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 一 ------------ 偶像 更新时间:2008-09-12 冬日的午后,阳光灿烂,却仍是寒意十足。 抬头望了望天,明媚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留下一丝暖意,不远处的广场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我裹了裹身上有些破旧的羽绒大衣,挤进人群。 “安若会来吧,我从凌晨三点开始,都等了五个多小时了……”一旁,有人抱怨。 “今天是风图集团成立五十周年的庆典,安若是他们公司的代言人,一定会来的!” “唉,自从报纸上报道三年前一次离奇的事故之后,安若居然便和莫飞两人双双退出娱乐圈去结婚生孩子……真是难以想象……” “安若是谁啊?”我凑上前,涎着脸笑道。 “什么?你连安若是谁都不知道?”有人怪叫,像看傻子一般地看我。 “她是偶像派的影视歌三栖明星啊!” “哦!”我一脸的顿悟,点头,探入对方腰间的指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触到了可爱的皮夹。 微微抿唇,指尖轻勾,后面有人挤过来,我顺势往前一步,双手自然地插入口袋,一气呵成。 “安若!安若!安若!……”人群忽然疯了一般呐喊起来。 我吓了一跳,快速将手中的皮夹塞进破旧的羽绒衣中,随即若无其事地低头,嘴角飞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触感那么的细腻,是真皮啊,看来逮到肥羊一只。 收了工,心情自然轻松许多,我饶有兴致地抬头,看向不远处被一群人包围着走进广场的女子。 真是一张漂亮的脸!她便是安若吧,果然有让人为之疯狂的本钱。 “笑笑!笑笑!……”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虽然人群喧闹异常,但我还是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镁光灯的闪耀下,对面广场上的女子蓦然抬头,那一双漂亮得令人心悸的眸子隔着黑压压一片的人群,看向我。 我没有再看她,忙转身,顺着声音看向身后的人群,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正大力地向我挥手,满面都是笑。 “笑笑!”他冲我喊。 他有着最明澈的眼睛,是个漂亮的孩子,他的漂亮,甚至不输于台上的明星。 我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随即笑意猛地僵在唇边。 “让开,你挡到我了!”身后,有人狠狠推了他一把,他一下子跌坐在地。 见到偶像的激动,让人群疯狂起来,他的身前身后都是人。 “让开,你们踩到他了!让开!”我尖叫起来,拼命往后挤,试图靠近他。 “笑笑……笑笑……”他坐在地上,左顾右盼,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 “阿满别怕!”我奋力向他靠近,“让开,让开,你们踩到他了!……” “大家安静,安静!注意秩序!”对面,那个漂亮的女子忽然爬上高台,拿了话筒大声道。 仿佛施了魔咒一般,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我有些呆愣地看向那个如星星一般闪耀着光辉的女子,那便是明星呢。 趁着人群安静下来,我忙快步走到阿满身边,一把拉着他挤出人群,再回头看时,安若的模样已经看不大清了。 “阿满,有没有哪里痛?” 他摇头。 “怎么一个人乱跑?”想起刚刚的混乱,我仍是心惊。 “下雪了……阿婆说你出门没有戴帽子……”见我生气,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针织帽,有些委屈地道。 “好了,饿不饿,我去买东西给你吃。”接过帽子戴上,我不忍再责怪他,掂起脚尖抚了抚他柔软的短发,笑。 “嗯。”他小狗儿一般眼睛发亮,点头,“我要吃蛋卷。” “呵呵,好,你在这里等我。”我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卖蛋卷的小摊贩,跑了过去,“站在原地别走开啊!” “好。”站在原地,他乖乖点头。 提了满满一袋蛋卷,因为担心阿满,我一路小跑回去。 “让开,白痴!”一辆红色敞篷跑车停在阿满身边,车上,几个男男女女嘻笑着。 阿满抬头憨憨地笑了一下,往左挪了一小步。 “让开啊,白痴!”仿佛找着了好玩的玩具一般,他们慢慢驱车逼近,又尖声斥道。 阿满皱了皱眉,仿佛思考了很久,才讷讷地道,“笑笑说,要我在原地等她。” “哈哈哈……”几个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团团围住阿满,“果然是白痴,哈哈……” “笑笑说我不是白痴……”漂亮的眼睛有几分委屈,阿满小小声地分辩。 “哈哈哈……”那些笑声那般的刺耳。 “你们在笑什么?”一手将阿满拉出他们的包围,我微微握拳。 “这个白痴太好玩了……”一个头发染得金黄的少年大笑。 “阿满,下回见到他们记得绕路走”,拉着阿满的手,我轻轻开口。 “好。”阿满乖乖地答应。 他们笑得得意。 “记住啊,他们是疯狗,会咬人的。”我扯了扯唇角,微笑。 “嗯。”阿满一脸怕怕地点头。 “你!”笑声戛然而止,那些人微微一愣,随即目露凶光,“你说什么?!”他们仿佛被踩了尾巴一般跳了起来,狠狠瞪向我。 抬手,狠狠一拳挥向刚刚那个笑得最为张狂的金发少年,“我说,下回见到我记得绕路走!”磨牙,我笑。 那金发少年呆在原地,随即咬牙逼近我,“臭女人,敢打我……” 我笑眯眯地看着那眼角被我揍得乌青的金发少年,“瓷器不要和瓦片碰,很明显,我是瓦片。” 他们微微一愣。 “笑笑……”阿满轻轻摇了摇我的手。 “回家吧。”若无其事地拉了阿满,我转身便离开。 我姓裴,叫裴笑。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听起来,像“陪笑”,据说这个名字是我第一任妈妈取的,但我对那个女人没有太多的印象。 我住在城西的福利院里,阿满也在那儿。 那个福利院住着二十多个年纪不等的孤儿,照顾我们的是几个福利院的社工。 被送到福利院的,大多都是孤儿。 小时候,院里小朋友哭着喊着要爸爸妈妈时,福利院的阿姨便会哄着他们说,爸爸妈妈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你们,他们变成了天使,在天上看着你们。 我便举起小小的手儿,问:我的爸爸妈妈呢? 福利院的阿姨总是语塞,然后怜惜地摸摸我的头,半晌无语。 因为,我不是孤儿,我是弃儿。 阿满比我大五岁,他也是弃儿。 他是十岁时被人丢到福利院门口的,据说因为生病烧坏了脑子。 第一次见到阿满时,我五岁。那时的阿满天天都坐在福利院门口等,他告诉我,妈妈说会来这里接他。 这一等,便是十五年,那个传说中的妈妈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据说小时候,我见人便笑,很讨人喜欢,第一任妈妈就是因为见我笑得讨喜,才领养我,并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或许,小小的我,潜意识里便明白自己是弃儿的命运;或许,小小的我,潜意识里便那么刻意地在讨人喜欢,那么卑微地想抓住一点幸福。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被送回福利院,一次又一次地尝到被遗弃的滋味…… 因为每个领养我的家庭,最后都会遭遇不幸。 这样的我,成了远近闻名的小煞星,纵使我笑得如天使一般可爱,也再没有人敢领我回家。 我成了被上天遗忘孩子。 福利院里有一个瞎眼的阿婆,她的故事比她脸上的沟壑还要多,她喜欢讲故事,但听众往往只有我和阿满。 她的故事总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十岁那年的仲夏夜,福利院的瞎眼阿婆摸着我的手说,“孩子,你这是皇后的命啊,那群凡夫俗子,又岂能压得住你……” 我趴在阿婆腿边,笑得直打颤。 福利院的孩子们一个个被领养出去,我看着他们被新的爸爸妈妈带回家,再看着比我小的孩子进福利院成为我新的同伴,然后再看着他们被领养出去…… 年复一年,都是如此。 一直待在福利院的,只有我和阿满。 ------------ 所谓穿越 更新时间:2008-09-12 对面的大街车流如织,红绿灯闪了一下,变作了红灯,我拉住阿满,站在一边等。 微微侧头,我愣了一下,那不是刚刚那个偶像明星安若?虽然她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还戴了一顶大得有些夸张的帽子,但我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有些人天生就是发光体,比如安若。 她身旁还站着一个男子,穿着和安若一色的休闲服,情侣装一般。 “仲颖,你早早地把司机赶走,现在可好,我们怎么回去?”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她抱怨。 那男子反到笑了起来,“那乌龟壳子我坐着头晕。” 眉毛微微一抖,安若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堂堂的大汉相国,居然会晕车?” 大汉相国?晕车?拜托,他们在打哪一国的暗号?我听着都晕。 “笑笑……”那男子低头看着安若,笑得无奈,脸上却满是宠溺,“要不,我背你回去?” 笑笑?我微微一愣,安若的乳名么?难怪刚刚在广场阿满大声嚷嚷的时候,安若那么惊讶地抬头看我,竟是和我同名? “你想明天早上又上报纸头条?”安若大大地翻了个白眼,随即又笑眯眯地靠在他身上,“对了,我刚刚在广场看到一个十分有趣的女孩。” “嗯?如何有趣?”那叫仲颖的男子低头微笑。 “她也叫笑笑呢。”安若抿唇,笑得神秘。 “嗯?”那男子微微扬眉,表示好奇。 “更有趣的是……她给我一种感觉……”安若仰头看向那男子,笑得有些龇牙咧嘴。 拜托,那样的笑容十分有损美女的形象啊…… “什么感觉?”那男子颇有兴趣地顺着她的意道。 “她啊……两眼无神,印堂发黑……嘿嘿……和以前的我一样,一脸要穿越的倒霉相啊……”安若笑得一脸的幸灾乐祸。 那男子抬手抚了抚她乐不可支的脑袋,依然一脸的宠溺,仿佛眼里只看得到眼前那个如笑春山的女子一般。 眼皮微微跳了一下,我却是开始恶寒,那个笑得阳光灿烂的偶像明星口中说的……那个一脸要穿越的倒霉相的家伙……该不会,是我吧…… “笑笑……”这个声音不是安若身旁的那个男人的,是阿满的声音。 我转身抬头看向阿满,一把抢过阿满手上的蛋卷,塞进嘴里。 阿满呆呆地看着我毫无形象地大嚼大咽,不过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形象可言。 穿越……穿越……穿越…… 这三个字如魔音穿脑一般在我脑海里划过……福利院隔壁张大叔家的女儿小花最近常常发花痴,每次都在我面前念叨着这个名词,然后两眼绿光地作花痴状……她曾本着传道授业以及解惑的精神,十分认真以及详尽地向我解释了何为穿越,全文如下: 穿越,即穿越时空的简称,泛指人物(或者其它)因为某种原因,经历某种过程(也可以无原因以及无过程),从自己的时空转移到另一个时空。穿越的主体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灵魂穿越,一类是身体灵魂一起穿越。所谓灵魂穿越,又可分为以下几种情况:1、在原来的时空肉体已经死了,2、自己的身体被别的灵魂霸占,3、和要穿越时空的灵魂交换肉体,4、肉体处于沉睡、昏迷等状态,以上几类都是只有灵魂穿越到另一时空,肉体还在原来的时空,穿越后,可以进入一个死人(或其他)的身体借尸还魂,亦可投胎到一个婴儿身上,可以进入和他交换肉体的身体。而身体灵魂一起穿越,则其方式种类十分繁多,包括出车祸、跳楼、上厕所时掉进马桶、掉进没有阴井盖的阴井、睡觉睡过去的、利用高科技见到外星人等。穿越中主人公原本所在的时代常常为现代,穿越到的时代一部分以清朝康熙、雍正年代居多,另一部分常是虚拟时代。另外,唐朝、汉朝、古埃及等也都是穿越者的偏爱选择。穿越的主人公亦可分为两类:一类为女性,穿越后往往能和宫廷皇家沾上边,或者贵为公主,或者是王府里的婢女,最后常常被一群优秀出众的王子、公爵、阿哥、皇帝们不约而同地爱上了,于是展开了一段或侠骨柔情、或缠绵悱恻、或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另一类为男性,穿越后可身怀绝世武功,出入虎穴龙潭,称霸天上人间,逞雄异世界,人类妖精各界美女纷纷投怀送抱,齐人之福享之不尽用之不竭……呃,当然,还有另一种特殊情况,即,穿越后发现自己附身在一个如花般的男人身上,更不幸的是……另一个花样美男对自己虎视眈眈,当然,经过一番思想挣扎以及xxoo之后,通常也会天上人间,不离不弃,只羡鸳鸯不羡仙。 解说完毕。以上资料据说都是张大叔家的女儿小花同志从牙缝里省下早餐经费溜到网吧看了n本穿越小说之后,本着好学不倦的求知精神,在网上搜索到的第一手珍贵资料! “笑笑,笑笑……”阿满见我双目呆滞,颇受惊吓地低头看我,捧着我的脸蛋直叫唤。 我忙回过神来,仰头看着阿满,一手缓缓抚上他的脸颊,目光悲戚万分。 “笑笑?”阿满纯真无邪的大眼睛里闪动着困惑。 “阿满啊……” “嗯。”见我唤他,阿满忙认真地点头。 “本来想照顾你一辈子的……” “嗯。”他点头。 “唉……”我摇了摇头,用垂死的眼光看着他纯真的大眼睛,“以后如果笑笑不在了,记得要照顾好自己……” “嗯。”阿满继续乖乖点头。 “晚上睡觉要盖好被子,早上起床要洗脸刷牙,冬天衣服不能穿太少,夏天衣服不要穿太多,隔壁小花来借钱千万不能借,还有……不要再坐在门口等妈妈了……”我吸了吸鼻子,感觉万分酸楚。 “笑笑要出远门吗?”阿满终于有些反应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那阿满在门口等你,顺便等妈妈来接我。” 我微微一愣,随即再度吸了吸鼻子,十分豪气地从口袋里掏出刚刚摸到手的皮夹,塞到阿满手里,“肚子饿了要吃东西,也不要吃太多,撑着了会难受”。 “嗯。”阿满立刻自动恢复为点头模式。 “还有……”我咬了咬牙,狠了狠心,“还有,在我床底下的马桶盖的夹缝里,有一个油纸包包,包里有一个小本本,你拿了那个本本到东大街的银行找张大妈,密码是我的生日,我的生日,你还记得吧……” “嗯。”点头。 “记住了啊”,再看了他一眼,我再度叹气,从包包里拿了纸和笔,唉,还是立个遗嘱好点,不然万一阿满被人骗怎么办…… “妈妈……”一个十分好听的童音,我转头,看到那个笑得乐不可支的偶像安若身边,站着一个小男孩,刚刚精神极度紧张没有看到,真是可爱的孩子……此时,那小男孩正笑眯眯地靠在安若身上,张着小手要抱。 “莫纤尘!”那个叫仲颖的男子皱眉,“我来抱你。” “不要爸爸,要妈妈!”收回手,小男孩拽拽地看着爸爸,漂亮的下巴抬得高高的。 仲颖气结,瞪着儿子,却是一脸的莫可耐何。 “喂喂,他是你儿子,吃什么醋啊。”安若径自笑得没心没肺。 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汉,大眼瞪小眼。 我抬手摸了摸脑袋,失笑。 只是因为那安若的一句话,我在紧张什么啊……说不定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我竟然当真了……真是的。 “妈妈,我买了食谱哦,我要学做很多很多的菜给妈妈吃……”小男孩再不理会一旁干瞪眼的男子,转身讨巧地扑到安若身上。 “好好好,纤尘最乖了……”安若抿唇轻笑,弯腰狠狠亲了儿子一下。 “笑笑……”阿满抓着我的手,轻轻摇晃。 我回过神来,反手拉住他的手,“呵……呵呵,我们回家吧。” “刚刚……”阿满清澈的大眼睛里闪动着疑惑。 “哈……哈哈……当我什么都没说……”我干笑着,一把扯过陈满,拉着他回福利院。 “好。”阿满乖乖点头。 “哇,妈妈,有臭豆腐!妈妈最爱吃的臭豆腐!我去买给妈妈吃!”一旁,那个小男孩兀自叫得欢,背着身上的小斜挎包,一蹦一跳地跑向对面小吃街里摆臭豆腐摊的大叔。 我笑眯眯地拉着阿满,看着可爱的小男孩,把刚刚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小男孩跑得挺快,不一会儿,已经买了满满一包的臭豆腐跑了回来。 “妈妈,妈妈……这个好臭哦,你一定喜欢吃……”那小男孩笑眯眯地扬着手里的臭豆腐,十分得意地看向对面大街那个脸摆得比臭豆腐还臭的老爸。 我也不自觉地轻笑起来,好幸福的一家人。 蓦然,笑意僵在唇边,一辆蓝色的跑车不知从什么地方猛地窜了出来…… “小心!”我大叫,却见那车子一点减速的概念都没有。 那么幸福的一家人……怎么可以变得不幸福…… 脑袋还没有想好,脚步已经出发,我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拉住那个小男孩,推向一边。 那小男孩身上的斜背包和他手里的臭豆腐都挂在了我的身上…… 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我下意识地低头,却见那车子穿过了我的身体,而我……我的身体正在渐渐变得透明,然后消失…… 神哪……我要穿越了……不对不对,我正在穿越……进行时…… “阿满,记住我刚刚说的话……”蓦然,我抬头向对面呆呆站着的阿满大叫。 呃,我是哪种穿法? ------------ 六十大板 更新时间:2008-09-12 “娘,天上有东西在飞!”一个小娃娃忽然抬着胖乎乎肥嘟嘟的手,指着我嚷嚷。 小娃娃身旁的妇人顺手打了那娃娃一下,“不许胡说。” 我乐了,实话总是令人无法相信的。但……下一秒,我的脸就绿了……因为那个在天上飞的东西……是我啊! 而我……正在疾速下降中…… “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神啊……”扯开嗓门,我极度失态地大声尖叫起来。 十米……九米……八米……七米……我要降落了。 在我正下方,有一群人,衣着有些怪异,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叫唤,他们均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仰视我。 不期然地,我对上了一张很是熟悉的脸。 狭长的凤目,白皙的肤色,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呜……阿满!阿满……”我微微一愣,随即激动地大叫起来,张开双臂直直地对准他降落。 “保护丞相大人!”突然有人厉声斥道。 下面立刻乱了套,只见一群作侍卫装扮的人皆握紧了手中泛着寒光的兵刃,满面戒备。 “阿满……阿满……”我牙一咬,眼一闭,心一横,便一头裁了下去。 “砰!”没有如预期中那般跌入温暖而舒适的怀抱,我的脊梁骨短暂地失去了知觉。 “吼吼……吼吼……”耳边,是有些熟悉的声音;鼻端,是有些熟悉的味道…… 睁开眼,入目的,是一个长长的鼻子两个孔……两扇大大的耳朵。 哀嚎一声,我终于知道那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味道是什么了……猪,我掉进了猪窝了……小时候,曾和阿满一同打扫猪圈来着…… 手脚并用地努力了几回,脊梁骨上传来的刺痛让我无法动弹,四下张望了一下,却见阿满正在猪圈前方不出二十米的地方,那是一条街道。 真是失败的降落! “奉孝,刚刚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骑在马上的阿满回头,问身旁一个青衣的男子。 “阿满……”我呻吟了一下,奋力地从猪窝里爬了出来。 “大胆!何人胆敢直呼丞相大人名讳!”一旁,一个满面肃杀的将领提刀而出。 我怔了一下,这是什么状况?一身紫袍的阿满坐在马上,正冷冷地俯视着我。 “阿……满?”疑惑至极,我犹不知死活地轻声道。 “拉下去,打二十大板。”没有再看我,阿满勒了马缰,转身从我身边走过。 我立刻僵住,随即跳了起来,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一把揪住了他的缰绳,“阿满你这个没良心的!居然假装不认识我!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和你一起打扫猪圈的!” 低头,他冷冷俯视着我,随即抬袖掩住口鼻。 见他如此,我低头扫视了一下自己,臭豆腐的味道、猪圈的味道、汗的味道……总之,我现在身上的味道十分的精彩。 “五十大板。”薄唇轻启,他淡淡开口。 一旁,立刻有人上前狠狠一把押住我。 “阿满!阿满!你混蛋!枉我还把我十几年存下的老本都给你,枉我连我的银行密码都告诉你!你没良心!” “丞相大人,你当真不认识这个女子?”终于有人发出了不平之音。 我一脸感激地看向那个开口的青衣男子,便是刚刚被阿满唤作奉孝的男子,他一身宽袖的青衣,十分瘦削的模样,脸色苍白,似乎不甚健康。 “六十大板。”淡淡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我傻眼。 那一脸病弱的青衣男子轻轻咳了一下,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于是,我被拖了下去,任我张牙舞爪,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还是没有能够逃出生天。 “嗯,如此狼狈,不知是从哪里混进城来的难民,还敢来冒犯丞相大人,六十大板便宜你了!”行刑的大叔心狠手辣,不但摧残我的身体,还无情地摧残着我的尊严…… “丞相?啊!轻一点!”咬唇,我头上冷汗涔涔。 “说起丞相,这天下谁人不晓!”行刑的大叔十分骄傲,以至于一时兴奋,手上的力道更加生猛起来。 “啊!”我尖叫,“嗯……比皇帝还牛吗……”咬牙,我痛苦地从嘴里挤出话来,都已经这么痛苦了,不挖点有用的资料太对不起自己了。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行刑的大叔诧异,“不过如今连天子都得靠我家丞相庇护,要不然能迁都到许昌来么!”大叔又得意起来,不知那伟大的丞相是否当真那么伟大,仿佛是他力量的源泉一般,只要一提起“他家丞相”,他手上的力道便加足了十倍。 六十大板,血淋淋的教训,让我在痛苦中得出结论。 我,真的穿越了。 被狠狠扔到大街上,我蜷缩作一团。 “嗡嗡嗡……”连苍蝇都欺侮我,真是无以伦比的堕落。 我狠狠瞪着那飞舞的苍蝇,猛一抬手,掐死它!我开始愤怒,我愤恨那张无良寡情的脸,就算我认错了人,他大可以微笑地告诉我“小姐,你认错人了”,这句话很难吗! 我还愤恨,我还愤恨隔壁张大叔家的女儿的张小花,什么穿越后往往能和宫廷皇家沾上边?我是沾了,还沾了当朝丞相!可是……我却差点被打得半身不遂,还谈什么侠骨柔情,什么缠绵悱恻,什么荡气回肠的爱情! 简直是误人子弟! 头上炽烈的太阳提醒我,这是如火的夏天,而我身上破旧的羽绒衣告诉我,我属于身体灵魂一起穿越的那一型…… 以扭曲的姿势极度困难地脱下羽绒衣,我感觉汗如雨下,肚子也开始咕咕作响。 一抬手,猛地发现手上还攥着一袋臭豆腐,我忙打开袋子开始狼吞虎咽。 好在身子骨够结实,六十大板还不至于废了我。 总结一句话,我就是那打不死的蟑螂小强!想整死我,门都没有!二十年的孤儿生涯都挺过来了,会挺不过这小小的一次穿越?看我不玩得你风声水起我就不是裴笑! 一边吃着臭豆腐,我一边在心底里吼下豪言壮语。 忽然,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盯得我心里直发毛。 抬头,我狠狠瞪回去,随即却是微微一愣,看着我的,是一个小乞儿,他身旁还站着一个老乞儿,两个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我,准确一点说是看着我手里的臭豆腐。 我的心开始颤抖,看他们瘦骨嶙峋的模样,一定是饿坏了,低头看了看手里所剩无几的臭豆腐,我考虑要不要分一点给他们。 “爹,这个哥哥好可怜……”半晌,那个小乞儿开口了,“我们把午饭分一点给他好不好?” 喷,我吐血,我哪一点像哥哥了?虽然没有倾国倾城之貌,可是我裴笑哪一点长得像一个“哥哥”了?好歹小时候我也是用笑容风靡了整个福利院,那些新爸爸新妈妈哪个不是因为我可爱的笑容而愿意领养我……虽然最后还是退货了…… 因为刚刚的六十大板,我行动不大利索,低头看了看自己,该像女人的地方也还是像个女人吧!只不过是隐藏在宽大的黑色t恤下有些看不清而已! “爹,这个哥哥一定饿坏了,你看他的眼睛都绿了,还吃那么臭的东西……啊,还被人打了……”那小乞儿一脸哀求地看向老乞儿。 那老乞儿低头看了看手中破碗里不多的粮食,叹了口气,点头。 “这连年征战,苦的是咱们啊”,他拉着小乞儿在我身边坐下,将破碗里讨来的干粮分作三份,推了一份到我面前。 ------------ 小乞儿 更新时间:2008-09-12 我低头看了看眼前的干粮,又塞了一块臭豆腐在嘴巴里。 “吃这个吧。”那小乞儿捧了干粮在放在我嘴边,眼睛黑亮亮的。 我伸手,捏了一块臭豆腐递到小乞儿嘴边,“吃这个吧”。 小乞儿微微一愣,随即恐惧地盯着我手里的东西,面黄肌瘦的小脸都皱到一块儿去了。 我弯了弯唇,见那小乞儿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模样,小嘴儿一张,便一口吞下了我手里的臭豆腐。 只见他眼睛微微一亮,随即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我。 “如何?”我想笑得潇洒一些,却牵到了臀部的伤……痛痛痛……脑袋里再度浮现那张寡情的脸,我狠狠咬牙,面露凶光。 那小乞儿大概被我面部扭曲的表情吓到,退了好大一步,才怯生生地点头,“好吃。” “嘿……呵呵,好吃就多吃点”,我十分大方地将臭豆腐袋子放在小乞儿手里。 小乞儿忙拿了袋子与他爹一同分享。 我百无聊赖地低头靠在墙头赶苍蝇,发现自己身上还挂了一个斜挎包,有些眼熟,大概是救那个叫做莫纤尘的小男孩时不小心挂在我身上的,我忙打开袋子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有用之物。 翻了半天,里三层外三层都翻遍了,缴获物品如下:一副近视眼镜,一本食谱,一把瑞士军刀,一盒精装巧克力,还有一本简体版的三国志。 这都是些什么啊……回忆起自己拼了命救下的小男孩莫纤尘,我的嘴角微微抽搐,真是个特别的孩子……瑞士军刀…… 不过,还真是个好东西,这种瑞士军刀是全国限量发行的珍藏版,我垂涎许久了,只是一直未舍得买。 准确来说,瑞士军刀已经不只是刀了,它是以刀为主的多功能实用工具,它的功能多达30余种。 只是……我对于历史知识的贫瘠比那沙漠上的绿洲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可怜见,我这是掉进哪个时代了? “小哥哥……”那小乞儿吃完了,凑上前来同我说话。 “姐姐,是姐姐!”我咬牙纠正,笑得面部神经微微抽搐。 “啊?”一脸错愕地看着我,那小乞儿抬手摸了摸脑袋,笑得有些腼腆。 “这是哪儿?呃,你们丞相叫什么名字?”想了想,我收回狰狞的表情,觉得与捍卫自己的女性尊严相比,还是问些攸关生死的大事比较要紧。 “这里是帝都许昌啊”,小乞儿眨了眨眼睛,“当朝丞相是曹操,曹丞相。” 曹操?我想起了刚刚那张寡情的面孔,历史再不济,曹操两个大字可是如雷贯耳。 再想起刚刚的情形,我忍不住抖了三抖,六十大板果然是便宜我了……看过戏里唱的白脸曹操,那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让我至今想起来都冷汗直流,还有那位大人屠城时的狠厉……当真是位人物。 想起刚刚和那位人物打了个照面,我已经开始汗如雨下,汗流颊背了…… “你很热吗?”小乞儿小心翼翼地凑近我。 我咧了咧嘴,把斜背包收好,扶着墙有些蹒跚地站起身来,“嘿嘿……那个……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日相见也算有缘……有缘……那么告辞了……”这么说,应该没错吧。说着,我便扶着腰一扭一扭地要离开。 曹操啊,许昌啊……我这是掉三国里来了……据说是个乱世来着…… 太平盛世也有人饿死,何况在这乱世?我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一下,就算不想那么远,一日三餐,衣食住行也是当前头等大事啊。 背上火辣辣地疼,我走路走得跟抽风似的。 “姐姐,你要回家吗?”小乞儿追上前来。 “家?”我愣了一下。 “姐姐也没有家吗?”小乞儿拉了拉我的手,“城北有座破屋子没有人住,很多乞儿都住那里的,姐姐一个人身上又有伤,很危险,不如先去那里养伤吧。” 我低头看着小乞儿有些脏污的手,比我的小一些。 “好啊。”我咧嘴笑,有个栖身之所总比餐风露宿要好些。 小乞儿忙点头。 一旁的老乞儿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走。 因为我的关系,一路慢腾腾地走,走到城北的破屋时,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西斜,景色很美。 可是……城北的破屋,果然是破屋,真的很破…… 站在门口,小乞儿扶着我进去。 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是个很大的草棚,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个乞丐,都懒懒散散地各自坐着,见我们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打嗑睡的打嗑睡,抠脚丫子的继续抠脚丫子…… 小乞儿垫了厚厚的干草,扶我趴下。 于是,我穿越后的第一个晚上,便和一堆乞儿同住一个草棚。 草棚四处漏风,在这朗朗的夏夜,倒也舒服得很。 草棚外蛙鸣蝉叫,草棚内鼾声如雷……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小乞儿半坐在我身旁,大概也被那鼾声吵得睡不着。 “裴笑。” “笑姐姐啊”,小乞儿点头。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狗儿。” 狗儿?这算什么名? “几岁了?” “十五。” 我微微有些讶异,侧过头看他,他比我矮半头,面黄肌瘦,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果然是营养不良。 那些乞丐中有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半夜,那孩子饿醒了,女人抱着孩子轻声哄他睡觉。 狗儿一直看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们。 “狗儿也有娘的”,轻轻地,狗儿开口。 我应了一声,仍是闭着眼。 “狗儿的娘是风月楼里的回风姑娘。”狗儿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竟是带了几分骄傲的。 风月楼这名字一听就有够“风月”的。 “笑姐姐有娘么?”沉默半晌,狗儿忽然开口。 我微微一愣,轻笑,“大概……有吧。” “大概?”狗儿看向我。 “嗯,除了孙悟空谁也没本事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啊。” “孙悟空?” “孙悟空啊就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于是,我便开了故事大会。 狗儿听得聚精会神。 ------------ 大肥羊 更新时间:2008-09-12 “狗儿,不好了,你爹爹被风月楼的人打了!”清晨,半睡半醒中,我听到有人大叫。 猛地睁开眼,我抹了一把口水,刚刚我在梦里正对着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大快朵颐,吃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呢。 狗儿咬唇,一下子站起身从草棚里冲了出去。 “嘿嘿,你猜回风姑娘肯跟狗儿他爹回来么?”一旁,有个乞儿笑道。 “哼,会来才怪,谁愿意放着风月楼的锦衣玉食不要,跟个乞丐四处乞讨啊。”一旁,一个衣服又脏又破的女人不屑地轻斥。 “哈哈,你羡慕啊。”旁边一个中年男人大笑起来,咧出一口的大黄牙,他一手轻浮地勾住那女人的肩,“不如学学风月楼的姑娘,让爷痛快痛快如何?” “去去去,伺候男人也得伺候个爷,我犯不着作贱自己伺候你这瘌痢头!”那女人一巴掌拍掉那大黄牙的手,低笑。 “嘿嘿,就那你模样?要能进得了风月楼,还会来当乞丐婆?哈哈……”大黄牙大笑起来,“也就爷我愿意委屈一下……” “要我说,回风姑娘那是风月楼的红牌姑娘,一张红唇千人尝,一双玉臂万人枕,那个销魂啊……也难怪狗儿他爹弄得倾家荡产,女人哪,就是祸水,尤其是那漂亮的女人!”一旁一个瘦老头阴阳怪气地开口。 “嘿嘿,老儿,你又尝过,枕过?说得跟真的似的。”大黄牙咧了咧嘴,仿佛怕别人不知道他的牙黄似的。 瘦老头脸上有些挂不住,忿忿地甩头不语。 “唉,狗儿他爹……这回怕是要被打死了……”昨晚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低低地叹。 “啧啧,为个女人搞到这个地步……” 我猛地站起身,打断了众人的八卦,众人抬头看我,以为我有什么高见。 我把斜挎包挂好,一手拎着羽绒衣,便出了草棚。 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明哲保身,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了。 出了那破屋,门口有一口水井。 我汲了水漱口,看了看井里的倒影,一头长发乱糟糟地披着,再低头看看自己,宽大的黑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都已经破得不能见人,脊背上还因为昨天的六十大板而染了斑斑点点的血迹,汗味与臭味相交,味道岂能用一个恐怖来形容,也难怪没有人觉察我的衣着是否不妥了,因为我现在……真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乞儿…… 不过还好,我善于做那无本的买卖,嘿嘿,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有一技防身果然不赖……某人恬不知耻中…… 哼着小调,我干脆又弯腰沾了些土在脸上抹了抹,便准备开工了。 一路沿着大街闲逛,这许昌倒也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或许因为是帝都的关系,达官贵人倒也不少,只可恨那些官老爷来来去去都躲在轿子里,他们舒坦了,只可怜我半天也找不到人下手。 肚子早早地开始哀嚎,我眼巴巴地看着那诱人的路边摊,却被人一手挥开,还附赠一句:“走走走,看什么看,臭乞丐……” 不甘地磨牙,我只得含恨走开。 远远见对面走来三人,左侧一个发须皆竖的粗鲁汉子,右侧的男子面色白皙,身高九尺,样貌不俗,反观之,当中那位乍一看却是显得有几分平凡,比左侧的高些,右侧的矮些,头戴漆纱笼冠,身着宽袖长袍。 但我的专业眼光岂能有差,肥羊,绝对是头大肥羊! 手开始痒痒,我大步上前,假意一个不留神便撞上了当中的那个男子。 “走路小心些!”那个粗鲁的大汉冲着我吼了一嗓子,吼声如雷。 我忙点头,一脸的怕怕。 “姑娘无需介意,我兄弟并无恶意。”当中那男子微笑开口,声音温润如玉。 姑娘?我微微愣了一下,不简单,还能看出我是这个姑娘!这家伙眼睛挺利索啊,我忙点头,随即匆匆离开。 走到一个拐角处,我笑眯眯地低头看着手里鼓鼓的小包,果然不负我所望啊。 我乐颠颠地点头,随即失望,里面只有一条素绢,拉出来一看,我怔住,白色的素绢上是点点殷红的血迹,看模样应该是一份书信,只可惜那上面的字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它。 背抵着墙,我有些懊恼,以为是头肥羊,结果却遇上个碰不得的主,一分银钱没有到手不说,正常人哪会写血书,八成肯定牵涉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而我……对那秘密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这随时可能要了我的小命…… 侧头,我看向一旁的小面摊,万分惆怅。唉,要是能用这血书换碗面吃该有多好…… 那时的我,尚且不知那血书的来头……它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惊天动地…… 肚子饿得咕咕叫,我低头打开包,剥了一颗巧克力塞进嘴巴里,感受着那浓浓的香味在口腔里化开……唉,巧克力只有十颗,我得省着点吃。 远远地,见刚刚那三人又折返了回来,倒是当中一个男子比较沉得住气,其余两人面色带着焦急。 我微微皱眉,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留着那血书说不定会惹祸上身,不如找个借口归还,说不定还欠我个人情呢。 想罢,将那写了血书的素绢塞回小包内,我便急急地冲着他们奔去。 “公子!公子!”我大叫。 当中那个男子回头,看向我,平静无波的神色间带了一丝探究。 “这个是您掉的吧。”我笑眯眯地将那小包包双手奉上。 下一秒,脖子上一凉,我立刻吓得不敢动弹,一把锋利无比的大刀向凑上了我的脖子。 “你们……干什么?”我吓得连声音都在颤抖,定定地看向那个拿刀的白面男子,满面的肃杀之气,我知道他真的动了杀意。 “你这贼,定是偷了大哥的东西,说!可曾看到什么?”一旁那个黑脸的大汉粗鲁地推我一把,怒吼道。 趁着他那一推,我忙顺势坐倒在地,躲开了那把闪着寒光的大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们怎能如此看轻于我!就算我只是一个小乞儿,也是有尊严的!”我咬牙,一脸忿忿地开口。君子是君子,但却是那梁上的君子。 “哼!”那黑脸大汉冷哼。 我一脸悲愤,直直地向着那大刀扑去,“士可杀不可辱!小乞儿人穷志不短!捡了东西给你们送来,却还平白无故地被你们羞辱,你们干脆杀了我好了!” 眼见着就要撞上刀锋了,那白面的男子却仍旧没有收刀的打算,我心里一悸,盘算着这一计不成,便转身逃跑。 “喂喂!”那个黑脸的大汉见我真往刀口上撞,急了,忙一把扯住我。 疼……我皱眉,当真是个粗鲁的家伙。不过好在他扯住了我,否则这盘戏可就演砸了。 “二弟。”那个站在中间的男子终于开口了,声音温吞吞的,他抬手挡开白面男子手中那把大刀,“勿需大惊小怪,想来姑娘并无恶意。” 我悄悄在心底吁了口气,肚子却不知时机地哀嚎了起来。 “哈哈,这位姑娘真是有趣得紧!”那黑脸大汉大笑起来,“大哥二哥,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吃些东西吧。” 一听有东西可以吃,我立刻双眼放光。 “三弟。”那拿刀的男子眉微皱,似乎是不想与我这来路不明的家伙多打交道。 “无妨,就当谢过姑娘归还失物。”明明相貌并无出彩之处,但中间那男子却总有一种令人挪不开的眼的气势,温润如玉,但眼神却深遂得令我不敢正视。 这究竟是些什么人物? 但一想有东西可以裹腹,我便也没甚骨气地匆匆跟了上去。 ------------ 桃园三兄弟 更新时间:2008-09-12 二楼雅座。 对着一桌的菜肴,我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昨晚的梦境果然成真了啊…… “哈哈,姑娘好不豪爽!”那黑脸的大汉笑得豪迈万分。 趁着嘴巴里塞满了拼命咀嚼的空档,我抬眼觑他,他正撕了好大一块肉塞进嘴里,吃得一点也不比我文雅。 倒是一旁的白面男子还收敛些,不过吃相最文雅的要数那温吞男了,那个吃相,真是令淑女也汗颜。 “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弄得如此落魄呢?”那黑面的大汉好奇,大咧咧问道。 我嘴里塞着肉,愣了一下,忘了咀嚼,就那么包着满嘴的肉,傻兮兮地看着他们。 他们也都停了下来,看着我。 “我……”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我拼命在想该怎么说。 “如此说来,姑娘的服饰倒有些奇异。”那温吞男看着我,缓缓开口,那气势……真不是盖的。 那眼神,分明在怀疑我……呜呜,他在怀疑我……想起刚刚那封血书,我的心凉了半截,偷偷看了那温吞男一眼,那个家伙一脸温和地说什么“就当谢过姑娘归还失物”,请我吃饭……唉,贪吃惹祸……这个家伙八成就是怀疑我,来探我的底了…… 如果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说不定就会被“咔嚓”掉。 我开始抖,虽然很饿,但我还不想因为一顿饭就把小命给吃掉了……那也太昂贵了不是…… “我……从小被爹娘遗弃,收养我的人家嫌我命硬……然后又被遗弃……然后……被卖进青楼……”我满口包着肉,一嘴的油,满面的悲,含糊不清地说着,极力为自己胡诌一个悲戚万分的身世。 “真是过分!”那黑脸的大汉倒是古道热肠,听我这样说,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气得咬牙直发抖,“天下岂有那般狠心的爹娘!” 天下岂有那般狠心的爹娘? 我心里微微一颤,抬头看他。 “三弟,你吓到姑娘了。”温吞男依然一脸的温吞,他缓缓开口。 他那一掌力如千钧,岂止是吓到我……根本是吓坏了酒楼里所有的客人…… 我侧头,看着旁边桌上的一桌客人一脸的恐惧,抖抖缩缩地弓着腰缩着脖子撤离现场,唯恐遭到池鱼之殃……站在门口送客的酒保敢怒不敢言。 “然后呢?姑娘你从青楼里逃了出来?”那黑面大汉坐了下来,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又看向我,殷切问道。 “被赶出来了……”缓缓咽下口中的肉,我慢条斯里的开口。 “噗……”那温吞男和白面男子口中的酒一下子喷出来。 嘿嘿,我自得起来,他们一个冷面一个温吞,我还以为面神经麻痹呢,原来也会有别的表情啊。 “为何?”反倒是那黑面大汉颇为镇定,“莫非姑娘有何妙法?” 我抹了抹嘴,抹了一手的油,“非也,自我上门,青楼生意一落千丈,自然也就留不得我这瘟神了。”见他们一脸怪异,我终于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没听过么?我命硬啊!铁打的的命!哈哈……”说着,我举了举胳膊,作大力士状,“别看我瘦得这么精,昨日我被摔得半死,又挨了六十大板,今日还能活蹦乱跳呢!”吃饱喝足,我生龙活虎,话也多了起来。 “啊?昨日在街头直呼曹操名讳,被打了六十大板的就是姑娘你啊!”那黑面大汉嚷嚷起来,竟是十分高兴地模样,“姑娘好胆量!” 我讪讪地笑,这么快就出名了? “这年头,姑娘都是扭扭捏捏的,难得遇见你这么爽利的,痛快!” 自打听我直呼曹操名讳,被揍了六十大板后,那黑面大汉愈发熟络起来,我不禁开始怀疑……这个家伙,跟曹操有仇么? “这个朋友交得!我姓张,名飞,字益德”,那黑脸的大汉自我介绍还不过瘾,指着一旁的温吞男,又道,“这是我大哥刘备”,复又指向那个白面的男子,“那是我二哥关羽!” 此言一出,桌上静默半晌,温吞男抿唇斜睨了那黑脸大汉一眼,想来是那张飞心直口快,就这么把自己的老底先给泄了…… 本想来探我的底呢,这叫什么来着?偷鸡不成蚀把米…… 等等!关羽? 我瞪大眼睛,看向对面那个一脸冰冷的白面男子,“关……关羽?!关云长?关公?”我大呼一声,满面惊奇。 哦……原来他们竟是桃园三兄弟……(黑线……这个称呼忒怪异……) 纵使我历史烂得非同寻常,只是关公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黑帮电影看多了,那些黑帮大佬每回发誓,那都是对着关公的像发誓啊!义气!这家伙绝对是义气的代名词! 我大呼一声,站起身来,跑到关羽身旁,细细地打量,从头到脚,从左到右,从上到下,里里外外看了个通透…… 眼是丹凤眼,眉是卧蚕眉,真真一个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啊…… 不好,那卧蚕眉皱了起来!(小生:废话,要你被个一身异味,满脸痴呆的花痴流着口水欣赏,你会大呼过瘾吗?) “咦?姑娘识得我家二哥?”张飞一脸惊奇。 “嗯嗯。”我点头,满脸都是见到偶像的花痴状。 “我家二哥如何?”张飞奇道。 “英勇无敌,义字当先!”我张口便道。 关羽微微一愣,终于正眼看我了。 我乐了,正眼看我了不是?嘿嘿,看吧,就算是后世尊为“武圣”的关羽,也爱听好话嘛。 “那姑娘可知道张飞?”眼睛亮亮的,张飞一把扯住我,满面期待。 我抬头看他,就我如今这副尊容和满身的异味,他也敢一手抓着我,实属勇气非常。 见他如此期待地盯着我看,我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呃……力大无穷,勇冠三军……” 张飞面泛红光,直点头,复又抓着我的手,指向刘备,“我大哥呢?我大哥如何?” 我傻笑着看向那个一脸讳莫如深的温吞男,嘴角咧得都快抽筋了……那位大哥可是个难伺候的主…… “儒雅之将,胸怀宽广,有容人之量……”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尽挑些没刺的话来讲。 有容人之量……大人,您就放过小女子吧…… “不知姑娘芳名?”刘备不为所动,只缓缓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唉,那样的眼神,当真叫人毛骨悚然,我浑身一个激凌…… “来而不往非礼也,姑娘不愿告知芳名么?”再度开口,明明声音平静无波,我却心得心惊胆颤。我知道了,他的潜台词是:要活命,就报上名来! “裴笑!”几乎是立正敬礼,我忙告知芳名。 看他们一脸的怪异,我就知道他们又想歪了……又想歪了…… “陪笑?”张飞大叫,随即有些怪异地侧目看了看楼下。 我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向楼下,酒楼对面的大街风景是相当地不错…… 在正对酒楼的地方,不偏不倚有一座宅子,宅子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三个大字,连那字体都仿佛是含着柔,带着媚。 几个香肩半露的女子倚在门前,满面都是勾人的笑。 虽然看不懂那字,但我仍是无师自通,知晓那是什么地方了…… 嘴角微微抽搐,我就知道……他们想歪了…… 无力地按了按额,我无从解释,干脆破罐破摔,随他们臆想去。 “回风!回风!”一声惶然的大叫打断了我的自怨自艾。 回风?好熟悉的名字? 回风?不是狗儿他娘的名字吗? 我下意识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在那座大宅的大门北侧,一个全身褴褛的男子被打得十分凄惨。 “回风!回风……”虽然打得极惨,那男子却一个劲地叫唤。 那个男子……是那个老乞儿,狗儿他爹! “裴姑娘”,刘备拿出一个小钱袋放在桌边,“今日相见也算有缘,这些权当谢过姑娘归还失物。” 我微微一愣,转身,瞟了一眼那小钱袋,心里嘿嘿直乐,钱啊……钱啊……真可爱…… “裴姑娘,这些权当谢过姑娘归还失物……”刘备温温吞吞地看着我,再度开口。 我仍是盯着那钱袋傻乐。 “裴姑娘,这些……”刘备再度开口。 磨了磨牙,我笑眯眯地看向那温吞男,“您好心怜悯小乞儿无衣无食,小乞儿自当感恩思报……下辈子做牛做马,还您大恩……” 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这个家伙不就是要拿银子堵我的嘴嘛!潜台词即为:拿了银子闭上你的嘴,血书一事若再提起,看爷不拧了你的脑袋! “如此甚好。”点头,刘备起身离开。 张飞抱了抱拳,道了声“后会有期”,便和关羽一同离开了。 “对了……”正在我对着那一小钱袋流口水的时候,刘备忽又转过身来。 我忙一把抹去口水,做洗耳恭听状。 平静无波的看了我半晌,他温温吞吞地开口,“买身衣服,洗洗换了吧。”语皆,扬长而去。 留我一人呆愣在原地,半晌,抬起手臂,嗅了嗅,随即做呕吐状。 真是难为他们能跟我同桌吃饭了……果然有容人之量……成大事者啊…… ------------ 风月楼 更新时间:2008-09-12 咽了一口口水,我双手以十分虔诚的姿势从桌上捧起那可爱的小钱袋,乐滋滋地打开,是满满一小袋的钱币,圆形,有方孔,正宗的“孔方兄”啊,正面和背面都有外廓,外廓同文字一样高低,可保钱文不受磨损,上面铸有篆字“五铢”二字,正正宗宗的“五铢钱”啊!什么?好奇我为何识得那两个字?钱啊!这可是钱!能不认识么!如果捧着这个回去现代,那可是古董来着…… “回风!回风……”那样惶然无望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窗外传来。 “不准打我爹爹!不准打我爹爹!”狗儿的声音蓦然响起。 正对着手中的古币发花痴的我回过神,看着窗外狗儿瘦小的身子扑在他爹身上,试图挡住那些拳打脚踢。 “住手。”一个温柔的声音在那样凄惶的惨叫中显得那般的格格不入。 我微微偏头,看到那宅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子,虽算不得绝色倾城,却也是温柔娴静,另有一番韵味,与身旁其他俗艳妖媚之态的女子大相径庭。 “回风……”被揍得满身狼狈的男子躺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女子,奋力想爬起身来。 “我,不喜欢你。”俯视着地上的男子,那被唤作回风的女子浅浅开口,声音很是温柔,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冰冷。 在烈日的暴晒下,躺在地上的乞儿一身的狼狈,豆大的汗珠从额前滚落,他那般卑微地仰视着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子。 “那你为什么……”狗儿他爹微微一愣,喘着气颤抖着声音轻问。 回风微微笑开,她转身,抬头望着那高悬的匾额,“风月楼……风月楼,呵呵,他为了得到我,不惜毁我至此,我却偏偏委身于一个再卑微不过的乞丐”,微微扬起的唇打破了她的温柔娴静,她幽幽地开口,复又回头看那个满面都沾了泥和汗的乞儿,“就算是个最最低贱的妓女,也轮不到他来破处,这样,是不是最大的讽刺?” 他,他是谁? “我的好姑娘,怎么在这里,黄爷等你许久了。”一个体态丰满的女人摇着团扇走了出来,拉了回风便要进宅。 回风扯动了一下唇角,垂下眼帘,娇艳欲滴的红唇上咬下两个清晰的齿痕,“你啊,不要再做不切实际的梦了,那样的梦,醒了,也就罢了,休要再作纠缠……” 狗儿一直呆呆地跪坐在他爹身旁,一动也不动,怔怔地看着回风随那女人进了风月楼。 那老乞儿匍匐在地,颤巍巍地伸手,睁大了眼睛看着回风绝决的背影,口中猛地涌出血来。 狗儿仍是不动。 我吓了一跳,乖乖,要出人命了! 转身,我忙“腾腾腾”地跑下楼。 冲到对面大街,我一把拉起狗儿,“别发呆了,快扶你爹去找大夫去。” 狗儿仍是怔怔地,被我一把扯到一边,眼睛还是死死盯在地上,脏兮兮地脸上看不清是何种表情。 “别瞪了,你瞪着地,它也不会开出花儿来!你爹再不就诊就快挂了!”我一把扶起那老乞儿,嚷嚷道。 “死了,也好。”狗儿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我愣住,随即咬牙,一巴掌赏在他脸上。 狗儿被我打得怔住,抬头看我。 “子不嫌父丑,就算他是乞丐,就算全天下人都嫌弃他,你不能!”看着狗儿,我一字一顿地开口,“你该庆幸,就算你爹是乞丐,就算他只会四处行乞度日,但他……无论日子多苦,都没有把你遗弃!” 狗儿呆呆地看着我,眼睛红红的。 “别发呆了,我不认识路,找医馆要紧,你带路!”我粗声粗气地说着,扶着那已经神智不清的老乞儿。 狗儿没有开口,上前帮忙扶着他爹。 “去去去,臭乞丐。”站在医馆门口,一个山羊胡的家伙挥手,赶苍蝇似的。 “喂,他快死了,你要见死不救吗?”我有些恼火。 “嘿嘿,这年头,像你们这样的臭乞丐,死一个少一个。”山羊胡笑得一脸的恬不知耻。 我磨牙,忍住自己不要用拳头去招呼他那张极度欠揍的脸。 “看诊要钱,抓药也要钱,臭乞丐,钱!懂吗?”山羊胡咧了咧嘴,没剩几颗牙的嘴巴黑洞洞的令人恶心。 狗儿垂着头,不开口。 我气得头脑发热,一把从怀里扯出刚刚刘备给我的那袋钱币,“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把爷扶进去!” 那山羊胡微微一怔,随即一脸怀疑的看着我,“咦?不但是乞丐,还是小偷啊。” 我气极,上前一步,扯住他的山羊胡,“可恶的老东西,竟然见死不救!”,随即转身同狗儿扶着那老乞儿,也不管山羊胡的阻拦,直直地闯进医馆,放在榻上,“今日若他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拆了你的医馆!” 那山羊胡气得浑身发抖,眼看便要发作。 我从斜背包里掏出那把崭新的瑞士刀放在手里把玩,那锋利的刀片闪着寒光,晃得人眼疼。 山羊胡的脸一下子变白了,转身便去替老乞儿看诊。 果然这世道,还是要有些强盗作风。 狗儿始终抿着唇,一声不吭,直直地站在一旁。 “我……我尽力了……”半晌,那山羊胡面色发白,抖抖缩缩地转身,“他……断气了……” “什么?!”我大惊。 狗儿狠狠一颤,仍是没有开口。 老乞儿静静地躺在榻上,一动也不动。 我下意识地看向狗儿,他缓缓上前,俯身背起他爹。 “我……真的尽力了……”那山羊胡煞白着一张老脸,恐惧地盯着我手里的瑞士刀。 我没有理他,收起刀,便跟着狗儿出了医馆。 太阳正烈,狗儿瘦弱的身子背着那样沉重的躯体走了大半个许昌城,然后跌坐在地,一声不吭地坐在最最热闹的大街上,拿了泥块在自己面前写下四个大字,便把他爹放平,然后双膝下跪。 我跟在他身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想干什么? “呃,狗儿,你在干什么?”我蹲在他身旁,问。 他低头,仍是不语。 我低头看着地上那四个大字,唉,文盲的感觉真不是滋味。 随即脑中灵光一闪,我猛地抬头,“这该不是写的……卖身葬父?” 狗儿不出声。 默认了。 天哪,电视里最最恶俗的情节居然在我面前真实上演? “爹流浪了一辈子都没有家……我不想让他连死了都当孤魂野鬼……我要好好葬了他。”半晌,狗儿开口,声音极低。 “你要多少钱?”抿唇,我开口。 “二十钱,给爹买一口薄棺,再找两个人抬着,好好安葬了。” 双手不受控制地,自动自发地探进怀里,我摸了摸那小钱袋,数数,不多不少,二十枚刚刚好。 啊,天意…… 半晌,长长地吁了口气,我将钱币放在狗儿面前,“二十钱”,我忍痛开口。 狗儿抬头,黑亮亮的眼睛愣愣地看着我。 “起来吧。”弯了弯唇,我扶他起来。 在城北的一处荒地上葬了那无名无姓的老乞儿,我站在狗儿身后,看他垂着头,很安静。 太安静了,从开始到现在,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太安静了。 “想哭就哭吧。”我走到他身边跪下,抚了抚他的头,放柔了声音道。 他看着我,惨白的唇被咬出了血痕,却仍是不语。 心里微微一紧,我低头从包里掏出一颗巧克力,剥了糖纸放入他口中。 “甜吗?”我伸手,将他拥入怀中,“想哭就哭吧,不要忍着。” 他身子微微一僵,随即低低地呜咽起来。 “我以为那个女人有不得已的苦衷……原来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低贱的存在……” 我轻拍着他的肩,心里涩涩的,无语。 ------------ 小偷捉小偷 更新时间:2008-09-12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很,我拉着狗儿一路走回风月楼。 狗儿始终默默的,低头随我往前走,也不管我带他去哪里。 “哟,今儿个风水怎么了?怎么那么多的臭乞丐来光顾我们风月楼啊。”门口,一个花冠不整的女子娇笑着掩鼻道。 “叫回风出来。”闻着她身上那一阵刺鼻的香,我不由得皱眉,这个时代的香粉味道还真不是一般的恐怖,和我身上的怪味有得一拼。 “笑话,回风姐姐岂是你说见就见的?”撇唇,那女子不屑道。 “你告诉回风,她儿子的爹被打死了”,我开口,声音有些冷。 听我这样说,那女子似乎怔愣了一下。 “你问回风,儿子她还要不要了?”我开口,随即感觉握着我的那双手微微一紧。 转身,那女子进了风月楼。 不一会儿,回风出来了,依然娴静,但额前的细密的汗珠泄露了她的心思。 “他……死了?”咬了咬唇,她看我,开口。 “嗯。”我点头。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侧头看向我身后的狗儿,回风有些悲切的眼中染了一丝暖意,她开口,声音温柔得如三月春风。 狗儿没有抬头,拉了我的手,转身便要离开。 我一把扯住他,“你不是很希望有娘吗?” “我没有。”他开口,仍是没有抬头,声音很低。 回风的笑意僵在唇边,化作一抹凄凉。 “听话,有娘的孩子会比较幸福。”我双手捧起他的脸,有些意外地没有在他漆黑一片的眼中看一滴泪痕。 “孩子……”回风轻轻抬手,如玉般纤细的柔荑在微微发颤。 狗儿侧头看向那个站在门口的女人,漆黑的眼睛是深不见底的暗,“我没有娘。” “识相点,小子,你想衣食无着,三餐不济地过日子,然后饿死街头吗?”一手将他勾入怀中,状似安慰,我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低语。 狗儿仍是不为所动。 “哼,不管你了。”放开他,我转身便走。 花光了我唯一仅有的二十枚五铢钱,唉,那么拿命拼来的钱我还没有捂热啊……我得好好想想下一顿饭去哪里找。 转身的瞬间,我看回风眼角晶莹的泪痕。 走了几条街,我刻意忽视身后那个一路尾随的身影。 直到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我才停了脚步,转身,狠狠瞪向那个一路跟着我的臭小子。 狗儿似乎没有料到我会突然停下来,吓了一跳,在离我半步的地方急急地站住,差点撞上我。 “别跟着我!”我咬牙。 “我是你的。”狗儿眨了眨漆黑的眼睛,道。 我差点没昏过去,“你……你……”抬手指着他,我连手都在颤抖。 “我是你的。”仿佛是怕我没有听清,狗儿重复。 我绝倒,“我又不是你娘!” “我没有娘。”他开口,平静得很。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我磨牙。 “我是你的。” 好家伙,重复三遍了。 “你买了我,所以我是你的。” “你跟着我,迟早饿死!”我恨恨地开口。 “我会养活你。”看着我,狗儿信誓旦旦。 这个孩子……嘴角抽搐数下,真真是个说不通的木鱼脑袋。 “我不会一辈子都是一个低贱的人,我不会一辈子都讨饭的。”墨一般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狗儿道,“我会赚钱”。 抬手按了按额,我笑得无奈,还真是个有原则的孩子…… 没有再理他,我转身继续在大街上闲逛,步调懒散,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盯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寻找下手的时机。 “喂!看你穿得那么体面,难不成没有钱?”骂骂咧咧的声音随着夏日的暖风传来,带着空气里说不出的闷热。 抬头好奇地看着不远处围了一群人,我微微扬唇,嗯!人多好办事!嘿嘿,越是龙蛇混杂,越是好下手啊。 挤进人群,我神不知鬼不觉从一个一看就是暴发户的肥男人身上摸出一个鼓鼓的荷包。 “你这个小偷!没钱还敢偷拿我的玉佩!”人群里的骂声越发的大了。 我好奇地探头去看,只见一个男子被推倒在地,一身华丽的紫袍染了尘土,说不出的狼狈。 此时,他正讷讷地望着那个骂人的推贩,一脸的无辜。 小偷?我撇了撇唇,居然被当场抓包,这个古代同行简直是丢尽了我的脸。 “我……我没有。”他开口,声音也是讷讷的。 我却猛地浑身一个激凌,这个声音……好耳熟! “六十大板……六十大板……六十大板……”如鬼魅一般恐怖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啊……我的噩梦…… 就是这个声音! 六十大板! 是他!丞相曹操! 我疑惑地挤上前,他不是当朝丞相吗?怎么甘心被一个小摊贩来辱骂? “没有?大家来评评理!我的玉佩本来好好的在摊位上,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尖耳猴腮的小贩咄咄逼人。 “我……”那紫袍的男子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喂,你看他……莫不是傻子吧!”人群里忽然有人高声叫道。 “是啊是啊,看他这副模样,真像个傻子!”大家开始起哄。 “长得这么好看,想不到竟是傻子,可惜了这副好皮囊……”有人不无惋惜地开口。 “傻子……傻子……” “傻子……傻子……哈哈……是傻子……” 那紫袍男子无措地坐在地上,左看看右看看,却是找不到话来反驳。 盯着那张与阿满神似的脸,我心里开始揪痛。 “傻子也不行!敢偷我玉佩,我非剁了你的双手不可!”那小贩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玉佩?多年来的职业习惯让我的眼睛异常利索,只一眼,我便注意到人群里一个鬼鬼祟祟往外挤的身影。 “狗儿!捉住他!”下意识地,我大叫。 狗儿听到我的声音,连愣也没愣一下,直直地便向着我指的那个人扑去。 看不出来狗儿虽然瘦小,力气却挺大,三两下便将那人狠狠压在身下,两个扭打起来。 扭打间,一个通体翠绿的玉佩掉了出来。 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见玉佩露了陷,那偷儿便认命地再不挣扎了。 我弯腰,从地上拾起玉佩,顺手拉起滚了一身泥的狗儿。 多年的职业习惯,我便打量起那玉的成色来,“这也并非什么稀罕物,你开个价吧。”走到那愣住的小贩身旁,我道。 那小贩微微一愣,“十钱。” “顶多也就值三钱。”我嗤之以鼻。 那小贩摇了摇头,苦笑,“看小兄弟衣着褴褛,想不到竟是行家,若是你拿得出三钱,我便卖给你了。” 我伸手探入怀中,掏了三枚钱币出来,当然,那个被我顺手牵羊盗走钱袋的倒霉鬼此时也正凑在人群里,顶着那颗胖乎乎的脑袋看热闹呢。 拿了玉佩,我蹲下身,将那玉佩系在那男子的紫袍上。 “你没有偷东西,这是你清白的证明。” 他抬头愣愣地看着我,眼睛里竟是一片纯澈,全然没了那一日的漠然。 我也是一怔,如果不是因为他一身紫袍,如果不是因为在这个时代,我差点就把他当成阿满了。 “你……认识我?”他看了我半晌,然后开口。 人群竟是开始鼓掌,鼓得我晕呼呼的。 我这算什么?小偷捉小偷? 这么一想,我便开始心虚,下意识地拉了狗儿便跑。 狗儿见我拉着他跑,一直如墨一般黑的眼里露出了一丝欣喜。 跨过那个被打倒在地的小偷同行时,我悄悄低头凑到他耳边,“小偷也要有职业道德,替罪羔羊这种事,不要再做了,不然姑奶奶我见你一回逮你一回,逮你一回揍你一回……” 见那偷儿一脸错愕地盯着我,我心情突然大好,拉着狗儿便跑开。 “等等……我……等等我……”身后,那个令我毛骨悚然的声音大叫起来,然后便……追了过来。 ------------ 拖油瓶二号 更新时间:2008-09-12 “等……等我……” 身后的声音如冤魂附身般越来越近,怎么都甩不掉。 我跑得满头大汗,后面追得不离不弃…… “你!到底想干什么!”眼看他便追了上来,我干脆停下脚步,怒目相视,气喘如牛。此时我,用色厉内荏来形容再恰当不过,那一日的六十大板当真留给我极大的心理阴影。 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个紫袍的男子竟是那一代枭雄曹操,我便已是两脚发软,四肢无力了。 狗儿下意识地挡到我身前。 “你认识我吗?你……认识我吧……”看着我,他开口,小心翼翼的神情。 我眼睛立马脱窗,这跟上回那个赏我六十大板的家伙是同一个人吗? “你不记得我了?”斜睨了他一眼,我试探道。 他摇头,一脸的无辜,低头半晌,又抬看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我讶然。 半秒钟之后,我开始窃喜,都说风水轮流转,原来竟是转得这么快啊,嘿嘿,莫不是老天爷都在帮我报那六十大板之仇?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摸着下巴,我盯着他细细地打量,笑得有些贼兮兮的。 他有些怕怕地后退一步,轻轻点头。 “哈!哈!哈!”我仰天大笑三声,随即阴森森地凑上前,“你可知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他吓了一跳,怯怯地摇头。 “你打了我!你打了我!六十大板,足足六十大板啊!”怨念终于无所顾忌地喷薄而出,我咬牙切齿,面部扭曲。 “会很痛吗?”他看着我,问得小心翼翼极了。 “痛?当然痛!快痛死了!”我大吼。 “对……对不起!”他顿了一下,飞快地道歉。 “说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嘛!”我瞪他。 他被我瞪得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很有求知欲地问,“何为警察?” “警察就是……”我开始苦苦思考这个问题该怎么解释,随即回过神来,“你管我!” “对不起……” “哼!”我小人得志到了极点,“把你衣服脱了”。 “呃?”他错愕地看着我,双手紧紧揪住了衣领。 如今这副模样,我真真是像极了欺压良民的恶霸。 “快啦!如今你全身上下只有这身袍子还值点钱,快剥了给我!你要补偿我!”我嚷嚷。 他低头,默默地脱了外袍,细细地解开那衣袍上我亲手给他系上去的玉佩,然后将外袍递给我。 我毫无同情心地伸手接过,心安理得得很。 身上只剩一件白色的单衣,他低着头看着掌心的玉佩,可怜兮兮的模样。 哼,我才不会良心不安,六十大板啊!那灵与肉的痛楚……直接磨灭了我对于穿越生活的全部梦想,要不是我裴笑耐磨力非比寻常,早被他六十大板给打残打废了。当初他打我的时候也没有见他良心不安,如今我又为何要讲良心! 拉了狗儿,不再理他,我转身便走。 狗儿一句话也没讲,跟了我便走,连多看一眼那个家伙都没有。 “呃,狗儿,我是不是很过分?”走着走着,我决定听听群众的意见。 狗儿很坚定的摇头。 看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又开始心安理得了。 “姐姐不会错,永远不会错,就算姐姐要杀了他,狗儿也会毫不犹豫地替姐姐杀了他。”半晌,狗儿开口。 我的嘴角开始抽搐,这个……怎么听起来有点盲从的味道? 脑海中不自觉地开始浮现那张像极了阿满的脸,我微微皱眉。 “姐姐,你在后悔吗?”狗儿忽然开口。 “后悔什么?”我皱眉。 狗儿没有开口,漆黑的眼睛盯着我看。 我开始冒冷汗,“哼!我才没有后悔!如果我后悔了,现在就响个雷劈了我!”仰头望着晴空万里,我响当当地开口。 轰…… 打雷了。 有乌鸦在我眼前飞过,我的额前开始出现冷汗。 狗儿点头,“姐姐说没有后悔便是没有后悔,姐姐现在要带狗儿去哪里?” 狂汗,什么叫睁眼说瞎话,狗儿算是发挥到了极致。 不管天上乌云密布,我开始思索接下来要干些什么。 只一会儿功夫,大雨便倾盆而下,我忙拉着狗儿避到一旁的屋檐下躲雨。 记得阿满刚来福利院那会儿,天天坐在门口等妈妈来接他,结果有一日下雨,大家都忘了把他带回来,第二天便发了热,那一回他差点死掉。 仰头望了望天,突如其来的大雨洗尽了所有的闷热,我低头,望着手里明紫色的长袍发愣。 “狗儿,我去办点事,你在这里等我。”咬了咬牙,我抬手顶着长袍冲进雨里。 倾盆大雨中,我一路飞奔,天知道我为什么要回去找他,只是阿满病危的模样在我眼前晃动,那张相似的面孔竟是令我放心不下。 回到原地,四下张望着,没有瞧见半个人影,我有些好笑,他好好一个大活人,遇见大雨自然会避雨,我何苦担心他? 正笑着准备回去,却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扯住了我的衣袖。 我微愣,转身,对上一张极漂亮的面孔。 大雨里,他正冲我笑,很孩子气的笑容,只是大雨将他浑身都淋湿了。 “笑什么笑,你牙白啊!”站在大雨里,我没好气地道。 他低着头,一手紧紧揪着我的衣摆。 “下雨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等你。”他轻轻开口。 我绝倒,这小子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你又知道我会回来?”不甘心地,我轻啐。 “嗯”,他点头,“我知道。” “你又知道什么了!”我不服气地吼。 “你的眼睛啊。”他看着我笑,没头没脑地开口。 “我的眼睛怎么了?”眨了眨眼,我磨牙。 “你的眼睛很善良。”他伸手,抚上我的眼睛,修长的指尖带着厚厚的茧,有些粗糙的感觉,痒痒的。 我一掌拍掉他的手,把手里的明紫色长袍丢进他怀里,横眉怒对,“少来拍马屁,袍子还你,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除了你……我谁也不记得了……”他开口,声音委屈得紧。 “奇怪,我什么时候认识你了!” “刚刚。” 我的头皮开始发麻,“拖油瓶”三个大字直直地砸了下来。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穿越不到两天,便捡了两拖油瓶? 苍天啊,我连自己的衣食住行都没有搞定,您老人家这么看得起我……当然,如果您送我一个大金主,我固然没有什么意见…… 可是为什么是拖油瓶啊……啊啊啊…… 轰!猛地一声炸雷。 我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跟老天爷叫嚣了。 ------------ 阿瞒和阿满 更新时间:2008-09-12 “阿……阿嚏!”抬手揉了揉鼻子,我微微抖了下,明明是夏日,我竟是开始有些感觉冷。 “你怎么了?”拖油瓶二号凑上前,有些担忧的模样。 我抬手捧住他的脸,隔着大雨仰头看他,“别动!你晃得我头好晕”,使劲闭了闭眼,我嚷嚷。 “我没动。”他小小声地嘟囔。 “阿满啊……我头晕。”勾着他的脖子,我稳住脚,一脸的难受,“你带我去王阿姨家吧。” “王阿姨?”他一脸的问号。 “嘘!”我伸出食指放在他的唇上,嗯,他的唇软软的,“别那么大声……”我窃窃地笑,“王阿姨啊,是赤脚医生……” “何为赤脚医生?” “笨……游医啊,嘿嘿,没有营业执照的游医……你也知道,我要攒钱给你看脑袋嘛……王阿姨那儿看病便宜……嘘!小声点……会被抓的……”我摇头晃脑地道,奇怪,怎么头重脚轻的。 “你病了。”他看着我,声音淡淡的,眸光竟是有些冷漠。 我微微一愣,晃了晃脑袋,再盯着他看,“奇怪,刚刚你的眼神好奇怪……”天旋地转中,我居然昏倒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我笑得有些无力,“阿满,几点了?” 阿满凑上前,一脸的问号,“什么?” 看着穿着一身白色单衣的阿满,我愣了一下,三魂六魄立刻归了位,“嗬”地叫了一声,我站起身来,随即感觉身上的衣服怪怪的,那布料与肌肤的触感…… 布料与肌肤的触感?!我大惊,低头看时,竟发觉自己身上仅裹着一件明紫色的长袍! “你你你……”我颤抖地伸出手,指着他。 “你被雨淋湿了……”他看着我,竟是笑得一脸的单纯,“所以我帮你脱了衣服来烘干。” “脱?”我咬牙切齿。 “嗯”,他点头,一脸的认真,“可是你的衣服都好奇怪。” 额前暴出一根青筋,我扭头看向被他晾在一旁的“奇怪”的衣服。 我的小可爱内衣……竟然就那么大大方方地被挂在那边! “咦?你的脸怎么那么红?难受吗?难道染了风寒?”他一手捧起我的脸,十分认真地担忧道。 磨牙,我恨恨地盯着他的眼睛,我发誓,如果让我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丁点不纯洁的色彩,我便一脚踹飞他…… 可是……他竟然该死的那么坦然…… 记忆“咻”地一下回到福利院,阿满那个家伙……也干过这般让我恨不得撞墙的蠢事吧…… 左右看看,这里似乎是一间废弃的屋子,他生了火,衣服都被晾在一旁。 “我的包呢!”忽然想起来,我忙道。 “哦,这个吗?”他把手里的包递给我。 我忙接过,打开来看,还好是皮制的,没有渗水。 屋外的雨还未停,天也是暗的。 我只得又悻悻地坐回原来的位置。 他也乖乖坐下,一动也不动,时不时偷偷地瞄我一眼,对上我的目光又飞快地盯着地面。 “喂……那个,你叫什么名字?”终于忍受不了那么诡异的气氛,我妥协,先开了口。 “阿瞒”,他笑,忙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看着他,我皱眉。 他摇头,又恢复了一脸茫然的状态。 “那你还记得什么?”叹气,我道。 “记得我叫阿瞒!”他又笑了起来,飞快地道。 我抬手抚额,“除了你的名字呢?” 继续摇头。 “为什么你只记得名字!”咬牙低吼,我的耐心宣告结束,“你耍我啊!” 他吓了一跳,往后挪了挪,“因为……你刚刚一直在叫我啊……你叫我……阿瞒……” “天哪……你响个雷劈了我吧……”我仰天大呼,这算什么…… 轰! 老天立刻满足了我的请求。 我立刻没骨气地一下子爬到阿瞒身后。 “不怕不怕……”他抬手捂着我的耳朵,轻喃。 我自暴自弃地任由他蹂躏我的耳朵,把头埋在膝盖里,做鸵鸟状。 “我……我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了……”静默了半晌,他小心翼翼地道。 “笑笑”,我有气无力地开口,什么不记得?根本就是不认识好不好! “笑笑?”他的声音有一丝怪异。 我狐疑地抬头看他,“不要告诉我你认识我。” “嗯”,他点头,“我记得这个名字。” 什么叫睁眼说瞎话? 天亮的时候,雨停了,我把阿瞒轰到门外,换回了自己的衣服,那身明紫色的长袍如此招摇…… 招摇?我微微一愣,随即嘴角微微往上弯,嘿嘿,看看这价值不菲的布料,他不是丞相吗?如果……我把失忆的丞相大人送回府去……那么……,嘿嘿,我仿佛已经看到孔方兄在向我招手了…… “阿瞒。”开门,我笑眯眯地道。 “嗯。” “我送你回家吧。”我笑得一脸的垂涎。 他看着我如此笑脸,有些惊吓地后退了一步。 “你知道我家在哪里?”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点头,呵呵,丞相府嘛,满大街随便抓一个人都可以问到。 问明目标,我拉了阿瞒便直奔丞相府。 “我……住在这里?”阿瞒疑惑地看向我。 我点头,望着气派非常的府门就差流口水了,看起来很有钱啊…… 找了个人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便出来了一个留一撇小胡子的家伙。 “大人……”一看到阿瞒,小胡子便一脸见到亲爹的模样,就差没有扑上来抱头痛哭了。 “他是谁?”阿瞒后退一小步,往我身边靠了靠。 “你不认识?”我看了一眼,随即点头,“也难怪,你失忆了嘛,他认识你就成了。” “大人!我是阿九啊!”小胡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可让我们找到你了……” 阿瞒却是躲在我身后,怎么也不肯出来。 “姑娘,谢谢你,谢谢你……”那小胡子感激涕零地从怀里掏了鼓鼓的一袋钱币给我。 “呵呵,举手之劳,举手之劳……”我乐呵呵地收了钱袋,转身欲走。 呀呀呀,收获颇丰啊……还顺手解决掉一个拖油瓶……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笑笑……”身后,阿瞒大叫。 我微微一愣,回头,看他竟是一脸的茫然,“没关系,进去吧,这里是你家啊!”我冲他挥了挥手,附赠笑脸一个。 “笑笑……” 那个阿九开始拉他,阿瞒却是只是叫。 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家,我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人……这么一想,便心安理得了。 哼着小曲,我脚步顿了顿,一脸顺利得近乎于诡异,那个阿九……为什么连身份都不核实一下,便塞了钱给我?还有……堂堂一个丞相大人,为什么会失忆,还流浪街头? 咬唇,我将钱袋塞进怀里,调头回丞相府。 走到府门前的时候,我一下子愣住,满地都是尸首…… 那个阿九,圆瞪着双眼,胳膊被砍断了一只,死不瞑目的样子。 烈日的曝晒下,血的腥味尤其浓重…… “阿瞒!阿瞒!”心里一紧,我大叫起来。 “笑笑……”一个微弱的声音自墙角边传来。 “阿瞒!”我忙大步上前。 他一身的血迹,缩在墙角的阴影里。 “笑笑……”他抬头看我。 “在这里!在这里!阿九说看到他了!”远远地,有脚步声和人声传来。 我忙一把拉了阿瞒飞快地从拐角处离开。 ------------ 逛街 更新时间:2008-09-12 拐了几圈,竟是迷了路,天可怜见,毕竟这是一千八百多年前的陌生时代……眼见零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手心渗出汗来。 “跟我来。”狗儿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此时在我听来,真是如天籁一般。 走了许久,跟着狗儿兜兜转转竟是回到了城北的那间破草屋。 阿瞒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一路低着头,一声也不吭。 站在草屋前,狗儿看了阿瞒一眼,也不说话,只一个人默默地回屋。 我这才吁了一口,几乎是一下子坐倒在地,额前汗流如柱,只顾着喘粗气,这天气,热死了。 歇了一阵,待心跳得没有那么厉害了,我忙又跳起来,看着阿瞒一身的血迹,有些难受,“受伤了?疼不疼?” 他只顾着低头,一句话也不说。 汲了井水上来,我把手浸在井水里,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替阿瞒脱了那件血迹斑斑,早已辨不出原貌的白色单衣,我沾了水轻轻替他将身上脸上的血迹擦去。 烈日下,那一身麦色的肌理令我昨舌,这副身材可比阿满有看头多了。 他仍是低着头,不语。 拿沾了水的碎布条小心翼翼地擦拭过他身上的每一处血痕,唯恐弄痛他的伤口,只是待我将他身上的血迹都擦干净后,我忽然怔住了。 他全身上下,竟是连一处伤痕也没有…… 回想起刚刚那个小胡子惨烈的死状,还有那遍地的尸首……阿瞒身上的血迹,竟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 阿瞒蓦然抬头,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不自觉地,看着他的眼神竟是有些惧意。 那么多人,竟是被他一人…… 他背对着阳光,我被强烈的日光照得眼晕,全然看不清他的此刻神情。 “笑笑,好多血……”轻轻地,他开口,声音有一种寂灭的味道。 我愣住,内疚的感觉油然而生,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上前给了他一个熊抱,“不怕,没事了。” 他下巴抵在我肩上,默默的。 “我饿了。”狗儿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带了一点负气的感觉。 我松开阿瞒,回头看向狗儿,“咦?” “我饿了。”狗儿重复。 “咕噜噜~~” “咕噜噜~~”仿佛是为了说明他多有饿似的,他的肚子开始叫嚣。 我扯了扯嘴角,“饿了干嘛找我?” “昨天为了等姐姐,狗儿在大雨里等了一晚上,然后为了找姐姐,又跑了一个早晨。”狗儿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我,存心要我良心不安。 “嘿嘿”,我开始冒汗,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成我债主了?明明是拖油瓶,为什么还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好!姐姐我请客,给你们一人一套新衣服,再带你们下馆子吃一顿!”摸了摸怀里昨天顺手牵羊的钱袋和今天卖了阿瞒得来的钱,我扯了扯嘴角,豪情万丈地道。 “真的?”狗儿黑黑的小脸儿终于有了一些松动。 点头,我宣布,“比珍珠还真”,随即看了看他那张脏兮兮黑漆漆的脸儿,又道,“不过……先把你那身泥垢洗掉!” 狗儿愣了一下,竟是微微红了脸。 我森森一笑,逼近他,“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是说……我们狗儿是个姑娘?哈哈哈……” 狗儿一脸羞愤地甩头,不理我。 “咦?挺有个性啊”,我笑得龇牙咧嘴,伸出沾了水的手便往他脸上抹。 狗儿咬着唇,竟也不躲开,任由我蹂躏他的脸。 “呃……”我良心发现,感觉这样像极了欺侮弱小,“实在不想洗就算了。” “我是你的,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眼一闭,狗儿说了一句令我哭笑不得的话。 不过,正主儿都发话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待我将狗儿洗干抹净后,我微微傻了眼。 “狗儿……”我盯着狗儿,开口。 “嗯?”狗儿应道。 “你好漂亮。”点头,我郑重地道。 狗儿语塞,含羞带怒地瞪了我一眼,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了可疑的暗红。 “哦!”我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女孩子!你爹爹一定是怕你出门在外吃了亏,所以才让你女扮男装,掩人耳目,对吧!” 狗儿大窘,随即咬牙一把抓起我的手往他的胸口死命地一贴。 我“咦”了一声,顺着他的意摸了摸,摸到一片飞机场,随即见他一脸羞愤欲死的神情,忙了然地点头。 贼兮兮地看了一眼阿瞒,我一把将狗儿勾进怀里,压低了声音,“不用担心那个的,以后长大了自然就有了,放心,以后有什么不懂就来问姐姐”,漂亮的孩子果然惹人疼,我万分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 狗儿的脸开始五颜六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煞是好看。 “好了,走吧”,我拉着狗儿的手,招呼阿瞒,一同逛街去。 许昌的街头还算热闹,一手拉着狗儿,一手拉着阿瞒,在千年之前的时空里轧马路逛街,当真是恍如隔世。 路上有酒肆,简易的小吃摊,还有一些珠宝首饰的店铺。 “狗儿狗儿,你看,那件漂不漂亮?一定适合你!”我指着对面一间衣铺,有一套白色的长裙,上身部分紧身合体,袖口宽大,裙为多折裥裙,裙长曳地。 狗儿看了一眼,白皙的脸立刻涨得通红,“我不是女人。” 我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当然,当然,我们狗儿还是小女生呢”,说着,便拉了他上前试衣。 “姐姐……”狗儿一脸别扭地不肯往前。 我笑眯了眼,“狗儿好乖,不要替姐姐省钱,这些啊,都是有投资报酬的”。 “投资报酬?”狗儿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是啊是啊,我刚刚看到那边有一间房子不是很贵,我可以把它盘下来,然后开了一个糕点铺子,要是狗儿你穿着这一身站在店门口,那还不客似云来……”点头,我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狗儿气结。 “狗儿……”我无限憧憬地望着他。 “随便你。”闷闷地丢下一句,狗儿拿了衣服去试。 “阿瞒,你也来试试这件”,我拿了一件淡色的袍子递给阿瞒,他那一身的明紫太过显眼,如果真有人要致他于死地,那么便该格外小心才是。 阿瞒点头,乖乖去试。 我自己便也选了一件普通的男式长袍去试。 在店主万分不耐的眼光中,我慢悠悠地掏了钱。 一行三人从衣铺里出来,便改头换面,大不相同了。 唯独狗儿,臭着一张脸,不知在使什么小性子。 ------------ 糕点铺子 更新时间:2008-09-12 中午逛完了街,我便说干就干,回头就盘下了那间铺子,捏了捏干瘪的钱袋,我的眉又皱到一起去了。即来之则安之,我一向随遇而安,只是既然得在这个地方待下去,那便得有一片房顶来遮风避雨,一直和一群乞丐躲在那草棚里也不是办法。 狗儿自从我买下这间铺子后,便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姐姐,这个屋子真的是我们的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一脸的无法相信。 我笑着一把拉起他,“嗯,我们的。” 狗儿兴奋得脸颊红红的,开心得很,连之前小小的脾气也不见了。 掌灯时分。 我盘腿坐在榻上,双眉紧皱,死死盯着手上的食谱。 “姐姐,这个屋子真的是我们的了?”狗儿第n次在我面前晃过,重复着问了n遍的问题。 我抬手按了按额,不厌其烦地“嗯”了一声。 我裴笑,基本上坚强勇敢,百折不挠,约等于打不死的蟑螂,而且面面俱到,什么事都一把照……恨只恨,人无完人啊…… “姐姐,你在看什么?”狗儿上前,好奇地看着我。 “看食谱。” “这个花花绿绿的东西叫食谱?”狗儿好奇万分。 “嗯。” “姐姐很会做菜吗?”狗儿看着我,漂亮的眼睛里洋溢着崇拜之情。 额前紧绷的一根筋“啪”地一响,嘴角抽搐数下,我咬牙。 人无完人啊……从小到大,什么苦没吃过? 犹记得那一回,福利院食堂的阿姨不舒服,我作为大姐姐当仁不让,大显身手。 结果……只有阿满捧场,而捧场的后果是……阿满整整腹泄了三天…… 垂头丧气地盯着那令人食指大动的食谱,我好生郁闷啊…… 有气无力地翻过一页,是甜点类,密密麻麻的各种甜点中,有一个被着重用红笔圈了出来,很是醒目。 “胭脂糕?”如此着重地标出来,书的主人应当很喜欢这道糕点吧,我耐着性子继续看,做法比之前的几个显然要简单许多。 “胭脂糕,好动人的名字。”狗儿道。 我抬头,笑,“好听?” “嗯!”狗儿点头。 我回头看向一直默默坐着的阿瞒,“阿瞒,好听吗?” “嗯。”阿瞒乖乖点头。 “好!决定了!我们就卖胭脂糕!”站起身,我豪情万丈。 第二日,买了黍、赤豆、蜜之类的,我便拿着食谱专心致志地开始研究胭脂糕的作法。 “狗儿,尝尝……”我笑眯眯地拿了一块成了形的胭脂糕递到狗儿嘴边。 虽然形象不佳,但狗儿大概是记得初定见面时的臭豆腐,豆腐虽臭,但味道却很棒,所以,他连犹豫一下都不曾,便张口吞了下去。 “如何?”我期待地看着他,问。 狗儿艰难地伸长了脖子咽下去,憋得满面通红。 “如何?” 狗儿看着我,沉重万分地摇头。 我的心立刻凉了半截,“失败乃成功之母!” “嗯!姐姐加油!”听到这般励志的话,狗儿也打起了精神,随即看向一旁的阿瞒,“你也帮帮忙啊,不要一直站着”。 阿瞒点头,极乖的样子。 天黑的时候,我一头的汗,满脸的粉,再度回头,“狗儿阿瞒,来尝尝……” “姐姐……”狗儿一脸的恐惧,“已经吃了几十块了,我吃不下了……” 阿瞒盯着我手里的胭脂糕,一个劲地摇头。 我气馁,两个没良心的。 唉,钱已经因为这间屋子用得所剩无几,难不成……明天我再干回我的老本行?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香喷喷甜滋滋的胭脂糕啊……”一头长发高高束起,我一身血青色的简易男装,站在糕点铺门口,我扯大了嗓门嚷嚷。 认命?我裴笑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 夏日的早晨,太阳还没有开始毒辣,晨风拂过,也算轻爽。 “来看看,胭脂糕啊……” 喊得嗓门都冒烟了,竟是连一个人都没有……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杰作,虽然味道不能保证,但昨天努力了一整天,这外观至少还能入目吧……为何如此不招人待见…… 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扫地的狗儿,我眯起了眼睛。 狗儿打了一个寒颤,狐疑地回看我,“你想干什么,姐姐?” “为何不穿那天我给你买的衣服?”我盯着他,见他一身的灰色布袍。 “我……” “去换。” “姐姐!”狗儿有些恼。 “去换,立刻,马上。”微笑,我咬着牙轻轻开口。 不一会儿,帘子后面便走出一个俏生生的小美人儿,身量娇小,眉目如画,虽然阴沉着一张粉面,却也丝毫不减其姿容。 “来来来……”我一把拉过狗儿,站在我身旁,随即扯开嗓子呼喝起来,“来看看,来看看……胭脂糕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走过路过……”狗儿有样学样,也扯了大嗓门。 我一把拉住他,“闭嘴。” 狗儿狐疑地看着我,“怎么了,姐姐?” “粗人我来做就行了,你只要站在这边”,我笑眯眯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这样微笑……” 狗儿立刻红了脸,僵在原地。 “小姑娘,这胭脂糕怎么卖?”瞧,有顾客上门,只是这顾客问的却不是我,而是嘴角直抽搐的狗儿。 是夜。 “哈哈哈”,对着一桌的孔方兄,我笑得见牙不见眼,“狗儿,这些拿去买些胭脂水粉”,分了几枚钱币出来,我豪爽地推到狗儿面前。 狗儿黑着一张脸,不理我。 “瞧,还使性子,呵呵……”我乐得很,回头看向阿瞒,“别说我偏心眼啊,虽然你供献不大,不过见者有份”,又拨出几枚钱币,我笑眯眯地道。 见我笑,阿瞒也只是笑。 ------------ 再逛风月楼 更新时间:2008-09-12 “好了,今天房间整理过了,有两间卧房,狗儿和我睡大屋,阿瞒睡小屋。”拍了拍桌子,我开始分配房间。 狗儿闻言,一脸的怪异,而阿瞒则是一脸的委屈。 “有异议?”扬眉,我道。 两人同声同气地点头。 “你先说。”指着阿瞒,我道。 “为什么我要一个人睡……”阿瞒委屈道。 我扬眉,“那你想跟狗儿睡,还是想跟我睡?” 阿瞒微微一愣,看了看一身女装的狗儿,又看了看我,低头不语。 “我才不要和你睡。”狗儿看着我开口,声音有些怪异。 “哦?你想跟阿瞒睡?”挑眉看他,我道。 “嗯,可以。”狗儿点头表示同意。 我讶异,忙苦口婆心道,“狗儿,姐姐不反对你恋爱,但是早恋万万要不得……你还小,这种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你……”狗儿一下子涨红了脸,随即闷闷地开口,“随便你。” 于是,分配完毕。 草草用过晚膳,阿瞒一脸落寞地一个人回房,我则拖着别扭的狗儿一起回房。 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我爬上床,见狗儿磨磨蹭蹭地杵在门口,扬眉,“还不睡?” 他仍是低头着,不语。 “好了好了,别闹了,快睡,明天还得开工呢。”我不耐地扬了扬手,也不知他在别扭些什么,便转过身先睡了。 大概白天真的累坏了,我闭了眼便沉沉睡去,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蹑手蹑脚地靠近床边,又蹑手蹑脚地走开。 “娘……娘……”半夜,我被一阵叫声惊醒。 是狗儿的声音。 猛地睁开眼,就着月光,我向声音的来处望去,是狗儿,他睡在一旁的榻上,蜷缩着身子,仿佛虾米一般,口中大喊着,额前满是汗。 “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我……”一声一声,狗儿叫着。 我心里隐隐有些刺痛。 我也习惯蜷着身子睡,因为没有安全感,下意识地便要保护自己,那样蜷着身子,我才能睡得着,小时候在福利院更严重的时候,我都用被子蒙着头睡觉,因为怕黑…… “醒醒,狗儿醒醒……”轻拍他的脸,我摇醒他。 茫茫然地睁开眼,狗儿看着我,眼角竟有泪痕。 “如果当真放心不下,回去吧。”抬手抚去他的泪痕,我轻叹。 “姐姐……不要我了?”他微微一惊,猛地抽气,“连姐姐也不要我了?” 我皱眉,抬手作兰花指状,狠狠一下弹在他脑门上,“脑袋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额前被我弹出一个细小的红印,狗儿却没有呼痛,也没有捂住额头,只一径瞅着我,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是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你不能赶我走。” 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大笑,抬手按在他的头上,狠狠蹂躏他的脑袋,弄得他一头长发乱糟糟的,“哈哈,小女生家,不要胡思乱想,小心以后没人敢娶你。” “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女生!”狗儿大窘,低叫。 “哈哈,不是小女生,是大女生!”我打了大大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你真的不睡床?” 狗儿瞥了一眼被我睡得乱糟糟的床,脸越发的红了,“我睡这儿挺好”,他闷声说着,背过身去。 拍了拍他,我转身爬回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二日醒来,阿瞒还在睡觉,我叫上狗儿一起去市集买些日常用品。 站在风月楼门口,狗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反正顺路,进去看看吧。”转头看向狗儿,我笑眯眯地道。 “不要。” “都已经在门口了。”我弯着唇。 “不要。” “你昨天晚上不是还梦到她……” “不用你管!”狗儿冲我大喊。 我立刻拉长脸,甩袖便走。 “姐姐!”狗儿苍白了脸,立刻上一把抱住我的手臂。 “我不管你了。”没有回头看他,我冷声道。 狗儿咬唇,不语,只是死死抱着我的手臂不松。 “不是不要我管吗?”我作势要甩开他。 “对……对不起……”他开口,声音僵硬极了。 “进不进去?”扬眉,我道。 沉默。 我甩手。 “都听你的!”狗儿忙道,又死死抱住了我的手臂。 唇角上弯,我转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早这样多好,乖了,进去吧。” 狗儿一脸错愕地看着我,“你……” 我笑眯眯地拉着他往风月楼里走,看着狗儿低头,一脸的郁卒的神情,我便好笑,真是别扭的孩子。 往里走了几步,竟见门口拴着一头奇怪的驴子,请注意,我说“驴子”,没有说“毛驴”,因为……这是一头没毛的驴子…… “风月楼不接待女客!”一个穿得姹紫嫣红的女人走上前,仿佛一颗活动圣诞树。 “我们找回风。”拉着狗儿,我道。 “回风姑娘今天不见客!”不耐地挥手,圣诞树道。 “等等!”一个高亢的声音猛地响起。 我回头,见一个胖女人摇着团扇走了过来。 “嫣红,你怎么招呼客人的!”那胖女人以团扇遮面,“这位姑娘别急着走,男人来我们风月楼是为了寻欢作乐,女人也可以在这里赚钱嘛……”说着,她笑了起来,一身肥肉瑟瑟地抖动。 我微微皱眉。 “呀呀呀,这么个美人胚子!”那胖女人眼睛一亮,盯着狗儿直瞧,“你是她姐姐?你缺钱吧,把你妹妹留在这里,我给你二十钱,如何?” 我听到狗儿的牙已经咬得“咯嘣”作响了,呵呵,他快发飙了。 “我找回风,她在哪儿?”没有多废话,我直奔主题。 “你留下你妹妹,我便给你见回风,如何?”那胖女人笑道。 白了她一眼,我有些不耐烦,“我没兴趣卖我妹妹,回风在哪儿?” 胖女人收起团扇,脸一沉。 我吓了一跳,那张如蒲扇一般的脸上挤着两只小眼睛,偏生了一血盆大口,鼻子则呈不规则形状,如此相貌,岂止是吓了一跳,简直是跳了几跳。 “我风月楼是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胖女人怒了。 我闭了闭眼,气沉丹田,“回风!出来!”吼毕,我拉了狗儿便往楼上闯。 “啊?”那胖女人大惊,“别上去!别上去!快拦她们!啊啊啊……” 刚刚在楼下没见着回风,她八成在楼上,我一手拉着狗儿,横冲直撞。 爬上楼,我傻了眼,楼上大大小小几十间屋子,都是一个模样。 一路推开门,引来一叠连声的尖叫,当真是鸡飞狗跳。 拉着狗儿,我再踹开一扇门,随即立刻捂住了狗儿的眼睛……少儿不宜。 房里一片富丽堂皇,一个身披薄纱,几近赤裸的女子坐在一个青衣男子的腿上,情景暧昧到了极点。 “啊!”那女人见房门被踹开,立刻尖叫了起来。 倒是那个男子不慌不忙地转过头,看向我们,波澜不惊。 ------------ 青衣男子 更新时间:2008-09-12 回头见那胖女人已经带了人冲上来,我只得拉着狗儿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冲进了房间。 狗儿警惕地转身关上房门。 “啊啊啊……”那半裸的女人仿佛在表演女高音似的,开始尖叫连连。 “闭嘴!”我狠狠瞪了她一眼。 “啊啊啊……”那女人闭着眼睛,一点没有要闭嘴的意思,倒有愈演愈烈的倾向。 “我说,闭嘴!”从怀中摸出寒光闪闪的瑞士刀,我放在手里危危险险地把玩,磨着牙道。 那女高音立刻乖乖闭了嘴,瞪大双眼,惊恐万分地盯着我手里的刀,泪水扑漱漱地往下流,将“楚楚可怜”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至。 “别怕,没事。”一把将那女人搂入怀中,那青衣男子轻声哄道。 那女人噤若寒蝉地躲在他怀里,一个劲地抖,颤巍巍地如秋风扫落叶。 我白了那青衣男子一眼,这家伙,活脱脱一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典型写照。 见我瞪他,那青衣男子竟是毫不介意地冲我微微一笑。 我倒是一愣,细看他,一袭宽大的青衣穿在他瘦削的身上显得稍稍有些奇怪,却偏偏还有那么几分玉树临风的感觉,眼睛清亮得仿佛可以看透人心一般,此时那眼中正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笑?这种时候他还笑得出来? “你笑什么?不怕我杀了你!”打量着他瘦削的身子板,仿佛一阵风吹过便会倒下似的,我评估一番,在心里下了结论,此人不具威胁性。 他仍是微笑,“姑娘不会杀人。” 我“哼”了一声,用鼻孔示人,表示不屑,不过心里却微微一惊,他说得如此肯定,竟仿佛可以一眼看穿我似的。 “你真是我见过最有风度的嫖客啊”,我扯了扯唇角,大难临头,他还顾着哄女人。 “多谢姑娘夸奖。”他微笑。 我嘴角微微抽搐,却是觉得他有些面熟。 “姐姐,他们在撞门。”狗儿拉了拉我的衣袖,道。 我回头,见门被撞得“砰砰”响。 “把门撞开!”那胖女人在门外大叫。 “嬷嬷……嬷嬷救我……”躲在那青衣男子怀里发抖的女人哭喊,哭得快背过气去了。 “莫怕莫怕……”青衣男子轻抚她的背,复又抬头看我,“姑娘,可有在下帮得上忙的地方?”他开口,彬彬有礼极了。 我眉毛微微抖了一下,这个场景真是怪异,“我知道回风吗?我来找她。”奇异地,我竟是开口。 “回风姑娘啊,在隔壁……”他指了指,笑道。 我抬手按额,开始头痛,这种心情……真是难以言喻。不如我来打个比方好了,考试的时候,59分和0分,哪一个更令你痛心疾首? “勿需担心,回风姑娘就快来了。”他坐在原地,软玉温香抱满怀,老神在在地微笑道。 “你贵姓?”看他一眼,我问。 “嗯?”他微微扬眉,随即又挂上了微笑,“在下郭嘉,郭奉孝。” “铁口直断郭半仙啊你!”我没好气地抢白,事事都说得那么笃定,真真叫人看得郁闷。 青衣男子微微一愣,随即微笑,“姑娘芳名?” 得,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咧了咧嘴,道:“笑笑”,那样一个呕血的名字我才不要公诸于众呢,陪笑…… 他神色略略一僵,清亮的眼里有片刻的恍惚,随即轻轻笑开,“姑娘贵姓?” 我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裴。” “裴笑?”他讶然,随即抿唇,眼里闪动着笑意。 我就知道…… “你叫我笑笑得了。”皱眉,我故作大方的挥手。 “裴儿。”轻轻启唇,他笑得温和。 “嗯?” “我叫你裴儿,可好?” 这回我听明白了,却是感觉怪怪的,裴儿?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样唤过我。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命运同我开了怎样的一个玩笑;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原来曾经有一个和我一样的时空过客在这里出现,并且,她有着和我一样的名,笑笑……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眼前这个苍白而病弱的男子没有叫我笑笑的原因…… 因为,那样一个名字,在他心里划下了太深的烙印…… 唤着那个名字,大概连呼吸都会痛吧…… “嬷嬷,回风在这风月楼替你赚的钱也不少,何苦刁难我的朋友?”回风的声音淡淡地在门外响起。 我讶然,看向那青衣男子,被他说中了。 撞门的声音停了下来,门外的人声渐渐散了去。 “咚咚咚……”有敲门声。 我后退一步,戒备。 那青衣男子却是松手放下怀中的女子,不缓不慢地上前去开门。 门外只有回风一人。 回风对那青衣男子欠了欠身施过礼,便看向我,“姑娘,我的孩子……”她忽然停了口,有些怪异地看向我身后。 狗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语。 “她是……”回风有些犹疑。 “你女儿啊。”我一把拉过狗儿,顺便走出房门,转身体贴地替那青衣男子带上房门,“抱歉打扰了你们的雅兴,你们继续。” “有劳姑娘。”那青衣男子居然颔首冲我微笑。 嘴角抽搐一下,我没有再理会他,转身看向狗儿。 狗儿有些狼狈地瞪了我一眼,脸红到了脖子根。 回风怔了一会,淡淡笑了起来,“有劳姑娘照顾了。”说着,从袖中拿了一只精致的钱袋递给我,“一直没有尽过做娘的责任,他跟着我在这种地方,也只会落人笑柄……” 眉不自觉地皱起,我想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我想告诉她,无论如何,没有孩子希望离开娘亲,就算是再不堪的女人,在她孩子的眼中,永远都是幸福的港湾……我想告诉她,被母亲遗弃,那将是一辈子都抹不掉挥不去的噩梦…… 但看着回风那清淡如水的眸子,我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狗儿的眼睛其实像极了回风,黑白分明,很漂亮,带了三分淡漠,三分倔强,三分孤傲,一分凄然。 ------------ 大乌龙 更新时间:2008-09-12 一直站在一旁默默盯着自己脚尖的狗儿忽然抬手,一把扯过回风手中的钱袋,拉了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的手微微带着寒凉,掌心却是濡湿的汗,我终是没有挣开他的手,任由他拉着我下了楼。 一路下了楼,那胖嬷嬷虎视眈眈,却碍于回风的面子什么都没有说,便放了我们出去。 狗儿一路走得很快,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走。 “不是很想见她吗?”看着他沉默的背影,我开口。 他没有答,却是转身将那袋钱塞在我手里。 “既然不认她,为何拿她的钱?”叹气,我道。 “不拿白不拿,姐姐不是很缺钱么?”抬头看我,他居然笑道。 我捏了捏他的脸,也笑了起来,“是啊,不拿白不拿”,看着他的笑脸,我心里却是有些发紧。 回到糕点铺的时候,门开着,却不见阿瞒的身影。 前前后后找了个遍,也没有找着。 “狗儿,你看着铺子,我去找找看。”说着,我又脚不沾地的出了门。 真是作孽啊,半刻不得闲。 “伍婆婆,见过阿瞒没有?”刚出门,便撞见了住在隔壁的阿婆。 “阿瞒啊?呵呵,他帮我去市集卖小麦了。”阿婆道。 “什么?”我愣了一下。 阿瞒的身份那么危险,万一被什么认出来可就惨了。还有,他还失忆,会不会忘记回来的路?会不会被人欺侮?会不会再被人当小偷? 各种恐怖的幻想都向我张牙舞爪地扑来,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竟然如此丰富…… “阿瞒那小子不错,裴姑娘可要好好把握啊……”阿婆一手扯住我,唠叨,“只是早该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啊……” 我只得干笑,好不容易脱了身,便匆匆往集市赶。 到处都是人,我挤出了一身的汗。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个家伙,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走着走着,却见前面围了一群人。 “真可怜啊。” “是啊,年纪轻轻竟被马车撞死了。” “唉,谁让他为了个玉佩竟然不要命了……” 玉佩?撞死了? 我蓦然停下脚步,脑袋罢工半晌,随即猛地回过神来,咬牙挤进人群。 “阿瞒……阿瞒……”我喉咙一阵阵地发紧,只见地上渗着一滩血,一个男子倒在血泊中,被轧得面目全非…… 阿瞒他…… “阿瞒……”我冲到那尸身旁,哽咽,“阿瞒……你好傻……玉佩丢就丢了……为什么要去捡啊……我错了,我再也不当你是拖油瓶了……你别死啊,阿瞒……阿瞒……以后我再也不欺侮你了……” “相公……相公啊……”一阵比我更凄惨的哭喊声直入云霄。 我愣了一下,回头看向一个体态丰腴的女人正趴在那具尸身上呼天抢地,哭得风云变色,惨绝人寰。 “相公啊……”她哭喊,肺活量十分的惊人。 半晌,她停了下来,也转头,看向我。 “你……是谁?”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我轻声道,有些突兀的样子。 “这句话不该是我问你吗?”柳眉倒竖,那女人站起身来。 “呃?”我缩了缩脖子,看向那地上那具尸体,体型……似乎比阿瞒胖了点……个头……似乎又矮了那么一点…… “你这狐狸精!跟我相公什么关系!”双手叉腰,她拔尖了声音道。 我捂了捂耳朵,开始心虚。 “我就知道这死鬼外面有女人!今天果然老天开了眼,有了报应!”咬牙切齿地,那女人狠狠瞪着地上的被马车轧得面目全非的男人,刚刚伤心欲绝的神情消失得一干二净。 果然……女人嫉妒是最可怕的。 我忙趁着她只顾着指天骂地,没时间注意我的当口,转身悄悄开溜。 “老天有眼啊!”身后,还传来那女人不间歇的怒骂声。 我连忙加快了脚步。 不过想想那男人……真冤,死了还背着一黑锅。 身为罪魁祸首,我心虚极了,只是阿瞒没事,我宽心不少。 走了几步,我忽然看到一个极熟悉的身影……阿瞒? 再抬头,风月楼? 阿瞒在风月楼前干什么?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阿瞒挣扎。 “别嘛,这位公子进来坐嘛……”嗲嗲的声音酥麻入骨,几个香肩半裸的女子拖着阿瞒。 “不成,不成,笑笑会生气的。”阿瞒死命地摇头。 我失笑,这家伙倒是有心啊。 “笑笑是谁?你家夫人?公子莫不是惧内?嘻嘻……不要紧不要紧,夫人不会知道的……”那些女子嘻笑着拉扯。 “我……我没钱……”阿瞒涨红了脸,急道。 “谈那种俗物做甚……公子如此俊俏,叫我们姐妹倒贴也可啊……”那些女子笑声越发的大了。 说着,一个红唇印上阿瞒的脸颊。 “姑……姑娘做什么……”阿瞒惊吓地瞪大眼睛。 “哎呀,这公子真爱说笑,人家自然是喜欢你……”那女子故作娇羞地说着,随即一众女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阿瞒被左推右扯的,连衣带都扯落了,怀里掉出一根银簪子来。 “呀,这是什么?”一女子捡了起来,笑,“可是送予奴家的?” “不是,不是给你们的!”阿瞒急了,忙伸手抢回,“这要给笑笑的。” 众女子皆笑了起来,“夫人如此貌美么,令公子如此惦记?” “那是自然。”阿瞒扬了扬头,十分自得地道。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家伙倒是十分给面子啊,一点不在意我的欺压和剥削。 “笑笑?!”一回头,见我站在原地,阿瞒忙挣脱开那些女子,跑了过来。 “怎么在这儿?”想想刚才的惊魂一刻,我故意黑着脸道。 “我……我……”他低头半晌,忙将手里的银簪子献宝一般拿给我看。 “什么?”我斜睨他一眼。 抬手,他将那银簪插入我鬓发间。 “我买的,送你。”他冲我笑,洁白的牙,纯纯的笑。 “你哪来的钱?”我瞪他。 他微微缩了下脖子,有些怕怕的模样,“阿婆让我帮他卖小麦,还有东街福婶家造房子,我去帮忙搬东西了。” 叹了口气,我低头看他的手,那是一双握剑的手,现在却因为做粗活的关系,手背上有细细的划痕。 “你跑到这里,到现在还不回去,就是这了送我这个?” “嗯。”他老老实实地点头。 “以后不要买这些没用的东西了。”我轻声道,“还有,不要乱跑”。 他点头,有些委屈的模样。 看着他脸颊上那一个红红的唇印,我笑了起来,抬手替他拭去,“还有,谢谢你。” “嗯!”他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笑了起来。 “阿婆的麦子卖完了?” “嗯。” “那我们回家吧。”我拉着他往回走。 “好。”他点头,笑眯眯的。 ------------ 胭脂糕 更新时间:2008-09-12 糕点铺子后面是一个小庭院,此时的我正坐在院子里挥汗如雨地劈柴。 狗儿在打扫卫生,阿瞒就站在我身后,看着我劈柴。 额前一软,我抬头,阿瞒正蹲下身,抬袖替我拭去额前渗出的汗珠。 “嗯嗯,好乖,你先回屋。”心不在焉地说着,我继续和一堆木头奋斗。 他一声不吭地从我手中接过斧头,抬手,轻松地砍下。 “啪”地一声,我与之搏斗了半天的木头便这般轻松地被解决了。 低呼地一声,我不敢置信地摇头,随即抬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再念念有辞地点头。 “好样的,交给你了。”一脸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我抹了一把汗,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 阿瞒笑了起来,眩目的烈日下,他的笑如太阳一般的令人目眩。 搬把小椅子,拿了凉茶,我乐颠颠地坐在树阴下,扇着小扇子,悠哉极了。 阿瞒早把上身的衣服剥了,半系在腰间,认真地完成劈柴大业。 抬斧,砍下。 “啪!”木头四分五裂。 “好!”我十分给面子地捧场。 阿瞒抬头冲我笑。 微微眯起狭长的双目带着笑,狭目薄唇间,几分憨憨的神色淡化了原本无情的五官。 “请问,这里可有胭脂糕卖?”探进头来的,是一个苍白的容颜,和……一张奇怪的驴脸…… “买胭脂糕请到前院”,莫明其妙地眨了眨眼,我答道,随即微微一愣,好面熟。 我皱眉想了半晌,终于豁然开朗。 “丞相大人,你当真不认识这个女子?”掉进猪圈,然后又被狂扁六十大板的悲惨记忆中曾有一句不平之音…… 然后……是风月楼里那个有风度的嫖客! 郭奉孝! 下意识地,我跳了起来,一把将阿瞒藏在身后。 他和阿瞒是敌,是友? 袖子紧了紧,我回头,随即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豆腐上,阿瞒足足比我高出一个头,我什么也没遮住,该看的都看了…… “裴儿?”显然,他也认出我了。 “他是谁?”阿瞒忽然开口。 郭嘉抬头,微笑,“孟德兄,我是奉孝啊。” 我差点没有被自己的口水淹死,这个家伙如此镇定地介绍自己,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敢情他老人家一早就知道他们家丞相在我这儿? 我只能祈求老天,此人是友非敌,不然阿瞒就惨了…… “奉孝?”阿瞒一脸的茫然。 “嗯,我是好人。”郭嘉立刻表明立场。 “笑笑”,阿瞒扯了扯我的袖子,“他是好人。” 我再度无力,他说是就是啊!哪个坏人把那个“坏”字写在脸上了…… “姐姐,中午吃什么?”狗儿走了进来,问。 “胭脂糕。”我头也不回地答。 阿瞒和狗儿立刻僵住,石化。 “什么表情啊你们,天气那么热,卖不掉的胭脂糕不自己吃,难道扔掉那么浪费?”我双手插腰,成圆规状,跋扈至极地道。 “可是姐姐做的胭脂糕……”狗儿嘟囔。 “在下可否留下一同用膳?”郭嘉彬彬有礼开口。 狗儿和阿瞒立刻感激涕零地点头,阿瞒还小声地嘟囔,“我就说他是好人嘛……” 我将牙齿咬得“咯嘣”作响,身后窃窃私语的二人自动消音。 一人一份胭脂糕。 狗儿和阿瞒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一份推到郭嘉面前,摆出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 郭嘉受宠若惊,咬了一口。 下一秒…… “咳咳咳……咳……咳咳……”他低头,咳得面色耳赤,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红晕。 我惊吓不已地看他咳得快断气的模样…… 我该不会成为第一个用食物过失杀人的杀人犯吧? “胭脂糕……不是这么做的。”好不容易,他平静了下来,开口。 “哦?”我拿白眼球瞧他,“你会?”哼哼,这胭脂糕是我从食谱上看来的,这个古人会做才有鬼…… “许久不曾做了。”郭嘉轻轻开口。 厨房。 “蜜的份量要刚刚好,太少则寡淡,太多则太腻,还有赤豆,要制成很细的豆沙,这样入口才会细腻……”郭嘉一边做一边说,俨然是个熟手。 我则是跌破眼镜,自尊心大受打击,随便来一个人厨艺都可以比我好啊…… “不必自卑,其实我也只会这一样”,似乎看穿我心中所想,郭嘉笑了起来。 “哦?”我好奇。 “嗯,以前认识一个很爱吃的朋友,我便千方百计学了这个来。”他笑道。 “是个女子吧。”我凑近了他,一脸八卦。 他微笑。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我摇头晃脑地吟诵着,伸手捏了一颗赤豆放到他眼前,“知道么,赤豆也叫红豆,即相思豆也。” 郭嘉微微一愣,有些复杂地看着我,“果然你和她从同一个地方来啊。” “什么?”我不甚明白。 “没什么。”他摇头,轻笑,“记住啊,这才叫胭脂糕”,他拿了一块成形的胭脂糕放到我唇边。 我张口,咬下。 糯而不粘,甜而不腻,果然好吃。 “孟德似乎十分的信任你”,他冷不丁地开口。 “嗯?”我抬头,“啊,你说阿瞒啊。” “嗯,他先拜托你照顾,宫里有些事情,等我安排好一切便会接他回府。”郭嘉在我耳边轻声道。 我看他,他果然早知道阿瞒在这里。虽然他说说轻松,但我知道“宫里有些事情”,定然是大事情。 “你如何放心我?”我弯起唇,道。 “直觉”,低低地咳了一声,苍白的容颜染了些血色,他笑,“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我不可置否地耸肩。 ------------ 惊变 更新时间:2008-09-12 自那以后,郭嘉便成了我们糕点铺子的常客,常常一坐就是两个时辰,什么也不说,只是对着一碟子胭脂糕发呆。 虽然他眼里看着的是那碟千娇百媚的胭脂糕,但我敢肯定,他心里想的,定是那爱吃胭脂糕的女子。 风月楼那种地方,他也常去,来去潇洒极了。只我常常长吁短叹,为他那副看来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担忧,顺便也认识了他身边那头没毛的怪驴,据称,该驴有一挺拉风的名字,名曰:小毛。 糕点铺子在狗儿不遗余力地牺牲色相之下,生意日渐红火。 狗儿在铺子前招呼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阿瞒在后院劈柴,而我,则悠闲地斜倚着门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小日子过得也算风声水起,幸福美满吧。 我不贪心,真的,一点都不。 拿了凉茶,我良心发现地到后院找阿瞒。 “来喝茶。”站在屋檐下,我笑眯眯地冲阿瞒招手。 阿瞒抬手胡乱抹了一把汗,便放下手里的斧子走向我。 黑亮的长发盘成髻,他赤裸着上身,白色的肌理在阳光下微微泛着红,即使是劈柴,他也一样有着难以言喻的气势。 接过茶碗,他仰头“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探头看劈了一地的柴,我有些心虚地拉他回屋,“进屋歇歇吧。”这么多,如果在现代,该被告上劳动监察部门了,真真一黑心的老板。 他乐呵呵地随我回屋,一点怨言都没有,真是理想的员工,我抬手替他拭汗,他还冲我笑得一脸天真,看得我心花朵朵开。 “放手!我让你放手!”门外,传来狗儿的怒斥声。 我皱了皱眉,唉,又来了。狗儿貌美,虽然因此财源滚滚,但…… 大步流星地走到铺子门口,见一个满脸肥油的老头正涎着一脸的淫笑拉着狗儿的手不放,我扯了扯唇角走上前,大声道,“这是在干什么啊?” 那老儿被我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抬头怒视。 我不着痕迹地将狗儿拉到身后,笑道,“只是小本生意,爷何苦来为难我们呢?” “哼!我家老爷这是看得起你们!”那老儿身旁走狗级的人叫嚣道。 “承蒙爷看得起,这些胭脂糕您拿好,当我们孝敬您的。”我随手拿了一包胭脂糕便塞到那狗腿子的怀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恶,当我是乞丐?!”那老儿发怒了,一把扯过我,作势要发飙。 被卡在他那一身的肥油里,我果然不适合忍气吞声,握了握拳,抑制住恶心,我正便要抬腿踹死那不知好歹的混蛋时,忽然见狗儿猛地扑了上来,死死地压住了那家伙。 “放开我姐姐!混蛋!拿开你的脏手!不准碰我姐姐!”咬牙怒吼着,狗儿一把将碍事的裙摆系在腰上,冲着那一脸淫笑的老儿便是一顿好打。 只可怜那老儿无论怎样都想不通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发起飙来竟是如此的恐怖,只能瞪大了一双金鱼眼,被狗儿揍得鼻青脸肿。 我歪着头,也是一脸的想不通,怎么看都是狗儿比较危险啊,那老头儿对我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来着。 那老头儿被揍得出气多,进气少,眼见便要一命呼呜了,我忙一把拉住狗儿, “好了好了,没事了。” 狗儿这才停了下来,靠着我一个劲儿地喘气。 我爱怜地摸了摸他气得红扑扑的小脸儿,一脸的感动,有这么个贴心的妹妹……真好啊。 “滚!”见那老儿还躺在原地,狗儿龇牙咆哮。 那老儿忙屁滚尿流地跑了。 “唉,淑女,形象啊……”我摇头,痛心疾首地弯腰替他放下裙摆,念叨着。 狗儿额前出现黑线,“我是男人。”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他,随即捧腹大笑,一把将他勾入怀中,狠狠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 嗯,香喷喷,口感不错。我点头,笑得一脸贼兮兮。 狗儿的脸一下子成了煮熟的虾子,红得快冒烟了。 “我也要亲。”不甘被冷落的某人一脸落寞地在后头开口。 我咧笑,抬手摇了摇食指,“男女授受不亲,嘿嘿。” 狗儿满面都是黑线,我兀自笑得开怀。 “走水啦……走水啦……”半夜,我正抱着自制的枕头睡得口水横流之时,忽听得有人高呼。 走水?迷迷糊糊之间,我半睁开眼,一脸浓烟呛来,我猛地咳嗽起来。 糟糕!失火了!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四处都烟,根本辨不清方向,我咬牙,将薄被扔进一旁的水盆里浸湿,然后裹在身上,挡住口鼻,便冲了出去。 “狗儿!阿瞒!……”一边跑,我一边叫,“阿瞒,你在哪儿……狗儿……”明艳艳的火,暗无尽头的黑,那样暗沉而绚烂的色彩令人心生恐惧。 “姐姐!姐姐!”狗儿的声音在火场外面清晰的传来。 “别进来!”眼见他要冲进来,我大叫。 狗儿拿盆汲了水,一盆一盆地来回跑,可是天干物燥,火势冲天而起,又是岂是狗儿那一点小小的力量所能扑灭的…… “阿瞒!阿瞒!你在哪儿!”黑暗里,我四下寻找。 “笑笑……”阿瞒的声音从黑暗的尽头传来。 我忙冲着那个声音跑去,一根燃着火的横木猛地坍塌,我瞪大双眼,眼见着那横梁当空砸下。 身子一轻,我已被抱入怀中。 “不怕,不怕……”是阿瞒的声音。 他一路念叨着冲出了火海。 “姐姐……”狗儿扔下水盆,冲到我身旁,“姐姐……” 我从阿瞒怀中站起身,三人皆灰头土脸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姐姐,房子没了。”狗儿低低地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们的家没有了。” 我咧了咧嘴,一手将他揽在怀里,“房子没了,家还在。” “姐姐?”月色下,狗儿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泛着红。 “呵呵,大不了回去当乞丐好了。”我抚了抚他乱糟糟的头发,弯唇。 “只怕连当乞丐的命都没有了。”冷冷的,一个声音传来。 我心下一惊,回头看时,几十名作黑衣打扮的人正向我们围拢而来。 不是失火,这是纵火! ------------ 生死之间 更新时间:2008-09-12 一手摸到刚刚大火中也没有忘记挂在身上的斜挎包,我翻出刀来。 “我们应该不认识吧。”我干笑着,冷汗直流,他们的目标是谁?是刘备因为上回那封血书来杀我灭口,还是……他们已得知了阿瞒的身份,前来斩草除根? 只是无论哪个理由,现在都是凶险万分,面对几十个黑衣人,我们明显处于弱势,一不留神,便真是呜呼哀哉了。对着这些真正的杀人者,我不能有丝毫的胆怯,一旦露了怯意,便是输了,而输的下场,必死无疑。 “等下我们分开跑,跑得一个是一个。”压低了声音,我开口。 “那我们在哪里会合?”狗儿道。 “不管了,先跑再说。”我回头看了狗儿一眼,不管那些杀手的目标是我还是阿瞒,都跟狗儿无关,他没有理由给我们陪葬。 阿瞒却是悄悄往我手里塞了一个东西,我握住,微微一愣,是那枚银簪,那枚他送给我的银簪,原来刚刚他在火海里没有出去,是替我去寻这个了。 “废话什么,杀了他们!”为首一个大喝一声,那些黑衣人便扑上前来。 “快跑!”我扬声大叫,三个人,三个方向,飞快地跑开。 跑了一阵,我回头,身后却是一个追兵都没有,所有的人都冲着阿瞒去了,他们的目标是阿瞒! 心下一紧,我握紧双拳,手中的银簪刺得我掌心发疼,我折返回去追阿瞒,明明已经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真是不知死活呢。 远远的,见阿瞒一人被围困在中间,腹背受敌。 正欲上前,却被人一把拉住了。 我戒备地回头看,竟是狗儿。 “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走!”我皱眉叫道。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狗儿咬唇看着我道,“你只是想骗我走,对不对?” 我哀叹,“乖,快走。” “你跟我一起走”,他开口,声音有些冷,“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 正说着,一剑横来,竟是被那些黑衣人发现了!我抬手用刀隔开那劈来的剑,后退一步,狠狠一脚踢中他的腹部,趁他尚未回过神,便是一刀刺去,腥甜的血溅了我一脸。 我怔了半晌,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那染了血的瑞士刀,没有时间为自己第一次杀人发表一些什么感慨,那些杀手已冲了上来,我咬牙躲开,再杀。 生平第一次杀人,我连手都在颤抖,从小在街边混大,论打架我也不输谁,剑道柔道跆拳道,我哪道都不会,却也能打得那些男孩子都鼻青脸肿,服我三分。我没有武功,我打架之道只有一个,那就是保住性命。 狗儿不知从哪里夺了剑,瞪着眼睛乱砍一通,看得我胆颤心惊。 不远处,阿瞒神色茫然,也陷入了重重的包围。 “姐姐!”狗儿蓦然大叫。 我回过神时,已觉肩背之处一阵刺骨的疼痛,低头看,一枝羽箭贯穿了我的左肩。 阿瞒似乎被狗儿的叫声吓到,转身看向我,狭长的双眸微微一凛,竟是变得冷冽,茫然之色瞬间消失不见,他持剑而出,眨眼之间,已掠到我身侧,薄唇紧抿,他挥剑而舞,刹那间,漫天血色飞扬。 带着一枝箭像个刺猬一样,行动不便极了,我咬牙将肩上的箭折断,留下已经深深卡在肉里的那一部分,真是痛啊。 阿瞒一路砍杀,杀红了眼睛。 我不自觉地想起那一日我送他回丞相府后所见到的那个满身鲜血的他,没有一点伤痕的他,只留下满地的尸体。 “射箭!”高处,不知是谁一声令下。 密集的箭雨凌空而来,我大惊,再不躲开真要成刺猬了! 拉住阿瞒,只觉脚下一拐,竟是一处斜坡,两人便这样直直的滚落了下去。 “姐姐!”狗儿惊呼。 “快跑!不要回头!狗儿快跑!”我大叫,一路滚落下坡,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黑衣人一路死咬不放,竟是都追了下来。 我稍稍安了些心,狗儿该是安全了。 “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你说过的!”上面,传来狗儿凄厉的疾呼。 双双滚落山涧,掉进水里,连呛了好几口水,我才爬了起来,冷不丁落入一个也是浑身湿透了的怀里。 “阿瞒?”肩上一痛,我龇牙咧嘴地仰头看他。 他也是一身的狼狈,“好多血……”他看着我,满面都是焦急,冷冽的神情消失不见,又变作了那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 我低头,看自己肩上的伤口不断地有血映出来,晕染了我的衣袍,“不怕”,我瑟缩了一下,竟是有些冷。 这似乎是一处谷底,在这炎炎的夏日气候竟是反常的冷。 阿瞒抱着我寻了一处山洞,小心翼翼地将我安放在铺了干草的地上,回头捡了枯枝来用打火石生了火。 我冷得直哆嗦,大概失血过多了,意识竟是有些涣散。 “笑笑,别睡啊。”阿瞒的声音急急地响起,他伸手来替我脱下湿透的外袍。 我睁开眼,见他竟是将我剥得一干二净,不由得羞恼,微微挣扎了一下,却不小心牵扯到肩上的伤口,痛得我额前直冒冷汗。 阿瞒拿他烘干的长袍裹住我,“嘘,不怕,不怕”,他似乎在轻声哄着我,面上带了不太正常的潮红色。 我这才注意到他竟是赤裸着上身,而所有烘干的衣服都被他裹在我身上了。 再这样下去,冻死的会是他,低叹了一口气,我终是开口,“你抱着我吧,我冷。” 闻言,他忙乖乖上前紧紧抱住我。 反正上回在雨中昏倒,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经看了,而且他此时心智不全,应该没有危险。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我安心地说服自己。 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忽觉肩上疼痛,我不由得动了一下,忽然,我感觉自己的腰腹间被什么硌了一下。 感觉到他越来越灼热的体温,我身子一下子僵住,再不敢动弹,我……是不是错估了什么…… “笑笑。”阿瞒开口,声音有些低哑。 “干什么?”我没好气地道。 “我热。” “那是因为你落水受了寒,发烧了。”我白了一眼,道。 “哦。”乖乖地应了一声,他的手动了一下。 我立刻全身汗毛直竖,“不准动。” 他忙定住不动,“怎……怎么了?” “你一动,我肩上的伤口就痛。”我咬牙切齿地道。 “哦。”他忙紧张地点头,再不敢动一下。 山洞外,竟是传来了嗷嗷的狼嚎,我一头的黑线,真是绝佳的配音…… ------------ 归府 更新时间:2008-09-12 阿瞒抱着我,闭着眼睛,许久不动,想来该是睡着了。 借着月色,我看着他那与阿满极度相似的脸庞,有些恍惚,今晚的险境,让我明白了形势有多么的严峻,他不是那福利院的弃儿阿满,他是曹操呢,那威震一方的诸侯,名留青史的枭雄,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有多少人欲夺他性命?倘若真是曹操也就罢了,可如今他这副模样,该怎么样逃开那些在暗处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他项上人头的家伙? 原本闭着的双眼忽然睁开,他不声不响地看着我,我和他靠得极近,明亮的月色下,他狭长的眸中清楚地印出我的模样。 “我睡不着,笑笑……”抱着我,他轻声开口。 我眉毛微微抖了抖,原来一直不曾睡着呢。 “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我……”抿了抿唇,他开口,有些委屈的模样。 “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我轻叹。 “嗯,有时会记得一点,可是再仔细想便头疼。”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头,面露痛苦之色。 这一抬手,原本裹在两人身上的袍子便滑落一角,真真是袒呈相对了。 “对,对不起……”他忙飞快地道歉,小心翼翼地将袍子裹好。 我哀叹,肩上的伤口痛楚得厉害,我被他拥在怀里连动也不能动,如果他真起了邪念,我便真是无语了。 他认真地看着我,漂亮的眸子一眨也不眨,那般的聚精会神,看得我头皮发麻。 “看什么?”抿了抿唇,我开口,打破了奇怪的寂静。 他却不答,只一径看着我,冷不丁地,他柔软的薄唇便落在我的眉心,如蜻蜓点水一般掠过。 我怔住,瞪大眼睛看着眼前那个正一脸微笑的家伙。 “你在干什么?”我磨牙,挤出声音来,敢情这个家伙是扮猪吃老虎啊。 “我喜欢你。”他竟然有胆答非所问。 好样儿的,我点头,气得直冒火,还真敢说! “我不记得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但……我竟会杀人,一刀一刀地砍下,手也不听控制……周围都是血……”他轻声开口,带了些微的颤意,“在丞相府门口也这样……刚刚也这样……我其实很恐惧……很害怕……可是,两次你都回来找我……谢谢你回来找我……”他收紧了手臂,将我抱得紧紧的。 左肩的伤被他收得生生地疼,我痛得咧嘴,最终没有开口,只是无力地抬手轻拍他的肩。 这样阿瞒,留在外面,随时都有可能遇到险境,那些暗杀者如此猖獗,以我的能力,又岂能保证次次护他周全?像今天这般凶险的状况再发生一次,我真的不能保证能活着逃出来,或许,他回去自己的世界,反而安全,那儿至少有郭嘉在。 “阿瞒啊”,我轻声开口,“你想回去吗?” “回哪里?” “你自己的家。” “家里有笑笑吗?” “没有。” 他摇头。 我微微怔住。 天,不知何时亮了。 外面忽然有了吵嚷的人声。 谁?是谁寻来了?那些黑衣人? 我握紧阿满的手,阿瞒忙避开我肩上的伤口替我穿上衣物。 “丞相大人……” “裴儿……裴儿!” “丞相大人……” 那一声裴儿让我回过神来,是郭嘉!我大喜,忙扯了扯阿瞒的衣袖,“快,扶我出去。” “丞相大人!”郭嘉正带着一群人搜山,远远地看着我们,忙跑了过来。 “你可算来了。”我咧了咧嘴,肩上的痛楚愈发的清晰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昨夜,那些黑衣人都没有找着这处地方呢。 “我是郭半仙嘛。”郭嘉微笑。 记起这是在风月楼里戏谑的话,我弯了弯唇,肩上的痛楚却是令我额前冷汗直落。 “孟德兄,你离府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外面太危险,我来接你回府”,转身看向阿瞒,郭嘉道。 “回府?”阿瞒微微一愣,随即一把抱紧我,“不回去。” 我知他是想起昨夜我说的话了,不由得暗叹。 郭嘉看向我,“裴儿的伤再不治,只怕……”,他拖长了嗓音,一脸欲语还休的模样。 阿瞒果然上当,立刻一把抱起我,“快带我去找大夫!” 郭嘉微笑,清亮的眼睛却是微微蒙了一丝暗影,“相府里有最好的大夫。” 阿瞒点头,连一丝犹豫也无,便抱着我随郭嘉走。 一路颠簸,阿瞒抱着我下了马,直奔府门。 “相爷回来了!相爷回来了!”远远的,有门人通报。 一时之间,庭院里站满了大大小小的仆役。 “爹!”一声大叫,我微微怔住,只见一个少年冲了出来。 “爹!”又一个少年冲了出来。 “爹!”再一个少年冲了出来。 “爹!”呃,这个是少女。 阿瞒抱着我,直直地绕过他们,无视他们期望的眼神,“大夫!哪里有大夫!” “相爷。”一个貌美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 “大夫,大夫在哪里?”阿瞒口中反反复复只这一句话。 “快去请大夫。”开口的,是那个美貌的女子,她看向阿瞒怀里动弹不得的我,“相爷,这位是?” 阿瞒没有理会他,只一径在府里横冲直撞。 “相爷,这位姑娘伤得不轻,不如先抱她回房歇息,大夫一会儿便来。”那女子开口,十分温婉的模样。 我总算是听明白了,昨天夜里跟我卿卿我我,还大言不惭说喜欢我的家伙,是个有妇之夫!还是孩子他爹! ------------ 神医 更新时间:2008-09-12 躺在床上,我咬牙,随即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左肩的箭头一下子被拔了出来。 “痛痛痛……痛啊……” 我忍不住放声大叫起来,殷红的血汩汩地往外冒,连麻醉都没有,昨晚没有被那一箭给射死,现在我怕是会活活痛死。 “大夫,她在痛!她在痛!笑笑说她痛!”阿瞒一脸的紧张,也大叫了起来。 “回丞相大人,痛……是难免的。”那大夫慢悠悠,老神在在在道。 闻得此言,我狠狠磨牙,眼放凶光,张口“吭哧”一下,两排尖牙便无言地咬上了那蒙古大夫的手腕。 “痛痛……痛啊……” 这鬼哭狼嚎的声音自然不是我。 我慢悠悠地松口,“人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医者父母心嘛,自然该痛吾痛以及人之痛……” 那大夫傻眼。 郭嘉轻笑起来。 我咧了咧嘴,龇牙示威。 “看来……我救了一只会咬人的小狼崽。”被我的鬼脸吓到,那大夫回过神来摇头晃脑地戏谑道。 我瞪他,偏又动弹不得。 “别瞪了,养养神吧,我可不想救死人砸了自己的招牌”,说着,那大夫利索地在我失血而死之前替我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别担心,华先生医术了得,不碍事的。”郭嘉轻笑着开口。 “华先生?”我扬眉,莫非这个家伙……有点来头? “不好意思,当世神医华佗便是在下……”那大夫扬眉,十分自得地开口。 华……华佗?我张口结舌,那……那个……华佗? 我重新审量眼前这个家伙,心理作遂,竟是觉得他莫名地顺眼起来…… 淡淡的眉眼,平凡的五官,但……平凡间却带了那么几许柔和,眉目间还带着一抹似是而非的出尘……果然高人啊。 “……的师傅。”他闷笑几下,终于憋不住大笑出声,“在下华英雄”。 光荣形象轰然崩塌…… 华……华英雄?我想起了某部电影中的人物,嘴角抽搐几下,我决定无视这个说话大喘气的家伙。 “怎么样?只听这名字便十分的大义凛然吧”,华某对自己的名字十分的得意。 “她怎么样了?”郭嘉忍着笑询问。 “请不要质疑我的医术,那是对我污辱。”义正辞严地,华某道。 郭嘉不开口,只是笑。 收了药箱,华某扬长而去,房间里只剩郭嘉和阿瞒。 “还痛不痛了?”阿瞒上前,坐在床沿上,忧心忡忡地道。 我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你试试就知道了。” “裴儿,你会留在丞相府吗?”郭嘉冷不丁地开口。 我看他一眼,考虑自己要不要留下。 阿瞒倒是满不在乎地模样,轻轻拍了拍我的手,“不想留在这儿不用勉强”。 我看他,微微有些惊奇,他不缠着我了?决定放过我了? “不想留在这儿,我这就带你走。”他冲我点点头。 忍不住闭了闭眼,我就知道…… “你是丞相,要走去哪儿?”我万分无力地道。 “本来打算安排好一切之后再接丞相回府的,只是目前的状况下,孟德兄留在府外会更危险。”郭嘉道,“只是,孟德兄失忆之事,切不可传扬出去,否则……”他微微皱眉。 看他难得如此表情,我便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我离开……”,转头看向一直盯着我伤口瞧的阿瞒,我直觉地不想参入那复杂的事件中。 “我们要去哪儿?”阿瞒兴致勃勃地开口,自动自发地将自己归类为“我们”。 我失笑,知道自己终是扔不下他,不管他是不是当朝丞相,不管他是不是曹操,这样的阿瞒,如白纸一般,这样的阿瞒,令我不大忍心。 “如果我离开,也没有地方去,不如就先留下吧”,我淡淡开口,这倒也是实话,暂时有个栖身之处也可再作打算。 “嗯”,阿瞒点头,“好,留下”。 看着阿瞒,我略略有些失神,我会把他送回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位置,我在想,如果哪天,阿瞒恢复了所有关于曹操的记忆,那么阿瞒,还是原来的阿瞒吗? “既然要留下,便好好听半仙说说要注意的事项吧”,看了一眼郭嘉,我笑道,却不期然地发现他竟然在发呆,怔怔地看着我发呆。 郭嘉微咳一声,回过神来,便开始交待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 我听着听着,便开始犯困,什么时候睡去的也不知道,但我好歹是一伤员,自然无人来扰我。 第二日睁开眼,便看到一张半生不熟的脸,这丞相府里,我熟的只有阿瞒和郭嘉,半生不熟的,便是华英雄了。 张了张口,我结舌,怎么称呼他?英雄?……光是想着我便是一头的黑线了。 “药来了,小狼崽。”他手里端着药碗,正十分大方地坐在我的床沿上。 还记着仇呢,于是我决定不跟这个小肚鸡肠的家伙计较。 仰头一口将那碗黑乎乎,看起来十分黏稠的汤药饮尽,我抹了抹嘴,苦得直吐舌头。 华某看着我,且笑不语,那模样像极了一只狐狸。 我开始不安。 “好喝吗?”半晌,他终于开了尊口,狐一样的眼睛盯着我手里的空碗瞧。 我气闷,药能好喝吗?!但我却偏想与他对着干,“好喝!”我说着豪气干云。 “哦……”他拖长了嗓音,“好喝就成,我本来想告诉你……那碗药是用来外敷,不是用来内服的。” 我傻住半秒,随即回过神来,怒瞪他。 “不过别担心,喝了也不会死人的”,他笑得一脸的和善,“那药方虽然奇特,却也无毒。” “奇特?”有多奇?我开始磨牙。 “呵呵,无非是些虫虫草草的,好像叫做七虫八草膏……”他抬手支着下巴作思考状,“还是……叫作八虫七草膏?” 我的脸已经变成了铁青色,一径狂奔出门,吐了个过瘾。 于是,我知道这个说话大喘气,爱吹牛的家伙还超级无敌的小心眼、爱记仇! 在把胆汁都吐出来之后,我决定对他敬而远之。 ------------ 去与留 更新时间:2008-09-12 夜,微深,阿瞒早早地被我轰了去睡。 坐在铜镜前,我拉开领口,小心翼翼地按了按那伤处,也不觉得痛。虽然觉得那华英雄十分的面目可憎,但不得不说,他的医术果然了得,被他整了几回,伤口竟然开始结痂了。 桌上的烛火摇动了一下,门开了。 我侧头,看到郭嘉站在门口。 “半仙?”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微笑,推门进来。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不用避嫌么?”我偏就看不得他那清淡的笑意,仿佛离了魂的躯壳一般,便闭了眼信口开河。 果然,他微微愣住,微笑变作了苦笑。 我欺身上前,笑得暧昧,“连风月楼都逛得,还怕什么?” 他微微抿唇,替我将领口拉好,“出去走走么?” “好啊”,我点头,连着几日被华英雄公报私仇,关在房内出不得,着实郁闷呢。 月色朗朗,我同他并肩而行,丞相府的后园大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是夜晚,但仍然不减其美景。 一路默默,他比我高出许多,仍是一身宽大的青衣,瘦削的身姿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一般,这个感觉令我皱眉。 “像不像幽会?”我咧了咧嘴,压低了声音窃笑,“私会情郎。” 后园,月色,美男。果然很像…… 郭嘉微微一愣,笑了起来,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只是太瘦了。 “咳咳……”他笑得轻声咳嗽。 我抬手替他拍了拍背,摇头,“你太瘦了,饭吃得好不好?有人虐待?” 他不理会我的胡言乱语,“你当真要留下?”他看着我,轻声开口。 我点头。 “为什么?”他看着我的眼神,竟是带了怜悯。 “因为……这里好吃好喝还有人侍候……不用再吃了上顿想下顿啊……”我笑眯眯。 他看着我,清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那眼神如x光一般,仿佛要将我看透。 “大概放不下阿瞒吧。”叹了口气,我没甚骨气地实话实说。 “是丞相大人。”他纠正我。 我微愣。 “不喜欢这个称呼么?”他淡笑,“我也比较喜欢唤他孟德兄,可是,他是曹操,他有鸿鹄之志,他是丞相大人,是我的主公,或许,还不止于此……”,月色下,郭嘉的神情有几分神往,“他的麾下有那么多将士死忠地跟随他,为他效命,你知道曾经有一个人是如何形容他的么?” “如何形容?”我表示好奇。 “乱世之奸雄,治世之能臣。”他轻轻开口,眉目柔和,清亮的眼底有些淡淡的哀恸。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三国演义里的吧……应该是汝南许劭形容曹操的话,可是,若是许劭说的,郭嘉怎么会那副表情? “胭脂糕姑娘说的?”我扬眉,看他那副难得柔和的神情我便知道了。 郭嘉微微一愣。 我越来越怀疑那胭脂糕姑娘也是穿越过来的了,否则哪能知道这句子,“我很好奇,胭脂糕姑娘是哪位?在哪里?”或许见着她,我便能回去也不一定啊。 “仙去了。”他轻轻开口。 啊?我微微一愣,看来没机会讨教了…… “这样的曹操,你还要留下?”他看着我,微笑。 “你不希望我留下么?”看着他,我弯唇,“或许我留下,对阿……对相爷更好。” “你喜欢他?”郭嘉看着我,没了笑意。 “什么?”我扬眉。 “你喜欢孟德兄?” 我轻笑不答。 “爱,会痛的。”郭嘉浅浅地开口。 “嗯?那又如何?”我看着他冷峻的神情,偷着乐。 “现在的孟德兄不是真正的主公,这一切,都只是失忆后的幻象”,郭嘉看着我,缓缓开口,“或许……他心底深处藏着一个人,而你,刚好跟那个人很像。” 我弯腰低头,肩膀轻轻抖动。 “不要装了”,耳边,是郭嘉清淡的声音。 我抬头,嘴角快咧到耳后,正笑得不知今夕是何夕,“这么聪明干什么?偶尔傻一点才可爱呢”。 “罢了”,他轻叹,“你留下于孟德兄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只是你……” “哈哈哈……”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拜托,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四个孩子的爹啊!” 郭嘉愣住,我似乎看到他满面的黑线。 “你们古人都那么早生孩子么?看阿瞒也才二十多,怎么四个孩子都那么大了?”我忍着笑问。 “古人?”郭嘉扬眉。 我愣住,下意识地捂住口。 郭嘉笑了起来,没了那抹清淡,神采飞扬间,真的很好看。 我看得微微傻住,喃喃道,“再胖点就好了。” “什么?”郭嘉没听清。 “我说,你再胖点,我就要爱上你了。”我大笑。 郭嘉瞪大眼睛,清亮的眼中一片愕然。 “你也不能爱么?”我笑,“为什么?因为胭脂糕姑娘?” 郭嘉垂下眼帘,轻笑,“别调皮了,回去休息吧,伤口才好。” 我无趣地甩了甩袖,这一身衣服是府里丫环拿来换上的,很宽大的袖子,甩起来很有感觉…… “对了,我让你帮我找狗儿,找到狗儿没?” “没有,我吩咐人去找了”,郭嘉道。 我有些失望,转身回房。 “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了,就告诉我吧”,身后,郭嘉的声音浅浅地传来,飘散在风中。 我扬了扬手,回屋。 站在屋外,透过窗户,我好奇地看到了一个女子婀娜的剪影。 什么人在我屋里? 推门进去,我看着那女子。 听到响动,那女子转过身来,神情有些微的不自然。 也是,半夜三更,她在我屋里干什么? 是刚进相府那一日见到的女子,应该是孩子他娘吧,看起来十分的年轻,很漂亮,至少比我漂亮多了。 “裴姑娘”,那女子微笑,“姑娘刚到府上,也没什么准备,我便吩咐下人赶制了几件衣裙,姑娘也需要人服侍,今晚不方便,明日一早姑娘可以在府里看看,府里的丫头们姑娘看中谁都可跟我说。” 是个很温柔的女子,我对她好感度上升。 “你是?”我好奇。 “妾身丁氏”,那女子开口,十分的温婉,“多谢姑娘送相爷回府。” “丁夫人。”我点头,只是看她这副模样,真不像生过四个孩子的。 “夜已深,裴姑娘好生歇息。” 我点头送她出门。 “裴姑娘……”她忽然站住,背对着我。 “嗯?”我疑惑。 “裴姑娘闺名……可是叫笑笑?”她低着头,开口。 “闺名?”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嗯。” “这样啊。”她应了一声,背影有些落寞。 我看着她远去,回头躺到了床上,正舒服地眯眼,随即感觉躺到了一块垫子……温温的……还有心跳…… 猛一扬手,掀开薄被,我傻眼。 “阿瞒!”气沉丹田,我猛地大吼一声。 他费力地睁开眼,嘟囔,“好晚了,笑笑去哪里了?” 我狠狠磨牙,“你为什么会在我床上!” “睡觉啊。”他答得一脸无辜。 “为什么会在我床上睡觉!”我咬牙,控制自己不要掐死他……他可是丞相……杀了他我赔不起。 “我困了……”他揉眼睛。 我快气死,这是在干什么?装可爱?虽然……是有那么一点可爱……可是!他是四个孩子的爹! ------------ 贤妻 更新时间:2008-09-12 “给我出去!”丞相府的上空,徘徊着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 黑色的天幕上,那一轮皎洁的圆月轻轻颤了一下。 于是,以后每逢月圆之夜,便有了一个关于夜猫狼的传说。有人传言,夜猫狼者,出没于月圆之夜,形同夜叉,吼声如雷,以人为食……从此,许昌城内无不奔走相告,提及夜猫狼,竟可止小儿夜啼!嗷嗷…… 此时,夜猫狼……呃,不对,是我,我正狠狠瞪着眼前那个一脸无辜扮可怜的家伙。 抱着枕头,阿瞒一身单衣被我撵出门外。 “笑笑……”阿瞒看着我,很是委屈的模样。 “忘了我说过什么了?”磨牙,我狠狠道。 “男女授受不亲……”他低声道,随即忙又抬头,“可是……可是在山洞里我们不也……” “嗯?”我极度危险地眯眼。 “不也……不也……”那声音愈来愈小,他近乎于嘟囔,“不也睡在一起么……” 我抬头按额,青筋直跳,想起刚刚丁夫人临走时那极度复杂的神情,我便头疼…… 那家伙竟然当着他家夫人的面……那样直白地睡在我的床上! 我的清誉啊! “阿瞒,山洞……”我再度按额,抚平额上的青筋,“在山洞那是不得已,现在已经安全了,你就该回自己的房间,抱着自己的夫人睡!” “可是……他们说,我有好几个夫人……跟哪个睡呢?”他看着我,一脸天真地问。 头上乌鸦乱飞。 吸气……咬牙…… “爱跟哪个便跟哪个,与我何干!”我仰天大吼。 吼完,我转身“砰”地一声便甩上房门,再不理会。 回到床上,我躺平睡觉。 天微亮,我自动起床,这是在福利院养成的好习惯,因为,我有数不完的兼职要做,妙手空空之事,只是为了快速敛财替阿满治病,其他生活杂用,还是要自己辛苦的。 伸了个懒腰,我睁开眼,雅致的房间,古朴的摆设,怔了半晌,才苦笑起来。 阿满……福利院的阿满……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还好吗? 走到门边,我伸手打开房门,蓦然地,一个人顺势倒了进来。 “阿满?”我呆了一下。 他揉了揉眼睛,站起身,冲我笑,“早安。” 我回过神来,“阿瞒啊,你在这里干什么?”看他衣裳不整的,我双手自动自发地替他整了整衣冠,这是在福利院常替阿满做的事。 他只冲我笑。 “我在问你,你坐在我门口干什么?”我白他一眼,道。 “睡觉。”他仍是笑。 我瞪大眼睛,“你不要告诉我,你坐在门口睡了一夜?” “嗯。”他点头。 我皱眉,习惯性地掂起脚尖,抬手顺便将他的脖子拉低,将额抵上他的额,试了试温度,还好没有受寒发烧。 “砰!”铜盆落下的声音。 我回头,见一个婢女,正满脸通红地看着我们。 “奴婢该死……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那婢女一下子跪倒在地,紧张得连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一头的黑线。 “笑笑,她为什么该死?”阿瞒侧头看了看那个婢女,好奇道。 闻言,那婢女面色煞白。 这么害怕?看来阿瞒平日里一定很苛刻。 我忙拉住阿瞒,笑眯眯地抬手招呼她,“别怕别怕,你起来,你来干什么?” “丁夫人……夫人让奴婢来侍候相爷漱洗……说是……说是皇上召见……”那婢女不敢起身,只趴在地上道。 “皇上召见?!”我瞪大双眼,大吼。现在阿瞒这副模样,怎么见?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婢女瑟瑟发抖,一脸快要昏过去的样子。 我哀叹,“对不起,我不是在吼你,你快起来。”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那婢女仍是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我扯了扯阿瞒的袖子,“让她起来。” 阿瞒“咦”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那婢女,“你起来。” 闻言,那婢女奇迹一般快速地站起身,再不敢跪着。 我叹为观止,侧头啧啧有声地打量着阿瞒,让站着别人就不敢跪着,这家伙一定很暴虐……想也知道,当初那六十大板可不是白打的。 “妹妹。”远远地,丁夫人走了过来。 我一头雾水,妹妹?哪门子的妹妹? “妹妹昨晚歇得可好?”丁夫人走上前,微笑道。 妹妹?我咧了咧嘴,这个称呼忒怪异啊,一夜之间无缘无故由裴姑娘变成了妹妹? “还不快些侍候相爷更衣?皇上若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趁着我发愣的当口,丁夫人回头斥责刚刚那个婢女。 “夫人,我……”我忙开口,郭嘉那家伙不来,要让阿瞒见皇帝,我心里实在没底。 “对了,妹妹,这个丫头可还满意,如果满意便送给妹妹了。”丁夫人微笑道,“她叫香雾,原是我房里的,虽然并不十分伶俐,但也知些长短,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家道中落才为婢的,琴棋书画也略懂些,可陪妹妹解解乏。” 香雾?这名字倒也别致,我看向那婢女,刚刚一直低着头瑟瑟发抖,倒没有看清,现在看来竟也十分清秀。 “见过裴姑娘。”香雾上前,低头道。 “刚说你不伶俐呢,还叫裴姑娘?”丁夫人嗔怪,转而看向阿瞒,微笑道,“相爷,听底下人说是妹妹救了相爷回来,如今总也不能让她无缘无份地跟了相爷,妾身选个日子迎了进门如何?” “迎进门,可好?”一板一眼地,阿瞒回头看着我笑。 我头疼极了,偏又遇上这个不知状况还捣乱的,心里一恨,便借着宽大的袖子作掩饰,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以泄私愤。 “夫人,您的帕子掉了……”刚刚还说不够伶俐的香雾弯腰捡起我一时失手掉下的帕子,恭敬道。 夫人? 我嘴角抽搐了几下,“丁夫人,你误会了,还有……香雾姑娘侍候惯了夫人的,我不需要人侍候。” “妹妹,堂堂一个丞相府,若连个婢女都没有,岂不让人笑话了去?……”丁夫人笑得一脸的温婉,劝解。 我一个头两个大,偏又伸手不打笑面人,连翻脸都不能。 “裴儿。”远远地,见郭嘉过来。 我松了一口气,逃也似地跑到他身边,“半仙,你可来了……” “怎么了?”他低头看我。 我悄悄歪嘴,比了比丁夫人,一脸的头疼。 见我如此,他清瘦的脸上添了一丝笑。 郭嘉上前,“丁夫人,在下来接相爷进宫。” 丁夫人点了点头,看向我微笑,“妹妹,他们有正事要办,我们妇道人家便退下吧,正好陪姐姐在府里走动走动,再给你介绍一下府里的几个妹妹,如何?” 啊?我傻眼。还介绍其他妹妹? “笑笑要陪我的。”阿瞒一手拉住我,不满道。 闻言,丁夫人微微皱眉,“相爷,女子岂能抛头露面,这不合礼教。” “不管,笑笑要陪我的。”阿瞒也皱眉。 “既是如此,妾身先行告退。”丁夫人转身退下,再没言语。 看着丁夫人远去的婀娜背影,我挥了一把冷汗,今天终于见识了什么叫做贤妻…… ------------ 皇上召见 更新时间:2008-09-12 “皇上召见,随我进宫吧。”郭嘉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套软甲给我。 看着他手中那与府中侍卫别无二致的软甲,我一头的雾水,“皇上召见的不是阿瞒么?我去干什么?” “你若不去,我怕丞相会闹别扭。”郭嘉笑得有些无奈。 闹别扭的丞相?真是个怪异的词语组合,侧头看了一眼那不知愁为何物的家伙,我认命地接过那件软甲。 “扮作侍卫跟着阿瞒进宫?可是……进宫也可以带侍卫吗?”历史再不济,自古皇帝那绝对的权威,又岂能容许臣下带着侍卫见驾? “没有问题。”郭嘉点头。 我稍稍有些疑惑,却仍是换了装束,随郭嘉与阿瞒坐上了马车。 车轴“吱吱哑哑”地转动,阿瞒坐在对面,聚精会神地盯着我看。 “别看我,好好听半仙讲话。”丢了个白眼给他,我不耐。 “丞相,进宫之后,不要随便讲话,皇上跟你说什么,你都只需点点头,若他问你什么,你便反问一句‘依皇上之见该当如何’就可以了”,郭嘉轻声开口。 “为什么?”阿瞒好奇地反问。 我惊,看向郭嘉,“你还没有跟他讲清楚自己的处境吗?” “现在讲什么丞相都记不起来,而且时间不够。”郭嘉道,“皇上如此急着召见,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我默然,回头看向阿瞒,“说说看,‘依皇上之见该当如何’。” 我不知道郭嘉为何要向皇帝隐瞒阿瞒失忆之事,但我知道,这事一定事关阿瞒的安危,自古有言,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不保吧。我相信郭嘉,相信他会帮着阿瞒。 “依皇上之见该当如何。”阿瞒点头,乖乖重复。 “不对,稍稍有些气势,用反问的语气。”郭嘉摇头。 阿瞒愣了愣,比划了一下,忽然沉下脸,狭眸微眯,“依皇上之见……该当如何?”他轻轻开口,语毕,薄唇习惯性地微扬。 看着他,我怔住,觉得那样的阿瞒陌生极了。 那一日,他骑在马上,我站在马下,他说“六十大板”的时候,便是这副模样呢,令人胆寒。 “笑笑,如何?如何?”拉了拉我的手,阿瞒笑眯眯地道。 我定定地看着他,回不过神来。 “很好,丞相大人做得很好。”郭嘉轻咳一声,赞许道。 马车停了下来,我依郭嘉之言,先行下了马车,与另一名侍卫并排跟在车后步行。 低着头,我随马车前行,入了宫门。 高高的宫墙很是压抑,与我想象的富丽堂皇不太一样,虽然厚重威严,却是压抑得令人连呼吸都感觉困难。 转过几道宫门,郭嘉停下了脚步,一旁有宫人上前领路。 我低着头跟着阿瞒和郭嘉往前走,直至进入大殿,竟也无人将我拦下。 空旷的大殿,诡异的寂静,我垂首静静立于阿瞒身后,不敢抬头。 大殿上坐的,便是皇帝呢。 手握生杀大权的天之骄子,一国之主,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便可令我心存敬畏,不敢造次。 从前只在史书里看到的名词,如今活生生地在我面前出现,真是有些怪异。 “曹丞相,别来无恙?”一个清清浅浅,温温润润的声音终于响起,打破了大殿的死寂。 我握了握拳,才发现自己的掌心竟然沁出汗来,滑腻腻的不大舒服。 我侧目看向阿瞒,他如郭嘉吩咐一般,淡淡点头。 我心里微微一凉,如此这般,算不算大不敬?只是……刚刚那个声音,真的是皇帝的? 在我的印象中,皇帝便该是一脸严肃的老头,更可怕的是,这种老头还是生杀大权,堪比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在五更啊……只是,刚刚的声音,分明很是年轻。 我再一次懊恼不曾好好翻阅历史。 悄悄抬头,我看向大殿之上。 看清楚大殿之上坐着的人时,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那个人……会是皇帝么? 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一身黑底红边的宽袖龙袍,其上绣着欲腾云而出的金龙,本该是不怒而威,但他偏有一张漂亮的脸庞,极深的轮廓,面色略略有些苍白,仿佛常年不见阳光,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长而微卷的眼睫,但那双眼睛总仿佛隔着一层雾气一般,朦朦胧胧,令人看不真切。那样深刻的轮廓却因那一双眼睛而不见一丝的凌厉,温顺如麋鹿一般。 这样的人,真的……会是皇帝么? “丞相,朕听闻你受了伤。”皇上开口,貌似关切。 阿瞒仍是煞有介事地轻轻点头,不露声色的模样。 “那些伤了丞相的人可曾抓住?”皇上开口,“如何惩治他们呢?” “依皇上之见……该当如何?”阿瞒一板一眼地轻问,薄唇微扬。 那雾蒙蒙的眸子微微深了一下,随即恢复常色。 起身,皇帝步下大殿,姿态优雅至极,他缓缓走到阿瞒身旁。 “丞相佩的玉好生奇特。”眼光微转,皇上注意到了阿瞒腰间所佩的碧玉。 我微微僵住,暗自叫糟,那是那一日替阿瞒平反时买下的玉,十分廉价,想不到阿瞒竟然时时佩带着,堂堂一个丞相大人,岂能佩带这样的玉? “笑笑送的。”阿瞒开口,微笑。 这是郭嘉预料之外的台词,我惊出一身冷汗,郭嘉站在一旁,却不好开口。 “笑笑?”皇帝怔了一下。 “嗯。”阿瞒回头便来拉我。 我吓得快厥过去了,忙单膝着地,跪下,“丞相大人有何吩咐?”粗着声,我开口。 阿瞒没了声音。 “陛下,容臣等先行告退。”郭嘉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嗯,退下吧。”皇帝的声音又恢复了那清清浅浅,温温润润的感觉。 我弓着腰起身,如蒙大赦,忙转身随阿瞒和郭嘉一同退下。 感觉到背后的目光,我下意识地回头,随即呆了一下,那双原本是雾蒙蒙的眸子此时却是凌厉得仿佛要将人刺穿一般,而那样的目光,正看着我。 只一瞬,便又恢复了那温润无害的模样,快得几乎令人以为刚刚那是错觉。 我连半刻都不敢再逗留,忙不迭地随着郭嘉离了宫。 ------------ 团子姑娘 更新时间:2008-09-12 “我们没有露出马脚吧……”坐在马车上,我兀自惊魂未定地问。 “没有关系。”郭嘉淡淡开口,清亮的眼睛一直看着窗外。 高人就是高人,高深莫测啊。 那个皇帝临走时的一瞥令我惊魂未定,冷飕飕的感觉直往脖子上窜。 抹了一把冷汗,我暗暗下了决心,那种大人物,以后少见为妙,否则早晚折了我的寿。 “笑笑,那边好热闹!”阿瞒凑到我身边,拉了我的手,指着窗外道。 我咧了咧嘴,实在没有力气再与他玩笑了。 “哇,好多人……”阿瞒继续他的惊叹。 我微微侧目一看,的确有好多人。 “下去走走吧。”阿瞒兴致勃勃地跳下马车。 郭嘉忙也下了马车。 “你们两个……”我抗议,刚刚吓得我的腿还软着呢。 眼见他们走远了,我只得也跳下马车,追上他们。 “公子……您买了我吧……公子……”刚追上他们,便见一个胖胖的女孩正扯着郭嘉的袍子不放。 “姑娘……放手……好好说……”郭嘉要夺回自己的衣摆,奈何力所不及,偏不能如愿。 “买了我吧……公子……”圆呼呼的脸颊鼓鼓的,那女孩就是不撒手,“我爹……我爹他……”说着,那女孩的眼睛里挤出泪珠儿来。 一旁的地上,横躺着一个中年男人,被草席裹着,一动也不动,衣裳褴褛,很是破旧。 “天气那么热,我爹他……”那女孩哭得愈发的厉害了。 我刚要上前,却忽然注意到一只大头苍蝇飞到了那中年男子的脸上,然后……我注意到那具“尸体”的眉毛微微抖了抖…… 扬眉,我抱着胳膊在一旁看好戏。 “公子……”那女孩哭得愈发的大声了,悲悲切切的,白白胖胖的脸上满是泪痕。 郭嘉轻咳起来,努力想要扯回自己的衣摆。 我忍不住偷笑,这才真真是秀才遇到兵呢。 见他咳得脸色有些发白,我终于良心发现,准备上前。 “咦?”有个路过的女人忽然上前,一把扯住那女孩,“你怎么在这里?三个月前你不是已经卖过身葬过父了吗?怎么又在这里?” 那胖女孩微微一愣,十分平静地抹了抹眼泪,“你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女人有些怒了。 “大婶,你认错人了。”斜睨了那一脸白粉的女人,胖女孩冷静地开口。 此言一出,那女人脸都绿了,“死丫头!我哪里像大婶了!我还没有出阁呢!” 我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有趣的丫头,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白白胖胖的,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庞,圆圆的身子…… 圆圆的…… 一个小骗子啊。 郭嘉伸手,将一个小钱袋递到那女孩的面前。 我傻眼,他半仙是当假的么?知道人家是骗子还给钱? 那女孩也愣住了,抬头看向郭嘉。 “我买下你。”郭嘉微笑。 那女孩怔怔地仰头望着郭嘉,没有出声。 “裴儿,你不是缺个丫头么?相府里没有适合你的,就她吧。”郭嘉转头看向我,苍白的脸颊上染了笑意。 我扬眉,骗子和小偷?听起来真不错。 “你叫什么名字?”我开口,看向那个女孩。 “团子。”那胖胖的女孩回答,圆圆的眼睛始终盯着郭嘉。 团子?我咧了咧嘴,果然形象……圆圆的团子。 郭嘉缓缓走到那具“尸体”身旁,丢下一袋钱币,“团子被相府里的人买走了,以后休再纠缠。” 那“尸体”微微抖了一下,僵住了。 “团子,走吧。”一手拉过团子的手,郭嘉转身走向我。 我鼓掌,一旁的阿瞒也跟着我鼓掌。 “英雄救美,嗯嗯。”我点头。 “嗯嗯。”阿瞒也点头。 “团子,这是丞相大人,这是裴姑娘,以后,你便跟着裴姑娘吧。”郭嘉轻声开口,介绍。 团子却只是看着郭嘉,狠狠在红润润的唇上咬了个牙印,终于开口,“公子明明知道……为何还要买下我?” “如果一切安好,不会有人愿意行骗度日”,郭嘉微笑,抬起宽大的袖子拭了拭团子脸上的污痕。 圆圆的眼睛微微一红,团子低头不语。 “走吧,以后你就跟着裴姑娘吧。”郭嘉指了指我。 “我……可不可以只侍候公子?” 郭嘉看向她,弯起清亮的眼睛微笑,“我不需要人侍候的。” “可是……”团子仍旧不放弃。 郭嘉微笑。 “是。”团子立刻在郭嘉温柔的笑靥里弃械投降,乖乖点头。 “好孩子。”郭嘉轻咳一声,摸了摸团子的脑袋。 我哀叹,郭嘉的电力果然百分百啊,又一个惨遭毒手的纯真花朵。 “裴儿,你们上马车,我就不去相府了”,安抚了新收的小丫头,郭嘉转头看向我,“丞相的事,你多多注意些。” 我点头,拉了阿瞒回马车。 “团子,别看了,半仙走远了……”见团子眼巴巴地看着郭嘉的背影,我忍不住开口。 团子回头白了我一眼,拽得很。 我失笑,两面派?活脱脱一个小太妹…… “好好一个姑娘家,穿成什么模样”,打量着我身上的软甲,团子十分不屑,“我只愿意侍候公子,你就省省吧……”说着,便要跳下马车。 我扬眉,“你不是收了钱,答应了你家公子要留在我身边的么?” “哼。”团子用鼻孔回答我。 “留在我身边,可以随时看到你家公子哦?”我弯唇,诱惑道。 果然,胖胖的身子一扭,团子回到我身边坐好。 我笑了起来。 “笑笑,她在用眼睛白你。”阿瞒忽然开口告状。 “没有关系,团子看人的方式比较特别而已。”我忍着笑,答道。 回到丞相府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换了衣服,我留在房里用膳,因为实在不习惯和阿瞒一起面对几个女人妒忌的眼光。 “团子,一起吃吧。”招呼站在一旁的团子,我笑眯眯地道。 团子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不必了,你是主子,我是奴才”,虽然措辞卑微,她的口气可是硬得很。 我耸了耸肩,继续一个人享受。 半晌,我听到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果然,不一会儿,团子已经爬上了桌,开始大快朵颐。 “哼,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一个讥诮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抬头,见一个美人儿正站在门口。 曹操的姬妾之一? “大婶,大白天的你穿着这样吓谁啊?”团子塞了满口的菜,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含糊不清地开口,“我见风月楼的姑娘都比大婶你穿得多……” 我噎了一下,叹为观止地看着团子。 “你……你一个奴才……好大胆……”那美人儿气得浑身发抖。 “你也不见得是个主子吧”,斜睨了那美人儿一眼,团子继续发挥她的毒舌功,“奴才我虽然没见识,但也没见哪个主子穿成您这模样的,顶多就一狐媚子……” 好样儿的,一下子揭了人家的短。 那美人儿腰肢一扭,气得一路哭着跑了。 ------------ 小骗子的本事 更新时间:2008-09-12 眼见那美人儿忿忿地提着曳地的裙摆一路小跑,一时没注意脚下,踩着了自己的裙子,愣是摔倒在地,跌了个四脚朝天。 “哈哈哈……”团子嘴里含着菜,毫无形象地仰头大笑起来,笑得捧着肚子在地上直打滚。 那美人儿狼狈地爬起身,怒气十足地咬了咬牙,转身含恨重重地踩着步子离开。 “慢点,别噎着了。”我斜睨了她一眼,道。 她轻哼一声,全然不理会我。 用了午膳,我百无聊赖地在房里待着,阿瞒大概被他的几位夫人缠住了,难得没有来骚扰我。 我坐在床上,一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银簪子,一边打瞌睡。 一旁的团子趴在桌上打瞌睡,还微微打着鼾。 屋子里一片静悄悄的,除了团子的鼾声。 忽然很想狗儿,不知道他有没有脱离险境,偏偏郭嘉的搜寻连半点结果都没有,我只能干着急。 待在这丞相府里虽然吃好喝好,万事皆好,但以阿瞒的身份和状况,我必定得为这段好日子付出些代价。明知如此,但我偏偏又狠不下心丢下阿瞒不管。 低头,我看向手中的银簪子,很古朴简洁的样式,十分廉价的模样,这样一件首饰,在这尊贵的相府里,简直寒酸得不堪入目,堂堂一个相爷送出这样的东西,也定是令人嗤笑。可是,送我这件首饰的,不是当朝丞相曹操,而是阿瞒。这支簪子,是他花光自己所有的辛苦得来的“积蓄”而买的,虽然并不起眼,却是他倾尽所有。 在这相府里,他所熟悉的人却只剩下我和半仙而已,半仙不住在府里,倘若丢他一个人在这偌大的相府,万一露出些什么马脚……想起那一日将他送回相府,结果遍地尸体的模样,我便不由得一阵发寒。 那一日,他的眼睛,是那般的死寂。 正出神,门忽然“砰”地一下被推开,我微微一惊,抬头。 首先入目的,便是之前摔得一身狼狈的美人儿,她正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刚刚推门的想来便是她。一旁站着丁夫人,那个侍女香雾也在,身后还跟了好多的使唤丫头。 我慢悠悠地回头看了团子一眼,看吧,来兴师问罪了。 只一眼,我的下巴便合不上了,团子不知何时竟然已经低头垂首,站在桌边,一脸听候使唤的模样。 这丫头变脸之快,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裴姑娘。”丁夫人开口,这一回,她没有叫我妹妹。 我站起身,微笑,“丁夫人有事吩咐香雾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登门?”若想要在这相府里平安无事地待着,只怕不能明目张胆地开罪了她们,得罪了女人,后果不堪想象。 “裴姑娘,听闻您的新买的丫头对尹夫人无礼了?”丁夫人微微蹙眉,道。 尹夫人?我看着那仍旧一身狼狈,没有换下脏衣服的美人儿,丁夫人是正妻,虽然曹操姬妾也不少,但能够堂皇地被称为夫人,这女子来头果然不小么?再侧头看了一眼团子,她仍是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好家伙,踢了铁板要我来善后。 “姐姐,不是我说,这府里真该整顿一下了,连个奴才都可以欺侮到主子头上了。”那尹夫人开口,斥道,声音十二万分的冷。 我注意到丁夫人的眉不自觉地微微皱了一下,呵呵,美人儿逾越了,想来这美人儿在丁夫人眼中也不招待见,说不定被团子不幸言中,在丁夫人眼中就一狐媚子而已。 我抿了抿唇,未待丁夫人开口,便扬声道,“团子,还不快来给夫人认罪。”想要我善后?我偏拉你下水。 团子轻轻一颤,随即开始发抖。 “还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来认错!”见她反应奇特,我知她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便顺了她的意,冷了声音,大声斥道。 声音之尖锐刺耳,连丁夫人都微微一怔。 团子咬着唇,眼泪汪汪地走上前,可怜兮兮地跪下。 “还不认错?”我咆哮。 我真的是在咆哮,很尽心尽力地咆哮。 “夫人……奴婢错了……”细如蚊蚋的声音,团子可怜兮兮地开口,那怯意十足的模样,直教人心疼。 我见丁夫人微微缓和的神情,不自觉地弯唇,这丫头的演技一流啊。 “哪里错了!”冷着声,我继续斥责。 “奴婢不该乱说话……”团子仿佛被我吓着了,开始大哭。 “你说了什么?”我扬眉,道。 “奴婢是新来的,不懂府里的规矩,没有认出小夫人……请夫人饶了奴婢吧……”团子哭得满面泪痕,“奴婢见小夫人衣着甚为清凉,便以为……以为是……呜呜……奴婢以为相府里的夫人应是贤良淑德,衣着当如夫人你如此这般……”团子一脸的委屈,哭得好不伤心,“结果小夫人恼了,自己踩到了裙边,摔倒在地……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我暗自偷笑,她唤丁夫人为“夫人”,却叫尹夫人为“小夫人”,一番认错之说更是明褒暗贬,句句称错,却是句句挑不出错,直损尹夫人毫无妇德,衣着不当。偏偏丁夫人又是个极讲究门风的人啊……这丫头,是瞎猫逮到死耗子呢,还是洞查人心的本事已是炉火纯青? 我暗下结论,这个小骗子不简单。 果然,丁夫人的脸色缓和下来,“你起来吧,认了错就算了。” 尹夫人闻言,脸都气绿了,“夫人!她……” “妹妹也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衣着打扮,莫要失了丞相府的脸面才好。”丁夫人淡淡说完,看向我,“即是无事,我便不打扰了。” “夫人走好。”我微笑,看着尹夫人吃鳖的模样。 送了客,团子关上房门,两人寂静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半晌,团子和我互视一眼,她忽然止了笑,哼了一声,转身躺在榻上继续打瞌睡。 我失笑,这个小丫头果然有趣得很。 正笑着,忽然有人敲门。 才躺下去的团子极度不耐地暗咒一声,忙起身换了个笑脸去开门。 门一开,团子便立刻石化了,两个圆圆的眼睛化为心形。 于是,不用看,我便知道门外站的是谁了。 半仙来了。 ------------ 傅粉何郎 更新时间:2008-09-12 “团子,你准备一直杵在那儿么?”轻咳一声,我道。 团子忙让开,笑眯眯地看着郭嘉,“咦?哪来的怪驴子?”一眼注意到郭嘉身后的驴子,她惊讶道。 “我的。”郭嘉微笑。 “啊?”团子眼睛立刻瞪得大大的,连眨都没有眨一下,接下来,她说了一句让我喷血的话,“好可爱的驴子啊!” 什么叫爱鸟及鸟?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回我可算是见识了。 “它叫小毛,是我师傅传给我的唯一的遗物。”郭嘉也一本正经地介绍道。 “啊,小毛,真是好名字。”团子弯起圆圆的眼睛,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驴子,“好特别的名字……” 当然特别,没有毛的驴子叫小毛,这不摆明了笑话人家是秃子嘛。 偏偏那驴子也有些驴脾气,竟是甩开了头。 团子毫不在意,仍然兀自笑得一脸的甜,看得我直汗颜。 “半仙,这个时候来有事么?”我让他进屋,道。 “嗯,刚刚夫人来找你麻烦了?”郭嘉走进屋,道。 我刚要开口,却见他身后还站了一个人,是阿瞒。 想起刚才他的大小老婆一通折腾,我便没有好脸色给他看,“你来干什么?” 阿瞒闻言,垂头丧气地低了头。 “对了,尹夫人什么来头?”见着郭嘉,我正好有疑问。 “尹夫人原是何太后的侄媳妇,后来何进死于董卓之乱……”郭嘉略有些为难地解释道。 “什么?”我讶异,随即鄙视地瞪了阿瞒一眼,“连寡妇都不放过,真有你的,色中恶鬼!” 郭嘉不自然地抬手轻咳一声。 我白了阿瞒一眼,不理会他的一脸无辜。 “呃,你刚进府时,见过的四个孩子中,便有一个是她的儿子,叫何宴”,郭嘉又道。 “何?姓何?”我扬眉。 “嗯……”郭嘉再度看了阿瞒一眼,一脸的为难,“那何宴年纪虽小,却很有些主张,他认为自己的‘何’姓身份高于‘曹’姓,便坚决不肯改姓。” “哦……”我拉长了嗓门,顺便再鄙视地白了阿瞒一眼,“于是我们的曹丞相,曹大人便爱屋及乌,不与人家小孩儿计较,心甘情愿地帮着何家养娃娃……” 郭嘉又咳了起来,面色红得十分的不自然。 “想笑就笑,憋着多么辛苦。”我斜觑了他一眼,咧了咧嘴,道。 郭嘉苦笑。 阿瞒一脸委屈地站在一旁,很是无辜的模样,反倒令我不好意思再拿他来撒气消遣。 “我都不认识她们,我只要笑笑一个。”见我一脸的鄙视,阿瞒忙急急地上前拉了我的手,举起三个指头来发誓。 我呵呵直笑。 “我发誓,此生唯笑笑一人而已,如若违誓,必将……”阿瞒见我不信,咬牙气道。 我微微一怔,上前一步,抬手便捂了他的口,“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唯笑笑一人?他都已经妻妾成群了,这样发誓,不摆明了自己找死么! “我真的……”阿瞒一把拉下我的手,力气大得很。 “好,我知道了。”我无奈叹气。 “明日丞相要按例去军营进行巡视。”郭嘉站在一旁,淡淡开口。 我愣了一下,没了玩笑的心思,这才是他想说的吧。 “丞相失忆之事不宜传开。” “我知道。”我点头,看向门外逗着小毛玩的团子。 可是阿瞒这副模样,又可以骗多久? 看团子依依不舍地送走了郭嘉,顺便,我也将阿瞒踢到书房去练习明日巡视时要说的话。 一转身,我忽然注意到了门角处站了一个少年,与狗儿年纪相仿,是那一日我进府时见过,叫阿瞒爹的。 细细一看,我又疑惑了,莫不是女扮男装的? 他一袭锦绣华丽的袍子,黑发高高梳起,眉目顾盼间尽是风情,特别是那白皙中略略透着红润的肌肤,妩媚极了。 狗儿是漂亮,可眼前这孩子,绝对是妩媚,那倾国倾城祸水型的。 “你叫什么名字?”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我微笑。 他看着我,水眸轻凝,有些傲然的模样,“你是爹的新宠?” 我绝倒,额前暴出一根青筋,但看他弱不禁风的模样,咬牙笑眯眯地摇头,“是朋友。” “哦”,他淡淡地点头。 我笑眯眯地,两只手不受控制地爬上他粉嘟嘟的脸捏了捏。 “你……你干什么!”他大窘,傲慢的模样消失得无隐无踪,只红着脸大叫,挣扎。 “想不到这个地方也会有这么好的粉啊,擦了都看不出来。”我继续蹂躏他的脸,一脸的羡慕,“介绍一下啊,我也去买”。 他一子涨红了脸,大怒,“谁会像你们女人一样!” 啊? 我愣了半晌,下意识地按了按他的胸,一片平坦。 他的脸早就红到耳根,红扑扑的,煞是好看。 “哪有这么不知羞的女人!”他怒道。 我叹息摇头,这么好的妩媚风情……可惜啊。 “哼,嫉妒?”他眼角一挑,斜睨我一眼。 我哑然。 “也对,像你这样其貌不扬的女人,自然是该好好检讨嫉妒的。”他虽然年少,却是与我差不多高,此时,正傲慢地用鼻孔看我。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有些发愣。 “没有半点女人的样子,若我是你,早就羞愧而死,说不定下一世还能生出些好相貌来。”他有些恶劣地看着我,扬起红润润的唇。 我一时没忍住,愣是“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这个家伙,原来是个自恋狂啊,哈,虽然他倒是有些自恋的资本。 见我笑,他倒是愣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我笑道。 “何宴。”他下意识地回答我,随即懊恼地咬了咬唇。 何宴?尹夫人的儿子? 我扬眉,原来如此。我绕着他走了一圈,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啊,曹操的假子,以貌美而闻名于历史,人称“傅粉何郎”。 “你看什么?!做女人做成你这样不如去撞墙!”何宴恼羞成怒。 我不以为忤,“小美人,话说积点口德比较好。” “你……你你……你叫我什么!”他大惊,气得连话也说不顺了。 我乐呵呵地盯着他看,真是养眼啊。 他大羞,气得拂袖而去,半刻不敢停留。 ------------ 齐人非福 更新时间:2008-09-12 傍晚时分,西方残阳如血,我静静坐在房里,手里捏着快要融化的巧克力,唉,还剩一颗了。 “那是什么?”团子难得上前,盯着我手里的巧克力,表示好奇。 我抬头看她一眼,伸手递到她面前,扬唇,“毒药,要吃么?” 团子白了我一眼,劈手夺过,抬手便塞进了嘴巴里。 “你……”,我傻眼,愣愣地看着她把我唯一仅剩的一颗巧克力消灭了,“你就不怕毒死!”我磨牙豁豁。 仰头,团子透过窗户望着屋外如血的残阳,圆圆的眼睛里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哀伤。 “死了,多好。”轻轻地,她开口。 我怔住。 “死了,便可以什么都不管了呢。”转头,团子看着我,幽幽地开口,白白胖胖的脸庞在夕阳下幻出一个黯淡的剪影。 我愣愣地看着她,微微皱眉。 “还有没有?” “呃?”我脑袋有些转不过弯,傻傻地看着前一刻还忧伤不已的脸庞冲我挤眉弄眼。 “太好吃了!还有没有?还有没有?被毒死也甘心啊……”团子大笑起来。 “呃?”我继续发愣。 “笨女人。”团子嗤之以鼻,随即龇牙咧嘴地凑近我,“有没有被我感动?有没有?” 我回过神来,瞪她,差点忘了这是她的老本行! 团子嚣张地大笑。 我斜眼看她,不语。 团子么……是个有意思的孩子呢。 想起明日还要陪阿瞒巡视军营,不禁头痛,再没心思与她作口舌之争,我漱洗了便早早睡下。 翻来覆去好久,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笑笑!笑笑!”突然,门外一叠连声的大喊,阿瞒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便一头扎进了我的被窝,把我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点睡意打得无影无踪。 “阿瞒!”我怒吼,“你给我出来!” 某人躲进被窝里,一动也不动。 狠狠磨牙,我的耐心宣告用尽,“出来!” 微微一动,被窝里探出半个头来。 眯眼,我狠狠瞪他,“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睡觉。” 真好,答得干净利落,简单明了。 “这是我的床!”抿唇,我压抑住满腔的怒火。 “我想和你一起睡。”眨了眨眼,阿瞒满面无辜地道。 “不是说好回府之后,你和你那群夫人一起睡吗?”我万分无力地道。 “我病了……”他开口,声音软软的。 病了?我微微一怔,忙抬手去探他的额,这才发现他满面潮红,的确有些烫人。 “怎么会这样?”我皱眉。 “我挑了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女人……在那个女人房里睡……结果,她好可怕……”阿瞒开口,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 “嗯?”我一头雾水。 “她……她脱我衣服……”阿瞒低头,小声地开口,一脸的怕怕。 “啊?”我愕然。 “嗯!”阿瞒一脸的控诉,“她还对我动手动脚!” “呃……”,嘴角抽搐了一下,我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我发烧了……”他低头,讷讷地道。 发烧?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我愣了半晌,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那一日在山洞里…… “我热。” “那是因为你落水受了寒,发烧了。” “哦。” 这……算不算误导? 如果被他的夫人们知道……会不会联手劈了我? 眉头跳了几跳,看着他满面潮红,我该不该建议他去冲个冷水澡?降降温?可是……嘿嘿,我有些不道德地偷笑,原来有一群如狼似虎的姬妾也并非好事啊……齐人非福也…… “笑笑……”他轻声呢喃。 “干什么?”没好气地,我道。 “我……”他慢慢靠近我。 “嗯?”我愣了愣,随即警铃大作,“别靠近我!要灭火找你夫人去!”开玩笑,那一堆女人费尽心机地撩拨他,好不容易有点成果……凭什么要我来灭火! “哦。”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阿瞒正要坐下,裹在被子里的脚却突然被绊住,身子猛地前倾…… “啪”地一下,哀嚎一声,某人彻头彻尾地趴在我身上,我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好半晌才缓过劲来,却对上了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 “你要干什么?”我动了一下,发现自己退无可退。 “我……”阿瞒微微舔了一下干燥的唇,一脸的迷茫,“我……不知道……” 气氛渐渐变得有些怪异…… 我瞪大双眼,看着那薄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理智“砰”地一下涣散,唇上火热的感觉直达神经末梢。 这个家伙…… 我一脚踹开他,怒目而视。 “笑笑?” “别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我!再来扮猪吃老虎!我灭了你!”咬牙切齿地,我大吼。 缩了缩脖子,某人不受教地舔了舔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门“吱哑”一声被推开,我侧头,看到团子一脸惬意地站在门口。 “干什么?”我皱眉看她。 “啊,对不起,你们继续……继续……”摊了摊手,团子笑嘻嘻地道。 脑中的弦一下子绷断,我恶从胆边生,一把推起阿瞒,“出去!你们两个!都出去!” 狠狠关上房门。 于是……世界终于清静了。 ------------ 初露端倪 更新时间:2008-09-12 一身软甲,长发绑成髻,在铜镜里照了又照,我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这副装扮当真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瞎子都看得出来你是个女人。”一旁,传来团子不屑的冷嘲。 我知道她还在恼我昨晚将她轰出房门之事,也不理会她,只道,“今日我同丞相外出,你不要惹事。” “我也去。”团子昂了昂头,道。 我看一眼,随即傻眼,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副软甲,竟是与我一般装扮,只是那软甲裹在她圆圆的身子上,煞是逗趣。 “笑笑,奉孝来接我们了。”阿瞒推门进来,道。 团子立刻飞奔出去,含羞带怯地看着站在门外的郭嘉,“公子。” 郭嘉轻咳一声,微笑。 走出房门,经过花园的时候,我注意到有一个眼光一路尾随着我们,转身,对上了一双妩媚的眸子。 是何宴。 见我看到他,他刷地一下红了脸,扭头便走。 我笑了起来,随即低了低头,想起了狗儿。 “裴儿。”郭嘉的声音远远地响起。 我抬头,见自己落下一大截,忙追上他们,一同坐上马车。 很宽敞的车子,我和阿瞒坐在车内,郭嘉坐在车外。 “团子,太阳很烈,你坐到车里去吧。”郭嘉清清浅浅的声音。 “团子是丫头,懂得本分的。”团子的声音柔柔地响起。 我噎了一下,一脸的哭笑不得,为了接近半仙,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呢。 “笑笑,你在生气么?”阿瞒凑近了我,道。 “为什么要生气?”我扬眉看他。 “昨天晚上……”阿瞒讷讷地开口,随即紧紧盯着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嘴角开始抽搐,拳头微微一紧,我抬手便欲揍他。 “保护丞相!”突然,郭嘉的声音在车外高高扬起。 马车剧烈的晃动起来。 几乎是反射性的,阿瞒一手将我带进怀中,在马车翻倒的那一瞬间,阿瞒抱着我跃出了马车,安然落地。 郭嘉身子微微一侧,宽大的衣袖在空中飞扬起一个弧度,狠狠坠地,口中咳出血来。 团子大惊,俯身上前扶起他。 “保护丞相!”郭嘉抬手拭了拭嘴角的血渍,一点惊慌痛苦的模样都没有。 四下环顾,我心中暗暗留意了一下,攻击者大约有十余名,阿瞒带出的侍卫虽然有二十名,此时却已只剩下几人而已,来人身手不弱。 眉头微微一皱,我挣脱开阿瞒的怀抱,自己站好,趁着侍卫拼死抵抗,我拉着阿瞒靠近郭嘉。 冷光一闪,阿瞒拉过我险险避开一劫,我侧头,看向那个持刀人,他看到我,竟是微微一愣,瞪大了双目,虽然蒙着面,但显然他认识我。 我在这儿认识的人并不多,是谁呢? 只是一刹那的迟疑,那大刀便又落了下来。 “主公!” “主公!”蓦然间,两声大喝,如惊雷一般。 不远处,两人策马飞奔而来。 远远看去,一人手持双戟,满面凶相,一人手握大刀,面色憨厚。 两人远远闯入包围阵中,左斩右杀,身手之厉,令人砸舌。 站在我们面前的蒙面人稍稍迟疑一下,跃身上马,扬鞭而去。 “莫追了。”郭嘉开口,挡住了两人,“还有伏兵,先护丞相大人去军营吧。” “典韦、许褚来迟,让主公受惊了!”单膝下跪,两人愧道。 见阿瞒一脸茫然,我忙扯了扯他的袖子。 侧头看我,随即他一脸了然,点头,一板一眼的开口,“无妨。” “这两人都是丞相的护卫,面相较凶的是典韦,人称‘恶来’,另一个人是许褚,人称‘虎痴’,皆是猛将。”郭嘉不知时何凑近我,在我耳边轻声道。 我点头。 在两人的护送下,一路平安无事。 刚进军营,便有两人上前来问候,两人皆身披重甲,其中一人左眼戴着一只眼罩,只余一只眼睛。 夏侯惇? 我想起了“拨矢啖睛”的典故,此人可是生生地吞了自己的眼睛啊。 话说当年夏侯惇征讨吕布之时,被吕布麾下的曹性偷袭,一箭射入他的左眼,夏侯惇一手便将箭拔出,不料连眼珠也一并带出,他大呼一声“父精母血,不可弃也!”,便将自己的眼珠纳入口中吃了,并纵马挺枪,将偷袭他的曹性刺于马下,两军无不骇然…… 我微微抖了一下,看向那独目的夏侯惇,他身旁那位,想来便是其弟夏侯渊了。 似乎是感觉到我过分火热的眼光,夏侯惇看向我。 我忙若无其事地撇开眼去。 “你是何人?”手中的利刃直直地指向我,夏侯惇冷冷开口。 未待郭嘉开口,阿瞒一把将我揽在身后,“不准动她。” 夏侯惇微微愣了一下,收回兵器,“是。” “军营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一旁的夏侯渊看向我,带了几分不屑。 我选择充耳不闻。 “我们走!”阿瞒却是气鼓鼓地拉了我,不再理会他们,调头便要走。 我暗惊,忙一把扯住他,不让他离开。 见到阿瞒如此赌气的举动,夏侯惇夏侯渊二人眼中皆露出疑惑之色。 “入帐再谈。”一旁,郭嘉终于开口。 感觉到了些什么,夏侯兄弟点了点头。 “团子,你帮我照顾小毛,可好?”转头,郭嘉苍白的面上带了一丝笑,道。 团子忙不迭地点头。 我一头黑线,这才发现,小毛竟也跟来了。 典韦和许褚在帐外把守,夏侯惇与夏侯渊一同入了帐。 “丞相失忆了。”坐下,郭嘉稳稳地开口,声音平淡得很。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大惊。 “此事本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目前只有帐内几人知道而已,切不可外传,否则丞相危矣。”郭嘉继续道,声音仍是淡淡的。 “可恶,何人下的手?”夏侯渊低叫。 “一个月前丞相中了毒失踪,是这位姑娘将相爷送回来的”,郭嘉看了我一眼。 中了毒啊? 夏侯兄弟看向我,眼里微微闪着寒光。 “杀人灭口并非上策。”弯了弯唇,我笑道。 被我看穿心中所想,二人皆是有些狼狈,调头看向郭嘉,“可有解毒之法?” “已命人寻找解毒之法,只是现在丞相大人身陷险境,皇上定是已经有所怀疑,还有另一拨人马在蠢蠢欲动,这已是丞相第二次遇袭了。” 是第三次……我暗暗加了一句,却没胆子说出口,因为那一回是我卖了阿瞒…… ------------ 半仙的药罐 更新时间:2008-09-12 “此次事态紧急,我们……”郭嘉端坐着,淡淡开口,忽然,他顿了一下,胸口微微一震。 我看向他,发觉他原就苍白的神色更是一片惨白,嘴角隐隐有血丝渗出,这才记起来时的路上他曾摔下马车,受了伤。 “军师。”一旁的夏侯惇微微皱眉,上前一步。 “无……无妨”,郭嘉抬手止住夏侯惇的脚步,面色依然淡定,他笑着拍了拍胸,“我身强……咳咳咳……”,俯身咳了起码有一分钟之久,复又抬头,“……身强体健,不碍事的……” 他那叫身强体健?我扬眉,那我是什么?超人? “天色已晚,现在回去路上恐有埋伏,在军营里歇一晚吧。”夏侯渊道。 “如此也好。”郭嘉点头。 “来人,准备药罐。”回头,夏侯渊扬声道。 闻言,郭嘉一贯波澜不惊的脸有些绿了。 药罐?我好奇不已。 “军师久病缠身,行军途中都有军医照料的。”看我一眼,夏侯渊算是解了我的惑。 “嘿,就说你们书生吹不得风,若早些陪我典韦上校场操练几天,保证活蹦乱跳了,每次跟你说,都跑得比兔子还快。”典韦不知何时歇了营帐来,嚷嚷。 郭嘉苦笑。 不多时,有人送了药碗进来,黑乎乎的一碗汤,看起来就很可怕。 郭嘉眉毛微微一抖,抬袖掩住口鼻,“这是什么?味道与之前的不大一样。” 端药进来的是许褚,他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笑道,“军医有事不在,这是他的帮手弄的。” “帮手?怎么没有听过?”郭嘉一脸戒备地看着那碗药,道。 “今天刚来的,据说原先家里是屠户……” 屠……屠户? 我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再看那碗药,越发觉得恐怖,用怜悯的眼睛看了一眼郭嘉,我摇头叹息。 郭嘉的眉毛略略一抖,神情有些扭曲。 我心情竟是有些愉快,这样的郭嘉看起来有人气多了。 “药很烫,你们先去歇息,我等凉了再喝。”郭嘉弯唇,笑得温和万分。 如此模样,竟像一个耍赖不肯吃药的孩子。 “军师,趁热喝了吧。”典韦大咧咧地道。 眼角微微一跳,郭嘉笑得危险万分,“恶来,陪我下盘棋吧。” 典韦颇有警觉性地后退一步,摇头。 “嗯?”郭嘉低头,浅浅笑开,“如果你赢了,我便去校场,随你怎么操练。” “真的?”典韦大感兴趣。 “真的。”郭嘉抬头,眼睛清亮得宛如夜空中的星星。 典韦大笑,仿佛已经看到郭嘉被操练的模样了。 “军师,药……”一旁,许褚提醒。 郭嘉侧头,微微眯眼,“你也要下棋吗?” 许褚忙摇头。 “主公,时候不早了,属下安排了营帐,早些休息吧。”夏侯渊说着,转身便出了营帐。 一时间,大家竟是忙不迭地退场,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 “呃,我的婢女……”我良心发现地记起了团子,忙扬声问道。 “已经安排睡下了。”夏侯惇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小心团子。”郭嘉的声音浅浅地在我耳旁响起。 我微怔,回头看他,他已经摆开棋盘与典韦杀上了,一脸的淡然,那碗黑乎乎的汤碗仍搁在一旁没有动。 黑白棋子在棋盘上纵横驰骋,郭嘉始终坐得直直的,一脸的安然,反观典韦,已是满头大汗。 “一盘五钱,输了便给。”郭嘉的声音再度响起。 典韦抬头,一脸的愕然。 “小心,你的白子危险了。”郭嘉带着笑意轻轻开口。 顾不上反驳,典韦忙低头专心去看那棋盘。 双眸微闭,郭嘉老神在在。 典韦满头大汗地盯着棋盘。 半个时辰过去了。 典伟仍是一动未动地盯着棋盘,沉思中。 半晌,郭嘉睁开眼,优雅地打了个哈欠,见典伟仍然捏着手中的白子不放,又合上了眼。 “药都凉了,吃了吧。”站在一旁,我催道。 抬头看我一眼,郭嘉微微皱眉,“这药看起来很恐怖……” “那也得喝。” “十年风水轮流转呢”,郭嘉低头轻笑,夹带着向声咳嗽,“以前,我也这么逼别人吃药来着。” 见他的笑意又染上三分凄清,我微微皱眉。 “你输了。”郭嘉忽然开口。 典韦大叹了一声,摇头。 眼见郭嘉手边的钱越堆越高,典韦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 “又上当了!”典韦大呼,“完了,一个月的饷银全没了!” 郭嘉微笑,将桌上的钱全都扫入袖中,“不要难过,失败的次数多了,总有一两次会胜利的。” 典韦憋红了脸,站在起身,“好了,该喝药了!” 眉头紧紧打了一结,见是躲不过,郭嘉侧头看向那药碗。 “咦?”一个简单的语气词,表示了疑惑。 我也一脸讶异地看向那药碗,空了? 谁喝的? 我看向郭嘉,他一脸问号地摇头,再看向典韦。 “不是我,那种药打死我也不喝的,毒死了多难看!”典韦忙不迭地摆手,引来郭嘉的注视。 见郭嘉扬眉,典韦有些心虚地干笑。 那是谁喝的? 不是我,不是郭嘉,不是典韦……还有谁? 额前冒出一排黑线,我忽然想起有一个本该聒噪的声音很久没有响了。 阿瞒…… “笑笑……”阿瞒的声音从角落里传了出来。 我忙上前,“你喝了碗里的东西?” “嗯。”坐在角落里,他有气无力地点头,“好难吃……” “谁让你吃的!”我有些着急,阿瞒又没病,万一吃出病来怎么办? “我饿了。”声音带了些许的虚弱,却是回答的理所当然。 “笨蛋!饿也不能吃药!”我气得血管都快爆了,咬牙大吼。 “头好晕……”阿瞒喃喃着,随即竟是“哇”地一下,吐了一大口黑血出来。 “快去找军医!”我心里一慌,大喊。 顾不上心疼输了的钱币,典韦忙冲了出去。 头一歪,阿瞒昏了过去。 ------------ 狭路相逢 更新时间:2008-09-12 双目微闭,阿瞒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堂堂丞相,居然因为饿肚子吃错了药……看着他一脸的安然,我已是满头黑线。 “天快亮了,你让人准备了水,去洗一下吧。”郭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清清浅浅的,说不出的舒服。 刚刚阿瞒吐了我一身,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果然是该好好洗一下,可是在这大营里…… “没有关系,那是丞相的专用营帐,不会有人擅闯的”,苍白的唇微微弯起,郭嘉解释道。 闻言,我抬头看他,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半晌。 清亮的眼睛迎视着我的注视,他微微弯起眸子,笑道,“怎么了?这样看我?” “又温柔又体贴啊”,我摸着下下巴点头,一脸的喟叹,“好男人”。 郭嘉笑了起来,笑得轻轻俯身咳嗽。 “别笑了,别笑了……”见他苍白的脸渐渐咳出血色,我微微皱眉,忙跳了出去。 “我让团子将衣服送进营帐。”身后,郭嘉扬声说着,又带来一连串的咳嗽。 背对着他走进营帐,我微微皱眉,他的病,似乎愈来愈严重了。 营帐里点着淡淡的烛火,放置了一个大半人高的木桶,木桶里放了水,一旁挂着布巾,真是准备得很周全。 四下环顾一下,确定安全无虞,我三下五除二剥了衣服,将头发高高挽起,便一下子坐进了木桶里。 水是半温的,刚好漫过肩膀,非常舒适,刚刚惊出的一身汗都被洗涮干净,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泡了许久,也不见团子送衣服来,不由得暗暗抱怨,那个家伙,一定是正对着郭嘉流口水呢…… 正想着,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团子,怎么那么久?” 没有人回答我。 “真是的,害我泡得全身皮肤都起皱了!”我皱眉。 有手缓缓抚上我背颈的皮肤,轻轻触碰。 “呵呵……”有些痒,我忍不住躲了一下,轻笑起来,“算了,饶你一回,帮我捏捏肩吧。” 那双手微微迟疑了一下,轻轻按捏起来。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啊……”我舒服得闭起眼睛,慢慢享受,“想不到你力道也不小啊,真是看不出来……” 我满意地喃喃着,感觉到那双手的掌心那略带粗糙的茧轻轻磨过我的肩,十分的惬意……等等!茧?粗糙? 团子不是细皮嫩肉的吗? 猛地睁开双眼,我大惊之下条件反射似地从水中站起来,转过身,看向那个不速之客…… “阿……阿瞒?”见站在身后的男子,我微微松了一口气,“你没事了?” 狭长的双目带着一丝兴味,他老实不客气地盯着我大方地欣赏。 见他眼光怪异,我微微瞪大眼睛,随即慢半拍地发现……自己被看光光了…… “扑通”一下沉入水中,我恼羞成怒,“看什么看!出去!” “嗯?”他微微扬眉,仍是站在原地。 “出……去!”我拔高了嗓门大叫。 “衣服,不要了?”他扬了扬手里干净的衣服,微微扯唇。 “那个……放下!你出去!”我犹豫了一下,随即当机立断地道。 “小心着凉”,他微微扬唇,竟是伸手将我从木桶里捞了出来。 “你你你……”光溜溜地被他抱着,我大怒,一把扯过衣服,三下五除二地穿上,“还不出去!” “据说……这里是我的营帐。”他看着我,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 我愣了一下,第八百遍诅咒了那烦琐的衣服,系上最后一根衣带,然后走到他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阿……瞒?”看着他明亮得有些刺目的眼睛,我有些不确定地轻唤。 他看着我,那一抹刺目的明亮渐渐消失不见,然后他看着我,憨憨地笑,“笑笑……” 不由自主地,我吁了一口气,随即狠狠一掌拍上阿瞒的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是阿瞒呢!” 阿瞒仍是眯着眼睛,笑得憨憨的。 “我们回府吧,我饿了。”阿瞒笑眯眯地道。 出了营帐,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偷懒的团子正大咧咧地坐在营外,手里高高举着一大块牛肉,那无毛的小毛站在她对面,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团子手里的肉。 “这可是我晚上偷偷从伙房里拿出来的哦……”团子压低声音凑近小毛神秘兮兮地说。 小毛一脸无辜地盯着她手里的牛肉。 “来来来,给你吃肉”,撕了一块递到小毛面前,团子一脸的笑,“小毛啊,我们是朋友了啊,记得告诉你家公子团子有多好啊……” 小毛一口吞了团子手里的肉,吃得啧啧有声。 看着和小毛作谈心状的团子,我微微扬眉,吃肉的驴子,我一早便听说过,可是……原来团子竟也深谙此道,而且身体力行啊。 辞别了营中众将,由典韦和许褚一路护送阿瞒回府。 刚到府门口,便见一行三人从对面而来。 刘备、关羽、张飞? 我瞪大眼睛,看向那三人。 “裴笑!”张飞看到我,热情高涨,远远地便吼出我的名字。 侧目看到典韦和许褚一脸的怪异,我便挂了满头的黑线,真是狭路相逢…… “曹丞相。”远远地,刘备抱拳行礼。 曹操愣愣地坐在马上,不吱声。 “听闻丞相大人身体抱恙,玄德等来探望。”刘备温温地开口。 “有劳刘公。”郭嘉轻咳一声,微笑道,“不如进府一聚吧。” 刘备点头,“丞相抱恙,玄德甚为忧心,如此求之不得。” 一行人皆下马进府,刘备看我一眼,微微点头示意。 我咧了咧嘴,忙也点头,眼皮开始跳。 唉,这又唱的是哪出啊? 奉了茶在园中坐下,刘备稳稳地坐下,一副欲与阿瞒倾心长谈的模样。 阿瞒却是显得有些焦躁,一直频频看我。 “丞相大人,玄德叨扰了”,刘备微笑开口。 阿瞒低头开始玩手指。 我暗暗心惊,悄悄伸手在桌下掐了他一把。这刘备怎么看都像一只狐狸,狡猾得很,偏偏阿瞒一脸的茫然,上回见皇上,阿瞒还挺合作,怎么今天就出了状况。 “犹记得上回与丞相煮酒论英雄,盘置青梅,一樽煮酒,开怀畅饮,好不惬意,今日玄德冒昧再访,实是惦记着再与大人煮酒畅谈一番。”刘备笑道。 “酒?笑笑说我不能喝酒的!”阿瞒冲着刘备笑,还笑得一脸天真。 我开始出汗,这个家伙是存心拆台吗? “相爷,你喝多了。”一手接过阿瞒手中的茶杯,郭嘉睁眼说瞎话,不着痕迹地拿下阿瞒手中的茶杯。 “我没有喝酒!”阿瞒抗议。 “裴儿,带相府下去休息。”郭嘉轻声道。 我点头,一手拉了阿瞒,拉着他一路出了园子。 ------------ 少年帝王 更新时间:2008-09-12 看着阿瞒躺在床上,兀自睡得酣然。 我略略有些出神,不知不觉靠在床边,也入了梦。 第二日一早醒来,我竟是在自己的床上,想起昨天刘备的来访,我便惊出一身冷汗,不知郭嘉后来怎么打发他走的。 今日天气出奇的好,透过木窗,我微微眯起眼,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一张漂亮的脸庞缓缓浮现。 郭嘉还是没有查到狗儿的消息。 那个孩子……还活着吗?早知道后来会化险为夷,我便不该丢下他一人的。那个害怕被丢弃的孩子……他会怨我吧。 心里越想越烦躁,我忽然想起了回风,狗儿该不是回她身边去了? 起身换了男装,越过睡得直流口水的团子,我便匆匆出了房门,再出了府门。 相府的侍卫认识我,倒也没有多加阻拦。 一路走一路逛,忽然眼前一黑,有人捂住了我的嘴。 谁?是谁在上演这种挟持的烂戏码! 从小被街边的孩子欺侮,我早就被打得一身铜皮铁骨,身子永远比脑子反应快。还没有回过神来,我便自动自发地伸手抱住那捂住我嘴巴的手臂,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少年被我打趴在地,捂着脸。 “惹毛我?小心天遣!”我双手叉腰作圆规状,气势十足地嚷嚷。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钱袋掉了……”一手捂着脸,他伸出另一只手,轻声开口。 啊?拾金不昧?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拍了拍腰,钱袋明明好端端系在我腰上啊,再看他掌心,分明放着一只鼓囊囊的钱袋,光看那价值不菲的钱袋,便令我心痒难耐,一看就是有钱的主,不如用来救济我这穷人吧。 “不是你的?”他疑惑地开口。 天性里所有的劣根性都跑了出来,我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我的我的,当然是我的。” “哦,那便好。”他放下挡着脸的那只手,微笑。 我一边接过钱袋,一边乐呵呵扫了那拾金不昧的孩子一眼。 只一眼,我便石化了…… 好面熟…… 事实证明,便宜不能占,否则连老天爷都会收拾你。 一袭精致的绣花白袍,眼前这个笑得雾气朦胧、风华绝代,无害如小白兔的家伙…… 好面熟…… 和那一日坐在皇宫大殿之内,那个一脸温和的少年帝王,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除了……左眼角的一小块淤清,那是我的杰作。 殴打皇帝? 杀无赦,诛九族……九族我倒不怕,反正我光棍一只,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只是那杀无赦比较恐怖,虽然穿越时空,虽然娘不疼爹不要,虽然被抛弃了n次,可是……我还不想死啊……人生美好啊。 袭警都会被拘留,殴打皇帝……那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我站在原地,拿着钱袋,开始抖,抖得如秋风扫落叶一般。 “怎么了?”他站在我面前,好奇地看着我。 “皇……皇……皇……”我没骨气得连话都说不稳。 “我叫刘协。”他冲我笑,漂亮的眼睛里仿佛蒙着一团雾,说不出的温和。 不会吧,微服出巡?皇帝都喜欢玩这招吗?还是深宫寂寞……出来找艳遇? “当皇帝很闷”,刘协微笑着道。 果然……我在心里点头。 “真不知道……为何有那么多人争着想当皇帝……”他轻声开口,漂亮的眼睛愈发的朦胧起来。 一阵风袭来,扬起他的衣摆,我这才发现,那一日他掩藏在帝王袍下的身子,其实很瘦弱。 只是,跟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在这里聊天聊得仿佛熟人似的,实在很怪异,更怪异的是……那人还是一国之君……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若我说错一句,说不定他一句“来人”,下一秒人群里便会冒出许多许多的宫廷侍卫,将我斩了…… “你叫笑笑吗?”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头,连皇帝都知道我的名字?我的魅力没有大到颠倒众生吧? 他微微笑了起来,“我也认识一个叫做笑笑的人,所以看到你很亲切。” 同名的? “嗯,曹丞相喜欢的女人,很漂亮,比你还漂亮。”刘协说得诚实极了。 “笑笑?”我下意识地轻喃。 曹丞相喜欢的女人?叫做笑笑的女人? 记得那一日,我说我叫笑笑,阿瞒说,他记得这个名字。 原来……是真的。 因为我叫笑笑,所以……他潜意识中把我当作另一个人了么? “嗯”,刘协轻轻笑了起来,“第一次见她,她正在卖胭脂糕,很好吃的东西。” 呃,胭脂糕? 曹操和郭嘉都喜欢那个胭脂糕姑娘……于是,他们上演了一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三角恋……我开始无限幻想。 唉,喜欢一个人,却是连有关她的记忆都想不起来……真可怜…… “那个笑笑呢?”我有些迫不及待地追问。 微笑的神情微微僵住,半晌,他开口,“死了。” “啊?”我惊叹,人间大悲剧啊…… “公子,该回府了。”一辆华丽丽的马车“得得”地走了过来,马车上一个小厮打扮的侍卫道。 刘协点了点头,转身欲上马车。 眼见火光一闪,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过来,反手抓住了刘协,便抱着他双双倒向一旁。 一只裹了火球的箭直直地射向马车…… “砰”地一声响,那辆华丽丽的马车,连同那个驾车的侍卫,一同被烧了个精光。 刘协拍了拍袖子,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优雅地看向我,微笑,“谢谢你。” 我扬眉,他的车子被烧毁,他的侍卫被烧死,他还有闲情逸致跟我道谢? 该说他迟钝,还是残忍? “杀了他!”一声大吼。 我满头黑线,杀人还要召告天下吗,选个夜深人静月黑风高的晚上,静悄悄地动手,会不会比较正常一点?当然,偷袭例外。 于是,我便知道他们定是冲着这少年帝王来的了。 看了一眼那站在原地,一点不知道要躲的皇帝,我叹了一口气,认命地一把抓起他的手,一路狂奔。 ------------ 刺杀也疯狂 更新时间:2008-09-12 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逃跑不丢脸,丢脸的是挨了打还不知道跑……那叫傻冒! 知道不,我的外号是飞毛腿!那也是练出来的!被人追着打久了,跑啊跑啊就习惯了…… 只可怜了那少年皇帝,养尊处优的身子被我一路拽着跑,若他再瘦一点,我就可以当风筝,将他拽飞起来了。 跑了好久,一直感觉身后的追兵没有再赶上来,才吁了口气,停了下来。 见我终于停了下来,他弯着腰,气喘如牛,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颊涨得通红……一副跑得快虚脱的模样。 我摇头,显然,这个皇帝缺少锻炼。 “这是哪儿?”四下环顾,一片芳草萋萋,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是路痴。 他抬头看我一眼,没有开口。 精致的绣花白袍上沾了尘埃,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不知何时散了开来,一头乌亮的发丝直直地垂下,此时的他,感觉很真实。 不知是否错觉,我竟看到他的嘴角在微微抽搐。 一阵清风拂过,扬起他的长发,我嫉妒得直咂舌。 男人都那么好看,女人还要不要混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以指代梳,抬手将长发梳起。 “对了,曹丞相的身子好些没?记忆恢复了吗?”梳好头发,他看向我,微笑着轻声道,犹带着不规律的喘息声。 我差点就要摇头,随即回过神来,一脸问号地看向他,“丞相大人只是偶感风寒,早已经痊愈了,什么记忆?” 嗯哼,装傻谁不会?! 我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想起了那一日离宫时他最后一瞥,这家伙不是省油的灯,看他一脸无害的模样,差点踏进陷阱。真是奸诈,冷不丁这样问,一不留神,阿瞒就危险了。 他淡淡地看着我,雾蒙蒙的眼睛看不真切。 “杀了你,曹操会不会心痛?”凝视了我半晌,他忽然开口。 啊?我的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蛋。 他上前一步,眼神蓦然凌厉起来。 “我刚刚才救了你!你怎么能忘恩负义!”我大惊,后退几步,失声大叫,气愤不已。 只见他嘴角开始抽搐,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微微低头,随即抬头,冲我便是一句大吼,“笨蛋!” “是!我笨!不懂农夫与蛇的道理,救了你这条毒蛇!”我气得头脑发热,也不管他是不是皇帝,便大吼。 “救?”他冷笑,额前青筋直冒。 我咧了咧嘴,后退一步,感觉不妙。 “如果不是你拉了朕就跑,你现在早就横尸许昌街头了!”他冲我大吼。 咦? “你的意思是……那些杀手……是冲着我来的?”见他一脸快抓狂的模样,我好奇不已。 好大的面子,我居然劳动皇帝陛下亲自来杀我?呃……虽然有些乌龙…… 我竟然一把拉了想杀我的主谋,一起逃到荒郊野外…… “不对!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我也火了,“还有,你是皇帝,想杀人下道旨就跟捏死个蚂蚁似的,何必劳您亲自冒险?”……而且刚刚还跟我讲那些奇怪的话。 “笑笑?”他微微眯起眼睛,“为什么,你要叫笑笑?” 为什么?呃,这个深奥的问题我也想过。 “那封血诏,你看了多少?”神情蓦然一冷,他看向我。 血诏?我一脸的问号。 “你不知道?”他微微讶异。 我摇头,随即脑海里灵光一闪,莫非……是那一日在刘备怀里偷到的那一张血书? 唉,当时就知道,这肯定是个麻烦。 我一脸镇定地继续摇头。 “你以为我会信?”他微笑。 “我是文盲,就算你把那什么血诏塞进我眼睛里,也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气急了,我嚷嚷,“就为这个,你要至我于死地,我太冤了!” “笑笑只有一个,你不配。”冷冷地,他开口,“你必须死”。 “你这表里不一的臭毒舌!”我咬牙切齿。 他却是微微一怔,茫然半晌,“你说什么?” “毒舌!毒舌!毒舌!”我大骂,“我的名字关你p事!”生平最恨别人拿我的名字说事!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揭我伤疤。 其实,从小到大,我常常在想,不管她是否最后仍是将我遗弃,但第一任妈妈在抱着襁褓中小小的我,给我取名为“笑笑”的时候,她是爱我的,她是希望我能够一辈子喜笑颜开,一辈子幸福安乐的。……是吧。 他竟是怔怔地看了我半晌,随即大怒,“闭嘴!”一手伸进袖中,他满脸肃杀。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看他从满脸肃杀到满面茫然,再恍然大悟,瞪向我,“你!” 我咧嘴,扬了扬手里的短剑,“找这个?” “你什么时候拿走的?”眯眼,他怒道。 “哼,表里不一的毒舌皇帝”,我摇头,感觉自己的形象蓦然光辉起来。 但事情远不如我想象的那么好,他盯着我,我瞪向他,就这么僵持着。 “喂,别瞪了,天都快黑了,这荒郊野外的,先回城里吧”,我先举白旗,道。 我不认识路,只能妥协,可是这家伙显然不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他居然不理我,仍是不为所动。 然后,天,真的黑了。 我累极,抱着短剑盘腿而坐。 他也坐下,不知为何,神情间竟是略略有些紧张。 当黑暗吞噬了天边最后的一抹残阳,夜晚,便来临了。 无星无月,天地仿佛倾泄的墨汁,伸手不见五指,染了浓郁的黑。 半个时辰之后,我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皇帝,怕黑。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皇帝,他居然……怕黑。 ------------ 怕黑的皇帝 更新时间:2008-09-12 天地一片墨色,那般浓郁的黑,暗藏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四周一片寂静,连那个嚣张的毒舌皇帝也没了动静。 我握着短剑,戒备地盯着黑暗中的某一处,担心突如其来的攻击。 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站了许久,连脖子都僵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一道闪电劈下,借着那道光,我发现不远处有一块大石,约二米高,中间不知是否被腐蚀,有一处凹进去,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 我摸索着找了些枯枝,抱着走到那石洞下,从挎包里摸出火褶子,点了火,盘腿坐下。 借着火光,我看到不远处,刘协侧身站着,一动也不动。 石洞壁上长了厚厚的草,我背靠着那天然的草垫,舒服得很,微微眯起眼,我仍是紧紧盯着他,担心他突然动手。 伴随着一声闷雷,大雨倾盆面下,扫去了连日来的炎热。 透过密集的雨帘,我看到刘协站在雨中,仍是一动不动。 “喂!下雨了!”看着大雨中那样孤寂的身影,不知为何,我竟是微微皱眉。 他仍是不动。 这算什么?明明我是受害者,他凭什么摆出这副死样子? “算了,进来躲躲雨吧,我大人有大量,不介意的!”我扬声大喊,他可是一国之君,如果就这么死在荒郊野外,我可怎么脱得了干系! 他仍是不动。 “皇上,您身份尊贵,为顾面子伤了龙体,可划不来啊!”捏了鼻子,我阴阳怪气地继续嚷嚷。 身子微微一僵,刘协侧过头来。 又一道闪电劈下,映衬得他的面容苍白如雪,他微微嚅动了一下唇,似乎说了什么。 “大声点,我听不见!”我扬声道。 眼神略略有些涣散,他忽然快步冲向我,带着满身湿淋淋的雨水,将我抱了个满怀。 “笑笑……我怕……”喃喃着,他在我耳边低喃。 湿漉漉的感觉很不舒服,我正欲推开他,却因为这句话愣了一下,怕?他是皇帝他怕谁? 他靠在我肩上,双手紧紧搂着我,身子竟在微微轻颤。 “你快把我勒死了……”伸长脖子好不容易呼吸到空气,我梗着脖子道。 “好黑……好黑……”他喃喃着,愈发颤得厉害。 呃?黑?他怕黑? 开玩笑呢吧。 连人都敢杀,他告诉我他怕黑? “笑笑……笑笑……”他喃喃着。 我怔住,感觉到肩上一片濡湿,别告诉我……他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要我……为什么只剩下我……”他低低地开口,孩子一般的口吻。 我心里一沉,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要我。 “皇兄死了,皇姐死了……小优小艾也死了……连笑笑……”他梦呓一般说着,身子颤抖得越发厉害。 感觉到他的反常,我扶着他的肩,将他推开,却发现他双目紧闭,整个人仿佛已经没了意识一般。 将头枕在我的膝上,他紧闭的眼角有泪滑下,“笑笑……为什么……为什么是董卓……为什么……连你也不要我……” 为什么大家都不要我? 我低头,抬手轻轻抚去他满面的泪痕。 我知道,他口中的那个笑笑,不是我。 那个笑笑,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子?那么多人惦记着她,那么多人思念着她。 不知何时,雨停了,天也亮了。 不远处的池塘里,雨后新荷,轻吐芬芳,连空气里都弥漫着那若有似无的香气。 我好整以暇地低着头,盯着睡在我膝上的刘协,不知他醒来时见自己睡在我膝上,会有何反应? 微微动了一下,他缓缓睁开眼,随即漆黑的瞳仁怔怔地盯着我。 “皇上!皇上!” “笑笑……” “皇上……” 远远地,几匹马疾驰而来。 我抬头,首当其冲的,是阿瞒,他一身明紫色的长袍,正扬鞭策马飞奔而来,一路溅起积水无数。 清晨的阳光下,我微微眯起眼,看着那策马而来的男子,狭目薄唇,英姿勃发。 我看着他,有些出神,总觉得哪里不对了。 他真的,失忆吗? 猛地勒住马缰,他在不远处看着我,看着刘协仍旧侧身靠在我的膝上,狭长的双目眯了眯,翻身下马。 “皇上!” 随后赶到的,是刘备,他带了几名侍卫,张飞和关羽倒是没有来。 我看了刘备一眼,心里无甚好感,明明那一日我已经答应忘记血书之事,这个家伙竟然还去告密,欲致我于死地!真是阴险…… 刘协缓缓站起身,抚了抚衣冠,翩翩走出了石洞。 走了几步,忽又回头,黑亮的瞳仁不知何时又染了朦胧的雾气,“谢谢你,笑笑。”他微笑,极有礼地轻声开口,雾蒙蒙的眸子看了看我,随即转头,走向刘备。 我也扶着石壁站起身,膝盖却是一麻,又重重地坐回了地上。 “笑笑!”没有看皇上,阿瞒走到我身边,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昨晚为什么没有回府,我还以为你不要阿瞒了呢”,神情竟有几分委屈。 心里的疑窦一下子消失,那样哀怨的口吻,也只有阿瞒说得出来了。 没有理会皇帝与刘备一行,曹操抱我上马,直接离开,狂肆得很。 我悄悄捏了一把冷汗,毒舌皇帝会不会治他一个大不敬啊? 刘协却始终只是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我们离去,连一句话训斥的话都未曾说出。 坐在阿瞒身后,远远地,见郭嘉骑着小毛慢悠悠地在走。 “半仙?”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轻咳了一下,微笑,“啊,找到了啊。”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好奇得紧。 “找你啊,可是小毛脚程太慢,所以落后了。”郭嘉微笑道。 看着那百无聊赖,正在啃路边草根的家伙,我满头黑线。 ------------ 阿瞒生病 更新时间:2008-09-12 靠在阿瞒的背上,不知不觉,我竟是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相府的床上。 睁开眼,便看进一双瑰丽的眸子之中,只是那眸中带着冷冷的讥诮。 尹夫人? 她来干什么? “你叫笑笑?”站在我床边,她开口,原本的嗓音带了三分的嘲弄,令人不舒服。 我仍旧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静静地看着她。 “难怪相爷对你另眼相待了”,她扬唇。 这几天,似乎总有人拿我的名字说事,一再地提醒我,这里,曾经有一个叫做“笑笑”的女子出现,那已经逝去的女子,竟仿佛成了一则美丽的传奇。 而我,只是一个替身? 呵,我可是独一无二,天下无双,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裴笑!即使被遗弃又如何?即使没有父母又如何? 我啊,坚决不做替身! 我定定地看着尹夫人,她的唇看起来软软的,很漂亮,上了淡淡的妆,但比起她的美人儿子可就差远了。 “我真替你感到可悲,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你,心里去想着别的女人,如果是我,我早就羞愤而死了。”尹夫人继续她的嘲弄。 “是啊。”我点头,煞有介事的模样。 见我一脸镇定,尹夫人有些意外,停了口。 “我来想想,你是哪里比较像笑笑呢?”我咧嘴,作思考状,“眼睛?鼻子?或者……嘴唇?”我笑嘻嘻地道,“嘴唇吧,对不对?” 尹夫人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胡说,连我都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你又如何得知?。” “让我来猜猜?”我眯起眼,笑得有些恶劣,“相爷是不是对你的嘴唇情有独钟呢?他尤其喜欢吻你?” 倒吸一口凉气,尹夫人纤细的双手捂住了唇,随即仿佛被烫到了一般,又垂下手。 我微微侧头,看着她如此失态,心里暗叹,被我猜到了? 我故意坐起身,半倚着床沿,作摇头叹息状。 “娘。”一个淡淡的声音。 我看向门口,笑得眯起眼睛,扬手直唤,“嗨!小美人!” 那一袭锦袍的少年面上微微抽搐了一下,粉嘟嘟的脸颊染了薄薄的红晕,可爱极了。 “宴儿?”尹夫人回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敛去了刚刚的失态,温和道。 何宴面色不佳地瞪了我一眼,随即又看向尹夫人,“你在这里做什么?”言语间,对眼前这个怀胎十月生下自己的娘亲竟是连半点礼貌都没有。 尹夫人面色微微一僵,咬了咬唇,竟是没有说什么。 冷哼一声,何宴转身离开。 尹夫人竟是一声不吭地随他离开。 我傻眼,究竟谁才是娘啊?目无尊长的小子。 “小姐小姐……”团子一路飞奔进门,一下子跪倒在地。 我扬眉看她气喘吁吁的模样,“别装了,尹夫人早走远了。” 闻言,团子扶着一旁的桌角站起身,双手叉着腰,仍旧是喘。 “怎么了?”难得见她如此模样,我奇道。 “公子……公子……”团子脸憋得像颗红苹果一般。 “公子?”我微愣,随即想起了郭嘉病弱的身子,有些担心,“半仙?半仙怎么了?你别急,慢慢讲。” “公子……让我告诉你,相爷病了……”团子歇了一口气,终于顺溜地道。 阿瞒病了? “相爷一直在叫你”,团子摊了摊手,道。 我?真的是我吗?或许,他口中所唤的“笑笑”,另有其人吧。 提起有些碍事的裙摆,我随团子一路往阿瞒的房间去。 刚到门口,便看到几个美人面色焦急地被挡在门外,尹夫人也在其列,一旁还有三个相貌俊秀的少年和一个小女孩,都是进府那一日见过的。当然,那小美人何宴也在。 “笑笑小姐。”一旁守门的侍卫忙开门让我进去。 在美人们或嫉妒、或不甘的注目礼中,我一脸大无畏地走进房间。 古朴雅致的房间,并不奢华。一进房间,我便看到阿瞒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额前渗满了汗,很是痛苦的样子。 “笑笑……笑笑……”他口中喃喃着。 华英雄正坐在床边,很认真地诊断,丁夫人和郭嘉站在一旁。 听到我的脚步声,郭嘉回头看到我,抬手示意我过去。 “笑笑……”紧闭着双目,他仍旧喃喃着。 那样无助的神情,那样熟悉的眉眼,我心里微微一紧,几乎没有多作思考,便上前一把握住他无力抬起的手。 眼睫微微动了一下,狭长的双目缓缓睁开,“笑笑……”他苍白的薄唇不见一丝血色。 狭长的双眸眨了眨,他的手猛地一拉,我一时未察,竟是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好在床板够厚实,否则大概连着我这身老骨头一起被他给拆了。 哀嚎一声,我想推开他,他却一动也不动。 “喂!放开!”我挣扎着大叫。 “笑笑,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靠在我的颈边,他开口,声音很轻。 我怔了一下,抬手轻抚他的背,无语。 笑笑,他口中唤的笑笑,可是我?有一刹那,我忽然不敢确定。 四周一片寂静,阿瞒一动也不动的挨着我。 他的呼吸均匀地熨贴着我的脖颈,痒痒的。 “相爷昨晚找了你一宿。”丁夫人开口,声音淡淡的。 微微侧头,我看到了丁夫人眼里的哀伤,尽管她掩藏得很好。 她的眼睛很漂亮。 ------------ 似曾相识的容颜 更新时间:2008-09-12 阿瞒患了头风,病得离奇。 病中的阿瞒出奇的安静,常静静地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模样盯得我直发毛。 “好了,别看了,快喝药。”端了药碗,我笑眯眯地哄他。 “嗯。”冲我笑了笑,阿瞒乖乖自己端过药碗。 “别喝!”郭嘉忽然闯了进来,呼吸略略带着急促。 我回头看他,一脸的疑惑,“怎么了?” 几步上前,郭嘉从阿瞒手里夺下药碗,淡淡道,“有毒。” “有毒?!”我惊呼。 “嗯。”郭嘉一挥袖,将碗中的汤药泼向墙角。 只听见“嘶”地一声响,那黑呼呼的汤药竟是在地上冒起一层白色的泡沫,腐蚀得墙角缺了一块。 我忽然有些毛骨悚然。 阿瞒似乎也受了惊,双手紧紧环住了我的腰。 “是谁?”我失声大叫起来。 “别慌”,郭嘉看向我,扔下手中的药碗,“药是谁给你的?” 我微微一惊,想起了早上团子笑嘻嘻地从厨房端了药给我,说相爷非要我去喂。 “团子?”郭嘉看着我,轻轻开口。 我没有否认。 “公子!公子!小毛来了没有?”门外,团子笑眯眯地走了进来,随即僵在原地,看着滚落在地的药碗,“怎么了?” 郭嘉轻轻咳了一声,看向团子,“药有毒”。 “什么?”惊恐地瞪大双眼,团子一下子跪倒在地,“是……是杜夫人……杜夫人熬了药,让奴婢……” 杜夫人?杜夫人又是哪位?我愣了愣,随即斜睨了阿瞒一眼,夫人还真多啊。 阿瞒仰头看我,眨了眨眼,无辜得很。 只一会儿功夫,曹操的诸位夫人便到齐了,零零总总差不多站了半屋子……丁夫人为首,尹夫人也在,我只认识这两位,其他都很面生。 再度以异样的眼光看了一眼那一脸无辜的曹丞相,我摇头叹息,这么多夫人,他用得完么? 只是他眼光倒不差,一个个都是秀色可餐啊。 我从左到右地扫视了一遍,环肥燕瘦,他都搜罗得够齐全呀,整一整,都可以办个选美活动了。 只是,我微微拧眉,美人们虽然各有千秋,但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似乎…… “杜夫人,这是怎么回事?”丁夫人柳眉轻蹙,缓缓开口,颇有正妻的威严。 只见一美人面色煞白,“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相爷……相爷……妾身冤枉……” 阿瞒拉着我的手,低头把玩着我的小拇指,看也不看那美人。 丁夫人回头看了阿瞒一眼,又看了看我,见阿瞒没有开口,便转身斥道,“药是你熬的,如何冤枉了你?” “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杜夫人吓得花枝乱颤。 “姐姐,药虽然是她熬的,但也难保端的人不动手脚啊。”一直站在一旁的尹夫人突然开口。 杜夫人微微抬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尹夫人抬手挑了一根发丝绕在指间把玩,没有看她。 “嗯”,丁夫人微微颔首。 团子可怜兮兮地站在郭嘉身边,也不辩驳。 “药是我让团子端的。”郭嘉轻咳一声,淡淡开口。言下之意,你们连我也怀疑么? 杜夫人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团子却是微微怔了怔,看向郭嘉。 “罢了,念在你平日无过,领些钱币,撵出府去罢。”丁夫人低低叹了一口气,看向杜夫人,缓声道。 杜夫人怔了一下,连连磕头称谢,白皙的额头之上磕出红红的血痕。 阿瞒仍是低头着,认真地研究我的手指。 看着杜夫人无力地被扶出去,我“噌”地冒出一股无名火,一把甩开阿瞒,瞪他。 阿瞒轻轻的“咦”了一声。 被扶到门口的杜夫人眼睛一亮,转过头来,看向阿瞒。 可是阿瞒重新捉住我的手,继续低头研究,看也未看她一眼。 明眸微黯,杜夫人轻轻垂首,缓缓走出府去。 那一回眸,却让我抓住了一根线索,心里“突”地一跳,我扫视了一下房中众美人,果然…… 美人虽然各有各的美,可是,如果将她们的容貌拼凑在一起……我脑海里隐隐浮现了一个女子如笑春山的模样。 “……我刚刚在广场看到一个十分有趣的女孩。” “她也叫笑笑呢。” “更有趣的是……她给我一种感觉……” “她啊……两眼无神,印堂发黑……嘿嘿……和以前的我一样,一脸要穿越的倒霉相啊……” 一个有些幸灾乐祸的甜美声音在我耳边回响,那张精致绝美的容颜在我脑海中浮现。 安若,安若便是他们口中的笑笑? 丁夫人幽静淡然的眼,尹夫人柔软含笑的唇,刚刚杜夫人那微微上挑的眉,还有房中其他美人,或鼻,或额,总有一处相似。 我有片刻的失神,眼前这些美人在他眼中竟只是一个人么? 在他眼中……这些美人,竟都只是一个女子破碎的拼图? 那些眉眼拼合起来……便是那一个如笑春山的女子,那个和我同名的女子……笑笑? 开什么玩笑! 我错愕地瞪大双眼,猛地站起身,甩开仍旧握着我双手的阿瞒。 阿瞒抬头看我,一脸茫然,“笑笑……” 我转身走出房间,脚步越行越快。 “笑笑!笑笑!”阿瞒竟是起身追了出来。 我不管不顾,径自往前走。 “笑笑,头疼……头好疼……”身后,忽然传来阿瞒的低呼。 脚步微微一窒,我认命地转身,见阿瞒蹲在地上,双手捂着头,很痛苦的样子。 拉下他拼命敲打自己脑袋的双手,我抬手轻轻按揉着他的太阳穴。 “还痛不痛?”叹了一口气,放轻声音,我道。 “嗯”,阿瞒微微眯起眼睛,舒服地哼哼。 再度叹气,我无语到了极点。 下毒之事便以杜夫人被逐出府而了结,只是,我仍是觉得不安,总觉得那一日看到的那封血书对阿瞒有害。 只可惜在这个朝代,我竟成了半文盲。 将阿瞒哄回床上躺着,我转身拿了竹简,趴在案上开始创作…… “笑笑……”阿瞒轻唤。 “嗯?”我无意识地回应。 “我饿了。” “叫你夫人去。”我甩了甩手,道。 沉默半晌。 “笑笑……”阿瞒再唤。 “嗯?” “我渴了。” “叫你夫人去。” 继续沉默。 “笑笑……”不怕死的声音再度嚷嚷。 “你到底想干什么?!”回头,我恶狠狠地磨牙,桌上的书简已经被我翻得乱成一团。自小,我便记忆力过人,有过目不忘之称,所以,我在努力将那份血书复写出来,可偏偏这个正主儿还拼命打岔! “我……我好闷……”一脸的委屈,阿瞒小小声道。 “找你夫人玩去!”狠狠磨牙,我一脸的凶相,“你再吵一句,我便立刻出府,再也不回来了!” 阿瞒闻言,忙不迭地抬手捂住了嘴。 解决了噪音的来源,我志得意满地回头继续我的“创作”。 咬着手中的毛笔,几乎将那笔给啃秃了,我终于写出最后一笔。 将墨迹吹干,我宝贝似地揣进怀里,马不停蹄地去找郭嘉,全然不在意阿瞒哀怨的眼光。 ------------ 血诏 更新时间:2008-09-12 四处问过,竟然没有找到郭嘉。 “备车!”一路冲出房门,我嚷嚷。 刚出府门,便见一辆马车停在府门前,这相府的办事效率还真不是盖的。毫不犹豫地,我便爬了上去,“送我去风月楼。” 坐上吚吚呀呀的马车,我伸手进探了探怀里的竹简,除了郭嘉,我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偏偏他又不在。 “姑娘去风月楼何事?”一直一声不吭的驾车人忽然开口。 “找郭嘉。”头也没抬,我便道。 “那小子和风月楼有关系吗?”驾车人的声音蓦然怪异起来。 “啊?”我狐疑地抬头,这人的声音好生熟悉啊。 只见那驾车人回头冲我露齿一笑,一口洁白的牙齿闪闪发光。 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是他!恶梦!一想起受伤被他蹂躏的岁月,我便汗毛直竖。 “华英雄!”我失声大叫,“怎么是你!” “嗨!小狼崽!”他右手护缰绳,扬起左手,笑眯眯地冲我打招呼。 脑门上出来三条黑线,我磨牙,这个记仇的烂大夫! “郭嘉这个时候多半在家里哦。”他笑眯眯地继续道。 “家里?”我一脸讶异,随即反应过来,“为什么是你驾车?!” “我正好要去找他啊,你就爬上车来了。”他一脸的无辜。 我开始抹汗,我还以为相府的办事效率很高呢……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我跳下车,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屋子,不大的房子,却很幽静雅致,连风里都仿佛带着花的香甜气味。 “奉孝住这儿”,华英雄笑眯眯地比了个手势,随即上前推开大门,便毫不客气地闯了进去,轻车熟路的架势。 一进门,便见被拴在院子里的小毛正悠闲地啃着草。 原来这家伙还是食草动物啊……我还以为它已经进化了……专吃肉。 “咳咳咳……”屋里传来清晰的咳嗽声。 华英雄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推门进去。 我站在门边,看郭嘉半倚在榻上,只着一袭白色的单衣,兀自咳嗽不已,嘴角已经沁出血丝。 华英雄从门边的架子上取下布巾,走上前,递给他。 “咳咳咳……”又咳了一阵,他才抬手接过那布巾,拭去嘴角的血丝。 那样单薄的身子,仿佛随时会随风而去似的。 “裴儿,找我何事?”看向我,他弯起苍白的唇,笑得温和。 犹豫了一下,我看向华英雄。 “得,我去煎药!”华英雄举了举手,大咧咧地走出门去。 郭嘉看向我,“很重要的事么?”说着,他伸手去拿一旁的茶杯。 我忙快步上前,拿起茶杯递给他。 苍白的脸上浮现笑意,他笑道,“不碍的,不至于如此。” “我曾经巧合地看到过一封血书,直觉与阿瞒有关,我回忆了一下,复写出来了,但我不识字,你看看写了什么。”说着,我从怀里掏出那封竹简。 郭嘉伸手接过,缓缓展开,随即轻声叹息,“果然如此。” “你早就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我好奇地凑上前,问道。 他拉我坐下,一字一句地念给我听,“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为重。近日操贼弄权,欺压君父;结连党伍,败坏朝纲;敕赏封罚,不由朕主。朕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乃国之大臣,朕之至戚,当念高帝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奸党,复安社稷,祖宗幸甚!破指洒血,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朕意!建安四年春三月诏。”(出自《三国演义》) “皇帝写的?”我微愣,这根本就是想要杀曹操的意思嘛。 “嗯,这应该是皇上写给车骑将军董承的一封血诏”,郭嘉看向我,“你从何处看来?” “在刘备身上。” 郭嘉看向窗外,“孟德兄中毒事件便与此诏有关吧。” 写给董承的血诏,却在刘备身上……天,到底多少人在预谋着要取阿瞒的项上人头?我开始后悔没有多读读历史了,脑海里的那些历史知道都是零零散散,就像段誉的六脉神剑一样,一会儿灵,一会儿不灵…… “阿瞒处境很危险么?”我皱眉,如果阿瞒仍是那个酾酒临江,横槊赋诗的大枭雄,我自然不必担心他,可是如今他那副模样…… “喂,谈好没有,该吃药了。”门外,响起华英雄的声音。 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他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屋里立刻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药香。 摇了摇头,郭嘉轻笑,“那么苦。” “老老实实喝了,病人还那么多话!”双眉一皱,华英雄将药碗递上前。 “喝也是死,不喝也是死,何必受那份罪?”郭嘉说得坦然。 华英雄狠狠将药碗搁在一旁,“你再不吃药,哪天死了也没人知道!” “药……很苦的。”郭嘉轻轻开口。 看着他那副模样,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站起身一把端起那药碗,便递到他唇边,“喝!” 他微微愣了一下,定定地回不过神来。 看着他苍白的神色,我有些烦躁地抿了抿唇,抬手就给他灌了下去。 不一会儿,碗就见底了。 郭嘉呛到了,低头又是一阵猛咳,咳得双颊生晕。 我把碗放到一旁,拿布巾低头替他试去嘴边的药汁。 “安若和她的仲颖在一起,很幸福”,低头的那一瞬间,我在他耳边轻轻开口,以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道。 他的身子一下子僵住。 我知道我猜对了,安若,便是那个胭脂糕姑娘,那个笑笑…… “所以,就算你想殉情,就算你真的死了,九泉之下,你也不会见到她。”我淡淡开口,说出的话却残忍得可怕。 缓缓地,他抬头看我,清亮的眼睛带着不敢置信的小心翼翼,“你……见过她?” 我面无表情地点头。 “她……还好吗?” “好得不得了。”我淡淡地道。 “真的?”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嗯,她没有死,只是回去了自己的时空。”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他说这些,只是看他如此模样,心里有些难受。 “喂喂喂,你们在说什么!”一旁,一头雾水的华英雄不满地大叫。 郭嘉完全陷入真空状态,完全当他透明人,只一手紧紧握着我的手,“你说……她和仲颖在一起,很幸福?” “嗯,他们还生了一个儿子,叫莫纤尘。”反正已经说了,我干脆说个痛快。 “纤尘?”他又是微微一怔,随即苍白的脸上染上笑意,“那样……真好……真好呵……她应该幸福的……她受了很多苦……” 他的脸上有些微的释然。 “嗯,他们都很幸福,所以,你也放过自己吧”,一手轻轻拭去他唇边染上的药汁,我的声音很轻,很淡。 我不知道那一个与我同名的女子在这个时空发生了怎样的故事,我不知道她曾经经历了什么,不知道她受过怎样的苦……可是,她终是幸福了……而眼前这个极尽睿智的男子,却因她的离去,而陷入痛楚的泥沼…… “我尽量。”看了我半晌,他淡淡笑道。 ------------ 思念的幸福 更新时间:2008-09-12 大概是被我灌的药起了效用,不多时,郭嘉便沉沉睡去。 看着他苍白的睡容,我抬手替他掖了掖被子,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刮目相看。”身后,一个戏谑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差点忘了一旁还有个讨人嫌的家伙。 “想不到小狼崽也有温柔的一面啊”,凑近我,华英雄笑眯眯地道。 我背对着他,无声地咧了咧嘴,猛一抬手,手肘狠狠地揍向他的腹部。 “啊啊……杀人了!”凄惨地低呼一声,华英雄连连后退。 我转过身,笑眯眯地欣赏他一脸夸张的痛楚。 “最毒妇人心……”他煞白着一张脸,额前冷汗涔涔。 “喂!别装了!”见他如此,我心里微微一突,该不是真把他给打伤了吧。 他背抵着墙,低着头,额前的长发散落下来,双手紧紧捂着腹,一动也不动。 “喂喂……”我小心翼翼地上前,“没有那么痛吧?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是啊。”他忽然抬头,极其认真地点头道,“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 我愣了一下,还没有回过神来,双手便已经被他握在手心。 “小狼崽……”他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我抖了一下,开始恶寒,下一秒,便狠狠甩开他的手,一拳砸了过去。 他单手接住我的拳,摇头,“真是不可爱。” 抽回自己的手,我下意识地回头,见郭嘉没有被吵醒,才吁了一口气,拖着华英雄走出了房间。 院子里,小毛慢悠悠地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又慢悠悠地转头继续嚼地上的青草。(读者mm问:小毛,为何每次你登场……都是在吃捏?小毛答:民以食为天。) “他的病,能治好吗?”有些突兀地,我开口。 华英雄看了我一眼,将双手负在身后,仰天望天,“我初次见他时,是在洛阳,他守着一间糕点铺子,正病着,也不见他吃药”,回头,他看着我,“后来,便熟识了,那时也不知他便是曹操的军师……” “能治好吗?”我微微抿唇,又问。 “他的身体本就虚弱,奈何身为军师,又太多算计……如此劳神……”华英雄难得地叹息。 “喂!你不是神医吗!”我决定鄙视他。 “我是神医,不是神仙。”他斜觑我一眼,随即缓和了神色,“我……尽量。” 弯了弯唇,我微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我相信你。” 他呆呆地看了我半晌,随即不怀好意地凑近我,“别对我这样笑,我怕自己会把持不住爱上你。” 下一秒…… “啊!……”小院内,一声惨叫直入云霄。 “小声点!你想吵醒他吗?”我又揍了他一拳。 “你好偏心……”哭丧着一张脸,华英雄摇头叹息。 我大乐,随即转身,“我要回相府了,你自便吧。” “顺路顺路,我送你。”他立刻直起腰,笑眯眯地道。 我抬手轻轻在他肩上碰了一下,一副哥俩好的架势,笑道,“我决定以后对你好点。” “在下感激不尽。”欠了欠身,作个揖,华英雄弯起他的狐狸眼。 走出院子,太阳略略西沉,已是傍晚了。 太阳只剩半个,天边的云彩泛着点点的金光,彩霞满天。 轻轻带上房门,留下一室的静谧,我跳上马车,与他并肩而坐,没有坐进车厢里。 华英雄扬手轻轻一鞭敲在马背上,“驾!” 马车不急不缓地上前,向着太阳的方向“笃笃”地走,我盘腿坐着,轻松惬意。 “白云飞,雀儿归,青烟袅袅成晚炊,游子行天涯,日暮寻归途,家乡知何处……”悠扬的歌声带着丝丝凉意,一路飘散于风中。 华英雄轻扬着马鞭,一路吟唱,竟是莫名的悦耳。 “什么歌?很好听的调子。”我好奇地扭头看他。 “离人曲。”他停了歌声,朗笑道,“有一种人,注定是要一辈子飘泊,四海为家,几多潇洒……” “离人曲啊……”我微笑,“调子很哀伤呢。” 华英雄微微一愣,随即轻笑,又接着唱了起来,“明月夜,烛光暖,慈母丝丝手中线,月儿在远方……天涯思亲颜……” “白云飞,雀儿归,青烟袅袅成晚炊,游子行天涯,日暮寻归途,家乡知何处,明月夜,烛光暖,慈母丝丝手中线,月儿在远方,天涯思亲颜……” 马车一路“笃笃”地走过,那悠扬的歌声也洒了一路。 “有人思念,是一种幸福,能够思念别人,也是一种幸福”,听着那哀思的曲调,微笑着,我轻轻开口,望着天边的夕阳,竟是有一些茫然。 譬如郭嘉,思念着那一个已然幸福的女子。 譬如曹操,思念着那一个他以为已经逝去的女子…… 思念,是你的脑海中有思念之人的轮廓,有他的模样,他的声音,他的笑颜…… 思念,是你可以回忆与他经历过的一切,一颦一笑,一滴眼泪,亦或者……只是一句话…… 然后,可以随着岁月细细品味,慢慢回想…… 而我,能够思念的的人,寥寥可数…… 我很想思念我的母亲,可是,我记不清她的模样,想不起她的声音…… 我很想思念我的父亲,可是……记忆,只剩一片模糊…… 只有那个遥远时空中的,阿满……那个心智不全的男子,他有最明澈的眼睛,他跟我一样……是弃儿。 脑海中忽然浮现狗儿黑白分明的眼睛,我心里开始有些疼痛,那个孩子……不知如今又在何方…… 整个许昌城该找的地方都找了,竟是没有半点消息。 他在怨我么?怨我弃他而去……即使,那是不得已。 “嗯。”华英雄点头应我,“或许”。 到相府时,天已经黑了。 下了马车,华英雄和我一同进了相府。 “奉孝说住在这里比较方便替相爷问诊。”耸了耸肩,他道。 我点头,正欲说些什么,却发现相府里竟已是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身着重甲的侍卫。 发生什么事了? 下意识地,我冲进府中,四下寻找阿瞒。 “相爷……相爷被皇上召进宫了。”丁夫人的声音幽幽地在我身后响起,带了一丝莫名的颤意。 ------------ 少帝之谋 更新时间:2008-09-12 阿瞒被皇上召进宫了? 我一下子怔住,那封血诏…… 皇帝那是要取阿瞒的性命! 偌大的相府被团团围住,来来往往都是巡视的宫廷侍卫,整个相府陷入一片惶惶不安的氛围之中。 华英雄不知何时离开的,也不知他是怎么离开的,总之我想出去的时候,侍卫已经牢牢把住了每道门,谁也出不去。 夜的氛围笼罩了整个丞相府。 丁夫人跪在佛堂念了一宿的经文,尹夫人房内里的烛火也一宿未灭。 我坐在后花园,定定地望着月亮出神,膝上放着一本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书,一本纸书,一本简体书。 是那本放在斜挎包里被我一同带到这个时代来的《三国志》。 那本一直被我刻意遗忘在角落里的书,那本我一直不敢翻开的书……这本书于这个时代来讲,是一个禁忌。 它是一个剧本,而我周围所有一切活生生的人,便都只是那照着剧本演出的人偶……那样的想法,令我不寒而栗。 可是现在,所有一切都出了即定的轨道,曹操失忆了,他现在遇到危险…… 缓缓伸手,我打开书,第一页便是“三国志卷一”,“魏书一”,“武帝纪第一”,一页页纸张在我指尖掠过,泛着油墨淡淡的清香,很熟悉的味道,却是许久不曾闻到了。 带了些许焦急的心情,我寻找这一段历史的存在。 指尖微微停顿,找到了!我摒住呼息,借着月色仔细看去。 “五年春正月,董承等谋泄,皆伏诛……”,我低低地念,随即傻住,没了?就这样?这一段历史就这样简单一笔带过了? 没了? 就这样没了? 我好不容易想通,好不容易翻开这本书,结果……就这样没有了? “五年春正月,董承等谋泄,皆伏诛……”我缓缓合上书,皱眉,“皆伏诛……都死了……阿瞒应该没事吧……” 可是,现在阿瞒已经不是历史上那个大枭雄,他像一个心智不全的大孩子一般,我的穿越会不会引起恐怖的蝴蝶效应?会不会从而改变历史? 晚风徐来,园中许多不知名的花草随风摇曳,衬着月色,出奇的漂亮。我一人静静地坐着,表面平静无波,心里早已大浪涛天。阿瞒一个人在皇宫究竟会怎么样?如今的他心智不全,如何面对那一群对他虎视眈眈的豺狼? 驻守在城外的兵马是否已经听到风声?还有郭嘉……他有没有收到消息?华英雄会不会去找他? 每个问号都让我几欲抓狂。 “女人。”一个口气带了贬意的声音淡淡地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到一片碧波摇曳中,站着一个锦衣的少年。 月色下,他秀发高束,肌肤胜雪,眉目顾盼间皆是风情。 何宴? “小美人?”开口,我看着他。 他磨了磨牙,双颊生晕,“现在你还有那个闲情逸致胡说八道?” 我扭头继续看月亮,脑中却是早已乱纷纷的一团,哪有表面表现得那么镇定。 “他……不会有事的。”皱了皱秀丽的眉,何宴忽然开口。 我愣了一下,这是在安慰我? 回头看他,我顺便抬手抚了抚他的头,微笑,“我知道。” 他咬唇,洁白的牙齿在红润润的唇上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很是犹豫的模样。 “我有秘密通道。”半晌,他终于开口。 我愣了一下,“秘密通道?你是说……能够出相府?” “嗯。”他点头。 “快带我去!”我忙站起身,将书收进挎包里,一手拉起他的手,另一手摸了一下包里的那把瑞士军刀,心里舒坦了一些。 一路穿过花园的小径,进入一处浓密的花丛。 我瞪大眼睛看着何宴弯腰从花丛中搬出一大块木头,原本填着木头的地方竟是一个仅可容一人通过的小洞。 二话没说,我弯腰便趴在地上,贴着那花丛爬了出去,何宴也随后跟了出来。 小心翼翼地将那木块用脚勾回原处,我刚回头,何宴已经抬手捂住了我的嘴。 “嘘!”他将食指放在唇间,轻轻摇头。 听到门外来来去去的脚步声,我转身又爬回了花园里。 “怎么办?你不出去?”何宴也跟了进来,皱眉道。 “你知不知道他们多长时间换一次班?”低压声音,我道。 何宴一头雾水。 “我问你,他们什么时候换一次人!” “明天早上应该会换。”何宴道,“随即又皱眉,除了这里,整个相府再也没有第二个可以逃出去的地方了!” “所以我们才更要保护好这条生路,不是现在,明天一早,到他们换班时间,我便再逃。”压低声音,我道。 何宴看了一眼,点头。 第二日,还未等我们逃出相府,皇上便下了诏。 诏曰:“汉室不幸,皇纲失统,先有黄巾犯上作乱,后有董卓欺天罔地,天降孟德,救黎民于水火,朕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今将重任寄于卿身,卿当与朕同食同行,共思救国良策,歼灭奸党,复兴社稷,特此诏之,勿负朕意。建安四年四月诏。” 听那传诏的侍者读得朗朗上口,我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封血书明明预示了皇帝的诛杀之心,却又为何突然一百二十度的大转弯? ------------ 半路遇伏 更新时间:2008-09-12 传诏之人宣完诏后便离开了相府,半刻也未停留。 丁夫人上前,却连半句话都没有问出来,那传诏的侍者便匆匆便离开了。 皇上如此大肆赞扬曹操的功德,并且刻意将阿瞒留在宫中,定是不会如何简单。皇上已经洞悉阿瞒失去记忆之事了么?阿瞒现在会不会有危险…… 相府内人心惶惶,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众人便噤若寒蝉,丁夫人回到佛堂继续诵经念佛,尹夫人则坐在庭院里,喝茶吃点心。 相府外的守卫依然森严。 “女人,快到时辰了。”何宴盯着门外换岗的人,忽然轻声道。 初升的太阳微微泛着柔和的光,失去了夜的屏障,我不由得更加小心谨慎,四下张望了一下,我才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一处逃生之门。 花园的幽径沾染了些许的晨露,泛着丝丝凉意,拉着何宴,我弓着腰接近那一处浓密的花丛。 “谁?!”身后,蓦然一声大斥。 被发现了?猛地拉着何宴在花丛后蹲下身,我下意识地揪紧了何宴的手,僵直了身子不敢动弹,掌心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妾身在自家花园里走动走动,也不可么?”一个讥诮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是尹夫人? 我愣了愣,看着挡地在我们面前的女子,一袭鲜艳夺目的长裙挡住了那守卫的视线。 “只有夫人一人?”那人狐疑地道。 尹夫人扬眉,“不然还有谁?莫非这位军爷暗指妾身不守妇道,趁着相爷进宫之时私会情郎?”软腻的声音带了三分的娇,七分的媚。 “在下不敢。” “既然如此,军爷请吧,孤男寡女在这后花园,若被有心人传到相爷耳中,妾身浑身纵有千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呢”,娇笑着,尹夫人掩唇轻轻道。 那人一阵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告辞”,随即抱拳忙不迭地离开。 四周归于是一片沉寂。 尹夫人发现我们了?她……是来帮我们的?蹲在花丛中,我下意识地咬唇,没有动弹。 “还不走?”尹夫人没有转身,只是淡淡开口。 “谢谢”,我愣了一下,低低地说了句,随即转身推开花丛中的木头。 “帮我照顾宴儿。”背对着我,尹夫人仍是没有转身。 “好”,应了一句,我弯腰趴在地上,贴着那花丛爬了出去,何宴也随后跟了出来。 小心翼翼地将那木块用脚勾回原处,趁着守卫换班的空隙,我拉着何宴一路小跑,离开了丞相府。 “我们去哪儿?”一手下意识地握着我的手,何宴满头大汗地道。 我犹豫了一下,现在宫里的情况不得而知,“先去找郭嘉,顺便想办法通知驻扎在城外的夏侯兄弟。” 租了一辆马车,顺着那一日的记忆,一路赶到郭嘉的住处,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找着。 莫非……连郭嘉也遇到危险了?我一时竟有些没了主意。明明是那样瘦弱的人,却有那样能够让人依靠的力量,没有他在,我竟有些心慌。 “姑娘,现在去哪儿?”车夫问道。 “喂,你怎么了?”何宴大概是见我面色不佳,推了推我,道。 “没事”,我回头笑了一下,“我们出城吧。” 调转马车,一路飞奔出城。 “吁!”赶至半路,只听闻那马夫忽然大喝一声,马车剧烈地动了一下,骤然停了下来。 我从座位上一屁股跌坐在地。 “姑娘欲往何处去?”一个温吞吞的声音忽然在马车外响起。 我立刻头皮发麻,是刘备! 咬着唇,我僵直了身子,死死地盯着车帘。 车帘外,便是刘备吧。 ……真是有备而来了。 他们怎么知道我会逃出相府? “裴姑娘不准备出来一见么?”那声音再度响起,明明温吞得很,却仿佛冰刀霜剑一般令我兀自发寒。 何宴却是按捺不住,一把掀开车帘。 刘备策马横在马车之前,一身宽袖长袍,头戴漆纱笼冠,乍看之下并无出奇之处,可偏偏却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他身后,一左一右两员猛将,左侧张飞,右侧关羽,皆骑在马上,威风凛凛。 “嗨!好巧!”我跳下马车,笑容满面地扬手招呼,热情万分。 刘备看着我,微微扬眉。 一群乌鸦当头飞过……好冷。 “张大哥!”我笑容不改地掉头看向张飞,扬手招呼。 张飞黑着一张脸,不为所动。 “嘎嘎……”乌鸦再次飞过。 “裴姑娘认识我?”刘备淡淡开口,似笑非笑的。 “当然!大人您可是施舍过小乞儿,小乞儿岂敢忘却。”我咧嘴笑道,手心却已经是湿濡濡的一片。 “可是当初在相府之内,裴姑娘似乎不认识我呢。”刘备看着我,缓缓开口。 我知他是说上一回在相府内我刻意避开他之事。 “裴姑娘,曹丞相是你何人?”张飞不满地插嘴。 何人?是我何人? “朋友。”微微犹豫一下,我咬牙道。 “当初他不是打了你六十大板吗?而且那种狡诈之徒,不交也罢”,张飞终于按捺不住那急性子,跳下马来,“裴姑娘,我是粗人,当前大事所趋,裴姑娘不要再作无谓的牺牲了。” 我眯了眯眼睛,咧嘴笑开,“说得也是,我凭什么要为那种家伙卖命,多谢张大哥提醒,我这就离开。”说完,我转身便走。 刚一转身,一柄寒光灿灿的大刀便横在我面前。 是关羽。 我侧身躲开,继续走。 那柄大刀再度横在我面前,“我的青龙偃月刀没有眼睛,裴姑娘小心。” 清清冷冷的声音,寒澈入骨。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他,咧嘴笑道,“怎么了?” “很有意思的姑娘。”身后,刘备轻轻笑了起来,“如果你想见曹丞相,不必费那么多心思,我带你去见他。” 我怔住,缓缓转身,看向他。 阿瞒他……果然被禁锢了么? ------------ 伴君如虎 更新时间:2008-09-12 “好,我去。”我咧了咧嘴,笑得无所畏惧,反正也是逃不掉。无知者无畏,我向来信奉此言。 刘备看着我,微笑,“我很是好奇,裴姑娘与曹丞相有何关系?” 我耸了耸肩,“算是朋友。” “裴姑娘乃是弱质女子,不插手此事为好。”刘备淡淡道,随即看向站在我身旁的何宴,“这位……莫不是曹丞相的公子?” 我下意识地将何宴拉到身后,“不是。” 何宴拉着我的手微微一紧,似是要冲出来,我硬生生地扯住了他。 “哦?”刘备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到底带不带我去?”皱眉,我没好气地道,我是个急性子,最见不得如此温吞。 转身看时,怕殃及池鱼的马车夫早就撇得一干二净,驾着马车跑得远远的了。 “这位小公子与我同乘一骑吧。”张飞大咧咧地道。 何宴看我一眼,上前走到张飞身旁,踏着马蹬上马,坐在张飞身后。 “裴姑娘与我同乘一骑?”刘备看着我,淡笑。 我二话不讲,直直地走到关羽身旁,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便要爬上马去。 关羽面色微寒,扬手便要甩我下马。 我死命地抱住他的手臂,半个身子都吊在了他身上。 “下去。”冷冷地,他看着我开口。 我嗤笑,“这副将当得真是不专业。” 他扬眉,难得有些疑惑,“什么?” “我可是危险分子,当然得由你来带,难道你想陷自己的主公于危险之中?”我一手死命地抱着他的手臂,一边说得摇头晃脑。 他定定看了我半晌,默许我爬上马,在他身后坐好。 坐在关羽身,我看着刘备,冲他做了个鬼脸。 刘备微微一愣,随即翻身上马,扬鞭策马,一改之前的温吞,竟是笑得爽朗。 坐在关羽身后,我盯着他宽阔的脊背,面上生动的神情一分一分地消失,我微微皱起了眉,这一路,想必凶险万分吧。 回到许昌城,站在宫门前,我蹙眉。 “怕了?”刘备的声音在我耳边淡淡响起。 我回过神来,笑得坦白,“当然会怕。” “皇上要见你。” 我看他,恍然大悟,原来是皇帝要见我,所以他才如此大费周张地将我哄进宫来。 这个狡诈的家伙,居然如此不动声色。 可是,皇帝……为何要见我?杀人灭口?如今曹操已在他手中,杀人灭口已经没有必要了吧。 走进大殿,我一眼便注意到坐在大殿之上的刘协。 仍是一身黑底红边的宽袖龙袍,龙袍之上,那欲腾云而出的金龙绣得栩栩如生,一张极其漂亮的脸庞,深刻的轮廓,面色间略略带着苍白,漂亮的眼睛仿佛隔着一层永不消散的雾气,朦朦胧胧,令人看不真切。 那样深刻的轮廓因那一双眼睛而不见一丝的凌厉,温顺如麋鹿一般。 只是我,却忘不了那一次雨夜,他狼狈而狠戾的模样。 磕了头,行过礼,我安静地站在一旁,看他又准备玩什么花样。 “笑笑。”他看着我,居然微笑,笑得一脸的无害。 我也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到底来了。”他缓缓走下大殿,看着我,全然不顾忌刘备等人。 “皇上召见,岂敢不来?”我挑了挑眉。 “这样啊”,他笑得愈发的迷蒙,“好吧,正好陪朕一同用膳,这些天都没有什么胃口呢”。 我暗暗磨牙,这小子玩什么把戏,阿瞒究竟被他囚禁在哪儿了? 缓缓上前,他十分亲昵地挽着我的手,一路牵着我离开大殿,全然不顾其他人。 我回头,冲着何宴挤眉弄眼一番,也不管刘备等人的一脸错愕。 精致的膳食,我如同嚼蜡,抬头看了看吃得自行其乐的刘协,我如坐针毡。 “好吃吗?”接过一旁侍女递上的绸帕,他优雅地拭了拭嘴,看着我,笑得一脸的温然。 我咧了咧嘴,点头,“好吃得很”,一边说着,我极度不雅地狼吞虎咽,心里呕到了极点。 他只是带着一脸的笑,认真地看着我吃,也不说话。 见他全神贯注地看着我,我骨子里微微颤了一下,想起了那一日他怕黑的狼狈模样。自古伴君如伴虎,这是至理名言,至少现在,我完全揣摩不到这个喜怒无常的小皇帝究竟在想些什么。 “很久不曾吃得如此开心了”,刘协微笑道。 我看着他一脸苍白的模样,默然无语。 他握掌成拳,缓缓抬手,伸到我面前。 “你猜,这是什么?” 盯着他,我摇头。 缓缓摊开手心,白皙修长的手掌之上,赫然是一枚玉佩,通体碧绿的玉,却是廉价的模样。 是我送给阿瞒的玉佩。 “你把他怎么样了!”奈何我这急性子,咬牙,我恨不得拍案而起。 装!你再装!我看你装到几时!明明是个小毒舌,偏偏装得一派优雅无害。 “果然是为了他才来见朕么?”他微微弯唇,雾蒙蒙的眸子朦胧一片,“为何?” 为何?我扬眉。 “笑笑,为何你总要帮助与朕为敌的人?为什么我总是一个人?”他看着我,眸子愈发的朦胧,仿佛随时会滴出水来。 我抿唇不语,微微握了握拳,又松开。 “你知道么?曹操不除,朕只是一个光鲜的傀儡,一个披着龙袍的傀儡呢”,他轻轻笑了起来,“可是,我不想当傀儡,这皇位是用皇兄和皇姐的性命换来的,我不能弄丢的……这是他们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了……” “他在哪里?”咬唇,我道。 “你留在宫里陪朕可好?”雾朦朦的眸子看着我,他轻轻开口。 ------------ 皇后与奴才的落差 更新时间:2008-09-12 我看着他,那一袭华丽龙袍少年皇帝。 “为什么?”扬眉,我道。 “嗯?”他微微笑开,“朕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为什么,我要留在宫里陪你?”我扬了扬眉,“前一次见面你还想杀了我呢。” “笑笑,你想当皇后么?”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一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 我扬唇。 “朕封你为后,留在朕的身边,可好?” 我愣了一下,随即弯下腰,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直打颤。 不由自主地,我想起了十岁那年的仲夏夜,福利院的瞎眼阿婆曾摸着我的手说过,“孩子,你这是皇后的命啊,那群凡夫俗子,又岂能压得住你……” 皇后?那样荒谬的预言,竟是成了真呢,我捂着腹,乐得直打颤。 “你笑什么?”微微一愣,刘协看着我。 “因为可笑啊”,我站直了身子,看着眼前的少年皇帝,“我们只见了三次面,你居然跟我说,要封我为后?这样的好事,我岂能不乐?” “不好么?”他看着我,一脸的无辜。 “我是裴笑”,指着自己的脸,我说得清晰无比,“我不是你记忆里那女子,不是安若。” 面上温和的表情一分一分的隐匿不见,眼中朦胧的蒙气也仿佛消散开来,他的眼神一分分凌厉起来。 我弯着唇,冷眼见他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个任性的少年皇帝,因为不想孤单单一个人,所以那样任性地想留一个人在身边么? 朕封你为后,留在朕的身边,可好?这一句话,仿佛只是一个找玩伴的孩子,他在说,我给你糖吃,你陪我玩,好不好…… “不好?”他微微眯起眼。 我弯唇,笑。 “你当真那么想见他?”挑眉,他看着我。 我看着他,没有开口,只是抬手从他手中取下那枚玉佩。 “笑笑……”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微微一愣,忙转身,竟是阿瞒。 一身白色单衣,散乱着一头黑发,有些狼狈,身后还站着两名严阵以待的守卫。此时的他,却仿佛全然没有感觉到自己身处险境,只是喜滋滋地看着我,“笑笑……”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别跑!”一旁,有侍女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随即见到刘协,忙跪倒在地,“奴婢该死。” 一旁的阿瞒早不管不顾地跑到我身边,将我抱了个满怀,“笑笑,笑笑……” 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小心翼翼地问:“还好吗?” 他点头,随即又摇头。 “怎么了?”心下一紧,我开口。 “他们不让我见你……”带着一脸的控诉,阿瞒指着一旁的刘协道。 我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刘协,却见他正直直地看着我,漂亮的眼睛里却是什么都看不真切。 “你果然是为了他才进宫的呢。”淡淡地,刘协开口,“为何是他?为何不是我?给你当皇后也不好么?” 我扯了扯唇,“其他估且不论,只一点,希望你看清,我裴笑再不济,也不会沦为他人替身!” 阿瞒拥着我的手微微一紧,随即又恢复如常。 “这样啊”,没有再看我,刘协转而吩咐趴在地上的侍女,“还不快帮丞相大人换衣,准备上殿了。” 上殿?我扬眉,明明他已经知道了阿瞒失忆的事实,如今阿瞒如此模样,他还在打什么主意,随即我恍然大悟,他是在顾忌曹操驻扎在城外的兵马,所以才下诏封赏阿瞒,所谓的“与朕同食同行,共思救国良策”,其实便是为了不惊动城外的兵马,进而神不知鬼不觉地削弱曹操的势力吧。 建安五年正月,许昌城内的局势不动声色地发生了变化。 曹操依然坐在那少年皇帝的身旁,依然大权在握的模样,可是,真正的实权却早已易他人之手。 谁是傀儡,不得而知。 历史,真的改变了么? 困顿于皇宫之内,真是与世隔绝了。 “喂!裴笑!这里还没有打扫!”远远的,内侍大喊。 我咬牙切齿地拎着抹布走过去,磨着牙微笑,“大人,能不能不要连名带姓地叫我?” “裴笑,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要打扫!”那个该死的阉官还在嚷嚷。 “是!段梓大人!”我咧了咧嘴,答得畅快淋漓。 闻言,那内侍的脸都绿了。 能不绿么?名字叫“断子”,还真的当了宦官,断子绝孙了…… “段大人,这是董贵妃的衣物,需要清洗。”一旁,有一个小宫女捧了一大堆衣服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裴笑!你洗!”眼一瞪,正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的内侍双手叉腰,指着那堆衣服,尖着嗓子道。 正窃笑的我眼着那堆衣服,傻了眼。 龇牙咧嘴地接过衣物,我暗暗将那阉官骂了个臭。 “这是董贵妃的衣服,要小心浣洗。”那小宫女斜睨我一眼,不放心地道 我满不在乎地点头。 “我说你认真点,董贵妃腹中可是怀了龙子的!”那小宫女不满地道。 怀了龙子?我咧嘴,那个表里不一,最爱装腔作势的毒舌皇帝竟然也是个要当爹的主?可是……怀了龙子我和洗衣服有关吗? 转身捧了衣服认命地去洗,我咬牙切齿地想起了那个表里不一的毒舌皇帝,小心眼的家伙,不给他当皇后,竟然让我来做苦力! 这落差也太大了不是? “啊!”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那宦官段梓的声音? 我狐疑地回头,段梓竟是不见了?不过一转身的时间,他竟离奇地地凭空消失了? 我注意到对面库房的门关着,明明刚刚还开着啊? “砰砰砰……”屋里传来几声闷想。 我好奇不已地盯着那房门。 不久,门开了。 何宴走了出来,他白皙粉嫩的脸上染了红晕,像是刚刚做过运动一般。 低头拍去衣摆上的灰尘,他又抬手整了整衣冠,随即若无其事地从我面前晃了过去,神采风流,态度潇洒…… 我耸了耸肩,抱着衣物正准备离开,身后又传来“咚”的一声。 转头,我诧异地张大了嘴,看着肥嘟嘟的段梓大人从里面狼狈地滚了出来……头上多了两个包,脸上也挂了彩。 ------------ 变天 更新时间:2008-09-12 拧干最后一件长裙,我甩了甩手上的水,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夜幕早已降临,我仰头望着满天繁星,有些茫茫然,何宴也被留在宫中,阿瞒依然每日陪皇帝上殿讨论军国大事。 可是,我不由得忧心忡忡,事态的发展,究竟会向着哪个方向…… 夜幕虽已降临,但不远处董贵妃的寝宫亮如白昼,灯火交织,繁花似锦,那一处热闹的所在,宣示着今晚董贵妃又得了宠幸。 那个少年皇帝的所到之处,总是亮如白昼,那么的喧哗,热闹得夸张。 其实他骨子里,也只是一个怕黑,怕孤单单一个人的孩子而已…… “给我搜!”只听得有人一声令下,众人齐应。 那是关羽的声音? 整齐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发生什么事了? 一回头,我便撞进一个结实的怀里,抬头一看,阿瞒? “发生什么事了?” 阿瞒看起来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没有开口,一头黑发有些散乱,衣服也扯开了半边。 “他们要抓的是你?”焦急地回头看了一眼,我直接问重点。 “嗯。”他轻应。 脚步声微越来越近,我没有犹豫,一把拉了阿瞒的手便退进屋子里,将门关好。 “开门!开门!” 还没有将阿瞒藏好,便响起了重重的拍门声。 阿瞒微微握拳,僵直了身子。 我开始急得团团转,前有追兵,后无门路,通常这种情况下,该当如何? 猛地灵光一闪,我想起了连续剧里常播的烂俗镜头。 左右环顾,一眼发现了墙角处一个洗衣服用的大木桶,足有半人高。 门外已经有人开始撞门。 “快!进去!”我急急地将阿瞒推了进去,“蹲下,不要出声”,一边说着,我一边快速脱下上衣。 “砰!”门终于不堪重创,被撞开了。 关羽首当其冲地冲了进来。 然后……众人傻眼。 我一脸惊慌地双手环胸,瞪大无辜的双眼,定定地看了他们足有三秒之久,然后放开嗓子开始高分贝尖叫:“啊……” 关羽怔了一下,随即缓下神,“都出去。” 众士兵忙鱼贯而出。 “你……你看什么……”抖抖缩缩的,我开口。这不是装的,在他冰冷的注视下,我都快要结冰了。 没有开口,他转身退了出去,替我带上了房门。 吁了一口气,我正要拉阿瞒站起身,忽然顿了一下,我意识到自己正光洁溜溜,忙拿了衣服先要披上。 忽然,门再度打开。 猝不及防间,我一脸错愕地扭头看向门口。 关羽也是一脸的错愕,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 这回,真是被看光了…… 然后……一抹红在他白皙的脸上晕染开来……呃,红脸关公? 面如重枣……原来是这么来的。 “抱歉。”冷静地道歉,冷静地关上房门,某人冷静地离开。 怔忡间,有人替我披上衣服,将我裹入怀中。 我怔怔地回头,看入阿瞒狭长的双目,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半晌,我开口。 他摇头。 我心里疑窦从生,却又无从问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再怎么粗线条,我也感觉阿瞒有哪里不一样了,只是来不及思考,我早已困意朦胧,被那该死的段梓折磨了一整天,我快累趴下了。 “你累了,休息一下吧。”耳边,阿瞒轻声开口。 那声音如催眠曲一般,我累极倦极,竟是依偎着他,沉沉睡去。 “睡吧,一觉起来,就变天了。”朦朦胧胧之间,似乎听到他在低语。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阿瞒已经不见了。 伸个懒腰,我开门走了出去,将放在门口那只装了衣服的木盆挪了挪。 将昨夜洗好的衣服抖了抖,我站在阳光下,开始晾晒董贵妃的衣裙。 “不用晒了。”一个声音淡淡的响起。 我抬头,是何宴,他老气横秋地双手负在身后,站在我面前,偏偏那白皙粉嫩的脸颊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嗨,小美人。”我笑眯眯地打招呼,“谢谢你关心,这点事难不倒我的,想当年在福利院……”我及时刹了车,没有说溜嘴。 好在何宴也没有追问,只斜睨了我一眼,“这些衣服用不着了。” “啊?”我一脸的问号,随即了然,“呵呵,虽然董贵妃怀了孕,不过等孩子生下来,这些衣服还是可以穿的。” “她死了。”淡淡三个字,何宴开口。 我愣了愣,手里的衣服掉落在地也不自知,随即弯腰,我拾起地上的衣裙,随手拍了拍裙上沾染的灰尘,笑得有些勉强,连手仿佛都在不自觉地发抖,“别开玩笑,昨晚不还好好的么?” “董承欲谋害爹爹,今儿一早已伏诛,刘备等人已连夜离开许昌,董贵妃乃董承的亲妹,也已伏诛。”何宴看着我,道。 三国志上记载:五年春正月,董承等谋泄,皆伏诛…… 皆伏诛…… ------------ 你是谁 更新时间:2008-09-12 何宴定定地看了我许久,随即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我愣愣地站在石阶上,半晌无语,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似乎都在自动自发的连成一条直线,却偏偏又若隐若现的看不真切。 眼前一暗,一双大手从背后悄悄的蒙住了我的眼睛。 嘴角下意识的微微上扬,随即仿佛又想起了什么,重重的垮下,不带一丝笑颜。 我站着不动,也不出声。 “猜猜我是谁?”一个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仍是不吱声。 “我每次都猜中是你!你每回都猜不中……”闷闷地,身后的声音嘟喃,带了三分熟悉,七分陌生。 以前猜不中是逗他玩,今天呢? “你是谁……”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淡淡的响起,不带一丝起伏,“……我,看不清楚呢”。 我满脑子都是何宴刚刚的话…… “董承欲谋害爹爹,今儿一早已伏诛,刘备等人已连夜离开许昌,董贵妃乃董承的亲妹,也已伏诛。” 然后是《三国志》上看来的话:五年春正月,董承等谋泄,皆伏诛…… 原来历史,从来都不曾改变,可笑我一昧的担心,一昧的瞎蹦达,挣扎着拼了性命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守护一个全身都是盔甲,身前身后还有一只军团的狡诈狐狸。 磨着牙,我全身都叫嚣着要发飙。 覆在我眼睛上的双手缓缓松开,有一个人慢悠悠的绕到我身前。 清晨的阳光忽然变得有些刺眼,我不由得微微眯起眼,仰头看着那站在阳光中,那全身都仿佛镶着金边的男子。 阳光中,我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依稀看出那一袭嚣张的明紫色长袍,袍上却坠着一个不伦不类的廉价玉佩。 那是那一日我从皇帝刘协手里夺回来的玉佩,后又重送到了阿瞒手里。 “我来接你回府,笑笑。”他看着我,微笑,白皙的脸庞在阳光发着玉一般的光芒。 我很想给他一个微笑,但一直颤抖着紧握的双拳却不由自主地向他招呼了过去。 他微微侧身,轻而易举地便避开了我,不费吹灰之力。 我的拳却停在了他原先站的地方,没有真的揍下去。 “如果是阿瞒,一定不会躲。”看着他,我淡淡的开口,“因为他知道,我从来都不会真的揍他”。 闻言,他愣了一下,随即习惯性地眯起双眼,笑,“啊,真是失策。” 我看着他,不语。 心里却有一抹寒凉缓缓扩散开来,眼前这个人,真的不是阿瞒了,他是曹操,一手遮天,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丞相大人,那个“宁可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曹丞相,那个我穿越第一次便给了我毕生难忘的六十大板的曹丞相(小生:汗,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怎么还记着啊。裴笑暴走:鸡毛蒜皮?六十大板耶!足足六十大板打成我差点半身不遂!要不你来试试!) “我们回府吧。”他向我伸手,微笑。 我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他的手暴露在阳光下,一动也不动,修手的右手指节分明,长年握剑的掌心布满了茧。 我微微有些发愣,他赠我的银簪还在发间。那时,他帮糕点铺隔壁的伍婆婆卖小麦,还替人有搬东西,弄得手上都是划痕,只是为了买那样一件便宜货送我。 “我该走了。”低头匆匆说了一句,我急于逃开。 他一下子握住了我的手臂,力气很大,握得我的手隐隐发疼。 “回府。”薄唇轻启,他缓缓开口。 只淡淡两个字,却令我没骨气的放弃了挣扎,随即有些恼羞成怒,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明明都好了,为什么还要骗我?” 他笑了起来,不是微笑,是大笑,笑得很嚣张,那种睥睨世间万物的感觉,仿佛他已经君临天下。 “那个傻子那么好?”他笑问。 我一下子绷紧了神经,跳起来维护,“不准你说他傻!” “骗人,我明明听到你梦里喊了傻子”,他嗤笑。 “要喊也只我能喊,与你何干?”说话,我自己都愣住了,没事梦里叫人家名字干什么? 真正的傻子是我,我是脑袋短路还是怎么了,失忆的阿瞒和恢复记忆的曹操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他喜欢自己唾骂自己,还骂得那么开心,与我何干? 不由分说,他拉着我的手臂,一路半拖着我出了库房。 “宴儿,这些日子辛苦了,想必你娘亲也该担心了,与我同坐一车吧。”一出库房,便见守在门外的何宴。 何宴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规规矩矩的跟在我们身后。 我眼睛都差点脱窗,那个动辄“女人女人”的叫嚣的家伙竟然这么守礼?可怜的孩子,跟着后爸没有好日子过啊…… 我异想天开的发挥自己超乎平常的想象能力。 一路经过一座花园,竟见刘协独自一人坐在凉亭里自斟自饮,明明仍是一袭华丽的龙袍,但那龙袍上炫丽的色彩仿佛已经悄然变淡,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他抬头看向我们,漂亮的眸子雾蒙蒙的一片,竟是不辨哀怒。 曹操全当没有看见,拉着我一径出了花园。 我回头,见那少年皇帝仍在看着我,华丽的衣袍裹着他瘦弱的身子,不胜羸弱,万般疲惫。 昨天与今天之间,他失去了倚重的大臣,失去了董贵妃,还有……她腹中已足五个月的孩子…… 我不由得看向曹操,狠狠磨牙,不愧是曹操,连那样的孕妇都下得去手,一尸两命呢。 出了宫,便见门外站着大约一百多人,典韦、许褚皆在其列,只一眼,我便注意到了那一头怪异的小驴,以及那一袭宽袖青衣的男子。 苍白着面色,他对我微笑。 我心里却忽然有说不出的难受,连他也骗了我吗?所以曹操被扣在宫里之时,我去他的处住找他商量,却是连个人影都寻不见…… 从头到尾,只我一个傻瓜。 ------------ 傀儡 更新时间:2008-09-12 一夜之间,许昌城的权力中心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为了避免外戚再度夺权,曹操安插了心腹三千余人以御林军之名守住皇宫,并谕监宫官,今后外戚宗族,无他旨意,妄入宫门者斩,守御不严者与之同罪。 那个少年皇帝,成了名副其实的傀儡。 转身,我回望宫门。 那一处恢弘的建筑却仿佛只是一个死气沉沉的牢笼,那个宠里,住着一个不甘心为命运所困的少年皇帝。 他曾对我说:“你知道么?曹操不除,朕只是一个光鲜的傀儡,一个披着龙袍的傀儡呢”…… 他曾对我说:“我不想当傀儡,这皇位是用皇兄和皇姐的性命换来的,我不能弄丢的……这是他们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其实,他只是一个怕黑的孩子。 怕黑的孩子都怕孤单,小时候的我也一样。 “笑笑,回府了”,曹操的声音冷不丁在我耳边响起。 他凑近我,扬唇微笑,那般云淡风清,仿佛从不曾发生过任何事。 他仍旧是那个意气纷的丞相大人。 我忽然有些迷惘,此时的我为何还站在他身旁?他不是阿瞒了,我的保护于他而言显得万般可笑。 “你什么时候开始恢复记忆的?”张口,我问道。 “这很重要?” “我想我有权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被人像傻子一样蒙在鼓里!”我磨牙。 “大概那一回在军营吃错了奉孝的药以后吧。”他不可置否地回答。 愣了一下,我沉下肩,低头兀自发笑。 “好了,回府吧。”拉过我的手,他便向停在宫门外的马车走去。 我想甩开手,奈何力气不及他。 “我不去相府!”我咬牙低吼,一屁股蹲在地上,半步不肯向前。 感觉到手上的重心下垂,他回头,诧异地看着我,仿佛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不回府去哪儿?” “天下之大,你管我!”我冲他龇牙咧嘴地低吼。 他微微眯起眼睛,握着我的手半点也未松动,一拉一扯间,我的手腕上已经被勒出一圈红印,火辣辣的痛。 “为何?”他看着我,问。 “我本就与丞相大人没什么瓜葛,如今你大权在握,同我一个小乞儿较劲,也不怕人笑话!” 我蹲在地上,乱没形象地嚷嚷。 “咳咳……裴儿……”一旁,郭嘉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 我四下环顾,这才发现,自己近乎耍赖一般蹲在地上,曹操一脸笑意地拉着我的手,倒显得我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了。 见围观的将士都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我不由得懊恼。 曹操微微侧头,看到我手腕处的红印,抿了抿唇,微微上前一步,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我正寻思着要逃跑,身子却突然一轻,竟是被他打横抱起。 “喂,放我下来!”我挣扎。 “我有狗儿的消息。”轻轻凑到我的耳边,曹操轻声道。 我一下子愣住,侧头看向他,“当真?” “我何曾骗过你。”他眯起眼睛,笑得温和。 我的额上立刻出现一排黑线,这位兄台似乎忘了自己的信用早就破产了…… 说话间,我竟已被他带上了马车。 “狗儿究竟在哪儿?”不顾车子一路颠簸,我急道。 “你身边。”曹操看了我一眼,道。 “什么?”我一头雾水,随即斜睨他一眼,“你又骗我?” 狗儿怎么可能会在我身边?如果他一早知道我在这里,以那小子的顽固不化,怎么可能不来找我,然后粘定我! 再者,如果狗儿真在我身边,郭嘉派出的人马一定早就发现了。 “我见过他。” “在哪里?” “相府门外见过一回,皇宫门外见一回。” 我略略有些疑惑,随即横眉,“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曹操没有开口,还脸不红气不喘,心安理得的很。 我狠狠瞪他,恨不能张牙舞爪的扑到他身上去,随即我怔了一下,那个孩子……该不会……一直跟着我? 蓦然转身,我掀开车窗上的帘子,探出头去,随即我瞪大眼睛,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跟着马车在跑,那个孩子真的一直跟着我? “狗儿?!”我大叫起来,“停车!快停车!” 赶车人一惊,忙拉住马缰。 我急匆匆便要下车。 手臂忽然一紧,回头看时,却是曹操拉住了我。 “他走了。” “不可能,他明明在那里。”我扭头再看,竟是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回府。”抿唇,曹操沉声开口。 马车又开始“吱吱哑哑”的往前。 我茫然地看着车窗外,大街上一片喧哗,却是没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我本想押他来见你,奈何那小子滑头得很,几次三番都逮不到他。”曹操冷不丁地开口。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不明白,那个明明是狗儿,可他为何看到我就要跑? 马车停在府门前,我跳下马车,便看到众仆役皆在门口迎接,连同一大群环肥燕瘦,千姿百态的美人。 没有时间顾及他们,我下意识地回头,想看狗儿有没有跟回来。 “他没有跟来。”曹操的声音淡淡的在我耳边响起,“进府吧。” “谢谢你送我出宫,我该走了。”趁他不备,我甩开他的手,立刻离他三尺,笑眯眯地道。 看着我,他习惯性的眯起眼。 “我又不是你府中姬妾,我有人身自由的!”我拔高了嗓门跟他讲道理摆事实。 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一众姬妾,我不禁一阵恶寒,我可不想成为他安若拼图的收藏之一,而且只是因为这“笑笑”的名字,这太荒谬了…… 早知道这家伙如此狡猾,我一早就不该留下的。 “我会帮你找回狗儿,并且收留他。”看着我,曹操开口。 “不劳您费心。”我一脸敬谢不敏地打哈哈。 “这是我最后的让步。”薄唇微抿,他看着我,淡淡道。 我没骨气的暗自打了个寒颤。 “你为什么非要留下我,许昌城那么多乞儿,你要是发善心大可上街去派粥!” “带她进府。”没有再看我,某人直接下令。 这是霸王作风!这是强抢民女!我在心底呐喊……万恶的旧社会…… ------------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更新时间:2008-09-12 我会就这么轻易屈服?然后成为曹某人众多妻妾之一,然后郁郁终老……然后完成我的穿越之旅……然后……客死异时空,化为一把黄土…… 然后……一切gameover…… 会吗? 答案是:no! 我是谁?我是裴笑?从小到大我靠过谁,我指望过谁?再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又岂会在这阴沟沟里翻了船? 还有狗儿,那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不认我? 门外站着两名孔武有力的守卫,我一脸郁卒地坐在房内,团子坐在门口百无聊赖地吃点心。 “团子,你是谁?”看着她,我忽然开口。 团子以看白痴的眼神懒洋洋地看我一眼,咽下口中的点心,慢悠悠地答:“团子。” 我绝倒,却冷不丁地想起了那一日郭嘉提醒我要小心团子云云,可是最后,却是连郭嘉也骗了我,我究竟该相信谁? 不过,只要离开相府,离开曹操的势力范围,那么一切阴谋都与我无关。 唉,进来容易出去难,一失足成千古恨呐……再回首千万莫要是百年身……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妹妹。”正想着,门口香风撩动,倩影初现,只见丁夫人袅袅婷婷的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几名美貌的女子。 这些人我都曾见过,皆是曹操庞大红粉军团中的一分子,安若拼图的伟大参与者。 我没有起身,也没有答言,最好惹毛了大老婆,把我扫地出门,那才是大快人心。 “天气渐寒,相爷见妹妹衣裳单薄,特吩咐妾身准备了一些衣裳给妹妹。”丁夫人不以为忤,依然笑得温和,将贤妻的风范发挥到了极致。 我侧目看了看她,莫不是曹操让她来当说客了?封建礼教害死人,居然帮着自己的老公来讨好别的女人……(小生:咦?你这么快将自己定位为“别的女人”啦?裴笑:表惹我,表逼我pia你。小生怕怕滴闪人) “相爷对妹妹如此用心,依妾身看,不如选个良辰吉日让相爷给个名份圆了房,岂不皆大欢喜?”一旁,有一美人掩唇笑道。 此言一出,引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我的额前出现一片黑线,自己的老公要娶小老婆,她们还能笑得如此畅快?曹大人果然驭妻有术…… “好啊。”我点头,笑眯眯地道,却在心底冷笑,用心?心有没有用尚且是未知之数,而且就算用了心,那也是n分之一的心,就如一颗钻石,被切割得越小越廉价,更夸张的是,那钻石还不够纯,极有可能是只是碎珍珠沫,算了算了,珍珠倒也罢了,最怕的是鱼目混珠,明明心里想着一个人,却偏偏抱着别人当替身。 丁夫人却是微微一怔,看来是早就做了长期抗战的准备,没有料到我会答得如此的爽快。 “姐姐怎么了?很吃惊吗?”我故作讶然地道,“不会啊,嫁入相府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哪像我以前当小乞儿的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我一脸垂涎地凑近了丁夫人,笑眯眯地道。 “可相爷说……”丁夫人迟疑地看着我。 “相爷说什么?说我不乐意?让姐姐劝劝?”我愈发的凑近了她,兀自发笑,“姐姐啊,这叫欲擒故纵。” 丁夫人微微皱眉,悄悄后退一步,离我远了些。 我暗自扬眉,丁夫人最讨厌如此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了吧。 嘿嘿,大夫人不喜欢我,曹大人该有多么的头痛啊,从此脂粉团不太平喽…… “欲擒故纵?”曹操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身后响起,带着浓浓的笑意。 我一下子僵住,得,这回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让笑笑费心了,勿须如此麻烦”,曹操慢悠悠地走到我面前,“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明日吧。” “明日?”我一脸的痴呆状,“明日如何?” 眸中染了一层笑意,他老神在在地吐出两个字:“圆房”。 晴天霹雳! 我一下子石化。 “以后,吃香的喝辣的,都由我包了。”薄唇微弯,他道。 这叫趁人之危,这叫顺杆爬! 我咬碎牙齿混血吞。 微微垂下眼帘,我送一众人等离去。 抬目遥望,已是中午时分。 逃!刻不容缓! 逃跑有三大要素:其一、路线问题,出府的路线,这个不成问题,何宴的秘密通道刚好可以再度派上用场;其二、经费问题,我需要足够的钱买辆马车尽快逃出许昌城,否则就算逃出相府,也没戏唱;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需要敌人放松警惕。 我回头换了丁夫人送来的新衣裳,正襟危坐地用了午膳,苦苦思索逃跑之道,时间不多,不然等明日被曹某人吃干抹净,我就真成冤大头了。 不多久,众美人轮番上阵,皆来贺喜,一时之间,其乐融融,恍惚间,我仿佛穿越至娥皇女英的时代,众女共侍一夫,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贺喜自然少不了礼物,精疲力竭地送走了一众美人,我回头整理礼物,看到那些礼物,我黯淡的眼眸蓦然间焕发出熠熠的光辉。 明珠耳坠一副,玉佩三玫,玉带一条…… 我终于知道老婆多的好处了……我光收礼物就收到手软啊…… 逃跑的经费……有了! 已是傍晚时分,我看了看还在吃点心的团子,终于沉不住气,清了清嗓子,轻咳一声,“团子,我有些事情要找郭嘉,你帮我去找找他,可好?因为我现在出不去……”我用眼睛示意了一下门外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 哪曾想,还未等我说完,团子立马“蹭”地一下跳了起来,“好,我去。”说着,一溜烟儿地没了人影。 我傻眼,从未见她答应得如此爽快,随即偷笑,果然支她去找郭嘉是最明智的,若是让她干别的,她一定完全当我是空气。 趁着团子离开,我忙将礼物分出一些贵重的打包收好,藏在被窝里,作为跑路的经费。 随即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门外,两个守卫仍然不动如山,不由得懊恼,经费有了,目标路线为花园的秘密通道,可恨的是……我该怎么躲开这个两个家伙的耳目安全到达花园! 有些烦躁地来回走啊走啊,我心情着实郁闷得很,莫非天要亡我?! “女人。”何宴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 我没有理会他,仍是有些神经质地在原地走来走去。 “女人,你果然要当爹的新宠了?”他走进屋,看着我,道。 扭头看他,我没有开口,却有片刻的失神,他仍是一袭锦绣华丽的袍子,黑发高高梳起,眉目顾盼间尽是风情,那白皙中略略透着红润的肌肤,妩媚极了。 “看够了没有。”他拧眉,不悦道。 我豁然开朗,上前一步,笑得见牙不见眼。 何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满面戒备,“你要干什么?” 我笑得龇牙咧嘴,一脸猥琐地靠近他,“小美人,别怕,来……” ------------ 柳暗花明 更新时间:2008-09-12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嘴里嘟嘟囔囔含含糊糊地哼着,我笑眯眯逼近何宴。 何宴警戒地连连后退,“你要干什么!” 我但笑不答,悄悄负在背后的右手拿了好大一根木头棒槌。 “相爷?!”忽尔,我惊疑不定看向房门口。 何宴下意识地转头。 说时迟,那时快,我抡起手中的大棒槌,狠狠一下敲在他的颈部。 “你!”他大惊,回头看我一眼,便一下子倒在地上。 “小美人?小美人?”我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伸出食指戳了戳他,没反应。 ok,力道不重不轻刚刚好。 扔下木头棒槌,我伸出魔爪,替他宽衣解带。 一个是娇滴滴的芳华美少年,一个急吼吼的色中恶女,眼见就要上演一出老牛吃嫩草+霸王硬上弓……一时间,室内的气氛暧昧到了极点。 “别怨我,是你爹逼我的。”一边奋力地宽衣解带,我一边有些良心不安地嘟囔。 (小生旁白:造孽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父债子还?难道因为他爹要和陪笑圆房,所以陪笑同学便想报复他爹,先将他纯洁滴养子小美人同学吃干抹净么……裴笑怒视:第一,表喊我全名!我姓裴!不是陪!第二,思想龌龊!表胡思乱想!。。。众人点头,心有戚戚焉。。。小生:切,墙头草,你们敢说刚刚你们没有想歪?没有么?) 说着,我匆匆脱下他那一身锦绣华丽的袍子,换在自己身上。 见时间还够,我忙将刚刚丁夫人拿来的崭新的衣裙替他套上,吃力地将他扶到榻上面向里侧身躺好,又拿了薄被替他盖上。 啧啧,女装的何宴比起狗儿可是不遑不多啊。 色字头上一把刀,没有时间欣赏美色,我忙将头发高高梳起,打扮得跟何宴相似,满意地看了看铜镜里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我一把将刚刚打包的跑路经费塞进一直带在身边的斜挎包内,便将包藏在腰间,用袍子遮住,低着头走出了房门。 “公子。”门口的守卫恭敬地行礼。 我低头挥了挥手,硬撑着走了几步,一跑出他们的视线,便飞也似的开溜,直奔花园的秘密通道。 一路穿过花园的小径,进入一处浓密的花丛。 站在那秘密通道前,我心情激动,心潮澎湃,嘿嘿,这是通往自由的伟大途径啊! 弯着腰,我钻进花丛之中,伸手循着记忆去摸那块大木头的所在。 吃力的摸了半晌,也没有摸到那块预料中的大木头疙瘩,额前不由得渐渐渗出汗来。 “你在找什么?”一个疑惑的声音。 “木头。”我张口便答。 “需要我帮忙吗?” “好。” “嗯,我想应该还在左边一点。” 我下意识地往左挪了一点,果然!摸到一块木头,我满心欢喜地去挪开那块木头,却忽然僵住。 ……那个声音……好熟悉。 猛地回头,漫天余晖中,我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一袭明紫的长袍,满面戏谑的笑意。 那样的神情,让我想起了逗弄老鼠的猫。 我缓缓爬出花丛,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抬手捡去沾在衣服上的草屑。 “你早就知道这里?”极度镇定地,我开口。 曹操扬唇,没有否认。 “为什么要我留下?你看清楚,我不是她,只是一样的名字,再无其他相似之处”,我凑近他,“她那么好吗?令你连一个只是名字相同的女子,也想收藏?” 是的,只是收藏,收藏与那个女子有关的一切,即使……只是名字。 “留下不好么?”他看着我,微微眯起眼睛,“在这乱世,一个女子四处颠沛流离,随时可能失了性命。” 我失笑,“哪有那么容易死,我的命很硬,不怕的。” “回房吧。”曹操淡淡说完,不再看我,转身便走。 “请。”那一直在我房外的守卫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齐声道。 我恨得直磨牙。 “曹阿瞒!你给我站住!”我冲着他的背影直跳脚。 他缓缓转身,看着我,居然眯着眼睛笑,“明天便要圆房了,今晚你好好休息吧。” 我气急,“我好歹救过你,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 “以身相许呢,还不够?”他笑了起来。 我气得磨牙,“第一次,我在小偷手中救下被人冤枉的你,第二次,我在相府门口救下被人追杀的你(小生:那一回是你推他入虎口的。裴笑:无视ing),第三次,我在皇宫救下被人搜捕的你……” 曹操微微一愣,抿唇,“你想说什么?” “救你三回,如今我有事相求,你竟不应?”我斜视他。 狭长的双目微微眯起,曹操蓦然大笑,“好,很好!三次相救换一个心愿”,他忽然大步向前。 我愣愣地看着他走近我。 “我曾答应过这样的诺言,但这一回对你……我想耍赖”,他看着我,咧嘴而笑,“记住,我不是什么所谓的正人君子,别跟我讲道理。” 我目瞪口呆,好样儿的,真坦白。 ------------ 百折不挠 更新时间:2008-09-12 怒气冲冲,张牙舞爪,我一路横行着回房,身后是两名护送的守卫。曹某人都那么坦白自己不讲理了,我还能说什么?这才真真是秀才遇到兵呢! “砰”地一脚踹开房门,我忽然愣住,随即干笑一下,转身欲跑。 “裴姑娘,请。”两名铁面无私的侍卫齐齐地伸手挡住,看得我气闷。 硬着头皮,我磨磨蹭蹭地走进房间,果然一眼便看到那坐在床沿的小美人,长发散落在肩头,一袭明艳的女装,愈发衬得他肌肤胜雪,容颜如玉。 此时,小美人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 看他美眸流转间,眨也不眨地盯着我。被他盯得发毛,我干笑了半晌,终于理亏地低头,“好啦,我道歉。” 他仍是默默地看着我,不言不语。 “呃,痛不痛?”我理亏,问得小心翼翼。 他终于给了点反应,微微扬起眉表示疑惑。 嘴角抽搐了一下,我抬手比了比他的后颈,刚刚那一棒子可不轻啊。 “你说呢?”他微微眯起眼,将他老爹的狐狸模样学了个十足十。 愧疚的神色一扫而空,我大剌剌地坐下,一脸的气愤,“要怨去怨你爹,仗着自己的官大,欺压良民,强抢民女,所作所为罄竹难书,人神共愤!” 何宴竟然眯着眼睛笑。 我白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狐疑地站起身,走到他跟前,“小美人,别告诉我,你是故意放我走的?” 刚刚那一棒槌下去,他老人家连个脑震荡都没有,我前脚刚走,他后脚就醒了过来?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难道我那一棒槌打错地方了?人有失手嘛。我绕到他左边,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颈部,白皙的肌肤上隐隐有一块红印,忍不住伸手拨开他的长发,细细打量。 他不自然地动了动,白我一眼,“想象力丰富的笨女人。” 哇咧?! 我眉头微微一挑,抬手便赏他一个爆栗。 “你又打我?”他不敢置信地抬头。 我摸着下巴坏笑,“嘿嘿,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灰姑娘了!” “啊?”小美人满面问号。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我摆开了阵势,准备讲故事。 “长话短说。”小美人满面不耐地道。 我磨牙豁豁,“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叫灰姑娘的小可怜被后娘折磨的故事!”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白了我一眼,何宴道。 “明天你爹就成了我相公,你爹是我相公,你自然是我儿子,可你又不是我亲生的,我当然就是你后娘”,顺口溜一般说完,我做仰天大笑状,随即阴恻恻的凑近那娇滴滴粉嫩嫩的脸蛋,“从此,小美人的成长历程,便是一部被后娘欺压的血泪史……” 脸颊微微抽动了几下,何宴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摇头。 “所以,你帮我逃吧,我当不成你后娘,自然也不会欺压你了。”我笑眯眯地挽着他的白皙粉嫩的手,尽情地吃着豆腐,然后威逼利诱。 “是你笨,这么好的机会都逃不出去。”何宴继续当我白痴地看着我。 我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你刚刚真是故意装晕放我出去的?” 何宴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别想歪,我只是看你不顺眼,不想你继续留在府里。” 我伸手蹂躏他粉嘟嘟的脸颊,“你真是太可爱了。” “……谁知道你那么笨,又被逮回来了。” 头上一群乌鸦飞过,刚刚还夸他可爱呢…… “谁知道曹操竟然知道你的秘密通道呢。”我叹了口气,无限惆怅地道,多好的机会啊,就这么没了。 “你想从那里出府?”何宴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看我的眼睛愈发的像看白痴了。 “呃?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那个出口根本就是爹派人打通的!”何宴摇头叹息,“笨女人”。 “曹操?那上回明明是你……”我再度恍然大悟,危危险险地靠近何宴,“千万别告诉我,让你带我出府的,是你爹!” 何宴点头。 授意何宴带我出府?为什么?连刘备会逮我进宫也在他的算计之内吗?我微微打了个寒噤。 “喂,女人,你怎么了?”何宴见我呆呆的,推了推我。 “可惜可惜……”半晌,我回过神来,摇头叹息。 “可惜什么?”何宴终于开了尊口。 “可惜小美人你不是女人,要是女人,那绝对是倾国倾城一祸水。”我大笑。 粉嘟嘟的脸颊上晕红一片,何宴狠狠瞪了我一眼,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女装,只着一身单衣出了门。 “喂喂!小美人!换好衣服再出去嘛!这样衣冠不整,别白白的玷污了你的清誉啊!”我站在原地扬着脖子笑道。 门口传来憋笑的声音,何宴的脚步走得越发的快了。 我懒洋洋地转身,坐下发呆。 “裴儿,找我何事?” 半晌,一个温和的声音自我背后缓缓响起。 我愣了愣,转身看入一双清亮的眸子。 团子那丫头的办事效率何时竟如此显著了? 忽然想起那一日在后园,郭嘉曾对我说过的话,我立刻眼睛一亮,看来他才是我的柳暗花明啊! “半仙……”我喃喃地唤着,一脸的凄楚。 “怎么了?” “我……好痛。”低头,我微微颤动着肩背,说得楚楚可怜,“你说爱会痛,原来是真的……我,大概爱上他了……” “嗯?所以呢?” “可是,他不爱我,他心底深处藏着别的女人,我不想当替身……” “嗯?所以?” “所以……你可不可以帮我离开?”我努力睁大双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郭嘉微笑,“不要装了。” “这么聪明干什么?偶尔傻一点才可爱呢”,我叹气,摇头。 郭嘉轻咳一声,淡淡的笑。 “那日后园,你说我如果有一天想离开了,便告诉你”,我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现在,我想离开。” ------------ 离心扣 更新时间:2008-09-12 清亮的眼睛看着我,一眨未眨的。 一阵风从敞开的门口吹进,扬起那一袭宽大的青衣。 我如临大敌一般紧张地盯着他,如果他耍赖不认帐怎么办?他可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如若不然,明日此时我大概就会被洗得香喷喷地送入那曹某人的寝居了。如此一想,我作势伸出手去,准备他一否认便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 双手紧紧捉住他的衣袖,我仰头,准备逼出几滴泪来。 “半仙啊……” 他看着我,欣欣然点头,答:“好。” 我张大的嘴巴收不回来,傻傻地仰头看着他。他答应了?这就样简单? 清亮的眼睛里浮上一丝笑意,他缓缓抬手,托着我的下巴,合上我的嘴。 “明日等我消息,今晚好好休息。” 我乖乖点头,一脸崇拜状。 轻咳着,如来时一样,他转身离去,清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明明是那样病弱不堪的人,却有着奇异的,可以稳定人心的力量,让人忍不住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带着半仙的承诺,我转身打了个哈欠,爬上了床,睡得雷打不动。 “妹妹,还睡呢,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耳边蓦然传来一阵令人不耐的嘻笑声。 难道不知道扰人清梦是不道德的行为吗?皱眉我挥了挥手,转个身继续睡。 “妹妹,别睡了,快快起身准备打扮打扮,可不能让相爷失望。”丁夫人的声音,带了一丝隐忍的不耐。 “不起不起,美人是睡出来的,没有听过睡美人么……”迷迷糊糊的嘟囔一句,我睡得天昏地暗。 自从来了这相府,懒散了许多,等出了府,便又要开始艰苦的自力更生了,嘿嘿,抓紧时间享享清福啊。 “睡美人?呵呵,是个新鲜词儿,我喜欢得很。”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我仿佛被人从头浇了一头的冷水,一下子醒了过来。 果然,一睁开眼,便对上一双狭长的眸子,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僵住,继而傻笑。惨了惨了,睡过头了,郭嘉究竟来过没有?莫不是已经来过,看我睡得昏迷不醒,丑态毕露,所以决定放弃我了? “相爷,您先出去吧,让妾身来给妹妹打扮打扮。”丁夫人笑道。 曹操点头,扬唇离开。 我被一众美人拉出被窝,摁在椅上,然后任由那些纤纤素手在我的面上描来画去。 铜镜里渐渐显出一个女子,古装扮相,云鬓花颜,身穿大红宽袖窄腰裙,愈发显得纤腰楚楚,不堪一握。 莫名的,我喜欢上了这样鲜艳的色彩,红得如霞,如火,如血…… 铜镜之中,本该是个娇弱的美人,却偏偏被那一双不甘示弱、亮晶晶的眼睛生生毁了那娇艳的美态。 这人,竟是我? “妹妹原该好好打扮的,看,咋们相爷的眼光果然非比寻常,真真是个水掐的可人儿。”一旁,有美人道。 “只是眼睛过于放肆了,即是入了相府,便该有些规矩。”丁夫人淡淡道。 我垂下眼帘,失笑。 一番吵闹过后,众美人陆续退场。 我仍瞪着铜镜里的女子,那女子也瞪我。 臭美地站起身比划了一圈,发现这如火的色彩果然合我味口。正臭美着,忽然从铜镜里看到一个倚在门口的身影。 我转身,看到曹操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 戒备地后退一步,我瞪向他。 “好好打扮,还是有些样子的。”他开口,笑。 我磨牙,“放我出去。” 看着我,他笑眯眯的上前,轻轻撩起我鬓边的长发,“小皇帝设计将我软禁于宫中之时,我曾授意宴儿送你出府,让你远离战祸。谁知天意难违,你竟还是被刘备逮回了宫中,既然天意如此,我便不准备再放开你了。” 看着他,我若有所思,刘备会捉我进宫是在他的算计之外的,这样想,我心里微微舒服了一些。 眼前这个男子,从不掩饰他的心机。 “前厅在宴客,我去作陪,虽是纳妾,我也不会委屈了你。”他蓦然欺近我,低笑,“团子会来带你去新房的。” 我猛地惊醒,纳妾!是纳妾呢,我岂能被眼前这男子魅惑了去! 瞥了一眼他那光亮如新的明紫色长袍之上所佩的廉价玉佩,我微微抿唇。 他忽然缓缓抬手,圈住我,只听“咔啦”一声响,仿佛是机簧扣动的声音,我的左手手腕上便多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我微微一惊,低头看时,竟是一个手镯,看不出是什么质地,玉的色泽,却是金属的模样,镂空雕刻着精美繁杂的花纹,仿佛古老而神秘的符号,更为奇怪的是,整只镯身浑然天成,没有接口,仿佛天生便长在我的手腕上,再也褪不下来。 “这是什么?” “离心扣,送给你的定情之物。”他扬唇微笑,轻轻一吻落在我的眉心,如蜻蜓点水一般掠过。 心里微微一悸,忽然记起那一日山洞之中,他也曾如此。 听别人说,吻在眉心,是最怜惜的吻,不带一丝情欲的吻。 可是……他是曹操。 他抽身离去,我怔怔地低头,望着手腕上那一只精美的镯子,半晌,我下意识地抬手,抚上鬓发间那只银簪子。 我更喜欢那只银簪。 回过神,我用力想取下那手镯,却是怎么也取不下来。 看了看天色,我在屋里急得团团转,郭嘉不会食言而肥吧……毕竟曹操是他顶头上司来着,他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得罪了顶头上司啊! 留在这里……我的身份便是妾……而且还是一个作为替身的妾身……这也太凄凉了吧…… 突然,门“吱哑”一声,再度打开。 我微微眯起眼,正对着阳光,我看不清来人是谁。 “裴儿,我来接你出府。”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 “半仙!”我大喜,扑上前便给了他一个熊抱。 他后退一步,扶住我冲向前的身子,苦笑,“咳咳……轻些。” ------------ 不归 更新时间:2008-09-12 “半仙……我爱死你了!快快带我出府!”一手揪着他的衣袖,我笑逐颜开。 清亮的双眸定定地望着我,半晌,他浅笑,“不后悔?” “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眨巴着眼睛,我满面疑惑。 “出了相府,你便得离开许昌城,离开孟德兄的势力范围,如今正值乱世,可曾想好要往何处去?”清清浅浅的声音,郭嘉看着我道。 “安啦,我是野草,不适合与牡丹一起养在深闺”,笑眯眯的,我抬手拍了拍他瘦削的肩。 郭嘉忽然愣了一下,冷不丁地抬手握住了我的左臂,因我抬着手,宽大的衣袖微微下滑了一些,露出左手腕上那只奇异而精致的手镯。 怔怔地看了半晌,郭嘉蓦然叹息。 “怎么了?这只手镯很名贵吗?”觉得他神情有异,我凑近他,有些嘻皮笑脸地道,“不是我想贪小便宜,可是我取不下来,只好一并带走了。” “离心扣”,郭嘉看着我,清亮的眼睛里辨不清是何种神情,“果然是戴在你手上了。” “你也知道它叫离心扣?”我讶异,“很有名?很值钱?”(小生:―-―#钱钱钱……你小心掉钱眼里去!财迷!陪笑:哼!君子也爱财呢!小生:哦?怎么说?陪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小生:―-―兄弟,表说偶没提醒你,你是偷儿……陪笑:切,那叫梁上君子!小生:抽搐,你狠。。。) “知道这离心扣的来历么?” “……不知道”,我叹气,“别磨蹭了,先送我出府吧,这手镯再慢慢研究。” “这原是一副脚链。” “啊?!”我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左腕,明明是那么精致优雅的手镯,竟原是脚链?“曹操那个小气鬼!我找他理论去!还定情信物呢!随随便便拿个脚链打制成手镯便来唬我,太欺负人了!”我气鼓鼓的道,“还好我准备跑路,嫁给他亏大发了!” 郭嘉一脸错愕地看着我,苍白的脸微微有些涨红。 “嘿嘿,想笑就笑吧,别憋出内伤来。”我拿手肘顶了顶他单薄的胸膛,笑眯眯地道。 他怔了一下,一连串的低笑终于逸出口来。 “看吧,这样多好”,我微笑,这样的郭嘉才有了些人的气息,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那手环,正色问道,“这离心扣有何特殊的忌讳吗?” “嗯,那脚链的原主人是天煞孤星,那脚链锁的是煞气,后来……”郭嘉微微顿了顿,“后来那人死了,孟德兄得了这脚链,请世外高人重新制成这手环,名曰:离心扣。” “戴了……会怎样?”迟疑了一下,我咬唇道。 “这是一把锁,一环扣,锁的是你的身,扣的……是你的灵”。 我傻笑,“那又怎样?什么意思?我要被曹操一辈子都锁在身边,哪儿也去不了?” 郭嘉摇头,“不是在孟德兄身边,是在这个时代。” 我怔了怔,忽尔有些发寒。 “当初在凉州初见若若,我送给她师傅临终前批示的六个字,‘何处来,何处去’”,郭嘉看着我,“可是你……”(此处的若若,即前文所提的安若,详情请看四大美人系列之《美人殇》) “我怎样?” “不归。”缓缓开口,两个字从那苍白的唇中轻轻吐出,“戴上离心扣,你便被扣在了这个时代,永远都无法回到你的来处”。 “不归……”眨了眨眼,我下意识的重复,右手轻抚着左手上的环。原来,这不是一个镯子,而是一把手铐…… “裴儿……”郭嘉一手按上我的肩,“现在,你还要出府吗?” “那只讨厌的大狐狸……”我微微握拳,“他明明知道了我的身份,却不动声色地擅自替我代上这只见鬼的手铐,我又不是他的囚犯!” “或许,他只是怕了,怕你如若若一样,莫名的消失”,郭嘉开口,仿佛连声音都带着痛,“你会回到你的来处,那个来处,却是他无法触极的,纵使他权倾天下,纵使他身登九五,他也依然无能为力……从此,永远无法相见,连死……都不能……” 我忽然想起那一日和华英雄一起在郭嘉家中,我对他所说的话,我说,“就算你想殉情,就算你真的死了,九泉之下,你也不会见到她”……因为,她仍然好好的活着,活在另一个空间。或许,她与你在同一个地点,甚至于是同一片天空下,可是……却是两个不同的时空,相隔了千年的时差…… 即使远在天涯,只要还在同一个时空里,便有再次相见的希望。相同的地点,同一片天空,若是错开的两个时间,两个时空,那么……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那该……有多痛呢? 仰头看着他,我淡淡笑开,“我能体会你的痛,可是……他想留的,是另一个笑笑,不是我,他留不住他想留的,又凭什么要绊住我?即使是我,即使是我,我也有牵挂的人……从莫明其妙地掉入这个莫明其妙的时代开始,我便期望着有一天,会如安若一样,再回到自己的时空,可是现在……就因为这该死的手环,我便要永远困在这个时代?然后客死异时空?” 正因为有期望,我才一路开开心心的走过,但现在?我又该何去何从? 福利院的门口,阿满,那个智商永远停留在十岁的男子,他可还在等他的妈妈? “笑笑要出远门吗?那阿满在门口等你,顺便等妈妈来接我。”…… 阿满的声音,已经很遥远了。 那个傻瓜,还在等我回去吗? 而我,和他的妈妈一样,却是再也无法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 离府 更新时间:2008-09-12 右手狠狠拉扯着左手手腕上的离心扣,直至被勒出一圈红印,却仍是褪不下来。 “别扯了,一旦戴上,便再也无法取下了。”有些冰凉的手握住我的手,郭嘉开口,阻止我的自残行为。 “原来的脚链呢?脚链不是被取下了?”我咬牙。 “他死了。” “哦,对,你有说过,他死了。”我点头,喃喃地道。 “离心扣是被下了诅的,除非所戴之人气绝魂灭,否则,便是剁了这只手,也是枉然。” “这样啊。”我垂下头。 四周一片静默。 “出府吧。”半晌,我抬头,看向郭嘉,“送我出府。” 那双仿佛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他仿佛早就知道我的决定,没有丝毫意外地点头。 团子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看着我发愣。 “团子,待裴儿走后,你便跟着我吧。”看着她,郭嘉微笑。 团子愣了愣,随即喜滋滋的点头,“一切都听公子的。” 我冲她挤眉弄眼,这小妮子可算是达成夙愿了啊,从此近水楼台自然先得月。 团子趁郭嘉不注意,送了个大白眼给我,随即又规规矩矩地站在郭嘉身后扮淑女,看得我张口结舌,叹为观止。 回首望了一眼铜镜中那一袭红衣如火的女子,我扯扯衣袖,从被窝里翻出那只斜背包挎在身上,一脸的跃跃欲试,“我们怎么出去?” “走出去。”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郭嘉大剌剌的转身,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房间门。 将信将疑地,我跟着他,出了房门,在那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眼皮子底下走了出去。 “小姐,一路走好。”身后,团子用一种极为恭谨的声音轻声道,听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府里很热闹,来来去去的皆是些达官贵人,如此场面,曹操纳个妾也算是费心了。 跟着郭嘉,我们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房门,绕过走廊,经过后花园,然后……出了府门。 呃……就这样? 站在相府门外,我傻傻地仰望着相府门上的匾额。 这么简单就出来了?我原以为会惊心动魄,或者从暗门出去,或者有人接应……再不济,也该翻个窗,爬个墙啊…… 怎么能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晃了出来,仿佛我只是一个观光客似的……那之前我那么辛苦逃跑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事情的顺利进展总会令人放松警惕,相府的守备虽然森严,但却无人会怀疑一个即将成为新夫人的女子会逃出府去,这便是大意,咳咳……而我,只是带你钻了空子”,仿佛看透了我心里的疑惑,郭喜浅浅开口解释。 看着他,我半晌没有开口,眼前这病弱的男子,着实令人不敢小觑。 自袖中取出鼓鼓的一袋钱放在我的怀里,郭嘉看着我,轻咳着道,“快些坐了马车出城吧,待孟德兄发现你不见,封锁城门之时,你便出不去了。” 我有些心不在焉地四下张望,却失望没有发现那个小小的身影。 “狗儿会跟上你的”,郭嘉笃定地道,“没有时间了,你快些出城吧。”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孟德兄跟我说过,见过狗儿的事”,顿了顿,又道,“照孟德兄所说的情形,狗儿会跟着你。” 我失笑,仍是半信半疑,“半仙啊,果然名不虚传。” 依言转身,我看到身后停着一辆马车,那戴着斗笠的车夫蓦然转头,冲我咧嘴一笑。 我微微一怔,华英雄? “华兄会送你出城。”郭嘉道。 几步上前,我坐进马车,复而趴在车窗口,看向那个站立于风中一身病弱的青衣男子,“谢谢。” 清亮的眼睛微微柔和起来,郭嘉微笑。 “驾!”华英雄扬鞭轻斥,车轮缓缓向上,愈行愈快。 我趴在车窗口,笑眯眯地望着那偌大的相府越来越遥远,不知那般自负的曹操发现我的失踪,会不会气得抓狂? “舍不得了?”华英雄的声音自车前响起。 我笑,“是啊,那般锦衣玉食,高床软枕,自然是要怀念一下。” “出了许昌准备往哪里去?” “不知道”,我实话实说,出了许昌,真是一个未知的未来。 华英雄笑了起来。 “快要城门口了。” 我应了一声,下意识地撩开窗帘往外看,随即磨牙,那个臭小孩是怎样!老老实实爬上车来坐不是舒服点,非要跟着车子跑! 随即有些怔怔的,他跟着我跑了多久?这一回我是知道的,但之前呢?他也一直这样跟着? “慢点。”抿唇,我对华英雄道。 “大小姐,你是在逃跑啊!”华英雄不何思议的声音传进车来,“能有多快便走多快,万一被相爷逮住,奉孝是脱了干系,我可是当场被抓,弄不好还以为是我拐了新夫人私奔,那罪过可大了!”某人唠唠叨叨中。 我翻了个白眼,“你慢点,然后推我下车。” “嗬?”车子猛地停住,华英雄转身一手掀开车帘,“小狼崽,你活腻了?” 我白他一眼,趁车子停了下来,忙纵身跳下车去。 “喂!”华英雄大惊,忙要来拉我。 我趁着惯性踹了他一脚,然后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华英雄直着嗓子叫了一声,正怒气冲冲地上前准备兴师问罪时,一道身影猛地冲上前来,狠狠将华英雄撞开。 “不许碰我姐姐!” ------------ 狗儿的心事 更新时间:2008-09-12 我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拍去衣服上的泥土,双手环胸,扬眉,看向那个脏兮兮的瘦弱背影。此刻,那个瘦弱的背影正张开双臂,挡在我身前,仿佛母鸡护小鸡一般带着敌意瞪向华英雄。 只可怜那华英雄一头雾水,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的看向我。 “狗儿,姐姐找得你好苦。”张口,我紧盯着那个忽然轻颤了一下的瘦弱背影,幽幽的开口。 狗儿低头,转身便要逃跑。 “英雄!逮住他!”张口,我吼得抑扬顿挫。 大概是因为那一句“英雄”喊得他热血沸腾,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不能愧对这个非凡的名字,华英雄极其神勇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狗儿,将他拎到了我的面前,听候处置。 被我盯了半晌,狗儿不自在的动了动,一脸黑漆漆的小脸上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是灵动的。 “为什么躲着我?”扬眉,我道。 “我只是……不想姐姐为难。”咬唇,半晌,他低低的开口。 我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的火苗倒被浇灭了大半,却仍是板着脸,“为难?你倒替我着想。” 狗儿死死咬着唇,不语。 “说说呢,我如何为难了?”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黑漆漆的脸上满是倔强。 他没有看我,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开始本来就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要赖着姐姐的……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可是你还是丢下我……你跟阿瞒一起跳崖,都不带上我……” 啥? 嘴角微微抽搐,我哭笑不得,“跳崖是一瞬间发生的事,谁能确定?再者,跳崖又不是赶集,明知道会死,难道我巴巴的拉着你一起死么?” “就是!姐姐答应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所以,死也不能食言!就算是死,也要带着我!”他忽然抬头,冲着我大吼,漂亮的眼睛红红的。 我愕然,看着他,半晌无语。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跟着我。”斜觑他,我淡淡道。 狗儿咬唇,“我是姐姐的。” 再度傻眼,我无奈地看向他,“跟了多久了?” “坠崖后一直找,直到郭嘉将你和阿瞒带回府去。”老老实实的,他低头道。 “一直跟着?” “嗯,一直跟着。” “然后便守在相府外?” “嗯。” “我被带进宫,你便又守在皇宫外?” “嗯。” 我叹息,这个孩子,不是一般的固执。 “这小子,刚刚撞得我好疼。”华英雄抬手一个爆栗敲在他头上。 我忙阻止,一把将狗儿从他的魔爪下拯救出来,拉在怀里,心疼地摸摸他的头,“轻些,哪是什么小子,明明是个姑娘。” 狗儿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然后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我。 华英雄愣了一下,大笑起来,然后那双狐一样的眼睛便盯着狗儿直瞧,瞧得狗儿浑身不自在。 “我看也是个姑娘,还会欺软怕硬,丞相大人欺侮你家姐姐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来出头,这会儿只会欺侮我这老实人。” 老实人?我瞪他一眼,他若老实,天底下狐狸便绝了种。 “我没有!”狗儿受辱,大叫起来,随即偷偷斜觑了我一眼,“我原以为……” “以为什么?”华英雄撇嘴。 “以为姐姐喜欢阿瞒,阿瞒也喜欢姐姐,所以……”他低下头,小小声地道。 “所以一直躲的远远的看你家姐姐被欺负?”华英雄大笑。 狗儿瞪他。 我叹息,摸了摸他的头,“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 “姐姐找我?”狗儿看着我,眼睛真如小狗儿一般发亮。 “嗯。”我点头,随即注意到他脏兮兮的裤腿边已经干涸的血迹,连带着裤子都被撕破了几个洞,衣裳褴褛,心下不禁有些酸楚。 “咳,我很不想打扰你们的感人重逢,只是……”华英雄看着我,“奉孝那家伙撑不了多久的,丞相大人一旦发现,大家都跑不掉。” 我愣了下,“半仙说现在守备松懈,不碍事的。” “你傻啊”,华英雄以看白痴的眼睛看我一眼,“你一身红衣,盛装打扮,还跟着奉孝大摇大摆的出府,自然是郭嘉打点过的,你失踪的消息一传出,奉孝哪有可能逃得了干系。” “啊?”我愣了愣,没有料到那个总是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病弱男子会因我得罪他的顶头上司。 “罢了,快些走吧,丞相大人总不至于因一个女人真的治他的罪。”华英雄摇头,“走吧,不要让奉孝的心血白费。” 我抿唇,一手拉了狗儿的手,“上车吧,出了城再说。”。 狗儿顺从地由着我拉他上车。 马车一路颠簸,我坐在马车上,弯腰拉开狗儿的裤管,狗儿不自在的动了动,看着他小腿上那些纵横交错的刮伤和划痕,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弄的?”我瞪他,随即想起刚刚他说的“坠崖后一直找,直到郭嘉将你和阿瞒带回府去”,不由得心里微微一紧,那个孩子轻飘飘一句带过的话,竟是折腾得他满身的伤痕。 “笨死!”我抬手敲他的额,却舍不得用力,“一个人无依无靠,为什么不去风月楼找你娘蹭吃蹭喝?” “她死了。”低头,狗儿小声的咕哝。 “什么?”我没有听得真切。 “她死了”,狗儿看向车外,淡淡开口,声音不像一个孩子,“吊死在城北的破屋里。” 城北的破屋?就是那群乞丐住的屋子,狗儿他爹也曾住在那里。 “什么时候?”握住狗儿冰冷的手,我放柔了声音,道。 “阿瞒带兵杀了董国舅之后。” 我将他拥进怀里,没有出声,明明和何宴年纪一般大小,他却瘦弱得很。 “姐姐,你可知道阿瞒为什么有证据去杀董国舅么?”狗儿闷闷的开口。 “和你娘有关?”轻拍他的肩,我道。 “十多年前,她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家中世代从商,家境殷实……”狗儿缓缓开口。 “一次偶然的机会,那小姐遇见了董承,董承见色起意,偏偏那小姐不假辞色,一怒之下,董承便设计陷害,令她家破人亡,身陷青楼”,我叹气,“偏那小姐心气极高,沦入青楼依然傲骨铮铮,宁可将自己的处子之身交于一个乞儿,也不愿与狼为伍,可是如此?” 我想起那一日回风所言,她说,“他为了得到我,不惜毁我至此,我却偏偏委身于一个再卑微不过的乞丐,就算是个最最低贱的妓女,也轮不到他来破处,这样,是不是最大的讽刺?” 那个女子,当真傲骨铮铮。 “姐姐你……”狗儿讶异的看着我。 “猜的”,我苦笑。 “董承还是很喜欢她,可是……那一日,她勾引了董承家的门房,被董承当场发现,董承大怒,将那门房一顿鞭苔,锁入了牢房”,狗儿低头,依然默默,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故事,“后来……董承被阿瞒杀了,她便吊死在了城门的那间破屋……” 略略一想,不难将事情连贯起来,可是想通了,我却有些心寒。从一开始,郭嘉留连青楼,便也是为了接近回风吧。 因为知道那一段前尘往事,所以授意回风去勾引那门房,故意引得董承大怒,门房受了鞭苔,自然怀恨,到时略施小计将那门房放出,那门房自然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董承的十八代祖宗都交代得详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曾跟郭嘉说过血诏的事,他们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借口下手,如此那门房便是活生生的人证,再好不过的借口。 到时搜府、杀人皆是一气呵成的事。 “狗儿,你能明白你娘的苦衷吧”,轻拍他的肩,我柔声开口。 他没有吱声。 “你娘是爱你爹的”,拥着我,我轻轻开口,“谁知道呢,也许在你娘被陷害,家道中落,最落魄的时候,是你爹救了她,许是一段美好的爱情故事,其中过程无人知晓,但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将他扶正,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你娘是爱你爹的,否则她在报仇之后不至去你爹曾住过的地方自尽,她宁可吊死在乞丐窝,也不愿死在风月楼那销金窟,所以……你一点也不低贱,你是你爹娘的骨血,他们一样爱你。” 狗儿看着我,眼睛红红的。 “你娘呢?”我轻问。 “我把她和爹一起合葬在城北的荒地上了。”狗儿微微垂下眼帘。 “好孩子。”我微笑,脑海里浮现了那一双与狗儿极其相似的眼睛,黑白分明,很漂亮,带了三分淡漠,三分倔强,三分孤傲,一分凄然。 “吁!”马车突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停了下来,“糟糕,丞相大人追来了!”华英雄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 狐口逃生 更新时间:2008-09-12 我吓了一跳,忙掀开车帘,便见远远的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当中那一袭刺目的明紫让我没骨气的有些害怕。 城门近在咫尺,华英雄狠狠挥鞭,那马儿吃了痛,长嘶一声,如离了弦的箭一般冲出了城门。 出了许昌城了!我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有些想笑,早知今日会如此狼狈地逃出许昌城,当初我还会救下阿瞒,还会留在丞相府吗? “小狼崽,我看你还是从了丞相大人吧,从此高床软枕,衣食无忧,岂不美哉?”车外,华英雄戏谑地笑道,那笑里带着轻喘,想来他也在紧张。 我轻哼一声,“那般锦衣玉食你自己享受吧。” “姐姐,你不喜欢阿瞒么?”一旁,狗儿忽然低低地道。 “谁会喜欢那只大狐狸!”我说得咬牙切齿。 “真的?”狗儿瞪大眼睛看着我。 “比珍珠还真!” 狗儿竟是笑了起来,白白的牙齿衬着他脏兮兮的脸,仿佛得了糖的娃娃。 “姐姐,我们弃车吧。” 我愣了一下,随即细想,曹操便在身后,若是如此明目张胆的一路乘车而行,目标太大,早晚被他逮到,而且还会连累华英雄,倒不如像狗儿所说,弃车徒步而行,反而不易被发现。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却不小心踩到裙边,身子一歪,便要跌倒,狗儿忙上前扶住我。 撑着狗儿的手站直了身子,我低头看那碍事的长裙累赘而繁杂,咬牙从包里翻出瑞士刀,一把将那曳地的裙摆及膝割断,解放了双腿,随即复又抬手斜斜地将那衣袖划破,裁下累赘的大袖管至胳膊关节处,顿觉清爽许多。 “狗儿,我们前面便下车。”回头,我看向狗儿,却见他神色有异,僵直着背影看向窗外,就是不看我,不由得奇怪,问道:“怎么了?” “姐姐……你的裙子这么短……”狗儿有些嗫嚅地开口。 “哈哈,这有什么关系,快些准备下车了。”原来是个小古董,若在我那个时代,迷你裙都有呢,我笑着拉了狗儿道,“华英雄,停车。” “干嘛?”听到我的声音,华英雄回头来掀车帘。 狗儿却上前,一把死死扯住车帘,“等一下!” “狗儿你?”我有些奇怪地看着狗儿憋红了脸弯腰蹲下身,将刚刚被我割下的衣袍扯成条状,细细地绑在我的小腿上,像绑腿一般遮住了原本裸露的小腿,复又如法炮制将衣袖的部分缠在我的手臂上。 “在干嘛?”华英雄好奇地探头进来,随即“哗”地一声,“哇,好有现代感!狗儿,你很有服装设计的天份耶!” 狗儿对于这个家伙忽然探头进来的作法不满,狠狠瞪他一眼,站起身,拉住我的手,“姐姐,我们走。” 我却是有些怔怔地看着华英雄,“你刚刚说什么?现代感?服装设计?”这些词汇……出自这个时代的人之口未免太过怪异…… 华英雄眨了眨眼,一脸的困惑,“我说了什么?” 我狐疑地盯着他看,试图看出一些端睨来。 “看什么,还不走,想被丞相大人逮回去吃干抹净?”华英雄白我一眼。 我回过神来,没有心思再探究他的来历,忙和狗儿一起下了车。 “你们在这边等等,我先驾车引开他们,自己保重。”看了我一眼,华英雄随即又警惕地看了看身后,狠狠扬鞭,“驾!” 马车继续前进,我忙拉了狗儿一起躲在城门下,淹入在人群里。 不一会儿,一队人马便冲出了城门,向着马车的方向追赶,带起一片尘土飞扬。 我望向那个骑在马上的明紫色身影,他薄唇紧抿,额前青筋跳动,只一瞬,便骑着马消失在我的视线,直直地奔着那马车而去。 他在生气,很生气,快要气疯了…… 我无声地弯了弯唇,少一个替身拼图让他那么生气么?亦或者,他生气的是我在他大宴宾客时逃跑,拂了他的颜面? 他从我面前经过时,明紫色的腰带上有一根细细的线断裂开来,有什么从他腰上掉下,无声地落入尘土之中。 我缓缓上前,弯腰拾起,是玉佩,我赠他的廉价玉佩。低头,我轻轻拭去那玉佩上的尘土。 “姐姐?”狗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将那玉佩收入怀中,我转身,笑眯眯地看向狗儿,豪迈地宣布:“我要一直往前走!” “姐姐去哪儿,我都跟着。”狗儿看着我,认真地道。 出了许昌城,一路山明水秀,但却也有饿殍无数,战争带来的痕迹随处可见。 幸亏我从相府搜罗了不少珠宝,郭嘉又赠我许多路费,一路倒是吃喝不愁,快活无比。 “狗儿,你说我们下一站去哪儿?”阳光的午后,窝在一堆干草里,我幸福地打着饱嗝,懒洋洋地道。 狗儿侧头看我,明净漂亮的脸上漾着笑,“都听姐姐的。” 不知为何,我竟听出一丝宠溺的味道,不满地皱眉看他,我撇嘴,拿出姐姐的淫威,呃,不,是权威!我拿出姐姐的权威,道,“昨天在市集上看到的那条裙子那么漂亮,你为什么不穿?” 漂亮的眼睛看着我,狗儿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即笑道,“女装太招摇,走路也不方便。” 我扬了扬眉,勉强接受他的解释。 笑眯眯的伸了个懒腰,我四仰八叉的倒在干草上,一只胳膊甚至压到了狗儿的身上。 狗儿也不动,安安静静地任由我蹂躏。 干草堆忽然颤动了一下,大概是马车过了一个缺口。 “姑娘,你们要去哪儿,前面就要到徐州了。”拉草赶车的老汉扬声道。 我仍是不动,闭着眼睛享受阳光的感觉。 进了城,我恋恋不舍地跳下了马车,那堆干草真是舒服…… 给了那老汉几枚钱币,我便兴冲冲地拉着狗儿开始逛街吃小吃。 旅游啊,那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美事,如今真是四海逍遥啊!还有比这更美的事儿吗? “狗儿,尝尝这个!” “嗯,好吃。” “狗儿狗儿,这个漂亮不?” “嗯,漂亮。” “你看那边……” “嗯。” 一个笑眯眯的红衣女子满大街乱窜,后面一个安静漂亮的小公子一路陪着,那红衣女子时不时回头说了什么,那漂亮的小公子便笑弯了眼睛。 ------------ 卷 二 ------------ 少女or少年 更新时间:2008-09-12 夕阳的余晖把整个街道笼上一层绚丽的色彩,路上的行人渐渐的少了起来。 徐州街头,一个红衫女子拉着一个漂亮的少年直奔一家小酒馆。 “狗儿,要吃什么?”笑眯眯的,我道。 狗儿乖巧地看着我,一副有姐万事足的可爱模样,“都可以”。 我笑眯眯的抬手,拍了拍他的头,母性的光辉开始无限度滋长……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袁术死了,听说没有?”隔壁桌上,有几个人嘀嘀咕咕的议论。 “是啊,听说是在刘大人那里吃了败战了!” “那种人,死不足惜。” “有刘大人那种爱民如子的大人,真乃我们徐州百姓之福啊!” 四下一片附和之声。 我竖起耳朵听了听,也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说的刘大人是谁?这种战火纷飞的年代,生灵涂炭,对于战争,无不是深恶痛绝之的,这般领兵打战的朝廷命官居然还能有如此之好的口碑,如果那人不是真正的清正廉明,那么城府之深,也着实令人胆寒。 “姐姐,怎么了?”狗儿看着我,问道。 “对面有客栈,今晚我们便住在那里吧。”吞下口中的食物,我指了指对面的一间小客栈,连日来旅途劳顿,餐风露宿,难得进了城,真想好好洗个澡,然后美美的睡一觉。 狗儿点头,自然没有异议。 只是…… “姐姐,刚刚在南街看到的裙子好漂亮。”一直默默的狗儿忽然开口。 我嘴角微微挑了挑,乐呵呵地看向狗儿,“狗儿喜欢?喜欢明天我带你去买下。”我十分凯子的道,反正那钱原也不是我的,我只是慷他人之慨。 狗儿无可奈何地看着我,“姐姐……” 我笑了起来,不再装傻,知道他是看不惯我那一身奇奇怪怪的装束,还是那一日经过改良的红色短裙,狗儿亲手替我绑在小腿和手臂上的衣带也还在。 天可怜见,习惯了穿牛仔裤大t恤的我,忽然间要穿那繁杂累赘的衣服,着实郁闷,前些日子倒也没觉得,那一日灵感突发,如今这身改良版的短裙实在舒服,而且万一遇险,逃跑也方便许多。 想起这衣服,我便想起了华英雄,那个家伙实在太神秘了,究竟是何方神圣。 用过晚膳,付完帐,穿过街道,我拉着狗儿到对面的小客栈要了一个房间。 “热水在屋内的小单间里备下了。”那店家收了钱,十分尽责地笑道。 终于可以洗个热水澡了…… 一进房,我便迫不及待地关上房门,开始宽衣解带。 “姐……姐姐……”狗儿有些结巴地后退一步,白皙的脸颊一片赤红。 我大乐,“安啦,我没有裸奔的习惯。”说着,只着一身单衣,大笑着走到里面的小单间,一浸入水中,便觉通体舒畅。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侧目看了一眼挂在旁边那脏兮兮的单衣,实在没有穿上身的欲望。 “狗儿!狗儿!”我直了嗓门大叫。 “什么事!”狗儿急急地冲了进来,随即猛地在门口刹住了脚步,隔着一个帘子,有紧张地问,“怎么了?” “我的衣服……” 话音未落,门口伸进一只手,极其神奇地,我发现那手上放着一套衣裙,“哇,狗儿,你什么时候买下的?” 狗儿只笑不答。 我撇了撇嘴,接过那衣裙,穿上,竟是下午的时候在南街看到的那条绯色的裙子,狡猾!什么时候悄悄买下的都不说,不用想,我那件改良式短裙一定被他毁尸灭迹了…… 穿上裙子,我神清气爽地走进房间,伸了个懒腰,找店家换了水给狗儿洗。 在惊惧万分地拒绝了我替他搓背的建议后,狗儿忙不迭地冲进了单间。 真是害羞的孩子。 我大笑。 低头看了看那一穿被他算计穿上的裙子,到底意难平,我贼兮兮地站起身,蹑手蹑脚地靠近那单间房,准备吓他一吓,讨回公道。 猛地一掀帘子,我双手叉腰,准备欣赏美人惊慌失措的出浴镜头。 孰知……惊是惊了…… 受到惊吓的……却不止狗儿…… “啊!姐姐!”狗儿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来。 然后…… 我傻眼。 脸还是狗儿的脸,可是…… 胸部没有发育,我勉强可以接受,营养不良嘛,最近我已经开始给他恶补了,准备塑造一个丰乳肥臀的小美人…… 可是…… 我恶狠狠地盯着某一处,那是什么东东!那个该死的……是什么东东?! 狗儿愣愣地看着我,随着我的视线缓缓低头,随即脸上仿佛着了火一般,忙不迭地坐进水里,藏起不该让我看见的东西。 那一瞬间,我幻灭了……美少女养成计划啊,泡汤了。(小生:陪笑同学,注意形象,这个时候你应该一脸娇羞地尖叫一声,优雅的掩面跑开。裴笑斜睨小生一眼:只是个小p孩,至于么?) “喂喂,抬头!”我敲了敲木桶。 狗儿不动。 我咬牙,将手伸进水里,从温热的洗澡水中拯救出快被自己闷死在水里的狗儿。 漂亮的脸上红扑扑的一片,他的眼睛四处游移,就是不敢看我。 “你准备在水里泡到什么时候?”再度敲了敲木桶,我不耐地道。 “阿嚏!”回答我的是一个响亮的喷嚏。 知他害羞,我摇头转身走出房间,“快擦干净出来。”(小生摇头叹息:这还是女人么?神经不是一般的粗大……) ------------ 美少年养成计划 更新时间:2008-09-12 狗儿……不是女孩? 我脑袋出现暂时性的短路现象。 静默半晌,有些磨磨蹭蹭的脚步声响起,狗儿走到我面前站定,低头不语,墨色的长发尚在滴水。 “你不能赶我走。”半晌,他开口,有些理由气壮地咬牙道,声音却带了一丝不意查觉的颤意。 我盯着他看,没有开口。 “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他咬牙,低垂着头。 顺手拿了布巾裹在他头上用力一阵猛擦,我替他将那一头尚在滴水的长发拭干,口中尚且碎碎念,“头发湿淋淋的自己也不擦,小心感冒发烧……自己擦”,扬手,我将布巾丢给他,道。 他接过布巾,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回想这些日子他时不时的小别扭,我便忍俊不禁,原来他是守着男女有别的大防呢。 盯着他,左看看右看看,实在像个俊秀的小姑娘嘛,我摇头叹息,糗大了,男女不辨啊我…… 面色一板,我轻咳一声,守着最后一丝姐姐的威严。 “谁说要赶你走了?”我扬眉看着他。 狗儿微愣,随即抬头看我,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我笑了起来,抬手便赏他一个爆栗,“天天在胡思乱想什么!”说着,我重新接过布巾拭干他的头发。 狗儿有些惴惴地看着我,“这样……也没关系吗?” 我没有理会他,替他拭干了头发,累极转身倒头便睡。 “姐姐……”,身后,狗儿的声音似乎仍带了一些惶惶不安。 我翻个身,抬起胳膊压在他肩上,便当他是人形抱枕,一手勾了下来。 “姐姐……”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一下子又充了血。 我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隐隐有些想笑,“放心,我吃不了你,睡吧,只一张床,难道你想睡地上?受了寒我可没有钱替你看病抓药,我也没有闲钱再要一间房,将就一下吧。” 狗儿扭唇,不自在地动了一下,不再言语。 抱着那个瘦弱的孩子,我心里微微有些发酸,他那样小心翼翼,甚至于不敢强调自己的性别,只是因为怕我不要他吗? 傻孩子。 “放心,姐姐永远都不会丢下你”,微微将他拥紧,我闭着眼睛轻声呢喃,保证。 狗儿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了下来,暖暖的靠着我。 半晌,耳边响起均匀的呼吸声,我缓缓睁开眼,看到狗儿已沉沉睡去,嘴角竟是犹带着笑意,心下微微一暖,也闭眼睡去。 第二日清晨,我坐在靠街的窗边,一边享用客栈的早膳,一边望着窗外。 狗儿静静地坐在对面。 “多吃点!”随手将一个白呼呼散着热气的馒头推到他面前,我道。 狗儿摇头,“我饱了。” 我收回望着窗外的眼睛,瞪向狗儿,“你才吃了多少?知道为什么我会将你当成是女娃?就因为你身无三两肉!你要是壮实一点,我会认错吗?”瞪着他,我指控。 狗儿忙不迭地拿起馒头,在我满意的眼光下吃得干干净净,连一点屑都没有剩下。 我笑眯眯地点头,指尖轻敲着桌面,“姐姐要将你养得壮壮的,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再给你娶个如花美娇娘”,一边打着如意算盘,我一边幻想着自己喝媳妇茶的美妙场景。 美少女养成计划泡汤,我决定重制美少年养成计划…… “我只要姐姐。”狗儿理所当然地开口。 我笑,探着身子横过桌面去敲他的头,他也不躲,由着我敲。 “哪能一辈子跟着姐姐,以后……你会遇见自己喜欢的女子……然后成亲……”,我笑眯眯地循循善诱,随即脸色一变,“当然,不能娶了老婆忘了姐姐,要给我零花钱!要替我养老!” 狗儿看着我,漂亮的黑色瞳仁里映出我笑眯眯的模样,他点头,“我会养姐姐一辈子。” 我极为满意,算这小子有良心。 正说着,窗外忽然热闹了起来。 我侧身去看热闹,却见着一个作将军打扮的男子远远地驰马而来,速度极快,一路撞翻了好些摊位,人群立刻乱了起来,纷纷退向街道两旁,避之唯恐不及。 我微微凝眉,看向那个将军模样的男子,竟是有些面熟,我在哪里见过?细细想了半天,一时却也想不起来。 “那是谁啊?”一旁有人窃窃私语,客栈酒馆唯一的好处便是,可以有无尽的小道消息。 “是车骑将军车胄,看他如此慌忙,估计是有急事。” “刘大人一早出城去了,会有何大事?”一旁有人撇嘴,不以为然。 “刘大人是谁啊?”我转过头询问,一脸好事之徒地模样。 “刘大人你都不知道?” 我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好熟悉的对白,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穿越那日在广场初闻安若的名字时,便有这样的对白,好奇怪,这个世界上非得有一种人是谁都必须认识的吗? 虽然腹诽颇多,但我仍然一点急于求解的模样。 “刘备刘大人啊,乃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阁下玄孙!”一脸神秘兮兮的,那人道。 后面那堆象征宗派地位的名词我没有听清楚,独独明白此处的刘大人竟是刘备! 有些神不守舍地用了早膳,我总觉得心神不宁,上楼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我终于记起为何对刚刚那个骑马的将军感觉如此面熟了……我在曹操的军营见过他!他是曹操的人! 当日少帝与董承谋刺曹操失败,刘备也算一份,如今曹操刘备势成水火,那个将军明明是曹营的人,却在刘备驻守的徐州之内…… 又是一团乱麻!我不愿跟历史沾上一点瓜葛,天呐,我哪儿不好去,为何要来徐州,偏又撞了刀口!不成,今晚必须得出城,否则天知道又会惹上什么乱子。 我可不希望被曹操发现行踪,又被逮回去关在华丽的丞相府当拼图金丝雀。 ------------ 平乱 更新时间:2008-09-12 速速回房整理行装,我拉了狗儿便要出城。 到城门口的时候,才发现竟然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四周安静得近乎于诡异。 光天化日之下,我拉着狗儿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地便要溜出城门。 “这位姑娘欲往何处去?”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然后一柄寒光闪闪的大刀便横在我面前。 见鬼了?刚刚明明一个人都没有…… 我战战兢兢地转身,收起鬼鬼祟祟的德性,看向那个骑在马上的将军,随即忙不迭地低头。 车骑将军车胄?!曹营的人! 悄悄扫视了一下城门四周,我目瞪目呆地发现躲在暗处的侍卫多得令人咋舌,布了如此之多的暗哨,守备如此之森严,他们在预谋什么? 狗儿一下子将我拉在身后,仰头戒备地看着那将军,“我和姐姐要出城”。 “今日封锁城门,你们明日再出城罢。”那将军道。 “好。”我忙拉住狗儿,转身匆匆便要回城。 “慢着!”身后,那将军忽然开口喝斥。 我心脏漏跳一拍,正欲逃跑,却忽然发现一旁的守卫开始蠢蠢欲动,忙抑制住拔腿狂奔的念头,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这位姑娘好生面熟,我们是否见过?”跳下马,车胄走到我们面前,疑惑地看着我。 我低头,心里懊恼万分,“我们这些贱民哪会认识将军这般贵人呐……”几乎将脑袋垂下地,我一脸的卑微,唯唯喏喏诚惶诚恐地低声道。 狗儿紧紧握着我的手,掌心渗出汗来。 “裴姑娘。”盯了我许久,车胄忽然开口。 我惊了一惊,却仍是低着头没有动,怕他在试探我。 “相爷正找您呢。”他看着我,道。 “将军,你莫不是认错人了?”怀着侥幸的心理,我坚决不愿自投罗网。 只听得耳边一阵沙沙作响,车胄道,“您看。” 我硬着头皮抬头,随即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画像,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连左耳耳廓上那一粒小小的朱砂痣都没有遗漏。 “相爷亲笔所画,您认为在下有可能认错吗?”车胄看着我,抱拳道,“相爷已将此画像遍发各州,寻得裴姑娘者,重赏,即使姑娘出得了徐州城,也一样会被送到相爷面前。” 我嘴角抽搐数下,我暗暗磨牙,曹操,算你狠! “保护好裴姑娘!”回头,车胄下令,随即看向我,“裴姑娘,在下有军务在身,先委屈姑娘了”。 有几名侍卫上前,将我带至一旁的城楼内。 狗儿微微动了动,我忙握紧他的手,不让他惹事。 “姐姐……”狗儿皱眉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看向站在门外的侍卫。 “不知将军在此所为何事?”试探地,我上前道。 那侍卫守在门口,如柱子一般,一声也不吭。 我咬牙切齿地坐回原位。 城门口一直未有动静,天色一分一分暗下来。 其间,那车胄倒也没有忘了命人送膳食来,菜色倒也精致,想来也不敢怠慢我。 入夜,城门边仍是一片安静。 三更时分,城门外忽然有喧哗之声。 “我乃曹丞相营下张文远!请开城门!”城楼下,有一队兵马在城边叫门。 我站在城楼之上,望着城下的兵马,夜色下,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 不一会儿,车胄也登上城楼来,犹豫再三,命人喊话,“天色已晚,城门已锁,明日再进城不迟!” “刘备兵马尚在附近,请将军速速开城门!若有损伤,恐将军难以向丞相大人交待!”来人大喊。 车胄来回走了几圈,犹疑不定。 “快快开门!”城门外一片喊叫之声。 车胄咬牙,回头吩咐,“好好保护裴姑娘!”语毕,便下了城楼台,引一千兵马出城相迎。 我站起身,望着楼下热闹起来,众人皆手持火把,大开城门。 “不是伏击刘备么?相爷怎么派了张大人来?”一旁,有人不解地窃窃私语。 我好奇至极,挨上前,“发生什么事了?” “圣上拨下兵马命刘备截击逆贼袁术,今袁术已除,刘备却私自留下兵马屯于徐州,欺君罔上,今日刘备出城招民,我等奉丞相大人之命,布下人马,伏于城边,只待刘备回城,便将他斩于城下。” 我坐下原位,心下暗自思量,原是如此兴师动众是为了斩杀刘备。 心下却是放松许多,那刘备又岂是短命之人,看楼下那阵势,分明是刘备那家伙扮猪吃老虎,下了个套子等着车胄往里钻。 我拂了拂裙上的灰,老神在在地坐下。 “姐姐,我们要不要趁乱离开?”狗儿挨着我,悄悄道。 我赞许地向他眨了眨眼睛,我们只管安心坐等刘备杀回城来,反歼车胄,然后,我们便可溜之大吉矣! 坐山观虎斗。 “文远何在?”车胄策马上了吊桥,大喊。 哪里有什么文远? 火光之间,只见一个男子手提青龙偃月刀,自吊桥的那一端纵马直迎了上来,冷峻的容颜带着肃杀之意。 “关羽?!”车胄看清来人,大惊,折马便欲返回。 关羽提刀上前,只几个回合,便将车胄斩于马下。 我看着他手起刀落,一刀砍下车胄的头颅,暗黑的血自那断颈之上喷薄而出…… 我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以俯视的姿态看着城下那些如蝼蚁一般的生命,转瞬之间消逝,血与火的气味扑鼻而来,混合着,空气里弥漫起一股刺鼻而奇异的味道。 “反贼已灭,降者免罪!”提着头颅,关羽冷冷扬声大呼。 一旁看守的侍卫早已魂不附体,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狗儿,我们走吧。”淡淡的,我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颤意。 狗儿握着我的手微微一紧,我冰凉的掌心感觉到了一丝温度。 苍白的唇角微微咧开一丝笑意,我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连半步也挪不动。 “姐姐,没事了。”牵着我的手,狗儿带着我一步步下了楼城。 小心地跨过那遍地的尸身,我们自人群之中遁逃。 “裴姑娘。”一个温温的声音冷不丁自身后传来,“好久不见。” 我转身,看入一双平凡无奇,却又气势逼人的眸子之中。 遍地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遍地都是粘稠的血液,可是那个男子,双手负在背后,站在那堆残骸之间,那般闲庭信步,云淡风清,仿佛只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 “好久不见,刘大人。”我笑眯眯地打招呼。 ------------ 弱水三千 更新时间:2008-09-12 刘备缓缓踱向我,仿佛身后那战火纷飞,那杀戮哀号都不存在一般,“听说,裴姑娘离开许昌了,想不到竟是在这里遇见。” “呵呵,这才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呢。”我看着他,打着哈哈。 在满地支离破碎残缺不全的尸首之间,我们仿佛两个别后重逢的老友,相谈甚欢,这景况着实怪异得紧。 “主公,城内叛军皆已归降!”张飞大咧咧地上前,道。 “裴姑娘,不知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刘备扬了扬手,仍是看着我。 我微微垮下肩,他分明在怀疑我,怀疑我是曹操内应?惨了惨了,如今在他的地盘,稍有不慎,只怕是尸骨无存了。 “唉,大人有所不知,我是逃出来的!”摇头叹息,我苦着一张脸,忙不迭地和曹操撇清关系。 “哦?”微微扬眉,刘备看着我,波澜不惊地淡笑。 看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我心里开始打鼓,恨不能上前将那高深莫测的笑意揉成一团。 他一定在怀疑我,明明上回我还那样拼了命的要进宫见曹操,如今却说是逃出府的,鬼都不会信,何况是他…… “曹操那个家伙,府内妻妾成群!他居然……居然还想……”我一脸的羞愤,唱作俱佳。 “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常事,裴姑娘何出此言?”刘备扬眉。 “什么?”我微微一怔,随即不自觉地握拳皱眉,“爱是不能被分割的!真正喜欢一个人,那便是弱水三千,唯取一瓢饮!三妻四妾那是滥情!那种人完全不懂情为何物!” “弱水三千,唯取一瓢饮……”刘备仍是看着我,嘴角却不自觉地带了一丝讥诮的笑意,那一抹讥诮无端端毁了那温和的面具。 似乎是感觉到我讶异的目光,刘备微微垂下眼帘,密集的眼睫盖住了眸中的讥诮,只一瞬,便又恢复了那淡然温和的模样。 “姑娘所言,真是惊世骇俗呢。”半晌,刘备笑道,“不知今后,姑娘欲往何处去?” “行遍天涯,四海为家。”我笑眯眯地张口便答。 “可是,曹丞相似乎已将姑娘的画像遍发诸州……”他抬起衣袖,自袖袋中取出一副画像,与车胄拿给我看的如出一辙,“只怕姑娘尚未行遍天涯,便已被曹丞相收入怀中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来,却始终看不出一丝端睨。 “主公。”不远处,关羽从微微有些松动的吊桥上跃下,走上前,手中提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那是车胄的头颅,我低头看着,有些恍惚,下午他还那般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此时却已是身首异处,死无全尸了。 “嗨!”感觉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我扯起唇角,打起精神笑着扬手招呼。 关羽微微愣了一下,白皙的面孔开始泛红…… 我瞪大眼睛,看着那叹为观止的变脸,随即不由自主地联想起那一日他带兵在皇宫追捕曹操时撞见的春光外泄。 “二哥?”张飞好奇不已地上前,大咧咧地凑近关羽,“你的脸色好生奇怪!” 关羽微微侧头,面如重枣,却是无甚表情地甩出一句,“血染的。” 我讪笑。 当晚城门封锁,客栈紧闭,我在刘备笑吟吟一句“不如请姑娘先到府内歇息”之下,甚没骨气地随着大队人马一起重返徐州,住进了刘备的府邸。 每回见到刘备笑意吟吟,我便无端端惊出一身冷汗,于是,从此得知“笑面虎”的真谛。 客房很宽敞,比起之前住的客栈来简直是天壤之别,躺在软软的床上,我却是无心睡眠,只盘算着明日一早该如何向刘备辞行。 指尖无意识地触到怀里那一枚廉价的玉佩,我仿佛被烫着了一般,猛地缩回手,想了想,又坐起身,拔出发鬓间那一枝银簪子,和那玉佩一起,丢进了一旁的斜背包里。 顺手捞出包内那本简体版的《三国志》,我略略犹豫了一下,翻了开来。 三国志卷一,魏书一,武帝纪第一:公将自东征备,诸将皆曰:“与公争天下者,袁绍也。今绍方来而弃之东,绍乘人后,若何?”公曰:“夫刘备,人杰也,今不击,必为后患。袁绍虽有大志,而见事迟,必不动也。”郭嘉亦劝公,遂东击备,破之,生禽其将夏侯博。备走奔绍,获其妻子。备将关羽屯下邳,复进攻之,羽降。 烛台上的火芯微微跳动了一下,有风从窗口袭来,屋内忽明忽暗,我垂下眼帘,缓缓合上扉页,径自出神。 这群雄割据的乱世,整体的格局却是如脉络一般,逐渐清晰。 而我,如乱世浮萍一般,又该何去何从? 心里说不出的压抑,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开门。 门刚打开,便见门口坐着一人,明明是单薄的背影,却是那般坚定地坐着,仿佛值夜的守卫一般。 我讶异,随即浅笑。 此时那一个少年的背影,在许多年后,仍令我铭记于心。 在这个乱世,第一个向我伸出援手的少年;在这个乱世,跟我一般孤单的少年…… 焦躁烦闷的感觉渐渐变谈,消失不见,只余眼前那一个少年的背影,说不出的温暖。 “姐姐?”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那少年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我,月华如水,他拍拍衣摆站起身,起到我面前,与我一般高。 “这么晚了不睡,在我门口做什么?”我看着他笑,“莫不是怕黑,要姐姐哄你入睡?” “才不是!”狗儿急于撇清,见我笑,才红了脸,呐呐地低头,“我只是替姐姐守夜,睡在隔壁怕晚上姐姐喊我听不见。” “你好可爱啊!”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狗儿乖乖任我蹂躏,只是微微红了脸,也不吭声。 凉风习习,我拉着狗儿一同坐在门口,望着漆黑的天幕上繁星点点。 “狗儿,还怨你娘吗?” “不怨了。” “为什么不怨?” “我有姐姐,我只有姐姐。”侧头,狗儿看着我,缓缓道,仿佛在保证什么一般。 我怔了怔,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笑了起来,讨人喜欢的孩子。 ------------ 小蜗牛的自白 更新时间:2008-09-12 狗儿靠着我,不知不觉竟是睡着了。 “狗儿,回屋睡,会感冒。”我轻拍他,他却睡得很沉,看来这些日子他真是累坏了。 一旁忽然有人扶起他,我仰头,看到刘备正微笑着站在我面前,那侍卫扶了狗儿回房。 我站起身,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多谢大人收留一晚。” 刘备淡笑不语。 “这么晚了……”我开口,想找个托词快些送走这樽瘟神。 刘备看着我,却是缓缓向前,一步步向我走近,一向温和无波的眼眸在这夜色下,竟比天际的星星还要璀璨,原来平凡温和的五官因这略带邪魅的神情而说不出的夺人心魄。 “笑笑。”他扬唇轻唤,与白天唤我“裴姑娘”时全然不一样。 “你……你干什么!”我颇受惊吓地后退一步,背抵上了房门。 见我受惊,刘备大笑,月色下,他笑得张狂。 我惊诧万分地看他与之前全然不同的神情,判若两人。 他伸手,轻轻抚上我的下巴,仔细端详一番,“好玩的女人。”他笑,不是淡笑,是仰头大笑,仿佛我当真那般可笑。 我微微皱眉,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弱水三千,唯取一瓢饮?你当真相信?”他止住了笑,看着我,问。 我语塞,随即下意识地挺起背脊,点头,“我当然信。” “情,是奢侈的东西,不是人人都享受得起,而你,显然不明白”,他看着我,没有笑,眼眸中不带一丝温和。 我怎么能不明白? 亲情,爱情,友情,但凡是情,都是奢侈品,不是人人都能有幸拥有。 其实,我也这般认为,只是不喜欢被人看透的感觉。 “女如丝萝,应托乔木”,他微微扬唇,“笑笑,你是不是应当找一株乔木,特别是……在这乱世?” 我看着他,笑了起来,“给你讲一个小故事。” “哦?”他饶有兴致地拉我在门边坐下,坐在原先狗儿坐的位置。 我侧目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般温和优雅的男子,竟是席地而坐,长袍起了褶皱,沾了泥土,也都浑不在意。 也许,他原就是不在意的。 “小蜗牛问妈妈,为什么我们一生下来,便要背负着那又硬又重的壳呢?妈妈告诉他说,因为我们的身体没有骨骼支撑,只能爬,又爬不快,所以要有壳的保护。小蜗牛不明白,又问,毛毛虫姐姐没有骨头,也爬不快,为什么她不用背这个又硬又重的壳呢?妈妈说,因为毛毛虫姐姐能变成蝴蝶,天空会保护她啊。小蜗牛不甘心,又说,蚯蚓弟弟也没骨头爬不快,也不会变成蝴蝶,它为什么不背这个又硬又重的壳呢?妈妈说,因为蚯蚓弟弟会钻土,大地会保护它。小蜗牛哭了起来,为什么天空不保护我,大地也不保护我……蜗牛妈妈安慰他说,所以,我们有壳啊,我们靠自己。” 缓缓开口,我就着月色讲故事。 “很有意思的故事。”看了我半晌,刘备下结论,“你是小蜗牛?” 额前浮上n条黑线,我抹汗,怎么无端端又给自己招来一个绰号。 “我和小蜗牛不同的是,我没有妈妈来告诉我这一切,期望着有人可以保护,跌跌撞撞了那么久,鼻青脸肿之后,我才明白,果然还是靠自己最安全。”我没有看他,只淡淡开口。 “果然还是叫小蜗牛比较有意思。”他兀自下结论,仿佛根本没有在意我在讲什么。 我瞪他。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不如,做我的女人算了。” “啊?”晴天霹雳,我傻眼。 “背负着另一个人的影子,会很辛苦”,他微微眯起眼,看着我,“他日,我将打出一个天下,你可愿与我共享?” 命犯桃花。 我果然命犯桃花,还是逆插桃花,没一个顺的。 “如果你想以我来钳制曹操,那么可就打错如意算盘了”,我歪着头,笑眯眯地告诫,“你也会说,我只是一个影子而已”。我看着他,与平日里全然不同的另一种模样。 除下了温和的面具,我才发现,刘备,亦是枭雄,他的野心,不比任何人小,也难怪曹操会对他忌惮三分,欲除之而后快了。 “果然还是做我的女人比较合算”,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最大的好处便是,我与那叫做笑笑的女人无一丝交集,自然不会将你看作影子,在我面前,你至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刘大人的个性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呢”,我微笑,“不知其他人是否也同我一样有幸见到刘大人的‘真性情’?”我刻意咬重最后三个字,带了三分讥讽。 “只有你。”刘备凑近我,挨着我的耳朵低低的开口。 温热的气息拂进我的耳朵,我轻颤一下,面红耳赤,一把推开他。 他笑了起来,笑得酣畅淋漓,随即站起身,转身离去。 我瞪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 第二日一早,我便拖了狗儿去辞行。 刘备坐在庭院之中,正下棋,他头戴漆纱笼冠,身着宽袖长袍,端坐于石凳之上,右手执子,“啪”的一声,子落,棋定。 “你输了。”刘备微笑,温温吞吞地开口。 那般温和内敛,仿佛我昨天见到的那个张狂男子只是一个梦境。 坐在刘备对面的男子频频拭汗,显然已经惨败。 我刚要开口,转眼间,却是又一局杀上了。 刘备微笑着注视棋盘,神情专注,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一片丹红的枫叶自枝头飘下,轻轻落在他那漆纱笼冠之上,他也仿佛浑然未觉。 “曹操攻来了。”忽然,他淡淡开口。 我没有太过讶异,《三国志》上早有记载,这是必然发生的历史桥段。 “你说,他为什么会这么快便来攻徐州呢?”没有看我,观望着棋盘,他仿佛仍然专注着那盘残局。 ------------ 再投罗网 更新时间:2008-09-12 又一片枫叶颤悠悠地从枝头飘下,在风里轻舞着,如一只蝶般,然后落入土中,悄然无声。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曹操,来得可真快。”刘备搁下手中的棋子,轻轻开口。 “大人杀了他的心腹车胄,他自然恼怒。”我笑道,理所当然的口吻。 “你并不惊讶。”侧头,他终于看我,温和的眼睛依然没有波澜,如一潭死水。 不是疑问句,我便没有回答。 “真棘手。”他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我。 我站在他身后,思量着怎么开口辞行,才能避免那城门口的火,烧到我这尾无辜的小鱼(小生:文盲,那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陪笑:伪文学青年,我喜欢拐着说话,我乐意!)。 “你说,如果我把你绑上城楼,曹操会怎样?” “啊?”我呆呆地张口,随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一旁的狗儿已是握紧拳头,一脸戒意地望着刘备。 转身,刘备看着我,淡淡笑了起来,“还真是不惜一切呢,明明袁绍在后方虎视眈眈,他竟然还敢精锐尽出,举兵攻打徐州。” 不惜一切? 我失笑,曹操是何许人也?宁可负尽天下之人,也决不会让一个人有负于他。那样的人,会因一个女子而大失方寸?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大人乃人中之龙,非等闲之辈,如今又得了徐州,声势日益浩大,若我是曹操,也会趁大人立足未稳之时加以平定,否则将来必将成心腹大患,至于袁绍,虽然兵多将广,亦素有大志,但却多疑而寡断,定不会轻举妄动,兵贵神速,稍有迟疑,他便已失去先机,于此次战役并无补助。” 《三国志》中,记载曹操所言:“夫刘备,人杰也,今不击,必为后患。袁绍虽有大志,而见事迟,必不动也。” 我只是在告诉刘备,曹操攻打徐州,与我并无半分瓜葛。 刘备扬眉,诧异地看着我。 “这只小蜗牛可不一般呐,见识颇多”,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会儿,他温吞地开口,“此次一战,我恐是要原气大伤了。” 那样带着兴味的眼睛让我有些不安,斟酌着,我开口,“大人非池中之物,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借你吉言”,他笑,“裴姑娘可是来辞行的?” “是。”我点头,思量如何说服他放我离开。 “一路保重”,淡淡说完,他竟是拂袖离开,留我站在原地,傻眼。 就这样简单? “不过首先,裴姑娘似乎得先逃出曹操的掌心才行”,远远地,刘备抛一下句话。 我再度傻眼。 且不说曹操兵临城下,即便是顺利逃出徐州,我的画像也早已遍布各州,想要逍遥自在,谈何容易? “姐姐,我们去襄阳吧。”狗儿走我面前,看着我道。 “襄阳?”我讶异。 “嗯,我爹的家乡,爹生前常说,那是一个很好的地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了一丝期望,狗儿看着我,“姐姐,我们去襄阳吧。” “好,就去襄阳。”我点头,笑。 回房拎了包袱行李,没有再向刘备辞行,我们便出了府门,现在一个曹操已经够他头痛,估计也没有那个时间再来刁难我们了。 雇了一辆马车,匆匆便要出城。 天色渐暗,我靠着狗儿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 “车内何人?”马车猛地停下,车外有人大吼。 掀开车帘,原是到了城门口,我忙掏了些钱币塞进那守城的侍卫手中,笑眯眯地道,“请军爷行个方便,家中老父身体不适,在下急于回一趟家乡。” 掂了掂手中的钱币,那守卫咧嘴,扬手,“放行!” 我心里暗暗诅咒了一句,车轴又“咕噜噜”地向前开始滚动。 走了不出两三里,马车再度停下。 “车夫大哥,又怎么了?”我皱眉,扬声道。 四周一片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车夫大哥?”我弓着腰站起身,伸手去掀车帘,“车夫大哥?” 忽然,外面有些亮了起来,似是有火把照着,然后一个颀长的影子缓缓走近马车。 那影子投射在车帘上,微微有些变形。 我下意识地坐回原位,瞪着那人影,心里开始有些不安。 那人影在车门前站住,并没有急于掀开车帘。 是谁?会是谁? 强盗?土匪?劫财劫色? 真是鄙视那样下三滥的人……(小生斜眼:你似乎也属此流。陪笑怒:不要污蔑我!我是梁上君子!是小偷!小生好奇:好何不同?陪笑一脸正气地答:那是有技术含量的!非蛮力可比!小生绝倒。) 狗儿早已按捺不住,起身一把掀开车帘。 火光跳跃下,那一袭明紫的长衫微微泛着红,透着妖异的色彩。 “阿瞒?”狗儿讶然。 那双狭长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看不出喜怒。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我猛地站起身,冲出马车,看到那车夫打扮的男子早已站立于一旁,躬身听令。 他是曹操的人?从徐州开始,我便一直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我有些不敢置信地转身看向曹操,一股寒意袭遍全身。 狗儿急急地跑到我身旁,“姐姐,怎么了?” 曹操径直走到我身旁,随即竟是没有预兆地一把将我抱起,纵身跃上马背。 “姐姐?!”狗儿大惊,忙追上前,“你要带我姐姐去哪儿!” “要找你姐姐便去三里外的长坡。”薄唇轻启,他手握缰绳,将我牢牢锁在怀中,猛地一夹马腹,“驾!” 马儿如离弦的箭一般奔驰。 “姐姐!姐姐!可恶!”狗儿拔脚便追,大叫。 ------------ 溺水之后…… 更新时间:2008-09-12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我被那双臂膀锁在怀中,动弹不得。 “放开我!”我挣扎。 身后的臂膀不动如山。 “姐姐!” “放开我姐姐……” 身后,狗儿一路追来,那样小小的身影,那般执拗的孩子。 “姐姐!” 那样几欲撕裂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狗儿的声音终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远的被抛在了身后,变得微不可闻。 可是那个小小的身影,始终没有停下脚步,即使是那般无望的追赶。 “放开我!快放开我!”我恨极,张口狠狠咬上他的手臂,直到唇齿间有腥甜的味道缓缓流转开来。 怔了怔,我松口。 他仍是毫无所觉一般,丝毫没有放慢速度。 月华如银,我咬唇,死死瞪着自己左手腕上那如诅咒一般的手环,在月色的映衬下,泛着妖异的色泽,如一根无形的绳索,锁着我,将我禁锢…… 路的一旁,是一片波光鳞鳞的湖泊,泛着点点碎银。 缓缓伸手,我自腰间的斜挎包内掏出瑞士刀,咬牙狠狠刺入马的颈部。 温热的鲜血喷薄而出,带着腥味,溅在我的脸上。 马儿吃痛,长嘶一声,疯了一般在原地打转,跳跃,欲将背上之人甩下去。 缰绳蓦然松开,在那双臂膀来不及带我跃下马之前,我已经被狠狠地摔了出去。 借着那股力,我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冰凉冰凉的湖水,我屏住气息潜在水中,透过湖水看向岸边。 在我被甩下马的那一瞬间,曹操竟是拔剑出鞘,一剑削去马头,然后踩着马脊纵身跟着跃入湖中。 “笑笑!” “笑笑,你在哪里!” 他拍打着水面,一贯泰山崩于前也不动于色的他竟是带了几分的慌乱。 “笑笑……”他大叫着,身子微沉,喝了一口水,复又浮上水面,“笑笑……” 我静静地潜在水底,不出声,冷眼看那在生死关头也可处变不惊的男子在水里挣扎,面色惶惶。 “笑笑……”他仍是大叫,又连着喝了好些水,发髻散开,沾了水,凌乱地覆在额上。 他不会游泳? 他竟然不会游泳? 我瞪大眼睛,看他在水里扑腾,溅起好些水花,那颀长的身子却是渐渐沉入水中。 “笑笑……”气息渐弱,他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我怔怔地看着他缓缓坠入水中,明紫的长袍在水中泛着青冷的色泽,那墨一般黑的长发在水中荡漾来开,如水草一般浮动。 狭长的双眸半闭着,薄唇微抿,他就那样在水中浮浮沉沉,不再挣扎。 不会游泳……他为何要跳下水? 想救我? 曹操不是那般不自量力的人,他决不会因任何人而轻贱自己的生命。 他不会…… 我努力说服自己。 但双手却是划动着向他奔去,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握到他的手,白皙而修长,掌心有茧,骨节分明,大概是因为浸泡在水中,有些寒凉。 我忽然记起那一枚银簪子,他曾为了那送我那枚簪子而去做工,在这双手掌上之上划上累累的细小伤痕。 “阿瞒。”水中,我喃喃开口,吐出一串气泡,如鱼一般。 他的双眸微闭,一动也未动。 “阿瞒!”我有些恐慌起来,抱着他的腰,借着水的浮力,奔向湖面。 跃出水面,我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侧头看向阿瞒,他无力地低垂着头,靠着我,仍是一动未动,面色苍白得可怕。 吃力地抱着他的腰,将他拖上岸。 颤抖着伸手,我去探他的鼻息,随即一屁股坐地上发抖。 他…… 曹操……一代枭雄……为了救我溺死的? 怎么会! 历史明明不是这样写的! “阿瞒!阿瞒!醒醒!阿瞒……”我摇他,他却是半点反应也无。 双手交叠,我按他的腹,试图让他吐出腹内的积水,他却是牙关紧咬,一动不动。 我开始惊惶失措。 “阿瞒……别吓我……阿瞒!” 跪坐着靠上前,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覆上他冰凉的唇,将口中的气缓缓渡进他的口中。 背上忽然一紧,一只胳膊搭上我的背,一不留神,我便一下子趴进他的怀里。 我一惊,“你……”刚张口,便感觉唇齿之间,他的舌竟是堂而皇之地钻进我的口中,与我纠缠。 我怔怔地任他胡作非为,一阵酥麻的感觉袭遍全身。 细细密密的吻,他的唇渐渐烫了起来,如火一般炽烈。 大手悄悄溜进我的衣内,缓缓罩上那丰盈,我颤了一下,只觉全身躁热起来,喉间止不住的低吟。 那手掌仿佛带着魔力,所到之处,皆是一片酥麻,痒痒的,热热的,奇怪的感觉。 双眼逐渐迷离,我下意识地咬齿,却被他的舌撬开。 一手解开我的衣物,他的掌心缓缓抚过我的背,带来一阵颤栗。 腹上微微一烫,有什么东西抵着我腹,灼热坚挺,我猛地惊醒,挣扎起来。 我在干什么? “唔唔……”我甩头。 他却不放开我,眸中带着一丝笑,仍是含着我的舌,似是美味佳肴一般。 我只觉得自己双颊酡红,仿佛快被烧着了。 腰间微微一松,衣带已被扯开,那手一路往下延伸。 我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随即猛地摇头,“放开……唔……唔……放开我……” 感觉到他的手放肆的抚摸,我狠狠瞪着他,张口便咬。 他轻呼一声,松开我的唇,唇角有殷红的液体滑下。 我有些慌乱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腿上仍是酥麻,站不住脚,一下子跌坐在地。 七手八脚地裹紧衣物,我狠狠瞪他。 他仍是一脸闲适地躺在地上,缓缓舔去嘴角那一抹艳丽的殷红,狭长的眸子幽深不见底,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我,随即垂下眼帘。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向他毫不避讳的坚挺,刚刚降下的火又腾地一下燃烧起来,我红着脸,移开目光,随即又暗暗唾骂,这哪是害羞的时候! 回头狠狠瞪他,我整理好凌乱的衣服,站起身,怒气冲冲地走到他身旁。 “这个时候……最好离我远一点。”漫不经心地,他开口。 我愣了愣,感觉到他似乎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闲适,微微有些急促的喘息声泄漏了他的秘密。 咧了咧嘴,我笑了起来,挑衅一般伸出舌尖,舔了舔有些干躁的唇。 立竿见影地,那喘息声又沉重了起来。 我双手叉腰,完全忘了刚刚的窘况,仰头大笑起来。 “如果你再点火,后果自负。”隐忍的声音,他盯着警告,眼底竟有一丝狼狈。 我狂笑着后退,冲他吐舌,“来呀来呀!” 他莫可奈何地瞪着我,半晌,竟是笑了起来。 ------------ 救与不救 更新时间:2008-09-12 湿淋淋的模样,黑发纠结着覆在额前,全然没了平日的嚣张跋扈,他就那样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薄唇微扬,漆黑的眸子盯着我看。 我被他盯得全身汗毛直竖,下意识地悄悄地向后挪了两步,远离危险圈,退到安全地带。 “阿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我张口便打了一个喷嚏,随即轻微的抖了一下,有些冷。 他站起身,低头将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系在腰间的玉带上,随即转身大咧咧地走出我的视线。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我抱着双臂,下意识地四下张望,荒郊野外,视线所及之处,皆渺无人烟,风声在耳边呼啸,远远的,似乎还夹杂着野兽怪异的吼叫声。 “喂!”踌躇了半晌,我终于还是没骨气地忍不住扬声叫住他。 那背影定住,随即又后退几步,转身看向我,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在黑暗里仿佛噬人的野兽。 我愣了愣,又下意识地后退。 “怕了?”那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戏谑。 我这才发现他眯着眼睛,笑得甚为得意,不由得暗自懊恼。 甩头,我轻哼,以示不屑。 他笑着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我咬牙瞪着他,直至他的背影隐入黑暗之中,再也分辨不出来。 天已入秋,夜色寒凉如水,几点星子悬在空中透着璀璨的光,我冻得直哆嗦,在原地又蹦又跳地做着暖身运动,四下都是荒原,我根本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又担心狗儿会追来,看不见我,便在原地哪儿都不敢去。 将双手合拢到嘴边哈着气,全身湿淋淋的难受得紧,正来回跳着,忽然前方有了动静,是脚步声!走得有些慢,我心里一凛,该不是野兽?! 那声音越来越近,我脸色煞白,以最快的速度掏出包内的瑞士刀,将刀锋对准前方未知的黑暗。 狠狠咬唇,我把握着手腕处的力量,不让自己的双手颤抖得连刀都握不住。 双眼紧紧盯着那一片黑暗,渐渐出现一个有些奇怪的影子,我全神贯注地盯着,准备上前拼死一搏。 “你在干什么?”一个略略带了笑意的声音。 是曹操的声音? 我怔了怔,莫名的,竟是松了一口气,看着那颀长的身影渐渐走入我的视线,一手提着一捆枯枝,一手拖着一只麂子,那麂子一路被拖着,所以他的脚步显得有些缓慢。 他去捡柴?然后打猎? 扔下那只麂子,他拿捡来的枯枝燃起一堆火,复又抬手脱了湿淋淋的长炮,连同里衣一起架在一旁烘干。 火光跳跃间,他光裸的胸膛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出麦色的肌里,修长而匀称,我不自觉地想起那一日他在丞相府门前被狙杀,我替他洗去那一身血迹的模样,那时,他还是阿瞒…… “阿嚏!”张口又打了一个喷嚏,我抬手揉鼻子。 “脱了。”曹操低头处理那只麂子,头也没抬地道。 “啊?”我一头雾水。 “把衣服脱了。”他将那麂子剥下皮来,拿刀剖开的麂子的胸膛,取出内脏。 我看他血淋淋地处理那只麂子,三下五除二,理了个干净。 我后退一步,戒备地盯着他看,双手揪紧衣襟。 “该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其实我倒认为你这样更有诱惑力。”他漫不经心地抬头看我一眼,又低头专心致志地处理那只麂子。 我“咦”了一声,低头,随即血一下子全都冲了头顶,刚刚从水中上来,衣服都湿淋淋地贴在身上,勾勒得一副本是干瘪得没什么看头的身材平白添了一丝魅惑。 “我的外袍干了,建议你换上。”仍是没有抬头,他道。 我几步上前,小心翼翼地越过他,拿起他晾在一旁的长袍,果然已经干了,一边戒备地看着他,我一边手脚极其利索地剥下湿透的衣服,将那一身能够拖到地上的长袍裹在身上。 干燥温暖的感觉,我惬意地吁了一口气。 抬手系上腰上的玉带,手去触到一个冰凉的挂件,我低头,借着火光,我微微呆住,是那一枚廉价的玉佩! 明明我收在包里了,怎么会在他身上? 脸上微微一热,我忽然想到,定是之前他趁我不备在我身上拿走的。 “我们似乎与水很有缘”,将那只处理干净的麂子架在火上烤,他转身看我。 似乎是的,第一次见面是下雨,然后坠崖时又掉进水里……总是一身湿淋淋。 “你果真不会游泳?”盘脚坐下,我十分怀疑之前他是扮猪吃老虎,否则哪有可能趁机吃豆腐! “不会。”他答得干净利落。 我瞪他,“不会游泳你跳下水凑什么热闹?” 他抬手,将烤得油滋滋的麂子肉翻了一下,“因为你会救我啊”,居然答得理所当然,毫不心虚。 我将牙齿咬得“咯蹦”响,一下子跳了起来,“第一,万一我也不会水性!和二,我见死不救!第三……第三,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气呼呼地瞪他,“那怎么办?” “堕崖落入山涧那一回,你救过我。” 我讶异,竟是想不起来,那一日我的意识根本不大清楚了,醒来时还是他抱着我,怎么会? “明明已经意识模糊,快要昏厥了,却还是一手拉着我不放,将不谙水性的我拖上了浅水呢”,他眯着眼睛笑,“当时水很湍急”。 有风拂过,大概因为换了干燥的衣物,没有那么寒冷的感觉了,我垂下眼帘,摩挲着左手腕上那一只名曰离心扣的手环,“你就那么肯定我会救你?” 曹操低笑。 我懊恼,他老人家都已经大咧咧毫发无伤地坐在这儿了,还问这蠢问题…… 正郁闷着,一块香喷喷油滋滋的烤肉已经递到我眼前。 吞了吞口水,我决定不跟食物呕气,伸手接过,塞进了嘴巴。 ------------ 羊入虎口 更新时间:2008-09-12 食髓知味,我毫无形象地挥舞着手中的瑞士刀,发挥着它的极限作用,片肉!那麂子肉被烤得油汪发亮,虽然没有佐料,但却仍然不减其美味。 不雅地打了个饱嗝,我捧着吃撑的肚子,惬意万分。 耳鬓间的发丝轻轻扬起,晚风调皮地钻入我身上那一袭过于宽大的长袍,清清凉凉的滑过我的肌肤,将那一袭明紫的长袍吹得鼓鼓的。 黑色的天幕上寒星点点,四周忽然间变得寂静无声,那般的静谧。想来很是奇怪,同是一片荒原,明明之前还觉得鬼影憧憧,危机四伏,仿佛随时都可能出现一头猛兽或是一只鬼怪……可是现在,却只剩静谧。 隔着跳跃的火光,我斜斜地看向坐在对面的男子,他正又割下一块麂子肉来伸手递给我。我微微扬眉,疑惑不已,只因为有他在?明明是同一片风景,却是感觉远离了未知的危险?那般安全。 伸手毫不客气地接过那块烤肉,我吃得满嘴都是油,最后,下了结论。一切归功于那香甜美味的烤麂子肉,还有温暖的火堆,所有的安全感都是因为我有了温暖和美食。 显然,我忘了这温暖和美食是创造者。 “阿嚏!”鼻子发痒,我打了响响的一个喷嚏,明明坐在火堆前,却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莫不是之前掉进水里感冒了? 喉咙里干干涩涩的,有些干渴,我微微动了动唇。 曹操见状,侧身取过水囊,递给我。 我接过,拔开塞子,仰头便是一顿猛灌,随即一把将那水囊丢开,连连吐舌,一股辛辣的感觉从口腔直入喉中,火辣辣的烧着一路窜至胃部。 “慢些,是酒。”某人闲闲地看我一眼,马后炮地道。 我呛得连连咳嗽,还不忘狠狠瞪向那一脸无辜的始作俑者,瞪着瞪着,火光里,那个男子渐渐有些重影,开始左右摇晃。 “别晃!”感觉喉咙快冒烟了,我恶声恶气地大叫,有些踉跄地上前,一屁股坐在地上,抬手捧住他的脸,扶正,欺身上前,恨不能鼻子顶着他的鼻子,眼睛瞪着他的眼睛,“我要喝水!水!”我嚷嚷起来。 “你受了风寒,酒能怯寒。”那个声音轻轻答道。 眼前有些模糊,我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的视线清晰一些。 温暖修长的双手握着我的肩,将我扶着躺在他的腿上,那个声音听起来竟是有些温柔,“休息一下吧,坐骑被你折腾死了,今晚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明明是你砍的!你‘哗’的一剑便削断了它的头!”我不满地大叫,昂起头来,手舞足蹈,说得绘声绘色。 “好,我砍的,你睡吧。” “你砍的!”我继续嚷嚷。 “对,我砍的。”带了一丝无奈,那个声音脾气竟然好得出奇。 我嘟嘟囔囔地又枕回他的腿上。 “为什么要逃跑?”添了些枯枝,把火拨得更旺了些,仿佛漫不经心一般,他开口。 “啊?”我无意识地眨着有些迷蒙的眼睛,躺在他的腿上,傻傻地仰头望着他。 “我娶你,不好么?”他抬手拭去我嘴角的油污。 我笑嘻嘻地摇头。 “为什么?”那个声音带了一丝诱哄。 “你这花心大罗卜!”我皱眉,指控,感觉头有些晕。 “罗卜?” “我才不要当替身拼图!你看清楚了!我叫裴笑!不是安若!我只想做裴笑,哪怕死了,也只是裴笑!我希望有人爱我或者恨我,都只因为我是裴笑!不是别人……只是裴笑……”我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地大叫着。 “这样啊……”一只手温柔地轻抚着我的额,大概是我的额头很烫,感觉那手微微有些凉,很舒服。 “嗯!”我极不安分的大力点头。 “你从来都只是裴笑……”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这样,你愿意待在我身边吗?” “哼!三妻四妾!一屋子女人!”我扯着嗓子喊,舌头不听话地打结,“弱水三千,唯取一瓢饮……” “怎么样,你才愿意乖乖留在我身边呢?” 我得意地笑了起来,眯着眼睛笑,伸出食指轻轻摇晃,大声宣布,“no!怎么样我都不会留在你身边的!” 轻抚我额头的手微微僵住。 我不满地动了动。 “这样啊……”半晌,那个声音轻喃,“为什么呢?” “嘿嘿,我只悄悄告诉你哟!”我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冲着他勾了勾食指,抬手抱着他的脖子,让他低下头,我靠在他的耳边,对着他咬耳朵,“那个曹操,坏得很,留不下安若,就要强留我当替身!还给我套上这劳什子离心扣……害我不能回去……我要他知道,就算回不出我自己的时代,偏在这地方,他也留不住我!”我抱着他的肩,说得得意洋洋,兴奋至极,随即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绷住。 “怎么样,你都不会留下?”那个声音又问。 “嗯。”我毫无疑问地点头,小鸡啄米一般。 忽然感觉四周冷了起来,我冷不住瑟缩了一下,寻求更温暖的地方,直觉地往他怀里钻去。 他一动不动。 “水……我要喝水……”嘟囔着,我喉咙干渴得快冒烟。 唇上微微一凉,有什么覆上我的唇,带了一丝掠夺的味道,我有些难受地摇头,费力地睁大眼睛,看到曹操放大的脸庞。 “乖,给你水喝。”他侧头从另一只水囊里喝了一口水,复又覆上我的唇。 尝到水的味道,我贪心的想要更多,不自觉地抬手抱起那只会动的“水壶”,吸吮起来。 耳边的鼻息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半晌,他似是微微犹豫了一下,僵着身子推开我。 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我再度瑟缩,本能地手脚并用,爬回那个温暖的怀里。 我一脸迷茫地看着他,死死地瞪着眼前那极具诱惑的薄唇,随即笨拙地凑上前,伸舌便去舔。 “移动水壶”微微后仰,我一个恶虎扑羊便狠狠地扑上前,恶狠狠地警告,“不准动!” 用力过度,我将他扑倒,趴上了人肉垫子,身上的长袍被扯开,凉风猛地灌了进来。 吹了风,我紧紧抱着那温暖的人肉抱枕,死也不松。 那修长的手带着温度轻轻抚上我的后颈,似有意无意般摩挲着,仿佛逗弄着一只猫儿般,带着不怀好意的宠爱。 我却是被搔到了痒处一般,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如果现在要了你,会恨我吗?”一个声音轻轻柔柔的在耳边响起。 我傻呵呵地笑,仿佛无尾熊一般,又往上爬了爬,舒服地在他胸口磨蹭了一下。 一个抽气声。 “吃了你,你就是我的,对吧。”带了一丝忍耐,他仿佛在跟我商量一般。 我仍是笑。 抚着我后颈的手缓缓下滑…… 痒痒的,我呵呵笑着扭了扭身子,傻兮兮地不明白自己已经身在虎口了。 ------------ 以退为进 更新时间:2008-09-12 一手轻轻绕到我的耳后,抚摩着我的耳垂,微眯着双眼,我仍然毫无任何自觉地趴在他身上,寻求更舒服的睡姿。 柔软的唇带着灼人的温度自我眉心一路轻吻而下,我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着眼前的男子。 他抱着我仰面躺下,一直裹在身上的长袍不知何时已经被垫在身下,我下意识地抱紧他,八爪鱼一般双手双脚一并缠上他,拒绝躺在地上。 双脚勾着他的腰,我抱着他的脖子,不甘示弱地瞪着她。 他低笑出声,因为角度问题,他微微低头毫不费力地便吻上我的唇,唇齿相依间,他的舌尖小心翼翼地探入我口中,追逐嬉戏。 一手紧紧扶着我光裸的背,不让我滑下去,另一手不规矩地四处游移,带来某种颤栗。 身子渐渐在发生着什么微妙的变化,有些发烫,仿佛连周围的空气在微微迸发出火花。 口舌间有淡淡的酒香,奢靡的气息。 “好热……”我嘟嘟喃喃地闭着眼睛。 “因为你落水受了寒……发烧了……”他呢喃,略显低沉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喘息。 这台词好熟悉……呃,仿佛我也曾说过来着……真是报应不爽,十年风水轮流转。 他一路轻轻吻上我的脖颈,我微微仰头,痒痒得很。 带着几分笨拙,仿佛发现好玩的游戏一般,我学着他的模样轻舔他的嘴唇、耳垂,然后龇牙张口便咬住他的颈部,啃啃咬咬,咬咬啃啃,乐此不疲。 “醉猫!”带着压抑的声音,他的手缓缓下移,探入不可触及的柔软。 我仿佛触了电一般,陌生而未知的感觉让我有些恐慌,开始不安分地扭动。 “嘘!”他在我耳边低喃,“别怕。” 花底微微一烫,我僵住身子,不敢再随便动弹。 低头吻上我的唇,他轻吻着,身子微微前倾。我蓦然瞪大眼睛,便感觉一阵尖锐的刺痛几乎将我贯穿。 张开两排利齿,我想也未想,低头便狠狠一口咬上他的肩膀,直到感觉血的腥味渗入我的口中。 “出去!出去!放开我……”我挣扎起来,“痛死了!你想杀了我啊!”嚎叫着,我拼命地挣扎。 “噢……别动了!”挫败地低吼,他扶住我的肩,连掌心的温度也烫得惊人。 疼痛的感觉慢慢缓解,一阵酥麻缓缓渗入四肢百骸,我忍不住无意识地低吟起来…… 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清新,好久没有睡这么舒服了,梦里没有无止境的黑暗,没有永远追不上的步伐,没有被遗弃的恐惧,没有一个人难以抑制的孤独…… 眯了眯眼,我想舒服地伸个懒腰,却仿佛自己四肢都被困住,难以伸展。 睁开双眼,对上一双狭长的眸子,我愣了半晌,宿醉的感觉让脑袋沉重得无法思考,秀逗半晌。 我微微低下眼帘,看到自己被他密密实实地圈在怀里。 曹操? 是幻觉,我鉴定完毕。 眨了眨眼,那张脸还在。 再眨两下。 他居然微微扬唇,笑了起来。 我瞪大眼睛,“喝”地一声推开他,步履不稳地站起身来,随即感觉双腿酥酥麻麻,又酸又痛。 他没有阻止我,只是看着我笑,幽黑的眸子颜色逐渐加深。 顺着他的眼光,我缓缓低头看向自己…… “啊!”我尖叫一声,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居然……居然一丝不挂! 远远的有马蹄声传来,曹操微微沉下脸,扬起长袍便将我裹了个严严实实,拉进怀里。 “你干什么!”我瞪他。 “你是我的,谁也改变不了”,他眯眼凑近我,附在我的耳边低喃,“昨晚喝了酒,你还真是热情如火呢”。 我脑袋轰隆隆一响,晴空霹雳。 “你是说……你是说……”我颤抖着抬手,指向他的鼻子。 曹操扬唇,点头。 “难道说……我酒后乱性……把你给……把你给……”我结结巴巴地难以想象自己霸王硬上弓的场景。 曹操的笑意一下子僵在唇边,一把将我光裸的手臂塞进袍子里,难得狼狈地微微瞪我一眼,“我以为你醒来会恨我趁人之危,会伤心自己失身,会哭着指责我,这样比较正常不是吗?” 我看着他,很认真地看着他,微微凝眉,作思索状。 “相爷,昨晚一夜未回营,属下等万分忧心……”典韦滚鞍下马,抱拳急急地道。 “相爷!” “相爷!” 一行好几人纷纷下马来。 我依然一脸思索地凝视着曹操,随即几不可见地点了点,“你说的果然比较有理”,说完,我极度安静地裹着长袍退出他的怀抱,随即戏剧性地抬眼,狠狠瞪他,仿佛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颤抖着伸出一截手臂,我指向他,“你居然……趁人之危!”我一脸悲愤地望着他,“你怎么可以……” 曹操一下子石化。 “呀,这不是裴姑娘么?”一旁的许褚看清了我,嚷嚷。 “啊!相爷!”典韦大嗓门,万分暧昧地看向我伸出的手臂,“怎么会……” 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端详,白皙的手臂之上,有微微泛红的淤痕,呃,莫不是昨夜激情留下的痕迹? “相爷?”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是郭嘉。 我低垂着头,仍然是一脸悲愤状。 “回营。”曹操顶着众人匪夷所思的目光,走向我。 我一脸戒备地后退一步,“请放我离开。” 曹操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料到我会拒绝与他一同回营。 “小女子已非完壁之身,以此残花败柳之躯,焉有面目再与故人相见……”我哀哀切切地开口,“本当一死以谢天下……” 在这个时代,贞洁该是重于性命的。 只可惜我是二十一世纪的头号反骨,少了那一层薄膜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愤怒哀伤。 可以趁此机会采取哀兵姿态以退为进光明正大的离开,再好不过了。 ------------ 失算 更新时间:2008-09-12 曹操站在原地望着我,面色有些冷凝。 “谁敢说你半句不是,我割了他的舌。”四下环顾一圈,见众将皆极有默契地闭嘴不言,方才满意地回头看向我。 “相爷又岂能堵得了天下悠悠众口?”我微微挑眉,嘴角抽搐。 曹操抿唇不言,盯着我看了半晌。 我装腔作势地微微垂首,四周空气仿佛结了冰一般。 “你本就是我新娶的夫人,何人敢言?”半晌,曹操缓缓开口,老神在在。 “去你的新夫人!一窝子的夫人还敢再娶,你行么!”我立马抓狂,忘了要装可怜扮弱小,跳起来便张牙舞爪的道。 一抬头,便见曹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脸的戏谑,这才惊觉自己又着了他的道。 狠狠磨牙,我再度抓狂,“喂!我才是受害者,我都没有死皮赖脸地要你负责,给你吃干抹净就走人,你有什么不乐意的!如今是我的损失比较大吧!” 四周一致地响起抽气声,我回头狠狠瞪向那些眼睛快脱窗的旁观者,大概是我豪放的反应吓到他们了。 四周扫视一圈,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我一脸见到亲人的反应,夸张地飞奔上前,一把揪住郭嘉的袖子,“呜哇……半仙……” 郭嘉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死拽着他的衣袖不松手。 曹操微微黑了脸,快步上前,一把想将我收回怀里。 好不容易攀上的救命稻草,我当然是宁死不放,化身为无尾熊,我紧紧抱住眼前救命的尤加利树。 “下来。”身后的声音带了几分冰霜。 我摇头,一脸的我是无赖我怕谁。 腰上微微一紧,一只手臂横过我的腰,将我从我的尤加利树上扯了下来。 “相爷……”尤加利树一脸无奈的开口,看我犹不死心地扯着他那一袭青色的袍子。 呃,是郭嘉。 “半仙……半仙……你不能见死不救……”被曹操扣在怀里,我哀号,只听“嘶”的一声,半仙的衣袖被我扯破。 白皙的手臂暴露在空气里,那种不甚健康的白,郭嘉衣裳不整,一脸无奈地站在原地苦笑,“相爷,先回营再说吧,昨夜突袭,刘备已投袁绍,徒留关羽守城,如今已将其生擒”。 我愣了愣,停止了挣扎,关羽被生擒? 曹操点头,抬手一把将我打横抱起,飞身上马,还未等我回过神来,便狠狠一夹马腹。 那马“咻”地一下冲了出去,留下我一路的尖叫。 “放我下来!”吼了一路,身后的人半点也不为所动,我一脸憋气地唬着脸,不再浪费力气。 曹营驻扎在的长坡之上,勒住马缰,曹操率先跳下马去,复又抬手来抱我下马。 我甩头不理他,想要自己下马,才发觉自己双腿又酸又痛,根本下不了马,怒视他一脸了然的戏谑神情,我咬牙跳下马,脚下一滑,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面色苍白起来。 曹操面色微微一变,抬手来扶我。 “不准碰我姐姐!”狗儿的声音意外地响起,营帐门口冲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我抬头,“狗儿?”正要说话,左腿却是疼得我脸都快变形了。 “姐姐你怎么了?”狗儿的脸色看起来比我还要苍白,六神无主地看着我。 一双大手扶上我的肩,我愣了愣,侧头。 呃,华英雄? “我是随军的军医。”华英雄耸了耸肩,解了我的疑惑。 “放开我姐姐!”狗儿一脸恶意地瞪向华英雄。 华英雄松开手,双手环胸,凉凉地笑了起来,“你确定?你姐姐现在很痛呢。” 杀人的眼光直直地扫向华英雄,我龇牙咧嘴地直瞪他,我当然痛!快痛死了! 曹操面色有些难看,“她究竟怎么了?” 华英雄立刻一脸狗腿地笑答,“回相爷,没有什么大事,抽筋刚已。” “抽筋?”曹操一脸的疑惑。 “小问题,小问题。”华英雄弯下腰,一手握住我的小腿肚,轻柔地按摩揉捏。 疼痛的感觉渐渐缓解,我颇有兴味地低头看着华英雄蹲下的身影。 抽筋?他会用这个名词会不会奇怪了点? “好了,休息一下就完全无碍了。”半晌,华英雄站起身,向曹操禀报,一脸的恭敬。 微微挑起眉,我看向华英雄,“华医生好大的本领,连抽筋都看得出来。” 华英雄冲我傻笑,“夫人夸奖了。” 那个“夫人”一直子踩到我的痛脚,我狠狠瞪他,这个华英雄,总是怪怪的,看他这德性,分明也是那一脸倒霉相的穿越者!看我不揭穿他! “相爷,这小子今日凌晨跑到营里,口口声声说要找他姐姐,没人理他,他一个人蹲在营帐外等了一早上了。”一旁,夏侯惇远远地走了过来,指着狗儿道。 我讶然抬头,看向狗儿,他竟然一夜未睡,当真追了来? 狗儿却是盯着我裹在身上那一袭明紫的衣袍,漂亮的眼睛红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这个孩子…… 看他那神情,分明是明白我已非完壁之身。 “对不起……”咬着牙,狗儿从牙逢里挤出三个字。 我讶异地看他,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姐姐……”他咬唇,双拳握着死紧,眼里有泪滚落。 “不是你的错,没有关系,姐姐很好”,我忙扬起笑脸,抬袖拭去他脸上的泪痕,“狗儿乖,姐姐没事。” “他说让我到三里外的长坡找你,我……我怎么那么笨……竟然真的相信他……在这里傻傻的等……”狗儿恨恨地瞪向曹操。 “不哭了,狗儿都这么大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流血不流泪”,我拍了拍他的脸,笑道。 狗儿怔怔地看着我,随即重重地点头,“嗯!”他抬手自己拭去脸上的泪痕,果然半点眼泪也不流。 我失笑,拍了拍他的头。 “你需要休息。”曹操看着我,缓缓开口。 我磨牙,“我需要离开!” “相信我,不要离开,这样对谁都好。”曹操微微抿唇,似是不悦。 我正欲反唇相讥,却向他看向狗儿,用意不言而喻,他在威胁我,用狗儿的安全威胁我。 “你真聪明,我果然需要休息。”我吸了一口气,笑眯眯地咬牙道。 曹操微笑,笑意却是冷冷的浮在唇边,未达到眼眸深处。 ------------ 别样的守护 更新时间:2008-09-12 狗儿扶着我的手微微紧了紧。 我正要开口,前方忽然一阵尘土飞扬。 “相爷”,远远地,一马飞骑而来,是夏侯渊,他身后还跟着几员大将,皆是风尘仆仆。 曹操抬头,看一众人等下得马来,皆抱拳行礼。 “战况如何?”曹操抿唇,淡淡开口。 “禀相爷”,夏侯渊低头回道,“昨夜突袭,刘备弃城而走,不知去向。” 曹操闻言,扬眉,似笑非笑地看向站在一旁那一袭青衣的郭嘉,“不知去向?” 郭嘉不语,双手拢于袖中,眼观鼻,鼻观心,一脸的神情自若,半点也不见心虚。 呃?我也微微愣住,侧头看向郭嘉,之前他明明已向曹操禀报了战况,称“昨夜突袭,刘备已投袁绍,徒留关羽守城,如今已将其生擒”,怎么现在,夏侯渊却说刘备不知去向? 按常理说,夏侯渊刚从战场回营,郭嘉并未参战,岂知战果? 果然是半仙,能掐会算?呃……他该不是为了帮我信口胡诌的吧…… 之前他为了帮我逃跑,已经忤逆了曹操,现在又……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曹操,似乎没有发怒的迹象。 “是,刘备不知去向,我军已入城,安民已毕,但……”夏侯渊微微迟疑道。 “但?”曹操微微挑眉。 “关云长趁夜突围,护着刘备的家眷直奔下邳,如今正死守此城。” 我莫名地轻松起来,关羽果然是关羽,岂能泛泛,那般猛将,焉能轻易投降? “关云长……”曹操双手负在手后,微微扬唇,许久,才缓缓开口,“……是员猛将,真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我心里微微一凛,他莫不是要强攻? “此等猛将……”轻叹,曹操微微抿唇,“既不能为我所用,那便毁了吧。” “我与关云长有一面之缘,愿去劝降。”夏侯渊身后走出一员将领。 “文远,你虽与关云长是旧识,但此人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动的,你此去危险甚大,若不慎,反为其所害。”夏侯渊摇头,不赞同。 “奉孝。”曹操转个身,看向郭嘉。 “在。”郭嘉颔首。 “你说,刘备已投袁绍,徒留关羽守城,如今已将其生擒……”曹操看着他慢吞吞地开口,“此话怎讲?” 曹操此言一出,众人皆讶异,“啊”地一声,一致看向郭嘉,不知他们军师何出此言。 果然来兴师问罪了?!我心里紧张起来,正欲上前,却见郭嘉将手负于身后,宽大的袖袍之下,修长苍白的手微微向我摆了摆。 啊?我愣了愣,他在暗示我不要轻举妄动? “禀丞相大人”,郭嘉开口,“此时天下诸侯虽仍各占一方,但整体局势已然清晰,相爷占有兖州及司隶、徐州、青州的一部分,而袁绍则占有青、冀、幽州的绝大部分,是实力最为强大的,刘备弃城而走,定投袁绍。” 削瘦的身躯,一袭长袍随风而摆,清秀的面容,淡定的神色,却是侃侃而谈,指点江山。 “嗯,刘备投袁绍,说得通,那么……生擒关羽呢?”曹操扬唇点头,眸中带笑,“奉孝莫非已有良策,故而胸有成竹?” 郭嘉笑了起来,苍白的容颜有了生动的色彩,“知奉孝者,丞相也,我有一计,可先令关云长进退无路,再由文远劝降,定可成事。” “奉孝有何妙计?”曹操眯起眼睛,笑得跟狐狸一样。 “云长有万夫莫挡之勇,只能智取,不可强攻”,郭嘉开口,一脸淡定,“此次徐州一战,降兵甚多,丞相挑出可信之降兵入下邳城去求见关云长,请其收留,便可伏于城中作为内应,然后将关云长引出城来,诱其深入,以精兵截其归路,局时,伏于下邳城中的内应大开城门,里应外合,将其逼至绝路。” 我微微张口,看着那样瘦削的男子,临风而立,令人顿生“风吹仙袂飘飘举”的感觉,明明谪仙一般的男子,那份指点江山的气势,却是令人望而生畏,明明看起来那么苍白而温和,出口的计谋却是令人心生寒意。 “关云长义字当先,就算将其逼至绝路,只怕也是宁死不降。”一旁,夏侯渊略略沉吟。 “据知,下邳城中有刘备的甘、糜二位夫人”,郭嘉微笑,缓缓开口,似漫不经心般,清亮的眸中却是神采毕现。 夏侯渊却是面色一喜,“军师果然明察秋毫,攻入下邳城,擒住二位夫人,关云长与刘备张飞结为异姓兄弟,如今护嫂不力,必定忧心如焚!到时,再由文远前去游说一番,定能令其臣服!” 曹操缓缓扬唇,黑色的双眸仿佛能够漾出墨来,那眸中是赞赏,“刘备投袁绍,生擒关羽,奉孝所言,果然不假。” 我木木地立在原地,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果然是身在三国,那一个群雄逐鹿、诸侯争霸的混乱时代。 乱世,苦的百姓,乱世,出英雄。 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他日,魏、蜀、吴三国鼎立,又是如何一番局面? “军师料事如神,果真神人也!”典韦一脸佩服地大笑道。 众人纷纷点头大笑。 转身,曹操看向我,双目之间,是势在必得的霸气。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不语。 狗儿上前一步,一脸戒备地挡在我前面。 曹操微微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狗儿面有恼色,“你笑什么?” “笑你螳臂挡车,不自量力。”曹操目光炯炯,直言不讳,“没有足够的力量,不要轻言保护,待你羽翼丰满之时,再来挡我不迟。” 我皱眉,拉住狗儿的手,“他只是个孩子而已,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说着,我微微低头,却见狗儿脸上并无尴尬,也无怒意,平静得很,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甚至是带了一丝的慧黠。 “就凭你这一句,你便永远也得不到姐姐的心”,狗儿笑了起来,“我敢断言”。 曹操凝视他许久,不语。 夜深人静,我抱着双膝坐在床沿,心里一团乱麻。 帐外微微一响,有人走进营帐里来,借着营外淡淡的月色,我看清那一道颀长的身影。 曹操。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忙倒下装睡。 他走到我的床边,坐下,然后便没了动静。 “你准备装到什么时候?”微凉的手缓缓抚上我的脸颊,他轻轻开口。 我睁开眼,后退着坐起身,带着几分戒备,看向他。 “留在我身边,那么糟糕么?” “糟透了。”我皱了皱鼻子。 “如果我说,你非留在我身边不可呢?”他看着我,淡淡开口。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非要是我?只是因为我和她的名字相同?还是因为我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或者……我和她有一样的性格?”我咬牙切齿,“你就那么喜欢她?既然喜欢,当初为什么不抢来?用你现在对付我的手段,相信你早就得逞了!” “她是一只漂亮的狐狸,你是一只冲动的野猫,还会张牙舞爪”,微微眯起眼睛,他抬手,轻抚我的下巴,第一次毫不避讳地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女子。 “所以!就算是替身,你也找错了!”我甩开头,磨牙。 “你是我的女人。” 我失笑,“凭什么?” 他面色有些难看。 我躺下,侧过身,背对着他,闭眼睡觉。 ------------ 佛谒 更新时间:2008-09-12 眼前一片白雾茫茫,有泉水叮咚,四周一丝风都没有,安静祥和。我一袭红衣如火,光着脚丫走在一处溪流之上,清澈透明的溪水从我脚趾间流淌而过,说不出的舒服。 缓缓逆流而上,白雾散尽,眼前骤然开朗,一个明紫的身影站在日光之间,阳光耀眼,我微微抬手挡住阳光,却仍是看不清他的容颜,却依稀感觉十分熟悉,仿佛已经相识千年万年,仿佛曾经海枯石烂,沧海桑田…… “红尘。”他开口,声音却是遥远,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相隔万水千山。 红尘?是谁? 我微微皱眉,他在唤我么?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那个明紫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慈爱温和的声音。 “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那声音一再重复,耳边响起梵唱,庄严而厚重,一遍又一遍…… 蓦然间,天旋地转。 “心不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伤其身,痛其骨……” 我仿佛看见一尊大佛,宝相庄严,无数僧侣敲着木鱼,喃喃默念。 “不动则不伤……” 天旋地转,心脏开始疼痛,剧烈的疼痛,仿佛被人生生地剜了心去! 我张着口,却叫不出声音,我想哭,却流不出眼泪,我伸手,四周都是虚无……我仿佛被一层真空包围,那个明紫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啊……”我抱着头,尖叫。 蓦然冲口而出的尖叫声吓到了我,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营帐。 而我,正躺在床上。 曹操已经不在我身边,昨天睡意朦胧间,总感觉有个人拥我入睡,不知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怔怔地躺着,我有些回不过神,刚刚的梦境太过真实,那样的痛楚也太过清晰。 缓缓抬手,我抚上自己的心脏所在位置,凌乱的心跳。 那个男子……是谁? 红尘,又是谁? “姐姐,怎么了!姐姐!”狗儿的声音在营帐外响起,“可恶,放我进去!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我忙回过神,跳下床,快步走到门口,看到狗儿正一脸紧张地站在营帐外跳脚。 “姐姐?”看到我,狗儿安静了下来,狠狠瞪了一眼守门的侍卫,快步走向我,“我听到姐姐的声音,怎么了?” 我咧了咧嘴,笑,“做恶梦了。” “很可怕的恶梦吗?”狗儿一脸的心有余悸。 “嗯,很可怕的梦。” 我笑了起来,看他的表情,我刚刚叫得有那么凄惨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一个声音凉凉的响起。 不用回头,我便知道定是那华英雄。 “你可以再露点马脚,好让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转身看他,耸了耸肩。 华英雄果然闭口不语。 我心里的猜测愈发得了证实。 “曹操呢?一大早就没有看到他。”我四下张望了一下,道。 “昨日丞相大人已拨出十几名降兵,去下邳城投靠关羽,看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想必是关羽没有疑心,留为己用了。”华英雄显然不明白何为言多必失,又道,“现在丞相大人正忙着调兵遣将呢,没空搭理你。” 我斜视他,他耸肩不语。 手微微一抬,我的袖子中掉出一个什么东西,没有去看,转身,我欲回营。 “喂,你瑞士刀掉了。”身后,华英雄提醒道。 嘴角有些促狭地弯起,我笑眯眯地转身,接过华英雄手中的刀,看向狗儿,扬了扬手里的刀,“狗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狗儿看了许久,得出结论,“好奇怪的刀。” 华英雄的脸色微微一白,自觉失言。 我咧嘴,凑近他,“魂穿?身体灵魂一起穿?” 华英雄笑得有些勉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被车撞了,身体灵魂一起来的,你呢?”我笑眯眯地兀自继续道。 微微后退一步,华英雄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别呀,多见外,他乡遇故知可是人生一大乐事呢,何况相隔千年呐,多有缘”,我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满脸“大家是熟人”的感觉。 华英雄仿佛被烫着了一般,抽回自己的手臂。 “怎么了?”我疑惑地看向他,怎么反应如此之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夫人。”华英雄拢起袖子,转身欲走。 我嘿嘿笑着拖住他,偏不让他如愿,“大家好歹同是天涯沦落人嘛,怎么这般无情咧?” 华英雄微微僵住,随即一把拖着我避开来来回回巡逻的侍卫。 “姐姐?”狗儿忙上前。 “没关系,姐姐我和他单独聊聊。”我抬手揉了揉鼻子,笑得一脸无赖。 ------------ 华英雄是谁 更新时间:2008-09-12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腕,一路拖着我到了营后。 倚在树干上,我侧头看他,笑眯眯地道,“我叫裴笑,二十岁,中国人,自由职业者,你呢?”说起那个自由职业,我是脸不红心不跳。 “莫飞,二十八,中国人,演员”,他弯腰蹲在地上,低头画圈圈,“死于车祸。” “哇!”我大叫。 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捂住我的嘴,“小声点。” “我们好有缘,连穿法都一样,同被车撞啊!”我大笑。 他白了我一眼,一脸的郁卒。 “喂喂!你这蒙古大夫,明明是个演员,冒充什么不好,冒充大夫,万一医死人怎么办?”我忽然想起上回受伤被他治疗兼恶整的事,不由得暗暗捏了把冷汗,活着真好。 “请不要质疑我的医术,那是对我污辱。”义正辞严地,华某道。 这话很耳熟。 我不屑地摇头。 “我家开的是医院,我念的是医科”,他得意洋洋,“学校的导师都说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二十三岁被星探发现,拍了一部电影,从此一夜成名,进入娱乐圈。”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 “这个身体是你自己的?”我好奇的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才怪”,他一脸的不屑,“我可是当红的偶像,怎么能长成这副德性。” “咦?你是魂穿?” 他默认。 “嗯,住得还舒服吗?”我好奇。 “什么?”他抬起眼皮,没精打彩地看我一眼。 “这副皮囊啊,住得还习惯不?”我开始觉得老天爷对我还不错,至少让我带着自己的身体过来了。 他的眉头开始纠结,“其他还行,就是丑了点”。 “不会啊,不算丑,就是平凡了一点点。”我在他的脸上捏捏摸摸,端详着下结论。 “嘁!哪比从前,那张脸简直是帅得惨绝人寰啊”,他不屑地道,随即一脸郁卒地嘟囔,“不知道那个身体被谁霸占了,可别坏了我的形象。 “呃……你说你叫什么?”脑中灵光一闪,我疑惑道。 “莫飞”,他白我一眼,“莫明其妙的‘莫’,天外飞仙的‘飞’”。 “……自从报纸上报道三年前一次离奇的事故之后,安若居然便和莫飞两人双双退出娱乐圈去结婚生孩子……”我的脑海里自动浮现那一穿越那一日听来的八卦。 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我开始觉得命运果然是一场玩笑。 “别担心,你的那具身体好得很”,我笑得有些贼。 “你见过?”他瞪我,一脸紧张。 “嗯。”我笑眯眯地点头,“你身体里那一位可了不得,他是董卓!” “什么?!”他大叫,随即捂住嘴,小声道,“你说那个大奸臣董卓?” “嗯,他还和安若结了婚了,孩子都有了。”我大笑。 他的脸黑了一半,“什么狗屎运,安若那个冰山美人从来都没有感觉的。” 斜睨他,我笑,“吃不着的葡萄总是酸的,当年你没少从安若那里吃苦头吧。” 他故作潇洒的甩了一下头,“我当年可是娱乐圈出了名的情圣,多少美女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下。” 我和他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他乡遇故知,感觉真的不错,莫名的,感觉和他亲近了起来。 “对了,你这身体原本是谁的?叫什么名字?” 他愣了愣,冲我笑,明明极为普通容貌,笑起来却是光茫四射,我微微有些出神,有些人,果然天生就是发光体,即使极其平凡普通的容貌,也掩盖不了天生的神采,依然可以令人挪不开眼去。 “我不知道”,他道,“醒来时便发现自己掉进山涧里,可能原主人是摔死的吧。” “哦?”我好奇,“真不知道原来的主人是什么身份,说不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怎么可能”,华英雄耸肩,“穿得那么破,不是乞丐就很不错了,一日三餐不济,我只能重操旧业,四处游医。” “为什么叫华英雄?”我一头黑线。 “咦?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帅吗?”他一脸的兴奋,“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看的电影了!我向往当英雄啊……” 我白他一眼,转而笑得贼兮兮,“万一这身体是有老婆孩子的,哪天跑来找你怎么办?” 他看我一眼,笑得花枝乱颤,“别吓我,我可不想为了一颗树放弃一整片森林。” 正说着,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华英雄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身欲走。 “姐姐!”狗儿从半人高的草丛里钻了出来。 见是狗儿,华英雄微微缓和了神色,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我查觉到他惊弓之鸟一般的神态,“怎么了?” “怕被捉奸”,他又恢复了一贯的痞子模样,“你也知道,这个时代的封建礼教有多么严厉,我可不想被浸猪笼。” “胡说什么呢。”我失笑。 他却仍是兀自一脸的认真,果然是演员…… 我丢个白眼给他,“英雄可不这样当的,胆小鬼。” ------------ 滴水不漏的保护 更新时间:2008-09-12 一点点小动静便吓得他魂不附体,还大言不惭要当英雄?我继续拿白眼看他。 华英雄嘿嘿一笑,脸不红气不喘地道,“生命诚可贵啊,命都没了,当什么英雄。” 我咧了咧嘴,翘起兰花指,摆个楚楚可怜的造型,凑上前,“英雄救美,听过没?” 他颇受惊吓地后退一大步,“你想干什么……” 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嘿嘿的笑,“给你机会当英雄啊。” 华英雄直觉地猛摇头,跟拨浪鼓似的。 “嘿嘿,救我脱离火坑吧”,我贼贼地笑,“我盘算过了,等进了许昌想再跑就难了,我们趁着曹操没有回许昌,在半路上逃应该会容易一点。” 华英雄一脸不可思议地瞪我,“你想害死我?跟曹操作对,我命不够长。” 我鄙视他,“好歹那么有缘,都不帮我一把。” 华英雄看了我半晌,忽然叹息,“你跟着曹操,或许没什么不好,至少他能保护你。” 我嗤之以鼻。 “我有些事,过两天我可能会离开,我们相识一场,你自求多福吧。”说着,他竟然转身,先行离开。 我瞪着他的背影,不感相信这个家伙居然这么无情无义,难得碰上一个知根知底能说话的,居然这么对我? “啊……对了……”脚步微微一顿,他没有转身,只淡淡道,“夫人记得等我离开再走,我不想让大家误会我与夫人早就相识。” 我站在原地,看他甩着袖子渐行渐远,气得快要喷火,恨不能狠狠一拳往他的脸上招呼去。 “姐姐。”狗儿拉了拉我的袖子。 我回头看他。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姐姐的”,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我,他咧了咧嘴,竟然笑出两脸窝。 真是可爱啊。 我心情大好,捏了捏他的脸。 狗儿也不闪,依然笑着。 营后的树林很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沙沙的响。 华英雄终于还是没能离开,当然不是因为我。 因为郭嘉病了。 作为军医,他必须留下,作为朋友,他也责无旁贷。 华英雄说,他大概是因为上辈子太花心,伤了太多女人的心,所以才被罚来这乱世受罪。 华英雄说,这世上的男人,有花心如他,但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半仙这么痴的,明明是羸弱的身子,却偏偏有着异于常人的执着和能耐。 郭嘉的病来得很凶,但整个军营却没有一个人感觉奇怪,对于半仙的病,他们或者已经习以为常了。 夏侯惇奉命领兵五千诈败引关羽出了下邳城,许诸等人将关羽截住,堵了他回下邳城的路,预先按计埋伏在下邳城的内应不失时机的里应外合,大开城门,几乎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了下邳城。 曹操亲自率兵,在城内燃起火把,以乱关羽军心,并将甘、糜二位夫人软禁了起来。 重回徐州,这里却是易了主。 住进刘备原先的府邸,景物依旧,人事全非,那个曾经对我说“背负着另一个人的影子会很辛苦”的男子,那个曾经问我“他日,我将打出一个天下,你可愿与我共享”的男子此时却是流离在外,寄人篱下了。 刘备非池中之物,历史早有记载。 这三国,这乱世,独独不缺的,便是野心。 刘备也是有野心之人。 此时关羽尚被困在土山作困兽之斗,我却是安安心心的吃了晚膳,洗漱完毕,闻不到一丝的硝烟,见不到一点儿血腥。 曹操的确将我保护得滴水不漏。 真是有点受宠若惊呢,他是第一个将我护在羽翼之下的人,从小到大,都是我自己的拼了命的争,拼了命的抢,小时候在福利院,常常为了争取领养的机会拼了命的表现自己,也常常为了一粒糖果抢得满身是泥。 现在我什么都不必做,一日三餐,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伺候得无微不至。 自那一日晚上拥着我入眠之后,我再没有见过他,只知道他忙着进驻下邳城,忙着领军作战。 我也忙,我忙着策划逃跑路线,忙着准备搜刮细软,忙着躲开曹操的视线。 月色正好,我在园子里游荡,顺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寻找有没有墙洞可以爬。 “咳咳……”有细微的咳嗽声从对面屋子里传来。 我这才记起郭嘉住在这里养病。 屋子里烛火明灭跳动,我正百无聊赖,便推门进了屋。 满屋子都弥漫着药的清香,郭嘉半倚在榻上,手里握着一卷书册,正看书,面色很是苍白,愈发的瘦了,不时还抬手捂着嘴轻咳,竟是没有发现我推门进屋。 他吃力地举着书册,凑得很近,微微眯着眼睛仔细看着。 我径直上前,一把抽走了他手里的手册。 “咳咳……”,他讶异地抬头,随即微笑,“裴儿。” “这么晚了不好好睡下,瞎折腾什么!”我横他一眼。 “看……咳咳……看书呢……”他笑着解释。 “白痴也知道你在看书!”我吼他,看他一脸的苍白虚弱,我便说不出的火大。 郭嘉也不恼,一径温和地笑,雷打不动的模样。 “笑笑笑!笑什么!有什么好笑!”我抬手将手册放回一旁的架上,“快去睡觉。” “随我吧,也不知道还能看多久了”,郭嘉微笑着,唇角微微扯动,苍白的唇干得微微开裂,有血珠渗了出来。 我瞪他,说不出的揪心,抬手狠狠抹去他唇上的血珠,用帕子沾了些水抹在他苍白唇上。 ------------ 戴眼镜的半仙(上) 更新时间:2008-09-12 暗淡的烛火跳动了一下,我转身,拨了拨烛芯,火花微微一闪,又亮了起来。 背对着郭嘉,我不敢转身,害怕看见他苍白瘦弱的模样。 “呵……咳咳……”身后,郭嘉站起身,走到我身后,轻拍我的头,“想哪里去了!只是我的眼睛最近有些模糊而已,这才记起一些以前想看却一直没有时间看的书,怕以后眼睛坏了,看不了。” 心里莫名的踏实了,我转头嘻嘻地笑,“当然,当然,我才没有想歪。” 郭嘉微笑,也不说破,只是抚了抚我的头。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你说你的眼睛……模糊?” “嗯,看东西越来越费力了。” 灵光一现,我笑了起来,“你等等,我送你个宝贝。” “宝贝?”郭嘉失笑。 “你等我一下!”说完,我转身便跑了出去。 急吼吼地冲回房间,从放在床头的斜背包里翻出了那副一直没有派上用场的眼镜,又往回跑。 “看!”气喘吁吁地站在郭嘉的房门口,我得意洋洋地展示手里的眼镜给他看。 “这是……什么?”仿佛什么都知道的半仙难得地盯着我手里的眼镜,一脸的问号。 我“嘿嘿”的笑,让天才也困惑,太有成就感了。 掂起脚尖,我把手里的眼镜套在郭嘉秀挺的鼻梁上,左右端详一般,连连点头,书卷气十足啊。 郭嘉愣愣地任我折腾,抬手想取下鼻梁上架的东西,又略略迟疑。 “怎么了?”我凑上前问。 “看得很清楚。”他一脸不敢置信地抬起左手,轻轻触了一下镜片,复又缩手,仿佛是什么怪异的东西一般。 我咧着嘴直乐呵,真被我给蒙对了。 替他取下眼镜,我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拉他回床上歇下。 “那叫眼镜,以后可以戴着看书,所以休息时间就好好休息。”我板着脸似模似样的道。 郭嘉忍着笑,点头。 替他盖好被子,我转身出门。 “眼镜……是从你们家乡带来的吗?”身后,郭嘉轻轻开口,夹着咳嗽声。 我微微停下脚步,知道他说的“你们”,指的是那个住在他心里的女子,即使无法在一起,便是连搜寻所有一切与她有关的事物,也是好的么? “嗯”,没有转身,我只点头应了一声。 “谢谢。”那声音略略带了一丝困倦。 没有再说什么,我径直离开了房间。 夜深了,我在花园里游荡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没有睡意。 找到一处台阶,也不怕更深露重,便坐下,支愣着下巴发呆。 身子微微一暖,有人从身后拥住了我。 我没有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关羽来降了。”身后,曹操开口,带着些微的酒气。 “恭喜你又得一良将。”我撇了撇唇,半点诚意也没有。 曹操也不介意,只是低低的笑。 “你答应了他什么条件?”我淡淡开口,没有甩开他,夜色寒凉,就当多穿了件袍子,再说,这袍子的确温暖。 “呵呵,真聪明”,他低笑,“他开了三个条件,其一,他降的是汉室,非曹操;其二,不能怠慢甘、糜二位夫人;其三……” “其三是什么?”我微微侧头。 “其三,一旦知道刘备的去向,即使相隔千里,也会立刻离开。”曹操微微歪头,靠在我肩上,说得有些不甘。 我笑了起来。 ------------ 戴眼镜的半仙(下) 更新时间:2008-09-12 “笑什么?”他的手微微收紧,将我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么高兴?”我淡淡开口,难得见他喝得有些微醺,他总是清醒得可怕。 “嗯”,他点头,靠在我的颈窝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虽然是良将难求,但刘备投袁绍的事一旦被他知晓,早晚还是离开。”我开口,提醒他。 “不怕,不让他知道就好了。”曹操眯着眼睛笑。 我不自觉地也微微有了一丝笑意。 正觉得今日这气氛不错,某只禄山之爪又开始不安分了。 我微微扬眉,低头看那双大爪子毫不自觉地上下齐手,竟然堂而皇之地钻进了我的衣襟。 想也没想,我抬手便是狠狠的一记后肘。 身后一个痛呼,夸张的声音,一听就是没什么真实性。我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仍坐在台阶上的曹操捂着自己的胸口。 表情装得那叫一个像,可惜我天生没什么同情心,斜斜地睇着他。 那呼痛的声音越来越小,手却是缓缓上移,从胸口移到了头上,只见他垂首,两手按着额,忽然一声不吭。 这也忒没职业道德,难不成我刚刚那一记后肘打得他疼痛转移?演得也太假了不是? 见他一动不动的坐着,冷冷的月色下,那一袭明紫的长袍刺痛我的眼睛,仿佛有什么记忆要呼之欲出一般,细细想来,却又是一片空白。 “喂,怎么了,再装就不像了。”伸出一手胳膊点了点他的肩,我试探地轻声道。 那只胳膊就是一肉包子,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咬牙切齿地盯着他打蛇随棍上,抬手拉着我那只碰触他的胳膊,一下子将我扯进怀里。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又被他老老实实地扣在了怀里,正欲发作,侧头,我却微微愣住,只见他容颜似雪,眉头紧皱,双眸微闭,竟是一脸的痛苦难耐。 “你……怎么了?”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如果是演戏,这孩子绝对可以去拿小金人了。 “头疼。”他将头靠在我的膝上,声音低不可见,很是压抑。 “有多疼?”曹操不是一个不会忍耐的人,说疼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演戏,另一种,便是真的疼到无法忍耐了,否则,他轻易不会说疼。下意识地,我便是这样认为。 “疼……”他从牙逢里挤出一个字。 我被吓到了,这无疑是后一种情况,能够让他说疼,那换别人身上,肯定是疼晕过去了。 “怎么了怎么了?”我有些六神无主,“被下毒了……还是……” “老毛病,没事。”他压仰着开口,连声音都带了一丝轻颤。 我忽然记起他装傻那阵子头也疼过一回,说是换了头风,原来竟不是装的?伸手,我拉下他捂着脑袋的双手,轻轻按摩着他的太阳穴,动作出奇的温柔。 “什么时候开始头疼的?”我开口,尽量放轻声音。 “有记忆开始。”他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仍是闭着眼睛,皱着眉。 “是什么问题知道吗?” “从小便一直四处求诊,没有大夫知道病因。”薄唇轻启,他倒是乖乖的有问必答。 “那可有什么能缓解疼痛?”看着他仍然苍白的脸色,我下意识地追问,每回这样痛法,岂不要了人命。 “你。”他咕哝了一句。 “啥?”我没听清,或者说怀疑自己幻听。 “你。”这个字说得清晰无比,他蓦然睁开眼睛,狭长的双眸紧紧盯着我,月色的映衬下,那眸子竟如黑曜石一般。 我的嘴角开始抽搐,我啥时候有那特异功能了? 我抬手覆住他的眼睛,挡住那灼人的目光,面无表情地淡淡开口,“你醉了。” 感觉到他的眼睫微眨,扫得掌心痒痒的。 苍白的唇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他竟是乖乖点头,“我醉了。” “酒是穿肠毒药,明知自己有头风,还喝。”我皱眉,不自觉地拿轻斥,仿佛这个靠在我膝上的,不是一代枭雄曹操,而只是那个傻傻的阿瞒。 “嗯。”他竟然轻应,没有一丝异议。 “以后不准喝了。”靠着他,感觉他的体温,我渐渐有了困意,意识渐渐变得模糊,我睡着前,轻轻嘟囔了一句。 “好。”模糊间,竟仿佛听到他的轻应。 一定是我的幻觉,如果曹操戒了酒,那哪里来的“酾酒临江,横槊赋诗”?一个不喝酒的枭雄……嘿嘿,好怪异。(小生:死不悔改没有记性吃一堑也不能长一智的笨蛋白痴裴笑同学,你没救了!就这么傻傻的放心睡人家怀里,也不想想当初是怎么莫明其妙失了身的!裴笑打了个哈欠:说这么长都不用喘口气哦……zzz……) 覆在他眼睛上的手轻轻滑下了下去,他轻轻握在掌心,浓墨一般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睡颜,竟是感觉莫名的安心。 月色如银。 那长廊的台阶下,月光拉出一个极淡的影子。 一个男子拥着一个女子,如一副亘古不变的画卷,诉说着沧海桑田的故事。 连天上的神佛,都在叹息。 孽缘。 ------------ 裴笑是女人 更新时间:2008-09-12 阳光暖暖地拂在脸上,连空气里弥漫的,也都是阳光的味道,这秋日的太阳,说不出的干净清爽。 懒懒地翻了个身,抱着柔软的被子,我蹭了蹭,舒服得直想叹息。 微微眯缝着眼睛,随即我“喝”地一声猛地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门边站着八个侍女,垂首静立,站成一排,手里依次捧着水盆、布巾、衣物等一系列的用品。任谁一大早醒来,见自己的屋里站着一堆人等着侍候大老爷你洗脸更衣,你也会觉得怪异的。 “夫人”,见我醒了,领头一个拿着衣裙的侍女微笑着走上前,“奴婢侍候您更衣。” 我咧了咧嘴,傻笑着直往后退,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我自己来就好。”一边说着,心里一边嘀咕,虽然平日也有人侍候,但也不过一两个,而且非常好打发,说声“不用侍候”便一个个溜得比谁都快,说起这点,她们比起团子来显然还是小巫见大巫,话说也不知团子那丫头现在过得好不,这回也没见半仙带她出来。 “相爷吩咐奴婢们一定要好好侍候”,温言软语,那侍女依然微笑着道,说着,已是回头抬了抬手,又上来两侍女,扶我下了床,托起我的手臂,褪去我身上睡得皱巴巴的衣袍。 睡得混混沌沌的脑袋这才记起昨晚的事,后来我便那样迷迷糊糊睡着了?曹操的头疼到底好了没?我怎么回来的?这些事我却是一点都记不清了。 正皱眉回忆思索着,我已经被卸得只剩一层单衣,另一个侍女轻轻抖开一件大红的长袍,宽袖窄腰,绣工十分细致,却是男装样式。 有两名侍女上前,一左一右替我穿上,系上衣带,再有侍女手中托了一双精致的绣鞋,半跪在地上替我套上,动作皆是一气呵成,温柔细致。 我踩了踩脚,那鞋是普通的样式,没有累赘的装饰,但却是非常的舒服,十分合脚。 我忍不住抬头狐疑地看了那些侍女一眼。 “这些衣物都是相爷吩咐下的。”为首一个侍女低头恭敬地答道。 有几个侍女微微掩唇,轻笑。 “轰”地一下,我从脸红到脖子根。 昨夜迷迷糊糊之中,总觉得有人骚扰,有一双温暖的大手不规矩地摸来摸去,还握着我的脚不放…… 原来,不是幻觉…… 他记下了我的尺寸?还是他注意到我的鞋子一直不怎么合脚,总觉得脚趾有些疼,那长裙也穿得不习惯,总是跌跌绊绊不方便? 趁着我面目耳赤的当口,我已被扶着到铜镜前坐下,一侍女上前,轻轻梳开睡得乱糟糟还有些打结的长发,然后高高梳起,用一根明紫色的锻带系上。 一步不放,极为仔细地侍候着我洗脸漱口,众人皆收拾妥当。 “奴婢告退。”说着,八名侍女皆有条不紊鱼贯退下。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可真是遭罪。 回头,我看向铜镜里,一袭红衣似火,长发高束,竟也衬得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孔有了几分色彩,颇有几分明眸皓齿,绝世独立的风采。 果然是佛靠金装,人要衣装。 前后走了几步,比起束缚累赘的女装,这果然更得我心意。 “还满意?”一个戏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没有回头,从铜镜里看到曹操正半倚在半边,笑眯眯地看我,一脸无害的模样。 我转身,大咧咧地坐下,拿起桌上点心塞进嘴里,“你有何居心?” “这么直白,真是伤心”,曹操也坐下,吃点心。 我不理他唱作俱佳,抢过他手中最后一块点心,一把塞进嘴里,拍拍巴掌,若无其事地鼓着腮帮子有些困难地咀嚼。 他失笑。 看了我半晌,他忽然伸手,轻轻抚上我的嘴角。 我下意识地便要闪开。 “别动”,他开口,命令的语气,声音却是异常的温柔。 我便果然傻傻地呆着,不动了。 曹大人便老神在在从我唇边拈下一粒点心屑,反手送进自己口中。 我石化,开始颤抖,终于憋不住发出不平的吼声,“堂堂一个丞相,想吃点心自己让厨子去做啊!非我跟我抢!连那么一点点都不放过!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侮你呢!” 曹操愣了愣,随即忽然拍了一下桌子,正在我以为他被我骂得恼羞成怒要大发雷霆时,他却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你是不是女人?”曹操狂笑,心里愈发觉得捡了个宝。 我瞪他,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权,气急大吼,“是不是女人你不是已经尝过了么!还问我!”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怪异变形的“扑哧”声,仿佛是憋了很久终于憋不住笑出声一般。 我侧头,随即傻眼,只见典韦、许褚、夏侯渊、夏侯惇还有几个叫不出名字的将领皆一脸怪异地站在门口,面孔扭曲,憋得十分辛苦。 “哈哈哈……我受不了了!憋不住了……”典韦终于破功,仰天大笑起来。 随即笑声一片。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吼了什么。 “嗯,你是女人。”曹某人唯恐天下不乱,一本正经地点头,作总结陈词。 我的脸烧得跟猴子屁股似的,气得鼓鼓的。 “相爷,关羽来了。”独眼龙夏侯惇难得没有笑趴下,禀道,只是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仅剩的一只眼睛里也盈满了笑意。 ------------ 来降 更新时间:2008-09-12 原来他们齐齐亮相是为了禀报关云长来降之事。 一时整装,准备前去迎接关羽,如此礼待一名降将,曹操果然十分看重关羽。 看曹操点头与众将议事,我却是趁着大伙儿不注意,小心翼翼地缩到了曹操身后,挡住烧得火辣辣的面颊,还好曹操身形高大,我自然躲得十分安全。 一大清早便被典韦他们笑了个够呛,我只得闹了个大红脸,脸色比身上这衣服还红上三分,“人面桃花相映红”也不过如此吧……颇有些阿q精神,我暗自安慰自己。 “相爷深谋远虑,自我等如约退兵后,关羽果然未失信,先回下邳城见过甘、糜二位夫人,现已来拜见相爷。”夏侯渊抱拳道。 “关云长一贯光明磊落,必不会失信于人。”曹操微微扬唇。 听他们议论军中之事,我百无聊赖地转身,不期然又看到对面的铜镜,铜镜里,一袭明紫,一袭火红,两相依偎,竟是一对壁人。 一对壁人?谁谁? 定睛一看,那一袭火红,依偎在曹操身后作男装打扮的女人,可不就是我?我吓了一跳,立刻跳得离他三尺远。 哪知曹操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负在身后的手一把便捉住了我,让我动弹不得。 曹操笑眯眯地睇我,“我们要出城,你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出城?”我瞪大眼睛,一脸渴望地看向曹操。 曹操失笑,点头,“嗯,出城。” 哇,出城!出了城,说不定我便可以趁乱逃跑,从此祸害江湖…… 我一定不会知道自己此时两眼放光,把所有的企图心都写在了脸上,只是看到曹操笑得眯起了眼睛,愈发的像一只大狐狸。 “狗儿狗儿!出城了!”我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拉上狗儿准备一同落跑。 出了府门,我傻眼。 一个个都骑在马上,威风凛凛。 有没有人来告诉我,那马……该怎么骑? 眼睛的余光看到曹操正骑在马上,阳光在他的身上笼上一层金色的光圈,如天人一般。而此时,某个天人正一脸自得地坐在马上,就等着我开口求他,感情他知道我不会骑马? “狗儿,马……”指了指,我侧头看向狗儿,“会骑不?”开玩笑,与曹操同乘一骑,我还逃个p啊。 狗儿笑着点头,“嗯”。 说着,狗儿利落漂亮地翻身上马,又伸手来拉我,“姐姐”,他微笑。 我盯着那只手,与他的人一样,干净漂亮,指骨修长,指节分明,果然是个漂亮的孩子。 拉着那只手,我奋力爬上马背,虽然姿势不甚优雅,但好歹是爬了上去。 在狗儿身后坐定,我回头看向曹操,准备示威,却发现他早已侧过头去,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我只得悻悻地抱着狗儿,唯恐一个不小心摔下马去,弄得缺胳膊断腿儿的。 感觉狗儿的身子微微僵了僵,我狐疑地看探头,“狗儿,你怕痒?” 狗儿忙点头,“嗯嗯。” “哦,那我抱紧点儿,那样就不痒了。”我忙收了收手,其实是自己害怕。 狗儿笑了起来,“嗯”。 “出发!”夏侯渊扬手,道。 狗儿一夹马腹,跟上众人。 “狗儿,谁教你骑马的?”坐在狗儿身后,我不甚好奇,从来不知道狗儿竟然会骑马。 “我爹。” 盯着眼前这个依然带了三分稚气的背影,我没有再问,只下意识地微微拥紧他,这一回,不是因为害怕。 一路接出辕门,便见关羽领着数十骑,也风尘仆仆而来。 见是曹操,关羽下马拜见,“谢丞相不杀之恩。” 他所谓的不杀之恩,非关自身,而是刘备的甘、糜那二位夫人吧。 关羽来降,降的是大汉,而非曹操,关羽虽降,若他日得知刘备去向,纵千里也必往,此为忠。 关羽来降,不为求存,只为保甘、糜二位夫人周全,此为义。 有一种人,从来都是顶天立地铁骨铮铮,有一种人,从来都是光明磊落无惧生死。 “久仰云长忠义之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寻常。”曹操跃身下马,亲自弓身扶起关羽。 “谢丞相抬举,但若他日关某得知大哥所在,恐负丞相抬爱。” “玄德若在,你投奔旧主,自然无可厚非,只是今日他生死未卜,云长自可先放宽心,再行打探消息。”曹操微笑,一脸谦和,说得深明大义。 我叹为观止,明明刘备投袁绍之事已经查明,他倒好,说谎连眼睛都不眨。 “谢丞相体恤。”关羽抱拳道。 可怜这关羽,曹操说得没错,是“光明磊落”啊,如果磊落,焉能斗得过曹操那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我左右看看,发现无人注意我的存在,不由得笑歪了嘴,扯了扯狗儿,便鬼鬼祟祟地欲开溜。 小步小步的后挪,我转身,蹑手蹑脚。 “夫人欲往何处去?”身后,一个不温不火的声音。 夫……夫人?! 我被口水噎到,扭头,却见狗儿被典韦拉在手中,曹操眯着狐狸眼,似笑非笑的看我。 “嘿……嘿嘿……”我干笑两声,随即直起弓得有些酸痛的腰,大步上前,理直气壮地拍开典韦的手,“以大欺小,也不怕毁了你的一世英明!” 典韦是个典型的直肠子,被我这么一顿抢白,微微涨红了脸,讷讷地放开了狗儿。 我拉过狗儿,看他手腕上红了一片,有些心疼,拉着他的手狠狠瞪向典韦,“你看!” “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姑娘似的细皮嫩肉。”典韦瞧了一眼,嘀咕。 狗儿一下子红了脸,缩回手去。 我斜眼看他,典韦忙闭口不言。 回头,正好瞧见关羽。 关羽看见我,微微愣了愣,随即抿唇不语。 ------------ 逃亡大战 更新时间:2008-09-12 一行众人,浩浩荡荡回到府中。 关羽勒着马缰,脊背挺直,身背青龙偃月刀,面上无甚表情。 当晚,曹操便设宴相待。 逃跑失利,我悻悻地回到房中,窗外月色明亮,我听着前院的杯酒喧嚣,盘脚坐在床上,着实郁闷得紧。 明日便要班师回许昌了,我的逃跑计划更是艰辛。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我还迷糊着,便有侍女替我洗漱打扮,半眯着眼睛,随他们折腾了半晌,我还在打盹,说来也怪,我一向习惯早起,在福利院的时候一般四、五点便起床打扫,可是最近我却是越来越慵懒嗜睡,看来我是养出一身懒骨头了,这可不是好现象,被豢养的猛虎都能变成小猫,可不能习惯成自然,到时堕落得跟丞相府那一大票美人一样,满口的“贤良淑德”。 替我梳洗完毕,披上了袍子,外面又罩了一袭绒白的大氅,一旁更有丫环替我整理行装,接着,便迷迷糊糊被扶出了府门。 刚出府门,一阵雾气迎面而来,我瑟缩了一下,顿时清醒过来。 深秋的清晨略有些寒冷,我不自觉地往袍子里缩了缩,揪紧了大氅,抬头一看,黑压压的军队在府前待命,雾气很浓,极目远望,白茫茫一片望不到头。 近处几员副将站在马旁,关羽也在其列。 与众不同的是,一旁还停了两辆马车,枣红的大马威风凛凛,身上系着璎珞铃铛,十分漂亮。 “姐姐!”狗儿也跑了出来。 我回头,拉他到身旁,将他的手捂在掌心。 狗儿摇头,冻得红红的鼻头微皱,“我不冷。” 我笑了起来,捏了捏他红红的鼻子,愈发觉得可爱。 “谢谢。”我弯了唇,轻声道。 “什么?”狗儿看着我,黑白分明的眼睛带了不解。 “有狗儿在,姐姐安心很多。” 狗儿眼睛微微一亮,随即举了举有些细瘦的胳膊,“狗儿最近都有好好吃饭,姐姐再等等,狗儿很快长大了。” 我看了他半晌,“扑哧”一下笑了起来,随即一本正经地点头,“好,姐姐等你。” “嗯嗯”,狗儿面有喜色,连连点头,仿佛得了什么宝贝一般。 正说着,前面有几名侍女扶着两个美人走了出来,皆是云鬓花颜。 我正好奇,却见关羽早早地迎上前行礼,十分恭敬地将他们请上其中一辆马车。 这下我算是明白了,这二位美人定是刘备的甘、糜二位夫人。 “夫人,请上马车。”扶着我的侍女也温婉地开口。 我狐疑地看她一眼,直至确认她口中的“夫人”是在喊我,已经无力再纠正她们,一天纠正几十回,她们还是执迷不悟。 看了看另一辆马车,想必就是为我准备的了。 她们上前掀开车帘,将我扶上马车,车内很宽敞,起码可以容纳四五人,还有软垫。 我招了招手,让狗儿也上车来。 “咳咳……”,一阵轻轻的咳嗽,我一下子跳下车,看向那一袭青衣的男子,雾气中,那身影有些模糊。 “喂喂喂!自己的身子不掂量掂量,这么大的雾气,怎么穿这么单薄!” 郭嘉正捂着嘴咳嗽,听见我的声音,抬头来看我,清亮的眼睛里带了一丝笑意,“我没事。” 白了他一眼,我抬手解下身上的大氅,罩在他身上。 郭嘉笑得有些无奈。 回头看见一旁抖抖缩缩的怪驴小毛,不禁摇头叹气,随即上前摸了摸它的长耳朵,“你主子我带走了”,说着,拖着郭嘉一起上了马车,我这才老神在在地放下车帘,安稳地坐着。 不知又等了多久,终于听到曹操的声音,“启程”。 车轴开始发出“吱吱哑哑”的声音,车轮缓缓向前滚动。 扭头悄悄掀开车帘的一角,我咧着嘴偷笑,行军途中,正是逃跑的大好时机。 转个身看郭嘉正闭目养神,显然是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裴笑逃亡战略之一:趁中途歇息之时,和狗儿分别尿遁,然后在下邳城外碰头,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趁中途歇息,我借口要解手,便匆匆走进了一旁的密林,走了几步,忽然发觉身后有两名侍女如影随行,急走几步,终于甩开她们,正洋洋得意之时,感觉脖子后面隐隐发凉,转个身,便见曹某人正眯着一双狐狸眼,老神在在。 第一回合,gameover。 (裴笑逃亡战略之二:夜宿驿馆,驿馆戒备当然没有丞相府那么森严,趁月黑风高,曹某人熟睡之际,爬墙而出。) 身后,一双大手将我牢牢锁在怀里,我微微动了动,感觉身后呼吸均匀而平稳,似乎已经睡熟。 “曹操?曹操?阿瞒?……”放轻声音,我小小声地道。 没反应,很好,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开他拥着我的长臂。忽然,他转了个身,我吓了好大一跳,差别没背过气去。再看他,依然熟睡,轻轻吁了口气,我蹑手蹑脚出了房门。 月色明亮,我一眼便看到了围墙。 我爬!我爬!我爬爬爬! 使出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爬出了墙,定睛一看,我一个跟头摔了下去,曹某人正在墙外,牢牢地将我接了个结实。 “夫人辛苦了。”抬起袖子温柔地替我拭去额前的汗珠,曹某人笑眯眯地道。 我伸着舌头直喘气。 第二回合,gameover。 (裴笑逃亡战略之三:总结教训,放倒曹操,逃跑无虞!) 死乞白赖地向华英雄讨了些迷药,我趁着在茶馆喝水之时,悄悄洒进曹操的杯中。 “夫人。”扭头,曹操笑眯眯地看我。 “啥?”我吓了一跳,忙抬头看他,随即悄悄将那装迷药的小包藏入袖中,毁尸灭迹。 “没什么。”摇头,曹操低头喝水。 为勉他疑心,我忙也一口喝干杯中水。 “夫人,可有不适?”忽然,他抬头,温柔地看着我道。 我下意识地摇头。 “哦,那便好,其实我很好奇夫人在茶中放了什么。”他弯唇笑道,一脸好奇地盯着我看。 我愣了愣,一阵天旋地转,便没了知觉。(小生:这叫害人害己,小朋友们千万表学!) 第三回合,gameover。 第三天了!第三天了!离许昌越来越近,可恶的曹操仿佛全身都长了眼睛似的,怎么样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我磨着牙,好端端坐在车内,恶狠狠地啃着点心,马车内气压极低。 忽然马车一阵颠簸,我微微皱眉,只觉得一阵反胃,忙一把掀开车帘,跳下马车,趴倒在路边便开始干呕。 难道我晕马车? ------------ 晴天霹雳(上) 更新时间:2008-09-12 呕了半天,满嘴都是苦涩。 一双大手将我捞入怀中,接过一旁侍女递上的帕子,替我拭干净嘴边的秽物。 “怎么了?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了?”他低头看我。 我有气无力地哼了哼,“大概吧。” “记得下回要试吃。”曹操转头,看向一旁的侍女。 侍女们皆唯唯喏喏,一脸的惊恐万状。 “身体不适,便消停些吧,别再闹腾了。”看着我,曹操眯着眼睛笑。 我白他一眼,我绞尽脑汁的逃跑行动在他眼里只是“闹腾”?太伤自尊了…… 不过,嘿嘿,我在心底暗笑,好在我裴笑也不是善与之辈,当我是好捏的软柿子便大错特错,烟雾弹放得够多了,主菜是时候该上场了。 狗儿的行动不受限制,一早便已经带足了细软先离开了。 “姐姐,记住决窍,骑马不难,不要紧张,不难的。” “姐姐,我在下邳城城门口等你,你一定要小心。” “姐姐,你会来吧?” “姐姐……” 临走,狗儿不放心地问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我保证发誓,他才愿意先离开。 中午时分,曹操下令停军准备午膳,我刚好借口身体不适,一个人坐在马车内。 倚仗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连着三次逃跑碰壁,基本分清了各处的防守,我十分懊恼的发现,曹操之所以总能在第一时间逮到我,是因为我身边处处都是眼睛,处处有人监视。 从丞相府逃出来是仗着他一时大意,第二次再想从他手中逃跑,其难度可想而知。 而曹操唯一没有防备的地方,只有马。因为我不会骑马,他特意吩咐人准备了马车,而这个,将成为我逃离他的唯一手段。 “夫人,午膳准备好了,要在车上吃吗?”车下,有侍女柔声问道。 我掀开车帘,见每样菜上都动了一小口,显然是试吃过了。 我摇头,“我没胃口。” “怎么了?”曹操不知何时走上前来,见那侍女一脸的手足无措,抬头看我,“为何不用膳?” 我低头,“马车上太闷。” “想要骑马?”曹操微微扬眉。 我吓了好大一跳,这家伙该不是属蛔虫的吧,怎么什么都知道,硬着头皮,我一脸怯怯的点头,随即又摇头,“可是我不会”。 曹操笑了起来,“真拿你没办法,带你骑一圈吧。” 看他笑,我微微有些怔住,这口气里竟是带了十足的宠溺的。 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我,曹操扶我上马。 握着马缰,我想起狗儿教我的方法,趁着曹操还未上马,便猛一夹马腹,嘿嘿,骑马似乎也没什么难的吧。 “哇,哇,我也会骑马耶!”我故意对着曹操大叫,一脸的得意忘形,一边已经悄悄瞄准时机,准备冲出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一侧头,却见曹操的脸色都变了,“快下来!” 看他少有的紧张表情,我暗笑,拉着缰绳在原地打转,准备冲出去。 一切都很顺利,曹操竟然似乎被我吓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真是连天都助我,只是突然,一阵晕眩,腹内翻腾。 手上突然没了力气,我便直直地坠了下来。 天地都在旋转,耳边只听见曹操的大吼。 迷迷糊糊中,我安全地落入一个怀抱,印入眼帘的,是曹操略带惊慌的神情。 “军医!” 最后的意识,只是曹操的大吼。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我已在马车里,车上只有华英雄。 “你怎么在这里?”我疑惑地看他,随即扼腕,多好的机会啊,偏偏这身子不争气,不然早跑了。 ------------ 晴天霹雳(下) 更新时间:2008-09-12 华英雄看着我,面色竟是有些复杂,似乎是欲言又止,很难开口的样子。 身子微微有些酸软,我半倚着软垫,见他如此,我扬眉,随即耷拉下脑袋,一般医生这副表情,病患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你就说吧”,勉强笑了一下,我在心里默默念叨,我是小强我是小强我是小强……风也吹不跑,雨也刮不倒的小强…… “嗯?”华英雄有些诧异地抬头看我。 “你说吧,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还是……”我的握了握拳,又松开,掌心渗出汗来,“还是……我要失明了?失聪了?还是我坠马瘸了?”一叠连声的,我紧张地捉着华英雄的衣袖,掌心渗出汗来,一边想象自己的悲惨状况,一边开始冷汗直冒。天哪地啊,我是花样年华草样青春啊,怎么能在我人生最明亮的时候关掉我的生命之灯啊……天下间最惨忍的事莫过于此…… “停停停!”华英雄甩开手,捂着耳朵,大叫,“stop!” 我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楚楚可怜极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听到车内的骚动,车帘一下子被掀开,曹操探进头来,显然就在车外等着,面上有几分焦急。 “还在诊断,请丞相大人稍待。”华英雄十分有礼地拉下车帘,将曹操隔绝在车外。 “你说吧,我有心理准备了。”仰头望着华英雄,瘪着嘴,我轻声喃喃。 “你,怀孕了。”双目清明的看着我,华大医生宣判,压低了声音,似乎怕车外的人听见。 我吁了一口气,笑了起来,喃喃着,“早说嘛,怀孕而已,怀孕……怀孕?……你说什么?”笑意僵在脸上,我仰头看他,怀疑自己幻听。 “你怀孕了。”他的声音很轻,我却觉得如雷贯耳,晴天霹雳。 面上的笑意一分一分褪色,面色变得苍白起来,我下意识地低头,捂着自己的腹部。 我怀孕了?开什么玩笑?! 咬唇,我连手都在发抖,怀孕是什么概念?我的腹中有了新的生命?有一个小小的娃娃在我腹中成长,然后蹦出来叫我妈妈? “怎么了?”华英雄捧起我的脸,他的手很暖,我的脸很冰。 我缓缓仰头,看着他,眼里含着淡淡的惊恐。 “你是弃儿!是野孩子!” “我不是!我不是!” “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你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八岁以前,我常拖着两条青鼻涕,含着两泡眼泪,和福利院旁边的孩子们吵架,泼天泼地的跺脚撒赖,想让他们相信我不是弃儿,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那一日,我又吵,被打得披头散发,脸上被抓破了好几道。我急了,发了狠,拾起一粒石子便朝那个比我高了半头的小男孩砸。 那个小男孩额头上流了血,很艳,很刺目的颜色,和天边的晚霞一样。 然后一个胖胖的女人出来了,她心肝宝贝地叫着抱起那小男孩,哭得呼天抢地,然后一个个子高高的男人出来了,他狠狠地瞪着我,抬手便是一巴掌。 很重,很疼,我的半边脸颊肿得高高的,嘴角渗出血丝来。 “爸爸……妈妈……”那小男孩愈发的得了势,哭得更响。 我咬着牙,狠狠地瞪他们,嘴里血的腥味很浓。 “囡囡啊,我的宝贝囡囡……”那胖女人一脸的心疼,然后瞪我,“没人教没人养的东西!” 福利院的阿姨得了消息,急急地跑了出来,摁着我的头,让我跟他们道了歉。 她慌慌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孩子从小没有妈妈,看在她那么可怜,又小,不懂事的份上,这回就算了吧……” 我看着那胖女人鄙夷地看我一眼,满眼都不屑。 那高个子的男人扬了扬手,“算了算了,算我们倒霉,看她无父无母的,也忒可怜。” 那样施舍的语气。 那一晚,夕阳鲜红如血。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小男孩被妈妈抱着,回家。 他冲我做鬼脸,“没人要的野孩子,没人要的野孩子……” 我抿着唇,没有哭,脸颊火辣辣的疼。 没人要的野孩子…… “怎么了,怎么了……”华英雄轻拍我的脸颊,让我回过神来。 我抬头,愣愣地看着他。 随即猛地回过神,一把揪住他,“不要告诉他!不要告诉曹操!拜托!” 华英雄轻轻拉下我的手,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车帘再次被拉开,曹操皱着眉,“诊完没有,究竟是什么事?” 华英雄拉了拉有些皱的衣服,缓缓转身,一脸恭敬地微笑,“没有大碍,只是脉象稍稍有些紊乱,可能是一路辛苦所致,待夫人休息好再行诊断吧。” ------------ 谜样的华英雄 更新时间:2008-09-12 “妈妈,妈妈……妈妈……”一个小小的娃娃,黑黑亮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十分的漂亮,他张着小手,跌跌撞撞地向我跑来。 他在哭,眼睛里都是泪水,他冲着我哭,他在说,“妈妈,为什么不要我?” 我只觉得心里揪得发疼,口中只喃喃着,“别怨我,别怨我,我不能让你来这个世上受苦……别怨我……” 猛地惊醒,原来是梦。 额上冷汗涔涔,我掀开车帘,下了车。 四周很静,只有巡夜的士兵。 因为顾忌我的身体,一路行军很慢,没有赶上驿馆,只得扎营露宿。 “夫人。”有士兵见到我,纷纷低头行礼。 我烦躁得很,没有理会,游魂一般地在火堆旁坐下。 刚刚的梦,我的潜意识中,竟是不想让这个孩子出世吗?一手下意识地捂着腹,我心乱如麻。 低头,我看着手腕上的那只似玉非玉,似银非银的镯子,“离心扣”,它将我锁在了这个时代,再也回不去。狗儿一定还在下邳城等我,可是我…… “在想什么?”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在身后响起。 我回头,是华英雄。 他在我身旁坐下,拨了拨火堆,从一旁拿了些柴火添进去,让火烧得更旺了一些。 “我以为,怀孕你会惊讶,但没想到你反应会这么大。”他轻声开口。 “呀,我原以为你会为了避嫌离我远点呢”,我咧嘴笑。 他看着我,神情与平常不太一样。 “如果……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你有没有办法。”怔怔地看着红艳艳的火,我想起了那一日那如火的晚霞,那鄙夷的神情,那被逼的道歉。 华英雄微微凝眉,少有的严肃,“我不能伤人性命。” 我捂着腹,咬唇。 “前世种的因,后世结的果,我曾做过一个梦,佛说,我前世杀孽太重,罚我轮回受苦”,华英雄轻声开口,“我命中该有一劫,故而穿越,若我能救下三百人性命,便可得道。” 我咧了咧嘴,想笑,“原来你竟与佛有缘,想出家不?” “想。” 回答我的,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一个字,我傻傻地看着他,随即大笑,一拳捶在他身上,“别逗了,你这花花公子,也想成佛?” “我已救下二百九十九人。”他看着我,不带一丝戏谑,说得认真。 我敛住笑意,死死瞪着手腕上的离心扣。 我不能回去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他微微启唇,口中竟是念念有辞。 “你在念什么经?”我白他一眼,笑他装模作样。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他竟回答得一本正经。 我看着他,目瞪口呆,随即讪笑,“看不出来,你竟是高人啊。” “我命中该有一劫,只有遁世才能逃过,否则便永入地狱,不得沦回”,他看着我,“只要再救一人,我便可得道,前提是,我的手,不能染上血腥。” 隔着火光,我看着华英雄,有些发愣,他究竟是什么人?身上带了太多的谜。 “真羡慕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低低地笑开,声音却像在呜咽。 “我不帮你堕胎,并非只是为了不染血腥”,一只温暖的大手拍了拍我的肩。 我抬头看他。 “你有心结。”他看着我,眼里竟是带着悲悯。 我讪笑,一贯嘻笑怒骂,没甚正经的华英雄,眼里居然带着悲悯?天哪,太阳西边出来了。 正欲调侃,华英雄看着我,“别企图再用那种无赖嘻笑的口吻打发我,心里有多难受呢。” 我僵住,弯了弯唇,却发现自己没了笑的力气。 “我,不想让他跟我一样。”一手捂着腹,垂下头,我颓然开口。 “嗯?” “我是弃儿”,抬眼看他,我想笑,笑得有些难看,“弃儿你懂么?不是孤儿,不是无父无母,只是他们不要我。” “所以呢?”他看着我,眼睛如水一般纯澈温暖。 “所以你真有当和尚的潜质!”我哈哈大笑,指着他的眼睛,“哇,看不出来,你这花花公子也有这样的眼神。” “你是在担心自己没有把握会照顾好他?你担心他跟你一样从小受尽磨难?”他看着我的眼睛,没有笑。 我的笑僵在脸上,随即用脚拨了拨土,无所谓地拢了拢头发,“你越来越有当和尚的德行了。” “其实,有了这个孩子,你便有了新的家人,不是吗?” “家人?”我怔怔地,有一股温暖从心底悄悄升起。 “嗯,家人,从此以后,你再不是孤单单一个人,你有新的家人,而他,会叫你‘妈妈’,并且,永远不会离弃你。”华英雄轻轻开口,声音温和得不可思议。 “家人。”手轻轻捂住腹部,我的唇不自觉的弯起,仿佛一瞬间一切都变得很好。 家人,这个名词,一听就很温暖呢。 ------------ 你爱我吗 更新时间:2008-09-12 华英雄不知何时离开的,我怔怔地坐在火堆旁,一手捂着腹部,直到火苗渐渐熄灭,也没有查觉。 腹部仍是一片平坦,我难以想象,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真的好神奇呢。 有夜风袭来,十分寒凉,我禁不住微微瑟缩一下,下意识地护住腹部。 肩上忽然一暖,我诧异地回头,看到自己的肩上多了一件明紫的长袍,仰头,我看入一双狭长的眸中。 “夜凉,你身子不好,怎么跑了出来?”他在我身边坐下,十分自然地一手将我勾进怀里,另一手去拨弄柴火,让它重新烧旺起来。 我只是有些愣愣地看着那冉冉升起的火星,看着那跳跃的火苗,没有推开他,甚至有几分眷恋那温暖。或许,因为他是我腹中孩子的父亲? “在想什么?呆呆的。”他低笑着开口。 我侧头看他,距离很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我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看着他。 我,是不是也可以奢望得到幸福? 我,可不可以幸福? 幸福的定义是什么?我不知道,不明白,因为我从来没有得到过。 我看着他眼中倒映出自己的脸,在他眼里的那个女子,真的是我吗?只是我吗?只是裴笑吗?会不会只是一个影子,只是一个拼图,只是一个……替身?我有些疑惑,他能给我一个家吗?他的身边,有太多女人,太多了。 我忽然想起了那些喊他“爹”的孩子。 我要在他跟边,每天跟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一个家?让我的孩子跟别的孩子一起分享一个父亲?去分得那一点可怜的爱么? 或许感觉到我的迟疑和惶恐,他一手捧起我的脸,“怎么了?”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不容错辨的怜惜。 微微垂下眼帘,我一眼看到他腰上系着的玉佩,那枚廉价的玉佩,我送给他的玉佩。 他一直都带在身边。 “我有点冷。”喃喃的,我开口。 他弯唇,紧紧将我抱在怀中。 我动了动,在他怀里磨蹭一下,寻找更舒服的位置。 他笑了起来,低头吻上我的眉心,“今天你乖得不可思议。” 我闭上眼睛,感觉他的吻落在我的唇上。 “你,爱我吗?”仍是闭着眼,我忽然开口。 半晌,没有回答。 我缓缓睁开眼,看他。 他微微扬眉,讶然,随即轻笑,“这很重要吗?”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不确定。 我弯起唇,闭上眼睛,掩住眼中的情绪,不语。 我想,我有答案了。 天上寒星闪烁,仿佛在也暗暗叹息。 两手轻轻勾上他的脖子,我仰头有些笨拙的吻上他的唇,他微微扬眉,十分受用地加深了这个吻。 一手轻轻滑下,悄悄钻进他的衣襟,抚上他厚实的胸膛,开始没规没矩肆无忌惮地吃豆腐。 他低咒一声,拉住我不规矩的手。 我吃吃地笑,偏不如他所愿,偏头舔舔他的脖子,张口便轻轻咬上,吸血鬼一般。他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有些咬牙切齿地凑近我的耳朵,“别后悔。” 我只是笑,不言不语,吃豆腐吃得十分的认真执着。 感觉到他的身子越来越热,我快笑成一朵花儿了。 一旁有夜巡的士兵走了过来。 我只觉得身子微微一轻,便被他抱回了营帐。 十分简易的营帐,此时的气氛却有些撩人,仿佛会喷出火来。 我笑眯眯地作恶虎扑羊状,一点浪漫也无。 “又喝醉了?”他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我,凑上前来闻我身上的酒味。 心里其实有些紧张,我伸手紧紧抱着他的腰,掂起脚尖便去吻他。 见我如此笨拙的模样,他的眼里透出笑意,低头吻我,一手轻轻解开我的衣裳。 这一次我没有喝酒,再清醒不过。 再清醒不过了…… 一场云雨,一场欢娱,一场梦境而已吧。 月光静静地从营帐顶部的缝隙透进帐里,我看着曹操睡着的模样,他睡得很熟,呼吸均匀,我从未见过他如此不防备的模样,不带一丝算计,不带一丝心机。以前,就算是睡着,他也是带着三分醒的。 所以,这是我的机会。 我缓缓起身,穿上衣裳,走出了营帐。 不知道明日醒来,发现我不见了,他会不会暴跳如雷?呵呵,如果他知道大的跑了,还拐了个小的,不知道会不会被我气死? 避开夜巡的士卫,我绕道远行,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 我吓了一跳,云挡住了月亮的光茫,黑暗里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但看身形,似乎不是曹操。 一阵风吹来,吹散了云,我看清了站在我面前的男子。 是关羽。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踩到了枯枝,发出“啪”的一声响。 “谁在那里?”有士兵循声而来。 “是我。”关羽沉声开口。 那侍卫恭敬地招呼了一声,便走开了,没有上前。 我看着他,咬唇不语。 “跟我来。”他转身,抿着唇,面色线条冷硬如铁,不带一丝表情。 我别无选择,只能跟着他,心里有些琢磨不透,之前的一路上从未与他说过一句话,他究竟想干什么? “我……”我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他拉住,躲入一旁的营帐后面,见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我忙捂住嘴巴点头。 直到一小队夜巡的士兵从眼前走过,他才放开我,快步走在前面,“得罪了”。 知他是帮我,我忙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笑嘻嘻地连连摇头。 护着我一路出了军营,他片字未语。 走了一会儿,他忽然停住,借着月色,我看到前面拴着一匹马,全身赤红如血,无一丝杂毛。 “赤兔?”我惊呼出声,这不是三国里的明星马么! “你也知道此马?”关羽有些惊讶,微微缓和了神色,“是曹丞相给的。” 曹操?他为了笼络关羽,倒是不遗余力呢。 关羽翻身上马,复又将我拉上马去,一夹马腹,赤兔马便如风一般奔驰。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据说这赤兔马原是吕布的坐骑,当真是威风凛凛。 “你要去哪儿?”关羽忽然开口。 “下邳城。”愣了愣,我忙道。 “嗯。”他应了一声,便没有再开口。 ------------ 孔明登场 更新时间:2008-09-12 很久,很久以后,曹操才知道,只因那一次的不确定,他失去了唯一可以拥有她的机会。 他或许永远也不会忘记,曾有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有一个女子靠在他怀里,用她平生从未有过的期待来问他一句话。 你爱我吗? 当时,他不懂回答,等他懂的时候,一切,还得来及吗? 一路披星戴月,纵马驰骋。 关羽一句话也未说,径自送我到了下邳城门口。 他先行跃下马,说声“得罪”,便抬手将我扶下马。 待我站定,他抬头看了看月色,翻身上马,复又回头看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裴姑娘”。 我还是很讶异他居然会帮我,“谢谢。” “保重。”一贯冷毅的面容微微柔和了些,他看着我,抱拳说完,便调转马头,扬鞭消失在月色中。 怔怔地站在月色下,仿佛置身于梦中,我还是回不过神来,终于离开曹操了?一手轻轻抚上腹部,我微笑,眼里却有些湿润。 “姐姐?”一丝有些不确定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 我回头,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带着莫名的喜悦。 “狗儿。”我笑了起来。 狗儿冲上前,一把抱住我的腰,“等了好久,以为姐姐不来了……” 我愣了愣,感觉他在微微颤抖。 “以为……姐姐又要丢下我了……” 我轻拍他的肩,嘴角划起一个弧度,“狗儿,我们去襄阳吧。” “真的?”狗儿抬头,看着我,一脸的惊喜。 “嗯。”我点头,笑。 月色朦胧,四下一片安静,广阔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和狗儿。 “这么晚了,都找不到马车。” “先走走吧,等天亮了就可以有马车了。”狗儿伸手来拉我的手,看着我,十分开心的样子。 见他如此,我抬手抚了抚他的头,笑着点头。 狗儿拉着我的手,一路往襄阳的方向走,难得看他如此雀跃的模样。 天快亮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小小的酒家,正是又累又饿的时候,我忙拖着狗儿坐了进去。 “给我来些馒头酒菜!” “来盘牛肉!” “斟酒斟酒!” 店中十分的热闹,来来往往都是些客旅,酒保忙得团团乱转。 我忙也要了一些菜来与狗儿吃上了。 “店家,请问襄阳往哪儿走?”一个十分温和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如清泉一般。 店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纷纷抬头去看。 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丰神俊朗,体貌轩昂,头戴逍遥巾,身穿皂布袍,眉目间温润如水。 “呵呵”,那酒保笑了起来,“你来来回回好几趟了,还不识得路啊!” 那男子笑了起来,有几分腼腆,“在下记性不佳,见笑了。” 酒里重新又热闹了起来,各自斟酒吃菜。 那酒店画了一张简易的地图,笑着递给那男子,“我说这位公子,你就照着这图回去吧,省得下回再来问。” 我放下筷子,走上前,从那酒保手中接过那地图,细细看了一遍,记在脑中,随即随手丢入炉中,烧了。 酒保一脸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这位姑娘……” 没有理会那酒保,我笑眯眯地看向那男子,“这位公子,如不嫌弃,一同吃些酒菜吧。” 那男子含笑看我一眼,随我入了座。 “我姓裴,这是我弟弟。”我笑眯眯地又招呼那酒保拿了一副碗筷来,心里打着小九九,他往襄阳,我也往襄阳,如果搭个顺风车,岂不比租一辆马车来得省钱? “裴姑娘,裴公子。”那男子微笑颔首,打过招呼,“在下诸葛孔明。” 我刚喝了一口茶水,闻言,“噗”地一下全喷了。 诸葛孔明依然波澜不惊地坐着,只是眉目间微微有些诧异,“裴姑娘,怎么了?” 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那丰神俊朗的男子,我的脑袋开始有些短路。 诸葛孔明…… 我这走的是什么狗屎运? “姐姐?”一旁的狗儿见状,忙抬袖帮我拭干净嘴边的水渍,“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讪笑着自己胡乱抹了一把,“没……没事。” 一边吃着酒店,我一边小心翼翼地觑他,这天下那么大,怎么这些大角色都让我给碰到了? “姑娘也往襄阳吗?”见我看他,他微笑着道。 我忙愣愣地点头,许是对面这个大boss心里有压力,再不敢在他面前作怪了。 “既是同路,那便一起吧,一路也好有个照应。”诸葛孔明温和道。 好人哪!我感激涕零。 ------------ 大路痴 更新时间:2008-09-12 填饱了肚子,我同狗儿便坐上了诸葛孔明的马车,十分简易的马车,车上装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大包小包的不知是些什么。 “驾!”诸葛孔明扬鞭在半空中虚晃了一下,那瘦巴巴的马儿便抬起蹄子慢吞吞的走。 这马车当真只是马车,一只又老又瘦的马拖着一块下面垫了四个轮子的木板。 四下山明水秀,风光无限,空气清新,一路哼着歌儿,全当坐了敞篷车。 哼着哼着,忽然想起了郭嘉,那半仙的身体不知道怎么样了,华英雄,他真的去当和尚了?关羽送我出来的事会不会露馅?还有曹操……他的头风病不知还会不会再犯? 信手摸了摸头发,有些扎手,我微微愣住,拔下了一直插在发鬓间的那枝银簪。 “裴姑娘是哪里人?” 我茫然抬头,哪里人? “我们是襄阳人。”狗儿笑眯眯地答,十分乖巧的模样。 “原来你们是回乡。”诸葛孔明笑了起来。 感觉车子停住,不再往前,我疑惑地看着向诸葛孔明,却见他站在一个分叉路口,左看看,右看看,丰神俊朗的脸上带了一丝为难。 左看看,右看看。 再看看,再看看。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怎么了?” “裴姑娘,我们……似乎迷路了……”诸葛孔明转头看我,笑得没有一丝心虚。 嘴角微微抽搐,我眯起眼睛爬上前,瞪着他,“你,真的叫诸葛孔明?” “那是自然。”他微笑,一脸的无辜。 眉毛微微发抖,我仰在长啸,天呐,谁来告诉我,这个大路痴不是诸葛孔明…… 苍天无语。 闭目思索,我回忆刚刚看酒保画的那张地图,指了指左边的那条路,“没有迷路,走这边。” “真的?”诸葛孔明眼睛微微一亮,茅塞顿开的模样。 “嗯。”抱着双臂,我笃定地点头。 “裴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调转马头往左边的路走,诸葛孔明微笑。 我开始飘飘然……被绝顶聪明的人夸聪明,简直是太受用了…… 但这飘飘然很快就消失了。 “裴姑娘,往哪边?”又一个叉口。 “左边直走。” “裴姑娘……”又一个叉口。 “右边。” 第三天傍晚的时候,终于到了襄阳。 而我,终于明白,诸葛同志是个大路痴。 落日溶金,暮云合璧。 我惬意地半倚在马车上,望着天空绚丽的晚霞,这几日同车,与诸葛孔明混了三分熟,早不顾形象了。 当初对于这个三国著明的大智囊的那分畏惧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姑娘,我们进了襄阳城了。”诸葛孔明回头,看着我微笑。 我嘴里叼了一枝草根,点点头,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先生回来啦!”蓦然,平地一声吼。 我吓了一跳,忙四下张望,刚刚还十分安静的街道突然涌现出一大群人,定睛一看,她们群扑的方向竟是这辆破马车?! “先生,我要的胭脂可有带回来?” “先生,我的铜镜呢?” “先生,我的菜刀!” “先生,我的裙子……” “先生……” “先生……” 一时间,风起云涌,天地变色。我呆呆地坐在马车上,一点也不夸张,还好狗儿机灵,一把将我拖下马车,不然我铁定被分尸…… “张大婶,你的菜刀在那边,李小姐,你的胭脂……”诸葛孔明依然气定神闲地站在一堆人中,鹤立鸡群一般,将马车上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分给众人。 原来是给她们带的礼物!我恍然大悟。 “先生,我家做了饭,去我家吃吧。” “先生,我家炖了老母鸡汤呢。” 我张着嘴,连口中的草根掉了都不知道,这家伙,还真是受欢迎啊。 “先生,我做了鱼汤。” 我耳朵一竖,忙上前拉着诸葛孔明,“他说他喜欢吃鱼”,指着他,我笑眯眯地道。 诸葛孔明侧头看我一眼。 “真的?”说话的女孩眼睛一亮,是个极清秀的女孩。 我一个劲地点头,嘴里的哈拉子都快流出来了,最近特别的容易饿。 “吃鱼好不好?”侧头,我看向他。 “好。”他点头,眼里带了笑意。 于是,诸葛孔明加上不请自来的我拖上狗儿,一起去吃白食。(小生:吃白食的只有你!某笑无视ing) 鲜美的鱼汤,我旁若无人,喝得啧啧有声。 “这位姑娘是……”一旁坐着的老大爷看着我,满面不解。 狗儿站起来,极有礼貌地回答,“她是我姐姐。” 我喝着汤,乱没形象地点头。 “黄大叔,这是带给你的柴刀。”诸葛孔明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一把崭新的柴刀。 “先生真是有心。”那黄大叔十分高兴地收了柴刀,忘了再追问我是谁。 我愣愣地看他,那么大一把柴刀,他怎么放进袖子里的?真神奇…… “先生。”刚刚带我们回来的女孩从厨房出来,捧着一碗汤,递到诸葛孔明面前。 “谢谢小英。”他接过碗,看着那叫小英的女孩微笑。 小英立刻红了脸。 我叹为观止,这才叫电眼,放电没商量。 转个身,他将汤碗放在我面前,微笑,“小英熬的汤很不错。” 看着那明显是特别的汤,我咽了咽口水,再看看小英微微有些难看的脸色,依依不舍地将汤推回他面前,开玩笑,人家姑娘熬的爱心汤,我嘴巴再馋也不能坏人家的好事。 “你喝吧,我饱了。”拍了拍肚子,我笑道,随即想起肚子里还有一个,忙放轻了手脚。 一时气氛又轻松起来。 ------------ 大白鹅的悲歌 更新时间:2008-09-12 吃饱喝足时,天已经黑了。 谢过黄大叔一家人后,我们便走了出来,小英送了又送,才羞答答地转身回了家。 “小英做的鱼汤真好喝!”我咂嘴,回味无穷。 诸葛孔明只是微笑,半晌,转身来看我,“见笑,在下……” 嘴角微微抽搐,我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他,“先生又迷路了?” “裴姑娘果然冰雪聪明。”诸葛先生彬彬有礼地点头,微笑。 脚下一滑,我差点跌个四脚朝天,“这是你家附近耶!” 狗儿忙眼前手快地上前扶住我。 “你家住哪儿?”见他笑得一脸无辜,我抹了把汗,保持风度。 “城东的草庐,从小英家出来往东大约三十步,右拐五十岁,径直往前就可以到了。”诸葛先生对答如流。 我狐疑地看他一眼,想起了要菜刀的张大婶,“从张大婶家出来呢?” “往南七十三步半,左拐四十六步即可。” 微微挑眉,我想起了要胭脂的李小姐,“从李小姐家出来呢?” “往东北方向直走。”某人继续对答如流ing。 我终于绝倒,记得这么清楚,就是坚决的不认路!强人。 看在喝了那么多鱼汤的份上,我决定带路,当然,更重要的是……我没地方住。 “多谢姑娘带路,在下就住在前面了,不知裴姑娘住在何处?”走了一阵,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草庐。 闻言,我眨了眨眼睛,“其实……” “我爹是襄阳人,我们并未到过襄阳”,狗儿十分诚实地道,随即低下头,“后来爹死了,便和姐姐来投奔亲戚,但……” 我忙点头,心里暗赞狗儿演技惊人,那般楚楚可怜,连我都心疼不已啊。侧头看看诸葛孔明,他仍然微笑,波澜不惊。 我暗自添堵,这家伙除了路痴以外,其他时候精明的可怕。 “天色已晚,如不嫌弃,二位可在寒舍先住一晚。”眸中含笑,诸葛孔明轻声开口。 我心里欢呼一声,表面也作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死样子,文诌诌地道,“如此多谢先生了。” 草庐四周围着篱笆,平常的农家小院,似乎还饲养着家禽。 一同进了草庐,他先进了屋,点燃了灯。 一抹昏黄的灯光如豆子一般渐渐晕染开来,带来一室暖意,室内虽然简朴,但却十分的温暖干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物品也摆放得井然有序。 “裴姑娘,裴公子与我去隔壁休息,你也早些歇下吧。”诸葛孔明抱了一床被子便唤狗儿去隔壁房间。 我笑眯眯地看着出门,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啊。 第二日一早醒来,屋外便有一阵香味飘来,引诱得我的馋虫蠢蠢欲动,忙起身装好衣服。 推开门,便见诸葛孔明正在院子,清晨的阳光洒了他满身满脸,他正弯腰添柴,火上架着的陶罐里似乎煮着粥,“咕嘟咕嘟”的响,香味便是从那里发出来的。院子里有几只肥肥的大白鹅摇摇晃晃的走。 “裴姑娘醒了?”他抬头看到我,微笑着打招呼,和煦如春风。 “姐姐。”蹲在一旁喂鹅的狗儿也抬头笑着唤道。 坐在院中天然的石桌上用早膳,早餐是米粥,很香甜的味道,十分开胃。 用罢早膳,狗儿洗碗,我眯着眼睛盯着诸葛孔明看,总觉得不顺眼,好像少了什么。 “裴姑娘?”大概被我盯得发毛,诸葛孔明低头瞧瞧自己没有什么不妥,复又抬头看我。 我看了半晌,忽尔一阵风吹过,扬起他的衣袖,我才恍然大悟。 “扇子!”我击掌大叫。 “啊?” 我扭头,看着一只肥肥的大白鹅扭着屁股从我面前慢吞吞的经过,不怀好意地“嘿嘿”直笑。 仿佛感觉到我不怀好意的目光,那大白鹅叫了一声,扑腾着两个肥肥的翅膀,快速躲到诸葛孔明身后。 我摸了摸下巴,走到诸葛孔明面前,又端详一番,点头,下结论:“果然少了把扇子!” 诸葛孔明看着我,一脸的问号。 下一秒,便真真是鸡飞狗跳了。 “别跑!别跑!”我满院子追着那几只大白鹅,天知道它们看起来那么胖,怎么可以跑得那么快,“帮忙!快帮忙!别愣着啊!”一边追着,我一边气喘吁吁地回头招呼道。 狗儿二话不说,立马加入战圈。 诸葛孔明站在原地,聪明的脸上是哭笑不得。 “请问……孔明在吗?”一个略略有些苍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了几分不确定。 诸葛孔明转身,看见来人,忙恭敬地上前,“老师,您怎么来了,正准备去拜访呢。” 正说着,狗儿眼明手快,一把揪住了一只大白鹅,可怜的大白鹅扑愣着翅膀,抖落一地的绒毛。 我忙笑眯眯地快步上前,“别怕别怕,不是要宰你,只是向你借点东西。” 哪知那大白鹅不识好歹,扭头便一口啄上我的手,我横眉怒目,“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不就借点毛嘛!”说着,我快速地“咻咻咻”几下便拔下几根又大又漂亮的羽毛来。 大白鹅的悲歌直入云霄。 “这是……”一个老者被诸葛孔明让进院子,有些愣愣地看着我道。 我回头,见自己姿势极度不雅,忙站起身摸了摸头发,扯了扯裙子,拍拍狗儿,“放生。” 狗儿松开手,站起身。那大白鹅立刻“咻”地一下扑进窝里,死也不肯出来了,顺便说一下,这只大白鹅从此以后看见我都绕道走,真是记仇…… “老师,这是裴姑娘,借住在学生家里。”诸葛孔明介绍道。 我忙装模作样的行了礼,手里还攥着一大把鹅毛。 “这是水镜先生,我的老师。”诸葛孔明看着我,微笑道。 “老朽司马徽。”那老者摸了摸山羊胡,笑道,十分和蔼。 ------------ 狗儿正名 更新时间:2008-09-12 我蹲到墙角,把手里攥着的鹅毛晾起来,一边偷偷转身打量司马徽,水镜先生,名士啊名士,怎么能不多看一眼。 一回头,便见司马徽正瞅着我笑,我忙低头,暗自嘀咕,名士就是名士,连脸上的沟壑皱纹都怎么看怎么顺眼,睿智的表现啊! 扶着司马徽坐下,诸葛孔明十分的恭敬有礼。 “老师,这是带给您的。”诸葛孔明从衣袖里掏出一大册书卷,双手递给司马徽。 司马徽接过,连连点头。 我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又来了,他的衣袖里怎么可以装下那么大一册书卷?他不嫌重?果然神奇…… 脑海里不自觉地联想起了机器猫哆啦a梦的百宝袋,看看眼前清雅俊秀,峨冠博带的诸葛孔明,再想想胖胖的机器猫,我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姑娘在笑什么?”司马徽好奇地看我。 “啊?”左右看看,院子里只有我是姑娘,忙起身,站得笔直,像个小学生见到老师一般。 “呵呵,姑娘不必拘谨。”司马徽笑了起来,“不知刚刚在笑什么?” 我语塞,总不能说见他的学生看着像机器猫吧……他老人家也不知道机器猫长得啥样啊。 “自得其乐,自得其乐而已。”干笑两声,我道。 “姑娘的面相颇为奇特呢。”司马徽看了我半晌,捋了捋山羊胡,微微敛了笑意。 我开始手心冒汗,他该不会看出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给我按个妖孽之名,直接绑了我架在火上烤了吧。 注意到我的紧张,狗儿上前一步,拉住我的手。 司马徽目光微微一转,看向狗儿,随即站起身,十分讶异的样子。 我不着痕迹地将狗儿往身后拉了拉。 “这个孩子……”司马徽紧跟着上前一步,盯着狗儿看,目光如炬。 “面相也奇特?”嘴角微微抽搐着,我将狗儿藏在身后,他真的水镜先生?不是来骗吃骗喝的?见谁都说面相奇特,让我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团子的同行,即那种拿了一个布幡,上书类似“铁口直断司马半仙”之类的人物…… 司马徽丝毫不介意我怀疑的目光,只是看向狗儿,“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狗儿看我一眼,闭口不答。 我真想“吧唧”亲他一口,太可爱了。(陪笑教育时间:小朋友们要注意,路上遇见陌生怪叔叔搭话,一定不要跟陌生人讲话哦!) 司马徽顺着狗儿的眼光看向我。 我被他看得直发毛,咧了咧嘴,“呃……素闻司马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桃李满天下,不如……请先生赐个名?”想想狗儿这名实在不雅,我便顺杆爬,开口道,说话文绉绉的累得慌。 司马徽凝视狗儿半晌,缓缓吐出一个字,“昭。” “昭?”我鹦鹉学舌一般。 “昭,召日也”,司马徽看着狗儿,似喟叹一般。 召日?我一头雾水。 诸葛孔明也看向狗儿,有些不可思议的模样。 司马徽微微凝眉,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又看向狗儿,“昭儿,你可愿意拜入我门下?” 昭儿? 狗儿摇头,“我有姐姐。” “姑娘。”司马徽看向我,“这孩子非池中之物,他日必成大器。” 狗儿的前途么?他日必成大器,可是……这乱世之中,所谓的“成大器”该付出多少代价,又该舍弃多少?潜意识里,我竟是不想狗儿双手染上血腥。 “这孩子乃非凡之人,这是上天注定的,无可避免。将来,他的善恶之念将左右很多人的性命,老朽虽无德无能,却可教他明辨善恶是非,为苍生求福。”司马徽看着我缓缓开口。 昭,召日?我半晌才回过神来,召日!与日同辉,何等的威仪?司马徽是想告诉我,狗儿的“成大器”是命中注定,无可避免。他能教的,是善念,为天下苍生的善念。 我拉了狗儿给司马徽跪下,“谢先生给昭儿赐名。” “不知这孩子父母可健在?”司马徽开口问。 “没了。”握着狗儿的手微微紧了紧,我道。 “令尊姓氏是什么?”看向狗儿,司马徽又问。 狗儿抿唇,“我不知道。” 从一开始,便叫他狗儿,他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我心里微微一刺。 “司马如何?”司马徽微笑,淡淡开口。 司马?司马……司马昭?! 我微微怔住,这么巧?竟与一个历史真实存在的人物同名?只是此时,那叫司马昭的人物尚未出生。 我抬头看向司马徽,他也看着我,面上有一种看透一切的睿智。 “姑娘,一切皆是命中注定,你的出现,注定改变一些东西。”司马徽的眼光落在我左手手腕的离心扣上,淡淡笑道。 我心里突地一跳,突然有种宿命的无力感。 “姐姐……”狗儿,不,是昭儿,他看着我,面带疑惑。 “反正我们没地儿住,当免费旅馆好了。”凑近昭儿耳边,我故作轻松地轻声道。 昭儿笑了起来,无暇的容颜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辉,“司马昭谢老师赐名”,他开口,声音朗朗。 我忽然发现,果然昭儿这个名字更适合他。 司马昭。 ------------ 羽扇 更新时间:2008-09-12 四周很暗,仿佛一处牢狱,有水珠滴落的声音,带着冰冰凉凉的感觉,一直寒到人心里去。 “笑笑,我头疼。”一个熟悉的声音,带了压抑的痛苦。 我四下里寻找,在黑暗里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抬头看我,眉目间都是痛楚,“笑笑……” 他在唤我?他是在唤我吗? “头……好疼……”惨白的脸色,仿佛隐忍了无数的痛苦。 心里猛地泛起一阵疼痛,我快步上前,“阿瞒!” 脚下的积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我却是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无论我怎么走,都无法靠近他。 我看着他苍白的唇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我却是一点都听不见。 我听不见…… 黑暗里,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睡得好好的,抬手抹了抹额,有冰冷的汗水。 是梦。 我居然……梦到他? 微微锁起眉,我披衣下床。 外面月光很亮,我站在院子里,望着院外一片微薄的白雾。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是忽然觉得那一袭明紫的身影会忽然出现,站在那一片薄雾里,用那双略带冰寒的眸子望着我。 定神望了许久,仍是一片迷茫,我笑了笑,一手抚上腹部,终于放下心来。这一回,他没有找到我。 腹内,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渐渐长大,他是我的家人,新的家人。 只是不知道……他的头还会不会疼…… “姐姐?”昭儿的声音冷不丁在我身后响起。 我转身,看到昭儿正站在门口,半隐在那一片薄雾里,正有些忧心地看着我。 他上前,手里拿了一条薄薄的毡子,披在我肩上。 “夜里这么寒,姐姐怎么起来了。” “做了个梦”,我笑了笑,拉紧了那毡子,顿了顿,又道,“噩梦。” 抬手,我抚了抚他眉上亮晶晶的雾气,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孩子,水镜先生说他非池中之物,那么他日,这个孩子也会纵横驰骋于沙场之上么? “小昭。” “嗯?” “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和姐姐在一起。”昭儿笑了起来,朗声回答,不带一丝的犹疑,月光下,他的眼睛亮亮的。 我也笑了起来,心里有了些暖意。 “回房去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去拜见老师呢。”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我笑道。 “嗯。”漂亮的眼睛望着我,狗儿忽然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姐姐……” “怎么了?” “你永远不会丢下昭儿一个人吧?”带了些许的期待,昭儿轻声道。 我笑了起来,“怎么又问这个?” “会不会?”他又问,看着我,很执拗。 “当然不会,永远不会。”抚了抚他尚带稚嫩的脸颊,我笑着保证。 昭儿笑了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回了房,又倒头睡下,倒是一夜无梦,睡得沉沉的。 第二日一早,我早早地醒了,昭儿第一次去拜见水镜先生司马徽,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他还是一个孩子呢,陪着他一同去或许他没有那么惶然吧。 “先生,我给你带了些鱼汤来。”院子里,有一个秀气的女声。 我正穿衣起床,透过窗子一看,是小英。 诸葛孔明和昭儿都起了床,正在院子里。 “鱼汤?”诸葛孔明仿佛有些讶异。 “先生上回不是说……喜欢小英熬的鱼汤……”小英微微红了脸,低头轻声道。 诸葛孔明怔了怔,随即微笑,接过小英手中的鱼汤,“谢谢小英。” “那,小英先回去了。”小英红着脸转身跑出了院子。 我推开门,诸葛孔明正将那一罐放在食盒里的鱼汤摆在桌上。 “姐姐。”昭儿先唤。 “有鱼汤喝。”诸葛孔明抬头看我,眸里带笑。 我也笑了起来,走上前。(小生:喂,陪笑,有读者mm质疑哦,人家孕妇都闻不得腥味,怎么你就怀了个怪胎,这么喜欢喝鱼汤?陪笑:切,这叫与众不同!小生绝倒。) 看着满满一罐爱心鱼汤,我喝得心虚极了,若是小英知道这些鱼汤进了我的肚子,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跳脚。 吃过早餐,诸葛孔明与昭儿一同去司马徽家,我也跟着一同去凑热闹。 出了院门,经过一条羊肠小道,我微微怔了怔,世外桃源不过如此,路边尽是枫树,这秋日的季节,一路走过,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有片片红叶飘落,带着某种庄严而凄艳的美,我竟有些窒息的感觉。 “枫叶林,很漂亮吧。”诸葛孔明回头看我愣愣在站在原地,微笑。 站在那一片枫林之间的诸葛孔明,峨冠博带,眉目如星,丰神俊朗,仿佛俯瞰天下一般。 我回过神来,追上他们的脚步,笑嘻嘻的。 “裴姑娘……” “叫我笑笑吧。”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终于受不了那文绉绉的话,露出狐狸尾巴,“一直姑娘先生的多累得慌。” “笑笑。”诸葛孔明笑了起来,“笑笑亦可称呼在下孔明。” “孔明!”我咧了咧嘴,笑了起来,不失时机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略略有些粗糙的羽扇在他眼前晃了晃。 果然,他星目微抬,有些讶然地看我。 我笑得有些得意,我也当了一回机器猫,天知道我把那支羽扇塞进袖子有多辛苦,害我手臂都不能弯了。 “喏,给你。”我将那羽扇塞进他手里。 “咦?”孔明的目光愈发的惊奇了。 “扇来看看。”我笑,却不知道自己在秋天送人家扇子有多怪异。 孔明依言扇了扇羽扇。 轻风拂起处,发丝轻扬,广袖飘飘。 我终于明白诸葛孔明为何要配羽扇了,简直绝配。(小生画外音:秋天送人家扇子,也只有你办得到。) “原来是这用途。”孔明笑了起来,连眼睛都笑得眯眯的,却依然丰神俊朗。 ------------ 迷路的路痴 更新时间:2008-09-12 水镜先生的住处便在那一片枫林的尽头,脱离了那一片凄艳的红枫,所到之处,是一片绿意盎然的翠竹,真真是竹林深处有人家。 敲了门,不多时,便有童子来开门。 “诸葛公子,司马公子,裴姑娘,先生在前厅等你们。”开门的童子未等我们开口,便极有礼貌地说着,引我们进门。 跟着那童子进了门,便见司马徽正坐在前厅品茶。 “学生来拜见老师。”诸葛孔明手执羽扇,弯腰作了一揖,昭儿忙依样画葫芦地见了礼。 司马徽抚了山羊胡,微笑点头,看到那羽扇时眼里有着了然的笑意,侧头看我。 我咧了咧嘴,在这老头儿面前,我便觉得自己无所遁形,仿佛什么都能被他看透一般,十分的不自在。 说了一会儿话,司马徽便开始授课,我支着下巴坐了半晌,有些心不在焉。 “孔明”,放下手中的书卷,司马徽忽然开口。 “学生在。”诸葛孔明忙起身应道。 “你陪裴姑娘在院子里转转吧。”司马徽开口,眼里有着笑意。 我讪笑着站起身,心道这老头儿眼睛可真毒,只一会儿功夫便看出我无心向学了。 与孔明一起辞了司马徽出来,留下小昭一人听课。 竹林之间,竹叶之上,清晨的露珠泛着亮亮的光泽,我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做了个深呼吸,只觉得惬意无比。 半晌,身后也没有动静,忍不住转身,便见孔明正羽扇轻摇,眸中含笑的看着我,整个人便仿佛是一阵和煦的春风般,耀得人暖暖的。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我轻笑,忍不住叹道。 “嗯。”孔明点头微笑。 “我是说襄阳。”见他一脸的温和,我又添了一句。 “嗯。”孔明仍是点头。 “你……”我迟疑了一下,又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国家太平,百姓安乐。”他微微扬头,望着竹林间那一颗颗闪耀的露珠,轻语。 国家太平,百姓安乐…… 何等美好的愿望,要实现这般的愿意,又该付出怎样的代价。 望着眼前这个儒雅的男子,我有片刻的失神,他是诸葛孔明,是闻名于历史的天下第一谋士。 一路往前缓缓走动,散步于竹林之间,听风吹过竹林的声响,听林间鸟儿的鸣唱。 “你不好奇我是谁,从何而来么?”出了竹林,我忍不住往前跳了几步,走到他面前,转身,一边看着他,我一边倒退着走,踩着一地的落红。 自从在那小酒家与他相识,我便与昭儿搭了他的马车一同来襄阳,顺理成章的蹭了饭,借了宿,遇见他的老师水镜先生,然后昭儿拜入水镜先生门下,我便更是堂而皇之的借住在他家里。其实细细想来,我从未告过我的来处,甚至于,他只知道我叫裴笑,我对于他而言,根本还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从来处来。”他身微笑,一脸的高深莫测。 又装深沉,我撇嘴,“我有个朋友,和你一样聪明,而且喜欢故弄玄虚。” “哦?”他微笑。 “嗯,我叫他半仙,料事如神”,我想起了戴着眼镜的郭嘉,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什么时候你见着他,就知道我没有夸大其辞了。” “他身体不好么?”诸葛孔明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怎么知道?”我诧异的瞪他。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我瞪着他,半晌无语。 “他啊,为了一个女子,将自己折腾得只剩半条命了,真真一个半仙。”转身,我蹂躏着一片竹叶,开口道。 “情若能自控,便不能谓之为情了”,清润的眼睛是看透世事的睿智,带着温温的悲悯。 “你倒看得透彻,仿佛身经百战似的。”我咧嘴,调笑。 “纸上谈兵而已”,孔明浅笑,“若是身经百战,怕不能说得如此轻松自在了。” 我讪笑,肚子不期然地开始敲鼓。 果然容易饿,我抚着腹部,哀叫一声,却见孔明正含笑看我,一手伸进袖子。 我望着他,两眼冒光,一脸期待。 果然,他无负于机器猫哆啦a梦之名,从袖中掏出一小卷香饼来递到我面前。 感激涕零地伸手接过,我啃得一嘴的饼渣子。 “慢点。”他伸手来拍我的背,“别噎着”。 正说着,我只觉脖子一哽,双眼一翻,噎到了。 默…… “前面有处清泉,我去接些水来。”他转身快步走开。 我忙伸手要拉住他,他却已经走远了,我只能站在原地干瞪眼,祈祷他快去快回,要知道,他老人家是大大的路痴一个。 哽着脖子有些困难地咽下噎在喉间的香饼,我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等他回来。 太阳一点点移过头顶,我若是等他接水回来,估计也快噎死了,越等越不安,我有些焦急,站起身循着他离开的方向,慢慢地一路寻找,那个大路痴一定又迷路了。 “孔明!孔明……” 双手放在嘴边,我直着脖子喊。那枫林竟不是一般的大,走了几圈,也没有找着他。太阳一点点西沉,绚丽的晚霞为那一片如火的枫林渡了一层金,更加的令人目眩。 我的脚步越走越急,四周死一般寂静,只剩风声。 “孔明……孔明!” “孔明……” 枫林里有的,只是我自己的回声,仿佛在我跟自己说话一般。 “孔明,你在哪里!应我一声啊!” 脚下一不留神,我猛地绊上一个暴露在土壤之上的枝桠,整个人直直地向前扑去。 第一时间,我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里的那个,双手紧紧地捂着肚子,侧着身直直地裁了出去,将对腹部的伤害冲击减到最低。 只听得“嘶”的一声,长袍被划开一道口子,左腿生生的疼,我咬牙侧身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额前冷汗直冒,我扶着枝干龇牙咧嘴了半天,终于颤巍巍的起了身,伸手一摸,左腿上血糊糊的一片。 吸了一口凉气,我一瘸一拐地站直了身子,四下张望。 “孔明!”伴着腿上的伤痛,我的叫声愈发的嘹亮了。 ------------ 包子(上) 更新时间:2008-09-12 左腿有些麻痹,我一路扶着树干走得歪七扭八,跟抽风似的。 扭了半天,回头一看,我真想找棵树撞死拉倒,居然才走了不出两米远,低头看时,心里扑通直跳,再不敢看自己的左腿了,很大一条伤口,还有血往外渗,看着都怕人。 只看那一眼,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光了,我脚下一软,便坐倒在地,还好地上有落叶垫着,倒没有硌了屁股。 再也挪不动身子,我干脆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仰头看时,枫林之间,竟有月亮爬上了树梢。满天繁星闪烁,我便那样躺在地上。左腿的伤口仍有温热的血往外流,我却是越来越冷。 此时的我,躺在那一大片火红的枫叶之间,左腿殷红的鲜血染红了长袍,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凄艳? 凄艳个鬼!我忿忿地闭上眼,凄凉就有我的份! 天可怜见,真是饥寒交迫,我伸舌舔舔干燥的唇,唉,这个时候,有个包子该多好啊。 我短暂的生命该不会终结于此吧……在我终于有了新的家人的时候?冰凉的双手缓缓挪到腹部,紧紧捂着。 “宝宝,陪妈妈讲讲话吧。” 寂静。 “呵呵,妈妈啊……”我咧了咧嘴,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不是一个人,我不是一个人,我不是一个人…… “唉,好冷,你冷不冷?没关系,妈妈捂着就不冷了。”将衣袍拉了拉,我又捂着。 “对了,趁现在,给你起个名字吧,没有名字的孩子很可怜的。” “叫什么好呢?叫什么好呢……” 寂静,寂静。 “包子,这个时候有个包子多好啊……” “包子,包子……叫包子好不好……”我饿得两眼发绿,语无伦次。 有风吹过枫林,发出沙沙的声间。 “你也喜欢,对吧……” “暖暖的,暖暖的,小包子……” “真羡慕你,真羡慕你啊……你有妈妈,我没有……” 我一个人嘟嘟囔囔。 身子越来越冷,轻轻颤了一下,我咬牙站起身,“包子啊,别怕,妈妈不会死在这儿的,妈妈可是号称打不死的小强呢!” 看那伤口血糊糊的一片实在有碍观瞻,我低头用又咬又撕的扯下一大块衣袖,裹在伤口上。 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用布条将那伤口系紧。 疼疼疼…… 实在是疼,疼得我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不过这样也好,神智倒是清醒许多,我忙趁着自己还清醒,使出浑身解数,找了一根树枝撑着,爬了起来。 “想当初,我挨了六十大板也照样活蹦乱跳,不就摔个跟头嘛,老娘我摔的跟头多了去了,不还活得好好的!”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小生:注意胎教!胎教!表说脏话!陪笑:你懂个p!我这是在教育我家包子面对逆境要有不屈不挠的精神!要勇于直面人生最惨烈的一面!要以小强为榜样!要……小生逃逸。) “笑笑!”不远处,忽然有人高喊。 有人叫我? 呵呵,幻听,是幻听。 哪里会有人来救我,哪一回不是我自己救自己。我鸵鸟心态地没有抬头。不要有希望,不要抱有希望…… 因为,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笑笑!”有一双大手扶上我的肩。 我诧异地抬头,月光下,对上一双清润的眸子。 “嘿嘿,你这大路痴,怎么忽然认得路啦?”我瞅着他笑。 “我在等天黑。”他开口,声音有些遥远。 “啊?笨蛋!等天黑干什么……知不知道我找你很久了!”我瞪着眼睛,眼前有些模糊。 “等星星出来,就能辨明方向了。”他转身,背对我蹲下,“你累了,我背你回家。” “回家啊……”我真的很累,双手勾上他的脖子,自动自发地爬上了他的背。 “嗯,回家。”很温柔的声音,很温柔…… “呵呵,回家……”我嘟囔。 “嗯,回家。”他轻应,左手很轻的避过我的伤口。 ------------ 包子(下) 更新时间:2008-09-12 一路哼哼唧唧地趴在他的背上,我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感觉他越走越快,脚步越来越急,我趴在他背上,却始终平稳,没有一丝颠簸。 “笑笑,腿疼不疼?”他的声音很轻,微微带了喘息。 “疼!快疼死了!”我龇牙咧嘴,咬牙切齿地哀嚎。(小生:陪笑同学,这个时候,你应该一脸娇羞的说,一点都不疼,懂不懂气氛啊你!) “疼就好。” “什么?”我大怒,“吭哧”一口便咬上他的肩膀,我让你幸灾乐祸,我让你幸灾乐祸! “呵呵”,他居然低低的笑,“不错,精神还好”。 我磨着牙,直至感觉有嘴里血的腥味,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姐姐!”耳边蓦然有人低吼,仿佛从喉间挤出的两个字,带着莫名的惧意和惊痛。 我松开口,微微歪头,笑,“狗儿……呃,不对”,摇了摇头,我再笑,“昭儿。” “怎么会这样!”昭儿上前,漂亮的眼睛里染了不该是那个年纪该有的狠戾,我看着,都忍不住微微颤了一下。 “昭儿……” “快找大夫!”孔明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起伏。 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自己被抱上床,有人匆匆地包扎伤口,然后搭上我的手,似乎在诊脉。 昭儿从始至终都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我感觉在他的颤抖。 “大夫,她怎么样?左腿的伤……”孔明的声音竟是微微带了一丝急切。 “伤口虽然很深,但好在没有伤筋动骨。” “姐姐明明看起来很严重!”昭儿的声音有些尖锐。 “嗯,主要是动了胎气,又流血过多所致。”那大夫好脾气地道。 “胎气?”昭儿的声音带了一丝疑惑,随即没了声音。 “先生,难道你不知道夫人有喜了。” “呵呵,当然知道。”回答的,竟是孔明。 微微一怔,我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向孔明波澜不惊的双眼。 “虽然动了胎气,不过影响并不大,只要好好调养,不会有什么问题。”那大夫乐呵呵地道。 “谢谢。”孔明温和有礼地将大夫送了出去。 “姐姐……”昭儿站在床头,咬唇看着我。 “怎么了?”我微微伸手。 他迟疑了半晌,终是上前握住我的手。 “再等等……我很快就长大了……长大了就能保护姐姐……”他握着我有些冰凉的手,上前将头埋在被褥上。 “我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我微笑着轻抚他的头,“真的”。 昭儿抬头看我,眼里竟然有泪。 “悄悄告诉你,我刚刚给他取了个名字哦。”抬手指了指肚子,我咧了咧嘴,轻声开口。 “什么名字?”果然,昭儿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我。 “包子。”我得意洋洋。 昭儿怔了怔,随即“噗”地一下,又忙一本正经地抿唇,脸颊憋得红红的,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很好笑?”我扬唇,危危险险地斜睨他。 昭儿忙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怀疑地看他。 “嗯,很好听,很有学问的样子。”昭儿一本正经地点头,“姐姐取的名字,果然是好的。” 我一脸的黑线,怎么听着那么怪异……(小生:算你有自知之明。) 自始至终,昭儿都握着我的手,却没有看一眼我的腹,我感觉,他不喜欢我的包子…… 不过没有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让昭儿和包子好好相处…… 迷迷糊糊间,终是又沉沉睡去。 在床上一待就是半个月,修养身体,动弹不得。昭儿的功课也因此荒废不少,终于我腿上的伤口开始愈合结痂,于是在我的坚持、恐吓,外加压迫之下,昭儿只得勉勉强强同意去上课。 一个人躺在床上,百无聊赖,闲得无聊,开始翻翻《三国志》。 忽然,院外有人扣门。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书藏了起来。 “先生在不在?” 我正欲开口,来者已经自行推门进来了。 “先生,谢谢你上回送的菜刀,很好使……”一个中年妇女走进院来,推开房门,“我煮了鸡汤,给先生送些来……” 听她进了院门,我忙起身下地,正掀开被子,她已经走了进来,看见我,两眼瞪得跟铜铃似的。 “你是谁?”她颇受惊吓地看我。 一阵风从门外袭来,带来鸡汤的香味,我却是皱眉,胃里一阵翻腾,侧头便是一阵干呕。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我回头看她,却见她见鬼似的盯着我的肚子。 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向自己的腹部,因为只着单衣的关系,腹部微微有些凸起。 ------------ 我是泼妇我怕谁 更新时间:2008-09-12 “先生家里居然藏了一个女人!” “你看她,一脸的狐媚相,八成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 “咦……她不是上回那跟着先生回来的女人?” “你看看她的肚子,居然怀了孩子!” “天哪……该不是先生的吧!” “怎么可能!先生那样高洁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上这样的女人……” “是啊是啊,先生那样的品性,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可是那孩子……”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 站在院子里,秋日的阳光并不猛烈,却也晒得我发晕。院子里站满了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我终于明白了人的传播功能不可小觑,那中年妇人惊慌失措地离开不过半个时辰,竟是带了一大帮子人过来。然后将我团团围住,企图用唾沫星子将我淹死。 “野种……” “野种……野种……” 本来没什么反应的我听到这两个字竟是那般的刺耳,如被人踩了尾巴一般跳了起来,冲上前朝着那肥肥的中年妇人便是狠狠一巴掌。 “啪!” 很响。 刺耳的响。 周围的人仿佛料不到我一个女子竟会如此强悍,都呆住。 活动了一下手腕,我低头看了看拍得有些红肿的掌心,事实证明,力的作用果然是相互的。 “我家包子不是野种,他有妈妈的。”弯了弯唇,我很认真地告诉他们。 众人皆傻眼,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 “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那中年妇人回过神来,作势便要扑上来。 我微微咬牙,那吨位扑上来我不打紧,我肚子里的包子可怎么受得了。 “狗急了也会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别逼我。”全身上下只一身单衣,瑞士刀没有放在身上,我随手抡起一旁的一根木棍。 那中年妇人似乎被我吓到,竟是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一手执着木棍,我戒备地看着眼前里三圈外三圈的人,他们看我的眼神满是嫌恶,仿佛在看一堆垃圾。 “这里民风淳朴,怎么容得下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 “滚出去!滚出去!” “闭嘴!”我狠狠咬牙,握着木棍的手又紧了紧,掌心里渗满了汗,滑腻腻的令人难受。 “先生那样的高洁的人,怎么能让这种女人魅惑了去!” “滚出去……滚……”几十人,皆挤上前,仿佛要将我撕扯成碎片。 “走开!别碰我!”猛一抡木棍,我横扫一圈,摆出一副我是泼妇我怕谁的姿态,狠狠咬牙,冷笑,“我偏就住这里了,哪里也不去!我就缠着你们冰清玉洁的先生!” 此言一出,立刻惊倒一片。 “这个女人……居然……”仿佛被我的厚脸皮吓到,众人皆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我,随即几个膀大腰圆的男子大步上前,步步紧逼。 “好大的本事!只会欺侮一个有孕在身的女人!真是枉作男儿,有本事有力气,怎么不去征战沙场,怎么不去建功立业!只会欺侮女人吗!”我步步后退,举起手中的棍子狠狠劈下。 四周的空气越来越压抑,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永远都是不受欢迎的存在…… 永远都是被驱逐的命运…… “啪”地一声,那男子哀叫着后退,幸好是个庄稼人,没有武功在身,不然我铁定玩完。 我弯了弯唇,居然还笑得出来。 “你……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一个细细的声音,气得发抖。 我侧目看去,是一个女子,眉目倒也清秀,有些面熟,不知是上回拿了胭脂,还是裙子的主儿。 那一日初到襄阳,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明明是一样的面孔,为何会发生那样大的变化?明明那一日,一个个都慈眉善目,让我相信这里是世外桃源,人间乐土,只不过几日而已,竟已成这般局面?我是否该自省? “不知廉耻?先生不介意,你们介意什么?”我兀自冷笑。不要被我吓到,更难听的话我都说得出口,不要指望一个偷儿能有多么的淑女,多么的文雅。当连生存都成问题时,便什么都无法计较了。被骂得狗血淋漓也有过,被打得体无完肤也有过,我早就是铜筋铁骨。 可是,我的包子,我的包子必须是纯白无暇的。 没有人可以伤害他。 没有人可以诋毁他! 他不是没人疼没人要的孩子! 他有妈妈…… 他的妈妈是我。 纵然他在我腹中,他也一定可以听得到。 我也不是一个人。我的腹中,有与我血脉相连,骨肉相融的孩子…… “我就缠着你们冰清玉洁的先生!一辈子缠着他,到死也缠着他!你们能耐我何!”我磨着牙,说得畅快淋漓,漠视心里某处坍塌的声音。 其实,有一点点痛…… 只有一点点。 一点点而已。 猛一抬头,对上一双温润的眸子。 我怔住。 是孔明,他正站在门口,一手推着门,刚进来。 放下手,他缓缓走进院子,如一阵和煦的春风般,走到我面前,站定。 “出去。” 开口,声音不大,依然温和,却带着某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先生,这个女人她……”四周静寂一片,忽然,有人告状一般,开口。 “出去。”微微抿唇,显示出他的不悦。 众人皆是怔住,无法接受他们心目中温和而高洁的先生居然会帮着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昭儿在老师那里吵着要回来,说不放心你,我便提前回来看你。”转身看我,他依然和颜悦色。 “嗯。”我扯了扯唇,点头。 “先生,虽然你是水镜先生的弟子,可是我们村里容不下这样不知廉耻,不思悔改的女人!”其间,一个老者面上挂不住,开口斥道。 “枫林,似乎不归你们管辖。”声音没了温和,显得有些平板,“所以……以后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 一句话,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 流言 更新时间:2008-09-12 众人悻悻地离开,院子里只剩下我和孔明两人,只是那些人离开时的目光,让我心里有些不安,那样揣测的神情…… 院子里忽然空落了下来,很安静。 孔明抬手取下我手中紧握的木棍,“回房休息吧。” 我点头,想了想,又道,“刚刚这事……别告诉昭儿。” 孔明微笑,“好。” 昭儿回来的时候,孔明正在院子里看书,我回到床上继续躺着。 自那以后,孔明甚少再去水镜先生家,只是留在院中看书,昭儿倒是每日必去,听得有滋有味。 “为什么不去水镜先生家里听课?” “老师在教昭儿一些基本的学识,于我无益,留在家中看些书册更为好些。” 每每问起,都是这样的答案,我却是知道他定是担忧再出现那一日那般的景况,才会如此这般留在家中哪儿都不去。 一手撑着腰,我从房中走出,冬去春来,腿伤早已痊愈,倒是肚子日渐鼓起,藏也藏不住了。 走出房门的时候,看到孔明正坐在院中,拿着书册在看书,他身旁有一只小小的红泥火炉,炉上架着一只小小的壶,不知在煮些什么,香味扑鼻。 薄春微寒,阳光却是微微泛着暖意,洒落一地的璀璨。 “煮什么?”我缓缓走到他面前坐下,问。 “梅子酒”,放下手中的书册,孔明拿布巾盖住壶柄,从一旁拿了两只杯子,倒了些酒。 “我是孕妇呢!”轻轻拍着肚子,我咽了咽口水,克制道。 “没有关系,可以喝,不伤身。”看出我的馋样,眸里带了笑,他执了酒杯递到我面前道。 听他如此说,我便不客气地接过梅子酒,小口抿了一些,甜中微酸,清香沁人。 坐在他对面,看他一脸笑意的模样,我心里也沾了暖意,他绝口不问我的来处,不问我腹中的孩子,不问关于我的一切,这样的“不问”,于我而言,是一种尊重。 可是……我的出现,带给他的,是什么? 是村民躲躲闪闪的目光,是纷飞四起的流言,甚至于……他几乎寸步不离这院子。 “先生。”院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小英,她是那次事件之后,唯一一个还来这院子的村民了。 孔明微笑颔首。 小英手里提着食盒,清清秀秀的模样,侧头笑着看我,“裴姑娘,我熬了些汤来,给你补补身子。” 自从知道那个“先生喜欢的鱼汤”都进了我的腹中开始,小英便常熬了汤带来给我喝,小英熬汤很有一手,我忙笑眯眯地上前,看她打开食盒,浓郁的香味在院子里飘散开来。 舀一勺放进口中,鲜美得令人忍不住连舌头都要吞下。 孔明看我满脸的馋相,笑得微微眯起了眼睛,一手拿了书册继续低头看书。 “诸葛公子在吗?”门口,忽然响起扣门声,有一童子轻问。 孔明站起身,看向门口,“何事?” “水镜先生请公子去一趟。”那童子道。 我这才记起他是那一日在水镜先生家里替我们开门的那个童子。 “好。”孔明应了一声,侧头看了看我。 “看我干什么?去吧去吧”,嘴里含着汤,我含糊不清的挥手道。 “好,我去去就回,你陪小英聊聊”。孔明收拾了书卷,嘱咐一声,随了那童子离开。 我喝了满嘴的汤,点头。 小英笑着坐在一旁,“慢点,慢点喝。” 我点点头,照喝不误。 “裴姑娘……”孔明关上院门离开,院子里静默半晌,小英忽然开口,声音带了些许的局促。 我疑惑地抬头看她。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她咬着唇,很为难的模样。 咽下含在口中的汤,我看向她,“既然都已经开口了,我能请你别说吗?”心里忽然有根刺开始作怪,隐隐间,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这些话本不该我来说……可是……”小英憋得红了脸,“你知道现在大家都怎么说先生吗……” “怎么说。”我低头继续喝汤。 “他们说先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先生……”小英咬唇,犹豫了一下,“说裴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先生的。” 我继续喝汤,啧啧有声。 “裴姑娘……孩子,是先生的吗……”犹豫了好半晌,小英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轻问。 “不是。”简单两个字,我忽然有些想笑,小英想要的就是这两个字吧。 仿佛松了一口气,小英挪了挪身子,又有些不安的看向我,“裴姑娘……我知道我这么说有些过分,可是……” 我继续喝汤,一勺一勺地喝。 见我半天没有搭言,小英双手揪着裙摆,揪得那裙摆都皱成一团了,“孩子……应该快出世了……我听娘说,孩子出生时的血会弄脏地方……先生不是孩子的爹,那样……会有血光之灾的……” 一口喝完碗里汤,我舔了舔唇,看向小英。 小英咬唇看着我,“而且……村子里的人会怎么看待先生,明明先生是无辜的,却要背着那样的骂名……” “你希望我怎么做?”扬唇,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想……趁孩子还未出生,早些离开这里……毕竟……” 门“咣”地一声被踢开,我吓了一跳,却见昭儿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 小英吓得脸都白了。 几步上前,昭儿一把将桌上的食盒推搡在地,刹那间,地上一片狼籍。 “昭儿。”我微微皱眉。 昭儿低着头走到我身边,复又抬头,竟已是一脸天真的笑靥,“姐姐,这个奇怪的女人是谁?” 奇怪的女人? 小英早已苍白了脸,蹲下身收拾了食盒,匆匆说了声,“抱歉”,便转身离开了院子。 昭儿背对着我,看着小英离开。 “姐姐,我们走吧。”没有转身,昭儿低低地开口。 “走?为什么?”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都听到了,上次……他们也这样了吗……”带了一丝浓重的鼻音,昭儿的声音闷闷的,“姐姐瞒着昭儿都没有说。” 我无言以对。 “襄阳那么大,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回头看我,昭儿在笑,可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却是深不见底的黑。 “你不是拜了水镜先生为师嘛,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先生说我天资聪慧,一点就通,已经学了八九成了,不碍的。”昭儿摇头笑道。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昭儿当时隐匿了一句话没有说,水镜先生说他天资聪慧,才气敏锐,只是心性未定,若往正途引之,便可成大业行大善。然,才气敏锐者,最易误入邪途,反之,则万劫不复。 ------------ 走进新生活(上) 更新时间:2008-09-12 昭儿的心思我明白,他只是见不得我受委屈。而我,我呢,我彻底见识了古人传播流言的可怕,若我在这里将孩子生下,我担心孔明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嗯,走吧。”轻轻拍了拍昭儿的脑袋,我笑眯眯地道。 昭儿点头,忙一头冲进屋打点细软,只一会儿便收拾好了。 一个包袱,一些贴身携带的细软,简单方便,真的是来去无牵无挂。莫明其妙地出现在孔明的生活之中,死皮赖脸地粘着他,把他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甚至捆缚了他的手脚,害他背上骂名,我这一身乌烟瘴气的的偷儿,把好好一汪清水搅得一池浑浊。 依依不舍地转身,看了一眼那晨光中的院子,温馨明媚得令我挪不动脚步。 住了有半年之久,终于还是要离开了,在这屋子里,我度过了最寒冷的冬天。最喜欢喝着浓郁的汤,坐在床上,开着窗户赏雪,孔明总是安静地坐在外屋看书,时不时拿些零嘴给我。 那样的温暖,总给我一种错觉,仿佛这里便是我的家。 对了,院子里还有几株红梅,现在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只是在那雪落满天的时候,那红梅花得如火一般浓艳,美得惊心…… “姐姐”,身旁,昭儿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回过神,收回贪恋的目光,转身。 趁着孔明还未回来,我腆着肚子与昭儿在晨光中离开了那个小院,带走了所有我们来时带的东西,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那样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生活之中,然后又那样突兀地离开,拔了我这碍眼的刺,孔明又是他们那个温润如水,浅笑盈盈的先生了,一切都没有改变。 一切,都没有改变。 沿着与枫林反方向的羊肠小道,走走停停,肚子圆得跟球一样,身子重,走几步便要喘一喘。 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我暗自嘀咕,包子啊包子,以后你得孝顺才成,看你老娘我受了多少罪…… 到最近的一个小镇,租了辆马车,继续往前。 这一回学乖了,再不贪小便宜,随即搭人家的车了。 ------------ 走进新生活(下) 更新时间:2008-09-12 车子一路颠簸摇晃,之前赶路累极,我便也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只是那硬邦邦的坐垫很不舒服。 随手摸了摸腰侧,一阵空荡荡,我蓦然睁开眼睛,包呢?我的斜背包呢? “转头,转头!”我立刻清醒,大叫起来。 “怎么了,姐姐?” “我的包!我的包忘了拿了!”我急得团团转,我的瑞士刀,我的《三国志》…… 让马车转了头,我们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赶。 到了枫林外,我腆着肚子便急匆匆地要跳下马车,昭儿见状忙扶住我,“姐姐,我回去拿,你在车上等我。” 我无奈地看了看肚子,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车上。 昭儿跳下马车,转身细心将车帘拉好,又嘱咐那赶车的车夫,“我去去就回,你帮忙照顾一下我姐姐”。 那马夫应了一声,昭儿这才放心离开。 昭儿刚走没有多久,便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而来,听声音还不止一匹,这个村子平日鲜少与外人接触,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马蹄声? 我好奇地掀开窗帘,只一眼,我吓得立刻将车帘拉紧,缩在马车内,没骨气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日光下,那一袭明紫刺得我眼睛发疼。 是他!他居然找来了! “吁!”一阵轻啸,马蹄声竟然在车外停了下来。 他……他发现我了? 我有些心虚地捂着肚子,咬唇。 那一晚,他也是这样站在我的车外,然后便轻而易举地将我逮到了…… “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少年?”是典韦的声音。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发现我。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少年?”车夫接口道,“是什么样子的?” 我立刻又头皮发麻起来,糟了…… “女人左手腕上戴了一个有些特别的手环。”一个淡淡的声音,是曹操。 我屏住呼息,有些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这叫什么?这才是瓮中捉鳖…… “请问……你们找的是裴笑,裴姑娘吗?”路边,一个怯怯的声音忽然响起,是小英。 我猛地瞪大眼睛,小英怎么也来凑热闹? 心底哀号一声,我这回不死都不行了!一手悄悄从车窗边拉开一条缝,我小心翼翼地窥探。 有两三个村民似乎刚刚从田间回来,小英也在其中。 只见曹操猛地跃下马背,几步走到小英面前,狭长的双目有些危险地眯起,“她在哪里?” 那修长的身影被阳光投射在车帘上,隔着车帘,我的掌心渗出汗来。 “啊,你说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一个村民口没遮拦地道。 “不知廉耻?”曹操微微扬了扬唇,却没有笑,眼神森冷得有些可怕,“希望你说的,跟我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可怜那村民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有些不甘心地辩驳,“那女人肚子里怀着个野种……” “你说什么?”曹操怔了怔,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看到他额前隐隐有青筋跳动,天哪,他快被我气疯了…… 缓缓蹲下身,曹操与那村民平视,慈眉善目地轻问,“你……刚刚说什么?” 那村民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那个……野种……” “不出意外的话,我想,那个野种是我的。”拂了拂衣摆,曹操站起身,磨着牙微笑。 我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对了,‘野种’这词对于一个有爹的孩子来说实在不够礼貌”,曹操低头,“不如,割了你的舌头吧”,抬手摸了摸下巴,他微笑。 他果然被气疯了…… 闻言,那村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那个孩子……是你的?”小英后退一步,轻问。 曹操低头摸了摸腰间的剑,没有理会。 见状,那村民抖得愈发的厉害了。 “你放过他们,我带你去找她。”小英咬了咬唇,又道。 淡淡扫了小英一眼,曹操扬唇,“我不喜欢谈条件。” 小英的面色有些苍白起来。 “……不过,这次例外”,曹操笑了起来,“带我去找我家夫人吧”。 “夫人”那两个字咬得尤其重,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我开始恶寒。 正在发寒,却见那车夫眼睛一亮,似乎终于想明白那一身贵气的男人要找的那个大肚子女人正在他车上待着,开始蠢蠢欲动。 他该不是想出卖我去领赏吧? 我开始磨牙,一脸肉痛地从包袱里掏出一串珍珠手链,小心翼翼地从车帘缝隙里塞到他屁股底下。那珍珠手链还是那一日被我从丞相府里顺手牵羊拿来的陪嫁之物。 那车夫愣了愣,回头冲我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一副“你的心事我都懂”的贼样。 “带她上马。”曹操转身跃上马去,道。 典韦那个大老粗便一把拉了小英上马。 看着他们不疑有他,往孔明的院落绝尘而去,我终于吁了一口气,在马车内化身为一滩烂泥…… 肚子里忽然有了动静,我微微吸了一口气,双手捂上腹部,包子该不是见到他老子爹激动了吧?一激动就踢我? 车帘被掀开,阳光透了进来,我看到满口的大黄牙。 “这位夫人,该不是与那少年人私奔吧……”咧着嘴,那车夫讪笑,贼溜溜地眼睛盯着我鼓囊囊的包袱瞧。 我垂下眼帘,不想理会他。 “他们可还没有走远呢……”见我没反应,那车夫又道,“那个少年漂亮是漂亮,年纪可还小呢……” 听他满口的污言秽语,我不耐拎起包袱,眼都没抬地便将丢进他怀里,“少罗嗦,这个全都给你。” 那车夫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 “把我们送到目的地,这个也给你。”我抬起袖子,给他看我手腕上的离心扣,“这个玉镯价值连城呢。” 那车夫一脸贪婪地看向我。 “你在干什么?”昭儿的声音冷不丁从车外传了进来。 那车夫转身,护紧怀里的包袱。 昭儿看见了那包袱,眼里透出一丝寒意,“还给我。” 那车夫吓了一跳,抓紧了包袱。 “昭儿,上车。”我淡淡开口。 昭儿看了一眼那车夫,没有再说什么,上了车。 “姐姐,我回来的路上看到曹……”将取回的斜背包递给我,昭儿道。 “我知道。”点头打断了他的话,我指了指车外,那车夫财心未死,若是让他知道曹操是当今丞相,非把我卖了不可。 昭儿噤声不语。 “夫人,往哪里走?”那车夫谄媚的问。 “调头一直往前。” 紧张感解除,困倦之意立刻涌了上来,我打了个哈欠,靠着马车打盹。 迷迷糊糊之中,我靠上了软软的靠垫,温温暖暖的,很舒服。 “卡!砰……啪。” 不知走了多久,车子剧烈摇晃一下,停了。 我揉了揉眼睛,一抬头,便对上昭儿黑幽幽的眸子。 “姐姐醒了。”昭儿笑了起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正靠着他的肩睡得过瘾,把那可怜的小身子骨都挤到一边去了。 “我睡了多久了?”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我毫无愧疚感地问。 “睡了一天一夜了。”昭儿抬手拂了拂我颊边的发丝,道。 “一天一夜?”我傻眼。 “嗯,昨天姐姐一直未醒,我便让那车夫连夜赶路了。”昭儿笑道。 “对了,车怎么了?”见车子半天不动,我疑惑道。 “车轴坏了。”拉开车帘,那车夫一脸的沮丧。 “哦,那我们下车吧。”外面阳光明媚,正是正午时分,我站起身。 昭儿忙上前扶我下车。 “可是……”那车夫盯着我的手腕,还惦记着我的手镯呢。 昭儿冷冷地斜了他一眼,那车夫竟然立刻噤声不语。 我有些诧异地看了昭儿一眼,这个孩子的眼神什么时候竟可以这样凌厉。 下了车,正处大街中心。 大街之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沿街小贩的叫卖,琳琅满目的商品,我一时竟有些目眩。 “这是哪儿?”我回头,看向那一脸郁闷的车夫。 “丹阳。” “嗯”,我弯起唇,丹阳,我来也! 肚子哀号一声,我家包子说他饿了…… 瞅准最近一家酒楼,我咧开了嘴,我阳光灿烂的新生活就快开始了! “姐姐,我们进去吧。”昭儿笑道。 ------------ 春风楼 更新时间:2008-09-12 进了酒楼,伶俐的酒保立刻上前,将我们带到靠窗的僻静地儿。 一屁股坐下,顿觉混身舒畅,那马车颠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点了菜,我悠悠然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惬意得很。 丹阳,一处陌生的地方,但在这个时代,每一处于我而言,都是陌生,既然都是陌生,那便随处都可歇脚。 正想着,窗外,忽然有一个身着明紫色长袍的男子从街边走过,我愣了愣,再定睛一瞧,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与记忆里那个男子的形象全然不搭。微微松了一口气,我眯了眯眼,心情蓦然轻松起来,想想之前的事情,还真是捏了一把冷汗,一年三百六天,偏偏我要走了,曹操却寻来了,也当真是天意,若不是我刚好动了离开襄阳的念头,那么曹操寻上门来,岂不是正好人赃并获?一手抚了抚肚子里的“赃物”,我有些心虚。 猜测着曹操赶到孔明的院子里扑空后抓狂的模样,我便不由得窃窃地笑。 此时的我,正为自己的小聪明和“好运气”而沾沾自喜,洋洋自得,暗自庆幸,只是此的我未曾知道,一切其实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的人生,不过上天的一般棋,已定的是布局,起手无回,棋起棋落间,一切无可挽回。 “客官慢用。”一会儿功夫,菜便上齐了,酒保招呼了一声。 拿了筷子,我开始风卷残云。 两个人的胃口果然非同凡响,不一会儿功夫,桌上的菜便被我扫了一小半。(某生:两个人?是你自己贪吃而已,干嘛污蔑包子!包子:要你管,我妈说的就是对的。某生一脸委屈:得,是偶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正吃着,对面的大街上忽然有人吵嚷起来。 从窗口看去,对面是一幢大宅子,宅门口有一个浓妆的女子正被一个稍稍有些发福的女人指着鼻子骂。 “你这吃里趴外的东西!吃老娘的喝老娘的,还倒贴男人!天天侍候男人不够,还倒贴!也不想想你是个什么东西!……”双手叉腰,那女人跟个茶壶似的大骂。 我叹为观止,那口才,顶呱呱。 侧目看了一眼,那宅子上方悬着一块大大的布幡。 “昭儿,上面写了什么?”我仰头望着头顶那迎风招展的布幡,再次尝到目不识丁的痛苦,这古文字,怎么看怎么别扭。 “那是春风楼啊。”未等昭儿回答,一旁一个妇人一脸八卦地凑上前来。 春风楼?我下意识地再看了那只茶壶一眼,她依然骂得兴致高昂,丝毫没有停下歇歇的念头。 那挨骂的女子抬手撩了撩长发,一脸无关痛痒的表情,那一抬手间,本就薄薄的衣衫略略滑下了些,露出白皙圆滑的肩膀,分外诱人。 “她们……在吵什么?”我好奇地问。 “老鸨看上一个男人,结果被楼里的姑娘给拐上了床,这不,那老鸨准备把春风楼卖了从良,断了那男人的念想……”那妇人一脸怪异的笑,“这件事都成了丹阳最大的笑柄了”。 “你是说……她急于出售春风楼?”我一下子逮住了重点。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我开始窃笑,正想着弄什么营生呢。 吃饱喝足,付了账走出酒楼,我腆着肚子堂而皇之地走到春风楼旁边看热闹。 “昭儿,我们买下春风楼好不好?”我拉了拉昭儿,轻声商量。 “可是包袱刚刚不是被那车夫拿走了?”昭儿微微蹙眉。 我咧了咧嘴,拍拍斜背包,所有家当都在呢。想讹我?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一向都是我裴笑占人家便宜,从来没有人能从我这儿讨得半分好处去!嘿嘿,那包袱早被我顺手牵羊又摸了回来。 盘下了春风楼,一切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顺利,那鸨儿急着出手,倒是便宜了我。 傍晚时分,春风楼已经易了主,连同春风楼后院的几辆马车,我裴笑也是有房有车的人了,而且我如今手里还攥着十几个姑娘的卖身契,是那老鸨半卖半送,强塞给我的。 我立刻出了名,整个丹阳都传言有个大肚婆买下了春风楼。 舒舒服服地斜倚在软榻上,我看着眼前一排花枝招展的姑娘,暗自叹息,瞧她们一个个诚惶诚恐的小模样,仿佛我是个万恶的老鸨儿似的。 只是之前跟那鸨儿吵架的姑娘不在。 “那个……都来了?”扫视一周,果然没有发现她。 “还有胭脂姐姐。”一个姑娘小声地开口。 我点了点头,这才想起刚刚让昭儿看的卖身契里没有“胭脂”的名字。 民以食为天,万事不管,先吃了晚膳再说。春风楼的饭菜竟然出奇的好,我吃得不亦乐乎,真是捡到宝了。 来送晚膳的小丫头站在旁边,一脸的局促,我笑了起来,“来来来,一起吃。” 那小丫头愣了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张了张口,似乎又不知道怎么称呼我。 “叫我裴姐姐吧,你叫什么名字?”我笑眯眯,一脸的和气,和气生财嘛。 “小桃。”她怯怯的。 用了晚膳,我让小桃陪着我四处转悠,消化消化。 走到西院的时候,小桃微微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我侧头看她。 “胭脂姐姐的屋子。” 闻言,我反倒好奇地推门走了进去。 胭脂背对着门,正对着铜镜画眉。 “怎么不离开?”我走到她身后,好奇道。 “你想赶我走?”她看也未看我,用指尖淡淡地抹了些胭脂,匀在脸上,苍白的容颜立刻生动起来。 “卖身契里没有你,你是自由的。” 手微微一抖,胭脂盒掉落在地,她侧头看我,“你说……没有我的卖身契?” 我点头。 她愣了愣,惨然笑开,“她到底……还是为我着想的。” “她?” 胭脂微微咬唇,“那个笨女人……男人有什么好,一个个贪财好色,见利忘义,在风月场上这么久,她居然天真得以为那个男人是真心待她的……居然为了那个禁不起诱惑的男人离开春风楼……” “你呢,你打算怎么办?”见她眼底积聚了晶莹的水光,我忙转移话题。 “你准备把春风楼怎么办?”胭脂看向我。 “春风楼的饭菜很好吃。”我笑道。 “那是自然,楼里的姐妹谁都会煮。”胭脂的眼底微微有了些傲色,“当真做起来,又岂能比那些酒楼差。” “哦?”我雀跃。 她斜睨我一眼,微微有些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把春风楼改成酒楼。”咧了咧,我笑道。 ------------ 春风得意楼 更新时间:2008-09-12 铛铛铛! 春风得意楼开张啦! “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翘着二郎腿,哼着不成调子的歌,我大腹便便地坐在后堂,透过帘子看大厅里忙得那叫一个红红火火。 收下春风楼,休整了将近半个月,昭儿大笔一挥,“春风”后面添了“得意”二字,春风得意楼。 “这位公子,里面请……” “啊呀,干什么……人家改行啦……” “讨厌,你好坏……别摸那里啦!” 听着前厅传来的莺声燕语,我嘴角微微抽搐一下,直抹冷汗,这这这……这不是换汤不换药嘛!磨着牙,我拉过乖乖坐在一旁看书的昭儿,凑着他的耳朵低语,抬手狠狠切牙,做了一个宰的动作。 嘿嘿,揩油是要付出代价的。 昭儿是一贯没有任何异议地点头,然后拂了拂袍子走了出去,看着他在我的荼毒,呃不,是调养下,身形一日日逐渐挺拔起来,我满意得真点头,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啊。 出了后堂,昭儿直直地走到柜台前,对着坐在柜台里的胭脂低声说了些什么。 胭脂点了点,眸中含笑地透过帘子看向我,随即回头使了个眼色,大堂里立刻热闹起来。 “胭脂姐姐,这桌还要两坛酒!”被东桌的客人拉住小手的紫燕娇声道。 “这位公子,满身富贵啊,要不要来一份我们这里的招牌菜……”西桌的巧兰媚眼乱飞。 这群孩子简直是太机灵了!我都要跳起来喝彩了。 “公子,我们打烊了。”胭脂柳腰款摆,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示意小桃关门。 打了个哈欠,我揉了揉眼角,扶着腰走出后堂。 小桃忙搬了椅子让我坐下,上前轻轻替我捶背。 “如何?”我懒洋洋地看了看胭脂。 胭脂上前,将账本递给我。 我伸手接过,意思意思地瞄了两眼,反正也看不懂,“比起以前春风楼又如何?” “相差无几。” 只是相差无几?我轻轻敲着桌子,微微皱眉,“我今天坐在后堂,几乎没有看见女客上门。” “今天来的都是老客人。” 意思就是,在外人眼里,这里根本还是妓院? 我抬手拍了拍有些沉的脑袋,一双清清凉凉的手抚上我的太阳穴,轻轻按着,疲倦的感觉一下子去了好多。 “姐姐,用了晚膳休息吧,你累了。” 我摇头,还在低低地嘟囔着,“怎么样才能让女客进门呢?” “姐姐,包子累了。” “哦,对。”我忙站起身,一脸抱歉地抚了抚肚子。 昭儿笑了起来,烛光下,好看得令人挪不开眼。 “小公子也累了吧,晚膳已经准备好了。”香露一脸痴迷地看着昭儿。 “是啊是啊,快些坐下吧。”巧兰娇笑着伸手去拉昭儿。 我笑了起来,昭儿的受欢迎程度可比我高。 昭儿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巧兰来拉他的手,坐到我身边,开始替我布菜。 “大家都别站着,一起吃了东西休息吧,明天还得忙。”我笑眯眯地抬手招呼大家坐下。 反正是酒楼,菜都是现成的。 “难得晚上不用开工,还真是不习惯。”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哈,是啊,还真是不习惯呢……” “没有男人睡不着?”胭脂坐了下来,斜斜地看了大家一眼。 众人皆噤了声,看来胭脂的威信不小。 “就算不是春风楼又怎么样,走在大街上,别人还不是照样当我们出来卖的。”紫燕勾了勾唇,娇声笑了起来。 那样的笑声却是让我的心微微泛酸。 胭脂看向紫燕,隐隐有些动怒。 “相信我”,抬手,我按住了正欲开骂的胭脂,看向紫燕,看向其他姑娘,“春风得意楼,是酒楼,不是妓院。” 紫燕的笑意微微僵住,缓缓别开眼。 “大家一起努力,我们春风得意楼不但要是酒楼,还要是丹阳第一的酒楼!”我站起身,慢悠悠地开口。 一片静默。 “我们不是下九流,我们并不比别人低贱,笑着对面一切,总比哭丧着脸要好,不是么?”看着她们静默,我又道。 我说的是“我们”,不是“你们”,因为我也是他们的一份子。 “是啊,我们本来就是卖笑的。”巧兰低笑,声音带着某种凄楚。 “春风得意楼是丹阳第一家由女人经营的酒楼,这并不丢人,这甚至是我们的优势,但我们卖的是风情,不是色情,微笑服务很好啊,我们卖笑,但不卖身,只有自己先看不起自己,别人才会看不起你,自己挺直了脊梁,无愧于心就可以了。” 还是静默。 我低头喝了口水,扶着腰缓缓坐下,“昭儿,帮我把卖身契都取来。” 昭儿点头,回房去取卖身契。 闻言,大厅里微微有些骚动,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一会儿,昭儿便抱着一个小木箱出来,放在桌上。 我将箱子打开,指了指里面厚厚一叠的卖身契,“自己来拿自己的。” 胭脂看着我的眼睛带了诧异。 众人也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来拿啊。”指了指,我又道。 众人皆面面相觑,迟疑了半晌,紫燕第一个上前拿了自己的卖身契,众人这才一个个陆续上前,拿回自己的卖身契。 “想撕了,烧了,吃了随便你们自己处置。”我咧了咧嘴,笑。 紫燕怔怔地看着我,半晌,低头,缓缓将手中的卖身契撕成两半,再对折,撕两半,再对折,撕两半,直至小得再也无法撕开,缓缓抬手,水袖轻扬间,灰黄色的牛皮纸碎片落了一地。 微微低头,她眼中有泪滑下。 巧兰也笑了起来,一手拿过一旁的烛火,将那卖身契点着了,看着它一点一点变作灰烬,火光耀眼,衬得她肌肤胜雪,直至快烧到手时,她才松手,然后便对着地上那一小片灰烬一顿猛踩,一边踩一边笑,笑出了眼泪。 我静静地坐着,看着大家都笑闹着,欢呼着将那份锁着自己的枷锁毁灭。 “十岁被卖到春风楼开始,我做梦都想撕了它……”不知是谁低低地开了口,大厅里一片呜咽声。 “是啊,做梦都想……”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现在你们都是自由身,谁也没有比谁低一等,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我言尽于此,要留在酒楼帮忙的,我欢迎,不想留下的,随时可以走”,闭了闭眼,我开口。 “我没地方去了,我想留下。”巧兰红着眼睛缓缓走到我身后站好。 “呵呵,我也是,回去还不是被那个赌鬼再卖一回。”紫燕抹了抹眼睛,也走过来。 “被卖、被舍弃了的人,哪里还有地方可以去。” 有十几个留了下来,其余几个犹豫着要回房收拾行礼。 “天都黑了,先吃饭吧,今晚好好休息,想走的也明天再走,自己的衣服首饰私房钱都可以一并带走。”我饿极,接过昭儿递来的菜便开始狼吞虎咽。 “吃饭吧。”胭脂也坐了下来,开始吃。 ------------ 胭脂 更新时间:2008-09-12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楼下便传来开门的声音,夹带着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揉了揉眼睛,我有些困难地爬起身,有孕在身,夜尿频繁啊…… 一手捂着肚子我蹭啊蹭,蹭了半天,好不容易下了身,感觉就像在肚子上按了个乌龟壳子,行动变得又笨重又迟缓。 披了外衣,我刚走到楼梯口便见到清茉、晓琴等几个昨天说要离开的姑娘都拎了包袱,正蹑手蹑脚的开门离开。 “一大清早鬼鬼祟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春风得意楼进了贼呢。”胭脂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带了几分泼辣和嘲讽。 额前一滴冷汗滑落,贼啊……好亲切的字眼…… 柜台边,一盏昏黄的灯亮了起来。 我微微低头,见胭脂坐在柜台后,一手缓缓合上手里的火摺子,脸上似笑非笑的。 楼下一片静默,半晌,清茉转过身来,“胭脂姐姐,我相公染病在床,我得回家照应着。” “呵,不知道人家还认不认你这个已经被卖出去的娘子呢。”胭脂冷笑。 清茉一下子僵住,缓缓低头,“不管怎么说,我是要走的。” “啪”地一声,胭脂抬手,扔了一小袋钱币到清茉跟前。 清茉一下子怔住。 “钱不多,你们几个分了吧,自己贴身藏着,别傻乎乎的都被男人骗光,到时候再丢人现眼地被卖掉。”胭脂淡淡地开口。 “胭脂姐……谢谢你。”清茉弯下腰拿起钱袋。 “好了,走吧,看得人心烦。”胭脂不耐烦地开口,“顺便帮我开了门。” 门缓缓打开,早春的雾气渗了进来,清茉她们转身走进了雾气里,没有再回头。 这里,于她们来说,只是一个火坑而已吧。 “蠢女人。”楼下,胭脂低低地啐了一句,便没了声音。 我疑惑地低头,见胭脂一个人孤单单坐在柜台后面,没有化妆的脸色分外的苍白,晶莹的泪水缓缓从眼中滑落。 口硬心软。 鉴定完毕,我转身,脚下微微一滑,“啊”地一声轻叫,我忙扶住墙。 胭脂一把抹了眼泪,匆匆上楼。 一双纤长的手儿扶住我,我转身,看到她眼角尚未抹去的晶莹,我嘿嘿地傻笑,“我没有偷听……”此地无银。 胭脂没有开口,只是扶我下楼。 这么一闹腾,尿意全无。 一手扯过薄毡垫在椅子上,胭脂扶我坐下,看了一眼我鼓鼓的腹部,“天气还有些冷,自己注意些。” 我点点头。 “我十岁那年家乡出了大水,逃难逃到丹阳,被明月买进春风楼,当了她的丫头。”胭脂倒了茶水递给我,忽然开口。 “啊?”我一手接过茶水捂在手心里,看她。 “……明月当时也只有十六岁而已,是春风楼的头牌,不过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开苞,是个清倌。”她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轻轻啜饮了一口,坐下。 “明月?” “春风楼的鸨儿。” 啊?那个鸨儿?我想起了那个微微发福的女人,她竟曾是春风楼的头牌,我侧了侧身坐好,感觉胭脂会给我讲一个长长的故事。 “春风楼是明月的娘开的,明月不知道自己爹是谁,也许只是她娘的一个恩客。她是在春风楼里出生的,理所当然地挂了牌……她待我及好,有什么吃的都给我藏着,也不从让做重活,直到她十八岁……” 我的手微微紧了紧,感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有一天,她哭着跑来找我,说有人出了天价要买她的初夜”,胭脂笑了一下,低头泯了一口茶,“那一晚,我穿了明月的衣服,代替明月上了那张大床。”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个时候,她才十二岁…… “可是……没有被发现么……” “呵呵”,胭脂笑了起来,“我会下药啊。” 心里有些抽痛,十岁,十岁的时候,我也在拼了命的挣扎…… “你是说……你一直保护明月到现在?” “所有点名要明月的,我都代替她去,可是这一回,为了那个男人,她打我”,转身看向那微微跳动的烛火,胭脂忽然笑了起来,“你知道么,其实这一回,我没有下药。” 我愣了愣,那个男人……是清醒的? “他紧紧将我压在身下,他叫我……胭脂……”胭脂吃吃地笑了起来,连肩都在微微地抖动,“你说明月傻不傻?我想起那个男人就恶心……” “你才傻。”我放手中的茶杯,淡淡开口。 胭脂愣了一下,看向我。 “春风楼已经没有了,过去的都过去了。”我轻笑,说服她,也像在说服自己。 胭脂也笑了起来,媚态横生,“是,不知怎么称呼?” “哈,叫姐姐如何?”我眨了眨眼,笑。 “你?我比你大许多呢,”胭脂笑了起来,“叫裴夫人吧。” 我耸了耸肩,不可置否。 门外越来越亮,胭脂拢了拢衣服,站起身,“姑娘们,准备开工了!” 楼上厢房的门都预约好了似的,一扇扇打开,千娇百媚的姑娘们都笑着探出头来,“是!” 我也笑,她们……这是算接受我的存在了吧。 ------------ 第一个女客 更新时间:2008-09-12 天大亮的时候,大厅里已经逐渐开始热闹起来。 我退居二线,继续坐在后堂现场监督,伸长脖子看着客人进进出出,眼睛都瞅酸了也没有见到半个女客。 “臭不要脸的!敢背着老娘来喝花酒!”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我忙探了身子准备去看热闹,却见个胖妇人手里拎着一把菜刀,便直直地冲进了大厅。 “瞎了你的狗眼,这里是酒楼,什么酒都有,就是没有花酒!”紫燕上前拦住,破口大骂。 “你!”那胖妇人气急,抡了菜刀便要上,“我那死鬼在哪里!让他出来!” 天呐,是冲着春风得意楼来的!看热闹的心情烟消云散,眼见大厅里吵吵嚷嚷乱成一团,我微微皱眉,便要起身。 “姐姐,我去看看,你别乱动。”还未待我起身,昭儿按了按我的手,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小公子。”大厅里正手足无措的小桃见到昭儿,忙躲到他身后,怯怯地低头唤道。 昭儿点了点头,转身看向那胖妇人,“这位夫人,请这边走”,昭儿牵起唇角,微笑。 那一笑间,仿佛万朵蔷薇刹那间绽放,竟是令人目眩。 那胖妇人微微愣了愣,不由自主地随了昭儿走。 “刀子锋利,伤了自己可就不好了。”昭儿抬手从那妇人手中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菜刀,指了指一旁的空位,“请坐。” 胖妇人下意识地一屁股坐下。 “请问要吃些什么?”再笑,昭儿开口,满面柔和,黑白分明的眼睛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吃?” “这里是酒楼啊”,昭儿笑出一口白牙,“不如我为您准备一些酒楼的招牌菜如何?” “好。”那胖妇人忙点头。 昭儿点头,转身吩咐小桃,“挑最贵的上,这位夫人是贵客,切勿怠慢。” 见他一本正经的装模作样,我一时忍俊不禁,“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昭儿似乎感觉到我的笑意,透过帘子看向我,眼里竟是带了一丝顽皮。 “菜都齐了,这位夫人慢用。”看着满满摆了一桌子的菜,昭儿微微弯了弯腰,华丽丽地退场。 我笑眯眯地看着昭儿一身月牙白的长袍,尚未长成的身形略带瘦削,却也已显挺拔之姿,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啊。 撩开帘子,昭儿回到后堂。 见那胖妇人完全忘了要来闹场子的原意,乖乖坐下消费,我笑得见牙不见眼,冲昭儿竖了竖大拇指,“赞”。 昭儿笑了笑,上前替我将滑下膝盖的毡子拉好,“小心着凉。” 侧目看了看,那胖妇人食量惊人,风卷残云间,已经是消灭了一大半,看她表情,对口味显然相当满意。 春风得意楼的第一个女客,居然是昭儿搞定的,我眼光果然不差,嘿嘿。 “巧兰啊,昨天吃的那个什么招牌菜,再给我来一份。”门口走进一个身着锦衣的老头,笑眯眯地坐下捏了捏巧兰的手。 巧兰抛了个媚眼,笑眯眯地转头去报菜单。 好现象,回头客。 接过昭儿递上的暖茶,我乐滋滋地喝着,惬意地微微叹息。 “昭儿啊。” “嗯?”正坐下翻书的昭儿回头看我。 我咧了咧嘴,将搁在桌上的账本丢给他,“你帮我管账吧。” “嗯。”昭儿点头,丝毫没有异议。 嘿嘿,好孩子啊…… “砰!啪!”突然,外间一阵嘈杂,有人摔了杯子。 “这是什么东西?!菜里居然有虫!”一个极度嚣张的声音,“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 我头痛地按额。 “哟,李公子,什么事惹您不开心呐?”胭脂甜腻腻的声音响了起来,人已经走了过去。 “你说,本公子居然在你们酒楼的菜里吃到了虫子,该怎么补偿?”那李公子扬声说着,一手已经不规矩地攀上了胭脂的肩。 胭脂轻轻打开他的手,娇笑,“瞧您说的,虫子在哪儿呢?” “本公子说有那就是有!”眉目一横,李公子强行将胭脂带入怀中,那臭哄哄的嘴便要拱了上去,“你说,该怎么补偿?” “公子自重。”胭脂浅笑,伸手要推他。 “啪!”地一声,胭脂的脸上多了一道红红的五指印。 “给你脸不要脸,以为改了名字这妓院便不是妓院了?”张着一张大嘴,那李公子笑得恬不知耻。 “砰!”微微抿唇,我一抬脚,将柜台旁的一只酒坛踢了出去。 “啪!”酒坛摔碎,发出极大的声响。 一手扶着腰,一手掀开帘子,我缓缓从后堂走出,昭儿忙上前扶着我。 大堂里看热闹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齐齐刷刷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满满的一坛酒被摔下,浓郁的酒香四下飘散开来,我慢悠悠拍了拍手,踮起脚尖将那碎片拨了拨,复又整了整发鬓,捋了捋袖管,“李公子是吧?” “你是谁?”李公子狐疑看向我。 “裴夫人……”胭脂有些担忧地看我。 “放开她。”我想弯腰挑一块比较锋利的碎片当武器,奈何身子重,弯不下腰。瑞士刀也没有带在身边,据说孕妇身边不能带利器,会吓着我家包子。 “你是什么东西!”那李公子张扬大笑。 “显然,跟你不太一样,你根本不是东西。”我淡淡开口。 “你!”原就不太好看的脸色一下子涨成猪肝色,那李公子恼羞成怒。 胭脂微微垂下眼帘,一手缓缓抚上他的面颊,“李公子,胭脂补偿你啊……”微微呵着气,胭脂低笑。 那李公子一手揽着胭脂,面露得意之色。 “裴夫人,他是县尉的外甥。”一旁,小桃一把拉住就快发飙的我,急急地附在我耳边道。 闻言,我更是抓狂,眼也不眨,随手抓起一把筷子便一股脑儿地冲着那李公子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你这泼妇!”那李公子松开胭脂,怒气冲冲地走向我。 昭儿眉目微冷,我忙拉住他的手,不让他强出头。 “裴夫人!”胭脂已快步上前挡住李公子,急急地道,“李公子,万事好说,我家掌柜是外乡人,不认得李公子金面,待胭脂好好说说,再跟李公子赔罪……”虽然面带急色,可是胭脂却是带着笑,半分妖媚,半分哀求,那样卑微而楚楚可怜。 “怎么赔?”我淡淡开口,声音冰得连我自己都讶异,“用什么赔?身子是自己的,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糟贱自己,我不是明月。” 胭脂一下子僵住。 我将她拉到身后,挨近了那李公子,冷笑,“听说你是县尉的外甥?” “那是自然。”闻言,那李公子面上带了几分得意。 “不过一个小小九品芝麻官,也想在老娘面前作威作福?”我缓缓弯起唇。 “你……”带了几分犹豫,他狐疑地看我,“你是谁?” “哼,能够轻易盘下这春风楼,你也掂量掂量我的分量”,我冷嗤,“不要四处惹事生非,替你舅舅惹上一身腥膻。” “别以为你随便说几句便能唬了我!”带了几分不确定,那李公子有些色厉内荏地道。 “你可知道周瑜?”我微微扬唇。 三国志卷五十四,吴书九,周瑜鲁肃吕蒙传第九有载:五年,策薨。权统事。瑜将兵赴丧,遂留吴,以中护军与长史张昭共掌众事。 此时丹阳属孙权的管辖,也即是我敢如此明目张胆,不用遮遮掩掩躲着曹操的原因,所以在孙权的地盘打着周瑜的名号来狐假虎威一下,应该可以万事大吉。 “你认识周将军?”再度狐疑地看我一眼,李公子道。 “岂止认识,我与公瑾之事,焉可为外人道也?”扬眉,我一脸的傲慢。 “扑哧……”一个奇怪的声音。 我疑惑地循着声音看去,却见大堂靠窗的位置坐了一名男子,此时正低着头,慢悠悠地拭去嘴边喷出的酒啧。 ------------ 不足为外人道也 更新时间:2008-09-12 纯白如雪的衣袍,宽大的衣袖上却绣了繁杂的花纹,似花非花,带着些难以言喻的妖娆,长长的乌丝随意用一方锦帕束起,此时,他正低头慢悠悠地拭去嘴边的酒啧,看不清他的模样,行动举止却优雅得令人咋舌。 此时人群大都围观着以李公子为中心的闹剧,唯他一人,稳稳坐在窗边,尤其突兀。 我愈发好奇他长得什么模样了,便歪头直直地盯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半晌,他终于抬头。 我脑袋“咣铛”一响,当机了。 惊为天人! 正发着呆,一旁有人猛地推了我一把,脚下一个不稳,我瞪大眼睛,斜斜地摔了出去。 “姐姐!”耳边只听见昭儿的大叫。 手腕被狠狠扯住,我直直地倒向昭儿。 没有摔在冰凉的地上,只听见闷哼一声,我一下子结结实实地倒在了昭儿身上,估计昭儿全身受灾面积达百分之九十八。 “姐姐,伤到没有?”眼前尽是昭儿焦急的模样,白皙的额前渗满了汗珠,他一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腕,掌心一片濡湿。 我回过神,下意识地摇头,一手抚了抚腹部,包子还在,抬袖拭去昭儿额前的冷汗,我微微皱眉,“撞痛哪里了?” 昭儿弯唇,面色有些发白,“我没事。” “你干什么!你没有看见她怀着孩子吗!”胭脂咬牙尖叫,狠狠瞪向李公子。 原是他推的我。 “哼,随便唬我两句,便以为可以万事大吉?这叫教训!”李公子笑得一脸嚣张。 蓦然,一只大手伸到我面前,修长的手指,指节匀称,干净清爽。 我愣了愣,抬头,看入一双黑瞳,是他?呃……那个坐在窗边的天人? “好久不见。”他微笑,黑瞳里也渗了笑意,仿佛能摄人魂魄一般。 好久不见?我们见过?没道理啊……这么惊艳的男人,怎么会忘掉…… “我们可以聊聊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往事。”见我不动,他继续笑道。 呃?这话有点耳熟了。 “才几日不见,便不记得公瑾了?”他微微敛了笑,似是带了三分幽怨。 喷…… 公……公瑾!周瑜!糗大了。 有没有那么神奇?说了周瑜,他便现身了?我的念力有这么强? 正疑惑着,感慨着,扼腕着,忽然见那自称“公瑾”的天人冲我眨了眨左眼。 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瞬间开始全身流通……传说中的抛媚眼?小女子无福消受哇…… 还好我天资聪慧,一看见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李公子,便立刻明白了眼前这位天人般的公瑾大人的意图。(小生:天资聪慧?古人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哇……碎碎念ing。陪笑:切,你是嫉妒我,嫉妒我滴小桃花……某生吐血。)。 抬手,将手放入他的掌心,顺便捏了捏,以示我明白他是冒牌货,再次表示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的感激之情。 一脸的哀戚,我张口便道,“公瑾,你为何才来,人家一个弱女子……差点被人欺侮了去……” 公瑾大人立刻扶着我,万分关切地看着我,“孩子没事吧。” 我摇头,泫然欲泣。 两人一搭一唱间,那李公子已经开始频频擦汗。 “为害乡里,欺压良民,你可知罪?”语气带了三分森冷,公瑾大人转身,睇向那瑟瑟发抖的李公子。 “还有调戏良家妇女,加蓄意杀人。”我补充。 “你胡说!”李公子立刻大叫起来,面如土色,惴惴不安地看向公瑾大人。 “其一,我们春风得意楼是酒楼,你却调戏我的员工,咳咳……调戏我的伙计,此乃调戏良家妇女;其二,我腹中尚有胎儿,你却蓄意加害,若非有我弟弟在,此时说不定早已一尸两命,难道不是蓄意杀人?”我微微扬眉,冷声道。 “你……你说是你是周将军,谁知道你是不是冒牌货!”李公子汗如雨下,指着公瑾大人大叫。 我心里“咯噔”一下,糟糕!被看出是冒牌货了! “好大的狗胆呐。”公瑾大人微微扬唇,“要本将军如何证明给你看?”浅笑盈盈,如轻风般无害。 李公子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一阵轻啸,冷锋出鞘。眼前只见寒光一闪,公瑾大人已收剑回鞘,恢复了轻风般无害的模样。 李公子噤若寒蝉,双腿直打颤,竟是尿湿了裤子。 半晌,他头上的发冠断开,乱蓬蓬的头发散了一脸。 惨叫一声,李公子披头散发地狂奔出酒楼。 酒楼里半晌无声。 我好不容易合上嘴,呆呆地回头看向一脸浅笑盈盈的公瑾大人,那么无辜,仿佛刚刚那令人胆寒的一剑不是他挥出的一般。 “怎么了?”他笑。 我晃了晃脑袋,还是没有回过神。 “你……公瑾……周瑜……我……那个……”咧了咧嘴,我开始努力解释刚刚随便借用他大名之事,顺便解释刚刚捏他小手一事…… “哈哈哈……哈哈哈……”一旁,忽然有人大笑起来。 我不悦地侧头,再度看向窗边,一个稍稍有些邋遢的男子正笑得捶胸顿足,他似乎一直坐在窗边,只是刚刚因为公瑾大人太耀眼,以至于淹没了他的存在感,但此时,这个笑得直抽筋的男人存在感实在太强烈了,强烈得我想捏死他的存在。 “子敬,你笑得好开心。”公瑾大人开了尊口,笑得一脸的和煦。 那男子立刻自觉地闭了嘴,站起身来,走到公瑾大人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只是眼中依然是掩饰不了的笑意,“你好,不知这位夫人与公瑾有何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往事?” 额前划下三根黑线,我开始磨牙,哪壶不开提哪壶…… 优优雅雅地晃了晃袖子,公瑾大人介绍,“他叫子敬,鲁肃是也,虽然邋遢了一点,也算个名士,文武全才。” “真是记仇。”摸了摸鼻子,鲁肃嘀咕。 “嗯?”公瑾大人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拖长了鼻音,又微笑着补了一句,“子敬最怕老鼠。” “啊!”鲁肃大叫。 我笑眯眯地点头,摸了摸下巴。 “那么……来谈谈,我们有哪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往事?”公瑾大人复而微笑道。 我立刻抽了。 ------------ 三唧菜 更新时间:2008-09-12 “咳咳……那个……让大家受了惊吓,今日我请客,大家放开肚皮吃!”我干咳两声,急于顾左右而言其他,转身扬手对着一众看热闹的食客道,豪爽万分。 胭脂立刻会意,转身娇声笑着招呼道,“大家想吃什么随意啊。” 大堂里刹那间又热闹了起来。 鲁肃大乐,“如此大方?” 我慢悠悠地回头,咧嘴笑道:“我们春风得意楼有一道招牌菜,不知大人可有兴趣一尝?” “哦?说来听听?”鲁肃一脸的好奇。 “此菜名为‘三唧菜’”,我笑出一口森森的白牙。 “好怪异的菜名……”鲁肃疑惑道,“何解?” 我嘿嘿一笑,抱着双臂,十分尽责地解惑,“此菜的主料是刚刚出生的小老鼠,最好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嫩嫩的,滑滑的,粉粉的……” 鲁肃瞪大眼睛,后退一步,一手撑住了桌沿。 “然后配以上好的酱料……”我眯起眼睛,一脸的垂涎欲滴状。 鲁肃已是面有菜色,摇摇欲坠。 “哦?那为何叫‘三唧菜’?”公瑾大人飘飘然开口,一脸微笑地看着我,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见公瑾大人终于不再期待与我探讨那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往事”,我吞了吞口水,忙咧着嘴笑,带了三分的讨好,十分详尽地解释,“那刚刚出生的小老鼠啊,活生生的……用筷子一夹,便‘唧’地叫一声,往酱料里一拌,再叫一声‘唧’,最后……牙齿一咬,‘唧’!此所谓‘三唧菜’也!”我说得不亦乐乎。 “呕……”鲁肃终于撑不住,一个箭步奔了出去。 我笑眯眯地看着鲁肃夺门而逃,却见昭儿正从门外走进来,不由得微微有些疑惑,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姐姐”,见我看他,昭儿笑了起来,“姐姐请客的话,春风得意楼今日便没有进账了。” 我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笑,“自有冤大头。” “哦?” “嘿嘿……”我贼贼地笑,晃了晃手里刚刚从李公子怀里顺手摸来的钱袋,“今日我请客,李公子付账!” 话音刚落,我忽然愣了愣,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美眸,原来那个疑问词“哦”不是出自昭儿之口,是公瑾大人在问呐! 呃……他是官吧,自古官贼不两立…… 我果然是得意忘形了。 “哎呀!”我冷不丁大叫。 “怎么了?”昭儿第一时间冲到我面前。 楼里的姑娘们也都侧目看了过来,眼里带着忧心。 “踢……包子踢我……痛痛痛……”我皱着眉,一手半撑着腰,乱没骨气地拿包子当挡箭牌。 “别怕别怕。”昭儿说着,忙扶我回房。 “好好招呼周大人和鲁大人!点的菜都记我账上……”被昭儿扶着,我忙欲溜回房中。 “周大人?”公瑾大人微微凝眉,声音清清淡淡的。 我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冷汗开始涔涔而下。 “好生疏啊,明明刚刚还叫公瑾来着。”公瑾大人幽幽地开口。 我傻眼,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唇角,“公公公……公瑾……”居然结巴,太丢脸。 “一个公字就好。”公瑾大人笑眯眯道。 “啊……痛痛痛……”对面这位大人心里压力太重,快窒息了,我大叫着,忙由着昭儿扶我回房,脚底抹油地溜了。 缩在房中半天不敢出门,直至晚膳时分,我才下了楼。 “听说没有,李公子死了。”正吃着,巧兰忽然神秘兮兮地道。 “是啊是啊,听说是马出了问题,忽然发了疯,便将李公子甩下马,当场就摔死了……” “哼,报应。” “就是就是……” 昭儿低头认真地替我布菜,仿佛充耳不闻,是一贯的沉默。 我正喝着汤,忽然有些愣住,李公子死了?想起白天那个嚣张至极的家伙,我微微皱眉,难道是周瑜下的手?没可能啊,李公子也没有得罪他,而且当时便已经教训过了,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用过晚膳,有些乏了,我便继续回房休息。 正脱衣,忽然有人敲门。 胭脂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是养胎的药。 我伸手接过,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那药难喝至极,若不是希望生下一个壮壮实实的小包子,我才不会委屈自己喝这么难喝的东西。 “李公子的死……”胭脂微微有些犹豫地开口。 “怎么?”我抬眼看他,端着汤碗的手微微一紧。 “裴夫人,李公子将你推倒的时候,小公子的眼神很可怕”,胭脂微微锁眉,“仿佛……想杀人一般。” 我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昭儿那么乖巧,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你看错了。” 胭脂站起身,点点头,“嗯,是我失言了。” 看着胭脂走出门去,我缓缓收敛了笑意,忽然想起昭儿进门时唇边的那一抹笑,明明是在笑,却是有些令人分辨不清的感觉。 捧了枕头,我缓缓起身,一路慢悠悠地踱到昭儿房门口,轻轻扣门。 “谁?”昭儿的声音,带了意想不到的清冷。 “我。”我抱了抱枕头,开口。 “姐姐?”那声音立刻变得柔软起来,匆匆来开门。 随昭儿进了房间,我把枕头放在床上,便稳稳当当地躺上了去。 “姐姐?”昭儿一脸的讶异。 “昭儿,我们多久没有一起睡了。”有些困,我带着浓浓的鼻音。 昭儿却是立刻红了脸。 往后退了退,我拍拍身旁的空位。 昭儿磨磨蹭蹭地躺下,脸红得可以煮鸡蛋,我笑了起来,带着这样的窘迫,他才像个孩子。 “李公子死了”,半晌,我淡淡开口。 “嗯”,昭儿应了一声。 “昭儿,是你吗?” 迟疑半晌,昭儿点头。 我知道他定是不会骗我,“为什么?” 昭儿咬唇,不语。 “以后,别这样了。”我轻叹。 “嗯。”昭儿点头。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喃,“睡吧……” 一夜平安。 ------------ 梦魇 更新时间:2008-09-12 暗无止境的黑,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有人在痛苦的呻吟。是谁?那声音如此的熟悉。 骤然间,一道白光闪过,白光所射之处,在那黑暗的尽头,有一个男子坐在一处低矮的石墩上,他一袭明紫,双手紧紧地揪着头发,浑身都在颤抖,仿佛在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 “阿满?”站在那黑暗之外,我试着轻唤,是他吗? 听到我的声音,他缓缓抬头,看向我,惨白的双唇在轻轻颤动,却仿佛离了水的鱼一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唇。 他在说,“救我……” “救我……救救我……” 那样苍白的神色,那样的无助,我感觉心仿佛被揪成了一团,我冲上前,却怎么都走不进那一片黑暗,怎么走,我都在那黑暗之外。 我救不了他…… 我拼命地跑,拼命地跑…… “姐姐!姐姐!醒醒……醒醒,姐姐……你在做噩梦,那只是梦……快醒醒……醒过来就没事了……姐姐……” 有人紧紧抓住我的手,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不停地说话。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眼里满是担心。 “昭儿?”我惊魂未定地看着他,身子却还在止不住的轻颤。 “姐姐被梦魇住了。”昭儿抬起袖子拭了拭我额前的汗,道。 我点头接过昭儿递来的水杯,喝了些水润润嗓子,心口却还是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一手轻轻抚向腹部,我微微凝眉。 包子,莫非是你老爸他…… 随即我狠狠摇头,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甩开他,怎么又在自寻烦恼。 可是,他不是在找我么?为何如今我在丹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都没有反应? “姐姐,你怎么了?” 看到昭儿担心的模样,我笑了起来,抬手捶了自己的一拳,笨蛋,这里是丹阳,是别人的地盘,曹操再嚣张,也不可能直接跑到别人家的地盘来闹事,当初我不就是因为这样才有恃无恐的嘛! “没事,噩梦而已。”我伸了个懒腰,不再自寻烦恼。 起身打开房门,大堂里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 梳洗过,我慢悠悠地捧着小桃准备的甜粥坐在后堂,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当个快乐的预备妈妈。 大堂里很热闹,生意越来越好,其间也不乏女客。 看着紫燕胭脂她们笑容满面地在大堂里穿梭,招呼客人,我心情忽然也变得舒畅了起来,刚刚的噩梦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喂,听说没,北边打起来了。”近旁的一桌客人点了酒,喝得兴致勃勃,酒过三巡,一个个面红耳赤,开始絮絮叨叨。 “是啊,曹操解了白马之围,迁徙了白马的百姓沿着黄河往西撤退呢……” “唉,不过这回曹丞相可算是倒了大霉。”有人摇头叹气。 递到唇边的汤勺微微顿住,我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 “不提了,不提了,喝酒!” “喝酒……” 外面的谈论却是没了下文,又开始喝酒吃菜。 我暗咒一句,将勺子扔回粥碗里,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胭脂,这桌的酒记我帐上,再来两壶好酒!”我笑眯眯地扬声说着,便拖了一张凳子在他们桌边坐了下来。 “这位是?”他们疑惑地看向我。 “我是这里的掌柜。” “哦哦。”他们连连点头,“可是这酒菜钱……” “呵呵,各位不必介意,我们春风得意楼不是黑店,只是刚刚听诸位讲得有趣,想听诸位接着讲讲。”我笑道。 “这……”他们面面相觑,有些犹疑。 “哈哈,没有别的意思,我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足不出户的,就想让肚子里的孩子长长见识。”我忙打哈哈。 他们这才一脸了然地点头。 巧兰正好端了酒来,他们立刻又热闹开了。 “刚刚你们说的那个曹丞相……”我顺手给他们倒了酒,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他怎么了?” “哦,曹丞相啊……”喝了一口酒,其中一人道,“你不知道,本来形势一片大好,关羽降了曹操,还杀了袁绍的几员大将,谁知道……” 见他咂嘴,我忙又替他将空杯满上,“嗯?然后怎么了?” “唉,话说那曹丞相待关羽真不错,封了个汉寿亭侯,还铸了印送他……” “嗯,然后怎么了?”我耐着性子又问。 “谁知道那关羽知道了旧主刘备的消息,竟然挂印封金,就带了刘备的二位夫人速速离了曹操,投奔旧主去了!”那人一脸摇头叹息,仿佛在替关羽心疼那高官厚禄。 看来关羽是知道刘备还活着的消息了。 “那曹丞相呢?”我又抬手替他们叫了几个菜。 “唉,曹丞相解了白马之围后,迁徙白马的百姓沿着黄河往西撤退,袁绍大将军率军渡河追击,听说形势不妙啊……” 握着酒壶的手微微紧了紧,我笑了起来,“这只是传言吧,曹丞相兵多将广……” “你知道什么!”旁边有人不满地觑了我一眼,“告诉你吧,我兄长便在袁绍大将军营里,听说曹操只剩骑兵不到六百了……人家袁绍大将军骑兵六千都不止啊……这还不算步兵呢!” “看来这回曹丞相算是气数将尽了……” “是啊是啊……” “来人,算帐!”听他们附和着,我忽然说不出的烦闷,遂站起身,淡淡地道。 “是!”见我脸色不佳,胭脂忙亲自拿了菜单来。 “啊?你不是说请客的?”一桌子人都一脸呆滞地看着我。 我拍拍手,斜斜地看他们,“我只说请你们喝酒,又没说请你们吃菜”,低头看了看满桌子的杯盘狼藉,转身对胭脂道,“零头就算了,算个整的给他们。” “臭婆娘!敢耍老子!”有人拍桌子站起身,恶狠狠地道。 “想在这里闹事,打听清楚了再来。”我捋了捋袖子,懒得看他们。 “老子今天就闹上了!”一个满面横肉的家伙掀了桌子。 “来啊!就怕你不闹!”我扯了嗓子大叫,那声音大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姐姐!”正在楼上整理账本的昭儿冲了下来,“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昭儿的声音,我这才回过神来,一向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我今天这是怎么了?实在反常。 “算了,随他们去吧。”我抬了抬手,不想再理会他们,“你们走吧。” “你让老子走,老子就走吗!” “哟?还来了脾气了?出去打听打听我们春风得意楼是不是你闹得起的!”胭脂娇声开口,声音却是尖锐冷厉。 旁边有人低声附耳上前说了句什么,那人怔了怔,瞧了瞧我的肚子,竟是乖乖拿出钱袋来递给我。 “大人不计小人过,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说着,竟是悻悻地走了出去。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听说……她和周瑜周将军是旧识……” “是啊是啊,上回那个李公子可是死得不明不白呢。” “说不定肚子里那个……” 听着他们窃窃私语,我嘴角抽搐着,哭笑不得。 ------------ 真假难辨 更新时间:2008-09-12 顾不得理会那些风言风语,我提了裙摆,转身回房。 “姐姐!”昭儿见我神色不对,忙追了上来,“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有点累,我回房去睡一觉便好,午膳别叫我了。”我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 回房关好门,拉上门栅,我翻出压在枕头下面的《三国志》,急急地翻阅。 “三国志卷一,魏书一,武帝纪第一……”指尖沿着铅字缓缓下滑,一行行读过,艰涩难懂的文言文,“有了,这里……”指尖顿住,细细地看下去,“公乃引军兼行趣白马……遂解白马围,徙其民,循河而西。绍于是渡河追公军,至延津南。公勒兵驻营南阪下,使登垒望之,曰:‘可百六百骑。’有顷,复白:‘骑稍多,步兵不可胜数。’……” 刚刚那些酒徒说的都是真的!曹操真的被困在南阪了! 稳了稳心神,继续看下去,“……乃令骑解鞍放马。是时,白马辎重就道。诸将以为敌骑多,不如还保营。……时骑不满六百,遂纵兵击,大破之……再战,悉擒,绍军大震。公还军官渡……” 还军官渡?安然无事了?什么嘛……害我白白的担心。 思及此,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合上书,重新压回枕头底下。抬手抚上鼓鼓的腹部,“包子,你老爸还真是奸诈啊……最后果然还是打赢了那袁绍。” 知道了历史的轨迹,放下了悬着的心,我仰头倒在床上,捧着肚子发呆。半晌,抬起左手,望着那离心扣发怔。 “或许,他只是怕了,怕你如若若一样,莫名的消失……你会回到你的来处,那个来处,却是他无法触极的,纵使他权倾天下,纵使他身登九五,他也依然无能为力……从此,永远无法相见,连死……都不能……” 一手轻轻转动着离心扣,看它焕发着令人目眩而又神秘的色彩,耳边响起郭嘉微微带着凄清的声音。 抿起唇,我将左手放下,搁在高高隆起的腹上。 曹操,我只是要你知道,即使将我强行留在这个时空,我也一样能够令你找不到。 再者,春风得意楼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我带来的菜谱,配上楼里姑娘们绝妙的手艺,简直是天作之合啊!越想越得意,我不由得哼起了小曲,标准的小人得志。 “姐姐,姐姐……”昭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有些笨重地起身,开门,看到昭儿站在门口,手里端着饭菜。 “姐姐,吃点东西吧。” 我吞了吞口水,笑眯眯地点头,放下心,果然肚子便饿了。 正吃着,楼下忽然闹哄哄的一片。 “又怎么了?”我疑惑地抬头。 “没事,门口有几个乞丐,昭儿已经让胭脂准备了一些饭菜给他们。”昭儿侧头夹了一块粉蒸肉给我,笑道。 我点点头,继续和食物奋斗。 “周大人,我们裴夫人身体不适……”楼梯口忽然传来胭脂的声音。 “哦?那公瑾更得探望探望了……”某人优雅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响起。 “噗!”嘴里的饭菜一下子喷了出来,呛得我直咳嗽。 “姐姐!”昭儿忙上前替我捶背。 “我们裴夫人真的不宜见客……”胭脂锲而不舍的声音再度响起。 “公瑾非客也。”那优雅的声音啊……令人喷血。 “可是裴夫人她真的……”胭脂犹不死心地继续道。 “公瑾有事与夫人商谈。” 我再度哽住,把“裴夫人”简称为“夫人”,会带来很多歧义…… “不知周大人有何事?胭脂可代为转告。”胭脂又道。 “不足为外人道也。”某人对答如流。 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首先看到的便是胭脂一脸的抱歉,“裴夫人……” 我简直要老泪纵横了,胭脂……你真的尽力了,我明白的。 “夫人身体无恙?”公瑾大人一袭绣花白袍,笑盈盈地走进门来。 闻得此言,刚刚缓过气儿的我立刻又噎得脸红脖子粗。 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背,“见到公瑾竟是如此的激动么……” 我摇头,再摇头,继续摇头。 “是裴夫人……”再度缓过气儿来,我咬着牙一字一顿。 “三个字多累得慌。”公瑾大人微笑。 “裴儿,笑笑,随你挑。”我瞪他,将名字拆开,就不告诉他全名,免得再被笑话。 “好,笑笑。”他微微笑,“能否与公瑾单独谈谈?” “啊?”我再度迟钝,加起来也才见第二面而已,谈什么? “不足为外人道也呢。” 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眉头微微跳了跳,我转身道,“昭儿,胭脂,你们先去忙,我和周大人……” “咳哼……” “呃……我和公瑾聊一下。”我差点咬了舌头,打了弯道。 昭儿点头,转身带上房门离开。 公瑾大人这才一脸满意地点头坐下。 “曹操被困在南阪下了。”房里只剩我们二人,他冷不丁开口。 “什么?”我愣了愣,怀疑自己幻听。 “曹操被袁绍困在南阪下了。”公瑾大人重复,语不惊人死不休。 “曹操是谁?”我决定装傻。 “我收到消息,曹操重伤垂危,命不久矣。”公瑾大人淡淡开口,并不理会我的装傻。 他知道我是谁?那么一开始……他便是有目的的接近? 难怪那么巧。 明明曹操会赢啊,他为何说曹操重伤垂危…… 到底出了什么事! “为何告诉我这些?”握拳,我皱眉。 公瑾大人优雅地起身,打开房门,飘飘然离去,留给我一个华丽地背影…… “喂!喂!周大人!周将军!公瑾!公瑾大人!周公瑾!周郎!周瑜!……你给讲清楚!喂……”我大叫着一路追出去,一直追下楼,追出大门。 追出大门的时候,周公瑾早已不见了踪影。 大堂里一片诡异地寂静,众人面面相觑,看着我大着肚子一路嚷嚷着追出去。 于是,丹阳的八卦又有了新的内容。 “诶!听说没有,那个春风得意楼的掌柜被周瑜周将军甩了……” “真可怜啊,肚子都那么大了。” “那个女人啊,活该!天知道是什么货色……” “别这么说,人家一个女人容易吗?!天可怜见的,以后大着肚子可怎么活呦……” “以前我们东街的小翠不就是被男人甩了,大着肚子投了河嘛!” “……” 于是,我终于明白,八卦是人的天性,不分地域,没有国界,连时空差……都可以忽略不计。 ------------ 与包子的约法三章 更新时间:2008-09-12 周瑜之后再也没有来过春风得意楼,于是关于春风得意楼掌柜成了下堂妇的消息愈发的坐实,连我有时腆着大肚子到大堂里坐坐也会招来各种各样的眼神,大部分都是怜悯,可见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好人比较多…… 只是林子大了,果然什么鸟都有。 “喂喂,你看那个女人,妄想攀高枝被抛弃了,居然还有脸这般若无其事在这里开酒楼……要我啊,早早地投了河干净!” “这种女人开什么酒楼啊,妓院最适合她了!哈哈哈……” “同样是开酒楼的,真不知道怎么差那么多啊……” 正坐在胭脂身旁悠悠然地喝着汤,耳边却是总想起一些刺耳而不知收敛的话,我微微扬眉,看向声音的来处,一个油光满面的大胖子正一脸的正气凛然,手舞足蹈,说得豪迈万分,仿佛他是正义的化身,光明的使者一般。 同样是开酒楼的?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对面那家酒楼的宋掌柜!小样儿的,别以为换个马甲就认不出你了,来这里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吧,真当我是吃素的。 “你们说说,这里的菜你敢吃嘛!”那大胖子说着眉飞色舞,一边说着,一边塞了满嘴的菜。 “你嘴巴放干净点!”紫燕一脸怒意,端着汤的手作势欲泼。 “你敢泼我?你敢泼我!你们就是这样经营酒楼的!”那大胖子愈发的得了势,大叫起来。 紫燕咬牙,却是不敢真的泼下去。 我慢悠悠踱到紫燕身旁,猛一抬手,打翻了紫燕手里的汤碗。紫燕有些讶异地看我一眼,随即一撒手,将一整碗的热汤全泼在了那大胖子的身上。 “啊!烫烫烫!干什么!你干什么!”那大胖子仿佛被踩了尾巴似的大叫起来。 “哟!这不是宋大掌柜吗?!”笑得一脸甜蜜蜜,我一脸惊讶地开口。 “你你你!”那胖胖的宋掌柜瞪我,“你烫到我了!” “咦?你会怕烫么?”我一脸的无知状。 “废话!这么烫的汤!”宋掌柜气急大吼。 “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我转个身,笑眯眯地道。 众食客正在看热闹,当观众,冷不丁被我一问,都一脸的疑惑。 “那句话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我点点头,解惑。 众人怔了怔,随即哄堂大笑。 “你这贱女人!”宋掌柜大怒,憋红了脸,愈发的像一只红灿灿的大猪头。 我施施然转身上楼,站在楼梯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身道,“哦,对了……不要轻易发怒,容易引发心脑血管疾病,轻得中风,重则呜呼哀哉哦……” “你……”宋掌柜气得发抖。 “与其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暗箭伤人,怎么整垮别人,不如想想怎么整顿你自己的酒楼”,说着,我想起了刚刚他的话,耸了耸肩,笑了起来,又道,“同样是开酒楼的,真不知道怎么差那么多啊……” “你这贱女人,不明不白地大了肚子,天知道是谁的贱种!我还说错了不成!”宋掌柜被我气疯了,扬着脖子大骂。 “你傻了是不是,跑到老娘的地盘撒野”,一步一步走下楼,我走到他面前,狠狠咬牙,“你娘有没有教你,不要到别人的地盘惹事生非。” 宋掌柜狠狠跺了跺脚,转过身便要走。 “走那么急干什么?跟我家包子道歉先。”我扯住他,淡声道。 “谁是包子!”宋掌柜一脸的莫明其妙。 我一脸温暖地指了指肚子。 “疯子。”宋掌柜以一脸看白痴地模样看我。 “跟我家包子道歉,他不是贱种,道歉。”眉头打了个结,我又道,声音高了几分。 “你这个疯子,放开我!”宋掌柜大骂。 胭脂紫燕她们都围了上来,还好昭儿出去买酒了,不然不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听说,县尉大人的外甥死得不明不白……真是可怜呐”,幽幽然叹了一口气,我轻声道。 宋掌柜面色微微苍白起来,飞快地说了声“对不起”便匆匆离开了。 “喂!宋掌柜……如果你的酒楼经营不下去要转让,让得找我,大家都是老相识,我可以多加点钱哦!” 仿佛怕气不死他似的,我又笑着大声对着他的背影道,嚷嚷完毕,我便扶着腰转身默默地上了楼。 回到房间,我一头倒在床上,望着床顶发愣。 连着几日,都是噩梦连连,要靠着胭脂炖的安神汤才能勉强入睡。 周瑜说的话却是一日比一日清晰,为什么他说的和历史完全不一样?曹操不可能有事啊…… “曹操重伤垂危,命不久矣。” 重伤垂危,命不久矣…… 会不会是因为我的出现……改变了历史既定的存在? 正皱眉苦苦思索,忽然感觉到肚子微微一动,我低头看向鼓鼓的腹部。 “包子,你该不是在担心你老爸吧?”一手轻轻抚着鼓鼓的肚子,我轻轻开口。 “这样啊……直的很担心么?” “包子,你是不是怕变成遗腹子啊?不怕,不怕……” “包子,你想看看你老爸长什么德性不?” “真的?包子那么想看?” 我一边轻轻拍着腹部,一边絮絮叨叨。 “什么?你说要去见他?”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啊,对耶,你还在我肚子里……自己不能去。” “算了,算了,谁让我是你妈呢,既然你想的话,我带你去好了。” “是你要见哦!是你!包子!”喃喃着,我自言自语,复又鼓着腮帮子大声道。(一头黑线滴小生:陪笑同学,你这是在表演自欺欺人吗?可怜的包子……又被你老妈利用了……) “好,老妈带你去南阪找你老爸,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第一,是你要见,所以老妈我才勉为其难地带你去;第二,见到你老爸安然无恙,我们就撤退;第三,在见到你老爸之前,你都得安安份份地待在我肚子里。明白不?明白我们收拾收拾这就出发!” 包子无语ing。 ------------ 出丹阳 更新时间:2008-09-12 关于春风得意楼的掌柜大着肚子成了下堂妇一事,丹阳城的老百姓等了好些日子,天天翘首企盼啊,也没听闻说春风得意楼的掌柜跳楼投河上吊服毒之类的,不由得大失所望。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默,这句话也可以用在这里哦……),这一日,有了动静。 “听说没有?春风得意楼的掌柜要走了。” “啊?为何呢,酒楼生意那么好。” “心寒吧,一定是不想再见到那负心郎了。” “唉,我就说嘛,哪有女人被抛弃一点反应也没有……看吧……” 流言止于智者。 于是,在嘴角抽搐几下后,我决定彻底无视。 第二日一早,吩咐杂役套好马车,又招呼小桃帮忙整理了包袱细软,将酒楼暂时交由胭脂帮忙打理,交待了一切大大小小的杂事之后,我将大腹便便,包袱款款,陪包子去找他老爸。 “裴夫人,你什么时候回来?” “裴夫人,汤和补药已经熬好放在马车里了,记得要喝。” “裴夫人……我们会把酒楼打理好的,你早些回来。” “裴夫人……” 楼里的姑娘们一个个红着眼睛站在酒楼门口,上演着一出感人至深的十八相送。 “好啦好啦,我去去就回啊,会给你们带礼物的。”伸手轻佻地刮了刮紫燕粉嫩嫩的脸蛋,换来她的怒目相向,一双漂亮的眼睛早红得跟兔子一样。 站在一旁的巧兰已经开始抽噎。 “裴夫人,让小桃跟着一起去吧,小桃侍候惯了的……”小桃上前轻轻拉着我的手,“而且夫人怀有身孕,一路上没有人照顾怎么办……” 我眯着眼睛笑,心里暖暖的。 “安啦,我是谁?我是包子他娘!”我拍拍胸脯,笑着保证。 说着,我抬头看了看四周,却没有见到昭儿,从昨天说要离开一阵子开始,便一直没有见到他的人影,该不是又在闹别扭吧。 只是,他会这么轻易妥协?我怀疑。 “胭脂,有没有见过昭儿?”心里始终放心不下,我开口问。 “小公子?不知道,从昨天开始便一直没有见过他。”胭脂摇头。 “嗯,酒楼就交给你们了,见到昭儿帮我跟他说下,我去去就回。”转身钻进马车,我想了想,又道。 马车一路驶出丹阳城,我安安稳稳地坐在车里,巧兰她们做了软垫垫在车座下,十分的舒服。 正闭目休憩,车子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李伯?”赶车的车夫李伯是春风得意楼里的杂役,赶得一手好车,为人也敦厚老实,所以这趟才劳烦他送我出丹阳。 “裴夫人,小公子……”李伯有些犹豫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我怔了怔,一手掀开帘子。 朝霞满天,一个少年站在马车前,一袭月牙白的袍子随风轻扬,他微微抿唇,看着我,不语。 “等多久了?” 他仍是站着,抿唇不语。 “昨夜来的?”注意到他发梢上沾了亮晶晶的露珠,我扬眉,又问。 “嗯。”他轻应。 我又好气又好笑,正奇怪这一回他怎么这么好说话,却原来他一早便来打埋伏了。 “还不上车?”见他一脸视死如归地杵在原地,我开口道。 “诶?”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看向我。 “诶什么诶,你不是想一同去吗?”我招招手,见他乖乖走到我身旁,我没好气地抬手轻弹他的额头。 昭儿抚了抚头,竟是笑了起来,爬上了马车。 车子又颠簸着向前,我斜觑昭儿一眼,抬袖拭去他眉上的露珠,“想一起去说便是了,干什么跑到这里来傻等?” 昭儿低头,“我怕姐姐不带我去。” “所以你干脆连夜跑出了丹阳城?”想了想,我又抬手敲他的头。从丹阳到这里有多远!他居然走了一夜,就因为怕我不带他去。 昭儿乖乖地挨敲,也只是笑,“姐姐,那下回昭儿想跟着姐姐,只要告诉姐姐就可以了么?” “嗯。”我想也没想便点头,随即瞪他,这个奸诈的小鬼,居然算计我,只是看他脸上那仿佛白捡了金子似的笑容,也只得作罢,反正自古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嘿嘿,我也不是什么一言九鼎的君子来着,某人恬不知耻地偷笑。 沿黄河往西,一路西行,连赶几日的路,渐渐看到了战争的踪影,断壁残垣间,隐隐可见战争的痕迹。 一路都坐在马车上,事事有昭儿照料,虽是赶路,倒也并不辛苦。 走了几日,战争的痕迹越来越重,坐在马车里,我忽然闻到一股血的腥味,胃里一阵翻腾,我掀开车帘,吐了出来。 吐到腹内空空,终于感觉舒服了许多,正欲抬头,一双清凉的手忽然覆上了我的眼睛。 “昭儿?”感觉眼前一片黑暗,我下意识地想拨开他的手。 “别看”,昭儿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正疑惑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是谁? “前方何人?!”远远的,一声大喝。 我忙拉下昭儿的手,眼睛有稍许的不适应,眨了眨眼睛,还未看清来人,我胃里又开始折腾,四周一片狼藉,斑斑点点的血迹,残缺不全的尸首,废弃的战车…… 满目疮痍。 这才是真正的古战场,马革裹尸……那般的残酷。 感觉到昭儿轻抚我的背,我这才知道他刚刚蒙住我的眼睛,是因为不想让我看到这一幕吧。 “前方何人?!”那声音又大了几分,带着肃杀与冷厉。 “路过!路过而已!我们是普通百姓啊!”我忙回过神来,大声表明自己的清白无辜,我可不想成为这古战场的一抹亡魂。 “来此所为何事?!”一员大将倒提着长刀策马上前。 “昭儿昭儿,那旗上写着什么字?”我一眼注意到对方身后举着一面大旗,只可惜这个时代的字,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如果是曹操的兵马就好办了,问清楚他们相爷是否安好,然后便可从从容容的撤退。 昭儿看了看,低低开口吐出一个字:“袁”。 omg!曹操的死对头! ------------ 包子爹的出现 更新时间:2008-09-12 昭儿扶着我下了马车,金灿灿的太阳晒得人头晕眼花,不一会儿,已有二十余人逼近马车。 我暗暗叫苦,天可怜见,我包袱款款、大腹便便的千里寻找孩子他爹容易么!居然一头扎进了敌人的怀抱! 一个大将模样的男子骑在马上,俯视着我,那眼神像在看一只蚂蚁。 我一脸卑微地任由他将我当蚂蚁看,此时扮作路人甲再安全不过了,如果他知道在我肚子里待着的是曹操的儿子,那才危险,说不定我家包子还没出娘胎就被整成一人质了。 轻夹马腹,那大将军骑着马一圈一圈缓缓地绕着我们打转转,仿佛是只猫在逗着老鼠玩。 被他绕得我头发晕,正午的阳光几乎要将人烤化,我幻想自己是一只被架在火上的烤的乳猪……烤得油滋滋的。 这一片狼籍的古战场在烈日的烤炙下,愈发的腥臭扑鼻,令人作呕。 赶车的李伯是个老人家,早吓得不敢吱声,昭儿却是执意护着我,将我挡在身后,看着他尚显单薄的身子骨,我心里涩涩的。 “这小子挺有趣啊!”也许是昭儿眼里的戒备和敌意太过锋芒毕露,那大将军扬了扬马鞭,回头笑道。 一众人大笑起来。 “这位将军,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你们大人有大量,放我们过去吧”,我忙不着痕迹地拉住昭儿的手,一脸的卑微地打着哈哈。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经过这里?”那大将军侧头喝斥,“谁能保证你们不是曹操派出去求援的!” “我们是从丹阳来探亲的”,我一手扶着腰,显示自己是孕妇,另一手指了指来时的方向,“而且我们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不可能是奸细”。 那大将军略略一思索,点了点头,抬手放行。 “慢着!”那手抬了一半,他忽然又疑惑地盯着我看,“我在哪里见过你?” 心脏漏跳一拍,我敢肯定自己没有见过他,只是……他怎么会说见过我? 我忽然记起刘备曾说过“曹丞相似乎已将姑娘的画像遍发诸州……”,那么这个人见过我的画像? 曹操!你害惨我了! 想必周瑜也定是认出我来,才会…… 我在心里哀叹着,脸上却扯出一个真诚万分的笑,“像民妇这般粗鄙的人,怎么可能见过将军这样的大人物。” 也许拍的马屁起了作用,那将军再度疑惑地看我一眼,终于放了行。 我吁了一口气,忙拉着昭儿钻进车里坐好,示意李伯赶车。 车子刚颠簸了两下,“咯吱”一声又停了,我那颗还未放踏实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李伯,怎么了?”我迟迟不敢去掀车帘,只感觉一阵紧张,腹部也微微有些疼痛。 “裴姑娘。”一个温温吞吞的声音。 我立刻僵在马车上。 是刘备! “玄德兄,你认识这个女人?那大将军疑惑的声音。 “嗯,旧识。”刘备的声音是一贯的温吞,我却听得连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果然在袁绍这里。 “裴姑娘不准备下车一见么?”刘备的声音再度响起。 昭儿看我一眼,我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昭儿便一把掀了车帘,扶我下车。 “刘大人,好久不见。”我笑着招呼,这情形那般熟悉,就如那一日在徐州相见一般。 面上笑着,我手心却已是渗出薄薄的一层汗,有刘备这狐狸在,我怕是脱不了身了。 “好久不见”,刘备微微有些讶异地盯着我高高隆起的腹,眼中闪过一抹分辨不清的情绪,“天热,不如请裴姑娘回营一聚如何?”只一瞬,他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吞。 我咧了咧嘴,暗骂,我能不说么?! “文将军,你知道这位姑娘是谁么?”见我不开口,刘备微笑着回头看向那个将军。 “哦,是谁?”那文将军好奇。 “我在徐州见过她。”刘备微笑着看我。 他在威胁我。 我暗暗握拳,他是想逼我跟他回营,又不想惊动袁绍是吧,现在关羽已经投奔了他,他是如虎添翼。 “啊……”我痛呼一声,身子软软地靠向马车。 “姐姐!”昭儿大惊,忙来扶我。 我顺着昭儿的手靠着马车半坐在地上,双手捧着腹,满面痛楚,“痛……好痛……” “怎么了?”刘备快步上前。 “痛……痛……”,我摇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怎么会……”刘备微惊,“莫非……” “嗯……我怕是要生了……”龇牙咧嘴地,我大叫,“好痛……救命……痛……”。 “快,先回营!”刘备难得有些不知所措俯身来抱我。 趁着他不设防地俯身,我快速地将藏在袖中的瑞士刀架在他脖子上,低喝,“别动”。 刘备微微怔了一下,恢复了面无表情。 “退后!”持刀抵着刘备的脖子,我大叫。 大概因为刘备是袁绍上宾,文将军不敢放肆,皱了皱眉,退后了些。 “姐姐……”昭儿紧紧挨着我,戒备地看着众人。 “呵呵,裴姑娘长进不少。”刘备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忍无可忍地告诫他,“注意形象,你是人质。” “你不会杀我的。”刘备淡淡笑开。 呃……我瞪了他一眼,有些心虚,我还真不敢杀他,其实我连握刀的手都在发抖,开玩笑,他是刘备!日后三国鼎立的一份子耶!光是想想今日得罪了这样一个大boss,我肯定连晚上睡觉都会做噩梦。 刘备动了动,脖子距离刀锋近了些,我的手下意识地往后缩。 刘备笑了起来,“你不敢杀我。” 这个家伙好阴险,如此擅长心理战术,我被他笑得心里直发怵。 “我敢。”一个有些冷冽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时,竟是昭儿。 他随手捡了一支断矛,将锋利的矛头抵在刘备的颈边,“我敢,你信么?” 刘备微微眯起眼睛,半晌,淡淡开口,“我信。” 话音未落,“铛”的一声响,文将军已抬手一箭将昭儿手中的断矛射落在地,“只可惜你有胆量没能耐!” 我吓了一跳,手微微一抖,在刘备的脸颊边划下一道细细的血印,场面即刻混乱起来。 “不要伤到她。”刘备悠悠地开口,那神情竟仿佛我已是他的囊中物一般。 正说着,前方一阵尘土飞扬。 隐隐间,有一袭明紫首当其冲。 他策马而来,虎虎生风,活蹦乱跳。 曹操重伤垂危,命不久矣?谁说的?到底是谁说的?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是谁? 我抓狂了。 周瑜你耍我! ------------ 包子熟了 更新时间:2008-09-12 “曹操?!”文将军大惊,“快回营搬兵!” 正说着,曹操已率兵冲了过来。 狭长的双眸紧紧盯着我的大肚子,微扬的薄唇让我毛骨悚然,我傻傻地望着曹操扬鞭策马直直地向我冲来。 望着那双黑幽幽的眼睛,我竟是有些心虚,忙欲盖弥彰地挺了挺脊梁,随即发现这动作简直像在炫耀自己的大肚子,又忙小媳妇似地弓了弓腰,双手搁在肚皮上,企图掩盖罪证,倒是此举颇有些掩耳盗铃的味道。(小生抹汗:这么大的肚子你准备往哪儿藏?) 我悔啊,我悔得连肠子都青了,为啥我要相信周瑜的话,为啥我要千里迢迢,爬山涉山地来自投罗网……我果然是天字第一号笨蛋……(小生煞有介事滴点头:有觉悟,有自知之明!裴笑pai飞) 正在唾弃自己,忽然眼前一道红光闪过,一个袁兵在我眼前被削去头颅,猩红的血溅了我一身一脸。 我像被拖了定身法一般,瞪大眼睛久久回不过神来。 “姐姐……”昭儿大惊,忙转身斩断了马车的套绳,翻身上马,“姐姐,快上马!” 我忙回过神来,伸手让昭儿拉我上马。 “抓住她!”刘备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姐姐,快上马!”昭儿忙紧紧拉住我的手,带我上马。 蓦然间,有一双铁臂勾住我的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拖上马去。 “昭儿!昭儿!”我挣扎着大叫起来。 “姐姐别怕,昭儿在。”昭儿忙应声,紧紧策马跟在我身后。 “夫人别来无恙?”一个阴侧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猛地停止挣扎,僵住了身子,缓缓回头,看入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你你你……”我结巴起来。 “千里寻夫,为夫很是感动呢。”勾了勾唇,他又慢吞吞地开口,顺便抬手一刀解决了一个凑上前来的倒霉鬼。 “抓住曹操!”一旁,那文将军大叫起来。 “文丑,吃我一刀。”曹操身后闪出一匹马来,是虎痴许褚!他嚷嚷着,便狠狠提刀砍去。 “杀啊……” 双方开始混战,那样的肉搏战,看得人心惊肉跳。 曹操薄唇微抿,紧紧将我扣在胸前,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持刀砍杀,那战马也十分彪悍,喷着气横冲直撞,只可怜我被它颠簸得嘴里直泛酸水,胃里翻腾得厉害。 物似主人形,这话是一点也没说错。 我被曹操紧紧扣在胸前,正觉气闷欲呕,忽然腹部一阵坠痛,咬牙忍了忍,那疼痛却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反倒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天呐!该不是包子真的急着要出来见他老爸吧!不行!不行!我们约法三章的,现在还不出来的时候。 555,包子你不能食言…… 痛!痛!痛! “心虚么?”曹操的声音淡淡地在我头顶响起。 我痛得冷汗涔涔而下,根本无暇顾及他有讲什么。 “为什么来这里,不是躲着我么?” 我咬唇,一手紧紧揪着他的有衣袖。 “怎么了?”他终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放缓了速度,低头看我,“怎么了?” “肚子……痛……”我低叫。 曹操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双方正厮杀着,后方忽然传来呐喊声,远远可见黑压压一队人马,约有五、六千骑,皆举着“袁”字旗,正杀将过来。 我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曹操所带的人马最多只有六百骑,敌众我寡,如何抵挡? “撤!”曹操猛地开口下令,一边调转马头往来路折返。 曹操一声令下,众人急速撤退。 文丑眼见援军已到,哪里肯罢休,一路紧咬着不松口。 咬着唇,我痛得脸都变形了。 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三国志》,曹操可胜此战,便又安心许多。 心一安,肚子便痛得愈发的厉害, 一路撤退,曹操一路下令将财物粮食丢弃于道上。 眼见曹操队形大乱,不顾粮草,袁军气盛,纷纷下马抢夺财物。 “稍稍再忍耐一下。”曹操一手将我拥紧,低头凑在我耳边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复又加快了速度。 我早已是欲哭无泪,这种事情能忍吗? “啊啊啊……好痛啊……痛啊痛啊……痛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包子……你不能这样对我……包子……” 正在我直着脖子喊得抑扬顿挫、畅快淋漓之时,曹操忽然勒马停了下来。 “杀啊……” “冲啊!” 原先还溃不成军的曹兵忽然极其有素地调头反攻,打了正在哄抢财物的袁军一个措手不及。 原以为曹兵早已丢盔弃甲、四下逃窜的袁军却没有料到等待他们的是突袭,一时乱了阵脚。 我却是顾不得这些了,只觉得痛得快厥过去了。 “元让!交给你了。”曹操的声音稳稳的响起。 “是!” 曹操带着我又单独策马前行了一段,找了一处僻静的林子,将我抱下马。 “还我姐姐!”昭儿不知何时竟是追了上来。 “寻些干草来铺在地上。”曹操看了看我,面色竟是微微有些发白。 我继续哼哼唧唧,面部扭曲。 昭儿看我一眼,没有说什么,果真下马寻了干草铺在地上。 曹操忙护着满身大汗的我半躺在干草堆上。 见曹操掀开我的裙摆,昭儿面色微微一红,转过身。 “我去守着。”闷闷地说着,昭儿转身走远。 我真的是欲哭无泪了,55……我找曹操不是为了让他来帮我接生的…… 包子……看来老妈要好好教教你关于诚信的问题!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不明白?食言而肥知道不? 包子…… ------------ 神秘的婆婆 更新时间:2008-09-12 “冲……冲啊……杀!” “杀啊!” 林子外,只闻战鼓擂得震天响,呐喊厮杀声不绝于耳。 “痛啊……好痛!痛……” 林子内,我仰着面,满头大汗,喊得声嘶力竭。 一时之间,树林内外,呐喊声,厮杀声,尖叫声……此起彼伏,精彩绝伦…… 这算怎么回事?在战场上生孩子这么生猛的事也让我给碰上了? 一双大手小心翼翼地抚去我额上的汗,如果我不是痛得神智不明,一定可以感觉到那双大手在微微的颤抖,那个在面对千军万马,在面临生死关头也可以指挥若定,也可以毫无惧色的男子,此时,他的手竟在微微发颤。 “呜呜……痛啊……” 感觉到有一双冰冷的手将我紧紧拥在怀里,我痛苦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比我还要苍白的脸。 “你……在……干什么!”见他一副无从下手的模样,我抖着嗓子咬牙切齿地开口。 “我不知道。”他很镇定地开口,只是苍白的脸色泄露了不一样的情绪。 “不知道!”我尖叫起来,“你说你不知道!你竟然说你不知道……” “嗯。” 嗯?我气急,大吼,“你又不是第一次当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吗?!” 吼完了,我自己先黑线了一下,拿什么比不好,拿自己和猪比。 “生孩子不是女人的事么?”某人不耻下问曰。 “救命啊……”为他那一群夫人哀悼了一下之后,我蓦然拔开嗓子尖叫起来。 “怎么办?我该怎么做?”见我如此,他紧张得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怎么知道!”我吼。 “呃?”某人再度不耻下问,“你不是女人么?” “本姑娘第一次生孩子!”我气急,大吼。 “你不是姑娘了。”某人好心提醒。 “啊啊……救命啊……”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腹部的疼痛却排山倒海般涌来,我索性闭上眼不看他,放声尖叫。 “笑笑!”曹操紧张得提高了声音。 听到这两个字,我心底微微一颤,是在叫我么?只微微动了心神,我竟是痛得连叫都叫不出声了。 下身渐渐有血水涌了出来…… 我感觉自己的手脚逐渐开始泛着寒凉,那样可纵横天下的男子陪伴在我的身旁,却是无能为力。 莫非……这里就是我的葬生之处? 回不去自己的时代,客死在这异时空? 曹操的声音渐渐有些模糊起来,我的思想逐渐开始游离…… “白云飞,雀儿归,青烟袅袅成晚炊,游子行天涯,日暮寻归途,家乡知何处,明月夜,烛光暖,慈母丝丝手中线,月儿在远方,天涯思亲颜……”耳边竟是莫名地响起了华英雄曾经吟唱过的曲子。 悠悠扬扬的调子,华英雄说过,这歌叫做离人曲…… 日暮寻归途,归途,何处是我的归途,有人思念是一种幸福,可是……这天下,还有人会思念着我的存在的吗? “笑笑……笑笑……笑笑,你醒醒!醒醒!我命令你醒过来!”耳边,曹操的声音越来越大,却似乎离我越来越遥远,那声音里带着惊惧,他在怕什么?他在担心什么?他担心的人,是我吗?还是另一个笑笑…… “姐姐!姐姐!”昭儿不知何时也冲到我身边,又惊又惧地握住我的手,“姐姐……” “有了这个孩子,你便有了新的家人,从此以后,你再不是孤单单一个人,你有新的家人,而他,会叫你‘妈妈’,并且,永远不会离弃你……”华英雄的话稳稳地在我耳边响起。 新的家人…… 我咬牙,逼自己清醒起来,包子……包子还在我的腹中…… 家人,于我而言,是多么大的诱惑…… “天啦!你们在干什么?!”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猛地响了进来,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婆婆拄着拐杖站在我们面前。 昭儿抬头,眼中尚有泪痕,却是阴冷,“你是谁?” 那婆婆也不理会,只瞪向曹操,“你想杀了她吗?!” 正憋了一肚子担心愤怒没处发的曹操微微拧眉,睇向那老婆婆,从薄薄的唇里吐出一句话,“不想死的滚。” 我一下子扯住他的衣袖,尊老爱幼啊,尊老爱幼,怎么能在包子面前说这样的话。 “我滚了,她就真死了。”明明已是鸡皮鹤发,但那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你!”曹操握了握拳,疑惑地看向她,“你会接生?” 那老婆婆大笑,“想我一辈子育了十六个子女,怎么可能不会接生!” “真的?”昭儿眼睛微微一亮,立刻和之前判若两人,忙站起身一把握住那老婆婆的手,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期盼,“婆婆,你帮帮我姐姐,你帮帮我姐姐!” “真是个惹人怜的孩子。”老婆婆摸了摸昭儿的脑袋,笑眯眯地道,“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我便替你姐姐接生吧”,说着,她重重地敲了敲拐杖,瞪向曹操,“还不让开!她快死了!一尸两命……” 曹操闻言,忙以最快的速度站起身,将位置让给那婆婆。 “还愣着干什么!快准备一些热水,干净的布来!”婆婆回头见两个一脸不安地站在旁边,斥道。 昭儿忙点头答应,飞快地跑开,曹操略略迟疑了一下,也随之离开。 看着他们略带惊惶的样子,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想笑,最终还是痛得笑不出来。 那老婆婆将我扶平躺下,将我的腿弯起膝分开,“好了,用力。” 我忙顺着她的动作开始用力,“痛……痛啊……” “这点痛算什么!”那老婆婆低喝。 我痛得都顾不上她在说什么了,只觉得手脚发凉。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喃喃着,那老婆婆竟是开始诵经。 我尖叫着,只感觉下身的血水染了一片。 那老婆婆的面容越来越熟悉,仿佛便是那个在福利院给我预言的瞎眼阿婆。 “婆婆,婆婆,姐姐在痛!”昭儿的声音远远的传来,竟是犹豫着不敢靠近。 “喂,你究竟会不会接生!”曹操的声音难得地带着几分焦躁。 “我都生养了二十一个孩子了,怎么可能不会接生!”那老婆婆扬声,头也不回地道。 “什么?你刚刚不是说是十六个?”曹操的扬声,大愕。 “十六个?我不是说三十二个吗?”那老婆婆一脸的疑惑。 我一头黑线……天要亡我啊…… “啊!看见头了,用力,再用力!”那老婆婆忽然大声道。 我精神一震,咬着唇,又开始用力,直到感觉唇上血的腥味。 有什么塞到了我的唇边,我张口便狠狠咬牙。 迷茫中,有一双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生了生了!”那老婆婆大叫起来,随即声音低沉了下去,“似乎是个死婴。” “什么?!”我猛地瞪大眼睛,声音嘶哑得可怕,顾不上疼痛,瞪向老婆婆,“你胡说!我家包子怎么可能是死婴!你胡说八道!” ------------ 童子尿 更新时间:2008-09-12 曹操将我抱上马,拥在胸前,一夹马腹,便出了那片林子,将那个老婆婆远远地抛在身后。 昭儿一声不吭地也策马跟着。 抱着包子,我依在曹操怀中,一阵晕眩。 “你累了,睡一下,我们很快就回官渡。”耳边传来曹操的声音,竟是带了一丝诱哄的味道。 不知不觉地被那声音牵引,我闭上眼,终是陷入一片黑暗,全然没有查觉自己已是乖乖地自投罗网了。 “裴儿?相爷……你怎么找到她的?”一个讶异的声音。 “哇哇!这个小娃娃是谁?!” “军医,你来看看她。”曹操的声音。 “是。”平稳无波的声音。 黑暗中,我有些吃力地睁开眼,强光刺入眼睛,我不适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第一个印入眼帘的,便是昭儿微红的眼睛。 “昭儿?”我开口,声音仍是有些暗哑。 “姐姐……”昭儿看着我,微微咬了咬唇,“……你醒了。” “怎么了?”见他欲言又止的,我轻问。 “姐姐真的很喜欢包子吧。”昭儿看着我,开口。 “嗯!”想起包子,我就忍不住微笑。 “嗯,那昭儿也会很喜欢,很喜欢……”昭儿淡淡地笑了起来。 我微微扬眉,随即有些吃力地抬起手去摸他的头。 昭儿乖乖低下头,让我能够够得着他。 轻轻一下敲在他的额上,我轻笑,“你该不会是在吃包子的醋吧。” 闻言,昭儿一下子红了脸,“我没有”。 我眯着眼睛盯着他笑。 昭儿不自在地左顾右盼,“我……我……” “哈哈,你可是包子的哥哥呢,怎么可以吃弟弟的醋。”我笑。 “才不是!”昭儿忙道,“你是我姐姐,包子怎么会是我弟弟!” “呃……”我愣了愣,随即又笑道,“那叫你舅舅,好不好?小舅舅?” 昭儿抿唇,表示默认。 “包子呢?”说了这么久,我东看看西看看,发现包子不在我身旁。 “在外面。”昭儿指了指营外。 我四下环顾一番,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身在营帐之中,动了动身子,便想下床。 “姐姐,你身子还未好,军医说不能下床。”昭儿忙拦住我,又匆匆掀开营帐,让我能够看清楚营帐外的景况。 营帐外,包子正被将士们抱着传来传去,每个人脸上都喜笑颜开,我看时,一个少年士兵正小心翼翼地接过包子。 “好小!他好小!身子软软的……哇!他在笑!他在对我笑!”抱着包子,他傻傻地笑了起来,满面都是不可思议的惊奇。 “给我抱抱!” “给我抱抱!” “哈哈,这小东西见谁都笑!” “长得真漂亮!是个女娃吧!”一个中年士兵抱过,好奇地道。 “才不是,明明是个小公子!”一个伤兵一拐一拐地走过来抱过包子,不服气地接口道。 “什么?!我老李难道会看错眼?要不我们来打赌!输的人罚一顿酒钱!” “赌就赌,怕什么!”那伤兵将包子举高,凑到包子的屁屁下看了看,咧开大嘴大笑起来,“哇哈哈!是个小公子!” 那个“哈”字尾音还没结束,一串亮晶晶的液体便成弧形洒了下来,直直地洒进了那张大嘴里,奇准无比。 “哈哈哈……” 大家都笑了起来,“酒未喝成,先喝尿了……” “怕什么!童子尿还养生哩……”那伤兵摸了摸脸,也咧开嘴笑了起来。 我也憋不住也笑了起来。 正说着,曹操从对面一个营帐走了出来,众人停止了嘻笑,将包子老老实实地还到了他老爹手里。 曹操接过包子,脸上漾了一丝温柔,“这孩子出生在冲锋陷阵的战场,便叫他冲儿吧!” 闻言,我不乐意了,哑着嗓子大叫起来,“他已经取了名了!” “嗯?”曹操微微扬眉,透过那掀开的帘子看向我,笑了起来,“夫人醒了。” 我不乐意,“不准你给我儿子乱改名!” “你取了什么名?”曹操难得地愿意听取我的意见。 “包子!”我扬起脖子,说得雄赳赳气昂昂。 “哇,夫人果然不同凡响,这名子听起来不错耶!”有一个小将笑眯眯地拍马。 “是啊是啊,真不错……” “嗯嗯,包子包子……曹包!”不知有谁忽然语出惊人。 曹包=草包? 曹操眉毛微微抖了抖,想笑又要维持形象,憋笑憋得很辛苦的样子。 “叫曹冲吧,夫人。”抱着包子,走向我,曹操笑得温柔,那样的温柔,仿佛都不像他了。 曹冲?我微微蹙眉,好熟悉的名字。 曹冲…… 曹冲?!猛地想起《三国志》中的一段,我瞪大眼睛,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叫阿猫阿狗都比叫曹冲好!” “怎么了?这么激动……”一个凉凉的声音,营帐门口走进一个人。 “军医,你来看看她。”曹操起身,道。 我侧头看向那军医,惊讶,“华英雄?!” “见过夫人。”华英雄正经八百,有板有眼地行了一礼。 这家伙不是要去当和尚么,怎么还没走? 有模有样地望闻问切之后,华英雄点点头,道,“夫人有轻度的产后忧郁症,只要保持心情舒畅,即可无虞。” “产后忧郁证?”我磨牙,笑得阴森森,恨不能把那个胡说八道的大嘴巴给撕了,就凭他那副德性,六根未净,五毒俱全,贪嗔痴无一不全,还想当和尚! “夫人要明白,世事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强求不得。”华英雄看着我,一脸的意味深长。 我从曹操怀中一把抱过包子,决定彻底无视那个骗吃骗喝的庸医。 ------------ 月子 更新时间:2008-09-12 虽是六月的天气,但宽敞的营帐内,凉风习习,不见一丝闷热。 那一日从南阪安然退回官渡后,袁绍仍是步步紧逼,与曹军继续相持于官渡。 “妈妈……妈妈……”,抱着小小的包子,我坐在临时做的凉席上,用极其夸张的嘴型对着包子讲话,“我是妈妈……” “扑哧”一声,旁边传来一声很不给面子的笑。 我回头白了华英雄一眼,不想理会他。 “拜托,他才出生几天,你倒想教他说话了。”华英雄终于忍不住拍着大腿大笑起来。 我磨了磨牙,张口便要开骂。 “坐月子期间,请保持心情愉快,否则会对身体产生不良影响,顺便影响到冲儿。”华英雄一本正经的开口。 “包子!包子!是包子!”我强调。 “姓名只是一个称呼,即使姓名作了改动,命运的轨迹也不会因此发生任何的偏差”,华英雄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淡,颇有些老僧入定的感觉。 我刻意忽视到心底的寒凉,不理会那张乌鸦嘴,回过头,对着包子做鬼脸,逗包子笑。 “你不是说要出家当和尚么?怎么还在这里混?”半晌,我又道。 “机缘未到。” 好家伙,四个字打发我。 “你说过若救下三百人性命,你便可得道,上回你说已经救下二百九十九人,唯剩一人而已,为何还在这里磨蹭?” “机缘未到。”华英雄的嘴比蚌壳还紧,撬不出一点天机来。 “最近很少见到曹操,战事不利么?”换个话题,我又道。 “你想他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继续翻白眼。 “注意你对包子的榜样作用。”某人提醒。 “你倒是很闲嘛,一直在这里陪我抬杆。”我酸他。 “这是军令,只可惜我这军医大材小用,竟被命令来侍候月子……”华英雄一脸的不甘愿。 “好呀好呀,明天我跟曹操说说,让你上阵杀敌。”龇牙咧嘴地,我森森地笑。 “no!能够侍候夫的月子,是小人的荣幸。”华英雄见风使舵的本领日渐强大。 “厚颜!”我不屑。 “谢夫人夸奖。”华英雄一脸的与有荣焉。 我只得作罢,回头对着包子哼哼小曲儿。 下午的时候,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不觉已是晚上,包子又被华英雄偷渡出去了。 有人掀开营帐,走了进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停在我的榻前。 “咳咳……”来人捂着嘴,发出闷闷的咳嗽声,极轻。 郭嘉? 我睁开眼睛,看向他。 掀开的营帐外有薄薄的月光透进来。 月色下,他一袭青衣,眸如墨染,身形却是愈发的清减了。 “半仙?”我撑着身子想要坐起身来。 略带凉意的手轻轻按住我的肩,郭嘉轻咳一下,微笑,“抱歉吵醒你了。” 我只得躺下,笑眯眯地歪头看他,“许久不见呢,曹操那个家伙一直不让我下地,你也不来看看我。” “咳咳……这身子骨不大中用,也在榻上躺了些天。”轻咳着,郭嘉笑道。 “既然身体不适,为什么不留在许昌,非要长途跋涉行军作战?”我蹙眉。 “孟德兄基业未稳,江东有孙策虎视眈眈,刘备也非泛泛,若此战不能一举击溃袁绍,形势危矣……咳咳……”侧身在榻沿边坐下,咳了一阵,郭嘉淡笑,“而且我这身子骨,也还不知道能够撑多久了……” “胡说什么!”我微微有些恼意,坐起身,替他抚了抚背,只觉单薄得仿佛一拍就会散了架,“药呢?吃了没?咳成这样!” “呵呵,那药难吃得很。”郭嘉笑了起来。 “良药苦口!”我瞪他,“若你对自己的身子有对那行军布阵一半的上心,只怕不会这样!” “好凶啊。”郭嘉假意缩了缩脖子,轻笑。 “那你还来讨骂!”我没好气地轻斥。 “啊?呵呵……”郭嘉笑了起来,随即有片刻的失神,“我果然是来讨骂的……” 见他喃喃自语,我抬手覆在他的额上,又反手抚了抚自己的额,“没发烧吧。” “裴笑。”郭嘉抬头看我,清亮的眼睛望着我,那样仿佛深入骨血的凝望。 我满头黑线,“可不可以不要连名带姓的叫我?!” “裴儿……笑笑……”,郭嘉略略有些失神,“笑笑……笑笑……若……若……若若……” “若若……若若……”喃喃着,他站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他轻声念着那个名字,仿佛如获至宝的模样。 冷冷的月华牵下一条长长的影子,模模糊糊的。 我看着他走出营帐,满心疑惑,半仙这是怎么了?从未见过他如此失神落魄的模样,就算是以前,就算是伤心绝望,他也依然那样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淡定,是什么让他变成这般模样?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么? 正在怔忡间,营帐再度被掀开,我倒头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是曹操,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我就知道是他,他的身上带了一丝淡淡的腥甜。 是血的味道。 战事很紧张么? 略带了粗糙的手缓缓抚上我的脸颊。 “哇……”包子的声音,在哭闹。 他抱了包子来?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却见曹操正紧张兮兮地将包子往怀里藏,“小点声,别吵到你娘睡觉!” 我哭笑不得,“你想闷死我儿子?” 曹操转头看我,将包子塞进我怀里,转身去点了灯。 我抱着包子,轻轻摇头,哄着,然后包子便不哭了,乖乖的睁着黑玉一般的眼睛望着我,纯粹如夜空里的星星。 感觉到曹操的视线,我抬头望他,却见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很认真的神情,带了一丝查觉不到的温暖。 “看什么?” “看你。” 废话。 这句话我是在心里说的,还是没胆子惹毛他。 “我们之间,有些帐,还没算呢……”微微拖长了声音,曹操半眯着眼睛,慵懒地望着我,像只狐狸。 我心里开始发毛,他该不是要追究我带球逃跑的事吧。 “嘿嘿”傻笑两声,我准备顾左右而言其他。 “夫人可知,为夫为了寻找夫人,真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呢。”那只狐狸显然不准备就这样放过我,准备秋后算账了。 “呃,有句话叫做‘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嘛”,我有些不甘地咬牙,“我这不是主动自首了嘛。” “自首?”曹操对于我怪怪的言辞表示疑惑。 “自投罗网。”翻了个白眼,我闷闷地道。 ------------ 秋后算账 更新时间:2008-09-12 好整以暇地调整了姿势,换了个更帅的pose,某只狐狸眯着眼睛,继续盯着我看。 在那样x光一般的注视下,我的嘴巴开始抽搐。 “不过,夫人那一晚倒是热情如火呢……”摸了摸下巴,那狐狸轻笑。 见他色眯眯的模样,我立刻抱紧包子,一脸戒备地瞪他。 缓缓走到榻旁,曹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仍是一脸欠扁的高深莫测。 我立刻没骨气地抱着包子缩成一团,一脸的小媳妇相,听说这世界上,一物降一物。 我算是碰到天敌了…… “阿瞒……”人一紧张,说话就不经大脑,自然而然地,我张口便道。 闻言,曹操的眉毛挑得高高的。 “呃……相爷……” 眉毛继续高耸状态。 “咳……曹大人……” 眉毛居高不下。 我怒了,“曹孟德!你想怎么样!” 见惹毛了我,曹操反倒笑了,“为什么又来这里找我?既然逃了,为什么回来?” 我一时语塞。 我该怎么说?听说他快死了,带包子来见他爹最后一面?如此一想,我便恨得牙痒痒,周瑜啊……怨念…… “为什么?”在榻上坐下,曹操看我。 “我听说你快死了”,答得真顺溜,说完,我差点没咬了自己的舌头。 “哦?”曹操继续微笑,“听谁说的?” 我愣了愣,忽然明白过来了,下意识地抬头看他,对上了他的眼睛,“是不是……我的出现给你添了麻烦?” “没有,我只是好奇”,伸手抚了抚我的脸颊,极其温柔,曹操扬唇,带了些许的蛊惑,“是谁?谁告诉你我快死了?” “周瑜。”我诚实回答,心里明白我的出现定是带来麻烦了。 “嗯嗯,改日应当登门拜谢,多亏了他我才能‘得来全不费功夫’呢”,曹操现学现卖,笑眯眯地道。 我一头黑线。 曹操却是缓缓抚上我的脸,“夫人是特地赶来见为夫最后一面么?真是令为夫感动。” 我继续黑线。 第二日的时候,我明白事情的一些原委。 想了一夜,我终是心下难安,周瑜如此大费周张地哄我来找曹操,定是有所图谋,于是第二日正午的时候,我听闻曹操在对面的帐内议事,便勉强起了身,披上外袍,溜到对面的营帐外。 “夫人?”守营的士兵一脸诧异。 我忙将食指放在唇上,比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那守卫看得一愣一愣的。 “相爷,许昌有消息传来,孙策欲渡江北袭许昌!” “相爷,孙策已尽得江东之地,实力不可小觑!” 营帐内,有声音传出。 “前有袁绍,后有孙策,这该如何是好……” “不如兵分两路,留一队人马回援许昌?” “可是……夫人的状况,不宜远行……” 帐内,众说纷纭,一时杂乱无章。 我怔了怔,立刻明白了,周瑜是想万无一失,虽然曹操与袁绍对持于官渡,但周瑜与孙策北袭许昌,是要趁许昌守备薄弱的情况下一举攻城,万一袁绍拖不住曹操,还有我这个不宜远行的大肚婆…… 我的作用,竟是曹操的绊脚石。 如此……许昌无力防守,岂不成了孙策的囊中之物? 而我也算是罪魁祸首。 可是周瑜也当真看得起我,他就那么笃定曹操不会抛下我不管? 曹操是举世闻名的枭雄,又岂会因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宏图霸业,大好江山?或许,他看高了我;亦或许,他看低了曹操。 只是如此一想,我不禁有些惶惶然。 正恍惚着,忽然间,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我侧头,看到一只修长而又苍白纤瘦的手。 转身,我看向一袭青衣的郭嘉,他站在炎炎的烈日下,却仍是清清凉凉的模样,仿佛周遭的一切环境变化都与他无关,春夏秋冬于他而言,都是静止不变,他仍是那般模样。 见我看他,郭嘉微笑起来。 只是那样一个清浅的微笑,却仿佛有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我望着他,有些迷惑,明明是那副病弱的模样,明明仿佛连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但……他却偏偏让人觉得,他可以是一座稳妥的靠山。 “咳咳……”微微皱眉,郭嘉低头轻咳。 “军师在外面?”营内有人询问。 郭嘉复又拍了拍我的肩,走进营帐。 “军师也知孙策渡江北袭许昌之事了吧?”有人问。 “嗯,咳咳……”郭嘉的声音,带着间或的咳嗽。 “真真是棘手!”有人叹。 “奉孝,你是否有何好计?”曹操的声音。 “如今袁绍在前虎视眈眈,贸然出兵回援许昌,反倒不利于此战。”郭嘉清清浅浅的声音,“咳咳……依奉孝之见,相爷只管与袁绍相战,不必理会孙策。” “不必理会?!”众人大惊,“许昌乃是都城,万一被孙策攻下,我们即使胜了袁绍,也是得不偿失!” “嗯,此言何解?”曹操饶有兴趣地问。 “孙策此人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亦无异于独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以吾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郭嘉开口,清浅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仿佛在说一个预言。 “军师是说……孙策会在途中死于刺客之手?”有人不敢置信地低呼,“这种毫无根据的说法,怎么能取信……万一有差错,岂不是万劫不复?!” “咳咳……孙策在平定江东时,曾杀掉了吴郡太守许贡。”郭嘉咳了咳,又道,“孙策必在途中死于许贡家的刺客之手。” 很轻的声音,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 曹操沉吟半晌,“就依军师所言,不必回援。” “相爷!” “相爷三思!”众将纷纷相幼。 “就依军师所言。”曹操一锤定音。 我心下暗暗惊诧,这才想起这一幕我在《三国志》上看过,那样完美而惊为天人的推断。 郭嘉实无愧“鬼才”之名。 只可惜周瑜的煞费苦心倒是白白浪费了。 正感慨着,营帐忽然被掀开,我一时躲藏不及,被曹操逮了个正着。 众将士纷纷散去,各司其职,唯剩曹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捉住了郭嘉的衣袖。 “奉孝,你该喝药了。”曹操提醒。 郭嘉忍了笑,爱莫能助地看我一眼。 我可怜巴巴地看向他,实在不想单独跟那只大狐狸斗智斗勇,太伤神了。 “哇哇……呜哇哇……”正踌躇间,忽闻一阵婴儿的啼哭之声。 “包子在哭!”我大叫一声,忙脚底抹油,便想开溜。 身子一轻,我已经被曹操打横抱起,直直地送入营帐之中。 将我在榻上安置好,曹操轻轻拧了拧我的鼻子,“军医说,你半个月之内不能下榻。” “半个月?”皱了皱鼻子,我哀嚎。 “原该是一个月,军医说夫人好动,必不能忍,才勉为其难准你半个月下榻走动。”曹操一脸的开恩。 我低头不语,却开始龇牙咧嘴地幻想蹂躏某个陷我于如此境地的家伙。 周瑜……周瑜……周瑜…… 我咬牙切齿地默念。 我想周瑜一定会打喷嚏打到抽筋。 ------------ 时空秩序 更新时间:2008-09-12 半个月的半监禁生涯就在我与华英雄的抬杆中挨了过去,实属不易。 曹军与袁军的对持仍是如火如荼,双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自从准许我下榻的那一刻开始,我便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策划新一轮的逃亡,虽然营中将士因我的“夫人”身份已给我诸多特权与照顾,但军旅生涯的艰辛远远的超出想象。 就连难以下咽的食物也异常的珍贵,这不禁令我加倍地想念春风得意楼的姑娘们,想象她们绝佳的厨艺,真是想到便要流口水。 但这里是战场,稍有不甚便是性命不保,何况还带了包子和昭儿,实在不敢轻举妄动,而且曹操的耳目也无处不在。 昭儿最近倒是忙得很,开始学着舞刀弄剑。 吃过早膳,喂饱了包子,我便抱着包子四处窜门,其景象十分的怪异,随时备战的军队间,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优哉游哉地东逛逛、西看看,实在诡异得紧。 其实我是在侦查逃跑的路线。 逛着逛着,正好看到华英雄在指挥火头军熬一锅药,很浓郁的中药味。 “夫人!”看见我,华英雄忙扬手招呼。 我抱着包子走上前,疑惑地看他,“干什么?” 华英雄二话不说,便甩手一碗汤药递到我手上。 “又是补药?”瞪着那黑漆漆犹如涮锅水一般的药汤,我开始反胃,口中直翻酸水。 “自作多情。”华英雄嗤之以鼻。 “不是给我喝的?”我大喜过望,也就不在意他的口气问题了,半个月的补药喝得我见药就想吐,带给我严重地心理创伤啊。 “给奉孝那家伙的”,华英雄难得地皱了皱眉,“那家伙真不是个好病人,一点也没有病人的自觉。” “他不肯喝药?”我也蹙眉,想起他老说药苦。 “嗯,总说喝不喝药都一样,不要受那份罪”,华英雄从我怀是抱过包子,又道,“你去送药吧。” “为什么我去?”我疑惑。 “因为你漂亮又有爱心,正义感又强,又喜欢锄弱扶强……” “嗯?”我扬眉。 “呃,是锄强扶弱。”华英雄忙不迭地更正,复又下结论,“所以,送药这么伟大而神圣的事,交给你了!” 我送他一个卫生眼球,在包子脸上“啵”了一口,便端了药去找郭嘉。 问了几个巡逻的守卫,终于找到他的营帐。 端着药走进他营帐的时候,郭嘉正低头极为吃力地在看一册书简。 大概是闻到药汤的味道,他头也未回地道,“药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我没有理会他,直接端了药走到他身旁,“喝。” 他微微一怔,抬头看我,“裴儿?” 仍是极为清秀的面容,不同的是,鼻梁上架着我送他的眼镜,戴着眼镜看书还如此费力么? 我心里微微一坠,将药递到他面前,“喝药了。” 郭嘉看着我,有些为难地皱眉,“药好苦的。” “男子汉大丈夫怕喝药,说出去不怕贻笑大方!”我没好气地道。 清秀的眉紧紧的拢到一起,郭嘉站起身,盯着我看,看了许久,忽然开口,“以前……我似乎也逼过谁吃药来着……” 我愣住,他以前跟我说过的,是安若。 郭嘉皱眉,脸上隐约有痛楚之色。 我大惊,即使他病得极为严重时,也从未见他面上有丝毫的松动,只是此时,他竟是满面痛楚。 “半仙……半仙!”我扶住他,一边把他手中紧握的书简丢到一旁,口中嘟嘟囔囔,“你这臭书生,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书!” “你说什么?”清亮的眼睛看向我,郭嘉握住我的手,“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被他吓了一跳,“我说,你这臭书生,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书!你要不要命了!” 闻言,郭嘉竟是缓缓坐下,面色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 “若若,是若若,我想起来了,我逼着她吃药,她说我是臭书生的。”仿佛得了糖果的孩子,郭嘉竟是微微笑了起来。 “喝药。”虽然心里惊疑重重,但我仍是将药碗递到他手中。 郭嘉微微笑了一下,乖乖地接过药碗,喝了个底朝天。 拿了空碗回到华英雄处,几个火头军正争着要抱包子。 “喝了?”华英雄见到空碗,笑道。 “嗯”,我将空碗递给他,复又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对不对?” 华英雄顿了顿,笑,“你问哪桩事?” “关于奉孝的,他刚刚……有些奇怪。”我皱眉。 “你知道时空秩序吗?”华英雄问了一个更奇怪的问题。 我摇头。 “每个时空都有自己的秩序,而我们穿越时空者,则打乱了这秩序”,华英雄将我拉到僻静处,道。 “那又如何?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穿越时空?” “穿越的机缘有很多种,有些是为了偿还前世的债,有些是为了解开前世的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一个穿越者能够重新返回自己的时空,那么,为了维持时空秩序,所以那个穿越者在异时空的一切痕迹,都会随着其离开而一点一滴渐渐的消失殆尽”,华英雄看着我,缓缓开口。 一点一滴……消失殆尽? 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接口,“包括……记忆?” “是,包括记忆。”他点头。 也就是说,安若离开之后,郭嘉和曹操他们对于安若的记忆会一点一点消失? 那刚才……郭嘉是在强逼自己不要遗忘有关安若的种种? 记起刚刚郭嘉痛楚的神情,我的心也跟着微微抽痛起来,这会不会太残忍?如今他唯一仅有的……也只剩回忆了啊…… 可是……竟是连拥有与她的回忆都是一种奢望吗? 那个病弱的男子……是在用他的全部生命留下与她的回忆…… 有人思念,是一种幸福,能够思念别人,也是一种幸福,我原以为,郭嘉可以永远思念着那个已然幸福的女子;我原以为,郭嘉可以在那样的思念中保有安详…… 思念,是你的脑海中有思念之人的轮廓,有她的模样,她的声音,她的笑颜…… 思念,是你可以回忆与她经历过的一切,一颦一笑,一滴眼泪,亦或者……只是一句话…… 然后,可以随着岁月细细品味,慢慢回想…… 可是,当那个男子以生命在爱护的女子悄然离去之后,他却竟是连思念的权力都被剥夺。 最后一切……只剩空无…… ------------ 一生相随(昭儿番外 ) 更新时间:2008-09-12 “昭儿,昭儿”,水镜先生轻轻敲了敲桌子。 他忙抬起头,看向水镜先生。 “读书,要聚精会神。”水镜先生放下手中的书册,在他身旁坐下,“刚刚在想什么?” 昭儿摇了摇头,只道,“我不放心姐姐一个人在家。” “担心姐姐也在情理之中。”水镜先生点头笑道。 “先生!”昭儿忽然有些突兀地站起身,“我想回家看看。” “昭儿……”水镜先生微微拧眉,“学业为重。” “昭儿眼里,天下万物,无一可与姐姐相比。” 水镜先生微微一愣,“你姐姐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是。” “若你姐姐是错的呢?” “姐姐不会错。”昭儿说得斩钉截铁。 “若错呢?”水镜先生执意。 “对与错,以何为界?”昭儿眨了眨眼睛,反问。 冷不丁被问,水镜先生倒是沉吟思索起来。 “姐姐说过,真理掌握在多数人手中,如此,是否可以理解为,人多便是对”,昭儿自问自答,复又笑道,“即使天下人都认为姐姐做错,昭儿眼里,姐姐永远是对。” 水镜先生皱眉,单手抚上他尚显单薄的肩,“昭儿,你天资聪慧,才气敏锐,只是心性未定,若往正途引之,便可成大业行大善。然,才气敏锐者,最易误入邪途,反之,则万劫不复啊。” “先生不必介怀,人各有命,命自天定。”昭儿说完,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水镜先生望着那单薄的背影,双眸中透着复杂。 他有预感,这个孩子,不会回来了。 一路匆匆往回赶,昭儿脚下越走越急,姐姐有了身孕,虽然总是与往日一般嘻笑怒骂,只是眉目神色间,狗儿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刚走到院子门口,便听到院子里有声音传出来,是个女人的声音,但不是姐姐的。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既然都已经开了口,我能请你别说吗?”姐姐的声音传来,淡淡的。 “这些话本不该我来说,可是……你知道现在大家都怎么说先生吗……” “怎么说。”姐姐的声音依然没有起浮,那么样的平静,可是听在昭儿耳中,却听出了一丝极淡的痛。 “他们说先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先生……说裴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先生的。” 姐姐没有回答,一片静默,昭儿的心不可抑制地疼痛了起来,可是他不敢贸然闯进院子,他知道姐姐不想他知道这些事情的,那么……他是否就可以装作不知道? “裴姑娘……孩子,是先生的吗……”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昭儿狠狠咬牙,这个女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这样质问姐姐! “不是。”姐姐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竟是带了一丝的笑意。 “裴姑娘……我知道我这么说有些过分,可是……”那女人顿了顿,似乎在等姐姐答言。 可笑的女人,明明已经伤人至此,偏偏还想拿出伪善的面目吗?! “孩子……应该快出世了,我听娘说,孩子出生时的血会弄脏地方……先生不是孩子的爹,那样……会有血光之灾的……而且……村子里的人会怎么看待先生,明明先生是无辜的,却要背着那样的骂名……” “你希望我怎么做?”姐姐的声音淡淡的。 “我想……趁孩子还未出生,早些离开这里,毕竟……” 昭儿握了握拳,猛地踢开了门。 姐姐和那个女人同时看向门口。 那女人一下子白了脸,匆匆道了声“抱歉”,便转身离开了。 昭儿看着那个女人离开,指尖刺入了掌心,“姐姐,我们走吧。” 走到哪里都好,他不能看到姐姐这样被人羞辱,总是那样笑眯眯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已经痛彻心扉了吧……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坚强,可以用微笑面对所有一切的是非…… 好恨,好恨,好恨……恨不能一夕之间长大成人,恨不能一夕之间拥有坚实的臂膀…… 那样,再也没有人可以欺侮她…… “襄阳那么大,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扯起唇角,昭儿回头笑道。 “你不是拜了水镜先生为师嘛,怎么能这样走了?” “先生说我天资陪慧,一点就通,已经学了八九成了,不碍的。”昭儿摇头笑道,没有如实告诉她水镜先生说的话。 离开的时候,姐姐在马车上睡着了,很累的样子。 “我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喃喃着,姐姐在梦中呓语。 昭儿将姐姐扶着靠在自己的身上,让她睡得舒适些。 “我不是一个人……昭儿需要我……我是被需要的……”皱着眉,眼睫轻轻颤动,她似乎在做梦,那样的语气,仿佛是想说服自己般的喃喃自语。 “嗯,你不是一个人,昭儿需要你。”昭儿靠着她,放轻声音,在她耳边哄道。 “明明是自己害怕孤单……我真的……很糟……”声音越来越小,她沉沉地睡去。 “姐姐不是一个人,昭儿会永远陪着姐姐。”昭儿悄悄地拥着她的肩,轻语。 娘亲临死的时候,告诉他一个秘密。 她告诉他,她的儿子出生的时候,便已经夭折了。 那么,谁能告诉他,他是谁? 他叫狗儿。 很难听的名字,甚至这根本不能算是一个名字,可是,当一个人连吃饭都成问题时,便也不会去考虑其它的事情了。 每天每天,他都跟着爹爹乞讨为生。 直到那一日,遇见了姐姐。 她给他吃很臭却又很好吃的豆腐,还给他讲奇怪却又很好听的故事。 第一次,有人对他那么好。 娘是风月楼的红牌姑娘,住在很漂亮的房子里,穿很漂亮的衣服,很多次,他都偷偷地躲在墙角边看她,他曾经幻想过娘亲手替他洗下满身的脏污,亲手替他换上漂亮的衣裳,然后很温柔地对他笑。 可是,爹却在娘的面前被人活活打死了。 那一回,他背着爹走了大半个许昌城,他身无分文,只得卖身葬父,因为……他不想让爹连死……都是孤魂野鬼。 她也跟着他走了大半个许昌城,用仅有的二十钱,姐姐替他葬了爹。 爹爹坟前,她将他抱在怀中,不知放了什么东西在他口中,浓郁的香味,甜得不可思议。 很温暖的怀抱,她说,“想哭就哭吧,不要忍着。” 于是,他便真的哭了。 姐姐亲手替他洗下满身的脏污,姐姐给他买了漂亮的衣裳,虽然……那是姑娘穿的…… 犹记得姐姐拭去他脸上的泥垢,然后一脸惊艳地盯着他看,说,“哇,你好漂亮!” 那时,他便想,若姐姐能够一直那样开心,那样笑,那他愿意一辈子都穿成这样陪在她身边。 后来,娘也死了,是报了仇后,吊死在了爹的乞丐窝里。 死前,娘告诉他,其实,她的儿子出生的时候,便已经夭折了。 听她说,他是她逛灯会的时候,被一个男子强行塞到她怀里的。 那么,他究竟是谁? 娘说,那男子衣着富贵,若能找到他,他便衣食无忧了。 他对寻找自己的身世一丝兴趣也无,因为,他把自己卖给了姐姐,他便是姐姐的,一辈子都是。 他固执地跟着她,只要跟着她。 二十钱,不是一个价码,而是他能够跟着她唯一理由。 因为她买下他了,所以他要跟着她,一辈子都要跟着她,一辈子…… 一辈子有多长? 从许昌到徐州,从徐州到襄阳,从襄阳到丹阳…… 他有了新的名字,司马昭。 他是昭儿,只是姐姐的昭儿。 天庭地府,碧落黄泉,生死不弃,一生相随。 ------------ 遗忘之伤 更新时间:2008-09-12 那一晚,我抱着包子,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听到曹操的脚步声走进营帐。 我抬头,看着他走向我。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曹操问。 我没有回答,依然看着他。 “怎么这样看我?”曹操在我面前坐下,轻问。 “你……还记得安若吗?”看着他,我开口,他是否早就意识到记忆的淡化,所以才会急着拥有那样一群安若的拼图,甚至不惜留下与她同名的我? “安若?”曹操扬眉,神情竟是全然的陌生。 “笑笑呢?可还记得?”换了一种说法,我继续问。 “呵呵,笑笑可不就是你么?”曹操笑了起来。 他不记得了,他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那个叫做安若的女子……他不记得自己曾经为之苦苦搜集拼图的女子…… 那个与我同名的,叫做笑笑的女子…… “你怎么了?”一手抚上我的脸,曹操微微扬眉。 我忽然倦极,抱了包子躺下,侧过身,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有好些天,我都没有敢去看郭嘉。 直到华英雄来找我,说郭嘉一直不喝药。 我只得奉命捧了药碗去找他。 到他营帐的时候,他正在埋头画什么,那般认真,那般的小心翼翼,连我走到他身旁都没有察觉。 满纸都是一个女子,却只勾勒了简短的几笔,脸庞处一片空白。 “半仙,喝药了。”我唤他。 郭嘉抬头看我,一贯的微笑,“裴儿。” 那样的微笑令我不忍看下去。 “裴儿,我在想,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回到许昌,再做一次胭脂糕……” “喝药。”我将药碗塞到他手里。 他仍是微笑着,乖乖地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他轻轻吐了吐舌头,皱了皱眉子,道声:“好苦。” 好苦?好苦……苦的是药,还是他千疮百孔的心? “裴儿,你会画画么?”郭嘉看向我。 “不会。”我有些生硬地开口。 “你还记得……”他微微拧了拧眉,似乎在思索,复又舒展开来,“若若,是若若,你还记得若若的样子吗?能不能帮帮我画下来?” “我不会画画。”轻叹,我放软了口气。 “我教你啊。”郭嘉微笑,“那些记忆越来越模糊,我怕自己彻底忘记……若若的模样。” 我终是无法拒绝,接过毛笔,在他的指点下,有些生涩地一笔一划地勾勒那个女子姣美的容颜。 好不容易完成,在郭嘉略带惊喜的神情还未消散前,纸上,那女子的容颜便又模糊成一片,复又幻化为一片空白。 郭嘉怔了怔,复又微笑着有些抱歉地看向我,“让你白白画了那么久……” 我能说什么,我只得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第一次见她,是在凉州,她只有三岁的模样,漂漂亮亮的小女孩,一个人坐在门口喝肉汤啃鸡腿”,郭嘉微微带了几分迷茫,微笑着轻声开口,“那时我很饿,她便分了半只鸡腿给我……她说她是神女……” “第二次见她,是在凉州城外的护城河旁,孟德兄救回一个容颜尽毁的女子,奄奄一息,那便是她……我照着医书给她治伤……后来,还开了一家胭脂糕的店铺,她很喜欢吃……再后来,她为了救我进了宫……” “第三次见她,她满身狼狈,孑然一生,有家归不得……” “最后一次见她……她便死了……我熬药给她吃,她说,臭书生,我都快挂了……放我一马吧……” 郭嘉微笑着一点一滴地慢慢回忆,“我每天都要跟自己讲三遍……怕忘……” 想着那样被称作“鬼才”的郭嘉一个人傻乎乎地自言自语,我咧了咧嘴,想笑,却发现笑不出来。 “这有什么好听的,你听过笑话没有?我说笑话给你听啊?”抬手,我拍了拍脸颊,笑眯眯地道。 “笑话?” “嗯!”我点点头,一鼓作气地开讲:“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孩长的像番茄,有一天他走着走着,突然……他摔倒了!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哦……” 郭嘉微笑。 我汗,继续讲,“从前,有个人,他想进宫,可是他不想当太监,你猜怎么了?” 郭嘉微笑,“怎么了?” “……最后他还是当了太监!哈哈哈哈哈……”我大笑。 郭嘉看着我,还是微笑。 嘴角抽搐数下,我决定再接再厉,站在门外的华英雄却是听不下去了,进门来把我拖了出去。 “我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讲这么冷的笑话……快冻死人了!”华英雄看着我,咬牙切齿。 “很冷吗?”我一脸的疑惑。 “要不……我给你讲一个?”华英雄白我一眼,道。 “好啊好啊”,我忙一脸感兴趣地点头。 “有一只北极熊孤单的呆在冰上发呆,实在太无聊就开始拔自己的毛玩,一根、两根、三根……最后拔的一根不剩,他突然大叫……”华英雄顿了顿,看向我。 “他叫什么?”我眨了眨眼睛,好奇。 “好冷啊!!”华英雄忽然大叫。 “啊?哈哈哈哈哈……好冷啊……哈哈哈,笑死我了……”捧着肚子,我开始大笑。 真正的捧腹大笑。 华英雄一开始站在一旁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后来见我越笑越夸张,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离谱,不由得皱眉来拉我,“喂!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我弯着腰,低着头,不停地笑,“哈哈哈,笑死了,好冷啊……他居然说好冷啊……哈哈……” “喂喂……有完没完……别笑了!”华英雄拉住我。 我弯着腰,仍是笑,止不住的笑。 “裴笑!不准再笑了!”华英雄终于板起脸来,强行将我拉起身,却看到我满面的泪痕,惊住,“笑笑……” “呵呵……好好笑……”咧了咧嘴,我道。 伸手抚去我脸上的泪痕,华英雄别开眼,“别笑了。” “呵呵,为什么不笑啊,真的好好笑。”我扯了扯唇角,泪水终于肆无忌惮地流下,“为什么……为什么连记忆都不愿给他留下……那是他唯一仅有的……为什么要那么样残忍……” 对着一则毫无笑点的笑话也能笑得天翻地覆,那是因为……我必须找一个可以让自己发笑的理由……用笑,去抚平一切的伤痕,即使无法抚平……掩盖,也是好的…… 华英雄抱着我,轻拍我的背,“好了好了,我知道,别哭了。” “我没哭。” “好,你没哭。” “我没哭……” “嗯,你没哭。” 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郭嘉也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是不是会好一点? ------------ 预言成真 更新时间:2008-09-12 几日后,许昌传来消息,孙策于途中死于许贡家的刺客之手,曹营闻此消息,精神大振。 郭奉孝一语中的。 听闻这个消息时,郭嘉正端着我送来的药,一口一口喝着,整个营帐内都弥漫着中药浓郁的味道。 “半仙果然无愧于半仙之名呢!”我抱着包子笑。 “伊呀呀……啊呜……”嘴里吐着泡泡玩,包子嘟嘟囔囔地也凑热闹。 郭嘉笑了起来,很轻很轻的笑,笑得波澜不惊。 出了郭嘉的营帐,迎头碰上一个捧着盒子的士兵。 “这是什么?”我好奇。 “禀夫人,此乃阳安都尉李通送上的礼物。”那士兵恭敬地道。 “哦?是什么?”我愈发的好奇。 “这……”那士兵略有些为难。 我已经揭开盒子去看了,只一打开,便“啊”地一声惊叫,往后跳了一步。 是一颗人头。 “别怕。”郭嘉听到声音从帐内走了出来,一边扬了扬袖子,让那士兵快步离去。 我惊魂未定,抱着包子发抖。 包子倒是精神得很,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继续吐着泡泡玩,完全感觉不到他的老娘吓破了胆儿,或者……我该考虑给包子个改个名儿……叫小螃蟹,如何?会吐泡泡的小螃蟹! “袁绍派了使者去拉拢阳安都尉李通,并许以征南将军的头衔,李通为表忠诚,特送来那使者的头颅。”郭嘉笑着解释。 我眨了眨眼睛,表示默然。 “刘备也已经脱离袁绍,但目前未有大作为,咳咳……”郭嘉背负着双手,轻咳一下,“我军兵精,但粮草不足,若是袁军使用拖延战术,有些麻烦。” 事实证明,袁绍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八月,袁绍便把军营向前推近了,方圆不过几十里。 九月,曹军与袁军开始了硬战。 战事陡然紧张了起来。 整个军营,最无所事事的,便是我,但我也被下了禁足令,不许踏出军营半步。 连着几日,曹操都未合眼,与袁绍你来我往,进行着无休止的战争。 入夜,我将包子哄睡着了,终于忍不住披了件袍子去找曹操。 主帐内燃着烛火,曹操坐在案前,微微皱眉,在看一副简易的地图。 见惯了他狐狸一般的模样,却难得见他如此认真的神情,我站在营帐门口,微微歪着头看他。 “敌众我寡,粮草不足,该当如何?退否?”冷不丁地,曹操开口,却并未抬头,只是抬起手,状似疲惫地轻轻按着额。 “先退者,将失去大势,你已以袁绍十分之一的兵力对坑了半年之久,袁绍已然疲惫,正是出奇制胜的好机会。”我忍不住开口道。 “是你?”曹操有些讶然地抬头看我,随即微微扬眉。 我顿了顿,这才发觉自己一时不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嘿嘿,半仙教我的。”咧了咧嘴,我插科打混。 曹操眯着眼睛笑,摆明了不相信,“好,都听夫人的,不退兵。” 我暗骂自己蠢。 “头好疼啊……”拧眉,曹操忽然低叹。 双脚自动自发地上前,等我脑子转过弯来时,我已经站在他身后,轻轻替他揉着太阳穴了。 舒服地闭上眼,他靠向我,低笑,“夫人果然是口硬心软啊。” 我嘴角开始抽搐,得寸进尺就是用来形容这种家伙的。 新的楔机很快就来了,有探子来报,袁绍派部将韩猛运粮到前线,据闻,韩猛此人,人如其名,猛而轻敌。 于是曹操十分爽快地派人一把火把韩猛押运的粮草全给点了…… 晚膳时分,曹操兴致颇高,曰:“袁绍众叛亲离之日不远矣。” 那一晚,曹操宽了衣,脱了鞋,却好整以暇地坐在榻上,睁着眼睛不睡觉。 我瞪了他半晌,他仍是笑眯眯的模样。 “你干什么?”我忍不住开口。 “等人。”曹操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 “等谁?” “弃暗投明之人。” “谁是暗谁是明之人?”我也眨了眨眼,故意道。 “当然我是明,袁本初那家伙是暗。”曹操丝毫不懂谦虚是何物地道。 “你就那样肯定?”我故意一脸的怀疑。 “简单来说,我绑了他的家人,而且袁本初为人刚愎自用,定是留不住人才的。”曹操信心满满。 话音未落,帐外忽然有人禀报:“相爷,许攸求见!” 曹操扬唇微笑,慢悠悠地看我一眼,“来了。” 许攸?不是袁绍营里的人么?果真来投奔曹操了? 曹操站起身,鞋也未穿,便光着脚丫子下了地,冲我咧嘴笑了笑,便光着脚跑了出去。 我傻眼,想起了某一段典故。 光脚迎许攸? 这只狐狸,做戏倒是做足了十分。 许攸带来一个大消息,袁绍的军粮都在乌巢,守军也不森严。 曹操乐了,烧人家军粮烧上了瘾,亲自率领精兵五千,每人带了一捆柴,打着袁绍的旗号趁夜偷袭,留下曹洪等守大营。 第二日的时候,对面袁军有了动静,举兵直扑曹营而来,来势汹汹。 “报!张合高览率兵攻来!” 郭嘉听闻这个消息时,竟是微笑,丝毫没有紧张之感。 “袁绍此人,急功近利,得知曹操亲自领兵攻乌巢,必定认为大营群龙无首,便想直取大营,反倒忽视乌巢军粮之事,我们只需守住大营,静待相爷归来。” 曹营守备出乎意料之外的坚固。 袁军久攻不下。 “包子,你那只狐狸老爸快赢了呢。”外面厮杀阵阵,我在帐中逗着包子玩。 “唧……唧……呀……伊啊呜……”包子吐着泡泡,手舞足蹈。 我便笑了。 “相爷回来了!” 忽然,有人高声道。 一时间,曹军欢声雷动,士气大涨。 我抱着包子出了营帐,远远便见曹操领军策马归来,一身战甲森森,浴血而回,狭长的双眸间,满是傲然的霸气。 奇怪的是,曹操身后有两匹马驮着一个大箩筐,我正盯着看,却见曹操猛一抬手,两旁士兵便将那箩筐翻倒。 我目瞪口呆。 倾倒于地的,是血淋淋一箩筐的鼻子口条。 “哦!哦!哦!”曹军连声大吼。 袁兵自此惶惶不可终日。 不久,张合高览来降。 自此,袁营军粮被烧,大将叛离,何以与曹操对抗? 溃不成军的袁绍北渡黄河领着骑兵撤退,留下几万人马皆成俘虏。 ------------ 庆功之夜 更新时间:2008-09-12 官渡之战,这场历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以曹操完胜而告终,并从袁营缴获了大量的战利品。 燃起篝火,将士同乐,一扫征战的阴霾。 唱着不知名的曲子,将士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战后余生,生命的壮烈愈发显得弥足珍贵。 曹操提起案前的酒壶,与来敬酒的将士一杯接一杯的饮,兴致高昂。 一杯又一杯,这样的喝法,难怪会头痛,这样的人果然不值得同情。 我正躲在营帐后偷窥着,却忽然见一个小将咧着嘴跑来,看那方向正是冲着我来的。 “夫人,相爷请您过去!”那小将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有些憨憨地笑道。 “我?”我诧异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回头看了一眼在榻上睡着的包子,跟着那小将走了过去。 正一口饮尽杯中物,曹操抬头看到我,笑眯眯地冲我招了招手。 难得见他如此笑眯眯的模样,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随即有些色厉内荏地走到他身旁,瞪他一眼,“什么事?” “坐下。”薄唇轻启,他懒懒地道。 “偏不。”也不知为什么,我偏就爱跟他唱着反调。 抬头看了我一眼,曹操忽尔咧嘴一笑,正待我要心生警觉之时,他已经冷不丁地伸手将我扯入怀中。 刚刚在他怀中坐稳,将士们便大笑起来,喝着酒,起哄。 我脸上如火烧似的,忙伸手要推他,他的手臂却仿佛是铁打的一般,紧紧地勾着我的腰,怎么都挣脱不开来。 挣扎半晌,却是费力不讨好,我便干脆安安稳稳地坐在那人肉垫子上,拿眼斜觑他。 曹操依然笑得一脸自得,又一将士来敬酒,他倒喝得豪爽,那精致特制的酒壶内,清冽的液体倒入杯中,再灌入口中。 只半晌,他已经似有醉意。 一手捏着那个精致的酒壳,他有些摇晃地站起身,拥着我,蹒跚着回营帐。 见他一个趔趄,怕他摔倒在地,我忙扶住他,他倒不客气,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了。 一路摇摇晃晃,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他架回营帐,扶着躺在榻上。 替他脱了靴,剥了外袍,盖上毡子,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几乎整个身子都趴在他身上了,更要命的是他的双手还紧紧环着我的腰,我咬了咬牙,双手伸到身后去拉他的手,谁知他两手扣着死紧,怎么都扯不开来。 我懊恼地瞪着他,鼻子靠着他的鼻子,仿佛连体婴一般。 烛火忽明忽灭间,衫得他的脸庞也明明暗暗的,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魅惑,看着看着,我的脸颊仿佛着了火一般。 暗啐自己一口,我二度挣扎着站起身,谁知他蓦地翻了个身,这下可好了,我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完全被他压在身下了,这姿势暧昧得简直令人无语。 “喂喂!借酒行凶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别跟我玩第二回啊!”我嚷嚷起来。 “夫人……”他嘟囔着,薄薄的唇便落在了我的眉心,那样怜惜的吻,蜻蜓一般落下。 我微微怔住,想起了他还是那个傻阿瞒的时候,那一日,与他双双堕下山崖,在那个山洞里,衣服都湿透了,两人几乎坦诚相见,他也是那样一吻,落在我的眉心。 我原以为,那样的吻,那样充满怜惜的吻,只有傻阿瞒才会有。 那吻从我的眉心一路滑下,落在我的眼睛,鼻尖,最后……轻轻吻上我的唇。 温柔的吻,细细地舔舐着,他的舌一遍一遍滑过我的唇,直至我松开紧咬的牙,与他纠缠。 这……是否便是相濡以沫的字面解释? 背上微微一凉,我的衣服已被挑落在地,一手缓缓抚上我的肩,他加深了那个吻。 意乱情迷间,两人已是坦诚相见了。 吻着吻着,我心里忽然闪过一丝疑惑,低头扑到他身上,将鼻子凑到他脸上,小狗儿一般嗅了起来。 他闷哼一声,有些难耐地伸手来抱我,我却躲了开来,“嗯哼!为什么你身上一丝酒味也没有?” 刚刚还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烛光下,那眼中哪有半分醉态,根本是再清醒不过了。 他装醉?! 他居然装醉…… 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就知道不能相信! “你你你……”我一眼瞟到一旁桌上放着刚刚他还捏在手中的精致酒壶,伸手拿过,闻了闻,一丝酒香也没有,伸舌舔舔,没有味道…… 干脆一仰头,喝了一口,待口中的酒下了肚后,我猛地瞪向坐在榻上一脸无辜的曹某人,那哪里是酒,分明就是一壶水! 白皙的胸膛在烛火下发出大理石一般的色泽,没有恐怖纠结的肌肉,但却是肌理分明,毫无一丝的赘肉,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随即红了脸,而某人笑了起来,一点也不知道遮掩,便那样大咧咧地坐在榻上任卿欣赏。 “你骗我!”我瞪他。 “哦?哪里骗你了?”微微扬眉,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这壶里明明是水,你为何说是酒?” “我何时说那是酒了?”曹某人笑道。 “那你又为何装醉?”我咬牙切齿。 “嗯……”他眯了眯眼睛,笑,“我心醉。” 哇咧?!我绝倒,这算是甜言蜜语吗? “总之你居心叵测、心怀不轨!”一时词穷,我嚷嚷起来,倒仿佛我是在强辞夺理一般了。 “为夫好生难过”,他轻声开口,脸上可是一丝难过的表情都没有。 “你还恶人先告状?!”我不可思议地瞪他。 “夫人说,不许为夫再喝酒,为夫便不再喝酒,即使夫人因贪玩而离家出走,为夫也是滴酒未沾,可是夫人居然……”他摇了摇头,轻叹。 我傻眼,怎么情势逆转,我倒成了那寡情薄幸之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喝酒!”话音未落,我忽然愣住,想起了那一日…… “你醉了。”我的声音。 “……我醉了。”他的声音。 “酒是穿肠毒药,明知自己有头风,还喝!” “嗯。” “以后不准喝。” “好……” 那声“好”虽然模糊,但却言犹在耳,我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个嚣张的男人,他会那么好说话?会那么听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再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又被他勾回了怀里。 “夫人要怎么补偿为夫呢……”轻声说着,他已经欺身上前。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他是纵横三国的枭雄,他是历史之上的曹操…… 可是,他是包子的父亲…… 而且,就如郭嘉的遗忘一样,那么……他也会忘了安若的存在?那么……便不存在替身的问题了。 我,可以留在他身边吗? 迷迷糊糊间,不知何时睡着的。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曹操已经不在身旁了,倒是包子不知何时被抱到我身边,他早已经醒了,黑黑亮亮的大眼睛眨啊眨地瞅着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暗影,扇啊扇的,漂亮极了。 我笑了起来,伸手将他抱进怀里。 一头扎进我怀里,包子咧开没牙的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呀呀……” 喂饱了包子,我刚要抱着包子出门,却发现门口站着两个守卫,一看见我,忙毕恭毕敬地低头道,“夫人,相爷吩咐夫人在营内好好休息。” 我微微扬眉,昨晚还好好的,为什么今天一早就派了人来看守我?莫非是怕我跑了?可恶,我就那么不可靠吗!(某生:的确不可靠,比较有前科哇……裴笑pai飞……) 战事已经结束了,早该举兵回朝了,为何还在这里磨蹭? 我抱着包子回到榻上坐下,皱眉思索。 包子举着小手在我面前晃啊晃,我眼睛微微一亮,忙抱着包子冲出去。 “夫人……”那守卫伸手来拦。 “我家包子要嘘嘘!让!”我眉一皱,嘴一撇道。 包子挂了满头的黑线,他这个老妈为何总要抹黑他哇…… “这……夫人,请不要为难属下……” 见他们仍是不放,我正着急,却见包子小手一松,什么东西被扔到了营外。 “啊啊!我的首饰!”我尖叫一声,在那两个守卫的愣小子还在发怔的当口,眼明手快地冲了出去。 ------------ 坑杀俘虏 更新时间:2008-09-12 抱着包子快速冲出营帐,我拍了拍自己“扑通”乱跳的小心肝,开始四下里张望,总觉得气氛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呀伊……”包子张开无齿的小嘴儿,开始唱歌。 “嘘!”我忙捏住他的小嘴儿。 被老妈捏住嘴巴,包子眨了眨眼睛,乖乖地趴在妈妈胸前蹭啊蹭啊,不吱声儿了。 我低头香了他一口,转身寻找曹操的身影。 “几万人呐……竟然全都……” “是啊……” 忽然听到左边有几个士兵在窃窃私语,我微微扬眉,凑到他们身后。 “几万人怎么了?”我将自己扮成路人甲,状似无意地问。 “你竟然不知道,唉,相爷下了命令,要将袁军的俘虏全部都杀了……几万人呐……” “小声点!相爷吩咐不可被夫人听到的!”旁边一个口风较紧的士兵忙斥道。 我怔住,几万俘虏,全都杀了? “夫人?!”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的士兵回过头来,看到站在他们身后的路人甲竟然是他们口中的夫人,皆吓得面无人色。 “他们在哪儿?”定了定心神,我开口问道。 “这……”士兵们相相相觑,皆面有难色。 “放心,我不会告诉相爷是你们泄的密。”我保证。 “他们在北边的荒地里……”其中一个士兵终于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闻言,我抱着包子便转身去转曹操。 远远的,便见黑压压一片的士兵,皆忙忙碌碌的不知在忙些什么,再走近些一看,似乎都在填土。 曹操正骑在马上,冷冷注视着士兵们的一举一动,有风拂过,扬起他那一明紫的长袍,衣袂翻飞间,额前的发丝也随风轻扬。 包子撅着小屁股,安安静静地趴在我怀里,也不吱声。 曹操却是注意到了我,微微一愣,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别杀他们。”站在他面前,我仰头望着骑在马上的男子,我怀中孩子的父亲。 “迟了。”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 我怔了怔,“什么?” “迟了。”他淡淡重复。 我回过神,随即意识到自己站的地方泥土异常的松软,仿佛一个被掘开的坟墓刚刚填上土似的。 被心里的某个猜测吓到,我苍白了脸,一手下意识地抱紧了包子,却不敢低头看地上。 脚下微微一软,有什么抓住了我的左脚。 “啊!”我大叫一声,吓得一跳,低头看时,却是一只惨白的人手。 曹操猛地策马上前,一把将我拉上马去,顺手一剑削下那只手。 殷红的鲜血四下溅开…… “来人!把这里填结实了。”曹操皱眉,冷声下令。 我狠狠惊住。 几万俘虏,全被坑杀了么?! 几万条人命…… 几万条人命…… “曹操”,我咬牙。 曹操低头看我。 “你……就不怕报应么?”我开口,声音在微微发颤,感觉怒气冲天。 靠着他的胸膛,我感觉他的胸腔在微微振动,他在笑,他竟然在笑。 “报应那种事……等下了地府在说吧。”他笑道,那般的轻描淡写。 胃里翻腾着,我几欲作呕,看站黑黝黝一片地旷野,我仿佛看到在那泥土之下,有多少只向上伸起的惨白的手,有多少被活埋的灵魂在挣扎,在叫嚣……他们痛苦地在这片土地上徘徊……永远无法得到救赎。 那些被坑杀的俘虏……他们也是母亲十月怀胎…… 他们家中或许还有父母年迈…… 他们家中或者也有娇妻幼子…… 他们的家人或许正在家中翘首企盼着他们的归来…… 可是……他们却永远地被葬在这片泥土地之下……永远也回不去了…… 我开始干呕,口中满中酸楚,包子似乎被我吓着了,啼哭起来。 一手轻轻拍了拍包子,安抚着他,我便要跳下马。 曹操没有拦我,只是将我连同包子小心翼翼地抱下马去。 我抱着包子转身离开,回到营里。 “裴儿。”郭嘉站在门口,微笑着看向我。 我看他一眼,随即低下头便要走过。 “裴儿……”他伸手拉住我。 “你也知道,是不是……”看着他苍白的容颜,我低低地开口。 郭嘉微微一怔,随即微笑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微微握拳,我轻颤。 “这是战争。”郭嘉轻轻开口,似是在喟叹一般。 “可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俘虏!” “此次一战,我军与袁绍实力太过悬殊,孟德兄已是拼尽了全力,赢得一点也不轻松,我军只有两万兵马……咳咳……若这一战继续拖延下去,我们只怕会放弃官渡撤兵回朝,如今袁绍弃兵仓皇出逃,我军一下子添了几万俘虏,不但是粮食不够,押送途中也极易发生暴动……我军也已经精疲力竭了,所以……杀俘是最不得已而为之,你……明白吗?”郭嘉轻轻咳了一声,道。 我明白他说得有道理,可是,几万人被活活的坑杀……那样的惨烈…… 这,便是战争么…… 此次一战,袁军据传有七万多人死在官渡。 曹操坑杀俘虏之后,曹营的某些将士似乎也开始惶惶不安了。 据传,是曹操从俘虏中搜也许多许昌和前线的部下暗通袁绍的书信,而以曹操一贯的严苛手段,他们又岂能不惶惶不可终日,唯恐自己和那些俘虏一般的下场。 夜幕来临,天气微寒,我将包子哄睡着,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白天的事情挥之不去,那只惨白的手,那殷红四溅的鲜血,只要我一闭上眼,便仿佛可以看到一般…… “夫人,出来坐坐如何?”门口,忽然传来了曹操的声音。 我没有理会。 “夫人,月色正好,我点了柴火,十分暖和呢。”曹操的声音不急不缓,温和得很,令人很难联想起白天他坑杀俘虏的事情。 站起身,我下了榻,掀开帘子走到营帐外。 曹操披着袍子,坐在营门口,地上燃着一堆柴火,他身旁还放着厚厚一捆的书册。 我盘腿在他身旁坐下,不出声。 曹操也没有开口,只是随手将身旁的书册丢进火堆里。 “那是什么?”我终是好奇,忍不住开口。 曹操笑了起来,仿佛早就料到我会憋不住开问一般,“一些私通的信件。” 说到此,我便明白了,“那……为什么要烧掉?”以他的性格,将那些叛徒一个一个都逮出来,严惩不贷才属正常吧。 “袁绍兵力如此之强,我都差点难以自保,又岂能苛求别人?”他淡淡开口,流云一般的口水,果然不带一丝一毫的杀意。 我忽然有些迷疑惑起来,曹操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好人?坏人? 或者,有些时候,人是不能用“好人”或者“坏人”来衡量的,人世间,因果循环,事无绝对。 不容我多想,军队已经开始拔营,第二日,便准备搬师回朝了。 ------------ 重回许昌 更新时间:2008-09-12 官渡一战,七万多精锐或战死或被俘,袁绍从此人才凋零,再也没有逐鹿中原的力量。 凯旋的队伍一路回到许昌。 因我不会骑马,且天气日渐寒凉,怕冻着包子,只得抱着包子坐在马车内,昭儿骑着马紧跟着马车。 在我的坚持下,郭嘉也一同坐在车上。 戴着眼镜,一手拿着书册,他低头看着书,车内很安静。 马车一路摇晃着,晃得包子在我怀中昏昏欲睡,却又嘟着红润润的小嘴儿,一副睡不着的模样。 “好妈妈好娃娃爱着一个家……好妈妈给好娃娃说了一句话,我叫娃娃快快长大……”侧头看向怀里的小小的包子,我一手轻轻拍着他软软的小屁股,开了破锣嗓子,五音不全地哼哼,“……把幸福给妈妈带回家,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包子在我怀里蹭了蹭,居然不嫌噪音干扰,闭上眼睛乖乖做梦去了。 “你在唱什么?”郭嘉好奇地凑上前来。 “嘘!”我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压低了声音,“小点声儿……” 郭嘉忙紧张兮兮地点了点头,我这才松开手。 马车内恢复了安静,郭嘉低头继续看书。 撇了撇嘴,我伸手将郭嘉手中的书册抽掉。 郭嘉扶了扶眼镜,抬头看我,“怎么了?” “劳心者,心神易损”,我煞有介事地道,随即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陪我聊聊天儿吧。” 郭嘉也笑了起来,清亮的眉目间少了些许的愁绪,看来他似乎已经过了过渡期,那个女子的存在已经彻底地从他的记忆中被抽走了。 想起那一段他苦苦挣扎的日子,我心里便微微发苦,只是看他此刻神色安然,虽是依然病弱,但却少了那一身的萧索之感。 “聊些什么呢?”他好脾气地笑道。 “嗯……要不,你唱歌给我听?”我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呃?”他一头黑线地看着我。 就这样,马车随着凯旋的军队一路回到了许昌。 回到许昌城的时候,已经入了冬。 许昌城外,一众人等皆已在等候迎接。 抱着包子,我随郭嘉下了马车。 “皇上。”冷不丁地,听到曹操的声音。 我抬头,看入一双雾蒙蒙的眼睛,不由得想起那一次血诏之变。 那一个少年皇帝,在一派凯旋热闹的气氛之中,仍是那般孤零零的模样,站在人群之中,一袭黑底红边的宽袖龙袍,那龙袍上绣着的欲腾云而出的金龙。 “有劳丞相,不必多礼。”一板一眼,少年的皇帝开口,伸手扶住曹操,漂亮的眼睛里朦胧一片,仿佛一个提线木偶一般。 曹操原就没打算下跪拜之礼,便就着那少年皇帝的手站起身。 透过人群,少年皇帝那双雾蒙蒙的眼睛若有似无地看向我,凝视着我怀中的包子。 我下意识地将包子抱紧。 “朕已在宫中设下筵席,以慰劳丞相。”收回视线,那少年皇帝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覆往那双雾蒙蒙的美丽眸子。 “谢陛下。”曹操微笑。 此情此景,看在外人眼里,好一副君臣和乐图,谁又曾想到暗里的波涛汹涌,谁又曾想到那一次惨烈的血诏政变。 皇宫大开筵席,只是一想到那一座华丽的牢笼,我便望而生畏,不由得伸手扯了扯曹操的衣袖。 曹操微微侧头,看向我,放柔了声音,“怎么了?” 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一下子都在我身上聚焦。 一时间,窃窃私语者有之,疑惑猜测者有之,更别提我手里抱着的包子了,那简直是偷情活生生的证据哇…… 额前冷汗直冒,我咬牙切齿地冲着曹操挤眉弄眼。 曹操微微挑眉,“眼睛怎么了?” 我绝倒。 “我、不、要、去、皇、宫!”压低了声音,我不得不状似亲昵地凑近他,龇牙咧嘴地压低了声音道。 “嗯?”某人再度扬眉。 我咬着牙又往前靠了靠,再度压低声音重复。 耳边忽然响一阵抽气声,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整个人趴在曹操的怀里了,若不是我怀里还待着一只包子,此时只怕景况更为暧昧。 低头看了看包子,那小家伙正流着口水冲我笑。 “这样啊……若我帮你,有没有奖赏?”某只狐狸有样学样在大庭广众之下饶有兴致地咬起了耳朵。 “你要什么?”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能屈能伸…… 某只狐狸眯起了眼睛,笑得不怀好意。 我抖落一身冷汗,下意识地往后跳了一步,离这个危险人物远一些。 “夫人身体不适,送夫人先行回府。”曹操忽然直起身,正色道。 一句“夫人”道破天机,那些压在我身上不怀好意的琐碎轻佻的目光立刻消失,原先窃窃私语者也立刻噤了声。 他是在为我正名么? 我不是下九流的女人,我是他曹操的夫人? 我不是人人都可唾弃,人人都可用言语污蔑的小偷儿,也不是无家可归的弃儿,我是曹操的夫人,包子的娘亲。 我有家。 有家人。 “我送姐姐回府。”昭儿上前,正色道。 曹操微笑着点头应允,遂又点两名侍卫同行。 小人之心,我白他一眼,刚刚对他的好感立马飞到九霄云外,摆明了是不放心我,怕我中途开溜嘛! 嗯。虽然……我的确挺想溜的…… 一路安然,马车在相府门口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看清了府门口站着一排的人,我抱着包子立刻石化在原地。 一大群盛妆的美人,府里的仆役里也倾巢而出,他们都是来迎接曹操回府的,却不曾想迎来的却是我这么个不速之客,温柔的笑靥都僵在那一张张桃花粉面上还未曾来得及收回。 在看清我怀里抱着的包子时,她们黑了一半的脸色便更黑了。 我咧了咧嘴,暗暗骂自己湖涂,怎么忘了这茬。 “妹妹回来了。”为首的丁夫人先回过神来,微笑着迎上前,“姐妹们一直念叨着呢。” 我咧了咧嘴,笑得像抽筋。 “相爷呢?为何没有回来?”开口的是站在门口的尹夫人,我记得她是何宴的娘亲。 “皇上在宫里设了宴,他去赴宴了。”我只得开口解释。 “嗯,原是该如此的。”丁夫人也不在意,只一径走上前,微笑着看向我怀里的包子,“这孩子该不是……” 我嘴角开始抽搐,这下算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了,当初轰轰烈烈闹着要走是我,如今灰头土脸地回来的也是我……还抱着个娃娃回来…… 丁夫人自我怀中接过包子,眉开眼笑的,“你看看这眼睛鼻子,真是像极了相爷啊……” 包子也刚刚睡醒,睁着亮晶晶黑玉一般的眼睛瞅着丁夫人,手舞足蹈,翘着小屁股上前,“吧唧”一口便贴在了丁夫人的脸上。 我再度石化。 包子你个马屁精……你老娘鄙视你! 丁夫人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真是个乖巧的孩子……” 众夫人一见,也眼谗了,也顾不得吃醋,纷纷上前看包子。 于是,一时间,包子成了万人迷。 就算是万人迷,他还是一只万人迷包子,本质没什么不同,昨天尿了我一身,前天睡觉的时候还流口水了……某愤愤不平的娘亲暗暗想道。 ------------ 男女有别 更新时间:2008-09-12 “妹妹的房间相爷吩咐一直留着,里头的东西一样也没动过,我也吩咐了丫头天天收拾整理,就盼着妹妹回来呢。”一手抱着包子,丁夫人将我迎入府中,一路轻声细语地道。 我只得点头称是,一边拿眼偷觑某只不知天高地厚地直往丁夫人怀里钻的包子。 而那只包子显然不知收敛为何物,跟他老爸一个德性,小色鬼…… 我开始磨牙。 “这位是?”注意到一直跟在我身后的昭儿,丁夫人诧异道。 “我弟弟司马昭。”我忙笑眯眯地介绍道,一边拉了昭儿的手,“快叫丁夫人。” “丁夫人。”昭儿乖乖地点头称呼。 “妹妹不是姓裴么?”丁夫人讶然。 “呃,说来话长。” “嗯”,丁夫人微笑点头,随即回头吩咐下去,“去给司马公子安排一间房。” “是。”一旁有人应道。 “司马公子,你随他去吧。”丁夫人笑道。 昭儿微微皱眉,看向我,有些担扰的样子。 这一路他都几乎与我形影相随,特别那一回小英的话被他听到之后,他更是戒心慎重,处处护着我,轻易不敢分离。 “没关系,就在府内。”我暗自轻叹,笑眯眯地道。 昭儿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随那丫环离开。 “妹妹”,丁夫人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嗯?”看昭儿远去,我回头看向丁夫人。 “自古男女有别,就算是亲生父子、姐弟也需避嫌,更何况司马公子不是你的亲生弟弟,日后相处妹妹可得注意一些,不要被人落了口舌去。”丁夫人看着我,轻声道。 我微微怔了怔,想起昭儿的模样,心里微微有些不是滋味,便想辩驳,“昭儿他还是个孩子。” “男女有别,古来有之,妹妹既然是相爷的人,自当应该注意。”微微拧眉,丁夫人道。 见她如此,我便也懒得同她争论。 一路回到房中,丁夫人笑盈盈地坐下,谈了一阵,便站起身,笑道,“妹妹好生住下,若有不便,只管跟姐姐说”,说着,又转身道,“香雾,以后你便留在这里贴身侍候。” 我看向站在丁夫人身后那叫香雾的丫头,十分的清秀可人。 “这丫头原先便是准备送给妹妹的,既然妹妹回来了,便让她来侍候吧。”丁夫人笑道。 我这才记起丁夫人曾经提起过她,说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家道中落才来为婢的。 “丁夫人,团子去哪儿了?”想起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我不由得问道。 “团子?”丁夫人皱了皱眉,恍然大悟,“那个丫头被军师带走了,原也不是府里的丫头。” 我点点头,记起郭嘉送我离开时答应让团子跟着他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丁夫人,我抱着包子回到房中,细细打量,果然处处皆与我离开时一模一样。 将包子放在床上,我转身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影,单单薄薄的样子。 我叹气,昭儿该是又放心不下我吧。 正要起身开门,香雾已经早一步上前,她低头开了门,随即让到一边,十分听话恭顺的模样,与团子是天壤之别,只是不知为何,潜意识里,我仍是比较习惯团子。 待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我微微愣了愣。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妩媚的少年,一袭锦绣华丽的袍子,黑发高高梳起,眉目顾盼间尽是风情,白皙的肌肤中略略透着红润,仿佛施了粉一般。 是何宴。 他正准备离去的模样,却忽然见门开了,一时讷讷不语。 “小美人?”我笑了起来,想起那一日他送上门来给我打了一闷棍。 闻言,他微微不自在地红了脸,拿眼瞪我,偏偏媚眼如丝,毫无威吓力。 “晏哥哥,晏哥哥,你等等香儿……”一个肥嘟嘟胖乎乎的小女孩一路气喘吁吁地跑来。 我好奇地探头看向那小女孩,她正上前扯着何宴的袖子,奶声奶气地冲着何宴笑,“晏哥哥,晏哥哥,你等等香儿嘛!” 何宴皱了皱眉,从那双肥嘟嘟的小手里抽回袖子,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晏哥哥,你看香儿的新裙子漂不漂亮?”那小丫头蝴蝶儿一般在原地转了个圈,随即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我看她危危险险的模样,忙上前扶着她肉乎乎的小身子。 那小丫头这才看到我,仰着头一脸好奇的模样,“你是谁?” “呃?”我愣了愣。 “啊,你是住在同梦阁的妖精!”未待我开口,那小丫头便一脸了然的道,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疑惑地歪了歪头看我,“可是妖精应该都很漂亮啊?你一点也不漂亮……都没有香儿娘漂亮!” 额前一堆的黑线……眼前乌鸦成群飞过…… 只是……同梦阁?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门上的匾额,青苍有力的三个字,带着悠远的神秘感……(某生不屑状:什么神秘感,不就是你不认得这字嘛……还神秘感……) “同梦阁”三个字,仿佛触动了我心底的某根弦。 与君同梦。 “你是妖精吗?”一旁,香儿一脸好奇地问。 我一下子跌回现实中,继续黑线,“谁告诉你我是妖精的?” “姨娘们都这么说啊。”香儿歪了歪脑袋,道。 我这才想起曹某人的那一大票夫人。 “姨娘们说同梦阁住着一个妖精把爹爹迷住了。”香儿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何宴一把拉住香儿,在我翻脸前捂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唔唔……”香儿不满地扭了扭胖乎乎的小身子。 “香儿,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清冷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香儿立刻僵住不动了,仿佛很惧怕那个声音。 我好奇地看向声音的来处,两名少年正站在院门口,刚刚开口的是那稍稍高些的少年,清俊的面容,薄薄的唇与曹操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身蓝袍愈发衬得他容貌清冷如玉,在他身后站着一个稍矮些的少年,容貌比蓝袍少年更为俊秀些,眼睛也更为温和,书卷气十足。 何宴面无表情地松开手,站在一旁。 香儿低着头,不敢造次,“香儿见过子恒哥哥,子建哥哥……” 喷,子恒,子建…… 曹丕,曹植?曹操那两个大名鼎鼎的儿子? “你便是裴笑?”蓝袍少年走上前,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点头。 略带轻蔑地轻哼一声,那蓝袍少年转身拂袖而去。 我目瞪口呆,要不要这么个性啊…… “裴夫人,子建失礼了。”身后那书卷气的少年上前一步,抱拳歉然一笑,随即拉着香儿离开。 小香儿恋恋不舍地看了何宴一眼,被曹植拉走。 我按了按额,有些回不过神来,曹操子嗣众多,我早已知晓,之前住在相府也没甚来往,只是这回怎么一个个都来探望我……难不成是因为包子的出现让他们心生不安了? “女人,你不是跑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身后,何宴忽然开口。 我这才记起身后还站着一位。 转身,我笑得无奈,“我也正奇怪呢。” 何宴漂亮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半晌,臭着脸离开了。 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 环夫人 更新时间:2008-09-12 无论逃了多久,逃了多远,我终于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 许昌,似乎与我有着宿世的情缘。 曹操自宫中回来之后,相府又开了家宴。 丁夫人执意拉了我入席,包子在房中由香雾照顾着。 我曾经说过的弱水三千,在我面对满满一桌子的美人时,便成了笑柄。若刘备在此,他也会笑话我吧。 曹操坐在首位,我静静地跟着丁夫人进了大厅,寻了末位一处最不起眼的地方,本想一屁股坐下,吃个酒足饭饱,全当白吃白喝的霸王餐。 “夫人。”首位的曹操开了金口。 我闷头瞪着离我最近的一块烤肉,口水旁若无人地滴滴嗒嗒。反正他那么多夫人,哪个都是夫人,一定是一呼百应,与我无关的,与我无关…… “夫人……”曹操再度开口,微微拖长了嗓音。 趁着这个当口,我正施展着妙手空空之术,神不知鬼不觉地伸长手臂够到了那块油滋滋的烤肉,缩回手,轻轻张嘴一咬,香啊……齿颊留香,这相府的厨子不是盖的,嗯……不过比起我的春风得意楼来还差点。 呼,胭脂一定很想我吧,还有楼里的姑娘……不知道有没有人趁我不在欺负她们……还有周公瑾那个大骗子……若被我逮到……哼哼。 忽然,有一只手轻轻地搭上了我的背,我正吃得满嘴油污不亦乐乎,立刻僵住,缓缓抬头,一桌子的人都盯着我看。 “夫人,在想什么呢?”一个悠闲的声音扬起,大厅里安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见。 我回头,看到刚刚还坐在首位的某个大人物正站在我背后,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发傻了。 拿了帕子轻柔地拭去我嘴边的油渍,某人眯起狭长的狐狸眼,“夫人该不是又在想怎么溜出府去玩吧。” 我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抿嘴不言。 众美人的饱含醋意的眼光落在我的身上,我忽然如坐针毡,抬头避开众人眼光,狠狠瞪了曹某人一眼。 曹操微微一愣,随即浅浅笑开,弯腰低头附在我的耳边,“又怎么了?” 我撇了撇嘴,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让我稍稍有了些暖意。 “爹,这个女人算是什么东西?”一旁,一个华服的少年终于不满地开口,看起来是曹操的“儿子之一”。 什么东西?我抖了抖眉毛,欲拍案而起。 闻言,曹操微微扬眉,看向那少年,一手轻轻抚摩着我左手那枚特制的手环,“她不是东西,她是我的环夫人,记住了?” 不是东西?他竟然说我不是东西! 狭长的双目不怒而威,那少年在他身旁一美人的拉扯下,悻悻地坐下,再不敢造次。 环夫人? 我略略心惊,环夫人…… 有了名份,我便不是局外人了。 我是他的众多妻妾之一…… 之一…… 侧头看向曹操,我忽然有些看不清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不知是否是因为阿满的关系,对于他,潜意识中,我竟是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拉着我坐在他身旁,曹操坐下,依然用那装着水的酒壶喝着。 我微微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清冽如冰的眼睛,那一个蓝袍的少年,是曹丕。 如此这般多的眼睛瞪着我,即使山珍海味,珍馐佳肴,我也没了味口。 忍耐了一会儿,我终于寻了个借口,溜了。 出了大厅,听着里面的轻声软语,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我果然一辈子都上不了台面,那种场合,我宁可蹲在地上喝野菜粥…… “庆云未时兴,云龙潜作鱼,神鸾失其俦,还从燕雀居……” 大厅内,传来曹植朗朗的吟诗声,然后是曹操抚掌而笑的声音。 拐过几条雕花走廊,那声音才隐隐不见,我一路往西去找昭儿,他被安排在相府的西厢住,与我的同梦阁距离很远。 想来丁夫人是有意如此安排,避免我们再多见面,坏了相府的名声。 刚到院外,便听见里头有呼喝声。 我好奇地凑过头,悄悄看去。 天寒地冻的,昭儿只着一身单衣,正在练拳,那呼喝声正是从他口中发出。 落日的余晖洒落在他白色的单衣上,泛着一层浅浅的光晕,白皙的肤色泛着红,额前渗出薄薄的一层汗。 背负着双手,笑盈盈地走到他面前,昭儿便是一掌袭来,见是我,忙生生地收了掌风,“姐姐?” 我笑眯眯地抬手捏了捏他的胳膊,“不错呀,结实了。” 昭儿愣了愣,原就通红的脸颊更是红得快渗出血来一般。 我抬袖拭去他额前的薄汗,发现他竟比我高了一些。 拉着他坐下,我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里头包了几样小菜,在昭儿惊讶的目光下,还掏出了一小瓶酒。 “嘿嘿,神奇吧。”我乐滋滋地盘腿坐在昭儿房前,又从怀里掏出两个酒盅放在台阶上,倒上酒。 我终于发现了这种累赘的衣服唯一的好处,那便是更方便我的妙手空空和藏匿赃物了……嘿嘿,就比如现在。 酒是上好的酒,菜是昭儿最爱吃的菜,都是我从席上顺手牵羊带出来的。 喝着酒,我忽然想起了机器猫孔明,他那神奇的袖袋里总能掏出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来。 昭儿也试着喝了一口酒,呛得直咳嗽,我便哈哈大笑起来。 “姐姐,以后,你便一直都住在这里吗?”昭儿冷不丁地开口。 我愣了愣,想起了刚刚曹操的话,他说我是环夫人…… 历史上,曹操的妾室中,的确有环夫人此人,而且正是曹冲的母亲,可是历史没有详尽地记载她的生平死因……她只是作为曹操的一名妾室而存在,留下“环夫人”三字,连本名都没有留下…… 若我是环夫人,那么我……会如何? “姐姐?”昭儿有些担忧地轻唤,“怎么了?” 我忙回过神来,笑眯眯地摇了摇头,“我好想春风得意楼啊……” 昭儿便也笑了起来,“嗯,我也想”,顿了顿,又道,“姐姐愿意在哪儿,昭儿都陪着姐姐,即使是……留在这相府,昭儿也一样陪着姐姐。” 我弯唇,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这个孩子总有办法惹人心疼。 “我会好好练功,好好保护姐姐和包子。”昭儿笑道,没有漏了包子。 我笑了起来。 血色夕阳下,我与昭儿双双坐在台阶上,吃得畅快无比。 相府的生活,果然不适合我,我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不喜欢一辈子与一群女人困在一栋大宅子里等待同一个男人。 或者在这乱世,这样的生活很安逸,可是我……会被闷死。 ------------ 包子遇险记 更新时间:2008-09-12 喝了一会酒,惦着包子还在房里,虽然有香雾带着,总是不放心。 回到同梦阁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房里燃着烛火,推门进房,没有看到香雾,包子却正危危险险地吊在床的边沿,正欲掉下来,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忙冲上前去抱包子。 包子小手一松,玩特技似的掉了下来,我瞪大眼睛,几乎是飞扑上前去抱他。 “伊呀呜……唧唧……”扑了个满怀,包子玩得不亦乐呼,口水糊了我一脸。 我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发抖。 “包子包子……”抬手抚了抚他的小脑袋,直感觉他安然无恙,这才把心吞回肚子里。 “妈……妈……”张着小嘴,吐着泡泡,小包子唧唧唔唔地开口。 虽然口齿不清,我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惊喜地抱着他,“刚刚说什么?再叫一声来听听!包子,再叫一声来听听!”我想自己的眼睛一定在闪闪发光。 “唧唧……呀……呜……”包子却是一点面子都不肯给我,叽叽歪歪不知所云。 抱着包子站起身,我想起刚刚之事仍是惊魂未定,“香雾!香雾!香雾!” 叫了几声也没有人应。 抱着包子走到床沿处,我禁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在床上竟然摆着一枝极其尖锐的珠钗,若是包子不小心拿着玩弄伤自己…… 我简直不敢想象。 正兀自恐惧,门忽然被推开,香雾扶着曹操从门口走了进来。 “夫人去哪儿了?”曹操看着我,淡淡地开口。 我没有看他,只是直直地瞪向香雾。 香雾双颊绯红,正扶着曹操,眼中哪里容得下别人。 “啪”地一声,我将手中的珠钗掷到地上,断成两截。 香雾吓了一跳,忙看向我。 曹操微微拧眉,“怎么了?” “我不需要她了,让她走。”我冷声道,香雾是个懂进退的丫环,连丁夫人都夸她伶俐,她不可能连自己的珠钗掉到我床上都没发觉,何况,那珠钗十分贵重,我曾见丁夫人佩戴过,那是丁夫人的。可是丁夫人没有理由笨到用自己的珠钗害包子,那么蠢来给我们人赃并获。 唯一的可能便是香雾私下并非丁夫人的人,而是奉了其她夫人的命令在这里玩无间道,玩嫁祸。放下这枝丁夫人的珠钗,若是伤了包子,即可除去包子这个隐患,又可嫁祸于丁夫人,若没有伤了包子,一样可以推脱的干干净净。 可是府里那么多夫人,我除了丁夫人尹夫人,其他几乎都不认识,天知道哪个才是罪魁祸首,最安全的,便是弃香雾不用。 我不能让包子处在任何未知的危险之中。 侧头看了一眼香雾,曹操点头,竟是什么都没有问,便道:“来人,遣她出府。” 香雾一下子惊住,忙跪倒在地,“相爷!相爷!” 两名侍卫进房,将香雾拖走,干净利落。 我听见那越来越远的呼救声,忽然有些疲惫,进府才几天,那些夫人少爷们便熬不住要出手了么? 手上一轻,曹操已经将包子抱在怀中了。 我看他,“不问原因?” “我信你”,曹操低头逗着包子“咯咯”地笑,头也不抬地道。 信我? “除了关于‘逃跑’,其他我都信你。”抬头,他冲我笑,补充道。 额前滑下一滴冷汗,我哭笑不得。 “唧唧……呜呀……”包子四脚朝天地在曹操怀里挣扎起来。 看着曹操抱着包子那笨拙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不是这样抱的,这样抱着他多难受啊。” “哦?不是这样抱?不都一样嘛。”曹操换了只手,危危险险地将包子夹在怀里。 我忙上前,给他调整了一下位置,“这样,这样……嗯,对……动作轻点,轻点……他是你儿子,不是你仇人……” “抱个孩子怎么这么多规矩!”曹操蹙眉,拿惯了拿剑的手忽然抱了个奶娃娃,真是不协调。 看着曹操略显别扭的模样,我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笑什么?”曹操狐疑地看我一眼,没好气地道,“还不快来帮忙。” “你那么多儿子,居然连抱个儿子都不会。”我白他一眼。 曹操微微扬唇,忽尔凑近我,薄唇轻轻贴在我的耳边,“不是谁的儿子我都抱的……” 我一手推开他,“谁的儿子?不都是你的儿子!” “你在嫉妒。”某曹开口,下结论,一脸自得。 “我没有。”我开口,三个字,斩钉截铁。 曹操笑了起来,很少见他这样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色……狼……”包子圆圆的眼睛瞪了半天,忽然开了金口。 “啊?”曹操疑惑地低头看了看包子,研究了半天,抬头看我,“这个小东西在说什么?” 我一头冷汗,忙伸手捂住了包子的嘴,打哈哈,“哈……哈哈……你听错了,这么小,怎么可能会讲话……” 一边打着哈哈,我一边瞪向正一脸无辜地吐着泡泡玩的包子,这小家伙看来不但是会吐泡泡的小螃蟹,还是一只会学舌的小鹦鹉…… 以后我说话得留点神了……只不过一次随口说了一句……居然被他记住了……默。 ------------ 团子归来 更新时间:2008-09-12 包子的遇险,让我当即拿定了主意,当天晚上,我便收拾了包袱,准备揪准机会便开溜。 包子是我的孩子,是我唯一的血脉相连的亲人,我不能失去他,不能容许他有一点点的意外发生,而在这相府之内,一众夫人少爷虎视眈眈,到处都是隐患,到处都有“意外”。 第二天一早起来,刚开房门,便看到一只嚣张的怪异小驴正在同梦阁的院子里啃花吃草。 “半仙?!”我一脸惊讶地看着站在院子里的青衣男子。 郭嘉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我,“早。” 我愣愣地抬手打招呼,“你怎么会来?” 郭嘉微笑,“咳咳……猜我带谁来了?” “谁?”我好奇地看了一眼郭嘉的身后,“团子?!” 团子白了我一眼,然后极为淑女状地走到我面前。 “听相爷说你不习惯府里的丫头。”郭嘉道。 “可是……她不是在侍候你吗?”见团子的嘴巴撅得都可以挂油瓶了,我忍着笑道。 听我这样说,团子忙转过身,急不可待地对着郭嘉连连点头。 郭嘉轻咳一声,笑了起来,“我不需要人侍候,而且毕竟男女有别,不太方便。” 这个迂腐的家伙…… “唧唧……唧……”正说着,我怀里的包子摇晃着便张着肥嘟嘟的小手扑向郭嘉。 郭嘉笑了起来,从我手中接过包子抱在怀里,“包子,怎么了?” 包子在他怀里蹭了蹭,蹭得他胸前一片湿嗒嗒的口水印。 郭嘉也不介意,只是抱着包子,清亮的眼睛里一片笑意。 看着朝阳下,一身青衣的郭嘉抱着包子的模样,竟是满身的温暖,萧索的感觉全然消失不见。 我笑眯眯地收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团子,心里仍是有些微的疑惑,明明郭嘉曾说过团子的来历可疑,为何还送到相府来,如此不是给了团子可趁之机么? 只是我打定主意反正准备离开,便也懒得计较许多。 送郭嘉离开,刚刚还作淑女状的团子一见郭嘉离开,立刻原形毕露,张牙舞爪地瞪我,“不是走了,为何又回来碍我的事?” 我啼笑皆非,“碍你什么事了?” “公子啊!他都快喜欢上我了,你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团子一脸的忿忿。 “啊?半仙快喜欢上你了?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我忍着笑道。 团子语塞,顺便白了我一眼。 “你这样不行的,要不要我教你几招?”我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一副自己人的模样。 “你?”团子扬起声音,一脸的怀疑。 “当然”,我骄傲地举了举手里的包子,“看,这就是成果!”我脸不红气不喘地吹牛,全然不把包子当成是那一回酒醉之后的意外产物…… “唧!唧!呀呜!”包子忙也吱个声,表示对老娘全方位的精神支持。 “你是说……”团子眼睛一亮,贼兮兮地看向我。 “对!”我点头,笑得像个拉皮条的。 大白天的,正在与曹操议事的郭嘉忽然打了个喷嚏。 用过午膳,哄睡了包子,我和团子便坐在房间开始进行“密谈”。 “哇,看不出来,同道中人啊!”鉴于我要帮忙她倒追郭嘉,团子立刻对我刮目相看。 我“嘿嘿”低笑两声,开始手舞足蹈地比划,“你要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 完美战略策划完成,我去当红娘堵截男主角。 刚溜出同梦阁便见一袭青衣的郭嘉正从对面曹操的书房里走出来。 “半仙!半仙!”我忙冲上前,一把拉了他便往回走。 “裴儿,怎么了?”被我拖着走,郭嘉一脸疑惑地看向我。 “团子准备了晚膳,反正你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用了晚膳再回去嘛!”我笑眯眯,十二万分热情地道,团子陪着郭嘉,我正好去找昭儿,预谋一下出逃大计,多么好的机会啊…… “可是男女有别,奉孝怎么能闯夫人的房间。”郭嘉犹疑道。 “啊?”我想了这是一个古董书生,“啊!我差点忘了,我约了阿瞒出去,所以我不在房间,所以没有问题!” “相爷?”郭嘉一头雾水。 “是啊,我们约了要出去。”一个声音应道,却不是我的声音。 我头皮发麻地扭头,看到某个笑得一脸自得的家伙正站在我身后。 说曹操,曹操到…… 乌鸦呱呱地从头顶华丽丽地飞过。 ……他出现得还真是时候,如此巧合,令我都忍不住怀疑他是特别来揪我小辫子的…… 在他眼里,我已经是一个惯犯了……防贼似的防着我…… “相爷?”郭嘉轻咳一声,“你果然要和环夫人一同出去?” “嗯”,某曹煞有介事地点头。 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便是我这个笨蛋。 耷拉着脑袋走进同梦阁,我让团子招呼郭嘉,便抱起包子,认命地走向门口。 曹操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夫人真是聪慧,为夫正好想出去,你便知道了。” 我白了他一眼,“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曹操笑眯眯点头,“心有灵犀一点通,妙!” “妙!”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妙……妙……妙……”。 “夫人也这么认为?”曹操回头看我。 我瞪着在吐泡泡的小包子,他正一边吐着泡泡,一边“妙……妙……喵喵……” 叛徒小花猫…… “是你儿子。”我满头黑线,什么话都喜欢学,偏偏就不叫我妈妈,真气馁…… 曹操大笑了起来,拉着我的手大摇大摆地出了府门。 我的逃跑计划只得暂时搁置。 ------------ 阿瞒是个好男人…… 更新时间:2008-09-12 出了相府,没有乘马车,也没有坐轿子,一路步行。 走过几条陌生的街道,四周的一切渐渐熟悉起来,是我们曾经住过的那条街。 “笑笑姑娘回来啦!” “咦!这不是笑笑姑娘吗?” “哦,阿瞒你又来了,这回找到笑笑姑娘了吧!” 一路上,竟有不少人向我们打招呼。 “哇,这个孩子好可爱!”不知是谁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大叫一声。 立刻围上来一群人,“哇,这是谁家的孩子?” “我儿子。”曹操笑道。 “阿瞒,你和笑笑姑娘成亲了?” “嗯,是啊,成亲了。”笑眯眯地瞅了我一眼,曹操笑着回答。 被众街坊们一说,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就说嘛,他们肯定是一对,你们那时还说不信……” 我扯了扯曹操的袖子,他回头看我一眼,仍是笑,很少见他笑得这么开心,心无城府的模样,仿佛还是那个傻阿瞒一般。 “阿瞒!唉呀!阿瞒,你来得正好,帮我把这些麦子拿到市集去卖吧。”一个有些熟悉的苍老声音。 我回头,“伍婆婆?”原来是住在原先糕点铺子隔壁的阿婆。 “裴姑娘也在啊”,阿婆咧着嘴笑,满面的皱纹,牙齿也掉了几颗,“来让阿婆看看。” 卖小麦?我侧头看了一眼曹操,今非昔比,他不是傻阿瞒,他该不会翻脸吧…… 曹操笑了笑,弯腰从阿婆手中接过小麦袋子,背在背上,“夫人,我们一同去市集帮阿婆卖掉这些麦子吧。” 我傻眼,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眼前这个笑得阳光灿烂的男人,的确是曹操没错吗? 一路跟着曹操,他倒是自得其乐,可是谁见过有人穿着一身华丽的长袍来卖麦子的…… “冷不冷?”曹操回头看我。 我摇了摇头。 “我们去那里摆摊。”曹操指了指前面的一处台阶,笑道。 我只得傻傻地点头,抱着包子跟他一起走过去。 曹操将袋子放下,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坐等顾客上门。 左右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偏偏我们这里最是冷清。 “你不是吧,这样卖东西怎么会有人买?”我决定实行再教育。 “会啊,以前帮阿婆卖过,就是这样卖的。”曹操说得一脸的认真。 我怀疑。 但我的怀疑很快就消失了。 几个姑娘大婶排着队来,不一会儿,小麦便买完了。 掂了掂手里的响铛铛的钱币,某曹得意地冲着我笑。 把钱币送给阿婆,阿婆如以前一样,执意拿了三钱给曹操,曹操居然也笑盈盈地收下了。 “阿瞒呐,不如你帮我把缸里的水顺便打满吧。”阿婆拉着曹操,又道。 曹操再次奇迹般的没有翻脸,转身走进了阿婆的院子。 “这个孩子长得真是水灵”,阿婆拉着我坐下,从我怀中抱过包子。 有些担心地看了在后院打水的曹操一眼,我真是怕他突然甩手发飙…… “阿瞒是个好男人,靠得住!”阿婆拉着我的手,笑道。 “靠得住?”我下意识地顺口道。 “嗯,相信阿婆的眼光,阿婆活了大半辈子了,如今是黄土快埋到脖子的人,我啊,看人很准的!” 微微愣了愣,我笑着点了点头。 “裴姑娘,听说有段时间你失踪了,后来阿瞒怎么找到你的?”阿婆好奇地问。 “失踪?”我想了想,记起应该是指上回逃婚的事。 “是啊,阿瞒到这里来找过你,后来头风病发,差点死在后巷里,多亏前街的福婶发现,不然……”阿婆摇头啧啧有声。 “我没有听他说起过……”我讶然,回头看向正在后院往水缸里装水的曹操,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唉,你都没有看到他那个样子,仿佛失了魂似的。” 我只一径望着曹操的背影发呆。 在他心里,我的离开,对他的影响竟是如此之大吗?我以为……我的存在,只是他众多夫人之一…… 不一会儿,水缸便满了,坐了一会儿,曹操便拉着我起身告辞。 离开阿婆的店,又逛了一阵,走到一处买首饰的小贩前,曹操弯腰看了看,挑了一只银簪子,“这个多少钱?” “十五钱。”见曹操一身华贵,那老板笑容满面地道,“这位公子真识货。” “嗯?”狭长的双目微微眯起,曹操扬了扬眉,看向那摊贩的老板。 那老板抖了抖,“十钱……” “嗯?”曹操哼了哼。 “五……五钱……”那老板腿肚子打着颤,说话有些不利索了。 “嗯?”某人还不满意,继续变相恐吓。 “这位公……公子……不要钱了……您……您拿走吧……”那老板吓得快哭了,一叠连声地道。 “这怎么行?”曹某人换了张脸,和颜悦色地伸出手,将手中的三钱放在那老板手里,“这个东西也就值三钱吧。” “是是是!谢公子谢公子!”那老板忙不迭地点头,急着送瘟神。 曹操这才满意,收了银簪子,笑眯眯地转身看向我。 抬起手,他竟是将那银簪子细致地插入我的鬓发间。 看着他如此专注的神情,我面上禁不住微微一热,他上回送我的银簪子在生包子的时候,一阵忙乱,弄丢了。这一回……他专程出来就是为了送我这个吗? 大街之上,一个身形颀长,气宇轩昂的紫袍男子认真地低头将一枚发簪佩于一个女子的头上,那女子微微仰头,眼角眉梢都不自觉地透着淡淡的笑,她怀里,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婴孩…… 如此景况,路人不禁纷纷测目。 “原来是三钱,上回那个家伙居然收了我五钱。”曹操抚了抚我额前的乱发,嘀咕,“果然看我傻,比较好欺侮。” 我绝倒。 “饿不饿,我们吃点东西?” 我正好腹内空空如也,忙点头。 途中路过风月楼,几个满面妖娆的女子正摆着腰肢,在门口揽客,我忽然想起傻阿瞒也曾在这里被调笑过,便偷偷看了曹操一眼,抿着嘴偷乐。 曹操低头见我偷笑,知我是笑之前他被风月楼的姑娘们缠住的事,也扬了扬唇,不以为意。 ------------ 酒家夜谈 更新时间:2008-09-12 曹操低头见我偷笑,知我是笑之前他被风月楼的姑娘们缠住的事,也扬了扬唇,不以为意。 正笑着,门内忽然走出一个十分面熟的女人。 是她? 我一脸的错愕。 “怎么了?”曹操拉了拉我的手。 “明月!”我将包子塞进曹操怀里,走到风月楼门口,喊道。 那个女人身子微微一僵,回过头来,随即一脸诧异地看向我,“裴夫人?” 果然是他,在丹阳时见过的,是春风楼的前任老鸨,胭脂口中的明月,可是她不是卖了春风楼跟那个男人走了吗?怎么会在许昌,怎么会再次沦落风尘?又怎么会在风月楼?而且……我看她那般打扮,一脸的浓妆,似是十分的落魄。 见我一脸惊讶的表情,明月居然吃吃地笑了起来,浓妆之下,她的眼角泛着些微的细纹,透着凄凉。 “明月!死哪去了!有客人点名要你侍候!”楼里,响起了老鸨的叫声。 明月应了一声,转身进了风月楼。 “你认识她?”曹操不知何时走到我身旁。 我下意识地点头,心里却是凉凉的一片。 被胭指料中了么?那个薄情的男人……终于还是舍弃了明月? 曹操没有多问,拉着我找了一处酒家,点了些菜便吃了起来。 傍晚的天色渐渐灰了下来,天空竟是飘起银白的雪花。 “哇,下雪了!”我将包子塞到曹操怀里,看着酒家门外的雪花,扬扬洒洒,漂亮极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嗯。”曹操笑眯眯地看着我。 见他盯着我看,我愣了愣,微微红了脸。 “疼不疼?”他忽然开口。 “什么?”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六十大板。”曹操笑起来。 闻言,我立刻火冒三丈,“你说呢?你说疼不疼?!” “若我早知今日,当初一定舍不得打你。”曹操笑眯眯地道。 我一时语塞,这家伙何时会说这些甜言蜜语了。 “袁绍尚有余部,等过了这场雪,休养生息后,我们很快又要出征了。”曹操忽然开口。 “嗯。”我应。 “你说,我还能回来……再看到你吗?”极轻极淡的声音,他忽然开口。 我心里微微一怔,斥道:“胡说什么,当然能看到。” “真的?”曹操看着我,又问。 “真的。”我点头。 “你发誓?” “我发誓。”被他临出征那有去无回的气势吓到,我忙不迭地保证。 “你说的,可不能反悔。”曹操蓦然笑了起来。 看着他那副狐狸样,我忽然有了一种误入贼船的感觉。 “你答应我回来可以再看到你,所以我不在许昌的时候,你不准再开溜了。”曹操笑道。 我再度石化,人怎么可以狡猾成这样……还利用我的同情心…… 早知道这样自负的人怎么可能说那样的话,摆明了是挖个坑给我跳!料准我吃软不吃硬,给我玩温情攻势! “那个……我离开许昌的时候,你头风病发作过?”想起刚刚那个阿婆的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 “是啊”,曹操笑眯眯地大方承认,一点想隐瞒我作孤胆英雄的意思都没有。 “……很痛吗?” “嗯,痛得快死了。”曹操煞有介事地点头笑道。 “怎么会……” “可是真奇怪,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便不会痛了。” 我脸上开始发烧,嘴上嚷嚷,“你当我是头风药啊!” “比药灵。”他一手抱着包子,一手拉过我的左手,轻轻抚摩着我的左手腕上那只手环,“记得要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不然我若头痛,痛死了也没人管,多可怜。” 嗯,他抱包子倒是倒得有模有样了。 “呸呸呸,胡说八道。”被他似真似假的语气吓到,我心里不知从何入升腾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哀伤。 曹操便得意地笑了起来。 用过晚膳,天已经黑了,曹操将我和包子裹在怀里,叫了一辆马车,一路回到相府。 扶我下了车,询问门口的守卫,说郭军师已经离开了。 我暗暗叫糟,不知道团子那丫头得手了没……(某生:得手?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千万别枉废了我的一番心血…… 曹操抱着包子一路送到同梦阁,我转个身抱过包子,然后推他出去,“好了好了,你早点休息吧。” “我不可以留下?” 我摇头,很坚决地摇头。 曹操抚了抚我的脸,竟然乖乖离去,没有多说什么。 见曹操离开,我转身推开房门。 一开门,一股酒气便扑面而来。 “喝!再喝一杯!“团子趴在地上,正醉得语无伦次。 我忙放下包子,走上前扶她起来,“团子你起来!怎么醉成这样啊!” 团子十分费力地睁开眼睛,连舌头都打着结:“我家公子是最厉害的……千杯不醉……千杯不醉!” 我眉头都打了结,“你家公子呢?” “公子……公子……”团子嘟囔着,忽然垂着头,竟是低低地啜泣起来。 我惊讶万分,如此铁嘴的团子居然也会哭? “如果……我是团子该多好……”,团子的肩一抽一抽的抖动着,“如果……我只是团子……该多好……” 唉,醉得不轻…… 我抬手,抚额长叹。 计划一,酒后乱性,失败。 酒后乱性是我的惨痛教训啊!那是经过实践证明的有效方针政策,为什么换了个人就不管用了? 我几乎可以想象郭嘉一杯接一杯,面不改色心不跳……最后东倒西歪睡趴在地的,不是郭嘉,反倒成了团子自己。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最佳写照! 哪一个环节都没有错,唯一错的便是错估了半仙的酒量…… 真是枉费我白白出去逛了一天,哄包子睡着,我一屁股在铜镜前坐下,呆呆地端详着发鬓上的银簪子。 正看着,手碰到了铜镜旁的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半仙的眼镜。 ------------ 半仙的酒量 更新时间:2008-09-12 天已经晚了,还下着雪,半仙视力不佳,眼镜怎么能忘在这里。 一手拿了眼镜,我披了袍子忙匆匆出了同梦阁。 “环夫人,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守门的侍卫将我拦下,问道。 “相爷说过我可以自由出入相府。”我停下脚步,道。 这是我跟曹操争取来的合法权益。 守门的侍卫犹豫了一下,终于放行。 天黑黑的一片,相府外的灯笼发出荧荧的光,扬扬洒洒的白雪从空中飘落,我裹紧了袍子,实在是冷。 “咳咳……”一阵轻咳。 我这才发现相府外墙边的阴影里,靠着一个人,因为天色已晚,不仔细看也难以发现。 “半仙?”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定睛一看,那一袭青衣,不是郭嘉又是谁。 他正低头坐在石墩上。 “半仙,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忙上前,将袍子分一半给他,“这么冷,你穿成这样坐在这里,不要命了!会被冻死的!” 他这才抬起头来,有些迷惘地看向我,“裴儿……” 一贯苍白的脸颊上染了些许的红,带着淡淡的酒气。 “你怎么了?”见他反应迟钝,我暗叹,别告诉我他喝醉了…… “我从你房里出来,找不到路回家了。”冲我笑了笑,郭嘉道。 “你喝醉了?”我拍了拍他的脸,问。 “好像是的……”疑惑皱了皱眉,复又松开,他笑道。 扼腕啊……只差一点点……明明醉了,偏偏没有醉在团子身边…… “起来吧,这里太冷了。”我扶他起身。 脚下一滑,二人双双跌坐在地。 郭嘉仍是迟迟钝钝地,一小簇积雪覆在他的头顶上,煞是好笑。 见我笑,郭嘉也笑了起来。 “笑什么,老大不小了,还不找个伴儿!”我佯装不在意地斜他一眼。 郭嘉笑得轻轻咳嗽,“干什么害人家姑娘。” “害?”我夸张地大叫,“我们半仙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才高八斗……” 郭嘉只是坐在地上看着我呵呵地笑,间断地夹杂着轻轻的咳嗽。 “如此一表人才,只要你招招手,立刻有一卡车的姑娘等着嫁你呢!”我终于词穷,下结论道。 “卡车?”郭嘉眨了眨眼睛,不解。 “呃……就是很大很大的马车……”我一头黑线,“有一大马车的姑娘等着嫁你……” “那不如就你吧。”郭嘉笑眯眯地道。 我张大嘴巴,“哟!半仙也会讲笑话了!我真是调教有方啊!”说罢,我作洋洋得意臭美状。 郭嘉便笑得更厉害了。 大概是喝了酒的关系,从未见他笑得如此畅快过,他总是一贯若有似无的微笑,那般浅浅的笑,仿佛风一吹便会消散似的。 “团子如何?”我一脸暧昧地靠进他。 郭嘉盯着我看了半晌,“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笑什么,如何嘛!”我不满地白他一眼。 “咳咳……”郭嘉笑道,“嫁我会守寡的。” 笑意微微僵住,我瞪他,“胡说什么。” “我夜观天象……”,他仰头,那一双能够洞察人心的眼睛带了些许的黯然,“星宿命定,我怕是见不着孟德兄一统山河之时了。” 晶莹的雪花扬扬洒洒,落在他的略显苍白的脸上,仿佛一樽摆放在橱窗里的精美人偶。 闭了闭眼睛,眨去酸涩之感,我狠狠一记爆栗敲在他的头上。 “啊,痛!”郭嘉抚额低叫。 “痛死你活该!无故寻愁觅恨,今天大雪,天上一粒星子都没有,你还有本事夜观天象!吹牛也要打打草稿!”我跳起来冲他大吼。 郭嘉眨了眨眼睛,抖去眼睫上的雪花,随即轻轻地笑了起来,扶着墙站起身,轻轻抚了抚我的脑袋,“傻姑娘。” 那口吻,仿佛一个长辈在面对一个孩子无理的吵闹一般,带了三分宠溺,三分宽容。 ……然后,他便一头扎进了我怀里。 我微微瞪大眼睛,蓦然大叫起来,“来人!救命啊!快来人!” 相府的守卫听到声音冲了出来。 温暖的房间,我坐在一旁,手里捏着那副眼镜,愣愣地看着郭嘉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凹陷的双眼紧紧闭着,长长的眼睫在烛光中投下一片暗影。 房间忽然打开,扫进一些风雪,华英雄走进屋来,抖去袍子上的雪粒。 他是连夜被召进府来的。 “没事,有我在。”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华英雄走到床边,细细地替郭嘉诊脉。 曹操不知何时也走进屋来,坐在我身旁。 细细地把了脉,华英雄吩咐婢子熬好药,天不觉已经亮了。 宫里来了人,宣曹操进宫,他便换了衣服,跟着那宫人离了府。 “他……怎么样?”略带迟疑,我终于忍不住开口。 “生死有命,你无需太过执着。”华英雄倒了杯热茶放在我手中,我这才发现自己双手冰凉。 “你什么意思?”我蓦地抬头。 “别担心,有我华神医在,岂能有事?”华英雄咧嘴一笑,仰头做英雄状。 我“扑哧”一下被他逗乐。 “真的没事?”不放心地,我又问。 “暂无大碍。”华英雄保证。 我这才放下心来。 门“咣”地一下被踢开,原来是团子,看来她酒醒得差不多了。 团子抱了包子冲进门来,将包子丢进我怀里,她便急匆匆地走到床边。 我看了团子一眼,冲她眨了眨眼睛,一手抱着包子,一手拉着华英雄离开了房间。 计划二,雪中送炭,温情无敌。(小生:曹某人刚刚对你施展了温情攻势,你倒聪明,这么快学会举一反三……) “怎么了?”华英雄一脸莫名其妙地被我拉出了房间。 我白他一眼,“灯泡先生,有句话叫成人之美,听过没?” 他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抬手轻轻扣在我的脑门上,“自作聪明。” 我不满地刚想要推开他,却见他笑意微微僵在脸上,随即将掌心贴在我的额上。 “干嘛!”我瞪他,“不是要保持距离吗?不怕被曹操发现醋意大发宰了你!” “你在发烧,后知后觉没良心的笨蛋。”华英雄顺手又一下敲在我的脑门上。 我火冒三丈,却发现自己果然脑袋昏昏。 华英雄从我怀中抱过包子,一手拖着我同梦阁。 坐在床上,我瞪着华英雄手中端着药碗,黑乎乎的甚是恐怖,“你故意整我,感冒而已,需要这么大阵仗?” “狼心狗肺”,华英雄轻斥,一手端了药碗凑近我的唇边,“喝!” 想起上回那外敷内服的争论,我记忆犹新,心有余悸间,我便决定无视他。 “你以为这是哪里?这是一千八百年之前,这里没有医院,没有精良的医学仪器,甚至于连最基本的一些消炎药品都没有,一点小感冒足可以让你的小命呜呼哀哉……”华英雄慢悠悠地看了一眼在我身旁乱爬的包子一眼,“可怜的小包子……要被后妈折磨了……没妈的孩子真可怜……” 狠狠他一眼,满嘴的乌鸦!我二话没说,抢过药碗,两眼一闭,一饮而尽。 华英雄咧开嘴笑了起来,“这样乖多了。” 看他笑得比春花灿烂,我不禁疑惑自己是不是又被耍了。可是看我喝药他就那么开心?除了苦点之外也没什么不妥啊……他又没赚到什么,甚至笑成那个样子么…… “自己小心身体,有任何不妥一定要告诉我”,看了我一眼,华英雄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身体壮得可以打死一头牛!”我举手作大力士状。 华英雄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我。 “还有,天气寒凉,自己注意多穿衣服,别再着凉了”,顿了顿,他又开口。 “哇,想不到你居然这么罗嗦”,我不可思议地瞪他,“你在关心我?你担心我?哈哈哈……华英雄你裁了!你老实说,是不是爱上我了……”咧着嘴,我一脸暧昧兮兮地凑近他,口没遮拦地大笑,“哇……想不到我裴笑走桃花运了……魅力惊人啊……” 华英雄继续用看白痴一眼的眼神看我,最后下结论:“我爱上包子也不会爱上你。” 我绝倒……回头看了一眼在床头翻跟斗吐泡泡的小包子……白了华英雄一眼,说话要不要这么毒哇……那么直白地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 ------------ 明月 更新时间:2008-09-12 自从曹操告诉我他准备出征之后,我便开始心安理得地在相府里住下了,并非是我终于认命地当起了夫人,而是我另有打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曹操若是出征了,不在府中,那么我何必偷偷摸摸逃得那么辛苦,直接大摇大摆,光明正大的出府岂不妙哉…… 虽然那一日被曹操套住话,答应不会离开,等他出征回来,不过有句话叫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是女子,包子是小人……嘿嘿,我便将自己说过的话一口吞了,谓之“食言”也! 反正之所以答应不离开也是被曹操设计套住的话,他不仁我不义哇…… 曹操的真心有几分,我看不透…… 我不想像明月一样,落得那般凄凉的下场。 即是想通了,我便在同梦阁里吃好睡好,静候时机。 而且自从统一阵线之后,团子明显便对我友善了许多。 团子出马,一个顶俩,她挑了两上比较可靠的丫环帮忙一起照顾包子。 住在相府之内,难免日日与曹操一众夫人相对,虽我不犯人,人家却未必不来惹我,便展开了一系列斗智斗勇的故事。 我与团子双剑合壁,自然天下无敌。 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精彩纷呈,将整个相府整得鸡飞狗跳,鬼吼鬼叫…… 于是乎……今天哪个夫人头发少了一半,明日哪个夫人煲的汤里发现了半条虫子……亦或者,谁谁的裙子破了一个洞,谁谁的被窝里发现蠕动的生物…… 尖叫声此起彼伏,相府从此永无宁日。 如果曹操受不了我,提前撵我出府,也算是意外收获……嘿嘿。 可惜的是,曹操对于一众夫人的哭诉一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然不理会,完全由着我折腾。 人善被人欺,自古恶人当道,我裴笑的座佑铭为:您敬我一尺,我还您一丈,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坚决不当受气包! 丁夫人一开始还出面主持公道,但总见曹操偏袒于我,便也心灰意冷,闭门不出,眼不见为净。 时间一久,便少有人再敢来惹。 从此之后,相府之内,遇裴笑者,无不避之唯恐不及,如遇鬼见愁…… 日子清闲了,便也无聊了。 日子一闲,我的心便又开始野了,忽然想起那一日在风月楼见过的明月,便动了去看看她的念头。 “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了?”一股温热的气息从颈边传来,酥酥麻麻的。 缩了缩脖子,不用回头我便知道定是曹某人。 “相爷……”我眨了眨眼睛,回头看向曹操,堆了满脸的笑。 曹操一脸被我吓到的模样,后退一步,一脸的戒备,“你想干什么?” 我白他一眼,装腔作势。 “我想出府一趟。”想起自己有求于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笑眯眯地咬牙切齿到,“可不可以……相爷……” “可以。”曹操点头,答应得爽快至极。 我颇有些意外。 “不过……”,曹操拉长了声音,“得带上四名侍卫。” 摆明了不相信我嘛,我笑得更甜了,“谢相爷!” 将包子塞进曹操怀里,我换了一身男装,身后跟着四个英挺的护卫,摇着扇了,潇洒出府。 “哇!这个好吃……” “耶……这个漂亮……” “好!这个好!” 我东奔西跑,犹如猛虎入山,蛟龙入海,老鼠掉进米缸里……乐此不疲,四个护卫面不改色,总保持在我身后五步的距离,尾巴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真是该死的专业…… 认命地带了四条尾巴,我终于走到风月楼门口。 “夫……公子,这里是……”面无表情的护卫终于开了口,嘴角抽搐着看向我。 站在风月楼门前,我故作风雅地摇了摇扇子,笑眯眯地点头,“要不要一同进去快活快活?” 四名护卫的嘴巴张得可以塞下四只鸡蛋。 我笑眯眯轻车熟路地走进了风月楼,留下四只呆头鹅化石。 “这位公子里面请……”一个穿得姹紫嫣红的浓妆胖女人上前,“不知这位公子喜欢哪位姑娘啊?”抛了个媚眼,摇了摇手里的团扇,招呼道。 “咳……”我轻咳一声,认出这女人是风月楼的老鸨儿,“我要明月。” “明月?”那胖女人笑了起来,看向门外四位,“这几位公子呢?” “他们不喜欢女人”,我笑,语不惊人死不休。 “哦哦,这位公子请在房间稍候,明月姑娘马上到。”那胖女人离开时笑得一脸的暧昧,随即瞥了一眼站在门外那四个,摇头叹息。 门外四位的脸一下子成了猪肝色。 我心情大好,随那胖女人进房去。 坐在房中不一会儿,门便被推开了,进来的是明月。 “公子久等了……”明月推门进房,转身关上房门。 我站起身正要开口,明月已经抬手开始解衣带,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明月一抬手,衣服落了一地,便那样光溜溜地站在我面前,真是一气呵成…… “公子喜欢吗?”明月眨了眨眼睛,笑得妩媚。 我叹为观止。 只是见明月如此,我忍不住有些心酸,弯腰拾起地上的长袍,上前替她披上。 明月愣住,侧头看我。 “是我。”我开口。 明月这才认出我来,或许该说,从她进门开始便没有拿正眼看我,只是径自脱衣服去了。 她吃惊地瞪着我,“裴夫人?” 我点头。 “你为何会在这里?”明月皱眉,穿上衣服。 “你呢,你为何会在这里?”我拉她坐下,问。 “我活该。”明月扯了扯唇角,笑得有些难看,“出丹阳没多久,钱便都被那个男人卷走了。” “……所以你才来风月楼?” “不是”,明月看着我笑,“是那个男人给我下了药,然后把我卖进风月楼的。” 我瞠目结舌。 “是我活该,我谁也不怨,只怨我自己没有带眼识人。”明月笑得些苦涩,“或者一切皆是命,我没有在春风楼里卖身,到底还是逃不了这命。” 看着眼前这个烟视媚行的女子,我的心有些凉,爱情怎么会如此的不堪?那个男人真的一点都没有爱过明月吗?如果没有,他怎么能处心积虑那么久? “裴夫人,你来这里所为何事?想把风月楼也买下来?”明月笑道。 我咧了咧嘴,我倒想,只怕败坏了相府的名声,把丁夫人气晕过去。 “我来是想问你,你想不想回丹阳。” “春风楼已经是你的了,我回去干什么?让别人看我笑话。”明月拂了拂额前的发丝,低笑,“在许昌至少没有人认识我。” “她们不会笑话你的,胭脂她们都还在春风楼。” “胭脂没有离开?”明月愣愣地看向我,“我不是把她的卖身契毁了吗?” “楼里的姑娘们都是自愿留下的,忘了告诉你,现在春风楼叫作春风得意楼,是酒楼。” “酒楼?”明月依然怔怔的。 “嗯,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回去,胭脂她们一定很欢迎你。” 明月不语。 见她沉思,我起身离开,风月楼来过几趟了,轻车熟路。 “你这死丫头,你爹已经把你卖了!你不什么大家闺秀!装什么清高……”刚下楼,便听到那胖嬷嬷正拿团扇指着一个清秀少女的鼻子大骂。 我径直走到胖嬷嬷身边,“我要替明月姑娘赎身。” 胖嬷嬷转身,一脸肥油的脸上已经挤满了笑,“唉呀,这明月姑娘的身价可是我下了血本的。” 这胖女人当我傻的,明月美人迟暮,虽然风韵犹存,但在风月楼景况堪虞,根本没有什么客人要她的。 我解开随身带的钱袋丢给那胖嬷嬷,“就这些,把明月的卖身契给我。” 胖嬷嬷眉开眼笑地打开钱袋,点了点,又涎着脸凑上前,“公子,这钱实在是少了点啊……” “知道我是谁吗?”摇了摇扇子,我扬眉,嚣张地看着那胖嬷嬷。 “敢问公子是?”那胖嬷嬷见我嚣张,她倒自动矮了一截。 “我姓曹,住在丞相府。”我扬眉开口。 “这?”胖嬷嬷狐疑地看着我。 我抬扇指了指门外四只呆头鹅护卫,“看到他们没有,都是相府的家将。” “啊!原来是曹丞相的公子,怠慢,怠慢……”相府的招牌就是好用,那胖嬷嬷立刻堆了一脸的笑,忙吩咐人去拿明月的卖身契给我。 我笑眯眯地拿了明月的卖身契,当众撕得粉碎,“告诉明月姑娘,待她想通了便自己决定何去何从”,潇洒说完,我便扬长而去。 曹操的公子那么多,就替我背背黑锅吧。 出了风月楼,四个护卫皆黑着脸,念在他们自尊受损,我善良地没有再整他们。 正欲回府,我忽然看到团子从对街走过。 团子?她不是跟我说了要陪郭嘉吗?此时她应该分秒必争地陪在郭嘉身边才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她行色匆匆地走过,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人群里。 我四下张望,她早就不见了。 ------------ 昭儿出征 更新时间:2008-09-12 话说袁绍自兵败官渡,便奔至黎阳北岸,召集旧部后回到冀州,重振军威。其共有三子,长子袁谭出守青州,次子袁熙出守幽州,三子袁尚留于身侧。 当是时,袁熙、袁谭皆引兵来助阵,袁军气盛。 曹操勒令即日引兵出战。 自那一回与郭嘉在雪中被冻了之后,我感冒时好时坏,竟一直拖着未去了病根。 冬日的清晨,空气冷冽,我抱着包子一同蜷缩在被窝里,睡意朦胧。 有一双冰冷的手伸进被窝里,我哆嗦了一下,知道来人是谁,便闭着眼睛不想睁开。 那双手便得寸进尺,愈发的不规矩起来。 我嘴角微微扬起,悄悄将包子抱在怀里,挡在胸前,包子也不动弹,乖乖当我的人肉盾牌。 摸到包子,被窝里那只手微微顿了顿。 包子忽然“咯咯吱吱”地笑了起来。 曹操也眯着眼睛笑。 窗外有阳光透了进来,拂在曹操的脸上,他掀开被子,也钻了进来。 将我和包子一同揽在怀中,曹操没有出声。 静静的,连空气里似乎也泛着凉凉的甜味。 看着曹操,我微微有些出神,我居然与这个相隔了一千八百年的枭雄相拥而卧,实在是匪夷所思。 思绪一下子回到那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我曾问他,你爱我吗…… 他讶然轻笑,这很重要吗? 这很重要吗? 于我,真的很重要。 他没有回答我。 他有那么多的夫人,那么爱,是否也被分了那么多等份?而属于我的,又有多小一部分? “我要出征了。”曹操忽然开口。 “嗯。” “就这样?”曹操扬眉。 “我该怎样?”我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至少……也该表达一下依依不舍之情啊……”曹操撇嘴,一脸的不满。 我咧了咧嘴,冲他做了个奇丑的鬼脸。 怀里正盯着我看的包子表情开始抽搐,小嘴扁啊扁的,似乎被我吓到了,要哭的样子。 我正欲安慰,包子却咧嘴“咯咯”地笑开了。 曹操也笑了起来。 “我要带昭儿一同出征。”曹操又道。 “嗯”,我无所谓地轻应,随即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我要带昭儿一同出征。”曹操看着我,扬唇。 “不行!”我跳起来大叫。 “为什么?”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太危险了!” “啊?”曹操微微拧眉叹息,“真是令为夫心寒啊……都不见夫人如此关心为夫呢。” “昭儿还是个孩子!战场不适合他!” “此战子桓会一同随军出征。”曹操淡淡开口。 曹丕?我记起了那个蓝袍少年,与昭儿一般年纪。 待我回过神来时,曹操已经起身离开了。 我也只得垂头丧气地爬起身,洗漱过后,便抱着包子去找昭儿,因为丁夫人的刻意安排,我已经许久未见到昭儿了,也不知他近况如何。 出了同梦阁,经过一片走廊,忽然听到有吵闹之声,我好奇地抱了包子一同去瞧个究竟。 “不许你说我姐姐的坏话!”一个声音嚷嚷起来。 是昭儿? 我愈发的疑惑了,忙快步走上前。 只见昭儿被一众华衣少年打得鼻青脸肿,我知他自尊心极重,忙隐身于廊柱之后。 “哼,那什么环夫人相貌如此平庸,也不知爹爹看中她哪一点!” “哈哈,那自然是有她的妙处啊……” “看那一脸的狐媚之相,大家心知肚明,哪像我娘,大家闺秀,自然要吃些亏啊!” 几个少年大笑着故意高声谈论。 “你瞪什么?” 昭儿漂亮的的脸颊上伤痕累累,此时他正怒目而视,挥拳而上,狠狠揍上当中一个笑得最为张狂的少年的鼻梁。 我细细一看,那可不就是在那一次家宴之上,质疑我是“什么东西”的少年? “不准你污蔑我姐姐!”昭儿大喊,额前青筋毕露,面色狠戾。 那一拳过去,当中一个少年的脸上立刻挂了彩,殷红的鼻血便挂了下来。 “你敢打我?!”捂住鼻子,那少年大怒。 昭儿仿佛一头暴怒的小兽,扑上前便是一阵撕咬。 “救命……救命……来人呐!杀人了!”那些少年大叫起来。 “吵什么。”一个冷冷的声音。 来者是曹丕,他背负着双手,一袭蓝袍衬得他愈发的清冷如玉。 那些少年立刻噤了声,只剩昭儿将刚刚那出言不逊的少年骑在跨下,一拳接一拳狠狠揍在他的脸上,往死里揍。 “子桓救我……子桓……”那少年挣扎着大叫,旁边围观的少年谁也不敢上前。 曹丕上前,一把握住昭儿落下的拳头。 昭儿回头看向曹丕,双目血红。 “你的能耐仅此而已么?”曹丕的眼里一片淡薄,透着淡淡的嘲讽。 “与你无关。”昭儿的声音没有起浮。 曹丕直起身,紧抿的唇拉开一个弧度,“要打架要杀人,随我去战场。” 昭儿甩开被他骑在身下的少年,也站起身,依然鼻青脸肿的模样,一手扯了扯有些皱的衣服,撇唇淡淡开口,“与你无关。” “这般地痞无赖的打法,你只会如此而已?”曹丕扬眉。 “谁敢中伤我姐姐,我便揍谁,如此简单而已”,昭儿居然咧了咧嘴,笑了起来,“地痞无赖也好,英雄豪杰也罢,我都无所谓。” ------------ 昭儿出征(下) 更新时间:2008-09-12 “谁敢中伤我姐姐,我便揍谁,如此简单而已”,昭儿居然咧了咧嘴,笑了起来,“地痞无赖也好,英雄豪杰也罢,我都无所谓。” 曹丕冷哼一声,“爹要出兵讨袁,命你一同出征。” 昭儿嗤笑,“收起你的命令,除了姐姐,谁的话都与我无关。” “就凭你如今这副模样,你觉得你能保护得了谁?你有多久未见你姐姐了?”曹丕笑了起来,像极了曹操,只是眼是透着寒,“想要保护你想保护的,你先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如今的你,在这相府之内,连见你姐姐一面都难呢”,说完,他转身离开,“三军已整,明日出发,你好自为之。” 昭儿站在原地,面上无甚表情,随即回头瞪向那被打倒在地的少年,“还不滚?” 那少年吓得手脚并用,逃之夭夭。 一众少年作鸟兽散。 唯剩昭儿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庭院之中,嘴角犹带着血迹,那双漂亮的眸子渐渐出现了某种不一样的神采,衬着嘴角那殷红的血迹,仿佛燃着火。 “唧唧……伊呀……”包子在我怀里挣扎了一下,探出小小的脑袋,不安份地吱声。 听到声音,昭儿怔了怔,抬头看向走廊的方向。 我轻轻捏了捏包子的脸,无奈地现身,怀里某个有恃无恐的始作俑者笑得一脸甜蜜蜜。 “姐姐……”昭儿看向我,随即忙低头,想掩饰脸上的伤痕。 他左眼和嘴角都被打得一片乌青,身上的袍子也被扯破,哪里能够掩饰得了,只是此时他却是低着头,一脸惶惶然,我不由得在心里轻叹一声,知他是担心刚刚的对话被我听到,担心我会因为那些诽谤的言论而难过,便故意拉下脸来明知故问,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怎么打架了?” 昭儿仿佛松了一口气般,这才抬头,“昭儿知错了。” 见他一脸安心的模样,我又好气又好笑,偏偏又心疼得很,“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说姐姐病了,昭儿正要去看姐姐。” “看你狼狈的,回去吧。” 同梦阁里人多口杂,省得又被丁夫人唠叨,我便拉了昭儿往他的房间去。 很简单的房间,昭儿站在我面前,有些局促的模样。 我叹了一口气,拉他坐下,拿帕子小心翼翼地拭去他嘴角的淤血。 “姐姐……”昭儿开口,欲言又止。 “嗯?”我看向他,知道他想说什么,曹操那只狐狸,是打定主意要让昭儿让战场了,刚刚曹丕的那番话,击中了昭儿的要害。 “明日,我要出征。” 果然,昭儿开口。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得无奈,“好。” 学文,他师从水镜先生;习武,他被编入曹操麾下。水镜先生断言,昭儿非池中之物,我又岂能干预他的未来。 从昭儿处回到同梦阁时,已经是中午了。 一进同梦阁,便见曹操正大咧咧地坐在房内,一众丫环侍从于门外侍候。 “夫人去何处了?”曹操单手支着下巴,看着我走进房间。 “去找昭儿了。”我如实答道。 “昭儿……”曹操笑了起来,“日后怕也是狠角,将我儿子打得不成人形了……” 我斜他一眼,“向你告状了?” 曹操煞有介事地点头。 “你会问罪于昭儿吗?” “夫人认为呢?”曹操笑。 “你不会。”我开口,一脸的笃定。 “哦?”曹操扬眉,“为何?” “曹孟德何许人也,那般心胸,那般气势,焉会为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强出头?”我给他一堆高帽子。 曹操大笑起来,凑上前,“知孟德者,夫人也。” “遂你意了,昭儿说要随军出征。”我推开他,道。 “意料之中。”曹操自得。 我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桌上摆放着一套战甲,“那是……” “昭儿的,我想夫人应该有话要与他说,由你亲手给他吧。”曹操抚了抚我的脸,道。 心里微微一动,我看向曹操,这家伙何时竟是如此的细心了? “知道我为何要带昭儿一同出征么?”曹操忽又凑近,笑道。 “求贤若渴。”我回他四字。 “此其一也。” “嗯?”我疑惑,“其二为何?” “有昭儿在身边,便不怕夫人再次逃家啊……”曹操大笑,“我也不必再千里寻妻了……” 涨红了脸,我鼓起腮帮子瞪他,暗里却在偷笑,我若先离开,昭儿必知我回丹阳春风得意楼了,也必是会来找我。 于事无补呢……嘿嘿,狐狸也有失算的时候。 明日出征,此时正是整顿三军之时,曹操忙里偷闲了一阵,便又匆匆离去了。 我坐在房中,对着那战甲发了一会呆,拿帕子将它擦拭得干干净净,包子一个人玩得无聊,趴在床上睡着了,嘴角还在流口水。 喝了华英雄送来药,天已经暗了。 不知不觉沉沉睡去,一觉醒来,竟然已是第二天傍晚。 一睁开眼睛,我便记着要把昭儿的战甲送去,这才听丫环们说军队早已出发,昭儿来过我的房间拿走了战甲,只是我吃了药睡着了,没有查觉。 ------------ 失落的一角 更新时间:2008-09-12 我开始静下心来想想怎么为出逃之事铺路。 却不想这个时候有人登门拜访,说是求见环夫人。 我在这个时代认识的人寥寥可数,会有谁来找我? 侍女带进来一个素衣的女子,竟是明月! “谢裴夫人恩德,明月此番前来,是向裴夫人告辞的”,明月微笑道,没有了浓妆,虽然面上多了些岁月的痕迹,却也清雅。 我笑着招呼她坐下,“你准备回丹阳去找胭脂?” “嗯,裴夫人话我细细思量过,与其凄凉地客死异乡,不如回去丹阳。”明月笑得坦然,“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是丞相大人的夫人呢。” 我咧了咧嘴,忽然灵光一闪,“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五六日之后吧,我要准备和整理一些东西。” “嗯,我也正准备去丹阳,正好与你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我笑眯眯地道。 “什么?”明月诧异,“裴夫人买下春风楼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可是……你是丞相大人的夫人,怎么能……” “我主要经营春风得意楼,顺便兼职丞相夫人。”我咧了咧嘴,笑。 “兼职?”明月一脸的疑惑。 我便笑得更开怀了,要是曹某人知道我“兼职”丞相夫人,一定会灭了我…… 拿了些钱给明月准备马车等必备物品,我便在相府静候佳音。 听闻郭嘉病体未愈,此次未随军出征,这倒是给了团子一个绝佳的机会。 华英雄倒是同梦阁的常客,对于我的身体调理异常严谨,我常取笑他小题大做,他也当耳旁风一般不予理会。 “华英雄你说……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某日被他硬逼着喝过药,我拉着他,哭丧着脸,“你说你说……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华英雄拿白眼球藐视我,“神经病。” 我踢他,“你才神经病!” 心里暗自庆幸离府之后可以逃脱苦海,从此不必再被华英雄折磨,经过他连日来的汤药浸泡,此时的我见到华英雄便会产生不良反应,此谓之心理恐惧也。 都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在团子的不懈努力下,郭嘉似乎也渐渐习惯了团子的存在。 想起过几日便要离府,以后都不知能否再见,我将包子交给可靠的丫头照顾着,便出了府去看郭嘉。 郭嘉的住处华英雄曾带我去过,我租了辆马车,循着记忆去找,一路走过,越来越僻静,真真是白云深处有人家。 马车“吱吱哑哑”地停下,我跳下马车,站在郭嘉的屋子前,因为昨夜刚下过雪的关系,屋檐处的积雪还未融化,一片银妆素裹,分外的晶莹,愈发显得幽静雅致。 一阵香味从房中飘出,大门半掩着,我好奇地推门进去。 院子里,小毛被拴在老地方吃草,漫不经心的模样,身上长着半长不短的毛茬,看来郭嘉许久未曾给它剃毛了…… 进了房间,那张榻上没有郭嘉的身影,这个时候他会去哪儿? 嗅着那飘出的香味,我走到一间小房间,阳光充足的小房间似乎是一个厨房,一身青袍的郭嘉正背着对门忙忙碌碌的。 平日总见他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难得见他如此一身烟火气息,整个人都充满了人气,不再那般的虚无飘渺。 笑眯眯地,我抱着双臂,半倚在门边,看他做饭。 忙碌了半晌,他托着一个盘子转身,看到我,讶异,“裴儿?” 我“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怎么了?”郭嘉笑着看向我。 我摇了摇头,走上前,顺手在炉上抹了一手的灰,“看,你脸上有脏东西!” “哪我?”郭嘉抬袖抹了一下。 “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抬手,用沾了炉灰的手抹了他一脸的黑。 郭嘉浑然不觉,低头乖乖任由我在他的脸上创作写意。 我眼里的笑意越来越盛,越来越盛。 “很好玩么?”那双仿佛能够望穿秋水的眼睛里带着笑意,他看着我,冷不丁地开口。 “呃?”我消化了这句话,嘿嘿地傻笑,原来他知道……只是没有拆穿我罢了。 郭嘉完全不在意脸上黑乎乎的一片,端了盘子,“你有口福了,帮忙把菜端来。” 我乖乖端了一旁炉上的盘子,跟在他身后。 回到他的房间,他将菜摆上桌,又暖了壶酒,便拉我坐下。 “团子呢?”我四下张望,没有看到团子。 “她不是你的丫头么,怎么问我要人?”郭嘉笑了起来,喝了一口酒。 我扬眉,团子是向我告了假特意来陪郭嘉的,为何没有来? 没有多说,我也啜饮了一口酒,一阵暖意融入喉间,一直暖到胃里,很舒服。 再吃一口菜,我一脸新奇地瞪向郭嘉,“哇,半仙,你的手艺不错。” 郭嘉笑了起来。 见他脸颊黑乎乎的,本是清秀的脸颊上多了一些灰,我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郭嘉摇头,抬袖掩唇,轻声咳嗽了几下,便由着我笑,眼里是淡淡的纵容。 我上前替他拍了拍背,“怎么还咳,华英雄给的药你又没喝?” 郭嘉的眼光不自觉地飘向墙角。 我狐疑地走上前,翻开一看,满满一堆的药材…… “半仙……”我磨牙。 半仙笑了起来,往后缩了缩,“别瞪我,很苦的。” 我径直拿了药,找到药罐,拿去厨房煮。 “如果害怕被我毒死,自己来抓药。”看了跟在我身后的郭嘉一眼,我磨着牙道。 郭嘉眼神微微闪了一下,上前抓了适量的药材放入药罐之中。 看着他洗净脸,我坐在一旁看着煮药的火候,不一会儿,浓浓的药味便四处飘散开来。 郭嘉洗了脸,坐在我身旁。 静静的,阳光从窗外透进厨房,厨房总是格外的温暖。 “其实吃了药也是一样的。”郭嘉轻声开口,看向我。 我白他一眼,纵然心里明白,却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尽人事,听天命……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平静的男子,我的心里竟是有些撕扯般的疼痛。 他是那般的平静,没有哀伤,没有萧索,没有凄然,他只是静静地等着病痛侵袭着他的身体,然后平静地面对生命的尽头。 那个曾经在他心上刻下痕迹的女子,此时已是化作云烟。 他连记忆都不曾拥有…… 忘记那个女子,于他而言,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若是幸,此时看他满面的平静,为何我的心透着酸楚? 若是不幸,他又何来今日的平静可言…… “裴儿,你在想什么?”郭嘉的声音惊醒了我。 我回过神来,扯出一个笑,“团子如何?不如娶了她吧。” 郭嘉微微凝眉,看了我半晌,正在我被他盯得发毛的时候,他终于转开视线。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郭嘉看着窗外,积雪正渐渐融化。 我愣住。 “有时候觉得,自己可能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是”,郭嘉笑了笑,轻咳,“咳……但是,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那个东西……很重要么?”我迟疑了一下,开口。 “嗯,我感觉很重要,心里有一块地方空空的,仿佛连吃饭都会漏掉……”郭嘉笑了起来,“……所以好容易饿啊……” 我却是笑不出来。 “以后自己好好吃药。”换了个话题,我道。 “嗯?” “或者叫团子来煮也行。” “你……又要跑了?”郭嘉侧头看我。 我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又”…… “孟德兄又会翻天覆地地找了。”郭嘉轻笑。 ------------ 团子的身份 更新时间:2008-09-12 离开了郭嘉的屋子,我回到相府时,见团子正在同梦阁逗着包子玩。 “刚刚有个叫明月的女人来找过你。”团子头也不抬地道。 “她在哪儿?”我大喜过望,明月一定准备出发了,特意来通知我的。 “她见你不在,便先走了,她让我转告你,明日一早在风月楼门口等你。” “好。”我笑眯眯地应着,开始翻箱倒柜地折腾,整理行李。 第二日一早,我拿了一个大包给团子,让她把包里的东西送去给郭嘉。 听是见郭嘉,团子乐颠颠地背着包袱出了府。 前脚团子刚走,后脚便见几名护卫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我拿了细软,抱着包子从后门溜出了府。 一路畅通无阻,直奔风月楼,一切顺利得近乎于诡异。 风月楼门口果然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个中年男子,可是不见明月,想着今日这般顺利,我隐隐有些不安。 思量着,我后退几步,转身便跑。 走了没几步,我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因为前前后后几十人将我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是谁?”我将包子抱在怀中,戒备地看向来人。 “姑娘莫怕,我等奉皇上之命将姑娘进宫。”为首一个大汉抱拳道。 ……我抱紧了包子,那个少年皇帝又想什么样…… 如今曹操远在仓亭征战,他该不是又要趁机发难吧。 正想着,手臂一阵酥麻,我便失去了知觉,迷迷糊糊之间,有人接住了包子,那个人……是团子?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正疑惑着,忽然感觉到有人正盯着我看。 微微侧头,我看入一双黑亮的眼睛,亮得刺目。 少帝刘协? 此时的刘协,与平日判若两人,那双漂亮的眸子透着光,仿佛食人的猛兽一般,苍白的面色、极深的轮廓无一不透着掠夺的气息。 原来,褪去了那层薄雾的眼睛,那般凌厉。 我暗自嘀咕,我与你无怨无仇,干什么总来为难我。 “我儿子呢?”撑着手肘,我坐起身,看向他。 刘协扬了扬手,一个宫人抱着包子走近床边。 “把孩子还我!”我起身去抢。 那宫人却是退后一步,垂首敛眉立于一旁。 “别担心,朕不会伤害他”,刘协勾了勾唇,“只要你乖乖听话。” “你想做什么?”克制住自己,我看向刘协。 我的心思全在包子身上,一时没有注意到那宫人的模样。 “寿儿,把孩子还给她。”见我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包子,刘协终是站起身道。 那宫人这才上前一步,将包子轻轻放入我怀中。 我微微怔了怔,随即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那一身华服的宫人。 “团子?!”我忽然瞪大眼睛,低呼。 顿了下,那宫人抬头,白皙的肌肤,圆圆的眼睛,是团子…… 只是,那一身锦衣华服,却又陌生得紧。 “你……到底是谁?”微微皱眉,我开口。 “伏贵人,您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妥当。”一个宦官站在门口,声音尖尖细细的。 伏贵人? 开什么玩笑……要不要这么刺激啊! 我看着团子,依然是那张圆圆的脸,却没有了嘻笑的神情,她低眉敛目,淡淡开口,“知道了,下去吧。” 言语之间,与那个口没遮拦,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有如天壤之别。 “是。”那宦官退去。 刘协一直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脸的错愕。 “笑笑,我给包子准备了一些日常用品,你暂时在宫中住下吧。”团子看着我,缓缓开口。 眼前的团子,好陌生。 “你到底是谁?”心里突地升起一股寒意,我下意识地抱紧了包子,盯着团子道,“明月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昨日她来找你,我告诉她你改变主意,不回丹阳了,此时……”团子看了我一眼,“她大概已经在回丹阳的路上了。” 我咧了咧嘴,笑了起来,“然后你骗我到风月楼门口,将我劫来,真是好算计,团子……不对,伏贵人?你究竟有何打算!” “我叫伏寿。”团子看着我,“各为其主,原谅我的冒犯”。 “伏贵人为了区区小女子竟然不惜屈尊降贵以身为奴,真是令我大开眼界。”我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这个玩笑开大发了。 团子居然便是个贵人,是皇帝的小老婆…… 包子在我怀里动了动,撅了撅小屁股便扑向刘协。 我大惊,忙将他扯回怀中,这个小叛徒该不是要投敌吧……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学会卖母求荣了……(某生黑线ing) 包子对于投敌很是坚持,撅着小屁股不停地蹦达,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粉嘟嘟的小嘴“伊呀呜”地嘟囔着,粉扑扑的小脸上还带着人神共愤的天使般的笑容……此乃包子的终极必杀绝技……此笑一出,任你如何铁石心肠都难逃此劫…… 果然,刘协伸手将他抱过,好奇地捏了捏他肉乎乎粉嘟嘟的小脸。 包子咧着无齿的小嘴冲着他甜甜地笑。 下一秒……刘协黑了脸。 因为我们家包子大无畏地尿湿了他的龙袍。 好样儿的!不愧是我家包子!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啊…… 包子咧着小嘴儿笑得一脸甜蜜蜜。 刘协将包子甩回我怀里,拂袖转身离开。 “皇上息怒!童子尿清热解毒……我们包子看来跟你很投缘啊……”我对着他的背影嚣张大笑。 伏贵人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我,圆圆的大眼睛里幽黑一片。 “不知伏贵人将小女子我骗来有何用意?”转而看向她,我扬了扬眉。 “皇上已经召告天下,要立你为后。”伏贵人轻轻开口。 “你们谁有问题?”眨了眨眼睛,我问。 “呃?”伏贵人愣了愣,又有了团子似的娇憨,满面问号。 “你和皇上,谁有问题?不孕不育?我推荐神医华英雄,此人医术高超,医德高尚,是不孕不育患者的福音啊!”我大力宣传。 伏贵人一头黑线。 “那么可怜,想当别人的便宜老爸……真是饥不择食啊……”我摇头叹息。 “便宜老爸?”伏贵人不解。 “就是给别人养儿子。”我摇了摇怀里的包子。 包子笑眯眯地望着我,嘴角还挂着一丝亮晶晶的口水。(某生语重心长曰:包子,你好歹也算是偶像派,好歹有那么多粉丝,注意点形象!包子眨着大眼睛,继续嚣张地流口水。) 伏贵人嘴角开始抽搐。 “咦?不是么?”我慢悠悠地抬头,瞥了伏贵人一眼,终于抓狂大吼,“你脑袋秀逗啊!给自己的老公找个大老婆,自己还退居二线?!” 伏贵人在一旁坐下,望着我,“皇上立后的圣旨一下,你猜曹丞相会不会……” “不会!”我开口,截断她的话,速度快得令我自己都讶异。 “你如此肯定?”伏贵人微笑。 “曹孟德何等人也,先不说此次出征,仓亭一战他势在必得,你认为他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放弃灭袁,孤身涉险吗?”我扬唇,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他不会来,他一定不会来。 我知道的。 他“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霸业,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 枭雄如曹操者,又岂会为了一个女人来涉险。 所以,他一定,不会来! “那我们……就赌一把。”伏贵人缓缓笑开。 “可惜你压错注了。”我淡淡地道,“真是难为你,潜伏了那么久,到最后却是一场无用功。” 从那次血诏政变之前,团子便已经出现在我身边,血诏之变失败,这位伏贵人从头至尾都没有露出破绽。 “前有董卓,后有曹操,大汉皇室风雨飘摇,我必须助陛下重掌大权。” 我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华服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心里有些酸涩,“半仙呢?对半仙的一切也是谎言?” 年轻的伏贵人微笑不答。 我却从她眼中看到一丝极淡的凄然。 “给你讲个故事”,看着他,我开口。 “洗耳恭听。” “有一个放羊的小孩,他在林中放羊,忽尔大喊‘狼来了’,众人便赶去相救,当大家赶到时,却发现放羊的小孩在说谎,同样的事情发生了三次,到第三次狼真的来了时,便再也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了,于是他和他的羊群便成了狼的美餐。” 讲完经典的故事,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伏贵人,看看!这就是说谎的下场,你这小骗子还不赶快放了我! 伏贵人站起身,微笑,“很有趣的故事。” 语罢,转身离开。 我绝倒,“喂喂!你就没有从中得到一点点的启发吗!” 很大的房间,只剩我一人叫器。 包子睁着黑玉一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继续他的吐泡泡大业。 我低头,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子,“还看,你娘快要被人逼着改嫁了!” 包子伸出粉粉的小舌头,舔了舔我的手指,冲我甜甜地笑。 我叹息。 ------------ 趁夜出逃 更新时间:2008-09-12 皇宫是个很大的牢笼。 抱着包子,我在牢笼的后花园里闲逛,身后跟着整整两排的侍卫,好不威风。 可惜,他们都是看守我的狱卒。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此“六礼”,能省而省,能减则减,偷工减料,反正我的用途本来就是诱饵。 “娘娘,大婚的礼服已经准备妥当,陛下请您回宫试衣”,身后,一名侍女匆匆走来,低头道。 这么快?! 刘协是迫不及待地想逼曹操回来了! 看来他是想逼曹操单独进宫,然后将其一举诛杀,夺其兵权,重掌天下。 可是我知道曹操一定不会回来。 “请娘娘不要让奴婢为难。”那侍女跪倒在地,请求。 一众侍卫皆跪倒于地。 “请娘娘回宫!” 这是什么状况?我是俘虏,是诱饵,我才是受害者!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包子也在,不能太直接地忤逆皇帝,万一惹毛他,拿包子开涮就惨了。 回到寝宫时,刘协正坐在厅中等候。 “带娘娘进去试衣。”刘协看到我,勾了勾唇道。 我看到一旁宫女手中捧着一套深红的礼服,还真是做戏做足了全套。 “曹操不会来的,你死心吧。”看着眼前的少年皇帝,我开口,告诉他,也告诉自己。 “既然曹丞相无意于你,那你便留在宫中陪联好了。”刘协漫不经心一般淡淡开口。 “想不到你还真是饥不择食啊”,我笑眯眯地看着他,“连孩子他娘也不放过哦。” 刘协煞有介事地点头,“是啊,我还真是饥不择食呢。” 我绝倒,这个小毒舌! 忽然想起那一回血诏之变,他曾对我说,只要我陪在他身边,他便立我为后,当时他可能是因为对安若的移情作用,可现在因时空秩序之故,他应该已经不记得安若的存在,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眼前的他,同样那一袭黑底红边的宽袖龙袍,袍上绣着腾云而出的金龙,却与之前大相径庭,眼神是那般的凌厉。 他微微抬袖,一旁的侍婢上前,欲接过我怀中的包子。 我忙护紧包子,瞪他,“干什么?!” “放心,朕不会伤害他,你去试衣”,刘协看着我,“你身在宫中,如若朕要赐罪,以你之力,你觉得你可以护得了他?” 我咬咬牙,将包子将他怀里一塞,“那你自己抱着吧!” 大概上回的童子尿让他记忆犹新,他微微愣了一下,我趁机低头顺手牵羊,从他怀中摸出一枚令牌,没有再看他,我转身进房间试衣,顺手将压在掌心的令牌藏入袖中。 嘿嘿,我神偷的名号又岂是浪得虚名!(某生:神偷是你自封的……还有,这有什么好骄傲的!某笑:你在嫉妒我!) 试完衣时,天已经黑了,刘协留在我房中用膳,皇宫之内,处处皆悬着灯笼,亮如白昼。 我只顾低头逗着包子玩,全然当他是透明生物。 “三日后大婚。”刘协忽然开口。 我抱着包子的手微微一紧,没有吱声。 第一日,我吃饱喝足。 第二日,我睡到日上三竿。 下午的时候,伏贵人来拜访。 我打着哈欠披头散发地从床上爬起来,“这么早,有何贵干?” 还早…… 当然,包子还流着口水继续做梦呢。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伏贵人连眉毛都没有抖一下,极为自然地道。 我自己一屁股坐下,没有理会她。 “明日便是大婚之日,你准备好了吗?”伏贵人忽然开口。 “有什么好准备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耸了耸肩,“反正曹孟德也不会管我死活,那我就好死不如赖活着,当个皇后也不赖,天下多少人想当还没指望呢。” 伏贵人看了我半晌,不语。 “要不你告诉我,曹操有消息吗?”我瞥她一眼,笑道。不知为何,这样问的时候,我的心微微提了提,似乎在期待她的答案。 伏贵人看着我,仍是没有开口。 嘴边的笑意更盛,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吧……下错注了。” 站起身,伏贵人走向门口,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笑意微微僵在脸上,扫视了四下的宫人侍婢一眼,“都出去。” 众人皆一动不动。 “都出去!”我蓦然大吼,将离我最近的一盏宫灯砸得稀烂,“滚出去!” 众人仍是不动。 “都出去吧。”刘协的声音蓦然响起。 我抬头,看向他。 一众宫人侍婢这才鱼贯而出。 我看着他,扯了扯唇角,“怎么办,你下错注了呢。” 刘协上前,似笑非笑地看向我,“我以为你会伤心欲绝。” “我觉得该伤心的是你”,扬唇,我笑,“一招错,满盘皆落索,伏贵人的苦心白费了,我一早就告诉过你们,曹孟德一定不会来!” 面色微微发白,刘协抬手,握住我的喉咙,微微收紧,“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他靠近我,凑在我耳边,低低地开口,犹如情人间的低语。 微微有些窒息,我仍是低低地笑,耳畔,忽然响起包子的啼哭声。 有些费力地,我透过半敞的帘子看向包子,他正从榻上跌落下来,掉在软垫上。 心脏忽地漏跳一拍,我咬牙抬起一脚便狠狠踩在刘协脚上,待他吃痛放手,我急急地冲进房内,小心翼翼地抱起包子。 万幸是掉在软垫上,否则…… 包子眼睛哭得红红的,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很少见他哭的。 “明日大婚照常举行。”门外,传来刘协的声音。 我回头时,便见他已经离开了。 抱着包子,我靠着墙缓缓上滑下,坐在地上,蜷成一团。 我告诉过自己一百遍,一千遍,他不会来。 我也希望他不要来。 曹孟德何许人也……聪明如曹操者,岂能不知这是一个陷阱,明知是陷阱,曹操又岂会自投罗网? 可是,到最后……果然还是剩下我一个人。 还是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还是被遗弃的那个。 “伊呀呀……呀呜……”怀里的包子不安份起来,我低头,便见他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我。 我笑了起来,点了点他的小鼻头,“是啊,还有包子啊,包子永远不会抛弃我。” 包子皱了皱小小的鼻子,眯缝着眼睛甜甜的笑。 “我们……不会有事的”,抱紧包子,我从袖中掏出那日从刘协身上摸来的令牌,微微眯起眼睛。 入夜时分,我抱着包子出了寝宫。 “娘娘,请回宫”,刚走出寝宫没几步,便被巡夜的侍卫拦住。 我抬手,将那一日从刘协身上摸来的令牌亮给他们看,“明日大婚,皇上与我有要事相商。” 侍卫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放了行。循着记忆,我一路急匆匆往宫外走,天上无星无月,分外的凄冷。 “天色已晚,不知朕的皇后欲往何处去?”刘协的声音自身后蓦然响起。 我一下子僵住,转身看时,却见刘协手提宫灯,站在走廊处静静地看着我。 无星无月的夜晚,连风都异常的寒冷,刘协站在走廊内,手中提着的宫灯发着幽幽的光,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迷蒙的光影里,他孤身一人站着,身后一个侍从都没有。 “天寒地冻,皇上好兴致。”眯了眯眼睛,我笑道。 “今日,是我皇兄死祭。”刘协轻轻开口,声音随风飘散。 我看着他,晚风卷起他的衣袍,发出“呼呼”的声响,他没有穿龙袍,连头发都披散在肩上,随着夜风轻舞。 夜色间,那个少年皇帝那般单薄。 “皇兄是因我而死的”,刘协背靠着走廊,幽幽地开口,“他是为了保住这皇位,这刘家的天下……可是,曹操不除,朕便只能是一个光鲜的傀儡,一个披着龙袍的傀儡,这皇位是用皇兄和皇姐的性命换来的,我不能弄丢……这是他们留给我唯一的东西……除了这皇位,我一无所有……” “你皇兄……是个怎样的人?”我走近他,轻问,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是个好人,连一只鸟雀都不忍伤害的好人,皇兄与我不同,他性子比谁都温和……可是董卓那个奸贼还是杀了他!”刘协咬牙,面露恨意,“所以,朕要重掌大权,重振汉家天下,朕要诛尽所有的乱臣贼子!” 黑暗中,他的眼睛迸发着光芒,如食人的狼一般。 上前一步,我微微抿唇,趁着他不注意,抬手一把将他手中的灯笼推翻在地。 刘协愣了愣,看着那灯笼在地上翻滚着,灯笼里的火苗窜了出来,将整只灯笼烧着,不一会儿,便化为灰烬,四周归于一片黑暗。 我记得……这个少年皇帝,怕黑。 趁着四周一片黑暗,我转身便走。 黑暗中,突然之间,一只手牢牢地抓住我的手腕。 “好黑……”刘协的声音脆弱如孩童一般。 我咬牙,欲挣脱开他。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刘协紧紧捉着我的手,“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他拉着我的手,仿佛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的稻草。 明知道应该甩开他,可是我的脚却仿佛生了根一般。 包子忽然啼哭起来,我一下子惊醒,此时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狠下心肠甩开他的手,我便欲离开。 “皇后娘娘。”伏贵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四周蓦然间一片明亮,我停下脚步,看到伏贵人正站在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一众提着宫灯的侍婢站在她身后。 ------------ 伏皇后 更新时间:2008-09-12 被押着回寝宫,我抱着包子坐在床榻之上,一夜无眠。 “包子,我们怎么办……”摇着包子,我轻喃。 第二日,一众宫人不请自来,替我漱洗完毕,便将我扶到铜镜前进行冗长的装扮。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礼”直接省略前五项,今日,便是“亲迎”之日,所谓亲迎,即新郎至女方家中迎娶,可惜我一无娘家,二又身兼“诱饵”之要职,便直接由我的寝宫接出,算是全了“亲迎”之礼。 四名宫人上前,抖开那繁杂的礼服,替我穿上。那墨黑的的广袖深衣,如同一坨凝固暗沉的血迹。 梳了发,戴上头饰,我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铜镜里一身华服的自己,那是按照大汉皇后的礼仪所佩。 天色一点一点暗沉。 按规矩,婚礼于黄昏之时举行。 坐在铜镜之前,我看着铜镜里那个盛妆的女人,微微有些恍惚。 十岁那年的仲夏夜,福利院的瞎眼阿婆曾摸着我的手,对我说,“孩子,你这是皇后的命啊,那群凡夫俗子,又岂能压得住你。” 那时,我趴在阿婆腿边,笑得直打颤。 如今,一语成谶。 皇后,本该是与我八杆子也打不着边的事儿。 我裴笑,在顶着二十一世纪的严寒酷暑风花雪月的时候,在满大街找肥羊的时候,在和阿满抢蛋卷吃的时候,又怎么会想到有一天,我竟会身披凤袍,被幽禁在这深宫之内? 距今相隔一千八百多年……那个遥远的时空,似乎已经遥远得像一场梦境…… “伏贵人到!”一声尖细的声音。 我看着铜镜里的盛装的自己,面无表情。 “你们都下去。”伏贵人淡淡开口。 众人皆鱼贯退出,唯剩伏贵人身后随身侍立的两名宫人。 我站起身,看着她,“有何贵干?” 伏贵人低头苦笑了一下,侧过身。 我目光呆滞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大眼睛,瞪着伏贵人身后两名宫装丽人。 两人一高一矮,高个子的宫女姿色稍稍平凡些,矮个子的宫女却是惊为天人。 只是……怎么那么面熟…… “昭儿!”我大喜,因为曾帮他穿过女装,所以我一眼便认了出来,“你果然还是穿女装漂亮啊!” 昭儿闻言,一下子红了脸。 我一脸稀奇地走近那高个子的宫女,“你是?” 那高个子的宫女白了我一眼,有些不自在地甩开头。 “小娘子好生怕羞哇……”我咧嘴,踮起脚尖,抬手勾了勾他的下巴。 见他怪模怪样的,我“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见他鼓起了眼睛要开骂,我鼻子一酸,扑上前狠狠一个熊抱便挂在他身上,“呜呜哇……华英雄,华英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真的要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什么皇后娘娘了……” 华英雄怔了怔,身子微微一僵,随即落在半空中的手臂缓缓放下,落在我的背上,拍了拍,“好了,没事了。” 人生有四大乐事:久旱逢甘霖,此其一也;金榜提名时,此其二也;洞房花烛夜,此其三也;他乡遇故知,此其四也。 抱着这个与我一样来自一千八百多年前的灵魂,之前心里所有的不安和恐惧终于找到了一个渲泄的出口。 “姐姐……”昭儿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我回过神来,放开华英雄,双脚落了地。 “华英雄……你这身打扮还真是别致……”揉了揉鼻子,我眨眨眼睛,咧着嘴笑。 “还玩!快把衣服脱了!”华英雄瞪我一眼,道。 “脱衣?”我瞪大眼睛,双手环胸。 华英雄上下将我打量一番,“放心,我没兴趣对你怎么样。” 昭儿上前挡住华英雄的视线,“不得对姐姐无礼!” 我还是咧着嘴笑,样子有点傻,自从他们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情忽然转瞬间变成了大晴天,“果然还是昭儿贴心,知道护着我。” 昭儿红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套衣服,“姐姐,你将这衣服换上,将大婚的礼服给她穿。” 我侧头看了站在一旁的伏贵人的一眼,惊讶,“你们这是玩的哪一出?你们不是应该在仓亭和袁军对战吗?” “姐姐,我们离开再说。”昭儿拉着华英雄转过身。 我想了想,便明白了,原来他们是想偷龙转凤。 麻利地甩下那一身繁重如枷锁一般的大婚礼服,我换上侍婢的妆束,顺便将那大婚的礼服递给伏贵人。 伏贵人看着我,伸手接过礼服,笑得有些苦涩。 那一袭繁杂沉重的墨黑色大婚礼服压在她的身上,我忽然间竟是发觉她瘦了很多,与那个胖乎乎的团子相差甚远。 抬手,她放下珠帘,挡住脸,也挡去了面上的表情。 我抱起坐在床上眨眼睛的包子,跟在华英雄和昭儿后面走出宫去。 提着裙摆,伏贵人走出宫门,她走路的姿势与刘协很像,都挺着脊梁,辛苦维持着皇家的风范,明明那一身沉重的华服已经压得她摇摇欲坠。 步出房门的时候,天上正飘着雪花,天色昏暗。 我笑眯眯地看着一旁的宫人侍婢皆垂着头,这就是皇宫的好处,奴才永远不能抬头正视主子。 刚走了没几步,忽然看到皇帝的仪仗远远而来,我低眉敛目,抱着包子跟在伏贵人的身后。 刘协端坐在车辇之上,低头看着身着大婚礼服的伏贵人,幸亏天色昏暗,一时之间难辨真假。 “你终究还是来了”,刘协缓缓拉开冻得有些发紫的唇,忽然开口,“……曹丞相。” 我惊住,随着那少年皇帝的视线缓缓回头,看入一双狭长的眼睛。 曹……操?! 曹操从走廊后走出,双手负在身后,一袭明紫的长袍于雪中飞扬。 他来了? 我看着他,怔怔地回不过神来。 他居然来了? 曹操扬了扬唇,“皇上大婚,微臣岂敢不来庆贺。” “你就不怕葬身于此?”刘协看着曹操,缓缓开口,口中呼出的气体于冰冷的空气中化作一阵白雾。 “大婚乃是喜事,陛下何出此言?” 刘协垂下眼帘,拔下手上的玉戒狠狠摔落在台阶之上,“铛”地一声,那玉戒碎开。 以玉碎为警示吗?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唯恐突然之间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一大堆弓箭手和死士之类的……通常电视上都这么演来着…… 四周一片安静,风卷着雪花打得我的脸颊有些疼,我忙将包子在怀中裹紧。 包子不安分地动了动,探着小脑袋,瞪着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热闹。 半晌没有动静。 刘协不可思议地微微瞪大眼睛,左右环顾。 “皇上是在找这个吗?”曹操抬起手,我这才发现他一直负在身后的手中拎着一个布包,那布包之上血迹斑斑。 袖微扬,那布包落在地上,滚了几滚,散开来,里面竟滚出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 “禀皇上,潜伏于皇宫之刺客共一百二十名,微臣已替皇上尽数除去”,曹操笑道。 我暗暗心惊,曹操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将一众刺客尽数除去?偌大一个皇宫,他竟然来去如入无人之境? 刘协的脸色愈的苍白了,大势已去,那少年的皇帝颓然开口,“有劳丞相。” “皇后娘娘请。”曹操微微扬唇,眼中毫无恭敬之意。 伏贵人宫人扶着缓缓上前。 “掖庭贵人伏氏言观贞淑,立为皇后。”宦官尖细的声音特意拉长,显然尖锐而怪异。 万物无声。 团子,竟是伏皇后。 珠帘下,我看不清她的容颜,只是忽然想起在相府之中的嚣张团子,与眼前的伏皇后,竟是恍若隔世。 “夫人,回府吧。”曹操回头看我,笑,全然不在意地上那颗血肉模糊的人头。 珠帘之下,团子的嘴无声地动了动,我脚下微微一软,昭儿忙上前扶住我。 团子在说:“如果……我只是团子,该多好……” 那一日在相府的同梦阁,在我的房间,她酒醉之后,也说过这样的话,当时以为是醉话,只是如今想来,却是酸涩无比,一切皆有征兆。 随他们离开皇宫,我回头,看着站在风雪中的少年皇帝和伏皇后,漫天飞雪中,犹如一副暗沉的艳丽古画卷。 那双漂亮的眼睛,隔着风雪,望着我,是刘协,他的眼里,一片死寂。 那一袭黑底红边的宽袖龙袍,那精致漂亮面容,极深的轮廓,面色却是苍白…… 这当了一辈子傀儡的少年皇帝,史书之上,可有书写过他的不甘,他的挣扎,他的努力? 漫长的岁月,他将永远被困在这个华丽的牢笼之内……那样,对于他,对于这个心比天高的少年皇帝,是生不如死的痛楚吧,隐藏在雾气下的凌厉双眸,再也无法展示于人前了…… 那个少年皇帝,始终棋差一着。 抱着包子,我站在皇宫之外,仍是恍惚。 一道宫门,隔绝了一切。 我始终未看清团子的表情,也未看清她的心意。 她愿意一辈子陪在那个孤寂的少年皇帝身边吧,只是她自己的心意,将被永远抛弃在暗无人烟的角落了。 一只修长带茧的大手伸到我面前,我还未回过神来,包子已经极不安分地撅着小屁股,伸着肉嘟嘟的小爪子搭上了他老爹…… 曹操看着我,眸中带笑。 他总是那样,无论做什么,都似乎胸有成竹,无论发生什么事,似乎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永远不会有意外,永远不会有他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 此次一行,曹操带了五百死士,便将那少年皇帝处心积虑设下的陷阱破得一败涂地。 ------------ 胭脂来访 更新时间:2008-09-12 坐在颠簸的马车之内,我抱着包子,看在坐在对面甚是悠哉的曹操,他居然没有骑马,而是和我一同乘坐马车。 “怎么不说话?真的被吓到了?”曹操看了我半晌,忽然开口。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团子的身份的?” “嗯……”曹操蓦然笑开,“你怀疑我?” 我语塞,我是在怀疑。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他是那样的胸有成竹,对于刘协此次的动作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意外,我甚至觉得这一切仿佛都是一场有预谋的演出,所有演员都尽了兴,偏我还被蒙在鼓中。 “你果然怀疑我,枉我从战场之上赶来英雄救美。”曹操叹息,装腔作势道。 “伊呀伊……”包子帮腔。 “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仓亭吗?”我忽然疑惑,他这个时候应该在仓亭和袁绍大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曹操笑而不答。 见他卖关子,我便不予理会。 “送我这个的时候,你说过什么?”曹操忽然开口。 我好奇地抬头看他,见他正轻轻抚摩着一块玉佩,那玉佩一看便是十分廉价劣质的模样。 可我却认得,那是我送他的东西,他居然一直随身佩着。 那是在他因失忆被一个小贩冤枉成小偷的时候,我这个正版小偷气愤不过,义愤填膺地拔刀相助,后来买下这廉价的玉佩,送给他的。 “你说,这是我清白的证明。”曹操微笑。 我愣了愣,他居然还记得? 马车颠簸了一下,曹操顺势抬手将我拉到他怀中,我不自地动了动,想甩开他。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他在我耳边轻轻的道,“你要相信我。” 这句话却仿佛点到了我的死穴,我微微僵住,喃喃重复,“无论如何,你都不会丢下我不管?” “嗯……”曹操拖长了声音应,随即又低低地笑,“同样的……你也休想从我手中逃开……” 我的嘴角开始抽搐,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性。 回到相府的时候,郭嘉等人正在府中等候。 “无恙吧?”见我归来,郭嘉微笑道。 看到郭嘉,我忽然又想起了那个被困于深宫之中的女子,他对于此,又知道多少? 我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自古多情总被无情扰,我不敢多问。 关于征战之事,半月之后,一切便都明了。 半月之后,曹丕领军凯旋,那个蓝袍少年已是锋芒初显。 此次一役,曹军大败袁军于仓亭。 重赏三军,不在话下。 冬去春来。 当同梦阁内的一株古木长出新枝的时候,包子已经能够摇摇晃晃地走上两步了。 “妈妈……”一声软软甜甜的叫唤。 我立刻屁颠屁颠地冲出了房间。 院子里,包子正扶着一个矮矮的小凳子蹒跚学步。 那小凳子是华英雄友情赞助的,供包子学步之用。 “半仙……”撅着小屁股,包子学着我的声音嗲嗲地叫。 我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狐疑地回头一看,郭嘉果然正在门口。当然,身后还跟着某只著名的无毛小驴。(小毛:老子也是名驴了!偶有专业的粉丝团!) 松开小凳子,包子摇摇晃晃地扑向半仙,张开肥嘟嘟的小胳膊抱住郭嘉的腿便要往上爬。 郭嘉笑了起来,蹲下身与包子平视,“怎么啦,小包子?” “半仙……半仙……”包子抱着他的腿不松手。 郭嘉抱着包子站起身,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递到包子手中。 包子张着小手捧过,顺便“吧唧”一口亲在郭嘉的脸颊上,低头便啃了一口,吃得啧啧有声。 忘了说明,此包子继承了他娘亲的优良传统,即为雁过拔毛一包子,见谁剥削谁。 我看清包子手中捧着的是胭指糕,心里不由得微微一颤。 抱着胭脂糕,包子的眼睛又亮晶晶地盯在某头无毛小驴身上,嘴里念叨着,“小毛……小毛……” 我几乎可以看小毛在颤抖了…… 郭嘉笑着抱起包子放在小毛背上。 包子“咯咯”地笑了起来,晃着肥嘟嘟白嫩嫩的小胳膊小腿,嗲嗲地嚷嚷:“没毛的小毛,没毛的小毛……” 某只有个性的无毛小驴已经出离愤怒了……士可杀不可辱…… “呃,半仙……”我难得良心发现,准备救救小毛,“小毛它……” “嗯,小毛很喜欢包子,咳咳……他们相处甚欢”,郭嘉点头微笑。 我汗颜,相处甚欢…… 正说着,忽有人来报,说相府门外有人求见环夫人。 “知道是谁吗?”我好奇。 “是个姑娘,自称叫胭脂。”传话的婢女恭敬地道。 “胭脂?!”我眼睛一亮,跟郭嘉说了一声,便冲了出去。 “荒唐,这相府岂是随便什么下三滥的都可以进来的……”刚到门口,便听到一个讥诮的声音。 “下三滥?小女子担当不起,你留着自己用吧。”一个熟悉爽利的声音。 “你……”那个声音气得发抖。 我忍着笑走上前,看到胭脂正挑着眉与尹夫人斗法。 尹夫人见是我,低低地啐了一句,转身离开。 “裴夫人!”胭脂看见我,眼睛一红,便要跪下。 我吓了大好一跳,忙上前扶起她,“胭脂,真的是你哇!”我大乐,一把抱住她。 胭脂笑了起来。 拉着胭脂一路回到同梦阁,便见包子正冲我挥着小手,郭嘉笑着将他从小毛的背上抱下,解放了小毛。 包子双脚刚落地,便挣开郭嘉的手,翘着小屁股,扬着可爱无敌的甜笑,直扑向胭脂,奶声奶气地开了尊口:“美人……” 我大汗。 “包子?”胭脂弯腰将包子抱起,感慨,“包子都这么大了?裴夫人走的时候他还尚在腹中呢。” 包子安安份份地趴在他的美人怀里,乐滋滋地。 “这性子简直就和裴夫人一模一样。”胭脂笑道。 我汗颜了……我没有那么色吧…… “既然你有客,奉孝便先告辞了。”郭嘉轻咳着笑道,拉了小毛离开。 我拉了胭脂回房。 “你怎么会来这里?”我好奇。 “明月回春风楼,跟我说的。” “哦,原来如此”,我点头。 “只是……为何你会是丞相夫人?”胭脂似乎有一肚子的疑惑。 “这个,说来话长……”我打哈哈。 “那公瑾大人……”小心翼翼地觑了我一眼,胭脂开口。 “周公瑾!”我磨牙,恶从胆边生,若不是他骗我,我此时还在丹阳逍遥快活。 “公瑾大人常来春风楼,很照顾我们,直到离开丹阳之前,还对裴夫人念念不忘。” 嘴角抽搐数下,我忍不住拍案而起了,“那个骗子!” 胭脂的到来,再度点燃了我的出逃的斗志。 然而曹操又岂是省油的灯,简单一句,“胭脂姑娘既然与夫人相识,那便留于府中侍候夫人吧……” 于是,建安七年便在曹操的四处征战,以及与我的斗智斗勇中安然度过。 曹操是征战捉人两不误,游刃有余。 捉与逃的游戏,我与曹操一玩便是两年,乐此不疲,我却是一直未逃出他的手心,在一次次的侦察与反侦察中,包子渐渐长大。 而我对于周公瑾的怨愤,也随着一次次的逃跑失利而愈加深刻,如果怨念真的能令人打喷嚏,周公瑾一定是因喷嚏过多,不支而亡…… 在我面前,胭脂也聪明地学会不提“周公瑾”、“周瑜”之类的字眼,否则我一定抓狂…… ------------ 包子的生日(上) 更新时间:2008-09-12 “美人姐姐,美人姐姐!”一阵风似的,一个小不点儿冲进房来,拉着胭脂,“看到我妈妈没有?” 胭脂早已习惯了包子的称呼,一边缝衣,一边波澜不惊地指向正躲在床上睡觉的我,出卖道,“那里。” “妈妈……”包子笑着扑上床来。 我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蛇!”包子忽然大叫。 小伎俩,我在心底冷笑数声,继续睡。 “毛毛虫!”包子继续吼。 我依然睡得香甜。 “哇……爹爹!”包子忽然跳下床,低呼。 我立刻忙不迭地睁开眼睛,大惊失色,惊恐万状,“哪里,在哪里?” 由此可见,我果然被曹操荼毒得不轻……抹汗。 一阵忙乱,却见包子一脸坏笑地站在床边。 “哦……原来妈妈最怕老爸!”包子嘻嘻地笑。 嘴角开始抽搐,我气得不轻,“这个欠抽的混小子是谁家的!” “我是最最聪明漂亮可爱无敌的裴女士的儿子……”拉长了声音,包子嗲嗲地撒娇,又爬上床,乖乖地窝在我怀里。 我哭笑不得。 “妈妈,你猜今天是什么日子?”包子乖乖地趴在我怀里,一脸期待地望着我,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漂亮得不可思议。 他全身上下有百分之八十像曹操,只有百分之二十像我…… 胭脂说,包子最像我的地方,就是那脾气性格……我不禁开始反省自己了,简直是个小魔物。 故意忽略他的期待,我摇头,好奇地看着他,“今天是什么日子?” 包子开始扁嘴,泫然欲泣,楚楚可怜极了。 别啊,又来这招。 “夫人,小公子怎么了?”胭脂第一个上前,安慰包子。 “美人姐姐……”一头扎进胭脂怀里,包子一脸控诉地扭头看我。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把将他从胭脂怀里拎了出来,捏了捏他粉嫩嫩的脸蛋,“怕了你了,我怎么敢忘啊,今天是我们包子小朋友的三岁生日啊!” 包子眼睛一亮,“吧唧”一口狠狠亲上我的脸颊,“爱你!” 抹了抹脸上的口水,我再度抽搐,这孩子到底像谁…… 下了床,给包子换了一件崭新的小红袍,便牵着他的小手出门了。 出门左拐,便看到一个锦衣美公子正从廊边经边。 “美人哥哥!”包子眼冒金光,直扑将过去。 此人正是何宴,何宴看我一眼,随即注意到包子,立刻避之唯恐不及,正欲走时,已被包子逮住衣摆。 “干什么。”何宴低头,冷冷看着那个揪着自己衣摆的小不点儿。 莹白如玉的小手揪着何宴的衣角,轻轻摇了摇,包子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美人哥哥,今天是冲儿的三岁生辰哦!” 何宴的黑脸扮不下去了,对着那张天使般的容颜,恁是铁石心肠的,也都化为绕指柔了。 偏偏那张天使容颜下,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魔物…… “美人哥哥,你的玉戒指好漂亮。”包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何宴手上的玉戒,满脸垂涎。 何宴眉毛微微抖了抖,“你手太小。” 包子抬起小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红绳,晃了晃,答:“可以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哦。” 显然,某只包子是有备而来的…… 何宴眼里忍不住染了一丝笑意,低头褪下指上的玉戒,将玉戒串在红绳上,弯腰挂在包子的脖子上,细细地打了一个结。 “谢谢美人哥哥!”包子凑上前,在何宴白皙的脸上“吧唧”一口印了一个惨不忍睹的口水印。 何宴脸微微一红,抬头看我一眼,转身离开。自从我在这相府住下之后,他便很少再与我说话了。 包子向我秀了秀挂在颈间的玉戒,洋洋得意。 “包子包子!你叫包子!不许叫自己冲儿!”我上前,捏了捏他的面团儿似的小脸,故意凶道。 “你嫉妒我……”包子摇头,一脸的无奈。 我傻眼,“为什么?” “因为你叫裴笑……”包子叹息。 好吧,包子又开始欠抽了。我挽了挽袖子,面露凶相。 包子摇头,一脸无辜作小鹿斑比状,楚楚可怜。 我失笑。 “包子多可爱啊,我们就叫包子,好不好?”弯腰,我蹲在地上,与这个小不点儿平视,诱惑道,“包子馒头……多好的名字哇……” 包子坚定不移地摇头。 我正欲翻脸,包子却忽然撒着欢儿跑开。 “子建哥哥!”下一个目标出现。 我抚额长叹。 曹植正手持书册,从书房内出来,听到声音,微笑着转身,“冲儿何事?” “子建哥哥,今天是冲儿的生辰哦!”包子仰着小脑袋,一脸乖巧地道。 子建笑了起来,“冲儿好乖,要什么礼物?” 得,这个肥羊忒自觉,自动送上门。 “男人都应该骑马,对不对?”包子问了一个莫明其妙的问题。 子建怔了怔,却仍是微笑点头,真不愧是个才子,好修养,我煞有介事地点头。 “子建哥哥的小马驹好漂亮,冲儿今天三岁哦,爹爹说三岁就是男人了。”包子甜甜地笑道。 三岁的男人…… 我开始汗颜,感情这个小家伙都是一早垂涎着人家的东西,就专等着生日的时候上门明抢……(小生摇头:有其母必有其子。裴笑抗议:我比那个小不点儿有技术含量!) “好,子建哥哥把小马驹送给冲儿。”曹植笑着弯腰摸了摸包子的脑袋。 包子仰头,“吧唧”一口,毫不吝啬地送上香吻一枚。 曹植依然笑得风度翩翩,他毫不在意脸上的口水,笑着向我点头,“环夫人。” 我忙也笑着点头招呼。 子建转身离开,临走时答应马厩里的一只红色小马驹归包子所有。 包子乐得一蹦一蹦地。 “我得给它取个名字!”包子煞有介事地点头,十分严肃地抚了抚小小的下巴。 我哑然失笑。 “就叫馒头!”包子一锤定音,“包子馒头!” 我开始黑线。(某生点头:果然有其母必须其子……) “妈妈,什么是馒头?”包子忽然扭头问我,求知欲极强。 我这才记起馒头是诸葛亮平定孟获的时候发明的,暂时还未出现,忙顾左右而言其他地带过了。 一路走过,夫人少爷无不避之唯恐不及。 在整个相府逛了一圈下来,包子手里拎了大包小包的战利品,意犹未尽地咂咂小嘴,末了,来一句,“明天叫老爸再多娶几个夫人。” 我绝倒。 弯腰捏了捏他的粉嫩的小脸,“是啊是啊,叫你那花心花爸再娶个十个八个回来。” 包子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等明年冲儿生日的时候,就有大把大把的礼物了!” 我嘴角抽搐着,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嚣张的小不点儿吊起来打屁股。 “妈妈吃醋了!”包子忽然指着我大笑。 我开始捋袖管,“你果然欠抽!” 包子一溜烟地跑得飞快。 “子桓哥哥!”包子发现新大陆一般冲上前,揪住了刚回府的曹丕。 那个蓝袍的少年微微一愣,低头,看向自己脚边的小不点儿。 曹丕的眼睛像极了曹操,那双狭长的双眸,但却总是清清冷冷的,也许是历史的评论让我下意识地对眼前这个蓝袍的少年心生寒意。 我忙上前要抱开包子。 “怎么了?”曹丕居然饶有兴致地弯下腰,看着包子道。 “今天冲儿三岁生日哦!”包子眼睛亮闪闪地,瞅着曹丕腰间佩着的一枚极精致的古玉。 曹丕微微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停留在唇边,未及眼睛,那双酷似曹操的眼睛清冷依旧。 正在我心里打鼓的时候,曹丕居然低头解下腰间的玉佩,替包子配在腰间,那崭新的小红袍配着那古玉,倒是相得益彰。 摸了摸包子的小脑袋,曹丕转身离开。 “子桓哥哥最好了!”包子还在后面拍马屁。 我上前狠狠瞪了这个不知收敛的小家伙一眼。 揉了揉眼睛,包子张着小嘴打了个哈欠,“妈妈,我好累。” 我笑了起来,也许我自己不知道,此时我的眼睛里满是宠溺的笑。 我将包子连同他的战利品一起抱在怀里,回同梦阁。 “还有小舅舅,还有华叔叔……还有老爸……还有半仙……”包子窝在我怀里嘟嘟囔囔着,“生日礼物……”。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弯唇,“好,知道,没人敢欠你。” ------------ 包子的生日(下) 更新时间:2008-09-12 回到同梦阁的时候,包子已经窝在我怀里睡着了,虽然睡着,还念念不忘地把他的战利品抱在怀里。 胭脂忙上前,准备接过全身都挂着战利品的包子,结果包子化身为小小八爪鱼,将我抱得死紧,又不舍得把他弄醒。 “裴夫人,我煮了甜汤”,胭脂笑着抿了抿唇,转身端了汤来,“要不要喝点?” “要!要的!”包子忙不迭地嘟嘟喃喃,眼睛却还闭着,只是像小狗儿似地嗅着。 我和胭脂都笑了起来。 “环夫人,华大人求见。”一旁,有婢女禀道。 “华叔叔?!”包子第一个冲出房,将华英雄堵在了门口。 “抱抱……”包子仰起脖子,伸着肉嘟嘟的小手。 华英雄上前抱起他,转了个圈,包子便高兴得“咯咯”地笑。 “华叔叔,今天冲儿……” “你生日嘛”,华英雄笑着捏了捏包子的鼻子,“我这不自己送上门来了么?”说着,他将手里拎着的一个小盒子递给包子,“生日快乐。” “是什么?”包子好奇地盯着盒子看。 华英雄抱着包子走进门,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 “生日蛋糕?”我打开一看,微微愣了愣。 很简单的一个生日蛋糕,可是很香甜的样子,上面还写了“生日快乐”四个简体字,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 “哇,好漂亮。”胭脂忍不住低呼,“这是什么?” 包子早就扑上前准备大快朵颐了。 看包子啃得满脸都是白胡子的模样,我摇头笑着和胭脂一起去整理包子的战利品。 “裴夫人,你真是一个好娘亲”,胭脂坐在床沿,笑道。 闻言,我微微怔了怔,一向皮厚三尺,刀枪不入的我居然微微红了脸,我侧头看向胭脂,“真的?” 胭脂点头笑,“夫人看着包子的眼神,便让胭脂觉得夫人是个好娘亲。” 我低头笑了笑,“没有人教我怎么做,我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 整理了一会儿,我回到前厅,却听到华英雄的声音传了出来。 “以后不要在妈妈面前说冲儿了”,华英雄的声音。 “为什么?”包子吃得满嘴都是,含糊不清地问。 “因为妈妈会伤心。”华英雄笑道。 我微微有些怔忡。 “小公子,进屋坐吧”,胭脂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回头一看,是昭儿,胭脂还是如在春风楼一般,习惯性地叫他小公子。 “姐姐。”昭儿走上前来。 那个眉目清朗的少年,渐渐地脱了稚气,两年的军旅生涯,将那原本白皙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也不知曹操是不是故意的,自从昭儿被编入曹军之后,便很少再有时间整天粘着我了,当然也无缘参与我一次又一次夭折于途中的逃跑计划。 “小舅舅!”耳尖的包子已经一阵风似地开门冲了出来。 昭儿笑着弯腰,将手中的一柄小木剑递给包子,“送你的。” 包子眼睛一亮,伸着小手接过,挺着小小的胸脯,摆了一个威风凛凛的pose。 “小舅舅最好了!”包子赶紧卖乖。 昭儿便笑了起来,摸了摸包子的小脑袋。 靠着走廊,我看向昭儿,他似乎又长高许多,包子举着小木剑在院子里撒着欢儿跑来跑去扮英雄。 “打仗苦不苦?”。 “昭儿很好”,昭儿微微垂头,随即又看向我,“姐姐,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他的声音很轻,可是神情却是说不出的认真,带着不容质疑的确定。 看着昭儿,我微微有些了出神,昭儿似乎变了很多,不再是那个盲目冲动的孩子了,他学会了计划很多,每一次出征,他都将自己磨砺得更像一个男子汉。 抬手揉乱了他的头发,我笑着拉他进屋,“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留下用膳吧。” 昭儿点头,仍是乖巧。 吃过午膳,昭儿军中有事,便提前离开了。 在扫荡完周边地区之后,包子决定出府去荼毒半仙。 半仙的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我便拉了华英雄一同去,顺便做个身体检查也不错。 出了府门,雷打不动的四个铁面侍卫一路跟随。 此四人直接受命于曹操,对于第二人的命令都是自动无视,我为了保留出府的权利,只能忍受了如此惨无人道的不平等条约。 华英雄驾的车,马车刚停下,包子便迫不及待地冲下马车,“吱溜”一下影儿都没了。 “小毛!小毛!我来啦……”一路嚷嚷着,包子风风火火地冲进门。 郭嘉的住处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依然宁静,在这里,仿佛连时间都可以静止一般…… 如果真的静止……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包子会健康长大的,对不对?”下了马车,我看着华英雄,忽然轻声开口,惶惶不安的我,只是想寻求一个保证。 华英雄看了我半晌,冷不丁地抬手,狠狠敲上我的脑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可以相信你吗?”我眨了眨眼睛,“蒙古大夫。” “你敢怀疑我的专业素养?”华英雄危险地眯起眼睛瞄我。 我抚了抚额,咧嘴笑。 “小毛……今天是我生辰哦!”刚进院子,便见包子蹲在地上,与小毛面面相觑。 可怜的小毛一脸无辜。 “一毛不拔的小气鬼!”包子冲小毛做鬼脸,从怀里掏出一根罗卜,“吃吧。” 小毛张嘴,“咯吱咯吱”地吃了起来。 “咳咳……”郭嘉轻咳着从房内走了出来。 “半仙……”包子飞扑上前,仰着小脑袋嗲嗲地叫唤。 郭嘉笑了起来,“包子好乖。” “今天冲儿生辰哦!”包子扑闪着眼睛,天使一样的甜笑,重复他今天说了不下一百零八遍的话…… 我想过了今天……整个许昌都知道这位相府公子的生辰了…… “这样啊”,郭嘉笑着弯腰将包子抱起身,随即轻咳一下,“好沉呀……” “那是!”包子一脸骄傲地仰着小脑袋,“老爸说三岁就是男人了!” “老爸?”郭嘉微微扬眉。 “是爹爹啦……”包子撒娇地郭嘉身上蹭了蹭。 “呵呵”,郭嘉笑了起来,“好吧,三岁的男人,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半仙每年都陪冲儿过生辰!”包子歪了歪脑袋,看向郭嘉,忽然道。 我怔了怔,连包子也感觉到半仙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了吗? 郭嘉捏了捏包子的小鼻头,笑,“好。” “天生鬼才郭奉孝!”包子眨了眨眼睛,“爹爹说,一个明主必然会有一个名士相助,他日,冲儿也会有自己的谋士。” 看着包子难得一本正经的模样,我心里微微有些慌乱。 我不希望我的包子是明主,我只希望他健健康康的长大。 郭嘉笑了起来,眉眼都在笑,“嗯,冲儿这般聪明,一定会有自己的谋士。” 包子便眯着大大的眼睛笑。 我看着郭嘉,他似乎愈发的清瘦了。 ------------ 庆生辰 更新时间:2008-09-12 告别了华英雄回到相府的时候,天快黑了。 包子趴在我肩头打着瞌睡,我回到同梦阁,胭脂也不在,连一个婢女侍卫都没有,我不禁暗暗讶异。 推开门,我呆呆地看着坐在房中的那一袭紫袍的男子。 房内燃着烛火,烛光隐隐绰绰,温暖明亮。 那一袭明紫色长袍的男子坐在房中,单手支着下巴,看着我。 “夫人好生讶异呢。”曹操微微扬唇,轻笑。 “爹爹!”,原本趴在我肩头打瞌睡的包子听到曹操的声音,立刻精神奕奕地抬起小脑袋。 “冲儿。”曹操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口中喊的是冲儿,眼睛却望着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回过神来,扬了扬眉。 “今日是我冲儿生辰啊。”曹操从我怀中将包子拎出来。 “爹爹……”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闪闪发光,包子抱着曹操的脖子,小狗儿一般,满眼都写着崇拜。 “你还记得?”我撇唇。 “走吧。”单手抱着包子,曹操捉住我的手,拉着我往门外走。 “去哪儿?”我被他拖着出了同梦阁,一脸的问号。 门外,月色朗朗,曹操一手抱着包子,一手牵着我,一路走出相府。 “这么晚了,要去哪儿?!”我不满地想甩开他的手,却忽然怔住。 走出相府,一路之上,竟是人来人往,刚刚和华英雄他们回来的时候,明明路上已经稀稀拉拉没有几个人了,怎么会忽然之间蹦出这么多人来? 而且这是一千八百多年前,一旦入了夜,街上便是一片冷清,可是今日却是热闹得出奇。 路人都手提灯笼,各式摊贩沿街叫卖。 曹操笑眯眯地一手抱着包子,一手拉着我,在人群中穿梭。 “冲儿生日,本想在府中设宴,但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欢那样的热闹”,曹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样,喜欢吗?” 对面走来一对父女,那小女娃被父亲抱在怀里,手里拿着拨浪鼓,小小的脸上都是笑。 我看得有些出神了。 我有些羡慕,记忆里,我从未有过那样温暖的怀抱。 我侧头,看着曹操,他正也回头看我。 包子乖乖的依偎在曹操怀里,脸上红扑扑的,黑亮亮的眼睛看着他爹。 “羡慕?”曹操忽然凑到我耳边低笑,“如果觉得我不错的话,我也可以这样抱你哦。” 我怔了怔,随即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包子却是眨了眨眼睛,捂着嘴儿,坏坏地窃笑。 我正欲瞪他,脚下却是一滑,“啊呀”一声惨叫,我已经不雅地趴在了地上。 “妈妈!”包子紧张起来。 曹操却是笑了起来,一手来拉我。 我站起身,左脚一阵刺痛,拐了一下,又跌坐在地。 周围已是围了一圈人,纷纷惊讶地看着我,我尴尬得恨不能寻个地洞钻进去。 身子忽然一轻,我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曹操拦腰抱起,下意识地,我忙不由自主地抱紧他,唯恐自己摔下去。 曹操低低地笑了起来,“想要为夫抱,夫人吩咐一声便是了,何必用这苦肉计呢”。 于是……我面红耳赤地被曹操抱着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包子倒是笑嘻嘻地跟在一旁。 “难为冲儿了。”曹操眨了眨眼睛,笑。 包子只是嘻嘻地笑。 靠在曹操怀里,我有一刹那的恍惚。 “看什么?”曹操低头看我。 我甩开头,心跳微微乱了节奏。 “别跑了。”曹操忽然开口。 我愣愣地看着他。 “就这样乖乖的待在我怀里,不好么?”他看着我微笑。 我也看着他,竟是挪不开眼睛。 “你跑不掉的,天涯海角,我都会将你追回来。” “如果在天涯海角之外呢?”我淡淡扫过手腕上的离心扣,笑道。 “上天入地,你一样跑不掉”,曹操一贯的扬唇,满眼的自负。 “如果是你永远也去不了的地方呢?”不知道为什么,我几乎执拗地看着他。 曹操微微锁眉,随即大笑,“这天下,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那个男子,朗声大笑,仿佛可睥睨天下一般,那样的自负。 那样自负的男子…… 我微笑不语,看着包子一路小跑着玩玩闹闹。 “你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曹操轻轻在我耳边宣示他的主权。 “你爱我吗?” 一样的月色皎皎,一样的满天繁星,我靠在他怀里,问出一样的话。 他抱着我的手微微一紧,我忍不住皱眉,有点疼。 “如果我不回答,你准备继续逃跑?”耳边,是他的声音,略带冰寒。 我的心也掉入寒冷之中。 遍体生寒。 那样简单的三个字,他说不出口。 他需要的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众多女人之一。 可是,我需要一个爱人,一个可以给我很多很多爱的人。 因为,爱……是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我不要只是他的环夫人,我不要是一个一辈子都在仰望夫君的可怜女人,无关于女人的自尊,只是……我需要一份完整的爱,而不是一份被分割得七零八落,而且永远不能确定的爱。 “在想什么?”曹操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回过神,淡淡的笑,“回府吧,包子该累了。” 我也有些累。 包子一路跑跑跳跳,兴致极好,曹操一路抱着我回到府中,直奔同梦阁。 “妈妈,你都没有送我礼物!”包子撒娇地扑到我身上,漂亮的眼睛闪啊闪的,像天上的星星一般。 某只包子已经无良地剥削到他娘头上来了!真不愧是我儿子…… “想要什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我十分大方地道。 “什么都可以?”包子笑眯眯地开口,样子像极了他的狐狸老爸。 “嗯。”我点头,谅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我要爹爹和娘一起睡~”包子欢呼。 我的嘴角开始抽搐,额前开始有冷汗滑落。 这只小狐狸……到底是谁生的…… 曹操笑眯眯地坐下,摸了摸包子的脑袋。 “你这个胳膊肘向外拐的混小子!”我起身便要揍他。 包子“咯咯”地笑着跑开,可怜我扭到脚,站都站不起来,又黑着脸一屁股坐回原位。 “胭脂,你带冲儿去休息。”曹操吩咐,心情甚好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胭脂爱莫能助地看我一眼,领着包子离开。 我坐在榻上,气呼呼地瞪着一脸无辜的曹某人。 他在我身旁坐下,伸手替我脱下鞋,我微微缩了缩,他却不松手,扯得我龇牙咧嘴的疼。 我探头一看,脚踝上果然都已经高高肿起,不由得又开始龇牙咧嘴。 他修长的手握着我的脚踝,揉捏。 “啊……痛痛痛……”我哀叫。 “嘘。”曹操轻轻地开口,手上的力道却是丝毫没有减轻。 “嘘什么嘘!痛的又不是你!”我开始哀啕,脚踝的疼痛已经让我连对曹操仅剩的一点的畏惧之心也全抛到九霄云外了。 “忍忍,一会儿就舒服了。”薄唇微启,曹操继续蹂躏我的脚踝。 “你轻点……轻点啊!”我尖叫。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响动。 “美人姐姐……爹娘在里面干什么?”门边传来包子鬼鬼祟祟的声音。 “天……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快走……”胭脂压低声音,轻呼。 “爹娘在干什么?娘叫得好可怜……爹会不会欺负娘?”包子继续鬼鬼祟祟的问。 “诶,公子,快走快走,你还小,以后自然会明白的……” “可是娘叫得好可怜……”包子不死心地继续道。 “你不是想要小妹妹?”胭脂终于妥协地道。 “嗯嗯。” “他们在给你做小妹妹……”胭脂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我几乎可以想象胭脂快被包子逼疯的场面。 门外的声音终于静止了。 我眨了眨眼睛,忽然明白了胭胭和包子刚刚在讨论的问题的严重性……他们误会我了…… “喂!你们……”我刚想喊住他们,曹操手上的力道忽然加大。 于是,我一时顾不上其他,又开始继续我的哀啕。 曹操扬了扬唇,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只是随着他手上力道的加重,我脚上的伤竟然渐渐的没有那么疼了。 烛光下,他微微低着头,烛光柔和了他的面部线条,恍恍惚惚间,我竟然有种温馨的错觉。 我不得不承认,他完美得无懈可击,那样的温柔细致,那样的大权在握,也难怪他情场上无往而不利了。 我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不要轻易沦陷,我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他的身份……不要忘记自己的处境…… 直到他的唇触上我的唇,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眨了眨眼睛,傻傻地看着他。 这可真正是零距离了。 他的眼睛也看着我的,一片幽黑。 “你……”我的眼睛眨了眨,感觉他的眼睫和我的眼睫在纠缠。 “嘘。”他的唇轻轻触着我的唇。 “你干什么……” “冲儿说,明年要个小妹妹做生日礼物……”曹操低低地笑。 那只包子…… 我的脑袋便“轰”地一响,又沦陷了…… 为什么是“又”……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我身侧了,只有包子趴在床边眨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妈妈,你被爸爸欺负了吗?”包子一脸关心地问。 我白了他一眼,没有义气的包子。 “妈妈,爸爸为什么咬你?”包子手脚并用地爬上床,眨巴着眼睛,歪着小脑袋,问。 我的嘴角开始抽搐。 “妈妈,你会给我生个小妹妹吗?”包子钻进我怀里,笑得一脸的讨好。 “谁说的?!”我瞪他。 “老爸说的啊!”包子一脸认真回答。 我眯着眼睛看向包子,“曹孟德跟你说什么了?” 包子开始一脸心虚地左顾右盼,大大的眼睛东瞄瞄西瞅瞅,就是不敢看我。 “曹阿瞒说什么了!”我捏包子的脸,咧嘴,问。 “老爸说……只要我能让妈妈允许老爸进房,老爸就送我一个小妹妹当生日礼物……”包子一口气说完,立刻紧张地捂住嘴,瞪着滴溜溜的眼睛看我。 我一脸的哭笑不得,又好气又好笑。 “可是……小妹妹在哪里?”见我没有发飙,包子契而不舍得寸进尺地问。 “问你老爸去要!”我磨牙嘿嘿地笑,目露凶光。 包子尖叫一声,“吱溜”一下逃下床,飞快地逃出房间。 剩我一人在房里气得眉毛直发抖。 一旁,胭脂捂着嘴笑。 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 甄宓 更新时间:2008-09-12 在我们家小包子热切盼望着小妹妹的时候,建安九年,曹操如愿平定了冀州,凯旋归来,相府大开筵席,热闹一番。 坐在宴席的末端,我心无挂碍地狂吃海喝。 一众夫人对我之前的霸王作风皆心有余悸,故而谁也不敢上前找茬,我正吃得酣畅淋漓间,忽然看到一个天仙般的可人儿从眼前一晃而过,我呆了呆,一块肉卡在嗓子里,上不得下不得,噎到了…… 一杯暖茶递到我唇边,我忙捧过杯子一杯而尽,抹了抹嘴,顺顺气,抬头看时,“昭儿?” 昭儿看着我笑。 我这才记起,昭儿此次也是立了功的。 “昭儿昭儿,她好漂亮!”我忙拉着昭儿欣赏美人去也。 昭儿不为所动,看也未看一眼,“姐姐最漂亮。” 我眉毛抖了抖,忙一手捂了他的嘴,这个实心眼的孩子…… 还好周围没有人听到……不然可就笑掉大牙了。 我的手覆在昭儿的唇上,半晌见他没动静,回头看看他,却见他乖乖地由我捂着嘴,屏着呼吸,却是动也不动。 我汗颜,忙放下手,估计我闷死他,他也不会吭声。 “昭儿,喜欢不?”我贼兮兮地拉他坐下,“如果喜欢姐姐帮你做媒。”我记得古代的孩子都比较早熟。 昭儿看我一眼,极平静地摇头。 “啊?”我再抬头看了那美人一眼,“如此天香国色的美人你都瞧不上?完了你,昭儿你准备打光棍吧。” “光棍?”昭儿眨了眨眼睛,不解。 “就是一辈子娶不到老婆!”我捏了捏他的鼻子,嫉妒他的鼻子比我的漂亮。 昭儿摸了摸被我捏红的鼻子,笑了起来,“我有姐姐。” 我摇头叹息,“小孩子不懂事。” 昭儿很严肃地摇头,“姐姐,我不小。” 我继续捏他的脸,笑,“你还小。” 昭儿摇头,煞有介事地道,“昭儿不小。” “羞羞,既然不小,为什么不要讨媳妇?”我笑着逗他。 昭儿甩头不语。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我大笑。 正笑着,忽然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我微微打了个寒颤,回眼看到,是曹丕,他此时并未看我,正与上前敬酒之人对饮。 我看着那个蓝袍少年,他嘴角的笑意总是有礼而清冷,带着淡漠和疏离,忽然他的眼里多了一些不一样的色彩,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刚刚那个貌若天仙的女子。 “昭儿,那个美人儿是谁?”我不由得好奇。 昭儿看了一眼,告诉我两个字:“俘虏。” 我不由得汗颜,那样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怎么到了昭儿口中便变得那样无趣。 “她叫什么名字?”为了满足我的八卦心理,我又问。 “甄宓。”昭儿乖乖回答,仍是两个字。 “甄宓?!”我蓦然大吼。河北有甄宓,江南有二乔,甄宓的芳名,谁人不知? 大厅里立刻鸦雀无声。 好了,我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人物。 “夫人唤我?”那美人走到我面前,柔声问。 我一脸激动地看着眼前这个历史上著名的美人儿,果然……美…… “环夫人何事?”曹丕忽然开口,打破了一片寂静。 呃,现在不是发花痴的时候,我忙抹了抹口水,无辜地摇头。 一身蓝袍的曹丕,面目清秀的曹植,还有一身锦绣的何宴,都站在一旁,看着我。 连刚刚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包子也眨着大眼睛瞅着我。 我干笑数声。 “愣着干什么?”一个淡淡的声音及时响起,解救了我。 大厅里又热闹了起来,我抬头,正好对上曹操的眼睛,我冲他做了个鬼脸,我似乎记得哪个故事里说过曹操对甄宓也……嘿嘿,只是最后甄宓还是嫁给了他儿子曹丕。 我看向站在一旁那明眸皓齿,云鬓花颜的甄宓,美人果然是美人,非同凡响,尤其眉目间那一抹轻愁,更是衬得她风情万种。 “美人姐姐……”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开始汗颜,只见包子直奔美人身边,仰头撒娇。 甄宓竟是展颜一笑,弯腰抚了抚包子的脸。 “美人姐姐,你好漂亮。”包子拍马道。 甄宓轻声笑了起来,“你也很漂亮。” “我是男生!”包子不乐意了,鼓着腮帮子道。 我立刻不给面子地“扑哧”一下笑出声。 “不过没关系,我娘也常常说我小舅舅漂亮……漂亮是很好的意思吧?”包子看了我一眼,又慢悠悠地开口,还一脸的天真。 感觉到昭儿看着我的幽怨目光,我忙低头猛吃,坏包子……。 “父亲,子桓想娶甄氏为妻。”耳边,一个朗朗的声音。 我哽了哽,又噎了。 昭儿适时地递了温水来,我接过,一口饮下,忙抬头去看当事人的表情。 曹操笑着点头,“如此甚好。”。 那个蓝袍的少年淡漠疏离的唇角染了淡淡的笑意。 我下意识地去寻找话题中的女主角――甄宓,她就那样站在角落里,仿佛在倾听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那样优雅美丽的女子,仿佛就是为了诠释“美丽”的定义而存在一般。 “你喜欢子桓吗?”我凑上前,跟她套近乎。 “很重要吗?”她看着我,微笑,笑靥如花。 我傻傻地看着他,为什么都是这个答案,我问曹操,他也是这么回答我,可是倘若不爱,那么如此一生,岂不惨淡? “我是他的俘虏,他想娶我,我便只能嫁他,天经地义。”甄宓微微垂下眼帘,掩住倾城的美丽。 我张了张口,终究无语。 ------------ 宠物吱吱 更新时间:2008-09-12 甄宓与曹丕的婚礼十分热闹,相府一片喜气洋洋。 那个一贯蓝袍的少年穿着喜服,执着新娘的纤纤玉手,淡漠的眼里缠了丝丝笑意,甄宓亦是微笑,有礼有节,进退有序。 曹操浅笑盈盈,坐在首位。 站在众夫人之间,我忽然觉得有些心浮气燥,此时上演的,本该是一出天伦之乐,可是繁华背后,我只感觉到了一片冷清,我感觉不到一丝丝幸福的存在…… 转身一看,包子不知何时离开了,问过婢女,说是往仓库的方向玩耍去了。 我便离开喜气洋洋的大厅,孤身去找包子。 走出院子,便见仓库前,包子正吃力地仰头脑袋,和几个侍卫讲话,神情一本正经的。 我走近几步,便见包子背负着小手,煞有介事地问那几个侍卫,“你们干什么绑着自己?” 我仔细一看,果然那些侍卫都将自己双手绑着。 “禀公子,相爷放在仓库的马鞍被老鼠咬坏了……”侍卫们唯唯喏喏地道,“如此不吉之事发生在大喜的日子,我们只怕是难逃死罪……所以绑了自己去请罪。” 曹操处事雷厉风行,他们的担心也的确并非杞人忧天。 “死罪?”包子微微歪了歪脑袋,“只是马鞍被咬坏而已,如何会那般严重?” 侍卫们相视着无人敢言。 别怕,你们等几天再说,不用那么急着请罪。”包子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开口。 我微微扬眉,这小不点儿挺有主意的啊。 “这……”那些侍卫面面相觑。 “我会帮你们求情的。”包子开口,真有几分严肃。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几人立刻感激涕零地跪地便对着包子磕头。 包子转个身,看到我,立刻眉飞色舞地飞扑过来,“妈妈……” 我蹲下身接了个正着,任他蹭在我怀里撒娇。 跪在地上的侍卫傻了眼,看着刚刚还挺有说服力的小家伙一下子变得令人沮丧。 “不用担心,我会帮你们的,妈妈说助人乃快乐之本!” 我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抱着他离开。 刚转身,便见一身喜服的曹丕站在门口,淡漠的眼睛不经意一般扫过包子,我微微皱眉,下意识地将包子抱紧。 “妈妈?”包子眨了眨眼睛,看我,一脸的疑惑。 我忙笑了笑,微微松了松手。 第二日一早,包子便蹑手蹑脚地起了床,神秘兮兮地捧了衣服溜出门去。 我悄悄地跟着他,看他玩什么花样儿。 跟着包子一路走到走廊外,便见他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磨衣服玩儿,直到磨破一个洞,才满意地看了看,又穿在身上,然后坐在走廊上支愣着下巴发呆。 我正好奇他想干什么,要上前询问时,忽然听到曹操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我抬头看,曹操和曹丕并肩而行,正在交谈些什么。 “嗯,此次一战……”曹操点头,忽然看到了坐在走廊台阶上发呆的包子,“冲儿,怎么了?” 包子愁眉苦脸地抬头,眼睛鼻子全皱到一起,仿佛一个皱皮小包子。 “爹爹……”包子眨了眨眼睛,泪眼汪汪的惹人心疼。 “怎么了?谁欺负冲儿了?”曹操弯腰和他平视,笑道。 “冲儿的衣服被老鼠咬破了……”包子委屈地嘟着嘴,皱成包子脸,万分苦恼地道,“听说衣服被老鼠咬破是不吉之兆,所以冲儿好害怕……” “谁在胡说八道”,曹操捏了捏包子的鼻子,笑道,“不用担心。” “真的?”包子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期盼。 “嗯,真的!”曹操笑着道。 我躲在走廊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鬼灵精。 话还未完,便见昨天那几个侍卫沉不住气,绑了自己来请罪。 见到几个侍卫都绑着自己跪在地上,曹操微微沉下脸,“发生什么事了?” “禀丞相,相爷放在仓库的马鞍被老鼠咬坏了……”侍卫们唯唯喏喏地道,“属下难辞其咎……” 曹操扬眉,低头看向包子,却见包子正急吼吼地跟那些侍卫们挤眉弄眼,不禁笑了起来,“我儿穿在身上的衣服都被咬了,何况放在仓库内的马鞍,你们何罪之有?” 侍卫们如蒙大赦,纷纷磕头谢恩。 包子一脸怕怕地拍了拍胸口,吁了一口气,准备开溜。 “哪里去?”曹操拎住他。 “爹爹……”包子扭头,笑得一脸的讨好。 “跑什么?”曹操扬唇。 包子垂下脑袋,乖乖认罪。 “换身衣服去,被你娘看到,少不了屁股受罪。”曹操笑了起来,低斥。 “谢老爸!”包子大乐,一下子说溜了嘴。 “嗯?” “谢爹爹……”包子软软甜甜地撒娇。 “这衣服怎么那么面熟?”我磨着牙从走廊后现身。 包子夸张地瞪大眼睛,随即低头一看,“啊!这是妈妈做的衣服……” “欠揍的小子!”我大叫一声,扑上前。 包子扑腾着两只小手,飞快地跑。 我笑着满院子乱追。 正玩闹着,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道冷漠的目光,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转头看时,曹丕正转身拂袖离去。 下午用过午膳,坐在房中百无聊赖。 “妈妈,不如我们去仓库捉老鼠……”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包子又开始不安分了。 我正好闲着没事,便伙同包子一起去抓老鼠。 “妈妈!妈妈!我抓到一只老鼠!”包子兴奋地大叫。 “高兴什么,我抓到六只……”我不屑地摇头。 “妈妈……你居然把老鼠毒死了……”指着地上六只老鼠尸体,包子控诉。 “你管我,反正我捉到了。”我贼笑。 “可是我捉到一只活的!”包子得意地笑。 我定睛一看,那只脏兮兮的小手上可不揪着一只“吱吱”乱叫的小老鼠。 “活的有什么用?”我鄙夷地摇头,“难道你当宠物养?” “妈妈,什么是宠物?”问题宝宝包子提问。 “用来赏玩作伴的小动物啊。”我随口答。 “好!我要养吱吱当宠物!”包子神清气爽地宣布。 “吱吱?”我疑惑,满脸的问号。 包子咧着嘴,笑着将那小老鼠拎到我面前。 “吱吱……”那可怜的小老鼠挣扎扭动着叫唤。 我开始抽搐。 “不准!”我化身为河东狮,大吼。 包子可怜兮兮地望着我。 于是,在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我缴械投降了。 “尹夫人,它是我养的宠物,叫吱吱!” “卞夫人……” 包子在他的吱吱脖子上系了一根小链子,乐颠颠到处拿着去献宝。 结果可想而知……引起了相府女眷的一片大恐慌。 连着几天,相府里都是尖叫连连,上演着一出出“惊魂记”。 晚上,包子趴在我怀里,缠着我讲故事。 从他懂事时我不小心讲了一个故事开始,从此每晚睡前必讲故事,我从《白雪公主》讲到《灰姑娘》,最后讲完了《一千零一夜》…… “妈妈,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妹妹?”趴在我怀里,包子迷迷糊糊地嘟囔。 “要小妹妹干什么?”我失笑。 “老爸说,有了小妹妹,妈妈就不会再随便逃跑了……” 我怔了怔,摸了摸他的额,“包子不想离开相府吗?” “嗯,我喜欢老爸……长大以后,我也要像老爸一样,做个驰骋沙场的大英雄……” 那一晚,我抱着包子,破天荒地失眠了。 包子不想离开他的爸爸…… 就这样,我在相府里安心过着半软禁米虫生活,看着包子一天天长大,无论我怎么折腾,到头来,都只是那翻不出如来佛祖手心的孙悟空。 建安十年,曹操平定青州。 建安十一年,曹操平定并州。 时间一日日滑过,一切与历史别无二致。 曹操的势力愈的强大起来。 “妈妈,妈妈!长鼻子的……”一大清早,包子便嚷嚷一路跑来。 “我没有长鼻子。”坐在窗前,我看包子跑得满头是汗。 “大象!孙权送了一头大象给爹爹~”包子兴奋得脸上红扑扑的,“比吱吱大好多,我要养大象当宠物!” 我决定无视他的异想天开。 包子不妥协,拉着我一起去看热闹。 曹操正与一众大臣绕着大象看。 我忽然发觉不对,这场景忒熟悉…… 莫不是……我侧头看了看正兴奋得活蹦乱跳的包子,忙拉了他准备回房。 “你们谁能称出这大象有多重?”曹操果然更加异想天开地开了尊口。 包子已经两眼放光地盯着那大象流口水了,任我九头牛也拉不回,“妈妈……我要那个大象当宠物……” 我黑线,包子的口味怎么能如此的与众不同……养头大象当宠物…… 老鼠+大象,这一对宠物组合会不会太过神奇了一点。 “这……恐怕得造一杆大秤!”针对曹操提出的称象,有人提议。 “谁有那么大力气来称?”有人不屑地嗤笑。 “不如把大象杀了,一块一块来称……”有人提出更蠢的主意。 “不能杀!不能杀!”听说要杀大象,包子嚷嚷起来。 我忙抬手去捂他的嘴,奈何包子已经嚷嚷开了。 “莫非公子有办法?”有人抱拳道,眼中有着不屑。 包子眨了眨眼睛,安静半晌,正在众人窃窃私语之时,他已经笑眯眯地点头,“嗯,我有办法。” “哦?冲儿,你有何办法?”不顾其他大臣的窃窃私语,曹操笑问。 包子拉过一个侍从,咬着他的耳朵交待几句,便让他先行匆匆离开。 一众官员皆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一个牙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很简单,你们跟我来!”包子神秘兮兮地转身就走。 一众人等浩浩荡荡跟着包子走到河边,河面上早按包子吩咐准备好一只空的大船。 “把大象牵到船上去!”包子指着那大象道。 大象上了船,船往下沉了些,包子命人在船身上划了记号,复又让人把大象牵回岸上。 “然后只需要将同等重量的石块放在石上,让水面升到与刚刚的记号相平的地方,然后把所有石块的重量加起来,就可以知道大象有多重了!”包子朗声道,双目朗朗如星,神气极了。 众人目瞪口呆。 我抚额长叹。 曹冲称象的故事,居然发生在我面前…… 更令我发狂的是……那个曹冲,居然是我的儿子…… 哦!mygod! ------------ 包子的命运 更新时间:2008-09-12 包子一日日长大。 随着时间的推移,包子的身份令我寝食难安,若他果然是曹冲,那么,他短暂的生命将终结在建安十三年…… 建安十二年很快来临。 我必须让包子逃脱他的宿命。 并州既定,曹操领军西击乌桓,准备消灭袁氏残余势力,统一北方。 “环夫人,你瞧这天昏沉沉的,快下雨了吧。”甄宓倚窗而立,微微仰着头,露出颈间瓷白的肌肤。 “嗯。”我坐在她身边,吃着点心。 早春的雨,总是透着微微的寒。 不知为何,我与甄宓出奇的投缘,她是一个安静优雅的女子,一如她倾国倾城的美貌。 曹丕随着他的父亲四处征战,我倒和甄宓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从甄宓处回到同梦阁的时候,我看到包子正坐在床上低头翻看着什么。 见他微皱着眉,看得一本正经,我不由得起了促狭的心思,准备上前吓他一吓。 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正欲出声吓他,却不经意瞄到他正看着的东西,我猛地僵住,自己先被吓到了。 是我放在斜背包内的《三国志》! 此时,他翻着的那一页,正是我所恐惧,却又看得烂熟于心的一页:三国志卷二十,魏书二十,武文世王公传第二十。 更糟糕的是,我教过他简体字! 我几乎是跳起来一下子从他手中抢过书。 包子回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我。 “从哪里找来的!”我心里有些慌乱,沉下脸道。 “妈妈,这是什么书?”包子微微歪了歪脑袋,轻声问,“为什么……这书上什么都有?爹爹、子桓哥哥,子建哥哥……都写在上面……” 都写在上面…… 是的,他们的命运都写在上面…… 那仿佛是一个剧本,而他们……这些有血有肉生活在我生命中的人物……他们都只是在照着剧本在忠实地演出一戏…… 无论那出戏是多么的波澜壮阔,多么的动人心魄…… 那些血雨腥风,那些群雄逐鹿……都早已写在史书之上,不容改变。 我的心微微一缩,“你看了多少?” “……年十三,建安十三年疾病,太祖亲为请命。及亡,哀甚。”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着我,包子乖乖地念道,随即眨了眨眼睛,又问,“妈妈,这个曹冲是说我吗?” “不是!”我摇头,回答得斩钉截铁。 “可是,那书上写得跟我一模一样”,微微歪着脑袋,包子看着我,认真地道。 我哑口无言。 “照书上所写,我明年便会死了?”包子冷不丁地开口。 心猛地一缩,我上前一把将他揽在怀里,“不会,你不会死!你出生的时候,妈妈跟你约法三章的,你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 包子乖乖地被我紧紧地搂在怀中,也不挣扎。 “好,我不死。”半晌,小小的手儿轻轻拍着我的背,包子乖乖地回答我。 那样的口吻……竟仿佛是安慰一般…… 我鼻子猛地一酸,似要掉下泪来,忙咬牙止住。 被我甩在一边的《三国志》正摊开着,在那一页……仿佛宿命地诅咒。 下午的时候,包子去学堂念书,我心里却是乱成一团,只要一想起那薄薄的一页纸,我便坐立难安,那样菲薄的一页纸,记载的,却是我儿子的一生!我如何能安? 建安十三年……包子才九岁而已…… 那样小的孩子…… 我忽然微微一愣,脑海中灵光一现,史书上说曹冲死于建安十三年,死时十三岁。可是我的包子,他明年也只有九岁而已! 莫非是因我的出现而产生的蝴蝶效应? 那么包子……是不是可以摆脱历史的纠缠? 心里愈想愈乱,我干脆出府去找华英雄。 这些年他都待在许昌,并且在许昌开了一间药庐,替人治病,说是为了下辈子积功德。 华英雄的药庐很热闹,无视于跟在身后的四个相府侍卫,我甩手进了院子,便见几个姑娘正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 “先生,你真是好本事!” “先生,这个‘五禽戏’真的可以强身健体吗?可不可再给我们示范一下啊!” 华英雄身处百花丛中,飘飘然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一身布袍,乍看去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只见他比手划脚一番,倒真有几分似模似样。 “五禽,分别为虎、鹿、熊、猿、鸟,模仿这五种动物的动作、形态和神态,便可以舒展筋骨,畅通经脉!”华英雄煞有介事地说着,引来一众姑娘的崇拜目光。 华英雄回头看到我,笑了笑,停了下来,“今日便到此为止,在下有客来访。” 等姑娘们都离开了,华英雄走到我面前,“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包子他……看到《三国志》了。”我开口,感觉遍体发寒。 华英雄看了我半晌,叹了一口气,将我拉进屋里。 我这才发现自己在微微发抖。 摁着我坐下,华英雄倒了杯茶给我。 我捧着茶杯,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历史上冲儿是病死的,可是现实和历史不一样,而且还有你在啊,你医术那么好,包子不会有事的,对不对?”我仰头看他,仿佛在寻求一个保证。 华英雄看着我,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回答我?明明是你告诉我的,包子是我的家人,永远也不会遗弃我,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的啊!”我有些尖锐地开口,声音大到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建安十三年,是一个多事之秋啊。”华英雄开口,声音里竟是带了意味不明的萧索。 看着他难得正经的模样,我呆呆地一时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华英雄忽然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我的脑袋一下,“有我在,你怕什么。” “真的?”我急于寻求一个保证。 “真的。”华英雄保证。 我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裴夫人!”正喝着茶,门外,忽然传来胭脂的声音。。 我回头,便见胭脂急匆匆地跳下马车。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裴夫人,伏皇后……”胭脂犹豫了一下,道,“在马车上。” 我讶然,伏皇后出宫来干什么? 华英雄看了我一眼,扬声对着马车道,“皇后,如不嫌弃,草民的草庐可借您一用。” 半晌,车帘缓缓掀开,伏皇后走下马车。 一身极其简单的衣服,一如当初在她在市集假扮“卖身葬父”的装扮,只是几年未见,她也已出落得楚楚动人,窈窕有致。 华英雄将我们领进屋中,看了我一眼,转身带上房门离开。 屋中只剩我们两人。 “我去相府找你时胭脂说你不在,我便让她带我来找你。”伏皇后看着我开口,打破了寂静。 “找我干什么?”我问。 “郭公子病重……”伏皇后垂下眼帘,道。 半仙? 我脑海里俘现出那一个牵着小毛的青衣男子,此次曹操率军攻打乌桓,他执意随军出征,我犹记得出征前,他说,“深感丞相大恩,虽死不能报万一……” “我送你出许昌去探望公子……好不好?”伏皇后看着我,道。 我看了她半晌,忽然笑了起来,“你又想骗我?这一回,你们又有什么计谋?” “我没有骗你!”伏皇后抬头看向我,保证一般道。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我淡淡地看着她。 “这一辈子,我最开心的,便是在宫外,在公子身边的时候。”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里有一抹极淡的温暖。 “一辈子?”我嗤笑,她才多大,居然用一辈子来形容自己那般短暂的人生,只是随即笑意微微僵在嘴角,因为我忽然想起了眼前这个女子的宿命。 历史上记载,她为了帮助刘协重掌大权,最终事败,被曹操灭族…… “我送你出许昌去探望公子……好不好?”伏皇后看着我,眼里有着恳求。 “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狼来了’的故事吗?我不会再相信你。” “我收到消息,袁军残余势力远投沙漠,曹操引兵西击,郭公子不堪长途跋涉,身染重病,留在易州养病了!”伏皇后急切地道。 “你的耳目倒不少。”我有些惊讶她居然会告诉我在曹操身边安插了耳目。 “郭公子此次病得凶险,我送你去易州,好不好?”伏皇后满面的恳切。 历史上,郭嘉的确是死于建安十二年……她没有骗我。 “如果是团子,她一定不顾一切赶去易州。”我忽然开口。 伏皇后微微一怔,随即笑得有些苦涩,“我也希望,我是团子……只是团子……” 我看着她,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 “只是,就算我是团子,我也一样会请求你去看公子最后一面……”伏皇后看着我,轻声道。 “为什么?” “我从公子的眼睛里,看到的全是你……” “他不是看我,或许……他只是从我的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我心里明白那一个女子在他心上划下的印迹。 “我准备了马车在相府门口,有人会送你直赴易州。” 没有再多说,伏皇后站起身,“我不能离宫太久。” 我看着她走到门口。 她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如果见到公子,请帮我告诉公子,即使团子骗了所有人,唯独对公子……”没有说完,她低头匆匆离开。 低头的那一刹那,我看到有一颗晶莹的泪珠……坠落。 明明知道那个人的生命即将消失,明明知道以后再也无法见到他,却是连见他最后一面都不能,该是怎么样的痛楚? 爱上一个永远也不可能相守的人,便是注定孤寂……半仙如是,团子如是。 我……如是吗? “她跟你说了什么?”华英雄推门进来,见我在发呆,推了推我。 “她说,半仙在易州病重……” 华英雄抿唇,没有开口。 “你陪我去易州,好不好?”我站起身,拉住他的衣袖,“半仙的病……真的不能医好吗?” 华英雄低头看我,“奉孝身体本就虚弱,却又精于谋算人心,都言智者不寿……不过,一切等看过他再说吧。” “你要一起去?!” “嗯。”华英雄一本正经地点头,“医者父母心,哪有见死不救之理?” ------------ 路遇孔明(上) 更新时间:2008-09-12 走出华英雄的药庐时才发现,那四名一直跟着我的相府侍卫已经不在了,应该是伏皇后命人解决了。 回到相府的时候,马车果然早已经在门口等,我回府去找包子,顺便收拾行李。 “妈妈,我们要离开许昌吗?”包子看我收拾包袱,站在一旁问。 “嗯。”我头也不回,忙着收拾。 “你不要老爸了?”包子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呛了一下,扭头,“半仙病了,我们去易州看他。” “哦”,包子点头,“可是我舍不得长鼻子和吱吱。” 我再度踉跄了一下,无可奈何地再度回头,看向堵在窗口的一头庞然大物,那只大象就是包子口中的“长鼻子”,上回替曹操称象之后,包子便向他老爸透露了想多养一只宠物的愿望…… 于是,再扭头,看向在我脚边乱窜的那只脖子上系了银链的小老鼠,大家还记得不?上文有介绍……它便是宠物“吱吱”了…… “你带上吱吱吧……长鼻子马车放不下。”我垂头丧气地道。 “嗯”,包子点头,转个身,一本正经地看向胭脂,“美人姐姐,就麻烦你代我照顾长鼻子了。” 胭脂笑着点头。 拿了行李,带着包子和他的宠物吱吱,我们悄悄溜出府门。 “妖精姐姐……”还未出府门,一个兰衣少女便拦住了我们。 “香儿?”我吓了一跳,眨了眨眼睛,定神一看,眼前一个娇小可人的芳华少女,可不就是曹操的女儿,从第一次见面起便质疑我是一个妖精……还是一个不够漂亮的妖精…… “妖精姐姐,你要去哪儿?”长长的睫毛眨了眨,香儿好奇地盯着我手里的包袱。 我清了清嗓子,准备扯谎。 “香儿。”何宴不知何时站在香儿身后。 他一身锦绣华丽的袍子,黑发高高地绾起,白皙的肌肤略略透着红润,眉目顾盼间尽是是风情。 “宴哥哥!”香儿欣喜地低唤,小女儿家的娇态毕露。 “我作了诗,去看看,可好?”何宴没有看我,只对着香儿道。 “好啊,香儿最喜欢宴哥哥作的诗了!”香儿已经高兴得将我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 背负着双手,那一袭锦绣的背影缓缓随着那个雀跃的少女离去,走了几步,何宴微微顿了顿,侧过身,黑幽幽的眼睛望向我。 我愣了愣,随即忙抱拳,笑着摆了武侠剧里经典的“多谢”pose。 那双黑幽幽的眼睛径直飘过我,转过头,慢悠悠地随着那少女离去,正眼都没有瞧我一下。 别扭的孩子…… 我摸了摸鼻子,拉着包子转身出府。 相府外,华英雄已经在马车内等着我们了。 “妈妈,我可不可以骑馒头去?”临上车前,包子将吱吱塞进宽大的衣袖里,又提要求。 “馒头?”我一脸的茫茫然。 “子建哥哥送的小马驹啊!” 眉毛抖了几抖,我严肃地摇头,“不准。” 上了马车,一路畅通无阻,我们出了许昌城,直奔易州。 一路绵绵细雨,走了一阵,有一段崎岖山路。 那绵绵的春雨下得人柔肠百结,一路行走,一路泥泞。 “包子,唱首歌来解解闷”,我靠着垫子,百无聊赖。 “世上只有妈妈好……” 包子清清脆脆的童音在山间回荡,我听得笑眯眯乐滋滋,包子这马屁拍得太舒服了。 华英雄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一脸的惬意,摇头,“皮厚岂止三尺……” 我直接无视他的声音,自顾自地洋洋得意。 马车忽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停了下来。 “驾!驾!”车夫挥着鞭子,马车摇晃了一下,还是动不了。 “怎么了?”我掀开车帘。 “夫人,马车陷在泥里了!”车夫回头抹去脸上的雨水,禀道。 我低头看了看路,连日的细雨将地上的泥土都泡软了,那马车陷在泥里,寸步难行。 “妈妈,那边有个酒家!”包子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块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布幡道。 我看了看那字,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 “上面写了什么?”我低头问包子。 “酒家!”包子指着那两上字,煞有介事地念道。 我嘴角微微抽搐,原来这家酒家的名字就叫做“酒家”…… “路上准备的干粮也吃得差不多了,我们正好先吃饭”,华英雄抬头看了看天,“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等下给些钱币,请那店家帮忙来推马车。” 我正好也吃干粮吃得口中无味,忙不迭地表示赞同。 包子无异议。 刚下马车,我不小心一脚踏进污水里,一股湿淋淋的寒气从脚心直窜心头。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华英雄在我身后下了马车,他看了看我,突然反手一抓,我吓得大叫一声。 一阵天旋地转,我已经被他甩上了背。 “喂喂!放我下来!”我挣扎着大叫。 “你慢吞吞要走到什么时候,我扛你过去比较快。”华英雄从从容容地道。 “啊啊!你抱我也好,背我也成,干嘛要扛着我!”呜呜……我的形象,我在包子面前的形象……(某生:陪笑同学,你还有形象?) “我的怀抱只留给我的爱人……”华英雄慢吞吞地说着大步向前走。 “背我!那你背我!”我扯着嗓子喊。 “到了。” 又一阵天旋地转,我已经好端端坐在酒家里了。 脚上湿漉漉一片,我冻得直发抖,一边抖,一边还不忘瞪着华英雄。 车夫也已经抱着包子进了酒家。 “给我一壶酒。”华英雄径直走到酒保身旁,迫不及待地先要了一壶酒。 “酒鬼!”我啐道。 拿了酒,他却是转身递来给我。 “我不喝酒。”我没好气地甩头,喝酒误事啊……我幽怨地瞅了一眼包子,包子就是在酒精的催化下才诞生的……酒后乱性…… 华英雄看了我半晌,忽然伸手。 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伸出魔爪,一口酒便灌入我的喉咙里,辛辣的感觉呛得我连连咳嗽。 “喝点酒去去寒。”华英雄满意地看着我呛出一脸的红润,扭头要菜,“店家,给我们准备一些饭莱来!” 我头晕目眩,看人都有重影了。 酒家里十分的热闹,大都是来往的商旅停车用膳。 “妈妈,你的脸好红。”包子挨着我,道。 我打了个酒嗝,无语。 “店家,请问襄阳往哪儿走?”一个十分温和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如清泉一般。 店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抬头去看。 好熟悉的声音,我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去看。 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丰神俊朗,体貌轩昂,头戴逍遥巾,身穿皂布袍,手摇白羽扇,眉目间温润如水。 我眨了眨朦胧的醉眼,此人好生面熟哇…… “襄阳?襄阳离这里可远了……”那酒店答道。 “在下记性不佳,迷路了,见笑。”那男子笑了起来,有几分腼腆。 “迷路?!先生好大的本事,居然能够从襄阳迷路到这儿来……这也差太多了不是……”那酒店忍不住大笑道。 酒店里众人也哄堂大笑。 那男子也不生气,依然微笑,一脸的好脾气。 “笑!笑什么笑!”我拍案而起,舌头有些打结,“迷路有什么好笑的!” 那男子转身来看我,温润的眼里沾了笑意。 我眨了眨眼睛,醉眼朦胧间,看到一双带笑的温和双眸,好熟悉…… ------------ 路遇孔明(下) 更新时间:2008-09-12 我眨了眨眼睛,醉眼朦胧间,看到一双带笑的温和双眸,好熟悉…… “孔明?”我抬手,又揉了揉眼睛,踉跄着站起身。 “笑笑”,他看着我,微笑,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在这里遇见我一般。 “哇!真的是孔明!”我一脸的他乡遇故知,东倒西歪地冲向他。 孔明笑着上前扶住我,“怎么喝成这样?” “他!他灌我酒!”我转个身,指着华英雄,控诉。 孔明看向华英雄,微微蹙眉。 华英雄看向孔明,一脸的讶异,他快步走到我身边,推了推我,问:“喂,他真是孔明?诸葛孔明?” 我得意地点头,笑得一脸的小人得志,“是啊,孔明!诸葛孔明!哇哈哈……如雷贯耳吧,我认识他哦……” 华英雄看白痴一样看我,摇头叹息。 孔明笑着看我,那样的表情仿佛我仍然是在个襄阳的小院里,在遍野如火的枫林间,从来没有离开过。 酒家里重新又热闹了起来,各自斟酒吃菜。 “来来来,相请不如偶遇,坐下一起吃吧。”我拉着孔明回座。 孔明含笑看我一眼,随我入了座。 “你是谁?”包子好奇地看向孔明。 “在下诸葛孔明。”孔明居然对着包子抱了抱拳,煞有介事地自我介绍。 “在下曹冲,字仓舒。”包子也一本正经地回礼,“我知道你,娘经常对我说起你。” “你娘?”孔明微微一怔。 包子扭头指了指一脸无辜的我。 孔明好奇地道,“你娘说在下何事?” “说鱼汤很好喝,梅子酒也很好喝”,包子笑了起来,“我在娘亲肚子里,也有份喝的。” 孔明笑。 “诸葛叔叔,娘还说你是机器猫!”曹包子语不惊人死不休,顺便将孔明升极为“诸葛叔叔”。 “猫?为何说我是猫?”孔明波澜不惊地笑问。 “机器猫是我娘故乡的猫,它有一只神奇的口袋,什么都能变出来!”包子凑到孔明身边,卖乖。 “嗯……”孔明点头沉吟,复又笑着看向包子,“那让我猜猜,你想要什么呢?” 包子嘿嘿地笑,“诸葛叔叔果然聪明。” 孔明笑了起来,轻摇羽扇,“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一双鞋子。” “什么样的鞋子?”孔明故意又问。 “给娘穿的鞋子。”包子看了看我脚上刚刚因为踩进污水而湿透了的鞋,道。 我吸了吸鼻子,心里有了一阵暖流划过。 “好。”孔明居然点头,一点都不怕会砸了机器猫的招牌。 “骗小孩子是不道德的。”我摇头。 孔明笑着,伸手,缓缓从袖中摸出一双崭新的鞋子。 我大奇,“多年不见,功力见涨哇。” 换上鞋,我对诸葛先生的敬仰便有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了……因为这鞋子简直就像订做的一样,十分的舒适合脚。 孔明仍是好脾气地笑。 “我跟诸葛叔叔好投缘”,包子直套近乎,“我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就见过你啊。” “是啊,好久不见。”孔明摇了摇羽扇,轻笑,眼睛却看向我。 那一句“好久不见”让我心虚了起来,当初我莫明其妙地出现在他的生活之中,死皮赖脸地粘着他,把他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甚至捆缚了他的手脚,害他背上骂名,我这一身乌烟瘴气的偷儿,把好好的一汪清水搅得一池浑浊,在他身边白吃白喝了半年之久,结果最后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便避着他匆匆离开。 襄阳一别,便是时隔这么多年…… 我仍记得离开的那一天,那晨光中的小院,曾经温馨明媚得令我挪不动脚步。 在那个小院里,我度过了最寒冷的冬天。 最喜欢喝着浓郁的汤,坐在床上,开着窗户赏雪,而他,总是安静地坐在外屋看书,时不时拿些零嘴给我消遣。 还有院子里的那几株红梅,在那雪落满天的时候,开得如火一般浓艳,美得令人惊心…… 那样的温暖,曾经给我一种错觉,仿佛那里……便是我的家,我的归宿。 “若是下一次想走,记得告诉我,我会送你,这样,我也比较安心。”孔明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讪笑着点头。 “想不到,你竟是曹操的夫人。” 我抬头看向他,发觉他那极轻的声音里,竟是带着喟叹。 “曹操曾经来找过你。”孔明看着我道。 我心虚地低头不语,我当然知道,我就是那一日离开的,还曾在路上打了个照面,危危险险地避开曹操,去了丹阳,结果没想到辛辛苦苦兜兜转转跑了一圈,还是回到起点,依然被曹操逮了个正着,最令我扼腕的还是……我居然自投罗网。 一想到这个,我便想起周公瑾,恨得直磨牙…… “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没有搜出夫人,自然便离去了。” 我咧了咧嘴,借着一点酒意装傻陪笑。 “我很喜欢诸葛叔叔啊!”包子极有眼见地凑上前,化解我的尴尬。 孔明转身看他,笑着抬起羽扇轻轻拍了拍包子的脑袋,温润的眼里暖暖的。 吃过东西,一直淅淅沥沥的雨竟然也停了,华英雄便花钱雇了几个人一起帮忙去推马车,包子坐不住,也屁颠屁颠地随着华英雄一起去看推车。 于是我只剩下我和孔明。 孔明安静地坐着,看着我,不言不语,一动不动,如老僧入定一般。 “呵呵,我们还真是有缘啊,你在襄阳那么远,居然也能在这里遇见你。”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拿起桌边的茶,喝了一口,解解酒,顺便打哈哈。 “嗯。”孔明微笑。 “你准备怎么回去?”我继续寻找话题。 “雇一辆马车回去。”孔明微笑着答。 “我要去易州。” “嗯。”孔明继续微笑。 “我跟你提起过的,我有一个和你一样聪明,而且喜欢故弄玄虚的朋友,我要去看他。”我认命地继续没话找话说。 “此人可是曹操的谋士郭奉孝?”孔明终于搭话。 “你见过他?”我大奇。 “没有”,孔明摇头,“据闻此人料事如神,是个鬼才。” 我点头,继续喝茶。 “只是……”孔明微微蹙眉,看我一眼。 “怎么?”我疑惑地看他。 “我近日夜观天象,此星不日即将殒落。”孔明有些担忧地看着我,道。 “我知道”,我咬唇,侧头看向不远处,马车已经从淤泥里推了出来,“我就是为此才去易州看他的”。 “我记得你眼我说过,他为了一个女子,病弱至此。”孔明忽然开口。 “你也说过,情若能自控,便不能谓之为情了。” “情若能自控,便不能谓之为情……”孔明喃喃地重复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竟是有一丝惘然,“当时终究是纸上谈兵,现如今哪能说得如此轻松自在。” “好生感概啊”,我贼贼地笑,“莫非孔明你……有了心上人?” 孔明微怔,随即浅笑着看向我,“纵然我不认路,也断不可能从襄阳一路迷失到此处。” “哦?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好奇。 孔明仍是笑,那笑却变成了苦笑。 我仍是眨巴着眼睛,不解其中真意。 “我就缠着你们冰清玉洁的先生,一辈子都缠着他,到死也缠着他,你们能耐我何。”孔明忽然开口,念道。 喝了一口茶,我傻傻地眨了眨眼睛,这是那一日在枫林,被那一群村民气得发飙,我口不择言说出的话,当是为了这句话,我差点被村民群殴。没想到,居然被他听到了。 “听到此话,我很开心。”孔明忽然道。 “噗……”闻言,我一下子将口中的水全都喷了出来,呛得拼命地咳。 孔明站起身,一边抬起袖子替我拭去嘴边的茶水,一边轻拍我的背,“慢点喝。” 我闭了闭眼睛,这跟喝茶无关吧…… “你不用害怕,我只是来见你一面,或许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孔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很是温和。 我愣住,回头看他,“为什么?” “数月前,皇叔刘备来访,感其三顾茅庐之恩,我已许下诺言,助他谋定天下。”孔明道,清润的眼睛里多了些不一样的神采。 刘备?那只大狐狸?他终于找到他的大智囊了……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应识其主而事之。 我看着眼前的诸葛孔明,眉目朗朗,隆中对三分天下,他,终于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从此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为刘备谋下三分之一的江山。 “娘!车子可以动了!”包子一路小跑过来,道。 “此次一别,恐是后会无期了”,孔明看着我,清润的眼里有淡淡的痛,“我会记得你的。” “若能再见,你记得我也好,若不能再见,便忘了吧”,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了郭嘉,记忆之于一个人的折磨,我胆颤心惊。 “好。”孔明点头,微笑着答应。 “以后自己小心,不要再迷路了……” “好。” “一路保重……”我张了张口,终只有四个字。 “好。” “好什么好!”想起即将的离别,我终于没好气地道。 “什么都好”,孔明依然好脾气地微笑。 “你啊……真是个好好先生”,我终是失笑。 “该出发了,也不知奉孝怎么样了”,华英雄也走了进来,道。 我点点,站起身。 之前他才说,下一次想走,记得告诉他,他会送我。 想不到,下一次分别竟是这么快。 “诸葛先生,后会有期。”华英雄抱了抱拳,倒也古意十足地道。 “后会有期。”孔明也抱拳道。 “诸葛叔叔再见。”曹冲也笑眯眯地道别。 孔明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再见。” “我走了。”站在一旁,我看了孔明一眼,道。 “嗯,一路小心”,孔明抬头看我,微笑,“像现在这样看着你走,我很安心。” 我转身,拉着包子,跟着华英雄离开,留给他一个背影。 坐在马车上,我拉开车帘,看向酒家的方向,那一个颀长的身影临风而立,目送我离开。 很多年以后,我仍是记得今日。 那一个男子,他有着能够看透世事的清润眼眸,他的眼里常常带着温温的悲悯…… 他说,情若能自控,便不能谓之为情了…… ------------ 半仙归去(上) 更新时间:2008-09-12 “你怎么认识诸葛亮的?”坐在马车上,华英雄好奇地问。 “我走桃花运,行不行?”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华英雄极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 “什么叫桃花运?”求知欲极强的包子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 我哑然,自作自受,怎么跟包子解释“桃花运”的含意? “呃……桃花运就是……人见人爱……”在华英雄看热闹的期盼眼光下,我点点头,满意地道。 华英雄的嘴角微微抽搐起来。 “嗯,我也要桃花运!”包子笑眯眯地宣布。 我抹汗。 “诸葛亮要出山了吧。”华英雄忽然正色道。 “嗯。”我看他一眼,轻应。 “他专程来看你的?” 我点头。 “看来聪明人也有糊涂的时候。”华英雄忽然感概。 我怒目而视,“华英雄,你什么意思!” “要看也看美女,比如大乔小乔之类的……怎么来看你……” 于是,我咆哮了。 天放了晴,我们担心郭嘉的病,便日夜兼程赶往易州。 马车停在一处府邸前,有些破落的房子,只有几个年老的仆佣在打扫,我们下了马车,进门时也没人阻拦。 我原以为会看到郭嘉缠绵于病榻,我原以为会看到他奄奄一息…… 所以,一踏进院门,我便愣住了。 院子里,有一株不知名的树,树上开满了洁白的花朵,纯白如雪。 树下站着一个青衣的男子,他手执画笔,时而锁眉沉思,时而展颜一笑,复又低头不知在画些什么。 不时有如雪的花瓣飘下,沾在他的袖上,发上,他也不理,只是极认真地画着什么。 阳光透过树的枝桠晒在他的脸上,影影绰绰间,衬是他的脸愈发的苍白如雪。 “半仙!”我开口唤他。 那青衣的男子回过头来,放下画笔,看着我。 定定地看了我许久,他一贯淡淡的脸上竟是写着惊喜,“若若,你终于来了……” 他竟是认不出我来? 我一惊,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华英雄,却见华英雄锁眉,摇了摇头。 “怕是熬不过去了。”华英雄开口,声音极低。 我僵住。 郭嘉已走到我面前,轻轻执起我的手,“若若,我等你许久了”,他看着我,仿佛眼里只能看到我。 我知道,在他眼里的,一直是那个叫做安若的女子。 我怔怔地看着他,张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明明他已经不记得那个女子的存在了,为何突然又…… “若若……”他拉着我走到树下,让我看他刚刚在画的东西。 画上那个女子,美貌倾城,笑靥如花,竟是安若!他居然能够重新记起来? 这算什么?在面临生命的尽头时,上苍给他最后的恩赐? 纯白的落花飞舞于四周,那个青衣的男子站在我面前,清亮的眼睛里满是期盼。 我喉间阵阵发紧,居然不忍心说出反驳的话来。 “若若……”他喃喃着那个名字,握着我的手。 “臭书生,你看看你把自己整成什么德行了!还敢来见我!”我咬牙,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说“臭书生”,以安若的口吻。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高兴得像个孩子。 温暖的太阳映衬着他苍白的皮肤,他近乎于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融化…… 他就那样看着我,脚下忽然一个趔趄,我忙上前去扶他,他却已经颓然坐倒于地,失去了意识。 黑色的长发垂到眼前,挡住了他苍白的容颜。 站在不远处的华英雄走上前,扶起郭嘉,送他回房。 “你陪陪他吧。”华英雄扶着郭嘉躺下,转身从袖中拿出一些药,“包子,你陪我去熬药。” 包子站在一旁,乖乖的点头。 我坐在床沿,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子,苍白的容颜,瘦削的身形,终其一生,他都在怀念那个女子。 一生,于他而言,注定只有短短的三十八年吗? 那双能够洞察人心的眼睛,能够看透世间一切,却为何偏偏执着于这情关? 靠在床边,眼皮越来越重,一不小心,我竟是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郭嘉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旁的桌上,放着一碗浓黑的汤药,已经冷了,却没有喝。 他该不会已经…… 我几乎是跳了起来,冲出房门,刚冲到门口,我便吁了一口气。 郭嘉坐在院子的树下,手中拿着一根罗卜,在喂小毛。 小毛“咯咯吱吱”地吃着,随即仿佛感觉到我的目光,支愣着耳朵,看向我。 “醒了?”郭嘉侧头看我,冲我微笑。 我平静了一下因刚刚的担忧而有些紊乱的心跳,走上前,在他身旁抱着膝蹲下,“臭书生,你在干什么?” 明明已经病弱至斯,他倒好,仍有那闲情逸致来喂小毛。 “裴儿,我梦见若若了”,他看着我,微笑道。 我垂下眼帘,揪着小毛的耳朵玩,无视小毛愤怒的眼光。 他唤我裴儿,他认出我了?他一贯如此清醒,将我和安若的界限划分得十分清楚,若非病得神智不清,他断然不会认错…… “大概是大限将至之故,我记起了很多遗失很久的记忆。”见我不开口,他又道。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小毛啃罗卜的声音。 “裴儿,你是来找孟德兄的吗?” “嗯。”我应。 我总不能说,我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的。 “孟德兄引兵西击袁军残余势力,不日将返。”郭嘉笑着,似是在安慰我。 我没有吱声。 “其实,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吧。”静默半晌,郭嘉看着我,忽然笑道。 我愣愣地看着他清亮的双眼,那双仿佛能够洞察人心的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是伏皇后让你来见我最后一面的?”郭嘉又道。 我已经张口结舌了,只顾着怜他病弱,我却似乎忘了他是曹孟德手下的头号智囊,鬼才郭奉孝。 ------------ 半仙归去(中) 更新时间:2008-09-12 “是伏皇后让你来见我最后一面的?”郭嘉又道。 我已经张口结舌了,只顾着怜他病弱,我却似乎忘了他是曹孟德手下的头号智囊,鬼才郭奉孝。 “嗯,团子告诉我你病了。”我整顿了一下因为过于吃惊而纠结的面部表情,点头。我执意说团子,没有伏皇后。 在我心目中,团子永远是团子,而不是那个被困在深宫中的女子。 “她是一个好孩子。”郭嘉摸了摸小毛,轻声开口。 我默然,若是团子知道她在郭嘉的心目的定位是一个“好孩子”,她该哭,还是该笑? “团子喜欢你。”我憋了半天,终于代团子告白。 “我知道。”郭嘉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挂了清浅的笑意。 我抹汗,团子那么夸张的行径,瞎子都看得出来她的心意了,何况半仙只是一个近视眼。 “告诉她,不要再对孟德兄有诛杀之念,咳咳……”郭嘉低头一阵咳嗽,“否则,她会有危险。” “你自己去告诉他。”见他咳得厉害,我咬牙道。 他只顾着低咳嗽。 “我怕是回不去了……”半晌,他才低低地道,唇上沾了血丝。 “胡说什么。”我轻斥,说的话却毫无说服力。 “那孩子太过善良,她不是孟德兄的对手”,郭嘉淡淡地笑,“成大业者,需有一副冷硬的心肠。” 冷硬的心肠? 曹操,他的心是冷的吗? “她的心肠不够狠,此次将我病重之事告诉你,她潜伏在军中的探子共一十九名,全数被诛……”郭嘉说着,微微有些喘息,似乎累极了,连坐都坐不稳的样子。 “你在担心她么?”想起那个被困在深宫中连他最后一面都无法得见的女子,我哑着声音道。 “嗯,她是个好孩子”,郭嘉浅浅的笑,“你不在许昌的时候,她跟着我,常常为我的身体担心,还会偷偷哭,咳咳……做的菜也好吃……” “如果你……”我有些鼻酸,声音嗡嗡的,“团子会哭的……” “是啊,人死了,总有人会哭。”郭嘉笑道,“若若死的时候,我也哭的。” 我转过头,不语。 “死者已矣,流泪痛楚的,往往是活着的人”,郭嘉自顾自地喃喃着,随即又看向我,“我记得……你告诉过我,若若和仲颖在一起,她很幸福,对不对?” “嗯。”我点头。 “你们的家乡,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嗯,有很高很高的房子,可是房价很贵,一般人住不起……有电梯,不用爬楼梯……有冰箱,夏天也可以吃冰……还有空调,四季如春……”我靠着树坐下,仰头望天,天空一片晴朗,万里无云,连空气里都仿佛透着香,不时有白色的花朵从头顶飘下,如雪一般。 “有马车吗?” “没有,有自行车、摩托车、汽车……还有飞机,人也能在天上飞……” “也打战吗?” “不打。” “真好……若孟德兄能够一统天下,四海归心,那就不用打战了……” 罗卜被小毛啃得只剩一小截,郭嘉将罗卜放下,摸了摸小毛,随即扶着树,想要站起身。 苍白修长的手扶着树,他喘息着,竟是无力站起。 那个本该意气纷发的鬼才郭嘉,竟然病弱至此。 我心里微微一痛,忙上前去扶他,宽大的衣袖下,他瘦得令人心酸。 “不知孟德兄何日才能凯旋归来……”借着我的力站起身,他背靠着树站着,望着远方的天空,清透的眼里有着淡淡的不甘。 眼前这个貌似弱不禁风的男子,却是那样冷静地将人心看透,他有着惊人的胆略,随曹操四处征战,他都冷静地揣度敌手的心理,适时地出谋划策,那样的策略,总将危险系数升至最高点,却也总是能够为曹操赢得最大的胜利。 那样的无往而不胜。 天生郭奉孝,在他心里,定是希望伴在明主身侧,并骑而行,共谋天下吧。而他的明主,是曹操。追随曹操戎马十一载,可如今,在曹操远征沙漠,一统北方的征途中,却少了他清瘦的身影,这是何等的寂寥。 “很快的,你再等等。”我忙道。 “我怕……咳咳……我怕我等不及……”郭嘉低头,笑得有些苦楚,“可惜……我看不到孟德兄成就大业之时了……” “我去拿药,我去拿药,吃了药就好了,我去拿药给你吃……”我转个身,不想看他病弱的模样,便要匆匆去拿药。 手微微一紧,我回头,看他拉住了我,他的手很凉。 “裴儿……我都快走了,放我一马吧。”郭嘉淡淡地笑,“那药……太苦……” “良药苦口!”我拍开他的手,执意转身回房去取药。 刚转身,我便感觉身后一声沉闷的声响,我愕然转身,便见他双眸微闭,无意识地仰面倒下…… 一切仿佛慢镜头一般,他倒在树下,溅起一地的落花,那白色的落白沾在他的衣上,发上,唇上…… “半仙!”我大惊。 “怎么了!”华英雄听到声音,从房中冲了出来,忙背起郭嘉,送他回房。 看华英雄诊脉,我在一旁,坐立难安,包子也跟着我团团转。 “你坐下。”华英雄被我转得头晕,忍不住回头道。 “我坐不下来!”我烦躁得很。 半晌,华英雄站起身,一语不发地走出房门。 我忙追上去,“他怎么样?能不能治好?” 华英雄停下脚步,看向我,摇头。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一向自诩是神医的嘛!你怎么能砸了自己的招牌!”我跺脚大叫。 “我是医生,不是神仙。”华英雄难得地没有跟我吵架,看着我,声音极淡,“你该知道历史,郭奉孝死于建安十二年。” 我僵住。 “历史历史,又是历史!为什么我要活在历史里!为什么我要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离开而束手无策!”我咬牙切齿。 “笑笑,笑笑……”华英雄见我如此激动,伸手来按住我的肩,“裴笑!你听我说!” 我停止挣扎,仰头怔怔地看他。 “生老病死是人之长情,特别在这个时代……”华英雄顿了顿,“你要学习自己面对一切,我不可能永远陪着你,帮着你……伤心难过也是于事无补。” “我的包子……他也必须在这历史之中吗?”看着华英雄,我问得小心翼翼,问得满心恐惧。 华英雄看着我,不语。 许是当时我太在意郭嘉的病,许是当时我太在意包子的命运……许是华英雄这些年一直在离我不远的前方,只要我一伸手,就可以触及,所以,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因为习惯,所以不曾珍惜……所以当时,我没有深究他的话中有何深意…… “就算他必须死于建安十二年,可是现在才是春天”,我拉住华英雄的手,“你医术那么好,就算治不好,能不能给他续命,让他见到曹操凯旋回来?” 华英雄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 “我去熬药。”抛下一句话,他进了厨房。 “好!”我眼睛一亮,追上他,“要不要我帮忙?” “不要!”华英雄拒绝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我很惹人嫌吗?”我习惯性地和他抬杆斗嘴。 “你太聒躁了。”华英雄斜睨我一眼。 我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你去陪陪奉孝吧,他那么好脾气,才能受得了你的聒噪。” 我转个身,大踏步走出厨房,懒得理他。 ------------ 一天的幸福(郭嘉番外 ) 更新时间:2008-09-12 四周是一片奇异的景象,会动的铁盒,高耸入云的房子,五颜六色的世界,还有刺耳的喇叭声…… 来来往往的人群穿着奇异而暴露的衣衫,他们无论男女,皆肆无忌惮地谈笑着。 郭嘉站在原处,一贯处变不惊的男子眼里带了些许的茫茫然。 这是……哪儿? 街道对面,有一双男女旁若无人的当街拥吻,他面色微微一红,撇开头。 清润如水的眸子缓缓滑过人群,定格对面高楼墙上贴着的一副画上,是她?! 他从未见过那般栩栩如生的画作,仿佛那个双眸含笑的女子便站在他面前一般,不自觉地上前一步,他仰头望着那副画,几乎有些痴了。 “哇,他好帅!” “天呐,他是明星吗?” “一定是的,你看他还穿着戏服呢!” “哇,怎么有人的古装扮相可以这样帅!” 身后一阵躁动,郭嘉有些不舍地收回胶着在那画像上的眼光,疑惑地转身,随即微微一惊,他的身后,竟然围了一群人。 “给我签名吧!”一个手臂都裸露在外的女子大胆地走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塞给他一只奇怪的笔。 “这位姑娘,在下并不认识你。”郭嘉轻轻拉回自己的衣袖,声音温和却带着淡漠。 “哇!他的声音好好听哦!” “你什么时候出唱片?我一定去买!” 郭嘉微微皱眉,后退一步,看着眼前有些疯狂的人群。 忽然,仿佛有某种感应一般,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对面的街道,在那画像下面,正站着一个女子。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凝望着对街的女子,郭嘉半天回不过神来。 那女子似乎也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冲他轻轻招手。 不由自主地,郭嘉甩开人群,快步穿过街道,走向她,身后的人群蜂拥而至,那女子拉住他的手,转身便跑。 “快上车!” 他被她拉着坐上一个奇怪的铁盒子,然后那个铁盒子居然自己动了起来! “怕啦?”见他面色微微有些发白,那女子笑了起来。 见她笑,郭嘉也浅浅的笑了起来,“若若……” 她便是安若,即使她衣着奇异,即使她站在人群之间,他也依然能够一眼便认出来。 “我……”他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安若却已经伸手捂住了他的唇。 他的唇,有些凉。 “嘘!时间宝贵,千万别浪费,我们开开心心地玩上一天!”安若眯着眼睛笑。 安若不知道她有一个习惯,她开心的时候,会睁大眼睛笑,让对方看到她眼睛里的快乐,可是……当她伤心的时候,她喜欢眯着眼睛笑,将永有的哀伤都隐藏在眼中,不流露出半分。 郭嘉怎么能不知道她的习惯呢,可是他没有点破。 因为……这是他能够给她最后的疼宠。 那个奇怪的铁盒子,安若说叫汽车。 下了车,安若便拉着他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地方。 “欢迎光临。” 有几个侍女微笑着迎上前来,安若说那不是侍女,那叫营业员。 “把衣服换了,我带你去逛街!”安若笑着塞给他一套衣服,将他推进一个小房间。 研究了好一会儿,在安若忍不住快要破门而入的时候,郭嘉终于开门走了出来。 奇怪的衣服,两个胳膊都露在外面,郭嘉低头扯了扯衣袖,感觉有些怪异。安若却是笑嘻嘻地盯着他看,连连点头。 换了衣服,安若戴了一副几乎遮了半张脸的黑色眼镜,又拉着他风风火火地上了街。 他也有一副叫做眼镜的东西,是裴儿给的。 安若说,她戴的是墨镜,怕人认出来。 郭嘉一直淡淡地笑着,任由她带着他到处跑。 阳光很烈,郭嘉却是清凉无汗,兀自看着那个脸颊被晒得红扑扑的女子。 “那是红绿灯,这边是人行道……还有那个,那是斑马线……” 安若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她的世界,郭嘉的眼里却只有那个神采飞扬的女子,她看起来很幸福…… “两个巧克力圣代!” 那种叫巧克力圣代的东西,甜甜的,凉凉的,入口即化,很好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安若却仿佛有介绍不完的新奇东西,吃的,玩的,穿的,用的…… “你看她,像不像安若?” “哇,是安若!” “安若,安若在那里!” 不知道是谁先发现的,一大群人便涌了上来,安若忙拉着郭嘉便跑。 跑了许久,许久…… 她的手暖暖的,软软的,他被她拉着跑,一直跑,一直跑…… 看着她的背影,他忽然生出一个贪心的念头,若是这条路没有尽头……该多好? ……那该有多好呢。 可是他却感觉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他的手正在渐渐变得透明,他快要握不住她的手了…… 安若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停下了脚步,转身看他。 两两相望,跨越了一千八百多年的凝眸。 “我们等一下先去看电影,我演的哦!然后去溜冰,然后去坐摩天轮,你一定不敢坐,连仲颖那个家伙也……”安若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一叠连声地道,语速极快,仿佛有猛兽在追赶一般。 “若若。”郭嘉轻轻地开口,却让安若停止了滔滔不绝。 安若怔怔地看着他,忘记了自己的笑容,郭嘉从她的眼睛里轻易地读出了哀伤。 那样深刻的无力感。 “臭书生。”看了他半晌,安若扯了扯唇角,忽然抬手便是一拳。 郭嘉没有躲开,那一拳却是如打在空气中一般,没有一丝触感,便直直地穿过他的身子。 安若默默地收回拳,咬唇。 “如果你伤心,我会很后悔让你看到我”,郭嘉笑了一下,“……虽然,我很庆幸能够再看到你。”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一场美梦。 安若的眼睛微微一红,随即笑了起来,“臭书生,你故意让我心疼么?” 郭嘉低笑,侧头看了看西方,一片残阳如血。 手上微微一紧,那女子诧异地回头,看到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苍白冰凉,纤细修长,指节分明,略略带着透明…… “那……为了不让你心疼,你再陪我一会我儿吧”,郭嘉回头看她,面色惨白,他却仿佛浑然不觉,执意看向那女子,“就一小会儿。” 他握着她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努力不让自己消失于空气之中…… 手上微微一紧,郭嘉已将她拥入怀中。 “我很高兴。”郭嘉轻笑,“能够像这样抱着你,我很高兴。” 安若咬唇,微微垂下眼帘,不语。 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颈窝,郭嘉浅浅笑开,“也让我任性一回,至少,这一刻,你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安若一动也不动,任由他抱着。 “今天,我很开心……” 最后一句话,飘散在风中…… 随着最后一线阳光的消失,他渐渐变得透明……然后,仿佛沙粒一般,随风散去…… 若若,有生之年,能够有此一天,我……知足了。 真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正半倚在病榻之上,仍是那一袭青衣,仍是那一室的药香。 那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离他好远。 他知道,他大限将至。 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的嘴角犹带着一丝笑意。 裴儿说,就算他死了,九泉之下,也不会再见到她。 可是,他终于还是……见到了。 足矣。 真的……足矣。 ------------ 半仙归去(下) 更新时间:2008-09-12 我转个身,大踏步走出厨房,懒得理他。 刚走到几步,便见包子站在郭嘉房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 “什么叫作‘活在历史之中’?”他仰头,似懂非懂地看着我。 他听到了? 我微微惊住。 包子看了我半晌,忽然笑着扑到我怀里,撒娇,“妈妈……” 见他如常一样撒娇,我暗暗吁了一口气。 “我去陪华叔叔煎药!”包子说着,泥鳅一般从我怀里溜走。 我看他冲进厨房,便推门走进郭嘉的房间。 郭嘉已经醒来,正倚着榻半躺半坐着,手里拿着毛笔,戴着眼镜,低头吃力地在写些什么。 他咳着,拿笔的手微微发颤,似乎连笔都握不住了。 我在房门口,看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握那支笔,提笔如千钧。 忽然,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口中咳出的血溅上了那竹简,他忙抬袖去擦,手中的笔滚落在地犹不自知。 我走上前,坐地上捡起笔,放在他手旁,“病成这样,还在写什么?” “此次孟德兄引兵西征,袁熙、袁尚溃逃,必投辽东”,郭嘉将那信简递给我,道,“替我将此信转交给孟德兄,他日孟德兄归来,若我不在了,也可依计行事。” “胡说什么。”看他交待遗言一般,我皱眉。 “裴儿……”郭嘉仰着苍白的脸,笑得无奈。 我心里一阵阵的发紧,伸手拿过那信简,随手放到一旁,“知道了,我会转交的。” “嗯。”郭嘉微笑。 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华英雄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屋里立刻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药香。 微笑变作了苦笑,郭嘉轻叹。 “老老实实喝了。”华英雄将药碗递上前。 郭嘉摇头,“喝也是死,不喝也是死,何苦受那份罪?” “我去拿蜜给你,不会苦的。”我说着,忙转身去拿蜜。 拿了蜜,我匆匆回去,刚到房门口,郭嘉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喝药也是于事无补,纯属浪费。”郭嘉淡淡地笑。 “求个心安吧。”华英雄微微抿唇。 “为谁求心安?” “笑笑,你不喝药,她指不定躲哪儿哭鼻子去了”,华英雄撇了撇唇,“那个傻瓜以为这是仙丹,喝了便能续命。” “你和裴儿的感情倒是不一般。”郭嘉轻咳着笑。 华英雄翻了个白眼,“我和她从同一个地方来,她憨憨的,有时傻得令人忍不住替她捏一把冷汗,我不看着她,她指不定就把自己的小命给玩完了。” 我正要推门抗议,郭嘉笑了起来,“我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怎么?”华英雄扬眉。 “你这么谨慎的人,居然会说自己和裴儿来自于同一个地方,你是料准了我是一个不会泄密的死人,才如此坦然吧。”郭嘉笑道。 “这一回你料错了”,华英雄端着药走近他,“我当你是朋友。” 郭嘉微笑,“谢谢。” “喝药。”华英雄将药碗递给他。 郭嘉苦笑着接过药碗,一口喝完,“好苦……” 我推门进去,瞪了华英雄一眼,将蜜罐递给郭嘉。 华英雄耸了耸肩,走出房门。 “还记得我教你做的胭脂糕吗?”郭嘉忽然笑道。 “记得。” “我有些饿了。”苍白着唇,他微笑。 我没有开口,只是闷闷地转身,去厨房。 “蜜的份量要刚刚好,太少则寡淡,太多则太腻,咳咳……还有赤豆,要制成很细的豆沙,这样入口才会细腻……”郭嘉不放心地在身后道。 “我记得。”我没有回头,径直去了厨房。 “怎么了?”正在厨房的华英雄看我进厨房,问。 “半仙要吃胭脂糕。”我转身去找食材。 “你做?”华英雄扬眉。 “嗯。” “半仙真有勇气,不怕被毒死……”华英雄笑道。 我低头调蜜,破天荒的没有和华英雄抬杆,我也不知我为何那般争分夺秒,仿佛怕他连吃胭脂糕的时候都没有…… 做了胭脂糕,我便急匆匆地拿了回房,推开门,看到半仙仍然好端端半躺在榻上,我吁了一口气,端着盘子走上前。 “好吃吗?”见他拿了一块放入口中,我问。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郭嘉轻咳着笑。 “那你说假话好了。” “很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我想笑,嘴角却牵不动。 “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我扶他躺下。 “裴儿”,他躺着,忽然拉住我的手,轻唤。 “嗯?”。 “你说,就算我死了,九泉之下,也不会见到她,是不是?”如秋水一般的眼睛看着我,他问,声音很轻很轻。 我咬牙,恼自己当初为何说出那样残忍话的来。 他却是笑,不带一丝哀伤,仿佛得了什么秘密的孩子。 如秋水一般的眼睛缓缓合上,房间里陡然暗淡下来,他没有再开口。 我不敢吵他,起身离开。 推开房门的时候,屋外阳光灿烂,刺得我的眼睛有些痛。 我在房门外的台阶上坐下,坐了很久,直到包子来喊我吃晚饭。 推开房门,郭嘉依然躺在床上,月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他一动也不动。 “吃饭了,起来。”站在他床前,我道。 他仍是闭着眼,一动也不动。 屋外,一颗星辰殒落。 建安十二年,郭嘉病故。 同年,诸葛亮出山。 ------------ 遗计定辽东 更新时间:2008-09-12 曹操领军回到易州的时候,我正蹲在那颗开满了白色花朵的树下喂小毛。 小毛怏怏地趴在树根下,不理我。 我揪着它的长耳朵,手里拿着一根罗卜,塞到它嘴边。 它晃了晃脑袋,居然无视我。 “喂,民以食为天,你节哀顺便。”我拉着它的耳朵,循循善诱。 它仍然耷拉着那颗驴脑袋,不理我。 “莫非你想绝食殉主?”我斜睨它一眼,“拜托,人家绝食殉主的都是忠烈好马,你是头驴子耶!没事干什么学人家绝食……” “这样,以后你跟我混,我保证给你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 “我保证不剃你的毛。” “我给你吃肉,怎么样?” “你再不吃东西,我就杀了你吃驴肉!有没有听过一道菜,叫做活叫驴……我把你送去春风得意楼,然后活生生从你身上剜下一块肉……听着你的惨叫,前厅的客人正美滋滋享用你那新鲜肥美的肉……真正是色香味俱全哇……”我阴森森地凑近小毛,“如果你喜欢,也可以尝尝自己的肉哦?” 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再加威胁恐吓…… 小毛依然是有气无力地趴着,看都不看我…… “爹爹!”包子从屋外飞扑出来。 我转头,看到曹操正站在门口,一身戎装,看着我。 我扶着树干站起身,脚有些麻。 曹操抱起包子,看着我。 “祭过奉孝了?”张了张口,第一话,竟然是这个。 “嗯。”曹操点头。 我回房取来郭嘉写的信,递给曹操,“他临终前写的,他说若按此计行事,辽东之事可定。” 曹操放下包子,接过书简,“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恨不能看孟德兄成就大业之时。” 曹操握拳,久久才松开。 低头打开书简,曹操细细看过,半晌,紧紧握住书简,“知我者,莫过郭奉孝。” “相爷”,夏侯惇从屋外走了进来,抱拳禀道,“袁熙、袁尚溃逃,已投往辽东。” 曹操点头。 “辽东太守公孙康,一向不服于相爷,今袁熙、袁尚又去投靠,不如乘机一举攻下辽东,以绝后患。”夏侯惇又建议道。 “此前远征,虽然侥幸得胜,但军困马乏,大家先休整一番吧。”曹操不紧不慢地开口。 “可是若不趁此机会将袁军残余势力一举消灭,此战有何意义?”夏侯惇执意道。 “元让无需担忧,数日之后,公孙康必然将袁熙、袁尚项上之人头送上。”曹操微微眯起眼睛。 夏侯惇皱眉,随即看了我一眼,抱拳离去,摆明了不信曹操的话。 我被他仅剩的一只眼睛盯得浑身发毛,他该不是认为我的到来消磨了曹操的斗志吧…… 我可不认为自己对曹操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发什么呆呢?”曹操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回过神,见曹操正盯着我看。 “啊!华叔叔说要教我辨识草药的!”包子忽然一惊一乍地说着,转身便跑,一边跑着,还回头冲着曹操眨了眨眼睛。 曹操居然也眨了眨眼睛。 我目瞪口呆,莫非这父子两个当我是瞎子? 曹操极其自然地牵着我的手,回房。 我被他拖着一路回到房中,他一身戎装,与平日有些不一样,我仿佛可以看到那戎装之上,还渗着无数的鲜血。 回到房中,他松开我的手,倒头便躺在榻上,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我靠墙站着,感觉到他似乎疲惫至极,便静静的,没有开口。 “奉孝一死,我便折了一臂。”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开口。 我诧异地转身,他的眼睛仍是闭着。 “此次远征沙漠,天气寒旱,二百里无水,粮草不足……” “我下令杀马为食,凿地三四十丈,方得水……” 他闭着眼睛说着,声音淡淡的。 想象着那样恶劣的环境,我缓缓走上前,坐在他身旁。 他覆上我的手,猛地一拉,我一个不察,已经趴进他怀里。 “喂!放开我。”我挣扎起来。 他抱着我,不放手。 我只得僵着身子,感觉颈边被他的胡渣刺得隐隐有些疼。 “头好疼……”他的唇动了动,在我耳边轻喃。 他的手箍着我的腰,我只能有些费力地直起身子,看他。 他闭着眼,眉头皱得紧紧的。 “放开我”,我道。 他动也未动,完全无视我。 “放开我,我帮你揉揉。”我低叹,又道。 他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些,我的眉毛抖了抖,这个家伙…… 起身替他脱下战甲,我坐在榻上,轻轻替他揉着太阳穴,动作轻柔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一直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他盯着我看。 “回来能看见你,果然很好。”他轻轻开口。 我磨牙,这个家伙只是为了回来能够看到我,就一意孤行地完全藐视我的意愿,将我强行留在身边? 我正欲破口大骂,低头却发现他竟然枕着我的腿睡着了,双眸微闭,呼吸均匀。 都说曹操多疑,且为人狠毒,那一句“宁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令人心生寒意。 只是此时,看着他睡着的模样,我微微有些恍惚。 不自觉地抬手,轻轻划过他的眉眼,他动了动,我吓了一跳,忙欲抽回手离开,他却捉住我的手,握在掌中,放在胸口。 他没有睁开眼,继续睡。 他果真是累了。 门口微微一阵响动,我抬头,见昭儿也是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显然是听到我在易州,匆匆从营中赶来的,只是他原本欣喜的神情在见到睡在我怀中的曹操时,微微僵住。 “昭儿?”我笑着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昭儿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我无奈地低头看了看睡得安然的曹操,叹息。 曹操屯兵易州,按兵不动,果然未征辽东。 夏侯惇、张辽等人皆劝之,唯恐荆州刘表生异心,若不征辽东,应速返许都。 曹操吩咐传令下去,只待袁熙、袁尚二人颈上人头一到,便即刻回兵许昌。 一时军营之内,流言纷纷,自古哪有不攻自破之理,皆暗笑曹操。 结果不出十日,忽有人来报,称辽东太守公孙康派遣使者来求见。 接到消息的时候,曹操正在教包子舞剑。 使者带来一个大匣子,里面并排放着两颗人头,正是袁熙和袁尚。 曹操欣受之,并重赏来使,封公孙康为襄平侯、左将军,于是皆大欢喜。 众官员皆讶然。 曹操一脚踢飞那木匣,看着匣内滚冬瓜似的滚出两颗人头,仰天大笑,“果然不了奉孝所料!” 只是不知为何,我竟是从那笑里听出了悲怆。 众官员皆不解其意。 曹操从怀里取了郭嘉临终前写的书简,递给众人。 那书简之上,犹有一抹暗红的血渍,是那一日郭嘉伏案而书,口中吐出的血。 众人细细念来,“今闻袁熙、袁尚往投辽东,明公切不可加兵。公孙康久畏袁氏吞并,二袁往投必疑。若以兵击之,必并力迎敌,急不可下;若缓之,公孙康、袁氏必自相图,其势然也。”(出自《三国演义》) 我忽然想起那一日,那一个病弱的谋士,他虽然卧于病榻之上,无力随军远征,但他却始终冷静地纵观全局,冷静地谋划一切。 袁绍在时,曾有吞并辽东之意,如今袁绍已死,袁熙、袁尚兵败,只能投靠辽东,但辽东太守公孙康必疑其有鸠夺鹊巢之意,欲杀之而后快,但若此时曹操举兵攻打辽东,公孙康便没有选择,只能与袁军合力对抗曹操,届时,即使曹军获胜,也必然有所损伤。但若曹操按兵不动,公孙康没有后顾之忧,自然便会先除二袁,将首级献于曹操。一来可除却心头之患,二来也可取信于曹操。 那双明澈的眼睛,看透了一切。 此次一战,曹操大破乌桓,消灭了袁氏的残余势力,统一了北方。 只是,那一个病弱的谋士,那一袭青衫的男子,却未能亲眼见证这一切。 得了二袁的首级,曹操领着一众官员设祭于郭嘉灵前。 “军祭酒郭嘉,自从征伐,十有一年。每有大议,临敌制变。臣策未决,嘉辄成之。平定天下,谋功为高。不幸短命,事业未终。追思嘉勋,实不可忘。可增邑八百户,并前千户。”(出自《三国志》) 漫天白幡,几柱清香。 谥曰贞侯。 次日,曹操便准备领兵返回许昌,一路遣人扶郭嘉灵柩同回许昌安葬。 如此,也算同去同归了? 大军齐备,准备出发了。 “夏侯叔叔,你的马好漂亮!”包子跟着夏侯惇,拍马屁。 夏侯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便翻身上马。 “夏侯叔叔,你的马好威风!”包子仰头看着夏侯惇,一脸的崇拜。 夏侯惇被包子看得有些坐不住了,俯身看他,“你有何事?” “夏侯叔叔,你带我骑马好不好?”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还闪着光,包子满脸的期盼。 “不行,请公子和夫人坐马车。”夏侯惇摇头,冷声道。 包子一脸落寞地看着夏侯惇,一脸的可怜兮兮,仿佛被人遗弃的小狗,就差一条尾巴摇啊摇了。 夏侯惇和他对视半晌,脸开始抽搐。 我坐在马车内,从车窗里看包子缠着独眼的夏侯惇,坏心地窃窃笑。 “起程!”有人大吼一声。 包子毫不妥协地依然可怜兮兮地望着夏侯惇,于是,夏侯惇妥协了,伸手将包子拎上马。 包子欢呼一声,赶紧拍马屁,“夏侯叔叔最好啦!” 夏侯惇脸上微微一红,赶紧一夹马腹,随军前行。 我笑着靠着垫子坐好,随即看向骑马护在马车旁的昭儿,他这些天一直很忙,忙到都没有跟我说话。 华英雄也骑着马,远远地随军而行。 我只能依稀看到他的身影,来时,我们曾同车而行,只是此时,他却是又刻意避开我。 我想到他曾说过的避嫌。 在郭嘉的灵柩旁边,有一辆小小的推车,车上放着一个小木棺。 那小木棺里躺着的,是小毛。 那头没毛的小怪驴…… 它是活活饿死的。 很难想象,对不对? 那样贪吃的小毛,居然会饿死…… ------------ 包子无敌(上) 更新时间:2008-09-12 回到许昌,我破天荒地主动恳求曹操带我进了一回宫。 伏皇后见到我,有些惊讶。 “很难想象,你会主动来见我。”遣退了一旁的宫人侍卫,伏皇后微笑着看我。 “奉孝死了。”看着她的微笑,我缓缓开口。 “我知道。”微微垂下眼帘,伏皇后浅浅的笑。只是那一抹浅笑却遮掩不了眼中闪烁的泪光。 “他有话要我带给你。” 闻言,伏皇后抬眼看我,“他说什么?” 那样的急切,她的眼中含着盈盈的泪光,丝毫没有注意自己的失态,甚至忘了维持她的皇家威仪。 “他说,请你不要再对曹操有诛杀之念”,我轻声开口。 闻言,伏皇后的眼睛略略有些黯然。 “……否则,你会有危险。”我接着道。 那一抹黯然立刻消失不见,伏皇后的眼睛里涌出泪来,她抓住我的手,“他在担心我?他关心我?是不是?” 她指甲刺入我的手心,有些疼,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容颜,我点头,“是。” 松开我,她缓缓滑坐于地,掩面哭泣。 “我从小生于官宦之家,家教严苛,从未有人如公子这般关心于我……” “他说,你太过善良,不是曹操的对手,成大业者,需有一副冷硬的心肠,你的心肠不够狠,你将他病重之事告诉我,连累你潜伏于军中十九名探子人头落地……” 伏皇后坐在地上,流着泪看我,“他还说什么了?” “他很担心你,他说……你是个好孩子,还有……”我弯腰扶起她,“你做的菜很好吃。” 她站起身,抚去眼泪,“谢谢你来告诉我。” 站起身,她便又是那个深宫中的女子,那个陪伴在皇帝身边,为他谋划算计的伏皇后。 “只可惜,这是我的宿命。”她浅浅地笑。 连伤心哭泣,都不被允许。 走出皇宫的时候,曹操正在宫外等我。 明媚的阳光下,那骑在马上一袭紫袍的男子,竟有着君临天下的风范。 “都说好了?”见我走出宫门,曹操策马上前。 我点头,让他拉着我上马。 回到相府的时候,相府外正热闹着,围了一群人。 曹操扶我下了马,我忙探头去看,包子? 我惊讶地看着包子正在府门口盘着腿,席地而坐,正专心致志地下棋,他对面,是一个比他稍稍大些的少年,眉目清秀,也正皱眉苦思。 包子会下棋?我为什么不知道? 这小家伙挺厉害啊。 “你看谁会赢?”旁边,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一定是周不疑啦,他从小便是出了名的神童!” “非也,你们可知那个娃娃是谁?”有人故作深沉地指向包子。 我大奇,莫非包子很有名? “他是谁?”我凑上前,好奇地问。 曹操见我往人群里钻,一脸的哭笑不得。 “他乃当朝丞相大人的公子,曹冲是也!”那人看我一眼,将我归类为路人甲,尽责地为我解惑。 那人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期待着我恍然大悟,然后感叹自己有眼不识曹冲。 “曹冲?”,我一脸的茫茫然,莫非我儿子真的已经有名到了必须妇孺皆知的地步? “你是外乡人吧”,那人一脸鄙夷地看我一眼,将我归类为外乡来的土包子,“曹冲公子我们许昌谁人不知,他三岁能文,六岁能武,连朝廷大官都解决不了的难题,他眨眨眼睛就解决了,你知道大象吗?长鼻子的!有一幢房子那么大……”那人神秘兮兮地说着,比了大大的一圈,“可是我们曹公子能够不废吹灰之力便量出它的重量!” 我眨了眨眼睛,他说的是我儿子吗? 我儿子有那么神奇? “曹冲公子不但从小聪慧,而且为人仁厚,上回东街的李老伯被人冤枉说偷了西街卖油饼的王大武的钱币,结果曹冲公子出面把李老伯和王大武的钱币分别放进水里,王大武的钱上有油浮上水面,李老伯的钱就没有没飘出油来,当场就替李老伯洗刷了冤屈哇……”那人说得唾沫横飞,欲罢不能。 “是啊是啊,曹冲公子可厉害了!”一旁有人上前来表示赞同,“我看这盘棋曹冲公子一准会赢!” 我下意识地扭头看曹操,他正微笑着笑着包子,眼里有着赞赏,我冷不丁想起曹丕寒冷刺骨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真不知曹冲公子的娘亲是个怎么样的人……” “是啊,能够生出如此聪慧又清秀的孩子,一定才貌兼备,贤良淑德……” 我有点汗颜。 “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包子忽然跳了进来,欢呼雀跃。 对面那少年也站起身,摇头轻叹,“好吧,我输了,虽然只差了一步。” “此言差矣,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包子摇头晃脑地道。 “愿赌服输,从现在开始,我便是你的谋士了。”那少年整了整衣冠,颇有些风度。 谋士?我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那小不点居然收了谋士? “我不要谋士,我只要朋友。”包子挨着那少年,笑得天使一样。 那少年微微一愣。 “你好,我叫曹冲,字仓舒。”包子有模有样地抱拳道。 “在下荆州周不疑,字元直。”那叫周不疑的少年也点头抱拳,“今日此局,输于公子,周不疑愿投入公子门下,终身效命”,周不疑朗声道。 “元直,你叫我仓舒就好了”,包子笑眯眯去拉他的手,“我们做朋友嘛。” 我嘴角抽搐着,看他卖乖。 “包子……”我磨着牙,开口。 包子扭头看到我,“吱溜”一下躲到周不疑身后去了。 我大步走上前,双手叉腰,“包子你给我出来!” “这位夫人……”周不疑护着包子,出口阻拦。 我哭笑不得。 “包子,你再不出来,我就拿你的吱吱去喂猫!顺便把长鼻子送去春风得意楼做大餐!” 包子忙怯怯地露出半张脸,随即又磨磨蹭蹭地从周不疑身后走了出来,“娘……” 那一声“娘”,让我暗爽于心。 周不疑愣住。 周围的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终于见到他们心目中曹冲公子的娘亲了……可是看他们的表情实在很令人心酸…… “回去了。”我伸手拉过他,头也不回地回府。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包子在外处事如此张扬,并且广有民心,万一遭人嫉恨,岂不身陷险境。 想起历史上曹植那首著名的《七步诗》,我岂能不提防。 一路拉着包子回府,进了门才发现,周不疑竟然一直跟着。 “我家包子年纪尚小,不懂事,刚刚的棋盘赌局你可看作游戏一场。”我站定,看向周不疑,笑得一脸善良。 “愿赌服输,我周不疑岂是赖皮之徒。”周不疑毅然摇头。 这孩子…… “娘……”包子拉了拉我的衣袖,“让元直留下嘛……” 我斜睨他一眼。 包子拉着我弯下腰,掂着脚尖,勾着我的脖子,“妈妈,让元直留下,我就不告诉老爸你偷偷把珠宝藏在床底下……”他压低声音,跟我咬耳朵。 我磨牙,扬起手就去拍他欠扁的屁屁。 包子“咯咯”笑着,转身拉了周不疑便跑,“我娘答应让你留下啦!” 我气得站在原地吹胡子瞪眼睛。 “我才不怕曹孟德,不就是在床底下藏了珠宝嘛!我怕过谁啊!”我气得扯着嗓子大吼。 “夫人为何宁可将珠宝藏在床下,也不佩在身上?”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大白天的,艳阳高照,我却打了个寒颤,石化…… ------------ 包子无敌(下) 更新时间:2008-09-12 “夫人为何宁可将珠宝藏在床下,也不佩在身上?”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大白天的,艳阳高照,我却打了个寒颤,石化…… 曹操从我身后缓缓走我面前来,端详了半晌,“莫非,夫人心中尚存离府之念?” 我甚没骨气地垂下脑袋,伏首认罪。 曹操扬声笑了起来,声音竟是十分的愉悦。 “冲儿是个聪明的孩子”,曹操笑道,“他日必成大器。” “你又知道?”我悄悄翻了个白眼。 “你可知周不疑是何许人也?”曹操将我的白眼逮了个正着。 我茫茫然摇头,怎么突然之间多了那么多必须知道的人物?仿佛我不知道我就是土包子似的…… “周不疑广有才名,年少而多智,且为人孤高自许,他能甘于冲儿之下,自是知道冲儿的品性才德”,曹操笑道,“而且冲儿亦能把握人心,他降服敌手,却不咄咄逼人,而是以德服人,此乃用人之最高策略。” 我怀疑,包子真有那么神? “冲儿本非池中物,有周不疑此人相助,更是前途不可限量。”曹操大笑道,口中满是一个父亲的骄傲。 我有些无语,也隐隐有些担忧,在我的私心里,我不希望包子太过出众,我只是希望他平平凡凡,健健康康的长大,无风无浪的过一生。 一路低头想着,回到同梦阁,刚到门口,便听到里头叽叽喳喳全是包子的声音。 “元直,你留在我家,不用跟你爹娘说吗?” “在下父母已故,暂时寄住在舅舅家里,无需通禀。” “元直……”包子的声音微微低了一些,随即又道,“没有关系,以后你就留在我家,我什么都分你一半!” 站在门外,我忍不住微笑,我都可以想象包子说这话时的表情,漂亮的眼睛一定瞪得大大的,努力让对方看到自己眼睛里的真心。 “我把爹分你一半,也把娘分你一半”,包子甜甜的声音又道,“我娘好厉害的,她知道好多好多的故事,而且也好温柔,从来不凶我……” 我微微扬眉,听到包子过分夸张的渲染,狡猾的包子一定发现我在门外了,才会如此讨好拐着弯拍马屁。 忍住笑,我板着脸推门进屋。 “咦?娘回来了?”包子一脸诧异地看向我,仿佛很惊讶的样子。 我白了他一眼,随即看周不疑惊讶的表情,想来我的样子跟包子形容的样子对不上号。 “你叫元直?” “回夫人,是。”周不疑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温文有礼。 “叫夫人多见外,不如跟我一样喊娘多好。”包子笑眯眯地凑上前,卖乖。 周不疑脸上微微染了红晕。 “包子……”我笑得温柔万分。 包子打了个寒噤,乖乖站在一旁,闭了嘴。 周不疑仍是恭恭敬敬地垂首站在一旁,“夫人,让元直留在公子身边吧,元直会谨守分寸,不会逾矩的。” 分寸? 我看着站在眼前的少年,眉目清秀,白白净争的,比包子稍大些而已,只是看起来却是少年老成,待人有礼,懂事得令人心疼。 刚刚在门外,听他说寄住在舅舅里,寄人篱下的滋味我也尝过,个中酸涩,只有自己明了。 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有些心疼他的懂事和分寸。 周不疑僵了一下,愣愣地抬头看我。 “住下吧,在我这里,不用讲分寸的”,我笑着拉他坐下,“你就跟包子一间房,同吃同住,也好有个照应。” 我心里一酸,头脑一热,便开口留下了他,天可怜见,我这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连自己会在这相府待到何时都不知道…… 周不疑仍是愣愣地看着我,有些呆,与他天才之名不符的表情。 包子眯着眼睛笑,三步两步跳上前,“看吧,我跟你说过,我娘是刀子嘴豆腐心,牙比谁都利,心比谁都软……嘿嘿嘿……” 看某只包子得意忘形,笑得忘乎所以,我的眉头微微一跳,阴森森地唤,“包子……” 包子立刻警觉地嘌声,委委屈屈地扁着嘴儿,一小步一小步挪到原先的位置站好。 周不疑低低地笑了起来。 从见面到现在,第一次见他笑,他果然笑起来比较像一个孩子。 “留下吧。”我拍了拍他的脑袋,笑。 “谢谢夫人。”周不疑看着我,眼睛微微有些发红。 “叫夫人好见外啊!元直,不如我们结拜吧!这样你就有爹有娘了!”包子又不安份了。 “如此甚好。”曹操不知何时从门外走了进来,笑道。 “爹爹!”包子眼睛发亮,“爹爹同意了?” “为何不同意?”曹操笑着走上前,看着我。 我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留下周不疑这个人才。 同梦阁的院子里,包子和周不疑双双跪下,对天起誓。 “我曹冲愿与元直结为异姓兄弟。” “我周不疑愿一世追随公子。” 曹冲侧过头,扁嘴,“不是兄弟么?” “在元直心里,公子永远是公子”,周不疑看着曹冲,眼里暖暖的,“是公子,也是兄弟,但礼不可废。” 曹冲弯着眼睛,笑得甜甜的。 “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两人异口同声,相视而笑。 那一双少年,在天地之间,笑得坦荡。 只是不知为何,听着他们尚且稚嫩的誓言,我心里竟是隐隐有些不安。 有了周不疑,从此包子就猖狂了,恶作剧有人陪着,耍赖有人帮着,被惩罚也有垫背的,简直是乐不可吱。 “包子呢?”一大清早,包子便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禀夫人,公子去了学堂。”周不疑彬彬有礼地道。 我眯着眼睛凑近他,“当真?” “当真。”周不疑地点头。 “果然?”我又眯了眯眼睛。 “果然。”周不疑继续点头。 这孩子为了维护包子已经练就了说谎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绝活,偏偏他长得一脸诚实,让人不忍心怀疑,所以包子便将他当成了掩护的最佳屏障。 “元直哇……我给你讲个故事……”我语重心长地拉着他的手,准备涛涛不绝。 周不疑的眉毛微微抖了抖。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放羊的小孩……”我一仍惋惜地开口,“狼来了”的故事我已经对着他讲了n遍,从第一次听到时的心虚惭愧,到现在周不疑听到这个故事便一脸的小生怕怕。 不过……不管过程怎么样……不管他是因为心虚惭愧,还是因为小生怕怕,到最后,他一样会供出包子的行踪……嘿嘿,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公子出府了。”果然,周不疑张口便招了。 “出府?干什么去了?”我扬眉,追问。 “出府去看华英雄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放羊的小孩……”我闭了闭眼睛,继续开讲。 “公子订做了一面大铜镜,出府去拿了。”周不疑红了脸,道。 “铜镜?”我好奇。 “东吴孙权送来一只漂亮的雉鸡,相爷想观赏雉鸡起舞,可是使尽办法,那珍禽就是不鸣不舞……” “所以?”我的眉挑得高高的。 “公子说……他要多养一只宠物……”周不疑的脸越来越红,“相爷答应若能使那雉鸡起舞,就将那雉鸡送于公子。” 我嘴角开始抽搐。 “元直……元直……”包子鬼鬼祟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周不疑开始抬袖抹汗。 “元直……”屋外那只包子显然不知道阵营已经被攻陷,依然压低了声音叫唤。 我抖了抖眉毛,闭着眼睛大步走出门,伸手将猫着腰躲在台阶下的包子拎起来。 “妈妈……”包子弯着眼睛,冲我甜甜地笑,一手还不忘将手里一面大铜镜往身后藏匿起来。 那只铜镜都有他半个人那么高,他准备往哪儿藏? “你想开动物园?”我瞪他。 “咦?什么是动物园?”包子睁大眼睛,立刻一脸好奇地看我,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仿佛会闪闪发光一样。 我愣了愣,如果包子生活在一千八百多年之后……我是不是就不用这般因他而提心吊胆,不必担心他因太过出色而遭人嫉恨,以至不测? 他天资聪慧,小小年纪却有仁厚之心,相府之内,有多少侍卫婢女对他宠爱有佳,即使连那群看我不顺眼的夫人,也对包子甚是疼爱;许昌之中,又多少百姓对于曹冲公子津津乐道,知他年少聪慧,待人宽厚。 可是我,却因为担心暗箭难防,便时时掩藏他的锋芒,这对于一个才十二岁的孩子来说,会不会不公平? “冲儿真的好喜欢那只雉鸡……”微微嘟起嘴,包子可怜兮兮地道。 我失笑,“那么喜欢?” “嗯!”包子点头如捣蒜,“那只雉鸡孤零零的好可怜,我想说长鼻子和吱吱陪它……” 我哭笑不得。 “爹爹在前厅等着我去让雉鸡起舞呢……”见我不应,包子又小声地道。 “那雉鸡真的那么好看?”我笑。 包子忙大力点头。 “那我也一起去看看吧。” 到了前厅的时候,看到黑压压一片的朝廷官员,我有些后悔答应包子的请求了。 “冲儿,准备好了?”见我陪着包子进来,曹操笑道。 大厅中央,有一只雉鸡,十分漂亮,却是吊滞不动。 包子有些吃力地抱着那铜镜,摆在雉鸡面前。 大厅里一片静默,大家都知道包子称象的事情,因此对于眼前这个小娃娃倒也有几分敬畏之心。 那雉鸡对着铜镜,顾影成双,竟然当即起舞,扬声啼鸣。 众人看着雉鸡起舞,目瞪口呆。 “恕老夫愚昧,不知公子如何做到?”有人上前讨教。 包子笑了起来,“活物都有争胜之心,越是美好之物,遇到威胁到自己的对手,自然会展现最强悍的一面,而雉鸡,自然会且鸣且舞,展现自己的美态。”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曹操看着包子的眼神愈发的满意。 那样的眼神令我不安。 ------------ 司马昭认父(上) 更新时间:2008-09-12 在我的惴惴不安中,建安十三年来临了。 统一了北方之后,建安十三年春,曹操在邺训练水军,准备南征,统一天下。 丞相府,同梦阁。 包子乖乖坐在铜镜前,我替他梳头。 如锻的长发在我指尖流淌,铜镜里,是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唇红齿白,面如冠玉。 包子不安分地扭了扭,看着铜镜,冲我眨眨眼睛,抛了一个媚眼来。 我翻了个白眼还给他。 梳了头,换了衣服,包子便拉了元直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慢点跑!”我扯着嗓子在身后喊。 “夫人,小公子许久未来了。”看着包子出门,胭脂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忽然喟叹一般道。 “昭儿?” 胭脂口中的小公子是昭儿,当初在春风得意楼时称呼惯了的。 “嗯,记得以前在春风得意楼,小公子总是跟着夫人,寸步都不离的。”胭脂道。 我想起那一个倔强却又令人心疼的孩子,总是亦步亦趋跟着我的孩子。 那个执拗的孩子,他说:“你买了我,所以我是你的。” 那个执拗的孩子,他红着眼睛跟我吼:“姐姐答应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所以,死也不能食言!就算是死,也要带着我!” “人总会长大嘛”,我笑,“昭儿又岂能跟着我一辈子。” 水镜先生司马徽说他非池中之物,他日必成大器,我该放他成长的。 胭脂看着我,面色有些奇怪,将言而未语的模样,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了?”我走上前,随即微微皱眉,“莫非昭儿他……” “虽然小公子让我别告诉夫人……可是”,胭脂咬了咬牙,“我看不下去了,小公子前阵子在战场上受了伤一直未痊愈,相府的几个公子平日与小公子有过节,背地里还变着法子欺侮他……” 我惊愕,“昭儿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小公子怕你担心……” 我一直牵挂着包子的命运,却是竟然忽视了昭儿。 转个身,我匆匆出了同梦阁去找昭儿,胭脂忙也跟上。 穿过走廊,我的脚步越来越快,匆匆赶到西厢,还未进门,便听到里头一阵嘻笑喧哗。 “哈哈,来呀,来打本公子啊!你再嚣张啊!” “你看你,你连站都站不起来……趁早自我了断了吧,省得受罪!” “没人要的野种就是没人要的野种……” “你的环夫人呢?哈哈哈……那种女人,只顾着自己攀上枝头了……哪里顾得上你这野种……” 站在门外,我的面色阴晴不定,双拳不自觉地握紧。 “夫人……”胭脂有些担忧地看我。 咬牙,我推开门。 昭儿正坐在地上,被一群人围着,满脸的尘土,狼狈不堪。 “你们在干什么?”我的声音气得直打颤。 “环夫人,我们跟你弟弟闹着玩呢。”一个一身光鲜的锦衣公子走上前,笑着耸肩。 此人正是杜夫人的儿子曹林。 我闭了闭眼,气得微微发抖,随即冷不丁地一手抄起一旁桌上的碟子便狠狠地砸向那一身光鲜的曹林。 曹林似乎料不到我会如此刁蛮,一时躲避不及,被我狠狠地砸了个扎实。 殷红的血便从他的额角缓缓流下。 “你!”他气急,目露凶光,伸手便要来揍我。 昭儿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声不吭地冲上前,挡在我面前将曹林推倒在地。 我一手将昭儿扯到身后,又转身从桌上拿了一柄烛台,掂了掂分量,走上前,半蹲着看向曹林,“你猜,如果我打死你们中的一个,曹操会不会杀了我来替你们偿命?” “你这疯女人!”那被推倒在地的曹林见我不像是开玩笑,面露惊恐。 “滚。”我咬牙,从嘴里蹦出一个字。 冷眼看着他们匆匆离开昭儿的房间,房间里突然静得可怕。 昭儿低头站在原地,不言也不语。 我注意到他的左胸上渗出一大片血迹,心里一揪,放下烛台走到他面前,“把衣服脱了。” 昭儿面色微微一红,随即摇头,揪着衣襟往后缩了缩。 我瞪了他一眼,抬手一把便扯下他的衣服,因他只穿着一件单衣,所以衣服一下子被扯了下来。 我怔住,白皙瘦弱的身子,上面竟满布伤痕,犹其左胸上侧一处伤口,竟是已经溃烂了,可能由于刚刚的拉扯碰到了伤口,暗黑的血还在往外流。 “我去拿些热水和布巾来。”胭脂忙转身离开。 取了热水,我拉着昭儿坐下,拿布巾沾了水替他清洗伤口。 昭儿乖乖地坐着,僵着身子。 那伤口深可见骨,而且没有好好处理过,发着淡淡的腥臭,我咬牙放轻动作,轻轻擦拭着。 “夫人,我来吧。”站在一旁的胭脂上前道。 “你去我房里把上回华英雄留下的药粉拿来。”我没有回头,道。 胭脂应了一声,去取药。 “姐姐……”昭儿怯怯地开口。 我没有看他,一径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伤口。 “姐姐,其实不疼的……”昭儿又轻声道。 我看着那道伤口,额前青筋“突突”地跳,我几乎可以想象战场的惨烈,而这个孩子,他居然在战场上拼命…… “姐姐……” 清理了伤口,胭脂正好取了药来,我拿过,咬着牙将药粉浅浅敷了一层在他的伤口上,复又包扎好。 然后回头洗了手,又拧了布巾,将他脸上狼狈不堪的污垢和尘土抹去。 昭儿一直看着我,乖乖让我擦脸。 “怎么受的伤。”我放下布巾,看着他的眼睛,问。 昭儿微微低了低头,仿佛做错了事一般。 我正要追问,门“砰”地一声被踢开,刚刚被我打得额角冒血的曹林正被杜夫人拉着冲进房来,身后还跟着一帮子的侍卫奴才。 “谁打的我儿子!”杜夫人怒气冲冲地兴师问罪。 ------------ 司马昭认父(下) 更新时间:2008-09-12 “谁打的我儿子!”杜夫人怒气冲冲地兴师问罪。 “出去。”我站起身,道。 “你!”杜夫人气得直发抖。 “出去。”我皱眉,本就很糟的心情愈发的糟透了。 “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打伤了我儿子,居然还敢如此理直气壮!”杜夫人破口大骂。 “我为何不打别人,偏打你儿子?”我咧了咧嘴,笑得有些无赖。 “你!” “不用感谢我替你教训儿子,我只是要教他明白众生平等的道理,不要仗着自己有个厉害的爹就到处胡作非为。” “娘,你们在吵什么?”是包子的声音。 我回头,看包子和周不疑不知何时来的,正站在门口。 “众生平等?”杜夫人冷笑,“你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种打伤相爷的骨肉,我倒要相爷还我一个公道!” “杜夫人……”还没等我开口,包子忽然走上前拉了拉她的袖子。 杜夫人低头,正欲开口,忽然猛地瞪大眼睛,惊恐地瞪着包子。 包子的袖口里正有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在探头探脑。 我暗笑,那是包子的宠物吱吱。 “你你……”杜夫人颤抖着抬起纤纤玉手,指着包子,吓得语无伦次。 “你说这个?”包子将那毛绒绒的小东西从袖子里掏了出来,捧在手心里,递到杜夫人面前,“来……吱吱,见过杜夫人……跟杜夫人请安……”包子拉长了声音,笑得像个天使。 “啊!老鼠……”杜夫人终于崩溃了,她尖叫一声,将包子推倒在地。 “啊……”包子大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 我心里一疼,忙上前去拉他。 包子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低头将眼睛揉得红红的,“呜呜……爹爹……呜呜……” 杜夫人傻眼。 “呜呜……娘,她打我……她居然忍心打我……我那么可爱……我那么可爱……呜呜……”包子趴在我怀里,泪眼汪汪地控诉。 我暗暗掐了他的小屁屁一下,警告他不要演得太过火。 “我没有打你,分明是你自己摔倒的!”杜夫人气得跺脚。 “娘说,做错事就要承认,推卸责任是无耻的行为。”包子眨了眨泪眼汪汪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开口。 杜夫人的脸都绿了。 包子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低头拍拍衣摆上的灰尘,然后走以杜夫人跟前,“可是娘也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而且要以己度人,先反省自己的错误,是冲儿不对,明知道杜夫人害怕吱吱,还让吱吱出来打招呼”,包子仰头脑袋,看着杜夫人道,“爹也说,成大事者,需有广阔的胸襟,容人的气度”,包子背着小手,缓缓踱到曹林面前,看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曹操,“兄长,你说对吗?” 之前面对昭儿嚣张不已的曹林居然耷拉着脸袋,仿佛霜打的茄子。 杜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相府之中,谁不想自己的儿子能够被曹操青睐,包子那小狐狸正好戳中了杜夫人的软肋,如此软弱的人,曹操又怎么可能青眼相待。 好一只小狐狸! 包子转个身,对我咧嘴一笑,一口小白牙嚣张极了。 “发生什么事了?”曹操的声音忽然响起。 曹操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杜夫人的婢女。 杜夫人此时却是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林儿头上怎么了?”曹操看向曹林额角的一片红肿,道。 杜夫人张了张口,又看向包子,想来原是打算告我一状,不料半路杀出包子那个小狐狸,一时倒显得有些理亏了。 “爹爹,兄长和小舅舅切搓时不小心受了伤,杜夫人听说小舅舅原就有伤在身,便来探望。”包子走到曹操身边,笑眯眯地道。 “可是如此?”曹操看向杜夫人。 杜夫人忙点头称是,带了曹林悻悻地离去。 杜夫人离开之后,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曹操转头看向包子,微微扬眉,包子被盯得有些心虚,“嘿嘿”地笑了两声。 “公子,我们该去学堂了。”站在一旁的周不疑不动声色地开口。 “呀呀,若是迟了先生又该吹胡子瞪眼睛了!”包子一脸怕怕地说着,忙向曹操告了辞,和周不疑一起溜之大吉。 “林儿头上是你伤的?”见包子没义气地溜之大吉,曹操好笑地看我,他自然是心里明如镜的。 “是我。”昭儿抬头道。 “哦?”曹操扬眉。 “是我替你教训儿子。”我横了昭儿一眼,拉他坐下。 昭儿只得乖乖坐下。 “夫人倒是理直气壮。”曹操看着我,开口。 “昭儿身负重伤,你那宝贝儿子却是落井下石,难道不该教训?”我果然是理直气壮。 “嗯,是该教训。” 出乎我意料之外,曹操居然点头。 “打也打了,我看林儿额上的伤得养一阵子,你可曾消了气?”曹操又道。 “果然舒服很多。”我有些恶劣地咧嘴笑道。 嘱咐昭儿好好休息,我便和曹操离开了昭儿的房间,我有些事情想问曹操。 “夫人想问昭儿身上的伤从何而来?”站在走廊边,还未等我开口,曹操倒是先发制人。 想起刚刚看到昭儿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我便忍不住的皱眉,“嗯。” “战场之上,刀箭无眼。”曹操淡淡地道。 “可是他还只是个孩子。” “你以为战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曹操看着我,眼里没有一丝温度,“上战场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是……”我垂下眼帘,明知道曹操说的没错,可是我仍然无法接受。 “我也很惊讶,不过昭儿是个不错的帮手”,曹操忽然道,语气里竟是带了三分赞赏的,“几次征战,他前后共斩杀三百多人,仓亭之战时,还曾砍下过一个袁军将领的首级。” 我缓缓瞪大眼睛,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么乖的昭儿……竟然…… 有些恍惚的回到同梦阁,我仍是回不过神来。 用了晚膳,包子和周不疑都睡下了,我却仍是坐着发呆。 “裴夫人,天色晚了。”胭脂上前拨了拨有些暗淡的烛火,道。 “你先去睡吧,我不困。” 胭脂在我对面坐下,静了一会儿,忽然道,“夫人,小公子他……” “嗯?什么?”我抬头看她。 “昨天我出府时,听军营里的六子说,小公子他……” “怎么?” “六子说,他从未见过有人像小公子这般,上阵杀敌全然是不顾性命的砍法”,胭脂顿了顿,又道,“像上回在仓亭,还有在沙漠与袁军的那一战,小公子策马深入敌营,若那支箭再射偏一点……恐怕小公子就回不来了……” 我点了点头,“嗯,你去睡吧,我再坐一会儿。” 坐了好久,直到烛火有些暗了,我才站起身,准备躺下睡觉。刚站起身,我便注意到门外有一个人影。 上前开了门,却发现昭儿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听到开门声,昭儿回头,见是我,忙有些无措地站起身。 “进来吧,外面冷。” 昭儿低头走进屋。 我左看右看,眼前这个低着头的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浴血沙场的样子。 “伤口还痛不痛?”见他一直低头站着,我暗叹,开口问道。 “一点都不痛”,昭儿忙抬头,张口便道,见我一脸的不信,又低低地加了一句,“真的。” “昭儿,还记得你自己说的话吗?”我忽然一本正经地道。 “什么?”眨了眨眼睛,昭儿问。 “你说,你是我的。” 昭儿竟然微微红了脸,点头,“嗯。” “既然是我的,你就应当替我保护好自己”,我拧眉道。 昭儿怔怔地看着我,烛光下,未脱稚气的轮廓愈发的漂亮,“我以为……姐姐不要昭儿了。” 我抬手便赏给他一个爆栗,“胡思乱想什么!”随即想到那一日在易州,昭儿站在门外离去的身影。 “我怕变成姐姐的包袱,我怕姐姐会嫌我碍事……”,昭儿低低地说着,随即又上前一步,拉着我的衣袖,“昭儿一定会变成一个大人物,昭儿一定可以保护好姐姐的!” 我有些发怔,他不顾性命地上阵厮杀,只是为了这个? “昭儿,想要保护我,你必须先保护自己,否则,姐姐万一被欺负,昭儿又不在,该如何是好呢?”知道他是榆木脑袋,固执得很,根本说不通,我干脆换个说法道。 昭儿忙重重地点头,“嗯。” 我失笑。 几日后,相府里来了一个客人,司马懿。 传闻南阳太守杨俊素以知人善任著称,在司马懿二十岁前曾见过杨俊,杨俊断言其非寻常之辈,建安六年时曹操曾经派人召其入府任职,但司马懿见汉朝国运日衰,便装病推辞。 曹操一向求贤若渴,当然不会放过此等名士,故而再次邀其入府。 本来此事与我无关,可是相府之内忽然流传开来一个极其震憾的消息,说昭儿是司马懿从小遗失在外的亲生儿子! 刚听到胭脂将这个八卦转述给我听的时候,我还如坠云里雾里,随即我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巧合,历史之上,司马懿的确有一个叫做司马昭的儿子! 还未将这个消息消化完整,曹操便遣人来传我去前厅。 随着那引路的侍女一路去到前厅的时候,便见到曹操正坐在首位,在他的左侧坐着一个老者,十分普通和蔼的模样,走在路上绝对就是一个路人甲,莫非他就是传说中的司马懿? 昭儿正坐在他旁边,见我进来时,站了起来。 “夫人,来见过司马先生。”曹操笑道。 我看了曹操一眼,乖乖地颔首,“司马先生。” 当众拂这只大狐狸的面子,我不是不敢。 “见过夫人”,司马懿站了起来,“你便是子上说的姐姐?” “子上?”我一直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儿的字。”司马懿笑着看向站在一旁的昭儿。 昭儿看着我,没有开口。 我一时有些恍惚,昭儿原本不叫司马昭,他是我在许昌捡到的小乞儿,由水镜先生改名为司马昭的,怎么会那么巧便是司马懿的儿子?那风月楼的回风,还有那个老乞儿又是谁? “子上劳烦夫人照顾了。”司马懿抱拳笑道,十分和蔼的模样。 “你说……昭儿是你的儿子?”我终于回过神,不敢置信地道。 “嗯,子上正是老夫失散多年的幼子。”司马懿点头。 “夫人,司马先生与爱子失散多年,如今总算团聚,也算你一份功劳。”曹操忽然笑道。 我疑惑地看向昭儿。 “姐姐待我极好的。”昭儿看着司马懿,道。 司马懿点了点头。 “子上,刚刚与司马先生相认,不该如此生疏啊”,曹操又道。 司马懿看着昭儿,眼里有着期盼。 昭儿微微低头,张了张口,低唤:“爹。” 司马懿面露喜色,握着昭儿的手微微颤抖。 “老朽深感相爷大恩,必为相爷效犬马之劳。” 曹操点头微笑。 我看了看昭儿,又看了看曹操,忽然有些明白了。 “司马懿真是你爹?”将昭儿拉到僻静无人处,我问。 昭儿微微低头,不语。 “曹操为了留住司马懿,让你冒充司马懿的儿子?”我又问。 “不是”,昭儿终于抬头,“司马懿进府时一见我便十分激动,连连说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于是我便将错就错了。” “他凭什么认定你是他儿子?”我微微皱眉,司马懿又岂是胡涂人? 昭儿微微侧头,我这才发现他的左边颈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 “这么巧?你怎么会有这胎记?”我讶然。 “不是胎记,小时候被烫伤的。”昭儿如实答道,随即又看向我,“姐姐,总有一日,昭儿一定能够亲手带你离开这丞相府。” 我这才发现昭儿的心思已经十分的深沉了,他冒认司马懿的儿子,不仅仅是为了帮助曹操留下这个人才,更是为巩固自己的力量。 ------------ 天若有情〔大结局〕 “她怎么还不醒?” “是这个时间,应该要醒了啊……” “如果她醒不了,你就洗洗准备陪葬吧。” “喂喂,我可是神仙……你怎么能这样公然恐吓神仙!” “恐吓?若是笑笑再不醒,你试试看我是不是在恐吓。”那个声音阴森森地道。 “什么世道,凭什么凡人那么嚣张……神仙倒是受委屈!” “委屈你了?若不是你,我跟笑笑会那么曲折?” “呃……” “哼!” “那个……” “闭嘴!” 耳边一阵嘈杂,我皱眉,“谁人如此聒噪,拉下去掌嘴二十……”(某生:感情还当自己是太后呢……) “我爱你……”还未睁开眼睛,我便被收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很熟悉的味道,很熟悉的感觉。 我动了动,迷茫地睁开双眼,看入一双狭长的眼眸。 “喝!”我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跳出了那个怀抱,躲到床的角落里,“曹孟德?!” 摇了摇头,我再定睛一看,软软的短发,明明就是阿满……可是那双眼睛却是属于曹操的特神…… “回来。”眼睛一眯,那有着曹操眼睛的阿满开口道,语气有些危险。 我拼命摇头,这么诡异事情…… “在你醒来之前,我练习了那么多遍……听到我的话,你都没有反应吗?”阿满垂下头,可怜兮兮地样子。 我眨了眨眼睛,想起刚刚迷迷糊糊间,有人在我耳边说…… 我爱你?! 我小心翼翼地挪到他面前,想看个分明。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重新落入了那上怀抱,被他抱着,我竟然感觉到一种失而复得的欢喜。 “可不可以不要在大众广众之下上演激情戏码?少儿不宜!”一旁,有人酸溜溜地道。 我扭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一袭云白色长衫的男子站在房间角落里被遗忘的某处,腰佩古玉,一头长发直垂脚跟,眉目之间,美得不似凡人。 正是神仙华英雄是也! “华……英……雄……”我磨着牙,嘿嘿地笑。 华英雄下意识地缩了缩脖了,“干什么?” “你说穿越会让我见到曹操?”我扬眉。 华英雄忙指向某个正抱着我的家伙。 “那包子呢?和我再续母子情缘的包子呢?”我继续扬眉。 “晋武帝司马炎是也!”华英雄对答如流。 “曹操和阿瞒的灵魂合二为一呢?” “已经合了,已经合了!”华英雄忙不迭地道。 “很好”,我眉毛抖了抖,“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一下让我穿去黄初七年?” “已经告诉你去修补历史嘛,如果你不去,我怕司马昭会闹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到时哀鸿遍野……就不好了嘛……” 我咧了咧嘴,“你还真是个忧国忧国的好神仙呢。” “那是那是。”某人恬不知耻地点头。 我还没有来得及跳起来发飙撒野,已经被阿满紧紧地拥在怀里。 一千八百多年,这个拥抱来得不算晚…… “对了阿满,你不是在住院吗?这样跑回来会不会有事?你的伤都好了?”我忽然想起来,忙一叠连声地问。 “你都睡了三年了……”华英雄嘀咕。 “拜谁所赐呢?”我磨牙。 华英雄缩了缩,不吱声儿了。 我靠在阿满怀里,忽然感觉幸福满得快要溢出来…… 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溢出了眼眶。 第一次知道,原来幸福也可以令人流泪的。 不久之后,我生了个一对双胞胎,一个叫包子,一个叫元子,可是我总分不清谁是包子,谁是元子…… 我给他们讲曹冲称象的故事,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叫曹冲……还说,他有一个好朋友,叫周不疑……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