一幕就那样吧,我们快点开始演下一幕!”下一幕就到他出场了,虽然只有一个动作,并且还没有台词,但洛岛主同样很期待! “还请洛岛主再等候个片刻,想来要是这一幕没有彻底解决,含烟是没有心情继续下一幕的,”卿烬看着他孩子气的表情,无声笑了笑,接着又看向含烟,缓缓说道,“这样真的可以了。如果将话本上的描述算作十分,你的表现至少达到了九分,而欠缺的那一分,却不是你努力就可以补上的。” “那一分,究竟是什么?”含烟虚心求教。 “是心境,”卿烬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来,随后解释道,“你只是在扮演程慕然,毕竟不是程慕然本人。你能根据你的理解,我的指导,将她所经历的表现出来,但是你无法体会到她在经历那些事情的时候,心情究竟是怎样的?就像是我告诉你的,在替身出嫁的那一段,程慕然是完全怀着牺牲自我的心情上的花轿,你能够照着这个方向去演,但是你同样不清楚,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这一段要表现的,是一种绝望与挣扎。她绝望,因为她不敢相信,那个曾经说要把她当作妹妹的女子,居然用欺骗的手段,将她送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她挣扎,她不甘自己的命运被就此玩弄,但同时,她却又无能为力。这种心境本来就是复杂且难以捉摸的,你不明白也属正常。” 含烟闻言,低下头去细细揣度。洛倾城看了看她,忽而目光一闪,一本正经地叫出声来: “我明白!” “洛岛主……又明白了?”卿烬自然地应了一声,却并不抱有任何期待。通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对于这位洛岛主的性子,她还是有了一定了解的。 “我看到了!”洛倾城说着,伸手指向远处的山道,“喏,那边几个人也在你追我跑,唔,这速度比含烟和阿古丽快多了!绝望、挣扎,被追赶的那个肯定很绝望,很挣扎!” 几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远远看去,却是一片茫然。 “主子,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冰儿困惑地抓抓后脑勺。 “本少也没什么发现。”陌敛霄应合道。 “再等等就能看到了,他们还在那座山的背面!”洛倾城一边拨弄着手背上的曼珠沙华,一边时不时向远处看一眼,“现在已经翻过那座山了……嗯,到了半山道上了……啊,马上就来了!” 随着那“来了”两字,四道人影如同飓风般瞬间出现在众人眼前,仿佛破空而出,下一刻又从断崖上跃下,快得让人来不及发出惊叫。 “我过去看看!”明显来了兴致的洛岛主,扔下五个字后,便同那来去匆匆的四人一下,从断崖跃下,消失不见了。 这时,陌敛霄忽然面色骤变,捏紧了拳头,迸出一个字道:“我――” “陌小少爷,你不会也要跟过去看看吧?这断崖可不低啊?”冰儿怀疑地瞅了瞅他。 “当然不是,”陌敛霄一口否决,随即又是一脸不加掩饰的狂喜:“我要突破了!”说罢,他盘膝而作,闭上双眼,开始突破境界。 洛倾城跟着四人跳下断崖之后,凭借对于玄奥的把握,运用风之力先他们一步到达崖底。眼看着四人越靠越近,他轻轻勾起好看的唇角,不急不缓地吐出六个字道: “栖木――生机盎然!” 爆发的金色灵力瞬间化成巨树形态,赶在四人落地的刹那,将他们全部束缚在枝干中间! “你们追来追去的,在做什么呢?”一击成功的洛倾城,自得地拍了拍手,闪到四人身前,笑嘻嘻地问出这句话来。 树上的四人在被挂住的那一刻,全都是一阵无语――实在难以想象,居然有人会将极度耗费灵力的治愈术当作禁锢之术来用!生机盎然作为难得的群体治愈术,在武技中排名很高,只是有两个缺点。其一是施放起来,太费灵力,寻常的修行者施放一次,体内灵力便会全数耗尽;其二便是被施救者在接受治疗时是无法动弹的,想要恢复行动力,要么施放者主动断开或者灵力耗尽,要么自身受到攻击,再者便是达到了境界上的绝对压制。当然,这第二点在寻常意义来说,算不得什么缺点,毕竟当一个人已经到了需要治疗的地步,也不可能是活蹦乱跳的了。 而现在,显然就是碰到了不寻常的状况! 行动受限的四人听到那句洋溢着欢欣好奇的问话,便知这就是那个把治愈术当禁锢之术来用的奇葩了!待循声看去时,却又硬生生地集体傻眼! 夕阳的余辉同金色的灵力互相辉映,弥漫开的朦胧微光中,那人一身如血的红衣,恍如在炼狱血池中浸染而成,披散至脚踝的乌发荟萃了夜空的静谧,那一双眼潋滟了星辰,勾唇轻笑间,越发得仙魔难辨――这是超脱了三界六道,消弭了时空变迁的极美。 “是……洛岛主?”挂在树上的四人中,那名书生模样的秀气青年,略带惊异地吐出四个字来。 洛倾城闻言看了看他,随后银眸一眨,肯定道:“我记得你,在惜芳宴上,就是你偷偷教训了那个喜欢骗人的师弟!你叫紫陌,对不对?” “正是在下,”紫陌稍稍舒了口气,又商量道,“不知洛岛主能否先让我等下来?这样耗费灵力来支撑武技,时辰久了,一旦灵力透支,怕是对洛岛主会有所损伤。” 紫陌此言,确实出于好心。原本发动这个武技就几乎耗空了灵力,而支撑它的运转还需要继续输入灵力。算算从刚才到现在这么长时间,就算是灵力充沛的修行者,也要灵力透支了!何况金色的灵力才只是第三重天的标志,而生机盎然却是到达第五重天后才能施放的天武技。虽说天赋卓绝者能够提前领会天武技,但越阶发动武技,灵力消耗会更为加剧! 当然,这也不乏对方有意藏拙的可能,毕竟高境界的灵力完全可以转化为低境界的颜色,以此误导他人。端看洛倾城施放了这么久的武技,还一副没事儿人的模样,旁人也不会相信,他的修为境界,才仅仅是第三重天! 洛倾城听了紫陌的话,摸着下巴认真地提出条件:“只要你们不跑,我就把你们放下去!”要是他撤了灵力,这几个人又开始你追我赶,那他不就白忙活了? 紫陌闻言,当即看向身旁一袭玄色道袍的老者――也就是他的师兄――眼带请示。 老道士沉声开口:“我三人自然可以应下,但那贼人会如何动作,贫道就无法保证了。” 洛倾城表示明了地点点头,随即说道:“那我先把你们三个放下来,他就继续挂着吧!”说着指尖轻弹便要动作。 被单独剩下的糟老头子立刻高声叫道:“别呀!我保证我不跑,让我也下去吧!” “你保证有什么用?偷偷摸摸的贼人哪还有信誉可言?洛岛主千万不要信他!”三人中余下的那一位小道士――子骞,立刻出声反驳道。 “说你小道士初出茅庐,没见识就是没见识!这灏湮大陆上,要是连我真言先生的保证都没信誉,那也就没个实诚人了!”糟老头子说得豪气万丈,想来要是他能动作,必然会拍起胸脯。 “你是真言先生?”洛倾城颇为怀疑地瞅了瞅他――那副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糟老头子形象,显然没什么说服力。说话的同时,他撤去灵力,将四人都放了下来。 糟老头子一下地,立刻纵身蹿到了洛倾城的背后,同那三人保持距离。 “他是不是真言先生,在下不敢肯定,但他是个贼人,却是不折不扣的实事!”子骞说着,亮起腰间长剑,迎风而立,道袍飞扬,他边摆架势,边又对着洛倾城细心提醒,“还请洛岛主多加小心,这贼人可是滑溜得很呢!” 洛倾城闻声,也没多看子骞一眼,直接回头问那糟老头子:“你偷了他们什么?” “不过是一块破石头罢了!”糟老头子随意地挥挥手,又对着洛倾城委屈诉苦道,“你看看他们,为了一块破石头,就追了老头子三天三夜,至于么?哎,道宗的人就是小气,连块破石头都丢不起!” 此言一出,对面三人皆被气得脸色铁青。子骞更是直接叫道:“什么破石头,那可是极品灵石,准备拿去送给陌三少的加冠礼!” ------------ 41 一个机会 更新时间:2012-08-27 “加冠礼?”听到这三个字,洛倾城的双眸瞬间闪亮起来,回想着先前知道的消息,立刻兴致勃勃地问道,“原来你就是他的说那个,私盗各家准备的贺礼的高手?你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哦?不知道是哪位人物这么有眼光,居然看出了小老儿是此中高手!说起来,这盗取贺礼,的确很有一门学问在里头,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能做好的!”糟老头子眉开眼笑,一脸自得。只是那依旧瑟缩在洛倾城背后的猥琐身影,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你这贼人还有理了?”子骞被他那副不要脸的德性气得几乎吐血,当下厉声斥道,“偷窃的行径最是为人不齿,那位会把你当成高人的,肯定是瞎了眼!” “这是姬肆雅说的,”洛倾城诧异地瞄了子骞一眼,扁着嘴巴又补充一句,“他的眼睛没瞎。” 此言一出,不止子骞活似吞了只癞蛤蟆,脸上难看得一塌糊涂,就是老道士同紫陌的面色,也僵成一片。 糟老头子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睿智过人的雅公子,居然被人当作瞎子,今日还真叫小老儿长见识了!改明儿到浮生客栈去说上一说,又成一桩江湖趣事儿,好,真是太好了!” 出席了惜芳宴的紫陌,自然知道洛倾城同姬肆雅之间交情匪浅,为防节外生枝,赶忙说道:“洛岛主,子骞先前所言不过一时气话,绝无诋毁雅公子的意思。毕竟,这人行窃在先,实属不对。” “切,道宗的弟子就是喜欢唧唧歪歪不干不脆的!”糟老头子探出脑袋,鄙夷地瞥了对面三人一眼,“行窃怎么了?对与不对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东西我是拿了,也不可能吐出来的。追了我三天也没个结果,你们还能怎么样?” 子骞闻言,气得真想直接冲过去砍他一顿,但看着在他身前翩然而立的洛倾城,想想还是忍住了,甩手挽了朵剑花,语带威胁道:“怎么样?有种你就从洛岛主身后出来!我就让你知道会怎么样!” “我就是不出来,你能奈我如何?”糟老头子昂着脖颈嚣张道,“怎么,你小子怜香惜玉,对着洛岛主就不敢动剑了?省省吧,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连洛岛主的头发丝都沾不到!” “你――” “你什么你,说真的,这可不是小老儿打击你,你要对着洛岛主献殷勤,那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简直做梦!” “你,什么献殷勤,我怎么献殷勤了!你胡说八道,我……”子骞急忙反驳,慌乱的语调更加显得语无伦次。 “够了!”老道士喝住子骞,面色肃然地对着糟老头子沉声问道,“想我道宗与你并无仇怨,你当真不肯将东西还回来?” “拿都拿了,怎么可能还有还回去的道理?”糟老头子理所当然地吐出一句话,下一刻却又眯起眼睛,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算了算了,小老儿也不是个不近人情的,看在你们三个如此可怜的份上,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吧!” 这番参杂着轻蔑、鄙视。怜悯的话语,气得子骞再次忍不住破口大骂:“你简直欺人太……” 话到中途却被紫陌截了过去:“不知老先生说的机会,是指什么?” “简单,反正你们也追了我三天了,那就接着追呗,只要你们追到我,那块破石头,我就还给你们!全当是动动筋骨好了,毕竟这年纪大了嘛,手脚总会有些不灵便的!”糟老头子得意洋洋地打了个响指,又状似赞美道,“比起这对牛鼻子师徒俩,还是你来得上道!说实话,你跟着这对师徒,简直是太……” 糟老头子这一打开话匣子,是越说越起劲,越说越离谱,他正侃侃而谈,老道士实在听不下去了,高声打断道: “多说无益,直接开始吧!” “等等!”洛倾城蓦地出声。 老道士稍稍一愣,诧异地看向他:“莫非洛岛主是想要插手此事?” “你们的事情我干嘛要插手?”洛倾城奇怪地瞅了他一眼,又立刻回头看向糟老头子,加重了语调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了要拿那些贺礼!” “洛岛主想知道?”糟老头子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洛倾城肯定地点头。 “同样的条件,只要洛岛主能追上小老儿,小老儿便和盘托出,如何?” “当真?”洛倾城眨了眨眼睛,眸中的光华越发璀璨。 “既然世人送我一个真言先生的封号,小老儿还没打算自毁名声!”糟老头子话说到一半,便直接提气纵身跃出,等下半句话传来,身影早已消失在远处。 几人见状,也立刻如离弦之箭般离开原地。 悬崖之上,陌敛霄仍然保持着运功状态,卿烬几人则围坐在离他几丈远的地方,耐心等待着。 不知不觉间,夕阳已经落下,月牙悬挂天边,满天的星辰闪烁着,铺展开华丽的夜幕。 “陌小少爷没事儿吧?都过去了好些时候!怎么还不见他有动静?”冰儿忍不住问出声。 “我们既非修炼之行,又如何知道境界突破的时限?”含烟摸摸她的发顶,柔声安抚道,“再等等吧!其他的事情我虽不太清楚,但中途打断,肯定是不好的。” 冰儿乖巧地点点头,随即又撅着嘴巴嘟囔道:“要是主子在就好了,主子是修炼之人,对于这些,定然是清楚的。” 含烟闻言,微微勾了勾唇,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有七八分的肯定,她们家主子,也是不了解这些的――洛倾城碰上修炼方面的问题,就会直接去问姬肆雅,至于那些记载修炼概要的书籍,他身边倒是有几本,但你不能指望一个连通用语都懒得学的人,会去翻阅它们。 “说起来,洛岛主也去了好一段时辰,怎么也不回来?”卿烬望着崖边的方向,淡然问出一句话来。 “主子一旦来了兴致,定是弄清楚了才肯回来的!”含烟笑着应道,“看那几人来去匆匆,想是有不小的麻烦在里头,一时半会儿的,解决不了也不奇怪。” 卿烬默然点头,不再言语。 不远处的山道上,一对年轻男女踏着夜色并肩而行,装束清雅,容貌出色,正是墨韶与墨锦。他俩看似闲庭信步般的悠闲,脚下的速度却并不缓慢。 “师姐,你真信那个凡人所言,灵气骤变是因为那株灵源之花?”墨锦背负着双手,望着月色,忽然问出这句话来。 “自然是不信的,”墨锦轻笑出声,“就是我们天上的灵花盛开的时候,也不可能引起如此大的异象,何况是凡间的灵源之花?我会寻来,只是对那位洛岛主有些好奇。” “好奇?也对,听镇上的人传得沸沸扬扬,说那位洛岛主是第一绝色?莫非师姐也好奇他的样貌?”墨锦张张嘴,接着却又肯定道,“要我说,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算他长得再出色,难道还能胜过天上第一美人的解忧神君?” “能不能胜过解忧神君,我是猜不出来,但是比起那位凌小姐,肯定要出色许多。说起洛岛主的样貌时,她眼中的嫉恨实在太过明显,”墨韶淡然一笑,随即又道,“而且我好奇,也只是想看看,是怎样一个人,能够令得灵源之花盛开?” “为了这一点,倒是也值得一见,”墨锦微一颔首,接着又忍不住哼道,“那凌小姐就是个愚蠢的凡人!” “你呀,别总是开口凡人,闭口凡人的,就是我们天上之人,不也都是从凡人做起的?”墨韶柔声规劝道。 “我这不是被那个女人给气的吗?”墨锦开口抱怨,“她居然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凡人,简直就是……”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师姐弟俩同时看往断崖的方向,眸中是不加掩饰的震惊。 树木苍翠的山林中,五道身影快速穿行,追逐之间,已经逐渐远离了香溪镇的地界。 跑在最前端的依然是那个糟老头子,他的步伐忽快忽慢,却始终与跟随其后的老道士保持三丈远的距离。紫陌又跟在老道士后面两丈远,子骞又再落后一丈。至于洛倾城则不紧不慢地跑在最后――难得有人要和他比速度,他不着急。 “看来这个机会,你们是得不到了!”糟老头子状似遗憾地对着身后吐出一句话,“跑了这么久,也还是这点速度,简直比蜗牛还慢,小老儿不陪你们玩下去了,先走一步!” 随着这倒话音落下,糟老头子的身影瞬间如同划过天际的流星,闪入前方的夜色之中,不见踪影。老道士无奈地停了下来,现在的速度已经是他的极限,技不如人,也实在没有办法。随后的紫陌与子骞见状,也同时停下了步伐。 子骞刚刚站定,便想回头与洛倾城搭话,却惊愕地瞧见先前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漂亮红影,像是化入了风中一般朝前追去,那瞬间提高的速度已经超越了肉眼可以辨别的极限,来不及眨眼间,就同样消弭在了夜色中。 ------------ 42 黄雀在后 更新时间:2012-08-28 糟老头子又跑了一段时辰,感觉身后再无人影追随,不禁得意洋洋地哼唱起不知名的曲调来。谁知一个恍神间,前方的道路却被一抹火色的身影拦截了下来。 洛倾城随意伸展开一条手臂挡住糟老头子的去路,长长的袖摆随风扬起,绚丽如燃烧的火焰。他眼波流转,勾唇轻笑,吐出的悦耳嗓音颇有些意犹未尽在里头。 “唔,跑了这么久,你也还是这点速度,简直比蜗牛还慢,我不陪你玩了,停下来吧!” 糟老头子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提起袖摆,擦了擦那对混浊的老目,颤着舌头结巴道:“你,你,你,你怎么会跟上来的?” “我想跟上来,就跟上来啦?”洛倾城摆出一脸你问了个白痴问题的鄙视样,随即好心情地拍了拍手,总结陈词道,“你输了,快告诉我你偷走那些贺礼的原因吧!” 糟老头子并没有回应,他像是突然受到了莫大的刺激,脸上浮现出复杂莫名的神色。 “果然,是漓澜祭司么?”过了许久,在洛倾城几乎都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糟老头子终于怔怔地说出一句话来,声音不复先前的苍老沙哑,反而透出一种醇酒般难言的魅力。 “你叫我什么?”洛倾城诧异地瞪大眼睛。 “或者祭司大人更喜欢风华王妃这个称呼?”糟老头子若有所思地改口,随即掌心和握,指尖捏诀,青色灵力瞬时炸开包裹住全身,下一刻又骤然散去,原先的糟老头子却一下子变成了贵气逼人,俊逸不凡的美男子。 洛倾城略显诧异地看了看他,心思完全定格在“漓澜祭司,风华王妃”八个字上面。 只听那名男子对着洛倾城恭敬颔首道:“先前祭司大人忽然现身,还以为是墨昙看走了眼,毕竟都过了……何况当初又……” 说到这里,男子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随后又肯定道:“但既然能够跟上我的速度,当是祭司大人无疑。紫薇馆墨昙,见过祭司大人!” 名叫墨昙的男子,言辞恭敬不似作假,眼中的热切也并无恶意。洛倾城伸手摸了摸下巴,银色的双眸来回逡巡了片刻,最终一本正经地吐出五个字道:“你认错人了。” “认错?怎么会……”墨昙因为惊讶稍稍挑眉,接着又释然道,“祭司大人是想隐瞒身份么?这倒也是,毕竟若是让他们知晓祭司大人仍旧存活于世,恐怕……怎么回事?” 墨昙正解释着,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立刻惊叫出声。同一时间,洛倾城也抬头望向远方,银眸中闪烁着不加掩饰的惊讶。 “是悬崖那边……”两人互看一眼,当即纵身向来处折返。 断崖之上,修炼许久的陌敛霄终于睁开双眼,眸中精芒大盛。 只见他一跃而起,双手叉腰,仰天大笑道:“终于境界突破啦,想不到我陌敛霄也有今天,啊哈哈哈……” 一旁等候的众人看着完全失态的陌小少爷――当然,他平常也没怎么有态过――心头一阵无语。 卿烬悠然站起身,拂去衣摆上的尘埃,走向陌敛霄,柔声道:“陌小少爷,天色已晚,我们不如先行打道回府,如何?” “哇,天都这么黑啦?”被卿烬这么一提醒,陌敛霄方才从境界突破的喜悦中回神,圆溜溜的蓝眼睛四处扫了一下,不由奇怪道,“洛岛主还没回来么?咦,你们两位是……” 众人闻言,不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同样发现了突然出现在悬崖上的一男一女――正是墨韶与墨锦。 “不知两位是……”卿烬疑惑出声。 两人并未理会卿烬的问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陌敛霄,眸中是深深的惊骇。 “是灵婴之体!”墨锦看向墨韶。 “可惜根骨连地灵根都达不到,这样的人……”墨韶轻轻叹了口气,语带怜悯,“算了,你跟我们走吧!” “本少为什么要和你们两个陌生人走?”陌敛霄诧异地张张嘴。 含烟见状,忙不失时机道:“这位是中涵陌家的小少爷,两位就这么把他带走,未免有些不太合适吧?” “中涵陌家?”墨锦挑了挑眉道,“是烈焰神君那边的……” “那位神君不是正逢……”墨韶话只说一半,但所要表达的意思,两人皆已明白。 “你必须跟我们走!”墨锦肯定地发话。 “有我在这里,我不会让你们带走他!”卿烬蓦地跨出一步,拦在两人身前,语声坚决。 “你不明白,让他留在这边实在太危险了,我们也是为了……”墨韶正要细细解释。 墨锦打断她,轻轻摇头道:“师姐,她们不会明白的,直接动手吧!” 半山腰处,凌素瑶停下脚步,远远地向上望了一眼,不由朝着身后的陆岳泽担忧道: “陆师兄,那两个人可是高手,我们就这么跟上去,会不会太冒险?” “素瑶师妹毋须担心,我们都跟了这么长时间,也未见那两人有所反应,应当是没有察觉了!”陆岳泽慢条斯理地应道,“何况既然是要收取渔翁之利,离得太远,保不准就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凌素瑶点点头,显然是觉得他的话在理,随即目光一冷,凶狠地吐出一句话来。 “既然敢得罪我凌素瑶,就等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陆师兄,我们这就上去,等到了那边,他们也该打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哪里来的这么强烈的灵气波动,莫非是有灵物现世?”话到一半,凌素瑶猛然叫出这一句来。 陆岳泽同样面露惊疑道:“像是上面传过来的!” 两人遂提速前行,等上到悬崖,眼前看到的,却是横躺一地的人影,包括之前提及的两位高手在内。没有先顾及报仇之事,两人立刻四处查看,最终目光交汇,落到被卿烬护在怀中的陌敛霄身上。 “陌小少爷?原来如此,怪不得陌家把他当成宝一样,居然是灵婴之体!”陆岳泽说着就要上前掳人,却被凌素瑶拉住了衣袖。 “陆师兄,他可是陌家的人,要是被陌家知道……” “这边的人除了你我,剩下的全都失去了意识,哪里会有旁人知道?要是还不放心,等下把他们全部结果了便是!”陆岳泽又是安抚,又是引诱道,“何况一旦将灵婴之体炼成鼎炉,那对于修炼的辅助……素瑶师妹就不心动么?就是师父知道了,也不会放弃吧?” 凌素瑶心念电转,当即便有了决定。 “陆师兄说得不错,将灵婴之体带回,说不定爹爹还要给我们记一功!至于是不是陌家的人,只要你我不说,想也没人知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把人带走!” “那这些人就不处理了?” “他们要是死光了,陌家的怒火谁来承担?总得留几个替死鬼吧?”凌素瑶笑得一派云淡风轻。 “素瑶师妹果真聪慧!”陆岳泽笑着赞叹一声,同时俯身准备将陌敛霄扯出来,无奈卿烬搂得太紧,他怎么都分不开二人。 “直接把她的手砍了!”凌素瑶建议道。 陆岳泽点头,抽出随身佩剑,正要动作。两道人影从天而降,一人红衣如火,一人俊雅高贵,正是洛倾城折回来的洛倾城与墨昙。 “不好!”凌素瑶低咒一声,赶忙道,“陆师兄,你断后,我带人先走!” “你们一个别想走!”看着躺倒一地的人,洛倾城立刻使出武技,“栖木――荆棘缠绕!” 破空的金色灵力瞬间化为数十道粗壮的荆棘,铺天盖地席卷向两人。凌素瑶甚至来不及抵抗,就已经被束缚住了手脚。 另一边本该同样束手就擒的陆岳泽,却出现了变故。荆棘席卷而来的那一刻,只见一道刺眼的蓝光陡然炸开,靠近的荆棘全然破碎。而光芒过后,原地的陆岳泽连同卿烬和陌敛霄,全都失去了踪影! “怎么回事儿?”洛倾城惊讶出声,“三个人的气息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那人身上带着密宗的隐匿法器,对于境界未达七重天之人有效,”墨昙诧异道,“但祭司大人怎么会堪不破他的踪迹?” “我境界才到第三重天,怎么可能堪破他的踪迹?”洛倾城无辜地眨眨眼,并且首次因为自己修为境界太低,感到有些没面子。 “第三重天?怎么会,难道是因为重塑了肉身……”墨昙暗自嘀咕了几句,又道,“不过密宗的人掳走陌家的小娃娃做什么?他们何时对于灵婴之体感兴趣了?” 对此同样一无所知的洛倾城扁了扁嘴,银眸一转,想起了他逮到的俘虏――凌素瑶。正要问她个清楚,一抬眼却发现那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祭司大人还是先救醒地上这些人吧!他们的情绪受创,要等自行恢复,没个三五日都不会好转。想要了解事情经过,等他们醒后,想必自会道来!”墨昙出声建议道。 洛倾城闻声看向墨昙,银眸闪烁间,缓缓吐出直白而又至关重要的三个字:“怎么救?” ------------ 43 仅我所愿 更新时间:2012-08-29 “祭司大人是真不记得了?”墨昙焦急地张了张嘴,俊逸的面容染上愁色。 “我该记得什么?”洛倾城一脸无辜地回视着他,“我连你为什么叫我祭司大人都不清楚!” “怎么会这样?”墨昙低头自语,“既然已经重生,又为何……对了,重生!既然是重生,那么忘却前尘过往,也就不足为奇了……” “什么重生?你在说什么东西?”洛倾城看着他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不由好奇地出声询问。未等听到回答,却先感觉到三股气息由远及近。待回身时,三人已经到达跟前,几乎不分先后。 左边那位眉目如画,清俊雅致;中间这位风流洒脱,贵气逼人;右边那位狂傲不羁,俊美无俦,正是姬肆雅、陌寻欢还有黎苍墨。 “怎么回事?”扫了眼满地躺倒的人影,黎苍墨出声询问。 洛倾城摊开掌心耸了耸肩,附和道:“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师父?您怎么会在这里?”陌寻欢不敢置信地走向墨昙,接着又着急道,“敛霄去了哪里?怎么不见他的影子?还有烬先生呢?” “他们被密宗的人带走了!”墨昙解释了一句,又伸手拍拍陌寻欢的肩膀,宽慰道,“你也无需担忧,密宗现归属于白巫姬门下,白巫姬为人一向不错,为师同她也很有几分交情,到时候问她把人要回来便是。” 听他这么说,陌寻欢心中也安定了几分,但仍旧疑惑道:“不知敛霄身上的封印是如何破开的?师父与洛岛主清楚缘由么?” “不清楚,封印破开的时候,我们不在这里,”洛倾城直接摇头,又指了指昏死过去的凌素瑶道,“你可以问问她。她比我们早到这边,那个密宗的人也是和她一起的。” “凌小姐?”陌寻欢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面色顿时阴沉下来。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姬肆雅悄然吐出一句话来:“情绪受创?这似乎不是密宗的法术所为……” 洛倾城闻言,立即兴冲冲地看向他:“你也看出来他们是情绪受创?能够救治吗?墨昙说,要等他们自己好起来,需要三五日。” “姑且可以一试,至于能否成功,姬某也没有把握。”姬肆雅轻轻点头,说罢扬起袖中佛珠,抛至半空,“万灵归心咒。” 几人只见那翠绿佛珠上乍然亮起荧光,一个个金色佛印接连破空而出,依据姬肆雅口中指示,排列成佛偈。这一刻,凄凉的断崖仿佛变成了古老的佛寺――庄严的宝相,回旋的佛印,仁慈的圣光,唱响的梵音――一切的一切,动人心魄,震慑神魂。 当那闪耀着神圣之光的佛印,没入地上众人的额间,原本失去了意识的几人,接连恢复了神智,纷纷睁开双眼。墨韶与墨锦二人,更是在第一时间离地起身。 揉着眼睛的冰儿一抬头便瞧见了这两人,当即露出惊惶之色。 洛倾城不由奇怪道:“冰儿你怎么了?” “主子你可回来了!”听到那熟悉的嗓音,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冰儿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忙指着那两人道,“是他们,他们要带走陌小少爷!” “你们要带走舍弟?”陌寻欢闻言,立刻几步上前,面色不善道,“莫非你们也是密宗的人?”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墨韶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出声解释,“那位小公子留在凡间太过危险,我们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才想带他离开。” 墨锦则干脆哼道:“你别和那个女人一样不识好人心!再说了,我同师姐也不是密宗的人,我们就是为防其他三宗的人加害于他,才会这么做的!” “我该信你们么?”陌寻欢仍旧面沉如水――不管起因为何,想要私自带走陌敛霄,已经触动了他们陌家的底线。 “他们说的是实话,”墨昙悄然开口,“他们是道宗弟子,更是我紫薇馆墨家的后人。” “你竟然知道我们的身份?”墨锦不可思议地开口,下一刻却被墨韶拉着直接跪倒在地。 “紫薇馆第一百三十二代传人,墨韶、墨锦,见过神君。” “神君?”墨锦仍旧有些摸不着脑袋,在墨韶眼神示意下,才恍然大悟道,“是……无上神君?” “起来吧,都是些虚礼罢了!不过,你这小丫头怎么会认得我?”墨昙颇为好奇道,“看你修行也不过三百年,而我自五百年前便离开了紫薇馆,应当没有见过才是。” “弟子曾有幸见过神君的画像,故而认得神君的样貌!”墨韶恭敬道。 “原来如此。”墨昙微微点头。 洛倾城听着他们叙旧,觉得没意思,便直接问起含烟:“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会昏过去的?” 含烟揉了揉眉心,回想道:“究竟是怎么昏过去的,含烟也不太清楚。先前主子刚走,陌小少爷就说他要突破境界了,后来便一直处于修炼状态。不久前他大功告成,正高兴着,这两位就过来了,说要带他离开。陌小少爷不肯,两位又坚持,眼看着打了起来,烬先生挺身而出护着陌小少爷。再后来我便脑子一空,什么都不记得了,等醒来便看到了主子!” “就是那个女人,有一种很古怪的力量,我和师姐都中招了!”墨锦听着这边的谈论,忍不住插了句话进来,一回头正对上洛倾城银光璀璨的双眸,心高气傲的墨锦仙人,霎那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古怪的力量?那是什么?”洛倾城正要问个清楚,却见对方一副呆愣的神游状态,便直接转头看向姬肆雅,“你知道吗?” “能够直接作用于情绪的武技并不多见,道宗的摄魂术,佛宗的静心咒,武道宗的剑意人心……”姬肆雅侃侃而谈,语调悠然,波澜不兴,“但这些应该都不是,因为烬先生――并不是修行者,所以,由她使出的作用于情绪的古怪力量,姬某倒真猜不出来了!” “连你都猜不出来,那股力量就真的非常古怪了!”洛倾城伸指托着下巴,银眸越发闪亮动人,显然是更加感兴趣了。 黎苍墨凝视远方,眸底的鎏金色一闪而逝,随后肃然道:“具体事宜,不妨容后再做应对。先前此地灵气变动太过明显,方圆几十里内的修行者怕是都要赶来。何况天色已晚,我等还是先行离开,如何?” 陌寻欢点头道:“阁下说的不错,留在此地反倒节外生枝,我们先回镇上再作打算!” 云层遮蔽月华,树影斑驳风声。墨黑的夜,深沉的暗,禁闭的房中,一道身影陡然浮现,划破静谧的黑暗,却笼罩下更为嗜血的凄厉。融于夜色的斗篷,银白诡谲的半截面具,他似行踪诡秘的暗夜行者,又如冰冷高贵的帝王至尊。 “你是……”原本正躺在房中闭目养神的墨昙,感觉到生人的气息,立即从软塌上跃起,炯然的双目定格到这名不速之客的身上,却又忍不住诧异道,“这一代的逆天行?” “无上神君好眼力!”被称作逆天行的男子淡淡开口,冷寂的嗓音不带丝毫情绪。貌似赞美的话语即听不出半分善意,同样的,也不存有所谓恶意。 “不知你们逆天教,找上我又是为了何事?”墨昙低笑一声,冷然相对,“若是因为两道的纷争,那大可不必!你该知,我虽不待见阿修罗道,同样也不待见天道,不论你们如何斗法,我都不会插手!” “两道相争于我无碍,我来只为一事,”逆天行缓缓启唇,语调中透着一丝淡淡的威胁,更隐着几许难以揣度的悲戚欣慰,“过往是过往,今昔是今昔,有些不该提及的,无上神君只当全都忘了吧!” “这是你们阿修罗王下达的王令?”墨昙语带三分怀疑,“他不是闭关了千万年?何时又出来了?莫非是知晓了漓……洛岛主重回人世……” 逆天行蓦地打断他:“仅我所愿。” 这四个字听在墨昙耳中,不啻于惊天巨雷,他猛然道:“你究竟是谁?” 逆天行并不作答,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倏然转身,俊雅的身形瞬间消弭在黑暗之中,唯有一句话语留在原地。 “话已至此,告辞。” 墨昙正想追身前去,刚提起脚步,却又顿住了。最终他缓缓摇头,所有的疑虑化为一声喟叹。 “神君,弟子有要事相求,可否入内一叙?”门外传来墨韶恭敬的请示声,嗓音略带焦急。 “进来吧。”墨昙淡声应答。 墨韶推门入内,墨锦紧随其后,两人一进来,便对着墨昙的方向双膝跪地。 “弟子恳请神君回归天界!”两人一拜到底,异口同声道。 “我早已不理世事,请我回去又有何用?”墨昙一挥长袖,摆出的无形劲道顿时将两人托起,他蓦然回身,又道,“这是墨茗的意思,还是日曜的主意?” ------------ 44 漓澜祭司 更新时间:2012-08-30 “是馆主的意思,另外,日曜宗主已在两百年前陨落了。道宗的现任宗主是仙尊风寂鸳,”墨韶垂首作答,言辞恳切,“神君离开天界多年,不知上头势力早已风云变幻。近年来,密宗、斗宗、武道宗三宗频频向紫薇馆施压,要求破除百年下界的天规。风宗主对此并不表态,如今墨茗馆主迫于各方压力,已经快要顶不住了,所以,弟子恳求神君回天主持大局!” “斗宗和武道宗会如此倒也罢了,密宗怎么会掺和进来,难道白巫姬也不管么?”墨昙皱眉问道。 “神君有所不知,自三百年前,解忧神君感应到她在下界的族人断了命脉,此后便一直闭关不出。如今密宗完全是由宗主——仙尊岳峥嵘掌控!”墨韶沉声回答。 “这倒是有些麻烦了……”墨昙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接着吩咐道,“你们回去之后,想办法把这件事告诉白巫姬,要是她那边被堵死了,就去佛宗找无为!” “可是佛宗一向避居不出,与世无争,大佛神君会理会此事吗?”墨锦提出疑议。 “破除天规并非儿戏,何况当初订下这规矩之人又是……总之,你们去找了无为,他会出面的。另外,再带句话给风小子,喜欢一个人不是像这样使手段……”墨昙正嘱咐着,猛然似想起了什么,惊道,“糟糕,密宗现在到了岳峥嵘手里,那陌家的小娃娃岂不是危险了?” 清晨的微光朦胧和煦,淡淡的金色照拂向大地,万物晕染其间,似乎多了几分清透的暖意。香溪客栈后院的厢房,洛倾城交叠着双腿侧坐在窗台上,背靠着窗框,静静地看着朝阳,似有几分心不在焉。上方的屋顶处,一黑一白两只小东西撒欢地踩着瓦片,你追我赶,好不热闹。那般无忧无虑的姿态,让看到的人都禁不住会心微笑。 凝视着那晨光中比神祇更加漂亮的人儿,含烟收回心神,掀开珠帘,走向窗边,柔声禀告道:“主子,那位凌小姐不肯吃东西。” 洛倾城闻言扭头看了看她,直接道:“那就别给她吃了。”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要是饿出了什么问题……” “她自己不肯吃的,出了问题也是她自己的事!”对于那名逮到的俘虏——凌素瑶,洛岛主显然不怎么善待她,当然,也没怎么虐待。 “那含烟就把吃食放她房里,要不要饿肚子,全凭她自己了!”含烟轻笑一声,接着又道,“其实那位凌小姐是想让主子放了她来着。不过看她的表现,似乎是真的不清楚那个陆岳泽把人带去了哪里,主子留着她……” “我知道留着她没用!”洛倾城扁扁嘴巴,“但就这么放了她,好像有点吃亏?抓都抓了,那多困她几天好了,等卿烬他们回来再让她走人!” “这样倒也不错,”含烟无声微笑,“不管怎么样,烬先生和陌小少爷会被抓,这位凌小姐都有推脱不了的责任,就让她陪着同甘共苦几天,只当是偿债了!” 洛倾城点点头,显然觉得这样一个理由很不错。要是乾坤派那边来要人,他就这么堵回去。 说完了凌素瑶的事,含烟正要离开,忽又似想起了什么,忙道:“对了主子,冰儿帮着古丽大姐她们去找卿尘小姐了,中午用膳的时候不必等她。” “她也不见了?”洛倾城疑惑地眨眨眼。 “昨夜里等绛雪和斐澜去找她的时候,人已经不在房里了。兴许是从哪儿听到了烬先生失踪的消息,着急找去了!”含烟细声解惑。 听了答案,洛倾城微微点头,接着便转过脑袋看向窗外,不再言语。 含烟见状,不由柔声揣度道:“主子可是碰上了什么事儿?瞧着有些闷闷不乐的……” “确实碰上了一件事!”洛倾城闻声并不回头,背对着含烟直接抛出一句带着抱怨的话语,“那个墨昙奇奇怪怪的,昨天一口一个漓澜祭司的称呼我,后来碰上卿烬他们被抓的事儿,忙着这个我也就忘了问了。刚才想起来了过去问他,他居然告诉我认错人了!明明昨天还那么肯定的!不过认错就认错吧,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我问他漓澜祭司是什么人,他也不肯告诉我,还说什么过往是过往,今昔是今昔,过去那些不该提及的,他已经全都忘记了!这算什么意思?” “那位墨昙公子不愿说,应该有他不说的道理,主子不必介怀,”含烟柔声浅笑,“若是好奇漓澜祭司,含烟倒是知道一二!” “你知道?”洛倾城的双眸一瞬间闪亮起来。 含烟认真点头:“其实,我也是从古丽大姐那里听来的。烬先生因为写作话本的关系,去过很多地方,她们跟着烬先生,也同样听到了很多传闻。有一回,她们到了南源的虎啸关,在那里听到一个民间传说,就是关于漓澜祭司的。烬先生还特别为此写作了一部话本。那位漓澜祭司,还真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呢!” “在上古时期,灏湮大陆上的局势不同于现在的一个皇朝独大,周边都是附属小国,而是三个大国鼎立。这三个大国分别是冰戟国、净寰国、凉辰国。其中,冰戟国皇权独大,净寰国神权至上,而凉辰国则是皇权与神权相互制衡。说起那位漓澜祭司,他的出身极为神秘,无人知晓他的来历,似乎他第一次现身,便是在虎啸关一战成名!” “一战成名?”洛倾城好奇地瞪大双眼。 “真的是一战成名!如今的虎啸关,正是当年净寰国最重要的一道防线,若是被突破,敌军便可长驱直入,捣毁国都。据说当时,冰戟、凉辰两国大军压境,对阵中,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战况极为惨烈,净寰国更是在两国的围攻之下岌岌可危。眼看着就要被敌军破防,漓澜祭司出现了!他从天而降,于千军万马中闲庭信步,拈花微笑,所到之处,战马停止嘶鸣,将士放下兵器,就连汹涌的战意全都消弭在无形之中!到后来,这一仗便再也无法继续下去,而接触了兵戎危机的漓澜,则被净寰国的子民尊奉为大祭司。” “这就是一战成名?”洛倾城听着有些小失望——他以为会是凭一人力压群雄,使出绝顶武技,遮天蔽日,排山倒海的壮观景象!好吧,这也算是凭一人力压群雄了! “一战成名只是漓澜祭司出现在灏湮大陆上的开端,其实当地人传的最多的,并不是漓澜祭司的功绩,而是他与三国掌权者之间的暧昧关系。”含烟说着,声音逐渐轻了下来。 “三国的掌权者,暧昧关系?”洛倾城摸了摸下巴。 “确实如此。不过说起这三国的掌权者,倒是要好好提一下,并非国主就是那个国家的实际掌权者。实际上,也只有净寰国的国主是本国的掌权者,当然,在漓澜祭司出现后,他的权力也被限制了一半。冰戟国的掌权者是摄政王,凉辰国的掌权者是上将军。据说这三位都曾向漓澜祭司表明过爱慕之心,王后、王妃、将军夫人的位置也始终都为他空着……” “王妃……风华王妃?”洛倾城试探着开口。 含烟诧异出声:“主子也知道,漓澜祭司后来选择嫁给了摄政王?” 洛倾城张张嘴道:“是那墨昙说的,在他把我认作漓澜祭司的时候,他说我可能更喜欢风华王妃这个称呼!唔,这么听来,好像挺有意思的。对了,卿烬写的那部话本,名字叫什么?” “倾天诀,”含烟回答出三个字,正想再说些什么,走廊上传来的争吵声,让她不得不停了下来。 说是争吵,其实只有一人在歇斯底里,另两位压根没有吐露半个字。 “夫君,你一定要信我,这卿烬写的话本全都是瞎编排的,当年的事情你也知道的,根本不是这样的对不对?”杜嫣然小跑着跟上皇甫晟轩,面色焦急,言辞迫切。 “大哥,你说句话呀!你说这都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把嫣瞳送人,是她,是她自己离开的!是她知道以自己丫鬟的身份配不上夫君,所以主动离开的!”看着皇甫晟轩依旧面色铁青,不言不语。杜嫣然没有法子,转而恳求起杜莞尔。 “夫君,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啊!你也看到了,因为那个戏子的事情,卿烬对我有怨恨,所以她故意把话本写成这样,就是为了报复我!夫君这么聪敏睿智的人,肯定不会中计的,对不对?”杜嫣然不依不饶地辩解。 “大哥,你快帮我劝劝夫君呀!就这么中了小人的挑拨离间之记,可是会有损皇室颜面的啊!” “够了,挑拨离间,到底谁才是挑拨离间的那一个?你大哥都已经承认了,你还想如何狡辩?”再也听不下去的皇甫晟轩,终于愤然出声,“因为惧怕我这克妻的命格,所以整个丞相府联合起来让嫣瞳替嫁。可你对我是怎么说的?你说嫣瞳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所以出嫁的时候打晕了你,自己上了花轿。而你因为顾念姐妹之情,没有拆穿她!我当年还真信了你!把嫣瞳误会成了贪慕虚荣的女子。没想到从头至尾,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 45 足够喜欢 更新时间:2012-08-31 “我更没想到的是,我以为一辈子的好兄弟,居然也在这件事上欺瞒我!若只是杜嫣然一个人,依照她的性子,我还会有所怀疑。可是连你都这么说,我就真信了!结果,结果就这么活生生逼走了嫣瞳,或者……她还不是被逼走的!” 说到这里,皇甫晟轩的话音猛然一顿,如炬的目光凝成了实质,重重地打在杜嫣然身上。 “你最好祈祷,话本里最后发生的那一幕不是真的,否则……” 杜嫣然顿时面如死灰,拽着皇甫晟轩衣袖的手指不自觉地松开,仓惶地退后两步,凄然道:“难道在王爷心里,嫣然就是这么蛇蝎心肠不折手段的女人?所以连她们诬陷的戏码,王爷都尽信不疑?” 她难得没有叫出“夫君”二字,忧伤的语调使得皇甫晟轩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戏里的那一幕是真是假?我又是不是真的做过?既然王爷听不进解释,嫣然也便无所谓再做辩解。呵……就是先前的是是非非,又能说得上谁对谁错呢?”杜嫣然苦笑出声,“是,我确实使了心机,耍了手段,可那都是因为嫣然爱着王爷!嫣瞳作为我的好姐妹,却要同我争夺王爷的宠爱。难道,我就不该争?难道,我就应该放任本属于我的幸福白白流走?如今王爷听了只言片语就将罪责全部归结到嫣然身上,这样公平吗?” “若是没有先前的替嫁,又何来之后的种种?一步错,步步错,你如今再说公不公平,又有什么意义?”皇甫晟轩冷然以对。 “所以王爷是铁了心,让嫣然一人承担苦果了?”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杜嫣然泣不成声,“替嫁之事的确是丞相府亏欠了嫣瞳。但王爷也知道,爹爹与娘亲就我一个女儿,自然挂心着我的安危。当初圣旨下来,两人食不能寝夜不能寐,几乎一夜愁白了头发,直到后来嫣瞳自愿请命,才得有片刻安稳。在王爷眼中十恶不赦的替嫁,皆始于他们那颗爱护子女之心,他们这么做,难道错了么?另外,王爷此刻如此痛恨大哥的欺瞒,可大哥这么做也不过是出于疼爱妹妹,并且成全了双亲的心意,大哥至情至孝,难道也错了么?至于嫣然,也同样是不想双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才应允了替嫁之事,嫣然的一片孝心,难道还是错了么?” 这番声泪俱下的哭诉,皇甫晟轩显然是听进了心里,冷硬的语气也逐渐软化下来,他叹息一声,缓缓道:“或许你们都没有错,错的是天意,这一切都是天意弄人……” “错的那一个是你!”斩钉截铁的话语蓦地打断了皇甫晟轩的嗓音,洛倾城挥掌推开房门,伸出的手不闪不避地直指他,即使隔着珠帘,隔着外间与里间,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指,却有着重于千金的分量。 皇甫晟轩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的确,错的那一个是我,若非我当初的不信任……” “你的错并非是不信任,”轻盈地自窗台上翻身落地,洛倾城一步一步走向门口,坚决而锐利的字眼从唇边溢出,连接成一句话语,“而是你不够喜欢她。” “不够……喜欢么?”皇甫晟轩喃喃开口,眸色彷徨,像是因这句话陷入了魔障。 “若是足够喜欢,根本就不会有信不信任的问题!”洛倾城眸光澄澈,吐出的话语更是有着直指人心的魅力,“不管她是小姐还是丫鬟,也不管她是因何替嫁,就算她真的贪慕虚荣,或者蛇心心肠,甚至不折手段,那又怎么样?如果你足够喜欢她,哪怕她去杀人放火,你也会心甘情愿地为她毁尸灭迹!” “啪、啪、啪”连续三声清脆的鼓掌声自众人耳畔响起,不知何时,墨昙领着墨韶、墨锦二人出现在了这里。此刻,那清俊贵气的男子正鼓掌赞叹着:“洛岛主说得好,说得真是太好了!” “既然你认为我说得好,”洛倾城眨眨银眸,勾唇轻笑,“那就把漓澜祭司的故事说出来作为交换吧!” “这个,”墨昙的兴奋劲儿顿时焉了下去,苦着脸打哈哈,“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提那些还有什么意思呢?” “哼,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么?”洛倾城抬高下巴回应,目光却定格在皇甫晟轩三人离开的背影上,瞧着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也不知是得意,还是幸灾乐祸! “洛岛主知道了?”墨昙诧异地挑了挑眉,暗自嘀咕道,“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不是从我口中说出来的,就是那人要算账,也算不到我头上!” “算什么账?”洛倾城瞅了瞅他。 “当然是算算加冠礼的账了!”墨昙直接滑溜地转移话题,“眼看着就要到举行加冠典礼的日子了,我那徒儿都连夜赶回了陌家,洛岛主可有想好送什么贺礼?” “为什么我一定要送贺礼?”洛倾城不答反问。 墨昙被噎了一句,随即又道:“这个,洛岛主就算两手空空的上门,想必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不过好日子不都讲究要应个景的么?” “那我把凌素瑶送给他好了!”洛倾城干脆利索地吐出一句话来,“反正留在我这边也没用,他不是喜欢美人么?凌素瑶长得也不丑,正好应景!” 此言一出,墨昙喷笑出声,墨韶忍不住捂唇轻笑,墨锦憋得一张脸又青又白,最后直接大笑了起来,一直跟在洛倾城身后的含烟同样绽开了一张笑脸。反倒是洛岛主仍旧摆着一张纯然无辜的漂亮脸孔。 紫陌三人到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笑作一团的景况,不由纷纷诧异地扬眉。 “洛岛主,我师门三人将先行赶赴琼英城参加三少的加冠典礼,今日特来向您告辞!”紫陌颔首致礼,接着又道,“另外还想问上一问,先前您追着那个行窃之人,后来可有结果?” “结果?”洛倾城扁了扁嘴,一指墨昙道,“你可以直接问他!” “不知这一位是……”紫陌诧异地张嘴。 “他不就是你们说的那个行窃……”洛倾城正回答着,下半句话却被墨昙截了过去。 “行窃之人光顾过的受害者!”墨昙一本正经,神情肃然。 “尊驾也被那贼人盗去了贺礼?”显然是看出了墨昙的实力深不可测,老道士询问的话音十分客气。 “唉,说来惭愧,一时不察就着了那人的道!”墨昙连连摇头,叹息不止,接着又道,“不过那人留了话,说是等到加冠礼上,他会再度现身,想来到时定有机会一雪前耻!” “那个贼人居然还敢在加冠礼上现身!”子骞怒目圆睁,“师父,到时候我们也可借机好好地给他一个教训!” “以那贼人的滑溜,他会如此放话必定是有所依仗,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老道士摸了把山羊胡子,随即说道,“时辰不早,我等先行上路,诸位告辞!” “慢走不送!”墨昙挥挥衣袖,一派云淡风轻。 三人走了没多久,洛倾城便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骗他们?明明你就是那个……” “咳――”墨昙重重一咳,再次拦下他的话音。 墨韶当即会意,立刻带着墨锦告退。含烟同样退去了里间。偌大的走廊,顿时只剩下心知肚明的两人。 待人一走光,墨昙颇有些难为情地开口:“这个,怎么说呢?啧……好歹我也顶了一个神君的名号,要是被门中弟子知道,我居然在人间混成了行窃之人,那面子上总归不太好看!而且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碰上个谁在天上一宣扬,那我不就成笑柄了?所以……还请洛岛主替我保守秘密!” “没问题!”洛倾城答应地非常爽快,同时更加爽快地提出了下半句,“但我有条件!” “你还是想知道关于漓澜祭司的事情?”墨昙好好的一张俊脸瞬间皱成一团。 “那个我已经知道了,”洛倾城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随即银黑色的眸中波光潋滟,口中说道,“我要你做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事?” “真言先生擅长做的事!” 正午,骄阳似火。 浮生客栈里却是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一个个半仰着脑袋看向二楼,神色间颇为急切。这众多客官中,有的是提着刀剑面色肃然的江湖人士;有的是披着短布襟挂劳作了一上午的平民百姓;更有的,是穿着绫罗绸缎,镶金佩玉的富家子弟。 “当――”铜锣声响! 被众人差点盯出个窟窿的二楼,终于有了动静。一位白发长须、五短身材、精神矍铄的老翁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姗姗来迟,身旁还跟着一个提着铜锣的小童。 “咳……诸位,真是对不住,小老儿来迟了些,”老翁在最醒目的一处栏杆前站定,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浮生三千事,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回事儿,既然大伙儿如此看中小老儿,愿听小老儿我扯扯这三千事,我亦不能教大伙儿失望不是?其它说书人都已经说烂了的陈词滥调,小老儿是绝不会拿来糊弄大家的!今儿个,乘着烬先生的话本演出正火热,小老儿便也来说上一说!” ------------ 46 初抵琼璎 更新时间:2012-09-01 “哦?真言先生这回不讲宫闱秘史,不讲江湖轶事,倒是改讲起话本来了?”楼下的听众中忍不住有人发出疑问。 “说是也是,说不是倒也真不是!”老翁摸了把山羊胡子,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这又是又不是的,我们还真糊涂了!不知真言先生要讲的究竟是个什么?”楼下的听众更加摸不着头脑。 “呵呵,这小老儿要讲的,正是替身记!” “替身记,这不就是烬先生的话本么?”楼下的听众中忍不住有人发出嘘声,“那先前真言先生还说得诸般神秘,倒是在吊我们胃口了?” “非也非也,”老翁连连摆手,“小老儿讲的虽然也是替身记,但与烬先生的话本还是有所不同的。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但真实与虚幻,毕竟还是有所不同的!” “这么说来,真言先生要讲的替身记,还是真事儿了?” “小老儿若是不讲真事,那真言先生的封号岂不是白瞎了?”老翁朗声大笑,接着语调一沉,那段真实的过往由他口中缓缓道来。 “话说那年的五月十五,帝都玖瑶城里因为七王爷的封妃大典,可是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中涵地域辽阔,人口众多,共设有两座主城。一座地处偏北区域,靠近西淇与北溟交界处,是由皇家掌控的帝都――玖瑶城,另一座地处偏南区域,靠近东漓与南源的边界,则是由陌家掌控的琼璎城。 琼璎城四围环山,完全坐落在迷迭山谷之中,进城的唯一入口是由陌家的一位先祖沿着陡峭山壁削成的阶梯,寻常人步行尚且勉强,马车等座驾更是完全无法通行。 因为筹备那一场说书的关系,洛倾城同墨昙一行赶在了最后一天方才抵达琼璎城。今夜在陌家小住一晚,明日便将迎来陌寻欢的加冠典礼。 一行六人从最后一级台阶上落地,深吸一口气,迷迭香的味道便迎面扑来,顿时令人感觉神清气爽,接连几日奔波的疲累,仿佛都消除了。 看着街道两旁栽满的迷迭香,或紫蓝或浅白的花瓣衬着翠绿的茎叶,如同漾开了一个甜蜜的梦境。洛倾城勾唇浅笑,显然很喜欢这个地方。而看到那样纯然美丽的笑容,周围几人的心情也瞬间跟着上扬了几分。 “洛岛主可是觉得这琼璎城很不错?”墨昙笑着问了一句。 洛倾城微微点头:“很漂亮的地方。” “这里的确算得上漂亮!”墨昙颔首应下,随即话锋一转,又道,“但要说到最美,还属南源的珞珈城!南源本就四季如春,各色花卉竞相争艳,珞珈城又完全建立在镜湖之上,湖光山色,鸟语花香,就是天上仙境也不外如是!” “是吗?那我一定要去看看!”洛倾城瞬间下了决定。 这时,另一行人从街旁的檐下走出,为首的正是那位乾坤派的大师兄――顾景琛,孟奎与秦朗同样在队伍之中,看那架势,显然等待了许久。 “不知洛岛主将我凌师妹囚禁在何处?”顾景琛上前一步,直接道,“陌小少爷被绑一事全由我派叛徒陆岳泽所为,与我师妹并无关系,还请洛岛主将她释放,日后我派必有重谢!” “你们会怎么谢我?”洛倾城摸摸下巴,颇感兴趣地问出这句话来。 顾景琛顿时语塞,显然是没有料到有人会将这种交涉的辞令当成真话来听。何况绑了他们乾坤派的大小姐,没有交恶已是客气,他居然还真的想要谢礼! 跟在身后的众位师弟,同样被眼前这位相貌与脾性截然相反的美人气得不轻,一双双痴迷的眼霎时间变成怒目圆睁,个性冲动的更是直接叫道: “绑了我们大小姐还想要谢礼,真当我们乾坤派是软柿子,任人拿捏么?” “唔,这个比喻不错,”洛倾城笑得眉眼弯弯,“凌素瑶确实是软柿子,太好拿捏了!”抓她根本就没难度,后来还没用的晕倒了! “你――”听到这话,先前出声的那位师弟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顾景琛作势安抚下众位师弟的怒气,清了清嗓子,接着又道:“谢礼一事可容后再议,以我乾坤派的声望定不会食言而肥,还请洛岛主先将我凌师妹归还。此番陌三少的加冠礼上,我派掌门已闻讯前来,入夜之前必能抵达。到时若见不到师妹,不止我们做弟子的不好交代,怕是洛岛主也少不了麻烦!”这番话隐约透着威胁之意,但说出的也是实事。不管是门派中出了叛徒,还是牵扯到陌家小少爷的绑架,身为一派之主的掌门都必须要出面了。 “你们掌门来就来了,干嘛一定要见凌素瑶?”洛倾城不为所动地扁扁嘴巴,“不管怎么样,卿烬和陌敛霄会被抓,你这位凌师妹都有推脱不了的责任,就让她陪着同甘共苦几天,只当是偿债了!” “就算如此,那也该由陌家的人来施为,洛岛主似乎并无立场这么做吧?”孟奎不失时机地吐出这句话来。 被堵了一句的洛倾城瞄了他一眼,银眸一转,干脆哼道:“我不管你什么立不立场,反正人是我逮到的,怎么处理当然由我说了算!” 如此不讲道理的言论,几乎要将几人气笑。唯有秦朗还傻不愣登地点着脑袋:“大小姐确实是被洛岛主抓到的,这样说,好像也没……” 孟奎知道他说不出好话,立刻高声打断他:“其实吧,大小姐她人要是在洛岛主手里,我们也不会如此急切。可是洛岛主此行并未带上大小姐,我们也是担心,要是大小姐落到别人手里,岂不是糟糕了?毕竟,没有什么藏人的地方是绝对安全无忧的!” 孟奎说得一派诚恳,本意却是想引诱洛倾城说出囚禁凌素瑶的地方。 “如果人在我手里,你们就不着急了?”洛倾城听闻这话,反而笑得一脸灿烂,随后郑重道,“那你们可以不用急了,人就在我手里!” 此言一出,乾坤派的众位弟子顿时炸开了锅。 “胡说八道也该有个限度!” “真是没见过如此信口雌黄之人!” “你当我们全是瞎子吗?大小姐在哪里?我们怎么没有瞧见?” …… “闭嘴!”墨锦骤然发出一声冷喝,外放的气势顿时震慑得几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唯有顾景琛顶着压力,沉声开口:“莫非洛岛主想说,你们六人中的某一位,是凌师妹易容的么?” “当然不是!”洛倾城一口否决,随即眨巴着眼睛道,“既然你们不相信,我可以让你们看看她!” 他说着,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指拨弄起左耳上的海螺耳坠。只听叮呤一声脆响,容颜憔悴的凌素瑶霎时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场景的转换,呈现出一副懵懂的模样,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刚得及唤一声“大师兄”,又立刻被洛倾城收了回去。倒是跟着出来放风的雪球和团子,翘着尾巴窝到洛倾城的肩膀上,不肯动弹了。 乾坤派的众位弟子被这大变活人的戏法惊得目瞪口呆,就连凌素瑶又被收了回去,都没有反应过来,半晌过后,方有人喃喃道: “乾坤物品里怎能存放活人?” “这,这不是真的……我一定是看错了,看错了……” 洛倾城毫不理会他们的惊诧,径自拍拍手道:“你们现在见过人了,说话要算数,以后都别来烦我!”说罢,又对着身后五人道一声“走了”,便当先一步离开原地。 计策破灭且还被堵了后路的孟奎,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洛岛主为何不肯将我凌师妹交出?”身后传来顾景琛的追问,“就是留着她,对洛岛主而言,也没什么好处吧?” “她确实很没用,但我要拿她送人的,给了你,我的贺礼怎么办?”洛倾城头也不回地抛来一句话,接着又状似好心地给出建议,“你们真想要她,等明天我把她送出去后,你们再向陌寻欢要吧!当然,他给不给就不关我的事了!” 墨昙几人顿时又笑得不能自抑。原本还以为洛倾城是说说而已,现在看来,他竟是真打算这么做的!真不知等明天的加冠礼上,那位乾坤派的掌门看到自己的女儿被当作贺礼送了出去,该是怎么样个表情? 落在最后的墨锦笑过一阵,接着又神神叨叨地嘀咕了一句什么。墨韶没有听清,墨昙倒是听了个明白――他这紫薇馆的后人,一路心心念念的唯有“毁尸灭迹”四个字。 “小子,你就别多想了,”想了又想,墨昙最终忍不住传音给他,“别说我这做长辈的没有提醒过你,洛岛主身边早就有了那个甘愿为他毁尸灭迹的人,你还是趁早断了念想吧!” 他口中如此说着,心里却也叹息不已――明明过去了千万年,就连脾性都大不如前,如今的洛岛主却仍旧有着独一无二的魅力,惹得一干人为了他前仆后继!但既然有了那个人,旁人再如何掏心掏肺又能怎样?不过徒留一场伤心。 而伤心过后,却也只能叹服――因为那个人为了他,何止甘愿毁尸灭迹?哪怕是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 ------------ 47 典礼前夕 更新时间:2012-09-02 夕阳沉下天际,暮色拉开帷幕。夜晚的琼璎城,街景热闹,花香宜人,加上明日便是此地未来的掌权者,陌家三少的加冠礼。来往的行人无不喜气洋洋,眉飞色舞。 位于街角的一间民宿中,温暖的灯光透出窗外,明黄的烛火微微摇曳,看着像是与整座琼璎城的氛围融于一体,而里间的景况却截然相反。 宽敞的前屋里,一家五口的尸体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尚且圆睁的双眸中,仍旧充斥着对于死亡的震惊。一剑割喉的手法干净利落,暗色的血迹洒在墙上,地上。弥漫开的腥气令人作呕。窗边的两人却浑然未觉,犹自进行着彼此间的谈话,其中一人正是当日遁走的陆岳泽,另一位身披白色长袍,领边袖口分别用银线绣着不知名的花纹,面目清俊,阴鸷的眸色却叫人不寒而栗。 “既然抓住了灵婴之体,你不早日回天,还留在陌家的地盘磨蹭什么?你就不怕陌家的人寻了过来,功亏一篑?再说这凡间界设有禁制,凭我被压制在五重天的实力,真到了那时,我可保不住你!”白衣人冷然吐出这句话。 “师叔不必担忧,”陆岳泽笑得一脸坦然,“不是还有那件法器么?就算陌家的人鼻子灵得像狗一样,找到了这里,有法器在手,我等自能够安然无恙!” “你当这里是天上么?灵力不足,六品法器必须借助六等的灵石才能催动,怎么,你身边还有多余的灵石?”白衣人闻言嗤笑,接着又冷声道,“说过了别叫我师叔,就算你今日立了一功,凭你这中等地灵根的废物,还入不了我们密宗!” “师,上仙教训的是,是岳泽逾矩了!”陆岳泽深吸口气,敛下眸中的痛色,接着又道,“不过,就算用不了法器,也没有什么大碍。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陌家的人翻遍了整个灏湮大陆,都不一定能想到我们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至于为什么现在不回天,先不说带着灵婴之体,紫薇馆那边不好应付。就是那洛岛主身边带着的两只小东西,上仙就不动心么?” “动心又如何?如今他与墨家下来的那两人混在一处,两只灵族岂是那么好得手的?要是在天上的时候,他们还入不了我的眼,毕竟一级的差距摆在那里。但下了凡间界,有境界压制,两人联手,我也未必讨得到便宜……”说到这里,白衣人目光一转,语带迫切道,“怎么,难不成你有办法?” “办法不都是想出来的?”陆岳泽沉声一笑,“只要伺机而动,又何愁不能手到擒来?” 此时,前屋里是如此光景,后屋之中,却又是另一派景象。 潮湿的房间,昏暗的角落,唯有顶上的一小格天窗透进淡淡的月光,还有迷迭香的芬芳。 光影之中,一袭黑衣裹身,头戴斗笠的女子静静地倚靠在墙壁上。锦衣华服的小小少年,背负着双手满屋子走来走去,尚显稚嫩的脸孔上,是一派焦躁。 “该死的家伙,居然敢绑架小爷!哼,要是等我出去了……”陌敛霄一边躲着步,一边忿忿地咒骂着。 “等你出去了,自然是想将他们如何,就将他们如何!”卿烬悠悠一笑,出声安抚。 陌敛霄闻声顿下脚步,垂着脑袋丧气道:“可我出不去怎么办?这该死的破屋子,好端端地设个什么阵法嘛!明明都到了琼璎城我陌家的地盘,偏偏还要被困在这个鬼地方!” 卿烬淡然出声,语调温柔却又透着无与伦比的坚定:“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很快,你就能够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的?”陌敛霄先是惊喜地叫了一声,随即又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还有,我奇怪了很久,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你是因为我才被困在这里的,却不仅没有抱怨,反而一直在安慰我,我不懂你这么做的原因!” 卿烬闻言,只是轻轻一笑,并不答话。 陌敛霄见状,面色严肃地接着道:“虽然从小到大,围在我身边的人似乎都对我不错,但他们或多或少都是为了我陌家的权势,或者是自己的利益。但你给我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不是因为贪图什么,就是很纯粹的在关心我,就像是……”说到这里,陌敛霄困惑地抓了抓头发,仿佛不知该如何形容。 “就像是血脉亲情,对吗?”卿烬低叹一声,一手摘下斗笠,另一手揭开面纱,“或许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情感,的确是不可磨灭的东西……不论是我对陌小少爷的好,还是三少对我的关心照顾……皆源于此。” “啊……”看到那隐藏在斗笠面纱之后的容颜,即使是昏暗的光线,也掩盖不了那双湛蓝色眼瞳中的神采,陌敛霄惊呼一声,一句称呼脱口而出,“娘亲……” 安宁的夜晚,夜风中掺杂着醉人的花香,华美的建筑,典雅的院落,精致的厢房,一切都美好的像是梦境,却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前夕。 厢房之内,靠着轩窗的矮几上铺着柔软昂贵的丝绒,一黑一白的两只小东西正趴在上头,就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窃窃私语。 “吱呜……”主人不在,我们出去玩吧?毛色黑亮的雪球昂着脑袋打滚。 “嗷嗷……”这样不好吧,主人会生气的……雪白蓬松毛茸茸的团子扭着小脚丫。 “吱呜,吱呜……”没关系的,我们玩一会儿就回来,主人不会发现的!雪球摇晃着脑袋蹭蹭团子的脖颈。 “嗷嗷嗷……”算了吧,那天我把雅间烧了,主人很生气,他不喜欢我们捣蛋的,这几天我还是乖一点。团子挨着雪球回蹭。 “吱呜……”那你留在这里,我自己出去玩啦,要是主人回来,你就说我去雅公子那边了!雪球站起四肢,一个弹跳越上窗台。 “嗷,嗷嗷……”你还是早点回来吧,我一撒谎,主人马上就会知道的!团子抱着自己的大尾巴,水汪汪的眼睛晶亮晶亮。 “吱呜――”好吧,我很快就回来,会给你带好吃的!雪球屈起前肢,立直后腿,蓄势待发。 “嗷――”你怎么带好吃的回来?叼着?团子伸爪挠耳朵。 “吱呜,吱呜――”当然不是,看这个!雪球翘起尾巴,亮出藏在根部绒毛里的玉色指环。 “嗷嗷――”那多带些好吃的,我等着你,记得早点回来!团子兴奋地挥爪。 “吱呜,吱呜――”嗯,那我先走啦!雪球一甩尾巴,瞬间跑到不知名的方向。 晚膳过后,洛倾城独自一人在偌大的陌府中闲逛,这儿走走,那边瞅瞅,打发时间倒也不亦乐乎。穿过回旋的长廊,越过往来的宾客,不知不觉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 古老的朱红色大门上满刻着佛偈,赤金的连环锁半开着,另一端垂落至门槛。就这么在门前站上一会儿,一种厚实沧桑古朴的底蕴便扑面而来。洛倾城看了一眼便要推门而入,有人却在身后唤住了他。 “洛岛主请留步。” 洛倾城闻声回头,便见一旁的树影中,走出了一位淡然温和白衣如仙的男子,正是雪家的天听――雪如席。 “你没事了?”银黑色的双眸微微一闪,洛倾城随口问道。 “多谢洛岛主关心,休息数日,如席已无大碍,”雪如席浅笑一声,接着道,“这扇门过去就是陌家的祠堂,可以说是家族禁地。洛岛主就这么进去,怕是有些不妥。” “祠堂?”洛倾城眨了眨眼,瞬间想到了西淇湛家的祠堂――那里除了挂着湛清的画像,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牌位――顿时不感兴趣了。 他正转身要走,忽听“吱――”的一声,身后的大门从里面打开。陌寻欢几步跨出,看着外头的两人,诧异道: “洛岛主,如席公子,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我随便走走就过来了!”洛倾城摊了摊手心,一派自然。 雪如席颔首应道:“贵府的管事为我雪家安排的院落便在这附近,适才如席远远看着洛岛主经过,便也走了过来。三少是来此地祭拜先祖?” “明日便将加冠,本少一时有些感触,觉着心绪不宁,便过来静静心思。”陌寻欢轻叹出声。 “心绪不宁过来这里就有用了?”洛倾城怀疑地眨眨眼睛,又随手拿了颗湛蓝色的鲛珠出来,扔到他手里,“这个给你吧!” “那本少就多谢洛岛主了!”陌寻欢把玩着掌心的鲛珠,接着又缓缓道,“至于过来这里静心,主要还是为了看着娘亲的画像,缅怀一番。儿子长大成人,可惜她不能亲眼看到……” “你娘亲的画像?”洛倾城摸摸下巴,忽然来了兴致,“好看吗?” 陌寻欢轻笑出声:“在儿女眼中,娘亲总是极美的。洛岛主可是想看上一看?” 洛倾城肯定地点头。 “那洛岛主与如席公子便随同本少进来吧!”陌寻欢爽快地吐出这句话,同时伸手将门推得大开。 朱红色的大门背后,是一整排向上的青石台阶,在悬挂两侧的长明灯的照耀下,泛出缕缕清冷的白光。三人徒步走过长街,进入敞开的雕花木门。 ------------ 48 一心求死 更新时间:2012-09-03 陌寻欢伸手指向一侧墙壁上挂着的女子图像,出声介绍道:“这位便是家母蓝珊,原是琉璃美人出身。洛岛主可能不太清楚,但如席公子应该有所耳闻。那一届的琉璃国大比,最终的结果是双姝夺魁,其中一位便是家母,另一位则是雅公子的生母绿玫。” “那一届琉璃国大比,的确是灏湮大陆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会!”雪如席诚声赞道,“仅观画像,便可见令堂国色天姿,不负琉璃美人之名。” 洛倾城听了这话,对琉璃美人留了几分心思,接着便定睛打量画像,一看之下不由讶异道:“咦,这幅画像上的人不是……” “洛岛主见过令堂?”陌寻欢惊诧出声。 “我没见过,”洛倾城摇摇头,接着说道,“但是这画像上的人,和卿烬长得很像。” “烬先生?”陌寻欢睁大双眼,深海般的蓝眸中不禁漾开一抹似惊似喜的笑容,整个人更是如同魔障般怔愣原地,许久之后,方才呢喃出声,“原来如此……” 这百感交集的四个字,倒是让洛倾城听不明白了! 等回到陌家为他安排的院落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洛倾城刚跨进院门,含烟同冰儿便迎了上来。 “主子,雪球不见了!”冰儿神色焦急,言辞急切。 “是啊主子,整个院子都找遍了,还是不见它的身影!”含烟蹙着双眉补充道。 洛倾城闻声,银眸一瞪,掌心牵引着金色灵力将瑟缩在窗口的小白狐狸直接提溜过来,领着后颈的皮毛问道:“雪球跑哪去了?” “嗷嗷嗷……”雪球找好吃的去了……团子忽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毛茸茸的脸上摆出一副小心讨好的模样。 “它什么时候跑掉的?”洛倾城戳戳团子的耳朵,让它快点回答。 “嗷,嗷嗷……”主人刚走雪球也走了,团子说过让它早点回来的,雪球也答应了……团子越说下去,越是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 “好吧,显然雪球认为的早点是给你带早点回来,”洛倾城扁着嘴巴,将团子挪近了几分,“说,它往哪边跑的?” “嗷――”不知道……团子耷拉下耳朵,一脸委屈的小媳妇样。 深感教宠无方的洛岛主,伸手将团子塞回了海螺耳坠里,扔下一句“我去找它”,便从冰儿、含烟面前消失了踪影。 陌府的莲花池畔,月光洒落的银辉照亮了平静的湖泊,形成了一面天然的水镜,镜子里映出一张憔悴的女人的脸。 原本精心描绘的妆容不复存在,金钗玉笄妆点的发髻像是懒得打理般,散落着缕缕碎发,一双蓝眸更是蒙上了阴沉的灰色。她独自一人默默地凝视着水面,目光里闪动着不加掩饰的悲戚。这名女子正是随同皇甫晟轩二人共赴加冠典礼的杜嫣然。 蓦地,月华似乎暗了一瞬,再亮起时,水镜上多了一张人脸――这张脸左边是冰噬般的惨白渗人,右边是火焚般的扭曲惨烈――正是那个前来索要英魂令的鬼面人。 看到鬼面人突然现身,杜嫣然除了最初的惊惶,接着却是无动于衷。 “英魂令没有要回来,你还有闲情逸致坐在这边发呆,是不想要命了么?”鬼面人张口质问,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沙哑诡异。 “要不回来,我也没办法,”杜嫣然有气无力地张张嘴巴,“你这么厉害,干嘛不自己去要?还是说,你也怕了那个洛岛主?” 鬼面人闻言冷哼一声,不置一词。一白一红的两颗眼珠却像是回忆般,泛出莫名的神采。 杜嫣然微微一滞,随即不敢置信地试探道:“不过那个洛岛主确实厉害,虽然你的法术十分高明,但与他相比,谁输谁赢还真不好下定论。况且……对着那么漂亮的一张脸,想要下手,怕也狠不下心吧?” “我从未想过要与他交手,”鬼面人冷眼瞥向杜嫣然,接着沉声道,“还有,你与其花心思用来激我,还倒不如想想法子怎么将英魂令要回来,否则后果如何,你该知道!” 同样是警告的话语,却少了先前的嗜血杀戮,看着倒映在湖面上的鬼面人,那张恶魔般的脸孔,褪尽了嗜杀之气,更透出那种虽不明显,却不容错变的情感。杜嫣然突地大笑出声,不可自已。 这近乎癫狂的带着嘲讽之意的笑声,听得鬼面人心头大怒,当即斥道:“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哈哈哈……”杜嫣然狂笑不止,“我笑你,原来也知道自己这副鬼样子见不得人!” “你――”鬼面人愤怒之余,正要一掌结果了她,杜嫣然的下一句却猛地传了过来。 “尤其是在自己爱慕的人面前,更像缩头乌龟般不敢露面!你从未想过与那个洛岛主交手?哈哈哈……你当然不敢想,要是让洛岛主看到你这副尊容,他随便一个鄙视不屑的眼神,就足够让你伤得千疮百孔了吧!” “哈哈哈哈……想不到你居然会喜欢上他?怪不得那天,我向他索要英魂令的时候,你只是躲在暗处没有出手。我本以为你是要选个适当的时机再动手,可是就连后来也没有任何动作,却时不时向我施压,让我去要回英魂令。你明知我在他那边讨不了好,却还要这么做!现在我才明白,你是看出了我与他有嫌隙,故意让我去丢脸出丑,给你心上人解闷的!恐怕你自见了他后,压根就没想要回那玩意儿了!”杜嫣然越说越起劲,像是豁出命般,各种犀利伤人的话语脱口而出,“哈哈哈哈……像你长得这副鬼样子居然还敢喜欢上他,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都抬举你了!那些个穷酸书生可是给他封了第一绝色的称号,我虽厌恶他,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美貌。那是你这种人可以觊觎的么?哈哈哈哈……” “看来你是真的不要命了!”听着耳畔止不住的冷嘲热讽,鬼面人缓缓吐出这句话来,一字一句,冷彻心扉。 “哈哈哈哈……我确实不要命了!你直接杀了我吧!”杜嫣然笑出了眼泪,“想我杜嫣然,堂堂丞相府大小姐,千金贵体,居然抵不过一个位卑命贱的丫鬟。心心念念地爱着一个人,倒头来全成了笑话!我还活着做什么?你杀了我,你赶紧杀了我啊!” “你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了你。”鬼面人低哼一声,掌心燃起炽热的火焰。 他正要动手,将杜嫣然焚烧得一干二净。斜地里忽然刺出一柄长剑,鬼面人反手挥掌,将火焰掷去长剑袭来的方向。两人顿时从那里跃出,堪堪躲开火焰的攻势,身后的花丛却成了一片灰烬。跃出的两人――皇甫晟轩与杜莞尔――看着那片花丛的惨状,面色凝重如水。 “居然敢阻止我动手,”鬼面人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另一手聚起彻骨的寒气,蓄势待发,“我一向最讨厌别人干涉我的行动,看来你们也不想要命了!” 皇甫晟轩与杜莞尔闻言,心知此人不是仁善之辈,可以道理说通,当下互看了彼此一眼,眸中闪过战意。 注意到两人的目光交流,鬼面人忍不住嗤笑:“连修行者都称不上的小杂碎,以为联手就能打退我么?简直做梦!” 而知晓鬼面人厉害的杜嫣然更是连声惊叫:“我自愿寻死,你们救我做什么?还不快走!快走!” 皇甫晟轩抿紧双唇,一言不发。想到先前驯养的飞鹰传来的急讯,看向杜嫣然的眼神,透着难以名状的深意。 “你是我妹妹,做大哥的怎么能够不顾你死活?”杜莞尔大喝一声,避开鬼面人攻来的寒气,同样复杂的眸色却泄露出他难以表达的心事。 杜嫣然并未察觉到两人的异样,心头瞬间涌上亲人关怀的感动,眼泪夺眶而出。 “大哥,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招惹他的,啊,小心――” 说话间,懒得再同两人小打小闹的鬼面人,一手烈焰,一手寒冰,聚拢起来的滂泊灵力,仿佛将周围化成了炼狱寒池。在这股力量的压迫下,武学只有皮毛的杜嫣然直接昏死了过去,皇甫晟轩二人同样在苦苦挣扎。 眼看着在冰火的摧残之下,三人都将化作飞灰。耀眼的金色灵力携着源源不断的生机忽然闯入这片地域,绽开了一朵生命之花! “栖木――生生不息!” 洛倾城掌心托着金莲,一步一步踏入被冰火笼罩的炼狱。莲心中飘飞的花瓣,一片一片汇入半空中绽开的生命之花,供给其与冰火相对峙的灵力。 “什么人?”术法被冲击的鬼面人立即转身,却在看清金光环绕中,那个艳绝人寰的红衣妖精时,顿时方寸打乱,积蓄已久的灵力悄然散开,全身遁入黑暗,飞速离去。 “咦,怎么见了我就跑?”准备着大战一场的洛倾城诧异的撇了撇嘴,屈指散去灵力,正要纵身追去,身后传来虚弱的感激声。 “多谢洛岛主相救……我等……感激不尽……”单膝跪地的皇甫晟轩强忍着话中的颤音,向洛倾城道谢。 “不用谢我,”洛倾城微微顿足,一手指向昏厥的杜嫣然,“有人不想让她死,我现在救她,只是为了知道原因。”说罢,他迅速往鬼面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 49 救命恩人 更新时间:2012-09-04 洛倾城说的的确是一句大实话。先前他为了找雪球,意外来到这里,本来瞧着没有雪球的影子,准备转身就走,但目光一转,看到杜嫣然趴在那边半死不活的,就动了心思将她救下来。毕竟他一直好奇,当初玄青要灭了杜嫣然的时候,卿尘为什么要保下她——这绝不像她说的是因为人命关天——要是人就这么死了,那他岂不是永远找不到原因?至于同时救下另外两个,那就真的只是顺便了! 陌府西厢的某座院落里,书生装扮的俊秀男子伫立在合欢树下,掌心托着一朵浅绯色的绒球花。男子的眼是温柔的,柔得仿佛化入了前世今生的缱绻。他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夜空,嘴角含笑,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往事。 “三十年了,不知不觉,都过去三十年了啊……还有三个月,再等我三个月……” 正出神间,忽觉身后划过一阵强烈的冷风,紫陌倏然转身,便见到鬼面人站在那里。 “小师叔?”紫陌诧异出声,“您怎么会来这里?” 鬼面人并不回答,而是吩咐道:“易形法器给我。” “易形法器?”紫陌更加困惑地张嘴,“小师叔怎么突然想要这个了?当初……”当初宗门特意赐予易形法器的时候,不是都拒绝了吗? “当初没有用的必要,”鬼面人淡声应道,“但现在,我有了非用不可的理由。” “小师叔是要去见什么人吗?”紫陌好奇地问了一句。 鬼面人微微一滞,渗人的双瞳再次泛起那种异样的情感,随即他轻声叹出几个字:“我找到他了……” “他?”紫陌困惑地垂下双眸,下一刻似猛然想起了什么,惊喜道,“难道说,小师叔找到了七年前的那位救命恩人?” “是他!”鬼面人嘶哑的语调中透出不加掩饰的激动,“我确定,那就是他!”他说话的时候,一红一白的鬼瞳中神采飞扬,若是仔细辨认,不难看出,这是喜悦的眸色。 “那紫陌真要恭喜小师叔了!”紫陌诚声恭贺,边说边开始解起头上的发带。想了想,他又忍不住说了一句,“既是小师叔的救命恩人,想必不是以貌取人之徒。小师叔用法器易形,会不会反而……”有不坦诚相待的嫌疑? 紫陌的话并未说全,但鬼面人已经明了他的意思,诡异可怕的唇瓣张开,吐出的却是再温柔不过的字眼:“我只是……不想吓到他……” “你又不可怕,为什么会吓到人?”回答的嗓音又轻又淡,截然不同于对话的两人,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意外坠落凡尘的神祇。 鬼面人下意识地想要转过身去,却还是顿住了。他已经听出了说话之人是谁,而现在这副样貌,是他绝不想展现在这人面前的。 紫陌解发带的动作顿在远处,看着来人笑声招呼道:“洛岛主深夜来此,可是有要事须办?” “我来找他的!”洛倾城指指鬼面人的背影,干脆地吐出这句话来。 “找小师叔?”紫陌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恍然大悟道,“莫非洛岛主就是小师叔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洛倾城困惑地摸摸下巴,接着银眸一转,肯定道,“当然不是,我以前又没见过他。” “你不记得我了?”鬼面人闻声再也顾不得相貌的问题,迅速转身看向洛倾城,急切道,“七年前,在东漓映雪关,我差点被那些恶人炼成鼎炉,正是你突然现身救了我,你忘记了么?” “是你记错了!”洛倾城抬手将遮住脸颊的发丝拂向而后,扁扁嘴巴,更加确定道:“我半年前才在仙客岛上醒过来,怎么可能七年前救过你?会不会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卿烬和卿尘就长得一模一样,若是有人和他外貌相似,他也不奇怪。 “绝不可能!”鬼面人重重地摇头,“当初,我并未看到你的模样……” “那你还确定是我?”洛倾城疑惑地撅起嘴巴。 “因为气息……”鬼面人低声叹道,“我记得的是你的气息,那独一无二,绝不可能错认的气息!” 七年前,当他因为是灵婴之体而被至亲背弃,被恩师炼成鼎炉的时候;当他的魂魄都将被炼化不复生机的时候;当他在极致的苦痛中对天地都绝望的时候——正是那股忽然出现的气息,凝回了他的魂魄,为他灌注了足以反抗的力量,使得他成功反噬了那个要将他炼成鼎炉的伪君子。那一场灾难中,他除了面貌被毁,反而因祸得福,拥有了反噬之力,此后再有人觊觎他的体质,要将他炼成鼎炉,反会被他吸走修为。 只是当初赋予他新生的那个人,在帮助了他之后便消失不见了。他寻寻觅觅了七年,直到前些时日,凭借着对同样的气息的感应,才终于找到了他! “气息么?”洛倾城眨巴着双眸思索着,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并没有欺骗他。而且,不管怎么样,这人说他是七年前的救命恩人,总比墨昙说他是千万年前的漓澜祭司,听起来靠谱许多。 而身为局外人的紫陌,听着两人的交谈,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既然洛岛主是半年前在仙客岛上苏醒的,那么之前的事呢?是人总归会有成长的阶段,不可能一出生,便是这副模样了吧?” “没有之前,”洛倾城扁着嘴巴道,“我醒来就是这副模样了!” “既是醒来,那必然先有沉睡,”紫陌出声分析道,“看来洛岛主是将沉睡之前的事情,全部忘却了……” “唔……你说得有道理!”洛倾城点了点脑袋,随即又想起先前的事情,转了兴趣问向鬼面人道,“你为什么要杀杜嫣然他们?” 鬼面人闻声稍稍一愣,接着回答道:“那女人出言不逊,至于另外两个,太多管闲事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小心地问了一句:“你不喜欢么?” “啊?”洛倾城困惑地眨眨眼,“我为什么不喜欢?” “没什么,是我多问了……”鬼面人轻咳一声,避开话题。心中暗思——只要你不觉得我是凶残嗜杀之人,那便够了! 而完全不知对方心中所想的洛岛主,这时又想起了自家跑丢的小东西,随意地在院子里张望了一眼,瞧着没有影子,抛出一句“我先走了”便转身离开了。 待两人反应过来想同他道别时,那道漂亮的红色身影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师叔,这易形法器,你还需要么?”紫陌指了指头上的发带,出声询问。 “不用了,”鬼面人淡声回道,“既然他都毫不介意,我顶着这张脸都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今日的陌家府邸格外的热闹,天还未亮,府中上上下下便都忙活开了,事事务求精细——陌家三少加冠典礼,自然是含糊不得。 而在陌府的后院,那些宾客们暂住的地方,也是同样的热闹。尤其是东厢那座奢华典雅的院落外头,过来陌府参加典礼的宾客几乎全聚在了那一块儿,都要到了人山人海的地步。 大早上,冰儿一推开门,就被外头那些装作路过的人群吓得直接退了回去。 含烟看她猛地合上门板,拍着胸膛,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不由关切道;“怎么了冰儿?外头瞧见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太,太可怕了!”冰儿忍不住哆嗦道,“外头围了好些人,看那一个个眼睛绿的跟狼一样,真怕他们直接冲进来呢!” “外头围了人?”含烟疑惑地蹙起双眉,接着恍然大悟道,“哦,想是昨儿个,主子在陌府里闲逛的时候,被那些人给瞧见了!现在都围外头,该是等着主子现身呢!” “但这也太过了,还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武林人士呢!”冰儿嘟着嘴直抱怨,“弄得像是没见过市面的小老百姓似的,都堵人家外面了,这像什么样子?” “好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说来这也是人之常情,”含烟刮刮她的鼻尖,出声笑道,“就是你见了主子那样的美人,难道不想多看一眼?” 冰儿闻言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儿,接着却有些担忧道:“含烟姐姐,他们不会直接闯进来吧?” “自然是不会的,这可是在陌家!”含烟肯定地安抚她,“像这般围在外头看一眼也就算了,真闯进来,那就是不给陌家脸面了!” 然而,她话音刚落,“砰、砰、砰”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看那门板都哗哗作响,大有被拍烂的趋势。 “还真有人要闯进来?”含烟惊讶出声,她边说边快走几步赶到门边,高声道,“不知来者何人,找我家主子可是有什么要事?还请稍等片刻,待含烟通传一声!” “老子不管你什么通传不通传,识相的就赶紧开门,让洛倾城滚出来,真弄坏了陌家的东西,那可就不好看了!” ------------ 50 所谓教训 更新时间:2012-09-05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冰儿气得大骂,“大早上来人家的院落找晦气,真拍烂了门板,不好看的也是你!还有,像我家主子那样的人物,是你能放在嘴里轻贱的么?说什么滚不滚的,你自己是滚过来的,就要别人也滚着去见你?真是笑话!” “我呸,讲道理?掳了老子的侄女,你们还要老子讲道理!”只听猛地一声巨响,红木的门板被硬生生打出了一个窟窿,即使含烟与冰儿迅速闪到了一边,仍旧被飞出的碎屑划出了好几个口子。 破门而入的虬髯壮汉抬手挥去眼前飞舞的尘埃,炯炯有神的双目快速扫了院子一眼,随即张口斥道:“别跟老子耍嘴皮子,洛倾城,你快给老子滚出来,让俩娘们躲在门后唧唧歪歪,算个什么本事儿?” “那你把门打破,冲到别人的院落里狂吠乱叫,就很有本事了?”轻轻淡淡的回应声自虬髯壮汉的身后响起。他猛然回身,只见不知何时,人头攒聚的院外被让开了一道丈宽的道路,红衣墨发的妖精踩着轻盈的步伐,不紧不慢地朝着门口走来,所过之处似有百鸟齐鸣,群芳绽放,天上人间,无从分辨。 虬髯壮汉看得下巴都差点磕到地上,等人近在尺咫了,方才愣愣地问出一句话道:“你是人是妖?” “这个重要吗?”洛倾城微微一笑,银眸流转出璀璨的光华,修长的手指轻轻抵着下巴,启唇道,“你先前喊着要我滚出来,现在我出来了,你就是要问这个?” “你是洛倾城?”虬髯壮汉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主子……”含烟与冰儿语带委屈地称呼了洛倾城一声,快速地退到他身后。 虬髯壮汉见状,知道没什么可怀疑的了,随即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你自己乖乖出来了,那老子也就不为难你,快放了我家素瑶侄女,先前的种种,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他说得一派大度,洛倾城听了,却颇为不耐地扁起嘴巴。 “你也是乾坤派的?” “乾坤派内门长老田丘迟是也!”虬髯壮汉自得地介绍了一番,接着又道,“以我的身份,足以代表乾坤派做出决策。我看你长得也不像什么十恶不赦之辈,所以,只要你把素瑶侄女放了,我便可保你安然无恙,你放心,老子向来说话算数!” “说话算数?”洛倾城一听,漂亮的银眸顿时染上几分气愤的神色,勾唇抱怨道,“之前明明都说好了不再烦我的,现在换个人就又开始纠缠不休了!你还说你说话算数?” “你什么意思?”名唤田丘迟的虬髯壮汉被他指责得一愣。 看他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洛倾城也懒得跟他解释,直接下达逐客令:“没什么意思,就算你们说话不算数也没用,反正我是不会把人给你的,你走吧!” “娘的,老子难得这么好声好气地跟人说话,你小子是给脸不要脸了?”田丘迟的火气也上来了,“难道你真想被教训一顿,才知道学乖么?” “你要教训我?”洛倾城听着反而笑出声来,银黑色的双眸亮闪闪道,“你准备怎么教训我?”原本没有找到雪球,他心里还有几丝不痛快。现在有人居然说要教训他,他倒真来了兴致了! “好,好,好,你小子有种!”深感被挑衅了的田丘迟,脸色阴沉的都要滴出水来,满脸的胡茬都掩盖不住,“这么嚣张的性子,看来不吃点苦头,是真不知天高地厚了!” 说罢,他随意挥出一掌,携带的劲风朝着洛倾城的方向直直扑了过去。这一掌存着试探的意味,并没有带上灵力。田丘迟的脾气虽然暴躁,但终归还是有分寸的――不然长老的位置也轮不到他来做――他只是想着教训洛倾城一顿,挫挫他的锐气,并不是要闹出人命。 以田丘迟原本的估量,这一掌对方绝对可以避开,而他要看的,就是对方避开的身手如何?若是轻松的话,他接下来自可以放心地加重力度;若是显得吃力了,他下手也便会轻些。他设想了很多种情况,也做好了所有的应对准备,却偏偏没有料到这一掌的结果,居然会是这样的? 那携着强劲内力的一掌――即使是登上第一重天的修行者也不会硬抗的掌力――在袭到洛倾城身前三寸的地方时,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田丘迟不信邪地又挥出一掌,同样没有注入灵力,而结果依然是尚未近身,掌力就完全消弭了。再一掌,仍旧是同样的状况。 等了半天,完全没有用武之地的洛岛主忍不住吐出三个字来:“你真弱。” 周围一干看客原本瞧到这种状况都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听洛倾城这么一说,顿时接二连三地大笑出声。 被耻笑的田丘迟也不再顾及分寸不分寸的问题,想着洛倾城可能是有什么法器护身,寻常的内劲完全无法造成伤害,便直接掌心运转灵力,使出了武技。 “风生水起!” 随着这一声大喝,绿色的灵力狂涌而出,汇聚成浩大的水幕,遮天蔽日。如此壮观的景象惊得一干看客,纷纷退后数丈的距离。 看到田丘迟使出武技的洛倾城,银眸更加晶亮了几分,悠悠然地吐出六个字来:“栖木――天罗地网!”随即他掌心翻飞,如蝴蝶展翼,在那美丽犹如舞蹈般的动作之下,耀眼的金色灵力瞬间迸发,形成了一张醒目的保护网,将呼啸而来的水幕全数阻隔在外。更为神奇的是,处在保护网中的含烟与冰儿,原本被木屑划伤的口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五行战技,怎么可能?这明明只是第三重天的灵力……”田丘迟心头大震,更加不敢马虎,操纵着水幕以更加蓬勃的气势咆哮而去。受到攻击的金色的保护网却依旧纹丝不动。 眼看着攻击无效,田丘迟双眉一皱,立刻换了武技。他撤去水幕,将环绕的绿色灵力聚拢成小小的一团,托在掌心――被压缩的灵力看来不显山不露水,散发出恐怖威压却另周围的看客更加后退出几丈。 “赤炎焚心!” 燃烧的火团随着这一声指令,朝着金色的保护网急速射去,在触及巨网的那一刻,冲势明显缓了下来,接着却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蚕食起屏障来。 看着攻击终于有了成效,田丘迟长长舒了口气,正要露出得意的笑容。却见保护网内的洛倾城打了个响指,更多的金色灵力霎时溢出,一下子就补足了被绿火蚕食的部分,整张保护网显得更加坚不可摧,下一刻居然将燃烧的火焰反弹了回去! 田丘迟立即闪身避开,可怜身后的院墙不能幸免,当下便塌毁了一半。 处在金色巨网中的洛倾城看到田丘迟躲开了,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分出一部分灵力凝成一柄烈焰灼烧的长枪,朝着田丘迟的方向刺去。 “锋芒――无坚不破!” 田丘迟赶忙纵身闪避,他身手极快,每次都在长枪袭来的前一刻退到下一个位置,洛倾城攻击了数次不见成效,不由有些不耐烦起来。 “栖木――荆棘缠绕!”洛倾城口中下达指令,手上动作也不停歇,他再次分出部分灵力,从金色巨网中破空而出,化为数十道粗壮的荆棘,铺天盖地席卷向田丘迟。 被荆棘所困,田丘迟的行动受限,眼看着锐利的长枪迫在眉睫,受这一击不死也会重伤!田丘迟迅速运转全部灵力化作一道周身屏障。 金色的长枪撞上绿色的光罩,攻势微微一顿,随即竟一鼓作气将光罩完全撞碎,其后的田丘迟在死亡的威胁之下,已经吓得闭紧了双目。然而,却迟迟没有感觉到疼痛的袭来。他慢慢地睁开了一只眼睛,便看到那柄长枪停在他胸口的地方打了个转,接着又飞回洛倾城身边,连同束缚住他的荆棘也受了回去。下一刻,长枪、荆棘、巨网全部撤去,闪耀的金色灵力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结束了战斗的洛岛主轻松地拍了拍手,银眸忽闪,绯色的唇瓣张开重复吐出了那三个字:“你真弱。” 而这一回,田丘迟却没有了计较的心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无言以对。 围观的人群中骤然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洛岛主真厉害!” “是啊,洛岛主简直太厉害了!” “想不到洛岛主不仅容貌绝色,身手也同样出色!” “就是和四大家族的少年才俊相比,也不逊色啊!” “而且虚怀若谷,点到即止,这份气度,真真是难得!” “仙客岛不愧是休修仙圣地,想也只有那样的地方,才能生出像洛岛主这般才貌双绝的人物了!” 听着耳旁的赞美声,洛倾城愉悦地勾起嘴角。正想叫含烟与冰儿一同进屋,冷不丁一句不和谐的话语掺杂在褒奖声中响了起来。 “大胆妖人,居然敢袭击我派长老,简直是不给乾坤派面子,受死吧!” ------------ 51 加冠典礼 更新时间:2012-09-06 凌厉的攻势却比这一句叱责声更快一步袭来,话音未落之际,便已来到洛倾城的身后。 来不及回身,洛倾城迅速调转灵力凝成光壁,无奈金色光罩刚刚展开便被击碎,竟然完全无法阻挡青色灵力的来袭。眼看着立在他身后的含烟与冰儿就要毙命在掌风之下,电光火石之间,缠绕在他左臂上蜿蜒成图腾的曼珠沙华蓦地绽开炽烈耀眼的光华,细丝般灼烧着的花瓣瞬间发散而出,交织成网状牢牢地包裹住青色灵力,挡下了这一波来势凶猛的偷袭。 “地狱妖娆花!”偷袭之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正要收回灵力,却见那张由花瓣组成的网以比风更快的速度,沿着灵力袭来的方向灼烧而去,下一刻便听到“啊”的一声惨叫,显然是受伤不轻。 “洛岛主,适才察觉到这边有打斗的动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陌寻欢飞身而来,言辞急切,身后跟着一众陌家子弟。 “刚才有人……”洛倾城应了他一声,随即猛然转身,看着杳无一人的方向,扁了扁嘴道,“跑掉了……” “刚才有人……跑掉了?”陌寻欢听得一头雾水。 “三少,适才有人偷袭主子,只可惜现在那人跑掉了,不能逮住他问个究竟!”含烟细声解惑。 陌寻欢闻声扬起双眉,“唰”得一声合上手中折扇,冷声斥道:“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有人敢来我陌府撒野,这院墙和大门,也是那偷袭之人毁坏的?” “那倒不是,”洛倾城眨了眨眼,一手指向腿软的田丘迟,干脆利落地吐出五个字来,“这是他干的。” 陌寻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瞧清那人的模样,便忍不住讶异道:“这不是乾坤派的田长老么?田长老如此作为,莫非是我陌家的院落建得不合心意?” 杵在原地的田丘迟听了这话,免不得一阵尴尬,拉碴胡子掩盖下的脸庞迅速红了起来。 刚到午时,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宾客便都聚集在了陌家的大厅。排列齐整的座椅上,一长溜座无虚席,甚至有些小门小派赶来吃席的客人,没有座位都只能站着。放眼望去,偌大的厅堂里,熙熙攘攘,各个层面的人聚在一处,有拉关系的,有谈交情的,有比势力的……热热闹闹,倒也自在。 凡是大家族的集会,座椅排列自然都是有讲究的。坐在主位的除了陌家的家主,别无其它――陌家这一任的家主正是陌寻欢的父亲陌正渊。另外,陌家的老夫人――陌寻欢的祖母也是高居上位,剩下的几人除了必然在列的陌寻欢,就是陌家最为看中的几个嫡系子弟了。 接下来的座位是给另外三个家族――花家、姬家、黎家准备的。黎苍墨身为黎家家主,原本地位就高于另外两个家族派出的子弟,加之年岁也是三者中最为年长的,自然坐到了上位。花家派来参与加冠典礼的人是花家的二少爷花若耶,在武林年轻一代中,同样是以风流著称的公子哥,就像提到中涵陌寻欢,自然而然就会想到东漓花若耶,因他比姬肆雅长了一岁,故而坐到了黎苍墨的下首位。 原本接下来的座位是安排给轩辕门、济世斋、乾坤派、烟雨阁这四大门派的,不过洛倾城一进来,看到姬肆雅那边位置空着,就直接坐过去了。轩辕门派来的人是淬炼宗师柳半梦与云袖初夫妇,有着先前在西淇结下的交情,两人对洛倾城的性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看他占了他们的位置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打了个招呼就直接坐去了对面,顺便将同样是好友的秦不归――济世斋派出的药尊――也拉了过去。 随后而来的乾坤派因为早上的偷袭事件――偷袭之人出招时用的是乾坤派的名义,虽有嫁祸的嫌疑,但具体如何也暂无查证。加上陌家小少爷失踪一事还惹得一身腥,如今身处陌家,总归不好在这个座位上多做文章。至于烟雨阁派出的皇甫晟轩,救命之恩尚在眼前,一个座位,于情于理也当相让。 所以此刻,洛倾城单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斜靠在原本不属于他的座椅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给趴在他胸口的团子顺毛,如此肆意随性的姿态,同厅内一派正襟危坐的人士形成鲜明对比。分立在他身后的含烟与冰儿,看到自家主子这副模样,忍不住翘起嘴角。 “洛岛主可是觉得没意思了?”坐在他上首处的姬肆雅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悠然吐出这句问话。 “是挺没意思的。”洛倾城点点团子的小脑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嗷嗷……”团子想雪球了……怀里的小白狐抱着蓬松的大尾巴叫唤出声。 “想也没用,谁让它自己跑掉的,先前你也不拦着它!”捏捏团子的耳朵,洛倾城状似凶狠地瞪着它说道,而微微闪烁的眼神,却泄露出他心底的几许担忧。 “呵……”看着这主宠二人的互动,姬肆雅轻笑出声,墨色的眼底沁出星星点点流动的绿芒,恍如冥河之水中泅渡的魂灵,神秘莫测。 胡乱地揉了把团子身上的白毛,洛倾城扭头看向姬肆雅,直接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比拼所送的贺礼?” “就快了,”姬肆雅微微一笑,语带安抚,“听说洛岛主为三少准备了一份大礼,想是急着要呈出来了?” “这个不是大礼!”洛倾城倏地坐直身体,屈指摸摸下巴,做思考状,“这个叫……唔,对了,叫烫手山芋!再不把她送出去,乾坤派的人还不知要烦我到什么时候!” “哟,看来洛岛主在通用语上真是长进了不少呢!果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立在姬肆雅身后的晓光,不失时机地插了句话进来。 “那是当然!”洛倾城略微抬高了下巴,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纯粹的自豪。 主位上,陌家的家主陌正渊起身而立,在座的众人也纷纷站起。 陌正渊炯然的双目看了四周一眼,接着便朝着众人的方向宣布道:“欢迎诸位百忙之中能来参加小二的加冠典礼,老夫在此先行谢过,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陌家主实在太客气了!”道宗一行三人中的老道士紫占捋着山羊胡子笑声回应。 “是啊,能来参加三少的加冠典礼,是我等的荣幸!”儒雅大度的中年男子丁让修――武道宗派出的长老――随声附和。 “武林同道难得相聚一堂,此番得以谈朋论友,真是再好不过!何况陌家上上下下都打点得极为妥当,又何来不周之说?”英姿飒爽的黄衫女子诸葛舞琦――斗宗宗主的嫡传弟子――同样笑着回应。 …… 这么一番寒暄下来,宾主之间相谈甚欢,场上的氛围也更加热烈了几分。说过了祝词,接下来便到了献礼的环节,洛倾城顿时来了精神。 旧音在黎苍墨的指示下,捧着一个雕饰精美的盒子走向主位,脸带笑意道:“陌家主,这是我家主上赠与三少的贺礼,三千年份的赤月芙蓉,希望对于三少的修炼有所助益。” “阁下果真消息灵通!”陌正渊眼带笑意地感激道,“前些日子,我陌家才得了三千年份的净水碧莲,正愁没有赤月芙蓉,无法炼制修元丹。想不到今日,阁下就将赤月芙蓉送来了,真是给了老夫一个大大的惊喜!” “陌家主客气了。”黎苍墨含笑点头,面色一如往常。 济世斋的药尊秦不归见状,一边指示身后的药童将贺礼送出,一边笑道:“苍墨阁下果真大手笔,比起阁下送出的赤月芙蓉,我济世斋准备的五品清心散真是有些拿不出手了!不过此番既已来到陌府,若是家主需要,炼制修元丹一事,不归便做主代济世斋应下了,相信师尊知道此事,也会亲自出手的!” “那老夫就先行谢过清鸿药圣与秦药尊了!”陌正渊朗声大笑,显然心情极好。 接下来花家、洞天府等几个世家门派也纷纷送出贺礼。洛倾城借机向着姬肆雅问道:“修元丹和清心散是什么东西,那个家主怎么这么高兴?” “修元丹是境界突破后巩固修为服用的丹药,服用修元丹后再行修炼,有事半功倍之效。否则境界不稳,修为便会举步维艰,”姬肆雅淡笑着为他解惑,“至于清心散,洛岛主也知,修炼一途多坎坷,若是一时岔念,往往便会走火入魔,功亏一篑……” “服用了清心散就不会走火入魔了吗?”洛倾城眨巴着眼睛打断他。 “事无绝对,但服用清心散后,走火入魔的几率的确可以减少几分,”姬肆雅中肯地回答,“这两种丹药都是修行者不可或缺的,配合着九重天修仙法,同样可以分为九品,再分上、中、下三阶,这也是一般丹药品阶划分的依据。济世斋送出的五品清心散可作用于五重天及其以下的修为境界。而苍墨阁下送出的三千年份的赤月芙蓉,与陌家本身所有的三千年份的净水碧莲,再加上几种辅助药材,便可以炼制出七品上阶的修元丹――让踏入七重天境界的人巩固修为。” ------------ 52 城主亲临 更新时间:2012-09-07 “唔,听起来好像挺有意思的,”洛倾城揪揪团子的尾巴,银眸一眨,瞬间下了决定,“我也要去试试看!” “试试?莫非洛岛主是要去学炼药?”晓光一脸怀疑地接口,“前些日子,洛岛主不是还在钻研淬炼之术吗?有句古话说得好,贪多嚼不烂。这您一下子又改成炼药,依晓光来看,好像不太妥当吧?” “有什么妥不妥当的,我就试试而已!”洛倾城一脸坦然,随即又吐出下一句话,“要是不好玩,我就不学了!” 听了这话,含烟掩唇轻笑,晓光嘴角抽搐,唯独姬肆雅仍旧维持着那副波澜不兴的优雅姿态。 冰儿摸着脑袋给出一句忠告:“这个,主子啊,冰儿曾经听闻,一旦入了济世斋的山门,不到医师、药师的品级,好像是不给出来的……”言下之意――就算您学着学着没兴致了,还是得等到学有所成才能离开,否则真要困在那里一辈子了! “这样啊,那还是等以后再说吧!”洛倾城闻言,伸手托起下巴做思考状,接着又一脸自信道,“不过,就算我真的去了又走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他们拦不住我!”至于济世斋会不会收他为徒这个问题,洛岛主是完全没有考虑过的――毕竟他走到一个地方,还从来没被人嫌弃过。 晓光张张嘴巴,正要说些什么,但看着已经轮到姬家送出贺礼,他只得作罢,然后迅速地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小盆花草,走上前去。 “那是什么?”洛倾城好奇地指着晓光手里的绿叶蓝花询问。 “梦境花。”姬肆雅淡声吐出三个字。 与此同时,大厅里骤然爆发出响亮的惊叹声。 “好强烈的灵气感应,”诸葛舞琦激动地站起身来,“这恐怕已经超过极品灵石了吧!” “能够超过极品灵石的灵物,不是灵族便是灵源之花,贫道看这花儿……”老道士紫占缓缓开口,双目绽出精芒。 陌寻欢目露惊喜之色,接过晓光手中的花草,感叹道:“这,这莫非就是生于梦境幽谷中的梦境花?” “蝶瓣如玉,翠色欲滴,这的确是梦境幽谷独有的灵物――梦境花。”于草木一道最有研究的秦不归给出肯定的答案,“并且这株梦境花已经进入了成年期,无需再以灵气滋养,可以直接认主。” 陌正渊闻言大喜,朝着姬肆雅的方向颔首致礼:“雅公子送此大礼,老夫代犬子感激不尽。日后若有相帮之处,尽管直言,我陌家必将竭尽全力。” 这一句承诺可以说是相当厚重的回礼,原本是只许给送出最珍贵的贺礼之人的。此刻献礼尚未结束,陌家家主便提了出来,可见姬肆雅送出的这株梦境花有多么珍贵?毕竟让陌家欠下人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听闻此言,姬肆雅只是淡然一笑:“陌家主客气了,姬某却之不恭。” 经过这一段插曲,献礼继续进行。 洛倾城一手挠着团子的下巴,另一手敲敲姬肆雅的肩膀,好奇出声:“梦境花,或者说是灵源之花很珍贵吗?我看他们都很想要的样子!”他说着下意识地抬高左臂晃了晃,缀在指根处的曼珠沙华开得正艳。 “当然珍贵啦!”献礼回来的晓光闻声抢着回答,“既能辅助修行,又能增强防御,还多了一种属性攻击,把淬炼之术和炼药术的功效都占全了,能不珍贵吗?” 洛倾城眨了眨困惑的双眼,显然在晓光这番大而化之的解释下,仍旧不是非常明白。 姬肆雅见状,暗自笑了笑,随后悠然道:“世间的灵物主要分为三类――灵石、灵源还有灵族。若将这三种按照珍贵程度划分,灵源居首,灵族次之,灵石最末。灵石便是蕴含灵气的玉石,可由修行者直接吸收其中灵气,当然,即使是最极品的灵石,所存有的灵气也抵不过灵源与灵族。并且,灵石中往往有着杂质存在,这些杂质会干扰修行者对于灵气的吸收,严重的甚至会另修行者走火入魔。所以,一块灵石中的灵气,最后能被人完全吸收的,能有三分之一,已是不错。而灵源与灵族相比较,就本质而言,其实是灵族比灵源更高了一个层次,当灵源进化出魂后,便成为了灵族。”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你会说灵源比灵族珍贵?”洛倾城不解地追问了一句。 “那是对世人而言的,”姬肆雅浅笑着接话,“因为不管是灵源还是灵族,饲养到成年期才能真正发挥作用,也就是聚灵。到那时,修行者便可以吸收它们提供的灵气增长修为,那些灵气不仅少了灵石中的杂质干扰,更因为灵源与灵族会吸收天地间的灵气补充自身,还具有持续性。而灵石中的灵气一旦被吸收完毕就成了凡石。灵源与灵族比起灵石的珍贵之处,也在于此。” “说到聚灵的作用,就实际而言,的确是灵族高于灵源。但是,灵族的饲养消耗太过庞大。新生的灵族要饲养到成年,就先有的灵气浓郁度,过了上千年都不一定能成功,并且还要每日喂食足够的灵石补充灵气,否则灵族就会褪化成普通生灵。另外,越到后来,投喂的灵石要求等级越高。有这样的消耗,与其饲养一只算不准成年期限的灵族,倒不如直接用来培养家族中天赋出众的子弟,反而先出了几名高手。所以,世人真得了灵族,也会当作没有杂质的极品灵石,尽快吞噬掉。” “比较起来,饲养灵源的消耗便小上了许多,即使不投喂灵石,本身的灵气也不会消散,而一旦投喂灵石,成长速度便会加快。只不过,越是珍贵的灵源在进入成长期之前越是脆弱,很多只有在特定的环境下才能生存,就像洛岛主手臂上的曼珠沙华,在开花之前,若无三途河水的浇灌,只能枯萎。而我送出的梦境花,也只能在梦境幽谷的寻梦河中生存直至进入成长期。所以,真要说起来,灵源的饲养虽不如灵族那么艰难,也是极为不易的。但最难得的其实并不是饲养,是求而不得。灵族与灵源极其罕见,近千年来,在灏湮大陆上更是几乎销声匿迹了。” 听到这里,洛倾城扁扁嘴巴,不赞同地吐出四个字道:“我不觉得。”他说着证明般地亮了亮团子与曼珠沙华,心里还琢磨着跑掉的雪球――这能叫销声匿迹吗?而且,对于饲养灵族消耗庞大的事,他同样有疑问。从一开始,他就没给雪球、团子喂过灵石,那两只不也长得油光水滑的? “因为洛岛主,是与众不同的啊……”姬肆雅轻笑出声。 大厅门外,陌家的一个小厮忽然疾步闯了进来,附在陌正渊耳边说了句什么。原本脸带笑意的陌家家主听完后,面色略微低沉下去,对着小厮淡声吩咐了两个字:“去请。” “哈哈哈……陌家三少的加冠礼,本城主迟来已是罪过,又如何能让陌家主再派人去请,这不,本城主就自己进来了,相信陌家主一定不会介意的!”伴随着肆意张狂的大笑声,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领着一众侍卫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陌正渊从主位上立起,几步迎向来人,客气地笑道:“公孙城主光临寒舍,已是蓬荜生辉,何来介意之说?来人,还不看座!” “不必了!”琼璎城城主公孙九江直言拒绝,吩咐手下将贺礼送上,接着又道,“本城主今日前来,除了祝贺,另有一件要事需办。还要借一借陌家主的地盘,将事情给办妥,至于失礼之处,就请多多包涵了!”说罢,未等陌正渊回应,径自走向皇甫晟轩的席位,对着他身后的杜嫣然不怀好意地吐出五个字。 “杜小姐,请吧!” “什么意思?”杜嫣然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杜莞尔立即起身,伸臂挡在杜嫣然身前,口中急道:“关于那件事情,昨日不是已经商量过了么?公孙城主今日过来要人,又是怎么回事?” “所谓的商量不过是杜廷尉一人所言,欺君之罪向来例无可赦,又何来商量之说?况且,接到圣旨的是本城主,所以,本城主有义务向陛下尽责!”公孙九江说得一派冠冕堂皇,拍拍手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来人,将杜小姐带离陌府,即日押解回帝都!” 听到这里,杜嫣然仓惶起身,一脸惊慌失措道:“欺君,我什么时候犯过欺君之罪?是不是你弄错了?哥哥,王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想知道怎么回事儿,等杜小姐回了帝都,自然能弄个清楚明白!”公孙九江冷笑一声,“至于弄错,那可是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的,总不会是陛下写错了吧?要是想申冤,杜廷尉便是执掌刑狱……啊,本城主差点忘了,杜廷尉也要回去解职了,至于杜丞相那边,呵呵……多说无益,杜小姐还是随本城主走吧!” 城主府的侍卫正要动作,皇甫晟轩蓦地起身,冷然阻止道:“不管怎么说,今日都是陌三少的加冠典礼,一切事宜皆可容后商议,公孙城主如此作为,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 53 贺礼送人 更新时间:2012-09-08 “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公孙九江纵声大笑,倏地语调一转,若有所指道,“杜家一门欺君犯上罪不可赦,七王爷更是被其所累,颜面受损。照理说,最想将他们绳之于法的应该是七王爷才对!但看七王爷的作为,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本城主还真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公孙城主想多了,”皇甫晟轩沉声应道,“本王只是不想在三少的加冠礼上,招惹非议。” “哈哈……陌家主都不介意了,又能招来谁的非议?”公孙九江满不在乎道,“想多了的那位,恐怕是七王爷吧?” 此言一出,不止皇甫晟轩的脸色僵硬,陌家众人的面色也变得极为难看。场上的氛围瞬间降下了好几度。 “这个公孙城主很厉害吗?我看他好像不怎么把陌家放在眼里……”对于冷硬的气氛毫不在意的洛岛主,一边给团子顺毛,一边好奇出声,“先前在西淇的时候,只要黎苍墨一发话,那个明德城主就……嗯,就唯他马首是瞻,在中涵不是这样的吗?” “那是因为,公孙城主本身就是实力不错的修行者,”姬肆雅淡声答道,“而且,他嫡亲的祖父还是道宗的大长老,放眼人间界也少有敌手,他自然有傲气的资本。” “哦,原来是承接祖荫的!”洛倾城摸摸下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你说什么?”正同皇甫晟轩争锋相对的公孙九江,猛然听到这样一句不入耳的话语,脸色当即绿了下来――他向来自负实力超群,最痛恨旁人将他的成就与家世联系到一起。 “咦,我说得不对吧?”洛倾城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你是靠着你的祖父才有傲气的资本,这不是叫承接祖荫?”他说着,又迅速扭头向姬肆雅求证。 姬肆雅悠然一笑:“洛岛主的形容,就通用语而言,并无错失之处。” “洛岛主?”公孙九江闻言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哦……原来你就是前些时日,被那群书呆子捧出来的洛岛主!怪不得了,一个凭着姿色在混迹江湖的,又怎会了解本城主的为人?” “一个凭着祖荫耀武扬威的,我的确没必要去了解你!”洛倾城勾唇浅笑,神色坦然。 “你这个――”公孙九江简直要被气得破口大骂――就是聋子也该听出他对蒙受祖荫的厌恶,而这个什么洛岛主还偏偏要拿这话梗他! “等等!”洛倾城蓦地出声打断他,接着毫不客气道,“你有什么话过会儿再说!”当然,到时候听不听就看他洛岛主的心情了!至于现在嘛,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这下子,公孙九江是真的要被气炸了,抖着嘴唇连话都说不利索:“你让我在这边等着?” “你不等着还能干嘛?本来就是陌寻欢的加冠礼,和你又没关系!”洛倾城扁扁嘴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的烫……贺礼还没送出去呢!” “这里可是陌家的地盘,”公孙九江咬牙切齿,“洛岛主莫不是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那我就借一借陌家的地盘好了!你刚才不是也这么做的吗?”洛倾城弯起漂亮的眉眼,神色自然道。 “你的面子也能同本城主相提并论?”公孙九江嗤声嘲笑。 “为什么不可以?”洛倾城眨眨眼睛,奇怪出声,“难道是因为你有祖荫庇护,而我没有?” “你简直……”公孙九江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去,“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和本城主做对了?” 洛倾城闻声,颇为嫌弃地瞄了他一眼,直白道:“和你做对又没意思……啧,你先等等,让我把贺礼送了再说!”烫手山芋还在海螺耳坠里窝着,洛岛主暂且没有闲心理会这位骄傲得活似公鸡的城主。 成功将公孙九江镇住的洛倾城,伸手摸向左耳上玲珑别致的耳坠,正要将凌素瑶弄出来,一道成熟精明的嗓音突然响了起来。 “洛岛主且慢。” 说话的男子身旁坐着那位早上过来院落要人的乾坤派长老――田丘迟,身后还立着包括顾景琛在内的一众乾坤派弟子,他的身份呼之欲出――正是乾坤派掌门凌天。 “你也要来借地盘?”洛倾城瞪大银眸,颇为不耐地看了他一眼。 主位上的陌家众人闻言,纷纷露出苦笑――这一个个的都来借地盘,是真当他们陌家没人了不成? “这倒不是,”凌天被梗了一下,又立即恢复镇定,随后缓缓笑道,“老夫是来向洛岛主表示感激的!” “你感激我?”洛倾城拽了拽头发,有些听不明白了。 “洛岛主知晓小女心事,自愿为我乾坤派与陌家牵上红线,如此大恩,老夫代乾坤派上下感激不尽!”凌天言辞激动,真个儿摆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这番话说出来,场上的众人也都明白这位凌天掌门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从昨日到今天,乾坤派同洛倾城闹出的矛盾,能传的也都传出去了。在场的哪个不是耳聪目明?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位洛岛主献的是什么礼,原本还想着乾坤派会因此大大地丢了颜面,想不到凌天会这样力挽狂澜!被他这么一说,倒真有几分联姻的意思了!果真,姜还是老的辣! 洛倾城听得微微皱眉,刚想直接反驳他所说的什么牵红线,却见原本懒洋洋地窝在他怀里的团子,骤然打起了精神,一个飞跃出了大厅。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便直接追了出去。 “吱呜,吱呜,吱呜……” 朗朗乾坤之下,一团黑漆漆的小东西脚踩着瓦片,踢踢踏踏飞奔往大厅的方向。 “嗷,嗷嗷嗷……” 另一端,一只雪白的毛茸茸的小东西呼应般地飞扑过来,优美的身形在半空划过一道亮丽的弧线,最终与那小黑团交叠到一处。看它们那互相磨蹭舔毛的亲昵劲儿,活像似隔了千山万水的至亲,在历经重重劫难后终于得到了团圆! 随后快步跟出来的含烟与冰儿,看到眼前这副场景,纷纷露出笑容。 “雪球可算是回来了!”冰儿双手交握,一脸惊喜,“不声不响就溜了出去,真叫人好找!” “可不是么,主子都找了后半夜呢!”含烟轻叹一声,一直提着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不过,回来了便好,真走丢了,主子可是要难过好久……” “吱呜,吱呜吱呜……”雪球不是故意的……被洛倾城提溜在手中的小黑貂,伸展开四肢环抱住修长白皙的手指,小爪子蹭啊蹭地撒娇。 洛倾城睨它一眼,扁扁嘴道:“早点呢?” “吱呜?”什么早点?雪球迷糊了。 “嗷嗷……”蹲在洛倾城的肩膀上的团子,拱了拱小屁股,颇觉丢脸地将脑袋埋进黑亮的长发里。 “洛岛主是不是还想让本城主在这边干站着?”看着说走就走,说来就来,毫无章法的洛倾城,立在大厅中央的公孙九江,气愤地哼了一声。 “你也可以坐着,”拨了拨被团子扯歪的长发,洛倾城微笑着眨了眨眼,忽又嘀咕了一句“好像你自己说了不要座位的,唔,那你还是站着吧!” “洛岛主所言甚是,以公孙城主的修为气度,站上一站,想来也不会介意吧?”沉默许久的陌寻欢倏然笑出声来,语调舒缓,却透着一丝道不明的威胁之意,“至于失礼之处,就请公孙城主多多包涵了!” 这番话,完全是将先前公孙九江无礼借地盘的言行照搬过来了。好好的加冠礼被诸多打乱,也怪不得陌寻欢要动怒! “哼,好说。”公孙九江压下心中的愤懑,咬着牙挤出三个字。说到底,这里还是陌家的地盘,他就是再明目张胆,也不能完全不顾主人家的脸面。 “洛岛主是准备要送上贺礼了?”凌天捋着长袖,看似镇定的面容透出一抹淡淡的心急之色。 “当然,”洛倾城随意地应了一声,不慌不忙地坐回原位,口中接着吐出一句话,“是该把人送出去了!” “吱呜?”送人?被提在手里的雪球似乎想到了什么,费力地扭过小脑袋,看着自家主人正伸手拂向海螺耳坠,猛地甩起了尾巴。 “你干嘛?”洛倾城停下动作,诧异地瞅向雪球。 雪球得意地“吱呜”了一声,更加卖力地甩尾巴。只见一抹玉色荧光骤然亮起,下一刻,大厅光洁的地面上便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烬先生?”看着背对众人的那道大的人影,身上所穿的熟悉的黑色衣衫,冰儿当即惊叫出声。 与此同时,陌家的人也纷纷叫唤着离开座位,围了过来。 “霄儿!” “敛霄!” “四弟!” “小少爷!” 陌寻欢当先一步来到两人身边,一手将陌敛霄扶坐而起,另一手揽过卿烬。看着转过身的女子,那张熟悉到极致的面容。陌家家主陌正渊陡然震惊地退出一步,接着又猛然上前,抢过陌寻欢怀中的女子。 “珊儿!” ------------ 尾声 更新时间:2012-09-09 “不,这是颜儿……”陌寻欢敛眉低语,听来淡泊的嗓音却透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欣慰之情。 “颜儿?初颜?你是说……”陌正渊虽然年过不惑,但依旧俊朗不凡的面容因为震惊显出几分呆滞,激动得甚至连话都说不完整,全然不复淡定从容的家主形象。 “初颜,是小初颜么?”陌老夫人颤着声问出这句话,向来健朗的步伐居然变得蹒跚摇晃。一旁的陌家大小姐陌茹卉――即陌正渊的亲妹妹,陌寻欢的亲姑姑――赶忙扶住她。 “寻欢都这么说了,还能有错么?”陌茹卉感慨万千,“娘亲,你看看小初颜的长相,和嫂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十七年了,十七年了啊……”陌老夫人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掉下来,“还记得那年,小初颜刚生下来,才喝过满月酒便被送了出去,接着便下落不明了……就连珊儿过世都……” “好了娘亲,快别哭了,这么多客人都看着呢!”见到老夫人如此伤心,陌茹卉深吸口气,忍下夺眶的泪意,口中出声劝道,“今儿个是寻欢的加冠礼,不仅敛霄回来了,就连小初颜都找到了,您该高兴才是呀!” “对,对,对,高兴,是高兴啊……”陌老夫人拍拍女儿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这厢感人肺腑的认亲正进行着,那边站着的公孙九江却颇有些度日如年的感觉。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出不去,还要在这儿等着。而且看情况,一时半会儿都完不了!心高气傲的公孙城主踱着步子原地绕了一圈,终于决定不再忍下去了。 “想来七王爷这边的贺礼也献完了,当然,这送贺礼的事儿,本来与杜小姐就没什么关系。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杜小姐还是请吧!” “请?请去哪里?你口口声声说我犯了欺君之罪,简直荒谬!”杜嫣然咬着牙反驳道,“世人皆知,我杜家三朝元老,满门忠烈,拳拳之心苍天可鉴!你随口就把那么大顶帽子扣到本小姐头上,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诬陷的罪名,别想跑得了!” “三朝元老是真,满门忠烈那就未必了!”公孙九江嗤笑道,“别的本城主也不多说,当年陛下给七王爷赐婚,嫁过去的可是杜小姐本人?呵……当初这桩婚事就疑点重重,但陛下宽厚也就没有多追究。如今证据都呈上了金銮殿,甚至连真言先生都公开讲了,杜小姐还想狡辩不成?” “怎,怎么会?”杜嫣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惊惶地看向杜莞尔,急道,“大哥,这件事怎么会……爹爹那边……” “杜小姐就别指望杜丞相了,”公孙九江言辞冷淡,状似怜悯道,“本城主听说,杜丞相已经认下了替嫁的事,而且,据他所言,这一切,可都是你杜小姐的主意哦?” “什么?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爹爹那么疼我,这不可能……”听到这里,杜嫣然的脸色直接由惨白变成了死灰色,仿佛失了神智般,只一个劲儿喃喃着说不可能。 那厢认亲完毕,陌老夫人便看着昏迷不醒的陌敛霄与卿烬,焦急问道:“小初颜和霄儿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哪里伤着了?麻烦秦药尊快过来看看!” 秦不归闻言,立刻几步走了过来,尚未诊脉,便被洛倾城拦住了。 “你不行的,这个要他来,”洛倾城弯弯嘴角,忽闪着银眸直接指向姬肆雅,顺便补充了一句,“和那天断肠崖上的一样……” “雅公子?”陌家众人立刻看向他手指的方向,眼含期待。 姬肆雅淡然一笑,亮出袖中的翠绿佛珠,正要动作,被陌正渊揽着的卿烬忽然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咦,你的眼睛……”洛倾城凑了个脑袋过去,看着睁开双眼的卿烬,不由诧异出声。 “洛岛主?”刚刚苏醒的嗓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迷茫,卿烬稍稍晃了晃头颅,看着眼前那张陌生的男子面孔,困惑出声,“您是?” “我,我是……”经过大风大浪的陌家家主在这一刻居然惊惶地像个孩子,完全不知如何接声。 倒是陌老夫人在一旁急道:“小初颜,这位是你父亲!十七年没见,你自然是不认得的!” “父亲?”卿烬呢喃出声,刚要再说些什么,尖利刺耳的女子嗓音陡然传了过来。 “你凭什么抓我?要抓也该抓她,她才是当初替嫁的那个人,一切都是这个贱人惹出来的,关本小姐什么事儿?”在城主府侍卫的拉扯之下,杜嫣然长发凌乱,面目狰狞,瞪大的双眼中泛出血丝,手指指着卿烬的方向,几近疯狂。 杜莞尔还在同公孙九江交涉,听她这么一说,立刻要过来拦她。杜嫣然却狠狠推开杜莞尔的手臂,握紧着双拳往卿烬那边冲过去,口中不停咒骂着: “都是这个贱人的错,都是她的错,我没有罪,我没有欺君,一切都是她做的!都是她!明明是个下贱的丫鬟,却使着计策地想做王妃,麻雀一只就想着变凤凰了,简直白日做梦!什么替嫁,什么欺君,所有的事都是她惹出来的!” “都是这个贱人,都是这个贱人的错!是她替了我的身份,抢了我的夫君。明明就是个伺候别人的奴才,偏偏还想当王妃!所有,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不自量力弄出来的,你们去抓她,快去抓她啊!” 眼看着杜嫣然越说越癫狂,越说越过分,皇甫晟轩忍无可忍,正要呵斥。陌寻欢凛冽的嗓音已经响了起来。 “闭嘴!卑贱?下人?呵,你当你一个相府的小姐就有多高贵?在我等眼中,说是蝼蚁都还抬举了你!真要论身份,论地位,我陌家嫡亲的大小姐,就算是皇室的公主都比不过,而你,又算得了什么?”陌寻欢冷然嗤笑,话是对着杜嫣然说的,犀利的视线却有意无意地落在皇甫晟轩身上,“再告诉你一句,王妃的身份,我陌家还真没看在眼里!” 如此掷地有声的话语,瞬间震得全场鸦雀无声。杜嫣然在一阵苦笑过后,更是直接瘫坐了下来。 卿烬挣脱陌正渊的怀抱,一步一步走向地上的杜嫣然。精致秀美的面容上挂着捉摸不透的神色,湛蓝的眼中闪过一缕似笑非笑的精芒,她静静地问出一句话道:“圣旨下来了,是吗?” “圣旨,你,难道是你……”杜嫣然的眼神剧烈闪烁着,她倏然站起身来,死死抓住卿烬的一只手臂,指力大的几乎要掐进肉中,“原来都是你做的,都是你,都是你……” 卿烬猛地抽回袖摆,杜嫣然一个站立不稳,再次狼狈地摔倒在地。 “被抛弃的滋味很不错吧?”俯视着地上惊慌失措,神智大乱的女子,卿烬悠然浅笑,湛蓝的眼中隐隐透出血色的光泽,“骄傲的尊贵的大小姐,是不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你也会有今天?被宠溺疼爱的双亲抛弃,被纵容关护的兄长牺牲,甚至连心上人都对你不屑一顾!是不是很失落?很伤心?很绝望?我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很久了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杜嫣然失魂落魄地哭喊着,“明明事情抖出来了,你也逃脱不了干系……” “我根本就没想过要逃!”卿烬一字一句地否决她,平淡的语调渐渐变得激动,“既已入了地狱,我又怎会放你一人在人世快活?我的大小姐!” “不,不,不……”杜嫣然闻言一阵瑟缩,放大的瞳孔中溢满了惊骇,“你不是嫣瞳,嫣瞳不是这个样子的,她不会说这样的话,她……” “她对你惟命是从,对杜家忠心耿耿,心甘情愿地背起所有的祸端,承担所有的不幸,甚至从来都不声不响,安分守己,毫无怨言,对吗?”卿烬蓦然低笑,嗓音尖利,眸中的血色越发鲜明,“我的确不是嫣瞳,当年的嫣瞳,早就死了,被你们逼死了!” “嫣瞳,不,”皇甫晟轩激动地上前,却又倏然止步,问出的话语带着破碎的怀疑的悲哀,“你,究竟是卿尘,还是烬先生?” “卿尘还是卿烬么……呵,七王爷还记得当初是如何称呼嫣瞳的吗?”卿烬反问出声,话语间流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温柔,两颊染上的红晕恰如少女的娇羞。 “怎么称呼么……”听到这一句话,皇甫晟轩顿时陷入遥远的回忆之中。 那一年,灯火妖娆,烟霞满天,挑开的红色盖头下,有张美丽动人的容颜…… 那一年,风栖云卷,雕栏画栋,梦里帝都繁华,是谁陪着谁泛舟河边…… 那一年,斜阳深殿,凝眸婉转,曾经誓言弱水三千,两厢醉里,他唤她――卿卿…… 皇甫晟轩恍若大梦初醒,尚未回神间,卿烬冰冷的嗓音已经响了起来。 “往事种种皆已燃成灰烬,化作烟尘。不论我以前是什么人,什么身份,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为复仇而生的――恶鬼!” 说到这里,卿烬忽然转身,看往洛倾城的方向,眸中的血雾渐渐淡去,恢复湛蓝的本色。 “洛岛主不是好奇,我当初为什么要救她么?” “当初救她的不是……”卿尘吗?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双眸色交替的双眼,感应着她躯壳内灵魂的波动,洛倾城彻底困惑了――她究竟是卿尘还是卿烬,还是说,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可这明明就有两个灵魂,只不过,都在一个躯壳里…… 卿烬缓缓勾起唇角,漾开一缕似轻嘲,又似苦笑的弧度:“当初会救她,只是因为――在我没有剥夺尽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她所有高高在上的资本前,她,怎么可以死?” 听到这样一句话,杜嫣然彻底崩溃,不声不响,不哭不笑,如同断了线的木偶。 杜莞尔:“我杜家虽有负于你,可如此赶尽杀绝,你不觉得太过分么?毕竟当初,嫣然可是与你姐妹相称,我也是真心把你当作……” “当作妹妹?当作亲人?”卿烬纵声大笑,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止都止不住,湛蓝的双眸也再次被血色浸染,“若是你的真把我当作妹妹,当初杜嫣然颠倒是非的时候,你又怎会连一句公道的话都不肯说?若是你杜家真的把我当作亲人,又怎会为了杜嫣然的三言两语,毫不犹豫地将我牺牲?” 杜莞尔被她一番抢白说得词穷,过了许久才道:“即使不看在过去的交情上,难道这段时日以来,你我之间的……” “除了过去的那段孽缘,你我之间还有别的交情吗?”卿烬笑得云淡风轻,下一刻却骤然厉声道,“知道吗?杜少爷,你这张公道的嘴脸,我是真的看腻了!老实告诉你,若不是要借你的口,将当初的实事告诉这位对你深信不疑的七王爷,我是真懒得与你这种人委蛇委蛇?呵,说到底,杜嫣然有今天,是她自食恶果,而你杜家,同样难逃干系!当然,还有你――七王爷!” “嫣瞳……”皇甫晟轩悲叹出声。 “一个死人的名字,七王爷还念来做什么?”卿烬语声薄凉,面色冷淡。 皇甫晟轩顿时语塞。 “本城主不论你们之间的是是非非,我只问一句,你是否真有牵扯到替嫁的事件当中?”被忽视许久的公孙九江再次忍不住发话道。 “这位什么城主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卿烬睨了他一眼,嗤笑出声,“适才说了那么多,我是否牵扯其中,你都听不出来么?” “放肆,你竟敢公然藐视本城主!”公孙九江当即气得面色通红,“来人,把她和杜嫣然一起抓了,送回帝都!” “你才放肆!连我的孙女都敢动?”陌老夫人大喝一声,拄着的拐杖重重地敲向地面,“我陌家忍你只不过是看在你祖父的面子上,想着老身与他还算有几分交情,也就别把事情做绝了!你倒好,给了你三分颜色还真开起染坊来了!不止在我家寻欢的加冠礼上耀武扬威,现在还想动我的孙女?就像洛岛主说的,你不过是个蒙受祖荫的,真当你那刚入四重天的修为,就配让人放在眼里了?” “好,好,好一个陌家!”公孙九江怒然一声,拂袖而去,“把杜嫣然带上,我们走!” 训练有素的侍卫立刻将瘫坐着的杜嫣然架走,杜莞尔也随即跟了出去。 “还算他识相!”陌老夫人哼了一声,接着立刻大变脸,慈爱地看向卿烬道,“好孩子,不管你以前受了多少苦,现在你已经回家了,以后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我陌家给你担着!” “是啊,小初颜,”陌茹卉也笑着上前道,“以后啊,你只要快快乐乐当你的大小姐,像姑姑当初那样,谁敢来惹你,我们全家替你还回去!” “姑姑,你是想让颜儿变成你这样的悍妇,吓得姑丈连家都不敢回么?”陌寻欢抽抽嘴角,忍不住拆台。 “你这死小子!算了,看在今天是你加冠礼的份上,先不跟你计较!”陌茹卉白了他一眼,接着又看向陌正渊道,“大哥,难得颜儿都找回来了,你这做父亲的就不说些什么?” “我……”盼了十七年的愿望忽然成真,向来不善于表达感情的陌正渊,一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父亲了解颇深的陌寻欢正要出声解围,一道轻轻柔柔的嗓音却先响了起来。 “姑姑,你就别为难父亲了……”卿烬边说边走向陌家人身边,血色的双眸再一次恢复成湛蓝色,看她言笑晏晏的模样,完全不似先前咄咄逼人的姿态。 “颜,颜儿,你愿意叫我父亲了?你,你不怪我们让你流离在外,受了十七年的苦?”陌正渊惊喜地说话都有些结巴。 “血脉亲情,本是天性,况且这两年我走南闯北,当初的事情也知道一些。既不是你们有意抛弃,我又怎会怪你们?”卿烬笑得温柔,接着又道,“再说,前些日子,哥哥还帮了我不少忙呢!” “你小子先前就见过初颜了?”陌老夫人闻声挑了挑眉,不满地看向陌寻欢,“怎么不立刻把她带回来?你不知道你父亲和姑姑还有你奶奶我,天天都记挂着小初颜么?”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她就是妹妹啊……”陌寻欢一脸无辜地回应。 “是啊奶奶,哥哥他不知情的,是我没有主动和他相认,都是我不好,您别怪他……”卿烬浅笑着劝道。 陌老夫人听这一声“奶奶”听得浑身舒坦,忙拉住卿烬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道:“我们家小初颜才没有不好,都是这个混小子的不是!天天在外头流连花丛,结果见了自己的亲妹妹倒认不出来了,这像话么?” 陌寻欢顿时一脸苦笑。卿烬正想再说些什么,劝一劝这位对她显示出十足疼爱的奶奶,忽然心底响起了一道声音,立刻让她的面色变了变。 “你的心愿已了,现在,应该完成答应我的事了吧?” “今天是我哥哥的加冠礼,你就不能等到明天么?算我求你……” “不行,难得现在有这么多新鲜的生魂,只要吞噬了他们,我的力量就能大大增加!这么好的机会,你想让我放弃?” “我不会允许你弄砸了我哥哥的加冠礼!” “你不允许?你忘了你能活下来是靠的谁了么?你以为凭你就能阻止我?” “我是阻止不了你,但是,洛岛主呢?” “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以我们如此密切的关系,既然你能感知我的一举一动,我又为何不能了解你的心思?” 那边陌正渊看着卿烬脸色不对,忙关切道:“颜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父亲,我没事儿的……”卿烬深吸一口气,忍下从四肢百骸泛出的隐隐痛意,“对了,弟弟他还要过两天才能醒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能不能麻烦洛岛主照顾他?” 听她这么说,众人才想起那位被忽略多时的,仍旧昏迷不醒的陌小少爷。 “你要我来照顾他?”洛倾城诧异地瞪大眼睛,这照顾人的工作,他还真没做过。 “不需要很特意的,只要这两天,让他留在洛岛主身边就可以了。”卿烬正微笑着,却忽然捂着胸口,忍不住溢出一句呻吟。 “妹妹,你到底是怎么了?”陌寻欢急道。 “小初颜,你是哪里不舒服,别忍着,赶紧告诉奶奶呀?”陌老夫人同样满脸焦急。 与此同时,卿烬心底的声音响得更为剧烈。 “你给我立刻想办法,把洛倾城支开,不然什么后果,你知道的!” “我说了让你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愚蠢,为了这个认识没几天的亲人,你想要重蹈覆辙么?为了他魂飞魄散,你认为值得?” “这些是我的至亲,不是当初那些假仁假义之徒。况且你胃口那么大,若放任你吞噬生魂,你定然连他们一起害了!” “看来你是真的想要违背契约了!” 随着这声话音落下,一阵撕扯魂魄的疼痛突地袭来,卿烬几乎没直接晕厥过去,她抚着胸口,蹲下身,在陌家人慌乱的视线中,颤抖地将手臂伸往洛倾城的方向,咬着牙坚持道:“我……有些,不舒服……能,能麻烦……洛岛主,送……我,回房么……” 洛倾城顺势揽臂扶起她,漂亮的面容上浮出毫不掩饰的诧异之色。 “洛岛主,快请这边来……”陌寻欢急着要在前面带路,却被卿烬唤住了。 “哥,哥哥……今天,是……你的,加冠礼……你,还要……招呼客人……让,让别人……带路,就……就行……” 话音未落,陌家的一个小厮已经跳了出来:“三少爷,就由阿大为小姐和洛岛主带路吧,这边献礼也还没完呢……” “还说什么献礼?你和敛霄能够回来,已经是最大的惊喜!” “是啊”陌正渊正色道,“还要感谢洛岛主送上这样一份大礼,我陌家上下感激不尽!日后若有相帮之处,洛岛主尽管直言,我陌家必将倾尽全力!” “呃……”洛倾城意外地眨眨眼,他本来想送出去的凌素瑶还在耳坠里呢,现在这个变成贺礼了,那烫手山芋怎么办? “好了,你们父子俩先别说了,没看小初颜这么难受么?”陌老夫人出声打断道,“还是麻烦洛岛主先送她回房吧,阿大,赶紧带路!” 洛倾城点点头,一手抱住卿烬,几步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洛,洛岛主……能,能快一些……么……”卿烬皱紧双眉,语声显得支离破碎。 洛倾城闻言,直接一个闪身越过阿大身旁,几下便回到了陌家给他安排的院落中。 “你怎么了?”看着怀中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起来,洛倾城意识到不对劲了。 与此同时,加冠礼继续进行的大厅中,一丝轻微的破裂声骤然响起。陌正渊随之抚向腰间的香囊,接着面色大变。 “父亲,这是……”陌寻欢看着他的举动,心脏蓦地提了起来。 “命牌,颜儿的命牌……碎了……”陌正渊怔愣着,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小院中,清早被摧毁的门墙尚未修葺完全,直穿而过的风打落了一地的花瓣,显得清静的院落越发凄凉。 “怎,怎么会这样?”看着卿烬的身体越变越淡,洛倾城难得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我的命啊……”卿烬始终淡淡地笑着,面对撕魂裂魄的疼痛,不带一丝怯意,“洛岛主……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让你……在话本里,出演……勾魂使者么?其实……我一直在想,要是,要是当初……我遇见的……是你,该有多好?” “你已经遇见我了,不是吗?”洛倾城默默地注视着她,心头慢慢升腾起一股莫名的,难以言喻的悲哀――属于卿烬的悲哀。 “太,晚了啊……”卿烬喃喃自语。 “洛岛主,可以,可以……听我一句话吗?我知道,鲛人……是可以选择……性别的,我听冰儿说,洛岛主……和鲛人一样……我想说,不要,不要当女人……太苦了,真的,太苦……了……若是,若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喜欢你……他,他必然,不会介意……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和鲛人是不一样的……”洛倾城扁扁嘴巴,正想再说什么,不远处,陌家的人和皇甫晟轩,已经追了过来。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洛倾城怀中,浅淡的几乎要看不出身形的卿烬,陌寻欢犹如被囚禁在笼中的猛兽,瞬间赤红了双眼。 “我不知道,”洛倾城看着他回应,“离开大厅没多久,她就变成这样了!” “奶奶、父亲……姑姑、大哥……原谅,原谅我……不能,陪在……你们身边……哥哥,抱,抱歉,还是打乱了……你的,加冠礼……”卿烬的声音越来越轻,眼角的笑容脆弱如同狂风骤雨中新生的花蕾。 “不要说原谅,也不要说抱歉,”陌寻欢言辞急切,蓝眸中不自觉地染上脆弱与伤痛,“告诉我,快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你!” “……魂飞……魄散……又如何,能够救得……”卿烬语声破碎,“不要,伤心……只当我,从未……找回来过……吧……” “魂飞魄散?”洛倾城闻声,银眸陡然一亮,“难道是要定魂珠?” “洛岛主,你可以救她,可以救她,对吗?”陌寻欢焦声问道,双眸染上希望的神采。 陌家几人也纷纷看向洛倾城,眸色急切。 皇甫晟轩更是直接道:“洛岛主,我恳求你救救她,只要救活了她,不论你要什么报酬,哪怕是上天入地,我也定会寻来给你!” 看着众人期待的神色,洛倾城蹙起双眉,泄气道:“我也想救她,可我身边的两颗定魂珠都送给别人了……” “送给了谁?”陌寻欢急声追问。 “一颗在香溪镇上给了玄青,他后来说是去了什么魂魄的栖息之地。另一颗给了雪如深……” “玄青真人?他不是之前就……魂魄的栖息之地,那就是鬼界了……可鬼界之门早已关闭,现在去寻也……还有如深小姐,昨夜里雪家出了急事,他们也早就离开此地,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哥哥,不要……执着,这样,这样也好……总算是……解脱了……”卿烬的声音越来越淡,消弭在风中,几不可闻。接着,她费力地转过头去,看向皇甫晟轩,艰难地道出最后的字眼,“七王爷……你,你可有……爱过……我……” “自始至终,生死不渝。”皇甫晟轩低语出声,随即俯下身来,轻轻执起她透明的几乎抓不住的手掌,贴到自己的心口,泪流满面。 听到这声坚决而肯定地话语,卿烬微笑着缓缓闭上双眼,掩去湛蓝如深海,明净如天空的眸色,同时掩去的,还有那瞳孔中一闪而逝的血色。 这样便好,这样――她的复仇,才是真的完成了啊……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不能死!” “我还不能死啊……我还没有问他,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他,那么喜欢……” “还有他们,我还要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们不是亲人么?是亲人啊?” “苍天啊……你怎么能让我这样死去?怎么能让我就这样含冤莫白地死去?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断崖之下,衣衫凌乱的女子躺在血泊之中,脆弱的躯壳已经失去了温度,伤痕累累的面容上带着不甘与怨恨之色,失去了色彩的湛蓝眼珠被血雾覆盖,死死地望着天空。 这个时候,女子自小挂在胸前的玉石,在鲜血的浸染下,忽然绽开了刺眼夺目的猩红光泽。血光之中,隐隐浮现出一抹人的影像,那人说: “你不甘心,你想活下去,是吗?” “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可以让你活下去,让你得到你所想要的……只要,你和我定下契约。” “条件呢?” “呵,你倒是也聪明,但是,就算我告诉了你条件,你同样没有选择的权力,不是吗?因为,你要活下去!” “是的,我要活下去,我只要――活下去!好,直接定契约吧!” “很好,不过我要先告诉你,一旦定下了契约,你便不能反悔,否则,等待你的便是魂飞魄散。” “我知道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血光中的人影伸出双臂,将女子残破的身躯拥入怀中,弥漫开的血雾笼罩住这一片的地域。不知过去了多久,浓重的血雾逐渐变淡消失,原本横躺在地上的女子静静伫立着,仿佛不曾受过任何的创伤。她伸手拂向自己的心口,那里原是心脏的地方,现在被一颗血色玉石所代替,它同样跳动着,跳动着…… 女子再次抬头仰望天空,自言自语道: “你已经活过来了,高兴么?” “高兴或者不高兴,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始终都是一个人而已……” “不,从今往后,你不再是一个人,我会陪着你。你可以把我当作……亲人……” “亲人……么?” “是的,亲人。这不是你的愿望么?你一直都想要亲人的陪伴。以后,你不会再孤单,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那我,该叫你什么?” “叫我姐姐吧,我的好妹妹……” “姐,姐?” “是的,我是你的姐姐,以后,我会一直保护你……” “姐姐,我好恨,好恨他们!就因为他们是主子,而我只是个丫鬟。所以,他们可以颠倒黑白,搬弄是非,而我,就只能被当作弃子么?” “这不是你的错,那都是他们不对,来,告诉我,你都恨着谁?” “我恨杜嫣然,她说过把我当作妹妹的,最后却这么对我,我恨她!” “我会为你报仇的。我会让她失去父母的宠爱,失去兄长的庇护,失去爱人的怜惜,最后,只能被作为牺牲品推到台前!” “还有他,杜莞尔。他也说过,会把我看作另一个妹妹对待,结果,为了自己的亲妹妹,任由我背负不白之冤,连一句话都不肯为我说,一句都不肯。我恨他!” “好,他既然因为亲情背弃你,我会让他同样因为亲情背弃杜嫣然!我还会让他亲自尝一尝被背弃的滋味!” “还有杜丞相和丞相夫人。我曾今那么敬爱他们,把他们当作亲人,为了不让他们伤心,才代替杜嫣然嫁进了王府。最后,他们却为了自己亲身女儿的荣华富贵抛弃了我!我都说了,我从没想过要抢杜嫣然的王妃之位,我只是想留在王府,哪怕是当个伺奉起居的丫鬟,只要能有机会看王爷一眼,我便毫无怨言。可是他们,可是他们,呵,呵呵呵……我好恨,我好恨他们!” “我知道了。我让他们失去高高在上的地位,失去儿女承欢的天伦之乐。不仅如此,我还会让他们为了保全自己,不得不牺牲亲身女儿!” “还有,还有他……我那么喜欢他,把他当成了我的一切,可是他不信我,他只肯相信他的至交好友,把我说的话全部当成谎言!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 “放心,你今日所受的苦,我会让他全部偿还。他信任自己的好友,我便让他们亲友反目;他喜欢着杜嫣然,我便让他日后避她唯恐不及;我还要让他尝到什么是痛彻心扉的苦――生生世世,他都无法寻回挚爱之人!” 在最后的意识消弭的刹那,卿烬恍然想起当初断崖下的那一幕,勾起的如花笑靥连同她的身躯,全部消失淡去,化作虚无。 洛倾城默默地站起身,手心无意识地攥紧,那里,躺着一颗血色的玉石。 “原来,当哀伤刻入骨髓,当绝望浸透魂魄,最后剩下的,是释然么?”轻然幽渺的话语携着一丝淡淡的疑惑,连同他眼角落下的一滴清泪,全都消弭在微风中。 那滴泪,为卿烬而流。 ------------ 卷 零三 落花时节 ------------ 楔子 更新时间:2012-09-11 玖瑶城,皇宫,月华殿。 宫中的月华殿向来作大宴群臣之用,背靠御花园,正对揽月湖,坐落湖心的月华台更是灏湮大陆上数一数二的表演场地。十二根成年人怀抱粗的玉柱子,由低到高,错落有致,呈半圆形环抱着中央月牙状的舞台。雕刻成时令花卉的各色玉石,螺旋状缠绕上玉树,彷如盛开的花火。天上月,水中月,倾泻的银辉,粼粼的波光,再衬着五彩玉石反射的柔光,笼罩出一种梦幻般别具一格的美感。 入夜时分,月华殿中长长的石阶上亮起一整排的宫灯,明黄色的仪仗随风摇曳,猎猎作响。 满朝的文武大臣早早就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等候皇帝陛下的驾临。 今日,适逢三年一度的科举殿试,今夜的盛宴,便是为金科中举的才子们举办的。 不多时,奢华贵气的龙车便载着当今圣上浩浩荡荡地驾临,随后跟着的是皇后的凤辇以及几位宠妃的座驾。 待一行人在主位上坐定,站着等候的大臣们也终于能够落座。年迈的老皇帝先是鼓励了一番金科举子,接着又说了一溜君臣同欢,无需拘束等等冠冕堂皇的话语。随后,这场宫廷晚宴才算正式开场。 咬一口皇后喂过来的鲜果,老皇帝目光一扫,指了指不远处,皇族子女那桌席上空着的位置,略带不悦地询问身边的太监总管: “宣泠那丫头呢?不是说了让她来吃席的么?怎么弄到现在都没个影子,该不是你忘记去请了吧?” “万岁爷,这您可冤枉奴才了,长公主那边,奴才早就去知会过的,公主她也答应下来了!”张公公赶忙应声道,“至于怎么到现在都没有过来,这奴才,可真不知道了,要不,奴才再派人去催催?” “陛下不必担忧,”一旁的宠妃刘氏听了,不甘示弱地给老皇帝喂上一口鲜汤,口中笑道,“长公主的脾性您又不是不知道,巾帼之志,舍她其谁?想来又是在忙着修炼了,等过会儿她那边完事儿了,自然就会过来的。” “爱妃说得不错!”老皇帝哈哈一笑,接着道,“论起修炼的天赋,就是朕膝下的几个皇子都及不上她!她爱修炼也是好事,咱们老祖宗便是马背上打的天下,朕的长公主巾帼不让须眉,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啊!” “陛下所言甚是,”慈眉善目的皇后眸中带笑,暗中瞪向刘贵妃的那一眼却犀利十足,她轻轻柔柔地唤回老皇帝的注意,出声建议道,“只不过,宣泠的年岁也不小了。她喜欢修炼,臣妾也是支持的。但婚姻大事,是不是也该考虑起来了,毕竟臣妾的几个皇儿,在她这年岁,也都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了。若再拖下去,好的姻缘怕是不容易寻得,陛下您看呢?” “皇后真是说到了朕的心坎里!”老皇帝赞同地点头道,“朕观察过,今年的三位举子都是品貌出众的人才,言谈举止更是深得朕心。朕原先想着让宣泠过来,就是看看她能不能和那三位举子看对眼,无奈那丫头连人都不过来,真是拿她没办法!” “这还不都是陛下宠出来的?”皇后掩唇轻笑,“说起来,有时候看到陛下如此疼宠宣泠,臣妾都有些吃味呢!” “这也是长公主天资出众,又同陛下亲近,陛下才多疼她几分,皇后姐姐的吃味,可是有些没道理了!”刘贵妃抠着字眼,同皇后叫板,接着又道,“还请陛下听臣妾一言,金科举子虽好,但以长公主的性情,怕是都看不对眼的呢!” “哦?爱妃,此话怎讲?”老皇帝转过头去,靠近刘贵妃问道。 “呵呵……”刘贵妃嫣然一笑,“陛下您想想,长公主的文采虽然同样出众,但更偏爱的还是武装。比起文人才子,想来还是武举人更能得她青睐吧?” “哈哈,爱妃说得不错,”老皇帝朗声笑道,“是朕先前没想到这一层!看来,过些时日,倒是可以再举办一场……” 下端忽然传来的争执声听得老皇帝面色不悦,他猛地顿下话语,示意身边的太监总管。 张公公见状,立刻尖着嗓子叫道:“下头何人,在宫宴上喧哗又是为了何事?” 听到这一声拉长的质问,满朝文武顿时停下原来举杯相庆的举动,争执的几位更是直接跪了下来,热闹的氛围瞬间被鸦雀无声取代。 跪地的几人都是眉清目秀的少年男女,年岁瞧着不是很大,一看便知是那些大臣们带来的子女。此刻察觉自己扫了皇帝的兴致,一个个都吓得低着头不敢言语,胆子小的更是直接哆嗦起来。 一看清地上跪着的是什么人,旁边的臣子中立刻走出了两位中年男子,同时弓身致歉。 “犬女年幼不懂事,饶了陛下宴饮的雅兴,还请陛下恕罪!” “是老臣教女无妨,以致惊扰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老皇帝摆摆手,止下两人的请求声,犹自犀利的双目扫视着跪在地上的几人,缓缓出声道:“说说看,你们是为了什么事情闹起来的?” 听到这一句问话,下头的几人却是哭哭啼啼地叫嚷开了。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民女不是故意的……” “陛下开恩,恳请陛下开恩啊……民女,民女……” “陛下饶命啊,爹爹,快救救我,爹爹――” 在这一片杂乱无章的求饶声中,唯有一声澄澈干净的嗓音静静地传了出来,清泠柔和,条理分明。 “回陛下的话,民女等初次来到皇宫,见了这么多新鲜事物,又碰上了好些投缘的好友,一时欣喜,失了仪态,还请陛下宽恕。”回话的少女身着一袭兰白的轻纱裙,挽起的侧分髻上只斜簪了一枚银色花钿。这样的装扮处在那群妆容精致,衣衫华丽的官宦小姐中间,着实有些素雅得过分。但那脂粉未施却仍然细腻白净,五官姣好的脸蛋,还有那浑身透出的似水般轻柔温和的气质,在无形中消融了那丝格格不入,更为少女添了几分清新脱俗。 老皇帝循着话音看去,顿时同周围的人一样觉着眼前一亮,先前的不悦在不知不觉中散去,他定睛打量着少女,随口又问道:“哦,就是因为这个么?” 当然不是!方紫陌在心中淡淡嘲讽。 其实,适才的争执起源还在她的身上。作为太尉府庶出的小姐,今晚的宫宴,本来是轮不到她出席的。只不过在临行前,她那两位嫡出的姐姐同时得了急症,病得下不了床,自然就不能去皇宫了。本来以太尉夫人的意思,就不带小辈出席了,不过她那位太尉爹爹想着一直亏欠于她,就把她带了出来见见世面。说起来,这还是她那位天性弱懦的生父,首次为了她,驳了娘家势力强大的太尉夫人的面子。 可惜,到了这月华殿,坐上了席位,碰上的却多是太尉夫人那一类的少年男女。有的听说了她是庶女,直接冷嘲热讽起来;有的却摆出一张伪善的脸孔,状似帮着她说话,神态却是高高在上的,活像是神仙对凡人的怜悯。 当然,别人是好言好语,还是冷言冷语,都不会影响到方紫陌的心情。倒是这各执己见的两方人马,越说越较真,越说越激烈,最后终于把皇帝给惊动了。这两方人马以丞相府和元帅家的千金为首,而那上来求情的两个大臣便是魏丞相和周元帅了。 不过,这个缘由显然是不能在皇帝面前说出的。身为大家小姐,却一个个像市井泼妇般说三道四,丢了各家的颜面不说,弄不好还会犯了帝怒――毕竟皇家可不论你是嫡出还是庶出,皇位的争夺看的也是才能。再说,身为帝王,谁会有兴致听一群小丫头讨论嫡庶之争? 正因为明白这些,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们才一个个慌了手脚――真实的缘由不能说,假的又掰不出来,压力之下除了哭喊求饶,真是什么主意都没有了!而自小死了娘亲,同太尉夫人斗智斗勇才得到一方安身之地的方紫陌,在这个时候,尤其显得从容镇定。而她会这么说,也是存了自己的心思的。要是再拖下去,让那些个大小姐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触怒了龙颜。缺少背景保护的她,弄不好第一个就变成牺牲品! 就在老皇帝问话的这一个瞬间,方紫陌心中百转千回,脸上却仍旧做出十足的恭敬。她毫不犹豫地垂首回应道:“民女不敢有所欺瞒。” 老皇帝闻言轻哼了一声,面色早就随和下来,但口中仍不忘说教两句:“虽说是宫宴,不需要过分拘束,但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否则,我天家颜面何在?这一次,朕念在你们初来皇宫,又都是些孩子,就不追究了。但记住,下回可不要再犯!” “陛下仁慈,民女受教了!”方紫陌一拜到底。 那几个仍旧哭哭嚷嚷的大小姐,见了她的举动,这才纷纷回过神来,赶忙伏身叩首,感念皇恩。 “好了,都起来吧!”老皇帝摆了摆手,又指着方紫陌,问向魏丞相和周元帅,“这丫头胆大心细,遇事也难得的从容不迫,倒不知是你们俩家哪个教出来的?” “回陛下的话,此女并非老臣府上的。”魏丞相躬身道。 “她也不是我元帅府的后嗣。”周元帅垂首回应。 “哦?”老皇帝有些稀奇了,干脆直接问向方紫陌,“丫头,你是哪家府上的?” “回陛下的话,民女出自太尉府。” “原来是方太尉家的,”老皇帝摸了摸自己的长胡须,笑呵呵道,“想不到方太尉,倒是教出了个好女儿!” “皇帝表哥太过奖了!”没等方太尉应声,有着郡主身份的太尉夫人就先接了话茬,“其实这丫头除了耍耍嘴皮子,没个正经本事,登不得大雅之堂的!要不是婷儿和妍儿不凑巧病了,像这种场合,表妹我根本不会把她带出来!” 深知自己这位表妹性情的老皇帝,自然不会就这么听信了她所言,但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驳了她的颜面。毕竟她的生父,那位古稀之年,仍然身强力壮的老郡王,在他的登基路上可是出过不少的力。 看着皇帝不好出声,解语花般的皇后立刻接口笑道:“芝兰表妹说话,总是这么自谦!是不是有正经本事儿倒也难说,不过,既然是太尉府的小姐,本宫料想也差不到哪儿去。等下便到了献艺的时候,不如就让这丫头上台展示一番,陛下您看如何?” “皇后所言甚是!”老皇帝朗声笑了笑,接着又看向刘贵妃道,“说到献艺,朕倒是许久没看到爱妃的舞蹈了,等下上台,可要好好欣赏一番!” “臣妾定当不负圣意!”刘贵妃妩媚地娇笑。 下头席边,坐回原位的大小姐们,看向方紫陌的眼神丝毫不带善意,就连原先的伪善者们,也直接露出了嫌恶之色――对于这些被宠坏了的大小姐来说,所谓的相救之恩,远远抵消不掉对方抢占风头的嫉恨。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这下好了,等下上台,还不知会如何呢!” “呵呵呵,除了丢人还能如何?太尉夫人不是说了她没个正经本事儿的么?” “这倒也是,所以说啊,有些人只顾着抢风头,逞面子,到最后呀,总归是面子里子全丢光了!” “可不是么!世人皆知我们贵妃娘娘精通乐器,歌舞更是一绝。被安排在贵妃娘娘后面献艺,指不定会有多丢人呢!” …… 面对这群人释放出来的恶意,方紫陌只是淡然一笑,并不理会。 不多时,月华台上曲声止住,舞姿顿下。身披霓裳羽衣的刘贵妃伴着如雷的掌声,款步走回老皇帝身边,途中更是有意无意地瞥向皇后,挑衅的意味不言而明。 在嗤笑声中起身的方紫陌,神色自若地走向月华台,半途中向乐师借了把琵琶,接着便踏过浮萍状的石阶,不紧不慢地走上那一弯月牙形的舞台。一身简单素雅的装束,一把寻常不起眼的琵琶,明明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却偏偏透出一种如水般的风韵。即使她还未开始表演,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舞台上,水般的柔情便已潋滟了月光。 紧接着琵琶声起,修长秀美的手指在玉石琵琶上轻拢慢捻,清浅的吟哦声溢出唇瓣,瞬间在众人的眼前展开了一幅意境万千的月下美人图,引人入胜。 “……夜色深处有人在轻叹,枕畔,谁听雨落菡萏。 月下楼台听她将琴弹,拂腕,吟唱着声声慢……” 方紫陌且歌且舞,拨弄的琵琶声悠扬婉转,配合着轻柔的声线,动人的舞姿,在五彩柔光的辉映之下,恍如月中仙子。 “……紫檀别苑谁人舞香汗,幽兰,她萦绕着孤单。 苍莽山巅一记笔墨残,悲叹,这尘世间惘然……” 琵琶声渐转渐急,长袖下的纤纤素手在玉石琵琶上穿梭来回,正弹反弹,始终自如。 “……千年轮回转,山河沉寂时空换,凄凉一片秋声淡,望星海浩瀚。 素手焚香抚琴弹,转身琴弦已拨断,凤凰簪,月下他深情款款。 风华依旧仍牵绊,伊人对镜梳妆懒,徒留身影绕孤单,一曲锦瑟慢。 战鼓声响兵戈乱,心计攻伐谋略算,泪痕干,倾国倾城谁人敢……” 方紫陌弹奏不停,吟唱渐歇,舞步配合着曲调时急时缓,下折的腰身柔若无骨。蓦地,整座月华殿爆发出响亮的惊呼声。不知何时,一道风华厉烈的紫色身影,手指长剑,站上了十二根玉柱的顶端。 在一瞬的诧异过后,方紫陌舞步不停,举高了琵琶,跳出最后那一段绚丽繁复的舞步。玉柱上的紫衣人同样配合着曲调,旋转出刚柔并济的剑舞。她从最矮的第一根玉柱开始,舞动着跃上第二根,一个急转又攀上第三根……紫色身影旋转着,跳跃着,身段优美,舞姿凌烈。她舞得尽兴,舞得随意,无拘无束却又风华无限。 如果说方紫陌是水,那她就是火,燃烧的火,汹涌的火,将一段柔和的曲调舞成金戈铁马的绚丽之火。都说水火不相容,可这一段表演,无疑达到了水火交融的极致。 “……等到老去了容颜,等不到沧海桑田,那年简单的誓言,零落成悼念。 青丝染雪红颜散,花落遍地梦已残,寒萧断,不见他深情款款。 那一袭白衣飘然,何时相见亦难算,夜雨无声独自寒,梦中谁嫣然。 此生只愿花下眠,此心只望君见怜,月中仙,徒望断思念无边……” 琵琶声骤然停住,唯有吟出最后一段的清浅嗓音,回荡在众人耳旁,久久不散。 “……看穿,望穿,流离在彼岸。 顾盼,远帆,江山乱,红颜谙……”(伴奏――雪月华-东方萃梦想) 这一刻,众人的视线全部凝聚在月华台上,凝聚在那如火似水两人身上,再也挪不开分毫。 而玉柱顶端的紫衣人,在方紫陌的嗓音完全停住的那一刻,纵身落下地面,凝视着面前清丽素雅的少女,慢慢地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 ------------ 01 一个承诺 更新时间:2012-09-13 中涵,琼璎城,陌府。 飘扬的白幡,飞落的纸花,惨淡的星辰点不亮晦涩的人心。偌大的府邸到处是压抑不住的哭声,即将迎来夏日的季节,也似乎在一夜间变成了冬日。 陌寻欢净手焚香,将卿烬的牌位供奉进陌家的祠堂。陌正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在亡妻身旁挂起的另一幅画像,苦涩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溢出眼眶。陌茹卉一脸泪容地扶着几度哭得快晕厥过去的陌老夫人,明明自己都止不住哀愁,却还要不停安抚着年事已高的娘亲。 旁系的亲戚则全都立在祠堂的外院里,原本不小的院落,随着人流的涌入,不多时就变得熙熙攘攘。虽然是挤满了人的场景,却并不显得热闹,反而静默得有些凄凉,只能依稀听到女眷压抑的哭泣声。 好好的加冠礼变成了至亲的丧礼,意外寻回的小姐,相处了不到半个时辰就面临这样的境遇,也难怪陌家众人会如此。 洛倾城坐在祠堂最外头那道高耸的围墙上,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的双腿交叠着笔直搭上墙沿,垂落的衣摆随着微风轻轻荡漾,仿若跳着一曲祭奠哀伤的乐章。 不知何时,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糟老头子坐到了他身旁。老头歪着嘴角,精明的双眼打量着祠堂里的人群,摇头晃脑,一阵长吁短叹。 “你怎么又变成这个打扮了?”洛倾城扭过头去瞅了瞅他,语气里透着不加掩饰的好奇。 “这不是等着献礼的么,谁知道小老儿出去了一趟,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化形成糟老头模样的墨昙,无奈地瘪着嘴巴,语调是一如既往的不正经。 “你现在也可以去,”洛倾城伸手指指下方道,“反正陌家的人都在这里。” “还是算了,这种时候,我就不去添乱了……”墨昙摇了摇头,接着又不无遗憾道,“难得我将各门各派的贺礼都劫了过来,就是等着加冠礼上一鸣惊人,好让陌家给个承诺的。谁知半路碰到个混小子,忙着去教训他,结果却把典礼都错过了!” “你要陌家的承诺做什么?”洛倾城眨眨银黑色的双眸,疑惑出声,“既然他们叫你神君,那你应该很厉害才对,有什么是你做不了,但陌家能够办成的吗?” “神君归神君,小老儿就是小老儿,这可不能混为一谈哦?”墨昙竖起食指,摇了摇,随即无奈地低下脑袋,“唉,还不是真言先生这个身份太招惹仇恨了么?这几年来,各个势力的派出的追杀者是与日俱增,害得小老儿想安安分分地说书都没个机会。哼,也不知那些人是这么想的,既然做都做出来了,还怕别人说什么劲儿?小老儿本来是想着,得了陌家的承诺,就可以借着陌家的势力还小老儿一方清静的,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不,还有机会!”洛倾城晶亮着双眸看向他。 “哦?此话怎讲?”墨昙瞬间来了兴致。 “雪球把卿烬和陌敛霄带了回来,陌家把他们两个当成了我送的贺礼,所以给了我一个承诺!”洛倾城弯起嘴角,绽开一丝笑颜,“我可以把承诺给你。” “有什么条件?”墨昙张了张嘴,问得小心翼翼。 “我要建家族。”洛倾城悠悠然吐出五个字。 “所以?”墨昙困惑出声。 “姬肆雅说,要建立家族,先要立稳根基!”洛倾城认真地点点头,接着补充道,“我现在名声还差一点,所以你要……” “洛岛主是要小老儿动动嘴皮子,把你吹嘘得历害无穷么?”墨昙摆出一副苦瓜脸,“这不是让小老儿把真言先生的封号往脚底下踩么?” “怎么就违背你的封号了?”洛倾城不服气地瞪着他,“难道我不厉害么?” “就现在而言,确实算不上有多厉害……”墨昙说着,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那我以后也会厉害起来的!”洛倾城满不在乎道,“而且,就算是现在,乾坤派那个什么种田的就比我弱多了!” “这个……这建立家族的事情呢,急是急不得的,”墨昙抓抓头发,识相地转了话题,“洛岛主想建的家族,肯定是要和四大家族比肩的吧?” “那是当然!”洛倾城肯定道。 “那就很有必要好好研究一下了!”墨昙神色正经道,“想要建立的家族能同四大家族比肩,那肯定是要参加十年一次的家族大比的,下一次的家族大比距今还有五年的时光,所以,洛岛主完全有时间好好筹备!” “这个我知道,”洛倾城点头应声,“姬肆雅告诉过我了。” “哦?那不知雅公子还告知了洛岛主什么?”墨昙感兴趣道。 “他说,想要建立地域性的大家族,首先要和四大家族打好关系,不然会……嗯,会举步维艰,”洛倾城回忆着说了一句,接着又摆摆手道,“不过这个不是问题,关系我已经打得很好了!” “啊?”墨昙立时傻眼,就洛倾城这性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去打关系的人吧? “黎苍墨说了会支持我的,姬肆雅那边也是。东漓花家那边,我救过花若惜,林靖翰说了要报答我。至于陌家这边,我觉得关系挺好的,而且,不是还有承诺么?”洛倾城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慢着,慢着……”墨昙越听越诧异,“洛岛主,你不是说要把那个承诺给我的吗?” “对呀!”洛倾城不解地看向他,“这有什么问题?” “既然承诺给了我,那你还拿什么同陌家打上关系?” “嗯,是这样的,”洛倾城难得耐心地解释道,“我的承诺是给了你,但姬肆雅把他的承诺给我了!” “是吗?”墨昙挑了挑眉,直接问道,“不知雅公子向洛岛主提了什么条件?” “没有条件。”洛倾城笑得眉眼弯弯。 那凭什么他接受一个承诺还要赌上名声?墨昙内心纠结不已――果然,好的皮相也是无敌的么? “咦,他们都走了!”看着下方往外涌动的人群,洛倾城纵身跃下围墙,对着上头仍旧自怨自艾的墨昙道,“我们也走吧!” 墨昙尚未回神,随后走出的陌寻欢却先唤住他:“洛岛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去哪里?”洛倾城眨了眨眼睛道。 “就去我住的院落吧!”陌寻欢低叹一声,随即坚决道,“我想知道,颜儿和敛霄先前被掳去了什么地方,又是怎样获救的?” “这个你可以直接问他,是他去救的人!”洛倾城伸手指向墙头,陌寻欢顺着他的动作看去,上面却空无一人。 “洛岛主说的……是谁?”陌寻欢微微诧异。 “他跑掉了,”洛倾城无辜地扁扁嘴巴,接着道,“那我告诉你好了,我也是从雪球和他那里听来的。”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陌寻欢居住的院落,漫步在月下的庭院中,洛倾城缓缓道出从雪球和墨昙那里总结出来的叙述。 那天晚上,雪球一时贪玩溜出了陌府――当然,根据雪球的表达,它是去察看地形,增广见闻的。接下来,它在街道上东奔西跑,上蹿下跳,顺走吃食无数,眼看着天快亮了,才终于想起要打道回府了。然后就在街道的拐角处,很幸运也撞见了被关押的卿烬和陌敛霄。 原本雪球是想当一回英雄,把两人救回去的。它都已经闯到了阵法里面,这时候,陆岳泽冒出来了!对于这个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小人物,雪球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瞬间气场全开,招式迭出,把陆岳泽教训得哭爹喊娘,屁滚尿流! 雪球正得意着,那个神神秘秘的白衣人突然现身了!被洛倾城放纵惯了的雪球完全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之说。向来觉得天地间,它家主人是最厉害的,它肯定排在第二厉害的位置。于是,它就准备如法炮制,将那白衣人也教训一顿,然后,悲剧发生了! 那个白衣人都没用上几招,雪球就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了。之后,焉了吧唧的雪球就和卿烬二人一同被囚禁在那间破屋里。白衣人让陆岳泽看守这里,自己跑去陌府准备再将团子也抓过来。 那天早上,那个自称乾坤派门人的偷袭者,其实就是白衣人。他原本瞅准了时机,想给洛倾城致命一击,逼他将灵族放出来抵御伤害,谁知会被曼珠沙华反噬,逃走的途中又和墨家三人撞在了一处。 墨韶和墨锦一眼便认出来,他就是密宗派下凡间的使者。想到卿烬和陌敛霄是被密宗的人所抓,两人立刻将他截了下来想问个清楚。白衣人刚被曼珠沙华所伤,元气受创,自然不想同两人交锋。原本想着逃走应该不在话下,偏偏还有一个墨昙在那里! 天界将实力划分为七个等级,从低到高依次为散仙、灵仙、天仙、大仙、上仙、仙尊、神君。白衣人本身实力属于上仙,比墨韶和墨锦大仙的实力高了一个等级。虽然下到凡间界,实力被压制在五重天,但拼魂力的话,两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无奈墨昙是被称作神君的,实力摆在那儿,可不是白瞎的! ------------ 02 待到别离 更新时间:2012-09-14 在经受了一番惨无人道的蹂躏之后,白衣人终于看清自己完全不是墨昙的对手,打又打不过,逃也逃不了。万般无奈之下,他使用了密宗的禁术――破天离魂咒,在短时间内突破了凡间界的压制,恢复到了上仙的实力。他一恢复实力,墨家三人自然都不是对手,毕竟九重天和五重天之间的差距何止天差地别? 白衣人轻描淡写地挥出一招,墨韶和墨锦便深受重创,好在两人都有法器护身,体质也极为强悍,这才没有当场丧命。白衣人心知突破的时限短暂,并不恋战,下一招就直接祭出了最厉害的武技!眼看三人在这雷霆万钧的一击之下就要灰飞烟灭,关键时刻,墨昙祭出了自己的法器将这一击拦了下来! 见这一击未成,白衣人心知不妙,也来不及揣度墨昙的身份,当下转身逃离。墨昙立刻御使法器紧随其后。不多时,两人就到了街角的那间民宿。 两人抵达的时候,正看到卿烬身上爆发出耀眼的猩红血光,接着一股直接作用于情绪的古怪力量扑面而来。白衣人当场中招,昏死在地。墨昙因为本身修行有此类功法,虽然实力被压制,但还是勉强抵抗住了。卿烬在使出这一招后,同样晕厥过去,陌敛霄也昏迷不醒。 雪球倒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还好奇地围着卿烬两人跳来跳去转圈圈。还有一个不受影响的却是陆岳泽。根据雪球的描述,在卿烬使出那一招看不懂的武技后,陆岳泽的身上便环绕起深蓝的荧光,将猩红血光挡在了外面。再根据墨昙的解释,应该是陆岳泽身上佩戴了能够守舍心魂一类的法器,所以情绪才能不受影响。 接下来,墨昙原本是打算收拾了陆岳泽再将这群人外带雪球统统拎回陌府的。谁料到陆岳泽再次使用了隐匿行迹的法器,在墨昙反应过来之前,先将白衣人也带走了。 因为算不准白衣人会昏迷不久,墨昙担心他醒来后还没有超过破天离魂咒的时限,会凭着九重天的实力大杀四方,造成生灵涂炭。只好先在四周巡守一圈,防止有什么突发情况。而这个时候,被忽略了的雪球就把卿烬和陌敛霄拾掇起来,屁颠儿屁颠儿跑回陌府找主人去了。 听完洛倾城中规中矩的转述,陌寻欢皱起好看的剑眉,不无担心道:“若是那使用了禁咒的贼人还在琼璎城呆着,那城里的百姓岂不是危险了?” “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变回原样的墨昙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看他衣袂飘飞,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说出的话语也同样变得正经有礼,“此刻早已过了破天离魂咒的时限,现在的他也变得极其孱弱,就是一个三岁的孩童,都能轻易将他制服。呵,那小子倒是胆大,居然敢使用禁术!”毕竟,使用禁术的代价是巨大的,不仅要忍受非人的痛苦――若是熬不过便会直接魂飞魄散――并且在这昙花一现的爆发之后,接下来整整三个月的时间里,都会处于浑身无力虚弱无比的状态。 “师父!”看到墨昙走过来,陌寻欢立刻迎了上去,忧伤的眼中闪过一丝真挚的笑意,“我还以为,您又直接离开了。” “这种时候,为师怎会弃你而去?”墨昙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温和地安慰道,“节哀顺变。” “呵……”陌寻欢苦笑一声,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故作坚强的话语,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其实有些时候,你以为山穷水尽,到了一条死路,但是,未必就没有转机。”墨昙淡然出声,话语中透出难以捉摸的神秘。 “魂飞魄散……也还能有别的转机么?”陌寻欢呢喃低语。 墨昙敛下双眸,低语出声:“世事皆有转机,只看你,能不能看透了。” 这时候,陌寻欢身边的小厮阿大急急忙忙跑过来道:“三少爷,老夫人昏死过去了!家主还在祠堂里不肯出来,大小姐也没了主意!现在堂屋里乱成了一团,阿二已经去请秦医尊了,您也快去看看吧!” 陌寻欢闻言,道了声“先走一步”就匆忙离开,阿大也立刻抬脚跟了上去。静谧雅致的院落中,很快就只剩下洛倾城和墨昙两个人。 看着陌寻欢二人跑得没了影子,洛倾城随手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发丝,漂亮的脸蛋蓦地染上一抹严肃的神色,他悄然问道:“你既然是陌寻欢的师父,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就是真言先生呢?这样瞒着有意思吗?” “瞒与不瞒,说真的,其实并没什么意思。只不过,当一个人活得太过长久后,很多再没意思的事情,也都会变得有意思起来。真言先生这个身份,算是我为自己找的乐子吧!洛岛主答应过替我保守秘密的,可不能说出来哦?”墨昙微微一笑,忽然又道,“刚看你那个表情,我还以为你要问我为什么会收陌寻欢为徒呢?毕竟我是道宗的,而陌家却是斗宗一脉的传人。” “这个啊……”听他这么一说,洛倾城似乎才想起有这么回事儿,随即眨巴着银眸道,“道宗和斗宗区别很大么?我以为都是修行的门派,就是换个名字而已。” “洛岛主真是一语中的!”墨昙朗声大笑,“的确都是修行的门派,就本源而言,也没什么差别,都是那些人看不开,才整出了各种各样的分歧!以为就此能占据一方势力,说穿了,全都是些糊涂蛋……啊呀――” 说到这里,墨昙的话音猛然顿住。 “怎么了?”洛倾城诧异地瞅了瞅他。 “墨韶和墨锦还留在原地疗伤呢!我让他们俩等着我回去,结果就给忘了……”墨昙边说边纵身向外跃出,“不说了,不说了,我先去把他们给接过来!” 洛倾城扁着嘴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远处,银黑色的双眸忽闪着,又开始琢磨起自己建立家族的大计来。 第三日,原本前来参与加冠典礼的客人,在出席了卿烬的丧礼后,纷纷告辞离去。来时一个个眉飞色舞,笑容满面,去时却脸带愁容,摇头叹息,不得不感慨一声造化弄人。 陌府的大门前,黎苍墨一行整装待发,正同陌家众人道别。另一边,含烟与冰儿同样在与洛倾城依依惜别。 “主子,您真的不回去西淇吗?”冰儿嘟着嘴巴,一脸舍不得的模样。 “我要去玖瑶城。”洛倾城干脆利落地吐出六个字。 “好了,小冰儿,又不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主子!”含烟柔声宽慰道,“等你回了西淇把你姑母接出来,主子那边的事儿也办完了,咱们不就可以在北溟碰面了?主子可是要在那边建立家族的!” “含烟姐姐,这个我也知道……”冰儿应了一声,仍旧愁眉不展,“我不就是不放心主子么?你想想,主子的衣食起居平日里都是我们俩伺候的,雪球和团子也要人照应。现在让主子一人行走江湖,连你都不能陪在身边,我这越想,心里就越安定不下来……” “瞧你这话儿说的,真把主子当成孩童了?”含烟点了点冰儿的鼻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忍不住叹息――她们家主子,有时候还真像是个孩子,那样随性,那样单纯,对于世俗之事更是一知半解,弄不好还真会被什么人给骗了?若不是她…… “含烟姐姐,你就不能陪着主子吗?”冰儿越想心里越是打鼓,转而央求起含烟来。 “我……”含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心里同样想陪着洛倾城,可无奈…… “那里有你不想见的人?”洛倾城悄然吐出一句问话,语气几乎是肯定的。 这一声轻淡悠然的话语,瞬间惊得含烟睁大双眼。 “主子……怎么会知道?” “昨天,你听到我说要去玖瑶城的时候,情绪波动得很剧烈。我能感觉到,你很不情愿,并且像在回避着什么!”自从那天卿烬魂飞魄散,洛倾城由此感悟到属于卿烬的哀伤与绝望,之后捕捉情绪的能力就有了提升,具体表现在对于情绪的判断变得更为确切。 “那主子怎么就能肯定,我是有不相见的人?”含烟略带好奇地问出声。 “我去问姬肆雅的!”洛倾城翘起嘴角,银亮的双眸闪烁着动人的神采“他说回避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回避事,另一种是回避人。但归根到底,事也是由人再做,所以直接说回避什么人肯定不会错的!” “雅公子倒是高见……”含烟勾唇浅笑,话语中却透出淡淡的苦涩,“确实是不想见的人啊……或者,该说是不能见?因为当初说好了,此生不复相见……” “含烟姐姐……”冰儿紧紧挽住她的手臂,眸色带着关心。 “我没事……”含烟摸了摸冰儿的脑袋,又看向洛倾城,语带歉意道,“还请主子谅解含烟,不能随侍左右。” ------------ 03 赤霞仙子 更新时间:2012-09-15 “唔,没关系,”洛倾城无所谓地摆摆手,一派自得道,“反正出仙客岛的时候也是我一个人,不也没出什么事儿么?”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当然,前提是要忽略他出了仙客岛之后,直接就来到了北溟的净土,中途除了海域就是雪山,压根没遇上过半个人。再后来便同四大家族的人混在了一处,饮食起居各有帮衬,完全没让他费过半点心思。所以,真正的情况是,洛倾城确实没有一个人在江湖上游历过。 而毫不知情的含烟与冰儿,听了这话倒是安下了几分心思,一番作别过后,便随着黎苍墨的队伍离开了琼璎城。 陆岳泽自带着白衣人从墨昙的眼皮子底下脱身后,一路马不停蹄出了迷迭谷,向东进到素有灏湮大陆第一险境的辟邪林中。 暗淡的月色下,憧憧的树影斑驳犹如恶鬼的掌印,风声凄厉,兽鸣惊魂。夜晚的辟邪林,到处都充斥着阴森诡谲之感。 陆岳泽身上所携带的六品灵石,在刚进入辟邪林的外围地带便完全耗尽,隐匿法器无法发挥作用,两人的身形便暴露出来。好在此地恶名在外,少有来人,林中山珍野味丰富,作为暂时的避难所倒也理想。 白衣人背靠着树杆而坐,脸色惨白,衣衫褴褛。他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眼睁睁看着掌心放置的野果,却没有办法凑近唇边。另一边的陆岳泽倒是一手拿了一个果子,吃得津津有味。 “混账小子,不知道先伺候师叔进食么?”白衣人忿忿地看了陆岳泽一眼,说出的话语却是有气无力。 “上仙是什么身份,那轮得到我这种中等地灵根的废物称呼师叔?”陆岳泽嘎嘣嘎嘣咬着香脆的野果,气死人不偿命地同白衣人呛声,“小的还是有眼力见的,就不自讨没趣了!” “你——”白衣人果然气极,挣扎着想给陆岳泽来点教训,却只能抽搐了几下,连坐直的力道都没有。他只能深呼吸了一阵,压下怒火,改口道,“先前种种都是师叔的不是,凭你的行事手段,已有资格入我密宗,等回了天界,我会替你向宗主多多美言的。” “那岳泽就先谢过师叔的美言了!”听到这番话,陆岳泽呵呵一笑,语调悠然,像是接受了白衣人的服软。他边说边起身走到白衣人面前,拿起掌心的果子,慢慢凑向他的面部,却在接近嘴巴一寸的地方,蓦地停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白衣人怒目而视。 “没什么意思!”陆岳泽面带笑容得收回野果,随手扔向身后,接着拍了拍空无一物的手掌,在白衣人狰狞狠厉的眼神中,抬起一脚狠狠踹向他的胸口。 “噗——”白衣人一口鲜血喷出,孱弱的身躯像团破布般伏倒在地。 陆岳泽见状,冷笑着踩上白衣人的后背,毫不留情地碾压了几脚,口中哼道:“可惜啊,一个将死之人,哪还配得我称呼一声师叔?先前你不自恃天赋卓绝,鄙视我只是个中等地灵根的废物么?呵,很快就会不一样了,只要我夺了你的灵根,待修炼大成之后,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哈哈哈哈……” “你,你不能……你,你怎么可以……”白衣人咳着血,偏过头来死死盯着张狂大笑的陆岳泽。 “我怎么不能,怎么不可以?”陆岳泽俯下身,伸手拍了拍白衣人的脸颊,状似怜悯道,“实话告诉你,移嫁灵根的办法,父亲大人早就研究出来了,只差一个合适的人选,让我重得天赋,光明正大地进入密宗。上仙既被称为密宗五百年来修炼第一人,那根骨自然是不用说的,得之真是我陆岳泽的大幸!说起来,还要感谢上仙的恩赐呢!” 此言一出,白衣人顿时面如死灰,就连眼神中愤怒仇视的神采也完全暗淡了下去。 由琼璎城通往玖瑶城,中途必经之地便是由乾坤派掌控的凌云峰。凌云峰地处汀延山脉,横亘中涵的沨洺江恰从山脚处川流而过,渡口处常年人潮涌动,据此建起的村镇更是客流不断,热闹非凡,算是难得的富饶之地。 夕阳西下之时,坐落在凌云峰上的乾坤派却是鸡飞狗跳,乱成了一团。正前门处,门派里管事的五长老何况行面对着新进内门的一干弟子,面色严肃地嘱咐道: “孝守,你即刻带领你的师弟师妹们去渡口迎接赤霞仙子,切记做到毕恭毕敬,绝不能有丝毫怠慢!” “谨遵五长老的命令,”陶孝守垂头应声,接着却不无担忧道,“可是五张老,我辈都是刚转入内门的弟子,从未见过赤霞仙子的真容,这到了渡口要是认不出人……不知五张老可有赤霞仙子的画像,让我们诸位弟子见上一见,心里也好有个底数。” “赤霞仙子的画像珍宝阁中倒是藏有几张,只不过珍宝阁的钥匙在掌门手里,如今掌门未归,旁人是决计打不开的!”何况行捋了把胡须,随即又道,“当然,你们也不用担心认人的问题,赤霞仙子尚在凌云峰时,便以无上的美貌艳冠整个汀延山脉,并且她素来只穿红衣,赤霞仙子这个名号更是由此而来。等你们到了渡口,只要看到身着红衣的美貌女子,无疑就是赤霞仙子,绝不会有认错之说!” “弟子得令!”陶孝守躬身一拜,随后便领着一帮师弟师妹迅速下山。 半山腰处,向来个性爽朗,甚至有些大咧咧的罗明旭就忍不住开口问道:“陶师兄,你说这个赤霞仙子究竟是什么人,瞧着五长老那着紧的模样,真以为是他老人家的心上人呢!” “罗师弟,你这祸从口出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前些天才被罚过,还不懂得收敛么?”陶孝守冷着脸警告道。 “诶,师兄,有什么关系嘛?这里只有我们一同从外系转来内门的弟子,都是知根知底的,才不会到外面去乱嚼舌根的,对吧?”罗明旭边说边冲着一帮弟子挤眉弄眼吐舌头,那副装乖讨好的模样,惹得一群人都笑出声来。 “是啊,陶师兄,罗师弟说得也没错,这儿又没外人,你就说说看嘛!”一干弟子中唯二的两位女弟子之一的上官怜若笑着应声道,“听五长老那么一说,怜若也是好奇不已呢!” “对啊对啊,陶师兄,上官师姐都开口了,你就说说看嘛,说吧,说吧,说吧……”小师妹纪婉如攀上陶孝守的胳膊,一顿撒娇摇晃。 见她如此,其余的弟子也纷纷闹哄起来,陶孝守只得应众人的要求说出自己所知的消息。 “其实关于赤霞仙子,我了解的也并不很多。只知道她是现任掌门的亲姑姑……” 刚说到这里,罗明旭的哀嚎声便响了起来。 “亲姑姑?天啊,凌掌门都一把年纪了,这赤霞仙子又是掌门的姑姑,那岂不是老太婆一个?五长老也真是的,话都不说清楚,原想着去渡口看美人的,可惜美人早已迟暮,唉,这下子能不能认出来还是个问题呢!” “你又胡说八道!”陶孝守忍不住弹了弹他的脑门,“修行者的外貌从不以年岁来计量,何况赤霞仙子天赋卓绝,她的容颜比起昔日来,应当没有任何变化才是!” “诶,是这样的吗?”罗明旭捂着被敲疼的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纪婉如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瞧着他,接着摇头叹道:“罗师兄,我们好歹也入了修行的大门,你怎么就一点常识都不明白呢?” “这不是有陶师兄和上官师姐么?哪用得着我记那么多?”罗明旭不以为然地摸摸鼻子,接着眼珠子一转,嬉笑出声,“所以呀,小师妹,你也可以像我一样少记点东西,想得太多可是会未老先衰的!到时候弄得头发都掉光光,可就不漂亮了!” 纪婉如听了这话,立刻气得鼓起脸颊,变身小辣椒,不停地拿拳头捶他。罗明旭则滑溜地躲来躲去,两人顿时闹成了一团。 上官怜若眼带笑意地看着两人打打闹闹,眸光一转却瞥见陶孝守一脸严肃地沉思,不由上前几步,走到他身侧柔声问道:“五长老只是派遣我们去迎接赤霞仙子,这任务想来应当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怜若看陶师兄面色不愉,可是还有别的难处?” “也不是什么难处……”陶孝守轻声叹道,“我只是觉得,这段时日以来,门派里动静很大,几乎都看不到中、高级弟子的身影。就是五长老今日派下的任务,本来也该由高级弟子去执行,可现在却落到了我们的身上。也不知那些弟子都是做什么去了?” “听师兄的意思,恐怕是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了!”上官怜若捋着发丝,皱眉低语。 “我的确有这种感觉,唉,也不知是福是祸!”陶孝守面带愁容道。 “什么是福是祸?”同纪婉如打闹着的罗明旭闻声,随口插了句话进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管它是福是祸,见招拆招不就得了!” ------------ 04 阴差阳错 更新时间:2012-09-16 陶孝守皱了皱眉头,看着这个莽夫一样的师弟,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上官怜若“扑哧”一笑,一手拉过仍旧挥舞着小拳头的纪婉如,另一手拦下罗明旭招惹的举动,眼睛看向陶孝守,道:“罗师弟这番话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是福是祸尚未可知,师兄与其操心这个,倒不如想想等会儿要见的那位赤霞仙子。也不知人家会不会嫌弃我们初级弟子的身份,若是借故使个磕磕绊绊什么的,可真要麻烦了……” “这……应该不会吧?”纪婉如闻言,立刻露出担忧的神色,“赤霞仙子怎么说也是长老辈的人物了,应当德高望重才对呀?” “非也非也,”罗明旭摇头晃脑,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模样,“我说小师妹啊,谁告诉你长老辈的人物就会德高望重了?别的就先不提了,你想想咱门派里的田长老,那风风火火的脾性,像是德高望重的样子么?再者说,赤霞仙子可是个大美人,而但凡美人呢,就少有不使性子的!你想想咱们那位凌大小姐就知道了,这赤霞仙子又是她的姑奶奶,血缘上的关系都亲着呢!更何况姜还是老的辣……哎哟喂,我看呐,这回到渡口去接人的事儿,还真悬了!” 听了罗明旭的话,纪婉如顿时更加焦虑了,她忙向着陶孝守求证道:“陶师兄,连你也这么认为吗?” 陶孝守温和地看了她一眼,既不肯定也不否决,只是沉声说道:“不管怎样,我们先做好心理准备,总是不会错的。” 当一行人赶到凌云渡口的时候,却发现今日的渡口有些不寻常,而且,是极其的不寻常。平日里纤夫的吆喝声,小贩的叫卖声,船家的张罗声,孩童的嬉闹声,往来游客的交流声……统统消失不见了。耳旁能够听到的,除了心跳声便只有江面吹来的风声。不仅如此,那站在渡口的密密麻麻的人群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保持着他们原先的动作就这样定格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儿?”心急的罗明旭一个阔步就要上前。然而,未等他有所动作,自码头处款步而来的火色身影便已告知了他这一切的原因。 那一边,坐着陌家为他安排好的船只,横渡沨洺江的洛岛主,在船上打发了三天的时光后,已经完全消弭了坐船游江的好奇心。就在他完全没了耐性,准备自己下水寻上岸的时候,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的船家,在一番拼死拼活地撑篙下,终于抵达了凌云渡口。 站上码头木质的走道,放下怀里一黑一白的两只小东西,洛倾城微笑着拍了拍手,带着愉悦的心情走向人潮涌动的岸边。还没等他走出几步,两只一惯贪吃的小东西就窝在一个摊子前面不肯动弹了。那是一个贩卖烧烤的小摊位,烤架上正摆着各种鱼、虾、蟹、扇贝……串成的吃食,一旁的背篓里还放着没有处理过的食材——兴许是靠着江边的缘故,食材中多的是江里的鲜货,其它的肉类倒是少得可怜。 贩卖烧烤的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的小青年,他自看到洛倾城出现的一瞬间就傻愣在了那里,手中正烤着的草鱼也忘了翻转。此刻,一股烤焦了的味道正缓缓飘向人的鼻尖。 “吱呜……”黑貂雪球伸爪扒向摊子的边沿,扭着小脑袋冲着主人一顿叫唤。 “嗷嗷……”白狐团子有样学样,乌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一副撒娇卖乖的可爱模样。 被自家宠物拖了后腿的洛岛主只好折返过去,在摊子前面停下。瞧着烤架上黑漆麻乌几乎看不出原本形态的草鱼,洛倾城抽了抽嘴角,看向两只小东西。 “你们确定要吃这个东西?” “吱呜……”还是别的吧……雪球瞄了写烤焦的草鱼,立刻嫌弃地扭头。 “嗷嗷……”除了这个不要……团子更为具体地回答道。 “那好吧!”洛倾城很爽快地取出一锭金子,伸到摊主面前道,“除了你手里拿着的,其它我全都要了。这个够了吗?” “啊?”皮肤黝黑的年轻摊主尚且回不过神,看着就连梦中都见不着的漂亮仙人到了自己眼前,只能傻傻地张口吐出这么一个字来。 雪球和团子可不管他有多么呆傻,多么楞头,看着主人已经拿出付钱的银两,便直接抱着一旁烤好的食材开吃了。瞧它们俩啃得津津有味,一脸满足,旁人见了都兴起几分食欲来。 看着对方没有反应,洛倾城眨了眨眼,随即又取出另一锭金子,道:“一锭不够吗?那再加一个。” “不是不是,够了够了……啊,不对不对,是多了,一锭金子都太多了!”黑皮肤的小青年慌忙推却,摸着脑袋一脸憨笑道,“这些东西不是俺在江边捉的,就是俺自家里养的,值不了几个钱,就让它们尽兴儿吃呗!当是俺请的了,嘿嘿,到底是仙人养出来的,俺瞧着就是有灵气!” “它们当然有灵气了!”洛倾城笑得眉眼弯弯,显然很满意青年的说辞,随手又将那两钉金子扔到青年手里,“这个你拿去吧,我留着也没用,都是别人送的。” 洛倾城身上的钱财的确都是别人送的,听闻他要独自前往帝都,黎苍墨、姬肆雅、陌寻欢三方都分别为他准备了为数不少的银两,加起来更是一笔巨款。当然,按照洛岛主出手的阔绰,这些钱财估计也是挺不了多久的,就连能不能撑到玖瑶城,都还是个未知数。 “那,那个,那俺就多谢仙人了……要不这个烤架和这些佐料啥的仙人也都带去了,不然俺心里过意不去……”青年抓着头发,显得十分不好意思。 “你要把这些都给我?”银光闪耀的双眸在那一叠器具上扫来扫去,洛倾城摸着下巴,琢磨着烧烤是否有意思起来。 被这样一双仿佛能够看透灵魂的双眼注视着,青年更加手足无措,慌忙应道:“嘿,嘿,瞧俺说的什么傻话,哪里能让仙人做这些粗活,还是麻烦仙人等一等,俺动作快些把食材都烤好,仙人就能带着走了!这螃蟹是刚抓的,又大又新鲜,仙人要是喜欢,也可以吃一个尝尝……” 看着青年手忙脚乱地又是添火,又是刷酱料,洛倾城悠然地摆摆手止住他的动作,又冲着雪球努努嘴道:“把你们的东西带上,该走了!” “吱呜……”还没吃尽兴的雪球不情愿地扭着小屁股,拴在尾巴上的玉色指环闪过一道荧光,将整个烧烤摊子连同装食材的背篓全都装了进去。当然,那个看来傻乎乎的摊主还有那条烤焦的草鱼并没有一同放进去——雪球还是很有眼力见的! 一人二宠随即闪人,丝毫不管那小露的一手引起了多大的反响。可惜,这回还是没走几步,便又被迫停了下来——因为前方的道路被一群人堵住了。 拦路的人,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来拦路接人的,自然就是陶孝守一行了! 眉目俊朗,做派端正的青年恭敬地走到洛倾城身前,抱拳行礼道:“乾坤派内门初级弟子陶孝守及众位师弟师妹,奉长老之命前来迎接赤霞仙子。失礼之处还望仙子海涵。” 乾坤派?洛倾城颇感困惑地挑了挑眉。 加冠典礼的那天晚上,顾景琛又来要人的时候,他就把凌素瑶直接交给他了——反正她连贺礼的用处都派不上,留在身边也是浪费!不过为此,黎苍墨倒是提醒了他一句,不该这么早把凌素瑶送回去,等过了凌云峰再送还也不迟,以免乾坤派的人在中途使绊子。 可是这也不对呀,看他们的样子又不像是来阻挠他的,还有赤霞仙子,那是什么人? 想到这里,洛倾城直接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赤霞仙子?你见过我么?” “这一点可由弟子来为仙子解惑!”被迷得七晕八素的罗明旭瞅准时机上前表现道,“弟子们虽未曾见过赤霞仙子,但在临行前,五长老便嘱咐过——身着红衣,又有着绝世美貌之人,定是赤霞仙子无疑!呵,说来仙子可别见怪,最初的时候,弟子还以为是五长老夸大其词了!可等见到了仙子本人,弟子方知,原来五长老的说辞不仅没有夸大其词,反而太过含蓄了,根本无法描摹出仙子的容颜。不过,想来这世上也没有任何词汇能够将这种,这种……呵呵,弟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是这样吗?”洛倾城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眼波一转,忽然又问道,“你说的那个五长老是什么时候见过我的?” “这个……”罗明旭有些犯愁了,他们进入内门的时间尚短,对于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清楚。 陶孝守敛眉应声道:“具体的时限弟子并不清楚。不过,弟子曾有听五长老提起过,上一次他与仙子碰面,似乎还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三十年前吗?”洛倾城轻叹一声,挥手扬起发丝,甩掉挂在尾端的雪球和团子,心中颇有些无语。好吧,除了墨昙说的千万年前的漓澜祭司,以及陌府遇到的那个不满自己长相的人说的七年前的救命恩人,他现在又多了个身份——三十年前的赤霞仙子。 眼见着天边最后一丝残阳都消失不见,夜色笼罩上大地。上官怜若柔声提醒道:“天色已晚,可否请仙子随弟子们先行回归门派?” “走吧。”将两只小东西捉到怀里的洛岛主很好商量地给出两个字。 ------------ 05 如此相逢 更新时间:2012-09-17 一路上,洛倾城时停时走,悠哉地欣赏着凌云峰的景致,虽不至于慢如蚁步,但也真快不了多少。一开始众人还觉得诧异,后来想想人家毕竟三十年没有回归门派,对这儿的环境基本上也都陌生了,多看个几眼熟悉熟悉,也算是人之常情。 他走得不快,陶孝守等人也只好陪着放慢步子。虽然心急着回去复命,但五长老也吩咐了不能有丝毫怠慢,他们哪敢催促?况且人家即没摆脸色,又没使绊子,比起当初预计的已经好上无数倍了!再者说,对着那么一张脸,就是人家真的撒泼耍赖各种折腾,怕也很难生的起气来,还是甘之如饴的多。就比说如罗明旭,那张殷勤的嘴脸,用纪婉如的话来形容――真要看得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凭着这样的速度,可想而知,等一行人到达峰顶,也差不多接近大半夜了。在距离门派大门前三丈远的地方,陶孝守停下步伐,向洛倾城请示了一番后,便率先入内打听五长老的所在,好直接将人带过去。毕竟人是五长老派他们去接的,当然先得让他见过。况且安排居所什么的也需要五长老的指示,他们是做不得主的。 乾坤派的大门平日里都是关着的,陶孝守上前几步一边敲门,一边报上自己的名号。然而话音才说到一半,看似紧闭大门便在他力道的作用下直接打开了,显然并未锁紧。陶孝守面带困惑地提步入内,想找个人打听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却连平常安排的守门弟子都不见人影。 他向前走了好一段,才看到一队中级弟子匆匆而过,赶忙上前询问: “这位师兄,不知……”话刚起了个头,就被对方一顿斥责截了过去。 “看你的样子是刚入门的初级弟子吧?都门派告急了,还在这里拖拖拉拉像个什么样子?别以为只是初级弟子就可以偷懒了!告诉你,这师门可是大家的!” 那人口中说着,脚步也不停歇,不一会儿就把陶孝守甩到了后头。 而得到消息的陶孝守则迅速返回大门口,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听闻此事的众人,面色迅速沉了下来,当然,这要除开完全状况外的洛岛主。 同几位师弟师妹快速商量了一番的陶孝守,又看向洛倾城郑重道:“赤霞仙子,此刻师门告急,弟子们虽人力微薄,也是要出自己的一份力的。不知仙子是否要随我们一同行动?” 这句话只不过是出于礼仪的询问,他没指望洛倾城会应下。毕竟他们作为弟子,并且还只是初级弟子,肯定是要随着大部队一同进退的。若是想着师门告急仅凭他们几个就能解决,只能说――白日做梦都不带这么离谱的!至于长老辈的人物向来都有自己的一套行事作风,若同弟子们混在一处,对战起来反而会束手束脚。而被认作是赤霞仙子的洛岛主,在他们眼中无疑就是长老级的人物! 果然,洛倾城的回答完全符合陶孝守的预期,他只干脆地吐出了两个字: “不用。” 陶孝守闻言,便带着其他的弟子快步离开了。他当然不会知道,洛倾城的“不用”拒绝的不是与他们一同行动,而是干脆拒绝了这次行动。毕竟在洛岛主的心里,乾坤派告不告急,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就是想掺和进去一脚,也是抱着好玩的态度,至于挽救什么的,那可真是扯淡了! 少了这些人的相伴,再次沦为一个人的洛岛主,仍旧很好心情地在乾坤派里闲逛起来。由于走的是同陶孝守他们相反的方向,这一路行去,在偌大的门派中,竟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他毫不避忌地走过一个个院落,不论是男弟子的通铺,女弟子的闺房,抑或是账房重地……偶然低头看见抱在怀里的两只小东西,那亮晶晶满含着渴望的小眼神,洛倾城弯起好看的唇线,干脆也把它们丢出来放风了,只是警告了一句绝不能离开乾坤派这片地方。乾坤派说小不小,说大却也比不上陌府,只要还在这个区域里,凭着对于气息的感应,要找到这两只也不是很难。 雪球和团子凑着洛倾城的下摆一顿撒娇磨蹭后,很快就撒丫子跑得没影了。洛倾城绕过修建得高耸入云的凌霄宝塔――那里是乾坤派的弟子每日上早课的地方,也是用来宣布门派大事的集会场所。他正准备走往下一个院落,散开的云层透出月光的银辉,投映在地上的宝塔剪影清晰可见,就连塔尖的顶端所镶嵌着的玉石,那被打磨出的菱角都能数得清清楚楚,更遑论与塔尖相邻的那道影子――那是人的影子。 洛倾城定睛看了看,顿时来了兴致。这还是他进了乾坤派的大门后,看到的第一个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站在那里,而不是和其他人管那个告急什么的。不过洛岛主行事准则的第一条便是不懂的就直接问,于是他飞身上了塔顶,站到黑影的身边。 那是一个能将夜色践踏,将星辰剥离的男子。墨色的斗篷完全盖住了那人的身影,显露出的修长身段却比洛倾城高出半个脑袋。斗篷边沿散开的几缕发丝在月光的浸染下,透出一种神圣冷冽的银光,仔细看却又像是黑色的,一种淬炼了墨绿与幽紫的黑色。 半截银白色的面具完全挡住了那人的上半张脸,金色的鬼魅纹路沿着面具的上端蜿蜒而下,勾勒出的瞳孔的位置,透出凌厉慑人的精芒。面具下形状优美的双唇微微抿着,嘴角一丝上弯的弧度若隐若现,他像是在笑,却更像是对世事的冷嘲。 “你在这里做什么?”洛倾城盯着黑衣人看了半晌,在发现自己完全看不穿对方面具下的真容时,心底的好奇心更加上扬了几分。 也不知是他的眼神太过热切,还是他的问话实在没有回避的需要,黑衣人在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冷冷地吐出一句话来:“你做什么,我便也做什么。” “咦?”洛倾城闻言,困惑地眨起漂亮的双眸,丢出一段绕口令般的问话,“我上来是问你在这里做什么的,你也是要问我在这里做什么吗?可是你在这里的时候我又没上来,难道你是在等我上来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吗?”好吧,就是洛岛主再言行无忌,都觉得这样子很不合逻辑。 黑衣人却淡淡地回视了他一眼,浅色的唇瓣微启,冷声吐出六个字:“你又怎知不是?” 此言一出,洛倾城看向黑衣人的眼神便带上了几分诧异,银黑色的双眸眨巴了几下,最后他毅然决定,将那段逻辑不通的话语总结成九个字:“原来你是在这里等我。” 黑衣人依旧面无表情,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当然,那张被面具盖着的脸本来也就瞧不出什么表情。 对于黑衣人这般冷淡的态度,洛倾城是毫不在意的。他很自然地伸出手臂想摘下黑衣人的面具,看看他的真容。搭上面具边缘的手却被黑衣人紧抓在掌心,不得动弹。 看着黑衣人透出面具的眼神中,翻涌起剧烈的难以名状的情绪。洛倾城很努力地捕捉了半天,却什么都感受不到,不禁有些泄气地撅起嘴巴。 黑衣人抓着他的手,缓缓地下移到自己的嘴边,伸出的食指恰好抵在下唇上。随后,他慢慢地吐出了六个字,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却多了一丝难掩的激动,呼出的气息漫上洛倾城的指尖。 “你果然忘了我。”这六个字,掷地有声,带着深沉的控诉意味。 而听到控诉的洛倾城却只能张大嘴巴,发出一声:“啊?”在“啊”的同时,洛岛主脑中想的是――这是不是意味着,在继漓澜祭司、救命恩人、赤霞仙子之后,他又将多出一个身份? 然而,还没等他想上多久,黑衣人便突然咬破他的手指,另一手同样快速地划破自己的指尖,两滴鲜血顷刻间滑落,在半空中追逐缠绕,直至交融为一体。在血滴相溶的那一刹,爆发出的炫目光彩几乎照亮了整个汀延山脉! 处在光源中心的乾坤派自然尤为明显!聚集在西部地段的乾坤派门人被这黑夜忽然变成白昼的奇景震慑住,一个个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处在包围圈中一身异族装扮的少女,趁着这一愣神的功夫,终于逃脱了险境。 而另一边正在珍宝阁中大肆搜刮的雪球和团子,则毫无心理负担地瞟了外头的亮光一眼,便继续起盗宝的行径。 光芒只持续了三个呼吸的时间,接着整个汀延山脉便又沉入了黑暗。洛倾城因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尚且有些回不过神。黑衣人却揽着他的手臂欺身上前,拥抱的臂弯顺势收紧,两人之间顿时贴合得紧密无缝。面具下浅色的唇瓣缓缓靠向洛倾城白皙晶莹的耳垂,就这么贴着他耳畔轻轻吟出一声话语: “我的名――缘。” ------------ 06 少女求救 更新时间:2012-09-18 精致的下巴搁在名为缘的黑衣人的肩头,洛倾城听着他如此郑重地自报家门,银灿灿的双眸眨了眨,随即同样很郑重地给出一个字: “噢。” 接着迎来的却是一阵沉默――诡异的沉默。洛倾城试着想离开缘的怀抱,这种束手束脚不好动弹的姿势,实在不符合洛岛主的喜好。无奈缘搂得死紧,他压根挣脱不得,甚至连他惯常使用的手段,在这个缘的面前都完全起不了作用。 “你就不准备说点别的?”缘终于开口打破了相对无言的状态,只是那抿紧的双唇却明白地表示了他的不满。 “别的什么?”洛倾城困惑地扭头看向他,近在尺咫的距离因他的动作变成了两人鼻尖相触的状态。 “你的名字!”缘冷淡地提醒,口气显得十分不耐烦。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洛倾城闻声,诧异地挑了挑眉,脖子向后靠了靠,漂亮的银眸直视缘的双眼,“你到底认不认识我?” “你认为呢?”缘冷笑一声,语带威吓――当然,那种比起胁迫更像是在闹别扭的情绪,是完全影响不了洛岛主的! “那……你忘记我的名字了?”洛倾城眯起双眼,提出第二种可能。 “抛弃了记忆的人是你!”听到这句话,缘当即质问出声,随后冷然道,“你从来就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好吧!”洛倾城扁扁嘴巴,蓦地贴向缘的耳垂,摆出与对方先前相同的姿态,一字一顿道,“我的名,洛倾城。” 像是被他突来的举动惊愣住了,缘不自觉地松开双臂,洛倾城顺势退了出来。他一动,缘便立刻有所察觉,虽然没有再强行将人拉入怀中,却仍旧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不放。 打量着眼前这个莫名坚持的男子,洛倾城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你确定以前认识的那个人是我?会不会是你认错了?” 缘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他问了一个多傻的问题,接着肯定地道出八个字:“你的气息,不容错辨。” “你也是凭着气息辨认出我的?唔,倒是有一个相同的了!”洛倾城勾起唇瓣,微微一笑,很好心情地将眼前的缘同救命恩人的身份串联起来。 “你说什么?”缘急声追问。 “先前有一个人也说,他是根据气息认出我的!” “什么时候?”缘的声音越来越冷,浑身透出的寒气像是要将月色凝成冰渣。 “嗯,也就几天前吧!”洛倾城扁扁嘴巴道。 听到这句话,缘立时炸开了,握着手腕的掌心加重了三分力度:“几天前,几天前你居然还和别人……不对,我问的是他以前见过你,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哦,他说是七年前。”诧异于眼前人突然汹涌的怒火,洛倾城张嘴回答。 “七年前,”听到这一声答案,缘的怒火更加上扬,连冷淡的话语都掩盖不住燃烧的火药味,“原来当年你离开我就是去见的别人!那该死人的是谁?” “我不认识他,”洛倾城无辜地眨眨眼,“他只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后来就不见了!”说到这里,洛倾城颇为遗憾地撅起嘴巴。那天晚上他忙着找雪球也就没多问,后来没事了想找那个人问问清楚,人却跑得没影子了!听那个叫紫陌的书生说,是被师门急召回去了,想要见他还得去道宗。 如此直白明显的表情自然躲不过缘的视线,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居然还在想他!离开了七年你就把我忘了,却还当着我的面想念别人!” “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把你忘了!”洛倾城奇怪地瞅瞅他,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还有,我不可以想别人吗?” “不可以!”回应的三个字铿锵有力,毫无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反驳的嗓音同样掷地有声。 “没有为什么,”缘以一种不容否决的语气给出定论,但看着洛倾城不满的眼神,还是加上了一句,“以后你就知道了!” 洛倾城一脸的莫名其妙,还想问些什么,却看到不远处一道有人影,正快速地向这边飞来。银白的发,紫色的瞳,胭红的唇,精致的脸,那是一个漂亮得仿佛玉雕娃娃般的少女。裹身的紫衫轻透飘逸,裸露的脖颈,手臂,腰肢,大腿,脚踝处全都悬挂着亮晶晶的银饰。出色的容貌加上如此奇特的装束,使得少女看来完全不似凡俗中人。奔跑的途中,她还时不时紧一紧挂在身后的包裹,显然里头装着的东西至关重要。 而在少女身后不出十丈的距离,两名老者正穷追不舍,越往后人便越来越多,特别是最后方烟尘喧嚣,喊声震天,看那汹汹的来势,似有千军万马。 在洛倾城看向少女的同时,少女的视线也落到两人身上,在发现前方有人守着的那一刻,少女晶莹的双眸中便透出一缕深深的绝望,飞跃的步伐也在两人身前三丈的距离停了下来。她这么一停,紧随其后的两名老者也同时停下脚步,迅速摆出防守的姿态,显然对于少女心有余悸,不敢贸然上前。 就在这时,轻盈的夜风吹拂起洛倾城长及脚踝的发丝,舞动的瞬间,左耳上悬挂的海螺耳坠透出碧亮惑人的光彩。在看到耳坠的一刹那,少女眼中的绝望被惊喜替代,她飞快地闪到洛倾城面前,伸出戴着一枚亮紫色海螺指环的手背,口中焦急地吐出两个字:“救我。” 看到这枚指环,洛倾城便明白了眼前的少女与鲛人关系匪浅。离开仙客岛前,阿洛就说过,在外游历若是遇上同鲛人相关的事宜,都是应该相帮的。这么想着,他便打算伸手将少女护到身后,然而,修长的手指还未沾上少女的肩膀,就被缘一个使力直接拽开了。 “你做什么?” “不准碰她!” 相撞的话语同时从两个人的口中迸出,只不过一个是满头雾水,另一个却是气急败坏。倒是少女看着两人有争执起来的预兆,直接躲到后方去了。 面对着前方突然出现的,疑似与少女一伙的两个陌生人,五长老何况行皱着眉头,问话的嗓音却十分客气:“不知前面是哪方的朋友?今夜我乾坤派有大事须办,实在无法招待,还请改日登门!” “废话这么多做什么!一看他们就是和那臭丫头脱不了干系!”没等两人回答,另一边的大长老田丘鹤就叫了起来,他怒目圆睁,冲着两人斥道,“你们俩听着,识相的就赶紧滚开,别碍着老夫的眼,否则等下子打起来,可别怪刀剑无眼了!” 一听这位田大长老放出如此嚣张彪悍的狠话,何况行真恨不得以头抢地――此刻掌门不在,没个主心骨,光是那少女一人就已经搅得他们整个门派天翻地覆了,要是再来两个,还能有救么?他也是看着少女与那两人像是初识,盘算着怎么才可以去掉两个劲敌。偏偏这位大长老有头无脑,说出这么糟心的话,这下好了,就是原本没仇没怨,也都给得罪光了!唉,现在也只能靠着他们两把老骨头还有门下的弟子们挺上片刻,真希望赤霞仙子快些到来,好解救门派于危难之中! 他这么想着,身后陆陆续续赶来的弟子也纷纷摆起阵仗,这时却听人群中传来几声惊喜的叫喊。 “想不到我们追了那贼人这么久,赤霞仙子一出手就把她给逮住了!”陶孝守一脸叹服。 “了不起,赤霞仙子真是太了不起了!”纪婉如欢欣鼓舞。 “没错,没错,赤霞仙子简直堪称睿智与才情并重的榜样,美貌与智慧共举的典范!我们这么多人都困不住她,您轻轻松松就给拿下了!厉害,实在厉害!弟子对您的敬仰真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能够将马屁拍得如此恶心的,也只有向来不着调的罗明旭了。 听着这几个弟子一顿咋呼,五长老何况行的脸色立刻由忧转喜,就是个性暴躁的大长老田丘鹤都收敛了脾气。两人放眼打量四周,却愣是没瞧见该见的人影,不由奇怪出声: “赤霞仙子人呢?” “老夫怎么没有瞧见?” 陶孝守见状,心头咯噔一声,已经预感到事情不妙。他立刻喝止住身后师弟师妹的叫好声,自己上前一步,指着洛倾城的方向,恭敬应道: “回长老的话,弟子们在渡口接回的赤霞仙子,便是此人。” “混账,谁告诉你们他是赤霞仙子的?”田丘鹤破口大骂,“初级弟子就是初级弟子,连一丁点的小事都办不好,真不知留你们何用!” 陶孝守垂头听训,并不应声,倒是罗明旭忍不住叫屈: “大长老,这可真不是弟子们的错,弟子们也是听了五长老的指示才接回的此人,怎么,怎么会知道接错了人?” “是啊,大长老,弟子们也是听了五长老那么说,才把他当成赤霞仙子的……”纪婉如小心翼翼地附和了一声,“哪里,哪里知道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嘛!” ------------ 07 拍飞两个 更新时间:2012-09-19 听着两人的辩解,田丘鹤冷哼一声,迅速地将炮口转向何况行。 “我说老五,你到底和这群弟子怎么说的来着,居然连赤霞仙子都会弄错?” “还能怎么说?”何况行苦着一张老脸叹息道,“赤霞仙子素来只穿红衣,美貌更是艳冠整个汀延山脉,你再看看他的模样,他的装束……”唉,也难怪那群弟子会弄错了人!光凭美貌二字,就是真的赤霞仙子站在他旁边,都要被比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们又都是没见过真容的,仅凭着那三言两语去找人,想着艳冠二字把他寻了回来,也实在怪不到他们身上。 听他这么一说,田丘鹤的怒气再次转移对象,他看着一脸坦然,跟没事人儿样的的洛倾城,越发地怒从中来,当即叱道:“原来是你假冒赤霞仙子,真是好大的狗胆!居然还敢堂而皇之地上到我乾坤派的地界!是可忍,孰不可忍,我……” “滚!”懒得听这暴脾气的糟老头说一堆有的没的。缘轻描淡写地挥出一掌,众人只见那墨色的斗篷微微扬起,身为乾坤派大长老的田丘鹤瞬间被扇到了不知名的方向。 “滚得真快!”洛倾城微微咋舌。而藏身后方的少女听着他以如此无辜地语调,吐出怎么听怎么像是幸灾乐祸的四个字眼,忍不住大笑出声,连日逃命积累的疲惫,也似乎消散了好几分。 这一幕看在乾坤派门人的眼里,就完全不是同一回事儿了!原本长老辈的人物就是门派中实力最高的,而大长老又是长老辈中资历最深,修为最高的那一个!在诸多弟子的心目中,完全就是门派的守护神,可望不可即的人物!结果,这样的一个人物,却被人家一掌扇飞了!这叫他们情何以堪? 何况行见此情景,更是急得头冒冷汗。先前为了围堵那少女一人,就出动了所有留守的弟子,现在又多出来了两个!他原本最坏的打算就是三人的实力在伯仲之间,那他们摆出法阵,再动用门派内的机关,即使不能诛杀,也可以拖到赤霞仙子还有掌门他们回来,到时也能有一拼之力!好的打算便是这新冒出来的两人实力不济,根本不足为虑!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其中一位的实力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要知道,大长老可是第四重天的巅峰高手,只差一步就能突破第五重天,到时候便可以脱离凡间界去别处修行了!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的修行者,基本上都知道凡间界有境界压制,突破了第五重天后便无法再行修炼,需要前往他处继续修行之路。而他处来到凡间界的修行者,修为境界同样会被压制在第五重天。可以说,只要是身处在这凡间界,修为封顶便是第五重天,而凡是突破了第五重天的修行者,也多半不会留在此地浪费时间的,所以凭大长老现在的实力,就算不能说天下无敌,少有敌手也是绝对当得的!可现在的情况是这位少有敌手的大长老,居然败得这么……不,不能说是败,因为这样的实力,根本连当那一位的对手都配不上! 而能够力压第四重天巅峰的实力,仅仅到达第五重天那是完全不可能的,至少也要跨越两重境界,再考虑到境界压制这个因素,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一位的魂力已经高深到无法想像的境界! 魂力是修行者突破第五重天后方可淬炼的灵魂之力,直接影响施展武技的威力以及灵力的续航性。魂力大体上分为一到十段,呈倍数作用于灵力,据说后续还有超段的魂力,不过那些都只是存在于上古时期的传说。修行者到达第五重天后,有机会领悟到魂力淬炼,至于成功与否就只能看自己的造化了!魂力的淬炼比起突破修为更加来得不易,极大多数修行者能达到魂力三段,已经是老天开眼了,到达五段的绝对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再往上者更是寥寥无几! 值得一提的是,凡间界的禁止,压制的是修为境界,即直接受到影响的也只有灵力。而与灵魂紧密相联的魂力却是完全不受限制的!何况行这么想着,越发猜不透那一位的来历,唯一能肯定的是,对方的魂力至少达到了三段,才会如此轻易就把他们的大长老拍飞了! 暂不管另一位身手如何,光是这一位劲敌就可以把在场的弟子连同他这个剩下的长老,全部清得干干净净,那他们劳师动众想要抢夺的那件东西,怕是留不下来了……不!何况行暗自咬牙,将神色收敛——就算不能力敌,不是还可以试试智取这一条路么! “敢问尊驾与那名女子有何渊源?”何况行摆出一副极度恭敬地模样询问道。 缘却充耳不闻,对于何况行的问话,连一个“哼”字都懒得施舍。他的目光始终定格在洛倾城身上,看他有向少女贴近的趋势,立刻拽过去几分,保证两人之间相隔有三尺以上的距离。 何况行也不恼,继续笑呵呵道:“唉,这年纪大了,口齿难免就有些不太清楚,老夫是想问问,尊驾与那名女子有何渊源?” 如此重复了三遍之后,缘终于看向他,不等何况行再接再厉,直接又一个掌风挥了过去。伴随着他被扇飞的身影,总结性的三个字眼从缘的口中缓缓哼了出来。 “真啰嗦。” “我也觉得。”洛倾城颇为感同身受道。 “他问的又不是你。”缘睨他一眼,冷哼出声。 “可我听到了。”洛倾城眨巴着眼睛,一脸纯然无辜的模样。 身后的少女看着两名劲敌被先后拍飞,场上剩下的弟子——不管初级、中级还是高级的都不足为惧,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放下始终提着的心。 “紫辰感谢两位的搭救之恩!”名唤紫辰的少女郑重地躬身行礼,神情真挚,接着有些为难地开口道,“还有,能,能不能请两位……送我去一个地方?” “不能。”缘冷言拒绝。 洛倾城不管他,转身兴致勃勃地问道:“什么地方?” 紫辰原本暗淡的眸色,听他这么一问,立刻亮了起来,赶忙答道:“是仙客岛,我要去仙客岛。可,可以吗?”带着希冀的嗓音令人动容。 “咦?”听到这句话,洛倾城更加来了兴致,直接道,“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紫辰闻言,精致的小脸划过一丝犹豫之色,但又想到对方唤醒者的身份,便也不再隐瞒,她身手拍拍背上的包袱道:“受人之托,将这个包袱交给仙客岛上的洛大人。” “给我的?”洛倾城惊讶出声,随即便欣欣然地动动手指,转移了包袱的所在地。 “您就是洛大人?”紫辰一个愣神,背上的包袱便到了洛倾城手中。 不过一个转眼,扎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就成了散花状,露出里头那颗足有成人脑袋大小的白蛋。洛倾城见了,眯起银灿灿的双眸,一手托起大白蛋随意地颠了颠,像是估量着什么。 这个动作差点没把紫辰吓得魂不附体,她顾不得缘那冻死人的禁止靠近的眼神,猛地扑了过去,夺过洛倾城手上的大白蛋,宝贝地搂在怀中,口中还不停埋怨: “洛大人,未孵化的鲛人蛋可是非常脆弱的,您怎么可以做出这么不小心的举动?” 洛倾城扁扁嘴巴,对紫辰的提醒不以为然,倒是了悟地应了一句:“原来这个是鲛人蛋。” 此言一出,紫辰立刻露出戒备的神色,“你不是洛大人!洛大人是鲛人,不可能连鲛人蛋都认不出来,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洛大人?” “鲛人?”洛倾城闻言,伸手摸摸鼻尖,一脸坦然道,“原来你要找的是阿洛。” “阿洛又是谁?”这回不待紫辰细问,被晾在一边的缘已经率先叫了起来。 “阿洛就是她说的洛大人!”洛倾城出声解惑,“他是鲛人,而且住在仙客岛……唔,不对,仙客岛是我的,阿洛住的是仙客岛下面的深海宫殿,那才是他的地盘!” 想到这里,洛倾城迅速转头看向紫辰,目光炯炯有神道:“你弄错了,仙客岛上的洛大人是我,深海宫殿里的那个才是鲛人!”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紫辰闻言一脸困惑。她也只是被嘱托了要将鲛人蛋平安带去仙客岛,交由洛大人照管,至于其他方面的具体情况,确实一概不知。 洛倾城见状抿起双唇,敛下双眸,摆出一脸深思的状态。可惜,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身旁的缘便直接伸手托起他的下巴,将他的脑袋转了过去。 “那个阿洛,和你是什么关系?”面具下的双唇缓缓张开,吐出这一声冷然的质问。 “我是他的唤醒者!”洛倾城一脸正色地回应,语气显得颇为自豪。 “只是这个?”面具下的双眸微微一闪,缘不甚放心地又追问了一句。 “嗯……”洛倾城认真想了想,忽然高兴地叫出声道,“啊,还有别的!” “别的?”那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两个字,充满了燃烧的火药味。 ------------ 08 门派有变 更新时间:2012-09-20 “他还是我的手下败将!”洛倾城笑得眉眼弯弯,更加自豪地补充道,“我赢了他两次,所以名字是我的,仙客岛也是我的!” 此言一出,缘的怒火顿时被扑灭了七八分,剩下的两三分却还是别扭地哼了一声: “你的名字还有仙客岛,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和别人是没关系,但和阿洛有关系!”洛倾城眨眨眼睛,很是认真地回应,“仙客岛只有一个,不是我的就是他的。名字也只有,唔……其实名字有两个,不过另一个我们都不喜欢,所以还是争的一个!因为两次比速度都是我赢,所以这些全是我的了!” 紫辰听着听着,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只有两个名字?” “我们能想到的就只有两个呀!”洛倾城回眸瞅她一眼,神色自若道,“一个是倾城海域的倾城,另一个是仙客岛的仙客。” 仙客岛就是坐落在倾城海域之中――这该是多么简单易懂的命名方式?不知道为什么,紫辰感觉自己有些牙疼。 搭在下巴上的手指动了动,洛倾城的脑袋再次被转到直面缘的方向,他张口道出七个字: “其实有三个名字。” “咦?”洛倾城惊问出声,闪亮的银眸透着好奇。 “还有深海宫殿的深海。” “这个……”洛倾城嘟了嘟嘴,忽地笑出声来,“好像很不错!” 怀抱着那颗宝贝蛋,紫辰抽了抽嘴角,附和一声:“确实……很不错。” 这边三人看似步入相谈甚欢的状态,那边没了长老坐镇的乾坤派弟子却只能乱哄哄地聚成一团。要说上前包围,那纯粹是不自量力,人家连长老都随手拍飞了,他们就是一拥而上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是人总归惜命,就这样往枪口上撞,着实冤枉。但要说直接撤退,该干啥干啥或者洗洗睡了什么的――虽然面前的三人没有任何为难的举动,就是他们真的退了,估计也不会有啥反应,但身为乾坤派弟子,却这么不战而降,丢脸不说,就是掌门回来了,也绝不会轻饶了他们! 陷在这种进退不得地境地里,乾坤派的弟子一个个都只能换上了苦瓜脸,过半的人数还不约而同地极目望远,期待着被拍飞的两位长老赶紧回来主持大局! 就这么看着看着,一名子弟忽然惊叫出声:“珍宝阁里亮起来了!” 另一人瞧了却反驳道:“瞎说什么呢,我看明明还是暗着的!” “啊呀,真的是亮的,我也看到了!”又一个弟子咋呼道,“诶,怎么又变暗了?” “怎么回事儿?一下子亮一下子暗的,里头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 这时候,一个颇有资历的高级弟子给出结论:“是有人在里面动了引星阵的机关!” “珍宝阁不是只有掌门才能打开吗?”一人惊喜道,“莫非是掌门回来了?” “要是掌门回来了,怎么不来这里主持大局,反而进了珍宝阁?” “掌门的心思,我们这些做弟子的怎么猜得到?”另有一人应声道,“况且要是其他人闯进了珍宝阁,做什么动用引星阵的机关,这不明摆着引人注意么?” “言之有理,看来这珍宝阁中忽明忽暗,应该是掌门给出的指示了!” “指示?什么指示?” “这得想了才知道,众志成城,大家赶紧一起想想,这指示究竟意味着什么?” 此时珍宝阁中,随着那微微透入的月华,可以明显的看出,偌大的房内空无一物,干净得如同新鲜砌好似的。扫荡了一圈的雪球和团子,在发现地面上实在没有别的东西之后,终于将注意力转到了四围的墙壁上。 这里的每一面墙壁甚至地面上都绘有精心描摹的阵法,用来阻隔不经允许,擅自入内的窃贼。但显然,这些阵法压根阻拦不了那无法无天的二人组――这一点看看精光的地面就知道了! 攀在墙面上活似壁虎漫步的两只小东西,爬来爬去也没发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对比起地面的物资丰富,两只对于墙壁上的匮乏给出了鄙视。 “啪嗒”一声,不知雪球踩到了什么,整座珍宝阁突然亮如白昼。 “嗷?”怎么变亮了?团子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一小步,差点直接掉到地上。 “吱呜,吱呜……”我就碰了下这个。雪球尝试着又碰了下前爪按着的一块亮晶晶的白色石头――它原本打算抠下来的。 又是“啪嗒”一声,室内暗了下去。 “嗷嗷嗷……”好玩,我也要试试!团子撅着屁股凑到上面,拨开雪球的爪子,自己碰了碰石头。 “啪嗒”一声,室内再次亮了起来。 于是,找到了新鲜玩意儿的两只小东西,开始你来我往地拨弄石头――即引星阵的开关,玩得不亦乐乎。 就在这时,一行人马浩浩荡荡杀上了凌云峰。看着珍宝阁中的“奇景”,为首的虬髯壮汉大吃一惊,一个纵身往那处掠去,口中大喝,声如洪钟。 “哪个不要命的贼人,居然敢来我乾坤派行窃,速速出来受死!” “吱呜!”有人来了!雪球缩回爪子,冲着团子示意。 “嗷嗷――”不用管他,那个人很弱的,根本打不过主人!团子继续玩着机关,打心眼里不把外头的虬髯壮汉――田丘迟当一回事儿。 瞧着里头一亮一暗的景象继续着,却无人应声,田丘迟又呼喝了几句,仍然没人理会。他气得涨红一张脸,正欲不管不顾地拍门而入,掌门凌天拦下了他的动作。 “呵呵呵……”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红衣如火的女子口中传出,“三十年不见,田二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性子,我那掌门侄儿就在身后,你却想要硬闯进去,可是忘了里头那些阵法的厉害了?” 那名女子与凌素瑶的长相,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五官相差无几,却更多出了几分妩媚风流的韵味,举手投足皆是万种风情。凌素瑶站她边上,原本十分的光彩也被压下了三分,却也不见她显出嫉妒的神色,反而挽着女子的手臂,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 这人正是陶孝守他们原本该去接的赤霞仙子,凌天的姑姑,凌素瑶的姑奶奶――凌络绯。凌络绯路上行船的时候,因为风暴耽搁了时辰,比原先传给五长老的讯息上到得晚了,巧的是在渡口正遇上凌天一行,便同他们一道回来了乾坤派。 “哈哈,这就是我们田家人的脾性,改不了的!让赤霞仙子见笑,见笑!”田丘迟憨憨地笑着,摸摸后脑勺道,“别说我,就是我大哥,长上我那么多岁数,不也还是老样子!” “说起你大哥,还真是很久没见过他了,上回过来的时候,不巧赶上他闭关,这次倒真要好好见上一见,想来,他离突破也不远了吧?”凌络绯微微一笑,感慨出声。 “可不是么,姑奶奶,素瑶临出门前就听大长老说有突破的征兆呢!”凌素瑶不失时机插了句话进来,前一刻还是欣喜的,下一瞬却又变成了委屈忧愁,“唉,可惜后来碰上那么晦气的事儿,害得爹爹和田长老离开门派,也累得大长老要帮衬着五长老一起看顾门中弟子,这期间,想必耽误了不少修行,说起来,倒是素瑶对不住了!” “傻丫头,这本不是你的责任!”凌络绯拍了拍凌素瑶的手背,一脸慈爱道,“真要怪,也是他们陌家太过目中无人,还有那个什么洛岛主的,哼,以为自己长了三分颜色,就敢抹了我们乾坤派的面子!眼下我既然回来了,必当一分不少的还回去,你所受的委屈,姑奶奶会为你全部讨回来!” “素瑶谢过姑奶奶,还是姑奶奶疼我!”凌素瑶喜形于色,眼带笑意。 田丘迟见她没了忧愁的模样,也就省了安慰的言辞,全副心思对准珍宝阁内的窃贼。他看着凌天小心翼翼地解除着防守阵法,瞧着架势没个一时半刻根本完不了,真恨不得直接闯进门去。 凌络绯倒是一派淡然,还时不时出言安抚一声。凌素瑶同样显得不骄不躁――也不知是因为姑奶奶在此底气十足,还是经受了那番教训后,收敛了性子――她一边注意着凌天的动作,只等破阵后逮住窃贼;一边又随意地打量起四周,毕竟离开了那么些日子,多少有些想念。这么一看,却恍然发觉,珍宝阁四周居然连一个看守的弟子都没有,不由奇怪道:“爹爹,您出门前把这儿的守卫做过调整吗?” 凌天闻言,动作瞬间一滞,显然也发现了问题所在。这一路行色匆匆,半途还被陌家的人下了绊子,耽搁时辰不说,为了解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真费了不少力气。后来到了渡口又碰上赤霞仙子,一时高兴也就没多想别的,再加上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多少就有几分松懈。 ------------ 09 冰雪灵族 更新时间:2012-09-21 先前那一阵黑夜突然变为白昼,他们一行虽然惊奇也未疑心到门派有变,毕竟乾坤派在此地扎根已久,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撼动的?等后来上了凌云峰顶,又发现珍宝阁出了状况,情急之下直接飞身越向此地,并未从正门进入。是以到现在才终于察觉,门派里很不对劲! “景琛,你去察看一下!”凌天当机立断地吩咐下去,自己则继续手上的动作――珍宝阁至关重要,不容闪失! “弟子得令!”顾景琛躬身应下,正要挪步。忽听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不远处黑压压的人群正一股脑地往这边涌来。 凌霄宝塔顶部,洛倾城伸手一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乾坤派门人,随口说道:“他们跑掉了。” “所,所以呢?”紫辰紧紧抱着那颗大白蛋,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追捕她的人跑掉了,难道意味着她该欢呼一下? “所以啊……”洛倾城笑着眨眨眼睛,在紫辰一脸期待的目光中,淡定地吐出一句话,“没有所以,我说说而已。” “也许你可以说一点更有意义的,”缘空出一手理了理洛倾城被风吹乱的领子,口中接着道,“比如这个东西为什么要送去仙客岛?” “好问题!”洛倾城赞同地点点头,倏地望向紫辰,重复起那三个字,“为什么?” 紫辰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震了震,随即目露忧戚之色,缓缓吐出一句话来:“这是我姐姐留下来的唯一血脉,送去仙客岛也是存了托孤之意……” 冰雪灵族世代生存于南源栖雪谷,天生只具有水属性,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具有从水属性中衍生的冰雪属性。他们应冰雪而生,成长修炼皆离不开至纯至净的冰雪属性。就体质而言,他们不如纯粹的灵族五行俱全,就天赋来说,他们同样不及纯粹的灵族得天独厚。 但纯粹的灵族由于本体蕴含的灵气,一旦现身,往往会被其他的种族烹杀吞噬。而冰雪灵族虽然就本质而言,同样是依据灵气而生,但他们体内的灵气一出身便被转化成了冰雪属性,这也就意味着世上少有种族能够吞噬掉冰雪灵族,哪怕是人族中的天赐水身之人,想要炼化冰雪灵族,也会遭受到冰雪的反噬。所以说,那看似欠缺不及的部分,反而成为了冰雪灵族繁衍生息,绵延后代的保证。 虽然冰雪灵族与世无争,基本不会遭受其他种族的捕杀,但是他们的成长修炼是完全依赖于冰雪的,一旦冰雪消融,他们也将失去生机。千万年来,灏湮大陆上的冰雪之地渐趋瓦解,到后来更是只剩下栖雪谷这一片宝地,勉强能够给养为数不多的族人。 少女紫辰便是来自冰雪灵族,并且还是前任族长的妹妹。只可惜她的姐姐紫月,也就是那位前任族长,已经重回了冰雪之神的怀抱。紫月族长在位期间,正逢冰雪灵族的多事之秋,先不说族内动乱,人心叵测,光是栖雪谷中的冰雪消融,便不啻于灭顶之灾。为了寻找出解决之法,紫月族长多次前往外界,灏湮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有她走过的痕迹。可无论她如何寻寻觅觅,也找不出能够拯救冰雪灵族的办法! 此时栖雪谷的环境越发恶劣,为了生存,为了争夺那为数不多的冰雪灵气,渐生罅隙的族人们开始争斗不休,死伤惨烈。万般无奈之下,紫月把眼光放向了辽阔海域,正是那一次的海外之行,她不仅找到了拯救族人的方法,更找到了一生一世相守的爱人! 汐暮是一位鲛人,更是一位达到了汐的境界――依据九重天修仙法来说,也就是第八重天――实力高强的鲛人。鲛人擅长御水,亲近所有的水属性,甚至连冰雪属性同样操控自如。栖雪谷的冰雪消融便是被汐暮用灵力给控制住的。由于汐暮的救命之恩,冰雪灵族仅剩的三十三名族人唯他马首是瞻,更由于汐暮是被紫月带回的栖雪谷,同紫月又是伴侣的关系,紫月族长的地位顿时变得牢不可破,无法动摇。原先不服气的声音统统沉寂了下来。 那个时候的栖雪谷,没有争执,没有烦扰,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宁,美好,恍如世外桃源。然而,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紫月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她知道汐暮已经到达了这个境界,即使他不修练,总有一天也是要突破的,而到那个时候,也就意味着会永久沉睡。紫月不想在汐暮沉睡后,独自一人留在世上,她想要留下她和汐暮的血脉,可是冰雪灵族想要繁衍后嗣,必须有足够的冰雪之力,如今的栖雪谷是在汐暮灵气的维持之下,勉强保持着原状,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冰雪之力! 这个时候,紫月一直以来的好姐妹幽蓝为她出了个主意――划去体内一半的雪魄精元提供冰雪之力。雪魄精元是冰雪灵族修为的根本,化去一半的雪魄精元也就意味着放弃了一半的修为,那样的实力是不足以担任族长之位的!但当时的紫月已经完全顾不上后果了,族长、修为、实力……这些都比不上留下她和汐暮的血脉重要! 靠着消耗雪魄精元,肚中的胎儿一日日成长,紫月的实力却一日日衰退。为了给养这个胎儿,雪魄精元的消耗远远超过了事先的预计,等到胎儿成型,紫月的修为已不足原先的三分之一。原本这也不算什么,有汐暮在此坐镇,还有紫辰的守护,就算实力落下了,也可以慢慢修炼回来。偏偏临盆那日,栖雪谷外围冰层塌陷,汐暮不得不去探究根源,以保住这一片冰雪之地。汐暮走后,幽蓝暴露出了她真实的嘴脸,不仅打伤了紫辰,更对紫月下了杀手! 眼看母体与胎儿都将不保,电光火石之间,紫月消散了自己仅剩的雪魄精元,化作坚不可摧的屏障,挡下了幽蓝的杀招!靠着最后的雪魄精元,紫月顺利地产下那颗鲛人蛋,自己则因精元耗尽,消失在尘世间。 得知爱人辞世的汐暮伤心欲绝,却必须打起精神保护好两人的血脉。那颗继承了两人血脉的鲛人蛋,既不同于鲛人霸道的水属性,又不同于冰雪灵族的冰雪属性,反而变成了最温和最纯粹的接近于灵气的水属性――这也就意味着这颗蛋是能够被其他种族吸收增强实力的!并且只要稍加炼化,便可完全吸收,其中蕴含的灵气甚至等同于步入成长期的灵族!若用来作为聚灵阵的阵眼当更加事半功倍! 这样一颗蛋自然引来了无数人的觊觎,但因为有着汐暮的保护,那么些年来倒也一直安然无恙。无奈一年前,来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势力,完全包围了栖雪谷,就连汐暮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打败他们。当然,若他们想要闯进谷中,夺走鲛人蛋,同样并非易事! 两方就这么僵持了半年,守在外头的人依旧气定神闲,汐暮却日渐焦急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突破境界的时日就要来临,也明白了外头的人正在等待这个时机――一旦他陷入沉睡,紫月拼死留下的血脉就会落入他们的手中! 为了保护好这唯一的血脉,汐暮绞尽了脑汁。这时候,传承的记忆忽然告诉他,仙客岛上那位沉睡了千万年的鲛人苏醒了,鲛人之中,终于有一位达到了洛的境界!汐暮顿时有了主意――他要将他与紫月的血脉,托付给那位洛大人! 面对外界众人的虎视眈眈,汐暮布局了半年,终于赶在沉睡之前,将包围圈打开了一道缺口。接着便是他留下来拖住那群人,而托孤的事情就交给了紫辰。当初产下的那颗鲛人蛋,由于缺少冰雪之力的滋养,过了好几千年都没有孵化,偏偏被她带出来后,有了孵化的征兆。蓬勃的灵气自蛋壳底部裂开的那一道小小的细纹中透出,如此鲜明的诱惑很直接地引来了各路追杀,使得紫辰原本预定的道路走得万分艰难。 乾坤派在得到有人身怀灵物的消息后,就做上了万全的准备,全部弟子一齐出动,势必要将人拿下。若非在此地碰上了洛倾城二人,那布下的天罗地网,紫辰是真逃不过了! 听完紫辰的这一番叙述,洛倾城勾勾手指,将抱在紫辰怀中的鲛人蛋又移到了自己的手中。面对着紫辰那担忧紧张的眼神,洛岛主扁扁嘴巴,很善良地打消了将它抛上抛下的兴致,接着笑眯眯道:“这个是我的了,反正要送到仙客岛,给我和给阿洛都是一样的!” 没等紫辰应声,缘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句:“你是想说,你和那个阿洛好得不分彼此么?” “不分彼此?怎么不分?我是我,他是他……不过这个不重要!”洛倾城扁了扁嘴,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随即又道,“我要看看它孵出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 10 你争我夺 更新时间:2012-09-22 紫辰倒是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句“给我和给阿洛都是一样的”,指的并非两人间关系亲密无间,而是说的最后的结果。直白的说,就是他对孵蛋感兴趣,所以这颗蛋归他了,你直接给他,那很方便,他收了就是。你交给阿洛,那也不麻烦,反正他还是会拿过来的。所以,不管过程如何,最后的结果,蛋还是在他手里。 这么想着,紫辰有些不安起来,虽然不知洛倾城具体的性情如何,光凭着先前的那番的交谈,就不像是个靠谱的,鲛人蛋到了他的手里,真的没问题吗? 紫辰眼底泄露的丝丝不信任,并未逃过洛倾城的双眸。得了新玩意的洛岛主本来不打算理会的,但看着紫辰有把鲛人蛋抢回去的趋势,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给自己正名,随即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吐出五个字:“不会养死的。” 紫辰嘴角抽搐——为什么她更不放心了? 不知何时,踢踢踏踏跑掉的乾坤派门人,又浩浩荡荡地赶了过来,可能是换了个领头人的缘故,瞧着一个个中气十足,步伐稳健,与先前乱哄哄的状态截然相反,颇有扬眉吐气一把的架势! 凌络绯当先一步跃上凌霄宝塔,顾景琛与凌素瑶则慢了一个步子,紧接着站上塔顶。 先前听那群弟子回禀,说有三个人闹上了门派,其中一位还冒充了赤霞仙子时,凌素瑶便有些猜到那人是洛倾城,此刻见了真人,新仇旧恨加在一处,不由气得一张脸都扭曲了。 凌络绯见凌素瑶这副样子,基本上也猜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定睛打量了洛倾城一番,嫉妒的火苗渐渐在眼中燃起。自恃美貌高人一等是凌家女人的通病,侄孙女是如此,姑奶奶也是如此!若真要比个高下,凌络绯比起凌素瑶病得更加无药可救! 真言先生曾经道破过一件乾坤派的隐秘,便是事关凌络绯的。当年乾坤派中有一对名动灏湮大陆的姐妹花,姐姐名唤凌络颜,妹妹便是凌络绯。两人皆是容貌绝佳,天赋上乘,并称为中涵双姝。刚到及笄之年,过来乾坤派提亲的人士差点没把整座凌云峰给踏平。只可惜后来,姐姐凌络颜突然病逝了,全大陆的未婚男儿还为此伤心许久。因为比起那个风情万种,有些流于俗媚的妹妹,像仙子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姐姐,更受众人的喜爱。而这一点,正是造成姐姐“突然病逝”的原因! 凌络颜是被人杀死的,死前那张如花的容颜更是被划得千疮百孔,惨不忍睹。那个凶手就是凌络绯。她嫉妒姐姐的美貌,嫉妒姐姐比自己受欢迎,所以,杀了她。 对待至亲姐妹,她尚能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举动,更遑论是与凌素瑶有旧怨的洛倾城。在看清他容颜的那一刻,凌络绯就已下了决定,不论是为了替凌素瑶报仇还是为了自己。对洛倾城——必杀无疑! 心底如此计量着,面上却做出一副优雅自若的神态,凌络绯高傲地抬着下巴,睨着洛倾城道:“第一绝色?呵,也不过如此!” 洛倾城闻声瞅了瞅她,随即接着研究那颗大白蛋,凭他那精准的眼神已经发现,蛋壳的底部裂开了第二道纹路。 “姑奶奶问你话呢,你聋了还是哑巴了?”凌素瑶上前帮腔道,“怎么,不会是看到了我家姑奶奶后自惭形秽了吧,怪不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你想我说什么?”洛倾城瞥她一眼,银灿灿的双眸微微闪耀着。 “哼,你既然胆大包天地闯上我凌云峰,还揣着明白装糊涂,该说些什么,自个儿还不清楚么?”凌素瑶冷着脸呵斥。 洛倾城弯弯嘴角,把鲛人蛋收进海螺耳坠里,随后很干脆地应了三个字:“不清楚。” “你——”凌素瑶怒急,正待抛出一箩筐的话劈头盖脸地训他一顿。 听得不耐烦的缘却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一个比一个啰嗦!”接着长袖一挥,张牙舞爪的凌大小姐就被扇去了天边,化成了一个小点。 顾景琛怔了怔,立刻往凌素瑶飞走的方向追去。 “放肆,居然敢当着我的面对付我的侄孙女!”凌络绯柳眉挑起,怒目圆睁,缠在腕间的红绫蓦地飞出,扫往的却是洛倾城的方向。 鲜艳的红绫蜿蜒过夜空,犹如灼烧的火色虹芒,汹涌的杀意却更胜凌厉的长剑。 “找死。”缘的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微笑,恍若凋零了生命之花。他正欲动作,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却先他一步抓住了那条舞动的火蛇。 “这个也是武器吗?”把玩着掌心的红绫,洛倾城感兴趣地开口。 “你可以拿来跳舞。”缘淡然出声。 “好主意!”洛倾城从善如流。 “你们!”凌络绯气红了一张俏脸,用力地扯了扯系在腕上的红绫,却纹丝不动,不由急道,“还不放手!” “你自己送过来的,我为什么要放手?”洛倾城瞅瞅她,随即信手扯了扯手中的红绫,因为凌络绯那边系得很紧,同样拉不过去,不由理直气壮道,“你放手!” “你——”凌络绯气急败坏,狰狞的神色划破那张美丽的容颜,“真是好大的胃口,我的捆仙索可是仙尊所赠,是你这种人能觊觎的么?” “你都能用,我怎么就不能拿过来?”洛倾城理所当然道。 听到这句话,凌络绯真要气疯了:“好好好,那我倒要看看,这捆仙索你是不是能消受得起!”她边说边翻出左手,纤长的五指间握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火色玉石,衬着那一片片描红的指甲,异常地精致鬼魅。 下一刻只见凌络绯指尖使力,捏碎了火色玉石,挥洒的齑粉随着一道亮青色灵力的操控,完全附着到红绫之上。不过一个眨眼,本就绚丽的红绫像是注入了生命力般,鲜活犹如燃烧的烈焰!汹涌而来的灵力更使得洛倾城吃了一惊,无意识地松开了手掌。 凌络绯顺势收臂,夺回了红绫的掌控权。随即她冷然一笑,直接祭出武技。 “战火——风卷狂沙!” 随着这声话音落下,亮青色的灵力缠裹上红绫化作一条慑人的巨蟒,它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洛倾城呼啸而去,吐出的信子更携着致命的火毒,一旦沾上,便是万劫不复! 看到凌络绯来势汹汹,洛倾城不仅没有半丝惊慌,反而翘起嘴角,漾开灿烂的笑颜,银黑色的双眸眨巴眨巴,闪烁起兴味的光芒,他正要出招,却被缘扯着手腕拖到了后面。 “七品灵石?哼,倒是值得一战!”缘蓦然出声,唇边凝着一丝寡淡的笑意,似暗讽,似轻嘲。夜风吹过,扬起他身披的墨色斗篷,潇洒的姿态形如张开的羽翼——死神之翼。 指尖划出的亮青色灵力看似只有轻飘飘的一缕,仿若随时都将飘散,但与那张狂巨蟒相触的瞬间,骤然绽开一朵耀眼夺目的吞噬之花,片片分明的花瓣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将那条巨蟒一寸一寸绞成碎片。假如那条巨蟒非灵力所化,而是真实的体态,眼前所见的便是剔骨削肉,血腥异常的惨景。 凌络绯见势不对,立即收手,挥舞着红绫缠回自身手腕。她急退数步,身形向后掠出,回到乾坤派门人之中。 忽听“碰、碰、碰”几个连声,凌霄宝塔上扬起阵阵飞尘,原是那修葺坚实的塔顶裂成了数断,跌落屋檐所致。适才的灵力交锋,究竟造成了多么大的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眼看着塔顶跌落,脚下没了着力点,紫辰不想耗费灵力御空,直接一个回身,朝着地面落去。洛倾城看她下去了,想着待在上面也没什么意思,就动动手臂,示意缘他也要下去。 缘浑然未觉,抓紧着他的手腕,立在上空纹丝不动。 “我要下去。”洛倾城直接开口。 “我要在上面。”缘淡淡地哼了一声。 “那你松手,我自己下去。”洛倾城边说边尝试着收回手腕,谁知缘却抓得更紧了。 面具遮盖下的犀利视线,冷漠地扫了地上的紫辰一眼,缘气哼哼道:“你宁愿下去陪她也不肯和我待在上面?你们才认识多久?” “我们不是一起碰到她的吗?你不记得时间了?”洛倾城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话的同时,鄙视对方记忆力太差的小眼神,轻飘飘地在缘身上打转。 “你觉得我是要和你谈时间的问题?”缘忿忿地咬牙。 “难道不是吗?”洛倾城眨巴着银灿灿的双眸,神色无辜道。 “当然不是!”缘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嘱咐,“你先认识的是我不是她,所以你应该顺着我而不是顺着她!” “噢……”洛倾城恍然大悟,随即却又不满道,“为什么是我顺着你,而不是你顺着我?” “只要你顺着我,我也会顺着你的!”缘回答得很干脆。 洛倾城听了却不是很满意,他接着追问:“那到底是谁顺着谁?” ------------ 11 以物换物 更新时间:2012-09-23 “不管谁顺着谁,都是我和你之间的事,和外人没有关系!”缘硬声强调,说到“外人”这两个字的时候,深邃的双眸还在紫辰身上来回扫了扫,眼带厉色。 无辜中枪的紫辰掩面低叹――这关她什么事儿? 上头两人正为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拌着嘴,驻守近处的乾坤派众人却是人心惶惶。凌络绯自回到大部队中就一直保持着沉默不语的状态,似乎在计量什么。身旁的弟子看她脸色苍白,神情闪烁,不由关切道: “赤霞仙子,您没什么事儿吧?” “你看我像有事儿的样子嘛?”凌络绯没好气地斥退他,随即视线上移,定格到缘的身上,目光中满藏着压抑不止的惊骇! 先前听那些弟子回禀,说那人一招就把大长老给扇飞了,她本来还不觉得什么。毕竟第四重天和第五重天之间,本来就有一个跨越,只要魂力上了段数,想要做到也不是多么艰难的事儿,就是由她来同样没什么问题。何况她还有捆仙索,再加持上兵器的力量,简直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可是刚刚那一招,却把她的底气全部打散了!捆仙索是九品的兵器,也可以直接称作仙器,若是融合了器灵,甚至可以升格为神器! 轩辕门把淬炼物品分为下品、中品、上品还有极品,就实际而言,不过是最肤浅的划分,在修行者中并不适用。通用的品阶分类是根据九重天修仙法分成九个品级,每个品级再分低、中、高三阶。轩辕门中所谓的极品其实就是对上了一品的淬炼物品的统称。 凌络绯的捆仙索是九品高阶的仙器,当然,因为凡间界设有境界禁制这个因素,它也只能发挥出五品的实力。但是发动先前那一招时,她是消耗了一颗七品灵石,将捆仙索的威力硬生生提到了七品的,可以说,那一招的攻势完全抵得上第七重天巅峰境界高手的全力一击!然而这一招,却被对方轻轻松松就给击退了,甚至连辅助的兵器都没出手!整整两重天的境界压制都敌不过对方,这意味着什么? 那一位的魂力,恐怕已经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段数! 凌络绯越想越心惊,面色更加难看起来。身后的弟子们见她不发表意见,更加不知如何是好?先前两个长老被拍飞也就算了,这一位在他们心里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现在连她都讨不了好,他们还能如何? 就在这厢陷入僵局的当儿,珍宝阁那边,凌天终于解除了守护的阵法,随着他双手的动作,厚重的大门应声而开。田丘迟大喝一声正要冲进里面,早早躲在门后的两只小东西却率先一步跑了出来,好死不死地踩着田丘迟的脑门,从众人的头顶飞速掠过。 “他大爷的,什么家伙居然敢偷袭老子!”田丘迟摸着头顶,骂骂咧咧。 “是那两只小畜生!”在雪球和团子蹿出来的那一刻,瞧清两只模样的凌天,面色阴沉得快滴出水来,他当即甩着袖摆跨入珍宝阁,待看清里头干净得半点东西都不剩,就连墙上的玉石都被挖个一空,只剩下坑坑洼洼,惨不忍睹的墙面时,差点儿没气得直接背过气去。 下一刻,咆哮的怒吼响彻天际:“洛倾城,我乾坤派与你势不两立!” 尚在半空中同缘辨着“谁顺着谁”这个话题的洛岛主,被凌天的嗓门惊得一跳。他循声看去,正好迎上雪球和团子飞扑过来,两只动作利落地在半空跳过,恰如星辰飞逝,随即一左一右攀上他的肩膀,藏进如瀑的墨发中。 “你们做了什么?”洛倾城一甩长发,将两只小东西提溜了出来。 “吱呜,吱呜……”就是拿了点东西……雪球抬爪挠脸。 “嗷嗷嗷嗷……”都是送给主人的!团子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讨好地舔着洛倾城的手背。 听了团子的话,洛岛主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问道:“都有些什么?” “吱呜……”都是没见过的,很有意思……雪球欢快地补充道。 “是吗?”洛倾城托着下巴做思索状,想了没一会儿,就直接给出三个字的评价,“做的好。” “做的好?”后方赶来的凌天好死不死正巧听到这三个字,简直快被气疯了!他哆嗦着手指,死死地指向洛倾城,“你竟然还说做的好?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它们本来就做的很好呀!”洛倾城微抬着下巴看向凌天,明亮的双眸中没有一丝惭愧退缩的情绪,“知道我喜欢有意思的东西,就给我找过来了,哪里不对吗?” “你还敢问哪里不对?”凌天厉声呵斥,“想不到,真是想不到,从仙客岛上出来的,居然是这种掳人窃物的强盗!不问自取视为偷,那是最最下作的行径!先前你掳走我爱女也就作罢,如今你又叫这两只小畜生搬空了我珍宝阁中的所有藏品,居然还能恬不知耻,一脸无畏!好,真是太好了!” “珍宝阁真的被搬空了?”缘悄然出声,淡淡地瞥了凌天一眼。 凌天被那锐利的视线看得一惊,正要回答,田丘迟就先气不过地叫出声来:“你什么意思?难道掌门还冤枉了他不成?” “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如果珍宝阁是真的被搬空了,那我只能说……”缘哼笑了一声,接着看向洛倾城手里的两只小东西道,“做的好!” “你,你们――”凌天真要吐血三升,倒地而亡。 洛倾城瞄了瞄他扭曲的脸孔,想想不问自取的确不是什么好行径,不过东西拿都拿了,既然很有意思的话,他也不想还回去,便问道:“那些东西很值钱吗?” “值钱?既然能进得了珍宝阁,当然都是无价之宝!”田丘迟怒声道,“怎么,听你的意思,还想拿钱来买不成?哼,告诉你,就是把你人拆开卖了,你也买不起!” “我看不见得,”缩在队伍最后的罗明旭小声嘀咕了一句,“要是真把人家给卖了,就那长相,怕是金山银山都有的是人搬来!” “闭嘴!”陶孝守立刻低声喝止他。 “罗师弟,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状况,由得你胡说八道么!”上官怜若同样劝诫了一句。就是纪婉如都狠瞪了他好几眼。 罗明旭只得老实下来。 凌天本就满腔怒火,听着后方的弟子中居然有人敢拆台,正想着把人拎出来收拾一顿,洛倾城的嗓音先响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的一派人一个个都笃定他买不起的眼神,很无所谓地扁扁嘴巴,张口道:“我不拿钱买,我可以拿东西换!” “拿东西换?”凌天气急反笑,“你当我乾坤派是什么地方,随便的破烂玩意就能换我珍宝阁的稀世藏品?” “你不同意?”洛倾城努努嘴 “当然不……”凌天正要一口否决,刚说了三个字却被人截了话尾。 “掌门且慢!”高墙之外,两人飞掠而来,原是先前被缘扇飞的大长老与五长老,说话的那人便是五长老何况行。 以那两人的速度,不多时,便到了近处。在向凌天与凌络绯见过礼后,何况行便对着洛倾城抱拳道:“尊驾要拿东西来换,我等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只不过,收入珍宝阁中的藏品皆不是凡物,尊驾要用来交换的东西,那份量也总该对等才是,否则难免就有强抢的嫌疑,也失了原本交换的意义。呵呵,想来以尊驾的身份,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这番话说得好听,听到的众人却是一阵无语。还强抢的嫌疑?这能叫嫌疑吗?人家压根是已经把东西给抢到手里了,才轻飘飘地说一声交换!这种行为,就是说明抢也不过分吧? “五长老,你就是要说客气话也别选在这个时候!”田丘迟怒目圆睁,出声驳斥,“现在是天大的一个巴掌扇到了我们乾坤派的脸上,再忍气吞声下去,世人就真当我们是软柿子了!到时候一个个都踩过来,我们还要不要面子?” “你们难道不是软柿子吗?”听了田丘迟的话,洛倾城惊讶地眨眨眼,随即一脸认真道,“至少凌素瑶就是很好拿捏的软柿子,我可以确定!”他说着还想亲手指出人证,以增强可信度,结果修长的手指却随着眼神转过的方向打了个圈复,复又收了回去。因为人证已经被扇飞了。 听闻此言的乾坤派众人,一个个脸色变得又青又白,有几个气不过想要上前理论的,全被识时务的高级弟子给拦了下来――毕竟连掌门都没发话,他们就是说得天花乱坠赢了口头之争,又顶个屁用? 几个长老辈的人物倒是有发言权,但却也没见他们有什么表示。田丘鹤被缘的那一掌扇得没了底气,就连一贯暴躁的脾性都收敛了起来;田丘迟卷起袖管,想要直接干上一架,可身为曾被洛倾城冠上“真弱”两个字的手下败将,他也有心无力;凌络绯尚且沉浸在双方实力悬殊的震撼中,苍白着脸色,一言不发;何况行则始终顶着一张好好先生的笑脸,若有所思的眼神落在凌天身上。 ------------ 12 一触即发 更新时间:2012-09-24 12一触即发 从陌家回归乾坤派的途中,凌天接到何况行的密信,知道有灵物在中涵现世。他也当即下了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得之。适才在珍宝阁的时候,门下弟子也回禀说他们正截杀拥有灵物之人,眼看着就要成功,却突然杀出了两个人,这两人中间的一位还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两个长老扇飞了。他们倾尽全力,却落得功亏一篑! 听到这个消息,凌天便已勃然大怒,再加上珍宝阁遭贼闯入,自然更加怒从中来!万幸的是那两只小畜生,虽然把珍宝阁明面上的藏品搜刮一空,却并未触动根本。否则他现在也不会安安稳稳的站在这儿,只是扯扯嘴皮子,而是早就下达格杀令了! 当然,他会只动口不动手,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对方实力太强——否则光凭着这种挑衅行为,就足以让他下达格杀令,就算传了出去,旁人也不能指责他乾坤派什么——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先前的交锋,但闹出的动静能把凌霄宝塔的塔顶都毁了,就足以看出其中的凶险。至于结果如何,看凌络绯在一旁按兵不动就很清楚了,落在的下方的那个准是她无疑!对于这个姑姑,凌天还是极为了解的,若是她占了上风,对面三个人绝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安然无恙! 至于何况行言行间建议他应下以物换物这个条件,凌天相信他肯定是站在乾坤派的利益上考虑的。五长老一向足智多谋,乾坤派能够蒸蒸日上,离不开他的管理。对于他,凌天是抱有绝对的信任的!想想原本的打算,再看看现在的局面,凌天一番思量下来,基本上明白何况行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心底涌起的喜悦顿时冲散了沸腾的怒火,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显露,只是硬声道:“既然五长老都这么说了,本掌门就卖洛岛主一个面子,毕竟在陌家的时候,也算是结下了交情!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你要以物换物,我乾坤派可以应下,但那所换之物,可不能是寻寻常常随处可见的垃圾货色!洛岛主真要拿出那些,就别怪我乾坤派不客气了!” “要求真多!”洛倾城嘀咕了一声,惆怅地耷拉下脑袋,“你到底是不要寻寻常常的东西,还是随处可见的东西,又或者是垃圾货色?” 没待凌天回答,他又补上了一句:“而且你很奇怪,明明就是很情愿换东西的,干嘛摆着一张臭脸?” 这句话直接把凌天未出口的话语全部堵在了喉咙口;何况行呵呵一笑,藏起被看穿的尴尬;两位田姓长老则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傻样;凌络绯面无表情,继续保持沉默。 看着场面又僵在那里,何况行摸着山羊胡子打圆场:“洛岛主这句话可是有些过分了,毕竟是你先拿了我们门派的东西,提出交换的那个也是你,掌门能够应下,也是为了给洛岛主面子,哪里又能说得上心甘情愿?” “明明他的情绪就是这么告诉我的!”洛倾城眸色认真,言辞肯定,“而且,他还很期待能够换到那样东西,唔,你们究竟想要什么?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要太多我是不会给的!” 此言一出,凌天与何况行对视一眼——既然被道破了心思,也就不再掩饰——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我等要的不多,一件足矣,”何况行笑得十足真诚,“珍宝阁的藏品数以百计,现已全部到了洛岛主的手上,用来换取一样东西,怎么想都是绰绰有余!更何况,我等想要交换的东西,还并非洛岛主所有,只需要洛岛主动动手而已。这可称得上是没有本钱的买卖了,想来洛岛主也不会拒绝吧?” 何况行说话的同时,贪婪的眼神直愣愣地打在紫辰身上,仿若一条不知餍足的毒蛇。他这么盯了会儿,却猛然发现一个问题,顿时面色一僵,质问出声: “灵物被你藏去了何处!” 紫辰恍若未闻,饶有兴致地拨弄起腕上的银饰,把何况行忽视了个彻底。 “启禀五长老,灵物在他手上,弟子亲眼看他收进了乾坤物品里!”近处的某个弟子恭声回答,并且伸手指向洛倾城。 “的确如此。”凌络绯闻声点了点头。 “收进了乾坤物品里?”何况行皱眉深思,瞬间觉着以物换物的主意极不划算。能收进乾坤物品里的都是死物。他原想着灵气波动那么剧烈,这丫头身上的带的灵物就算不是灵族也至少是灵源,现在看来,怕只是品级高的灵石——甚至有可能连品级都不高,不过数量多了些罢了。 凌天看他这副模样,基本上也能猜到他的想法。但对于何况行的忧虑,他倒是完全不担心。能够引来各路追杀的灵物,怎么可能只是区区的几块灵石?而且早在陌家的时候,他就亲眼见证了这个洛岛主的乾坤物品是能够装下活物的。在凌素瑶被放出来后,他更是亲自问过。据她所说,那件乾坤物品中别有洞天,光是她被囚禁的那一片地方就有整个乾坤派的规模,里头还藏了无数的奇珍异宝,多是她见所未见的。虽然她无法触摸,但光看着就叫人眼馋。最重要的一点是——里面的灵气浓度远远高于外界! 这么一想,凌天又动起了别的心思,若是能将那件乾坤物品连同里头藏着的珍宝一并要过来,简直再好不过! 凌天正设想得美好,一道清泠中透着几许气愤的嗓音倏然打断了他的天马行空。 “你骗人!说好了只要一样东西,但你现在分明就是想要的更多!”洛倾城撅起嘴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咳——”凌天被抢白的尴尬不已,心里嘀咕着怎会被他看破了心思,面上却依旧正经无比,装腔作势道,“本掌门何曾要欺骗你?哼,既然说了只换一件,我等当然不会改口,怕只怕洛岛主不肯割爱!” “掌门!”何况行思量一番,忍不住出声道,“以物换物的事,我看还是……” “不必多说!”凌天长袖一挥,端得是正气凛然,“凡我乾坤派门人自当言出必行,我身为掌门更应该以身作则!” 何况行一脸焦急,正要再说些什么,被凌天那胸有成竹的眼光一扫,立刻像吃了定心丸似的平静下来。 “既然那件灵物到了洛岛主手里,那是再方便不过!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本掌门想要换的那件东西便是……” “等等!”洛倾城蓦然出声,面带犹豫之色。 “怎么,洛岛主想要反悔?”凌天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右手猛地扬起摆了个动作。身后的弟子见状,纷纷亮出兵器,看这阵势大有以武力强逼的意味。 一旁沉默许久的缘忽然冷笑一声,覆在斗篷下的手指随之轻轻一弹。只听一连串清脆响亮的破裂声,乾坤派门人手中拿着的兵器在刹那间全部裂成碎片,散落一地。 “就是反悔又如何?你真以为凭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破烂玩意,就能以物换物了?一派之主居然愚蠢如斯,当真可笑!”缘缓缓吐出这一句话,语调是十足的不屑。 “以物换物可是洛岛主自己提出来的!你这么说,是把洛岛主所言全部当作空话了?”为了不节外生枝,凌天强压下怒火,企图通过口舌之争达成自己的目的。 “是他提出来的又如何?我现在替他拒绝了,你要认为是反悔也请随意。凭你们还不具备让人许下承诺的资格!”缘一派淡然,不为所动。 “你,你简直……”如此不客气的言论气得凌天赤红了双眼,几欲抓狂。 “闭嘴!”缘不耐烦地喝止他,“听你们几个唱了这么久的戏,我也倦了!记清楚,大道理是拿来忽悠蠢货的,你要是再啰嗦那些不着调的,我会直接动手解决。” 缘边说边轻慢地瞥了凌天一眼,那像是看着已死之人的诡异的透着悲悯的眼神,震得凌天心惊肉跳,他话头一转,直接对着洛倾城道:“看来洛岛主先前所言,是在戏耍本掌门,戏弄我乾坤派上上下下了!” “我才没想耍你们。”洛倾城一脸无辜,心头暗自嘀咕了一声——耍你们又没意思。 凌天看他的表情不似做假,又悄悄望了望傲然凌空的缘,心底一琢磨,顿时有了主意。 “这么说来,就是这个人在自作主张了!”凌天一脸正色地挑拨两人关系,“洛岛主,我虽不知你们二人是什么关系,但就算是相交甚深的知己,这一位也未免管得太多了吧?” “这个啊……”洛倾城后知后觉地看了缘一眼,在凌天那欣喜的,透着得逞之色的目光中,静静地抛出一句话,“我顺着他的。” 关于谁顺着谁的话题,两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谁的主意好就顺着谁,至于两人意见相悖的状况,他们决定留在以后讨论。 ------------ 13 破烂玩意 更新时间:2012-09-25 “好,好,好!”凌天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好一个洛岛主,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几次三番将我乾坤派玩弄于股掌之上!哼,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本掌门不义!今夜,我们不死不休!” “掌门息怒,掌门息怒!”何况行擦着额上的冷汗,赶忙上前补救,“洛岛主会改口也无非是觉得,珍宝阁中的藏品档次不佳,这实在是大大的冤枉!老夫可以保证,其中绝无所谓的破烂玩意,每一件都是千金难求的珍宝!况且洛岛主只需拿出一件东西,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那些藏品全数带走。这么划算的买卖,洛岛主也明白的不是?” “我不明白,”洛倾城眉梢微挑,直截了当地回应,“你嘴上说以物换物对我有利,但你们的情绪表达的却不是同一个意思。而且,如果这个买卖真的是对我划算,你们怎么会那么情愿?难道你们都喜欢做亏本的生意?” “洛岛主这可误会了……”何况行头上的汗越流越多,他擦了又擦,口中应道,“掌门会应下这个条件,也是存了与洛岛主结交的心思。至于亏不亏本,江湖儿女哪会计较这些身外之物,情义二字,才是重中之重!” “哦!”洛倾城明了地点点头,随即翘起嘴角欢快道,“既然这样,那也不用以物换物了。东西我拿走了,你们的情义,我会记在心里的!” “这……”何况行脸色一僵,被这番坦然直率的应答堵得哑口无言。 这时,被洛倾城提着尾巴挂在手心里的团子,忽然“嗷嗷嗷”得叫唤起来, 主人,那个珍宝阁里面有破烂玩意的!团子边说边蹭了蹭身旁的雪球,示意它快拿出来。 “吱呜……”哦,你说那个啊,我本来都不想放进去的,好没意思的东西!雪球扭扭小屁股,示意洛倾城松开它的尾巴。 洛倾城扁了扁嘴,随意地松开手指。两只小东西顺势下落了几寸,又立刻踩着主人的衣袂,动作利落地攀回肩膀上。 “洛岛主倒是有闲情逸致,开始调教起畜生来了!”看着眼前这一幕,凌天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收回袖中的手掌,悄悄捏起一大把符箓。 洛倾城懒得理会他,催促雪球赶紧将那破烂玩意拿出来。雪球挤眉弄眼,抓耳挠腮,生生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好似在表明那样东西有多么拿不出手! “有这么糟糕吗?”洛倾城摸摸下巴,好奇出声。 “嗷嗷嗷嗷……”主人,那个东西真的糟糕透了,除了占地方什么用都没有!团子肯定地点着小脑袋。 洛岛主闻言顿时气愤了,他瞪大了银眸看向何况行,语带指责道:“你还说珍宝阁里都是好东西!明明就有破烂玩意,连它们都看不上!” 洛倾城边说边指着两只小东西,雪球和团子见状,立刻似模似样地重重点头。这一人二宠的言行简直要把整个乾坤派气疯了,安静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还说什么仙客岛主,不仅窃取他人之物,还出尔反尔没个正行,现在居然连诋毁都用上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像这种恶人本来就不该给他脸面!” “有如此容貌却专做令人发指之事,简直侮辱了这具皮囊!” “恳请掌门下令,速速缉拿此等恶贼,扬我乾坤派之威!” “对,对,掌门快快下令吧!” “请掌门下令!” …… 面对那群热血弟子的呐喊示威,紫辰充耳不闻,当好“外人”的角色;洛倾城继续同雪球沟通,催它把那玩意拿出来;缘听着他们一个个扯开嘴皮子,越说越过分,越说越离谱,干脆懒洋洋地挥了一掌下去。排列整齐的队伍立时被掌风刮得东倒西歪,修为低的更是直接吐血倒地,不知死活。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田丘迟见状,也顾不得对方修为高深,忍无可忍道:“反悔就是反悔,哪来那么多借口!当初在陌家的时候,看你点到即止,还以为是个好人,想不到内里居然是这般火色,真是错看你了!还有你,出门在外还戴着张面具,你是想告诉别人自己没脸么?哼,别以为你实力强,就能为所欲为!天道在上,像你这个样子,迟早有一天走火入魔不得好死!” “走火入魔不得好死?”缘一字一顿地重复出声,低醇的嗓音带着一种别样惑人的轻柔,他忽地笑道,“可惜,那在你之上的天道却是被我踩在脚下的!” “你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田丘迟目呲欲裂,纵身弹起,不顾田丘鹤的阻拦,狠狠挥出一拳朝着缘的方向打去。然而掌力尚未发出,他便惊觉自己动弹不得了! 半空之中,田丘迟保持着屈肘抬腿的可笑姿势,硬生生定格在了那里!田丘鹤赶忙上前拉他,身体相触的瞬间连自己都同样失去了控制力!凌络绯挥起红绫,想将两人拉扯下来,无奈她向来操控自如,几乎成为了身体一部分的红绫,都跟中邪了似的,稍稍靠近两人身侧,就主动退了回去。 凌天勃然大怒:“你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 “你可以亲自试试,”缘冷声低笑,“不过,在你尝试之前,我先给你看看这两个老东西的下场!” 缘一边说着,一边微抬起手,五指上扬,荡开夜色的微波。那对田姓兄弟在他的动作下,先是被一团银光包裹,随即逐渐向上升高,接着越升越高,越升越高,直接超出了肉眼可见的范围,与漫天的星辰融为一体。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凌天惊骇出声,一股不祥的预感紧紧缠裹起他的心口。 “不做什么,”缘轻轻一笑,嗓音温和得如同情人在呢喃,但从那浅色的唇瓣间滴落的每一个字眼,却叫人不寒而栗,“不过是请你们看一场流星坠落。”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那似乎萦绕着韵律的五指,蓦地向下顿住。 众人的神经也在这一刻紧绷到了极限!那消失天际的两个人,真的如同飞逝的流星,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地面俯冲而来! 感觉到那始终抓在自己腕间的手掌又紧了几分,洛倾城诧异地转头看向缘。明明他的一个字眼都说得云淡风情,不显丝毫的火气。就像他做的每一个动作,同样优雅得如同弹奏曲音。然而这一眼,由近在咫尺的他看去的那一眼,却分明而清晰的察觉到,在那精致面具后的淡然无波的双瞳,隐隐翻涌着猩红的血色眸光。 坠落的两人已经贴近了地面,若是无人阻止,下一刻所见的便是血光飞溅,脑浆迸裂的惨景!电光火石之间,洛倾城反手握住缘的手,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等等……” 猛烈的冲势在这一瞬间定格,发顶已经触及地面的田姓兄弟在死亡的威胁之下,早已吓得面无表情,若非两人一贯性情刚硬,怕是早就昏了过去。全场死寂无话,唯有重重的吐息声此起彼伏。 “怎么了?”主宰着两人生死的缘,淡然得相似什么都没发生过般,略显诧异地看了洛倾城一眼,“你要救他们?” “当然不是,他们的性命又不是我的,干嘛要我来救?”洛倾城扁了扁嘴,又指了指两兄弟中的田丘迟接着道,“他不是说我找借口吗?我要给他看看那个破烂玩意!”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雪球甩了甩尾巴,终于把那件嫌弃已久,不肯示人的东西抛了出来。一副三丈宽,七丈高的画卷顿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群芳争艳,百鸟齐鸣,香草美人,栩栩如生。特别是画中那美人,明眸皓齿,红衣如火,不是凌络绯又是哪个? 场上的众人先是一片迷茫,不懂赤霞仙子的画像出现在这时候是个什么状况?但想想之前扯来扯去的破烂玩意,再看看这幅画作,明白过来的人立时傻眼。 洛倾城看着大家不支声,便好心地解释道:“这个东西也是珍宝阁里的,既不好看,又没意思,还占地方,不是破烂玩意又是什么?” “的确如此。”缘接口给出四字评价。 紫辰“扑哧”一笑,兀自点着脑袋。 乾坤派门人并不接话,一个个只是东张西望,粉饰太平。老实说,就凌络绯这幅画像本身,的确没有太大的价值。颜料、宣纸、丝帛虽说都是上品,但仍旧乏善可陈。当然,就墨宝而论,这幅也称得上是佳作,那也是在文人学士中流行的,要修行者推崇真就是笑话了! 至于这样东西被列入珍宝阁的原因,不外乎是凌天这个侄儿为了讨好姑姑特意摆进去的。旁人就是知道了,但看在赤霞仙子本身的影响力上也不会多说什么,至于心底如何思量,那就见仁见智了!如今洛倾城把这东西拿出来说事儿,还一口一个“破烂玩意”,无异于在众人面前,扇了凌络绯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是她心胸开口,怕也要因此气出病来,更何况那本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 14 诛仙阵法 更新时间:2012-09-26 只听“喀嚓”一记细微的轻响,那听来像似某物断裂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纷纷朝着凌络绯的方向看去。目光交汇处红赏如火的女子,铁青着一张俏脸,紧紧咬住的下唇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紧抓着红绫的手指更是血肉模糊,指尖处依稀可见点点鲜血滴落,原是她在极度的愤怒之下,掐断了自己的指甲。 “我要杀了你们!”凌络绯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这句话,被杀意浸染的双眸,翻涌着可怖的血红色。近处的人瞧见了,无不吓得心惊肉跳,向边上退避。 “赤霞仙子万万不要冲动!”何况行看着情况不对,立刻上前劝阻,他动作迅速地凑到凌络绯身旁,低声传音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那人太过厉害,想要对付他,须得老祖宗出山方有胜算。还请赤霞仙子忍下一时之气……” “滚开!”近乎疯魔的凌络绯完全听不进一个字,红绫一卷便将何况行甩到了远处,那毫不留情的一击震得何况行五脏都移了位,喷出一大口鲜血后,直接昏死在了地上。 凌络绯纵身离地,身形瞬间前移出十丈的距离,饿虎扑食般袭向紫辰。刚听了个笑话的紫辰,眼角犹自带着三分笑意,面对凌络绯的突袭,却不显半丝惊慌,交叠的双手在一息间变换出数十个动作,结出一层像冰雪般晶莹剔透的屏障,笼罩住自己周身的范围。 附着了灵力的红绫挥打其上,却只能划出一道浅浅的刮痕。凌络绯一连变换了好几种招式,皆破不了紫辰的防御。怒极之下,她直接祭出一块七品灵石,威力提升的红绫在她手中舞出一条矫健的火龙,咆哮着冲向紫辰的防护罩。 几乎是在相触的瞬间,那坚硬的冰封屏障就裂开了无数道细纹。紫辰自知不敌也不硬拼,运用起冰雪之力将火龙稍稍阻下,随即脚步飞快地离开了原处。下一刻,背后的凌霄宝塔便遭受无妄之灾,牢固的底层被轰塌了一半,上端的楼层少了支撑,在夜幕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将倾覆。 乾坤派的弟子们见状,一个个忍不住惊呼出声,不知如何是好。而造成这个后果的凌络绯却是毫不在乎,只顾着出手攻向紫辰,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又抛出了好几块七品灵石。紫辰被那灌注了杀意的红绫逼迫得绕场疾驰,好在身手伶俐,每一次都能在招式落下的瞬间闪到下一处地方。只苦了那群修为不高的弟子,仅仅被余波扫到都折了好几条人命,有几次的攻势直接落到人群中的,更是死伤无数。 这一切凌天都看在眼里,但身为掌门的他,却诡异地没有任何表示,既不下令攻击,也不下令退守,任由门下弟子折损,始终面无表情。五长老何况行在昏迷后就被他名下弟子抬去了卧室,肯定是指望不上的。两位田姓长老则同样被弟子们搀着,看他们双目无神,浑身哆嗦的模样,同样排不上用场。 眼看着凌络绯下手越来越狠,场上的弟子们避无可避,众人纷纷高声恳请凌天主持大局。魔障了的凌掌门这才猛然惊醒,赶紧下达了指示。而这个时候,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乾坤派损失惨重。 凌天迅速地拍醒怔愣中的田丘鹤与田丘迟,命令二人分别率领名下剩余的弟子结出防御法阵。再吩咐几个大弟子,前往门派的各个关键点,共同开启地下沉睡了千年的守护阵法,自己则进入即将倾颓的凌霄宝塔中,亲自主持阵眼! 另一边,在凌络绯的逼迫下,紫辰躲避得十分吃力,但因着缘那极其严重的排外情绪,她并未躲到洛倾城那边寻求庇护。毕竟面临的对手只有一人,即使不能力敌,要做到保全自己也不是十分艰难。而且凌络绯自身的实力还是略逊于她的,不过是在依赖灵石提升实力。虽然她现在躲避得有些狼狈,但只要撑到对方灵石耗空,解决起来,也就易如反掌了! 当然,紫辰也十分确信,真到了她性命攸关的时候,那两人,不,那一人肯定会出手相救的,而只要这一位出手了,另一位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紫辰尚在苦中作乐地想东想西,却不料性命攸关的时刻真的来临了! 耗光了七品灵石的凌络绯,猛地顿住攻势,随后直接祭出了八品灵石!感受到红绫上暴涨的威力,紫辰毫不犹豫地朝着洛倾城的方向闪去,身后急追而来的红绫越逼越近,她几乎都感受到了其上燃烧着的灵力的灼热! 命悬一线间,洛倾城悠然地弹出一指,启唇道:“栖木——天罗地网。” 瞬间迸发的翠绿色灵力,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紫辰的身后,飞快地结出一张绿意盎然的保护网,感受到其中磅礴的生机,紫辰眉头渐松,正要喘口气,稍做休息,随后而来的烈焰红绫却直接将那张绿网焚烧殆尽,接着没有丝毫停滞地缠上紫辰的后背。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中招的紫辰昏厥着向地面坠去。洛倾城当机立断,驱使灵力凝出一朵绚烂的生命之花,托住跌落的紫辰。凌络绯则操纵着红绫猛地一个旋身,朝着洛倾城的面门直扑而去!这一击少了灵石的加成,威力逊色许多,无须洛倾城分神应对,雪球和团子,一个使了无坚不破,一个使了天罗地网,便将红绫的攻势全数逼了回去。 “轰隆隆——”一番震天巨响,残喘了片刻的凌霄宝塔终于彻底塌毁,飞起的烟尘洋洋洒洒,几乎迷了人眼。就在这时,一道银白的光束从宝塔底部缓缓升起,凌天立在上端,傲视全场,在看到雪球和团子居然能使出武技后,精明的双目立刻被贪婪充斥。 与此同时,在凌云峰顶的八个方位,各有一道冲天的光束亮起,分别为红、橙、黄、绿、青、蓝、紫、黑八种颜色,蜿蜒交织着布满了乾坤派的上方,形成一张牢不可破的巨网,巨网的中心便是那道银色光束,并且在相交的一霎那,九种颜色融为一体,斑斓如同琉璃。 看着阵法大成,凌天敛下眸中的算计,朗声道:“乾坤派弟子听令,诛仙阵法已开!尔等各就其位,各司其职,拿下闯入者,就地格杀,扬我门派之威!” 如此冠冕堂皇的话语,在凌天刻意用灵力加持下,有着振聋发聩的效果。原本垂头丧气的乾坤派门人听到后,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抖擞。 洛倾城一手操纵着生命之花,托着紫辰进入海螺耳坠里养伤,另一手牵引了两条小藤蔓,拉扯住打出了念头的雪球和团子,免得它们扑到凌络绯的身上,反而被她给办了。感觉到头顶布下的那张巨网,洛倾城抬头看了几眼,颇感兴趣地勾起唇角。 缘的气息却越发冰冷起来,他毫不留情地劈出一掌,将凌络绯打向地面。浑身透出的杀意揉进了夜色,更是叫人不寒而栗。他的嘴角弯起一缕浅淡的笑容,勾勒着几许捉摸不定的嘲讽与厌世。他凌空而立,淡然无畏,墨色的斗篷无风自舞,恍如一尊高贵而又冷漠的神祇。 “诛仙阵启,金字诀,刀锋凌厉,剑芒无情!”凌天大喝一声,开始主导阵形。 犹如琉璃斑斓的天网随着他的指令,变幻为纯粹的金色。下一刻,无数柄锋利的刀剑从四面八方包围住洛倾城和缘所在的那一点,密密麻麻堵住了所有的退路,一旦被刺中,绝对是死无全尸的惨状。 缘猛地收手将洛倾城拉入怀中,用斗篷覆盖得严严实实。雪球和团子被这刀林剑雨的阵势吓了一大跳,很识时务地缩回了海螺耳坠里。 悬空的刀剑毫不迟疑地朝着两人飞射而去,缘轻嗤一声,在千钧一发之际,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破!” 这一声有着轻慢,有着嗤笑,听来没有丝毫的力度,却偏偏将眼前的刀剑锋芒,震碎成一片虚无。 缩在防护阵法中的乾坤派门人,见他轻而易举地破除了第一道攻击,一个个皆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凌天见状,目光狠狠一缩,随即厉声道:“诛仙阵启,木字诀,万木枯萎,断绝生机!” 天网下的情景倏然一转,横生的枝木纠结、缠绕、伸展将两人紧紧包裹其中,覆盖成一只巨茧。随后一股灰蒙的雾气凭空而生,丝丝缕缕侵入茧中,掠夺其中的生机。眼见着原本翠绿欲滴的枝叶迅速枯萎凋零。乾坤派门人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望,只等着包裹了两人的茧断去最后的生机。 就在这时,意外出现了!从巨茧内部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纯净的灵力,驱散开吞噬的灰雾,为即将枯萎的枝木注入源源不断的生机,那原本闭合的茧被一片片绿叶包围着,呈现出花朵的形状,接着——悠然绽放! ------------ 15 异变突生 更新时间:2012-09-27 清泠悦耳的嗓音吟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回荡在天网笼罩的每一个角落。澄澈的木之灵力随之扩散,所及之处,飞快地凝出一朵朵花蕾。与此同时,随着巨茧的完全盛开,被包裹其中的洛倾城和缘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红衣墨发的美人浅吟低唱,轻歌曼舞,红袖回转间舞姿妖娆,歌沉九霄里百花齐放。 玄裳覆面的男子抱臂而立,不动声色,凝眸思索下情绪万千,勾唇低语中气定神闲。 洛倾城哼着那阙栖木回春诀,脚下合着节拍踏出韵律,颇有闲情逸致地围绕着缘翩翩起舞。举手投足间不见章法,没有刻意,却已是人间极美。外放的灵力携着生机,渐变浓郁,在他停住尾音的瞬间,更是达到极致!铺展开的枝木,点缀出的花朵纷纷消失不见,唯有绚烂的花瓣雨自半空中飘落大地,真实的花香溢满鼻端,映衬着一张张不敢置信的面孔。 停下歌舞的洛岛主托着下巴环顾了四周,随即展颜笑道:“看来破阵挺有意思的!” “是吗?”缘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做评价。 “你不觉得?”洛倾城挑挑眉梢,强调了一句,“至少比你那一个破字有意思多了!” “若是你能凭着一个破字解决这一切,我便承认你说的是对的。”缘无动于衷地吐出一句话。 “那有什么困难。”洛倾城眨眨眼睛,回应地十分豪气。 这边两人被困诛仙阵法中,却仍旧镇定自如闲谈拌嘴,处在对立面的乾坤派门人却有些焦头烂额,作为主阵者的凌天更是面沉如水,汗如雨下。接连两次攻击都没有达到设想的效果,也难怪他会如此。 “诛仙阵启,水、火、土三字诀,风卷狂澜,炼狱火海,地动山摇!”心头一番计较后,凌天决定孤注一掷,将余下的三重攻击合并为一击。这一击完全超越了前两重攻击的效果,是目前由凌天主阵所能击发出的最强一击,但就威力而言,足以对付登上九重天的修行者,达到九重天即为成仙,这重叠攻势正是诛仙阵法命名为诛仙的原因! 一面是惊涛骇浪,一面是怒火咆哮,龟裂的大地裂开千沟万壑,横生的土刺凌厉逼人。缘的目光变得慎重起来,不像先前应对木字诀的时候,由着洛倾城以自己的方式慢慢折腾,而是再次将人拽入怀中,身形化作虚影,消失在这一片恶劣的景象中。 水、火、土三重攻势的相碰爆发出巨大的威力,即使不处在焦点,边远波及的能量同样不容小觑,由田丘鹤与田丘迟带领的弟子,即使待在防护阵法中都被震晕了一大片。甚至连整座凌云峰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过了许久,混乱的场景才渐渐平息下来,待扰乱视线的迷雾和粉尘消失,凌天第一时间睁大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中,看到那空无一人的画面,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正要放声大笑,却发现尚且清醒着的乾坤派门人全部盯向他。 沉寂许久的凌络绯更是颤抖着手直接指向他惊声道:“化形,是化形,你居然能够化形!哪怕魂力再高,境界压制下也不可能越阶使出顶级的武技!为什么你能够化形?” “与你无关。” 冰凉的声音自凌天背后响起,铺天盖地的震慑力迫得他直接双膝跪下。 缘看着他浑身发抖,一副孱弱无能的模样,鄙夷地吐出八个字:“诛仙阵法,不过如此。”随后屈指一弹,原本高高在上的凌掌门顿时蜷缩成一团,从光束中滚落下去。 只听“碰”得一记落地声,滚至地面的凌天顿时满脸鲜血,不知死活。乾坤派上上下下吓得全部噤声。 “你干嘛把他扔下去?”自缘的怀中探出脑袋的洛倾城,不解地问出这句话。 “你想留着他做什么?”缘淡然出声。 “当然是继续布阵啊,刚刚被你拉住了,都没能够破阵!”洛倾城扁扁嘴巴,看那模样,很有些意犹未尽在里头。 “以后会有机会的。”缘稍稍一愣,接着毫无压力地道出这句话。 “现在不行吗?”被勾起了兴致的洛岛主不太愿意收手。 “再来一次攻击,凌云峰就塌了,”缘看着他的眼睛,冷静地给出一道选择题,“你是想今夜一次玩个尽兴,还是以后多玩几次?” 洛倾城苦恼地抿起双唇,过了许久才不甘不愿地给出五个字:“还是以后吧。” 而听到这番对话,乾坤派门人纷纷在心中吐血――敢情今晚闹得动地惊天,甚至开启了守护法阵,折损了无数弟子,对这两人而言就是一场游戏?还有那以后多玩几次,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论他们有多么悲愤难耐,当事人是完全不了解的,当然,就算他们真的了解了,估计也不会当一回事儿。洛倾城再次放眼打量四周,边边角角全都扫了过去,感觉没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儿后,便准备离开这里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离去,吃了大亏的乾坤派却无人敢上前阻拦,就连向来冲动暴躁的两位田姓长老都安分守己地待在先前布置好的防护阵法中,缩着脑袋,就怕这两人又一时兴起,想出什么新的游戏。 就在这时,凌络绯倏然纵身而起,一连抛出五块九品灵石――这也是她仅有的全部九品灵石的数量。吸收了其中灵气的红绫,暂时恢复了本身仙器的威力,脱离开凌络绯的手腕,随着她的意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两人的方向狠狠扇去。 这一击雷霆万钧,势不可挡,所携的威压居然生生盖过了先前诛仙阵法造成的三重攻击!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可怕力量。洛倾城毫不迟疑,一个折腰旋身便擦着红绫的边缘险险躲开,身旁的缘同样在第一时间纵身闪避。 然后,悲剧发生了!两人选择躲闪的方向恰恰相反,手却是始终牵在一起的,发现不对时,洛倾城立刻要松手,缘却不肯放开,没给两人交流的时间,化身仙器的红绫已经来到近处。眼看着受创不可避免,栖息在洛倾城手腕上的曼珠沙华陡然爆发出刺目的绯红火光,挡下了猛烈的攻势。灵动如蛇的红绫本身却如同铁锁般,将两人的手臂紧紧缠裹到一处,在曼珠沙华延续的火光中,化形成一条晶莹细致却牢不可破的赤色锁链。 凌络绯得意的笑容在看到灵源之花护主时,瞬间僵在嘴角,当看到两人的手臂被缚,面色又渐渐舒展开了。 “哼,没有一击必杀是你们的不幸,正好留着我慢慢折磨,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赤色锁链状是捆仙索的第二形态,可以封印住修行者的灵力。只要操控者实力高强,哪怕是境界达到了九重天的仙人,都躲不开被封印的命运,真正应了那捆仙之名。说起来,凌络绯会得到捆仙索也是因缘际会。 有一次,她跟随一众实力高强的修行者去探索远古仙人的墓穴――原本以她的实力是完全进不了队伍的,但看在她是女修,又有些姿色的份上,领队者便允了她的同行。凌络绯实力不济,又喜欢表现自己,当初探墓的时候没少扯队伍的后腿,等分配战利品时,更加矫揉做作,撒泼耍赖各项使全。领队者被她缠的没办法,就把那条损毁得破烂不堪,感觉不出丝毫威力的红绫分给了她。凌络绯初时还不满意,但发现无论怎么央求都没用后,只得作罢了。 后来她想着怎么都是远古仙墓中带出来的法器,一点威力都没有肯定说不过去。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让一名相熟的淬炼师去修复。没想到一经修复后,原本不堪入目的凡品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仙器,这意外之喜更使得她在门派中的地位都上升了好几等! 不过,当初那名修复捆仙索的淬炼师也告诉她,由于损毁太重,捆仙索的第二形态――也是它的最强形态――想要出现,怕是遥遥无期。凌络绯对此并不介意,反而松了口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捆仙索完好无损,不像现在这样只能算作半仙器,归属权也落不到她的身上,不止外面的修行者觊觎,光是自己门派那边就讨不了好! 看着缠裹在洛倾城和缘手臂上的赤色锁链,凌络绯的眼中有着火热,更有着对于以后的担忧,随即她目光一冷,清透的眸色染上深深的恶毒。虽不知捆仙索为何能够恢复第二形态,也无法预计师门得到这个消息后会有怎样的对策,但现下最重要的,还是考虑考虑怎么处理这两个让她颜面无光的家伙! 想到这里,凌络绯立即喝道:“田大,田二,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两人拿下!” 田丘鹤闻声,头上立刻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尴尬道:“赤霞仙子,以这两人的实力,我兄弟二人如何对付得了?” ------------ 16 逃亡起始 更新时间:2012-09-28 16逃亡起始 “愚蠢!”凌络绯翻了个白眼,随即点醒他,“我会叫你们兄弟俩做无畏的牺牲么?这两人现被我的捆仙索缚住,根本无法调动灵力,就是个凡人怕都对付不了,你们不乘机逮人,还等着……” 洛倾城倏然一声惊呼,打断了凌络绯未尽的话语,只见他左耳上的海螺耳坠上亮起一连串的碧蓝光泽,被扔进去的雪球,团子,养伤的紫辰外加一个头顶着半截蛋壳,一脸懵懂的小鲛人——疑似先前的那颗鲛人蛋所出——统统掉了出来。 小鲛人有着银白的发,紫色的瞳,尚未张开的小脸依稀能看出几分紫辰的影子,闪耀着银光的小尾巴更是漂亮极了。更重要的是小家伙浑身散发的浓郁的灵气,比之灵石,比之灵源都更加纯净,更加强烈的灵气,无疑为众人肯定了她的身份——这是一位灵族! “怎么回事?”缘的眸色暗了下来,问出的话语却始终冷静如初。 “不知道,”洛倾城略显讶异地看向他,他也不清楚耳坠里的活物怎么都掉出来了,想了想,又随手抱起光溜溜的小鲛人,“灵力不能用了,还有灵气……”那自从他苏醒的那一刻,就存在于他体内的,源源不断,蕴满着生机的灵气,同样像被什么锁住了一般,完全不能调动了! 他话才说到一半,凌络绯就甩出一把飞镖,朝着洛倾城的面门直直劈了过去。捆仙索的第二形态究竟有多大的威力,她没有亲眼见证过,也不好确定。之前让田丘鹤和田丘迟两人动手,也是存了让他们当探路石的心思。但现在洛倾城都这么说了,她也就毫无顾忌地自己动起手来。 迎面而来的飞镖被缘的掌风扫去,他扬起斗篷,淡色的唇间飘出一句傲然的话语。 “你以为这条破链子就能锁得住我?” 凌络绯顿时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但听着那落地的飞镖碰撞出一连串的金属声,彷徨的面色再次恢复镇定。 “能不能锁住你,我的确是说不准,但你的实力受到了限制却是毋庸置疑的!连这几枚飞镖你都打不破,还敢威胁我?呵,我倒是看看,谁能胜的过谁!”说罢,她手持长剑,施展武技,同缘缠斗起来。 抱着小鲛人的洛倾城,一边伸手摘下小家伙头上的半截蛋壳,一边冲着凌络绯道:“你知道他实力受到了限制还想和他比一比,就是胜了也是,唔……也是胜之不武,如果输了不是更难看?” 末了他又很好心地补上一句:“而且,我觉得你打不过他,还是算了吧!” 回应洛倾城的是凌络绯一下比一下狠辣的招式,而且招招冲着洛倾城扑去。 另一边的两位田姓长老在最初的怔愣后,看到凌络绯亲自动了手,也立刻指挥着名下弟子加入战局。一时间,凌云峰上,各种兵器乒乒乓乓,各色灵力漫天飞舞。处在危险境地的洛倾城却很悠闲地拿出几匹鲛绡,在小鲛人的身上比划着,最后选中了一匹紫色的,几下便把小家伙裹成了一个圆球。 洛岛主能够如此悠闲自然是有所倚仗的,因为所有攻向他的招式不是被缘拦下,就是被雪球和团子飞舞着四爪挡了回去,两只小东西雄赳赳气昂昂,摆出守卫的架势,看那抬起的脖颈,看那翘起的尾巴,分明在说:虽然主人不能用灵力,但我们可都好着呢! 战火熊熊燃烧,勉强算是势均力敌的两方人马,短时间内僵持不下! 灵力受限的缘同凌络绯之间的你来我往,缘占着绝对的上风。但他要顾念此刻毫无自保能力的洛倾城,凌络绯又看出了他的弱点,招招阴损。面对这样的情况,即使缘实力强大,一时间也奈何她不得。 雪球和团子那边的比斗可谓一波三折。从最初乾坤派门人轻敌,被两只小东西揍得落花流水;到后来及时醒悟制定出战术,缠斗得不相上下;再到现在守阵的几名大弟子加入战局,两只小东西势单力薄,又少了主人的灵力加持,逐渐变得捉襟见肘。 逗弄着小鲛人的洛倾城听着雪球和团子可怜兮兮的哀叫,本着身为主人的责任感,向腕上的曼珠沙华寻求援助。先前爆发出强烈一击的血色妖花,此刻看起来有些萎缩,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但听到主人的吩咐,它还是舒展开丝丝缕缕的花瓣,绯红的火光沿着脉络绽开,逼退了越发靠近的乾坤派门人。 然而,没有料到的是,在刚才那一片火光缭绕中,被一名弟子扶着的,原以为陷入昏迷的凌天突然发难,捏在掌心的符箓恍如利剑般射往洛倾城的方向!霎时间,金、木、水、火、土五行战技瞬发,招招致命! 灵力耗尽的曼珠沙华无法再次阻挡;雪球和团子实力不足,即使拦在了前面,一个被水符困住,一个被火符灼伤,完全拦不住剧烈的攻势;被凌络绯缠住的缘已经顾不上她在背后布下的连环刺,第一时间挡在洛倾城身前。 眼看一场灾难无法避免,电光火石之间,刚刚苏醒的紫辰立刻聚集出一股强大的冰雪之力,将符箓的攻势尽数挡下!一击之后,她的身体也迅速化作透明消散成虚无,唯有一颗晶莹玉润的圆珠以及一枚雪花状剔透的晶体静静漂浮在空气中。 这两样东西正是紫辰的魂珠与雪魄精元。如果说雪魄精元只对冰雪灵族有助益,旁人得了也没有大作用,那魂珠却是会引起整个灏湮大陆争夺的东西!众所周知,仙器升格为神器,差的就是器灵,而魂珠的作用就是融合进仙器中生成器灵!若说仙器已能叫无数修行者豁出性命争抢,神器就更是众人连梦中都难以企及的! 无奈魂珠生成极为不易,寻常的修行者寿元耗尽也不过死去肉身,生成魂魄,以后转世投胎,再行修炼。拥有天赐之身的修行者若是修为能够突破九重天,死后则有一定几率生成魂珠。另外,灵族步入成年期后,毁去肉身也有几率得到魂珠……曾有一位疯狂的淬炼师为了制造神器,不惜掠夺无数生魂,通过秘法将他们强行融合,可惜最后仍旧没有生成魂珠,反而造就了一个恶灵,将自己的性命都搭了进去。 凌络绯在看到魂珠的一瞬间,连对付洛倾城和缘的心思都抛去了脑后,满心满眼只有把魂珠抢夺到手——她的捆仙索就是仙器的等阶,如今所差的也就是器灵,只要有了这颗魂珠,并且能够融合成功,等捆仙索升格为神器,认主之后不仅威力令人惊惧,旁人也无法抢得!身为一个拥有认主神器的弟子,门派不止会保下她,更会对她高看一等!一旦她实力大成,这天上地下,还不是由她呼风唤雨? 可惜,她想得很美好,魂珠却被洛倾城先一步抓到了手中,雪魄精元则直接落入拥有冰雪灵族血脉的小鲛人手里。接着,在众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间里,缘猛地甩出墨色斗篷,一手搂住洛倾城,一手提着受伤的雪球和团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追!立刻给我追!一定要把魂珠夺到手!”凌络绯急声抛下命令,随后提气纵身,向着灵气传来的方向追去。 “还不赶紧听从赤霞仙子的吩咐!”凌天靠着弟子的搀扶站直身体,口中又厉声补充道,“将那两人就地格杀,至于灵族和宝物,全部带回门派,听明白了吧!” “听明白了!”乾坤派门人高声回应,随即纷纷行动,追赶而去。 月色渐渐浅淡,黎明即将到来。树影斑驳的山林中,红与黑交融的身影快速穿梭着,但无论他们的速度有多快,从小鲛人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的灵气就像是不容错认的指标,始终无法将身后跟随的尾巴甩去。 缘瞪视了一眼洛倾城怀中暴露行踪的小鲛人,直接嫌弃道:“把她扔了。” 洛倾城一口否决:“我要养着她!” “你不是该顺着我的吗?”缘敛下眸色,语带威胁。 “现在是意见相悖状态,”洛倾城毫无压力地抛出一句话,“我们以后再讨论!” “留着她你还要以后?”缘轻嗤一声,脚步倏然停住,蕴满了杀气的眼冷冷地落在小鲛人身上,“聪明的话,你最好赶紧学会收放灵气。否则不等他们把你夺过去,我先把你吞噬了,正好破除捆仙索的禁制!” 仿佛听懂了缘的意思,小鲛人眨巴着水汪汪的紫色眼眸,可怜兮兮地望向洛倾城,裹成一团的小身体扭呀扭,不停地往洛倾城怀里钻,努力靠缘远点。 洛倾城看看杀气腾腾的缘,再看看怀里的小家伙,银眸一闪,中肯地给出他的意见:“我觉得,他说的是对的。要是被抓住了,我就不能养你了。所以,你要努力。” 得到洛倾城赞同的缘,嘴角翘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看向小鲛人的视线却更加冰冷起来。 ------------ 17 意外来人 更新时间:2012-09-30 “哇哇哇……”见此情景,寻求庇护不成的小家伙,顿时吓得大哭起来――努力,努力,她才刚刚破壳,怎么知道要如何努力? 晶莹的泪珠顺着小鲛人的眼角滑落,凝成一颗颗洁白中透出点点紫光的珍珠,包裹的灵气一闪一闪,剔透可人。 洛倾城见状,眸光一动,兴奋地叫出声:“啊,我有办法了,我们可以带着她的!” “你以为靠这些鲛珠,就能干扰他们的追捕了?”缘鄙夷地瞥一眼地上的鲛珠,完全不看好洛倾城的办法。 “为什么不可以?”洛岛主撅起嘴巴,势要问个明白。他觉得自己的办法很不错,但缘却是一副明摆着瞧不上的模样。 “那些鲛珠的灵气和这个东西比起来根本就不够看,你难道指望他们会弄错不成?”缘冷然抛出这句话,眼底分明写着――要是他们连这么明显的烟雾弹都分辨不了,那一个个就全是蠢货了! “我才没指望他们会把鲛珠和这个东西弄错!”洛倾城不赞同地扁起嘴巴,接着又补上一句,“而且他们本来就不聪明!” 被称为“这个东西”的小鲛人很受伤,泪珠掉得更加厉害,落在两人的脚边,很快堆起了一座小山。 缘听了洛倾城的回应,嘴角一撇,直接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嗯,就是我们走我们的,她就边走边哭好了!”洛倾城眨巴着眼睛说出自己的打算。 “你是觉得追踪的目标不够明显,干脆留下记号给他们引路?”缘嘴角抽搐。 “留不留记号有差别吗?”洛倾城转着眼珠道,“反正他们都是一路跟过来的!” “难为你还有这个自觉,”缘哼笑出声,随即又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这样可以减慢他们的速度!”洛倾城扬起下巴,十足肯定道,“相信我,他们一定会停下来捡这些珠子的,那样就追不上我们了!” 此言一出,不论是缘,还是小鲛人,甚至连缘手中提着的雪球和团子都以一种难以名状的眼神,默默地看向洛倾城。 小鲛人停止了哭泣――她又不傻,再哭下去她就要脱水了,这附近又没有水源让她补充,到时候这两个人肯定会扔下她不管的!感觉前途无亮的小家伙伤心地吸吸鼻子,力求自保。水汪汪的紫眼睛看向抱在怀中的雪魄精元,其中充盈的能量让她感觉很舒服,一个没忍住,她便嘎嘣嘎嘣啃了起来。 “你觉得,这个办法能够拖延多久?”短暂的错愕过后,缘定定心神,抛出一句至关重要的问话。 “这个……”洛倾城眼波一转,得意的神色瞬间萎靡了,接着小小声道,“能拖延多久不是重点,关键是它至少算个办法……” “把她扔了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缘重回最初的提议。 “不要,”洛倾城再次否决,随即不解道,“你干嘛这么讨厌她?她又没得罪你!” 啃雪魄精元啃得欢快的小鲛人也立刻竖起耳朵,好奇地等待缘的解释。 面具下的唇角微微勾起,凝出一丝寡淡的笑容,缘冷声低语:“反正早晚都会被你抛弃,现在又何必养着她。” 洛倾城闻声,不满地提高了音量,言辞肯定,眸色坚决道:“我才不会抛弃她!” “不会?”缘倏然冷笑,听似淡泊的语调透出一种深沉的无法化开的苦涩,笑意在唇瓣凋零成一声携着埋怨的话语,“你当初就是这么抛弃我的!” “啊?”洛倾城讶异出声,眸光闪烁间,他猛地抓到一句重点,“你是我养大的?” 缘重重地哼了一声,不予回应。 洛倾城见状,扁了扁嘴巴,一脸无辜。 一片静默间,把雪魄精元啃了个精光的小鲛人,捧着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沟通不成的两人相对无言,最终,缘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适才等待的时间足够乾坤派门人将这一片地段包围,而他所要做的便是选择一个相对薄弱的方向,进行突围。黎明就要来临,等到天色大亮,凌云峰上更加不好藏身。与其到时处处受制,脱逃不能。不如乘着这一刻的黑暗,将那群自以为立于不败之地的家伙各个击破! 想到这里,缘敛下眸光,藏起眼底汹涌的杀意。揽着洛倾城的手臂紧了紧,同时将另一手提着的雪球和团子一齐扔回洛倾城的怀中。 缘掌心运气,正要出动,忽觉一阵微风袭来,脚步停滞间,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夜色掩盖起来人的面容,唯有那袭身着的白衣显得格外鲜明。 洛倾城疑惑地看向那人,无奈实力被封印,根本瞧不清对方的长相。缘则是懒得理会对方的身份,乾坤派门人布下的包围圈已经越缩越小,他没有时间浪费口舌,对方既然拦在了他面前,那就别怪他不客气。这么想着,缘目光一沉,掌心攻势立刻脱手。 眼看着攻势来袭,对方急急舞动长袖,险险化去了缘的一击。接下来那人即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动手反击,而是诚恳地道出三个字:“跟我来。” 那人的嗓音清和动听,听起来像是个年轻女子。 缘轻哼一声,不为所动。洛倾城却拱了拱他的肩膀,贴着他的耳朵道:“听她的。” “你认识她?” “不认识。” “那为什么跟她走?” “我感觉到她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你就能跟她走?” “为什么不呢?” …… 新一轮争执又起,听着两人的辩驳,那人无奈地低叹了一声。 风吹叶响,树影憧憧,黎明前的黑暗就要过去。感觉到周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忙打断两人的交流,语气带上了些许焦急。 “快跟我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缘闻声,仍旧没有任何表示,淡定地似乎要在原地欣赏日出。 洛倾城见状,挑了挑眉梢,干脆道:“这次你先顺着我,下次就换我顺着你。” “一言为定。”缘爽快地应承下来。 那人带着洛倾城和缘在隐蔽的山路上飞速行进,不多时便到了一处断崖。 “跳下去。”那人说了三个字,便当先一步纵身跃下。感觉到身后的追兵来袭,缘不耐地撇撇嘴,抱着洛倾城同样跳了下来。 最后,三人停在了崖壁延伸出的一处平台上,背后便是被藤蔓遮掩得严严实实的洞穴。此刻正逢旭日初升,洛倾城随手把怀里抱了许久的小鲛人还有雪球、团子扔进洞穴里,自己则把脑袋搁在缘的肩膀上,欣赏起那一轮红彤彤的太阳。领着两人前来的女子显然没有这个雅兴,一落地便迅速折身进了洞穴中。 等到那轮红日完全升起,洛倾城伸了个懒腰,望着崖壁上方笑道:“这里很不错,他们都没有追过来!” “没有了追踪的目标,他们自然不能轻易找来。”缘淡然出声。 “没有了追踪的目标?”洛倾城眨眨眼睛,这才后知后觉道,“咦,灵气不见了!” 缘睨了他一眼道:“我早说过吞噬了她一了百了,现在反倒便宜了别人。” 洛倾城闻言微微蹙眉,明白过来缘的意思是说,带他们过来的那个女子把小鲛人给吞噬了,当即反驳道:“才不会,她没有丝毫的恶意,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 “是吗。”缘无可无不可地吐出两个字,随手掀开藤蔓,方便洛倾城进入洞穴。 比起洞外的阳光明媚,洞穴内却是一片阴暗。就着藤蔓缝隙间透进的阳光,洛倾城正要打量个分明,女子的惊叫声迅速传来。 “快放下,我怕光。” “怕光?”洛倾城困惑地耸耸鼻尖,伸手将缘拉扯藤蔓的手掌拽了回去。 两人几步进入洞穴,黑暗中无法视物的洛倾城一不小心踹到了某样事物。听着那可怜兮兮的“吱呜”声,洛倾城摸摸鼻子,颇为尴尬地唤了一声: “雪球?” “吱呜……”主人,你踩我……黑暗中缩成一团的小黑貂,小小声得抱怨着。那样轻微软腻的叫声,听得人心都揪成一团。 “嗷嗷嗷……”主人不是故意的,主人被封印了实力,看不到你……小白狐团子摇着尾巴,蹭吧蹭吧过去,舔舔雪球的尖耳朵,安抚它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被两只宠物搅和了一通,深觉不便的洛岛主冲着女声来源的方向,忍不住问出一句话:“你为什么要怕光?我都看不见了!” 回应洛倾城的是一连串轻笑声,显然对方并未因他的无理取闹动怒,而是好脾气道:“我怕的只是阳光,你若带了照明的用具,都可以拿出来。我平日里也用不着那些,倒忘了别人会不方便。” 听到这番话,洛倾城的心情立刻好转,他随手掏出了那座有多种功效的灯盏,兴冲冲地点亮,结果握在了手里半天都没有反应,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灵力被封印了,根本用不了,脑袋顿时耷拉下去。身旁的缘看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伸手接过他的灯盏,代替他注入灵力。 ------------ 18 相似容颜 更新时间:2012-10-01 柔和的白光瞬间亮起,接着却转为澄净的明黄色,一转眼又变成高贵神秘的亮紫色……各种色彩纷纷闪过,衬托着雕琢精致的灯盏,更像是琉璃幻化的宝石。 洛倾城伸手夺过点亮的灯盏,银光璀璨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不断变幻的光芒,眼底透出的那股俏皮的得意劲儿,分明是在炫耀自己的杰作。 缘看着他一脸满足的模样,暗自撇了撇嘴,随即弹指挥出一小簇灵力,将灯盏的光芒定格成白色。 欣赏不了五彩光晕的洛岛主,立刻不满地叫出声:“你做什么?” “眼花。”缘轻嗤一声,冷然抛出两个字。 洛倾城瞪他一眼,正想辩驳两句,无意识抬起的手臂却被捆仙索牵制着垂落下来。看着另一端纹丝不动的属于缘的手臂,再想想两个人的现状,洛倾城嘴角一撇,更加不满地嚷起来:“明明我们是一起被锁着的,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你却还能动用灵力?” “因为你太弱了。”缘默默地扫了他一眼,言简意赅地给出答案。 被冠上“太弱”二字的洛岛主登时郁闷地转过身去。白色的灯光驱散了前方的黑暗,看着脚边滚成一团的雪球和团子,洛倾城勾起脚尖,搭上两只小东西的前肢,把它们拖去了一旁的角落,省得走动时又绊脚。 看着他这番举动,黑暗中再次传来一阵清泠悦耳的笑声,那人出声问道:“这两只小东西,你该养了很久了吧?” “唔,有半年了,这个算久吗?”洛倾城一边回答,一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掌心的灯光点亮了前行的道路,横亘于洞穴中的水潭,在光线的晕染下,闪烁起粼粼波光。白衣乌发的女子侧坐在水潭的边沿,赤裸的双足浸在清澈的潭水中。她的姿态娴雅,容貌清丽,眸似点漆,唇如丹砂,仿若精雕细琢的五官融汇成一副美好的画卷,静谧宛如天上月。 “咦?”在看清女子容颜的一瞬间,洛倾城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不是因为女子的美貌或者其它,而是单纯的对于这张脸的熟悉——对这张像极了凌素瑶与凌络绯的脸。 看出他眼底的疑惑,白衣女子悠然一笑,正欲出声解释。洞穴外的平台上却传来有人落地的声音。白衣女子眸色微动,立刻伸手指向水潭,几乎是同一时间,缘抬手灭去灯盏,又一把揽过洛倾城的腰肢,屏息沉入潭水之中。被扔在山洞门口的雪球和团子,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吓得一阵四肢乱蹿。最后还是团子当机立断,叼着雪球的尾巴,拽着它撒丫子狂奔,投奔向水中的主人。 洞穴之外,顾景琛背光而立,挺拔的身姿苍劲如松。在听到第一下落水声的时候,他的手就已经搭在了遮掩洞口的藤蔓之上,想要拉开却又诸多犹豫,心头沉重如巨石压顶。而等二下落水声响起,他终于不再迟疑,快速地从藤蔓间穿身而过。 封闭的黑暗遮掩不住顾景琛明亮的眸光,白衣的女子在他视线尽头悠然戏水。赤裸的玉足荡开沁凉的水波,碰撞出一下下或轻或重的声响。 顾景琛一动不动,就连眸色都没有丝毫转变,像似完全看痴了过去。许久之后,方才闷闷地问出一句话:“你的腿已经没事了?” 白衣女子微微一愣,随即清浅地笑出四个字来:“如你所见。” “以前在这里……我是说……”顾景琛倏地转过身去,斟酌着言辞道,“一直都是你,对吗?不是……不是……” 看着顾景琛一副难以面对,甚至连话语都说不完整的模样,白衣女子轻叹一声,蓦然打断他:“你认为呢?” “我,我不知道……”顾景琛双眸紧闭,单手抚额,纷乱的记忆一哄而上,几乎撑破他的脑海。 白衣女子见状,静静地站起身,朝着顾景琛的方向走去。她每落下一步都留有浅浅的水渍,分明是脚踏实地,诡异的是竟听不到一丝一毫的脚步声。 头疼欲裂的顾景琛,完全没有感觉到白衣女子的接近,直到那如玉般冰凉发手掌贴向自己的额头,垂落的袖摆划过脸颊,奇异地安抚下了躁动的情感,思绪渐渐沉淀。顾景琛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抓向白衣女子碰触自己前额的手掌。然而,他能碰到的却只有自己的额头。 冰凉的触感犹在,可他,却怎么也无法抓住。 昏暗的水潭中,洛倾城挑起眉峰,闭紧双眸,嘴巴更是抿成一直线。那一脸严肃到极致的模样,仿佛在思考着攸关众生兴亡的天下大事。而真实的情况是——他在憋气。看看那逐渐涨红的漂亮脸蛋,再看看那即使抿得再紧仍从嘴角断断续续冒出的小气泡,一切的一切,无不在诉说着这个事实。 自从实力被封印,向来随心所欲惯了的洛倾城,已经连续遭受到数个重大打击。首先是打架的时候,他需要别人保护;随后在逃亡的时刻,他又成了拖后腿的;如今好端端的躲藏在水下,他竟然还不识水性!这对于曾经在海底赢过鲛人的洛岛主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耻辱! 当然,耻辱、败笔、打击什么的,洛倾城也就想想而已,等想过了,也就忘得差不多了。毕竟,他是从来不会在那些没有意思的事情上伤脑筋的。此刻最重要的还是谋划出一条水底求生之路。 这求生之路呢,说好办倒也好办,最简单的无疑就是依靠身旁这位共同落难的缘。但鉴于此人不久前还公开鄙视过自己实力弱小,心头有着小疙瘩的洛岛主决定暂缓此提议。不过,在硬生生憋气憋了一炷香的功夫后,洛倾城心底的小疙瘩也就完全憋没了,他扯了扯将两人绑在一起的捆仙索,正式向缘发起求救。 经他这么一扯,缘的左臂无意识地向前一动,连带着他的大半个身子一齐压到了洛倾城的肩膀上。本来憋气就憋得很辛苦的洛岛主,被缘这么一压,更是直接漏了气,冰冷的潭水顺着他张开的唇瓣一股脑地钻进胃中。 眼看着他呛水呛得那么痛苦,缘却没有丝毫反应,洛倾城再也坚持不住,准备直接浮出水面。就在这时,六道隔绝了潭水的屏障突然出现,接着又飞快地合成一个方形,将他牢牢地护在中间。 透明的屏障闪烁着亮紫色的光芒,照耀着周圈一丈的范围变得一览无余。屏障之外,一名六七岁孩童模样的小鲛人,正摇摆着银色鱼尾欢快地游着,水汪汪的紫眼睛睁得老大,注视着趴在屏障中吐着积水的洛倾城,一脸不知忧愁的天真模样。 吐出了那些难喝的潭水,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的洛倾城,总算有余力观察起自身的处境。他先是抬手扣了扣屏障,在发觉十分牢固后,惆怅的面色瞬间亮上了好几分。接着,他又拍拍身旁的缘,看他始终保持着仰躺在屏障上一动不动的死样子,再想着他先前的见死不救,从不自诩善良的洛岛主,很干脆地一伸手将他推去了角落。 这一推却发现不对劲了,缘先前躺着的地方,布满了一道道红黑色的印记,在紫光的映衬下,鲜活得仿佛随时会游走。而他趴着的动作,更是直接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后背,划破的衣衫下露出的狰狞伤口,触目惊心。 一时间,洛倾城就这么呆愣在那里,不知该做何动作。要是没有被封印实力,他还能用木系功法为他疗伤,可现在能怎么办?绕着屏障游动的小鲛人不满他只顾发呆的举动,尾巴一扫,拍得屏障退开了一段距离。屏障的移动唤回了洛倾城的注意,看着那渐渐游近的小鲛人,银色的发,紫色的眸,身上还裹着那匹紫色鲛绡,分明就是先前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家伙,长大一些后的模样。 本来就不怎么博学的洛岛主更加困惑了——鲛人都是长得这么快的吗? 没等他找出答案,后一步跳进水潭的雪球和团子,便循着光源扑腾着找了过来。先前在乾坤派里,两只小东西被凌天偷袭的符箓所伤——雪球中的是火符,好端端的一身皮毛,被烧得一塌糊涂,好在它本来就是黑的,看起来也就显得脏了些,没有非常悲惨。团子中的则是水符,外表上没什么大变化,只是体内积攒的灵力被化去了大半,当不了战斗力——现在下了水潭,也无法做到像平日里那般游刃有余。 小鲛人发现它们接近,直接操纵水流,将游得很辛苦的两只牵引过来,搁到屏障里面。再看看他们聚在了一起,自己却孤零零的游水,不满于此景的小鲛人撅起嘴巴,同样钻了进去。不大的一方空间在他们加入后,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雪球和团子在进入屏障的第一时间,就扑向了主人的怀抱。面对两只小东西的热情,洛倾城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明亮的目光只顾在缘的后背上来回逡巡,寻思着解决办法。 ------------ 19 一缕幽魂 更新时间:2012-10-02 瞧着主人没有搭理,两只小东西嗷呜了几声,便很识相地闪到一旁舔毛去了。小鲛人无聊地扯弄身上的鲛绡,看一眼埋头苦思的洛倾城,再看一眼扭成一堆的雪球和团子,紫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粉嫩嫩的嘴唇咬着食指,不知在思考什么。 感觉到那明晃晃的注视,雪球和团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吱呜,吱呜……”团子,你说那条大鱼在看什么? “嗷嗷嗷……”她先是看了主人,现在在看我们。 “吱呜,吱呜?”她看我们做什么? “嗷,嗷嗷?”不知道,不过这条鱼长得真快! “吱呜,吱呜,吱呜……”长得再快都没用,反正又不能吃……算了,不理她! “嗷嗷?”雪球,你不喜欢她吗? “吱呜,吱呜!”当然不喜欢! “嗷嗷,嗷嗷嗷?”为什么?她和我们是一个种族的呢!而且,她看起来还不坏! “吱呜,吱呜,吱呜,吱呜……”可她长得和另一条大鱼像一个种族的,那条大鱼骂我们是阿猫阿狗! “嗷……”好像是哦,嗯,那团子也不喜欢她! 完全不知道自己因为一个莫名的理由被讨厌了的小鲛人,发现雪球和团子时不时地看向她,还以为它们想和自己做朋友。自从吞食了雪魄精元,外貌上有所变化的小鲛人,灵智也增长不少,她想着既然要交朋友,那就应该主动示好,可是要怎么示好呢? 小鲛人犯愁了,她不知道它们喜欢什么,身上也没有什么东西,灵敏的视线转啊转,落到雪球脏兮兮的皮毛上,顿时有了主意!只见她张开五指,弹出一朵接一朵的水花,将雪球淋了个浑身湿透,连同一旁紧贴着的团子都不能幸免。小鲛人制造的水花带有纯净的冰属性,两只小东西沾上后,冷得不住打颤。 “吱呜,吱呜,吱呜……”你要做什么,停手,快停手!雪球生气地一叠声叫唤。 “嗷嗷嗷……”你是条坏鱼,坏鱼!团子一边跳跃着躲避水花,一边振振有词地批判。 “啊,啊啊……”沟通不能的小鲛人把它们的上蹿下跳,认作是要和她玩耍。虽然不明白那只黑的为什么怎么都洗不干净,她依然很高兴地笑弯了眉眼,掌心的水花越变越大,乐呵呵地欣赏雪球和团子疲于奔命的景象。 两只小东西叫苦不迭,踏着紫光屏障撒丫子狂奔,然后它们悲惨地发现,只要是在屏障里,就怎么都躲不开那条大鱼的攻击。至于洛倾城所在的那个角落,则被三只集体划分在外――雪球和团子是不想打扰得主人不愉快,小鲛人是对趴在那里的缘心有余悸,下意识地不敢作乱。 冥想状的洛岛主则完全没有理会那三只闹出的动静,仍由他们从“亲切友好”的你追我赶,演化成灵力碰撞,针锋相对,直至打得不可开交。 几个回合后,团子使出的荆棘缠绕包裹住小鲛人打出的水花,被雪球的雷霆之怒抵在半空爆破,四散的水珠打湿了洛倾城的长发,也同样点亮了他的思绪。 勾勾手指,把三个小东西唤到身边。不理会雪球和团子耷拉着脑袋,一副为闯祸认错的良好态度,也不管小鲛人一脸的懵懂无知。洛倾城指着缘的后背,抛出四个字:“生机盎然。” 雪球和团子撒娇卖乖的神情顿时全部僵住,认命地对着伤口施放起治愈的技能。 小鲛人看着两只的动作,仍旧不明所以,困惑地张口道:“啊?” “你在边上看着就好。”洛倾城没有解答小鲛人的疑问,而是挥挥手把她赶到一旁。 水潭之上,洞穴之中。 顾景琛急切得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凌空的手指却只能从衣袖中穿插而过,完全触摸不到一丝半缕。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抚向女子的脸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手指从那美丽的面庞中穿过,摸到的――只有空气。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顾景琛慌乱得退开数步,英俊的面容上尽是忧伤凄惶。 “傻瓜……”白衣女子幽幽地叹息一声,望着对方的眼中,氤氲着最为柔和的水光,“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便是一缕幽魂。这也是我始终无法向你坦承身份的原因,景琛,其实我……” 白衣女子的解释被顶端传来的声响打断,悬崖上方,有人正运着灵力呐喊。 “大师兄,能听到我说话吗?师父急着找你,你赶紧上来吧!” 顾景琛闻言,眸色一闪,立时收敛了全部情绪,他一边走向洞外,一边丢下一句话。 “我夜里再过来。”随即他闪身而出,纵身朝着悬崖上方跃去,不多时便到了崖顶。 苍翠的古松下,凌素瑶背靠树杆而坐,怀抱着摔断的腿。周圈围着的师兄弟们正嘘寒问暖,关切安慰。她却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高傲得像个女王。一直到看顾景琛上来,方才露出一丝笑容。 顾景琛并未理会她的示好,而是看向传话的那名师弟,直接问道:“师父现在何处?” “大师兄,这……”那人顿时语塞,为难地看向凌素瑶。 顾景琛见状便知并非掌门召唤,而是这位大小姐变着法子把他喊上来的,犀利的双眸顿时闪过一抹厉色。 那厢洞穴里,待顾景琛一离开,白衣女子便立刻回到水潭边,将洛倾城一行唤了上来。 闪烁着紫光的屏障中,灵力耗尽的雪球和团子趴在底部,累得像狗一样,不停吐舌头。洛倾城单手托着下巴,看着缘背后那丝毫没有愈合的伤口,纠结得直皱眉。小鲛人则一副没事人儿的模样,看到白衣女子的靠近,兴奋地舞着手臂打招呼。 白衣女子见了,微笑着伸出手掌,隔着屏障贴上小鲛人的掌心。随后又翻过手背,在角落处不轻不重地敲了敲,“砰、砰、砰”的声响唤回了洛倾城的注意。 下令小鲛人撤去屏障,少了闪耀的紫光,山洞再次被黑暗席卷。洛倾城掏出灯盏扔到小鲛人怀里,作为一堆伤员病号中,唯一完好无损灵力充沛的成员,照明的重任,舍她其谁? 再度亮堂的洞穴中,洛倾城盘膝而坐,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地戳一下一动不动的缘,眉眼间透着严肃的味道,像是要把人唤醒。 白衣女子看在眼里,忍不住出声宽慰道:“他会陷入休眠状态,便是在进行自我恢复,等他醒来,伤势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你不必太过……担忧……” 洛倾城闻言回头看看她,收回戳着缘的手指,一本正经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我有问题要问他!” “什么问题?”白衣女子诧异地眨了眨眼,回想他先前的动作,不由滴汗――所以他那么努力把人唤醒,不是出于关心,只是想问个明白? “生机盎然对他没用!”洛倾城扁扁嘴巴,又是疑问,又是困惑。 “生机盎然?是那个木属性的功法么……”白衣女子神色一愣,随即恍然道,“我看这人的实力高深莫测,平常的功法想来都是没有大效果的。若想尽快治愈,必须寻到灵力高深的修行者施法。”她的话说得很是客气,言下之意也非常明了――生机盎然没有用,不是因为功法的问题,而是施法者的实力太弱了,愈合不了他的伤口。 听明白了的洛岛主立刻瞥了作为施法者的雪球和团子一眼,清澈的眸中明显地划过“不堪大用”四个字。 雪球和团子顿时泪奔,它们累死累活做了无用功不算,还被主人鄙视了! 把玩着灯盏的小鲛人完全不懂两只的忧伤,瞄了它们一眼后,又兴奋地把光线调成自己喜欢的紫色。 在那一抹拢起的紫色光雾中,白衣女子凝望着洛倾城,缓缓启唇道:“你不好奇我为何同凌家的女儿长得相似么?” 洛倾城回视着她,淡定地给出三个字:“不好奇。” 对于长相相似的人,洛倾城也见过几个,不管是雪如深姐弟俩,还是卿烬同陌家祠堂里那幅画像上已逝的夫人。因此,他除了最初表示诧异外,确实不怎么好奇。况且别人长得像与不像,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无论他是如何想法,白衣女子闻言,却显出了几分诧异。洛倾城见状,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你要说故事的话,我会听着的。” 此言一出,白衣女子不由轻笑出声:“既然这样,那我,便说个故事吧……很久以前,也是在这凌云峰上,啊,不对,当时这座山峰,还不是叫的这个名字……” “那是叫的什么名字?”洛倾城出声打断她。 “名字啊,我也记不得了,似乎就叫的无名峰来着……”白衣女子抱歉的一笑,接着又道,“当时的乾坤派也在这座山峰上,不过势力不比今日,还不足以跻身四大门派。直到一位名唤凌云的弟子展现出绝佳的天赋,力压众多门人,夺得掌门之位。后来乾坤派便在这位凌掌门的带领下,蒸蒸日上,如日中天,从一众门派中脱颖而出,达到如今的地位。而这座山峰,也为了纪念那位掌门的功劳,改名为了凌云峰。” ------------ 20 洛家紫汐 更新时间:2012-10-04 听到这里,洛倾城忍不住插了句话:“这个故事……很没意思。” 白衣女子闻声一笑:“这只是故事的开端,或者说,是外人所以为的真相。” “那事实呢?”洛倾城追问道。 “事实就在于那位凌云掌门的天赋了……”白衣女子的眸色渐渐暗沉下来,平和的语调掩不住暗含的忧愁,“传闻中说,那位凌云掌门原是杂役弟子出身,直到某日被内门长老看中,收为嫡传弟子。此后一路修行,突破境界,成为年轻一辈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杂役弟子?不是内门和外系么?”洛倾城摸摸鼻子,开始感兴趣了。 “乾坤派招收弟子,会依据根骨直接划分内门和外系,若是根骨太差,达不到外系的标准,但又一心想要加入门派的,便会收做杂役弟子。”白衣女子出声解惑道。 “哦,原来那位凌云掌门的根骨很差。”洛倾城恍然大悟。 白衣女子掩唇轻咳:“并非如此,那位凌云掌门的确称得上是天才人物,只可惜命途多舛……” “命途多舛?唔……这个形容很好!”洛倾城颇为郑重地点点头,灵敏的视线自昏迷不醒的缘,累趴的雪球和团子,还有一脸无知的小鲛人身上一一滑过,最后得出结论道,“我也命途多舛。” 白衣女子偏转过头,只当什么都没听见,接着说道:“凌云掌门初入乾坤派,便凭着绝佳的天赋被内门长老收为嫡传弟子,原本当扶摇直上。只是他不慎得罪了那位长老的嫡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心性高傲又不肯做小伏低,便被那位长老的嫡孙记恨上了。多番迫害下,他修为散尽,根骨俱损,原本的大好前程毁于一旦。后来更在那人的安排下,被贬为杂役弟子。从原先的高高在上,变为人人都可以呼来喝去,那位凌云掌门全都忍下来了。后来更在一次内门大比上,力挽狂澜,技压群雄,重新回归了荣耀。” “这个就是事实?”洛倾城眨了眨眼,摸着下巴道,“我比较好奇,他是怎么力挽狂澜,技压群雄的。” “这是真言先生道出的事实,”白衣女子怅然一笑,凝眉低语,“至于他能够力挽狂澜,技压群雄的缘由,就是我真正要说的故事了……” “凌云掌门能够忍,忍到再做人上人的那一天。但当初迫害他的人,却不会那么等下去。在贬他做杂役弟子,折辱完他的骄傲后,那人就派遣亲信,把他从悬崖上推了下去!”白衣女子说话的同时,伸手下意识地指向上方。 洛倾城见状,有些惊讶道:“就是这个悬崖?” “就是这个悬崖,”白衣女子点头应道,“那时候的凌云掌门就是从这个悬崖上被推下,落在了外面的平台上。当时他修为被废,在坠落前就已身受重伤,经那狠狠地一摔,更是命不久矣。但之后,他却奇迹般地拥有了强大的力量。” “他碰上了什么?”洛倾城边问边转着脑袋打量四周,“是这个山洞里有什么古怪吗?” “当初在这个山洞里,的确有着那么一样东西,赋予了他强大的实力。但此后不久,那样东西就被转去了珍宝阁……”白衣女子淡然出声,随后郑重恳求道,“我带你们避开追捕,就是想请你把那样东西带离乾坤派!” “为什么?”洛倾城奇怪地瞅着她,“那样东西既然能给人强大的力量,应该是很不错的,为什么要拿走它?” 白衣女子闻声苦笑:“它的确能够赋予别人强大的力量,但却是以吞噬人的魂魄为代价的!并且它还能迷惑人的心智,驱使着别人像奴隶般为它所用!”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洛倾城惊奇地瞪大双眼,银眸忽闪忽闪。 “我也不清楚它究竟是什么,只知道它藏在珍宝阁的暗室里。而旁人只要踏进珍宝阁,就会被它迷惑,绯绯就是因为它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绯绯?”洛倾城疑惑地张嘴,显然不明白那又是个什么人物。 “啊啊?”听到他的呼唤,小鲛人兴奋地抱着灯盏扭到他身旁,把这两个字当成了对自己的称呼。 看着她一脸的懵懂欢欣,洛倾城勾勾嘴角,很打击地给出五个字:“不是在叫你。” 小家伙立刻失落地耷拉下脑袋,就连紫眼睛里的光彩都暗淡了好几分。 白衣女子见了微微一笑,安抚地摸摸她的脑袋。那冰冰凉凉的触感似乎很得小鲛人的喜欢,小脑袋蹭啊蹭,一副无比享受的模样。 “你没有给她取个名字吗?”白衣女子询问出声。 “不知道取什么名字,”洛倾城一脸纠结,随即托着下巴道,“干脆就叫绯绯好了。” “呵……命名可不是那么随意的事哦……”白衣女子浅笑着摇了摇手指,接着又道,“绯绯是我妹妹的小名,她叫凌络绯,我是凌络颜。故事里的那位凌云掌门,便是家父。” 享受抚摸的小鲛人,听到两人交谈着要给她取名,欢快地挥舞起小手,结果却从凌络颜的手臂中穿了过去。 洛倾城诧异地睁大双眸:“咦,你的手……” “不必惊讶,我早已是孤魂一缕,没了肉身,自然是触摸不到的。”凌络颜浅浅地一笑。 “那你为什么能碰到别人?”洛倾城好奇不已。 “我生前曾遇到过一名鬼修,向他讨教了鬼族的修行之法,也算是因缘际会,死后尚能修炼魂魄,没有直接投胎转世……”凌络颜淡然诉说,“不过此地阴气不足,我修炼至今也未曾长进,若非有这一潭冥灵之水,怕是连原本的修为都无法保持。等到乾坤派的事情了结,我也该去往魂魄的栖息之地了!” 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字眼,洛倾城忍不住脚步声:“魂魄的栖息之地到底是哪里?” “魂魄的栖息之地,就是鬼界啊。” “鬼界?” “人族的栖息地被称作人界,鬼族的栖息地自然就是鬼界了。” “那个地方在哪里?怎么才能过去?” “这……据说每次鬼门关开启的时候,鬼修都会有所感应。只要前往聚阴之地,就能通过开启的鬼门直达鬼界。不过我自从变为魂魄后,就从未离开过这座山头,所以对此也不是非常清楚。” “这样啊,那算了……”没有得到具体的答案,洛倾城扫兴地扁起嘴巴,没一会儿便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了。他看着小鲛人那那双亮闪闪满含期待的紫眼睛,难得良心发现道,“先给她取个名字吧!” “你是想让我给她取名吗?”凌络颜眸色温和地看着小鲛人,接着又问道,“不知她的父母是何名讳?” 洛倾城歪着脑袋回答道:“嗯……一个叫汐暮,一个叫紫月。” “那姓氏是哪一个?”凌络颜追问了一句。 “姓氏?她姓洛。”洛倾城肯定地回答。 凌络颜闻声,不由诧异地望向他――姓洛?这和她父母的姓氏都不一样吧? 洛倾城见状,言简意赅地补充道:“我养着她,她当然要跟我姓!” “原来如此,”凌络颜明了地点头,随即说道,“既然这样,她便名紫汐吧,也算是全了她父母的念想。” “洛紫汐?听起来还不错!”洛倾城摸着下巴,一副深思的模样,接着又拍了拍小鲛人的脑袋,“很好,以后你就叫洛紫汐!” “啊啊啊?”终于有了名字的小鲛人兴奋地手舞足蹈,小屁股扭来扭去,沾了一尾巴的灰尘尤不自知。 洛倾城也不理会,仍由她一人自娱自乐。银灿灿的双眸眨呀眨,再次落到凌络颜身上。 “你之前说想让我把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带离乾坤派,你也说那个东西能够迷惑人的心智,那你为什么觉得我能把它带走?” “是这两个小东西的缘故,”凌络颜缓缓笑道,“它们进了珍宝阁却没有被迷惑,我虽不知是何缘由,但你既然是它们的主人,想必也有这样的实力。当然,若是你自身不好出手,让它们把那东西找出来,也是可以……” 凌络颜话音未落,就被团子的叫声截断。 “嗷嗷嗷……”主人,珍宝阁里已经没有东西了,我和雪球全都找过的! “吱呜吱呜……”就是这样!雪球慢悠悠地甩了甩尾巴。 “是吗?”洛倾城听了两只的话,对着凌络颜翻译道,“它们说珍宝阁里没有别的东西。” “那样东西藏在暗室中,而那间暗室,只有破解了全部的阵法,才会出现暗门。并且,想要打开那间暗门,还须有凌家人的鲜血绘制法阵,”凌络颜不慌不忙地应道,“这两只小东西所看到的珍宝阁,也就是最表面的那一层。其中隐秘,只有身为乾坤派掌门的凌家人才能得知,我也是花了上百年的功夫,才查探出这些。” “暗室,暗门,还有鲜血绘制法阵……”洛倾城念念有词,美丽的银眸越变越亮,看那架势,像是忍不住要去一探究竟了。 ------------ 21 前往帝都 更新时间:2012-10-04 21前往帝都 “免谈。”洛倾城正畅想得愉快,冷冷地两个字蓦地打散了他的想法。不知何时,躺在地上的缘已经清醒过来,面具下的视线冰寒彻骨,如利剑般盯在凌络颜身上。早就没了知觉的魂魄,在这一瞬间,似乎也感受到了透心的寒冷。 “为什么?”洛倾城与凌络颜异口同声发出这一句问话,只不过,前者透着疑惑,后者隐着忧心。 “你想自投罗网可以,但我没有义务陪着你涉嫌。”缘扯了扯束缚着两人的捆仙索,提醒洛倾城现在的处境。 “哪里自投罗网了?”洛倾城瞪着他,不满地叫起来,“明明就是计划好了,准备暗中进行的!” “就凭你现在的实力?”缘扯了扯嘴角,点出重中之重。 洛倾城的气焰顿时萎靡下来,哼哼两声,不说话了。 凌络颜蹙眉商量道:“关于危险这一点,如果安排的好……” “与安排无关,”缘冷声打断她,“逃亡一次已经是极限,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可是再不解决了那个东西,我怕乾坤派上上下下都会被它吞噬掉魂魄!”凌络颜焦急出声,一贯温和的嗓音都拔高了几度。 “那再好不过,”缘冷眼瞥了瞥她,“就算那东西不处理了这群家伙,我也打算平了这座凌云峰。” 此言一出,凌络颜更加忧心,哀求的视线紧紧凝在洛倾城身上。 不等他开口,缘率先提醒道:“别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听到这句话,兴致勃勃的洛岛主,再一次萎了下去。他瞄了凌络颜几眼,不情不愿道:“没办法了,我说过这一次要顺着他的。” “如果说,这是作为带你们逃脱追捕的条件呢?”凌络颜敛眉低语,神情带着抹不去的尴尬。她本不是挟恩图报之流,但为了乾坤派上上下下,她也只能做一回小人。 “呵,逃脱追捕?”缘冷声一笑,“你以为,没有你的出现,我们就成笼中鸟了?真正该还你恩情的,是那群追捕我们的蠢货,因为你的干涉,他们才留了一条命。” “真是这样?”没等凌络颜反驳,洛倾城就先怀疑地叫出声,灵动的目光转来转去,逡巡着缘的伤口处。 “相信我,若真要取人性命,他们谁都逃脱不得!”缘勾唇浅笑,弯起的嘴角凝成美丽的弧度。那种神情,说是判定生死,倒更像是在谈论某种极致高雅的艺术。 洛倾城皱眉不语,他捕捉不了缘的情绪,也就判断不出他所言真假,但是直觉告诉他,这是一句真话。 “究竟怎样,你才肯答应我的请求?”凌络颜悲叹出声,嗓音似乎带着哭腔,“哪怕先不论立场,不管对错。毕竟那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人命?”缘嗤笑一声,并不接话。 倒是洛倾城揉揉鼻子,思量着说道:“你看你等了这么久,那些人也没有死绝,再等些时日肯定没有问题的。只要这条破链子没了,我也恢复了实力,就能帮你把那个东西拿走了!所以,你现在不用着急。” 他说得轻松无比,听着这番话的凌络颜却只能垮下了面容,无可奈何地点头。 清晨,玖瑶城外的官道上,沿路栽满的梧桐树,随风飘落了一地的花瓣,浅淡的颜色,清新可人。一头灰褐色的毛驴,正拉着一辆木板拼凑的小车,踢踢踏踏朝着帝都赶去。 少了顶篷的木板车上,两大一小三个人,安安稳稳地聚成一堆。坐在中间的女子有着一头红褐色微卷的长发,精致的鹅蛋脸,美丽的杏仁眼,优雅的小俏鼻,红润的樱桃嘴,即使穿着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了那天生的气质。微笑间更是眸光流转,仿若倒映出了世间最美的风景。 坐在她边上的小人儿,长相与那名女子极为肖似,瞧着不过六七岁,却是十足的美人胚子。她就那么安静的坐着,不吵不闹,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像尊玉雕娃娃般惹人喜爱。 还剩下的那个大人则是一名头戴斗笠的黑衣男子,他与女子背对而坐,不经意间透出的气势令人不寒而栗。 不及晌午,这架破破烂烂的驴车就已经接近了城门,从那方传来的喧哗争执的声响,将神游状态的三人唤醒过来。 “停下,快停下。”女子打了个激灵,急急忙忙拍了拍驴屁股。 受到骚扰的毛驴果真听她的话停下了蹄子。在距离驴车还有半里地路程的城门口,一架架华丽的马车挤成一堆,既不进城,也不出城,把宽敞的过道堵得水泄不通。 车队的领头人是名留着两撇翘起来的小胡子,穿红挂绿,披金戴银,挺着大肚皮的中年男子。此刻,他正双手叉腰,满口喷着唾沫星子,同守城的守卫大声理论。 “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看我们不是本国人就好欺负?我老金头进进出出这玖瑶城,少说也有十多年,还第一次碰上拦路的!” 守卫头领板着一张严肃的面孔,郑重其事地回应:“上头有令,来往人员必须经过严格检查,否则不可放行。” 老金头闻言,立刻愤然道:“检查个屁!这马车上的都是我们琉璃国这一年选出的琉璃美人!是你们这群粗野汉子能够检查的?” 守卫统领面色不变,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倒是一旁的小守卫听不过去,叫嚷起来。 “什么粗野汉子,你说话可给我放干净点!到底是番邦之人,没有礼数就是没有礼数!再说,琉璃美人又怎么了,还不是送去讨好那些达官贵人的,让我们看一眼还折煞了不成?” 这小守卫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站在一干五大三粗的守卫中间,显得尤为出挑。但这一开口说话,就把文文静静的书生气破坏得半点不剩,张牙舞爪活似头小狮子。 “看,看,看,你说得的倒轻巧!”老金头一脸愤慨地瞪视他,“琉璃美人没登上点妆台就露了脸,那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说什么皇朝大国,敦亲睦邻,当个守卫的都能这么欺负外邦人!这像话吗,像话吗!” “生意做不做是你的事,我们可都是听令办事的!”小守卫争锋相对,毫不相让,“不给检查你们就退出去,别进这玖瑶城!堵在这里妨碍公务不算,还满口喷粪纠缠不休,你再骂骂咧咧,当心把你们全抓起来,吃牢饭去!” “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老金头气得浑身都颤抖了,双眼死死盯着那个油盐不进的小守卫,恨不能盯出一个洞来。 小守卫哼了一声,大跨步地回到守卫统领身后,神气十足的模样,气得老金头没直接吐血倒地。 两方人马就这么相持不下,堵着来往的行人。不多时,城门口就变得热闹非凡,甚至还聚起了一群无所事事的小老百姓看好戏。眼看着群众越聚越多的,有些是想趁乱一睹琉璃美人芳容,有些是急着要出城的……一旦闹开,不堪设想,老金头和守卫们都着急了。 就在这时,一人御马而来,风度卓然,身后跟随的御林军威名赫赫,很快镇住了场面。 小守卫一见到来人,立刻欣喜地从守卫统领背后跑出来,欢声叫道:“七皇叔,您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皇甫晟轩翻身下马,利落的身手掩不住面容的憔悴,他拍拍小守卫的肩膀,无奈又宠溺地道出一句话:“你这丫头就会胡闹,好好的公主当腻了,居然跑来做个守卫,真不知说你什么好!” “说什么好?当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啦!”真实身份为当朝公主――皇帝与皇后最宠爱的小女儿皇甫奕翎――的小守卫,笑得一脸自傲。 皇甫晟轩轻叹一声,故意板着脸道:“哪有人这么褒奖自己的,当真是连一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皇兄英明神武,皇嫂母仪天下,怎么生下你这丫头却是个毛毛躁躁,没规没距的,也不知是跟了谁的性子!也罢,等下你就随我回宫,皇嫂已经安排下了四个引教嬷嬷,是时候让你多学着点规矩了!” 听到这番话,皇甫奕翎的笑容立刻僵在嘴角,小小声地嘀咕道:“原来七皇叔是来抓我回宫的,早知道我就躲在后面不出来了!” “你当你躲在后面,我就看不见了?”皇甫晟轩轻点她的脑门,看着她又是委屈,又想央求,更带着撒娇的眼神,忍不住笑道,“算了,我也管不住你。当腻了守卫就早点回宫去,别让你父皇母后担心!” “呼,七皇叔你吓死我了!”皇甫奕翎拍着胸口,长长松了口气,随即又欣欣然道,“我就说嘛!父皇明知道七皇叔最疼我,怎么会让七皇叔抓我回宫,原来是在开玩笑的!” “这次是开玩笑,下次可就是真的了!等过了年你也满十五了,老在外头玩闹总归不像个样子……”皇甫晟轩看她一脸庆幸的模样,忍不住又说教了几句,直到皇甫奕翎的面容再次垮了下来,才哼笑了几声,问起正事,“好了,你的事儿先放一边,倒是先说说看,城门口聚了这么多人,又是怎么回事儿?” ------------ 22 一家三口 更新时间:2012-10-05 “七皇叔,这你可问对人了!就刚才侄女还和那闹事者斗智斗勇来着!”皇甫奕翎闻言,立即兴冲冲地接话,一手指着不停往人群中缩的老金头补充道,“就是这个家伙,好像叫什么老金头,仗着自己是从琉璃国来的,硬要守卫们给他破例,说了秉公执法,他死活不肯,这不,就堵在门口不走了!” 皇甫晟轩闻言,冷静地看了老金头一眼,深沉的眸中辨不出喜怒。他熟知皇甫奕翎的性子,绝不会做出欺上瞒下,仗势欺人的举动,她既然这么说,那肯定就是事实。但他知道,不代表别人都知道,尤其是当着这么多老百姓的面。若是他听了这句话,就让御林军把老金头逮起来,不等明日,皇族欺压外邦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玖瑶城! 这么一想,皇甫晟轩只能先给老金头一个申述的机会。于是,他严肃问道:“果真如此?” “这个,这个……”被点名道姓的老金头吓出一身冷汗――当然,他的冷汗在知道和他互喷的小守卫竟然是公主后,就一刻都没停过――甚至连话语都说不利索,“这个”了半天,才结巴出一句话,“回,回,回王爷的话,小,小人是有苦,苦衷的!” “你有何苦衷,只管道来。”皇甫晟轩淡然出声。 老金头不停颔首,可不等他结巴出下一句话,皇甫奕翎先叫了起来。 “七皇叔别听他的,这家伙哪来什么苦衷!丑媳妇都要见公婆,琉璃美人就见不得人啦!他生拉硬拽就是不许守卫们上车查看,这知道的说上面坐着美人,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盗……” “奕翎!”皇甫晟轩急声打断她,差点说漏嘴的皇甫奕翎立刻捂着嘴巴不说话了。 老金头见两人停下了交流,立刻上前辩解道:“王爷诶,公主诶,这可真不是小的不识相啊!实在是规矩摆在那里,琉璃美人在登上点妆台前,绝对绝对不能露面的啊!要是破了规矩,小人回国可是要被国主处置的啊!那国主的处置真是……”老金头越说越可怜,越说越悲催,到最后真是涕泪交流,哭天抢地,惹得围观群众都纷纷同情起他来。 皇甫奕翎向来吃软不吃硬,先前互喷的时候还能振振有词,据理力争,现下见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完全没了形象,就是那一架架马车里都隐隐传来压抑的哭声,倒是真没办法了,只能一脸求救状看向皇甫晟轩。 皇甫晟轩迟疑了片刻,忽然问道:“你们进城后,是暂住在西街的琉璃别馆么?” “回王爷的话,琉璃别馆是我琉璃国的使节才能入住的,小的虽也持有国主派发的通行令,但在身份上只算个生意人,别馆那种地方,是住不进的。不过西街那里有一位柳员外,小人与他是多年的好友,先前好几次来帝都,都是借住在他府上,这一回也是如此。” “是吗?”皇甫晟轩轻哼了一声,随后不容拒绝道,“你们琉璃国的规矩,本王不想打破,但我国的法令,也希望你们能够遵守。现下的局面,想要解决,有两个法子。第一,让守卫们彻查马车上的人员,你若是想要避嫌,本王可以调遣一队女将过来,若是没有问题,自然就会放行。第二,由御林军护送你们住进琉璃别馆,之后出行更有侍卫随同保护,你看如何?”当然,这个保护说穿了就是监视,有些脑子的都能听出来。 “小人自然是选第二个!”老金头抹一把鼻涕眼泪,讨好地看向皇甫晟轩。至于监视不监视,他心中没鬼,自然不会有多在意。况且能住进琉璃别馆,怎么说都算是种荣耀了!虽然这荣耀的来源不是那么的令人愉快。 “很好。”皇甫晟轩微笑着点头,示意身后的御林军开路。 眼看一出闹剧即将落幕,堵塞的城门口也恢复通行。就在这时,那辆隔了半里地的驴车急冲冲地往这边撞过来,车上的女子高声喊道:“等一下,等等我们!” 沿着那拉长的尾音,简陋的驴车已经冲到了近前,眼看就要撞上前方的行人,女子一拉驴尾巴,疾驰中的毛驴就这么停了下来,甚至后腿一蹬,把因为惯性向前滑行的木板车都稳稳刹住。如此精确的一腿,仿佛经过了无数遍的演练,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事实上,这头拉车的毛驴,确实是在经历了无数遍的蹂躏后,才练就了这般神乎其神的技能。 如此神奇的一腿,看得众人纷纷停下自己的动作,惊愣在原地。女子轻巧地翻身跃下木板车,与她背对着而坐的斗笠男跟着她一同落地,只剩那玉雕娃娃般的小家伙,孤零零留在车上。 “这位姐姐长得真漂亮!”皇甫奕翎第一时间冲到女子身前,看着她那头醒目的红发,又问道,“你也是琉璃国的人吗?” 女子正要点头,走去了前面的老金头突然几步蹿了过来,睁大了眼睛上上下下看了她好几遍,随后不敢置信道:“阿古丽,真的是你,当初一别,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阿古丽回望着老金头,水漾的眸光中隐约着一种奇异的复杂,她张开嘴巴,正想说些什么。对方的目光落到了坐着木板车的玉雕娃娃身上,看着那同阿古丽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娃娃,老金头若有所思道: “这是你的孩子?那这个男人就是……怪不得那时候你要离开,怪不得,怪不得……” 阿古丽扭头看看“她的男人”,再看看“她的孩子”,最后重重地一点头,道出包含有千言万语,最为意义深刻的四个字:“一言难尽。” “我明白,我都明白……”老金头怜悯地看了她一会儿,接着又望向皇甫晟轩,真挚请求道,“王爷,这一位是小人的故交,不知可否随同小人一起入住琉璃别馆?” 皇甫奕翎也在一旁帮腔道:“七皇叔,奕翎很喜欢这位姐姐,就让她住进去吧!” 皇甫晟轩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皇甫奕翎,随后便对老金头说道:“既然是你的旧识,那你安排便好。” “小人多谢王爷,多谢公主!”老金头一叠声道谢,接着忙把阿古丽三人安排到队伍中。看着那辆一个“破”字不足以形容的驴车,老金头的眼神越发怜悯,指挥着随行人员收拾好一辆放置货物的马车,便让三人坐进去。 被抱上马车的小娃娃,回头看看那架空无一人的驴车,对着似乎被抛弃了的毛驴,不舍道:“驴,驴……” 阿古丽摸摸小娃娃的脑袋,伸手指着那头创造出奇景的毛驴,认真道:“它会跟上来的。” 小娃娃听到这句保证,便很乖巧地钻进了马车里。 于是,在御林军开道的车队中,出现了这样一幕奇景。一头长相普通的毛驴,拉着一架同样普通的破车,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紧紧跟在一辆马车的后头。如此破旧的驴车会出现在华丽的车队中,已经是难以想象的事情,更诡异的是,不论前面的马车跑多快,它都能跟上速度,马车转弯,它也转弯,马车暂停,它也暂停,亦步亦趋,表现神准。 前方的马车里,搭上顺风车的三人,正很好心情的透过车窗,欣赏帝都风情。当然,确切的来说,东张西望的只有两位,看不到面容的斗笠男,自始至终都没有做出类似的动作。 车子转过一个拐角,从闹市进入了居民区,没有热闹可看的两人,只能离开车窗,坐回原位。 斗笠男淡淡地抛出一句话:“等到了琉璃别馆,你准备怎么解释所谓的一言难尽?” 阿古丽惆怅地耷拉下脑袋,小声吐出几个字:“你觉得呢?” “混进车队是你的主意,为什么要我来想解决办法?”斗笠男的声音透着明显的不耐。 “我本来没想混进车队的,就是想借着他们的东……呃……西,嗯,应该是东风,避开那些守卫,谁让你要蒙着脸不见人!”阿古丽抱怨了一声,又指责起老金头,“还有,都是那个人不好,他一冲上来就认亲,我有什么办法?” “办法,办法……”小娃娃眨巴着眼睛,一脸天真得复述。 斗笠男哼了一声,小娃娃立刻闭嘴,他接着又道:“我说过,既然使用易形法器就该自己塑造一个形象,你还偏偏要易容成别人的模样!” “你连易形法器都不肯用,还来指责我!”披着阿古丽表皮的某人,顿时不满地嚷起来,“我可是考虑很久才决定变成她的样子的!” “然后没进城门就碰上了熟人?” “谁知道会那么巧,本来以为她一个外邦人,最不容易被拆穿的!” “拆穿,拆穿……”安分没一会儿的小娃娃,又开启复述功能。 “闭嘴!”心情不好的“孩子他妈”直接给出了两个字。 小娃娃委屈的咬着手指,忽闪的大眼睛中,朦胧出点点泪意。 “不准哭!”“孩子他妈”接着给出命令。 小娃娃眼中的泪意顿时更加明显,小鼻子一吸一吸,就差没有夺眶而出。 这时候,“孩子他爸”冷淡地给出一句话:“敢哭就把你扔下去。” 小娃娃打了一个激灵,汹涌的泪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 23 不情之请 更新时间:2012-10-08 这冒名顶替搭上顺风车的一家三口,不是别人,正是从凌云峰上遁走的洛倾城一行。易容成阿古丽的是洛倾城,保持本色的斗笠男是缘,另外那个看起来一脸单纯懵懂天真无比,本质上还是很识相的小娃娃,则是小鲛人洛紫汐。 当初雪球和团子搬空了珍宝阁,收获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上档次的不多,就那几件易形法器还算有点用处。虽然级别不高,就是最上等的那一个,境界达到第四重天的修行者也能轻易看破,但应付应付这些修为不高的寻常武者以及普通人倒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这是凡间界,修为到了第五重天就算绝顶高手了,就是突破到第四重天的已是少有敌手,哪怕乾坤派倾巢出动,能够看破易容的都寥寥无几。于是,洛岛主很心安理得地使用乾坤派“贡献”的法器,避开了乾坤派门人的追捕。 玖瑶城作为帝都,占地自然是极大的,从东门到西街的路程也甚为遥远,再加上隔了好一段闹市,往日里车辆来行,没有大半天的工夫,根本无法穿行。今日有御林军开道在前,倒是一路畅通无阻,不过等到抵达琉璃别馆,也接近日暮了。 看着天色已晚,皇甫晟轩也没有心情寒暄,吩咐了御林军副统领安排好“守卫”事宜,便策马离开了。纠结了一路的洛岛主,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大无畏精神,决定直接向老金头坦白身份,然后凭着自己与阿古丽的交情,让对方允许他们借住在琉璃别馆。 对于洛倾城的这个设想,缘并不表示看好,但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只任由他去折腾。小紫汐对此就更加没有意见了,当然,以她现有的智慧,恐怕连意见是个什么东西都没明白过来。于是,没有被泼冷水的洛岛主,满怀雄心壮志,等待着与老金头的磋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夕阳一尺一寸下滑,连带着洛岛主的雄心壮志都一点一滴地淡了下来。眼看着星子铺洒天际,月牙爬上夜空,在马车里守候已久的一家三口,才终于迎来了老金头――若是他再晚来一会儿,洛倾城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把他们三个搭顺风车的人给忽略了! 面对着马车里静坐如钟的一家三口,老金头擦擦头上的冷汗,开口就是一连串话语。 “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前头车队里出了点意外,一忙起来就把后边儿给忘了。哎,到底是阿古丽有良心,知道给老金头看着货物,要是这头再丢了什么,我可真得哭死了!难为你和你家那口子等到了现在,老金头感激不尽啊!来来来,快先进别馆里头坐着,用点热菜热饭,都这时辰,肚子早该饿扁了!也是我糊涂,一着急起来就给忘事儿了!” 老金头一边吩咐着手下把从琉璃国运来的货物搬去别馆里头的仓库,一边亲自迎了洛倾城三人去正厅用膳,走在路上还滔滔不绝,不是致歉,就是道谢,再者便夸奖小紫汐乖巧懂事,态度热忱得无以复加。 小紫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好奇地打量周围,白嫩嫩的小手指紧紧抓着洛倾城的衣角,十足的天真无邪,娇憨可人。听到老金头夸她乖巧,小紫汐忽闪着双眸,笑出两朵酒窝,摆出一副再乖巧不过的样子,心里却在大吐苦水――不乖的后果就是被弃养,她能不学乖吗? 到达正厅门口,洛倾城倏地停下脚步,和他牵在一起的缘自然也停了下来,响应两位家长号召的小紫汐同样住了步子,收回那只迈进门槛的小短腿――自从吞噬了雪魄精元,小紫汐实力大增,直接从灵族的幼生期跨入成长期。除了外表由婴孩变成女童,在体内灵力操控自如后,更是实现了在鲛人同冰雪灵族形态间的转变,即将鱼尾化作双腿。 领路的老金头看这一家三口都不动了,也只能停下步伐,随即一脸困惑道:“阿古丽,怎么不进去?” 披着阿古丽外皮的洛岛主先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然后郑重其事道:“我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不能等用过晚膳再说?”老金头面色微变,接着指向厅里的长桌道,“饭菜都已摆上桌了,依我看还是趁热先吃了吧!” “这件事很重要。”洛倾城睁大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老金头,言辞肯定,神色坚决。 老金头见状,维持的笑脸逐渐垮了下来,重重叹息道:“唉……你还是这个脾气,早知什么都瞒不过你……也罢,既然你急着想知道,那我们就边吃边说,也别饿着孩子。” 我急着想知道?我想知道什么?洛倾城困惑地眨眨眼睛,弄不明白老金头的意思。他求助地看向身旁的缘,却被缘牵着手直接拉进了正厅。身为孩子的小紫汐踩着两位家长的步伐,小跑着跟了进去。 饭菜吃到一半,听完老金头交代前因后果的洛倾城,伸手摸摸鼻子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代替弄丢了的那个琉璃美人上点妆台?” 老金头尴尬着一张老脸,不知是点头好还是摇头好。代替琉璃美人上点妆台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一旦被发现,他这个负责人必然受罚,而冒名顶替者面临的,将是难以想象的酷刑! 琉璃国每三年一次大比,凡本国人皆可参加,通过各项比试后,最终晋级的前一百名才能得到琉璃美人的称号,而一旦得到这个称号,身份地位便会立刻提升。哪怕你原本只是平民,成为琉璃美人后就可晋身贵族,这也是琉璃国的体制与皇朝的不同之处。琉璃美人象征的不只是才貌,更是权力,正因为如此,凡冒名顶替之徒,皆会严惩不贷! 弄丢了琉璃美人是老金头的大过。而琉璃点妆在少了一名美人的前提下,要么举办不成,要么办砸了,不管是哪种情况,又成一个大过,尤其是这个过错还牵扯到国家形象,相较之下更为严重。这两大过错相加,回去等着老金头的,除了重刑没有其他! 而若是顶上了这空缺的琉璃美人的名号,只要不被察觉,待琉璃点妆顺利举行,所有的过错就全都消弭了。就是往差里说,冒名顶替的事真被揭穿了,只要琉璃点妆没出乱子,老金头的所承担的罪责都会抵消一大半,但那位冒名顶替者却要沦落悲惨境地。 就是考虑到这一层,老金头才不知如何开口。从商人的利益来讲,他应该选择冒名顶替这一条路,何况眼前就有这么一个绝佳的人选!毕竟,代替琉璃美人上点妆台不是随便来个人都能当得的!老金头与阿古丽的父亲是好友,两家关系亲近,说他是从小看着阿古丽长大的也不夸张。因而他也知道的很清楚,凭着阿古丽的资质,为了个男人离开琉璃国,没有参选琉璃大比着实可惜了。只要她参加了,就算没有夺得魁首,排进前十也是绰绰有余的!让这样的人上去点妆台,可以说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怕只怕这件事情真被拆穿,那到时可要害苦了她!作为叔叔辈的人又如何能为了自己的私利把侄女推进火坑?老金头越想越是犹豫不决,这时候,一位三十左右的妇人从外间走了进来。 那人梳着侧分边伏蝶髻,乌发柔亮,鬓角坠着雕花的珠串步摇,珠金发簪镶成蝶翼,垂落的紫水晶额饰,映衬着那对孔雀眼紫翡翠耳坠,显得极为端庄贵气。紫蓝纱衣华丽飘逸,如意腰链雍容典雅。她一路行来,步步生莲,婀娜多姿,多一分显得做作,少一分又变得孤傲,真正是恰到好处。即使看上去有了些年纪,但那种成熟大度的曼妙风情,更胜过妙龄少女的明艳。 这名妇人一进来,便屈膝跪到洛倾城面前,俯首说道:“映娘恳请夫人为了我琉璃国的颜面应下此事。来世甘愿结草衔环,以回报夫人的恩情。” “映娘,你,你这是……唉……”老金头看到妇人这般举动,也不知是该指责还是该庆幸,左右的为难最终化成一声重重的叹息。 名唤映娘的妇人似乎没有看到老金头的为难,只顾埋首叩头。 看到这幅情景,洛倾城干脆放下手中的碗筷,屈指托着下巴,仔细思量起来。虽然交涉从一开始就偏离了他的预想,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要答应下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在琉璃别馆了!而且现在是他们有求于他,就算被发现他不是阿古丽,也没什么关系了。要是办好了,还能额外收获人情――自从打算建立自己的家族,经过多番的熏陶,洛岛主认定了人情是个好东西。 只不过上点妆台是个怎么回事儿,他是完全的不清楚……想到这里,洛倾城稍稍蹙起双眉,却又瞬间舒展开了,不清楚又有什么关系?就是因为不知道才会有意思的嘛呀!要是太过了解,他可能都没心思去顶替什么琉璃美人! 对于会不会把事情搞砸完全没有概念的洛岛主,越想越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他微微一笑,正要应承此事,一柄精致的银勺忽然凑到他唇边。 ------------ 24 静水弄月 更新时间:2012-10-13 浓浓的热汤冒着香气,一丝一缕蹿入洛倾城的鼻尖,他只看了一眼,便直接就着汤勺喝了下去。 “味道不错。”洛倾城眨眨眼睛,满足地弯起嘴角。 执着银勺的缘闻言只是低哼了一声,辨不出任何情绪,接着却又舀了一勺热汤,凑向他唇边。洛倾城偏过脑袋,避了开去,银灿灿的双眸疑惑地看向缘:“你做什么?” “你不是说味道不错?”缘动了动银勺,示意他张开嘴巴。 “我可以自己……唔……”话说到一半,缘便就着他张开的唇瓣,直接将热汤灌了进去 洛倾城狼狈地将那一口热汤吞到肚子里,瞪着缘的双眸闪烁着忿忿的火光。 缘恍若未觉,空了的银勺再次舀起第三口热汤,一贯冷淡的语调静静地吐出三个字:“食不言。” “那你还说话!”洛倾城伸手捂着嘴巴,不满地嘟囔道。 “现在用膳的是你。”缘拉开他的手腕,不容拒绝地将热汤喂了进去。 “我不要喝这个了!”洛倾城直接拉住缘又去舀热汤的手臂,银眸中满满的都是拒绝。 “那你要什么?”缘冷淡地改口,不善的语调似乎在嫌弃他的麻烦。 “诶?”洛倾城眼波流转,颇有些回不过神,接着随意地指向边上的冷盘,“我要那个。” 缘轻嗤一声,手上很自然地将银勺换成筷子,夹起被洛倾城指定的食物,稳稳地伸到他唇边,在他张嘴的那一瞬,却又动作利落地晃了一个大圈,把吃食送进自己口中。 在经过一番咀嚼吞咽后,缘慢条斯理地道出四个字:“自己动手。” 被戏耍了的洛岛主不高兴地哼哼了几声,但看着缘一副食欲大开的样子盯准了那个冷盘,立刻决定暂不跟他计较,自己拿起筷子,飞快地同他抢起食物。 眼看着这两位旁若无人的接着用膳,老金头错愕地张大嘴巴,在地上跪了许久的映娘更是因两人的失礼,眸中露出不悦之色,但很快又隐去了。 接着,她稍稍提高了音量,重复说道:“映娘恳请夫人为了我琉璃国的颜面应下此事。来世甘愿结草衔环,以回报夫人的恩情。” 缘信手将那一叠冷盘换到洛倾城面前,斗笠下的视线漠然地扫了映娘一眼:“废话真多。” “映娘所言皆是为国为民,”映娘直立起上身看着缘,妆容精致的脸上透出一种大义凛然的神态,“不知这位相公何以认为那些皆是废话?” “既是琉璃国的颜面,又何以轮到你来报恩?”缘看都不看她,只嘲讽般抛出一句话,末了又补上一句,“况且,这又与我们何干?” 此言一出,原打算进一步晓以大义的映娘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老金头同样纠结得双眉拧成了一直线,不赞同的眼神飘到了洛倾城身上,似在责怪他为何会跟了这样一个丝毫不将琉璃国的声誉放在眼里的男人。 洛倾城却压根没有察觉到老金头的视线,仍旧悠然自得地吃菜,还时不时从小紫汐面前的盘子里夹上几筷子。 等待无果的老金头终于沉不住气地直接问出声:“阿古丽,你怎么看?” “啊?这个……”洛倾城咽下口中的食物,很中肯地回答道:“其实,我也这么觉的。” 被抢了食物的小紫汐委屈得瘪着小嘴跟读道:“我也觉的,我也觉的……” 老金头闻言,原本的为难都抛去了九霄云外,气愤地一拍桌子道:“离开了这么些年,你居然背弃了国家,连这种话都说的出来,实在是太叫人失望了!哼,这个忙你不帮也罢!” “金老板……”映娘站起身急急开口想要挽回。 老金头猛地一挥手道:“不必多说,我老金头还没落魄到祈求一个不忠之人相助! “你不要我帮忙了?”吃饱喝足的洛倾城诧异地瞄了老金头一眼,不太能理解他的出尔反尔。 “呵,难不成你还有帮忙的心思?”映娘苦笑一声,不抱期望地接了一句话。 “为什么没有?”洛倾城跳起身躲开缘再次凑过来的食物,口中快速道,“我会帮忙的。” 如此巨大的一个反转,听得老金头和映娘同时傻眼了。 夜半时分,在琉璃别馆东部的静水居,自从相遇开始便不时发生的争论,正在进行中。 小紫汐抱着一本书,坐在小院里的梧桐树下,似模似样的看着,耳朵灵敏地捕捉着屋里传来的声响,津津有味地复述听来的字眼。 “凭什么别人让你帮忙,你就答应得那么痛快,我让你帮忙,却总是拒绝我!” “你让我帮的忙又没意思!” “没意思就不能帮忙了吗?” “都没意思了,我为什么还要帮忙?” “总之,我不准你只帮别人不帮我!” “不准也不行,这回轮到你顺着我了!” “哼,我要不是顺着你,会让你应承下那两个麻烦的家伙?” “他们怎么麻烦了?” “别告诉我,你感觉不出来他们不怀好意!” “他们也没有不怀好意,就是说到顶替琉璃美人的时候,他们好像很害怕。” “害怕就意味着有危险!” “有危险才有意思呀!” “别说你忘了之前在凌云峰上发生的事情!”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才不会忘掉,特别是那个阵法!” “我不是指这个!” “那你说哪个?” “哼――” “嗯,虽然后来的逃命不是那么愉快,不过也没什么要紧啦!你之前不是说过要平了凌云峰吗?那要是他们不好,你也可以平了琉璃国!” …… 小紫汐正叨叨着“琉璃国”三个字,忽然抬起头,看向了院门。夜幕中,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裙的少女甩着手帕,从那边儿缓缓走来。 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梳着时兴的散花鬓,一整套金花蓝宝石的头面装点得高贵大方,额前垂落的月牙形的挂饰,又透出几许娇俏的味道,只是那张精致的小脸不带半分笑意,反而严肃地板成面具。 小紫汐看了她几眼,复又不感兴趣地垂下头盯着书本念念有词起来――虽然她什么都看不懂。 少女看到她的举动,挥着手帕的动作一停,冷着脸道:“真是无礼,你爹娘都不教你规矩的么?” “规矩?”小紫汐愣愣地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盛满了纯挚的无辜,就在少女以为她要说出什么内情的时候,她又开始了不厌其烦地复述,“规矩,规矩……” 少女的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一抽,接着淡淡道:“看来你的爹娘真的没有教过你规矩……也许,不止是没教规矩……” 小紫汐仍旧歪着脑袋,复述“规矩”二字,屋里的两人也依然在就某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辩着。少女听着屋里的声响,再看看小紫汐身上穿的粗布衣服,木着的小脸换上一丝怜悯的神色:“果然,贫贱夫妻百事哀。但是连孩子都忽略成这样,也实在太不复责任了!” “责任,责任……”小紫汐换了个词,继续琢磨着。 “砰”地一声,屋门从里面打开,察觉到外面来人的洛倾城和缘,相携着从屋内走来――当然,以他们被绑在一起的情况,只能相携着。 “你是谁?”看着大大方方站在院子里的少女,洛倾城好奇出声。 “真是无礼,”少女轻盈地福了福身,站直后便开始一本正经地训话,“看到来人,不知道先行礼,也不说请问。金老板居然还说你资质过人,我看是他真是老糊涂了!” 面对少女的指责,洛倾城扁了扁嘴,给出四字评价:“你真麻烦。” “是你太肤浅了,”少女一板一眼地回道,“这些都是规矩。” 规矩吗?洛倾城眨眨眼睛,开始思索帝都的规矩是谁定的这个问题。在想了半天也没结果后,很干脆地摆了摆手,勾唇一笑:“那你好好守着。” 少女低哼一声,并不接话,暗中腹诽了无数遍的无礼之徒。 一时间,场面陷入僵局,凉凉的夜风在几人身旁划过。听着没人说话,缘不耐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少女眉头微蹙,很有冲动再讨论一番关于规矩的问题,但看看这两人油盐不进的模样,还是作罢了。她干脆地扔过去一个荷包,又递出一幅卷轴道:“喏,这上面记载了今后一段时日的训练安排,你看看缺了什么,花明后两天的时间备齐,接下来就会闭馆。荷包里的银子是统一发下来用于采办的……” 说到这里,少女话音一顿,挑剔的视线上上下下扫了洛倾城好几眼,缓缓叹道:“你的穿着要是以琉璃美人的标准来看,完全不合格,采办的时候必须多用心思。要是钱财不够,你就再问金老板要。那老头虽然有些苛刻,但对于熟人还是比较大方的。另外,我叫月牙,暂居隔壁的弄月斋。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对于无礼之徒,我想彼此还是不要深交为好。” ------------ 25 神驹阿白 更新时间:2012-10-14 名唤月牙的少女交代完这些,便要转身离去。忽听一道清甜的嗓音,小声呼唤起她的名字。月牙侧脸看去,正对上小紫汐懵懂纯真的双眼,她歪着脑袋,咬着手指,粉嫩的小嘴一张一合,吐出稚嫩绵软的童音,恰如最为轻柔的飞羽抚过心田。 月牙眸光一闪,提起的脚步转了方向。她俯身执起小紫汐的手掌,看着小家伙不哭不闹,乖巧可人的样子,始终板着的面孔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只可惜那僵化的面部神经,没能很好的演绎出微笑这一概念。 “既然你们尽不到为人父母的责任,我就带她回弄月斋好好教养。”月牙拉着小家伙一边走向院外,一边扔下这么句话。 “为人父母者”闻言,却只是相互间对视一眼,任由小紫汐跟着初次见面的月牙一步三回头得离开静水居,没有发表任何的反对意见。 瞅着那一大一小两个人走得没影了,偏角的围墙处突然传出两记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砸了下来。洛倾城伸着脖子往那端看了几眼,便见着一黑一白两只小东西焉嗒嗒地小跑过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你们做什么去了?”洛倾城诧异地挑眉询问。 离开凌云峰不久,雪球和团子便嫌弃驴车跑得慢,率先进了玖瑶城。照理来说,这两只除了吃喝玩乐顺手牵羊,也干不出别的大事儿,怎么就搞成了这副模样? “嗷嗷……”我们没做什么……团子撅着小屁股蹭蹭洛倾城的鞋面,小模样甚是无辜。 “那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洛倾城扁了扁嘴,一手一个将两只小东西拎了起来。 “吱呜,吱呜……”饿了,雪球和团子饿了……雪球翘着尾巴讨食。 “饿了?”洛倾城嘴角一抽,把雪球提到面前道,“你的指环里不是藏了一堆吃的吗?” “嗷嗷,嗷嗷……”那些都没用,我们要有灵气的……团子耷拉着小脑袋,可怜兮兮地解释道。 “要有灵气的?”洛倾城随手将两只小东西丢回地上,指尖碰了碰藏在红发中的海螺耳坠,掏出一堆小紫汐的眼泪凝成的珠子。洛倾城正要扔到地上给两只喂食,却惊疑地发现那捧满的珠子,一颗一颗以着很快的速度消失在他的掌心。 “它倒是聪明,知道主人靠不住,懂得自救了。”缘指了指缠在洛倾城手腕上的那朵几乎枯萎了的曼珠沙华,低声哼笑。 后知后觉的洛岛主这才注意到灵源之花的异状,诧异地张嘴道:“咦,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曼珠沙华的花瓣顿时颤了颤,仿佛在控诉主人的不负责任。随后,它便毫不客气地将那捧珠子吸收干净。 雪球和团子看到属于它们的食物被别的家伙捷足先登,立刻张牙舞爪,横眉怒目,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架势。 洛倾城只得再次掏出一捧珠子,可没等他扔给两只小东西,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如此往复了几次后,洛倾城停下动作,秀丽的双眉蹙了起来。 面对嗷嗷待哺的雪球和团子,洛岛主颇为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没了。” 雪球和团子闻声,登时仰倒在地,挺着小肚皮,一动不动地装死。另一方面,吞噬了那么多珠子后,枯黄暗淡的花瓣只稍微变得鲜亮上几分的曼珠沙华,同样不满地晃动着花枝。 缘瞥一眼囊中羞涩的洛岛主,漠然出声道:“你身上连一块灵石都没有?” “当然没有,”洛倾城实事求是地点点头,“以前都没用到过,我干嘛要带着那些东西?” 缘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只是冷淡地抛出一句话:“那它们只有等死了。” 次日清晨,天还未大亮,考虑到两只小东西生计问题的洛岛主,便拽着缘出了琉璃别馆。 玖瑶城的西街居住的多是权贵,两人徒步而行,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红墙碧瓦,高门大户。描金的匾额高高挂起,勇猛的石狮镇守宅邸。虽说时辰尚早,负责采办的下人们却已忙碌开了,街面上人来人往,倒也不显得冷清。 昨夜里被月牙鄙视着装不合格的洛岛主,今儿个换下了那身粗布麻衣,穿上了由琉璃坊的伊莎大婶特地剪裁缝制的罗裳。墨色的鲛绡流转着一层水色的光泽,红色的长发随意地拨弄到一侧,垂落的丝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不刻意的装扮尽显纯粹的风情。同一身玄色长衫的缘站在一处,真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惹得来往行人纷纷驻足观望。 洛倾城毫不在意地走着自己的路,时而东张西望看看两旁的宅院,一脸感兴趣的模样。这种本是失礼的举动,由他做来反倒多了一种可爱之感。 正行走间,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座宅邸――斑驳的朱漆,贴实的封条,掉落的牌匾,倾倒的石狮……如此破败的景象,在一众气派的建筑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洛倾城不由停下脚步,细细打量起来。 “那个字是‘杜’吗?”洛倾城拽着捆仙索引起缘的注意,纤长的手指指着牌匾上,经风吹雨淋后变得模糊的字迹。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缘不答反问。 “是的话,我就知道这里原来住的是谁了!”洛倾城有些小兴奋地眨了眨眼,语气颇为骄傲。 “是吗?那恭喜你。”缘不冷不热地吐出这句话。 看着缘明摆着不感兴趣的模样,即使得了肯定,洛倾城也没了讲解的好心情,嘴巴一撇便要离开。就在这时,身后忽而冒出一阵杂乱的声响,尖利的喊叫声混合着急促的脚步声,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洛倾城回头看去,便见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直冲冲地往这边跑过来,一路撞到行人无数,哀嚎不断。马背上的年轻公子正死死勒着缰绳,企图控制骏马停下,却反而被一个扬蹄甩下了马背,好在对方有练过武艺,一个旋身便稳稳地站到了街上。 这么一打岔,骏马又前行了好一段距离,危险的铁蹄向着前方两人越发迫近。被甩下马背的年轻公子一边大喊着“闪开”,一边纵身朝着两人飞去。 洛倾城和缘却浑然未觉,犹自镇定自如,不闪不避――这种举动看在行人眼里更像是被吓傻了! 年轻公子拼尽了全力仍赶不上骏马的速度,眼看着惨剧就要发生,胆小的路人甚至都闭上了双眼。处在暴风中心的洛倾城屈指托着下巴,在骏马落下铁蹄的那一刹,不慌不忙地哼出了两个字:“停下。” 这两个字一出口,所有注意到这一幕的行人纷纷无语。看到马惊了,你既不闪开,也不避让,反而好声好气地和马儿商量着停下,听这语气还是轻飘飘的!要是那烈马真停下了,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年轻公子飞来的脚步,也因这两个字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然而下一刻,他就从半空摔了下来!因为那匹骏马,那匹他下了死力气也没有驯服的,来势汹汹,烈性张狂的骏马竟然长嘶一声,真的停了下来! 年轻公子飞快地站起身,拍去衣袂上的灰尘,随即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以掩饰跌倒的狼狈。好在周围的行人都只顾着看那匹从桀骜不驯蜕变为讨好谄媚的雪白骏马,没怎么在意到他。不过,看着自己领出府的神驹在别人面前乖巧求蹭,年轻公子的嘴角剧烈地抽搐了好几下,接着走上前招呼道: “这位小姐的驭马术实在是高明,简直令人……叹为观止!”的确是叹为观止,一观即止,看到这一幕的路人都骇然地停止在那边不动了,到现在都没个动弹的。 洛倾城弯着嘴角,很好心情地抚摸着白马的鬃毛,听到年轻公子的话,扭头看了看他,道:“阿白原来是你的吗?” 年轻公子愣了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阿白指的是这匹背主的白马,连忙道:“这匹云龙神驹的确归属于我府中。它曾是南部草原上的马王,名曰绝尘。” 洛倾城闻言稍稍点头,没有在意年轻公子特意强调的名讳,而是理所当然地接了一句话:“现在是我的了!” “什……什么?不知小姐适才说的是……”年轻公子惊诧地瞪大双眸,极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字眼――会有人把这种强盗行径说得如此直白么? “我说阿白现在是我的了!”洛倾城笑得眉眼弯弯,显然心情很好。 “小姐的这种言辞,似乎不太妥当……”年轻公子皱起凌厉的剑眉,正想着如何应对。 缘直接带着洛倾城翻身上马,只听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骑绝尘,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被留在原地的年轻公子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活似吞了只癞蛤蟆。 在曾为马王的阿白的帮衬下,原打算慢悠悠逛一路的两人,提前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中心闹市。玖瑶城大致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地段,东街多是普通民宅,南街是皇城,西街是高门权贵居住的地段,北街则是富商云集的区域。四大街交集的中部地段自然形成了往来客流最多的,最为繁华的闹市。 ------------ 26 国色天香 更新时间:2012-10-18 进了闹市后,在主人的提点下,阿白的脚步很识相的放缓了,以便于马背上的洛倾城能够看清两旁的商铺。此刻的洛岛主正左顾右盼,探头探脑,通过自身行动很好地阐释了走马观花的字面含义。 缘随着他的目光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进展,忍不住道:“不是要买灵石吗?你这是在找什么?” 洛倾城头也没回的继续扫描,嘴巴一张,很有见地得给出四个字:“金玉满堂。” “那是什么东西?”缘嘴角轻撇,困惑出声。 “那里是买卖灵石的,还能赌石!”说到赌石二字,洛倾城的眼神变得晶亮起来。 “没听说过。”缘冷冰冰得抛出四个字,双腿一夹马腹,策令阿白疾驰一阵,停在一座高楼门前。 缘翻身下马,随即伸手递到洛倾城身前,示意他搭着跳下来。洛倾城瞄一眼高楼上悬挂的匾额,确定那四个字不是“金玉满堂”后,立刻扭过头,嘴里不满地哼道:“我要先去买灵石,雪球和团子都快饿死了!” “这里就是卖灵石的!”缘应了一声,看着自己被忽略的手掌,干脆伸臂拦住对方的腰肢,另一手轻轻托着,将人抱了起来。 “这里不是金玉满堂,那四个字我还是认得的!”失了平衡的洛岛主很自然地伸手还上他的脖颈,一边由他抱着走向大门,一边嘟着嘴强调。 “这里的灵石都是极品,”缘轻嗤了一句,复又补充道,“那些不知所谓的地方就不要再提了。”说话间,一脚已迈进了大堂。 楼里的伙计看到了,立刻迎上来笑盈盈道:“客官快快里边请,不知尊夫人的腿脚可是有所不便,需不需要小的请大夫过来诊治一番?” “我的脚没事。”洛倾城不满地瞪了伙计一眼,随即便悠悠然地放眼打量四周。 大堂很宽敞,四周的桌椅也摆放得十分整齐,就总体而言,格局简单且不失雅致。正对着大门的方向建了座高台,台上站了名说书人,正津津乐道地讲述着琉璃国的见闻。虽说这个点没到用膳的时候,台下的听众却也不少,一个个聚精会神,倒是听得有滋有味。 缘脚步不停,很有目的性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被抛在身后的伙计,来不及纠结关于“腿脚”的问题,匆忙追过去道:“客官,客官,您的马儿还在外边呢,可要小的牵去后院的马厩喂些饲料?” 缘充耳不闻,径自往前走路。洛倾城伸长了脖颈,下巴搭在缘的肩膀上,冲着后头的伙计道:“你牵不动阿白的,把饲料拿到前面好了,也不用你喂,它要是饿了,会自己找吃的。” “拿到前面喂?嘿,客官,这个大门口人来人往的,旁人见了怕是……诶,人呢?”伙计小跑着追在两人后头到了拐角处,嘴里正碎碎念着,一抬头却不见了人影。 前方大堂里,高台上的说书人饮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接着道:“这琉璃国的风俗啊,说起来可比咱们落湮皇朝还要开放得多,尤其是男女间的情情爱爱。瞧见没,刚刚那两个肯定就是琉璃国出来的,人家啊就敢光明正大的搂搂抱抱……” 缘带着洛倾城进的这座楼名为国色天香,是帝都的名流权贵惯常集会的场所,共分为一个主馆,四个分馆。大门进去的那个地方便是主馆,提供膳食和住宿。楼上的各个雅间更设有隔音的法阵,保密措施绝佳。四个分馆依次建在主馆后方,占地极大,各有其名。 第一个分馆名为国士无双,专门提供给文人才子品诗论文,探讨天下时事。馆中藏有各位名家大师的书法绘画,更有多种失传的典籍供人借阅;第二个分馆名为色授魂与,是青年男女小聚宴会的最佳场所,不止景色优美,还提供有各种游戏的场地,蹴鞠、马球、六博……应有尽有。 第三个分馆名为天下第一,馆中罗列有天下至宝,非奇珍不得入馆。帝都一年一度的拍卖盛会便是在此处举行;第四个分馆名为香草美人,馆中买卖各种时兴的衣衫饰品玩物,包括了琉璃坊出品的最上乘的胭脂、水粉、服饰、头面、布料……当然,价格极其昂贵,不是平民百姓能够消受得起的。这四座分馆的首字分别应了国、色、天、香其中一字,这也正是这座国色天香楼得名的由来。 缘抱着洛倾城一路前行,跨过垂花院门,走上抄手游廊,直奔天下第一馆。途中偶遇数个行人,皆以一种暧昧又纠结,复杂又难辨的神色注视着两人,洛倾城不明所以,缘不动声色。一直到了场馆门口,缘突然松开双手,措手不及之下,洛倾城差点直接摔了下去,好在那勾着对方脖颈的手臂稳住了身形。 “你做什么?”洛倾城扁着嘴发问,闪烁着火光的双眸紧紧盯着缘。 缘恍若未觉,一边扯动捆仙索,拉着他进了场馆,一边淡然地扔出两个字:“到了。” 天下第一馆从底楼往上一共建了六层,顶层是拍卖大厅,除非拍卖会召开的时节,平日里都是锁着的。一到五层布局类似,设有一座座小隔间,按回旋式从外墙延伸到中心楼梯,层层向上。五楼的布局则稍有变化,另设了一个出口通向底楼,便于行人在顺着格局游览了全部隔间后,可以直接出馆。 缘带着洛倾城轻车熟路地转上二楼,放眼望去,一座座隔间整齐排列着,多数的门前都站着伙计,有几间的门外,却空空荡荡的。洛倾城看了一眼,便走向最近的那座门外有站人的隔间,不待缘阻止,便一个挥手,将门板推开了。 门外的光线照亮了密封的隔间,驱散的黑暗中显露出数道人形。靠墙的四方扶手椅上坐着一名头戴华冠,身披锦袍的年轻男子,气度不凡,容貌俊美。看到两人闯入,锋利的眼神中迅速闪过一抹深思。伺候在身旁的小厮,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便又继续下去。 码放在地上的毛料,被分成差不多数量的三份,各有一人细细观察着。东边靠墙的那份是由一位头发花白,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在把关,一双精明的老眼活似探照灯般在毛料中间逡巡着;中间那份毛料堆边上站着的是名三十岁上下的女子,一身蓝紫色的衣裙,缀着成套的红宝石头面,面目姣好,美艳妖娆;剩下的第三份毛料摆在西边,掌眼的是一名眉目清俊的少年,瞧着他蹲上蹲下,查看毛料的模样极为认真。 这三人都忙着探查毛料,对于两人的闯入完全没有理会。倒是洛倾城看清了少年的模样,勾起嘴角展开一丝笑容。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在西淇因赌石结下缘分,后在惜芳宴上再度相见的金小秀才――金淘漉。 立在门口的伙计,发现两人不顾规矩地闯进别人订下的隔间,当即上前劝道:“两位客官,真不好意思,这里已经有客人了,烦请两位先去别的隔间稍事休息。” “为什么这里有客人,我们就要去别的隔间?”洛倾城困惑地眨了眨眼,随后一撇嘴角,兀自走了进来。然而没等走上几步,却又顿在了原地。 扬了扬那束缚住他行动的捆仙索,洛倾城回头瞪着缘,十分不满道:“快进来。” 缘冷哼一声,反驳出三个字:“你出来。” “为什么不进这一间,你看地上,明明有那么多的毛料!”洛倾城不解地瞄了他一眼。 伙计再次凑上前道:“这位夫人,这些毛料都是那边的客人订下来先看的,您这么半途插进来,实在是不合规矩……” 没等伙计说完那番肺腑之言,缘便直接把洛倾城拽了出去,关门的瞬间还凉凉地扔了句话进来:“那堆破石头就算解出来也都是次品,换一间。” 听着那“砰”得一记声响,隔间恢复了黑暗,眼前所见唯有毛料堆上若隐若现的几线莹光。“次品”二字在几人耳畔回荡着,颇有余音绕梁之感,众人纷纷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四方扶手椅上的锦衣公子更是眉心皱成了一团。 外头的走廊上,被拖去另一座隔间门口的洛倾城,不满地瞪视着缘,那样鲜明的表情,分明是在寻求一个解释。 处于被指责状态的缘却不慌不忙,语调冷漠地哼了一句:“那个男人是谁?” “什么男人?”洛倾城诧异地张嘴。 “还有哪个男人?”缘不自觉地拔高了音量,“就是你冲着他笑的那个!” “啊,你是说那个小秀才!”洛倾城恍然大悟,下一刻却更加不满地嘟起嘴,“我正想找他说话呢,就被你拖出来了!” “你还准备和他再续前缘?”缘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再续前缘?唔,差不多吧……” …… 听着这两人吵吵嚷嚷,没个停歇,原打算凑过去献殷勤的伙计,很识相地缩去了一旁,口中小声道:“两位客官是不是走错了分馆,这儿是天下第一馆,色授魂与是前面那座……” ------------ 27 楼外纠纷 更新时间:2012-11-01 今日适逢玖瑶城的守卫轮值,皇甫奕翎所在的小队由看守城门换值到城内巡逻,骑着高头大马,迎着灿烂旭日,紧跟在统领身后的公主殿下似模似样的担任起巡逻兵的职责。一队人自东城门出发,拐到中心闹市不久,便看到了被人山人海包围的国色天香。虽说国色天香向来客流众多,但那也是场馆里面的景况,像这种哄挤在大门口的情形却是前所未见的,显然是出了什么状况。 守卫统领扯动缰绳,放慢马速,看着那一片人声鼎沸的场景,眼中充满疑问。他正欲派遣属下过去打探,皇甫奕翎就先一步跳下马背,几下子闯入人群,跑到拥挤的前方。 包围圈中共站着一匹马三个人。那匹马浑身雪白,毛色发亮,一看便是神驹良品。那三个人则为两男一女,其中那名女子身披胭红色织霞分纱裙,挽起的纽盘髻上横插着一对珠金凤钗,凤口衔着的翡翠珠子映衬得那一双碧眸越发清亮,嵌在那如冰晶般剔透的脸庞上,艳丽得好似深海凝珠。另外两名男子一个穿着赭色短褂,肩上披着条纯白的汗巾,是国色天香馆前头跑堂的伙计。剩下的那一位则是名年轻公子,一身的锦衣华服,气度逼人,腰间缀着云龙纹的配饰,无疑是出自勋贵之家。 皇甫奕翎打量了三人一眼,便自人群中走出来,看着那名年轻公子诧异道:“表哥,你怎么站在门口,出什么事了吗?” 年轻公子听到问话,随即转头看去,正对上皇甫奕翎那身耿直威严的守卫装扮,顿时嘴角一抽,不太肯定地唤道:“是奕翎?你怎么扮成这样?” “怎么样?很不错吧?”感受到年轻公子的注目礼,皇甫奕翎得意地挺起胸膛,“我可是磨了好久才从父……父亲那里求得这个差事的!表哥你可不知道……” 皇甫奕翎一打开话匣子便有些收不住,只见她神采飞扬,大谈特谈从帝后那里求得守卫一职的全过程,被晾在一旁的跑堂伙计却很没眼色地飞扑过去,活似见了救星般,腆着脸嚷叫道:“哎呀呀,官差大哥,您来得可真是太及时了,赶紧劝劝这两位客人,莫因那些捋不直的是是非非置气了,倒叫旁人看了笑话……” “什么看笑话,说的好听,你是怕影响了楼里的生意吧?”被打断话头的皇甫奕翎不悦地瞪了伙计一眼,随后却猛然想到了自己的责任,当即咳了一声掩饰先前的失职,迅速改口道:“好了,你也别忙着说些有的没的,赶紧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是是是,官差大哥,小的这就给您道来,”伙计就着袖口抹了把脸,随后指了指那匹仿佛置身之外的白马,说道,“官差大哥,先头楼里来了两位客人,把这匹马留在了门口……” “把马留在门口?”皇甫奕翎怀疑地看向他,“怎么不领去马厩?” “小人原本是要领去马厩的,”伙计苦着脸接话,“不过这马儿的性子太烈,小人,小人实在是拉不动它……还差点就被踹飞了……小人也没有法子,只好让这马儿留在门口,等着那两位客人出来了再领走……” 说到这里,伙计话音一顿,为难地瞅了年轻公子一眼,接着道:“后来这位公子就过来了,他说这匹马儿是他府里的,要把马牵走……” “你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年轻公子被伙计那一眼瞅得极为恼火,忍不住怒道,“这匹马本来就是我府里的!你还怀疑不成?” “小人绝对没有怀疑公子的意思,”伙计连连摆手,做出一脸讨好的表情,“只不过这骑马而来的是另外两位客人,若是由公子把马牵走了,等那两位客人出来,小人,小人实在是不好交代啊!” “你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本就是那两人牵走了我的马,现在物归原主,再是正经不过!”年轻公子坦然正色道。 “物归原主?呵,谁知不是你见到了好马,起了别的心思……”那有着一双碧眸的艳丽女子,一改先前的沉默,忽然出声,即使嗓音中满含讥诮,却依然动听得恍如天籁。 “你什么意思?”年轻公子怒目瞪视她。 “没什么意思,”艳丽女子眼带讽意地笑道,“只不过想劝某些人,不要信口开河罢了。你说马是你的,那就是你的了?伙计也说了,骑马而来的另有其人,你却偏偏要把那两人说成是偷马贼。我倒不知,你们皇朝的贼人一个个都长肥了胆子,偷了别人的东西还敢光明正大摆在门口,是想等着失主来认领呢?” “你的意思是我见马起意?”年轻公子微眯起双眸,声色俱厉道,“你听着,我侯雁鸣向来行得正,坐的端,此等鸡鸣狗盗的行径,从不屑为之!” 艳丽女子淡淡地勾了勾嘴角:“漂亮话而已,谁人不会说?” “你――”名唤侯雁鸣的年轻公子气得脸色发青。 “表哥,你先别忙着发火,”皇甫奕翎赶忙上前劝解道,“这位小姐的话是直了点,但听来也是句句在理……” 此言一出,侯雁鸣顿时更加气急,未等她说完便打断道:“怎么,连你都怀疑我是见马起意?” “当然不是,表哥的人品,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么?”皇甫奕翎笑着打哈哈,随后却又正色道,“不过就事论事,表哥你也知道的,现在的情况确实是于你不利。要不,这马儿你就先放放,老是堵在门口也不像样子……” “先放放?你说得轻巧,这匹云龙神驹可是南部草原上的马王,我花了大力气,大价钱才拿到手的。本来下午打马球准备把它拿出来溜溜,谁知道碰上这么糟心的事儿……”侯雁鸣抬手抚额。 “原来这匹就是南部草原上的马王啊……”皇甫奕翎仔细打量了白马几眼,若有所思地点头,再看看憋屈的侯雁鸣,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不知该安慰什么。 倒是那名艳丽女子,在听说这匹白马是马王后,看着侯雁鸣的神色越发不善,直接淡声道:“马王生性高傲,一生只认定一个主人,你若真是它的主子,断没有再跟随别人的道理,更不会轻易被旁人给牵走了。” 侯雁鸣冷哼一声,并不接话。他当然知道马王认主的事,但偏偏这匹他花了大代价,养在府中后院的马王,认可的主人却不是他!一想起早上那番意外,这匹高傲的仿佛全天下都不放在眼里的白马,居然冲着那名女子撒娇卖乖,他简直要当场吐血。 皇甫奕翎是完全不知侯雁鸣内心的苦楚,听那名艳丽女子这么一说,反倒冒出了一个“好主意”,她当即抚掌道:“真是,怎么早没有想到呢?表哥,你赶紧牵了上马,只要这匹马王认可你,你就铁定是它的主人,也不用再折腾别的了!” “奕翎……”侯雁鸣被皇甫奕翎推着走向白马,看着眼前这匹冲着自己扬蹄的大家伙,真是有苦说不出。 而原名绝尘,现名阿白的白马,看到皇甫奕翎和侯雁鸣推攘着朝着自己走来,直接转了个身,留给两人一个潇洒的马屁股。 皇甫奕翎自信满满的笑容立时僵住,她看着那匹通过鼻子里吭气,蹬后腿,甩马尾等一系列举动表示不屑与不甘愿的白马,艰难地张了张嘴:“表哥,这是……” “真相大白了。”艳丽女子弯了弯那双惑人的碧眸,嘴角勾起一丝半是嘲讽半是同情的笑意,随即转身步入楼内。 天下第一分馆,二楼赌石间。 阖紧的轩窗遮蔽了楼外的骄阳,垂落的竹帘透不进一丝的光亮,室内的一切都隐在黑暗之中,眼之所见,唯有摆放的毛料堆上,若隐若现的玉色雾荧。 “两位客官,可是要掌灯?”好不容易把争执的两人劝进隔间的伙计,擦了擦额头狂冒的冷汗,殷勤地给出建议。 “掌灯?”不满于眼前的黑暗,洛倾城退后一步,将伙计关上的门打开,晶亮的双眸就着门外透进的光线打量了四周一眼,便指着那一扇扇窗户道,“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开窗就好了。”说罢,自己牵动锁链,拉扯着缘径自朝窗户走去。 “这,这万万不可……”伙计连忙快走几步,拦在两人身前,口中诚恳道,“想来客人是刚入赌石这行不久,还不晓得里头的一些门道,这些窗户关着就是便于客人们查看毛料的。若是毛料中有玉石,便会透出一股雾荧,而这种雾荧只能在黑暗中看见。多数的客人都会选择这种带有雾荧的毛料,这样赌涨的机会就更大一些!当然,在暗处鉴别毛料,不借助日光却选择掌灯,还有些别的好处在里头,只不过更精的门道,小的也不是很清楚了!两位客人若是有需要,小的可以代为引荐楼里头精于赌石的大师,那些大师可都了不得,一个个生就了火眼金睛,旁人是十赌九输,到他们身上,怎么着也有着半数的把握!” ------------ 28 赌石情绪 更新时间:2012-11-04 这么一番肺腑之言吐出来,伙计说得是口干舌燥,但想想自己这般的为客人着想,留个好印象是免不了的;赏钱什么――只要对方不是铁公鸡,当然,面前这两位看着就不像是吝啬的――多多少少也该是有的;要是上头知道了,说不准还会加些月钱表彰一下什么的……伙计越想越是觉得钱途美好,嘴巴张着就快咧到耳根,沾沾自喜间,忽然眼前一片大亮,耀眼的阳光差点没闪瞎眼! 看看那大开的窗户,再看看窗前站着的那一对璧人,伙计的美好心情瞬间跌到谷底,脑瓜子一转,忙苦着脸补救道: “两位客人,小的适才说那的些话,的的确确是出自好意,这赌石呀,就该在暗室……” “我知道你是好意,”洛倾城扭头觑了他一眼,便随口打断道,“但我不喜欢暗室,黑咕隆咚看不清楚会影响我的情绪。” “呵呵,客人,这……恕小的直言,”伙计摩挲着手指,脸上满是精明的笑意,“赌石赌石,只要赌出一块灵石,您还怕心情会不好么?” “赌出灵石的话,心情是会不错,”洛倾城托着下巴,一脸认真的思量,“不过赌石也是要看心情的,我心情不好,就不能好好赌石,不能好好赌石,就赌不出好的灵石,赌不出好的灵石,那心情就更不好了!” 这段活似绕口令的话语听得伙计完全摸不着头脑,半晌才回过味来,又疑惑道:“这……赌石还是要看心情的?小的可真弄不明白了,客人们来赌石,不都是抱着希望,想赌出灵石么?那心情……应该都是不错的吧?” “这不一样!”洛倾城豪气地一挥手,振振有词地应道,“我赌石的时候是要感应毛料的情绪的,要是我自己的情绪都不好,还怎么让它们回应我?” “感应情绪?毛料也有情绪?”伙计愕然地睁大双眼,真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戏耍他,但看着洛倾城如此正经的模样,又不像是开玩笑的,脑袋瓜子转了又转,最后只能喃喃道,“在赌石上,还有这种门道?” “那是当然。”洛倾城微抬起下巴,神情是万分笃定。 伙计见状,只能默默后脑勺笑道:“是小的孤陋寡闻学艺不精了!两位客人便在此挑选毛料吧,看中了哪块只管吩咐小的,小的我就在一旁伺候着!” 洛倾城闻声点了点头,背倚着窗台,感受着外头照进来的阳光,懒洋洋得闭上了双眼,完全不像是要勘察毛料的模样。和他绑在一块儿的缘貌似也没有挑选那堆石头的兴致,长袖下的手指微微屈起,一下一下轻敲着窗棂,仿若弹奏着一曲不知名的歌谣。 伙计干站在一旁,盯了两人半晌,瞧着他们半点想要赌石的样子都没有,渐渐得有些站不住了。 “客人,两位客人?”伙计靠近了几步,小声提醒道,“呵呵,您别瞧着咱们这天下第一馆建的不错,比起其他几座分馆来,那可是大大的不够看了!毕竟这儿收藏着奇珍异宝,不论格局还是摆设,都以严密为先。要说风景宜人,隔间雅致,还得看前头那座色授魂与馆,哎哟哟,怎一个漂亮了得!客人若是有兴致,小的可以给两位带路!” “嗯……”洛倾城缓缓睁开双眼,看了看表露出一脸向往之色的伙计,在对方满含期待的眼神中,淡定地抛出一句话,“等会儿再去,先赌石。” 你们这样子像是在赌石吗?伙计的嘴角猛地抽了抽,真想不管不顾地把这句话大声说出来,但考虑到要保住饭碗的问题,他还是识相地住嘴了。 静谧的沉默在隔间中继续,就在伙计以为要一个人凄凄惨惨枯守到天荒地老的时候,那堆沿着墙壁整齐码放的,似乎被遗忘了的毛料突然生出了变故――一块球形和一块菱形的毛料,分别从那片形状各异,表现各不相同的毛料堆里静静地浮到半空中。 看着那两块毛料稳稳地飘到距离身前三尺远的地方,洛倾城屈肘碰了碰缘:“你选的?” “次品堆里选出来的货色,别指望能有多好。”缘轻哼一声,语气是十足的瞧不上。 “我觉得不错,”洛倾城弯起嘴角,伸手在两块毛料上轻轻抚过,“它们很漂亮。唔,其实那边的几块也挺好的。”他边说边以眼神指了指。 缘充耳不闻,只是淡淡道:“你可以把看上的都搬回去,只要你负担得起。” “为什么不是你付钱?”洛倾城不满意了,“先前一路上的开销都是我支付的,现在该轮到你了!” 面对他的指责,缘的回应显得十分简单明了:“我从不带那些身外之物。” 此言一出,洛倾城立刻耷拉下脑袋,面对囊中羞涩显得极为惆怅。而更惆怅的却是那名伙计――原先看到缘露的那一手,他还想赞赏下对方实力不俗来着,结果就来了这么一出!是个人都知道,进来这国色天香楼,你可以没身份,没地位,没实力,但是万万不能没钱啊! 如此一想,伙计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看着飘浮在两人身前的毛料,就像是看到飞了的钱财般,恨不得一手一个拽回怀里,再把两人扫地出门。好在长期以来身为伙计的操守让他把持住了心态,硬是绷住了脸,假笑着上前讨要钱财。 “这座隔间里的毛料都是一个价钱,每块五百两黄金。不知两位客人是直接在这里给钱,还是再挑些毛料,等到解石场那边统一付账?” “有差别吗?”洛倾城歪过脑袋瞄了伙计一眼。 “这两者之间并无差别,客人觉得怎样方便,这样选择便是了。”伙计一脸假笑的回应,心中暗道:都是付钱当然没有差别,要是不给银子,那差别可就大了去了! 面对伙计的若有所指,得到回答的洛岛主并不深究,拨弄着海螺耳坠拎出一个钱袋子。 “喏,你看看里面还有多少钱。” 被钱袋砸了个满怀的伙计颇有些不敢置信――考虑到对方的实力,他甚至已经做好两人强夺了毛料不给银子,都准备着要喊人了。不过,能够正正经经地把生意做完,总归是件好事!伙计边想着边打开钱袋,摸着挺沉的样子,应该装了不少金银。 仔细地点算了一番,伙计一扫先前的不情愿,咧着嘴笑道:“客人要买下这两块毛料,那是绰绰有余的。里头金锭、银锭的数量可不少呢,就是成色瞧着也好!” “是吗?那我再挑些别的。”洛倾城说着,便兴冲冲地走向毛料堆,却被缘一把拉住了。 “做什么?”洛倾城撇嘴看向他。 “换一间再挑。”缘言简意赅地给出五个字。 伙计一听,立刻急了――毕竟他负责的只有这一座隔间,要是换了地方,不管卖出多少毛料,好处也落不到他头上――口中忙道:“客人,这隔间里头还有好些毛料呢,您都没细细瞧过,怎么就要换一间了?” “没有必要,”缘冷哼一声,拖着洛倾城走向门口,背对着伙计给出残忍的判决,“再看下去也是次品,要来何用?” “客人,客人,这绝对是天大的误会!”伙计不死心地追上去,“我们国色天香的毛料是直接从南源的采石矶运过来的……” 未尽的话音被“砰”得一声巨响,吓回了肚子里,看着挡在面前的门板,伙计满脸愁容。 午后,琉璃别馆,弄月斋。 支起的轩窗透入温暖的阳光,晒得雅致的闺房一片亮堂。斜对着窗口的方向,摆着一张红木雕镂的梳妆台,镶嵌的水银镜面清晰得反照出台前端坐的身影。 月牙面对着镜子,仔细打理着满头青丝,灵活的手指上下翻飞,不多时便绾成一个优雅且不失贵气的蝶翼流云髻。理了理鬓角略显散乱的发丝,月牙转头看向一边坐着的小家伙,启唇郑重道:“这是流云髻的第三种盘法,同样可以绾成单边的,你可有看懂?” 洛紫汐歪着脑袋,面对月牙的询问,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快速摇头,摆明了在说――有看没有懂。 “那你可有记住?”月牙抽搐着嘴角,当即换了个问法。 “好像……”洛紫汐眨巴着眼睛,又是迷茫,又是困惑,随后对着手指,可怜巴巴道,“没记住……” 月牙的面孔顿时板得更加严肃,她蹙起双眉,语重心长道:“虽说你年纪尚小,但很多东西都是自小就该学起的。特别是你有那么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更加要学会自己为自己打理。也不知你们能在这儿住多久,我也只能尽可能多教你一些东西……” 听她开始说教,小紫汐立刻很识相地点头,点头,再点头。 月牙被她的良好态度憋得有火发不出,语调一转,犀利道:“以你的记性不该连这些都记不住,我看,你是没有认真学吧?” “认真了……”洛紫汐小小声地回应,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却闪动着一丝不符合话音的惭愧,显然被道破了心思。 ------------ 29 十全十美 更新时间:2012-11-06 “认真了还什么都没记住?”月牙张了张嘴,摆明了不信她的说辞,犀利的双眸不轻不重地盯了洛紫汐一眼,直看得她不停低头,“说吧,你这小脑袋瓜到底把心思花到什么上面去了?” “故事……”听到这句问话,洛紫汐隔了半晌才低声道出两个字,接着又不好意思地将脑袋一直垂到胸口,右手伸到背后慢吞吞地掏出一样事物,正是她先前拿着的那卷书册。 “故事?你感兴趣的就是这个?”月牙勾勾手指,凌空接过那本书册,看到封皮上写着的落花时节四个大字稍稍一愣。接着她又随意翻看了几页,木然的脸孔上渐渐浮现出一丝诡异的怀念之色,“这话本你都看完了?” 洛紫汐摇摇头,眨巴着双眼道:“看不懂……上面的字……不认得……” “所以……你是想听我讲故事?”月牙抿了抿唇瓣,一语中的。 洛紫汐闻言,顿时笑得一脸天真浪漫,小脑袋使劲地点啊点。 “要我说故事也不是不可以,”月牙瞄准她的心态,提出交换条件,“只要你保证,听完故事后就乖乖得跟我学习规矩礼仪。” “嗯。”有故事可听,洛紫汐答应得非常爽快。 月牙见状,心中也满意了,正想着该摆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笑容鼓励鼓励,无奈僵化的面部神经展现不了这种高难度动作,只能如老学究那般点点头,道:“你明白就好,虽说身为子女,不该枉论父母之过。但像你爹娘那样肤浅,又是无礼之徒,实在不是你学习的榜样。我教你规矩礼仪,也是为了你将来打算。就是你自己,也要懂得明辨是非,剔除糟粕……罢了,暂不提这些,既然你对这个故事感兴趣,我便给你讲一讲。落花时节么,呵……你倒也真挑对了人,算起来,这世上真正能够了解这个故事的,也只有我了……” 国色天香,天下第一馆后院的小径上。 洛倾城拎着空空的钱袋,拉着缘兴致盎然地走在前头,负责运送毛料的伙计推了一辆小车紧跟在两人身后,车上装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三十块毛料――这是两人逛完了十四座堆放毛料的隔间,耗空了钱袋中的银两后选出的成果。 三人走过一段路程后,半丈宽的小径自眼前分往两个方向。洛倾城左右各看了一眼,便随性地踏上左边那条小道。推车的伙计赶忙出声指路道:“两位客人,这路走错了!左边那条是通往香草美人馆的,右边的才是去解石场的方向。” 洛倾城脚步不停,朝着后方挥挥手道:“香草美人馆吗?那没错,就先去那儿看看好了!” “可是客人,这些毛料不先运过去解石吗?”伙计满头大汗地询问,“还是说,让小的先推去那边等着?” “解石啊……”洛倾城顿下步子,像是终于想起了这件事般感叹了一句,接着努努嘴道,“那就先解开好了。” “好嘞客人,”伙计闻言立刻调转了车头,拐上右边的小径,口中还不忘道,“这解石场就在前面不远,里头的解石师都是时刻准备着的,一进去就会有师傅过来帮忙,耽搁不了两位多长时间!” 伙计边说边加快脚程,推着推着,怎么感觉负重越来越轻,一低头蓦地惊见,车上装着的毛料居然不翼而飞了!他吓得立时松了手,猛地回过身去,想把这情况告诉那两位客人,却见走在另一条道上的两人身后飘了一堆东西,定睛一看,正是消失的那些毛料! 伙计快走几步追在后方,便瞧见那三十块毛料像是被一群无形的解石师操控了一般,凌空分解着本体,一路洒落了无数的边角料。看到这种情形,伙计立刻明白了,这两位客人自己便是解石的高手,当即郁闷得垮下了脸色。 他郁闷不是因为那两人自己会解石――平日里也有客人自个儿把毛料带回去解石的,国色天香也从来没有不允许客人自己解石的规定。只是那两人既然不去解石场,干嘛还让他运送毛料?这不是耍着他玩么? 伙计正郁闷着,又听那两人的对话从前面飘了过来。 “先前也不说你会解石,早知道就全部解开带走了!” “我以为,你想去看解石场。” “解石场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我想去的是色授魂与,不过,先去香草美人也不错,反正都要看看。” “既然不去解石场,你让那伙计跟着做什么?倒不如把这堆东西收进乾坤物品里。” “不是他自己要跟过来的吗?你看我们一出门,他就推着车等在外面了,还笑得那么殷勤,不是自愿是什么?” 伙计一听这话,气得咬牙切齿,差点没仰倒过去――这是做这行的职业操守好不好?再说,谁愿意跟在别人屁股后头做苦力了? 郁卒的伙计跺着脚正要转身离去,眼前出现的那一幕却让他惊诧得忘记了动作――飘在半空中的毛料已经一个个都解开了,原本脏兮兮灰扑扑的悬浮物焕然一新,成了晶莹剔透的各色玉石,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出各色虹光,迷离斑斓!鸡油黄、祖母绿、宝石蓝、石榴红、象牙白……不仅颜色喜人,更有充盈的灵气贯穿其间,毫无疑问的,这些都是灵石! 灵石盛宴般的美景只出现了一瞬,下一刻,那些光彩熠熠的灵石就被洛倾城收进了海螺耳坠里,速度之快甚至截断了灵气的外泄。若不是伙计确信自己的眼力,几乎都要怀疑刚才那一幕奇景是不是眼花看错了!毕竟三十块毛料解出三十块灵石,怎么听都像是天方夜谭! 伙计想着这些,一时怔愣,在原地杵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时,两人都快走到香草美人馆的正门了。他赶忙追过去喊道: “客人,两位客人,请等一等,小的有一事尚未说明!” “你要说什么?”洛倾城很好脾气地站在原地,看着伙计气喘吁吁地奔过来。 “灵石,是关于灵石……”伙计气喘如牛,才说了个开头,就被打断了。 “那些灵石我不卖。”洛倾城挥挥袖摆,一副没得商量的架势。 “不不不,不是买卖的问题,”伙计连连摇头,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赶忙解释道,“客人有所不知,咱们天下第一馆中另有一座天下第一阁,其中藏有真正的绝世珍品。不过,这座天下第一阁平日里不会对外开放,想要进入阁中,只有达成馆主定下的条件――十全十美。” “十全十美?那是什么?”洛倾城困惑地眨了眨眼,忽又笑道,“对了,你喊住我们,是不是因为我们已经达成条件了?” “这个,两位客人的确有可能已经达成了条件,只不过究竟是与不是,还需要请大师来掌眼!”伙计一本正经道,“所谓的十全十美,又可分为十全和十美两个条件,达成其一便能进入天下第一阁。十全看的是赌石,凡是有客人在馆中赌出十块极品灵石,便满足了十全;十美看的是奇珍,若有客人将十种奇珍带来馆里,只要得到大师的认可,同样能够进入天下第一阁!适才小的看两位客人赌出的灵石甚多,不妨去大师那里鉴定一番,若是其中能够十块达到极品的灵石,便可进入天下第一阁中赏玩了!” 听他这么一说,洛倾城立刻来了兴致,但想着人都已经到了香草美人馆门口,再折回去也麻烦,便问道:“大师在哪里?” “负责掌眼的大师平日里不是同馆主在一处,便是在解石场。不过这段时日临近拍卖会的召开,大师们多数是在拍卖大厅的后台审查将要拍卖的物品。拍卖大厅就在天下第一馆的顶层,两位客人只管找过去便是,绝不会寻不到人。而且不出意外的话,馆主也会在那里坐镇,客人若是得了资格,便可直接寻馆主带去天下第一阁,进入那里的法子,只有馆主一人知晓。” “所以,只要上去天下第一馆的顶层,就能去那个天下第一阁了?”听完伙计一番叙述,洛倾城摸着下巴总结出这么一句。 “如果条件达成,并且馆主没有离开那里的话,确实是这样的!”伙计点头补充,接着又殷勤道,“两位客人可还需要小的在前头带路?” 他边说边笑得一脸春光灿烂,得到的回答却是残忍的两个字。 “不用。”洛倾城转身走进香草美人馆,拒绝得毫无压力。 伙计脸色一僵,却并不死心,仍跟在两人背后舌灿莲花:“小的也知道,以客人的能耐,绝对找得到拍卖大厅的所在。但怎么说呢,这场馆里头,毕竟格局复杂,从大厅折去后台,还是要绕些路子的,而且馆主出入的地点也不确定。两位客人与其浪费时间寻找,倒不如让小的在前头探探路?这于客人方便,于小的自身嘛,嘿嘿,也是有些好处的!” ------------ 起始卷 何以解忧 ------------ 楔子 更新时间:2012-05-05 【本卷是所有故事的开端,因为铺垫较多,剧情慢热,主角到第九章才正式出现。想要快速切入剧情的书友们可从其它分卷看起,每一卷各有一个独立的故事,主角贯穿其中。想要了解分卷情节,看分卷简介就可以了,可以先挑自己中意的分卷来看。在等文的时候再反过来看起始卷~】 夕阳残照、大漠黄沙。 外出狩猎的勇士们牵着满载猎物的骆驼,踏着落日的余晖,回归家园。 那个被称作家园的地方,位于西大漠的中央,呈环形泪滴状,传说由巫神的眼泪化成。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湖泊清澈,水流蜿蜒。大漠的狂风流沙哪怕再猖獗,也无法侵蚀到这里。这里,是一片真正的净土。 此刻,留守在家园的男男女女早已准备起晚上的篝火大会,桌椅、烤架、柴火一样不差地摆到泪眼湖的周围,健壮的小伙子们扛着大鼓来来去去地彩排,姑娘们穿上了压在箱底的漂亮裙装。眼之所见,到处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撒莲依旧是一身穿惯的素白罗裳,站在挂满了绿之铃的城墙边上。身旁依稀站了数十个同样盼望着亲人归家的女人与孩童。一如她三年来所做的那般,等待着整个西大漠的王者的归来。 残阳下的容颜显得恬静淡雅,柔和得如同微风一般。撒莲看了看墙里头热闹的人群,又望了望墙外头还未见着影子的队伍,轻轻地叹了一声: “又到西绫节了啊……” “可不是嘛!这西绫节可是庆祝的大日子,大王他们肯定是要多猎些猎物才回来的,”一旁耳尖的老妇人听了,自然地搭起话来,“三王妃是想大王了吧?” 撒莲笑了笑,没有回应。老妇人自然地以为她害臊了,也不追问,转头对着另一边的人又唠起话来,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大漠的子民,对于地位尊卑看得并不很重,是以撒莲这个三王妃站在这里,旁人也并不避讳什么。 瞧着愈见昏暗的天色,撒莲似乎入了神,她伸出左手轻轻抚摸着挂在腰间的刀鞘,那是她阿姐的遗物,在她阿姐逝世后,作为念想留在了她的身边。她的阿姐――迦娜,那个被称作西大漠玫瑰的女子,有着玫瑰般光彩艳丽的容貌,更有着大漠儿女的洒脱豪情。却在三年前,为了她守护的部落,固守着她的骄傲与自尊,离开了人世。 背后忽而一片嘈杂,撒莲转过身,看到墙里头忙碌的众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几个壮年男子架着个老头,往别处匆匆行去。那老头挣扎不断,狼狈不堪,看到撒莲投注过来的视线,挣扎得愈发激烈,喊叫声歇斯底里。 “二公主,二公主……” “二公主,你就真的忘了解忧族了吗?今日可是族长的祭日啊?” “你就真的没有半分良心,不去祭拜族长……” “二公主,你就真的随着这群野蛮人,欢庆他们的节日?你还配做解忧族的祭司吗?” “这西绫节可是庆贺着他们掠夺了我们的家园啊,二公主……” “闭嘴吧老东西!还叫什么二公主,这位可是我们西绫国的三王妃!解忧族?解忧族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个都是软蛋,还不是得靠着我们骁夷族的勇士才有饭吃!” “哈哈哈,就是!” 撒莲面色沉静,看着老头如同被驱赶的牲畜般,由着那群人架着远去,壮年男子们呼喝嘲讽的声音听得分明。最终,她只是漠然地转身,神色冰冷,抚摸着刀鞘的手指越发用力,刀柄上的红宝石如同感受到疼痛一般,越发红亮了起来。 这样的事,在三年中不间断地发生,直到原先解忧族的族人越来越少,反抗的声音日渐淡了下去。现下,只剩这么一个老头还在不依不饶地怀念着原来的解忧族。 “解忧族,已经不在了啊……”撒莲轻轻吁了口气,低不可闻,脑海中恍然想起一个人说过的话。 “大漠总归是要统一的,与其到时血流成河,能够兵不血刃是最好的局面。” “解忧族实力弱小,与其独占净土,最终落得家破人亡,不如通过和平的手段结成西绫国。如今西大漠统一,立净土为王城,各个部落之间交好,解忧族只需献出部分领地,就能避免一场生灵涂炭,难道不是很好?” 和平的手段?最好的局面?如果你知道,你所谓的避免生灵涂炭却造成了解忧族最终的浩劫?你还是坚持当初的做法吗? 清晰的驼铃声打乱了撒莲的思绪,勇士们终于抵达了他们的家园――他们的,家园。 戌时三刻,酒窖之中。 撒莲蹲下身,小心地拍开坛子上的封泥,酒香瞬间溢出,由开始的清淡渐渐变得浓郁,立在旁边的仆从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赞道: “真是好酒!” “当然是好酒,你们西绫国的三王妃特意酿制了三年,专门用来讨好你们大王的酒,不是好酒岂不是废了这番苦心?”守在酒窖入口的少女禁不住冷哼。 “大胆!”仆从大喝一声,正要发难,撒莲止住他。 “把酒坛子端出去吧,外面该等得急了。” 闻言,仆从警告般瞪视了少女一眼,抱起酒坛子往外走。 撒莲起身,理了理衣摆,正要踱步而出,少女伸出手臂拦住了她。 “撒莲姐姐……” “小卓玛……” “撒莲姐姐,你真的忘记了仇恨?忘记了迦娜姐姐,忘记了每一个无辜的解忧族族人?”少女卓玛的声音渐渐激动起来。 “今天,阿力亚爷爷只不过想祭拜一下迦娜姐姐,都被那群野蛮人给关了起来,你居然不闻不问,阿力亚爷爷祭拜的可是你的亲阿姐啊!” “卓玛,过去的都过去了。”撒莲冷淡地推开卓玛的手臂,侧身离去。 “呵呵呵……他们都说你变了,都说你和那群野蛮人同流合污了,我还不肯相信,”盯着撒莲渐行渐远的背影,卓玛苦笑,“撒莲姐姐,不,应该称呼你三王妃,你是急着去讨好那群野蛮人的头头吗?去讨好那个带着族人侵占了我们的家园,毁灭了我们部落的刽子手?” “你甚至甘愿耗费心血酿造好酒共他们庆贺,却对我们解忧族的灭族不闻不问,你对得起曾今的族人吗?对得起迦娜姐姐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我倒想看看,那杯酒你真能喝得下去吗?” 撒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卓玛颓然地坐在地上,呢喃了一声: “撒莲姐姐,你真的变了……” 缩在角落里的小小少年,双眼始终凝视着酒窖入口的少女,看着她无力地坐倒在地,少年忍不住想上前安慰,可左脚刚跨出一步,还是缩了回来。在他尚未成长为一个男子汉时,他不知该如何保护――他的卓玛姐姐。 泪眼湖边的篝火点了起来,架子上烧烤的牛羊发出“呲呲”的声响,飘散的香气引来阵阵的吞咽声。不知忧愁的孩童欢快地绕着围坐的人群追逐嬉戏,年轻的小伙子与姑娘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最中央的篝火边上,数十名女子正围成一圈翩翩起舞,最中心的红衣美人,生的明眸皓齿,风姿卓绝,举手投足间,尽是妩媚风流。 主位上,西大漠的王――腾格坐姿随意,左手边的位置上坐着一身华丽装束的大王妃阿兰嘉,右手边的则是身着轻纱舞裙的二王妃娜拉。 大王妃阿兰嘉与大王腾格同出于骁夷族,自小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她嫁给腾格后,陪着夫君东征西讨,收服不少部落,可以说,骁夷族今天一统大漠的至高地位,少不得阿兰嘉的功劳,她是当之无愧的女中豪杰。 二王妃娜拉是上一任的翩跹族族长,曾与撒莲的姐姐迦娜,并称西大漠第一美人。翩跹族历来出美女,尤善轻歌曼舞。族中虽然女多男少,狩猎不易,但靠着依附其他的部落,几百年来,倒也未曾断了血脉。 娜拉的轻纱舞裙紧紧贴着肌肤,看那香汗淋漓的模样,想来刚才已舞过一回。娜拉轻靠着腾格的肩膀,小声笑着指向中央翩然起舞的数位美人,道: “大王,看娜拉的姐妹们跳得如何?” “翩跹族的舞,自然是极好的。”腾格搂着娜拉的肩膀,朗声笑道。 “大王可说错了,该是西绫国的舞才对!”娜拉伸手晃了晃,玉指纤纤,笑成眼儿媚的模样。 “爱妃说的是,是本王失言了!”腾格并无不悦,反而高兴地亲了娜拉一口。 “大王,既然同是西绫国的子民,那让娜拉的姐妹们也一同搬来净土如何?”揣摩着腾格的心思,娜拉柔声提议。 “娜拉妹子,这就是你为难大王了,”不待腾格答话,大王妃阿兰嘉开口阻止道,“当初结成西绫国时就说好了,净土归属骁夷族,当时翩跹族与伽罗族都无异议。现下,大王若是答应了你将翩跹族迁居此地,对伽罗族那边怎么交代?若是一同搬来,又怎么可能?虽说是净土,但地方毕竟是有限的。” “姐姐此言差矣,伽罗族的领地伽罗迷城,乃伽罗一族千年来的心血所建,绝不会弃之而来争夺净土。可怜翩跹族的领地日益缩减,眼看就要湮灭于黄沙之下了。若不是万不得已,妹妹也绝不想让大王为难,大王!”娜拉委屈地倾诉,眸中含泪。 “既是如此……” 眼看腾格就要被娜拉说动,正巧撒莲领着一众抬酒的仆从款款而来,阿兰嘉抬手招呼撒莲过来,对着腾格说道: “大王,今儿个是欢庆的日子,您瞧,撒莲妹子都抬酒上来了,咱们先尝尝美酒如何,那些正事儿就容后再议吧!” “撒莲酿的酒终于是出窖了啊!”腾格朗声大笑,随口安抚了娜拉一句,“阿兰嘉说的对,这西绫节嘛,就该品尝着美酒佳肴,看看大家伙儿的表演,翩跹族迁居的事儿,明儿个再说不迟!” 娜拉暗自瞪了阿兰嘉一眼,勉强笑道: “娜拉自然是听大王的,等会儿喝了撒莲妹子酿的酒,娜拉再下去跳上一段给大伙儿助助兴!” 腾格哈哈大笑,伸手招呼撒莲过来,撒莲刚刚走近,便被腾格一把搂到怀中。 “大王,先尝尝撒莲酿的酒如何?”撒莲低着头,柔声细语,“撒莲想亲自敬大王。” “好,既然撒莲如此有心,本王就等着撒莲的敬酒。”说着,腾格颇为不舍地松开了手臂。 撒莲从他怀中起身,拍手示意仆从将酒坛摆上长桌。一旁的侍女递上伽罗族送来的一套玉器。撒莲将三十六只玉盏一一摆开,命仆从倒满,自己端着第一杯酒恭敬地递给腾格。 “西绫节庆,普天同乐,撒莲敬大王。” 腾格一饮而尽,当即赞道: “果然是美人酿的美酒,好酒,好酒啊!” 撒莲转身递上第二杯酒给阿兰嘉。 “大王妃辅佐大王,用心良苦,这杯酒,撒莲敬大王妃。” 大王妃面露笑容,接过撒莲的酒,抿了一口,点头道: “不愧是号称西大漠第一的解忧酒,果然名不虚传,比起某些有名无实的玩意儿,的确实在多了。” “大王妃喜欢,是撒莲的荣幸。”撒莲荣辱不惊,将第三杯酒敬给娜拉。 “这杯酒,撒莲敬二王妃。” 娜拉藏起心中的不悦,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撒莲妹子不厚道哦,连句祝词都不愿说么?也是,姐姐这个有名无实的,哪担得起撒莲妹子的一句好话。” “二王妃言重了,西大漠对于二王妃的赞美之词太多,撒莲就是说了也是拾人牙慧,不如敬上这杯酒来得实在。” “原来是这样,”娜拉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还以为在撒莲妹子的心里,这西大漠第一美人该是你那死去的阿姐迦娜呢,要是撒莲妹子对此怀恨,娜拉可就罪过了!” “娜拉妹子,这喜庆的日子,你谈论一个死人,未免太不像话了吧?”阿兰嘉适时地呵斥了娜拉一句,腾格也面露不悦。 “呵呵,是娜拉失言了,娜拉该罚,”娜拉说着,随手接过撒莲敬的酒一饮而尽,眼睛看着腾格,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大王不见怪才好。” “也罢,不提这些扫兴的事儿,”腾格避过不谈,看着撒莲吩咐道,“再给本王端酒来,这解忧酒果真一饮解百忧,大家伙儿不必拘谨,想尝尝的,尽管自己去倒酒,你们的三王妃可是酿了十几坛子呢!” “多谢大王,多谢三王妃!”众人一番赞美,纷纷过去倒酒,几个老酒鬼更是被酒香吸引的早就扑到酒坛子上面了。 白天被驱逐的老头阿力亚颤巍巍地走过来,昏花的老眼盯了热闹的人群半晌,又瞅了瞅正在给腾格一群人敬酒的撒莲,终于忍不住大声哭嚷道: “果真是野蛮人,这侵染了解忧族族人血泪的解忧酒,也只有你们这群野蛮人才能喝下去!二公主,你更是让所有族人们寒心!老天若是有眼,就该把你们这群野蛮人从解忧族的净土上驱逐出去!老天无眼啊老天无眼!” “真是不知死活的老东西,居然怪起老天来了!”伽罗族的族长米尔沙礼正巧赶来,只见他冷哼一声,随侍身边的仆从一脚把阿力亚踢到一边。 眼看着那仆从追上去要对阿力亚拳打脚踢,撒莲阻止道:“伽罗族长,今儿个是西绫节,见血未免太不吉利了。” “哈哈,这倒也是,那就听三王妃一句,”米尔沙礼示意仆从将那老头扔远些,转头看向腾格,道,“伽罗族来晚了,还望大王不要见怪!” “伽罗族距净土最远,晚了些也是自然的!”腾格亲自起身,将米尔沙礼一行迎到上位,“这是撒莲酿的酒,刚巧端上来呢,老弟来的正是时候啊!” 米尔沙礼坐定,凝视着玉盏中琥珀色的酒液,轻轻一晃,笑道:“这就是拿净土产的无忧果酿的解忧酒吧?闻着香气,就不一般啊!” “那是自然,”腾格又接过一杯酒,朗声道,“来来来,西绫国本是一家,各族的兄弟姐妹们,大伙儿都干上一杯,共庆我西绫国长盛不衰!” 众人停下了原先的动作,纷纷端起酒杯畅饮,追闹着的孩童都停下了脚步,凑着他们阿爹阿妈的碗抿上一口,一时间,大伙儿又笑逐颜开。 娜拉趁着气氛正火热,下了座位,拉着一众翩跹族的姐妹,继续跳起翩跹族的舞蹈。场中男女老少的目光,纷纷定格在那舞裙飘飘的数十位美人身上。 阿兰嘉看着娜拉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不悦之色溢于言表,心思一转,说道: “撒莲妹子不是也颇为精通舞蹈,难得今儿个大伙高兴,不妨下去与娜拉妹子共舞上一段?” “大王妃太高看撒莲了,歌舞乃是翩跹族一绝,撒莲怎敢同二王妃共舞?”撒莲垂下头颅,腰间弯刀上的红宝石忽闪忽闪。 “撒莲妹子莫要谦虚,那翩跹族的歌舞却是一绝,”阿兰嘉打定主意要借撒莲下下娜拉的面子,继续鼓动道,“但不都说解忧族有双绝么?一绝解忧酒,一绝解忧舞,这解忧酒是尝到了,那解忧舞,说起来,本王妃还从未见识过呢!既然撒莲妹子是解忧族的祭司,对这解忧舞想必十分精通,大王,你说是么?” “阿兰嘉说的是,这解忧舞,本王也是偶有听闻,撒莲不妨就去舞上一曲吧!” 而听到解忧舞三字,米尔沙礼面色骤变,矢口喊道:“大王,这解忧舞跳不得!” “为何跳不得?既然娜拉妹子的翩跹舞能跳得,那撒莲妹子的解忧舞又为何跳不得?”阿兰嘉不依不饶。 “大王妃,这解忧舞确实跳不得……”米尔沙礼正要说什么,却被撒莲的话音拦了下来。 “伽罗族长想多了而已,解忧舞没什么跳不得的。既然大王与大王妃想看,撒莲恭敬不如从命。不过这解忧舞,大王与大王妃都是见识过的,若撒莲跳得不好,还请不要见怪……” “哦?这解忧舞本王见识过?”腾格制止想要继续阻拦的米尔沙礼,颇感兴趣地问道。 “是啊,大王见识过的,所有西绫国的人也都见识过的……”撒莲的左手缓缓放向腰间的刀鞘,渐渐抚向刀柄,最终,将那把三年未曾见光的弯刀拔了出来,火光映衬的刀身附上鬼魅的暗红,犹如浸染了恶鬼的诅咒。 接着,她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就在三年前的今天!” 没有顾忌耳畔因为她那一句话引起的嘈杂,撒莲只是凝视着弯刀,那是她阿姐的佩刀,她的阿姐,耀眼的西大漠玫瑰,曾经手执弯刀,逼退了一批又一批觊觎净土的敌人,守护着解忧族在西大漠的地位。 撒莲迎着满月高举弯刀,眼神脆弱而又坚决。在所有的温暖、所有的笑容、所有的欢乐都逝去的今日,这沉寂许久的弯刀,将再次迎来属于解忧族的荣耀! ------------ 01 混沌之境 更新时间:2012-05-06 【本卷是所有故事的开端,因为铺垫较多,剧情慢热,主角到第九章才正式出现。想要快速切入剧情的书友们可从其它分卷看起,每一卷各有一个独立的故事,主角贯穿其中。想要了解分卷情节,看分卷简介就可以了,可以先挑自己中意的分卷来看。在等文的时候再反过来看起始卷~】 鸿蒙初辟,始为灏湮,碧海磅礴,地灵人杰。 自落湮皇朝建立,大陆依其地势,一分为五。东漓层峦叠嶂,峻岭崇峰;南源湖光水色,四季如春;西淇群山环绕,沃野千里;中涵辽阔无垠,一马平川;北溟飞沙走石,荒无人烟。 北溟之地,无尽深渊。 这是一片纯粹的黑,朝阳的光芒在触及这黑暗的一刻,如同被横刀斩断了一般,瞬间失去了光明。没有由亮转暗的过度,横亘在眼前的,便是光与暗的交界,如同隔了一层看不清、摸不着的屏障,上边是纯粹的光明,下边则是纯粹的黑暗。 光明的那一面上,悬浮着或高、或低、或大、或小的岩石,小的不过两尺见方,堪容一人踩踏,大的却有好几丈,足以供数人在上头休憩。岩石之间间隔的距离同样远近不一,近的就在咫尺,只需一个阔步,远的甚至超过了视线可及的范围,武道修为上乘者才有可能凭着上好的轻功抵达。 悬空的岩石间,一靛青,一绯红两道身影交错着闪过,起落之间速度极快,宛如活跃在云端的两道光影,直到了一弧形的偌大岩石,方才静止。 靛青色身影的是名少年,一身劲装,尚未到弱冠之龄,一根藏青色的发带束拢长发,显得干净利落,稍显稚嫩的面容已颇具端正俊逸的风范。那样的端正并不只是五官生的俊俏,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风骨,如同立于万丈悬崖上的苍松,任千磨万击,自有一番傲骨屹立不倒。 少年的腰间悬着一柄君子剑,剑柄处磨损的痕迹十分鲜明,可见平日里练武的勤奋。少年的背上还趴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面容枯瘦,模样邋遢,此刻正大张着嘴不停地喘气,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而背了老头一路的少年反而不显半点的疲惫,连鬓角的发丝都未曾凌乱。 绯红色身影的是名少女,瞧着倒是比那少年还小上一些,刚到及笄之年。少女梳着俏丽的凤尾髻,发髻上簪着亮眼的四星银蝶,左侧的鬓角还讨巧地簪着一枚桃红色的扁簪,映着那双明媚的桃花眼,更显得娇俏可人。少女穿着一身荷叶边的轻纱套裙,双脚落定后,轻轻吁了口气,掏出袖中的浅色巾帕,袖摆滑落的瞬间,露出手腕上戴着的红宝石白银边手镯。 少女看了看身旁端正俊逸的少年,见他面色如常,连一丝出汗的迹象都没有,嘴角略显失望地勾起,转而擦拭自己的两颊,嫣然一笑,道: “表哥的功力又进步了,接连几夜的奔波也不见疲态。看来,等回去后,若惜也要加紧练功了,否则日后随着表哥出游,成了拖累可就不好了。” 少年尚未答话,趴在他背后的糟老头一边搭着少年的肩膀颤巍巍地下地,一边多嘴道: “小丫头倒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过容老头子我说一句啊,你已经成了拖累了,这小子就算背着老头子过那悬空浮石,仍旧游刃有余得很,还是特意放慢了速度将就你的,若不然,小丫头啊,你早就不知被甩到哪儿去了。” “原来老伯也是精通武学之人,瞧出若惜的武艺平平,自然无法与表哥相提并论。想来,那日在死亡沼泽,老伯是藏拙来着,倒是若惜多事了。”少女睨了糟老头一眼,争锋相对。 “哟哟哟,小丫头是在提点老头子呢?弄弄清楚,救了老头子的是那小子,和你这小丫头可没半点关系!”糟老头嚷嚷出声,接下来的语调放低了许多,“别说什么表哥表妹的表亲关系,就是成了亲,也还是两个人呢!如此等不及地就把别人的功劳摊自己身上了,真是不知羞啊不知羞!” 绯衣少女只当没听到下半句,一本正经道:“别张口闭口就喊小子,都说了我家表哥姓林,双名上靖下翰,怎么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算不称呼一声林恩公,也该喊声林少侠!” “然后再称呼你一声少侠夫人?” “……”少女顿时窘立当场,无言以对。 名叫林靖翰的少年,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他看着少女的眼神极为柔和,那番话却是对着糟老头说的。他的声音并不很大,却将话语中坚定诚恳的意味展露无遗。 “老伯,少侠二字就免了,那声夫人倒是没有说错,不过早了几年罢了。我家表妹姓花,芳名若惜,总是喊着小丫头,确也不合适。” “表哥……”少女闻言,两颊瞬间染上酡红,堪比上等的胭脂,衬着那身绯红的衣衫,更显得妍姿艳质。 一场口舌之争就这么落幕了。片刻之后,那糟老头摆出一脸受不了的表情,斜睨了林靖翰一眼,嚷道,“赶紧的,把饮水和吃食拿来,老头子我都快饿扁了!一天到晚地卿卿我我,也不嫌牙疼……” “都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这为老伯果真不是常人……”名叫花若惜的少女小声嘀咕了一句,拨弄了下腕上的手镯,一个包裹落到手上。她看着林靖翰,柔声道,“表哥,别拿你乾坤袋里的干粮了,我这乾坤镯里备着的都还没动过呢!” 林靖翰点了点头,接了少女手中的包裹,找了块干净些的石头,就着自己的袖口擦了擦,让花若惜先行坐下。然后打开包裹,取了里头的吃食、饮水分给少女与那糟老头。 糟老头拿到了吃的,便抱着走远了些,背对着两人,一屁股席地坐下了。 花若惜瞥了糟老头的背影一眼,耸了耸肩,把手中的吃食放到一边,先拿了巾帕,把身侧的地方擦拭干净,示意少年也坐下休息。那巾帕倒是神奇,拭去了灰尘,却依旧光洁如新。 林靖翰靠着花若惜坐下,眼神自然地看向几丈远的那个山洞――或许叫做黑洞更加确切,那个洞口就依着这块岩石,两侧并不是山壁,而是像岩石底下的那片黑暗一般的漆黑,如同夜幕之上陡然浮现的暗门。洞口处更是晦明交替,神秘莫测。 “表哥,奔波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先吃些东西吧!”花若惜柔声提醒了一句。 林靖翰闻言收回视线,对着花若惜微微一笑,拿了吃食。 吃饱喝足,不过几盏茶的工夫。那老头想是坐得无聊了,回转过身,朝着两人挪近了几步,出声喊道:“我说小子,你在东漓呆得好好的,做什么来这北溟?要看风景,也该去南源才是!北溟又没什么好逛的地方,一道无尽深渊,隔了东大漠和西大漠。瞧瞧这下头,都说下面藏着阎罗殿,要是掉了下去,那可就真爬不上来了!” “多谢老伯提醒。”林靖翰看向糟老头,诚恳地回答。 “你啊,要是瞧着大漠新鲜,那东大漠也够你看的了,都是遍地黄沙,没啥子不同的。何必一定要去西大漠?”糟老头得了回应,说得更加起劲了,“要去西大漠吧,还得闯这混沌之境!你瞧瞧这洞口,奇了八怪的,进去准没好事儿,听老头子一句劝,赶紧打道回府吧,别在这儿磨蹭时间了!” “如此说来,老伯对西大漠十分了解了?”林靖翰闭了闭眼,不答反问。 “你管我老头子对西大漠是不是了解!”糟老头哼了一声,颇为语重心长道,“混沌之境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说闯就能闯的。几百年来,进了再没出来的可多了去了,里头也不乏那些成名的武林豪杰,江湖侠士的。就你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子,真真就是进去送命的啊!真不知你一心要去西大漠是为了哪般?” “我家表哥去西大漠,当然是有要事做的!”没等林靖翰回话,花若惜忍不住说道,“况且,老伯长居在北溟,又怎么知道现今的武林豪杰,江湖侠士是哪些?这般说话,实在叫人难以信服。何况,您又怎知,我家表哥比起那些人来就差了?” “这小子的功夫确实不差,不过,多了你这个丫头片子嘛,那真就说不准了!” “老伯,您说的该是您自己才是,若惜就算再不济,也是靠着自己的实力来到这儿的。至于老伯您嘛,要是没记错的话,过这无尽深渊,还是躲我表哥背上的呢!” 两人说着说着,眼看又要吵闹起来。 林靖翰轻叹一声,手握剑柄,屈指弹了弹,“叮”得一声剑鸣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少年温文一笑,放下剑柄,郑重道:“老伯句句箴言,靖翰铭感五内。只是事关家族声誉。这西大漠,非去不可。” “哼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糟老头忿忿地又要说什么。 花若惜眸光一转,忽而问道:“我说老伯,当初是您听了我们要去西大漠,还死乞白赖跟过来的,现下这般劝阻,又是为了哪般?” 没等糟老头说什么,她又接着道:“您该不会是怕了吧?” 一听这话,糟老头噌地站起来,怒道:“笑话,我老头子一辈子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还多,你们都不怕,我老头子怕个鬼呀?” “既然如此,那老伯您还是坐下来,接着休息吧,等休息完了,咱们就去闯闯这混沌之境,说不定,里头还真有让您怕的鬼呢!”花若惜轻飘飘地说了一声,还十分贴心地补充道,“不过,您就是真怕了也不要紧,可以留在这儿等着我们出来。反正干粮备的多,就算等上个十天半个月都不用担心。” “哼――”被堵回去的糟老头,气得从鼻子了喷了一声,不再说话。 花若惜自然笑得一脸春光灿烂,林靖翰瞧着,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自己也忍不住淡笑着轻叹了一声。 ------------ 02 雪衣之人 更新时间:2012-05-07 此时,黑暗的另一端,一行三人穿过诡异的洞口,已然踏入了混沌之境。 眼前是一片昏暗,空气中夹杂着烟尘与腐烂的气味,粘腻潮湿,令人作呕。狭隘的空间,隐约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同枯骨在敲击墙面,垂死挣扎。 一双眼睛缓缓睁开,墨色鎏金的眸子如同燃烧着赤金色的火焰,在昏暗中格外的分明。那双眼,高贵而冰冷,从容而镇定,眸光闪烁间,流露出三分狂妄,七分傲气。 “主上,是否掌灯?”一个女子的声音自昏暗中响起,言辞之间,十分谦恭。 “不必。”那双眼睛的主人淡然地吐出两字。略带沙哑的声音一如他那双高贵的眼瞳,不刻意却流露出的霸气,叫听者甘愿臣服。 “主上,前途孔有凶险,且容轻末先行查探一番。”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恭敬地请示。 “呵,凶险又如何?”那双眼睛的主人低声一笑,右手挥动间,一片金色的刀芒,快如闪电。 “这世上还没有本座去不得的地方,龙牙也许久未见光了,是时候大战一场!” 龙牙便是男子握在手中的刀――龙牙裂魂斩,出自轩辕门淬炼圣师之手。刀身呈现通透的赤金色,一如男子眼底的鎏金,刀柄则由玄石淬炼,雕刻着龙纹。平日里不过三寸长,一寸宽,藏于袖中,毫不显眼。一旦注入内劲,则瞬间暴涨数倍,吹毫断发,削铁如泥,挥动间甚至能看到金龙狂舞,说是天下第一刀也不为过。 “谨遵主上吩咐。”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答复,纷纷亮出随身的兵器。 继金色刀芒之后,银白的剑影,赤红的鞭形闪现而出,迎战着前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这是一间由胡杨木与砂岩砌成的香阁,淡粉色的薄纱垂挂在墙壁之上,拢起一抹飘渺的美感。一顶暖帐置于其中,帐前还摆放着两个小香炉,里头正升腾着袅袅的青烟,飘散出一股清幽的沉香味儿。 芙蓉暖帐里,一身金镶边公子袍的少年,正倚在一位红衣美人的怀中小憩。少年的长发微微卷曲,并透着美丽的暗蓝色,拿一根玉带半扎半放,全披在了美人的腿上。他的腰间还垂着双环青玉流苏佩,手中更握着一柄白玉折扇,或扇或停,正方的扇面上绘着大好的泼墨山水画,扇动间露出的背面却题了一行字: “山水再好,不如美人在怀。” 如此的写意风流,一如少年给人的感觉。 “大漠之中,居然藏有如此佳境,”少年的眼睛依旧闭着,似是十分享受,只薄唇张开,又吐出一句话,“就是那沉香炉的款式瞧着老了些,下回本少给翩翩美人带些时兴的过来,那才叫好看!” “翩翩先行谢过三少了,”唤作翩翩的红衣美人朱唇轻启,眼神柔媚又带着丝清愁,“这香炉还是伽罗族那边给送来的,这西大漠的所有部落,就数伽罗族与外界的交往多些。翩翩能得到就不容易了,哪儿还能计较是不是时兴的玩意儿?” “如今既让本少与翩翩相逢,自然不会再委屈了你!”少年放下折扇,摸上翩翩的柔荑,置于掌中,细细把玩。 “三少……”翩翩轻唤一声,又是娇羞,又是欢喜。 暖帐之内如此温柔缱绻,暖帐之外,三个小厮却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一旁候着的红衣侍女们则偷笑着聚作一堆。 “三少爷,时辰不早了,倘若今夜子时正点再到不了解忧族,回去可不好向老太君交代呀!”小厮中的一人,小心翼翼地张口说道。 “嗯哼?”暖帐中传来少年的嘟囔声,“阿大,你说什么来着?” “三少爷,小人是说,您该走了!”小厮阿大的声量提高了些。 “走?走去哪儿?本少在这儿呆得好好的,何故要走人?”暖帐中的少年眼皮动了动,终于睁了开来,一对多情的深蓝色眸子如同深海般闪耀迷人,瞧得翩翩更忍不住脸红心跳。 “三少爷,您难道忘了,您此行的目的?那解忧族……”另一个小厮阿二小声地提醒。 “本少此行,关解忧族何事?阿二,你莫不是糊涂了吧?哈哈,也是,一时间看到那么多姐姐妹妹,你小子犯糊涂也是应该的,本少能理解,能理解。” 听着这话,那群红衣侍女们嘻嘻哈哈地笑出声来,弄得阿二面红耳赤。 “三少爷,那神仙府给的试题,您不是解开了么?小人还记得,是何以解忧四个字来着。您都入了混沌之境,却不去解忧族,未免也太可惜了!”剩下的那个小厮阿三一本正经地说道。 “阿三呀阿三,本少早说了让你多念点书你不听,何以解忧,何以解忧,谁说那解忧就是指的解忧族了?依本少看,何以解忧,唯有美人。如今本少既已寻得美人,自然有百种忧愁都消解得干干净净。你不劝着及时行乐,尽想着将本少拉走,你呀你,真是比阿二还糊涂!” “您先前还说,那是解忧族来着……”阿三摸着脑袋,小声嘀咕了一句,瞧帐中没有回应,只得不作声了。 三个小厮继续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成功将三个小厮打发了的少年,再次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躺在美人怀中的风流惬意。 “三少,那神仙府可是天上的神仙居住的府邸?”翩翩抚着少年的脸颊,柔声细语。 “翩翩这可猜错了,那神仙府可不是什么神仙居住的府邸,而是当今武林盟主的府邸,武林有三府――神仙府、逍遥府、洞天府,可以说是武林的名门望族,其中又以神仙府为最,历代的武林盟主,都是神仙府的掌门。” “呀,那神仙府既然如此厉害,三少这般看轻他们给出的试题,不会出什么事儿吧?”翩翩急急问道,面露关切之色。 “神仙府虽然厉害,我陌家也不是徒有虚名的,何况出了十七年前的那件事后,这三府的境地……呵,不说也罢!总之,即使是三府的鼎盛时期,与我们四大家族相比,还是差上了那么一截。所以,翩翩只管放心,这次的比试,要不是其他三个家族都出手了,本少才懒得理会呢!不过这回呀,倒还真得感谢神仙府办的这天下第一人比试,让本少碰上了翩翩美人,此生才不虚度啊! “三少的嘴可真甜……”红衣美人巧笑倩兮。 北海之滨,冰川之上,一人素衣白裳,与这银装素裹的天地浑然一体,雪白的斗篷自头顶盖到脚底,只能隐约看到他精致的下巴。那人踩着薄冰随意而行,如履平地,平静的海面不起一丝波澜。只见他走走停停,似在找寻方向,动作却并不缓慢,不多时已转到了雪山的侧面。忽地,他停下了脚步,不过一刹那,一团雪球从山背上滚落而下,堪堪停在了那人的脚边。 雪衣人抬起脚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那团雪球,掉落的雪屑顺着鞋面滑落,那绣着华丽纹路的长靴,始终崭亮如新。雪球震了震,顶部的雪屑掉落的更加剧烈,不多时,一个黑黢黢的小脑袋从开了个洞的雪球中钻了出来,居然是一只黑貂! 那只黑貂尚处于幼龄期,小脑袋不过两寸长,圆溜溜的大眼睛黑亮黑亮的,十足憨态可掬。它的嘴里还衔着一朵红蓝双色的小花,花瓣细长,重重叠叠,极为漂亮。 雪衣人蹲下身,左手手肘撑着膝盖,打量着那只黑貂,修长的手指抚摸起自己的下巴,不知在思量些什么。戴在中指上的碧蓝色海螺指环,映衬着细腻的肌肤,显得格外得诱惑神秘,如同月夜下的海面上,泛起的粼粼波光。 黑貂从山上滚下来的时候估摸着摔得狠了点,正不停晃着小脑瓜子给自个儿醒神,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仰头,看到了注视着它的雪衣人,顿时又陷入了瞠目结舌的境地,连衔在嘴里的花儿落了地都不自知。 雪衣人顿了顿,手指挑起落在地上的双色花,凑近嗅了嗅,转而又松开手指,任由花儿掉落回地面上。黑貂终于又清醒了过来,胡乱昂着脑袋,奋力地想从雪球里钻出来,无奈那团雪球滚得太结实了,它努力了半天才挣脱出一小截的脖颈。雪衣人看不下去了,伸出食指在雪球的一端轻轻一扣,刹那间,那裹着黑貂的雪球如同花朵绽放般四散而开,将中间的小家伙解脱了出来。 黑貂脱离束缚后,畅快地甩了甩毛,抖落身上的雪屑,随即重新衔起那朵双色花交到雪衣人的掌心,并且讨好地在雪衣人的手背上蹭了蹭。雪衣人看了看手心里的花儿,又看了看一脸求收留,求抚摸状的黑貂,碧蓝色的海螺指环微微一闪,那朵花便消失在了他的掌心。随即,雪衣人伸出两根手指拈起黑貂颈部的毛皮,将它拎上肩膀,带着它一同上路。 ------------ 03 活死人墓 更新时间:2012-05-08 依旧是混沌之境的入口处。 “表哥,已经巳时了,咱们再不上路,兴许就赶不上了!”枯坐许久的绯衣少女再次忍不住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摆,出声提醒道。 “小丫头急个什么,这时辰还早着呢,老头子我还没休息好,再歇歇,”糟老头嘟囔了一声,接着道,“老头子先打个盹啊,等醒了再走不迟,再走不迟……”随即,他转了个身,背对着越发刺目的阳光,居然歪着头真打起瞌睡来。 “喂喂――”花若惜简直要被气笑了,跺了跺脚,看向少年,“表哥,你就真由着这死老头子?你,你瞧他这样,摆明了扯咱们后腿的!要不是四大家族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我真怀疑这糟老头是其他三家派来阻挠咱们的!” “表妹,稍安勿躁。老人家这么做,兴许有他自己的道理。时辰尚早,咱们暂且再等个片刻。”林靖翰一边借了少女的巾帕擦拭起自己的随身佩剑,一边微笑着安抚花若惜。 “我管他有什么破烂道理,过了今夜子时正点,若还是到不了解忧族,那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表哥,你也该为自己想想的,你就是性子太好了,再这么下去,难道你想像大哥那样……” “像熏表哥那样又何尝不好?”林靖翰打断她的话音,不慌不忙地说道,“若惜,无需担忧,到今夜子时还有好几个时辰呢,总能赶上的。” “可都说混沌之境十分凶险,也不知会在里头耽搁多久,总是早些上路为好嘛!”花若惜仍是一脸的焦急担忧。 “好了,好了,”林靖翰点了点少女的鼻尖,取笑道,“我们花家的小公主,再这么皱着眉可就不漂亮了,晚上些时辰也无妨,你还信不过表哥么?” “当然不是,若惜最相信表哥了!既然表哥这么说,那若惜就听表哥的,哪怕,哪怕真没有赶上,若惜也站在表哥这一边!”花若惜急忙表态,嘟起的双唇如同樱桃般可爱诱人,想了想,又补充道,“那,表哥也要答应我,若是这糟老头死活都不肯起来,我们就把他撂在这里不要管了!” “好,听你的。”少年莞尔一笑。 昏暗中,一路的刀光剑影,金芒、银光、赤影飞舞交缠,听不到鲜血飞溅的声音,听不到受创的惨叫与哀嚎,有的只是兵器击打的铿锵声,以及残肢断臂掉落地面的噼啪声。这里,似乎寂静的诡异,却又响亮得刺人耳膜。 不知时辰过去了多久,也不知走过了多远的路程,眼前终于浮现出了白光的影子。那个被称为主上的男子,微眯起那双墨色鎏金的眸子,手心一动,龙牙裂魂斩便被收回了袖中。男子阔步朝着白光的方向走去,左右一男一女的侍从紧随其后。 白光汇聚成一扇门的大小,炫亮的白色光芒使得人看不清前方,却照亮了三人的身形,也照亮了三人背后几丈远的地方――那是一截由沙石堆砌的长廊,石缝间填充有沙砾,只是半边墙面已经倾塌,顶部的沙子徐徐下落,隐隐可见埋在碎石沙砾之下的断臂残肢。另一侧斑驳的灰黄色墙面上,凝固的血迹如同符咒般张牙舞爪。 他们闯过的地方,散落了一地支离破碎的干尸,躯干都碎裂成寸许,一颗尚显完好的头颅正对着他们的方向,皮肉干枯,目眦尽裂。这丈许之地已是如此惨烈,光芒所不及之处,只会更加的惨绝人寰。 有着墨色鎏金双眸的男子,一顶锦华冠束发,身披一袭玄色暗纹镶边锦袍,腰间束带上嵌着黄金结红宝石扣,与左手上的血玉扳指相得益彰。他的模样极为俊美,甚至沾染着一丝蛊惑的邪气,却有着与他的气度所不相称的年轻,难以想象,那样一身狂傲,从死路中偏生闯出生门的男子,才刚刚二十出头。 “主上,这是出口。”女侍从将手臂探入白光之中,肯定地说道。 没有丝毫的犹豫,男子踏入了白光之中,只留下一声清狂的笑叹: “活死人墓,不过如此!” 大漠之中,绿洲宝地,一座沙城建于其上。最外围的城墙是四四方方的造型,里头的屋舍则围绕着最中心的湖泊而建,一间间有规律地分布着,呈泪滴状排列。 午时的阳光浓重炽烈,屋舍的外头清静无人。 扎着单髻,穿着一身水蓝色短褂的小书童快走几步,掀开门帘闪身进了屋内。双手掏出藏在怀中的牛皮纸,小心地摊开平放在桌上,又从一旁的包袱里取了笔墨,整齐地摆放好。 “公子,现下就要作画吗?晓光问了此地的族长,只要到这牛皮纸了,怕是没有宣纸上好画。这大漠真是呆不得,大中午的,太热得慌了,哪有咱们南源好?一年四季都气候宜人。公子,要不您还是歇着吧,这作画的事儿,可以往后放放,晓光会给您记着的!”小书童看着窗边的少年,好心地建议道。 少年闻言静静地转身,他立在窗边,身着一袭浅碧色近乎玉色的丝质袖衣,背后深黑的长发拢成一束,转身的刹那,鬓角垂下的两缕发丝微微拂动,细细看去,少年的长发并不是全然的深黑,而是隐隐的透着一股墨绿的翠色,一如他的双瞳,于漆黑中闪烁着沉静的绿芒。少年的腰间系着白玉腰带,腰带下坠着一枚绿如意的配饰,映衬着他左手上挂着的翠绿佛珠,更显得清幽雅致。 少年无疑是俊美的,或许用俊美来形容还显得太过单薄。那样的一个人,就那么站着,却让人觉得那般的高贵凛然不可侵犯,如同遗世的谪仙人。而他所处的地方,哪怕是炼狱火海,也会让人产生如临仙境的感觉。 名唤晓光的小书童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他们家公子了,却还是会因为那不经意间的一个回眸失了心神。 少年轻轻地咳了一声,将晓光唤醒,随即淡然嘱咐: “晓光,累了你先下去歇着吧,我这边也没什么好伺候的,难得来到大漠,如此景致,也别有一番韵味。”少年的声音,一如他的人般,让听到的人觉得温柔而亲切,似乎连情绪间的波动都缓和了下来。 晓光欢快地笑了笑,赶忙答道: “公子喜欢就好,晓光就没公子那么好定力,真是热得慌了,那晓光先回房了,公子有事儿只管吩咐晓光,晓光听着呢!”随即,小书童吐了吐舌头,转身回了隔壁自己屋里。 听着晓光的脚步离去,少年收起掌心的佛珠,踱步到了桌边。砂岩砌的桌子并不十分平整,但贵在坚固耐用,平日里放置些东西倒还凑合,现下用来作画,确是有些强求了。那牛皮纸更是纹理粗糙,面上凹凸不平的。少年看了又看,提起的笔还是放下了。 再次走回窗边,浅碧色衣衫的少年看着窗外继续出神。外头正对了一面沙墙,墙上挂着大漠常见的绿之铃,一颗颗恰如佛珠般大小,碧绿碧绿的,上头还开着或白或紫的小花,十分讨喜好看。这么一串串垂下来,如同挂上了一道道的珠帘。 “如果他看到了,该是十分欢喜的吧?呵……或许,他早看腻了也说不定……”少年轻叹一声,话音消散在午时的烈阳下。 与那谪仙般的少年隔了两个房的另一间屋舍内,传出阵阵或轻或重的咳嗽声。 砂岩砌的炕上,一身素白锦衣的少年正蜷缩着,右手遮掩苍白的面容,捂住的唇间接连溢出的咳嗽声,叫闻者忧心。坐在少年身边的是个少女,穿着一身素白的碎边绉纱衣,秀丽得如同冰雪中的白莲,此刻,正一脸愁容的看着少年。 这对少年男女的容貌一模一样,一样的精致而美丽,若不是少年身体病弱,面色过于惨淡,简直叫人分辨不清。这两人,显然是一对双生子。 “弟弟,你不该来这儿的,听姐姐一句话,等孙伯他们到了,你就跟着孙伯先回府吧。留在这儿,你的身体会受不住的。”少女抚着少年的背心,规劝的声音甚至带上了哭腔。 “姐,不要那么小看我……咳咳咳……况且……咳咳……这事关,事关我们洞天府……咳咳咳……我身为,身为……天听……咳咳咳……咳咳咳……” “又是洞天府,洞天府!弟弟,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就算洞天府在武林中地位不在了,姐只要你好好的,爹爹心里也是这般想的,你又何苦如此为难自己?” “姐,洞天府和其他的……其他的门派不同……若是,若是地位不在……咳咳咳……天下,会……咳咳咳……会乱的……我不要紧,就是,就是赶路……累了,歇歇……便好……姐,不要,不要担……”话音未尽,少年便昏睡过去。 “弟弟……”红衣少女再忍不住,紧紧抱住少年,眼泪无声地落下。 她的弟弟,先天不足,却又背负上如此沉重的枷锁,若是她能替他分担上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洞天府,呵呵……都说洞天府最接近天神,既是如此,那为何老天不肯垂怜?”少女呢喃自语,“还是说,因为洞察了天机,所以上天才降下了惩罚?” ------------ 04 共赴净土 更新时间:2012-05-09 狂风侵袭,沙粒飞扬,明明是正午的烈阳照耀,却依旧叫人觉得昏沉。从活死人墓中走出的一行三人,看到的便是这副大漠独有的景色。身后是颓败的古城墙,残垣断壁之间,反射着青铜光泽的图腾,半覆于黄沙之下。 身披驼色长袍的男侍从,一个翻身跃至图腾的近处,长剑一挥扫去上头覆盖的沙砾,显露出面上雕刻着的金翅鸟。 “轻末哥哥这身袍子可穿对了,瞧你在那儿弓着身,远远看去,真当是一头骆驼呢!”站在玄衣男子身边的女侍从,毫不避讳得出声笑道。 她梳着单边流云髻,鬓角纹着一枚黛紫色花形发簪,一身紫棠色窄袖深衣干净利落。她的左腕上戴着一枚雕花金镯,上头镶嵌的玉石上刻着一个“玄”字。那块玉石与驼衣男子挂在腰间的配饰质地相仿,只不过驼衣男子的配饰上,刻的是一个“地”字。 “旧音,别老仗着轻末性子好,就出言无忌。”玄衣男子转动着左手上的血玉扳指,不轻不重地说了女侍从旧音一句。 “主上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旧音仗的可不仅仅是属下的性子好!”驼衣男子轻末一个闪身回到原地,看着笑嘻嘻的旧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呀,主上疼我,所以旧音才敢这么说,轻末哥哥不服气么?”旧音昂着下巴,笑得好不得意。 “鬼丫头!”玄衣男子低笑一声,墨色鎏金的双眸闪了闪,随即正色道,“罢了,闲话不多说。轻末,适才发现了什么?” “主上,若是属下没有猜错,这里是伽罗迷城,也就是伽罗族的领地,”轻末回禀,“以金翅鸟为图腾的,只有西大漠的伽罗族。” “伽罗族不是三百年前就同外界断了往来吗?”旧音捋着自己的发丝,疑惑道,“说起来,西大漠几个部族,就属伽罗族与外界相通,三百年前混沌之境出现后,连伽罗族都避世不出了,这西大漠也就真和外界没了联系。现下看来,伽罗迷城成了这样,那伽罗族……呵呵,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主上,看来混沌之境的出现,并不只是上天给出的告诫!”轻末皱眉说道。 “呵,上天……”玄衣男子嗤笑一声,仰视苍穹,眼光波动间,流露出的不是虔诚的敬畏,而是十足的不屑。 香阁之中,翩翩出了暖帐,正对着雕花铜镜细细梳妆。有着一双多情蓝眼的风流少年正立于翩翩身后,细细挽起她的云鬓,梳了一个漂亮的绾花散边髻。 翩翩对着铜镜,左右打量了一番,顺手簪上一枚红玉珠金发饰,艳丽的红色玉雕花瓣衬着她凝脂般白皙的肌肤,显得格外美丽动人。 “三少的手可真巧,这头发绾的好看极了,现下,大漠外的女子,都时兴这种发髻吗?”翩翩扭过头柔声问道。 “这是自然,翩翩的头发乌黑浓密,梳这绾花散边髻瞧着最为好看。现下时兴的除了这绾花散边髻,还有流云髻、凤尾髻、天仙髻、蝶翅髻……翩翩若是喜欢,改明儿本少再给你梳个别的。” “外头儿真好,这儿仍是时兴梳高髻呢,还是三年前传过来的,都说那时大漠外的女子最爱梳这个发髻了,要是能上外头儿去瞧瞧就好了。在这西大漠终老,不免有些可悲……”翩翩说着,眉眼间带上了几许惆怅,她轻叹了一声,又道,“不过,此生能遇上三少,已是翩翩的福气了!” “傻翩翩,瞧你说的什么话,要是想去外头瞧瞧,本少可以马上带着你离开这里。你现下就准备准备,到时候乘着夜色赶路,踏月而歌,也不失情趣!” “真的吗?”一番话令翩翩欣喜地睁大双眼,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她为难道,“不知三少可否等上个一晚?今夜按照规矩,西大漠的各个部族都得去净土,共庆西绫节,翩翩和族里的众位姐妹们自然也得前去。” “为了翩翩,本少就是等上个一年半载又有何妨?何况才区区一个晚上?就是不知那西绫节是什么节日?须得西大漠所有部族前往?” “三少还不知道呢!”翩跹笑了笑,细心答道,“这三年前呀,咱们西大漠所有部落联合结成了西绫国,西绫节便是西绫国的节庆日了。” “翩翩族长,这么说来,解忧族也会去那里了?”小厮阿三出声问道。 “这是自然的,”翩翩答道,“况且,那里原就是解忧族的领地。” “我说阿三呐,你还真是对解忧族念念不忘啊?”蓝眼少年睨了阿三一眼,“莫不是那里有着你的老相好?” “阿三只是关心三少爷,”阿三小声回应,面红耳赤,“况且,况且小的也没有什么老相好……” “哎哎,阿三,你又不是美人,千万别对着本少脸红。”少年一副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样。 “噗哧,三少真爱使坏……”翩翩忍不住捂着嘴巴笑出声,“那位阿三小哥也是一心为了三少,何必如此戏弄他?” “那本少就听翩翩美人的。”少年凑近翩翩的脖颈处嗅了嗅,摆摆手示意阿三下去。 “三少可要随翩翩同去净土?听闻今夜,在那儿还能尝到美酒呢!”翩翩贴向少年的耳畔,轻声道。 “什么美酒,居然能令翩翩如此念想?”少年呵出一口气来。 “呵……”脖颈处一痒,翩翩微微缩了缩,又笑道,“翩翩念想可不是美酒,而是三少的陪伴。” “既然如此,本少自当义不容辞,”少年抚着翩翩的耳垂,小心地替她换上耳坠,又道,“何况,护花使者也是一件美差也。” 漆黑的长廊之中,一行三人正疾步赶路,走最前头的是个头发花白的糟老头子,后面则是一对少年男女,正是林靖翰与花若惜。此刻,他们已然步入了混沌之境。 “表哥,原来混沌之境是这个样子的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花若惜一手拽着身旁林靖翰的手臂,另一手中端着枚蝴蝶形的夜光璧,发出的光芒照亮了方圆一丈的范围,她瞧着两旁石壁上的图案,语气间藏不住兴奋之情。 “小丫头懂个什么,这墙上的壁画可是暗藏玄机的,你再看,小心把你的魂都给收了进去!”走在最前面的糟老头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自鼻孔里哼出几个声,语气仍旧不善。 “哎呀,原来老伯还是高手中的高手,不止精于武学,连对这混沌之境都十分了解啊,真是失敬,失敬啊!”花若惜朝着老头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明白就好,东张西望地做什么?加紧赶路,可别错过了时辰!”老头说完,转过身去,继续向前。 “真是蹬鼻子上脸了,切!”花若惜低咒一声,悄悄扮了个鬼脸,“也不知道之前是谁一直拖延时间来着!” 话是这么说,花若惜倒也没再继续看那壁画,而是提速跟了上去。 林靖翰失笑,一手拍了拍少女的肩膀,道: “你呀,出个门真是越来越没姑娘家的样子了,要是被舅母知道,还不知得如何管束呢!” “只要表哥不说,娘亲怎么会知道呢?”花若惜眨了眨眼,甚是调皮,“表哥最疼若惜了,不会让若惜被娘亲责罚的,对不对?” 少年捏了捏她俏丽的鼻尖,但笑不语。 “哎哟喂,你俩能收敛着点不?”走在前面的糟老头朝后瞥了一眼,抖起鸡皮疙瘩,“天底下青梅竹马的多了去了,你俩如此这般是要做给谁看呀?” “老伯该不会是嫉妒了吗?说起来到老伯这把年纪了,对这些该是习以为常才是,”花若惜觑了前面的糟老头一眼,嘲笑道,“莫不是老伯太过天赋异禀,瞧着旁人都看不上眼,所以,至今仍是孤家寡人?” 糟老头闻言不回话了。 “呵,该不是让若惜猜对了吧?”少女不无得意,正想着再打击个糟老头几句,林靖翰拉了拉她的手臂,对她微微摇了摇头。花若惜会意,忙出声补救,语带歉意。 “那个,老伯,适才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您也没听到过。” 糟老头仍是沉默着,顿了许久,方才回应,语气完全不见之前的玩世不恭。 “孤家寡人又能如何?真当这天底下的有情人都能白头偕老么?” 花若惜闻言,心头揪动,脱口而出道:“就算旁人如此,我与表哥也定然能相守在一起。” “你当你说说就能成真了?呵,小丫头怕了吧?”糟老头嗤笑一声,接着道,“可惜,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就是怕也没有法子!” 少女的神色变得更加的焦急,她的眸光闪烁,似要迫切证明着什么。林靖翰看她如此,伸手握住她的掌心,出声道:“抓紧了。” 花若惜正心神不定,听林靖翰这么说,她便犹如抓到救命稻草般,将少年的手掌握得死紧。 “傻瓜,老伯只是在吓唬你。的确,世事无常,但,旁人如何是旁人的事,我们的一生都握在自己的手里,就像这样,”林靖翰说着,抬高两人交握的手掌,并反手将掌心的柔荑握得更紧,少年的眼神是温柔而诚恳的,少年的语气是坚决而果断的,“只要你抓住了,我便不会松开。” ------------ 05 再会熟人 更新时间:2012-05-10 花若惜深深吸了口气,隐去眼角的泪光。 “唉,你小子确实有担当……”糟老头看到这里,忽然长长地叹息一声,又道,“得得得,不说了,前头都能见到光亮了,咱先出了这混沌之境再说。” 三人静默无声地赶路,只是那对交握的手掌,始终没有分开。 临近出口之时,林靖翰看着糟老头的背影,出声问道: “老伯,若是在下没有猜错,您该是解忧族的族人吧?”虽是疑问的话语,他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呵,小子眼光不错嘛!居然被你看出来了。”糟老头扫视了林靖翰一眼。 “适才在这混沌之境中,看老伯对这里极为熟悉。在下就想,老伯会不会是西大漠哪个部落的族人?再想起进入混沌之境前,在下提过何以解忧四个字,当时瞧着老伯似乎神色有变。这般一联系,在下就想着,老伯可能是解忧族的族人。” 林靖翰说着,郑重地抱拳行礼:“此番走出混沌之境,还要多谢老伯相助。” “你小子也没必要客气,在死亡沼泽那,说到底,老头子也是沾了你的光。礼尚往来,老头我也不是知恩不报之人,举手之劳而已。” 说罢,糟老头率先一步,走出混沌之境。 过了未时,烈日便也消停了许多。 绿洲之上,沙墙之内,一身浅碧色衣衫的少年静默伫立,他的前方正对着沙城的城门,丈许的天地间可眺望茫茫沙海。 少年的身前悬浮着一张素锦披风,披风的一侧还放置着砚台,没有任何外物的借力,却纹丝不动地保持在一张书桌的高度。少年的手中握着一枝龙须贡笔,此刻正纵情挥墨,寥寥数笔,大漠沙如雪的景致便呈现在披风之上。 “雅公子真是好风雅,能在如此大沙漠中怡然自得挥毫落墨的,天下间怕也只有一个南源姬肆雅!” “阁下谬赞,姬某不敢当,”名唤姬肆雅的少年,笔触没有丝毫地停顿,他并未抬头,只听音辨人,话语间尽显淡定从容,“不过一点小情致,登不得大雅之堂。” “一年未见,雅公子倒是越发自谦了!”说话的便是那有着一双墨色鎏金双眸的男子,他自城门口缓步走来,气势迫人,落在身后的阳光似乎都显得暗淡了。 “黎苍墨阁下同样风华依旧。”姬肆雅一边说着,手中落下的几笔勾画出一道模糊的人影,隐在沙丘的背后,再看,却又像并不存在,只是一抹光的剪影。 “不知雅公子画的这是何人?”被称作黎苍墨的男子,已来到少年身畔,他的目光自披风上滑过,颇感兴趣地出声问道。 “可能是阁下,也可能是姬某,都不过是,大漠中的一个旅人。”姬肆雅如是答道。少年的掌心挥出一阵劲风,自披风上端拂过,吹干了泛湿的墨迹。 “既是如此,不如雅公子将这幅画送与本座如何?”黎苍墨转动着手上那枚血玉扳指,低垂的眉目间看不清神色,他轻笑一声,这般问道。 “姬某的荣幸。”姬肆雅勾唇一笑,波澜不兴。他先是将笔砚收回,然后撤去了内劲。素锦披风落下的那一刻,立于黎苍墨身后的女侍从旧音,一个旋身,眼疾手快地接了过去。 “阁下身边的人,果真好身手。”姬肆雅出声赞叹。 “雕虫小技,在雅公子面前献丑了。”旧音嘻嘻笑道。 此时,忽听几声干咳,城门口又过来一人,正是那个怪异的糟老头,他睁着一双混浊的老眼,瞅了瞅那边站着的几人,并不搭理,径自佝偻着身子往里头走去。 轻末一个闪身拦在前面,道:“不知老先生是何许人?来此地作甚?” “你小子又是什么东西?我老头子干嘛告诉你?想知道,自个儿猜去吧!”糟老头呸了一声,面色不善。 “还请老先生说话客气些,”轻末面色沉了沉,接着道,“若是不肯说出来路,在下也只能得罪了!”说着,他眸光一厉,腰间长剑亮出一半。 “轻末,退下,”黎苍墨沉声命道,言辞之间,听不出喜怒,“忘了么,本座行事,向来不强人所难。” “属下知错。”轻末躬身领命,退到一边。 “你小子御下倒是挺严的嘛!”糟老头随口吐出一句话,眼睛微眯着上下打量起黎苍墨。 “放肆,我家主上岂是你能随随便便看得的?”旧音瞧着心头火起,正欲上前教训这没眼色的老头,却被黎苍墨制止。 “理会这些作甚?”黎苍墨轻哼一声,摆手间更显得风度翩翩,丝毫不把那糟老头的言行放在眼里。 糟老头拧着眉,晃了晃脑袋,转个身,继续往里头走去,一道清风拂耳般的嗓音阻下了他的脚步。 “若是猜对了又当如何?”说话的少年,眉目如画,飘渺若仙,正是姬肆雅。他正低垂着双眸,细数掌心的佛珠,那眼底沉静的绿芒与佛珠闪烁的光泽一般无二,似乎对场中发生的事情完全洞悉。只听他轻笑一声,又道,“呵……老人家您,该是解忧族族人。” “雅公子是从何得知的?”轻末、旧音异口同声地问道。黎苍墨的眼神也带着一丝好奇,落到了姬肆雅身上。 糟老头同样十分诧异地看向姬肆雅,毕竟这回他连只言片语都未曾透露。 “看老人家身上的装束,显然是常见的大漠服饰。而大漠的子民,向来喜欢将部落的图腾绣在衣物之上,”姬肆雅气定神闲,侃侃而谈,“虽然这身衣服看着年代过久,纹路也都模糊不清了,但还是能够看出最外圈的弧度,形同泪滴状。” “因为沙漠之中的绿洲极为宝贵,所以各个部落的图腾,无论内在为何物,总体看来,都会契合部落所在领土的地表形态。而所有部落中,图腾的整体外观呈现这种泪滴状的,只有本就居于净土的解忧族,以及后来迁居净土的骁夷族。” “那你怎么就能一口断定,老头子我是解忧族的,而不是骁夷族的野蛮人?”糟老头哼了一声,出口的话语咄咄逼人,“别以为知道点皮毛,就能把人家的老底都摸清了!” “老人家自己也说,骁夷族是野蛮人。既然是野蛮人,又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去树下赏花?既然不会去树下赏花,那发间又怎么会沾有无忧花的花瓣?”姬肆雅莞尔一笑,出口便是一番问话。 闻言,糟老头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果然从发丝里找到一片粉白的花瓣,极为细巧,掺在乱糟糟的花白头发间,还真没几个人能够发觉。 “那也有可能是骁夷族的人无意间路过那里,不小心给沾上的,这无忧果树可是种了一大片的!”糟老头仍旧反驳道。 “老人家,你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姬肆雅微微一笑,泰然自若。 “确实不可能啊……”糟老头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随即大步往里头走去,边走又边说道,“罢了罢了,老头子我认栽。你小子既然猜出来了,就当欠你份人情。今儿个累了,老头子我先回屋喽!” “为什么不可能?”随着糟老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城门口忽而传来少女好奇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一对少年男女正从门口款步走来,男的清俊,女的秀美,不愧为一双璧人。正是随着糟老头同来的林靖翰与花若惜。 “骁夷族英勇好斗,迁居净土之后,便把解忧族族人多年来种下的无忧果树砍去了一大半。一来,是给原本就居于净土的解忧族族人一个下马威;二来,是他们觉着那些漂亮的果树,都是女人家的玩意儿,不屑弄之。无忧果树种在泪眼湖一侧,平日里,不常有人在那儿走动。就算是要去泪眼湖,也能从另一段路上过去,是以骁夷族的男子,绝不会无意中沾上无忧花的花瓣,”姬肆雅细心解释了一番,打量了花若惜一眼,笑道,“这位,该是花家小姐了。” “咦?公子又是如何看出来的?”花若惜上下打量了自身一番,诧异道,“若惜身上并未佩戴花家的家徽呀!” “这点不劳雅公子解释,本座都看出来了!”黎苍墨低声一笑,“能够站在林少侠身边的,除了他心心念念的表妹,还能有哪一位?” “苍墨阁下真是一语中的。犹记得,在去年阁下的加冠礼上,靖翰贤弟因为挂念着他的表妹,提前告辞回东漓了,都没能顾上陪本少游历琅琊城!”一道清亮的嗓音忽而插了进来,带着三分遗憾,七分玩笑的意味,“今日看来,这位表妹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怪不得我们正气凛然的林少侠如此动心了!” 说话的少年一身锦袍洒脱肆意,身后跟了三个小厮,正朝着众人走过来。他的手中握着那柄合上的白玉折扇,深蓝色的眼瞳微微眯起,眼角上挑显出十分的多情,薄唇亲启又是十足的无情,怎一个风流了得? 花若惜闻言,一抹淡淡的红霞染上两颊,颔首紧紧靠到林靖翰身后。 “三哥莫要再打趣,若惜面子薄,都要抬不起头了,”看着后来的少年,林靖翰的面上显露出十足的高兴,“说来自去年一别,还是首次再见到三哥呢!” ------------ 06 艳鬼之说 更新时间:2012-05-10 “贤弟一心倾注在武道之上,哪有本少自在?这一年中,本少倒是去过东漓几回,也曾有两次到过花家,无奈贤弟都处在闭关之中,便也没有进去叨扰,”蓝眼少年笑着打量了林靖翰几眼,又道,“贤弟不愧为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说来也只过去了一年,这修为,看来是大有长进,该要突破玉衡境界了吧?” “尚处天权境界,离玉衡还有一步之遥。”林靖翰点头回答,神色自然,既不显得自傲,也不显得过谦。 在场众人自然心中有数,天权已是多数人终其一生无法达到的境界,以十六岁之龄即将突破天权之上的玉衡境界,这等修炼天赋,怕已不是天才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这一位,是陌家的寻欢哥哥?”花若惜的出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索,她仔细打量了蓝眼少年一番,肯定道。 “呵,小表妹眼力挺好,本少正是中涵陌寻欢,”蓝眼少年轻笑一声,扇柄托着下巴,说道,“花家只有一个小姐,若是本少没有记错,芳名是叫若惜吧?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在你五六岁的时候呢!” “寻欢哥哥说对了,正是若惜。不过呀,说到眼力,若惜哪比得上那位公子,”花若惜微微一笑,眼睛看向姬肆雅,“寻欢哥哥的发色眸色极为特别,表哥又称呼你三哥来着,这番言谈下来,一推敲,有些见识的也都能猜出来了。那位公子才叫厉害呢,一下子就能看出别人的来路!” 花若惜说着,忽然似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凑近林靖翰耳畔,小声道:“表哥,还不知那两位是……” “空鉴大师都赞誉雅公子生就一双慧目,自然是与众不同的。说来,雅公子与本少都具有琉璃国的血统,小表妹将本少认了出来,却瞧不出雅公子的来路么?”没等林靖翰介绍,陌寻欢笑着出声提醒道,“再说苍墨阁下,这般年轻俊朗,却能被称作阁下的,你想想看,还能有谁?” “啊,原来是南源的雅公子!”花若惜恍然大悟,再次看向始终泰然自若的黎苍墨,出声道,“那这位一定就是……” “这位便是西淇的黎苍墨阁下了!”林靖翰接过话尾,接着抱拳说道,“先前怠慢,还请两位莫怪在下与表妹礼数不周。” “靖翰贤弟就是太过循规蹈矩了,苍墨阁下与雅公子又岂是会为了这些虚礼介怀之人?”陌寻欢不以为意地摸了摸鼻子。 “三少说的不错,”姬肆雅拨弄着掌心的佛珠,语调舒缓,叫旁人听着,似乎都感觉静下心来,“况且天色渐晚,这大漠的光线又偏暗,姬某的眸色与发色看着便不如三少的明显。若惜小姐不常在外走动,认不出也是自然的。” “正如三少所言,虚礼而已,林少侠不必如此。”黎苍墨轻笑一声,气定神闲。 现下一众熟人聚到一起,正待畅所欲言。晓光一路小跑着从屋里出来,凑近姬肆雅耳边低语几声,得到嘱咐后,对着众人行了个礼,又转身进屋。 “之前吩咐晓光备下的茶水、点心适才准备妥当了,诸位不如先行进屋,边吃边谈。”姬肆雅莞尔一笑,出声建议。 众人一路寒暄,步入室内。这屋舍是沙城内的一间主屋,纵观布局,该是宴请用的厅堂,修葺得简明大方。里头摆放的几套桌椅,并不是砂岩打磨的,而是红木精雕的,看着做工精细,只是款式陈旧了些。 靠中间的是张长桌,长桌一端摆放着一个紫砂茶壶,茶壶四周则有规律地摆了六个碟子,每个碟子上各乘了一道点心,分别是如意糕、玫瑰酥、莲花包、芸豆卷、吉祥果还有鲍鱼盏。一眼瞧上去,色泽漂亮,样子也讨喜。 通往走廊的门帘掀了开来,晓光疾步走出,气息微喘,对着姬肆雅的方向摇了摇头,又匆匆赶去灶间拿来碗筷,跟着陌寻欢而来的三个小厮不待吩咐,自发地一齐上前帮忙。 “先前在此地,姬某见到了此番比试最后的那位出题者。适才吩咐晓光去请,看来无果,想是人家有要事在身,不便前来。不过无妨,出题的时间本就定在子时正点,现下尚早。这桌上摆的都是我南源的点心,诸位大可先坐下品尝一番。”姬肆雅温言说道。 众人围着长桌落座,将主位空下留给那位出题者。 “这点心的味道真是不错,比起家里的,似乎还要好吃些,”花若惜咬了一口莲花包,出声赞道,“未曾想到此番出门,居然还有如此口服。” “南源的点心本就是天下一绝,何况是雅公子府上的?”陌寻欢附和,接着又问道,“说起来,那位出题者,可是神仙府风家的少爷,风行意?” “三少猜得不对,出题者并非出自风家,而是洞天府雪家。”姬肆雅斟上一杯茶水,半挂在手腕上的翠绿佛珠垂在桌面上,举手投足间,无不流露出先天的雅韵。只见他品了一口,又道,“新出的云雾,诸位尝尝看如何?” “色绿、香浓、味醇、形秀,不负云雾之名,”黎苍墨出声称赞,随即又道,“来的可是雪如深小姐?年前,本座倒是与她见过一面。” “阁下说对了一半,”姬肆雅并不卖关子,接着补充道,“身为天听的雪如席公子也来了。” “哦?那位天听也来了此地?这倒奇了,本少还当他一本子就守在洞天府了呢!”陌寻欢夹着鲍鱼盏的筷子放了下来,神色诧异间携着一丝轻慢的意味,看向众人解释道,“诸位也知道,三府既然位于中涵,与我陌家或多或少,自然是有来往的。寻常做客本算不得什么,偏偏这一任天听,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本少递过几次拜帖都被退了回来!” “本座那次前去洞天府,也未曾得见这位天听。据说是那位如席公子身子不适,不便见客。”黎苍墨转动着手上的血玉扳指,抿唇思索。 “姬某也未曾谋面,只在房外听到那位如席公子的声音,”姬肆雅附和道,“的确气息不稳,似乎抱恙在身。” “呵,有人从年初到年尾,每日都身子不适?”陌寻欢谑道。 “寻欢哥哥,难道你从年初到年尾,每日都给那如席公子送拜帖?”花若惜诧异地张大嘴巴。 “这的确像陌三少的作风。”姬肆雅轻笑一声。 “难得本少占用与美人缠绵的时间,就想着与这位天听见上一面,谁知居然被拒之门外?”陌寻欢嗤笑一声,语带不屑,“要说的不好听些,还以为那如席公子见不得人呢!” “寻欢哥哥,你这么说,未免有些……”花若惜蹙眉。 “三哥自有他的分寸。”林靖翰拉了拉花若惜的手臂,微微摇头。 “人家是出题者,我等是答题者,多说无益,”姬肆雅屈指轻叩桌面,眸光一动,转了话题,“姬某倒是有个问题要请教三少,不知三少抵达净土之前遭遇了什么事儿?” “雅公子何出此言?”陌寻欢惊讶道。 “三少向来风流倜傥潇洒不羁,手中那柄白玉折扇少有不扇动的时候,而现在,那扇子是合上的,”姬肆雅缓缓道来,波澜不兴,只是嘴角勾起一丝肯定的笑意,“况且,若是往日的三少,来到一个地方,第一句问话必然与当地的美人儿有关。但这回,三少似乎对于此地的美人儿讳莫如深,都未提及。若是姬某没有猜错,之前三少遭遇的事儿,定是与美人儿有莫大的关系。” “果真什么都瞒不了雅公子的眼睛!”陌寻欢呵呵一笑,手上的白玉折扇刷得打开,又合上,叹息道,“可惜,此地的美人儿有古怪,这叫本少如何是好?” 林靖翰一手搭在剑柄之上,双目下垂,眉心锁起,似在回忆剑招,分出的心思同样关心着在场的谈话,听及此处,忍不住出声道: “美人儿能有什么古怪的?三哥不是常说,只要是美人儿,便都有其可爱之处。至于性子如何,无伤大雅。温柔有温柔的美好,泼辣有泼辣的美妙,即使是恶毒,也自有一种美艳在其中。” “的确如此,”陌寻欢肯定地点头,呼出一口气,又道,“但那些,都是世间的女子。” “三少莫不是见鬼了?”黎苍墨眉峰一动,吐出一句话。 “若能肯定是鬼,本少反而不这般纠结了,就是因为弄不明白,心中才会如此烦闷!”陌寻欢皱了皱眉,不无感慨,“要是那时候,雅公子能在本少身边,或许就能知道结果了!” “不知三少所见的美人现在何处?若是不妨事,姬某倒是能去看上一看。” “远倒是不远,就是现下瞧不到影子了!”陌寻欢托着下巴,摇头道,“说来本少还是随着那群美人一同来净土的。可就在城门口那儿,本少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消失了身影,就像被城门给吞了似的,诸位说,这是不是奇了?” “确实奇了,没想到公子的福泽如此深厚,竟连艳鬼都无法将公子带走!”门边忽然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只见她走入主屋,身上穿的是常见的大漠族人的装束,腰间别了把镶着红宝石的弯刀,看起来英姿飒爽。 ------------ 07 族长卓玛 更新时间:2012-05-11 “卓玛族长,”姬肆雅起身打招呼,又对着众人介绍道,“这位是解忧族的族长卓玛,我等在此地,还要劳烦卓玛族长多费心了。” “雅公子太客气了,”卓玛笑着回道,“能得诸位光临净土,实乃解忧族之幸,没有什么劳烦费心的。” 众人各自介绍了一番,陌寻欢上前几步,靠近卓玛身边,赞道:“卓玛族长真是女中豪杰,人漂亮,性子也爽朗,本少最是钦佩这样的美人!” “三少太过奖了,卓玛不敢当。”卓玛自然地笑笑,并不如外界的女子那般害羞。 “卓玛族长自然是当得的,”陌寻欢顿了顿,终于问道,“还不知,卓玛族长适才说的艳鬼,是怎么一回事儿?” 众人再次落座,卓玛随意挑了个空位坐下,手肘撑着桌面,看向陌寻欢,问道:“三少之前所说的美人是否叫做翩翩,来自翩跹族?” “正是。”陌寻欢肯定地点头。 “那就是了,”卓玛叹息一声,看向众人,神情认真,目光遥远,似在回忆着什么。她缓了缓,接着道,“翩跹族三百年前,就已经灭族了,最后一任族长,就是三少所说的那位翩翩美人。” “哐”的一声,花若惜失手打翻了茶杯。林靖翰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安慰。 “这是怎么回事?还请卓玛族长细细道来。”黎苍墨的面色也凝重起来。 “诸位应该知道,三百年前,北溟出现了混沌之境,也因为这混沌之境,我们里头的人出去不易,外头的人想要进来更难,自此,西大漠便与外界断了往来,所以外界的人都不清楚这里的事儿。” 卓玛喝了杯茶水润润嗓子,继续说道: “混沌之境为何出现,恐怕只有天上的神仙才知道了。可怜混沌之境出现后,西大漠的日子越来越艰难,翩跹族、伽罗族、骁夷族,都是一夜之间被混沌之境给吞噬掉的。我解忧族因为有这巫神赐予的净土,方才保得了安宁。” “族里曾经有数十位勇士去闯混沌之境,最终却只回来了三人,而这三人也受了重伤,回来后不久就病死了。根据他们留下的话,我们才知道,那一夜之间被混沌之境吞噬的三个部落,一直留在混沌之境当中,就像道宗所说的阵法,这三个部落成了混沌之境的一部分,使得混沌之境更加的凶险难测。伽罗族是活死人墓,旅人一旦进入,九死一生;骁夷族是金戈铁马阵,使旅人在战场困顿,不得生,不得死,只能杀戮;而翩跹族,便是艳鬼阵,以媚术迷惑旅人,将之拉入地狱。” “所以说,三少是有福之人,能安然从艳鬼阵中全身而出,想是三百年来的第一人呢!当然,此次来到净土的众位不仅福缘深厚,更都是能人志士,顺利闯过了混沌之境。拿我们西大漠的话来说,各位都是勇士中的勇士!” “卓玛族长过奖,但姬某尚有一事不明,不知卓玛族长可否解答?”姬肆雅拈起佛珠,一颗颗细细数来,眼底的幽芒沉静。 “雅公子但说无妨。”卓玛回道。 “据姬某所知,骁夷族在混沌之境出现之前,就迁居到了净土,何以骁夷族也被混沌之境吞噬了?”姬肆雅轻轻问出一句话。 “雅公子果真见闻广博,卓玛还当天下间,除了曾经西大漠的族人,外人都不知道骁夷族迁居净土一事呢!毕竟也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卓玛显然有一瞬的惊讶,随即面色沉了沉,说道,“雅公子既然知道骁夷族迁居一事,想必也知道曾经西大漠的各个部落结成西绫国了?” “这是自然,”姬肆雅微一颔首,语带歉意,“据姬某所知,解忧族在西绫国的境地并不很好,若是让族长想到了不愉快的过去,是姬某的不是。” “虽然那段过往,对解忧族而言,确实不甚愉快。但毕竟都是三百年前的事了,雅公子不必如此,”卓玛摇了摇头,缓了片刻,接着说道,“那些过去,卓玛也是从历代族长的手札上看来的。三百年前的西绫国,对于解忧族来说,甚至可以拿灾难来形容。表面上说,是将净土闲置的领地与骁夷族共享,但是到后来,根本就是那群野蛮人掠夺了我们的家园!” 卓玛说着,神情越发激动,甚至眼底都带上了一抹深刻的恨意,仿佛三百年前那段血淋淋的历史,她是亲身感受过的。 “幸而后来,来了一位外邦人,我们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叫做水无痕。那位水无痕公子就如同雅公子一般见多识广,而且心慈仁善,他十分同情解忧族的境地。根据手札上记载,解忧族就是在那位无痕公子的帮助下,将骁夷族驱逐出了净土,可以说,解忧族有今天,全都仰赖无痕公子。” “能够以一己之力抗衡西大漠最为强大的部落,看来那位无痕公子有着苍墨阁下的魄力!”姬肆雅抿一口茶水,不再言语。 “不只如此,单有魄力是远远不够的。就本座来看,想要做到如此,这位水无痕公子,必然还有着雅公子的学识,林少侠的武艺,还有三少交友遍天下的才能。”黎苍墨补充道。 “三百多年,说近不近,说远却也不是太远。若是有着这么一个人,早该在武林中扬名立万才是,但水无痕这个名字,本少倒还真没有什么印象!”陌寻欢摸了摸下巴,疑惑道。 “也许那只是化名也说不定。再者说,并非所有的高人都在江湖上走动,也有很多是避世不出的,三哥没有印象也不奇怪,”林靖翰思索着说道,“就像雅公子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若不是回到了姬家,以雅公子的品性,自当也会成为隐士一流。” “林少侠过奖了,姬某不过略知皮毛而已,”姬肆雅微微一笑,垂眸思索片刻,又看向卓玛,问道,“关于那位无痕公子,手札之上,没有更多的记载了么?” “没有别的了,那位无痕公子极为神秘,手札上的记载不是很多。”卓玛一口否决,又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道,“快入夜了,卓玛想起,还有要事需同族人商讨,诸位若没有其它的疑问,请恕卓玛先行告辞。” “卓玛族长请留步,本少冒昧多问一句。”陌寻欢忽然出声拦下卓玛的脚步。 “三少请说。”卓玛转身看着他。 “不知卓玛族长的屋舍是哪一间,本少是想,若之后有事需要请教族长,不要走错了房间才好。” “这个问题,三少问待会儿过来的族人就行。等一下,他会带诸位去各自的房间,途中自然会经过我的屋舍。”卓玛颔首,转身离去。 “雅公子觉得如何?”黎苍墨戴着血玉扳指的手掌轻轻扣了扣桌面。 “真真假假,不好说。”姬肆雅摸了摸下巴,轻轻吐出一句话。 “不管别的如何,那个艳鬼阵,本少是不信的,翩翩美人如此温柔多情,怎么是想将本少拖下地狱的艳鬼?”陌寻欢刷得展开扇面,神色肯定。 “在下觉得,现在想这些也没有必要,一切还是要等试题公布了再说。”林靖翰双手交握,看着众人,出声说道。 暮色西斜,残阳如血,净土之上,炊烟升腾。 夕阳的余晖,将一切笼罩上一层薄薄的玫瑰色,位于净土中心的泪眼湖,便沉睡在那样血色般的温柔中。湖泊的一侧种满了无忧果树,一棵棵长得十分茁壮,正是无忧花开的季节,枝头一簇簇或浅紫或粉白的小花开得十分灿烂,叫人想到等结果的季节,枝头必定是压着沉甸甸的美味果实。 玄色锦袍的男子立在无忧果树之下,天幕下,最后一丝的残阳,将他那双墨色鎏金的眸子,镀成全然璀璨的金色,通透得似能将人的灵魂捕捉。戴在他手指上的那枚血玉扳指也如同接受着夕阳的献祭一般,本就迫人的血红色,鲜活得似乎要流动起来。 轻末与旧音隔了几个人的距离,站在男子身后,两双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夕阳下神祇般的男子,恭谨地如同膜拜。 “轻末,觉得如何?”黎苍墨闭上双眼,任由光线不甚温情地抚触上他的眼皮,忽然没头没尾地问出一句话。 “不知主上问的是人儿,还是事儿?”随侍在男子身边许久的轻末,显然是会意了。 “对人儿怎样?对事儿又怎样?”黎苍墨低笑一声,微微仰首,张开双臂,似要将天上那最后的一点温度全部纳入怀中。 “论起人来,雅公子最为深不可测,论起事来,陌三少最具威胁。”轻末目光深远,郑重说道。 “不错。”黎苍墨赞许地说出两字。 “属下不懂,”旧音捋了捋发丝,不解道,“依属下看,那位林少侠天资卓绝,现年不过一十有六,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若是他日长成,不该是主上最大的阻碍吗?” “那位林少侠的确是天赋超常,他日在武学上的成就也必然令人瞩目。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所以,绝不会妨碍到主上的大事。”轻末肯定地解惑。 “致命的弱点?难道是说那位花家小姐?”旧音猜测道。 “呵,以后你便会明白的,”黎苍墨模棱两可,又道,“东漓那边,显然有人注意到了。” ------------ 08 来者何人 更新时间:2012-05-12 “正如主上所言,这位林少侠,已处在那群人的鼓掌之间,”轻末接下话音,又继续解释道,“况且,林少侠本性太过正直,当得盛世的英雄,却当不得乱世的枭雄。” “即使如此,可剩下的两位,属下怎么看,雅公子也比那位从脂粉堆里钻出来的陌三少要强上许多。何以陌三少才是最具威胁的那一个?”旧音追问。 “世人皆以为他风流成性,放-荡不羁,这,便是那位陌三少的厉害之处了!”黎苍墨的双眼仍旧闭着,微风拂起的发丝,略显凌乱地覆上他的面容,自有一种不羁的美感。他顿了顿,又低叹了一声,“那位雅公子,是无心天下之人,自然与本座无碍。” 旧音低下头来,正要细细思索,恰巧看到一团漆黑的小东西靠得黎苍墨越来越近,甚至连爪子都扒拉上了男子的下摆,不由失声叫道: “主上,您脚边……” 黎苍墨猛地睁开双眼,眼底金芒一闪,手掌下翻,五指凌空一抓,那团漆黑的小东西便落入了他的掌心,却是一只黑貂!那貂儿似乎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见自个儿忽然间换了个地方,乌溜溜地大眼睛眨巴着,吱呜了一声,显得格外天真无辜。 “呵,居然是灵族!”黎苍墨轻笑一声,心情大好。想来这世上,也只有灵族才能在不经他允许的情况下,接近他身边了。连他最为衷心的下属,也只能站在他三步之外的范围,再想靠近,必须得到他的首肯。 “恭喜主上得到灵族,炼化之后,功力必将大增!”轻末抱拳恭贺。 “这小东西还是自动贴上来的,果真是主上的缘份,”旧音嘻嘻笑道,“还待属下烹之,为主上献上一盘佳肴!” 黑貂似乎听明白了,自己将要成为盘中餐,吓得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不住地挣扎呜咽着,脑袋蹭着黎苍墨的手背,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 “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灵族,烹了岂不可惜?”黎苍墨伸出食指,安抚地挠着黑貂的下巴,又道,“也不知这小东西从哪儿来的,大漠之中,怎会出现雪域才有的黑貂?” “或许是另外三个家族的人带来的?”旧音猜测。 “不可能,若是得了灵族,他们该宝贝得藏起来才是,哪会由得这小东西走丢?”看着掌心的貂儿在他的安抚下,不怕生地勾着他的手指玩耍,黎苍墨的眼底氤氲出一丝笑意。 只是那抹笑意,未能停留多久。黑貂的胆子逐渐大起来后,一边蹭着他的掌心撒娇打滚,一边居然趁他不注意,偷偷叼起了他的血玉扳指。黎苍墨发现后,正待阻止,谁知那黑貂突然滑溜了起来,后腿一蹬,自他手掌上蹿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树林间。 那一刻,最后一丝残阳也消散在天幕中。 冰天雪地,银装素裹,月悬碧空,夜幕下的雪域,笼上一层朦胧的淡紫,别有一番飘渺的情致。 一人背靠山峦而坐,素衣皎洁,与这一地的银白浑然一体。山峦背后,却忽然突兀地冒出一个黑黢黢地小脑袋,如同洁白的宣纸上,意外落下了一点活泼的墨迹。那墨迹在原点杵了会儿,便坚定地朝着雪衣人的方向飞扑过去,起落间划过优美的痕迹,直到了雪衣人怀中,方才停了下来,正是那只黑貂。 貂儿趴在雪衣人的胸膛上,邀功般地放下叼来的血玉扳指,摇晃着脑袋,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求抚摸求夸奖的意味。 雪衣人屈起食指,敲了敲黑貂的脑门,又拈起那枚扳指,就着月光打量了下,便套到了右手的中指上,血玉扳指微微一闪,自动缩小到与中指适合的大小。雪衣人伸展开双手,修长纤细的手指上,左边碧绿,右边胭红,两个指环衬着那莹白如玉的肌肤,比夜空中的星子更加闪耀迷人。 雪衣人似乎颇为满意,斗篷下的脑袋轻轻点了点,抓起黑貂扔上了肩膀。 子时三刻,月光似水,透过敞开的大门,洒下一地的银辉。主屋之内,长桌的一端如同下午般坐着几人。主位上的少女,一身素白绉纱衣,眉目精致如画,恰似冰霜仙子。 长桌上摆着茶水和夜宵,那些宵夜比起下午的点心来,显得朴素了许多,但那喜人的色泽,诱人的香味,同样叫人食欲大增。精致的陶瓷碗里,装着汤圆、甜酒,摆放齐整的小碟子上乘着各种糕点与卤味。 “各位来得倒早!”陌寻欢摇晃着折扇,踏着月色,自大门口踱步进来,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少女,唇角勾起,似笑非笑道,“如深小姐倒是舍得出来了,但怎么不见如席公子?难道说,他仍旧身子不适,在房中歇息?” “陌三少。”少女雪如深微微颔首致礼,并不答话,她的声音一如她的模样般清冷动人。 花若惜瞧着气氛似有不对,朝着陌寻欢笑道:“还剩不过一刻钟,就到子时正点了,寻欢哥哥,你当人人都像你似的,非得拖到最后一刻才赶来,也不怕耽误了时辰。” “非也非也,若惜妹妹,本少一贯还是十分守时的,”陌寻欢忽又嬉皮笑脸,他径自坐下,把玩着折扇,道,“如深小姐,这差个一时半刻的,应该不碍事儿吧?既然诸位都到齐了,不如就公布试题如何?本少还等着听完后,能回去睡上一宿,缓缓这数日的疲惫!” “既然三少这么说,那如深便公布试题。原本等到子时正点,也不过是依风世伯定下的时辰,差个一时半刻也算不上什么。想来,除了四大家族的精英才俊,旁人若是要闯这混沌之境,也是极不容易的。”雪如深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她的语调平静舒缓,即使陌寻欢如此的不客气,也丝毫听不出对于他的不悦。 对着众人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雪如深正色道:“这次比试,其实是我雪家有求于各位。” “如深小姐不必行此大礼,同处武林之中,互助自是常事,我等都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小姐有何难处,只管说来便是。”林靖翰隔空挥掌,一股无形的风将雪如深扶起。 “林少侠说得不错,姬某既已来到此地,是比试抑或帮忙,并无大碍。”姬肆雅放下茶盏,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柔和。 “本座只听试题,至于其中缘由如何?又有什么关系?”黎苍墨低笑一声,眼中尽是目空一切的豪情。 陌寻欢只是轻哼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如深在此谢过各位,”雪如深又行了一礼,方才说道,“事情的起源,其实来自于一封遗书。那封遗书,也是近日才被发现,确定是三百年前的那位天听――雪崇之所留下的。” “雪崇之?那位据说成神的天听?”花若惜忍不住喊出声。 “成神只是外界的夸大之词,肉体凡胎,终究会生老病死。不过,那位天听,的确是我洞天府历来占卜能力最为强大的一位!”雪如深看向夜空,目光悠远,似乎回想起了当年,洞天府无上的荣耀,“众所周知,天听每十年可开一次天眼,透过天眼洞悉灏湮大陆的吉凶祸福。而天听所能看到的未来,与自身的占卜实力密不可分。而那位天听雪崇之的占卜实力,不仅准确到令人惊叹的地步,甚至超脱了十年开一次天眼的束缚!” “似乎确有其事,若惜记得,我花家祖上还承蒙那一位天听解惑,避免了一场干戈。”花若惜不无感慨道。 “想必那位天听留下的遗书,对于增强洞天府的占卜实力大有裨益。”姬肆雅晃了晃杯中浅绿色的茶水,勾唇笑道。 “的确如此,雅公子果真聪慧过人,”雪如深顿了顿,接着道,“那位天听留下的遗书中,藏着一个谜题,若是能解开这个谜题,洞天府的后人便能够领悟到那位天听的占卜之术!” 最后四个字,让听到的人都不无动容。若是洞天府后人领悟到了那位天听的占卜之术,对于整个灏湮大陆带来的影响,都是难以估计的! “谜题,是什么?”黎苍墨沉声问道。 “这个谜题,诸位其实都已经知道了,便是……”雪如深正欲回答。 忽然,月光之下,一道娇小的黑影自窗口飞入,扑向桌面,恰好停在黎苍墨身前。几乎是同一时间,黎苍墨已有所应对,袖摆翻飞,手中动作快如迅雷。 片刻间尘埃落定,一只黑貂被黎苍墨掐着脖颈提在手上,嘴里还衔着香喷喷的酱鸭翅。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黑貂飞来的方向,一道白影自窗口闪过,皎洁得如同月色落下的影子。 “来者何人?”林靖翰大喝一声,单手撑着桌面,足尖点地,一个纵身掠到门口,与门外的雪衣人相对。 雪衣人反剪着双手,与林靖翰擦身而过,完全忽略了他的问话,径自走向中央的长桌。 看到雪衣人的到来,黎苍墨手中的黑貂动作得越发剧烈,无奈被抓得太紧,挣脱不得。它求救般朝着雪衣人的方向吱唔着,叫声听起来颇为可怜。 雪衣人一直走到黎苍墨身侧方才停了下来,右手食指伸出,指了指被他抓在手上的黑貂,出声道:“我的。” 那一刻,恰好到了子时正点,雪衣人手指上的指环,就着屋内的烛火,摇曳间,红芒闪烁。 “正如主上所言,这位林少侠,已处在那群人的鼓掌之间,”轻末接下话音,又继续解释道,“况且,林少侠本性太过正直,当得盛世的英雄,却当不得乱世的枭雄。” “即使如此,可剩下的两位,属下怎么看,雅公子也比那位从脂粉堆里钻出来的陌三少要强上许多。何以陌三少才是最具威胁的那一个?”旧音追问。 “世人皆以为他风流成性,放-荡不羁,这,便是那位陌三少的厉害之处了!”黎苍墨的双眼仍旧闭着,微风拂起的发丝,略显凌乱地覆上他的面容,自有一种不羁的美感。他顿了顿,又低叹了一声,“那位雅公子,是无心天下之人,自然与本座无碍。” 旧音低下头来,正要细细思索,恰巧看到一团漆黑的小东西靠得黎苍墨越来越近,甚至连爪子都扒拉上了男子的下摆,不由失声叫道: “主上,您脚边……” 黎苍墨猛地睁开双眼,眼底金芒一闪,手掌下翻,五指凌空一抓,那团漆黑的小东西便落入了他的掌心,却是一只黑貂!那貂儿似乎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见自个儿忽然间换了个地方,乌溜溜地大眼睛眨巴着,吱呜了一声,显得格外天真无辜。 “呵,居然是灵族!”黎苍墨轻笑一声,心情大好。想来这世上,也只有灵族才能在不经他允许的情况下,接近他身边了。连他最为衷心的下属,也只能站在他三步之外的范围,再想靠近,必须得到他的首肯。 “恭喜主上得到灵族,炼化之后,功力必将大增!”轻末抱拳恭贺。 “这小东西还是自动贴上来的,果真是主上的缘份,”旧音嘻嘻笑道,“还待属下烹之,为主上献上一盘佳肴!” 黑貂似乎听明白了,自己将要成为盘中餐,吓得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不住地挣扎呜咽着,脑袋蹭着黎苍墨的手背,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 “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灵族,烹了岂不可惜?”黎苍墨伸出食指,安抚地挠着黑貂的下巴,又道,“也不知这小东西从哪儿来的,大漠之中,怎会出现雪域才有的黑貂?” “或许是另外三个家族的人带来的?”旧音猜测。 “不可能,若是得了灵族,他们该宝贝得藏起来才是,哪会由得这小东西走丢?”看着掌心的貂儿在他的安抚下,不怕生地勾着他的手指玩耍,黎苍墨的眼底氤氲出一丝笑意。 只是那抹笑意,未能停留多久。黑貂的胆子逐渐大起来后,一边蹭着他的掌心撒娇打滚,一边居然趁他不注意,偷偷叼起了他的血玉扳指。黎苍墨发现后,正待阻止,谁知那黑貂突然滑溜了起来,后腿一蹬,自他手掌上蹿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树林间。 那一刻,最后一丝残阳也消散在天幕中。 冰天雪地,银装素裹,月悬碧空,夜幕下的雪域,笼上一层朦胧的淡紫,别有一番飘渺的情致。 一人背靠山峦而坐,素衣皎洁,与这一地的银白浑然一体。山峦背后,却忽然突兀地冒出一个黑黢黢地小脑袋,如同洁白的宣纸上,意外落下了一点活泼的墨迹。那墨迹在原点杵了会儿,便坚定地朝着雪衣人的方向飞扑过去,起落间划过优美的痕迹,直到了雪衣人怀中,方才停了下来,正是那只黑貂。 貂儿趴在雪衣人的胸膛上,邀功般地放下叼来的血玉扳指,摇晃着脑袋,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求抚摸求夸奖的意味。 雪衣人屈起食指,敲了敲黑貂的脑门,又拈起那枚扳指,就着月光打量了下,便套到了右手的中指上,血玉扳指微微一闪,自动缩小到与中指适合的大小。雪衣人伸展开双手,修长纤细的手指上,左边碧绿,右边胭红,两个指环衬着那莹白如玉的肌肤,比夜空中的星子更加闪耀迷人。 雪衣人似乎颇为满意,斗篷下的脑袋轻轻点了点,抓起黑貂扔上了肩膀。 子时三刻,月光似水,透过敞开的大门,洒下一地的银辉。主屋之内,长桌的一端如同下午般坐着几人。主位上的少女,一身素白绉纱衣,眉目精致如画,恰似冰霜仙子。 长桌上摆着茶水和夜宵,那些宵夜比起下午的点心来,显得朴素了许多,但那喜人的色泽,诱人的香味,同样叫人食欲大增。精致的陶瓷碗里,装着汤圆、甜酒,摆放齐整的小碟子上乘着各种糕点与卤味。 “各位来得倒早!”陌寻欢摇晃着折扇,踏着月色,自大门口踱步进来,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少女,唇角勾起,似笑非笑道,“如深小姐倒是舍得出来了,但怎么不见如席公子?难道说,他仍旧身子不适,在房中歇息?” “陌三少。”少女雪如深微微颔首致礼,并不答话,她的声音一如她的模样般清冷动人。 花若惜瞧着气氛似有不对,朝着陌寻欢笑道:“还剩不过一刻钟,就到子时正点了,寻欢哥哥,你当人人都像你似的,非得拖到最后一刻才赶来,也不怕耽误了时辰。” “非也非也,若惜妹妹,本少一贯还是十分守时的,”陌寻欢忽又嬉皮笑脸,他径自坐下,把玩着折扇,道,“如深小姐,这差个一时半刻的,应该不碍事儿吧?既然诸位都到齐了,不如就公布试题如何?本少还等着听完后,能回去睡上一宿,缓缓这数日的疲惫!” “既然三少这么说,那如深便公布试题。原本等到子时正点,也不过是依风世伯定下的时辰,差个一时半刻也算不上什么。想来,除了四大家族的精英才俊,旁人若是要闯这混沌之境,也是极不容易的。”雪如深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她的语调平静舒缓,即使陌寻欢如此的不客气,也丝毫听不出对于他的不悦。 对着众人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雪如深正色道:“这次比试,其实是我雪家有求于各位。” “如深小姐不必行此大礼,同处武林之中,互助自是常事,我等都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小姐有何难处,只管说来便是。”林靖翰隔空挥掌,一股无形的风将雪如深扶起。 “林少侠说得不错,姬某既已来到此地,是比试抑或帮忙,并无大碍。”姬肆雅放下茶盏,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柔和。 “本座只听试题,至于其中缘由如何?又有什么关系?”黎苍墨低笑一声,眼中尽是目空一切的豪情。 陌寻欢只是轻哼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如深在此谢过各位,”雪如深又行了一礼,方才说道,“事情的起源,其实来自于一封遗书。那封遗书,也是近日才被发现,确定是三百年前的那位天听――雪崇之所留下的。” “雪崇之?那位据说成神的天听?”花若惜忍不住喊出声。 “成神只是外界的夸大之词,肉体凡胎,终究会生老病死。不过,那位天听,的确是我洞天府历来占卜能力最为强大的一位!”雪如深看向夜空,目光悠远,似乎回想起了当年,洞天府无上的荣耀,“众所周知,天听每十年可开一次天眼,透过天眼洞悉灏湮大陆的吉凶祸福。而天听所能看到的未来,与自身的占卜实力密不可分。而那位天听雪崇之的占卜实力,不仅准确到令人惊叹的地步,甚至超脱了十年开一次天眼的束缚!” “似乎确有其事,若惜记得,我花家祖上还承蒙那一位天听解惑,避免了一场干戈。”花若惜不无感慨道。 “想必那位天听留下的遗书,对于增强洞天府的占卜实力大有裨益。”姬肆雅晃了晃杯中浅绿色的茶水,勾唇笑道。 “的确如此,雅公子果真聪慧过人,”雪如深顿了顿,接着道,“那位天听留下的遗书中,藏着一个谜题,若是能解开这个谜题,洞天府的后人便能够领悟到那位天听的占卜之术!” 最后四个字,让听到的人都不无动容。若是洞天府后人领悟到了那位天听的占卜之术,对于整个灏湮大陆带来的影响,都是难以估计的! “谜题,是什么?”黎苍墨沉声问道。 “这个谜题,诸位其实都已经知道了,便是……”雪如深正欲回答。 “这个谜题,诸位其实都已经知道了,便是……”雪如深正欲回答。 忽然,月光之下,一道娇小的黑影自窗口飞入,扑向桌面,恰好停在黎苍墨身前。几乎是同一时间,黎苍墨已有所应对,袖摆翻飞,手中动作快如迅雷。 片刻间尘埃落定,一只黑貂被黎苍墨掐着脖颈提在手上,嘴里还衔着香喷喷的酱鸭翅。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黑貂飞来的方向,一道白影自窗口闪过,皎洁得如同月色落下的影子。 “来者何人?”林靖翰大喝一声,单手撑着桌面,足尖点地,一个纵身掠到门口,与门外的雪衣人相对。 ------------ 09 倾城绝色 更新时间:2012-05-13 雪衣人的声音很轻很淡,不带一丝的烟火气儿,那样的轻,如同神鸟掉落的尾羽,自九重天上翩然坠落;那样的淡,恰似穷极之巅缭绕的云雾,近在眼前,却无法触及。明明不是多好的语气,因为那语调的悦耳,听起来竟宛如仙音。 “主上,指环在他手里!”另一桌的旧音,看到雪衣人手上的指环,脱口喊出声,而同一时刻,轻末已纵身而出,挡去了雪衣人的退路。 “阁下认识此人?”雪如深打量着眼前被一身雪白包裹住的人,疑惑道。 “并不相识,”黎苍墨提了提手中的黑貂,墨色鎏金的眸子微微眯起,看向雪衣人,问道,“不知足下是何人,将本座的指环盗去有何用意?” “雪球给我的。”雪衣人的下巴抬高了些,那加了重音的“给”字,明显地表示出了他对于那个“盗”字的不满。 “雪球?这小东西的名字?”黎苍墨垂眼打量着那只黑貂,黑貂冲他龇了龇牙,衔在嘴里的酱鸭翅已经啃了一半。 “哈,这只黑貂叫雪球?依本少看,还是煤球儿更加贴切!”陌寻欢大笑出声。 黑貂龇牙的对象立刻换了一个。 完全没有将仇视地瞪着他的黑貂放在眼里,陌寻欢摇晃着折扇,语带玩味地补充了一句:“想来,足下并不是寻常人。能在大漠之中裹上毛皮斗篷,将一只黑貂起名叫雪球,倒也符合足下的趣味!” “大漠?”雪衣人的声音带着不容错辨的疑惑,斗篷下的脑袋转了转,似在打量四周,随即又吐出一声,“奇怪的地方。”那一声是肯定的语气。 “最奇怪的该是足下才对,不过一声姓名却迟迟不肯告知,足下来此究竟有何目的?”林靖翰回到座位上,脸色凝重,周身散发的压力足以叫他面前的对手不寒而栗。 “目的?”雪衣人却似完全感觉不到,看了林靖翰一眼,就这么重复了一声,又转过头看着黎苍墨,手指再次指向黑貂,肯定地说道,“还我。” 黑貂配合着雪衣人的话,“吱呜”得更加卖力了,如果它不是在“吱呜”的同时,坚定不移地啃着酱鸭翅的话。 “那你也该还我才是。”黎苍墨面色不变,回指着雪衣人手上的指环。 一时间,场中的气氛莫名地诡异。 “这只黑貂……”林靖翰的出声打破了僵局,他本是随意瞅了黑貂一眼,细看之下,面色忽然变得惊疑古怪起来,“这只黑貂是……” “表哥,这貂儿有什么古怪吗?”花若惜歪着脑袋,不解道。 “若是姬某没有看错,这黑貂,该是灵族。”姬肆雅出声道。 “雅公子何时有看错的时候?”黎苍墨一声反问,肯定了他的回答。 “哦?”陌寻欢低呼一声,折扇合起,托着下巴,一双深蓝的眸子显得深沉含蓄起来,“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能看到灵族!” 雪衣人见周围的人看向黑貂的眼神变得热切起来,不由上前一步,伸手搭上黎苍墨抓着黑貂的手背,微仰起头,道:“雪球是我的。” 他的语气,固执得叫人觉得可爱。 手背上忽然多了温凉的触感,那戴着血玉指环的手指修长,纤细,白皙,莹润,即使是最极品的羊脂暖玉也无法比拟。黎苍墨心头一动,面上不露声色,视线下沉,落在雪衣人斗篷外精致的下巴上。他低笑一声,吐出一句话: “而指环是我的。”黎苍墨说着,手背随即一动,震开了雪衣人的手心。 黑貂雪球遭受无妄之灾,那一震把它还没啃光的酱鸭翅给震掉了,雪球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巴,亮晶晶的眼神看了眼掉在桌上的酱鸭翅,又落到碟子里的蚝油凤爪上。 “主上,不妨让属下出手!”轻末在一旁请示,大有强行夺回的意思。 “退下吧,”黎苍墨微微摆了摆手,捞起四肢扒拉着要扑向鸡爪的黑貂,视线由雪衣人手指上的红芒移向他被斗篷遮掩的面容,缓和道,“罢了,暂不计较东西的归属权,现下黑貂在本座手里,血玉指环在你手上,你我交换,如何?”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足下还是听从主上的指示,”旧音冷着声,威胁道,“否则,我等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 “我若不给,你们便要追我?”雪衣人闻言,郑重地问了一句,语气中有着一丝旁人难以理解的愉悦。 “万不得已时,也只能如此。”黎苍墨沉声答道。 “那,好吧。”雪衣人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扬起,他摘下指环,拿在手指间,递到黎苍墨的面前。 “甚好,那这小东西便给你。”黎苍墨低笑一声,将黑貂抛回给他,正欲接过指环,谁知雪衣人在接到黑貂的那一刹,猛地收回了手臂,转身便要夺门而出。 黎苍墨眼疾手快,起身的同时,一掌抓向雪衣人的肩头,却只摘下了他的斗篷,如瀑青丝瞬间披散,比夜幕更为神秘,而提前一步拦向门口的轻末,竟如同着魔般怔愣原地。 雪衣人自轻末身旁掠过,步履轻巧地如同猫儿一般,黎苍墨纵身追去,旧音紧随其后。 夜色之下,一道白影如同星子般划过天幕,璀璨,优雅,捉摸不定;又一道暗影,却如同成为了黑夜的一部分,深沉,飘渺,忽隐忽现。比起这两道身影,那稍远些的紫色光影,虽然同样的狡黠,多变,却还是显得逊色了。 三道影子在净土之上缠绕追逐,却始终无法相触。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主屋之内,剩下的人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雪如深眉头锁起,目光时不时地看向门外。姬肆雅拿着雪衣人掉落的毛皮斗篷,眸色深沉。林靖翰抚摸着腰间的剑柄,想必又是在思索剑法。花若惜则双手托着下巴,一双桃花眼眨了眨,不知在想些什么。 陌寻欢手中一把折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蓝眼睛转了转,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知轻末护法适才瞧见了什么?” 他的问题,显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众人的目光不由都看向轻末。究竟是什么,能够让西淇黎家天、地、玄、黄四大护法中,最为沉稳的地护法如此失态? 轻末的脸色尚未恢复过来,仍旧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他定了定神,正欲回答,一阵风忽然飘来,携着那道白影,翩然落至屋中。 这一刻,似乎连时光都静止了。 那忽然出现在屋内的人,穿着一身似雪的白衣,虽说是男子的装束,却纹理精致,干净得不染半点尘埃,更似乎收敛了月之光华,行动间竟有银辉洒落。那人有着一头乌黑的青丝,长至脚踝,就这么肆意披散着,随着窗外吹进来的夜风,轻轻舞动,恰似一张蛊惑的网。 那人的容貌无疑是美丽的,美丽的甚至模糊了性别的界定。世传鲛人的容貌是世间的极美,而即便是鲛人,若是面对这样一张面容,怕也只能被蛊惑。 他的眉,如同天边那轮高悬的弯月,清韵雅致,难以名状; 他的眼,如同看遍了紫陌红尘,沧海桑田,波澜不兴地一瞥,最是纯粹动人; 他的唇,如同飘零的飞雪中洒落的朱砂,微微勾起时,似有漫天蝶舞。 他的手中,拿了一枝正开得绚烂的无忧花,想是才从枝头摘下的,那或浅紫或粉白的花瓣上沾着露珠,微微摇曳着,恰如颤抖的灵魂。 那人径自走到黎苍墨之前的位置上坐下,一脸愉悦而得意的笑容,似乎带着旁人的心情都变得明快起来。趴在他肩膀上的黑貂,早已按捺不住地扑向桌上的美食。 但下一刻,那人的笑容便消失了,只因他听到了一句话。 “那血玉指环,该还来了吧?”那道嗓音低沉清魅,更有着不容拒绝的魄力。 众人恍然大悟,这正是之前的那个雪衣人! 那人猛地扭头,控诉般地看着随后一步赶来的黎苍墨,眼里满是浓浓的不解,更带着一丝淡淡的委屈。 “你想耍赖?” 看到这样的表情,听到这样的问话,黎苍墨简直要被气笑了,而之后到达的旧音,更是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张口便道: “耍赖的是足下吧,出尔反尔,居然还恶人先告状!在座的诸位可是都看着呢!” “明明你们没有追上我,而且时间也到了,该是我胜了才对!”雪衣人睁大银灰色的眼眸,好不理直气壮。 “哈,这是什么道理?说好了交换,却拿了东西走人,没被追上就可以不还了?”旧音几乎气急败坏地喊道。 “的确有这个道理,”温和的嗓音缓缓道来,透着安抚人心的意味,姬肆雅悠然一笑,看向众人道,“只不过,那是鲛人族的道理。适才这位足下答应的,其实并非交换,而是那一句――追。” “鲛人族?”花若惜惊叫一声,“莫非,这位足下是鲛人?怪不得,怪不得……”漂亮得这般惊心动魄,噬人心魂。 “即便不是鲛人,也与鲛人族关系匪浅。这件斗篷是雪貂绒的,雪貂只活动在极寒之地,”姬肆雅说着,将斗篷还到雪衣人手中,“而灏湮大陆的雪域仅栖雪谷一处,位于南源。据姬某所知,栖雪谷的雪貂,早在几百年前就绝迹了,是出不了这么一件斗篷的。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这身衣裳,记得若惜小姐曾在帝都的拍卖会上,高价买回了一方巾帕,你看看,与这身衣服的材质,可有什么不同?” 花若惜闻言,立刻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巾帕,一看之下,不由失声叫道:“天,是鲛绡,这身衣裳全是鲛绡制的!”而且看起来,甚至比她这方花了天价够得的鲛绡,材质更加上乘。 ------------ 10 仙客岛主 更新时间:2012-05-14 姬肆雅并未理会在场若有所思的众人,喝了口茶水,接着说道:“鲛人生存的海域,珍宝之丰富,难以估计,对于鲛人而言,没有什么是稀缺的,因而,也就没有交换的概念。若真有两个鲛人看上了同一样东西,相持不下,便行逐礼,也就是追逐之礼。这个追逐之礼,是鲛人解决纠纷的唯一方法,源自于鲛人对于速度的崇敬。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在既定的时间内,两者之间,速度快的那一位便是胜者,而那个既定的时间,最长不超过一盏茶的工夫。” “就算是这样,鲛人族的法子又怎么能在人族通用?”旧音听着,一边反驳,一边看向黎苍墨,血玉指环至关重要,绝不能因为这种缘由就拱手让人。 雪衣人闻言,气呼呼地瞪了旧音一眼,又看向姬肆雅,银黑色的眸子变成了浅银色。 “呵……”那样单纯的盛满了央求的眼神,使得姬肆雅轻笑出声,又道,“说来,其实鲛人也是人族的一个分支。但,因事制宜,究竟如何,还是要看阁下的。” 听着姬肆雅的话音,雪衣人眨巴着眼睛,又以同样的眼神看向面无表情的黎苍墨。 不知是被那样的眼神说动还是如何,黎苍墨阻下轻末与旧音的规劝,拂袖落座,道: “罢了,此事容后再议。夜已深,如深小姐还是先将谜题说明吧!” 雪如深暗含感激之色看了黎苍墨一眼,说道: “正如之前所言,这个谜题,其实诸位也都知道了,便是那四个字――何以解忧,谁能第一个道破此中的玄机,谁便是此番比试的魁首。” “魁首?”雪衣人琢磨着这两字,似乎颇感兴趣。 “莫非足下也有意于这次比试?”雪如深闻言,眸色波动,不由问道。 “依本少看,这位足下即使不参与比试,也已经是天下第一人了――天下第一的美人!”陌寻欢出声赞叹,语气是说不出的诚挚。 “如此说来,那寻欢哥哥不也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天下第一风流之人!”花若惜取笑道。 “小表妹说的有理,哎呀呀,看来本少就算此刻退出这比试也无妨了!天下第一风流之人,这称号可比什么都听着顺耳!” 雪如深并不介意陌寻欢的说辞,看向雪衣人,淡淡一笑,说道:“既然足下是在子时正点前赶到的,便具有参试的资格。若足下有意于这次比试,还请告知身份。” “身份?”雪衣人的眼珠转了转,扫视着众人,最后又看向雪如深。 “是如深失礼,足下既然出自鲛人族,对于大陆的情形想必不甚了解,如深该先自报家门才是。小女子洞天府雪如深,足下幸会,”雪如深说着,又按着年纪,分别介绍各位,“这位是黎苍墨阁下,西淇黎家的家主;这位是陌寻欢陌三少,中涵陌家的三少爷;这位姬肆雅雅公子,出自南源姬家;而这位林靖翰林少侠是东漓花家的表少爷,这位花若惜小姐,则是花家的大小姐。” 雪衣人将西淇、中涵、南源、东漓默数了一遍,又琢磨了会儿各自的身份,终于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洛倾城,北溟仙客岛岛主。” 伴随着雪衣人话音的是一记清脆的“打嗝”声。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那只叫做雪球的黑貂,正靠着陶瓷盆,前爪抱着圆滚滚的肚子,显然是吃撑了。而满桌的卤味被一扫而空,甚至连汤圆都少了两个。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半夜醒来的书童晓光睁眼瞧见隔壁的屋子还亮堂着,便掀了门帘过来看看。烛火之下,浅碧色衣衫的少年正纵情挥墨,听闻背后的声响,握笔的手顿了顿,随即接着落墨。 “公子,天色都这么晚了,您不歇着吗?”晓光揉着眼睛问道。 “准备歇着了,就等这幅画作完。晓光,你回去接着睡吧,这边不用伺候。”姬肆雅回道,声线柔和。 “公子不歇息,晓光怎么能睡得下,晓光要陪着公子。”小书童稚嫩的脸庞上满是坚定,眸中的瞌睡都少了几分。晓光手脚利落的过去挑了挑烛芯,使得烛火更明亮了些,随即双手熟练地开始研磨,嘴里说道,“公子怎么不拿夜光璧出来,那光照着可亮堂多了!” “烛光自有烛光的妙处,换上夜光璧,便少了分意境了!”姬肆雅落笔不停,口中如是说道。 晓光凑近一看,画卷之上,描绘的仍是大漠风光,不由疑惑道:“公子,这画儿不是下午的时候画过了么?还用了件素锦披风,怎么现下又换牛皮纸了?” “之前那幅送与苍墨阁下了,这幅补画的是留给自己的。”姬肆雅答道。 “那怎么不用素锦披风了?晓光记得,乾坤袋里还有几件来着,或者别的绢纱材质的,瞧着都比这牛皮纸来得要好,”晓光说着,忽又恍然大悟道,“啊,公子定是觉着,既然是画大漠风光,用这大漠的牛皮纸,更能传神!” “总算是长进了几分!”姬肆雅笑着,又是随手的几笔,勾勒出一道似在似无的人影。 “跟着公子久了,再不长进,那晓光就真是石头做的脑袋了!”晓光嘻嘻笑着,又道,“对了公子,您别怪晓光多嘴。您的每幅画作上,似乎都有着这么一个人,可是都看不清面目。晓光好奇,您画的这人,究竟是谁呀?” “或许……只是一个并不存在的人……”姬肆雅似是而非地吐出一句话,随之收起了画笔。 晓光马上利落地收拾起笔墨,姬肆雅摆了摆手,道: “晓光,不必收拾了,你回房歇着吧。” “那让晓光伺候公子宽衣吧!” “晓光,你也跟了我十年了。当初把你留在身边,只因你我投缘,并非是留你为奴的,这些琐事,我自己也是能料理的。” “当年是公子救了晓光,公子对晓光的好,晓光都记在心里,若是不为公子做些什么,晓光心里总过意不去,公子也说了,这些都是琐事,就让晓光伺候着吧!” “傻晓光……”姬肆雅只得低叹了一声。 “对了公子,那位洛岛主真的是鲛人?”晓光忽又语出疑惑,“仙客岛这名儿,晓光也听过,似乎是古代的修仙圣地,非有缘人不得进入。不过,那儿似乎和鲛人没什么关系吧?” “整个海域都是鲛人的领地,而仙客岛作为修仙圣地,也是万前之前的事儿了。现下也不过是海上的一座岛屿,就是归了鲛人也不奇怪,”姬肆雅说着,又反问道,“怎么,那洛岛主瞧着不像鲛人?” “那倒不是,这洛岛主长得这般好看,说他是鲛人,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只是,他有腿,鲛人不都是人身鱼尾的么?”晓光挠了挠脑袋。 “鲛人的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后,便能将鱼尾幻化成双腿,不过这幻化的双腿也是虚的,并且不能长久滞留陆地。但这位洛岛主显然不是如此,除非……呵,怎么可能呢?” “公子,有什么不可能吗?”晓光好奇。 “没什么,这位洛岛主或许并不是鲛人,只是因缘际会,与鲛人族交好罢了,”姬肆雅笑了笑,如是作答。 另一间房中,轻纱笼着硕大的夜明珠,一室的光亮,朦朦胧胧,恍如仙境。 陌寻欢坐在炕上,伸手细细地抚摸着那件雪白的斗篷,开口赞道:“这斗篷不仅材质难得,而且做工精细。特别是这种绣法,几百年前就失传了,能够找来懂得这种刺绣的人,想必也是十分不容易。如此看来,这件斗篷可谓是价值连城了!” “你很喜欢?”说话的声音仍是那般又轻又淡,洛倾城就坐在陌寻欢边上隔了一个人的位置,肩膀上趴着的黑貂睡得正酣。 “那是自然,这斗篷即使放在皇宫大内也是上等珍品了,怎会不喜欢?当然,与岛主这身鲛绡制的衣裳,自然是比不得的。” “那斗篷送你,”洛倾城随口说道,伸手挠了挠肩膀上的黑貂,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我身上穿着的不会给你。” 陌寻欢正要感慨他的大方,一听到那句补充,牙齿差点咬到舌头。他双手奉还斗篷,苦笑道:“洛岛主,请一定要相信,本少绝无觊觎你身上着装的意思,包括这件斗篷。” “你说喜欢的。”洛倾城并未接回斗篷,而是诧异地歪了歪脑袋,银黑色的眸子闪烁着诧异之色。 “确实喜欢,但喜欢,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得到手,”陌寻欢耐心解释,“况且,比起别的来,本少还是更喜欢美人。” 洛倾城闻言,眨了眨眼睛,问道:“美人很好吗?”随手将用不到的貂皮斗篷收入海螺戒指里。 “那是自然的,美人的好处,真要说起来,本少就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也不一定能说完啊!”陌寻欢抚掌笑道,“最直观地来说,这血玉指环之所以还在洛岛主的手上,正因为洛岛主就是美人。对于美人,世人总是多了一分包容,就连苍墨阁下也不能例外。” “所以,这个指环就是我的了!”这是洛倾城从话里得出来的意思。 “这个……”陌寻欢很有抽自己一巴掌的冲动,什么不好提,偏偏举这个例子? “少爷,再不歇息,天就要亮了。”门外忽然传来阿二的小声提醒。 肩膀上的雪球一觉睡醒过来,正打着瞌睡的哈欠,翻了个身接着投入梦乡。洛倾城看看黑貂又看看他,道:“你要歇息,就像雪球这样?” “本少的歇息与雪球的睡眠是不能混为一谈的。”陌寻欢艰难地开口。 “不一样吗?”洛倾城好奇道。 “当然不一样,人与畜生不同,畜生想睡觉了,随处可以安歇。而人嘛,除非迫不得已,要有合适的地方,就像这样一个房间,还要有一张舒服的软塌,就像这个炕,虽不甚合意,但也聊胜于无。啊,最重要的,当然是没有外人的叨扰,这样才能安心的就寝。洛岛主可明白了?”陌寻欢侃侃而谈,忽然似想到了什么,兴致高昂起来,道,“洛岛主若是想歇息了,大可留在这里。” ------------ 11 沉尸泪眼 更新时间:2012-05-15 “可以吗?”漂亮的眼睛闪了闪,眸底的银黑变得浅了些。 “当然可以。”陌寻欢一口答应道。 “那,我就在这里歇息了,”洛倾城边说着扒拉下肩膀上的黑貂,搁在枕头边上,看看一旁兴奋之色溢于言表的陌寻欢,接着吐出一句话,“你该走了。” “洛岛主此话何解?”陌寻欢一脸笑意凝滞在嘴角。 “是你让我在这里歇息的,也是你说歇息的时候,没有外人的叨扰才能安心的就寝,你是外人,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洛倾城一脸的无辜。 刚到卯时,天色将明未明。 洛倾城和衣躺着,无数次地将雪球从睡梦中折腾醒来,仍是觉得百无聊赖。 “……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外人带来……”外头传来轻微的女声,带着斥责的意味。洛倾城的耳朵动了动,一个翻身贴靠上墙壁,光明正大地听起了墙角。 “……那也是看族长先带了人进来……”回应的声音是糟老头的,听来颇为气愤。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毕竟,这里的事儿……否则……”女子的声音充满了忧虑。 “否则,否则又能如何?族长,放手吧……”糟老头的声音显得语重心长起来。 “放手,怎么放手?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女子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然顿在了那里,话锋一转,打起了招呼,“阁下起得真早。” “彼此彼此,卓玛族长。”来者正是黎苍墨,轻末、旧音随侍在他身后。 “阁下初来净土,觉得此地如何?” “大漠仙境,名副其实。” “谢阁下赞赏,若是阁下有兴致,不妨去泪眼湖边观赏日出,相信不会教阁下失望,卓玛先失陪了。”卓玛点了点头,如此建议道。 “卓玛族长请留步,我家主上还有一事相询。”旧音出声阻止。 “阁下有事,但说无妨。”卓玛停下脚步。 “主上有事需与祭司大人详谈,如若方便的话,烦请族长请祭司大人出来一见。”轻末接口道。 “我族祭司前些时候外出游历,尚未回到族中,阁下来得不凑巧了。”卓玛回绝道。 “这是本座的遗憾,族长请便。”黎苍墨微一点头。 “告辞。”卓玛说罢,转身离开。一旁的糟老头也跟着走人了。 “主上,据闻解忧族祭司终身不会离开部落,卓玛族长的话显然另有隐情。”轻末郑重禀告。 “主上,看来这净土还真是谜团重重呢!”旧音低笑。 “有谜团,方能不虚此行!走吧,既然这位卓玛族长特意提起了泪眼湖的日出,不去看上一看,岂非拂了人家的好意?”黎苍墨挥了挥袖摆,朝着泪眼湖的方向走去。 卯时三刻,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一块光彩夺目的玛瑙玉盘自云层中缓缓升起,吹散了四周冰凉的雾气,霞光浸染,瑰丽无比。泪眼湖如同一双清澈的眼,将这一轮朝阳深深地映在了眼底,这般的热烈,又是这般的悲壮,染红的湖面恰似滴出的血泪,叫见者动容。 洛倾城半趴在泪眼湖边,身子前倾,大半的发丝都浸在湖水之中,他却毫不在意,只是伸手搅乱了平静的湖水,散开的涟漪斑驳了朝阳的影子。 “洛岛主起得倒早。”黎苍墨看着湖边犹如孩童般玩水的人,不由出声打起了招呼。 “彼此彼此,苍墨阁下。”洛倾城扭头看看正观赏日出的一主二仆,信口接话。 “想来洛岛主也是初次看到这泪眼湖的日出,觉得如何?” 洛倾城歪着脑袋,道: “大漠仙境,名副其实。” “轻末哥哥,我怎么听着这话儿挺耳熟的?”旧音蹙眉。 “这是三刻钟之前,主上与卓玛族长的对话。”轻末咳了一声,一张正经的脸孔刻意板得更加严肃,俨然有破功的征兆。 “倒是本座大意了,原来那会儿还站了个听墙角的,竟未察觉。”黎苍墨哈哈大笑,走近几步,在洛倾城旁边蹲下身。昨晚在月光下看不分明,现下看来,这人的眼睛并不是澄净的墨色,而是比墨色浅上那么一分的银黑,显得更加神秘深邃。 不知何时,泪眼湖中的鱼都聚集到了这一片儿的湖底,有一些浮上浅水区,于洛倾城浸在水中的发丝间游弋,更甚者竟在他的手指间穿梭而过。 “这泪眼湖里的鱼儿倒是大胆!”黎苍墨看着有趣,也将手掌放入水中,却吓得鱼儿全部逃窜开去。 “它们不喜欢你。”洛倾城微蹙着眉,看向黎苍墨,似在责怪他将鱼儿全吓走了,而他眸中的银黑色又浅上了那么几分,变成了纯粹的银色。 原来他瞳孔的颜色,竟会随着他的情绪波动而变幻么?黎苍墨思忖片刻,随即毫不介怀道:“呵,它们喜不喜欢又有何妨?不过一道盘中餐而已。” 边说着,他轻笑着收回手掌。旧音正要上前递上巾帕,洛倾城顺手拈起了袖摆,将他掌心的水渍拭去。鲛绡入水不濡,入尘不染,擦拭过水渍的袖摆依旧光洁如新。 黎苍墨因为这个动作怔愣许久,正想说些什么,洛倾城一指竖在唇边,摆出噤声的姿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泪眼湖的中央,倒影着红霞的水面之上,居然堆积着累累的白骨,顺着湖水沉沉浮浮,宛如溺水的行人正在挣扎。然而下一刻,朝阳完全升至空中,湖泊的中心水波平静,刚刚一瞬的画面,仿佛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奇怪的地方。”洛倾城口中再次吐出这么一句话,随后,他站起身来,沾湿的头发在披到身后的同时,居然全部干了。 “洛岛主还请留步。”黎苍墨唤住正欲离开的洛倾城。 “有事?”洛倾城回过头来。 “若是戴够了,血玉指环是不是该归还本座了?” “指环不是归我了吗?”洛倾城瞪大双眼看着他,“那个陌三少明明就是这样说的。” “洛岛主弄错了吧?指环是我们主上的东西,三少怎么能够决定它的归属?”旧音如是说道。 “真弄不懂你们!”洛倾城嘀咕了一句,转身跑开了。 “主上,是否要盯着那位洛岛主?”轻末出声请示。 “不必,”黎苍墨凝视着洛倾城离开的背影,忽又问道,“看清了吗?”指的自然是刚才的异像。 “回禀主上,属下看清了。”轻末、旧音异口同声地答道。 若只有一个人看到湖中的白骨,还能想成是看错了,现下四个人都看到了,那就绝对不是错看。 “主上,待属下下水查探一番。”轻末说着,跳入泪眼湖之中。 日上三竿之时,折腾了一宿的陌寻欢在三个小厮的陪同下,打着哈欠走入了主屋。主屋内不复昨晚的热闹,只林靖翰与花若惜坐在桌边。 花若惜瞧着陌寻欢面色不济,不由诧异道: “寻欢哥哥,你昨晚上干什么去了?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本少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唉,不提也罢!”陌寻欢凄凄然道,心中不由反思――果然,美人都不是那么好招惹的,越是美貌无双,越是招惹不得。他陌三少纵情欢场太久,反而把这事儿给忘到脑后了!实在惭愧! “倒是难得听到三哥说这种话,就不知又是哪儿的美人,竟让三哥如此感慨?”林靖翰说着,给陌寻欢斟上杯茶。 “天下第一的美人……”陌寻欢啧啧了两声,恰好看到那一抹白影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差点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跟我走!”洛倾城一把拽起陌寻欢的袖子,就要拉着他离开。 “究竟出了何事?”陌寻欢大惊。 “洛岛主有话好说!”林靖翰与花若惜也纷纷劝道。 “这个指环,”洛倾城松开了他的衣袖,指了指手上的血玉指环,“你说的,这个是我的了,那个什么阁下还是想要回去,怎么能有这样的道理?所以,你去和他把之前对我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三哥,你真的这么说过?”林靖翰诧异道,“洛岛主自仙客岛而来,不通人情世故倒也罢了,你怎么会……” “寻欢哥哥,你不会是想讨好洛岛主才这么说的吧?可那毕竟是苍墨阁下的东西……”花若惜也怀疑道。 “本少不过一时失言,一时失言!”陌寻欢难得陷入如此憋屈的境地,抓了抓头发,强调道,“洛岛主,之前你听到的话,就当本少从来没有说过,没有说过。” 听了陌寻欢的话,洛倾城皱了皱眉,怀疑地看向三人。 “这里的人,都是这样言而无信的吗?”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此时,一道清雅温和的嗓音加入了四人的谈话,浅碧色衣衫的少年公子从内室款步而出,即使手臂上挂着一只黑貂,仍不减他天生的优雅清俊,正是姬肆雅。 “洛岛主,凡事是不能像这般一概而论的。” “怎么说?”洛倾城看着他,瞳孔的颜色越发明亮起来。 “不知岛主自从到了灏湮大陆,遇到过几个言而无信的人?”姬肆雅浅笑着询问。 “他。”洛倾城立刻伸手指向陌寻欢。 “如果就三少一人对岛主说了不实之言,岛主就认定这里的人都是言而无信之徒,岂不有失公平?至少林少侠,若惜小姐,还有姬某,都未对岛主出尔反尔过。” ------------ 12 雪落无声 更新时间:2012-05-15 “你说的对,”洛倾城想了想,赞同地点头,目光定格在姬肆雅身上,看着谪仙般的少年温文尔雅的微笑,忽然出声道,“你又笑了,很奇怪。” “笑,很奇怪吗?”姬肆雅轻声吐出几个字,伸手将下滑着要去扒拉他掌心佛珠的黑貂,拖回到原位。 洛倾城眨了眨眼睛,接着道:“你笑的时候,并没有愉悦的情绪。” “岛主是怎么得知的?”姬肆雅不动声色地询问。 “感觉,”洛倾城语气如常,“感觉到的。” 恍如谪仙的少年,在这以刹那微微怔愣,望向对方的瞳孔中,那抹翠绿越发的深邃,他轻叹一声,答道:“很多时候,笑容并不代表着愉悦。” “那代表了什么?”洛倾城不无好奇。 “它可以是愉悦,也可以是悲哀,甚至是愤怒、害怕、怜悯……一个笑容,可以囊括七情。”姬肆雅细数掌心的佛珠,那一颗颗的翠绿珠子如同带着上乘佛法,哪怕躁动的灵魂,也能够被瞬间安抚。 “是吗?”洛倾城的头颅微微低下,似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又抬了起来,只见他摇了摇头,又说道,“但,你的笑容,什么情绪都没有。” 他的语气如同月下的湖面般波澜不兴,似乎直白地在诉说真相。 姬肆雅勾起唇角,但笑不语。 片刻之后,林靖翰忽然抱拳说道:“再过一个时辰就该用午膳了,昨日的饭食是叨扰的雅公子,今日便想着由在下做东。暂且告辞,先行准备一番。” 花若惜随同起身离去,作别两人后,三人围着桌子落座。洛倾城单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姬肆雅时不时地逗弄下雪球,倒也自在惬意。 陌寻欢看着两人,本想解释一番,将自己背负上的那言而无信的小人罪名消去,又怕越解释越麻烦,想想便也算了。他自窗外看到,林靖翰与花若惜似往城外的地方去了,不由说道: “林贤弟果真有心。不过说来倒是奇了,那位卓玛族长既是此地的主人,倒也没想着为我等这些客人准备吃食?” “卓玛族长之前与姬某说过,怕大漠的饮食不合我等的胃口,就没备下,”姬肆雅出声解释道,“不过如深小姐那边,倒是见她有拿吃食过去。” “哈,不愧是雪家的人,果然是到了哪里都有人关照。”陌寻欢不咸不淡地吐出一句话。 姬肆雅正要说什么,却被洛倾城给打断了。 “你说的对,”美丽的银黑色瞳孔变成了浅银色,显然越发纯粹起来,洛倾城先是看了看陌寻欢,然后对着姬肆雅这么说道,“他刚才笑了,但他的笑里面,是愤怒的情绪。”这个他,自然就是指的陌三少。 “原来洛岛主,适才就是在想这件事儿。”姬肆雅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有听到你们在说什么的,”闻言,洛倾城很是认真地看向两人,接着道,“你们在说一个人,只给如深小姐吃的,却不给你们,所以陌三少生气了。” “其实……”陌寻欢深刻地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解释一番,现下他都成了吃不着东西就发怒的人了! “我觉得没有必要愤怒,”洛倾城直接打断了陌寻欢的解释,又说道,“也许是如深小姐之前也给了那个人吃的,那个人不过还回去而已,在仙客岛上就是这样的。” “不错。”姬肆雅出声肯定。 陌寻欢大惊:“雅公子,不会连你也觉得,本少是为了吃食就动怒的人吧?” “三少多虑了,”姬肆雅缓缓摇了摇头,看着洛倾城的眸子里,浅翠的波光流动,他接着道,“姬某适才的意思是,洛岛主的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闻言,洛倾城的下巴微微抬了起来,顾盼生辉的眼里,承载着直白的自豪感。 “雅公子的意思是……” “解忧族避世不出有三百多年,对于雪家在武林中的地位想必不甚了解,况且,我等的家世与雪家不遑多让,卓玛族长如此区别对待,必有缘由。之前听如深小姐所说,他们姐弟二人得以闯过混沌之境,也是受到卓玛族长的指引,卓玛族长既然如此相待,想来该是雪家有恩于解忧族了。”姬肆雅解释道。 “雅公子难道想说,那位水无痕公子可能是雪家的先人?”陌寻欢会意道。 “雪落无声,水过无痕,”姬肆雅信手拈起佛珠,一字一顿道,“再想想昨夜里如深小姐说的那番话,留下谜题的那位天听正是三百多年前的人物,何以解忧四个字又是指的解忧族,那位无痕公子,想来就是那位天听雪崇之了。” “雅公子果真聪慧,不过……”陌寻欢说着,笑得满含深意,“不管怎么说,这些都与比试相关,雅公子对本少如此坦白,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三少也说了,都与比试相关,”姬肆雅轻轻扣了扣茶盏,说道,“但,也不过比试而已。” “原来是本少看不透,雅公子果真是高人!”陌寻欢低叹一声,拂袖起身,“也罢,俗人自有俗人的琐事,本少先行一步,告辞!” “三少请便。” 洛倾城放下手肘,直接趴在了桌面上,发丝下垂,遮掩了半张脸孔。他伸出一手将雪球从姬肆雅手臂上拖过来,雪球的后腿勾着佛珠一起落到他眼前。他碰了碰那碧绿的珠子,正要还回去,雪球却死死扒拉着不松开,洛倾城猛地提起佛珠,雪球便挂在上面荡起了秋千。 “这小东西倒是有趣,胆子也大,又不怕生。”想起今早起身时,瞧见这黑貂抱成一团趴在佛珠上,姬肆雅不由得失笑。 “雪球喜欢你。”洛倾城看着他,认真道。 “是吗?又是洛岛主感觉到的?”姬肆雅微微颔首,正对上雪球的脑袋,那犹自荡着秋千的黑貂,一脸的天真无辜。 “它告诉我的。”洛倾城敲了敲雪球的小脑瓜。 雪球吱呜一声,不荡秋千了,一个纵身蹿回洛倾城的肩膀上,躲藏进乌发之中,似乎害羞了。 姬肆雅拿回了佛珠,轻笑着摇了摇头,还是说道:“太不怕生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洛岛主久居岛中,或许不知灵族对于外界的诱惑力。且听姬某一言,不论是为了这小东西,还是为了岛主自身,以后,还是莫要随意地让雪球出现在他人面前。” “雪球是我的,别人抢不走。”洛倾城很肯定地反驳。 “抢?呵……光明正大来抢的,反倒不用防备。岛主不会知道,这里的人,若是想得到一样东西,会如何地无所不用其极。而一旦这小东西落入了他人手中,最后的结局,怕是只能被炼化了拆吃入腹。” 雪球似乎听明白了姬肆雅说的是什么,吓得直打哆嗦,带动着洛倾城的发丝也颤动了好几下。 “除了这雪球,岛主身上若是还带了其它仙客岛独有的奇珍异宝,也是莫要让旁人知道为好,人心难测,以免招他人觊觎。”姬肆雅补充道。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洛倾城的眼里是单纯而直白的疑惑,“你也是这里的人。” “这些不过都是身外之物,而姬某毕生所求只有一个。” “是什么?” “佛曰,不可说,”姬肆雅眸光一动,打起了禅机,“等到将来,岛主自然就会明白了。” “不懂,”洛倾城低着头嘀咕了一声,又说道,“不过,雪球不是从仙客岛上带来的,是我在这儿捡的。” “哦?洛岛主去过南源的栖雪谷?没想到,那儿还能出现灵族。姬某本以为,除了修仙圣地仙客岛,此地的灵气殆尽,难以孕育出灵族了。”姬肆雅又是惊奇又是叹息。 “栖雪谷,那是什么地方?雪球是我从北边过来的第一座山上捡到的,”洛倾城说着,顺手抓了抓头发,差点把雪球给甩了出去,“这里很奇怪,明明是雪域,转眼就变成大漠了。” “洛岛主来到此地,看到的景象是雪域?”姬肆雅询问。 “就是雪域。”洛倾城很是肯定地回道,雪球也从乌发间露出一个脑袋,配合着点了点。 “或许,姬某可以去问一个明白人,洛岛主可要一起?”墨中带绿的眸子微微一动,恰如湖面上荡开的涟漪,姬肆雅勾起唇角,递出邀请。 洛倾城微一点头,作出响应。 泪眼湖边,无忧树下。 鸡皮鹤发的糟老头,依旧是那身褴褛的衣衫,仰着头观赏无忧树上的花朵,一双混浊的老眼里,各种思绪纷纷闪过,似在怀念,又似痛惜。 “给你。”洛倾城看老头仰着脖子看得很起劲的样子,以为他想要树上的花,随手便将昨晚摘的那枝无忧花从海螺戒指里拿了出来,递给他。 无忧树下的雪衣人清幽绝丽,玲珑剔透,彷如花树的精魄幻化而成,糟老头一时看呆了过去,不知作何反应。 “老人家,又见面了。”姬肆雅轻叹一声,将糟老头的神智唤了回来。 “原来是你小子,”糟老头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又道,“这位神仙公子是你朋友?” “这位是昨夜抵达净土的洛倾城岛主,出自仙客岛,那里本来就是修仙圣地,老人家一声神仙公子,倒也没有说错。” “你不要吗?”洛倾城呶了呶嘴,手中的无忧花抬高了些。雪球趴在他肩上,对着糟老头龇牙,似乎在警告他,若是不接过去,就是不给我家主人面子。 “神仙公子给老头子的花,老头子我当然要收下了,”糟老头一边接过来,一边笑呵呵道,“神仙公子过来此地,可是有什么问题要老头子我帮忙的?” ------------ 13 巫神警示 更新时间:2012-05-16 “是姬某有事要请教老人家,正逢洛岛主有意,便给姬某作陪了。”姬肆雅悠然一笑,将话题带了过来。 “那你便说吧,若是老头子知道的,便说与你听,就当还了昨日的人情。”糟老头半眯着眼睛,点头说道。 “老人家可知,这大漠是否下过雪?”姬肆雅说着,一如往常般,执起佛珠,细细数了起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糟老头显然十分吃惊,不答反问道。 姬肆雅温和一笑,淡去糟老头的紧张感,接着说道:“洛岛主说他看到了雪景,姬某本以为是海市蜃楼,不过看洛岛主如此肯定的样子,或许是真有此事。所以,姬某就想着来问问老人家,毕竟老人家是本地人,知道的总比我们这些外人多些。” 洛倾城配合着点了点头。 “雪是至纯至洁之物,叫神仙公子看到了,也是缘份,”糟老头先是感慨了一句,凝视着手中的无忧花,长叹一声,道,“这西大漠,的确是下过雪的,那还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 “但我不是三百多年前看到的。”洛倾城眨了眨眼睛,说道。 “自三百年前那一场大雪纷飞后,西大漠的确时有落雪,我们族长倒是看见过几次,不过,老头子我心思不定,是瞧不见雪花的。”糟老头顿了顿,如此解释道。 “若是不妨事,可否请老人家告知三百年前那一场大雪的原因?”姬肆雅细心问道。 “没什么妨事的,那场大雪,当时西大漠的子民全都瞧见了,族长手札上也记了下来的,”糟老头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那场雪,是巫神的警示,是我们解忧族信奉的巫神,为她的族人降下的警示!” “巫神是什么?”洛倾城嘀咕了一声,颇为诧异。 “巫神是上古的神祇,而解忧族是巫神留下的后人,继承了巫神的血脉,净土便是巫神赐予解忧族的领地,”姬肆雅为他解惑,又不无感慨道,“但究竟是什么事儿?竟然惊动巫神降下警示,莫非是解忧族遇到了灾难?” “猜得不错,那时正逢西绫国结盟,其它部落虎视眈眈,觊觎净土,想将我们解忧族自净土上驱逐出去!”糟老头说着说着,越发怒不可遏,忽而话音一转,语调是难以掩饰的悲恸,“为了她的族人,那一任的族长,被称作西大漠玫瑰的迦娜族长,以她的灵魂向巫神献祭,召唤巫神降下警示,让解忧族的子民能够安于净土。所以,即使后来骁夷族还是强占了部分领地,我们解忧族至少得以偏居一隅。” “不对。”洛倾城脱口而出两个字。 糟老头明显地怔愣了一下,泄露出一丝惊慌的表情。 洛倾城没有注意糟老头的反应,他摸了摸下巴,目光看向姬肆雅,似在求证他的认同。 “既然巫神都能降下警示,为什么不直接把那群人都赶出去?净土又不是他们的领地,强占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所以后来,巫神派来了那位水无痕公子,拯救解忧族于水火之中,”未等姬肆雅作答,英姿飒爽的女族长卓玛自树林后走出来,“巫神毕竟是神祇,直接干涉下界的事,是不符合天道的。” “这位公子可还有疑惑?”卓玛说着又走近了两步,正想再说些什么,面色骤然变得苍白,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角滑落,只匆匆说了一句告辞,便转身离开了。 糟老头见了,也顾不着再说什么,追着卓玛而去。 洛倾城看着来去匆匆的女族长,一脸的茫然。 “那位是这一任的解忧族族长卓玛,洛岛主昨日来得晚些,想是没有见过。”姬肆雅解释道。 “奇怪的人。”洛倾城摇了摇头,又去琢磨之前糟老头说的话。 一声清魅的大笑自背后传来,两人一貂循声看去,泪眼湖上,一人正凌波而来,华冠束发,玄衣猎猎,不多时便渡过了湖面,抵达两人的身边,正是黎苍墨。 “苍墨阁下。”姬肆雅点头致意。 “雅公子,洛岛主,”黎苍墨低笑一声,说道,“果真都是雅人,此地赏花确实不错。” “你来要回指环的?”洛倾城说着,下意识地将左手扣到右手背上。 “若是要回,你待如何?”黎苍墨瞧着他的举动,不由好笑,“本座适才还听一人说,强占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怎么,这下又变卦了?” “指环是雪球给我的,不是我强占的。”洛倾城抬高了下巴,显得理直气壮。 “那也是雪球从本座这里夺去的,并未经过本座的应允。雪球既是你的宠物,现下指环又在你身上,说是你强占的,并无不对。”黎苍墨不慌不忙道。 “就是不对。”脱口而出一句话后,洛倾城扭头看向姬肆雅,眼里明白得写着四个字——帮我说话! “苍墨阁下……”姬肆雅暗自笑了笑,正欲应对,却被黎苍墨一言阻断。 “这是本座与洛岛主之间的私事,雅公子无需理会,”俊美无俦的男子哼笑一声,目光直对着洛倾城,道,“本座倒是好奇,仙客岛上奇珍异宝无数,洛岛主该是司空见惯了的,又何以看上了这一枚血玉指环?” “很漂亮。”洛倾城说着伸展开一双手,修长纤细的手指,白皙莹润的肌肤,衬着一左一右碧蓝胭红的光泽,确实极美。 他接着又说道:“而且,这是雪球给我的。” 所以,罪魁祸首是那只贪吃的黑貂吗?黎苍墨的视线上移,盯着肩膀上那只黑黢黢的小东西,鹰眸如剑,目光深邃。雪球明显地吓了一跳,赶忙又蹿入洛倾城的乌发中,将自己藏了起来。 “罢了,你便先戴着吧!”想着总不能和这只新生的灵族置气,黎苍墨最终只得低叹了一声。 闻言,洛倾城一双银黑色的眸子瞬间变成了亮银色,比雪水更通透,比星子更闪耀。 看着那不加掩饰的愉悦神情,姬肆雅无声微笑,忽又问道: “苍墨阁下来此地,可是有何要事?怎么不见那两位随身的护法?” “是本座想起一事,特意前来请教雅公子,”黎苍墨沉声应道,“轻末与旧音,自有他们的事儿要办。” “请教不敢当,阁下直说便是。”姬肆雅淡然回应。 “说来这件事儿,是十分的怪异,洛岛主也是亲眼所见的,”黎苍墨说着,又看了洛倾城一眼,“就在今朝日出时分,这泪眼湖的中心忽然浮现出累累白骨,不过瞬间又不见了影子。之后轻末下水查探,却一无所获。雅公子博古通今又见多识广,不知对此有何看法?” 听到问话,洛倾城的视线立刻转移到姬肆雅身上。 “阁下谬赞了,不过既然是日出时分所见,姬某倒是有些看法,”看着那双单纯而好奇的银黑色眸子,姬肆雅收拢掌心的佛珠,接着说道,“日出既是朝阳,而朝阳又被称为真实之眼,所有的虚幻在朝阳之下都会荡然无存。与此相对的,夕阳落下的那一瞬,则被称作逢魔时刻。 “雅公子果真高见,本座有些想明白了。”黎苍墨说着,下意识地将手指抚向大拇指,恍然惊觉,那枚指环尚在别人手里,暗自摇了摇头。 “主上。”轻末的声音自树林外传来,随后便看到那个驼色的身影到了近前。 看着面前的三个人,轻末垂首说道:“林少侠有请主上,雅公子还有洛岛主前去用膳。” 屋内的炕上,素白锦衣的少年依旧躬垂着身子,一脸病容,坐他边上的白衣少女,清丽的面容上,担忧的神色越发凝重。 “咳咳咳……咳咳……” “弟弟,来,喝点水,不是让你躺着歇息的么?你起来做什么?”雪如深无奈地规劝。 “姐,我不要紧……咳咳……咳咳咳……”雪如席本想出言安慰,无奈垮掉的身子使不上力。 “就当姐姐求你了,你躺着休息好不好?孙伯他们还没过来,我暂时又离不开……” 忽而,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着正是往这边来的。 雪如深一惊,忙问道:“外面是何人,如深暂不便见客,还请足下先去主屋稍事等待。” “大小姐,是老奴!”中年男子的嗓音清晰的传来,敦厚中带着些气喘,想是赶路赶得急了。 “是孙伯,”雪如深的两颊瞬间绽开喜悦的笑容,几步奔到门口,掀了门帘将中年男子迎进来,眼神中不掩期待之色,道,“药带来了吗?” “带来了,带来了,”孙伯边说,便从贴身的乾坤袋里取出了一个白玉小瓷瓶,手脚麻利地递了过去,“大小姐,济世斋那边刚刚送来,老奴就快马加鞭地赶过来了。” 雪如深迅速接过白玉瓷瓶,倒出两粒药丸,一边和着水化开,一边关心道: “您赶紧坐着歇歇,这一路可还安好?” “谢大小姐关心,老奴好着呢!”孙伯取了汗巾,擦了把脸,接着说道,“就是在混沌之境那儿出了些状况,死了两个随从,还有几个受了伤。幸得林少侠与若惜小姐赶来相救,老奴这才安然到了此地。”说到这里,中年男子不免唏嘘。 “辛苦您了,等回去后,好好安顿那两位牺牲了的随从的家人。林少侠那边,如深自会再去感谢搭救之恩,”雪如深叹息了一声,又道,“对了孙伯,济世斋那边怎么说?弟弟的病情还能否根治?” “大小姐,济世斋那边说,少爷的病想要根治,怕是难如登天,毕竟是先天落下的病根,即便是医圣、药圣也不能与天相搏。”孙伯叹息道。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雪如深的神色,瞬间黯然。 ------------ 14 一味药引 更新时间:2012-05-16 “那倒也不是,听那边说,少爷的病虽然无法根治,倘若用上药方好好调理,身子骨也能强上许多,只是……”说到这里,孙伯不由面露愁容。 “只是什么?”雪如深赶紧追问。 “姐,孙伯……咳咳……如席能够活着,已经,已经是上天赐福,又如何……如何能够强求……”少年将药喝下之后,惨白的面容显得红润了许多,雪如席缓了口气,看着那两位一心为他奔波操劳的亲人,温言劝道。 “少爷,您先天补足,已是上天的亏欠,若是可以,老奴恨不得把自己的命抵出去,只求能换您一世安康!”孙伯怜惜地看着炕上瘦弱的少年,转头拭去眼角的泪花,又看着雪如深说道,“只是那药方,少了一味药引。” “究竟什么药引如此罕见,连济世斋都寻觅不得?”雪如深半是疑惑半是忧伤地问道。 “那味药引叫做雪山双色菊,”孙伯郑重道,“老奴听济世斋送药的药徒说了,清鸿药圣亲笔写的药方,就差一味雪山双色菊。药圣也派了门下弟子出去寻过,无奈雪山双色菊只长于极寒之地,这灏湮大陆上,称得上极寒之地的,唯有南源的栖雪谷,可栖雪谷谷主将整个栖雪谷都翻了个遍,仍是杳无音讯。药圣说了,这世上要求得雪山双色菊,怕是只有一个地方了!” “什么地方?”雪如深焦急道。 “大小姐,药圣说的那地方,是上古时候的修仙圣地――仙客岛!仙客岛位居海域,出海凶险暂且不说,茫茫大海之上,要寻得那座岛屿已是不易,何况世人皆知,仙客岛是非有缘人不得进入的!” 一听到仙客岛三个字,雪如深的原本暗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没有理会孙伯接下来说的话,她只是问了一句: “孙伯,药圣真的说,仙客岛上会有那药引?” “的确如此。”孙伯肯定地重复了一声,对于雪如深语气中的惊喜,感觉十分诧异。 “孙伯,你先照顾着弟弟,我去去就来。”得到了答案,雪如深落下一句话,转身便出了屋子,急急朝着主屋飞奔而去。 主屋之内,众人一如前夕,围着长桌落座,洛倾城很理所当然地把他昨天坐过的那个位置――即黎苍墨原来的位置――给占了,姬肆雅便将自己的座位让了出来,往旁边挪了一位。本来众人落座的顺序除了雪如深是此次比试的出题人,尊为上位外,其余诸位是按照年龄依次落座的,本无尊卑之分,不过做个形式,这会儿姬肆雅让座,旁人也不觉得如何。 桌上的菜肴颇为丰盛,除了部分东漓的名菜,还添上了几道大漠特有的菜色。苁蓉煎水熬煮的羹汤,闻起来清香四溢;果盘里装着的沙棘果与地枣,一个橘黄,一个艳红,瞧着漂亮,吃起来更是酸酸甜甜,十分开胃。 雪球一手抓了一个果子,趴在洛倾城手边,吃得正欢。陌寻欢夹了条熏鱼,正想逗弄这贪吃的小东西,瞧见雪如深疾步而出,便皮笑肉不笑地吐出一句话: “如深小姐不是有卓玛族长的招待么?怎的也来了这里?” “别听寻欢哥哥乱说话,”花若惜悄悄瞪了陌寻欢一眼,笑道,“表哥一直给留着如深小姐的位置呢!” “呵,既然小表妹这么说了,就当本少在胡言乱语吧!”陌寻欢随意地摇了摇折扇,不再多言。 洛倾城闻言,诧异地打量了陌寻欢几眼,只觉得这人太过古怪,既喜欢言而无信,又喜欢胡言乱语。 “洛岛主,如深有一事相求,可否借一步说话?”雪如深并未理会陌寻欢,只对着花若惜颔首致意,接着便看向洛倾城,言辞之间,颇为急切。 “你要说什么?”洛倾城转头疑惑地看了看她,并未将那借一步说话放在心里。 “这个……”雪如深看了在座的众人一眼,眸光闪烁,神色复杂。 “姬某忽然想起有一事急需处理,暂且离开片刻。”姬肆雅看出雪如深的踌躇,想是谈论的内容不好告知外人,便自行找了借口离去。 “在下也尚有一事没有办妥……” “表哥,我陪你一块儿……” “本座……” “……” “诸位切莫如此,”瞧着众人都有起身离开的动向,雪如深赶忙阻止,“如深找洛岛主,只是想询问一事物。因这对如深太过重要,不免谨慎了些,劳驾诸位避嫌,倒是如深的不是了,还请诸位莫要放在心上。” “不知什么事物让如深小姐这般看重?”黎苍墨沉声道。 “雪山双色菊,”雪如深一字一顿地吐出五个字,又诚挚道,“如深想向洛岛主讨要雪山双色菊,若是岛主有任何需求,我洞天府必定倾尽全力为岛主达成。” “雪山双色菊,那是什么?”洛倾城眨了眨银黑色的眸子,不解道。 “洛岛主不知道雪山双色菊?”雪如深大惊失色,“清鸿药圣断言,雪山双色菊唯仙客岛所有,洛岛主既是仙客岛之主,又怎会……”语气中甚至带上了怀疑的意味。 “如深小姐该是会错洛岛主的意思了,”姬肆雅悠然一笑,清和温润的嗓音带着安抚人心的魅力,“洛岛主只是想知道雪山双色菊究竟是什么事物,外观如何,有怎样的特点?即便是一岛之主,也做不到对于岛上的一草一木全部了如指掌。况且,想来有很多东西,在仙客岛上的叫法与此地也是大大不同的。” “是如深唐突了,还请洛岛主莫要见怪。关于雪山双色菊,如深也只知道个名字,还待问过之后,再行请教,”雪如深正了正心神,又看向林靖翰与花若惜,躬身道,“请恕如深失礼,未能先向两位道谢,孙伯一行,还要多谢两位的相救之恩。” “武林本是一家,在下只是做了当做之事,如深小姐不必如此。”林靖翰回礼道。 “正如表哥所说,如深小姐太客气了,”花若惜微微一笑,忽又说道,“对了,那雪山双色菊的名儿,若惜好像在哪听过,表哥可有印象?”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事,”林靖翰抚掌道,“那次在帝都的拍卖会上,你看中了两件东西,一件是那鲛绡制的巾帕,另一件是朵红蓝双色花,貌似叫的就是这个名字。” 红蓝双色花?洛倾城听到这里,耳朵微微动了动。 “若惜小姐的府上有雪山双色菊?”雪如深一听,惊喜之色溢于言表,恳求道,“还请若惜小姐割爱,我洞天府必将……” “如深小姐不要如此!”花若惜吓了一跳,忙道,“不是我不肯割爱,而是那朵雪山双色菊,在回东漓的路上就谢了,我当时还懊恼了许久呢!” “雪山双色菊,本身性热,只有养在冰雪之中才可存活,若惜小姐该是当一般花草给侍弄的,故而不待回程就谢了。”姬肆雅道出一语。 “你知道那是什么?”洛倾城扭头看他。 “略知一二,”姬肆雅清浅一笑,“说起来,雪山双色菊还是一味良药,体弱之人服之,多有裨益。如深小姐如此急求,可是府上有谁患了体弱之症?” “正如雅公子所言,”雪如深又是凄然,又是无奈道,“也不瞒诸位了,那位体弱之人,正是家弟如席,实乃先天不足之症。若不是靠着济世斋的药丸续命的,怕是早就……而他,又是这一任的天听。” “所以本少多次登门拜访,都被拒之门外?”陌寻欢沉吟着问了一声,语气却是肯定的。 众人也纷纷沉寂下来。洞天府立足江湖,便在于天听能够洞察天机,每十年预测一番灏湮大陆的祸福。即使发生了十七年前的惨剧,地位有所下滑,但在天下人的眼里,几千年来根深蒂固的观念仍是不可动摇的。可想而知,一旦天听不在,离天下大乱也不远已。这十几年来,洞天府迟迟不让这一任的天听现世,想来怕的就是外人知道了这种情形,天下未乱,而人心先乱。 “此事最多也只能再瞒三年,到下一次的十年之期,如席是必定要在天下人之前现身的,”雪如深长叹一声,眼含痛惜之色,“只怕……只怕他,都坚持不到十年之期了!” “这……难道就没有办法治好吗?”花若惜小声问了一句,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根治怕是不能了,”雪如深摇了摇头,又道,“不过济世斋的清鸿药圣给配了一剂药方,若是配合调理,家弟的病情也能控制住,身子骨也会好上许多,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这般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 “既然有清鸿药圣的配的药,那如席公子该是能无碍才对,”林靖翰忖度,“莫非是那药方尚缺了一味药材没有找齐,而这味药材就是雪山双色菊?” “正是如此,雪山双色菊,就是这剂药方不可或缺的药引。就清鸿药圣所言,这雪山双色菊在灏湮大陆上怕是绝迹了,唯有仙客岛上才能找到,所以如深才会这般急切地询问洛岛主。”雪如深惆怅道。 众人的目光,纷纷汇聚到洛倾城的身上。洛倾城一手托着下巴,回看了众人一眼,左手上的海螺戒指微芒一闪,一朵红蓝双色花落入他的指间。 “这个,是雪山双色菊吗?” ------------ 15 族长手札 更新时间:2012-05-17 “这花儿瞧着倒是很像,”花若惜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不过,若惜也不敢肯定,毕竟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 “雅公子满腹经纶,可能瞧出此物是否雪山双色菊?”雪如深期待道。 “双色,叠瓣,重蕊,确为雪山双色菊无疑,”姬肆雅点头,接着道,“这只是雪山双色菊中的一种,雪山双色菊据其双色,也有品级划分。下品的两种颜色较为接近,如红粉双色,蓝绿双色。这朵红蓝双色的,属中上品质,最上品的当属黑白双色。” “洛岛主若还有此物,可否尽数赠与如深,不论岛主有何要求,如深都会倾力为岛主达成。”雪如深说着,竟要曲膝跪下,洛倾城的一句话止住了她。 “这朵花儿不是仙客岛上的。” 雪如深一震,忙道:“还请洛岛主说出这雪山双色菊来历?” “这花儿是雪球给我的,”洛倾城一边说着,一边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指着雪球的鼻子问道:“说,那朵花你哪里弄来的?” 雪球听了,吐掉嘴里的鱼刺――陌寻欢夹着的熏鱼,不知何时已到了它的肚子里――只见它吱呜了几声,蹭着洛倾城的手掌心卖乖。 “洛岛主,你这是……”看着这幅情景,雪如深几乎找不到自己要说的话。 “……洛岛主……你问雪球,能问出答案吗?”花若惜不无诧异。即使灵族再通人性,本体为兽类,且尚未修炼有成,又如何能与人沟通? “为什么不能?”洛倾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雪球说,它是在山顶上看到的,瞧着新鲜,本想叼一朵回去玩儿,结果一失足从山顶上滚了下来,掉在了我脚边。” “所以它才叫做雪球?”陌寻欢失笑,虽然他也知道笑的不是时候,不过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那团黑黢黢的小东西叫做雪球了,该是那黑貂滚下来的时候,被积雪团成了一颗球,正巧被这位洛岛主给瞧见了。 “不知洛岛主的雪球是在哪座山头捡到的?”雪如深急忙追问。 “北边过来的第一座山。”洛倾城毫不犹豫地答道,手掌心的雪球又吱呜了几声,他顺着雪球的意思,接着说道,“那山顶上除了有这种颜色的花儿,也有许多别种颜色……” “洛岛主,还请莫开玩笑了,”雪如深心急如焚地打断他,“西大漠遍地沙丘,皆随狂风忽起忽落,即便找到了从北边过来的第一座山,沙砾之上,又岂会生长出雪山双色菊?” “她不信我。”洛倾城扭头去看姬肆雅,银黑色的眸子忽闪忽闪的,蕴含着纯然的无辜与委屈。雪球也“吱呜”连声,对着雪如深亮起爪子。 “如深小姐稍安勿躁,洛岛主说的是实话,”姬肆雅亮起佛珠,再次一颗一颗地数了起来,他的声音飘忽却透着穿透力,如同苍穹之颠降临的天音,“姬某问过此地的老人家,净土确实下过雪。” “下过雪是一回事,但大漠还是大漠,并未变成雪域。”黎苍墨轻轻扣了扣茶盏,吐出一句话来。 “是大漠还是雪域,便是这净土的秘密了。”姬肆雅悠然叹道。 未时三刻,大漠的气候越发炎热起来,众人用过午膳后便都散了。 洛倾城轻巧地坐在主屋内的横梁上,背靠着柱子,双腿交叠伸展,漂亮的眼眸闭着,似乎睡着了。乌黑的发瀑纠缠着铺了他一身,雪白的衣衫仍是那般纤尘不染,那样的安然肆意,风华无双,怕是九重天上的神仙也要为之倾倒。 通往内室的门帘忽然掀了开来,一身绯色衣衫的花若惜静静地步入屋内,只见她随意找了张凳子坐下,身子半趴在桌面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摇晃着折扇的陌寻欢自外头匆匆入内,看到花若惜,不待说什么,先倒了杯茶饮下了。 洛倾城就在两人的头顶上方,并未离得多远,两人却似浑然没有察觉。 “寻欢哥哥,外头这么热,你出去作甚?”花若惜惊讶地问了一声。 “适才去找卓玛族长问些事情,”陌寻欢答了一句,又在花若惜对面坐下,笑道,“小表妹怎么不在靖翰贤弟身边守着,倒一个人坐这儿发呆来了?” “表哥在练功,我怕留在那儿让他分心,便到这边来坐会儿,”花若惜笑了笑,又问道,“对了,寻欢哥哥,如深小姐出的那个谜题,你可有答案了?” “呵,这番话你该去问雅公子或者苍墨阁下,本少像是会认真解迷的人么?”陌寻欢摇头道,“何况,比起这个谜题,本少更想知道翩翩美人的事儿!” “果然是寻欢哥哥会说的话,”花若惜笑了笑,忽然叹了口气,“也不知还要在此地呆上多久。” “怎么,小表妹想家了?”陌寻欢温和地看了她一眼,道,“说来你也是初次离开家族,想家是应该的。” “倒也不是想家,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有古怪,”花若惜说着,身子不由得瑟缩了下,接着道,“我从昨夜起就有这种感觉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明明觉着很热,可心里却在冷得发抖。午膳的时候听了雅公子那句话,倒是有些明白了,寻欢哥哥,你说,我们所在的净土会不会真的在雪域中?” “连雅公子都无法肯定的事儿,本少又怎么会知道,”陌寻欢低笑了一声,又道,“不过,倒是有一个方法能看出这净土的古怪。” “什么方法?”花若惜追问。 横梁上的洛倾城,也随之抬了抬眼皮,但并未睁开双眸。 “族长手札。”陌寻欢神秘地吐出四个字。 房内,姬肆雅临窗而立,手中握着一册书籍,却并未翻阅,只是眼神看向窗外,似在沉思着什么。那只名唤雪球的黑貂,就趴在窗棱之上,尾巴一晃一晃的,时而甩到姬肆雅的袖摆。 “公子,莫不是昨儿夜里那位雪小姐给出的试题太难了?”整理着乾坤袋的晓光,不时地看一眼姬肆雅,忍不住出声道,“晓光瞧着平日里,公子看话本的时候,从未这样过。公子不是常说,那位烬先生作的话本,最能教人身临其境了么?” “倒不是因为这个,”姬肆雅回神,轻轻笑了笑,又道,“说来,这位烬先生的班子,五月中旬会在中涵的香溪镇演出。” “公子会去看么?”晓光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非常地期待。 “自然要去,”姬肆雅微点头道,“陌三少的加冠礼也在那个时候,本就是要去中涵的,沿途倒也方便。” “真好!”晓光道出两个字,笑得眉眼弯弯。 “那个很好看么?”一声轻淡得问话忽然传来,携着好奇的意味。洛倾城只管掀了门帘就进来,也未提前打招呼。 “烬先生编的话本向来不错,洛岛主若是有兴趣,到时不妨同行,”姬肆雅说着,将手上的话本交给了晓光,又指了指窗棱上的黑貂,道,“岛主前来,是将这小东西领回去的?” 雪球的耳朵动了动,冲着洛倾城的方向“吱呜”了一声,似在打招呼。 “不是。”洛倾城吐出两个字,伸出袖子的手中握了一卷牛皮纸。 “解忧族记事?”姬肆雅眼尖地看到牛皮卷纸封口的小字,不由问道,“不知这东西,岛主是从何处得来的?” “我问上午见到的那个人要来的。”那个人指的便是糟老头。 “这东西是人家部落的机密,怎么如此轻易就给了洛岛主?”姬肆雅疑惑了一声。 “我都把无忧花送给他了,他给我这个东西也是应该的。”洛倾城十分理所当然。 一枝树上摘来的无忧花换得了族长手札?闻言,姬肆雅只得暗自摇头,又问道:“不知洛岛主拿这东西来是何用意?” “这上面的东西,”洛倾城眨巴着眼睛,把牛皮卷纸递过去,漂亮的脸蛋显得天真无辜,接着把话补充完整,“我没看懂……” “这里的语言既然与外界相通,文字差别应该也不大才对,”姬肆雅伸手接过那卷牛皮纸,翻了翻,道,“这上面的记载并未使用密文,洛岛主是哪边没有看懂?” “哪边都没看懂。”洛倾城一脸的认真。 “哈哈哈,洛岛主,您该不是不认字吧?”晓光在一旁小声地偷笑。 “当然不是,”洛倾城义正词严地反驳,下一句的声音却小上了很多,“只是不认得这种字。” “这文字是灏湮大陆的通用语。”姬肆雅一边一目十行从首页翻阅,一边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晓光听了,笑得更加不能自抑。 洛倾城撅着嘴巴,忿忿地瞪了晓光一眼,下巴抬高,长袖一扬,指着袖口的花纹,颇为得意:“那你就认得这种文字了?” “晓光不过一介书童,懂得灏湮大陆的通用语已经心满意足了。”晓光说着,背转过身继续窃笑。 洛倾城哼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 姬肆雅抬头看了一眼,出声道:“河、泯、江、泠、湛、沈、溯、汐、洛,这是鲛人族的文字。” “你连这个都知道?”洛倾城一脸的诧异神色。 “这世上就没有我家公子不知道的事儿!”晓光一脸自豪地插嘴,随即又认真地看了看那袖口的花纹,“不过这鲛人族的文字,看着怎么都像朵花儿似的?而且笔画那么复杂,用来记载史册岂不是很不方便?” “这是彰文体,特意演变成花纹的形式,绣在服饰上,以彰显穿着者的实力地位,鲛人一族,也有简写的文字。” “原来如此。”晓光点点头。 “你真的什么都知道?”洛倾城猛地凑上去,下巴几乎搁上了姬肆雅的肩膀,眼波流转,眸中的深黑变为浅银。 ------------ 16 十七年前 更新时间:2012-05-17 “呵,”姬肆雅轻笑一声,低转头颅,两人目光相接,“这世上没有人是无所不知的,洛岛主若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来,姬某定是知无不言。” “你知道这些文字代表了什么意思吗?”洛倾城抬高手臂看着他。 “这几个字既是鲛人的姓氏,也是鲛人实力地位划分的象征,共九阶,依次来看,河为最低,洛为最高,若不具备同等实力,衣着上不得绣上越阶的文字。洛岛主既然姓洛,自然是达到了鲛人一族至高的地位,自然也能在服饰上将九种文字一同绣下。”姬肆雅微微一笑,淡定从容。 “你真的什么都知道,”洛倾城点了点头,同一句话变成了肯定的语气,又问道,“那你也知道何以解忧的答案是什么了?” “洛岛主,比试还是要靠个人的,您问我们家公子要答案,就不符合规矩了!”晓光在一旁摇头。 “不能告诉我吗?”洛倾城看了晓光一眼,扁了扁嘴,又问了一句。 “洛岛主想知道答案,是为了想赢这次比试?”姬肆雅眉峰一挑,不答反问。 “我要当魁首。”银黑色的眸子里波光流转,对魁首二字充满了兴味,夜幕的下的星辰似乎皆被这双眼睛给吸纳了。 “何以解忧,若是无忧,又何来解忧?”慢慢地合上手中的牛皮卷纸,姬肆雅闭了闭那双幽绿的眸子,下一刻便又睁开,眼底依旧是叫人捉摸不透的情绪,他说道,“既然是洛岛主想当魁首,等姬某解开这谜题的那一刻,定然相告。” 又到日暮时分,踏着落日的余晖,众人在主屋聚首。 看着身旁那个空着的座位,黎苍墨出声问道:“不知洛岛主去了何处?” “苍墨阁下找洛岛主有事儿?之前看他在城门那里”花若惜接口道,眼神带着一抹诧异,“听他说什么逢魔时刻,想去看看这里的妖魔鬼怪究竟如何来着?” “呵呵,这位洛岛主神神秘秘的,去看什么妖魔鬼怪,倒还真像他的作风。”陌寻欢笑着接了一句。 话音刚落,白衣黑发的绝色美人便夺门而入,颇有些来势汹汹。只见他杀到姬肆雅身边,唇瓣开启,吐出三个字来: “你骗我。”语气中还隐着一丝淡淡的委屈。 “咳咳……”正喝着茶水的陌寻欢一下子被呛到,咳了几声,迫不及待地追问,“竟有此事?不知雅公子骗了洛岛主什么?” “你说,夕阳落下的那一瞬是逢魔时刻……”洛倾城没搭理陌寻欢,只是看着姬肆雅。 “所以?”姬肆雅同样看着他,一脸的平静。 “我等了半个时辰,什么都没瞧见。”洛倾城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眸中浅浅的银色如流萤般璀璨,却带着一丝恼怒的意味。雪球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心绪起伏,收回了准备扑向满桌佳肴的爪子,乖巧地躲在如瀑的长发中,没有不识相地出来探头探脑。 “洛岛主是否坐下再谈?”看到如此情形,黎苍墨指了指那个空位,出声建议。 洛倾城微一点头,在位置上坐下,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掌托着下巴,眼睛瞅着姬肆雅一眨不眨地,分明在要一个解释。 “虽是逢魔时刻,却不是人人都有逢魔的机缘,洛岛主没有看到,应该高兴才是,毕竟众人都是恨不得与妖魔划清界限的。”姬肆雅细数掌心的佛珠,淡然笑语。 “我想看。”洛倾城皱了皱眉,固执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纯然的可爱。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主屋里瞬间安静下来,旁人不知所以然,也不便多话。 闻言,黎苍墨忽而问了一句:“洛岛主真的想看?” 洛倾城肯定地点头,雪球有样学样地也点头。。 墨色鎏金的双瞳沉淀着思绪,片刻后,只听黎苍墨低低地叹了一声:“即是如此,那明晚,本座陪洛岛主一探究竟便是。” 半个时辰之后,桌上的饭菜收拾干净了。姬肆雅吩咐晓光再去泡了一壶云雾过来,一桌人吃着白日里林靖翰与花若惜摘的果子,品着香茗,倒也惬意。 “表哥,要不要给如深小姐那边送些果子去?”花若惜出声问了一句。 “小表妹倒是想着人家,不过,如深小姐那边用不着小表妹惦记,卓玛族长自然会好好招待他们。”一提到雪家便会阴阳怪气的,自然就是陌寻欢了。 “寻欢哥哥,若惜早就想问了,为何一说到如深小姐,你便这么……”花若惜揣度着开口,又看向林靖翰道,“表哥可知道其中的缘由?” 林靖翰轻轻拍了拍花若惜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多问。 场面一下子沉寂了下来,良久之后,黎苍墨放下茶杯,低叹了一声: “看来,三少始终对于那件事无法释怀,本座也能理解。” 陌寻欢摇了摇头,一口将茶水闷了下去,看着一旁姬肆雅悠然自得的模样,忍不住出声道:“说句老实话,十七年前那件事,雅公子心里就真的没有一丝怨恨?” “都是一些往事了,姬某如今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提那些,又有什么意思?”姬肆雅轻叹道。 “但毕竟,是他们的失误,才害得你在外流离了十年!”陌寻欢紧追着道。 “三少了解佛宗所讲究的缘字吗?”姬肆雅面色不变,淡然自若,“世间万物因缘而生,也因缘而灭。缘,有善缘也有孽缘。善缘不得强求,孽缘不能抗拒,一切只得随缘。而那十年,便是姬某的缘份。” “看来本少这辈子,是达不到雅公子的境界了!”陌寻欢苦笑一声,自嘲道。 姬肆雅但笑不语。 “十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吗?”洛倾城捋着发丝,瞅了众人一眼,直接开口询问。 “洛岛主很好奇?”陌寻欢听到这句问话,猛地吐出一口浊气,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他看向洛倾城,轻笑道,“若是洛岛主想知道,本少倒可以说与你听。” “若惜,看你这一天精神不济,先回房歇息吧!”林靖翰蹙起眉峰,寻个理由想将花若惜支开。 闻言,花若惜小心地问道:“表哥,这件事,若惜听不得吗?” “哪有什么听不得的,只不过,这不是什么好事儿。你若知道了,心里怕是要难受一阵子。靖翰贤弟也是关心你。”陌寻欢无所谓地笑笑。 洛倾城眼波流转,对于十七年前发生了什么,更加好奇起来。 “也罢,”林靖翰沉思片刻,最终叹息一声,眼睛看着花若惜,认真道,“若惜,你可知大表哥为何会变成这样子?” “大哥吗?”花若惜想了想,道,“大哥先天不足无法练武,性子又太好,所以在家族里面……表哥是想说什么?” “林少侠想说的,便是你这位大哥的先天不足,若是本座没有记错,这位花家大少爷,双名是上若下熏,”黎苍墨接过话语,继续道,“本座比起诸位要年长上几岁,所以十七年前那件事,知道的比你们都要清楚些。那位花家大少爷,出生的时候也是根骨奇佳的天才,比起林少侠来,怕也差不了几分!” “怎么,怎么会这样?那,那大哥后来怎么会……”花若惜吃惊地捂上唇瓣,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后来的事,便与洞天府有关了。大表哥出生的那一年,正逢洞天府的天听打开天眼的十年期限。那一任天听看到杀星凌空,妖孽之子出世,必将毁天灭地。但由于能力所限,只能确定杀星的寄主生于武林世家,至于究竟是何人,甚至是男是女都无法得知。于是,洞天府便告知了神仙府下达盟主令,通过占星阵,确定杀星的宿主。”林靖翰抚了抚额头,不忍再说下去。 “武林世家往大的说,不过几个,往小的多,却是不少。而为了以防万一,盟主令上要求的是,那一年武林中的所有门派,只要生下子嗣的,都被带去洞天府,养育一段时间,等待占星阵的完成。那批婴孩的总数是四百六十九,其中有花家大少爷,有雅公子,还有本少那无缘得见的妹妹,”陌寻欢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后来,那批婴孩……失踪了……” “失踪了?可大哥不是回来了吗?而且雅公子也……”花若惜被弄糊涂了。 “失踪是武林盟对外的说法,而实际的情形,也只有几个大门派大世家清楚了,说来真是骇人听闻,”黎苍墨饮下一口茶水,沉声道,“就在占星阵建成的前夕,逍遥府的掌门雷震生生屠戮了那四百六十九个婴孩!” “天,怎么,怎么会……”花若惜失声惊叫。 “最为讽刺的是,在那位雷掌门屠戮婴孩之前,杀星自天上消失了。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妖孽之子降世,那位天听的预言完全就是个错误!之前,帝都一位长年研究天象的老先生就说过了,那颗红芒杀星,不过是之前日蚀遗留的残影,过上些时日自然就会消失。但洞天府上千年的的威信,自然是不会信口雌黄的,所以,武林各大门派都将自己的子嗣送去了那里,结果,呵……”陌寻欢一阵冷笑,不再言语。 “万幸的是,当初照顾婴孩的那些奶娘,都不忍心这些孩子才刚刚出生便被扼杀了性命,拼死抱着孩子逃离雷霆的魔爪,可惜武力低微,多数都与那些婴孩共同丧生在雷霆的手里,也有少数的几个成功脱逃了。那几个脱离险境的孩子,便成了幸存者。这些年来,有些已经被家族找回,有些尚且流落民间,”林靖翰拍拍花若惜的肩膀,出声安慰,自己却也不胜唏嘘,“大表哥虽不是幸存者之一,但比起那些枉死的,也算是幸运了。后来神仙府与洞天府众人察觉了此事,赶去阻止,又从雷震的手下救到了几个婴孩,大表哥便是其中之一,可惜,还是被雷震的掌风扫到,一身筋骨具毁。即使后来济世斋的医圣出手,接上了断骨,到底也只保得了性命,不止练武的天赋被毁了,还得时常依靠药方调理身子……” ------------ 17 逢魔时刻 更新时间:2012-05-18 “说来,三少其实不必如此悲观,或许,三少的妹妹也在那群幸存者当中。不日的将来,便能与三少重逢。”姬肆雅出声安慰道。 “已经过去十七年了,”陌寻欢叹息一声,苦笑道,“三年前,一直盼着妹妹能找回来的娘亲,最后还是带着遗憾抑郁而终,本少,也没什么好指望的了!” “十七年前,好巧……”洛倾城忽然呢喃一声,引得众人纷纷看向他。 “洛岛主可是想到了什么?”黎苍墨放下了茶盏,出声询问。 “阿洛说,我今年也是十七岁。”洛倾城眨了眨,回答道。 “阿洛是洛岛主的亲人?”黎苍墨的话音沉了下去,接着又问,“那人可有说过洛岛主的身世?” “苍墨阁下不会怀疑,洛岛主也是十七年前的幸存者吧?”陌寻欢惊诧地说道,手中的白玉折扇差点掉了地。 “不知道,阿洛也不知道我的身世。”洛倾城怀抱着雪球,似乎对这问题感觉十分迷惘。 “那洛岛主又是何以成为仙客岛的岛主的?”花若惜好奇地问道,想了想,忙又补充,“当然,岛主若是觉得方便,不必回答,若惜只是好奇罢了。”毕竟这些涉及到仙客岛的隐秘,贸然询问,太过失礼。 “我和阿洛比速度,我赢了,仙客岛就是我的了。”洛倾城显然毫不介意,回答的语调甚至带上了直白的骄傲意味,银黑色的眸子也更加闪亮起来。 这仙客岛的归属未免也决定地太过草率了!这是众人在这一刻的心声。 “洛岛主口中的阿洛可是鲛人?”姬肆雅忽然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 “雅公子这个问题,本少都能作答,既然洛岛主是鲛人,他的亲人自然也是鲛人了!”陌寻欢自信道。 “我不是鲛人。”洛倾城的一句话,直白地打击了陌三少。 “洛岛主怎会不是鲛人?”林靖翰也疑惑了,穿的是鲛绡,信奉的是鲛人族的规矩,不是鲛人,还能是什么? “我没有鱼尾,”想到这个问题,洛倾城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道,“不过,我能够在水下生存。” “这便是了,”黎苍墨断言道,“洛岛主应该就是鲛人与凡人结合生下的孩子,所以,即拥有着凡人的双腿,又能像鲛人一样在水下生存。” “在西淇延续上百年的大家族中,有一户湛家,其祖上便有着鲛人的血统。而十七年前,湛家也丢失了一个孩子。阁下定是觉着,洛岛主便是这湛家的后人。”姬肆雅轻巧地一句话,点出了黎苍墨心中所想。 “雅公子说的不错。说来那户湛家,与我黎家还颇有些渊源。据本座所知,湛家后来一直未能再有子嗣,现任少主也是由外戚过继而来,若洛岛主真是湛家当初丢失的那个孩子,想必湛家的家主该是十分欢喜!”黎苍墨沉声一笑,又问道,“等此间事了,洛岛主是否愿随本座同回西淇?” “不去西淇,”洛倾城眸光闪了闪,看着姬肆雅出声道,“我要去看那个话本演出。” “呵,烬先生的话本演出要到五月中旬,洛岛主可随苍墨阁下先去西淇,”姬肆雅指尖数着佛珠,温和地解释,“那时又逢三少的加冠礼,想来苍墨阁下也会过去中涵。到时洛岛主可随阁下同去,时间上不会耽误。” “是吗?”洛倾城摸了摸下巴,又看向黎苍墨,问道,“西淇好玩吗?” “好不好玩,端看你要玩的是什么。”黎苍墨失笑。 “西淇的琅琊城是灏湮大陆最为热闹的地方之一,洛岛主不妨去见识见识。当年黎兄举行加冠礼,本少前去西淇恭贺,有幸在琅琊城游历数日,对于那儿的美人,至今想来都不能忘怀!”陌寻欢侃侃而谈,言辞之间甚是怀念,忽然话音一转,感慨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本少自己的加冠礼了!” 斜阳处,黄沙漫漫,流云绕孤城。 城门处,一黑一白两道人影默默伫立。玄色伟岸,雪衣飘渺,正是黎苍墨与洛倾城。 玄衣的俊美男子抬头望了眼天色,被霞光染上各种色彩的白云之间,依稀残留着一抹夕阳的剪影。那神仙般的白衣人,径自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瞥了瞥半空,眼神纯然地写着――期待夕阳赶紧落下。 “不必跟来,”黎苍墨一挥手斥退轻末与旧音,眼神再次落到洛倾城身上,郑重道:“妖魔鬼怪,或许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有趣。洛岛主还是要看么?” “我要看。”回应他的依旧是那直白得没有任何修饰的三个字。 “那便看吧。”黎苍墨落下四个字后,执起洛倾城的右手,食指触向那枚血红色的指环。在夕阳消散的那一刻,牵引着手中人,一步一步,走入城门之中。 那不及一丈的距离,却似走过了千年万年般,每一步,都如同踏在时空的分界线上,门里门外,已然是两个世界。 孩童的嬉戏声,年轻小伙的呼喝声,姑娘们的娇笑声,各种热闹的声响将冷清的净土渲染出另一种氛围,一种热闹的,繁华的,兴盛的,属于庆典的氛围。 “好热闹!”洛倾城呼出了三个字,脸上顿时漾开了笑颜,恰似苍茫之巅的两生花绽放的那一瞬,风华无限。 不远处,一身轻纱舞裙的妩媚佳人,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朝着城门的方向款款而来,见到这两人,不由怔愣在原地半晌,这才问道: “看装束,两位该是从外邦来的客人吧?” 黎苍墨微一点头,应道:“本座姓黎,这位公子姓洛,我等自西淇而来。听闻净土乃大漠仙境,顾到此游历一番。还没请教夫人的身份?” “妾身娜拉,是此地的二王妃。两位来得可巧,今儿个是西绫节呢!若是大王知道,来了两位这般出色的客人,定是高兴极了!”身着轻纱舞裙的美人,娇笑着说道。 “西绫节是什么?”洛倾城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出声。 “哎呀,是娜拉失礼了,咱们西绫国也才结成了三年,此地又偏僻,怪不得客人不知道了!”娜拉弯了弯眉眼,解释道,“西绫节就是咱们西绫国的节庆日,就在三年前,西大漠所有部落结成了西绫国后确定的。” “好玩吗?”洛倾城想了想,又问出了三个字。 “自然是好玩的!大家伙儿唱歌,跳舞,喝酒,吃肉,热闹着呢!”娜拉抚掌大笑,又道,“况且,有像公子这样神仙般的人物能光临净土,真是咱们西绫国的福分!” “二王妃客气了,”黎苍墨沉声笑道,“能在西绫节庆抵达净土,是我等的荣幸。” “是客人谦虚了才对,”娜拉捋了捋发丝,正想再说些什么,瞧着此地是城门口,寒暄也不适宜,忙道,“瞧我,这一高兴儿,尽杵在这说话了。芙拉,替我送客人们去见大王,可别怠慢了人家!两位客人还请恕娜拉失礼,不能亲自迎二位前去。” “无妨。”黎苍墨神色坦然,暂与娜拉作别。洛倾城站在他身旁,眼里瞧见的,全是场中的热闹景致。 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娜拉的随侍丫鬟忍不住赞叹出声: “那位黎公子真是生得好俊俏,人又贵气,咱们西大漠的男子汉怕是一个都比不上!” “那位洛公子才真叫生的好看,还当是天上的神仙下来了呢!我刚刚连眼睛都不敢眨,就怕眨一下,就瞧不到人影了!” “埃娃,丽娜,你们两个小丫头又春心萌动了?之前不是还一心系着伽罗族族长的么,怎么,现下又看上人家外邦来的公子了?”娜拉忍不住取笑道。 “哪有的事儿,二王妃,埃娃只是说说罢了!埃娃还想一辈子伺候二王妃呢!”小丫鬟羞红了一张脸,赶忙否认。 “就是就是,丽娜也只是觉得那位洛公子太好看了,才没有别的心思呢!而且,丽娜也不离开二王妃!”另一个也低下头来,声音越变越小。 “瞧你们一个个的,我又没说你们,做什么这副样子?”娜拉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大漠的日子不好过,我都知道的,要是人家公子肯收了你们,你们尽管跟着离开,不必留在这里终老。我的一辈子,是注意要守在这里的了!” “二王妃……”两个小丫鬟说着,眼睛都红了。 “娜拉姐姐,”城门外一身红纱舞裙的美人带着一众侍从姗姗走来,举手投足间,显得风姿卓绝,“这两个小丫头是怎么了,瞧这脸红的,连眼睛也红了?莫不是被欺负了?” “不用理她们,适才瞧见两个外邦的公子,被人家的风采给迷住了!”娜拉一边说着,一边挽上红衣美人的胳膊,两人互搀着往里头走去。 “原来那位外邦来的公子已经到了此地?怪不得后来没见着呢!”红衣美人说着,显然安下了一颗心。 “怎么,翩翩妹妹认得那两位公子?”娜拉不由好奇道。 “其中的一位该是认识的,”红衣美人翩翩说着,两颊染上了艳丽的酡红,“那位陌三少说,等过了今夜,就带我去外界看看。”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娜拉也很为她高兴,想了想,又疑惑道,“不过,那两位公子中,没有姓陌的呀?” ------------ 18 西陵节庆 更新时间:2012-05-18 那间熟悉的主屋之内,此刻聚满了西大漠的子民,主位上坐着西绫国的大王腾格,腾格的左手边是大王妃阿兰嘉,黎苍墨与洛倾城分别坐在客席上,与腾格相谈甚欢。 “本王早听过西淇黎家的威名,无奈地处大漠无缘结识,今日一见,没想到阁下居然如此的年青,果真是天纵奇才!”腾格大声赞道。 “大王也是英雄盖世,不过而立之年就统一了西大漠,本座同样敬佩!”黎苍墨应付自如。 “大王平日里不总是羡慕伽罗族族长能够结识诸多朋友,”阿兰嘉也在一旁笑道,“今日能够与阁下这样的人物结交,想是伽罗族族长也要羡慕大王了!” “王妃说的太对了!”腾格也是一阵大笑,显然心情极好。 洛倾城对于他们的寒暄并不感兴趣,只是摇晃着手中的茶杯,盯着里面的大花罗布麻茶出神。 “洛岛主感觉无聊了?本座之前就说过,妖魔鬼怪,并不如岛主想象的那般有趣。”黎苍墨见他如此,附到他耳畔低声说道。 “他们不是妖魔鬼怪。”洛倾城猛地转过头去,黎苍墨并未退开,只差一分,两人便要唇瓣相触。洛倾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就着这么近的距离,又嘀咕了一句,“他们,很奇怪。” 说完,他神色自如地退开两寸,又低下头研究手里的茶水。 “看洛公子不怎么说话,可是不适应此地的环境?”阿兰嘉关心地问了一句。 “我去外面了。”洛倾城看了看主位上的两人,又看了看黎苍墨,转了转那双银黑色的眸子,径自拂袖起身。 “我这位小兄弟喜好热闹,让他去外头瞧上一瞧,应该没有大碍吧?”黎苍墨暗自摇了摇头,只能给他圆场。 “无妨,无妨,年轻人总是爱好热闹的!”腾格哈哈笑着,并不介意。 洛倾城走在外面,经过一路目瞪口呆的男女老少,不自觉地便走到了泪眼湖边。这里完全不复之前看到的冷清,一堆堆架起的篝火,点燃的火焰照亮了大片的空地,映衬得湖面都红彤彤的,烧烤的香味一直飘到老远,一路捕捉到的愉悦情绪,让他的心情也莫名地好上了几分。 “奇怪……”突然闯入的悲哀情绪,让他改变了前行的方向,洛倾城追寻着这股情绪走去,一直到了无忧树林的背面。 那里站着一身白衣的女子,新月下的容颜是恬静淡雅的,她的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但她的情绪却是比悲哀更加悲伤,或者说是绝望。 “不知公子是何人?”看到忽然出现在面前的雪衣人,撒莲惊愕得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高兴,”洛倾城凝视着她,接着又问道,“可是,为什么?” “撒莲没有不高兴。”白衣女子微笑着说道,她的表情的确找不到一丝的破绽。 “你明明就是不高兴。”洛倾城执着地回答。 “公子为何会觉得撒莲不高兴?”白衣女子说着,嘴角的笑容越发加深,“今天是西绫节,大家伙都很高兴,撒莲也是同样的。” “的确,我一路走来,他们都很高兴,”洛倾城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道,“但只有你,你不高兴,你很忧伤,很悲哀。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他说着,看向撒莲的目光越发显得坚定起来,带着不容拒绝的魄力,恍如审判的电光。 “撒莲忧伤,自有让撒莲忧伤的理由,公子又何必多问?”眼见瞒不过去,撒莲只得叹息了一声,收起脸上的笑容,接着说道,“公子应该和那群高兴的人在一起,不该陪着撒莲这个忧伤的人。” “是他们的快乐让你忧伤的?”洛倾城摸了摸下巴,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也许是,也许不是,”撒莲似是而非地答道,淡然的眸光看着洛倾城,诚挚道,“公子又何必追寻一个答案,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快乐的。” 苦笑了一阵,她转身向着酒窖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忽又停下来,远远地看着后方的洛倾城,说道:“解忧酒是给有忧愁的人准备的,公子若是无忧,还是不喝的好。” 说完,也不管后面的人是否有听到,撒莲一个转身,消失在无忧树林外。 洛倾城不明所以地耸了耸肩膀,仰头看着那同样开得灿烂的无忧花,指尖凌空一弹,一串花枝便掉了下来,落入了他的掌心,他深深地嗅了嗅,嘴角勾起,吐出一句话来: “只有你是一样的。” 在无忧树林中蹉跎许久,洛倾城终于想起了那个带他来见识妖魔鬼怪的人,便也出了林子,去找黎苍墨。 黎苍墨与腾格、阿兰嘉寒暄的地方已然由主屋挪到了泪眼湖边,城门处遇到的那位二王妃娜拉,正在最中央的篝火边上扭动着身姿跳舞,洛倾城看着有趣,下意识地将她的舞姿记在了脑海中。 娜拉跳了一段,挥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朝着上位的腾格走去。洛倾城见了,便也朝着黎苍墨走去。 “洛岛主见识了此地,觉得如何?”黎苍墨低笑道。 “奇怪的地方,”洛倾城一如既往地说了那五个字,忽又问道,“为什么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快乐的?” “有人和你说了这样的话吗?”黎苍墨惊奇道。 “那个人也很奇怪,”洛倾城一边说,一边点着头,“这里的人都很快乐,只有她是悲伤的。我为她为什么悲伤,她不肯告诉我,还对我说,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快乐的。” “每个人总有自己的秘密,她不肯说也不奇怪,”黎苍墨顿了顿,接着道,“那句话也没有说错,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便也不知道悲伤是什么,这样的人,自然就是快乐的。” “可是,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也就不知道快乐是什么,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够快乐呢?”洛倾城反驳道。 墨色鎏金的眸子微微闪动,如同九天之上坠落的金色星芒,黎苍墨低叹一声: “或许,你是对的。”嗓音,轻不可闻。 阿兰嘉与娜拉一番唇枪舌战,你来我往之后,洛倾城之前在无忧树林中见到的白衣女子撒莲,领着一众端酒的仆从往这边走来。 见到坐在客席上的洛倾城,撒莲面色不变,只当素未谋面,腾格很是高兴地介绍道: “这位是本王的三王妃撒莲,爱妃,这两位公子是外邦过来的客人,这位黎苍墨阁下是西淇黎家的家主,那位洛倾城洛公子是苍墨阁下的好友。” 撒莲朝着两人的方向颔首致礼,然后便漾开了一张笑颜,开始给腾格敬酒。 “诶,既然来了客人,爱妃该先敬客人一杯才是!”腾格笑着摆了摆手,让撒莲过去。 撒莲微笑着应下,神色自若地拿上玉盏来到两人身前,祝道: “西陵节庆,撒莲感谢两位客人的光临。” “三王妃客气了。”黎苍墨说着,顺手接过。洛倾城也接了过来,却问了一句: “这酒叫什么名字?” “洛公子,这是净土的解忧酒,咱们撒莲妹子特意酿造,窖藏了三年,新鲜拿出来的呢!”阿兰嘉先一步解释道。 “解忧酒吗?那我不喝,”洛倾城说着,顺手把玉盏放到一边,又拦下黎苍墨的动作,道,“你也不许喝。” “怎么了?”黎苍墨低声问了一句。 “没有忧愁,又何必解忧,这杯酒没什么好喝的!”洛倾城回答得很是郑重,又带上了一丝固执的可爱,银黑色的眸子忽深忽浅,显示着他的情绪在不停波动。 “洛公子说的不错,这解忧酒,看来本座是无福消受了!”黎苍墨说着,朝腾格的方向微点了下头。 腾格会意,并不介怀,只是朗声笑道: “阁下等都是高人,自然不会为凡尘琐事忧心!本王一介凡夫俗子,说起忧愁,却数也数不清了,倒是真该好好品上一品这解忧酒,哈哈哈,爱妃将酒端来吧!” 撒莲接过仆从递来的玉盏,一一向腾格、阿兰嘉、娜拉敬酒。 洛倾城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倒是有了兴趣,直接开口问道: “迦娜死去的那天,净土真的下大雪了?” “洛公子是从哪儿听来的?”腾格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显然为他的问话震惊不已。 “我……”洛倾城眨了眨眼睛,正要说什么,忽然一团娇小的黑影凌空袭来,看着来势凌厉,却只是轻巧地一跃,落入了他的怀中。 “雪球!”抱起怀里的小东西,洛倾城很是愉悦地敲了敲它的脑袋。 “吱呜,吱呜……”雪球叫出了一连串的声响,似乎在焦急地诉说着什么。 接着,便见洛倾城从座位上站起,什么话都没有交代,径自离开了,看着不过走出两三步,却一下子没了人影。 黎苍墨也只得起身,匆匆说了句告辞便离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奔赴主屋的方向,在跨入门槛的时候,如同踩上了另一个时空的分界线,进入的时候,里面又是最初的样子,显得冷冷清清。 晓光就候在内室的门口,着急地来回踱着步子,看到两人进来,忙迎了上去,说道: “洛岛主快去看看吧,若惜小姐的屋子就在那边!” 洛倾城闻言,便直接过去了,黎苍墨停下了步子,询问晓光缘由。 ------------ 19 鲛珠链子 更新时间:2012-05-18 那双修长莹白的手指掀起门帘后,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花若惜躺在炕上,面色苍白,脸上带着几道细细的血痕,像是指甲抓的,平日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也紧紧地闭着。她的枕边摆放着一串佛珠,显然是姬肆雅惯常拿在手里的。谪仙般的少年立在床头,仍是那袭浅碧色近乎玉色的长衫,墨绿色的长发垂下,眉眼收敛着瞧不清神色,只看到他的唇一张一合,似在念着什么。 看到门帘的响动,候在一旁的林靖翰赶忙迎上去,一把抓上洛倾城的手臂,急道: “洛岛主,还请救救若惜!” “她怎么了?”洛倾城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趴在他肩膀上的雪球一个纵身,又蹿到姬肆雅那边去了。 被这边的动静打断,姬肆雅口中话音刚停,炕上的花若惜立刻眉头紧锁,豆大的汗珠滚落脸颊,显出极为惊慌害怕的神情,口中不住呢喃着:“不要……我没有……我没有……不要……” “洛岛主若是带着鲛珠,还请借来一用,在下稍后再行解释。”林靖翰甚至急切地摇晃起他的肩膀,洛倾城一个侧身避开了,左手的海螺指环微闪,一串手链出现在他的掌心。 那串手链是由鲛绡编织的细绳串起十二颗珍珠,那些珍珠每一颗都细腻莹润,隐隐闪烁着沁蓝的光泽,若不是时机不对,旁人定要好好赞赏一番。 林靖翰立刻接过手链,戴上花若惜的皓腕,珍珠上的沁蓝光泽沿着她的手腕逐渐蔓延到全身,彷如罩上了一张柔和的纱幔,少女不安与害怕的情绪,渐渐地被安抚下来。 姬肆雅收回了枕边的佛珠,轻轻吁了口气,雪球沿着他的衣摆纵身跃起,挂上翠绿的佛珠,欢快地荡起了秋千。 林靖翰就着炕沿坐下,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良久之后,方才谢道:“此番多亏雅公子与洛岛主,在下感激不尽。一旦若惜复原,鲛珠必将奉还。” “很奇怪,我能感觉到,她很害怕,很不安。她的情绪,似乎被什么放大了,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银黑色的眸子闪了闪,洛倾城好奇地问出声,“她有碰过什么吗?”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看的是姬肆雅。 “姬某暂且不知,一切还待若惜小姐清醒后,方能知晓。”姬肆雅轻轻地摇了摇头,拎起荡秋千荡得正欢的雪球,将佛珠收回袖中。 “在下也不清楚,”林靖翰摇了摇头,神色黯然,接着道,“今日一整天,若惜都没什么精神,晚膳也没用。我只当她是累了,毕竟这几日一直在加紧赶路,便叫她好好歇息。谁知,就在洛岛主与苍墨阁下离开后不久,她的面色越来越糟糕,接着开始不停地挣扎,似乎瞧见了什么可怕的事儿。我问她,她却什么都听不到,只抓得身上全是血痕,若不是我按着她,怕是连自己的眼珠都要挖去。”说到此处,他的脸色越发难看,想是心有余悸。 姬肆雅理了理袖摆,又沉吟道:“不知若惜小姐这两天都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或是有碰过什么东西?一切总归是有缘由的,还请林少侠仔细想想。” “若惜去过的地方,多是与在下一起的,没有理由她变成这般,在下却安然无事?”林靖翰迟疑着,然后又说道,“昨夜里,若惜倒是去了如深小姐那儿一趟,将我们白天在大漠摘的果子送些过去。但如深小姐不至于对若惜动什么手脚。” “我去问她好了。”听到了有怀疑对象,洛倾城说了一句话,便要找过去,显然的,他对于那件能将情绪放大的东西,十分感兴趣。 “洛岛主且慢,姬某陪岛主一同前往,”姬肆雅说着,跟上洛倾城的步伐,还不忘安慰道,“林少侠也不必太过担忧,鲛珠有静气凝神之功效,想来若惜小姐,很快便会苏醒。” 两人疾步而去,尚未寻到房舍,便被主屋内的动静拦了下来。 黎苍墨独自坐在桌边,轻末与旧音分立在他左右两侧。陌寻欢满脸怒容,一柄白玉折扇摇得哗哗作响,那双深邃的蓝眼睛,鹰眸般盯在身前的女子身上。 “卓玛族长还是不肯说么?本少倒是要看看,这净土的秘密,你还能隐瞒到几时!” “卓玛不清楚三少说的是什么。”一身短打装束,显得英姿飒爽的卓玛面无表情道。 “哦?不知道本少在说什么?那卓玛族长适才又为何将本少从篝火边上拉走?”陌寻欢重重地哼了一声。 “三少该是看错了吧,夜深人静的,哪边有点着篝火?卓玛只是瞧三少一个劲儿的往湖中走去,这才拉了三少一把。”卓玛镇定地回应。 “族长的意思是,本少活腻歪了,想跳湖寻短不成?”陌寻欢冷笑一声,白玉折扇猛地合上,直指卓玛的眉心,道,“本少奉劝族长,还是乖乖地将翩翩还我。否则,真要对族长动粗,实在有违本少怜香惜玉的宗旨!” “不知出了何事?”姬肆雅上前几步问道,“三少与卓玛族长这是……” “陌三少被艳鬼迷了心,卓玛好意规劝,可惜三少并不领情!”卓玛面上是一脸的无辜。 “你在害怕,”不等陌寻欢辩解,洛倾城看破卓玛冷静的表象,直言道,“你的情绪分明是在害怕,我的感觉不会错的。”他说着也走近了两步,眸中的星光带着不容狡辩的厉色。 随着洛倾城的走近,卓玛的脸色瞬间煞白,她开始呼吸沉重,细密的汗珠出现在额角,并连着后退了两步。 “你……怕我?”洛倾城不明白了,银黑色的眼珠转了转,他下意识地又靠近了几步。 卓玛果然连连后退,差点绊上门槛。 糟老头自门外奔来,赶紧扶住卓玛,怒道:“你们这群王八羔子要干什么?哪有在别人的地盘还欺负主人家的?还说什么礼仪之邦,全都是些混蛋!” “……别说了……”卓玛重重地喘息道,“带我走……” 糟老头听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啐了一声,赶紧扶着卓玛离开此地。 “我没欺负她。”洛倾城眨了眨眼睛,显然委屈了。 “是卓玛族长自己的问题,与洛岛主并无关系。”姬肆雅温和一笑,出声安慰。 “雅公子说的不错,”黎苍墨随手整了整衣襟,又问道,“若惜小姐那边还好?” “有洛岛主的鲛珠护体,已无大碍,”姬肆雅微微点头,又看向陌寻欢,道,“不知三少与卓玛族长,是为了什么缘由争执?” “此地有玄机,本少向卓玛族长讨教,她却矢口否认!”陌寻欢说着,面色又凝重起来,“可怜我的翩翩美人,还在那里苦苦等着本少呢!” “三少所说的玄机,可是能通往另一个净土?”黎苍墨问道。 “看来苍墨阁下与洛岛主,先前确实到过那里。”陌寻欢沉思。 黎苍墨沉声道:“不只如此,本座还听那位翩跹族族长,问起了三少的事儿,对于三少的离奇失踪,翩翩族长表示了担忧与思念。” “本少之前为了小表妹去寻阁下与洛岛主,误打误撞间到了那个净土,正瞧见翩翩美人在跳舞。本少正要上前,就被那位卓玛族长不由分说地拉了回来,还口口声声说我被艳鬼蛊惑了,笑话,我陌三少难道连是人是鬼都分不出么?”陌寻欢说着,手中折扇一把拍向掌心。 “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之前听下人来报,说三少与卓玛族长起了争执,看三少的脸色,似有不妥?”一道清冷的嗓音忽然传来,隐着一丝着急的意味,冰雪般的少女自内室走出,她的身边还跟着位中年男子,正是雪如深与孙伯。 “诸位都站着作甚,有事大可坐下再谈!”看了众人一眼,黎苍墨邀请道。 众人应下了,纷纷就坐,洛倾城很有目的性地坐到雪如深边上,张口便道:“若惜小姐在你那边碰过什么?”听得雪如深一头雾水。 “适才若惜小姐那边出了点状况,我等正追寻缘由。听林少侠说,昨晚若惜小姐有给如深小姐送去果子,故而洛岛主有此一问。”姬肆雅随后淡然解释。 “若惜妹妹没事儿吧?”雪如深急忙关切道,脸露焦急,不似作假。听称呼便知,昨夜里两人定是相谈甚欢,互相结为姐妹了。 “她没事了,不过……”洛倾城说着,猛地凑到雪如深近前,差一分便脸颊相触。只见他闭上了双眸,然后,轻轻地吐出三个字,“你有事。”呼出的气息尽数喷上雪如深的脖颈。 “如深不是很明白岛主的意思。”雪如深微微侧过头去,耳根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你明白的。”又是轻轻的四个字,银黑色的眼睛完成漂亮的弧度,洛倾城忽然执起雪如深的左手,将一条莹白的珍珠手链戴了上去。 看到这幅情景,陌三少怔愣了,若不是清楚这位洛岛主的个性,他真想大呼一声“高人”,这种不诱而诱的手段,十个美人里,八个都要拜倒在他脚下,而剩下的两个,看到这样一张脸,怕也只能沦陷了。 “洛岛主出手真是好大方!”轻末忍不住惊叹出声,“这手链上的,该是鲛珠吧?” ------------ 20 抽丝剥茧 更新时间:2012-05-19 洛倾城转过脸去看了看他,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又看向雪如深,道:“你碰过什么?” 他眨巴着眼睛,好奇的就像个天真的孩子,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我把链子送你,你告诉我。” “洛岛主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来便是,但这手链太过贵重,如深受不起。”雪如深说着,便要将链子解下来。 “如深小姐还是先戴着吧,若惜小姐之前的症状便是情绪失控,几乎崩溃。洛岛主既然给你,定是觉得如深小姐身上,也有这症状了,”姬肆雅劝阻道,“戴上这链子后,如深小姐可有觉得心神安宁了些?” “听雅公子这么一说,如深确实觉得心思镇定了许多,”雪如深恍然道,并且感激地看了洛倾城一眼,“这两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儿?虽然往常也总忧心家弟的病情,但从未这般……这种感觉,如深不好说。” “你的情绪被放大了,就像本来一点点的喜悦,变成了非常喜悦,一点点的悲伤,变成了极度悲伤,”洛倾城双掌托着下巴,条理分明地解释道,“可能你对那件东西接触得不是太多,所以不像那位若惜小姐,已经到了失控的地步。” “不知洛岛主指的是什么事物?”雪如深不免有些惶恐。 “不是我在问你吗?”洛倾城歪了歪脑袋,一脸你都不清楚,我怎么会知道的表情? “如深小姐不妨想想,昨夜里若惜小姐可曾碰过什么?”姬肆雅暗自笑了笑,从旁问道。 “昨夜里,若惜妹妹送了些果子进来,也没碰过什么别的……”雪如深蹙眉回思,又道,“噢,倒是喝了点酒来着!她说夜里睡着有些凉,见我那儿有卓玛族长送来的解忧酒,便喝了些暖暖身子。那酒的味道闻着就挺香,不过,因我本身碰不得酒,如席身子不好也喝不得,就一直放着那儿没动。难道,是那酒有问题?” “那酒的名字,叫解忧酒?”洛倾城问了一声。 “是的,卓玛族长说过,这解忧酒还是解忧族的一绝。”雪如深点头。 洛倾城下意识地去看黎苍墨,正好对方也看过来,眼神相触间,银黑的瞳孔,鎏金的眸子,都写下了一丝明了。 “若无忧愁,又何必解忧,看来不知不觉中,本座欠了洛岛主一个人情。”黎苍墨沉吟一声。 “是那个酿酒的人自己告诉我的,她说,解忧酒是给有忧愁的人准备的,若是无忧,还是不喝的好,”洛倾城微微摇了摇头,又有些糊涂了,“这酒既然另有玄机,她为什么要提醒我?我之前并不认识她。” “正因为洛岛主与那人素不相识,那人才不想害了洛岛主。”姬肆雅的佛珠又开始一颗颗数了起来,翠碧的光华有着安抚人心的定力,原本显得躁动的氛围,也渐渐的消散开去。 “那……我雪家与解忧族同样并无瓜葛,卓玛族长又为何将这喝不得的解忧酒拿与如深?”雪如深疑惑地蹙眉,又立刻转头吩咐孙伯将房内的解忧酒处理了。 “雪家与解忧族并非毫无瓜葛,”陌寻欢摇头说道,“之前据雅公子所言,卓玛族长口中的水无痕公子,就是雪家的那位天听雪崇之。但是,无痕公子是对解忧族有恩的,卓玛族长这样做,显然是在恩将仇报!” “不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吗?那个天听应该与解忧族有仇才对!”银黑色的眸子闪了闪,洛倾城疑惑道,他说着,扯了扯头发,一不留神,把藏在他乌发间打盹的雪球给拉了出来,雪球被猛地惊醒,伸出爪子揉了揉脸蛋,迷迷糊糊地又爬去姬肆雅那边接着睡觉。 “天听又怎会与他人结仇?”雪如深不赞同,接着又说道,“至于说天听是水无痕公子,如深以为,是雅公子猜错了。据如深从祖辈那里得知,那位天听雪崇之似乎与解忧族并无关系,倒是与伽罗族的族长有所结交。” “结仇并不是天听的本意,但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是不能尽如人意的,”姬肆雅摸了摸雪球的脑袋,接着说道,“也许,洛岛主说的是对的,那位天听的确与解忧族结仇了。” “雅公子的意思是……”雪如深不免惶恐。 “解忧族的族长手札上,并没有那位水无痕公子的记载,这个人物,我等只是从卓玛族长口中听来的。若是有这样一个对解忧族施与莫大恩惠的人物,为何却连记载都没有?”姬肆雅停顿片刻,又说道,“姬某看那手札中间被撕去了几页,虽不知内容,但观其前后,斗胆猜测,水无痕公子的确存在,却不是帮助解忧族将其他部落驱逐净土之人……”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再次顿下,墨绿色的眸子闪烁的光芒越发幽沉,终于道:“而是将其他部落带来净土,促成西绫国结盟之人!” 闻言,雪如深大惊,失手碰翻了身前的茶盏。 “雅公子说的不错,”黎苍墨点头表示肯定,“之前在另一个净土上,本座问过那西绫国的大王,据他所说,西绫国的结盟,全靠一位外邦人的出谋划策,而这位外邦人与伽罗族族长交好,正是出自洞天府雪家。” “可……可是,为什么呢?”雪如深还是不敢置信,“天听为什么会相助别的部落来掠夺解忧族的净土?” “这不奇怪,”洛倾城摸了摸下巴,看着雪如深,认真道,“他和那个伽罗族族长是朋友,朋友让他帮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即便朋友的要求不合理,也照帮不误?”黎苍墨眸色微变,沉声反问。 “既然是朋友,为什么要提不合理的要求?”洛倾城不是很明白地眨了眨眼睛。 闻言,黎苍墨低笑一声,不再言语。 “即使如此,那也还是不合理,”雪如深揉了揉太阳穴,接着疑惑道,“结成的西绫国是以骁夷族为首的,净土也是划分给的骁夷族,若是说为了相助朋友,但从始至终,伽罗族,似乎并未从中得利。” “或许,是伽罗族所得的利益隐藏得太深,外人都不知道罢了,”姬肆雅按了按眉心,又说道,“当然,也有可能并不是洛岛主所说的理由。毕竟,身为天听,是绝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就做出这等事情的,定然有他自身的考量在内。” “雅公子所言正是如深内心所想,”雪如深微微颔首,又问道,“对了,洛岛主,还不知那位酿酒之人是谁,现下又在何处?” “那个酿酒之人名叫撒莲,是西绫国的三王妃,”黎苍墨回应道,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她酿的酒,是在西绫节那一日,给西大漠的男女老少喝的。” “若是这酒中的玄机,是让喝过的人都情绪失控,直至崩溃。那她的目的,难道是要毁去整个西大漠的部落?”陌寻欢揣测着,忍不住加上了一句,“这个女人也未免太过可怕。” “她不可怕,”洛倾城立刻反驳,说道,“她很悲哀,在满场愉悦的情绪中,只有她是悲哀的。我问她为什么,她不告诉我。”说到这里,银黑色的眸子变得极浅,显然是失望了。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犯下杀孽,何况是这种骇人听闻的杀戮,”姬肆雅轻轻扣了扣茶盏,接着说道,“撒莲这个名字,在族长手札上也出现过,她是解忧族最后的一任祭司。” “为何说是最后一任?”黎苍墨不由问道,语带疑惑。 “自撒莲祭司后,解忧族并未再册封过祭司。另外,这位卓玛族长,也应该说是解忧族的最后一任族长。”姬肆雅抛出一语,激起众人心中涟漪。 “雅公子此话何解?”陌寻欢急急问道。 “是族长手札上说的,”洛倾城抢先回答道,“那本族长手札上的记载,三百多年前就停了,最后一条就是卓玛族长的继位。”这是他昨日听了一下午的故事后,记得最清楚的。 “洛岛主的意思是,那位卓玛族长活了三百多年?”陌寻欢诧异出声,又猛然否决道,“这不可能,卓玛族长显然不是修炼中人,而寻常人等,百岁已是上限,她怎可活上三百多年?” “这个净土玄机重重,她即使能活三百多年,也是他们解忧族的秘术,”黎苍墨屈指扣了扣桌面,沉声吐出一句话来,“本座关心的是,今晚的逢魔时刻,本座与洛岛主所抵达的净土,究竟是什么地方?” “据本少揣测,那个净土,是三百多年前的净土!”湛蓝的眸子微微眯起,手中折扇“唰”得打开,陌寻欢郑重其事道,“卓玛族长先前定是说了谎话,吞噬了其它部落的混沌之境,对于净土并非全无影响!” “三少的意思是,混沌之境有可能分裂了净土的时空,将三百多年前的净土与如今的净土并行,而卓玛族长,定是知道通往两个净土的契机。”姬肆雅顺着他的话音补充道。 “正是如此!”陌寻欢正色道。 “也许,如深知道我们雪家三百多年前的那位天听,留下的谜题是什么意思了……”雪如深忽而长叹了一声,说道,“何以解忧,何以解忧,那位天听心慈仁善,他留下这个谜题,或许就是想要我等阻止那位撒莲祭司犯下杀孽!” ------------ 21 三百年前 更新时间:2012-05-19 “如深小姐所言非虚,而且,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陌寻欢难掩激动之色,一掌拍向桌面,道,“那位天听促成了西绫国的结盟,等于将解忧族带入了水深火热之中。而撒莲祭司酿酒,就是为了毁去其它的部落,将解忧族解脱出来,毕竟,庆贺着西绫节的美酒,解忧族的族人都是喝不下去的。虽然本少不清楚那位天听当初促成西绫国结盟的用意,但之后其它部落的毁灭——这个果,可以算是当初天听种下的因。所以他留下谜题,要家族的后人替他解开这个因果!” 一番言论下来,众人顿有所悟。 “雅公子似乎还有疑虑?”黎苍墨出声问道,墨色鎏金的眸子闪过一缕精芒。 “姬某只是觉得,时空的界限,又怎会如此轻易就能跨过?”姬肆雅无声轻叹。 “我不明白,”洛倾城也轻轻摇头,出声道,“那位天听自己种下的因,为什么不自己去解开?” “想必,那位天听也有他的不得已吧!”姬肆雅轻吁一声,温和的面容凝上了一抹深思,“这些,恐怕只有去请教卓玛族长,才能知道其中的缘由了。” “呵,请教那位族长?指不定她安的什么心思!想要从她那里问出些什么,本少只能说一个字——难!”陌寻欢摇着头,手中的折扇合起,收回了腰间。 “说与不说,不是由她说了算的!”黎苍墨哼了一声,面色肃然,鹰眸中自然而然地散发着杀意,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我去问她,她一定会说的!”洛倾城倒是显得兴致勃勃,银黑色的眸子同样亮闪闪的,看着众人并不十分相信的眼神,他马上又补充了一句,“她怕我。” 众人不由哭笑不得——洛岛主,你这是什么心态? 落日溶金,西陵节庆。 净土一如昨夜所见般,热闹、繁华、人声鼎沸。无忧树林中仍是冷清、惨淡、寂静无声。或浅紫或粉白的花瓣间,洛倾城轻巧地坐在树杆上,凝视着梢头那轮浅浅的弯月。 撒莲仍旧一个人,慢慢步入林中,仰望着枝头的无忧花,偶尔有花瓣飘零落下,沾上她的发丝,一如凋谢的生命,很美,很美,美得忧伤而绝望。 一手撑着树杆,洛倾城纵身一跃,慢慢落入撒莲的视线中,白衣胜雪,黑发如瀑,那样几乎找不到言语来形容的极美,恍如神祇降世。 “不知公子是何人?”当撒莲收敛起心中的惊愕,问出的还是这样一句话。 “告诉我,为什么你不高兴?”洛倾城的回应也与昨日那般异曲同工。 “撒莲没有不高兴。”白衣女子这般说道,仍旧带着那找不到一丝破绽的笑容。 “你认识水无痕吗?”银黑色的眸子闪烁了一下,洛倾城忽然换了问题。 “公子……认识他?”撒莲的脸色终于变了,得体的笑容僵硬在嘴角,半晌之后,苦笑道,“是啊,早该猜出来的,你们的神韵那般相似,又怎会不相识?” “他对不起你。”这句话的语气是肯定的,一如那银眸中执着的光彩。 “他对不起的不是我,是我的阿姐。”恬静的容颜浸染上忧愁,撒莲凄然一笑,又道,“我曾经以为,那是世间最美好的情感,原来,却是最残酷的谎言。” “谎言?”洛倾城复述了一声,语气是纯然的疑惑。 “是啊,谎言,从一开始便是,就连他真正的名字,也是到了最后一刻才知道的……”淡然的眸子望向花枝的深处,似在回忆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去,撒莲定了定神,接着说道,“那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我,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一晃眼,物是人非……” “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无忧花也是开得这般灿烂,一日阿姐外出狩猎回来,带回了这样一个外邦人,英俊的,温柔的,博学的,和我们西大漠的男儿完全不一样。他像是一阵清风,又像是最飘渺的白云,他说他叫水无痕,那时候,我唤他无痕哥哥。我以为,他是巫神派来守护阿姐的使者,我的阿姐,西大漠的玫瑰,那般璀璨,那般耀眼的一个人,也只有无痕哥哥能够配得上她。他们一起谈天,一起外出狩猎,一起解决部落里的纠纷……不止是我,我的阿姐,甚至解忧族的男女老少,全部感谢着这位上天派来的使者。那个时候,真的好快活!” “那天,阿姐换上了她最漂亮的裙装,还细细地描了眉眼,她对我说,她要告诉无痕哥哥,她喜欢他;她说,她要让无痕哥哥留下来,陪着她一起,守护我们的部落,我们的净土;她说了很多,很多……她说那些话的时候,神情是那么的快乐,眼睛是那么的明亮,然而……” 撒莲说着,说着,悠然地叹息一声,眼神中那些美丽的光点,在这一刻全然破裂! “傍晚的时候,无痕哥哥回来了,带着那群野蛮人,越过了阿姐设置的重重陷阱,来到了净土……” “他说,大漠总归是要统一的,与其到时血流成河,能够兵不血刃是最好的局面……” “他说,解忧族实力弱小,与其独占净土,最终落得家破人亡,不如通过和平的手段结成西绫国……” “他说,他已经同西大漠各个部落达成了协议,以后西大漠统一,立净土为王城,各个部落之间交好,解忧族只需献出部分空置的领地,就能避免一场生灵涂炭……” “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欢乐,笑声,家园,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无痕哥哥也不一样了,他说,他不叫水无痕,他的真名叫雪崇之,是洞天府雪家的天听,他来到西大漠,是看到了这里即将为了领地之争而血流成河,他为挽救西大漠生灵涂炭而来,却不知,他所谓的挽救,最终成了解忧族的浩劫!”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那些野蛮人和善的嘴脸完全暴露了,他们要独占净土,他们要把解忧族自净土上驱逐,他们要彻底瓜分我们的家园……” “于是,阿姐死了,为了我们的部落,为了给解忧族偏居一隅的安宁,她用这柄弯刀,抹上了自己的脖颈,”撒莲说着,右手下意识地放到腰间,那柄金色的弯刀上,红色的宝石闪烁着光芒,宛如流动的鲜血,“她曾经拿着这柄弯刀,击退了一批又一批觊觎净土的敌人,却没想到,这刀上最后染就的鲜血,竟是她自己的!” “那一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金色的大漠都变成了雪白,那是阿姐以她的性命向巫神献祭,感召巫神降下的警示,我们解忧族的子民,身为巫神的后人,居然被旁人驱离生存了千万年的家园!” “呵呵呵……这一场大雪,果然让那群野蛮人怕了,不敢再强行驱逐我们的子民……” “直到最后一刻,阿姐都在守护着部落,守护着净土,我只能看着她,看着她背负上沉重的枷锁,看着她流尽身体内的最后一滴血,却,无能为力……” “所以,你酿造解忧酒,意图将西大漠其它的部落全部毁灭!”手摇折扇的风流少年忽然闯入两人的视线,湛蓝的眼眸中流露出不赞同的意味,“即便解忧族后来的境况并不好,但至少保全了性命。你为了夺回净土,滥杀无辜,难道不觉得残忍吗?” “这位公子又是何人?”对于陌寻欢的谴责,撒莲不以为意,轻淡地看过去一眼,又道,“公子何以认为,区区解忧酒能够毁灭其它的部落?若是如此,西大漠早就是解忧族的天下了!” “撒莲祭司又何必狡辩,本少既然这么说,自然就有本少的依据。”陌寻欢肯定道。 “是吗?”低笑一声,撒莲不再言语,转身往酒窖的方向前去。 “等一下,我想问你,解忧酒里面,你放了什么?”洛倾城出声唤住她离开的脚步。 “那浸染了解忧族血泪的解忧酒,还能放什么?”撒莲脚步不停,不答反问了一声。 闻言,洛倾城低下头颅,陷入沉思。 陌寻欢出声问道:“洛岛主清楚事情的始末了?” 银黑色的眸子打量了他一眼,洛倾城摇了摇头,道:“不太明白。” “撒莲祭司不是已经和盘托出了?洛岛主怎会还不明白?”陌寻欢诧异,接着又说道,“你我是不是该去阻止这位祭司的阴谋?站在这里赏花,未免太过浪费了!” “没用的。”淡淡地摇了摇头,洛倾城背靠着无忧树,席地坐下,双臂搭在膝盖上,银黑色的眸子闭起,似乎睡着了。 “既然因缘际会来到了三百多年前,不正是要让我等阻止这场惨剧吗?洛岛主此话又是何解?”陌寻欢怀疑道,“难道洛岛主认同那位撒莲祭司的做法,为了报仇滥杀无辜也再所不惜?”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这里就是三百年前?”垂下的发丝间,轻轻飘出这样一句话语。 “与翩翩相遇后不久,本少便知,她是三百多年前的人,”陌寻欢叹息一声,蓝色的眸子里透着苦涩的无奈,接着又道,“那日为她绾发,她说这里时兴梳高髻,本少便知不对劲了,高髻是三百多年前时兴的绾发,现下早已不用了……” “所以,三少便肯定了,我等入了契机,去到了三百年前的净土?”一道清魅的嗓音忽然传来,如同无尽深渊之下,淌过的冥河之水,清冷,绝魅。 无忧树林的另一端,一群人缓步而出,为首的正是黎苍墨。雪球自姬肆雅的肩膀上跃起,翻了个身,滚到洛倾城的脚边。 “阁下等怎会在此,不是前去阻止那位撒莲祭司的么?”陌寻欢又是惊诧,又是不解。 ------------ 22 净土之谜 更新时间:2012-05-19 “呵,陌三少以为自己是天神么?就像那位雪崇之一样,自以为挽救了西大漠,却将解忧族送入了一场浩劫!”卓玛冷声笑道。 “卓玛族长这是什么意思?”陌寻欢的脸色沉了下来。 “哈哈哈,你问我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你以为撒莲姐姐只是因为仇恨才策划了这场杀戮,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卓玛纵声大笑,几近疯狂,“若不是解忧族被逼到了无法再退让的地步,那么温柔,那么善良的撒莲姐姐,会忍心犯下杀戮吗?魂魄是一个人最终的归宿,而她犯下的杀戮,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自己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天!”花若惜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右手抚向左腕上的鲛珠链子。林靖翰忙扶住她的肩膀,无声安抚。 “雪小姐不是不明白伽罗族从中得到了什么利益吗?那个部落完全不觊觎净土,也无谓在西大漠称王,那般的乐善好施,似乎一心只为了西绫国的强盛!”卓玛猛然逼近数步,以完全无法逃避的眼神直视着雪如深,说道,“你知道伽罗族想要的是什么吗?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那个部落的族长,不,那个部落的所有人,全是疯子,最可怕的疯子!” “伽罗族想创造另一个净土,对吗?” 一句镇定而坦然的话语,使得卓玛的尾音戛然而止,眼神不敢置信地看向出声的少年,仍是那般的泰然自若,优雅如仙。 “据姬某所知,伽罗族与解忧族本是同宗,直到千年前才分立。当时的伽罗族先祖还是解忧族的祭司,那一位祭司大人是个天才,融会贯通了巫神留下的伽罗奇术,也就是各种阵法。后来,他与当时的解忧族族长发生了分歧,之后便带着族里记载伽罗奇术的秘籍,与志同道合的族人叛族自立,建成了伽罗族。” “那雅公子可知,当时,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发生的分歧?”卓玛冷声追问。 “若是所料不错,分歧的重点应该在巫神血脉上,族长那一方定是信奉巫神血脉,而那一位祭司,在懂得了伽罗奇术后,该是想拿巫神血脉来求证他的所学吧!”墨绿色的眸子闪过微光,姬肆雅淡然一笑,处变不惊。 “呵,你居然知道,你居然什么都知道!呵呵呵,比起那个什么天听,你的确聪明得多了,恐怕那一位直到死亡也猜不到,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结交的好友,那位伽罗族的族长!”卓玛又是一阵疯狂的大笑,“没错,那一位祭司正是因为这一点得不到族长的认同,就带领着信任他的族人叛族了。之后的伽罗迷城便是依据伽罗奇术建立的,原本的目的,是要将它变成第二个净土,但是少了巫神血脉化成的阵灵,伽罗迷城始终都是个空壳!” “千年来,伽罗族牺牲了无数族人,仍旧无法生成阵灵,他们终于明白了,离开净土之后,巫神便收回了对于他们的庇佑,他们也不再具有巫神血脉的传承。原本,伽罗族应该沉寂下来,直到,那一位米尔沙礼族长继任。他不信天,不信命,就像那一位祭司一样,应该膜拜,感恩的巫神血脉,在他眼里竟可以拿来利用,他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他把主意打到了解忧族身上?”黎苍墨沉声道,语气显然是肯定的。 “没错,他就是这么做的!在骗得那位天听的信任,结成西绫国后。他让那位骁夷族的族长,也就是所谓的西绫国的大王,派遣解忧族的族人运送部落间交换的物资,而凡是到了伽罗迷城的族人,再也没有回来过,他们,被拿去活生生祭了阵法!” “这群叛族的罪人又哪里知道,巫神血脉的传承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只要是解忧族族人,便都具有,而是由族长代代传承的。一旦失去了巫神血脉,净土便也不存在了!” “还记得活死人墓吗?那里的活死人,全是我们解忧族无辜的族人!短短三年的时间,解忧族已濒临覆灭,若不是如此,撒莲姐姐怎会忍无可忍,犯下这样的杀孽?” “何况,一杯解忧酒,一杯浸染了解忧族血泪的解忧酒,不正是对于人心的考验?心存愧疚之人必然喝不下去,而那些喝下去的人,都是不关心解忧族死活的,他们难道不该死?” “即便有些人该死,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戮,本少还是不能苟同!”陌寻欢皱起眉峰,看向众人道,“难道诸位都认同她的说法不成?靖翰贤弟,你平日里最为正气,难道也不去阻止?” “三哥,这是三百多年前发生的事了,我等又怎么阻止?”林靖翰低叹一声,无奈道。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陌寻欢面色骤变,疑惑的音量高了几分。 “这里是一个幻境,并不是三百年前。从我等踏入混沌之境的那一步开始,眼前所看到的,不过都是虚幻……”姬肆雅闭了闭眼,指尖数着翠绿的佛珠,接着说道,“恐怕,因为我等的进入,这个幻境已然要崩塌了……” “你既然知道,又为何要让这一切破灭……”全身的力气被尽数抽空,卓玛颓然坐倒在地,哭笑,苦笑,惨笑。 “卓玛族长守着这个幻境三百多年,是不愿相信撒莲祭司魂飞魄散了吧!”姬肆雅轻轻吐出一句话,墨绿色的瞳孔中,隐着一丝悲戚的怜悯。 “不相信又能如何?什么都没有了,一切的一切,全都不存在了……”卓玛轻声哭道,“我凭借着巫神血脉,布下了混沌之境,蹉跎了三百多年,只为求得撒莲姐姐的一丝残影不灭,而现在……” “她不喜欢这样,即使这一切都是虚幻,至少,她的情绪是真的,”洛倾城慢慢地站起身,目光越过泪眼湖,看着对岸之上,手执弯刀献上一曲祭祀之舞的白衣女子。他接着说道,“撒莲不喜欢这样,你固执得不愿意她消失,重复了三百多年的杀戮之夜,但,她想要的是解脱。” “解脱吗?”卓玛喃喃地重复了一声,眸色忽明忽灭。 对岸的白衣女子,缓慢而坚定地将弯刀抹向自己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的那一刻,场中的人群如同陷入了魔障般,纷纷做出了自残的举动,尖叫、哭喊、悲恸……磅礴的冤屈震动了天地,耳畔似能听到魂魄撕裂的声音! 远处的繁华一点一点分崩离析,燃烧的篝火,错落的房舍,成片的绿茵,遍野的横尸,一寸寸地,逐渐消散……那跌入泪眼湖中的白衣祭司,似乎远远地看了这边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纯粹的笑容,轻盈得如同雪花飘落。 看着撒莲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云烟之中。卓玛的眼角,蜿蜒下一抹血红色的泪滴,似要将这一切画上一个凄美的终结。 陌寻欢来回踱着步子,似乎仍旧接受不了,一切都是虚幻的事实。半晌之后,他出声问道:“难道说,我等来到此地后,不论看到的是哪个净土,都只是幻境,所见之人也都是虚幻的?” “混沌之境便是虚幻的开始,这里除了我,又哪来的别人?”卓玛翕动着唇瓣,惨然道,“三百多年了,本就为数不多的族人,离开的离开,死去的死去,到最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你们看到的其他人,也不过是我自欺欺人产生的幻影……” “或许并不是如此,至少还有一个人是真实的,真实的一直陪在族长的身边。”少年的嗓音清浅温和,在这寒冷的雪夜里,有着温暖人心的定力。 顺着姬肆雅的目光看去,泪眼湖的一端,头发花白的糟老头正蹒跚地走来,混浊的老眼里,却是难得的清明。 “族长……”糟老头朝着卓玛的方向一步步前进,每一步都似将被狂风刮倒,每一步却又都是那般的坚定。终于,他的手臂搭上了卓玛的肩膀,干枯的手指不住颤抖着。 “哈伊……”卓玛轻轻呼唤了一声,眼中尽是不敢置信,“你怎么会……” “我向巫神祈祷,只为能留在卓玛姐姐的身边……” 当年,那个尚未成长为男子汉的小小少年,只能缩在角落里看着他的卓玛姐姐哭泣,此后造化弄人,那一句留在心里的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出。而这一刻,他以孱弱的身躯,以老去的姿态,终于跨出了这一步。 “傻瓜……”卓玛哭喊出声,“我不是个好族长,为了私心,我葬送了净土,你又陪着我做什么?” “陪着族长,也是哈伊的私心啊……” “不后悔么?”卓玛哭笑道,眸中的血色逐渐淡去,那一颗颗的泪水,变得清澈透明。 “哪怕是献上魂魄,只为了这一刻,哈伊就不悔……”枯树枝般的双臂轻轻地拥住卓玛的身体,苍老的声音透着决然的意味。 在那一声不悔中,相拥着的两人迅速地化为白骨,白骨又化作了齑粉,碎落一地。 似乎过去了千年万年,又似乎只是转眼的一瞬,无忧树林仍是无忧树林,泪眼湖也仍是泪眼湖,只是湖中堆满了森森白骨。而再下一刻,眼前升腾起了白色的迷雾,视线所及,什么都看不清晰,直至凄厉的北风呼啸而过,将迷雾吹散。 花若惜瑟缩了一下,眼角不自觉溢出的泪水似要结成冰块,抬眼看去,月色之下,四周居然是皑皑白雪,不由咋舌! ------------ 23 人心难测 更新时间:2012-05-20 旧音忙取了乾坤袋里的御寒衣物递给黎苍墨,晓光也拿了披风给姬肆雅披上,陌家的小厮赶忙照顾起自家的主子,林靖翰当即拿了大氅盖在花若惜的肩头。洛倾城看着众人的动作,也随手将斗篷取出来罩上,雪球跳进他并未戴起的兜帽里,欢快地打了个滚。 “弟弟!孙伯!”雪如深猛地一声惊呼,向着原先屋舍的方向飞奔而去。 众人见了,便也先帮她找起人来。 林靖翰与花若惜向东,姬肆雅往南,黎苍墨一行往西,陌寻欢向北,洛倾城伫立在原地,静静地思索着什么,忽而朝着姬肆雅的方向过去了。 “洛岛主有事儿?”看着身后追来的雪衣人,姬肆雅出声问道,眼睛仍旧在雪地上搜寻着是否有别的人影。 “我还是不明白,那个能将情绪放大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洛倾城嘟囔道。 “那位撒莲祭司没有告诉洛岛主么?”姬肆雅疑问道。 “她说,里面浸染了解忧族的血泪。”银黑色的眸子眨了眨,疑惑的光芒忽隐忽现。 “她说的,应该就是巫神血脉了,上古神祇流传下来的血脉,究竟有多么强大,谁都说不清楚,”姬肆雅微微一笑,如此解释道,“但,卓玛族长既然能凭借巫神的血脉存活三百多年,并且建立了这样一个幻境,想必是有着极为强大的力量在里面的。说巫神血脉能够放大情绪,便也不足为奇。” “还是很奇怪,”洛倾城歪着头道,“明明前两次见面,那个卓玛族长都很怕我,但是今天,又没有反应了。” “尘世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寻找出答案的。”姬肆雅低声劝慰道。 “是这样吗?”洛倾城不解地呢喃了一声,不说话了,只是跟在姬肆雅身侧走着。 “洛岛主有心事儿?”看着身边的人不自觉地绞着手指,姬肆雅柔声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你也能捕捉别人的情绪吗?”洛倾城托着下巴回看他,月色下的眸子,尤其显得银亮起来。 “要猜测别人的心思,不是只有捕捉别人的情绪这一个途径,语言,举止,神态,很多都是能够从中瞧出端倪的,”墨绿色的眸子缱绻着一丝温柔,姬肆雅说道,“若是岛主在为姬某适才说的话烦忧,大可不必。虽然尘世间很多事情都找不到答案,但是,又何必一定要去找到一个答案呢?” “不是因为这个,”洛倾城点了点头,又忙摇了摇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彷徨,“我只是觉得,这里的人,和仙客岛上不一样。” “哦,有什么不一样?” “很多不一样,这里的人,笑的时候,不一定是愉悦;对于别人的话会抱着怀疑;听到了真话,会不高兴;他们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就像解忧族的净土;他们还喜欢编织谎言……我不明白,在仙客岛上不是这样的,从来没有那么……”洛倾城说着皱起了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那么复杂。” 姬肆雅的声音轻轻传来,温柔的,谦和的,从骨子里透着优雅的意味,他说道: “人心,从来都是深不可测的。笑容是一种掩饰,谎言是一种保护,抢夺更是一种天性。仙客岛上没有纷争,没有困扰,人心自然就会变得简单。而这里的人,或是生存所迫,或是情势所逼,不变得复杂,又如何能够活下去?” “不懂。”银黑色的眸子闪了闪,洛倾城直白地吐出两个字。 “洛岛主不需要懂,不论人心是简单还是复杂,你只要记得,你仍是你,这便够了,”墨绿的眸子微微闭起,又猛然睁开,眼底的幽绿更加的深邃迷人起来。 姬肆雅轻声笑着,又说道:“洛岛主能够捕捉到别人的情绪,对于人心的揣度自然也就多些。不过,是人都不希望自己被旁人看穿了心思,若是岛主信得过姬某,以后即使察觉到别人的情绪,知道那人言不由衷,还是请岛主放在心里,不要直言,不然,会招来麻烦的。” 洛倾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对了,那个谜题——何以解忧,难道也没有答案吗?” “何以解忧啊……”姬肆雅轻缓地吐出几个字,接着说道,“确实是无解的……” “弟弟,孙伯——”雪域的另一端,雪如深一边疾步如飞,一边呼喊着,放眼望去,却只剩一地的白雪,不见人影。 “弟弟——孙伯——弟弟——”雪如深不间断地呼唤着,眼神焦急地看向四周,冰雪般美丽的面容上,满是害怕与惶恐。 “大小姐,老奴在这里,少爷也在此地……”远远地,传来了孙伯的呼喊声。 雪如深听了,忙循声追去。 “大小姐,老奴与少爷都在此地……”声音越渐清晰。 雪如深抬眼看去,前方是一个山洞,位于山壁之上,洞口约有两人宽,隐在风雪之中,若不是有孙伯的呼喊声指引,还真不容易发现。 “大小姐,赶紧上来吧,外面太冷了,先来里头暖暖身子。”孙伯关切道。 “弟弟他没事吧?”雪如深脚尖点地,一边出声询问,一边轻巧地跃入山洞之中。 “姐,不用担心……咳咳……如席,一切安好……”火光之中,一身白色锦衣的少年,披裹着狐裘,背靠着山壁,微喘着气说道。 “大小姐不必担忧,用过济世斋的药后,少爷精神多了,此番变故,还是多亏了少爷当机立断,寻到这个山洞,”孙伯上前劝道,“另外,随从们也派去接引各个家族的公子、少爷了。” “那便好,那便好……”雪如深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月色下的雪地中,忽而出现了金色的微光,轻末上前一步,脚尖踢开一看,原是卓玛一直挂在腰际的弯刀。 “主上,这柄弯刀如何处置?”轻末拿在手里请示。 “给本座看看。”黎苍墨说着,伸手接过,金色的刀身弧形优美,刀柄上的红宝石鲜艳得宛如流动的血液。 “主上,属下看过了,前方即是断崖,现下是否退回?”几个纵身回到近前的旧音,出声请示道。 “回去。”黎苍墨当机立断扔下两个字,收起弯刀。 走不多时,前方遇到两个人,看装束,正是雪家的随从。 不消半个时辰,众人便齐聚山洞,待大伙儿都入内后,林靖翰扬手对着山洞上方劈出一掌,上端的积雪滑落,瞬间便堵住了洞口,挡下凛冽的寒风。 山洞之内,雪家随从已经升了几堆火,驱散了黑暗与寒冷。洞内的地方极大,完全贴着山壁成形,想是占了小半个山头,边上还嵌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耳洞,工整如房间一般,正好容人入内休憩。 “咳咳咳……来到此地许久……咳咳……一直未曾见过诸位……咳咳咳……是如席的失礼。”只听一阵咳嗽声响起,裹着狐裘的雪如席慢慢坐直身体,对着众人说道。 这也是众人第一次看到这位少年天听,本来只知晓他身子不好,却不知竟差到了这种程度。惨白的脸色,羸弱的身子骨,这副随时都能倒下的样子,叫观者无不起了怜悯之心。 “天听不必如此,我等已由如深小姐处知晓了其中的缘由,自然不会心生芥蒂。”姬肆雅柔和一笑,从容应道。 “这位,定是雅公子了……咳咳……”雪如席点了点头,又道,“可惜……如席身有……咳咳……沉疴痼疾……先前,无缘相识……” “相逢即是有缘,先前的未曾结识,不过是缘份未到,今日能与天听相识,是姬某的荣幸。”翠绿的佛珠一颗颗由他的指尖划过,少年的声线清雅,柔和,令人如沐春风。 姬肆雅接着又说道:“何况此地已然成为雪域,那一味叫做雪山双色菊的药引,不日便能寻得,天听的病况,好转指日可待。” “谢雅公子……咳咳……关心……”忽然一阵猛咳,雪如席俯下身子,捂住唇瓣,一一看向其他人,道,“此番为了雪家……咳咳……令诸位,多烦劳顿……咳咳咳……如席,真是……过意不去……还请,苍墨阁下……陌三少,林少侠……咳咳……若惜小姐……还有一位,咦……” “对了,怎么不见洛岛主?”听雪如席这么一说,陌寻欢也猛然回过神来, “之前封住洞口的时候,在下确定过,人都是到齐的……”林靖翰也疑惑了。 “确实,洛岛主是与姬某同来的山洞。”姬肆雅肯定道。 “适才,小的见洛岛主进了一个耳洞……”陌家的一个小厮对着众人出声道。 他的话音未落,山洞里忽然传出一声惊天的吼叫声,似是狂野猛兽,又似厉鬼嘶吼。 “本座去看看出了何事!”黎苍墨眸色一变,说话间,身形闪动,已循声前去。 “本少与阁下一道!”陌寻欢话音未落,同样追身过去。 吼叫声越发剧烈,震得人耳膜生疼,似乎连山洞都摇晃了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先行离开再说。”姬肆雅说着,掌心佛珠挥出,扫向洞口,只听“簌簌”连声,堵住洞口的积雪纷纷散开,却未曾触动山壁上的积雪半分,月光照射进来,晕染一地的暗蓝。 山洞的中心地段,洛倾城惊讶地打量着眼前的怪物,从兜帽里钻出一个脑袋的雪球,同样目瞪口呆。 ------------ 24 伽罗之孽 更新时间:2012-05-20 眼前的怪物,高度足有数十丈,外表酷似人形,长有头颅与四肢,但叫人看一眼,足以心惊胆战。它全部由惨白的人骨搭建,如同将无数个常人的骨骼打散之后,按照各个部位,强行拼凑而成,关节处甚至还残留着腐肉,散发出恶心的腐烂气味,令人作呕。此刻,那由无数个骷髅头组成的头部,每一个骷髅头的眼睛部位,都燃烧着两团幽蓝色的过火,每一张嘴巴都张开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 “这是什么怪物?”黎苍墨先一步赶到,看着洛倾城出声询问。 “不知道,”洛倾城摇了摇头,银黑色的眸子同样写满了疑问,“我过来的时候,它还是散架的,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 一刻钟之前,洛倾城初入山洞,感觉到自山洞中心传来的怨愤情绪,觉得奇怪便过去看看。而来到这里之后,看到的便是铺陈了一地白骨,有规律的排列着,如同进入了炼狱。地表之上是一道道暗红色的血痕,一闪一闪,透出血腥的光芒,然后,他便见证了这个怪物的诞生,从双腿到头颅,雪球就是被这怪物的吼叫声给惊醒的。 “嗬,这东西是洛岛主弄出来的?”随后赶到的陌寻欢看到了这个怪物,大吃一惊叫。 “与我无关。”洛倾城抬高了下巴说道,没等他再解释什么,只见这个怪物仰天长啸,双臂猛然伸直,然后感觉一阵地动山摇,头顶的积雪纷纷掉落,整座雪山居然被它强行拆成了两半。 “吱呜,吱呜……”雪球趴在兜帽里着急地叫唤着,洛倾城背过手去把它掏出来,指尖敲了敲它的小脑袋,示意它安静。 “主上,这个怪物怕是不好对付。”轻末面色凝重,长剑亮出挡在黎苍墨身前,旧音的长鞭同样甩了出来。 “不好对付么?”黎苍墨哼笑一声,亮出袖中龙牙裂魂斩。 “看来阁下对这怪物很有兴趣,”陌寻欢嘻嘻一笑,退后几步,“那本少自当拱手相让!” “本座却之不恭。”清魅的嗓音低笑一声,墨色鎏金的瞳孔瞬间划过犀利的金芒,黎苍墨正欲纵身而起,却被洛倾城拉住了袖摆。 白色的身影犹如划过夜幕的星芒,交错间跃入半空之中,翩然停留在巨型头颅之前。雪球吓得炸毛了,缩进兜帽里不敢再探头探脑。 “你是什么?”仍是那般又轻又淡的嗓音,夜幕之下,洛倾城淡然地质问怪物的名字。 “巫——神——巫——神——”巨雷般轰隆的声响不断复述着,听得人心惊肉跳。 “那怪物是巫神?”看着山体之间诡异的怪物,雪地上的花若惜惊诧地几乎找不到自己的话语。 墨绿色的瞳孔晕染着幽光,姬肆雅垂下眼眸,断然道:“不,那是伽罗族罪孽的化身,在混沌之境消弭之后,终于从封印中解脱而出!” “听雅公子的意思,这怪物就是被伽罗族拿去祭了阵法的族人变成的?”林靖翰问道,腰间的君子剑已经握在了手中。 “据西大漠的版图来说,此地恰好是伽罗迷城,想来,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姬肆雅沉声道。 “那它怎么会自称是巫神?”雪如深又是疑惑,又是惊惶,搀扶着雪如席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因为,伽罗族的目的不仅仅是创造第二个净土,他们想要创造的,是巫神!”风雪之中,墨绿色的眸子越发幽暗深邃,姬肆雅斩钉截铁,语声却仍旧是温和的。 “他们想要创造出神祇?天,怪不得卓玛族长口口声声称他们是疯子!”花若惜惊叫出声。 “你为何而生?”夜空之中,洛倾城乌发飞扬,交错迷离,银眸对峙间,镇定地问出第二句问话。 “为何——为何——”怪物却似乎受到了刺激,在重复了一连串的为何之后,由白骨汇聚而成的骷髅手臂,猛然对着洛倾城的方向抓去。 足尖凌空一点,白色的身影灵活地避开了怪物的攻击,几乎以肉眼无法辨别的速度,来到了怪物的背后。 “你又将因何而灭?”又是一声轻淡的问话,半空中的雪衣人,从容如同降世的神祇。 那怪物却不再理会洛倾城的问话,一脚踏破了雪山,自山体的包围中走出,向着外部走去,每一步似乎都将震动雪域。 半空中的洛倾城,无奈地扁了扁嘴,同样没有去理会那怪物,而是落回了原位。 “洛岛主怎的不将那怪物拦住?”知道有林靖翰与姬肆雅在外边,陌寻欢并不着急,只是看着退回来的洛倾城,疑惑地问了一句。 “拦不住。”洛倾城嘟着嘴巴吐出三个字,语气间甚是气愤。 “本少怎么没有看到?”陌寻欢大惊,赶紧回想适才洛倾城的举动,怀疑自己的眼力已经退化到连阻拦的动作都看不清的程度。 “本座同样没有看到。”黎苍墨低声哼出一句话来,解开了陌寻欢的困惑。 “我明明阻拦过的,它不听我的话。”洛倾城边说边认真地点着头,眼神单纯无辜如同新生的稚子。 敢情这位洛岛主的阻拦就是和那怪物沟通几句话,然后沟通不成,就意味着拦不住? 黎苍墨,陌寻欢还有轻末与旧音死人,都陷入了极度无语的境地,连初见这怪物时的惊讶都消失不见了。 山体内侧的五人一貂,几乎处在云淡风轻的状态;山体外侧的众人,却是战意猛生。 林靖翰对着姬肆雅的方向微一点头,随即提身跃起,手中长剑挽出漂亮的剑花,一连七七四十九朵,结成法印,伴着脱手长剑,以雷霆万钧之势,袭向人形怪。 只听轰隆一声,怪物爆裂,凄凄白骨如雨点般散落,跌在雪地之上。 “表哥,没事吧?”林靖翰刚一落地,花若惜便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 林靖翰长长松了口气,微微摇头,正欲开口,却见地上散架的白骨泛起诡异的光泽,伴随着噼啪的骨骼碰撞声,迅速地重新汇聚成一体。 同一时刻,山体内侧的五人看到了地表之上的血痕,如同鲜血涌动般泛起流动的光泽。 “主上,看来这是个阵法,并且只要阵法不毁,那个怪物就会一直死而复生。”轻末急道。 手中的白玉折扇猛然飞出,多角度变幻削向地表,斩断的血痕印记处,却只飞溅出阵阵泥屑,阵法依旧在运转。凌空收回折扇,陌寻欢无奈地叹道:“看来这个阵法不好解决!” 眸中金色更盛,黎苍墨低笑一声,掌心刀柄脱手而出,龙牙裂魂斩的金芒四射,刀身暴涨,瞬间跃至十丈长,停留在阵法的上空。只听一声狂傲的龙吟之声,半空之中的龙牙拦腰斩下,金龙狂舞,那一击势如破竹,地表之上的阵法被完全覆盖,尚且残留的山体也尽数坍塌了。 “不愧是阁下,本少着实钦佩!”陌寻欢大声赞道,然而,尚未等他再说下文,被覆盖的阵法处,红色血芒冲天而起,脱离地表,流动得越发深沉诡异。 “怎么会这样?”旧音惊叫出声。 耳畔又是怪物倒地的轰隆声以及白骨落地的噼啪声,显然林靖翰再一次击败了怪物,然而,不过一弹指,那个怪物再次死而复生。 “这是依据伽罗奇术生成的阵法,若要破解,唯有解忧族的祭祀之舞。”少年清雅温和的声音随着风雪飘来,在这决然肃杀冰寒的时刻,仍旧携着丝丝暖意。 “如此看来,我等只有加紧赶路,这样让靖翰贤弟阻拦着也不是办法,”陌寻欢合起折扇,皱眉道,“等过了无尽深渊,这怪物应该就追不过来了。” “为什么不破阵?”接着陌寻欢的话尾,洛倾城疑问道。 “解忧族已连同净土一并瓦解,这世上还有他人会祭祀之舞么?”黎苍墨沉声反问道。 “我会。”银黑色的眸子瞬间变成了诱人的浅银色,洛倾城说着得意地抬高了下巴。 “洛岛主说的是真话?”陌寻欢不无怀疑道。 “我不是你,不会言而无信,也不喜欢胡言乱语。”浅樱色的唇瓣间吐出的字眼,把风流倜傥的陌三少憋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那我等就仰仗洛岛主了。”姬肆雅柔声笑道。 将雪球暂时交给姬肆雅,洛倾城一步一步踏入阵法中心,雪白的衣衫被阵法的红芒染上了血腥的艳丽色彩。 足尖轻点,白影轻巧地跃至半空,踏在阵法之上,似是踩着云朵,华丽纷繁的舞步自他脚下步步蜿蜒,如同绽放的血色莲花。阵法的红芒在这一刻更盛,几乎要溢满整个夜空,燃烧起一场地狱的焰火。 那白雪中的神祇,在这一刻竟宛如烈火中的妖精。 又是一击得胜,林靖翰回身收剑,白骨伴着飞雪落地,却在一弹指后,再次回归原位——阵法并未停转。 洛倾城的舞步猛地停了下来,双眸的神采仍旧是那般的璀璨无辜,看着下方如梦似醒般的众人,他缓缓吐出三个字来: “跳错了……” 四大家族的少年才俊,在这一刻,都感觉自己被磨得完全没了脾气。 “之前跳的是翩跹舞,接下来的一定是对的。”洛倾城小声地保证着,随手解开系带,将斗篷扔开,霎那间,原本被束缚着乌发凌空飞舞,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极美容颜的少年,在飞雪之下,越发辩认不清是仙是妖。 ------------ 尾声 更新时间:2012-05-21 清泠的歌声似由亘古的时空遥远地传来,踏着歌声的韵律,洛倾城再一次漾开了舞步,与之前的截然不同,飘忽不定,翩若惊鸿,更怀着献祭般的决绝,正是解忧族的祭祀之舞! “……梦里犹记迷蒙雾深处,倚墙独自哭, 曾经尝遍颠沛流离苦,找不到出路。 也许总要等到尘归土,恍悟心所慕, 交错时光,交错模糊,冰雪冻结温度。 三百年,为净土,扬起争夺止不休 三百年,容颜寞,地老天荒是传说……” 他的每一步都踩在阵眼之上,凄厉的红芒在闪耀到极致的那一刻,缓慢地黯淡下来,如同耗尽了所有的生命。 “……夜半烛火谁人诉,一抹清愁双眉蹙, 窗外依稀谁脚步,耳畔又听人过路。 可能期盼旧如故,碧落人间总是虚无, 留恋指尖的热度,愿斩断所有的后路。 又何苦,伤透心,痛彻骨,换一段错误。 回眸是离别前最美的落幕……” 飞扬的雪花飘飘洒洒,拢起了朦胧的冰雪幻境,那身鲛绡制的衣衫随着他时而轻缓时而凌厉的舞步,洒落一地星子的银辉。渐渐地,飞雪之中,似乎多出了一个雪魄幻化的人形,随着洛倾城共舞着,那相似的舞步,不知是真实,还是错觉…… “……红尘中来回几度,只为寻你一世情愫, 紫陌间苍茫悔悟,叹生灵涂炭最无辜。 可能期盼旧如故,碧落人间总是虚无, 留恋指尖的热度,愿斩断所有的后路。 可能期盼旧如故,碧落人间总是虚无, 凝望相识的信物,镜中流年偏转无数。 又何苦,伤透心,痛彻骨,换一段错误。 为了你,怕负尽苍生亦不顾……”(阿兰――三生石,三生路伴奏) 熟悉的轰隆声与噼啪声随着歌声一起终结,阵法终结,雪地上的白骨也化作几份消散在北风之中,众人却似仍旧活在梦中,神识因为那惊世的一舞尚未回归,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洛倾城翩然落地,下巴高抬着,嘴角勾勒起一丝自得的笑容,面上的神情明白地写着――看,我就说我会的。 许久之后,不知是谁咳了一声,众人方才一一回神。 “没想到,洛岛主与解忧族渊源颇深,居然连祭祀之舞都学去了。”陌寻欢撑开折扇,挡住失态的神色,出声笑问了一句。 “和他们没关系,”洛倾城一本正经地反驳道,“我看撒莲跳过,所以记住了。” “如此看来洛岛主在舞技上,是有着极佳的天赋了。”林靖翰擦拭着手中长剑,中肯道。 闻言,洛倾城的下巴抬得更高了,脸上分明写着――那是自然。 “……咳咳咳……咳咳……”寒风中的少年剧烈地咳嗽着,眼神凝视着洛倾城方向,身形是孱弱的,眸中的光彩却是夺目的,雪如席抚了抚心口,道,“原来,这一位……咳咳咳……便是……洛岛主……不知,适才……咳咳咳……法阵,法阵上的……另一人,是谁?” “你看到了?”银黑色的眸子诧异地看过去,隐着一丝兴味,洛倾城轻声道,“那是撒莲的最后一丝残魂,引领着那群无辜枉死的人,去向往生。” “因果循环,终归是个结局,”翠绿的佛珠碰出轻响,姬肆雅拨动指尖,低叹了一声。 “只可惜,西大漠已成过往,解忧族与净土不复存在,如深小姐给出的谜题,却尚未能够解开。”林靖翰眉峰扬起,不无遗憾道。 “那个谜题,已经解开了。”抿了抿双唇,洛倾城紧接着开口说道,眸中的银黑交替波动着,如同星辰坠落。 “哦?还请岛主告知如深,谜题的答案究竟是什么?”雪如深的脸色显然激动起来,雪如席也睁大了双眸,焦急地看过来,迫切地等待着答案。 “有些事情,知道,不如不知道,你确定,想知道?”轻描淡写地吐出一番话,洛倾城看着雪家人,如此问道。 “这般犹疑,真不像是洛岛主的作风!”黎苍墨失笑。 “确实,这些话,倒比较像是雅公子会说的。”陌寻欢附和着笑出声。 洛倾城瞪了他们一眼,扁着嘴巴,不去理会。 “洛岛主不必顾及,无论结果如何,如深只求一个答案。”冰雪般的少女扬起一丝坚定的微笑,雪如深郑重道。 “那我说了,这个谜题的答案确实与占卜有关,但是与占卜之术的传承并无关系,”洛倾城摸了摸下巴,将姬肆雅告知的一切缓缓道来,“三百年前的那位天听,占卜到西大漠会生灵涂炭,于是他前去阻止,将西大漠结盟为西绫国,似乎挽救了一场浩劫。但是三年后,西大漠却陷入了一场更大的浩劫,直至覆灭。所以,何以解忧的答案其实是无解,即无以解忧,更确切的说,就是天意难违。那位天听留下谜题的目的,就是想告知后人,即使占卜出了天意,也是无法改变的。” “天意难违,天意难违……呵呵呵,原来是这样……”闻言,雪如深禁不住苦笑,“怪不得那位天听,自从西大漠一行后,便不再占卜了。他留下了遗书却并不公开,想来是知道这个答案的残忍。天意难违,居然是天意难违,那洞天府,又是为了什么才成立至今的?呵呵……” 看着完全陷入迷茫状态的雪家人,众人纷纷沉寂,不再多言。 次日,风雪停歇,碧空如洗。黎苍墨领着洛倾城以及轻末、旧音静静地离开,四人一路东行,打算跨过无尽深渊,穿越东大漠后,直接回到西淇。 洛倾城的脚边,一黑一白,两只小东西正追逐嬉戏着,黑的自然就是黑貂雪球,白的是只小白狐,瞧着个头与雪球差不多大,是之前替雪家找雪山双色菊时,意外捡到的,看来与雪球还有些交情,缠着洛倾城便不肯离开了。 “洛岛主还真是讨灵族喜欢!”看着前面的一人两宠,旧音忍不住笑道,“真不知何时,灏湮大陆之上的灵族,居然变得如此多见,旁人见了,还不知得如何羡慕呢!” “洛岛主只是讨灵族喜欢么?”轻末暗自笑了笑,意有所指地看了黎苍墨的背影一眼。 “呵,倒是旧音糊涂了,”旧音会意过来,远远地看了前头一眼,请示道,“主上,前方便是无尽深渊了,是否停下来歇息片刻?” “暂歇片刻。”黎苍墨摆了摆手,下令道。 “主上,洛岛主,属下这边备有糕点,可要吃些垫垫肚子?”旧音说着,自乾坤袋里端出装着糕点的瓷盘。 没等两人有所表示,闻到香味的小白狐先一步自洛倾城的脚边蹿起,蹦到旧音身前,绕着她不停地转圈,一脸馋嘴的小模样,接着便沿着她的衣角上攀,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经衔着块糕点蹿回去开吃了。雪球见了,有样学样,瞄准那一盘香喷喷的糕点,飞扑过去,嘴里咬上一个,爪子还扒拉了一个,胆大地趴在瓷盘上直接啃了起来。 小白狐吃完了一个,在下头“嗷嗷嗷”地叫唤,雪球听了,顺手一伸爪子,把一块糕点推到地上,正好被小白狐一口衔在嘴里。 看着这吃得十分欢畅的两只,旧音彻底无语,好好的一盘糕点算是毁在它们口里了,直接连盘子都放到地上,任由它们两个吃去。 “这个,叫什么?”洛倾城忽然走近了几步,指了指糕点,出声问道。 “这名字没什么花式,就叫糯米团子。”旧音愣了下,接着便回答道。 “团子?”洛倾城复述了一声,似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手指向小白狐,斩钉截铁道,“以后,你就叫团子。” “嗷?”小白狐叫唤了一声,嘴里还咬着半个团子,也不知对这名字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轻末失笑,正欲感慨这位仙客岛主取名的随意,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摇头叹息道:“想来真是造化弄人,何以解忧的答案居然是天意难违,怪不得雪家人会如此!就是今日找着了雪山双色菊,情绪也还是低沉着。昨夜里,洛岛主开始的时候很是犹疑,想来,也是怕这个答案会打击到雪家人吧?” “是啊,不过说起来,洛岛主真的好厉害,居然能将这个谜题解出来!”旧音赞叹道,“属下原本觉得,解忧族和净土都消失了,这个谜题再也解不开了呢!” “你们真觉得,这个谜题的答案是洛岛主想出来的?”低沉清魅的嗓音忽然响起,带着一抹不加掩饰的笑意。 轻末与旧音一愣,洛倾城的视线也立刻惊讶地看过去。 黎苍墨低声笑道:“你们两个也不想想,以洛岛主这般的性子,会是觉得天意难违的人么?若是本座没有料错,这个答案,该是雅公子告知洛岛主的!” “主上说的有理!”两人怔了怔,随即恍然大悟道。 “就算是这样,说出答案的人也是我!”洛倾城转了转银黑色的眸子,抬高了下巴说道,然后瞥了三人一眼,直接跑到前方去了。 雪球与团子见了,忙衔着糕点追了过去。 “洛岛主这是在不好意思么?”旧音小声地凑到轻末身边嚼耳根。 轻末摊了摊双手,无言以对。 凝视着前方不远处的雪衣人,黎苍墨微微勾起唇角,墨色鎏金的眼底,淌过柔和的笑意。 清泠的歌声似由亘古的时空遥远地传来,踏着歌声的韵律,洛倾城再一次漾开了舞步,与之前的截然不同,飘忽不定,翩若惊鸿,更怀着献祭般的决绝,正是解忧族的祭祀之舞! “……梦里犹记迷蒙雾深处,倚墙独自哭, 曾经尝遍颠沛流离苦,找不到出路。 也许总要等到尘归土,恍悟心所慕, 交错时光,交错模糊,冰雪冻结温度。 三百年,为净土,扬起争夺止不休 三百年,容颜寞,地老天荒是传说……” 他的每一步都踩在阵眼之上,凄厉的红芒在闪耀到极致的那一刻,缓慢地黯淡下来,如同耗尽了所有的生命。 “……夜半烛火谁人诉,一抹清愁双眉蹙, 窗外依稀谁脚步,耳畔又听人过路。 可能期盼旧如故,碧落人间总是虚无, 留恋指尖的热度,愿斩断所有的后路。 又何苦,伤透心,痛彻骨,换一段错误。 回眸是离别前最美的落幕……” 飞扬的雪花飘飘洒洒,拢起了朦胧的冰雪幻境,那身鲛绡制的衣衫随着他时而轻缓时而凌厉的舞步,洒落一地星子的银辉。渐渐地,飞雪之中,似乎多出了一个雪魄幻化的人形,随着洛倾城共舞着,那相似的舞步,不知是真实,还是错觉…… “……红尘中来回几度,只为寻你一世情愫, 紫陌间苍茫悔悟,叹生灵涂炭最无辜。 可能期盼旧如故,碧落人间总是虚无, 留恋指尖的热度,愿斩断所有的后路。 可能期盼旧如故,碧落人间总是虚无, 凝望相识的信物,镜中流年偏转无数。 又何苦,伤透心,痛彻骨,换一段错误。 为了你,怕负尽苍生亦不顾……”(阿兰――三生石,三生路伴奏) 熟悉的轰隆声与噼啪声随着歌声一起终结,阵法终结,雪地上的白骨也化作几份消散在北风之中,众人却似仍旧活在梦中,神识因为那惊世的一舞尚未回归,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洛倾城翩然落地,下巴高抬着,嘴角勾勒起一丝自得的笑容,面上的神情明白地写着――看,我就说我会的。 许久之后,不知是谁咳了一声,众人方才一一回神。 “没想到,洛岛主与解忧族渊源颇深,居然连祭祀之舞都学去了。”陌寻欢撑开折扇,挡住失态的神色,出声笑问了一句。 “和他们没关系,”洛倾城一本正经地反驳道,“我看撒莲跳过,所以记住了。” “如此看来洛岛主在舞技上,是有着极佳的天赋了。”林靖翰擦拭着手中长剑,中肯道。 闻言,洛倾城的下巴抬得更高了,脸上分明写着――那是自然。 “……咳咳咳……咳咳……”寒风中的少年剧烈地咳嗽着,眼神凝视着洛倾城方向,身形是孱弱的,眸中的光彩却是夺目的,雪如席抚了抚心口,道,“原来,这一位……咳咳咳……便是……洛岛主……不知,适才……咳咳咳……法阵,法阵上的……另一人,是谁?” “你看到了?”银黑色的眸子诧异地看过去,隐着一丝兴味,洛倾城轻声道,“那是撒莲的最后一丝残魂,引领着那群无辜枉死的人,去向往生。” “因果循环,终归是个结局,”翠绿的佛珠碰出轻响,姬肆雅拨动指尖,低叹了一声。 “只可惜,西大漠已成过往,解忧族与净土不复存在,如深小姐给出的谜题,却尚未能够解开。”林靖翰眉峰扬起,不无遗憾道。 “那个谜题,已经解开了。”抿了抿双唇,洛倾城紧接着开口说道,眸中的银黑交替波动着,如同星辰坠落。 “哦?还请岛主告知如深,谜题的答案究竟是什么?”雪如深的脸色显然激动起来,雪如席也睁大了双眸,焦急地看过来,迫切地等待着答案。 “有些事情,知道,不如不知道,你确定,想知道?”轻描淡写地吐出一番话,洛倾城看着雪家人,如此问道。 “这般犹疑,真不像是洛岛主的作风!”黎苍墨失笑。 “确实,这些话,倒比较像是雅公子会说的。”陌寻欢附和着笑出声。 洛倾城瞪了他们一眼,扁着嘴巴,不去理会。 “洛岛主不必顾及,无论结果如何,如深只求一个答案。”冰雪般的少女扬起一丝坚定的微笑,雪如深郑重道。 “那我说了,这个谜题的答案确实与占卜有关,但是与占卜之术的传承并无关系,”洛倾城摸了摸下巴,将姬肆雅告知的一切缓缓道来,“三百年前的那位天听,占卜到西大漠会生灵涂炭,于是他前去阻止,将西大漠结盟为西绫国,似乎挽救了一场浩劫。但是三年后,西大漠却陷入了一场更大的浩劫,直至覆灭。所以,何以解忧的答案其实是无解,即无以解忧,更确切的说,就是天意难违。那位天听留下谜题的目的,就是想告知后人,即使占卜出了天意,也是无法改变的。” “天意难违,天意难违……呵呵呵,原来是这样……”闻言,雪如深禁不住苦笑,“怪不得那位天听,自从西大漠一行后,便不再占卜了。他留下了遗书却并不公开,想来是知道这个答案的残忍。天意难违,居然是天意难违,那洞天府,又是为了什么才成立至今的?呵呵……” 看着完全陷入迷茫状态的雪家人,众人纷纷沉寂,不再多言。 次日,风雪停歇,碧空如洗。黎苍墨领着洛倾城以及轻末、旧音静静地离开,四人一路东行,打算跨过无尽深渊,穿越东大漠后,直接回到西淇。 洛倾城的脚边,一黑一白,两只小东西正追逐嬉戏着,黑的自然就是黑貂雪球,白的是只小白狐,瞧着个头与雪球差不多大,是之前替雪家找雪山双色菊时,意外捡到的,看来与雪球还有些交情,缠着洛倾城便不肯离开了。 “洛岛主还真是讨灵族喜欢!”看着前面的一人两宠,旧音忍不住笑道,“真不知何时,灏湮大陆之上的灵族,居然变得如此多见,旁人见了,还不知得如何羡慕呢!” “洛岛主只是讨灵族喜欢么?”轻末暗自笑了笑,意有所指地看了黎苍墨的背影一眼。 “呵,倒是旧音糊涂了,”旧音会意过来,远远地看了前头一眼,请示道,“主上,前方便是无尽深渊了,是否停下来歇息片刻?” “暂歇片刻。”黎苍墨摆了摆手,下令道。 “主上,洛岛主,属下这边备有糕点,可要吃些垫垫肚子?”旧音说着,自乾坤袋里端出装着糕点的瓷盘。 没等两人有所表示,闻到香味的小白狐先一步自洛倾城的脚边蹿起,蹦到旧音身前,绕着她不停地转圈,一脸馋嘴的小模样,接着便沿着她的衣角上攀,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经衔着块糕点蹿回去开吃了。雪球见了,有样学样,瞄准那一盘香喷喷的糕点,飞扑过去,嘴里咬上一个,爪子还扒拉了一个,胆大地趴在瓷盘上直接啃了起来。 小白狐吃完了一个,在下头“嗷嗷嗷”地叫唤,雪球听了,顺手一伸爪子,把一块糕点推到地上,正好被小白狐一口衔在嘴里。 看着这吃得十分欢畅的两只,旧音彻底无语,好好的一盘糕点算是毁在它们口里了,直接连盘子都放到地上,任由它们两个吃去。 “这个,叫什么?”洛倾城忽然走近了几步,指了指糕点,出声问道。 “这名字没什么花式,就叫糯米团子。”旧音愣了下,接着便回答道。 “团子?”洛倾城复述了一声,似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手指向小白狐,斩钉截铁道,“以后,你就叫团子。” “嗷?”小白狐叫唤了一声,嘴里还咬着半个团子,也不知对这名字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轻末失笑,正欲感慨这位仙客岛主取名的随意,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摇头叹息道:“想来真是造化弄人,何以解忧的答案居然是天意难违,怪不得雪家人会如此!就是今日找着了雪山双色菊,情绪也还是低沉着。昨夜里,洛岛主开始的时候很是犹疑,想来,也是怕这个答案会打击到雪家人吧?” “是啊,不过说起来,洛岛主真的好厉害,居然能将这个谜题解出来!”旧音赞叹道,“属下原本觉得,解忧族和净土都消失了,这个谜题再也解不开了呢!” “你们真觉得,这个谜题的答案是洛岛主想出来的?”低沉清魅的嗓音忽然响起,带着一抹不加掩饰的笑意。 轻末与旧音一愣,洛倾城的视线也立刻惊讶地看过去。 轻末与旧音一愣,洛倾城的视线也立刻惊讶地看过去。轻末与旧…… 黎苍墨低声笑道:“你们两个也不想想,以洛岛主这般的性子,会是觉得天意难违的人么?若是本座没有料错,这个答案,该是雅公子告知洛岛主的!” ------------ 第一卷 ------------ 评何以解忧 更新时间:2012-05-30 刚刚把番外卷缘起何以解忧的故事全部看完了,现在的感觉只有两个字――震撼! 何以解忧的答案居然是无解,这个构思太让人惊叹了!现在很多的文都是在流水账,难得看到一篇文是这样有着构思完全的故事的,不论是三百年的幻境还是洞天府的天听。这篇文里,我看到的是真正的故事,而不是主角走到哪发展到哪的琐碎情节。 看作者大大的构思,应该是每一卷一个故事的,然后主角贯穿全文,现在迫切期待接下来的故事,海妖之魅,看楔子应该是关于鲛人的,剧情暂时不好猜,等到多看了几章后再猜猜看。 现在说说我对卷首的评价:首先是开头慢热,的确是很慢热,到了第九章,女主角才算是正式出场了,前面出来了一众重要的角色,男主应该就在这个里面了,暂时看来,黎苍墨与姬肆雅最有可能。前面作者大大为了交代清楚每一个人物,花了很多笔墨,情节的进度很慢,本来我也打算放弃的,后来耐着性子看了下去,猛然发现那些不经意的一句话,都是暗藏玄机的,到后面才一一解开,多了好多的惊喜! 人物的塑造,从来都是小说的重头,所以我再来说说,里面几个人物的个性,偶有剧透,还请包涵! 第一个当然是主角洛倾城,外貌妖孽,性格同样妖孽,鉴于现在是男装扮相,就以他来指代,估计后面会有女装扮相吧,毕竟雌雄莫辨的容颜,不充分利用就太可惜了,虽然俺觉得男男更萌啦(腐女一枚,不喜勿拍~)。倾城的性格是极其单纯的,这样的单纯不是傻,而是像不谙世事的孩童一样。他自北溟以北而来,完全不懂得为人处事,动不动地学以致用让人看了非常欢乐,他的性格是处于成长期的,所以以后有什么变化,我暂时也猜不出来。倾城最怕的事情是无聊,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捕捉别人的情绪,这个应该是倾城的必杀技,虽然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大用。 第二个要说的主角是姬肆雅,暂时看来,他处于男二的候选位上,但比起那位现处于男一位置的苍墨阁下,本人还是更欣赏这位谪仙般的雅公子。他俊逸、聪明、捉摸不透、深不可测。他一眼,能瞧出一个人的来历,他的一句话,能点出所有隐藏的事实,与他对话,似乎如沐春风,这是一个叫所有人都觉得很舒服的人。从男一的一句话里,点出他无心天下,这样一个完美的人物,他不求天下,那他求的,究竟是什么?也只有等后文,作者大大给我们答案了。 第三个就来说说现在的男一号,黎苍墨阁下,在一群少男少女中,这位阁下是唯一的成年人,就是举行过加冠礼的。他是枭雄,他求天下,他习惯了高高在上,遇上了不按牌理出牌的倾城,他却动心了!很显然的,一枚血玉扳指结下的缘份,如同红线般,缠在倾城的指间。从他下属那里可以得知,这枚扳指至关重要,但是他没有要回来,只因为倾城喜欢。就洛倾城的性格而言,他的喜欢,很大程度上只是觉得好玩,觉得好看,所以当哪天,他没有兴趣的时候,也许转身就扔到了别处。黎苍墨把指环给他,就足以证明他动心了,更不要说倾城随口一句想看妖魔鬼怪,他便放着正事不做陪着他,这无疑是向着绝佳好男人的方向发展着。不过,以我多年看文的经验,总觉得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毕竟一个志在天下的人,不可能顺利地江山美人同在。 第三个就来说说现在的男一号,黎苍墨阁下,在一群少男少女中,这位阁下是唯一的成年人,就是举行过加冠礼的。他是枭雄,他求天下,他习惯了高高在上,遇上了不按牌理出牌的倾城,他却动心了!很显然的,一枚血玉扳指结下的缘份,如同红线般,缠在倾城的指间。从他下属那里可以得知,这枚扳指至关重要,但是他没有要回来,只因为倾城喜欢。就洛倾城的性格而言,他的喜欢,很大程度上只是觉得好玩,觉得好看,所以当哪天,他没有兴趣的时候,也许转身就扔到了别处。 字数有限,至于其他的人物,就暂不点评了,最后想说的是,这篇文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书,只看了开头就放弃的读者,还请多看几个章节,至少把前十章看完,如果十几章后仍旧调不起你的兴趣,到时再放弃也不迟~~~~~~~~~~ 刚刚把番外卷缘起何以解忧的故事全部看完了,现在的感觉只有两个字――震撼! 何以解忧的答案居然是无解,这个构思太让人惊叹了!现在很多的文都是在流水账,难得看到一篇文是这样有着构思完全的故事的,不论是三百年的幻境还是洞天府的天听。这篇文里,我看到的是真正的故事,而不是主角走到哪发展到哪的琐碎情节。 看作者大大的构思,应该是每一卷一个故事的,然后主角贯穿全文,现在迫切期待接下来的故事,海妖之魅,看楔子应该是关于鲛人的,剧情暂时不好猜,等到多看了几章后再猜猜看。 现在说说我对卷首的评价:首先是开头慢热,的确是很慢热,到了第九章,女主角才算是正式出场了,前面出来了一众重要的角色,男主应该就在这个里面了,暂时看来,黎苍墨与姬肆雅最有可能。前面作者大大为了交代清楚每一个人物,花了很多笔墨,情节的进度很慢,本来我也打算放弃的,后来耐着性子看了下去,猛然发现那些不经意的一句话,都是暗藏玄机的,到后面才一一解开,多了好多的惊喜! 人物的塑造,从来都是小说的重头,所以我再来说说,里面几个人物的个性,偶有剧透,还请包涵! 第一个当然是主角洛倾城,外貌妖孽,性格同样妖孽,鉴于现在是男装扮相,就以他来指代,估计后面会有女装扮相吧,毕竟雌雄莫辨的容颜,不充分利用就太可惜了,虽然俺觉得男男更萌啦(腐女一枚,不喜勿拍~)。倾城的性格是极其单纯的,这样的单纯不是傻,而是像不谙世事的孩童一样。他自北溟以北而来,完全不懂得为人处事,动不动地学以致用让人看了非常欢乐,他的性格是处于成长期的,所以以后有什么变化,我暂时也猜不出来。倾城最怕的事情是无聊,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捕捉别人的情绪,这个应该是倾城的必杀技,虽然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大用。 第二个要说的主角是姬肆雅,暂时看来,他处于男二的候选位上,但比起那位现处于男一位置的苍墨阁下,本人还是更欣赏这位谪仙般的雅公子。他俊逸、聪明、捉摸不透、深不可测。他一眼,能瞧出一个人的来历,他的一句话,能点出所有隐藏的事实,与他对话,似乎如沐春风,这是一个叫所有人都觉得很舒服的人。从男一的一句话里,点出他无心天下,这样一个完美的人物,他不求天下,那他求的,究竟是什么?也只有等后文,作者大大给我们答案了。 第三个就来说说现在的男一号,黎苍墨阁下,在一群少男少女中,这位阁下是唯一的成年人,就是举行过加冠礼的。他是枭雄,他求天下,他习惯了高高在上,遇上了不按牌理出牌的倾城,他却动心了!很显然的,一枚血玉扳指结下的缘份,如同红线般,缠在倾城的指间。从他下属那里可以得知,这枚扳指至关重要,但是他没有要回来,只因为倾城喜欢。就洛倾城的性格而言,他的喜欢,很大程度上只是觉得好玩,觉得好看,所以当哪天,他没有兴趣的时候,也许转身就扔到了别处。黎苍墨把指环给他,就足以证明他动心了,更不要说倾城随口一句想看妖魔鬼怪,他便放着正事不做陪着他,这无疑是向着绝佳好男人的方向发展着。不过,以我多年看文的经验,总觉得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毕竟一个志在天下的人,不可能顺利地江山美人同在。 第三个就来说说现在的男一号,黎苍墨阁下,在一群少男少女中,这位阁下是唯一的成年人,就是举行过加冠礼的。他是枭雄,他求天下,他习惯了高高在上,遇上了不按牌理出牌的倾城,他却动心了!很显然的,一枚血玉扳指结下的缘份,如同红线般,缠在倾城的指间。从他下属那里可以得知,这枚扳指至关重要,但是他没有要回来,只因为倾城喜欢。就洛倾城的性格而言,他的喜欢,很大程度上只是觉得好玩,觉得好看,所以当哪天,他没有兴趣的时候,也许转身就扔到了别处。 字数有限,至于其他的人物,就暂不点评了,最后想说的是,这篇文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书,只看了开头就放弃的读者,还请多看几个章节,至少把前十章看完,如果十几章后仍旧调不起你的兴趣,到时再放弃也不迟~~~~~~~~~~ 第三个就来说说现在的男一号,黎苍墨阁下,在一群少男少女中,这位阁下是唯一的成年人,就是举行过加冠礼的。他是枭雄,他求天下,他习惯了高高在上,遇上了不按牌理出牌的倾城,他却动心了!很显然的,一枚血玉扳指结下的缘份,如同红线般,缠在倾城的指间。从他下属那里可以得知,这枚扳指至关重要,但是他没有要回来,只因为倾城喜欢。就洛倾城的性格而言,他的喜欢,很大程度上只是觉得好玩,觉得好看,所以当哪天,他没有兴趣的时候,也许转身就扔到了别处。 字数有限,至于其他的人物,就暂不点评了,最后想说的是,这篇文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书,只看了开头就放弃的读者,还请多看几个章节,至少把前十章看完,如果十几章后仍旧调不起你的兴趣,到时再放弃也不迟~~~~~~~~~~ 刚刚把番外卷缘起何以解忧的故事全部看完了,现在的感觉只有两个字――震撼! 何以解忧的答案居然是无解,这个构思太让人惊叹了!现在很多的文都是在流水账,难得看到一篇文是这样有着构思完全的故事的,不论是三百年的幻境还是洞天府的天听。这篇文里,我看到的是真正的故事,而不是主角走到哪发展到哪的琐碎情节。 看作者大大的构思,应该是每一卷一个故事的,然后主角贯穿全文,现在迫切期待接下来的故事,海妖之魅,看楔子应该是关于鲛人的,剧情暂时不好猜,等到多看了几章后再猜猜看。 现在说说我对卷首的评价:首先是开头慢热,的确是很慢热,到了第九章,女主角才算是正式出场了,前面出来了一众重要的角色,男主应该就在这个里面了,暂时看来,黎苍墨与姬肆雅最有可能。前面作者大大为了交代清楚每一个人物,花了很多笔墨,情节的进度很慢,本来我也打算放弃的,后来耐着性子看了下去,猛然发现那些不经意的一句话,都是暗藏玄机的,到后面才一一解开,多了好多的惊喜! 人物的塑造,从来都是小说的重头,所以我再来说说,里面几个人物的个性,偶有剧透,还请包涵! 第一个当然是主角洛倾城,外貌妖孽,性格同样妖孽,鉴于现在是男装扮相,就以他来指代,估计后面会有女装扮相吧,毕竟雌雄莫辨的容颜,不充分利用就太可惜了,虽然俺觉得男男更萌啦(腐女一枚,不喜勿拍~)。倾城的性格是极其单纯的,这样的单纯不是傻,而是像不谙世事的孩童一样。他自北溟以北而来,完全不懂得为人处事,动不动地学以致用让人看了非常欢乐,他的性格是处于成长期的,所以以后有什么变化,我暂时也猜不出来。倾城最怕的事情是无聊,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捕捉别人的情绪,这个应该是倾城的必杀技,虽然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大用。 第二个要说的主角是姬肆雅,暂时看来,他处于男二的候选位上,但比起那位现处于男一位置的苍墨阁下,本人还是更欣赏这位谪仙般的雅公子。他俊逸、聪明、捉摸不透、深不可测。他一眼,能瞧出一个人的来历,他的一句话,能点出所有隐藏的事实,与他对话,似乎如沐春风,这是一个叫所有人都觉得很舒服的人。从男一的一句话里,点出他无心天下,这样一个完美的人物,他不求天下,那他求的,究竟是什么?也只有等后文,作者大大给我们答案了。 第三个就来说说现在的男一号,黎苍墨阁下,在一群少男少女中,这位阁下是唯一的成年人,就是举行过加冠礼的。他是枭雄,他求天下,他习惯了高高在上,遇上了不按牌理出牌的倾城,他却动心了!很显然的,一枚血玉扳指结下的缘份,如同红线般,缠在倾城的指间。从他下属那里可以得知,这枚扳指至关重要,但是他没有要回来,只因为倾城喜欢。就洛倾城的性格而言,他的喜欢,很大程度上只是觉得好玩,觉得好看,所以当哪天,他没有兴趣的时候,也许转身就扔到了别处。黎苍墨把指环给他,就足以证明他动心了,更不要说倾城随口一句想看妖魔鬼怪,他便放着正事不做陪着他,这无疑是向着绝佳好男人的方向发展着。不过,以我多年看文的经验,总觉得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毕竟一个志在天下的人,不可能顺利地江山美人同在。 第三个就来说说现在的男一号,黎苍墨阁下,在一群少男少女中,这位阁下是唯一的成年人,就是举行过加冠礼的。他是枭雄,他求天下,他习惯了高高在上,遇上了不按牌理出牌的倾城,他却动心了!很显然的,一枚血玉扳指结下的缘份,如同红线般,缠在倾城的指间。从他下属那里可以得知,这枚扳指至关重要,但是他没有要回来,只因为倾城喜欢。就洛倾城的性格而言,他的喜欢,很大程度上只是觉得好玩,觉得好看,所以当哪天,他没有兴趣的时候,也许转身就扔到了别处。 字数有限,至于其他的人物,就暂不点评了,最后想说的是,这篇文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书,只看了开头就放弃的读者,还请多看几个章节,至少把前十章看完,如果十几章后仍旧调不起你的兴趣,到时再放弃也不迟~~~~~~~~~~ 刚刚把番外卷缘起何以解忧的故事全部看完了,现在的感觉只有两个字――震撼! 何以解忧的答案居然是无解,这个构思太让人惊叹了!现在很多的文都是在流水账,难得看到一篇文是这样有着构思完全的故事的,不论是三百年的幻境还是洞天府的天听。这篇文里,我看到的是真正的故事,而不是主角走到哪发展到哪的琐碎情节。 看作者大大的构思,应该是每一卷一个故事的,然后主角贯穿全文,现在迫切期待接下来的故事,海妖之魅,看楔子应该是关于鲛人的,剧情暂时不好猜,等到多看了几章后再猜猜看。 现在说说我对卷首的评价:首先是开头慢热,的确是很慢热,到了第九章,女主角才算是正式出场了,前面出来了一众重要的角色,男主应该就在这个里面了,暂时看来,黎苍墨与姬肆雅最有可能。前面作者大大为了交代清楚每一个人物,花了很多笔墨,情节的进度很慢,本来我也打算放弃的,后来耐着性子看了下去,猛然发现那些不经意的一句话,都是暗藏玄机的,到后面才一一解开,多了好多的惊喜! 人物的塑造,从来都是小说的重头,所以我再来说说,里面几个人物的个性,偶有剧透,还请包涵! 第一个当然是主角洛倾城,外貌妖孽,性格同样妖孽,鉴于现在是男装扮相,就以他来指代,估计后面会有女装扮相吧,毕竟雌雄莫辨的容颜,不充分利用就太可惜了,虽然俺觉得男男更萌啦(腐女一枚,不喜勿拍~)。倾城的性格是极其单纯的,这样的单纯不是傻,而是像不谙世事的孩童一样。他自北溟以北而来,完全不懂得为人处事,动不动地学以致用让人看了非常欢乐,他的性格是处于成长期的,所以以后有什么变化,我暂时也猜不出来。倾城最怕的事情是无聊,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捕捉别人的情绪,这个应该是倾城的必杀技,虽然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大用。 第二个要说的主角是姬肆雅,暂时看来,他处于男二的候选位上,但比起那位现处于男一位置的苍墨阁下,本人还是更欣赏这位谪仙般的雅公子。他俊逸、聪明、捉摸不透、深不可测。他一眼,能瞧出一个人的来历,他的一句话,能点出所有隐藏的事实,与他对话,似乎如沐春风,这是一个叫所有人都觉得很舒服的人。从男一的一句话里,点出他无心天下,这样一个完美的人物,他不求天下,那他求的,究竟是什么?也只有等后文,作者大大给我们答案了。 第三个就来说说现在的男一号,黎苍墨阁下,在一群少男少女中,这位阁下是唯一的成年人,就是举行过加冠礼的。他是枭雄,他求天下,他习惯了高高在上,遇上了不按牌理出牌的倾城,他却动心了!很显然的,一枚血玉扳指结下的缘份,如同红线般,缠在倾城的指间。从他下属那里可以得知,这枚扳指至关重要,但是他没有要回来,只因为倾城喜欢。就洛倾城的性格而言,他的喜欢,很大程度上只是觉得好玩,觉得好看,所以当哪天,他没有兴趣的时候,也许转身就扔到了别处。黎苍墨把指环给他,就足以证明他动心了,更不要说倾城随口一句想看妖魔鬼怪,他便放着正事不做陪着他,这无疑是向着绝佳好男人的方向发展着。不过,以我多年看文的经验,总觉得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毕竟一个志在天下的人,不可能顺利地江山美人同在。 第三个就来说说现在的男一号,黎苍墨阁下,在一群少男少女中,这位阁下是唯一的成年人,就是举行过加冠礼的。他是枭雄,他求天下,他习惯了高高在上,遇上了不按牌理出牌的倾城,他却动心了!很显然的,一枚血玉扳指结下的缘份,如同红线般,缠在倾城的指间。从他下属那里可以得知,这枚扳指至关重要,但是他没有要回来,只因为倾城喜欢。就洛倾城的性格而言,他的喜欢,很大程度上只是觉得好玩,觉得好看,所以当哪天,他没有兴趣的时候,也许转身就扔到了别处。 ------------ 评海妖之魅 更新时间:2012-06-18 又是一个把我震撼到的故事,因为美丽的海妖,一个家族起起落落,为了求得长生,那些人不折手段。这是完全拉开了修仙序幕的一卷,修仙宗派、级别分类、赌石、淬炼之术……真是越来越精彩啦!吱呜吱呜……【此处雪球附体】 最后还留着一个悬念没有解决,大大是准备放到下一章吗?还有那一句“有的人守候了千年万年,只为成全这一世的情愫”,这是暗示了倾城的感情之路波折重重吗?不要啊啊啊啊啊…… 不过我比较偏爱倾城,所以就把故事带过,直接说主角啦!现在有些好奇,倾城的性别究竟是男是女?俺是腐女一枚,男男更萌啦!不过,就算不是男男,倾城本身也是个萌物啦!那样美丽的,不谙世事的,天真的,孩子气的洛岛主,真是萌得我肝颤嗷嗷嗷!【此处团子附体】 倾城知道黎苍墨掌控着西淇的规矩后,动不动就骚扰苍墨阁下,求帮助什么的,简直太萌太可爱了。 【贴几段把我萌到的,话说俺的萌点奇怪不?】 party1 一只手如同铁箍般圈住了她的手腕,遒劲有力,温润坚实。帷幔内那双墨色鎏金的眼睁开着,没有一丝的睡意。全然的黑暗中,瞳孔深处那一抹尊贵的金色,显得越发透亮迷人。 “跟我去湛府。”毫不在意自己的手腕被他人限制着,银黑色的眸子盯着那双眼睛,洛倾城直接说道。 “洛岛主不是才从湛府回来么,又去那里做什么?”黎苍墨低笑一声,禁锢着她手腕的手掌微微使力,一推一拉间,洛倾城顺势坐在床沿,贴近他的身侧。 “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还说我这么问他不合规矩,”银眸闪烁着,洛倾城嘟着嘴道,“你去告诉他,什么才是西淇的规矩!” “三更半夜去人家的府上扰人清梦总是不太好……”唇间溢出一丝轻叹,黎苍墨微微摇头,又道,“近日事忙,本座要歇下了,洛岛主还是回房去睡吧。这些事,明日再说也不迟。”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紧握的手掌也松开了。 “睡觉没意思,我不想歇息。”洛倾城说着,直接把靴子踢了扔到地上,往床中间挪了挪,蹭到黎苍墨身边,接着道,“我看着你睡,等天亮了,我们就去湛府!” 闻言,黎苍墨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真是难得见到洛岛主对事这么热忱!” “你不睡了?”看他坐直了身体,洛倾城不由好奇,银眸眨巴了下,接着便欣欣然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湛府!” party2 洛倾城定睛看着他,银黑色的眸子先是瞧了瞧那双鎏金眼,又是看了看那只琥珀扳指,眼睛再眨巴几下,褪成了诱惑的浅银色。 黎苍墨见了,不由好笑,低声道:“洛岛主可是又瞧上了本座的扳指?” “可以给我吗?”丝毫没有被看穿心事的尴尬,洛倾城凑得更近些,雌雄莫辨的绝美容颜上,满是期待的神色。 “可以,”黎苍墨低笑一声,将扳指褪下,拈在指尖,待洛倾城伸手接过的那一瞬,又倏然收了回去,接着道,“拿血玉指环来换,本座就把它给你。” “那我不要了。”绯色的唇瓣嘟了起来,快速地吐出五个字。洛倾城又瞅了他一眼,还不放心地将戴着血玉指环的手缩到了背后。 黎苍墨哈哈大笑,笑得洛倾城的唇瓣越撅越高,都快要发脾气了,这才慢慢地将笑声收敛。温凉的大手握起洛倾城的另一只手,细心地将扳指戴到了她的手上。 【哎呀呀,挑的都是暧昧片段,捂脸ing~】 发现大大特别善于制造悬疑,崇拜ing~尤其是从家族大比开始一连串的高潮,看得太爽快了,要是能连更的话就更爽快了,一天一章好痛苦,一天两章解解馋,一天三章很不错,一天n更最完美……【此处催更,嗷嗷嗷吱呜吱呜】 现在知道了倾城在淬炼之术上的天赋奇高,而且又明白了淬炼之术的本源,不过极品还没诞生,有些小失望,大大加油,让倾城淬炼个极品出来!【呼吁极品,极品,极品~~pia飞】 还有倾城的赌石天赋,玉石的设定灰常新奇啊!不过没有直接说倾城是怎么看出来毛料里面有没有玉石的,这个也是伏笔吗?【好奇ing】 另外,雪球和团子两只吃货,啥时候能有些用处捏?一般这样的小宠物到后面都会翻身巨变为神兽的,大大要不要透露下? 好吧,我承认这个评论是问题集锦【end】 评论回复: 1、感谢亲的长评,灰常感谢~ 2、那个悬念问题,下一卷就会处理掉的,因为要引出一个人物,猜猜看是谁捏? 3、其实亲的萌点和我一样啦【捂脸ing~】 4、这个,催更的事情,看情况,看情况,咱尽量…… 5、极品是大大滴有,倾城的第一个作品,一定要叫大家印象深刻,下一卷就来也 6、那些玉石是很重要滴,至于倾城怎么看出来毛料里面有玉石,的确是伏笔啦! 7、对那两只吃货要求不要太高,它们就算厉害了,也是不太靠谱滴滴滴~ 8、有评论,有动力,你的问题,我来解答,哦也! ------------ 评天下第一 更新时间:2012-09-30 答应大大的长评,终于有时间写了,啦啦啦…… 昨天一天把第二卷拉下的到第三卷新更的章节全部看完了,话说,面具男是男主吧,是男主吧,是男主吧……(此处强烈重复一千遍!)为毛我突然有一种养成系的感觉?究竟是真相还是错觉捏? 咳咳,回归正题,还是来评第二卷! 首先第一点,大大的剧情真滴很难猜(或者是我猜测无能?) “可惜人家和乐的日子没过多久,这位杜小姐就插足了进去,也不知她使的什么手段,逼走了七王妃不说,还明目张胆地登堂入室,若不是飞花楼放出消息,揭穿了她的阴谋,所有人都还被她蒙在鼓里呢!有的人就是没脸没皮吧,都没到她这种地步的,心计被揭破了也无所谓,还一天到晚缠着七王爷不放,硬要别人称呼她什么夫人,真是狗屁的夫人!” “狗屁,你们才是狗屁!”珠儿气急败坏道,“你们这些外人知道什么,明明我们夫人才是……” “好了珠儿,和这群下作之人费什么口舌!”那位夫人,也就是杜嫣然低斥一声,目露凶狠之色,掌心一动,再次取出一枚英魂令【17章所谓夫人】 因为这一句话,我一度以为杜嫣然那厮是简介中报仇的小丫鬟,还等着大大为她正名来着……【ps:里面香溪客栈的小二哥是个亮点】 还有卿烬和陌三少之间,我一度也曾以为有jq,到最后才发现原来是兄妹之情……惆怅……陌小少爷同样是个亮点,不过笔墨不是很多,根据我这不靠谱的推论,下次他再出现,估计要到他长大的时候了,小正太成年,哎哟,不错哦…… 墨昙这个角色我很心水,亮点,绝对亮点!一言以蔽之――活得太久的老小孩!人前仙风道骨,人后耍宝卖萌。话说大大,这厮是不是曾经暗恋过漓澜祭司,也就是现在的洛岛主呀?【(*^__^*)我总有一种他在缅怀初恋的感觉,maybe是错觉……】 啊呀,差点忘了重头戏,卿烬的复仇!对此我有三个字的评论给她――做得好!渣男就该狠狠报复回去!只可惜结局不太完美,我还是很欣赏有能力有担当的毒舌御姐哟!【在此我继续给出一个推论――未来的某一天,魂飞魄散的烬先生会复活,嗯,一定的!具体参考墨昙说的那一句话,转机啥米的……】 话说看到这一卷,我发现一个重点!!!【应该是重点!!!】就是卿烬魂飞魄散后留下的那块石头,这个应该就是一切祸端的源头吧?第一卷里面紫霄真人也有那块石头,就是附在拂尘上的,最后落到了倾城手里。这种迷惑人心智,以吞噬生魂壮大自己的石头,应该就是主线之一(希望木有预计错……) 另一条主线当然就是倾城的身世之谜啦,此卷貌似有初步揭开,漓澜祭司应该就是倾城的前世了,再根据: 含烟认真点头:“其实,我也是从古丽大姐那里听来的。烬先生因为写作话本的关系,去过很多地方,她们跟着烬先生,也同样听到了很多传闻。有一回,她们到了南源的虎啸关,在那里听到一个民间传说,就是关于漓澜祭司的。烬先生还特别为此写作了一部话本。那位漓澜祭司,还真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呢!” “在上古时期,灏湮大陆上的局势不同于现在的一个皇朝独大,周边都是附属小国,而是三个大国鼎立。这三个大国分别是冰戟国、净寰国、凉辰国。其中,冰戟国皇权独大,净寰国神权至上,而凉辰国则是皇权与神权相互制衡。说起那位漓澜祭司,他的出身极为神秘,无人知晓他的来历,似乎他第一次现身,便是在虎啸关一战成名!” “一战成名?”洛倾城好奇地瞪大双眼。 “真的是一战成名!如今的虎啸关,正是当年净寰国最重要的一道防线,若是被突破,敌军便可长驱直入,捣毁国都。据说当时,冰戟、凉辰两国大军压境,对阵中,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战况极为惨烈,净寰国更是在两国的围攻之下岌岌可危。眼看着就要被敌军破防,漓澜祭司出现了!他从天而降,于千军万马中闲庭信步,拈花微笑,所到之处,战马停止嘶鸣,将士放下兵器,就连汹涌的战意全都消弭在无形之中!到后来,这一仗便再也无法继续下去,而接触了兵戎危机的漓澜,则被净寰国的子民尊奉为大祭司。” “这就是一战成名?”洛倾城听着有些小失望――他以为会是凭一人力压群雄,使出绝顶武技,遮天蔽日,排山倒海的壮观景象!好吧,这也算是凭一人力压群雄了! “一战成名只是漓澜祭司出现在灏湮大陆上的开端,其实当地人传的最多的,并不是漓澜祭司的功绩,而是他与三国掌权者之间的暧昧关系。”含烟说着,声音逐渐轻了下来。 “三国的掌权者,暧昧关系?”洛倾城摸了摸下巴。 “确实如此。不过说起这三国的掌权者,倒是要好好提一下,并非国主就是那个国家的实际掌权者。实际上,也只有净寰国的国主是本国的掌权者,当然,在漓澜祭司出现后,他的权力也被限制了一半。冰戟国的掌权者是摄政王,凉辰国的掌权者是上将军。据说这三位都曾向漓澜祭司表明过爱慕之心,王后、王妃、将军夫人的位置也始终都为他空着……” “王妃……风华王妃?”洛倾城试探着开口。 含烟诧异出声:“主子也知道,漓澜祭司后来选择嫁给了摄政王?” 洛倾城张张嘴道:“是那墨昙说的,在他把我认作漓澜祭司的时候,他说我可能更喜欢风华王妃这个称呼!唔,这么听来,好像挺有意思的。对了,卿烬写的那部话本,名字叫什么?”(44章漓澜祭司) 含烟说的三国掌权者,应该是对应三位男主。话说,冰戟国,净寰国,凉辰国,这三个名字真不错……咳,又跑题了…… 下面是根据我不靠谱的推测得出的对应结果。请注意,本人的推测一向不靠谱,以上多有列举……) 1、净寰国的国主对应的是雪如席【理由:感觉上他的个性比较弱,不是很强势的那种,那个国主的权力都被漓澜祭司分了一半,应该强势不到哪里去……看到这里可能有人要说,雅公子的个性也不强势呀,而且他对倾城那么迁就,国主的权力分给他一半也不奇怪。对此,我的回应是,人家雅公子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哪是那么容易就被架空一半权力的?而且以倾城的个性,也不像是喜欢权力的人,可能也就是一时兴起。如果雅公子真的迁就他,比起给他净寰国一半的掌控权,还不如把整个天下都给他呢!】 2、凉辰国的上将军对应的是黎苍墨【理由:像将军这种强势霸道型人物,肯定是苍墨阁下啦……如果这个理由站不住脚,请直接忽略,远目状……】 3、冰戟国的摄政王对应的是姬肆雅【理由:因为漓澜祭司成了风华王妃,可以确定摄政王就是男主,又因为这三个人中我最喜欢雅公子这个型的,所以我希望他是男主,所以他就是摄政王!此观点同样证明了上面的结论!真理无需解释!!!】 but,在第三卷面具男大大的亮相后,上面的结论也就被推翻得差不多了,所以各位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最后来个总结陈词,第二卷给我的整体感觉呢,就是亮点多多,嗯,亮点很多! so,大大快点更文啊,催更,催更,催更……【话说,这算不算神转折?o(n_n)o】 “确实如此。不过说起这三国的掌权者,倒是要好好提一下,并非国主就是那个国家的实际掌权者。实际上,也只有净寰国的国主是本国的掌权者,当然,在漓澜祭司出现后,他的权力也被限制了一半。冰戟国的掌权者是摄政王,凉辰国的掌权者是上将军。据说这三位都曾向漓澜祭司表明过爱慕之心,王后、王妃、将军夫人的位置也始终都为他空着……” “王妃……风华王妃?”洛倾城试探着开口。 含烟诧异出声:“主子也知道,漓澜祭司后来选择嫁给了摄政王?” 洛倾城张张嘴道:“是那墨昙说的,在他把我认作漓澜祭司的时候,他说我可能更喜欢风华王妃这个称呼!唔,这么听来,好像挺有意思的。对了,卿烬写的那部话本,名字叫什么?” 含烟说的三国掌权者,应该是对应三位男主。话说,冰戟国,净寰国,凉辰国,这三个名字真不错……咳,又跑题了…… 下面是根据我不靠谱的推测得出的对应结果。请注意,本人的推测一向不靠谱,以上多有列举……) 1、净寰国的国主对应的是雪如席【理由:感觉上他的个性比较弱,不是很强势的那种,那个国主的权力都被漓澜祭司分了一半,应该强势不到哪里去……看到这里可能有人要说,雅公子的个性也不强势呀,而且他对倾城那么迁就,国主的权力分给他一半也不奇怪。对此,我的回应是,人家雅公子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哪是那么容易就被架空一半权力的?而且以倾城的个性,也不像是喜欢权力的人,可能也就是一时兴起。如果雅公子真的迁就他,比起给他净寰国一半的掌控权,还不如把整个天下都给他呢!】 2、凉辰国的上将军对应的是黎苍墨【理由:像将军这种强势霸道型人物,肯定是苍墨阁下啦……如果这个理由站不住脚,请直接忽略,远目状……】 3、冰戟国的摄政王对应的是姬肆雅【理由:因为漓澜祭司成了风华王妃,可以确定摄政王就是男主,又因为这三个人中我最喜欢雅公子这个型的,所以我希望他是男主,所以他就是摄政王!此观点同样证明了上面的结论!真理无需解释!!!】 but上面的结论也就被推翻得差不多了,所以各位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答应大大的长评,终于有时间写了,啦啦啦…… 昨天一天把第二卷拉下的到第三卷新更的章节全部看完了,话说,面具男是男主吧,是男主吧,是男主吧……(此处强烈重复一千遍!)为毛我突然有一种养成系的感觉?究竟是真相还是错觉捏? 咳咳,回归正题,还是来评第二卷! 首先第一点,大大的剧情真滴很难猜(或者是我猜测无能?) “可惜人家和乐的日子没过多久,这位杜小姐就插足了进去,也不知她使的什么手段,逼走了七王妃不说,还明目张胆地登堂入室,若不是飞花楼放出消息,揭穿了她的阴谋,所有人都还被她蒙在鼓里呢!有的人就是没脸没皮吧,都没到她这种地步的,心计被揭破了也无所谓,还一天到晚缠着七王爷不放,硬要别人称呼她什么夫人,真是狗屁的夫人!” “狗屁,你们才是狗屁!”珠儿气急败坏道,“你们这些外人知道什么,明明我们夫人才是……” “好了珠儿,和这群下作之人费什么口舌!”那位夫人,也就是杜嫣然低斥一声,目露凶狠之色,掌心一动,再次取出一枚英魂令【17章所谓夫人】 因为这一句话,我一度以为杜嫣然那厮是简介中报仇的小丫鬟,还等着大大为她正名来着……【ps:里面香溪客栈的小二哥是个亮点】 还有卿烬和陌三少之间,我一度也曾以为有jq,到最后才发现原来是兄妹之情……惆怅……陌小少爷同样是个亮点,不过笔墨不是很多,根据我这不靠谱的推论,下次他再出现,估计要到他长大的时候了,小正太成年,哎哟,不错哦…… 墨昙这个角色我很心水,亮点,绝对亮点!一言以蔽之――活得太久的老小孩!人前仙风道骨,人后耍宝卖萌。话说大大,这厮是不是曾经暗恋过漓澜祭司,也就是现在的洛岛主呀?【(*^__^*)我总有一种他在缅怀初恋的感觉,maybe是错觉……】 啊呀,差点忘了重头戏,卿烬的复仇!对此我有三个字的评论给她――做得好!渣男就该狠狠报复回去!只可惜结局不太完美,我还是很欣赏有能力有担当的毒舌御姐哟!【在此我继续给出一个推论――未来的某一天,魂飞魄散的烬先生会复活,嗯,一定的!具体参考墨昙说的那一句话,转机啥米的……】 话说看到这一卷,我发现一个重点!!!【应该是重点!!!】就是卿烬魂飞魄散后留下的那块石头,这个应该就是一切祸端的源头吧?第一卷里面紫霄真人也有那块石头,就是附在拂尘上的,最后落到了倾城手里。这种迷惑人心智,以吞噬生魂壮大自己的石头,应该就是主线之一(希望木有预计错……) 另一条主线当然就是倾城的身世之谜啦,此卷貌似有初步揭开,漓澜祭司应该就是倾城的前世了,再根据: 含烟认真点头:“其实,我也是从古丽大姐那里听来的。烬先生因为写作话本的关系,去过很多地方,她们跟着烬先生,也同样听到了很多传闻。有一回,她们到了南源的虎啸关,在那里听到一个民间传说,就是关于漓澜祭司的。烬先生还特别为此写作了一部话本。那位漓澜祭司,还真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呢!” “在上古时期,灏湮大陆上的局势不同于现在的一个皇朝独大,周边都是附属小国,而是三个大国鼎立。这三个大国分别是冰戟国、净寰国、凉辰国。其中,冰戟国皇权独大,净寰国神权至上,而凉辰国则是皇权与神权相互制衡。说起那位漓澜祭司,他的出身极为神秘,无人知晓他的来历,似乎他第一次现身,便是在虎啸关一战成名!” “一战成名?”洛倾城好奇地瞪大双眼。 “真的是一战成名!如今的虎啸关,正是当年净寰国最重要的一道防线,若是被突破,敌军便可长驱直入,捣毁国都。据说当时,冰戟、凉辰两国大军压境,对阵中,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战况极为惨烈,净寰国更是在两国的围攻之下岌岌可危。眼看着就要被敌军破防,漓澜祭司出现了!他从天而降,于千军万马中闲庭信步,拈花微笑,所到之处,战马停止嘶鸣,将士放下兵器,就连汹涌的战意全都消弭在无形之中!到后来,这一仗便再也无法继续下去,而接触了兵戎危机的漓澜,则被净寰国的子民尊奉为大祭司。” “这就是一战成名?”洛倾城听着有些小失望――他以为会是凭一人力压群雄,使出绝顶武技,遮天蔽日,排山倒海的壮观景象!好吧,这也算是凭一人力压群雄了! “一战成名只是漓澜祭司出现在灏湮大陆上的开端,其实当地人传的最多的,并不是漓澜祭司的功绩,而是他与三国掌权者之间的暧昧关系。”含烟说着,声音逐渐轻了下来。 “三国的掌权者,暧昧关系?”洛倾城摸了摸下巴。 “确实如此。不过说起这三国的掌权者,倒是要好好提一下,并非国主就是那个国家的实际掌权者。实际上,也只有净寰国的国主是本国的掌权者,当然,在漓澜祭司出现后,他的权力也被限制了一半。冰戟国的掌权者是摄政王,凉辰国的掌权者是上将军。据说这三位都曾向漓澜祭司表明过爱慕之心,王后、王妃、将军夫人的位置也始终都为他空着……” “王妃……风华王妃?”洛倾城试探着开口。 含烟诧异出声:“主子也知道,漓澜祭司后来选择嫁给了摄政王?” 洛倾城张张嘴道:“是那墨昙说的,在他把我认作漓澜祭司的时候,他说我可能更喜欢风华王妃这个称呼!唔,这么听来,好像挺有意思的。对了,卿烬写的那部话本,名字叫什么?”(44章漓澜祭司) 含烟说的三国掌权者,应该是对应三位男主。话说,冰戟国,净寰国,凉辰国,这三个名字真不错……咳,又跑题了…… 下面是根据我不靠谱的推测得出的对应结果。请注意,本人的推测一向不靠谱,以上多有列举……) 1、净寰国的国主对应的是雪如席【理由:感觉上他的个性比较弱,不是很强势的那种,那个国主的权力都被漓澜祭司分了一半,应该强势不到哪里去……看到这里可能有人要说,雅公子的个性也不强势呀,而且他对倾城那么迁就,国主的权力分给他一半也不奇怪。对此,我的回应是,人家雅公子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哪是那么容易就被架空一半权力的?而且以倾城的个性,也不像是喜欢权力的人,可能也就是一时兴起。如果雅公子真的迁就他,比起给他净寰国一半的掌控权,还不如把整个天下都给他呢!】 2、凉辰国的上将军对应的是黎苍墨【理由:像将军这种强势霸道型人物,肯定是苍墨阁下啦……如果这个理由站不住脚,请直接忽略,远目状……】 3、冰戟国的摄政王对应的是姬肆雅【理由:因为漓澜祭司成了风华王妃,可以确定摄政王就是男主,又因为这三个人中我最喜欢雅公子这个型的,所以我希望他是男主,所以他就是摄政王!此观点同样证明了上面的结论!真理无需解释!!!】 but,在第三卷面具男大大的亮相后,上面的结论也就被推翻得差不多了,所以各位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最后来个总结陈词,第二卷给我的整体感觉呢,就是亮点多多,嗯,亮点很多! so,大大快点更文啊,催更,催更,催更……【话说,这算不算神转折?o(n_n)o】 “确实如此。不过说起这三国的掌权者,倒是要好好提一下,并非国主就是那个国家的实际掌权者。实际上,也只有净寰国的国主是本国的掌权者,当然,在漓澜祭司出现后,他的权力也被限制了一半。冰戟国的掌权者是摄政王,凉辰国的掌权者是上将军。据说这三位都曾向漓澜祭司表明过爱慕之心,王后、王妃、将军夫人的位置也始终都为他空着……” “王妃……风华王妃?”洛倾城试探着开口。 含烟诧异出声:“主子也知道,漓澜祭司后来选择嫁给了摄政王?” 洛倾城张张嘴道:“是那墨昙说的,在他把我认作漓澜祭司的时候,他说我可能更喜欢风华王妃这个称呼!唔,这么听来,好像挺有意思的。对了,卿烬写的那部话本,名字叫什么?” 含烟说的三国掌权者,应该是对应三位男主。话说,冰戟国,净寰国,凉辰国,这三个名字真不错……咳,又跑题了…… 下面是根据我不靠谱的推测得出的对应结果。请注意,本人的推测一向不靠谱,以上多有列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