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部 ------------ 第一章 :序幕 啼红泪(一) 更新时间:2008-09-04 “落雨大,洒落街,盼星盼月盼下来, 来这黑龙盘旋处,雨落一场命一条。”----桑国儿歌。 桑国大旱三年,颗粒无收,饿殍满地。某日自东方飞来黑龙,曰贡之以七月十四正午出生女子,必有甘霖降世。其后桑国上下寻如是女子,岁岁贡之,旱情果然缓解。又十年,桑国再无可贡女子,黑龙大怒,桑国国主颁布召令,言觅得此女者,官拜二品,全家百年富贵。于是举国上下闻风而动,卖女之风横行。 暮色轻轻的降临人间,太阳慢慢慢慢的向西落入湖中,影子越变越长,越长越淡,最后终于消失在崎岖山路的石子上。悬崖,松林,静静的山野,一行抬着花轿穿着红衣的人却都冷着一张张煞白的脸随着最前方的一个矮小的男人前进。脚举起,僵硬的落下,又举起,这次轿夫没站稳,歪了歪身子,那花轿不由得颠簸了一下,轿子里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 “咳……咳……”这是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轻轻的,小小的,被捂住了,听得不太真切。而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有听到她小小声的抗议,板着的一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从旁边扶轿的媒婆,到前方洒花的小丫鬟,还有后面跟着的几个有气无力的担着几个箱子的脚夫。偌大的一群人,偌广的一片天地,却静得可以听到太阳落进水里的声音。 “王媒婆,王媒婆!您看天色已晚了,我们今儿个能不能就在这儿歇息了?我的头好晕啊……”轿子里的姑娘无力而软弱的请求到,声音里带着未解人事的纯真与希冀,也丝毫没觉察出这支沉默的送亲队伍到底有什么奇怪之处,轻柔的嗓音四下回荡,最前面骑马的人回头看了一眼轿子,狠狠的抽了下马背,马儿大叫出声,惊起几只晚归的杜鹃。 旁边的媒婆略带刻薄的安抚到:“季姑娘,你以为这是要去京城享福啊?你此番前去,是带着我们桑国风调雨顺的愿望去找黑龙神的!走走山路你就受不了了,要不是你生的时辰那样的好,还轮不到你家官升九级!”然后她转脸冲着身边一个穿着官服的冷漠男人巴结的笑,上翘的嘴角牵动了旁边痔上的细细黑毛,见那男人不做声,依然茫然而冷静的向前走,她心里一阵懊悔,出声道:“苏大人!苏大人啊!哎哟,您瞧这荒山野岭的,连条小山路都坎坷得不像话,这一趟的礼金,怕是……”媒婆一双浮肿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一双皱纹丛生的手紧紧的相互交缠,见那人不理她,回头看了看安静的轿子,凑到那人旁边继续小声的唠叨道:“苏大人啊,我这回把季家这姑娘的生辰八字弄到手,可费了不少功夫啊!您看在我这次这么辛苦的份上……这赏钱……” 那被唤做苏大人的男人这时候露出了诡异的笑,夕阳这时完全沉入水下,最后一抹光在他的脸上逝去,淡淡的薄雾混合着湖上特有的水气蒸腾而上,他看着媒婆只是笑,并不作答。笑容越是灿烂,那媒婆越是心里不安,她暗自在心里盘算着,虽然这次把季家的独养女给送上了不归的花轿,是有点作孽了,但是季家老爷也是个爱财之人,回头将皇上的赏赐多分些与他,应该奈何不了自己,但是看着这大人的脸色,赏赐,怕是不妙啊! 媒婆前前后后的打量这送亲的队伍,前面骑马带路的人,又矮又小,神色更是猥亵不堪,伸长的粗脖子和粗糙的皮肤,怎么看都像是一只随时随地都在观察着肥嫩多汁苍蝇的癞蛤蟆。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估量着自己,怎么看也不像是皇上宗庙里派出来的人!他还说他是宫里掌管着所有祭祀礼节的人,这次迎接黑龙神新娘,当然要他亲自上马,不容得外人插手!----媒婆越看心里越打抖,一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就要往下掉,这天已经渐渐的黑了,上天保佑千万别再出什么事情了……阿弥陀佛……媒婆看着远方一望无际的湖面暗自念叨着祈求吉祥的话语,手里抓起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坠用力的揉搓,那块带着瑕疵的玉佩在漆黑幽暗的山路间突然发出与它的质地身价不相称的绿色光芒,似乎与什么在相互辉映,媒婆狐疑的看看左边烟波浩淼的湖面,再看看右边深邃无边的树林,突然,一声尖利的喊叫让她停顿下来。 “停轿!!所有人,原地休息!”最前头骑马的人回首大声喊到,所有的人一瞬间停下了手上脚上所有的动作,时间像被凝固般冰冻,淡淡的杀气让媒婆心里衍生出一股寒意,她颤悠悠的揉了揉小腿上僵硬的肉,拣了块尚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脚夫们也围着她一一席地而坐,有人在中央点起了一丛火。在火光下,人人静默,人人自危,气息里潜藏着的危险混合着火苗向天上窜去,媒婆用双手将自己紧紧的抱住,暗自在心里下了决定,做完这次缺德事,自己的下半辈子一定要多烧几柱高香,多磕几个响头,要不以后造孽太多,一定会堕入畜生道! 想着想着,湖边特有的腥湿之气混合着青草的芳香向她袭来,媒婆厚厚的眼带上下蠕动了几下,身子向旁边一倒,便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噼里啪啦的火星贪婪的吞噬着口里的木头,一只干枯蜡黄的手将黄色的粉末洒向烈火,哗啦啦!火中窜起一人高的金色火焰!在金色的亮光里,一个只有寻常人一半身高的小矮子抿着嘴角似笑非笑的轻声道:“把那女子给我带出来。”话音一落,几个粗壮的男子走向黑暗中金丝银线打造的花轿。 “啊!你们!你们想做什么!”尖利的呼喊打破了夜晚的寂静,弯弯的月亮被惊得躲进了厚实云层的后头,沉沉的天幕下,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被两个男人捂着嘴狠狠的推到火边,她细长的双眼不经意间看到旁边已经昏睡过去的媒婆,静静的一张苍白的瓜子脸上尽是惊慌与恐惧。 那矮小的男人没有看她,左手食指压着右手中指,薄而蜡黄的嘴唇上下翻动,流出一串串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词句,然后一滴鲜红的血从他的指间滑落,滋的一下被火焰蒸发,一只皱纹干裂的手伸向那女子逾加苍白的脸…… “不要!放开我!”她疯狂的扭动身子,周围的人一下控制不住她,她剧烈的挣扎换来片刻的自由,撕心裂肺的喊声回荡在整个夜空。几双大手将她死死按住压到火边,沉重华贵的凤冠早就被被甩到一旁,圆润的珍珠在黑色的土地上闪现着无辜的白光,几缕飘渺的青丝散落在脸旁,飞到火上,被炽热的火焰焚烧,发出轻微的焦臭味。 “嘿嘿,嘿嘿嘿嘿……啊哈哈哈哈哈哈!”那矮小的男子先是阴仄的低笑,然后是不受控制的仰天大笑,黑黄的牙齿暴露在众人眼前,那女子把眼睛睁得如铜铃般大小,瞳孔中眼前的男人渐渐化成一个黑色的影子慢慢变大,静静的蔓延到她头顶上方,她在静静的晚风中颤抖,一片静谧之中,她的恐惧似乎到了尽头,身子渐渐放松,头皮已经麻木,她轻轻挣脱已经渐轻的桎梏,颤抖的声音在风中激荡起一波一波声浪:“你到底是谁?我不是要被送往大海之滨做黑龙神的新娘吗?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你们放开我!” ------------ 第一章 :序幕 啼红泪(二) 更新时间:2008-09-04 天边传来一道闪电,远远的将湖面照亮,而路的这方,浓重的黑暗将一切包裹在其中,只听得那已经幻化成一团的黑雾低沉而得意的说:“季珊瑚,十七岁,七月十四正午生人……勿要怨天尤人,你命该如此!天将亡你……” “轰隆……”一道白雷劈了过来,瓢泼大雨毫无预警暴下,那黑雾张开血盆大口向那女子冲了过来,雨打湿了她的头发紧紧的贴在她的脸上,心下一慌,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只听见几声清脆的响声,那张大嘴将站着的几人活生生咬成两截,雨水混着血水铺天盖地的压过来,泼在她的脸上,血腥味的刺激让她抖然清楚面前的妖怪的真正意图,只见那大嘴收了回去,喀嚓了几下就将几根白骨吐出到一旁,两点幽幽的黄光似乎遥远却又近在眼前,冷冷的雨水浇在她的身上,身边只剩下半截的残肢横七竖八的倒在旁边。身前是血盆大口就要吞噬自己,身后是不知生死的万丈深渊,左边是虎视眈眈的脚夫和小吏,右边是被咬掉一半的残肢败体…… 惊慌到了极点,她终于觉悟到,自己无论无何是躲不过今天这场莫名其妙的劫数了。 于是她不怒反笑,一步步向后退去,站在悬崖边。狂风在她身后咆哮,闪电在她头顶喧闹,她癫狂的大声喊道:“妖怪!我季珊瑚出生平常,平生夙无冤仇!嫁给黑龙神就已经非我所愿!我死也不会落入你这妖魔之口!” “轰隆……”又是一道白雷劈过,雷声上下翻腾,刹那间天地一亮,红色的嫁衣在瞬间的白光中闪闪发亮,黑色的妖怪狰狞的大笑道:“带你到这无人之地,你就已经是我的口中之食,你就认命吧!将你的魂魄归进我腹之中!成为我的力量!哈哈哈哈!” “不!!”女子大声尖叫着反驳,原来温顺清秀的脸庞上满是暴戾之气,胸中的气血向上冲,她无谓的昂起小巧的下巴,但那张血盆大口游弋着来到她的面前,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想象中被车裂的痛苦近在眼前,她用手一挡,尖牙刺进她的血肉,温暖的鲜血在刺骨的风中汩汩的流淌而出,皮骨与血肉相互分离,痛苦让她更加清醒,面前的东西是存心要将自己拆吃入腹,她狂暴的喊道:“我一介弱质女流,我的父母要丧送我的前途!国家百姓等着用我的血换来一时的繁荣!我季珊瑚生来干净!只欠我父母的养育之恩,这是他们要我去送死,我愿意!但是你,不配得到我的命!就算真的要死在这里!我也不会称了你的意!”眼前的妖魔也被她的话刺激得一下下的抽搐,尖牙更加用力的向下死咬,手上的痛已经麻木,于是她不再犹豫,尽力挤出一个鄙夷的笑容,用力抽回手臂,血花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她后退一步,闭上眼睛,纵身跳下…… 如飘零的红叶般她在狂风中坠落而下,十七年平静的生活在她脑海中一一划过,昔日青草的芳香朝阳的灿烂冬雪的纯净都不再继续,浓浓的恨意萦绕在她的周围。她恨,恨为什么桑国会大旱三年;她恨,恨为什么那黑龙神每年都要一个无辜女子做他的新娘;她恨,恨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会向上禀报自己的生辰八字将自己交出;她恨!恨为什么那媒婆会出卖自己!将自己送上这条不归路!自己原来只是沙城的一个普通女子,桑国的国运昌隆,季家的万世富贵,都与自己无关!为什么自己要为这一切背井离乡!为什么要为这一切贡献一生!为什么自己会坠落深深的悬崖,永世不得超生!恨啊……恨…… 深深的坠入湖中,血迅速的向四周扩散,水花中一群群凶狠的鱼向她游来,贪婪的张开大嘴,狠狠的咬住她的肩头,那清晰的痛苦,甚至可以感觉到鱼的牙齿被卡在自己肩骨中的无奈。被撕裂的痛苦一波波传来,在心中深深的扎根,迅速的生长,发芽。又有什么东西狠狠咬住她的小腿,然后迅速的退后,腿上的肉带着温暖与无奈与她分离,冰凉的水在她的骨头上冲刷着,痛,早已经只是一个概念,人死了以后,也只是一堆肉而已。 在最后一抹意识消失前,似乎另外一个自己渐渐清晰,还在自己痛苦不堪的脑海中大声发誓:“若有一天我能重见天日,所有的苦痛!所有伤悲所有背叛!我都将一一讨回!” 然后,所有的一切坠入沉沉的黑暗,什么,都不知道了。 狂风骤然停止,一道冲天的绿光从湖底向天空直冲而上,云层散开,暴雨消失,天地都寂静下来。在绿色光芒的中央,一团绿色的东西向坠入湖中的人儿靠近,周围的妖鱼惊慌的吐出口中的人肉四散躲避,瞬间消失无踪。而那绿色的东西也有灵性似的向那女子飘去,突然窜进了她的怀中。 同时,一团白色的光芒扭动向上跳跃,似乎刚挣脱了绿光的束缚,高兴的漂了起来,在柔顺的水草中,一道稚嫩空灵的嗓音回荡在她灵魂的深处:“姐姐,是你把我放出来了吗?” 白色的长发在水中翩翩起舞,绿色的眸子好奇的打量着眼前手脚已经变为白骨的人,红色的嫁衣讽刺的透露出主人原来的身份,白色长发的主人咋巴咋巴眼睛,伸出一双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原来应该是手臂的白色长骨,厌恶的看了看她腰间的那团绿光,双腿轻轻划动,迅速的向上游动,一下就浮出了水面。 月亮又出来了,洒下银粉般的亮光,一个如玉般粉嫩的男娃娃抱着一团红色的东西爬到湖边的一块怪石上,那是一个人的形状,手脚上的肉已经被啃得干干净净,连碎肉都没有剩下。但是红色的嫁衣依稀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女子,那娃娃嘟着嘴将手中女子的残骸拖到悬崖旁边的罅隙中,顺手扯下条红布将那一束如月光般皎洁的银发束了起来,莹莹的绿眸好奇的摸摸自己,又摸摸那女子身上红色的衣裳,他咧开红嫩的嘴唇笑了起来,将女子腰间的东西抽了出来。 这一抽不要紧,突然,天地又再次被绿光所笼罩,世间的一切都幽绿可爱,而那光芒的中央,一把只有人手掌大小通体碧绿的玉算盘出现在他的手中,他厌恶的撇撇嘴,急忙将算盘塞了回去,嘴里喃喃说道:“奇怪了,我被这东西镇了这么多年,现在却一点事情都没有了……这个姐姐居然能镇住这东西!太奇怪了!” 这时的悬崖上也炸开了锅,有人大喊到:“这么亮的绿光,那女人肯定没死!下面也肯定有宝贝!给我下去把她和宝贝一起捞上来!绝不能就这样丢了!” 然后又有人大声回答:“不行啊!这湖里有妖鱼!只要下去了一下就会被它们啃得一干二净!连肉渣都不剩!” “啊!那我们还下去找她做什么!反正都没用了!” 原先那矮个子男人的声音又大声怒吼:“要是她的魂魄没了你们全部给我陪葬!全部给我滚下去!” 接着就是几声巨响,砰砰几个人跳到了水里,痛苦的敖叫几乎是同时传来,血色在不远处的湖面蔓延开来,银色头发的娃娃好奇的看着这些人,又转头看了看怀中已不知面目又没了气息的女子,歪了歪脑袋,吃力的拖着她走向石洞的深处。 ------------ 第一章 :序幕 啼红泪(三) 更新时间:2008-09-04 沧海桑田,光阴似箭,转眼就过去了三百年。 一堆破烂般的红布旁,一个满头银发的少年拈着一根柳条将最后一滴露水滴在一把碧绿的算盘上,俊秀的面容满是好奇,嘴里轻轻的念道:“姐姐呀,我这么多年来采尽天地露水的精华给你,你怎么还不出现呢……造理说啊,这算盘既然能镇得住我,也算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宝贝了,凝成你的魂魄应该要不了这么久的时间啊!姐姐啊!你好歹出来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的啊!啊!好不好啊……” 然后他看着依然静静的算盘,丧气的坐在一旁用手支着头继续发呆,身边的灵芝如盘大小,人参之类的灵物在土中恣意生长,他无聊的抓起那把曾经让自己恐惧烦恼的算盘,喃喃说道:“姐姐,三百年了,怎么着也够了,求求你了,你就出来吧……”小小的算盘依旧无动于衷,他更加丧气,站起来,外面的阳光刺了进来,他举手挡住耀眼的光,想起从前的事情。 原来这里只是湖边的一个小石洞,荒芜不见鸟兽。不记得多久了,有一年,地动山摇,水向北边倾泻而出,湖干涸了,地上隆起了山,黝黑的湖底露出地面,南方的小鸟带来黄色的种子,树木在肥沃的黑土里生长,天地灵气在这里交融,不久,森林长成,鸟兽开始在这里繁衍生息,只是在那短短的两百年间,现在的石洞外面已经爬满了翠绿的藤,羞答答的半遮住洞口,让这里成为森林中一个偏僻幽静的角落。 银发的少年转身回望,洁白的衣裳被微风吹起,不期然,点点荧光在漆黑中开始凝聚。少年举起白皙修长的手揉了揉眼睛,真的是光!光!他再也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一下冲到算盘面前双膝跪下,嘴角开始不受控制的向上扬起,痴痴呆呆的看着这几百年来的第一次闪动。而那点点闪光果然没让他失望的慢慢增多,在幽暗中团绕成一个女子的形状,少年欣喜的站了起来,挺拔的身子遮住外来的阳光,将那方闪亮留在黑暗中。 “啊……好多年了吧……”轻轻的喘息幽幽的飘荡,银发少年屏起呼吸,生怕一点小小的惊动就会将眼前的女子吓回原来的壳中,他颤抖的将一只手伸向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抖动,她的眼睑颤抖了几下,一下睁开了。银发少年顿时呆愣住了,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微卷的睫毛下变幻不定的棕色在流转,自己白色的身影倒影在她灵动的双眸中,轻轻浅浅的呼吸萦绕在他与她的周围,她轻轻抬起尖巧是下巴清脆的问道:“你,是谁?我,不是早就死了吗?”一抹淡淡的清香飘散开来,一下撅住他的呼吸,心砰砰的狂跳。 银发少年放下手,轻轻咳嗽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三百年了!自己一直在幻想着她的样子,想着也许是个大麻子也许是个苦瓜脸,可是,眼前穿着碧绿色衣裳的女子,一切一切居然都如此清秀可人!他哆嗦着吐出两个字:“我……我……” “嘿,你脸红什么啊?我只是问你我不是早就淹死在湖里了么我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哎呀你不要脸红啊!嘿嘿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嘴巴就是快了一点你不要介意!我叫珊瑚,季珊瑚,你叫什么?”女子向他走了两步,两片薄唇迅速的开合几乎是没有停顿的吐出一连串句子。 “我……我!我叫……玉离……”少年终于反应过来,低下头想掩饰自己已经烧红了的双颊,手脚怎么放都感觉不太妥当,歪着脖子,支吾了好一会,珊瑚要笑不笑的看着他尴尬的样子,玉离闷了好半天终于又蹦出了一句话:“你……是叫珊瑚么?” 那女子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然后一双大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可爱的男孩,甜笑着问到:“乖,不要怕!姐姐不是坏人!不会欺负你的!”玉离手足无措的正要解释,突然她捂着心口坐到地上,苍白的脸扭曲着本来就淡薄的血色迅速的从她脸上褪去,龟缩成一团的身子在无助的颤动,似乎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玉离一下慌了,凑过去想看看她的脸,急声问道:“你……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难受!是不是……是不是……” 珊瑚低着头不做声,玉离更加着急,自己静静的守护了三百年的女子,怎么也不希望她就这样突然倒下,他伸出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背,掌心所触摸到的地方,冰冰冷冷没有一点温度,就像很多年前他被镇在水底下,周围冰冷的石头让他寒冷而恐惧。他迟疑的看着眼前颤抖不已的女子,手掌传来的冰冷让他顾不得男女之防,心下一动,轻轻一拉,将她扯入自己的怀中,“呼……”珊瑚轻轻的喘了一口气,温暖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怀中冰冷的人儿向着温暖的怀抱凑近,玉离面红耳刺的紧了紧手臂,少年单薄身子中躁热的血渐渐平静,不多时,怀中的人动了动,用一种特别娇柔的声音开口说到:“公子,奴家的身子,合您的口味吗?” 他心下一惊将她推开,这女子面色已然绯红,双颊上的两团红晕就像开在白玉兰丛中的一片桃花,上挑的眼角本来尽是伶俐,现在却一下一下的买弄着风情。轻浅的呼吸让她的胸口一起一伏,她像那轻浮女子般挺着胸脯向他靠近,玉离不解的看着这前后判若两人的女子,张着口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就站起身来向后退去,她见他避开自己,也不向前,轻轻抚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貌似羞答答的冲他笑了笑开口说道:“公子怎么了?是不是奴家做了什么对不起公子的事情?我可没有啊!” 玉离傻傻的看着这女子突然的变化,呆楞着,而她趁这瞬间凑到他的身边,两只手搂住他的脖子,轻轻的在他的耳旁吐了口气,一阵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玉离只觉得全身的血好象都冲到了头上,嗡的一下就懵了。她满意的将头靠到他的肩上,甜蜜的说:“奴家叫做珊瑚啊,公子可觉得我现在变得更美了一些呢?” ------------ 第一章 :序幕 啼红泪(四) 更新时间:2008-09-04 玉离一下适应不过来这女子的万千变化,懵懂中只觉得应该离她远一点,于是用力的甩了甩头,艰难的举起一只手,珊瑚娇嗔的接过这少年特有纤细如女子的手,轻轻的把玩,眼波流转间尽是暧昧。玉离眼中滑过一丝反感,将手狠狠的抽了出来,在她惊讶的眼神中一言不发的径自走向洞口,心中尽是对这样轻薄女子的厌恶。她拣起地上的算盘,厌恶的撇了撇嘴,塞到腰间,又跟了上去。 阳光从树叶间窜了下来将斑斑的圆点随意的扔在草地上,一只穿着白色布鞋的脚大步流星的踏了过去,然后一只不大不小的绣花鞋小步小步的跟在后面,女子特有的喘息在幽静的树林里显得特别突出。前面银色头发的少年头也不回的脚步飞快,在听到狠狠的喘息之后又稍微放慢了脚步,迟疑的踏过一朵黑色的灵芝。 而那绣花鞋快跑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窈窕的女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轻轻的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小脚埋怨的说到:“玉离!你走这么快做什么!赶着去死想投个好胎啊!这几百年你罗罗嗦嗦唠唠叨叨说出来的话,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是一字一句都听在耳中记在心里!你走!好!你走!大不了就当我没救过你!”说罢倔强的昂起头嘟起嘴白着眼睛望着天上,前方的人停下了脚步,但是却没有回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一只肥肥的小松鼠窜过,好奇的打量着这奇怪的二人,女子顺手抓起身边的一块小石头狠狠的冲它扔了过去,石子飞过树梢,松鼠一下闪过身去窜到树的另外一边,小石头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梆的一下,华丽丽的砸到了少年的头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少年愤怒的回头,白色的头发甩了起来,一双碧绿的眸子里凝满了不悦。 珊瑚又妩媚的笑了起来,骄蛮的说到:“人家累了!要你背我!” 玉离无奈的看着这张脸,老大不愿意的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地上的人,叹了一口气问到:“姑娘,你能不能不要跟那些轻薄女子一样,我们才是第一次见面!” “哦?是吗?是谁天天在那求我啊,姐姐,姐姐你快点出来!我想看看你!就差没抹眼泪了!既然你都叫我姐姐了,姐姐摸摸你的手都不可以?你那时候可是小小的,粉嫩粉嫩的!你现在是不是翅膀长硬了,就想飞了?我拿个弹弓打你下来!”珊瑚瘪着嘴巴吐出一连串连续的字句,玉离尴尬得站立不安。一张脸涨得通红,说到:“我……我……” “你什么你?”珊瑚见他开始支吾了,又妩媚的一笑,说:“哎哟哟,不要走得那么快了嘛!既然敢说,就不要怕被别人发现!”玉离撇了撇嘴,几百年岁月的流逝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大的印记,却还保留着他单纯的天性,于是转身就走,才走几步,珊瑚怒了,两只眼睛里闪着愤恨的光芒。然后嘴角上扬,一下抽出了腰间那把小小的碧玉算盘,高高的举在头顶上。刹那间,算盘被她的怒气包围,一点点绿色的烟雾从她身上蒸腾开来,迅速的被挂到半空中飞向天际,然后风云变色,本来晴朗的天空立马变得阴暗起来。丝丝凉风吹过,玉离停下了脚步。风变大了,将二人的头发吹起,珊瑚脸色变得煞白煞白,这算盘居然会有这样的功用! 前面的人仍然没有回头,银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珊瑚突然大声喊道:“你走了!我就毁了这森林!” 他们身边树上的一个小洞里,还是那只小小肥肥的松鼠,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将尾巴盖在身上瑟瑟的打着抖。空气中一种邪恶的气息在流转,风呜呜的从树丛间窜过,尖利的女声再次响起:“你到底走不走!你说!” 玉离终于转过身子,仔细的看着这张在梦中想象过无数次的脸,一双单纯的绿眸直直的盯着她的脸,珊瑚突然笑了笑,知道眼前的人已经软化了下来,于是将算盘有塞回腰间,令人胆寒的绿色邪气消失无踪,她懒洋洋的走到他的身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在他的耳边吹了口气,淡淡的说:“呵呵,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玉离一脸无奈,早知道会是这样,自己当初就不应该守护着她三百年!心里满是懊悔的玉离不耐的冲着低吼:“你到底图我的什么?啊?”然后也不等珊瑚回答,就狠狠抓住她的手大步大步的往回走,珊瑚踉跄了几下,手腕疼痛不已,而前面的人完全没有顾虑到她,只是更加飞快的向前走,珊瑚垮着脸跟着小跑了几步,全身上下尽是狼狈。 快到石洞的时候,珊瑚已经快哭了出来,本来只是想跟玉离在一起,只是想在一起而已!居然要威胁他他才肯留下来,而就算他留下来了,这样的,也不是自己想要的啊!珊瑚带着哭腔喃喃自语:“当年如烟姐的确是这样说的啊,如果这样接近男人,男人应该会很喜欢我的……可是,可是……”想着想着,一阵羞耻的感觉袭上心头,煞白着一张脸看着玉离,哀怨的神色越来越凄切,一阵噬骨的疼痛席卷了她身子的每一个角落,方才的怒气与狂风已经耗掉了这身子不多的元气,然后,珊瑚软软的倒在地上。 “季珊瑚!你不要装死!……你怎么了?喂!醒醒!”玉离感觉到身后一沉,转过身子,珊瑚已经倒在了地上。浅浅的呼吸若有若无,本来颜色就不鲜艳的嘴唇已经变得青紫,玉离摇了摇头,这傲气的女子也有如此软弱的时候啊!只不过,没了粉饰的笑脸,也没了狂暴的怒气,珊瑚静静的躺在这里,却是多么的娴静与温柔…...地上的人一阵颤动,呼吸暂停了几下,胸口只是微微起伏,玉离长叹了一口气,将她打横抱起,回到石洞中。 “人参,灵芝……”玉离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石洞里的花花草草,双手合成碗状,闭着眼睛嘴里喃喃的在念叨着什么,立刻,洞里的灵物都袅袅升起一道白烟,向他的手飘去,然后化做一点点的露珠滴落在玉离的手上。他神色复杂的将手放到珊瑚的额头上方,珊瑚倔强的嘴依然青紫而没有生气,一滴透明的露珠从玉离的手中滴落下来,无声无息的落到了珊瑚的额头上…… 三天后,玉离将最后一滴露珠滴到珊瑚身上的时候,地上的女子悠悠睁开了眼睛。 而这时的玉离完全没了方才的自在,僵硬着身子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眼睛直直的看着珊瑚,想知道这女子是如初见时的灵秀还是像后来一样的轻浮,想到这里,玉离的身子一阵轻颤,轻轻摇了摇头,一双碧绿的眼睛充满了期盼。 “你是,玉离么?呵呵,不好意思,才刚刚见面我就又意识不清醒了……”地上的女子淡淡的说到。玉离心中满是疑问,刚刚见面?莫非,这女子有古怪? “呵呵,不好意思,你看现在都晌午了,今天算盘才把我放出来,这段时间还真要多谢你的照顾啊!”珊瑚又接着说。 玉离低下头弯着嘴笑了,已经基本上可以认定了,这女子要不是实在太会装清纯,或者真的擅长遗忘,那么就是她的身子中藏着两个人…… 想到这里,玉离抿着嘴怪笑一下,抬头对着睁着大眼睛的珊瑚说:“姐姐,没事,你能站得起来吗?咱们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呐……”珊瑚用一只手支持着自己的身子想起来,但是脚步一个不稳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在地上。玉离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扶,珊瑚稳了稳身子,轻轻拨开玉离的手,勉勉强强的站了起来,一张苍白的脸冲他感激的笑了笑说到:“谢谢了!你今年多大了?如果我们要到外面去,最好以兄妹或者姐弟相称,要不会招人误会的!” 而这个时候,玉离呆棱了一下,这女子,居然会拒绝自己的亲近!听到她的问话后又立即把自己的想法藏了起来,回答道:“呵呵,珊瑚姐,以后我就叫你姐姐吧!你可以叫我小离。” 珊瑚就又高兴了起来,轻轻迈动着瘦小的双脚,冲着石洞外那片灿烂的阳光走 ------------ 第一章 :序幕 啼红泪(五) 更新时间:2008-09-04 珊瑚走在前面,手上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左一下右一下的打着路边的野花,已是初夏时节,路边池塘中的小荷也露出了粉嫩的尖角。她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回过头去开心的冲着身后白衣白发的少年说道:“小离!你看那池塘!多漂亮!以前我还在沙市的时候最喜欢和我娘去城外看荷花了,到了夏天啊,那绿绿的叶子一下连到天边,那荷花粉的白的满满当当的就是一大片!可漂亮了!你见过没?” 身后的少年一脸沉静,碧绿的眼睛里流转着混乱的旋涡。他并没有理会珊瑚的问话,只是依然静静的一步一步向前走,珊瑚有着恼了,停下来回跑到他的身边,这少年单薄的身子,与珊瑚一般高,脸上稚嫩依然,珊瑚嘟着嘴哼了一声,拿起狗尾巴草向少年的鼻子探了过去,玉离用手一挡,珊瑚捂着嘴呵呵的笑开了,边笑还边说:“小离!年纪轻轻的,不要一天老板着你那张死人脸!你又不是人,哦,对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妖精?你是传说中北方大雪的妖怪吗?听说那种妖怪在夏天是不能出来的!那现在是初夏了,你肯定不是了,那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珊瑚聒噪的一张嘴开开合合,玉离实在是忍不住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回答道:“你能不能闭下嘴安静一下?一天到晚你就知道说说说说说,是不是要把这三百年来没说的话一下全倒出来?女人啊!”说罢还长叹了一口气,双手一摊,眉头一皱,摆出一付无奈的表情。珊瑚嘴一撇,狠狠将手中的野草扔了出去,双手叉腰站在他的面前,玉离眉毛一挑,珊瑚那气鼓鼓的样子煞是可爱,于是强忍住笑,继续说到:“珊瑚啊,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姐姐吗?如果一个唠唠叨叨的女人做我妹妹,那我不就成了老男人了吗?珊瑚姐啊!你不应该啊!” “臭小子!你想死是不是!”珊瑚举起一只手啪的一下狠狠的拍了拍玉离的脑袋,然后顺手揪住他的耳朵大声吼道:“不要以为我不记得了!那年我坠湖的时候!你只是一个粉嫩粉嫩的胖娃娃!我至少比你大十岁!你不叫我姐姐你该叫我什么!啊!”然后手一转,扯着玉离的耳朵狠狠弯过一个半圆,玉离的脸一下就苦了,支吾了两下:“我……我……” “你什么你!死东西!我先前问你是给你面子给你台阶下!谁知道你这死东西一点也不领情!哦,难道非要我把什么都说出来?这些年里虽然我有时清醒有时迷糊,可是你这臭小子是怎么长大的我可是清楚得很!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珊瑚彻底的恼了,把所有的话都一下倒了出来。然后松开手,昂起尖尖的下巴狠狠的推了他一下,玉离踉跄的退后几步,无辜的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耳朵,低下头可怜兮兮的说道:“原来是这样……”珊瑚又双手叉腰,恶狠狠的吼道:“死东西!给我现出原形!”玉离撇了撇嘴,伸展开双手,闭上眼睛默念心咒,瞬间,他的双手长出白色的羽毛,头颈变细变长,然后一阵白烟笼罩在他的周围,朦胧的烟雾中白色的少年消失无踪,在珊瑚呆楞的时候,一只白色的大鸟直冲天际。 “原来是只白鸟啊……”珊瑚嘴角浮出了淡笑,随即又大声的喊道:“天上飞的!鸟人!给我下来!” 白色的大鸟扬了扬脖子,盘旋几下向地面冲来,锗红的双腿刚一落地,白鸟消失了,瞬间又变回了那个白衣白发的少年。珊瑚兴奋的冲了过去,扯住他的领口晃动着高兴的大喊:“原来你是一只大白鸟啊!行了,以后我要去哪里你就带我飞好了!” 玉离被前后摇得头昏眼花,用力拉开珊瑚的双手定了定神,满是无奈的说:“你这是什么眼神啊……我是圣鸟,白玉凤凰……”珊瑚又一把捏住他的耳朵用力的扯,嘴里狠狠的说道:“嘿!我才不管你到底是圣鸟还是凤凰,反正你就是一白色大鸟,又会飞,还会变成人!不是鸟人是什么?得了!既然你都叫我姐姐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你只能对我一个人好,要听我的,不准忤逆我!我叫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我叫你喝粥你就绝对不能吃饭!如果我被人欺负了你要第一个跳出来帮我打那人,如果我在欺负别人你也要第一个跳出来帮着我欺负人!要是以后我发现你不听我的话,我就会狠狠的抽你丫的!听到了没!” 满天的星星飞啊飞啊飞,玉离的脑子转啊转啊转,懵了。 “珊瑚姐,我的好姐姐……” “说什么都没用!以后我就是你亲姐姐了!我说一你不准说二,我说的话你全部给我劳劳的记下来!每天默念一百遍!”珊瑚松开手,得意洋洋的说道。 玉离哭丧着一张脸在心里想:“天呐!如果这样,还不如原来那个轻浮的季珊瑚啊……”但是嘴里又不敢说出来,只是不停的点头,委屈得不得了。珊瑚一阵高兴,也顾不得男女之防,拉起他的手就向前走,嘴里还碎碎的念叨着:“行了小离,哈哈,咱们走!”玉离又无奈的摇了摇头,珊瑚冰凉的手没有一丝邪念的抓住自己,孤寂了千年的心里顿时升起一阵温暖,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抓住了自己……珊瑚见他不动,回头瞥了他一下,见他低着头不做声,晃了几下手,冲他笑了笑,玉离回过神来,也笑了笑,迈开了轻快的步子。 ------------ 第一章 :序幕 啼红泪(六) 更新时间:2008-09-04 是夜,这是一个山谷的入口,山与山在这里会集,阴骛的开辟出一条小路。天空中半圆的月亮懒洋洋的挂着,星子一下一下的闪烁。熊熊的火堆旁边,珊瑚苍白的脸被映上了淡淡的血色。玉离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火边的几条烤鱼,顺手递了一条给珊瑚。珊瑚也不客气,接过来就一口咬上鱼头,还吧唧吧唧了几下。玉离静静的看着珊瑚,忍不住问道:“姐,你三百年前就已经死了……还能吃东西吗?”珊瑚停顿了一下,神色一下就暗淡了下来,静默了好半天才又蹦出一句话来:“不知道……”玉离听她这样说,倒也识相的不再做声,仔仔细细的咬着手上的鱼。 夜越来越深,天空刮起北风,云来了,遮住了本来就黯淡的月亮。而两人都没有睡意,珊瑚迷惘的看着漆黑的远方轻轻的问道:“这里阴气好重啊!你说会不会有什么东西?”玉离也抬头看了看那黝黑的山谷,不知该如何作答。 而就在这时,漆黑一片的树林旁边,居然有一点如豆的灯火慢慢亮了起来,一对拿着灯笼的人相互搀扶着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他们似乎也看到了这小小的火堆,径自朝他们走了过来。 待他们走到跟前珊瑚才发现,这是一对老夫妻了,皱纹已经爬满了两个人的脸,破旧而褴褛的衣服挂在他们的身上,那老头子身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珊瑚在心里怀疑,这么晚了,这样的老人家还在这荒山野地的做什么?这时,那老头子开口问道:“请问这位姑娘,我们夫妇二人逃难路过此地,后面村子里的人说过了这山谷就有别的人家,但是我们二人在山里迷了路,大半夜的才走到这里!请问二位,你们是从山谷那边过来的人吗?” 珊瑚看着他诚恳的脸,笑了笑放下了心中的疑问,然后热情的朝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坐下来,那老婆子首先坐到火边,叹息的揉了揉自己的脚,那老头子看到火边的鱼,倒也不客气的拿起来就吃。玉离脸上有点不高兴了,这两个人也太随便了!自己都没有叫他们动手,哪有这样的人啊? 沉沉的静默横在几人当中,那老头子把鱼吃完了以后,一双小而贪婪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中显得格外的狰狞。珊瑚厌恶的撇过头去,只听那老头子咳嗽了几下沙哑的开口道:“年轻人,真是谢谢你们了!我们二人一整天都没吃上东西了……”玉离冷冷的回答到:“没什么,不用谢了。”那老头子居然又接着说:“那我还能不能再请二位帮个忙呢?” 珊瑚惊讶的开口:“你们还要什么?” 那老婆子见珊瑚有点不高兴了,惭惭的说:“对不起……这位姑娘……我们二人只是有点怕,怕前面的这山谷里有什么东西……” “那你们就等到天亮再过去了。”玉离冷冷的塞到。 珊瑚也随声符合:“是啊!你们明天再过去就得了!”那老头子搓了搓自己的双手,低下头喃喃的说道:“要是真有东西,我们白天也过不去啊……我们,我们只是想请二位帮我们到山谷里看看……如果没事,我们这就走,绝对不会给二位添麻烦……”说罢头轻轻的抬高了一些,小心翼翼的看着珊瑚和玉离的神色,见二人脸上明显的写着不快,就又开口道:“好人啊!求求你们了……我们在这山里已经迷了很多天的路了!”老婆子也是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 火光在夜风中摇曳,人的影子在身后不停的颤动,飘忽而黑暗的天地中,唯一的一个小小的火堆是唯一的亮处。珊瑚看了玉离一眼,眼中很明显的写着不愿意,玉离左右为难,低着头又拨弄了火堆几下,抬起头来不情愿的说到:“好吧,那我就去看看……要是没问题的话你们今天晚上就可以过去了。你们的灯笼还能用吧?” 老头子感激的看着玉离,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加深邃,表情也越来越不真切。于是玉离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裳朝幽黑的山谷走去。 玉离刚一离开,浓浓的雾气就莫名其妙的升了起来,阴风阵阵,湿气重重。珊瑚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发黑的木头,火快灭了,这黑灯瞎火的又不知道到哪去找干燥的木头,她烦躁的扔下了手中的棍子,火的另一边起了一阵轻响,她抬头一看,那老夫妇却不见了! 珊瑚在心里打了个寒战,“啊!”她尖叫一声,没有回响,于是心里安定了一下,她至少还在山谷的外面,要真有什么事,逃也逃得比较快。但是这两个人来得蹊跷走得也奇怪,她不顾一切的大声喊着:“玉离!玉离你在哪!快回来!”喊声似乎被浓雾吸收了一样,软绵绵的不知传向何方。而雾气也越来越浓,火完全熄灭了,伸手不见五指,腥臭的味道越来越重。珊瑚心下一惊,不安的感觉让她背脊发凉,于是她站了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妖怪!哪里逃!”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突然传了过来,一阵腥臭的气扑了过来,珊瑚向后一闪,脚睬到一块石头,她身子一矮就蹲了下去,突然一团黑雾带着一阵腥风从她头顶划过,她头顶一阵阴凉,她打了抖,慢慢的站了起来,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冲了过来,青色的道袍上画着八卦,手里拿着一柄因为年代久远而发黑发亮的桃木剑,两道浓黑的眉毛竖在脸上,胡子纠结在一起,茂密的头上并没有戴帽子,而是被他随便的绑了个团团,赤红的脸上尽是焦急。 那道士见这野地中突然多了个女子,也心生疑窦,但眼前的腥风蔌蔌向前,他没来得及细想,大声喊到:“姑娘!呆在这!不要乱走!”话音方落,人已追至远处。 珊瑚皱着眉头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浓雾让一切的扑朔迷离,但是他们应该是向那山谷冲去的!山谷中必定会有一场恶斗,糟糕!玉离刚刚进谷了!她慌忙觉得不妥,提起裙子就向那道士的方向追了过去。 ------------ 第一章 :序幕 啼红泪(七) 更新时间:2008-09-04 才跑了几步,珊瑚心中直叫不妙,这漆黑的夜晚,浓雾把所有能遮的东西都遮住了,若不是方才那道士跑过,雾气被搅散了一些,还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她心中升起了恐惧,腰间却突然暖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热,珊瑚突然想起了,自己手中还有个灵物!于是她慌忙抽出了腰间的玉算盘,而这算盘也没令她失望,发出了幽幽的绿光。珊瑚心中一喜,原来这算盘还有这功用! 光将她周围一点点空间给照亮,她沿着小路向前,又跑了一会,听到前面有喊杀的声音。她将算盘高举,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山谷中。而这里是山谷里的一个小小的开阔地,暗暗的夜色中看不到周围的景色。“啊!”一声压抑而痛苦的喊声突然爆出,砰!一声巨响,什么东西被狠狠的抛了出去,珊瑚心头一惊,莫非是那道士遭遇到了不测?一道白色的光在算盘上流转,算盘好象自己知道应该做什么似的,没等珊瑚细想,一道细小的霹雳打在她的前方,白色的闪光将那一小块空地暂时打亮,是妖兽!! 那东西有一丈高!巨大的头颅上长着长长的黑毛,长长的嘴巴大张,流出粘答答的口水,一条猩红的舌头拖了出来,呼哧呼哧的出着热气,身上褴褛的的布条一根一根挂在身上,破烂的黑色的铠甲被砍成两半狼狈的耷拉在肩上! 珊瑚后退了一步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东西,那妖兽发现了珊瑚,呸的吐出一口血水,黑茸茸的爪子擦了擦嘴巴边的血,眼神凶恶的就要冲过来,脚下却不知怎么的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那妖兽却又支持着站了起来,贪婪的看着珊瑚,口里流出的唾液湿答答的挂在嘴角,那只黑色的大爪子尽力的伸向珊瑚。 “姑娘!快让开!”一个男声从珊瑚后方响起,她迅速的向旁边撤开,那人又着急的大喊道:“帝思帝思.员门曾孙,玉皇太真,护我身命,去病除邪,使我通真,永保此生,急急如律令!” 刹时间,不同于算盘孱弱细微的白色闪电,天上风起云涌,如铸如墨的乌云在山谷的上方聚集,翻腾着向下不顾一切的压过来,珊瑚一步一步的后退,一直缩到山壁的旁边,那妖兽也惊慌了,意识到这里的二人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威胁,他嗷叫着向他们冲过来,黑色的铠甲相互碰撞间发出咣当的声音,只是几步,就已经跨过几丈地,珊瑚只觉得后面那道士似乎是桃木剑一挥,黑色的闪电带着轰隆的雷声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向那妖兽。 “啊!啊!!啊!”几声因为痛苦而被扭曲的号叫从那妖兽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混合着雷电的滋滋声相互交会,被烧焦了的味道传来,哗!又是一道黑色的闪电落下,震耳欲聋的雷声将整个山谷笼罩了起来,声音来来回回的激荡,像千军万马般向珊瑚扑过来,她惊慌的用双手将耳朵捂住,紧紧的闭上眼睛,将双脚尽量收到身子边,然后畏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靠着身后冰凉的石头,带着泥土气息的青苔在她的身边,这属于尘世的味道让珊瑚稍微安心了一点。轰隆,又是一声巨响,珊瑚又狠狠的缩了一缩。 而只是刹那之间,轰隆的之声平息,有人在旁边用力的喘着气,只听他嘴里小声的念叨着:“天地神灵,三五天丁,吾今指使,所业已成,各归本部,受吾叮咛,如有再召,复逞前灵,急急如雷霆律令……”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珊瑚轻轻张开眼睛,静静的山谷里雾气已经散去,露出了皎洁的月亮,淡淡的月光洒在地上,把一草一木都打得晶莹无比。有了月光,珊瑚也安心下来,暖暖的气从她身子散发出来,她闭上眼睛,天地的灵气似乎被算盘吸引着流到了她的身上,与算盘的绿光相互辉映,形成绿色的光晕。 “这位姑娘!谢谢你刚刚的相助!”那道士站了起来,用手捂着胸口,手指间渗出斑斑的血迹,看起来面像不善的脸上却有着真诚的谢意,他正想走过来,脚却打了个踉跄,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然后脸色一变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珊瑚焦急起来,虽然她不明白刚才她到底帮了这道士什么,但是好象因为自己过来了,他们二人就都得救了,她坐到那道士的旁边,他的胸口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青色的道袍被血染成了暗红色,黑红的伤口已经泛起了黑色,看样子应该是中毒了。珊瑚一下就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转念一想,这已经进了山谷,应该能碰上玉离,他再不济也是只凤凰,应该能医治好这道士的伤。这么一想,她的心也定了下来,然后大声的喊到:“玉离!玉离!你在哪!” 这时耳边传来一些细小的声音,那声音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听不清楚,但是语气中的邪恶却叫人不寒而栗,她站起来向山谷里冲去,走着走着,雾气散了一些,也能隐约看到人的影子了。而这时,在幽幽的绿光中,一抹白色的身影在左右闪动,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于是她心下一急,狂吼到:“你们这些狗东西!给我滚开!” 只见一群奇怪颜色的狐狸与豺狼忽的散开来,露出后面的玉离和已经被啃得血肉模糊的一具尸体,一只巨大的红色狐狸站在最前面,两只幽绿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珊瑚,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边的腥臭的尸水,呼哧出白色而腥臭的热气,全身短毛竖立,带领着全部的畜生与珊瑚一人对峙。 珊瑚怒从中来,背脊挺的直直的,没有被拢住的头发一丝丝飘了起来,狂爆的怒气化做绿色的风暴向四周扩散开去。亵渎已死之人,罪不容恕!玉离也狼狈的抬起头,擦了擦嘴角,冲她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 ------------ 第一章 :序幕 啼红泪(八) 更新时间:2008-09-04 那些小兽们静静的一动不动,警觉的望着她,等待着将要发生的战斗,而这时,一只黑色的狐狸似乎来了兴趣,双脚站立了起来,头在黑色的气息中扭曲,身子也慢慢伸长,狐狸特有的骚臭味激励了其他的兽,兽群里起了一阵骚动,待那阵黑色的雾气散了开去,方才那个老头子出现在珊瑚的面前,笑意盈盈也正想跨过来。 她怒了,刚刚碰上的那老两口居然是这群贱兽所化!原来都是在设计自己,若不是自己察觉到了,早成了他们的口中之食!她怒极反笑,轻启薄唇向那群野兽轻轻的说到:“你们,就到阴间去玩玩吧……在那里,你们一定会得到你们想要的所有东西……” 她看着手中的算盘,心里隐约知道这东西应该会有大的用处,却一下不知道应该如何发动它。玉离高呼:“珊瑚!试着将你自己的意愿传递给它!”珊瑚感激的冲他笑了笑,电光火石头间,算盘闪动着,原来薄薄的光形成一个屏障,将那群野兽包在中间。野兽们都惊慌了,但是领头的那只却不慌不忙,轻轻的呼噜一声,嗷叫着冲着珊瑚扑了过来,珊瑚恶狠狠的笑了起来,水袖一挥,身形一闪,那狐狸一头撞到一片绿色的光上,珊瑚越来越快意,在心里呼唤着阴间的亡魂,一只只绿色的手臂从光壁中伸了出来,紧紧的掘住了那狐狸的身子,用力的就往回拉,而有几个苍白的人头骨向珊瑚僵硬的点了点头,珊瑚微笑着轻轻颔首,回头望去,一个一个苍白的冤魂出现在光的屏障中,一只只绿色的手狠狠的捉住眼前的狐狸或者豺狼,“啊呜……”苍凉的吼声此起彼伏。 而这时,珊瑚咬了咬已经苍白的嘴唇,双脚虚弱得有些站不稳了,身子里的力气好象全部都被算盘抽干了一样,她鼓了一口气,咬牙将算盘高高的举起,月光自然的流了进来,算盘又爆发出一阵绿色的光芒,那些白色绿色的冤魂们慢慢回到光壁中,狐狸们更加哀伤的敖叫了起来,剧烈的挣扎着不像去那阴冷的地方,珊瑚阴阴冷冷的看着它们,平静的说到:“挡我路者,死……” 然后她水袖一挥,好象一抹绿云在上天中淡淡飘过,绿色的光渐渐吞噬了所有的呼喊,将一切都消弭于无形! 玉离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后,扶住了她虚弱的身子,静静的端详着方才那张狂暴的脸,一个女子而已,居然有这样的毅力!他在心里暗暗的赞扬了一下,将她搂在自己的怀中。 那个道士不知什么时候也蹒跚的走了过来,胸口依然流着黑色的血,看到平安的珊瑚,也放心了下来。玉离看到他青紫的面色,开口问道:“这位师父,你应该是中毒了吧?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那道士感激的冲他笑了笑说道:“恩,这位小兄弟,我中了那毒,不知要该怎么解啊!我王清长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收了这么多妖,想不到最后还是栽在一个小怪手里啊!”说罢一屁股坐到了玉离旁边的地上,这动作牵动了他的伤口,裂了一下嘴,冲玉离露出他黑黄的牙。一只手摸往自己的腰间,拿出一个葫芦。 “给!兄弟!来一口!哈哈哈哈!这人生嘛,就这样了!”道士趴的一下拔开葫芦口的塞子,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酒,手背一抹嘴,“啊……”感叹了一声,晃了晃脑袋然后顺手将酒递给玉离。玉离看着他血迹斑斑但却神色豁达的脸,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接过葫芦,一股浓重的酒的醇香味扑面而来,他深深抽了一口气,拿起葫芦,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 “咳!咳……这酒好烈!”玉离费力的咽下那口酒,热辣的感觉从嗓子一直延伸到肚子里,道士哈哈大笑的将酒拿了回来,一只又粗又重的大手轻轻的拍了拍玉离的脑袋,大声的说到:“小兄弟!哈哈,毛都没长齐,不要学伯伯喝烧酒!哈哈哈哈!”玉离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在心里说到:“伯伯?我都出世三百年了!做你祖爷爷还差不多!” “咳……咳!!”道士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哇的一下从嘴里吐出一口黑血,血的腥味扑鼻而来,玉离一下也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只手抱着昏了过去的珊瑚,一边又是已经吐了血的道士,这……这…… “不!小兄弟!不用管我!”道士也不愿见他为难,一只手颤抖着摸到了葫芦,又猛的灌了一口下去,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以后,那道士有些虚弱的说到:“我反正也命不久了……只是可惜了这姑娘啊!”玉离听他这么说觉得很奇怪,急切的问到:“难道你一眼就看出她的毛病了?”那道士嘿嘿的笑了起来,又拍了拍玉离的头,但是这次力度却轻了很多:“这女子不是凡人啊!人都有三魂七魄,她只有六魄,却也能行动自如,还能爆发出如此神力!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哪是人啊!只不过她那落雷之法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若再这样依靠本身的灵气继续下去,不用过多久,魂魄之身也会烟消云散……,”说完又咕嘟灌了一口酒。 玉离低下了头,死亡的气息渐渐朝眼前之人逼来,他心中一阵躁动,于是开口问道:“那道长,如果我救了你,你能帮帮珊瑚姐吗?” “傻小子!你怎么救我?我中的是妖毒!妖毒啊!不是神药仙丹,怕是解不了啊!除非那九天之上的凤凰圣鸟肯恩泽于我!呐,我现在全身上下都在疼啊!我怕是挺不了多久了!你说这话,可是一点意义也没有啊!哈哈哈哈!”道士凄楚的狂笑,静默几下,又喃喃的开口道:“父母在,不远游。爹,娘,这次要恕孩儿不孝了……” 难堪的沉默横在中间,玉离开口问道:“如果凤凰愿意救你,要什么?” 道士看了他一眼,裂开嘴笑了,说道:“小兄弟,看你绿眼银发的,应该不是中土之人吧?也难怪不知道了!这王土之上,有谁不知凤凰的一滴眼泪,胜过那百转千丹?呵呵,小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眼泪……眼泪……”玉离低下头对自己说,然后在道士不解的目光中摇了摇头,眨吧了几下眼睛,两颗晶莹的眼泪在他的眼眶里凝集。道士见玉离底下身子,以为他也中了阴招,焦急的就想扯他起来,玉离用手一摸眼睛,抬起头来,冲那道士淡淡的笑了一下,在他错愕间将手中的东西朝他的额头擦去。 ------------ 第一章 :序幕 啼红泪(九) 更新时间:2008-09-04 玉离温暖的手捂在王清长的额头上,暖暖,一股清凉的气灌入脑中,渐渐向下,平息了胸口的疼痛。王清长安然的闭上眼睛,这银发的少年有一种让人温暖的气息。很快,黑血变红,伤口也奇迹般的合拢。玉离依然抱着珊瑚软绵绵的身子,睁着大眼睛看着王清长。 “小兄弟!你是……”王清长突然睁开眼睛,感激的看着玉离。 “呵呵,你说呢?”玉离也不急着回答,歪着嘴巴笑了起来。 “大恩不言谢!小兄弟!王某不才,以后若有用得上王某的地方!你尽管开口!”王清长激动了起来,原来上苍真的是有眼的!自己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的善事,总算有了好报! “哎呀,道长你不用这么客气了,这凤凰泪是我原来就存有的东西,这次帮得上你,也是缘分啊!”玉离脸上笑意吟吟,含糊的打了个马虎,王清长到也自觉的不再多问,站起来走到珊瑚身边,仔细的看了看珊瑚的脸色,嘴里念叨着:“小兄弟,这女子是你的什么人?她……” “我姐姐。道长也不用避讳,她确实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不属于人世了。”玉离倒是豁达,王清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开口说到:“那就这样吧,王某不才,学了几年茅山之术,如果令姐不嫌弃,我到是可以教她一些东西。”玉离一听就来了精神,珊瑚来得蹊跷,那算盘也从里到外透着古怪,要是没弄明白这其中的关系,自己是死都不瞑目啊!如果信得过的人能教自己一些东西,那是再好不过了!道士这么一说,正中了玉离的下怀,于是他轻轻的拍了拍王清长的肩膀,高兴的说到:“那王道长,以后我们姐弟二人就靠你了!”王清长露出了个憨厚的笑,冲玉离狠狠的点了点头。 盛夏。某集市。 三人一行走在街上,许多人纷纷回首,玉离那银发绿眸实在是太抢眼了!珊瑚取笑的拍了他的脑袋一下,玉离无辜的耸了耸肩。王清长走在玉离的旁边,饶有兴致的说道:“这里是全国商号最多的地方了,天南地北的杂货鲜物,下到草鞋上到人命!只要你有银子,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珊瑚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黯然的回答到:“是啊!只要有钱,买条人命而已!很容易!”另外两人都感觉到了珊瑚的不悦,王清长红着一张脸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这个话题,三个人又沉默了下来。 “哎!好吃的馒头啊!一文钱三个!几位,要不要来几个馒头!”路边有人在大声吆喝,王清长从衣袖拿出几枚旧旧的铜钱走了过去,又回来的时候拿着一张大大的荷叶,上面放着十多个大白馒头,兴冲冲的递到珊瑚面前。珊瑚一看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轻声问道:“王道长,你这是想要我吃几天啊?”王清长嘿嘿的干笑了几下说到:“我一顿吃六个馒头,玉离小兄弟应该也吃得不少,这些应该够我们一顿吃了。” 玉离惊讶的看着王清长,不解的问道:“道长,那不是有客栈吗?我们在客栈里吃就可以了!客栈里没有馒头吗?”王清长脸上潮红了起来,汗颜的说到:“恩……这个,这个……我身上的银子,太少了……如果我们三个人吃的话,上客栈根本吃不了几顿了!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能也没法出去接捉妖的生意,只能省着点用了。” “同样是吃饭,客栈里的馒头和路边的馒头有什么区别吗?坐在里面吃不是更加舒服吗?”玉离仍然天真的问。珊瑚斜着眼睛看了他一下,酸酸的说到:“大少爷,你身上有银子吗?如果没有的话就不要罗嗦!你当我们都跟你一样天生好命出落在有钱人家?在客栈里一顿饭就要花去一两银子!如果我们省着点吃,那一两银子够我们三人吃一个月了!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玉离低下头不做声了,珊瑚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了,从王清长手里拿起一个白馒头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头还不时的左看右看,眼里满是羡慕。玉离一个人也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听到街边的一家店里在大声吆喝:“人参!上好的人参!三两银子一支!买回家孝顺爹娘咯!”自己本来还对银子没什么概念的,方才珊瑚的这一说教让他明白了过来,扯住珊瑚的衣裳就往那铺子走去,珊瑚见他这么激动,也跟着走了过去。 玉离看了看台子上摆着的东西,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问道:“请问,如果我有上好的人参,你们这里要不要?”那掌柜的听到问卖人参的,本来有点不耐烦了,正要挥手,突然一抬头看到玉离一身上好的衣裳,迅速的摆出献媚的笑脸说到:“哟!这位公子,您呐要是看得起我这小铺子,有什么好人参尽管往我这送!价钱上绝对不会亏待你!”但是心里却在想:“唉,这么好的一小伙子,不知怎么了居然会想到拿家里的东西出来卖了!这世道……” 珊瑚看了看玉离又看了看那掌柜,明白了玉离要来的原因,扯了扯王清长的衣袖,他虽然有些不明白,但是这时候也知道要替自己人讨价还价了,于是上前一步,抢着答到:“深山里的百年人参价钱是多少?”那掌柜一双小小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王清长的穿着,满是肥肉的脸耸动了几下,小声的回答到:“道长啊,这要看了货才能确认啊!你现在叫我怎么说?人的五指还不一般长啊,百年的人参,他也有高下之分啊!况且,这百年人参都是成了精的!这么容易被你抓到?” 王清长笑了笑回答到:“掌柜的,这你就不用管这么多了。至少二十两!少了不卖!” “十五!” “十八!” “十六!” “就十八!不要就算了!” “好好好……你们拿多少过来我都收了!这样成不?”掌柜的见王清长也不好对付,嘴巴一松满口答应下价钱。王清长看了看珊瑚,珊瑚也点了点头,二人扯着不知所以的玉离走开了。 玉离好奇的问到:“至少十八两银子啊!好多!我们是不是太狠了?”珊瑚撇了撇嘴回答道:“他转一转手将人参卖到官家,一支人参最多能卖到百两银子!你以为他亏啊?赚得很!”玉离更加不解了,继续问到:“那我们还是要得太少了!”王清长摇了摇头叹道:“不少了……这行市上的价钱一般都是这样了……一般的人参恐怕一两银子都不到!不过话说回来,小兄弟,你真的能弄到百年人参吗?”玉离腼腆的笑了笑,珊瑚也神神秘秘的笑了起来,王清长不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珊瑚突然扯住王清长的衣袖向旁边的一家客栈走去,边走嘴里边说着:“玉离!我们今天晚上在这鑫来客栈等你!记得快去快回!”然后不等王清长说什么,就向玉离挥手告别走进了客栈里。 ------------ 第一章 :序幕 啼红泪(十) 更新时间:2008-09-04 次日。 玉离接过掌柜递过来的四十两银子嘿嘿的冲珊瑚得意的笑了起来,王清长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珊瑚一把抢过那个小袋子塞到自己的腰间,反过来冲玉离得意的笑了起来,苍白的脸尖巧的下巴在阳光下如此刺目,只听她说:“公子哥!这钱就你姐姐我拿了!要不什么时候被那些偷儿给摸了去!”玉离哑然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方才沉沉的钱袋,转眼就被拿走了…… 王清长摇了摇头,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肩,冲他说了一句:“知道我到了这年纪还不娶妻的原因了吧?” “知道了……”玉离也无奈的摇了摇头。 野外。 竹林中一座小屋前,王清长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认真的说到:“珊瑚,那日我看到了你用一件灵物落了白雷,那是你在白耗自己的精气!这样下去你就会魂飞魄散的你知道吗?既然你天资这么好,我就从五雷法开始教你!哦,玉离小兄弟,我知道你不用学这些东西也能自保,你有兴趣的话就姑且听一下吧!” 见珊瑚认真的样子,王清长满意的摸了摸胡子,嘴里喃喃道:“昆仑法乃上清雷法之别称,昆仑有至上之意。雷法传于世亦有多种,此法亦属雷法中的一支。一般又都称之为五雷大法,在此所称并非昆仑门法术。”珊瑚睁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王清长已经沉醉在了自己的思想中,他继续旁若无人的说到:“南宗雷法是神霄派支,南宗四祖陈楠会得‘景霄大雷琅书’于黎姥山神人,此书就是指雷法著作。南宗自陈楠祖起就兼传雷法,据史传神霄则是雷霆诸派,始于玉清真王,而火师汪君阐之,次而侍宸王君、虚靖真君、西河萨官、伏魔李君……”说到这里,玉离眨了眨眼,朝王清长笑了笑,起身走出屋外。珊瑚看了看从外面透进来的青绿色的阳光,心里哀怨的轻声叹到:“快点进入正题吧……” 于是,三个时辰以后…… “好了!就讲到这里了!珊瑚!现在我正式教你雷诀!----这雷诀又分天雷诀、地雷诀、云雷诀、水雷诀、妖雷诀、斗雷诀等等,这个嘛,每个都对应着不同的手势!你要分别啊,那个,记住啊……” 珊瑚两眼一翻,差点没晕厥过去……然后屋外传来一阵狂笑,声音特别熟悉!是玉离的…… 冬。 大雪纷纷扬扬的洒落在地上,将天地粉饰一新,珊瑚依然穿着单薄的湖绿色衣裳静静的站在天地间,在苍茫的白色下,这一抹鲜绿格外的抢眼,她微笑着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小小的绿色算盘,微微加力,嘴里喃喃的念到:“天通灵地通灵,拜请五鬼显身展神通,五鬼将军展拔五鬼去作弄玉离欠我三十两银子不还!急请五鬼显身惊其速还钱,阴公敕令,急急如律令!”绿光流转,银光闪耀。顿时扬起一阵阴风,雪地上被扫出了一条小路,向着小屋的方向冲去。 不多时,风往去的方向传来一阵怒吼:“珊瑚姐!你又做了什么!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啊!!滚滚滚!你们这群死东西!” 珊瑚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收起了算盘。如今,眼前的一切已经不同,正如王清长所说,上下界各有九重,人在第一重,再往上分别是妖与仙,各界相互交缠,非能人则不可见。珊瑚轻轻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再次睁开来,漫天的飞雪消失无踪,薄薄的太阳透过淡淡的云层,遥远而恍惚,远远的走过一行透明的人影,珊瑚满意的阖上眼睛,心里暗自念叨着:“还好我们住的小屋不在鬼道上啊……否则天天都要被这些人烦扰了……”然后又睁开眼睛,眼前又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她轻抬步子,懒洋洋的朝小屋走去。 次年春。 王清长今日显得特别郑重,他特地换上了只有正式做法时才穿的衣裳,端正的坐在珊瑚和玉离的面前,然后点了点头,沉声说到:“珊瑚,玉离,又是来年了,我想我们的缘分就快要尽了,今天我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告诉你吧……”珊瑚笑了笑,这将近一年来,自己也大概明白了怀中的算盘是件什么样的灵物了,心里很塌实,不太在意的冲王清长笑了笑。但是他却特别严肃的说:“珊瑚,人有三魂七魄。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七魄又分别主喜,怒,哀,惧,爱,恶,欲。你缺一魄,人少一魄则不能长生,你现在只是精力不足,气血不够,已经非常好了!虽然你看似常人,其实只是你那算盘在护着你的原神!你绝对不能离开那把算盘!珊瑚,你一定要记住!” 珊瑚歪了歪脑袋,朗声问道:“那我缺的,总不能永远这样缺下去吧?我要去哪找回那缺的一魄?”王清长摇了摇头说到:“其实王某也不知道,有玉离小兄弟在你身边,应该能化险为夷,事事平安。” “珊瑚姐,知道我的好处了吧!”玉离抿着嘴笑了起来,珊瑚这段时间都没有变得像那日般奇怪,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只是有些小疙瘩而已。 “呸……”珊瑚朝他哼了一下,冲王清长点了点头。王清长又继续说到:“珊瑚,玉离,穿越各界的方法你们都已知晓,我也没去过,接下来的,就完全靠你们自己了!我再也没什么东西好教你们的了,你们都是神人啊!” “师父哪的话!这段时间真是要多谢你了!”珊瑚客气的回答。 “不不不,呵呵,最后给你们指条路吧,现在是靖河国嘉顺二年,靖河往西很多神怪出没,你们也许在那能找到通天之人,在这之前,你可以取其他人的一魄为自己所用,用一段时间就还给那人,便不会影响太多,等你真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时你才能真正了解你这算盘的意义,而这算盘,我看真的来头不小啊!” 玉离用力的点了点头说到:“是啊!要不我怎么会被这小小的玩意镇了将近千年!”王清长不明白的看了看他,珊瑚用力的推了推玉离,陪笑着说:“师父,不用管他,他有时候会犯点傻。只是他这白色头发在外面行走真是好生刺眼啊!”王清长从自己腰间抽出一个小袋子递给玉离,说到:“这是黑宋的粉末,将它放入水中漂洗头发,便能暂时将头发变黑,我想玉离小兄弟会用得着,所以特别给他买了一些,这东西洗一次能管七日。” 二人接过了东西,王清长站了起来,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小包袱,轻轻打开小门,然后回头最后看了他们一眼,黯然的说:“二位,王某先行一步!以后有缘再会了……” 珊瑚和玉离都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这一别,在茫茫人海中再相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淡淡的感伤萦绕了每个人的心头,王清长又叹了口气说到:“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王某先行一步而已,二位!再会!”然后潇洒的一甩手,轻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小小的屋子里只剩两人,珊瑚抬起头来,想起自己,在很多年前迈上花轿的时候,自己的爹娘含泪相送。而这一别,竟是永远。鼻子有些酸楚,她用力的甩了甩头,轻声问玉离:“玉离,你会陪我多久?”然后便是重重的沉默。玉离很久以后才抬起头,拳头纂得死紧,然后又松开,微笑着说:“只要珊瑚姐不丢下我,玉离愿意陪你一辈子!” 珊瑚笑了,轻轻的叹息着:“是啊,一辈子,人人都说一辈子啊……”过了许久,她才又说到:“我们走吧,一路向西……”玉离站了起来,也打开了小门,随后的珊瑚留恋的环顾着这小小的屋子,一甩头,也走了出去。 ------------ 第二章 :幽冥灯(一) 更新时间:2008-09-04 靖河国,幅员辽阔,南起遮天秦岭,北至淮河南岸,东抵海边,西收蛮夷。自二百年前靖河国君身披黑色铠甲,手握寒银长剑,率领八千将士破桂城,擒国主,收复桑国,天地之间,莫非王土。 靖河国西,蛮夷聚集之地也。古语云:“靖河西,百族依。劝君莫前往,若去别留情。百族女子虽俊,谈笑轻收君命!” 西地有民俗,人言:“西向蛮夷之地,有走脚之人。身着青衫,脚系草鞋,腰结黑带,头顶布帽。手执摄魂铃,肩挂黑布包,身后过去之人随之。铃响一阵前驱一步,漫天黄纸皆是买路钱。所过之处,百姓关门闭户,紧锁鸡犬,阴寒之气幽幽,前行之路漫漫,唯有喜神!” 夜,小村。 连年战乱让这本就不富足的小村变得更加衰败,荒野上平添许多无名荒坟,长年无人祭拜的坟头上长起了丛生的野草,偶尔有几抹青白色的火光突然升起来,不成气候的飘荡几下又熄灭了。野地里多了很多洞,一只体态丰满的狐狸从洞里钻出来,嘴里叼着一个还算比较新鲜的人手。它左右瞧瞧,趁着四下的黑暗,窜进了黑幽幽的林子。 村边的小店里闪着昏黄的灯光,破败的窗棱上几张红色的剪纸蝙蝠已经烂得快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几只乌鸦落在屋顶上,不时的向下张望。珊瑚俏皮的说到:“玉离啊,你说这小村的气氛好不好?我最喜欢这样的地方了!”玉离白了她一眼,继续低头收拾着这间小小屋子里的东西,“珊瑚!都是你嚷着要赶路!错过了前面的大村子!才来到这里的!你看!又是一只死老鼠!这只比刚才那只死得更早!都干了!”玉离埋怨的唠叨着,然后顺手将一张干瘪的皮从床角的夹缝中拧了出来,甩到远远的墙角。珊瑚一只手支着脑袋看着玉离的样子,拿起桌子上发黑的杯子喝了一口浑浊的茶水,嘿嘿嘿嘿的干笑。 “当啷……当啷……”突然远远的传来一阵铃铛的声音,二人的停下来不在言语,这深深的夜晚,铃声骤然传来,绝不会有什么好事情。玉离警觉的回头看了看,走到窗边正想打开窗户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珊瑚也站起来走到他的旁边拉住了他的手,脸色惨白的轻轻的说:“这附近,有鬼道!小离,很多东西,不知道,还好些……”玉离怪异的看着他,手从窗户上放了下来,有些轻蔑的说:“嘿,珊瑚姐,你现在就是一个鬼,你还怕那些东西做什么?” “你倒是会说!我承认,我是有怨气,但是不算太重!谁知道那些东西究竟是怎么死的?我觉得那里有不好的东西,不只是厉鬼,还有别的……我是不愿意去招惹,你对付?”珊瑚鼻子哼了一口气出来,尖锐的说道。玉离不再做声,继续去整理那凌乱不堪的床,耳朵却还敏感的注意着窗户外的动向。 “当啷……当啷……”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声,在这深夜的晚上传来一阵战栗。一声一声有节奏的脚步声压抑的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珊瑚越听越心寒,走到床边到死死抓住玉离的手,颤抖着等着这铃声的远去。铃声继续当啷当啷的有节奏的响着,平常见生人就吠得不行的狗此时却没有冲出去,呼哧呼哧的用力的喘息。 铃声当啷当啷的远去,玉离轻轻拍了拍珊瑚的肩,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大声的喊道:“店家!店家!请来一下!店家!” 住店的人只有他们,倒没引起其他人的小满,楼下的主人房里起了一阵响动,一个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回应了他们:“唉!楼上的客人!怎么拉?”玉离喊到:“店家!听到刚刚那阵铃声了吗?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啊?” 一刻钟后,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子来到玉离的房里,一边陪着笑脸一边手忙脚乱的把自己的腰带紧了紧,珊瑚无所谓的转过头去,待他整齐了以后又回过头来,玉离冲他笑了笑,说:“我们这次半夜才来到,希望店家不要见怪……方才那铃声怪异得很!可否请店家给我们说说?” 珊瑚也朝他安心的笑了笑,店主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他竖起耳朵听了听周围,一片寂静,他安心下来,坐到桌子边,扫了一眼眼前几人,颤抖着开口:“那是吆死人的……”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回事,店主继续小声的说了起来:“我们这有一些人专门做这营生,将客死异乡,又没钱买棺材的人,赶着他们的尸首回家乡去,就是那些赶尸的……他们都是晚上上路白天休息,总是摇着一个铃铛让我们这些生人让路。这几年打仗了,死在外地的人越来越多,到了晚上我们都把狗给栓上,就是怕这些吆死人的路过了……”店家又打了一个寒战,珊瑚低着头不做声,玉离不可思议的看着店家,轻声问到:“真有此事?” 店主害怕的摇了摇头,说到:“这位公子您就不要问这么多了……小的我从前接待过这么一个赶尸的生意,那几天都下着大雨,这路都泥泞得没法走人,他们是连住了五天啊!虽然喜神打店,我那年是好运得不得了,但是那几天怕得我是连看都不敢看啊!” 珊瑚脸上扬起了甜甜的笑,高兴的说到:“想不到我们的运气真的有这么好!才第一天就碰上了!玉离,你现在出去看看那人走到什么地方了!把他给我带回来!” 店家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他颤抖的说到:“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啊!那些死人离了那吆死人的怕是要大乱啊!”珊瑚无所谓的回答到:“没关系,那就把那些人一起带过来好了。” 店家突然站起来,看着珊瑚,嘴里惊恐的恳求到:“这位姑娘求求您行行好吧!这几年小店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外面的孤魂野鬼这么多!万一他们引来了不干净的东西!我这小店就支持不下去了!” ------------ 第二章 :幽冥灯(二) 更新时间:2008-09-04 珊瑚怪异的看着他说:“你不是说那些喜神来打你这小店会带来好事吗?怎么又不乐意了?”店主近乎哀求的带着哭腔说到:“这混沌乱世,我这小店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平安的有口饭吃就够了!”珊瑚恼了,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的喝道:“猪脑壳!怕死你还开店做什么?这年头,只要有钱才是王道!” 玉离推了推珊瑚的手轻轻的提醒到:“珊瑚姐,你刚刚不也是怕得要死,现在怎么这么大胆了?”珊瑚回过头白了他一眼低声骂道:“死东西,既然有活人带着那东西走路,就说明那活人能压得住他们。既然有人压得住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我是挺不了多久了,就指着那些死魂给我饱饱肚子!你要是不去把你的一魄分给我!”玉离鼻子里哼了一下,唾道:“就怕我的你用不起!”珊瑚歪着头懒得理她,径自走向大门,悍然问道:“那你现在是走还是不走?死东西!还有!这次房钱你给!”玉离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身上仅剩的几枚铜钱放到桌上,无奈的走了过去。 店家无奈的看着这就要离去的二人,嘴里担心的叮嘱:“几位客倌,明儿天亮了再去找不行吗?外面荒郊野外的,晚上可什么东西都出来了啊!” 珊瑚懒洋洋的回头冲他挑了一下眉毛:“谢谢您的关照了,我自己就是那个什么什么的东西!”店家无语,熄灭了桌上的蜡烛领着二人走下楼去,边走还边絮叨着:“二位可千万记住了,他们不喜欢别人叫他们赶尸的!我们一般说他们是走脚的!二位千万当心啊!”等他们离开后跟着关上了大门,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世道,怪人多啊!” 村外,小路上。 这里的小村不像别处,专门有一条小路沿着村边蜿蜒而过。玉离本来还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小路,而他们急匆匆的向前走时,他终于明白了,重重的叹了口气,总不能经常让死人从村子里走过吗?晦气! 这里只有一条路,就算是在夜里也不会错认,走了一会儿以后,小路突然分岔,而两条路都通向黝黑的树林。天上的残月无济于事的散发着暗淡的光彩,天上的云也厚厚的压了过来,世间的一切都黑暗无光。珊瑚抽出小算盘,嘴里念叨着:“一上一,二上二,一神二鬼快快显灵!算盘听我命!光!”绿色的光芒瞬间闪耀,将他们周围二丈开外的地方都照亮了,但是幽幽的绿光却没有照亮远处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玉离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借着算盘幽幽的绿光蹲下身去想寻找什么,但是却拣起几根细细的干柴,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手在柴火上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在柴尖燃了起来,珊瑚静静的看着玉离越来越娴熟的手法,却无奈的发现那柴火很快就烧得只剩下一半了,于是她凉凉的开口:“向左好了!男左女右!他,如果是男的,就会往左边走了!” 玉离瘪着嘴念到:“那是男人就不能往右走了?是不是往右走的都是女人啊?那别人家要是住在右边呢?珊瑚姐啊,不是我说你,女人家家,头发长,见识短!”珊瑚狠狠的打了一下他的头,强悍的说道:“你说我?不想活了?得了!就往左走!我说了算!”于是,玉离又像往常一样,无奈的跟着珊瑚向前走。 路似乎是向着深山延伸,越来越曲折,月亮似乎没办法照亮这深邃的黑暗,四下一片黑暗。珊瑚和玉离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借着算盘微弱的光前行。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很久很久,长长的黑夜没有边际,好象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这条路怎么搞的!又小又难走!都是石头!这是不是人走的路啊!哎哟!”珊瑚踩到了路边一块凸起的石头,不小心摔倒在地上。春天潮湿的泥土的味道混合着畜生的粪臭扑面而来,直到跌倒,珊瑚也死死抓着她的那把保命算盘没有放开。玉离淡笑着听着珊瑚的抱怨伸出一只手去扶她,珊瑚抬头看了他一眼,瘪着嘴巴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脚,赌气的说:“不走了!不走了不走了!那死东西走得这么快,这条路哪像活人走的?搞不好就是鬼道!” 玉离见她不愿再走了,一甩衣裳的下摆坐到了旁边的大石头上,支着脑袋看着气鼓鼓的珊瑚,歪着嘴笑了起来,珊瑚越来越恼火,伸出手狠狠的推了他一下,“哎哟!”这下轮到玉离喊了出来,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珊瑚这下乐了,捂着嘴笑了起来。幽幽算盘的绿光将二人围绕,突然珊瑚好象看见了什么,大喊到:“玉离!你让到一边去!”然后不由分说将他推到了一旁,玉离奇怪的看着这一惊一乍的女人,也怪异的回头。 他身后的石头上,画着乱七八糟的线条。珊瑚将算盘凑了过去,也不怕脏了一手撑在地上,仔细的看。 “符头方正,是为门也;符胆圆润,是为卫也;符脚、花字、手印、咒语、步罡!啊!玉离你看这诀头!这是守护门的符!这是门!”珊瑚大声的喊道。玉离看着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听着珊瑚乱七八糟的话,脑子里一片空白。珊瑚一下跳了起来,嘿嘿笑着又拿起了算盘,看着玉离莫名其妙的表情幸灾乐祸的数落到:“谁叫你偷懒!我在死背那些鬼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符的时候你跑去种花看草!看,现在遭报应了吧?哈哈哈哈!看我的!”然后将算盘放在手上,闭上眼睛,绿光向着算盘流动,珊瑚的气息也渐渐急促,她颤抖着说道:“玉离,等下我将雷电招来,你四下看,附近的大石或者山崖上应该有我们要找的东西。”然后突然双手将算盘高举,嘴里喊到:“天地众灵无上雷神听我命!碧玉光华!白雷!” “轰隆……”天上风云乍变,云迅速的聚集过来,瞬间,天上仿佛一条白龙呼啸而过,“砰!”一条白色的线将黑暗劈成两半,顷刻的光芒将天地照亮,然后狠狠的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古树被从中间劈开,干净的切口只像被斧子切成了两半,丝毫没有烧焦的痕迹。而就是这一刻的光芒,玉离清清楚楚的看到,不远处白色的山崖上,被画上了巨大的红色鬼符,而他们此刻,却站在离方才小路分岔不远的地方。 珊瑚将算盘放下,苍白着一张脸看着玉离,玉离苦笑了起来,无奈的说:“鬼打墙……符就画在山崖的石头上……”珊瑚愤然唾了一下,揉了揉满是泥泞的衣裳,恼火的骂道:“这些人怎么搞的!有好路不走偏偏走上这烂路!向黄泉也不是这么走啊!死人了!”玉离长叹了口气说到:“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继续向前?前面没路了,是绝壁!”珊瑚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半鄙视的说到:“没有路,姑娘我就劈出一条!你大男人一个你怕什么?----哦对了忘记了,你毛头小子一个,毛都没长齐,不用指望你……”然后抓着他的手向前走了几步,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看也不看路,小跑了起来。 “珊瑚姐!你不是说鬼打墙吗?我们走不过去的!”玉离无奈的提醒她。珊瑚回头白了他一眼,恶狠狠的说:“我们肯定能走到那悬崖边!然后我们再向前走才会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受不了你了!猪啊!你的脑袋怎么那么笨啊!”玉离也没话说了,跟着她小跑了起来。 幽幽的绿光淡淡的照着他们的路,前方,就是白色的悬崖壁,这里画了一个巨大圆润的小圈,珊瑚猛的停了下来,将一只手伸了过去,伸出去的部分好象探进了水中,曲曲折折的延伸向无知的远方,她将手抽出来,又伸进去,依然如故,于是她一把扯过玉离,话也不说就狠狠的一推,玉离瞪大眼睛向后仰着摔了过去,过了一会,珊瑚大声喊着:“玉离!你过去了吗?那边是什么样子啊?啊?你死了没!” “我在这!”玉离怨恨的声音从珊瑚的身后传来,远远的,听不真切。珊瑚回头,白色的身影飘然而至,全身上下渐满了泥点子,向一个冤魂半幽幽的说到:“珊瑚姐……你叫我?……我到原来的地方去了……”珊瑚捂着嘴扑哧一声笑了,然后又回头看着近在眼前高高的悬崖,狠狠的说到:“我想这肯定有蹊跷,应该有暗号的!但是开门的话是什么?糟糕……开门!”白色的石头稳如泰山。“我叫你开门!你不开姐姐我揍你!”珊瑚用力的踢了过去,脚也消失在水般的迷雾里,她一下坐到地上,翻着两只眼睛看着玉离,嘟着嘴巴不说话了。 ------------ 第二章 :幽冥灯(三) 更新时间:2008-09-04 “那,我试试吧,姐,你让开。”玉离想了想,发话了,珊瑚兴奋了,一骨碌爬了起来,贼笑着走到玉离的身后,玉离向她挥了挥手:“再走远点!”珊瑚依言又退后了几步,远远的,天边出现一道蓝,天,隐隐约约的亮了,玉离的白色衣裳和白色的悬崖浑然一色,珊瑚心里洋溢起一抹感动,原来身边有个能依靠的人,还真是不错。 “呼呼呼……”玉离沉重的喘息远远的传来,他也退后一步,大喝一声,呼拉拉!一串金色的火焰喷了出来,卷着热辣辣的风向前喷去,水雾色无形的墙壁瞬间被烧出了一个大大的洞,前方,露出了一片雾白的世界。 “玉离!你太好了!”珊瑚兴奋的冲了上去,扑上去搂了搂玉离的脖子,然后跳下来,头也不回的冲过那个大洞。 一样的大山,一样晨雾,一样的淡云一样的小路。珊瑚半是迷茫的走了过去,一回头,高高的悬崖不见了,长而没有尽头的小路被一个大大的洞截成两段。来路消失在白雾中,去路也迷茫的被掩盖在水气之下,诡异的天地里静悄悄的,潮气袭来,珊瑚打了个寒战,大声喊到:“你快过来呀!还在那边做什么!” “哦!”玉离的脑袋伸了过来,绿色的眼睛眨啊眨,闪身走过,看着珊瑚坦然的样子,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低下头拍了拍衣裳,对珊瑚点点头,二人又重新踏上了征途。 天亮了,早晨冰冷的阳光透过雾气,冷冷清清的路,凄凄惨惨的田。珊瑚双眼又呈现出迷茫,低声的问道:“玉离,你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觉得这里好象根本就没有人烟!你看,旁边的田里全是败草,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春耕了吗?这里完全没有耕作的迹象啊!连土都没翻……”玉离迷惑的左右瞧了瞧,摇摇头,完全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珊瑚又白了他一眼,嘴里埋怨到:“从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你也该学点东西了吧?再这样下去,就算你是凤凰,能涅磐,你就不怕你烧着火的时候有人用黑水潭三千丈下的千古寒水来泼你吧?管你什么火都烧不起来!”玉离撇了撇嘴说到:“生死由命,富贵由天,既然老天让我投了这凤凰胎,就不会让我这么容易就死了,我都不抄心,你管这么多做什么?”珊瑚鼻子里哼了一口气,脸色臭臭的,撇过头去不说话了。 两人一直走,从早晨一直走到了黄昏,终于来到一个小山丘下,昏昏沉沉的夕阳要死不活的耷拉在树梢上,树的下面,一座黑色的房子静静的趴着。珊瑚本来已经累得快不行了,终于看到了似乎有人的样子,扯着玉离以龟速向前奔,好不容易来到了房子的面前。 门楣上挂着一个歪歪斜斜的牌子,模糊不清的客栈两字已经痕迹班驳。而黑色的门大开着,却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东西,黑黑的一片模糊。破旧的瓦片摔落在门前的地上,稀稀拉拉,有的瓦片下甚至长出了杂草,被踩得稀烂的黄纸已经几乎溶进了泥里,这门前的地上真的很久很久没人打扫了。珊瑚狐疑的大声喊到:“有人没有!有人没有啊!”她的声音在旷野里很快四处消散,没人回答。珊瑚撇了撇嘴,迈开脚正要进去时,一个身高只及她腰间的驼背老人颤微微的走了出来,脸色蜡黄蜡黄,身上穿着破旧肮脏的长衫,手里拄着一根榆木的拐杖,发灰的眼睛不善的看着眼前的二人。 玉离赫的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他走上前去开口便问:“请问这位店家,这可是客栈?请问昨天有没有人来这里投宿?我们在找人,能不能在这住宿一晚?” 那人艰难的抬起头看着玉离,上下打量了一番,咧开嘴巴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语气不佳的回答到:“本店昨天没人来投宿,而且小店庙小粥少,住不起公子这模样的贵人……”珊瑚突然想到了什么,无赖的朝那人笑了笑,开口说道:“这位店家,我们是来找一位走脚人的。他前些日子替我家将我一叔父送了回来,我家叔父可是模样安好啊!然后呢,嘿嘿,这几天我们又接到亲戚的书信,说是又有位叔叔想要回乡安葬,我们还想请他走一回脚!还请店家不要见怪!”那人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三人,虽然脸上很明显的写着不愿意这三个大字,珊瑚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锭银子,看起来有十两左右,那人颤抖着嘴唇但是面色却不变的接了过来,转过身向屋子走去,嘴里扔出一句:“要是你们不怕的话就尽管住下吧,出了事我可不管……” 珊瑚厚着脸皮嘻笑道:“嘿!店家您这就不必费心了!有生意做,我相信那些师父们不会不答应的!”然后跟着走了进去。 刚进内院,从一间房里出来了一个人,脸色蜡黄,眼睛浑浊而细小,嘴唇青紫。身上穿着青色的长衫,腰间扎着黑色的布。珊瑚和玉离对看一眼,心里有了数。店主见他走了出来,脸色不佳的凑了过去,回头偷看了珊瑚二人一眼,珊瑚拉着玉离若无其事的走到一边,那店主安心了下来,随着刚出来的那人走到一边,珊瑚伸长了耳朵也只隐隐约约的听到那店主沙哑而怪异的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好……马上……” 店主说完了立刻回头,珊瑚立刻转过身子装做和玉离谈话的样子,这一转不要紧,“啊!!!”珊瑚尖叫了起来。 前方不远的二人回过头来看着他们,“怎么了?”玉离焦急的问到,珊瑚踉跄的退后几步,手颤抖的指着玉离的身后,玉离一回头,在夕阳照不到的地方有一个脸上贴着黄纸的人,露在外面的身子青白发黑,有点点的紫斑,一双青白的手慢慢慢慢的伸向玉离的脖子……“啊!!!”玉离狂叫出声,向珊瑚扑过去。 ------------ 第二章 :幽冥灯(四) 更新时间:2008-09-04 那干枯的双手停下来了,一点一点的收了回去。玉离和珊瑚惊魂未定的看着那些不知道该称为什么的东西,巨大而臃肿的身体,肩上披着诡异的黑色麻布衣服,手收回去以后就被完全遮了起来,头上戴着向后翘着的草帽,额头上帖着画满东西的黄纸,看不到脸色,却可以想象,那黄纸下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 玉离倒抽了一口冷气,攥住了珊瑚的衣袖,珊瑚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轻轻的呢喃:“玉离不要怕,这些人都已经没了气息,根本就是一团人样的肉了……”玉离抢声道:“但是他们会动!” “只要姑娘不走近他们,我相信黄某带着的喜神是不会对姑娘做出任何事情……”一个阴骛的男声轻轻的对着珊瑚说到。珊瑚心里泛起一抹凉意,眼睛瞪得如牛铃般大,眼前的男人正用无比贪婪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的身子,目光从她的脸游移到了她的胸口,湖绿色的衣裳掩不住珊瑚娇好的身材,但在这男人赤裸的眼神中,珊瑚分明看到了横成的欲望。 玉离将珊瑚扯到自己的身后,单薄的身子站在了珊瑚和那男人之间,他勉强扯起一个干瘪的笑,说到:“这位师傅,我们两人唐突了您的喜神,请不要介意!”店主沙哑深沉的声音适当的响起,只听他说到:“二位,既然是你们要进来的,最好不要冒犯了我的贵客……”珊瑚厌恶的从玉离身后看着这诡异的男人,心里嘀咕着:“要是收鬼的都是这样的男人!那这行当也太没出息了吧?都是些什么人啊,歪瓜劣枣啊!”然后深抽了一口气,轻轻推开玉离,站在那二人的面前,强行忍住对那男人的厌恶感,撇了撇嘴说到:“师傅,还请借一步说话。” 那男人面露喜色,歪着嘴巴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店主的肩,珊瑚心里又是一阵凉,扯着玉离向外面走去。店主倒也识相,静静的看着三人向外面走去。 “这位师傅,请问贵姓啊?”刚走到外面,珊瑚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到。 看到珊瑚有求与自己,那男人的眼神更加猥亵了起来,貌似和蔼的回答到:“免贵,姓黄,黄老三,请问这位姑娘有何指教?”眼睛更加放肆的沿着珊瑚的胸口往下,似乎在用他那双发黄粗糙的手在抚摸着珊瑚,然后嘿嘿一笑,挑衅的看了看玉离。 珊瑚忍了忍,回答到:“黄师父好本领啊!在下昨日在那村里听到师父路过,心生羡慕,也想学学,这一路找到这来,可废了不少功夫啊!还请黄师父能教导在下几招,做为酬谢,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事完之后,另有重谢!”说罢从袖子中拿出两锭元宝,想都没想就直接递了过去。 黄老三细小的眼睛里放出奇异的光,一手将银子抢了过来,轻轻擦了一下,转过身去将其中一个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狠狠的咬了一下,然后将两个元宝放进了衣裳最里面的带子,搓了搓双手,轻咳了几下,得意洋洋的的拍了拍玉离的肩,玉离闪了一下,他也不以为意,笑呵呵的说到:“行了,这事就包在我黄某的身上了!姑娘想知道什么尽管开口!我黄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哈哈哈哈!----对了,敢问姑娘芳名?” 珊瑚撇了撇嘴,在心里嘀咕到:“果然,只要有钱,什么都行……”然后又缓了缓脸色说到:“在下季珊瑚,这是我的弟弟,玉离,以后还请黄师父多多指教了!”黄老三冲他们点了点头,说到:“天就要黑了,咱们上路吧,这入门还有一些事情是要处理的…..”珊瑚和玉离对了个眼色,跟着他走了进去。 店主依然站在原来的地方,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依依不舍的挂在树上就是不愿意沉下去。暗暗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沟沟壑壑组成一张令人不得不厌恶的脸。他见珊瑚几人貌似和睦的走了进来,失望的转身走进了一间小小的屋子。 黄老三的房间。 他推门进去,将珊瑚二人留在外面,然后里边一阵细碎的响动,黄老三突然大声喊到:“进来吧!” 珊瑚推门进去,顿时大吃了一惊,昏暗房间里的小桌子边坐着三个人!除了已经认识的黄老三以外,一个长得稍微像一个正派人,但是却冷冷的面无表情,另外一个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嘴角,一点笑意也没有,寒得令人恐惧。而黄老三大概是最世俗的一个,满脸笑意的将玉离扯到跟前,热情的跟另外两人介绍到:“二哥,四弟,这是咱们新收的徒弟!玉离,恩,季玉离,还有季珊瑚。” 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人说到:“三弟,你越来越大胆了!”黄老三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他又继续说到:“没有我的同意!竟然收个女人为徒!简直就是放肆!”然后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走到旁边的窗子边看着越来越黯淡的天空。 珊瑚一下就火了,大声喝道:“死老头子!你什么意思!我是个女人又怎么样?难道你是你爹爹生出来的?”黄老二一听也恼了,回头就恶狠狠的骂道:“你这放肆的女人!男人说话你插什么嘴!给我滚出去!”珊瑚歪着嘴笑了起来,嘴里狠狠的说道:“没话说了就叫我滚出去?你这大老爷们还真是有气度啊……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家三弟收了我的银子,总该给我个交代吧?我走也可以,只要你们肯把召魂之术传授与我,我马上离开!” 桌子边那个冷冷的男人动了动眼睛看了看珊瑚,不带一丝暖意的说到:“姑娘,非入室弟子不能传授,这是我们祖师爷的交代,你还是走吧。”黄老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着急了起来,将怀中的那两锭元宝拿了出来,往另外两人手中一人塞了一锭,冲珊瑚比了个眼色,然后说到:“二哥,三弟,这位姑娘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谢……珊瑚,是吧?” 珊瑚得意的看了看玉离,懒洋洋的坐到凳子上,支着脑袋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就是不说话,黄老三也恼了,冲她不停的使眼色,珊瑚又笑了笑,说到:“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 第二章 :幽冥灯(五) 更新时间:2008-09-04 黄老二歪着脑袋斜斜的看着珊瑚,不说话了,珊瑚打蛇随棍上,继续说到:“其实这不是钱的问题,老三师傅刚刚已经同意收在下为弟子了,我想你不会让他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吧?大丈夫说一不二,做人要有做人的原则和章法,说出口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能收回呢?您说是吗?” 沉默,静静的沉默。黄老二继续冷笑着不说话,黄老三着急的搓着手,然后碰了碰静静的黄老四,黄老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仍然懒得说一句话,于是黄老三急了,大声的喊到:“二哥!”玉离轻轻摇了摇珊瑚的袖子,珊瑚意会过来,又从身上掏出了两个元宝,轻轻的放在桌上,怪笑着说:“三位师傅,天下之间,想必找不到会跟钱过不去的人吧?在下有礼了……” 黄老三控制不住的两眼放光,习惯性的将银子放到嘴里咬了一下,冲另外二人点了点头,因为看到银子而变大的眼睛清澈起来,放射出坚决的光。黄老二慢吞吞的走到桌边,拿起银子轻轻的掂量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既然看在你如此诚恳的份上,黄某就传你一些世俗之术,想必你也够用了……”然后迅速将两锭银子全塞到了腰间,黄老四冷冷的哼了一下,默默的转过身去开始收拾行李。黄老三看着他二哥放银子的地方,残念啊…… 黄家兄弟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黄老三 和老四将那两个尸体抗了进来,在黄老二 的协助下钻到了尸体的身下!珊瑚和玉离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黄老二不在乎的冲二人摆了摆手,用力甩起了手中的铃铛,外面已经天黑,珊瑚终于明白了,这就是要趁着漆黑的夜色走出旅店还在晚上赶路的原因啊!她在心里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回首张望,那棵枯萎的老树下,一个矮矮的人影在左左右右的徘徊,在渐渐明亮起来的月光中,两个幽幽的亮点看着他们慢慢离去。 走了不久,来到大山边,漆黑的山脊在夜色中默默的伫立着,看不到边缘。珊瑚心里升起了烦躁,这三人居然是背着尸体走的!这哪是御鬼!分明就是骗人!亏自己还对他们这么恭敬,一口一个师父的叫得恁亲热!原来只是装神弄鬼啊! 黄老二将手中的黄纸洒向天空,铃铛一按,一切寂静无声,他四处看了下,没人,轻唤到:“出来吧!该是入门的时候了。”于是另外两人从那尸身下钻了出来,一股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珊瑚掩着鼻子厌恶的看着那二人。黄老三立刻朝珊瑚走了过来,貌似亲切的问道:“珊瑚啊,走了这么久累不累?来,三师父给你揉揉脚啊……”说罢就要去摸珊瑚的脚,珊瑚一收,玉离就朝着他的手狠狠的打了下去,黄老三一脸不悦的看着玉离,珊瑚冷冷的说到:“黄师父,请自重!”黄老三哑了一下,又蛮横的哼了口气,径自走向另外二人,然后推了推黄老四,黄老四静静的朝那大山走了过去。 待他回来,黄老二轻蔑的看着珊瑚,得意的说到:“季珊瑚,季玉离,入咱们这个门,没那么简单!首先要试胆量,辨方向,然后跟着我们走完这回脚,出师了才能去拜会祖师爷!如果你们吃不了这个苦,那就怪不得我了,天资不足,恕黄某无法将御鬼之术传给二位!”说罢立刻转身,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刚刚一停下珊瑚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倒也不奇怪,拍了拍自己的裙子,问到:“你要我们做什么?”这大半夜的,伸手不见五指,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珊瑚开始心疼自己刚刚一下冲动给他们的那么多银子了,这给了钱还要受罪的事情确实不多啊! 黄老二回答到:“这山是一座坟山,我四弟刚刚到山上放了这样的两张符纸,你们二人分别将符指取回来便过关了。怎么,女孩子家家,本来就应该在家里绣花煮饭,这抛头露面的,做不到你就回家吧!” 珊瑚撇着嘴笑了,不就是鬼吗?鬼有什么可怕的?就是因为是鬼,还不敢把我怎么样了!她顺了顺袖子,提起群摆就要上前,玉离一把扯住了珊瑚,绿色的眸子里带着担忧,他关切的说:“我先去吧!啊?”黄老二看着玉离,心里暗自揣度着:“这白色头发的公子哥,不是妖怪便是西土之人,若是妖怪,那可就太好了!这几年城里收妖怪的皮毛的家伙一下多了好多,这妖怪的白毛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于是冲着玉离笑了起来,回答到:“你若想先去,你去便是。”玉离欠了欠身子向前走去,黄老二拍了拍黄老三的肩,冲他点了点头,走开了。珊瑚一心挂念着刚刚离开的玉离,伸长了脖子朝他离开的方向张望,白色的身影不一会就被黑色的大山给吞噬了。 这座山上有许多坟,穷人死了用席子一卷在地上挖个坑便被埋葬了,有钱的人就打造了上好的棺木,用青白的大石头垒得高高,有些人死在外地的,更是不惜钱财叫人将自己的尸身千里送往家乡,只是为了这一具在人间的皮囊。玉离撇了撇嘴,嗅着空气中的味道,有鬼火!于是他举起手来打了个响指,小小的火苗点燃了老坟头上的青色雾气,苍白的火焰在林子间翻腾,林子里的动物远远的看着那白色的影子,玉离身上散发出和蔼的气息,一只小麻雀飞来,没有惧怕眼前的鬼火,反到是落在了他的肩上。 玉离微笑起来,喃喃的对它说道:“小麻雀,我是你们的王!不要怕,这火伤不了你们,我只是想亮一点而已。”小麻雀圆圆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下,扑的飞了起来,刹那间,林子间的鸟儿们都向这里聚集。玉离张开双手,朝着他的子民们微笑着说到:“鸟儿们,我要这林间坟头上的两张黄纸!可以帮我找来吗?” 鸟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一只杜鹃拍了拍翅膀率先离去,呼拉拉的几下,鸟群飞回,其中两只鸟的嘴里,叼着的就是那两张纸。 “喀嚓”一声轻响,“什么东西?”玉离大喊,鸟儿们好象闻到了什么似的惊慌的四散而去,鬼火幽幽的熄灭了,林子里又是一片漆黑,玉离将两张纸塞到袖子里,朝那刚才发出响动的地方走了过去。淡淡的月光透过茂盛树冠掉了进来,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响动。“奇怪啊……”玉离摸了摸脑袋,少年单纯的脑海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复杂的观念。他摸了摸自己的袖子,甩甩头,走向山脚。 ------------ 第二章 :幽冥灯(六) 更新时间:2008-09-04 原地只剩下三个人,黄老二不知去向,玉离也懒得管这么多,将一张黄纸递给黄老三,老三面无表情的接了过来,珊瑚走进玉离,玉离顺手将手中的另外一张纸塞到了珊瑚的手中。珊瑚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回头冲黄家兄弟笑了笑,径自走向大山。 不多时珊瑚就回来了,将手中的那张纸递给眼前的人,黄老二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衣裳好象被什么刮破了,一脸狼狈,玉离半眯起眼睛,打量着黄老二不自然的神色,黄老二被玉离看得浑身不自在,热络的拍了拍玉离的肩,打着哈哈说道:“行了!今后你们就是咱们的人了!”玉离更加确定他的心里有鬼,故意问到:“那方向呢?不用辨了?”黄老二看了看旁边的几人,强横的说到:“你们既然能分清去回的路,这就算可以了!”珊瑚不屑的哼了一下,也不明白这人前后的态度怎么相差这么大,但是也懒得说什么了,毕竟对这三人不能指望太多。 黄老二招呼到:“咱们就继续赶路吧!此地不宜久留啊!”另外二人点头称是,珊瑚顿时想到了什么,指着地上的那两具尸体,厌恶的说道:“这东西,我绝对不背!你们要怎么便怎么!这么恶心的东西!”黄老二顿时恼了,骂道:“要是恶心,你又要入门!既然入了这门,那你还说什么!” 珊瑚昂着头大声回答:“你们这三个骗人钱财的东西!这走脚哪有背着死人过省的?我既然给了这钱来学东西,你们居然教我这骗人的东西!本姑娘早就不指望你们了!你们还想继续欺神弄鬼!我呸!”玉离也帮腔到:“几位师父,叫一个姑娘家做这事情,不太好吧?”黄老四冷冷的看了看二人,话也不说的径自走向其中一具尸体,钻到了下面,黄老三搓了搓手,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无奈的钻到另一具尸体下面去了。珊瑚这才露出一抹微笑,得意的冲着黄老二笑着,黄老二没办法,顺手甩起了铃铛。于是夜色下,五个人的影子缓缓向前行进。 天边慢慢的出现一抹淡蓝,雾气又浓重了起来,黄老二领着几人走向一个山洞,等几人的影子没入了阴影就停了下来,对几人说到:“今天白天就在这休息吧。”走了一个夜晚的几人疲惫不堪的坐到了地上,黄老三和老四走了出来,都沉默着不说话,黄老四从一个大大的背带中拿出几个干干的饼,递了两个给珊瑚,然后自己就着羊皮袋里的凉水喝了起来。 珊瑚接过他递来的东西,呆呆的看着上面的几个黑黑的手指印。饼应该是在那店里烙的,看起来还算蛮新鲜,就是,那黄老四方才是拿着那东西的!没有洗手就吃东西……珊瑚心里一阵烦躁,玉离也发愁的看着眼前的东西,黄家三兄弟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迫不及待的大口大口咬着饼,只几下功夫就一人吃掉了一张。黄老三吃饱以后拢了拢地上的干柴,噼里啪啦打上了火,小小的火苗冉冉升起,他整了正包袱,疲倦的倒在地上。 玉离拉着珊瑚往山洞的里面走,这山洞不大也不小,应该能容得下十多人,他们走到最里面那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坐了下来,珊瑚两只眼睛耷拉了下来,扯着玉离的衣裳连话都懒得说一句就沉沉的睡了过去,这时候,玉离尚且带着稚气的脸上泛起一抹心疼,紧紧的搂着珊瑚,二人相拥而眠。 暗暗的香气萦绕在他们的周围,好香!玉离在梦中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好香……立刻又坠入了深深的梦境。 “嘿嘿嘿嘿,那小子随便你处置!我要这妞……你看她这腰啊……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知道她肯定是个好货色!哈哈哈,出手还这么大方,嘿嘿嘿嘿,三爷我让她尝尝什么叫欲仙欲死……” “你小子就是太好女人!才会沦落到现在这地步!” “少罗嗦!你还不是因为太爱财了,上次污了老大的银子,老大才会扔下我们自立门户!” “你给我闭嘴!玩你的女人去!滚!要不是老子发现这小子是个鸟精,我肯定不会带着这两个包袱!” “行了行了,老二!带着你那鸟精你到一边去,不要打扰我办事……” 梦中周围似乎喧闹了起来,珊瑚只觉得天昏地转,日月无光,眼皮像被十层大山压顶,根本睁不开来,整个人就根浸在泥水中一样动弹不得。但是那淫秽龌龊的话语一句又一句的冲向她的耳朵,她颤抖着想挪动自己的身子,结果只是轻轻的晃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压了过来,带着那种令人厌恶的感觉,臭,臭味!是尸臭! “啊!!”珊瑚拼命睁开了眼睛,在那细细的窄缝中,她看到一个男人贪婪无耻的脸,本来应该半眯着的小眼睛因为兴奋而大睁,一口黄牙从里向外喷着热哄哄的臭气,这个男人见她尖叫,自己也大吃一惊,没有离开,反倒是更加用力的钳制住她的手臂。珊瑚全身无力,想反抗,却发现这男人的力量尽是如此之大。她沙哑着嗓子狠狠的吼到:“黄老三!放开我!” “哟,醒拉!我的珊瑚好徒儿,你可不是一般人啊!一般人这剂量至少要晕三个时辰!哈哈,无所谓了,但是你这样叫师父的名讳是不行的啊!以后你就跟着师父了,师父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有我黄老三的一口饭,就不会让你季珊瑚喝一口粥!哈哈哈哈!”那男人看着珊瑚挣扎的样子更加兴奋,一只手压着珊瑚,另外一只手伸向她的衣襟,顺手摸向她的腰。 “哟!还藏有宝贝呐!来来来,让我瞧瞧这珊瑚姑娘还随身带着什么东西!”说罢就要抽出珊瑚腰间的小算盘,珊瑚惊慌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浓浓的憎恨与愤怒,这算盘若被这男人拿去,等待自己的,将是那无尽的黑暗与恐惧!这一瞬间与那个悬崖边的那个晚上相互重叠,翻腾已久的恨意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的喊:“给我滚!!” ------------ 第二章 :幽冥灯(七) 更新时间:2008-09-04 一阵绿光从算盘上泛滥开来,尖锐的女声袭向石头,巨大的黑色石头应声而开,轰隆一声巨响砸到黄老三的脚边,余音在小山洞里回荡,他已经完全被这巨大的声响给惊呆了,两只眼睛茫然的看着前方。珊瑚狠狠的推开他的身子,一把抢回了自己的算盘,站起来踉跄的走出洞去。 黄老二刚刚打完最后一个结,狠狠的把昏迷的玉离捆上,突然听到山洞一阵巨响,慌忙回看,珊瑚一下扑了出来,黄老二惊讶万分,老三怎么会这就让她出来了?顾不得细想就要冲上去抓住珊瑚。 “季姑娘!小心!”黄老四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一下扶住了珊瑚就要摔到的身子,然后顺便格开了黄老二就要伸过来抓人的手。珊瑚看是黄家兄弟,挣扎着就要离开,黄老四轻轻冲着她说:“我是来帮你的……”然后脸色一冷,对着黄老二说到:“二哥,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不知道我们黄家人居然也落到了这个田地!大哥走的时候对我们说的话难道你不记得了吗?做人,做恶,会有报应的!” “老四你让开!干上这一回我们以后都不用再做这勾当了!你懂什么!给我滚!”黄老二恼了,扬手就要劈向黄老四的脖子,黄老四扯着珊瑚就地一滚,正好来到了玉离的身边。然后顺手将珊瑚一推,自己挡在了黄老二与珊瑚之间,依然冰冷的脸上与往常一样没有笑容,这时,却平白多了一抹坚定。 “老四!今天要是你挡了我的财路!就不要怪我和老三不认你这个兄弟!”黄老二恶狠狠的威胁道。 “这样的兄弟,不认也罢。”老四冷冷的扔出一句,黄老二见一言不和就立刻扑了上来,黄老四将他挡住,二人缠斗在了一起,出手时老四大声喊到:“季姑娘,快走!”珊瑚惊醒过来,死力的摇着玉离,玉离从朦胧中醒来,珊瑚死命的扯着那个结,却怎么也扯不开,玉离甩了甩头清醒了一些,小声呢喃的说到:“烧,烧绳子……”珊瑚明白过来,抽出小算盘狠狠的敲了敲地面,啪啪啪,几点小火星在上面聚集,绿光变红,一簇小火苗升了起来。 黄老二狠狠的打了黄老四的肚子一拳,老四一口血水吐了出来,沙哑的说道:“二哥,做恶,真的会有报应的!”黄老二抓住他的肩膀狠狠的踢了几下他的肚子,黄老四狠狠的喘了几口气,然后鼻息一松,晕厥了过去。 珊瑚手上的小火烧到了玉离的衣裳,燃到玉离的皮上,却奇迹的没有灼伤他,啪的轻响了一下,绳子断了,珊瑚手忙脚乱的把绳子扯开,黄老二气势汹汹的就要冲过来。珊瑚狠狠拍了玉离的脑袋几下,玉离抱着珊瑚向上窜去,瞬间化做一只巨大的白鸟,巨大的气流凭空出现,冲着黄老二掀着一阵狂风,珊瑚死死抱住玉离的脖子,玉离晃荡几下,左右摇摆的展翅而去。 风,停了。 玉离凭着一口气带着珊瑚向着一个方向不停的飞。蓝天在他们的头顶略过,穿过飘渺的白云,下面碧绿的山野勃勃的散发着生机,一阵狂风从他们的身后吹来,玉离被乱流打得左右摇摆,颠簸了几下,白色的双翅停了几下,顺着风的方向滑翔,玉离小小的脑袋上轻柔的长羽毛轻轻的抚过珊瑚的面颊,珊瑚低着头嘤嘤的哭了起来。泪水滑过她苍白的脸,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住玉离的脖子将脸埋在玉离温暖的背上。 变成白色凤凰的玉离长长的哀叫着,借着风向下盘旋,轻轻的降落到森林湖边的草地上。 白色的荧光在白日里也耀眼可见,白色的凤凰转眼变成一个浑身洁白的少年,如白银的长发在空气中飘荡,他轻轻抱住身边那颤抖不已的女子,少年温柔的脸上尽是满满的疼惜,珊瑚被搂在温暖的怀中,颤抖着汲取那难得的温暖,已然没了那强悍女子的气质,只是无声的宣泄着自己多年来压抑着的泪水。玉离长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更加紧的抱住了珊瑚冰凉的身子,身子一放松,方才的药劲又涌了上来,玉离抱着珊瑚昏睡过去。 时间如流水般一点点的滑过,珊瑚渐渐平静了下来,泪眼婆娑的看着抱着自己的人,银色的长发一缕一缕的披散在他的肩上,掩映着他淡棕色的睫毛,瘦削的脸颊苍白着,原来红润的嘴唇有些发紫。珊瑚轻轻的搂住他的肩,单薄的肩,少年特有的稚嫩的肩!在那时候幽深的水底,那么小那么小的一个娃娃,他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为什么会被算盘镇在湖底?他是凤凰啊!白玉凤凰啊!玉离似乎想到了什么,狠狠的皱了皱眉头,身子害怕的颤抖了几下,嘴里喃喃的说道:“不……不要……不!”珊瑚反过身子又抱住了这单薄的少年,看着天边越来越红的火烧云,呜呜的风刮过对面山上那许多无主的荒坟,在这荒凉的天地间,在远离了尘世的喧嚣之后,珊瑚的心中宁静而恬淡。 是夜,熊熊的火在燃烧,玉离下湖抓来许多条鱼放在火上烤着,黄色的火光打在二人的脸上,将珊瑚没有血色的脸庞也熏得煞是可爱。正当二人津津有味的在啃鱼的时候,远远的天边来一阵熟悉的铃声,“当啷……当啷……”一阵又一阵,一波又一波,因为距离太远而单薄的铃声在空旷的荒地上湖面旁居然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向他们靠近!珊瑚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那重重的危机感是什么?那种对魂魄强大的驾御力让她心为之一颤,她看了看玉离,玉离身后正是一个座爬满了荒坟的小山!珊瑚明白了,跳到水边用力泼了几下,将火泼灭,扯着玉离飞快的跑到了小山边上的一个破烂的茅棚里。 淡淡的月光从茅棚的间隙打了进来,这里很小,只容得下二人勉强站力。前方有一块龇牙咧嘴的神像,依稀蓬乱的黑色头发和红色的面孔,只是面目已然不清晰。供桌上散乱的尽是鸡和鸭的尸骨,发黑发臭的骨头上结满了蜘蛛网,一派荒凉。珊瑚用力一扫桌子,桌上的香炉烛台当啷几声全掉到了地上,珊瑚看着那块面目全非的木头,一阵厌烦,这东西只是块木头而已,一群人天天年年的在祭拜,谁知道那些供品三牲到底进了谁的肚子!心下一恼,她正要把那东西压到桌上,玉离一拍她的手警告到:“神龛面前,不要亵渎神灵!” 珊瑚楞了一下,手中拿身的木头放也不是扔也不是,她气恼的看了看玉离,将那东西放到了茅棚的破门外,“当啷,当啷……”铃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那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了。 ------------ 第二章 :幽冥灯(八) 更新时间:2008-09-04 云开始聚集,月光越来越淡,那些老坟上升起几团青白色的火焰。一个人远远的走了过来,手中的摄魂铃发出一阵又一阵有节奏的响声,几团青白色的火焰突的窜了起来,那人似乎没看见的毫不在意的走了过去。说来也怪,平日里嚣张的鬼火却四散逃开,珊瑚紧紧抓住了玉离的袖子,满脸惊讶。 只见那人来到一个小坟堆前,嘴里喃喃自语:“我乃赵顺,特来渡此地之人返乡,汝何方人士?速速与我答来……”声音虽轻,却清晰可闻。他急急的摇动着手中的铃铛,急促的声音骤然响起,一把纸钱被他撒向四周,他又抬起头默念着听不懂的东西。说来也怪,那坟地里突然飘起一团烟雾,朦胧中一个苍老的声音答到:“我乃山西商人……客死此地……”然后又是一个娇嫩的声音:“我是麦城的……”接下来又是几个声音急急的报着自己的来处,珊瑚定了定神,猛然想起自己也本该是他们中的一员,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只听那人又当当当当的摇起了铃铛,扑扑扑……荒坟突然炸裂开来!几个人影笔直的站在土中!有的已经准备跳将出来! 珊瑚再也忍不住了,她冲了出去,大声的喊到:“这位师父!请等等!”脸上尽是激动的神色。那赵顺惊讶的看着眼前一身碧绿的女子。这女子虽然是人样,但身上没有平常人的气息,却又不如鬼魅般虚弱,他低低的开口:“这位姑娘,请不要打扰在下……”珊瑚努力将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她脑子迅速一转,对着那人说:“这位师父……在下找寻师父这样的人已经很久了!看您也是善心之人,能不能帮小女子个忙?”那人看珊瑚并没有恶意,又摇起了铃铛,方才破土而出的几人僵直的跳到他的身后,赵顺走上前去将几张黄纸贴到了他们的前额上,才又转过身看着珊瑚说:“呵呵,希望在下能帮得上姑娘的忙。” 珊瑚当下一喜,恭敬的说:“师父,请收我做徒弟吧!” “姑娘啊!不是我赵某看不起姑娘你,我这行当名声不好,又不轻松,如你般的女子,何苦来哉!”说罢摇了摇头,一只手甩起了铃铛,那刚从坟里爬出来的东西僵硬的跳了一下,向前了一步。珊瑚一下急了,转身拦在他的前方,满脸倔强,赵顺静静的看着珊瑚,珊瑚高高的举起自己的左手,青白的手臂在夜里清晰可见。老坟上的鬼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异常兴奋的舞动起来,在几人的周围盘旋起来,珊瑚咧开泛白的嘴唇朝赵顺笑了笑说到:“您看出来了吗?” 赵顺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了起来,也不顾男女之防,一下抓住了珊瑚那只半透明的手臂借着微弱的光仔细的端详起来,沉默了好久,赵顺放下了珊瑚的手,认真说到:“姑娘,你今后都要以吃魂魄为生了,堕入了这条路,你便有了孽,没有资格再进入上界仙班,永永远远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游荡在这浑浊的人世间,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以后怎么我早就无所谓了,我只要活下去!就算人不人鬼不鬼的又怎么样!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我死的时候有多痛吗?我有什么错?我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我要手刃那祸手!”珊瑚崩溃般的朝着他大吼,腰间的算盘也变得灼热非常,绿色的荧光将珊瑚映得晶莹剔透。玉离站在珊瑚的旁边,静静的看着那张原本恬淡清静的脸,很多很多年前那个混乱的夜,血腥味扑天盖地的朝他扑来,现在回想,仿佛也只是昨天的事情,这小女子,不该受到这样的痛啊!玉离心口一阵绞痛,抿着嘴也说不出话来。 赵顺低着头静静的思索,青白色的火焰慢慢消失了,夜又恢复了原来的寂静。他们就好象是在万丈深渊的最下面,连胸口微微的颤动都随时有可能引起下一轮的崩溃。好久,好久,赵顺终于开口说到:“既然是这样,你就跟着我吧。赵某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珊瑚长出了一口气,脚软了一下身形一晃,玉离前驱一步扶住了珊瑚的腰,淡淡的开口:“谢谢赵师父。”赵顺看着玉离银色的长发和绿色的眼睛,摇了摇头问到:“小兄弟,你的头发,太抢眼了!”玉离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冲他笑了笑。 当年,初夏。 客栈里一个安静的角落,白色的屏风将他们与人群隔开,玉离的头发变成了纯粹的黑色,眼睛变成了深深的墨绿色,一身白色的衣裳,刚进门时便引来了许多姑娘的侧目。 珊瑚半是得意的喝了口茶微笑着说到:“师父,咱们走完了这回,接下来要做什么?”赵顺这个黝黑憨厚但是却瘦削的中年男子第一次露出了无奈的神色,叹了口气说到:“去见我的师父,你的师祖……然后我就能正式教你那御鬼之术了……”说罢将杯中的黄酒一饮而尽,脑海里浮现出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大院,微微的颤动了一下,不自然的看了看珊瑚和玉离,勉强扯出一个淡淡的笑,看着珊瑚他们怪异的神色,扯开话题问到:“珊瑚啊,你的那碧玉算盘……” 珊瑚左右看了看,客栈里喧闹非常,小二肩上搭着油腻的毛巾在招呼客人,而那些吃饭的人满脸通红的在高谈阔论,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安静角落里三人,于是她悄声回答:“呵呵,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了它,我现在才能坐在这里,至于为什么这算盘会到我的手上,呵呵,我也不知道啊!”玉离也尴尬的笑了笑,这时小二端着菜走了过来,放到桌上后热情的冲几个人招呼到:“三位客倌!慢用啊!有事叫我啊!”然后就转身离开。珊瑚笑着摆了摆手说到:“吃饭吃饭,吃饱了好赶路!哈哈人家都说了做鬼也要做个饱死鬼啊!师父你说是不是!” 屏风的另外一边,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笑着悄悄离开。 ------------ 第二章 :幽冥灯(九) 更新时间:2008-09-04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轻装快步向前走着,十几日后,夜。 是朔夜,月亮没有出来,世间漆黑一片,只有淡淡的星子在天上闪烁,而这初夏十分,晚上清风徐徐,可以想象,在灿烂的阳光下,世间的一切都欣欣向荣。赵顺看着前方漆黑的山峦,脸上浮现出莫名其妙的恐惧,于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迅速的前进。 而这时珊瑚腰间的玉算盘却突然开始骚动,珊瑚心念一动,不解的将算盘抽了出来,算盘璀璨的绿光顿时把半边天空照得晶莹剔透,这是一个峡谷,前方一条小路蜿蜒的通向未知的远方,而峡谷的这边,她们的身边,赫然是千里无边的荒坟!绵延不断,看不到边际。 被绿光惊扰了的荒野中的狐狸目露凶光的狠狠瞪着她,哧溜一声窜回了洞里,坟头上顿时生起无数青白色的火焰,混合着多年未散的冤魂来势汹汹的向这一行人逼近。她心头突然一紧,大事不妙! 玉离迅速的把珊瑚拉到自己身后护着,珊瑚手死死握住算盘,怨气越来越大,已经能逐渐听到风声夹声幽幽的人声扑过来:“算盘……碧玉算盘……” 赵顺的额头上冒出一滴一滴的冷汗,走脚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怨气这么厚重的坟地,而更没想到的是,在这么接近大宅的地方,也有这样的地方!玉离死死攥住珊瑚的手,珊瑚慌乱的心也渐渐稳定了下来,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又是一个尖锐的冤魂声音冲他们大喊:“将手中的碧玉算盘交出来!!!”听到这声音玉离的手明显的颤抖了起来,如果算盘失去了,珊瑚,珊瑚一定会魂飞魄散啊!想到这里失去的痛苦像慢性毒药般开始在他身上蔓延,他死死咬着嘴唇,镇静的说到:“赵师父,珊瑚姐,等下我放火,你们冲出去!先走!”赵顺不解的问到:“你,一个人,行吗?我帮你吧!赵某虽然会的东西不多,抓抓这冤魂还是可以的。”玉离不耐的摆了摆手说到:“师父,若是你,一次能收多少鬼?成千上万行吗?带着珊瑚走!”玉离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了出来的。珊瑚扯了扯赵顺的衣裳,轻轻的说:“他行的!他不行的话,这世间就没人能了!” 于是赵顺点了点头正色到:“前方再走十里地穿过这峡谷便是我师父的大宅,珊瑚,等一下你跟我先走,玉离,你一定要小心啊!”说完又忍不住皱着眉头喃喃道:“珊瑚啊,你手里的这方宝贝是什么来头?没见过这些魂这样激动。”珊瑚苦涩的笑了起来,说:“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没有它,我就真的死定了……” 玉离急促的催促着:“数一二三,你们快走!!”然后闭目,整个人越来越滚烫。 “一……二……三!” 玉离张大嘴巴,从口里喷出金色的火焰,火呼啦啦的席卷起冤魂们的哀号,滚滚的向四周蔓延。“啊!!!”凄厉的喊声响彻天际。赵顺拖着珊瑚就向那峡谷的边缘冲去,无数的冤魂冲过来挡住他们的去路,一个混白的东西瞬间就纠缠上了珊瑚的身子,珊瑚一恼,手一挥,恶狠狠的吼道:“死东西!给我滚!”算盘发出一阵灼热的绿光,那东西似乎被灼烧到了惨叫一声就退散开来,然后又是一个这样的东西扑了上来,赵顺抽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冲那东西扔了过去,“啊!!”那白色的东西发出凄惨的嗷叫,一点点的消失无踪。 更加多的混沌之物朝他们二人聚集,才又走几步,一个更加混沌的白色冲到他们的面前,眼看就要将二人吞没,玉离远远的大喝:“趴下!!”珊瑚扯着赵顺一下扑倒在地上,一串金白的火焰呼啦啦冲了过来,瞬间将那魂魄烧得一干二净,也顺便将那路上的冤魂清除,珊瑚抬眼一看,跳起来就狂奔。二人一下就冲到了峡谷边缘的小路上。 来到了这里,珊瑚长出了一口气,在白色的包围下镇定的高举起了算盘,一道绿色的屏障扬起在峡谷与荒坟之间,然后屏障在她的头顶转弯向后伸展,在两道悬崖之间形成了两面高墙,将自己稳稳的环绕了起来。 玉离回头看见他们已经安全,也跟着过去,冤魂们不敢阻拦他的去路,却远远的围绕了过来,玉离在赵顺惊讶的眼神中双手大张,头发批散开来,渐渐的变回了银白色,然后双手一抖,白色的翅膀瞬间展开,银色的荧光滴滴的洒在漆黑的天地间,回头看了一眼那绿色的高墙,长鸣着冲向漆黑的天际,然后又迅速的盘旋而下,所过之处烧出一条金色的火路,燎原的大火开始顺风燃烧,呼啦啦瞬间席卷了整个荒野。 赵顺呆呆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还有这个一直跟自己在一起的玉离,诧异的看着面色凝重的珊瑚,不解的问到:“玉离,玉离他到底是什么!”珊瑚重重的喘了口气答道:“凤凰!” 赵顺愕然了,做梦也没想到他竟是传说中的白玉凤凰!他抑制不住浑身的激动,脸上泛出崇敬的神色,嘴里不由自主的喃喃到:“凤凰一出,世将太平!凤凰一出!世将太平啊!!”而这时,珊瑚手中的算盘的光芒渐渐变得暗淡,在心里暗暗庆幸,好在只是两面墙,要是方才在旷野上,要做出四面墙,自己很可能已经支持不住了! 哀号声透过绿墙直袭向珊瑚,珊瑚头上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绿光开始流转,一部分变厚了,一些地方却更薄了。突然一只青白色的手狠狠的插了进来,朝着珊瑚的头发就就是一抓。珊瑚一躲,算盘晃动了几下,绿墙露出更多的空隙,又是几只鬼手伸了进来,眼看就要扯住珊瑚的衣裳,赵顺一下拿出一把黄纸向那些东西洒过去,那些东西被符烫了一下,手收了回去,珊瑚稳了稳身子,温暖的光芒透过从她的身上流向指间,算盘顿时爆发出更加强烈的光芒,将所有的冤魂都震了出去。 ------------ 第二章 :幽冥灯(十) 更新时间:2008-09-04 白色的凤凰飞向珊瑚,张口吐出纯金的火焰,火势还没触急冤魂,他们就化为一团烟雾消散开来,火冲击着珊瑚的绿色屏障,她脸色苍白的冲玉离笑了笑,玉离犯错般低洁白而下高贵的头,转身又飞向荒野,白色的荧光打着洒向大地。然后火势更加凶猛,哀号声渐渐微弱下来,一刻钟慢慢的过去,又是一刻钟像水流般偷偷走过,玉离盘旋在天上,淡淡的看着广袤的荒野,那里安静而祥和,终于再也没有任何能活动的生灵。 珊瑚颓败的放下算盘,软绵绵的跪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吓人,赵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静静的打量着自己徒弟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玉离盘旋而下,落地的瞬间化成人形,向珊瑚奔了过来。走到跟前,正要扶起珊瑚,突然,一只苍白的手从地面伸了出来,抓起珊瑚手中的算盘就飞了起来,赵顺一下甩出一张符纸,符在风中燃烧起来飘到那魂魄上方,却一下熄灭了,黑色的灰烬飘落。一阵阴风扫过,所有人都愕然了,只是呆呆的看这那抹绿色越飞越远。 “啊!!”珊瑚凄厉的惨叫了起来,她剩下的三魂六魄剧烈的膨胀,点点绿光从她的身上溢了出来,本来苍白的脸涨红了起来,眼看就要的一团幽绿的光芒正迅速向东飞去,玉离心下一急,卷起一阵狂风追了上去。 孤魂野鬼借风狂飞,玉离迅速的追过去,银光一转就是一个漂亮的转身将那东西拦下,这才仔细看清了,这是个年轻男子的魂魄。面目不像野鬼般模糊,隐隐约约似乎就要凝成形体。那魂魄面目一动,似乎是朝他一笑,突然举起手中的算盘就想让算盘阻挡玉离愤怒的目光,但是算盘只是闪过一阵幽幽的光芒,又很快就熄灭了,玉离心中一喜,又怕自己的真火伤到算盘,就双翅一挥卷起狂风,远处,乌云正渐渐聚集。那魂魄颤抖的看着眼前的神物,也顾不得许多,将算盘用力朝远处一甩,玉离也顾不得天上的闪电,着急的飞了过去,那魂魄眼瞅有了空隙,瞬间朝东飞去。 远远的,算盘直直的向下坠去,眼看就要摔个粉碎,玉离一个俯冲,胸口被树的枝桠划了个长长的口子,算盘也坠到了他的背上,轻轻弹动了几下,就静静的呆住了。玉离也不敢用力,双翅轻轻的扬起小小的角度,轻轻飞到了峡谷的路边。算盘又轻轻的落到黄土地上,玉离转身变回人形,银白的长发一甩扬起一道漂亮的白色光芒,将算盘死死拿在手中,脸上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胸腔中剧烈的心跳,恐惧失去的颤抖席卷了他的全身,他将算盘压在胸口,静静的感受着碧玉的清润与滑腻。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到珊瑚跟前,将算盘放到她的旁边。 风中点点的绿光开始凝集,一点点的附着在珊瑚的身上,珊瑚涨红的脸变回了她平日的苍白色,渐渐平静了下来。好久好久,珊瑚抬起头,喘息着朝玉离挤出一抹黯淡的微笑,苍白的嘴唇扬起舒缓的角度,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下玉离才安心下来,轻声开口问道:“赵师父,刚才那符怎么没用?” 赵顺冲他无奈的笑了笑,说:“那魂魄已经被炼化过,别家的符附在了上面保护了他,而那别家,应该就是我的同行。”玉离听言脸色又沉了下来,知道这算盘并且觊觎的人,应该不多啊!珊瑚突然死死抓住玉离的衣裳,剧烈的颤抖了起来,玉离手足无措的用力按着她的人中,拍了拍她白皙的脸,珊瑚更加痛苦的颤抖了起来,玉离大喊:“珊瑚!珊瑚姐!你怎么了!” 赵顺皱着眉头说到:“可能是方才的事情让她耗掉了心力,我们先离开吧,不知过下还会不会出什么别的事情来!”玉离稍微安心了下来,一下打横抱起珊瑚,二人在平静的晚风中顺着小路悄悄的前进。方才天上过来的乌云已经散去,天上的星子忽闪忽闪,完全不知道这污秽的人间刚才所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事情。 待天边变成淡蓝色的时候一行人来到了一所奇怪的大宅子。微弱的亮光中高耸的院墙把人困住,压抑得只看得到上方被分割了的天空,现在已经是夏初,燕子早已飞走,只剩下房檐下那空空如也残破的小巢。赵顺轻扣了几下大门上的黄色狮头锁,门应声而开,一个十来岁的小童伸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进来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小童光着脚穿着草鞋,梳着两个小包子头,本该天真无邪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神秘莫测的嘴角抿得紧紧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玉离怀中抱着晕厥的珊瑚,鼻子抽动了几下,似乎闻到了什么怪异的东西,他皱着眉头四处打量,这屋子很大,却阴沉得吓人,墙边阴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会随时扑出来,他打了个寒战。 于是他侧过脸去看了看赵顺,却发现他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异常,好象是在压抑着什么,赵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玉离,二人对了个不安的眼色。突然,前面那小童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赵师父,祖师爷请你到正厅,其他的几位先到偏厅里等着。” 玉离不满的说道:“小子,我们这还有需要休息的人,能不能先带我们到客房?还有,我们已经是赵师父的进门弟子,为什么不能一同去拜见你们那所谓的祖师爷?” 那小童回头奇怪的扫了他一眼,轻蔑的说:“你们进了赵师父的门是没错,但是你们没拜过祖师爷就还不是我们行会的人,先让你们去偏厅,没让你们等在外面已经算客气了……而你手上那女子,偏厅里会有人来服侍,你不用着急。”玉离听言恼火的正要张口,赵顺拦住他,眉眼里尽是无奈,他示意玉离少安毋躁,顺手拍了拍他的肩,玉离脸色一僵,也没说什么,退了下来。那小童得意的一笑,打了个响指,从阴暗处又走出一个与他同样打扮的小童,低着头走到玉离的面前,示意他跟着他走,赵顺随着先前那小鬼离开了。 ------------ 第二章 :幽冥灯(十一) 更新时间:2008-09-04 这是一间石头小屋,尖顶黑墙,班驳的石头之间长出了嫩绿的小草,没有爬山虎,墙上那掩饰不住的焚烧后的痕迹清晰可见。那小童仍然没有抬头,貌似恭敬的说:“就是这里,请二位在这歇息。”玉离心里泛起了冷冷的感觉,外面阴沉的天空,和这里的气氛,怎么都感觉不对劲,死死抱住依然软弱无力的珊瑚,怎么也不肯随着那小童跨出一步。那小童又貌似恭敬的开口:“请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祖师爷很快就会过来,他老人家最不喜欢看到不守规矩的人。这也会让你们的师父难为的。”玉离皱着眉头不说话,迟疑的踏出脚步。 石屋门边的架子上燃点着香料,中间有一张普通的桌子,油灯茶水一样不少,而且更加怪异的是只有两个杯子,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在等着他们二人的到来。旁边是一张红黑木头做成的大床,软软的卧榻厚厚的被子,玉离将珊瑚放到床上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已经初夏了,这间屋子里却寒气逼人,阴阴冷冷,连风都掀不起一丝波澜。他叹了口气,走到桌边倒了杯热茶,将珊瑚半扶起来,想让她喝口水。 “公子,你带奴家来到了什么地方啊?”娇柔的嗓音突然响起,玉离心里一惊,站了起来,茶一下全泼到了被子上。“小离呀,你不要这么慌张啊!姐姐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呵呵呵呵!”珊瑚一张脸更加苍白,但是却自己坐了起来,一双清澈的眼睛这时候却闪现着撩人的妩媚,玉离退后几步,一下坐到了桌子边的椅子上。 珊瑚眼看玉离的拒绝,理了理衣裳咳嗽了几下,坐到桌边,拿起桌上剩下的一个杯子为自己倒了杯茶,支起脑袋看着玉离,舔了舔泛白的嘴唇问到:“小离,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珊瑚?” “砰!砰!”几声大响,玉离把桌子上的东西一下全扫到了地上,珊瑚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依旧拿着自己的杯子冲玉离懒洋洋的笑着,玉离气不打一处来,大声的吼到:“你到底是谁!你不是珊瑚!为什么占了她的身子?”珊瑚一听这话也恼了,用力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插着腰冲玉离吼到:“我不是珊瑚!我占了她的身子?你凭什么这样说?你又是怎么知道不是珊瑚占了本该是我的身子!”说完就是几声剧烈的咳嗽,珊瑚喘息着坐回了椅子上,一张脸泛起了青紫色。 “你……你不要紧吧?”玉离看到珊瑚这痛苦的样子心中的怒气稍微收敛了一下,懊悔着刚才自己说的话,他拉起珊瑚的手,这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不算十分滑腻,也没有老茧,指甲平整,但是现在这手,却凉得令人发颤。“珊瑚姐!”玉离看到珊瑚越来越难受,狠狠的喘了几下,而那气息几乎是有进无出,他一下抱起珊瑚,又把她轻轻放回床上,轻轻的帮她盖上被子。珊瑚突然死死抓住玉离的手,暖暖的气息从玉离身上流了出来,渐渐的渐渐的,喘息平静了下来。 珊瑚睁开眼睛,颤抖了几下,抿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对着玉离说:“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一个人活在深深的黑暗之中。说是活,却又像死了一般。刚开始的时候那里连亮光都没有,只是偶尔来回的声音和一片漆黑,我好怕,好寂寞,我在那黑暗的天地里到处跑,跑啊跑啊跑,一直到我走不动了,我都没有找到出去的路。我绝望了,整天整天的倒在从来不冷也没热过的地上睡着,甚至我看不到那到底是不是大地。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听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对我喊:‘珊瑚,珊瑚,快醒醒!’那声音是如此熟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叫我,因为我从来没见过她的样子,然后我突然睁开我的眼睛,好痛啊!然后我生平看到了第一抹亮光……” “你,你到底是……”玉离迷糊了,珊瑚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之前也好好的活在人间吗?她,她……珊瑚又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狠狠吸了几口气,眼睛里滑出几颗晶莹的眼泪,婆娑的继续说到:“然后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了绿色的树,红色的花,清澈的湖水湛蓝的天。那一天,我真的好开心,走在集市上,有个小贩大声的喊道:‘南方的珊瑚和北边的翡翠!……’我走过去,他的前面,放着白色的珊瑚和绿色的翡翠,看起来都不贵,他热情的招呼我叫着姑娘你来看看吧,这翡翠很好的,可以打镯子项链。珊瑚,珊瑚,我问他那珊瑚是什么,他说:‘珊瑚啊!是海里的宝贝啊!’是啊,珊瑚是宝贝!!”她越说越激动:“那我又是什么?我是谁!我不知道……”玉离心疼的轻抱起眼前这女子,喃喃的声音从他的胸前传来:“那天,我决定给自己一个名字,从那天开始,我就叫做翡翠……” 玉离心疼的搂着她,突然发现珊瑚的嘴唇干裂了,桌上的壶却被自己扫到了地上,他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正要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那石门却异常沉重,他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晃荡着门栓,几声轻响,门却依然纹丝不动。一阵奇异的感觉虏获了他,他高声喊道:“来人啊!开门!”声音在石屋里回荡,晃荡几下却安静了下来,可怕的寂静横在他们中间,玉离狠狠的锤了几下门,不死心的又大喊了几下,结果却一样,他颓败的走到床前,低着头与那说自己是翡翠却是珊瑚的女子四眼对望,她说:“我们被关起来了吗?”玉离点点头,扯过一把椅子坐到了她的旁边,支着手认真的打量着这眼角带着妩媚的女子,叹了口气问道:“那然后呢?你怎么样了?” 翡翠扯了扯身上的被子,一转身不愿再看玉离,闷在被子里说:“不要再问了……”玉离轻轻的拍了拍她,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了,倒是自己喃喃的说到:“我们怎么会被关起来了呢?这事……” ------------ 第二章 :幽冥灯(十二) 更新时间:2008-09-04 大厅里。 一个微胖的老人坐在大厅中央的太师椅上,穿着青色的长衫厚实的暖靴。一张脸上满是喜气,厚厚的眼袋挂在双眼下面,嘴巴禁闭,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手轻轻的揉捏着一串珠子,似乎暗暗的在算计着什么。 赵顺恭敬的跪了下来,嘴里念叨着:“赵顺见过祖师爷!”然后深深的磕了个头,那祖师爷什么也没说,微微举起一只手轻轻的抬起来,又放了下去,竟然也没有正眼看一下跪着的赵顺。赵顺似乎也不尴尬,自觉的站了起来,依旧恭敬的凑到那祖师爷的面前,低声禀报:“祖师爷,我收了两个弟子,其中一个是女子,还请祖师爷能让他们进到这大堂上……” 那人轻轻的抬起一边眼皮,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边嘴角张开一条缝,发出含糊的声音,道:“改天再说……”赵顺也不好去催促,心里虽然着急,但是也不明白祖师爷打的是什么主意,于是他恭敬的退下身去,又跪下来朝那人磕了个头,那祖师爷手轻轻一抬,一个小童子走了过来,小童子眼里尽是对赵顺的鄙夷,冷冷的说到:“赵师父,请跟我来。”赵顺低着头跟着他走了出去。心里却不停的嘀咕,想着与自己同来的二人,其中一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晕倒了,心中焦急万分,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问那小童:“这位小兄弟,你知道我那两个弟子在哪里歇息吗?” 那小童不耐的说:“祖师爷叫你去休息,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怪不得祖师爷不器重你!跟你同时进门的李洪福都管事了,你怎么还是怎么不中用!”赵顺脸色一僵,惊诧的看着这小童,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他怎么知道?这才十岁左右的孩子啊!吐出来的话语却怎么也与他的年龄不符!他心里好生奇怪,这小童这么世故!但是自己入门也已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他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小童看到赵顺脸上一阵狐疑,惊觉自己的失言,于是假装稚笑开口:“赵师父!这都是前院扫地的老头子告诉我的!我是才跟着祖师爷的!他们看我伶俐就经常找我代买东西啊!” 赵顺强压下心中的怪异,缓步间已经来到了一排平房前,那小童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一扇门,示意赵顺可以在这里休息,赵顺疲惫的走了过去,将身上的东西放到桌上,正要开口问那小童珊瑚的去向,那小童脸色一敛,威胁的说到:“赵师父,不该问的就不要问,知道多了对你不好!” 赵顺着急了,自己原本就憨厚老实的性格,是怎么也不可能去揣测那些人的复杂的想法,他心直口快的问到:“哎,我是问我的徒弟们啊!他们在哪儿啊!”小童看也不看赵顺,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带上,赵顺也不好继续追问,祖师爷是不怎么看重自己,但是也不至于如此冷淡,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今儿个每个人的态度都好生怪异?门又被打开了,一个小丫鬟端来了热腾腾的饭菜,伶俐的大眼睛扫了赵顺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就又退了出去。赵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明白这回自己是被完全监视起来了啊!他摇摇头,潦草的吃了几口饭,透过窗户隐隐约约的看到外面天色已晚,心想在这行会的宅子里,再怎么着也不会出现上次那样的事情,如果真出现了,珊瑚有玉离在身边,也应该不会出事,自己这一介凡夫俗子,就算在他们身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赵顺长出一口气,和着衣服倒在床上,突然脑子开始昏昏沉沉,几乎是立刻,就坠入了梦乡。 门外,一个小童老练的问到:“药起作用了吗?”一个小丫鬟的声音开心的回答:“恩!很快啊!这药真好使!”小童阴笑几下,转身走向墙边的阴暗处。 是夜,昏黄的月亮残残的挂在天上,旁边是黯淡的星子在来回激荡,熊熊的火把热烈的燃烧,将旁边站着的几名小童的影子打得不停跳动。在这光亮之下,几个人影从屋子的暗处走向这微亮的光明,黄老二和黄老三委委琐琐的抬头看了看前面几人,被身边的小童用力一推,踉跄的向前走了几步,一下趴到祖师爷的面前。 祖师爷中气十足的问到:“黄老二,老三,你们说的凤凰,名叫什么?” 黄老二搓了搓自己的手颤抖着说:“叫……叫玉离……” 祖师爷又继续问到:“那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黄老二推了推黄老三,黄老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张开口结结巴巴的说:“叫……叫做季珊瑚……” 祖师爷哈哈大笑了起来,没再说什么,一挥手,又有两个小童将他二人带了下去,于是那祖师爷邪气的笑了笑,怪异的笑声在晚风中悠悠的回荡:“李公子啊,这凤凰和这女鬼都已经在这儿了,你可不必再担心了!” 从黑暗中走出一个穿着月牙色长衫的儒雅书生,年轻英俊的面孔上横着两道坚挺的眉毛,翩翩竖立,手中拿着一把白色的扇子轻轻拍打,只见他脸色一沉,嘶哑的声音不耐而凶狠:“祖师爷,只有达到了目的以后才能叫成功!若半路被这几人逃脱!我绝不善罢甘休!” 祖师爷自讨了个没趣,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在白天还是道貌岸然的一张严肃的脸,这时候却像一个讨生活的江湖骗子,厚厚的眼袋更加厚重的耷拉下来,脸上的皱纹都离开了自己原来的位置,挤到一起形成一个勉强能被称做笑容的表情,干巴巴的说到:“那,李公子啊!我们再确定一次,你要的是那凤凰,我要的是那个女的和她手里的算盘,剩下的那个家伙无论死活,是吧?” 那李公子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啪的一声合上了扇子,轻轻敲了敲那祖师爷的肩膀,嘴角的笑容冰冷异常。 ------------ 第二章 :幽冥灯(十三) 更新时间:2008-09-04 几人走到那石屋前,旁边有一个特别清秀的小童用稚嫩的声音禀告到:“祖师爷!东西都准备好了!” 二人抬头一看,石屋上贴满了黄色的符纸,相互之间用丝线串联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将整个屋子团团圈住,而屋旁边的地上则是一大圈的柴禾,已经将半个屋子层层围住,大有遮天之势,而最外面,则是一大圈白色的蜡烛,在二人的旁边,是一个黑色的祭台,穿着白衣的公子半是嘲笑的看着这准备的一切,挥了挥手中的扇子,阴阴的开口到:“我说这位严师父啊,这东西能困住他们二人吗?要知道,凤凰属火,用火烧,恐怕是不行的吧?不管跑了哪一个,都是我们的损失啊!你倒是无所谓,我李安难对上面交代啊!” 祖师爷脸上的肥肉颤抖了起来,吐出几句话:“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李安一只手啪的一下打开扇子,凉凉的不说话了,祖师爷抹了把汗,上前几步走到祭坛边,拿起身边桌上的一卷经书样的东西,借着闪耀的火光轻轻念了起来。声音由小变大,一个一个字从他肥厚的嘴唇中吐了出来,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铺天盖地的袭向那间石屋,碎碎的话语从石头的间隙钻了进去,冲向屋子里的人。 “珊瑚!珊瑚!”玉离摇了摇床上的人,床上的人瞥了他一眼,他才知道自己叫错了人,于是急忙改口喊道:“翡翠,翡翠是吗?快起来!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床上的翡翠也听到了那喃喃的咒声,骨碌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风中的恶念让她颤了一下,尚切虚弱的身子踉跄了一下,玉离顺手扶稳了她,用力扯下几块小小的床单,刚想找水来蘸,却一下想到这屋子里唯一的一壶茶水已经被自己打翻在地,于是他尴尬的笑了笑,将小布块递给翡翠,自己也塞上了耳朵。 陌生的声音捣腾着,一波又一波的声浪袭来,“啊!!”翡翠发出惨烈的号叫,全身上下不由自主的颤动,玉离死死搂住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间屋子,小小的窗子连人的头都伸不出去,而就是那唯一的小窗,也不是朝着门外的那群人。他长叹了一口气,这群人,看来是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他们从何而知? 前夜的记忆闪现,玉离摇了摇头,那个混乱的夜里,自己和珊瑚都暴露了身份,那些东西,应该就是这些人给召来的啊!玉离眼神变得认真起来,苦苦寻思着脱身的办法。 祖师爷念完最后一句话顿时兴奋了起来,大喊道:“去,传令,点火!”一个小童急匆匆了跑开,所有的人都静静的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石屋旁边熊熊的火光直冲向天际,混合着诡异的白色闪光,半个天都被这奇异的景象照亮了,祖师爷满意的看着那冲天的亮光,得意的说:“看来这女鬼是我这辈子炼过的最好的魂魄了!” “哦?”李安奇怪的看着他,祖师爷倒是得意的又马上解释道:“我这的所有的童子,都是我用那些孤魂野鬼的魂魄炼就的,然后再找来十岁左右的小孩,让那些魂魄符身其上,哈哈哈哈!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啊!”然后他摸了摸站在身边的一个小童,小童低下头去不看他,他的手伸进了小童的衣服,身子微微下蹲,那小童动也不动,被他狠狠的揉捏了几下私处,祖师爷眯起贼贼的眼睛,满意而淫邪的说到:“乖乖,今天晚上来祖师爷房里……”那小童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恭顺的回答到:“是,祖师爷。”祖师爷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冲李安笑了笑,说到:“张公子,要不你也来一个?这个中滋味啊……只能意会,意会啊!哈哈哈哈哈哈!” 石屋内,金色的火焰居然跟着声浪一下下透过石墙穿了进来,一张大网眼看就要网住二人,玉离再也忍不住了,两只手围成一个圆凑到嘴边,眼眸闪着金光,提气,突然大喝一声,从玉离的口中喷出一串纯金色的火焰,直冲天顶。凡俗之火退让开来,玉离的金色火焰眼看就要冲到天顶,突然一道蓝色的网将火焰拦下,火焰被削弱,瞬间被反弹了回来,玉离抱起珊瑚向旁边一躲,火焰打在地上,出现了一个大而浅的凹陷。 屋外传来了哈哈大笑,祖师爷一张脸不停的上下抖动,兴奋的冲着身边的李安比手画脚的喊到:“李公子!你看到了没!哈哈哈哈!我家的法术居然能拦得住那凤凰的真火!哈哈哈哈!行了!今天这事肯定能成了!”李安不说话,手一挑,将扑过来的火星扫到一边,嘴角扬起,没有说话。熊熊的火光邪魅的舔的黑色的墙,绿色的杂草早就成了黑碳,所有的一切,在大火之中都无法存活,祖师爷听着趴趴炸响的大火,一只手伸向旁边的小童,更加用力的揉搓起来。 屋里,玉离彻底的恼了,翡翠从自己的腰间抽出那把小算盘,玉离看着她,她抓着算盘上上下下的晃动,算盘不动声色,她闭上眼睛冥想,算盘好象一块普通的玉一样安静非常。翡翠咬了咬牙恨恨的问道:“这东西不管用!”玉离没说什么,将她推到一边,越来越凶猛的火焰吞噬了那张大床,玉离一下站了起来,白色的头发挣脱了细线的束缚飞舞起来,绿色的眼睛开始变白,整个人周围都散发着白色的斗气,一团银色的东西从玉离的胸口浮现了出来,旋转着慢慢的向他的双手移动,“喝!”玉离狠狠抽了口快要沸腾的空气,双手向上一抛,口中吐出金色的火焰,火焰冲过那团银色的烟雾,哗啦啦!一阵沸腾,火焰变成了银白色! “砰!”一声巨响,银色的火焰冲破了那道蓝色的网,直扑向天顶,瞬间烧出一个巨大的空洞,碎石子纷飞开来,呼啦啦,凡俗的烈火恶气腾腾的扑向手无寸铁的翡翠,玉离一把托起她的腰反身一转,白色的荧光流转,一只白色的凤凰冲向漆黑而遥远的天际。 ------------ 第二章 :幽冥灯(十四) 更新时间:2008-09-04 “跑了!!他们跑了!” 屋子外面一片沸腾,那些下人们大喊大叫着乱成一团,祖师爷呆呆的看着那个越飞越远的白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旁边的李安趴的一下打开自己的扇子,幸灾乐祸的说到:“严师父,既然事已如此,我想我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欢迎你再来苏灵山庄做客!我相信我们苏庄主会很高兴看到你的。哈哈哈哈!”说罢转身离开。 传说中神秘莫测的苏灵山庄,驯养各种传说中的神兽和妖怪!江湖传言庄主姓苏,心狠手辣,作风阴毒。但却从来没有人知道那庄主到底是男是女,更不说见过庄主。这次能搭上苏灵山庄的线,纯属意外!但是若不能抓到那只凤凰……祖师爷的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大喊道:“李公子请留步!我还有挽回的机会!”李安回头瞥了他一眼,停下了脚步,等着他的回答。那祖师爷阴仄仄的说到:“赵顺,还在我们的手中……” 天上,翡翠趴在玉离的背上动也不敢动,耳里的轰鸣已经消失了,她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手却还死死抓着玉离背上的毛,玉离藏起心中的失落,眼尖的发现了大山中的一块空地,于是盘旋了几下落到地上。 落地后,翡翠就颓废的摊倒在一块大石头上,天上繁星点点,她喃喃的开口问到:“玉离,我是不是很没用?”玉离坐到了她对面的一块大石头上,也昂起头看着天上,静静的不说话。于是翡翠又不依不饶的问到:“其实,珊瑚比我能干,是不是?这把算盘只听她的!只有她能用!就算是我们共用着同一个身子它都不能为我所用!甚至连你!也在躲我!”翡翠越说越激动,一下坐了起来,恨恨的看着玉离。 玉离坐了起来,静静的看着翡翠,终于,他开口问到:“恩,翡翠……姐……你为什么会藏在珊瑚的心里呢?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呢?”翡翠眼眶开始湿润了,她反手狠狠的擦了擦眼睛,抽了抽鼻子,站了起来冲玉离走了过去,露出一个貌似妩媚的笑容,却突然愤怒的吼到:“与你无关!我季翡翠还轮不到需要你同情的地步!”然后反手狠狠的甩了他一个耳光,然后又大声说到:“你给我记住了!不能跟珊瑚说起我的事情!要是我让我知道你出卖了我!小子!咱们走着瞧!”说罢转身就想走开,却一下打了个踉跄,玉离着急的站了起来正要去扯她的衣裳,翡翠却一下又晕倒在地上。玉离慌了,他抱起她软软的身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喊到:“珊瑚!珊瑚……不,翡翠!”手足无措的喊了几下,怀中的女子突然咋巴了几下眼睛,睁开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姐!”玉离迟疑了一下,不能确定怀中的女子到底是谁,只好喊出了一个通用的词。怀中的女子歪着脑袋瞧了瞧他,推开他的身子坐了起来,出声问到:“赵师父呢?” “珊瑚姐!”玉离一下扑过去狠狠搂住了珊瑚的脖子,珊瑚被他紧紧的抱着动弹不得,一只手从玉离的肩后伸了过来,一下狠狠扯住了他的耳朵,“啊!!”玉离惨叫了一下,放开了珊瑚的身子。 “你有毛病啊?一看见我就抱,想吃你姐姐我的豆腐?小子!你毛都没长齐!你下辈子吧!”珊瑚半真半假的骂了几句,又问到:“师父呢?刚刚那些死东西来得蹊跷,咱们快走!”然后又回头看了看周围,这里是树林边缘的一个悬崖,不是峡谷…… “我们这是在哪?玉离你说!我们到底怎么了?师父呢!你傻了你!我问你那么多你一句话都不说!你是不是哑巴了?啊!”珊瑚指着仍然呆呆看着她的玉离喊了起来,玉离这才回过神来,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才说到:“你昏睡了一天,刚刚出事了,我带着你逃了出来,师父已经留在那大宅子里了……珊瑚,你小的时候,有没有碰上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呢?就好象今天一样,你醒过来以后就发现自己在不同的地方……” “啊……是这样啊……那你给我把前前后后好好说说!……你到是说啊你!”珊瑚不耐烦的拍了拍玉离,直接无视他的问题,玉离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把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又开口问到:“珊瑚,我刚刚问你的……” “有什么奇怪的事情是吧?”珊瑚站了起来,冲着天空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到:“我小时候我家住在沙城东边的月湖边,有一次在湖边玩,我想扑过去要荷花,不小心掉到水里去了。后来受了风寒吧!听我娘说我那时差点就死了,反正我是不知道,过了好久啊,我是这么觉得的,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我浑身都被打伤了,被人像破布一样扔在城西路边。听说还是我家一个邻居到城西办点事情偶然拣到了我,我这才活了过来。至于我怎么去的城西,去那以后做了什么事情,这我就一点也不记得了。怎么,今天这事跟那事有关系?不至于吧!算算看,那都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你今天怎么搞的?去找师父去!我的缚鬼之术还没学,不能白白便宜了祖师爷那狗贼贱人老狐狸!” 玉离低着头若有所思,喃喃到:“原来你不知道啊!怪不得啊!”珊瑚一听就来气了,扯了扯他的白色头发说到:“我不知道什么!小崽子!找抽是不是?快点走!晚了怕出意外!”说罢腾的站了起来,马上扯的玉离的衣裳就要走,玉离拍了拍她的手,指了指天上,珊瑚抬头,弯弯的新月挂在天上,现在,是夜里。 “我们天亮再走好吗?这黑呼呼的,我连要往哪飞都不知道!再说,这人再狠再毒再阴险,他也要睡觉的是不是?天一亮我们就去好不好?你是睡了好久啊,我累了啊!”玉离半是哀求的说到,珊瑚歪着脑袋看着玉离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来的疲态,也不说什么,静静的坐了下来,玉离抱着自己的腿委屈的说:“还不都是因为要救你,一般的火还不行,要用我的元神白火……”咕嘟了几句,便靠着冰冷的石头沉沉的睡去。 过了一会,珊瑚轻唤了他几声,玉离轻轻的鼻息有节奏的响起,珊瑚摇了摇头,走过去将玉离的头放到自己的腿上,抱着他,看着漆黑而深远的夜色,静静的发呆。 ------------ 第二章 :幽冥灯(十五) 更新时间:2008-09-04 次日,正午,地牢。 幽暗的地牢中散发着熏天的尸臭,“啊!”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从深处传来,一只肥肥的老鼠从暗处窜了出来,一双黄色的小眼睛惊慌的看着眼前的二人,一闪身窜到了另外一个洞里。两个人一路向前,腐败的木头牢笼里,一个干枯青紫的人都茫然的看着他们,静静的,若非刚才那阵凄惨的敖叫打破了寂静,这里和幽幽的冥间也没什么区别了。 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的翩翩公子懒洋洋的打着扇子带着欣赏的目光左左右右的打量这些人,惨淡的小灯在他的身后颤动着,他的身边,就是那穿着臃肿而华贵衣裳的祖师爷。 突然一只血淋淋的手从木头之间伸了出来,青筋暴出,狠狠的抓住了祖师爷的一只脚,干枯的手上全是伤疤,相互交错着形成一张网,蓬乱的头发下一双眼睛发出怨恨的红光,被切掉半边的嘴发出不完整的音节:“你不得好死!!” 祖师爷厌恶的看了看这人,举起了手中的皮鞭狠狠的抽了下去。啪!清澈的鞭响在狭小的牢房中回荡,没有呻吟没有喘息,那双手甚至没有收回去!祖师页恼了,又狠狠的抽了几鞭,“啪!啪!啪!”那双手已经变成了红色,手的主人仍旧没有松手,咬着牙更加用力的抓着他的脚,“喀嚓!”一声骨头的轻响,“啊!”祖师爷发出一声惨叫,脚骨应该是断了,于是他一边抽着那人的手一边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李安用扇子遮着嘴偷笑了起来,俊朗的面容上尽是欣赏好戏的表情。外面传来喧闹声,李安收起窃笑,俯下身子,甩了甩扇子,朝他的手腕切下去。“啊!!”笼子里的人惨烈的号叫了起来,祖师爷脚一抖,几滴鲜红的血渐起,一只血淋淋的人手飞了出去,一下撞倒了墙上的油灯,皮被削开了,露出了白色的人手骨,。 几个拿着长矛的守卫冲了进来,其中一个扶起了油灯,还有一个拿着长矛狠狠的戳了那人几下,吼到:“黄老大,你活腻了!今天晚上有你好受的!”里面的人一张脸已经干枯得像尸体一般,疼痛让他的脸扭曲着,少了一半的嘴唇露出了他的黄牙,喷出几口热气,被护卫戳了几下也不觉得疼了,恶狠狠的说到:“严庆福!你被大家尊为祖师爷,却做出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情!你会有报应的!” “啪!”里面的人被一块小小的石子扔中,一下晕了过去,于是李安拿出一块白色的手绢轻轻的擦拭着自己扇子上的血迹,淡淡的问到:“严祖师爷,你们这的人也太大胆了吧?李某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犯人啊!”祖师爷脸抽动了几下,没有说话,李安到也不逼他,走到一旁说到:“我想我们该去看那人了吧?正事要紧啊!”祖师爷哼了一下,径自向前走去。 这是最里面的地牢,赵顺的双脚上链着大大的铁球,手上被铁镣铐栓着,眼睛闭着,胸口微微的起伏,看样子还没有清醒。祖师爷回头,一个守卫弯着背拿着一桶水走了过来,祖师爷朝他点了点头,那守卫把桶放在地上打开门进去,哗啦一下把水全泼到了赵顺的身上。 “赵顺!你睡得可好啊?”祖师爷阴阳怪气的问道。地上的人甩了甩头,水顺着他脸上的皱纹滑落到地上,地上的干草被浸透了,软巴巴的贴在他的脸上,赵顺显然很困惑现在自己的情况,弄了几下自己手上的镣铐,抬头看着高高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人。守卫见他清醒了,转身走了出去。 “祖师爷?这……我好象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咱们行会的事情吧?” 李安薄薄的嘴唇抿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淡淡的说:“你没做错什么,你错只错在收了两个好徒弟。” 赵顺有些呆了,问到:“珊瑚和玉离怎么了吗?” 祖师爷嘿嘿的笑了几下没说话,他手一挥,又上来几个人,把赵顺死死按在地上,解下镣铐用绳子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赵顺挣扎着大喊大叫,一个人顺手拿起一块破布塞到了他的嘴里,赵顺呜呜的发不出声音。李安拍了拍他的肩,歪着嘴笑了笑,头一低走出牢门。 正午,大宅院子中央。 正中央立起了一根大大的柱子,旁边是烧焦的废墟,焦黑的石头咧着嘴似乎是在嘲笑这些人的无能。一群人呼啦啦的将赵顺拖了过来,绑在了大柱子上,赵顺嘴里的布条挂在了锁链的尖角上,一下掉了出来。 耀眼的阳光刺痛了赵顺的眼,人已近中年,不惑了,却还是没能参透祖师爷的心思。于是他喃喃的呻吟着说:“我赵顺这辈子行善积德,从来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上苍的事,为咱们行会也是尽心尽力,如今,却这样……”然后突然不顾一切的大吼到:“严庆福!你这老贼!这么多年来我受够了!你借行会走脚之名将良家妇女卖向远方!蝇营狗苟!驱逐了我的师父你的师兄!杀人越货!无所不为!我赵顺出去的那天就是你的死期!!” “闭嘴!!”祖师爷愤怒的站了起来,肥胖的身子不住的颤抖。不用他开口,立马有人冲了上去,又将他的嘴塞得严严实实,祖师爷慢慢的走了过去,一双小眼睛恶狠狠的看了他几下,啪啪!扬起手就是几个耳光。赵顺的脸肿了起来,祖师爷嘿嘿的笑了起来,纠住他的衣领压低声音说到:“赵顺,这么多年了,你就是不为我所用!你看你现在这狼狈的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天天就在荒山野地里陪着那些死人,你连黄家那不成材的几兄弟都比不上!”然后回头激动的指着那些黑色的石头,说到:“你看这些,就是你那两个好徒弟搞出来的东西!要不是看在苏灵山庄的份上,他们根本不配进到这个宅子!” 赵顺呜咽着说不出话来。祖师爷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回屋檐下的桌子边坐了下来,冲李安献媚的笑了起来,李安依旧懒懒的打着扇子,无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站起来转身便向外走,边走边扔下一句话:“你们就守着吧!本公子没空!”说完,人便不见了。 ------------ 第二章 :幽冥灯(十六) 更新时间:2008-09-04 玉离徐徐降落下来,转身幻化为人形,珊瑚希望的迎了过来,玉离用力的搭住珊瑚的肩,一字一句的说到:“赵师父,被绑在柱子上示众。” “狗贼!贱人!不要脸的东西!”珊瑚开口便骂到,一手扯住玉离的衣裳认真的说到:“走!咱们现在就去把他救出来!”说罢就想冲出去,玉离拉住了她,摇了摇头说:“不行!他们要抓我和你,现在去,危险!”珊瑚手一甩大吼了起来:“危险什么!这么大的太阳!晒一天人都干了!你是凤凰!我有算盘!莫非还怕那些凡夫俗子不成!你要是怕,就不要跟我来!” 玉离甩开珊瑚的手也大声说到:“那天晚上的情况你看到没!世间之物相克相生!你敢说他们没有制得住我们的法宝?我是担心你!你要去就去!我不拦你!你太任性了!” 珊瑚咬着牙反手甩了玉离一个耳光,玉离一下也举起了手,珊瑚昂着头傲然的看着他,玉离的手合成一个拳头,又软软的放了下来,叹了口气,老成的说:“珊瑚啊,你就听我这一回吧!万一真出了什么差错,我就真不知该怎么办了。他们要我们,我们不去,他们暂时是不会对赵师父下手的。信我一回,我们晚上再去!好不好?啊?”珊瑚半是内疚的看着玉离脸上的红色五指印,哦了一下,气鼓鼓的坐到了地上。 夜,地牢。 一只老鼠窜了出来,嗅了嗅那只断掉的人手,满意的用嘴咬了咬,正要拖动,那只手突然跳了起来,狠狠抓住了那只老鼠,老鼠惊恐的剧烈挣扎着,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那手终于松开,老鼠恐惧着头也不回的窜回了阴影中。那只手慢慢的漂了起来,在幽幽如豆的烛光中飞向打着瞌睡的守卫。 “啊!!”熟睡中的人被狠狠的掐住了脖子,暴虐的手更加用力,森森的白骨上凝结了的血块纷纷落下,守卫砰的一下摔倒在地上,手伸起来想去拿刀,那只凶狠而诡异的断掌却将他用力压在地上。静谧的地下响起细细碎碎的声音,一阵白色的雾气蒸腾起来,乳白色的双手同时伸向那守卫惊恐的脸…… 安静,沉沉的安静。守卫剧烈的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雾气渐渐散去,那只断手拿起了守卫腰间的钥匙,稳稳的向牢笼飘去。 “嘿嘿嘿嘿……”一只同样干枯的手伸了过去,同一血脉的两只手交会,钥匙到了那人的手中。黄老大欣慰的笑了,剩下的一只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只剩半边的嘴唇,眼里闪动着泪花,然后用那只手艰难的打开了自己的牢门,拣起地上的断掌塞在腰间就要走出去,对面的黑暗中突然有了响动,一个同样枯槁的人翻着眼睛看着他,眼中尽是渴望。 “你也想出来吗?”他问到,于是白色的眼睛闪动了几下,黄老大把钥匙放在地上,仔细的翻找了一下,把这牢门打开。迅速的,从黑暗中走出一个矮小的男人,脸上已经被刑具整得血肉模糊,鼻子已经被削掉,嘴巴被线上下左右的穿着缝了起来,脸上更是伤痕累累,只是依稀看得出他曾经有两道英挺的眉毛。黄老大在心里叹息着:“怪不得啊!这么久了他都没跟我说过一句话啊!”他摇了摇头,拿起钥匙走向所有的牢房。 高高的院墙外,一个白色的影子借风而来,轻轻的落到屋顶的黑暗中,白色的火光在他们周围跳跃,玉离变成人形,警觉的拉着珊瑚趴了下来。而这时映在珊瑚眼里的,是几丛大得骸人的火把,还有正中大柱子上一个憔悴而瘦削的人,眼中滑过一抹内疚。一队守卫拿着火把走了过来,玉离将珊瑚的头按下,那群守卫走到他们待的那个屋檐下就不动了,珊瑚的心剧烈的狂跳,连呼吸都谨慎了起来。而熊熊的火光在他们的前方跳动,不多时,珊瑚的脚麻了,慢慢的伸直想活动一下,突然,砰!一块瓦片滑落下去,摔在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声。 “谁在上面!”守卫们都大喊起来,玉离喘着粗气警告珊瑚:“等下我飞过去,把赵顺带走,你先到墙外等我!快去!”然后将珊瑚推到屋顶的旁边,双翅一展冲向天空。 “那凤凰来了!凤凰!”地上的人像蚂蚁般慌乱的奔跑,风在玉离的身下呼啸,他一个俯冲,落到了赵顺被捆绑的那根柱子上。凤凰长鸣,如泣如诉的歌声飘飘然飞到天上,银白色的光点飘散开来,在这无月之夜,比那十五的月儿更加明亮耀眼。 一双碧绿而高贵的眼睛四下一扫,对上一双邪气的黑色双眸。瘦削的下巴干净没有胡子,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双唇,浓黑的眉毛下面是一双带笑的单凤眼,一身儒雅的白色衣裳一把白色的扇子,风度翩翩的李安走了出来。 下面的守卫们都手拿长枪和长弓,枪顶箭尖无一例外对着玉离。玉离一阵轻颤,这男人身上隐隐约约的深藏着更加令人恐惧的东西,于是银白色的长尾扫过一个优美的弧度,玉离附身下冲。“冲啊!给我抓住他!”祖师爷嚣张的声音大叫起来,守卫们向前冲去,玉离扬长脖子从口中吐出银白的光,瞬间如箭袭向来人。只听得几声惨叫,白光过处,一切灰飞湮灭,尸骨无存。 人们恐惧的退散开来,玉离幻身为人,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解开了赵顺身上的绳索,赵顺剧烈的咳嗽了几下,无限感激的拍了拍玉离的肩膀。玉离笑了笑了说什么,扯起赵顺就要向上窜去,突然一声大喊:“且慢!” 人群散开,李安拿着扇子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舔了舔嘴唇对玉离笑了笑,挑逗般说到:“尊贵的凤凰小弟,这小女子,你不要了吗?” “你这贱人!你的手放开!你不配碰我!你给我滚!”珊瑚扭着身子挣扎了起来,黄老二和黄老三将她拖到众人的面前,一下将她推倒在地,珊瑚更加愤怒:“黄老三你这不要脸的东西!收了我的钱居然敢不守誓言过河拆桥!你这下辈子要做猪做狗的死东西!贱人!”黄老三反手摸了摸珊瑚滑嫩的下巴,珊瑚张口就是一咬,喀嚓一下,黄老三杀猪般惨叫了起来,珊瑚满嘴是血,呸的一下吐出半截断指。 ------------ 第二章 :幽冥灯(十七) 更新时间:2008-09-04 周围的人爆发出一阵狂笑,有人大声的打趣:“黄老三啊!这豆腐烫嘴!轻易吃不得!哈哈哈哈!”黄老三收回手,狠狠的煽了珊瑚一巴掌,珊瑚呸的吐出一口血水,正要张口大骂,呼啦啦!一串金色的火焰朝黄老三喷了过来,“啊!!”黄老三正要大叫,一阵白色的旋风刮过,一道冰墙平白从天而降,横在黄老三与火焰之间,火熄灭了。 “哈哈哈,你是叫玉离吧?小弟弟,不要急啊!我的话还没说完呐!”李安凉凉的甩了甩扇子,走到他们之间,全身上下散发着寒意,他站着的土地瞬间冻结,在这初夏的夜里,天空中突然落下了大朵大朵的雪花。 所有的人都震住了,静默中,李安附下身去轻轻的摸了摸珊瑚的脸,嘴里叹息到:“唉,多漂亮的一张脸啊!多可惜啊,你看你看,都红了!哟哟哟!”说罢手轻轻的揉了揉珊瑚的脸,“你何苦来救那个男人呢?呵呵,姑娘啊,这年头义气这东西是最要不得的玩意啊!”珊瑚怒目而视,玉离迈步向前,看着这奇异的男子,出声:“如果你们要的是我,放开珊瑚。” 李安弯着嘴笑了,一只手搂着珊瑚的腰将她抱了起来,珊瑚被缚住了双手,不甘心的挣扎着,绿色的衣裳粘上了白色的雪花,星星点点。李安正要发话,“啊!!”宅子深处传来了大声的尖叫,熊熊的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在场的人都乱了,也顾不上那几人,哄然向大宅冲去。李安一楞,玉离欺身上前,一推李安顺手接住珊瑚,口中喷出串串火焰直冲向他,火瞬间舔上了李安的扇子。 “咋咋咋,好粗暴的小弟啊,这把扇子是我的宝贝啊!你怎么能这样子就烧了呢!太粗鲁了!”说罢一下合上手中的扇子,顺手一甩,一倒冰柱杀向玉离,玉离反手扔出一个火球,冰柱被打化了。李安倒也不以为意,闪身躲开玉离的大火。珊瑚这时振开了绳子,从腰间抽出自己的算盘,高举着大喊:“天地众灵无上雷神听我命!碧玉光华!雷!” 一道紫色的闪电带着狂风纵向劈来,李安见状不妙狼狈的就地一滚,轰隆,雷声传来,地上多了一个大坑。雪不知何时停了,李安阴骛着脸拍了拍沾上尘土的衣裳,正要反攻,一群衣衫褴褛四体不全的人拿着摄魂铃将他们团团围住,走在前面的几人,眼睛里散发着红光,残缺的嘴喃喃的念着什么,李安心觉不妙,狂笑了起来,大声的喊道:“哟!那位姑娘,你是叫季珊瑚吧!好狠的手法啊!李某佩服!今天诸事不宜,你我后会有期!”说罢卷起一阵白色的狂雪飘向天空,消失无踪。 大宅子里,有人惊慌的喊到:“祖师爷呢!祖师爷不见了!祖师爷……”匆忙的黄老二和老三用力破开一见房门,顺手抓起一个些掉落在地上的首饰,门外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二弟,三弟,你们这是要去哪?” 二人惊慌的回头,背着光,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大……大……大哥!”二人惊讶了,黄老大缓步向前,剩下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掐住了黄老三的脖子,黑黄的牙齿露在外面,恶狠狠的骂道:“四年前我被祖师爷抓起来的时候你们二人在哪!拿着那笔钱逍遥了很长时间吧?”黄老三一下晕厥过去。 黄老二抄起身边的一个花瓶狠狠的朝黄老大砸了下去,“啊!!”黄老大应声倒地,外面又窜进来一个人,抡起手中的木棒冲黄老二敲了下去,随后惊慌的大喊:“大哥!我是老四!”狠狠的摇晃了几下,黄老大转醒,惊喜的看着眼前的人,黄老四将他扶了起来,敖叫着冲着黄老二和黄老三扑了过去。 大院这边,玉离见状不妙,抱着珊瑚奔到赵顺身边,身子一抖现出原形,拉着他们二人就向上飞去。“簌!”一支黑色的长箭不知从何处飞来,直直的插入了赵顺的心窝。 “啊!!”珊瑚惊慌的回头,远远的,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慌张的扔下手中的长弓转身奔向火场。赵顺呻吟着掉落下地,周围凶神恶煞的守卫敖叫着扑向那些衣衫褴褛的囚人,玉离慌忙向上盘旋,珊瑚大声的呼喊:“赵师父!”只听见赵顺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出来:“珊瑚!御魂之术在于附魂之物!用你的算盘!……”最后的呼喊突然截断,一把长刀狠狠的插上了他的心口,喷出高高的血花。 “师父!”珊瑚哭喊出声,更加多的守卫和那些人混战在一起,压抑的惨叫一声声的传来,手无寸铁的叛逆者被乱刀砍杀,血腥味混着焦糊味直冲天际,火开始向着大院蔓延,珊瑚愤怒的拍了拍玉离激动的喊到:“不!!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活!”玉离回头,碧绿的眸子扫了她一眼,珊瑚黑色的长发披散开来顺着风张扬着,玉离正要向上飞去,珊瑚扯着他的羽毛逼他向下,大声怒吼:“给我烧了这宅子!一个都不能留!” 玉离点头,口中喷着烈焰俯冲向混乱的火海。 次日。 山间的森林里,一群形同枯槁的人围成一个圆圈,中间是一座新坟,珊瑚呆呆的坐在坟前,只见那石碑上刻着四个工整的大字:尊师赵顺。玉离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到:“珊瑚,算了,人都过去了。” 黄老四捂着受伤的手臂走了过来,深深的朝珊瑚鞠了个躬,真诚的说到:“季姑娘,谢谢你带我找到了我的大哥!”珊瑚茫然的回头,黄老大被切掉了一半的嘴唇在阳光下显得特别的狰狞。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黄老大走过来,轻轻的说:“御魂之术在于附魂之物,将魂魄抽出附在灵物上,三魂七魄自然流转,将手伸入其中,如阴阳相吸,姑娘所缺一魄自会附于姑娘手上。待此魄元气尚存少许,送回灵物之中,原来所取之魂自然能再次进入轮回。姑娘切记,若所取之魄元气耗干,如同决堤,此人必将婚飞魄散。切记!” 珊瑚愕然回头,黄老大干枯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朝她点了点头便拉着黄老四转身离去。 再次日,苏灵山庄。 一个妖媚空灵的声音从帘子后方传来:“李安,你这次没有把凤凰带回来啊!” 帘子外的翩翩公子将一个已经昏迷了的人狠狠的向前一推,懒洋洋的回答:“妖红大人,这不怪我,都是那行会的老家伙害的!你看我都把他抓来了,他说他有十足的把握把那凤凰抓到手的,结果让那凤凰跑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个丰满圆润的女子掀起帘子,只着轻纱的身子在清风中散出阵阵诱人的味道,邪魅的眼睛朝李安一瞟,魅笑着冲他勾了勾手指,轻佻的说:“没事,这老家伙死了就干净了,来,我们……”说罢又是一个秋波,李安将手中的扇子插到腰间走了过去,手搂住那女子黑蜜色的身子,头搭在她的颈窝,轻佻的舔了一下,那女子发出难耐的呻吟,却还不忘问道:“安,你这次不会又勾搭上了什么小妖精吧?啊?”李安的舌头和手停顿了一下,脑子里浮现出珊瑚那倔强的湖绿色身影,嘴角弯弯轻笑了声:“哪会啊!有了妖红大人,在吓哪敢到处拈花惹草……” 那女子轻笑几下,一只手按住李安蠢蠢欲动的下身,神色一敛大声喊到:“来人啊!把下面那人拖出去!将心肺取出祭天,其他的扔了喂狗!”然后手急切的探到李安的衣裳间,双腿不老实的缠了过去。 帘子掉下,血腥味混合着情欲之气,飘散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 ------------ 第三章 :水涟漪(一) 更新时间:2008-09-04 黑狗笑,黄狗哭, 叼根骨头冲下湖。 湖水蓝,水如烟, 骨到湖底不见天!----山野儿歌。 广平寨,有人家四百余户,立于山丘之上。寨连寨,门连门,百姓亲似一家,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古书记载,二百五十年前,地崩山摧,有清流自西而来,淹没万顷良田,无数家园。此后广平在此建寨,寨中老小皆有亲缘,是故亲如一家,和乐融融。 当年,盛夏,广平寨,夜。 在静静的月光下,珊瑚一只手拿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蹦一跳的向前走,后面跟着的玉离开口埋怨的说:“珊瑚!你为什么夜晚还要赶路啊?你知不知道晚上赶路很烦的!困死了!”珊瑚嘿嘿笑着跳到他的身边,调皮的拿着狗尾巴草去擦玉离的鼻子,玉离无奈的甩了甩自己黑色的头发,珊瑚捂着嘴巴笑起来,又跳到前方去了。 路的转弯,一个小女孩抱着一个圆圆的小球站在路的拐角,珊瑚好奇的凑了上去,附下身子冲她笑了笑问到:“小妹妹,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晚回家妈妈会着急的啊!” “我在等妈妈……”小女孩嘟起嘴回答到,粉嫩粉嫩的脸蛋上有着迷惘的神情,珊瑚诡异的笑着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问到:“小妹妹,你愿不愿意跟姐姐走?姐姐带着你到处走哦,你可以看到大山,还有大山外面的大河,就算你想到大海,姐姐都带着你!好不好?” “我在等妈妈……”小女孩委屈的说着,眼眶里就要滴出了眼泪。珊瑚抓起自己的袖子帮她擦了擦,哄着她说:“小妹妹你不乖哦!呐,你先告诉姐姐,你住哪?姐姐先带你回家,在家里等妈妈不好吗?啊?不过以后你要跟着姐姐噢!好不好?姐姐答应帮你找妈妈!” “我在等……”小女孩不依不饶的继续说到,珊瑚不耐烦了,站直身子呸了一口,从腰间抽出一把碧绿的小算盘,问到:“小妹妹,你是自己上来,还是要我抓你上来!” “我在等妈妈!!哇哇哇!!”小女孩大哭了起来,珊瑚拉起她的手,轻轻朝算盘按了下去,小女孩白嫩的小手像蜡烛般溶化了,渗到了算盘中,她也忘了哭,惊讶的看着眼前抿着嘴怪笑的姐姐,“姐姐……你……”她好奇的问到。珊瑚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把算盘放到小女孩的身上,轻轻哄着她说:“小妹妹,这段时间你就跟姐姐在一起,啊,乖了!来,笑个!”小女孩咧开缺了两颗门牙的嘴笑了,珊瑚一只手迅速的冲向她的心窝,“啊!!”一声小女孩的惨叫,一团银色的东西被珊瑚抓在手里,瞬间与珊瑚的手化为一体,而她面前的小女孩不见了。 “珊瑚姐,你能不能不找小女孩啊?这段时间你一共收了十个人的魂魄,其中八个是还没满十岁的小姑娘!另外两个是不大的小男孩!你是不是有什么怪毛病啊!”玉离埋怨的说到。珊瑚撇了他一眼,歪了歪脑袋哼了一下,将算盘插到腰间说到:“哼!要你管!”然后柔声对自己说:“小妹妹,来,告诉姐姐,你家在哪?是不是这附近?” “一直到……到村边……我家门口有棵大桑树……姐姐,我好困……”小女孩的声音凭空响起,珊瑚笑了笑安慰道:“恩,乖了!先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对了,你还没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呐!” “巧巧……秦巧巧……”女孩的声音消失了,珊瑚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左手,实在而完整的感觉盈满全身,她拉着玉离向前跑去。 一棵大大的桑树,一栋黑色的木头寨子,破败的门上没有锁,珊瑚轻轻的推开门,月光从木头的空隙中漏了进来,几根大柱子已经断了斜斜的横在中央,大大的蜘蛛网将它包围了起来,牲畜的粪臭混合着腐败的气味强烈的刺激着珊瑚的鼻子,珊瑚皱着眉头捂着嘴踏上嘎嘎作响的木梯,啪,已经腐朽的木头断了,珊瑚一脚踏空,玉离一下抓住了珊瑚的手,将她扶了起来,珊瑚快跑几步,踏上了梯子。 这栋木楼已经有了些年月,青黑色窗棱残破不堪,中间是一个烧火的坑,一个发黑的铜盆被掀翻掉在旁边,盘架也支离破碎的耷拉在一边。屋子里有两张床,但是只剩下床架,床上的东西不知道是腐了还是被人拿走了,珊瑚摇了摇头无奈的看着玉离,玉离耸耸肩,四下看了看,找到一把只剩半边的扫把,开始打扫。珊瑚笑了笑,拣起地上的盆子向外走去。 次日天亮。 珊瑚站在好不容易打扫干净的晒楼上伸了伸懒腰,这间小楼是在山丘的最下面,她抬头,粉粉的浓雾重重的锁住人间所有的一切,层层叠叠的青黑色木寨子一路绵延至天边,清脆的鸟叫声声传来,珊瑚高兴的大声喊到:“啊!!!”声音在寨子间回荡,传来回响。 “谁!谁在那!”一个老人的声音沙哑的喊到,嘎的一下,对面不远的房子里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她眼睛瞪得滚圆滚圆,又大声问到:“你是谁!跑到关家的房子里去做什么!” 珊瑚冲她笑了笑,高兴的回到:“我是巧巧的远房亲戚,来看她,但是她家好象好久没人住了,大娘,你知道她们去了哪吗?” 那老人奇怪的看了看她,更加怀疑的问到:“巧巧和她娘不在已经十年了!你这时候来找她们做什么?”珊瑚在心里哎呀了一下,继续脸不红心不跳的改口说到:“是这样啊,我娘叫我来看看的,我娘可想巧巧了!哎呀,怎么会这样呢!大娘,我叫珊瑚,能过你们那边说说话吗?巧巧她们到底怎么了!” 那大娘看珊瑚一脸真诚的样子,叹了口气,神色黯淡的说:“那你过来吧!你那屋的上面有路。”珊瑚高兴的冲她招了招手,扯着玉离从晒楼旁边的梯子走了上去。 ------------ 第三章 :水涟漪(二) 更新时间:2008-09-04 房子之间有黑色的木桥相连,珊瑚颤颤悠悠的走了过去,向上几步,来到对面那所房子的晒楼上。玉离不同于珊瑚的笨拙,轻巧的几下跳了过去。珊瑚伸头进屋,浓浓的茶香扑面而来,刚才那老奶奶正坐在屋子正中的火边,轻轻的搅动着锅里褐色的茶,珊瑚坐到她的身边,老奶奶将切好的葱扔进茶水里,拿起两个个黑色的小碗,舀了一勺茶水又放了些金黄色的东西,递给旁边的二人。 玉离双手捧着温暖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微笑着又喝了一大口,老奶奶沟沟壑壑的皱纹挤出一个笑的表情,然后又哀伤的说到:“巧巧和她娘已经走了十年了。十年啊……”说罢低头,似乎陷入了往日的回忆。珊瑚玉离对视一眼,珊瑚手一抹眼睛也哀伤的说到:“老大娘,这是我和我弟弟。我娘是巧巧的表阿姨,今年她老人家过世了,临终前叫我们二人来看看姨娘,谁知道……”说完也低下头,将脸埋在手中,不敢让老奶奶看见自己的表情。 老大娘倒也不在意,慢悠悠的说:“唉,都是巧巧的姐姐啊,平白长得这么好看。选秀女被人看到了,去罢,不甘心。谁知那孩子性子烈,就是不去,官兵来了,将那孩子硬抓着要带走,巧巧娘拉着不让走,被那些人给活活打死了,唉,可怜了巧巧,才五岁啊!也被那些人给乱棒打死了!你说这宫里到底需要多少秀女啊?非要那香兰……”说完满是皱纹的手擦了擦眼睛,哽咽着不再说话了。一阵沉默,不多时她又开口:“既然你二人来到了这里,就先不要急着走了。既然是巧巧家的人,也是我家的人了!孩子啊,今晚来奶奶这吃饭吧!” 珊瑚没料到这里的人居然是如此的淳朴,自己随便编出来的理由,这老大娘居然招呼自己到家里吃饭!她的心中暖暖的,抿了口茶水,悠悠茶香勾起了她往日的回忆。 夜,秦家木楼。 白天的时候寨子里的人听说秦家来了亲戚,有的人拿来了枕头有的拿来了席子,一阵忙碌之后,秦家破败的房子有了人的气息。村长特地过来了,语重心长的对珊瑚说:“姑娘啊,既然你来了,就多住些时候。这秦家人都已经不在了,你就当这是你家吧!要是需要什么尽管跟寨里的人说,大家都会帮你们的!”说完旁边又有一个老大娘亲切的拉着珊瑚的手说:“孩子啊!巧巧还在的时候都是叫我奶奶的,你是她表姐,也叫我奶奶吧!啊!哟,多好的小姑娘啊,巧巧要是还在,也该有这么大了……”珊瑚心头一热,甜甜的喊了声:“奶奶……”老大娘摸了摸她的头:“唉!乖孩子……” 珊瑚蜷缩在床上,美美的回忆着今天白天的事情,温暖的手袅袅的炊烟,黄昏的时候有人长长的喊着自己的名字让自己过去吃饭,田埂上传来长长的牛叫……浓浓的人情让她想哭。这么多年了,如此宁静如此安心的生活,第一次啊…… 风中穿来呜咽的声音,窗棱被风吹起,绑绑做响,珊瑚坐起来大声喊着:“玉离!玉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好大的风啊!” “哎!”外面传来细碎的声响,一阵熟悉的味道悠悠传来,珊瑚用力的嗅了嗅,大喊出声:“啊!玉离!快逃!这是鬼道!”说罢翻身下床穿起鞋冲到窗边抓住在查看窗户的玉离就向楼下冲去。 砰砰砰几声巨响二人到了地上,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女鬼!哪里走!”声音还在风中回荡,一把铁扇就朝珊瑚扔了过来。“啊!”珊瑚尖叫起来,玉离抓住她的袖子往怀里一带,铁扇刮过珊瑚的手臂掉到地上,深深插进泥土里。 一个尖锐的男声响起:“白!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冲动!先问清楚再出手!我都说过你多少次了!唉!”说罢,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出现在珊瑚的面前,咣当几声锁链响后,那黑色的人走到珊瑚的面前,将吊到胸前的舌头塞回了嘴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嘻笑着对珊瑚说:“这位小姐,在下无意冒犯,请问芳名啊!”嘴向两边拉开,露出一个自己认为最好看的笑容。 在珊瑚看来,这人不笑比笑还好看,但是还是忍住阵阵恶心,礼貌的冲他点了点头,勉强的笑了笑,拍了拍衣裳回答到:“请问二位无常,这么晚了来我的屋子有何贵干?” “你这女鬼!见到无常还不跪下!”白无常大声的吼道,舌头左右的摇晃,吐字也不太清晰。玉离怒了,眉毛横起来对着白色的人吼道:“这人不归你们管!阎王的狗!从哪来回哪去!” “大胆!你又是何人!”白无常彻底的怒了,用力将地上的扇子扯了回来,手一晃,扇子直直的指着玉离的鼻子。玉离头一昂,无所谓的说到:“无常啊!在下九界圣鸟白玉凤凰,你不会连我都敢动手吧?”白无常脸色一僵,二话不说就拿着扇子朝珊瑚劈去,又是咣当一声锁链响,白无常的脚被锁链捆住了。黑无常的舌头又掉了出来,他无奈的又塞了回去,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低声冲着白无常吼道:“这女鬼身上的气不同常人!你不要乱动!先问完再说话会死啊!”说罢一甩锁链,白无常被绑成了一个葫芦,嘴还被链子缠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黑无常走过去将他扶着坐在地上,一边坐下一边对珊瑚说:“这位姑娘啊!请坐请坐啊!我们这十年都是打这过的,呵呵,不要见怪啊!” 珊瑚瘪着嘴巴,出声道:“他坐着的地方原来是养猪的。莫非你也要坐下去?” 黑无常腾的一下跳了起来,仔仔细细的拍着自己的衣裳,嘿嘿嘿嘿的干笑,慌忙把白无常也扶了起来,玉离见他也没有恶意,于是开口说到:“那就先上楼再说吧,这原来是养牲畜的,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黑无常咧开嘴笑了,舌头又掉了出来,珊瑚一阵恶心,转身走向楼梯。 ------------ 第三章 :水涟漪(三) 更新时间:2008-09-04 楼上,珊瑚在屋子中间点起了火,盛夏的夜晚并不炎热,因为对面黑白无常的到来,空气变得更加阴冷。 “请问姑娘芳名?”黑无常再次厚颜无耻的问到,珊瑚抬头,没有心计的回答:“季,珊瑚。”黑无常突然从身上掏出一个本子,嘴里念叨着:“好名字啊!这季……季……”珊瑚心头一惊,这才想起黑白无常是有鬼薄的!她抓住玉离的手,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翻的薄页的黑无常。 “恩?原来是这样啊……呵呵,那季姑娘,我们冒犯了!先告辞!”黑无常在翻了半天册子以后,终于扔出这样一句话。 “什么!”白无常大声的吼道,一只书举起铁扇就要刷过去,黑无常不慌不忙的拿出锁链往他头上一套,身后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大洞,黑无常嬉皮笑脸的扯着白无常朝那个大洞走去,珊瑚一脸怪异,大声问到:“黑无常!你为什么不抓我?你们又为什么来这个地方!啊!你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嘿嘿嘿嘿!季姑娘!难道你真的认为广平寨的人接受你了吗?你真的认为你带走的秦巧巧是十年前过世的吗?哈哈哈哈!中元七月半,我们再来收秦巧巧的魂魄!”风风凉凉的话飘散在空中,大洞消失了,黑白无常也消失了。 珊瑚怪异的看着玉离:“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玉离恍惚着闻了闻夜风,喃喃的说到:“难道,是我们着了道?不会啊!这里很正常!花香,鸟鸣,山丘后的小湖,都是实实在在的啊!”珊瑚拨了拨火,说到:“那要不,等天亮了你去附近的村庄打听一下?黑无常会那样说不是没有原因的,巧巧真的是十年前过世的吗?”说罢拿出算盘,低声的喊到:“巧巧,巧巧,你睡了吗?听到姐姐的话了吗?”算盘一点动静也没有,珊瑚耸了耸肩,将算盘塞回腰间。 天亮。 对门的老大娘热情的呼喊着:“珊瑚!珊瑚姑娘!来奶奶这打油茶咯!”珊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回答到:“不了!我和玉离还有点事要去做一下!”那老大娘有些生气似的说到:“珊瑚!你还说昨天晚上来奶奶这吃饭!后来你又去了村长家!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这老太婆,啊?” “不是不是不是!”珊瑚烦躁的递了个眼色给玉离,玉离趴下身子,转身下楼,于是珊瑚大声的回答到:“奶奶!我这就过去!您不要生气啊!”说罢走到晒楼上,从木桥走到对面的屋子里。 这间屋子同昨天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中央一个火炉,里面有褐色的茶叶,老奶奶轻轻的搅动着茶水,顺手递了一碗给珊瑚。珊瑚接住,喝嘛,又怕有什么问题;不喝,老奶奶的样子……正在犹豫的时候,珊瑚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到:“奶奶,你一个人住吗?你的孩子和孩子他爹呢?” 老奶奶的动作一下棱住了,呆呆的看着珊瑚,没回答,低下头又继续煮起了茶水。珊瑚站起来,装着要去看风景的样子走到晒楼上,顺手将茶水倒到楼下,坐回火边,高兴的一抹嘴,将空碗递给老奶奶,高兴的说到:“奶奶,我到寨上走走,好吗?”她这回没再阻拦,摆了摆手说:“去吧!” 玉离下了楼,担心的回望一眼珊瑚离去的方向,甩了甩头,展开双翅膀冲向山野。“这雾实在是太浓了!”玉离在心里叹到,远处山的行迹被完全隐藏了起来,日月星辰也被遮蔽在白色之中,若是行路的人,很可能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自己要向何方去了。玉离从口中吐出红色的火焰,火呼啦啦的稍微驱散了大雾,玉离振奋几下翅膀,向前猛冲。 大概一柱香的时间以后,玉离终于冲出浓雾飞到了一个小镇上,可能今天是圩日,来来往往的人挑着担子提着筒子牵着孩子从四面八方进入这小镇,熙熙攘攘,从上面看来好不热闹。“今天是圩日!”玉离心里开始惊慌了起来,广平寨今天的清晨安静得不像话!若是圩日,他们早该起床准备了才是!玉离从云中窜出,盘旋落到地上,瞬间变回那个黑发的翩翩少年。 玉离没有进镇,抓住过路的一个人就问到:“请问,这附近有个广平寨吗?”那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回答说:“不知道!你走错了吧?”玉离道了声谢,人在他的面前来来往往,他又抓住一个小姑娘正要开口,那小姑娘大声尖叫了起来:“啊!登徒子!!”玉离恼了,也大声的喊到:“我只是想问下这附近到底有没有一个广平寨!!” 周围的人聚拢过来,一个老人摸着白色的胡子走上前来,和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兄弟?你打听广平寨做什么?这个寨子已经荒废了很多年了!”玉离一张脸变得刷白,他慢慢的冲那老头点了点头,道谢,然后不等他们回答就旋风般夺路而出,待跑到众人的视线看不到的地方的时候,一展双翅膀冲向蓝天。 广平寨。 珊瑚走在寨间的小路上,有些老人穿着青黑色的衣裳坐在路边的凳子上乘凉,看到珊瑚来了,欣喜的扯着她的衣裳让她坐下来,珊瑚摆摆手,又向前走去。光着屁股的小孩又跳又叫,都好奇的看着这外来的人,时不时有个小鬼跟在珊瑚的后头走几步,珊瑚一回头,又不好意思的走了开来。珊瑚抓了抓头,向寨子的正中走去。 向上走几步,然后穿过黑黑的小道,路过这家的后门,眼前突然开阔起来,一个宽阔的戏场出现在她的眼前。珊瑚轻轻擦了擦算盘,感伤的说:“巧巧,可惜你死得实在是太早了,这人间的一切你都还不理解……”突然算盘一阵轻轻的颤动,一个微弱的声音悠悠传来:“姐姐!快逃!广平寨里没有活人!” ------------ 第三章 :水涟漪(四) 更新时间:2008-09-04 说罢一个小姑娘的身影出现在珊瑚的面前,扯着珊瑚的手就向前狂奔。突然风云变色,天瞬间暗了下来,她们沿着来时的路向前跑,方才还在路边乘凉的老人不见了!那些小毛头的喧闹也消失了!珊瑚心里升起了剧烈的恐惧,轻声呼喊:“巧巧,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面的小女孩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跑,带着哭腔含糊不清的说到:“姐姐!要是能出去!带我去找我的妈妈好不好!”珊瑚用力一甩手,停了下来,冷着一张脸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恨恨的问到:“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巧巧眼里挂着泪水低下头来,喃喃的道歉:“对不起姐姐……村长叫我去的……我要找妈妈……不得不去……” 珊瑚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来路,“啊!!”珊瑚失声喊了起来,刚才她们才走过的土路,现在却变成了一栋黑色的木楼!而另外一条路,正渐渐的隐入黑暗中。 巧巧扯着珊瑚的手就向另外一条路飞奔而去,矮矮的身子在小巷里穿行,珊瑚只得跟着她向前跑,没路变得迷离起来,浓浓的雾将一切笼罩,几声尖锐的大笑在他们身后响起,珊瑚冷着张脸突然停了下来,她问到:“巧巧,这寨子有那么大吗?我们已经跑了好久了。” 巧巧哭丧着一张脸不知该如何回答。珊瑚叹了口气,轻轻拉着她的手向前走了几步,这次眼前却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坟墓出现在前方的空地中,而原来寨中的老老小小,都面无表情的站在坟墓的后面。今天早晨还叫珊瑚去喝茶的老大娘颤颤悠悠的走了出来,朝巧巧伸出了手,亲切的喊到:“巧巧乖,来奶奶这!奶奶带你找妈妈!” “不!!”巧巧尖叫了起来,“你们把我关了这么多年!我要出去!!” 珊瑚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挺直身子挡在巧巧和众人的面前,大声的回答:“让我们离开!!” “哈哈哈哈!”村人爆出一阵狂笑,那老大娘咧开已经没了牙的嘴朝她笑了起来:“珊瑚啊,只要你把你身上那件宝贝留下,你想到什么地方去,我们都不拦你!”周围的人应和着她的话,大声的呼喊起来:“留下!留下!”珊瑚一下抱住了巧巧,从腰间抽出算盘,冷冷的笑了起来说到:“你们配吗!”算盘上流转出一道光,珊瑚眼尖的发现算盘有几颗珠子变成了浅白色,她众 “珊瑚!你是珊瑚!你是我的女儿珊瑚!!”一个中年女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憔悴的面容看到珊瑚突然放出灿烂的光来。珊瑚楞住了,呆呆的看着越走越近的女人,嘴里喃喃的念到:“娘……” 那女人一下扑了过来,死死抱住了珊瑚,一个男人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满眼泪花的喊道:“珊瑚!你终于来看爹娘了……”珊瑚呆楞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喃喃的道:“你们,你们怎么现在还在这个地方……已经三百多年了……”说完突然回神,狠狠的推开眼前的女人,面露凶光的大吼道:“你们!你们当年为什么要把我送走!” 那女人空空如也的双手在空中飞舞了几下,喃喃的道:“我们,我们……也是有苦衷的……”珊瑚撇过头偷偷擦去眼中渗出来的泪水,拉着巧巧退后几步,突然中间的村长大声喊了起来:“把你身上的宝贝留下!!” 人们回过神来,一群人朝着珊瑚拥了过来。狂风开始怒吼,中央那座巨大的孤坟上升起一张巨大的黑色招魂幡,呼啦啦的迎风招展,珊瑚一步步的退后,人群将她的爹娘推着向前,近了,近了,一张张原本和蔼善良的面孔变得狰狞,一双双手伸向珊瑚,珊瑚的娘擦着眼泪哭泣着说:“珊瑚,难道你忍心看着娘和这些人永世不得超生吗?你的宝贝,就借我们用用吧!啊!珊瑚!” 珊瑚的嘴叫弯起一抹冷笑,将算盘一举,直指她娘的鼻子,大声的问到:“就算你是我娘!三百年前将我卖了一次还不够吗!你们将我送走就是为了钱!钱啊!只是钱!你现在还有脸叫我女儿!你到底有没有生过我!”巧巧颤抖着靠近珊瑚,一双小小的手死死拉住珊瑚的衣裳,“啊!”巧巧惊叫,一只苍白而干枯的手抓到她身上。珊瑚将巧巧拉进,抬起头狂笑了起来,头发披散开来,在风中用力的抽打着自己的脸,尖锐的声音在狂风中回荡:“季宝庆!林秀惜!我的第一条命是你们给的!已经还给你们了!你们不要逼我!” 这时却突然有人大声吼到:“季珊瑚你不要张狂!要不是你半路脱逃!我们也不会被带到这!被永远镇在这山丘之下!你没有死在黑龙的手中!就害了我们全部!纳命来!”声音刚落,一把银色的大刀就朝珊瑚劈了过来,所有的人都沸腾了,带着强烈的恨意朝珊瑚冲过来,“啊!!”珊瑚痛苦的惨叫起来。将算盘塞到怀中蹲到地上,所有苍白冰凉的手在她的头上身上游移,一只手伸到她的怀中,眼看就要拉扯出珊瑚的手,珊瑚心中又一次升起浓浓的恨意,突然站了起来,算盘上流转着诡异的绿光。 人群惊了,稍微散开,一阵诡异的怪风从地上吹来,珊瑚的头发一根根的漂浮在空中,她看着那一群由于欲望而变得狰狞的人,爆发出一阵狂笑,珊瑚的娘期望的看着她,脸上尽是渴望:“珊瑚乖!将算盘给娘!娘和乡亲们不怪你!啊?” “凭什么!!”巨大而痛苦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珊瑚彻底的怒了:“凭什么!!你们被屠尽是因为你和爹的贪欲!那妖怪的牙陷进我身子的时候,你这做娘的在哪!你这做爹的在哪!我跳进湖里,那些鱼狠狠的把我的肉撕扯开吞入腹中!我痛苦的想喊又喊不出声!只得看着它们把我一点一点的撕扯干净!我的血染红了整个湖面!那时候你们这做爹娘的又在哪!” ------------ 第三章 :水涟漪(五) 更新时间:2008-09-04 “珊瑚!”她娘内疚的低下头来,眼角也渗出晶莹的泪花,而旁边一个男人却大声的回答到:“你反正都是一死!何必要我们整村人陪着你一起!”从人群中间走出一个年轻的女子,她邪笑着说到:“我们被活生生的埋到土里啊!只因为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得泄露秘密!那些人说只有死人是不会开口!所以我们的死!都是因为你!你!季珊瑚!你为什么要逃!让妖怪吃了不就好了吗!” 旁边的一个同她穿着相似的年轻男子狠狠的推了那女子一下,面色狰狞的骂道:“不要脸的贱货!你们这些桑国人死了就算了,还把我们整个广平寨的人拖下了水!”那女子反手煽了他一耳光,唾到:“你们广平寨就建在我们的头顶上!只要你们还在一天,我们就不得超生!你说我们警告过你们多少次了!托梦,死人,见骨!你们就是不肯搬!现在全在下面陪我们!哈哈哈哈,活该!” 人群自然分成两拨,相互仇视的看着对方,珊瑚站在中间,巧巧被人群扔了出来摔倒在地上,珊瑚死死拉住她的手,巧巧一下消失了,溶进了珊瑚的身子。珊瑚神情呆滞的站着,看着,只是看着事态的发展。 那女子狂妄的大笑起来,似乎是在挑拨着两边的关系,那个男人大声喊到:“乡亲们!冲啊!把那些桑国人都赶出去!把那女人身上的宝贝抢过来!”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中间坟上的招魂幡被风撕裂了一个口子,无数死不瞑目的冤魂浑浑噩噩的扑向珊瑚,混杂着她爹和娘的面孔,双眼含泪,死死抱住算盘蹲在地上,怎么也没办法向他们下手。 一片混乱中,一个清亮的声音响彻天际:“珊瑚!我来了!!”一道白光划过,将整个天空打成白色,熊熊的烈火从他口中吐出,烧出一条窄道。冤魂们都不由得退散开来,玉离轻轻迈步向前,走到珊瑚身边轻轻将她扶了起来,在众人还在恐惧呆楞的时候,抓起珊瑚向上一窜,飞到半空中。地上一片沸腾,绝望的呼喊直冲云宵,痛苦的敖叫在珊瑚耳边盘旋,她回头,泪光中,一双曾经慈祥现在却绝望的眼睛缓缓闭上,离开。 而在人群的边缘,一男一女迅速的隐入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次日,珊瑚和玉离再次来到这个应该是广平寨所在的小山丘。雾散了,天光了,一堆破烂的残瓦破橼横着从山脚绵延至山上,珊瑚迷惘的走到废墟边,脚踢了踢路边青黑色的瓦片,嘴里喃喃的道:“玉离,这就是我们前天呆的那个小寨子吗?为什么这么荒凉?巧巧家门口的桑树呢?屋顶上的小桥呢!” 玉离什么都没说,将手举得老高,重重向下一挥,打了个响指,红色的火焰开始在黑色的木头上跳跃。转瞬间,狂暴而温柔的大火开始在废墟上蔓延。 热辣辣的火焰映在珊瑚无神的眼中,她一下跪倒在地,轻轻的说,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别人:“他们真的死了吗?真的是因为我吗?”玉离蹲在她的身边,轻轻拉住她的手,也静静的不说话了。 狂热的火舌尽情的舔着每一个可燃的东西,很久很久,直到太阳开始西沉,火才渐渐熄灭。珊瑚踩着破碎的泥土向上走去,一片荒凉,没有亲切的呼唤,没有乘凉的老人,也没有调皮的孩子。她苦笑了下,拖着玉离快走几步,来到寨子中唯一的一片空地上。 珊瑚轻轻的喊到:“巧巧,巧巧,你醒着的吗?”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凭空响起,一团白雾过后,一个粉嫩的娃娃出现在二人面前,珊瑚笑了笑,问到:“你们的那块招魂幡,镇尸布在哪?”巧巧挠了挠头,在地上来来回回的走了几步,突然指着地上,冲珊瑚笑了起来。珊瑚走到她旁边,拿了块没烧干净的木头就开始撅起了地。 太阳西落,几只乌鸦嘎嘎的飞过,珊瑚扔下手中的半截木头,擦了擦额上的汗,对玉离说:“可以了,别挖了!我看到了!”说罢蹲下身子,珊瑚面前的深坑中,一块黑色的布露出了一角。珊瑚又抄起木头,沿着布的走向狠狠的戳了几下,被烧过的泥土蓬松而温暖,她一下将这块不大的黑布扯了出来。 在昏暗的夕阳中,两尺见方的黑色方绣上,刺着奇异的图案,从边缘扭曲盘旋着在中间交织成一个黑色的圆盘,长手长脚的神兽依次排列在两旁,珊瑚刚想抚去方绣上的泥土,方绣上突然冲出一张怪脸,大张着嘴巴直直的扑向珊瑚的手!珊瑚心里一惊站起来退后几步,巧巧惊慌的远远避开,那怪物发出凄惨的号叫,天边飘来几团黑色的乌云。 玉离一下挡在珊瑚和巧巧的面前,全身上下散发出纯白的灵气,淡淡的暖风在渐渐灰暗的黄昏中飘荡,怪兽黑色的气息渐渐平息了下来,玉离从地上拣起那块黑色的方绣,递给珊瑚。珊瑚轻轻的抚摸了几下,精巧的绣工,如幻如真的图案,突然她两只手拿住这方绣的两边,咬着牙,一用力,“刷!”清脆的响声过后,方绣裂成了两半,剧烈的哀号声从方绣上传来,珊瑚心头一惊,将那两块破布扔了出去。 “呜呜呜!”空地的正中央升起一个浑浊的旋涡,旋涡越来越大,转动得越来越快!巨大的悲鸣声冲击着两个人的胸膛,无数冤魂迫不及待的从地底窜出,冲向半空,在斜斜的夕阳中轻快的舞动。 “咣当!咣当!”有人拖着锁链来到珊瑚的身后,轻轻唤到:“季姑娘!季姑娘!谢谢你啊!几百年了,我们终于能把这些魂给带回去了!那块黑色的绣的还是个麻烦的东西啊!”珊瑚回头,黑无常颇为无辜的笑了笑,白无常依旧冷着一张脸,远远的看着与黑无常站在一起的几人。黑无常的锁链飞向半空,在魂魄们的惊呼声中将他们捆住,然后笑咪咪的拍了拍珊瑚的肩说到:“至于你带走的那个小丫头,一个月之后就是中元节,到时候我们来接她!哈哈!” 珊瑚莫名其妙的看着乐得七歪八斜的黑无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冲巧巧点了点头,就要去拣地上的那两块破布,手抓到了一块,一阵急风掠过,珊瑚正想去拣另外一块的时候,一对年轻的男女笑意吟吟的看着珊瑚,手中拿着的,就是那方绣的另外一半。 “你们是谁!昨天在寨子里煽动村民暴动的是不是你们!”珊瑚看着二人实在是面熟,大声的问到。 “季珊瑚!有凤凰跟着算你命大!咱们走着瞧!”说罢又是一阵黑色的怪风刮过,二人不见了。 黑无常扯了扯珊瑚的衣裳,指了指珊瑚的腰,珊瑚怪异的看着他,黑无常嘻笑着对她说:“季姑娘,你这算盘有两颗珠子来自第一层冥府,从四大宝玉上削下来的!你知道吗?” “你怎么知道的!”珊瑚愕然了,抽出那把小小的算盘,通体碧绿没有一点瑕疵!九根中柱,一共四十五颗小小的算盘珠子。黑无常指着正中的两颗算盘珠子咧开了嘴:“这珠子虽然是绿色的,但是仔细一看中间有些白丝,如果你想的话就能连通人间与冥府,”说罢抬头看了看珊瑚,珊瑚冲他点了点头,黑无常笑着锤了锤自己的手,大声的说到:“这肯定是从那两块玉上削下来的!我保证!”然后话峰一转说到:“既然这样,就是说你有了通地的本事了,你知道吗?若不小心,便会招来很多不好的东西……” 珊瑚感激的冲他笑笑说到:“无所谓了已经。那你还知道这算盘有什么别的用途吗?”黑无常摆了摆手:“呵呵,其他的我就看不出来了。季姑娘,生死薄上说你阳寿已尽,却没有派出小鬼去拘你的魂魄。或者说,拘不到你的魂魄!你,到底是谁?”黑无常笑咪咪的脸上多了一抹危险的气息,白无常冷着一张脸走了过来,珊瑚后退一步,将算盘塞回腰间,防备的看着黑白无常,玉离一扯珊瑚,四人对峙着,谁都不愿意先发出声音。 许久,玉离问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位何必步步相逼!若她真是该收之魂,你想阎王会放任她三百年吗?” 黑无常突然咧开嘴笑了,长长的舌头左右摇晃着来到玉离的身边,狠狠拍了一下玉离的肩大声的说:“小兄弟!我欣赏你!说得好!哈哈哈哈!黑某先行一步!”说罢拖起白无常就要离开,珊瑚大声喊到:“等等!我有些话想跟我爹和娘说!” 白无常冷冷的回头,眯起眼睛恨恨的问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珊瑚不由分说走上前去,拉着锁链就要找人,黑无常拉住了她的手,一张脸难得正经的说:“季姑娘,很多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现在再追究也没意思了!既然他们已经为他们的错误付出了代价,就算了吧!” 珊瑚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咬着下唇不说话,手却依然死死抓住那锁链不放,黑无常叹了口气:“季姑娘!你就让我走吧!啊!这一团乱七八糟的魂魄,你叫我找我也找不出来啊!你看你看,简直就是一团混沌!”珊瑚尖叫起来:“不!我一定要见到她!” 黑无常恼了,手一甩动,半空中出现浑浑噩噩的一团白色,无数只眼睛在上上下下的翻腾,珊瑚匆忙的找着,却认不出那双最熟悉的,黑无常头一瞥,趁着珊瑚呆楞的时候拖起锁链向着那突然出现的黑洞走去,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渐渐淡去,珊瑚伸长手想去抓他,却发现黑无常已经消失了。 巧巧轻悠悠的飘荡在珊瑚身边,珊瑚轻轻牵起她的手,巧巧的一魄在她的胸口翻腾,清澈如水的温暖让她心中洋溢起希望,稍微冲淡了失落,扯着玉离向前走去。这时,夕阳的最后一抹光消失了。 当年初秋,七月十四中元节。 太阳西落,人们陆续走出家门,都带着大包小包的纸袋,到了路边,用香插出一个圈,立起两根红蜡烛,将袋子放到圈的中间,微笑的看着袅袅轻烟盘旋而上。 珊瑚牵着巧巧的手看着天上,从怀中掏出半边黑色的绣,狰狞的神兽张牙舞爪,珊瑚喃喃的说:“知道吗,七月十四是鬼节,在地下又没有投胎的鬼,今天就会回到家人的身边。唯一不能回家的就是水鬼。淹死在水里的人,要等到另外一个人死在那里代替他了以后,他才能离开……但是,今天是我的生辰……” 玉离轻轻拉起她的手,静静的不说话。半空中的月亮洒下银粉,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又出现在前方,珊瑚推了推身边的小女孩,巧巧疲惫不堪的站了起来,珊瑚拉起她的手,渐渐松开,在最后一刹那,一道绿光流向巧巧小小的身子,一条黑色的锁链轻轻飘了过来,巧巧反手抹了抹眼泪,大声的喊到:“姐姐再见!哥哥再见!”声音刚落,便消失了。 珊瑚靠在玉离的肩膀,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月亮,轻轻的问:“你说,我们是不是被黑白无常利用了?”玉离无所谓的笑了笑:“没关系了,已经……” 珊瑚哀伤的看着天上的月亮,闭上了眼睛:“我真的……好想我娘……” ------------ 第四章 :堕城绣(一) 更新时间:2008-09-04 翩翩小生,彬彬静童, 年十有五,如日在东, 尔形既淑,尔服近虹, 丽车御风,凝雾流烟, 和颜善笑,美口善言。----古诗。 靖河国东南,有落方城。土地肥沃,鱼米丰足,歌舞升平。衡江绕城而过,城中却无马道,小河相通,于是蜿蜒水路盘旋千里,弯虹小桥比比皆是。水泗有民居,青石小路徐徐而至。待到日落时分,四处张灯结彩,弦乐相闻,小小画舫现于水中,几处街巷有商贾雅士穿梭其中,轻歌燕舞直至天明。是曰:“落方者,江南第一城也。” 落方城外,盛夏。 珊瑚蹲在地上剧烈的干呕着,将早晨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脸色比往日的更加苍白,玉离担心的抚着她的背,自从巧巧离开,珊瑚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不似以前,没有魂魄依身也能支持很久,玉离摇了摇头,这样下去毕竟不是个办法,于是他微笑着指着不远处高高的城门对珊瑚说:“姐,我们进城吧!这是靖河国最大的城之一了,找离魂相对的要容易许多!”珊瑚抬起头,擦了擦嘴角的秽物,点了点头。 落方城内。 玉离很快便找到了一间小屋子,在给了屋主三两银子以后,将珊瑚扶进去躺下,便走了出去。 绿色的河水像凝在地上的碧玉,撸划下去,水才不情愿的被划出一条波纹,前方的船家年岁已经大了,脸上的皱纹沟沟壑壑,却有一下没一下的转过头来好奇的打量俊俏非常的玉离。一次又一次,似乎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玉离终于忍不住了,有些恼火开口问到:“船家,这么久了,还没到集市吗?” 那船家惊觉自己的失态,尴尬的嘿嘿笑了几下,满面潮红的回答:“公子,快了,快了!”玉离没再说什么,转过身子,静静的看着那水边的房舍一下下远去。 到了集市,无数小小的黑蓬船停靠在码头边,船家们满面期待的看着从岸上走来提着大包小包的行人,喧嚣声沸腾而上,玉离给了船家几枚铜钱就头也不回的走上码头,径自朝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这集市不大,小小的街道两边全是小贩,大多支起一个小小的台子就开始吆喝着自己的东西,廉价的胭脂水粉味充斥其中,一群群穿着大胆的姑娘袒露着半个酥胸在街上来来往往,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小摊上的东西。街边的小楼里坐着许多温文尔雅的贵公子,上好的丝绸名贵的缎子精细的刺绣在他们的身上相得益彰,玉离轻轻拍了拍自己素白的袍子,夏天的水边的微风轻轻吹起他的黑色长发,弯长的细眉,白皙的皮肤,狭长的凤眼红润的嘴唇,少年俊秀的面容引来了许多人羡慕的眼光,玉离无视周围人打探的目光,面无表情的穿过一条条小巷,寻找着离散魂魄的气息。 突然,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一个穿着米色长衫的人挡在他的面前:“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可否愿意赏光与在下到楼上细品新茗,把酒言欢?”玉离回头,奇怪的打量着他,全身上下的穿戴虽然素雅,但是仔细一看,那衣裳却是上等的罗绢。这人摸约二十五六,应该是达官贵人的子弟,身上却没有一般贵人子弟的浮夸之气。周围的人发出惊讶而羡慕的喘息声,不远处的姑娘们更是满面潮红的低头窃语,那人抿着薄唇笑了笑,两道英挺的眉毛轻轻的抖动了几下:“公子看样子是第一次来落方城吧?在下偏巧非常熟悉这里,这落方城里,还没有我萧靖远不知道的事情……” 玉离皱起眉头,自从刚才来到这城里,就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妖魅之气,但是走了许久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冤魂的味道,玉离心底升起一抹烦躁,那人眼看玉离面色有了动摇,就攀着他的肩将他带向旁边的小楼。玉离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随着他的步子走了过去。 这是一家高雅的茶楼,桌子之间放着许多盆栽,屏风将人与人分隔开来,朱红色的柱子上是一幅金字打造的对联,玉离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迎上来一个清秀淡雅的女子,抿着嘴冲玉离点了点头,看了眼那男子,微微欠了欠身子轻轻说道:“萧公子,慢用。”说罢扫了一眼玉离,嘴角又浮起一抹神秘的笑容便走开了。 萧靖远轻轻推了推玉离,二人一同走上二楼。 二楼全是雅座,厚厚的挂帘将一间间的小屋全部罩住,穿戴整齐的小二看见二人上来了,满脸笑容的将他们带到一张挂帘前,萧靖远将帘子掀开,玉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才初次见面就这么殷勤,心里满是怀疑。萧靖远倒是一身坦然,冲他有礼的笑了笑,比了个请的手势,玉离走了进去。 “萧兄!你回来了!哈哈哈哈,好俊的小哥啊!”一个跟萧靖远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大声的招呼着,一双眼睛更是放肆的打量着玉离,同样是男人,这人的眼光却邪恶得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那男人的身边坐着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绝色女子,这时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琵琶,面若桃花,却一脸高傲的看着来人。而桌子边的另外一个男人,静默着不说话,手却搭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而那少年,有着与玉离相似的俊俏。 “小兄弟,来,坐到这。”萧靖远拉过来一把椅子,热情的招呼玉离坐下,玉离僵硬着身子坐了下来,萧靖远一下坐到他的身边,为他斟了一杯茶送到他的手中。修长的手指不小心擦了下玉离细致白嫩的皮肤,萧靖远手轻颤了一下,茶泼了一点出来,掩饰般将茶放到玉离的手中,便拿起身边的折扇,急忙问到:“小兄弟,请问贵姓啊?” “免贵,姓玉,单名离。”暖暖的茶杯拿在手中,玉离却冷冷的回答。 “呵呵呵呵,好名字啊!玉离,玉离……”萧靖远喃喃的念叨几声,于是又响亮的说到:“在下萧靖远!不才,在落方城中开了几家商号,这两位是在下的好兄弟洛新和林舒平,都是落方城里的名人雅士啊!哈哈哈!” 玉离瞥了眼在场的另外两人,那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为身边的人斟了一杯茶,抿着嘴朝他笑了一下,萧靖远看了看他,于是笑了笑又继续说到:“哦!这位是邓子君,现在住在林家,而那位…..”一边的女子露出个倾城的笑容轻灵的说到:“在下杜轻罗,见过玉离公子了。” ------------ 第四章 :堕城绣(二) 更新时间:2008-09-04 “轻罗,来,弹首曲子吧!我想玉离小兄弟刚来落方,肯定没听过落方城里最好的曲子吧!”刚才那爽朗的男子高兴的说到,萧靖远冲她点了点头赞扬道:“轻罗,今天林兄能将你请来,真是我们几人的福分啊!”玉离刚想开口问话,杜轻罗就拿起了琵琶,轻拨出几个音,萧靖远这时却回过头来一脸兴味的看着玉离,热情的眼睛里似乎燃起了一把大火,说是热情,却带着强烈的企图,玉离有些恼怒了,突然出声打断了杜轻罗的歌声,只听他不快的到:“萧公子,你把在下带到这来,不只是为了听这小曲吧?” 杜轻罗手顿了一下,轻轻抚弄了几下琵琶,抬头看着对面剑拔弩张的二人。没有出声,识相的放下了琵琶,一室寂静。 萧靖远想了想,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恩,玉离小兄弟啊,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在下可是远远看到你走过来,看小兄弟你的相貌不是普通之人,想结交做好朋友而已。这做朋友是讲缘分的,喝点新茶听听小曲,和这落方第一名花轻罗小姐同桌共室,快哉啊!何必还管那些红尘俗事!” 玉离啪的拍了下桌子就站了起来:“几位兄弟,话不投机半句多,恕在下失陪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开。萧靖远一下抓住玉离的手,一双魅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玉离,一点点的哀伤加上一点点的恳求,似乎真诚的说到:“玉离,你要什么,你说!飞天遁地我萧靖远都会把你要的送到你的面前!”说罢手轻轻的揉了揉玉离的掌心,旁边的两个男人都捂着嘴笑了起来,那爽朗的林舒平更是肆无忌惮的打趣道:“萧兄!你不会这一眼就栽下去了吧!啊!哈哈哈哈!” 玉离脸上泛起一抹潮红,再无知的人听到这样的话也知道是什么回事了,他一下甩掉萧靖远的手就要离开。“不!”没看到萧靖远的动作,人却已经来到玉离的面前,快比玉离高一个头的身子压迫的站在他的面前,浑身上下散发着狂妄的霸道之气,将玉离一下搂在怀中。 “放开我!你有病啊!!”玉离大声的骂道,萧靖远双手就像铁打的一样,死死抓住他不肯松手,力量之大让玉离感到一点点的疼痛,与之相对,薄薄的唇却在玉离的耳边温柔的呢喃道:“说,玉离,你想要什么?”浓厚的暧昧在这小小的斗室之间流转,重重的情欲之味扩散开来。 “我要人命!很多很多的人命!你给得起吗!”玉离愤恨的吼了出来,羞辱和暧昧让他浑身上下都在颤抖。萧靖远一下松开了玉离的身子,一只手轻轻抬起了他的下巴,少年俊秀如水的面容呈现在他的眼中,萧靖远露出一抹能让天下女子都为之销魂的笑,轻轻的说:“如果这就是你要的,那太简单了……”玉离狠狠打开他的手,狼狈的冲出门去。 “哈哈哈哈!”身后传来林舒平放肆的大笑,琵琶的乐声随后传来,玉离头也不会的冲下楼,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中潮红着脸冲出门去。 码头上依然繁忙,玉离手忙脚乱的冲过去,心烦意乱中狠狠撞倒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身上担着的东西哗啦啦倒了一地。玉离傻了,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一地的红红绿绿的彩线,有一些已经沾上了码头的泥土,周围的人丝毫不受这小小混乱的影响,看也不看的从上面踏了过去。 “哇!!”小女孩不大,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也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这时候大声的哭了出来,玉离也慌了,也不好去安慰她,小女孩边哭边蹲下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拣着地上的彩线,拣了几下,突然捂住脸放声大哭,边哭还边哽咽着说:“这……今天肯定卖不出去了……娘,娘肯定要打死我!……” 玉离不好意思的蹲了下来,边帮她拣着地上的线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女孩根本不理他,只是自顾自的大哭,玉离摸了摸腰间瘪瘪的钱袋,交了房租后这是他们二人剩下的最后的银子啊!小女孩单薄的身子一下一下的抖动,捂住脸的手蜡黄蜡黄的,衣裳上东一块西一块尽是补丁,玉离咬了咬牙,心一横,将自己的钱袋递到她的面前,说:“虽然我身上的钱不多,应该还剩二两银子,你的这些线,我全买了!” 小女孩停止了哭泣,抬起头诧异的看着这穿着白衣的公子,脸上的歉意真诚可见,她摇了摇头,推开了玉离的手,然后又默默的拣着地上的线,玉离将钱塞到她的手里,笑着说:“我还有个姐姐,在家也没什么事做,就给她买些线吧,让她绣绣东西打发时间也好,你这还有针吗?”小女孩终于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轻轻的道谢:“公子,您人真好……” 玉离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女孩将地上的线都拣了起来,然后翻了翻身上的布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红色的布针包,从筐子的最下面翻出了几根绣架,全塞到一个大袋子里,塞给了玉离,玉离看也不看,冲她点了点头,正要离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不好意思的冲那女孩笑了笑说到:“恩……那个,能不能给我几文钱坐船回去?”小女孩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抹了抹脸上残存的泪水,从玉离的钱袋中拿出一把铜钱递给他,玉离脸红的接了过来,逃命似的冲到码头上离他最近的一条小船上。 远远的,一个穿着米色长衫的人合上了手中的扇子,随手一挥,两个船家摸样的人走了过来,那人闪身不见了。 小屋。 珊瑚坐在院子中的大槐树下静静的看着远方,玉离远远的乘着小船过来了,珊瑚高兴的站了起来,玉离狼狈的将身上剩下的铜钱全塞到船家的手里,拿着那个袋子一下跳上了岸。 一进屋,珊瑚变好奇的问到:“你买回来的是什么?”玉离脸又红了,从袋子里拿出那许多脏了的绣线,珊瑚哑然了,玉离犯了错似的低下了头说到:“对不起……我们的钱,全没了……”珊瑚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摊倒在椅子上。 ------------ 第四章 :堕城绣(三) 更新时间:2008-09-04 许久,珊瑚愤愤然的开口念到:“我的玉离公子,我们以后要怎么办?出门要钱,吃东西要钱,住房子要钱!你好家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下就弄回这么多没用的绣线来,你找人参特别容易是不是?这城周围哪有深山老林子给你挖人参啊!我看你全身上下也就是那张还算长得好看的脸最值钱了!你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玉离低着头,“只有脸值钱!”,他又想起刚才的那个男人,一点点反感涌了上来,脸上却又是一片潮红,珊瑚白了他一眼,顺手拿起了桌子上那半边黑色的绣,浮在金丝银线间的黑色妖兽活灵活现,珊瑚撇了玉离一眼,突然又狠狠的咳嗽起来,绣飘飘然掉到地上,玉离内疚又担心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珊瑚重重推开他的身子,拣起地上的东西,将玉离推出门去,吃力的喊到:“你,给我出去!天黑之前不要让我看到你!看到你就生气!” 说罢砰的一下甩上门,破旧的窗棱晃动了几下,掉下几颗灰尘,一切又安静无声了。 玉离摸摸自己的鼻子,无辜的走了出去,站在悠悠的小河边,看着静静的河水,飘飘的衣袂随风飘扬,远远的河的拐角处,一个人影闪过。 太阳渐渐西落,古老水边破旧的房子被扯出长长的影子,青白色的墙壁倒映在水中,在绿得似乎凝固了的水中,深邃得似乎是另外一个天地。玉离摸了摸有点饿了的肚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蹲了下来,脑子里胡思乱想:“凤凰是鸟,鸟吃不吃虫子?那我可不可以吃虫子?不行!那太恶心了!凤凰怎么说都是圣鸟,真让人家知道我饿了跑去吃虫,那真是太丢人了!”想着想着,脚麻了,他挪了挪自己白色的鞋子,一屁股坐到了河边的大石头上。 “我终于找到你了……”一双手从玉离的身后伸了过来,一下狠狠的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身子,“啊!!”玉离尖叫一声便剧烈的挣扎起来,突然脖子上一凉,一条带子瞬间缠了上来,冰凉的气血冲上玉离的胸口,与生俱来的纯火一下就被压抑住了,玉离的心头一惊,一张温柔而炽热的唇一下贴了过来。 四目相对,玉离的惊恐映在那人的眼里,似乎是欣赏的,萧靖远轻轻的咬着玉离的嘴唇,玉离突然回过神来,怒火中烧,握起拳头狠狠的朝他砸了过去。萧靖远头一歪,一只手轻轻的接住玉离使尽全力挥出的手,轻轻一抓,“啊!!”玉离疼得大叫起来,萧靖远一手搂过玉离的腰,手轻轻的上下摩挲着,嘴角一直抿着邪气的笑容。 玉离恼怒的一甩身子,萧靖远却将他放开,玉离沉下脸扬起了手,正要幻身时,萧靖远挑了挑眉毛淡笑着说:“呵呵,小玉离啊,你能变回去吗?”白色的衣裳在夕阳中飘动,玉离呆呆的站在风中,颈上一根银色的丝带顺着风扬到他脸上,玉离突然醒悟过来,回身向里屋冲去,外面传来萧靖远狂妄的大笑。 里屋。 玉离用力撞开珊瑚的房门,夕阳淡淡的余光中,小小的桌子上,珊瑚趴在一块彩绣上不醒人世。 “小玉离!你是不是要人命?呵呵,我说过,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哈哈哈哈!”萧靖远飘飘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拿着那把扇子轻轻的扇动,后面跟着两个船家摸样的彪形大汉,四只大手稳稳的抓住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子。女子被塞住了嘴,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惊恐的看着这一行奇怪的人。玉离步步后退,一直退到珊瑚的身边。 “既然你要人命,我就给你……”萧靖远邪魅的脸上泛起一抹残酷的笑容,他身后的二人将那女子拖到屋子里,玉离一只手用力的摇晃着珊瑚,希望她能醒来陪自己面对这奇怪的男人,珊瑚却像死了般一动不动,玉离着急了,这时,那两人将那女子死死的压到地上,萧靖远走了过来,手轻轻抓住了那女子的后颈,脸上带着微笑看着玉离,那女子发出恐惧的支吾声。 萧靖远脸色一点不变,用力一掐,再用力向上一扯,喀嚓一声轻响后,热血直直的喷向玉离,一室血腥,而屋子,又回复了原来的寂静,再一看,他手里提着的,是一个瞪着大眼死不瞑目的人头。 “啊!!”玉离不受控制的抱着自己的头尖叫起来,萧靖远将手中的东西轻轻放到桌上,欺身向前轻轻搂住了玉离的身子,爱怜的抚摸着玉离哭泣的面庞,脸凑到他的耳边,舌尖轻轻的舔上他的耳垂,将玉离耳上渐到的鲜血舔入口中,轻轻咽下。举起另外一只手,朝着玉离的后颈狠狠的砍了下去。红白相间的少年软软的倒在他的身上。 “呵呵呵呵,小凤凰……你是我的……谁也不给……”喃喃的低语在风中洋溢开来,萧靖远抱起玉离,回头看了看这一室的血腥,鲜血变成黑色在地上凝成一个巨大的血块,那不知名女子的身子软软的倒在地上,桌上的人头还是用原来的表情死死的盯着前方,桌上趴着的女子仍旧一动不动,仿佛刚才发生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萧靖远摇了摇头,空出一只手将那女子的头转了个方向,面朝桌子的女子,然后打横抱起了玉离,得意的微笑着走出门外。 而这时,夕阳正无力的沉入水中。 是夜,华灯初上,轻舞笼罩在静静的小河两岸,月光从窗外落了进来,一道温柔的绿光开始闪烁,混合着月亮的光华,绿光渐渐向桌上的女子聚集,不多时,珊瑚嘤咛一声,幽幽转醒。头抬起,一下呆住了。自己的前方,一个人头,正在瞪着自己。 房间浓浓的血味萦绕在她的鼻息间,桌上绣好的一幅牡丹图已经被血浸透了,连珊瑚湖绿色的衣裳都被泼上了大块大块的鲜血。她压了压自己的胸口,站了起来,银色的月光中,一个已经没了头的人倒在她的脚边,珊瑚终于忍不住了,大声的喊了起来:“玉离!玉离!!你在哪!” ------------ 第四章 :堕城绣(四) 更新时间:2008-09-04 尖锐的女声在晚风中回荡,静静的,只有自己的回声,珊瑚心中升起恐惧,又大声的喊:“你出来啊!我不生你的气了!玉离!你到底在哪!”仍然一室寂静。 “他……被带走了……”一个轻柔的女声悠悠的在房中响起,却不知这声音又是从哪里传来的。 “你!你是谁!你在哪!”珊瑚慌乱的大喊,一双惊恐的眼睛上下左右的寻找,却没发现这地方有什么不对,那女人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我,在你桌上的绣里……” 桌上,珊瑚皱着眉头看着那苍白的人头,背脊上升起一抹寒意,撇过头,抓起一块白布盖了上去。轻轻将那张绣扯了出来,原本灵秀的牡丹上浮出一张人脸,哀愁的看着一脸茫然的珊瑚。 沉默,横在这一人一绣间。 繁华散去月西落,一地清冷。珊瑚轻轻抚摸着手中那半块黑色的招魂绣,怪兽们虎视眈眈的瞪着她,似乎随时都会扑到珊瑚的面前。珊瑚青紫色的唇蠕动了几下,眨了几下眼睛,淡淡的说到:“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我可以帮你,但是做为条件,首先,告诉我带走玉离的究竟是什么人,其次,你还必须把你的一魄给我,待你那一魄精气将近的时候,我就会放你去投胎。怎么样?” 暗红的血迹中间,一张脸浮现出来,想都没想直接回答:“好……” 三天后,清晨,落方城横水河畔。 一家小小的店面,棕色的木门雕花的窗,古色古香。从店门的缝隙中泄出淡淡的檀香味,一切,都神秘得很。而店门的上方,懒洋洋的写着四个大字,清湖绣庄。 一群女人好奇的围在门外,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着这家新开的绣庄到底是什么样子,其中一个女子将手中满满的竹篮放到地上,凑上前去,想早一些看到这家新店的货色,眼睛眨啊眨,里面一团漆黑,她泄气的站直了腰,无奈的冲周围的人摇了摇头,旁边的女人发出几声叹息。 正在这时,门被从里向外轻轻的推开了,檀香味扑面而来,一个蒙着面纱穿着湖绿色衣裳的女子走了出来,露在外面的一双妖异的眼四下转动,蒙在绿色丝巾之下的嘴轻轻吐出几句话:“各位,我们这专门出售辟邪驱鬼招福之绣,价钱公道,童叟无欺。欢迎大家来到清湖绣庄……” 门外的女子带着集市上的浑浊之味一哄而入,清晨的阳光斜斜的打了进来,正对着大门的墙上,挂着一整幅黑色的盘绣。白色的底布上用银线和黑线绣出野兽的形状,绣的正中是一个巨大的怪兽的头,恶狠狠的瞪着店中所有的来人,小兽们似乎在欢腾跳跃,店中的檀香,幽暗的光线,怪异的绣图,重重的压抑感,震撼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愕然中,一个中年女子首先回神,一下冲到珊瑚的面前,一双油腻的手正想搭上珊瑚的衣裳,珊瑚翻着眼睛向后退了一步,那人尴尬的放下了手,希冀的问到:“请问……老板娘,我孩子他爹这几天晚上总是做噩梦,请问,你这有什么能辟邪的绣图吗?” 珊瑚一双黑幽神秘的眼睛眨了几下,走到柜台的旁边,拿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盒子,轻轻推到她的面前。轻悠悠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梦魇而已……”然后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问到:“这位大姐,你的第二个孩子现在在哪?” “你怎么知道!”那中年女子惊慌的大喊起来,周围射来几道怀疑的目光,珊瑚没再说什么,将那小小的盒子向前一推,自顾自的轻轻低喃:“死婴的怨集结在你的身上,他不忍心害你,只是让你孩子的爹天天晚上做噩梦了,这是一张枕巾,晚上铺在你的枕头上,好好跟那个孩子说说话吧……” 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那女子死死抓住那个黑色的小盒,生怕别人抢了去,又担心又害怕却十分佩服的问到:“老板娘!这东西我要了!多少钱!” “白银,十两。”珊瑚抬头,面对着眼前十几双好奇的眼睛,轻轻说到。 “这么贵!” “是啊好贵啊!” 周围的人发出不满的呼声,其中一个女子更加气愤,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头发,满脸骄横的说到:“你那盒子里的东西都没拿出来,我们都没看到!你开口就是十两银子!你吃人啊!” 珊瑚眨了几下眼睛,嘲笑的说到:“那位姑娘,那书生这几天是不是经常到你的梦里与你相会?难道你都不怕?” 刷刷刷,十几双好奇的眼睛看向刚才出声的女子,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昂起头尖声说到:“关你什么事!这落方城中要打探到我徐小霜的事又不难!你不要以为你知道我的事我就会买你的绣!我呸!”说罢转身扯住一个小丫鬟就要离开,珊瑚也不留她,只是又懒洋洋的说到:“他为你而惨死在横水中,现在你却又准备再嫁,他会放过你吗?” 徐小霜的步子缓了一下,那小丫鬟崇拜的看了看珊瑚,店中的女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碎碎的耳语传来,有人说:“啊,原来那书生是死在横水中的啊!我今天才知道!”旁边又有人附和的说到,徐小霜的脸色由红变黑,狠狠煽了那丫鬟一耳光,转身走出门外。 珊瑚也不着急,依然没事的样子,冲店里剩下的人微笑着说到:“请问,还有谁需要辟邪驱祸的福绣吗?” 开始的那中年女子咬了咬牙,拔下手上质地纯正的玉镯,又掏出身上所有的钱,一下放在珊瑚面前,几个铜板当的几下掉到一边,她似乎艰难的说到:“老板娘,这绣我要了。我身上的银子不够,这镯子的质地相信你也看得出来,就用这抵押好了。” 珊瑚蒙在纱巾底下的嘴抿起一抹笑,对她说到:“好的,货既售出,一概不退。三日内无效,可以过来交换别的图样。”说罢将柜台上的镯子和银子收进一个红木盒子中,将那黑色的小盒子递给那女子,有礼的说:“欢迎再来……” 那女子狼狈的抓起小盒,飞一般逃出门外。 ------------ 第四章 :堕城绣(五) 更新时间:2008-09-04 夜将来临,河中又照例起了淡淡的薄雾,珊瑚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解下脸上的纱巾,轻轻关上了店门。 “珊瑚,今天生意好好啊!”一个轻悠的声音响起,珊瑚笑了笑,掀开墙上的一块黑布,一幅沾血的牡丹图赫然出现在墙上,那牡丹艳丽的花瓣组成了一张女子的脸,珊瑚扯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支起脑袋打量着她,说到:“今天一共卖掉了四张绣,进帐三十两银子,还有一个镯子,呵呵,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结识这城里的富贵人家?那萧靖远的来头真的这么大?” “是啊,我在林家做歌伶的时候他经常带着皇亲国戚来林家听我们唱曲,有时候甚至跟公主在一起。其实我家主子对我们挺好,上次我不小心泼了些水在苑平公主的衣裳上,公主要打我,是主子和萧公子拦下她的。你要接近他,就只能这么绣下去,早晚有一天他们的人会找上门来的。” “我呸!那贱痞子,你家主子,是姓林吧?对你好?你长没长眼睛啊!那姓萧的混蛋要带你走你家主子就把你送给他了?你的身子和头还是我帮你缝在一起拿去埋的!嘿,要我说,你家主子有没有跟你……” “我!……”那女子卡了几下,珊瑚撇了撇嘴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裳懒洋洋的说到:“行!祝兰香!十七岁!林家的歌女!最后的心愿就是嫁给林家主子,叫林舒平的是吧?我成全你!这女人啊……”珊瑚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走到绣架边,拿出几张画着图案的纸,从腰间抽出算盘,轻轻的唤到:“小鬼们,出来了,干活了就有东西吃!”说罢身上幻出悠悠的光芒,小小算盘的周围出现一个小小的黑洞,珊瑚另一只手伸了进去,从里面抓出了几个小小的东西。 “吱!”小东西轻轻的叫唤了几下,接着又从黑洞里爬出几个衣衫褴褛的小鬼,推推挤挤的来到珊瑚面前,一个小鬼不小心踩了另外一个的脚一下,另外那个抓起它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吱!”小鬼怒了,相互缠打在一起。 “给我停!”珊瑚大吼着插着腰站了起来,一只手指狠狠的戳了戳那打架的小鬼,黑着一张脸说到:“你们,看到那些纸没?今天晚上给姑奶奶我绣好!明天早上给你们三牲纸钱!要是没做好看我不收拾你们!听到了没!!”吼声穿过窗棱呼啸而过,小鬼们被唬得一楞一楞的,呆了一下又相互推嚷着跳上了绣架,抬起装线的盒子,一上一下慌慌张张的开始干活,珊瑚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窗外传来喀嚓一声轻响。 “谁!”珊瑚心下一惊,旋风般冲出门去,桌上的面纱轻轻飘到地上。 一个小丫鬟摸样的人神情惊恐的跌坐在地上,面朝珊瑚手脚并用的一下下向后退去,珊瑚冷着一张苍白的脸一步步向她走去。 “不!!”她大声的尖叫起来,一双手四下的挥舞,像是在阻挡珊瑚的靠近。珊瑚冷笑了一下,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腕,紧紧的手掌中,那女子白皙的皮肤开始变得青紫起来,珊瑚也懒得管她到底是什么人,拖着她的走就走向大门,一下一下将她拉了进去,砰!用力甩上了门。 悠悠的檀香依然散发出浓烈的香味,小鬼们抬起忙碌的脑袋,珊瑚高傲的昂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张几乎跟她一样苍白的脸。小鬼们闻到珊瑚身上恼怒的味道,哆嗦了几下又开始忙活起来。 “你是今天早上来过这的徐小霜的丫鬟吧?我记得她甩了你一个耳刮子。”珊瑚冷冷的说到,一下道出了来人的身份。 “我……我……”那小丫鬟支吾起来,低着头不知该干什么。 珊瑚坐回椅子上,静静的等待着下文,见那小丫鬟久久不出声,墙上的牡丹图突然开口说到:“徐家是落方城的大户人家,徐家小姐要出阁,萧家和林家都会出席。”那小丫鬟惊讶的看着墙上,却没发现有人,一双眼睛偷偷的瞥着珊瑚诡异的脸,将脚收到身下,肩忍不住的在发抖。 “呵呵,这样啊……”珊瑚低低的笑了起来,挑了挑眉毛,手向那群小鬼们勾了勾,小鬼们兴奋起来,一个接一个的往她身边冲,费力的向珊瑚手上爬去。那小丫鬟见珊瑚身边那么多长相奇异的东西,用双手抱住手支吾着低声企求:“不……不要杀我!我……我只是小姐派过来看看情况的……” “不,小妹妹,不要害怕,姐姐是好人,不会害你的……”珊瑚瘪着嘴捏住一个小鬼的身子,然后用力一甩,其他的小手都被甩到一边,摔到地上然后又失望的爬起来,一步一回头的走向绣架。“小妹妹,不要怕……姐姐不会害你的……”珊瑚低低的呢喃着。 “啊!!”小丫鬟突然惊叫起来,一个凉凉的东西爬上了她的脖子,她左右的摇晃,想把那东西晃下来,小鬼死死扒拉住她的脖子,开心的咯咯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混合着小丫鬟的恐惧形成一个强烈的对比。珊瑚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对那丫鬟说到:“你回去跟你小姐说,我清湖绣庄可以帮她绣嫁衣,可以辟邪,特别是避今天早上店里的那个死书生的鬼魂。哦,对了,千万不要告诉你家小姐我的脸是什么样子的,至于我是怎么绣东西的,相信你也看到了,要是你敢对外面的人说一句……”说到这珊瑚顿了一下,嘴角抿起一个怪异的弧度,趴在小丫鬟身上的小鬼伸出猩红的舌头轻轻舔了她一下,小丫鬟颤抖得如同秋天飘落的黄叶。 珊瑚弯下身子,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笑着问到:“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秋……秋儿……”一双惊恐的眼睛溢出了眼泪,珊瑚轻轻揉了揉她苍白的脸庞,秋儿的脸上多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珊瑚手一挥,轻吐两字:“去吧……”秋儿听言飞一般爬了起来,脚可能已经麻木了,踉跄了几下,手忙脚乱的打开门,头也不回的奔向浓浓的夜色。 而天上,月正圆。 清湖绣庄的门,悄无声息的阖上了。 ------------ 第四章 :堕城绣(六) 更新时间:2008-09-04 又一个清晨悄悄的到来,珊瑚打着哈欠推开店门,蒙着的面纱被她吹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那张苍白的脸在湖绿面纱的映衬下就算朝霞打在脸上,也不会显得红润起来。她一双大眼睛转了几下,转身走回店中,懒洋洋的坐到椅子上。 “老板娘,我是倪裳苑的丫头,我们家主子请您过去一下。”一个穿着裸肩长裙的小丫头怯怯的走到珊瑚的面前,递出一张红金色的帖子。珊瑚懒洋洋的伸出一只手接了过来,顺手打开帖子淡淡的扫了一眼,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那小丫头长相态度都青涩得很,但是穿着却十分的大胆,珊瑚心里有了数,打发她道:“今天午后,叫你家姑娘派人过来吧。” “这……这……”小丫头支吾了几下,小小声的蹦出一句话:“我家主子请您现在就过去。” 珊瑚昂起尖巧的下巴对着那丫头说:“哈哈!今天午后,我说了,叫她派人来接,我季珊瑚不是你们这样的女子都能随便请得起的人物!”说罢径自走到绣架旁边,看也不看她,拿起绣线就开始忙活起来。小丫头等了很久,珊瑚一直没有说话,于是摸摸鼻子悻悻然离去。 午后,平静无事。 黄昏。 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来到大门外,神情闪烁的看着珊瑚,珊瑚轻笑了一下走了过去,问到:“你们是…..” “我们是徐家大小姐派来请季老板的。”其中一个人回答到。 珊瑚挑起眉毛,有些惊讶了,徐家大小姐,不就是昨天的那个徐小霜吗?看来这回有戏看了。她冲着墙上的竹帘笑了笑,回头冲那几人点点头,翩翩走出门外。 徐府。 徐小霜假笑着迎了上来,珊瑚仍然蒙着自己的一张脸,一进她的闺房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看了看旁边脸色苍白的小丫鬟,那小丫鬟躲闪着她的眼睛,珊瑚半是得意的拨了拨桌上的茶杯,开口便不客气的问道:“徐小姐,这次请我来,应该是为了下月你的出阁之事吧?”徐小霜见珊瑚这么不客气,脸也一下阴骛了起来,坐到她的对面,压低嗓子问到:“你到底要什么?” 珊瑚倒也不隐瞒,大刺刺的说到:“我季珊瑚也没什么野心,没想到要你徐家什么东西,我在找个人,被你们这一个叫萧靖远的人带走了,同是富贵人家,你们应该有来往吧?” 徐小霜一张脸顿时就拉了下来,旁边的小丫鬟左右看了看,小声的说到:“萧公子是洛公子的好友……” “闭嘴!这轮不到你说话!出去!”徐小霜恼了,小丫鬟红着眼乖巧的退了出去,珊瑚了然与心的说到:“这洛公子,不会是徐小姐的新姑爷吧。这实在是太巧了,徐小姐啊,你身上缠着一个书生的魂魄,要是他晚上跟你的姑爷托梦,说你们曾有过鱼水之欢……” “啪!”徐小霜狠狠的拍了拍桌子,一下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的看着悠闲自得的珊瑚,喝道:“闭嘴!” 珊瑚轻轻呷了口茶,懒洋洋的说到:“其实不能怪我,你看,他现在就靠着你的肩膀,青白着一张脸在跟我说你们的事情,呵呵,徐小姐,你帮我,我也会帮你,这是两得的事情,举手之劳,你何乐而不为呢?白银五百两,明日送到我清湖绣庄,三天后季某将全套的嫁衣双手奉上。徐小姐大婚之时,希望能邀请在下参加喜宴,介时在下将亲自上阵,保证那书生灰飞湮灭,今后不再跟随着徐小姐。” “五!五百两!”徐小霜眼睛瞪得死大,珊瑚扯了扯衣裳,轻轻抚了下腰间的算盘,手中沾染上一道绿光,然后手在风中狠狠一抓,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比人手大不了多少的牛鼻皱脸小鬼被珊瑚狠狠掐住了脖子。 “啊!!”徐小霜尖叫了起来,哆嗦着向后退去,珊瑚一双诡异的眼睛扫了她一下,大拇指狠狠按住了那小鬼的头,小鬼恐惧的颤抖着,珊瑚面纱之下的脸泛残酷的笑意,手用力一按,小鬼的头应声而断,一阵簌簌的灰尘从珊瑚的手中掉落了下来,沙沙沙的不见了。 “徐大小姐,怎么样?”珊瑚半是威胁的问道,徐小霜匆忙的点了点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大声的喊到:“翠红!送客!送客!” 珊瑚抿着嘴笑着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半月后,洛家。 一个白眉白发的老人满脸喜气的大声吆喝着:“今天,是我洛家大喜之日!各位的到来是蓬壁生辉啊!” “洛老爷客气了!这样大的场面就算是在落方城也少见啊!”一个大腹便便的官人朝那老人招呼着,周围喧闹着,穿着喜庆衣裳的姑娘半遮着脸上下打量着在场的年轻男子,而全场目光最集中的地方,不是那待拜的天地,而是两个穿着月牙色长衫的翩翩公子。 一个拿着扇子的公子,细细长长的单凤眼挑了挑,远远的一个小姑娘脸羞红的低了下去,他抿起薄薄的唇笑了笑,随意的说到:“林兄,你说洛兄居然会愿意娶妻,呵呵,难得啊!” 他身边是一个爽朗的男子,开口大笑到:“靖远兄啊!人总规要娶妻生子的!洛新再喜欢小秦信,他也要娶老婆啊!对了,上次你问我要的歌伶,滋味怎么样?”萧靖远嘴角弯起一个奇异的弧度,啪的一下打开扇子,神秘兮兮的说到:“你猜……”旁边的林舒平意会似的点了点头。萧靖远舔了舔干渴的唇,淫邪的说:“我现在光是想到回去以后……呵呵……”林舒平看了看萧靖远的下身,脸有些微红的咳了几下,萧靖远用力的挥起手中的扇子,打掉一片爱慕的目光。 一片喧嚣中,一袭湖绿色的身影,一方飘逸的面纱,一双黑幽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那众人围绕着的两个男子,轻轻一声响,一只杯子被狠狠捏碎。 ------------ 第四章 :堕城绣(七) 更新时间:2008-09-04 逼人的灵气袭向那二人,一双轻佻的的眼睛瞟了过来,轻轻扫过珊瑚湖绿色的裙子,眼睛在她盈弱纤细的腰肢上滴溜溜的打着转,然后兴味盎然的朝她的脸看去,扫兴的绿色面纱遮住了她应该白皙的面容,面纱上,一双灵动的眸子也正在打量着他,四目相对,萧靖远嘴角泛起一抹欣喜的笑,合上扇子,扯了扯林舒平的衣袖,示意他向那边望去。珊瑚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眼里不再有迟疑,款款向那二人走去。 萧靖远倒也识相,自己主动就迎了上来,文质彬彬的问到:“这位姑娘,请问在下能为您做些什么吗?”说罢抿起一个蛊惑的笑容,周围传来几声喘息,嫉妒恶毒的眼光在珊瑚身上流转。 “这女人,蒙着脸,阴阳怪气的,从开始到现在都没跟谁说过话,真不知道洛家为什么要请这么一个怪人来。”周围传来小声的议论,另外一个声音回答到:“你以为啊,听说这个女人在横水边开了家绣庄,好象叫做清湖绣庄的,这段时间在落方城里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听说这徐家大小姐出阁的衣裳都是她做的,为了这事徐家那娘们还跟她结了手帕交,所以这次专门请她来观礼!”原来那个声音更加酸的说到:“萧公子还特地找她搭话了!好讨厌啊!枉费人家今天穿得这么好看,他都不看我……” 萧靖远貌似不在意的听着这些闲话,心安了下来,珊瑚心里升起对这男人的一抹厌恶,但是身子却迎了上去,勉强自己用最愉快的声音同他招呼到:“萧公子,久仰大名啊!落方城里三大才子,看您这翩翩气度,果然名不虚传啊!” 萧靖远很是受用的摆了摆手,不知从哪摸出一朵小小的茉莉,带着几张小小的嫩叶,也不等珊瑚反映过来就插到了她的头上,一边微笑着一边说:“姑娘天生水灵,俊秀非凡,就像这小小一朵茉莉,幽香浸心啊!” 珊瑚面纱下的脸不由自主的泛起一抹红晕,咬了咬唇将他的手拨开,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看了看萧靖远身边的人,萧靖远果然是个识相之人,爽朗的说到:“这位是林兄,落方城三大才子之一的林舒平。姑娘想必也曾听说过吧?” 林舒平直直的盯着眼前这双深邃幽黑的眸子,若有所思的轻轻点了点头,萧靖远斜斜的看了看林舒平,又似乎是算计的看了看珊瑚,出声说到:“请问姑娘芳名?改天有空可否与我们二人到横水一游?秋高气爽,艳阳高照,只有远山的灿烂的红叶,才配得上姑娘的浑身灵气啊!” 珊瑚抿起一抹得意的笑,一双眼睛四下打量,无数只耳朵竖着等着她的回答,于是她假装矜持的低下头来,随后轻轻回答到:“小女姓季,珊瑚。承蒙二位公子挂心,托二位的福,小女的绣庄生意很好,恐怕不能与二位公子把酒言欢了。”萧靖远啪的打开扇子,神情变幻莫测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正要说话,林舒平却大刺刺的抢先答到:“季姑娘,这可是落方一年一度的红叶节啊!不能错过!”一脸的惋惜,似乎珊瑚不去,就是他一生的失败。 周围传来更加嫉妒的喘息,大堂上的人突然开始大声吆喝到:“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那白发老人和一个头发同样洁白如霜的贵妇坐到了两张太师椅上,人群开始攒动,珊瑚被人挤了一下,一个不稳,林舒平伸出双手,一下将珊瑚搂在怀中,人群更加激动,小孩子们大声尖叫:“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珊瑚站稳了脚,有些恼怒的一下拨开林舒平的手,这时萧靖远趁机说到:“季姑娘,七日后红叶节上见了,您可千万别失约啊!”说完轻轻的刮了刮珊瑚的头发,不等她回答就拍拍林舒平的肩,径自走向从远处缓缓走来的一对新人。 珊瑚失尽胃口的看着这满满的一大堂人,腰间还留有林舒平的味道,浑浊的凡尘之气搅得她不能呼吸,她喘着粗气,拨开人群走出门去。刚出大门,便长长的喘了一口气,闪到小巷里,将自己压抑了好久的灵气发散出来,幽幽绿光闪过,珊瑚渐行渐远。 当日夜,萧家。 微熏的萧靖远懒洋洋的走进大厅,在椅子边坐了下来,一个面若桃李的少年递过热茶,萧靖远接过来,一边揉捏着那少年滑嫩的小手,一边轻轻抿了一口香醇的茶水,自顾自的说到:“古人果然好才华啊!”然后便吟出一首古诗: “可怜周小童,微笑摘兰丛。 鲜肤胜粉白,腭脸若桃红。 腕动飘香拂,衣轻任好风。 剪袖恩虽重,残桃看未终。” 那少年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柔弱无骨的细手被他上上下下的把玩,但是他似乎习惯了萧靖远的言行,只是低着头不说话,突然萧靖远又兴味的问到:“今天我的小玉人儿怎么样了?” 少年恭敬的回答到:“今天少爷在给玉公子喂了药后,我们便按少爷的吩咐用西域玫瑰,紫香茉莉还有上百种香料为玉公子泡澡。少爷,这已经泡了半个多月了,还需要继续吗?” 萧靖远熏熏然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淫邪的笑了起来,阴阴的说道:“从明天开始,将熟的牛肉切成条,像以前我调教你们的那样……明白了吗?”少年面色潮红的点了点头,萧靖远将茶水放下,一只手搂着那少年,亲昵的挨着他的脸说:“来,乖乖,带我去看看我的小玉人儿!”小小少年单薄的身子在萧靖远的抚摩下轻轻的颤抖,萧靖远得意的看着自己在他身上造成的效果,一把扯过他的身子,向内室走去。 镂空雕着梅兰竹菊的门吱嘎一下被打开了,一个巨大的屏风横在门前,腾腾的香气盘旋缭绕着缓缓上升,无数花香扑面而来。几个侍女看到萧靖远走了进来,欠了欠身子,静静的退出门外。 ------------ 第四章 :堕城绣(八) 更新时间:2008-09-04 萧靖远拉着方才的少年走到大大的白玉池边,在无数花瓣的掩映下,玉离静静的躺在温热的水中,白皙的皮肤已经泛起了微红,长长的睫毛搭在眼睑上,饱满的嘴唇静静的轻闭着,在热气中,颈上一条白色的带子在水中飘荡。 于是他一阵心驰荡漾,轻轻走入池中,拨开厚厚的花瓣,将浑身赤裸的玉离抱了起来。尚且单薄的身子软弱无力的倒在他的怀中。萧靖远喘着粗气,一只手慢慢的滑过玉离细腻的颈子,轻轻擦过他裸露的上身,直伸向水中神秘的部位,玉离嘤咛一声,皱了一下被修得弯弯的眉毛。萧靖远突然回过神来,按捺下剧烈的心跳和狂热的冲动,将玉离重重放入水中,额上青筋暴出的一把将刚才跟他进来的那个美貌少年扯入水中,迷离着双眼抱着他的头狠狠的亲了下去。 一只躁热的手迫不及待的伸进那少年的衣裳,狠狠一扯,刷的一下少年的衣裳分成两半,露出纤细的上身,纷繁的花瓣扬落到少年的身上,萧靖远的喘息更加浓重,又是用力的撕扯了几下,少年如初生的婴儿般满面羞红的站在他的面前。萧靖远上上下下的抚摸着他细致的身体,摇摇头赞叹到:“真不妄我白疼你这么多年,真是尤物啊……”说罢轻轻摸了摸身边玉离白皙的面庞,一阵冲动涌上头来,他将那美丽少年翻了过来,强悍的分开他的双腿,一只手狠狠的拉住少年的上身,另外一只手伸入水中,冲动的向前一挺,“啊……”少年暧昧的呻吟出声,萧靖远长出了一口气,将少年按在池中,身子狂热的上上下下来回律动。 “啊……啊……”少年忍不住大喊了起来,萧靖远撇过头去看着依然沉醉在梦乡中的玉离,自己在他身边掀起如此大的波澜,他却沉静得像巨蚌里的珍珠,纯洁而美丽。萧靖远忍不住的喃喃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小凤凰,你会完全属于我的……”说罢狂喊一声,重重的趴到那少年瘦弱的背上。剧烈的喘息中,一股腥臊的味道从花香中飘散开去。 突然一个纯净的女童声懒洋洋的打断这一室淫糜:“萧哥哥呀,听下人们说说你这个月天天晚上都在你那玉人儿的身边折腾这些小哥哥们,你就不怕你的玉人儿突然醒过来再也不愿跟你在一起了?”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粉红衣裳的小丫头出现在屏风的一边,手上拿着一个金丝银线的小布球,稚嫩的嘴角泛着鄙夷的笑容,弯弯的眉毛下,一双本该单纯的眼睛,却流露出沧桑与世故。 浓重的喘息停顿了一下,萧靖远粗哑着嗓子大声的吼到:“滚!不要烦我!”吼罢从少年身上抽身而下,昂扬着一把从水中捞起还在情欲中颤抖的身子,也不管那小女孩能不能接受这样淫乱的景象,将那湿漉漉的身子甩到床上,用力一翻分开双腿一下又坐了上去。少年不能自已的呻吟着,一下一下的尖叫出声,手更是死死的绞着床单,萧靖远更加兴奋的抽动着,健壮宽广的背上凝出一颗颗斗大的汗珠。 那小女孩无奈的摇了摇头,迈起小小的双脚走到矮矮的床边,萧靖远双眼敖红的撇了她一眼,咬着牙又是狠狠一撞,小女孩突然甜笑着举起手中的小球,垫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一只如藕般圆润的小手在小布球上轻轻的弹了一下。 “啊!!”萧靖远狂吼起来,抽身而出,一下抓起旁边的床单裹住自己的下体,愤怒的瞪着那小丫头,小丫头狡黠的一笑,将球放了下来。 “小柳,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扫我的兴!每次我正兴奋的时候你就进来了!带着你那个鬼哭狼嚎的鬼东西!”说罢站了起来,如铜般的体魄高高的站在小丫头的面前,狠狠的瞪着这个身高只有他一半的小东西,颓败的一下坐到床上,口气不善的问到:“你这次来又要做什么?” 小柳抿起小孩特有的笑,拿着球轻轻的在脸边摩挲着,脆生生的说到:“人家的宝贝们可比你的那些象姑喊得好听多了,是你不懂欣赏……” “废话少说!小孩就是麻烦!你这次来到底要做什么!你到底说不说!”萧靖远怒了,赤红着一张脸吼到。 小柳脸色一正,嗓音低了下来,诡异的笑着说:“庄主听说你抓到了凤凰,应该就是李安上次失手的那只。妖红姐姐叫我过来看看,看你有没有把这天地间唯一一只白玉凤凰变做你的小相公。呵呵呵呵。”如铃般清脆的笑声荡漾开来,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手中的小球。 萧靖远眉毛一挑,兴味的看着她那张带着孩子气却邪魅十足的娃娃脸,嘿嘿的笑开了:“按照庄里的规矩,我抓到的,只要庄主不发话,就归我。妖红管这么多做什么?难道……她也想……” 娃娃小柳摆出一张我不知道的脸,小小的嘴唇吐出最天真的话语:“人家妖红姐姐才不像你这么好色!”说罢扫了一下面前半裸的身子,昂起小小的下巴看着房顶。 萧靖远一把拉过身边的少年,揭开身上的床单将少年绯红的脸压向自己的下身,狂妄的大笑起来:“你妖红姐姐跟我的事,你小娃娃一个懂什么!哈哈哈哈,认识你一百多年了,你还是这个鬼样子!哈哈,我对你这样的小丫头没兴趣!” 小柳厌恶的撇过头去不想看这人糜烂的生活场景,不屑的说到:“哼,我懒得管你这么多,妖红姐姐说入冬的时候会派人带大鄂(见注解1)过来,叫你先准备,怕你忙不过来,特地叫我来帮你。她还说凤凰随便你怎么着,记得留下凤凰的命,到时候还有用,我这次就是来看着你的。要不像上次抓到的那小腾蛇,多乖的小孩啊,你硬生生就把人家给折腾死了!好在腾蛇还好抓,那只也不成气候。可是这白玉凤凰就这一只,没了,就没了!”说到这里,气愤的挥了挥小小的拳头。萧靖远用力的按了按身下少年的小脑袋,闭上眼睛享受的哼哼两声,小柳狠狠的跺了跺脚,嫩声嫩气的骂到:“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啊……啊……”萧靖远一边答一边从喉中释放自己的快感,小柳恨恨的转头,轻轻走向水池中的玉离,轻轻擦了擦玉离红润的脸,低低的说到:“凤凰哥哥!我们下次再见了!”说罢转身就走向房门。萧靖远沙哑的喊了起来:“柳!你要去哪?” 小柳阴骛的转头,轻轻说到:“倪裳苑。” 话音刚落,粉红色的衣裳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注解1: 外形象鹫,身体上有黑色斑点、额头白色、喙为红色、爪子象虎爪、叫声象鸭子。是战乱之兆。 ------------ 第四章 :堕城绣(九) 更新时间:2008-09-04 次日,夜。洛家大宅后院。 “季姑娘,你我之间两清了。”新妇徐小霜挽着头,神情高傲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珊瑚将脸上的面纱紧了紧,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六日后,清晨,清湖绣庄。 一艘小船飘到岸边,两个翩翩公子走到绣庄的大门边,轻轻的扣了几下,其中一个张开嘴就大喊到:“季姑娘,林某来接你了!”萧靖远神色复杂的闻着从绣庄中透出来的檀香味,周围飘荡着令人不安的气息。正在这时,一个轻灵的声音回答到:“林公子,萧公子,请进。” 门无声的打开了,珊瑚依旧是一身湖绿色的衣裳和同色的面纱,神秘兮兮的出现在门后。林舒平有些紧张的搓了搓双手,珊瑚轻轻颔首到:“二位,先请进吧。”说罢身子向后退去,林舒平的心砰砰的剧烈跳动着,放才自己狂放的大喊,对上这清秀宁静的女子,虽然说城里的姑娘都倾心与自己的爽朗,但是这时却显得无比的粗俗。看着那双似乎是洞悉一切的眸子,他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了起来。 “二位先请坐。”珊瑚端来两杯茶水,将二人安排在竹帘的下方,便走进内室。萧靖远习惯性的打开扇子,轻轻晃动着打量这小小店里的摆设。旁边的香炉上挂着幽幽的檀香,珊瑚走了出来,他有些惊异的问到:“季姑娘,这店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在忙吗?” 珊瑚淡淡的回答到:“小本经营,一个人,便足矣。二位公子,不是说要去红叶节吗?可以启程了。” 两人听言便站了起来,转身向外走去,珊瑚淡淡的看了看墙上的竹帘,一只青白的手臂似乎不甘心的紧紧握了一下,然后便收了回去。珊瑚蒙着的脸苦笑了一下,跟着走出了门。 小船舱里颇为宽敞,珊瑚走进去,一个美丽的少年微笑着冲她笑了笑,珊瑚心头一暖,突然想起了现在还在萧靖远手中的玉离,眼睛一下冷漠了起来。林舒平走了进来坐到珊瑚的身边,亲切的说到:“季姑娘,这位是卢松。来,给季姑娘打个招呼。”那面若桃李的少年乖巧而清脆的说到:“在下卢松,见过季姑娘了。” 珊瑚没有答话,小船剧烈的晃动几下,突然,一把扇子伸了过来,没等珊瑚反应过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下挑开了珊瑚的面纱。 身边传来粗重的喘息,林舒平呆呆的看着珊瑚那张气质非凡的瓜子脸,珊瑚狼狈的伸手遮住了自己的脸,一双眼睛愤怒的瞪着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的萧靖远。萧靖远脸上露出抱歉的笑容,貌似真诚的说到:“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刚才会不小心挑到了姑娘的面纱,在下失礼了!”眼睛中却流露出一点点怀疑。 珊瑚又不好发作,眼睛半眯了起来,这男人身上流转着危险的气息,林舒平这时终于镇静了下来,却不识相的说:“季姑娘,你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瑕疵,为什么要遮起来呢?”珊瑚狠狠的瞪了他一下,自己的脸已经被萧靖远看到了,这面纱还有什么用处!她越想越恼怒,放下袖子,苍白的脸上一点别的颜色都没有,拣起地板上的面纱,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一下狠狠的撕成两半。 萧靖远挑了挑眉毛,懒洋洋的问到:“季姑娘,我们从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吗?你这身绿色的衣裳真是好生熟悉啊!” “萧公子阅人无数,我季珊瑚一介草民,哪入得了您的法眼。”珊瑚酸溜溜的回答到。萧靖远打开扇子遮住自己的表情,两只眼睛死死的盯住珊瑚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珊瑚撇过头去不再理他,小小的船舱里弥漫着重重的沉默。 好在不多时船就驶进了湖中,视野顿时变得开阔了起来,连绵起伏的远山上一片火红,接天的红色似乎是天上滴来的血,壮烈的图景让珊瑚呆了,静静的立在船舷上,湖绿色的裙子被秋风扬起。突然从湖上吹来一阵狂风,珊瑚低下身子坐回船舱,几缕黑色的长发飘到林舒平的脸上,一股让人心情平静的幽香一下窜进他的鼻子里,直冲脑门。他一脸痴迷的看着珊瑚苍白瘦削的脸,这女子身上有一种陈旧宁静的味道,像小时候妈妈身上衣裳的灵香草味。 萧靖远侧着脸瞥了瞥林舒平,轻轻敲了敲他的肩,林舒平狐疑的看着他,这时船又是一阵晃动,很快就停了下来。一阵喧嚣传来,人的喊声此起彼伏,船家大声的喊到:“几位!到朱山了!请下船吧!” 卢松听言乖巧的首先走了出去,船夫拉过缆绳,将船稳稳的靠了过去,搭上跳板,珊瑚抢在那二人面前走了出去,卢松冲她笑了笑,伸出手扶着她走了过去。萧靖远眯着眼睛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秋高日爽,风清云淡,嘴角弯起一个算计的笑容,这落方城的好日子,不长了。 “萧公子!林公子,你们都来了呀!呵呵呵呵,今儿真是好天气啊!”突然一股脂粉味儿冲了过来,一个眼角带着厚重皱纹的女人穿金戴银的拉着一个小姑娘走了过来,手搭到了林舒平的肩上,冲他眨了眨眼,血红的大嘴貌似妖媚的说到:“林公子,这几天你都没来我们倪裳苑啊,我的轻罗姑娘想你可是想得紧啊!” 林舒平回头看了看珊瑚,不着痕迹的闪开了她的手,咧起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说到:“原来王嬷嬷也到了,哈哈,这小姑娘可是你新进的女儿?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啊!” 王嬷嬷得意的将手中的小姑娘牵到面前,炫耀的说到:“这可是我的亲生女儿!跟我当年长得一样漂亮啊!来,柳柳,跟林公子问好!”旁边的小姑娘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萧靖远,一双小而精明的眼睛闪了一下,脆生生的喊到:“小柳见过林公子!” “柳柳,还有萧公子呢?”王嬷嬷眼尖的发现林舒平身后的萧靖远,小声的呵斥小柳,小柳低下头,更加乖巧的问候到:“小柳见过萧公子。”萧靖远也冲她们二人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懒洋洋的走了过来。 珊瑚见他走了过来,撇了撇嘴,闪身就想离开。林舒平用力的拍了拍王嬷嬷的肩,大声的说到:“王嬷嬷!恕在下失礼了!”说罢转身就追了过去,而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小姑娘的嘴角弯了起来,扯出一个不属于她这年龄的诡异的笑。 ------------ 第四章 :堕城绣(十) 更新时间:2008-09-04 艳红的叶子在秋风中刷啦啦的响着,不时从树上飘下几张,嘹亮的歌舞号子从山中的空地中传来,林舒平走在珊瑚的身边,卢松带着仍然天真的笑容跟在萧靖远的身后,时不时拨拉一下路边的枫叶。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人声最鼎沸的地方。 穿红戴绿身披羽毛的巫婆们嚣张的喊着听不懂的歌谣,在一个巨大火堆的旁边来来回回的跳着粗犷的舞蹈,“呜拉拉拉!”在台子最上面的巫婆摇起一个巨大的铃铛,嘶哑的铜铃声狠狠的敲打着珊瑚的心,她脸色有些苍白,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身后那两道如刺的视线。 人们围成一个大大的圆圈在看着热闹,兴奋的冲着那些跳舞的人指指点点。穿着官服的官员们坐在彩色的棚子下面,满脸通红的相互说着什么,美艳的女子穿着大胆的衣裳,不顾众人鄙夷的眼神,轻轻的依偎在那些已经大腹便便的官员身边,纤细白嫩的小手在官员的身上轻轻摩挲着,一双哀怨的眼睛轻轻飘到珊瑚身边。珊瑚敏感的看了看那拿着琵琶哀怨弹着的女子,淡淡看了林舒平一眼,林舒平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走了过去。 走到她的身边,开口问到:“轻罗,你也来了?” 那女子低下头,有些嗔怪的说到:“知道林公子肯定会来,轻罗能不过来吗?这一来,就看到了您身边已有佳人,轻罗又该怎么办呢?” 林舒平抓了抓头,回过头去看了看珊瑚,珊瑚没有在意他,反倒是懒洋洋的走到树林的旁边就地坐了下来。萧靖远朝卢松使了个眼色,自己便朝林舒平走去。卢松咧开嘴笑了,坐到了珊瑚的身边。 “季姑娘,你来落方城多久了?这可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珊瑚看了看这似乎跟玉离年纪相仿的孩子,毫无戒心的笑了起来,回答到:“没多久,你住在萧家?萧公子对你还好吧?” “恩。”卢松轻轻应了一声,脸上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红晕,珊瑚一看,心里有了数,于是便打探的开口道:“呵呵,萧公子看来很疼你呐!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把你带出来了!”卢松的脸更红了,一下下的拔着地上的小草,珊瑚撇了撇嘴,故意小声的嘀咕道:“你脸红什么?难道萧公子会疼你一辈子?” 这句话估计是刺重了他的心事,卢松回过头来狠狠的瞪着珊瑚,珊瑚无所谓的看了他一下,貌似歉意的笑了笑说到:“其实不是说什么,只不过这人,总是要结婚生子的不是?前几天洛家的那个大少爷不是也成亲了?” “洛公子不一样!”卢松气愤的喊了出来,伸手一指人群,冲动的站了起来对珊瑚喊到:“你看那!” 珊瑚抬眼一望,那不远处跟一个漂亮少年站在一起的,赫然就是洛新。 卢松得意的冲珊瑚挑衅般笑了笑,珊瑚也站了起来,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远处那沉默的男子感觉到两道探询的视线,转过头去,将身边笑靥如花的少年拉到珊瑚看不到的地方,冷漠的转身回头。珊瑚不屑的哼了一下,非常不厚道的打击道:“呵呵,这情人就像衣裳,永远是越新越好,你能新几年?” “你不要胡说!就算来了那个玉离萧公子最喜欢的还是我!”卢松怒了,吼了出来。 珊瑚眼睛一闪,一下扑了过去,将少年柔软的身子狠狠的压到地上。如血般鲜红的叶子打着旋飘起来,纷纷扬扬飘落在珊瑚绿色的裙子上,人们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绿色点点被掩映在红叶中,人们捂着嘴会意的笑着走开了。 而这时的卢松,瞪着大眼惊讶的看着血红着眼睛的珊瑚,红叶上妖异的红光在珊瑚苍白的颊边流动,一双瘦而纤细的手死死纠住少年的衣矜,冷而阴狠的问到:“你说的玉离,现在怎么样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卢松惊觉自己的失口,嘴硬的回答到。珊瑚用腿压住他的胸口,冷冷的撑起身子,扬起左手,一团青绿色的雾气开始在她掌心旋转,薄而青白的嘴唇狠狠吐出一句话:“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说,还是不说?” “刷!”一支红色的箭似乎被风驱赶着狂飞过来,精准的一下穿进卢松的喉咙,“啊……”他痛苦的轻喊一声,箭直扎进嫩白的肉中,乌黑的血从旁边渗了出来,“有毒!”珊瑚刚反应过来,一阵寒冷的杀气旋风般朝她直扑过来,珊瑚就地一滚,又一支红色的箭斜斜的射进满地的红叶中。珊瑚心头一惊,一探卢松的鼻子,已然没了气息,她慌忙抽出身上的小算盘,手中绿光流转,从卢松大张着的口中飘出一抹白烟,迅速的凝在玉上,珊瑚咬了咬牙,难过的摇了摇头,他的脖子已经发黑,这毒药可不是一般的烈啊! “刷!刷!刷!”箭像雨般直落下来,珊瑚趴着身子,艰难的轻轻阂上他的双眼,又一咬牙,猫着身子跑向枫林深处。 而她刚刚离开,萧靖远轻喘着粗气来到卢松已经冰冷的身体旁,冷冷的放下手中的长弓,蹲了下来,阴狠异常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柔情。举起手来,轻轻的抚摸着那僵硬的皮肤,揉着那鲜红依旧的嘴唇,惋惜的摇了摇头,嘴里呢喃到:“松,真想再听你说说话……” 说罢站了起来,参天的枫树直耸天际,地上软软的落叶偶尔会被风扬起,他突然高声唱了起来,喉结一下一下的颤动,粗犷的声音悲伤的音调和听不懂的词句在山边回荡,本来清爽鲜红的枫林中弥漫起了妖异的烟雾,不祥的气息袭来,一只轻身白嘴,身上带着红斑纹的单腿白鹤轻轻落到他的身前。 萧靖远伸过手去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那怪异的大鸟温顺的依偎在他的身边,萧靖远异常温柔的说到:“毕方,去,把这座山烧了。等回来了把那着特别好的人也全烧了,看得我烦。乖……” 那被叫做毕方的大鸟得令般高高昂起了小小的头颅,张扬的喊了几声,一双小小的眼睛发出兴奋的红光,一下展开巨大的翅膀,一条单单的长腿猛的向上一收,盘旋着飞向天际。 ------------ 第四章 :堕城绣(十一) 更新时间:2008-09-04 鲜红似血的枫林沙啦啦的轻唱着悲伤的调子,凄怆的狂风从天边刮来,一只单腿的白鹤在云中忽闪忽闪,一身鲜红的白底红点,看上去就像是久久没有痊愈的伤疤,令人触目惊心。它转过头去,悲伤的大眼睛远远的看着风的下面那袭月色的影子,双翅突然用力震动几下,大声凄厉的哀叫着向枫林俯冲下去。 点点血花在它的身后拉成一条长长的红线,大颗大颗的血珠从它身上红斑中间渗出,没有打湿白色的羽毛,却一颗颗滚落出来。它的叫声更加凄厉了,双翅发软,顺着大风滑翔。 而那些血珠,在风中爆散开来,迎着风,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去,一团团诡异的红色金光在枫林之上跳跃着,点点洒到红色的叶子上,“呼啦啦!”火苗一窜三丈高!狂的火焰顺风狂烧起来,那悲伤的白鸟在空中盘旋几圈,身上渗出的血有些干涸了挂在羽毛尖上,形成诡异的图象。它费力的转过头去看着萧靖远挺拔的身影,犹豫着不知是该回去还是继续让火燃烧,迟疑间,气一顿,身子一矮,一头载向地面。 “萧哥哥,那是你养的毕方?不错啊!一般的都是蓝身红斑,你从哪弄来的白身的?不错嘛!听说这种鸟会放出雨浇不灭的鬼火,但是,现在看起来,你的鸟儿好象快不行了!”一个脆嫩的声音有些幸灾乐祸的响起,粉色衣裳的小娃娃一双圆圆的眼睛有些鄙视的看了看比自己高了两倍的男人,嘴角挂起一抹讪笑。 身边的男人脸上神色变幻莫测,静静的看着那只下坠着的鸟儿,一反刚才的温柔,现在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噶!!”那白鸟在将要落地的瞬间又窜上云宵,盘旋了几下,在空中划出歪歪扭扭的曲线。“哈哈哈哈!”那粉色衣裳的小娃娃抱着自己手上的小球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边笑还边挣扎着用手抹去眼里笑出的眼泪,偷偷瞧了瞧萧靖远发黑的脸色,又控制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萧靖远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将手放到嘴里,用力的打了个哨子,响亮残暴的哨声直冲云霄,那毕方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在风中颠簸了几下就急急的下坠,翅膀压在风的头上,随着飘落的红叶卷了下来,哀叫几声扑通一下重重的摔落到萧靖远的脚前。 他脸色冷冷的看着地上的鸟儿,一动不动。大风鼓起大火,前方的枫林狂烈的燃烧,热浪嚣张的扑面而来,毕方身上的残血沾到地面上,一丛幽幽的小火悄悄抬起头,蔓延着爬过秋天干燥的枯草,妄想去舔噬萧靖远的衣裳,他懒洋洋的站在那里,火在他的脚下燃烧,他丝毫不受影响。 女娃娃向后跳了跳避开火焰,终于浮现出羡慕的眼神,抬起小小的脑袋问到:“萧哥哥,你冰蚕丝的衣裳真好!什么时候也给我裁一件新衣裳啊!” 萧靖远抿着嘴向前走了两步,嘴里低声说到:“我比较喜欢白色的东西,白色的毕方和白色的凤凰,都是我的……”然后一只脚挑起那毕方的小脑袋,鸟儿两只大眼里蓄着泪水,无尽哀伤的看着他那双冰冷的黑色眼睛,萧靖远撇了撇嘴,冷冷的说:“白色的凤凰性烈无比,怎么你这白色的毕方一点用也没有?还不如你那蓝色的爹娘……” 毕方艰难的扑棱了一下宽大的翅膀,无力的轻轻叫唤了一下,长而尖的喙无精打采的耷拉在萧靖远的脚上,萧靖远摇了摇头,退后一步,冷冷的说:“我萧某不养无用的废物,今天要么你去把那些官员全灭了,要么你就走吧,不用回来了。” 说罢绕过毕方瘫软的身子,看着狂风呼啸的枫林,远处传来人们的惊呼,但是却没有人想到要救火,大批大批的人惊慌失措的向着湖边的船奔去。 巫婆们的羽毛被人扯落,踏到湖边的泥水里,肮脏而破败,早就没有原来的神气,脸上的油彩红红白白混沌得吓人。而歌妓们甚至都顾不上拿自己的古琴琵琶,提起遮不了多少肉的裙子跟着人群向前跑。官员们的家丁们拿着大棒子将逃难的人推倒,活生生开出一条路,那肥头大耳的人搂着瑟瑟发抖的女人向大船走去。神情有些慌张,其中一个用力推到挤过来的一个女子,那女子尖叫着摔倒在地上,那官员看也不看,厌恶的撇了撇嘴就走开了。 毕方的眼睛里渗出晶莹的泪珠,小娃娃好奇的看看那只鸟儿,又好奇的看了看背对着她的萧靖远,又好奇的看了看远处慌乱的人群,嘿嘿的笑了起来。那鸟儿艰难的扑棱了几下翅膀,一下站了起来,唯一的一条长腿不停的哆嗦,小娃娃忍不住说到:“萧哥哥呀,这鸟儿怎么说都是你养大的,这样不好吧?” 萧靖远懒得回答她,专注的看着远处的枫林,喃喃的说到:“白玉凤凰是我的!季珊瑚你永远也不要想把他抢走!” 小娃娃摇了摇头,那鸟儿终于站了起来,挣扎几下,一下窜上低低的半空,摇摇欲坠的飞向湖边的大船。 人们更加恐慌,有人认出了这鸟儿,大声的喊到:“毕方!是毕方!快逃啊!” 哀号声穿来,更多的人被推到在地,白色的鸟儿认准了那已经离岸的最大的一艘船,直冲过去,点点血花溅落,朱红雕花的大船呼啦啦的燃烧了起来,火落水也不灭,却像水面上浇着油一样蔓延过去,一点点靠近。 扑通几下,有几个人跳下大船,但是马上被火灼伤,哀叫着沉了下去,一个气泡冒了起来,哀叫声再也听不到了。船上的人更加恐慌,那本来有些得意的妓女们,脸色青白,连胭脂都不能让她们的脸红润起来,官员们一个个趴在船板上,不住的颤抖着。 萧靖远终于转过身来,看着这一切,满意的笑了起来。白鸟儿翅膀在不住的发抖,越飞越低,越飞越靠近那艘大船,船上有人举起了弓箭,萧靖远笑了起来,小娃娃瞥了他一眼,他高兴的说到:“他们射伤了毕方,毕方落到船上,他们就马上要沉到湖底!”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小娃娃歪着脑袋夸奖他到:“呵呵,还是萧哥哥聪明啊!这样能为之后的事情做准备,自己又不会暴露了!呵呵。”萧靖远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到:“小柳啊,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多大了,但是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可怜,你只会比我更阴险,不会比我更善良!” 小娃娃抿着嘴不做声的笑了。 ------------ 第四章 :堕城绣(十二) 更新时间:2008-09-04 转瞬间,鸟儿被射落的瞬间悲哀的看了看远处的的一高一矮两个影子,用力煽动几下翅膀,在人们的惊叫声中落到船上,只是砰的一声巨响,无数的碎肉混着血花飞到半空,纷纷洒落着跟远处燃烧的枫林相互辉映着。萧靖远懒洋洋的转过身去,走向火海。 “萧哥哥!你要去找那个女人吗?”小娃娃笑眯眯的喊到,萧靖远回头看了她一眼,懒得搭理,走了过去。小娃娃于是又喊道:“我也要去!她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萧靖远头也不回,加快了脚步。小娃娃一手拿球一手提着裙子,笑眯眯的朝枫林的另外一边跑了过去。 枫林中。 热浪扑面而来,鸟兽们慌张的四处乱窜,珊瑚擦了把头上的汗,急急的向没有火的地方赶,匆忙中,一只可爱的小松鼠慌不择路的窜向高处的枝头,那脆弱的一抹红色飘落,小松鼠尖叫着摔了下来,珊瑚赶忙上前一步,稳稳的接住了它小小的身子,小松鼠睁开死死闭着的眼睛,珊瑚轻轻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温和的说:“乖,不怕!”然后把它放到旁边的树上,小松鼠急忙窜上树向前奔去。 珊瑚却突然站住了,脸上尽是愤怒。嘴里喃喃的骂道:“不要脸的狗东西,要找我也不必牵连上这林子里的动物们啊!”她一下抽出腰间的小算盘,算盘感觉到了她愤怒的心情,绿光流转,她静默着,一团荧荧的绿光升起,天边应声飘来一朵乌云,掉下几滴水珠。珊瑚满意的睁开眼,正欣慰的想看着大火被浇灭,而水滴在枫叶上,却火上浇油般让火呼啦啦的一窜三丈高,向她猛扑过来。珊瑚惊讶的向后退了几步,将算盘塞回腰里,手足无措。 “呜……呜呜呜……”旁边突然传来几声孩子的哭声,她心猛的一跳,赶紧朝哭声传来的方向走过去,焦黑的树干倒了下来,挡住了她的路,她厌恶的避开那树,不远处,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裳的小女孩正在悲伤的哭泣。 “乖,不要哭了,告诉姐姐,你是不是跟妈妈走散了?”珊瑚好心的摸了摸她的头,小女孩嘤嘤的哭了几下,一下扑在珊瑚的怀中,鼻涕眼泪一下一下的往珊瑚身上擦,可怜兮兮的哭道:“姐姐,姐姐……我要找妈妈……我要妈妈……”珊瑚心软的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粉红色的衣裳在风中颤抖着,她说:“来,不哭,姐姐带你去找妈妈!只是,要怎么走出去呢?你是怎么进来的?” 珊瑚环顾四周,这片树林已经快被大火吞噬了,她摇了摇头,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保护自己和这个可怜的孩子,小女孩轻轻扯了扯珊瑚的衣角,怯生生的说到:“姐姐,那边…..”然后手一指,珊瑚朝那个方向看过去,一条小路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惊讶起来,自己刚刚怎么没发现这样的一条小路,火似乎是有意躲避着这条路一样,漆黑的小道延伸至远方,似乎并没有火的痕迹,她也顾不得心中的诧异,身边的小女孩眼里挂着泪水,慌张的看着她说:“姐姐!我们走吧!好可怕!好可怕!”边说还边用力的扯着珊瑚的衣裳,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牵起小女孩的小手朝那边走去。而那张小小的脸,低着露出一个算计的笑容。 小路弯弯曲曲向前蔓延,身后的火海已经离她们而远去,而在火边,居然也起了浓雾,周围的景色越来越模糊。珊瑚越走越快,越走心里越发毛,这样的情景,在不久前,自己应该经历过!她低下头看着那粉色衣裳的小姑娘,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甩开她的走到她的前方停下来了,厉声问到:“你是谁?” 小女孩也停下了脚步,扬起小小的脸蛋,不再哭泣,反而是微笑了起来,懒洋洋的说到:“你终于发现了……”然后拿着小球的手向周围画了一个圈,浓雾散了,一个巨大的沼泽出现在珊瑚的面前,而她们,正站在那沼泽的正中间。 “你!你到底是谁!”珊瑚怒了,这丫头居然利用了自己的同情心! 小女孩笑着轻声说到:“姐姐,你不要怪小柳,小柳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残缺的魂魄,姐姐,你身上的味道我实在是太喜欢了……所以才赶在萧靖远前面找到你,呵呵,姐姐啊,反正你碰上他你也活不成了,干脆一些,把你的魂魄交出来吧!”说罢还貌似天真的朝珊瑚伸出一只小小的手,手上一个小布球,在阴暗中粉光闪烁。 珊瑚心定了下来,撇了撇嘴说到:“小丫头,你毛都没长齐,就出来骗人了!这习惯不好……”说罢从腰间拿出小算盘,绿光和粉光相互辉映,整个沼泽也因此美丽了起来。小柳无视她手中的东西,微笑着说:“姐姐,人家真的好喜欢残缺的魂魄啊!你听,他们在我手中凄厉的喊着,那声音啊,是比十四弦琴奏出来的音乐还好听呐!” 话音刚落,凄厉的哭嚎瞬间袭向珊瑚的耳朵,痛苦,狂妄,凄切……无数的情感混合着撕心裂肺的号叫扑向她,心顿时无由的凄楚起来,多年前的心痛被顿时唤醒,一种沉重的不能忍受的痛楚让她不由得蹲到地上,双手死死的抱住自己的头,瘦削的双肩颤抖着,本来就不是很暖和的身子更加冰凉。 “姐姐,来吧,跟着我,就不会再有痛苦……”一只暖暖的双手抚上她的身子,温柔的话语旁边,昏暗的沼泽里,瞬间升起无数混沌的白色魂魄,呼啸着在这不大的沼泽上狂奔着,相互袭击,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小柳甜蜜的笑了起来,拉起珊瑚无立的左手,轻声的说:“这就是你补上那一魄的地方吧?呵呵,好细,好白,你看,都透明了……” 一道绿色的东西被小柳抓住了,她轻轻的往外扯着,好象在牵着一只被绑住的小兔子。 ------------ 第四章 :堕城绣(十三) 更新时间:2008-09-04 “不!!”珊瑚尖叫出声,一把甩开拉住自己手的小女孩,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珠,踉跄的后退几步,防备的藏起自己的手。周围又是一个混沌的白色东西狠狠穿过她的身体,一阵更加剧烈的心痛传来,她死死咬住下唇,青紫的嘴唇上渗出一道血丝,站着,但是很明显的站不稳。 小女孩感兴趣的看着她,乖巧的小脸上尽是好奇,她也没打算靠近珊瑚,只是轻声问到:“姐姐,你别再坚持了嘛。这人呐,一辈子不就图个开心,你既然这么难受了,跟我走不好吗?在我的沼泽里,你看!大家多高兴啊!大家都和和气气的生活在一起,你瞧,这人原来是遭了冤屈被做官的车裂了,死的时候他的骨头被扯掉了露在外面,心掉了出来,还一动一动的颤抖着,眼睛都出血了,但是还在动,行刑的人恶狠狠的走过去,狞笑着一下把他的头敲开了,红红白白的东西流了一地!呵呵,极品啊!所以我最喜欢他!”说罢欢快的抓了抓自己身边那一团混沌的白色,那魂魄居然像只小猫似的依靠在她的身边,轻轻的摩挲了几下她的小手。 可爱的小女孩似乎从来也没说过可怕的话一般咧开粉嫩粉嫩的小嘴笑了,然后又轻轻的说到:“那时候,小鬼们要来抓他的魂,他不愿走,小鬼们取走了他的一魂三魄。于是他又无法超生,天天晚上在坟地里叫啊叫,等了好几天,我问他,你是愿意跟我走,还是愿意等在这里报仇,然后天天享受这心肝被扯裂的味道。他想了好久啊,终于答应了,我就把他带了过来。你看,这里多美!只要在这里,大家都没有烦恼了!” “闭嘴!”珊瑚大声的喝道,周围的东西应和着朝她猛烈的扑来。珊瑚捂住耳朵又蹲回地上。 小娃娃边笑边说:“你是白玉凤凰的同伴吧?呵呵,你不用再想他了!他被萧哥哥困住了,早晚有一天是他的人了,呵呵,弄不好,那凤凰还不愿意再跟你一起了!你只是一个残缺的魂魄,他是高高在上的圣兽,阎王现在是不收你,要是哪天地府里的大鬼小鬼们天天缠着你管你要魂魄的时候,你觉得,你跟凤凰是一条路的吗!”说罢就狂笑了起来,凄厉的笑声在半空中回荡,魂魄们仿佛被驱赶着越飞越快。天真女孩的粉红裙子在狂风中左右摇摆,珊瑚的绿色衣袖却凄凉的颤抖,凄凄的风声呼啸而过,怒号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凄切。 “啊!”珊瑚扬声尖叫,从心口处喷薄出一团愤怒的绿光,炸裂般迅速扩散开来,如一道道绿色的长剑划破混沌与暧昧,白色的魂魄们惊慌的四处乱窜,躲避着那道似乎来自天外的剑光。一阵雄浑的嗷叫,一道白色的影子被绿光擦过,滋滋滋的冒起了轻烟。小柳恼了,收回陶醉的神色,两眼一眯眉毛一挑,扬起小小的手,一阵阵腥风吹来,沼泽中突然升起水墙,残破的躯骸被卷在其中,与看不清颜色的水草纠结在一起。 粉色的衣袖轻轻一摆,水墙轰然向绿色的影子倒塌过去,无数只人的残手被甩出水幕之外,被白色的魂魄们追逐着四下拨动,喧闹的中央,一道黑色眸光闪过,绿光消失,静止的绿色衣裳处,一个清冷而孤傲的声音响起:“小娃娃,年纪不大,野心到不小啊……” 说罢一下接住一只砸向自己的残手,被水浸泡得苍白膨胀的人手,被扭曲成痛苦而诡异的形状,一只同样苍白的手伸过来,将那只残手撕扯成两半,甩向两旁。小柳退了几步,水墙更加汹涌的扑了过来。正中间的绿色衣裳一动也不动,一抹讽刺的微笑荡漾开来,沙哑的声音懒洋洋的问到:“小妹妹,你的幻术真不错啊!只可惜,骗得了珊瑚,骗不了我……” 轰隆几声巨响,正要沸腾的沼泽之水瞬间消失无踪,噼里啪啦的烈火燃烧的声音令人安心的围绕在四周,热烈的风夹杂着烧焦叶子的味道扑面而来,幽暗小路上方的天空,被熊熊的大火映得通红,小柳脸色暗了下来,小小的脸上闪过一个阴狠的表情,突然一提群摆,带起一阵轻风直扑对方,手中的粉色小布球,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把寒冰打造的长剑,在烈火中冒着白烟,却不见变形。 “当……”青色的小算盘和寒冰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双晶莹得几乎透明的淡黑色眼睛对上了一双愤怒邪恶而深邃的眸子,小柳收回长剑,手腕一抖在风中划出一道白色的烟气,剑尖冰凉的散发着寒气直劈面门,娇嫩的声音大声呵斥:“你是谁!季珊瑚哪去了!” 翡翠咬了咬牙,稍微活动了一下被剑震麻了的手腕,侧身一闪躲开了小柳的杀气,拿起手中毫无裂缝的算盘扬手向小柳的后颈用力的劈了下去。小柳矮矮的身子缩了缩躲开翡翠的手,翡翠有些着急了,大声的骂道:“你这小鬼!我是谁关你什么事!滚!” 小柳滚落到地上,就地一闪,趁翡翠一顿的瞬间,向远处一滚,手一支地站了起来,小小的脸蛋上尽是阴险与老辣。她手中的寒冰长剑慢慢溶解,一团水舞在她手的周围凝结,粉光一闪,一个粉色的小布球出现在她的手中,小女孩特有的清脆的嗓音慢悠悠的说到:“季珊瑚不错啊,身子里居然有三个魂魄啊!既然你能用这个身子,你是这个身子的另外一个主人吧?呵呵!我不管你叫什么名字,我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是谁,看样子你是受着季珊瑚的压迫吧?你难道不想一个人占着这身子吗?这毕竟也是你的东西……” 翡翠顿了一下,呆呆的看着不远处冲着她盈盈笑着的小女孩,脸上带着狐疑与不确定,小柳看她呆棱住了,嘟起粉红的小嘴一步步慢慢的向前走,一直走到翡翠的跟前,仰起脸邪邪的边笑边说:“呵呵,这个姐姐,要是你做好了决定,你就把这块冰扔到横水里,我就会知道了……”说罢伸出小小的手,掌心,是一块冒着白气的东西。 ------------ 第四章 :堕城绣(十四) 更新时间:2008-09-04 翡翠呆呆的接了过来,这东西冰冷异常,应该是冰,但是却透着淡淡的粉红色,她犹豫了起来,从开始到现在,珊瑚虽然没有对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是很多东西,在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被决定好了,就像火与冰不能相容,地与天不能相会一样。究竟自己是算盘的主人,还是珊瑚? 翡翠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小娃娃,她究竟有什么能耐?小柳这时候也貌似天真无邪的冲着她笑着,悠悠的说:“这块冰,三天后就会化掉,姐姐,你考虑一下了。还有啊,我叫相柳蔓,大家都叫我小柳或者是柳柳。你要好好想想哟,是以后再跟珊瑚一起被她压着,还是要把珊瑚交给我,姐姐你就去逍遥!”说罢俏皮的冲她眨了眨眼,随口唱起的童谣,小跳几步,突然回头说:“姐姐啊!小心噢!你后面还跟着萧靖远呐!”然后身边凭空出现一团水雾,话音未落,粉色的衣裳就不见了。 熊熊的烈火燃烧着,翡翠呆棱了一下,回过神来,心里莫名的升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欲望,天空很遥远,白云很苍茫,玉离很温柔,父母很慈祥……而这一切,本都该是自己的,连季珊瑚那个名字,也应该是自己的!珊瑚她莫名其妙的就冲了过来,打散了自己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念头!但是,这个时候,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的,自己所拥有的,只是超乎珊瑚之上的洞察力而已。翡翠嘿嘿的冷笑了起来,仔细的想了想,将粉色的寒冰塞到头发中,用头绳紧紧的固定好,扬起手,死死闭上眼睛,朝自己的脖子砍去。 珊瑚嘤咛一声醒了过来,迷茫的环顾四周,火舌已经舔到了她身边的枫树上,树的精魂在人眼看不到的地方痛苦的号叫,珊瑚心头纠结起一阵恐慌,伸出手腕,肤如凝雪皓白,方才听到的痛苦嗷叫,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夜晚,这白皙手上的肉,被一块块撕扯下来,伴随着无法忍受的痛苦破布般被抛向远方,失去了一切的自己,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寂寞与寥落。只有玉离,在那湖底轻轻的用莲蓬大小的小手将自己抓住了,然后,就是三百年来不离不弃的守侯。珊瑚心里一热,眼眶里淌下一滴眼泪。却又惊觉自己的软弱,用力甩掉泪珠,拿出同玉离一起守护自己的碧玉算盘,戒备的看着四周越来越诡异的树林。 “季姑娘啊,你刚才不是跟我家小松在一起聊天的吗?现在怎么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啊?不要慌张,我来了,你安全了……”萧靖远摇着扇子懒洋洋的出现在小路的一端,月牙白的儒衫在火的映衬下泛起了淡淡的红色。一双魅惑的眼睛直勾勾的打量着珊瑚的身段,迈着不大的步子,一步步向珊瑚靠近。 “萧公子啊!你现在才来啊!小女子被这场莫名其妙的火吓得不轻啊!”珊瑚将手背到身后,将手上泛起来的绿光藏在绿色的裙子里,然后堆起一个言不由衷的笑,假假的说到。 “季姑娘不必客气。能帮得上季姑娘的忙,是在下的荣幸啊!”萧靖远说罢人已来到珊瑚的身边,反手一把搂住了珊瑚的肩膀,带着麝香的味道朝珊瑚靠近,一张从里到外都透着邪气的脸依在珊瑚的发边,轻轻呢喃着说:“季姑娘,随我走吧……”微热的轻风鼓动着珊瑚的耳朵,突然,“啪!”,珊瑚回手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接触间,绿色的光舞沾上了萧靖远的脸颊。 “女人!你不想活了……”萧靖远头撇了过去阴骛的说到,然后反手捂住自己被打的地方,一双眼睛直直的瞪着眼前的绿色身影,愤怒的火焰从珊瑚的眼睛里迸发出来,她双手举起小小的算盘,大声的喊道:“六道九重之天,幽冥觉火!四方孤鬼缠神听我命!开!” 二人周围出现一道道黑色的裂缝,红色的烈火红色的枫叶点点被支解开来,萧靖远连忙后退,而眼睛不屑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把手中的白色扇子攥得紧紧,随时都准备向眼前的人刷过去。而那黑色的东西却像缠定了他似的,他往拿退,黑暗就跟着他离解到哪里。他反念一想,朝珊瑚扑了过去。 珊瑚突然抬眼,惊慌的后退,黑暗及时的跟了过来,在珊瑚和萧靖远之间竖起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珊瑚稍微安心了,专著着,团团绿光从算盘流向她的身子,又从她的身子上泄露出来,被黑暗中的什么东西吞噬了,她额头上冒出一颗颗大滴大滴的汗珠。当绿光几乎全被吞噬的时候,从黑暗中伸出了一颗颗白色的脑袋,脸上没有五官,却一个个精准的朝着萧靖远靠近,几乎是在他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无数只白色的手扯着他手脚按住他的口鼻,黑暗塌陷下来,萧靖远有些急了,艰难的挥开手,拿着扇子去劈那些白色的东西,白色散开来,分别聚集成更加多的白色绳索,更加多只莫名其妙而力大无穷的手将他往黑暗中拉去,下面隐约传来地府受刑者的哀叫,黑暗继续塌陷,珊瑚艰难的微笑着踉跄退后几步,手向黑暗一砍,分离。 “你就好好呆在这吧!玉离永远也不会属于你!”珊瑚白着一张脸微笑着说。 “唉……”萧靖远不屑的叹了口气,说:“女人啊,你太天真了……”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珊瑚反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被吞噬掉的灵气再也回不来了,真希望萧靖远这怪异的男人也跟那些东西一样,永远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了!就永远呆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吧!----长出一口气,珊瑚累得跪在地上,身上的力气已经全被那些东西给吃光了啊!要是再多招几次这样的鬼,都不知道这把小小的算盘还能挺多久啊! 珊瑚安心而疲惫的笑了笑,仰面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 第四章 :堕城绣(十五) 更新时间:2008-09-04 有一个暖暖的东西在珊瑚的脸上来回的摩挲着,毛茸茸,软绵绵。珊瑚抿起一个笑翻了个身继续沉醉在自己的梦里,那东西又凑了过来,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脸。突然一块烧焦的木头猛的朝珊瑚砸了过来,砰的一下,被撞开了,那东西发出痛苦的轻哼,不小心踢中了珊瑚的手,珊瑚吃痛,猛然转醒,一只惊慌失措的梅花鹿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周围越来越大的火,焦急的回头看了看珊瑚,见她醒来了,高兴的哀叫了几下。珊瑚抬眼,这只可怜的小鹿,身上已经被烈火烫得血迹般般了,而她的旁边,是许多燃烧的木头。 “是你救了我吗?”珊瑚轻轻抚上它焦急的脸庞,这是只雌的小梅花鹿,头上没有角,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闪现着焦急的光芒,不停的去拱着珊瑚的手,珊瑚环顾四周,手支着地站了起来,那小鹿低下前腿,看着珊瑚,珊瑚迟疑了一下,小鹿急急的冲她叫唤了一下,珊瑚轻轻拍了拍它的头,侧着身子坐到它的背上。小鹿一下站了起来,抖了一下,珊瑚不由得死死搂住了它的脖子,小鹿的蹄子边开始出现尘雾,它全身紧绷着好象在准备着什么,突然,平地上卷起一阵怪异的狂风,小鹿撒开蹄子,踢踏了几下就踩到了无痕的狂风之上,瞬间借着滚滚的浓烟向天空奔去。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珊瑚惊讶的搂住小鹿的脖子,小鹿被烧伤的地方渗出红色的鲜血,珊瑚一边心疼一边庆幸,自己什么时候运气这么好了,居然有传说中的神鹿相助!珊瑚轻轻的抚摩着小鹿被烫伤的皮毛,心中又揪起一阵心痛,身后如血般的枫林发出呼啦啦的响声,她看着那一片狼藉的山林,突然想到了那只可爱的小松鼠,这些生灵,不知是否已经逃脱了这炼狱般的地方。 小鹿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飞奔而去,珊瑚一边伤感一边回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拍那梅花鹿喊到:“你听得懂我的话吗?要是听得懂,就直接到落方城去!认识路吗?”小鹿回头呦呦叫了一声,一扭头乘着风转了过去,撒开蹄子就朝落日的方向奔去,此时,云霞满天。 在最后一抹霞光从天边消逝之前,小鹿急匆匆的赶到了清湖绣庄。 “小鹿,谢谢……”珊瑚刚从梅花鹿的身上下来,就开口道谢。这时,天色俱暗,最后的光亮也消失在青瓦白墙间,眼前红棕色皮毛的梅花鹿开始慢慢扭曲,珊瑚退后一步,不多时,一个皮肤黝黑穿着棕色衣裳红色小靴子,发如黑瀑布眼睛如明镜的女孩子出现在她的面前,露在外面的手渗出斑斑的血迹,而棕色的衣裳上,也透出淡淡的血腥味。 “你,你怎么了?”珊瑚急忙奔过去扶起她,女孩抬起疲惫的眼睛,张开嘴说到:“姐姐,救救萧靖远吧……” 珊瑚面露异色,自己才把萧靖远送到地界里,她不会不知道,怎么还会开口让自己救他?正在疑惑的时候,女孩蠕动了一下身子痛苦的说“姐姐,我被烧伤了……”珊瑚听她这么一说,才想起这不是疑惑的时候,艰难的扶起她,走向里屋。 幽幽的烛光将屋子照亮,珊瑚轻轻的替女孩解开衣裳,长叹了口气不停的摇头,这浑身上下的烧伤,很可能会给她留下永远的痕迹啊!她是为了自己啊……来不及感叹,珊瑚拿起手中的软布。 不同于珊瑚的白皙,这女孩子有着天然的蜜色皮肤,一看就知道是生活在阳光之中的生灵,她轻轻的擦了擦伤口,女孩吃痛的轻哼一声,珊瑚手更柔了,抹上一层淡青色的药膏。柔声问到:“痛吗?” “恩,谢谢姐姐……”女孩子有礼的回答到。 于是珊瑚又问到:“你是谁?你今天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变成人叫醒我呢?你看你身上的这些伤……” 女孩子叹了口气回答到:“姐姐,我叫秀,我只有晚上才能变成人的样子……我的哥哥,萧靖远哥哥,这里的人都这么叫他。他,他走得实在是太远了……他,他连族里给他的名字都抛弃了!”说罢突然回身,一把抓住珊瑚的双手,一张脸带着深刻的悲伤与哀痛,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停的从圆圆的眼睛中滑落,只听他哽咽着说到:“珊瑚姐姐!求求你,求求你把远梵哥哥叫回来,让他不要再做坏事了!我们,我们不能看他再这样走下去了!” 珊瑚轻轻拉了拉自己的手,秀把她的手抓得死紧,珊瑚放弃了挣扎,叹了口气说到:“你是说,萧靖远他不是人,他是你们一族的,他是鹿!他原来叫做梵?” “恩!”秀用力的点了点头,放松了抓住珊瑚的手,珊瑚擦了擦她的眼泪,关切的轻声问道:“他做了什么事情我不管,也不想管,我本身与他是没有任何冤仇的,知道吗?只不过他把我现在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给带走了,我不得不与他做对啊!秀,他是不是也和你一样,晚上才能变成人的样子?” 秀摇了摇头,回答到:“梵比我强,他能够随时幻身。珊瑚姐姐,我看到你把梵拖到黑洞里去了。我想,可能只有你,才能让梵反省了,呜呜呜,就算是死,梵也只能以我们一族的方式被埋葬!”秀说着说着突然大哭了起来,一下扑倒在珊瑚的怀中,一抽一抽的哽咽道:“就算是死,梵也只能以鹿的样子被埋葬……”她这一激动,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秀难过的颤抖着,呢喃道:“时候就快要到了,珊瑚姐姐,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珊瑚呆呆的看着怀中的黑色脑袋,温柔的环住她颤抖着的身子,像母亲般抚慰着她。在珊瑚的手中,秀像一只小猫般温顺的睡着了。珊瑚放平她的身子,走到窗边,外面,秋天皎洁的月亮如镜般高高悬在暗淡的星辰之中,就像飘零一世,孤单一生的自己啊!哪有能力去拯救世人?只求世人都放过自己和玉离,贫穷也好,艰难也好,至少,最想哭的时候,身边有个可以依偎的人…… 想着想着,珊瑚难过的蹲了下来,将脸埋在自己冰冷的臂弯中,无声的哭泣。 那夜,清冷而漫长。 ------------ 第四章 :堕城绣(十六) 更新时间:2008-09-04 次日清晨。 蜷缩在墙角的珊瑚被温暖的东西拱了拱醒来了,全身上下都在刺痛,她抬起头,两只眼睛肿得比核桃还大,脸色更显苍白。梅花鹿依偎在她的身边,珊瑚欣慰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小鹿钻到珊瑚的怀里,珊瑚拍了拍它,站了起来。 梳妆台上的铜镜照出一张惨白的脸,珊瑚摇了摇头,将头绳松了下来,一甩头,如瀑布的黑色长发披散到两边。当啷,有东西掉了下来,珊瑚回头,浮肿的眼睛却没发现什么,小鹿惊了一下,也没发现什么。 而墙角边,一块粉红色的冰晶在晨光照不到的角落幽幽的闪着美丽的光芒。 珊瑚拿起桌上滑润的牛角梳开始梳头,并拢的纤细十指如浅葱般滑润有光,木然的梳着长发,闭上眼睛,耳边似乎传来玉离单纯而清澈的声音:“珊瑚姐!你起来了没有?你不要再睡了!睡多了会变丑的……” 心头一酸,珊瑚啪的一下把梳子扔回桌上,将头发随便挽了挽,用头绳一束,站起身来,说:“秀,带我去萧家。把我的人找出来了以后,我就把萧靖远弄回来。” 梅花鹿点了点头,温顺的走到她身边,珊瑚推开门,拍了拍自己的左手,喃喃的说:“兰香,要是这次能把玉离找出来,我就带你到林家。这些天,真的是辛苦你了……”远远的突然传来一声叹息,隐隐约约的好象在说:“珊瑚姐,去吧……小心点……你的心意我收到了……”珊瑚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小鹿的脖子,踏过晨风,冲上云端。 这所宅子从里到外都洋溢着富贵之气。假山,长廊,盘旋缠绕的雕花刻绣,相互对峙的飞龙走凤。珊瑚走在前面,小鹿走在后面,这偌大的宅子,竟然没有人来守护。静静的小河毫无波澜的轻轻淌过,在这深秋的早晨,居然有幽幽的花香在飘荡着,这秋天并没有让朱门之中失掉多少情趣,反倒是杂在绿叶间的红枫给这园子平添了几许妩媚的情趣。 “秀,你应该悄悄跟在他的身边很久了吧,他一般呆在这宅子的哪里?”珊瑚轻声问小鹿。秀张开嘴巴说不出话来,圆圆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珊瑚,轻轻的摇了摇头,珊瑚长叹一口气又说到:“你摇头,意思到底是你没有悄悄跟在他的身边,还是你跟在他后面却不知道他喜欢把人往哪藏?”小鹿低下头,珊瑚揪了下它的耳朵,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向前走去。 一排空的房间,青色的木板门,像是下人们的住处,但是这个时候,屋子里只剩下整齐的被褥和干净的桌椅。偌大的一个宅子,没有十多二十个人,根本照顾不过来。这些人,都哪去了?珊瑚心里带着疑问,和秀一间间屋子的向前找,在这静谧的清晨里,突然,一阵浓烈而腥臭的血腥味从她们的身后传来。 “这位姑娘,一大早的,就在别人的院子里晃荡,这不太好吧?” 珊瑚回头,黑色的影子如山般向她压过来,浓重的呼吸,刺鼻的体味,一个黑黝黝的彪形大汉平白出现在她的身后。 “我……我不是……”珊瑚惊了一下,连忙后退两步,那大汉顺手抄起一根大大的棍子,神色不善的冷笑道:“进这宅子,不留下点东西,就这么让你走了,老爷还不知道会怎么责怪我们这些守宅子的下人……” 秀从珊瑚身后窜出来,倔强的挡在珊瑚和那大汉的中间,愤怒的眼睛里有着一些些几乎看不出来的哀伤的。那大汉咧开嘴露出黄黑的牙齿,一股牙臭直扑珊瑚面门,她有些恶心的捂了捂鼻子,轻轻的拍着秀的背。秀轻轻踢了珊瑚一下,珊瑚会意,但是却轻轻的问到:“行吗?”秀的小脑袋点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瞥了珊瑚一下,就又坚定的回过头去看着那个恶心的男人,珊瑚点了点头说:“好,完事后我们进来的那墙外见。”然后一咬牙,闪身向旁边窜去。 “呔!休想从我丁三手上逃掉!”说罢甩起有人大腿粗的大棒子异常轻快的冲了上来,秀一下窜到秋风之上,身子一扭就向丁三的头踏过去。 “喝!”丁三大喝一声,也顾不上去追珊瑚了,抡起棒子就朝秀砸过去。秀灵巧的转身,躲过那大棒,围着丁三转起了圆圈。风开始呼啸,围着这一人一鹿旋转着,旋转着。秀越跑越快,越跑越快,黑棕色的斑点渐渐模糊得只剩下一条粗粗的线,丁三一下又一下的狠狠砸着眼前的幻影,却怎么也没打着秀的身子。突然,重重的蹄声响起,秀血红着一双眼睛,箭般冲了过来,四蹄飞空,一下下踏过丁三的脑袋,扬起鲜红的血花,踩上半空,而白蓝的天空上,浑身上下沾满红棕斑点的小鹿停了下来,残忍而兴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血肉模糊的人。人群开始聚集,无数抡着大棒子的人开始聚集在这个小小的院落中,小鹿更加激动了,轻轻抬起一只蹄子,半眯了眯圆圆的大眼睛,闪身俯冲下去…… 而在另外一个相对安静许多的院子里,“玉离!玉离!!”珊瑚也顾不得被人发现了,着急的大喊着。尖利的女声四处回荡,前方被绿树掩映中的一间大宅的门被风刮起,发出嘎嘎的响声,珊瑚提起裙子急匆匆的小的奔了过去,轻轻推开门,一股淫糜的味道扑面而来,一张金丝银线绣成的华丽屏风横在她与内室之间,珊瑚心下了然了,绕过屏风,一个大大的汉白玉池子里,银白色长发的少年闭着眼睛静静的睡在花瓣浸泡的温水之中。白皙的皮肤在滴血般鲜红花瓣的映衬下,闪烁着诱人的圆润光芒,粉色的唇紧闭着,长长的眼睫毛软弱无力的耷拉在眼睑下。赤裸而瘦弱的双肩在秋风中显得是如此的脆弱,那水下的身子,肯定是一丝不挂了。 珊瑚脸一红,也顾不得这许多,蹲下去轻拍着他的脸颊喊道:“玉离!你醒醒!我是珊瑚!” ------------ 第四章 :堕城绣(十七) 更新时间:2008-09-04 熏着花香的风穿堂而过,珊瑚环顾四周,从卧榻上扯下一条白色的床单,闭上眼睛吃力的从水池中拖出瘦弱的少年,摸索着把白色的床单盖到了他的身上,方才张开眼睛,解下头上的绳子,展开来,黑瀑的长发披散开来,轻轻抚过湖绿色的衣杉。她在玉离的腰间打了个结,湿漉漉的床单敞开着,露出少年渐渐强壮起来但是却仍然白皙的胸膛。珊瑚红着一张脸颤悠悠的搀扶起他,拖着长长的水迹向外走去。 “呱!!呱!!”长而凄厉的尖叫声从天上传来,像鸭子的叫声,珊瑚疑惑的抬头,秋日的清晨,血染的清晨,天空却是一片蔚蓝。 又是几声长叫,珊瑚的心莫名其妙的揪了起来,感到一阵不祥,却不知到底是什么。她咬了咬牙,拖着玉离向外走。而就在这时,一个稍显狼狈的声音在她身后轻而温柔的说到:“季姑娘,你这样就带走了我的贵客,不太好吧?” 黑色的长发一甩,头发散乱的萧靖远肩上停着一只怪鸟,从朝阳淡淡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满脸阴骛,双眼发光。 “真没想到啊,你居然自己就能回来了。”珊瑚白着一张脸把玉离死死搂在怀里,少年身上淡淡的花香散发出好闻的味道,而少年却静静的不发一语,连眼睛都未曾睁开过。珊瑚心里渐渐的发毛起来,只见眼前的男人冷着一张脸一步步的向前,像刺骨的寒冰在向她靠近,而他肩上的那只半人高的怪鸟,眼睛更是发射出兴奋的红光。 “去!”萧靖远大吼一声,刷的一下那怪鸟便狠狠的直冲珊瑚的面门,尖尖的长喙闪过狰狞的光,珊瑚直觉的眼睛一闭,反手一挡,刷,血光四溅,一道血红的伤口出现在苍白的手臂上。萧靖远更是一下就闪到珊瑚的面前,反手举起白色的扇子正要向珊瑚砍去,珊瑚一咬牙,大声的喊到:“秀!秀!你在哪!” 萧靖远狰狞的脸上突然闪过一道惊愕的光,手中的动作不经意的顿了一下,而就在他迟疑的一瞬间,一道棕色的风刮过,当,萧靖远手中的白扇被踢落到一旁,他不由得后退几步,怪鸟盘旋几下落回他的肩上,睁开眼睛,小巧可爱的梅花鹿无限惆怅的站在珊瑚和萧靖远的中间。 珊瑚安心下来了,趁着这一人一鹿对峙的瞬间,将手中的玉离往小鹿身上甩去,小鹿受命,踏着风窜上云霄。 “你的本名是梵吧?萧公子?”珊瑚冷静了下来,略显得意的问到。萧靖远手一甩,大鸟追了过去。珊瑚心头一惊,却压下慌张,手指轻轻的摩挲着碧玉算盘,心中已经在默念心决,团团的绿光还在她的指间盘旋的时候,萧靖远冷冷的发话:“女人,你以为,同样的办法,能让我中第二次招吗?你也太看不起我这鹿族的第一高手了。这落方城,你,是永远也看不了第二眼了……” 冷冷的话语中有着深藏着的快感与残忍,珊瑚撇了撇嘴,鄙夷的回到:“萧公子你太看不起我了,季某人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死过一次了,要我再死第二次?我想,就凭你,还没那本事!”说罢一团绿色的光直冲天际,而还是蔚蓝一片的天空中一声巨响,一道紫色的闪电狠狠朝萧靖远劈了过去。 “女人!打仗这事,你做不来!”依然冷冷的话语,电闪雷鸣,一只孔武有力的手从珊瑚的身后掐住了她的脖子。温暖的热气从身后传来:“季姑娘,好好卖你的绣,好好过你的小日子,不是很好吗?何必非要跟我萧某人作对?”说罢加重了手力,呼吸困难的珊瑚举起手肘狠狠的向后撞去,被另外一只手抓住了,喀嚓一声,珊瑚的脸上渗出汗珠,刚才的那只手软弱无力的耷拉了下来。 “这样的一个小美人,何必动手动脚的呢?我真的不愿向你动手啊……只是,这由不得我了……”长而阴骛的叹息传来,珊瑚心头一惊,那只在她脖子上的手狠狠的一扭,又是喀嚓一声,珊瑚清楚的听到,似乎这身子的脖子断了。 软软的头朝向自己的身后,珊瑚眨吧了几下眼睛,对上萧靖远惊讶的脸,紫白的唇上吐出话语:“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已经死了三百多年了……”又是一团绿色的光芒闪过,同样的紫色闪电精准的朝他们霹了过来,却全落到了对方的身上。 钳制珊瑚的手松开了,珊瑚耷拉着脑袋,用手将自己的头扶正过来,那很久很久以前断骨的疼痛,消失了,不见了。她又把受伤的手用力扯了扯,转眼间,只剩下点点的酸痛。她自嘲的笑了一下,轻轻踢了踢地上昏迷不醒的人,蹲了下去,双手慢慢的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圆中,透明的秋风变绿,变黑,变得深邃无边。她嘴里默默的念叨着:“静水之滨,无殇之岸,五方之鬼牵制,堕入六道之中,汝将怀抱永恒之恨沉浸其中。去吧……” 指尖一点一滴的流出珊瑚的精魂,斑斓的色彩在萧靖远身上弥漫,正要凝结之时,本来禁闭的眼睛突然睁开,原本白色的衣裳突然转成纯白的皮毛,犄角飞也似的冒出,变长,直插进珊瑚柔软的腹中。 一口黑色的鲜血喷出来,点点散落风中,一头雄壮的白鹿低着头蓄势待发的站了起来,虽然有些狼狈,却扬起粗壮的前蹄霸气十足的朝珊瑚踏去。 跌落在地上的珊瑚惊讶于眼前的巨变,来不及反应于是就地一滚,正巧避过了那一下,而刚才出现的大圆,点点弥散开来,隐约的消散。白鹿踉跄的后退几步,眼睛发出红光,低下犄角,狠狠的喘着粗气。 “原来,你是白鹿啊!”珊瑚这时候却笑了出来,“白鹿乃祥瑞之物,萧靖远,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说罢反手擦了擦嘴角的污血,喃喃的道:“我答应过秀,要把原来的你还给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 白鹿晃了晃脑袋,尖锐的犄角带着污血朝珊瑚刺过来,珊瑚突然全身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抬起左手抓住瞬间袭来的武器,柔软的手挡不住蛮力,犄角几乎插进心口。珊瑚顿了一下,原本黑如深泓的眼睛变成了秋日湖水的深绿色,整个人爆发出巨大的力量,露在袖子外的手臂透明得几乎溶进轻风中,而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他的眉心,轻轻的道:“破……” 迸发出来的绿光就如滚滚的洪流向她指间聚集,停息不了,直冲进白鹿的眉中。 ------------ 第四章 :堕城绣(十八) 更新时间:2008-09-04 白鹿痛苦的狂喊出声,珊瑚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狂风卷起黑色的长发,妖异的光芒在白鹿的脑袋周围聚集,巨大的精魄全压了进去,承受不了这样的恩泽,砰的一声巨响,血红的眼睛,带着无限的哀怨慢慢的合起来,眼角,流出一滴血泪。 风突兀的停止,珊瑚貌似平静了下来,透明的左臂还在不停的向外流出绿色的光芒,瘫软的放在变得青白的衣裙上。原本湖绿色的裙子,仿佛瞬间被漂白了似的变得成旧不堪,映着珊瑚白里透紫的肤色,在秋风中显得无限的凄凉。 “萧靖远,这事,咱们就这么了结了吧……”同样倒在地上的珊瑚与白鹿,一样的悲伤。喃喃的念完句子,珊瑚再也抵抗不住如潮水般涌来的倦意,双眼一闭,坠入茫茫不知其所以的梦乡。 墙外的天空中,一只小巧的梅花鹿在天上奔驰,踏着没有痕迹的秋风在天上左右的跳着,躲避着身后嘎嘎叫着的怪鸟。怪鸟用力的扇动几下翅膀,掀起腥臭的风就要卷到小鹿的身边,小鹿慌张的闪了一下身子,身上白色的少年突然滑落了下去,直直的朝绿色的河水掉落。小鹿急了,俯冲下去,玉离又回到了秀的背上,秀却站不稳脚步,向民居冲去。 秋日的清晨,人们坐着黑色的船来来往往,突然自天上冲下来一头梅花鹿,人群被吓住了,尖叫着跑开。而一个更加尖利的声音喊了起来:“大鄂!!” 小鹿回首,身后的大鸟朝她俯冲过来,秀怒了,落到地上将身后的人甩到地上,愤怒的朝那只大鸟冲了过去。 “当!当!”遥远的城墙传来巨大的钟声,一下一下鼓动着所有人的心神,不知是谁在喊:“有妖怪军队来进攻落方城!大家快逃啊!”大鸟周围的人更加惊恐了,掉了鞋的人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光着脚就跳上小船,撑着竹篙就划走了,而更多的人沿着水边的路向外奔跑,一阵忙乱之后,只剩下一人一鹿一鸟,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呼叫。 一声长长的哨声传来,大鸟得令,瞥了秀和玉离一眼,转身飞开。 城墙。 黑压压的军队似乎是一夜之间就冒出来的,遍布落方城外的每一个空地。眼尖的人已经发现了,这支队伍中,只有领头的是人,其他的,全是牛头马面长翅蛇尾的妖怪! “啊!!”那个发现情况的人一下承受不住这样的场面,敖叫着扔下手中的长剑就冲下城去,更多的士兵也发现了自己的敌人的真实情况,恐惧开始在人群中弥漫,越来越多的士兵扔下手中的长剑奔下去。火红的落方旗帜孤单的在城上飘荡,落方城长期和平繁盛的生活,还有昨天罹难在船上的太守,以至于守城的将领,只剩下一个穿着黑色盔甲的下等军官。 这是一个黝黑结实的汉子,额头上青筋爆出,他做梦也想不到,居然会有这样的队伍来进犯靖河国最富硕的城,本以为,自己在军中混一个小将领,能好好的跟着太守过完这一辈子,却必须在这样一个爽朗的清晨,站到这城的最高处。 “都给我站住!”只听他大声的吼道:“来人啊!把逃了的都给我抓起来!是男人就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妖怪又怎么样!守护落方!守护落方!” 满是血气的吼声直冲云霄,人们静静的站立在城墙上,城墙的高处,一个手举大刀的汉子剽悍的伫立着,五色的彩旗迎着风狂热的撕吼,不知谁突然跟着喊了出来:“守护落方!守护落方!” “守护落方!守护落方!” 将士们都静了下来,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有个黑色衣服的人突然冲了上来,大声的禀报:“报将军!前方来犯者据我城墙还有三里地!城里的百姓已经从侧城们开始疏散!” 站在最高处的临时统领大声的吩咐:“全兵待命!弓箭手准备!”刷刷刷,城墙上的大弩都一下竖了起来,狂热的战争气氛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正在紧张的时候,一个甜甜的小孩子的声音响起:“无非是落方城而已,高官们享受,贫民们吃苦的地方吗,这里再富硕,也与你们无关。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谁!”汉子吼了起来,诧异于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小娃娃。 “叔叔,你是说我吗?我叫做柳柳哟!”小女孩调皮的甩了甩手上的粉色小布球,粉色的衣裳在即将被鲜血染红的城墙上飘荡,忽闪忽闪,宁静中,旁边的几个士兵若有所思的看着粉色的小女孩。而小柳也伴着士兵们好奇但愤恨的目光笑嘻嘻的扯扯这人的衣裳,摸摸那人的铠甲,踢踢另外一人的长枪。小女孩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甜甜的说:“叔叔们,你们就打算用这一身死牛皮去面对那城墙下的十万妖兽?你们好勇敢啊!” “你!”大汉从高处走下来,一下抓住小柳的领子把她拧了起来,神色不善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下面有十万妖怪!说!” “叔叔你好凶噢!你凶柳柳!柳柳不要说!”小女孩哇的一下喊了出来,用手遮住小脸,不住的颤抖。汉子心烦意乱的将她往旁边的人身上一甩,径自走向城墙,太阳下,黑色的来犯者中闪出了银光,随着太阳慢慢的往上爬,一道道反光打到城墙上,无数闪亮的铠甲带着浓重的杀意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还等什么!射!”汉子吼了起来,人们手忙脚乱的竖起脚架,无数支生锈的长箭被送到墙边,皱着眉头的士兵拿出尘封已久的长弓,擦掉上面厚厚的灰尘,费力的拉开来,搭上掉了毛的弓箭,朝下方的妖怪们射去。 “呵呵,叔叔们,你们放弃吧,我保证你们能活唷!”小女孩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刷刷飞来一只大鸟,小女孩一下抓住鸟的双腿飞到空中,异常兴奋的大喊起来:“大鄂所过之处!没有活人!你们,投降吧!” “射!”一声大吼,无数支弓箭射向半空,大鸟拖着粉色的衣裳俯冲下城墙,快要落地的时候,小女孩就地一跳,落到一顶黑色的软轿上,士兵们惊恐的喊声混合着箭划破长空的声音,长长的梯子搭了起来,巨大的撞木被狰狞的牛马们拉了过来。而在一片杀戮的兴奋之中,一个软软的声音喊到:“庄主,您也来了?呵呵,这里很好玩唷!要多待几天唷!” ------------ 第四章 :堕城绣(十九) 更新时间:2008-09-04 “是吗?落方城,真的很不错啊。”这声音只能用空灵二字来形容了,仿佛是天外来声,立于云端俯视着这红尘俗世,没有喜怒也没有哀乐。 “恩!真的!我还在这碰上了一个好玩的姐姐呐!庄主庄主,她就住在河边,我带你去找她唷!” 一双看不出年纪的玉手轻轻撩动黑色的纱幕,神秘如檀香的味道如箭射向所有的人,漫天攻城的呐喊顿时静了下来,带着无言的气势与压抑,长长的黑发与黑色的薄纱同时被微风撩起,飘动着。向上看去,一道黑色的面纱把面目遮住,而这并没有影响她在妖兽士兵们心中的威信,只听一声长长的呼喊:“士兵们!今天!我苏灵!要拿到落方城!” “嗷嗷嗷!”士兵们沸腾了,人面蛇身的东西狠狠的缠上撞击城门的大木头,高喊着听不动的话语在浑身长毛的妖怪的帮助下一下下冲向班驳的黄铜城门,砰,砰,一下一下狠狠敲击着城墙上已经呆楞了的士兵们。一个粗犷的呼声及时的响起:“拿起你们的刀!给我杀!” 士兵们一下反应了过来,高耸的云梯一下架到城墙上,蝼蚁般的东西蠕动着朝城上爬着,士兵们举起巨大的石块朝他们砸过去,几声高亢的惨叫以后地上累积起一层层的黑色尸体。站在软轿子上的女子伸起白皙的小手,用力而坚定的一挥,远方穿来如雷声的尖叫,黑压压的鸟群如潮水般蔓延过来,遮住爽朗的天空,带来混合着血腥味的恶风。 刚才落到轿子旁边的大鸟兴奋了起来,扑棱着半人长的双翅一下窜到空中,盘旋几下,溶入那群鸟中。小柳粉色的衣裳矮矮的在黑色轻纱旁边飘动,一只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小柳仰起头笑眯眯的说:“到我了吗?”轻纱挥动,小柳手中的小布球转瞬间融化开来,包裹着她小小的身子,水雾划过,一条粉光闪闪的的巨蛇盘在轿子上,突然一动,仰起九个脑袋,每一个都是粉色的小姑娘,本该天真纯真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扭动着身子朝城墙游动。 黑色的妖兽们迅速让开一条小道,粉色的巨蛇毫不迟疑的直冲向前,城墙上传来绝望的呼号,箭如雨点落下,打在蛇的鳞片上却像扔到铁炉上的筷子,九个长着同一张脸的小姑娘相互嘻笑着交缠着,在万兽景仰的目光中,一下竖起身子朝天空中吐出一串长长的黑色水柱。 “啊!!”城墙上的人痛苦的呼叫,黑色的臭水所到之出,人无脚,箭无羽。 更多的水落到了城墙外的泥地上,瞬间化为沼泽,黑色的妖兽们却一点也不惊慌,更多的大鸟飞来,长长的爪子一下抓住黑色的铠甲,用力震动着半人长的翅膀,盘旋着冲到半空,狰狞的朝人扑了过去,而更多的士兵们手中已经没有了长箭,零星的锈箭没能射中任何一只大鸟,三头六臂的东西冲了下去,昂着头号叫着甩动手中的大弯刀,无数残缺不全的肢体飞向空中,鲜红的鲜血沿着城墙向外流淌,粉色的小柳更加兴奋,沐浴着血雨腥风就地一滚,砰,城门破了。 潮水般的黑色军队涌进城门,血红的双眼看不得任何活着的物体,无数大刀伴随着兴奋的敖叫劈向皮肤白净的落方人,鲜血染红了大地,粉色的九头蛇突然无趣的低下脑袋,又散发出一阵粉色的银光,转眼间,一个粉色衣裳的小女孩又出现在血腥的战场。圆圆的小脸上带着嗜血的兴奋,高高举起手中的小球,一阵阵痛苦而尖利的各种喊声迸发出来,伴随着小女孩越来越开心的笑容,袭向在场的所有人与兽。一只黑豹窜了过来,小柳反身跳到它的背上,黑豹怒吼几声,一下窜向城中细腻的青瓦白墙。 城中,萧家。 倒在地上的女子呼吸轻轻浅浅几不可闻,突然她睁开了眼睛,轻轻擦拭了几下自己的左手,淡淡的说到:“季珊瑚,原来你也有不行的一天啊,呵呵……现在,这身子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说罢艰难的站了起来,天空中盘旋着黑色的怪鸟,翡翠厌恶的瞥了瞥眼前白鹿的尸体,转身正想离开,突然一只棕色的小鹿应风而来,款款落到地上,悲哀的大眼一看到地上的东西便摊倒下来,一下流出大滴大滴晶莹的眼泪。翡翠走过去轻轻摩挲着她的小脑袋,喃喃的说:“好了,你的心愿已经了结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呢?”小鹿用力的摇晃着脑袋,身子一动不动,翡翠恼了,大声的呵斥到:“有敌来犯!带我走!” 小鹿依然一动不动,淡粉色的舌头轻轻的舔了舔白鹿的眼睛,回头淡淡的瞥了一眼翡翠,翡翠更加恼火,骂道:“你到底走不走!该死的畜生!”小鹿火了,一下站了起来,恨恨的瞪着眼前的人,眼睛也变得如血般鲜红,翡翠后退几步,扁了扁嘴巴拣起地上掉落的算盘,看了一眼秀,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刷拉拉,翡翠一出院门,里面的枫树便燃烧了起来,她抬头一看,滚滚的浓烟笼罩着整个天空,这还不到晌午啊,却几乎和夜晚一样昏暗,翡翠犹豫几下,寻了条没有火的小路提起灰扑扑的裙子狂奔起来。 而院子里,火一点点的逼近两只倒在一起的鹿。火舌舔上棕色的梅花鹿,她难过的叫了一声,又低下头去舔了舔地上的白鹿。火势更加旺盛,恍惚中,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影子出现在红色的火墙中,她低声的啜泣着说到:“梵哥哥,那么多年前,你离开树林,现在,你该跟我一起回去了。”蜜色的小手用力擦掉脸上滑落的泪水,又轻轻的擦掉地上年轻俊秀的男子脸上的灰尘,汹涌的眼泪一下下滴落到他的脸上,女孩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紧紧把他搂在怀里,再也说不出话了。 火妖媚的打着转子向他们聚拢过来,呼啸着卷起狂热的风,铺天盖地的压过来,哭泣声转小,渐渐的,便消失了。 ------------ 第四章 :堕城绣(二十) 更新时间:2008-09-04 翡翠没来由闪过一阵心疼,摇了摇头,在慌张的人群中寻找回到绣庄的那条小路。同样的大青石路面,同样的黑瓦白墙,同样的人群,所不同的是,河水渐渐的开始蔓延起红色的鲜血。原本带着脂粉味的河水狰狞了起来,刷啦,突然从水中跳出手舞大银刀的蚌精,身上裹着黑绿色的水藻,小得快要看不见的眼睛昏暗的半眯着,咧开嘴一笑,满口黑牙。 “杀杀杀!”无数鱼精跳上河岸,动天的杀气直冲云霄,混合着百姓们的尖叫,无数白色的残体混合着鲜红的颜色在半空中飞舞着,洒到墙上,便是一朵红色的血花,掉落到水中,便慢慢的弥散开来。 大刀不长眼的冲翡翠劈来,有些泛白的湖绿色裙子闪过,一下划开了一条大口子,翡翠白嫩的小腿暴露在秋风中,翡翠心下一恼,反手一砍,当的一下,那蚌精手上的长刀落地,于是它眼神闪动了几下,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好东西,干瘪的嘴巴抿着笑了起来,阴阳怪气的笑着,拖着一条长长的水痕朝翡翠一步步靠过来。翡翠突然想起了什么,顺手取下头上的发钗,将自己的裙子合拢来,用力一插,钗子刺进布中,将长裙和在一起,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而这时周围的鱼精们好象也感觉到了什么,顿时都停止了杀戮,一双带着粘稠的黑色长蹼的手狠狠扯起跌做在地上的一个小姑娘,在她颤抖的眼光中,狠狠一推,小姑娘跌坐到翡翠的身边。她几乎是立刻,抱住了翡翠的腿,鲜血把她的头发打湿了,一缕一缕狼狈至极的挂在头上,列着脸大声的冲翡翠大声的呼喊:“姐姐!姐姐救我!我!我还不想死!” 翡翠怔怔的看着身边的女孩,死?她不想死,而自己,却从来也没有真正的活过,呵呵,死啊……想到这,翡翠轻轻的开口问道:“你为什么想活?” 女孩恐惧的回头看着身后的妖兵,颤抖的低下头,喃喃的说:“我,我已经许了人了,还,还不能死……” “哈哈哈哈!”周围的妖兵们狂笑起来, 翡翠突然轻笑了起来,慢慢蹲下身去,一只手轻轻的抚摩着她的长发,另一只手伸到背后,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喃喃的道:“小妹妹,人生就是一出戏而已,而你,已经找不到留在台前的理由了……”说罢回手,一柄染血的长刀出现在她的手中,苍白的脸上带着几乎癫狂的笑容,手起刀落…… 骨碌骨碌,小女孩因为惊讶而大张的眼睛晃动几下,来不及痛呼出声,翡翠刀尖一挑,扑通一声,人头滚落进河中。 “哈哈哈哈!”一阵残忍而血腥的笑在周围迸发出来,翡翠一头一脸全是血,犹如沐浴在血洗晨光中一样灿烂。只见她手提大刀,利落的朝蚌精没有防备的头脸劈去,惨叫声同时发出,半个绿色的脑袋滚落。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鱼兵蚌精们无暇顾及从他们身边奔过去的黎民百姓,仇恨的看着眼前几乎癫狂的女子。 而这时的翡翠依然神情冷漠,黑色的染血长发飞扬,一字一句的话语从白紫色的唇中吐出:“你们找死……” 话音未落,翡翠用从来没有过的利落步伐直冲向眼前的黑色鲤鱼精,大刀在黑色的鳞片上砍出一道痕迹,鲤鱼精不怒反笑,嘶哑着喊到:“兄弟们不要动!这女人我来!”然后就双手握刀,一下挡住了翡翠全力劈来的长刃,翡翠笑了,苍白苍白的脸上绽出一抹天真的笑,一只手伸向群摆,一抽接着一插,银白色的簪子深深的刺进鲤鱼精的眼窝中。 咣当,鲤鱼精大刀落地,翡翠举刀就是一劈,软软的身子倒下,翡翠踏上它的尸体,举起手中的大刀向妖兵们扔去,趁他们惊讶的一刹那,转身便逃。 “追!”愤怒的呼喊冲天直响,翡翠在只容一人通过的小巷中迅速的奔跑,而蚌精们却背着大壳无法进入。身材臃肿的鱼精们对着那道小小的空隙无能为力,就在这迟疑的片刻,苍绿色的衣裳消失在墙的拐角处。 城墙。 越来越多的黑色军队潮水般涌入落方城,浑身血污的士兵们在墙头无力的挥舞着自己已经卷了口的大刀,而头顶上盘旋的大鸟依然精准的把握每一个时机向他们扔来巨大的石块,铜箭班驳的被折断了扔在地上,愤怒的士兵们大喊着落方的名字发起了最后一波攻势。 残存的将领们聚拢在城墙上的最后一块空地中,那个满脸无奈的汉子颓废的放下手中的长刀,沧桑的双眼最后看了一眼城头上飘着的红白旗子,悲伤的说:“弟兄们,今天,我们守不住落方了……” 刷刷刷,银白弩箭从城下方射来,撕破秋风,把那面曾经令所有靖河国人都自豪的落方旗帜破成两半,刷拉刷拉,莫名其妙的大火燃烧起来,汉子怒了,一下冲了出来,奔向那面他曾经为此梦想一生的旗帜,箭如雨下,刺破他已经敞开的铠甲,狠狠扎进他的心窝。 “弟兄们,去吧,拼了……”说罢脸上浮现出一抹心愿已了的微笑,一把抱住旗子,按在胸口灭掉了大火,又是一阵箭雨,他的口中流出一道长长的鲜血,踉跄几下,栽了出去。 溃败,不仅仅是战场上的全线溃败,那一拨拨涌出侧城门的年轻人,孔武有力的家丁们,身上藏着金银细软的巨富们,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在落方城的小巷中阻止妖兵们的入侵,也没有一个人想到要拿起摆设在自己家大堂中的祖传长剑,去为了这个城尽自己的最后一份力量。当大军来袭时,他们卷起衣裳扭头便跑,留下的,只是一群手中只有久置不用的班驳羽箭和一把把不能杀敌的暗色长刀的守城门的平民男子。 城墙下的黑衣女子在面纱下静静的微笑着。而她的身后,是正要落山的太阳。 “庄主姐姐,你说,这落方,是不是落日的意思呢?听老人说了,这里很久很久以前不叫落方城的!” 黑衣女子轻轻的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轻轻的问到:“小柳,你听谁说的?” “呵呵,是落方城一个小庙里的老和尚拉,他说他那有本书,记载着落方改名的事情,那是在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是啊,都几百年了,我终于又回到这里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自黑衣女子的口中泄露出来,之后,便悄无声息了。 ------------ 第四章 :堕城绣(二十一) 更新时间:2008-09-04 静静的落方城残缺而班驳的城墙沐浴着鲜血静静的伫立着,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挂在树梢上时,黑色的身影踏着鲜血浸透的石路,一步步走向城头。枯叶被风卷起,她的身后,是数以万计的黑色士兵,她的身前,是一日之间变得寂静无声的落方城。 妖娆而冷漠的双眼四下打量,瞪着大眼死不瞑目的士兵呆呆的望着无名的远方,她眼神一动,黑色的豹子扑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黑黄的尖牙,狠狠的咬了下去,红红白白的脑水迸发出来,黑豹满足的舔了舔唇,异常柔顺的走到黑衣女子身边,一只纤细而有力的手抚上黑豹的脑袋,黑豹比猫还温顺的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女子轻轻的摩挲着粗糙的石壁,在上万只异样眼睛的注视下喃喃的说到:“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们吗?你看,我带来的这些……”话说到一半,却猛然打住了,放开黑豹走到墙边,双手高举,大声的说到:“从今天起!这城!就归你们了!” “万岁!万岁!”城墙下一片欢腾,雀跃的三头巨蛇和三人般高的老鹰裹在一起庆贺,单腿的毕方与狮头人身兽拥抱在一起,各种各样的野兽眼中的凶光被最后一抹夕阳抽走,剩下的是幸福与崇拜。 最后的时刻来临了,光亮渐渐滑落到水下,黑色的纱巾突然铺天盖地的从黑衣女子的身上蔓延开来,灰蒙蒙的遮盖住天空,一道金色的法咒就像闪电般从纱巾中滑落,轻柔的女声一下又一下的吟颂着潮水般的话语,一下一下,虽轻,却如洪钟般撞击着每个人的心灵,万兽齐刷刷的跪了下来,头低低的垂到地面,等待着最后的时刻来临。 粉色的衣裳在角落飘荡,给这黑色的天空留下一道亮丽的光芒,小柳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自己手中的小布球,嘟着小小的嘴巴喃喃的说:“季珊瑚,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正沉思时,一阵酥麻感袭上心头,小柳头一扬,笑开了,用力打了个响指,闭上眼睛认真的寻找那抹感觉袭来的方向,不久,抬起脸来笑了,偷偷看了眼城墙上正在做法的苏灵庄主,缩了缩脖子,悄悄转身离开。 城边树林,小河边。 一片昏暗中,小柳急急的穿过错结盘生的树丛,溪水在昏暗中静静的向前流淌,似乎周围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鸟儿不再鸣叫,虫子不再嬉闹,只有亘古长流的溪水哗啦啦的唱着挽歌。 “季珊瑚,不,应该说是季珊瑚里面的那个人,你来了?”黑暗中,荧荧的绿光闪动,小柳走近,笑着开口。 “我来了,你打算怎么把季珊瑚从我的里面赶出去?”翡翠口气不善的质问到。 “呵呵,不要急嘛!难道你就不问问我,这落方城是怎么沦陷的吗?”小柳不急不缓的走到溪水边,一下踢掉鞋子踏进水中。冰凉的水滑过她小小的脚丫子,天真的小女孩,狡黠的双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斜着看着来人,见翡翠不做答,没趣的摸了摸鼻子,淡淡的说到:“萧靖远死了吧?” 翡翠仰起头,高傲的说到:“死了!是季珊瑚拼了她那条小命把萧靖远给做了,与我无关。” 小柳鞠起小水花朝翡翠的身上泼去,嘿嘿的笑出声来,嫩声嫩气的回答到:“我没说要把你怎么样了,萧靖远本来就是鹿族的叛徒,死了就死了吧,得个干净。只不过他在走之前还帮了我一把呐,我还得好好谢谢他,嘿嘿嘿嘿。” “你到底什么时候要把季珊瑚拿走!”翡翠怒了,大声的催促起来,声音在树丛中轻轻浅浅的回荡。小柳也不急,望向自己来时的方向,懒洋洋的说到:“等等……”话音未落,城墙边又传来一阵雷动的欢呼,天,彻底的黑了下来,没有一丝光亮,深邃得仿佛从来没见过阳光,于是小柳满意的笑了笑,拿出手中的小布球,一只手沾上溪水,点上小球,然后在翡翠诧异的眼神中,拿着球绕着翡翠走起了奇怪的步子。 不多时,小柳停了下来,而这时候,翡翠突然发现,自己被一道又一道晶莹粉亮的白线缠绕住了,她心中升起一抹不安,于是开口说:“你,该不会对我不利吧?我们说好了的……”看着这个才七,八岁的小丫头,翡翠心中满是不安。 “我们说好了的,对呀,那你怕什么?”小柳依然笑眯眯的说到,说罢,儿戏般念叨了起来:“一二三四五六七,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你搞什么!这不是玩的时候!”翡翠更加急噪了,大声的喊了起来。 这时,小柳稚嫩的声音突然转沉,语速变得快不可闻,还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翡翠心中升起一股揪心的疼痛,她一下蹲到地上,四肢百骸中都泛着酸楚,像有人拿着刀子在她的身子中剜着她的心她的骨她的肉,又像被烧红了的烙铁连续的烫着自己的心口,她死命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嘴角流下一抹鲜红。 “不!”翡翠突然心头一慌,珊瑚与自己从来没有过冲突,虽然一开始她确实占了自己的身子,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却一直平平和和的没发生什么事情,不要!不要这么痛苦! “这还由得了你吗?”小柳尖嫩的声音残酷的响起,翡翠抬起苍白的脸,狠狠的瞪着眼前的小姑娘,手向她抓去。 而翡翠的身后,一只只透明的手伸进她的身子之中,将她扯回圈子里,又从里向外狠狠的拉扯着,一下又一下,每扯动一下,翡翠的痛苦就加重几分,她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凄惨的女声在黑暗中回荡,小柳的声音停了下来,走上前去,小小的手抓住一片透明而混白的东西,邪恶的笑着向外拉着。 “啊!”翡翠高亢的惨叫出声,小柳将手中的东西慢慢向小球引导过去,一点点,一点点的引导过去。浅浅的绿光与小球的粉光混合在一起,突然小柳控制不住的开口说:“好了!今天!你就是我的了!”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兴奋。 而这时的翡翠,浑身刺痛,身上那犹如车裂般的痛苦提醒她,她自由了!于是牙一放松,坐到地上,才发现,身边的丝线已经没了踪影。 “原来,我失去的东西,在这里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小球上升起腾腾的烟雾,小柳惊讶的想用手去拦,烟雾却从她的指缝中溜走,小柳不由得心头一恼,反手变出冰仁带起粉光朝那团烟雾扑过去。那声音却再一次响起:“停下!蔓!才两千年!你就忘了吗!” 小柳呆住了,脚步停了下来,手软软的放了下来,那句话仿佛带着什么魔力,让自己无法抗拒。尘封已久的记忆犹如落满蛛网的房掾,怎么扫,怎么找,都找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她大声喝到:“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季珊瑚啊……”那个声音如是的回答。 “不!你不是!季珊瑚已经死了!被我装进去了!你不是!”小柳急了,扯起嗓子大喊。那混白的东西突然扭曲了起来,一下抽走了粉色小球的所有光泽,卷起一阵烈风朝坐在地上的翡翠扑过去。看到这样变化,已经呆楞了的翡翠茫然的看着那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尖叫起来:“不!季珊瑚!你不准回来!” “这由得了你吗?”那幽幽的声音有些发狠了,一下朝翡翠冲了过去,翡翠尖叫着倒在地上。一下间,珊瑚轻轻的揉了揉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身子,突然感觉到自己突然充满了力量,腰间一直静寂着的碧玉算盘开始散发出柔柔的光彩,她笑了,了然的笑了,在小柳诧异的眼光中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她向前一步,小柳就后退一步,珊瑚突然开口:“蔓,你真的叫蔓吗?” “我告诉过你。不,我告诉过另外一个你,你知道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小柳扯着衣角开始辩解,小女孩的姿态流露无疑,无辜的看了一眼如佛祖般微笑着的季珊瑚,不服气的问到:“你说两千年?我不记得我在那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你。以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说罢恶狠狠的捏住自己那已经失去光泽的小布球,高举着吼到:“把我的宝贝还给我!你到底从我这拿了什么!” 季珊瑚幽幽的举起自己的左手,原本几乎透明的左臂,此时在绿色光芒的掩映下,却润如珍珠。她说:“这不是你的东西,那原本就是我的一魄啊!小姑娘……” 小柳呆了。喃喃的开口道:“怎么会……怎么会是你的……不!我要去找她问个清楚!”说罢恨恨的回头瞪了珊瑚一眼,怒气冲冲的用力一甩头,浑身僵硬的一步步离去。 黑暗中的季珊瑚,抬起头看着远处已经被黑暗覆盖的落方城,幽幽叹息出声。 靖河国明德七年,落方城陷落。四周围绕着无尽沼泽,毒虫,从此外人无法再踏入落方城外方圆百里地界。据自落方逃难出的百姓言,堕城落方,父母之官不爱百姓,朱门之人不怜外民,自遭天谴,终于为妖物所灭。 世人曰:“一世繁华一杯酒,落方城中无怨求。可怜几百春秋过,不见横水见忧愁。” 昏暗的沼泽边,一抹绿色的影子长长的叹息着:“玉离……你在哪啊……” ------------ 第二部 ------------ 第一章 :宫靖魂(一) 更新时间:2008-09-04 靖河国都,剑城。坐北朝南,物产丰饶,人杰地灵。自德王登基以来,太平已久。自落方城破,国主忧愁而言:“今后朕要往何方寻乐?”从此郁郁寡欢,性情大变,不久颁布诏令,凡无民券者,不得进入剑城。 民券者,民证也,黄纸,三寸见方。由当地父母官亲笔题写,加盖官印方生效。由于管理混乱,已于五十年前被废黜。现靖河百姓,千人中只一人持有。于是商埠萧条,乃至冬日,暖棉亦少有贩卖。 于是文武百官上疏国主,国主大怒,言:“流民既有罪!”并严惩上疏者。 民心慌乱,灵皇后下令各地将玉女童男送至后宫供国主取乐,并建造铛铃殿,百余妙龄女子手执银铃,舞蹈而不分昼夜。国主才稍稍平复。 春,灵皇后迎回失散多年小皇子离。国君终于大喜,大赦天下,改国号升平。 升平元年初夏。 剑城。靖央宫灵子殿。 在靖央宫里,灵子殿的园林是最漂亮的。静静的流水弯弯曲曲的滑过,黑色石头砌在两边,静谧中,两个梳着小包子头穿着粉色方领丫头衣裳的宫女蹑着脚尖鬼鬼祟祟的溜进一丛绿色的树林中,个子比较矮的那个长长的出了口气,一脸雀跃、迫不及待的拉过另外一个小丫头张口就说:“娟啊,你说咱们新来的小皇子,会不会成为新的太子啊?小皇子进来的那天,我看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脸都绿了!嘻嘻!” 那个小丫头刮了刮对方的鼻子,四下瞅了瞅没人,将鞋子踢掉一下躺在草地上,蓝蓝的天上白云朵朵飘过,小丫头懒洋洋的说:“你们这些丫头们啊,一看到小皇子的那张俊脸就马上倒过去了是不是?瞧瞧你那脸红的样子,咋咋,刚刚被灵皇后派去服侍小皇子了是不是?你就有福了……” “嘿嘿……”小丫头臊得满脸通红,但又禁不住的开始幻想,不自觉就喃喃的说:“小皇子真的好温柔啊……那天我给他送新鲜的花过去,他小小声的跟我说谢谢呐……我进宫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有那样的人对我说谢谢啊……” 而这个时候,从她们的头顶上传来一个软而迷惘的声音:“说谢谢……就会很感动吗?” “小皇子!”两个丫头同时惊呼出声,手忙脚乱的理好自己的衣裳,脸红红的跪在地上,刚才自己有些大胆的话语,被小皇子听到了啊…… “呵呵,没事,”在树上的小皇子轻盈的飘落下来,长长的黑发飘扬在风中,白色的罗娟衣裳,金色的锈边腰带,白皙尖巧的下巴,略白的嘴唇淡淡的眉毛,一双深深的凤眼中有些迷茫的孩子气,这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单薄的骨架,却淡淡的散发出王者之气。 “你们都起来吧,不要跪了,没意思……”说完淡淡的笑了起来,他伸手将丫头们扶了起来说到:“以后看见我,不要像下锅的饺子,一个个哗啦啦的就掉了下去。呵呵。”说罢一甩头,转身离去,淡淡的麝香飘散,留下两个目瞪口呆的小丫头。 良久,满天飞过粉色的泡泡,金色的阳光一下一下飘过,其中一个小丫头忍不住张口说到:“离皇子,好帅……” 紫黑色的偏殿,紫黑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也变得闪亮起来,木雕的妖异的怪兽们在门上相互缠绕着,一双双黑色的大眼直直的瞪着来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给这皇宫里平添一抹诡异的气氛。 “儿臣参见母后。”白衣少年轻轻跪下,再次抬头,相对自己的一身白色,眼前这个自己称为母后的人,一身雍容华贵的紫色撩纱,把整个人罩住了,就连自己,也没见过这所谓母后的真面目。 “也许母后不爱见人吧……但是我小时候……”白衣少年紧紧的蹙起眉头,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想也想不起自己小时候的情景。虽然听说自己是十七年前与皇后失散,今年春天灵皇后出游,在落方城的沼泽边找到了自己,看到自己脖子上挂着皇家的信物,说是终于找到了小皇子,就将自己迎了回来。只不过,这真的……自己之前的那十七年,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碰上了什么样的人,是怎么长大的,真的,已经完全没有记忆。 “离儿,要是真的记不起来,母后也不怪你,不要想了。”灵皇后的声音有些些的沙哑,一双白皙的手自紫色撩纱中伸了出来,大颗大颗的绿色翡翠缀在手上,本来温润的翡翠,看在离皇子的眼里,这绿色却一下变得异常晃眼。 “母后,儿臣稍有不适,容我先行告退。”脑子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下慌张的站了起来,转身逃开。 少年白色的身影刚刚离开,黑暗的角落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呼噜声,一只黑光油亮的豹子走了出来,走到皇后的身边,像只猫样柔顺的趴在地上。灵皇后手轻轻一挥,面纱滑落,看似漫不经心却有些恼怒的淡淡说到:“裳儿,叫人盯住小皇子,每三天就要给他染一次头发,今天怎么还没染?我已经看到他白色的发根了!” 又是从黑暗中闪出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宫女,眉心中央一点,微微凸出,被染成了粉色。两道稍显生硬的眉毛直直的横在眼睛上,眼睛下挂着黑色的轮廓。面颊苍白,神色黯淡。 “是。裳儿这就去吩咐下面。”这看似不一般的宫女恭敬的回道。然后面朝灵皇后退后几步,出了中厅,转身正要离开,灵皇后不紧不慢的开口:“裳儿,既然你决定了,就不要后悔。” 裳儿停下脚步,却不回头,也不说话,顿了几下,径自走出门去。 离皇子像过去的几个月一样,呆呆的站在灵子殿的假山旁,双眼迷茫的看着那无边的翠绿,绿色的柳树,飘飘的树枝,款款的轻纱,这似乎好熟悉好熟悉,似乎是自己最爱的颜色和景象,但是为什么那么喜欢,自己却不知道。听宫女们谈论起落方城,那曾经是南方最富饶的城,去年却遇上了叛乱,现在那已经变成了深黑色的沼泽,谁都不能靠近了,自己真的是从那个地方来的吗?记忆中却一点也没有那繁华都市的印记。 “小皇子,请跟我来。”裳儿走到他的身后,这些日子,要是不见了这白衣少年,来这就肯定能找到。 “裳儿!”白衣少年淡淡的回头,这个叫做裳儿的女官,虽然话不多,脸色也不是很好,但是却是整个宫廷里让自己觉得最安心的人。她就像流水,对,就是流水。清澈,舒缓,绿波荡漾…… “痛!”离皇子一阵头痛,这些日子只要是想到水,想到碧绿的水,自己就会莫名其妙的头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痛也夹杂在其中,裳儿走过来,手轻轻的放在离皇子的额头上,冰凉的手似乎有着独特的疗效,脑中的疼痛不见了,少年感激的抬头。裳儿淡淡的一笑,说道:“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就算了,记得与否,与命有关。离皇子,到沐浴的时间了,请跟我来。” “恩……”白色的衣裳向外飘去,角落里,闪过一道粉色的光。 ------------ 第一章 :宫靖魂(二) 更新时间:2008-09-04 剑城。客栈。 所谓天子脚下,靖河国都,说的就是一个这么样的城市:有着全国最多最好的官员,最繁华的街道,最多的居民,最富的商贾。庞大的国家控制在国君的手中,国君却控制在皇后的手中。虽然不是什么新闻,外面也很少听到这样的传闻,但是这却是剑城里公开的秘密。 季珊瑚冷冷的坐在客栈最偏僻的角落里,苦白着一张脸上,尽是长期不与人说话的冷漠。在寻找玉离的过程中,慢慢漂泊到了国都。端来简单饭菜的小二斜着眼睛打量着这个衣着算是比较好的女子,心里不停的在犯着嘀咕:“在剑城这数一数二的百门客栈,穿着那么华贵的绿色罗绢长裙,只要了一个馒头和两个素菜……想来也是充门面的草包一个……看来是拿不到什么打赏了……”重重的扔下碟子,抹布往肩上一甩,瞥了瞥嘴转身就要离开。 “小二……”珊瑚开口叫住了他,接着说:“小二,我有些事情,需要问一下。” 说罢冷冷的从袖子里拿出一锭白银,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小二原来是漫不经心的回头,心想就算只拿到几个铜板也好。却不期然看到了桌上的那五两白银,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腰一下就软了,满是肥肉的脸上堆起献媚的笑,猫着腰站到了珊瑚的面前,一下将银子塞到怀里,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这偏僻的角落,长出一口气,殷勤的说到:“姑娘想知道什么事情?我这百门客栈的当家小二,可是什么都知道啊!” 珊瑚冷冷的一笑,这世上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但是自己是个淡泊的魂魄,而眼前的小二却是个典型的爱财之人。忍住偏颇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之道,自己还不是固执于寻找玉离?其实是一样的。 “我想知道,从去年秋天到今年初夏,这里发生过什么大事。” “姑娘你这就问对人了!”小二开始兴奋了,满脸通红的坐到珊瑚的对面,清了清喉咙就说了起来:“要说这半年多最大的事情,那就是春天小皇子回来了!皇上为了这件事情,还特地改了国号!靖河国这么多年都没立太子,原来是在等小皇子啊!现在听说朝廷里都分了好多派别,八王爷支持大皇子,右丞相是二皇子那边的,现在皇后派又开始声援小皇子了。前几天左丞相的千金小姐被选做大皇子妃,哎呀,那可是都城第一美人啊!要是大皇子当不了太子,那就可惜了!” 珊瑚突然觉得好笑了起来,不愧是都城啊,在落方,人人言商,在这里,每个人关心的都是那高高宫墙里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于是她随口问道:“那小皇子,知道叫什么么?” 小二又是偷偷的看了看左右,显得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珊瑚:“这……皇子的名讳,哪是我们这些小民能谈及的……”珊瑚也懒得再说什么了,又掏出了一些碎银放到桌上,小二又高兴了起来,一手抓了银子然后凑到珊瑚耳边,轻轻的说到:“咱们的国姓是东方,小皇子据说叫做离,东方离。”说完小二就直起了身子,殷勤的打了声招呼,飞也似的走开了。 离!珊瑚震住了。今年春天才迎回来的!真是,太巧了!神色一敛,心里已经在盘算起怎么去确认一下。抬头向外看去,远处高高的祝山,反射出金色的光芒,那山的顶端,就是皇宫的所在啊!要是那小皇子真的是玉离,那么自己与他,就已经很接近了!珊瑚心中一喜,扔下几个铜板,转身走出客栈。 靖央宫,夜。 卫兵貌似严肃,却眼神飘忽的站在宫门外。深深的黑夜看不到边际,山下灯火已经暗淡了下来,宁静的初夏,一切表面上看起来是那么的坦然而美好。 在黑暗中,一个身影飘飘然走了过来,嘴里念念有词:“穿墙术穿墙术,人不行的鬼总不该不行吧!姐姐我就不信了,我死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还过不去!”然后朝着墙壁一下冲了过去。 砰,失败。 “不会吧!这么大的城墙居然到处都下了那么强的咒!我就不信了!”很明显,这不是珊瑚第一次撞到了皇宫的墙壁上。有些委屈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从在小柳那弄回了自己的那一魄,自己似乎成为了实在的东西,她低低的问道:“翡翠,上个月我们偶然看到的穿墙术要念什么咒了?” 脑子里有个声音满不在乎的说:“你猜!” “我猜得到还问你?你以为我白痴啊!”看样子这段时间珊瑚已经能跟翡翠很好的相处了。毕竟这两个女人共用一个身子,虽然不是两个女人共事一夫,但是也蛮恶心了。 翡翠似乎有点埋怨的说到:“季珊瑚,你说好做一个法体让我出来的,你自己看了,多久了?你做出来了没?” “你猜!”珊瑚也怒了。 “滚!”翡翠吼了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珊瑚恼怒的扒了扒头发,沿着宫墙朝着树林的方向走去。也算她命好,不多时,在一阵腥臊尿味弥漫的地方,珊瑚找到了一个洞,也很明显,这是一个小得过不了人的洞。 “狗洞?”珊瑚愕然了。宫里会有野狗?或者是妃子们养着会跑出宫外的狗?靖河国的皇宫果然不同凡响!宫里的太监宫女脑子都进水了! 虽然皇宫的宫墙会有狗洞这件事情本身让人非常的不能理解,珊瑚还是向前走了一步,这下马上就踩到了软绵绵的东西,不用看也明白,那就是传说中的狗屎……珊瑚捏着鼻子忍住恶心低下身子凑了过去。但是她发现,自己要从这地方钻过去……要是真钻了,更加让人不能理解…… “珊瑚,有狗洞的皇宫肯定不是个好皇宫。不管这是让什么东西进出的,我猜,这地方的咒肯定非常弱。”翡翠的话突然凭空出现在珊瑚的脑子里,珊瑚恍然大悟。捏着鼻子,闭上眼睛低下头,咬了咬牙,又撞了过去。 感觉身子融进了石头里,冰凉,刺骨,石头从里向外磕碰着珊瑚的身子,她碰的向前一窜,从那阵冰凉中解脱了出来,再回头,脚下的那个洞却凭空消失了。只是风中的骚味还在弥漫着,珊瑚不信的蹲下身子伸手摸了过去,宫墙就如她所看到的那么平坦,洞?根本就没有洞! “这……这太奇怪了!”珊瑚嘴里喃喃的说道,但是也容不得她犹豫,远远的传来人声,列成一队的士兵们懒洋洋的走了过来,寻夜的。珊瑚屏住呼吸,一闪身躲进墙边的树丛里。 ------------ 第一章 :宫靖魂(三) 更新时间:2008-09-04 凉凉的夜里,飘飘的湖绿色裙子在黑暗中四处荡漾。珊瑚白着一张脸从松懈得近乎懒惰的士兵中穿过一道又一道院墙。所谓的皇宫,也不过如此。她在心里想着。从落方就可以看出,太平已久的朝代,人们根本不知道危险是什么,长枪长矛都塞到了角落里,就连这本该森严的皇宫,也变得脆弱不堪。 沿着墙角珊瑚一直向前走,在黑暗中稳稳占据山上最大的一块平地的,就应该是正殿了。正殿朝南,那么内宫就应该在它的北面了,珊瑚撇了撇嘴,今天下午继续找了个城门的看守,在塞了一些银子以后知道了这城里人人皆知的东西,这叫做靖央宫,分内外两片。按照东南西北的方向,皇帝在东边,皇帝的女人们在西边,皇帝的儿子女儿住南边,太监宫女住北边。 皇朝啊,皇宫啊!所有的东西都被人知道得清清楚楚,该说皇帝平易近人呢,还是根本没有能力去捍卫自己的秘密?这样的王朝,也许不会崩溃,但是,这样继续下去,臣民心中没有了对王的尊敬,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知道了。 没废多大力气,珊瑚就沿着小路来到一道高高的院墙外。正门朱红,高大威武,上面写着旁边是下人们进出的侧门,门楣上很明显的挂着一面八卦镜。在门的角落散发着让人讨厌的符咒的味道。把从墙里的味道完全隔绝了起来,就算是在完全的黑暗中,也能感觉得到,风已经完全静止了。 “唉,怪怪的,一道宫墙而已,用得上那么强大的符咒吗?”珊瑚向前伸手,指尖刚碰到墙壁,“滋……”,油炸面饼的声音,被烫到样马上收了回来,指尖已经起了一个红色的水泡,珊瑚愤怒的骂道:“真以为是油炸鬼啊!我呸!” 说罢咬了咬牙,暗下决心,从腰间抽出那把油光水滑的碧玉算盘,扒拉扒拉拨弄几下,咳嗽了几下,颇为认真的念到:“季氏算盘咒第七十七,白雷!”拿着算盘的手一甩,啪啦,一道绿光闪过,珠子上上下下的来回滚动,同时,一道白色的闪电从黑色的天幕中应声而下,精准的劈到珊瑚面前的那道红墙。 “砰!”高墙轰然倒塌。灰尘四起,远处传来卫兵惊慌的叫喊:“有刺客!抓刺客!” 珊瑚轻提裙摆跳过一地的瓦砾,飞快的向前跑去,边跑还边不忘数落:“有见过刺客放白雷的吗?我不弄出响声还不知道我进到这里来了,一群废物!” 窜进内院,卫兵们也追到了倒塌的墙外,远远的一间屋子里隐约亮起了微弱的烛光,珊瑚笑了,面前流动的气息,是如此的熟悉,久违了…… “玉离!”她一下推开了棕色的大门,万般思绪涌上心头,长久的孤寂,淡淡的没落,还有自己对他那止不住的思念。都一下到了尽头。珊瑚的眼睛湿润了,而眼前的黑发的少年,正拿着火石一脸迷惘的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女子。 “你……是谁?”一身绿色的裙子,白皙到接近透明的肤色,纤细的手腕盈盈的双眸……“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闪过一道白光,白衣少年突然抱着头蹲了下去,咣当,火石落到地上,蜡烛也一下载了下去,熄灭了。 “玉离!我是珊瑚!珊瑚啊!”珊瑚有些傻了,玉离穿着华贵的白色衣裳,长发是黑色,看样子是一点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她着急的走了过去,一下揽过少年颤抖的双肩,凉凉的手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柔声的问道:“乖,玉离宝宝乖,不要怕!珊瑚姐来救你了……” 柔软清香的身子,没有宫里女人身上那股浓烈的脂粉味,就像夏天池塘里淡雅的水香,玉离渐渐的平静了下来,脑子里刚才那阵被撕裂般的痛苦渐渐褪去,他呆呆的靠在这女子的身边,任凭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游移,这一刻的宁静,似乎,是自己长久以来的期望…… “小皇子!小皇子你没事吧!宫里出了刺客!”外面的红灯笼亮了,有士兵高声的喊道。 “没有!滚!不要吵我睡觉!”白衣少年用令人意外的强硬态度大声的回道。珊瑚抬起头,也同样一脸迷惘的看着眼前这个似乎陌生的玉离,用力的抽了几口气,没错,是他的味道!但是玉离会叫别人滚…… “你,是刺客吗?”玉离低下头,窗外的乌云渐渐散开,淡淡的月光透了进来,一地银辉。 “你觉得,我是刺客吗?”珊瑚心疼的反问道,天知道啊,在这世界上,就只剩下玉离最亲的人了,自己来行刺他?怎么想怎么觉得好笑。 而在那张似乎已经成熟起来的少年的脸上,打心底浮现出了浓烈的渴望。看着眼前略带苍白的嘴唇,心念一动,还单薄着的手臂一伸,将眼前的女子揽了过来,深深的吻了下去。 “玉离!你!你要做什么!”珊瑚有些慌了,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过跟自己一起长大的男孩,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虽然这时候的他看起来比自己年长几岁,但是……但是…… “我是靖河国的小皇子,东方离,我不姓玉……”固执的少年拉过眼前明明比自己小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姐姐的女子,有些恼怒她的反抗。自己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多少宫女投怀送抱!自己都没有心动,而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有了这样的渴望,这女人还想怎样?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甩上玉离的脸,珊瑚怒气冲冲的挣脱他的双手站了起来插着腰就骂道:“狗东西!你才走了多久?半年!你就忘了你姓什么了?死东西!你不想混了!”然后向前一步一下狠狠扯住他黑亮的长发,恶狠狠的问到:“黑色头发!黑色的头发!你都忘了吗!忘了你银白色的骄傲!忘了我!忘了我和你所有的事情!” “那又怎么样!”傲气一下全涌了上来,他甩开珊瑚的手,头皮一阵发麻,一下钳制住眼前的女子,拖着向自己的卧榻走去。 “你个贱人!死鸟!烂凤凰!你放开我!你这天杀的家伙!”珊瑚怒了,嘴里顺口吐出流利的语句,只是,眼前的少年双眼煞红,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欲望,让自己欲罢不能。砰的将她甩到床上,就着淡淡的月光,四目相对,少年那双深深的凤眼,珊瑚那两道弯弯的细眉,少年心头一阵温暖,抓住珊瑚纤细的手腕,爱怜的凑了过去…… 初夏晚上的凉风吹过,白色的纱帐款款飘落。如此而已。 ------------ 第一章 :宫靖魂(四) 更新时间:2008-09-04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玉离喘着,唇在珊瑚的锁骨边游移,轻轻一舔,惹来珊瑚挑逗的喘息,更加不耐的扭动了几下,洁白的玉腿搭到了玉离的身上。玉离的眼角挑了起来,手不老实的伸进了珊瑚的内襟。珊瑚惊得缩了一下,玉离的手却不依不饶地跟了过去,在这侵占与逃离的攻防战中,女人,再顽强再强大的女人也会陷落。 原因无他,只是她们都不自觉地在寻找能征服自己的强者。所以,女人强势与否,与她们在床上的表现无关。 想到这里玉离的热血澎湃起来。从珊瑚的胸间抬起头来,发狂一样咬着珊瑚的唇,狂暴与温柔的舌相互纠缠,他的鼻顶着珊瑚的脸,暧昧混合着麝香味、芳草味萦绕在两个人之间。颤抖着,他迫不及待地撩开珊瑚的裙,手伸进亵裤在禁带一晃而过,珊瑚更加猛的一缩,他的手已经摸到了裙带。不等珊瑚反应过来就猛地一扯,绿色的罗裙应声而裂,一把绿色的小算盘跌落下来,玉离咆哮把这碍手的东西扫到地上。 当啷一声轻响,咋来的寒冷和不安全感让珊瑚猛地打了个哆嗦。 “畜生!”她清醒过来,伸出手一耳光煽了过去。然后拉起裙子滚到地上,一把抓住了算盘。 “大胆!”玉离也清醒过来,一来是尴尬,二来是愤怒。于是坐起身子捂住红肿的脸,随手拢了拢已经褪到腰间的衣裳,遮住自己的胸腹。只是身子却火烧般更加滚烫,特别是刚才贴着她冰凉身子的地方,胀痛难忍,几乎就要爆发! 珊瑚也是又羞又怒,这个小子等于是她养大的!这下当了皇子了,出息了,就敢把她拖上床了!——想到这里,珊瑚站了起来,也不在乎衣裳是不是能遮得住身子,指着玉离扬声就骂:“我告诉你小畜生,今天要是你碰了我,你绝对会后悔一辈子的!” 可是玉离的眼神,却已经牢牢的定在了珊瑚的胸口。珊瑚羞得满脸通红,刚才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气势一下就没了踪影。气势没有了,她的心也摇晃了起来。——“如果他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我真的能守住自己吗?”她想。 “女人,这是你的荣幸!不管你是谁!今天晚上你绝对不能离开!”玉离打了几声虚哨,一股强大的压力从屋子四周向中间逼近。黄色的圣光裹着白焰闪耀,珊瑚瞬间动弹不得。 但是她同时也更加清楚了目前的状态,现在的玉离,已经不是当初叫她珊瑚姐的那个小孩了。而最可耻的是,他居然引发了自己几百年都没有出现过的欲望!就算他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红晕,可是天知地知啊!他灼热的手抚弄自己身子的时候,她居然希望他更进一步! 不行,也不能让他白捡了个便宜!师父怎么说来着了……珊瑚叹了口气下了个可耻的决心——转身就跑。 玉离气得七窍生烟,衣服一扯手一甩,白布卷着金色的火焰朝珊瑚扑过去。珊瑚却没看到,更没有躲,金色的火焰温柔地贴上她的后背,在珊瑚失声地惨叫中烙下奇异的金色刻印。 “你怎么不躲!”虽然火好像跟珊瑚辉映一样,她裸露的皮肤一样洁白如玉,受伤的地方也完全没有流血,那印记就好像是贴上去的一样。可珊瑚的那声惨叫却让玉离的心疯狂地绞痛起来。他一把扯过床单冲了过去,适时地接住了珊瑚软绵绵倒下来的身子。 天上响起了闷雷,只是一瞬间瓢泼大雨就砸了下来。打在灵子殿的屋檐上格外地响亮。雨水特有的清甜的味道透了进来,将刚才浓烈的麝香味驱散,屋子里除了喘息,就只剩下雨水叮咚的响声了。 屋子里的两人同时冷静了下来,玉离就这样紧紧地搂住珊瑚,唇时不时的扫过那金色的刻印,他哑着嗓子动情地说:“我看到你了之后有一种感觉,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谁也不给!” “所以你就像对待奴隶一样,在我身上刻字?”珊瑚不屑地哼了一声,用力地挣扎。玉离嘴一张直接咬住了珊瑚的肩,手像刚打出来的铁一样钳制住她的身子,浑身上下都烫得吓人,可珊瑚的肩膀却一点也不疼。她扭动几下,玉离更加用力地捁住她,雨水透过镂空的窗户溅了进来,滴到玉离的身子上,立刻化为一阵白烟飘散开来。 越来越多的雨水像妖魔般涌了进来,却在距玉离一尺的地方化为腾腾烟雾。玉离紧闭双眼,咬着珊瑚的肩一声不吭,牙也感染了他的情绪,一颗一颗烙铁般烫着珊瑚,战栗与恐慌迅速地传至珊瑚心底,她也感觉到不对劲了,担心地喊了起来:“小离!小离你怎么了?” 玉离将头更深地埋进珊瑚的胸,珊瑚挣扎着低下头去,一道金光掠过,她终于看到了,玉离的额头上有一个圆形的花纹!正一点一点扩散开来,眼看就要刺进玉离的眼睛! “不行!你们不能过去!”珊瑚用力地揉着玉离的眼睛,他没有反应,好像已经晕厥了过去。珊瑚是又气又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想着想着,急着急着,嘎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冰冷的寒风夹着雪片灌了进来,卷起帘子发出凄厉的声响。一片雪白中,一袭粉色的宫女素色粉裙漂浮而出,两道粗硬的眉毛挑了起来,她瞪了珊瑚一眼,好像很不满他们现在的样子。珊瑚也皱起了眉头,她轻蔑的一笑,手按住了玉离的眉心。 轻轻扬扬的雪花散落到三人身上,落地既化,不留半点痕迹。就好像冬天森林里脆弱的篝火,只要雪来了,就灭了。 玉离身上的热度渐渐降了下来,手劲松了,轻轻地动了一下,双眼微张,沙哑地问:“是……裳儿?” 裳儿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她瞪了珊瑚一眼,伸开手将她推开,将玉离揽在了自己的怀里。抱着他温柔地说:“好了,小皇子,都没事了,你放心吧……”然后一转头,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问:“你是谁?夜闯皇子寝宫,你可知该当何罪?”说罢声调一扬,就要高声喊叫起来!珊瑚手一伸捂住了她的嘴,冷冷地笑起来说:“玉离是我的人,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你们自己清楚。” 裳儿脸色一僵好像明白了什么,咬着嘴唇眯起双眼,低声念叨起来。 ------------ 第一章 :宫靖魂(五) 更新时间:2008-09-04 平地卷起了巨大的水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珊瑚。珊瑚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就已经狠狠地撞上了墙壁,再回神时,她已经落到了地上,腰被撞到了,传来剧烈的疼痛,就好像要把她撕成两半一样。 咬着牙,珊瑚手一甩,那些水化成绿色的冰剑朝裳儿飞了过去,裳儿也不躲,掀起地上的床单一挥,冰剑被卷了起来,当啷几声掉到了地上。 “来人!有刺客!”裳儿大声地尖叫起来,得意地抿起了嘴。却没料到玉离已经站了起来,眼冒红光,高高地举起了手,重重地挥了下去。 啪! 一个耳光落在了裳儿的脸上,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玉离。眉心一点粉色晕了开来,化成眼角两滴晶莹的泪。 “放肆!”玉离火了,大声地说:“谁让你对皇子妃不敬?” 皇子妃? 珊瑚打了个激灵跳了起来,冲到玉离面前按住他的肩大声地喊:“玉离!你醒醒!你不是皇子!他们是利用你!” 玉离冷着脸掐住了珊瑚的手腕,正要开口,寒光闪过,珊瑚一口血喷在了玉离脸上。――裳儿手上多了一把冰化成的剑,那剑已经刺进了珊瑚的胸口。嘀嗒嘀嗒,嫣红的血沿着剑流下来,落地成冰,珍珠般洒落一地。 刺骨的寒冷蔓延开来,珊瑚来不及细想,抽出胸口的剑朝裳儿划过去,裳儿向后一靠,剑在额头上划出一道血痕。玉离急了,疯狂地将裳儿推开,一把抱起珊瑚冲了出去。 “不!”裳儿高声地尖叫起来,半空中的黑云散去,雨停了,禁卫军的声音传来。无数火把将半个天空映黄,裳儿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血淌进眼里,流下红色的泪。落地成冰。 另一边,玉离已经抱着珊瑚逃到了长廊。珊瑚抚着胸喃喃地说:“我真的没想到,我竟然还有血。呵呵,她估计也没想到,我没有心。” “不要说了……”玉离的心绞痛起来,裳儿是这宫里对关心他的人,眼前的女子却是他最关心的人。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刚才她一口血喷出来的时候,他的心仿佛被一只巨手捏住,都快忘了跳动。珊瑚浅浅地笑了起来,抚着玉离的脸无奈地说:“记住,你叫玉离。总有一天,我会把事情查清楚,然后,回来接你。” “我是东方离,靖河国的小皇子!”玉离皱着眉头说。 啪,珊瑚冷着脸给了他一耳光,玉离愕然地抚脸,珊瑚压着胸口喘着粗气退后三步,恶狠狠地骂道:“该死的,他们到底在你身上做了什么!”玉离不解,但是却怒了,正要伸手去抓珊瑚,珊瑚一闪身向后退去,再一晃眼,就已经跃上围墙。她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了玉离一眼,喃喃地说:“等我……”话音刚落,人就已经从墙头消失。玉离着急的追了上去,可刚向前一步,就被拦了下来。爆声乍起,玉离朝后飞去。抬头,一道黑色的网,从地面一直蔓延到天空,牢牢地将他困住。 风,呼啸地刮过冷清的皇宫。玉离揪住领子,气息越来越微弱,这天这地,都完全失去了颜色。 次日,灵皇后得知灵子殿闯入刺客的时候,手重重的拍在案几上,翡翠扳指应声而碎。裳儿跪倒在地,颤抖着不知道怎么解释。如果将事情如实禀报,还不知道皇后会对小皇子做出什么事情…… 小皇子刚刚被带回宫是去年秋天,那时并没有昭告天下。然后他被浸在千年寒潭水中整整三十日!又在药液池躺了七七四十九日!接下来又被带到了别的地方,冬末春至时他再回到灵子殿,已经朦胧不知春秋为何物。就算这样,灵皇后也不依不饶地在他每日膳食和浴池中加了很多不知名的东西,小皇子间或地就会浑身发热头痛欲裂。每次都是自己看不过去了才施法让他冷静……要是皇后知道有人找上门来,而小皇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她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说:“皇后娘娘恕罪,当时刺客已经与小皇子缠斗起来,灵子殿寝宫内已经狼籍一片。卑职赶到的时候刺客正要砍向小皇子,卑职情急之下就刺了他一剑。只可惜这刺客似乎是有备而来,将卑职劈伤转身就逃。只是没想到,禁卫军竟然没有将那人制住……” “这么说,都是禁卫军的责任了?”灵皇后将碎了的扳指扫到地上,蒙着黑纱的脸一抬,冷冷地说:“从今往后,你不用到灵子殿去了。” “皇后娘娘恕罪!”裳儿急了,也不管额头上的伤,用力的磕了起来。地上渐渐染了红,灵皇后把玩着手中的鼻烟壶,漫不经心地说:“那么,昨天晚上的刺客到底是谁?” “卑职真的不知道!”裳儿抬起头来,眼里都漫起了泪花。灵皇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地说:“来人啊,将敖裳炼鳞剥去,驱逐出宫。” “娘娘恕罪!”裳儿高声悲呼,可是门开了,走进来两个赤身黑纹,拿着寒银屠刀的巨汉,抓着裳儿的头发将她拖了出去。 灵皇后掀起黑纱,从鼻烟壶中倒出一颗金色的珠子,薄薄的嘴角泛起一个难解的笑。 远处,传来裳儿凄厉的惨叫。 同时,剑城内小巷。 珊瑚昨天晚上从原路逃出了宫殿,一直跑到了城内。力竭了,就倒在地上,晕厥过去。等到星光淡去晨光出现,昏暗的小巷才渐渐通透起来。珊瑚睁开眼,身边窜过一只耗子,那只耗子好奇地回头看她,豆大的小眼滴溜溜地转了几下,就又跑了开去。珊瑚裂开嘴正想笑,突然,小耗子凭空消失了! 一个狰狞的头颅出现在她的正前方,张开血盆大嘴向她冲过来! 珊瑚半眯起眼睛,自己终于是落难了!连这样的小妖都敢找上门来!――眼看那东西已经冲到了面前,珊瑚不急不缓地伸出手,朝它的眉心狠狠一顶,绿光流散,头颅惨叫着魂飞魄散。白光四溢,珊瑚用力的抽了几口气,那小妖的白光朝珊瑚聚集,珊瑚再一挥手,白光已经融入了她的身子。珊瑚这才满意地叹了口气,坐起身子看着天,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 第一章 :宫靖魂(六) 更新时间:2008-10-06 太阳一点一点的爬到小巷上空,一道一道的屋檐简简单单的把巷子上的天空据为己有。阴暗潮湿的地上,珊瑚揉了揉眼睛。 那个裳儿来历不小,胆子也不小!二话不说就在人家胸口上开个洞,她难道不知道按靖河律法,这要处刑的吗?――不过话说回头来,自己毕竟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身,血流了这么久,也该好了吧? 可是血还是渗了出来,将碧绿的裙子染红。外面人来人往,这高墙弥漫着一股清甜的味道,说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就像清水一样的甘冽。也许就是这个味道,昨天自己才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来到这个地方。身上好了一些,可就这么大刺刺地倒在地上,也没有人看到,没有人能看到自己!人生的渺茫,也不过如此了,那个世上曾最在乎自己的人,他说他永远都不会离开,可是现在呢?他不知道在深宫的哪个角落里了…… “喂,哀怨也哀怨够了吧?起来起来,去做法体去!”一个声音响起,比较耳熟。 珊瑚翻了翻白眼,世上果然还是很热闹的。 “季珊瑚啊,你跟玉离那般那般,这样这样!嗯哼!我全看到了……”翡翠笑了起来,声音又尖又细,听着都奸诈。 “喂!合适点!”虽然知道翡翠看不见,珊瑚的脸还是红了。 翡翠大咧咧地在她脑子里说:“我还是很讨厌你,你能不能就把我放出来?以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怎么样?” “你!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到我头上呢?你要怪就去怪老天爷去!”珊瑚小声地骂。 翡翠更加挑衅地说:“反正你的存在就是罪孽,难道我说错了吗?――你自己想想啊,从开始到现在你究竟碰上什么好事了?谁碰上你都没个好下场!本来以为玉离小弟会陪你一辈子,说是说,到现在跟着你的是谁?还是我!” “稀罕!”翡翠的话戳中了珊瑚的痛脚,她一下站了起来,才发现,翡翠是在她的身子里,她现在要是发火,就只能一个人傻傻地对天狂吼了。 “是,不稀罕!我恨不得从里面啃你的心!吃你的肉!让你知道这身子是我的!是我的!” “就算是你的!那你滚!” “你放我出来。” “好!我就让你走!看你能走到哪里去!” “喂!季珊瑚,你不要装死啊……”翡翠话音才落,珊瑚头一阵眩晕,打了个踉跄倒在地上。翡翠有些急了,声音软了下来:“我说,你真的没事吧?咱们那么多年姐妹了,我要是出来了,咱们也好有个照应啊!你看你看,在你落难的时候,至少还有我能让你发发火给你做做饭啊!” 珊瑚勉强睁开一只眼,手哆嗦着从腰间扯出一把碧玉小算盘,拉起破碎的裙拜覆在胸前,手摸索着胸上的伤,用力朝里插去! “啊!”疼痛如针刺般扎向她的全身,她不由得尖叫起来,然后喘着粗气哑哑地说:“翡翠,知道吗?若要抽离魂魄凝成法体,是要自个心口的血的,你看仔细了,看认真了!看我是怎么让你出来的……”说罢也不等翡翠回答,手用力一扯让衣裳沾了更多的血,就着算盘擦拭起来,嘴唇都被咬破了,可她还是续续地念叨着:“开天辟地之神君,蕴天地灵气至于碧玉。我与我血,我与我肉,护翡翠元神,凝……” 绿光流转,狂风乍起,卷起珊瑚的秀发,好像有一双手在拉扯一样,珊瑚咧着嘴,头发被齐根扯断,滴着血的黑线在绿光中相互交缠,一滴血光溅入,黑发变成一个人的形状。珊瑚身上的灵气都向着那人样的东西流了过去,气息渐渐微弱下来。突然红光乍现,珊瑚口喷鲜血,身子似乎被五匹战马拉着向五方奔驰,终于受不住魂魄抽离的疼痛,她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天色蓦然转黑,晴天打下霹雳。街上的人都听到了惨叫,好奇地向小巷子靠过去,可八个手执长矛的士兵聚拢过来,面露凶光地将人群驱散,嘴里一边吼一边悄悄地回头,那巷子可不是一般的地方。 士兵身后是一扇巨大的朱门,两头狮子不像一般的府邸一样守在门边,而是守在门旁两条小巷的巷口。高高的门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面写着:天下第一医士。 珊瑚全然不知她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无力地倒在地上。手中的算盘掉落一旁,从她的指尖流出最后一点绿光,黑发停住了,幻化成一个绿衣女子,除了那一头黑色的长发,穿着打扮和面貌与珊瑚一模一样。 “不!珊瑚!”她尖叫起来,珊瑚没有回答,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她用力按住珊瑚的胸口,可是血还是继续喷涌而出。她急了,捡起地上的算盘裹着衣裳帕子压在珊瑚的胸口,可是绿光好像耗尽了,算盘就像一块死了的石头一样毫无灵气。血继续渗着,渗透了帕子,染透了衣袖。油腻腻的小巷也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珊瑚这瘦瘦的身子,哪来的那么多血?怎么老也止不住啊?眼看珊瑚的脸越来越白,翡翠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背脊发凉,珊瑚是用自己的血肉为自己做的身啊…… “谁在哪?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士兵走了进来,翡翠崩溃了,搂住珊瑚几乎已经没了气息的身子疯狂的大喊:“救救她!救救我姐姐!” “快!快!”士兵看见两个浑身染血的女子躺在那里,也顾不得诧异了,大声喊了起来。高大的朱门应声而开,一个小丫头奔了出来,七手八脚得将珊瑚和翡翠领了进去。 “老爷!又来了一个受伤的姑娘!”丫头高喊着,一个白胡子医士走了出来,只是远远地看了珊瑚一眼,就毫不犹豫地下令说:“将这伤患带到裳儿屋子里去。” 小丫头傻了,靠过去小声地问:“老爷,她们可不比裳儿小姐的身份啊!要是裳儿小姐出了什么岔子,我们没法交代啊!” “叫你去你就去。”医士怒了,高声地呵斥起来。小丫头摸了摸鼻子,委屈地离开。 ------------ 第一章 :宫靖魂(七) 更新时间:2008-10-06 内室。 小丫头瘪着嘴让翡翠和珊瑚进了内室。这里没有什么装饰,白色的纱帘将内房一分为二,一张床临窗,躺着人,士兵把珊瑚放在了靠里的空床上。 这个时候的珊瑚,已经是一个破的布娃娃了。浑身冰冷,面色苍白,胸口几乎已经没了起伏。翡翠抓着她的手,心里百味杂翻。――自己和珊瑚,就好像两个在抢糖果的孩子。吵啊闹啊,恨不得她就这样消失,那么糖就都是自己的了!可等到她终于放手,自己把那把争了很久的糖塞进嘴里的时候才发现,这种糖其实很难吃。 就好像现在,就算已经得到了实在的身子,那又怎么样? 父亲母亲都已经不在了;自己又没本事把玉离救出来;认识的人都只是驿站的过客,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如果珊瑚就这么没了,那最寂寞的时候,还有谁会来真心安慰? 翡翠颤了一下,心越跳越快,可手却越来越凉,就好像自己的精气神都跟着珊瑚去了。可珊瑚的手却适时地颤了一下,翡翠一抹眼泪就大声地喊起来:“她动了!” “莫要再有惊动。”白胡子医士已经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三寸多长的黑罐子。放在案几上,示意翡翠让开。 翡翠惊喜地抹了抹眼泪,站到一旁,医士摸了摸珊瑚的脉搏,探了探珊瑚的鼻息,再回头看翡翠,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叹息到:“想不到啊!真的是这样!老朽居然在有生之年看到这样的人!” “老爷,她到底怎么了?”小丫头端了一盆水进来,正好听到了他的话,于是凑了过来。却没料到白胡子医士突然神情一震,将小丫头狠狠地推开,低声呵斥到:“莫要再有惊动!” “是……”小丫头退了两步,可脸上还是满满的狐疑。嘴半张着,忍不住就要开口反驳了,突然,另外一张床上的人剧烈地咳嗽起来,小丫头急了,走过去正要掀帘子,噗地一下,一道暗红的血迹喷上了白色的纱帘。 小丫头更急了,冲过去扶起那人,低低地唤:“裳儿小姐!你没事吧?”话虽然是关心,但是却带着不容错认的指责。医士叹了口气,低低地说:“按我今天开的方子再煎一次药,鹿茸的量减少一半。” “老爷!她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比裳儿小姐更加重要?”小丫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指着珊瑚的鼻子大声地嚷了起来,翡翠眼睛都泛起了血丝,手举起来,正要挥下去,医士悠悠地叹了口气说:“她是圣人。”翡翠的手停了下来,医士看了小丫头一眼,从黑罐中取出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扎进珊瑚的胸口。 银针顿时变黑,从针尖冒出淡红色的雾气,珊瑚颤了一下,太阳穴上青筋爆出。医士又取出四根银针,扎到珊瑚的双肩上,轻轻转动几下,珊瑚手背上青脉微突。翡翠忍不住碰了一下她的身子,惊喜地抬头看着医士,珊瑚的身子开始回暖了! “连双生子的长相都不可能完全相同,但是你们两人完全一样。那么你就应该是法体,她是本体。”翡翠脸色一白,医士不看她,只是将更多的银针取了出来,一根根扎进珊瑚的穴位,珊瑚似乎有了反应,边扎边说:“要做出如此精妙的身子,并且跟本体完全一样,只有将自己一半的魂魄扯裂,将自己心口的血肉取出,配以本体强大的神力方能成功。而成功之后,本体将力竭而枯,就算力气未竭,也会丧命于疼痛。” “其实就是转体重生。有什么了不起的?”小丫头撇了撇嘴,瞪了医士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 医士笑了,淡淡地对翡翠说:“这与转生十分相似,可别人做法是为了自己的重生。舍了身,并没有舍魂。也不会有如此可怕的剧痛,可是她把她的魂也舍与了你,不信你摸摸你的额头,是不是热的?” “头上三尺有神明。”翡翠怔怔地看着医士和珊瑚,喃喃地说出一句话。 “头上三尺,是人的神明,不是你们的神明。”隔着帘子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一只苍白的手伸了过来,在翡翠呆楞的眼神中,唰地一下将布帘狠狠地扯了下来,露出一张已经扭曲得畸形了的脸。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裳儿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翡翠完全没有思考就张开双手挡在了珊瑚的面前,眼睁睁地看着裳儿的手高高举起…… 风汹涌着,水的气息在凝结,碧蓝的荧光闪烁,美丽妖娆得不可方物。然后那幽幽的闪光凝结,一道道锐利的尖刺开始漂浮在裳儿的周围。 “欧阳先生,请您退后。敏儿,到我身后去!”裳儿隐怒着,嘴角出现一丝鲜血。 “不要脸的女人!”翡翠火上心头,一只手微微颤抖地指着裳儿高声尖叫:“若不是你阻挠,玉离就能回到珊瑚身边了!” “他不是玉离,他是靖河国的皇子!是靖河的希望!”裳儿手重重地挥下,蓝光照亮了整间屋子,翡翠有些绝望了,眼睛却没有闭上,直勾勾地望着眼前,那个叫做裳儿的女人昨天晚上就受了伤,谁知道她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要攻击,如果自己躲避了,她趁机闪过去伤害了珊瑚怎么办? 想到这里,翡翠眼里寒光大作,就连裳儿的动作似乎都慢了下来,可是翡翠却没有料到,一个白影顶着蓝光向前掠去,只一瞬间就到了裳儿的跟前。 然后,啪的一声脆响,蓝光乍灭,裳儿的脸歪到一旁,脸上有一个红色的手印。 裳儿似乎呆了,身上暴戾的气息全数褪去,手抓着帘子,人已经软软地跪坐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那白胡子医士收回手,脸上的皱纹挤成无法填满的沟壑,淡淡地说:“你父王让老夫代为管教。裳儿,你越矩了。” “欧阳先生,她,她几乎就要毁掉我们唯一的希望!”裳儿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淡淡的哭腔,小丫头去到裳儿的身边将她搀扶起来,用一种愤恨而幽怨的眼神瞪着白胡子医士。 “敏儿,将裳儿小姐带到竹轩,在裳儿小姐痊愈之前不得走出竹轩半步。”白胡子医士回身,皱着眉头将翡翠推到一边,轻轻地探了探珊瑚的鼻息。 敏儿没有动作,裳儿也无声无息。白胡子医士在确定珊瑚没有出现异常之后,耳朵微微颤动,身后的两个年轻女子竟然还是没有一点动作。他面露不耐,转身面对着裳儿,对上她那双因为愤怒而漆黑发亮的眸子和横着的两道浓眉,还有她眉心一块拇指大的、被剜掉血肉而暴露出来的白骨。 ------------ 第一章 :宫靖魂(八) 更新时间:2008-10-09 “其实老朽一直对龙王的决定心存疑虑,”欧阳先生对裳儿说,:“那老东西为什么会把你送给苏灵?就算你只是庶出,但身上毕竟也流着他的血脉。” 裳儿抬起眼,眼睛里一点光彩都没有。她也对欧阳先生的决定心存疑虑,既然他知道被剥去了炼鳞,难道他猜不出就是那床上的女子的过错吗?既然他知道失去炼鳞,龙便不能再称之为神物,等同于身份被剥夺了,那为什么还要那么维护那个珊瑚? “苏灵知道你是龙,也知道你只是龙王布下的一颗棋子,既然她敢把你留在身边,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她只是寻个借口将你的身份剥去而已。不是因为珊瑚自然还会寻着其他的理由,你何苦为难这位姑娘?”欧阳先生淡淡地说,他亲眼看着裳儿诞生,也将她像宝贝一样抱着长大,虽然他与裳儿足足有三十年没见,但只是裳儿的一个眼神,他就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只是他仍旧不明白,为什么龙王那个老东西会舍得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像畜生一样送给了苏灵? 也许是对龙王的怨恨,也是对裳儿不争的失望,三十年来,他没有再与龙王一家有任何联系,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裳儿总会将礼单送到门房,也仅此而已了。 欧阳弗兰将自己的思绪收了回来,朝裳儿伸出了手。 白色的长须无风自动,欧阳弗兰的脸已经很苍老了,额头上的皱纹已经折叠成了河流般蜿蜒顺畅的纹路。只是他那双伸出去的手,却白净得像冬天里的第一场雪,泛着润白的珍珠色光芒。裳儿撇了撇嘴,扶着敏儿站了起来,虽然脚步还是不稳,但还是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只是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刹那间,裳儿回头了,眼里流露出一丝难解的利光。 欧阳弗兰叹了口气,转身向翡翠示意她坐下来,翡翠乖巧地将椅子送到了欧阳弗兰的跟前,自己在珊瑚的床尾坐下,她知道,欧阳弗兰要开始说什么了。虽然她也与珊瑚一样不敢相信陌生人,可是这个人似乎有一种能令人安心的力量,像棵大树吧,及时地给了她依靠。 “姑娘,你叫什么?”欧阳弗兰给自己斟了杯茶,淡淡地问。 “季翡翠。她叫季珊瑚。”翡翠扯着衣角答。 “都是宝石啊。只不过翡翠出自深山,珊瑚出自深海。”欧阳弗兰放下杯子,眼神闪了闪,话锋一转问道:“你知道昨夜那般凄惨的情况下,珊瑚姑娘为什么独独选择了我宅子旁边的小巷落脚吗?” “因为那里很干净。”翡翠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他那双白净的手总让翡翠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又说不出来。他是神仙吗?只有神仙才会有那样苍老的面容而那么白嫩的手,可是神仙要做伪装,总不会连一双手都变不了吧? “想不到你也看得出来。这么说吧,我剑城等了三十年,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么。但是去年离皇子回宫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等的人、或者东西,快要出现了。于是我每天都命人在宅子附近洒上龙鳞粉末,让我的宅子附上神气。然后到了今天,你们出现了。”欧阳弗兰淡淡地笑了起来,那样子就像是江湖郎中言中了某位大员外的病情一样得意,然后他站了起来,走到珊瑚的床前,静静地看着珊瑚的脸,说:“你要知道,世上本没有巧合。所有的结果,都有一个与之联系的因缘在里面。” “虽然我不赞同你的话,但事实是我们的确被你所救。医士,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会回报,只不过,您能不能告诉我治疗珊瑚的办法?”翡翠不卑不亢地说,因为她相信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人在京城里等珊瑚等了三十年,这根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救她,然后呢?” “然后去找玉离。” “你们口中的玉离,就是离皇子吧,那,找到离皇子了,然后呢?” “然后带他离开。” “离开了之后呢?” “离开了之后的事情!你根本管不着!”翡翠大声地尖叫起来,现在要紧的事情就是让珊瑚活过来吧?只要珊瑚能活过来,接下来无论什么事情,珊瑚都可以解决! “呵呵。”欧阳弗兰笑了,轻轻地摇了摇头,说:“第一个问题,季珊瑚分出了自身的精魄为你做成法体,她要重新行走人世,必须将失去的精魄补回。而她不是普通人,不是妖怪更不是仙人。那么,她需要的精魄便只能从各界生灵的精魄中提取。提取的方法我知道,可是我却没办法、也没有必要为了你们,去打破剑城里已经很微妙的平衡。” 翡翠张开口,喉咙在上下的蠕动,嘴里的那句话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就这样僵在那里。欧阳弗兰也不管她,只是继续说:“第二个问题,你们昨天已经进了皇宫吧。皇宫的守卫想必你也看到了,你们还能再次那么轻巧地闯进去吗?你以为苏灵在对裳儿下了狠手之后,不会用更强大的力量去看守离皇子?” “第三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就算你们闯进去了,也成功找到了离皇子,他愿意不愿意跟你们走?如果他愿意,现在你们就不会在这里了吧?你们早就该离开剑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欧阳弗兰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说:“翡翠姑娘,世上是没有巧合的。有结果,必然有之前的因缘。你为什么不想想苏灵为什么将离皇子带了回来,为什么龙王会将裳儿送到皇宫,而我又为什么在剑城等了三十年。” 最后,他一句话将翡翠所有的希望打散:“你们,必须在这里收获或者失去一些什么。我想珊瑚姑娘可能已经明白了,所以才会将全部的心力将你幻化出来。那你呢,翡翠姑娘,你又该做什么?” “可是我什么也不会啊……”翡翠就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但是你与珊瑚的身子在根本上是不一样的。你现在是人,一个有血有肉,不会被任何八卦或者现妖镜照出来的人。她不是。所以你进得了的地方她进不去,你能拿到的东西她拿不到。你还不明白吗?” “你与我说那么多,莫非是要我帮珊瑚去取一些东西?”翡翠突然站了起来,声音突然扬得很高,尖锐地说:“我怎么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你要利用我们,利用我去帮你拿一些你拿不到的东西!” “哈哈哈哈!”欧阳弗兰大笑起来,那爽朗浑厚的笑声直透屋顶,冲破了木与石的禁锢,飘到了宅子里所有人的耳朵里。 ------------ 第一章 :宫靖魂(九) 更新时间:2008-10-20 外面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了,此时就连那些墙壁都变得很薄,下人们的声音也飘到了屋子里。 “老爷今天很开心?裳儿小姐不是受了重伤吗?” “也许是屋子里的小姐更加重要?不知道,很多年没听到老爷笑了。” “……” 翡翠沉默了。她本来就是一个只会依靠别人的人。之前是依靠珊瑚,珊瑚倒下了,她第一个想到能依赖的人便是玉离,可是玉离却也变成了另外的样子。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就想要依赖眼前的白胡子医士了。 可是,总觉得自己太懦弱了。知道是知道,自己有办法改变吗? “哈哈!不错不错!很久没碰上那么警醒的小姑娘了!”欧阳弗兰大笑着,轻轻地拍了拍翡翠的肩膀,就连白胡子都因为他飘逸的动作而飞扬起来,他继续笑着说:“可是老朽的的确确没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啊!” 咯吱,门开了,一个也穿着青色衣裳的小童走了进来。唇红齿白,整整齐齐盘着的头发还有些发黄,只是那神色确实无比老练。 小童对于打断了欧阳弗兰的谈话一点也没有内疚或者惭愧之意,反而带着一丝骄横地作了个揖,在递上一张描着透亮的蓝色鎏金帖子之后,用脆生生的语调开口说:“欧阳先生,左丞相有请。” 欧阳弗兰皱起了眉头,对于小童的到来十分反感的样子。 “我知道了,你回禀丞相大人,说在下不便,暂不能过访,见谅。” 小童哑口无言。看看翡翠,再看看躺在床上毫无生息的珊瑚,他隐隐地怒道:“欧阳先生,难道未来的大皇子妃还不如一个草民的性命重要吗?” 欧阳弗兰低下头,打开手中蓝色的鎏金帖子,上面是一行因为工整而显得无比恭敬的句子: 欧阳先生,小女偶染风寒,气色不佳。近日即将入宫大婚,吉日在即,怕是耽误不得,还请先生入府一叙。 “我早先便与你家老爷说过,你家小姐不堪大命,何必强求。”欧阳弗兰说罢,将帖子向外随手扔去。小童眼中怒气横生,正要冲过去接住帖子,可不料那帖子竟然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幽蓝的光芒,顷刻间化为灰烬飘散一地。 “你!你竟敢……”小童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漆黑的眼里闪过红光,一个盘旋着寒气的黑色月牙在他右手上凝聚,在刹那间便扩散到一人多高。黑色所到之处,所有的花瓶桌子统统在无声之间化为乌有。 “啊!”翡翠惊叫,反身扑向床上的珊瑚。绿色的水袖飞舞起来,被黑色的圆形月牙掠过,瞬间变成两段。 “放肆!”欧阳弗兰断喝一声,银发银须无风自动,白色的炽光在瞬间布满整个屋子,黑色月牙扩散的速度也在那一刹间被抑制。小童看势冷哼一声,手一撇、脚一跺、身一转,便已经闪出门外。风中,只剩下那娇嫩却阴冷的声音在回荡:“欧阳弗兰,左丞相今晚在府中设宴为大小姐祈福。若欧阳先生不到,就请先生自己斟酌了。” 声音消失,而翡翠还惊魂未定,欧阳弗兰已经静止下来,胸口起伏着,转身走到靠墙的书柜边,自顾自地翻弄着已经落满灰尘的书籍。 “欧阳先生,他……”翡翠自知是客,不好问这些东西,但是心下也在疑惑,裳儿今天来了,自己今天来了,偏偏那小童今天也来了,如果按他说的凡事皆有因果,世上没有巧合,那,这又是什么情况? “剑城里凡是大户人家,家里都有许多妖魔门客。刚才你看到的便是左丞相朱寺泉门下的暗鸣童子。”欧阳弗兰嘴里说着,手上的速度却在加快。古籍被一本本翻出来,又一本本被扔到地上。发黄的纸片受不了那么激烈的碰撞,纷纷扬扬碎裂开来。 “那,左丞相家的大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翡翠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问到。 “与你有关。”欧阳弗兰说,然后叹了口气,手上已经拿着一本没了封面的古籍。他转身,满脸严肃地递给翡翠,说:“自己看吧。这本书老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到的,原来一直想扔掉,可又觉得不妥,如今终于知道原因所在。如果你想救珊瑚,便自己去读。” “那,您呢?”翡翠接过书,可更觉得不妥了。 “你手上的方子还缺少两个重要的东西,必须到南方的海边去寻找。正好也要带着裳儿到海边一趟。你可以与珊瑚姑娘留在这里,也可以自己选择别的去处。务必要等到一月之后我回来。” “啊?”翡翠惊诧,也一下反映过来,翻开手中的古籍,第一页竟然写着…… “以心口之血、本命之精魄,可创法体,容纳自身魂灵。原主肉身灭。” 翡翠心下一凉,翻开第二页: “若原主肉身灭而本命精魄不散,可重建肉身。以九孔珊瑚石为源,分别填之 以九种妖物之心,将石重新融入原主,即可。” 九种? 翡翠傻了,如果是珊瑚的话还有可能缚住妖物,自己如果有这本事,也不会落到这般落魄的地步了吧? “这本书后面写着分别是哪九种妖物。除了两种只能生活在海里,其他的剑城里都有。珊瑚姑娘的精魄在七七,也就是四十九日之内不会散去,如若要救她,必须在七七之内将妖物之心集全。” “欧阳先生……”翡翠闭上眼睛合上书,有气无力地揉了揉眼睛,问:“其实我只是想知道,这个方子究竟有没有用?” “老朽乃天下第一医士。”欧阳弗兰走上前去,咬破了手指,在珊瑚的眉心重重的地点了一下,嘴里轻喝一声:“护。” 珊瑚额头突然亮起耀眼的红光,她的眼皮有了轻微的闪动,可却没有睁开。红光暗淡下来,珊瑚原来已经微弱的脉动更加孱弱,几乎就要消失。欧阳弗兰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回头对翡翠说:“我在珊瑚姑娘的额上点了血,她的元神会凝聚于此,四十九日之内不会散去。若她有危险,我也会感受得到。” “可是,您为什么要帮我们呢?这对于您有什么好处?”翡翠看着眼前的情景,迷惑了。 “呵呵,翡翠姑娘,一切皆有因缘。如若确实要老朽说些什么,那便是你与珊瑚身上的气息吧。”欧阳弗兰摸着雪白的胡子,与隔壁邻居慈祥的老者一般看着翡翠。 “气息?”翡翠不明白。珊瑚在从相柳蔓身上取回一魄之前,一直是靠吞噬孤魂野鬼为生的,如果有气息,也应该是腐败与黑暗的味道啊。 “你与珊瑚姑娘身上,有一种老朽非常熟悉的光芒。似乎是故人,可老朽自知从来没有遇见过你们。” “那,是它吗?”翡翠站了起来,从怀中拿出了一把通体碧绿的玉算盘。 ――翡翠其实很紧张。 要是他也是为了这把该死的算盘而来,那么自己就算是自投罗网了。可是要是现在不拿出来,只要珊瑚还在他的手里,早晚也躲不过他的算计。还不如早些把这个东西挑明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还多一些对他的信任了。 欧阳弗兰皱起了眉头,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翡翠,似乎一点都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她是在挑拨?还是在试探?欧阳弗兰想到这里,手轻轻拂去站在衣服上的灰尘,根本就是对眼前的东西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是叹了口气淡淡地说:“孩子,这就是你们依仗的神器吧?” 翡翠不语,心里已经荡起了一丝浅浅的感动。 “熟悉的光芒来自于你与珊瑚姑娘,是一股生于尘世而特有的亲切味道。就算这把算盘是神器,但是现在也是死物。”欧阳弗兰捏着胡子笑了起来,但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说:“九中妖物分别是:墓地磷蛇、斑纹豹、三头黑鹤、百足蛊虫、秋牡丹、千须龙、四齿鲛人、红海蛙,以及――”他停顿了一下,用一种非常令人费解的语气说:“王。” “王?”翡翠的心情,就像原本跟着玉离在天上翱翔,可玉离却一下消失了踪迹于是她便只能摔落下来一样――她有点不能理解了,“王”又是什么? “也就是……你们靖河国的国主。”欧阳弗兰说。 “呼……”出乎欧阳弗兰意料的是,翡翠居然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脸上泛起一抹闪着黑光的微笑,她压低了声音说:“不是‘我们’靖河国的国主,我和珊瑚都不认为我们是靖河国的人。” “哦?很好,我果然没看错人。那么我就帮你走一趟,千须龙、四齿鲛人、红海蛙,都在南海里,就当我卖于你个人情罢了。”欧阳弗兰脸上还是那抹神秘莫测的微笑,翡翠虽然对这本书将信将疑,但目前还真没有人可以依仗了,倒不如姑且他的话,在他的羽翼下,再慢慢打听恢复珊瑚的办法也好。 “那你在京城里要做的便是,将的妖物封印,待我回来。” “我不像珊瑚有法力,该怎么办?”翡翠一脸无奈,欧阳弗兰不会是老糊涂了吧?说了半天,原来是要自己去封印那些鬼东西啊! “非不能,实不为也。”欧阳弗兰淡淡地说,就懒得再听翡翠的辩解了。转身走出门,向敏儿和裳儿方才离去的方向走去。 ------------ 第一章 :宫靖魂(十) 更新时间:2008-10-24 欧阳弗兰离开了,带着裳儿去了南海,欧阳弗兰的丫头敏儿被派到了珊瑚和翡翠的身边。虽然她看着珊瑚和翡翠的眼神总是冷冷的,问候也干巴巴的总是那几句,给翡翠准备的饭菜比庙里的斋饭还素净,但每天晚上她总会端来一碗浓浓的汤药,等到温温热了,就慢慢的喂珊瑚吃下去。 起初翡翠也担心过她会不会在药里做手脚,每次都抢在她喂珊瑚之前试喝一口,敏儿看到了,也不做声,只是将千年人参像不要钱似的扔到煲里,仍旧煎成小小的一碗浓汤。翡翠更加担心了,直到有一次她在厨房看到了一张被柴禾熏得发黄了的药方,上面有欧阳弗兰特地拿朱砂写的批注,她才明白过来:十碗水用慢火煎成一碗,药汤已经非常浓了,她试喝一口,珊瑚就少喝一口;而珊瑚少喝一口,药效不足,也许珊瑚就会慢慢的衰弱下去。 “那个……”翡翠拿着药方,似乎是想对拿着药材进到厨房的敏儿说些什么。敏儿却白了她一眼,一把抢下药方收到了袖子里,涮了涮药煲,装上水把药材扔下去,拿起一把蒲扇开始了将持续一个时辰的劳作。 “我……”翡翠蠕动着嘴唇,终究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敏儿的额头上渗出大滴大滴晶莹剔透的汗水,顺着她的脸庞流下来,摔在地上粉身碎骨。翡翠心被汗水织成的手绞出酸水,越看敏儿,心里就越不是滋味了。――敏儿似乎就是要翡翠内疚,汗水像下雨一样打湿了地面,细细的脖子也好像不能再承受头颅的重量,一点点的朝炉火耷拉下去。 风中传来焦糊的味道,敏儿披散在耳侧的头发掉进了火中。 “敏儿!快醒醒!”翡翠也从内疚和不安中惊醒过来,眼仁在那一刹那间放大放大再放大。在翡翠异样的眼神中,敏儿的头发如鎏金般摊成一地发亮的黑色融水;青布衣裳虽然不够洁白,但也如春天第一场雨下过之后河里残存的最后一块冰,化进了呛人的火炉烟气之中;整个身躯,还有之前手上拿着扇火的扇子,就像蜡烛与棉线烛心的关系,扇子染上了明黄的火焰,敏儿的身子,软软地瘫倒下去! “天啊!”翡翠禁不住小声惊呼。如若此时在厨房里的是其他人,估计会被敏儿的样子吓坏了,或者怀疑敏儿在厨房里对药汤做了什么手脚,可此时立在敏儿面前的是翡翠,她想也没想就伸出手,朝敏儿的胳膊抓去。 嘶!一阵白烟腾腾而起。 翡翠的手就像刚刚从火炉里煅烧出来的热铁,而敏儿自然就是那冷凝的清水。 “来人啊!”翡翠下意识地把手收回来然后尖声大叫。可烟雾弥漫起来,将整个小屋填满。就连火炉上也凝出了大滴大滴的水珠,落下去,炉火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 冷气环绕,炎热无比的屋子须臾间就变得阴冷难当。翡翠心也越来越寒,莫非,有妖物?――想到这里,她再也顾不上敏儿了,打开木门冲了出去,咬着唇朝珊瑚的屋子奔去,半空中飘舞起鲜红的血团,混合着浓浓的迷雾,就像没有由来便盛开在虚无半空中的彼岸花。 翡翠急促的脚步踏出不规则的点子,在浓雾中溅起一朵一朵水花,水花连续绽放,翡翠也以她最快的速度冲到了珊瑚躺着的小屋前。――咣当,屋里适时的响起清脆的声响,有花瓶掉落在地了吧,莫非,珊瑚在敌袭中醒来了? 翡翠心里漫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狂奔中,她的手顺势推开了门。 啪! 一记耳光结结实实地朝翡翠打过来,翡翠的身子一歪,眼前黑了,耳边也回响起山崩般的巨响。 “对二小姐不敬,掌嘴。”一个嫩脆却冰冷的声音说。 啪啪! 声音是前几日被左丞相遣来的小童,最后一个字还飘在半空中,又是两记耳光带着阴风朝翡翠飞来。翡翠也火了,一个大臣家的二小姐而已,就算是天生神物玉离站在自己面前,也指不定是谁抽谁耳光! “混账!”翡翠脱口就骂了出来,也不知是哪来的感觉,右手带起点点绿光朝前方挡去,而左手却摸到了木门,轻轻一推人就朝旁边飞去。 咣当,翡翠的腿重重的撞到了桌腿上,桌子上的东西掉了下来,翡翠手上扬起的绿光竟然汇成了针刺般尖锐的锥子,朝前方狠狠刺去。血花四溅,小童惊讶地轻呼出声,抽过来的风被半路收了回去,一个虚幻而空灵的声音扬起在半空:“停。” 将整间屋子笼罩的雾气开始一点点淡化下去,隐隐约约的已经可以看到屋子里的摆设了。翡翠也顾不得脚上传来的疼痛,撇开刚才攻击自己的人朝珊瑚所在的方位看去。 一个蓝色的身影水雾般漂浮在珊瑚的正前方,长而宽的水袖以怪异的韧性将珊瑚紧紧的缠绕着,而袖子上绣着的淡蓝色丝线却剥离出来,丝线的终点,在珊瑚的肩膀之上、头之下,那个叫做脖子的地方! “吾本不欲强求。”袖子的主人淡淡地说,然后露出了自己的那张耳畔都结上了寒冰的脸,就好像在万年雪山深处,那已经凝结了不知多久的冰,没有任何人能打破那里的平静一样。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翡翠咬着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 那女子扯着没有结冰的嘴角做出一个能勉强称之为笑的表情,另一只手轻轻动了一下,两个青衣童子朝翡翠围了过来,一左一右将两块白玉贴在了翡翠的手上。 冷得刺骨!翡翠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而随着她的手轻颤,两块白玉之间产生了共鸣,一股冷气从她的左手脉门侵入,掠过翡翠温暖的胸口,流向她的右手。翡翠只觉得浑身难受,可这样的感觉稍纵即逝,因为那缚住珊瑚的女子轻轻地眨了眨眼,从袖子中露出一只结成冰块的手,朝翡翠的方向轻轻一推。 砰,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向翡翠,将她朝后方推去。翡翠双眼圆瞪,眼前弥漫着的已经变淡了的水雾在半空中凝结成一个圆的冰球,重重地朝她砸了过来。 “将她也带回府中。”那女子话音方落,翡翠只来得及看到两个小童鬼魅般双手大张,一张蓝色的冰网平空出现在自己的身前身后,然后便喉头一甜,一口污血喷向半空,变成了一阵腾腾的红雾。 女子左手轻挥,珊瑚的身子也飞了起来堕入冰网之中,然后她的身形顿矮,两只幽蓝的鞋子踏上地面,人便轻灵地朝门口走去。只是她经过的地面,一簇一簇升起了泛着蓝光的冰丛。 同时,笼罩着整个欧阳府邸的雾气散去。在侧院的小柴房里,敏儿用力地朝火炉扇着风,嘴里还不停地抱怨着:“该死的炉子,怎么突然有了水汽!还有该死的翡翠,她以为这是灵丹妙药啊,每次都要多喝一口!要是先生知道平白浪费了那么多药材,早就把她赶出府了!” 在敏儿的身后,一张被水汽晕开了墨迹的处方静静地飘落,似乎就在刚才,还有人拿着这张处方,想对敏儿说话。 ------------ 第一章 :宫靖魂(十一) 更新时间:2008-10-30 剑城城南,左丞相府。 左丞相府中的下人们已经害怕了许多天了。自从前几日老爷给欧阳医士送帖子的人被一点也不客气地打发回来,带回来了欧阳医士不愿意为大小姐诊治的消息,老爷的脸色就一直不好。平均每个时辰都会有下人因为类似踏错了左右脚的小错误被掌嘴。 大小姐悠红的病情也一天比一天严重。刚开始只是疯疯癫癫不能人言,接下来便浑身无力动弹不得,眼看下个月就是悠红与大皇子完婚的吉日,前几天大小姐更是变本加厉地咳起血来。更可怖的是,因为大小姐躺在床上,咳出来的血都反呛回了气管之中,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必须随时有人在大小姐的身边伺候,等大小姐一咳嗽,就必须立刻将她的身子拉起。但偏偏就是这样简单的办法,也没有了效果。 因为每天伺候大小姐的下人,都会莫名其妙的失去踪迹。大小姐房里总会留下大大一滩咳出来的污血。大家都说,大小姐中了邪,每天都要吃掉一个人,一直吃到第九十九个,最后等到与大皇子完婚之日,就会将大皇子吃掉! 大逆不道的朱家! 老爷就急了,从祠堂里请出了二小姐三年前留下来的血冰,扔进火中。才在今天将二小姐从昆仑山上召了回来,刚才从大小姐屋外路过的人说,二小姐应该是唤来了昆仑山上的冰,才冻住了大小姐的身子,让大小姐不会再咳血,也不能再起身。 而二小姐回到府里的第二件事,便是出了门朝城西而去。谁都知道,欧阳弗兰的宅子便在城西。如果二小姐能将欧阳先生带回府中,老爷应该就不会那么愁了,脾气也会变好一些吧? ――下人们是这样想的,于是欣慰着欣慰着,二小姐朱悠岚已经带着两个青衣童子回到了府里。然后,左丞相朱亭衣狂怒起来,咆哮的声音就连柴房边劈柴的人都能清楚地听到。 “欧阳弗兰!你这个混账!我二十年前瞎了眼才结交了你!” “父亲,我带回两个女子。一个是宫中提供的画像上的,也是欧阳弗兰救下,然后藏起来的女子。另外一个与她面貌没有一丝差别,我用冰玉测试了,虽然法力很弱,但却异常矛盾,像寒水与冥火交织之后的混沌。”朱悠岚的声音冰冷依旧,所有听到二小姐说话的下人背心都冒出了冷汗,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感叹,还好二小姐长居昆仑,如若长居府中,一大半的人都将被二小姐冻伤。 花厅里,朱亭衣皱着眉头看向地上并排躺着的两个女子,他这个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唉……”他重重了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二女儿。悠岚和悠红不同,从小便师从昆仑无山道人。上次悠岚回府便警告过自己,灵皇后太过怪异,只怕国主早便不理政事了,真命皇子是谁,也只是灵皇后一句话的事情了。可自己一朝入得靖央宫,哪能不沾半点污水便走出来?让悠红与大皇子完婚,那是悠红出生便定下来的事情。总不能…… “以姐姐病重,不适完婚为由,拒。”悠岚冷冷的说,她的心虽然早就结成了昆仑山巅的一块坚冰,可就是放不下家里的老父与长姐。所以父亲将自己留下的血冰投入火焰中的时候,她便背着师祖乘着冰鹤飞下山来,终于在三日内赶回了剑城,虽然还是没能截下神医欧阳弗兰,但终究带回了那个体内蕴藏混沌的女子。 “不行!”朱亭衣用力一拍桌子大喝出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堂堂靖河国的天下,岂能被……” “咳。”一个小心翼翼的咳嗽适时地打断了朱亭衣的话,一位端庄华贵可鬓角却染上白霜的贵夫人从侧门走了进来,压低声音轻轻地说:“老爷,人多耳杂。” “悠岚见过母亲。”悠岚朝贵夫人低了低头,贵夫人也不以为意,走过去拉起悠岚的手,那冰冷的触感让贵夫人忍不住眼眶一红,微微撇过头用袖子拂去即将满溢出来的泪水,然后抬起头也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我的女儿,委屈你了。” “不……”悠岚怕自己的寒气冻伤贵夫人,便稍稍用力想将手抽出来,可以衣袂轻轻飘动,贵夫人硬是抵着寒气留住了自己儿女的手。待悠岚再抬起头的时候,母亲两颗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脸庞上滚落下来,在经过自己手的时候凝结成冰,摔在地上变得粉碎。 “如果你姐姐不能按时与大皇子成亲,国主肯定降罪于朱家。我不愿意看着你与皇家为敌。”贵夫人带着哭腔说。 “母亲!”悠岚心底的弦似乎轻轻被拨了一下。母亲其实可以说,希望姐姐能活下去,或者希望姐姐能成为皇子妃让朱家更享荣华富贵……这些理由,自己都可以拒绝。查清姐姐是如何得病的,就算欧阳弗兰不愿相助,昆仑山上自有高人。而父亲已经贵为靖河国左丞相,朱家根本不需要与皇家攀上亲戚便能荣华富贵。――可是,母亲偏偏已经猜到了:姐姐拒婚,自己肯定会支持,并担起与整个靖河国作对的大任,她,是为了自己啊…… “自落方城破,剑城开始变得非常怪异。坊间经常流传着人被妖物所伤的谣言。所有人都在猜,如若再这样下去,剑城会不会变成第二个落方城。国主形同枯槁,小皇子也蒙蒙不了人世,而储君未立,倘若有一日国主崩殂,靖河国泱泱大业,便要毁在你父亲作为左丞相的时候了……” “凤云,莫谈国事!”朱亭衣皱着眉头打断了妻子的话,一下变得异常严肃,说:“悠岚,一定要找到欧阳弗兰!还有,这位姑娘,是灵皇后指名了要捉拿入宫的。我不知你为什么要带她们回来,我不希望在你姐姐生死未卜的时候看到你与灵皇后有冲突。” “是。”悠岚的脸色依然冰冷,但她却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整个剑城的天空变得阴霾起来,那盘旋着的乌云里,有千足蛇妖、有单翼毕方,还有翻腾着的毒沼之源…… “带上她们,随我来。”悠岚交代着,然后踏着碎冰织成的小路款款向前。 ------------ 第一章 :宫靖魂(十二) 更新时间:2008-11-03 左丞相府,夜,华灯初上。 在相府深处,一座小院非常特别。如果要问它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恐怕所有的人都说不出来。这里跟所有的小院一样,有一丛不大不小的竹林,有一间不新不旧的青瓦小屋,有一口不大不小也没有冒着仙气的水井,同时,地上也落着将近两寸厚的枯枝败叶。――这里是左丞相府,是京城里除了皇宫和亲王府邸,最大最好的宅子。在左丞相府蜿蜒层叠的碧绿琉璃瓦长廊边,在左丞相府祭祖的汉白玉雕成的围栏旁,在左丞相府耀眼的光环背后,有这么一座被众多华丽建筑簇拥在中心的寂静小院。 没人进去,也没人敢进去。因为这是二小姐的师父无山道人亲手画出来的地方。――夫人当年在生下大小姐朱悠红之后,稳婆说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娃娃,可怎么都不肯出来。夫人痛了三天三夜即将离世之时,无山道人适时地出现在朱亭衣跟前。他轻捏拂尘,一块蓝色的寒冰浮现,他将这块散发着异香的寒冰塞进夫人嘴里,夫人的胎动与心跳都渐渐平稳下来。接着,他在府里画出了这么一块地,一夜之间便建起一间小屋长出一丛翠竹,还有一口深深的水井立在屋前。 夫人挺着大肚子在这院子里生活了三年,终于在朱悠红三岁生辰那天,一胎双生的另外一个女儿降临人间。 那便是朱悠岚。 接着,无山道人再次出现。他将刚出生的朱悠岚带到了昆仑山上,每五年遣朱悠岚回一次家。她上一次回到这个地方,就是去年。也就是去年,她给父亲母亲留下了自身鲜血凝结成的血冰。只要血冰融化,她便知道家里出了危险。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去年还拉着她的手憧憬着当皇子妃的姐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为什么欧阳弗兰要走?”也不能说侯门深似海,但家里来来往往的人的确是多,像白天父亲母亲那样的说话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所以朱悠岚就是在回到了这个小院子,才会感觉自己真的是回到家了,白日里凝结在身上的冰霜盔甲才会慢慢化去。现在她的样子,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一样趴在小屋的窗口,静静地看着外面洒下的一地月光。 “你,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一遍。”朱悠岚头也不回地说,她知道,父亲派来跟着她的童子就跟在后面。 “是,二小姐。”其中一个恭敬的回到,可还没等他开口,一只手重重地拍了拍小童的肩膀。饶是那青衣小童子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一个肘击,身后的人闷哼一声,是个女人。 朱悠岚在那一瞬间警醒过来,脖子刹那间就结成了冰块,她转过身子,双手交叠在一起,两只手的中间,是一个只比人手掌略大一些的蓝色弓箭,弦已拉满,只要眼前的人稍有动作,弦上的箭将会毫不犹豫地朝对方飞去! “珊瑚在哪!”青衣小童身后的人,竟然是翡翠。 “哦?你醒了。”朱悠岚满不在乎地手一张,蓝色的小弓箭化成白雾消失了。然后她坐回了椅子上,在银色月光的映衬下,她脸上、脖子上的冰霜泛着晶莹剔透的冷光。 “珊瑚在哪!”翡翠控制不住心里的惊慌,尖声惊叫起来。声音冲破夜空,在屋里打了几个圈子,便沉寂下来。 “在剑城,这里最安全。”朱悠岚似乎是考虑了很久,才皱着眉头吐出一句话。翡翠脸色稍稍平和,而翡翠身后的两个青衣小童子却脸色煞白――一向寡言少语的二小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近乎献媚的感觉了。 “我只想知道,珊瑚在哪。”翡翠也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而今天白天,她明明有很多很多机会杀死自己和珊瑚的,可是自己醒来的时候,确实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盖着被子,旁边甚至无人看管。 “她对你有那么重要么?”朱悠岚淡淡地发问。翡翠不答,把头撇到一边,心想:要是珊瑚对我不重要,我早就离开了,要不然明知道打不过你,我为什么还在这里跟你纠缠? “我姐姐对我,就像她对你一般那么重要。”朱悠岚站了起来,拍了拍手,青衣小童退了下去,轻轻带上了门。 “你帮我,我也会帮你。”朱悠岚继续说。 “那能不能麻烦你把话一次说完?”翡翠吐了一口气,走到墙边,就着一张破烂不堪的椅子坐了下来,整个人都瑟缩进了墙根的阴影中。 “好。”朱悠岚又想了很久,才一字一句慢慢地开口说:“她的情况比较怪异,像死了,可还有呼吸。而你们又被宫里通缉,所以你们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并且,你不是一般人,你体内是混沌。混沌之躯,能承受所有虚幻之物的攻击。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庇护,但是你要告诉我,欧阳弗兰去了哪,并且带我将他找回来。” “成交!”翡翠斩钉截铁地说,心里却隐隐地在算计:欧阳弗兰一个月之后才会回来,到时候只要他回来了,该怎么样就与自己无关了,这完全是无本的生意,这段时间让她帮着自己找那些妖物,倒也是不错的。 朱悠岚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翡翠,说:“欧阳弗兰现在在哪?” 翡翠更干脆了,说:“不知道。”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朱悠岚眉头一皱,问:“那你凭什么与我成交?” “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信守承诺地回来,但我应该是你等到欧阳弗兰的唯一希望。再说了……”翡翠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满意地看着朱悠岚眉头皱了一下,站起来说:“你既然那么厉害,你为什么不试试自己去医治你的姐姐?” 朱悠岚若有所思地看着翡翠,突然笑了,说:“是的,你明天与我进宫,晋见大皇子。你所说的珊瑚在客房里,你可以去看她。” “什么,进宫?”翡翠惊了。可朱悠岚已经挥了挥手,没有再向翡翠解释什么就踏着碎冰径自走了出去。 月上中天,正圆。 ------------ 第一章 :宫靖魂(十三) 更新时间:2008-11-06 次日,清晨,左丞相府。 轰隆,晴天霹雳。 朱亭衣怔住了,悠岚居然在一大早就来找自己,与其说是在商量,还不如说只是来告诉自己这个决定而已。――她居然要带着正被皇后通缉的人和病得奄奄一息的悠红进宫晋见大皇子,说明悠红现在不适合大婚。要么将大婚延期,要么退婚! 笑话! 大婚如果能延期还叫大婚吗?如果悠红被大皇子退婚,那以后悠红还能嫁给谁? “父亲,首先我要说明的是,我不认为支持大皇子做储君就能将灵皇后推下台。所以,我不希望姐姐去做这样的牺牲品。其次,如果姐姐希望能嫁给大皇子,大皇子也想娶姐姐,那么他自然不会嫌弃姐姐现在的状况。”朱悠岚之前从来没有一次说过那么多话,脸色更显苍白冷峻,就连站在她身后的翡翠也感觉到了这时屋子里的异样。 似乎这一大家子人都有些怕朱悠岚。 也是,有这么个走过的地方都能结冰的人在家里,谁还能自由自在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要是二小姐她一不如意就冰冻一下,谁能受得了? “她的身份是,”朱悠岚回头看着翡翠,翡翠答:“季翡翠。” 朱悠岚才继续说:“季翡翠的身份是欧阳弗兰的弟子。将由她出面说服大皇子。那么父亲,准备进宫。” 朱悠岚似乎从来不给人余地,说完就自顾自地离开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朱亭衣叹了口气,闭上眼,他也想不到啊,把二女儿叫回来只是以为,她也许会有办法将悠红治好,可是悠岚竟然提也不提为悠红究竟是什么状况,冷着一张脸就将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 算了,由她去吧。 他揉了揉额角,吩咐了下去。看也不看翡翠便也自顾自的走了。 这一家果然很怪。――翡翠在心里嘀咕。当爹的竟然由着自己的女儿胡来,就算她很能干,但是对手是裳儿那级别的人物。那天晚上自己可看得清楚极了,要不是珊瑚跑得快,就真的交代在那了。 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所有正常人的意料,但是在这里发生却理顺成章得非常自然。 在日头还没有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朱亭衣、朱悠岚、脸被抹上了胭脂遮掩容貌的翡翠,还有马车里尚在昏睡的朱悠红便来到了靖央宫门前。 在剑城里出了那么多的事情,接连失去了两个最熟悉的亲人,翡翠每天都会望着靖央宫惆怅,可她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靖央宫的正门。 金色,映入眼帘的所有东西都是金色的! 宫墙刷着金色的磷粉,大风吹来便会洒下映着阳光的金色小雨;宫墙之上露出皇宫大殿顶端的金色琉璃瓦,不,那也许不是琉璃瓦,也有可能是东海里出产的橙黄色水晶!就连把守着宫门的士兵们,身上的铠甲也橙黄得似乎镀过黄金! 如果说落方城的华丽,是构建在衡江水系的精致画舫小船之上的,那么靖央宫的华丽,就完完全全地像宝石玉山一样横陈在靖河国的顶端! 翡翠暗自叹了口气,欧阳弗兰要她弑君,先不说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了,弑君了之后怎么把君之心保存下来才是最大的问题!如果存不下来,难道还要一次又一次的弑君?开玩笑的吧? “大皇子宣左丞相朱亭衣晋见――”重重的宫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太监走出来扬着尖尖的嗓门叫道。朱亭衣眼神肃穆,手轻轻地拂过衣袖,拍掉了袖子上那些完全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恭敬地走上前去,手顺势向前一递,一道暗淡的白光闪了一下,出来的太监脸上的皱纹以普通人看不到的速度轻轻抖了一下,冷漠的声音似乎也温暖了起来:“朱丞相,悠红小姐的病情如何?” “托华公公的福,渐渐有了起色。”朱亭衣小声地回答。 “哼!依大礼,大婚之前大皇子与悠红小姐是不能见面的,此次朱丞相要求晋见大皇子,可真的让人非常为难啊……”华公公手往衣裳里一收,便双手合拢放在身前,变成了刚才冷漠的样子。 朱亭衣脸色完全不变,手以最快的速度再朝华公公伸过去,这次是金光一闪,华公公脸上的皱纹终于绽放出一个叫做笑的表情,冲外面的一行人点点头,转身朝守卫挥了挥手,至少有两仗高的皇宫侧门无声地滑开了。 朱悠岚面无表情地跟着向前走。来到了这里,她身上的冰盔甲终于完全退到了衣裳之下,就连平常走路会踏出的冰块也消失无踪,看起来彬彬有礼,跟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没有一点区别。 翡翠倒是换下了那身显眼的绿色衣裳,换上了医士的装束,跟着朱悠红的马车,真正是堂而皇之地走进了靖央宫的门。 公主和皇子们统统住在南边,也就是朱亭衣一行人进入的南宫门的殿阁。华公公也真的是神通广大,居然拿着大皇子的令牌让人拉着小车一路挡住了近卫军的盘问。朱亭衣当然不会说什么,朱悠岚更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就连翡翠也在一时间学会了低调。沉默地跟在最后面,然后偷偷地打量着这片玉离有可能踏足过的土地、有可能接触过的人。 ――这里叫做百宁殿,是大皇子东方郡威的封殿。二皇子东方烨庆在旁边的长安殿,而所谓的“小皇子东方离”,就住在旁边的灵子殿。 “这位医士,”华公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翡翠的身边,阴阳怪气地说:“就算姑娘是医士,是靖河国的立国之本,但也不表示姑娘就可以随意探测靖央宫。” 翡翠心下一寒,这个华公公的眼神尖锐得像毒蛇一样,鹰钩鼻上小而细长的昏黄老眼,因为干枯而布满皱纹、所以看不出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的脸,还有那只比鹰爪更锐利的手,已经紧紧地掐住了翡翠的肩膀。 “华公公,这位姑娘是欧阳弗兰先生的弟子,是欧阳先生派遣过来看护小女的。”朱亭衣朝华公公拱了拱手,看华公公没有丝毫放弃追究的样子,便又继续说:“欧阳先生被当今圣上御赐天下第一医士,其心若兰,其善如海,欧阳先生门下的弟子,也都秉承了欧阳先生的衣钵。这位姑娘只不过第一次出了药局来到皇宫,不知天高地厚了。” 翡翠在心里骂了几句,朱亭衣这老头子真是能掰啊,死的都能让他说成是活的。 华公公手的劲道稍微松了松,就在那刹那间,一道细细的冰块平白从翡翠的肩上浮出,刺中了他的手。华公公脸色稍白,警惕地抬头,佝偻的身子像没有骨头一样说直便直,手收了回去,那道冰也不见了。 朱悠岚脸色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淡淡地看着那个老太监,眼神犀利,好像知道了什么。华公公眼睛一眨,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于是高声尖喝:“大胆!竟然敢让不净之物进入皇宫!若不是本公公及时发现,待尔等晋见大皇子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可敢担当?” “担当什么?”一个醇厚的声音打断了华公公的话。走廊的转角走出一个身穿暗红绣金长袍的男子。两道剑眉高高的挑了起来,浑身上下都洋溢让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 ------------ 第一章 :宫靖魂(十四) 更新时间:2008-11-11 这就是大皇子吧?翡翠心想。 朱亭衣最先反应了过来,于是躬身向前行礼:“下臣朱亭衣参见大皇子。” “华公公,待我与悠红小姐完婚之后,朱丞相就是我的岳父了。难道他还会存有害我之心?你多虑了,下去吧。到东宫回禀母后,送给三弟的贺礼已经准备好了,问问是先送给她过目,还是直接送到灵子殿去。” “是。”华公公的背又佝偻了下来,似乎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退着行到最近的门前,转过身向前走去。 “民女朱悠岚,见过大皇子。”朱悠岚淡淡地飘了过来,依着礼数朝大皇子躬了躬身子。大皇子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好生冰冷的女子啊!就好像这世间没有任何能影响她心志的事情一样! 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小姨子的姑娘,可是剑城里最大的异类啊。她生在丞相之家,可十六年来却没有朱家之外的人知道她的长相。而且,她身世富贵,却前往昆仑之巅苦寒之地拜师学艺,十多年了,应该很辛苦吧?可是她的脸上却一点也没有风餐露宿后留下的沧桑。 “也罢,光看母后与三弟,就知道这城里非常的事情定然还有许多。”大皇子神色黯淡地摇了摇头,亲切地冲朱亭衣笑了笑说:“岳父大人,还请随我到小花园一叙。” 那声“岳父”把朱亭衣叫得心里一寒,脸微红着,躬下背来一言不发地随着大皇子的脚步向前走去。 轱辘轱辘,车子碾过汉白玉台阶,绕过幽深的庭院假山,前方出现了一片不大的荷塘,荷塘正中是一方小小的亭子,亭子里已经摆好了茶饮。 大皇子停住脚步,回过身子冲尾随而来的宫女摆了摆手,她们都散去了,大皇子才微微笑了起来说:“岳父大人,依古礼,我现在不能见悠红小姐。不过既然是你的请求,也请岳父大人不要将此事张扬出去才好。” “那是自然。”朱亭衣苦笑起来。 沉默。大皇子坐在亭子里的主位上,朱亭衣和朱悠岚分座两旁,翡翠站在朱悠岚的身后,静静的看着东方郡威出神。 “咳!”朱亭衣用眼神提示了一下朱悠岚,朱悠岚才慢慢的抬起头来,淡定的、一字一句地说:“大皇子,我想您对最近市井中关于我姐姐的流言,也有一些了解了吧。” 朱悠岚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发现父亲用一种欣慰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样说,应该算是比较委婉和有礼貌的了。朱悠岚恍惚了一下,身边这男子的压迫感确实很强,跟师父完全不是一样的感觉。 “那只是流言。”东方郡威也像朱悠岚那般波澜不惊地接了一句话,话里却意味深长。 他是知道了,然后只认为那是市井的流言所以不可轻信,还是他知道了悠红的状况,却一点也不介意呢? “今天,我忤逆了父亲的意思,将我的姐姐带进宫来,希望大皇子有个定夺。”朱悠岚直截了当地说,朱亭衣就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也饶不过朱悠岚这般的口无遮拦! 翡翠明白了朱悠岚的意思,轻轻走下台阶,拉着小车的人将帘子拉开,翡翠将朱悠红扶了起来。 东方郡威一直静静地看着翡翠的动作,但就在她扶起了朱悠红之后,他的眼神变了。 那是号称剑城第一美人的朱悠红吗?――她眼睛紧闭,脸颊干涸然后塌陷下去,蜡黄蜡黄的,被锦绣簇拥着,简直就像由着丰厚陪葬品的古尸! 朱悠岚黯然地低下头,尽力稳了稳心绪,问:“大皇子,家姐前些日子无缘无故地在闺房里晕倒,然后便再也没有醒来。现如今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您觉得,她还适合大婚吗?”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皇子突然站了起来,以几乎是踉跄的脚步退后,然后向前,三步并做两步在一瞬间就奔到了悠红的跟前!朱亭衣和朱悠岚都站了起来,在他们惊异的眼神中,大皇子一把打开翡翠的手,紧紧搂住了朱悠红的身子,沧桑而深情地低嚎:“悠红,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 “大皇子!不可!”朱亭衣急忙奔下台阶也朝悠红跑了过去,怕大皇子碰到悠红也染上一样的怪病,可大皇子这个样子,哪是“外人”可以插手的! 可朱亭衣的震惊还远远比不上朱悠岚。朱悠岚已经完全被冻成一个大大的冰块,唇若珊瑚、眉挂寒霜,原来一直闪动着的眼睛也变成了一块透明闪亮的黑色水晶。就连原来桌上放着的茶水糕点、周围的紫白轻荷,都结成了一块又一块晶莹剔透的琥珀。 “悠红!我若不将那人查出来,我便一辈子有愧于你!”大皇子红着双眼发出怒吼,然后头向旁边一转,问:“你是医士?为什么你没有医治她?” 翡翠一脸茫然,又关自己什么事情?就连自己,今天也是第一次看见所谓的朱家大小姐。 “岳父大人!大婚按时举行!尚有十日,我一定会将悠红身上中的蛊毒解除!”大皇子压低了声音,对着朱亭衣恨恨地说:“接下来的日子,还请岳父大人好生照料悠红,准备大婚的事宜。我会派御医到府上,至于其他的事情,岳父大人就不用操心了!” “等等!”朱悠岚身上突然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关节部分的冰霜化成水汽散开,她突兀地指着大皇子,尖声问道:“你说,这是蛊毒?” “悠岚,不得对大皇子无礼!”朱亭衣低喝。 “不对!是蛊毒?”朱亭衣刚刚斥责完朱悠岚,让他更为光火的是,翡翠也失声叫了起来。 大皇子抬起头来,这两个女人叫些什么?难道她们不知道这是在皇宫里吗?难道她们不知道皇帝里有很多有顺风耳的人吗?――想到这里大皇子皱起眉头松开了朱悠红,大手一挥,怒斥到:“噤声!到左丞相府再叙!” “是!”朱亭衣不明白什么是蛊毒,但是看自己二女儿震惊的样子,便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招呼着下人将朱悠红扶进车里,重新盖好,一群人便如来时那般匆匆离去,朱悠岚之前所揣测的东西,似乎都变成了笑话。 ------------ 第一章 :宫靖魂(十五) 更新时间:2008-11-17 等到他们再回到左丞相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大皇子刚一进门,便提出要到悠红的房间去看一看。朱亭衣也没有阻拦,一路向前,让下人直接将悠红送回房去。 翡翠自然是跟上,虽然她在心里也在嘟哝,蛊毒?蛊毒不是湘西特有的东西吗?如果没记错,自己与珊瑚在湘西碰到的妖孽,便是一个苏灵山庄的下属。如果不出意外,那个苏灵山庄的庄主苏灵,就应该是现在的灵皇后吧?她果然手眼通天啊!只不过她为什么会对朱悠红下手?只是为了不让朱亭衣支持大皇子吗?那这样的话,把毒下在朱亭衣身上岂不是更加好?更或者,直接将大皇子――杀了! 而朱悠岚心里想的却是:蛊毒?只有夷人中的大祭司才口口相传的东西,而每十年才会诞生一个有成为大祭司的天赋的人。当最后一个能使用蛊毒的苗人村落被靖河国的开国大帝扫平,所有部落祭司都被赐死的时候,蛊毒这样的东西就应该是正式失传了。谁还有这样的本事拿到蛊毒的配方与做法?谁又会那么无聊,将蛊毒下在一个无关大局的人身上? 在各人不同的心思中,朱悠红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 砰,一团令人窒息的血色浓雾喷薄而出,翡翠站住了,而朱亭衣、朱悠岚和东方郡威还有下人们都视若无睹地走了进去。 “悠岚!”翡翠想也不想地叫住了她,朱悠岚停下脚步,在一片血腥色与血腥味中狐疑地回头,怔怔地看着翡翠。 翡翠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屏住呼吸走上前去拉着朱悠岚的手将她拽了出来。 “我记得你到欧阳弗兰家里将我和珊瑚带回来的时候,你不是放出了水汽形成的雾吗?你试试,将这个房间笼罩起来!”翡翠着急地小声说。 “里面有妖物?”朱悠岚也反应过来了,于是眯着眼睛朝里看,朱悠红的房间还是那个熟悉的摆设,桌子椅子砚台书架,人也只有那几个下人和父亲,若是有妖物,自己早就应该看到了,不会等到今天! “你试试。”翡翠也不敢确定。这血雾如此浓烈,根本看不清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朱悠岚眯着眼睛,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手心凝出一个冰晶团形的蓝色花纹,那花纹转眼就从她手上飘了下来,慢慢变大变大,最后变得有一人多高的时候,突然绽放出耀眼的蓝色光芒。 屋子里的人感觉到了门外迸发出的寒气,都转过身子。东方郡威还顺手帮悠红塞好了被子。 “怎么了?”朱亭衣问。就在他问话的瞬间,白色的雾气瞬间变浓,朱悠岚的面容隐隐约约地消失在一片白色中。 而就在雾气转浓的同时,所有人都看到了,就在朱悠红的床头和床尾,各有两个半人大小的东西,稳稳地站在木头横梁上。它们的脖子细细长长,嘴中吐着东西,大团大团地降落下来,没有散开,将朱悠红的身子笼罩在一具没有形体的棺材中! “拿下它们!”东方郡威高喝一声就一跃而起,手中没有武器,手就合拢,一个手刀朝床头的那只妖物重重地砍了下去。 “嘎!嘎!”这东西发出难听的叫声突然飞了起来。大皇子手刀落空,只得落下地来,而这时所有人都看清了,这东西只有一条腿,一只翅膀。 “缚!”朱悠岚口吐一字,白色的雾气分别向两个点汇聚,将那两个妖物团团包围,然后一圈又一圈的旋转,混合出蓝色的冰锥,朝那两个透明的东西刺去。 “嘎!嘎!”两声嘶哑的声音过后,那两团影子竟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而明明是分开的两团东西,居然迅速地合拢,变成了一个更大一些的影子。也就在此时,妖物的影子已经现出了原型,竟然是只双头、双脚、双翅的黑鹤! 翡翠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松了口气,再强大的妖物,只要能看得见形体便不足为惧了。朱悠岚也似乎是这么想的,手朝上一抓一收,满屋的雾气又重新变成了一个蓝色的团状花纹回到了她的手心。也随即的,她水袖一挥,一丛冰块平地伸展起来,带着冰块破碎的声音一层又一层地向上叠加,不多时,一条高高的抵到屋顶的冰柱便立在了屋子的中间。然后,几条一模一样的冰柱也同时向上伸展。其中的几条将朱亭衣和朱悠红围了起来,中间的缝隙很窄,那只黑鹤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 “父亲,注意姐姐。”朱悠岚说完,手拿冰刃冲上前去,高高跃起,一道道冰棱随着她的长刃飞舞。 黑鹤也注意到了那些冰柱,在那些狭小的间隙里它几乎展不开翅膀。两个诡异的鹤头碰到了一起,然后同时高高昂起,尖锐的嘶叫响彻半空。屋里的人也都停下了手上所有的东西,脸上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朱悠岚身上全是冰结成的铠甲,尖锐的嘶叫直直抵达她耳朵的最深处,狠狠地蹂躏着她所有的意志。就连用手捂住耳朵,也根本不能抵抗那魔音的侵入。而东方郡威则是皱着眉头,警惕地退到了房门口,小心地防备着那黑鹤的突围。 朱悠岚倒也不急,水袖上淡蓝色的金线向外飘散而去,就在东方郡威的身后织出了一道又一道蓝色的冰网,黑鹤也看到了,也没有着急地向外逃离,而是朝着朱悠红飞了过去。 雪上又加霜,一团更为浓密的红雾朝朱悠红和朱亭衣扑将过去,朱亭衣心一横,大张着双手挡在了女儿的面前! “岳父让开!” “父亲让开!” “朱老爷让开!” 三个尖叫同时响起,两个冰锥从冰柱上突刺而出,直直飞向双头黑鹤,扎进了它们细细的脑袋,带着巨大的力量钉上了另外一个冰柱。蓝光四溢,让人眼光缭乱。 “嘎!”尖哑的嘶叫再次传来,就在双头黑鹤被钉住的冰柱下来,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圆形法阵,黑光流动,一直单头单脚单翼黑鹤飞了出来,带着黑色的火焰扑向双翼黑鹤,与它们相融。 三头黑鹤!九中妖物之一! 翡翠指着那妖物,手指颤抖,嘴唇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耻之辈,竟敢偷袭本大仙!”三头黑鹤挣脱了冰锥,正中间的那个头口吐人言。 “谁派你来的?”相对于其他人的震惊,东方郡威首先反应过来。 “乃不配相问!”三头黑鹤怒了,连同生在背脊上的翅膀一起展开,喷着黑色火焰朝东方郡威狂冲而去。 “大仙下血蛊!你可知罪!”东方郡威也怒了,双手合拢成拳,身子侧向一边。三头黑鹤笔直朝他过来的时候东方郡威稍稍侧身避开攻击,手像下了火药一样朝它的身子直冲过去! 没有击中! 三头黑鹤以及其诡异的矫捷在那一瞬间向上方一飞,就是半个身位,直接错开了袭来的拳头。 朱悠岚没有犹豫,口中默念真言,巨大的冰爆已经在黑鹤上方如流水般倾泻而下。三头黑鹤躲无可躲,于是口吐黑火,不知来自哪里的火焰竟然如此刚猛,将头顶即将落下的冰渣在顷刻间统统化掉。东方郡威眼明手快地冲上去,无数拳头化作雨点擂在它的身上,三头黑鹤惨烈地呼叫起来。 朱悠岚停下了手中的法术,额头上第一次渗出了点点汗水。朱亭衣更是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冰柱消融,地上却不见一点水汽。就在东方郡威最后一个拳头落下,三头黑鹤奄奄一息之时,变数再次发生。 朱悠红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 第一章 :宫靖魂(十六) 更新时间:2008-11-20 “悠红,你醒了?”朱亭衣看到面目可憎的女儿,虽然吃了一惊,但还是佯装镇定地发问。 而东方郡威却一下僵在了原地。被压在地上的三头黑鹤顿时得了自由,高高地盘旋到了半空。 “东方郡威!你这污我身子的小人!”朱悠红愤怒地大声尖叫起来,枯树般尖锐的手朝朱亭衣重重扫过去,朱亭衣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朱悠岚已经扑了过去,在接住父亲之后向姐姐伸出了手,想拦住她的步伐。 东方郡威脸色发白,重重地抽着冷气。 朱悠岚没有拦住她,朱悠红力大无比,一步一步向东方郡威走去。 “大皇子!先将上面的妖物打下来!”翡翠在旁边着急地大声尖叫,可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对这妖物一点办法都没有。三头黑鹤也看出了翡翠的无力,理都懒得理她,自顾自地在朱悠红头上盘旋着。 “三头黑鹤,是我自己召唤出来的仙人。他将会杀死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朱悠红狰狞地笑了起来,露出已经发黄了的牙齿。 “悠红……”东方郡威哽咽了,两道英挺的剑眉纠结起来。 “你明明知道我与烨庆早已私定终生!你为什么还要去请求皇上的赐婚!”朱悠红尖叫起来,在朱悠岚怔怔的眼神中,尖锐的指甲抵上了东方郡威的胸口。 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响起,然后红色的鲜血淌下。 “而你竟然一不做二不休,在秋兰大会上给我下了那下作之药!――东方郡威!”朱悠红继续是歇斯底里地尖叫出声。 “悠红!站住!”朱亭衣站了起来,满脸严肃地叫住了女儿。 朱悠红皱着眉头转过干枯甚人的脸颊,朱亭衣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这个干黄枯槁、满脸憎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恶毒之气的女子,是自己那个天真善良、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大女儿吗? 他转眼,东方郡威死死咬住唇立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莫非,真有其事? 可就算是大皇子一时糊涂……朱亭衣闭上了眼睛,心底一片翻腾:作为一个父亲,看到自己的女儿被未婚夫污了身子,再联想到自己女儿嫁入皇家后万一被人拿住把柄,治个欺君之罪,那就不仅仅是自己与女儿的问题了,还会牵连到朱氏一族几千条人命! 可如果,大皇子是真心对待悠红,只是一时冲动造下的孽呢? “悠红,把手放下来,你若真的不想进宫,为父会向皇上请旨,然后告老还乡!”他一把手抓住了悠红,用力想将她拽开。可悠红头顶上的三头黑鹤盘旋着,吐出血腥味十足的团团浓雾,落到悠红的身上,便像沸腾着的火丛被浇注了滚烫的热油,哗啦啦迸发般燃烧起来。 “滚开!”朱悠红对着自己的父亲怒喝起来,手向旁边重重一挥,东方郡威轻轻地呻吟一声,红色的血珠画出一个完美的弧线向下坠落,然后,朱亭衣也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倒去。 “姐姐,你疯了!”朱悠岚惊呼,身子风般掠过,接住了父亲倒下去的身子。 三头黑鹤有了血腥味的刺激更加兴奋,狂暴地舞动着,嘶哑的声音唱出祭祀般的欢歌,杀!杀!杀! “今天谁也不能阻止我!”朱悠红一字一句狰狞地低呼出声。 “悠红,东方烨庆,我的二弟,真的有那么好吗?就算到了这步田地,你真的宁愿死,也不愿嫁与我为妻吗?”东方郡威痛苦地问道,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就这一小段话就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 “烨庆便是我的天神!”朱悠红尖叫,手背上一道细细的红线涌动着朝指尖蠕动,同时手也以极快的速度朝东方郡威刺去! 翡翠这下是看得真切了,按之前在湘西听说的东西,这条红线就是传说中已经失传近千年的血蛊! 将在上万尸骸堆积的无光深渊中孵育出来的蛊虫放到自己的手中,划开一道血口,蛊虫便会自己钻进去。如果没有积攒上千年血腥之气培育,蛊虫非但不会长大,还会慢慢地将宿主的血肉吞噬殆尽!――上万尸骸堆积的无光深渊是世上最为阴寒的地方,而也只有上万苗人的尸骨,才能自然生成血蛊的幼虫。下到这样的深渊,将血蛊幼虫带出,便已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更何况还需要上千年酝酿的血腥之气培育!这样的蛊虫理所当然地应该失传。 但是这威力,也同样不可小觑! 如果血蛊能自宿主血肉之躯里破空而出,必要见血。非万人之鲜血,绝对无法洗平血蛊的怨气! 非但东方郡威尸骨无存,就连翡翠自己,连珊瑚,玉离,朱家所有的人,还有剑城的数十万百姓!都将生生世世活在血蛊的咒怨之中! ――是谁将那么甚人的蛊虫种到朱悠红的身子里?又是谁将孕育千年怨气的三头黑鹤派了过来培育蛊虫的成长?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去细想了。 “以太清之混沌,抑世间之怨怒;以纯正之后土,掩万千之血腥。”一句话突然从翡翠的脑子里跳了出来。她没有丝毫犹豫,抽出怀中珊瑚的碧玉算盘,重重地砸向了朱悠红的手! 同时,蓝色的冰块出现在朱悠红的指尖上,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她的身子蔓延。 咔嚓! 朱悠红的手已经冻成了带着血丝的冰块。碧玉算盘砸到了一块寒冰,瞬而将寒冰击碎,红色的丝线断裂成三条。 “翡翠,跟我念……”翡翠的脑子里漂出了珊瑚的声音,她吃了一惊,但也没有任何怀疑,因为脑中的声音极其飘渺,好像随时都要逝去。 “以太清孕世之混沌为名……” “以太清孕世之混沌为名,” “震,巽,离,坤,兑,乾,坎,艮……” “震,巽,离,坤,兑,乾,坎,艮,” “八方封印……” “八方封印!”翡翠的声音扬高了八度,手中的碧玉算盘爆发出华丽的八角流光,朝地面上还在蠕动着的红色血蛊落去! ------------ 第一章 :宫靖魂(十七) 更新时间:2008-11-26 如泰山崩殂,如大地迸裂,所有剑城的百姓都感觉到了这一刹那间大地的悸动。 左丞相朱亭衣的府邸中,朱大小姐的闺房里,多了一个直直通向地底深渊的黑洞。黑洞不大,人的手掌正好能将洞口覆盖住,而现在,这个洞口正在慢慢的愈合。 碧玉乃大地魂灵所化成的精髓,只有碧玉,能让大地裂开,将本该属于地下之物带入深渊。也只有碧玉,能用天地形成之初便具有的混沌,将一切参破,将一切看透。 就好像现在朱悠红的房间里一般。 翡翠拿着一把精致的碧玉算盘半蹲在地上,手还死死地捂住了敞开的黑洞。在她的面前,是少了一只手,血全被冻结了,没有丝毫落到地上的朱悠岚。翡翠的身后,是一脸茫然的东方郡威,他并不知道他与他的子民,就在刚才,逃离了一场灾难。而不远处的朱悠岚手还保持着向前指着的动作,指尖悬挂着一块细小的冰,没有化去。朱悠岚身后坐着她的父亲朱亭衣,神情呆楞,完全不知道面前发生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唯有头顶上的那只三足黑鹤,失望地煽动着翅膀,嘴里发出嘎嘎的声响。 算盘发出最后一道流光盈满了整间屋子,就在绿光打到所有人身上的时候,大家都感受到了来自大地的温厚,同时,也听懂了三足黑鹤说的、那开天辟地之初便流传下来的语言: “朱悠红真没用,早知道当初就让东方烨庆直接杀了她,另外找一个人来执行大计!” “老大,你要想到,东方烨庆只是污了朱悠红的身子,东方郡威不只不会与东方烨庆反目,说不定还会主动的协助我们。要是将他激怒了,就真的不妙了。” “老三,说你没胆子还真是这样。我跟老大吐了那么久的瘴气,也不见你来替换一下。我这千年的家底都快被掏空的!” “……” 三只黑鹤的头相互交谈着,闲庭漫步般懒洋洋地盘旋着,似乎在讨论接下来应该怎么交代。等它们偶然一眼看向地面的时候,朱悠岚已经拿着冰锥三叉戟朝它们飞扑过去。 黑鹤大惊,想闪躲,可铺天盖地压过来的绿光与冰霜让它们的翅膀重若石臂。三只翅膀分别朝不同的方向用力煽动,可是寒风已至面前,中间的脑袋用力一甩,一个红色的身影平空飞了起来,横在了三叉戟与黑鹤之间。 “姐姐!”朱悠岚高声惊呼,可手已经收不回来,伴着东方郡威撕心裂肺的吼叫,就如同静止一般,三叉戟穿过了朱悠红的身子,同时刺穿了黑鹤的三个脑袋。 “啊!”黑鹤爆发出尖叫,翡翠眼明手快地冲了上去,手上握着瓷杯的碎片。只见她用力按住了黑鹤的身子,尖器朝黑鹤的胸口插下去,然后手腕轻挑,黑色的污血溅湿了翡翠的一身。 黑毛与皮被掀开,露出了黑鹤白色的肋骨。翡翠嘴角浮现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轻咬唇角,手挥起,落下,肋骨应声而断。然后,露出了一颗跳动着的黑色的心。 “悠岚,帮帮我。”翡翠才刚出声,一道蓝色的闪光打过,黑鹤那颗跳动着的心停住了,从里向外都散发着黑色的流光。 翡翠小心翼翼地捧着黑色冰心站了起来,冲在场所有震惊着的人淡淡地笑了笑,说:“我需要这颗心作为药材,救人。” 朱悠岚的眼圈一红,松开了手中的三叉戟,一步三摇晃地爬到了朱悠红的面前,轻轻擦掉她嘴角渗出的鲜血。 “姐姐……”朱悠岚轻轻地唤到。 “嗯,妹妹,辛苦你了。”朱悠红抿出一个绝美的笑容,脸色由黄转青,血色在一点一点褪去。 “悠红……”东方郡威也来到了朱悠红的身边,拿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边。 “女儿……”朱亭衣偷偷转过身子,抹掉了眼角的老泪。 “我早就开始后悔了,就算报复了大皇子又怎么样?他毕竟还是坚定地一定要娶我……”朱悠红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只是没有目标地看着前方。 “我在心里喊,救救我,救救我……我知道,烨庆听到了,他总能与我心意相通……但是,他始终没有出现……”朱悠红的眼角落下泪水,滑过干瘪的眼眶,无助地坠落。 “可是,他明知道我会成为他嫂子,他还是……污了我……他,竟是打一开始,便想让我杀了大皇子……” “是不是烨庆那个畜生将这东西给你的?”东方郡威怒火四溢,连手都在重重地颤抖。 “郡威……谢谢你一直对我的好……若有来生,我再报答你吧……”朱悠红含着眼泪,用最后的力气说出了最后一个字,便没了声息。 徒留满室静默。 次日,皇宫宣召曰,因朱丞相长女朱氏悠红暴毙,皇子大婚取消。 朱亭衣当日早朝告老还乡,国主准奏。 大皇子东方郡威与二皇子东方烨庆大打出手,东方烨庆受伤,被灵皇后遣人救下。东方郡威被封怒亲王,赐宅剑城,搬离皇宫。 如果说事情最大的受益者,那自然是翡翠。她拿到了永远冰冻着的三足黑鹤之心。同时也成功说服了朱悠岚留在剑城复仇,没有回昆仑山。 同时,当然也有人震怒。 灵皇后大发雷霆。于是坊间开始有流言,说,灵皇后陷害二皇子,诟病大皇子,同时害死朱丞相的长女。就是为了排除异己,让小皇子登上御座。可大皇子已被封王,被赶下了祝山,灵皇后为什么还这么光火? ――坊间另一个流言是,灵皇后是妖怪幻化,手下有许多的妖魔鬼将。大皇子到朱丞相府邸去探望生病了的准皇子妃。不料准皇子妃病重却是灵皇后的手段。在交手时,灵皇后的得力部下被大皇子亲手劈死。灵皇后震怒,让国主以大皇子性情暴戾为由,驱逐出宫。 流言中,有朱丞相次女的英勇,有朱丞相长女的贞烈,有大皇子的一片痴心,唯独没有翡翠的通天之眼和二皇子的下蛊害人。 翡翠带着珊瑚与朱悠岚若无其事地回到了欧阳府邸。敏儿还是那般冷漠,下人们还是那般对翡翠视若无睹。一切好像都告一段落了,一切也好像有了眉目。可是出现在翡翠脑海里的珊瑚,却如何也没办法再次唤出。用朱悠岚的话说便是,翡翠与珊瑚共同身子,在学习法术的时候,也记住了真言。只不过偶尔才被唤醒。 翡翠也根本没办法想那么多了,接下来,似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 ------------ 第二章 :探君心(一) 更新时间:2008-11-28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生查子,元夕。 朱悠红打小的记性便非常非常的好,自她记事开始,便知道家里有一个很特殊的小院子。到处都是金碧辉煌,就是那里寂静非常。母亲在她三岁之前都是挺着个大肚子在小院子里汲水。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将她看得非常紧,就连到府外与别的小孩子玩,也是不允许的。奶娘说,母亲挺着大肚子在小院子里孤零零的事情,便是府里最大的忌讳与秘密。谁要是泄露了,就要被一掌一掌地煽耳刮子,直到再也不敢在外面多嘴为止。 母亲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呢?要是有个妹妹就好了,这样母亲就算还挺着个肚子不抱自己,那也有妹妹陪自己玩了。朱悠红一直天真地想,也一直天真地以为母亲会一直大着肚子在那个院子里永远地生活下去。 可就在她三岁生辰那天,变了。 那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冬天,滴水成冰,如果按住水塘里的冰块,再要将手拿起来的时候皮都会刺疼刺疼的。但也就从那天的早晨开始,母亲就叫肚子疼。父亲皱了很多年的眉头终于散开了,稳婆在府里聚集,就连奶娘都被派到厨房里去烧热水了。没有花灯,没有新衣裳,也没有任何想得起来今天应该是自己的生辰。 朱悠红偷偷地跑到小院子旁边,脸蛋冻得通红,手缩在袄子里无论如何也不敢拿出来。但就是没有任何人想到,只穿着一件单袄的、只有三岁的朱家大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寒地冻的屋子外面。 青色的石墙很冷,奶娘端进屋子里的水很热,老远就看得到腾腾的雾气。朱悠红有些饿了,她不得不想,要是母亲一直这样惊天动地地喊下去,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热热的饭? 觉得有些委屈,朱悠红背过身子偷偷抹掉眼泪,眼前出现了一个眉发皆白的蓝衣道士。 “小姑娘,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为何在哭?”道士粗糙的手轻轻擦掉了朱悠红脸颊上的泪水,热泪在他的手上凝固,迅速地结成了蓝色的冰晶,在灰暗的衰败竹丛里,竟然闪烁着星辰般的耀眼光芒。 “哇!好漂亮!”朱悠红看着他手上的蓝色珠子,惊讶得都忘记了哭,欣喜地接过来,然后抬起头用希冀的眼神看着道人说:“我……我可以要吗?” “当然,只是你本该得到比这更耀眼的荣誉才对。”道人说,只有三岁的朱悠红拿着珠子,想藏在袖子里怕掉了出去,想塞在衣服里又怕体温将它融化了。一时间是扭扭捏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道人呵呵笑了起来,顺手拈来一节竹子,冰刃四起,将竹子削成了细细的发簪。他向朱悠红伸出手,朱悠红犹犹豫豫地将珠子递了过去,道人将珠子放在了发簪的最顶端,小心翼翼地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嘻嘻!谢谢老爷爷!”朱悠红更加开心了,也不顾天气的寒冷,朝更加空旷的冰雪天地跑去。 “呵呵,朱家的两个女儿都不惧严寒,将来必堪大用。”道人轻捻白须,飘飘然向青砖小屋走去,也就在他推开木门的那一刻,一声孩子的啼哭响彻天际。 朱家二小姐终于在朱夫人怀孕三年零十个月的时候,诞生了。 天上的云层厚厚的压在所有人头上与心上,虽然已经将近傍晚十分,但是今个一整天,太阳都没有透出半丝光彩。相对于朱府里低沉沉的气压,朱悠红却十分高兴,全然忘了今天还粒米未进,还在房里对着发簪傻笑。奶娘推门进来了,终于发现了她的异状。 “大小姐!你怎么浑身那么冷!”奶娘一摸朱悠红的手就惊叫起来。还好今天老爷和夫人的心思都在二小姐身上了,要不然让他们发现自己疏忽了大小姐,自己绝对会吃一顿狠狠的排头。 “奶娘,你看这个,漂亮吗?”朱悠红对着奶娘举起了手中的簪子,说:“今天一个白胡子老爷爷给我的,他说什么耀眼,不明白啊!但是这个,闪闪亮的!”朱悠红咿咿呀呀地对奶娘说着,奶娘脸色一僵,大小姐碰到过无山道人? “那个白胡子老爷爷还对你说了什么?”奶娘急了,把手伸向朱悠红的衣襟。今天二小姐一出生便被那该死的道人冻成了冰块!他莫不是也在大小姐身上做了手脚? “奶娘你干什么呀!真讨厌!”朱悠红推开奶娘的,兀自对着镜子欣喜。 奶娘触碰到了朱悠红身上的暖气便也放下心来,叹了口气,像平常那样拉起了朱悠红的手说:“大小姐,老爷让家里所有的人都到前厅去。不过,你最好将这个东西留在屋子里,老爷不会高兴看到这个的……” “父亲不喜欢吗?这个可是会发光的呀!”朱悠红还是非常天真,奶娘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朱悠红嘟着嘴把头上的簪子拿了下来,每次奶娘都是这样,对自己很失望的时候就会这样摸自己的头。 “好了,跟奶娘过去吧。等一下记得了,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必须回答不要。”奶娘说。 “为什么呀?”朱悠红跟着奶娘走出房门,可还不忘仰着头问了一声。奶娘不语,直到快走到前厅的时候,才附在朱悠红的耳边小声地说:“大小姐,要是你还想看到老爷和夫人,还想每天都吃糖葫芦,就一定不要答应别人的任何事情。你要知道,在这个世上最疼你的人,只有老爷和夫人。” “哦!”朱悠红似懂非懂,就这样,被奶娘牵着走进了前厅。 前厅里,朱亭衣和头上缠着碧玉头带的朱夫人坐在正位上,旁边的下人抱着刚刚出生的朱悠岚立在一边,一个白胡子蓝衣道人站在朱亭衣跟前,一言不发。 当奶娘牵着朱悠红进来的时候,旁边立刻有下人将正厅的门关了起来,用暖炉将门重重地压着,不让一点冷风透进来。而白胡子蓝衣道人也脸色一喜,对朱亭衣拱了拱手说道:“丞相大人,二位小姐只要诚心向道,必有大作为!” “无山道长,这个……我与内人只是想好好将两个女儿抚养长大,其余名声作为,我想并不是两个小女儿能承担的大任。”朱亭衣脸色一白,难道这个无山还看不出来吗?女儿家家,好好长大嫁与好人家,比什么到昆仑修道得以成仙要平顺多了! “朱老爷!本道人日观天象,十余年后剑城有大劫!而化劫的辅星便出现在贵府!如若两位小姐不学有所长,难保十余年后的安稳!倒不如辛苦几年修道积福,日后自当建功立业!”道人义正言辞地说,那神色,那语气,还有他说话间胡子飘摇起来闪烁的淡蓝色光芒,都将朱悠红紧紧地吸引住了。 ------------ 第二章 :探君心(二) 更新时间:2008-12-02 “爹爹,修道是什么意思啊?”一片寂静中,朱悠红甩开奶娘的手跑到父亲旁边,拽着父亲的衣裳奶声奶气地问到。 “悠红乖,不要多问。”朱亭衣随手摸了摸大女儿的头,想简简单单地将女儿打发了,可是朱悠红却少见地不依不饶起来,摇着他的手大声地叫了起来:“爹爹,是不是修道了就可以像老爷爷一样随手就做出闪闪发亮的珠子来?那悠红也要,也要!” “哇哇哇!”旁边被抱着的朱悠岚也大声哭喊起来,朱悠红被妹妹的声音吸引,也一下忘了自己正在跟父亲撒娇,转过头去,跑到侍女的身边高高伸着手喊:“妹妹,妹妹,我也要抱!” 侍女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朱悠红手轻轻地碰了碰妹妹圆圆的脸蛋,暖暖的,身上还带着竹林特有的清香。朱悠岚被朱悠红摸了一下,居然也不哭了,一双大大的眼睛眨啊眨,黑色的眼珠子闪烁着水汽化成的光晕。 “妹妹怎么没有眼泪?”朱悠红好奇地问侍女,侍女却也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你的妹妹与你一样天赋异禀,不惧寒冷。”无山道人走到悠红身边,轻轻拉起了她的手,就在朱悠红指尖划过的地方,朱悠岚脸上便也凝出了蓝色的冰晶颗粒。 “老爷爷,妹妹的眼泪好小一颗哦!” “呵呵,那你愿意让妹妹的光变得更加漂亮吗?” “当然了!这样妹妹也有漂亮的发簪了!” “那,你愿意跟老爷爷到昆仑山去吗?那里的天永远都是蓝色的,到处都是发着蓝光的漂亮石头。” “好……”朱悠红只吐出了一个字,朱亭衣便大声叱喝起来:“奶娘!将大小姐带下去!” “哈哈!”无山道人大笑起来,朱悠岚的手不知道怎么从包袱里伸了出来,紧紧地拽住了姐姐的手,那力气大得让侍女都惊讶,因为她发现大小姐和二小姐就像两尊相连着的石像,紧紧地长到了一起,无论如何也扯不动! “来人啊!将这道人请出去!”朱亭衣高声喝道,如果不是这个道人三年前救了夫人的命,他怎么也不会让他再次进府。 “朱老爷,我本济世道人,不求富贵只遵天命,你何必苦苦为难?”无山道人音如洪钟,声声震鼓。 声毕,侍女手中的朱悠岚已经不见,门府洞开,狂风卷着冰雪刮向茫茫的黑暗。只剩下被奶娘紧紧攥住了的朱悠红,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已经混乱成了一团的前厅。 爹爹愤怒地咆哮,娘在无助地哭泣,侍女害怕得浑身颤抖,只有奶娘佯装镇定地死死搂住自己。 “老爷爷把妹妹带到一个有漂亮蓝色石头的地方了。”朱悠红说,她也是这么一直相信着的,然后在父亲母亲加倍的呵护下如花般娇艳地成长起来,一直到她八岁。 与五年前那个冬天不一样了。 天还是一样的冷,雹子打得屋檐劈里啪啦作响。宫里的人早上就已经来过了,留下了一册厚厚的礼单,说什么是皇后的打赏,给未来的皇子妃。朱悠红倒是一点都看不上那件最贵重的,绣着金线塞着万金蚕丝棉的礼袍长袄,她从来都是最喜欢赤着脚在雪地里玩耍,穿那么厚,哪还能跑得动?若是给巷子里的小孩们追上扔了雪球湿了衣裳,回来就又要被娘责备了。 可是礼单里总会有一些冰冰凉的东西,譬如深海珍珠,譬如万年水晶,这些朱悠红全部照单全收一件不漏。奶娘总说自己是个小守财奴,可以她哪知道,自己最喜欢的,还是被冻结成怪模怪样的冰。 晚上,丞相府尤其地热闹起来。 谁都知道贵为左丞相的朱亭衣只有一房正妻,这么多年了也只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还在五年前被人抱走了。那么剩下的一个长女自然是家传的宝贝,而且听说宫里已经将这个女孩预定下来做皇子妃了,说不定,她还会是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 此时不巴结,还等到什么时候? 于是国公府派人送来了剔透的冰灯,太宰府送来了冻在冰块中的一整株腊梅,就连与左丞相素来不和的右丞相,也派人送来了一打最上等的夜明珠。――谁叫右丞相家一个女儿都没有,要不然右丞相也有可能会成为国舅了。 这一次,是所有人都忘了朱悠岚的存在,也都同时忘了朱家的另外一个女儿,也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诞生的。 滴水成冰,呵气落雪,只有八岁的朱悠红坐在窗边吹着冷风,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妹妹,妹妹……” “姐姐!”这一年,终于有人回应了她。 那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穿着蓝色绣金的单薄衣裳,站在剔透的冰灯旁边冲她用力地挥着手。 “娘!妹妹回来了!”朱悠红大声地尖叫起来,那幼嫩的童音飘散开去,落进朱家每一个人的心底。 “妹妹,妹妹,我教你弹琴好吗?”朱悠红拉着朱悠岚回房,窗户依然开着,房里的古筝被冻成了一块硬邦邦的木头。 “可是,我明天就要回昆仑山了呀,这一个晚上,我连弦都认不清楚。”朱悠岚嘟着嘴抱怨。 “那我教你认字嘛!你看,家里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帖子呀!”朱悠红一点都没觉得沮丧,反而搬出了砚台石墨,已经挥手叫侍女去准备宣纸了。 “可是,姐姐你不爱关窗,墨都全部冻上了,根本写不了字呀!”朱悠岚继续抱怨着。 “那,那我给你梳头!”朱悠红额头上都急出了冷汗,这个妹妹怎么冷冰冰的一点也不可爱!她刚出生的时候脸还皱巴巴的时候,比现在暖和多了! “好嘛!”朱悠岚终于勉强地同意了。她真的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师父一定要自己赶那么远的路回来看望这个笨笨的姐姐。可是,当那只软软的手在她头上轻柔地拂过,与昆仑山上能将头发甩到脸上扎出血的狂风相比,她似乎更喜欢这样的触碰。 “妹妹,到今天你就五岁了呀,你要学会自己穿衣服,学会自己吃饭,不要和夫子生气,因为夫子是教你写字和算术的人,要是你不会算术,以后就不知道该用多少颗珠子攒项链的哦。”朱悠红边帮朱悠岚梳头,嘴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朱悠岚心头暖暖的,第一次发现原来师父竟然是如此英明,他一定要自己回来这里,说这里是自己的根…… “一梳梳到底,盘头做新娘,新娘进花轿,新郎呵呵笑。”朱悠红念着市井里学来的儿歌,笑眯眯地把朱悠岚按她心目中的漂亮样子弄好,对她来说,漂亮的妹妹是从漂亮的蓝色雪山上回来的,而漂亮的妹妹在冷冷的冬天里还是穿着漂亮的蓝色纱衣,当然是很应该的一件事情了。 但是,除了她,府里所有的人都害怕与朱悠岚共处一室。就连朱亭衣和她们的母亲进到朱悠红的房间,也都穿着最厚实的狐皮长袄,也是理所当然的,朱悠岚十多年来在朱家从来没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她只跟朱悠红同睡一张床,也只有朱悠红能忍受她不经意间释放出来的阵阵寒气。 生辰夜晚的宴会总会过去,两个小姐妹共处的第一个晚上,也如细雪落后的晴朗天空,什么都没有了。 日头再次落下,朱悠红捧着冰糕去找妹妹的时候,房间里门户洞开,呼啸的风掠过,里面空无一人。 朱悠红感觉自己被遗弃了,她不想面对那些对她很热乎的人,可是妹妹怎么就不带她走呢?她明明对她已经那么好了,就连最喜欢的冰糕都要分给她一半了…… “姐姐,五年后的今天我还会回来。”――一张纸条贴在门上,对于朱悠岚那比昆仑山的冰更坚硬、比昆仑山的风更散漫的性子来说,这张纸条便是她承认这个所谓的“家”的证明了。 “哇!”想到还要五年才能再有人陪自己冬天出去吹风,朱悠红手中的小碗落到地上摔得粉碎,眼泪也像断了线的冰珠滚落。 ------------ 第二章 :探君心(三) 更新时间:2008-12-03 朱悠红十三岁那年的生辰非常盛大。谁都知道朱家的二小姐今天将归来,就连宫里都派了大太监华公公前来祝贺。 朱悠红像是被供奉的菩萨一样身着华丽的白狐皮长裘坐在大厅的次位上。大厅的门被封得严严实实,外面寒风呼啸,里面如春温暖。――朱悠红当然受不了,她最讨厌的就是夏天,平日里就连凉爽的春日,她在房里都要挽起袖子吃着冰镇的糖葫芦或者冰糕。但是母亲说的,今天外面来的人很多,家里已经有妹妹是怪人了,这个做姐姐的当然要表现出常人的样子。――一般人,谁在大冬天的还开着窗户赤着脚吃着冰糕? “摆出这阵势,是迎接妹妹,还是不打算让她进这个家了?”朱悠红小声地嘀咕起来,悄悄踢掉了裙下的暖靴。 “不要胡说!”朱亭衣小声地呵斥着。然后突然狂风四作,一片冰雪铺天盖地的朝大门压过来。两丈余高的雕花紫檀木门咯吱作响,随时都有垮塌的可能。而一丛又一丛冰柱适时地在大厅正中平白出现,然后生长起来。在所有人惊骇但又佯装镇定的眼神中,门垮了,被冻成一块硬邦邦的木板抵在了冰柱上,雪扑来,火炉也熄了,一个浑身上下都缠绕着冷峻气息的蓝衣少女出现在大厅正中。 “太热了。”朱悠岚说。 “咳!”朱悠红适时地咳嗽了一下,提醒她这里还有很多其他人。 可朱悠岚的眼睛却直接跳过了身着华服的宫中来人,也自然跳过了父亲母亲,落到了姐姐朱悠红的身上。 “你穿那么多,不重吗?不热吗?”这是朱悠岚的第二句话。 朱悠红咧开嘴笑了,甩掉长裘站起身子朝妹妹奔过去,全然没有发现就在她甩掉的白裘之下,有一双漂亮的红色暖靴,正咧开嘴就像在笑着一样。 朱亭衣和妻子的脸有些发绿,一向端庄的大女儿怎么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就掉了链子?让宫里的人看了去,还不知道会怎么评论悠红…… 华公公摇着头浅笑,他身边的一个少年却突然闪过身子朝朱悠红刚才坐着的地方奔去,一把抓起朱悠红的靴子便转身朝门外跑去。他的前方,朱悠红已经拉着朱悠岚的手来到了雪地上,在寒风中,一身嫣红长纱和一身水蓝轻衣的少女一左一右地立在腊梅前,怔怔地看着这个追出来的少年。 “你的靴子掉了。”少年说,然后羞涩地抓了抓头。 这是东方烨庆第一次与朱悠红说话,也是东方烨庆第一次看到号称剑城里最神秘的官家小姐朱悠岚。 “呀,我都没注意!谢谢你了!”朱悠红脸也臊得通红,接过靴子,可是却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朱悠岚撇了撇嘴,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少年,于是转身朝腊梅深处走去。可是就在她离开的瞬间,少年拽住了朱悠红,重重地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转身朝大厅跑去。 朱悠红完全傻在了原地,此时她才第一次发现,原来世上除了妹妹,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也散发着同样好闻的水的气息。 寒风依旧呼啸而过,今年,朱悠红将自己收到的、轻的、能带走的所有生辰贺礼都打成了一个巨大的包裹,硬是要朱悠岚带回昆仑山,朱悠岚撇着嘴抖开包袱,只拿了最上层的一条珍珠手串和一块碧玉项坠。――关于首饰,两姐妹虽然远隔万里千山,但爱好却极其相似。只喜欢冷的、寒的,就算再怎么炙烤也不会热起来的东西。譬如珍珠,譬如玉。 这一年,也是次日,朱悠岚又留下一张纸条就飘然而去。只不过纸条上面的字与五年前不同,上面写着:是他吗?虽然我讨厌他,但我五年后会再回来。 “是他,一定是他……”朱悠红完全陷入了俊秀少年羞涩的微笑中,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有十岁的妹妹会说讨厌他。 于是,在甜蜜的揣测中,美丽的冬天过去,春天的湿暖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东方烨庆的生母是只是一个才人,得遇圣恩诞下二皇子东方烨庆之后被册封为嫔。而大皇子的生母是德贵妃,就算当今灵皇后没有子嗣,那么储君的人选也没有太大悬念了。所以,东方烨庆打小就不需要每天读三个时辰的书,也不需要每天练三个时辰的骑马射箭,更不需要每天早上夜间都到皇后宫里去请安。 也只有他才敢耍着赖皮让华公公偷偷带他出宫去看朱丞相家的二小姐归来。不过朱家的悠红明显可爱多了,那个妹妹……还真没注意到她长什么样。反正她快成仙了吧?像她这样的半仙当然不是自己能企及的,要是大哥在,倒是可以去跟她说说话吧。――东方烨庆如是地想着,然后偷偷看一看外面的日头,日上三竿的时候,悠红也该下学了,她说今天想到祝山后面的凉洞去玩,外面实在是太热了。 “烨庆!”朱悠红大老远就看到了东方烨庆,三步并作两步朝他跑过去。今天她可是瞒着家里的人偷偷跑出来的。虽然也隐隐约约知道了男女之防的意思,可同时也知道了自己会是将来的皇子妃。――烨庆不就是皇子吗?能嫁给烨庆就好了。 朱悠红心里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脸上也满是红晕。东方烨庆嘻嘻的轻笑着,举起手轻轻地擦掉了她额上渗出的汗水,心里满满的全是幸福。――待悠红再长大一些,就去向母后请旨吧,就算母后向来不太待见他,可是悠红只是个大臣的女儿,与自己情投意合,还真的就再也没有比这更美满幸福的婚事了。 两人怀着相同的心思,向着树林的深处走去。那里是整个祝山最神秘的地方,从来没有人想过要过去看看,因为一靠近就会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也没有人敢过去看看,因为那是东方氏严令禁止人进入的地方。 朱悠红可不管那些,她只知道这个地方很凉快。若是像其他的溶洞一样存有千年的寒冰,那么就算是夏天,也能没有禁忌地制作冰糕了! 东方烨庆也不管那些,他只知道悠红喜欢凉快的地方喜欢冰糕,反正整个祝山都是东方家的,自己这个二皇子虽然说不受重视,但去看一看也肯定是可以的。 想着想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石窟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 第二章 :探君心(四) 更新时间:2008-12-05 原本茂密的树林在这里被一刀断绝。刀锋之后,是生机无限的祝山;刀锋之前,红土地面上光秃秃的连一根草长不出来。从下往上望去,高耸着的山崖将春光遮蔽,黑色的石头如龙牙般蜿蜒向下,整个石窟就像一张大张着的龙嘴。丝丝寒气拂面而来,伴着风刮过的呼啸,还隐隐约约地能听到石头滚落深谷的声音。 “这样的地方会有千年寒冰?烨庆你没骗我吧?”朱悠红有些胆怯了,她毕竟不是神通广大的妹妹,要是妹妹在这里,一定早早地就飞身下去了吧? “去看看就知道了。”少年的倔强也被激了起来,好奇心与好胜心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表露无遗。东方烨庆用力地拍着胸脯大声地说:“相信我!我可是东方家的人!这里是东方家的……”本来想说禁地的,但是看悠红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东方烨庆刚吐到嘴边的话转了一下打回肚子里,再出来的时候却变成了:“圣地!” 谎话似乎说起来就像滔滔江水延绵而下,只需要借力行船,便会被推向深渊。 “这里是我们家族的圣地,我怎么说都是东方家的人!这里对我来说还能有什么危险?”他没有再犹豫,抓起朱悠红柔软的小手快步向前,踏过了那道红与绿的交界。 “咣当!”一声轻响,好像什么东西摔碎了。 “有声音!”敏感的朱悠红听到了,赶紧扯了扯东方烨庆的手,两个人都停了下来。眼前还是石窟,身后还是树林,什么东西碎了? 什么都没有啊! 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朱悠红想了又想,这里是祝山,是皇宫所在的龙脉之地,应该……真的没有危险吧? 她迟疑地向前迈了一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天地间一片寂静,就只有刚才听到过的风的呼啸。 东方烨庆胆子迅速地壮大,拉着朱悠红一路小跑,一溜烟就来到了石窟的洞口。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祝山石窟正上方的天空上出现了一道裂纹,一条蓝色的光芒蛇般逶迤地朝皇宫滑去,冲向了正在皇家围院里练习马术的东方郡威。 “有人擅闯禁地!”东方郡威心头一凉,龙牙石窟向来是禁地,每三年皇家就会秘密派遣数十位御用法师前往加固。他是东方氏族这一代的长子,封印自然也就与他身上的血缘联系了起来。要走过那道封印,需要东方一族的血缘还有能与石窟的寒气相融合的呼吸! 想都不用想了!是的,剑城里正巧有这样的两个人!朱丞相家的长女朱悠红,与自己的弟弟东方烨庆! “来人啊!调最近的近卫军到龙牙石窟!”东方郡威高喊,用力一抽马鞭,人影一晃,再定睛一看,马已经跃到了三丈开外,朝龙牙石窟的方向直直冲去。 而龙牙石窟的门口,朱悠红和东方烨庆正站在一块一人高的石柱前商量着。 “在这里留几个字吧。”东方烨庆抬头看了一眼石窟,用力地咽了咽口水说。其实他后悔了。越往前走,那寒风越盛,就连原本隐约的风啸,也变成了真真切切的呜咽。――这个时候,就算能晚一点点走进去都好。 “也好……”朱悠红侧过脑袋,她怎么老觉得身后有人?阴阴冷冷的,老在自己耳朵边吹着凉气。 东方烨庆从靴子里抽出小刀,一下一下慢慢地在石头上比划起来。金玉相抵,发出铿锵的叮当声。声音被风刮进石窟,变大了之后又被风吹了出来,刺得人耳朵生疼。 “咚――咚――咚――”东方烨庆的脸色也开始发白了,他明明只是轻轻地在石头上刻着自己与悠红的名字,为什么反馈回来的声音那么大? “轰隆――轰隆――”石窟里传出巨大的声响,这个时候朱悠红终于忍不住了开始抱怨:“你轻点!太吵了!” “可是――我已经没有――”东方烨庆的脸色刷的一下青了,他刚才就已经停下了手,可是声音仍旧越来越大,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喷涌而出…… “快回来!”一声高喝响起,东方郡威铁红色的骏马在树林与红土地的边缘高高地扬起了蹄子打着响鼻,它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前进了。 就像海上迷茫的旅人看到了灯塔,也像沙漠中快要渴死的骆驼看到了绿洲,东方烨庆和朱悠红找到了方向、也有足够的理由朝东方郡威奔去! “轰隆!轰隆!”山崩般的轰响越来越快,就像有千军万马在身后飞驰,东方烨庆用力拽住朱悠红向前飞奔,朱悠红却跟不上他的速度,于是脚上一软重重地向前扑去,东方烨庆没留神,被朱悠红带倒在了地上! 他们的身后,石窟的正中,出现了无数血红色混沌的影子。鬼哭狼嚎般的叫声潮水般冲击而来,东方郡威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下马,只是一瞬间就掠到了朱悠红的身边,一手拧着她的腰带将她向外推去,另一只手扯住东方烨庆的肩膀向外甩。 三个人就像风一般向树丛飞去,可那红色的血雾已经冲到了东方郡威的脚跟之后! “喝!”东方郡威猛提了一口气,脚用力踹向地面,三个人猛地向前飞了一丈,砰砰砰三声巨响,全部都重重地落在了草地上。 战马的嘶叫声嘎然而止,因为它高高扬起来的头与蹄子还有前半身都被笼罩进了血雾之中,然后,消失无影。血腥味四溢,红色雾气停了下来,然后比来时更加飞快地向后退去,只须臾,便再次消失在了龙牙石窟的黑暗里。 原来刀锋一般削过的草地与红土的界限,很明显地向外移动了两尺。 砰,战马只剩下半截的身子无力地倒在了界限之外,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所有人的眼。 啪! 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东方烨庆的脸上,东方烨庆却两眼圆瞪,呆呆地看着天空。 东方郡威二十年的生命中他还没有如此气愤难当,两道浓浓的剑眉倒立着,浑身上下都满溢着不怒而威的气势。“擅闯禁地!”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恨不得将这个蠢货一巴掌打死在这里! ――擅闯禁地。这是朱悠红听到东方郡威说的第二句话,并且,也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句话。禁地若能擅闯,那还叫做禁地吗? 就好像那横亘在人们头上的禁忌,若能破除,那还叫做禁忌吗? ------------ 第二章 :探君心(五) 更新时间:2008-12-08 禁忌之一,次子不能挑战长子的地位与权威,尤其是在皇家。 禁忌之二,不要试图改变人们对禁忌之一的看法。 比如现在,东方郡威作为靖河国的大皇子,虽然不是灵皇后嫡出,但是灵皇后却已然默认了他储君的身份。所以他才能让人将东方烨庆押到殿前,责二十廷杖,然后罚面壁思过二十日。 东方烨庆不甘,凭什么同是姓东方,同是国主一脉所出,也同样是非嫡出的他却有完全不同的待遇?于是他哭着将国主闹到了殿前,国主淡淡地看了一眼东方郡威,东方郡威行礼,然后站起身子说:“擅闯禁地,打破封印,让界限向前移动了三尺。” “哦,轻了。你主事吧。”国主说,然后转身离去。 东方烨庆在他身后大声地哭喊,可是廷杖却从二十下变成了四十下,面壁思过从二十日变成了四十日。 同时,朱亭衣也被宣到了殿外,看到了被吓得魂不守舍的大女儿。 就算朱亭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大皇子严峻的脸色上也不难看出,出大事了,罪魁祸首之一还是自己的女儿。 “悠红,向大皇子请罪!”朱亭衣扯了扯女儿的衣裳,让她跪下,可颤抖着的朱悠红只是艰难地摇了摇头,还是直直地立在那里。 “大皇子恕罪!”朱亭衣心知女儿的倔强,于是只好自己跪了下来,朝东方郡威不停地磕头。 “丞相大人!”东方郡威当然不会让他真的将额头磕出血来,于是立刻将朱亭衣扶了起来,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朱悠红,重重地叹了口气,用近乎沮丧的音调说:“我虽然真的非常欣赏如朱小姐般倔强的女子,但你要知道,我若晚到一刻,你便要丧生在那里。对于只剩一个女儿在身边的朱丞相,你要如何交代?――而我惩罚烨庆便是要让他知道,并不是靖河国里的一切都在东方一族的控制之中。他缺乏最根本的敬畏之心。” “若你能一开始就把龙牙石窟的秘密告诉烨庆,他就不会犯下这样的罪过!”朱悠红鼓着血红的双眼瞪着东方郡威,就算他刚刚才救了自己,可是他也不是没有过错的! “他知道那是禁地。而我如他一般年纪的时候,是绝不会有触碰禁地的心思的。”东方郡威的口气虽然不重,但反责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差点害了你的是东方烨庆,而你却在责怪救了你的人? “烨庆是好人,他绝对不会有恶意的!”朱悠红几乎失态地叫了起来,被朱亭衣拽住一把捂住了嘴。 “哼!”东方郡威冷哼一声,甩手转身而去。在快走到门前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他的声音却如洪钟般响起:“慈不掌兵,善不救国!” 朱悠红心里一震,的确是这样的。就算烨庆没有恶意,那道界限也明明白白地向外移动了三尺,还吞噬了一匹战马,如果,只是设想的如果,那个禁地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擅闯,一次又一次的向前移动三尺,祝山能有多少个三尺?剑城呢?剑城百姓呢?又有多少个三尺可以供之侵蚀? 他,也只有二十岁,便已经想得那么远了吗?朱悠红嘟着嘴,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被松了一口气的朱亭衣半拉半拽地拖了出去,踏上马车回了朱府。 ――朱悠红十三岁生辰过后的第一个春天,也是东方郡威二十岁、东方烨庆十五岁的那年春天,他们三人之间产生了碰撞。从此,东方郡威注意到了朱悠红的倔强与坚定,东方烨庆注意到了作为储君的权威与地位,朱悠红也开始在想,如果那天东方郡威没有及时赶到,东方烨庆与自己会不会双双丧生在那个刻着他们名字的石柱之下? 可有些事情毕竟是很难改变也很难阻止的。比如流水,也比如,时间。 好了伤疤本来就应该忘了痛,可是东方烨庆没有忘记。他从十五岁那年就感觉到了,他本来以为大哥最多就是成为将来的国主,领导整个靖河国而已。可是他却没有想过,当这个事实提前以那样的方式展露在他面前的时候,竟让自己如此不堪。 他变了。 从面壁思过的惩罚中走出来之后,东方烨庆从此不再偷溜出皇宫,如果每天东方郡威读三个时辰的书练习三个时辰的武术,那他就读四个时辰的书练习四个时辰的武术。如果东方郡威到御书房听事,他就去找下了朝的大臣谈论国情。以左丞相朱亭衣为首的一群人对二皇子的勤奋感到惊喜,作为老者,当然乐见其成,大皇子以后有个得力的人辅佐也很好啊。只是渐渐地三年过去,二皇子提出了很多对于整治河工的意见,一条条落到实处后,竟然真的没有再发过大水。然后二皇子又下到军营,与士兵同吃同睡,在吸取了大量的意见后,向朝廷提出安置士兵家人的办法与规定。 东方烨庆十九岁,朱悠红十七岁那年,东方烨庆又降身参加科举,一举拔得头筹,在殿试中国主为避嫌,将东方烨庆判为榜眼。――但他已经够耀眼了,他是靖河国历史上第一个参加科举的皇子,然后,一举成功。 “二皇子可堪大任!”朝廷里如此的言论渐渐多了,所有的人都对靖河国的未来充满了信心,但是这个时候仍旧还没有人考虑过,二皇子究竟会不会取代大皇子成为储君,毕竟这储君之位已经空置了许多年,如果国主真的有意立大皇子为储君的话早就有动作了,何必等到二皇子崛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方烨庆的胸膛越挺越高,信心也越来越足。反正自己与大哥都不是嫡出,谁都有可能做到太子这个位置上。 不过朱悠红却不这么认为。她始终怀着淡淡的忧伤说:“烨庆,你当初说过的,只想与我成为平平凡凡的王爷与王妃。在剑城之外还有一块自己的封地。不用操心那些琐碎的事务,只需要每天陪着我,等妹妹五年一次的相聚就可以了……” “悠红,你不懂。”东方烨庆骄傲满满地说:“母后的态度虽然看起来明朗,但是事实上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要是悬而未决,我为什么没有机会?我能给你更高的地位!我要你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我不想成为皇后。若不是为你,我早几年便会对父亲说我要到昆仑山去了。”朱悠红低下头,心绪有些不宁了。倔强如她,也难免会有自己的想法:自己都十七岁了!剑城哪家的闺女到了十七岁还没有嫁人的?自己是皇家早几年就定下了的皇子妃,当然没有人敢上门提亲了,可宫里老也没个表态,事情再这样下去,那市井间的流言就可难听了!还倒真不如去了昆仑山,不用再在这个夏天逼仄难受的剑城里熬日子了。 “悠红,不要急。明年,我保证!我一定会再有作为!然后请求父皇赐婚!”东方烨庆笑眯眯地捏了捏朱悠红的脸,他也想早一些把这个姑娘带回宫,要不然夜长梦多,万一指婚指到了大哥身上可怎么办? 一语成辄。 ------------ 第二章 :探君心(六) 更新时间:2008-12-10 当年冬,朱悠红十八岁生日当天,朱悠岚按惯例回来了。家里是张灯结彩,今年说不定就是家里最后一次帮大小姐举办生日宴会了!――下一年,大小姐就应该成为了皇子妃,在宫里召开生日宴会了! 他们的确是猜到了,这的确是朱家最后一次为大小姐举行生日宴会了…… 但当时,朱悠红是十分兴奋地拉着朱悠岚的手说:“妹妹,如果我成为了皇子妃,我一定要给你打一支全靖河国最漂亮的簪子!就用白色的金子抽丝,用最大最好的夜明珠镶嵌在上头!我知道你那边风大不能弄步摇,就做成单的镂空簪吧!配上妹妹的水蓝色衣裳,会很美很美的!” “是他吗?我讨厌他。”朱悠岚淡淡地说,好像这样的消息并不能影响她的心智,但是她也知道她的喜好并不能左右朱悠红和父亲的决定,所以,她只能表示自己的淡漠。 “那……我们吃冰糕吧……”朱悠红第一次感觉跟妹妹没有了共同话题,虽然每次都是她在说朱悠岚在听,但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难受! 这一夜,朱悠红近乎无眠,朱悠岚却睡得很香很甜。 早晨起来的时候,朱悠红的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纸条。朱悠红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就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但朱亭衣起来的时候,却发现房间外面多了一个小小的锦盒,锦盒下面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父亲,若家有不测,将血冰投入火中,我便会回来。 朱亭衣苦笑,当年无山道人说的话仍然回荡在耳边:剑城将有大劫! 他是让悠岚回来帮助朱家度过劫难的吗? 月末,星坠东海,落方城堕。 国主震怒,民心慌乱,灵皇后下令各地将玉女童男送至后宫,并建造铛铃殿,百余妙龄女子手执银铃,舞蹈而不分昼夜。国主才稍稍平复。 在一片紧张却欢乐的气氛中,人人自危。东方烨庆细心地注意到了,原来没有人住着的灵子殿,戒备比往年多了十倍。守在外面的近卫军个个都是陌生面孔,对任何人都生疏而不客气。东方烨庆谨记着自己的身份,没有丝毫打探的念头。 春,灵皇后迎回失散多年小皇子离。国君大喜,大赦天下,改国号升平。 ――原来,灵子殿里住着的人叫做“东方离”! 东方烨庆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外面开始有了传言,为什么国主那么多年未立储君?就是因为三皇子自小就被掳走,那个闪耀着黄金光芒的位子,是特地为东方离而设的! 外面的人懂些什么?这个东方离本就是凭空出现的人物!在宫里住了那么多年,他还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自小被掳走”的弟弟!有人能从这座隐藏了不知多少秘密的皇宫里掳走灵皇后“最疼爱”的小皇子?那根本就是扯谈! 东方烨庆愤怒着,东方郡威狐疑着,朱悠红担心着…… 终于,那个最小的弟弟在新一年的春天第一次月圆之前拜祭了祖先,正式被封三皇子。跟着这道封书下来的,还有一道不起眼的御旨,上面说:鉴右丞相朱亭衣长女朱悠红,才貌双全,品端德正,故,赐婚大皇子东方郡威。秋日完婚。钦此。 东方烨庆的担忧终于成了事实。 虽然已经过了春节,但是天气还是没有转暖。朱悠红坐在房间里,大敞着门和窗户,心如死灰。她虽然不至于讨厌东方郡威,但是宫里的人应该都知道啊!自己从小素与烨庆交好,就算国主有些糊涂了,也不至于那么荒唐吧? 不想,真的不愿意啊……朱悠红委屈地趴在窗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地流下来,滴在已经半融化了的雪堆中。冬天将要过去了,冰块也都要化掉了,等到银杏叶子变成金黄色,自己就要嫁入宫中,从此烨庆再也不会抱着自己在草地上看星星,再也不会带着自己到湖边看小鱼,也更不会费尽周折在夏天弄来冰糕,只为了自己的一个笑容了……而大皇子,那是一个如此严肃的人啊,他一定不会允许自己冬天敞着大门睡觉,也不会在花灯夜牵着自己到集市上看花灯,更不会允许自己还这样散散漫漫地不知将来会如何! 妹妹这个时候要是在自己身边该多好啊! 她踏过的地方会凝出冰霜,她能驾驭昆仑山的狂风在天上自由来去,她想回家便回家,想离开便离开! 好羡慕啊……要是自己能有妹妹那样的本事,就算真的抗旨拒婚,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吧? 朱悠红越是想,便越是不甘。可与她的心思不同,这件事情反映到了东方烨庆的心里,却完全不是那个样子了。 三天之后,东方烨庆终于忍不住了,等到天色一暗就朝百宁殿跑过去。他知道这个时候东方郡威已经在读书了,肯定在书房里。 砰,东方郡威的门被东方烨庆一脚踢开,被吓到了的太监张皇地看着东方郡威,冲进来的是二皇子,可不是自己能拦得下来的人物啊! 东方郡威冲太监点了点头,看大皇子没有责备自己,太监心绪宁了下来,退着向后几步,带上了门。 “大哥!枉我还叫你一声大哥!难道你不知道我与悠红的心思吗?”东方烨庆大声地叱问。 “小声一点,你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件事情?”东方郡威放下了手中的书,横着眉毛看着自己的弟弟,他小时候不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这几年他很有志气,这很好,但并不表示他就可以不受任何约束! “我还有什么好怕的?都是你!”东方烨庆重重一拍桌子,毛笔咕噜一下坠到地上,点出一个黑色的墨圈。 “烨庆!不要胡闹!”东方郡威皱了皱眉头,他在说什么? “之前所有人都认为你肯定是太子了,所以没人在乎我,没人重视我!就连父皇都默许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责我廷杖四十!你们,你们究竟有没有当我是儿子弟弟!”东方烨庆暴躁地高吼,十五岁那年的耻辱,他一直还记在心上! “堂堂男儿,错了便是错了,难道连认错的勇气都没有吗?你的心胸太狭窄了。”东方郡威深深地叹了口气,原来,他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开始努力的。 “过了几年,父皇和母后没有将你封为太子,还一直嘉许我的成绩!我本以为,我也是有机会的!可是,那个离,他出现了!为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就像龙牙石窟的秘密一样!我能拥有的只有悠红了,为什么你还要跟我抢她!为什么!” “够了!”东方郡威有些恼火了,二弟越说越过分,再任由他这样说下去,岂不是就要开始质疑父皇和母后的英明与威信了? ------------ 第二章 :探君心(七) 更新时间:2008-12-11 “不够!”东方烨庆血气上涌,拿起桌上的镇纸朝东方郡威用力地掷去。东方郡威手轻轻抬起,那镇纸就已经飞到了他的面前,冰凉的玉质带着丝丝寒气侵向眼睛。东方郡威丝毫不用考虑地头一侧手一扫,镇纸转了个方向朝旁边飞去,一声巨响,重玉镇纸砸到墙壁上,摔成无数细小的粉末纷纷扬扬地飘散下来。 东方烨庆欺身向前,跟着镇纸过去的拳头也到了东方郡威的身边,东方郡威这次却没有闪躲,一双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冷漠却又饱含深意。 砰,东方郡威的脸狠狠歪向一边,嘴角渗出鲜血,半边脸也肿了了。 可是东方烨庆却不依不饶,另一个拳头跟了过来,用极快的速度抽向东方郡威的身子。砰砰砰,一连串的撞击声过去,只剩下东方烨庆吃力地喘息,东方郡威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闷响。 “我知道你恨,如果打我一顿就能发泄你的怒气,你就打吧。但是你要知道,现在的东方一族有三个皇子了。我们的三弟,离,来历莫测,我怕是母后的一手操纵。而剑城也越来越不对劲,从落方的消息传开,城里的妖气就越来越猖狂。现在不是顶撞母后的时候,你要三思。”东方郡威冷冷地说,就好像刚才东方烨庆只是在帮他挠痒痒一样。 “另外,烨庆,母后将朱悠红许配与我,也许就是要挑起我们兄弟之争。――我会保证好好对待她,所以,希望你以大局为重。”东方郡威这个时候,才反手擦掉了嘴角的鲜血。 “不!我要去找母后!”东方烨庆脸色一变再变,在一阵沉寂之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随即夺门而出。 他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东方郡威一直命人打听长庆殿的消息,而太监们的回报却永远是:二皇子那夜到冲到灵皇后的寝宫,在与灵皇后起了争执之后,大吼着说不想再继续当皇子了,就跑了出去。 其实东方郡威不知道的是,东方烨庆一跑出宫去,就到了朱悠红的院子里。 “悠红!跟我走!给你自由!”东方烨庆的脸已经扭曲了。他死死地抓住朱悠红的手,朱悠红有些害怕,可是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走!现在就跟我走!”东方烨庆咆哮起来,朱悠红终于开始摇头了。一开始还是轻轻地,随着东方烨庆怒火的上扬,朱悠红的头摇得越来越快! “不要!我还有爹爹,有娘!我妹妹每五年都会回来!她只能跟我在一起!”她小声地尖叫起来。 “悠红,你不是说过要跟我一生一世的吗?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要跟我做一对云游世外的逍遥夫妻!”东方烨庆的眼睛赤红,可是口气却一下软了下来,好声好气地开始劝解。 “呜……可是,皇上已经赐婚了啊!我这一走,你叫我爹爹怎么办?还有朱家上上下下的那么多人!万一皇上降罪了怎么办?” “究竟是我重要还是他们重要!”东方烨庆突然爆吼,死死抓住她的手将她按到了墙上。 “不要!”朱悠红尖叫起来,锐利的声音划破天际,府里的灯亮了,就在她挣扎的时候,朱亭衣光着脚冲到了她的房里。 “二皇子!三思啊!”他也惊了,只能无力地喊。 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中,东方烨庆血红血红的双眼突然澄明下来。出乎人意料地,他放开了朱悠红,慢慢慢慢地退到了窗边…… “悠红,如果有一日你想我,还记得那里吗?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刻下名字的地方……”说完,他突然转身朝上一跃,消失在了茫茫的黑暗中。 “烨庆!”朱悠红突然也从呆滞中反应了过来,不对,东方烨庆不是那种人!他虽然有些轻浮还有些自傲,但他只会跟礼教抗争,绝对不会让自己那么为难! “烨庆!回来!”她冲到窗户边大声地尖叫,可一片黑暗中哪还有他的身影? “他就这样走了……”朱悠红一直神魂失落地念叨着这句话。从春节过后的到了冰河解冻的凌汛,再从柳树新芽到了牡丹盛开,东方烨庆没有出现在任何人的视野中。而更奇怪的是,宫里居然一点声息都没有,就好像二皇子出去云游四方了,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 市井间也是这么流传的,谎言重复一千次就变成了真理,就连东方郡威也快要相信,二弟真的只是出去走走,散散心,等到他想通了,想透了,也就自然会回来的。 话是没错,但是当东方郡威再看到东方烨庆的时候,他只有杀死东方烨庆的冲动。 那是剑城一年一度的牡丹会,也是祝山皇家园林每年唯一一次开放的时间。 当天上午,朱亭衣一家就来到了祝山山脚的园林外围,这里有很多朝臣已经到了。没多久,朝臣们就聚集在一处花厅里,品茶听琴。 旁边是假山流水,曲曲折折沿着地势从上至下流动着。水边便是牡丹花,粉的紫的,白的红的,牡丹本就是以华贵著称的花朵,而各色牡丹被一丛丛聚集在了假山或者树丛的转角,远远望去就是大块大块的色彩,令人不由地高兴起来。 朱悠红的脸色也不若前段时间那么冰冷阴沉了。跟着母亲还有一干官家女眷走在花丛中,再联想起这里便是皇家的园林,虽然也不由地想到了烨庆,但是再看到母亲平和而欣慰的笑容,心里就一片坦然:如果嫁给大皇子能继续让母亲这般平和地微笑下去,那也算划得来了,只是,为什么心绞痛绞痛、眼睛里还会有酸酸的东西流下来啊? “悠红,要把持住。”母亲说。 朱悠红侧过身子拈起手绢拂了拂眼角,眼神透过了母亲的身子冲着不远处的牡丹花丛,看着那一片衣香鬓影,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要知道,你是未来的大皇子妃。”母亲拉起她的手,擦掉了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朱悠红闭上眼享受着母亲的温柔,然后睁开眼,视线同样是穿过了母亲的身子,落在了假山后一个自己无比熟悉的身影上! 是东方烨庆! 他站在那里,虽然脸色有些憔悴,双眼有些赤红,但是他还是他!他站在那里! “娘――”朱悠红惊讶地抽回了手,轻轻地叫了一声。 哗啦,风拂过,假山旁边其实都没有。 ------------ 第二章 :探君心(八) 更新时间:2008-12-12 “娘,让我单独呆一会。”朱悠红摆了摆手,母亲也知道她心里不太舒服,便也不勉强了,自己朝假山旁女眷聚集的地方走去。 母亲的身影刚离开视野,朱悠红就伸长了脖子紧张地四望,刚才明明看到了烨庆!他来了吗?他回宫了吗?他现在到底怎么样? 无数疑问,都必须要先找到东方烨庆才有人回答。朱悠红也不敢高呼,只是眼睛比平时更快地扫过树丛。在她恍惚着的时候,一个深红的刚毅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在找什么?”东方郡威问她。 “见过大皇子!”朱悠红好像做贼被抓到了赃物一样,惊慌地行礼。 “你如果想找烨庆,就不必了。今天他没来。”东方郡威皱了皱眉头,朱悠红失望地低下了头,鬓角的发丝也因她的失望掉了出来。 东方郡威抬起手,在朱悠红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的时候,手轻轻地朝她的脸伸过去,挽起了那丝秀发。然后刻意地压低声音,对她说:“从小便看着你长大的,不只是烨庆。” ――但其实按东方郡威的性格,这句话便是明明白白地在告诉朱悠红,喜欢你的,不只是东方烨庆! ――朱悠红却以为,不要因为东方烨庆就抗旨拒婚,她上有爹娘,下有妹妹,不是说拒绝就拒绝了的事情。虽然是事实,却让朱悠红心里十分地不舒服:为什么我非要、一定、肯定要嫁给你?就算我真的拒婚了又怎么样?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的确不只是烨庆!还有你这个‘好大哥’!”朱悠红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想法,小声地咒骂起来。 “烨庆他去找过你?”东方郡威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如果烨庆那夜之后又出现过,那么,他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没有!他又没有皇上的御旨,也没有要求皇上赐婚,他来找我这个‘未来的嫂子’做什么?”朱悠红下意识地否认,语气忍不住地尖酸刻薄起来。 东方郡威也恼了,难道嫁给他真的那么不堪,那么难以忍受吗? “自己想清楚了!抗旨不尊会有什么下场!”东方郡威也迸发出了怒气,怎么所有的人都以为是自己将朱悠红从二弟手上抢了过来?难道就是因为二弟从小就与她走得比较近吗?自己都还没责备她不守妇道,竟然未出阁便与男子单独外出! “放心,我不会抗旨的。”朱悠红冷了下来,咬牙切齿地说:“我会清清白白地嫁进你们东方家,然后看你要如何向烨庆交代!” 牡丹花丛与新柳在迸发的怒气中飘摇,东方郡威被这句话气得七窍生烟,正巧,有人在园林的另外一边高声叫起来。 “走水了!”东方郡威又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头,这里到处都是溪流,就算走水了也不会是大事!怎么咋咋呼呼的? 与他一样,花厅里的朝臣都很平静,只是好奇怎么皇家的园林里也会发生这样的错误。而女眷们却有些惊慌,潮水般向正中央的花厅涌过去。 “有刺客!”另外一边同时响起惊呼,这一次,东方郡威想都没想,抱起朱悠红也朝花厅飞奔而去。花影攒动,朱悠红被放了下来,混进了人群中。东方郡威看了她一眼,确定朱悠红的精神没受到什么刺激,就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了。 朱悠红被晃荡了那么一下,本来头就已经有些晕了。再被人群挤了那么一下,突然间还真的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直到她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是被周围人群的喧闹声吵醒的。首先是看到了自己躺在牡丹丛中,然后感觉到了身子很疼。最疼的是,腿,和……腿间! 她的脑袋一蒙,缓缓地抬起手来,手上挂着裙边,裙子边上带着斑斑的血迹…… 眼前发黑,朱悠红的心痛得让她几乎晕厥,而在她真正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东方郡威冷漠离开的背影。 而后人言,升平元年春的牡丹会,园林的一端不慎失火,好在扑救及时没有造成伤害。在造成混乱的同时有刺客混入了园林,想必是偷袭皇上与皇后的。在发现皇上和皇后并没有与会的时候便抽身离去。 唯一的意外便是左丞相朱亭衣的长女了。在半个时辰后被人发现躺在园林偏僻处的花丛中,同时,她穿着宫女的衣裳。――好在并没有人将朱悠红与刺客联系在一起,朱亭衣虽然心里非常奇怪,但是女儿从此就变得神情恍惚,就也不便开口相问了。 直到有一天,朱悠红收到了一个锦盒,锦盒里有一封信。 朱悠红第一眼看到盒子上的字迹,眼神立刻变得清明起来。她把门和窗户全部关上,细细地将信读完,然后终于变回了恍惚不知昼夜的状态。 信上只写着一句话:悠红,你真的要清清白白地嫁给东方郡威,然后看他怎么向我交代吗? 没有落款,但朱悠红却没有怀疑。因为这就是烨庆的字! 他那天确实在牡丹会!自己看到的的确是他!而他,也确确实实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自己与东方郡威的对话!――从小就反感权威、认为国主对他不公的烨庆,真的能接受因为一张黄纸自己就要乖乖嫁给东方郡威的事实吗? 朱悠红开始害怕了。 可是第二天,锦盒又来了。 朱悠红拿到锦盒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推开眼前的侍女冲了出去,直冲到大门前抓住了看门人的衣裳高亢地尖叫:“人呢!刚才送盒子过来的人呢!” 看门的小童从来没见过大小姐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讷讷地不知该怎么回答。然后刚才取走锦盒的侍女也跟着跑了出来,看门小童才恍然大悟地回答到:“那也是个下人吧,是个中年人,把锦盒交给我就走了。” “走了……他这次是真的走了……”朱悠红喃喃地说着,脸上流着清泪瘫倒在了地上。 待她回到房间再次打开锦盒的时候,又重重地被刺激了一下。因为这次纸上的字是用丹砂写成的,红如鲜血…… “悠红,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但是我必须走了,留给你的东西放在那个石柱下了。你若还念着我们的情分,就去取回来吧。” 朱悠红当然知道那个石柱指的是哪里。既然东方郡威为了要挟自己嫁给他,连那样下作的事情都可以做出来,那自己为什么又不能去拿烨庆留给自己的东西呢? 她去了,龙牙石窟,那个她第一次与东方郡威说话的地方,那个东方烨庆开始变化了的地方。 树林仍旧茂密,龙牙石窟前方仍旧寸草不生。锐利的寒风呼叫着从前方传来,冰冷的气息环绕在她的周围。对其他人来说应该很冷吧?但是朱悠红完全感受不到,只是跌跌撞撞地拖着脚向前走,走,一步一步地走…… 只要走一步,就能与烨庆接近一步。 只要走一步,就能远离东方郡威一步! 能不能再走一步,跨过奈何桥都好,能不能让她没有来过这个世上?只要妹妹还活在昆仑之巅,朱家就不算断了血脉啊…… 那穿着绣花鞋的小脚再次迈过了那道生与死的门槛,石柱被一道血红的印记缠绕起来,刺痛了朱悠红的双眼。她流着血一般的泪水走上前去,一次又一次地抚摸着烨庆当初刻下的字迹。她心痛得不能自已,于是狠狠地咬破了手指,一点都没感觉到疼痛鲜血便奔流而出,滴在烨庆的字上。――如果那些红色的印记是烨庆留下来的,那么自己也终于与他血脉相连了啊…… 可是朱悠红却没有看到,当自己的鲜血与石柱上的印记混合的时候,龙牙石窟黑色的空洞瞬间放出了耀眼的红光。 石柱上多了一条红色的小虫。小虫扭动着,被血腥味吸引,顺着字迹爬向了朱悠红的手,在接触到她伤口的刹那,小虫兴奋得浑身透亮。然后刺溜一下钻进了朱悠红的身子里。 ------------ 第二章 :探君心(九) 更新时间:2008-12-15 升平元年夏,初秋,靖央宫灵子殿。 一只洁白的手揪住了黑豹颈脖上的毛皮,“啊!”手的主人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尖叫。宫女们都慌了,齐齐跑进来跪了一地,在黑豹黄绿眼睛的注视下瑟瑟发抖。 “是谁!究竟是谁破坏了我的蛊虫!”手主人的声音就像被人用刀砍成了八瓣,嘶哑而难听。 “来人啊――”痛苦中,手的主人大声叫道:“把东方烨庆那个没用的东西杀了!喂黑豹!还有三足黑鹤的的牌位,砸掉!通通砸掉!” “谨遵主命。”三个黑衣男子瞬间出现在门边,答了一声,便化作了三道黑光消失在门外。 宫女们仍旧在发抖,手的主人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放松了对黑豹的钳制,手柔柔一番,声音又变成高贵、优雅而不可侵犯的调子:“豹儿,选一个,然后替我到石窟去看看。看怨气积攒得如何了。如果不够,就回来,让下面的人押着天牢里的犯人过去。” 黑豹眨了眨眼,硕大的爪子在地上扒拉了一下,全身黑毛如针尖竖立起来,然后纵身一扑,离门最近的一个宫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咬断了脖子,下一秒,宫女的身子已经被黑豹衔着奔出门去。只剩下满地的血迹,还有一颗仍旧带着惊恐眼神的脑袋,双眼圆瞪,直直地看着远方…… “下次不要跪那么远,豹儿说你们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太远了它闻不到就会发脾气。”软榻上的女子漫不经心地说:“传我懿旨,七日后举行册封大典,立三皇子东方离为太子。朝野上如果有反对的,杀无赦。” 杀无赦…… 只可怜了一直为了成为太子而活着的东方烨庆,还有直到死,都没有探得君心的朱悠红。 刀起头落……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八声甘州 ------------ 第三章 :枫断雪(一) 更新时间:2008-12-16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古诗 大皇子东方郡威,不,现在应该叫怒亲王了。 怒亲王躺在才刚刚改名为怒亲王府的院子里,听着枫树被风吹得哗啦啦的声响,眼睛半闭着,身边冷冷清清。――几个月前,他还是靖河国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国君的大皇子。虽然二十六了尚未大婚,本来应该在最近成为他王妃的朱悠红也不清不白地去了。 “若你能一开始就把龙牙石窟的秘密告诉烨庆,他就不会犯下这样的罪过!”她在很多年前这样说过。 “谢谢你一直对我的好……若有来生,我再报答你吧……”她在不久前也这样说过。 如果自己真在那么多年前便与烨庆交心,烨庆也许不会发愤图强,也许也就没有了争取储君位置的念头,也许因为这样,母后就不会利用这个间隙逼走烨庆了吧?更也许,他与悠红能成为一对神仙样的夫妻…… 也怪自己贪心,在得知悠红是被赐婚于自己,心里竟比被立做太子还高兴些。也就想当然地对烨庆冷漠起来。但是自己终于是低估了烨庆坚毅,以为他这些年里的争取,也会让他的性格变得更坚强一些。可现在,怕是烨庆的命也早已经不在了吧……而自己竟连给他上柱香,都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 这世上唯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弟…… 如果不算宫里的那位“东方离”。 不过说起来,今天“圣旨”终于是下来了,说是七天后将册封东方离做小皇子。谁知道究竟是皇后的懿旨还是皇上的圣旨,反正父皇是将自己辛辛苦苦二十多年的努力一笔带过了…… 东方郡威的心里满是不忿,但是也清楚得很,现在的父皇已经完全掌握在皇后的手中。那个女人……绝对不是人!可自己又能怎么办?总不能叫自己与一个能操纵得了上古妖物的怪物比赛射箭和武术吧? “报王爷!朱悠岚求见!”一个下人在院子门口叫到。 “让她直接来这里。”东方郡威随即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心里漾起一丝丝的希望,皇后不是人,可朱悠岚却不是一般的人! 很快便一股寒气侵入小院,东方郡威沉下了脸,悠红是喜欢寒冷,可她给人的感觉是温暖的,或者说是确实存在的,可这个朱悠岚……完全让人琢磨不透,比如现在,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的敌意? “东方郡威,”一个不大的呼喊乘着风刺进他的耳朵里,他连发根都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刺痛与毛躁。“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在东方郡威还皱着眉头的时候朱悠岚已经到了他的跟前,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东方郡威却松下了攥得紧紧的拳头,胸中郁结的一口气被吐了出来。如果朱悠岚要将悠红的死怪罪到自己身上,自己确实是难逃其咎。她既然还愿意用平等的地位与自己说话,那么合作也是有可能的吧? “杀皇后,你帮我。”朱悠岚淡而肯定地说。就连跟不上她的脚步,于是这个时候刚刚跑进院子里的翡翠也打了一下哆嗦。来之前,问朱悠岚到底要去怒亲王府做什么,但她就是闭着嘴巴一句话不说,就连自己拿朱悠红最喜欢的砚台来写字,朱悠岚都一点反应也没有。――到了这里看到了东方郡威,也不用一下爆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话吧? “多大的把握?”东方郡威不怒反笑,压低了声音呵呵笑着回问。 朱悠岚脸上还是没有丝毫表情,但手已经举了起来,再用力一挥,一声惨叫从枫树丛后传来,一个满脸鲜血惊慌失措的下人捂着耳朵惊恐地跑将出来,看见东方郡威,双脚一软便跪了下去。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下人惊恐地大叫。 这个时候东方郡威和翡翠才看清了,他捂着的地方光秃秃一片,耳朵不见了。 “隔墙有耳,切掉便是。”朱悠岚的神色就像被冻在冰层千年的古尸一样,没有任何景色能让她产生情绪的波动。 翡翠提起裙角朝枫树后面走去。莲步轻移,寒气消退,一阵阵白色水雾散去,“啪嗒。”一声轻响,枫树随着风若无其事地摇曳起来。――因为原本突然被冰冻住了的树干迅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被冰霜冻在树干上、然后撕扯下来的一只人耳,也就自然地掉落在地。 翡翠伸出脚尖将那只人耳翻了翻,还好,没有变成狐狸、老虎那些动物们的耳朵形状。这个人最多也就是个跑腿的下人了。 走了出来,翡翠冲朱悠岚点了点头,朱悠岚伸出手,朝那人跪着的地方轻轻一扇――寒风大作,冰块凝成团状朝那人的左脸打去,于是他便口吐鲜血,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那下人也是无端端地倒了大霉,正好碰上了东方郡威在试探朱悠岚的实力,而朱悠岚正巧又不想自己的真正实力被无关的人看到,所以便成了朱悠岚踏上“寒霜魔女”传说之路上的第一块垫脚石。 人晕了过去,冰雪也骤然停止。 枫林之外仍旧天高云淡,枫林之内已至深秋,隐隐的寒气四溢。 数年后,波及靖河国、南海海域、以及仙人界的整个“靖河之乱”中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寒霜魔女朱悠岚有着冰珠子雕成的眼睛、冰块作成的脸。她天属冰寒,据说师从昆仑正道,为了维护其师门的神秘性,始终不肯把自己的招数暴露在敌人的面前。只要看她一眼,在三伏天也会立即被冻死在太阳之下!凡见者,无一人生还…… 当然,“靖河之乱”之后的二百年,昆仑山上涌现出了将近三百个大小门派,都号称自己是朱悠岚的师门从而广收门徒。一时间,昆仑山上的小路都没有了积雪,江湖上出名的百门客栈、悦来客栈还有皇家钱庄,都在山上开设了分号。 此乃后话…… ------------ 第三章 :枫断雪(二) 更新时间:2008-12-18 升平元年秋,靖河国都剑城,怒亲王府小院中。 饶是东方郡威这样被当作未来皇帝,培养了二十多年王气的皇子,也在朱悠岚淡淡的凝视之下也没办法再笑出来。 “小鱼而已,没有半丝分量,就算你杀了又能如何?既然无用,为何不留一跳生路?”东方郡威心里一冷,这双与悠红有十二万分相似的眸子,不应该流露出这样无情冷酷的眼神!她毕竟不是悠红,那个善良得像夏天与人解暑的酸梅冰一样的女子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样想着,东方郡威的眼角下沉,深邃的眼睛半闭了起来,黑光闪烁,悲哀之情弥散。 就在东方郡威一闪神的瞬间,朱悠岚的眼睛里也擦过一道哀伤,但随即就没了踪影。 “大皇子,这个人根本就没死,悠岚只不过让他晕过去,好保密我们接下来的对话而已。”翡翠撇撇嘴,他们两人之间肯定是暗流汹涌的,毕竟是号称一胎双生的两个姐妹,长得自然是一模一样的。而在暗处偷偷看了朱悠红这么多年的东方郡威,应该对这张脸一点免疫力都没有。如果有一天东方郡威与朱悠岚走到了一起,自己一点也不会觉得惊异。姐姐死了自然是接收小姨子了!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伤人。”东方郡威自然而然地说着,蹲了下去,翻过那下人的身子,手往鼻息上一探,才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活着。 “啪!”一声轻响,东方郡威的头歪倒一边,嘴角渗出鲜血,站在他对面的朱悠岚高高举着自己的右手,寒霜缠绕,隐隐作现。 “大家闺秀的朱悠红死了,在你的庇护下。”朱悠岚的语气中多了一丝忿然,还有一股浓重的火药味…… “行了!都消停点!”翡翠烦躁地大叫,都弄不清楚这两个人到底在玩什么神秘,一瞬间眼睛里流出百种情绪!现在根本就不是相互猜疑和怪罪的时候,现在的问题是――翡翠有些激动的喊:“你们到底还想不想为朱悠红报仇了?” 然后翡翠手一指,对着东方郡威低吼:“你已经被排挤出了皇宫,你要是再不加紧与宫里的联系,以后你就算想行刺,你都进不了灵子殿!”翡翠的手再一转,指向了朱悠岚,吼道:“你确实很强,但是你没有碰到她手下真正的高手!如果你在行刺的时候被挡了一下,你认为你还有第二次下手的机会吗!”最后,翡翠摇了摇头,撇着手问:“我真的怀疑啊,你们是真的想帮朱悠红报仇,还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打情骂俏?” “你!”朱悠岚说。 “闭嘴!”东方郡威说。 翡翠遭到了两个人的呵斥,却一下高兴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手说:“那好,既然这样大家的想法就一致了。我们开始计划下一步吧,比如,七天后的太子册封大典,我们总能做些什么吧?” 是的!东方郡威在心里重重地附和了一声,心底一个角落在慢慢的复苏……“莫非你们想在册封大典上刺杀母后?”他问。 “如果你还当她是母后的话我一点也不介意。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的灵皇后就是苏灵山庄的庄主。――当然,可能你不知道这个山庄,但这个山庄有一个很耀眼的名号,叫做妖怪山庄。他们最近干的一件事情,就是把落方城给毁了。”翡翠一五一十地说,然后耸耸肩,等着东方郡威的惊讶。 “可就算是如此,”东方郡威咬了咬牙,继续说:“她毕竟还是靖河国二十多年唯一母仪天下的皇后!” “正确地说,是把持了你们靖河国二十多年的朝政,并且把靖央宫所在的祝山成功地改造成了最大的妖物聚集地。――你自己也清楚血蛊是从哪来的,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龙牙石窟绝对不是一般的禁地,不巧的是,史书上从来没有记载过祝山有一处这样奇妙的洞窟。就好像这个洞窟是平空出现在皇家的记载中一样。”翡翠伶牙俐齿地反驳,成功地让东方郡威的脸色一变再变,眼看他就要动摇了! “可是!这二十六年来她毕竟没有害过我!”东方郡威几乎是失控地低声呢喃到。 “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二十六年了,宫里可给你一个交代?东方烨庆还在不在,宫里可否有交代?”翡翠顿了顿,扬起手几乎是戳到了东方郡威的鼻子上面,低声尖叫起来:“你多久没有见到咱们的国主、你的父皇了?你多久没有跟他说过话了?” 醍醐灌顶。 东方郡威大张着嘴,二十六年来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如此失态。 “当然,你肯定也在想我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我当然不是为了靖河国的千秋大计才来操心你的王位问题。”翡翠手一甩,满意地坐到了东方郡威的躺椅上,枫叶哗哗作响,朱悠岚一脸沉静,东方郡威一脸警惕,就只有翡翠,一脸轻松乐呵呵地说:“那个将要成为你们靖河国太子的人,是我与珊瑚最重要的人。他不属于靖河国,所以我们一定要将他救出来,带他走。” “东方离?” “玉离。他叫玉离。”翡翠满脸的幸福,她已经开始幻想着珊瑚能再次站起来,玉离拉着珊瑚的左手,玉离拉着珊瑚的右手,就是她们三个人,在一个山间的小木屋里,静静地看着日升日落,冷眼看着人世君王的数代变迁,然后直到佛祖都不存在了,她们也会一直这样平静而幸福地生活下去…… “既然这是你的目的,那我们就有了合作的机会。但是,”东方郡威恢复了威严,用一种警醒别人的口气说:“如果你说的,与我说的是同一个人,那么你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已经不是你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了。他已经被牢牢地控制在皇后的手中。就连我还在百宁殿的时候,我也进不了灵子殿。” 翡翠站了起来,影子被阳光拉得斜长,人也一下子变得落寞起来。 “我一开始就知道不能轻松地将他带出来。否则我也不会选择与你合作了。” “那么,希望我们接下来能顺利一些。”东方郡威看了一眼朱悠岚,朱悠岚仍旧一脸冰霜,深沉莫测。 天边飘来一大片黑色的云彩,起风了,今夜有雨。 ------------ 第三章 :枫断雪(三) 更新时间:2008-12-19 距东方离册封太子,尚有七日。 灵子殿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只是在管事的裳儿被驱逐出宫之后,灵子殿里就一直笼罩着极低的气压。离皇子从那天起就没有笑过了。 就连一向晴朗着的秋日也变得阴霾起来。从今天傍晚开始天边就飘来了云彩,特别特别的低,就连风中都凝结起水珠来。一片闷热,雨水终于大颗大颗地掉落。 离皇子爬上了灵子殿最高的一棵枫树顶上,坐在那里,静静地接着从树叶上掉下来的水滴。自从裳儿走后,也只有雨水能稍稍平衡一下心中的燥热了。那夜的女子,那心痛的感觉,在母后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连续洗了三日的冷泉水才渐渐平复。自己是怎么了?在自己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过那样渴望亲近水的感觉啊…… “小皇子!小皇子你在哪?”下面有宫女打着红色的油纸伞着急的大叫。只可惜她们终究是望了看一看天上,要是她们扔下手中的雨伞,就能很容易发现自己的踪迹吧? “小皇子!皇后娘娘让你去挑选生辰贺礼作为大典的装束!” “小皇子,这次有你最喜欢的天山碧玉!” “小皇子……” 离皇子皱了皱眉头,他是知道的,母后说七日后就是自己的十八岁生辰,顺便要册封自己为太子,作为靖河国的储君,成为靖河国将来的一代国君。――所以一大早就很多人送来了贺礼,自己挑了很多,唯独对天山碧玉另眼相看。下面的人自然是不遗余力也不嫌麻烦地一遍又一遍将消息告诉外面的人,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送来的贺礼里每次都有天山碧玉了。 可是,再美的碧玉都比不上那个一身绿衫的女子啊! ――他在枫树上发着呆的时候,在他没看到的地方,乌云中飘出了几个黑色的影子。可是从天空掉落的影子却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停在了半空,就好像天空中有一道巨大的罩子将灵子殿围绕了起来。 如果离皇子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些黑色的影子在碰到了天空中无形的屏障之后,就露出了尖利的白牙,滴出了鲜红的涎水,然后齐刷刷地指着他,兴奋地跳来跳去。那样子就跟看到了食物的饕餮一样。 可是他却只顾着对着枫叶叹息和烦恼着怎么躲过宫女们了。就连风的叹息都被狂烈的雨声压过,随成人们听不懂的片段坠入深渊…… “白玉凤凰啊,救救我们吧……” “神兽啊,带我们离开吧……” “上苍最神圣的凤凰啊,请您一定要小心啊……” “他们会将您撕裂的……” “……” 离皇子迷惘地半闭着双眼,再睁开的时候,华丽的仪仗队已经从远方逶迤而来。灵皇后一双魅如丝发的眼睛在最远处就已经看到了坐在枫树上的玉离。她抬起手遮住嘴轻轻浅笑,拈起一朵雨花,轻轻洒在了旁边身着龙袍的人身上。 “陛下,三皇儿年纪还小,难免有些淘气了。”灵皇后的声音软如丝绸,轻轻地拂过皇帝陛下的耳畔,清风荡漾,就连初秋稍带寒气的雨水也渐渐小了下来。 “呵呵,皇后你多虑了。其实我根本不用过来的,这边的事情只要有你在,朕就一切放心了。”身着龙袍的皇帝眼袋浮肿,脸色苍白。就连那一身金黄色的蟒袍也没办法打亮秋天傍晚昏暗的氛围。 “那,陛下也算是见过三皇儿了,铃铛殿那边晚些时候还有一场雨点落舞,陛下是现在就过去呢,还是再等等?”灵皇后的媚眼扫过皇帝,飘到旁边的八王爷身上,八王爷弓着的身子打了一个轻轻的冷战。 “八王爷,你是与陛下一起去铃铛殿,还是要与你的三侄儿聊聊呢?”灵皇后不软不硬地吐出一句话来,在国主的耳里听来是分外地受用。 “八弟,跟我一起去吧!你要是看上了哪位舞姬,我做主送进你的府中!你家王妃肯定不敢过问!”皇帝裂开嘴露出了黑黄的牙齿,在现在的他看来,这的确是最有效的承诺了。 旁边的宫女都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灵皇后只淡淡地扫了一眼,鸦雀无声。这群丫头也就是跟着皇上才敢如此放肆,要是是自己身边的人……灵皇后甩下轻蔑的念头,只怕豹儿都不屑于这群女子。 “这个……我本是想让画师将三皇子的相貌画下来,然后雕成一整座碧玉塑像的。如果画师没有看到离皇子,我想还是会有困扰的。”八王爷压下心中的不满,愤愤然地说。 “那就这样吧――”灵皇后轻轻打了个响指,说:“陛下你先到铃铛殿去,我就先和八王爷还有画师去看三皇儿。” “去吧去吧!”皇帝脸上竟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摆了摆手就这样轻巧地离开了。 远处的仪仗队分成了两列,一列朝来时的方向回去了,一列继续朝着玉离所在的枫树走来。 玉离知道自己不能再在树上呆下去了,于是顺着树干滑了下来,在宫女们的惊呼声中,一朵朵红色的伞花在枫树下汇聚成一片红色的海洋。 仪仗队来到了跟前,伞花凋零,玉离看到了灵皇后那双媚如闪电的眸子就恍惚起来,像个木偶般被人带着回了寝宫。 月上中天,画师就着烛光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手上的画卷呈给了灵皇后。灵皇后只是远远地扫了一眼便手一挥,画师有些惊讶,皇后娘娘居然对三皇子的画像一点也不感兴趣! 他随即呈给了八王爷。八王爷揉了揉已经昏花了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应承一声,起身就朝外面走去。 “恭送八王爷――”在太监有些凄厉的叫声中,在灵皇后颇有兴味并且闪闪发亮的眼神中,八王爷与画师上了轿子,在沉静中出了宫门,下了祝山,经过剑城透着刺骨寒意的深秋夜晚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看到了在大厅中等了一整个晚上的东方郡威。 ------------ 第三章 :枫断雪(四) 更新时间:2008-12-22 “八皇叔,多日不见,身体依旧硬朗啊。”东方郡威呵呵笑着走上前去打招呼。八王爷自然是精神一振。这个侄子向来是他最喜欢的,只可惜皇后那阴损女人玩了这么一招,逼走了郡威,烨庆也不见了,而自己却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就连今天想到了一个去接近所谓三皇子的办法,似乎也被那个女人看穿了,结结实实在灵子殿里坐了两个时辰。 可怜了一把老骨头啊…… “郡威,你看看我今天晚上叫人画出来的画像。你觉得这个所谓的三皇子怎么样?”八王爷抖着胡子凑了过来,从下人手里取出刚才得到的东方离的画像,展开了呈在了东方郡威的面前。 东方郡威虽然之前一直住在与灵子殿只有一路之隔的百宁殿,可是还真的就没有见过这个传说中的三弟。自然也是精神一振,眼睛不由自主地朝自己的身边飘去。 翡翠穿着侍女的衣裳站在他的身边,而因为朱悠红为京城大员所熟悉,朱悠岚跟她又有十二分的相似,也就没有来。翡翠当然是跟着东方郡威向前迈了一步,眼睛扫过画像,冲东方郡威轻轻地点了点头。 “八皇叔,这个三皇弟的画像还真是传神。就是不知道你想用这张画像来做什么?”东方郡威咳了一下,开口试探。 谁知道他这么试探性地一问,八王爷居然长叹一声,掠着胡子颓败地倒进了躺椅里。双眼圆睁着看着昏暗的天顶,就着微弱的烛光,八王爷的眼睛居然散发出绝望的红光。 “那个女人!已经死死地控制住了皇兄的心神!那个东方离根本就是她手中的玩物!一个眼神过去,人连眼睛都不会动了!就这么坐在那里让我的画师画了两个时辰!完全没有动弹!”八王爷突然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 “等等!八皇叔,到底是怎么回事?”东方郡威收到了翡翠眼神的暗示,就自己与翡翠最关心的问题向八王爷提出了疑问。 “我不知道。郡威!你为什么要向那个女人妥协?为什么你当初没有去找皇兄?警告他离这个可怕的女人远一点!”八王爷就像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拽住了东方郡威的衣袖,抬起头冲他呕出了一口乌黑的血。 “八皇叔,冷静一点!今天我来就是要跟你讨论这件事情的!”东方郡威一边安抚着八王爷,王爷府里的下人也都跑了进来,顿时烛光大亮,王妃也来了,老王爷在下人的忙碌中逐渐地苏醒了过来。 东方郡威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要是王爷就这么过去了,他可一点也不好向王妃交代啊,毕竟算起来,王妃既是他的姑母,也是他的母亲的亲妹妹。 “姑母,我想与皇叔谈一些事情。”他有些疲了,对着最亲的人自然流出了亲昵的神态。 “那,你带来的人?”王妃皱起眉头,这个侍女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看神态,也根本不是宫里或者亲王府里的下人。 “她没关系。”东方郡威挥手,其他的下人们都自觉地退了出去,他抬头看着王妃,王妃露出一个淡泊的笑容,衣袖一甩,人便朝门边走去。 偌大的室内,就剩下了三个人。 “八皇叔,你听我说,不要出声。”东方郡威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没有人躲在门口了,便靠在八王爷的耳边轻声说:“灵皇后是妖怪,所谓的三皇子当然不是父皇的骨血。我找来了高人,打算在三皇子的册封大典那一天,狙杀皇后!” “咳!”八王爷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这个侄子怎么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现在一下向您解释已经来不及了,我所需要的只是您的配合。在大典当天,将一个姑娘送到大典的现场就可以了。”东方郡威压住了八王爷的手,越说语气越快,八王爷也几乎不能理解他的用意。于是一对叔侄就这样大眼瞪着小眼,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有什么样的表情,更确切地说就是,八王爷怕东方郡威是来试探自己的,而东方郡威怕八王爷已经被皇后控制了。 翡翠走上前去,食指与中指并拢起来靠在了八王爷的颈上,那里的脉动虽然有些微弱,但大抵却还是平稳的,而一丝理智的光也渐渐回到了八王爷的眼睛里。 “八皇叔,如果你还记得郡威,那么告诉我,你在我十八岁那年的生辰宴会上对我说了些什么……”东方郡威按之前与翡翠商量好的话问了出口。 “……我说,孩子,你终将会成为靖河国一代霸主……”八王爷恢复了平静,喘着大气说出了正确的答案,东方郡威笑了,翡翠也将手从他的脖子上拿了下来。八王爷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人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他站了起来,走到大厅角落的一块白布前,用力掀开! 灰尘纷飞,一块巨大的绿色碧玉就这样立在了那里。 “为了不让皇后起疑,我弄来了这块巨大的天山碧玉,打算在三皇子册封大典的当天,雕塑好一座塑像,作为大礼送给他。”八王爷眼神复杂地扫了一眼翡翠,继续开口:“如果你能找到与玉石相近的冰作为填补,我可以让人将玉石里面掏空,正好能装得下一个人。” 啪! 东方郡威松了一口大气,朱悠岚能将自己整个冻结成冰块,如果是她呆在玉石的里面,是完全不用担心被人看透的! “不过,王爷,你确定这座雕像真的能在大典当天便做好,还能顺利地送入宫中吗?”翡翠摸着那块天山碧玉,心绪浮动。这块碧玉应该被埋在地下很多年了吧,通体闪耀着翠绿的光芒,即使是在这样深沉冰冷的夜里,也自然地散发出温润的绿光。就连自己腰间珊瑚的碧玉算盘也好像有了呼吸一般,隐隐约约地攒动起来。 “我老了,这天下毕竟是你们年轻人的……如果那位三皇子真的不是我们东方家的血脉,我便不能肯定他会成为一代明君,如果这样,倒还不如真的逆了天,把皇后给……”八王爷刚说到这里,被翡翠一个挥手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王爷,多说无益,现在就开始吧。”翡翠满意地笑着说。 这时候的翡翠,闪耀着与很多年前截然不同的金黄色光芒。 ------------ 第三章 ,枫断雪(五) 更新时间:2008-12-23 升平元年秋,靖河国靖央宫,离皇子册封大典。 七天,在东方郡威与朱悠岚的沉默中,在靖央宫灵皇后的沉默中,同时也在剑城十万百姓的沉默中就这样淡淡地滑了过去。 沉默相同,而其内容不同。 东方郡威与朱悠岚在等待机会,灵皇后是根本没有将这看做大事,剑城的十万百姓是完全没有议论的机会――从圣旨下达的那天开始,城里便弥漫着血腥与死亡的味道。谁要是敢多说一句圣旨的不是,哪怕只是玩笑话,脖子上也会立即多一道猫抓一样的痕迹,然后那人便会喷着鲜血向后倒去。 玉离也丝毫没有觉得不妥,仍然是泡着皇后准备的温泉,沐浴着乌云带来的雨水,浑浑噩噩地摸着宫里所有能碰到的天山碧玉。有时候黑色的眼睛里会有光芒掠过,但是绝大多数的时间里,他像行尸走肉一般,静静地看着灵皇后的豹儿在自己的眼前扑杀宫女太监。 也像微弱的火一样,玉离身上每溅到一滴宫女的鲜血,每听到一声惨烈的嚎叫,他身上的灵气便会弱上几分,直到今天,册封大典,玉离已经完全感应不到微风的惨叫了。 风,很凄厉。雨,很暴躁。天地间所有人看不到的生灵都在咆哮。 但是人间却静悄悄的。就在祝山最高处的天地祭坛上,那被汉白玉环绕着的圆形空间里,皇帝陛下穿着金色的皇袍、灵皇后穿着暗绣红纹团金袄,旁边站着一干朝臣,正在向天地跪拜。 三皇子东方离静静地站在他们的身后。这是东方离来到剑城以后第一次离开灵子殿,他有些好奇而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着:天似乎比灵子殿的天要亮一些,树上没有挂着人的尸身或者内脏,活着的人似乎也更加多了,还都穿着不一样的衣服。那些拿着礼物的太监宫女们都候在路的两旁了吧,等祭天开光仪式结束之后,他们会尾随着自己和父皇母后回到大殿上,接受百官的朝拜,然后他就可以每天跟着父皇上朝了吧…… 想着想着,他的心底飘散出一丝厌恶,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怀疑的那样,自己真的是前方那两个跪拜着的人的儿子吗?自己为什么对他们完全没有一丝丝的熟悉感?更或者说,对母后身上隐隐约约传来的血腥味如此敏感而厌恶,就好像这个女人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 抛开心中不确定的想法,身为三皇子的东方离将眼光投向了朝臣。 每一个人都低着头,没意思…… 她! 玉离的眼神与翡翠的眼神在瞬间交织。他惊讶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那双眼睛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忘记!淡如秋水,浓烈如酒,饱含着最深最深的感情与思念! “醴天……一拜……”身边的太监高声尖叫起来,所有的人都沉沉地低下了头,虽然在场的众人,也许除了灵皇后,没有人知道自己祭拜的神仙或者天地究竟是何方神圣。 “醴天……二拜……”所有的人把头稍稍抬起,又沉沉地低了下去,玉离与翡翠的眼神失散了。 “醴天……三拜……”灵皇后微笑着回过头来,仪态万千地向前走了两步,拉住了玉离的手,然后高高地抬了起来。 “遵天地之意,今我靖河有东方离,必保万年基业!千秋万代!”她妖娆的声音响起,却充满着能撼动天地的霸气。就连化身为侍从的翡翠和藏身于碧玉雕像里的朱悠岚都浑身一颤,同时,也敏感地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为什么风猛烈地几乎能将人整个掀翻在地,朝臣们都相互依靠着,一个拽着一个的衣裳串成了一排;为什么阴霾了整整七天的天空在这一瞬间出现了炽热的太阳,耀眼得让人不得不闭上眼睛;又为什么,翡翠看到了成千上百个老鼠般大小的影子疯狂地朝玉离飞奔过去,尖利的獠牙大张,玉离白皙的脖子即将被啃噬出无数个血洞…… 翡翠的手已经不顾身份地伸了出去,她的双腿也不由自己控制般向前奔去!她口舌发干,后头发紧,只想着如果自己跑上去了,或许就能拦截住那疯狂的黑影群! 轰隆―― 天空滑过红色的闪电,一条泛着淡紫色光芒的巨龙出现在云端。无数带着红色雷珠的闪电落下,炸开如焰火般绚丽的光芒将玉离包围在其中,那潮水般的黑色影子也活生生被撕裂出了一个开口。 翡翠已经冲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窜到玉离的面前,不由分说拉住他的手朝黑影的缺口冲去! “裳儿,你终于回来了。”灵皇后软软的嗓音透过了轰隆的雷声和疯狂的爆炸,丝线般绵绵绕绕地响彻所有人的心底。 轰隆―― 另外一道闪电乍然而起,翡翠眼中的黑影消失了,一个穿着粉色衣裳、额头带着一块血疤的浓眉女子出现在玉离的身后。还有呆呆地看着正中央他们三人的文武百官。以及整个脸已经将近扭曲了的八王爷。――翡翠这个时候,穿着王爷家侍女的衣裳。 “呵呵,皇上,哀家没有说错吧?如若在祭拜天地的时候便使用来自西域的幻术,必能识破不敬之徒的假象。”皇后抿着嘴微笑,手轻轻一挥,一只通体漆黑的豹子出现在祭台的正中央。 “中计了!”翡翠在心里悲鸣,同时也接到了裳儿凌厉的眼神。 “裳儿,还不速速将那大胆女子拿下?”灵皇后仍旧是吃吃地笑着,好像眼前的翡翠根本就是一根杂草,随便找一个人拔掉便是了。 “禀灵皇后,属下……”裳儿朝灵皇后鞠躬,然后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不从。” 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潮水自天而来,白马带领着白色的浪花朝惊恐的人群冲去。――可那浪花扑在朝臣的身上,就像影子穿过烛光一般消散而去。翡翠是看清楚了,那道银线冲过来的时候,黑色的影群就像被风刮散了的风筝一样瞬间消失无影,而灵皇后居然脸色丝毫不变,非常镇定地举起手轻挥了一下,然后唇角浮出了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 然后翡翠看得清清楚楚的,从龙牙石窟的方向升起了一片腾腾的血雾,被黑豹的尾巴一卷,带着汹汹的杀气朝裳儿扑杀过来! ------------ 第三章 :枫断雪(六) 更新时间:2008-12-24 如果只是黑豹的冲击倒是还好,因为裳儿已经盘旋着直冲天际,火红的云朵染透了整个祝山,万丈霞光环绕而下,与黑豹身后火红的颜色相撞,迸发出焦糊了的血腥之气。――周围的普通人哪看得到这诡异的景象,只知道灵皇后手一举一只豹子自天而降,夹杂着强大逼人的气息朝刚才凭空出现的一名宫女冲去。 可另外一番情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的。在翡翠和玉离的身后,一队身着哑光黑漆铠甲的骑士正手执巨大的黑剑朝他们笔直地挺进!那是靖河国最强大的皇宫近卫骑队! 东方郡威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焦躁感,大喝一声宝剑出鞘,足见在地上重重一弹,人已经飞到了翡翠的正上方! 黑色骑士的剑锋已经扫到了翡翠的脸颊,她将头向后一仰撞击着玉离向后飞去,身子在向下的同时她转身向下,死死地抱住了玉离即将坠落到地面的身子。 当当,两声脆响,东方郡威的剑芒将翡翠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护卫之下,黑色骑士的大剑砸在其上,大剑豁了口子,东方郡威的长剑却迸发出更加耀眼的蓝光,刺眼得让灵皇后都眼睛一眨,极其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企图破坏大典者,格杀勿论!”灵皇后大声叱喝,声音变得嘶哑难当。 皇帝陛下有些诧异地看着皇后,她的声音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灵皇后也根本没有去看他的表情,一个又一个身着暗红色铠甲的士兵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从泥土中冒了出来,面无表情地将朝臣们、侍女们以及各个观礼的皇亲国戚围在了正中央。凶煞的泥土拧出的面容极其模糊,看不出它们的表情。但是那红色的巨刃映在了各人的眼中,恐惧和绝望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啼哭声,尖叫声,呼天抢地的呼号声交织在一起,一柄极快的淡蓝色冰刃带着弧线悠悠滑过天空,然后以极快的速度俯冲而下,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祝山的山体向下极深的荡漾了一个弧度,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反弹了回来。地动山摇,山丘上的人被飞快地向天空甩去,然后再以同样的速度向下坠去。 汉白玉栏杆在那一瞬间被扯碎,狂风呼号,天地变色,白色的石沫不分敌我地砸到每一个生灵的头上。 轰隆! 那柄淡蓝色的冰刃在贯穿了灵皇后的胸膛之后,重重地扎进了祝山的山体,引起地下一连串深沉的轰响。 唯一不受地裂影响的应该是还在天空上与黑豹缠斗着的裳儿了吧。可是就连裳儿的耳朵都开始发木,黑色的骏马更是四蹄扬起,将黑色骑士掀翻在地。东方郡威也省了保护翡翠的事情,长剑一收脚在颤抖着的大地上一踩,人已经跃起了两丈来高,可地上一片白烟滚滚,只有前方被冰刃砸开的大地上泛着点点蓝光。 是朱悠岚下的手吧?好大的动静啊。――东方郡威在心里感叹。 而更让他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朱悠岚不知何时已经踩着半空中冰块凝成的悬浮台阶来到了祭台的正上方!双手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她的手心,一团更大的蓝色光芒正在凝结! 冰至钢,水至柔。若能将冰之钢强化作水之流动,肯定可以侵蚀所有活着的生灵! 朱悠岚似乎也正打算这么干。――就在东方郡威的身子向下坠去的时候,那团耀眼得让人不能离开视线的蓝色冰球也脱离了朱悠岚的掌控,朝地上一个巨大的红色洞穴呼啸着俯冲而下! “哈哈哈哈!”一阵疯狂而嘶哑的笑声从地下传来,一条光眼睛就有灯笼大小的白色巨蟒如白龙般破土而出!张开黑色的大嘴,直直地迎向了朱悠岚打下去的蓝色冰球! “该死的!”朱悠岚在心里怒骂了一声,身子在半空中异常柔软地一翻,一把小巧的劲弩出现在她的手中。 冰霜幻化的短箭如雨点般朝大蛇身下的敌人呼啸而去,没有人能躲过……或者说,就连白蛇这样通晓灵气的大蛇也不能躲过! 白色的寒冰雾气结界在瞬间被张开,大蛇的眼睛擦过一道光,耀眼的光芒一闪便消失了。大蛇带着被射穿了眼睛的痛苦疯狂地扭曲着,长达数丈粗满盈尺的尾巴横着朝地上的人扫过去。吧嗒吧嗒!失去了眼睛的白蛇居然没有失去方向,而是依靠着身上闪现的点点磷火指明方向,一边贪婪地攻击着地上的皇亲贵胄,一边朝刚才冰箭射来的方向飞将过去! 迎面扑来带着死亡气息的风化成震耳发聩的吼声冲进玉离的耳朵,就连拉着他的翡翠都听到了,白蛇在疼痛中竟然大声地在呼喊:“三皇子!快走!快离开!” 那冲着他们扫过来的蛇尾在即将击中众人的时候突然抬高了一丈,擦着他们的头皮险险掠了过去,翡翠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也有如此好的运气了,扯着玉离的手朝朱悠岚的方向奔过去! “不要笔直地冲!”东方郡威格开了从后方刺来的长剑,大声地提醒翡翠。翡翠正好侧过身子避开流星样划过的箭矢,然后她突然发现,原来快如闪电的箭矢在她的眼中越变越慢,就连擦着风打出的火花,都一星一点清晰地可怕! 她举起手,在一只箭矢掠过的时候在它的箭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当!箭矢改变了方向,朝白蛇盘身所保护的死角射去! “无知无畏的小人啊!”天空中传来灵皇后嘶哑而愤怒的声音:“冒犯天威,天法不容!” 轰隆―― 红色的闪电滚滚而至淹没了她的声音,灵皇后却爆发出更加雷霆万钧的气势! “天怒!谴责!”风在怒吼,龙牙石窟乍然崩裂,冲天的红色怨气将天空完全遮掩了,红色的毒雾,站在祭坛最高处的太监和宫女捂着嘴,口吐白沫翻到在地上。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他们已经成为轰动天下的“靖河之乱”序幕中的第一和第二个正式的牺牲品。 ------------ 第三章 :枫断雪(七) 更新时间:2008-12-25 但是这场狙杀拖的时间越久,牵扯的范围越大,朱悠岚的心里就越冷。 刚才那柄偷袭灵皇后的冰刃究竟还是没能一击得手!自己明明看到冰刃贯穿了她的胸膛啊,怎么她竟完全没有受到伤害似的,还召唤出了那么诡异的一条白蛇和龙牙石窟中储藏了万年的怨气! 这该死的女人手里到底还握着什么底牌? 朱悠岚没有再犹豫,蓝色的水袖如漫天卷云般聚拢在一起,小巧的蓝金绣花鞋踏着碎冰飞一般滑向灵皇后所在风暴的中心! 红,一片血红。 朱悠岚看见了,就在白色盘着身躯的地方,一团红色的影子被牢牢地钉在了红土地面上,像游离出来的火焰般摇曳不定,似乎是痛苦地在抽搐。 她甩出了水袖,无数尖锐的冰笋雨点般砸落下去。可就算是已经破到了红色影子的上方,就像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只手一样轻巧地将致命攻击拨开。砰砰砰,瞬间冰做成的笋就将那团红色的东西紧紧围住! “果然是妖物!”朱悠岚大声地呼叫,然后朝天空高喊:“翡翠!封印!” 翡翠……被拉着的离皇子眼睛里流过怀疑,这个女子,不是应该叫做珊瑚吗? 翡翠没有给他质疑的时间,将他用力往东方郡威身上一推便踩着白蛇的身子朝朱悠岚奔去。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力量踩稳那油光水滑的蛇皮,脑子里珊瑚告诉她的真言一字一句浮现…… “以太清孕世之混沌为名,震,巽,离,坤,兑,乾,坎,艮!八方封印!”翡翠在半空中尖叫起来,以腰间的碧玉算盘为中心,一个绿色的流光八卦阵浮现,瞬间大张开来,朝那团红色的东西网过去! 轰隆――雷声夹杂着白色磷火的爆炸朝翡翠袭来,翡翠不管不顾更不躲闪,她闭上了眼睛,心中最后一丝念头就是:如果我的躯体没有了,希望我的魂魄能带着这把算盘回到珊瑚的身边…… “你不能死……”一个温柔的声音在翡翠的耳畔响起,一双仍旧纤细的手臂挽住了她的腰,金色飘零的火焰引爆了磷火,然后她被带回了一个熟悉的怀中。 玉离!他想起来了吗? 翡翠死死地大睁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东西!――玉离仍旧是黑发黑眸,但是他的眼角流露出一抹她再熟悉不过的光芒! “那是母后的陷阱。你不要问我是如何看透的,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是一想到你有可能魂飞魄散,我的心就会痛。”玉离老老实实地说,翡翠心里欣慰了起来,眼睛里也酸酸的,是啊,这个才是她与珊瑚的玉离,这个才是那无论变成了什么样子,都只爱着珊瑚的玉离! 翡翠在心悸之中,却灵光一闪,不对,玉离说,那是陷阱? “悠岚!退后!”翡翠朝天空发出撕心裂肺般的狂喊。 绿色的八角卦符已经压了下去,朱悠岚听到了翡翠的尖叫,一道冰墙出现在她的面前,冰结成的铠甲在周身蔓延,接着,当八角封印触到了那团红影的时候,如太阳般炽热的巨浪破天而起!冰墙消融,铠甲尚在,只不过原来保护着灵皇后的白色巨蛇的半边身子被炸得支离破碎。 漫天血舞,碎肉横飞。白色的长影慢慢化为虚幻然后又凝成实体,一个佝偻的身影在半空中浮现,然后重重地摔落到了东方郡威的脚前。 “华公公!”饶是东方郡威也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那个在百宁殿当了几十年差的华公公,那个让人有些讨厌,但是却平静得毫无波澜的华公公! 他居然也是妖物! “大皇子……”华公公的眼睛已经全瞎了,额头上露出一抹红光,那是返照了吧,可他却依然倔强地昂起了头,一双没有核仁的眼睛直勾勾空洞洞地瞪着东方郡威的方向,一字一句地说:“奴才的真身,是墓地磷蛇。二十年前承蒙大皇子搭救!奴才进宫任皇后使唤,也是为了您的大恩大德――” “华公公!不要说了!”东方郡威已经完全顾不得眼前尚在激战着的战场,蹲下身子搂住了他即将逝去的身子,手心背心全是冷汗。 “小心――皇后――”华公公冷哼一声就失去了气息。东方郡威转头望向天边,强行压下了鼻头和眼里酸酸的感觉,伟岸的身子高高地挺了起来,他的身后,是十万剑城百姓和靖河国百万子民;他的身前,是已经化身为妖魔的当今皇后还有与他最爱的女子一模一样的姑娘! 他是靖河国的大皇子东方郡威! “啊!”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从他的嘴中发出,冲天的龙气喷涌而出,一条淡青色的巨龙从云端探出头来,金光四溢,天上的黑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尾巴一卷突然转身向外逃去,黑豹身后的黑色小妖们瞬间被光芒灼伤。青光流转,裳儿立柱了身子,眼里淌出了大滴大滴的眼泪,眼睁睁地看着青光与青龙化作了一个须发皆白的青衣医士,然后脸上那些干枯的皱纹一点点晕散开来,白须渐没,他变成了一个闪耀着光芒的年轻男子,带着两个青衣小童子从云端冲了下来。 翡翠呆了,朱悠岚也愣住了,玉离茫然地看着天际,灵皇后化成的红色影子团团扩散开来,化作了一只红色的手将地面上的人死死扣住,直到裳儿在天上尖叫一声:“欧阳弗兰!” 翡翠才知道,这就是欧阳弗兰、欧阳医士的真正身份。他是青龙! 轰隆――大地再次晃动起来,祝山的山顶裂开了一道三丈宽、十余丈长的口子。待翡翠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团红色的影子竟然沿着地缝朝下滑去。山顶上的皇亲贵胄们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惊慌,四散着向周围逃去。 翡翠没有迟疑了,在众目睽睽中拿起了身边侍卫的长剑,足尖点地,飞跃起身子朝国主杀去! “刺客!”国主臃肿的双眼终于流过了惊慌的神色,可是再下一刻,长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身体。翡翠手挽起剑花,国主鲜活的心飞向天空,被她一手抓下! ------------ 第三章 :枫断雪(八) 更新时间:2009-01-08 砰,砰,砰―― 人的心在离开了人身之后,居然还会有力地跳动。 嘀嗒,嘀嗒,嘀嗒―― 原来人的心里有那么多血啊,流不尽似的。 翡翠用一种迷离的眼神看着手中的一团血红。她的正前方,国主的胸口透出血色的光亮。浮肿的眼睛眨了最后一下便保持大睁着的形状,眼瞳里映出满身血污的翡翠,他至死都还没有明白,为什么皇后不见了?皇后不是说要在祭典结束之后带自己到铃铛殿去看最新排演出来的杨柳舞吗? 砰―― 那位传说中的靖河国国君笔直地向后倒去,溅起红色的扬尘。然后,东方郡威的眼睛死死地锁住了翡翠,特别是她手中那团红色的心。――翡翠当初和朱悠岚找上门来的时候,不是说只想救出玉离,然后为悠红报仇吗?但是,她竟然弑君! 东方郡威的嘴大张着,刚才喷涌而出的王者龙之气息就这样被半路截断。他的手在身侧剧烈地颤抖着,大睁着的眼睛滴下滚圆的泪珠子,在脸颊边汇聚成线,当第一滴水珠打湿他的肩膀时,东方郡威的眼角已经红了起来。血泪沿着他暗红色的袍子坠落,落在红土地上,无痕。 翡翠是最先回过神来的,她没有逃跑,也没有任何表情,迅速地回转过身子朝东方郡威飞奔而已。 淡青色的衣裳被风带得轻轻撩起,眨眼间翡翠就已经冲到了东方郡威跟前,手中的剑再次没有犹豫地举起,落下,挽――华公公是墓地磷蛇,她听到了。他也是九妖之一。 一颗比人心略小的黑核从华公公胸膛里蹦了出来,翡翠顺手将剑一甩,当啷一声过后那颗黑核就落入了她的手中。 东方郡威先是呆楞了一下,然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同时,他的身子开始剧烈地抽搐,暴露在衣服之外的地方暴起了粗大的青筋,青筋一下一下地颤动,黑红的黯光从他的眉心流出,沿着青筋奔向前方。任谁也承受不了光在自己血脉中高速奔涌,是痛苦吧,东方郡威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了,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 衣裳被吼声震动,针刺样紧紧贴住了身子,让翡翠非常地不舒服。而且东方郡威现在的样子让她非常地不安,重重地皱了皱眉头,翡翠只发现眼前突然一道虚影掠过,他没有任何犹豫地低身向下,一缕青丝却来不及避开,被东方郡威挥过来的手擦过。青丝没有像人们预料的一般会被拍下,而是在接触到东方郡威手的时候突然断成了两截。 头顶一凉,翡翠倒抽了一口冷气,如果说先前在宫里看到的华公公是墓地磷蛇,再加上灵皇后这个不折不扣的老妖怪和跟在她身边的黑豹……一串联想下来,如果东方郡威真的是妖兽,还真的就不稀奇了! 心念已动,翡翠就地一滚躲过了东方郡威再次挥来的手刀。这一次翡翠是看清楚了,他的手上明明白白地缠绕着一道若隐若现的青色影子! “该死!”翡翠低咒一声,眼神在千钧一发之际飘到了刚才莫名其妙出现的欧阳弗兰身上。他的出现与东方郡威的改变绝对有莫大的关系!否则怎么一个普通人的手上竟然也会缠绕着能切破金刚的念气! 就在翡翠走神的一刹那,东方郡威极快的手在空中居然转了一个方向,似乎就知道翡翠会朝哪个方向逃开一样追着向前,眼看就要拍向翡翠毫无防备的头顶! 咣当! 一道冰刃以更快的速度飞来,丝毫不差地穿过他的手与翡翠头顶的间隙! 白光闪耀,就好像一道闪电从地底袭来窜向天空。东方郡威手上的念气与冰刃撞击在一起,缠绕着念气的手被猛地冲开,冰刃也随之四分五裂,在极短的瞬间弥散在风中。但就是这个空挡,寒风大作,冰雹夹杂着看不见的利刃朝东方郡威扑卷而去。 “好险!”翡翠头顶又是一凉,发髻散了开来如蛛网狂舞,她又一次险险地避开了东方郡威夺命的手掌。可她却没料到,在如此尖利的冰刃中东方郡威竟然不闪不躲,无畏地顶着白色向前一步,双手如蒲扇大张朝翡翠抓去! “你疯了。”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东方郡威的耳畔响起,朱悠岚在连发两次大规模冰刃的同时居然也踩着点赶到了翡翠的身边。如果说东方郡威是已经失控了的山崩,那么此时的朱悠岚就是能掩盖山崩的雪落。 砰,东方郡威的手砸在了朱悠岚的腰腹,朱悠岚腰腹间冰结成的铠甲应声而碎。她脸色一白身子向后飞去,在半空中喉头一紧喷出一口鲜血,鲜血在半空中凝结成红色的冰,红冰却并没有落下反而微微升起,在东方郡威迎头撞上去的那一刹那乍然迸裂! 这一次,朱悠岚后发制人的招数没能控制在范围之内,红色的冰雪以惊人的速度膨胀接着飞舞,朝每一个红土地上的活物扑去! “赤雪之墓,守护!”朱悠岚低呼,音调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波动。随着她细细的呼喊,红色的落雪像失去了支柱的天般掉落下来,带着惊人的气势呼啸着将所有山头上的活物团团围绕起来! 如果说江里湖中妖兽掀起的漩涡异常可怕,那么将那些漩涡搬至地上会变成什么样子? 朱悠岚嘴角抿起一个释然的弧度,她其实早在昆仑山的时候就发现了,将自己的血混合在雪中,那些雪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翻倍翻倍再翻倍。简单地说就是,除非东方郡威能让整座昆仑山的冰雪融化,否则他逃不出自己用血召唤出来的昆仑雪! 他应该能冷静一些吧?他冷静下来之后就会想起之前在怒亲王府的决定吧?――朱悠岚沉默着、想着、盘算着,于是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立在那里。完全没有发现玉离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他身周一尺之内没有任何一片雪花飘落。 “他们不是皇兄也不是你,抵挡不了寒气。你这样会让他们都死掉的。”玉离皱了皱眉头看向了朱悠岚,眼里带着浓浓的希冀:“我不希望翡翠死,她与珊瑚长得一模一样。” “可翡翠做了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他可能以为我们背叛了吧。以他的性格,应该很希望我们同时死掉,就算我与悠红长得一模一样。”朱悠岚突然醒悟过来,佯装淡定地看了玉离一眼,然后冷冷地回答。 “哈哈哈哈!”变成年轻人模样的欧阳弗兰在半空中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明净的青光刺破红雪的灰暗,在半空中打出一道又一道红路。笑声刚落,翡翠所知的那个欧阳弗兰苍老的声音穿过赤雪也穿过风声,压向每一个人的心:“吾等无知草民,妄想以凡俗之物困住真神!只怕真神乱了心智,就连这靖河的天下也要四溢血红之光!” ------------ 第三章 :枫断雪(九) 更新时间:2009-01-21 不得不承认这个声音还是极其有权威的,并且带着明显的恐吓意味。声音落在东方郡威的心里,他停下了脚步,被冰刃划得伤痕累累的脸上一瞬间流露出迷惘的表情。声音落在朱悠岚的耳里却让她更加愤怒。 东方郡威失去的是一位疏远并且高高再上的父亲,朱悠岚失去的却是自己十六年来唯一亲近过的同胞姐姐。如果说东方郡威被堵塞了二十多年的感情像溃堤而泛滥的洪水,那么朱悠岚的愤怒就是安安稳稳流淌了千年的大江突然被拦腰截断。 两相碰撞,暴风雪的范围开始扩大,纷纷扬扬的雪花飘向剑城,洒下斑斑点点的白色。在雪还没来及覆盖的红土上,东方郡威眼里的血泪渐渐止息,两道狰狞的血痕挂在脸上,罗刹般高高地昂着头举着拳头。 “啊!”东方郡威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皇兄!” 在嘶哑的吼声和风雪声中,玉离清亮的声音是格外的刺耳:“册封大典还需要继续举行吗?如果不需要,我可以带这两位姑娘去看医生吗?” 玉离说完缓步走向翡翠和朱悠岚,露出了一抹让两人安心的笑,头发甩过一个优雅的弧度转身看向东方郡威,用稍带责怪的语气说:“皇兄,你的出手实在是太重了。” “来人啊!”东方郡威握紧的拳头都有些颤抖,他的头缓缓地低下去,然后突然一甩身子头高高地昂了起来,双眼闪出尖利的光芒喝道:“三皇子勾结叛党逆父弑君!罪无可恕,杀无赦!” 玉离和朱悠岚同时回头,东方郡威刚才在说什么?他说,杀无赦? “跟我走。”翡翠将两颗九妖之心塞进袖子里,拽住玉离的胳膊将他向旁边拉去。可她却没料到,玉离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手一甩,人就朝东方郡威走去。 “皇兄,她不是叛党!”玉离高声回到,可气势却远远不如东方郡威的盛。就在两人眼神交会的一瞬间,残活下来的近卫军们已经反应了过来,金戈四起,无数把利剑尖矛高高地举了起来,闪着寒光的利刃全部指向了中间的三人。玉离、翡翠还有朱悠岚已经被愤怒的士兵包围了。 “东方郡威,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朱悠岚眼帘半遮,幽幽地吐出了一句话。 东方郡威闪着金光的眸子却看都没有看她,而是直勾勾地望向了欧阳弗兰与裳儿,他问:“龙君大人,请问按天道理法,杀父弑君的不肖子该当何罪!” 不远处的裳儿嘴角抿起一个冷冷的笑容,欧阳弗兰给她的那一记耳光,直至现在还继续刺痛;将自己的温柔视若无物的离皇子那漠然的眼神,冷得自己现在还在颤抖;而那可恨的季珊瑚,应该继续动弹不得,至于这个没用的法体,给她十双脚也逃不开靖河举国的通缉!现在只要保持沉默,这个爆发了的大皇子东方郡威,就会用自己最希望的方式处理掉所有不应当生存于世的人! 裳儿身前,欧阳弗兰挺拔的身子纹丝不动,在狂风中被简单的麻布长衫勾勒出矫健的形体。裳儿其实一直不明白,欧阳弗兰明明可以用这张俊逸非凡的脸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为什么他一定要当原来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年医士呢?而到底又是为什么他会带着自己回到南海,说服父王将南海唯一一颗紫色珍珠拿了出来,化作炼鳞和龙珠融进自己的骨血,让自己重新变回南海公主? 欧阳弗兰突然出现,皇后便消失了;欧阳弗兰在京城隐姓埋名地当了三十年的天下第一医士,却在今天现出了真身;欧阳弗兰当初救了珊瑚和翡翠,刚刚却点醒了东方郡威,是翡翠在他面前杀了靖河国的国君! 欧阳弗兰是龙,这个已经确定,可是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是裳儿、翡翠、朱悠岚以及东方郡威都非常想知道,所以在东方郡威问出那句试探性的话的时候,除了完全不明白前因后果的人,都全部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欧阳弗兰仍旧镇定自若,脸上继续保持着优雅的微笑。在微笑中,他从怀中拈出一个拇指般大小的翠绿色石子朝前方扔了过去。 翡翠看到了他的动作,心猛地漏跳了一拍,会是九孔珊瑚吗? 东方郡威的脸彻底地冷了下来,在关键人物还没有表明态度的时候,任何一点微小的变数都会让事情出现不可原谅的逆转。“逆贼!”只听他轻骂一声,身子便向上一纵三丈高,快如闪电大如蒲扇的手已经向那块绿色的石子伸去。 朱悠岚和玉离都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下意识地看向翡翠,希望翡翠能给他们一点暗示。可是翡翠哪有眨眼的时间!在东方郡威弹指迟疑的时候,翡翠也猛地向上窜起,沾满血污的手也朝绿色石子伸去! 半空中滑过刷刷两声轻响,翡翠和东方郡威的身影在最高点重叠,两人的手都重重地朝下挥去,握紧的拳头从上至下甩出凌厉的轨迹,然后两人的身影左右错开,两个人都足尖点地轻轻巧巧地落回了地上。东方郡威落到了朱悠岚的身边,翡翠冲到了包围圈的旁边。 朱悠岚已经抢在他们落地前先动了。向前一窜滑向东方郡威的身后,然后转身挥手,手中的冰刃向前一探,当东方郡威落地的时候,冰刃也已经险险地抵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身形一顿,脸色一僵,然后一只柔软却冰冷的手滑向了他脖子的另外一侧。 “我不允许有任何闪失,所以,把手张开。”朱悠岚在他的耳畔淡淡地说。可东方郡威脸色却没有丝毫改变,就连眉头都像铁打的一般没有任何颤抖。朱悠岚皱了皱眉头,手轻轻地往下一按,东方郡威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血痕,血痕的边缘慢慢地突了起来,热血淌下,拉出一条细细的红线。 朱悠岚以为东方郡威会把攥得紧紧的拳头张开,就算不是怕自己真杀了他,也会考虑一下看在朱悠红的面子上不会给她难堪。但是她错了,东方郡威依旧纹丝不动。而朱悠岚也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东方郡威大睁着的血红双眼中开始浮现出深沉的恨与杀意。 ------------ 第三章 :枫断雪(十) 更新时间:2009-02-11 朱悠岚与东方郡威僵持着,在他们的身后,翡翠已经落到到了近卫军的包围圈之前,长矛与剑雨点般朝她砸过来。翡翠眉毛向上一挑,眼里浮现出一丝幽绿的光芒。在绿光环绕的黑色瞳仁中,速度极快的长矛与剑像碰到了巨大的蜡块,突然就慢了下来,一寸一寸晃晃悠悠地朝翡翠靠近。 她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感觉变得异常敏锐,于是没有犹豫地伸出手抓住最近的一把长矛用力往下一按,身子在半空中猛地一抽便向上跃去,然后身子再一转,脚尖点住了士兵的头,用力一蹬再次向前跃去。因为她的正前方不远处,在近卫军形成的包围圈的边缘,欧阳弗兰就站在那里。 最内层的士兵们一下刺空,然后眼前突然一片模糊,刚才从半天上落下来的女子竟然就这样不见了。接着是脑袋被重重地一踩,他们便听到了来自身后惊慌的叫声。 “她是妖怪!她过来了!”后面的士兵虽然没有看到翡翠白手搏刃的情景,但是她的身形在士兵头上一变再变,如流动的雾气般不可捉摸,才一转眼她就已经飞出了近卫军的包围圈,径自扑到了欧阳弗兰的面前。 “千须龙、四齿鲛人、红海蛙。”她嘴角抿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朝欧阳弗兰伸出了另外一只一直紧紧攥住的拳头,一颗绿幽幽的小石子躺在她的手心,在绿色的幽光中,九个细小而不规则的孔均匀地散布在表面上。 果然是九孔珊瑚,只是为什么那么小?疑问在翡翠心里生成。自己已经拿到的心与这块石子比起来实在是巨大太多了,怎么把这些东西放到九个孔洞之中?――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欧阳弗兰曾经说过这次去南海会将那三种妖物的心带回来给自己,他本可以完全不管的,既然他开了这个口,就应该不会食言才对。 “没有。”欧阳弗兰脸上的笑容就像初春的太阳,明媚却仍旧冰冷。 翡翠闻言手就立刻合拢收了回来,没有问原因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朝旁边掠去,手肘擦过了裳儿的衣襟,在她的脖子上重重地蹭了一下,逼得裳儿只能肩膀一耸将手收回,那只手上青筋爆出,掌心已经凝聚起来的一团紫气也隐隐有了散去的态势。 “悠岚,带上玉离,走!”翡翠看破了裳儿偷袭的心思,也特地破掉了她的招式,在飞掠出去三丈之后她的声音才冲到了朱悠岚的耳里,同时也灌进了东方郡威的脑子里。 朱悠岚手向旁边一晃,冰刃离开东方郡威脖子的同时她已经调转身子朝玉离侧扑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东方郡威身上爆发出一股金红的光芒,然后以比朱悠岚更快的速度转身,脚步没有移动而是直接一踏,人就已经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就在朱悠岚触到玉离伸出的手的同时,东方郡威手上的红光已经越了过去,像一块巨大的山石般凝结成团,重重地朝玉离的手砸下去! “啊!”玉离吃痛惊呼出声。他本以为朱悠岚能飞将过来带着自己离开这里,就算大皇兄会阻拦,也肯定会先向朱悠岚下手,可是他竟然越过了她!直接向自己飞扑过来! 朱悠岚其实在那一瞬间的空挡已经将冰刃耍了个花反握在手里,只要东方郡威朝自己扑过来,就可以顺手一挥将他击退。可她却没料到东方郡威竟然会放弃狙杀自己转而对看起来文弱的玉离下手。她心下开始烦躁起来,可再调转冰刃的时间已经没有了,她只得顺手将冰刃转了个方向朝东方郡威斜斜地甩了出去。 可是,朱悠岚和玉离都错了。 东方郡威有两只手,他用一只手的血红锐气打下了玉离,另外一只手也如大鹏展翅般高高地抬了起来,攥着的拳头打开,掌心一团红色的花纹闪现出耀眼的光芒朝朱悠岚的胸口轰去! 朱悠岚眼睁睁地看着冰刃擦过东方郡威的侧腰瞬间化成水雾消失,然后红光朝她的心口袭来,避无可避,自忖心口总有冰铠护着,便干脆结结实实地吃下了这一击。 砰! 再次失算!――当朱悠岚反应过来自己竟又错了的时候,巨大而尖锐的疼痛已经袭向她的四肢百骸。胸口的冰铠也像冰刃那般在接触到东方郡威的红光时化成水雾散去,然后胸骨发出脆裂的声响,丝丝崩裂传向脑海,那刹那她竟然连倒抽一口冷气都没办法做到。而今天已经使用过了一次赤雪,饶是十多年在昆仑山上积攒下来的冰雪之气也经不起这样的耗费!朱悠岚自知已经无法唤出冰刃,于是只能狼狈地向后退去。 东方郡威落到了玉离的跟前,没有犹豫地起手,劈。一声骨骼的轻响,手刀砸在了玉离的颈窝,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倒在地上。 朱悠岚心头第一次升起了刺骨的寒意,他的身手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快的?而最可怕的也并不是他突然高强的身手,他竟然能在一瞬间判断出形势,没有直接击杀自己而是扑向玉离,在发出他根本不具有的血锐真气之后他竟然还能用地底腾蛇般的烈焰将自己的冰铠击穿! 忍着胸骨断裂疼痛的朱悠岚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与其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未知而强大,且完全疯狂了的对手,还不如先行退去,否则不消说带走玉离,就连自己是否能活着逃出去都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冰蓝色的绣花鞋在红土地上擦出蓝色的光芒,这双用昆仑山深处冻结千年蚕丝织成的软鞋再次涌现出浓浓的冰雪气息,一道道碎冰在半空中漂浮而起。朱悠岚调动了所有的脏器终于深深地提上了一口气,然后屏息,踩着彩虹般涌现的浮冰向天空奔去。 东方郡威双眼仍旧血红,怒吼着用力一踏地面,红土地上多了一个半丈余宽的浅坑,灰尘尚未落地,他的人已经冲向半空。 只是朱悠岚已经越过了近卫军的人墙,乘着地上涌动的积雪以更快的速度滑向前方。这个时候,天空上她刚才踏过的浮冰彩虹也没有了力气,软软地朝下坠落,转眼融化成水在红土上留下斑斑点点的印记。 ------------ 第三章 :枫断雪(十一) 更新时间:2009-02-12 “苏灵,终究还是你更狠啊。”欧阳弗兰看到了东方郡威手心散发出的红光,然后在东方郡威跳起来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东方郡威手心的红色纹路。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形状啊!三个圆环套在一起,每个圆环都断裂成三截,一共九条线,每一条分别代表着上三天、中三界和下三狱的一共九种烈火。当这九种烈火聚集在一起的时候甚至能焚掉盘古开天辟地用的那把战斧。而能将这九种火焰都聚集在一起却不会被灼烧得魂飞魄散的,只有开天辟地之初诞生在九元真火中的“魅焰”。 魅焰诞生之后就发现自己不能接近任何一种生灵,否则就会将生灵活活灼伤至死。世界上清下浊的沉淀进行了数万年,魅焰终于不想再继续等待了,她害怕在清朗之后看到自己毁掉一切,于是将自己魂魄碎裂成九段,每三段融合成一种生灵降落分别降落到三层不同的混沌之中。 诞生在上三天的是凤凰。诞生在中三界的是祝融。诞生在下三狱的是腾蛇。而三层混沌不同的气息也赋予了三种神兽完全不同的秉性。上三天清朗,所以凤凰性情平淡祥和。中三界复杂而纠结,所以祝融暴躁容易失去控制。下三狱怨灵聚集,存活下来的腾蛇也变得阴狠毒辣。 后来三界就应该清朗了,可是在这里几乎所有生灵的记忆都出现了一个断层,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没人知道了。龙族将这个断层称为“断咒朝”。之后,世界清明,上三天贫乏但却清静,成为了无欲无求生灵的居所,也叫仙界。中三界物产丰饶,几乎所有的生灵都选择在此定居。下三狱充满了瘴气与怨灵,没有光能照耀到这里的土地,幽魂和害怕光芒的生灵只能在这里存活。只是世界刚刚清朗的时候界限还不是很明确,在边缘地带诞生了很多混合血统的生灵。 比如眼前的东方郡威,能使用腾蛇之焰也能站在阳光之下。 欧阳弗兰在心里苦笑起来,他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龙王将他遣来人间观察那些混合了各种因素的妖物了。浑浑噩噩的岁月中,龙王换了无数任,可他还是他,游走于大河山川之间。虽然经常还是会回南海晋见龙王,但是久而久之,就连龙族和他自己都忘记了那个红色的三圆套环。直到这次带着裳儿回到南海,龙王听闻女儿被苏灵剥去炼鳞,震怒之下打碎了大殿里供奉着的紫水晶龙壁,才发现龙璧碎块内侧有一片不大的断纹,断纹上用古老的龙族文字记下了一条咒语。欧阳弗兰作为臣子,当然不愿意让龙王遭遇意外,于是他就将咒语念了出来。他没料到的是,这条咒语是自己在几千年前与当时的龙王一起联手封存的,为的就是某一天欧阳弗兰若是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在读到这条咒语的时候,紫水晶中镌刻着记忆的法力便会流回他的脑中。 于是他想起来了很多事情。 比如自己是水之神灵最小的儿子,比如自己真正的名字是“落星”。而“落星”的意思是:星辰死亡之前会迸发出炽热的火焰,将自己的身躯燃烧殆尽,同时给世上的生灵造成无以弥补的伤害。只有他,落星,能牵引即将死亡的星辰以最快的速度坠入深海,熄灭星辰滚滚的本命真火。 正因为自己“星辰煞君”的名号,而当时上三天的星辰们又处于一个非常安稳的状态,当时的龙王才会将自己派往人间。如果遇上了腾蛇或者祝融的后裔作祟,自己便会将他们牵引至南海,让他们坠落星辰安眠的墓地。 可是自己还是更加喜欢“弗兰”这个名字:轻轻地坠落,就如拂去幽兰上的露水一般宁静祥和。很玄妙的是,能成全死亡的他却成为了人间的医士,就连人间的高人都会用名字来感谢他的恩德。最近一次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吧,他去到昆仑采药,治愈了一个濒临死亡的道人,道人请求赐名,他觉得这个道人已经不适合在昆仑修道了,便给他了两个字“无山”。但是这个无山却完全不听他的劝告,执意修行,并且再请他赐一个名字,如果他没有死在山上,还有了徒弟,便会让他的徒弟沿用这个名字,如果这个名字流传于世,就表示无山已有所成。――弗兰当时微微地笑了起来,说了两个字:“幽兰。”他当时也没想到,几十年后无山道人真的大有所成,还带走了自己剑城故交的女儿,起名悠岚。 这个朱悠岚,中了东方郡威的真焰居然能活下来,还逃了出去。看来无山还真的有些不简单了。难道他早在那么多年前就料到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吗?欧阳弗兰甩了甩头,他还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也是轮回的一部分,就连一个人间界的道人都能预见自己数十年后的动向。想必无山也早就知道剑城里有妖物作祟了吧?――不,欧阳弗兰立刻否定了自己,无山或许是知道自己在剑城定居那么多年,以为自己是在等待妖物露出马脚吧?可无山还是有一点料错了,失去记忆的弗兰就像失去了双翼的大鹏,感知妖物的能力已经远远比不上修道的人了。 他从紫水晶中拿回了自己的记忆,说服龙王拿出紫珍珠救了裳儿,也从龙宫的宝库里拿到了九孔珊瑚珠,但是千须龙、四齿鲛人和红海蛙早就已经叛逃出了深海,混入了人间界。裳儿这个时候来向他辞行,说想回剑城去找一个人。他答应下来,裳儿刚刚离去,就在他正要去打听这三族妖物去向的时候,恢复了的法力让他感应到了剑城里妖物的异变,联想到之前遇上的珊瑚与翡翠,他以为这两个女子才是异变的根源。匆匆化成龙身赶到这里,直到刚刚他才似乎明白了―― 灵皇后将三皇子带到了剑城,也就把珊瑚和翡翠都留在了剑城。书房里那本记载了着古老药方的书应该是真的,但皇帝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是不是一定需要皇帝的心呢?至少因为国君的死,东方郡威身上产生了异变,同时,异变了的东方郡威将仇恨都转移到了翡翠和朱悠岚的身上! 她布下了一个非常大的局,最重要的棋子当然是东方郡威。 是啊,当以阴险毒辣著称,并且贪婪而残暴的腾蛇出现在人间界,还成为了人间界最强大国家的皇帝时,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可是,她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她能得到什么吗? 欧阳弗兰的疑问已经没办法解决了。因为苏灵刚才遁走的地方――祝山上那条被震裂的地缝发出呜咽的悲鸣声,红色从地底涌了上来,在碰到第一线阳光的时候便凝固了,将整个空洞满满地塞了起来,不留一丝空隙。 叹了口气,欧阳弗兰旁若无人、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去。 裳儿站在那,呆呆地看着欧阳弗兰离去的背影,眼睛里盈满了委屈的泪水。――欧阳弗兰就这样淡淡地转身离去,那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人算什么?他从来都是只在意自己的责任和天下苍生,却忘了龙族也是天下苍生中的一支,南海公主敖裳也是天下苍生中的一员! 裳儿举起了手,对着夕阳,手指却无力地弯曲下来,然后四指收拢成拳紧紧攥住,一条细细的血丝从她的掌心流向手腕,裳儿哆嗦了一下嘴唇,喉咙里的话终于还是被咽了下去。欧阳弗兰已经离开了她的视线。 裳儿转过身子,东方郡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也抬头对上了东方郡威的眼睛。一双眼血红,满满当当全是嗜血的渴望;一双眼幽黑,盈盈波光掩盖不住深沉的幽怨。 东方郡威朝裳儿伸出了手,裳儿轻轻地闭上眼,睁开,走到东方郡威的跟前,蹲下身子,手轻轻地滑过玉离紧闭着的眼,一声叹息之后她轻轻地开口:“为什么他始终没有发现离皇子的眼睛与他的眼睛一模一样呢……” ------------ 第三章 :枫断雪(十二) 更新时间:2009-02-13 夕阳昏沉,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今天的剑城白色弥漫,恐慌在每一个的心底滋生。所有的百姓都在窃窃私语,他们都听说了,本该在今日被册封为太子的三皇子东方离,竟然勾结叛贼将国主与皇后残杀于祝山之上。好在大皇子东方郡威竟然是真龙天子,适时地召唤出了守护靖河国的神龙,这才化解了危难,不至于让靖河国的御座流落到歹人手中。 先皇与皇后陛下的丧礼将于七日后举行。大皇子,也就是前几日才受封成为怒亲王的东方郡威将在明日正午时分登基。但天色还没暗下来的时候,旨意就一道一道地从皇宫里传了出来。 第一道,每日宵禁,关城门。无皇家御令不得出入。 第二道,通缉叛党。原左丞相朱亭衣诛九族。通缉朱氏贼女朱悠岚,通缉刺客季珊瑚、季翡翠。 第三道,从今开始查民册,靖河国所有百姓每五户征派一名壮丁入伍。 骑着黑驹的传令兵高举着御赐金牌在街道上奔驰,扬起的尘土被夜色遮盖。城门扯着嘶哑的哨子被拉开,黑驹没有停止,直接朝城外冲去。这个时候,在夜幕的掩映下,从欧阳府邸旁边的小巷子里钻出来两个女子,正确地说,是翡翠背着朱悠岚,有些艰难地从石狮子后探出头来。 从今夜开始宵禁,街上连打更的人都没有了。街对面原来是一大片小户人家们的院子,但是现在却黑茫茫的,竟然连一盏亮着的油灯都没有。 “悠岚,不要睡,我们已经到了。”翡翠低声叫着背上的人,朱悠岚的气息有些不稳,累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但是听到翡翠叫得那么急切,她还是轻轻哼了一下,微弱的气息喷到了翡翠的脖子上。于是翡翠安心下来,猛抽一口气快步向前踏上三级台阶,在朱漆大门外重重地咳嗽了一下。 “咳――”在寂静的夜里,就连微微的轻响都被无限放大。对面的黑暗起了小小的骚动,大门旁边的小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了,敏儿先回头看了看身后,然后手轻轻一挥,翡翠侧身闪了进去,门又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老爷呢?裳儿小姐呢?据说今天有人看见他们了。”敏儿在前面一步远的地方领路,边走边压低了声音问翡翠,原本带有一丝丝敌意的语气变了,变成了淡淡的关心。翡翠背着朱悠岚快步向前走,哪有心去听她问了什么。敏儿看到她稍显吃力的样子,也没有多加追问,只是退后两步跟在翡翠身后,伸出手托着朱悠岚,与翡翠一起向前走去。 敏儿带着翡翠绕过了大堂,沿着病患们养伤的屋子从边缘摸了过去,一直到后院,她在一个柴垛旁边停了下来,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张泛黄的纸,纸上是一个古怪的图形,于是敏儿就着星光在柴垛脚边的土上画了起来。 出乎翡翠的意料,敏儿虽然不能将这个图案默画下来,但动作却是异常地块。自己也就是眨了几下眼睛,敏儿便将黄纸收进了衣服里,双手交叠着放在地上,嘴里喃喃地念叨起来。 黑烟升起,将她们与柴垛整个包围了起来。然后地面微微地颤动,翡翠感觉到自己在向下坠,可是仍旧什么都看不到,她有点紧张,但是却不害怕。很快颤动停止了,光线一点一点透进黑暗,翡翠只觉得这昏黄的光比太阳更明亮了。 她们来到了一个封闭的石室中。一盏黄玉琉璃油灯安静地在燃烧,珊瑚闭着眼睛躺在软被之中,面色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但嘴唇没有发黑只是不太红润而已。 翡翠长出了一口气,一直背着朱悠岚来到这里,中间曲曲折折的闪躲与藏匿就不消说了,多亏宫里的画师她们才能活着来到这里啊!――通缉令是需要画像的,手最快的画师画下自己与朱悠岚的相貌也需要一盏茶的时间,就这一盏茶,她是拼着一口气没有停歇地背着朱悠岚躲到了欧阳府旁边阴暗小道的角落里。而这次更多亏了敏儿,要不是敏儿在突降大雪的时候就知道祝山上的事情有了异变,于是立刻将珊瑚带到这里,才躲过了太阳落山前宫里的第一次搜索。接下来就是第二、第三、第四次搜索,几乎每隔一炷香的时间欧阳府邸就会受到一次骚扰。就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下,敏儿竟然敢在士兵身上下了昏睡散,跑到当初发现自己与珊瑚的地方去看了看,也多亏她的胆大,自己才能如此顺利地来到这里。否则自己能背朱悠岚跑多远?自己走了,珊瑚怎么办?玉离怎么办? 翡翠重重地叹了口气,原来的敌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跟自己患难与共,原来的朋友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从背后给自己一刀。人心难测,世事真的就是如此玄妙。 敏儿非常自然地走上前去扶住朱悠岚的身子,跟着翡翠将她送到珊瑚的身边躺下,“这里是欧阳府的地下。”敏儿解释说:“老爷不愿与外人接触的时候便会在这里静修。这里没有出口也没有入口,只能靠老爷教给我的法术进出。刚才你们看到的柴垛确实是一个地下室的入口,但却不会通向这里。” 翡翠点点头,她也明白了。尽管敏儿看上去只是欧阳府邸中的一个丫鬟,但欧阳弗兰对她的信任却说明,她也不会是普通人。 “剑城里到处都是秘密。”翡翠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她看到了之前拿到的三足黑鹤妖心,与原来一样结成冰块被盛放在一个檀香木盒子里,于是总算把所有的担心都放了下来。――如果敏儿不是真心帮助自己,只需要“忘记”把这东西带下来就可以了。 敏儿冲翡翠眨巴眨巴眼睛,她不明白为什么翡翠会说那样的话。如果是正常人,知道这里没有出入口怎么都该紧张一下吧,就算不紧张也会要求知道出入的办法吧?可是她居然一点也不关心。 “今天在祝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老爷和裳儿小姐去哪了?哦对了,那边有干净的衣裳,不过只有冷水。你先换一下你的衣裳吧。”敏儿倒也不是太着急,从床边拖出两桶水,拧出一块毛巾,自顾自地替朱悠岚清理起来。 ------------ 第三章 :枫断雪(十三) 更新时间:2009-02-17 翡翠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拿出那两颗妖物之心和九孔珊瑚,顺手将玉算盘从腰带里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一点点地擦拭着身上的血迹。 很快两人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翡翠将玉算盘重新藏回自己的腰间,可是对着桌上的妖心却发愁了,那本书上只是写着将九妖之心放入九孔珊瑚,却没有说九孔珊瑚竟然这么小,而妖物之心却那么大啊!而且最要命的是,如果还要去寻找将妖心放入九孔珊瑚的方法,那么这两颗心要怎么保存?虽然朱悠岚在这里,但要等她醒过来并且能够施放强力的冰雪让妖心结冻……那就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刚才自己光顾着逃命和奔波,完全没注意自己身上的血腥味,现在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立即就闻到了桌上传来的血腥味。 令人作呕。 敏儿眉毛拧得都快与鼻子皱到一起去了,时不时还猛地抽动一下鼻翼,看来她也不能忍受这个味道吧? “会坏掉的。”敏儿肯定地说:“就像受了刀伤的人,在路上又耽搁了很久,等到了我们这里揭开包裹的布就会闻到腐烂的味道。如果要医治病人,就一定要将他们骨头上的腐肉剜掉,剜下来的腐肉一定要用火焚烧,否则会让别人的伤处也产生腐坏。”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两个东西如果腐坏了,就会影响到朱悠岚的伤口?”翡翠听她这么说,也马上反应了过来。朱悠岚被东方郡威打伤了,如果这两个东西会让她的伤口更加言中,那确实是不妥,更何况珊瑚也在这里,那就更加的不妥了。 “是啊。”敏儿点点头,说:“用冰块可是镇住,但是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去年存下来的冰块早就化掉了,虽然今天破天荒地下了一场雪,那也是落地既化的,根本成不了冰。” “看来还是要尽快找到欧阳先生了。”翡翠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但是问题也就在这里了,我跟朱悠岚逃开的时候他和裳儿都还在那里。欧阳先生与裳儿都是神龙,东方郡威应该没办法对他们不利,照理说,欧阳先生应该直接回到这里了才对啊。” “什么?”敏儿突然拽住了翡翠的手,一双杏眼瞪成圆形,用一种异常惊讶的眼神看着翡翠失声问:“你亲眼看到老爷变成龙了?” 这下轮到翡翠惊讶了,难道敏儿都被欧阳弗兰这样信任了,欧阳弗兰也没有告诉敏儿他的原身吗?不过那都是欧阳弗兰的问题了,现在是她被敏儿抓住的地方刺辣辣地疼,可是又不好意思就这样抽开手。于是脸扭曲着,朝敏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敏儿开心地低呼:“老爷终于以龙身现形了!” 这下轮到翡翠不解了,敏儿不是一般人是可以猜出来的,但是她不应该也是龙吧?这世上有那么多龙吗?一天之内竟让她碰上了三个! 翡翠狐疑地看着敏儿,敏儿自顾自地欢天喜地起来,手舞足蹈中,她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面小小的铜镜,轻轻地擦了三下镜面,也不避着翡翠的嫌就大声地叫了起来:“娘,弗兰大人终于以龙身现形了!” 铜镜擦过一道亮光,一个身着白纱的女子出现在镜面上,冲敏儿点点头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一个高贵而优雅的声音从镜子那边传了过来:“吩咐下去,凡已年满十六岁的弟子立刻准备行囊,护送圣甲与寒银剑下山。” “遵命!”镜子那边传来沸腾的呼喊。然后敏儿的母亲转过头来看着敏儿,有些担心地问:“敏儿,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弗兰大人动了怒气?他记起了多少事情?剑城里现在局势可好?” “不太清楚啊,我也是刚刚知道弗兰大人现了龙形,有人亲眼看到的。但是弗兰大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也不知道他记起了多少。但是无论如何,只要弗兰大人一现身便会出现真龙天子!已经多少次了,每次都是这样的!”敏儿自顾自地对着镜子说话,完全不理会旁边的翡翠。 “请问――”翡翠蹭到敏儿的身边,让自己也出现在对方的眼睛里,也不等敏儿有意见就开口发问:“真龙天子是由欧阳弗兰决定的?这么多年来我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说法。” 镜子里的贵夫人并没有因为翡翠的插话而有半丝的不愉快,反而是露出一个更加温柔的笑容说:“这位姑娘,没听说过并不表示不存在。你听说过靖河国开国君主那柄所向披靡的神剑‘寒银’吗?但那个时候这柄剑不叫‘寒银’,叫做‘流光’。” “那个时候”叫做“流光”?莫非还有更早的?翡翠的眼睛里飘出疑问。 镜子里的贵夫人点了点头微笑起来,正要开口,镜面上再次泛起一道暗光,翡翠大张着嘴,眼睁睁地看着贵夫人消失在镜子的那头。 “没办法,这面镜子只能用半刻钟。”敏儿嘟着嘴巴回答,镜子塞回腰间,顺手拉了拉腰带说:“蓬莱阁的师姐师兄们三天之内就能赶到剑城。希望这几天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蓬莱阁又是什么地方?”翡翠问。 “仙境。”敏儿笑眯眯地回答。 “这么说,你是仙人?”翡翠皱了皱眉头,“仙人”这种东西不应该以一个烧火丫头的身份出现吧? “谁说来自仙境的就一定是仙人?” “那好吧,我换一个问法。蓬莱阁,或者仙境的主人是谁?” “当然是弗兰大人了!” “不对!你们的弗兰大人是龙,封邑应该在海里!既然你不是仙人,那你怎么能到海里去?” “谁说蓬莱阁不在海上?蓬莱阁就在蓬莱山上,而蓬莱山是漂浮在海上的仙山,如果不谙水性,根本就找不到蓬莱的所在!” “海上?那你的师姐师兄怎么能在三天内赶到剑城?” “我们的坐骑是能踏云飞度的九色鹿。当然可以赶到。” 听到敏儿毫无保留的回答,翡翠感觉头有些晕了。京城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啊,就连一个医士家里的丫鬟,都是非常有背景有来历的人。在这群人的翻腾之下,自己与珊瑚变成了大海上的树叶,是一丝力气都没有。 ------------ 第三章 :枫断雪(十四) 更新时间:2009-02-18 相对于翡翠的疑虑和不安、敏儿的担忧与焦急,东方郡威是相当的悠闲。 就在翡翠把国主心脏掏出来的那一刹那,东方郡威脑子就像被掏空了再满满当当地填上稻草一样,一团杂乱。他虽然想起来是苏灵将他带到皇宫的,但是之前呢,之前他住在哪,父亲母亲是谁,叫什么名字?完全是一片空白。越想去探究,脑子就越痛;脑子越痛就越想要冷静;越想冷静,可眼前的人却老在自己眼前跳来跳去,很烦。如果那些人不要吵就好了,要让他们闭嘴也是很烦的一件事情。 “禀大皇子,敖裳带着三皇子下了灵子殿的温泉。欧阳弗兰继续站在龙牙石窟外,仍旧没有任何怪异的举动。”有人在门外禀告。 砰,一个黑色的东西穿过门缝飞了出去,在穿过禀报的人的脑袋之后狠狠地扎在了柱子上,然后红色的血才向后喷出,染红了那只扎在柱子上的毛笔。 惹得东方郡威烦躁的原因之一是欧阳弗兰。 欧阳弗兰从祝山祭台上下来之后径自走向了龙牙石窟,但却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外面的树林子里怔怔地看着那个巨大的黑色空洞。不吃不喝也不坐下,就这样呆呆地一直站在那里。士兵们奉命将他驱走,只是靠近,就被看不见的东西推开。没造成什么太大的损失,士兵们又联想到了欧阳弗兰的身份——龙,就更加没有人愿意去驱逐他了。东方郡威更不愿去招惹他,如果有一天真的要与欧阳弗兰正面对抗的话,至少不是现在。既然现在欧阳弗兰没有更近一步怪异的举动,就随他去吧。反正龙牙石窟下面全是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冤魂,欧阳弗兰真的下去了就更好,以后直接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树影斑驳,月光透过树枝的间隙洒在欧阳弗兰身上,草丛里不时传出虫子窸窸窣窣的声响。夜很凉,也很静。在寂静夜晚中一群士兵紧张地注视着前方,额头上不时有汗水滑下,手中的长矛与剑在月光中晃荡,撞击在杂草上有细细的声响,那是士兵们将兵器从右手换到左手的声音。然后他们会将手心在衣服上蹭一下,怕手心渗出的汗让武器打滑。 而站在树林边缘的人却背着手站在那里,晚风拂来衣袂飘飘,就好像站在自家的后花园一般自在。士兵们唾弃着,这里可是祝山的禁地,这个人怎么都不肯离开,连带着让士兵也只能在这里驻守,相当于集体闯入了禁地,还不知道这次任务结束之后这个小队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士兵们的心思如梭子般高速流转,貌似平静的欧阳弗兰心里却一直巨浪滔天。——龙牙石窟外面的金刚罩太过强大,甚至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别人兴许看不出来,只以为这是禁忌而已,但他是绝对不会看错的,因为龙宫的金刚罩也恰好就是这个水平的,给人的压迫感简直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龙宫的金刚罩在龙王的允许下一部分人可以自由出入。而这里的金刚罩允许任何人进入,但是会遭到来自金刚罩内不能离开的妖物的攻击,在遭到攻击之后金刚罩就会变弱,多次冲击甚至能造成金刚罩的崩溃。也就是说,若要将龙牙石窟里的妖物放出来,办法实在是很简单:一批又一批地将人赶进去,妖物就会一次又一次地冲击金刚罩。只要祝山不再是靖河国的皇家禁地,这里很快就会有人闯入。不需要多久,金刚罩就会直接破碎…… “好狠毒的心肠啊……”欧阳弗兰细细地解读着裸露红土地上留下的法力的信息,当他看清楚了之后,淡淡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身后的士兵心底的弦早就已经到了崩断的边缘,现在突然听到他发出这么一声叹息,竟然咣当的声响连成一片——手中的兵器竟然都掉落在地了。 欧阳弗兰淡淡地回头,他知道身后的士兵一直在后面埋伏,有几次也试图冲过来。但他只是将他们弹开而已。要是他们跟进了金刚罩,就算是自己,也没办法让他们全身而退。但是好像他们都还不死心,那么久了还一直跟在身后,难道他们真的打算拦住自己,不让自己进金刚罩吗?他们怎么拦?越到前方然后挡住去路吗?只怕他们还来不及排成人墙,龙牙石窟里的妖物就冲出来将他们啃干净了,还顺带将金刚罩向外推三尺的距离,让金刚罩变得更加脆弱。 要怎么让他们死心然后不再追击呢? 欧阳弗兰在这里站了那么久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想看看这里究竟为什么给他一种非常不详的感觉。第二就是想着怎么才能摆脱身后士兵们的追击,给他们留一条生路。现在的情况看来就是,如果不发生冲突,还真的很难让他们停住脚步了。 “回去吧,我真的不想伤人。”欧阳弗兰斟酌了许久,终于开口说:“这个石窟里有妖物,如若你们闯入金刚罩的范围,就会被妖物吞噬。金刚罩也会破碎。妖物如果重获自由,整个人间都将没有安宁之日。” 士兵们仍旧无声无息,但是不同的是,他们都张大了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这个金刚罩,就是灵皇后设下的局。只要她消失,这里必然会经常被人闯入。金刚罩会在不久之后破裂,靖河国也将在不久之后灭亡。”欧阳弗兰撩起袖子,踏着杂草向前走了一步。他略显苍白的脸在月光的映衬下,自然而然流露出悲天悯人的气质,就连微微上翘的唇角和微微合着的双眼,无一不在诉说着他心里的不忍。 “如果你们还是不能相信,那么就低下头,好好想想你们现在在做什么吧……”欧阳弗兰深吸一口气,将手伸向了士兵,不紧不慢地说:“你们这次接到的命令,应该是:阻拦我,不能让我踏进那片禁地。必要的时候,你们甚至可以超到我的前面,也就是,进入禁地阻拦我。对吗?” ------------ 第三章 :枫断雪(十五) 更新时间:2009-02-19 士兵们手上的兵器都向下降了一些,长矛矛尖触到了杂草上的露水,露水轻轻颤抖着,滑落,消失。而他们心中却实实在在地泛起了疑虑。 可能外面的人不清楚,而作为近卫军的他们却是知道的。灵皇后养了一只黑豹做宠物,灵子殿每个月都会补充很多宫女,却不见有宫女从灵子殿调往别的地方。如果那些宫女都还在灵子殿里,那座殿堂必定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哪还会想之前那样如此冷清? 怀疑就是一颗种子,一旦落地,就算是在悬崖峭壁的缝隙中都会生根发芽。然后凭借一丝丝若有似无的痕迹,在人心那片深不可测的土地上肆意生长,最终会变成一颗足以刺破天空的巨树。 “我虽然不是靖河国的子民,但你们都知道,我是青龙,我有使命。所以我会走进这个石窟,将那妖物引渡到他应该去的地方。这本就不是你们的责任,你们可以随我一起进入,但我无法让你们平安地走出来。你们也可以就此离去,或者呆在原地不要妄动,如果能阻止其他人进入金刚罩的范围那就是大善了。你们既然可以留得一条性命,又可以避免其他人无畏的牺牲,更重要的是,在我出来之前只要金刚罩没有破裂,靖河国的这场灾难就可以化解。”欧阳弗兰说完这些话就微微地笑了起来,然后心里默念真言,手轻轻一挥,月光幻化成青色的荧粉,纷纷扬扬地洒在他的身上,形成一道淡青色的光晕。光晕扩散到了金刚罩的边缘,金刚罩与青色光晕接触的地方泛起红光,那红光快速地扭动流转,却完全不能突破光晕的保护。于是欧阳弗兰满意地抚过最后一棵小树,迈过那道凌厉的边缘,一步一步地向石窟走去。 草地在这里断裂开来,红土根本无视树林的茂密,一年又一年地保持着荒芜与苍凉。月光没法斑驳了,洋洋洒洒地将这一片荒野照得透亮。就连石柱上被刻下的字迹都清晰可见。 东方烨庆、朱悠红。 “是那两个小鬼头吧。”欧阳弗兰的步子停了下来,手轻轻地抚上石柱,要是自己早一些来到这里,早一些看透那从上到下都极其诡异的皇宫,也许事情也就不会闹到这个地步。反正作为“落星”,自己早晚会来到这里。与其让那些单纯的孩子受到磨难,还不如让他们平平安安度过不长的几十年。 想是这样想,但欧阳弗兰自己更加清楚,世上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如果他们不诞生、不相爱、不受苦、不磨难,自己就绝不会睁开双眼,然后记起失落了许多年的责任。欧阳弗兰用力地闭上眼睛,眼睑把那酸楚的痛苦隔离开来。都那么多年了,自己还是不能参破生死轮回,作为“落星”,当然是不合格的。可要是自己真的达到了整个龙族对自己的期望,成为一个掌握死亡、并麻木于死亡的“落星”,自己还能感受得到大海静夜、繁星满天的美丽吗? 哒哒哒,哒哒哒,身后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 欧阳弗兰猛地回头,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眼前看到的! 那群刚才还蛰伏得一动都不敢动、开始怀疑皇室的士兵,居然拿着兵器,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朝他奔过来!眼看就要越过金刚罩的边界! 他们!他们刚才不是已经明白了吗?他们只要过来了,就会死!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连命都不要了? “都回去!”欧阳弗兰双手大张高举过头,冲过来的士兵们狂呼。 领头的士兵狠狠地咬了咬牙,低声发出号令:“包围!不得听信谣言!不惜代价将其擒住!临阵脱逃者斩!” 哒哒哒,哒哒哒。奋不顾身冲上来的士兵分成了三个小队。左边和右边的快速前行,朝欧阳弗兰的后方绕去。正中间的一个小队的士兵手上拿着的全是精铁长矛,排成一个半圆形,矛尖统统指向欧阳弗兰,整个队列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欧阳弗兰冲刺。 欧阳弗兰双手仍旧大张着,喘息声越来越大,青色光晕迸发,金刚罩红色的光芒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形,人形的胸膛被放大,就连起伏都剧烈得如同翻山倒海一样。 “我本满心怜世人,奈何世人不怜我。奈何啊……”他闭上双眼轻声叹息。就算现在能将这些士兵们弹出去,可等一会自己下到了洞穴里,谁还能看着他们,阻止他们破坏金刚罩? “欧阳先生!我等乃靖河国东方近卫军,世世备受圣恩,只听命于靖河东方一族。此番奉旨而来,不得让欧阳先生踏入禁地。你已无需多言。若真怜世人,就随我们回去。大皇子陛下心如赤金,绝不会为难先生!”领头的士兵嘴唇已经被咬得淌下了鲜血,眼睛已经赤红了,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快速地解释。只是这个士兵手中的长矛和脚步都没有停下来,当最后一个字从他的嘴里吐出的时候,精铁长矛已经刺到了欧阳弗兰的喉前。 当! 一声轻响,精铁长矛被欧阳弗兰周身的青色光晕拦了下来。月光被激荡出一层层的波澜向四周晕开。士兵吃惊不小,错身松手,长矛扭曲着反向弹射开去,飞进黑暗中不见了踪影。他正要松一口气,欧阳弗兰的手已经伸向了他的前胸,被荡起的月光流向了欧阳弗兰的手,光浪翻涌,士兵被涌向半空,然后欧阳弗兰手轻轻一挥,士兵便无力地朝小树林飞去。 “如果这个士兵能活下来,他应该会把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东方郡威。东方郡威既然继承了腾蛇的血脉,深刻于骨血中的贪婪与自私已经决定了他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将自己的东西让给其他人,比如将靖河国的江山双手奉送给算计了一切的苏灵。”――这个时候欧阳弗兰是这样想的。 “如果被青龙打伤而侥幸存活,然后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向大皇子禀报。大皇子应该不会迁怒于自己的家人吧?至少……至少那些近卫军兄弟们的家眷都可以活下来了。”――这个时候被弹出金刚罩范围的士兵是这样想的。 ------------ 第三章 :枫断雪(十六) 更新时间:2009-02-23 呜—— 旁边的两纵列士兵已经绕到了欧阳弗兰的身后,但他们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欧阳弗兰已经将刚才带队的士兵弹了出去。于是这两列士兵都不约而同地吞了吞口水,倒抽一口冷气,手中的长剑迅速地举起,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道挥剑留下的白色残影。 可是,就在他们即将要挥刀而下的一瞬间,长剑带着巨大的冲力定在半空!握着剑柄的手青筋突出,扭曲成蚯蚓般的拱起。顺着手向上看去,士兵的脸也已经扭曲得变了形状。而他们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都迸发出鲜血!巨大而尖锐的声响袭向每一个人! 呜—— 风的呼啸从石窟里传来,风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呼啸带着人能发出的最凄惨的叫喊。像古战场上被屠戮百姓临死前的呼叫,也像整条江水被血染成红色让两岸寸草不生之后灾民的哭泣,可一片疯狂的呼声中,最强悍的声音在叫:“血,给我血!” “血……” “人啊,给我血……” “血肉……” 红色的气浪打着尖锐的哨子铺天盖地的压向士兵排成的圆弧。站在离石窟门远一些的士兵,在那一刻清清楚楚地看见红雾漫向自己的袍泽。那红雾的边缘肯定比任何宝剑都锐利,因为它一点一点的、一层一层地将前方士兵剜剐! 皮没了,露出血肉,血肉在红雾的侵蚀下慢慢变薄,直到白色的骨头暴露在外,然后就是白色的骨渣崩裂飞散。红雾走了半尺的距离,最前方士兵的身子从左到右也整整少了半尺。跳动的心有一瞬间被暴露在外,然后又迅速地被吞噬。 红雾流水一般洗向所有的人,饶是掌握死亡的欧阳弗兰也不由得睁大了眼,这就是怨灵的力量吗?前一刻还拿着长剑与自己对峙的靖河国士兵,在后一刻就这样消失了?如果人要像露水那样消失掉,也需要短暂的片刻吧?而这些怨灵竟然可以那么快地…… 欧阳弗兰甚至没来得及思考清楚对付这些怨灵的方式,红雾就将他淹没了。在清洗掉剩下的几个士兵之后,红雾用力地撞击在金刚罩的边缘。 砰!就好像巨大的丧钟在嗡嗡作响一般,龙牙石窟头顶的天空都战栗了。猩红的血色弥散,将银色的月亮都渲染成了如血般鲜红。原来金刚罩如刀刃划过的边缘闪闪发光,瞬间向外扩散了一尺。被包围在内的杂草与花朵被红雾覆盖,不见了…… 一个目瞪口呆的士兵无神地跌坐在一旁,脚底的军靴被炙烤得升起阵阵白烟。他的心跳如擂鼓,为眼前的血腥而震惊,同时也为自己逃过一劫而暗自庆幸。如果刚才金刚罩再向外移动两寸,就会将他的脚齐齐切掉! “欧……欧阳先生!”他跪坐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呼唤救了命的欧阳弗兰。 可红色雾气如来时般迅速退去,空旷荒芜的红土地一如既往地宁静着、荒凉着,没有一丝生气,更没有任何活物能站立在排山倒海的洗礼之后。 “先生……不诓我也!大宝、二顺,你们在那边如果碰到了欧阳先生,记得说与他听,就说魏铁长源错了,不该以小人之心去度先生的君子之腹——”士兵的眼睛刷的一下变得血红血红,两滴眼泪落下,也许是为了刚才消失的袍泽吧,他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转身朝外奔去。 于是天地间除了他离开的脚步声,就只剩下秋夜露水从叶尖滑落的轻响。微风拂过,树影斑驳,月亮依旧洒下一地银光。 其实寂静的只是龙牙石窟之外而已。 在那个黑幽幽的洞穴之内,欧阳弗兰狼狈地抓住了一根石笋慢慢站了起来。他身上淡青色的光晕已经褪去了颜色,忽闪忽闪的几乎就要熄灭。 “好厉害的怨灵,居然几乎将月盾消耗殆尽!”欧阳弗兰心底升起一丝不详,刚才出击的应该只是小喽啰而已,就能将他带得如此狼狈。他确实猜中了,走进金刚罩的生灵会遭遇不测,所以他在外面才借用月光圣力给自己支起了一道屏障。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喽啰居然霸道之极!凭着嗜血的欲望,居然硬生生抗下了消耗月盾带来的伤害! 好在月盾之力尚有余,至少在一段时间内能遮掩自己的气息。——欧阳弗兰心底盘算起来,手撩起衣裳,根据衣裳上银粉的数量估计,还能坚持一个时辰吧。一个时辰之内一定要回到光明之地! “苏灵,如果你真的将腾蛇的血脉引入了人间,你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欧阳弗兰咬着牙轻声对自己说,然后强打起精神,沿着滴滴答答的溶洞向前走去。 地上虽然很潮湿,但却没有青苔,也就一直没有打滑。也算得益于那些怨灵吧,没有任何生灵能在这里繁衍生息,青苔也不行。欧阳弗兰脸上露出一抹苦笑,看样子这里还真的就只能一步步向前走了,如果化成龙身当然飞下去。可是溶洞顶端和地面上那些石笋,密密麻麻的挡住了去路。月盾不足以遮掩撞击在石笋上那巨大的震动,若再次触动了怨灵,就真的糟糕了。 于是欧阳弗兰加快了脚步,一个时辰,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了。 溶洞越变越小,洞顶越来越矮。石笋几乎已经将去路完全遮盖。他必须要靠过去,借着自己衣裳上淡淡的青光才能找到一条能容一人通过的间隙。欧阳弗兰默然地爬过一道又一道石笋,心里计算着,一刻钟,两刻钟…… 翻过最后一丛石笋,欧阳弗兰头皮突然一阵发麻,想都没想脚就收了回去。 砰,一颗小石子掉落在他足尖轻点过的地方,溅起了一点火光。就着那微弱的火光,欧阳弗兰看清楚了,前方是一条平坦的小路。石笋在这里突然消失,地面和洞顶都变得干燥起来。更为诡异的是,刚才落下的小石子竟然化成了一团炽热的流火,比比扑扑地燃烧起来,俄而既灭。 刚才在外面,是用一道金刚罩把生灵与死灵分隔开来;这里,用另外一个屏障将水与火分离开来。如果只站在龙牙石窟的外面,谁都会说这是一个潮湿的溶洞。谁想得到里面居然还有另外的玄机。 莫非,这个洞穴能一直通向地底? 欧阳弗兰在心头发问,同时也自己给出了解答:“如果真的通向地底深渊,那也必定连接了中三界和下三狱!她就是通过这里,将腾蛇的血脉引入人间的!” 为了印证自己的揣测,欧阳弗兰定了定神,然后猛提一口气,闯过干燥与潮湿的界限,向那边走去。 ------------ 第三章 :枫断雪(十七) 更新时间:2009-02-24 小石子扑簌簌地落下,燃烧,照亮不大的洞壁。洞是规规则则的圆形,洞壁上有纵向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弧形纹路,就像一个巨大的铁球从地底直冲上地面一样。欧阳弗兰嘴角抿得发白,眼睛随时注意着目力所即的地方,就连耳朵都在微微颤动着,只是因为光滑得几乎没有一点棱角的洞壁总能不停地掉下燃烧着的小石子,那些小石子掉落到了一样光滑的洞底,在短暂地停留片刻之后就会融化般变成一滩金色的东西,然后地面恢复到原来光滑的样子,小石子消失不见。 欧阳弗兰一步一步有节奏地向前走着,心里暗暗地在计算自己还剩下的时间。可一步又一步,前方永远是一团黑暗。在这正圆的空间里,他只能向前或者退后,甚至不知道这条路是向上还是向下。可漫长的路途其实并不算艰苦,只要前方有目标,还能看得见自己前进的方向。如果前路是未知和一片渺茫的黑暗,就连欧阳弗兰也禁不住地厌倦起来。于是他的心跳声越发的剧烈起来,在空旷的洞穴里砰砰地颤动着,发出擂鼓般的巨响,甚至就连耳朵都感觉到了心异样的跳动。 咚……有一颗石子在身后掉落。 咚咚……两颗石子从左边沿着洞壁滚下来,落到脚边,幸好欧阳弗兰即时地向前了一步。 咚咚咚……越来越多的石子从四面八方滚来,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想要封住欧阳弗兰前进的脚步。只是那道青色的身影在一片鲜红炽热的石雨中闪电般穿梭,那穿着最普通黑布鞋的脚在向下的地面上、向两旁的洞壁上留下无数轻巧的阴影。 轰隆……石子们终于愤怒了,咆哮着分散成无数的碎块从圆形洞穴的各个方向朝中间袭去。欧阳弗兰脸色越来越苍白,五感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灵敏状态,浑身上下都绷得像劲弩的皮带一样紧张。可就在他不能躲避的地方,一颗石子凭空改变了方向,呼啸着带着热风朝他飞了过去。欧阳弗兰脚以极快的速度往身侧一收,衣袂飘飘,石子悠悠地擦过衣角。月光的庇护没有将石子弹开,于是青色的亚麻衣裳被扯出了一道裂口,灰烬飘散开来,焦糊味伴随着黑烟向上冉冉升起,在欧阳弗兰的身边弥散。 “还有两刻钟。”欧阳弗兰在心里对自己说,于是也来不及去管焦糊了的衣角了,飞起脚步,人像青色的闪电呼啸向前! 红黑的石壁以极快的速度向后退去,欧阳弗兰微微眨了眨眼,刚才那瞬间,他怎么恍惚间好像看到了龙宫? 唰唰唰,洞壁继续向后退,青色的衣影继续向前进,欧阳弗兰将那抹异样的感觉强行压下,逼迫自己注意前路。可更多的石头朝他砸来,密集如雨让人无法躲避,就像此刻浮现在欧阳弗兰脑海里的回忆一般,也让他无法逃避。 “弗兰哥哥,如果有一天我长大了,长高了,变成了漂漂亮亮的公主,你会娶我做你的新娘子吗?”一个面目模糊的小姑娘这样轻轻地问。当时的欧阳弗兰看起来就是一个弱冠少年,穿着青色的衣衫拿着白色的折扇,徜徉在珊瑚贝母紫水晶形成的龙宫花园里,向着看不到尽头的深海远处眺望。 这个小姑娘问的话,之前已经被无数女子问过了。 在楼兰引渡霸占水源的黑蛇时,号称“沙漠之阳”的女子轻轻环住他的肩膀说:“弗兰,带我走,到你所说的,那个一年四季都飘着小雨,竹子都能四季常青的地方去。”欧阳弗兰当时是无奈地从她的怀抱中走了出来,黑蛇既然被斩除了,他也该离开了。没有一个君主会愿意让自己最美丽的女儿跟着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道人离开。于是他走了,可三百年后他再次路过只剩残垣断壁的楼兰古国,那个美丽得能照亮整个沙漠的女子仍然站在那口已经干涸了三百年的水井旁等着他。她嘴角的笑容像太阳般灿烂了三百年,所以整整三百年,这里没有下一滴雨。欧阳弗兰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了,原来可怕的并不是强占了水源的黑蛇,因为它也必须靠水才能生存下去,强占,也只是为了活着。而楼兰真正的妖孽,是君主那已经不想继续活下去的、却不得不永远生存、又偏偏带有祝融血统的女儿:太阳公主。欧阳弗兰心底淌下血色的泪珠,他当年竟被她的爱情蒙蔽了双眼,以为让她继续自由且奢华地生活下去就是对她感情最好的回报。却不料她却化身为焚烧一切的太阳将他离开的刹那变成石头,在悠悠的岁月里慢慢风化。——欧阳弗兰从此学会了遗忘。楼兰早晚都是会灭亡的,如果他在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将她忘掉,就不会在三百年后禁不住思念再回到这里看到她如三百年前一般灿烂的笑容,也就不会知道,自己作为“落星”,作为龙王遣往人间界除妖的守卫,亲手放走了罪魁祸首,从而导致了一个能改变整个中三界命运的黄金时代提前结束。 时间总会流逝,美丽的容颜终将变成一抔无味的黄土。有人参透了,有人直到死的时候还在耿耿于怀。只是可怜了那一个又一个挣扎在尘埃中的女子…… 欧阳弗兰眼睛淡淡地扫过拉住自己衣角的小女孩,这一个有着浓郁眉毛的小姑娘,可是当今龙王的女儿。虽然论辈分,她叫自己太爷爷都占了便宜,可对有着千年寿命的龙族来说,年龄似乎还真的不会成为阻碍的借口。 “裳儿,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因为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或许你就不认为我是一个好选择了。”欧阳弗兰对当时尚且年幼的裳儿说。可从小眉毛就浓郁得像大人一样的裳儿居然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角,用稚嫩却坚定的声音回答:“弗兰哥哥,如果我长大了,长高了,变成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公主,你会不会喜欢我?然后让我做你的新娘子?” “呵呵,裳儿啊,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了,虽然我表面上看起来还很年轻,但我早就腐朽了,骨头里就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了的糟老头子!但是你是龙族的公主啊,以后你会嫁给一个无论风度还是气势都远远胜于我的皇子,至于新娘的事情,还是等你长大了之后再说吧!”欧阳弗兰没有办法,只能摸着裳儿的头敷衍着回答。裳儿却咧开嘴露出门牙上的四个黑洞,笑眯眯地冲欧阳弗兰点了点头,音调扬高了八度更加肯定地说:“弗兰哥哥,你不要认为自己是糟老头子呀!你绝对配得上我!等我长大了,变高了,你要娶我!我要做你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欧阳弗兰有一种上当了的感觉,但是又说不出具体怪异在哪里。他眼前的小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裳儿也没有给他再说什么的机会,撒开步子就跑掉了。 也就是从这一天起,欧阳弗兰开始有意识地回避裳儿。裳儿哪是他能躲得了的?一时间弄得整个龙宫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欧阳弗兰实在是拿裳儿没办法了,干脆就向龙王请了旨,到中三界继续云游去了。久而久之,他几乎都淡忘了裳儿的事情。直到有一年,龙宫的传令使例行将龙宫的年报送了给他,他才知道,就在早些时候,裳儿被送到了靖河国了,到了靖河国皇后苏灵的御下做了一名宫女。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在欧阳弗兰心里升腾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本来确确实实属于自己的、但是自己却不怎么在乎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虽然明知道拿回来会给自己造成很大很大的麻烦,但是确实又不放心这东西在别人的手里。 “完全不知道龙王是怎么想的,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别人手里做质子,难道他不会心疼吗?这毕竟是女儿家家,不像儿子,在外面最多吃点皮肉之苦,过几天就没事了。万一裳儿在别人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叫裳儿怎么办?”欧阳弗兰是这样说服自己的。在几天的心理挣扎之后,他一把火烧掉自己在昆仑山住了很多年的小茅屋,用昆仑山的雪将自己的头发与眉毛染成银白色,让昆仑山经年不停的暴风在自己的脸上留下沟壑。当一个苍老却精神矍铄的老人出现在昆仑山万年寒冰镜子上的时候,他飘飘然步向京都——剑城。那个城市正中央的祝山上耸立着靖河国最恢宏的皇宫,同时也是裳儿现在所在的地方。 ------------ 第三章 :枫断雪(十八) 更新时间:2009-02-25 “不对!”回忆在这里断裂,欧阳弗兰在心里大喊一声,脑子陡然清醒过来。 还有两刻钟,附加在身上的月之光华就会消失,随之而来将是什么就完全不得而知了!在这个时候回忆起过去的那些事情,自己真的是老糊涂了吗?欧阳弗兰心下后悔起来,不是惜自己这条已经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命,而是怕就算舍了命都换不来什么好的结果! 这么一想,他脚下的步子就更快了。暗黑和棕红飞一般掠过,让他几乎错过了身边惊鸿一般擦过的一点光。 欧阳弗兰的身子已经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只见他脚尖向前伸出,黑布鞋在地上猛烈地擦过,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响声。接着便火花四溅,黑布鞋终于承受不了这样大的力量于是燃烧起来,转眼便成了灰烬。同时,欧阳弗兰飞般向前的身子也稳稳地停了下来。他额头上淌下大滴大滴的汗水,回头,在自己身后,一道幽幽的亮光从侧面的洞壁上漏了进来,打断了悠长深邃的黑暗。 “弗兰哥哥,我以为你会更早一些到这里,结果你现在才到,你看,温好了的龙涎玉露酒都已经凉了……”一个幽幽的声音在洞壁的那端响起,欧阳弗兰心猛地漏跳了一拍,赤着的脚被滚落的石子烧得炽热。那灼热的感觉沿着脚底一直蔓延到心里,让他竟然萌生了逃避的念头。 “裳儿,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心里的包袱。或者说,这么些年下来,我以为我已经表示得够清楚了。之前,你不是已经能很坦然地面对我了吗?”虽然欧阳弗兰的头皮仍旧在发麻,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不,对裳儿来说,是作为她的一个长辈,该自己去了结的,早晚都要去面对。 “弗兰哥哥,你知道有一个传说吗?”裳儿的声音突然变得甜甜的,在这瞬间欧阳弗兰甚至以为自己面对的还是那个十多岁的小丫头! “传说中呀,有一眼泉水叫做‘无忧泉’,只要喝一杯就能够忘记所有的烦恼。”裳儿粗粗的眉毛和一直紧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因为她看到了欧阳弗兰,像许多年前一般俊朗挺拔地站在那个缺口上。 裳儿在笑,已经与她面对面了的欧阳弗兰却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这里是一个宽敞的地下大厅,有四根粗大的石笋从洞顶一直连到洞底。这四根主要石笋的旁边都围绕着三到四根不等的小石笋,小石笋都被做成了灯座,点满了红红白白的蜡烛。烛火无风自动,微微地颤抖着,连带的让石笋的影子也在地上忽左忽右地轻轻晃动着,昏黄的光影迷离斑驳。洞窟正中央有一个白色的喷泉池子,池子中间汩汩地向外冒着泉水,玉离整个身子都浸泡在其中,裳儿也坐在池水里,搂着玉离的身子护着他的头,然后静静地被蜡烛的光芒笼罩在一片如梦似幻的柔光之中。 两个人…… 欧阳弗兰轻轻地叹息起来,他早就对裳儿说过了,她早晚会碰到一个配得上她的男子。现在她应该是找到了吧,否则她不会用如此温柔的眼神注视着水中的男子。那是玉离吧?珊瑚和翡翠拼了命也要找回来的人。裳儿的眼光毕竟还是不错的,就算是要挑,也选上了世间最正直最善良的白玉凤凰。 “弗兰哥哥,真的,传说中的无忧泉真的存在。”裳儿温柔地顺了顺玉离黑色的头发,手情不自禁地滑过玉离紧闭的眼。温润的泉水沿着玉离瘦削的脸滑下,蒸起腾腾的雾气,将裳儿淡粉色的衣裳打湿,也给裳儿平常总是严肃得几近刻板的的脸平添了几分温柔的感觉。 “裳儿,我是‘落星’,是天上星宿死亡之后的引渡者,也是中三界妖物的终结者。我必须知道苏灵是如何打开这个连通了下三界的洞穴,我还必须知道她究竟把什么样的妖物带到了世上。如果你还念及自己是龙族,希望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如果妖物肆虐,就连龙族都不能幸免于难。”欧阳弗兰慢慢地朝裳儿走了过去,语调就如往常那样的冷静睿智,只是眼睛深处闪过了一道黑色的闪电,如果裳儿这个时候直视着他的眼睛,就会找到自己追寻了很多年的东西。 可惜了啊,她与玉离都浸在了泉水中,泉水汩汩的流动遮住了欧阳弗兰靠近的脚步声,自尊让她不再试图从欧阳弗兰的眼睛里寻找丝毫的感情与温柔,于是就更加深地沉溺于玉离那双似水的眼眸里。现在的她正愈发温柔地擦去玉离脸上的水珠,就像一个平常女子般照顾着熟睡了的丈夫一样。 “无忧泉真的存在,孟婆熬汤用的就是这眼泉里的水,只要喝了,就能忘记所有的事情。如果只是长期浸泡在无忧泉的泉水里,就能忘记一些事情,但又不会忘了自己是谁。”裳儿痴迷地轻轻擦拭着玉离的脸,那双浓密的眉毛渐渐变淡,然后舒展开来。她突然抬头,一双晶亮的眼睛直勾勾瞪住了欧阳弗兰。 “弗兰哥哥,你还记得你答应过的事情吗?”裳儿幽幽地问,神情比几万年沉积下来的石头更坚定。欧阳弗兰头胀痛起来,记得?记得!怎么每个人都要自己想起从前的事情?难道他们不知道要把几万年发生的事情都牢牢印刻在脑子里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吗?要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犯下的每一个错误,更要清清楚楚地记得每一个因自己而失去生命的人! “我要知道苏灵究竟如何打开了这个洞穴!她带进中三界的妖物还有哪些!他们究竟都散落到了哪里!”欧阳弗兰有些失控地大喊起来,向前快冲两步紧紧掐住了裳儿的脖子。手上青筋爆出,像只受了伤的豹子般伸出爪牙,不管前方是什么,都只想到要攻击攻击再攻击! 哗啦,水被划拨着在轻响。 咕嘟咕嘟,泉水开始向外冒。 轰隆!裳儿和玉离浸泡着的泉水池炸裂开来,一道银白色的水柱直冲半空!把蜡烛都扑灭了,让整个洞窟陷入沉沉的黑暗。 ------------ 第三章 :枫断雪(十九) 更新时间:2009-02-26 “幽冥星火,闪耀!”声响尚在半空中回荡,欧阳弗兰已经被水汽高高地掀了起来,血脉喷涌,手不能控制地放松然后离开裳儿的脖子。眼前乍然迸发出的黑暗让他即使是在半空中都没有任何犹豫地弹指一挥,莹莹如星的光芒从他的指尖流出,呼啸着以极快的速度升至高空,快速地盘旋一圈之后湮没在黑暗中。 但也就是这弹指一挥的刹那也够了。在刚才崩裂的巨响中一个浑身嫣红的怪物从地底串了出来,裳儿也就是借了刚才的一冲挣脱了欧阳弗兰的束缚,带着玉离向上一串,稳稳地落在了炎蟒盘旋着的身上。 在裳儿和欧阳弗兰之间立着一个足足有人那么高的头。像蛇,但却上上下下都布满了红色的骨角,盔甲般护住了它的整个头颅。在红色骨角的间隙里,两盏灯笼大小的眼睛闪着幽绿幽绿的光芒。 “母亲,我为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传说中龙族还幸存着的、自开天辟地之初便诞生了的‘落星’。现在他的名字是欧阳弗兰,也就是我常常与您提起的弗兰哥哥。”裳儿淡淡地浅笑着说,声音甜美得如同奈何桥彼岸绽放的红花。 欧阳弗兰心头一凉,裳儿的母亲!那个传说中从来没有在龙宫里出现的龙王侧妃!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嘶――嘶―― 先前一直处于黑暗中的欧阳弗兰用力地眨着眼,也就在裳儿说话的须臾之间,欧阳弗兰的眼睛已经恢复到了黑暗中的敏锐,虽然还是不能看清对方的长相与表情,但也已经能够分辨出面前物体大致的轮廓了。 “是百足蛊虫吗?传说中世世代代居住在地底,以怨念为生的极其邪恶之物。”欧阳弗兰强压下诧异开口发问,虽然是在问了,但那语气却是一如既往、就像他平常那样的淡定。裳儿不答也不恼,在黑暗中睁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用力地摇着身边的玉离,用一种几乎是飘渺的语调轻轻叫着:“离皇子,不要睡了,该起来了。你要是再不起来,就要错过靖河国有史以来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了!” 欧阳弗兰心头弥漫起一阵强烈的不安,眼前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就像自己不久之前对珊瑚说的,世上本就没有纯粹的巧合,巧合如过江之鲫般接踵而来,那天空上就肯定有一双手,肆意地拨弄着天下苍生的性命!而自己所碰到的“巧合”,如果有人在着意安排,那么现在,他或者她,连敷衍自己都已经不屑与了! “我真的猜不透,裳儿,你到底想要什么?”欧阳弗兰闭上眼低下头,心里萌生了一种荒谬的念头:也许自己真的不适合当死去神灵的引渡者,自己就连一个龙族小姑娘到底在想什么都摸不清楚!如何还能了解天下苍生真正的诉求? “弗兰哥哥,其实很多事情并不需要弄得清清楚楚,你看,离皇子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是他还是一样快活!”在黑暗中,裳儿站了起来。虽然欧阳弗兰只能看到一团稍显瘦弱的黑影,但裳儿谈吐间的讽刺意味却毫无阻隔地传进了他的耳朵,撞进心里,激荡起层层波澜。 “所以,你只要死了,也就会变得像离皇子那般无忧无虑哦!”裳儿淡淡地说着,双手高高地举了起来,衣角带起微风,她脚下的巨大妖物也随着微风游动起来。嘶嘶的声响从四面八方涌来,如潮水般细细密密地漫过洞穴的每一个角落,理所当然地也将欧阳弗兰包围在其中。或者说,那些夹杂着巨大恶意,铺天盖地卷来的嘶叫声,以欧阳弗兰立着的地方为中心,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相似的味道,一样的恶念。欧阳弗兰紧紧地闭上了眼,与其在一片茫茫黑暗中寻找裳儿的身影从而观察她下一步攻击的动作,还真的不如老老实实地闭上眼,把身体所有的感觉都放在耳朵上,兴许还能避开那嗜血的红雾! 是的,红雾。在龙牙洞窟之外那吞噬掉士兵生命的红雾,就是百足蛊虫的息! “这位――”欧阳弗兰一下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裳儿的母亲,叫她妖物?于理不合。叫伯母?自己的辈分比她的大多了……不过自己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些,也算是临危不惧了吧?――欧阳弗兰在心里调侃着自己,嘴里已经淡而坚定地说了起来:“百足蛊虫的前身也是龙,只不过在很多年前堕入了下三界,因为污秽气息的侵染变成了另外的样子。可怕的是,只要本体仍旧是龙,就还能吐出龙的气息。百足蛊虫吐出的龙息混合着下三界最污秽恶念与龙族最强盛的本命之火,能给世间众生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不过――让所有的性命全丧生在您无意的呼气之中,是您的本意吗?” 裳儿和百足蛊虫的动作并没有因为欧阳弗兰的质问有丝毫的减缓,那如潮水般的嘶叫声更加清晰了,欧阳弗兰只用听的几乎就能分辨出来:怨灵中有不幸被丈夫背叛然后却被反咬一口无辜惨死的女人、有被无知却法力强大的道人活生生打得魂飞魄散只能留下一丝怨恨的花妖,甚至还有婴孩的哭泣! “弗兰哥哥,你说的没错。我的母亲缭舒正是百足蛊虫。但是你漏说了一点啊!世间最阴狠的蛊虫,血蛊,朱家的大女儿身中养育的血恨,正是诞生在百足蛊虫身边的一只小虫子。呵呵,弗兰哥哥啊,我已经决定要忘记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非要让我再与你面对面吗?”裳儿忿忿地说,语调冰冷阴鹜。然后,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在洞穴的中央爆然炸起。轰隆声伴随着各种尖叫喷涌开来,在半空中肆意地冲撞,呼啸着扫过石笋切断蜡烛,撞上坚实的洞穴便回转过头来。 但是欧阳弗兰踩着的地面点点龟裂开来,从地缝中流窜出一丝一丝的红光。红光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依附在了欧阳弗兰的身上,他已经不能有任何表情了,只能木然地盯着自己的手在黑暗中明亮起来。在暗淡的光影中,他抬头,视线透过咆哮奔涌的妖墙、穿过海啸时遮蔽天空的黑浪,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浓眉女子,正专注地拥抱着一个瘦削的男孩,女子的眼角挂着两行的红色的泪珠…… 接着,已经亮起来欧阳弗兰变成了一个明晃晃的目标,他站立着的那小小方寸之地,无奈地等待着那万年磐石也承受不起的洗礼。 ------------ 第三章 :枫断雪(二十) 更新时间:2009-02-27 直到很多年后,裳儿都还能记起那轰天巨响中欧阳弗兰轻轻说出的那句话:“我看错你了。”只要想起这句话她的心就会痛,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羞愧与悔恨。――她以为自己爱欧阳弗兰,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离皇子只是因为他那双与欧阳弗兰酷似的眼睛。既然欧阳弗兰不爱自己,那么就算了,女人也是又自尊的。可是直到那个时候,欧阳弗兰说他看错了,裳儿额头上那块红色的疤痕终于龟裂开来。在一片绚丽的光亮中,欧阳弗兰双手大张,心口喷涌出一道青蓝色的光芒,如柔和的泉水一般从怨灵与怨灵的空隙之中飞窜出去,开天辟地之初水神赐予自己最小儿子的能力如波澜扩散:毁灭与净化。 青蓝色的水在裳儿的眉心聚集,从每一个龟裂开的地方浸入。裳儿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那清凉如初夏、冰冷如深海的细流,柔弱却不容抗拒地渗入脑海。于是思绪一点一点冷静下来,她全身泛起黑光,黑光涌动着朝眉心奔去。清流与暗流在她的眉间相撞,炸裂,混合起来无声地迸裂而出,然后轻轻扬扬地洒在玉离的脸上,落在缭舒的头上。 不远处,欧阳弗兰全身迸发出耀眼的青光! 青光化成一条条眉发皆白的龙呼啸着冲向每一个因愤恨而凝聚成的冤魂!龙牙闪耀,冤魂们发出惊叫,向前的步子暂缓了下来乱成一团。可青龙们却没有改变阵型,只是更加密集地环绕着玉离与裳儿旋转起来。 被光龙环绕起来,裳儿下意识地反应过来了,这是龙族的秘术,还是自己作为龙族的公主也从来没见过没听过的秘术!反应过来了之后她的心更是万箭穿心般的纠痛起来。――欧阳弗兰就算这么多年最自己真的没有一丝的爱意,但也应该有一点点的怜惜吧?自己只是发泄一下心头的愤恨而已,他就能对自己下杀手吗? 黑血翻腾,裳儿原来愤怒得有些微红的脸黑了下来,她身下的巨虫缭舒也感应到了她的情绪,粗大的脖子一仰平白长出了一节,一波波的声浪将地板震动,花白的岩石像蜡烛一般融化了,黑紫色的毒液从软软的地上浸透而出。 欧阳弗兰不躲不闪,就这样大张着双手仰着头挺立在那里,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他已经发白的唇喃喃地快速开阖,随着那些字句快速地流出,他的头发和眉毛以惊人的速度变白,干枯。本来如弱冠少年般白皙的皮肤也渐渐皱缩起来,与之前欧阳弗兰做的伪装不同,这一次,他一直清澈明亮的眼睛竟然渐渐失了光彩,就像一层油污蒙在了碧玉上,他整个身子都变得昏暗且佝偻起来,如一个真正的老者,一个正在回光返照的老者…… 腥臭从地面上扩散开来,与上层莹白的光龙形成最鲜明的对比。巨虫缭舒身躯扭动,原本静悄悄的岩石也随着颤动起来,影随光移,原本昏暗的石厅暴露在耀眼光下的时候,最深沉最隐秘的灰暗也如阳光下的沙砾一般无所遁形。 裳儿被巨虫的扭动震落下地,玉离也从她的怀中掉落下来。她呆立在原地,紫黑色的毒液不分敌我地侵蚀上来,她的脚针灸火燎一般疼痛,麻木的感觉沿着小腿一路延伸,直至她的心口。滚落到地面上的玉离当然没有幸免,露在袖子之外的手瞬间变成了紫色,属于死亡的不详黑气从他的胸口向上蒸腾。站在对面的欧阳弗兰则更加严重,在飞速流转的青光中,欧阳弗兰昂起的下巴都已经被毒气染黑。 “娘娘!”裳儿突然大声地尖叫起来:“皇后娘娘!你说过你不会插手的!” 声浪被喧嚣淹没,裳儿眼中的血泪已经干涸,双眼变成血红血红,黑得甚人。可她只是话音刚落,一直紧紧环绕在她和玉离身边的无数道光龙汇聚在一起,带着雷霆般的气势,一鼓作气,疯狂地直冲进了她的眉心! 如果一万颗夜明珠同时被碾成粉末,就连最幽暗的海底也遮挡不住它们同时迸发出的光彩,就好像天上最明亮的星子在坠落的时候,总会爆发出绚烂如日的光辉。世间最圣洁的魂魄在意识到自己将要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也总会期望能留下一些什么。 比如欧阳弗兰。 就算以寿命上千年的龙族的眼光来看,他现在的样子也老得惨不忍睹了。皮肤变成了沙漠中死去千年的胡杨般干枯。背弯了一个微微的弧度,因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站立,所以脊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可他的头仍旧高高昂起,虽然脖子几乎不能支撑起脑袋,眼看就要折断了,欧阳弗兰也仍然屹立不动,生命的光辉凝成实体光龙还在不停地向外迸发,汩汩喷涌了万年的遗忘之泉水也不及他万分之一的壮烈! 水能覆灭天上的星曜,水能淹没人间的所有村庄,但是水最本质的作用却是净化。开天辟地之初水神最小的儿子便拥有净化世间最恶毒怨灵的能力。只要他肯舍弃,像盘古大帝一样将自己生命的光辉化成整个世界的风霜雨露,即便是整个下三狱的怨毒都要被重重削去三层。 欧阳弗兰其实在那一刹那间看明白了,那百足蛊虫身子里的根本不是曾为龙族王妃的缭舒,那是苏灵用死去王妃的身躯集结了万千怨灵做出来掩人耳目的表象。在那蛊虫盘踞着的地方,也是方才裳儿与玉离浸泡的无忧泉之下,是真正的关键之所在:下三狱与中三界的交接点! 其实也就怨灵们即将吞噬欧阳弗兰的刹那,长期偏安于脑海一隅的记忆终于翻腾起来,他想起来了,“无忧泉”的确是存在的,只不过在下三狱,那条河流的名字是“忘川”。忘川之水不该出现在中三界!如果一旦出现了,就意味着……下三狱的使者已经沿着河水流淌的通道抵达了中三界! 记忆让他突然明白了过来,苏灵已经在这里盘踞了很多年,她能将忘川之水引到人间,她也能将下三狱的妖物带到这里,事情应该已经无法挽回了吧?但是接下来,他心中却泛起这许多千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释然。――“终于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来放弃这条茫茫然不知终日的命了。我死了,但却彻底封住了两界的交接点,然后将来到中三界的妖孽全部净化。父亲应该会颔首微笑的……”欧阳弗兰心绪闪过,那份终于能解脱的轻松让他的眼睛都变得澄净起来。然后,映在他眸子里的女孩仰起头,一双清明透亮却挂着血污的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四眸对视,欧阳弗兰闭上眼,全身的力气只足够他微微牵动嘴角,抿出最后一个笑容。 “裳儿,谢谢你那么真诚地爱过我。我想回应,可我确实你的长辈。我这已经腐败了的身子与记忆,越重要的人与事便遗忘得越快。也许有一天早晨我会忘了你然后径自离开,我知道你会哭,所以我宁愿你只哭一次,也不愿你永远带着泪珠。如果我能驱散你身边的罪恶,净化你的业障,让你从此不再受到任何妖物的侵袭,你就能幸福地生活到终结之日。这样,既然我的能力能守护你直至永远,我又怎么会不愿意放弃这条性命?” ------------ 第三章 :枫断雪(二十一) 更新时间:2009-03-02 光影摇曳。 洞窟里有一群张牙舞爪的妖物、一排圣洁威严的光龙、一个茫然愤怒的豆蔻女子、一个倒在地上仍旧没能醒来的弱冠少年,当然,还有一位形同枯槁、行将就木的老人。妖物的影子压在老人的影子之上,女子的影子在拼命向老人延伸,可影子伸出的手在半路就被光龙阻断,光龙咆哮着绕着她旋转,女子被强烈的光照亮,绝望的瞳在放大,如秋后正午断头台边等待至亲被斩首的家眷。 光龙的数量终于达到了极限,于是光与老人之间连接着的光带断裂。老人的身影变得飘渺起来,他已经没有力气撑开重重的眼睑了。但是,老人的心口突然爆发出一团明蓝的火焰!这一次,他的发肤随着明蓝的火焰扭曲延伸,然后渐渐消融! “也许我们下一世还能相遇。”欧阳弗兰在心里说,他已经沉浸在了无边的黑暗中。但是他却如平常那样镇定地默默地念起了咒语。这次的咒语非常短,只有三个音节,在对面的裳儿看来,他只是停顿了一下而已,然后就不见了。 不见了! 刚才欧阳弗兰还站在那里,只是瞬间就平白消失!一团如太阳般耀眼的光出现,膨胀!变大!裳儿瞳孔刹那间被蓝色占据!那团炽热的光球不留一丝余地的填满了整个石窟!大地战栗了,石壁在嗡嗡地颤抖,被蓝光扫过的冤魂顷刻间寂静无声,推推挤挤地躲到了百足蛊虫的身后。母虫高高昂起头和触须,然后嘴里吐出尖利的长啸。风随声动,无忧泉水喷出,白色的浪花冲起一人多高的水柱。水柱在半空中被长啸冲散,纷纷扬扬地洒向地面。然后碰到了蓝光的中央,无忧泉水瞬间被蒸发!腾腾的雾气弥散开来,母虫的长啸更加凄厉! 裳儿终于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可她双手空空,只能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嚎叫、看着那蓝光膨胀再膨胀……大地在颤抖,裳儿几乎是下意识地半蹲,然后站了起来,满目疮痍的洞穴石块纷飞。万年才能成型的石笋被炸开,碎成手指大小的片状,在光龙环绕之外的地方如雨坠落,却没有能落进她和玉离方圆两尺的距离。裳儿心怦怦地跳动,刚才那股清流让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在做什么。她之前竟然想杀死弗兰大人! 脑子里一片麻木,裳儿闭上眼,用力地合住眼皮,再睁开。不对,眼前疯狂的情景一点变化也没有!这不是梦啊! 不在梦中,却如梦初醒。裳儿的心里还清清楚楚地留着苏灵的话语: “孩子,你爱了他那么多年,他却没有丝毫感激,难道你不觉得他该死吗?杀了他,他会因为自己的冷漠而悔恨;杀了他,然后他就永远属于你了……你因他笑而笑,因他哭而哭,他就是你心结的根源!只要他不在了,他就再也不能影响你的喜怒哀乐,你就能从无边无际的愤恨中走出来了!” “裳儿,杀了他!哀家绝对不会插手。你知道的,当初从龙王身边将你要过来,其实就是为了缭舒临行前哀家对她许下的承诺。你母亲说,不能让你爱上龙族,否则会落得像她一样的下场。裳儿,既然你不能控制自己,那就杀了他。你母亲会帮助你的!” “哀家离开灵子殿的时候,你就到无忧泉边等着。事情到时候自然会水落石出。” “杀了他……” “裳儿,你一定要杀了他……” 不对! 裳儿大张着嘴,喉咙干得无法发出任何道歉的词句。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应该是欧阳弗兰竟然想杀了自己,然后自己出于自卫,将负心的他化成尘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欧阳弗兰用全部的力量唤出光龙守护着自己,然后他竟然消失了! 不……裳儿在心里反驳自己,那抹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怎么都挥之不去。她总感觉,弗兰大人这次不是单纯地消失!他如果能突破这里的结界离开,那么在外面他就能突破结界直接闯入这里! “弗……兰……”裳儿终于艰难地发出了两个音,那蓝光就像听懂了她的呼唤一般,轻轻地颤抖着,如雾气流动般环绕过来,轻轻地拂过她的肩头,还有那双一直纠结着的粗眉毛。裳儿眼睛禁不住地湿润了,小时候,弗兰大人总是这样轻轻地揉过自己的眉头,那时候他会淡淡地笑着说,小丫头,别老皱着眉,这世上还有很多开心的事,你要去发现的呀。 “梵……玄……净……封印……” 空旷的叹息在半空中回荡起来,咒语发动的前兆雄浑而敦厚,裳儿泪眼朦胧地抬起了头,透过茫茫的泪光,那耀眼的蓝光团已经升到了洞窟的顶端,原本深黑中透着鲜红的石壁竟然在蓝光的照耀中一点一点还原成了石头的灰白色! 梵玄净封印,是龙族至高无上的封印术。用光与水洗涤罪恶,然后经过洗礼的任何物体,包括生灵和没有生命的东西,都将永远地被封存在光与水组成的净明世界中。 龙族将之称为“神之净化”,发动的条件是――献出生命。 他不是攻击,而是拯救! “弗兰!”裳儿心中的酸楚与泪终于冲破了她所能承受的底线,从心底里发出的呼喊虽然简短,却已经包含了她所能达到的悔恨的极限。蓝光被声浪振动,在半空中微微的颤抖起来,终于爆发。 这一次,明蓝色的光焰冲破了顶上的岩石,势不可挡地掀开岩层,带着轰隆的巨响向上走了大约两丈的距离。然后在岩石中发出撼地的巨震,在不详的嗡鸣声中已经被净化完全的岩石放弃了坚持,近万年的磐石也经受不住这样的冲击。于是天塌地陷,巨大的石块绕过裳儿和玉离狠狠地砸落在地上。地面还想继续抗争,于是坚硬的地面幻化出黑紫的毒泥。可顶上掉落的石块却丝毫没有减缓坠落的速度,一层又一层的碾压下来,地面被整整削去了一丈,唯独裳儿和玉离所在之处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高台耸立起来。 轰隆――碎石川涌,苏灵消失、缭舒不见、无忧泉水停止了流动,裳儿世界在崩塌。 轰隆――欧阳弗兰已经化作尘埃飘散,裳儿原本坚持的相信的东西也化为乌有。 轰隆―― 裳儿头顶上露出一丝蔚蓝的天空。 ------------ 第三章 :枫断雪(二十二) 更新时间:2009-03-03 天边挂着几丝洁白的薄云,再向前一些,几颗黯淡的星子已经褪去了华丽的衣裳,亮白和火红在天的最远处交织成一条又一条薄薄的红线。 天亮了。再过不久太阳就会升起来,绽放耀眼的辉光。然后此时天边最后一颗黯淡的星子也将敛去身影挥手远离。它们向着比海更遥远的天空踏去,沿着银河,沿着七杀、破军和贪狼指着的方向,越走越远啊…… 轰隆―― 地动山摇,金色的琉璃瓦破碎开来,纷纷扬扬的洒向天空。也许正因为太阳还没有升起,裳儿几乎将那些金色的辉光当成了绝望的阳光。然后女人们的尖叫声四起,那是居住在与灵子殿一墙之隔的百宁殿、长安殿宫女是声音。她们惊恐着,那天下最华丽最坚固的宫殿在大地战栗之后,在她们的眼前华丽丽地一溃千里!可离灵子殿仅有几丈之远的百宁殿和长安殿却沉静依旧,只有飞檐上石狮脖子的铜铃被风吹动,发出叮叮咚咚的脆音。。 轰隆―― 地真的在动,只不过这一次地面塌陷下去了,祝山靠灵子殿的一侧平白被削去了一块,半个山顶不见了,一个深深的坑出现在原来灵子殿所在的地方。在深坑的中间有一个高高的平台,平台上站着粉衣飘飘的裳儿和白衣拂动的玉离。 冤魂们被蓝光灼伤,从里向外都渐渐变得透明起来。从下三狱与中三界连接点喷涌出来的无忧泉被蓝光逼退,被光龙环绕着的玉离终于睁开了眼,茫然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却发现眼前自己熟悉的宫殿怎么看都不对劲了。 “裳……”他正想叫裳儿,话说到一半却梗在了喉中。因为裳儿呆呆地凝视着他,双眼通红,眉心上有一颗蓝色的水晶在闪着澄净的幽光,只是她双颊上那一道道蜿蜒而过的血痕说明了她刚才遭遇到的事情极其不幸并且疯狂。 玉离手足无措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什么都不做似乎更加不行。于是他只能抬起手,轻轻地擦了擦裳儿的眼角,沉默了一刻,开口说:“别哭了,天亮了。” 裳儿的脚终于支撑不住她身体的重量,啪嗒一下跌坐在地上,嘤嘤地哭泣起来。 在他们的脚下,一眼清澈透明的泉水涌出。漫过了满地残垣断壁,淹没了千年的亡魂。被净化了的魂魄之心在泉水上轻轻地飘动。不远处,朝阳将天际染红,衣袂飘飘的仙子骑着九色鹿踏云而来。 领头的是敏儿,手里拿着一柄蓝光泛滥、耀眼如日的宝剑。敏儿身后是一辆九色鹿拉着的小车,小车在云间忽闪忽现,翡翠掀开帘幕,震惊于眼前看到的一切然后与朱悠岚对视一眼,朱悠岚轻轻地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檀木盒子递给了翡翠。翡翠将车帘固定,温暖的霞光流淌在珊瑚洁白如玉的脸庞上,翡翠淡淡地露出一抹笑容,车子落地。 一行人寂静无声地降落在那个大坑的周围。此时泉水已经漫了上来,耀眼的明珠环绕在裳儿和玉离的身边。翡翠从袖子里拿出九孔珊瑚和收集到的妖心,按蓬莱使者所说的办法,将手中的东西高高地抛向泉水。 蓬莱使者说,如果翡翠想为珊瑚造一颗心,用九孔珊瑚为基,九种妖心附着其上,的确是可以,但是这样会让珊瑚同时也变得跟妖物一样满怀怨恨。这一次,蓬莱使者在百里之外就感觉到了剑城妖物的气息。那些被灵皇后召唤出来的冤魂,是数万年前就聚集在地下了的,其中也包括了翡翠所缺的所有妖物之心。而弗兰大人有着天地间最纯净最善良的心,他召唤出的深海涌泉能净化最恶毒的冤魂。只要将九孔珊瑚和其他心投入泉水之中,九孔珊瑚自然会吸收其所需的东西。 咚…… 九孔珊瑚落入水中。 咚…… 装着妖心的檀木盒子也落入了水中。 站在水中央高台上的玉离目光灼灼,他的确不明白翡翠在做什么,但翡翠脸上那抹希望让他顿时雀跃起来,那个清淡如水芬芳如兰的女子就要醒来了么? 这个时候,银白色的水面蒸起了腾腾的白雾,沸腾般,水中有无数石子样的东西在上下翻腾。每一团光辉跃出水面,蒸腾出来的雾气就愈加浓烈。一股清新如春的青草味在空气中弥散,其实已经是初冬了,但是那水汽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寒冷,反而自有一股子温暖的感觉从发肤渗入。 天那边的太阳已经露出了半张脸。冬天的日头不大,红得也不够纯粹。可那金灿灿的光亮却是一如既往的美丽。于是泉水边泛起了一道又一道彩虹,在这绚烂美丽的场景中,玉离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心跳,不管不顾地纵身一跃跳入水中。 泉水深不见底但却足够光亮。玉离用力地睁大眼睛,就在前方了! 一颗小小的散发着润润红光的珠子在水底缓缓地转动。珠子的周围已经环绕了三颗透亮的小球,小球微微震动,好像在对红珠子倾诉着什么。 玉离舒展身子游上前去,红珠子也不闪躲,反而绽放出更加美丽的耀眼红光。 “玉离!将你看到的东西带上来!”翡翠试了试冰冷的水,似乎是松了口气。冬天的水真冷,自己不是朱悠岚那个天生喜欢冰雪的怪物,也不是玉离那蕴藏着天地真火的神身。这么冷的天要跳下去把九孔珊瑚捞上来,似乎还真的是一个苦差事。 水底的玉离当然听不到翡翠的叫声,但无论任何人看到眼前的东西都会明白的,这个红珠子便是事情的关键。于是他用力向前,远远地就把手伸了过去。那红珠子却嘻笑着向旁边一闪,第四个小光球凑了过来,也开始绕着红珠子慢慢转动。玉离明白了,于是停下划水的手和脚,想等待光球们聚集完毕。可他才刚停下来却发现,自己刚才含着的一口气似乎是用尽了。胸膛被撑得热辣辣的,鼻子和嘴都不停地向外冒着泡泡。只有换一口气才能将珠子带上来了,所以玉离有些沮丧,转过头朝水面浮去。 “你上来了!东西呢!”翡翠有些激动地看着从水里冒出头的玉离,他一头黑发随着银白泉水的涟漪涌动,然后一双黑眸无辜地看向翡翠,随即深吸一口气,转身沉入了水里。 ------------ 第三章 :枫断雪(二十三) 更新时间:2009-03-04 翡翠有些焦急了。她们的身后就是东方郡威居住的百宁殿。蓬莱阁那么声势浩大的一群人一路招摇而来,恨不得全剑城的人都知道有那么一群九色鹿驮着仙子而来,东方郡威自然不会什么都不知道。他要是反应过来了,这个时候冲过来打断,那就真的会让人翻白眼的。 朱悠岚和敏儿知道翡翠的担心,只不过她们的心里却各有思量。 敏儿以及蓬莱阁所有人的眼里,都有着与裳儿眼中一模一样的绝望。这里浓郁的冤魂的气息,被封印了的不详气味,裳儿眉心耀眼的蓝色水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现身的青龙,还有那汪有着弗兰大人本性的泉水,都确确实实地告诉她们,弗兰大人也许已经不在了。敏儿抓住宝剑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然后用力地闭上眼,睁开,再闭上,再睁开。欧阳弗兰也始终没有出现在眼前。站在九色鹿旁边的青衣少年和女子都带着一脸的疲倦与哀痛。他们真的没有料到啊,匆匆赶来,却连弗兰大人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朱悠岚在地下室中被敏儿唤醒,脑海中回忆起自己受伤的经过,想起东方郡威,再想起自己身上的伤,一口淤血喷了出来,她的心中几乎是万念俱灰。――东方郡威对朱悠红的情毕竟没有那么深,面对着与朱悠红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他竟然也吓得了如此重的手。再次来到祝山本就不是她的意愿,她不想再参与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中。她的师父无山道人早就说过,她六根未净,只要她还姓朱,家里仍然有父亲母亲和同胞姐姐,她就永远也放不下心结。无山道人说的很对,朱悠岚自己也感觉到了心里的愤恨,这样的情绪是不应该出现在修道人脑中的。只要珊瑚能醒来,事情应该就能告一个段落了吧?只希望东方郡威不要再出现了,真的……已经不想再看到他了。 可是玉离刚才只是跳下去,没多久就无功而返,这让岸上的人非常失望。就连敏儿都高高抬起头在眺望宫殿的那边了,生怕有些什么差池。 可水里的玉离却这样静静地凝视着那越来越多的光球。从四个到五个,然后变成了足足九个。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哭。 泉水汩汩冒出很大的波浪。墓地磷蛇、斑纹豹、三头黑鹤、百足蛊虫、秋牡丹、千须龙、四齿鲛人、红海蛙还有中三界皇帝的心都已经被泉水净化,然后越缩越小,附在了九孔珊瑚的表面。就在红光乍起的前一刻,一颗嫣红的心已经在水中诞生。 于是剑城接下来的二十年中都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当天上出现两轮一样耀眼的红日,贤明的君主就会诞生在美丽的霞光之中。 百姓们的传言终究与事实是有差别的。首先,天上的确是又一轮初升的旭日,但是另外一道令人不敢直视的红光却来自于冒出水面的玉离的手。 他双手护住能让珊瑚重新站立起来的“九之心”,踏着波浪,飘飘然来到翡翠的面前。 “谢谢……”翡翠伸出颤抖的双手,可玉离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想亲手将这颗耀眼的交给珊瑚,他想那个女子一睁开眼,就看到自己守护在一旁。也许自己已经忘了很多前尘的往事,可只要看到她,自己心底就会有一种熟悉的安全感涌上来。是亲人还是爱人已经不重要了,玉离无论如何也知道,只有呆在她的身边自己才会得到安宁。同时他也大胆地揣测,珊瑚也应该是这样觉得的吧? “让珊瑚把这东西吞下去。”敏儿说。她已经看到不远处的宫殿里尘土飞扬,一抹血红的身影夹杂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朝她们逼来。 玉离来到朴素的小车前,珊瑚躺在那里,胸膛有节奏地一上一下微微鼓动。玉离死死地盯着珊瑚消瘦下来的白皙脸庞,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想要接近她的情绪! “快!”敏儿尖叫起来。手中宝剑上镶嵌着的宝石刺痛了她的手,她回过神来了,然后想起了自己手中另外的东西:流光剑,它另外一个名字是,靖河国开国神剑“寒银”!只要这件东西在这里,东方郡威就有足够的理由将这里所有的人都打入下三狱! 玉离被敏儿的尖叫惊起,手中的红珠子落到了珊瑚的脸上。玉离急了,将珠子捡起塞到珊瑚的嘴边。可珊瑚哪里能咽得下去?朱悠岚双眼微微地眯了起来,她也看到东方郡威的仪仗队了。且不论他过来是什么目的,如果不赶快,也许还真的就会除了差错! “用嘴。”朱悠岚压低了声音说。玉离脸上一片潮红,手指停在珊瑚苍白的唇上,用力地往下按那颗红珠子。 “快点。”朱悠岚的声音更低了,说完她顺手拍了拍她身边一人多高的九色鹿。鹿有灵性,明白了朱悠岚想要离开的意思,于是低下头犄角抵住了地面,蹄子在地上快速地搔扒着。尘土飞扬,脚步声阵阵。如果不能及时离开,这里也许真的会成为另一个战场! 玉离再也没有借口犹豫了,低下头与珊瑚双唇相接。珊瑚的唇很冰,给他一丝异样的感觉,像是在亲吻一块没有灵魂的石头一般。可他也来不及细细去品味了,笨拙地撬开珊瑚的牙关,将那颗红色的珠子渡入珊瑚的喉中。 “她咽下去了。”玉离喃喃地向周围的人解释。 “上车。”翡翠手一挥,将玉离推到了车子上。玉离猛地摔倒还没回过神来,车子就向前被用力地一扯,就摇摇晃晃地漂浮起来。玉离才是刚刚能抬起头,朱悠岚已经驾着鹿车飞到了云间。 “还有裳儿!”玉离惊叫起来。 “不用理她。”翡翠冷冷地撇他一眼,心里直犯嘀咕:“现在是逃命要紧啊!只要跑掉了,你小子慢慢想起以前的事情就能跟珊瑚双宿双飞了,你还想怎么样?收那个裳儿做二房啊?” “不行!”玉离惊慌地看着地上越来越小的裳儿,她仍旧是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刚才要不是裳儿护着我,我早就死了!难道你们没看到这里的天塌地陷吗!”玉离惊慌失措地回头,却不期然对上了翡翠那双冷冷的眼睛。 “你要去便去,我不会留你。”翡翠语调变得比冰块还冷,她真是万万没想到啊,玉离竟然真的如此“重感情”!与裳儿才相处那么短的时间,他就已经会设身处地的为裳儿着想了!他真的太“知恩图报”了!难道他不知道现在珊瑚的险境吗? “不!”玉离惊呼起来。 翡翠也被他的惊呼吓起,于是习惯性地沿着他的眼神向下看去…… 一列红如枫叶的士兵骑着枣红色的马朝银白色的泉水奔去,跑在最前面的是东方郡威,他拿着一柄两丈多长的长矛,虽然还离得很远,但是那闪着寒光的矛尖却直直地对准了裳儿的胸口! “你们快走,珊瑚还没有醒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如果她能睁开眼睛了,代我说一声,我有事,立刻就会回来!”玉离匆匆地说,然后留恋地回首,手轻轻地抚过珊瑚的脸庞,没有犹豫地向下纵身一跃!他的背影消失在层层云朵之下。 而翡翠还没来得及反应,队伍最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豁口,里面有彩虹般的光芒绕成环状,前放的九色鹿打着响鼻毫不犹豫地奔向前去,随即消失在光的那边。 直到这时翡翠才意识到队伍已经不能回头,于是放声尖叫起来:“玉离!”话音未落,手却突然被握住了。她的身后,珊瑚坐了起来,双颊苍白、手指虚弱无力,虽然神情有些恍惚却平和而淡定地说:“不要忘了,凤凰都是以慈悲为怀的。” 翡翠一下惊喜地回头,珊瑚醒了! 驾驭着九色鹿的朱悠岚听到了一个虽然非常陌生的、但却似曾相识的声音,欣慰地低下了头淡淡笑了出来。她的前方,九色鹿的犄角已经抵住了光环的边缘。她双手一松扔掉缰绳,初冬天空中的寒气凝结成冰形成一条蜿蜒的路,让她接着风势向下飘去。 “我与东方郡威还有未了结的事情。”朱悠岚的声音弥散开来,九色鹿已经带着一行人穿过了彩色的光环,消失在蓝天白云之间。不远处,剑城深秋最后一张枫叶被风吹落。 那散落在寒风中的爱,像枫叶一般由盛夏生机勃勃的绿变成深秋炽热燃烧的红。枫在用红色向秋表达着毫不遮掩的爱,因为枫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当野草开始萧瑟,土地开始荒凉的时候,如果秋天还是没能了解它的情,它便只能片片坠落。 枫落,断秋,风雪欲来。 ------------ 第三部 ------------ 第四章 :若无情(一) 更新时间:2009-03-05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古诗 珊瑚与玉离第一次听到人唱这首歌,还是很多很多年前在一个小镇子的酒馆里。 那天正好是初冬,第一场薄雪落下,积不起来,被来往的人踏化了,和着泥巴变成了黑色的水。歌女是很常见的卖唱人,身边跟着人抱着琵琶,若有吃茶点的客官点了曲子,歌女就会接过琵琶,坐在客官面前咿咿呀呀地唱起来。唱得好,兴许隔壁桌子的客人也会有额外几个铜板的打赏。 玉离那时还非常单纯,对任何事情都非常好奇,闹着要看唱歌的姑娘。珊瑚也由着他的性子要了离歌女最近的一张桌子坐下来。玉离也不管别人女孩子是不是会不好意思,就这样好奇地盯着歌女的脸。歌女佯装调整琵琶,羞涩地撇过头去。她的脸颊被廉价的脂粉渲染成淡淡的桃红,遮掩住了飞上双颊的羞红,也遮掩住了长期过着苦日子的菜青脸色。 她唱的第一首歌,便是《上邪》。 歌女的身子瘦瘦小小,可声音却高亢而洪亮,坚定而干脆的语调让这首歌的调子绕着高梁盘旋不去。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就连穿着月牙白长衫的秀才都挥着扇子来到了一旁。虽然玉离很奇怪那秀才为什么冬天也拿着扇子,可并不妨碍他认同那秀才还是比较有学问的。因为那秀才在旁边感叹地说:“好个‘乃敢与君绝’!写下此诗的女子必是上古第一痴情人!这位姑娘天资聪慧,竟生生将此诗的意境完全表达了出来!在如此小的镇子上竟然也有如此绝妙的歌声,真乃上天的恩赐!” 珊瑚淡淡地瞥了那秀才一眼,懒懒地抿出一个笑容,往玉离手心放了一锭银子:“这小姑娘确实唱得好,可惜穿得太单薄了。嘴唇都冻紫了,刚才她的手好像发抖了,有几个音没弹准。你把钱给她,让她添置一件袄子去。穿暖和了脸就不会那么白,还能省几个胭脂的钱。” 玉离接过钱朝歌女跑了过去,到了她跟前玉离仰起头甜甜地笑着说:“这位小姐姐,我家姐姐让你添件袄子,别冻着了!” 歌女正在调音,手在琵琶弦上颤了一下,然后仰起头,眼睛里盈盈有了泪光。玉离抿着嘴把银子往歌女裙上一放,撒开脚丫子朝珊瑚跑了回去。 那秀才不说话了。刚才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开,除了珊瑚给她的一锭银子,这次她总共只拿到了三文赏钱,正好能买三个白馒头。而珊瑚给她的是足足一两银子,已经足够扯布买棉,做一件贴身又暖和的袄子了。 “谢谢姑娘,谢谢公子。”唱歌的姑娘感激地冲珊瑚行了礼,珊瑚淡笑不答,只是玉离憨憨地开口问:“珊瑚姐,山只要崩了就无陵,江只要旱了水就会竭,冬日只要有龙在游动一样可以雷震震,夏天只要冷了就会有雨雪,而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说不定哪日天地就再次合上变成当初混沌的样子。我觉得这几个‘乃敢与君绝’的条件都太简单了吧?” 珊瑚摸了摸他的头,说:“小离,对于现在的平常人家来说,他们是没办法看到天地再次合上的,所以这便是他们最坚决的誓言。” 玉离咧开嘴笑了,回到:“那对于我们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姐姐才‘乃敢与君绝’呢?” “傻小子,你想得太多了!”珊瑚有些嗔怒了,轻轻地拍了怕玉离的头。 “呵呵,其实我是想说:珊瑚姐,除非世上所有的火焰都熄灭了、所有的水都不复存在、天上不再有日月星辰、天地成了混沌再也没法凝成三界,否则,我是绝对不会离开姐姐的!”玉离甜甜地笑着,说出来的话却认真严肃得令人生畏。 “傻小子!”珊瑚轻轻打开玉离的手,他根本不需要说那么些多余的话。都那么多年了两个人都是一路搀扶着走下来的,难道她还不相信玉离是绝对忠诚的? 碧玉算盘发出温润的柔光,珊瑚的手凉了又暖,暖了又凉,然后重重地摇了摇头―― 现在已经是升平元年的深秋,薄雪已过,冬日逼近。 翡翠告诉她,就在她不省人事的这些天里,先是她们被人所救,然后救人,接着导致了靖河国皇室大乱,国君被刺,皇后消失,二皇子失踪,大皇子接过大权随即宣布了三皇子离叛变的旨意。然后青龙再现,正在全剑城的百姓都以为真龙天子降临,就连蓬莱岛上的人都骑着九色鹿带着天命宝剑而来的时候,青龙,自名欧阳弗兰的落星大人,却舍身成仁,化成了一颗守护水晶,停留在赤龙敖裳的眉心上。最后,在珊瑚、玉离终于能团圆的时候,玉离看到了裳儿即将面临的危险,于是英雄救美去了。所以如珊瑚现在所见,朱悠岚、敏儿、翡翠、自己,四个人面面相觑,在她们身后,站着十多位蓬莱岛上的少年少女。这就是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以及结果。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吧?”珊瑚在稍微明白了之后立刻开口说:“翡翠,我是了解你的。在这些事情的中间,你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我还能扮演什么角色?挑拨离间、欺上瞒下、苟且偷生……最终也没能靠自己的力量让你醒过来。”翡翠双手平摊,她已经不在乎了,反正珊瑚都醒来了,别人怎么说她都可以,只要从今以后不会只能从镜子里看到这张脸,能看到这张脸在笑、在哭、在愤怒、在欢喜,她无论是面临通缉还是暗杀,都无所谓了! “翡翠!”珊瑚皱起眉头,轻轻的低喝出声。 “那个……珊瑚?”敏儿出声打断了珊瑚与翡翠的谈话。她带着大家从祝山脱身下来,然后凭借着九色鹿的本事来到了剑城外以北三百里的密林中。这里有一片空地,附近还有溪流和果子,能作为暂时歇脚的地方。 刚才翡翠一直在跟珊瑚解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到在欧阳府邸碰上的事情,敏儿还看到翡翠指着自己开心地说:“之前我特别怕她毒死你,所以每次你喝药我都会先尝一口。可是这样你的药量就不足了。敏儿为了让你得到足够的保护,每次都会多放些分量,预留出我要喝的部分,后来被东方郡威通缉,多亏了敏儿,你和我才能再安然无恙地会面。” ------------ 第四章 :若无情(二) 更新时间:2009-03-06 但翡翠的感激和赞扬敏儿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在她意识到弗兰大人已经殒身的时候,她的世界也天塌地陷,几乎站不起身子,可敏儿还是用力地握住了那柄长剑。古人都说,世上古之宝剑历史最长的,干将莫邪。可干将莫邪毕竟是人用的剑,威力再大也不过是削铁如泥。而这柄“流光”,奇妙之处不在于吹风断发,而在于它的净化与反噬之力! 流光会认主,弗兰大人只是保管着它,其实并不是它的主人。而流光认定的主人,必是心智澄明豁达,而且有着若鸿鹄比天之志,天命注定了要成为人中之皇的人。若非流光认定的主人强行持有,且持有者的心智不够明净,只要稍有恶念,流光便会反噬主人。 ――其实说到底,流光就是一柄怪剑。它认定的主人可以利用它去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是它的主人拿着它,只要稍有恶念心智就会遭到侵蚀。 但是,无论剑如何古怪,也不会让这柄剑在中三界生灵中的地位有丝毫动摇。传说中的“寒银剑出、世有雄者”,说的就是上一次流光出鞘,那时它的主人给它赐名“寒银”,然后便创立了中三界最强盛的国家,靖河国。 敏儿知道,只要东方郡威知道这柄流光剑重现人世,当然不会放过追逐的机会。就算不能占有,至少也能让别人不敢妄动。那么问题就来了,这柄剑要放在哪? “让她们带回蓬莱岛好了。按你说的地形,蓬莱岛四面环水,在海上飘忽不定。就连你们自己,不骑着识途的九色鹿也回不去,那更不可能会遭贼了。反正剑之前都藏在蓬莱岛,一藏还就是三百年,那么再藏三百年好了。到时候世道也该太平了。”从头到尾都一直很了解情况的翡翠说,其实她心里偷偷想着的是,谁知道这把古怪的剑会认谁做父?万一是贼人,比如东方郡威。他没有神兵器在手都能将自己一行人打得落花流水了,让他得到宝贝?不不,自己不傻…… “其实只要知道流光这次的主人是谁,看看那人是否值得拥有流光,如果那人不会在世间掀起腥风血雨,把流光交给它认定的主人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珊瑚瞪了翡翠一眼,自从翡翠获得了自由的身子,真的是越发地刻薄起来,出的主意都是些藏起来啊、扔掉啊、把事情扔给别人等等,还真不知道这许多年来翡翠到底都学到了些什么。 “珊瑚,你真的天真过头了!”翡翠不屑地撇了珊瑚一眼,这点还真是没有冤枉珊瑚。剑如果能远在千里之外就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它现在就不会乖乖地被敏儿拽在手里了。估计要宝剑认主就不得不让那人看到流光。可如果那人看到了流光,还轮得到珊瑚决定给或者不给吗?人是有手的,是会抢的!退一万步说,就算能控制流光,再判断是否把剑给那人。可站在敏儿和蓬莱阁的立场上,她们愿意蓬莱阁之外的人获得流光吗?神剑啊!就算做不了神剑的主人,就把它摆屋里都是很有气势的。蓬莱阁说是说怕流光落到了贼子手里,被贼子掀起的腥风血雨搅得不得安宁,鬼才知道她们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都说了,流光是神剑,是有灵性的。就算它选择了一个嗜血的暴君,从百姓的角度来看,流光确实是选错了主人。可从别的角度来看,是不是流光选择了这个残暴的君主,然后助其灭亡,让更多的百姓能尽快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呢?当然,会牺牲很多人,但是拯救的人更多! 翡翠在心里捣鼓了一阵,脸上是流过了赤橙黄绿青蓝紫无数种颜色,最后她用力一拍桌子,低声喝道:“先试试吧,看这里有没有流光的主人。” 身后蓬莱阁的弟子们脸上都流出了惋惜的神色,就连敏儿也白了翡翠一眼,说:“这里就只有你和珊瑚没碰过这柄剑了。” 翡翠反手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恍然大悟。“对啊……流光就是藏在蓬莱阁上的,难道里面的人不希望流光的主人是蓬莱阁的人吗?肯定早就试过了。”翡翠嘴里唠叨着,向前两步走上前去,朝敏儿伸出了手。 “干嘛?”敏儿口气有些不善。这个翡翠大刺刺的,一点也没有女孩子家家的温柔含蓄。要矜持!就算真的要让流光认主,她就这样过来拿,也太掉面子了吧? “拔剑啊!”翡翠理所当然的说:“一般宝剑认主不都是看谁能把宝剑拔出鞘吗?” 看着翡翠那张与珊瑚一模一样,但是却嚣张得让人有些无奈的脸,敏儿白眼一翻,左手持剑鞘,右手握剑柄,用力一抽,将近四尺的流光顺势夺鞘而出!原本有些幽暗的林间空地里仿佛多了一轮明月般光影流动,荧光与外面冬天太阳几乎不温暖的光纠结在一起,叮叮咚咚的悦耳光声若有似无,说不清泛蓝还是泛绿的幽光从闪耀的剑刃上流出,就像万年寒冰乍然被送到盛夏的阳光下,幽幽地向外散发着雾气。而那剔透的剑刃更是比并万年寒冰更加晶莹剔透,就这样站着也能透过剑刃看到地上枯败了的荒草。 “好漂亮!”珊瑚和翡翠同时开口惊讶,珊瑚更是睁大了眼,她是知道靖河国开国国君传说的!“怪不得这柄剑会被叫做寒银!也难怪靖河国国君会如此顺利成就大业!”珊瑚惊叹到。 “但我与我的众位同门还是认为它原来的名字更适合它。”敏儿对珊瑚和翡翠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她身后的蓬莱阁子弟们尽管都曾经看过出鞘的流光,但再一次看到那似乎开天辟地之初就存在了的神物,还是流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敏儿向前一步,流光也被带着向前一挥,地上被剑风带起的荒草一分为二,就连翡翠不小心飘散出来的几根碎发,也随着光的舞动被分成几段。虽然光能让人觉得温暖,可那剑一挥,一股寒气就扑面而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微微打了个哆嗦,唯有同是来自神界的九色鹿仍旧无动于衷,闭上长长睫毛的眼,微微凸起的眼球轻轻颤动,那剑带起来的风动都似乎成了最美妙的丝竹。 ------------ 第四章 :若无情(三) 更新时间:2009-03-09 一片沉寂。初冬的树林尚有几棵还挂着绿叶的老槐树,模糊不清的太阳光更加明亮了一些,但也只能隐隐约约地在地上留下一个带着毛边的树轮廓,同时,敏儿淡淡的影子向前飘去,在她的影子前方,有一道细细长长、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剑影,剑影的另一端与翡翠的影子交接,一声惊叫乍起,哗啦啦从树上掉下许多不完整的蝉蜕。 敏儿用流光刺向翡翠。 翡翠根本来不及闪躲,锋利的剑刃擦过她的脸,留下了一道鲜亮的血痕。 “你想干什么!”翡翠反手擦掉脸上的血,要不是刚才自己后跳了一步,那剑绝对能削掉自己的一块肉。 “流光认主的办法很简单。”敏儿将流光的剑刃举到自己面前,凉凉地说:“将血擦在剑刃上,如果流光与血同化,血之主便是剑之主。” 敏儿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落下,翡翠留在剑上的血仍旧还留在那里,甚至被剑陡然发出的寒气冻结住了,变成一道短短的暗红花边点缀在剑刃边上。珊瑚皱起眉头,滴血认亲是听说过的,滴血认主却还是第一次见。能吸收天地精粹的宝剑很多,可能吸收人血的一般不叫宝剑,叫妖剑。 珊瑚疑惑地转头看向蓬莱阁的弟子们,一个看起来年纪最长的男子也看向珊瑚,他温厚地冲珊瑚笑笑,淡淡地说:“是的,每个蓬莱阁弟子进岛之后,都会用流光在自己手上划一刀,将血滴入蓬莱山顶的仙湖。以立下从此落根在此的誓言。刚开始我们都以为那是神圣的仪式,久了之后才发现,其中的玄妙在于流光靠血认主人。” 好像还真的有那么回事。 珊瑚呼哧喷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将掌心朝敏儿伸去。敏儿嘟着嘴偷偷看了一眼珊瑚,她与翡翠确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性子。都说相由心生,的确是这样的。在敏儿眼里,翡翠就是邻家一个讨厌的小男孩,珊瑚却是那个小男孩稳重而温和的长姐。――不过不管她怎么想了,一点也没影响珊瑚走到敏儿的跟前,掌心朝流光的剑刃轻轻一蹭。然后珊瑚的血在剑尖凝结,形成一个红色的小球,正要滴落,流光自身散发出寒气,将血滴冻结了,形成了一个漂亮的红色冰球。 “果然啊!”珊瑚轻轻地感叹:“我与翡翠其实两心同体,她不是,我也肯定不是。” 敏儿没说什么,耸了耸肩将流光落回剑鞘,然后从腰间抽出一块帕子,仔仔细细地帮珊瑚包扎好手,冲她笑了笑。珊瑚感应到了敏儿的善意,也冲她笑了笑,顺手将帕子解开,她手心只剩下了一道淡淡的粉色疤痕。原来,翡翠脸上的伤口还在滴血的时候,后受伤的珊瑚已经痊愈了。周围的人说不上是惊讶、奇怪、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刚才向珊瑚解释流光认主由来的人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拍了拍他身边九色鹿的脖子,亲昵地揉了揉鹿鼻子,他转身问敏儿:“敏师妹,还是把流光擦擦干净,让‘逐风’送回岛上去吧。” 那头叫做逐风的鹿歪着脑袋,大眼睛一眨一眨,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于是抖了抖身子,洁白的短毛将脖子和背上的九色斑点映衬得鲜艳无比――越是鲜艳,就表示它越激动。可敏儿却完全无视于逐风的“明示”,死死抱住了剑身,低下了头将自己的脸藏在阴影之中,让谁都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敏师妹,如果你是担心流光错过了自己的主人,天下错过了安宁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去找裳公主呢?她毕竟是弗兰大人亲手救下的。我们可以不相信裳公主,但既然弗兰大人宁愿堕入轮回也要救她,那就一定有弗兰大人的理由,我相信弗兰大人。更何况那还有位从天上跃下去救裳公主的凤凰大人,如果他是流光的主人,世间肯定会太平。” 敏儿的头沉得更低了,抱着流光的手又颤抖了起来,刚才说话的人咧着嘴温厚地笑了一下,走上前去,正举起了手,打算像揉逐风的鼻子一样摸摸敏儿的头,啪,敏儿重重地朝他的手打了过去。“烽云师兄,”敏儿说:“从此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敖裳这个人。” “哟哟!”翡翠咧着嘴用力地拍着巴掌叫道:“刚开始的时候裳儿小姐长、裳儿小姐短的那个丫鬟去哪了?”敏儿白她一眼,转过身自己走到一个阴暗的角落去了。 而随着敏儿的沉默,整个林间小空地里的气氛凝重起来。而那个阴暗角落里的抽泣声隐隐约约传来,这时,因为欧阳弗兰去世所造成的哀伤才轰然爆发了出来。虽然他们明知道弗兰大人如若去世,促使他走上黄泉路的原因肯定不是因为别人――这世间还没有谁能轻易地让“引渡者落星”死亡――只能是因为弗兰大人不愿意再活下去,所以他去世了。 就像早上才诞生,却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晚上就会死亡的蜉蝣,仍旧开开心心地在水上飞舞,越飞越快,越飞也越低,最后终于飞累了,不想再继续飞了,就一头栽进水里,落入永恒的梦乡中。 悲伤是一点星星小火。本来蓬莱阁的弟子们尚能保持着微微的笑容,可敏儿这么一哭,所有人都想起从前弗兰大人在蓬莱岛花园里扶起摔跤了的小孩,弗兰大人在蓬莱阁大堂里讲学,弗兰大人在风暴与海啸中救起落难的渔民并将他们带到岛上,弗兰大人为深海里受伤的鲛人疗伤,弗兰大人…… “其实什么人去世了,并不是真正的悲伤。悲伤的是他身边的人不停地回想着一同经历过的往事。”珊瑚也黯下了眼,扯着身边干枯的树枝,喃喃地说:“越是想忘记,就越是会回想起……” “喂!”翡翠白了白眼,有些没好气地问:“珊瑚你有时间像一个小女人一样凄凄切切吗?既然事情的前前后后你都清楚了,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玉离和朱悠岚吗?他们肯定已经与东方郡威杠上了!” 站在翡翠对面的珊瑚像是被人扇了重重的一耳光一样,就算翡翠细细地给她说了前因后果,似乎她睡得太久,脑子也变笨了,还是不太明白东方郡威究竟是何等人物。可翡翠这一提醒,她似乎是明白了过来。心突然慌张起来,就连已经被她塞回腰间的碧玉算盘都变得灼热起来。 “逐风借我!”珊瑚冲向离自己最近的九色鹿。逐风睁着大眼睛打了个响鼻,珊瑚毫不犹豫地飞身而上,逐风头轻轻地低下去,然后脖子一昂,四蹄腾空,瞬间就奔到了半空。它的犄角在树林最高那根树枝的顶端晕出绚丽的彩光,彩光过后,七色圆环出现,逐风没有回头,带着珊瑚朝前方的七色彩虹圆环撞去! ------------ 第四章 :若无情(四) 更新时间:2009-03-10 在另外一边,玉离从在天空中飞驰的车子里飞身而下,转眼落入成堆成堆的白云间,身影被遮盖了。在那一刹那间,玉离突然对自己冒失的举动产生了一点点的困惑:飞身而下,不会摔死吗?——当然,这个问题在翡翠看来是丝毫不成问题的,翡翠只担心玉离落地之后与东方郡威的对峙,以及他究竟打算如何把裳儿从东方郡威的手下带出来。 可玉离心里却对自己毫不犹豫的举动产生了一丝丝困惑,于是只能睁大了眼,无能为力地看着眼前的景物飞速变大,半空中凄厉的风刮得脸上生疼,就连半空之中白云的水汽都让他整个背心都湿透了,可脑子里仍旧空空如也。玉离有些慌张了,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朝天上看去,一个七色的彩虹圆环出现了,但也只是一瞬间那绚丽的光芒就消失了。 “她们离开了。”玉离在心里默念,于是也越发地绝望起来。 只是风突然间更冷了,纷纷聚集在一起,凝结成了蓝色的浮冰阶梯。朱悠岚纤细的身影出现在白云之间。玉离看着她,手冲她用力的挥舞,虽然不知她会因何而来,但也放松了紧绷着的心情。于是云间的女子脸色一冷,玉离向下跌落时手忙脚乱双手大张的样子让她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拦住他向下坠落的趋势吧。想到这里,朱悠岚手朝下划了一个圆,玉离的正下方蓝光一现,白云瞬间转蓝,一个巨大的冰盾出现在玉离的下方,他正带起极大的风朝冰盾冲去! “糟糕!”刚刚释放了法术的朱悠岚突然叫了起来,她立刻惊觉了自己的错误:玉离落下去的速度太快了!那冰盾根本没法截住他!要是他把冰盾砸破了然后也被冰盾砸晕了,那事情就更加麻烦了! 朱悠岚想都没想,手快速地划动,一个冰盾凭空生成,又一个冰盾生成。天空中的白云越来越少,明媚的蓝色主宰着他们眼中的世界:天空是蓝的,下面一层一层的冰盾也是蓝的。可白色的白云没有了,在生成了五个冰盾之后,第六个冰盾终于在蓝色的微光中扭扭捏捏地闪现出来,然后只停留了须臾,便又凄凄惨惨地化成了一丝薄烟散去。 砰,没有出乎朱悠岚的预料,玉离砸穿了第一个冰盾。碎冰四溅,天空中到处都是熠熠生光的冰屑。如果这时候有人从下往上看,必然会觉得太阳变得如春般闪耀美丽。 砰,第二个冰盾再次被玉离砸穿。玉离的脑子一片糊涂,朱悠岚要将他拦住的想法是对的,也算是理解了他的意思,可是这冰盾也太薄了吧?刚想清楚这个问题,砰,他又重重地砸在了下一道冰盾上面,剧痛从背后传来,玉离疼得眼睛都不能合拢了,只能看着眼前一片晶莹的冰块上出现了一个大洞,从大洞里可以看到之前还有一个大洞,朱悠岚出现在彼方的脸色是焦急和烦躁。 砰砰,弹指间玉离砸碎了第四和第五到冰盾,至此,下面已经没有了别人的保护,同时,离地面上的裳儿也不远了。 “玉离!难道你不会飞了?”朱悠岚在天上大声地叫,同时也以比玉离更快的速度踩着浮冰飘然而下。玉离听到了,也看到了,可那句话他却不能理解。会飞?自己什么时候能飞了?自己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玉离,飞起来!”朱悠岚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了。跟翡翠相处了那么几天,也听翡翠前前后后唠叨着玉离在天上飞翔的英姿,可到了这个时候,她怎么发现玉离什么都忘记了!忘了珊瑚没关系,可连最自己基本的能力都忘了只剩下天性中的善良与冲动,那就真的是太可怕了! “飞起来……”玉离在心里默念这三个字,自己能飞起来?想雪山上翱翔的雄鹰一般,展开巨如磐石的双翼,趁着螺旋上升或者向下坠落的寒风,扇动双翼,能去到任何自己想到达的地方! “要飞起来吗?如果我有一双翅膀就好了。”玉离在心里对自己说。可凄厉的风刮得他浑身奇痒无比,难受得像浸泡在白云组成的冰海之中。 “如果我真的能飞起来,我就能带着裳儿离开了!”强烈的渴望凭空闪现在玉离的脑海之中,他想飞,从来没有过地想飞!就连全身的骨头都在呐喊,飞吧!飞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在翡翠的预料之中,却在玉离的意料之外:一双巨大的白色羽翼出现在他的背上!突破了玉离衣服的束缚,突刺而出迎着风呼啦啦地生长。玉离只觉得身子骨一下变得轻盈起来,动作也变得容易了很多,背后就像多了两只手一样。更妙的是,把身后的那两只手张开,旁边的风就像密密实实的海水一般将他托起,当只属于天空的气息穿过白翼尖端的长长羽翎,玉离兴奋地都微微颤抖起来! “翡翠果然没有诓人。”朱悠岚破天荒露出了一抹由心的笑容。也怪不得珊瑚会由着他去,无论任何下作的手段和药草都无法掩盖深藏在玉离骨血中的神圣之力!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朱悠岚的笑容凝在了嘴角,化成壳冻结成一块寒冷坚硬的冰。 玉离的白色双羽扑闪扑闪。他刚刚重新拿回了操控自身的能力就朝着地上的裳儿俯冲下去。东方郡威离裳儿只有十来丈距离了,裳儿却还呆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哭泣。更要命的是,玉离大声地尖叫:“裳儿,手!”而裳儿依然无动于衷。下面滚滚的泉水让玉离不知要从何落地,身后洁白的双翼猛地一收蜷了起来,他也从两丈来高的地方朝下跳去,眼看就要落到裳儿所在的那块泉水中的岩石了。 轰隆轰隆—— 东方郡威带着一列黑色骑手压了过来! 纯黑的铠甲,纯黑的马,就连他那横着向前的长矛尖端,也闪烁着幽泽的黑光…… “玉离,躲开!有毒!”朱悠岚看清楚了,东方郡威的矛尖根本不是指着裳儿的,他根本就是为了玉离而来!但是她的尖叫刚传到玉离耳里,玉离也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东方郡威的手上已经空了。那柄巨大的黑色长矛带着狂风呼啸而过,几乎是笔直地朝玉离飞去!然后砰的一声巨响,玉离口吐鲜血浸在了泉水中。他的身后,鲜血沿着乌黑的矛柄淌进清澈的泉水中,因为那长矛贯穿了玉离的双翼之后,重重地扎入了岸边的红色泥土中。玉离也就这样被钉在了岸上。白色羽毛被血和水打湿,如同手足皆断、却实实在在是十指连心的痛苦袭向玉离,可他昂着头,大张着嘴,喉咙里向外喷着红血,钻心的疼痛已经让他一声也叫不出来了! 而更瘆人的是,玉离白色的双翼被乌黑的矛穿过,一抹黑紫色从中扩散而出,凡是黑色色扩散的地方,玉离的羽毛渐渐变成了黑色。 黑羽凤凰,虽然不是诞生于下三狱,但是却一直是下三狱所奉上的“神兽”。与白玉凤凰相对,黑羽凤凰一直是邪恶的象征。二者属性上的区别是:暗与光、冰与火、杀戮与和平、残忍与慈悲、阴险与单纯、暴戾与温柔…… ------------ 第四章 :若无情(五) 更新时间:2009-03-11 “列队!刺!”东方郡威一击得手之后,从马鞍侧面抽出了另一柄闪着红光的巨剑,顺手一扬,方圆十丈的地方都陷入了血光之中。而随着他的低喝,那一队黑色骑士都瞬间拉住了马,其中三个骑士站在中间,其余的冲到了前方,前方的骑士朝裳儿和玉离刺出了长矛,中间的却将手中丈余长的矛竖了起来,同时向从天而落的朱悠岚掷去! “东方郡威,我真的料想不到你变化得如此之快!”朱悠岚身子一扭脚尖飞快地点了几下,顺势踩着飞冲而来的长矛向前三步,避开了第一波攻击,然后砰砰砰三声巨响,长矛重重地扎进了红土地。可声音尚在耳边回荡,黑骑兵也像东方郡威那样手朝马鞍侧面伸了过去。只是他们抽出来的不是巨剑,而是清一色上好了弦的强弩! 砰!第一枚弩箭带着旋风朝朱悠岚射去,接下来是第二枚,第三枚。朱悠岚双眼圆瞪,跳落着地就身子一矮就地一滚跳进了泉水中。泉水在接触到她的刹那结成了冰块,朱悠岚向前一滑,恰好避开了突刺向前的黑矛,然后在第四枚弩箭即将飞来的时候,用力地扯住了裳儿的手,将她拽住向前一送,两人在如雨纷纷的矛刺和弩箭之中滑到了玉离的身边! 啪!朱悠岚一刻也没有犹豫,照着裳儿的脸扇了过去。这记重重的耳光打得裳儿头歪向一边,嘴唇破了,嘴角流下一丝血迹。 “我不管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你一直是真心对玉离好的!他也用全部的信任来回报你!但你必须现在就醒来!否则他永远也无法再睁开眼了!”朱悠岚低骂到,然后用力将她甩开,右手高举,一柄边缘镶嵌着蓝色结霜的冰刃出现在她的手中。她咬着唇,虽然也不确定是否有用,可还是按捺住躲开那只朝她眼睛飞来弩箭的冲动,眼睛一闭,用尽全身的力气朝钉住玉离的长矛砍将下去! 当! 当当! 朱悠岚另一只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本来预料中的痛楚并没有传来,她移开手,两只黑色的弩箭正好摔落到一旁。弩箭周围各有一滩小小的清水,被清水打湿了的弩箭尖端,竟然慢慢地变回了金属的银白色! 唰唰唰!――就在朱悠岚眼神一侧的瞬间,十余只丈余长的黑色毒矛朝她们三人飞来!朱悠岚抬头,在黑矛与黑矛的间隙里,她看到了东方郡威。他隐藏在黑色盔甲下的一双眼睛,竟然血红血红,相隔如此远竟然也红的如此耀眼并且惊心动魄!他在做什么?朱悠岚心中惊叹,同时也被自己的猜测惊得动弹不得! 东方郡威手中红色巨剑散发出的红色瘴气,居然在他快速的挥动下燃烧了起来!寥寥的大火带着逼人的气息扑面而来,黑色的毒矛竟然也被这红色的瘴气灼烧得通红,连带的,矛尖上的剧毒也愈发地黑暗起来! 他竟然想用下三狱的业火将她们烧死在这里! 朱悠岚瞪着眼,右手已经挥舞而下。冰刃锋利异常,将那柄刺穿玉离的长矛从中间斩成两段。瞬间的颤抖牵扯起了玉离身上的伤,他痛苦地呻吟一声,从喉咙里冒出了带血的泡沫。 “走……”玉离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字音,他的眼睛已经睁开了,长长的睫毛上挂着血珠,眼睛黑得发亮。 走?朱悠岚在心里苦笑,这哪走得了?虽然长矛的上半截已经被斩断了,可下半节还是深深地扎在红土地里,将玉离牢牢地钉在上面!还有那仍旧恍惚着的裳儿,都完全不知道她的魂魄游离到了哪座仙山! 不对……裳儿…… 朱悠岚蓦然转头,裳儿已经站了起来!一道又一道清澈的水流从她的指尖飞速发出,撞击到袭来的矛与弩箭就将它们生生撞开!不仅如此,水流碰到了矛与弩箭的尖端,那上面黑色的剧毒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变淡,消失!那些利器转眼就变回了锻造之初的银白色! 裳儿依旧面无表情,神情呆滞。却一点都不妨碍她双手按向自己的额心,迅速地松开,然后在头顶双手合拢团成一个圆形,蓝色的光绕着她的手旋转,光的周围出现了七子梵文。梵文扭曲,融合,然后迸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光芒发出的同时,一条银蓝色的水系巨龙呼啸而出!龙头上飘飘的触须四散开来,龙牙狰狞,龙吼低低地扩散开来,深深地惊颤着所有人的心!而巨大的蓝色水墙凭空出现,随着银蓝色水龙怒吼的方向坍塌而去!像大海愤怒时最有力的波浪,水的气息冲天而起,重重地压下。那些飞来的弩箭与长矛如稻草般被冲散开去。东方郡威释放出来的红色瘴气在水流之后竟然就这样散去了,业火居然也随之熄灭! 东方郡威的眼睛闪了一下,朱悠岚打心底里松了口气。看吧,他无论是什么妖物的转生,当下三狱的业火碰上了上三天的净水,至少目前看来,裳儿是东方郡威最大的克星!一思及此,朱悠岚便安下心来,右手的冰刃朝红土地重重地砍去。泥土冻结成冰,因为巨大的撞击又同时变成粉末飞散开去,那柄长矛的矛尖暴露了出来,朱悠岚手起刀落,脆生生的巨响,精铁的长矛再次被她的冰刃一下斩断,玉离终于重获自由! “敖裳,你早已效忠东方氏,此乃叛国,且试图弑君。母后赐予你的恩泽从即刻起失效。”东方郡威的声音从铁甲后面传来,带着特有的嗡嗡声。声音虽然不大,但似乎是理直气壮的。朱悠岚在心底冷笑一声,轻轻地开口回到:“你若早先念及裳儿身上有你母后的恩泽,今天也就不会向我们下如此重的杀手!若不是裳儿天赋异禀,我们早就被矛与弩箭钉死在地上!” 东方郡威一动不动,就连表情都懒得给朱悠岚一个。巨大的红色宝剑再次挥舞起来,一人高的红色三环纹路在她们与东方郡威之间出现,喷射着的火焰将刚才落下的清水灼烧至瞬间消失,就连最靠近那红色环纹的黑骑士兵,连带坐骑那黑色的骏马和全副的黑色铠甲,都在瞬间化成黑色的气息飘散在空中,留下一丝丝人肉焦糊的腥臭和金属锻造时候的呛人煤尘味。 ------------ 第四章 :若无情(六) 更新时间:2009-03-12 东方郡威疯了! 朱悠岚的瞳仁变大,眼前的情景让她完全无语。东方郡威究竟是发了疯还是因为第一轮攻击被如此轻易地破解而爆发出惊天的怒气?他竟然召唤出了下三狱的转轮烈焰! 刚才裳儿召唤出来的银蓝色水龙正好盘旋在中央,突然出现的转轮烈焰上方冒出了高达三丈的黑红火焰!银蓝水龙突然着受了火焰的灼烧,痛苦地扭动着喘息着,然后发出砰的一声轻响,像春天消融的冰雪一般消失无踪。 那红色的环纹瞬间解决了银蓝色水龙之后,飘飘乎缩小了下来。应了朱悠岚的猜想,它一直飘在地面上方几寸的地方绕着自身中心飞速地旋转,红色的流火被活生生甩了出去,然后远远地飘开,落地!凡是火点落下的地方,红土龟裂,尘埃飞扬,就连很远很远的一株枫树,高高的树冠被远远飘开的火星渐上,竟然呼啦啦啦地燃烧起来!像一个巨大的火把,发出枫林燃烧时特有的枫香味道!而那恐怖的核心,转轮火焰,正面朝着她们三人,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 一寸,朱悠岚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浪。就算是去到了火焰山脚下,所感受到的逼人热浪也不过如此了吧? 两寸,朱悠岚口干舌燥,全身上下的鲜血都在呐喊着。她试图唤醒沉睡在自己体内的寒气,可这时她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连保护用的寒冰铠甲都无法凝成了! 三寸,刚才被朱悠岚冻住了的泉水解冻。还好她已经将玉离和裳儿都扯到了岸边,否则就会沉入深深的泉水之中!虽然落入这样的泉水中是并不可怕的,但那转轮烈焰在不停地靠近,那环绕着一块礁石的泉水不仅仅是解冻了,还沸腾了!冒着滚滚的蒸汽向外喷薄!如果朱悠岚没有尽快将玉离带到岸上,那她们三人都会掉下去,被泉水活活烫死! 四寸,朱悠岚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就像在市井里听沙漠归来的旅人所说,干燥、口渴,感觉身上的血都被太阳带走,心都不愿意继续跳动了! 五寸…… 裳儿站了起来,这次,她整张脸都散发出幽幽的蓝光。在她的嘴唇颤抖了几下之后,四条银白色的光龙和三条淡蓝色冰龙从她的七窍窜出!带起的电光冷风让即使是习惯寒冷的朱悠岚都颤了一下。 这七条龙咆哮着盘旋上升,如同七根巨大的柱子一样均匀散落在裳儿的周围。它们相互吐着冰冷的气息,一张巨大的蓝白色冰网从它们气息交汇的地方飞落而下!如同源源不断喷涌的泉水一般,在她们三人头顶的交界处,白色的寒气蒸腾而下,落下来的无色净水迅速地结成了厚厚的冰墙。 冰墙刚刚形成,即刻阻断了那灼热的气息。朱悠岚松了口气,可面朝着转轮烈焰的那一面冰墙却立刻被灼穿,一股细细的热浪打了进来,正好打在朱悠岚高高挥起的右手上。剧痛传来,朱悠岚咧着嘴收回了手,裳儿的眼睑轻轻地颤动了一下,手轻轻一挥,那被灼烧出的空洞立刻被冰雪覆盖。 “后退,十丈。”裳儿一字一句地说,面部平静如秋水,说话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朱悠岚想她似乎明白裳儿的意思了。那几条巨龙不仅仅是冰龙,还有光龙。如果冰龙的作用是降下冰墙让她暂时有了喘息的机会,那么光龙的作用就是打起反击了吧。那边烈焰的强盛也让裳儿必须使出全部的力气,玉离和自己太过靠近战场,毕竟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十丈是吧……”朱悠岚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一道冰盾出现在玉离与地面之间,冰盾变厚实了,朱悠岚双手交织着结印,冰盾飘了起来,应了朱悠岚的意思快速地向后方滑去。而她自己也脚踏起了淡蓝色的碎冰飞一般向前,就在她说话的须臾之间,她与玉离都奔出了冰墙的范围,整整向后退了二十丈! 就在此同时,裳儿头顶的四条光龙动了! 原来水龙喷涌出的泉水不再向下掉落,而是顺着风腾腾向上,只是一瞬间,一块巨大的白色低云就沉沉地笼罩住了裳儿和东方郡威头顶的天空。 那些跟着东方郡威前来的黑色骑士只剩下了寥寥数人,也都已经退到了东方郡威的身后不敢向前一步。他们看着头顶的云朵渐渐变大,地面上越来越灰暗,明明是冬天晴朗的早晨,却灰暗得像夏季雷雨的傍晚! 雷雨! 那几个黑色骑兵明白了过来!战马也感应到了那不详的气息,双鼻喷出热气,高高扬起起前端的马身,然后嘶――嘶――的马啸响动天地,也由不得骑兵们的选择了,战马们毫不犹豫地朝外跑去!马蹄声乱,灰白色的云朵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团团滚动着坠落下来。那些骑士跑不出云朵的范围,反倒是被白云做成的笼子团团围住了! 马在啸人在哭,妖孽在咆哮生灵在颤抖,――只除了东方郡威和他骑着的那匹黑马。黑马仅仅是有些不安。因为他的主人没有给它任何指令。它究竟是该向那些怕死的废物一样逃开,还是该相信自己的主人? 东方郡威满目怅然,镇定得就好像他正纵马奔驰在荒凉的沙漠上一样,手稳稳地抓住了黑马的鬃毛,任凭自己头顶上风起云涌。直到黑马终于替主人下了决定――就算主人有办法直接硬抗下这一波的攻击,那还不如直接躲开!于是黑马黝黑的肌肉鼓胀起来,马蹄微微抬起,头稍稍地下,硕大的眼睛半闭起来,鬃毛下渗出了红色的汗滴。 嘶―― 战马长啸,在第一道闪电霹雳而下的瞬间黑马载着东方郡威向前奔出! 扶在马背上的那只手动了。不过只是微微地颤动了一下,食指轻轻地戳了戳黑马的皮,黑马却大惊,一双前蹄高高地扬了起来。刹那间电光火石,一道闪电精准地劈将而下,若黑马不是瞬间收住了向前冲的姿势,那道闪电就会结结实实地劈在它与东方郡威的身上。 “畜生而已,还能如何嚣张?”东方郡威低声说着,从马上一跃而下,身影如鬼魅般闪烁飘忽起来,就算闪电如倾盆大雨,他却偏偏能刚刚好踏进闪电的空隙之中避开攻击。 在那团团的混沌之中,一道尖利的视线却透过了重重云雾的遮蔽直直看向了裳儿与朱悠岚的方向,东方郡威那黑色的瞳仁比黑夜更深邃、而瞳仁边散发出的红光,却如辉日闪烁,映衬着他眉心闪烁着的黑色圆形花纹。 ------------ 第四章 :若无情(七) 更新时间:2009-03-17 下三狱的业火,有紫黑红三种颜色,分别对应三种不同的破坏方式。东方郡威面无表情,裳儿也面无表情,但银白色的闪电却间不容发地横扫过境。刚才四散而逃的士兵已经不见了踪影,焦糊了的泥土上躺着躺着刚才那匹黑色战马的尸骸。浓重的黑云笼罩在半空之中,可依然遮蔽不了从东方郡威额心散发出来的黑光。 光如剑,落到裳儿跟前便幻化出实在的形体变成真正的黑色匕首刺穿了她的衣裳,将已经残破不堪的粉色衣裳割裂成一道又一道破碎的布条,也顺带地在裳儿满是血污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又一道血口。 裳儿眉头轻轻抖动了一下,她高高抬起不停施放着法术的手,这一次被攻击却一丝血都没有淌出来。那黑色的光剑渐渐密集起来,将白色的闪电割裂成了一段又一段,而那喷薄而出的气势眼看就要冲破压顶的乌云,直冲天际了。 鬼影重重,在这黑与白对战圈子之外的朱悠岚却僵住了。裳儿也许看到了也许没看到,也许她看到了也不会有反应,可是朱悠岚却不能没有反应!――在四条光龙召唤而来的黑云之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扇巨大的黑门! 黑门尚且是一团雾气看不真切,可怎么向上看都看不到门的尽头!在目之所及的门的中部是那熟悉的红色团纹。团纹如流淌着的岩浆慢慢被点亮,当血光充斥满了门上的凹凸之后,门的中部亮了起来,一丝黑雾溢出,然后一团云雾样的东西涌动着挤了出来。那深邃的黑色完全把放出闪电乌云的灰黑色压了下去。大地一片漆黑,白昼陡然间被黑夜替代。就在朱悠岚已经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她的眼里却闪过几率凌厉的黑光。那是擦过了裳儿衣服的黑光,本来它们穿过了裳儿的手臂直勾勾朝朱悠岚奔去了,可就在那门吱嘎一声轻响之后突然转了方向,全部逶迤弯曲着朝那道门飞去! 朱悠岚心底升起了严重的不安。难道东方郡威还有后手? 夜明珠能在黑夜中散发如月般柔和的光芒,繁星在夜空中也璀璨闪耀,可那都是白色的光芒。朱悠岚借着光看清楚了眼前的场景,可看清之后却让她惊恐得手都忘记了颤抖。――洞穿浓重漆黑、让她的眼睛能看到东西的光,是黑色的光。是黑暗浓重到了极限,那些只属于黑暗的东西产生出的莹莹幽光! 大善无形、大智若愚,大黑悄无声息却又轰轰作响地扩散开来,将所有散发着不属于黑暗却又散发着光线的物体,比如闪电,比如龙,比如裳儿。 朱悠岚这个时候她算是看明白了,那黑色东西扩散之处,所有的东西包括人都会消失在黑暗之中!然后她想起来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师父曾经跟她说起过那些远古的传说。 传说下三狱有三重业火,炽热之红为灼伤、能用极热的火焰将所有有形之物焚烧成灰;幽暗深紫为毒伤、能让剧毒浸入任何物体的内部从而让任何物体分崩离析;而黑色的业火便是混沌,无形无影,红色业火焚烧之后尚有灰烬,紫色剧毒腐蚀之后尚有残渣,而黑色业火能将任何物体包围、然后湮没,不留一丝痕迹。 传说是对的,但是传说毕竟只是传说,没有人见过真正的业火,所以人们也不知道黑色混沌被召唤出来之前,是会出现一道巨大的黑色石门的。 “东方郡威疯了!裳儿快跑!”朱悠岚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慌,大叫出声。同时她心里也泛起了异样的感觉:这里可是祝山,皇宫之所在。如果东方郡威刚刚成为了靖河国的君主即将君临天下,他为什么要召唤这样的东西出来?太太平平地在百宁殿里做他的帝王、将玉离还给珊瑚,也不要再计较裳儿的事情,那他不就可以赢得一世的美名了吗? “热,好热……”朱悠岚的身后传来玉离的叹息。 她回头,原本依着石头半躺在地上的玉离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身后那双滴着血的羽翼变成了紫黑色,就连他原本清冽的目光,都隐隐约约地透着幽幽的青紫色。 “太阳真大,晒得人都快化掉了……悠岚姐,你热吗?”玉离用力地揉搓着自己的额头,口中呼出黑色的热气。 朱悠岚只觉得脖子发硬身子变僵,是的,下三狱的业火有三,既然红与黑都轰轰烈烈地依次登场,没理由第三种业火会沉寂在地底之下…… “悠岚姐,裳儿在哪?东方郡威呢?太阳突然那么大肯定是东方郡威搞的鬼。快点叫上裳儿,我们一起回珊瑚身边去。”玉离喃喃地说,朝前方伸出了手。可那是怎样的一只手啊?紫色的指甲、黑色的血肉,手腕上脉搏轻轻跳动的时候,黑色的雾气也有韵律地上下起伏。玉离的眼睛变成了紫色,虽然面朝着朱悠岚,但那瞳仁里却没有任何物体。玉离眨了眨眼,用力地晃了晃头,视线透过了朱悠岚的身子,皱着眉头轻声叫道:“悠岚姐,你在哪?刚才你还在这里的,怎么一眨眼你就不见了?” 玉离看不到了……朱悠岚双眼圆瞪,无论如何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的身子却比她的脑子先反应过来,在玉离手胡乱挥舞着就要碰到她的时候,她的肩轻轻地向旁边侧了一下,玉离手腕上黑色的雾气擦过她的衣裳,刮掉了她肩膀上的肉,带出了紫色的血,将她的青色衣裳打湿。 “朱悠岚!裳儿!你们在哪?回答我啊!”玉离却不明白自己到底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只是更加大声地叫唤起来。 “玉离……”朱悠岚呲牙咧嘴地回应到:“我在这里!就在你旁边!”可玉离哪听得到她的声音,只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像一个盲人一样手忙脚乱地向前走去,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 “玉离!回来!”朱悠岚惊了,珊瑚和翡翠历尽千辛万苦才将玉离带了回来,他要是再向前走,就又走回了东方郡威所控制的领地,那之前死去的人岂不是完全没有意义了? 可念头只是一瞬间,她的手又比她的脑子更快一些反应了过来,待朱悠岚感觉到疼痛的时候,她的手已经伸了出去,本想拽住玉离的衣裳,可她的手却透过了玉离的身子,什么都没有!她把手往回收,可玉离身后的黑色羽翼突然迎风招展,遮蔽了她的视线,蓬松的黑色羽毛直扑向她脸! 朱悠岚快速地收回手一把甩开砸过来的羽翼,黑色的羽毛掉落,羽翼也被她扫到了一旁。 ------------ 第四章 :若无情(八) 更新时间:2009-03-18 “谁在后面?悠岚姐,是你吗?”玉离轻声地问,那双仿佛没有瞳孔的眼睛转了过来,毫无生气地“盯着”朱悠岚的脸,苍白的脸在黑暗中皎洁如月。 可朱悠岚哪敢回答?她现在都不敢肯定自己是在人间还是在地狱了。若是在人间,那耀眼的太阳呢?那洁白的云朵呢?人间会在白昼里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吗?人间会有漆黑得能发出光线的东西吗? “敖裳!你在哪!”朱悠岚心虽然凉了一下,但是她立刻就回过神来,她想起来了,除了玉离这里不是还有一位她的战友吗? “朱悠岚,向后退三步。”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她的前方传来,是裳儿,她听到了朱悠岚的呼唤。 就算裳儿的声音冷得连她都觉得不妥,但是朱悠岚心下却是一片温暖的。她想也没想地听从了裳儿的指示,快速地倒退着走了三步。玉离继续向前走去,这向前三步向后三步,两人的距离一下就拉开了。就在这时,突然一只手从朱悠岚的前方伸了出来,拽住了她的前襟。 “拉紧我的手。”裳儿说。朱悠岚下意识地握住了那双白皙的手,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那只手便用力地将她向上一拽,朱悠岚只觉得前襟一紧,脚下就落了空,耳旁传来了风的呼啸声。 “东方郡威真的疯了。”裳儿冷冷地说,然后用力一甩身子,朱悠岚只感觉自己原地盘旋了一圈,便再度向高处飞去。 眼前突然一片清明。朱悠岚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睛,她闭上了眼,白光却透过了她的眼睑留下眼睑里血脉的倒影。她几乎是痛苦地用有了流泪的冲动,足足停顿了好一会才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外面,蓝天白云。她也看清楚了,她正骑在一只红色的龙背上,刚才她握住的裳儿的手,现在握住的却是龙的犄角。 她和裳儿的下方,是一团漆黑的云雾。越往上飞,那团云雾也变得越小。当裳儿直直地攀升到云层之上,透过一团一团鳞片样悠然的白云,她们都明白了,原来靖河国皇宫的所在,剑城的祝山,已经被一个黑色的罩子团了起来,在罩子的最顶端,有一个红色的团形花纹,在花纹的上方,有一只巨大的黑色凤凰在翱翔。 黑羽凤凰重现人间。 “黑凤凰是上三天的叛徒,在万年之前混沌初开、第一次下三狱与上三天的大战中,黑凤凰作为上三天的代表在下三狱与中三界之间设下了障碍。只有用黑凤凰的血作为祭品,这道障碍才能解除。弗兰哥哥毕竟没有想到,黑凤凰并不是不存在,只要将世间最纯洁善良的白玉凤凰羽毛染黑,那便成为最纯粹的黑凤凰。他也猜错了,下三狱与中三界的交接处并不是祝山山腰的那个洞穴,而是整个祝山。”裳儿的声音在朱悠岚的脑子里响起,她愕然了,难道她刚才经历的那些,便是下三狱实际的情景吗? “下三狱也有太阳,只不过那里的太阳是黑色的。太阳没有升起的时候,下三狱没有任何光亮,就算是黑暗中的生物也蛰伏在原地一下都不敢移动。当太阳升起的时候,莹莹的黑光已经足够他们看清楚前路了,于是,杀戮便开始了。”裳儿停留在了空中,巨大的龙牙向外突出,袒露骇人的声势。 “那,他将交界处打开,有什么好处吗?”朱悠岚终于将心头的疑问提了出来。裳儿沉默了,她也不知道东方郡威为什么要打开连接两个地点的门。或许他想回下三狱吧,如果他真的是腾蛇的话,应该会思念自己的“故乡”,就算那个所谓的“故乡”是一个令天下所有生灵都害怕的地方。 在朱悠岚想不透的时候,那团黑色的浓雾之中突然窜出了几条虚幻的影子!裳儿向前一晃身子向旁边一倾,一朵白云受到冲击飘散开去,牵连着让另外的云朵都离开了自己漂浮着的地方。就从白云与白云的空隙之间,影子直冲云霄! 朱悠岚紧张地抓住了裳儿的犄角,耳旁的风更加凌厉,那是裳儿做好了随时突围的准备。朱悠岚有些力不从心了,但还是强打起精神,从手上抽出了一道冰蓝色的长刃横在自己与那些影子的中间。 可那些影子并没有急着扑将过来。只是刚刚升到与裳儿平齐的高度就停下了。在白云的包围与映秤下,朱悠岚看清楚了,那是十余条各色的巨龙!于是朱悠岚松了一口气,既然同是龙,它们应该不会与裳儿较劲才是。她这么想着,手上蓝色的冰刃便一点一点化成水汽消失在自己的周围。 短时间的沉默换来了虚影的成型,虚影成型之后,巨大的龙嘴一张一合,突出了威严的字句: “吾乃龙王敖诠之女,成芳。” “吾乃龙王敖直之女,海平。” “吾乃龙王敖伽之女,芙。” “吾乃龙王敖诀之女,洁衣。” …… 龙的虚影一个接一个地向裳儿和朱悠岚报上名号,正中央那一人一龙都僵在了原地。且不说她们是否打了诳语,就是她们报出的一代又一代龙王的名号,便大得有些吓人了。裳儿在心里跟着她们默念着这些名字,龙王伽、诠、直、诀……直到现在的龙王,相,每一位都被铭记在龙宫神庙的黑曜石壁上,每到了重大的节日,还是龙族公主的裳儿就会与父王敖相一起跪拜在龙族先人的跟前,祈求绵延万年的龙族一直能生生不息! 而现在,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号接连炸了出来,龙族的王和公主什么时候那么廉价了?就连平白从底下冒出的冤魂,都是历代龙王的女儿。 “如何能证明你们的身份?”朱悠岚比裳儿先反应了过来,她皱着眉头轻声发问。其实也不是她本性多疑,实在是眼下所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她实在是没办法接受突然冒出的这许许多多身份高贵的公主来。 相比之下裳儿却镇静很多,她强压住心头的悸动微微抬起了头,双眼迸发出刺目的光芒。光如风,撩起了朱悠岚耳畔的碎发,也让飘飘的龙须迎风招展。然后光芒随即逝去,一块闪耀的菱形图案在裳儿龙首的眉心浮出!――那是炼鳞,是龙族幻化为人形之后唯一存留在身上的鳞片,是龙族的骄傲,更是龙族区分于仙人唯一的标志。 前方的龙影当即噤声,微微向旁边散了开去。那些龙的视线渐渐聚到了一起,硕大的龙眼一张一合,像应和着裳儿的呼唤,无数道微弱的光芒亮起,她们的眉心也渐渐浮出了图案。 刹那间天空上彩光四溢,须臾之间那些彩光就转了无数个弯全部落入了裳儿的眉心! “如此……”裳儿紧紧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刚才那些张牙舞爪的龙仍旧悄然无声,只不过身子扭曲着骚动起来。在沙沙的声响之中,彩色的鳞片一闪,龙那庞大的身躯突然化为腾腾的烟雾。烟雾在风中即刻散去,留下了十多位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脸上无喜无悲,有些麻木而神情呆滞地站在裳儿和朱悠岚的四周。 “在此等尔久矣……” “每任龙王须将一位亲生女儿送至中三界……” “吾等都被埋葬在这座坟冢之下……” “而今……” “吾等重见天日……” “虽天下大乱……” “非大乱则不能大平……” “地下,是都城!” 公主们几乎是一人一句地说完这些话语,一个个脸上麻木的表情终于缓和了过来。身影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越来越淡,站在最前方的几人神情也越来越轻松,就像秋天到来之前最后一群死去的浮游一般,就算朱悠岚和裳儿心里有千般疑问也无法开口。相对来说,裳儿更能理解她们说的话,但最后一句她们却怎么也弄不明白。地下是都城?她们说的“地下”,是剑城实实在在地底下,还是中三界的底下? 疑问虽大,却没再她们的心间停留。因为下方被黑雾笼罩着的祝山已经发出了异变的前兆。 ------------ 第四章 :若无情(九) 更新时间:2009-03-19 很多很多年前,也就是珊瑚被逼着踏上花轿的那一天,地下就已经有了骚动的前兆。小的水塘干涸了,鱼在龟裂的泥地上喘息,就连一直在季家周围盛开的荷花都齐刷刷地凋谢。红色的嫁衣,喜庆的街坊,季家的母亲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地搓着双手,她从几天前就开始心绪不宁,老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那日的阳光特别刺眼,那日的白天也很长很长。傍晚的山路寂静无声,沙城旁边最著名的清湖冷漠地泛着粼粼波光,等待着日落的刹那。那天是七月十四,民间传说,七月十四太阳落山的时候便是鬼门关大开的机缘。就从那一刻起到第二天早晨太阳升起来之前,天空会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星星与月亮全部隐没其中,尽管那天是农历的十四,次日便该是最明亮的月圆之夜。而选择这一天把女儿嫁出家门的人家,心里也定然明白,是永远也等不到女儿回门的那天了。 珊瑚却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她将坠落悬崖然后丧生鱼腹,她也不知道湖底其实有生灵,她更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她的,是一连串看似巧合,却不知该如何叙说的故事。然后地崩山摧,湖底变成了高山,于是珊瑚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葱郁的树林。同样的,在这悠悠而过的岁月里,不知又有多少葱郁的树林变成了湖底黝黑的淤泥。 地崩山摧,滚石奔流。此时此刻的祝山正经历着与几百年前相同的改变。 剑城里的百姓们自出生起就仰望着祝山,那里肃穆安静,秩序井然。可就连剑城最古老书坊里私下流传的典籍故事里,也没有记载着这座皇宫建造之前祝山的样子。也就是说,存活于剑城里的百姓从来就没有想过没有靖央宫的祝山是什么样子的。那金灿灿的皇墙围住的是一些人,可被围住的那些人却成为了更多人精神的寄托之所在。只要那座金粉打造的宫墙仍旧伫立在那里,虽然他们永远只能远远地看着,幻想着住在里面皇帝奢华的生活,但并不妨碍百姓们打心底里认为自己是普天之下最强大的靖河国的子民。 可是现在,那金灿灿的高墙被笼罩在了一团浓得看不透的黑雾之中。那真正是一块巨大的黄金啊,可现在,不见了。但是石头扔进水里也是要起一个水花的,更何况是那么大的一块黄金。于是,那一团黑雾汹涌着,向上吐出了一条红龙和一只巨大的黑鸟。红龙带着自己背上的青衫女子直冲云间,瞬间窜进云中见首不见尾。黑鸟与黑雾几乎浑然一体,如果不是刚才乍然冲出的红龙的映衬,人们是根本没法发现这只巨大的猛禽。它冲了出来,没有去追红龙,侧身顺着风滑翔了一段然后用力一扇翅膀,平地就隐隐约约起了龙卷风。黑鸟趁着这风绕着黑雾盘旋,它每扇动一下翅膀,剑城的地面就剧烈摇晃一次,原来已经下过了小雪地面正湿润,可不知又是哪里来的红土到处飞扬,落在地面上把残雪染得通红。尘土在完全覆盖了残雪之后,继续飞来的红灰就只好继续干燥,被地面抖动带起来的风吹拂起来,一股莫名其妙的血腥味就弥散开来了,让人心里焦躁不安。 街上人头开始攒动,特别是直通祝山正门的那条大道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有还没擦干净手的屠夫,有拿着折扇的秀才,有还奶着娃娃的妇人,有拄着拐杖不停咳嗽的老人,还有不明究理被夫子叫了出来的学生。无论商贾贵胄,只要是能站起来的、眼睛还能看得到东西的,都来到了城中央直通皇宫的那条大道上。 黑雾将大道一切为二。大道的这头平平整整,道旁整齐的树木光秃秃的枝干直刺冲天,太阳的光晕乎乎的,根本无法在地面上留下树干的影子。尽管入了冬这条大道就变得荒凉起来,但是无法改变的是,大道那头缓缓向上,爬上一个不高的坡沿着路一直走到尽头便是那座无论什么辉煌而瑰丽的皇宫了。可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地底下传来微微的振动,就好像底下的妖孽们在掀动巨石一般,是要拆掉地狱吗?集中在皇道上围观的百姓们有些惊慌,可却没有失措。毕竟是天子脚下的臣民,剑城每年的动乱那是非常的多,每次都收拾全家细软逃命去显然不符合大城小民的性格,他们只是在看,看今年继三皇子回归、二皇子失踪、国君遇刺、皇后失踪之后,靖河国的根基几乎都动摇了,能废的都废了,真不知道那座靖河国百姓的支柱之山还能有什么变化。 黑色的大鸟在天上盘旋,飞着飞着,翅膀扫过的风也变成了黑色。风一旦有了颜色,便有了实质的形体,在天上打着圈圈形成一个又一个漩涡,那些漩涡或大或小,从黑鸟翅膀的尖端产生,然后如石落下,在刮过围观百姓头顶的时候便会带起一浪又一浪惊呼。 明明只是根本没有重量的风而已,砸落到地面上却像掉下了无数巨石,于是地面的抖动愈加强烈了。皇道边那些大理石和汉白玉修成的栏杆崩裂开来,善人们捐赠的佛像无辜地掉下了脑袋,地上的大青石被砸裂了,一团混乱之中飞散出的玉石碎块打中了茫然不知危险的孩子,孩子吃痛尖声哭了起来,哭声高亢,这陡然而起的声音似乎给在场的人提了醒:皇宫有异动,有危险。 前方巍然耸立的祝山原来是整个城市的核心,现在却成了剑城最大的祸心。围观的百姓开始慌乱,奶着孩子的妇人紧紧搂住手上的孩子,顾不得头上的木钗被人群挂得掉到了地上,更顾不得自己的一只绣花鞋掉到了路边的水沟,大喊大叫着想冲出人群去。可她的前方是向着各条小巷蜂拥而去的男人和女人,每个道路的交叉口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坐着轮椅的老人摔倒在地面上,浑浊的眼睛睁得格外的大,干枯的手高高伸起,瘪瘪的嘴巴大张,沙哑地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 随着一声不详的闷响,地面终于裂开了。巨大的裂缝将皇道横断开来,黑红混合的烟雾从裂缝里升腾起来,与天上落下的黑风聚集在一起,让通向祝山的道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孩子啊!我的孩子!”一个妇人逆着人群跑了出来,头发散乱地披在身旁,脸上也蹭了几块黑色的泥土。她踉跄地跑过地裂,再用力挺直了身子朝四下看去。可她又看得到什么呢?这偌大的小广场在刚才的混乱之中人已经散去了八成,留下来的都是被石块伤了,或者干脆被夹在了地缝里,哪里还有她的孩子? “我的孩子……”妇人有些绝望地呼喊着,双眼无神,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道长长的裂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飞将而去!惨呼四起,远处已经有人掉下了深渊,这妇人已经是离祝山最近的一人,也是将最后落下深渊的一人! “小心!”一声清脆的呼叫,珊瑚骑着九色鹿从天而降! 一道轻风扫过,九色鹿如如流星一般扫向地面,在几乎蹄子几乎踏上地面的瞬间折向高空!一只手伸了过去,妇人的衣领被险险提起,同时黑雾从她的脚下喷散而出!刺耳的哨声响彻天际,地面应声崩裂!珊瑚咬着牙催动逐风,逐风向前飞闪几步,珊瑚手一松,翠绿色的衣袖一卷,妇人重重地落回了地面上。 “刚才有孩子在那哭!”珊瑚手一指来时的方向,逐风的鹿蹄就应和着地底下崩裂的声响发出清脆的哒哒声,鹿的四肢舒展,稍稍带起微风便又向天际升去。 鹿的前方,是珊瑚刚才赶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天上的黑色大鸟。黑色大鸟有着长长的脖子,头顶上高高飘起的一缕羽冠,尾翼上蓬松而细长的羽毛顺着厉风弥散开来,光是那尾翼就几乎有它的身子那么大了。更不用说那双翅膀,不像其他的鸟儿一般羽毛坚挺而规整,这黑色的大鸟翅膀上竟然耷拉下将近一丈长柔软的羽翎!这世间还有什么神物能有那般飘逸的羽翼?珊瑚眼里就只剩下那漆黑的身影了――她已经看了几百年的身影! ------------ 第四章 :若无情(十) 更新时间:2009-03-20 黑风旋转,黑色的鸟儿专注地望着黑雾的中心,就好像他从古至今就是这座宫殿的守护神一样。眼波流转,他看到了飞来的白鹿与绿衣姑娘。稍微顿了顿,他似乎没有想过还有人敢直直向他冲来,于是羽翼发直,摇身一抖,尖尖的鸟喙大张,吐出了一串又一串黑色的连珠火焰。火焰在阴沉沉的半空中灼烧出灰色的水汽,但是水汽并没有削减黑色火球的威力,火球仍旧落了下来。火星飘过,地上没有落到裂缝中的民居也着了火。 逐风腰身一转躲开了火球,踏着云从另外一边朝黑鸟靠近。珊瑚的手是高高地举了起来,指尖闪着幽绿的光芒,可她咬着牙,那幽绿的光芒是亮起来又暗淡下去。如光一样她的心是硬起来又软下去,那黑色的凤凰吧,是玉离吗?如果是他,他会让大地裂开、让这么一座百年古都变成废墟吗?如果是他,他在不小心引起大地的愤怒之后还会补上一连串的凤凰火焰吗? “飞上去,拦住他!”珊瑚手一甩,绿色的闪电擦过了黑凤凰的羽毛,她咬着牙给逐风下了一道命令,逐风大大的眼睛半闭了起来,它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珊瑚明明可以劈中那只黑鸟的!可珊瑚抚着鹿身的手心在发烫,烫得逐风的心都狂跳起来,它微微地低下了头,犄角向下沉了沉然后迅速地向上扬起,前蹄踏风,既然珊瑚不愿伤害那只黑鸟,那就拦住它吧! 逐风旋转着向上,天上的黑凤凰被绿色闪电一惊随之回头,一双漆黑如墨冷淡如冰的凤眼对上了珊瑚幽怨不已的视线。 “玉离!是玉离吗?”珊瑚的手在微微颤抖,一口唾沫是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眼前这个黑不溜秋的东西,真的是那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吗?就算他之前被苏灵磨灭了心智,但现在苏灵已经消失了,眼看着他慢慢就靠着白玉凤凰那天生的神力将自个给净化了,他,他怎么又中了别人的计?珊瑚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都在翡翠的努力下从沉睡中醒过来了,他从经历了落方城那么大的事情之后,也该长进一些了吧?想到这里,珊瑚清澈的眼神染上了熊熊的烈火,对上黑凤凰那莫名其妙的眼神,珊瑚终于忍不住厉声喝道:“你这个没本事的废物!” 黑凤凰细长的脖子向后收去,也不知是听懂了珊瑚的话,还是珊瑚的接近与攻击勾起了他的怒火,只见黑凤凰双翅大张,足足一丈长的尾翼也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在天空中构建成了一张黑色的巨网,生灵的咆哮声从巨网的中心弥漫而出,那是绝对不属于凤凰的鸣叫的粗哑咆哮。距离黑凤凰最近的珊瑚与逐风被吼得向下降落了三丈,逐风还好,九色鹿毕竟也是天上的神物,可珊瑚就没那么幸运了,碧绿色的衣裳被风刮起,脸上平白多出了三道两寸长的伤口。 嗷―― 地面上的颤抖更加剧烈了。剑城里本就不是很高的民居像豆腐一样纷纷垮塌下去,于是茅草纷飞,黑色的瓦砾都直接窜向了半空。小巷子里的水井更是反常地涌了起来,即使是在天上也能看到那粼粼的波光。而剑城的百姓们更加混乱了。不远处高大的城墙上响起了能震慑全城的鼓声,那是靖河国律制上最高级别、最严重的紧告,每个靖河国子民从小就在接受这样的教育:当城门上那面大鼓以最快的速度敲起来的时候,所有百姓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无条件地离开城邦。 “该死的玉离!你不是最悲天悯人么?”珊瑚更火了,低声骂到:“就连我要醒来了你都没跟我说一句话就离开了,现在到好,你到干起破坏京城的事情来了!” 黑羽凤凰完全不理会珊瑚的怒火,他只是在天空中吼叫着,让笼罩着祝山的黑雾从圆形变成扁形,然后表面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澜。 逐风有些紧张了。鹿与人是不同的,特别是九色鹿。它们也是属于有神力的种族,天生对森林和土地有着极高的敏感。珊瑚没能察觉的事情它却意识到了。逐风意识到了之后就急了。它不顾珊瑚的指令放开了蹄间的云朵,以飞快的速度朝地面落下去,珊瑚只觉得眼前的玉离突然离自己而去,以为玉离要逃走,可风却刮向了她的脸,然后珊瑚才发现自己正在坠落。珊瑚脑子里突然冒起的怒火更是一下膨胀了开来,她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嘴里高声厉喝的同时,腰间泛起了光,那道陪伴了她几百年的幽绿光芒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她的指尖,珊瑚几乎没有吟唱,每只手指的指尖都亮起了光芒,五道雷光汇聚成的珠子无意识地出现在她的手前,珊瑚惊讶,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的法术,可这并不妨碍她用力地向前一甩,五道雷光珠带起了白色的长尾直接朝天上那只黑凤凰打去! 嗷――黑凤凰转眼被雷光珠击中,五道光芒闪耀,然后光芒就这样不见了。 珊瑚眼里的怒火冷了一下,心头上泛起的不知是庆幸还是懊恼。如果说是庆幸,那就是她自己莫名其妙发出来的法术威力其实不大,没有将玉离打伤;如果说是懊恼,那就是这新法术的威力也实在是太小了吧,竟然被黑凤凰一抖身子就完全扛了下来! 可珊瑚心里的事情逐风却并不知道,它只是急速地向下降去,将自己与黑凤凰的距离越拉越开,逐风轻声嘶叫起来,它希望珊瑚能发现地面上的异状。 “怎么?”逐风在扭动,那剧烈的震动让珊瑚不得不警觉起来。逐风是灵兽,它当然不会临阵逃脱,可是它为什么突然带着自己离开? 珊瑚不由得向下一看,这一看,就连她也知道不对劲了。 她原来也在剑城里行走过,她也曾经站在皇道上遥望远远的皇宫。那时祝山并不高,徒步走半个时辰绝对能走到宫门之前。可是当她与逐风落下了一半的时候,那团包围着祝山的黑雾却显得尤其高大!不,与其说是祝山在渐渐变高,还不如说是祝山周围方圆一里的地面在迅速地凹陷下去!剑城里密密麻麻的民居突然变成了两层,内层的房子在不停地下降,露出来的黄土像刀切开的豆腐一样整整齐齐。原来地面裂开的缝隙如今全部连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环! ------------ 第四章 :若无情(十一) 更新时间:2009-03-23 “疯――了!”珊瑚僵在原地,手无意识地团成一个拳头,颤抖着砸在逐风的背上,薄薄的唇吐出了两个字。 远处,一条红色的龙从黑云间窜了出来,带着狂风朝刚刚落到地面上的绿人儿白鹿呼啸而来。朱悠岚的脸由远及近,在看清了前方的人影之后,神情稍稍地舒缓下来。赤龙也是如此吧,穿梭了几下,在将要落地的时候身子轻轻一摇变回了裳儿的模样,从几层楼高的地方飞跃而下,踏起红色的尘土落到了珊瑚面前。陡然悬空的朱悠岚将半空中的水汽召唤了出来,一团漂着的白雾在她的脚下凝结,稳稳地将她拖住,轻轻柔柔地送到了地上。也才刚刚落稳了脚,朱悠岚自然而然地向前走了一步靠到了珊瑚的身边,稍稍远离了裳儿的身侧。而裳儿对朱悠岚的小动作却无动于衷,眼神一直冰冷,定定地看着祝山的方向。 于是朱悠岚在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她的视线与珊瑚的眼睛碰到了一块,那熟悉的面孔,流露出比翡翠更成熟、更镇定和似乎洞悉了一切的目光让朱悠岚心中一暖,然后轻轻一颤,如释重负地开口:“她们说,地下是都城。” 珊瑚虽然还是第一次与朱悠岚说话,可朱悠岚却莫名其妙地让她有一种心安的感觉,可能是因为自己躺着的时候也没少受到朱悠岚的照顾吧。珊瑚用余光撇了裳儿一眼,这个当初在灵子殿打伤她的小宫女竟然是赤龙!当日她的眼神虽然冷漠,但却不像今日这般的麻木无情啊。这段时间的变故应该是比翡翠说的更严重一些吧。珊瑚在心里想。 “她们是谁?”珊瑚问。 “冤魂。之前被镇压在祝山山底的历任龙王的女儿。去世之后就被埋葬在那座坟冢之下。同是龙族,自然能有一些传承的办法。因为裳儿出现了,她们才露了面,告诉了我们一些事情。”朱悠岚回答。 “都城吗……”珊瑚轻轻地拍打着逐风的背脊,嘴里喃喃地念叨着朱悠岚刚才说的那个词。都城……在地下的都城…… 她不明白,于是看向了一团漆黑的祝山。逐风的肩胛骨突然抖动,珊瑚只来得及抓住逐风的犄角它就突然恐惧地鸣叫起来,前蹄高高扬起,带着珊瑚站立了起来,然后飞快地转身就跑!朱悠岚也是十分警觉的,在她的耳朵听到逐风哀叫的刹那她就发现了九色鹿的异样,她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随手拉起裳儿踏着碎冰跟着九色鹿朝剑城外围奔去! 这一次,就连太阳降落到地面上也无法驱散冰冷与黑暗了。 一扇巨大的黑门在黑雾中现出原形,黑门已经完全打开了。刚才断裂开来的地面明明坚实如山,此时却软软地流动起来。黑门里的混沌疯狂地向外扩散,拉扯着拉扯着,那些散落在黄土地上的瓦砾尸体竟然河水般向着天空流淌!如果逐风再慢一瞬间,如果朱悠岚没有警觉地跟着逐风扯着裳儿离开……她们刚才还站着的地方,碎石瓦砾尸首,所有散落的一切都被卷向中央那巨大的漩涡!她们都不认为凡是有生命的东西,被弄进去了还能再活着出来…… 天上的黑凤凰亢奋了,尖声鸣叫着。在流向巨门的瓦片废墟河流里,逆流而出飘出一个闪动的影子。影子抓住了珊瑚的视线,那应该是一只鸟吧。随即而出的影子也证明了她的猜想,可珊瑚猜到了前面却没猜中事情的真相,那团扑闪扑闪的影子在飞出门的刹那身子一摇,一变十,十变百!成千上万个影子瞬间膨胀成一个巨大的团影。待到那团影子膨胀到目力所及的大小,珊瑚是惊得脸都白了――那群鸟儿中,明明白白全是上古传说中的恶禽! 单翼的毕方、双翅的大鄂、足足有两人高的鹰隼,但更多的还是一尺来长的乌鸦!它们也不知是活物还是邪灵,但共同点的特点是眼里都闪着绿光,气势汹汹地扑闪着数量不一的翅膀,如流水般朝外围倾泻过来! 腥风随着翅膀飞舞,可是除了翅膀扑闪出来的风声,那些窜出来的东西却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它们绕着黑凤凰团团飞舞,越聚越多,簇拥着黑凤凰向祝山的顶端缓缓移动。 珊瑚看清楚了,也就是说朱悠岚也看清楚了。珊瑚是震惊,可见多了妖物的她还能保持自己的镇定,只是朱悠岚右手紧紧地环过前胸死死地抓住了右手臂,眼睛是闭上了又睁开,睁开看见了那团黑影就又闭上,嘴里还喃喃地说:“是梦吗?不是,绝对不是梦……” “如果是梦就好了。”珊瑚想起来了。好几百年前,她与玉离的第一个师父就是这样说的:人世中也有鬼走的道路,但平时鬼是不是出现于人世的,除非他们的路上出现了一扇能连接人世的门。 如果说平常出现在人世的邪灵是经由侧门来到人世的,那么这扇巨大的黑门――珊瑚脸色苍白地说:“那个东方郡威,借助被侵染的成了黑凤凰的玉离,把下三狱的门给打开。” 轰隆――仿佛为了印证珊瑚的话一样,一道黑色的光幕从天空中本该是太阳的地方落了下来,雷声大作,云朵散开,一轮黑色的太阳出现在了祝山的顶端! 就像万年不曾见过阳光的冤魂会在金色的太阳中化为灰烬一样,在浓重的黑雾之中,祝山消失了,连同靖河国曾经辉煌的皇宫、连同皇宫里上万侍女太监、包括了祝山上皇家的陵墓、朱悠红与东方烨庆刻下名字的石碑、神秘的龙牙石窟、玉离曾经爬过的树曾经与珊瑚相拥不言的灵子殿、还有裳儿曾经被揭下炼鳞的刑场……在黑太阳升起、黑雾散开的刹那间统统化为灰烬! 前方目力所及的地面上,如同深渊直达地底,空空如也。 “呵呵豹儿你又看到了太阳了,你开心么?”就在那片什么都没有的虚无之中,一个女人的声音在珊瑚的前方响起,前半句沙哑刺耳,后半句却如同十八岁的少女在轻声调笑。 珊瑚没有动静,朱悠岚对这个声音也丝毫不敏感,可裳儿却动了。 裳儿的眉心泛起了三瓣粉色莲花刻印,单脚起跳,手朝前方一甩人就跃了起来。然后三道蓝色的光龙出现在她的脚下,带着她直直地冲进了黑色太阳笼罩着的黑暗之中。 “裳儿回来!”朱悠岚大声地叫着,蓝色的袖卷比她的声音更快甩了出去。出去回来,朱悠岚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顽强的东西,一声布帛的轻响之后,朱悠岚倒抽了一口冷气,另一只袖子带着蓝色碎冰也甩了出去。 就在这一来一回,裳儿隐怒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休要拦我。” “回来!”朱悠岚大声地尖叫。于是珊瑚脑袋一拍从之前翡翠的话语中得到了启发,也终于看出端倪了,前方那个声音绝对是苏灵的!在那日遁逃消失了的皇后,苏灵! 想到这一层,珊瑚也明白了朱悠岚的意思。裳儿既然之前被她剥去了炼鳞,这等奇耻大辱她都没有反抗,不能说无心,只能说是无法。既然当初无法,现在就不能保证一击必杀!对于她等同于送死的行为当然要阻止。 珊瑚也动了,她嘴里飞速地念起了真言,两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同时点了自己的额头,在指尖与额头相接触的一瞬间一道白色的丝线从中被捻了出来。当她的两只手指向前方的时候,一个银白色的罩子沾上了朱悠岚的衣裳。然后那些白色的丝线飞速向前攀爬,只一瞬间就如愿地听到了一声闷哼,珊瑚松了口气,看来当年学到的束缚咒语果真有效,沿着朱悠岚的衣袖出去竟然也真的能将对方束缚住。 朱悠岚神色一松,手大幅度地向后挥去,随着她的袖子飞回,神色变得狰狞的裳儿带起了肃杀的逆风被拽了回来。 ------------ 第四章 :若无情(十二) 更新时间:2009-03-24 “呼!”朱悠岚长出了一口大气,收回袖子之后她三步并作两步向前一把拽住了裳儿的衣服,担心不已地念到:“裳儿你傻了?你现在冲过去岂不是如了她的愿?现在下面是什么东西你都不知道,难道你那么快就忘了那些龙女的告诫?地下是都城!都城啊!” 裳儿没有做任何回答,两条粗粗的眉毛纠结成了一团,用一种愤恨不已的目光扫过朱悠岚再扫过珊瑚,最后落在了前方。 “呵呵呵呵!欢迎来到懵血城。”苏灵的声音从混沌的地下渐渐漂浮而上。她时常蒙着的黑面纱也渐渐露了出来。可裳儿依旧一言不发,她脚下的三条小龙绕着圆圈疯狂地旋转,就像代替她在表达强烈的愤怒一般。 而苏灵的出现就是一个征兆。原本模糊不清的深渊渐渐亮了起来。 高高耸立的却残破不堪的石柱、有些石柱的顶端膨胀开来,形成了一间小小的石屋。在成片石柱的那端有一堵雕刻着转轮花纹的巨墙,巨墙绵延开来,将整片黑色割裂开成了三片大小不等的区域。在石柱区之外,是一片黑色玄武岩磊成的圆形碉堡、悬挂着兽皮和人肉的旗杆,再往远处看去,已经石化了的藤条爬满了墙壁,几乎遮掩掉了墙壁上黑红的转轮花纹,但是藤条的根部是大片大片暗紫色的沼泽,虽然已经石化了,但藤条已经一胀一吸,紫色的毒液就这样被送到了巨墙之上,沿着石壁淌下暗色的痕迹。在这三片区域交接处的正上方,也就是原来祝山山腰的位置,一块巨大的山石由一条细细的石柱支撑着就这样悬停在半空之中。山石与黑色的太阳之间有一条黑色的光带在连接。虽然支着的石柱非常非常细,那条光带在广大地域的对比之下也是细得可怜,但是这唯一的突起就像原来靖河国的祝山一般,让人有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黑色光带在山石的一端有一张由整块巨大黑曜石雕成的王座,王座旁边趴着一只黑色的豹子,椅子上坐着一个浑身上下都透着诡异气息的女子。女子的肩上停留着一只一尺长的蝙蝠,蝙蝠的口中露出了四颗闪亮的牙齿。 “裳儿,你就算贵为龙族的公主,但既然你来到了这里,那你就只是一个宫女、一个下人。记住你的身份。”苏灵轻声呵斥着,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可苏灵的心情似乎非常的好,她并没有因为裳儿的举动而做出什么反应,她只是手在半空中随意地画了一个圆圈,那个象征着下三狱业火的转轮花纹便凭空出现了。花纹在半空中慢慢凝出了实体,扩大,然后平摊下来,渐渐地漂浮到了空中。九条短线分别散发出黑、红、紫三种颜色的光,光突然延长,变成了九道光柱直冲向地面,三道三道分别落在了懵血城的三片区域,相对应的地方亮了起来,几从火把在微风中忽闪忽闪,摇摇晃晃地终于亮了起来,连带着让周围似乎是房屋的东西亮起了点点星火。 “呼――” “呵呵――” “哈――” 原本寂静无声的懵血城里响起了声音,那是下三狱的居民,他们从泥土里、从沼泽里、从石头里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那些脑袋有的长着一张人的脸,但是有的只有一只眼睛,有的却没有耳朵。但更多的是野兽,缺了獠牙的齿虎,少了一条腿的三尾狐狸,或者是一边眼睛已经失去光彩了的乌鸦。应该这样说,一千张脸几乎没有一张是相同的,如果两个生灵长着一张相似的脸,他们脸上所受的伤却也是不相同的。 “懵血城的子民啊,出来吧!看看那天,那地,那山川河岳!从今以后你们将在这里生活,你们将从此不必害怕最深沉的黑暗的到来,也不必担心太阳升起后的厮杀。你们将衣食无虑,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间最富饶的土地上奔跑!我们将是世间最强的种族!”苏灵高声宣告着,声音里有着不容错听的激动。 一个红色的身影从那王座的基部站了起来。穿着铠甲,眼睛发红,脚下踏着红色的火焰。那火焰将地面的黑色石块灼烧得发亮,然后那穿着铠甲的人竟然借着地势用力一蹬,人便高高地飞了起来,然后轻盈地落在了王座的旁边。 “是东方郡威吗?我的皇儿……”苏灵貌似慈爱地伸出了一只手,那手洁白纤细,却不惧怕铠甲上的火焰,就这样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于是红色铠甲下的火焰就这样熄灭了,东方郡威也跪了下来,轻声应到:“是,母后。” “你做得非常好,做完了,你也就没用了。所以现在,带上那只可爱的小凤凰滚吧。”苏灵就连声音里都带上了笑意,可说出来的话却非常的可怕。东方郡威似乎有点意外,但是他毕竟没有发出任何一点质疑,而是从腿上的铠甲里抽出了一柄短剑,看也不看地朝天空掷去。 天空上,黑凤凰在群鸟的簇拥下正肆意地翱翔着,仿佛他才是世间的王者。 所以,既然门开了,下三狱的都城懵血被扯到了人间,苏灵又坐上了那唯一一张椅子,下三狱的圣兽之一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这一次,珊瑚与裳儿不约而同地动了。珊瑚甩出一道白雷朝飞向黑凤凰的匕首劈去,裳儿身后是竖起了高高的水墙,像大河决堤般朝高处的苏灵扫将过去! 砰,白雷落了空,劈中了一只不知名的大鸟,大鸟直挺挺地落到地面上,被守候在那里的妖兽稳稳接住。血光四起,欢喜的嗷叫低低传来,在黑色太阳的映照下,妖兽们迎来了第一顿丰盛的午餐。 水墙厚得能淹没世上所有的良田,就这样铺天盖地的压过去,只一瞬间就扫到了那张椅子跟前。可细细的石柱居然经受住了如此猛烈的冲撞,是纹丝不动。红色的火光燃起,在水刚刚擦过王座便将它们都变成了水汽弥散在半空之中。 嘎――因为这一阵慌乱,鸟群一阵恐慌。一只速度极快的鹰隼不知怎么的朝黑凤凰直冲而去。飞过去的那把匕首猛地刺穿了那只鹰隼的心,穿过它的血肉,轻轻擦过了黑凤凰心口上的黑色绒毛。 ------------ 第四章 :若无情(十三) 更新时间:2009-03-25 “蓬莱伏魔阵!设!”清脆的高喊破空而至,天空上十二个方位各自奔来一匹九色鹿。九色鹿身上都有一名蓬莱弟子,十二道银光闪耀,位于正东方向的人是敏儿,她高高地举着流光长剑,剑锋直直地指向了正中央的苏灵。 “诛!”敏儿发出号令,十二匹九色鹿同时向前俯冲,在地面上看来简直就是十二道流星坠向中央的大海。 苏灵脸上的黑纱被冲天的剑意撩起,她极其自信地昂起了头,脚边的黑豹已经站了起来,卷曲的尾巴紧紧地耷拉在背脊之上。然后一双硕大的黄色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细细的缝,黑豹正飞跃而起扑向其中一匹九色鹿,那鹿仿佛预先就直到了它袭击的方位,飘忽地向左一闪避开了黑豹的第一波扑袭,也就是这个时候,伏魔阵其他方位上的人也集体向左边挪动了一个身位。 黑豹在半空中的云朵上停了下来,巨大的脚掌抬起来,猩红的舌头舔了舔黑色的指甲。随即,天空中的伏魔阵继续转动,就在黑豹一停又一扑的时间里,阵型已经向左边或是向右闪动了无数次!就算是密切关注着这从天而降的救兵的地面三人,也无法判断敏儿到底在哪个方位了。那柄奇异的长剑流光本是神物,可没有握在主人的手里,被敏儿拿着充其量也只是一柄普通的刀剑而已。可就是那普通的刀剑挥起了银色的光,带着凌厉逼人的气势朝苏灵斩去! 这一次苏灵仍旧优雅,只不过她轻轻向另外一边移了一步。精致的黑色攒珠绣花鞋从裙摆里伸了出来,须臾间变换了二十八次方向,带起她的身子左右飘忽地飞闪起来。于是王座之上苏灵的身影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模糊的黑光。 东方郡威面色不改,就算刚才苏灵叫他滚,他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的动容。此时此刻他仍然跪在王座之前,头朝着王座的根基,一动不动。任凭苏灵在他的面前飞速移动,更任凭蓬莱弟子拿着长剑从周遭所有的方位没有死角的冲刺而来! 当——苏灵抽出头上的钗丢向袭来的第一柄长剑,那名蓬莱弟子的手被震得酥麻几乎没有知觉。于是长剑脱手朝地下坠去,他倒是也机灵,眼看着武器没了也不再恋战,轻拍鹿身回头朝外围闪去。他这一闪伏魔阵却也没有缺口。包围圈稍微缩小了一些,即使少了一个人剑阵倒也没有什么大的缺漏。 擦擦,十条长剑刺向王座上的两人,一柄长剑飞将出去,正扑过来想回身援助主人的黑豹高高地扬起了身子。那剑好像是已经预先知道了黑豹要闪躲的轨迹,本不可能地轻轻一闪,在嗷叫声中刺穿了黑豹的一条腿,然后带着无法阻挡的态势继续向前,重重地钉在了石柱之上。而那尖利的剑刃却无法承载黑豹巨大的重量,当黑豹的爪子被活生生剖成两半的向下坠去之后,又一名蓬莱弟子退出了阵列朝远方奔去。 “原来他们自幼学习的剑阵是这样的想法。”翡翠叹息着如幽灵一般轻轻地飘到了珊瑚的身后。 “你们终于来了。”珊瑚看了翡翠一眼,问候的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认的责怪。 “是啊,谁叫你带走了蓬莱阁唯一一匹能切破距离禁锢的神鹿。”翡翠的确是听出了珊瑚的指责,但是她仍然不紧不慢地回答到。然后她细细的凤眼撇向一旁,看到了聚精会神蓄势待发,手上闪着一柄锋利匕首的朱悠岚,看样子是打算等苏灵被蓬莱剑阵逼得露出破绽的时候上去致命一击。翡翠的眼睛撇向另外一边,与朱悠岚刻意隐藏气息等待机会不同,裳儿是大刺刺地出现在对敌的阵地上。——她左右手都操持着巨大的龙,或吞云吐雾,或散发着骇人的冰寒之气,在剑阵的外围团团旋转,将半空中那个王座包围得一只苍蝇都没法飞出来。 “玉离变成了黑凤凰,原来黑凤凰竟是打开中三界与下三狱连通之门的钥匙。黑凤凰没有神智,只要非己类靠近,他就会发出能让地面裂开的嘶叫。”珊瑚对翡翠说,声音是疲惫不堪却又非常无奈,软趴趴的没有一点力量。 “无所谓。”翡翠说:“反正我只要你醒过来,你只要玉离变回原来的样子。我们都活了这么多年了,还会在乎别人吗?”翡翠的话听起来是理所当然的,她平静地看着远处的剑城,这座城市里的百姓与她无关,她本来就只在乎珊瑚,既然她一开始敢杀了靖河国的国君,她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就算是脏了珊瑚与玉离的名声她也在所不惜——只要珊瑚能活过来,她不再欠珊瑚的人情就可以了。 珊瑚并不知道翡翠冷淡的面容下究竟藏着怎样火热的心思。就在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之间,珊瑚目光一直追随着的黑凤凰终于飞离了懵血城控制的黑色领域,到达了剑城的上空。 “走,跟我一起去阻止玉离。他如果再继续飞下去,这里方圆三百里地全都会变成刚才那个样子。”珊瑚扯住了翡翠的衣裳就要向前跑,可翡翠却纹丝不动,反而是一把拽住了珊瑚的衣袖,将她重重地拉了回来。翡翠轻声说到:“去,怎么去?你以为他还是那个正常状态的玉离?你都说他变成黑凤凰之后就完全失去了神智,他就只知道破坏了。可人家再不济也是只凤凰,你是什么?游魂?死人?还是一个死了又复活的僵尸?你打算拿你那点可怜的法力去跟玉离正面交锋?恐怕不是你阻止他,而是他收拾了你!要是玉离有一天能变回白玉凤凰,而你碰巧之前又死在了他的手上,你说他会怎么想?反正以他的性格,他是绝对会自刎死在你身边的!但是你也知道他是凤凰,凤凰是死不了的,最多涅槃重生。他就算涅槃了也还带着亲手杀死你的记忆,你是想造成这样的悲剧,然后玉离一直悔恨悔恨,直到天地覆灭的时候吗?” 翡翠数落起珊瑚来语速极其的快,快到珊瑚刚刚能听懂她在说什么却又没办法仔细去想她说的到底对不对,于是只好被动地接受翡翠念叨她的东西。再加上翡翠死死拽住了她的衣裳,珊瑚是挣脱又挣脱不了,要留下看着玉离朝远处飞去心里更是心如火燎。 “翡翠!你太自私了!我们的性命是性命,那剑城百姓的性命就不足为道了吗?”珊瑚口齿都有些不伶俐了,她只能这样反驳翡翠。 “当然!”翡翠借着珊瑚的衣裳转身。在珊瑚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堵住了她的去路,眯起眼睛凑到珊瑚的鼻子前,两个人的眼眸里都映出了对方相貌,那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和两颗几乎完全不同的心。 “玉离在狂暴,无论是谁凑上去都得死。你要是死了,谁去收复他?重要的是保全自己,寻找机会!傻子才会去硬碰硬!”翡翠说是这样说的,可是她却忘了她为了珊瑚,究竟是这样硬碰硬地从皇帝胸口里挖出了一颗鲜活的心。 “我要去阻止玉离!”珊瑚鄙夷地用力一甩挣脱了翡翠的禁锢,翻身上了逐风的背脊,驱动逐风朝天上飞去。 “傻子!”翡翠唾了一口,然后眼神朝天空飘去,“要是能拿到流光就好了,怎么说都是一柄天赋神力的长剑,珊瑚那傻子就算拿起来生砍都能将那些小妖怪们全部打死。”她心里想。 ------------ 第四章 :若无情(十四) 更新时间:2009-03-26 由得珊瑚朝玉离奔去,翡翠抱着自己的想法看向了处于懵血城上方的战局。苏灵还真不直到是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的妖怪。面对十柄长剑的联合绞杀竟然真的游刃有余。在剑端与剑端之间随意穿行,看,苏灵只是简单地弹了弹手指,朝她天灵盖劈下来的剑居然错了一下位置,刚刚好擦过她的黑色面纱扫向地面。而苏灵一旁的东方郡威更是不知苏灵从哪个角落里找出来的怪物,不管周围是怎样的凶险,他仍旧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一旦有蓬莱子弟劈向他,他的身周就燃起或黑或红的火焰,蓬莱子弟当然是知道他烈焰的厉害,怕自己的长剑被溶化掉便收了剑势。既然他跪在那里动也不动,那么只需要专心对付这个罪魁祸首的女人就好。 而其中年纪最小的敏儿俨然成了阵势的中心。几剑横刺直刺出去,只有她的流光长剑没有被轻易弹开和被轻易溶化的趋势。朱悠岚终于等不及苏灵露出破绽了,但她看明白了,东方郡威是一直在那里的,既然他敢如此镇定,她就敢正面交锋! 掌握着冰刃的朱悠岚脚尖轻点,在飞快狂舞着的剑阵中找到了自己的落脚点。以周围蓬莱子弟为掩护,她身子一扭右手握着的冰刃乘势朝苏灵送了过去,而她的冰刃与其他长剑的不同之处在于,她在昆仑山修炼十余年,所有凝成的冰刃之中都蕴含着昆仑山万年形成的王道之气。那是中三界最正统的浩然大气,苏灵若真的敢接触这冰匕首,她定然敢拍着胸口保证苏灵一定会被寒气震慑至伤! 苏灵果然看出来了,她也果然没有接这一剑,只是身子向后一仰避了开来。可她脸上的面纱飘了起来,被冰刃刺中,刹那间冻结成冰,从她的脸上掉落了下来,露出一张清新得不染红尘的脸。 “喝!”看到了那张脸,蓬莱子弟居然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手中的剑竟然就这样停了片刻。 苏灵立刻抓住了空隙,媚眼如丝柔柔地撇了朱悠岚一眼,三道银针就飞速射了出去。朱悠岚倒也不怕,脸上以及要害处立刻冻结成冰,肌肤上多了一层她惯用的真冰铠甲,当当两下生生接住了两针。可是第三根却擦过了她的铠甲,发出轻响之后改变了方向,朝敏儿的眼睛飞去! 敏儿惊呼出声,手上的流光挽了个剑花扫过自己的面门,非常运气地挡住了那一棵针。可是她握着剑的手却就这样暴露在了苏灵的前方。苏灵抿着嘴露出阴狠的笑容,身形一顿便朝敏儿飞了过去,手并拢成了刀,朝敏儿的手腕重重砍下! 一直跪在那里的东方郡威突然动了。他左手突然伸了出来,拨过苏灵的身子蛇一样窜向流光的剑柄! “不!”敏儿尖声呼叫,可却手骨传来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东方郡威的手掌更是在她的胸口重重一击,敏儿一口鲜血喷向半空。流光落了,在半空中东方郡威的另一只手斜劈过去,擦过了苏灵的身子眼看就要接住那柄长剑!可苏灵的动作更快。黑色的绣花鞋轻轻一踏,一颗黑色的石子从地面上飞了起来,巧巧弹住了东方郡威的手,那石子没有停留,穿过他的手腕带起了鲜血向上飞去! 长剑被石头弹中,东方郡威的血沾染到了剑柄之上。流光倾斜,血立刻渗入了剑柄之中,剑身随即发出耀眼的红光。蓬莱子弟眼前同时一黑,那璀璨夺目的光芒虽然洞穿了悠长的黑夜,却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希望。蓬莱子弟一直悉心守护着这远古传下来的神器,为的就是等待明主的诞生,可刚刚那道光,难道那就是传说中流光认主所产生的神迹? 苏灵嘴角不屑地一撇,她完全不在意眼前发生的事情,而是以最直接的方式证明了自己的态度:伸手去抓剑柄。可东方郡威的眼睛亮得如夏季那白色而炽热的太阳,他手握成爪,朝着苏灵的手臂狠狠抓了下去! 鲜血飞溅!这次,是苏灵的鲜血迸发出来洒向了流光的剑刃!就在流光沾染珊瑚苏灵鲜血的一瞬间,苏灵的鲜血竟然也渗入了剑刃,剑刃竟然再次放出了不同颜色的光芒! 金光! 灿烂夺目的金光! 蓬莱子弟们再也忍不住了,以他们生平最快的速度刺出了前所未有的快速的一剑!九柄,就在苏灵抓到流光剑柄的一瞬间抵住了她九个最重要的命门! 苏灵停了下来,手上拿着金光大作的流光,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她看向东方郡威,声音同样是前半句沙哑后半句空灵,她说:“郡威,我的皇儿。这是柄好剑,当初我打造它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虽然有我的血脉,但是既然我在这里了,你就没办法控制它。” “还有,蓬莱的弟子们,这许多年过去了,你们仍旧没有生疏了当初我传授的剑法。本座甚是欣慰。”苏灵笑了起来,脸庞神圣而纯洁。 蓬莱之人终于忍不住了,一个年轻的弟子终于高声尖叫起来:“师祖大人!您为何要祸害人间?既然您当初帮着女娲娘娘将子民分别放入了三层世界,您为何还要扰乱其中的秩序!” “师祖大人?”在外围准备动手的翡翠也看到了流光的异变,然后听到了蓬莱弟子的呼叫,她呆了呆,不对,刚才那人还喊了另外一个名字!是女娲娘娘么?――不对,蓬莱的主人是欧阳弗兰,他们要叫师祖也应该是冲着欧阳弗兰叫才是!除非……苏灵是欧阳弗兰的师祖? 什么神仙才能做创世之初便诞生的“落星”之师祖?创了他的神吗?可她不是女娲娘娘啊! 就在翡翠震惊、东方郡威震怒、蓬莱弟子受到冲击的一瞬间,裳儿飞了起来,眉心的粉光莹莹闪烁,她手中多了一条红色的长鞭,长鞭上有一层又一层的鳞片花纹。花纹闪耀,鞭子便有生命般绕过了蓬莱弟子,最前面的一颗鳞片沾上了苏灵的脖子,眼看就要绕了过去! “裳儿小姐,住手!”敏儿在后方拽住了裳儿的裙子,哑着嗓子喊:“这是弗兰大人的母亲,天地初开之后诞生的第三位神灵,火之灵魅焰!” ------------ 第四章 :若无情(十五) 更新时间:2009-03-27 “弗兰哥哥是水神的儿子。”裳儿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裳儿的手,长鞭向前一甩就缠住了苏灵的脖子。“为什么要杀了弗兰!”裳儿高声尖叫起来。 “不为什么,他自己不想活了而已。”苏灵的口气和态度,是根本不在乎脖子上的长鞭,更不在乎抵住身上九处命门的长剑。她反手一挥,东方郡威瞳仁里的金光竟然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变大。等东方郡威终于反应过来想要躲避的时候,那柄长剑竟然一瞬间跨越了三丈的距离,以极快的速度延长开来抵住了他的咽喉。 “我给它起名流光,所谓的‘流光’,便是流动之光。”苏灵淡淡地说,流光的剑端已经陷入了东方郡威的咽喉,一道血丝流了下来,汇聚成一条线融入了他已经灼烧至沸腾的铠甲。而同时,裳儿的鞭子也陷入了她的脖子,一圈血丝淌了下来,让苏灵黑色的衣裳染上暗红的印记。 “落星打断了我的计划,他想死,你又想让他死。那他怎么能不死?”苏灵的口气淡漠至极,完全不像是在谈论一个人,而那个人还是他的儿子。在不知多少万年前,在创世之初,她便为落星造了那么一个岛屿并赐名蓬莱,然后亲手教给他自保的本领。可是落星竟然在她被那男人打落凡尘的时候消失无踪! “魅焰”的确是孤独的,因为她能灼烧世上一切有形或无形的物体。——除了水神,没有任何神祇敢接近她。只有水神能够以博大的胸襟和宽广的度量去容纳“魅焰”的狂热。可就是水神,那个如清泉般甘冽的男子,他终究还是出卖了她…… 苏灵虽然心里百转千回,但嘴角的笑容仍旧是淡淡的。她的确是将当初从她骨血中分裂出去的腾蛇、凤凰和没有觉醒的祝融收集到了自己的身边,只要将她这三个分离出去的魂魄收拢,用将她诞下的儿子的精魄集融,魅焰便能复生。而且复生之后,体内有水与火两种属性的魅焰将能控制自己的精神,也就是说,她不会再孤独了……只是这一等,就真的是很多很多年啊…… 她抬头,一双明媚的眼睛望向了懵血城,这个下三狱的都城是她一手造成的……是她几万年前死亡的地方……她灼烧了这个城市的太阳,于是懵血从富饶的中三界沉入了蛮荒的下三狱。如果说魅焰漫长而孤独的一生唯一的缺憾,便是对不起这个城市的生灵了。 “呵呵,今天,我的魂魄们与我的儿子都在这里。我唯一的愧疚也重新挽回。苏灵这一生延绵千年,也足够了。”她微笑起来,另一只没有握住剑端的手轻轻地抬了起来,在裳儿的龙鳞鞭下方轻轻一挽,一丛火苗喷射而出。那是混合了上中下三界最精纯烈焰的火苗,龙鳞长鞭应声而碎!裳儿脸色一白,脚踏白云飞速地向后退去。只是弹指的功夫便滑出去了十丈远。蓬莱弟子们心生不妙,不约而同地收回长剑向后退去,大睁着双眼不知如何是好。 裳儿是退了,可苏灵的火苗更快,她微笑着打了个响指,刚才沾染上火焰的龙鳞鞭的最后一颗鳞片被弹飞了出去!无法抗拒地冲向裳儿的眉心! “这是你的炼鳞,我终归是要还给你的。”苏灵仍旧笑靥如花,弯弯的眉毛小巧的嘴唇,一双大眼睛既流露出女子的风情又如少女般纯真,那美丽的面容足够让全天下的神祇都为之神魂颠倒。她接着轻声说:“就好像那些之前来到我身边的龙女,她们也都是接受我还给她们的炼鳞之后才死的呢,要不然听说你们龙族,水神的后裔,如果死的时候没有带着象征身份的炼鳞,那就没有资格进入龙族人死亡后的圣地。” “所以我还给你。你就应该死去了。”她说。 裳儿双眼圆瞪,额心传来直达脑髓深处的疼痛!那片跟了她许多年,又被剥下来许多天的炼鳞撬掉了镶嵌在她眉心的水晶,像一条疯狂的虫子一般钻进了她的肌肤!烫,浑身滚烫!那块鳞片带着创世之初的天火灼烧着她的灵魂和精魄! “啊!——”裳儿凄厉地惨叫起来,声音直达天际,也穿进了不远处珊瑚的耳朵里。 天上的黑凤凰停住了翅膀也不再嗷叫,因为那边传来的声音比世间最冤枉最阴毒的鬼魂的叫声更加凄惨。于是他停住了,就在他来时的方向,好像有一抹熟悉的气息在那里。是火吗?来自于上三天的真火?或者是来自于他本命里白色的纯元真火?——火!想到这里,黑凤凰的神智稍稍回复了过来。他狭长的凤眼半眯了起来,转头却看到了骑着九色鹿的珊瑚,同时也看到了自己纯黑色的羽翼。 “玉离。”珊瑚绽开一个天地间最温柔的笑意,朝他伸出了一只手:“来,回珊瑚姐这里。珊瑚姐带你回家。” “珊……瑚……”黑凤凰用力地甩着脑袋,发出了两个单调的音节。 “小离你还记得吗?你曾经发过誓的,除非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才乃敢与君绝!”珊瑚的笑容里泛出了泪花,玉离说过的,虽然他那时候还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可他是凤凰啊,他是上三天最神圣的白玉凤凰啊! 天生的纯净的神力能让他抵御大多数外来的侵染,天真的性子与悲天悯人的感情让他成为整个三界最纯洁的种族! “来吧,玉离,别哭了,跟我回家……”珊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角渗出的泪珠被远方的烈风吹拂,横着被吹向了前方。泪珠飞啊飞,一直飞到了黑凤凰的羽毛上…… 珊瑚一颗泪珠沾染的地方,黑凤凰的那片羽毛就开始变回纯白的颜色。珊瑚在前方无声地哭泣,泪水如雨倾泻,飞到玉离的身上,渐渐地,他身上越来越多的羽毛变回了纯粹的雪白色! “珊瑚……别哭……”凤凰高高昂起了头,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会如此酸痛。眼前的女子在笑着流泪,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弯弯的,笑意能从眼角一直蔓延到她伸出来的指尖。只是为什么,看着她哭,自己也很想哭呢? 凤凰哀伤,昂起的头颅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眼睛渗出了两滴大颗的泪水。凤凰的眼泪滑落,滴到了他胸口的绒毛之上…… 耀眼的辉光从他的胸口泛滥开来。那是白色的、柔和的光芒,渗透了他的心,也净透了他的灵魂。——因为凤凰是悲天悯人的,但凤凰天性里的淡然,注定了凤凰很少哭泣。而凤凰的眼泪,是世界上最纯粹、最哀伤的结晶,能清除世上所有毒素,净化世上所有的生灵!包括他自己。 ------------ 第四章 :若无情(十六) 更新时间:2009-03-30 白色的大鸟如涅槃般在半空中重生,那耀眼的白光灼烧了黑暗中的灵魂,四周不详的鸟儿纷纷散去。珊瑚驱动逐风向前用力抓住了那只仍旧白皙的手。 银色的长发飘浮在半空之中,映着她碧绿色身影的眸子是浅浅的蓝色。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却有着成熟而沧桑的眼神。 “珊瑚,我回来了。”他在半空之中上下飘动,笑起来那双上挑的凤眼也是弯弯的,笑意也一样从眼底蔓延至指尖。“回来就好。”珊瑚的泪水终于止住了,她用力地揉了揉眼,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更加美丽。 “可是那边……”玉离抬起手,指向了原本祝山的方向。 这个时候,裳儿的炼鳞已经贴在了她的额心,正用能摧毁神祇灵魂的烈焰灼烧着她。那是一团殷红的血光!裳儿不知什么时候现出了原形。于是一条赤色的巨龙在半空之中痛苦地翻腾! “救救她!她毕竟是善良的!”玉离拽住珊瑚的手,拉着逐风在天空中踩着云朵向前飞奔。 快速的行进中珊瑚没有犹豫,从腰间抽出那把一只跟着她的碧玉算盘,绿色的光芒从碧玉流向她的身躯,逐风只是瞬间就奔到了裳儿的近前。珊瑚高高地举起了手,天空电闪雷鸣,她大睁着双眼望着天祈求:“如若真的有神,请降下甘霖,让狂烈的火焰熄灭吧……” 这一次,没有默念真言,没有用到手诀,珊瑚只是那样单纯地祈求上天降下雨水而已。电闪雷鸣仍旧是电闪雷鸣,珊瑚失望了,玉离绝望了。 那条赤色的龙终于走到了此生的尽头。她是敖裳,龙王相的女儿。她苦苦相恋开天辟地之初诞生的神祇落星一辈子,她被送到了人世作为龙族的质子,她迷恋上玉离那双与落星几乎一模一样的眸子,她以为她爱上了玉离,她打伤珊瑚,她与翡翠联手策反,她被灵皇后所骗将落星引致绝地,她让落星为了她死去,她悔悟了,她爱的人终究只有落星一个,于是她绝望了,她忏悔了,她却死了。 一抹红色的幽魂向上飘离,据说,龙族死去之后能重新回到大海,回到水神的怀抱。与水神的儿子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黑风中,一抹纯净的红色弥散。 可是悲伤却没有蔓延,一刹那的寂静之后重归喧嚣。变数也在刹那间破空而起。 “没想到啊,竟然连你也转世了。”苏灵突然开口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把碧玉雕成的小算盘。话音未落,苏灵突然手往回一收,流光从东方郡威的咽喉处撤了下来。她挥舞着神剑急速地向天空飙升而去。流光长剑被用力地挥舞,一道道残影扩展开来,变成了一把又一把的流光围绕在他们的周围,同样是一生十十生百,近万把长剑一字排开,在苏灵突然变冷的眼神中急转而下。中心,是珊瑚。 大雨在珊瑚脸色变得苍白的瞬间倾盆而下,身后的裳儿的身躯重重落下,发出震地的响声。 “珊瑚闪开!”玉离没有犹豫地站到了珊瑚的面前,双手大张,似乎要用自己纤细的胳膊去阻挡那如雨落下的长剑。 “母后!”苏灵转移了注意力,那天空上的转轮也隐隐消失。黑色的太阳越变越亮,几乎就与人间的太阳一模一样了。她放开了东方郡威的咽喉,一下更是放松了对东方郡威心神的控制。就在她飞上半空的一瞬间,东方郡威的眼睛突然闪回了原来的黑色。早先在额头出现的转轮花纹消失,弥漫在他周身的怒气也渐渐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丛温和的火焰。腾蛇只要回到下三狱,回到他出生的地方,他就依旧是腾蛇。但是他流落人间许多年,便渐渐地忘记了前世、也磨灭掉了贪婪。而今,懵血城重现,魅焰陨殁之处,便是他的出生之地。他想起来了!之前一直在脑中纠结的记忆,他在看到那黑色的石墙九色的火焰之后他就完完全全地记起了前世!——包括魅焰陨殁之后三界稳定之前,那段龙族在内的生灵们称之为“断咒朝”的年代! “母后!珊瑚就算是水神的转世,她也无罪!”东方郡威摇身一转,变成了一团盘在一起的黑色影子。龙的头龙的须,但是身上却光滑没有鳞片。 流光组成的剑舞阵在那一闪一瞬之间居然就这样停了下来。苏灵站在天空,神色冷漠地看着下面的那条巨蛇。 “母后,在你陨殁之后,水神便与你一同转世了!将您逼向大海的并不是他,是那些神祇!”东方郡威幽幽地向苏灵游去,高高昂起的头一字一句认真地说着。 “那些远古的神祇害怕您的火焰,在落星诞生之后便认为有了下一任温和的火神,于是决定让您陨殁!可神祇的陨落需要落星的引导,落星是绝对不会让您就这样死去的!” “于是他与上三天的种族对抗,结果却失败了。被流放至人间。我诞生在懵血城,这里的生灵们告诉我,他们原本生活在地面上,可因为火神魅焰必须死去,他们便成为了活生生的祭品!我在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自己都宁愿就这样睡着了然后死去,苏灵出现了,将我带到了人间。”他静静地诉说着,然后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身子。东方郡威心头一震,摇身再一闪变回了人形。他的身边,朱悠岚冷冷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在仔细地探究着他的情绪。 “悠岚,你与你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她不会有你这样坚毅的眼神。”东方郡威已经甩开了头盔,那张俊逸的脸就如朱悠岚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一样。“对不起,让你受到了伤害。” 东方郡威高声地说:“母后,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你看清楚了,她——”他指着珊瑚,说:“您真的认为,如水神般温厚的男人会背叛您吗?如果是他起了异心,他何必马上投入往生炉自断了生路!” 大雨哗啦啦地下着,无边无际,就像人在哭泣。 珊瑚那把拿了几百年,都已经数得出上面任何一条纹路的碧玉小算盘发出了微微的振动。珊瑚不相信他所听到的东西,她的上辈子是个男人,还是个被称之为神祇的男人?这太荒唐了!如果她上辈子是神,这辈子何苦遭受这样的磨难? 小算盘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在珊瑚手间散发出与往日决然不同的璀璨绿光。为什么是算盘呢?——这个问题珊瑚想了几百年也没想明白。有那么多的东西可以幻化,为什么这块上古的神物会被做成算盘? ------------ 第四章 :若无情(十七) 更新时间:2009-03-31 苏灵在天空中冷笑出声,她漠然地看着下方的一干人等,珊瑚的思绪透过碧玉算盘向她传送,它在这些年里已经记录下了珊瑚和珊瑚之前它碰到的所有经历!一幕一幕如亲身体验般在苏灵的眼底闪烁。她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累了—— 她是创世的神明之一,诞生在创世火之元灵中的魅焰,而那些所谓的神祇们却在想方设法地将创世的故事神话,甚至不惜毁掉史书制造一段空白的历史!无非就是他们在无法认同打造了盘古大神那开天辟地神斧的是魅焰,让世界上暖下冷然后上清下浊的也是魅焰!他们不愿意认同啊,就只因为魅焰灼烧了无数远古神灵,让那些弱小的神祇在刹那间化为灰烬而已!魅焰的强大,是他们集尽了全上三天之力也无法对抗的!但是水神与魅焰结为夫妻,诞下鳞儿……有了新的火神了,众神祇奔走相告。于是,魅焰便该死了……于是魅焰终于死了,水神愤怒投身往生炉,他转世,他们就将他的魂魄抽去,好在相柳尚且敢偷偷将他的一魄偷去保存起来。水神再次诞生之后必然会风调雨顺许多年,他们就让龙族的叛徒伪造风雨。水神一旦重现,必然要寻回自己的信物,他们就将他的东西连同魅焰当年陨殁之后魂魄中最清澈最纯洁的部分镇压在了湖底! 碧玉算盘是一件信物,在向苏灵传送的同时也向珊瑚传递着当年的信息。 “他说过,他要计算与我相处的每一天。结绳太过繁琐,倒不如用碧玉雕成的珠子。”苏灵突然温柔地笑了起来,天上的流光突然迸发一万柄长剑变成了十万柄,十万柄再变成了百万柄! “如果他们容不得我,便统统灭亡吧!”她心已无眷恋。或许她费尽了心力算计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一天能亲眼见到这些人,亲口于他们相言吧。 她了无遗憾,所幸的是,那柄开天辟地的斧子仍旧有碎片被她握在手里,那美丽的“流光”—— 砰——火焰迸发,这一次上三天、中三界与下三狱都同时被冲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九纹转轮在流光的的指引下引发焚烧天地的业火! 东方郡威死死地抱住了朱悠岚,珊瑚却甩开了玉离的手,将手中的碧玉高高抛向天空,她在红光与金光闪耀着的爆裂中祈求:“如果我真是水神,就请让我保住这个人间,让玉离、让翡翠、让所有所有的人都能平静地度过这一次劫难!” “你有魂飞魄散的觉悟吗?”碧玉算盘被抛到天空,幻化成一个温煦的男子。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与欧阳弗兰一模一样,他弯弯的眼睛与玉离一模一样,他苍白的笑容与瘦削的脸啊,与珊瑚一模一样! “我知道您会保护他们的。毕竟只有您才能在开天辟地的业火中生存下来。”珊瑚微微地笑了起来,在玉离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她缓缓升向天空。盈盈的绿光从她的体内散发开来,柔和的水汽弥散,缓和了被灼烧的炽热感。 “珊瑚!回来!”玉离振翅向上,一道透明的水汽屏障却将他挡了回去。玉离的眼神越来越绝望,那白色凤凰的羽毛全部被烧灼成了灰烬,哀伤与痛苦从他的心头逼出鲜血,他用力咬着舌头,不管不顾地朝上方冲去。 “闪开。”一个脆生生的巴掌朝着他的头狠狠拍了下去,翡翠不知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踩着九色鹿飞身向前,与珊瑚一模一样的体质让她顺利地穿过了那到水汽屏障,她用力地抽了抽鼻子轻声骂道:“魂飞魄散?你配吗?你对得起我让你重新活过来所花的心血吗?”话音刚落,翡翠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抱住了珊瑚。“如果一个人会魂飞魄散,那两个人的灵魂是不是就能至少有转世了?”她天真的揣测。 玉离的瞳仁不由自主地发散开来,然后在黑色的业火中发出不甘的呼喊化为灰烬。 翡翠眼神先是冰冷然后又逐渐温暖了起来,在绿光爆发的那一瞬间,翡翠的脸背对着珊瑚,露出了一个与珊瑚一模一样的微笑。 “我以为我会爱上一个男子,可直到最后,我仍旧只愿与你一人同生共死。珊瑚,如此这般,我便不欠你的任何情了。”她说。 然后一个绿色的转轮将二人包围,转轮滚动,两人身躯化为虚无,魂魄飘飘而出。这一次,是两道绿莹莹的光芒流向了算盘,就像之前无数次算盘的光流向她们一般。 接着便是撼动天地的崩裂,整个人间都弥漫着水的气息。熊熊的转轮业火烧尽了上三天、燃尽了下三狱,却始终没有在中三界蔓延开来, 在人间,雨像弥合创伤般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下了一年,下了十年,下了一百年…… 后世被人称为“寒霜魔女”的朱悠岚便行走在这样的世间。 顶着斗笠,披着雨蓑,她与东方郡威就像一对结识了千年的夫妻一样结伴而行。只不过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都知道,他们从来不曾手牵着手,不曾同住一间屋子,更没有子嗣。 据说他们平定了中三界妖物的混乱之后,朱悠岚便一个人上了昆仑山。当三百年后东方郡威也踏上昆仑山巅的时候,他只看到了一块蓝色的墓碑。墓碑上写着一行字:愿殷红之火永世灿烂。 也据说,东方郡威抱着一块昆仑山石回到了人世,辞世的时候手仍旧紧紧握住那块石头。他最后一位大弟子听到了他最后的话,他说:“悠红,我说过我爱你,我不曾负你。就算我知道岚倾心于我,我也不曾动过一丝杂念。若有来生,你应该不会怨我与岚相守……” 他手上的石头瞬间融化。原来,那是一块昆仑寒冰。 外面的雨仍然淅淅沥沥地下着。人们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天气,或者说,这世上最后一个见过阳光的人已经逝去了。几百年来,书坊里保存着的古籍都被阴雨损坏,这一代人出生于雨天,逝去于雨天。在接下来的几千年,他们的子孙也将出生在水雾弥漫的日子里,逝去在从来不曾干燥的野外。 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不大也不小,不急也不缓。江河水位一年比一年高,大海向陆地入侵。龙族的领地扩大了,龙却越来越少。当中三界最后一座高山被水包围,世上最后一个村庄里衣衫褴褛的人们绝望地跪倒在地上,他们在呼喊神明,希望神明能眷顾这最后的村子。 可水一点一点地向上蔓延,最后一个村庄里最后一个女孩高声尖叫了起来:“神明全部都死去了!” 轰隆——天晴了。 水退了下去,三千年来人们第一次看到了阳光,也看到了地面上的其他村子。原来,水里也是有村庄的,他们就是传说中的龙族吗?女孩笑了,神明果然全部死去了。我们,都是神的遗孤啊…… ------------ 尾声?凤栖梧(一) 更新时间:2009-04-01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韦庄,唐末五代人。 南唐,升元七年李璟继位。 战时颠沛流离,但民间一对姐妹被称为传奇。 姐名珊瑚,妹名翡翠。姐二八年华嫁至中原。夫暴戾,姐几近命丧于此。姐逃,夫遣人将其家人殴打致死。于是妹奋起杀人,携姐逃回江南。隐于太湖。 宋建隆二年,李璟死,子李煜即位,是为后主。 尾声?凤栖梧(二)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西元2008年8月15日,农历7月14,中元节 “珊珊,今天你绝对不准出门,听到了没有?绝对绝对不允许下河游泳!”某个小小的阳台上,一个母亲对着自己已经有20岁了的女儿大声提点。今个是中元节也叫鬼节,按规矩是绝对不能出门的。但这天又是自己女儿的农历生日。“绝对不准出去参加你那什么同学聚会!”母亲大声地叫着,然后自己暗地里头疼,要是二十年前能早几天把这死丫头生出来就好了,但还好的是这丫头出生的时辰是七月十四的正午,是一天之中阳气最重的时候,想象也就释然。 母亲看着珊珊满不在乎地眼神,好像根本不相信这回事一样。她有些恼了,小声地呵斥到:“跟你说你还别真不信!很多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要不是你生在这么个古怪的时候,你小时候也不会一场病都没有地就这样长大了!” “没有病那不是更好?哦,老妈你还嫌弃你女儿健健康康的呀?”季珊珊趴在阳台上吃着鱼头,这是昨天晚上的菜,没吃完,剩下的就扔冰箱里。今天正好结成了一块一块的鱼冻冻,嗯,啃起来真爽…… “要吃就到厨房去吃!大姑娘家家,在阳台上吃也不怕别人看见了笑话!”母亲小声的埋怨到。 “鬼才看得见啊!我们家可是在七楼也!”季珊珊大声地回答说。 “呵呵,我不是鬼,但是我看见了。”一个男生的声音回答了她。 季珊珊心里打了个机灵,四下看了看,没人啊……于是她站了起来,在楼下的小院子里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这才农历七月半正好是盛夏时节,所以梧桐是满树的碧绿。等到了秋天就会变成满树金黄。然后扫大院的阿姨又该开始埋怨这棵梧桐树长得不是地方了。 小院子里没人。不,应该说她看得到的地方暂时没人。这不是,她才刚刚想完,从梧桐树下走出了一个长头发的男孩子。他逆着光抬着头望向季珊珊所在的位置,隔了这么远季珊珊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知道,楼下的男孩子肯定是一双上挑的丹凤眼,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弯弯的,笑意会一直从眼角蔓延至手指尖尖! “你骗人!你根本没看到!”季珊珊扯着嗓子回答,然后缩回脑袋,扯了条毛巾把自己手上和脸上的油腻都擦了个干净,然后暗自庆幸自己昨天晚上才洗的头,现在头发是顺滑油亮,绝对比古书上的侍女更古典、更有气质! “我没骗你,我真的找到你了!”那个男孩子这样回答。 “啊?你找我做什么,我不认识你呀!”打理好了自己的样子,季珊珊又爬上了阳台看着楼下的男孩子,她突然发现自己才跟他说了几句话就对他有了莫名其妙的好感。该死,该不会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的花痴吧?“真该打!”季珊珊皱起眉头喃喃地说。 “怎么会该打呢?”突然,那男孩子原地跳了起来,就像长了翅膀一样直直地飞上了七楼!坐在了季珊珊身边的阳台栏杆上。 “是你藏得太好了,我足足找了你九千年!”男孩子温煦地笑了起来,他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刚才看向楼下的时候他还是黑色的短发白色的衬衫,现在他突然跳上来了,就变成了一头飘飘的银色长发,那双美丽的眸子啊,居然是浅浅的蓝色! “你长得真漂亮……”季珊珊惊讶得都忘记觉得奇怪了,一个正常人,是怎么能一下跃上七楼呢?就算8月8号才开始的奥运会,可奥运会撑竿跳的记录……撑竿跳的记录是多少来着了?不可能有七层楼那么高吧? “呵呵,你记住我的名字,一定要记住了!”男孩子仍旧是温煦地笑着说。 “嗯!”季珊珊乖巧地点头,虽然她自认为年纪会比这个男孩子大,毕竟他看起来还未成年嘛,可就是不自主地变得又乖又巧。 “我叫玉离。” “啊,我叫季珊珊,很高兴认识你呀!” “我也很高兴,嫁给我吧。” “啊——” 季珊珊惊叫出声,引来了母亲的责骂,她脸色绯红地回头,可男孩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远处,好像是谁家的白鸽子跑了出来,密密麻麻地天空中一片洁白。是谁家的鸽子呢?那羽毛白得真好看…… “丫头,来厨房帮忙!”母亲在里面叫了。季珊珊留恋地看了一眼远处的白色鸟儿,恋恋不舍地回头,然后在心里回答:“唉,早知道刚才就答应他了!难得那么漂亮的一个小男孩跟我这阿姨求婚,真可惜啊真可惜……如果能再碰到他就好了……” 远处,那只白色的鸟儿眼角弯弯,滑上天际再落下来,变成了一个拿着玫瑰的稳重男孩模样。认准了楼梯口走上七楼,轻轻地敲了敲门…… 作者语 本书的第一部分写于2005年底至2006年初,后面的部分写于2008年下半年。如果前后有矛盾之处还请读者海涵。 要拿起扔了三年的书继续些确实很艰难。感谢网,感谢我的编辑沙子。 湖上有鬼出没2009-03-16于南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