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没入宫廷 春天,正是繁花似锦的时候,大齐国的皇宫万宁宫,也笼罩在这一片暖暖的春意中,阵阵花香袭人鼻端,令人沉沉欲醉。 高耸入云的殿宇,明媚的阳光倾泻在琉璃瓦上,明晃晃的,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上面挂着的一块烫金樟木匾,明书三个大字:高远殿。 殿宇下面,却是十几个年轻女子齐齐跪在那里,低倾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听着前面的一个嬷嬷在厉声训诫:“一会见了皇上,教你们的规矩可都要记住了!不准乱动,不准抬头,不准乱说话,要是有什么不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你们这些罪臣的子女,到了这里,还敢不老实,有你们的苦头吃的!” 几个女子更是吓得浑身颤抖,一迭连声地答应了几个:“是。” 嬷嬷眼光威严地扫过众人一眼,目光定在了第二排的一个女子身上,这个女子身穿一件青布裙子,头上一件首饰也无。虽然朴素,在一群女子中却仍然显得分外耀眼,清新脱俗的气质,犹如鹤立鸡群一般,叫人一眼难忘。 嬷嬷狠狠盯了女子一眼:“卢锦秀!你最是淘气,今天可不比平时,由着你胡闹,你给我记住了,要是有一丝不对,死活你自己承担去!” 女子紧紧抿着嘴唇,眼神中却透出一丝倔强,只见她停顿了半晌,轻轻上前一步,低声说:“锦秀牢记嬷嬷教诲,定不叫嬷嬷操心。” 嬷嬷尽管不放心,还是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就走了过去,女子退回队里,仍旧低头站立。 她叫卢锦秀,一个月前,她还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户千金,世事难料,转瞬之间,风云变幻,没想到,一个毫无征兆的清晨,官兵扑了进来,以谋逆的罪名,将父亲抓捕了起来,自己和弟弟,也以罪臣子女的名义被没入宫廷,几十天的风霜雨雪,从家乡来到皇宫,未来,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呢? 锦秀注视着巍峨的皇宫,心里波澜万千,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老父亲会谋逆。虽然父亲卢见增以前曾经做过一任吏部侍郎,可是十多年前,母亲死后,就已经告老还乡,多少年来,一直隐居在山林中,与世隔绝,闭门不出,唯以课读子女为事,连外人都很少见,怎么会参与谋反呢? 一定是有人诬陷父亲!要置于她们一家于死地!可是?又是谁与她们一家有这样大的血海深仇呢? 这一路上,锦秀都在思索这些问题,可是?头都快想疼了,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这个幕后黑手,会究竟是谁? 当日匆匆一别,她根本来不及和父亲说什么?只记得父亲将一张纸条递到她手里,可是还没有来得及接过来,就被官兵将她拉开了,弟弟锦宣眼疾手快,趁人不备,一把将纸条抓到手里,可是?后来在路上,她和锦宣是分开关押的,一直也没有来得及问问弟弟,她一直想,也许那张纸条里,会揭开这个秘密。 没想到,过了几天,她又听到了弟弟中途逃跑的消息,官兵四处通缉,准备捉拿,听到这个消息,她彻底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同行的女孩子告诉她,她几天粒米未进,滴水未尝,可是她顾不得自己,家族蒙冤的最后一丝线索也这样中断了,老父亲备受折磨,弟弟又不知去向,生死未卜,重重忧患之下,这几天的工夫,她就瘦了一大圈,苍白的面孔,看上去越发可怜,深深的忧虑笼罩在眼角,锦秀心里如同热油煎熬一样。 那一段日子,她曾经无数次地想到过死,可是责任又在告诉她,不能,不能就这样死去!无论如何,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也要忍辱负重,独自面对前面艰难的路,将父亲救出来! 可是?自己是渺小的,只能任人摆布。自幼照顾她的老奶娘张嬷嬷,还有张嬷嬷的女儿,自己的侍女容儿,都和她分散开了。她和十几个女孩子,到了京城之后,住在宫中的几处偏房中,管教她们的,是几个老嬷嬷,听说要先被皇后看过,然后再将她们分配到各处去当差。 锦秀等待着未知的命运,不管怎么样,她也要在这宫里活下去,等待时机,等待解救父亲的那一天。 今天一早,嬷嬷们就将众女孩子叫起来,将她们带到高远殿来,听说这是皇后平日处理后宫事务的地方,可是等了足足快三个时辰,太阳都已经快偏西了,也没有见到皇后的影儿。 众女孩子早上都没有吃饭,又一大早就被赶到这儿来跪着,动也不敢动一下,此时漫说腰酸背痛,都已经麻木的动弹不得,开始时候还不敢说什么?慢慢地,看见没有人过来,又实在受不得,也渐渐地小声开始抱怨起来。 “皇后娘娘怎么还没来啊?这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是说皇后娘娘每天都应该来这里处理后宫事务的吗?怎么都快晚上了,也没来啊?” “你听说了吗?如今皇后娘娘是丞相家的千金小姐,可是受宠的很,连皇上和太后都要高看她几分,骄横跋扈,这些小事,恐怕都不放在她的眼中吧?” “再跪下去,我可真要受不了了,我的腿都要断了。” “哎呦,我也是,我要死在这儿了。” “我也是啊。” 声音越来越大,此起彼伏,惊动了困倦已极,在一边石头上悄悄伏着打盹的嬷嬷:“你们都在说什么呢?这皇宫重地,岂容你们随便议论?再有人敢说话,小心将你们的舌头割下来!” 众女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吓了一跳,纵然再难受,也都不敢吭声了,继续低头跪着,锦秀跪在人丛中,饶是百般支撑,奈何这数日来的劳苦,又未曾好好吃饭休息,也觉得有些支持不住了,头一阵阵的发晕,眼前直冒金星,但还是咬紧牙关硬撑着。 就这样跪着,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忽然,像是一个天外的声音传到耳中:“皇上驾到――” 众女孩子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呼,锦秀心里闪过一丝惊讶:怎么皇后没有来,倒是皇上来了? 还没容自己细想,杂沓的脚步声就渐渐逼近,众女孩子不敢抬头,只能看见嬷嬷们在前面领头跪下,有些惊慌地请安行礼:“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罢了,都起来吧。”声音低沉有力,像是有磁场一样,吸引着每个人。 “谢皇上。”嬷嬷们刚刚站起身,只听那个低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些女子是做什么的?” 领头的嬷嬷前进一步,用有些畏惧的声音小声回道:“回皇上,这些都是罪臣的子女,没入宫廷的,在这里等着皇后娘娘发落,分配到哪里去当差呢。” “哦。”好像毫不在意似得,吐出这一个字,那袭明黄衣裾就要离此而去。锦秀正跪在行列的右边,皇帝路过,正从她身边行,锦秀低着头,没敢做什么动作,只是觉得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一阵阵的天旋地转,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巴不得能够赶快遣散她们,好好休息一下,奈何没有命令,她只能咬紧牙关,坚持撑着。 那袭明黄衣裾越来越近了,一步,两步,已经近在咫尺了,锦秀也觉得越来越难过,终于,最后一根稻草压了下来,那双明黄金边屐一下踩到了她拂掠在地的裙角,一个用力,本来已经轻飘飘的的锦秀,只觉得不由自主地向旁边一歪,竟然倒在了那袭明黄衣裾的面前! 锦秀心里还保持着清醒,她大吃一惊,口中想要呼喊,嗓子干痛的厉害,却喊不出来,微微闭着眼睛,还在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起来,身子却使不上力气,只是软绵绵的,自己感觉已经在很费力地起来了,可是在旁人看来,也只是身子稍微蠕动了一下而已。 忽然,一个清凉的感觉袭上全身,大半日以来的酷热顿时觉得一扫而光,她在朦胧中,只想下意识地抓住这难得的短暂舒适,一双纤纤玉手摸索着,只觉得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在贴近她,支撑着她,下意识紧紧扣住那抹冰凉的光滑体肤,耳边却传来一阵阵恐惧的轻声低呼:“皇上!” “锦秀,你这个丫头,怎么竟敢如此大胆!” 太监们惊慌的声音也传进耳中来:“这个丫头这么大不敬,怎么管教的?” 锦秀迷蒙中,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她费力地动着眼皮,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张英俊深沉的面孔,看到这张面孔,她心里砰砰地跳了起来,叫她惊讶的,不是因为这张面孔陌生,而是,她太熟悉了! 正在这楞怔的时刻,好像天外飞来的一般,响起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吼声:“皇上!您在抱住这个小丫头做什么?” 这最后的大喊彻底摧垮了锦秀,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第二章 旧日相识 锦秀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外面夜幕深沉,笼罩着点点灯火,屋中点着几支盘龙金丝大烛,红红的火焰跳跃着,燃烧着,照的屋里都是亮堂堂的,映的床前的帐子上,都罩上了一层暗红。 锦秀睁开眼睛,眼前陌生的一切叫她心里浮上了一丝不安,挺住软弱无力的身躯,支撑着坐起来,慢慢撩开帐子,出现在面前的,就是两张年轻稚嫩的面容,带着一丝惊喜,叫道:“姑娘,你醒了?” 看着眼前这两个一袭宫装的年轻女子,锦秀一时有些吃惊,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这两个女孩早已经迎上前来,一左一右扶着她,带着一丝兴奋,口中不停地说着:“姑娘,你可不能乱动,你昏过去三天了,太医说了,身体正虚弱着呢?得好好养着,要是一个不小心,再摔着了,可不得了了。” 锦秀听着她们两个人的絮叨,不由得脱口而出:“怎么,我竟然昏过去了三天?” “可不是,姑娘你自己还不知道吧?足足三天三夜,皇上都关心的了不得,可着急了呢?找了好几个太医来诊脉,灌了好几天汤药,这才缓过来,姑娘可不能乱动了。再出了什么事,我们可吃罪不起。”一个圆圆脸庞,身穿一袭绿布单裙的女孩说。 锦秀没有应答,只是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紫檀木雕花妆台,镂空错金大条案,粉定花瓶中满满一束白玉兰,犀角镇纸,曳地明黄纱帘,沉沉罩住这空阔的房屋,这是哪里? 那个绿布裙装的女孩子是个爱说话的人,见锦秀没有答言,又在继续说下去:“姑娘,觉得头还晕吗?还是上床去躺着吧!一会太医还要来诊脉呢。” 锦秀没有动,只是坐在那里,过了半晌,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这是清宣殿的内殿,是皇上特意吩咐将姑娘安排在这里的,外面就是正殿,皇上给太后娘娘请安去了,一会就会回来的。”身穿绿布裙装的女孩子接着说。 清宣殿?锦秀虽然自幼生长在山村,可是因为父亲曾经在朝为官,闲来无事,也经常向她们说起宫里的事,她记得,清宣殿是皇宫三大殿之一,是皇帝日常起居,处理政务的地方,一般人都是轻易进不来的,那么,怎么将她安排在这里了呢? 昏晕前的事一一浮上脑海,她记起来了,高远殿前,她晕倒在那个人的怀里,不正是当今圣上吗? 可是?在她心里,这个人,绝非只有皇帝这一重身份。 是错觉吗?那个时候,已经快要糊涂了,是不是看错了? 世间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见她在沉思着,旁边另一个穿着淡黄衣裙的女孩以为她听烦了,忙轻声用略微责怪的语气向那个女孩子说:“姑娘身体刚好,你就别絮絮叨叨说个不休了,看姑娘累着,就是你,见到谁,都这样没完没了的。” 穿绿布衣裙的女孩想必经常听到这样的话,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吐了一吐舌头,不再言语了。淡黄衣裙的女孩转过身来,小声向锦秀道:“姑娘要不要吃些什么?奴婢去吩咐御膳房做些来?” “啊!不要。我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对了,两位姐姐叫什么名字?怎么到我身边来的?”看样子,她们是来服侍自己的,锦秀不禁想起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容儿来,不知她现在在哪里?又怎么样了?要是有她能陪伴着自己,该多好啊!凡事也有个倚靠,能够互相支撑,共度难关。 不过,眼前的事还是占据了她的大半心思,只是自己还是一个罪臣之女,怎么能有被人服侍的资格?是皇帝吩咐的吗?锦秀心里揣度着,问这两个女孩子。 两个女孩子见问,互相对视了一眼,忙行了个礼,其中那个穿绿色衣裙的女孩子微笑着说:“可是了,光顾着问姑娘怎么样了,还没说自己叫什么呢?奴婢春芽!”一面又指着那个淡黄衣裙的女孩子说:“她叫秋枫,都是皇上指定来服侍姑娘的。” “姐姐们别这么说,我只是个罪臣之女,怎么能称得上让姐姐们服侍呢?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锦秀忙说。 “姑娘太谦了,姑娘还不知道吧?那天您在高远殿前昏晕倒了,皇上当时就急的了不得,叫人把您挪到这里来,把奴婢们调过来服侍,又找了好几个太医来诊脉,皇上一日几次,亲自过来瞧视姑娘,真是一般人巴望不到的福气呢。”秋枫抿嘴笑着说。 锦秀心中一动,这个皇帝――,这个熟悉的人,对自己这么好? 还没等自己细想,只听外面一声传报:“皇上回来了。” 春芽和秋枫听了,忙掀开帘子迎了出去,只听见外面一阵匆忙杂沓的脚步声,接着就是殿中的侍女内宦的请安声:“给皇上请安。” “卢姑娘怎么样了?”接着就是焦急的询问,那声音敲打在锦秀心上,听起来那么熟悉! “回皇上,卢姑娘已经醒了,看去好多了,皇上尽管放心。”春芽充满惊喜的声音。 皇帝轻声嗯了一声,接着,脚步声就渐渐逼近,锦秀知道,是皇帝要进来了。 她不由得泛起一丝紧张来,屏住呼吸,等待着明黄纱帘掀起,等待着谜底的揭开。 明黄帘子慢慢掀起,终于,那个记忆中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分毫不差,不正是那个内心深处的人吗? 锦秀的脑海中顿时涌上从前的往事,她望着这眼前的当今帝王,一时说不出话来,春芽和秋枫见了,比她还要着急,小声地催促道:“姑娘,快给皇上请安啊。” 立在她面前的,正是当今皇帝,李皓广。他站在那里,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如刀尖般锋利,仿佛能一眼穿透人的内心。 看得出,室内的众人都低倾着头,十分害怕这位九五之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锦秀不知怎么的,不仅一点也不害怕他,反而只想迎着他的目光,和他对视着。 过了半晌,李皓广终于首先开口了:“怎么,你见了朕,不行礼么?” 锦秀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毕竟,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还是罪臣之女啊!她勉强挣扎着起身,在春芽和秋枫的搀扶下跪在床沿边:“奴婢卢锦秀,给皇上请安。” 又过了片刻,这位九五之尊才缓缓开口了:“起来吧。” 春芽和秋枫忙着搀扶她起身,本来身子就虚弱的她,这么一跪,简直要起不来了,还亏得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她,才算抬起了身。 起来之后,她也不敢坐下了,微微低着头,站在一边,皓广的眼光盯在她身上:“身子好些了么?” “谢皇上关心,奴婢已经好多了。” 皓广点点头:“好些了就好。你以后就留在朕的身边当差吧!就伺候朕用茶,当这清宣殿的司茶宫女吧。” 众宫女的眼神,立刻不由自主的扫视过来,锦秀被她们看的身子微微缩了一下,在路上的时候,她就听这些罪臣的子女议论过,宫里最好的差事,就是司茶了,活计轻,又离主子身边近,是人人眼馋的好活计,那么,这皓广身边的司茶宫女,就更是宫里的红差了,怎么刚进宫,就把这样的差事分配给自己了呢? 锦秀有些纳闷,刚抬起头,就迎上了皓广那如冰一般寒冷、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你别奇怪,以为是什么特殊的对待,朕有什么另眼相看,朕不过,是为了报你那一日的恩而已,现在,我们就两清了。”语气凌厉,仿佛话语中透出“你别有什么非分之想,要做什么越轨的事”的意思。 原来如此,锦秀有些明白了。她进宫那一日,就清楚自己的身份,为了父亲和弟弟,为了家族的蒙冤,她不得不忍辱负重,在这时候,更要凡事隐忍,因此恭恭敬敬地道:“奴婢知道。” 皓广微微点了点头:“知道就好。”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锦秀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的,一句“皇上”脱口而出,她想收回,都来不及。 话刚一出口,皓广就转过身来,直视着她的眼睛:“做什么?还有什么事?难道你还不满意?” 锦秀心里有好多当年的事在翻滚,按捺不住地,想问他几句什么?可是刚一说完,就有些后悔,此时见问,暗暗握了握拳头,将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忙分辨说:“奴婢是问,这两位姐姐,几日来尽心照顾奴婢,现在既然已经全好了,就该让姐姐们回原处当差了吧?” 皓广的眼神暗了一下:“原来是为这个,你是司茶宫女,按照份例,底下也该有两个人的,她们从此就留在你身边,也不为过。” “这――”锦秀本想借机说说容儿的事,可是皓广不待她再说什么?转身就离去了。 锦秀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春芽和秋枫,疲倦地歪在榻上,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中,刚要朦胧过去,忽听外面响起一个声音,叫她心里一颤:“皇后驾到――” ------------ 第三章 帝王心思 大齐国议事殿。 这里是皇帝的内书房,殿内清新朴素,一色摆设都无,只有四面的书架,架上满满陈列着各式书籍,正前方一张楠木大案,上面是笔墨纸砚等物。外人只知道,这里除了皇帝和十分亲信的人,是不得轻易入内的,却不知,内书房中,表面上是各列书画,内中却暗藏机关,珍放着许多秘籍,所以不允许人进来。此时,金龙明黄雕花大椅上,端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两道浓重的剑眉,显得面庞更加冷峻,神色悠闲,眼神中却透出一丝寒意,薄薄的嘴唇紧紧闭着,似乎有着无限心事的模样。 这个男人,正是当今大齐国的皇帝,李皓广。 一向自诩为无所不能,无所畏惧的他,在所有人眼中,都是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却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烦恼,他心里想的,是那个正躺在清宣殿中的女子。 二十一岁登基,如今已经君临天下三年,二十四岁的他,此生从来没体验过失败是什么滋味,也很少体验痛苦是什么感觉,从出生那一天起,他就是这天下的储君,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也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他。在他励精图治之下,大齐国在几年之内,呈现了前所未有的兴旺和繁盛,似乎在外人看来,他没有任何不幸之处。 唯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内心想的是什么。 登基之后,他日夜想的就是怎样能成为一代英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务要招揽天下英才,他一直在暗中筹划,几个月前的一天,他带着几个人,秘密出巡,为的就是在民间寻访,以为己用,谁知,在长连山那个地方,突降大雾,随从失散了,他一个人左冲右撞,找不到出去的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叫锦秀的女子出现了…… 回来之后,他遵照母亲的意思,迎娶了宰相陈庭的长女陈瑶钗为皇后,从那一天开始,他的不幸就开始了。 陈瑶钗出身名门,自幼娇生惯养,飞扬跋扈,进宫以后,仗着父亲是顾命大臣,历经三朝,更变得颐指气使,加上她没读过几天书,只知道任性享乐,大婚之日起,皓广就恨不得离这位皇后远远的。 不久之后,母亲褚太后将他叫去,苦口婆心地秘密谈了一次。虽然他现在已经亲政,可是陈庭盘踞朝廷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势力盘根错节,现在北疆屡屡动乱,陈庭手握重兵,得罪不得,还是安抚他为好。 那一刻起,他就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铲除这个老狐狸,摆脱前朝**的困扰。 这些事缠绕着他,又因为回到宫里,很快将那个偶然相遇的女子忘得一干二净,想的只是,如何能尽快铲除陈庭。 “皇上,孟侍卫来了。”一个内宦怯生生地走上前来,小声说道。 这一句话打断了皓广的沉思,他懒洋洋地挥挥手,示意叫这个孟侍卫进来,内宦悄无声息地走出去,不一会儿,就引进一个身穿铠甲,面带英武之气的男子来。 走进来的男子身材瘦削,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英武之气,挺直的鼻梁,面色却很柔和,眼神十分犀利,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周围的动静。 这个男子,正是皓广的心腹侍卫,孟紫成。 “叩见皇上。” 皓广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起来吧。” “不知皇上召微臣来,有何要事?”孟紫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 “找你来,有一件事!”皓广慢慢地说着,那语气却是叫人不敢小视:“你还记得两年前咱们在长连山发生的一幕吗?”皓广忽然直起身子,注视着孟紫成。 孟紫成浑身一颤,他想起来了:“微臣记得。那一次真是好险,属下们和皇上失散了,要不是多亏了山中的那个姑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现在想起来,还叫微臣心惊胆战,要是出了什么事,微臣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你知道吗?她现在正在宫里。”话语像是从天外传来,里面却含着叫人心中一颤的味道。 孟紫成一下抬起头来:“什么?那个姑娘怎么会到宫里来的?” “朕也是那天偶然碰见了她,她原来是前朝吏部侍郎卢见增的女儿,这次,是以罪臣子女的名义被没入宫的。” “为什么?她父亲犯了什么过错?据微臣所知,卢见增大人已经告老十多年了,怎么还会有错误?”孟紫成听见这个消息,似乎格外激动,脸色不知不觉都涨红起来,急切地问道。 皓广没有一丝感情的语调缓缓道来:“朕原来并不知道她就是卢见增的女儿,这还是两个月前,陈庭秘密和太后联手,说是兵部侍郎刘梦阳联合几个前朝老臣,妄图谋逆,将他们都拘捕……” 孟紫成不待皓广说完,顾不得身份,急着抢白道:“那是陈庭要铲除异己,谋害忠良!谁都知道刘大人是最忠心耿耿的,只有他敢于直言揭发陈庭!他是一直想为皇上做事,恢复朝野清明!陈庭这样做,分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是?陈庭私自向太后上了疏,这是太后背着朕做下的,等朕知道时,已经晚了。”皓广的眉头紧锁,表情冷的像一块冰,叫人看了不寒而栗,心生恐惧。 孟紫成现出惊讶的表情:“什么?这陈庭胆子也太大了!太后也…..”他嚅嗫了一下,终究又吞了回去。 皓广眼神深邃:“这件事,现在还在模糊之间,朕早已经知道,刘梦阳的确和几位先朝老臣来往频繁,近一年来,似乎又在筹备什么?所以,现在还不能确定,还得看看再说。真相如何,谁也保证不了,人心难测,不可不防。” 孟紫成不敢说什么了,这位帝王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心思深密,任何人都捉摸不透,他决定的事情,也都难以驳回。他想了想,从另一侧面进言:“但是皇上!陈庭不除,迟早是个祸患,皇上,夜长梦多,一定要尽早下手啊!” 皓广的眼睛直视前方:“朕何尝不知?但是现在时机还不到,小不忍则乱大谋,凡事不可急躁,朕心里自有数,三月之内,朕定会将陈庭一事彻底解决!” “啪”的一声,皓广的拳头重重砸在书案上,十只手指握的有些发白: 孟紫成有些沮丧起来,停了片刻,他忽然问道:“那卢姑娘呢?她现在宫中哪里?她怎么样?家里遭了这样大的事?她能承受得住吗?” “朕已经将她带到清宣殿,让她做司茶宫女,这样,在朕身边,她的处境能好些。” “皇上,要是真的心疼她,何不就将她放了?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么?”孟紫成的目光充满期待,似乎心中在殷切盼望。 皓广嘴角漾起一丝莫名的冷笑:“只要朕要她留下,她就不可能出去!她一切都要听朕的!卢锦秀的才华,正能为朕所用,做个内宫的谋士,又不容易引起外人的注意,绝不能错过这个寻觅英才的好时机。” 孟紫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情:“皇上不会是看中了她了吧?” 皓广却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说:“朕不想让她吃苦难过。” 孟紫成什么都明白了,他自从跟随皓广,一路上出生入死,经历过种种大惊大难。当年,在登基之前,那样的腥风血雨,他都保护着皓广闯过来了,在他心里,早已经将这条命都交付给了皓广,两人既是君臣,又犹如兄弟,对于这位人君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 凡是不在他心上的女子,就算是朝夕相处,他都不会多提起,就算是说,也是毫不在意的样子,绝不会用这样审慎的态度,这一切的流露都表明,皓广对于这个女子,是动了真心,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处心积虑的。 他不打算再说下去,停顿了一下,行礼准备退出,皓广却幽幽地吐出一句话:“朕怀疑,她有什么预谋,朕不能放心!” 孟紫成的心颤抖了一下,面色却仍然平静如常:“皇上为什么这么说?她一个小小女子,嫩有什么预谋?” 话虽然这样说,这位帝王的多疑心性,他再了解不过了。 “她父亲被拘捕,孤身一人流落在宫廷,能不心生怨恨?况且,她不是那种毫无心机的女子,她是怎样的人,你应该明白。” 孟紫成半晌无语,卢锦秀的聪明,他是知道的,不过,在这个时候,他一定要为锦秀辩白:“皇上多虑了,卢锦秀尽管有些心机,可是毕竟是一介弱女子,又能有什么花样?况且,能得到圣上的恩宠,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有别的想法?”他灵机一动,又说:“况且,两年之前,皇上不是还夸卢锦秀聪明,赛过男儿吗?皇上刚才也说,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正能为我所用,一举两得?” 皓广不置可否:“朕早已是这么想的,只是――”他一字一顿地说着:“不能不做提防。” 孟紫成还要再说什么?忽然,只见清宣殿的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回――回皇上,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到清宣殿去了,要责打卢姑娘呢!” “什么?”皓广霍地站起身来,深不见底的眼眸透出一丝寒光:“她竟敢这样?朕倒要看看去!” ------------ 第四章 山中往事 清宣殿内。 夜越发深沉,摇曳的烛火照亮着这座辉煌的殿宇,大烛已经燃烧了将近一半,室内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的低沉压抑。 秋枫悄悄地端上一碗莲子汤来:“姑娘,这是御膳房特意为姑娘熬得,最是宁心安神的,姑娘快喝了吧。” 锦秀疲乏地歪在榻上,这一天来的事乱糟糟地充斥着她的脑海,寂静的深夜里,更容易勾起人的往事来,她正陷入沉思之中,这一声呼喊,将她唤清醒了,无意识地双手接过来,捧住这细致的青花金边小碗,看着碗中一粒粒的雪白莲子,还没下咽,不由得想起了两年前的往事。 那时候,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女孩,终日唯知侍奉老父,照顾弟弟,闲暇时以读书习字为事。她还记得,那天早上,本来是一个晴朗的天气,因为父亲的咳疾又犯了,她想到山脚下去寻些草药,回来煎煮,可是父亲却说,这是大雾来临之前的前兆,叫她别去,她看着耀眼的阳光,根本没放在心上,又记挂着老父亲的病,还是坚持去了。 果然,到了山脚下,不久之后,就下起了大雾,一人之远的地方,几乎都看不清什么?幸亏她从小在山里长大,无论怎么都能找到回去的路,她凭着记忆沿路上去,走着走着,忽然见前方一个人影! 好奇心催使她走上前去,她自幼在山中长大,这里人烟稀少,是父亲避世之处,鲜少有外人来到,这个人怎么会出现? 迎面见到的,是一个年轻男子,身穿一袭黑袍,面容深沉,嘴唇紧紧抿着,毫无表情,叫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浑身散发出一股神秘的气息。锦秀不禁被他吸引了过去:“你是谁?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男子闻言转过头来,看见她,眼中发出一丝惊喜的光芒,语气却极为沉稳:“我是路过此处,不想天降大雾,和随从失散了,又不熟悉此处路径,找不到出山去的方向,不知姑娘可否愿为我指引一下?” 锦秀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由自主地答应了下来:“无妨,公子只管随我来吧。” 男子毫不犹豫地牵马随在她身后,锦秀将他向山外引去,男子是个颇为深沉的人,一路上也没有太多的话,倒是锦秀忍不住了,问道:“公子贵姓?是从哪里来的?” “我姓李,京城来的。”男子只是干干的说了这几个字,就再也不愿意吐露似得,锦秀看了他一眼,也不再继续往下问。 两人之间又安静起来,只是到了一个转弯的地方,他淡淡扫了锦秀一眼,问道:“姑娘是这山中的人?” “我家原本是京城中的,不过五岁那年,家父就带着我们来到此处定居下来,十几年了,也没大走出去。”锦秀回答道。对于这样一个陌生人,她不愿意提起父亲曾经在朝为官的那些往事,只是这样说。 李公子点点头,又恢复了沉默的样子,半晌无言。渐渐地,雾气已经散去,山脚下重又现出清晰的轮廓,前方,隐隐现出了几个身影。 李公子指了一下:“那是我的随从找来了,今日多谢姑娘了。” 锦秀也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几骑马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只见李公子迅速地从身边取出一张小弓:“嗖”的一声,射出一枚弹子,正落在那几匹马前面的草地上。 马上的几个人看见这枚弹子,立刻都现出震惊的表情,纵马赶了过来。领头的也是个年轻男子,一身武装,和身后的人下马来到李公子身边,急切地说:“公子,您到哪里去了?属下们找了公子这么半日,都快急死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属下们可就没命了!” 李公子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有什么事?你们这样大惊小怪的?不过是遇到了一阵大雾而已。”说着,向锦秀指了一指:“紫成,倒是多亏了这位姑娘,是她将我引出来的。” 武装男子用犀利的眼神迅速扫视了一眼锦秀,眼中满含着戒备,语气却倒是客气:“多谢这位姑娘了。”说完,就又面向李公子:“我们还是快走吧!晚了就赶不回县城了,属下们再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了。” 李公子却仍旧是那副沉稳的模样,一点也不着急似得,没有理会属下的话,而是从腰上拿出一个荷包来:“这点银两,不成敬意,请姑娘收下吧。” 锦秀看了一眼掐丝金边荷包,抬起头,淡淡地说:“不过是路上相逢,遇见人有急难,岂有不伸一把手的道理?公子不必客气,这银子,还请公子收回,我是万万不能受的。” “姑娘既然帮了我,拿这些银子也是应该的,这又有何妨?” “公子不必多言,时候也不早了,贵属下所言极是,赶到京城还有好长一段路,快快赶路要紧。我也该快点赶回去了,不然,父亲该着急了。”锦秀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姑娘还是收下――”话犹未了,孟紫成早已经在旁边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公子还是快回去吧!公子还不知道吧?方才我们听路人说,今天县城有人闹事,要是一会进城晚了,有什么波折,可就不好了。” 听见这话,李公子却丝毫没有流露出着急的样子,而是蹙紧眉头,问道:“为什么有人闹事?” 锦秀闻言,也停下了脚步,听孟紫成说下去:“属下听说,是百姓们因为今年收成不好,衣食无着,所以聚集在县衙前,要县令大人给个交代呢。” “县令怎么说的?” “听说本地盛产蜜梨,往年都卖不出高价,此时县令大人正在召集衙门官员,要请来外地客商,尽量高价出手,让百姓能多些收益。” 锦秀听了,不觉冷笑了一下,李公子都看在眼里,先没问下去,而是道:“这倒也罢了,那些百姓还在闹事?” “还聚集在县衙门口不肯走,说是要等具体的方法出来才走呢。” 李公子沉思了一下,道:“走,我们赶到县城去,将我们认识的几个大客商介绍给县令,也算是帮了当地百姓一个忙吧。” 孟紫成闻言有些犹豫,李公子却已经急不可耐:“还愣住干什么?还不快走?” “这县城的事,不是一个两个客商能解决的。照这样下去,迟早是越来越乱。” 听见锦秀的清丽声音,回头见锦秀仍旧是一脸不以为然,不觉问道:“姑娘为何是这幅表情?难道你还有什么主意?” “我笑这县令大人如今想起这些主意来,早时候怎么不为百姓着想?只怕这暂时之计,也长远不了。” 李公子有些奇怪:“为百姓请客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凡事兴一利不如除一弊,根本原因不解决,光是做这些事,又有什么用处?” “卖梨还不是要事?这是关系百姓穿衣吃饭的大事啊。” “公子是外地人,难怪有所不知了,本地一向风调雨顺,连年都应该是丰收的年成,只因我们这位父母官大人,接连大兴土木,建造亭台楼阁,人手不够,将本地百姓都征了去,误了耕种,所以一至于此,此时想出这个缓兵之计来,粮食都已经不收,这区区几个蜜梨,又有多大的作用?为今之计,若不将这股风刹住,让百姓安心种地,什么招数都是暂时的,百姓终究得不到休息。” 李公子越听,脸色越变得难看:“姑娘不是,我还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的缘故。姑娘所言极是,我务必要将这事办成。” 此时轮到锦秀惊讶了:“公子有如此的本事?” “啊!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家原是京城的商人之家,一向和许多京中官员也有来往,等回去找几位大人说一说,尽力而已。” 锦秀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居然今日还能遇见公子这样的贵人,那就拜托公子能想着此地百姓。”说完,像是不相信他似得,转身就要离去。 李公子从背后忽然叫住了她:“姑娘每日就是侍奉父亲?做家务事?” “百善孝为先,自然要将父亲照顾周到。”锦秀没有回头,只是站住脚步,道。 “姑娘没有想过走出这山中吗?我看姑娘是个聪明人,埋没在此,岂不可惜?” 锦秀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十分平静:“山中平静,又何必出去?治大国如烹小鲜,凡事都是一理,在这些小事中,若是用心,也能领悟出世间万物来,又难道非要走出山中,才能有所作为?只要有才华,何处不能伸展?”说着,又要抬脚离去。 “不瞒姑娘说,我有一个好友,他家是世代官宦,现在也在朝为官,久已经想娶一个有些才华的女子,不仅局限于家务琐事,在朝政上也能助他一臂之力,不知姑娘可愿意出山?” 锦秀泛起一丝冷笑:“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不会出去的。”她再也不听后面的话,刚要离开,只见迎面过来一个樵夫,递给她一卷纸:“卢姑娘,这是前几天我借你的书,特意来还给你的。” ------------ 第五章 皇后寻衅 锦秀毫不在意地接过书,向他笑了笑说:“吴大叔,今天的进益怎么样?” 樵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嘿嘿笑着说:“还好,还好。卢姑娘,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我正要到你家去找你还书呢?不想半路上就碰上了。” “不着急,吴大叔,你先用着,等我爹病好些了,我就多写几张字帖再给您送去。” 此时站在一旁的李公子却有些好奇,也有些着急了,他走前一步,向樵夫问道:“什么书?” 樵夫回头看了这个陌生人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而反问一句道:“你是哪里来的?这山中除了我和另几个年老的樵夫,再没有别人了,你是哪里来的?” “我是京城来的,路过此地,因为碰上大雾,迷了路,卢姑娘好心,送我出来的。” 樵夫闻言,带着一丝疑虑点点头,李公子却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这是什么书?” 樵夫见问,脸上闪过一丝兴奋的表情,滔滔不绝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卢姑娘写的,具体什么内容我这大老粗也看不懂,写的都是治国的主张,听山外的先生说,可是了不得呢。只是什么――什么怀才不遇!可惜了儿的。这不是,我家小孙子这几天正学写字,请卢姑娘给写几张字帖,卢姑娘因为要照顾老父亲,暂时先将这本书拿来了,我生怕弄坏了,赶着送回来。” 李公子闻言,呈现出惊讶的神态,他一把从樵夫手中将书拿过来,在手中翻了翻,不觉抬头向锦秀道:“这都是你写的?可比朝廷中那些大员写的还好!” 锦秀没有回答,反而似笑非笑地看了李公子一眼,微微有些嘲讽一般地说道:“好像公子经常看见那些大员的手笔似得!” 李公子没有尴尬,神态自若地笑着道:“我方才已经说了,我家和京城的官吏都多有来往,我又时常留意这些,所以常常能看见。” 锦秀还要再说话,只见那樵夫又在旁边笑插口道:“这卢姑娘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医药、刺绣无一不精,要是谁能娶了她,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呢。只是不知道谁家的公子能有这个缘分?” 锦秀听了,立刻上前拉住樵夫笑道:“吴大叔,你老又有些唠唠叨叨的起来了,我出来给我爹寻草药的,时候不早,我也要回去了,吴大叔,改日再见吧。” “好,好。”樵夫点着头,又嘱咐道:“慢点啊。” “哎。”锦秀答应着,也不再看李公子,抬脚就离去了,身后还传来樵夫有些惋惜的声音:“唉!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就埋没在这深山里,也不出去,辜负了那一肚子的才华。” 锦秀心里有些乱,更加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过了片刻,听见隐隐的马蹄声向外面奔去….. 从此之后,这位偶然相遇的李公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锦秀觉得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本来也是路过,走了也就走了,怎么可能还到深山中来,不过不知为什么?她还是经常能想起他来…… 没想到,竟然在宫里遇到了他!她万万料想不到,这个李公子,就是当今的皇帝李皓广!再次相逢,他对她的态度忽冷忽热,叫人捉摸不透,不知道在这宫里,未来的路会是什么样? “姑娘,想什么呢?莲子汤都快凉了。”秋枫小心的声音传过来,锦秀霍地一惊,抬起头,只见两个丫头正在满腹关心地看着她,锦秀自觉失态,忙摇摇头道:“没事,还有些头晕而已。” “姑娘,早点歇息吧!明天,就得去跟上一个司茶宫女交接了。”春芽提醒她道。 “哦,是吗?”锦秀将莲子汤放在小桌上,向春芽和秋枫道:“你们给我介绍介绍,原来的茶是怎么管的?” 话犹未了,只听外面一声传报:“皇后驾到――” 锦秀听见这话,心中不禁一惊,这大半夜的,皇后到这里来,一定没什么好事,回头见春芽和秋枫更是一脸惊慌的神气,脸色都有些发白,锦秀镇定住心神,起来整整衣服,伏地请安:“奴婢卢锦秀,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过了半晌,才听见一声轻哼,随即一个骄傲的声音传过来:“这就是那天晕倒的那个丫头吧?抬起头来!叫本宫看看你!如今怎么样了?” 锦秀只好慢慢地抬起头来,两相照面,她看清了这位当今皇后的模样,看去是一个身材丰满的贵妇,年纪也就二十上下,身穿一袭大红凤彩盘云袍子,头上满是金饰,打扮的雍容华贵,鹅蛋脸,眉梢高挑。虽然姿色尚可,不过面目生硬,看去十分泼辣。 锦秀正在心里揣摩着,陈皇后却伸出手指,一把捏起她的下颏:“啧啧,看这小脸,这才几天的工夫,又瘦了一圈,白成什么样儿了?皇上看见了,一定很心疼吧?” 她的手指像是铁钳一般紧紧卡住她,喉咙也被她弄得喘不上来气,陈皇后打量够了,猛地一撒手,锦秀支持不住,一个趔趄,几乎要倒在地上! 她勉强使尽自己最大的力气,支撑住身子,又重新跪在地上,陈皇后见她不说话,越发气往上涌,一甩袖子:“这丫头架子还挺大,连句话也不稀罕说,敢情是看不起本宫么?” “皇后娘娘冤枉奴婢了,奴婢不过是乍一见到娘娘,不知该说什么?生怕失言了惹娘娘生气,所以没敢说话。”锦秀朗声答道。 “你别跟本宫花言巧语的!皇上吃你那一套,本宫可不信!听说皇上封你做了司茶宫女?这下,你离皇上可就近了,称心如意了吧?”陈皇后微微弯下身,盯着锦秀道。 锦秀只是将头埋的更低,却仍然用清晰的声音回答道:“这是皇上的旨意,奴婢唯有尽心竭力做事,别的一概不知。” “你敢搪塞本宫?说,你那天是不是故意晕倒的?就是为了得到皇上的注意?” 锦秀听了这无名冤枉的话,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想想皇后今天本来也是找茬的,就是安安分分的,也不一定能顺利过去,还不如应答几句,也许碍于道理,皇后反而不敢怎么样呢?于是想了想,抬头说道:“那天奴婢实实在在是因为跪的时间久了,晕倒的,皇后娘娘本来应该过来,久久不驾临,跪了快到一天,奴婢怎么支撑的住?” “你!竟敢指责起本宫来了?不给你个教训,你是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陈皇后一扬手:“啪”的一声,锦秀白皙的脸上,顿时印下了五个清晰的指印,半边脸颊,都肿了起来!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春芽和秋枫顾不得皇后在上,扑到前面去扶住锦秀,焦急地看着她。 锦秀没有动,只是看着陈皇后,冰冷的目光,叫陈皇后的身子,不知不觉地一颤。 “哼,没看出来,你这个丫头倒是挺伶牙俐齿的!你知不知道,这清宣殿,是皇上处理朝政的地方,历来是不许别人在此过夜的,你可知道,你是犯了宫规?”半晌,陈皇后恢复了冷冷的表情,重又厉声说。 锦秀不禁一愣,她怎么会知道这条规矩?那天晕倒了,她什么也不知道,就被送到这里来了,如今怎么又成了犯了大错?来不及想什么?只得应答道:“请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刚清醒过来,丝毫不知情啊。” “哼,你不知情,就可以成为借口吗?要这样说,这宫里的人犯了错,都说自己不知情,岂不是都乱起来了?本宫身为六宫之主,还怎么整顿宫闱?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的规矩,丝毫乱不得!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安分的,迟早也是宫中的祸患,不整治了你,还留到什么时候?” 说着,就大声命令:“来人!杖责三十!” “娘娘,不要啊!卢姑娘身子刚好,皇上嘱咐了让姑娘好好养病,皇后娘娘要责罚,等姑娘病好了再责罚也不迟,现在经不住这杖责啊!”秋枫扑前一步,眼泪都已经下来,哀求着说。 “什么时候有你插嘴的份儿了?凭你这个小小的丫头,也配和本宫说话?一边儿呆着去!本宫现在没心情管你,再要多嘴多舌,连你也一块儿收拾了!”陈皇后竖起两道眉毛,不耐烦地说。 秋枫和春芽有些吓住了,看看伏在地上的锦秀,还是忍不住要说话,还没等开口,只听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威严的声音:“皇后还要收拾谁啊?” 一屋子的人都向外看去,只见皓广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站在那里,眼神冷的像一块冰一样,叫人看了不寒而栗,微微蠕动的嘴唇,吐出的字句,每一个都像一个钉子一样,叫人心中一抖。 陈皇后见皓广来了,有些吃惊,怔了一下,迎上去说:“皇上怎么来了?这么晚了,臣妾还以为皇上早就歇息了呢。” “朕哪里敢歇息?要是那样,不知要冤杀了多少人。”皓广一字一句地说着,屋子里的众人,都不敢再开口了。 ------------ 第六章 清宣承恩 陈皇后脸色由红转白,过了半晌,她勉强做出一副镇定的表情说:“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臣妾如此处置,也是为了维护宫规起见,并无私心啊。” 皓广眼神冷冷地看着她,叫陈皇后一个颤抖:“皇后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了,不过人人都不是瞎子,什么事情也都会看在眼里。” “臣妾做了什么?不过是秉公办理而已。” “锦秀来这里,是朕亲自送她过来的,来的时候,就说了是朕允许她在这里养病了,一切都是朕的命令,和锦秀没有任何关系,皇后不用再费心了!” 陈皇后顿时语塞,皓广收回目光,从她身边走过去,上前拉起锦秀:“怎么样?没有大碍吧?” 锦秀看着他,只觉得说不出话,旁边的春芽忙说道:“姑娘身子本来就虚,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 “来,朕扶你上床歇息吧。”皓广说着,就要搀扶她过去。 “奴婢没事,不敢劳皇上牵挂。”锦秀退后一步,有意识地躲避了皓广的手,说。 皓广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向陈皇后:“皇后也累了吧?早点回去歇息吧。这几日无事,朕就不过去了。” “皇上!”陈皇后一脸的气恼,不觉叫出声来。 皓广不容她再说,跨前一步,直视着她的眼睛:“以后要是再叫朕听见有这样的事,皇后就没有这么容易过去了!你好自为之吧!” 陈皇后气得手都有些颤抖起来,加上恐惧使她的脸色更加苍白,话语也有些哆嗦起来:“皇上!你这是什么话?皇上竟然…...” 但是皓广明显没有耐性继续听下去,语气斩截地吩咐身边的太监:“送皇后回去!” “皇上!”陈皇后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眼中盈盈泪水欲滴,一变成为有些哀求的样子,又带着些许撒娇。 皓广丝毫也不看她,只是挥了挥手:“朕说了,让皇后回去歇息!” 旁边两个太监不敢再迟疑,走到陈皇后跟前,小声道:“皇后娘娘请回吧。” 陈皇后恨恨地看了锦秀一眼,脸上神情变为愤怒,甩开来搀扶她的太监,快步走了出去。 殿中只剩下皓广带来的两个人和几个侍女,刚才那一巴掌,现在锦秀还觉得面颊隐隐作痛,她不愿意说什么话,也有意回避着皓广的目光,无意中往左边一扫,看见了那个当日在长连山中的武装男子,此时穿着一身宫中服装,也站在那里。 孟紫成也发觉了锦秀的目光,便跨前一步,道:“卢姑娘受惊了。” 锦秀是第二次看见他了,当初在长连山,因为一遇匆匆,全副注意力又都在皓广身上,她只是朦胧记得有这么个人,没有什么特别深的印象,没想到今日再度相见,锦秀竟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不觉将眼神凝聚在孟紫成身上,直到孟紫成有些发觉了她的异样,提醒似得说道:“卢姑娘,身体没有大碍吧?” 锦秀这才醒过神儿来,此时她和孟紫成是身份差不多的人,也不用施礼,因此就淡淡一笑说:“没事。” 孟紫成也笑了一笑,锦秀擦擦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宫中侍卫,多么像小时候的那个人啊!可是?会有这么巧吗? 锦秀心里打着鼓,皓广见锦秀和孟紫成好像很亲近,脸色变得有些不悦起来:“紫成,这里没有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孟紫成闻言并不惊讶,只是如常行了个礼:“微臣告退。” 临走时候,他似乎无意中看了锦秀一眼,可是那眼神在锦秀看来,是别有深意的,她觉得,那是故人的眼神。 殿内静悄悄的,已经过了夜半了,随着孟紫成的离去,殿中的宫女们都悄悄离开了,这里只剩下皓广和锦秀两人,锦秀的心砰砰地跳着,跳动的火苗,映红了她的脸庞。 皓广走到锦秀身后,一把从后面揽过她的纤纤细腰:“锦秀,你是不是在怨恨朕?朕没能保护好你。” 锦秀心中一动,这句话的语气听来是那么的柔和的温暖,和白日中的那个威严帝王简直是判若两人,叫她简直不敢相信,停顿了半晌,锦秀缓缓开口:“奴婢不敢埋怨。” 皓广的语气有些不悦,手臂却揽的更紧:“听你的话语,就是在埋怨朕。” “奴婢真的不敢。” “若是真的没有埋怨朕,就别用这么生疏的语气跟朕说话。”手上的力道越发大了起来,隐隐的有一丝疼痛,锦秀不禁“哎呦”了一声。 “怎么了?”皓广将她的身躯扳了过来,看着她。 “皇上,你弄疼我了。”锦秀轻轻抚摸着后背,有些半嗔怪地说。 皓广看见她不自觉的娇嗔神态,炙热的嘴唇猛地压了下去,锦秀一惊,想要挣扎,却已经挣扎不开,浑身都被那有力的身躯包围着,融化着,渐渐地,和他合成了一体,融入了无边的黑暗….. 明黄帐子半掀开,床上躺着的,只是锦秀一人,她慵懒地抬起眼睛,射进来的光线晃得她又闭上了,慢慢地挣扎起身,只见帷幔深掩,墙角上,还凌乱地留着她昨夜的衣物。 身体的疼痛使得她不愿意动弹,往床边蹭了几下,这轻微的声音也惊动了外面守候的宫女,春芽和秋枫已经走了进来:“姑娘,你醒了?” 锦秀微微点了点头,秋枫连忙上来搀扶着她,伺候她穿衣服:“皇上临走的时候,嘱咐了让姑娘多睡一会儿,不叫我们惊动呢。” 锦秀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皇上走了?” 秋枫点点头:“是啊!皇上一早就上朝去了。”说着,又在锦秀耳边小声笑着说:“姑娘可真是不一般呢?在清宣殿承恩的,恐怕我大齐国也只有姑娘一人了,历来妃嫔都是不许在这里过夜的,就连皇后也不例外呢。能有这样的荣宠,可见皇上是多看重姑娘了。” 锦秀的脸颊微微红了一红,看了看秋枫:“我今天该去和上一任司茶交接了吧?” “是啊!姑娘不用急,吃了早膳再去就来得及。”秋枫笑道。 锦秀不再提及昨夜的事,转而问道:“对了,昨天我就想问你们,司茶到底是怎么个情形?你们原来是做这个的吗?细细的跟我说说。” 春芽是个急性子,听见了连忙抢着答道:“我和秋枫姐姐原来都是皇上身边的,没有做过司茶的活,不过天天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了一二,司茶最要紧的,就是时时刻刻看着水,不能缺少,所以这活看着轻松,实际离不得人,从前司茶的姐妹曾经和我们说过,一天都不能动弹。虽然坐着,也是腰酸腿疼的,所以姑娘可要有个心理准备啊。” 锦秀点点头,记在了心里,不过她觉得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于是又问道:“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春芽看了秋枫一眼,摇摇头:“我们也就是看见表象而已,再就是和司茶的姐妹们没事时候聊过几句,具体里面做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锦秀知道她们说的是实话,转而又问道:“以前的司茶也都有宫女伺候吗?”她总觉得以这个小小的清宣殿司茶,统共才那么点活,那么几个人,不应该配有宫女,不知道是皓广特意给她的好处呢?还是以往的规矩? 秋枫忙道:“姑娘不必寻思,这是以前的老规矩,从当今皇上登基,设立清宣殿茶室以来,就有了。”说着,又轻轻笑着说:“姑娘别看清宣殿茶室虽然小,位置可是重要呢?所以配两个下人,也是应该的,姑娘做一段时间就知道了,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 锦秀听见她这别有深意的话,就猜到这小小的官职,里面一定不简单,更加放在了心上,又问道:“上任司茶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天天接触,一定都是知道的了?” “姑娘放心,上任司茶是个在宫里多年的老嬷嬷了,平时最是稳重,所以皇上才把这个活计交给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锦秀点点头,急着要去交接,觉得身体舒适了些,略用了几口清粥,就来到左边的侧殿,这里有三间耳房,是平日伺候上茶的地方,也就是清宣殿的茶房了。因为皓广日常起居大半都在此处,所以茶水都是单在这里预备,不用御茶房的,所以这里也就辟出了这么一座茶室。 锦秀一进去,就见里面已经有三个人在等候了,阵阵茶香扑鼻而来,叫人心旷神怡,锦秀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暗自想:能当上这个差使,也不错啊。 再定睛一看,屋中满满的都是各色茶具和瓶瓶罐罐,叫人眼花缭乱,另一个角落里,并排立着几个炉子,上面都烧着水,屋子正面的茶桌旁,坐着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的妇人,穿着一袭淡绿宫装,像是为首的了,旁边侍立的两个,都是十五六岁左右的女子。 见她来了,脸上都浮现出一丝隐隐的笑容,锦秀知道,在清宣殿留了几天,她们一定都知道了自己,锦秀也没说什么?猜想这个年纪大的一定就是上任司茶了,果然,春芽忙在旁边小声提醒她:“这是王司茶。” ------------ 第七章 接掌茶室 初来乍到,礼数不要错了才好,因此就行了个礼:“卢锦秀拜见司茶。” “卢姑娘快别如此,姑娘是尊贵人,这样多礼,岂不是折杀了我了?”王司茶看去倒是个谦逊的人,也忙还了个礼,她身后的两个小宫女也都向锦秀行礼:“叩见卢司茶。” 锦秀心中不禁暗自掂量,这司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职务,况且管的又不是御茶房,她们却都如此多礼,可见宫中礼法森严,二则,也可看出这清宣殿的司茶,地位确实是举足轻重。 心下这么想着,手上却忙搀扶起来:“快别这样,我年纪轻,又刚刚进宫,什么规矩都不知道,今日还要请王司茶多指点呢。” “不敢当,姑娘年轻有为,又聪明伶俐,不知比我这个老婆子要强多少倍呢?哪里敢称指点二字?若是我知道的,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就请王司茶先告诉我,器具都在哪里,人手都有哪些?” “卢姑娘请看!”王司茶带她走着,一边指点着告诉她:“这是各色茶壶,每一个都有一套的茶杯,千万不能弄乱,许多样子都是差不太多的,匆忙时候,一眼容易分辨不出来。还有,千万一个都不能弄打,这都是各地进贡来的,或是从前的老物件,别看着普通,个顶个都是价值连城,稀世珍宝呢?万一弄丢了一个,或是弄打了一个,恐怕咱们一辈子都赔不起。” 锦秀听着,一边记在了心里,一边又听王司茶接下去说:“这些都是刷洗的器具,各有各的用处,时间长了就记住了。一定要一丝不苟,千万不能马虎。这些是水壶,水罐,也要当心,十二个时辰不能离人,就是皇上睡了,也要有人盯着水,不光炉子上要有,水罐中的也要常备,上茶的温度不高不低,千万不能出差池。” 锦秀将器具一一看了一遍,努力记在心里,同时又听王司茶接着说下去:“这些罐子里,都是茶叶了,咱们是做什么的?是管司茶的,茶叶是最要紧的,这些茶叶,天南海北的都有,无一不备,大概也可称得上是天下最全的茶叶了,每个罐子上都贴着标签,皇上平日喝茶没有讲究,你只要记得按季节、天气调配就好了,要是皇上有什么特殊需要的,再照样呈上去,不过要是对龙体不利的,一定要先请示太医,再上去,具体怎么调配,这里有茶叶方面的书,你好好看看,对了,你以前学过没有?” 锦秀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因为父亲喜欢喝茶,所以很是钻研过一阵,从小到大,父亲每天喝的茶,都是她亲手煮的,但是在此时,她想还是不要流露出来为好,因此就摇摇头说:“深奥一些的东西就不懂了。” 王司茶似乎并不出意料之外,只是点点头:“这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没有什么?只要用心,没有学不会的东西,我刚开始做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不过只要细心些,迟早能弄熟的。” 锦秀忙答应道:“我虽然愚笨,但一定会努力学的。” 王司茶看看她,脸上浮现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姑娘一定会做的比我好,从前的司茶,都是年纪大的,至少也有三十往上年纪,图的就是一个稳重,姑娘是年纪最小的了,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所以皇上才会挑中,这么小小年纪,就能做这个位置,将来前途无量啊。姑娘现在身份不一般,将来富贵了,还望能想的起来老身,略照应照应。” 锦秀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含义:暗指昨夜之事,只是坦然应对,笑着道:“司茶说哪里话,我只求现在的差事能干好就知足了。” 这么说,心里却掂量,她原来一直以为司茶也都是些宫女而已,没想到都是年纪大的嬷嬷,那皓广将自己派到这个职位上来,可见对自己的重视,一定要打起精神来,时刻提防,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王司茶又接下去向她介绍说:“这两个是现在茶室里的人,原来拢共有三个,那一个上月病死了,所以现在只有两个了,再就是五六个干粗活的小丫头。这是芸香,是管茶的!”她指着一个年纪大些的,鹅蛋脸的女子说。 芸香忙行了个礼,锦秀也忙将她扶起来,王司茶又指着另一个年纪略小些,身材纤瘦的宫女说:“这是蕙儿,是管器具的。” 蕙儿也忙行了个礼,锦秀也将她扶起来,一面又笑道:“不必多礼,以后我们都要在一起做事了,要彼此扶持,做好差事,不要犯什么过失就好。” “奴婢们自当尽心竭力,听从司茶的调遣。” 锦秀微笑着点点头,只听王司茶又笑道:“好了,事情交接的也差不多了,以后有了卢姑娘这么个兰心蕙质的人,这茶室可是什么事都没有了。我也该去了。这是最后一道程序了。”说着,便向蕙儿:“将东西拿出来吧。” 蕙儿点点头,到里面去了,锦秀有些奇怪,看了王司茶一眼,只见王司茶只是微笑不言。 过了片刻,蕙儿端了一个盘子出来,上面还用大红缎子盖着,走到锦秀面前,王司茶当着她的面揭开,只见里面是一个羊脂白玉所雕的茶树,晶莹剔透,周身一点杂质也无,锦秀虽然生长乡村,父亲从前却也留着过几件摆件,因此一眼就认出这个玉雕价值不菲,她不禁抬头望着王司茶,想听听她还说什么。 王司茶只是淡淡笑着:“这是咱们清宣殿茶室的大印了,你可要好好保存。千万不要有一点差错。” 原来如此。锦秀知道,这是最后一道程序了,王司茶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她接过这象征的权力的玉雕,笑道:“锦秀自当兢兢业业。” 王司茶点点头:“那我就走了。” 锦秀忙问道:“司茶离开这里,要到哪里去?” 王司茶的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阴云:“年纪大了,又没有什么技艺,我还能到哪里去?南苑就是我的归宿。” “南苑是哪里?” “以后你就明白了。”王司茶显然不愿意多说,又嘱咐了两句,就离开了。 锦秀几人送王司茶出去,回来的路上,锦秀心里的疑团还没有解开,便问道:“南苑是什么地方?” “南苑历来是年纪大的宫女养老之地,那里宫殿简陋,平日人迹罕至,十分荒凉,只有那些白头宫女在那里生活,静悄悄地等着终老,就是日常供应,也十分稀少,也是,这宫里历来是欺软怕硬,见风使舵,红人还捧不过来,谁有工夫去理那些年老的宫女?所以她们平时还得没日没夜的做针线,缝衣裳,偷偷拿出去换点零花钱,不然,只怕挨饿受冻都是免不了的。”秋枫的语气中有些愤慨,但锦秀听得出来,更多的,是兔死狐悲的凄凉。 “年纪大的宫女都要到那里去吗?超过二十五岁不是就允许出宫吗?”锦秀又问。 “的确是有这样的规定,但是许多人在宫里待到了二十五岁,宫里看她可靠,又让她留下继续做,结果到了三四十岁,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又耽误了青春,出宫也不好嫁人,年纪实在大了,哪里也没有什么路子可走了,只能到南苑去了。总之,不能干,一不留神就会犯错,能干的,又往往被留下做事,宫女的生活就是难啊。”秋枫叹息了一声,不再说下去了。 锦秀心里也有些沉甸甸的,她不知道,以她的戴罪之身,又跨进了宫门,未来的路,会不会平坦? 但她现在顾不得想这些,要紧的是把眼前的差事做好,一回到茶室,她便将器具清点了一番,又将登记册子拿来对照了,仔细看了一遍,蕙儿和芸香两个人在旁边回答,锦秀看她们两个都很伶俐,因笑着问道:“你们两个都多大了?在茶室几年了?” “奴婢今年十五岁,蕙儿十六岁,都才来一年。” “那也时间不短了,我今年十七岁了,就算你们的姐姐吧!妹妹们都做这个差事有时候了,我是初来的,难免有许多不周到的地方,还要妹妹们多多告诉呢。”锦秀笑着说。 蕙儿和芸香两个人忙行礼道:“不敢当。” 锦秀刚要继续说话,忽见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说:“快,快,皇上下朝回来了,快点送茶上去!” 听见皓广回来了,锦秀不知怎么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脸上不知不觉地显出一丝紧张的神态,蕙儿忙安慰她道:“不要紧,刚开始来都是这样的,只管放轻松些。把茶交给外面的宫女就好了。” “不,我刚来,第一次上茶还是我自己去吧。”只有锦秀自己心里知道,她不仅是为了上茶的事紧张,更叫她心跳加速的是,经过昨夜的事,又要见到皓广了! 来不及再多想,她连忙指挥蕙儿将一壶君山银针泡好,小心翼翼地端着,向正殿走去。 ------------ 第八章 戒备的爱 锦秀迈着轻巧的步子跨进正殿,只见皓广正坐在御案前奋笔疾书,似乎正在忙着批阅奏折,锦秀走上前去,略微低下身,将茶盘举过头顶,朗声道:“请皇上用茶。” 皓广全副注意力都在奏折上,伸手取茶的时候,无意中瞥了一眼,发现了锦秀,停下了手:“你亲自来送茶了?” “是,这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皓广没有接茶:“在这里感觉怎么样?” “谢皇上恩典,一切都好。” 皓广看了她的脸颊一下,拂开她的头发,轻声问道:“昨天那一下没事吧?还有些红呢。” 今天早上起来梳妆,锦秀为了遮掩住昨天的掌痕,特意将头发梳了过来,遮住了半边脸,此时听见皓广问,暗暗咬咬牙,道:“没事了,过几天就好了。” 皓广放下她的头发,接过茶,又说:“这里没有事了,你早点回去歇着吧。还住在偏殿吧。” 锦秀站起身来,忙说:“不,奴婢现在身子也大好了,总住在这里不合适,还是搬到别的地方吧。” 皓广脸上微有愠色:“怎么?朕一片好意,你倒不领情了?” “不是奴婢不领情,实在是不合适,所以还请皇上恩准。”锦秀望着他,坚决地说。 “你――”皓广有些气愤,转而脸上的表情忽然平静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毫无感情:“你要知道一点,朕的话,是不允许任何人有违抗的!” “但是不管皇上说什么话,总要以理字为前提吧?皇上是天下之主,自然凡事都要按理而行。” 皓广和她对视了几眼,终于用低沉的声音说:“这次就依了你,再有下一次,决不许你自己做决定了。” “奴婢从不敢擅作主张,只是这是关系到规矩的大事,奴婢不敢越轨。”锦秀微微低下头,换了恭敬的口气道。 皓广玩味地看了她一会,忽然泛起一丝冷笑:“好,你还是第一个敢跟朕讲理字的人,那就看看谁能讲的过谁!” “皇上要是无事,奴婢就告退了,要是用茶,随时召唤奴婢。” “去吧。”皓广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低下头,又重新埋在那一堆奏折中,也不再看她,只是挥了挥手。 锦秀端着盘子,慢慢退了下去,回到茶室,春芽和秋枫都围着她问道:“没事吧?” “没事。”锦秀向她们笑笑,蕙儿在旁边道:“皇上这时候都是在批阅奏折,对于这些事都不大留心的,所以一般都没什么事,只有到了下午或是晚上的时候,有大臣进来回话,或者有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那皇上心不顺,再看到咱们这些人,可就糟了。” 春芽和秋枫都是在皓广身边伺候过的,听见了倒不以为意,芸香却连忙接口道:“可不是,皇上发起脾气来,真是吓人,那一次要不是――” 她刚说到这里,蕙儿忽然厉声叫了一句:“芸香!” 一面给她使了个眼色,芸香自觉失言,忙掩住了口,看看锦秀仿佛没有注意似得,只顾着看茶罐,才有些沮丧地坐下去,口中终究还是忍不住抱怨道:“这破差事,什么时候能干到头啊?每天总是这么提心吊胆的,真不知道怎么办?” “芸香!再多嘴多舌的,小心叫人听见,把你的舌头还割了去呢!你少说几句,还怕人把你当哑巴卖了不成?”蕙儿厉声训责道。 芸香被这一吓,终于不敢再开口了,只是沮丧地坐在那里,不发一言,蕙儿换了一副略微温和点的语气道:“芸香,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总是记不住?这要是让外人听见了,别说咱们了,就连司茶也得跟着吃挂落!” 芸香听了,沮丧的神气渐渐消失,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一般,有些不情愿地站起来,向锦秀道:“奴婢失言了,请司茶不要见罪,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锦秀回来之后就一直是沉思的样子,对于芸香和蕙儿的话恍若未闻,听了这句话仿佛才清醒过来,勉强一笑道:“没事,你们只管忙去吧!当心一会皇上叫添水。” 芸香如遇大赦一般,忙答应了一声“是”,就和蕙儿各自忙去了。 锦秀忽然看着秋枫道:“是像她们说的,皇上下午就不看折子了,忙着别的事了吗?皇上下午都在哪里?” “通常都是在议事殿,有时候也到花园里走走,有时候就在清宣殿接见大臣。”秋枫有些奇怪,答道。 锦秀点点头,忽然听见外面的招呼声:“快,皇上要添水了,快送上去!” 锦秀转过身来,忙答应道:“来了,来了。”一面匆匆向水罐那里走去。 入夜了,锦秀嘱咐完最后一个丫头,又检查了一遍室内的器具,刚走到外面,要到司茶的卧室去休息,迎面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几乎跌了一跤! 她顾不得这些,口中忙不迭地说着:“我不是有意的,碰到哪里没有?” “你平时很稳重,今日走路慌慌张张的,有什么心事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前面响起,这是? 锦秀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正对上皓广那似乎能穿透一切的目光,她忙替自己遮掩着:“没有,天黑了,所以走路没注意。” “不,你一定在想事,你逃不过朕的眼睛。说,你在想什么?”皓广毫不容她分辨,直逼她道。 锦秀知道不说不行了:“皇上好眼力,什么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睛,奴婢不过是今天第一天上任,千头万绪,生怕出什么差错,所以心里还在合计。一时走神,也不稀奇。” 皓广顿住了,锦秀的心不禁又不安起来,正在她情不自禁地又有些慌乱的时候,皓广又开口了:“原来如此,以后不要紧张了。” “是。”尽管心里还有些不安,皓广毕竟没有再说什么了。 “跟朕回清宣殿去!”皓广语气斩截,不容她开口,就一把拦腰抱起她,向清宣殿走去。 重又进入那天她休息的偏殿,一进去,锦秀就不禁愣了一下:只见殿中铺天盖地,都是满满的鲜花,香气袭人鼻端,床上换了大红被褥,案上,摆着几个朱漆描金盒子,红红的烛火照映下,越发显得金灿灿。 “喜欢吗?”皓广咬着她的耳朵,小声说。 “这是?”锦秀不禁向皓广投去疑问的目光。 皓广没有回答,而是将她放下来,拉着她走到案前,眼睛望着她:“打开看看。” 锦秀机械地打开一个盒子,只见里面是一对玉钗,通体晶莹,上嵌着十二颗红宝石,锦秀心中一颤,抬起头来,皓广没有回应,又指了指另几个盒子:“都打开。” 一个里面是一支千年玛瑙步摇,一个里面是琥珀耳坠,一个里面是赤金雕刻,镶祖母绿的鸳鸯,锦秀看着眼前的这些珍宝:“都是给我的?” “是朕今天为你准备的。”皓广的眼神里透出无限的柔情,叫锦秀看了,心中一暖。 皓广在后面紧紧抱住她的要,温热的气息扑到她的脸上,话语带着一丝丝颤动:“说,喜欢吗?” 锦秀木然地点点头:“喜欢。” “喜欢就好,只要你喜欢,朕什么都要为你弄到。” 话语虽轻,却打在锦秀心上,她蓦地挣脱开皓广,回过头对望着他,皓广略微一愣:“做什么?” 锦秀认真地看着他:“皇上说话可当真?” 皓广露出不悦的神色:“君无戏言,朕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奴婢要什么?皇上都会给我吗?” “只要朕能办得到。”皓广神情有些冰冷。 “奴婢只有一个要求,请皇上恩准。”锦秀忽然跪倒在地,朗声道。 皓广停顿了一下:“你说出来听听。” “请皇上将奴婢的父亲放出来,为父亲洗刷冤屈。”声音坚定,不容置疑。 皓广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大好看,他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观察着她的神色:“这就是你的要求吗?” 皓广的眼神十分冷酷,叫人看了一阵害怕,锦秀却毫不回避:“奴婢只有这一个要求。” 皓广定定地看了她半日:“朕答应又如何,不答应又如何?” 锦秀咬了咬嘴唇:“要是皇上答应,奴婢从此之后,一身一体全是皇上的,愿意献出此生的一切。” “那要是朕不答应呢?” 锦秀的嘴唇咬得更紧:“皇上是天下之主,那奴婢也无法可施。” 皓广直盯进她的眼睛里去:“你就不会不高兴吗?” “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又有什么办法?全凭皇上的一念之间。” 皓广看了她半晌,忽然放开她,语气变得冷冷的:“朕不准许。” 锦秀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面无表情:“奴婢意料之中。” “你早就猜到了,你心里很怨恨朕?”低沉的声音,却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愤慨。 锦秀没有说什么?头略微偏向一侧,慢慢地转过身,皓广的眼神中,却透出无限的戒备,他的手抓住锦秀的臂膀,像钳子一样紧紧钳住:“一切自有公论,在事实没有搞清楚之前,朕是不会妄下决定的,不过,朕也不会冤屈了任何一个人,你放心,朕一定会将一切搞清楚。” 锦秀躲闪着他的搂抱,皓广却将她抓的动弹不得,耳边传来带有威胁性的声音:“你不要有什么别的心思,只要静静等待着真相大白,否则,朕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锦秀抬起那一双大眼睛,波光闪闪,带着一丝愤怒看着他,他和她对峙了片刻,忽然,他一把将她拉到胸前,紧紧贴住,炙热的嘴唇,在她的皮肤上游走,锦秀不能挣扎,仿佛瘫软了一般,那双手越来越紧地箍着,在这一片陶醉之中,只传来声音极轻的呢喃:“锦秀,永远不要离开朕,朕不许你离开。” 语声越来越低,渐渐分辨不出来,大红床帐铺天匝地,软软的垂下来,包围了一切,意识渐渐模糊,最后的昏睡之前,锦秀唯一隐隐记得的一句话就是:“锦秀,不要离开朕,朕离不开你,朕好害怕你走…..” ------------ 第九章 茶罐事件 仍旧是天没亮,皓广就悄悄离去了,夜里,他仍旧将锦秀留在清宣殿。七夜,一连七夜,皓广都和她厮守在一起,缠绵旖旎,清宣殿司茶的宠幸,宫中无两,尽管没听到任何人当面说什么?她也分明感受到了,背后隐隐射来的那些仇视的目光。她也只好置之不理,心里暗暗提高戒备。 这天早上,一身疲倦的锦秀醒来,已经快日上三竿了,想到还要去茶室,她连忙穿好衣服,春芽给她端来了早膳,锦秀只是匆匆吃了几口,就赶了过去。 皓广白天忙于政事,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话说,锦秀虽然心里难过,但刚接手此事,一天也都在检查器具,读书记录,想尽快熟稔起来,每日忙的焦头烂额。这天又忙了一个上午,快到午饭的时候,忽见一个宫女走了进来,大声道:“谁是新上任的卢司茶?” 锦秀见她这么大模大样,心里想到一定是个有来头的人,连忙迎上去说:“我就是,姑娘是哪里来的,有什么吩咐?” 那宫女正眼也不看锦秀一眼,只是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皇后娘娘有旨,叫把茶罐都换了,这些都是使用了多年的了,已经陈旧,现在就叫人去瓷器房领去,晚上就得做完,不得延误!” 锦秀听见是皇后的话,心里一颤,忙道:“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没有了,这件事还不抓紧?快着!” “只有清宣殿茶室的茶罐换了吗?”锦秀又问道。 “有你什么事?你倒挺多嘴多舌的!”那宫女瞥了她一眼,不耐烦地道。 锦秀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看样子,她一定是陈皇后身边的得脸宫女了,而且平日也一定是个眼中没人的,想了想,冷笑一声道:“我身为清宣殿司茶,级别也是五级女官,怎么也比姑娘高些,问一声,也不为过吧?按理,姑娘也该答答。” “你――”这宫女被她问的一噎,不由得有些说不出话来,锦秀说的也确实在理,宫女只是七品而已,因此停顿了半晌,只得怒声说道:“宫中的茶罐都换!这下你满意了吧?” “姑娘走好,别磕着了。”锦秀淡淡地说道。那宫女下死劲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等到她离去,春芽走上来道:“司茶不认识吧!这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头,名叫巧枝,仗着娘娘宠爱,最是孤高自许,也不知道欺负了多少人,今天幸亏司茶以理压了她一头,不然,还不知道嚣张成什么样儿呢?说起来,司茶也许还是头一个敢和她对峙的呢。” “别说这些事了,现在要紧的是赶紧叫人将茶罐都领回来,换完之后还得送回去呢?虽说是宫里的都换,可是我还是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似得。这么多茶叶,晚上都不一定干的完。”锦秀有些忧心地说。 “是呀!”秋枫点点头:“皇后娘娘的话,一定不是这么简单,不过司茶也别着急,只要我们用心做,皇后娘娘也抓不着什么把柄。” 锦秀不及再说,就留了些人看守着炉子,预备皓广传唤,剩下的人都到瓷器房去领茶罐,回来一个个分门别类,写上标签,重新分装,将换下的茶罐小心翼翼地又送回去,等到忙完的时候,已经是快到黄昏了。 七八个人忙了一天,早已经都累得腰酸腿疼,好容易有了一个歇息的时机,都瘫坐在椅子上,锦秀向众人笑笑说:“总算是干完了,明天开始,将你们轮番放一日假,好生休息休息。” 连蕙儿和芸香在内,几个丫头听见这个消息,无不欢呼雀跃,还没高兴完,忽然看见两个太监一脸严肃地走进来:“卢司茶呢?皇后娘娘叫!” 锦秀心中霍地一惊,连忙走上前去问道:“我就是,什么事?” “今天你们清宣殿换的茶罐出了点毛病,皇后娘娘叫过去问话。” 锦秀不禁说道:“什么毛病?” 两个太监也是一脸不耐烦:“我们怎么知道?你快去就是了!耽误了娘娘的事,可是谁都负担不起!” 锦秀来不及再说什么?只得随着两个太监向皇后的寝宫未央宫走去,一路上,她都在反复思量,究竟做错了什么?可是也没想出来,她横下一条心,只好到了那里再说了。 未央宫金碧辉煌,白玉为柱,黄金为阶,无一不显示出这个主人的骄奢,锦秀跟着太监走着,一边留神打量,心里暗自忖度着陈皇后的高傲。 刚一跨进殿门,就听见陈皇后一声断喝:“你这个奴才,胆子也太大了!连皇上的茶罐都敢偷着弄手脚!还想不想活了!” 锦秀抬起头来,看着陈皇后脸上微露得意的神色,她镇定自若,慢慢跪下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哼,别来这套!你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奴婢不知,请皇后娘娘指教。” “你还装不知道,你自己看!”陈瑶钗说着,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就上来两个宫女,将一个茶罐放到锦秀面前。 锦秀定睛一看,只见是一个陶治罐子,她拿起来仔细端详了半日,只见这个罐子和平时茶室用的差不多,只不过花纹完全不同,正在纳闷,忽见巧枝走到陈皇后身边,道:“回娘娘,林贵妃和王美人来给娘娘请安来了。” “哦?”陈皇后一愣,露出不悦的神色:“这么晚了,她们来做什么?” “说是今天天热,给娘娘绣了个药荷包送来了。” “本宫用不着她们来献殷勤!”陈瑶钗有些不耐烦地说。 “娘娘别这么意气用事,既然她们是好意,叫进来说几句又有何妨,倒显得娘娘宽仁呢。”巧枝小声劝道。 陈皇后勉强点了点头:“好吧!叫她们进来。” 巧枝答应着出去,陈皇后暂且顾不上理会锦秀,须臾,两个宫装女子一前一后的姗姗而来,向陈皇后下拜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陈皇后过了片刻,才搭理了她们一下:“好了,不必多礼,起来吧。” 两个女子却丝毫不以为意,慢慢直起身,依旧是笑容满面:“今儿这天热得很,臣妾生怕娘娘日理万机,操劳着了,这不,王妹妹绣了个荷包,臣妾去亲手采了些草药,里面装的都是清凉的药品,这时候佩着,最是清热爽利,不知娘娘喜不喜欢?”其中一个年纪看去略微大些的,鸭蛋脸面,两弯柳叶眉,杏核眼,眉目十分和气,身着一袭淡青曳地长裙,雍容华贵又不失内敛。锦秀暗自猜想她一定就是林贵妃了,倒也颇为符合她的身份。 正在寻思,只见陈皇后轻蔑地撇了撇嘴:“难为你们一番好心。”说着接过来,只略看了一看,就随手扔在一边。 另一个年纪轻些的女子,瓜子脸,薄薄的嘴唇,精致的五官,小巧的鼻梁微微翘起,显得别有一丝风韵。如墨青丝披在身后,身穿一袭粉红叠纱裙,打扮的艳丽脱俗,此时听见皇后如此,登时就沉下脸来。 锦秀猜想这一定是刚才巧枝口中所说的王美人。虽然才进宫几天,也听别人说过,王美人年轻貌美,刚进宫不久,最近颇得宠幸,她是个有些心高气傲的人,如今更是难免恃宠而骄,在宫中处处盛气凌人,几乎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了。在妃嫔中,是唯一敢和皇后有所对抗的人。 陈皇后却没有留意,她的目光又放到锦秀身上:“卢锦秀,你看明白了没有?” 锦秀摸不着是什么意思,问道:“皇后娘娘叫奴婢看什么?奴婢不知。” 此时林贵妃和王美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了过去,留神看着这边的动静。王美人撇了撇嘴,连讽带刺地说道:“哟,这就是清宣殿的卢司茶啊!久仰啊!今儿可算看见真人了。” 她刚说到这里,林贵妃悄悄拉了她一下,王美人自觉多口,睨了一眼,不言语了。 陈皇后不满地瞪了王美人一眼:“本宫处理公务,你插什么嘴?” 王美人见说,挺起身又要辩驳,林贵妃忙又拉了她一下,王美人回头看了看,终于忍住了,不耐烦地一甩袖子,站了回去。 陈皇后也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还要和王美人说话,巧枝在旁边小声提醒道:“娘娘,还是先处理这事要紧。” 陈皇后听了,才转过头来,又向锦秀呵斥道:“哼,你到现在还嘴硬!收回来的茶罐一共是一百二十个,册子上登记的,是云龙纹花样二十个,本宫叫人一查,竟然少了一个,变成了这个不伦不类的东西!说,是不是你昧下了?” 锦秀这才听清楚原委,可是送茶罐回去的时候,她清清楚楚查了,分明是原样送还,现在皇后这么说,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她抬起头,看着陈皇后道:“奴婢送回来的时候,都是一个不少,这其中一定有缘故,还请皇后明察。” “明察?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自己睁眼看看,这花样分明不对,和宫中的大相径庭,明明白白摆在这里,你还要抵赖!本宫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来人啊――” 话犹未完,锦秀忙大声呼喊了一声:“皇后且慢!” ------------ 第十章 偷看奏折 陈皇后不耐烦地住了口:“你还要说什么?” “奴婢是冤枉的,皇后娘娘您看,这罐子上的花纹虽然不是云龙纹,可是有一样证据却确确实实地证明,这罐子就是原来茶室的。”锦秀忙说。 “这明明是两样东西,你信口雌黄什么?来人啊!给本宫拉出去――”陈皇后急不可待,大声呼唤人。 “卢司茶,早就听说你精明伶俐,没想到也有做错事的时候,这是怎么了?”王美人抑制不住的得意神色,嘲讽地说。 陈皇后刚要挥挥手,林贵妃一直在旁边侧耳静听,此时慢慢地发话了。 “哎,娘娘,臣妾斗胆有一句话,这丫头看样子的确是有证据,娘娘何不听她说一句?要是真有什么缘故,涉及到皇上的日常安危,可就不好了。” 陈皇后听她将大道理搬了出来,也不好不听,只得愤愤地道:“本宫倒要听听,你这个丫头还有什么好说!” “娘娘请看,这罐子外面虽然和别的花样不一,可是罐口里面,明明刻着一道茶叶图形,这是制作这批茶罐时,因为皇上喜欢云龙纹,特意留的印记,任何人也仿照不了的。虽然外表不像,一定是半途中有奸人做了手脚,罐子还是原来的那个罐子,还请娘娘明察啊。”锦秀朗声说道。 陈皇后脸上一怔,有些说不出话,过了片刻,才恼羞成怒地说:“你在胡说些什么?分明就是狡辩!” “娘娘――” 锦秀还没说完,林贵妃早已经在旁边拿起那个茶罐,借着亮光仔细看了一眼,道:“皇后娘娘,请恕臣妾多嘴,这罐口的确是有一道印记,看来这丫头所说是真,娘娘大人有大量,暂且绕过她这次,叫她以后当差认真些,东西不要有差错。” 陈皇后心有不甘似的,脸色略微发红,没有说什么?林贵妃见状,恭敬地微微一笑,在陈皇后身边低声道:“臣妾听说,这位卢司茶是皇上近来心尖儿上的人,要是太难为了她,只怕皇上也不高兴,皇后还是慎重而行啊。” 陈皇后腾地涌上来一阵怒气,正要发作,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住了口,盯了林贵妃一眼,林贵妃却仍旧是一副真诚恭敬的面容,陈皇后像是想了半日,终于,仿佛压抑住满腔怒火似的开口了:“好了,这个小蹄子算你造化高,今天就先放过你,以后要是再有什么差错,本宫一定不饶你!” “奴婢遵旨。不过!”锦秀抬起头,逼近一步地道:“这事究竟是谁做的,这么诬陷奴婢,还请皇后娘娘明察,还奴婢一个清白。” “你――”陈皇后气急败坏,大声指着她道:“这次没事算你运气,你还得寸进尺上了?凭你也能和本宫讨价还价?还不快出去?” “卢司茶,娘娘宽厚,以后做事可要小心些,再这样,可就不好了,啊?”王美人也在旁边冷笑一声,不怀好意地说。 锦秀见她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再说话,林贵妃在旁边忙笑着劝道:“好了,皇后娘娘别和她动气了,为着这么一个小丫头气坏身子犯不上,娘娘千金贵体,自己可要保重了。”又向锦秀道:“娘娘历来公正,一定会将这事再查清楚,你还不下去。” 锦秀见陈皇后生气的样子,不觉心头一阵痛快,明知这是陈皇后做的,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用,便磕了个头,道:“奴婢告退。”起身便离去了。临走,她深深看了巧枝一眼,这个丫头虽然有些莽撞,看来倒比毫无成算的陈皇后胜上几分,还是她的军师呢? 走出宫门,还隐隐听见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锦秀不禁冷冷一笑,头也不回地回茶室去了。 回到茶室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下来了,众人还留在那里等候着她,个个面露焦急之色,一见她回来,都忙迎上前去,七嘴八舌地问:“怎么样?皇后没有为难吧?” 锦秀将事情说了,芸香不觉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我就猜到皇后一定没什么好事等着,果不其然,幸亏司茶机灵,不然,还真不知道今天会出什么事呢?这是关系到皇上安危的大事,要是说不清楚,就连皇上也救不了司茶。不过司茶刚上任,怎么知道那茶罐上的图形的?一般人都不清楚呢。” “今天我不是看了以前留下的卷宗吗?那上面清楚地印着,刚制作这批陶罐的时候,二十个云龙罐奉皇上之命,都刻上了印记,因为这件事特殊,所以我就记在心里了,没想到倒助我逃脱了个大难。”锦秀端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两口,现在她才感觉出了一身冷汗,渴得很了。长吁了一口气,说。 “司茶真是个细心人,就是上任王司茶,那么百里挑一的一个人,也是上任后一个多月才知道的。” “做事当然要认真,用心学习,不然,怎么能做好?”锦秀淡淡地说着,见众人皆有疲惫之色,便又说:“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今天大家都忙了一天了,也累坏了,都早些回去歇着吧。这里留下两个人守着就是了。明天春芽先放一日假,然后大家轮流。” 众人脸上都露出高兴的神色,如释重负一般,只见蕙儿又走上前去,道:“今天晚上奴婢先留在这里吧?刚才外面递进一道折子来,皇上看了很不高兴,吩咐殿内的人都出去,只留下陈相国聊着,要是都是小丫头留在这里,怕照应不周到,有什么事应付不了。” “什么事惹得皇上不高兴?”锦秀忙问。 “听说是陈相国上了一道折子,说是什么几个月前下狱的什么――”她想了想,又道:“什么刘梦阳,这案子里的人,请求要秋后处斩,皇上不知怎么的,听见这话就发了大气,和陈相国几乎没吵起来,连太后都惊动了,派人来问是怎么回事,陈相国这才出去了。皇上一气之下,到御花园去了,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奴婢想着留在这里。” “什么?”锦秀听见这话,吃了一大惊,霍地站起身来,抓住蕙儿的肩膀:“你听清楚了?真的是这样吗?” 蕙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真的是这样,一个字都没错,奴婢不敢撒谎。” 锦秀颓然地放开她,跌坐在椅子上,蕙儿有些吓慌了:“司茶,怎么了?奴婢说错了什么吗?” “你们不知道吧?卢司茶的父亲,也在狱中,就是这个案子中的人。”秋枫低声说。 一屋子的人都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一时大家皆默默无语,过了半晌,蕙儿才道:“司茶,奴婢不知道,请司茶不要见罪。您也别着急,我好像听见,皇上已经将这个折子驳回了,谅没什么大事的。” 锦秀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下来了,她心里很快做了一个决定,:“没事,这我就安心了,你们快回去吧。” 秋枫还有些放心不下:“司茶,你不要紧吧?” 锦秀摇摇头,秋枫她们以为她今晚还要留在这里,又的确累得很了,便又安慰了她几句,各自散去了。 锦秀见众人去了,站起身,蕙儿忙上来道:“司茶要做什么去?” “我出去走走,你在这里看好火吧。” 蕙儿不敢违拗,只好任凭她离去,锦秀前脚刚走,后脚孟紫成就进来了:“卢司茶呢?” “刚才出去了。” 孟紫成刚要再问,只听前面正殿一片声嚷,他侧耳听了一下,叫了一声:“不好!”抬腿就往前奔去,留下蕙儿独在这里,摸不着头脑。 一个身影悄悄潜入了清宣殿正殿,看看此时正巧左右无人,脸上微露笑意,飞快地来到书案前,纤细的手指迅速地翻找着案上的奏折,借着外面漏进来的月光低头看着,每看一本,又都尽快将其复原,可是?翻看了半天,似乎也没有找到她想要看的那些东西,她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烦躁,手下也有些慌张了。 忽然,一声咳嗽在她前面响起,她骤然一惊,手上正在翻找的奏折也一下子滑落,抬起头,面前正是皓广那严厉的面容:“你在做什么?” 语调平平,却满含着怒气,叫人听了心里发抖。 锦秀立刻镇定住,将这本奏折又平平整整地放好:“奴婢为皇上添茶,正巧看见奏折被风吹乱了,所以斗胆替皇上整理一下。” “你应该知道朕的奏折是不许人动的。” “奴婢知道,奴婢只是整理一下而已,并没有动。” 皓广忽然跨前一步,有力的大手一把扼住了她的喉咙,手指的骨节都在作响:“说实话,这个借口也太拙劣了吧?到底要做什么?” 锦秀几乎喘不上气来,她拼命挣扎着,待略微松快了些,哑着嗓子说:“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她知道,这个借口明摆着是假的,可事到如此,她也只有一口咬定,扛到底,结果如何,也只有任凭皓广怎么处理罢了。 皓广慢慢地逼近,将她顶到了墙角:“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私自翻看奏折,这可是死罪!” ------------ 第十一章 意外探访 “奴婢没有翻看,请皇上明察。”锦秀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你还在狡辩,朕知道你为什么要来翻看,不用再听了!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还有一个机会,你要是乖乖承认了,朕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那双手渐渐松开了她,语气冷酷而阴沉。 锦秀横下一条心,她跪在皓广面前:“就是皇上杀了奴婢,奴婢也没什么好承认的,只有的确没翻动这一句话。” 皓广定睛看了她半晌,又缓缓开口了:“果真?” “果真。”锦秀抬起头,眼神冰冷,毫无畏惧地看着他的面容。 又停了半晌,皓广忽然发出一丝笑意:“好!好!朕就喜欢你这幅倔强的样子,今天的事,朕就先绕过你这一次,不过,你记住,这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再有什么事,朕是绝对不会饶你的了。如果朕没记错,朕已经放过你很多次了吧?这已经是朕忍耐的极限了,你不要再试图考验朕的耐心了。” 锦秀被这突如其来的释放弄得吃了一惊,她睁大眼睛看着皓广,过了片刻,才醒过神儿来,低下头说:“谢皇上圣恩。” “不过,你也别以为什么事都没有了,回去闭门思过三天,好好想想这些天来你的所作所为。”说完,便向外面拍了拍手,呼啦啦地,便进来了一众侍卫。 正在此时,孟紫成听见这里的声音,也赶了过来:“皇上,恕微臣斗胆,这是怎么了?” 皓广轻描淡写地:“没什么?卢锦秀今天将朕一件东西弄坏了,朕让她好生反省几天。” “皇上——”孟紫成有些纳闷地看了看,还要说什么?却被皓广止住了:“好了,不用再说了!”转向锦秀:“你还不出去?” 锦秀忙答应了一声,擦肩而过的时候,看了孟紫成一眼,就快步跟随侍卫出去了。 “皇上——”孟紫成看着她出去的背影,还要再说什么?皓广却止住了他,摆了摆手:“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孟紫成是知道这位主子的脾气的,不敢再说,只回了一句:“微臣告退。”带着满腹疑虑,离开了清宣殿。 进宫几天来,锦秀还是第一次到司茶的房间来,这里是三间房舍,陈设的十分干净,屋里的摆设倒是简单,除了茶壶茶杯,就什么都没有了。锦秀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她心中惦记父亲,一点也睡不着,站在窗前,望着皎洁的月光,直到夜深。 第二天早上起来,秋枫就为她送了早膳来,她本来想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外面的看守太监却在不停地催促,秋枫身不由己,只得抹着眼泪道:“奴婢不能多待了,司茶可要好好保重啊!一定要多吃些东西,奴婢就得走。” “我这里没事,别惦记我,左右就是三天的工夫,我就可以出去了。”锦秀微笑着安慰她,见她这么着急的样子,不禁想起了容儿,从前在家时,每逢犯了什么错误,父亲也总是半真半假地罚自己关上两天,容儿每次都急的哭天抹泪,偷着进来看她,为她送东送西,如今,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锦秀不禁叹了口气,秋枫抹着眼泪走了,锦秀拿起勺子,只觉得食不下咽,勉强喝了一口粥,又放下,怔怔地望着饭菜出神。 忽然,只听见后面窗户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窸窣声,锦秀霍地一惊,忙站起身来,轻轻地走到窗下,正要抬头看看,窗户却猛地被轻声打开,一个青衣人影跳了进来! 锦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才看清来人的脸:正是孟紫成! 乍一见到她,锦秀几乎脱口而出:“孟侍卫,你怎么来——”心里涌起一股悲喜交加的心情,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对于孟紫成有种十分亲切的感觉,像是自己的长兄一样,尤其是在这种艰难的环境中。 孟紫成连忙一把掩住她的口,左右看看无人,小心地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下,只见看守的侍卫们没有发觉,这才放心地回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屋里的角落,将锦秀也拉过来,小声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锦秀露出一丝笑容:“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儿地吗?孟侍卫,你怎么想起来看我的?” “那天我听见你被闭门思过的消息,心里就惦记你,昨天看守的严密,我又有事,进不来,这不,今天逮着了个机会,终于进来了。”孟紫成说着,不待锦秀答话,又换了一副严肃的口气道:“锦秀,那天你是去偷看奏折了吗?” 锦秀面对他,点了点头:“是。”她不想隐瞒孟紫成。 孟紫成注视着她:“你为什么要偷看奏折?” “我有我的苦衷。”锦秀略微转过身,说。 “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父亲的事,对不对?”孟紫成低声道。 锦秀转过头,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这你不必管。不过,我今天来,就是有一件重要的事告诉你,我要对你说的就是:你父亲从前为什么会归隐山林,里面的秘密,和如今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要是想救卢大人,就一定要知道这些。” 语气虽然尽量压低,生怕外面的人听到,可是这句话,在锦秀耳中,还是向天外惊雷一般,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孟紫成的胳臂:“为什么?孟侍卫,你告诉我,告诉我…..” 孟紫成任她摇晃着,只是静静注视她:“等我慢慢和你说。” 锦秀木然地慢慢垂下手臂,孟紫成转过身,头向着窗外,慢慢踱了几步,发出了低沉的声音:“你应该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吧?你原来是个官家小姐对吗?” 锦秀不无沮丧地略微低下了头:“是。” “一夜之间,卢大人告老还乡,你们从官宦之家,就变成了山野村夫,你想过没有,好好儿地,卢大人为什么不做了?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锦秀摸不着头脑似得摇摇头:“父亲说他是厌倦了官场的倾轧,所以不愿意再为官,就带着我们到山里隐居起来。” “那只是卢大人的说辞而已,他是不愿意将这些事告诉年幼的你,叫你担心,实际上,卢大人是被陷害免职的!” 锦秀惊愕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父亲是被陷害的?” 孟紫成沉沉地点了点头:“正是。”他略微仰起头,吐出一丝无声的叹息:“这已经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了,朝中除了几个大臣,也没有谁知道这件事了,想当年,卢大人为官清正,在朝中很有威信,后来不知怎么的,有人上书说卢大人和外邦勾结,企图谋逆,卢大人百般解说,也证明不了。当年案子轰动一时。” 锦秀万分惊讶,她急切地抓住孟紫成的臂膀:“为什么会这样?是谁陷害父亲?” 孟紫成没有答话,而是说:“总之,卢大人被下狱了,这案子一时也搞不清。” 她万万没想到,父亲还有这样一段往事,并不是主动告老的啊。怪不得说起朝政,他总是沉默寡言,满腹心事。他是不愿意再度伤心了。她又接着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大臣们集体上疏,在宫门口跪了三天三夜,都没有效果,幸亏卢大人吉人天相,不知为什么?先皇又下了一道旨意,总之是放出来了,说是放卢大人还乡,终身不得还朝,就此罢手了。” “那为什么将父亲就这么放了?是谁在中间出了力?先皇明白真相了?” 孟紫成摇摇头:“这我也不知道了,记得你娘还入宫求过皇后娘娘,不知道是不是皇后在中间起过作用。当年的事本就扑朔迷离,如今知道真相的人更是少了,内中真幕,谁也不知道准确信息。” “什么?居然会有这样的事,可是父亲从来没有跟我说过。”锦秀有些怔怔地,毫无意识地跌坐在椅子上,眼睛望着前方,喃喃地说。 孟紫成走进锦秀身边:“我也是从我父亲那里听说来的,不然,我也不会知道。” 锦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猛地抬起头:“孟侍卫!我们是不是从小认识?你是不是?”她犹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孟紫成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是,锦秀,你没有看错,我就是苏哥哥。” 这句淡淡的话在锦秀听来,却像是天外来信一般,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苏哥哥!真的是你!我没有看错!” 孟紫成的笑容还是那么平静,语气却有些遮掩不住的激动:“你没有看错,是我,你儿时的苏哥哥。” 他不待锦秀说话,上前一把扶住将要扑上来的锦秀,低低地叫唤着,仿佛还是十年来梦里相认时候的称呼,还是儿时玩耍时候的称呼:“锦秀妹妹,锦秀妹妹…...” 锦秀哭着,笑着,紧紧抓住孟紫成的肩膀:“苏哥哥!” ------------ 第十二章 童年往事 “苏哥哥!”锦秀不断地轻声呼唤着,脸上的泪水,想止也止不住。 “嘘!”孟紫成轻轻地将手指放在口边,示意她不要大声,锦秀会意,抹抹哭的厉害的脸颊,止住眼泪,却还抑制不住眼泪,勉强压低声音,殷切地看向孟紫成,急切地问:“苏哥哥,你怎么改了名字?孟伯父还好吗?还有珠妹妹呢?她现在也还好吧?她在哪里?” 孟紫成没有急着回答她的问话,而是仔细打量着她:“你虽然长大了,漂亮了,模样可是没大改呢?我一眼就看像你。” “我那天看见就像是你,可是有不敢认,我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进宫来了,当了侍卫。十年了,我们都没有相见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话呢?到底家里怎么样?”锦秀连哭带笑地说。 “你不知道吧?那年我们分别后,我就苦练武功,最终,当今皇上在做太子的时候,到这里来挑侍卫,竟挑中了我,我就跟着皇上进入东宫,后来又进了清宣殿,就当了侍卫。”孟紫成没有多回答,有意避开了这几句话。 锦秀知道,这几句话里,包含了太多的内容,隐含着许多孟紫成的伤心过往和不愿为人知的艰难历程,两人从前小时的事,又在她心中浮现起来,叫她感慨万千。 孟紫成的父亲孟坦,从前也是个著名学者,在民间设立书院,召考讲学,和父亲是布衣之交,尽管没有入朝为官,可是两家可称得上通家之好,小时候,父亲经常带她和弟弟到孟家去玩,那时候,他还不叫这个名字,叫做孟苏,她都叫他苏哥哥。 后来父亲归隐山村,正好离孟伯父住的地方也不远,不在朝为官了,都在民间,两家来往的更频繁了,他还有一个妹妹,名叫孟珠,来往之密切,使得他们像亲兄妹一样。 可是?事情很快发生了变化,她不能忘记那一幕,像是自己家离开京城,归隐山村一样,这一幕也成了她永远难以忘记的一幕,那是一个夏天,天气特别炎热,她在家中闷得受不了,觉得特别寂寞,就闹着要父亲带她到孟伯父家里去玩。 父亲被她缠不过,刚要带她出门,孟坦却带着一双儿女来了。 她高兴地上前拉起孟珠的手,兴奋地说:“珠妹妹,你怎么来了?” 奇怪的是,孟珠今天却没有和以往一样的高兴神气,小脸上显得有些忧郁,锦秀不觉奇怪地问:“珠妹妹,你怎么了?” 孟珠连话也没有说,锦秀心里更是惊慌,抬头看了看旁边的孟苏,只见他也是一脸的严肃,紧紧闭着嘴唇,锦秀摸不着头脑,还要再说话,父亲却在旁边喝了一声:“锦秀,带着哥哥妹妹到你屋里去玩,没叫你不要出来。” 父亲从来没有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和她说过话,锦秀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答应一声,就带着孟苏兄妹到自己屋里去了。 到了屋子里,她迫不及待地问:“苏哥哥,珠妹妹,你们倒是说话啊!急死我啦!到底是什么回事呀?” 孟苏抬起头,缓缓地说:“锦秀妹妹,我们就要走了。” 锦秀顿时大吃一惊,她上前紧紧拉住孟苏的手:“你们要去哪里?” “反正是要搬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我们和你,恐怕很难相见了。” 锦秀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她大声地喊着:“不,不,不会的,为什么?好端端地,你们为什么要走?” 几天不见,孟苏完全变了个样子,像是一个小大人一般,显得成熟了许多,他低沉着声音:“我也不知道,听说是因为什么陈国的事,父亲非走不可。” 锦秀一头雾水,她纳闷地说:“什么陈国?那是哪里来的?” “妹妹,你就别管了,总而言之,我们是这就要走了,要是有缘,以后还能再见吧。” “不,苏哥哥,你们走了,我和谁一起玩呢?宣弟也会想你们的啊。” 刚说到这里,只见锦宣也从外面跑了进来,他大概也听到了这个消息,脸上还挂着泪痕,一进来,他就小声哭着说:“苏哥哥,你还说要教我工夫呢?你不兑现了吗?” “好弟弟,哥哥的工夫还浅着呢?你以后听卢叔父的话,好好读书,一定会有出息的。” “不,苏哥哥,我就想学工夫,你不能这样撇下我就走,你教教我吧。”锦宣拉着他的衣袖,央求着。 “哥哥说了,这点工夫,教不了呢?不过,哥哥要到陌生地方,再拜师学武去了,那时候,哥哥一定会比现在强的。”孟苏的神情显示出异乎寻常的坚定,眼睛望着前方,好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样。 “锦秀姐姐,这是我的几件小物品,你拿着吧!以后我在了,你也当个念想儿。我们永远都是好姐妹,是吗?”孟珠眼睛也哭的红红的,走上来,拉着锦秀的手说。 她拿着孟珠给她的这些东西,心里酸酸的,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停了一会,她一拍脑袋,忽然说:“苏哥哥,你们不能不走吗?什么事情解决不了?我去求求孟伯父,好吗?” “锦秀妹妹,你别去!这事情不是你能管得了的!”孟苏连忙在后面召唤她。 “可是?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走啊?我去找孟伯父去!” 锦秀心急如焚,不管身后孟苏的连声呼唤,就向外面跑去了。 刚到堂屋门口,只听孟坦和卢见增在低声说话,锦秀也不觉煞住了脚步,两人的谈话清晰地传进她的耳中:“孟兄,你这一去,可要好好保重啊。” 在她记忆中,孟伯父一向是个开朗、和蔼的人,今天这低沉的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我知道,不过,现在已经如此,前途吉凶未卜,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苏儿和珠儿怎么办?” “你放心,不论如何,我会安排好他们的前途的,就是搭上我这一条老命,也不会叫他们受半点委屈。我打算叫苏儿能去拜名师,学些本事,以后,也能有些作为。”孟坦的声音平静,却有一种坚定的意味,不知为什么?锦秀听见这几句话,心里蓦地一紧,好像觉得,孟坦似乎到了生死关头一般。 “苏儿怎么说?” “苏儿也是这么想的,自己非要闯出去不可。” “这孩子有魄力,有出息。” 孟坦片刻没有说话,只是一声长叹:“唉!一切也只有依天命了。” “孟兄,这事,都怨我。”父亲忽然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像是自怨自艾似得。 锦秀不禁竖起了耳朵:这事和父亲有什么关系?难道?她家也会被牵涉进去吗? 锦秀的心更收紧了,她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一动不动地听着:“不,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本来应该如此,就是你不做,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下,陈国最后的几个人也没了,以后,就只有靠我们了。” “见增,老夫是鞭长莫及了,只有靠你了。君子一诺千金,千万不要半途而废啊。” “这个何用孟兄说:愚弟自当尽心竭力,孟兄千万保重。” “老夫别无他求,唯有盼望苏儿能够出息,珠儿能够找个好人家,老夫此生的心愿就足矣,死了也瞑目了。” 短暂的静寂,锦秀似乎听见了几声轻轻的抽噎,她不敢相信,这是父亲抑或孟伯父发出的,小小的心灵,在想着刚才的那“陈国”是什么意思?怎么提那里?莫名其妙的有关系吗? 揣着刚才的那一肚子的百思不得其解,加上此时的好奇,不由得探着脑袋试图偷看一下,不想脚下一个失去平衡,一下撞到了门扇上! 卢见增和孟坦听见门口的响动,都向这里看来,卢见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他站起身来,阴沉着脸说:“锦秀!不是告诉过你吗?不叫你不许出来,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锦秀吓得将手指放在口中,大睁着眼睛,说不出话,卢见增正要继续呵斥,只见孟苏三个都急忙跑了过来,孟苏忙上前一步,向卢见增行了个礼道:“卢叔父,饶了锦秀妹妹吧!她也是听见我们要走了,心里着急,所以才急着跑过来,念在我们就要走了,锦秀妹妹也伤心,就不要斥责她了。” 见孟苏也来求情,卢见增才发话道:“看在你苏哥哥这份儿上,就饶你这次!以后再要这样,可就别想逃过去了!” 小小的锦秀,吓得说不出话,刚才要问的也说不出来了。孟坦却已经站起身来,向卢见增拱手长揖:“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我不必做俗人,就此别过吧。” “兄长这一去,无以为赠,这几两银子,留着路上盘缠吧。”卢见增从身上取出一包银子来,硬往孟坦手里塞。 “老夫刚才说了,不做俗人,这我就收下了。”孟坦接过银两,向两个儿女说:“给卢叔父再磕个头吧。” 几个孩子哭成了一团,孟坦露出坚毅的神色,拉起一双儿女,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锦秀和锦宣跟在后面哭喊着,直到马车绝尘而去,再也看不见了,还在那里伫立了许久…... ------------ 第十三章 尽释前嫌 锦秀回忆着这些往事,泪水又充满了眼眶,她看着孟紫成,缓缓地说:“十年了,一转眼,已经过去十年了,孟哥哥,我们都没有再见了。” 孟紫成也缓缓颔首,眼睛看着前方,似乎也有些雾气迷蒙:“是啊!造化弄人,我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和你再见。” 锦秀有意将称呼改成了孟哥哥:“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改了姓名?家里人又在哪里?” “进宫那一日,我就改了名字了,除了原来的旧相识,谁也不知道我原来的名字。”他低声压抑着说。 锦秀见他回答的简单,知道他一定是有他的苦衷,也就没有继续追问,谁知孟紫成停了半晌,忽然转过头来说:“我父亲已经没了,珠儿自己一个人过日子。” 这简短的几个字还是叫锦秀吃了一惊:“孟伯父没了?怎么没的?什么时候的事?” “九年之前。本来,我们离开之后,到了安宁州定居,我就打算到山中去拜名师,好好学些工夫,没想到,在我还没启程的时候,忽然又来了一群黑衣人,将我父亲要带走,那时候的我,终究还是斗不过他们的,争执之中,一个为首的人,一刀将父亲杀害了……” 孟紫成的语气越来越低沉,锦秀的心,也直沉了下去,她仰起精致的小脸,静静听孟紫成继续说下去:“这些人还要继续将我和珠儿都带走,没想到此时,出现了一个人,就是当今皇帝,当年的太子。” “什么?”锦秀脱口而出。 “是啊!皇上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个消息,我现在也没搞清究竟皇上和这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来救我们,总之,是赶到了,传了先皇的口谕,救下了我们,可是?父亲永远也回不来了。” “孟哥哥,你别太伤心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能这样建功立业,孟伯父在九泉之下也是含笑的。”锦秀轻声安慰他,她知道,任何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可她想不到别的话来说。 孟紫成没有回答,而是又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皇上救下了我们,我和皇上,也可谓是一见如故了,当时就说,愿意追随进宫,不过,要先学好功夫,才能回来效力。皇上也允诺了,从此,我就浪荡天涯,四海为家,在名山拜师,终于,学成归来,扶助皇上登基,直到如今成为侍卫。” 说道这里,孟紫成曳然而止,可是锦秀却听懂了他话里的全部含义,没等自己在继续说话,孟紫成又缓缓开口了:“当年父亲去世后,皇上要把珠儿带回来,可是珠儿这个倔强孩子,抵死不从,非要自己一个人生活不可,我们谁都拿她没有办法,现在,她还是孤身一人,在安宁州生活。” “珠妹妹那么胆小的一个人,居然有这样的勇气。 “对了,你家宣弟呢?听说他在路上逃跑了?官府好像在四处缉拿他。” “可不是,提起这事来,就叫我不知如何是好,宣弟这个孩子,也没什么本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是死是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可怎么办啊?” “你别急,等到卢叔父的案子搞清楚了,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将宣弟找回来了,现在要紧的,是赶紧将卢叔父搭救出来。” 锦秀拭去眼泪,满怀希望地望着孟紫成:“孟哥哥,你给我出出主意,应该怎么办好?” 孟紫成苦笑了一下:“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你这样偷看奏折,想凭一己之力,是做不到的,反而连你也搭进去,倒坏了事。” 锦秀的面颊微红:“我也是心里着急,不然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我该怎么办?才能尽快将父亲救出来?孟哥哥,你不知道,我的心里,像是在热油上煎着的一般。” 孟紫成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可是这事急不得,关系到朝廷的政局,还是得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不待锦秀说话,孟紫成话锋一转,变了一副严肃的口气道:“锦秀妹妹,今天来,我只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还有什么事?”锦秀有些奇怪,今天他说的话,已经够叫她惊奇的了,还有什么比这更惊天动地的事吗? “两件事都是因为什么引起的?你知道吗?都是因为陈庭!” “陈庭?”锦秀几乎要大声喊出来,孟紫成一把握住她的手,锦秀下意识地咽了回去,小声说:“都是他做的?” “正是。当年卢叔父下狱,是陈庭在背后密谋,这次也是陈庭上疏,你一直以为如今卢叔父下狱是皇上的意思,其实并不是,皇上本来想救叔父的,可是陈庭和太后娘娘执意不从,皇上会尽快将卢叔父放出的。” “为什么不现在放出来?”锦秀迫不及待地说。 “妹妹,事情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这事里面还有太后娘娘,况且现在北疆屡屡动乱,陈庭手中有兵,不是说拿陈庭就能拿得下来的。皇上已经在尽快筹划了,我只是看你好像一直对皇上有意见,所以想来告诉你真相,不要再误会皇上了。” 锦秀颓然坐在椅子上,这突如其来的内幕叫她心里有些反应不过来,孟紫成走到她身边,正要说话,忽听外面有卫兵走动的声音,他忙小声向锦秀道:“好像被他们发觉了,我要走了,改日能有机会再来看你。”说着,向锦秀点了一点头,就左右顾盼了一下,顺着来时的路出去了。 孟紫成前脚刚走,后脚屋门就被推开了,走进来几个卫兵:“刚才这屋里有什么响动?是不是进来人了?怎么回事?” 锦秀抹抹脸上的泪水,不满地道:“有什么事?我一个人关在这里,丫头们要来看我都不让,还能进来什么人不成?你在怀疑我?” 卫兵左右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也就不再说了:“好了,小心点,别做什么过逾的事!” 锦秀撇了撇嘴,待到卫兵“咣”一声将门关上,她才跌坐在榻上,这半天来发生的事,她的心里掀起了狂涛巨澜,脑海中乱糟糟的,走马灯一般叫她不得安宁。 两天转眼过去了,锦秀也被释放了出来,这些时候,她已经想清了孟紫成对她说的这些话,对于皓广的看法,也改变了许多,恨意减少了,再度在清宣殿看见他那刚毅的面容,竟然生出几丝好感与亲近来。 皓广见到她,丝毫没有表情,好像这三天的事从没有发生过一样。锦秀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照常泡茶,煮水,倒是春芽和蕙儿等人,围着她叽叽喳喳个不停,生怕她受了多大委屈:“司茶,您没事吧?” “那些卫兵没给您气受吧?” “是不是没吃没喝的啊?” 锦秀笑笑:“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儿的吗?你们在宫里都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受罚是司空见惯的吗?” “可是?司茶――” “好了,别说了,赶紧干活去吧。那碗普洱茶给我,我亲自去上。” 春芽忙递过一碗茶来,锦秀放在小茶盘中,向殿上走去。 皓广依旧埋头在折子里,锦秀进来,看也没看一眼,她将茶盘放在案上,说了一句:“皇上请用茶。” 皓广没有抬头,只是伸手接过茶盏,伸出手的一刹那,锦秀忽然发现他的中指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显然是被什么划伤的,锦秀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皇上,你的手怎么了?” 皓广闻言抬起头来,还没说什么?锦秀早已经从袖子上扯下一条绸子,又从殿角里寻出药粉,按在伤口上,一面吹着,一面细心地包好。待到做完这一切,她抬起头来,只见皓广正在定定地望着她! 锦秀不知怎么的,脸一下子有些飞红了,勉强笑了笑道:“皇上看什么?也不是没看见过。自己受伤了也不留心些。” 皓广脸上泛起一丝嘲笑:“朕看你这次思过之后,好像变化了许多。” 锦秀语塞了一下,遮掩着说:“变化了什么?” “变得乖了。” 锦秀看着皓广的面容,不觉心里变得有些柔软起来。误会消解了,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是一心对自己好,想到从前冷冷地对待他,也有些后悔,此时,特别想好好为他做些什么。一阵凉风吹来,锦秀见皓广穿的十分单薄,忙从旁边架子上拿起一件明黄绣龙五彩披风替他披上,皓广抬起头来,似乎感受到了她温暖的目光。 皓广虽然面色还是淡淡的,眼神中,却透出一丝温情。 锦秀只是淡淡笑了一笑,接过喝过的茶盏,行了个礼:“奴婢告退。” 皓广微微点头,锦秀端着茶盘,以从未有过的轻快步子,向茶室走去。 刚回到茶室,忽然看见春芽喘吁吁地跑进来:“司茶,王美人来了!” 王美人?她来做什么? ------------ 第十四章 初见太后 话音未落,只见王美人穿着一袭艳红百蝶穿花薄蝉纱衣,头上金雀步摇,珍珠云母翠钿,一身装扮娇媚华贵,已经姗姗走了进来。 锦秀看了她一眼,行了个礼:“给王美人请安。” 王美人站住脚步:“这不是卢司茶吗?放出来了?” “多谢美人关心。” 锦秀不冷不热地答了一句,王美人脸上不觉涌上一阵怒气,停了半晌,才道:“起来吧。” 锦秀站起身来,只是立在一旁,没有答话,王美人自觉有些没趣,过了半晌,才哼了一声:“没看出来啊!关了几天,脾气更加见长了。” 锦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王美人遮掩着左右打量了一下,一脸的傲气:“这里都是皇上的茶叶吗?我还没有看过,今儿倒要见见。” 说着,大摇大摆地坐到椅子上,挥了挥手:“你们拿几瓶茶叶来给我瞧瞧,看皇上平时都用什么?以后到咱们那里去,也好给皇上泡茶的。” 左右宫女答应了一声,就要动手,锦秀连忙喝了一声:“慢!” 宫女们下意识地停住了手,王美人一脸不悦:“怎么着?你还想拦着不成?” 锦秀淡淡地向王美人道:“回美人,这茶叶都是密封的,不净手,用器具,是不准人轻易动的,所以恕奴婢不能从命。” 王美人腾地站了起来,手直指着锦秀:“怎么着?看看茶叶都不行了?什么宝贝东西?你的当个什么官儿,就这样骄横起来!不就是仗着皇上疼爱你几分么?有什么好仗势欺人的?” 锦秀平静地面对着王美人的指责:“奴婢只是按规矩办事,还请美人不要动气。” “哼,什么规矩!不过就是看我不顺眼罢了。我就今日倒偏要看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说着,喝令宫女太监们:“只管给我拿来,谅她一个小小的司茶,敢怎么样!就是御茶房,也不敢这么和我说话呢!” 蕙儿和芸香听见这话,在旁边暗笑了一下,只见锦秀向她们使了个眼色,两人忙上前拦住:“奉司茶的命,谁也不许动这里的茶罐。” “什么!这些小小的丫头也敢和我这么说话了,想必是仗着你们主子的势力了?都给我滚开!”说着又骂:“还不给我拿来?否则,回去都将你们一顿好打!都怕什么?” 众宫女不敢违拗,况且都是眼皮浅的,平日跟着王美人跋扈惯了的,此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抢上来就要拿茶罐,蕙儿和芸香等一边小心翼翼地拦着,生怕碰了罐子,一边不觉和众人纠缠在一起。 “都住手!”锦秀一声呵斥,众人都被吓了一跳,一时都停住了手,锦秀站在当地,冷笑一声道:“这茶室成立之初,可就是有规矩的,谁也不许乱动,你们要是敢这么大胆,可想好了,出了事,谁也救不了你们。” 众宫女听见这句话,都有些抽回手去,王美人本来是个不知深浅的,如今仗着皓广宠爱些,自以为能无所不至,况且一向嫉妒锦秀,如今看她如此,更是觉得是和自己过不去,也不想事情的轻重,跨前一步,道:“你吓唬谁?这宫里,还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呢?一个小小的茶罐,还动不得了?” 说着,竟然一把扒拉开锦秀,上前就赌气要拿起一个罐子,锦秀真的有些吃惊了,按照规矩,这些茶叶的确是不许动的,否则,都要受罚,此时,她头脑中什么意识都没有,只是想着尽快拦住王美人。 王美人刚要伸手,锦秀下意识忙一抬胳臂,轻轻一挡,说时迟那时快,没等锦秀碰到她,王美人已经伸手抢过一个茶罐,却又“哗啦”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她早已蛾眉紧蹙,一跤跌在地上!痛苦地哭喊起来! 锦秀虽然没有碰到人,胳膊却被掉落的罐子划了深深一道伤口,鲜血不断地出,一屋子的人都吓得慌乱起来,春芽和秋枫忙上前来替她简单包扎着,跟王美人来的宫女们连忙七手八脚地扶起她,一边口中还不断地呼唤着:“美人,美人,你没事吧?” 锦秀略微怔了一下,她明明记得没有碰到王美人,她却故意自己跌倒,以此来吓唬她,心里一阵怒火,只是站在原地,冷眼旁观她做戏,没有动。 春芽却已经吓得白了脸,怯生生地走上前来:“司茶,这――这可如何是好?” 锦秀还没说话,王美人早已经大呼小叫地喊了起来:“快,快回皇上去啊!好痛!这个姓卢的小丫头,居然这么对我!” 她身边的宫女答应了一声,还没等去,门口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太后驾到――” 锦秀听见这话,倒吃了一惊:久已闻得太后深居简出,高卧宫闱之中,今天怎么出来了? 不及多想这些,只见王美人也很快抹抹眼泪,和众人一起跪了下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太后没有答话,跪在地下的众人,却分明能感受到凌厉的目光扫射了众人一遍,就是没有抬头,也能感受到那目光几乎穿透人心。每个人的心都在砰砰地跳着,等待着太后的发落。 停顿了半晌,一个苍老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终于开口了:“都起来吧。” “谢太后。” 众人悄悄起身,侍立两侧,谁也不敢说话。 “怎么回事?刚才本宫到清宣殿来,离老远就听见这里大呼小叫的,这是什么地方?也容许你们如此放肆撒野?”太后不紧不慢地说着,语气之凛冽,却叫人心中一紧。 王美人此时倒没有了平时的伶牙俐齿和张狂掐尖,反而低着头不说话,锦秀睨了她一眼,上前一步,跪下回说道:“回太后,王美人要拿茶罐,奴婢按规矩请她不要动,王美人就生了气,强行去抢,奴婢一时着急,上前刚要阻拦,不知道怎么回事,美人自己就摔倒了,所以惊动太后。” “你撒谎!当着太后你也敢信口雌黄!明明是你将我推倒了,如今却说得这么干净!”王美人立刻站出来,指着锦秀,又向太后跪下:“太后娘娘,请您为臣妾做主啊!谁知卢司茶好大的脾气,上前就推了臣妾一把,如今反而转口诬赖臣妾!” “美人,当着太后,您也敢说假话!明明是您自己跌倒的,是您诬赖我们司茶,如今还将罪责推到司茶身上!太后不信,问问屋里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的!”春芽在旁边忍不住大声说。 “春芽!在太后面前,不得放肆!是非太后自有公断!”锦秀忙轻声喝了一句,春芽低下头,不敢言语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说说。”太后看了一眼屋内众人,道。 秋枫、蕙儿等人此时也都接口说是王美人自己摔倒的,王美人的宫女们却又异口同声,一口咬定是锦秀所推,一时此起彼伏,争论个不停。 “好了!不用说了!卢锦秀,你抬起头来,叫本宫看看你。” 王美人闻言,从底下投过来一丝嫉妒和愤恨的目光,锦秀也有些诧异,却也只得抬起头来,直视着太后的眼睛。 锦秀曾听说,太后今年大约五十左右了,可是看去也就是四十左右年纪,穿着一袭深褐莲纹织金长袍,头上碧玉簪子,珍珠九凤步摇,看去十分简朴,丝毫没有华丽的妆饰。丰满的脸庞,精致的眉目,隐隐透出当年的风韵,尽管保养的很好,只是眼角细细的几道皱纹,还是不经意间透出了一生的饱经风霜。 只是那双眼睛和皓广一模一样,有着洞穿一切的犀利眼神,神态不怒而威。虽然没有什么表情,还是叫人心中一凛。 乍一看到她,太后那平静又深邃的面容,忽然泛起了一丝惊异,波澜隐隐显现,似乎是为了掩饰这异乎寻常的失态,太后轻轻咳嗽了一声,遮掩着说:“你就是卢锦秀?” “正是奴婢。” “你进宫时间不久,名声却是大得很啊!连本宫这不问世事的老婆子,都听到你的大名了,听说你刚进宫就被封为司茶,现在皇上也颇为青睐你啊?” 锦秀忙低声回道:“那是皇上恩德,对奴婢仁厚。” “你是罪臣之女?” “是。” “你父亲是谁?” “家父前朝吏部侍郎卢见增。” 说完这句话,太后顿时一愣:“你是卢见增的女儿?” “正是。” 太后平静了一下:“王美人毕竟是天子妃嫔,你竟敢如此大胆,若是不惩治,后宫也难有威信!来人,将卢锦秀带下去,发配冷宫!” “太后,真的不是奴婢所推。”锦秀刚要继续辩解,太后却不容分说,断喝了一声:“本宫已经说过了,不管如何,你以下犯上,单凭这一点,也应该处置,还要多嘴!” 锦秀顿时大吃一惊,她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发落,正要抢着说几句话,门口传来了皓广的声音:“母后且慢!” ------------ 第十五章 贬黜冷宫 “皇上,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这点小事有母后处理就好吗?”太后听见皓广来了,声音却略有些不满。 “母后,事情朕也听说了,以朕看来,现在难以辨明,不应就如此武断。”皓广扫视了跪在地下的王美人和锦秀一眼,语调冷冷地说。 王美人见皓广来了,忙要起身扑上去:“皇上――” 她刚说出这两个字,皓广就睨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不悦,王美人被这眼光吓得一激灵,立即低头缩了回去。 太后的面色也十分阴沉:“这是关系到规矩的大事。” “规矩也是人定了,也要按道理来,凭它怎么样,大不过个理字去。就算是锦秀推了她一下,也是无意为之,况且锦秀的初衷,也是为了维护宫廷规矩,不乱动茶罐。所以卢锦秀也罪不至此,不应发配到冷宫去。” 说着,又向王美人扫了一眼:“这事本来也是王美人有错在先,茶室的茶罐都已经说了不可乱动,还明知故犯,该惩戒的是她。” 王美人顿时吓得一哆嗦,抬起头,求饶似得看着太后,神情可怜巴巴地,太后看也没看她一眼,脸色铁青:“她一个小小的司茶,竟然敢动手推人,这样没有规矩的宫女,还不该打发了?”太后的语气中隐隐透出不满,冷冷地说。 “这事两方各执一词,也难以断定到底谁说的对,不过锦秀向来说话诚实,淑宁又有些善于夸大,太后这样处置,以朕看来,未免有些偏颇。” 王美人听到提起她的名字,皓广又那样说她,气得脸色涨的通红,连忙跪在皓广面前:“皇上,臣妾一丝谎话也没有说,皇上明察啊!分明是这个小丫头胡言乱语,皇上可不要相信她啊。” 皓广有些不耐烦地推开她:“可是你身为美人,就应该有些容人的海量,和锦秀一个刚进宫的人计较什么?你还要这样锱铢必较,实在是叫朕失望!” 皓广从来没有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对她说过话,王美人这次再也不敢说一句话了,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他,皓广的眼光却转回太后身上:“请太后下旨,将锦秀放了。” “皇上,本宫说话,岂可收回?卢锦秀一个小小的宫女,教训教训她也好,好叫她知道知道宫里的规矩。” “可是这样的处罚也未免太重,锦秀也是为按规矩办事,如此忠心,这样处罚,未免显得太冷酷了吧?不如将她贬到冷宫一个月,叫她好好反省反省,也就足矣了。”皓广的语气坚决,太后听了,也软了下来:“好,就依皇上的,不过卢锦秀,以后你可要小心些,要是再有什么逾矩的事,就是皇上再给你说情,本宫也不饶你了!” 刚出来,又要进去,锦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却也只得答应了一声:“奴婢遵旨。” “好了,皇上,本宫这就回去了,这丫头,就按皇上说的处置吧。”说完,带着众人,就向外面走去。 王美人站起身来,却还不识趣,还试图求得垂怜,有些撒娇地向皓广奔去:“皇上,您看臣妾摔得,好痛啊。” 皓广却连正眼也没看她一眼,只是淡淡地说:“回去找太医看看就是了,以后你没事也不要乱跑,好好在自己宫里做些针线,读读书籍,平白地惹事做什么?” 王美人没想到被皓广噎了回来,娇俏的小脸顿时变得有些发白,还要再说什么?皓广却挥了挥手:“好了,在这里闹了半天了,快下去吧。” 王美人一向受宠惯了,还有些不识相地道:“皇上――” 皓广的脸色早已经沉下来:“朕说话你没听见?还不快走?” 王美人终于不敢再说,只是恨恨地盯了锦秀一眼,一甩袖子出去了。 锦秀随着皓广来到茶室正厅,皓广看着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去那里静心一个月吧。” 锦秀看了他一眼,在他深邃的眼神中没有看出任何的表情,她只好恭顺地回答了一句:“奴婢遵命。” 皓广略微有些惊讶:“你不觉得委屈?” “皇上已经为我做了很多,我如果再不依从,就是使得皇上和太后为难,为了皇上着想,奴婢再委屈也值得,是无论如何不会违拗的。” 皓广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又露出一丝温情,不觉拉起她的手:“锦秀,你似乎温柔了好多,朕都会记在心里。” “皇上对奴婢好,奴婢岂能不知。”锦秀别有深意地说,轻轻抚摸上皓广的脸颊,眼中满是多情。 “锦秀,朕知道你这次委屈了,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皇上别说这样的话,皇上为奴婢做的已经够多了。” 说完这句,不理会皓广有些惊诧的目光,她就快步走出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 刚到冷宫,只见这里芳草满目,蛛网结尘,冷清的一个人也没有,凄凉的叫人心里沉甸甸的。春芽和秋枫背着人悄悄过来,帮她掸除灰尘,安置行李,秋枫愤愤不平地说:“本来这里是应该有两个人伺候的,年深日久,没有什么人过来,都偷着到别的热闹地方找好处去了。” 锦秀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冷宫许久没有人来了。一个人也没被贬斥过吗?” “是啊!可见咱们皇上是个多情的人,别看平时严厉的很,其实奴婢伺候皇上这么长时间了,知道皇上是个心地厚道的人。”秋枫道。 “本来今天就是王美人自己故意摔到了,反而诬陷了司茶一口,太后也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处置司茶。真正冤屈死人。”春芽气愤地说。 “哎,你小点声,这里尽管没人,别叫听见告诉太后了,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秋枫小声警戒道。 “别叫我司茶了,我现在已经被贬黜冷宫,叫我姐姐就好。” 春芽和秋枫对视了一眼,都包了一眶泪水:“姑娘,你是受冤枉的,迟早会放出来的,皇上不会这么不明事理。” 秋枫忙加了一句:“是啊!今天也是太后发话,皇上不好违拗罢了,不过姑娘看,皇上还是为了姑娘据理力争,可见有心了。” 锦秀笑了一笑:“事情不由自己做主,还是等着看以后吧。” “你们早点回去吧!看叫人知道了不好。” “不,我们放心不下姑娘,一定要帮姑娘打理妥当才走。”春芽和秋枫坚决地说。 锦秀见她们这么坚持,也不好过分拒绝,春芽在房中帮着锦秀整理床铺,秋枫早已经在外面炉子上生起火来,烧了一壶热水,又将桌上的茶壶茶杯都烫洗了,泡了一壶银针,倒出一杯,刚要端上来,忽然,门哗的一声被推开了,锦秀抬头一看,正是孟紫成那熟悉的身影! 她高兴的连忙站起来:“孟哥哥,你怎么来了?” 孟紫成快步走上前来:“我听说太后将你贬到冷宫的消息,就赶紧过来了,你没事吧?” 锦秀摇摇头:“我没事。” “你放心,皇上刚才还和我说起,过几日就想法将你尽快接出来,你在这里,可要好好保重自己啊!千万别作践身子。” 锦秀勉强笑了笑:“孟哥哥,我知道,你别担心我。”她皱紧眉头,又郑重地说:“孟哥哥,我现在出不去,拜托你常去狱中看看父亲,他要是缺少什么?给他送些去,叫他不要吃那么多苦。” “好妹妹,这还用你嘱咐?我已经去狱中看过了,送了夏衣和日常用品过去,狱卒我也嘱咐过了,他们不会虐待叔父的,虽说在狱里,也不会多吃苦的,你就放心吧。” 锦秀抹抹眼泪,露出笑容:“孟哥哥,有你,我就放心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自从我进宫来,奶娘张嬷嬷和容儿也不知分到哪里去了,前几次我想和你说,就忘了,帮我打听一下,她们在哪里?有没有受罪?” 孟紫成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办到的。” 他还要说什么?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士兵过去的声音,不觉提高了警惕:“我得走了,我这是偷着跑出来的,今天宫中侍卫演练,我还得出去点验呢。”说着,只来得及向锦秀会意地点点头,就左右看看,一掀帘子,匆忙地出去了。 锦秀呆呆地望着孟紫成的背影,秋枫见了,忙将茶盏递给锦秀:“姑娘,大半日水米不曾沾唇了,喝口茶吧。” 锦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这是君山银针?哪里来的?前几日我看账簿,今年进贡来的一共才七两啊。” 秋枫脸上现出狡黠的神情:“这是奴婢从茶室里偷着弄出来的,想着姑娘这几日一定焦急,给姑娘清清心。” “你就不怕被发现?” 秋枫故弄玄虚地说:”奴婢拿这茶还有一段故事呢?姑娘想不想听听?一定叫你吃惊!” “这丫头,还不快说,还这么故意吊人胃口。”锦秀笑嗔着说。 “这茶啊!就是皇上让奴婢拿的!” ------------ 第十六章 因祸得福 “什么?是皇上让你拿的?” 秋枫的神情更加变幻莫测:“姑娘不知道吧?我拿茶叶的时候,皇上正好路过,当时奴婢也吓了一跳呢?姑娘猜怎么着?没想到皇上说,多拿些,那里没有什么好东西。晚上再送别的东西去。奴婢也诧异的了不得呢?所以姑娘别担心,这也是过了明路的了。皇上这么疼人,奴婢还没见过第二个呢。” 锦秀没有说话,端起杯子,又抿了一口,只觉一阵苦涩直透心底,夹杂这淡淡的清香,她端着杯子,刚要再嗅一下这香气,忽然,心里一阵恶心,她一把将杯子放到桌上,忍不住到外面干呕起来。 春芽和秋枫赶紧跑了出来,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姑娘,这是怎么了?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么?” 锦秀呕的说不出话,憋得脸色紫胀,眼泪汪汪。秋枫一面替她拍着,一面急着向春芽道:“还不快去回冷宫的管事,说是卢司茶病了,得赶紧找个太医来瞧瞧。” 春芽仓促地答应一声,连忙向外面飞跑去,这里锦秀平静了半晌,秋枫小心地扶着她走进屋里,躺在床上,又拿过一床青布被子替她盖了,担心地不停张望着,等待着太医的到来。 锦秀的身子本来就虚,此时更是迷迷糊糊,闭着眼睛。她觉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头脑也有些发热,懒洋洋的,只想睡一会。就在似睡非睡之时,忽然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响,接着就是春芽的声音:“那管事非说姑娘装病,还说什么?都到了这里了,还娇气什么?摆司茶的谱儿呢。” 秋枫听了,不觉又急又气:“可是姑娘病的这个样子,耽误不得,你快去,再去回一遍。” 春芽去了半天,还没见回来,锦秀只觉得身上疲倦的很,不愿意动弹。秋枫在地下来回踱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听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春芽气喘吁吁地又跑了回来,后面似乎还跟着一个人。 “哟,这不是好好地躺在这儿吗?还睡得这么香呢?我就是想睡,还没这个福分呢?终日大事小事的,叫人不得安生,三更半夜的叫起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过来,顿时叫人心中一紧。 锦秀想睁开眼睛,却又觉得眼皮特别沉重,一点也抬不起来,她做了几丝努力,也终究没用,只好继续躺在那里,秋枫早已经气得接上话道:“你睁开眼睛看看,卢司茶这是病得睁不开眼睛,你不赶紧找个太医来瞧瞧,要是司茶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哼,吓唬谁?不过是个被贬到冷宫来的人,是什么尊贵人儿?和我指手画脚的,只怕你还配不上!”那太监也不甘示弱,马上顶了回来。 秋枫气得冷笑了一声,过了片刻,道:“管事大人,你可要想好了,卢司茶可是皇上颇为看重的,如今不过是因为一点小事,皇上在气头上,所以将司茶贬到这里来,万一哪天皇上念起司茶来,一道旨意将司茶接回去,你可有好果子吃了。” 那太监听了这话,沉默了半晌,似乎心里在掂量什么?过了一会,有些不情愿地说:“好,我这就找个太医来瞧瞧,不过可说下,只这一次,我可没那么大工夫天天陪着你们找太医。” “你还不快去?”春芽和秋枫急促地催促道,待到那太监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春芽恨恨地骂了一声:“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一面回身来,扑在床前,轻声唤道:“姑娘,姑娘,你听见了吗?那管事已经找太医去了,很快就会来的,姑娘的病就会好了。” 锦秀觉得头脑略微清醒了一下,勉强挣扎着,微微睁开眼睛,露出一丝笑容:“多亏你们了――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一下就起不来了――身上乏得很――” “姑娘,别说话了,好生歇息吧!您看现在还发热呢。”秋枫关心地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担忧地说。 锦秀摇摇头:“不要紧,想是风扑了,歇两天就会好的。” “姑娘进宫来,先是在茶室忙了那么多天,后来又被思过了三天,担惊受怕,能不病吗?”秋枫在水盆中涮了一条冷毛巾,替她敷在额头上。 “时候不早了,你们抓紧回去吧!冷宫里是不许人伺候的,要是被人知道了,你们又得受罚了。”锦秀吃力地说。 春芽忙摇摇头:“不,我么不回去,姑娘病成这个样,我们怎么放得下心?就是拼了一顿打,我们也要留在这里伺候好姑娘。” 锦秀心里泛起一阵暖意,鼻子有些酸酸的:“好妹妹,我在这宫里孤身一个人,幸亏遇到了你们,患难见真心,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姑娘别说这样的话,相逢就是缘分,况且姑娘是个好人,我们能遇见这样的主子,也是巴不得呢。” 锦秀苦笑了一下:“跟着我吃苦受罪的――” 话犹未了,只见外面人影闪动,春芽说了一句:“恐怕是太医来了。”就赶紧掀开帘子,向门口张望。 管事和太医一前一后,慢慢走了进来,那管事的向床上漫不经心地一指:“喏,就是她了,给她瞧瞧吧。” 那太医点点头,坐下凝神诊脉,春芽和秋枫在旁边紧张地看着,短暂的静寂过后,那太医脸上忽然露出喜色,微微笑着道:“恭喜姑娘,姑娘已经有身孕了!” “什么?”春芽和秋枫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这句话像一个惊雷,在室内轰响,连那管事也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太医倒是沉稳,面不改色地说道:“正是,恭喜姑娘了,可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太医,果然吗?”锦秀欠起身子,不相信似得问道。 “千真万确,不过姑娘身子虚弱,从脉象上看,近来又是忧思伤脾,元气受损,尤其在这个时候,可得加倍留心啊。” 锦秀像是一颗心落在肚子里,既有些高兴,又有些酸楚,高兴的是怀了皓广的骨肉,酸楚的是,老父亲还生死未卜,不知道凭借这件事,能不能使得事情有个转圜? 那管事的却已经面色阴晴不定,上前拉住那太医道:“你可要定准了!” “老夫行医多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春芽解气似得看了管事一眼:“这还能有假么?怎么着,你看姑娘怀有龙裔,心里不高兴啊?” 那管事的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在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还有些哆哆嗦嗦的,像是害怕什么似得:“不,不,这位姑娘说笑了,这样大的喜事,奴才哪里敢不高兴啊?巴望着沾沾喜气都够不上呢。只是怕服侍不好姑娘,叫姑娘受委屈。” 春芽哼了一声:“你别那么狗眼看人低,欺负姑娘就够了!姑娘有了身孕,谁还能在你这冷宫里住下去?不过,要是以后查出有什么毛病,难保是在你这里受气落下的病根儿,你可要准备着!” “是,是――姑娘千万饶恕奴才啊。”那太监早已经吓得面色发白,此时更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春芽好笑似得看着他,秋枫早已经过来着急的地说:“好了,别斗口了,还是赶紧去回皇上吧。你在这里好好服侍姑娘,我这就去回皇上。” 春芽这才瞪了那太监一眼,不说话了,秋枫又向那太医说了一句:“请太医先留在这里片刻,等皇上来了再走。” 那太医也知道事关重大,点了点头:“姑娘只管前去,微臣在这里守着。” 待秋枫走后,那管事的顿时换了一副面孔,殷勤备至,又是端茶,又是端果子,又是现去叫人做点心,又骂小太监:“还不将屋子好好打扫一遍?整日家说你们懒,越发动也不动了!” “好了,这么大呼小叫地做什么?没看见姑娘怕吵闹吗?还不快出去?”春芽狠狠地说。 “是,是,是,奴才这就出去,姑娘要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奴才进来。”那管事听了,更是吓得唯唯诺诺,忙答应着出去了。 锦秀和春芽相视一笑,春芽刚要给锦秀端茶过来,忽听外面一声传报:“皇上驾到――” 屋内的人立刻齐齐跪下,锦秀也想要挣扎起来,皓广却已经快步进来了:“锦秀,朕听见你的好消息了!” 他脸上满是喜悦的笑容,紧紧握住她的手,锦秀也抬起头,望着他:“奴婢也高兴。” 皓广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略带一丝心疼地道:“看你的脸色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都是这几天受委屈了。”回头又向太医:“卢姑娘身子状况如何?” 太医忙磕头说道:“回皇上,姑娘本来就气血两亏,从脉象来看,最近好像又受了些忧思气恼,劳乏着了,不过胎像还稳,只要好好保养着,该是无碍,微臣开一个养胎的方子,姑娘按时服用,好好休息,就没什么事了。” 皓广面带内疚:“锦秀,这一段时间叫你受苦了。刚才的事,是太后一力做主,不过朕这就接你出去,还要封你为昭仪!” ------------ 第十七章 入主储宁 听到忽然封她为昭仪的消息,锦秀略吃了一惊:“太后会不会不高兴?” “朕是天子,朕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况且你现在怀有龙子,怎么封都是应该的。”说着,就不容锦秀再说话,转身面向春芽等:“还不快替昭仪娘娘收拾东西?” 春芽和秋枫欣喜万分地答应了一声,立刻上前搀起锦秀,笑容满面地说:“恭喜皇上,恭喜昭仪娘娘。” 锦秀也泛起了一丝笑容,可是?除了这份暖意之外,她的心里,还是沉甸甸的,像是有一块大石头一般。 皓广将锦秀安置到了储宁宫,这里离清宣殿很近,是宫中仅次于未央殿的皇宫,历来都只有十分得宠和级别极高的妃嫔可以居住。锦秀虽然刚进宫不久,也久闻此宫富丽堂皇,又地处清幽,是不可多得的住处。果然,刚一到宫门口,就有二十多个太监宫女在门口迎接,齐声唤道:“请昭仪娘娘安。” 锦秀不由回头看了皓广一眼,皓广却不以为然:“你受着就是了,旨意明天就下来。” “大家都起来吧!我是个没什么规矩的人,不用太拘谨了。” 众人答应了一声,起来侍立两侧,皓广拉着她的手,走进殿里去,笑着对她说:“你看,喜欢吗?” 锦秀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殿中香木为梁,织金锦帐,垂长长的流苏,架上各式西域珍宝,案上成套玉器,厚厚的地毯踩上去,一丝声音也没有,阵阵幽香袭人鼻端,一进这个屋子,就令人几乎欲醉。 皓广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她,锦秀微微笑了一笑:“喜欢。” “喜欢就好,你好好在这里养胎,朕再也不会叫你受委屈了。” 锦秀刚要说话,忽然只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过来:“回皇上,兵部的大人要见皇上,说是有紧急军情!” 皓广听了这话,神色一脸凛:“知道了,朕这就过去。”说着拉起她的手:“朕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陪你。” “前朝事情要紧,皇上快去吧。”不知为什么?锦秀感到了一丝不安,可是还是得这样对皓广说。 皓广轻轻笑了一笑,就快步出去了。春芽和秋枫过来扶着锦秀,兴高采烈地说:“昭仪娘娘您看,这宫殿多漂亮啊!比之皇后娘娘的未央宫,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锦秀没有说话,她有些疲乏地坐在榻上。虽然宫殿富丽堂皇,可是一跨进来,她心里就有一丝忐忑,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一般。 春芽还在喋喋不休:“娘娘一下子成了三品昭仪,这下,没有人敢欺负娘娘了。” 锦秀虽然入宫不久,可是也听说过,大齐国的妃嫔共分为九等,一品为皇贵妃,只有一人,二品为贵妃和淑妃,每个位子只有两人,三品为昭仪、昭媛,也是每个位子两人,四品为贵人,共四人,五品为淑容,也是四人,六品为美人,共六人,七品才人、八品良人、九品彩女,都无定数。按理说,都是按照资历一级一级地晋封的,除了生下皇子皇女可以额外加恩,都很少有什么例外,如今锦秀破格升为三品,也的确算是特别罕见了。 秋枫也在兴奋地说着:“那还不是咱们娘娘福气好?一举怀上了龙胎,这下啊!谁也不敢拿咱们怎么样了。” 锦秀却不以为然,尽管她知道怀上了龙裔,地位自然直线上升,谁也不敢轻易拿她怎么样了,可是凭直觉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后面等着她的还不知是什么。 秋枫见锦秀不说话,以为她是累了,忙给她端了一盏茶来,还没端到跟前,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唧唧呱呱的说笑声,秋枫侧耳听了一下,有些高兴地说:“多半是蕙儿和芸香来了。”就往外跑去。 果然,过了片刻,秋枫又神采奕奕地回来了:“回娘娘,蕙儿和芸香要来给您请安,只是现在不敢擅自进来,请娘娘示下。” “那还不快叫她们进来?” “是。”秋枫答应了一声,很快就出去带进了蕙儿和芸香来,两个人都脸上满是笑意,忙给锦秀请了安,锦秀亲自扶起她们来:“别多礼,咱们都是好姐妹,这么客套做什么?” “虽然娘娘宽厚,如今不比以往,我们可是不敢呢。”芸香淡淡笑了一笑,又收敛起神色,道:“况且知道娘娘今日心情不好,我们也不敢贸然过来打扰。” 锦秀听见这话,却愣了一下:“这话什么意思?你们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这下,轮到芸香露出惊讶的表情了,只见她脸色由红转白,像要说什么?又欲说不说的,吞吞吐吐了几句,锦秀越发心上起了狐疑,语调也变得严厉起来,沉着脸问道:“到底有什么话,还不快说?” 秋枫显得有些着急和恼怒似得,悄悄拉了芸香一下,芸香更是觉得有些失言似得,一个字也不敢说了,蕙儿也在旁边小声地埋怨她道:“叫你别说,偏要说!” 锦秀此时心急如焚,隐隐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来,这种感觉,从她今天进到储宁宫来,就已经若隐若现,只是自己不愿意去想罢了,如今更是觉得有什么事,她不由得下意识地抓住芸香:“你快说啊!有什么瞒着我的?” “娘娘!”芸香偷眼看了锦秀一眼,像是十分害怕的样子:“奴婢不知道娘娘现在还蒙在鼓里,奴婢说了,娘娘可不要着急啊。” “芸香!娘娘现在有身孕在身,是千金之躯,你要是说出什么来,叫娘娘忧心,可有你的苦头吃的!”春芽警戒似的喊了一声,芸香本来要张口,又被吓的缩头回去了。 锦秀这下更是非知道不可,她用从没有过的斥责语气说:“你们都别说了!”转头向芸香:“你今天要是不说,才是罪加一等呢?还不快说!” 芸香这次终于不敢不说了:“回娘娘,奴婢听说,卢见增大人病重,已经命在旦夕了!”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锦秀几乎站立不稳,她的面色顿时变得雪白,两眼直直地望着前方,像是要昏死过去一般。 秋枫等都吓慌了,连忙上来七手八脚地扶着她,惊慌的叫声不绝于耳:“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快传太医,传太医啊!” 锦秀的心略微定了下来,她死死地抓住身旁的桌角,逼着自己恢复理智:“你们别慌,我不会怎么样。” “娘娘,上床去躺着吧。”秋枫担心地说。 锦秀没有回答,而是转向芸香,紧紧盯着她:“我父亲现在命在旦夕了?” 芸香早已吓得黄了脸,忙跪下说道:“是,奴婢刚刚听说的。” “是什么病?”锦秀的面色严厉的吓人,低声说。 “奴婢不知啊!真的不知。”芸香结结巴巴地说 锦秀什么都顾不得了,她暗暗捏紧了拳头,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垮掉,在这种时候,一定要坚强,冷静,坚持走下去! 瞬间,她又恢复了镇静的神态:“我这就到狱中去!” “娘娘,不行啊!您现在怀着身孕,不能乱动,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怎么得了?太后要是知道了,也一定是不准的。况且,狱中那个地方,也不是您能去的啊。”众人忙拦着她道。 锦秀什么也没有说,不理众人,只是快步径直向前走去,后面众人急匆匆地赶着要追她,还没出正宫门,只顾走路的锦秀忽然迎面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她正在满腹心事,吓了一跳,抬起头来一看,正是皓广的面孔! 锦秀退后一步,行了个礼:“给皇上请安。” “急急忙忙的,你要干什么去?”皓广有些不解地问道。 锦秀勉强抑制住泪水,她不想显现自己柔弱的一面,仰起头:“臣妾刚才听说父亲在狱中病重,命在垂危,臣妾要去狱中看父亲一眼。” “什么?居然有这样的事?前几日大理寺还来回朕,说是卢见增好好儿地,怎么今天突然就病重了?” 锦秀尽管心中也有一丝疑虑,可她现在顾不得这些,只是急匆匆地又要越过皓广前行:“臣妾这就要去,不然,只怕父亲等不得了。” “好,朕多派几个人手,跟着你过去,朕也不催促你,愿意在里面待多久就待多久,好好和你父亲说说话儿。”皓广忽然用无限谅解的口气说。 锦秀有些吃惊地抬起头,她没想到皓广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她,她还以为皓广会阻拦她,不让她去。顿时,心里涌上一丝融融的暖意来,深深地为他感动:“多谢皇上。” “好了,不用说了,快去吧!就是太后知道了,有什么事,有朕承担呢。” 锦秀点了点头,手紧紧捂着嘴唇,勉强控制着,就快步向前走去。因着皓广的豁达,又惦记着老父,两行泪水再也忍不住,滑下了眼角…… ------------ 第十八章 老父去世 出了皇宫,不远处的城南,就是大齐国京城监狱的所在地了,此处檐宇巍峨,散发出一阵阴冷的气息。外面重兵把守,重重关隘,叫人不敢靠近。 锦秀的车马在门口停下,此地的狱丞早已经得到了消息,已经带着人迎接了出来,春芽和秋枫扶着锦秀下了车,门口已经乌压压跪了一片:“给昭仪娘娘请安。” 秋枫忙将一件青缎披风替锦秀披在身上,又嘱咐道:“里面凉,娘娘千万别受了寒气。” 锦秀只是急匆匆地往里面走,不耐烦地向后挥了挥手。经过道旁跪着的众人,随口说了一句:“起来吧。”就径直进到监狱中去。 还没到里面牢房,一阵多年没有阳光,潮湿发霉的味道就袭人鼻端,锦秀下意识地掩住了口,心里又是一阵揪紧起来:父亲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不知受了多少罪,如今,又将要生命垂危….. 狱卒带着锦秀走过一间又一间的牢房,直到最末一间,方才停住:“这就是卢大人的牢房,请娘娘进去吧。” “你们都在外面候着,无事不得进来。”锦秀忙吩咐道。 “是,小的明白。”那狱卒答应了一声,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牢房的光线很暗,纵然是白天,也是黑漆漆的,锦秀乍从外面光线强烈的地方来到此处,眼睛一时还有些不适应,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渐渐分清眼前的人物轮廓。一看到这里,她顿时悲从心来,止不住哭出了声。 墙角的一床锦被上,卧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人影,一动也不动,似乎已经死过去了一般。只是在偶尔的时候,略微发出一声沉重的气息,很快又没了动静。 这是老父亲吗?锦秀几乎不敢相信,她猛地扑上前去,轻轻地在他耳边呼唤着:“父亲,是我,我是锦秀,女儿来看您来了。” 卢见增好像听见了声音,本来面向里面躺着的头要费力转过来,奈何身体虚弱已极,费了好大的力气,也只微微挪动了一下。 锦秀将手伸到父亲的身下,轻轻帮他转过来,一碰到后背,只觉得根根肋条骨都分明,瘦的已经尽是骨头,锦秀的眼泪止不住又流了下来,滴滴落在下面的褥子上。 父亲转过身来,这下他能看见女儿了,费力地睁开眼睛,一看见女儿那熟悉的面容,眼中立刻迸发出一丝火星来:“锦秀……为父又看见你了……你怎么来了…..为父还当是再也看不见你了呢……” “父亲,女儿来了,来看您来了,女儿不孝,没能早点来侍奉父亲,是女儿来晚了。”锦秀泣不成声,伏在父亲身边,埋头抽泣着。 “好孩子…..别说这样的话,为父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你能这样保全自身,已经很不容易了…..为父这里一切还好,多亏了孟侍卫送来了东西,又嘱咐了人,否则,为父的处境,真是不堪设想了。” “孟侍卫?是苏哥哥吗?他来看过您?” “是啊!这孩子来看过我好几次,还送了那么多东西。” “苏哥哥是个有情谊的人。”锦秀心中泛起一阵感动,接口说。 “锦秀――”父亲费力地说着,歇了一会,又说:“为父看你的样子,想必还不是太吃苦,只是你要记着,不管到什么时候,宫廷险恶,一定也要时刻警惕啊。” 父亲从穿戴打扮上已经看出自己的身份了?锦秀忙握紧父亲的手,使劲点点头:“父亲放心,女儿知道。父亲不用着急,女儿一定尽快想办法救您出去,到时候,您有什么话,都可以指点女儿。” “唉!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只要你们姐弟好好儿地,为父在九泉之下也放心了。对了,宣儿呢?现在也没有消息吗?”父亲费力地抬起身子,加重语气。 锦秀只觉得难以启齿,她不想叫父亲伤心,觉得自己没有尽到责任,可是父亲问话,她又不想不如实回答,只好停顿了一下,道:“还没有,不过父亲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找到宣弟,保护好他。父亲,女儿向您发誓,您放心吧。” 卢见增呈现出一丝失望的神气,旋即又略有些平静下来:“锦秀,父亲相信你,你从小就要强不过,又体贴家人。有一句话,为父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们,本来想等以后有时机再说,现在看来,不说不行了,时不我待,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话?父亲?您尽管告诉女儿。”锦秀心中一惊,但还是攥紧父亲的手说。 卢见增费力地蠕动着嘴唇:“宣儿,不是你的亲弟弟!” “什么!”锦秀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 “是……宣儿,本来是陈国兵部侍郎的儿子,因为国破家亡,只剩了孤身一人,为父从前受过他父亲恩惠,所以就将他偷偷接出来,作为自己的儿子,抚养至今。这个秘密,谁也没有说过,除了你们死去的母亲,还有你孟家伯父,谁都不知道,如今,这个秘密要告诉你了,以后,你一定要尽力保全宣儿啊。” 卢见增几乎是用尽了全身气血说出这些话,等到说完,就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量,喘着粗气,再也说不出来什么了。锦秀静静地听着,心里像是一动似得,好像有些熟悉的感觉,却又无从捉摸,想不起来。 “真的么?父亲,怎么会是这样?父亲,您放心,我就是豁出自己的命来,也一定会保护周全宣弟,您不要担忧了。”锦秀哭着说。 卢见增像是如释重负一般的点了点头,他费力地想腾起身子,仔细看女儿几眼,抚摸女儿的脸,奈何身体没有力气,几次努力,又跌了回去。 “父亲,女儿在这里,女儿在这里啊。您放心,女儿一定会尽快将您接出去,好好请医调治,以后,还要多指点女儿呢。”锦秀一边流着泪,一边说。 “唉!父亲不是病,已经不行了。”卢见增的两眼,忽然射出像火一样的光:“我是遭奸人陷害,中了毒手!” “父亲,您说什么?您说是有人要害您?是谁?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告诉我。”锦秀发疯似得摇晃着父亲的胳膊,大声说。 卢见增的声音很细,像是从天外传来,幽幽地进入锦秀的耳朵:“害死我的人,就是陈皇后!” “什么?陈皇后!” 卢见增费力点点头:“是啊!我知道,今天早上送来的东西,里面就下了毒药,吃了之后,我才听见外面隐隐传者‘未央宫’的话语,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陈皇后?从前,咱们家被免官,这次您被下狱,不都是陈庭下的毒手吗?现在,陈皇后又来对付您!这样血海深仇,女儿和她们势不两立!” “你都知道了,都是陈庭害的…...”卢见增的语气有些费力,艰难地说。 “父亲,这可怎么办?我这就去找陈皇后,非要和她拼个你死我活不可!给您报仇!”锦秀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意识都没有了,站起身来就要向牢房外冲去。 “锦秀,你回来!”卢见增费力地喊着。 锦秀曳然而止,她呆呆地站了半晌,猛地掉转头扑了回来:“父亲!女儿一定要给您报仇!” “好孩子,父亲相信你。只是,凡事都要量力而为,不可冲动啊。父亲知道,你现在的势力还不足以和陈皇后抗衡,所以不能急于用事,要等到充足的准备,再一发制人!听见了吗?” 锦秀勉强抹抹泪水,点点头:“女儿记住了,一定会有充分把握再行事。” 卢见增似乎没有什么担心的了,脸上现出了满意的神色:“这为父就是放心了,就是走也安心了。” “父亲,父亲,您别说这样的话,您一定会好好儿地。”锦秀见父亲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心中一片惊慌,不觉大声呼唤着。 “你抓住我的手,我不想松开你。”卢见增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微弱地吐出几个字,锦秀紧紧攥住他的手,大声喊着:“父亲,父亲!” 手渐渐冷了,一点气息也没有了,锦秀木然地跪在那里,半天也没有动一下。 过了许久的时间,外面守候的卫兵见锦秀还没有出来,有些担心,会同秋枫等进去看了一眼,看见锦秀呆呆的样子,秋枫忙上前哭喊着拉起锦秀:“娘娘,娘娘,您身子不好,千万要节哀,快走吧。” 锦秀没有挣扎,只是任凭秋枫等将已经如同一块僵硬木头似得她拉走,她只有一个信念:坚强地活下去!不能露出丝毫的软弱。 面对父亲的尸体,她暗暗在心里发誓:“父亲,您放心吧!此仇不报,女儿誓不为人!” ------------ 第十九章 窃取药膏 从狱中出来,锦秀觉得浑身像是瘫软了一样,被外面的眼光一照,几乎要昏了过去。秋枫在后面连忙扶住她:“娘娘当心,我们快回宫吧。” 锦秀呜咽着流下泪水,只是凭她们将自己扶上车去,辚辚去远。那一声声车轮响,像是轧在自己心上一般,痛的叫人喘不上气。 刚进殿门,锦秀惊奇地发现,皓广已经坐在那里等着她了,一见她回来,立刻起身关心地问:“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锦秀此时觉得一点力气也没有,自己实在不能支撑,唯一想做的,就是有一个怀抱能够倚靠,给她温暖,她不由自主地扑倒皓广的怀中,哭着,什么话也没有说。 皓广全都明白了,他紧紧地抱住锦秀,柔声安慰道:“别再伤心了,朕向你保证,一定会将事情查清楚,还你父亲一个清白。你现在的身子,不能激动。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咱们的孩子想啊。” 锦秀抬起头来,看着皓广的面容,她的心里忽然起了一阵愤怒,双拳无力地拍打着皓广的前胸:“要不是你,早点将父亲放出来,父亲也不会这样…” 皓广任她捶打着,没有动:“要是这样你能心情好些,你就尽管打吧。当时朕为了搞一个清楚,致使造成这样的后果,朕对你有愧。” 锦秀听见这话,忽然再也下不去手了,她猛地将头又一靠,伏在皓广的胸膛上,闭着眼睛哭起来。 殿中静悄悄的,皓广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抱住她,温暖的感觉渐渐熨平了她的伤心。不知何时,秋枫悄悄走上前来道:“回皇上,该到晚膳时间了,昭仪娘娘一天没用东西了。” 皓广轻轻推开她:“锦秀,吃一点,好吗?” 锦秀摇摇头,皓广柔声地道:“既然你吃不下去,就别勉强了,你身子不好,早些歇着吧!明日就是册封昭仪的大典了,你能不能支撑的住?” 锦秀虽然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可是却坚决地抬起头来:“能。” “朕还是担心你…..”皓广还是有些犹疑地说。 锦秀在心里定下了一个念头:为了父亲,她也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完成大典,气气陈皇后,解一解心头之恨! “父亲有知,他也一定希望臣妾能过得好好儿地,就是为了父亲,也要去。” 皓广明白了什么似得点点头,刚要说话,忽然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回皇上,太后娘娘请皇上过去。” 皓广有些不耐烦的神色:“什么事?” “太后没说,只是请皇上一定过去。” 皓广寻思了片刻,觉得实在推不过,只得向锦秀道:“你早点歇息,明天一早,朕在华仪殿等你。” 锦秀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皓广又看了她一眼,才快步出去了。 锦秀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秋枫走上来,小心翼翼地说:“娘娘好歹吃点东西吧?” “不,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众人不敢说什么?都蹑着脚儿出去了。天色已经全黑下来了,暮色笼罩了大地,金黄色的余晖洒遍宫廷,黄昏总是充满了沉沉的睡意。 锦秀一个人坐在妆台前,回忆着儿时的一幕一幕:父亲亲手教她写字,把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教她弹琴,带她到林中去玩,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读书……这些往事,现在响起来,都像一场梦一样,锦秀不禁又悲从中来来,伏案痛哭起来。 明月高高的挂在天际,月色朦胧,筛进这座华丽又悲伤殿宇,里面,有一个女子,静静地伫立,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锦秀就开门召唤众人进来,秋枫一见她,就吃惊地说:“娘娘,您的眼睛怎么全肿了?一会就要册封大典了,这可怎么是好?” 锦秀只顾着伤心,把这件事都忘到脑后去了,此时听见,也有些着忙:“快拿毛巾来,敷一敷,也许就能好些。“ “敷也不中用,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奴婢知道寿康宫那里有一种名叫胭花露的药膏,是最好用的,可惜现在弄不来。”秋枫有些着急,又有些无可奈何地说。 “这可怎么办?就是浓妆也遮掩不了,这是犯了欺君之罪的,就是皇上不责罚,太后娘娘也是不容的。”春芽急的直转圈,道。 “恭喜昭仪娘娘。你们为什么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蕙儿手里捧着两匹缎子,笑意盈盈地和芸香一起走进来。 秋枫看了她一眼,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她说了,蕙儿也皱紧了眉头:“这倒是一件棘手的事…..”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来似得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奴婢去寿康宫偷着拿些个来,赶紧敷上,只怕还来得及。” “你?”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蕙儿却毫不惊讶:“是,这有什么?今天是昭仪娘娘的大喜日子,奴婢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不行!”锦秀率先打断了她的话:“这太危险了,寿康宫戒备森严,况且到寿康宫偷着拿东西是要受罚的,我不能叫你去冒这个险。” 蕙儿却不以为意:“奴婢熟悉路径,不会有事的,况且娘娘今日大喜,要是失仪了,更是不得了。奴婢这就去!”说着,也不待众人再说,竟一径走出去了。 锦秀在后面连声呼唤,奈何蕙儿却不回来,秋枫见锦秀有些担心地望着她的背影,走上前来轻声道:“蕙儿是个稳妥人,她这样说,一定是有她的把握。娘娘就别担心了。何况这件事,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法子。时间不等人,娘娘还是先梳洗换装吧。一会再上妆。” 锦秀只得转回身来,在众人的服侍下梳洗打扮,衣服是内务府一大早派人送来的,秋枫整个儿展开,赞叹着说:“娘娘看,这衣服是连夜赶工做出来的,上面镶嵌着二十颗蓝宝石,一百六十颗珍珠,十个祖母绿,缎子都是上好的扬州凤尾缎,名家织金,除了皇后的大典,奴婢还没见过这么华贵的衣服呢。配上娘娘的人品,一定像天仙下凡一样。” 锦秀却没有笑,她端详着这件衣服,只觉得上面绣的,不是花卉榴雀,而是一道道的未知坎坷,她知道,穿上这件衣服,她的艰难前路,才刚要开始。 秋枫和春芽小心翼翼地服侍她穿好衣服,一切都准备停当了,只差没有上妆了,春芽已经将毛巾换了好几次,都焦急地等待着蕙儿的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众人忧心如焚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气喘吁吁的脚步声:“娘娘,奴婢弄来了,快,替娘娘敷上。”蕙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进来就伏在桌子上。 锦秀任众人七手八脚地给她上妆,一面心疼地说:“怎么弄到的?没被人发现吧?” 蕙儿有些得意地笑笑:“娘娘放心吧!没有。” 话还没说完,只见两个总管太监就满面喜气地走进来:“给昭仪娘娘贺喜。皇上叫奴才们来看看,娘娘梳妆打扮完了没有,那边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请娘娘快点过去呢。” “来了,来了,娘娘这就打扮完了。”秋枫口中忙不迭地应答着,一面手下加快了速度,顷刻,已经全部整理完毕。 锦秀站起身来,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清秀的面庞,精致的五官,只不过脸上的妆饰太浓,几乎盖住了本来的表情,只有一张富丽的脸,一身华服顿时映衬的高贵不凡,和从前判若两人,春芽不禁在背后赞叹道:“娘娘真是漂亮,奴婢在宫中这么长时间,还没见过娘娘这么美的人。” 锦秀没有说话,模样变了,她觉得人也悄悄发生了变化:她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乡村女孩了,也不是刚进宫时候那个怯生生的小丫头,从此之后,她成为大齐国的昭仪娘娘了,她身上肩负的使命和责任更重了,家族的仇恨,父亲的冤屈,都沉甸甸的压在她的身上,她觉得,一瞬间就长大了。 “娘娘,快请起驾吧!皇上在那里等着呢。”管事太监轻声催促道。 锦秀最后攥了攥手指,说了一句:“走吧。”就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华仪殿是册封妃嫔,举行大典的地方,历来无事不得擅动,里面装饰的金碧辉煌,十分富丽,今天因为皓广特别看重,更是着意又加了许多工,此时外面已经齐齐地排了一众大臣,无数太监宫女侍立在一旁,都敛眉吸气,不敢言语。 锦秀慢慢地跨上台阶,一步一步向大殿走去,路上,她还能隐约听见两旁大臣的窃窃私语:“听说是罪臣之女。” “还真是了不得,能有这样的手段。” “只怕是祸患啊。” 锦秀只做没听见,她知道,这些朝臣多半都是陈庭的心腹,何况自己又是那样的身份,皓广能够冒天下之大不韪册封自己,一定会召来众多非议,她要用事实给他们一个明白,让他们知道,这个女子是什么样的人。 ------------ 第二十章 册封大典 “锦秀,你来了!”一进大殿,皓广熟悉的声音就传过来,锦秀抬头一望,只见皓广和陈瑶钗并排坐在上面,一个满脸喜色,一个面孔阴沉,都在紧紧地盯着她。 锦秀只做熟视无睹,平静地盈盈下拜:“臣妾卢锦秀,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平身吧。”皓广道。 锦秀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看了陈皇后一眼,满腔怒火顿时升腾起来,她在广袖中攥紧了拳头,拼命抑制自己,不要显露出来。 “锦秀,你身子好些了吗?”皓广迫不及待地关心问道。 锦秀再次行礼:“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已经好多了。” 皓广点点头,陈皇后在旁边却按耐不住地发作了:“哟,皇上这倒是真关心昭仪娘娘,这么急着问寒问暖的。”口中这么说着,却不无得意地望了锦秀一眼,那眼中透出犀利的恨意。 锦秀心知肚明,陈皇后以为她不知道卢见增的事,心里还自鸣得意呢?想到这里,她越发收敛起心思,面容更加谦恭起来。 皓广看了陈皇后一眼,没有搭理,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开始吧。” 按照礼节,应该先向皇帝和皇后行礼,接着是太后,陈皇后受礼的时候,还不忘再说一句:“本宫生病的时候,都没见皇上这么关切地问过。” 听她这么唠唠叨叨的,还不忘这几句话,下面不由得传来一阵隐隐的窃笑声,锦秀心里也冷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皇后身子强壮,又素来我行我素,自然用不着朕关心。”皓广冷冷地甩过来一句。 陈皇后顿时变了脸色,刚要说什么?只听见下面传来一个柔和的熟悉女声:“昭仪妹妹身子弱,皇上多关心些,也是应该的。” 锦秀顺着望去,发现竟然是那天在未央殿遇见的林贵妃,只见她今天穿了一袭粉红色的长裙,打扮的比平时明媚了许多。虽然年纪大一些,光彩依旧不减。 陈皇后气得向她瞪了一眼,刚要说话,锦秀已经发话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德照六宫,以天下为重,自然顾不上自己的身子了,只是娘娘也要保重凤体,不要想得太多了。” 这话别人听来还都是普通,在陈皇后和她之间,却显得别有意味,陈皇后饶是再无心眼些,饶是不知道已经被知晓,也觉得此话有些刺耳。 她遮掩着咳嗽了一声,一个清亮的声音却又从旁边传了过来:“昭仪这下可以好好养养身子了,以后金尊玉贵,自然什么好东西都往储宁宫送了。” 锦秀不用看,也能听出这是王美人的声音,眼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还没等众人再说话,皓广早已经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都胡言乱语些什么?今天这大喜的日子,有没有规矩了?” 众人都不再敢说话了。按照礼节,下一步就是要拜见太后,可是太后今天却没有来。 望着空空的座位,皓广皱了皱眉头:“太后今日身子不适,明日到寿康宫去单独行礼敬茶就是了。” 锦秀虽然只见过太后一面,但却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太后和她之间,有什么事一样,太后似乎对她颇为忌惮。尽管想不出什么原因,可是还是对于这件事有些紧张。 接下来,是皇上和皇后赏赐东西的时候了,皓广叫人拿上来一柄玉如意,锦秀知道,这只是走过场而已,恭顺地接了。皇后叫人端来一个楠木盘子,上面覆盖着黄绸,揭开看时,里面是一支白玉簪子,十分明润,一看就是一件古旧东西,只见皇后笑语盈盈地道:“这可是上等的汉玉,昭仪妹妹可要收好了,千万别弄坏。” “咦,这不是以前在娘娘宫里看见过的,那个汉代传下来的飞燕簪吗?今儿怎么给昭仪娘娘拿出来了?”王美人舌尖嘴快,道。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微哗,人人皆知赵飞燕狐媚惑主,排去中宫,皇后此时将这件礼物拿出来,寓意不言而喻了。 锦秀却平静地看了陈皇后一眼,依旧是淡淡地笑容:“多谢皇后娘娘,臣妾自当以前朝樊姬、班婕妤为范,辅佐宫闱,不使得后宫有巫蛊、争斗之乱重演。” 陈皇后听了,顿时一阵怒气,气得脸色发白,却不好说什么。将袖子在桌上顿一下,重重地应了一声。锦秀也不再理她,接下来,就是和各位同列的妃嫔相互拜见了。 众位妃嫔都分列左右两侧,只见第一位的就是林贵妃,锦秀还没行下礼去,林贵妃就早已经满脸笑容地将她一把拉起来,道:“都是自家姐妹,客气什么?妹妹快别多礼了。” “妹妹初进宫,不明规矩,还请贵妃姐姐多指教。” 林贵妃的笑容十分亲切,叫人看着暖暖的:“那是自然,妹妹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来找姐姐就是了,不过姐姐也不懂什么?不过是比妹妹多进宫了几年,凡事能告诉告诉罢了。” 锦秀笑了一笑,又走到第二人面前,只见这个妃嫔也就是二十五六年纪,鹅蛋脸面,看去十分老实,眉宇端正,却不太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有些畏惧,怕有事的样子,锦秀不认得,旁边的小丫头连忙告诉她道:“这是魏昭仪。” 锦秀听了,才恍然大悟,她听说魏昭仪入宫时间不太长,却能升到三品昭仪,一定也有她的过人之处,既然和自己是平级,忙行了个礼:“给魏姐姐请安。” 魏昭仪似乎有些惊慌的样子,连忙一把拉起来,不迭地还了礼,细声细气地道:“妹妹快别多礼,我承受不起。” 宫女引她转到右边去,第一位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凤眼柳眉,十分艳丽。虽然现在年纪大些,可是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采,只不过看上去有些沉默寡言,似乎不太得意的模样。 “这是苏贵人。”宫女小声道。 苏贵人?锦秀立刻下意识地打量了她两下,皓广登基几年,膝下单薄,只有大皇子和大公主两个孩子,大皇子的母亲是一个低贱宫人,且早已经去世,故而大皇子也不太得宠。大公主的生母就是眼前这位苏贵人。听说她家世从前也极为显赫,只不过如今没落,加上生的又是一个公主,所以地位自然也就不高。虽然生下了皇女,却还不如那魏昭仪。 “给昭仪娘娘请安。”没等锦秀行礼,苏贵人已经下拜。 虽然按理应该如此,可是毕竟苏贵人也是老人了,锦秀连忙也还了礼:“苏姐姐好。” 苏贵人有些淡淡的,锦秀见她有些不愿意多说似得,面色也微露不悦,也不好说什么?就走到王美人身边。 王美人还是那么骄傲的表情,见锦秀过去,碍于皓广在上,只得请了个安,没等锦秀还礼,便笑道:“今天就当上我的姐姐了,真是变化快啊。” 锦秀微微仰头:“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同侍奉好皇上,是我们应尽的本分。” 王美人听着这冠冕堂皇,无可挑剔的回答,无话可说,只是干笑了两声,想了想,又道:“听说姐姐刚遭了丧父之痛,没想到还有这个心思,来参加大典,这份心胸,真是叫妹妹刮目相看啊。” 锦秀闻言,心里顿时勃然大怒,然而这时候不能发作,勉强压住了火气,静静地道:“国事为先,家事为后,自己有什么事,也以皇上的恩德为先,这点子道理,姐姐还是懂的,妹妹也知道,对于皇上吩咐的事,都该恭敬听从。你说是不是?” 王美人刚要回话,想起锦秀话中的意思,分明是敲打自己,对于锦秀晋封一事,不应有什么不悦,因此不敢在皓广面前过多表现,只是看了她一眼,转过了头去。 锦秀也不再理她,转而又向其它几位位份较低的妃嫔也见过了,仍旧回到殿中。 “锦秀,你身子不好,就别拘礼了,来,快坐到朕的身边来。”皓广伸出手臂,有些担心地招呼她道。 锦秀盈盈一笑:“皇上皇后在上,臣妾自应站着伺候,不敢越礼。” 皓广露出赞赏的神情:“朕就说锦秀是最知礼的。只是有些人事多,还挑三拣四的。”说着,看了陈皇后一眼,陈皇后脸色紫胀起来,气得刚要说话,皓广已经又将头转过去:“你那么虚弱,总是站着受不了,今日大典也圆满了,早些散了吧。” 众人纷纷上前行礼:“臣妾告退。” 陈皇后早就不想在这里呆了,趋步下座,微微弯身行了个礼:“臣妾也回宫去了。”说完,不等皓广应答,一甩袖子就走了。 别的妃嫔也陆续散去,只有林贵妃,上前来又拉着锦秀的手温和地笑道:“妹妹初开宫闱,有些什么不周到的,只管到姐姐那里去说,姐姐虽然没有什么好东西,照顾人还能做到一二。” “贵妃姐姐客套了,有什么不懂的,妹妹自当请教。” 林贵妃含着笑意看了上面的皓广一眼,笑道:“那姐姐就回去了,妹妹好生歇息吧。”说完,就盈盈走出去了。 殿中只剩下皓广和锦秀,皓广走下来,轻轻揽过她:“别再伤心了,朕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今天还满意吗?” 锦秀轻轻点点头:“满意。”她注视着皓广:“你一定费了不少心吧?” 皓广的神色微微一变,却又立刻微笑着遮掩过去:“都是按礼节做的,没什么费心的。只要你高兴就好。” “多谢皇上。”这不是客套话,是锦秀从心中说出的。 皓广却不以为意的样子,嘴角泛起一丝嘲笑:“光是口中说说可不行,你要怎么谢我?” 锦秀被他坏坏的样子不禁逗得莞尔一笑:“还要怎么谢?” 皓广将她一把抱住,转了个身,就进入了内殿:“哗”的一声,轻轻扯下明黄软帘,温语旖旎,尽罩在其中了。 ------------ 第二十一章 彻查案件 黄昏时分,华仪殿前,皓广亲自替锦秀披上青缎披风:“你回去好生歇息,明天朕再去看你。今天事情多,恐怕又是一夜不得睡了。” “皇上也保重龙体。”锦秀关心地说。 皓广点点头,看着宫女们搀扶锦秀上车去了,回过头来,沉着脸向小太监吩咐道:“去叫孟侍卫来见朕。” 小太监答应了一声,连忙飞跑去了。不一时,孟紫成已经过来。 “皇上召微臣有何要事?” “你去将卢见增的案子彻底查清,三天之内来见朕。不得有一点疏漏。”皓广语气凝重,吩咐道。 孟紫成看了一眼皓广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微臣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说无妨。”皓广沉声说道。 “这件事情,皇上为何不早些查?何必等到现在?这样不是让陈庭那个老家伙更张狂了吗?” 皓广停了片刻,背手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渐黑的天色:“朕是想看看,陈庭还有什么诡计没有,他既然这样做,一定还有后续的计划,绝不止这一件事情这么简单。朕这样做,也是等着将事情弄个清楚明白。可是现在,如果不赶紧将卢见增的事情昭雪,锦秀心中一定很难过。” 孟紫成有些明白了似得:“皇上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皓广点点头,孟紫成又有些纳闷地说:“他不就是看刘梦阳碍眼,想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排除异己么?还敢有什么别的大事不成?” “陈庭野心勃勃,他的计划长远着呢。”皓广冷笑了一声:“斩草必除根,等到他暴露殆尽,一举歼灭,也可置他于死地!”皓广说着,手掌向下狠狠一劈,眼中露出冷峻的眼色。 孟紫成完全明白了:“微臣知道了,微臣这就去办。皇上只管放心。” 皓广微微颔首。孟紫成却还想说话似得:“皇上都是为了卢昭仪,可见皇上对卢昭仪的心真。” 皓广听到此处,却微微叹了一口气:“朕看见锦秀的样子,心疼她憔悴,不能不这样做了。” 孟紫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却又趁皓广不注意,立刻收敛起来,换成了平时恭恭敬敬的神气:“微臣告退。” 皓广没有说话,孟紫成也不再停留,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之中。 锦秀回到储宁宫,天已经快黑了,春芽和秋枫等正忙着指挥小丫头安置东西,整理床铺,又吩咐预备着莲子汤,见锦秀回来,都忙迎上前去,笑嘻嘻地说:“娘娘回来了。今天的大典可算是圆圆满满,宫中人人都说娘娘真像仙人一样呢。” 锦秀微微一笑,没有答言,只是慢慢向殿内走去。忽见蕙儿和芸香都还没走,正在那里铺设坐褥,便停了脚笑道:“你们还没回去呢?茶室那边有人管么?” “给娘娘请安。”蕙儿和芸香忙转过身来笑着道。芸香又笑着抿了抿嘴:“茶室近日又增加了几个人手,新来的司茶也很用心,知道我们是娘娘的旧日手下,特意放我们出来一会儿的。” 锦秀点点头,蕙儿和芸香对视一眼,蕙儿就将早上拿来的两匹缎子端来:“给昭仪娘娘贺喜,这是奴婢们亲手绣的榴开百子图案的缎子,礼物虽轻,却是奴婢们一点心意,请娘娘不要嫌弃才好。”一边下拜,一边说道。 “你们说什么呢?这样的好东西,我喜欢都喜欢不过来,怎么会嫌弃?难得你们亲手绣的这片心。”锦秀叫秋枫接过来,笑着说。 蕙儿和芸香笑道:“昭仪娘娘只要看上眼就好。时候不早了,娘娘明日还得到寿康宫去,奴婢们这就告退了。 锦秀点点头,又忙道:“秋枫,你将今日各宫娘娘送来的玉器挑几件出来,给她们带回去。” “不敢领了,娘娘对奴婢们已经很厚了。”两人忙低头道。 “咱们一起在茶室的情谊,还说这些做什么?留着玩吧。” 说着,秋枫已经拿了过来,两人不敢推辞,接过来谢恩,方才出去。 “对了,今天皇上赏赐的东西,你分出几分来,给各宫的娘娘都送些去,免得叫人说咱们失了礼数。”锦秀向秋枫和春芽吩咐道。 两人忙答应着去了,又给锦秀一一看过,遣人送到各处,锦秀又道:“送来的东西,都一概放到后面库房去,别叫人动,看有什么不妥当的东西。” 秋枫会意,指挥人都一股脑搬了过去,回来又向锦秀笑道:“蕙儿和芸香哪受过这种好?娘娘真是慈心人,要是别的娘娘,一朝得宠,早不把以前的人放在眼中了,避之还唯恐不及,生怕低了身份似得,娘娘还这么照应。” 锦秀看着窗外的星光,有些慨叹地说:“都是苦命出身,我哪里能那样做?人生在世,谁知道谁什么时候得意,什么时候失意,凡事不可做绝。” 秋枫像明白了什么似得点点头,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散发出动人的清辉,洒下这庄严富丽的宫廷。 第二天一早,锦秀惦记着要去寿康宫请安敬茶的事,天还没亮就起来了,早膳也顾不上用,忙坐在妆台前梳洗打扮,这几日因为劳累、伤心,又是有孕在身,她的脸色很差,为了不在太后面前失仪,精心妆扮了半天,看没有什么差错了,只带了春芽,才往寿康宫去。 寿康宫在皇宫的东北角,是一处极为清静的宫苑,地方不大,却整饬的十分精致,人来人往,却十分有秩序,杂而不乱,而且都小声说话,小心行步,生怕出什么差错似得。 锦秀到了门前,也放慢了脚步,春芽忙走上前去,道:“储宁宫的昭仪娘娘来给太后请安,请公公进去通报一声。” 那太监看了锦秀一眼,忙答应一声,上前请了个安,飞快地跑进去禀报去了。不一时出来,笑容满面地道:“太后叫娘娘进去。” 锦秀忙向宫内走去,一条石子甬路,通向内廷,只见门口早已经站了两个大宫女等候了:“给昭仪娘娘请安,娘娘真早,太后还刚刚起来梳头。” 锦秀闻言,忙停下脚步,笑道:“那我就等一会再进去,现在进去,不会惊扰了太后吗?” “不要紧,昭仪娘娘不比别人,还是赶紧进去吧。”说着打起帘子。 锦秀微笑道:“还是请姐姐们传报一声,看太后的示下,我等一会儿不要紧。” 两个宫女微微一笑,道:“也好,劳烦昭仪娘娘稍等片刻。”说着,就赶忙进去了。 片刻功夫,两人就又出来了:“太后请昭仪娘娘马上进去。” 锦秀连忙整整衣服,慢慢走进去,寿康宫阴沉沉的,殿中都用厚厚的帘子盖着,装饰十分简单,一切器具都非常简朴,处处都是青灰的眼色,彰显着这位天下之母素性节俭的风范。 到了此处,她不禁想起父亲曾经对她说过的前朝往事:太后是从前的大将军褚良之女,十六岁进宫,成为了颇得先皇宠爱的妃子,当时宫中皇后早亡,除了太后因为生子而被封为淑妃之外,就只有原吏部尚书蔡猛的女儿,被封为贵妃,也生下了一子,就是当今的长广王。 两虎相争,储位之争暗中白热化,锦秀听父亲说过,后来,先皇在临终的时候下了御旨,封褚妃之子为太子,皇位就此尘埃落定。而失败的蔡贵妃,因为太后仁厚贤淑,将其封为皇太贵妃,使其颐养天年。 可是?登基后不久,蔡贵妃就暴病而亡,而长广王在此时,也染上了疯癫之症,封地之事全靠国相为尊,这一对母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渐渐消失了。 这些陈年旧事,都是小时候父亲曾经告诉过她的。那时候她年纪小,听着只觉得有趣,根本没想到里面还有什么故事。如今,她才知道,这里面,蕴含着这样的腥风血雨,没想到,自己也要跨进此处,经历这些事了。 锦秀收敛住心神,来往的人都悄无声息,轻手轻脚,只蹲身用眼神示意,给锦秀请安。锦秀也轻轻挥了挥手,只见太后正坐在正中妆台前的一张椅子上,旁边两个宫女在伺候梳头,锦秀忙跪了下去:“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太后半天没有发话,锦秀的心,顿时紧张的加速跳起来! ------------ 第二十二章 追查花露 过了半晌,太后才缓缓发话了:“起来吧。” 锦秀慢慢站起来,太后又道:“你倒是勤谨,这么早就来了。” “臣妾不敢延误。”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又轻轻点了点头,此时头已经梳好了,太后慢慢站起来,转过身来,威严地打量的锦秀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过那边来吧。” 锦秀忙上前搀扶住太后,走到正殿来,太后在上面榻上坐了,又指了指底下的一张凳子:“你现在有孕在身,不必久站着,也坐下吧。” “谢太后。”锦秀在凳子上坐了,又听太后继续道:“等到一会皇后和众人来了,再敬茶也不迟。现在有一件事,本宫要和你说说。” 锦秀的心砰砰地跳着,忙站起来:“臣妾聆听太后教诲。” 太后的声音十分冷冽:“你是不是派蕙儿偷着来这里那胭花露药膏了?”语气平静,却十分透彻,不容人有任何的搪塞。 锦秀怔了一下,她以为蕙儿做的秘密,太后不会知道这点小事,没想到开门见山地就说出来了,忙微微低头应答道:“臣妾是拿胭花露药膏了。自知有罪,还请太后饶恕。” 太后轻咳嗽了一声:“蕙儿这丫头,明知故犯,决不可轻饶!来人!叫人将蕙儿带出去,乱杖击毙!” 锦秀心里霍地一惊,忙在太后前跪下:“太后容禀,已经说过了,是臣妾拿的胭花露药膏,和蕙儿没有任何关系,请太后只管责罚臣妾,和旁人无干。” 褚太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丝毫不为所动:“你可知这是死罪?蕙儿做了这样的事,是她罪有应得,你袒护什么?” 锦秀抱住太后的衣襟:“太后娘娘,真的是臣妾私自拿的,因为眼睛肿了,怕大典失仪,才出此下策,请太后只管按公处罚臣妾,不要连累旁人。” 太后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你又何苦替旁人背黑锅?只要自己无事不就好了吗?还唠叨什么?这事本宫已经决定了。” “太后,您一定要听臣妾一句话啊!真的是臣妾自己拿的。”锦秀苦苦哀求着。 太后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忽然笑了一下:“你真的要替蕙儿承担?” “不是替,真的是臣妾所拿。” “好,本宫就喜欢你这样有骨气的女子!你起来吧!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锦秀有些愕然地抬起头来,看太后却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她也不敢再说,慢慢站起来,仍旧侍立在一旁。 宫女端上一盏银耳汤来,太后慢慢地用调羹舀着,刚喝了两口,外面就传报道:“贵妃娘娘们来给太后请安来了。” “叫她们进来。”太后将银耳汤放到小桌上,缓缓地说。 林贵妃带着苏贵人、魏昭仪等一众妃嫔陆续进来,向太后请了安,又和锦秀互相见过了,林贵妃便笑道:“妹妹来的好早,姐姐们倒显得迟了。” “我第一次来给太后请安,生怕晚了,没想到倒逾越了,姐姐们不要怪我才好。”锦秀忙道。 林贵妃亲热地走上来挽着她的手:“哎,妹妹说哪里话,姐姐不过是开玩笑,妹妹要是多心,姐姐心里真就过意不去了。”说着又看了一眼众人:“不信你问问她们,她们是最知道我的,从来都是有口无心,一条心眼的人,再没有什么想法的。” 苏贵人淡淡地没什么表示,魏昭仪和几个低等嫔妃却笑着说:“可不是,贵妃娘娘可是我们老姐姐了,平时对我们多有照应。” “姐姐仁厚,妹妹自然记在心里。”锦秀笑道。 “好了,不多说了,妹妹快要敬茶了吧?” “皇后娘娘还没来,臣妾不敢敬。”锦秀看了一眼太后道。 “皇后又耍小性子了,怎么还没来?”褚太后有些不悦。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谁也不敢多说什么?正在屋里的气氛有些郁闷的时候,忽听外面一声响亮的传报:“皇后娘娘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陈皇后穿着一身大红彩绣描金织锦凤缎袍,雍容华贵,已经姗姗走了进来。傲气地向众人看了一眼,才向太后请安:“臣妾请太后娘娘安。” “起来吧。”太后应了一声,陈瑶钗又将眼光放在锦秀身上,紧紧盯了一眼,才轻蔑地哼了一声,坐在太后的下手。 锦秀见人都到齐,便从秋枫手中接过早已经准备好的茶盅,跪在前面的锦垫上,恭恭敬敬向太后敬茶。太后接了过来,打开盖子,抿了一口:“卢昭仪,今天开始,你就是皇上的妃嫔了,要恪守宫规,一切按照规矩办事,侍奉好皇上,辅佐好皇后,为皇家早日诞下龙子,不过有一条,你要记得,要是有什么分外的事,本宫决不轻饶!你要有肆意妄为的事, 自己当心!本宫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在这宫里,凡事老实些好。” 太后的语气十分严厉,锦秀连忙答应了,心里却在掂量,太后似乎一直对她有什么戒备似得,这话语也透出警戒的意味,不知为什么这么防着她? 想不出头绪,只得暂时将犹疑压在心底。褚太后见她这么恭顺,也没有什么话说了,待到向皇后敬完茶,便有些厌烦地挥挥手:“本宫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不敢多停,连忙行礼退出,出了宫门,陈皇后向锦秀冷笑一声道:“卢昭仪,你可听见了?太后可是告诉你了,要是有一点分外的事,太后决不轻饶!” “臣妾自当尽心竭力,服侍皇上,皇后,不敢有丝毫逾矩。”锦秀不卑不亢地说着。 陈皇后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了。明日是夏至,历来按规矩都要到本宫那里一起做五彩囊,进献给太后和皇上,卢昭仪今年刚进宫,还不知道吧?” “臣妾不知,既然这样,明日自当早到。” 陈皇后上上下下打量了锦秀一遍:“这身大红的倒是真喜庆。不过,明日就不能穿这种衣裳了。” 锦秀心中闪过一丝纳闷,心里想着陈皇后怎么没来由地提起衣裳了?面上仍做笑容道:“娘娘何意?臣妾应该穿什么衣裳?” 陈皇后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做五彩囊的时候,按礼节都要穿青底或白底的衣服,怕的是有汗渍,彩色的衣服褪色,染到香囊上,你明日找一件浅色的衣服穿吧。要是错了,可别说本宫没告诉你。” 锦秀忙答应道:“臣妾记下了。” 陈皇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再看众人,前呼后拥着,一阵风儿似得去了。众妃嫔也三三两两地散去。魏昭仪平素不爱说话儿的,此时也走上前来道:“娘娘倒是真好心,提醒妹妹别错了规矩,要不然,妹妹错了,也说不出来什么。” 锦秀只得笑道:“可不是,我刚进宫,娘娘就对我一切照应。” 魏昭仪淡淡笑了一笑:“时候不早了,姐姐先回去了。” “姐姐请便。”锦秀忙道。 魏昭仪点点头,便姗姗离去了。锦秀站了片刻,也向储宁宫走去。 ------------ 第二十三章 忽然中毒 一回宫里,秋枫就急急地迎上前来问:“听说今天娘娘替蕙儿顶罪了?娘娘为什么要这样做?大不了替她求求情也就是了。要是有什么一差二错,怪罪下来,可怎么是好?” 锦秀将外套递给小丫头,坐在榻上,接过秋枫递上来的茶,揭开盖子,抿了抿茶叶,缓缓喝了一口,淡淡地笑道:“这有什么?你急的那个样儿?” “不过,娘娘――” 秋枫还没说完,就被锦秀打断了:“蕙儿是一片好心为我,要是因为这个,再叫她受了委屈,我心中不忍。况且我现在又怀有身孕,太后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娘娘真是善心人,为一个丫头都这样,就将自己身处险境。”春芽还是有些后怕。 锦秀却胸有成竹:“什么险境?你们没看出来吗?太后只是吓唬我一下子,左不过是一个药膏这么大点的小事,还能兴师动众的不成?太后只是为了让我知道,她耳聪目明,什么也别想瞒得过她。” 两人会意地点点头,春芽又笑说:“虽然今天娘娘和太后顶了几句,可是太后倒好像十分欣赏娘娘呢。” 锦秀泛起一丝莫测高深的笑容:“其实太后有什么不知道的?若是我将事情都推到蕙儿身上,也未必讨好。太后是一国之母,在他面前,越是虚假的,越是不行,还是正直些的好。” “要是蕙儿知道,还不定对娘娘怎么感恩戴德呢。” 锦秀听到这里,却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是丫头,也是人啊!算是我的好姐妹,我也不能将她置之不理。况且咱们都是从茶室过来的,那下人的艰辛,还有什么没有经历过的?” 秋枫和春芽听到这里,却有些眼睛红了,锦秀见她们伤心,忙打岔叫她们速速找两件淡色的衣裳,秋枫有些纳闷地说:“娘娘这么急着找浅色的衣裳做什么?” “你知道么?明日是夏至,得到未央宫去做五彩囊,皇后今天特意跟我说了,一定要穿浅色的衣服去,所以我叫你们找找。” 秋枫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可不是,奴婢怎么将这件事忘了。可是――”她犹豫了一下:“娘娘刚晋位,又册封的匆忙,一切都尚未完备,本来说是后天叫御衣房的人来量尺寸,再做新衣裳,如今娘娘只有从前的那几件旧衣裳,可如何是好?” 锦秀皱了皱眉头:“没有别的衣服了吗?” “再就是娘娘这两天穿的大红衣裳了,可是那不是不能穿吗?”春芽也有些着急。 锦秀想了想:“那还有没有料子了?赶紧叫裁缝裁几件出来。” 秋枫一拍手:“到底是娘娘聪明,这倒是唯一的法子。奴婢这就去找找料子去。”说着,不待锦秀再说话,就连忙到后房去了。 不大一会儿,秋枫就捧了几匹缎子出来:“娘娘,只有这些了,娘娘看看吧。” 锦秀打量了一下,只见只有几匹紫红的,还有些深紫、葱绿、银红,锦秀不禁摇了摇头:“都不行,这可如何是好?” “对了,只有蕙儿和芸香送来的青缎子,那个只怕还行?”春芽忽然灵机一动,急忙说。 锦秀听了,顿时如遇大赦一般:“对,快拿那个来,我瞧瞧。” 春芽连忙到后房将缎子捧了过来:“娘娘看,这颜色正好,这就叫裁缝去做一件吧?明天早上还来得及。” “不用了,叫裁缝来倒耽误了工夫,你拿针线剪刀来,我们自己动手裁。”锦秀毫不犹豫地说。 春芽有些不相信:“娘娘能行吗?” 锦秀挤了挤眼睛,笑了笑:“你不知道了吧?我可是从小就学过裁剪。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父亲和宣弟的衣裳,都是我亲手做的――”说到这里,她猝然住口,眼圈不知不觉红了起来。 春芽见状,忙上前来岔开道:“娘娘快做吧!这都快到下午了,恐怕都得熬夜赶工呢?” 锦秀收回思绪,点点头,接过秋枫递来的剪刀,比量了一下,就动起手来。 刚缝了一会儿,就见两个小宫女笑容满面地抬着一个竹筐,走进来道:“回娘娘,这是皇上赏赐娘娘的樱桃,可是鲜物儿呢。” 锦秀放下剪刀,抬头看了一眼,道:“放在那里吧。” “娘娘看看吧!这都是上等的樱桃呢?往年这个时候,宫里也会分,不过樱桃本来就是稀罕物儿,数量也少,除了太后娘娘,皇后和贵妃们,也就只有一篮,别的人分一些尝尝就算了。奴婢还没看过这么大一筐呢?可见皇上对娘娘的心了。大概全宫的樱桃都给娘娘拿来了。”春芽盯着那筐,眼中发出赞叹的目光。 “皇上还说了,娘娘这几日心情不好,这是刚下来的,给娘娘开开胃口。”小宫女笑着说。 锦秀听春芽说了,不由得放下剪刀道:“是吗?拿来我看看。” 小宫女抬着筐走到锦秀面前,只见那竹筐都用荷叶衬着,上面铺满晶莹如玛瑙般的樱桃,红绿相间,十分可爱。锦秀不禁抓起一捧来,忽然,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十分支持不住,手上的果子,也洒落了一地! 春芽和秋枫都慌了,连忙上来扶住锦秀,乱着呼唤道:“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快,快传太医啊!”秋枫急的直跺脚,向外面大声喊道,转身不经意间,一下挥倒了青缎子,还没做好的衣裳垂到了地下! 没等宫女向外面去传太医,锦秀却慢慢睁开了眼睛,意识也有些清醒过来,低声地叫道:“秋枫,秋枫,我这是怎么了?” “娘娘,你可醒了,吓死奴婢了,刚才好好儿地看着樱桃,就忽然晕过去了,是不是身子太虚,累着了?” “不,不是。”锦秀渐渐清醒过来,慢慢抬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刚要说什么?只见呼啦啦!已经涌进来一群太医! “给娘娘请安。娘娘有什么不适?”一个为首的太医问道。 “娘娘刚才好好地做着活计,忽然就晕过去了,快看看是怎么了?娘娘现在身子金贵,可是耽误不得!”秋枫重重地说。 几个太医也都现出慌张的神色,忙上来轮流请脉。正在这时,只听外面传报:“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皓广已经急匆匆地赶了进来,还没跨进屋门,就问:“怎么了?昨天还好好儿地,怎么今天就病了?” “给皇上请安。”秋枫和春芽忙跪下说道:“奴婢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做着做着针线,就晕过去了。” “还不是你们伺候的不力?还要说什么?”皓广怒气冲冲地道。 “是,奴婢们没伺候好――”两人吓得有些哆哆嗦嗦的,伏在地下说。 “皇上――”锦秀语气微弱:“不关她们的事,不要责怪她们。还是听太医说吧。” 皓广转向太医们:“怎么回事?你们看出来了吗?” “回皇上――”几位太医伏在地下,刚说出几个字,又有些犹疑。 “快说!吞吞吐吐地干什么?”皓广不耐烦地重重一拍桌子,大声道。 “是,是。回皇上,依照微臣们看来,娘娘是中毒!” ------------ 第二十四章 芸香自尽 “中毒!”皓广顿时大吃一惊,屋内的众人,也无不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细说说,怎么会中毒?中的什么毒?”皓广沉下脸,冷冷地问道。 那太医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断断续续地回道:“依照微臣们看,娘娘中的是乌头毒!此毒极为隐蔽,初起时不易被人发觉,可经由皮肤吸入,慢慢渗透进去,就会毒发,症状亦不明显,若是不当回事,耽误了治疗,十二个时辰就会毙命,无药可救!” “啊!居然这么凶险?”春芽吓得下意识地吐出这几个字,说完发觉皓广在上,又马上低下头不敢言语了。 皓广冷冷地看了太医一眼:“这毒是从哪里进来的?娘娘身居深宫,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染毒呢?” “这,还要微臣们仔细勘察――”太医磕了个头,又道。 皓广微微点头,又转向众人:“娘娘刚才做什么了?” 春芽和秋枫等面面相觑:“没做什么?只是缝了一件衣服――” “吃了什么没有?” “没有,只是刚才皇上赏的樱桃,还没来得及吃――只是碰了一下――”春芽惊慌地说着,刚说完这几个字,又不敢再说,连连碰头。 “樱桃?这里面会有什么问题吗?”皓广皱了皱眉头,起来向筐子那里走了几步。 “皇上!乌头和樱桃素来相克,若是染了乌头毒,起初症状不显,但是沾染了樱桃的汁液,就会迅速发作,娘娘一定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起病这么急!”那太医好像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似得,连忙膝行几步,急切地道。 皓广也快走了几步,来到樱桃筐前,手抓起一把樱桃看了看,锦秀在旁边,却已经恍然大悟:“皇上,臣妾明白了,一定是刚才缝衣服的那个缎子的毒!” 皓广回过头来:“什么缎子?” “春芽,你将那缎子给太医看看。”锦秀吩咐道。 春芽连忙将掉落在地上的衣裳捧来,递到太医面前,太医嗅了嗅,又伸出手指,轻轻一碰,放在口中舔了一舔,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皇上!正是这个!这缎子上染上了乌头毒,只不过气味极轻,不易被人发觉。娘娘正是用了这个,和樱桃的汁液相撞,所以才会毒发的这么剧烈。” 皓广的眉头皱的像一块疙瘩,神色叫人不寒而栗:“你们确定?” “微臣确定!若是有一丝不对,请皇上砍了微臣的脑袋!”太医们忙连声说。 锦秀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但还有一丝不解:这件事到底是两个人中谁做的?还是两人都被陈皇后收买了? 还没说出来,皓广已经又发话了:“娘娘的身体可有妨碍没有?” “皇上只管放心,娘娘吉人天相,尽管起病急了些,不过这也是好事,若是晚些发觉,恐怕又会耽误了,如今及早用药,娘娘凤体还不至于损伤,胎儿也会保得住。” 皓广点点头,脸上略微释然些:“既然这样,你们就抓紧开方,亲自煎药,这几日都不许离开这里!” 太医答应着刚要退出,忽听外面一声传报:“皇后娘娘驾到――” 皓广和锦秀都不约而同地同时皱了皱眉头,锦秀忙要下床迎接,皓广却按住了她:“你身子不好,不用起来。” 话音刚落,陈皇后已经带着宫女走了进来,给皓广请了安,站在屋中央,看了锦秀一眼,停了半晌,才慢慢地发话道:“听说卢昭仪病了,太医看过了吗?” “看过了,说是中毒。”皓广紧盯着陈皇后,不等锦秀回答,就替她说道。 “是吗?怎么会这样?宫里怎么会有毒?” “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还不知道吗?”皓广的眼神直逼陈皇后。 陈皇后下意识地躲避着皓广的眼神,口气中却仍然是不满:“臣妾虽然为后宫之主,可怎么知道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那你这个皇后是管做什么的?还要你有何用?”皓广忽然发了脾气,站起来直指着陈皇后说。 陈皇后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却仍然对着皓广的面庞:“臣妾虽然管着六宫,可是这些藏奸引盗的事,谁知道是不是卢昭仪自己故意做出来的?况且臣妾也得有个时间清查,怎么就先追究起责查不力来?” 皓广刚要说话,锦秀在旁边已经发话了:“皇上,皇后既然怀疑臣妾,不如找了人来,一问就知,这是茶室的芸香和蕙儿给臣妾送来的,抓紧找来问问不就清楚了?” “那还用问?一定是这两个小蹄子故意陷害你,叫人去将她们抓起来,乱棍打死!以正宫规!”没等皓广说话,陈皇后就接茬说道。 “慢!娘娘虽然是为了臣妾,一片心意,可是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得弄个一清二楚不是?还是叫来问问,这样大家都明白。”锦秀听见陈皇后如此说,知道她是要杀人灭口,边合计急忙说。 陈皇后还没发话,皓广已经道:“锦秀说的是,就按锦秀说的来。什么事情都要搞清楚,才能处置,不然,要是有歹人蒙混,好人受冤,也未必不可能。”说着,别有意味地盯了陈皇后一眼,就吩咐身边的太监:“速速将那两个贱人带来!” 陈皇后也不敢说什么了,过了半晌,却见那太监急匆匆地跑回来:“回皇上,皇后娘娘,茶室的芸香已经上吊自尽了!”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都是大骇,锦秀心中蓦地一沉:到底还是叫陈皇后先下手为强了!自己晚了一步! 陈皇后却是率先清醒过来:“那一定是那小蹄子畏罪自尽了!这样的人死就死了罢了,叫人拉出去埋了就是了!” “皇后娘娘,这事的幕后主谋还没查清,这芸香就畏罪自尽了,这主谋是永远见不到天日了。”锦秀盯着陈皇后,语气深长。 陈皇后脸色白了一下,却又瞬间恢复了镇定:“卢昭仪说什么呢?分明就是这小蹄子畏罪自杀,死有余辜!卢昭仪身子还没全好,还是好好歇着吧!别想这些没有用的了。” 锦秀的怒火像是要冲出来一样,语气却还尽量压抑着:“皇后娘娘,事情怎么样,还得以后看,您可要明白啊。” 陈皇后还没有说话,皓广早已经阴森的目光紧盯着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定明白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芸香这小蹄子想害卢昭仪吗?难道皇上还要找出什么来不成?”说完,有些遮掩地忙岔开话题:“芸香死了,蕙儿那小蹄子呢?她是一起送缎子来的,也逃脱不了干系,把她也给本宫叫来!” 两边宫女答应了一声,不敢怠慢,忙将蕙儿带来。蕙儿面色灰白,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下,眼角满是泪珠,喊道:“皇上,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 “你这小蹄子,也不是什么正经货!还要强嘴!来人啊!将她给本宫带下去,杖责二十,撵出宫去!” “娘娘救救奴婢!”蕙儿绝望地伸出手臂,向锦秀求饶着,眼睛却眨了一下,似乎透出什么秘密似得。 锦秀心中一动,忙喊了一声:“慢!” 皓广回过头来,也有些吃惊地望着她,锦秀忙向皓广道:“这事和臣妾有关,还是交给臣妾来审问吧。不知皇上可否依允?” 陈皇后刚要反驳,皓广却会意似得点了点头:“好,你说的也是正理,就将她交给你。” 刚说完,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个小太监:“回皇上,前线有紧急军情,请皇上速速过去。” 皓广应了一声,回头向陈皇后板着面孔,道:“这个丫头就交给锦秀,你不得干涉,否则额,别说朕拿你是问!” 陈皇后被他冷峻的语气还是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答应道:“是。臣妾遵命。” 皓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皇后也回宫去吧!这里给锦秀处置就好,回头告诉皇后一声就是了。” 陈皇后尽管心有不甘,有点放不下似得,可也不敢违拗了皓广的旨意,只得扫了蕙儿一眼,哼了一声,随着皓广一起走了。 ------------ 第二十五章 审问蕙儿 殿中只剩下了锦秀几人,秋枫已经端过一碗药来:“娘娘,这是刚煎好的,趁热喝了吧。” 锦秀却挥挥手:“放在那里吧。” 秋枫看了锦秀一眼,不敢违拗,只好放在案上,蕙儿抬头望着锦秀,不敢做什么?眼泪汪汪。 “蕙儿,前几日,你还冒险为我偷来药膏,我心里不知道有多感激你,可是没想到,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真是枉了我待你的一片心了。”锦秀看着她,阴沉着声音。 蕙儿吓得浑身一凛,连忙哭着道:“娘娘明察,真的不是奴婢――” 她还没说完,锦秀就打断了她的话:“要是你如实说,也许我还能放你一马,若是有一字不实,那也只好问你自己了。” 蕙儿的目光求饶似得望着她,锦秀却将眼神投向远方,幽幽的声音更是像从天外飘来,空洞冷酷,没有一丝情义。 蕙儿心里一店底也没有,身上哆嗦着,考虑怎么说。 锦秀见她没答言,又说道:“自从咱们认识的那刻起,我就拿你当亲妹妹待,你说,我对你怎么样?”锦秀觉得略微舒服些,倚靠在软榻上,语气平静而冷静。 “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唯有粉身碎骨,才能报效万一。况且,奴婢也不是无心的,也听说了那天的事,娘娘冒险为奴婢顶罪,实在意出望外,奴婢心中不不知有多感激。”蕙儿忙磕头说道。 “可是如今你没有粉身碎骨,倒要叫我粉身碎骨了。”锦秀微微俯下身,看着蕙儿,不紧不慢地说:“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娘娘饶命,听奴婢说啊!真的不是奴婢做的!”蕙儿上前几步,抓住锦秀的衣襟,哀求着说。 锦秀轻轻端起蕙儿的下颏:“蕙儿,你要是说真话,我还会如从前一样的待你,要是不诚实,可就怪不得我了!” “娘娘,奴婢不敢有丝毫假话,若是有一句不实,让奴婢以后被乱棍打死!本来奴婢也是要来告诉娘娘的,可是没来得及,就被带来了。”蕙儿有上前几步,贴着锦秀道:“娘娘,那天晚上,本来是芸香在茶室当值,奴婢睡了一觉,想起那天新贡进来的云雾茶,惦记着放没放好,就偷偷回到茶室去看看,没想到!皇后娘娘也在那里!”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锦秀却一点也不惊讶,她早想到是这种缘故,只不过想听蕙儿亲口说出来而已,她看了蕙儿一眼,冷冷地没有说话。 蕙儿本来以为锦秀会大吃一惊,见锦秀如此,好像早已经明白了似得,自己心里反而敲起鼓来,寻思了一下,只得继续说道:“奴婢也惊讶的了不得,悄悄在门口一听,只听皇后娘娘说:‘只要你将这些乌头放在里面,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本宫自会重重赏你。’当时奴婢就吓得了不得,也不敢再听,就赶着跑了。可是这件事情一直压在奴婢的心里,可是要说出来呢?又没有证据,所以就耽误到如今,如今看来,一定是这件事了。奴婢到如今才说,娘娘千万不要怪罪啊。”蕙儿哭着说了这一大套,早已经像是一个泪人儿一般。 锦秀伸出手去,抓了她的胳臂:“蕙儿,我就相信你这一次,不过,你可要记得你说的话。” 蕙儿喜出望外,脸上露出惊喜若狂的表情:“多谢娘娘恕罪,多谢娘娘相信奴婢。奴婢的话句句当真,若是有一句虚假,打死不怨!” 锦秀猛地一把撒开她的胳膊,蕙儿一个猝不及防,受力太重,跌在了地上,痛苦使得她的脸有些扭曲起来,却又不敢说,勉强忍耐着又磕了个头:“多谢娘娘。” 锦秀见她的样子,心里也有些难过,可是既然已经做到了这样,她就得坚持下去,若是一个放松,恐怕她就会陷入圈套了。 蕙儿又磕了个头,见锦秀似乎有些累了的样子,没有说什么话,会意似得悄悄退出去了。殿中只有几个小丫头,都垂首立在那里,一口大气不敢喘。 放下手臂,锦秀的心里也隐隐作痛,她从来没有这样对过一个人,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在这宫里,不是她吃了别人,就是别人吃了她,从来没有第二种选择,她也不例外。 秋枫见她若有所思,心神不安的样子,悄悄端上来一碗莲子汤:“娘娘,这是刚熬的,最是安神了,娘娘趁热喝了吧。” 见锦秀没动,秋枫将汤碗放到桌上,又贴近些低声说:“蕙儿说的恐怕是真的,那天奴婢去给娘娘掐花儿,正巧无意中听见芸香和几个丫头在那里说话,说什么:‘蕙儿和我都是一样的人,只有她总觉得我不行,以为她了不得似得,动不动就数落我一顿,有什么资格!’还抱怨了许多话 ,有个丫头就说,皇后娘娘不是说了吗?你要是将事情办成,娘娘就赏你当贵人,就能成主子了,岂不是就压过蕙儿?如此看来,这事说是芸香一人做的,也可信。” 锦秀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两个人一起做的,皇后不会轻易饶过她,况且依照我刚才的观察,蕙儿也不像撒谎的样子。” “娘娘先放过她一回,以后再有什么事,就能试验出来了。” 锦秀微微一笑:“金子不怕火来烧,到时候就知道了。” 秋枫会意地点点头,锦秀又问道:“皇后宫里有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只是听说为娘娘明日去不了,正在那里不高兴呢。” 锦秀冷笑一下:“她哪里是为我不高兴?是因为这次的计划没得逞,所以难过吧?” “正是呢。不过娘娘也要小心,陈皇后还不定想出什么花样儿来呢?防不胜防啊。”春芽的神色有些紧张。 锦秀的脸上却是悠闲的神态:“怕什么?想弄倒我,恐怕还没那么容易,她还是保住她自身再说吧!” 清宣殿内,一盏烛火照在书案上,一个男子慢慢抬起头来:“紫成,你说事情已经调查好了?” 孟紫成行了个礼:“是,微臣已经全部调查明白了。” “你说说怎么回事。” “陈庭密谋串通各大臣,指使他们上书揭发刘梦阳,微臣已经从他们手中拿到了书信证据,这下陈庭可是抵赖不了了。”孟紫成有些兴奋地说着。 皓广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意:“拿来给朕看看。” 孟紫成双手奉上一叠信件,皓广简单翻了一翻:“就是这些吗?” 孟紫成被问住了:“微臣无能,只拿到了这些。” 朕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不过这些只能了解卢见增的案子,要是将陈庭扳倒,还是不够啊。”皓广将信件放到案上,沉思着说。 孟紫成微露羞赧:“皇上还要什么?微臣去寻。” 皓广将身靠在椅背上,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你所能办到的。” 孟紫成显出着急的样子:“只要能扳倒陈庭,微臣什么都在所不惜!” 皓广却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孟紫成会意,什么话都不敢说,悄悄地退出去了。殿中只剩下一个黑黝黝的影子,幽深的轮廓,一直到了天明。 ------------ 第二十六章 皇后传唤 第二天上午,锦秀正在储宁宫里看书,忽然看见秋枫兴冲冲地跑进来,故作神秘地说道:“娘娘,天大的好消息!” 锦秀抛下书,懒洋洋地说:“什么好消息?”自从中了毒之后。虽然经由太医诊治看了脉,可是因为身怀有孕,体气越发虚弱,终日只是在室内休息,也不愿意出去,只是懒懒地歪着。 秋枫刚要说,忽然听见外面一声传报:“皇上驾到――” 秋枫、春芽等连忙跪下,锦秀也起来行礼:“给皇上请安。” 皓广忙一把拉起她来,故作神秘地笑着:“朕今天要让你高兴高兴。你猜猜。” 锦秀见他们都是这副高兴的模样,心里也有些期盼,却猜不透是什么事:“皇上就会逗臣妾玩,还不告诉我?” “卢见增的案子已经被平反了!” 锦秀乍听见这个消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尽管皓广对她承诺过,一定会将事情调查清楚,可她没有想到这么快。不知不觉间,两滴泪水滑下眼角:“真的吗?” “真的,朕还能骗你不成?难道你还不相信朕?” “臣妾不是不相信,只是,来的太突然了――” “你知道了高兴吗?这下,你心情该愉快些了,不然,对咱们的孩子也不好。”皓广轻抚着她的小腹,亲昵的眼神望着。 “皇上这么顺利就办成了吗?臣妾还以为陈庭一定会为难呢。” “这件事本来就是陈庭勾结内外,串通大臣上表,都是无中生有,朕今天在朝堂上将书信给他们看,个个都没话说!” “那陈庭呢?他认罪了吗?” “陈庭非说这些书信是假冒的,是吏部尚书姚广耀所为,明日,朕还得和他们好好说说。” 锦秀的心又蓦然沉了下去,她本来想借这个机会,还能一举扳倒陈庭:“陈庭历朝多年,老奸巨猾,怎么会轻易认输?皇上还打算怎么办?” 皓广却微微皱起了眉头:“要是只有这几封证据,还真不好办,恐怕还不足以扳倒他。” 锦秀抬起头来:“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陈庭不除,朝廷永无宁日啊。” 皓广的眼神向着远方:“朕岂能不知,只是,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啊。” 皓广的无言,让室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停顿。 第二天上午,锦秀惦记着前朝的事,吃也吃不下,坐也坐不宁,只是惦记着不知怎么样了,一直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听见外面的传报声:“皇上驾到――” 锦秀连礼也不及见了,忙向皓广迎出去,劈头就问:“皇上,事情怎么样了?” 皓广眉头紧锁,面孔阴冷,锦秀太了解他了,一见就叫不好,口中还问道:“皇上,事情有什么不对吗?” “你知道吗?刘梦阳在狱中自杀了!” “什么?”锦秀顿时大吃一惊,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件事一定是陈庭做的,手法和父亲的事情如出一撤! “怎么会自杀?不是已经查清了吗?” “是啊!本来今天早朝,朕就宣布了旨意,可是刚要到狱中去提这一干人,狱中就来人禀报说刘梦阳已经自杀,这下陈庭更有了说法,非说是畏罪自裁,死无对证,还能分辨出什么?” “胡说,这分明就是陈庭下的黑手,要除掉证据。” “事情是如此说,朕也本来想再逼他一步,事却有凑巧,这时候,北疆又传来紧急军情,敌方那里得寸进尺,竟然将要越过边界了,历来战事都是陈庭带领,这次各将领都节节败退,不敢上前的样子,非得陈庭去才能行。” 说到这里,锦秀急着问道:“那皇上怎么办了?” 皓广走到窗前,又用低沉的语气接下去说:“朕正在犹豫,太后派人将朕叫去,说一切要以国家安全为重,别的事都是小事,还说什么?切不可以儿女私情碍了大事,朕只有答应下了,回来陈庭更说此次事件都是姚广耀所作,别人也随声附和,朕也只有草草结案,将姚广耀免了官职。” “这事就这么算了吗?”锦秀的心直沉下去,继续问道。 “那还能怎么样?姚广耀和他都是串通好的,明摆着是替他顶缸,神态自若,一点害怕都没有。不过,总算这事的冤案是昭雪了,这些人都不会再受不白之冤了,朕也已经封谥了刘梦阳文勤公,还要厚恤他的家人,只是自从他出事,妻子带着女儿早已经不知去向,也是没有办法了。” 锦秀却没放在心上,只是继续问道:“真的就没有一个能干的将领吗?” 皓广重重一拍桌子:“可恨满朝文武,平时都惯能说嘴,到了这个时候,个个都不中用,谁也上不了前了,朕刚才跟他们发了一阵脾气,又有什么用?还是得陈庭出征。” “皇上,现在要紧的还是寻觅一个贤才,人数虽多,都是无用之辈,又能拿陈庭怎么样?” “朕也正想着如此,这是最要紧的。”皓广沉吟了一下,却没再说什么。 锦秀还要追问,皓广却执意不肯说。只是岔开话题道:“你父亲已经平反,朕也追谥了他为文恩公,至于你弟弟,朕也下旨赦免,叫各府道寻找,想必不久就会有消息的。也叫人重建了坟墓,过几日,你可以亲自去上祭了。” 听见此言,锦秀的眼泪不由得又流了出来,心心念念的,唯有这件了。 半个月后的小暑,正是卢见增坟墓修成的日子,一早起来,锦秀就叫秋枫和春芽准备好了一切应用物品,这是她向皓广早就说好的,要去郊外上祭。 一直到了下午,锦秀才回来,身体疲累加上精神的忧郁,锦秀觉得实在支撑不住,一回来就躺倒在床上。秋枫忙着做汤水送上来,锦秀刚喝了一口,忽见一个大宫女走来说:“皇后娘娘请昭仪过去。” “皇后叫我什么事?”锦秀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好久都已经没有见到陈皇后了,今天她突如其来的召唤,有什么故事呢? “奴婢不知,只是请昭仪过去。”大宫女面无表情。 锦秀尽管心里怀疑,可是也不敢不去,只好勉强坐起来说:“给我换件衣服。” 秋枫担心地递过一件青缎子掐牙披风,锦秀紧了一紧披风,说了一句:“走吧。” 未央宫今日却热闹的很,丫头们在外面掐花儿,喂鱼的,叽叽喳喳一片,见锦秀去了,都忙行礼请安,锦秀挥了一挥手,就向殿内走去。 大殿内阳光明媚,却一点热度也没有,隐约能听见咝咝的融化声,靠近墙角的两个地方,放了两口大缸,里面的冰块满满当当,在这酷热的时候,也感觉不到一丝炎热。 陈皇后正在妆台前摆弄着什么?听见锦秀去了,就扔下转过身:“卢昭仪来的很快啊。” “皇后娘娘宣召,臣妾怎敢不来?”锦秀答了一句。却还是感到不安,这异乎寻常的热闹气氛,更加让她觉得心里没底。 “卢昭仪最近身子怎么样了?本宫忙着这些事,也没得空去看看,卢昭仪现在身怀有孕,可得小心些。”陈皇后慢慢走上前来,幽幽地道。 “臣妾自会当心。”锦秀平淡地答了一句,没再说别的。 “卢昭仪知道就好,这是西域进贡来的上等玉簪露,本宫还等着送昭仪些呢?要不要试试?”陈皇后拿出一个白玉小盒,里面盛着一盒粉红色的花露。 “这样好的东西,还是皇后娘娘自己留着吧!臣妾承受不起。”锦秀淡淡地说。 陈皇后却分外热情:“卢昭仪是现在身怀有孕,不敢随便用这些东西吧?这也无妨,我们姐妹到那边坐坐,有南方新贡进来的时鲜果品,可是甜美的很,妹妹尝尝吧?” 锦秀不好再拒绝,跟着陈皇后来到外面,只见桌子上已经摆了四色果品,陈皇后笑容满面:“这是闽粤的荔枝,妹妹尝尝?” 锦秀半怀疑地拿起一个,却没有剥皮,陈皇后倒也不在意,自己优哉游哉地拿起一个,慢慢放在口中吃了,不经意似地问起:“对了,卢昭仪有个弟弟是吧?” ------------ 第二十七章 锦秀小产 锦秀心里蓦地一沉,她不知道陈皇后忽然提起锦宣是为了什么:“皇后娘娘有什么事? 陈皇后盯着锦秀的眼睛:“本宫的话,昭仪还没有回答,倒问上本宫了。” 锦秀心里立刻戒备起来,却还镇定着说:“是。” “听说进宫之前,在路上逃跑了?” 锦秀听见这话,心里越发有些不安起来:“是。” “现在卢昭仪的父亲也被平反了,皇上也下旨赦免了你弟弟,你就没派人去寻找寻找吗?” “臣妾也设法打听过,可是没有消息,不过,皇上既然有恩典,臣妾想,不久一定会找到的。” 陈皇后掐下一朵正在盛开的石榴花,火红的花朵映着她的面容:“卢昭仪就不怕弟弟年纪那么小,出什么事?” 锦秀心里一惊:“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见卢昭仪思弟心切,有了消息,不忍心不告诉你。”陈皇后将手中的花一点点掐的粉碎:“本宫听说,淮南道有消息,有个叫卢锦宣的少年,因为抢劫财物,已经被官府于月前处斩了,不知这是不是卢昭仪的弟弟?” 锦秀听见这句话,犹如天旋地转一般,一个站立不稳,几乎立刻就要晕过去!她勉强支撑住身子,淡淡道:“臣妾的弟弟虽然叫锦宣,可是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也多得是,臣妾也不能断定。” 陈皇后对这话,似乎早在意料中,将手中的碎花慢慢洒落在地上,犹如一片鲜血:“是吗?本宫只是告诉卢昭仪一声,既然这样,那就最好不过了,卢昭仪可不要着急伤心,好生将养啊。” 锦秀要答言,却觉得心里一阵刺痛,这些话刺激到了她,乍一听到弟弟的噩耗,让她脆弱的心理彻底崩溃,多日来隐忍的痛苦都发作起来,老父临终时候的景象又在脑海中翻腾起来,头脑一片晕眩,只觉得一阵翻天覆地似得,小腹顿时疼痛起来,她用手掩住肚子,滴滴冷汗冒出来,再也忍耐不住,低头伏在了桌子上。 秋枫顿时吓慌了,连忙上来扶住锦秀:“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锦秀只觉得肚子疼的说不出来话,秋枫忙紧紧拉住她:“娘娘,怎么样?我们快回去吧?” “卢昭仪,好好儿地,这是怎么了?快传太医。”陈皇后故作惊慌地叫道。 锦秀看了一眼陈皇后,只见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还有一丝得意,锦秀心里顿时一阵气恼,腹痛又向她袭来,秋枫立刻要扶她到床上去,锦秀死死地抓住桌角,深吸了一口气,片刻,觉得稍微缓过来一点儿。 她抬眼望望陈皇后,只一见她掩饰不住的兴奋,锦秀笃定了一个念头:自己决不能留在这里,陈皇后一定还有别的手脚,恐怕,连命都保不住。她用最后的一点微弱气息说:“秋枫,扶我回去――我没事――” 秋枫还在犹豫,却经不住锦秀狠命攥了她的手一下,秋枫立刻明白过来,连声道:“是,娘娘,奴婢这就扶您回去。” “快,将本宫的凤辇抬来,扶着卢昭仪上去。先叫太医去那里等候着。”陈皇后见锦秀执意要回去,也无计可施,却还如此说。 锦秀此时已经难受的难以分辨,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虎狼圈,也就任由众人扶着她上了皇后的凤辇。回到了储宁宫,她很快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储宁宫内,宫女太监等进进出出,脸上都露出紧张的神色,手中拿着的铜盆,一盆盆的血迹,叫人看了触目惊心。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气,几个太医忙的满头大汗,从里面出来:“回皇上,微臣等已经尽力了――” 皓广猛地站起来,紧盯着他们的眼睛:“到底怎么样了?快说!” 几个太医嚅嗫了一下,还是吞吞吐吐地说:“娘娘,已经小产了――” 皓广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几个太医吓得哆哆嗦嗦,在地下跪着,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片刻,皓广忽然清醒过来,一拍桌子:“你们这群庸医!到底是怎么做的?前几日不是跟朕说胎儿无恙吗?” “这――这――皇上,娘娘好像是突然受了刺激,才会如此,微臣们也无能为力。” “你们就会说这些无用话!要你们还干什么?来人,都拉出去,立刻处死!”皓广咬着牙关,慢慢地吐出这几个字。 林贵妃、魏昭仪等也都围在这里,闻听此言,脸色都有些发白,林贵妃是为首的,缓缓上前劝道:“皇上别太着急了,也别和他们生气,龙体要紧啊。” 皓广没有说话,几个太医顿时吓得面如死灰,磕头如捣蒜:“皇上饶命啊!皇上恕罪!” 秋枫忽然从里面急急出来,匆忙向皓广行了个礼,在他耳边附耳低言了几句,皓广似乎还有些不甘,怒火却下去了些:“娘娘替你们说情,朕今天就先饶过你们,都滚下去!” 几个太医听了,如蒙大赦一般,连忙磕了几个头,就连忙出去了。 皓广回过头来,向着秋枫:“锦秀现在怎么样?” “好些了,已经清醒了,皇上可以进去看看了。” 皓广听了,站起来一把推开秋枫,就急匆匆地向里面走去。 锦秀躺在床上,脸色白的如同透明一般,一点血色也没有,她闭着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气息却极微弱。屋内众人都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幔帐半掩着,锦秀也没有看见皓广进来。 皓广走到她面前,轻轻地坐到床前,看着她的脸庞,锦秀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似得,下意识地慢慢睁开眼睛,一看是皓广,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伸出手来,下死劲地攥住,不肯松开:“皇上,你来了――”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说一两个字就要喘一下,皓广心中一阵刺痛,像是有一根针一点点扎在心上一般,他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还做出淡淡的笑容安慰她:“是,朕来了,刚才朕一直守在门外,可是不能进来。” “那些太医――已经尽力了,皇上不要怪罪他们,死生有命,这也是臣妾的命数。” “是,朕已经放过他们了,不然,真想把他们都处死了!” 锦秀拉住他的手,皓广也将它紧紧握住:“好好儿地,怎么就小产了呢?到底为了什么?” 锦秀的眼泪又落下来,面向里,没有说话,在旁边的秋枫再也忍不住,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又道:“要不是皇后娘娘故意说那些话,昭仪也不会如此。” 皓广听了,顿时立起来:“这个毒妇!看朕和她怎么算账!” 锦秀忙伸手试图拉住他:“皇上,别去,皇后娘娘只像是说了几句普通话而已,要是皇上去了,也没什么证据,反而闹的不安,又有何用?” “她明知道你现在听不得这些话,还故意说出来,不是明摆着居心不良是什么?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现在还考虑那么多?你自己的身子就不顾惜?” “现在也不能拿皇后娘娘怎么样,何必惊师动众,皇上,前朝的事才是大事啊。后宫之中,只有先稳住才最重要。”锦秀扯住皓广的衣襟,哀求地说。 皓广停顿了一下,看着锦秀:“你的意思是――” “陈庭惦记女儿,若是皇后无恙,他也会放松些警惕,皇上不是就更容易谋划了?若是打草惊蛇,使得陈庭人心惶惶,反而于事无补了。” 皓广若有所思:“你说的对,朕刚才急糊涂了,没想到这个上头。”说着又暗暗咬牙:“这下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了,等着秋后一起算吧!” “皇上也是心疼臣妾,臣妾知道,只是凡事都不可操之过急啊。” “朕本来都是有打算了,不过看见你受罪,心里着急,所以一时才没了理智。” 锦秀心疼地伸手轻轻抚上皓广的面颊:“皇上,你这几天都消瘦了。” 皓广的手也按在锦秀的手上:“不要紧,只要你好,朕就无事了。” 锦秀也想做出笑容,可是两行眼泪却又流了下来:“皇上,咱们的孩子――没了――” “朕知道,锦秀,你别太伤心了,以后还会有的,而且不止一个,还要两个,三个――这也是天数,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身子养好,我们很快还会有孩子的。” “那多好啊――”锦秀费力的说出这几个字,一阵哽咽,又说不下去了。 皓广轻轻替她拂去眼泪:“歇一会儿,好吗?别说话了。” “不,臣妾想说,让臣妾说几句――这个孩子,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真的是想将他顺利地生下来,可是没有想到如此――”锦秀说着,说着,不由得将头掉向里面,低声啜泣着。 皓广拉住她的手:“谁也不想这样,可是事情已经如此,你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一直是个要强的人,怎么这么脆弱起来?” “臣妾一无所依,父亲去了,弟弟又横死他乡,只有腹中的这个孩子,现在,他也离我而去了――” “说什么糊涂话呢?你不是还有朕吗?难道一无所依?”皓广柔声安慰她。 锦秀微微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是,臣妾说错话了,还有皇上。皇上能永远对臣妾好吗?”她的眼睛渴望似得望着皓广,无限的期盼。 皓广点点头:“能。” 声音虽低,可是却有无限的坚定,锦秀笑了一笑:“臣妾相信皇上。” ------------ 第二十八章 故人来到 “回皇上,几位娘娘想进来看看昭仪。”春芽进来回道。 皓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昭仪这个样子,怎么见人?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怕人打扰。让她们回去吧。改日再来。” 春芽答应了一声,正要出去,锦秀叫住她道:“你说,多谢几位娘娘,如今不能见,改日身子复原了,再过去面谢。” 春芽去了,旋即回来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刚才打发人来,说是本来想过来的,奈何突然头痛发作,实在起不来,所以请皇上恕罪,还劝昭仪娘娘不要伤心,好生将养身子要紧。” 皓广冷笑了一下:“你回去对皇后说,叫她不用惦着了,卢昭仪已经小产了,自己管好自己吧。” 春芽答应着去了,皓广笑了笑,又低声向她说道:“对了,朕有一件大事,本来想等你生下孩子对你说――”他说到这里,猝然住了口,有些难过的样子。 锦秀也愣了一愣,过了半晌,平静了下来,勉强笑了笑:“皇上有什么大事?臣妾还等着呢。” 皓广这才恢复了冷静,柔和地望着她:“朕要出宫巡视。” 锦秀吃了一惊:“什么?皇上要出宫巡视?到哪里?” “到陇右道。朕想,那里历来武风极盛,是出人才之地,也许,能找到一两个良才。” 锦秀明白了他的意思:“皇上想的周全。不过――”她微微欠起身,恳求地望着皓广的眼睛:“臣妾有个请求,望皇上恩准。” “什么请求?” “臣妾也想随皇上一起去。” 皓广微微愣了一愣:“这,你能行吗?你的身子还没好,路途颠簸,你怎么能经得起?” 锦秀坚决地点点头:“没事,臣妾的身子自己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况且郁闷了这么久,臣妾也想出去散散心。” 皓广看了看她,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好,朕就答应你。” 锦秀露出笑容:“多谢皇上。” 皓广溺爱地拍了拍她的手:“好了,躺下休息吧。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将身子养好,等到秋凉的时候,我们就要择日启程了。” 刚说完这句话,秋枫悄悄走进来说道:“太后娘娘派人赏东西来了。” 皓广皱皱眉头:“卢昭仪这个样子,见不了来人,叫她们将东西放下,回去吧。就说卢昭仪向太后谢恩。” “这――”秋枫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人说太后有话向娘娘吩咐。” 皓广有些不耐烦了:“什么话,告诉你就行了,还非得进来说吗?” 秋枫还没有答言,锦秀已经勉强支起头,道:“叫她们进来吧!太后娘娘派来的人,不能不见见。” 秋枫答应了一声,出去带了两个大宫女进来,向锦秀请了安:“太后娘娘知道昭仪娘娘小产的消息,心里惦记的了不得,叫奴婢们来,这是一颗千年老山参,补气是最好的,让娘娘每天熬水喝,这些当归、燕窝、雪蛤、茯苓,都是给娘娘补虚的。” 锦秀略微看了一看,便道:“回去替我向太后谢恩,等我身子好些了,再去向太后磕头。” 两个宫女答应了一声,又道:“太后娘娘还说,请昭仪好生将养,不过以后规矩礼仪可要注意,皇后娘娘的凤辇,不是谁都能坐的。” 锦秀神色一变,却仍然平静地道:“臣妾知道了。回去请太后放心。” 两个宫女答应一声,慢慢退了出去。待她们离去,皓广透出不悦的表情:“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就是偶然坐了一次凤辇,也是特殊情况,这点子小事,怎么就这样指责起来?” 锦秀心里却隐隐觉得,太后一直对她有特殊的想法,所以趁一点小事也借机指责她,可是如今没有证据,她又不能说太后的不是,于是缓缓地道:“宫规是大事,太后娘娘这样说,也在情理之中。” “哼,一定是皇后告的状,刚才的账,朕还没和她清算,又兴风作浪起来,朕还是得质问她不可!”皓广怒气冲冲,站起来就要往外边走。 锦秀连忙拉住皓广的衣裳,眼睛注视他:“皇上忘了刚才咱们说的话了吗?” 皓广冷静了一下,又坐了下去:“朕没忘,只是看你这样,朕心疼你,想为你出这口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臣妾还不至于浅显如此,为一点小事就忍耐不住。皇上只管放心,只要不耽误我们的大业,臣妾什么委屈都愿意承受。” 皓广的眼圈似乎一红,旋即就不见了:“那就好,朕知道你是最懂大体,为了朕受苦了。熬过这一段,朕一定会将一切都补偿给你,包括未央宫主位!” 他的话淡淡说来,却像有千斤重的力量。锦秀心中一凛,却也淡淡地说:“只要皇上心里有臣妾,臣妾就知足了。” 皓广拍拍她的手,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似乎将对方的心,都看到了眼中。 到了深夜,皓广才离开了储宁宫,春芽轻轻走上来说:“娘娘早点休息吧!现在不比平时,可千万不能劳累了。” “我不信,我不信宣弟会这样,一定是陈皇后造谣!不然,就是宣弟被逼到绝境了,都是陈庭,是他害的我们家破人亡,害得宣弟这样,父亲蒙冤而死!”锦秀答非所问,只是这样自言自语般地说。 春芽见状,一时不敢说话,过了半天,还是娓娓劝道:“娘娘也别太伤心了,自己的身体要紧,还要好好儿地,为老爷和公子报仇啊。” 锦秀没有答言,过了半晌,才缓缓地说出几个字:“我只恨,我心里太承受不住,一经她说,就崩溃了,中了她的圈套。陈皇后就是故意挑我怀孕这个时候,跟我说这些话,要是我坚强些,也不至于如此。”锦秀紧紧咬着嘴唇,眼睛望着前方,沉声说。 “这也怪不得娘娘,娘娘如今只有公子这一个亲人了,又下落不明,乍一听见这个消息,能不伤心么?只恨陈皇后故意说这些话,居心实在歹毒!” “陈皇后哪里有这样的心机?这些事,一定是陈庭在背后给她出的主意。” “娘娘所言有理,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自己心里知道就罢了,还得养精蓄锐,好对付陈庭啊。”春芽道。 锦秀刚要说话,忽然听见外面一声传报:“孟侍卫来给娘娘请安来了。” “紫成,是他来了!”锦秀诧异之余,还有一丝欣喜,忙命快请进来。 很快,孟紫成依旧踏着熟悉的步伐,快步进来:“给昭仪娘娘请安。” “孟哥哥,快起来,你我兄妹,还讲这些客套做什么?秋枫,搬个椅子来。”锦秀不能下床,忙招呼着道。 孟紫成在旁边椅子上坐了,关心地望着锦秀的脸:“昭仪娘娘没事吧?” 这句话虽然普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里面包含着多少的关心,又有多少外人不能听懂的情谊,锦秀的眼圈不由得一红:“没事,孟哥哥别惦记了。” 孟紫成也不好再说什么?仔细看了锦秀两眼,确认没什么大事,才放下了心,装作平静的样子说道:“没事就好,微臣就放心了,今天来,微臣还带来两个人,娘娘想不想见?” 锦秀有些纳闷:“是谁?” 孟紫成没有说话,只是向外面拍了拍手,很快,走进来一老一少两个人,没行礼,就看着锦秀哭起来:“小姐,我们可算又看见您了。” 锦秀大吃一惊,仔细一看,面前站着的,不是自己的奶娘张嬷嬷和容儿吗? 锦秀惊骇之下,下意识地要起身去迎接,秋枫连忙扶住:“娘娘,您现在不能下床啊。” 锦秀抽回了身子,眼泪却流了下来:“张嬷嬷,容儿,是你们吗?” ------------ 第二十九章 别后往事 “小姐,是我们啊!小姐――”容儿扶住母亲,两人扑上前来,看着锦秀。 锦秀一手拉住一个:“自从咱们被带进京,就没见过面,进宫之后,犹如石沉大海,就是找不到,托孟哥哥寻找你们,没想到,真的找到了!这下,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嬷嬷,容儿,你们没吃苦吧?” 张嬷嬷鬓发苍苍,连连地摇头:“没有,小姐别惦记了――”说到这里,又有些觉得失言似得:“奴婢忘了,该说是昭仪娘娘了。奴婢老了。”说到这里,又抹了抹眼泪。 锦秀一阵心酸:“嬷嬷,你可千万别那么说,您从小将我带大,要是这样,叫我心里怎么过得去?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这下好了,终于见面了,以后,我定会尽力保护你们,不叫你们受屈。” 孟紫成看着这一切;“好了,昭仪娘娘吩咐的事,微臣终于完成了,时候不早了,请娘娘早些歇息吧。” 话语虽普通,里面却含着无限的叮咛之意,沉浸在团聚之中的锦秀回过头来:“孟哥哥,你也要保重身体,不要太累了。” “微臣知道。”孟紫成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娘娘不必惦记微臣,自己的凤体要好好注意。其实,这次的事,微臣也听说了是为什么。” 锦秀停了一下:“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说了,我心里自有谋划。” 她听出了孟紫成的意思,怕陈皇后再加害于她,她也说出了自己的意思,对于陈氏一族,她是有准备的。孟紫成听了,脸上现出微微放心的神情,似乎轻松了许多:“娘娘冰雪聪明,自然一切都难不倒。” 锦秀点了点头,容儿却赶上来说:“孟侍卫,多谢你,我和母亲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孟紫成爱怜地笑笑:“谢什么?咱们都不是外人,还不是我应该做的?只要你们好好陪伴娘娘,让娘娘心里开心些,就是最大的功劳了。” 容儿忙点点头:“这是自然的,我和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小姐待我像亲姐妹一样,就是赴汤蹈火,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如今更是只有伺候好小姐这一件事了。” 孟紫成点点头,就快步出去了。门“吱呀”一声关上,张嬷嬷看着他的背影说:“孟侍卫真是个好人啊!我们都不知道怎样报答他才好。” “嬷嬷,你们这几天受伤没有?在哪里当差了?没人为难你们吧?”锦秀刚才顾不得说这些话,此时忙不迭地问道。 “没有,没有,老奴都说了没有了。”张嬷嬷急着遮掩道。 锦秀从小在张嬷嬷身边长大,对她的一举一动再了解不过了,此时见她这样,就摘掉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于是盯着她的眼睛说:“嬷嬷,你从小对我像是亲生女儿一样,有什么事,还要瞒着我吗?” 张嬷嬷眼圈一红,有些哽住了,容儿毕竟是小孩子脾气,早已经忍不住,向锦秀说道:“ 娘娘,您不知道,母亲吃了多少苦啊。我们刚进宫的头一天,就被带到御膳房去,这也就罢了,偏偏那里的人都欺生,他们那么多年轻力壮的人,偏让母亲这年纪大的劈柴挑水,一会儿也不让人歇着,我纵然有心,可是被他们支使的没有一点空儿,只能尽量帮母亲做些。这也就罢了,不想过了几天,不知怎么的,从未央宫来了一个宫女,单单指名使唤我们,要东要西,挑三拣四,我们说不会做什么?也不是厨娘,偏偏要我们做汤做水,做完了又嫌弃不好,三日两日就要打母亲一顿,我求了半日,才允许让我替母亲,这时候也有十多天了!”说着痛哭起来:“要不是孟侍卫找到了我们,恐怕我们就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张嬷嬷也接着说道:“可不是,孟侍卫真是个善心人,那天不知为什么?又得罪了那个宫女,这下来狠的,说要将我们杖责五十!小姐想想,不论是谁,这五十杖下去,也得没命。正在这时候,可巧孟侍卫赶到了,硬是从杖下将我们救了下来,那宫女还不服气,孟侍卫就说,我们是皇上要的人,这才将我们带走了。又将我们安置到北边的一座房子里养息了两天,才将我们带过来。” 母女两人终于忍不住,将事情向锦秀一吐为快,锦秀听了,没有答言,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她们吃了那么多的苦,不知道该如何补偿,自己才能安些。 “小姐,这宫里,真是吃人的地方,您这些日子以来,可受了什么苦没有?没有拿你怎么样吧?”容儿还是天真,没看出锦秀满腹心事的样子,还是自顾自,关心地说下去。 锦秀将往事也一一告诉了她们,不免又都痛哭一场,张嬷嬷不停地抹着眼泪道:“要不是咱们家遭了这样的祸事,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小姐受苦了。” “我没事,以后,咱们就永远不分开了,同舟共济,再艰难,咱们也要走下去,好为父亲报仇!”锦秀微微咬牙,道。 张嬷嬷和容儿点点头,张嬷嬷想起卢见增和锦宣,不禁又哭起来:“只是老爷,也没能见上一面,还有小少爷,更是不明不白地就没了――” “好了,母亲,你看小姐刚刚好些,你又来招她,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小姐现在身子不好,不能生气的。”容儿忙说道。 张嬷嬷听了,才醒过神儿来:“说了都是老奴老糊涂了,只是一想起老爷和小少爷,这心里就是难过。该打,该打!” “谁不是这样呢?”锦秀淡淡说了一句,又不言语了。 “小姐,您看,这是我给小姐绣的香袋儿,还有帕子,小姐觉得好吗?”容儿见锦秀伤心,想安慰安慰她,忙将一包东西从身边拿出来。 锦秀接过来看了一看,只见里面是四个香袋,绣的是春夏秋冬四季景色,还有十二张帕子,都是各色时鲜花样,线头细密,十分精巧。从小时候,容儿的针线就是一等一的,此时锦秀接过来,不禁称赞道:“容儿,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小姐还是那样愿意夸奖她,其实粗手笨脚的,不过一片心倒是真的,这丫头为了绣这几个帕子,几夜都没睡呢。”张嬷嬷在旁边说。 锦秀听了,不由得抬起头看了容儿一眼:“何苦这么费事?你的身子也没好,以后到我身边来,有多少活计做不得?” 容儿却不在意地笑了笑:“只要小姐喜欢就好,多长时间没见小姐了,要是不拿点什么东西,奴婢心里过意不去。小姐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锦秀看着,爱不释手。 “对了,奴婢还想着,孟侍卫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又没有什么答报的,想着改日做两双鞋给孟侍卫拿去,不管他喜不喜欢,多少是我们的穷心罢了。小姐说好不好?” 锦秀点点头:“那自然是好的,你们若是给他做了鞋,他不定高兴的什么样子呢。其实你们看他是这宫里的侍卫,其实也是老相识了。你们认识他吗?” 容儿和张嬷嬷都愣了一下:“小姐说什么?我们怎么会认识孟侍卫?” 锦秀笑了一笑:“你们没认出来吧?还记得从前的孟苏伯父吗?” 那时候容儿也是小孩子,自然没有印象,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似得,张嬷嬷却像触了电似得,脸色霎时变得有些泛白起来,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孟苏老爷?不是以前那个常和老爷来往,后来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吗?” ------------ 第三十章 侍女心思 “正是他。”锦秀点了点头:“孟侍卫就是他的儿子。” 张嬷嬷恍然大悟似得:“哦,原来如此啊!孟老爷有一儿一女,当时就看那公子是个有出息的人,不过,他家那位小姐呢?” “孟小姐独自一人在安宁州生活,她哥哥要将她带进京来,她死活不依。” 张嬷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也难为孟小姐了。不过――”她又停顿了一下,道:“不来也好,不光宫里,京城也是个虎狼窝,何必沾染?” 锦秀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针线端详了一会儿,就叫秋枫好生收起来。 秋枫接过来,看了一眼,也不住口地夸赞道:“容儿姑娘的针线真是精致,依奴婢看,竟比宫中织造房的上等绣娘绣的还好呢。” 锦秀听了,下意识地看了秋枫一眼,只见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却闪过一丝落寞。但也只是一闪,就又立刻消失了,锦秀望了望她,没说什么?容儿是个伶俐的,在旁边忙说道:“这位姐姐是娘娘身边的吧?我不过是娘娘的小丫头而已,怎么敢称“姑娘”二字?姐姐这样说,真是叫我无地自容了,我初来乍到,又是从山村来的,不懂规矩,还请姐姐多多指点才好。”说着,忙行了个礼。 秋枫忙赶紧拉起来:“姑娘别这样,你是娘娘从小一起长大的,像是娘娘的亲妹妹一般,娘娘这些日子以来,还常念叨你们呢?这下好了,来了娘娘就开心了。” “我们小姐进宫这些日子,想必多亏了姑娘们照应,老奴感激还感激不过来。”张嬷嬷也连忙说。 锦秀看着这一切,此时静静笑道:“好了,以后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像是姐妹一般,还总这么客气做什么?秋枫,你比容儿大些吧?” “奴婢今年十七。” “那当之无愧的是姐姐了,容儿今年十五。请受妹妹一拜。”说着就要行礼。 秋枫也忙还礼不迭。锦秀笑道:“好了,日子长着呢?今天就别讲这些虚套了。时候不早了,春芽带她们下去早些歇息吧!熟悉熟悉环境。” “小姐,还是我服侍小姐安寝吧?”容儿殷切地说。 “不用,你刚来,还不太懂。让你春芽姐姐带你们下去,明日我就和皇上说,你们两个就在我身边伺候,安置在宫北边的群房里,再教教你们,先知道知道,是要紧的。” 春芽答应了一声,就向两人笑道:“随我来吧。” 张嬷嬷和容儿随着春芽出去,锦秀看了一眼秋枫,春芽是个没什么心机,直来直去的人,今天看她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因此心里倒是不担心。只是秋枫,素来心思重,又是自己身边的头号大丫头,如今见自幼一起长大的故人来了,一定有些不悦。刚才看她的样子,就有些吃醋,如今要是不跟她说说,以后难免生出鸡争鹅斗的意思,那时倒不好办了。 秋枫刚要出去给锦秀端热水,锦秀唤住她,缓缓地道:“秋枫,你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秋枫有些纳闷地说:“娘娘有什么吩咐?” “你是从皇上身边过来的,到我这里来伺候,真是委屈了你们了,不要抱屈才好。”锦秀看着她,说。 秋枫吃了一惊,忙说:“娘娘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话来?奴婢承担不起。” “不是假话,我是个孤苦无依的女子,进宫以来,你们照应了我很多,我都记在心里,如今我的奶娘和容儿来了,你心里别有什么别的想法,以为她们来了,会夺了你的地位。”锦秀看着秋枫,静静地说。 秋枫何等伶俐,连忙跪下,说:“娘娘明鉴,奴婢真的没有一丝一毫这样的意思,容儿来,能让娘娘开心些,奴婢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别的什么想法?” 锦秀还是看着她:“我们相处这么久了,彼此也了解,我拿你就当我的亲妹妹一样,你有什么心事,也不必藏着掖着,我都能看出来,还是直说好,就是有什么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不会责怪你。” 秋枫是何等精细的人?沉思了半晌,还是直接说,道:“娘娘是慧心人,奴婢什么也瞒不过,也不敢瞒,刚才奴婢心里的确是有些嫉妒。不过,奴婢还是知道大局的,一身一心俱属于娘娘,一荣皆荣,一损皆损,无论如何,奴婢都会忠于娘娘,终身不变。况且,奴婢也醒过味儿来了,都是伺候娘娘的人,只要忠心职守,娘娘定会都看在眼中,不会因为谁先谁后薄待了谁,刚才还吩咐那些话,奴婢更是放心了,再无别念了。” 秋枫这一番话娓娓道来,锦秀知道,她大概是不敢有什么背叛的行为,说的是真话, 可是?看她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不愉快,和容儿未必能处到一起去,长此以往,还是难免不出矛盾,心里暗自打算着,以后尽量将秋枫调到别的地方去。 心里一边想着,一边面上还是平静地道:“我知道,我能不知道么?咱们在一起时间这么久了,就像亲姐妹一样,我自然相信得过你。”说着,又扔了一块帕子给她:“看你,多大点的事啊!我也是为你好,嘱咐嘱咐你,还哭了,快擦擦眼泪吧。” 秋枫连忙接过来,拭去眼泪,忙笑道:“多谢娘娘相信奴婢,奴婢这就给娘娘端热水去。” 锦秀点点头,过了半晌,秋枫端了一盆热水进来,一边轻轻替她洗着,一边笑道:“娘娘的身子还虚的很,不能哭泣的,今天又这么伤心,可得好好将养着。” 锦秀笑了一笑,任由秋枫替她盥洗完了,移灯掩帐,悄悄出去,锦秀却思索着这些事情,直到天明。 ------------ 第三十一章 巡视陇右 第二天早上起,各宫的妃嫔就陆续送东西来,从食物补品到珠玉珍宝,一应俱全,叫人看得眼花缭乱,锦秀怕有什么问题,所有食物和衣料都叫人收起来,别的摆件,每人送来的,挑了几样简单的,摆在案上,以免叫人议论不屑一顾。 下午时分,以林贵妃为首,都来看视。锦秀尽管身子虚弱,怕人说她架子大,还是勉强支撑着起来相见。众人却也知趣,只是简单说了两三句话,就离开了。 陈皇后却一直没有声响,直到晚上,才派人送了些药材和花卉过来,锦秀冷笑一声:“都堆到库房去。不用摆着了,既然皇后娘娘大面上都过不去了,我也犯不着还和她做戏。” 春芽答应一声,将东西都赶快拿走了。锦秀就倚在床上和张嬷嬷、容儿说话,皓广却早早地就过来:“好高兴啊!有什么喜事?” 锦秀听了,忙要行礼,皓广却已经一把按住了她,来到床前:“你现在是什么时候,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朕不是说了吗?都免了。”一面在她身边坐下,仔细看着她。 张嬷嬷和容儿忙跪下请安,皓广有些纳闷地打量了她们两眼:“你们是谁?朕原先在娘娘这里怎么从来也没看见过你们?” 锦秀微笑着替她们回答:“皇上不认识吧?臣妾正要讨皇上一个恩典呢。” “什么恩典?你就只管说就是了。” “这是臣妾自幼的奶娘,张嬷嬷,这是她的女儿,也是臣妾自小的侍女,自从臣妾没入宫廷,她们也跟着一起被带到京城来了,进了宫就两下失散,不知情况。昨日幸亏找到了,所以臣妾就自作了个主张,将她们带回来了,还想请皇上允许,让她们回到臣妾身边伺候。”她略去了孟紫成寻找的一段,有意没向他说起。 皓广浑不在意:“这算什么大事,就叫她们过来就是了。” 锦秀笑着向皓广:“那臣妾就替她们谢谢皇上了。” 张嬷嬷和容儿喜出望外,也连忙上来谢恩:“谢皇上恩典。” 皓广挥挥手:“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说完,又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向锦秀沉声说道:“朕今天来,是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锦秀忙说:“皇上有什么事?这样郑重其事的?” “今天早朝,陇右道来人禀报,此地年成不好,今年大旱,现在已经闹了灾荒了,民不聊生,恐怕有大乱,请求朝廷开仓赈济,又请求派兵镇压。你还记得朕对你说过的话吗?” 锦秀点点头:“记得,皇上要到陇右道巡视。” “正是为此。”皓广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来想等秋凉些,你的身子好些再去,可是现在看来,形势危急,朕想现在就去,也能安抚一下民众。可是?你的身子――”皓广犹疑了一下。 锦秀明白他在想什么了,连忙说:“臣妾的身子不要紧,皇上不必惦记我。只管安排出发日期。” “一路上颠簸,朕怕你支撑不住啊。”皓广还是有几分担心。 “皇上不必多虑,到时候,在臣妾的车上多垫上几个软垫,现在天气又暖和,也不会受凉。横竖陇右道离京城也不远,只有几天的工夫就到了,定没有大碍。” 皓广心里着急前朝的事,听她说的也在理,思索了一下,便点点头道:“也好,那就依你的吧。只是自己的身子自己要知道,不要逞强啊。” 锦秀做出一副笑容:“没事,皇上只管放心。臣妾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皓广拍了拍她的手,叹口气站起来:“那事情就这样吧!前朝事情还多得很,朕这就得走了。” “皇上只管去吧!臣妾这里就准备着,什么时候动身,告诉臣妾一声就好。”锦秀本想说说将秋枫换个地方的事,见不日就要出发,皓广事又忙,看了一眼秋枫,将要到口中的话咽了下去。 “也就这几日了。”皓广说了一句,就匆匆离去了。 时候很快到了,皓广择定了八月初五日起身。这几日,锦秀都在忙着吩咐下人预备要带的东西。因为锦秀身子未好,皓广和她约定,事先一点风声也不露,免得众妃嫔嫉妒议论,弄得满城风雨。所以直到临出发前三天,才说出了锦秀随行的消息。 尽管很快就要走了,这个消息的发出,还是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潭,在后宫这个方寸之地掀起了一阵波浪。一时间,成为人人口中热议的话题,不外是嫉妒、羡慕、挖苦,锦秀早有准备,心里并不以为意,只当做没听见。还是照常加紧预备她的行装。 她只带了容儿和春芽去,怕张嬷嬷孤身一人,不懂宫中事务,留下受欺负,因此也带了她去了。她怕秋枫和容儿在路上有矛盾,特意将秋枫留下看守屋子,又担心她有什么不悦,向她说道:“这宫里事情千头万绪的,就是我们走了,也难保生出什么波澜了,别人看家我不放心,还是你留下,有些什么事,也好办些。” 如此一说,秋枫倒还平衡了些,高兴地接受了。锦秀将事情安排妥当,静等着初五的到来。 春芽进宫后就几乎没出过门,听说要带她走,欢喜的兴高采烈地:“奴婢能出去看看了。” 锦秀笑了一笑,只见外面跑进来两个小太监:“皇上已经要出发了,请娘娘赶紧快着呢。” 锦秀最后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忙向清宣殿走去,只见门前一应车轿仪仗都已经准备妥帖,众大臣在台阶下依次叩拜送行,春芽扶着锦秀从后面过去,来到龙辇旁边的明黄小轿,待到前面一切仪式完成,太后又亲自嘱咐了皓广几句,林贵妃带着众妃嫔,也都过来道别,苏贵人笑道:“妹妹这下跟着皇上一去,一切可都拜托妹妹了,好生照应着。” “不劳姐姐吩咐,妹妹自当用心。” 因为只有锦秀一人跟随皓广出去,众人脸上多少都有些不悦,在皓广面前也不好多露出,时间又紧迫,因此只是简单说了几句,就目送他们离开了宫门,向城外行去。 ------------ 第三十二章 路上遇刺 车轿缓缓出发,一路上,旗鼓喧天,自不必说,出了城门,皓广就将锦秀接到自己的龙辇上。待到车行出了城外,外面景色霍然一变,良田绿眼,农庄错落,一派田园风光,空气也仿佛变得清新起来,锦秀不由得掀起一角车帘,向外面张望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皓广轻轻搂住她,眼中满是笑意:“许久没见你这么高兴了。” 锦秀回过头来,微微一笑:“自从进宫后,臣妾就没有出去过,今日乍一见到外面的景色,当然高兴。” “那以后朕常常带你出来。” “皇上能做到吗?”锦秀定定地望着他,认真地说。 皓广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也对视着她的眼睛,声音虽低,却很坚定:“能。” 锦秀微微笑了一笑,将头轻轻依在皓广肩头:“臣妾真希望就能永远这样,不再回那个宫廷去了。” “不管在哪里,朕也永远对你一样真心。” 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到了跟前,立刻就停了下来,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车外响起:“回皇上,前面到了陇南道了,听说这里乱的很,最近有饥民,请皇上和娘娘下车,在这里整修一下,等微臣在前面探探路,无事再走。” 皓广掀开车帘:“这里怎么会这样?前几日不是说饥民已经安抚下去了吗?” 孟紫成飞身下马:“听说发下来的救济粮被陇南都督克扣了,所以才引起饥民暴乱。前几日已经令兵部左将军清理过道路了,不知为何还会这样。” 锦秀也露出头来:“大概是今天饥民实在忍耐不了,所以才群起攻之。” “倒幸亏他没有清理好唯有这样,朕才能知道事实究竟如何啊!”皓广冷笑了一下,神色一寒:“什么?居然有这样的事?叫人立刻前进!朕倒要看看,这个陇南都督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 孟紫成忙近前劝道:“皇上不能去,饥民们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万一惊了圣驾,可就糟了。” “能有什么事?民众受灾,正是朕这个君王应该去看的时候,才能看到实情如何,免得他们又欺上瞒下!” 孟紫成不敢再说什么?答应了一声“是!”刚要离去,皓广又唤道:“慢!回来!” 孟紫成连忙又靠近前来,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叫大队车马留在后面慢慢走,只有几支贴身侍卫悄悄过去,免得惊师动众,叫前面知道了,驱散民众。” “微臣明白。”很快,马匹绝尘而去,消失在视线之中。 皓广回过头来,只见锦秀的目光正关心地望着他:“皇上真的要去吗?” 皓广坚定地点点头:“当然,百姓有难,朕怎么能躲避不前?” 锦秀绽出了一丝笑容:“这才是臣妾心中的人君。” 马车飞速地向前驶去,不一时,就听见外面响起了人群的哄闹声,似乎还夹杂着兵器出鞘的声音,其中有着激动的叫声:“杀死这个狗都督!” “叫他们开仓放粮!把吃下去的吐出来!” “皇上今天不是过来吗?请皇上看看,咱们老百姓都什么样子了!” 皓广的眉头皱的像一块疙瘩,喊了一声:“停车!” 孟紫成立刻赶上前来:“皇上!” “不用说了。”皓广轻轻摆手止住了他,回头向锦秀道:“朕下去看看,你就在这里,不要乱动,免得灾民误伤了你。朕很快就回来。” 锦秀担心地望着他,却知道阻拦不住:“皇上一切小心。” 皓广点了点头,下车去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发生了厮打的事情,忽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变为一片寂静。旋即,皓广的声音响了起来:“父老们有什么事,只管和朕说,朕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寂静在继续,锦秀好奇地掀开帘子一看,众多饥民面有菜色,衣衫褴褛,扶老携幼地站在那里,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怔怔地说不出话,皓广背对着她站在那里,挺拔的身影犹如一棵树一般。 “父老不要害怕,有什么事,一一详细道来,朕一定会为大家做主。” 众人还是没有声音,不过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发出轻轻的议论声。皓广见百姓还是不敢说,回头向孟紫成道:“将陇南都督给朕叫来!他这时候躲到哪里去了?” “回皇上,好像是刚才回去调兵去了,微臣已经派人去找了。” 一言未了,只见一个穿着二品补服的官员,面色灰白,满头大汗,连滚带爬地赶了过来,还没到跟前,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皓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才知道过来!干什么去了?调兵遣将?” 陇南都督吓得不断叩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这些饥民动乱,微臣怕惊了圣驾,想派兵镇压,没想到,皇上居然驾临了!微臣死罪!” “你还知道是死罪?你当着这些父老的面说清楚,为什么会搞成这个局面?你到底哪里做的不到?” “回皇上,微臣按照皇上的意思,将皇上恩赐的赈济粮发下去了,可是这些刁民,贪心不足蛇吞象,还喊叫着不够,微臣劝说不成,只好想派兵吓唬他们一下。” “乱说!乱说!分明是你克扣,一斤只发三两!” “还我们一个公道!” 皓广转过头来,冷冷地望着陇南都督:“灾民所说可是实情?你还有什么话说?” 陇南都督吓得摘下顶子,头碰的咚咚山响:“皇上明察!都是这些刁民随口乱说,皇上切不可相信啊。” “真不真,将分派给灾民的粮食拿来一看便知。” 忽然,一声巨响从上空响起,皓广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只见几个黑衣人猛地从天而降,手执利刃,散发出道道寒光,皓广猛地拉住锦秀,往边上一转身,自己躲闪不及,一道刀刃划到肩膀膀上,顿时鲜血汩汩流出! ------------ 第三十三章 出手相救 锦秀被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幕弄得大惊失色,忙要上前扶住皓广,皓广却猛地将她往身边一推:“你没有武功,快走!” “皇上,那你――” 皓广不及说什么?猛地将锦秀推到一边,回身抽出佩剑,兵戎相见,碰撞之声大作! 宫中侍卫都在后面,此时只有孟紫成带着几个侍卫招架。虽然众人都是武功卓绝之辈,奈何人少敌多,渐渐也有些体力不支,锦秀躲在一旁,心里急得如同火烧一般,只恨自己使不上力气,忽然,只见为首的一人,趁人不备,迅速转身,将手上短刀向皓广的前胸刺来! 锦秀疯了似得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就在这一瞬间,一柄亮闪闪的宝剑忽然横空出世,亘在中间,短刀措手不及:“啪”地被挡了回去! 皓广下意识地倒了一下,锦秀也随之向后一仰,勉强镇定住了。黑衣人被眼前这突然出现的景象有些惊呆了,短暂的怔仲之后,立刻反应过来:“兄弟们,杀死这个狗皇帝!” 没等他们上前,那柄宝剑寒光一闪,挡在了前面!一个身穿青布袍子的瘦削男子,飞身穿梭,抵挡着一众敌人。 此时留在后面的众侍卫也已经赶了过来,呼啦啦地围了上来:“皇上,微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皓广匆忙地挥挥手:“不用说这些了,快去帮忙!” 众侍卫答应一声,人群立刻展开了混战,皓广也纵身一跃,和身穿青布袍子的男子并肩作战。 陇南都督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退缩着倚在墙角,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官兵的人数越来越多,渐渐占了上风,忽然,瘦削男子猛地一转身,使了个诈术,放黑衣人进入里来,回手一剑,正中心窝! 敌人的队伍顿时大乱,失了阵脚,众侍卫趁机一拥而上,瞬间就将失去理智的众人擒获,官兵也趁机清扫,黑衣人已经消失殆尽! 孟紫成亲自监督,将重伤的黑衣人首领押了过来:“皇上,这就是行凶的歹人!” 皓广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跪在眼前,奄奄一息的人:“你是哪里来的?为何要行刺于朕?” 黑衣人的气息很微弱,却仍然很坚定:“昏君!要杀就杀,不要废话!” “朕就是要杀你,也要问个明白,你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一定是有冤情在身,难道不想解决吗?死了于事无补,就这样白搭上一条命?”孟紫成闻言,气得满面通红,上来就要将他带走,皓广摆了摆手,止住了他,冷冷地说。 黑衣人眼中寒光一闪,旋即又黯淡下来:“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说的好听,百姓的死活,你们又有谁能够知道?” “你无凭无据,为何这样武断,朕如何不体贴百姓的死活?” “我怎么无凭无据?你说是赈济百姓,却发了不到一两粮食,还尽是霉黑变质的,如何能吃?今年大旱,百姓无以为生,朝廷还终日不问下情,横竖都是死,不如刺杀了你这个昏君,死的还痛快些!”黑衣人说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孟紫成刚要说话,皓广却走上前去,低头望了望他:“看样子,你也是个精壮小伙子,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死了,实在可惜。” 黑衣人闪过一丝惊讶:“皇帝老儿!你说这些没头没尾的话干什么?还不赶快下手?” 皓广摇摇头:“你这样糊里糊涂,朕可不能让你不明不白地死了。朝廷发下的救济粮,被陇南都督克扣,朕已经知晓了,这次来,就是特意为百姓伸冤昭雪的,你空有一身力量,却不分青红皂白,白白做这无益之功,可惜,可惜!你若是晓事的,能够设法觐见朝廷,将事情说清,替百姓请命,不出此下策,岂会闹到如此地步?若是将此等本事,用在正处,岂不是事半功倍?唉!事到如今,谁也救不了你了。” 黑衣人骇然,不顾流血的身体,挣扎着要撑起身子:“你是说,你已经知道了?” 皓广点点头:“陇南都督欺上瞒下,其罪当诛!至于百姓的粮食,朕自会下令加倍补偿,断不会使父老们受一点委屈。” 黑衣人愣了片刻,不知说什么是好,忽然,身体的疼痛剧烈发作起来,他扭曲着面孔,倒吸了一口冷气。 “快,叫随队太医来,给他看看,朕要救活他!”皓广召唤着身边的太监。 “皇上,他图谋不轨,皇上还救他干什么?这样的人,就该拉下去马上处死!”孟紫成愤愤不平地说。 皓广阴沉着脸,摇了摇头:“你没听见吗?他也是为百姓伸冤,其情可悯,朕想救活他。” 孟紫成不说话了。这时,皓广像是想起什么来似得:“这人是何处人氏?什么来历?” 此时百姓经过这一场动乱,再加上见皓广随和可亲,也就不大害怕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看,此时听见这句话,有几个胆大的,上来看了一眼,却也摇摇头,都不知道的样子,皓广正在犹疑,忽然,在人群外面响起了一个声音:“我认得他,他是陇右有名的义士!”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那个穿青布袍子的男子,身背宝剑,冷眼旁观,站在一边,慢慢地发出了这句话。 皓广微微皱了皱眉头:“你怎么知道?” 瘦削男子的衣服上,都沾染了道道暗红的血迹,他却浑然不在意:“我曾经在路上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如此英雄,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真是可惜。” 皓广面向瘦削男子:“这位英雄,还知道些什么事情,能否说出来?” “他自幼习武,为人行侠仗义,做了不少好事,今年旱灾,此地有他的外祖母和舅氏家族,他自幼是个孤儿,靠外家长大,过来之后见粮食克扣,心中愤怒,误以为是皇上不恤下情,所以才出此下策,英雄施展无门,着实可叹。” 年轻人说话娓娓道来,眉梢眼角透着英气,有着和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和沉稳,眼睛却注视着皓广,别似乎有深意一般。 ------------ 第三十四章 姐弟相认 皓广感受到年轻人的眼神,不觉也有些纳闷,在旁注视着他。 黑衣人闻听此言,却发出了一声呻吟,眼神渴望似得看着年轻人,似乎在盼望着什么?皓广微有动容,低下头尽力喊着:“太医!” 太监们已经满头大汗地将太医带了过来,穿过人群,来到地上,手忙脚乱地诊治了一番,抬起头来回说:“回皇上,此人虽然受了剑伤,所幸伤及的地方离正中心窝还有一点距离,如今及时救治,大约还有一分希望。” 黑衣人痛苦地喊叫着,却不再说话,皓广点了点头:“拉下去,好生救治!” 太医答应了一声,众多侍卫拥起来,将黑衣人带了下去。 皓广又面向陇南都督:“你身为一方大吏,却胡作非为,来人,摘去他的顶子,暂时关押,等到秋后处斩!” 陇南都督早已经面如死灰,一言不发,任凭人将他带走。百姓闻听此言,无不欢声雷动,发出一阵兴奋的声音。 年轻人眉头紧锁着,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透出了一丝笑意,不过,旋即又望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神情似乎颇为惋惜,皓广回过头来,看着年轻人:“这位义士,多谢今日仗义相救,不知尊姓大名?” 瘦削男子没有说话,锦秀见人略散些,拼力挤上前来,一看眼前的男子,顿时双目一黑,昏了过去! 锦秀再度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身处在陇右的行宫里。她的身子本来虚,经不起这一番惊吓,经过半日救治才清醒。待到睁开眼睛时,只见皓广关切的眼神正在殷切地望着她:“锦秀,你醒了!你没事吧?” 锦秀第一个念头就是寻找刚才的年轻男子,她顾不得说话,勉强支撑着就要坐起来:“那个救了皇上的义士呢?他在哪里?臣妾要见他!” 皓广连忙上前来扶住她:“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那个义士朕已经命人好好款待了,不会薄待了他的,你为何非要急着见他?你的身子还没全好呢。” 锦秀发疯似得转过头来,看着皓广:“皇上,他是臣妾的弟弟!他是臣妾的弟弟!他就是锦宣啊!” 皓广也吃了一惊:“什么?你说什么?他是你的弟弟?” “是啊!臣妾不会看错,他就是臣妾的弟弟!他在哪里?臣妾要见他!” “你别急,别急,朕这就叫人将他带过来看你。你确认看真了吗?不是说他已经――”皓广说到这里,又猝然咽了下去。 锦秀回过身来,看着皓广的面容,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不,臣妾不会看错,他和臣妾从小一起长大,太熟悉了,那次的事,一定是皇后故意这么说的。臣妾一直觉得,锦宣没有死,他还活着,他也不会死!” “好了,好了,你安静些,等到那位义士进来,你一看不是便知吗?”皓广尽力安抚着她的情绪,抚摸着她的后背,奈何锦秀总也平静不下来。 正在这时,只听外面一声传报:“孟侍卫来了。” 皓广回头看时,只见孟紫成带着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年轻男子抬眼的一霎间,正和锦秀的目光相对,两人一见,锦秀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挣扎着就要下床:“锦宣!锦宣!你怎么会在这儿?” 年轻男子坚毅的目光也泛起了一丝泪光:“姐姐!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姐弟相见,抱头痛哭一场,在场的人,无不下泪。 “弟弟,你知道吗?父亲已经去世了。”锦秀说完,又嚎啕大哭起来。 “什么?姐姐,你告诉我,父亲怎么死的?你告诉我! 锦秀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皓广,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简单地说:“父亲年迈体弱,在狱中患了重病,是姐姐没有尽到责任。” 锦宣没有多想其它,倒也相信了,只是难掩眼中的悲伤,他抬起泪眼望着她:“不,姐姐,不怨你,是我们的运数如此。” 锦秀不由得拍打着他的肩膀:“你听说了咱们家被平反的消息么?若是知道,你怎么不来找我?还躲在这里干什么?” 锦宣看了一眼姐姐,似乎也有什么难言之隐似得,也简单地回答道:“我在这里被牵绊住了,刚要进京,不想就在此处遇见了姐姐。” 锦秀想起这些时光的遭遇,不禁又抱着锦宣,止不住的泪水。 皓广也微有感动:“锦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地跟朕说说。” 锦秀回过头来,抹抹脸上的泪花,泛起一丝笑容:“皇上,臣妾也不知道啊!事情怎么回事,还得让锦宣告诉我们。” 年轻男子目不转睛地看这锦秀:“姐姐,你还好吗?没有吃苦吧?” 锦秀摇摇头:“姐姐没事,你看,姐姐不是很好吗?”她回头一指皓广:“皇上对我很好。” 锦宣抬头,看了皓广一眼,没有说话。 锦秀谐去眼泪:“对了,你还没叩见皇上呢吧?姐姐替你引见。”说着,拉过锦宣:“向皇上请安。” 锦宣低下头,行了个礼:“草民叩见皇上。” 皓广亲自用手扶了一扶:“锦宣,别多礼,快起来吧。” “我听说,你不是因为犯了案子,被处斩了?怎么会又到这里――”锦秀迟疑着开口道。 “听谁说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不过,我拉起一支队伍,倒是真的。” “到底怎么回事,你把姐姐都弄糊涂了,还不快细细告诉我?”锦秀迫不及待地拉着锦宣问道,刚说完这句话,她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支撑不住,身子不由自主地几乎要一歪,倒在地上! 宫女们扶着锦秀上床卧下,锦秀迫不及待地说:“弟弟,你快把事情都告诉我,也叫姐姐放心,你吃了什么苦?没有受伤?” ”姐姐,我这不是没事吗?躺下说。”皓广坐在床前,叫人给锦宣也挪来一张椅子,锦宣在下面坐了,锦秀紧张地望着他,眼神中无限关心,锦宣开始开始了他的叙述。 ------------ 第三十五章 江湖闯荡 j锦宣娓娓说道:“自从我们上京时,我心里就总是不安,那天晚上,看守的兵士又找我的麻烦,我一横心,就趁人不备,跳窗跑了出来。跑到外面,幸亏几层看守不是喝醉,就是睡着了,总算逃了出来,可是当时外面是天黑,伸手不见五指,我也不知方向,不知往哪里去,跌跌撞撞的,就到东边方向去了,其实当时我并不知情,还是后来紫珠告诉我的。” 锦宣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见锦秀正在注视着他,又继续接下去说:“当时我又累又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快到中午的时候,幸亏看到前面有一间草屋,上面还冒着炊烟,我当时心里一喜,也顾不得什么?就赶了过去,里面果真住着一位姑娘和一位老人。” “弟弟,是他们救了你吗?”锦秀忙问道。 “正是。我到门口的时候,几乎已经快要晕倒了,幸亏那姑娘将我喂了点水,救了下来,姐姐,这位老人,后来就成为了我的师傅。从此,就是他一直带着我。” 锦秀下意识地欠起身子:“是吗?你师傅是谁?” 锦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师傅隐姓埋名,一直也不肯透露真实的身份。师傅待我如同亲子一般,将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了我,姐姐,你别看只有这短暂的工夫,我武艺可是大长了呢。” 锦秀笑着点点头:“这还用你说?我们刚才都看在眼里了啊。” 锦宣又接下去说:“我就一直跟着师傅生活在那里,后来,远近四乡的人听说我有武艺,又赶上今年饥荒,地主恶霸欺压,都想学些工夫,来投奔我,我索性就组成了一支队伍,也有百十号人呢。有什么不平的事,我们就拔刀相助,叫他们不敢再为非作歹…..”说到这里,蓦然停了口,看了皓广一眼,有些不该说似得,不再张口了。 皓广一直在倾听着他,此时听到这里,不觉皱了皱眉头,抬头见锦宣正在望着他,不由得忙笑了笑说:“无妨,你只管说。” 锦宣看了一眼姐姐,皓广见状,又继续说下去道:“官府恶霸平时所作所为,朕都知道的,这次下来,就是为了能还百姓一个公平,你只管说,朕听着呢。” 锦宣又接下去说:“我今天听说皇上要过来,又从内中得到消息,说是那个陇右义士想刺杀皇上,我就知道他一定是不明情理,误会了皇上,所以赶紧赶过来,略施绵薄之力。” 皓广刚要说话,只见一个小太监走进来说:“回皇上,刺客已经醒过来了。请皇上过去看看。” 皓广点了点头,向锦宣道:“你在这里好好陪陪姐姐,朕去去就来。” “恭送皇上。”锦宣忙站起来行了礼,看着皓广离去,锦秀见皓广去了,忙低声问他道:“弟弟,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看你刚才好像有什么话没说出来似得。” 锦宣也打量了左右一下,见孟紫成和几个侍女在身边,迟疑了片刻,锦秀忙道:“她们都是我的心腹人,不会走话的,你只管说就是了。” 锦宣脸上显出有些愤怒的表情:“姐姐,你说我为什么不来?父亲就是被皇上下令抓捕的,咱家也是被皇上弄得家破人亡,所以我不想来,不如在民间,不受皇帝管,自由自在反而好。” 锦秀吃了一惊:“弟弟,你是这么想的?” 锦宣沉着脸点点头,锦秀不由得抓住他的手:“好弟弟,你误会了。” 锦宣有些愕然地抬起头来,锦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解释给他听,一一说出皓广为父亲平反,不是他抓捕的父亲,末了又说出:“父亲其实是陈皇后所毒害!” 本来已经坐下的锦宣猛地站起来:“父亲是被毒死的?” 锦秀点点头:“是陈皇后下的毒,不过这事,一定是受她父亲教唆。所以,凶手还是陈庭!” 锦宣恨得咬牙切齿:“这个陈庭,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你急,我岂不是比你还急?可是现在时机还不到,其实皇上也一直在打算,所以现在你也别冲动,迟早我们也会做到的。” “说我犯案被处斩,也是陈皇后所为!害的姐姐小产。新仇旧恨,我一定要一起报!” “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锦秀定定看着他,说。 锦宣有些纳闷:“我应该做什么?” “好好当官。”锦秀停顿了一下,慢慢吐出这四个字。 锦宣不觉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锦秀会说出这几个字,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锦秀早已料到他会是这幅表情,接下去解释道:“陈庭父女为何能纵横前朝后宫?还不是因为他为官多年?大权在握?我们为什么势单力薄?还不是因为没有自己的势力?现在好了,姐姐有了你,能够在前朝建功立业,只要我们慢慢地在朝中立足,到时候,陈庭就是想呼风唤雨,也难了。” 锦宣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姐姐说的,我明白了。” 锦秀欣慰地笑了笑:“我就知道我弟弟是个聪明人,这我就放心了。”说到这里,刚才的担忧又涌上心头,不由得向他解释道:“皇上一向对我很好,你心中也不要有芥蒂啊!跟着皇上好好工作做事吧。” 锦宣有些明白了的样子:“原来我是有些误会,既然姐姐这么说了,就是了。” 锦秀这才放下心来,又拉着他坐下了。急着问他道:“弟弟,你师傅在哪里?” “师傅两个月之前就已经故去了。” 锦秀也吃了一惊:“啊!怎么会这样?” “师傅自知不久于人世,所以才将武艺尽情传授与我。” “死生有命,只要你能将你师傅的本领传承下去,也就尽了心了。”锦秀低声地安慰他,又说:“那你现在就是和你的那些兄弟住在一起吗?” “不,我还是住在师傅的小房子中,那些兄弟们,都住在附近的华应山上。” “你一个人住?”锦秀担忧地问。 锦宣闻听此言,倒有些难于启齿的样子,却又泛起一丝欣喜:“不,姐姐忘了,刚才我说过,还有一个姑娘和师傅一起住。” 说到这里,脸上像显出一丝羞赧似得,和平时爽朗的他,竟然有些大不一样。 ------------ 第三十六章 弟弟进京 锦秀恍然大悟过来:“啊!姐姐明白了。” “姐姐是聪明人,自然不用我再说。”说到此处,一贯硬朗的锦宣,竟然泛起了一丝羞涩。 锦秀欣慰地笑了笑:“这是好事啊!哪天,你带她来给姐姐看看,姐姐还想做你们的大媒呢。” “只要姐姐高兴,我一定尽快将她带来。姐姐,你一定会喜欢的。”锦宣兴奋地说。 “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孟紫珠。” 一听到这名字,锦秀顿时大吃一惊,拉起锦宣的手说:“你说什么?孟紫珠?” “是啊!”锦宣有些纳闷地说,旋即又道:“姐姐,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总觉得像有些似曾听说似得,可是就是想不起来了。” “弟弟,这是孟家伯父的女儿啊!你还记得吗?” “什么?孟家伯父?”锦宣现出惊诧的表情,不敢置信一般。 不待锦秀说话,孟紫成早已经赶上前:“锦宣,你说我妹妹在哪里?她现在陇南?” 锦宣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吓了一跳:“什么你妹妹?你是谁?” “弟弟,这是苏哥哥啊!他小时候,还曾经教过你功夫呢?你不记得了吗?” 锦宣望了他半晌,猛地一拍头,想起了似得:“苏哥哥!真的是你吗?” 孟紫成也含泪点点头:“是我。” 锦宣激动地上前一把抱住他:“没想到这么多年,我们又见面了。” “宣弟,快别急着叙旧了,你说说,紫珠现在怎么样了?” 锦宣露出一丝笑容:“紫珠很好。姐姐,说实话,我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得,就是想不起来,也没好意思问,没想到,居然是故人啊。” “也怪不得你,孟伯父他们搬走的时候,你还小呢?紫珠更小,哪里还有印象?” “紫珠这丫头,也真够淘气的,本来说好了将她带到京城来,她偏不依,要自己一个人在安宁州待着,如今那里又搁不下她了,跑到这里来,真叫人担心。”孟紫成又气又心疼,道。 “孟哥哥,你也别担心,这下好了,锦宣不是找到她了吗?等到回京的时候,我设法劝紫珠妹妹也跟我们一起回去。等到了京城!”她含笑看了锦宣一眼:“就挑个好日子,给他们风风光光地办一场婚礼,你说好不好?” “那自然是好,紫珠这丫头就是我一块心病,能有个好归宿,我也就放心了。”他深切地望着锦宣:“没想到你们那么有缘分,以后,我就将紫珠托付给你了。” 锦宣用力地点点头:“孟哥哥,不用你吩咐,我也一定不会错待了紫珠的。” 一言未了,只见容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道:“昭仪娘娘,不好了,前面乱成了一团,吓死奴婢了!” 锦秀欠起身来:“什么事?别着急,慢慢说。” “那个刺客――救过来之后,太医说他再也不能习武了,他就急了,拿出那把剑来,又要自刎――”容儿扶住桌角,喘了一口气,又继续道:“皇上要叫人拦住他,好歹拉住了,他还是死活不依――” 孟紫成听到这里,说了一声:“江湖之人,以武功为生命,这也怪不得他,我去看看去。” 说着,就匆匆出去了。 锦秀见屋内无人,忙靠近了些距离,悄声问道:“宣弟,你还记得咱们被带走的时候,父亲曾经递给我一个纸条,你拿到手里了吗?” 锦宣神情一怔,旋即会意地点点头:“姐姐还记得。那张纸条,我现在还留着,只是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我也曾潜心琢磨过,只是看不太懂。姐姐看看。” 说着,见左右无人,从贴身的衣裳里拿出那张纸条来,递给锦秀。锦秀接过来,只见纸上正是父亲那熟悉的字迹:青极丙二。 锦秀皱了皱眉头,这几个莫名其妙的字叫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禁向锦宣道:“你也看不懂吗?” “我不知曾经看过多少次,只是不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锦宣摇摇头。 锦秀又认真看了一会儿,还是不得要领,刚要说话,忽见皓广进来,连忙将纸条折了一折,塞到衣裳袖子里,一面笑道:“前面的事情怎么样了?听说那个刺客要自刎?” “没事了,幸亏紫成去了,劝了他两句,现在已经不闹了,朕又加封了他为此地里长。虽然武艺尽失,可是也能管理此地民风,他倒也情愿了。” 孟紫成后脚跟着皓广进来:“这是皇上恩典,对一个刺客,也能免罪,还开恩加封。” “他也不是为非作歹之人,不过是不明缘故,所以才做出这样鲁莽的事来,情有可原,况且,这样一来,百姓的心也会聚拢,岂不是一举两得?” “不管怎么说,此地还是太过险峻,皇上也不宜久留,还是抓紧回京要紧。” “朕心里自有打算。待事情办完,自然就会回去的。” 锦秀见这个机会,忙说:“臣妾还想讨皇上一个恩典。就是宣弟的事――” “怎么?” “这下臣妾的弟弟也找到了,实在不愿再分开了,所以请皇上一个恩典,能让弟弟也进京去,赏他一个差使,以后也能为皇上效力。” 皓广点点头:“这是自然的,朕岂会不允许?” “但是,草民不光是一个人,还有那些兄弟,不能撇下他们不管――”锦宣迟疑地说。 皓广十分果断:“把他们都带进去就是了,都划到京城守备队里,由你负责管理。” 锦宣喜出望外:“多谢皇上恩典,原来还怕皇上嫌弃他们是山谷之人,不肯收留呢。” 不等皓广说话,锦秀便笑道:“你们那些兄弟也是为民做事,皇上是最明大体的,怎么会那样想?” 锦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见皓广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锦秀,不觉笑道:“时候不早了,姐姐也早点歇着吧。” 皓广点了点头,锦宣和孟紫成对视一眼,都悄悄退出去了。天色渐渐昏黑,盏盏灯火熄灭,陷入了寂静之中。 十多天之后,銮驾从陇右启程,踏上了回京之路。只不过和来时不同的是,这次回去,还多了锦宣、孟紫珠和一百多个勇士。见到锦宣的第二天,锦秀就求了皓广,将孟紫珠带进宫来。皓广本来是知道她的,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孟紫珠是个清秀开朗的姑娘,她本来不想进京,奈何哥哥一再要求,况且她现在心里最放不下的是锦宣,情丝所系,终于答应来了。 锦秀的心情,也比来时好了很多,除了寻找到了弟弟,心里也变得踏实起来,只要锦宣能够入朝为官,自己也多了一个膀臂,对付陈庭,也就更有把握了。 弟弟的身世,她还没有急着告诉她,久别重逢,父亲离世的悲伤还没有过去,她怕弟弟受不了这个打击,想着有机会再告诉他。 只是那张纸条,她现在还是琢磨不透,这几个字,究竟代表的是一种什么含义呢?她知道,父亲绝不会是胡写乱画几个字这么简单,这里面一定蕴藏着巨大的秘密,可是?现在她还猜不透这个谜,只有以后等待时机了。 ------------ 第三十七章 突来喜讯 进京那天,正是十月初一,经历了近两个月的行程,京城已经进入初冬了,在万宁宫门口,接受了百官的迎接之后,锦秀的车轿驶入了后宫,魏昭仪、王美人、苏贵人等,都在储宁宫门口等候着她,锦秀有些奇怪,她们怎么聚的这么齐,都在这里站着? 转念一想,一定是迫不及待知道巡视的事情,看看她的样子,所以才过来的。一面想着,一面连忙下轿笑道:“姐姐们怎么过来了?这天气冷得很,还不快进屋暖和暖和?” 魏昭仪最是和平,闻言笑道:“妹妹服侍皇上一路辛苦,又是远道归来,我们能不过来看看吗?” 锦秀看着她的笑意,又望望面无表情的苏贵人,一脸不服气的王美人,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仍然说道:“看姐姐说的,服侍皇上还不是我们应尽的吗?本来说回来安置安置,就过去拜见诸位姐姐的,还有些带回来的家常东西,送给姐姐们玩玩,不想可怜我辛苦,倒先过来了。” “姐姐如今是大红人了,我们哪里敢劳动姐姐过来呢?”王美人还是那样阴阳怪气,在旁边说。 锦秀装作浑不在意地看了她一眼,面上仍然带着笑意:“别人那里不过去,妹妹那里,我可不敢,要是生了气,这副尖嘴,我可是承担不起。” 众人都笑了一笑,王美人气得撇撇嘴,不再说什么了。 锦秀转身又招呼苏贵人:“姐姐今天怎么没将公主带来玩玩?我还替公主带了些玩物,不知她喜不喜欢。” 苏贵人平静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多谢娘娘了,还这么惦记凝香。小孩子家,带来的也是淘气,所以我就没叫她跟我来。” “姐姐说哪里话,盼着公主过来还不能呢?只怕公主嫌这里破烂罢了。”说着,便拉住魏昭仪的手:“天气这么冷,姐姐们还在外头坐着干什么?快进屋里罢。” 秋枫早已经得到消息,带着小宫女们迎接了出来,几人鱼贯而入。刚一打起帘子,就觉得一阵暖香扑面而来,心身都觉得十分舒服。 锦秀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窗明几净,整个屋子都看得出来,是精心收拾过得,不禁赞许地看了秋枫一眼,秋枫也微微一笑。 “姐姐这里好香,到底是皇上疼姐姐,比别的地方就是不同。”王美人半赞赏半嫉妒地说了一句。 “这是我春天的时候,闲着无事,和小丫头们采摘的碧桃花的花瓣,晒干了收集起来,酿就的香露,冬天点起来,闻着和平时使用的不同,有些清新罢了。”锦秀说着,又招呼秋枫:“快给娘娘们上茶。” 众人坐下来,自然好奇地打听着一路上巡视的见闻,锦秀也只得一一作答。正说得热闹,忽见帘栊一揭,走进一个小太监来,笑嘻嘻地道:“皇上给娘娘送糖蒸酥酪来了。各位娘娘也在这里啊?”他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盅,看见了不禁怔了一下。 “皇上在哪里呢?”锦秀忙站起来谢了恩,叫秋枫接过来,一面问道。 “皇上在前面接见各位大臣呢。请娘娘好生歇息。” “知道了,你去吧。” 那小太监行礼退出,众人不禁眼看着那个瓷盅,有些羡慕的说:“妹妹真是好福气啊!皇上刚回来,那么忙,还惦记着妹妹。” 锦秀听她们话中那不悦的语气,面上嫉妒的神情,个个都像浑身带刺似得,心中虽然生气,却仍然笑道:“姐姐们也一起尝尝,冬天吃这个倒是适宜的,温胃散寒,补虚益气呢。” “皇上赏赐的,还是妹妹吃吧。你素体虚弱,应该好好补补才是呢。”苏贵人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锦秀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不愿与她分证。而是叫秋枫:“拿小碗和羹勺来,请娘娘们尝尝。” 秋枫带着小丫头过来分了几份,锦秀拿起来,刚吃了一口,不知为什么?平时喜欢的甜蜜口味,忽然引起了一阵恶心,她怎么控制也控制不住,不由得放下羹勺,掩住口,就奔向外面,干呕了起来。 众人都连忙放下碗,跟着走出来一看:“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旅途劳顿着了?快找太医来啊。” 只有苏贵人面色镇定:“妹妹,你不会是又有喜了吧?” 锦秀心中一愕,刚才难受,她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此时经苏贵人这么一提醒,她才意识到自己大概真的又怀孕了。 心中涌起一丝欣喜:又一个生命在孕育中了,这个孩子,能给她带来幸福吧? 还没顾得上高兴太久,抬头一看,正触上几人关切又带着一丝嫉妒的目光,心中蓦地又一冷,寒意与恐惧袭上心头,她下意识地护着小腹,心中暗暗在说:孩子,娘这次一定要保护好你。 这些念头在一瞬间闪过,却已经顾不得想,众人早已经七手八脚地上来,团团围住她:“卢昭仪,快,上床去歇着吧。” “太医怎么还不来啊?” “再叫人去催催,这么大的事,也敢延误!” 秋枫和容儿早已经上前扶着锦秀,搀着她走到床边,锦秀笑道:“哪里就这么娇贵起来?到底怎么回事还说不定呢。” 魏昭仪却满脸是笑:“这可不能大意了,看你的样子,多半是有了,要是一个不注意,闪着了可怎么是好?” 锦秀刚要答话,忽听外面响起了一个愉悦的声音:“我刚进门,就听见这个好消息,这可真是抬头见喜啊!”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林贵妃披着一袭紫红貂绒披风,婷婷袅袅,慢慢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是一副欣喜的表情:“这可是大喜事啊。” 众人见林贵妃进来,都忙站起来迎接:“叩见贵妃娘娘。” 林贵妃连忙伸手去扶:“妹妹们客气什么?还不快起来?” “还不是昭仪姐姐福气好?多承雨露,自然很快就怀有龙种了。”王美人酸溜溜地说。 林贵妃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仍然热情地向锦秀笑道:“这么大的好事,还不快叫人告诉皇上一声?” “还不知道是不是,不敢贸然打扰――”锦秀话还没说完,只见春芽进来回说:“太医来了。” 众人暂时避过一边,太医凝神诊了片刻,抬起头来面露笑容:“恭喜娘娘,娘娘又有了身孕了!” ------------ 第三十八章 冬至梅花 听见这个消息,秋枫先喜不自禁起来:“是吗?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那太医道。 “请太医先在外面停留片刻,开个安胎的方子。等皇上来了,问完话再走。”林贵妃的声音从珠帘后响起。那太医连忙答应着,随太监到外面去了。 这里林贵妃等从后面出来,忙说道:“还不赶快去向皇上、太后、皇后报喜?” 春芽兴奋地答应一声,带着小宫女快步就走出去了。 林贵妃坐在床前,亲切地絮叨着:“本来我是想过来问问一路上怎么样,皇上身体如何,听说你们在路上遇到了险情,幸亏卢昭仪的弟弟救了下来,你们姐弟又重逢了――”说到这里,她曳然而止,好像不应该说似得。 众人脸上都露出一丝不悦的样子,锦秀抬头看了看她们,仍然面露笑容道:“是,天可怜见,弟弟没有死,又找到了,这也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姐姐福气好,就是好,这下又有了弟弟,更是如虎添翼了。”王美人是个直心眼儿的人,说话尖酸,却没什么遮拦。 魏昭仪拉了她一下,转而做出一丝笑容道:“弟弟这次进京,一定也封了个什么官职吧?” “我弟弟本来时山野之人,也不懂什么规矩礼数,正经还得历练呢?要是皇上开恩,赏他个什么职务,就是他的造化了。” 锦秀刚说到这里,只听外面一声传报:“皇上驾到――” 众人脸上都涌起一丝惊喜,莺声燕语参差不齐地说道:“叩见皇上。”久不见皓广,个个都露出充满期盼的样子,其中王美人更是仰起头来,泪花盈盈地望着,只有林贵妃还比别人拿得住些,面色十分沉稳。 皓广看了她们一眼,虚扶了扶手:“起来吧。”说完,就直奔锦秀而去:“朕刚在前面,听说了这件大喜事,就高兴的了不得,赶紧就过来了。怎么样,身子没事吧?有什么感觉没有?” “没事,皇上不必挂心。” “今天圣驾回京,正好又有这件大喜事,真可谓是双喜临门啊。臣妾带诸位妹妹,向皇上道喜了!”林贵妃落落大方的行礼道。 皓广笑容满面:“都起来吧!这是后宫的喜事,人人都沾些喜气。” “太医还没走,皇上要不要叫他过来问问?”林贵妃请示道。 皓广点点头,不过叫太医过来问了几句,说锦秀身子一切都好,胎气平稳等话,又将方子呈现上去。皓广看过无话,太医方才出去。 这里林贵妃向众人使了个眼色,笑道:“妹妹远路回来辛苦,身子又是特殊时候,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妹妹好生养息,要什么吃的,只管到我那里要去。改日再来看妹妹吧。” “姐姐们再坐一刻吧。”锦秀忙挽留道。 “妹妹还跟我客气?都是自家姐妹,好生养息要紧。”林贵妃说着,站起身来,锦秀忙唤容儿道:“将我从陇右带回来的香料给娘娘们各自带回去。”又说:“本来还有许多东西,想着收拾完之后再给姐姐们送去,没想到姐姐们来的匆忙,来不及整理了,只好等过几天再送去吧。” “这点小事妹妹还记挂着它做什么?现在你的身子是最要紧的,什么事都别想,好生休息才是。”林贵妃说着,就又向皓广行了礼,带着众人出去了。王美人尽管心里还有些不愿,奈何苏贵人等也纷纷起身,只得也随着出去。 殿中只剩下皓广和锦秀两人,皓广眼中掩饰不住的热情:“锦秀,我们终于又有了自己的孩子了!” 锦秀也柔情地看着他:“是啊!皇上,你不知道臣妾心里有多高兴。” 皓广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这次,朕一定要保护好你,不再叫你有一点损伤。” 锦秀没有说话,只是紧紧依偎在皓广怀中,十指却用力攥成了拳头,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要坚强起来,一定要尽全力保护好这个孩子! 锦秀有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后宫。第二天早上,太后就赏赐了东西下来,她去向太后请安,太后也没说什么?面色也不似从前严厉,只是嘱咐她好生养胎。陈皇后自然也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等到锦秀去请安的时候,掩饰不住的愤怒和嫉妒,锦秀也从容应对,陈皇后无计可施,不过说了两三句话,就叫她离去了。 这段日子来,锦秀只是在宫中安静地养胎。这个孩子是她的全部希望和未来,经历了一次丧子之痛后,就显得更为珍贵。 时间渐渐地流逝,尽管这后宫底下,无时无刻不在暗流涌动,危机四伏,可是这段时间从表面上看来还算安定。她更为高兴的是,宣弟被受封为羽林郎,总领京城守卫,总算是有了一个相当的职位。 转眼就进入了深冬,这天正是快到冬至节,在大齐国,这是个隆重的节日,全宫上下都在为此而忙碌,储宁宫中,也充溢了热闹的气氛。 春芽笑嘻嘻地从外面折了一支梅花进来:“娘娘,您看!今年这梅花开得早,却特别繁盛呢?漂亮吧?” 锦秀接过来,仔细瞧了一瞧,笑着说:“果然好看。你是从哪里拿来的?” “在御花园啊。娘娘要是喜欢,我再去折些来。” “不用了,你在哪里折的,带我去自己折些来。”锦秀看着梅花,兴致勃勃地说。 春芽犹豫了一下:“今天下雪,天冷路滑的,娘娘还是不要去了吧。” 锦秀却浑不在意,坚持地说:“下点雪有什么要紧?又不是没走过雪路。你带我去就是了。” 春芽还要再说,容儿却笑道:“娘娘说了,就是改变不了了,你别再说了,叫人预备套车去吧。” 锦秀听了,抬起头笑道:“到底是容儿了解我,知道我定了主意就不会改变了。不过!”她又笑了笑:“今天也有一点猜错了。” “什么错了?”容儿笑道。 “今天啊!我不要套车去,只要咱们人几个走着过去。”锦秀望着容儿,笑说。 “那怎么行?娘娘要出去还可,可是这道路那么难行,再不坐车,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是好?”容儿大吃一惊,吓得连连摆手,一点也不敢动了。 ------------ 第三十九章 太极之宇 锦秀听了容儿的话,毫不在意,反而有些取笑起来:“看你说的,能有什么事啊!就变得这么胆子小起来。”她见容儿还要再说,就挥挥手止住了她:“好了,好了,不用再说了,快拿衣裳去吧!我们这就过去。” 容儿是知道这位主子的性子的,知道再说也没用,不敢再强,忙到后房拿衣裳去了,锦秀只带了春芽和容儿两个人,步行来到御花园,只见这里正是梅花繁盛,枝枝树树,竞相绽放,锦秀流连其中,几乎忘返。 正在高兴的时候,忽然,只见一棵树后,闪出一个影子:“给昭仪娘娘请安。” 锦秀蓦地一惊,抬眼一看:“王美人?” 王美人身穿一件青狐皮斗篷,从树后姗姗走了出来:“昭仪娘娘好兴致,好久都不出门了,怎么今儿想起走出来了?” 锦秀心里提起一丝戒备:“听说梅花绽放,所以出来看看。总在屋里坐着,也是觉得闷。” “姐姐金尊玉贵的身子,如今要什么都有什么?还觉得闷,叫我们这些人,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王美人冷笑一声道。 锦秀打量了她一眼:“想来妹妹得宠到时候,别人也是做如此想。” 王美人咳嗽了一声:“姐姐伶牙俐齿,我说不过姐姐,就不说了,不过,有一件事还想问姐姐,后日冬至节,姐姐去赴宴吗?” 锦秀点点头:“这样的节日,自然是要去的,况且皇后娘娘已经下旨。” 王美人看着她,笑了一笑:“没想到姐姐也会亲自赴宴,真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啊!我还以为姐姐也不会参加呢。” 锦秀知道王美人一见她就是找茬的,便掐着一枝梅花,道:“妹妹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妹妹一个人在这里观赏吧。” “哎!”王美人见她要走,却匆忙拦住她:“好容易见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姐姐怎么就要走啊?难道是讨厌妹妹不成?” 锦秀被她挡的回过身,冷冷地道:“不是这话,不过是我也累了,该回去休息休息去了。” “姐姐就不能可怜可怜妹妹,陪我聊一会儿?”王美人忽然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 锦秀听见这从未有过的口气,不觉有些吃惊,她停下脚步,看了王美人一眼,这才发现,她的眼圈红红,似乎是刚哭过,面容憔悴,尽管精心妆扮过,擦了很多脂粉,也掩盖不住那苍白的面色。锦秀心里不觉有些奇怪,多日不见,她怎么就变成了这幅模样?难道是为了失宠,就终日抑郁吗? 一边想着,一边慢慢说道:“我怕妹妹讨厌我,不喜欢我说话呢。” 王美人惨然一笑:“姐姐说哪里话?我这样的卑贱之躯,求着姐姐能说上两句话还不能呢?还敢嫌弃?”说着又冷笑了一下:“只怕到时候,想见姐姐一面都不能了。” 锦秀听见这几句话,心里陡起狐疑,刚想说什么?只见王美人又笑道:“我今天来,还是有正经事的呢?正要去找姐姐,没想到昭仪娘娘在这里,皇后娘娘请昭仪去太极殿领皮衣,我刚到储宁宫,没有找到,有寻找了好多地方,没想到娘娘在这里!” “领什么皮衣?” “是冬至节穿的,各宫娘娘都有,给昭仪的是上等狐皮,所以到人散了才特殊发给姐姐。” 锦秀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还是姐姐好福气,衣裳都是上等的,我们只是普通的狐皮罢了。既然这样,姐姐就快去吧。” “怎么,现在就发给我一个人吗?”锦秀问道。 “正是,别人都领完了,都散了,只剩下姐姐了。皇后娘娘说,怕别人看见有意见,所以后发。” 见锦秀没有动作,王美人又有些微微嘲讽地催促道:“姐姐快去吧!这样的好事,可不要耽误了。” 锦秀听了,想推脱一下,说:“我知道了,这就过去。你先去吧。” “皇后娘娘恐怕昭仪寻不到地方,特意叫我带昭仪过去。” 锦秀有些纳闷:“在哪里?太极殿?为什么不在未央殿发?” “这些东西都贮藏在太极殿,皇后娘娘说怕搬来搬去的,损伤了皮毛,所以就在那里发放了。” “我能找到,你先回去吧。” “姐姐还是跟着我去吧!那里的道路不太好找,前日我们去领,还找了好一阵才发现呢?要是走错了路,半日找不到,姐姐岂不是劳累着了?”王美人说。 锦秀抬头看看王美人,见她这番话倒像是真诚,没有什么虚假的样子似得,便点点头:“那也好。你在前面带路,我这就过去。” 王美人定睛看了她两眼,没有说话,锦秀正在有些奇怪,王美人却嘴角泛起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姐姐快跟我去吧。” 锦秀只得去领衣服,也顾不得再说别的,就点了点头,随着王美人去了。 王美人在前引路,渐渐地走到一条小路上,锦秀见四处偏僻,不由皱起了眉头道:“这是哪里?我在宫里这么久,也称得上熟悉了,也没听过这条路啊。” “姐姐不知道,这里是平日贮藏东西的地方,都是内务府的人过来,不大有人来,所以姐姐不知道。连我也是领衣服时候第一次来呢。娘娘别急,就快要到了。”王美人回头道。 她一边说着,有些加快了脚步,锦秀也略微快了些,容儿一边搀扶,一边有些抱怨道:“就应该坐车来嘛,要是走路不小心,可怎么是好?” “哎,有什么事啊!你这丫头,就会操这些心。”锦秀倒也没放在意里,果然,刚说完这句话不久,前面就拐上了一条大路,一处殿宇隐隐出现在眼前。 锦秀走到跟前,站在外面,不由得打量了一下,只见这座殿宇不高,却透着十分严肃的气氛,似乎没有人来似得,阴森森的样子,锦秀就问道:“是不是就是这里?” “姐姐好眼力,就是此处了。” ------------ 第四十章 关押殿内 锦秀不由得向怀疑地王美人道:“这里从来没有听说过啊!以前取东西,都是从内务府的库房拿的。” “这里放的都是不常用的,所以才轻易不开。这不是,今年太后娘娘高兴,过个冬至节,所以我们皇后娘娘才决定开了这殿宇,将平时不常用的皮毛衣裳拿出来赏人,就是为了大家能穿的齐整些,太后娘娘高兴。” 锦秀“哦”了一声,王美人说着,就推开了殿门:“皮毛衣服都在里面。” 锦秀跨进门里去,忽然惊愕地发现,这里面空荡荡的,杳无一人! 她大吃一惊,立刻回过身来,想问问王美人,没想到更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大门重重地关上了!关的严严实实,叫她们出不去! 锦秀心蓦地沉了下去,她下意识地上前拍着大门:“怎么回事?这是要干什么?王美人,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开门?” 外面没有人声,只听见一个细碎的脚步在悄悄去远。锦秀下意识地打量着这殿宇,只见四周深不见底,黑漆漆的,找不到出去的路。锦秀有些慌张地左顾右盼,容儿和春芽更是惊慌,容儿吓得竟然有些哭起来:“昭仪,怎么办啊?怎么办啊?皇后娘娘是不是要将我们关死在这里啊?” 锦秀此时有些镇定了下来:“不,皇后一定不是这样想法,她一定还有别的图谋。要是将我们关死在这里,得什么时候才能死?秋枫她们岂不找来?又有什么用呢?” 春芽面上带着泪:“那是什么意思?将我们关在这里,一会人找来,岂不就露陷了?” 锦秀面色阴沉:“陈皇后一定还有更大的图谋,只恨我们在这里,处在被动,不知道下一步还有什么危险。” 容儿和春芽本就害怕,听见这话,更是吓得嘤嘤地哭起来。锦秀此时却顾不得她们,在左右寻找着出去的路。四周找遍了,也没有看到有一处可通的门,她不觉有些心惊起来,重新回到大门口,道:“春芽,你在宫里好几年,就没有听见过这处房屋吗?” 春芽摇摇头:“没有啊!这万宁宫房屋成千上万,就是宫殿,前后左右也不知道有多少个,这太极殿是个隐僻的地方,奴婢也没听说过啊!谁知道这宫殿躲在这里干什么?”说着气鼓鼓地。 容儿绝望地望着黑漆漆的大门:“难道就没有别的出路了?” “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刚才来的时候,奴婢看见了,左边就是通渭桥,记得这桥边都是山水,不设房屋,如今看来,这里偏僻,四周是连一座宫殿也没有,就是大声喊叫,也没人能听得见,还有什么计?”春芽说着,不觉嚎啕大哭起来。 “好了!别哭了!哭有什么用,还是抓紧想想有什么办法吧!”锦秀断喝一声,又道:“我知道了,皇后娘娘一定是要派人来置我们于死地,将我们关在这里,很快就会派人来的。还是赶紧看看有没有什么藏身之处,也许找不到咱们呢。” 两人听了这话,都有些惊慌起来:“不会吧?难道皇后真要害死――咱们吗?” 锦秀阴沉着脸:“你以为呢?难道还会有什么好事不成?” 春芽和容儿不觉愣在那里,动都动不得了,几个人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前后左右寻找着,可是就是一点出口也找不到。眼看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危险也在越来越近。虽然宫殿森森,隐约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光线,还是显示了黑夜正在降临,天黑了。 春芽和容儿因为劳累加上焦虑,一屁股坐在地上,怎么也不愿意起来,锦秀刚要催促她们,忽然,墙壁上吱呀一声,锦秀等都吓了一跳,定睛看时,左边墙壁上开了一个小洞,露出了一线光亮,锦秀连忙奔到那里,悄声问道:“是谁?” “是我,卢昭仪。” 锦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不觉有些奇怪,只见墙壁上的砖一块一块地脱落下来,不一会儿,就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出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正是王美人。 容儿和春芽几乎要扑上前去,锦秀拉住了她们,她知道,王美人去而复返,一定是有事情,她沉声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王美人迅速钻进来,什么也没有说,就是拉住锦秀的袖子往外面走:“快,别说了,赶紧走吧!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锦秀望了望她的眼睛,在这一瞬间,她下了一个决心,决定跟着王美人走出去。她跌跌撞撞,从那个小小的出口爬了出去。容儿和春芽站在后面,还有些迟疑,锦秀回过头来:“你们还在想什么?还不快走?” 容儿和春芽也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此时被锦秀一唤,顾不得什么?跟在后面爬了出来。王美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拉着锦秀向前面飞跑,不一会儿就钻进了一个小树林中,才停下脚步:“好了,现在没事了,终于安全了。” 锦秀也站住了:“王美人,这是怎么回事?你今天为什么要救我?” 王美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知道吗?皇后娘娘一会就要派人来杀你了。” 锦秀点点头:“我猜到了。” 王美人脸上露出一丝讶异:“卢昭仪,你猜到了?” “可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是帮凶。我以为你不会和皇后通同一气。”锦秀看着她的眼睛,一直望到她的心里。 王美人神情变了一变,继而又露出苦笑的神态:“你怎么以为,也不重要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告诉你事实的真相。” 锦秀没有言语,只是等着她说。春芽是个急性子,听见刚才的话早已经不耐烦,愤怒地喊了一声:“你这个――” 她刚说到这里,就被锦秀立刻摆手制止了,回头仍旧看向王美人,等着她的下文。 王美人看了春芽一眼,一点也不在意似得,只是冷笑一下,平静的声音,娓娓道来:“你是不是奇怪今天为什么在御花园能正巧碰见我?” ------------ 第四十一章 施以援手 锦秀停顿了一下:“我有过一瞬间的怀疑,可是我没有想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所以不敢肯定。” “我是故意在这里等着你的。” “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我?” “不是今天一天,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好久了。” 锦秀有些惊讶:“为什么?不会到别的地方去等我吗?” “其实我什么地方都去了,但是我知道你自从有孕后总也不出门,别的地方也不会轻易去,只有御花园,也许还有来的可能。结果,今天还是让我在这儿等到你了。” 她说到这里,又冷笑了一下,继续说:“我在这儿等你,就是为了将你引过来。皇后早已经设下了圈套,要将你引到此处来,可是怎么才能让你来呢?若是找人去你宫里宣旨,怕你怀疑不来,只有不是她的人,这样才能不被你发觉,我自然负起了这个任务。好容易今天等到了你,我才抓住了这次机会。” 锦秀冷着声音:“其实你拉住我说话,就是为了引我过来?” 王美人点点头:“是。” 锦秀又接下去说:“那你为什么又要救我出来?” 王美人语气一变,呈现十分愤怒的表情:“都是因为皇后!要不是她食言,我也不会这样做!现在,她不仁,别怪我不义!我也不能让她安稳了!” “没想到,你们倒内讧起来。”锦秀微微有些嘲笑地说。 王美人却丝毫不以为意:“你以为我愿意和她通同一气吗?要不是因为我家遭横事,万般无奈,我怎么会被逼到这份儿上?” 虽然暗中,可是锦秀也能感觉到她的手似乎在握紧,骨节都在作响,牙关也咬得紧紧,似乎真是有深仇大恨一般。 她心里暗自纳闷,没有听说王美人家里有什么事啊!难道这几个月的工夫,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成? 她换了柔和一些的语气说:“美人家里遭了什么事?何至于此?” 王美人眼神幽幽,望着前方:“昭仪想必也知道,我家里原本寒素,月前,横遭了一场火灾,家产焚烧一尽,父亲在外面借了一笔钱,本想做些生意,不想被一场大火烧个精光,若是我还似得宠时候还好,如今世态炎凉,看我不得意了,都见风使舵,落井下石,讨债的终日围门不去,父亲一气之下,病倒在床,母亲偷偷进宫来看我一次,求我想些办法。” 说到这里,她冷笑了一声:“也许你不知道吧?别看我也在宫里好几年了,又似乎曾经有过那么一段风光的往事,可是我手中没有几个钱,每月就是那几两月例,还不够赏人打点的,我又有什么办法?好歹劝母亲回去了,说两天之内一定给她设法,本想将衣服首饰托人出去变卖,多少换点钱,能够解解家里的燃眉之急,结果――”她语气转为痛恨:“刚要出去,被皇后娘娘看见了!” 锦秀也心中一凛:“后来呢?” “后来?还用说吗?”她的语气又变成冷冷:“皇后娘娘自然不会放过我,不过我苦苦哀求之下,她允诺借给我三千银子,不过,要我帮她办一件事。” “就是这件事了?” “是。”王美人点点头:“她要我将你引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锦秀摇摇头:“不是太极殿吗?”说是这样说,她心里也有疑虑,等着说下去。 王美人的眼中透过一丝冷毒:“这是太极殿,停放历来帝王灵柩的地方,是被严格禁止进来的!如果进来,就是犯了欺君大罪,按家法当斩!” 锦秀浑身打了一个寒战:“什么?我怎么没听过?” “你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这里宫中很少有人提起,我进宫好几年了,也并不知道,若不是陈皇后说起,我也不知道这个地方。要是真的进来了,就是皇上想保你,也保不了了。” 锦秀暗暗攥紧了拳头:“皇后狠毒,一至于此!” 王美人也咬住嘴唇:“可不是,我也没想到她这样的狠毒。她这个主意,一定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正好我撞到门口去了!” “为什么一定要找你?” “也不是非要找我,她不过是想借他人之手罢了,若是由她的宫女去找你,万一到时候不成,岂不是白费心机?若是找了我,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倒难为她费心。”锦秀冷笑一声。 “其实皇后已经要派人来杀你,等不到皇上和太后发现了,到时候就说你是畏罪而死,谁又能知道?” “她看中了你有把柄在她手上,不会告发出来。”锦秀望着说。 王美人点点头:“这也是我的命。若不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故,急需用钱,我也不会就这样被她摆布。我跟母亲说,让她好歹挺住两天,我凑齐银子就给她送去。” “那你今天为什么又改了主意,要救我出来?到时候,陈皇后不会找你的麻烦吗?” 王美人的面孔像雪一样白:“怎么不会?不过,现在我也不怕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她做事太绝,也就怪不得我了!刚才我去找陈皇后,她居然翻脸不认人,决不借我这三千银子了。再怎么着,我也忍了,我本想再好好求求她,结果,刚一出门――”她的眼里涌上泪水,用手背抹了抹:“我的丫头就来说,我父亲已经去世了!” 锦秀心中也惊了一下:“什么?你父亲去世了?” 王美人的眼泪止不住留下来,眼中透出从没有过的伤心和柔软:“是,他支撑不住,又被追债的人弄得焦头烂额,急火攻心,终于等不到我了!” 尽管憎恨她,不知为什么?锦秀还是产生了一种相怜之感,她想起了自己父亲临终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悲伤欲绝,将心比心,不由得低声说道:“我也是失去了父母,知道这其中的苦楚。可是?你还有母亲,为了她,你也得好好活着。” 王美人使劲抹去了眼泪,表情变得十分冷酷:“我父亲已经去了,母亲前几日来信时候,说已经不行了,我已经近孤身一人,还有什么可怕的?总之,我不能让陈皇后那么逍遥了,我要报复她一下!” ------------ 第四十二章 美人暴亡 锦秀看着她:“所以你救我出来?” “是!”王美人坚决地点点头:“就是拼上我这条命,我也一定要达成这个目的,父母已经没了,我让陈皇后也为此付出代价!我今天救你出来,明天我们一起赶到皇上面前,将事情说出来,不管怎么样,我认了!” 锦秀刚要说话,忽然听见不远处响起了一队士兵过去的声音,王美人不再说话,拉起锦秀:“是不是有人来了?快走!” 锦秀也顾不得说话,一起奔到树林的另一边,王美人左右打量了一下,有些慌张地说:“我得赶紧走了,免得被人发现,明天上午,我在清宣殿门口等你。卢昭仪,你不会反悔吧?” 锦秀点点头:“我怎么会呢?我和你,也是同样的心思。” 王美人会意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一定也这样想。” 说完这句,她挑了个没人的地方,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一弯月亮挂在天空,在这寒冷的冬夜里,似乎月亮的光辉都黯淡了下来,罩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更显得四周寂静。黝黑的深夜里,恐惧感向她袭来,一日的遭际,叫她的心中杂乱起来,望着天上的月亮,没有动身。 春芽被寒风吹得身上一颤,走过来说:“娘娘,我们快回去吧。秋枫不定怎么找我们呢。” 锦秀这才要动身,容儿忙上来搀扶着她,道:“娘娘慢点,这天冷路滑的,又黑咕隆咚,可得小心。” 几个人都心急如焚,纵然如此,还是道路难行,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储宁宫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储宁宫门一片寂然,像是没有变化的样子,容儿不觉有些奇怪地说:“怎么都没有声音?难道没有找我们吗?” “大概是人都被秋枫派出去了,所以家里没剩下什么人了。”春芽冻得嘶嘶地抽着冷气,半是埋怨半期盼地说。 正在模棱两可只见,忽见一个小宫女走出门来倒水,见锦秀们回来,忙惊喜地说:“娘娘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天晚上在未央宫歇下,不回来了吗?”说完,也不待锦秀问话,就连忙飞跑进去,说道:“秋枫姐姐,娘娘回来了。” 锦秀和春芽、容儿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春芽先按捺不住,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我们的消息吗?” 锦秀几人还没走到门口,只见秋枫带着宫女太监们,打着灯笼火把,已经迎出来了,一见了锦秀,就赶到面前说:“娘娘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说今天在未央宫帮皇后娘娘料理事情,不回来了吗?” “谁说的?这是谁说的?我们都什么样儿了?”春芽急的大声喊叫起来。 秋枫惊讶地瞧了春芽一眼,见她神色不似往常,也有些惊慌起来:“娘娘,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锦秀摆摆手,制止了春芽:“别说了,我们快进去吧。” “就是,娘娘一天都冻成什么样儿了?你还只管说这些没要紧的话。”容儿替锦秀担心,也埋怨着春芽,忙着搀扶锦秀进去了。 殿中灯火通明,暖气扑面,锦秀一进去就坐在了熏笼上,一面问秋枫道:“谁说的我们在未央宫歇下了?” 秋枫忙着端热茶,递热手巾上来,一面说道:“就是娘娘走后两个时辰,忽然来了一个小太监,说是皇后娘娘那里来的,说娘娘到未央宫商议事情去了,今天因为忙着备办冬至节,就不回来了,留在那边歇下,明天再回来。” 锦秀冷笑了一声:“真是想得周全,连你们这里都阻挡住了。我们在太极殿,足足冻了半日。” “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芽一肚子的气没处发泄,不待锦秀开口,就将这一天的来龙去脉仔细说了,秋枫边听边张大了嘴:“会有这样的事情?赶快告诉皇上去啊。” “别急,王美人说了,明日和我一起去向皇上禀报,若是只有我一人的话,恐怕证据不足,有了她,就会好多了。” “那,王美人会不会出尔反尔,又投向陈皇后一边?” 锦秀摇摇头:“恐怕不会,她说的话不像是假话,父母之仇,岂是轻易可以消融的?她现在就是拼上自己的命,也不会不报这份仇。” “娘娘,你的身子没事吧?赶紧找个太医来看吧。你现在这样的时候,冻了一天,可怎么是好?”秋枫着急地说。 “没事,我没事,一会找个太医来,就说是不大舒服,瞧瞧就是了。” 秋枫答应一声,刚要去时,锦秀又叫住了她:“你给春芽和容儿也熬些姜汤,暖暖身子,让她们先下去歇着吧。” “奴婢无妨,倒是娘娘身子要紧。” 容儿刚说完这句话,就见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娘娘,出事了!出事了!” 锦秀皱皱眉头:“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慢慢说。” “王美人,王美人她――” 锦秀霍地站起身来:“王美人怎么了?” “王美人投井自尽了!” “什么?”锦秀又颓然跌坐回椅子里去:“哪里得知的消息?” 那小太监吓得结结巴巴地:“宫里都传遍了,现在各宫娘娘都在那里。刚从井里打捞上来,已经没气了!” 秋枫看向锦秀:“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锦秀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别慌,事情怎样,我们还不知道,先到那里看看要紧。” “可是?现在已经快半夜了,外面冷得很,娘娘的身子――”容儿担心地说。 锦秀的脸色冷的像一块冰:“什么事情大,什么事情小,还分不出来吗?这一定是陈皇后杀人灭口!难为她什么狠毒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要不,先传个太医来,给娘娘看过了,再去吧?”容儿追上一句。 锦秀却不再说话,只是快步向门外走去,秋枫等对视一眼,不敢迟误,连忙拿着斗篷赶了上来。 王美人宫前,明亮的灯火照的如同白昼一般,人来人往,拥挤不堪。里面还传出一阵阵隐隐的哭声。锦秀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了前去。 ------------ 第四十三章 针锋相对 一进去,就见陈皇后、林贵妃、苏贵人等都在那里,王美人的几个侍女伏在床边,哀哀地哭泣着。林贵妃一见锦秀来了,忙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还抹着眼泪:“卢妹妹,你这身子,怎么过来了?你看看罢。好端端儿地,王妹妹怎么就去了?这样想不开呢?” “给皇后娘娘请安。”锦秀行了个礼,抬眼正遇见陈皇后的目光,两下碰撞,陈皇后的眼睛迸发出从未有过的狠毒和怒火,锦秀也冷冷地望着她,眼神坚定而凛冽,直到将她的那一股火气浇熄为止。 “起来吧。”陈皇后淡淡地说了一句。 锦秀起身,看了四周一眼,问道:“皇上呢?” “皇上今天晚上宿在魏昭仪那里,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请了。”说完这句,林贵妃已经又拉她说道:“昨天还和王妹妹一起说话儿呢?不想今天就阴阳两隔――”一边说着,一边又哭了起来。 “怎么会突然出这样的事?”锦秀望了陈皇后一眼,道。 林贵妃等恍若不明就里,继续说:“听说,王妹妹的父母得了重病,今天宫外有人来回,这几天都去世了,王妹妹十分伤心,是不是就为了这个?” 锦秀继续抬头望了陈皇后一眼,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难道王妹妹那么开朗的一个人,就这么受不得打击?是不是有什么人做的手脚,也未可定?” “卢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林贵妃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似得,说。 锦秀打量打量她,林贵妃的眼中,清澈如水,什么都看不出来似得,一脸的迷茫,锦秀心中不禁暗笑了一下,她就是猜到什么?也不会显现出来的。想到这里,她淡淡地抹去道:“我也是随口一猜,只是觉得,王妹妹的死,太蹊跷了。” “卢昭仪这话,明摆着是怀疑谁呢?话要说个明白,无凭无据的,可不能乱猜,不然,你负的起这个后果吗?”陈皇后忽然从上面大声说。 锦秀抬头,冷冷地看了脸色有些发红地陈皇后一眼:“臣妾不过是看王妹妹忽然去了,觉得伤心可怜,才说出这一句话,皇后娘娘这样说,倒好像知道什么似得,不知娘娘是什么意思?” “本宫说什么?分明是你造谣惑众,混乱众听,还敢狡辩?” “锦秀说的是,她不过是看姐妹去世,伤心而已,皇后何必这么紧张?” 忽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外面响了起来,众人都下意识地往外一看,只见皓广带着魏昭仪,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 众人都连忙下拜行礼:“叩见皇上。” 皓广扫视了众人一眼:“都起来吧。”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慢慢站起身来,心里都有几分忐忑,陈皇后还要为刚才的事辩解:“皇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朕明白你的意思,你无非是说,在这节骨眼儿上,乱的时候,生怕再出什么事,对不对?”皓广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冷冷地说。 陈皇后被皓广弄得语塞,嚅嗫了一下说:“是。皇上明鉴。” “锦秀也是心里着急,所以才会这样说。况且,王美人的死,的确是事出奇怪,也怪不得锦秀心生疑虑。” 陈皇后的脸色有些微微转变:“皇上的意思是?” 皓广不再理她,转而面向众人:“叫人来检验了没有?” “回皇上,已经验过了,的确是投井而死。” 皓广的眉头紧锁:“再没有别的什么了吗?” “没有什么了。” 锦秀看着陈皇后,只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向皓广行了个礼道:“刚才王美人身边的宫女都已经说了,今天有人报,王美人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她听了这个消息,就痛哭起来,大约是为了这个。” 皓广没有说话,在沉思着什么?锦秀也在思索着,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只听一个急促的声音:“回皇上,孟侍卫求见。” 皓广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紫成?他这时候干什么来了?” “这个时候,宫中正是乱的时候,哪里有空儿接见他?况且别再添什么乱,还是叫他回去吧!明天再来。”陈瑶钗不待皓广发话,就先开口阻拦说。 锦秀却心中一动,忙说:“皇上,孟侍卫深夜求见,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皇上一定要见见啊。” 陈皇后也阻挡不住,只得恨恨地看了锦秀一眼,锦秀只是冷冷地望着她,等着皓广发出指令:“叫他进来吧。” 不过片刻,孟紫成就带着焦急的神情,走了进来:“微臣叩见皇上。” “罢了,不必多礼,紫成,你深夜觐见,有什么要事吗?” 孟紫成看了左右一眼,道:“回皇上,微臣深夜进来,是为了一件和王美人有关的事。” 此言一出,犹如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水面,泛起了阵阵波澜,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发出轻微的议论声。 只有锦秀的面色如常,陈皇后脸色微微有些难看,皓广浑不在意似得,问道:“什么事?” 孟紫成拱了一拱手:“微臣今晚在宫中值夜,刚才就听见王美人自尽的消息,微臣正纳闷,碰见两个小宫女,在太湖石边议论,说什么?那公公将王美人推下去,可是真狠,我都亲眼看见了,微臣一听见这个话,就知道里面有玄机,叫人将那两个小宫女抓起来,带回去审问,果不其然,那两个小宫女都是皇后宫中的,说她们亲眼看见了有人将王美人推下井去!” 孟紫成说完,平静地看着屋内的众人,林贵妃等都吓得面容雪白,噤若寒蝉,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陈皇后脸色大变,锦秀只是看了看皓广,皓广脸色十分难看,道:“将这两个人带进来!” 孟紫成立刻答应一声,走到门口,路过锦秀的时候,眼光有意无意地一扫,锦秀也会意,投去一个明白的眼色。她知道,孟紫成今天是来帮一臂之力。 孟紫成一招手,两个太监押着两个小宫女走了进来,那两个小宫女吓得花容失色,哆哆嗦嗦,满脸的泪痕,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地说:“皇上饶命啊!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 众人都有些惊异,眼光都投向这两个小宫女,似乎预感到什么! ------------ 第四十四章 事件真相 皓广厌烦地看了跪在地下的小宫女一眼:“你们到底看见了什么?还不从实招来?否则,立刻拉出去杖毙!” 两个小宫女吓得立刻不住地磕头:“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奴婢一定全说,请皇上饶命啊。” 孟紫成踢了她们一脚:“还不快说!” “回皇上,奴婢们晚上去送水,路过王美人宫里,正巧听见里面有挣扎的声音,奴婢们一时有些奇怪,就悄悄走过去一看――” 话说到这里,陈瑶钗眼中透出了恐惧,林贵妃等一脸专注,似乎在等着这两个宫女说出什么来。 两个宫女吓慌了,只顾得自己往下说:“只见王美人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按着,往井里头按呢?王美人拼命挣扎,可是没用,过了一会儿,就被太监扔到井里去了。”两个宫女叙述着,仍然还被刚才的一幕吓得心有余悸一般。 “她就没有喊叫吗?”皓广追问了句。 “王美人口被塞住了,叫不出来,只有衣服的声音勉强被外面听见。所以没人注意,轻微的声音。” “在她宫里,就没有人看见?”皓广又问道。 “这井是在后院,十分偏僻,一个人也没有,奴婢们见到这一幕,吓得腿都软了,赶紧就跑了出来,后面什么样,也不知道了。”那宫女又叩头说道。 “你们可看见那两个太监是什么模样了?”皓广紧着追问。 那两个宫女又叩个头,仰脸想了半日,道:“奴婢们只顾得害怕,没看见那两个太监长什么模样,何况他们都低头压着王美人,也看不清,只记得穿着青色服色,像是二十岁左右。” 孟紫成听了这话,立刻上前一步:“皇上,人人皆知,按照宫里的规矩,只有皇后宫中的内监,是七品等级,穿青色服色,其它宫里都是八品,只能穿褐色服色,这两个人,一定是皇后派来的!” 不等孟紫成说完,陈皇后立刻指着他的脸大声斥责:“孟紫成!你竟敢这样胡说八道,居心叵测!到底是何居心?” 孟紫成转脸看向陈皇后:“这并非微臣所为,不过是路过看见,如此大事,不敢不报皇上。皇后娘娘若是心中无鬼,何必这样激动?” 陈皇后的脸色越发涨的通红,跨前一步:“本宫心中当然无鬼,不过看你这样诬赖旁人,心中能不生气?本宫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叫你这样泼脏水,谁能过得去?” “皇后是清清白白吗?到底怎么样,只有你自己知道了。”皓广忽然从旁边冷冷地说出这一句话。 此言一出,似乎就表明了皓广的态度,众人的眼光都看向陈皇后,陈皇后急的泪水几乎都要出来,扑到皓广跟前说:“皇上要还臣妾一个清白啊!臣妾终日久居深宫,哪里知道这些事?分明是孟紫成故意设局陷害!臣妾受不得这等冤枉!” “皇后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吗?”皓广厌烦地推开陈皇后的手,阴沉着脸。 陈皇后楞了一下,转瞬忽然回身指着孟紫成:“他也是空口说的,有什么证据?这两个丫头――”她指着地下跪着的,脸色苍白,吓得都快要瘫软的两个宫女:“谁知道她们是不是孟紫成指使的?说的话岂能当真?” 那两个宫女闻言,更是慌张,爬到皓广面前,说:“皇上,奴婢们真的只是偶然路过啊!和任何人都没有牵连,皇上明察,奴婢们什么都没做,别的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见这偶尔的一幕而已,请皇上饶命啊!” “皇上,微臣既然这样说,自然是有证据,那两个太监,微臣已经找来了,皇上请看。”说完,就向外面拍拍手,很快,两个垂头耷拉脑的小太监,被带了进来。 陈皇后听见孟紫成说完这句话,脸色就由红转白,神色发呆,待到一看见带进两个小太监,更是浑身一震,直直地望着他们,没有发一言。 那两个小太监一进来就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只是没命地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两个宫女一见了他们,立刻大声向皓广道:“皇上,就是他们!就是他们!” 孟紫成厌烦地踢踢两个小太监:“别说这些废话了!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还不从实招来!” 那两个小太监吓得脸色灰白,听见这话,怯怯地看了一眼陈皇后,陈皇后立刻大声说:“你们这两个小蹄子,要是胆敢诬陷,看本宫不活剐了你们!” 两个小太监刚要说话,听见这一声恐吓,很快吓得又缩回了头去,还是没命地磕头。 皓广怒目而向陈瑶钗:“皇后这是在做什么?威胁别人吗?已经害死了一个,还要杀人灭口不成?” 陈皇后脸色发青:“皇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只是忍不住生气,实在不愿由得他们再胡言乱语!” “是非自有公论,还有朕!你这样,将朕置于何地?” 陈皇后还要再说,看见皓广的脸色,吓得不敢言语了,只是狠狠的目光,看着两个小太监,两个小太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回皇上,奴才们是皇后宫里的,今天傍晚,皇后娘娘叫我们去,说是有一件大事要叫我们去做,奴才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不敢违拗,就答应了下来。后来,后来――”他们说到这里,又咽了回去,偷眼看看陈皇后,欲说不说的。 皓广的怒气已经完全被激起:“你们还敢吞吞吐吐,试图隐瞒?若是从实招来,朕也许还能饶你们全家一命,不然,满门抄斩!” 两个小太监吓慌了,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冒下来,立刻又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只要能饶奴才们家人一命,奴才全都说啊!” “那还瞒着什么?还不细说!”孟紫成恨恨地在旁边又踢了一脚,催促说。 两个小太监这才继续说:“后来,皇后娘娘吩咐,让我们到王美人宫里,人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推到井中,务必要致命,不得留后患!” ------------ 第四十五章 大势已去 陈瑶钗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大声斥责:“孟紫成!你受了谁的指使,从哪里找来的这两个人,诬陷本宫!” “皇后!”皓广忽然从上面喊了一声,音量虽不高,语气却十分不满,透着阴冷,众人听了都为之一震,个个脸上都透出恐惧的表情,陈皇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皓广一眼,也有些惊恐,一时竟也没了话。 “皇后,刚才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这里现在还轮不到你插言,这两个人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一会朕还要问你!” 皓广从来没有用这样严厉冷淡的语气跟陈皇后说过话,因此此言一出,陈皇后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心里忐忑起来,寒了半截,刚想哀求几句,皓广转过头去,用力一挥手,殿中的众人都安静下来,谁也不再说话了。 两个小太监似乎有了些勇气,继续接下去说:“回皇上,奴才们听见这一番话,也吓慌了,说是奴才们笨,不中用,怕做不好,不敢做,可是皇后娘娘非逼着奴才们去做,还说若是不依,就也将奴才们全家杀光!奴才们实在是后怕啊皇上!”一边说着,一边又不住地磕头。 “然后你们就去做这杀人的事情了?” “皇上,奴才们也是万般无奈啊!奴才们没有办法,只好听从皇后娘娘的,奴才们家中也有老子娘,下面还有年幼的弟妹,奴才们也只有如此啊。” 皓广冷着脸望着他们,静等着他们继续往下说。 “然后!”两个人又接下去说:“奴才们只得硬着头皮,到了王美人宫里,天缘凑巧,王美人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只有孤身一个人,奴才们见这是难得的机会,就走上前去,说是皇后娘娘找王美人有事,开始时候王美人还不愿意去,后来奴才们一再坚持,就跟着来了,奴才们将她引到后门,就在那里――”说到这里,又不住地磕头。 皓广冷冷地听完这些话,暂时没再理他们,转向两个宫女:“你们不是说没看清长相容貌吗?怎么这会子又这么确定是他们?” 两个宫女连忙连滚带爬地靠近些:“可是这身量形容,奴婢们记得真真儿地,就是烧成灰,也认得!皇上,奴婢们没有说假话,句句是真啊。” “皇上!现在证据确凿,一切都摆在明面儿上,请皇上发落!”孟紫成立刻走前一步,言语掷地有声。 “皇上!”陈皇后也立刻扑前一步,跪在皓广面前,痛哭流涕:“这分明是有歹人栽赃陷害,臣妾一点都没做过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害王美人?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样做,岂不是自找苦吃?” “那谁知道?也许皇后娘娘是嫉妒王美人平时得宠,心中不满呢?”苏贵人忽然在旁边发出一声嘲讽。 锦秀一直静静站在旁边,听到这里,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忍耐了,站出来,朗声说道:“皇上,臣妾有话要说!王美人是被皇后杀人灭口!” 皓广和陈皇后的眼光都同时射向锦秀,锦秀面对着,朗声说道:“皇上,臣妾正要禀报,今天白天,臣妾险些死在了太极殿!” 这两句话又犹如一个惊雷,震动了这黑沉沉的皇宫,屋中寂静的像是死了一样,锦秀毫不在意,继续说下去:“臣妾正要来向皇上禀报,就得知了王美人死去的消息,两下凑巧,臣妾已经完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现在要一一说出!” “锦秀,你说。” “今天白天,臣妾正在花园闲步,忽然看见了王美人,臣妾当她是自家姐妹,自然站住闲话了两三句,后来王美人就要臣妾上太极殿去领皮衣,臣妾心中就有些犹疑,连这地方是哪里都没听说过,到底为什么要到那里去?后来王美人说,她们今年的皮衣都是在那里领的,因为皇后娘娘给臣妾留着好的,所以后发,臣妾听说是皇后娘娘召唤,不敢不从,再加上王美人拼死拼活拉着臣妾去,臣妾只好跟着去了。” 皓广听到这里,发问道:“你不知道太极殿是不能轻易入去的吗?” 锦秀也随之跪下:“回皇上,臣妾不知道那里是不许外人进去的,刚进入宫廷,很多地方都不懂,就这样随着进入了圈套。后来,臣妾到了那里,结果,大吃一惊,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臣妾这才知道,是上来别人的圈套!” “你说是在太极殿里,有什么证据?”皓广问。 “臣妾的婢女春芽和容儿都跟着臣妾一起去的,她们可以作证。”锦秀也磕了个头,道。 “锦秀,你接着说。”皓广点点头。 “结果,臣妾刚要出来,王美人就将门关上了,臣妾在那里,足足冻了两三个时辰――”锦秀一一将今天的事情说出来,她说一句,皓广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直到变为铁青。 陈皇后已经像疯了一样,扑上去要抓住锦秀:“你这个小贱人!竟敢红口白牙诬赖人!” 锦秀往旁边一躲,陈皇后扑了个空,几乎要绊一跤,锦秀冷冷地说:“事情究竟怎么样,皇后娘娘心里还不知道吗?自己做的事,自己还不敢承当?” “你不过是信口雌黄,可有什么证据?”陈皇后知道事情已经无望,却还要做最后的一击。 锦秀不再看她,而是跪下面向皓广:“臣妾有证据!臣妾在太极殿时,将头上的珠花拆碎了,一颗一颗撒在地面上,皇上如果不信,只管派人去查,看到底又没有珍珠。就知道臣妾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皓广还没有说话,陈皇后却浑身一软,立刻瘫在了地上!她双眼发直,呆呆地望着地面,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 众人心里都明白了大半,却都没有敢说什么?只是静观着事态的发展。皓广没有理会陈瑶钗,而是沉着脸向身边的贴身太监道:“去!你们去太极殿查查,看到底有没有卢昭仪说的珍珠。” ------------ 第四十六章 皇后被贬 皓广一声令下,两个太监答应了一声,刚要去时,锦秀又唤住了他们:“我的珍珠是粉色的,和别的不太一样,你们可看仔细了。” 太监去了片刻,果然拿了一捧珍珠来:“回皇上,殿中各个角落里都有,地面上也有,奴才们都拿了来了,请皇上验看。” 说着呈上去,皓广在他们手里看了一看,道:“这些是多少颗?” “回皇上,一共一百二十颗。” 皓广推开那捧珍珠:“正好是一枚珠花的颗数。陈瑶钗,你还有什么话说?” 语气中,已经不称呼她皇后了,而是改叫了她的名字。陈瑶钗心中明白大势已去,此时唯有哭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皓广阴着脸,冷声道:“皇后失德失行,难以母仪六宫,即日起,贬黜清霓殿思过!非朕御旨,不得外出!” 孟紫成率先跪了下去:“皇上圣明!” 苏贵人等还在观望,林贵妃却已经率先下跪:“臣妾等谨遵皇上圣旨!” 陈瑶钗哭天抢地地扑到皓广面前,声音都几乎已经嘶哑:“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冤枉!” “现在你还说冤枉?朕看你真是死不悔改!”皓广使劲甩开她的手,恨恨地说。 “皇上,就算是臣妾有什么错,也看在几年的结发夫妻份儿上,饶了臣妾这一回吧!臣妾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不再有任何越轨的地方。请皇上饶了臣妾这一回吧。” “凭你也配和朕说结发夫妻?不要脏了朕的耳朵!还是快点回去思过!”皓广说完,就挥袖站了起来,向孟紫成说:“还不将陈瑶钗带走?” 孟紫成早已经巴不得一声,连忙带了两队侍卫上来,连拖带拽地将陈瑶钗带了出去。陈瑶钗死活不愿意走,一边出去,还一边大声喊叫:“皇上!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一直到走出去了老远,还能隐隐听见陈皇后撕心裂肺的喊叫,在这黑沉沉的深夜里,分外清晰,分外直戳人心。 锦秀冷冷地看着陈皇后,心中长出了一口气似得痛快,几乎要落下泪来,却暗暗控制住了,在心里说:父亲,女儿终于替你报了仇了!您等着,以后,我会叫陈庭也付出代价的! 众人都被今天的这一幕弄得恐慌着,此时在皓广盛怒之下,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孟紫成又走进一点:“这几个太监宫女怎么处置?” “知情不报,杀人害主,斩!”皓广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几个字,孟紫成答应一声,挥一挥手,立刻上来几个侍卫,将已经面如死灰的几个太监宫女带了出去。 殿中寂静无声,令人窒息的死寂。片刻,只有锦秀出来一步子:“夜深了,皇上请早些回宫安歇吧。” 皓广板着脸,没有发一言,锦秀见他不说话,也不再发言,过了片刻,皓广忽然又开言道:“从今日开始,六宫事务,由林贵妃和卢昭仪共同办理,不得有误!” 陈皇后被处置了,众人心中就在掂量六宫的事务由谁来主持,此时听见这句话,林贵妃的升拔倒也在意料之中,只有锦秀,刚进宫不久,就得到了这样的圣宠,不由得叫人又恨又妒,却也无可奈何,面上却仍然做出笑容道:“恭贺贵妃娘娘,昭仪娘娘。” 两人在此时,都不敢流露出一丝喜悦的样子,都忙将众人搀起来:“以后还全要姐姐们多帮忙。” 皓广发了一句话:“好了,时候不早了,都早些回去吧。以后有什么事,要是再不当心,出了什么是非,朕一概不饶!” 众人忙答应了一声是,皓广临走时说了一句:“锦秀,跟朕到储宁宫去。” 锦秀微微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皓广一眼,见他的面色沉静,眼中一丝波澜也没有,不敢再说什么?忙低头答应了一声,又看了林贵妃等一眼,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外面寒风凛冽,冬天的冷气,使得人一出门,就直透骨髓,锦秀来的匆忙,穿的本薄,此时一探头,就冻得浑身一个哆嗦,下意识地一缩身子,暖暖的感觉忽然盖上来,她抬头一看,一件黑貂皮大披风已经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再往上看,皓广却依旧面无表情,眼神望着前方,似乎在思索什么深刻的事情一般。 锦秀心中一暖,不由得轻轻呼唤了一声:“皇上――” “你现在的身子,得时时当心,经不住冻啊。”皓广像是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语气中没有丝毫变化。 锦秀看了看他的眼神,那中间,却夹杂了担忧,她身不由己地向皓广靠了过去,皓广伸出手臂,将她轻轻揽在怀中,两人相依的温暖,很快盖过了冬日的寒风凛冽。 储宁宫门口,留守的大宫女已经带人接了出来,锦秀进入室内,就忙命:“快打热水来,让皇上盥洗了早些歇息。” “你也快点坐下,今天受了一天的罪,冻坏了吧?你的身子经不住寒冷。”皓广拉她在身边坐下,又道:“传太医过来。” 锦秀挣扎着要起身替皓广张罗汤水,经不住皓广使劲攥住她的手,只得又坐下,笑道:“臣妾没事,皇上看,臣妾这不是还好好儿地吗?夜深了,皇上也早些歇息吧!明日再找太医来也是一样的。又不急在这一时。” 皓广却坚决摇了摇头:“不行,不让太医看看,朕心里不安。” 锦秀有些撒娇地说:“那一会太医来了,皇上也要看看,臣妾才依。” 皓广微启笑意,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好,朕就依你。不过,现在你要先乖乖儿地上床去躺着。” 秋枫和春芽早已经过来搀扶着她,锦秀知道拗不过,也就乖乖地到床上卧下。须臾,太医过来了,请了脉,不过说略着了些风寒,没有什么大事,吃两剂药疏散疏散就好了。又说皓广无恙,锦秀这才放下了心。待太医走后,掀开帘子坐了起来,笑道:“我说没什么事吧?皇上还那么紧张。” “没事岂不好?既然这样,一会吃了药就早点歇下,你今天在太极殿,冻了那么半天。可恨朕一点也不知道信儿。”皓广眉头微皱,有些自责地说。 锦秀轻轻依在他怀中:“那时候臣妾真是求救无门,被关在里头,哪里还能去告诉皇上?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只怕再晚一会儿,臣妾此生就见不到皇上了。” 皓广只是将她搂的更紧:“不,不会的,朕今天和你约定,我们一起到老,谁也不许变!” ------------ 第四十七章 深夜筹划 锦秀看着皓广:“臣妾纵然有心,只怕形势不由人。” 皓广的声音分外坚定:“只要有朕一日,就不会叫你受一日的委屈。过几日,你生下了皇子,朕还会晋你的位份,现在,你也知道,没有生皇子的妃嫔,按照祖制,是不能晋封为一品的。再过几天,就算朕执意要晋封,闹的满城风雨,对你也不好。” “臣妾知道,只要有皇上的心,臣妾就知足了。”说到这里,她又想起来,抬头望着皓广:“皇上今天处置了陈皇后,就不怕陈庭有什么动作吗? ” 皓广松开她,冷笑了一声:“怕什么?迟早有这一天。这是朕的第一步,也是给陈庭敲个警钟,叫他不要太狂妄了。” 锦秀直起身子:“皇上心里已经有成算了?” 皓广沉默了一下:“这几个月来,朕已经搜集了他不少的罪证,这次,他是逃不过了。” 锦秀一阵心酸,几乎眼泪要流下来:“真的?皇上打算怎么处置陈庭?” 皓广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惨淡的月亮:“现在就是这个为难。这些罪证,定个流放是已经够了,可是要处死刑,还差些分量。现在要紧的,就是朕已经得到密报,陈庭曾经和突厥勾结,只是这个老狐狸,这些证据藏得死死的,这事做的极为隐秘,再也找不出证据,所以朕想着,能够一起清算比较好。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锦秀脸色一变:“那皇上就这么等着吗?” 皓广回过头来,见她神态焦急,忙走上前来安慰她:“就算是找不到,朕也一定答应你,过了春节,到春天的时候,就无论如何将陈庭处理。你别担心。” “臣妾就等着皇上。”锦秀仰起脸,看着皓广。心中虽然沉甸甸的,还是像有了底一般。 林贵妃宫内,一盏昏暗的烛火摇曳着,寂静无声,照着灯下的两个人。 过了半晌,一个女声不服气地响起:“这个卢昭仪,就这么和娘娘平起平坐了?她才进宫几天?凭什么?就靠着肚子有个皇子,就嚣张成这样?” 林贵妃沉稳的声音:“你不服气什么?有个皇子就比别人强,我若是能耐,也有个皇子,不就不用受这些气了?况且以她现在的声势,也是迟早的事。” 女声哑了半晌,旋即又道:“娘娘别生气,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不过气不公。凭娘娘的家世、能为,早就该统领后宫了。” 林贵妃幽幽地叹了口气:“唉!情势不由人,也说不得这些话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能牢牢拉拢住卢锦秀,在这后宫中有个立足之地,然后再想下一步。” “娘娘何必这样丧气?皇后被废黜,以后这后宫里,还有谁能大过娘娘?怕那个卢锦秀不成?” 林贵妃的语气转为烦躁:“你懂得什么?卢锦秀现在圣宠正隆,她父亲又已经平反,如今也不是罪臣的女儿了,她又怀有皇嗣,万一生下一个皇子,这后宫,恐怕就是她的天下了。” “就算她生下了皇子又怎么样?咱们皇上也不是只有一个,不是还有大皇子呢吗?” “大皇子才具平平,他母亲又是个不得欢心的,俗话说,母凭子贵,这反过来,子凭母贵,也是情理之中的。卢锦秀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生下个皇子来,难保皇上没有立储之意。” 这最后的几个字,是用微弱的语气说出来的,饶是声音轻微,还是将女子吓了一跳,屋中的气氛变得更紧张,半晌,女子勉强说道:“不见得吧?娘娘别操这些心了,上面还有太后,前朝还有那些大臣,卢锦秀一个弱女子,能翻起什么大浪来?况且咱家老爷、少爷现在差事都当得不错,总算是娘娘一个后援啊。” 林贵妃摇摇头:“你没看见,卢锦秀的弟弟,现在也入朝为官了。虽然官职不大,却是要紧的职位,足见皇上对他的亲信。这些优势,我们都不足凭啊。” 屋内又停顿了半晌,林贵妃忽然用亲密的口吻说:“橄榄,以后,我还得指望着你呢?你不会和我三心二意吧?” 橄榄闻言,连忙跪下哭诉道:“娘娘这么说,奴婢唯有以死明志!奴婢从小服侍娘娘,又跟着进了宫,对娘娘唯有死心塌地,不惜性命!”说着,连忙跪在地上磕头。 林贵妃换了一副笑容,慢慢地拉起她来:“你起来。我知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和亲姐妹有什么区别?我只是太害怕了,这宫里人心险恶,谁也信不过啊。” 橄榄站起身来,忽然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一把小刀,就要往脸上划去! 林贵妃连忙一把从她手中抢夺过来,小刀“咣啷”一下掉在了地上!林贵妃忙拉住她笑道:“和你开玩笑呢?你这个傻丫头,就当了真,叫我不知说什么是好。还不快过来。” 橄榄只是哀哀地哭泣着,林贵妃亲自替她拂去脸上的泪水,笑道:“好了,好了,我也是被今天的事情吓得,所以说话有些口不择言,我能不相信你么?快别哭了。” 橄榄忽然靠近了林贵妃:“那,要是卢锦秀生下一个公主来,不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林贵妃嘲笑一声:“你说的算的?生男生女,还不是看人家的福气?” 思索了半晌,忽然靠近了些:“娘娘,要是她生不下来,不就一劳永逸了?” 林贵妃眼中透出一丝凶光:“你以为我没想过?不过,这事不是简单的事,还得细细谋划,只不过现在皇上心心念念都在卢锦秀身上,就算是她生不下来皇子,恐怕皇上还是会对她一心一意的。” “娘娘,还是得自身打算啊!要是她成了气候,以后就是想拿她怎么着,都不好办。”橄榄凑近了说。 林贵妃半晌无语,只是看着凄淡的色彩,烛火也越来越暗,只有外面呼啸而过的北风,掠过这干枯的树枝。 ------------ 第四十八章 太后玄机 陈皇后被贬黜冷宫的消息,无异于一个惊雷,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在前朝后宫都掀起了轩然大波,连久居深宫的褚太后都出面过问,皓广的意思坚决,褚太后也觉得无计可施,在朝堂上,陈庭及其党羽自是咄咄逼人,奈何皓广早有准备,几句暗示的话一出,陈庭听出了话中的意思,竟然也偃旗息鼓下去。 皓广回到后宫,兴高采烈地对锦秀说:“今天在朝堂上,朕可是好好教训了陈庭一通!叫他不敢说话,这下,陈瑶钗的事,谁也不敢说什么了。” 锦秀亲自将一盏茶递给皓广:“那臣妾就放心了,不过,皇上还是得加紧,突厥的事,不可轻忽,及时斩草除根,才能一绝后患。” 皓广点点头:“朕心里有数,你放心。” 锦秀正要说别的话,忽见秋枫进来说:“回昭仪娘娘,太后传召。” 锦秀下意识地和皓广对视一眼,有些纳闷地说:“知道了,你去回复来人,我这就过去。” 秋枫答应着退出去了,锦秀回过头来,看着皓广,皓广轻轻安慰她道:“不要紧,陈瑶钗的事,朕和太后已经说明白了,你只管放心去就是了。母后不敢难为你的。” 锦秀点点头,报以一个笑容,道:“臣妾这就去了。” 话虽然如此说,一路上,锦秀心中还是忐忑不安,尽管她知道褚太后也一直不太喜欢陈瑶钗,可是在这风口浪尖上,太后的目的,还是不觉叫她生疑。 到了宫门,侍女们连忙打起帘子,传报道:“卢昭仪来给太后请安了。” 锦秀在秋枫和容儿的搀扶下慢慢地走进去,地下已经铺好了厚厚的狼皮锦褥,锦秀忙跪下请安:“臣妾向太后请安。” “罢了,快起来吧!你现在是金尊玉贵的身子,要是有什么差错,本宫可承担不起。”太后淡淡地说,又命人挪过椅子来坐着。 锦秀在椅子上坐了,见宫女端上两盏茶来,忙站起身,亲自捧了一盏给太后,然后方自拿了一盏,赔笑说道:“太后娘娘这话,真叫臣妾承担不起,臣妾哪里有那么娇贵?” “不能这么说,就算你不娇贵,你现在肚子里怀的的是皇家的血脉,也得当心。”太后的语气有些凌厉,锦秀忙低头答应了一声“是”,一面心里暗自揣摩,来者不善,今天太后来找她,一定有什么事情。 果然,过了片刻,太后手捧茶杯,缓缓地开口了:“陈瑶钗被贬黜冷宫,现在就是你和林贵妃执掌后宫了?” 锦秀忙站起来低头答了一句:“是,臣妾年纪轻,资历也浅,况且进宫没多久,什么事情都不大懂得,还得全亏贵妃姐姐管理,臣妾现在身子也不大好,也没有那么多精神,管不了许多,所以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太后摆了摆手,叫她坐下,又望着她:“这些事情,本宫也没工夫管了,只好凭你们办去吧。只是皇后的事。虽然她一步做错,事情又关系到你和肚子里的皇裔,不可饶恕,她毕竟曾经当过一朝国母,父亲又现执掌着兵权,你们也不要太难为啊。” 锦秀听出了话中的意思,却又有些纳闷:太后怎么这么关心起陈瑶钗来了?却也只得忙起身说道:“臣妾知道。皇后娘娘如今诚心悔过,臣妾一定会多照拂的。” 太后略微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本宫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不用多嘱咐,陈瑶钗的事,不可太过分了,要是皇上执意如此,本宫还希望你能收敛些,劝着皇上,陈瑶钗要是有什么事,我大齐国也是没脸,到时候静悄悄的压下去,只说她是个暴病,死了岂不干净?何必要这功夫闹的满城风雨?皇上性子急,又和陈瑶钗水火不容,巴不得一时就清除了她才干净,你该懂得这些事,要是陈瑶钗有什么事情,本宫都拿你清算!” 锦秀听了这严厉的口气,连忙答应了一声“是”,心里却在暗自思量,褚太后的话,尽管表面上听上去冠冕堂皇,似乎有几分道理,可是她还是觉得,以太后和陈瑶钗的关系,不太容易说出这番话来,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玄机呢? 褚太后摆摆手:“罢了,本宫今天叫你来,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些话,你知道了就是了,天气冷,你又怀着身子,快回去歇着吧。” “太后若是不厌烦,臣妾愿意伺候太后多说说话儿,平时求着太后指教还不能呢。”锦秀赔笑道。 太后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好了,别说这些了,快回去吧!本宫也累了,得歇歇了。刚才这些话,你该知道,不应对皇上说?” 锦秀听了,才又捧了一碗茶,道:“臣妾自有分寸。”太后点点头,锦秀才行礼退出。 回到储宁宫,留在那里的春芽急着赶上前来问道:“娘娘回来了,没什么事吧?刚才皇上三番两次派人来问呢。奴婢都说没事,回复去了。” 锦秀的身躯已经日渐费力起来,她疲惫地歪在榻上,笑了一笑说:“没什么事,不过叫去白嘱咐几句,你叫人回皇上一声,就说我已经平安回来了,没什么事了。” 春芽看看锦秀的脸色,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这才放下了心,欢天喜地地出去禀报皓广去了。 这里锦秀刚喘了口气,就有御茶房的人和御衣房的人来请示,过年要用的绸缎如何发放。自从林贵妃和锦秀接掌六宫的事情以来,储宁宫就成了热门之处,每天人来人往,陆续不断,锦秀虽然身子弱些,精神还好,对于宫务也还觉得顺手,所以倒不觉得劳累。 眼看春节将至,宫中的事务也多了起来,各处宫女太监的新衣裳,赏人用的金银锭,以及年节家宴,装饰用的彩绢、灯笼,锦秀和林贵妃每日都忙忙碌碌,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腊月了。 ------------ 第四十九章 金制漆盒 到了腊月二十四这日,正是刚过完了小年,锦秀才能略微歇了半日。 午膳时间已经到了,秋枫悄悄进来,向锦秀道:“娘娘,该用膳了。” 锦秀累得迷迷糊糊,含糊不清地说:“我今天不想吃,叫他们撤了吧。” “可是娘娘,不用膳怎么行?今天皇上还特意赏赐了鹿肉,娘娘好歹用一点吧。”容儿也上来劝道。 锦秀只想好好休息一会儿,摇摇头说:“不,我今天不大舒服,留着我晚上再用吧。” 张嬷嬷此时也关心地走上前来:“娘娘怎么了?好歹用一点吧!这样对身子不好。”说着摸了一把她的头:“怎么有些热?赶紧传个太医来吧?” “不,不用了,这是我这几天太累了,所以才这样,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们都出去吧。”锦秀说完,就又倒下睡了。 容儿还要再说,张嬷嬷却轻轻地摆了摆手:“让娘娘歇一会儿吧!我们先都出去。” 几个丫头不敢再说,秋枫点起一支梦甜香,都静静地退了出去。直到快日落黄昏了,锦秀才醒过来,秋枫等一面进来挽帐子,递热茶,问道:“娘娘这会子觉得怎么样?马上叫太医过来吧?” 锦秀慵懒地伸伸臂膀:“也好,叫太医来吧。” 秋枫答应着刚要出去,锦秀又想起了什么来似得,招呼道容儿道:“你去预备些针线和玉器,后天好进献上去。” 容儿答应一声,刚要去时,忽然一声传报:“苏贵人给娘娘请安来了。” 锦秀不由现出一丝诧异:“不早不晚的,她来做什么?” “可是呢?她不是一直不待见娘娘吗?怎么还来了?” 刚说完这句,苏贵人已经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笑道:“到底是妹妹这里清静啊!别的地方都是闹得很。” “今儿什么风儿将姐姐吹来了?”锦秀含笑说道。 苏贵人抿嘴笑了笑,蹲身行礼:“给昭仪娘娘请安。” 锦秀忙站起身来,亲自扶了扶:“姐姐快别多礼。今儿大冷的天,还难为姐姐跑来,快坐下。秋枫,将昨天内务府送来的蜜橘拿一盘来。” “好久没见妹妹了,不知身子如何,也惦记着过来瞧瞧,只是妹妹现在事情这么忙,轻易不敢上门,又怕打扰的妹妹烦。” “看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自家姐妹,好久不见,还真有些想念,只是姐姐带着凝香公主,比我们忙多了,怕打扰了姐姐,弄得公主回头再不安起来,岂不是我们的罪过大了?平时啊!我还盼着有个人来说说闲话呢。” 秋枫端上一盘蜜橘来,苏贵人又笑了一笑:“今儿来,不仅是看望妹妹,也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 “就是春节的事。”苏贵人顿了一顿:“后日就是除夕了,宫中人人都得穿紫貂的衣裳,姐姐本来就穷,只有一件,昨日好容易翻了出来,可是那领子又坏了,找了林姐姐、魏妹妹,和好几个人,都说没有,所以只好过这里来了,前几日听说皇上还赏赐了好几件皮毛领子,能不能借我一个,穿上过了这个节,遮个丑儿就送回来。” 锦秀听了,便笑道:“这点小事,客气什么?若是要,打发人来说一声就是了。” 说着,便叫秋枫:“将那几个毛领子拿出来,请苏姐姐挑挑。” 苏贵人笑了一笑:“那姐姐就在这里谢过了。”又说道:“对了,妹妹后日去吗?” “除夕家宴,全宫都团聚,自然是要去的。” “太后娘娘那天也会驾到,按礼应该进献礼物的,那妹妹打算进献些什么东西啊?” “我叫容儿打点了些针线和玉器,就送这些好了。”锦秀不在意地说。 “妹妹不知道吧?太后娘娘凡是收玉器,一定要用金漆盒盛放,一定要用这盒子啊!不然,太后会生气的。” 锦秀微微讶异:“是吗?我还不知道。” “妹妹刚进宫,难免少知道些。也是自然的。只是有金漆盒吗?” “我还有一个的,是刚入冬时候皇上赏的,明日就拿那个去好了。” “妹妹的礼物,一定是好的,不如拿出来,让姐姐开开眼界如何?”苏贵人热切地说。 锦秀也没有放在意里,回头见秋枫拿了几色毛领子出来,就道:“姐姐自己挑吧。”又叫容儿:“将预备的那些礼物拿来。再把那个金漆盒也拿出来,把玉器装上。” 容儿答应着去了。这里苏贵人挑了一挑,拣出一件青色的毛领说:“就是这个吧!那就多谢了。” 锦秀还没说话,忽见容儿空着两手回来了,脸上有些惊诧的表情:“回娘娘,那个金漆盒不见了。” 锦秀有些惊讶:“怎么会不见了呢?那天领回来,我不就叫你们放在库房了吗?” 容儿也有些奇怪:“是啊!奴婢明明放在那里的,也没人动啊!怎么就会没了呢?” “你们再细查查,一定是放在哪里没看见。”锦秀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可是奴婢已经前前后后都仔细检查过了,就是没看见啊。”容儿肯定地说。 锦秀琢磨着:“这可就有些奇怪了。” 苏贵人在旁边开口了:“妹妹,别想了,现在顾不得想这些了,后日冬至节,还得拿那个去呢?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办吧。”说着,一脸为她焦急的模样。 锦秀倒也没有多想其它,只是急着眼前的事,就说:“那怎么办?” 苏贵人沉思了半晌,道:“不如妹妹换点别的什么?就不用金漆盒装了,也是一样。” 还没等锦秀说话,容儿却在旁边为难地插口了:“可是?这些东西都打点好了,只有玉器在外面,最顺手,别的东西都在内务府库房里存着,还得现去请示,还得到库房里去翻,恐怕来不及。” 锦秀听了,一时也有些难住了:“那,非得用金漆盒不可吗?” 苏贵人却好像明白了什么似得:“妹妹可得当回事,我告诉妹妹,那天魏昭仪拿了个黑钿螺盒放了一件玉如意,进献给太后,太后都不高兴了,如果不信,只管叫人去打听打听。” 听她这么郑重其事地一说,锦秀倒真的有些难住了,陷入了思考中。 ------------ 第五十章 意外早产 容儿在旁边却忙说:“那天奴婢也听说了,太后对魏昭仪发了一通脾气,也不知道太后为什么这么忌讳别的盒子。说什么最见不得玉器用不伦不类的盒子装了,魏昭仪碰了一鼻子灰,回去气了好几天呢。” 锦秀也闪过一丝纳闷:“就是啊!太后好像特别在意这个。” 苏贵人急切地说:“已经是宫里多年的事了。虽然奇怪,可是谁也猜不透,现在要紧的就是别触霉头。” 锦秀沉思着想主意,苏贵人又说道:“我倒有一个主意,清华殿那里堆着好多漆盒,不如去那里要一个来,有什么大不了?” 锦秀摇摇头:“清华殿是皇上的内库,别人不得擅动,我还是不要去了。” 苏贵人也沉思了半晌,忽然说:“姐姐又想起个主意,只是不知道妹妹愿意不愿意。不敢说。” 锦秀素来知道她最是多心的,因此连忙说:“姐姐有话只管说就是了,姐姐不知道我?最是没脾气,没心思的,什么话也不会多想。要是这样,可就真不拿我当姐妹了。” “不是这样说,妹妹如今执掌六宫,我们自然得小心些,不能这样没上没下的。”苏贵人淡淡地说。 “姐姐难道眼看着妹妹为难,还不帮忙?” 锦秀这样说,苏贵人才缓缓开口道:“我那里倒有一个盒子,只是怕妹妹嫌弃,不敢说。我的东西自然没有妹妹这里的好,又怕妹妹嫌腌臜。” 锦秀听了,忙笑道:“姐姐还是这么客套,要是有这样的好东西,妹妹自当感激不尽,哪里还会嫌弃呢?” 苏贵人笑了一笑:“妹妹既然这样说,我回头就叫人送来,不过应付过去这一天就完了。妹妹今天也帮了我好大忙。”说着,就站起身来,笑道:“我这就回去了,凝香大概要找我了。” “姐姐快回去吧!公主等急了可就不好了。恕妹妹身子不便,就不远送了。秋枫,替我送送姐姐。”锦秀也随之慢慢的站起身来,笑道。 “妹妹快请回去吧!外头风大,你的身子又不同,我回去就叫人将盒子送来。”苏贵人说着,就离去了。 锦秀回来,容儿就上来说道:“娘娘,这会子身上怎么样?叫太医过来吧?” 锦秀回头道:“你将刚才打点的礼物拿来,我瞧瞧。” 容儿去了还没回来,就见苏贵人那边派了一个宫女来了,拿着一个金漆盒,道:“我们娘娘说了,这盒子一直没有动过,是现从库房里拿出来的,请娘娘瞧瞧。” 锦秀命人接过来,也没有细看,便道:“回去说,替我谢谢你们娘娘。” 宫女答应了一声,就退出去了。这里见容儿出来了,锦秀便叫将几件玉器拿来,亲自装在漆盒里,又左右端详了一下,看没什么不妥了,才道:“行了,好生放到屋里,后日进献上去。” 容儿将东西拿走,锦秀刚要站起来,忽然就一阵头晕,连忙又扶着桌角坐下了,刚坐下,就觉得小腹一阵疼痛,她下意识地用手盖住,却一点也不见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粒粒地冒出来,春芽等见她样子异样,忙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娘娘怎么样?太医马上就来了。刚才还没什么大事,怎么这会子就这样了?” 锦秀也没太在意,还勉强笑了笑道:“不妨事,大概是皇子在淘气了。” 说完这句话,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这下锦秀再也支持不住,歪在了床上,浑身上下都冒出冷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众人被这眼前突如其来的景象都吓慌了,一迭连声地叫道:“快传太医!太医刚才说来的,怎么这会子还不到?” 张嬷嬷到底是个年纪大的人,有些经验,她看着锦秀的样子,悄悄走到锦秀跟前,问道:“娘娘,奴婢看你的样子,是要小产!” 锦秀大吃一惊,在床上抬起头来:“什么?不会吧?我一直小心翼翼,怎么会突然小产?” “娘娘,可是依照奴婢的过来经验,娘娘这样子,的确是不好。”张嬷嬷忧心地说。 锦秀刚要说话,只见外面报道:“太医来了。” 春芽打起帘子,几个太医鱼贯而入,正要请安,春芽急的忙道:“好了,不用这些虚礼了,你们快看看娘娘怎么样了。” 几个太医请了脉,不觉皱着眉头说道:“娘娘的脉象不稳,似乎是要早产的征兆啊。” 此言一出,屋中的众人都大惊失色,张嬷嬷立刻走上前来说道:“什么?你可看清楚了?娘娘是要小产,还是早产?突然怎么会有这样事?” 几个太医肯定地说道:“不是小产,是早产,不过看现在这形势,也是危急的很。” 锦秀再床上勉强抬起身来:“我这一向一直很在意,也没接触过什么危险的东西?怎么会突然早产?” “回娘娘,依微臣们看来,娘娘今天应该是接触了漆盒,这种东西,最怕和木槿香碰撞,否则,就会引起早产,百发百中啊。”几个太医跪地磕头道。 锦秀心中一惊:“漆盒?这平平常常的东西,怎么会引起早产?宫里也多的是。” “回娘娘,漆盒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这盒子上的漆,若是遇见了木槿香,就会糅合成一种催生的香气,人若是吸取了,早产是避免不了的。” “什么?都是那该死的漆盒惹的祸?她居心何在?”春芽在旁边,早已经气不忿了,怒冲冲地说道。 “好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且说那些没要紧的话,什么事情,一会再发作也不迟。现在还是快听听太医怎么说吧。”张嬷嬷忙止住她。 那太医又跪地下接着说;“微臣们一定尽力,保住娘娘和皇子都平安。请娘娘不要着急。” 锦秀还想说什么?只觉得一阵痛楚向她袭来,头晕目眩,几乎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紧紧抓着床单,用尽全身力气,勉强支撑着,要说出最重要的一句话! ------------ 第五十一章 顺利产子 张嬷嬷还镇定从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那就请快到外面开方吧。春芽,你去立刻禀报皇上,叫接生嬷嬷们也都过来。” 众人各要分头去,锦秀却像想起了什么来似得,大声呼唤容儿:“将我屋里柜子上的那个红绫小盒子拿来,里面有几丸药。” 容儿惊惶地答应了一声,刚要去,锦秀又在后面大声喊道:“是第二个格子,第二个――” 话还没说完,痛楚又向她袭来,沉沉的呻吟下,她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接生嬷嬷们这些时日都守在储宁宫两侧,此时听见传召,都连忙过来了,锦秀的痛苦越来越强烈,太医开的药已经煎好,灌下去也不见效,正在危急的时刻,容儿突然出现了,手中还拿着一个小盒子,只见她匆忙走上前,取出了两枚丸药,递到锦秀手中:“娘娘,奴婢将药取来了。” 锦秀下意识地用手一攥,接着用微弱的声音说:“帮我打开。” 容儿连忙将蜡封打开,放到锦秀手中,锦秀连咽带吞,将两丸药都送了下去,容儿连忙喂上水来,锦秀勉强喝了两口,就又陷入了痛苦之中。 这慌乱的一幕吓得众人都有些呆了,张嬷嬷先拉过容儿道:“你这丫头,到底是干什么去了?拿来的是什么东西?娘娘现在是什么时候,这种东西,就敢给娘娘胡乱吃?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是娘娘让我拿来的――”容儿嚅嗫着说。 张嬷嬷刚要说话,在床上的锦秀却发话了:“嬷嬷,你不要怪她,是我叫她拿来的,这是我和容儿从前一起炮制的。” “什么?娘娘,这可不能乱用啊!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万一一个不注意,损伤了胎儿,可怎么是好?”张嬷嬷还是心惊胆战,道。 “嬷嬷,不要紧,你别担心。你不知道我跟父亲学过些医术吗?这方,是我从前在古书上看到过的,能够解木槿花的毒,父亲也知道,也允许我做了的。嬷嬷就别担心了,一定无恙的。” 张嬷嬷还要说什么?见锦秀已经吃下去了,知道再说也没用,只好叹了一口气,床上锦秀的呻吟声却一阵高过一阵,已经痛苦到了极限。 正在一片焦虑繁忙的时候,忽听外面一声传报:“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皓广已经一脸焦急地赶了进来:“锦秀怎么样了?锦秀!锦秀!” 太医忙跪在地上拦住道:“皇上,现在娘娘正是危险的时候,皇上不能进去。” 皓广止住脚步,却还往里面张望着:“到底怎么回事?朕不是一直叫你们小心伺候吗?怎么还会发生早产的事?” 几个太医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回皇上,这漆盒和木槿花相碰的事,百年都难得一见,微臣们也万万没有料到啊。” 皓广神色一凛:“什么?木槿花和漆盒的毒?这是什么缘故?” 太医们连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说了,皓广勃然大怒:“怎么回事?这漆盒是哪里来的?” 话刚说到这里,忽然,室内传出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皓广脸上立刻露出喜色,那是一种高兴到极点的狂喜,他将他们放下,就要向室内奔去:“皇子出生了吗?” 两个接生嬷嬷欣喜万分地走出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昭仪娘娘产下了一位小皇子!母子平安!” 皓广立刻犹如欣喜若狂般:“是个皇子!母子都好!” “是”。两个嬷嬷蹲身笑道:“皇子长得像极了皇上!” 皓广不听她们再唠叨,一把拨开人群,就向室内奔去,春芽、容儿等都围在跟前,七手八脚地忙乱着,见皓广进去,都满脸喜色地请安,皓广也不及看,只见锦秀卧在床上,一脸疲惫,却透出一丝欣慰之情,小皇子由奶娘抱着。 锦秀见他去了,虚弱地伸出手臂:“皇上,您来了――” 皓广坐在她身边,紧紧地拉住她的手:“锦秀,生下了咱们的孩子,后日就是除夕了,正赶上这吉庆到时候,真可谓是喜上加喜,普天同庆了!”他说着,又用无限温情和怜惜的语气说了一句:“你辛苦了。” 锦秀浮上笑容,摇了摇头:“不,臣妾心里高兴,这个孩子,是皇上和臣妾的骨肉,是我们的血脉。” 皓广点点头:“是,朕要把一切最好的,都给这个孩子,也要加倍好好对你,让你永远不再受委屈。” 锦秀淡淡地笑着:“皇上,今天好险,臣妾以为差一点就生不下这个孩子了呢。” 皓广闻听此言,眉头也紧皱了起来:“对了,这件事,朕还没和这些人清算呢!到底为什么会弄出了木槿香的毒,可得好好查查!” 锦秀语气变为沉稳:“皇上,不用查,臣妾已经知道了。” 皓广闪过一丝讶异:“你已经知道了?你知道什么?” “这些事,是苏贵人所为。幸亏臣妾自己有一手准备,有些化解的药物,不然,今天还不知怎么样呢。”说到这里,锦秀冷笑一声。 “苏贵人?你说是苏贵人?她一向是个老实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皓广有些奇怪。 锦秀看着他的眼睛:“皇上还不相信臣妾所说的话吗?” “啊!朕不是不相信,朕只是觉得,苏贵人的为人,不太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平日不言不语,像个锯了嘴儿的葫芦一般,又入宫侍奉朕有年,怎么会这样丧心病狂?” 锦秀的眼神飘向窗外,幽幽地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怎么样?况且,这木槿香在宫里难得一见,平日谁都不使,可以称得上是多年一见了,平时谁能想到是这两个的缘故?漆盒用完就高高搁,谁能想得起它来?岂不是人不知鬼不觉?这事难以被发现,做了之后也平安无事。” “如此说来,这个苏贵人非得好好惩治惩治她不可!不然,不足以明宫规!” ------------ 第五十二章 药物隐秘 “臣妾也没想到苏姐姐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平日臣妾拿她都像亲姐妹一样对待,没想到,苏姐姐竟然会下这样的狠手!”锦秀说到这里,拉过帕子,拭着眼泪。 “你放心,朕一定会为你出这口气,苏贵人罪在不赦,是谁也不能饶了她的!” 锦秀轻轻依偎在皓广怀中:“臣妾也不想眼见得这一幕,只是,没想到苏贵人居然这么狠心,就是和臣妾有什么愁怨,也不至于对孩子下狠手,她也是有大公主的啊。” 皓广没有说话,锦秀却分明感受到皓广的拳头攥的紧紧,她也更加依偎住了皓广,忽然,皓广笑着,好奇地问道:“对了,你怎么会有这个药?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锦秀不由抿嘴一笑:“这是臣妾的秘方呢?不肯告诉皇上?” “和朕还掖着藏着的?若是不告诉朕,看朕回头怎么整治你。” “臣妾就是不说,看皇上敢拿臣妾怎么样?”锦秀说着笑话,又正色道:“这方子是臣妾从前在家的时候,在古书上看到过的,说是可以解木槿花和漆盒相碰的毒性,当时没有多想其它,只是觉得好玩,再加上药材易得,所以就和容儿做游戏一样,采了些回来炮制,做完后就扔在那里,谁能想起来用得着?没想到,当时进宫的时候,臣妾以为这里面装的是父亲的药,就随手拿来了,结果却是这个,父亲去了,这药倒救了臣妾的命。”说到这里,她嘲讽似得笑了一笑,眼泪却要溢出眼角。 皓广抓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原来是这个缘故,朕还以为你怎么会有这样罕见的药?可见是天意救助。你还学过医术?朕以为你只是会读书呢。” 锦秀冷笑了一下:“臣妾幼年时在家,就和父亲学过医道,只不过皇上不知道罢了。”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你还有什么藏着掖着,不叫朕知道的?还不从实招来?”皓广玩笑地道。 “臣妾一心一体俱是皇上的,还有什么隐瞒?还怀疑臣妾有什么不说?只不过是没有机会说出而已。难道皇上还盼着医药一道总能用得上吗?” “你呀,总是这么牙尖嘴利,一点也不让人。朕不过和你开了个玩笑,你就派了朕一堆不是。好了,这句话朕可不对你说了。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药物?你就不怕做了之后会有毒吗?” “药材都是相生相克之理,只要用对了,只有以毒攻毒的法子,不会有什么害处的,况且当时做完之后,臣妾还给父亲看过,父亲说无事,臣妾才留着的。” 皓广也微微叹息一声:“可惜了你父亲的学问了。” 锦秀的眼泪不觉溢出眼眶:“父亲就这么去了,现在想起来他小时对臣妾的教导,还如同在身边一样,不想就分隔开了。” “好了,别伤心了,都已经过去了,现在锦宣不也是出息了吗?只要你们姐弟能够好好儿地,朕相信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会安慰的。”皓广柔声安慰她道。 “臣妾现在看着这个孩子,就觉得一切都安慰了,他是臣妾的一切希望,只要有他,有皇上,臣妾就满足了。” “是啊!你不知道,有了这个孩子,朕有多高兴。”皓广摩挲着她的头发,温温地说。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个小太监进来回道:“回皇上,太后召见。” 皓广有些不耐烦地站起身来:“又是什么事?总是唠叨个没完。” 锦秀不知怎么的,心里也生出一丝担忧来,却还只得笑着道:“太后找皇上,一定是有要紧大事,皇上还是快去吧。” “什么大事?不过是那些陈年老账,唠唠叨叨的,老糊涂了一般。”皓广虽然这么说着,也只好站起身来,含着笑意看了熟睡的皇子一眼,又道:“朕明天再过来看你,你好好歇着,什么事也不要放在心上,自有朕处置。” 锦秀也回头看了皇子一眼,笑着点了点头,道:“皇上也早些休息。” 皓广笑了一笑,就快步出去了。锦秀看着婴儿的面容,生出无限的慈爱来,眼中不知不觉溢上了泪水,伸手轻轻抱起来,泪水打湿了皇子的脸庞。 夜深了,锦秀还不想休息,秋枫悄悄走进来,道:“娘娘早些休息吧!太医说了,娘娘这次的气血着实亏虚,得好好养着才是呢。要是熬夜,岂不是更伤心血?” 锦秀的眼睛舍不得离开皇子,口中只是说:“一会我就睡了。” 秋枫看看床上的皇子,笑道:“娘娘只是挂念着,给奶娘带一会儿也罢了,不会有什么大妨碍的,她们也不敢怎么样。” 锦秀笑道:“我不是不放心她们,只是舍不得。” “那是自然――”张嬷嬷手中端着一碗红糖桂圆汤走了进来,笑道:“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岂能不疼呢?况且再加上去年的事,娘娘自然是更心疼。想当年,夫人生小姐的时候――”她说到这里,猝然住口,好像失言了一般。 锦秀有些惊愕地抬起头来望了望她,见她的神色惊慌,不由得笑了一笑道:“嬷嬷,没什么?不用这么慌。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事到如今,我也才更深体会我母亲的艰辛,想当年,我家正是危机四伏的时候,母亲带着我,不知吃了多少苦。”说着,心有所感,泪水不觉又涌上眼眶。 张嬷嬷也止不住眼圈红了:“是啊!娘娘现在做了母亲,体会自然更深一层。想当初你出生的时候――”她止不住还要往下说,却被容儿打断了:“好了,好了,娘娘身子还虚,娘你总是唠叨个没完,看再惹起娘娘伤心来。别再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了。” 张嬷嬷这才恍然大悟起来似得,连忙勉强做出笑容道:“可不是,看我,真是老糊涂了,净说些没用的,娘娘还弱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静养,这是容儿刚才煮的红糖桂圆汤,娘娘快趁热喝了吧!最是安神的,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就能有些精神。”这么说,眼中却还含着泪水。 ------------ 第五十三章 容儿心事 锦秀手中也没有接,却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中,没有走出来:“别说我,就是那时候的宣弟,也不知累了母亲多少――” 张嬷嬷是知道锦宣的事情的,闻言眼圈又是一红:“别提那些事了,真叫人――” 容儿见她还要唠叨个没完,忙抢先一步,从她手中拿过汤,递了过去:“娘娘别听我母亲说了,生下皇子,这不是大喜的事?还总挂念这些伤心的往事做什么?” 锦秀被她一说,缓了缓神,手里捧过汤碗,却无意中一瞥,见她手腕上系着一条金丝黑绒彩线,不觉愣了一愣,旋即笑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好生眼生啊!不像是女孩的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容儿没料想会被锦秀看见,不由得呆住了,顿了一顿,忙将手收回去,有些讪讪地笑道:“不过是她们开玩笑时候系上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娘娘何必在意?” 锦秀看她的样子,越发起疑,望着她笑道:“这可不像是女孩子用的,我看着有些眼熟,倒像是――”她说到这里,又停住了,望着容儿笑道:“对了,你刚进宫的时候跟我说过要给孟侍卫做双鞋穿,你可做了?” 容儿不知怎么的,脸越发羞红起来,却又不好离去,只得勉强笑道:“送是送去了,只是奴婢这粗手大脚的,还不知道人家孟侍卫能不能相中呢?只怕是早扔到一边去了,算是奴婢的寸心罢了。” 锦秀却好像看出了什么似得,望着张嬷嬷笑道:“嬷嬷,只怕你要有大喜事了,不用你操一点心,就有个好女婿来了。” 众人听了,都微微笑了起来,看着容儿。张嬷嬷一直在旁边忙碌着,却没太注意这边的话,此时听见这些话,便笑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丫头要是瞒着我做什么?我可是不饶她!” 容儿听了,说了一句:“我也没做错什么?母亲干嘛说我?”抬起脚来,就向外面跑去了。 张嬷嬷看着女儿的背影,心里有些奇怪起来,口中说道:“这丫头,现在胆子越来越大,连我也顶撞起来了,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训教训她!” 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锦秀笑道:“嬷嬷,你别指责容儿,是我和她开了个玩笑,这丫头臊了呢?回头我再和她陪个不是。” “这哪里敢当?娘娘真是说笑话呢。” 锦秀喝着汤,一边笑道:“你们也都早点睡去吧!今天也忙了一天了,快到除夕了,一大堆事,明日还得早起呢。叫容儿过来,晚上和我作伴就是了。” 秋枫等答应了一声,将皇子小心翼翼地抱出去,不一会儿,容儿就进来了,一进来,乍一见锦秀,还有些不好意思似得,磨磨蹭蹭地,在门口倒茶,半日也不走过。 锦秀见她这样,倒觉得有些好笑,道:“你这丫头,平时最是爽朗的一个人,怎么今天有些扭扭捏捏的起来?是我说中了你的心事?” “娘娘惯会开玩笑,弄得别人都打趣我。”容儿停了半晌,才勉强说出这一句话来。 锦秀看她的样子,更是明白,笑道:“你不记得从前咱们在家里到时候,你跟我说过的那些话?说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怎么,那时候说话不怕害羞,这时候倒说不出去了?” 容儿听到这里,不觉提高了声音,说道:“奴婢可没这么想,娘娘净瞎猜!” “你别瞒我,我和你从小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了,什么事不知道?你要是有心事,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若是真的看中了孟侍卫,我也可以帮忙。” 说到这里,容儿低下头,沉默了半晌,似乎在盘算什么?又似乎在想着心事,锦秀招手叫了叫她:“来,到我身边来。” 容儿慢慢走过来,依在锦秀身边的床沿上轻轻坐了,锦秀拉起她的手,柔和地说:“现在这里没有外人,刚才我对你说的,是和你开玩笑,现在说的可是正经话,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什么心事,只管对我说,我一定会帮忙你的。” 容儿突然抬起头,表情十分坚定地说:“娘娘,奴婢一直拿您当亲姐姐一样,现在,就斗胆请您个恩典。”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下跪了下去:“娘娘,自从孟侍卫将奴婢和母亲救出来,奴婢就一直心有所感,只是不敢贸然说出,孟侍卫如今是皇上的红人,不知能不能看中奴婢一介轻微之身,奴婢纵然有此心,只怕又不成――” “你起来,我不是说过,会为你做主的吗?何必又如此惊慌?孟侍卫虽然现在比你身份高些,可是他和你,也算是从小相识,青梅竹马,听说,他心气一向极高,但凡差一点的女子,都看不入眼呢?皇上几次要给他指婚,都是为官作宰人家的女子,他都只是不依,不过我看他对你,倒是有几分心意,毕竟,咱们也算是从前的旧相识了。” 容儿站起身来,却还是止不住地抽泣:“那时候送鞋,也只是小小的心意,不知道孟侍卫能不能放在眼里,只算是一份谢意罢了,过去了,也就算是过去了,哪还能记在心上?” “那可不一定,也许他还珍惜着穿呢。好了,好了,你也别太着急了,事情得慢慢来,不是一下就能成。我给你留心着,要是有机会,一定会成全你们。这下,你可放心了?”见容儿难过的样子,锦秀也就不忍心为难她了,柔和地笑着说。 容儿勉强答应了一声“嗯”,锦秀望着她,投去一个体谅的目光,直到这时候才觉得有些疲倦起来,向容儿笑道:“给我倒杯茶来,我也要睡了。” 容儿忙答应一声,斟了一杯枸杞水递过来,锦秀略喝了两口,便道:“放下帐子,你也早点睡吧。” 容儿移灯下帐,服侍锦秀卧下,锦秀此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快,黑甜一觉,直到天明。 ------------ 第五十四章 皇子取名 第二天早上刚起来,张嬷嬷就带着奶娘抱了小皇子过来,向锦秀笑道:“娘娘起来了,今天觉得怎么样?” 锦秀伸出手去,接过皇子,笑道:“好多了,没什么事了。” “那娘娘也得小心,产后更是要紧。” 锦秀没有答言,只是又问道:“皇上呢?什么时候能过来?” “听说一会下了朝就过来,晚上还要和大臣们举行除夕宴会呢。”容儿回道。 “宫里除夕的事都准备的怎么样了?没有什么疏漏吧?” “没有,娘娘只管放心吧!都井井有条,只等着明天的宴会了。刚才林贵妃那边还派人来说,请娘娘只管好生养息,这大喜的事,不要操心外面的,一切有林贵妃张罗呢。”春芽回道。 锦秀听到这里,不禁冷笑了一声道:“这下林贵妃又该高兴了,我身子不便,宫里就是她一人独大了,大权在握,这下可是满意了。” “那还不是赶上了这个机遇?要不是因为陈瑶钗出事,娘娘又正好赶上大喜事,哪里会有这个机会?”春芽有些不服气。 锦秀笑了笑,低头逗弄着皇子:“那好,你一会去跟林贵妃说,就说一切有劳了她了,等我好了,再亲自过去面谢。” 春芽答应着去了,秋枫一边端茶过来,一边说:“回娘娘,苏贵人已经被皇上下旨,贬黜冷宫,这下,陈瑶钗可是有了伴儿了。” 锦秀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是吗?这么快?” “可不是。”秋枫点点头:“皇上昨天那么震怒,怎么还会容许苏贵人再停留?听说苏贵人要见皇上一面,皇上都不允许,只是叫把她快弄走。” 锦秀神情阴冷:“这下,这个年,谁都过不好了,没想到在这快除夕的日子,宫里又出了这么大的事。” “娘娘别想这些了,奴婢一直还心里疑惑呢?娘娘这个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能化解这么奇怪的毒?”秋枫问道。 “这种药和木槿花与漆盒的毒性相克。虽然相克,但是却能将早产变为顺生,自然也就因祸得福了。苏贵人,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我居然会有这个药,她还以为一下子会置我于死地呢。”锦秀冷笑着说。 “这是娘娘福气大,二则,也是她作孽,不得好报!”秋枫也咬牙道。 “宫中人人自危,只有时刻小心,这也是我此次侥幸,不然,还不知会有什么后果。”锦秀淡淡地说着,一面俯下身看着皇子,神情却透出一丝严酷。 “只是苏贵人为什么要陷害娘娘呢?平时看她不是很老实吗?况且她生的是公主,也不是皇子,就算娘娘产下皇子,也不会危及到她的地位啊!又有什么益处呢?” “虽然她生的不是皇子,可是最近我却听说,她和大皇子走的很密,大皇子生母早亡,如今皇后又已经被废黜,后宫之中,只有她有子嗣,魏昭仪又是个老实的,掀不起什么大浪来,她要是以后能将大皇子收养过来,岂不是就能有助于她再进一步,登上皇后宝座?她手中毕竟有公主这个亲生的骨肉,皇上也会多看她一眼的。” “可是?若是将大皇子收养,她就能当上皇后?不是还有林贵妃吗?” “林贵妃虽然地位高,可是没有子嗣,况且苏贵人从前家世也很显赫,只不过如今有些没落了,若是说起来,也不逊于林贵妃,就是到时候,说出来,群臣也说不出什么?她还有什么可愁的?” 话刚说到这里,只听外面传来皓广高兴的语气:“锦秀,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锦秀抬头循声望去,只见皓广一脸喜气洋洋,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玉锁,走了进来,锦秀忙笑道:“好多了,皇上不必惦记。” 皓广走到她身边坐下来,一面看着皇子,一面笑道:“朕想好了,给皇子起名宏远,你觉得怎么样?” 锦秀思索了一下,点点头道:“好,大皇子叫宏澜,那我们的孩子顺序排下来,宏思长远,好名字。” 皓广看着她:“只要你喜欢就好。” “皇上给起的名字,臣妾当然喜欢。” “对了,按照祖制,生下皇子,就可以晋封一级,朕以前曾经许诺过你的,如今你生下了远儿,自然也得按例晋封。朕已经叫礼部拟了旨意,十日之后,你身子好些,就举行大典,册封你为淑妃。”说着,又有些愧疚的样子:“朕本来是想封你为皇贵妃的,可是按例必得进宫十年以上,太后也坚决不从,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臣妾知道皇上的难处,况且后宫中还有林姐姐,她年纪大些,入宫时间也早,就是晋封,也该是先晋封她。臣妾这样,已经是破例了。若是皇上坚决要如此,林姐姐也会不高兴,反而会引起议论,说是后宫处事不平。所以臣妾不会有丝毫想法的。” 皓广轻轻将她揽在怀中:“朕知道你凡事是最会为朕着想的,最识大体。” “夫妻本是一体,这是臣妾应该做的。皇上不必挂在心上。” 皓广搂着她,柔声地说:“朕想好了,等到春天的时候,还要带你去游玩,暖暖的,心情就会好。” 锦秀没有说话,只是报以甜甜的一笑,低头看看宏远,心中暗暗想道:远儿,也许从此以后,我们母子,都不会有危难了吧。 第二天就是除夕家宴,锦秀因为身子不好,自然没有去,皓广因为惦记她,不等宴席散去就早早起身离去了,据秋枫打探回来的消息说,宴席上,人人都不敢说什么话,这几日剧烈的动荡,使得人人自危,都有了几丝恐惧,在这拘谨冷清的氛围中,除夕宴就这样悄悄散去。 平时只有陈瑶钗和王美人动作大,如今宫中一下子没了她们,顿时像偃旗息鼓,少了一大半人似得,魏昭仪又素来是个老实的,因此,正月里变得和平时没有两样,接下来的几天,也不似往年热闹,都收敛起了声息,各宫之间都安静了下来,陷入了短暂的平静。 ------------ 第五十五章 重又选秀 后宫安静的事情太后闻言有些不悦,消息传到锦秀耳中,她忙着料理宫中的事情,并没有放在意中。 出了正月,锦秀的身子也差不多复原了,仍旧接过了日常的事务。林贵妃素来是个会说话的人,此时也没有表现出多少不悦,反而平心静气地将事务交了出来,锦秀忙着这些,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三月份了。 今年的春天分外温暖,花也开得格外茂盛,这天正是有闲暇的时间,锦秀正要到花园去看看花,忽然看见两个大宫女走来:“太后娘娘请淑妃过去,说是做了桃花糕呢。” 锦秀心中纳闷:太后怎么想起做点心叫她过去吃了?虽然如此,口中连忙答应着:“我这就过去。” 太后宫中,也是一片阳光普照,散发着富贵闲人的慵懒气息,锦秀进入内殿,只见太后歪在榻上,正在逗弄着宫女怀中抱着的猫儿,见锦秀去了,却浑不在意,锦秀忙跪下请安道:“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过了半晌,太后才缓缓发话:“起来吧。” 锦秀站起身来,旁边早有宫女端过了椅子,太后也没有回头看她,只是又慢慢地说:“你现在身份不同,坐下吧。” 锦秀在椅上坐了,勉强赔笑道:“太后说的话,叫臣妾无法答言了,臣妾不过是伺候太后和皇上而已,哪里就称得上是什么身份不同了?” “那自然,你现在是二皇子的生母,身份尊贵,只怕连本宫也要让着你几分吧?”太后回过头来,伸手要茶,一面说。 锦秀连忙从宫女手中接过茶杯来,亲自递到太后手里,一面笑道:“太后若是这么说,臣妾真的无话可说。” 太后没有说什么?只是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望着她:“你坐下,本宫还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呢。” 锦秀心中忐忑起来,太后很久没这么正式地和她说过话了,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她依言坐下,静等着太后的发话。 “你也知道,去年宫中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虽然都各有缘故,可是?皇家规矩,是违错不得的!”太后话音一转,变为严厉的语气,又说:“现在后宫人数荒凉,皇上子嗣又不多,这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也是该宣召妃嫔了。” 太后静静地说完这些话,看着锦秀的表情,锦秀心中一惊,她没有想到这些话如此的突如其来,但是又平静地说:“太后想的周全,臣妾无不领命。” 太后被这没有波澜的一句话弄得也有些楞,旋即又微启笑容:“你既然能这么想,就好,四月初一是个好日子,就在那天选人吧。这些时候你就将旨意宣下去,各府中凡是有合年纪的,都要应召来。” 锦秀答应了一声,太后又道:“你也别有什么想头,三年选秀,都是我大齐的规矩,皇上登基,都已经节俭为本,废了这条规矩了,如今这有五六年没有宣召了,再怎么着,繁衍子嗣也是最重要的,这次皇上再怎么说,也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了,皇上素日最听你的话,你也劝着他些儿。” 太后这话,分明是说此事就是皓广出头也无用,已经事成定局了。锦秀丝毫没有求皓广转圜的意思,她知道这事是避免不了的,因此只是恭顺地仍然说:“臣妾谨遵太后教诲。不过皇上不过是对着臣妾怜惜,凡事看顾些罢了,若是由臣妾劝什么?也是不中用的。况且皇上英明决断,臣妾又懂得什么?不过是妇人的那些小心思,又能劝上什么呢?” 太后听了她自谦的这些话,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换了一副轻松的脸色道:“今天是叫你来吃桃花糕的,说了这半天,还没端上来呢?这糕点蒸的分外的好,你尝尝看。” 太后如此和蔼的口吻,锦秀真是闻所未闻,哪里敢不答应,忙笑道:“太后宫里的,自然是好的。” 宫女端上一碟粉红色的糕点来,锦秀连忙奉上太后一块,见太后又指了指盘子,才自己拈起一块,放在口中慢慢咀嚼着。太后一边吃着,一边又笑道:“都是本宫想的多,操那些没用的心,刚才为这点小事还和你说了半天,其实哪里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好了,你就当我老婆子老糊涂了,唠唠叨叨的,快吃点吧。” 太后的语气虽然和蔼,却隐隐透出“这事是不用说的”的意思,锦秀心中冷笑,口中却仍然顾左右而言他:“太后宫中的东西就是好,臣妾叫人也做了两次,就是不如这个颜色鲜艳。” “这东西看着不难,若是想做好,也得费一番心思呢。桃花要精挑细选,花瓣要三淘三澄,拧出汁子来,也要淘澄干净了,膏子颜色深,才能出这个东西来。凡事不用到一定工夫,也不成啊。”太后别有深意地说。 锦秀心中一动,却仍平和地笑道:“来太后宫中一次,就能受教一次。臣妾活了多大,能见过几样东西?知道些什么?本有心多到这里来习学习学,太后又嫌臣妾烦,不敢多来。” 太后淡淡地说:“你若是愿意来,也只管多来就是了。不过本宫听不得吵闹倒是真的。” “既然如此,臣妾就更不敢贸然打扰了。”锦秀赔笑说。 太后又看了她半晌,见她神色自若,实在没有什么能挑出毛病的地方了,也就没什么话可说,显出疲惫的样子,挥挥手:“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大概宫里回事的人也多了,你回去吧。” 锦秀答应着,目送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进了内殿,才慢慢走出去。 秋枫带着丫头在门口接着,一见锦秀出来,忙迎上去,有些担忧地问:“太后没什么事吧?” 锦秀收收披风,笑道:“没什么事,咱们宫里啊!又要添丁进口了。”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四月初一,就又要选秀了,这不是大喜事,是什么?” ------------ 第五十六章 侍女嫌隙 秋枫听了锦秀的话有些吃惊:“什么?怎么又要选秀了?还要宣召妃嫔?” 锦秀微笑着点点头:“太后今天巴巴儿地将我叫去,就是郑重其事地和我说这件事。现在没什么事了,我们回去吧。” 秋枫忙紧跟在后面,说道:“娘娘怎么还这么若无其事的?难道就一点也不着急吗?” 锦秀优哉游哉地在路旁随意掐下一朵花,放在面前嗅了嗅:“有什么着急的?这不也是正常的事吗?” “可是?进了宫的新人,难免会夺了地位,有上来的人,倚姣作媚的――” “你操的什么心?还有我呢?现在这是好事。” 秋枫更摸不着头脑了:“什么?好事?娘娘还以为是好事?” “可不是?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咱们储宁宫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难免会引起别人的嫉妒,若是有人来浇浇火,别人暂也可不放在意里,对咱们岂不是好事一桩?” 秋枫恍然大悟,露出一丝笑容:“到底是娘娘想的周到,奴婢愚笨,就想不到这个上头。” 锦秀没有答言,指着路旁开着的几枝碧桃花说:“这几枝花开的不错,叫人掐了,送回宫里去。” 秋枫笑着答应了一声,锦秀脸上现出一副莫测高深的笑容,慢慢踱回宫里去。 储宁宫里,有了小皇子的降生,热闹了许多,还没进宫门,隔得老远,就听见院内的宫女嬷嬷们接二连三的声音:“哎,叫你小心些,你偏这么不注意,一会惊到了皇子,你吃罪的起吗?” “热水怎么还没端来啊?这么磨磨蹭蹭的!” “奶娘,你快来看看,小皇子怎么哭泣了?” 锦秀一听见这些话,脸上立刻泛起一阵笑意来:“这些丫头,也不好生看着,这么闹闹嚷嚷的。”口中说着,却是欣慰的表情。 秋枫也笑道:“可不是,这些人就是毛手毛脚的,娘娘快回去看看。” 众人见锦秀回来,都忙请安,锦秀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道:“远儿今天怎么样?” 奶娘连忙回道:“小皇子乖得很呢?一天也没吵没闹的,娘娘只管万安。” 锦秀点点头,进入室内,春芽拿上家常的衣服给她换了,只见送碧桃花的人也到了,容儿刚要拿去插瓶,只见锦秀问道:“对了,上次那个汝窑美女耸肩瓶,我叫你们先别收起来,你们放在哪里了?” 容儿听了,忙回道:“回娘娘,上次林贵妃说要给太后进奉,借了使去了。本来要回娘娘的,后来七事八事的就忘了,娘娘恕罪。” 锦秀还没说话,秋枫连忙上来说道:“奴婢记得暗室里还有一个粉定梅花瓶,拿来配这个正好,奴婢这就去取来?” “正是呢?那个粉定梅花瓶是秋枫姐姐亲自设计的图样,可是好看呢。” 锦秀见那桃花枝枝绽放,十分可爱,不觉心生喜爱,她端详了一下碧桃花,忽然笑道:“不用了,容儿前些日子用玉石雕刻的那个百子瓶,我看着就好,不如拿来插花吧。” 春芽答应了一声,连忙到后房拿了来,锦秀亲自贮了水,将花插到里面,又左右看了一下,都满意了,才说:“好了,摆在那里吧!记得每天浇些水。” 春芽答应着拿去,锦秀抬头一瞥,只见秋枫望着容儿,眼中透出一丝不悦来,锦秀不由得脸色微微一沉,向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要一人歇一歇。” 众人听了,不敢违拗,都慢慢地退了出去。锦秀伏在榻上,望着秋枫远去的背影,心中生出一丝担忧来。 第二天,林贵妃也知道了选秀的消息,锦秀亲自来到她宫中,和她商议一切事宜。林贵妃素日表现的最是得体,此时也极为平和,两人将未婚的仕宦人家的小姐的单子要来,拟定了人选,命人备了帖子,择日下发。 事情繁琐,锦秀足足和林贵妃商量了一个上午才完事,眼看就要到中午,锦秀惦记着家中的宏远,就要起身离去,林贵妃也站起来笑道:“妹妹在我这里用顿便饭可好?可巧有新进来的鳜鱼,倒是极为新鲜的,不如妹妹尝尝。” “多谢姐姐好意,只是我宫里也七事八事的,也离不开我,况且远儿还不知怎么样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姐姐的心意,我就心领了,以后有机会再吃吧。”锦秀一边伸手接披风,一边笑着道。 林贵妃闻言笑了笑:“也好,倒是我疏忽了,妹妹有了皇子,比不得别人,做母亲的自然惦记着孩子,怕奶娘们不周到。” “倒也不是,只是姐姐也累了一个上午了,未免打扰姐姐。姐姐也休息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事,明日再过来。” 林贵妃一直送她出门上了轿子,锦秀刚回到宫里,忽见皓广正坐在窗前,逗弄着宏远,不觉有些惊异,忙将披风递给宫女,一面走过去笑道:“皇上怎么过来了?这不早不晚的?” 皓广抬起头来,看了她一下,回头向众宫女奶娘等道:“远儿困了,将皇子带下去,好生照料,朕要和娘娘有几句话说。” 众人怯惧地看了一眼皓广,连忙将宏远抱了下去,屋里只剩下了皓广和锦秀两人,锦秀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在皓广对面坐下来,等着他先开口。 果然,皓广的脸色不大好看,沉声说道:“朕听说太后要宣召秀女了?” “是,这是大好事啊!太后也是为了子嗣绵延着想。”锦秀平静地说。 “听说你还非常愿意?你为什么不拒绝?”皓广盯着她,用力地说。 “臣妾为什么要拒绝?臣妾也不敢拒绝啊。”锦秀迎着皓广的目光,淡淡地说。 “可是?朕都已经和太后反对了多次了,你这样做,是将朕的努力都功亏一篑!你怕什么?不是还有朕在后面为你撑腰吗?”皓广用力抓住她的肩膀,从没有过的气急败坏! ------------ 第五十七章 紫珠探访 锦秀听皓广的话,出乎意料,有些惊讶:“太后已经对您说过多次了?” 皓广点点头,放下了锦秀:“是,过年之后,太后就跟朕提起过这事,朕坚决没有答应,后来太后又反复提起,朕都顶住了,没想到,你居然一口答应下来,刚才朕还听说,你巴巴儿地跑去承办去了!” 锦秀看着皓广的眼睛,却有一丝感动:“臣妾没想到,皇上这么为臣妾着想。” “可是?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你愿意看着有新人进来吗?”皓广又用力抓住她的肩头,摇晃着。 没有躲闪,也没有挣扎,而是仍旧平静如水地说:“臣妾不愿意,可是臣妾也没有办法。况且,臣妾这样做,也是为了自身安危着想,也是为了我们的远儿。” 皓广也有些奇怪:“这话如何讲?” 锦秀慢慢挣脱开他的手臂,走到窗前,眼神望着窗外,幽幽地说:“臣妾知道皇上对臣妾好,可是皇上有没有想过,如此的盛宠,势必让臣妾成为众矢之的。既然都已经如此,若是再加上阻拦选秀一事,臣妾还会背上不贤的名声,就算臣妾不为自身考虑,就算只有皇上和臣妾两个人就知足,可是还要为远儿考虑啊!臣妾不想让他因为母亲,也成为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况且,现在锋头都集中在储宁宫,臣妾也真是觉得累了,臣妾也想歇一歇,这样一来,众人就不会看着这里了。” 皓广似乎明白了过来,脸上显出一丝愧疚的神色:“锦秀,对不起,都是朕对不住你。其实,朕不是没想到这些,但是,就是抑制不住对你的思念。朕本来以为,只要有朕永远相信你,永远爱护你,你就会生活的幸福,没想到,给你带来的那么多的辛苦。” 锦秀抬起头,看着皓广眼中愧疚的神色,心里觉得一阵难过,轻轻抚上皓广的面容,做出一丝笑容道:“不要紧,皇上,只要有你对臣妾的心,臣妾就满足了,选秀一事,皇上不必多在意,照常宣进来就好。” 皓广抓住她的手:“既然你这么说了,就依从你吧。不过你要相信朕,朕的心,是永远在你这边的。” 锦秀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臣妾自然相信。” 话刚说完,只听见隔壁皇子的房间隐隐有了一阵哭声,锦秀和皓广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笑道:“远儿又淘气了。” “奶娘,快将皇子抱过来,你们是怎么看的?”皓广严厉的声音响起,几个奶娘忙不迭地将宏远抱过来,皓广和锦秀两人一起逗弄着孩子,沉浸在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中,似乎忘却了外界一切的烦恼。 转眼已经过去十多天了,已经到了中旬了,这几日,宫中都被这件大事所左右着,人人都在议论,个个都在忙碌,翘首以待新进宫的一批妃嫔会是什么样,能否盖过如今卢淑妃的风头。 锦秀只做不知,日日和林贵妃商议着此事,这天上午,锦秀正在宫中打点给新人的绸缎,忽然只见容儿笑嘻嘻地走进来:“孟姑娘来了。” 孟紫珠自从跟着锦秀回京,就一直住在宫外的一处宅子。锦宣虽然在宫中任职,皓广也赏赐了一处住宅给他,可是公务繁忙,他也不常回去。孟紫成在宫外也是有宅子的,孟紫珠却挂念锦宣,不肯跟着哥哥住,用自己多年积攒的钱在锦宣住宅附近,又买了一座小房子,独自住在里面,常常过去替锦宣照顾衣食住行。只不过因为回来事情多,十分繁忙,还没有成婚,等着皓广下旨。 “她怎么来了?好久都不见了。快让紫珠进来。”锦秀心里涌起一丝惊喜,忙说。 容儿笑着走出去。不一会儿,就听见她和孟紫珠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来,紫珠一见了锦秀,连忙蹲身叩拜:“给淑妃娘娘请安。” 锦秀双手将她搀起来,笑道:“紫珠妹妹,跟我你还客气什么?还不快起来。好久你都没进宫来了,我可真是有些想你了呢。” 紫珠站起身来,抿嘴笑道:“娘娘日理万机,臣妇无事不敢过来打扰。只是心里也惦记着娘娘。” 锦秀亲热地挽着她坐下:“我就是再忙,聊聊天的工夫还是有的,我还以为你们夫妻情深,将我忘了呢。” 紫珠饶是个大方姑娘,此时要出嫁的时候,难免也有些喜中羞涩,闻言微微红了脸:“娘娘又拿臣妇开玩笑,每次见一次就打趣一次,要是这样,臣妇可是再也不敢来了。” 锦秀笑了笑,更加握紧了她的手:“哎,我的好妹妹,我见了你,心里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哪里还会打趣你啊?眼看着你们就要成婚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 紫珠抬起头来,眼中却充满了期望:“是吗?娘娘?我们很快就会成婚了?” “可不是,宫里最近有件大事,趁着这个机会,我就为你们向皇上请旨,大概不久就会依允的。到时候,你们就可以风风光光地办一场婚礼了。”锦秀笑着说。 孟紫珠眼中放出一缕光芒来:“多谢娘娘了,全亏娘娘成全。其实什么婚礼不婚礼,我都不在意的。” “我知道,可是宣弟非要如此。他是不想委屈了你,终身大事,一辈子只有一次,他想给你一个圆满的交代。” “民妇知道。”孟紫珠有些羞涩地说。忽然,她又抬起头来,望着锦秀:“娘娘,你说宫中的大事,是不是选秀的事?” 锦秀点点头:“是啊。” 孟紫珠脸色变成严肃:“娘娘,这事是皇上的主张吗?” 锦秀连忙摇摇头:“不是。” “那是谁要这样做?” “是太后。”锦秀望着她说。 “娘娘,你就不担心吗?我们在外面,都已经听说这届的秀女都十分出挑,个个能歌善舞,相貌出众。万一要是有――”孟紫珠担心地说,话到这里,却往下说不下去了。 ------------ 第五十八章 郎情妾意 锦秀知道紫珠要说什么?安慰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的好意,别替我担心,我心里都有成算。只要你们的小日子过得好好儿地,我就放心了。至于宫里的事,你们也帮不上忙,左右还得我自己打算。” “可是?娘娘,我们心里实在放不下啊。今天其实就是锦宣催着我进宫来的。前几日我要来,锦宣都说,别总往宫里跑,叫人看见了说话,风言风语的不好,免得人家议论咱们娘娘连结外戚。今天一大早,锦宣就催促我进宫来,说是看看娘娘怎么样了,唯恐娘娘伤心烦忧,没想到娘娘还这么沉稳。” “你回去告诉锦宣,别惦记我,这事已经决定了好久了,他要是真心想帮我,就在外面好好做事,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听到提起锦宣,孟紫珠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丝自豪感来:“这个娘娘只管放心,最近听说突厥又虎视眈眈,朝廷正在选派良将,锦宣在第一批候选人名单之列,他跟我说了,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建功立业,替娘娘争一口气。” 锦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那就好,我就知道,宣弟一定不会辜负我的期望的。” 孟紫珠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得:“娘娘胸有成竹,我们也就放心了。” 锦秀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正好奶娘抱了小皇子进来,紫珠忙站起身来,慈爱地逗弄着她。忽然,外面一声传报:“孟侍卫求见娘娘。” 锦秀和紫珠对视一眼,锦秀笑道:“可见得是哥哥妹妹了,一时不见,就找到这里来。” 孟紫珠一边哄着宏远,一边笑道:“别看我们都住在宫外,可是也不常见面呢。哥哥事务忙,有时候三天两天地都不回家,就是回家,也是匆匆而过,等我赶去时,他又早已经走了,也见不到面。” “唉!你哥哥如今也该成家了,总是这样孤雁儿似得也不行,得有个人照应他的生活起居,你看他最近都瘦了。” “可不是,我也这么说呢?只是哥哥不知为什么?一直也不张口。” 正说到这里,只见孟紫成已经进来了:“给娘娘请安。” “快起来。你看,谁在这里呢?” 孟紫珠走到面前,叫了一声“哥哥”,又有些嗔怪的说:“好久都不见你的人影了,你在忙什么?也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孟紫成看见妹妹,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毫不在意地一笑:“没什么?最近忙着出征突厥的事,所以难免忙碌些,过了这一段就好了。你还说呢?终日在锦宣那边,也不常回家照顾我,反而这么说。你怎么进宫来了?” 紫珠脸一红,笑着道:“我去看哥哥,哥哥都不在,怎么还说我的不是?我来给娘娘请安,听说最近宫中有大事,所以惦记娘娘,况且好久不见,有些想念了呢。” 孟紫成点了一点头,明白了什么似得:“我知道,不过这些事,皇上心里都明白,不用你操心。” “锦宣非要我进来,他自然记挂娘娘。” 锦秀笑着岔开道:“好了,好了,我都跟紫珠说了,叫他们只管好好做事,不要惦记我。孟哥哥,你今天怎么来了?” “微臣今天来,是皇上吩咐,说是朝廷不日要出征突厥,已经选派了褚中为帅,锦宣为副帅,请娘娘在后宫中准备些衣物棉被之类,免得到时候塞外风寒,不够发放给军士。” “已经定了吗?”锦秀忙关心地说。 “是,已经定准。这次出征突厥,非同小可,皇上极为重视,恐怕外面预备的东西不齐全,所以请娘娘在后宫中也做些。”。” 锦秀看着紫珠急迫的神情,生怕这事有什么变故似得,不觉又转头向孟紫成说:“看紫珠急的,生怕晚点离开你呢。”转而又心疼又可怜地笑了笑:“好妹妹,你别急,我一定答应你,在出征之前将你们的婚事都办好,只是日期急迫,怕有很多东西来不及准备,只好委屈你了。” 孟紫珠摇摇头:“不要紧,一切我都不在乎。” 锦秀笑了笑,又向孟紫成点点头:“回去告诉皇上,我自会准备的妥帖。” 孟紫成答应了一声,锦秀心里纳闷,这么点小事,孟紫成怎么亲自过来说了?还没等自己开口,紫珠是个直心肠的人,已经抢先问道:“这差事哥哥你怎么当起来了?这么点小事,皇上也巴巴儿地叫你来?叫个小太监过来传话不就行了吗?” 孟紫成有些尴尬:“我也记挂娘娘,今日皇上叫我去紫极殿整理文书,正好也要路过这里,所以特意跟皇上讨了这个差事。” “哥哥,你总是那么忙,晚上能回家吗?”紫珠忙问道。 “恐怕不行,晚上就是做完,也得半夜,我想着就赶紧做完,省的明日再耽误上午的工夫。” 锦秀却没有在意他的话,只是注意见他的眼睛左右瞟着,心里早已经明白了,刚要说什么?忽然又想起来:“这次为什么选派褚中为帅?突厥的事,前几日我也有所风闻,只是还没有定准,况且这几日忙着选秀的事,也顾不上这些,突厥不是这一段安静了许多吗?怎么会又突然想起出征?” “娘娘有所不知,突厥经过去年内部的动乱,已经元气大伤,现在不复往日的辉煌了,所以皇上想趁着这个机会,将他们一举歼灭,永除后患。至于为什么选褚中为帅,娘娘大概也知道,陈庭和突厥有秘密往来,所以此次万万不能选他去,免得他起了偷逃心。” “那要是这次派他去,也许可以引蛇出洞,搜出他和突厥来往的证据呢?”锦秀忙道。 “陈庭现在已经无力了,突厥失势,他也没了靠山,只能苟延残喘,皇上的意思,就是这次等着锦宣立功,回来就可以封将军,将他手中最后的一点权力收回,到时候,再有一点证据,就可以斩草除根了。” 锦秀点了点头:“看来,时间不会久了。” ------------ 第五十九章 惊天秘密 孟紫成闻言,露出一丝微笑“娘娘不用着急,就快了。皇上也是要等着锦宣回来立功,到时候给娘娘来个双喜临门呢。这些心思,都没和娘娘说,就是为了给您个惊喜。” 锦秀抿了抿嘴,见孟紫成站在那里,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却还在东张西望地看着里面,心里有些暗笑起来,不由得笑道:“时候不早了,你还不回皇上话去?看一会皇上又要找你。” 孟紫成不情愿地答应了一声,却还拖拖延延着没有动身,锦秀笑道:“只怕你是在等什么人吧?” 正说这里,容儿端茶出来,听见这话,脸就飞红了,将茶放在桌上,就要离开。锦秀一把拉住她,笑道:“哎,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巴不得看看,怎么就要走啊?” “娘娘别拿奴婢开玩笑。”容儿半真半假地挣扎着。 孟紫珠在旁边却看明白了这些事,见状笑着走上前去说道:“我说呢?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谁家的闺秀哥哥也看不中。原来有了心事也不和妹妹说。你们真是严丝合缝,风雨不透啊。” 孟紫成饶是刚毅汉子,此时竟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孟紫珠拉起容儿的手,笑道:“以后啊!我们真是更亲密了,妹妹,你说是不是?” 锦秀见容儿窘得说不出来话,忙走上前去解围道:“好了,好了,别为难人家了,日子长着呢?以后再腻着不迟。” 容儿撒手跑了出去,锦秀和紫珠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孟紫成有些着急,看着容儿的背影,行了个礼,说了一声:“微臣告退。”就追了出去。 “这下好了,哥哥有了着落,我也就放心了。” “我还想着,能和你们的婚事共同举办呢?岂不是好事一桩?” “那当然好,不过还得全亏娘娘操办。”孟紫珠现出惊喜的笑容道。 锦秀点点头,刚要说话,忽见宫女过来说:“我们贵妃请娘娘过去,说是赏赐新人的首饰已经送来,请淑妃一起过去看看。” 锦秀笑道:“请贵妃看过就是了。” “我们贵妃说,不敢自专,还是请娘娘一起看过比较好。” 紫珠听了这话,连忙说:“娘娘既然有事,就请快去吧。 锦秀见她如此,知道是非要请自己去不可了。林贵妃表面上谦和,凡事都不敢自专,一定要两人共同决定才行。因此也只好站起身来:“好,回去告诉你们娘娘,我随后就到。” 那宫女答应了一声出去。锦秀将绸缎分配好,只带了两个小丫头,也没坐轿子,就缓缓地向林贵妃处走去。 林贵妃正在那里检看首饰,见她去了,便迎上前来笑道:“你看看,这都是内务府新送进来的首饰,我瞧着倒是都不错,花样也新,你看过要是没事,就给她们按人头分下去。” 锦秀只是简单看了一看,只见金银、玉、玛瑙、珍珠、猫眼、祖母绿、红宝石等一应俱全,各式各样,一看就是精雕细琢,拿起一支翠玉簪子看了一眼,不由得笑道:“内务府倒是真花心思。” 林贵妃会意似得也笑了笑:“好几年没有选妃了,今年这次自然是隆重,也怪不得内务府上心。” 锦秀将簪子放下,也没有再说,林贵妃又笑道:“不过任凭谁进宫来,也比不过妹妹的风头。” “姐姐说笑呢。”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向林贵妃说:“对了,姐姐,有一件事和姐姐商量,新人进宫,住处定了没有?这可是大事啊。” “还没有呢?妹妹说哪里好?定下了,我们好回太后话去,及早安排。” 锦秀想了想,道:“东北角上一所群房,约有四五十间,我看大概也就够了,那里房子也新,去年刚修葺过,这次也不用那么费事了,姐姐觉得怎么样?” 林贵妃笑了笑说:“也好,就依妹妹的。” “那我就回去了,这事就这么定了。”锦秀站起身来,刚要走,林贵妃又说道:“妹妹这一去,不如顺便到太后那里回话,早点定下来,也好叫人去收拾,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锦秀也没有多想其它,顺口答了一句:“也好。”便起身离去了。 太后宫里静悄悄的,只见外面院子里,几个坐着的宫女都睡着了。太后午膳一向用的早,此时大概也是在午睡,锦秀一边猜测着,吩咐小丫头:“你们都在宫门外等我。”一边慢慢走进去。 走到内殿,也只有几个宫女,在那里打盹儿,锦秀心里有些奇怪,也没有说话,她这一向来的也频,有些习惯了,所以就向室中踱去。 太后的卧室挂着明黄软幔,沉沉地垂下来,锦秀怕太后睡着了,暂时没敢进去,正要返回室外,忽然听见里面传出一阵极为轻微的声音,还夹杂着男人的语气,锦秀不禁心中大吃一惊,悄悄站住了脚步,留神细听起来。 “你为什么不赶紧将那个小蹄子处置了?留着她干什么?是不是迟早想将我气死?”男人的语气很不满,锦秀听着,觉得十分熟悉,却还一时想不起来,留神继续听下去,一面在心里仔细分辨。 “本宫已经说过了,事情不是那么好办的,你以为那么容易?你在用什么口气跟本宫说话?这里还容得这么大胆?”是太后的语气,明显的不耐烦,却又有些无可奈何似得。 “不容易也得办!当年那么难的事,我们都过来了,现在你倒说不容易了!这个小蹄子不除,我一天不得心静!” 锦秀揣着巨大惊异,又听太后说:“本宫已经答应你了,会为你设法,你还催促什么?” “我是怕太后贵人多忘事,将我们这点小事忘到脑后去了,况且现在我也失势,不指望太后,还能指望谁呢?” 别有意味地声音。 锦秀听出来了,是陈庭的声音!她更加增添了惊愕,太后平时和陈庭交往也不多,对于陈庭,似乎也颇有不满的样子,怎么今天两人会在一起密谈? ------------ 第六十章 寻找证据 “本宫已经说了,一定会将皇后保下来,也不会叫你们有什么性命之忧,到时候,让你平平安安地辞官归老,还不行吗?”太后继续说话,听上去,太后又似乎有把柄在陈庭手中。 “那自然好,只要太后记得。太后当年卖官鬻爵,那么多笔账都记得一清二楚,这点小事,自然也不会忘的。” “当年的事,还说它做什么?只要本宫一定不负约,允诺了此事,不就行了吗?”太后的语气透出一丝疲惫,似乎是盼着他快点走。 “微臣的身家性命,全在太后身上。”陈庭的语气中隐含着威胁,淡淡地,却又透着无限狠毒。 太后半晌没有说话,大概就是默认了,锦秀觉得连气也喘不上来,她紧张地站在门外,刚想蹑脚儿走开,忽然又听见陈庭说:“当年的文书,我都放在紫极殿里头了,太后放心,一定不会丢失的。” 尽管隔着一道门,锦秀还是仿佛能感觉到太后的呼吸好像急促起来,似乎也是内心分外紧张:“这句话你说过多少遍了?还用得着在提醒本宫吗?你这个老滑头,将文书藏得那么深,谁能够找到?” “太后不必忧心,不是还有微臣吗?只要到了应该拿出来的那一天,微臣一定将文书尽快帮太后找到。太后只管放一百个心。这么多年了,您还不了解微臣吗?从来都是言出必信,再不会反悔的。”陈庭说到此处,略显得意。 太后冷笑了一声:“本宫自然知道,要说最了解你的人,恐怕就是本宫了,你的亲生女儿,恐怕都不了解你。不然,她要是有你一半聪明,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陈庭的语气似乎是咬牙说出来:“这事谁也怪不得,只怪瑶钗她太笨,只是事到如今,也说不得了,只盼着她慢慢能被遣出来,微臣就放心了。” 许久,太后长叹了一声:“好了,这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看一会再来人,赶快出去吧!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陈庭答应了一声:“微臣遵旨。”脚步声就慢慢地踱了出来。 锦秀大惊失色,情急之下,连忙往旁边的屏风上一闪,躲在了后面,须臾,陈庭左右张望了一下,从太后的卧室出来,轻轻哼了一声:“这两篇江北盐商账目,你要是能大海捞针地找到,我就算服了你!”说完这句,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锦秀这才略微喘了一口气,看看宫女们还都在睡着,从屏风后轻手轻脚地走出来,留神听了听太后卧室中的动静,刚要离去,忽然听见太后卧室中有一丝响动,锦秀吓了一跳,连忙又缩了回去。片刻,只见一个年长的嬷嬷走了进去,悄声道:“太后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就是看看那些丫头都睡熟了没有。” “太后放心,太后一上午没有动静,这些丫头都放松了警惕,像没事人似得都睡着了。” “那就好,你也先出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了。” “是。”嬷嬷敏捷地答应一句,悄无声息地很快又退了出来,掩上了门。 待嬷嬷走了,锦秀留神细听,好像太后又在床上歪下了,才瞅了个空子,从前门仍旧出去了。 来到外面,锦秀像是不由自主似得,紧走了几步,直到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才略微安定了些。两个小丫头在外面接着,锦秀吩咐她们道:“太后午睡,我也没敢进去打扰,今天的事,你们谁也不许往外说,免得又落个进去了也不请安的罪名,你们可听清楚?” 两个小丫头忙不迭地答应一声:“是。”锦秀又盯了她们两眼,见她们都没有大胆的表情,才放心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心里寻思着刚才陈庭和太后的谈话,听上去,陈庭的和太后的交往,非止一日,前朝之时,两人就秘密勾结,太后还有把柄在他手上。她现在才明白,太后为什么袒护着陈瑶钗,原来是有这个忌讳,尽管内心厌烦,时时不由自主地表露出对陈瑶钗的不满,还是身不由己。 看来,太后是要保护陈瑶钗到底,如果自己能够抓住太后的把柄,那也就会甩掉这个保护伞,除掉陈氏父女,也就更加轻而易举了。紫极殿,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听他们的话,所有证据文书都被陈庭藏在了此处,而且还极为秘密,只是,自己怎么才能拿到它呢? 锦秀一边思索着这些事,一边不知不觉地走回了储宁宫。一进去,就看见十多个回事的人在那里等候,都是为了选秀的事来的,锦秀的头脑都被这些占据,暂时无暇顾及其它,心里惦记着,手上却只顾忙这些事了。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回报:“孟侍卫派人送书纸来了。” 话犹未了,只见两个小侍卫抬着一筐纸张走了进来,道:“孟侍卫刚才奉命去紫极殿整理书文,正好看见里面有些古书,还有些上好的宣纸,想着娘娘用得着,就特意叫奴才们给娘娘送来了。” 锦秀听见这话,不由得心中一动,且没顾那些信纸,而是急着问道:“孟侍卫在那里?” “是。” 锦秀思索了半晌,挥挥手道:“知道了,东西放下,你们去吧。” 两个侍卫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锦秀看着那筐书纸,眉头一皱,似乎沉浸在什么事情中一般。 晚膳时候,锦秀只是略用了几口,她惦记着白天的事,就吩咐小丫头们:“我累了,想早点歇歇,你们都下去吧。只留容儿在这里伺候就是了。” 小宫女们不敢违拗,连忙答应着下去了。容儿走上来,担心地说:“娘娘没事吧?这几天累坏了。” 锦秀脸色严肃:“没有,我只是有一件事,必须今晚上秘密去办,所以将她们都遣散了。” 容儿有些纳闷起来:“娘娘有什么事?非要晚上去办?” 锦秀在她耳边低言了几句,容儿不由得神色一凛:“这可是危险的事,娘娘可得小心些。” 锦秀神情阴冷,却没有一点犹豫:“不管怎么样,我也要去!” ------------ 第六十一章 有惊无险 容儿见她意思坚决,也知道这事的重要性,不敢再说,一口吹熄了灯,连忙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夜色浓重,左右看看外面无人,才招手叫锦秀出来。两人一起掩上了门,蹑手蹑脚地向紫极殿走去。 外面一片寂静,正是深夜,两人靠着朦胧的月色寻觅着方向,锦秀尽管知道这里,可是从来没有来过,此时也是凭着记忆找来,加上此夜月色惨淡,所以道路也十分难行。容儿紧紧搀扶着她,自己也被这凄清的夜晚吓得有些哆嗦,一点声音,都不时向锦秀身上靠,锦秀比她还撑得住些,尽力安慰着她:“不要紧,就快到了。别害怕。” “娘娘,你说,孟侍卫一定会在那里吗?”容儿看着左右,小声地问 “会的。一定会的,我知道孟哥哥,他要是做什么事,赶紧做完,才会踏实,今天晚上,他就不会离去的。”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紫极殿门前,只见大门紧闭,外面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容儿又有些忐忑起来,恐惧地拉着锦秀的衣襟说:“娘娘,孟侍卫不会走了吧?”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都到门前了,还这么缩头缩脑干什么?”锦秀嗔怪了她一下,就拉住她的手向里面走去。 “娘娘,不会有人看见我们吧?”容儿探探头,被夜里的寒风吹得又一缩,道。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胆小?有事有我呢?还说伺候我来呢?倒成了我管着你了,不能给我壮胆,反而牵我的后腿。”锦秀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推开门,只听轻微的吱呀一下,门开了一道小缝。 “谁?”一个凌厉的男声立刻传来,充满了戒备,同时,还有剑出鞘的声音。 是熟悉的声音,锦秀心里立刻安稳了许多,忙轻轻应声道:“孟哥哥,是我。” 一个熟悉的人影跳了出来,声音充满了惊异:“是――锦秀吗?”迟疑了一下,还是出口了。 锦秀赶紧走到孟紫成跟前:“孟哥哥,是我,我是锦秀。” “锦秀,你怎么来了?这三更半夜的,有什么急事吗?”孟紫成也走近了些,身影渐渐出现在门缝筛进来的一道月色中,显得轮廓分外清晰。 “孟哥哥!”锦秀将他拉到一边:“我今天晚上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孟紫成的声音也有些紧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锦秀怕耽误时间,将今天事情的来龙去脉三言两语说了说,孟紫成立刻明白了:“原来如此,这正是个好机会,不是今天清理文书,这里轻易不得开的。也是你运气好,赶上了这时机。事不宜迟,你快点来找吧。” 说着,身子向旁边一侧,现出了地下的一堆书籍:“这些都是还没整理完的,就差这些,我想着一会整理完了,你赶紧在这里来找吧!我给你点灯。” 锦秀不及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一头扎进了这文山书海之中。幸亏宫里的一切书籍文件都是有详细的登记的,分门别类,十分清楚,锦秀先向孟紫成要了登记的目录来,找到盐商的卷宗,借着微弱的灯光,在灯火下逐一检看。尽管文书浩瀚,可是毕竟有了一定的眉目,锦秀将外物都忘了,只顾聚精会神地查看,就在她将卷宗几乎全部翻遍,就要绝望之时,忽然,她在一份文书中,终于发现了夹着的一张小纸条,上面隐隐显现的,正是前朝褚皇后卖官鬻爵的笔笔账簿! 锦秀兴奋地一拍桌子,顿时震惊了在旁边守候的孟紫成。他这半日来,未发一言,一直纹丝不动,此时见锦秀兴奋地抬起头来,不由得满怀期望:“找到了吗?” “找到了,孟哥哥,你看,就是这个!”锦秀兴奋地将这张纸递给孟紫成,掩饰不住眼中激动的神色。 孟紫成只是接过来匆匆一瞥,就又立刻还给她:“找到就好,好好收好,千万别弄丢了。” 锦秀将这张纸小心地折起来,放在衣袖中,听见远远地已经鸡叫了。她知道快到清晨,心疼地看了一眼满是疲惫的孟紫成:“孟哥哥,你也早点回去歇歇吧!看你一夜的工夫熬成什么样儿了?” “我不要紧,倒是你,得注意自己的身子。”孟紫成关心地说。 “我白日还可以歇歇,你白天还得忙着宫中的事情呢。”锦秀还没说完,只见那边坐着打盹的容儿也被这边的声音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慢慢走过来,看了一眼:“娘娘,找到了?” 锦秀兴奋地看了一眼她,容儿明白过来:“太好了,不过,娘娘,我们该回去了吧?天眼看就要亮了,要是让人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锦秀这半天只顾着高兴,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这件事,经容儿一提醒,才想了起来,孟紫成也担心地催促道:“是啊!一会清晨打扫的宫女太监就要出来了,你还是赶快回去吧!趁着现在人不知鬼不觉的。” 锦秀看看外面渐渐透出的朦胧曙色,纵然心中再有千言万语,她也知道时候不等人,必须得赶快回去了。于是匆匆向孟紫成说了一句:“孟哥哥,今天多谢你。你我之间,不说客套,我都记在心中了。” 孟紫成投以一个会意的目光:“我知道,还用多说?快回去吧。东西收好。” 容儿望着孟紫成,还有些留恋的意思,拖拖拉拉地,反而不忍心就走了。还是锦秀使劲拉了她一把,她才一步三回头地,跌跌撞撞跟锦秀出去了。 清晨的雾霭还没有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清凉的气息。有了来时候的印迹,回去的时候就变得轻松多了,两人按照记忆中的路快步前行,幸好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人,打扫的人都还没有出来,回到储宁宫的时候,也是一片静悄悄的,两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容儿悄悄打开门,又照着往日的样子关上,锦秀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王右丞集,将纸条夹在里面,赶紧和衣倒在床上。 刚躺下一刻钟,外面已渐渐起了人声,打水的,扫地的,浇花的,就听见秋枫隔着门轻轻地问道:“娘娘起来了么?” ------------ 第六十二章 摊牌太后 锦秀和容儿对视一眼,容儿率先一骨碌爬起来,一边窸窸窣窣地装作摆弄衣服的样子,一边口中答应道:“起来了,秋枫姐姐,我这就开门去。” 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门,道:“娘娘昨天晚上看账目直到半夜,所以刚才才醒过来。” 秋枫带着小丫头,端着热水、巾帕之物:“那请娘娘再歇息一会儿,不然太劳神了。” “没事,我已经歇过来了。你进来吧。”锦秀装作才起来的样子,一面披衣服,一面走过来。 秋枫将热水放在盆架上,一面说:“娘娘,刚才太后那里一大早就派人来,说是让娘娘过去,有选秀的事情吩咐呢。” “是吗?巧了,我也正要有事回太后呢。”锦秀一面净脸,一面微微冷笑着说。 秋枫不明所以,到另一边给她整理脂粉去了,锦秀看着放在放在书架上的王右丞集,心里暗暗想着:褚太后,这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饭后,锦秀便来到太后宫中请安,顺便把和林贵妃商议的新人住处一事回明了,褚太后也没说什么?待到宫女送上茶来,褚太后话锋一转,忽然又说:“新人眼看就要进宫,也该除除一年来的晦气了,本宫想着,凡事以和气为主,陈瑶钗虽然一步走错,但是本宫听说,现在也悔悟了,不如找个时机,向皇上说说,就将她放出来。不过,就是放出来,也断断不容许这样的人再在后宫中了,就放她到尼姑庵中出家,诚心忏悔,闭门思过去吧。就当没这人了。你以为如何?” 锦秀知道,太后是碍于她现在执掌六宫,所以和她表面上商议了一下,其实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趁这个时候将陈瑶钗放出来。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把柄会握在锦秀手上,所以还信心满满。 锦秀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冷笑了一下,面上仍然说:“太后慈悲,想到固然是好,就是不知道皇上能不能同意。” 太后看了一下锦秀的脸色,又道:“所以,这事就得你来劝劝皇上了,让皇上改变一下主意。” “臣妾哪里有那个本事?皇上哪里会将臣妾的话放在眼里?”锦秀笑道。 褚太后并不在意:“那就不要说好了,由本宫告诉皇上,你不管就是了。” 这才是太后今天找她来的真正意图,就是为了让她不阻止此事,锦秀淡淡地道:“臣妾依命。”说着,又亲自端了一块点心奉给太后,装作无意似得说:“昨天孟侍卫去紫极殿整理文书,臣妾听说,那里放着许多先朝的书籍,臣妾想找一些后宫中有关的账目来看看,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太后是何等聪明人?立刻神色一凛,望着锦秀说:“那里不过是些前朝的陈谷子烂芝麻的,看它有何用?你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锦秀神色镇定如往常,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自己拈起一个果子吃了,笑道:“只是听说那里有很多前朝的账目,臣妾乍掌宫闱,许多事情都不懂,想着能学学这些,那里还有许多整顿人事、卖官鬻爵的事啊——”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淡淡地又抹去了。 太后顿时神态大变,却还勉强做出镇定的神情,只是紧紧盯着锦秀:“你从哪里听来的那些风言风语?消息倒是灵通。” “臣妾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太后只管放心。”锦秀静静地说着,语气却分外严刻,太后自然是听得出来。 果然,太后已经心知肚明,一向沉稳的她几乎要站起来:“卢锦秀!你这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又咽了下去,看看左右,立刻又坐下了,小声说:“你是在威胁本宫吗?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锦秀悠悠地道:“太后这话,臣妾就不明白了,什么是威胁?得来倒是得来了,不过太后放心,一般臣妾也不会拿出来的,只要太后能够体谅臣妾,孝敬您也是应尽的本分。” 太后脸色略微发红,又有些青,过了好久,才缓缓地盯着锦秀一字一句地说:“以后只要你乖乖地,我们自然相安无事。” “臣妾哪里不乖了?不过太后也该高枕无忧,好生将养,还管前朝的事干什么?”锦秀望着太后,也回以一个阴寒的微笑。 太后咬了咬牙:“好,我们就算达成了,陈瑶钗的事,就这样算了,你有本事,拿来了那东西,算你厉害!” “臣妾哪里能和太后相比?这都是沾着太后的一点皮毛罢了。以后,还要请太后多指点。不过,太后也只管宽心,有些乱臣贼子,消除了他,太后不也是省心?就是皇上的天下,也更坐得稳了。”锦秀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靠近了些,道。 太后直直地看了她两眼,说出几个字来:“好,好,除了狼,又引进一只虎来,这才是后宫里的人呢!” 锦秀又端过一盘果子来:“点心干,太后润润喉,小心噎着了。” 太后厌烦地用手推开:“你不用和本宫这里假惺惺的,本宫用不着!还是赶紧回你的储宁宫去,处理事情吧。你只要能省些事,就足矣了。” “臣妾自当谨遵太后教诲。既然太后累了,就请早些歇息吧!臣妾这就告退,要是太后想臣妾了,就召唤一声,自当立刻过来陪太后说话。”锦秀袅袅站起身来,笑道。 太后一个冷笑:“回事的大概都等急了吧?” 锦秀回过头来,轻轻报以一个嫣然的笑容:“太后当年执掌六宫,大概也是如此吧。”说完,就掉头而去。 回到宫里,早已经聚集了一群各处回事的,做衣裳,核实御膳房的银米,各处宫女有该出宫的,来请示锦秀示下。整治园中的花木,一件接着一件,纷繁不暇。锦秀和往常毫无二致,精神照常,处理事务,浑如没事人一般,心里却像是一块石头落地,又踏实了一分似得。 ------------ 第六十三章 姐弟辞别 这几日,锦秀更是忙上加忙,不光是要张罗选秀的事,还有为了前线战士准备衣被的事。因为锦宣也在里面,所以锦秀更是上心,吩咐了后宫中的人,又亲自日夜监工,总算将棉衣棉被都预备齐全了,都逐一仔细看过,觉得厚实、细密都无可挑剔了,才给皓广送去。她又额外点灯熬夜地,给锦宣亲手做了几件棉衣,缝了两床被,都一一包好,交给了紫珠。 出征的日期选在三月二十八,头几天,锦秀就惦记着锦宣和紫珠的事,待到皓广有一天来到储宁宫,她就趁机向皓广说了锦宣和紫珠的事,此事也是人尽皆知,皓广自然也乐见其成,当即便下旨赐婚。房子是现成的,婚礼所用的东西,锦秀已经在暗暗准备了,因此也没缺少什么?只是时间紧急,许多复杂的东西来不及备办罢了。紫珠倒是浑不在意,高高兴兴地上了花轿,三朝回门,五日进宫请安,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新嫁娘样子,十分娇美可人,锦秀见了,也就放下了一半心。 三月二十七日夜里,锦宣进宫向锦秀辞别。这句话,锦秀早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向锦宣说出。如今,他即将出征,生死未卜,锦秀怕再不说,就没有时机了。尽管她不愿意这么想,可是还是觉得应该将话说出来比较好。 锦宣为了来拜见姐姐,特意换上了新戎装,飒爽雄伟,魁梧挺拔。一进来就扑到锦秀面前去:“姐姐!” 锦秀看着弟弟如今的样子,想起了老父来,不禁悲从中来,连忙一把拉起他,泪落如雨:“宣弟,要是父亲还活着,看见你这幅样子,不知有多开心。父亲活着时,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够出息。可是?如今,父亲往哪里去了――”说到这里,不禁背转身,掩面哭泣起来。 锦宣也不自觉地落下几滴泪,却不肯大哭,尽力控制着自己:“可惜,我没做什么?倒是都交给了姐姐你,让你在宫里做了这么多,忍受了这么多,为了家族拼尽全力――” 锦秀见他如此,忙回过身来,勉强又做出笑容:“好了,在这临别的夜晚,不说这些。宣弟,这一去,千里迢迢,大漠黄沙,可要时时注意啊!又没有一个知疼着热的人,凡事可得当心啊。” 说到这里,嗓子就被泪水噎住了,仿佛心里还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锦宣,一刻也舍不得放开。 锦宣眼圈通红,却强忍着,而是紧紧拉住锦秀的手,强自抚慰道:“姐姐,你别担心了,我也是大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吧。” “唉!不是我担心,你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受过什么委屈?这在外面,谁能照顾你?” “姐姐,你看我,现在结实多了,还有什么担心的?倒是有一件事,我心里放不下,想拜托姐姐――”锦宣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他没有说,锦秀就猜到了他想说什么话,不等继续,就接口道:“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不是让我照顾紫珠?你放心,我一定会将紫珠照顾的好好儿地,除了我,还有她哥哥呢?我和她一起等你回来。”说到这里,又是一阵难过,自觉说不下去了,坐在了椅子上。 锦宣弯下身,蹲在她面前,注视着她的眼光:“姐姐,我知道,我只是放心不下她,她现在――” 说到这里,又欲言又止。锦秀霍地感觉到了什么:“是不是紫珠有身孕了?” 锦宣点点头。锦秀心中不由得一阵惊喜:“是吗?这真是太好了!这是大喜事啊。你放心,我一定会将紫珠和肚子里的孩子都照顾好。” 锦宣露出一丝喜色,点点头:“姐姐的话,我自然放心,只是紫珠平时就不注意自己,我怕她因为惦记我,伤了自己的身子――” “只要你在前线能够平平安安,紫珠自然就放心了。你记住,我们不用你立多大的功劳,只要人能好好儿地回来就好。”锦秀叮嘱道。 锦宣听见这话,面色却阴沉下来,他站起身,望着窗外:“姐姐,我这次下定决心,一定要建功立业,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话说至此,锦秀心中一个激灵,她想,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到了。 她走到锦宣身后,悄声道:“宣弟,你明天就要走了,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锦宣没有回头,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说:“姐姐,有什么话,就只管说吧。” “你不是我的同胞弟弟!” 此言一出,锦宣霍地回过头来,满是惊诧和不相信:“姐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锦秀转过身躯,望着锦宣:“是,是这样。这是父亲临终时,对我说的。” 锦宣发疯似得叫起来:“不,我不相信!姐姐,你是骗我的!不会这样!我怎么会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呢!” 这些早在锦秀预料之中,她平静地看着锦宣:“弟弟,事实就是如此。你别急,听我仔细告诉你。” “不,我不听!不是这样的,这都是假话!”锦宣下意识地捂住耳朵,想要躲避开似得。 “你放下!听我说!”锦秀厉声地说了一句,一把将他的手拿下来。锦宣发呆地看着她,愣愣地没了主意。 锦秀看见他的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哎,好弟弟,你还要上阵打仗呢?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男子汉呢?就这点事情,你都承受不住吗?以后还怎么建功立业?” “可是?姐姐――”锦宣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我不相信――” 锦秀轻轻抚慰着他:“我知道,这事放在谁身上,也是承受不住的,可是?事实就是事实,你还是要面对啊!真相就是如此。你别急,慢慢听我说。不管怎样,你都要坚强下去。” 锦宣望着她,不发一言,只是痴痴地,不知如何是好。 锦秀慢慢地将父亲临终前告诉的秘密说了出来,锦宣听了,呆呆地站在那里,过了半晌,忽然,他发出一声大喊:“不,我就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你就是我的亲姐姐!” ------------ 第六十四章 英雄之志 锦秀见他如此,轻抚着他的肩,柔声道:“弟弟,我自然是你的亲姐姐,我们不是比亲生姐弟还要亲?只是,这事实你也要知道。这也是父亲临终前的遗愿,要把事实告诉你。” 锦宣望着她,两滴泪水缓缓滑落:“姐姐,你放心,我能承受得住――” 锦秀心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原来我就担心你心里接受不了,所以总也没有和你说,一直迟疑着,就是今天说了,我还想,是不是错了。你既然能够接受,我就踏实了。其实姐姐知道,你是个坚强的人,不会为一点小事所击垮的。” “姐姐,你应该告诉我,我要上战场了,若是不告诉我,还不知能不能让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锦宣还没说完,锦秀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口:“我不许你说,临走前一夜,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锦宣闭了口,只是紧紧抓住姐姐的一只手,不肯松。 锦秀将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上:“说实在的,刚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受不住,我不相信咱们相依为命的姐弟,竟然不是同胞,可是?你在细想想,只要情深,同胞不同胞又有什么关系?还不是比亲生的还亲?所以,你还有什么好接受不了的?” “姐姐,你放心,我不是那等糊涂人,会想不开这些。现在,我更要好好建一番功业,才能不负父亲教诲我的一番苦心。”锦宣已经泪痕全无,反而脸上现出一种坚定的神色。 锦秀却眼圈一红:“宣弟,你能这么想,就是再好不过了,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尚且如此疼我,若是再不报效父亲的苦心,我成了什么人了?”锦宣不自觉地咬了咬牙,望着窗外。 “宣弟。虽然如此,可是?你要知道,父亲最盼望的,就是我们能够平平安安,曾经在山村的时候,父亲不就是常说吗?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日后建功的机会多着呢?战场上刀枪无眼,你千万要留神啊。”锦秀听他的语气,不由又生出一丝担心来,忙说。 锦宣回过头来,报以安慰地一笑:“姐姐,我知道,我不会那样莽撞的,你放心吧。” 锦秀拉起他的手:“你现在不比从前,不是一个人了,你还有紫珠,还有未出世的儿子,一切也要为他们想啊!她们还眼巴巴儿地等你回来呢。想必紫珠也不是盼望你能当多大的官,挣多少的钱,也是希望你能长陪着她们,好好过日子吧。” 锦宣还没有说话,忽见一个太监进来道:“回娘娘,时候不早了,宫门要下钥了。” 按照规定,每夜丑时一刻,万宁宫就要下钥,无论一切人,只要不是宫中的,都必须立刻出去,这也是为了安全考虑,否则就是犯了欺君大罪。连锦宣也不能例外。因此一听见这些话,锦宣也着忙起来,道:“姐姐,我得走了,明日再见吧。” 他说的是明日送他出征的事。锦秀听见这话,却早已经泪水盈盈了:“明日宫眷是不能到城门送行的,我就是想去,只怕也只能在城墙处远远望着,你也是不能看见我的。今日一别,就算是送行了。” 锦宣撩起袍角,跪在了地上:“姐姐,弟弟就去了!” 锦秀一把拉起他来,抚着他的面颊:“去吧!男儿志在四方,别纠缠于儿女情长!” 锦宣不再说什么?猛地回过头,大步流星地离去了。他一走,锦秀却再也忍耐不住,伏在榻上,失声痛哭起来。 容儿一直留在门外伺候,没敢进来打扰锦秀姐弟的说话。此时见锦宣去了,锦秀又哭起来,连忙进来轻声安慰着她:“娘娘,别伤心了。公子这一去,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到时候,打了胜仗回来,娘娘看着才高兴呢。” 锦秀只是伏枕哭着。容儿又道:“娘娘,哭也没用啊!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娘娘做呢。很快就到选秀了,娘娘还是打起精神想想这些吧!公子在外面,也惦记娘娘在宫里的艰辛啊。若是知道娘娘顺利,公子在战场上,也是放心的。” 锦秀拭去眼泪,抬起头来:“我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一时情不自禁罢了。我一定会好好活着,还要照顾宣弟呢。” “娘娘,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安歇吧。这是奴婢刚熬的莲子汤,娘娘趁热喝些?”容儿轻声道。 锦秀没有接碗,而是面对着容儿:“容儿,我有几句话,一直想对你说,只是怕你心里难过,所以一直不好开口――” 容儿似乎猜到了锦秀要说什么?没等锦秀说,就要止住她:“娘娘,别说了,奴婢心里什么都明白。” “不,容儿,我还是要对你说。你想必也听说了,我本来想将你和紫珠的婚礼一起办的,奈何前几日皇上还没下旨赐婚时,就听见朝廷有风言风语,说是我勾结外戚,结党谋私,我反复想了,还是不要一起办的好。本来我也想将你们的婚礼先办了,可是你也知道,锦宣就要上战场――”她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歉意地望着容儿。 “娘娘,奴婢知道,奴婢理解娘娘的难处,横竖孟侍卫常在宫里,我们也能常见面,比孟姑娘还要好很多――” 锦秀拉起容儿的手:“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的多了,不过我心里还是觉得对不住你。你放心,等过几日安静了些,我就再向皇上请旨,孟哥哥在那里也会努力,很快你们就会成婚的。到你结婚的时候,我好好陪送你些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以后也能幸幸福福。” 容儿眼中现出一丝憧憬,却仍然是充满了黯淡,面上却强作笑容:“奴婢自然相信娘娘。”旋即又自言自语地小声说:“只怕奴婢福薄,等不到那天了。” 锦秀听她说这样的话,有些奇怪,连忙掩住了她的口:“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我不许你这样说。”看着她的脸色,又有些纳闷:“你这是怎么了?” ------------ 第六十五章 锦宣出征 容儿忙掩盖住自己的神情,做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只是顺口说说而已。娘娘既然这样,奴婢就不再说了。”说完,不待锦秀再问,赶紧出去端热水去了。 锦秀心中虽然存着一丝疑虑,也猜不出什么来,加上又实在困倦了,也就躺下睡了。次日起来,就听见外面隐隐传来喧闹的声音,锦秀忙着梳洗,道:“大军已经出城了吗?” “还没有呢?现在大概快检阅完了,很快就要出城了。”容儿心中也惦记着这事,一面拿过一根簪子,要替锦秀簪在发鬓上。 锦秀心里着急,看看头已经梳上了,便摆手止住了:“好了,不用妆饰了,我们赶紧出去要紧,也许还能远远地见到宣弟。” 容儿赶紧拿了一件披风跟上来,嘴里还说:“娘娘不知道吧!听说今日的大元帅褚中十分威武呢?可是给太后娘娘长了脸呢。” 锦秀脚步停顿了一下:“是吗?”旋即冷笑:“太后这下可是又高了兴了。只但愿褚中能够旗开得胜。” “可不是,奴婢也听说,褚中虽然有一定的将才,可是没打过大仗,这次出征,还不全是指望着咱们公子?他能做什么?” 锦秀刚要说话,忽然看见前面两个人影,孤独地在那里徘徊,看着十分熟悉,锦秀连忙走上前去,果然是孟紫珠带着一个小丫头! 她连忙走近了:“紫珠妹妹,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孟紫珠只顾望着前方,全神贯注,被锦秀的话吓了一跳,回过头来,面色犹带泪痕:“娘娘――” 锦秀拉起她的手,轻轻抚慰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怎么不上前面送一送?这没什么不允许的。” “还没有出来,我在等着他。”紫珠说着,向前面又张望着,眼中又要落下泪来。 “妹妹,你现在又有了身孕,不比平时,得自己当心身子要紧啊。要是有什么病痛,锦宣心里不是也难过吗?”锦秀柔声劝道。 “我知道,可是我这心里,就是放不下他――” “谁又不惦记呢?不过心里也得坚强起来,横竖几个月的工夫,若是顺利,也就能回来了。” 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城下锣鼓喧天,两人知道,是出征的大军过来了,孟紫珠顾不得再说别的,撇下锦秀,就向城下跑去。锦秀虽然碍于规矩,只能在此远远眺望着,但她也想不顾一切地冲下去。旋即一想,去了反而打扰锦宣和紫珠话别,只好强忍伤心,留在这里。 只见前面的旌旗过后,便是一个四十余岁的大将,一身青色战袍,十分气派,面上隐隐有着得意之色。锦秀猜想这就是褚中了。随后便是一个青年将领,骑着银鞍白马,灰色战袍,紧跟而出。 锦秀从身影就能看出是弟弟,泪水不由得夺眶而出。忽然,只见一个女子从斜里冲了出来,挡在白马前,大军顿时都为之一停,锦宣连忙下马,只见紫珠紧紧抓住他的手。虽然看不清,可是也能隐隐看出是痛哭的样子。 锦宣和她不知说了些什么?前面却已经过来一个传令兵,嘀咕了几句,锦宣好像显示出万般无奈的样子,飞身上马,还低头向马下的紫珠叮嘱了几句,紫珠抓住他的手,不肯放开。锦宣低头耳语了几句,紫珠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大军已经过去了大半,锦宣一催马蹄,白马向前飞奔去。忽然,在后面传来紫珠撕心裂肺地喊声:“锦宣,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常常报平安啊!” 锦秀的眼泪顿时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眼看马蹄扬尘而去,如一阵烟般似得无影无踪了,空留下淡淡黄尘,和呆呆伫立在那里的一个姗姗女子。 锦秀勉强定住心神,抹抹眼泪,向容儿道:“走,我们一起下去,将紫珠接上来。” 容儿点点头,搀着锦秀,慢慢地向那个瘦弱女子的背影走过去。 时光过得很快,转眼就要到四月初一了,吉日就要到,春日融融,十分温暖,一片桃红柳绿,姹紫嫣红,散发出温馨的氛围。在这一片明媚繁华之中,几十位待选的秀女,也个个花枝招展,各显风韵,犹如一片艳丽的花朵,争奇斗艳。 锦秀和林贵妃约齐,一起到高远殿去。一来到门口,锦秀心中不禁感慨万端,曾经,自己也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皓广,那时候,还是一个罪臣之女,面对着未知的命运,身负着家族的仇恨。 如今,时光荏苒,那么久过去了,事态瞬息万变,发生了那么多的改变,老父去世,晋封淑妃,成为母亲,相同的是,前路依旧漫漫,有那么多深不见底的东西等待着她。 候选的秀女都在远处三三两两地站着等候,一面在小声呢喃。锦秀看了一眼,心中不禁想道:不知道这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又都是打的什么主意,她们的命运,又将是如何? “咱们王姐姐,相貌艳冠群芳,这次入选,是一定的了,只是以后发达了,可要抬举一下小妹啊。” 忽然,在人群中,发出了大声的说话,锦秀不禁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女子,身量不高,笑着说。 “看王姐姐今天打扮的,就与众不同,想必是早就胸有成竹了吧。”又一个女声笑着说。 “可不是,王姐姐有多少人家来求亲,只是不允,就等着皇上青目呢。” “你这丫头,别乱说!”一个娇俏的声音,想必就是众人口中那个出色的王小姐了。只听她的声音掩饰不住的得意,却还这样制止着。 “王姐姐纵然出挑,我们李姐姐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有才女之名呢。” 人群中不知为什么发出一阵哄笑,其中夹杂着几个女声:“李姑娘那个小知府之女,哪里就能轮得着了?别做梦了!” 人群又是一阵笑声,声音又渐渐低微下去。锦秀冷笑着,一眼瞥见只见一丛桃花树下,站着一个清瘦的女子,神态十分与众不同,锦秀不禁有些看呆了。 ------------ 第六十六章 选秀大典 那女子只是独自站在那里,神态落寞,心中仿佛有无限心事似得。也沒有和众人在一起,虽然隔得远,却隐隐能看出风韵清幽,锦秀正要再仔细看一眼,却见那女子被桃花遮住了半边脸,不到跟前看不清楚。 正在犹豫的时候,林贵妃却早已经拉了她一把,笑着道:“妹妹想什么呢?看那些秀女看呆了不成?” 锦秀望着秀女的方向,沒有说话,略微皱了皱眉头,林贵妃也知其意,却不在心中地笑了笑:“别理她们,那些丫头,在一起就胡言乱语的,都是小孩子家,以后在宫里练练就好了。” 锦秀回过神儿來,也笑了一笑,沒说什么,就扭头随着林贵妃进去了。 到了那里,只见魏昭仪等一众妃嫔,都已经早早等在那里。见两人去了,都蹲身请安:“贵妃、淑妃金安。” “妹妹们都起來吧。今天是宫中的大喜日子,不必多礼。”林贵妃和蔼地说。 魏昭仪是个老实人,此时也抿嘴儿道:“可不是,又要有新妹妹们进來了,后宫现在也空虚,正是该进人的时候了,经历了那么多的多事之秋,,”说到这里,又像有些失言似得,看了一眼锦秀,闭上了嘴。 锦秀只做沒有在意,笑道:“魏姐姐说的是,巴不得能多几个品貌俱佳的妹妹,也好为皇家多延绵子嗣。” 魏昭仪释然地笑了笑:“近些日來多亏了两位娘娘操劳,为了选秀的事,可是费尽了心机呢。” 锦秀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入耳,轻轻咳嗽了一声,魏昭仪也就不再说,旁边又一个才人笑道:“这下宫中有了新妹妹,可是热闹的很了。” “对了,这些事,正是贵妃姐姐和我要嘱咐你们的,”锦秀威严地扫视了一下众人:“來了新妹妹,千万不可鸡争鹅斗的,要是叫贵妃姐姐和我知道了,一概都不饶!” 众人连忙答应了一声“是”,林贵妃淡淡地笑道:“好了,妹妹们都坐下吧,一会新人就要來了。” 众人依序在底下坐下,宫女刚捧上茶來,外面就响起來一声传报:“皇上驾到,,” 众妃嫔立刻又都站起身來,莺声燕语,参差不齐地说:“给皇上请安。” 皓广沒放在意中,只是虚抬了一抬手:“好了,都起來吧。” 林贵妃走上前去,温和地笑着道:“皇上來了,新人马上就过來,请皇上验看。” 皓广微微点了点头,就走到上面坐下。林贵妃和锦秀依旧在两边坐了,魏昭仪起身笑道:“太后怎么还沒过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朕刚才已经去过了,太后只是今早略有些头疼,说一会就來。等着太后來了再传。” 魏昭仪低了低头,仍旧坐下。林贵妃在旁边笑道:“听说今年的妹妹们都是才貌出众,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皓广沒有答言,林贵妃略觉得有些尴尬,轻轻咳嗽了一两声,不再说话了,锦秀见了,正要说两句打个圆场,只见一个太后身边的宫女进來回说:“回皇上,太后说了,还得略歇一刻再來,请皇上只管开始,不要误了吉时。还请皇上不必惦记,太后一会就会过來的。” 皓广点了一点头,林贵妃会意,附耳向身边的大宫女橄榄说了几句,不一会儿,就有首领太监进來启道:“秀女们都已经到殿门了。” “叫她们进來吧。”皓广停了一停,开口道。 首领太监得了旨意,连忙出去传一众秀女。须臾,就见众女子按序慢慢走入。都站在中间。按规矩,每个站出來验看,如果合意,就赏赐玉牌一个,退到左边留用,如果不合意,就赏赐金花一朵,站到右边去,等待回家。 一进來,屋里就引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众妃嫔以扇遮面,小声议论着。 林贵妃瞄了一眼,大家很快就不敢说话了。第一个站出來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凤眼柳眉,长相艳丽,打扮的也十分富丽,皓广只是简单看了一下,听太监报道:“礼部侍郎王岩之女,年十七。” 这就是刚才那个在人群中十分出众的女子了,锦秀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略微抬了抬眼睛,似乎十分想看看皓广,却又羞涩地低下头去,神态妩媚,十分娇丽。 “给皇上请安。”盈盈下拜的姿势,欲说还休的笑容,看得出,是早已经练好的。 锦秀不禁心中笑了一笑,她知道,皓广最不喜欢的就是做作的女子,这个王小姐,还不知费了多少苦心,沒想到,却准备偏了。她不禁向皓广瞟了一眼,果然见皓广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下去吧。” 那位王小姐沒想到皇帝连一句话沒有问她,就落得这样的结果,不禁眼圈都有些红了,盈盈欲滴地说:“皇上,,” 她还要再说,却早被皓广挥挥手打断了:“好了,下去吧。” 数月來的辛勤准备,几年的苦苦期盼,志得意满的神气,就这样在一瞬间化成了泡影,这位王小姐眼泪都要下來,奈何早又吩咐,在大殿之中,不管怎样都是不许哭的,只许面带笑容地谢恩。纵然如此,她也一点都笑不出來,再也忍不住悲伤的神气,只是勉强制止住眼泪,带着悲声说了一句:“谢皇上恩典。” 太监送來金花,她手中颤抖,几乎接都接不住了,可是如果掉落,就是欺君的大罪,勉强紧紧攥住了,拳头还在哆嗦着,就低头快步走到右边站住了。 她是第一个出來的,又是众望所归,如今又第一个站到右边去了,自然在秀女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虽然都沒敢说话,可是还是眼神乱动,交流着彼此的心事,林贵妃只做沒看见,拍了拍手,很快,第二个秀女又站了出來。 “兵部员外郎袁明之女,年十六。” 有了上一个的前车之鉴,这个秀女一丝也不敢动,听着说完,才带了一点畏惧的表情,瞄了皓广一眼,怯怯地说:“请皇上安。”· ------------ 第六十七章 收养凝香 皓广和太后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都有些吃惊,皓广旋即恢复了平静的神气,冷冷地道:“事先沒有一点征兆,怎么就自尽了?” “臣妾也并不知道。冷宫的太监现在等在外面,皇上叫进來一问便知。” “叫他们进來。” 锦秀向容儿使了个眼色,容儿点点头,立刻出去将小太监带了进來,在地下磕头。 “你们身为冷宫的人,怎么不看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还有脸來向朕说?”皓广冷着脸,责问道。 两个小太监吓得浑身筛糠,乱抖着说:“回,,回皇上,奴才们也不知情啊。一直兢兢业业地看着苏氏,她事先也沒有一点征兆,谁知道今天早上送饭进去,就看见悬梁自尽了!奴才们日夜值宿,实在是防不胜防啊。皇上饶命!” 皓广刚要说什么,锦秀忙在旁边道:“皇上请息怒,皇上试想想,若是人有寻死的意思,横竖也是要一死的,纵然是日夜看着,也是无用,何况他们并不知情。冷宫中的人倒还尽忠职守,臣妾所深知的,所以请皇上放过他们这一次。” 皓广早就不把苏贵人放在意里了,自然也沒将这事放在心上,因此听了锦秀的一番话,也就缓缓地点点头:“好了,看淑妃的面子上,这次就绕过你们,以后要是当差再出了纰漏,新帐旧账一起算!” “你们先下去吧。”锦秀向地下瞄了一眼,道。 两个小太监如释重负,忙使劲磕头道:“谢皇上,谢皇上!”慌不择路地跑出去了。 待到两个小太监走了,锦秀小心翼翼地请示道:“苏氏的事,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置?后事要如何操办?” “她罪不可赦,又已经是废妃之身,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按照宫女的规格操办就是了。”皓广沉声道。 “虽然苏氏曾经做过罪大恶极之事,可是毕竟她曾经为皇家诞育了大公主,所以请皇上看在从前的面子上,还是稍微抬高一下规格,就是不看她,也要看在凝香的脸面上,不然,公主日后长大,想起生母如此凄凉,心中又会怎么想?”锦秀看看皓广的脸色,缓缓劝道。 皓广闻言,沉吟了一下,太后在旁边发话道:“卢淑妃说的这个倒是,若是苏氏如此了结,以后公主长大,也是个沒脸面,皇上让公主如何做人?” “好,就依母后的话,仍旧按贵人的礼节下葬就是了。”皓广说完刚要走,锦秀连忙拦在前面,跪了下去! 皓广被这突然的一幕弄得有些吃惊,道:“锦秀,你这是干什么?” 锦秀抬起头來:“臣妾有个请求,请皇上恩准。” “有什么话,你起來说就是了,何必这样?” “这事非同一般,所以臣妾不敢大意。” “到底什么事?” 锦秀望着皓广,真诚地娓娓道來:“苏氏虽然是罪有应得,可是公主毕竟无辜,虽说现在有乳母、侍女服侍,和母亲在时终究不同。公主年纪还小,今年不到七岁,若是总这样,也甚是可怜。臣妾大胆,请皇上恩准,让凝香來到储宁宫,由臣妾照料。虽说粗笨,自当尽心竭力,胜似亲生。” 锦秀说完,就低下头去,等着皓广的发落。这几句话,众人谁都沒有想到,因此皓广也有些出乎意料,正在沉吟之时,林贵妃忽然道:“皇上恕罪,臣妾也大胆有一句话想说。卢妹妹虽是好意,可是二皇子如今还小,离不开人,正是难带的时候,妹妹身子又素來虚弱,经不得劳累,二皇子已经应接不暇,哪里经得起再加上一位公主?臣妾无能,可是愿意抚养大公主,若有一丝差池,愿领受任何责罚!”说完,也跪了下去! 两人僵持不下,皓广一时也沒了主意,太后见状,在旁边缓缓发话了:“依本宫看,林贵妃说的也是,卢淑妃那里有了一个皇子,再照应两个人,难免忙不过來,有了什么疏漏就不好了,林贵妃也多年无子嗣,不如就让林贵妃带吧。” 锦秀闻言,连忙上前一步,抬起头來,看着太后道:“太后娘娘容禀,孩子最重要的就是玩伴,若是大公主在储宁宫里,日后和宏远也能够相伴,岂不比一个人孤寂的好?太后在前朝时候,也是有子女的人,想必是最了解的。”锦秀说完,盯着太后的眼睛看了一下。太后神色一凛,扭过头去。 皓广听着几个人的说话,迟疑着,面向太后讨主意,太后听出了锦秀话中的胁迫意思,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卢淑妃说的这也是,本宫刚才沒有想到这里,就交给储宁宫带吧。” 皓广本來也心向锦秀这边,只是有些怕她劳累,此时见锦秀坚决,太后也如此说,也就做了决定:“好,就将凝香接到储宁宫去,由卢淑妃抚养。” “谢皇上!”锦秀行了个礼,皓广早已经急着要去前朝处理事务,扶着太后去了。 殿中的妃嫔也就都向林、卢二人告辞退出,一时殿中只剩下两人伫立,林贵妃面色不大好看:“妹妹真是聪慧啊,有了二皇子,还想要大公主。” 锦秀淡淡笑道:“我只是心疼公主,姐姐不也是知道吗?苏氏与我曾经有隙,长大之后,公主大概也会对我心生怨结,所以我趁现在能够化解,也是好事一桩。姐姐千万不要对我有什么想法,我也是事出无奈。” 林贵妃见她如此说,也不好再往下说了,只是冷笑一声道:“妹妹倒是好心思。” “姐姐要是这样,真叫妹妹无地自容了,妹妹给姐姐陪个不是,要是不原谅我,妹妹心里永远是不安。” 林贵妃见她盈盈欲滴的样子,本來是个胸有城府的,此时想了想,转换过一副颜面來,微微笑着说:“妹妹也别想太多了,刚才我也是一时情急,妹妹知道,我沒有子嗣,所以特别喜欢孩子,自然想抚养凝香。” “我知道,姐姐好好保养身子,日后诞下皇子,自然也是指日可待。” 林贵妃看着她,沒说什么,锦秀也就温和地笑笑:“妹妹先回去了。”说完,就掉头而去,一直走到外面,还是能隐隐感觉到,背后林贵妃那冷冷的目光。 回去的路上,秋枫担心地说:“娘娘,今天林贵妃好像很不高兴,以后会不会和娘娘为难?” “谅她表面上也不敢,至于背地里,现在她也不曾放松了我,又怕她干什么?” 秋枫点了点头,容儿笑道:“娘娘今天做的也好,将大公主收养过來,这下,就更是如虎添翼了。” 锦秀沉思着:“你沒看见今天新进宫的黎氏和姜氏,都不是什么善辈,我们若是不早作打算,只怕以后处境会更加艰难。” “可不是,那个姜氏,一看就是狐媚子的样子,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嘛!”容儿有些愤愤不平地说。 锦秀看着她,不觉笑了笑:“看你,真是着急了,满嘴里你呀我呀的起來,好了,别说这些了,人都已经进宫了,说也沒用,还是回去赶紧打扫房间,好好陈设,将凝香接过來要紧。” 容儿答应一声。吩咐车夫,加快向储宁宫赶去。回到了储宁宫,锦秀吩咐收拾出几间偏殿,将凝香接了过來,虽然失去了母亲,可是毕竟是个小孩子,加上锦秀又是真心疼爱她,所以过了沒几天,就渐渐亲密起來,消失了隔阂,犹如生母一般了。 密室里,一盏黯淡的灯火在微弱地摇曳,两个人正在挨近身议论:“告诉前线的将军,不要用力还击,稍微放纵一些,待到事情危急些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借机上表,提出晋封大总兵了。” “恩相,只怕事情不是这么容易办的。听说那个卢锦宣勇猛异常,把别人都比了下去,几次孤军深入,都大胜而归,,” “哼,我们只剩下这次机会了,要是再不抓住,我陈庭只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你还有什么说的?”十分不满的语气。 “恩相放心,恩相放心,学生一定将话尽快传到,要前线尽力抑制卢锦宣,褚中大人一直无主见,倒还易说,,” “好了,快去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旋即,一个人影悄悄出去,一直走了老远,到了夜幕里,才稍微喘了一口气。 “老爷,今天这么晚,陈相国找老爷有什么事?小的可是听说,现在陈庭岌岌可危,老爷还是躲着些好。”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将出來的人扶上马车,还念叨着。 “哼,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我何尝不知道?只是一时退步抽身难。今天这个陈庭老匹夫,又叫我传话前线,拿捏战局,只怕,他也说得不算。这步棋,大概是卢家要赢了。我林浩,可得想个退步啊。” “老爷足智多谋,还惧怕那个陈庭死老虎干什么?”语声渐渐低微,马车辚辚去远,在夜幕中消失了踪影。· ------------ 第六十八章 暗伏秋枫 黎淑容一连几天都是侍寝,风头极盛。至于姜榕,过來七八日,才轮到了两日,其它的妃嫔,都是只有一次。宫中人人都说,新进來的黎淑容,只怕是要和卢淑妃有的一比了。 锦秀也知道众人的议论,只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仍旧照常处理事务,照顾皇子。对于新进宫的秀女,也是照应的极为周到,人人都说不出什么來,宫里一时还算平静。锦秀日日惦记着前线的锦宣,每逢有随军情传过來的家信,她看见锦宣亲手书写的字,才能安心。 锦宣出征不久,她就听说前线战事有些吃紧,几位将军联合上书,说是独力难支,要求晋封陈庭为大总兵,重上前线。 皓广接到这封书信,气愤不已,人人都能看出这是陈庭欲要重掌兵权的诡计,皓广迟迟沒有答复,他已经秘密派锦宣深入突厥王庭,如果此仗能够一举打赢,就算是奠定了大局,用不着别人了。他和文武大臣僵持,只指望锦宣能够缓解燃眉之急。果然,令人窒息的几天过后,前方传來了锦宣的捷报:他连夜进军,潜入背面,已经直捣王庭,剿灭重臣,只走了突厥王,但王朝也已经受了重挫,气焰大灭,不久就可以斩草除根了。 皓广得到这个消息,才长出了一口气,陈庭一党也偃旗息鼓,放弃了最后的希望,只有等待能有一丝侥幸放过的希望了。 孟紫珠月份已经渐大,再加上如今她心情不佳,锦秀生怕有什么闪失,因此特意嘱咐了她尽量少出门,又将春芽派去照料她。宫中她全副精力都在公主身上,也无暇顾及其它。时光荏苒,一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前线屡屡传來捷报,大部分功劳都是锦宣立的,锦秀和紫珠听见这些消息,才觉得略微放心,等候着大捷的那一日。 秋意渐深,一天天寒冷了起來。又到了换季的时候。每年此时,主管宫务的妃嫔都是忙上加忙,锦秀有两个孩子,每日更是得到三更天才能睡下。这天上午,内务府送冬装的样子來,锦秀正在翻看,忽然秋枫走进來,一脸惊讶地说:“娘娘听说了吗?黎淑容要搬到长和殿去。” 锦秀在一叠衣裳中抬起头來:“什么?好端端儿地,怎么要搬到那里去了?”长和殿是紧依着清宣殿的宫殿,比储宁宫还要距离近很多,历來少有人住,因此锦秀一听见这个消息,也有些吃惊。 “刚才奴婢去给娘娘掐梅花,路上遇见了黎淑容的几个宫女说的,她们正在忙着收拾东西呢。说是皇上允许的,不日就要搬过去,大约一会皇上的圣旨就会下來。” 锦秀正要再问,果然听见外面一声传报:“皇上派人传话來了。” 锦秀和秋枫对视一眼,道:“叫他进來。” 话音刚落,只见清宣殿的一个小太监已经走了进來,向锦秀请了安,道:“回淑妃娘娘,黎淑容要搬到长和殿去,皇上已经准许了,说是久不住人,请娘娘收拾一下,三日后就要搬过去的。” 锦秀尽管知道了,还是问道:“怎么这么急?冬天气温低,只怕一日两日难以收拾。不是委屈了黎淑容吗?” “皇上说,不用太费事,只要简单清扫一下就可。” 看來皓广早已经准备好了,锦秀听了,便点点头道:“回去告诉皇上,我知道了,三日之后一定收拾妥当。” 小太监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秋枫见他走了,有些气愤地说:“这个黎淑容,真是恃宠而骄。” 这半年來,黎淑容大有愈演愈烈之势,从开始时候的少出人上,到如今的和锦秀平分秋色,将其它妃嫔都比了下去。除了姜榕有时还能略得些宠爱外,其余人都是独守空房。 尽管刚进宫的时候,锦秀就看出她不是个普通人,但也沒有想到她会有如此手段。几次接触,她就发现黎淑容表面上温和,实际心机颇深,似乎叫人一眼望不到底。 “娘娘,真要这么快给她收拾吗?她这分明就是司马昭之心,想着离皇上近些,比娘娘还要接近皇上,就能随时知道皇上的心意,也能多留住皇上!”秋枫见她半天沒有说话,唤了一声道。 锦秀收回了这些复杂的思绪,回头來沒有说话,思索着如何应对,忽见容儿手中拿着一个袖筒走进來说道:“娘娘,这是奴婢给娘娘绣的,不知娘娘喜不喜欢。” 锦秀接过來一看,只见上面绣着红莲绿叶的花样,十分精巧,还沒等自己说话,旁边的宫女嬷嬷早已经交口称赞道:“容儿姑娘的手艺,在咱们宫中也可说得上是头一份了。自从容儿姑娘來了,可是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呢。” 容儿的手艺的确是好,听见这话,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淡淡的红晕。锦秀刚要说话,一眼瞥见秋枫眼中透出一丝不悦。不由得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换了个笑话说:“正是呢,这样的手艺,要是不给夫君做些什么,可真是有些可惜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起來,容儿略微羞红了脸,笑道:“奴婢好心给娘娘做些活计,娘娘就拿奴婢开玩笑。”说着,就跑出去倒茶去了。 锦秀看这儿她的背影,回头却向秋枫正色道:“对了,我有一件事,要向你说。” 秋枫忙收回了紧随容儿的目光,换了一副笑脸道:“娘娘有何吩咐?” “黎淑容要搬到长和殿去了,她分明就是想更接近皇上。可是这不比从前,离咱们比皇上远,还可以知道她的动向。这以后天高皇帝远的,想看着也不成了。所以我想着,必得有个心腹的人过去才好。这样,才能不被蒙在鼓里。想來想去,这个人也就只有你了。” 秋枫吃了一惊:“娘娘要做什么?” 锦秀笑了笑:“沒什么,我只是想跟皇上说说,让你再回去接掌清宣殿的茶室,这样,皇上身边就有了心腹人了,她的一举一动,你也都会知悉。”说着,拉过秋枫的手,亲热地说道:“你也知道,春芽在外面照料紫珠,一时半会回不來,宫里只剩下你和容儿。若说容儿呢,也能去做,只是她毕竟年纪轻些,又经历的少,我怕她不周到,只有你跟我的时间最久,又老到些。除了你,还有谁能叫我放心呢?” 秋枫略微怔住,一时有些说不出话來:“娘娘,,” 锦秀猜到她的意思,又亲切地笑着说:“你不敢说,我也知道,以为我是不是不愿意留你在身边了,所以才将你打发到那里去。我愁得就是这个,生怕你有什么糊涂想头。其实你仔细想想,我若是对你有什么心思,将你留在身边,以后寻个机会再发落,岂不好?将你送到长和殿去,又是咱们的对头,你要是倒向了那边,不也是很容易的?对我有什么好处?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我当着明人也不说暗话,这都是掏心掏肺的话。你自然知道的。” 秋枫听了这一番话,低头寻思了半晌,似乎被这些道理所折服了,抬起头來,眼中失望和犹疑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目光:“娘娘放心,秋枫不是那等糊涂人。娘娘的好意,秋枫都明白。这一去,一定不辱使命!” 锦秀放了心似得点了点头:“那就好。我就知道,我身边的丫头,只有你最懂事,最能体贴人的心意。你放心吧,三两日中间,我就会向皇上请旨。你准备准备就是了。” “娘娘放心,奴婢原來横竖都是在清宣殿做过事的,蕙儿现在又回到了茶室,奴婢本对茶室也熟悉,又跟着娘娘待过一段时间,不会有什么问題的。” 锦秀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丫头。你知道,这一去就是千斤重担。现在后宫的形势,,”她沒有再说下去,凭秋枫自己去领悟。 秋枫闪了闪大眼睛,忽然一下跪了下去:“娘娘不必再说,秋枫心里都跟明镜儿一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娘娘对秋枫一向恩重如山,秋枫岂有不知报效之理?” 锦秀连忙一把拉起她來,又拉她在身边坐下:“快起來,何苦要这样?你的心思,我哪有不知道的?恩重如山,倒也谈不上,不过,我对你一直向亲姐妹一样看待,倒是真的。今天也和你说句实心话,容儿和孟侍卫两情相悦,我也说了要给他们请旨订婚,你们想必也都知道了。其实,你和春芽的事,也一直放在我心上,我从來沒有一刻忘却。我想着,以后要是能有能干的侍卫,或是朝中的官吏有能干的,就找一门亲事将你们指出去,好好过日子。也算沒白跟了我这些年吧。” 秋枫万沒想到锦秀会说出这些话來,大出她的意料之外,不由得站起身來,泪水盈盈:“娘娘,,”· ------------ 第六十九章 意外发现 锦秀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又让她坐下:“好了,别说了,你放心,只要你把这次的事情好好办完,回來之后,我就着手操办。现在这是头等大事,要是不能稳住黎淑容,我们储宁宫的一切都免谈。”说着这句话,锦秀脸上现出凌厉的眼色,叫人看了心中一寒。 秋枫深知利害,低声道:“奴婢明白。” 锦秀刚要再说话,忽听外面一个小丫头轻声召唤道:“秋枫姐姐,库房找你有事呢。” 秋枫忙站起來,抹了一抹眼泪,答应了一声:“我就來了。”向锦秀行了个礼,就匆匆出去了。 锦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露出了复杂的眼光,她心里说,秋枫,别怪我将你送到那里去,你和容儿总是这样面和心不合地,迟早是个祸患,今天的事,你是相信了,我也知道你并非是个不忠心的人。我向你保证,等你回來,就一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将你嫁出去,也就算是尽到了我的责任吧。将你们两个分开,就不会有这些事了。至于容儿,我是要留在身边,一直陪伴我。 黎淑容搬到长和殿的事,这几天成了锦秀的头等大事。第二天晚上,她就和皓广说了,借口现在茶室的司茶病重,临去时举荐了秋枫,皓广本來沒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也就点点头答应了。议定过几日后过去。 长和殿裱糊房子,安置陈设,重新铺排帐幔,以及外面的花草等等,一应俱全。其实黎淑容倒是个不太讲究的人,尽管有时候总是讨要奢华的东西,可是要到了手,又不在意,三日两日就忘到脑后去了。锦秀仔细观察她几次,也不太明白其中道理,若说她是骄奢,又对人还和蔼,若说她是朴素平易,又总是要这要那,娇气任性。锦秀暗暗觉得,以她心机深重的为人,绝非如此简单。 林贵妃也抽空过來看了一次,向锦秀笑道:“这下,黎淑容可是更得意了,倒难为了妹妹。” 锦秀不在意似得笑了笑:“咱们还能怎么着呢?还不是得听皇上的话过日子?人家现在势头正旺,可是咱们抗衡不了的。” 正说着,忽见秋枫急匆匆地走过來说道:“回娘娘,黎淑容点名要的石头山水盆景,被小太监失手打了,请娘娘赶紧过去看看呢。” 锦秀闻言大惊失色:“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这帮奴才,都得重责!” “怎么?黎淑容点名要这个?”林贵妃好奇地问道。 “可不是。一共两盆,这要是沒了,一时到哪里去找?我还得赶紧看看。”锦秀说着,就要向库房走去。 “何必亲自去?叫管事的太监來问问不就行了?”林贵妃在后面召唤她道。 锦秀回过头:“这盆景必须和屋里的装饰配套,我得亲自去挑挑,免得那些人弄个不伦不类的过來,不又是我的过失了?” 林贵妃会意似得一笑:“妹妹快去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只管叫宫女过來回我。” 锦秀点点头,就转身离去。 库房里还存着五盆盆景,锦秀仔细看了一下,选定了两盆,叫人抬到长宁殿去。又把长宁殿的管事叫來,申饬了一顿,发落去了,也不叫套车,慢慢地走回储宁宫去。 初冬的御花园,景色正少,树木都光秃秃的,一阵寒风吹过,凄凉之意油然而生。锦秀心中有事,慢慢地走着,有意无意地看着满目的灰暗景色。 忽然,一个小宫女惊喜地向前面指了一下:“娘娘看,那边有一树梅花开了!” 锦秀顺声望去,果然见不远处,一树早梅已经抢先绽放,孤立在北风中。分外料峭夺目。锦秀也微微來了兴致,启颜一笑道:“真的,我们过去看看。” 小宫女扶着锦秀,兴致勃勃地向梅树走去,还沒到跟前,忽然听见梅花后面,传來两个小太监的耳语声:“你这是从青极殿拿出來的吗?” 小宫女刚要出去斥责,锦秀却摆了摆手,止住了她,一面悄悄移到旁边,静静地听着两个小太监的议论:“可不是,那里这些老东西可多了,又沒几个人知道。” “要不是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改天我也去淘两件去。” “咱们都是自家兄弟,还有什么说的,别人我也不能告诉你了。” “多谢了,回头得到了,自然少不了兄弟这份儿,,”两个小太监不知道已经被人听见了,还要往下说话,宫女见锦秀的脸色早已经变得不大好看了,忙伸出头喊道:“淑妃娘娘來了!” 树后顿时沒了声息,想必是吓慌了,宫女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句:“还不快出來见礼?” 半晌,才看见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太监哆哆嗦嗦地站了出來,一见了锦秀,就跪地求饶:“淑妃娘娘饶命,淑妃娘娘饶命啊!” “你们在说什么?还不从实招來?若是有半句虚假,小心你们的脑袋!”锦秀冷着脸说道。 “淑妃娘娘容禀!奴才们沒有做什么坏事啊,不过是说了几句玩笑话而已。”两个小太监磕头如捣蒜,忙道。 其实锦秀心中都已经完全知道。她执掌宫务这些时间以來,对宫中的种种积弊和内幕了解甚深,只是有时候也难以捅破而已。因此今天一听见两人议论,就知道他们是要偷东西运出去卖,倒也沒什么惊讶的,看做平常事而已。只不过,,她一听见青极殿两个字,心中就奇怪,这处宫殿从沒有听说过,还觉得十分熟悉似得,到底是哪里?她要搞个究竟。 “你们不说,本宫也清清楚楚,还想抵赖!是抵赖不了的。你们是不是偷东西出去卖了?本宫已经听见,是从青极殿偷出去的,若是从实招來,偷了什么东西,本宫还可以饶你们一死,否则,就别想逃了!”锦秀猛然一下想起來,父亲留给锦宣的字条上,写的正是青极丙二四个字!难道谜底要在这里揭开了? 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大概还想逃过去,道:“奴才们是奉命去取东西,不是偷啊。还请娘娘明察。” 锦秀看惯了他们的这副抵赖嘴脸,冷笑一声:“本宫看你们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你们就是不说,本宫查出來也轻而易举,只是到时候,你们的罪名可就沒这么轻了。”说着,脸色一冷:“來人,拿烧红的红烙铁來!看他们说不说!” 两个小太监吓得筛糠一般:“娘娘,不要啊,奴才这就说!奴才这就说!” 锦秀微微低下身:“现在说,还能弄个自首的功劳,不知都等什么!” “回娘娘,奴才们家里实在是有难处,上有老父病在床,下有兄弟姐妹都要饿死,只好找了两样东西,托人运出去卖了两个钱。不过,娘娘相信奴才,只有这一回啊。”说着,又不停磕头。 “到底有几次,本宫自会查清。你们是从青极殿运出去的?”锦秀装作无意的样子问,其实这才是她的重点。 两个小太监倒沒想这么多,还惦记着自己的事,急着辩白道:“回娘娘,不是青极殿,这只是宫中多年的叫法,实际上,早就改叫做明朗殿。只不过还沒有改过來,所以叫顺口了。” “明朗殿?”锦秀大吃一惊,明朗殿是宫中藏书之处,也算是大殿了,她万万沒有想到,自己一直解不开的谜題,一直在苦苦寻觅的“青极”,竟然就是这日日摆在眼前的明朗殿! 她镇定了一下心神,只得还继续问道:“你们偷运东西,罪不可赦!念在你们还算诚恳的份儿上,每人打八十大板,革去三个月的银米!要是再有下次,概不轻饶!” 两个小太监喜出望外,沒想到这么轻易地就绕过了他们,忙不住地磕头道:“多谢娘娘不杀之恩!多谢娘娘不杀之恩!” 他们还要不住口地谢,锦秀却已经不愿意听了,她走开去,心里还在惦念着刚才得到的信息,翻起了狂涛巨浪! 锦秀慢慢地回到宫里去,满腹心事地歪在榻上,刚歇了不大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一片声嚷,喧闹不已,里面还夹杂着道喜的声音。锦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道:“什么人在外面吵闹?还不叫他们住嘴?” 秋枫看出她心情不好,忙答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面,刚出去,就满面喜色地又回來了:“回娘娘,天大的喜事!” 锦秀懒懒地,有些不耐烦地说:“什么喜事?” “听小丫头们说,前线已经传來大捷的捷报,不日公子就要胜利班师了!”一屋里的人听了这话,都喜上眉梢,忙过來向锦秀磕头讨赏:“恭喜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大喜!” 锦秀听见这话,顿时也高兴起來,刚才的沉思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只顾得沉浸在这份喜悦当中。她一下坐起來,道:“他们都是从哪里听见的?”· ------------ 第七十章 迁居长和 春天,正是繁花似锦的时候,大齐国的皇宫万宁宫,也笼罩在这一片暖暖的春意中,阵阵花香袭人鼻端,令人沉沉欲醉。 高耸入云的殿宇,明媚的阳光倾泻在琉璃瓦上,明晃晃的,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上面挂着的一块烫金樟木匾,明书三个大字:高远殿。 殿宇下面,却是十几个年轻女子齐齐跪在那里,低倾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听着前面的一个嬷嬷在厉声训诫:“一会见了皇上,教你们的规矩可都要记住了!不准乱动,不准抬头,不准乱说话,要是有什么不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你们这些罪臣的子女,到了这里,还敢不老实,有你们的苦头吃的!” 几个女子更是吓得浑身颤抖,一迭连声地答应了几个:“是。” 嬷嬷眼光威严地扫过众人一眼,目光定在了第二排的一个女子身上,这个女子身穿一件青布裙子,头上一件首饰也无,虽然朴素,在一群女子中却仍然显得分外耀眼,清新脱俗的气质,犹如鹤立鸡群一般,叫人一眼难忘。 嬷嬷狠狠盯了女子一眼:“卢锦秀!你最是淘气,今天可不比平时,由着你胡闹,你给我记住了,要是有一丝不对,死活你自己承担去!” 女子紧紧抿着嘴唇,眼神中却透出一丝倔强,只见她停顿了半晌,轻轻上前一步,低声说:“锦秀牢记嬷嬷教诲,定不叫嬷嬷操心。” 嬷嬷尽管不放心,还是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就走了过去,女子退回队里,仍旧低头站立。 她叫卢锦秀,一个月前,她还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户千金,世事难料,转瞬之间,风云变幻,没想到,一个毫无征兆的清晨,官兵扑了进来,以谋逆的罪名,将父亲抓捕了起来,自己和弟弟,也以罪臣子女的名义被没入宫廷,几十天的风霜雨雪,从家乡来到皇宫,未来,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呢? 锦秀注视着巍峨的皇宫,心里波澜万千,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老父亲会谋逆,虽然父亲卢见增以前曾经做过一任吏部侍郎,可是十多年前,母亲死后,就已经告老还乡,多少年来,一直隐居在山林中,与世隔绝,闭门不出,唯以课读子女为事,连外人都很少见,怎么会参与谋反呢? 一定是有人诬陷父亲!要置于她们一家于死地!可是,又是谁与她们一家有这样大的血海深仇呢? 这一路上,锦秀都在思索这些问题,可是,头都快想疼了,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这个幕后黑手,会究竟是谁? 当日匆匆一别,她根本来不及和父亲说什么,只记得父亲将一张纸条递到她手里,可是还没有来得及接过来,就被官兵将她拉开了,弟弟锦宣眼疾手快,趁人不备,一把将纸条抓到手里,可是,后来在路上,她和锦宣是分开关押的,一直也没有来得及问问弟弟,她一直想,也许那张纸条里,会揭开这个秘密。 没想到,过了几天,她又听到了弟弟中途逃跑的消息,官兵四处通缉,准备捉拿,听到这个消息,她彻底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同行的女孩子告诉她,她几天粒米未进,滴水未尝,可是她顾不得自己,家族蒙冤的最后一丝线索也这样中断了,老父亲备受折磨,弟弟又不知去向,生死未卜,重重忧患之下,这几天的工夫,她就瘦了一大圈,苍白的面孔,看上去越发可怜,深深的忧虑笼罩在眼角,锦秀心里如同热油煎熬一样。 那一段日子,她曾经无数次地想到过死,可是责任又在告诉她,不能,不能就这样死去!无论如何,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也要忍辱负重,独自面对前面艰难的路,将父亲救出来! 可是,自己是渺小的,只能任人摆布。自幼照顾她的老奶娘张嬷嬷,还有张嬷嬷的女儿,自己的侍女容儿,都和她分散开了。她和十几个女孩子,到了京城之后,住在宫中的几处偏房中,管教她们的,是几个老嬷嬷,听说要先被皇后看过,然后再将她们分配到各处去当差。 锦秀等待着未知的命运,不管怎么样,她也要在这宫里活下去,等待时机,等待解救父亲的那一天。 今天一早,嬷嬷们就将众女孩子叫起来,将她们带到高远殿来,听说这是皇后平日处理后宫事务的地方,可是等了足足快三个时辰,太阳都已经快偏西了,也没有见到皇后的影儿。 众女孩子早上都没有吃饭,又一大早就被赶到这儿来跪着,动也不敢动一下,此时漫说腰酸背痛,都已经麻木的动弹不得,开始时候还不敢说什么,慢慢地,看见没有人过来,又实在受不得,也渐渐地小声开始抱怨起来。 “皇后娘娘怎么还没来啊?这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是说皇后娘娘每天都应该来这里处理后宫事务的吗?怎么都快晚上了,也没来啊?” “你听说了吗?如今皇后娘娘是丞相家的千金小姐,可是受宠的很,连皇上和太后都要高看她几分,骄横跋扈,这些小事,恐怕都不放在她的眼中吧?” “再跪下去,我可真要受不了了,我的腿都要断了。” “哎呦,我也是,我要死在这儿了。” “我也是啊。” 声音越来越大,此起彼伏,惊动了困倦已极,在一边石头上悄悄伏着打盹的嬷嬷:“你们都在说什么呢?这皇宫重地,岂容你们随便议论?再有人敢说话,小心将你们的舌头割下来!” 众女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吓了一跳,纵然再难受,也都不敢吭声了,继续低头跪着,锦秀跪在人丛中,饶是百般支撑,奈何这数日来的劳苦,又未曾好好吃饭休息,也觉得有些支持不住了,头一阵阵的发晕,眼前直冒金星,但还是咬紧牙关硬撑着。 就这样跪着,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忽然,像是一个天外的声音传到耳中:“皇上驾到――” 众女孩子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呼,锦秀心里闪过一丝惊讶:怎么皇后没有来,倒是皇上来了? 还没容自己细想,杂沓的脚步声就渐渐逼近,众女孩子不敢抬头,只能看见嬷嬷们在前面领头跪下,有些惊慌地请安行礼:“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罢了,都起来吧。”声音低沉有力,像是有磁场一样,吸引着每个人。 “谢皇上。”嬷嬷们刚刚站起身,只听那个低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些女子是做什么的?” 领头的嬷嬷前进一步,用有些畏惧的声音小声回道:“回皇上,这些都是罪臣的子女,没入宫廷的,在这里等着皇后娘娘发落,分配到哪里去当差呢。” “哦。”好像毫不在意似得,吐出这一个字,那袭明黄衣裾就要离此而去。锦秀正跪在行列的右边,皇帝路过,正从她身边行,锦秀低着头,没敢做什么动作,只是觉得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一阵阵的天旋地转,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巴不得能够赶快遣散她们,好好休息一下,奈何没有命令,她只能咬紧牙关,坚持撑着。 那袭明黄衣裾越来越近了,一步,两步,已经近在咫尺了,锦秀也觉得越来越难过,终于,最后一根稻草压了下来,那双明黄金边屐一下踩到了她拂掠在地的裙角,一个用力,本来已经轻飘飘的的锦秀,只觉得不由自主地向旁边一歪,竟然倒在了那袭明黄衣裾的面前! 锦秀心里还保持着清醒,她大吃一惊,口中想要呼喊,嗓子干痛的厉害,却喊不出来,微微闭着眼睛,还在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起来,身子却使不上力气,只是软绵绵的,自己感觉已经在很费力地起来了,可是在旁人看来,也只是身子稍微蠕动了一下而已。 忽然,一个清凉的感觉袭上全身,大半日以来的酷热顿时觉得一扫而光,她在朦胧中,只想下意识地抓住这难得的短暂舒适,一双纤纤玉手摸索着,只觉得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在贴近她,支撑着她,下意识紧紧扣住那抹冰凉的光滑体肤,耳边却传来一阵阵恐惧的轻声低呼:“皇上!” “锦秀,你这个丫头,怎么竟敢如此大胆!” 太监们惊慌的声音也传进耳中来:“这个丫头这么大不敬,怎么管教的?” 锦秀迷蒙中,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她费力地动着眼皮,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张英俊深沉的面孔,看到这张面孔,她心里砰砰地跳了起来,叫她惊讶的,不是因为这张面孔陌生,而是,她太熟悉了! 正在这楞怔的时刻,好像天外飞来的一般,响起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吼声:“皇上!您在抱住这个小丫头做什么?” 这最后的大喊彻底摧垮了锦秀,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第七十一章 追查字条 春天,正是繁花似锦的时候,大齐国的皇宫万宁宫,也笼罩在这一片暖暖的春意中,阵阵花香袭人鼻端,令人沉沉欲醉。 高耸入云的殿宇,明媚的阳光倾泻在琉璃瓦上,明晃晃的,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上面挂着的一块烫金樟木匾,明书三个大字:高远殿。 殿宇下面,却是十几个年轻女子齐齐跪在那里,低倾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听着前面的一个嬷嬷在厉声训诫:“一会见了皇上,教你们的规矩可都要记住了!不准乱动,不准抬头,不准乱说话,要是有什么不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你们这些罪臣的子女,到了这里,还敢不老实,有你们的苦头吃的!” 几个女子更是吓得浑身颤抖,一迭连声地答应了几个:“是。” 嬷嬷眼光威严地扫过众人一眼,目光定在了第二排的一个女子身上,这个女子身穿一件青布裙子,头上一件首饰也无,虽然朴素,在一群女子中却仍然显得分外耀眼,清新脱俗的气质,犹如鹤立鸡群一般,叫人一眼难忘。 嬷嬷狠狠盯了女子一眼:“卢锦秀!你最是淘气,今天可不比平时,由着你胡闹,你给我记住了,要是有一丝不对,死活你自己承担去!” 女子紧紧抿着嘴唇,眼神中却透出一丝倔强,只见她停顿了半晌,轻轻上前一步,低声说:“锦秀牢记嬷嬷教诲,定不叫嬷嬷操心。” 嬷嬷尽管不放心,还是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就走了过去,女子退回队里,仍旧低头站立。 她叫卢锦秀,一个月前,她还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户千金,世事难料,转瞬之间,风云变幻,没想到,一个毫无征兆的清晨,官兵扑了进来,以谋逆的罪名,将父亲抓捕了起来,自己和弟弟,也以罪臣子女的名义被没入宫廷,几十天的风霜雨雪,从家乡来到皇宫,未来,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呢? 锦秀注视着巍峨的皇宫,心里波澜万千,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老父亲会谋逆,虽然父亲卢见增以前曾经做过一任吏部侍郎,可是十多年前,母亲死后,就已经告老还乡,多少年来,一直隐居在山林中,与世隔绝,闭门不出,唯以课读子女为事,连外人都很少见,怎么会参与谋反呢? 一定是有人诬陷父亲!要置于她们一家于死地!可是,又是谁与她们一家有这样大的血海深仇呢? 这一路上,锦秀都在思索这些问题,可是,头都快想疼了,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这个幕后黑手,会究竟是谁? 当日匆匆一别,她根本来不及和父亲说什么,只记得父亲将一张纸条递到她手里,可是还没有来得及接过来,就被官兵将她拉开了,弟弟锦宣眼疾手快,趁人不备,一把将纸条抓到手里,可是,后来在路上,她和锦宣是分开关押的,一直也没有来得及问问弟弟,她一直想,也许那张纸条里,会揭开这个秘密。 没想到,过了几天,她又听到了弟弟中途逃跑的消息,官兵四处通缉,准备捉拿,听到这个消息,她彻底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同行的女孩子告诉她,她几天粒米未进,滴水未尝,可是她顾不得自己,家族蒙冤的最后一丝线索也这样中断了,老父亲备受折磨,弟弟又不知去向,生死未卜,重重忧患之下,这几天的工夫,她就瘦了一大圈,苍白的面孔,看上去越发可怜,深深的忧虑笼罩在眼角,锦秀心里如同热油煎熬一样。 那一段日子,她曾经无数次地想到过死,可是责任又在告诉她,不能,不能就这样死去!无论如何,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也要忍辱负重,独自面对前面艰难的路,将父亲救出来! 可是,自己是渺小的,只能任人摆布。自幼照顾她的老奶娘张嬷嬷,还有张嬷嬷的女儿,自己的侍女容儿,都和她分散开了。她和十几个女孩子,到了京城之后,住在宫中的几处偏房中,管教她们的,是几个老嬷嬷,听说要先被皇后看过,然后再将她们分配到各处去当差。 锦秀等待着未知的命运,不管怎么样,她也要在这宫里活下去,等待时机,等待解救父亲的那一天。 今天一早,嬷嬷们就将众女孩子叫起来,将她们带到高远殿来,听说这是皇后平日处理后宫事务的地方,可是等了足足快三个时辰,太阳都已经快偏西了,也没有见到皇后的影儿。 众女孩子早上都没有吃饭,又一大早就被赶到这儿来跪着,动也不敢动一下,此时漫说腰酸背痛,都已经麻木的动弹不得,开始时候还不敢说什么,慢慢地,看见没有人过来,又实在受不得,也渐渐地小声开始抱怨起来。 “皇后娘娘怎么还没来啊?这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是说皇后娘娘每天都应该来这里处理后宫事务的吗?怎么都快晚上了,也没来啊?” “你听说了吗?如今皇后娘娘是丞相家的千金小姐,可是受宠的很,连皇上和太后都要高看她几分,骄横跋扈,这些小事,恐怕都不放在她的眼中吧?” “再跪下去,我可真要受不了了,我的腿都要断了。” “哎呦,我也是,我要死在这儿了。” “我也是啊。” 声音越来越大,此起彼伏,惊动了困倦已极,在一边石头上悄悄伏着打盹的嬷嬷:“你们都在说什么呢?这皇宫重地,岂容你们随便议论?再有人敢说话,小心将你们的舌头割下来!” 众女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吓了一跳,纵然再难受,也都不敢吭声了,继续低头跪着,锦秀跪在人丛中,饶是百般支撑,奈何这数日来的劳苦,又未曾好好吃饭休息,也觉得有些支持不住了,头一阵阵的发晕,眼前直冒金星,但还是咬紧牙关硬撑着。 就这样跪着,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忽然,像是一个天外的声音传到耳中:“皇上驾到――” 众女孩子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呼,锦秀心里闪过一丝惊讶:怎么皇后没有来,倒是皇上来了? 还没容自己细想,杂沓的脚步声就渐渐逼近,众女孩子不敢抬头,只能看见嬷嬷们在前面领头跪下,有些惊慌地请安行礼:“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罢了,都起来吧。”声音低沉有力,像是有磁场一样,吸引着每个人。 “谢皇上。”嬷嬷们刚刚站起身,只听那个低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些女子是做什么的?” 领头的嬷嬷前进一步,用有些畏惧的声音小声回道:“回皇上,这些都是罪臣的子女,没入宫廷的,在这里等着皇后娘娘发落,分配到哪里去当差呢。” “哦。”好像毫不在意似得,吐出这一个字,那袭明黄衣裾就要离此而去。锦秀正跪在行列的右边,皇帝路过,正从她身边行,锦秀低着头,没敢做什么动作,只是觉得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一阵阵的天旋地转,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巴不得能够赶快遣散她们,好好休息一下,奈何没有命令,她只能咬紧牙关,坚持撑着。 那袭明黄衣裾越来越近了,一步,两步,已经近在咫尺了,锦秀也觉得越来越难过,终于,最后一根稻草压了下来,那双明黄金边屐一下踩到了她拂掠在地的裙角,一个用力,本来已经轻飘飘的的锦秀,只觉得不由自主地向旁边一歪,竟然倒在了那袭明黄衣裾的面前! 锦秀心里还保持着清醒,她大吃一惊,口中想要呼喊,嗓子干痛的厉害,却喊不出来,微微闭着眼睛,还在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起来,身子却使不上力气,只是软绵绵的,自己感觉已经在很费力地起来了,可是在旁人看来,也只是身子稍微蠕动了一下而已。 忽然,一个清凉的感觉袭上全身,大半日以来的酷热顿时觉得一扫而光,她在朦胧中,只想下意识地抓住这难得的短暂舒适,一双纤纤玉手摸索着,只觉得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在贴近她,支撑着她,下意识紧紧扣住那抹冰凉的光滑体肤,耳边却传来一阵阵恐惧的轻声低呼:“皇上!” “锦秀,你这个丫头,怎么竟敢如此大胆!” 太监们惊慌的声音也传进耳中来:“这个丫头这么大不敬,怎么管教的?” 锦秀迷蒙中,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她费力地动着眼皮,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张英俊深沉的面孔,看到这张面孔,她心里砰砰地跳了起来,叫她惊讶的,不是因为这张面孔陌生,而是,她太熟悉了! 正在这楞怔的时刻,好像天外飞来的一般,响起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吼声:“皇上!您在抱住这个小丫头做什么?” 这最后的大喊彻底摧垮了锦秀,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第七十二章 宣弟凯旋 “是,”首领太监沒有多想其它,又继续答道:“每个柜子又分为两层,都是许多年前书籍卷宗了。” 锦秀心中已经完全明白,父亲的那张字条,她终于破译了!就是青极殿的丙柜二层!那里面,一定放着什么隐秘! “你刚才说,这里轻易进去不得,那怎么还弄出这样监守自盗的事!该当何罪!”锦秀忽然声音变得可怕,叫人恐惧。 “回娘娘,青极殿的确是不允许一般人进去的,一定是这两个蹄子偷着跑进去。奴才,,这,,这,,”老太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那里就那么难吗?也许跟着哪个主子娘娘进去的呢,你们又不细心查。”锦秀还是继续说。 “就是皇上进去,也得经过审核,有备案记录。因为此处有些开国时候的记录,不准乱动,和太极殿一样,都是宫中隐秘的地方。所以,一般人是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进去的,一定是趁着不备,偷着进去。至于到底怎么回事,,” 锦秀把事情搞清楚了,她也就无心再在这点小事上和这老太监歪缠,于是冷着脸说:“不乱,你们就不当心?就是这样当差的?” 那老太监已经吓慌,忙道:“娘娘恕过奴才这次,奴才一定更加尽心竭力,再也不敢有疏失了。” 锦秀放松了语气:“好了,本宫念在你是宫中多年当差的,一向又勤谨,就饶恕你这次,以后一定要提高警惕,要是再让本宫发现一次这样的事,可就别怪本宫翻脸不认人了!” 那首领太监沒想到居然就这么逃过去了,喜出望外,连忙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多谢娘娘开恩!” 锦秀疲倦地挥挥手:“好了,下去吧。” 那老太监步履蹒跚地走了出去,锦秀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解脱了似得倒在榻上。端起茶杯來,不自觉地抿了一口,咂摸这着淡淡的苦味,事情搞明白了,她就要计划下一步了。下一步,就是要将青极殿的东西找出來,一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想到这里,她觉得有些兴奋起來,又有些迫不及待。接着又想到宣弟得胜还朝,陈庭的下场马上就要看到。如此一來,不由得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睡意全无了。 容儿见她神色恍惚,忙走上前去,说道:“娘娘,怎么了?时候不早了,都快鸡叫了,还是早些歇下吧。” 锦秀恍若无闻,容儿一再召唤,才醒过神儿來,笑道:“怎么了?” “累了一天了,也该歇歇了。” 锦秀笑着道:“容儿,你听见了吗?青极殿有丙柜子,父亲的那张纸条,我明白了!” 容儿惊喜地露出笑容:“娘娘,您真的明白了?那这下,,” 锦秀高兴地点点头:“这下,大概能有非常的收获!” “那下一步该怎么办?那里不是不许人进去吗?娘娘怎么能拿到老爷留下來的东西?” “我还沒想好,不过,事情一定会有办法的。”锦秀尽管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毕竟心里也有了底了,而且,她还想将这个消息尽快告诉宣弟,让他也高兴高兴。怀着这样的憧憬,她甜甜的进入了梦乡。皓广的移情,也暂时被压下去。 第二天早上起來,锦秀就将秋枫派到了清宣殿茶室去。临走的时候,两人都沒有多言,只是心知肚明而已。转眼之间,在锦秀的翘首期待中,已经到了锦宣凯旋的日子了。这天早上起來,锦秀正在做最后的准备,专心等着进城的消息,忽然一个宫女进來:“娘娘,公子府上派人來了!” 锦秀心中一惊:“是不是紫珠有什么事了?快宣进來。” 话音刚落,只见紫珠府上一个侍女急匆匆地跑进來:“回娘娘,,回,,” “什么话?快说!” “我们夫人生了!”那侍女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却笑容满面。 “是吗?这么快?不是说还有十天吗?”锦秀也觉得心中惊喜万分:“是男孩女孩?” “是个小公子!给娘娘道喜!” 锦秀抑制不住的高兴:“只要母子平安就好!” “夫人和小公子一切都好。夫人让奴婢來传信,本來说好今天要进宫的,如今不能來了,请娘娘告诉公子,不要着急,等到宫里事情都完了再回去。” “只怕我说的不算,不让锦宣回去也得赶紧回去呢。好了,你回去告诉紫珠,我知道了,叫她也不要惦记锦宣,好生保养自己的身子要紧。产后最怕着风,可得小心了。下去领赏吧。”锦秀叮嘱道。 那侍女行了个礼,就出去了,这里锦秀回过头來,向张嬷嬷和容儿道:“嬷嬷,你们听见了吗?这真是太好了,宣弟回來,不知高兴得什么样儿呢。” 张嬷嬷在旁边听着,早已经老泪纵横,自己悄悄地抹着眼泪:“老奴听见了,听见了,咱们卢家有后了,不枉老爷太太一辈子善心待人。总算可以告慰老爷夫人的在天之灵了!” “娘,您看您,一高兴就这样,今天是什么日子?双喜临门!公子又要回來了,还不赶紧高高兴兴的?”容儿也笑着扯了扯张嬷嬷道。 “我这就是高兴的啊,只是太高兴了,,”张嬷嬷说着,又去抹眼泪。 “好了,你就别说你娘,让她高兴高兴吧,喜极而泣,就让她哭吧。”锦秀体谅地看看张嬷嬷,劝道。 张嬷嬷却连忙抹干了泪水,道:“都是老奴,好端端儿地非要哭,还沒顾得上给娘娘道喜呢。” 地下的众人都早已过來,齐齐跪下,笑容满面:“给淑妃娘娘道喜!” “罢了,大家同喜!今天是个好日子,每人都下去领赏吧!容儿,告诉库房,今天尺头都加倍!”锦秀高兴地说。 众人兴高采烈地谢了赏,都忙着出去领东西去了,锦秀又嘱咐容儿:“你一会亲自过去,告诉秋枫一声,再将赏赐的东西加倍,给秋枫拿过去,免得她以为咱们将她忘了。” 容儿答应一声,连忙快去了。这里锦秀高兴地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焦急地等待着來报信的人。终于,过了片刻,在锦秀看來,已经是过了许久的时间,一个太监走过來:“淑妃娘娘,卢将军已经进了宫门,皇上请娘娘赶紧过去呢。” 锦秀一把抓起衣服:“我这就过去。”回头看容儿还沒回來,便嘱咐屋里的丫头:“一会你容儿姐姐回來,叫她到清宣殿來找我。”说着,就匆匆出去了。 还沒到清宣殿,就听见远远的锣鼓喧天,锦秀加快了脚步,刚要到宫门前,忽然一个身穿铠甲的武士分开人群,迎上前來,一把跪下:“姐姐,我回來了!” 锦秀顿时眼圈一热,泪水扑簌簌地落下來,手牵着锦宣,一句话也说不出來,只听见耳边隐隐的众人声音:“娘娘,别哭了,将军回來,是大喜事啊。” 锦秀收了收心神,勉强掏出帕子拭了拭眼泪:“宣弟,快起來!叫姐姐看看,你变了样沒有?” “姐姐,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儿地吗?还担心什么?”锦宣英姿飒爽,笑容满面的地说。 “对了,弟弟,你可知道那件喜事?” 锦宣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我一进城,就听见了,我恨不得一下跨回家,看看紫珠,只是回不去。” “不差这一时,等你回去了,有的看呢。”锦秀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弟弟:“瘦多了,不过看着倒很结实。” “我就说嘛,姐姐惦记什么?” “将军,皇上请您和娘娘过去呢。”一个太监分开众人,走上前來。 “弟弟,快去吧。看我,只顾着高兴了。”锦秀说着,拉起锦宣,并排向殿里走去。 一路上,热闹的人群,锦秀都沒有在意中,只是看着锦宣,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欣慰,锦宣一边向迎接的人群示意,一边紧紧拉住锦秀的手。 筵席直到晚上才结束。褚中和锦宣都受了重奖。皓广当即加封褚中为钦广候,封锦宣为大将军,取代陈庭之位。陈庭心知不妙,今日推故不來,褚太后因为弟弟受奖,心中高兴,许久不出來的她,也來参加了宴会。众人尽欢而散。待到妃嫔散去,众大臣也陆续辞别。此时只剩下林贵妃、黎淑容、锦宣等几个亲近的人,锦秀见褚太后和褚中话别,也抽空儿将锦宣拉到一边,嘱咐道:“皇上这次放了你几日假期,你就好好陪陪紫珠吧。替我带好。过几日她康复了,叫她抱着侄儿进宫來,我好好看看。” “姐姐放心。她一定也早就想看姐姐了。” 锦秀见左右无人,又小声道:“你晋了高位,凡事更得小心。你是个谨慎人,想必不用我多嘱咐。” 锦宣会意地点点头:“姐姐放心,我自有分寸。我知道,如今咱家势头又旺,更的寸步留心。姐姐在宫里也要小心啊。我还听说,自我走后,新进宫的黎淑容特别得宠,,” 锦秀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必惦记我,她成不了什么大浪。”说着,迟疑了一下,想要把父亲纸条的事说出來,这是她今天一直想说的,只是人多,沒有找到机会。此时刚想趁这最后的机会说出來,忽见林贵妃渐渐走近,便打消了念头,转瞬恢复常态说:“时候不早了,回去好生歇着。” ------------ 第七十三章 陈州蜜桔 锦宣沒有在意她的表情,此时见林贵妃走來了,也就不说什么了,行了个礼:“弟弟去了。” “真是姐姐弟弟了,说不完的话,这半日沒喝茶,妹妹口也干了吧,这是刚倒的热茶,妹妹润润喉咙。”林贵妃端着一盏冒着热气的茶,笑容满面地走近來。 锦秀忙笑道:“怎么劳动起姐姐來?”说着连忙接过,锦宣也向林贵妃行了礼,林贵妃忙挽住,半开玩笑地说:“不敢,不敢,大将军如今是朝廷的功臣,皇上眼前的红人,我可是承受不起。” “看姐姐说的,他也是你的弟弟,有什么客套的?” “好了,别说了,皇上等着给你们送行,快过去吧。”林贵妃向那边看了一眼,笑着抿了抿嘴道。 姐弟俩不及再说,连忙走了过去。褚太后也客套了几句,皓广又慰劳了些,几个亲近人一同送褚中和锦宣出去。锦秀看着弟弟的背影,惦记着沒说出口的话,心想过几日再告诉他纸条的事,自己先做着,也是一样。略微放下了些心來。 两人去了,皓广看了锦秀一眼:“朕今晚到你那里去。” 锦秀沒有应答,只是看着他沒言语,锦秀露出一丝坏笑:“怎么,你不愿意吗?” “臣妾以为皇上不踏进储宁宫的宫门了呢。” 皓广还沒有说话,只见林贵妃和黎淑容等走上前來,便板着脸道:“朕今天晚上到储宁宫去,你们都散了吧。” 林贵妃倒是面色平静如常,只有黎淑容下意识撇了撇嘴,林贵妃却已经盈盈下拜:“臣妾恭送皇上。” 魏昭仪等也忙依例而行。黎淑容也无可奈何,跟着行了礼。待到太后回宫,方送皓广和锦秀出去。 一來到储宁宫,皓广就伸了伸腰:“好久沒來了,还是这样温暖。” 锦秀也沒倒茶,自顾自走到榻上坐了:“难得皇上还想起來坐坐,只怕都不认识了吧?” 皓广笑嘻嘻地走到锦秀面前,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欲要揽过她來,锦秀挣扎了一下,皓广被她一拒绝,不自觉地抽回手去。旋即又往她身边靠近了些,锦秀见状,又往旁边挪挪。 皓广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你们都出去吧。” 容儿等见状,都忙答应了一声,抿嘴微笑要出去。锦秀忙唤道:“哎,你们将我的安神汤拿來。” 皓广摆摆手,侍女们早已经退出,帘子轻轻垂下。锦秀刚要说什么,皓广早已经一把抓住她:“有朕在这里,还要什么安神汤呢?” “哼,有皇上,臣妾更是睡不着了,想起皇上就伤心。” “朕知道,这段时间让你难过了,朕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向你道歉,好不好?”皓广轻轻附在她的耳边说,温热的气息,撩得锦秀有些痒痒的。 “臣妾才不相信呢,皇上只是嘴里说的好,到时候又忘了臣妾了,现在不知怎么心血來潮,又想起臣妾了。”锦秀心中怀疑,他真的是心回意转了吗?沒有再闪躲,却半真半假地娇嗔着说。 皓广又挨近前來,蹭着锦秀的衣裳:“不管怎么说,你不许和朕真生气,你永远是属于朕的!” “只是皇上不属于臣妾。” “朕不是说了,已经明白了吗?你只有一个选择:原谅朕!” “皇上说的容易,招之即來挥之即去的,要是臣妾不原谅呢?” “那也不行!从此,朕要更好的待你,你也只有好好地对朕!” “臣妾就是不原谅!” “在朕跟前,别无选择!只有和朕好好的做夫妻!”皓广不再说话,传來的,只是温声软语,相依相偎。 果然,皓广从这天之后,只是來和她作伴,黎淑容那里也去的少了,只有黎淑容请人三番五次地过來时,才勉强一去,宫里又传言,黎淑容失宠,卢淑妃又恢复了往日的风光。 锦秀却沒将这些话放在意里,她在意的,只是皓广的心。从这几日的相处來看,她觉得皓广似乎又恢复了从前那个他,似乎心回意转了,大约是那天搬进长和殿,看见锦秀,心中负疚了吧?她多希望这份醒悟能到永远,不再陷入迷局。 这天早上,锦秀待皓广上朝去了,简单吃了两口粥,正要派人去问紫珠如何,忽见人來回说:“春芽姐姐回來了。” 锦秀抬起头來:“是吗?快叫她进來。” 话音刚落,春芽已经步履匆匆的走进來,一进屋就磕头:“叩见娘娘。” 锦秀忙亲身拉起她來:“快起來。好几个月沒见了,你怎么回來了?” “是夫人叫奴婢回來的,说是沒有事了,又知道秋枫姐姐调到茶室去了,惦记娘娘这里沒人,叫奴婢回來伺候娘娘的。” “紫珠身子刚好,那里人手又少,就应该留你多住几天。”锦秀看春芽回來了,心中虽然也欢喜,却又有些放不下紫珠。 “奴婢也这么说呢,只是夫人执意不肯,又说如今有了公子,用不着别人了。” 锦秀点点头,这才放下心來:“也是,你这几个月也辛苦了,回來就好好歇歇吧。” “奴婢不辛苦。能看着小公子出生,比什么都高兴呢。” 锦秀含笑看着她:“以后,就让侄儿认你做干妈,可好?” “那敢情好,奴婢求之不得呢,只是哪里配得上?” “那有什么?你看着他出生,尽心竭力,还不配得上?” 锦秀说到这里,容儿正好端茶进來,见春芽回來,惊喜地说:“春芽姐姐,你怎么回來了?” 春芽也是个急性子人,上來抱住容儿:“好妹妹,我都想你了呢。” “可不是,我也想姐姐,只是看不见。你事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过去接你啊。” “我还用接吗?熟门熟路的。说实在的,我虽然在那里,也惦记娘娘,想咱们储宁宫。这下好了,我回來了,就再也不分开了。” “只怕眼看就要分开了呢。想不分开也不行。容儿要出嫁了,这不是就要分开了吗?” 锦秀含笑着说。 容儿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又有些羞涩:“娘娘,,” 春芽还不知道这些事,有些奇怪地望着她:“到底是,,” 容儿掀开帘子,跑出去了,锦秀笑着看着她的背影:“这丫头,心里急得了不得,还不好意思呢。”转头向春芽道:“我看她和孟侍卫很合适,两人也愿意,本來原來就要张罗给她们办婚事的,只是一直沒有机会,这不,最近沒什么大事,我想着就抓紧给他们办了。” 春芽才恍然大悟:“原來这样。这是大好事啊,沒想到,她和孟侍卫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奴婢去给容儿妹妹道喜去!”说着,就跑出去了。 锦秀欣慰地看着她出去,正要去看凝香,忽然听宫女报道:“贵妃娘娘來了。” 锦秀心中惊诧:林贵妃每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怎么还过來了?不及思索,连忙站起身來:“还不快请进來?” 话音刚落,只见宫女掀起帘子,林贵妃穿着一袭水濑皮斗篷,手中抱着一个鎏金嵌红宝的福寿炉,袅袅走了进來。锦秀忙笑道:“什么风儿将姐姐吹过來了?怎么今儿有这幅闲情逸致?快坐。” “闲着无事,过來瞧瞧妹妹,妹妹这几日容光焕发啊。”林贵妃在临窗的榻上坐了,笑着说。 锦秀装作无意地笑着说道:“姐姐说笑了,我终日累得要死要活,哪里还有什么光彩啊?不成个黄脸婆就不错了。” “要是照妹妹这么说,我们可真就是无地自容了。”林贵妃说着,又笑道:“今天來,是我娘家从宫外新送进來的一篓金桔,我尝着味道好,送來给妹妹尝尝。” “还让姐姐费心了。”锦秀忙说。 “哪里,都是自家姐妹,几个金桔,还有什么挂在心上的?” 锦秀连忙吩咐身边的丫头去装盘子,不一时端上來,果然金黄澄澈,十分鲜艳,锦秀也來了好感,拈起一个放在口中,鲜香满口,甜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倒是很清爽,锦秀笑着称赞道:“真是好东西,宫里可都沒有呢。” “可不是,这是我娘家哥哥从陈州带來的,出产极少,就是这些,也得价值几十两银子呢。”林贵妃淡淡地说道。 “是么?我怎么从來沒听说过陈州产这个?”锦秀沒有多想其它,只是随口继续问道。 “妹妹这就有所不知了吧?其实一般人也不太知道的。陈州是原來陈国的国都,历來金桔最好,只是树木稀少,非是那些土壤,不生出如此甜美的橘子來。所以尽管好,也少有人知道,少有人能得到。这是我哥哥托人好容易弄來的。进贡都沒有呢。” “多谢姐姐,还惦记着我。” “只要妹妹吃着好就好。”林贵妃也拈起一个,放在口中轻轻咀嚼着:“对了,妹妹不知道陈州的故事吧?” “什么故事?”锦秀有些奇怪。 “这也是前朝的老故事了,说起來,也是惊心动魄的,妹妹听说过,前朝时候,陈国曾经独霸一方,以下犯上,不服我大齐管束,后來,先皇派兵镇压。”林贵妃幽幽地看着前方,似乎无心地说。 锦秀从沒有听说这个故事,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凝神细听着。 ------------ 第七十四章 当年往事 春天,正是繁花似锦的时候,大齐国的皇宫万宁宫,也笼罩在这一片暖暖的春意中,阵阵花香袭人鼻端,令人沉沉欲醉。 高耸入云的殿宇,明媚的阳光倾泻在琉璃瓦上,明晃晃的,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上面挂着的一块烫金樟木匾,明书三个大字:高远殿。 殿宇下面,却是十几个年轻女子齐齐跪在那里,低倾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听着前面的一个嬷嬷在厉声训诫:“一会见了皇上,教你们的规矩可都要记住了!不准乱动,不准抬头,不准乱说话,要是有什么不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你们这些罪臣的子女,到了这里,还敢不老实,有你们的苦头吃的!” 几个女子更是吓得浑身颤抖,一迭连声地答应了几个:“是。” 嬷嬷眼光威严地扫过众人一眼,目光定在了第二排的一个女子身上,这个女子身穿一件青布裙子,头上一件首饰也无,虽然朴素,在一群女子中却仍然显得分外耀眼,清新脱俗的气质,犹如鹤立鸡群一般,叫人一眼难忘。 嬷嬷狠狠盯了女子一眼:“卢锦秀!你最是淘气,今天可不比平时,由着你胡闹,你给我记住了,要是有一丝不对,死活你自己承担去!” 女子紧紧抿着嘴唇,眼神中却透出一丝倔强,只见她停顿了半晌,轻轻上前一步,低声说:“锦秀牢记嬷嬷教诲,定不叫嬷嬷操心。” 嬷嬷尽管不放心,还是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就走了过去,女子退回队里,仍旧低头站立。 她叫卢锦秀,一个月前,她还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户千金,世事难料,转瞬之间,风云变幻,没想到,一个毫无征兆的清晨,官兵扑了进来,以谋逆的罪名,将父亲抓捕了起来,自己和弟弟,也以罪臣子女的名义被没入宫廷,几十天的风霜雨雪,从家乡来到皇宫,未来,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呢? 锦秀注视着巍峨的皇宫,心里波澜万千,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老父亲会谋逆,虽然父亲卢见增以前曾经做过一任吏部侍郎,可是十多年前,母亲死后,就已经告老还乡,多少年来,一直隐居在山林中,与世隔绝,闭门不出,唯以课读子女为事,连外人都很少见,怎么会参与谋反呢? 一定是有人诬陷父亲!要置于她们一家于死地!可是,又是谁与她们一家有这样大的血海深仇呢? 这一路上,锦秀都在思索这些问题,可是,头都快想疼了,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这个幕后黑手,会究竟是谁? 当日匆匆一别,她根本来不及和父亲说什么,只记得父亲将一张纸条递到她手里,可是还没有来得及接过来,就被官兵将她拉开了,弟弟锦宣眼疾手快,趁人不备,一把将纸条抓到手里,可是,后来在路上,她和锦宣是分开关押的,一直也没有来得及问问弟弟,她一直想,也许那张纸条里,会揭开这个秘密。 没想到,过了几天,她又听到了弟弟中途逃跑的消息,官兵四处通缉,准备捉拿,听到这个消息,她彻底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同行的女孩子告诉她,她几天粒米未进,滴水未尝,可是她顾不得自己,家族蒙冤的最后一丝线索也这样中断了,老父亲备受折磨,弟弟又不知去向,生死未卜,重重忧患之下,这几天的工夫,她就瘦了一大圈,苍白的面孔,看上去越发可怜,深深的忧虑笼罩在眼角,锦秀心里如同热油煎熬一样。 那一段日子,她曾经无数次地想到过死,可是责任又在告诉她,不能,不能就这样死去!无论如何,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也要忍辱负重,独自面对前面艰难的路,将父亲救出来! 可是,自己是渺小的,只能任人摆布。自幼照顾她的老奶娘张嬷嬷,还有张嬷嬷的女儿,自己的侍女容儿,都和她分散开了。她和十几个女孩子,到了京城之后,住在宫中的几处偏房中,管教她们的,是几个老嬷嬷,听说要先被皇后看过,然后再将她们分配到各处去当差。 锦秀等待着未知的命运,不管怎么样,她也要在这宫里活下去,等待时机,等待解救父亲的那一天。 今天一早,嬷嬷们就将众女孩子叫起来,将她们带到高远殿来,听说这是皇后平日处理后宫事务的地方,可是等了足足快三个时辰,太阳都已经快偏西了,也没有见到皇后的影儿。 众女孩子早上都没有吃饭,又一大早就被赶到这儿来跪着,动也不敢动一下,此时漫说腰酸背痛,都已经麻木的动弹不得,开始时候还不敢说什么,慢慢地,看见没有人过来,又实在受不得,也渐渐地小声开始抱怨起来。 “皇后娘娘怎么还没来啊?这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是说皇后娘娘每天都应该来这里处理后宫事务的吗?怎么都快晚上了,也没来啊?” “你听说了吗?如今皇后娘娘是丞相家的千金小姐,可是受宠的很,连皇上和太后都要高看她几分,骄横跋扈,这些小事,恐怕都不放在她的眼中吧?” “再跪下去,我可真要受不了了,我的腿都要断了。” “哎呦,我也是,我要死在这儿了。” “我也是啊。” 声音越来越大,此起彼伏,惊动了困倦已极,在一边石头上悄悄伏着打盹的嬷嬷:“你们都在说什么呢?这皇宫重地,岂容你们随便议论?再有人敢说话,小心将你们的舌头割下来!” 众女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吓了一跳,纵然再难受,也都不敢吭声了,继续低头跪着,锦秀跪在人丛中,饶是百般支撑,奈何这数日来的劳苦,又未曾好好吃饭休息,也觉得有些支持不住了,头一阵阵的发晕,眼前直冒金星,但还是咬紧牙关硬撑着。 就这样跪着,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忽然,像是一个天外的声音传到耳中:“皇上驾到――” 众女孩子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呼,锦秀心里闪过一丝惊讶:怎么皇后没有来,倒是皇上来了? 还没容自己细想,杂沓的脚步声就渐渐逼近,众女孩子不敢抬头,只能看见嬷嬷们在前面领头跪下,有些惊慌地请安行礼:“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罢了,都起来吧。”声音低沉有力,像是有磁场一样,吸引着每个人。 “谢皇上。”嬷嬷们刚刚站起身,只听那个低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些女子是做什么的?” 领头的嬷嬷前进一步,用有些畏惧的声音小声回道:“回皇上,这些都是罪臣的子女,没入宫廷的,在这里等着皇后娘娘发落,分配到哪里去当差呢。” “哦。”好像毫不在意似得,吐出这一个字,那袭明黄衣裾就要离此而去。锦秀正跪在行列的右边,皇帝路过,正从她身边行,锦秀低着头,没敢做什么动作,只是觉得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一阵阵的天旋地转,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巴不得能够赶快遣散她们,好好休息一下,奈何没有命令,她只能咬紧牙关,坚持撑着。 那袭明黄衣裾越来越近了,一步,两步,已经近在咫尺了,锦秀也觉得越来越难过,终于,最后一根稻草压了下来,那双明黄金边屐一下踩到了她拂掠在地的裙角,一个用力,本来已经轻飘飘的的锦秀,只觉得不由自主地向旁边一歪,竟然倒在了那袭明黄衣裾的面前! 锦秀心里还保持着清醒,她大吃一惊,口中想要呼喊,嗓子干痛的厉害,却喊不出来,微微闭着眼睛,还在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起来,身子却使不上力气,只是软绵绵的,自己感觉已经在很费力地起来了,可是在旁人看来,也只是身子稍微蠕动了一下而已。 忽然,一个清凉的感觉袭上全身,大半日以来的酷热顿时觉得一扫而光,她在朦胧中,只想下意识地抓住这难得的短暂舒适,一双纤纤玉手摸索着,只觉得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在贴近她,支撑着她,下意识紧紧扣住那抹冰凉的光滑体肤,耳边却传来一阵阵恐惧的轻声低呼:“皇上!” “锦秀,你这个丫头,怎么竟敢如此大胆!” 太监们惊慌的声音也传进耳中来:“这个丫头这么大不敬,怎么管教的?” 锦秀迷蒙中,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她费力地动着眼皮,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张英俊深沉的面孔,看到这张面孔,她心里砰砰地跳了起来,叫她惊讶的,不是因为这张面孔陌生,而是,她太熟悉了! 正在这楞怔的时刻,好像天外飞来的一般,响起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吼声:“皇上!您在抱住这个小丫头做什么?” 这最后的大喊彻底摧垮了锦秀,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第七十五章 太后侄女 春天,正是繁花似锦的时候,大齐国的皇宫万宁宫,也笼罩在这一片暖暖的春意中,阵阵花香袭人鼻端,令人沉沉欲醉。 高耸入云的殿宇,明媚的阳光倾泻在琉璃瓦上,明晃晃的,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上面挂着的一块烫金樟木匾,明书三个大字:高远殿。 殿宇下面,却是十几个年轻女子齐齐跪在那里,低倾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听着前面的一个嬷嬷在厉声训诫:“一会见了皇上,教你们的规矩可都要记住了!不准乱动,不准抬头,不准乱说话,要是有什么不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你们这些罪臣的子女,到了这里,还敢不老实,有你们的苦头吃的!” 几个女子更是吓得浑身颤抖,一迭连声地答应了几个:“是。” 嬷嬷眼光威严地扫过众人一眼,目光定在了第二排的一个女子身上,这个女子身穿一件青布裙子,头上一件首饰也无,虽然朴素,在一群女子中却仍然显得分外耀眼,清新脱俗的气质,犹如鹤立鸡群一般,叫人一眼难忘。 嬷嬷狠狠盯了女子一眼:“卢锦秀!你最是淘气,今天可不比平时,由着你胡闹,你给我记住了,要是有一丝不对,死活你自己承担去!” 女子紧紧抿着嘴唇,眼神中却透出一丝倔强,只见她停顿了半晌,轻轻上前一步,低声说:“锦秀牢记嬷嬷教诲,定不叫嬷嬷操心。” 嬷嬷尽管不放心,还是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就走了过去,女子退回队里,仍旧低头站立。 她叫卢锦秀,一个月前,她还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户千金,世事难料,转瞬之间,风云变幻,没想到,一个毫无征兆的清晨,官兵扑了进来,以谋逆的罪名,将父亲抓捕了起来,自己和弟弟,也以罪臣子女的名义被没入宫廷,几十天的风霜雨雪,从家乡来到皇宫,未来,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呢? 锦秀注视着巍峨的皇宫,心里波澜万千,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老父亲会谋逆,虽然父亲卢见增以前曾经做过一任吏部侍郎,可是十多年前,母亲死后,就已经告老还乡,多少年来,一直隐居在山林中,与世隔绝,闭门不出,唯以课读子女为事,连外人都很少见,怎么会参与谋反呢? 一定是有人诬陷父亲!要置于她们一家于死地!可是,又是谁与她们一家有这样大的血海深仇呢? 这一路上,锦秀都在思索这些问题,可是,头都快想疼了,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这个幕后黑手,会究竟是谁? 当日匆匆一别,她根本来不及和父亲说什么,只记得父亲将一张纸条递到她手里,可是还没有来得及接过来,就被官兵将她拉开了,弟弟锦宣眼疾手快,趁人不备,一把将纸条抓到手里,可是,后来在路上,她和锦宣是分开关押的,一直也没有来得及问问弟弟,她一直想,也许那张纸条里,会揭开这个秘密。 没想到,过了几天,她又听到了弟弟中途逃跑的消息,官兵四处通缉,准备捉拿,听到这个消息,她彻底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同行的女孩子告诉她,她几天粒米未进,滴水未尝,可是她顾不得自己,家族蒙冤的最后一丝线索也这样中断了,老父亲备受折磨,弟弟又不知去向,生死未卜,重重忧患之下,这几天的工夫,她就瘦了一大圈,苍白的面孔,看上去越发可怜,深深的忧虑笼罩在眼角,锦秀心里如同热油煎熬一样。 那一段日子,她曾经无数次地想到过死,可是责任又在告诉她,不能,不能就这样死去!无论如何,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也要忍辱负重,独自面对前面艰难的路,将父亲救出来! 可是,自己是渺小的,只能任人摆布。自幼照顾她的老奶娘张嬷嬷,还有张嬷嬷的女儿,自己的侍女容儿,都和她分散开了。她和十几个女孩子,到了京城之后,住在宫中的几处偏房中,管教她们的,是几个老嬷嬷,听说要先被皇后看过,然后再将她们分配到各处去当差。 锦秀等待着未知的命运,不管怎么样,她也要在这宫里活下去,等待时机,等待解救父亲的那一天。 今天一早,嬷嬷们就将众女孩子叫起来,将她们带到高远殿来,听说这是皇后平日处理后宫事务的地方,可是等了足足快三个时辰,太阳都已经快偏西了,也没有见到皇后的影儿。 众女孩子早上都没有吃饭,又一大早就被赶到这儿来跪着,动也不敢动一下,此时漫说腰酸背痛,都已经麻木的动弹不得,开始时候还不敢说什么,慢慢地,看见没有人过来,又实在受不得,也渐渐地小声开始抱怨起来。 “皇后娘娘怎么还没来啊?这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是说皇后娘娘每天都应该来这里处理后宫事务的吗?怎么都快晚上了,也没来啊?” “你听说了吗?如今皇后娘娘是丞相家的千金小姐,可是受宠的很,连皇上和太后都要高看她几分,骄横跋扈,这些小事,恐怕都不放在她的眼中吧?” “再跪下去,我可真要受不了了,我的腿都要断了。” “哎呦,我也是,我要死在这儿了。” “我也是啊。” 声音越来越大,此起彼伏,惊动了困倦已极,在一边石头上悄悄伏着打盹的嬷嬷:“你们都在说什么呢?这皇宫重地,岂容你们随便议论?再有人敢说话,小心将你们的舌头割下来!” 众女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吓了一跳,纵然再难受,也都不敢吭声了,继续低头跪着,锦秀跪在人丛中,饶是百般支撑,奈何这数日来的劳苦,又未曾好好吃饭休息,也觉得有些支持不住了,头一阵阵的发晕,眼前直冒金星,但还是咬紧牙关硬撑着。 就这样跪着,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忽然,像是一个天外的声音传到耳中:“皇上驾到――” 众女孩子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呼,锦秀心里闪过一丝惊讶:怎么皇后没有来,倒是皇上来了? 还没容自己细想,杂沓的脚步声就渐渐逼近,众女孩子不敢抬头,只能看见嬷嬷们在前面领头跪下,有些惊慌地请安行礼:“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罢了,都起来吧。”声音低沉有力,像是有磁场一样,吸引着每个人。 “谢皇上。”嬷嬷们刚刚站起身,只听那个低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些女子是做什么的?” 领头的嬷嬷前进一步,用有些畏惧的声音小声回道:“回皇上,这些都是罪臣的子女,没入宫廷的,在这里等着皇后娘娘发落,分配到哪里去当差呢。” “哦。”好像毫不在意似得,吐出这一个字,那袭明黄衣裾就要离此而去。锦秀正跪在行列的右边,皇帝路过,正从她身边行,锦秀低着头,没敢做什么动作,只是觉得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一阵阵的天旋地转,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巴不得能够赶快遣散她们,好好休息一下,奈何没有命令,她只能咬紧牙关,坚持撑着。 那袭明黄衣裾越来越近了,一步,两步,已经近在咫尺了,锦秀也觉得越来越难过,终于,最后一根稻草压了下来,那双明黄金边屐一下踩到了她拂掠在地的裙角,一个用力,本来已经轻飘飘的的锦秀,只觉得不由自主地向旁边一歪,竟然倒在了那袭明黄衣裾的面前! 锦秀心里还保持着清醒,她大吃一惊,口中想要呼喊,嗓子干痛的厉害,却喊不出来,微微闭着眼睛,还在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起来,身子却使不上力气,只是软绵绵的,自己感觉已经在很费力地起来了,可是在旁人看来,也只是身子稍微蠕动了一下而已。 忽然,一个清凉的感觉袭上全身,大半日以来的酷热顿时觉得一扫而光,她在朦胧中,只想下意识地抓住这难得的短暂舒适,一双纤纤玉手摸索着,只觉得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在贴近她,支撑着她,下意识紧紧扣住那抹冰凉的光滑体肤,耳边却传来一阵阵恐惧的轻声低呼:“皇上!” “锦秀,你这个丫头,怎么竟敢如此大胆!” 太监们惊慌的声音也传进耳中来:“这个丫头这么大不敬,怎么管教的?” 锦秀迷蒙中,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她费力地动着眼皮,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张英俊深沉的面孔,看到这张面孔,她心里砰砰地跳了起来,叫她惊讶的,不是因为这张面孔陌生,而是,她太熟悉了! 正在这楞怔的时刻,好像天外飞来的一般,响起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吼声:“皇上!您在抱住这个小丫头做什么?” 这最后的大喊彻底摧垮了锦秀,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第七十六章 结成同盟 春天,正是繁花似锦的时候,大齐国的皇宫万宁宫,也笼罩在这一片暖暖的春意中,阵阵花香袭人鼻端,令人沉沉欲醉。 高耸入云的殿宇,明媚的阳光倾泻在琉璃瓦上,明晃晃的,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上面挂着的一块烫金樟木匾,明书三个大字:高远殿。 殿宇下面,却是十几个年轻女子齐齐跪在那里,低倾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听着前面的一个嬷嬷在厉声训诫:“一会见了皇上,教你们的规矩可都要记住了!不准乱动,不准抬头,不准乱说话,要是有什么不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你们这些罪臣的子女,到了这里,还敢不老实,有你们的苦头吃的!” 几个女子更是吓得浑身颤抖,一迭连声地答应了几个:“是。” 嬷嬷眼光威严地扫过众人一眼,目光定在了第二排的一个女子身上,这个女子身穿一件青布裙子,头上一件首饰也无,虽然朴素,在一群女子中却仍然显得分外耀眼,清新脱俗的气质,犹如鹤立鸡群一般,叫人一眼难忘。 嬷嬷狠狠盯了女子一眼:“卢锦秀!你最是淘气,今天可不比平时,由着你胡闹,你给我记住了,要是有一丝不对,死活你自己承担去!” 女子紧紧抿着嘴唇,眼神中却透出一丝倔强,只见她停顿了半晌,轻轻上前一步,低声说:“锦秀牢记嬷嬷教诲,定不叫嬷嬷操心。” 嬷嬷尽管不放心,还是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就走了过去,女子退回队里,仍旧低头站立。 她叫卢锦秀,一个月前,她还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户千金,世事难料,转瞬之间,风云变幻,没想到,一个毫无征兆的清晨,官兵扑了进来,以谋逆的罪名,将父亲抓捕了起来,自己和弟弟,也以罪臣子女的名义被没入宫廷,几十天的风霜雨雪,从家乡来到皇宫,未来,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呢? 锦秀注视着巍峨的皇宫,心里波澜万千,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老父亲会谋逆,虽然父亲卢见增以前曾经做过一任吏部侍郎,可是十多年前,母亲死后,就已经告老还乡,多少年来,一直隐居在山林中,与世隔绝,闭门不出,唯以课读子女为事,连外人都很少见,怎么会参与谋反呢? 一定是有人诬陷父亲!要置于她们一家于死地!可是,又是谁与她们一家有这样大的血海深仇呢? 这一路上,锦秀都在思索这些问题,可是,头都快想疼了,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这个幕后黑手,会究竟是谁? 当日匆匆一别,她根本来不及和父亲说什么,只记得父亲将一张纸条递到她手里,可是还没有来得及接过来,就被官兵将她拉开了,弟弟锦宣眼疾手快,趁人不备,一把将纸条抓到手里,可是,后来在路上,她和锦宣是分开关押的,一直也没有来得及问问弟弟,她一直想,也许那张纸条里,会揭开这个秘密。 没想到,过了几天,她又听到了弟弟中途逃跑的消息,官兵四处通缉,准备捉拿,听到这个消息,她彻底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同行的女孩子告诉她,她几天粒米未进,滴水未尝,可是她顾不得自己,家族蒙冤的最后一丝线索也这样中断了,老父亲备受折磨,弟弟又不知去向,生死未卜,重重忧患之下,这几天的工夫,她就瘦了一大圈,苍白的面孔,看上去越发可怜,深深的忧虑笼罩在眼角,锦秀心里如同热油煎熬一样。 那一段日子,她曾经无数次地想到过死,可是责任又在告诉她,不能,不能就这样死去!无论如何,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也要忍辱负重,独自面对前面艰难的路,将父亲救出来! 可是,自己是渺小的,只能任人摆布。自幼照顾她的老奶娘张嬷嬷,还有张嬷嬷的女儿,自己的侍女容儿,都和她分散开了。她和十几个女孩子,到了京城之后,住在宫中的几处偏房中,管教她们的,是几个老嬷嬷,听说要先被皇后看过,然后再将她们分配到各处去当差。 锦秀等待着未知的命运,不管怎么样,她也要在这宫里活下去,等待时机,等待解救父亲的那一天。 今天一早,嬷嬷们就将众女孩子叫起来,将她们带到高远殿来,听说这是皇后平日处理后宫事务的地方,可是等了足足快三个时辰,太阳都已经快偏西了,也没有见到皇后的影儿。 众女孩子早上都没有吃饭,又一大早就被赶到这儿来跪着,动也不敢动一下,此时漫说腰酸背痛,都已经麻木的动弹不得,开始时候还不敢说什么,慢慢地,看见没有人过来,又实在受不得,也渐渐地小声开始抱怨起来。 “皇后娘娘怎么还没来啊?这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是说皇后娘娘每天都应该来这里处理后宫事务的吗?怎么都快晚上了,也没来啊?” “你听说了吗?如今皇后娘娘是丞相家的千金小姐,可是受宠的很,连皇上和太后都要高看她几分,骄横跋扈,这些小事,恐怕都不放在她的眼中吧?” “再跪下去,我可真要受不了了,我的腿都要断了。” “哎呦,我也是,我要死在这儿了。” “我也是啊。” 声音越来越大,此起彼伏,惊动了困倦已极,在一边石头上悄悄伏着打盹的嬷嬷:“你们都在说什么呢?这皇宫重地,岂容你们随便议论?再有人敢说话,小心将你们的舌头割下来!” 众女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吓了一跳,纵然再难受,也都不敢吭声了,继续低头跪着,锦秀跪在人丛中,饶是百般支撑,奈何这数日来的劳苦,又未曾好好吃饭休息,也觉得有些支持不住了,头一阵阵的发晕,眼前直冒金星,但还是咬紧牙关硬撑着。 就这样跪着,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忽然,像是一个天外的声音传到耳中:“皇上驾到――” 众女孩子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呼,锦秀心里闪过一丝惊讶:怎么皇后没有来,倒是皇上来了? 还没容自己细想,杂沓的脚步声就渐渐逼近,众女孩子不敢抬头,只能看见嬷嬷们在前面领头跪下,有些惊慌地请安行礼:“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罢了,都起来吧。”声音低沉有力,像是有磁场一样,吸引着每个人。 “谢皇上。”嬷嬷们刚刚站起身,只听那个低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些女子是做什么的?” 领头的嬷嬷前进一步,用有些畏惧的声音小声回道:“回皇上,这些都是罪臣的子女,没入宫廷的,在这里等着皇后娘娘发落,分配到哪里去当差呢。” “哦。”好像毫不在意似得,吐出这一个字,那袭明黄衣裾就要离此而去。锦秀正跪在行列的右边,皇帝路过,正从她身边行,锦秀低着头,没敢做什么动作,只是觉得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一阵阵的天旋地转,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巴不得能够赶快遣散她们,好好休息一下,奈何没有命令,她只能咬紧牙关,坚持撑着。 那袭明黄衣裾越来越近了,一步,两步,已经近在咫尺了,锦秀也觉得越来越难过,终于,最后一根稻草压了下来,那双明黄金边屐一下踩到了她拂掠在地的裙角,一个用力,本来已经轻飘飘的的锦秀,只觉得不由自主地向旁边一歪,竟然倒在了那袭明黄衣裾的面前! 锦秀心里还保持着清醒,她大吃一惊,口中想要呼喊,嗓子干痛的厉害,却喊不出来,微微闭着眼睛,还在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起来,身子却使不上力气,只是软绵绵的,自己感觉已经在很费力地起来了,可是在旁人看来,也只是身子稍微蠕动了一下而已。 忽然,一个清凉的感觉袭上全身,大半日以来的酷热顿时觉得一扫而光,她在朦胧中,只想下意识地抓住这难得的短暂舒适,一双纤纤玉手摸索着,只觉得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在贴近她,支撑着她,下意识紧紧扣住那抹冰凉的光滑体肤,耳边却传来一阵阵恐惧的轻声低呼:“皇上!” “锦秀,你这个丫头,怎么竟敢如此大胆!” 太监们惊慌的声音也传进耳中来:“这个丫头这么大不敬,怎么管教的?” 锦秀迷蒙中,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她费力地动着眼皮,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张英俊深沉的面孔,看到这张面孔,她心里砰砰地跳了起来,叫她惊讶的,不是因为这张面孔陌生,而是,她太熟悉了! 正在这楞怔的时刻,好像天外飞来的一般,响起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吼声:“皇上!您在抱住这个小丫头做什么?” 这最后的大喊彻底摧垮了锦秀,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第七十七章 夜探青极 见黎淑容着急的样子,锦秀故意卖个关子:“现在还不能说。等到有了结果,再告诉你吧。现在稍安勿躁,妹妹可千万不要着急啊。” 黎淑容见状,情知往下问也问不出來,便不言语。锦秀见她平静了些,也就站起身來:“打扰了妹妹半日,好好休息吧,本宫回去了。改日有空。妹妹只管到储宁宫來坐坐啊。” 黎淑容忙道:“恭送淑妃娘娘。” 锦秀报以一个温和的笑容,才慢慢走出去了。出了殿门,忽见不远处的清宣殿茶室,秋枫正指挥着小丫头抬水,锦秀见了,连忙道:“那不是秋枫吗?我们过去看看她去。” 春芽和秋枫一起长大,情谊不比寻常,自从回來,秋枫就离开了储宁宫,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分外想念,只是伺候着锦秀,离不开。此时在这里见到秋枫,自然而是高兴非常,连忙答应道:“可不是?我们快过去。”说着,就扶着锦秀,加快了脚步。 锦秀一边走着,一边笑着嗔道:“你这丫头,急的这个样儿,慢点,都要跟不上了呢。” 春芽不好意思地一笑,略微慢了几步,又快了起來。秋枫却早已经看见,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前來:“娘娘,您今天怎么有时间过來了?前几日听说您到清宣殿來,偏奴婢出去催水去了,沒赶上。回來听蕙儿说了,奴婢还好一阵后悔呢。” 锦秀看她面容平和,自知她在这里沒什么不高兴的,倒也放下心來,笑着说道:“你问问春芽,我们也惦记你呢,只是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储宁宫事情那么多,又有远儿和凝香,实在出不來,你在这里还好?看你到沒有消瘦多少。” “托娘娘的福,一切还好。”秋枫笑着说道。“娘娘不嫌腌臜,进來坐坐。” “哪里能嫌腌臜?你不记得咱们从前一起在茶室做事的时候了?”锦秀看着这几间小小的房屋,无限感慨地说。 秋枫一时也默默无语,半晌,锦秀做出笑容道:“我们就不进去了,说几句话就要走了。你沒看见春芽的样子呢,好像有鬼赶着似得,一个劲儿地走,都要跟不上了。急着來见你呢。” 秋枫也笑起來:“春芽还是这副急脾气。” “哪里,人家不是想你了嘛。”春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秋枫收敛起笑容,又认真地叮嘱道:“说正经的,如今我暂时离开储宁宫了,容儿又出嫁了,只剩下你了,可得事事当心啊。娘娘身子不好,事情又多,还有两位皇子和公主,宫中人人又虎视眈眈,你一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放松的性子了。” 春芽慎重地点点头:“我就是再顽皮,这个道理还是知道的,你放心吧。” 秋枫放心地点点头,又问:“二皇子和公主怎么样?奴婢看不见,着实惦记着呢。” “他们到都还好,远儿也胖了许多。还长高了。等你什么时候回來,就看见了,他们都等着你呢。”锦秀说着,意味深长地给了一个眼色,秋枫会意,笑着答应道:“奴婢只愿早日回到娘娘身边。” “秋枫姐姐,你为什么不早点回去啊?储宁宫可离不了你。”春芽不知所以,好奇地问道。 “这不是,茶室缺人手,原來的司茶病了,蕙儿姐姐一个人又忙不过來,别的娘娘又不放心。你知道,茶室最是要紧,所以只有过來帮忙几天。”秋枫瞄了锦秀一眼,回答道。 春芽倒也相信了,沒再追问下去,看了看长和殿,忽然担心地说:“秋枫姐姐,你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黎淑容沒有找你的麻烦吧?” “沒有,娘娘只管放心吧。”秋枫说着,又意味深长地道:“奴婢一定会当好差使的。” 锦秀会意,笑了笑说:“黎淑容也是个好人,你以后不用那么戒备她,刚才还和她聊了一会儿呢,你道她是谁?”锦秀小声地说:“就是从前死了的刘梦阳的女儿!” 秋枫听见也大吃一惊:“什么?她不是姓黎吗?” 锦秀露出一丝笑容:“她是隐姓埋名,她的舅父是海宁知府黎洪昌,所以她才托为此。刚才我们都已经说开了。”说着,将事情的來龙去脉仔细说了,秋枫才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奴婢还以为,,”她沒有再说下去,锦秀和她却已经心知肚明。 “虽然这样,你还是暂时不能走,留在这里一段时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留意着为好。”锦秀低声叮嘱道。 秋枫点点头,看看左右无人,又悄声问道:“娘娘,老爷留下那张字条的意思,找到了沒有?” “今天正打算去看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进的去,听说那里必须得内务府审准,只是那样,就会招人眼目了。”锦秀也犹豫着说。 秋枫正要再说,忽见远远的魏昭仪和林贵妃过來了,连忙和锦秀下意识地分开。锦秀说了一句:“你好好回去做事吧。改日我们再來看你。”就放下秋枫,迎上前去,和林贵妃等叙谈。秋枫也回到茶室去了。 “妹妹见到故人,分外高兴吧?”林贵妃看着秋枫回去的身影,浅笑着说。 “可不是,这丫头跟了我这么长时间,忽然离开,还真有些放不下呢。”锦秀笑答道。一面又岔开话題:“两位姐姐到哪里去?” “太后要给褚小姐准备礼物,叫我们一起去瞧瞧,看哪样好。”林贵妃笑道。 锦秀心中闪过一丝诧异,面上却沒露出來,仍然平静地笑着道:“那这是大事,两位姐姐快去吧。” 魏昭仪却有些尴尬似得说:“太后大概是想着淑妃娘娘事情多,又有两位皇子和公主,所以沒有召唤您。” 锦秀知道她的意思,装作不在意似得笑了笑:“我是个笨笨的人,也不懂的什么花样图案的,再说,也实在是忙不过來,有两位姐姐,自然是千妥万妥的。”说着,见两人面上都有些讪讪的,忙笑道:“姐姐们快去吧,看太后一会等着急了,可就不好了。”说着,温和地一笑,先走开了。 待到走远了些,春芽先是不服气地说道:“这样的事,太后为什么不找您?您和林贵妃并驾齐驱,倒让那个魏昭仪抢了先。” 锦秀不放在心上似得说道:“这有什么?多大点的事?太后不过是看我不顺眼罢了。你瞧着吧,以后这位褚小姐进宫了,才有的热闹看呢。” “娘娘,,”春芽还要说话,锦秀已经打断她说道:“好了,好了,快回去吧,别管这些事了。” 春芽这才不做声了,扶着锦秀,向储宁宫走去。 用了晚膳,天已经黑定了,锦秀心里寻思应该怎么办。想來想去,还是得找孟紫成,请他替自己代为设法。便叫小丫头悄悄去请。结果回來说孟侍卫这几日奉旨巡查京郊去了,得十多天才能回來。锦秀沮丧万分,要等孟紫成回來,又在等不及,陈庭三日内就要被问话,必须得赶在那之前弄到纸条上的内容,就算沒什么成果,也总算是尽到了力了。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她仔细寻思了半晌,叫屋里的人都退出去,只有自己先去试试了,不管能不能进去,也总得试试再说。 她先让春芽去内务府报了一下,说是要去查些前朝的后宫文案。结果回來说不是太后和皇上共同核准,谁都不许进去,内务府也做不了主。锦秀情知如果告诉了太后,一定会引起怀疑,看來,只有自己去悄悄走一遭了。 锦秀还是如常一样,让众人都下去,说是要早睡,只留下春芽,过了一会,将灯火悄悄熄灭,换了衣裳,潜步出储宁宫。 夜色正好,顺着明亮的月光,不一会儿就來到了青极殿,外面看去,这应该算是最其貌不扬的一座殿宇了,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神秘的地方,谁知道,在这样一座小小的处所,竟然也算是宫中最为独特的秘密呢。 锦秀站在外面,伫立了半晌,悄悄向春芽道:“看看有什么后门沒有,我们能不能潜进去。” 春芽走了一圈回來,失望地说:“奴婢左右都看了,关得紧紧的,一定进不去。” “今天晚上有几个看守的太监?看看他们都在做什么?” 春芽刚要去,锦秀又叫了一声:“回來,我和你一起去吧。” 两人悄悄走近正门,只见这里站着四个守卫,两人都吃了一惊,连忙悄悄抽身回來,又走到西门,也是有人看守,后门也是有人。最后來到东门,这里只有一个太监,此时大概喝了两杯酒,也醉的东倒西歪了,看去有些要不知人事,锦秀下意识地攥了攥春芽的手,心里想,这大概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两人刚要进去,忽然,只听那太监咳嗽了一声,顿时都吓了一跳,连忙抽身回來,停了半晌,听见沒有什么声音,才又悄悄探头,看看他睡了,才有轻手轻脚地向前走去。 刚要进门,那太监却好像有意识似得,一下挪了挪身躯:“谁?有人!” ------------ 第七十八章 秋枫之死 锦秀大惊失色,连忙拉着春芽躲到一棵树后面,那太监揉了揉眼睛,跳起來看看,左右无人,又前后巡查了一圈,夜色朦胧,沒有发现锦秀和春芽的踪迹,才慢慢回來,却也已经酒醒了大半,将器械放在一边,倚着树木坐在那里。 锦秀见他炯炯有神的样子,心知今夜是进不去了。转了几个圈,实在是无从下手,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原地,心想明日再去试试吧。正要回储宁宫,一个人影忽然从墙角一闪,锦秀惊上加惊,忙一侧身,却被人在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卢淑妃!” 锦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不由得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回过头,却惊奇地发现,來人正是黎淑容! 只见她穿着一身黑衣,打扮迥不似寻常,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几滴汗珠來,似乎也十分紧张,不待锦秀说话,便问道:“娘娘在这里做什么?” “我來这里有事情。你呢?这深更半夜的,來这里干什么?” 黎淑容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今夜无事,我心里烦,出來闲步,沒想到,就看见娘娘行踪悄悄地走到这里來了,我心里好奇,就追踪前來,不知娘娘有什么事?”话语虽然温和,却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神态。 锦秀也沒想瞒她,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切坦然。黎淑容听了,倒是万万沒有料到:“娘娘说的事情,就是指这个了?” 锦秀无声地点点头,黎淑容又说:“看來,现在只有这个希望了?” “正是。我也沒有别的办法了。况且,这是先父留下的秘密,我无论如何也要搞清楚不可。” “我看娘娘沒有办法进去?” “是。”锦秀为难地说。 “娘娘如果信得着臣妾,臣妾愿意为娘娘走一遭,如何?”黎淑容忽然说。 锦秀露出惊诧的目光:“你能行吗?” 黎淑容胸有成竹:“娘娘大概不相信吧?娘娘看。”说着,飞身一跃,便登上了殿顶,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锦秀站在原地,只觉得痴痴呆呆,须臾,背后忽然又被人拍了一下,她猛地回过头,只见黎淑容依旧是温和地笑容,还站在那里。 锦秀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你怎么有这个本事?平时倒真是深藏不露啊。怎么都看不出來。” “这都不要紧,不过,娘娘现在该相信我了吧?该放心将这件任务交给我了吧?” “这自然,只要你小心些。” “娘娘放心。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会做最后一分努力。”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远处人影一闪,锦秀顿时提高了警惕,大吃一惊:“谁?” “是淑妃娘娘吗?是我!” 仍旧是熟悉的声音,锦秀连忙快步走上去,轮廓渐渐清晰,一个娇弱的女子出现在眼前:秋枫! “你怎么來了?”锦秀连忙拉住她,來到黎淑容这里,悄声问道。 月黑风高,夜影憧憧,情急之下,秋枫也顾不得什么,称呼也变了,十分急促:“我知道娘娘惦记这里的事,怕有什么闪失,所以常出來看看,不想就遇到了。”暗中却像锦秀使了眼色,锦秀会意,她一定是跟踪黎淑容而來,沒想到却遇到了自己,临时改变了说法,不禁暗中赞叹,秋枫到底反应是快的,不然,换做木木的人,还不知会出什么事。 黎淑容沒有考虑这些,只是还惦记着方才的事,问道:“娘娘,事不宜迟,眼看天就要黑了,还是抓紧决定吧。到底应该怎么办?” “刚才的话,奴婢都听见了,娘娘,既然黎淑容有这样的本领,还是托付淑容娘娘吧。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了。”秋枫也殷切地劝道。 锦秀思索了一下,做了决定,咬了一咬牙:“就这样吧!” 说着,拉住黎淑容的手:“咱们两家的仇恨,都在妹妹的这一去。不管怎样,一定要小心。就都交给妹妹身上了。” “不必再说了。”黎淑容说着,就要前行。 “娘娘,奴婢跟着去吧?多个人,也能互相照应一下,免得一眼看不到,有什么闪失。”秋枫有些担心。道。 “也好,你去吧。你做事稳当。” 黎淑容也沒有拒绝,带着秋枫,很快消失在前面了。 锦秀心中惦记,绞着双手,來回踱步。春芽虽然也是心急如焚,还是劝慰她道:“娘娘别急,看黎淑容的身手,况且她又那么有把握,谅也沒事的。” 锦秀说不出话,过了许久,还是沒动静,她心里更忐忑不安了,慢慢走上前几步,张望着黑不见底的前方。春芽走上來说:“娘娘,别看了,静静等消息吧。要是贸然上前,惊动了人反而不好。” 锦秀迟疑着沒有回來。忽然,寂静的深夜里,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啊,,” 锦秀的心顿时沉下去,像掉进了万丈深渊:“怎么了?” “都是我做的!要杀就杀,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别说多余的话!” 是秋枫的声音。锦秀和春芽听了,脸色都有些泛白了,不及说什么,连忙向青极殿方向跑去。 还沒到门前,只见远远的灯光大亮,门口人來人往,都是铠甲银光的士兵,锦秀暗叫一声:“不好!”就要冲到前面去! 忽然,背后的衣襟被什么人紧紧抓住,锦秀动也动不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悄悄地说:“卢淑妃不可过去!否则,都会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锦秀下意识地回过头來,只见是黎淑容出现在后面:“你拉我做什么?秋枫出事了!我能不过去看看吗?” “我知道。我和她一路去的,岂能不知道?”黎淑容面色阴沉,声音低微:“可是现在秋枫已经被发现,军士已经将她拘捕,娘娘此时过去,无疑是将自己也暴露在此处,对于秋枫又有什么益处?咱们岂不是要全军覆沒?况且我刚才潜过來的时候,秋枫就已经告诉我,不让你过去。” “你放开,你放开我!我一定要过去救秋枫,不然,一会就來不及了!”锦秀拼命挣扎着,眼睛望着前面的火把,只觉得忧心如焚。 黎淑容别看样子娇弱,一手拉锦秀,一手拉住春芽,两只手都拉得紧紧的,二人一动都动不了。春芽更是着急:“你这个狠心肠的!还不快放开我们!你就能忍心看见秋枫被抓走吗?她分明是为了咱们!” “我岂不知道是为了咱们?只是,现在都不是抓走的问題了,只怕你们去了,秋枫死的更快了!” 春芽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远处却已经又响起了喧嚷的声音:“这个丫头潜入此处,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快带去见太后!” 锦秀什么都顾不得了,使尽全身力气,用力一挣,黎淑容猝不及防,竟然也松开了手,锦秀向前面跑去,眼看就要到跟前了,秋枫那里灯火通明,是在明处,锦秀跑在暗影里,刚一露头,秋枫眼尖,一直向这边看着,刚一见锦秀的身影,就立刻喊了一声:“事情都是我一人做的,我只是偷拿了一个羊脂玉瓶而已!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愿意伏法!”说完,一口鲜血猛地喷涌而出!她轻轻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锦秀被眼前这突如其來的一幕惊呆了,腿上发软,站在那里,大睁着眼睛,动弹不得。 一众士兵立刻拥上前去,七手八脚,看情况的,试鼻息的,乱嚷嚷地围在周围。锦秀心砰砰地跳着,几乎要蹦出胸膛,等着那边的声音! 忽然,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说了一句:“已经沒气了!” 锦秀一个站立不稳,几乎要瘫软在地上。后面一双有力的手伸出來,托住了她,毫无感情的声音:“娘娘镇定!” 锦秀回过头來,只见是黎淑容拉着春芽赶了过來:“秋枫已经死了,娘娘现在上去,不是更于事无补了吗?东西我已经拿到手了,还是赶紧保护东西,离开此处要紧。” “不,你看秋枫,,”锦秀眼泪迸出來,大声哭泣着说。 “娘娘小声些!”黎淑容紧紧拉住她,不叫她动作:“回去我再和娘娘细说。刚才我临來的时候,秋枫已经嘱咐我了,说她是为了娘娘而死,死而无憾。叫淑妃不用惦记她。千万不要上前去,暴露了行踪,否则,她就只有死在当地,以免横生枝节!” “什么!你说,,” “我刚才刚要说,娘娘就急着过去,不然,只怕秋枫还能多活些时日。”黎淑容说着,不待锦秀再说,将两人一边一个,强行带离了此处。 走了许久,还隐隐看见那边的灯火渐渐灭了,只听见噪杂的人声离去,将秋枫的尸体拖走了。锦秀只觉得心如刀绞,不知身为何物,跟着黎淑容回到储宁宫去了。 回到储宁宫,天已经快亮了,幸喜众人还都沒有起來。春芽打开了门,将两人悄悄放进去。又立刻关上,锦秀叫春芽找出几件自己不常穿的衣裳,给黎淑容换下來了,和春芽两人也换了一身衣裳,坐在榻上,只是默默流泪。 黎淑容却分外镇定,将怀中的东西取出來,是一张发黄的薄薄纸张:“卢淑妃,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东西?到底有沒有用?” 锦秀连忙站起身來,一把接过去,阅读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嘴唇都在颤抖:“微臣陈庭,拜上突厥单于帐下,,是!陈庭和突厥勾结的证据!” ------------ 第七十九章 惊动太后 黎淑容闻言也喜出望外:“真的吗?我们已经搞到手了?” 锦秀的泪水流了出來:“总算沒有白白牺牲秋枫的性命!这下,陈庭成了瓮中之鳖,再无生路了!” 黎淑容泪流满面,面向窗外,激动的喃喃自语:“父亲,女儿终于为您尽力了,这下,您可以无憾了吧?” 锦秀想起秋枫,不禁更加痛哭,黎淑容走近來,安慰她道:“娘娘别伤心了,我将事情的來龙去脉仔细说说。我和秋枫刚到门口,本來要带她一起进去,不想隐隐听见那边有声音传出,秋枫就非要留在外面望风不可。事情紧急,我生怕失去了这次机会,就悄悄潜进去了,待我寻找东西的时候,就听见外面响起了人声,好像是在责问秋枫为什么会在这里,秋枫辩解说她是偶尔路过。那些人不信,还在仔细盘问,我赶紧寻找,幸好东西都有明确的柜子指示。刚拿到文件,几个士兵就要破门而入,秋枫在门口抵死拖延着,只是拿言语混乱,我情急之下,将另一扇门推开了一点,弄出些声响,将士兵都吸引了过去。趁着这短暂的时间,我关上门出來,要带着秋枫一起走,沒想到秋枫说,她要是跟我走,势必要引得人过來,她就要留在这里打掩护,我怎么带她都不行。” 说着,眼泪也要流出來:“此时事态紧急,那些人在后面沒有搜到什么,眼看又要过前面來,秋枫就跟我说,回去告诉淑妃娘娘,奴婢算是为她尽了忠了,千万不要过來,要是娘娘放心不下,非要过來,奴婢一定会以死保护娘娘!果然,应了我的话了,娘娘一过去,秋枫生怕暴露,就咬舌自尽了!” 黎淑容一气说到这里,沒有再说,走到窗前,紧咬着嘴唇,看着外面渐趋光亮的曙色。春芽早已经止不住,抽抽噎噎地哭起來,一面哭,还一面急的口不择言地说:“你就应该将她带出來,将她一人留在那里,不是等死是什么?都怨你!” “我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去的,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出來的,我若不是为了保护东西,你以为我会独自求生吗?”黎淑容回过头來,反驳她说。 “你怎么这么沒有心肝?这么冷酷?秋枫是为了什么死的?是为了谁的事?你就这样沒有良心!”春芽哭着,大声指责黎淑容。 黎淑容面色沉静,却依旧不为所动:“你冲我喊什么?你以为我不伤心吗?只是现在事情正在紧急关头,伤心又有什么用处?你说的对,秋枫是为了什么死的?还不是为了陈庭的事?为了能够早日铲除奸臣?正因为如此,她已经献出了生命,我们才要把后续的事情做好。现在只要将这件事情早日达成,也就算了了秋枫的心愿,她才沒有白死。只顾着哭哭啼啼,什么事情都做不清楚,又有什么用?秋枫的努力,岂不是前功尽弃?” 她顿了一顿,声音也有些难过:“等到事情一切办妥,在好好儿地顾恤秋枫也不迟。况且,人生一世,无非是为了自己的愿望,只要达成了,心愿已了,还活不活在世上,又有什么关系?” 春芽有些似懂非懂,抬起头來,惊愕地看着她,黎淑容目不斜视,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声音冰冷而令人颤抖:“死活又有什么要紧?已经沒了,只要心里有就好,这些事后的虚华,都是无趣。” 春芽一脸迷糊,却因为秋枫伤心,还要出言反驳,锦秀已经连忙打断她的话道:“好了,别说了,眼看天就要亮了,一会人就会來了,叫人家看见了,可就不好了。”又向黎淑容道:“春芽也是着急的,不知说什么好了,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黎淑容只是冷冷看了锦秀一眼,沒有说话。锦秀此时已经全然明白过來,尽管还是为秋枫伤心,还是知道大局的,事情紧急,要镇定做一切:“明日见到皇上,我将这一切都告诉皇上,还秋枫一个清白。”她抚了抚春芽的背:“你小孩子家,不知道这些事,以后有时间,我和你慢慢说说,你就明白了,现在赶紧擦擦眼泪,送黎淑容从小门出去吧。不要叫人看见了。趁现在人少,晚了叫人发现,黎淑容可就惨了。” 春芽不敢违拗,连忙起身去开后门探风去了。黎淑容随着春芽,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锦秀将东西藏好,装作刚起身的样子,叫丫头进來梳洗。不一会儿,春芽也从后面拿着一盒胭脂回來了,还故意说道:“娘娘说的样子不明,奴婢好一顿找。娘娘看看,是不是这和玫瑰花露?” 锦秀接过來,看了一看道:“是这个。你这丫头,就说自己看的不清楚就得了,还将事情推到我头上。” 两人故意这么一唱一和的,刚说了两句话,忽然就见外面急匆匆跑进一个小太监,正是皓广那边的人:“回淑妃娘娘,原來储宁宫的秋枫,昨天晚上死了!” 锦秀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站起身來,尽管早有准备,但是此时一旦事情公开面对,泪水早已经控制不住:“怎么回事?好端端儿地,怎么就会沒了呢?到底怎么回事?” “回娘娘,”小太监怯生生地看了锦秀一眼:“好像是说在青极殿被抓到,秋枫就咬舌自尽了!” 锦秀一边站起來,迅速往外走:“秋枫跟本宫多年,怎么会好端端的如此?本宫这就过去看看去!”口中一边说着,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小太监紧随其后,來到清宣殿,只见皓广和太后都在上面坐着,林贵妃、魏昭仪、黎淑容等也都在那里。锦秀和黎淑容装作沒注意的样子,互相不曾交集。一面暗暗看着她,只见她面色镇定如常,像沒有这事似得。锦秀心中也不禁暗暗钦佩。 “给太后、皇上请安。”锦秀一边行礼,一边心中暗地寻思,这事惹动了太后,看來不是那么好结局的。 “起來吧。”皓广缓缓发话。 锦秀站起身來,看了一眼太后,只见她眉头紧绷,十分不悦之色。锦秀提高了警惕,沒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站在一边,抹着眼泪。 “锦秀,你知道秋枫的事情了吧?”皓广同情地看着她,开口了。 “臣妾,,”锦秀刚要向皓广说出事情的原位,黎淑容却使劲给她一个眼色,锦秀会意,便装作头疼欲裂,皓广见了,忙道:“怎么了?是不是事情太突然,有些承受不住?快到旁边歇息一会儿去。” “臣妾扶着娘娘过去。”黎淑容忙拉锦秀到一边,扶她坐下,悄悄地说:“娘娘别把这事说出來,不然,岂不是要追究卢老爷擅自闯青极殿之罪?尽管这是保存证据,为国立功,可是这里毕竟是不允许进去的。娘娘再想一个说法吧。” 锦秀忽然明白了过來,打消了昨晚的想法,沉思了一下道:“我明白了,你放心,我自有举措。”说着,站起身來,回到皓广跟前。 众人见黎淑容和她在一起,都露出有些惊诧的目光,惊奇于她们两人怎么会在一起。黎淑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尤其是姜榕,锋利的目光,似乎能将人穿透。锦秀装作不知,只是出來道:“臣妾一时失仪,请太后、皇上恕罪。” “好些了吗?多歇息一会儿。”皓广关心地说。 “臣妾已经好多了,刚才听见,有些受不住。早上起來就听说了,事出突然,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前几日还好好儿地。”锦秀连忙哭着说。 “你不知道?秋枫是偷了东西,被侍卫抓到,畏罪自尽?”太后忽然脸一板,说道。 “秋枫一定是遭人陷害,才会如此,还请太后、皇上明鉴啊!”锦秀连忙说道。 “深夜潜伏到青极殿去,还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好端端的,为何这样做?”太后不容她再说,声色俱厉。 锦秀心中着急,刚要说话,黎淑容忽然走上前來:“娘娘尽管心疼你侍女,也要秉公办理。秋枫偷了东西,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说的?况且娘娘现在执掌六宫,若是如此一意偏袒,也难以服众。” 锦秀有些惊讶地看了黎淑容一眼,黎淑容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还沒等自己说什么,太后就果断地发话道:“卢淑妃管教下人不力,做出这样事來,罚去三个月月例,以儆效尤!” 一屋子的人都看向锦秀,锦秀此时却顾不得这些,只是一心想为秋枫再辩解几句,黎淑容却早已经拉了拉她的袖子:“娘娘大概是心疼糊涂了,皇上和太后都在上面,可千万别说傻话啊。随臣妾來歇息一会儿,安安神吧。”说着,不容分说,就将锦秀拉到了偏殿去了。 “你别拉我!你这是做什么?”锦秀來到偏殿,还是想尽力挣扎,黎淑容将人都打发出去,力大无比,将她一把按到椅子上:“娘娘!凡事可得慎重啊!咱们做出了这么多牺牲,可不能功亏一篑!” ------------ 第八十章 证据确凿 锦秀有些痴痴地望着黎淑容,黎珍攥紧她的手,神情严肃:“娘娘,昨天我和春芽说话,你不是还说自己明白吗?怎么今天又做出这样的糊涂事來?娘娘心疼秋枫沒错,可是娘娘想想,秋枫是为了什么死的?还不是为了咱们的大事吗?娘娘这么一力辩白,难免不让人起疑,到时候,清查起來,可就不好了!” “我知道,,”锦秀的声音软了些,还是说不下去。 “娘娘!秋枫临去的时候还和我说,此生能遇到娘娘这样的主子,也算是无憾。秋枫一直忠心侍奉,绝无二意。要娘娘以大局为重,千万不可鲁莽行事。这是秋枫亲口所说,再无一字虚假,娘娘若是为了秋枫好,就不应该此时如此冲动!” 锦秀的泪水忍不住流下來:“我是不忍心,秋枫活着的时候为我而死,现在还要落个这样名声。” “事到临头,也说不得了。娘娘赶紧将眼泪收起來,若是只管这么哭,叫人家看见了也不好。” 锦秀定了定心神,略微理智了些,黎淑容听听外面,有人起身的声音,便忙拉起锦秀:“要是心中不安,私下里尽心罢了。现在太后要走了,娘娘快起來送送。” 锦秀走到外面,只见太后已经准备离去,忙也随众行礼道:“恭送太后娘娘。” 太后回过头來,紧盯了她一眼:“淑妃,你可想明白了?” 锦秀暗中咬咬牙,想起含冤而死的老父,想起秋枫活着时候那殷切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道:“臣妾愚钝,现在已经清醒了,请太后不要怪罪。” 太后略微点点头:“明白就好。你身为六宫主事,凡事要公正,不可感情用事。” “谨遵太后教诲。”锦秀仍然沒有抬头,道。 太后转过头,扶着侍女的手,前呼后拥地去了。这里众人也就都陆续散出。皓广仍然担心的望着她,语气却极为严厉:“沒事吧?朕知道你和秋枫情同姐妹,可是凡事都要秉公处理,她做出了这样的事,任谁也袒护不得。” 锦秀强忍悲痛,答应了一声:“是。臣妾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皓广放心地点了点头,锦秀又紧接着追问道:“皇上前几日说,要处理陈庭的事情,怎么办了?” “这不是,现在就缺少和突厥勾结的证据,只要能拿到这些,陈庭就是有一百张嘴,也难以狡辩了!”皓广说着,将拳头在桌上重重一拍! “皇上不必忧心,这事,臣妾已经替皇上解决了!”锦秀微露笑容,道。 皓广现出十分诧异的神情:“你这是说什么?你能有什么主意不成?” 锦秀将怀中早已经准备好的纸扬了一扬:“皇上看,这是什么?” 皓广好奇的抓过纸张一看,毫不在意变成了不可置信:“什么?这是,,” “皇上是不是该厚厚的奖赏臣妾?”锦秀口中笑着,心中却一阵辛酸。 “你是怎么得到的?”皓广将纸张紧紧捏在手中,又抓住锦秀的肩膀,欣喜若狂,急切地问道。 “皇上别管臣妾是哪里得到的了,只说,这有沒有用?” “有用,当然有用!有了它,陈庭就不在话下了!”皓广惊喜的地说。却又急着追问道:“不过,你一定要告诉朕,是从哪里得來,不然,朕可是要怀疑你了哦。”虽然像是开玩笑似得说着,却是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锦秀早有准备,调皮地一笑,道:“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來全不费工夫。臣妾那日检看前朝的账目,好有个底细,沒想到,在一本账目底下,发现了这张纸!臣妾当时好大吃一惊,这样重大的东西,却在这里找到了!大概是哪个有心人留下的,沒有及时销毁,却又怕被发现,所以放在书房最隐秘的地方了。” 皓广听了,却也相信了,沒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看着那张纸,嘴唇激动的都在颤动:“明日早朝,朕就公布出去,看陈庭还有什么话说!” 锦秀看着皓广,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父亲,女儿终于能够为你报仇了! 当晚皓广就留宿在了储宁宫,两人喁喁密谈了一夜。次日早上,皓广就上朝去了。锦秀早膳也沒心情吃,只是叫春芽泡了一杯菊花冰糖茶,慢慢地喝着,缓解心中的焦躁,等待皓广带回來的消息。 似乎过了天长地久的时间,其实才过了一会,锦秀就按捺不住了,站起身來,手里捧着茶杯,在地下焦虑不安地踱步,春芽等知道她心里着急,一个字也不敢说,只是静静地垂手侍立在一侧。忽然,只听见外面一声传报:“黎淑容來给娘娘请安來了。” 锦秀抬起头來:“快请进來。” 话音未落,只见黎淑容也是一脸焦急,走了进來:“淑妃娘娘,臣妾听说皇上今天要发落陈庭的事,是真的吗?” 锦秀连忙拉她坐下:“是真的,我这不是也在等着吗?正要派人去叫你呢,不想你就來了。” 黎淑容坐下又站起來:“臣妾等不及了。沒叫个人去前面问问什么样吗?” “今天朝堂戒严,外人轻易不得进去。所以我也沒敢叫人打听。妹妹别着急,我们的心思都是一样的。急也沒用,还是先坐下來,安心等着吧。有了那份证据,皇上不会叫我们失望的。”尽管自己心里也着急,锦秀还是尽力做出平静的神态,安慰着黎淑容道。 黎淑容面色发白,双手冰冷。锦秀忙道:“你怎么这个样子?春芽,快拿一杯热姜水來。” “淑妃不必忙了,,”还沒说完,只听外面一个响亮的声音:“皇上驾到,,” 锦秀和黎淑容都下意识地站起身來:“是吗?皇上來了?” 两人急匆匆地要迎出门去,只见皓广兴冲冲地走了进來,一见黎淑容在这里,不由得神情一愣,黎淑容连忙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皓广旋即恢复了高兴的脸色,笑道:“难得你也在这里,起來吧。朕原來还以为你们姐妹有些不和呢,如今看來,都是朕操心了。” 黎淑容和锦秀对视一眼,锦秀忙笑着抿嘴道:“那都是皇上多心,把人家想象的太小气沒人心了。我们哪里是那样的人,不信您问问黎妹妹,我们是不是好的很?” “是啊,淑妃娘娘仁厚,待臣妾情同姐妹。”黎淑容忙笑着接嘴道。 皓广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了,朕这就放心了。锦秀是个宽厚人,朕是知道的。锦秀,朕是來告诉你那个消息的。” 锦秀立刻迫不及待地说:“皇上,臣妾都等了一早上了,还不快告诉臣妾,到底怎么样了?” 黎淑容沒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皓广,神色紧张。 皓广满脸轻松的笑容:“那还用说!陈庭已经成了囊中之物。今天在朝堂上,你是沒看见,可是大大出了一口气!开始时候,几个御史参劾,陈庭不知怎么想的,也沒有辩白,大约是知道逃不过了,只是承认了。后來,朕又说出他和突厥勾结的事,到了这时候,他就死不承认了,朕看他拼死挣扎,就把那份证据拿出來了,这下,他沒有话说了!” 锦秀和黎淑容顿时都长出了一口气,心中像是卸去一块大石头似得,轻松了许多,两人对视一眼,锦秀忍不住又笑又哭,黎淑容也眼圈一红,却强自忍住了,沒敢在皓广面前暴露身份。 皓广也不知道黎淑容的來龙去脉,此时也只顾着看锦秀:“朕就知道,你会这样。好了,你想哭就哭吧,这下,终于将这件大事完成了!你也该高兴高兴了!” “皇上不知道,臣妾有多高兴。父亲在九泉下,也该瞑目了。” 皓广情不自禁地将锦秀抱在怀中,温暖着她,抚慰着她,黎淑容见状,便轻轻行了个礼,说了一句:“臣妾告退。” 皓广挥了挥手,黎淑容悄悄地退出去了。锦秀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几乎忘记了一切,忽然,她一个激灵,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來:“皇上还沒说,到底将陈庭如何了?是不是即日问斩?” “朕光顾着高兴,还沒对你说呢。”皓广扳过她的肩头:“本來是应该交由三司会审,然后定罪论处,秋后处斩,可是这案子非同寻常,朕生怕夜长梦多,一天也不想多等。就将陈庭当场下狱了,决定后日就押赴刑场,秘密处决!” 锦秀浑身一颤:“果真?” 皓广沉重地点点头:“千真万确。本來,这时间也的确紧迫,朕在朝堂上,说的是三日后问斩,不过那是虚晃一枪。” “为什么?”锦秀有些糊涂,问道。 “明说是在三日后,可是如果那时候问斩,难免会惊动众人,若是后日就秘密处治了,岂不省事?也免得他说出什么事來了。”皓广阴沉着脸,语气低低。 锦秀心中一下明白了,皓广是怕陈庭当众处决,将太后以前的有些事带出來,为了保全太后的脸面,皓广不得不想出此种计策。看來,皓广也知道些事情啊? ------------ 第八十一章 路遇姜榕 她不由得看了皓广一眼,忽然发现,他的眼神中,似乎也有与她相通的地方,与她心有灵犀一般。锦秀会意,什么也不说,只是淡淡地报以一个笑容说:“皇上圣明。如此处理甚好。” “陈庭已经处决,余党也剪除殆尽,此时最要紧的,就不是追查以前那些事情了,只要能够平平安安,一切安静就是好。朝堂还得重立,将事情压下去算了。”皓广似乎别有深意地说。 锦秀露出一个什么都理解的笑容:“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对了,朕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今天在朝堂上,陈庭的一个心腹,居然倒戈了!” 锦秀有些奇怪:“谁?居然这么机灵?” “可不是,你道是谁?就是林浩,他本來和陈庭是一伙,朕都了然于心,沒想到,事到临头,他反戈一击,将平时陈庭交给他办事的证据都拿了出來,桩桩件件,这下,又击了他一下子!” 锦秀冷笑一声:“这个人还算识时务。” “可不是,他还妄想能够立个什么功呢。朕看见他那副嘴脸,就将他免职罢官,沒追究他的罪过,已经是宽待了他了。” “放他回家也就罢了,横竖不再在朝廷里做事了。”锦秀刚说到这里,只听外面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回淑妃娘娘,刚才冷宫里的人來报,说是废后陈氏,已经上吊自尽了!”一个小太监走进來,怯生生的说。 皓广和锦秀都大吃一惊,对视一眼,皓广立刻说:“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叫人拖出去埋葬了就是了。” 小太监连忙答应了一声是,锦秀忙道:“陈瑶钗好歹也是当过国母的,不可太简慢了,就按照淑容的礼数出殡吧。告诉冷宫里的人,一会本宫自会过去料理。”说着回过头來,看见皓广尽是诧异的目光:“你,,” “皇上有些奇怪是吗?”锦秀微笑着说。 “她从前那样对你,你却,,” 锦秀不待皓广说完,便轻轻用手掩住了他的口,微笑着说:“陈瑶钗以前是嚣张跋扈些,对待臣妾,也有很多令人生气的地方,不过,现在人已经去了,何苦还纠缠于那些往事?她一定是听见陈庭定了案子,觉得万无生理,所以灰心丧气而死的,这样可怜,也就不用斤斤计较,就让她有一份宫妃的哀荣吧。”说着叹了口气:“其实臣妾看,陈瑶钗对于皇上,还是有情的,就让她顶着这个身份走吧。” “不管她对朕是什么心思,朕永远只爱你一个。”皓广抓住她的胳臂,轻轻地说。 锦秀甜甜地笑了笑,皓广又向她挤挤眼儿:“朕还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呢。” “什么好事?这对于臣妾來说,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 “朕已经决意加封锦宣为大司马,和褚中同理军事。这下,你放心了吧?” 虽然锦宣立了功,回來加封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听见这个消息,锦秀还是有些高兴:“臣妾有什么不放心的?跟着皇上,自然什么事都沒有。” “锦宣是个难得的人才,此次出征,全亏得他立功,这也是应该的。以后,朕还要指望着他呢。其实此次都是锦宣的功劳,褚中只是在那里挂个虚名,不过,他是太后的人,又是朕的舅舅,也不能越过了他。”皓广有些歉疚地说。 “锦宣年纪小,这已经是很厚待了,如果那样只提拔他一人,满朝文武难免也会议论,皇上如此处置,是千妥万妥。”说着,锦秀亲自替他披上衣服:“前面事情多,皇上快去吧。后面的事,自有臣妾料理,皇上不必忧心。” 皓广吻吻她的额头,迈着大步离去了。锦秀也就先回储宁宫來,还沒坐稳,就听见外面传报道:“贵妃娘娘來了。” 锦秀一猜就猜到她是为了陈瑶钗的事情來的,不慌不忙地站起來迎接:“姐姐來了,快坐。” 林贵妃还沒坐下,就急着问道:“听说陈瑶钗自尽了?” “是。”锦秀慢慢地说,一面自己先坐下,拿起一杯热茶,抿了一口。 “皇上将这事交给妹妹办理了?” “不过就是些丧葬之事,沒什么大不了的。”锦秀笑盈盈地说,一面招呼春芽:“给贵妃换好茶。” 林贵妃有些嫉妒地:“皇上信任你,将这大事都托付你。” “姐姐事务繁忙,如今忙着褚小姐进宫的事,哪里顾得到这些?况且陈瑶钗已经被废,善后的事,我不得不处理一下,至于褚家小姐进宫,才是真正的大事呢,可是够姐姐忙的。”锦秀知道,她和陈皇后也一直不满,此时恨不得亲手去处理陈瑶钗的事,被锦秀抢了先,心中自然有些不快。 如此一说,林贵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讪讪地笑着道:“我那里有什么忙的?妹妹还不知道,都是太后张罗呢。” 其实锦秀心中真正在意的,倒是褚小姐进宫的事,听闻此言,也进一步道:“对了,事情张罗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入宫,定了沒有?” “太后不肯将就,一定要风风光光地给褚小姐一个名分。说了,要等到五月初一的时候,是个吉日,才将褚小姐迎娶进宫呢。” 锦秀微微一笑:“是吗?这也是情理之中。褚小姐身份贵重,自然不比寻常。” 正说着,只见人來回说:“冷宫里的管事等着娘娘呢。” “告诉他,叫他略等片刻,本宫这就來。”锦秀吩咐道。 林贵妃见了,便起身告辞。锦秀也不多留,送到宫门,看她去了就回來。 陈瑶钗的葬礼按照淑容的规格下葬了。一代国母,身后凄凉。锦秀晚上才赶到了冷宫,匆匆处理了事情,默默地在心中念道,父亲,给你下毒的凶手,女儿终于见到她的下场了,父亲,您可以瞑目了吧。 锦秀见那里月冷灯昏,十分简陋,虽然对陈瑶钗并无好感,也想起宫中女子的凄凉,也不免心中难过,望望四周,更是草满荒芜,白头老媪。一阵风吹过,人迹罕至,叫人觉得寒意倍生,她走到外面,看看天上的月色,觉得有些悲哀之思。不愿在那里多停留,便带着春芽出來。春芽不解地说:“娘娘为什么要建议皇上将她按照淑容之礼下葬?给她个庶人就已经够宽待她了。” “你懂得什么?她纵然有大错,已经去了的人了,还和她计较什么?这样,也显得咱们大度一些。” 春芽恍然大悟:“到底是娘娘想的周到。” “对了,昨天我叫你查的秋枫娘家的事,你查了沒有?到底是个什么情景?”锦秀问道。 春芽见问,忙说:“奴婢都已经查了,秋枫娘家只有一个弟弟,现在外面做小买卖,生意也困窘。除此之外,再沒有别人了。” 锦秀点点头:“你回头拿五百两银子,给她的弟弟送出去。就说是她姐姐留下來的,给他做个本钱,叫他好好过日子。” 春芽连忙答应一声,锦秀又道:“秋枫的后事,你们已经安排好了吗?” “回娘娘的话,都是按照娘娘的吩咐安排的,悄悄将人抬出來,坟墓都修葺了,一切妥当,重新下葬了,沒人知道。娘娘不必担心。” “那就好。这样我也就心安些了。别的咱们做不了,这样也就算是尽尽心了。秋枫活着的时候,咱们对不住她,现在去了,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锦秀微微叹了一口气道。 “娘娘别想这些事了,秋枫也是为了娘娘做该做的,还有多少大事等着您去做呢。” 锦秀蹙蹙眉头,向前面走去,刚走到木樨亭那里,忽见姜榕带着一个小丫头,姗姗地走了过來,一见锦秀,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臣妾叩见淑妃娘娘。” 姜榕自从进宫后,宠幸虽然赶不上黎淑容,在后起嫔妃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加上她虽然表面柔和,却颇有心计,是个厉害角色,因此在后宫中,虽然位份不高,却深得人心。锦秀心里时时提防她,见她还算恭顺,也暂时沒打算拿她怎么样。 “妹妹起來吧。”锦秀淡淡地笑了笑,说。 姜榕缓缓起身,望着锦秀:“娘娘这是从哪里來的啊?脸上还带着泪痕呢。” “这么晚了,姜良人就这么带着丫头出來,不大牢靠吧?以后晚上夜深了,还是少出來的好。”锦秀沒有回答,反而打量了她两眼,道。 姜榕面上微露尴尬的神情,旋即又恢复过來道:“臣妾今天晚上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想出來走走,淑妃娘娘的话,臣妾记在心里。” 锦秀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本宫从冷宫出來,陈瑶钗的事,刚料理完毕。” 姜榕听见这句话,面上白了一白:“臣妾早起也听说陈瑶钗的事了,那是她罪有应得。” 锦秀打量着她的神态:“姜良人素日在宫里,是最懂事情的,这话说的是,这后宫里,最要紧的就是知法守礼,懂规矩,要是做了什么越矩的事,任凭她是谁,也逃不过个理字去。” 她的声音不高,语气严厉,却字字句句打在她偷出來的事儿上,姜榕脸色白了白,却仍旧镇定着。 ------------ 第八十二章 黎珍自尽 姜榕是何等聪明的人?忙做出十分恭敬的表情道:“娘娘说的是,臣妾平时就将娘娘的话放在心上,不敢不恭领娘娘教诲。” 锦秀语气也温和了些:“时候不早了,姜良人快回去吧。要是有什么不适,早点告诉本宫,传个太医过來看看,别生出什么大病來,可就不好了。” “娘娘关心臣妾,臣妾惭愧,不敢时时烦劳娘娘。” “哪里的话,这都是本宫分内应做之事。照顾姐妹,责任都在本宫身上。就是忙,和林贵妃说一声也使得。千万不要有什么不舒服自己挺着。”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倒也沒有什么大不适,只是时时疲倦,沒有精神。”姜榕看着锦秀道。 锦秀闻言,微微冷笑一声:“疲倦也是有原因的,也得找太医來看看才是。” “那日臣妾已经叫人问过太医了,说是气候所致,所以臣妾也沒敢声张。” “既然这样,那就沒有什么别的好办法了,好生歇着就是了。”锦秀见她如此倚姣作媚,借故偷懒,也有些不满,甩下一句话,便要离去。 “多谢娘娘体恤。”姜榕说着,目送锦秀离开。 两日之后,陈庭便被秘密处决。他一死,朝廷中的党羽都人人自危,皓广怕朝廷动荡,也沒有十分严惩,只是将罪行重的按律处置,罪行轻的去官免职,其余七八品的小官,都暂且放过,锦宣也被加封为大司马,和褚中共理军务。 锦秀知道了这个消息,将人都遣散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室内默默向父母祝祷,女儿终于替您二老报了仇,可以安心了吧。女儿终于完成了愿望,除掉了陈庭父女,终于不会含恨九泉了。 这件事解决,锦秀一直以來的包袱终于放下,心中也舒畅了许多,总算消解了心事了。 太后听见这个消息,病了几天,锦秀每日过去请安,太后只是托病不见。锦秀明白她因为陈庭之事,有些惊悚,所以暂时躲在宫中静心。 过了几日,说是已经复原,再去请安时,见太后神采奕奕,和往常大不相同,锦秀心中知道她是因为陈庭已经除去,去了一块心病,暗暗笑了笑,沒有提到任何事。太后也沒说褚小姐的事,彼此还是如往常一样,淡淡的。 这天十分和暖,锦秀想起绸缎房的许多缎子久放在那里,该拿出來晒晒,闲來无事,便带着春芽來到库房,看着管库的宫女太监们将绸缎一匹匹搬出來,小心地晾晒起來,正检出一匹淡青色的织金宫纱,锦秀看了,忽然想起黎淑容好几日沒有出來了,便叫丫头:“再找几匹缎子,加上这匹纱,给黎淑容送去,就说是本宫看着甚好,天气眼看就要暖和了,作件衣裳穿。再问问有沒有什么事,怎么这几天都沒出來。” 宫女答应着,抱了衣料刚要去时,忽见黎淑容身边的丫头隐儿满面泪痕,惊慌失措地走了过來:“淑妃娘娘,大事不好了!我们淑容,,” 锦秀心中一惊,连忙上前一步,亲自扶着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别慌,慢慢说。” 隐儿疯狂地抬起头來,看着锦秀:“我们淑容,,自尽了!” 锦秀心中蓦然一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好端端的,会,,自尽?” “奴婢也沒想到,娘娘竟然就这么做了。前几日陈庭的事情结束,娘娘就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也不在意的样子,说是宫中无趣。奴婢还以为是皇上这些时候沒來,有些伤心,就劝娘娘不要想那么多,也沒有太在意,沒想到,今天早上起來,就敲门不应,待到奴婢有些怀疑,叫人破门进去时,只见淑容已经咽气多时了!”隐儿一边说,一边哭,几乎泣不成声。 锦秀连忙说:“别急,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告诉了皇上沒有?” “已经派人去了,怕小丫头说不明白,所以奴婢才亲身过來回淑妃娘娘。”隐儿一边哭着,一边说。 锦秀不及再问什么,就带着隐儿來到这里,只见钦天监的人已经來了,人來人往,都穿起了白,锦秀走进去,看看屋里,还是和从前一样,想起黎淑容活着的时候,不禁悲从中來來,隐儿也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抹着眼泪。锦秀四下一扫,忽见妆台盒子底下压着两张纸,露出一个小小的角,不觉问道:“那是什么?” 隐儿顺着锦秀所指的方向看去,也露出惊异的神色,连忙走上前去,拿了起來,看了一眼,交给了锦秀:“娘娘看看,这好像是我们淑容留给娘娘的。” 锦秀连忙接过來,只见上面写着娟秀的字迹,一点也显不出慌乱來,看來她是早有准备了,锦秀心中一边忖度着,一边看那上面写的是: 淑妃娘娘钧鉴:黎珍入宫之初,只为以一己之身,家仇得报,如今仰仗淑妃,共赴险境,终得成功,心愿已了。宫中险恶,真情难觅,黎珍纵然苟活,已无意趣,不如早日安宁,人生至幸之事矣。珍一死,宫中必有多议,未免累及娘娘,珍手书一封,可转交皇上,上面都已经证明矣。 淑妃娘娘宅心仁厚,从前不曾相知,多有疑虑,如今珍虽去,而顾念从前姐妹之情,能不感怀?人生无不散之筵席,娘娘善自保重,勿忘小妹可也。 另一封信上,也是说了这些缘故,向皓广解释。锦秀看了这冷静决断的书信,不觉一阵悲凉,眼泪忍不住落下來。隐儿关注地打量着锦秀,此时见她这幅模样,急着问道:“我们淑容说的什么?” “你们小姐,不愿意再在宫中生活下去了,她要觅得这一个清淡的去处。罢了,这既然是她的心愿,也别伤心了,她反而是得到了舒心。”锦秀一边流泪,一边叹息着说。 隐儿是跟着黎淑容进宫的贴身丫头,自然为她的小姐心伤,也不顾劝阻,只是伏在桌上,呜呜咽咽地哭着。春芽在旁边小声劝着她。锦秀将黎淑容给自己的信在火上烧了,将另一张握在手中,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外面传报道:“皇上驾到,,” 屋里的人都吃了一惊,连忙都放下了手中的活,齐齐到前面行礼道:“给皇上请安。” 皓广急步踏进來,一进來就问道:“怎么回事?黎淑容沒了?” 锦秀连忙将手中的纸递给皓广:“皇上看看,这是黎淑容留给皇上的。” 皓广赶紧接过來,还沒看完,只听外面又传报道:“贵妃娘娘们來了。” 话音未落,只见林贵妃带着魏昭仪等,已经走了进來,向皓广请了安,便问黎淑容的事,一面眼神看向锦秀,有些怀疑的样子,皓广止住了她们说话,拿住纸条,读着上面的字迹,脸色变得严肃:“怎么,她说在宫中无趣?” “皇上也别想太多,人各有志,那上面不是说,觉得不愿再在世间活下去,这也是各人的想法,勉强不得啊。”锦秀道。 林贵妃等看见纸条,也好奇地望着这里,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此时便问道:“怎么,黎淑容说她不愿意再活下去?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唉,她说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情之不在,宫中寒冷,活着无趣。所以要觅一个清淡去处。”皓广紧蹙眉头。 众人听了这些话,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发一言,手上捏着汗,生怕这几句话得罪了这位帝王,迁怒与众人。 谁知,皓广将纸张反复看了几遍,脸上的怒色渐渐消失,半晌,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将纸张扔下,长叹一声:“罢了,既然她如此,就由她去吧。人生情缘,各有分定,也是勉强不得的。” “皇上对待黎淑容已经够好的了,这是她自己不惜福,皇上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姜榕看看皓广的脸色,小心地说道。 “不必如此说,朕知道,朕对她也沒有用过真心思,她如此,也是情有可原。不必苛责。” 众人听了这出乎意料的话,都有些惊诧,同时,一颗心也放了下來,锦秀见众人不敢动作,便上前说道:“既然黎淑容已经沒了,还请皇上示下,如何办理,好早些安排。” “就按照淑容的礼仪下葬就是了,该怎么办还怎么办。这事就交给你和林贵妃了。至于原因,对外不必声张,叫底下人都不得乱说。”皓广沉着脸吩咐道。 林贵妃和锦秀都连忙答应了一声是。皓广将手中捏着的纸张撕成几片,放在火上一把焚尽了,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魏昭仪看看锦秀两人,也行了个礼:“那臣妾也告退了。” “妹妹慢走。”林贵妃说着,姜良人等也纷纷告退。殿中只剩下锦秀和林贵妃两人。 “我宫里还有事,下午再过來和妹妹商量可好?”林贵妃看着锦秀道。 锦秀知道她不愿意管这事,便说:“姐姐有事,只管去办就是了,这里有我就行了。” 林贵妃闻言,笑了一笑道:“那就偏劳了妹妹了,不然,我也该和妹妹一起办來着,只是太后等着我,还要张罗褚小姐进宫的被褥呢,实在脱不开身。”说着,做出歉意的笑容。 “姐姐不必这样说,我和黎淑容平时也亲近,做这事也是应该的。”锦秀淡淡地说。 林贵妃刚要说话,只见她的大丫头橄榄匆匆走來说:“娘娘,事情处理完了么?太后等着娘娘呢。” ------------ 第八十三章 褚妃进宫 林贵妃口中应着,“告诉太后,我这就來。”一面看锦秀一眼,道:“你沒对太后说这里的事吗?长和殿还沒处理呢。” “奴婢已经说了,太后说,既然已经沒了,就沒了罢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人,还是赶紧顾那一头要紧。”橄榄看了林贵妃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 锦秀见了,便道:“既然太后等着呢,这不能耽误,姐姐快去吧。这里不用惦记,都有我呢。” 林贵妃也不想在这里多留,听了便急匆匆道:“那我就先去了。”说着,便快步走出去了。 锦秀回过头來,见隐儿站在一边,面向墙壁,仍然哀哀欲绝地哭着,锦秀也一阵心酸,轻轻走过去,道:“你们家小姐已经去了,你也别哭了。哭也无益。你是跟你们小姐进來的丫头,和别人不同。过几日,事情处理完毕了,我给你留心一个好人家嫁出去,也算对得住你们小姐了。” 隐儿沒有答话,只是掩面痛哭。锦秀见这样,知道劝也无益,便留下春芽在这里安慰她。一面出去吩咐黎淑容的后事。 都是按照淑容的礼仪安葬,黎珍入宫不久,沒有多少东西,很快便收拾完了。隐儿仍旧留在宫中,派了两个老嬷嬷照顾。刚处理完,就见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走來说:“淑妃娘娘可有空了?太后等着有话吩咐呢。” “什么事?”锦秀有些奇怪地说。 “说是准备赏给新淑妃娘娘的鸳鸯荷花被,需要杭州的新绸,林贵妃找不到,说是您经手的,所以请淑妃娘娘过去。” 锦秀听了这话,不敢耽误,忙说:“告诉太后,我这就过去。”一面转身向太后这里來。 太后正和林贵妃商量什么新花样的事呢,魏昭仪也在旁边坐着,锦秀向太后请了安,太后便说道:“去年新进來的鸳鸯荷花被子,你放在哪里?林贵妃叫人去库房找,沒有。你放在哪里了?” 锦秀见太后问的急,连忙答道:“去年新进來,本來是要放到库房的,后來内务府说已经放满了,沒地方放,就先寄存在御衣房了,臣妾这就叫人去取。” 太后点点头:“好,你就快叫人拿出來,这里还等着用呢。” 锦秀忙吩咐贴身的大丫头:“快拿我的这个钥匙,取四匹出來。送到这里來,请太后过目。” “这样大的事,四匹够什么用的?越性多拿几匹出來,以后还可以用的。”太后看了锦秀一眼,慢悠悠地发话道。 这杭州新进來的绸子一共才八匹,刚进來的时候皓广就赏人用了两匹,一共只剩下六匹,锦秀听了,忙赔笑说道:“是,太后考虑的周全。”回头向大丫头道:“将六匹绸子都取出來吧。” 那宫女答应了一声,连忙出去了,这里太后又说:“初一进宫,本宫看,就住在华彩殿吧,那里离本宫这里近些,彼此也好照应。若是住的远了,新來乍到的,再有人欺负她,本宫也照顾不到。”说着,看了锦秀一眼。 锦秀听出了太后的弦外之音,只当做沒听见,笑着说道:“太后真是开玩笑了,谁敢欺负褚小姐?只怕是讨好都來不及呢。” 太后抿抿嘴唇,只见刚才去的宫女已经将绸子捧了回來,太后看了无话,说道:“别的东西,本宫已经和林贵妃她们商量好了,你们只要用心些,到时候别出什么事就行了。” “臣妾等自当谨遵太后指令,无不用心。”锦秀等忙起身应答着。太后露出满意的神色,也显得有些疲倦,便挥挥手:“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本宫也要歇歇。” 众妃嫔退出,锦秀想起长和殿的事,又打发人去问,回來说已经诸事停妥,隐儿也安静了许多。锦秀才放下了心。到了傍晚,春芽回來复命,锦秀此时顾不得这头了,只顾和林贵妃张罗褚小姐进宫的事,一切被褥装饰,都是仅次于皇后,十分隆重。因为是太后的侄女,褚中如今又如日中天,谁也不敢怠慢,简直比大婚还要紧张。 锦秀虽然百忙之中,还是惦记着隐儿的事,她早已留意清宣殿孟紫成手下有一个侍卫,年纪轻,也十分稳重,看去和隐儿正是一对儿,于是向隐儿说了,她只是含羞答应,沒什么不同意的,锦秀见如此,便挑了个日子,将隐儿嫁了出去,虽然简单,夫妻俩倒十分般配,锦秀也放下心來。 五月初一很快就到了,天气和暖,十分晴朗,这天一早起來,锦秀就和林贵妃带着众个妃嫔去向太后道喜。太后今天也显得分外精神,神采奕奕,穿着一袭紫红流云百福的织金袍子,雍容华贵,满面笑容,坐在上面接受着众人的道贺。魏昭仪行礼完毕,笑着说:“恭喜太后,这下,可是有了个贴心的人了。” “同喜,同喜,本宫也不奢望其它,只愿这丫头进來,能够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和你们姐妹能够和平相处,就是本宫的心愿已了了。”太后笑呵呵地说。 “太后只管放心,褚家妹妹进宫,臣妾们高兴都高兴不过來呢,只盼着能早日多个姐妹,我们也热闹的许多了。”林贵妃赔笑着说道。 太后点点头,又笑道:“这丫头是本宫从小看着长大的,别的倒沒说的,只是有时候难免性子急躁些,自小娇养惯了,她比你们都小,做姐姐的应该有担当啊。” “太后放心。”众人连忙答应着。忽见一个太监飞奔进來说道:“回太后,花轿已经到了宫门了。” 太后听了,忙道:“你们快去张罗,本宫这里不必担心。” 林贵妃和锦秀等一起将花轿迎接进华彩殿,这里早已经准备齐全,待到晚上吉时,皓广才会过來。此时只有宫人在此照应。褚淑妃静静坐在那里,也沒说什么,锦秀留意观察,只见她凤眼柳眉,长相倒也还过得去,只是不像是什么倾国倾城之色,眼神犀利,眉宇间隐隐透出一股骄横之气,不过刚进宫的新嫁娘,不好意思说什么,无任何动作,暂时还沒看出什么來。 黄昏,皓广來了,褚淑妃拜见,老嬷嬷捧上子孙饽饽,长寿面來,按规矩行了礼,林贵妃便说道:“请皇上和妹妹早点安歇,臣妾们告退。” “慢着!”褚淑妃忽然说了一句,众人都有些惊骇,刚要离去的也回过头來,林贵妃忙说道:“妹妹还有什么事?” “这被褥是怎么回事?一点也不舒服,硬硬的金丝,硌的人生疼,宫里就是这么样的东西吗?还请姐姐替我换了吧。”褚淑妃望着林贵妃道。 林贵妃听了,有些为难,看了锦秀一眼,锦秀走上前一步,笑着道:“妹妹大概是今天累了,所以觉得身上有些酸?这被褥还是太后亲自吩咐从库里拿出來的呢,是杭州进來的鸳鸯荷花被,都是上好的料子了,妹妹还觉得不好,可怎么样呢?” “我就是觉得不好嘛。姐姐这是推三阻四,不想让我好好睡了?”褚淑妃眉毛一挑,说道。 锦秀瞟了皓广一眼,只见他早已经露出不悦之色,心中有了底,便进一步笑着说:“妹妹这话,真是叫姐姐为难了,为了你进宫,已经是翻箱倒柜,将最好的东西都用出來了呢,妹妹要是觉得这宫里的东西都比不上将军府的,叫我也沒办法了,只好将绸子都搬來妹妹挑挑,看中哪个就用哪个罢了。” 沒等褚淑妃说话,皓广早已经不耐烦地打断她说:“好了好了,你还想要什么样的?为了你进宫,已经闹个天翻地覆了,张罗了这些时日,你还不满足?要是这样,还回你的将军府去吧,宫里只怕容不下你了。” 褚淑妃沒想到皓广如此发话,有些吃了一惊,连忙回过头來,看了看皓广的神色,也有些畏惧,蹲了蹲身道:“皇上千万不要生气,只怕向林姐姐说的似得,今天有些累了,所以才这样,臣妾不是有意的,从前在家里,都是用千层纱做的,所以,一时不适应也是有些难免的。”一边说着,一边怯生生地看了皓广一眼。 皓广尽管还是满脸怒色,可是考虑到今天褚淑妃刚进宫,碍于太后的脸面,不好发作,因此勉强忍住了,清了清嗓子道:“知道就好,既然这样,叫她们明日给你换一床千层纱被就是。” 锦秀听了,连忙走上前道:“回皇上,千层纱被倒也可以做,只是一则宫中沒有,二则做这种被需要的纱都是又轻又密的,非要闽纱不可,一床被耗费要千金,前朝就有明文规定,不许做如此贵重的东西,宫中也一概不许用。如今褚妹妹新进宫,用不惯也是自然的,做一床也可以,不过,,”她看了皓广一眼:“还得皇上亲自下旨,不然,是违反了旧例的。” 褚淑妃听了这一套话,早已经露出不忿之色,站出一步,刚要说话,皓广已经盯着褚淑妃,别有深意地说:“看來你们府上倒是真富丽,宫里都不用的东西,你们府上都家常用了?看來真是不简单啊。” ------------ 第八十四章 新婚之日 褚淑妃听了皓广不善的语气,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此时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连忙跪下说道:“皇上恕罪。臣妾家里也并非有这样的东西,只是,,”她嚅嗫了一下,看着皓广的脸色道:“臣妾自幼体质虚弱,太医说了要软和些,太后上年赏赐了些千层纱,母亲又用历年积攒的几匹,给臣妾做了这床被子,并非家常所用啊,请皇上明鉴。” 皓广脸色阴沉,还要说什么,又想起來褚淑妃是太后的侄女,暂时还沒有开口。锦秀见状,连忙上前劝道:“皇上不要太急躁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说这些事了,褚妹妹都已经解释了,皇上就别提了。看妹妹,脸都已经红了。” 皓广冷了冷声:“好了,看在卢淑妃替你说情的份儿上,朕就不提这事了。宫里就是这些东西,你能用,就将就着用,不能用,就自己想办法吧!” 说着,就要拂袖而去。锦秀见势头不好,连忙拉住皓广道:“皇上慢走。今天是妹妹的大喜日子,皇上就这样甩袖一走,叫妹妹脸上怎么过的去?太后回头知道了也不好啊。” 褚淑妃说不出话,只是急的泪眼汪汪,魏昭仪等连忙小声地安慰她,此时太后怕这边有事,打发一个老嬷嬷來瞧來了,锦秀见了,忙说道:“回去告诉太后,这里一切都好,请太后不用担心。” 老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又是在宫里积年伺候的,察言观色,早已经看出有些不悦來了,小心翼翼地笑着动问道:“新淑妃娘娘好像有些不太舒服似得,要不要老奴回去禀告太后娘娘?” 褚淑妃泪眼汪汪地抬头看了老嬷嬷一眼,想要说什么,又不敢说似得,皓广此时也收敛起了些怒气,向老嬷嬷厉声道:“这里什么事也沒有,你想出什么事不成?还不赶快回去?留在这里做什么?” 老嬷嬷听了,也吓了一跳,连忙答应了一声:“老奴遵命,这就回去回复太后娘娘去。”说着,担心地看了褚淑妃一眼,会意地出去了。 褚淑妃见老嬷嬷去了,更是心惊胆战,轻声抽泣着,不敢说什么,锦秀见了,生怕那老嬷嬷回去搬舌,忙上前轻声劝着道:“皇上今天这是怎么了?多大点事?何必为了这个和褚妹妹不愉快?太后回头知道了,不也是担心?”说着,向皓广使了个眼色,又向魏昭仪等道:“还不快扶褚妹妹坐下?” 皓广听了这话,脸色稍稍平和些,向身边一个太监道:“去,向太后回复,就说朕说的,明日早上和褚淑妃去向太后请安,请太后不必担心。” 那太监会意,连忙出去追赶老嬷嬷去了,这里魏昭仪等扶着褚淑妃坐下,锦秀半推半送地将皓广推到褚淑妃身边,褚淑妃本是个小孩子家,见皓广略微温存了些,就转怒为喜了,秋波流转,看着皓广,期待一丝温存。皓广瞥了褚淑妃一眼,语气柔和些了:“好了,宫中历來以节俭为本,朕怕你不知道宫中的规矩,所以告诉你一次,明日见了太后,可别说东说西的。” 褚淑妃怯生生地看了皓广一眼:“臣妾知道。” 锦秀见皓广消了气,便向林贵妃等看了一眼,笑道:“时候不早了,臣妾告退。” 皓广微微颔首,众人才陆续退出。到了门外,就有各宫的宫女秉烛在门口等候,林贵妃向锦秀笑道:“明日咱们到华裳殿去,商量端午过节的事,妹妹可别忘了。” “姐姐放心。不过,明日是褚淑妃新进宫后的第一日,还要给太后请安,她能过來吗?若是缺了她,也不好。” “不妨,明日早上我派人告诉她就是了。”林贵妃说着,就登车而去。 回到储宁宫,已经是后半夜了,她觉得疲乏不已,叫宫女预备热水,随便倚在小几上歇歇,春芽端上茶來,向锦秀道:“娘娘见新进宫的褚淑妃怎么样?” 锦秀接过茶杯,慢慢地啜着,悠悠地笑道:“不足为虑。你沒看见,那也是个沒什么心眼儿的,今天刚进宫,就闹着要被子,可见也是个深闺娇养,不知事务的,不过是仗着太后在背后撑腰罢了,以后也有的热闹瞧呢。” 春芽刚要说话,锦秀忽见几上放着一个黑漆描金螺钿盒子,不像是平时宫中常用之物,心中有些奇怪,便问道:“这盒子是哪里來的?” 一个大宫女闻言,连忙走上前來回道:“回娘娘,这是傍晚时候孟夫人差人送來的,说是亲手做的,请娘娘尝尝鲜。” 锦秀听见是紫珠所做,不觉高兴起來,亲手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装的是一共四色糕点,红白黄绿,诸色相间,十分好看。每种点心或是菱形,或是梅花,或是方,或是圆,精致小巧,分外可爱,叫人不忍下口。锦秀看着这点心,露出笑容道:“來人还说什么了吗?” “沒说什么,只是替孟夫人给娘娘请安,说夫人现在身子已经完全复原了,请娘娘不用担心,今天看见园子的鲜花盛开,所以亲手摘下这些,做了点小点心,给娘娘尝尝。还说过几日,夫人就要进宫來给娘娘请安呢。” “你明日早上叫人去传话,说这几日不得闲儿,等过了节,就请紫珠进來叙叙,再到孟侍卫府上,叫容儿也进來叙叙,她好久沒來了。我还真有些想念她了,想有几个人说说话儿。”锦秀回头向春芽道。 春芽连忙答应了一声是,又道:“我也有些想念容儿了呢。” 连忙出去安排去了。锦秀看了看桌上的点心,珍视地拿起一小块,轻轻咬了一口,放在口中,慢慢咀嚼着,只觉得一股淡淡的甜香在口中弥漫开來,后味清香,透着百花的香气,回味无穷。她一边吃着,一边想起紫珠、容儿來,微微露出笑容,期待着明日的相聚。 宫中以端午、中秋、元宵为三大节,眼看就要到这一年的端午了,锦秀这几日已经忙上加忙,粽子、衣裳、宴席,都得一一安排去做。这日早上,便要召集后宫嫔妃,共同商议。 锦秀和林贵妃、褚淑妃约好,一起到华裳殿去。待到用过了早膳,到了那里,魏昭仪、姜良人等已经來了,林贵妃和褚淑妃却还沒到。锦秀也沒着急,只是和她们喝茶说话儿,等着林贵妃两人的到來。 过了一会,忽见林贵妃身边的大丫头橄榄亲自走來,回道:“禀淑妃娘娘,我们娘娘今早身子有些不适,不能來了,请淑妃娘娘将事情安排下去。” “贵妃姐姐生的什么病?可要不要紧?”锦秀连忙说。 “不过是偶染了些风寒,不是什么大病。说了,略躺一躺就好了,这里的事,就偏劳了淑妃娘娘了。”橄榄恭敬地说道。 “那倒无妨。回去告诉贵妃姐姐,等本宫忙完了这头,就过去看她。褚淑妃那里,你们娘娘告诉了吗?” “娘娘早上就派人去说了,褚娘娘说,给太后请了安就过來,大概也快到了。”橄榄恭恭敬敬地说道。 锦秀点了点头,橄榄才退了出去。她刚走,只听外面一声传报:“淑妃娘娘驾到,,” 话音才落,只见褚淑妃穿着一袭桃红色百蝶穿花织金软袄,头上金钗翠珠,十分富丽堂皇,带着好几个小丫头,慢慢走了进來。一进來,眼角的余光扫射了众人一下,轻蔑的微微哼了一声,根本沒放在眼中,只是向锦秀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卢姐姐好。妹妹來迟了,还请姐姐谅解。” “哪里的话,都是自家姐妹,稍等一会有什么?妹妹來本宫身边坐。”锦秀指了指旁边为褚淑妃留出的椅子,温和地笑着说。 褚淑妃微微点了点头,就径直走到上面坐下來,一面懒洋洋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姐姐等我,还沒开始呢?” “是啊,得人到齐了才行。贵妃姐姐已经说她身子不适,不过來了,可是总要等妹妹來不是?”锦秀看着她娇惯的样子,自己仍然谦和地说。 褚淑妃轻蔑地微微哼了一声,摆弄着手上的戒指:“既然这样,就请姐姐开始吧。” 锦秀望了望她,就叫春芽拿出早已经预备的单子,一一念给众人听,无非是过节怎么安排,宴席几点钟开始,最后的重头戏就是端午赏赐的节礼,虽然都是有一定的份例,可是每年的东西可以有变化,各不相同,所以人人都竖起耳朵听着,关心着今年的赏赐究竟是什么。 待到春芽将长长的一串念完,众人还都沒有异议,忽然,只见姜良人站起身來,向锦秀行了个礼,抬起头來,道:“臣妾回禀娘娘,臣妾这几日身子不适,那上面赏赐的粽子都不能吃,还有那些甜腻腻的果脯和糖食,臣妾这几日见到了就要吐,还请娘娘收回去,另外赏赐臣妾些可好?”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姜良人身上,姜良人却毫不在意,依旧微微仰头。锦秀听了这突如其來的话,也有些出乎意料,便淡淡地说道:“是么?既然这样,你何不早來和本宫说,另外赏你些特殊的东西就是了,你想吃些什么?” “娘娘真是好脾气,她不过是个位份低微的良人罢了,还挑三拣四的,有什么可傲气的?终日山珍海味,锦衣玉食的,还不够,这么矫情起來。”褚淑妃早已经在旁冷笑一声,道。 这下众人又都望向褚淑妃,褚淑妃本來是个娇惯的人,将这些眼光都不放在眼里,只是望着姜榕。 ------------ 第八十五章 姜榕有孕 姜榕轻哼了一声:“臣妾和娘娘比,差的还远,听说娘娘平时要用的千层纱被,一床就要一千多两银子。臣妾这寒门小户的,见都沒有见过,可谓是望尘莫及。” “你,,”褚淑妃被她说出这件事,不由得气得柳眉倒竖,几乎要站起來和她对质。 锦秀见了,心想今天是褚淑妃进宫第一天,为这一点小事就闹的不愉快,传到太后耳中不好,连忙站起來笑着说:“好了,好了,什么大事?都是自家姐妹,何必纠缠这些?姜良人身子不适,吃不了这些东西,换些也是情有可原的。至于褚妹妹,,”她转脸柔和地向褚淑妃道:“就更不必和姜良人一般见识了,您是大户人家出來的,又是淑妃,自然得担待些小妹妹了。” 褚淑妃见如此说,觉得脸上有了荣光,下了台阶,也就望着姜榕轻哼一声,不言语了。姜榕却也沒有反驳,只是满含深意地应了一声,重又坐下。 这里锦秀便向春芽吩咐道:“你回头告诉内务府,就说本宫说的,姜良人的食物一份,划去,看姜良人要吃什么,另预备一份就是了。” 春芽答应一声,这里锦秀又说:“妹妹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只管说出來,本宫自会处理。” “沒有什么了,淑妃娘娘这几日辛苦了,早些散了,娘娘也好早点回去歇歇。”魏昭仪恭敬的笑着说。 还沒等锦秀说话,褚淑妃扶扶头上的珠花,早已经又开口了:“唉,妹妹今天本來也不想來啊,什么大事,不过是几件应时的小东西而已。姐姐不知道,妹妹今儿早起,正在发愁呢,太后和皇上赏赐的东西,华彩殿里都要搁不下了,不知道姐姐们有什么好主意沒有?” 锦秀见她一早上起來,就将昨夜的事情忘了,还是那么张扬,不觉心里有些暗笑。众人听了这些话,更是脸上都露出不悦之色,只是都不好说什么,只有姜榕,忽然朗声说:“淑妃娘娘既然这么发愁,就分给妹妹些可好?我们这些穷人,正愁什么东西都沒有呢,何必说这些志得意满的话?” 姜榕平时是个不太出头的人,今日却一而再,再而三,此时这话一又说出來,众人都有些惊讶,不由得抬头望望她。姜榕却是一脸坦然,只是直视着褚淑妃。 褚淑妃本來就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此时更是正在得意头上,将众人都不放在眼里,突然被姜榕一顶,早已经掩饰不住的怒气:“你说什么?” “臣妾沒说什么,淑妃娘娘不是嫌东西多吗?分给臣妾些可好?” 褚淑妃脸色难看:“哼,本宫分给你些,到沒什么不行,只是,也不知道你这么个小小的良人,可能承受得起那些好东西?” 人群中发出一阵窃笑,锦秀留神看着姜榕的表情,只见她丝毫沒有忧惧,反而冷笑一声:“臣妾比不得淑妃娘娘,承受不了这些好东西,只是,若是皇子,也承受不了吗?” 她的声音不高,语调也十分平静。不过,这句话还是像一阵惊雷,一说出來,殿中霎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都是惊呆了,面容尴尬。 半晌,还是锦秀率先反应过來,忙笑着说道:“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有喜了不成?” 这正是众人心中所想的,眼光全部聚集到姜榕身上,那神色,仿佛是要将人吞下去一般。 姜榕微微扬起头:“不瞒淑妃娘娘,太医说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后宫自从锦秀产下二皇子以來,一直毫无动静。除了黎淑容从前曾经风光一阵,似乎有怀孕的可能外,别人都是遥遥无望。如今姜榕并非特别得宠,却一鸣惊人,忽然说了有孕的消息,众人都像晴天霹雳一般,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锦秀也十分惊讶,却比别人拿得住些,暗中握了握拳头,心略微镇定下來,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表情:“是吗?妹妹和不早说?这可是后宫第一大喜的事,早点说出來,叫皇上和太后也高兴高兴。” 姜榕十分得意:“臣妾也是才知道的。” “那事先一点征兆也沒有吗?”锦秀又问道。 “前一段臣妾就觉得有些不大舒服,只是不敢确认,生怕惊动了皇上和娘娘。昨日实在不舒服了,悄悄请太医一看,就说臣妾已经有身孕了。”姜榕扫视着众人,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 “这可是太好了,本宫这就派人禀告太后和皇上,这下,这个端午节,可是要大庆了!”锦秀笑盈盈的说。又连忙向春芽道:“还不快去?” 春芽不敢怠慢,连忙答应一声,向外面飞奔去了,这里众人才反应过來,纷纷向姜榕道喜,姜榕一一领受着,过了一会,只见春芽回來:“太后和皇上都已经知道了,高兴的了不得,说是一会就过去看良人去。” “妹妹快回去歇着吧。现在最是要紧,可千万不能乱动,小心伤了胎气。” “臣妾谨遵娘娘教诲。娘娘是有皇子的人了,自然比别人明白些。” 锦秀笑了一笑,吩咐丫头好生搀扶着姜榕先回去。又说:“想要什么东西,只管和本宫说。你现在的身子,要什么都是应当的。” 姜榕在丫头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离去了。这里众人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來,褚淑妃先面露不忿之色:“不过就是有了个身孕罢了,一个小小的良人,有什么神气的?本宫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样子。” “淑妃娘娘,可不能这么说,不管人家是怎么样,好歹也是有了小皇子了,这可是比什么都当紧啊。娘娘要是心里不舒服,自己也早日怀个龙子,不就堵了众人的口了吗?”魏昭仪冷笑一声说。她虽然位份不高,可是在宫中时间久了,什么事态都见过,看出褚淑妃是个沒什么成算的人,因此才敢如此话中带刺。 褚淑妃本就心里不舒服,听见这话更是不满,刚要回嘴,锦秀忙说:“好了,好了,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这么酸?” 两人才不言语了。锦秀又笑道:“褚妹妹才进宫,有喜是指日可待的事,以后啊,子孙绵延,太后才高兴呢。” 魏昭仪别转过头去,不再理睬褚淑妃,只顾自己走了。这里锦秀将褚淑妃好言送走,才叫丫头收拾东西,准备去看姜榕。 “娘娘,那个姜榕,真的是有孕了吗?”春芽担心的向锦秀说。 “一会皇上去了,自然还得传太医看。不过看她不像是装的,也许福气好,真的有身孕了呢。”锦秀平静地说。 “那,,这下,,”春芽欲言又止。 锦秀头也沒抬:“你担心什么?担心也沒用,走一步看一步罢了。”说着,便向门外走去:“我们去瞧瞧,这样大的事,可别落后了。” 姜榕的宫中,平添了几分喜气。來道喜的妃嫔花团锦族,挤了一屋子。连宫中伺候的宫女们都面带得意之色。锦秀一进去,众妃嫔就纷纷起身请安,姜榕也要坐起來,锦秀忙亲自走上前几步,笑着按她躺下,道:“快躺下,你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拘这些礼节做什么?” “多谢娘娘,那臣妾就不客气了。” “皇上來了吗?”锦秀问道。 “太后已经派人來赏过东西了。皇上说马上就來。” 刚说到这里,只听外面一声传报:“皇上驾到,,” 皓广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进來,大概他也沒想到,因此一进來就问:“怎么喜讯这么突然?朕都沒有想到。” 姜榕见到皓广,早已经笑意盈盈:“臣妾沒敢贸然说,怕不是,反而犯了欺君之罪,如今确定了,才敢告诉皇上。” 皓广在她身边坐下:“身子有不舒服吗?朕已经叫太医來了。一会好好给你诊诊脉。” “多谢皇上关心。”姜榕脸色略微有些不好看,锦秀知道,她是觉得皓广怀疑她,心里不舒服,看了一眼,沒有说话。 皓广望向站着的锦秀:“坐下说话,站在那里做什么?” “臣妾沒事,皇上不用惦记。”锦秀淡淡地说着。 皓广望了望她,似乎还要说什么,只听宫女进來回:“太医來了。” 锦秀等暂时避过一边,待太医去了,才从屏风后出來,一见姜榕那得意的样子,锦秀就知道事情是真的,果然,姜榕一见了锦秀,便迫不及待地说:“太医说臣妾胎气强健,沒什么事。” 她的语气略带挑战,分明是说给锦秀听的。锦秀只装作沒在意的样子,笑道:“那最好不过了,不过,也要自己小心,不可太大意了。” “淑妃娘娘放心。”姜榕说着,又转向皓广,有些撒娇地说:“皇上,臣妾这几日想吃淮南的石榴,能不能赏臣妾些?” “那有什么不行的?回头叫人送些來就是了。”皓广毫不在意地说。 此言一出,众人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人都知道淮南的石榴产量极少,十分名贵,每年这时候,都是先挑好的进献太后和皓广,别人是分不到的,过几日到了秋天,各宫才会按份例分。姜榕此语看着不稀奇,实则十分娇贵。 锦秀却立刻笑道:“这倒是巧的很,石榴历來是象征多子多福,偏巧姜妹妹就是要吃这个,可见是个吉利的兆头。”说着,又向皓广笑道:“历來宫妃有孕,都是要晋一级的,何况姜妹妹更是大喜,宫里许久沒有这样的好消息了,不知皇上什么时候下旨?” 皓广想了想,便道:“那就晋为淑容吧。” 姜榕听了,脸上更是得意,刚要说话,皓广却向锦秀道:“让姜良人多歇息歇息,朕到你宫中坐坐。” 姜榕怔了一怔,还沒來得及说什么,皓广已经站起身來,走出去了。锦秀看了一眼一脸失望的姜榕,轻声安慰她道:“好好歇着,回头再來看你。” 走到门口,似乎听见姜榕哭泣的声音,锦秀沒有回头,仍然出去了。 ------------ 第八十六章 太子之事 來到储宁宫,还沒进门,就看见凝香和宏远扑上前來,一左一右,投到皓广怀中,叽叽喳喳地笑道:“父皇,您怎么好久不來看我们了?儿臣都想您了。” 皓广爱怜的看看一双儿女,笑着俯下身去,道:“父皇也想你们啊。只是国事重要,对不对?凝香和宏远都是大孩子了,该懂得这个道理,对不对?” 凝香身量长高了不少,看去俨然是一个大姑娘了,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父皇说的对。” 皓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又说:“凝香这样懂事,真是父皇的好女儿。” “母妃平时时时教导儿臣,所以儿臣都记得。” 皓广看了看锦秀,见她和凝香如此亲密的样子,不觉欣慰的笑了笑,回过头來向凝香道:“母妃说的话,记得这么牢?” “母妃说的都有道理,儿臣自然不会忘。” 宏远见人半天沒有搭理他,有些着急了,小脸一板:“父皇,儿臣也听母妃的话。” 皓广和锦秀听了这稚气的话,不由得都笑起來,皓广忙笑道:“是啊,远儿也是听话的孩子,是吧?”说着,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向殿内走去。 “你们的书最近都读得怎么样了?父皇忙,沒工夫查考你们的功课,可就撂在脖子后头了?”皓广坐下了,又略微板起脸,问道。 凝香有些怯生生地看了皓广一眼,小声说:“儿臣不敢忘,母妃每日晚上,都督促儿臣读书的。不信,父皇可以考考儿臣。” 皓广看了锦秀一眼,锦秀怕他责问凝香,尽管心里有底,还是连忙辩白说:“凝香的功课,连上书房的师傅都夸呢,再沒有说的。” “那也是你上心。”皓广赞赏地看了看锦秀,又说:“那就好。” “父皇,儿臣也会读书,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宏远生怕落后,连忙抢着说道。背到这里,又卡壳了,仰着头想了半日,还是想不起來,急的脸都红了。 “好了,好了,会这几个字,尽在你父皇面前显摆,还不赶紧收了,把茶给父皇端过去?”锦秀笑道。 “不,儿臣就要给父皇背出來!”宏远倔强的地说。费劲想了半天,还是说不出來,急忙说:“父皇,儿臣今天晚上一定要背出來,父皇相信儿臣!” “好,父皇相信远儿。”皓广爱怜地看了看他。 “小皇子,该睡觉了。跟奶娘去吧。”乳母走过來,哄着他道。 宏远还要说什么,抬头看了看锦秀严厉的目光,不敢再说了,跟着凝香向皓广行了个礼,走了。 锦秀看着宏远走了,回头在皓广对面坐下,问道:“皇上今天來这里,有什么话要对臣妾说?” 皓广望着宏远的背影,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你觉得远儿的才具如何?” “这孩子还小,哪里能看得出來?”锦秀心中砰砰跳了起來,尽管有些猜到了,还是这样谦逊地说。 “朕决定,立远儿为太子!”皓广郑重地低声说道。 锦秀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如此重大的事,皓广就这样突如其來的说了出來,她镇定了一下,道:“皇上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來了?叫臣妾好生惊讶。” “立太子乃国本,这也并非突兀,朕早已经在寻思这个事了,只是沒有着急说出來,如今,是该告诉你的时候了。”说着,回过头來,定睛望着锦秀。 锦秀似乎猜到了什么:“皇上的意思是,,” “朕想让你安心。” 淡淡的六个字,在两人的心中,就包含了千言万语,锦秀眼圈有些泛红:“臣妾从來沒有过丝毫想法。” 皓广走上前來,拍了拍她的手,微微叹了口气:“朕知道,不过,朕要告诉你,这也算是对你的一个承诺吧。” 锦秀站起身來,望着皓广:“皇上,,” “不过,事情现在还不能公布,只要放在心里就好,到了合适的时候,朕自会下旨的。你只要将心放在肚子里,朕自有谋算。” “为什么?”锦秀有些奇怪。 “若是早早立了太子,你们母子难免成为众矢之的,而且,也会引起朝野动荡,太子乃是第一号大事,从此,也许就沒有宁日了。还是先放在那里,等到稳定些,远儿再长大些,能干些了,也好堵了众人的嘴。时机成熟,再公布不迟。这并非是朕要有意拖延,你要理解朕的苦心。这也是为了保护你们母子啊。” 锦秀明白了他的意思:“皇上的话,臣妾懂了。” 皓广轻叹一声:“这就好。这事只放在你我心里。”说着,轻轻抚过她的肩头,将她揽在怀中,两人都是无言。 姜榕自从有孕,比平时简直判若两人,飞扬跋扈了许多,终日挑拣吃穿,事事不满,锦秀也沒和她理论,只是吩咐内务府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尽管如此,皓广还是不常去,姜榕满腹怨气,更借机寻隙。 褚淑妃终日在太后宫里,陪着太后说话,皓广对她一直淡淡的,只有十日八日,才勉强过去见一面。太后常要他去华彩殿,皓广总是借故推脱,太后也无可奈何。 端午节之后,气候渐渐和暖起來,宫中的妃嫔來回走动的也多了,变得热闹起來。这天正是五月三十,宫中做了合欢花糕,锦秀见新呈上來的十分鲜艳,便说:“春芽,将这些装两个盒子,给紫珠和容儿送出些去。” 春芽答应一声,刚要去时,忽听外面一阵清脆的声音:“不用送,这不已经來了?” 锦秀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望去,只见孟紫珠穿着一袭桃红刻丝百蝶穿花排扣裙子,体态窈窕,面上带笑,走了进來,锦秀忙笑道:“你是哪里冒出來的?吓了我一跳!好久都叫你进宫來,只是说沒空儿,怎么今天突如其來的钻出來了?” “给娘娘请安。”孟紫珠笑容满面地行下礼去。锦秀忙亲手扶她起來,又笑道:“快坐下,我们好好说说话。” 紫珠在椅子上坐了,笑意盈盈地说道:“家里实在太忙,抽不出空儿來。孩儿终日缠着我,一时一刻也离不开,早要进宫來看娘娘的,只是实在沒有办法。都怪这孩子,吱吱喳喳的。”口中那么说着,脸上却都是笑意。 锦秀见她一派为**、为人母的自豪感,幸福满溢着,心里也十分欣慰:“早猜到你是家里离不开,今天怎么沒将侄子带进來?好久沒看见他了,不知又长高了多少?” “他可不是非要吵着來?怕他生事,就沒带他。况且现在天气炎热,怕再中了暑气,不敢带他乱走。” “你说的也是,等到秋天凉些,带进來玩玩吧。这是新进來的合欢花糕,刚要派人给你们送去呢,不想你就來了。这正好,索性就在这里尝尝吧。” 紫珠拈起一块,又突然想起什么,兴致勃勃地说道:“今天天气特别好,娘娘还坐在屋里做什么?刚才臣妇來的时候,见外面的花都开了,不如出去走走?” 锦秀见她这么有兴致,也觉得來了兴头,便笑着站起來说:“那正好,我们一起去。忙了许久,我也沒去御花园看看呢。” 春芽等一众小丫头听见了,都兴致勃**來,连忙收拾东西,簇拥着锦秀和紫珠往御花园去。 御花园姹紫嫣红,芳菲夺目。尤其是满树火红的石榴,开的正好,一簇簇,显得分外耀眼,锦秀和紫珠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來到牡丹亭旁,春芽等小丫头早已经走不动了,吵着要在这里歇歇。锦秀今天心情分外好,也沒有责备她们,笑着答应了。 春芽等正在铺设座位,安排茶水,锦秀忽然一眼看见前面一簇玉兰开的正艳,硕大的花朵,洁白无瑕,兴奋地拉着紫珠道:“你看,那簇玉兰花开得多好,我去摘几朵來,回去咱们泡茶喝。” “哎,,”紫珠下意识地刚要阻止,锦秀已经快步走了过去。刚走到树前,忽然,她觉得不远处有个人影一闪,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谁?” “嗖”地一声,一支短箭飞射而來,锦秀几乎被惊呆了,站在那里,动弹不得,在这短暂的一瞬,只觉得身后有一个人将她使劲推开,旋即就是一声惨叫,一个桃红身影,又拼命爬起來,要追上前去,却只是碰到一缕身影,就骤然倒了下去! 锦秀回过神儿來,众宫女已经呼啦啦涌上一群,被眼前的这一幕都吓呆了,哭的哭,喊的喊,春芽连忙扶住她:“娘娘,你沒事吧?” 锦秀紧紧捂住胸口,喘着粗气:“我沒事。紫珠,,紫珠怎么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芽还沒來得及说话,锦秀早已经一把推开她,扑到前面去,只见一支短箭,正中紫珠心口,血不停地流淌着,她的脸色变得像雪一样白,气息微弱,几乎说不出话,见到锦秀,勉强试图伸出手臂,锦秀连忙紧紧握住,哭着道:“紫珠,紫珠,你怎么了?你沒事吧?”说完,发狂似得回头大声喊道:“传太医,传太医!” ------------ 第八十七章 紫珠之死 “不用了,我,,知道,我已经不行了,我沒有什么别的说的,只望娘娘,,能够替我照顾好孩儿,让锦宣好好保重,就说,,”她费力地喘着粗气:“我感激他,,” 她还要说什么,一阵气促,说不下去,锦秀早已经泪流满面,听见这几句话,更是悲从中來來,喉头被哽住了,只是紧紧地攥住她的手,使劲地点着头:“紫珠,紫珠,你别说话了,好好保养体力,一会太医就会來了,就会有办法了,你说的话,我都知道了,不用你担心,,”她还要说什么,只觉得一阵心酸,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有回头疯狂地喊太医:“怎么还不來啊?快叫人去催啊!” “姐姐,,”紫珠忽然又吐出这两个字,锦秀连忙回过头去,轻声说:“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姐姐,,”紫珠脸上泛起柔和的笑容,微声说:“姐姐,好久都沒有这么叫你了。你以后一定要提防啊,宫里太险恶了,刚才,不知道是什么人居心叵测,暗箭伤人,不过,我在她胳臂上扭了一下,总算留到证据了,你要时时刻刻注意啊。” 锦秀忙连声说:“我知道,我知道,好妹妹,你一定要坚持住了,锦宣和孩子还在等着你呢。都是因为我,,”说到这里,她一阵内疚,泪水滴滴落在紫珠的桃红衣裳上,洇透了一大片,渐渐蔓延开來,变成了如血的暗红。 “不,姐姐,不要那样说,,”紫珠费力地喘着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还要说些甚么,却再也无能为力,手一下子松开,头轻轻垂下,闭上了眼睛! 锦秀如同掉进冰窟一般,使尽全身力气,大声地喊叫道:“紫珠!紫珠!”她伏在紫珠身上,哀哀欲绝地痛哭着,又突然抬起头來,望着众人:“你们都是干什么的?太医怎么还不來?” 此时,这个消息已经震动了皇宫,传遍所有角落,太医们赶上前來,春芽等拼命拉开锦秀,让太医看视紫珠,却已经來不及。林贵妃等得到消息,也已经匆匆赶來,个个面上都有惊慌之色,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驾到,,”正在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皓广也已经过來,他得到消息,面色阴沉,一來了便吩咐:“去叫卢将军和孟侍卫來。” 一面來到锦秀身边,柔声安慰道:“朕都知道了,你先镇静一下,凶手到底是谁,还沒有找到,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锦秀只是发狂似得望着皓广,紧紧地抓住他:“紫珠是为了我而死的!都是因为我!” “好了,好了,朕都知道,可是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找到凶手吗?这样,才能替卢夫人报仇啊。” “凶手!凶手!到底是谁,这么狠心?”锦秀一点思维也沒有,只是伏在皓广肩头,哀哀痛哭着。孟紫成本來在宫中当值,闻讯立刻赶了过來。锦宣在外面,听到消息,却是半天才赶过來。 两人一望见眼前的一幕,饶是见过千军万马的人,也痴痴呆呆,不知所以,众人扶着他们劝阻。锦秀此时顾不得他们,她昏乱之中,已经忘了刚才紫珠说的话,目光散乱,四下搜索着,忽然,她一眼瞥见远处的草丛中,有一只金钗,她一把甩开众人,独自向草丛奔去。 茂盛的草地中,还有着人刚刚踏过的足迹,地下丢弃着一股金钗,做工精致,上面还镶嵌着两颗绿宝石,锦秀拾起來,皓广等也已经赶过來了,好奇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锦秀看着这支金钗,只觉得十分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她默默无语,只是陷入了沉思。万般无奈之下,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林贵妃、魏昭仪等熟悉的面容,她灵机一闪,立刻明白了:“皇上!臣妾想起來了!这支金钗,是姜淑容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骇,林贵妃等不敢发一言,皓广皱皱眉头:“是吗?你怎么记得?” 锦秀迫不及待地说:“是,确认无疑!这支金钗,是前几日姜淑容有孕的时候,皇上赏给她首饰十二件,臣妾到她宫里去的时候,曾经见过,除了这件,还有三件戒指,三件手镯,三件花钿,分别镶的是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不信,皇上可以派人去查!” 皓广还沒说话,锦秀忽然又说:“刚才紫珠临终时候曾经说过,她在凶手胳臂上扭了一下,皇上只要派人查查,就能知道!” “那还不快,,”皓广的话还沒说完,锦秀已经撇开众人,独自向相反方向跑去。 春芽等一惊,连忙追了上去。锦秀气喘吁吁,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尽快见到姜榕,搞清事实的真相! 她奔到姜榕宫中,推开院中和门口的丫头,直扑到内室去,只见姜榕坐在榻上,正在擦着什么,听见声响,蓦地抬起头來,却见是锦秀,不觉吃了一惊,目瞪口呆,神情散乱。 锦秀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臂,姜榕拼死抵抗着,锦秀也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气,将她的衣服使劲撩起來一看,果然看见一段青紫,瘀着斑斑痕迹,她死死地攥住姜榕,大声喊道:“是你!是你杀死了紫珠!” 姜榕一把挣脱开她:“你别血口喷人!我今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淑妃娘娘就突然闯进來,说我什么杀人,叫人好生奇怪!”她急不择言,称呼都已经改变,却还语气凿凿。 “证据确凿,你还不承认?”锦秀将金钗拿出來,在她面前晃了一晃,冷笑着说。 姜榕发现这支金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摸头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旋即又稳定下來,说道:“这支金钗是臣妾的不假,可是也已经好几日找不到了,谁知道是不是哪个人拿了去,充当臣妾做坏事!”她的语气明显稳定了些,望着锦秀说。 “姜榕!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皓广和林贵妃等都已经过來,出现在门口,沉声问道。 姜榕见众人都已经过來,连忙扑到皓广跟前跪下:“皇上明察啊,臣妾今日早起,就沒有出过门,刚才去院中看花,还不小心摔了一跤,沒想到淑妃娘娘就突然奔进來,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臣妾冤枉啊,臣妾根本不知道什么死了活了的!还请皇上明察!” 皓广不耐烦地甩开姜榕的手:“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证据?” 姜榕一时有些语塞,屋中陷入了僵局之中。锦秀手中拿着金钗,费力思索着,忽然,一阵幽幽的香气钻进她的鼻孔,锦秀立刻跪下道:“皇上!有证据了!这支金钗上,分明还残留着栀子花粉的香气,这种花粉极为难得,前几日进贡來,只有姜淑容有,不是她,还能有别人?” “卢淑妃!这金钗臣妾的确使过,可是这几日被人拿去了,就算有香气,也不能说今日的事就是臣妾所为!” 锦秀冷笑一声:“姜淑容,你想骗骗别人还使得,若是想骗本宫,恐怕还不行。别人不知道,本宫还不知道?这栀子花粉香气浓郁,却极爱散发,用上三个时辰,就会闻不到,不是你早上用的,还能是谁?” 姜榕闻言,说不出话,皱着眉头似乎还在想着什么。此时孟紫成和锦宣都在这里,孟紫成满面泪痕,忽然跨前一步,向皓广道:“回皇上,微臣有一句话,大胆启奏,微臣看这金钗上面有血痕,不如拿去叫太医验验,到底是什么血迹,可知事情真相。” 姜淑容闻见这句话,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皓广却点点头:“你说的是。叫太医拿去,速速來回报。” 屋中陷入寂静之中,谁也说不出话來了,静静地等着结果的到來,锦秀狠狠地看着姜榕,看的她不自觉地垂下头去,面无人色。 不一时,首领太监捧着一碗水进來了:“回皇上,太医说,这金钗上面有两股血迹,其中一股,和卢夫人的血迹相符,另一股,还不知是何人的。” 皓广面色阴郁,毫不犹豫地说:“将姜淑容的血取一些,看看是不是她的!” 姜榕疯狂地抬起头來,下意识地要往后闪躲,早已经上來几个如狼似虎的太监,强行按住她的手,刺破指尖,取了一滴血,鲜血流入碗中,太监立刻端出去了。 很快,太监又拿着碗回來:“回皇上,这金钗上的另一股血,的确是姜淑容的!” “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说?”皓广指着姜榕,声色俱厉。 姜榕像是浑身瘫软了一般,颓然跌坐在地下,面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來,眼神呆滞,只是十指紧紧抠着地面,直至抠出一缕缕地砖灰來。 “皇上!”锦秀连忙跪在地上,紧紧抱住皓广的衣襟,哭泣着道:“皇上,证据确凿,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要为紫珠伸冤啊。可怜她还有未满周岁的孩儿,就这样撇下去了,着实让人伤心。皇上一定要秉公处理啊!” ------------ 第八十八章 姜榕获赦 锦秀泣不成声,一旁的孟紫成也是落泪不止,锦宣却痴痴呆呆,此时半点眼泪也沒有。 “姜榕!事到如此,你还不从实招來!你怎么会放箭?从前竟然一点也不显露?” “这有什么稀奇?若是自己的这点本领都叫人看穿,还怎么施行?怎么在宫中立足?皇上忘了臣妾本來是将门之女吗?”姜榕抬起头來,冷冷地望着皓广说。 “所以你就做这样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居然放暗箭?”皓广跨前一步,逼视着姜榕。 姜榕忽然慢慢地站起身來,用手指着锦秀:“卢锦秀!为什么我就该屈居一个淑容?凭才貌,我有哪一点差?就因为我的地位不高,难道以后我的孩子就也应该屈居人下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一定要给我的孩子一个最好的未來!” 她的话还沒说完,皓广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來人!宣朕旨意,姜榕贬为庶人,发落冷宫,赐三尺白绫!”皓广面无表情,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犹如金石一般掷地有声。 姜榕被人拉走,她还在不断地喊着:“卢锦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样,你就不会阻挡我的路了!” “太后驾到,,” 一声呼唤,褚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來,还沒到门口,就摆手止住了拉姜榕出去的太监,转过头來,面向皓广:“皇帝,是要将姜淑容赐死吗?” “她罪有应得!” “姜氏虽然罪不容赦,可是她毕竟怀有天家的骨肉,还是应该先留她一条命,等到皇子生下來,再去母留子!”太后声音丝丝流转,幽幽盘旋。 “皇上!”魏昭仪忽然跨前一步,在皓广面前跪下:“姜淑容纵然有千罪万罪,腹中的孩子毕竟是无辜的,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请皇上三思!”林贵妃等一众妃嫔也纷纷跪下,齐声央求道。 皓广看着眼前这乌压压的一群人,冷声说道:“谁再敢说一个字,杀无赦!” “皇上!”褚太后忽然厉声一喝。 太后从來沒有这么严厉的语气,皓广不由也面向褚太后:“母后,,” “不必再说了,这事本宫决定了,将姜氏带下去!”太后毫不容情地说。 太监不敢怠慢,连忙将姜淑容连拉带拽地拖走。姜榕被这突如其來的变化弄得吃了一惊,脸色呆呆地,说不出话,只是望着太后,任凭人将她拉走。 锦秀缓缓站起身來,望着姜榕的背影,再看看身边的锦宣和孟紫成,只是感到一阵难过,心头支持不住,几乎要倒在地下。春芽在后面连忙扶住了,带哭地说:“娘娘!娘娘!您怎么样了?” 锦秀抬头一望,只见锦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去,她心里更是一阵惊忧,忙问道:“宣弟呢,他到哪里去了?你们快派人跟着他,千万别出什么事故。” “回娘娘,将军到夫人停灵的地方去了。已经派人跟着去了,不会有什么事的。”春芽忙扶住她说道。 锦秀生怕锦宣有什么意外,连忙站起來就往外走,皓广放心不下,也随后跟了來。 一到停灵之处,只见锦宣不在那里,锦秀忙抓住一个小宫女问:“将军呢?” “将军说他累了,到偏殿略歇一会,马上就來的。”小太监答道。 “皇上,前面來信,说是几位将军有紧急军情,等着见皇上呢。”忽然,一个太监飞跑而來,气喘吁吁地说。 皓广神色一凛,立刻站起身來:“什么军情?” “前朝事情紧急,皇上还是赶紧去吧,这里有我们呢,陪着卢妹妹,皇上就放心吧。”林贵妃闻言忙说。 皓广虽然放不下锦秀,可是还惦记着前面的国事,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道:“也罢,你们就在这里照应着,叫卢淑妃别太伤心了,朕前面得了空儿就回來。”说罢,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这里林贵妃等在旁边劝着锦秀,锦秀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觉得心烦。忽然,只见一个人影奔了进來,一进來就抢到锦秀面前,哭道:“娘娘,怎么了?臣妇听说紫珠姐姐沒了,,” 锦秀定睛一看,正是容儿奔了进來,旧人相见,锦秀心里更是分外难受,不由得又抱住她,痛哭了起來。 “卢妹妹,好了,别再伤心了,还是抓紧处理卢夫人的后事要紧,这么多事情,还等着您呢。况且姜榕已经被关押了,卢妹妹也可以略微安心了。”林贵妃等扶着锦秀在旁边劝道。 锦秀抬起头,看看周围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心里不由生出一丝厌恶來,冷冷地说:“多谢姐姐们关心,不过我现在心里难过,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陪陪卢夫人,姐姐们也先回去歇着吧。有事情再找姐姐们來。” 林贵妃等也知道锦秀心里烦厌,于是讪讪地说了几句:“妹妹节哀,好生保重。”就知趣地都退了出去。 室内只剩下锦秀和容儿、春芽,锦秀浑浑噩噩,和容儿共同守在紫珠身边,也不知过了多久,锦宣还沒有过來,天色渐渐昏黑,夜幕笼罩了大地,殿中也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锦秀才觉得心慌起來,忙说:“宣弟呢?他不是说一会儿就來吗?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沒有消息?还不快叫人去看看?” 旁边的小太监连忙答应一声,飞速到偏殿去了,很快,又惊慌失措地跑出來:“回娘娘,将军不知到哪里去了,偏殿里沒人!” 锦秀大吃一惊,立刻站起來,和容儿就向外面飞跑而去,外面空荡荡的,哪里有锦宣的影儿?锦秀忙命身边的人:“你们分头去找,找到了立刻给本宫回话!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不得迟误!” 众人答应一声,慌忙分头去了,锦秀也和容儿在黑暗中摸索着,一面大声呼喊,可是锦宣就像人间蒸发了似得,一点踪影也不见。 这一场寻找一直到了天亮的时候,曙色已经罩上了大地,锦宣还是杳然无踪,锦秀越來越心慌,加上一夜未眠,几乎支持不住,几次都要跌倒,还是勉强站起來,慢慢地蹭着寻找。 忽然,在旁边紧紧扶着她的春芽惊喜地将手向左一指:“娘娘,您看!那不是蕙儿吗?” 锦秀顺着容儿指的方向一瞧,果然见蕙儿扶着锦宣,踉踉跄跄地走了过來,锦秀一阵惊喜,顾不得疲劳,跌跌撞撞地迎了上去,哭着拍打他说:“你到哪里去了,叫我好找!这一夜的工夫都看不见你,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紫珠的事,你还不够叫我难过的,难道还要叫我更心酸吗?” 她一边数落着,一边拍打着锦宣,锦宣满身的酒气,睁着眼睛,含含糊糊地说:“姐姐,你放心,我已经想开了,我,,会好好儿地,,” “这是怎么了?难道你是喝了一夜的酒?这是什么时候,你怎么这么叫人不省心!”锦秀见他如此,更是又急又气,又埋怨他说。 “娘娘,先别说这些话了,还是先扶将军找个地方歇息要紧,将军昨晚上喝了好几瓶酒,怎么劝都不听。”锦宣几乎要摔倒,靠在蕙儿肩膀上,仍然不稳,蕙儿毕竟力气小,使劲地扶住他,还是有些支撑不住,又生怕锦宣摔倒,赶紧向锦秀道。 锦秀这才注意到蕙儿,忙道:“是这话,刚才我是气糊涂了,快到这里來,附近就是清宣殿。皇上上朝去了,这里沒人,快到这里來。” 这时,旁边已经迎來几个太监,从蕙儿手中接过锦宣,扶着他來到清宣殿,门口侍立的太监见了,连忙飞跑进去,报与里面的人,收拾好床帐,锦秀亲自扶着他,來到床上安置了,锦宣口中还不断地说胡话,锦秀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将一床被拉过來替他盖了,又说:“快传太医來,再做些醒酒汤來,给将军灌下去。” 清宣殿的宫女早已经端了一碗醒酒汤來,锦秀一手扶着锦宣的头,一手捧着茶碗给锦宣灌了下去,锦宣开始还挣扎着不肯喝,后來勉强才喝了下去。锦秀见他这样,怕有什么闪失,着急地说:“太医怎么还沒來?快叫人再去催催。” “不,我不要太医。”锦宣使劲拉住锦秀的手,忽然说:“姐姐,你陪我待一会儿。我不要太医。”说着,抬起头,渴望地看着锦秀。 锦秀听见这突如其來的话,有些惊讶,待到再看看锦宣眼中渴望的目光,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得,点点头,将茶碗递给宫女:“好,姐姐就在这里陪你,不要太医了,好么?” 锦宣满意地点点头,又闭起眼睛,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锦秀向众人使了个眼色,蕙儿和容儿会意,引着众人下去了。 殿中寂静无声,只有昨夜点燃的烛火在残存最后一丝气息,烛泪点点地流淌,锦秀坐在闭眼睡着的锦宣身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微微皱了皱眉头,将案上的最后一点烛火吹灭,一动不动地依靠着锦宣。 ------------ 第八十九章 蕙儿相送 过了半晌,锦宣忽然动了一下,锦秀连忙用手托住他,只见锦宣微微睁眼,口中含糊不清地发出几个语音,锦秀忙俯下身轻声说道:“宣弟,好些了吗?姐姐在这里呢。” “姐姐,,”锦宣抬起头,眼光迷蒙:“我这是在哪里?紫珠呢?紫珠怎么样了?我要去看紫珠!”说着,就要强行挣扎下地,不顾一切地向外冲去。 锦秀连忙紧紧地拽住他:“宣弟!你要往哪里去?你回來!” “不,我惦记紫珠,她一个人,一定很孤单,我要去陪她!” “宣弟!你要保重啊!斯人已去,你这样又有什么用呢?我心里也难过,也愧疚,这事都是因为我才搞出來的,可是,,我们还要活下去,还要好好照顾孩子啊。你不能让他沒了母亲,又沒了父亲!”锦秀说着,泪水扑簌簌地落下,却还强抓着锦宣的手不放。 锦宣惊愕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一丝神气也沒有,静静地望着门外,像是什么都沒听见,又像是什么都沒感觉到似得。锦秀见他这样,心里更是难过,手却渐渐松开了,走到锦宣身边,柔声劝道:“宣弟,回去躺一会儿吧,你昨夜喝了一夜的酒,你不知道吗?什么事情,慢慢再说,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料理,你要坚强啊。” “姐姐,你说什么?我昨夜喝了一夜的酒吗?我怎么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來的?”锦宣忽然回过头,像是迷迷糊糊似得说。 “你还一点都不记得了呢,昨夜你跑出去,害的我们好生担心,到处找你不见。谁知道你到哪里去了,幸亏蕙儿将你送回來的。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到底在哪里。”锦秀半埋怨地说。 “啊,蕙儿!我想起來了!我昨夜跑出去,在湖边喝酒,正好遇到了蕙儿,我好像和她说了许多的话,,”锦宣似乎回忆起來了说。 “好了,宣弟,回去歇一会,一会我们就到前面去,好么?”锦秀柔声说道。 “不,姐姐,我放心不下紫珠,她一直怕黑,一定很害怕,我担心她,,”锦宣忽然迸发出一阵哭声,握住头。 锦秀见此景,也不禁悲从中來來,却还勉强镇定住自己,边哭边握住他的手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还沒说完这句话,忽见帘子一掀,蕙儿和春芽走了进來,锦秀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们怎么來了?” “奴婢们放心不下娘娘和将军,听见屋里有动静,所以大胆进來看看。”蕙儿行了个礼,小心翼翼地说道。 锦秀点点头,又回头抚慰锦宣,锦宣沒有什么泪水,只是神情茫然,叫人看了十分担心。 “将军,您别太伤心了,您对夫人的情谊,谁都知道,只是,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还有小公子等着您照顾呢。”蕙儿见锦宣如此,十分着急,不顾锦秀在上,就走到锦宣身边,轻声安慰着说道。 锦宣仍然沒有应答,只是愣愣地看着前方,一点反应也沒有。 蕙儿眼圈也红了,伏在锦宣膝下,又说道:“将军就是不为了公子想,也得为了逝去的夫人,夫人在天有灵,最惦记的也该是将军和公子,要是知道您终日颓丧,心中不是更加难过吗?您好好照应公子,夫人看了也该高兴啊。” 锦宣忽然微微转过头,看了蕙儿一眼,眼神似乎有些灵动,却仍然沒有说话。 “奴婢知道将军的心思,恨不得跟了夫人去,可是这样,丢下公子谁照顾?将军,忘了昨天晚上奴婢对您说的话吗?一直坚持着,等着公子长大成人的那一天,您才算完成了夫人的心愿了。否则,你就是对不住夫人!”蕙儿的语声忽然变得凌厉了一些,锦宣脸上像是抽搐了一下,不再那么呆板了。 蕙儿放慢语气,又接下去说:“将军,您是读书明理的人,难道连这点道理也不知道吗?将夫人放在心中,才算对得住夫人一直跟着您的良苦用心啊,您若是这样颓废,夫人也会看不起你的!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下去,才算不辜负了这一生!”蕙儿忽然提高了声音,句句字字,都像敲打在人的心上,锦宣像是从梦中惊醒,呆呆地望着蕙儿,猛地在自己的额头上拍了一下! 锦秀见他神态恢复了些,也略微放下心,对春芽道:“对了,你们过來,容儿呢?” “容儿惦记小公子沒人照应,刚才回将军府去了,娘娘放心,家里就都交给容儿了,不然,公子太小,叫人放心不下。”春芽忙道。 锦秀点点头,这才彻底放心下來,见锦宣和蕙儿说的正密,便摆摆手道:“我们出去吧,让蕙儿好好劝劝锦宣,我看就是她的话宣弟还听些。” 春芽忙轻轻挑起帘子,两人蹑手蹑脚地出去了,刚到外面,只见储宁宫的两个宫女匆匆过來,说道:“娘娘,外头的事情还等着娘娘呢,请赶快过去看看。” 锦秀叹了一口气,向两个宫女道:“你们守在这里,要是将军出來了,就速速來报我。”说着,就匆匆出门去了。 林贵妃等也都在停灵之处,只是许多事情不敢自专,等她來一同商议,锦秀强忍着难过,一一分派,她心里默默地说:紫珠,你活着的时候,我对不住你,你沒了,我一定要给你一个风风光光地葬礼,也算对你的一点补偿吧! 一直到下午,才算忙出个头绪來,锦秀歇了口气,忽见蕙儿走了过來,请了个安:“娘娘还好吧?” “蕙儿,你怎么过來了?宣弟呢?”锦秀忙欠起身,问道。 “将军已经好多了,和孟侍卫到一起去了,娘娘不必担心,晚上再让将军过來,否则,他触景生情,又会难过的。”蕙儿小声说。 锦秀点点头,又道:“你倒真是能言善辩,原來本宫还沒看出來呢,这么会劝人。对了,蕙儿,还沒來得及问你,你昨夜是怎么遇到锦宣的?幸亏了你,不然,他一个人,还不知道喝成什么样儿,如何烂醉呢?” “娘娘,昨夜奴婢也知道宫中发生了大事,心里惦记娘娘,本來想晚上悄悄过來看看的,也是事有凑巧,刚走到湖边,就看见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还念叨着什么,奴婢走过去一看,不正是卢将军吗?奴婢当时心里就好生担心,知道他遇到了这样的事,心里一定非常难过,这也一定是瞒着人偷偷跑出來的,还不知会什么样呢,因此奴婢放心不下,就过去看着,劝了将军几句,要拉他回來,死活不依,奴婢也讲不过他,只好在旁边守着,直到今天清晨,才好说歹说,将将军搀回來了。奴婢失职,还望娘娘恕罪。”蕙儿连忙跪下。 “哪里的话,幸亏了你了,”锦秀一边亲手将蕙儿搀起來,一边说:“可不是,昨天他本來说要自己一个人歇歇,本宫怕扰了他清静,也沒敢打扰,谁知,眼错不见,就自己偷偷打开窗户,跑出去了,唉,这一关也不知他能不能闯过去。” “将军是个胸怀天下之人,一定知道事情的轻重利害的,娘娘不必担心。” 锦秀刚要说话,忽然见一个宫女过來,说道:“回娘娘,太医院派人來请示,原來给姜氏送的安胎药还送不送了?” “送,为什么不送?她虽然有罪,怀的不是皇家的子女吗?难道还能慢待?”锦秀冷笑一声,忽然说道。 那宫女忙答应了一声,快速出去了。这里蕙儿见锦秀有事,也不敢多停留,便行了个礼道:“娘娘既然有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锦秀浮上一丝温和的笑容:“也好,你有空的时候,多去陪陪锦宣,能有人开导开导他,就好多了。” 蕙儿忙答应一声“是”,又说:“娘娘不嫌弃奴婢愚笨,奴婢自当尽力而为。” 锦秀点点头,待蕙儿出去了,忽然变了一副严峻的面孔,见屋内沒人,招手叫春芽过來:“一会你悄悄到冷宫去,瞧人不见,将这根金簪搅在她的药碗里,将她结果了!” “娘娘真的要如此做?” “不为紫珠报仇,我心里不安!你只管去吧,我主意已定!” “这也是她罪有应得,奴婢这就去!”春芽说着,就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锦秀疲乏地倒在榻上,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轻松了许多,又像是心里有许多事似得,只是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忽然听见屋内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抬起头一看,只见春芽已经进來了,走近她身边,附耳说道:“回娘娘,事情已经办妥了,千妥万妥,人不知鬼不觉,这会子已经沒气了!” 锦秀神色严峻:“姜氏,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是你自己亲手将肚子里的孩子杀死的!” 刚说完这句,忽然听见帘子外面响起一个太监急促的声音:“回娘娘,到了晚上举哀的时候了,皇上和卢将军都在清宣殿呢,请娘娘过去呢。” “本宫知道了,回去告诉皇上和卢将军,本宫这就过來。”一面和春芽对视一眼,站起身來。春芽连忙拿过一袭灰色披风给锦秀披上,两人一同出去了。 到了那里,大家商议丧事如何办,林贵妃等也來了,忽见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走进來,见这幅势头,又不敢说话,向前伸头儿,林贵妃一眼看见了,大声说:“这么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有什么话进來说!” 那小太监得了这话,连忙连滚带爬地进來,跪在地下说:“回贵妃娘娘,刚才冷宫里的人來报,说是姜,,姜氏,,已经服毒自尽了!” ------------ 第九十章 姜氏自尽 林贵妃闻言也吃了一惊,道:“什么时候的事?” “回贵妃娘娘,是不久前的事!” 林贵妃沒有说话,而是转头看了皓广一眼,皓广神色如冰般寒冷:“怎么回事?怎么刚送去就死了?” “回皇上的话,姜氏送去的时候就哭天抢地的,谁也沒有在意她,后來送饭进去,她使劲地摔杯子,吓得人都出來了,再过一会儿进去看时,就发现七窍流血,已经沒气了!”小太监怯生生地说。 众人看看锦秀,又看看皓广,一个字也不敢说,锦秀只是站在那里,泪流满面。皓广过了片刻,发话道:“姜氏本來罪大恶极,自尽也是她应得的,沒什么好说的,抬出去埋葬了就是了。” “可是,,”魏昭仪忽然嚅嗫了一下,沒敢开口。 皓广转过头,盯着魏昭仪,好像是在问她想要说什么。看得她低下头去,却又不敢不答,用弱的几乎听不出來的声音说:“臣妾的意思是,,臣妾的意思是,姜氏虽然死有余辜,毕竟还怀有天家的骨肉,太后知道了会不会,,”说完又赶紧跪下道:“皇上恕罪!” “太后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人已经死了,这样的人,不杀她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太后还能有什么说的?况且本來就说若是能生下孩子,也要去母留子,只要你们不多嘴多舌,就什么事都沒有!” 魏昭仪连忙道:“臣妾只是一时脱口,再也不敢了!” 皓广冷冷地摆摆手:“起來吧。” 林贵妃在旁边扶了她一把,劝道:“魏妹妹也是一时糊涂,下次再不敢了。”说着,又将魏昭仪拉到一边,轻声说:“妹妹在这里歇歇,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混说白道的起來。可别再在皇上面前这么顾前不顾后的了。” 魏昭仪似乎自悔失言的样子,默无声息地跟着林贵妃站到一边去了。林贵妃看了锦秀一眼,见锦秀面无表情,也噤口不语了。 那小太监又等片刻,见皓广无话,刚要退出去,忽听外面一声传报:“太后驾到,,” 众人连忙趋前行礼:“请太后金安。” 太后走进來,威严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听说姜氏自尽了?” 皓广答了一声:“是。” “怎么死的?好好儿地一个人,刚送进冷宫,就这么快自尽了吗?”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都不敢说什么了。林贵妃等此时也不言语了,只是躲在一边。锦秀见太后脸色越來越难看,只得挺身而出道:“回太后,她自幼娇生惯养的,一时受不得这份苦难,想不开,也是有的。” 太后冷笑了一声:“也是有的?你自然是巴不得她赶快死了,只为报一己私仇,不顾天家血脉。这事和你有沒有关系,想必你心里是清楚的?” 锦秀早已经料到太后的來意,闻言不慌不忙地答道:“太后这话,臣妾承受不起,难道太后是在怀疑臣妾吗?” 太后仔细端详了她一下:“你说呢?” “臣妾丝毫沒做越轨的事,确定无疑。”锦秀微微扬起头答道。 太后刚要再说,皓广已经不耐烦地在旁边插言道:“母后,何必这么多疑?锦秀断断不会做这样的事,姜氏本來就是任性妄为,自然受不得这样的事,况且人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差几个月而已。” “几个月?”太后忽然变了脸色,厉声说道:“差的是我天家的骨肉!本來皇上子嗣稀少,自从卢淑妃晋封以來,更是一天不如一天,如今好容易有了一个皇嗣,又这样快的沒了,难道不该查查吗?” “母后,又能查出什么來?分明是她自己福薄,自作孽,不可活!” “來人,到冷宫里去问问,有什么人进來了沒有,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太后不再理皓广,扭头向身边的心腹太监说道。 那太监答应一声,连忙出去了。锦秀抬起头來,和太后正好双目相对,锦秀忽然得了一个主意,走前一步,向太后似乎无意地说道:“太后,不知最近闲來读了什么古书么?” 太后眉目一挑:“卢淑妃倒是颇有闲情逸致啊。” 锦秀温和地道:“太后以前不是说,最喜欢看紫极殿的古书吗?臣妾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够请教请教太后呢?” 太后脸色一变:“你,,” 锦秀连忙接上话茬:“臣妾的意思是,只是怕太后烦。” 太后的眼神黯淡了下去,脸色却还是尽量保持镇定如常,只是语气有些颓丧:“你若是能有空來,只管來就是了,横竖本宫终日也是闲着无事,还盼着个人來说说话。” 众人听了这和蔼的语气,都有些错愕,连一直低头在一旁的魏昭仪也不自觉地抬起头,锦秀道:“有太后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说着,十分恭顺的捧上一碗茶,低眉敛目。 众人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还以为锦秀在借机讨好太后,也沒看出什么來,就不太在意了,只有锦秀感觉到太后射过來的凌厉又无奈的目光,心里冷笑一声,沒有说什么。 正在无言之时,只见刚才派过去的太监已经飞跑进來,一进來就跪在地上说:“回太后的话,冷宫里已经查问了,沒有什么,也沒人进去。一切都是照常。” 众人听了这话,虽然沒敢说什么,眼神和脸色都不由得透出一丝不信來,且凝视着太后,看太后如何作答,只见太后将茶碗放在桌上,清清嗓子,说道:“既然这样,这事也只有这样罢了,也是姜氏自己想不开,又怨谁呢?只可惜了本宫的孙儿,不过,,”她话锋一转:“这样的人,生出來的皇子,也是卑贱母亲出身,就是沒了,还有这么多血统高贵的嫔妃,以后子孙绵延的日子长着呢。”说着,又转向皓广:“皇帝,你说是不是?” 皓广沒有想到太后的态度居然这么快就有巨大的改变,有些大出乎意料之外,还准备好如何为锦秀辩解,此时都用不上了,只有惊愕地答道:“是,是。” 太后站起身來:“好了,本宫就回去了,卢淑妃,改日后宫的事务处理完,不忙了,只管到本宫这里來听讲书。咱们也得好好明白明白。”又别有深意地看了锦秀一眼。 锦秀忙答道:“臣妾遵命。” “只是后宫的事务千万不要耽搁,也得上上心。横竖皇上身边还有褚淑妃她们呢,也都可服侍皇帝,多替你代代劳,你以后就少操些心吧。”太后冷冷地说了一句。 锦秀顿时感觉林贵妃等人的目光都在向自己射來,她被四面八方的眼神包围着,都在紧盯着她,锦秀十分镇定:“臣妾明白。” 太后不再说话,扶着宫女的手走了出去。她一走,皓广就來到锦秀身边:“母后今日倒豁达起來,不过事情横竖与你无关,就是母后想怎么样,也是无用的。” 锦秀面向紫珠灵位:“臣妾做的都于心无愧。” 皓广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只是安抚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锦秀却一动沒动,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眼前黑黝黝的一切。 很快,丧事商量的差不多了,皓广也离开了此处。锦秀看着锦宣和孟紫成休息去了,才放下心。又向林贵妃等道:“姐姐们也先回去吧,这里一切都有我呢。我能支应得來。” 林贵妃等本來也不愿意多管这事,只是碍于情面,不得不來,此时巴不得一声,都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各自回宫去了,锦秀嘱咐了丫头们几句,惦记宫里的凝香和宏远,也坐车回储宁宫來。 凝香和宏远还沒睡,都在灯下做游戏,等她回來,锦秀顾不得满身的疲惫,坐在他们身边,轻抚着他们。凝香亲自给锦秀端上一杯红枣汤:“母妃,这是我亲手做的,母妃尝尝,有沒有御膳房的好?” 锦秀微微喝了一口,笑道:“凝香做的,自然是好的。” 凝香听见这话,小脸上绽开了笑容,锦秀刚要说话,只见春芽走了进來:“夜深了,公主和皇子睡去吧,娘娘今天一天也累了。” 凝香和宏远都是十分听春芽的话,连忙爬下地來,恭恭敬敬地给锦秀行了个礼:“母妃,早点休息吧,儿臣明天再來给母妃请安。” 锦秀爱抚地摸摸她们的小脸,嘱咐道:“你们也快去睡。明日早起读书。” 凝香和宏远答应一声,就跟着乳母去了,锦秀望着外面沉沉的月色,心中似乎平静了许多,在窗下坐了一会,才沐浴躺下,思索着这些事情,不知什么时候,才渐渐睡去了。 紫珠的丧事办的十分风光,锦秀终于满意了。只是锦宣虽然表面上看去波澜不惊,却一直满怀心事,沉默寡言,锦秀暗暗为他担心留神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好几个月后,沒有什么异常,才渐渐放下了心。 孩子已经抱到了孟紫成府上,由容儿亲自抚养,犹如生母一般尽心。锦秀也时时派人去打问,直到孩子长大了些,逐渐强健了,锦秀才定心了些。 转眼又是一个冬天,天空纷纷扬扬飘下雪花來。锦秀围着火炉坐着,正在整理账目,春芽忽然搓手冻脚地走了进來:“好冷的天,都冷死了!” 她一进來,蓦地带进一股冷风來,锦秀抬头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半责怪半心疼地说:“你这丫头,冒冒失失地,这大冬天的,做什么去了?看屋子都叫你弄冷了。” 春芽也不客套,走近火炉取暖,一面道:“娘娘您说,奴婢做什么去了?去了这半日,说起來,可不是气死人?” “怎么了?”锦秀奇怪地问. ------------ 第九十一章 出人意料 春芽一脸气鼓鼓的表情,说道:“刚才奴婢去御药房给娘娘取人参养荣丸,偏巧碰见褚淑妃的丫头小彩也去取药,横行霸道,偏要太医先给她拿不可。娘娘知道,那药都是在柜子里放着的,本來只预备了这一份,她既然要,又非要立刻拿不可,太医就得翻柜子在去,足足费了半日的工夫,奴婢只得在那里等着,等到小彩拿完了,奴婢才拿了回來,太医院又冷,这半日,可把奴婢冻坏了呢。” 锦秀有些好笑又心疼地说:“你这丫头,还不快过來烤烤火,好好暖暖?走近些?你平时看上去伶牙俐齿的,怎么今天斗不过她了,甘拜下风?” “才不是呢。”春芽不服气的忙说:“娘娘不知道,这个小彩,仗着是褚淑妃带进宫的家生丫头,平时就仗势欺人的,比别人都霸道。奴婢并不是说不过她,只是那些太医都怕她。娘娘不知道,前次有个太医,应承慢了些,小彩就不高兴,说回去报告淑妃娘娘,果然,不一会儿,就带着人來将太医打了个臭死,还谁都不敢声张。从此,谁都不敢得罪褚淑妃了。” 锦秀略微皱起眉头:“此话果真?” “怎么不真?后來宫里人人都知道了,只是碍于褚淑妃的势力,谁都不敢说罢了。其实奴婢本來要禀告娘娘的,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了,再说也无益了,所以沒对娘娘说。”春芽脸上渐渐缓过一些颜色來。气得一五一十地说。 锦秀陷入了沉思:“这个褚淑妃,如今倒是真张狂了。” “可不是。现在人人都惧怕她,只是因为她是太后的侄女,就这样目中无人起來。”春芽道。 锦秀刚要说话,忽见宫女走进來回报道:“回娘娘,太后宣各宫妃嫔过去,说是商量冬衣的事。” “告诉太后,我这就过去。”锦秀不及再和春芽说话,连忙站起身來,小丫头匆匆拿过披风给锦秀披上了,一同往太后宫里來。 太后宫里暖意融融,犹如春天一般,褚淑妃、魏昭仪都在这里,早早到了,还有几个低位份的妃嫔,也坐在底下陪着说话儿。林贵妃却还沒到。褚淑妃依偎在太后身边,撒娇地笑道:“姑母,这是儿臣亲自为您熬的桔子酪,您尝一口好不好?看儿臣做的怎么样?”说着,亲自舀了一勺,送到太后口中。 太后满脸笑容,慢慢地咽下去,拍了拍褚淑妃的手:“你这丫头啊,就是嘴甜,将人哄得溜溜转。其实你将心思用些在做事上面,不是比什么都强?这些东西,你原來都不会做的,如今想必也不会多少?好好做点吃的,缝点针线活,也该懂点事了。” 褚淑妃略微红了脸,撒娇撒痴地说:“儿臣每天來陪姑母不好么?难道姑母嫌弃我?” “不是本宫为难你,你总是这样娇气,皇上怎么能喜欢?”褚太后说着,却是满脸爱意,拉她在身旁坐下:“你也该争点气,早日怀上龙子,才是正经事啊。” 褚淑妃刚要说话,锦秀慢慢走到前面,笑着请了个安,道:“给太后请安。” 太后清了清嗓子:“起來吧。坐吧。” 锦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又问道:“近日天气寒冷,不知太后凤体如何?可得注意保暖,千万别着了寒气。” “本宫还好,今年咳嗽也沒大发,倒是多亏了鹃儿,每日不辞寒冷,來伺候本宫,又亲自做汤做水的,这份孝心,可是谁都比不上啊。”太后冷冷地说。 鹃儿是褚淑妃的小名,此时听见太后如此说,更是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來,一边轻轻地替太后拍着背,一边瞥了锦秀一眼 “哟,这大老远就听见鹃妹妹长,鹃妹妹短的,这又是做了什么好吃的了,哄太后这么开心?叫姐姐也能沾沾光,行不行?”林贵妃爽朗的笑声传了进來,只见她穿着一袭石青刻丝褂子,风姿绰约,慢慢走了进來。 太后的脸上现出一丝笑容,待林贵妃请了安,便笑道:“可不是,每日做这些好吃的,本宫真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 林贵妃在锦秀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又笑道:“褚妹妹一进宫啊,太后可是高兴的了不得,连我们看着,都欣慰起來了。” 锦秀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奉承,只是静静地在旁边看着,待众人都说完,才慢慢进言道:“太后今日召臣妾们來,说是要商量冬衣的事,不知有何吩咐?” 冬衣都是按份例做的,每年都是入冬时候就安排的,锦秀和林贵妃都已经早早做好,预备齐全了,太后听了,便缓缓笑道:“叫你们來不为别的,就是本宫想着,冬天的衣裳,本來是有份例的,原來的规矩,低位份的妃嫔,和淑妃、贵妃等都差不多,虽然这是老祖宗宽厚,可是如今时事不同往常,宫中外事也多,淑妃们都是常常要出头露面,若是还照平时的衣裳,恐怕就不够用了,那些低位份的妃嫔,平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沒什么事,还要那么多件衣裳做什么?所以本宫想着,和你们商量,将贵妃、淑妃的衣裳加上三成,低位份的妃嫔减三成,这样,也不用多支出库房的银子,皇上也不会生气。你们想着怎么样?” 太后说了这一席话,就等着锦秀的回答,锦秀看了林贵妃一眼,只见她泰然自若,知道她是断不会不同意的,一定还会连声附和,现在太后就看她的回答。褚淑妃从边上瞥了她一眼,目光直穿透过,锦秀做出恭顺的笑容,道:“太后想的很是,既然这样,臣妾就和林姐姐共同商议一下,这就吩咐下去。” 太后向褚淑妃侧了侧头,笑了一笑,锦秀又紧接着说道:“还有件事,也要请太后示,宫中寒冷,加上今年的银炭又少得很,各宫都不能按数发的,所以臣妾想着,不如将常用多发些,各宫也可少些寒冷,也是一样的。” “你和林贵妃也忙,以后有什么事,就让鹃儿替你们代劳吧,有什么不懂的,向你们请教就是了,你也该学些事,别一味傻玩傻睡了。”说着,侧过头故意严厉地向褚淑妃说。 褚淑妃有一丝得意的微笑,向太后答道:“是。” 锦秀佯装未觉,太后又回头说:“银炭的事,既然你们说了,就那样办吧。” 锦秀忙答应了一声是,褚淑妃又向太后撒娇道:“太后,儿臣前几日看见有一副富贵绵长花样的紫红缎子甚好,是杭州进來的,都是镂丝刻金,今年的冬衣,就用这个给儿臣做两件裙子可好?” “好,既然你喜欢,就告诉卢淑妃照做就是了。”太后立刻应允道。 褚淑妃高兴地答应了一声,搂住太后的脖子。太后爱抚地说:“看你,又像个小孩子的样子了,刚说着要长大些还是这样不改。” “褚妹妹好就好在这直性子上,叫人看了又爱又疼,不像有些人,总是矫揉造作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林贵妃微笑着说,一面似乎无意地看了锦秀一眼。 锦秀目光直射去,林贵妃有些慌张地躲避开。褚淑妃又向锦秀道:“卢姐姐,一会你叫人将那几匹缎子送到我宫里,我亲自叫裁缝來吩咐她。” 锦秀应了下,褚淑妃又兴高采烈地说:“太后,儿臣都想好了,到了冬至节那天,就穿着这身新衣服來给您拜节,一定好看,您说好不好?” 锦秀听见她一口一个儿臣,和众人迥然不同的这亲切的称呼,不由心里一阵冷笑,忽然,她感觉一阵恶心,不由得跑到外面干呕起來,直呕得泪眼汪汪,春芽连忙到外面扶着她,道:“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天气太冷,所以胃不舒服了?奴婢这就给您倒一杯热茶來。” 锦秀几乎呕的喘不上來气,略微平和了一下,才觉得好了些,摆摆手止道:“不用了,略歇歇就好了。” 林贵妃等从里面也出來了,关心地围在锦秀周围,说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快进里面歇歇。” 锦秀抬起头來,正碰上林贵妃惊愕的目光:“妹妹,你不会是又,,有了吧?” 这句话大出乎锦秀的意料之外,也有些想不到,愣了一愣,说道:“不是这样,姐姐别这么说,看叫太后听见。” “这有什么?这可是大事,不管是不是真的,得叫太医來看看才好。要是耽误了,可是了不得。”说完,也不等锦秀再说,就快步抢先回到殿中去报信去了。 锦秀见她进去了,也忙随后跟上來,只见林贵妃刚向太后说完,满面喜色。太后惊诧地望着她,脱口而出:“你真的有了么?” “太后别轻信林姐姐的话,是胃有些不舒服了,不打紧的。”锦秀连忙说。 褚淑妃遮掩不住的惊慌之色:“卢姐姐,你真的有了?这么好福气?” “好了,别说这些话了,要紧的是赶紧找个太医來看看,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还真是我大齐的福气啊。”太后略微带些酸味,淡淡地说。 此时众人都上來围着锦秀道喜,锦秀也不敢说别的了,只好由着太后传太医去。不一时,太医就过來了,锦秀卧在床上,众人都避过一边,太医凝神诊了片刻,抬起头來,满面喜色地向太后道:“回太后,淑妃娘娘的确是有喜了!” ------------ 第九十二章 准备立后 此言一出,顿时震惊了众人,短暂的鸦雀无声后,太后的神情也立刻变得复杂起來,忙说:“千真万确?” “微臣行医多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只不过时间短,也就两个月而已。”太医忙低头说。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是有了就好。”太后似乎下意识地说着,一面向太医道:“胎气可还平稳?” “胎气甚为稳固,只时时刻刻用些桂圆、枸杞之类泡水,就可保沒事了。”太医有把握地说。 太后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也开个安胎的方子來,还是稳妥些。” 太医连忙答应了一声,随宫女出去开方子去了,这里众妃嫔纷纷从屏风后面出來,向锦秀道喜,锦秀心中不安,这个突如其來的喜讯,尽管给她带來了欢欣,也让她的心变得像一团乱麻起來,只得勉强迎候着众人的话语,一面向太后说道:“臣妾也不知道,要不是太医说,还只当是自己胃不舒服呢。都是臣妾大意了。” 太后见她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不好使脸色,只是平淡地说道:“幸亏林贵妃发现了,要不然,万一当做无孕,一个不注意,有了什么闪失,可怎么是好?你素來是个稳重的人,如今怎么变得这样疏忽起來?” 锦秀不好说别的,只好答应着:“臣妾最近带着两个孩子,忙起來就沒顾得上其它。” “好了,这下你可要自己小心了,不过你是生过皇子的人了,想必事事都知道,也不用本宫多嘱咐了。” 锦秀看看褚淑妃在后面又恼又气的样子,又听着太后这不大高兴的语气,知道太后和褚鹃心里一定都不是滋味,在这风头上,还是暂时避开的好。因此就忙说:“臣妾这会子有些头晕,还请太后恕罪,先回宫歇一会儿。” “你还顾忌那么多礼节做什么?既然累了,就赶快回去吧。”太后说道。 锦秀又向林贵妃等打了招呼,褚淑妃却只是扭过头,微微哼了一声,也不再言语,锦秀见她这幅小孩子样,心里只是好笑,也沒放在意里,倒是魏昭仪说:“妹妹如今身子重,我送妹妹一下,看那些丫头重手重脚的,回头再有什么事。”一面亲自扶着她出來。 “姐姐回去吧,这外面冷,姐姐穿的少,再沾染了寒气。”锦秀和魏昭仪出了门,锦秀忙说道。 “沒事,我送妹妹出來,也是有一句话,妹妹别理会褚淑妃,她娇惯坏了,这个时候,心情可不能不好啊。”魏昭仪关心地说。 锦秀看看她那真诚而关心的眼神,一阵暖意,道:“看姐姐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在意这些?她刚进宫,还要咱们多照应呢。外头风大,姐姐快进去罢。” 魏昭仪一直看她上了车,才转头进去了。锦秀回储宁宫,刚坐下,就见丫头们上來道喜,锦秀只觉得疲乏,勉强笑道:“今天都有赏,一会都下去领赏去吧。都加一倍。” 众太监宫女都欢天喜地地答应一声,兴高采烈地各自下去了。春芽连忙上來轻轻替锦秀捶着背,一面悄悄地笑道:“这下,皇上不知高兴的什么样儿了呢。娘娘本來就如日中天,又要添个小皇子,别说褚淑妃了,就是谁,也不在咱们的话下了。” 锦秀却沒有笑容只是闭着眼睛,任春芽揉捏着,一面说道:“不管怎样,也不可太张扬了,凡事还是要谨慎些好。” “奴婢知道。”春芽忙小声答道。 锦秀思索着这些事情,忽然,只觉得后背忽然一松,刚睁开眼睛要说什么,只见皓广正带笑地看着她,手中拿着一支玉簪指点着她,锦秀略略抬起身,微微笑了一下:“皇上怎么这时候过來了?不是说今日要去校场看演武吗?” “朕听到飞马來报你有孕的消息,就急着赶回來了。那里有锦宣呢,有他代替朕巡视,不用担心。”皓广一面紧依着她坐下,一面笑着说道。 锦秀略略靠过去,笑道:“宣弟毕竟资历浅,年纪还小,皇上总是这么信任他,将这样重任托他,只怕朝野上下会有议论呢。” 皓广毫不在意地说道:“有什么议论?议论谁?又有什么可议论的?自古贤才选拔,不拘一格,若是有能为,任凭他是贩夫走卒,也同样能出将入相。何况锦宣的确是比别人都能干。谁也说不出什么來的。就是出身,你们也不是等闲之辈,不过是受了冤屈,曾经沒入宫而已,又比谁差到哪里去?你就是想得太多。” 锦秀微微笑道:“皇上这么说,臣妾就放心了,只怕引起什么议论,对皇上不好。” “好了,别说这些话了,朕还沒想你道贺呢,怎么样,觉得身子好些沒有?”皓广关心地说。 “好多了,沒什么事的,皇上别惦记。” “那就好。你好好养胎,这一次,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朕都要给你一份厚礼!”皓广忽然挤挤眼儿,神秘地说道。 锦秀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却仍是笑着道:“神秘厚礼?皇上要送臣妾什么?” “朕要册你为皇后!”皓广平淡的语气说來,眉梢眼角都是兴奋。 “什么?”锦秀吃了一惊:“皇上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來了?” “怎么?有什么奇怪的?你现在本來就是淑妃之位,又生下了皇子,这又眼看要有第二个皇子了,后位空悬,立为皇后也是理所当然的。”皓广也有些奇怪地反问道。 消息來得太突然,锦秀反而有些不知说什么是好了,她沉思了一下,觉得这是件好事,只是得稳妥些來面对,于是想了想,向皓广说道:“虽然皇上好心,只是还不知道太后和大臣们都有何反应,皇后为一国之母,只怕事情不是那么好办的。” “朕知道你会有这些顾虑,不过,朕是一国之君,说要怎么办就怎么办,他们就是不同意,也碍不了事。”皓广坚决地说。 “若是大臣们不同意,皇上不是还要为难吗?为了臣妾,实在于心不忍。” “你放心,朕总能有办法,何况事情也许沒有想象的这样呢,你佐理六宫多年,一直贤惠持家,有什么说的?” “就算如此,上面还有林姐姐,她入宫时间比臣妾早的多,有一直谨慎侍奉,臣妾也灭不过她的次序去啊。” “她虽然也是入宫多年,可是沒有所出,我大齐国最讲究母凭子贵,她少了这个,有什么能觊觎后位的?好了,你就别多管了,横竖朕主意已定,都让朕处置就好。” 锦秀依偎在皓广身边:“臣妾全凭皇上做主。”她心里暗思,事情就交给皓广去办吧,他既然这样说了,就一定会力排众议,争取立自己为后的。只要自己当了皇后,宏远的未來,也是指日可待。 果然,第二天早朝,皓广就将立后的事情提出來,大臣中自然引起了一片喧哗。陈瑶钗被废后,因为当时尚有陈庭在,所以沒人敢提立后的事,后來陈瑶钗一死,大臣中也有上书提请立后的,只是皓广都沒有理会,因此也就偃旗息鼓下去。如今皓广自己提出來,更是掀起了一阵波澜。众大臣有立刻附和的,有反对的,也有持中不言的。大部分都是赞成的态度,少数反对的,也沒有敢太说话,不敢伸头,皓广见基本无事,遂定于择日下旨。 皓广兴冲冲地回到后宫,來了就直奔储宁宫去,只见锦秀正歪在榻上和丫头们商量花样子呢,见皓广进來,忙起身要迎接,皓广连忙按住她,笑道:“快躺下,你现在是什么身子,还拘这些礼数做什么?对了,朕今天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立后的事,朝堂已经通过了!众人都沒有什么话说。” “是吗?”锦秀也觉得一阵欣喜,朝上通过了,她也踏实了好多,也许事情很顺利呢?她笑着拉皓广坐在身边,笑道:“既然如此,臣妾也就不用担心了。” “是啊,朕已经说了,择日就要下旨,朕要不等到你生下皇子,就让你穿上皇后的凤冠!” 皓广兴奋地说。 “臣妾别无所求,只要能够再顺顺利利地生下和皇上的孩子,就心满意足了。”锦秀抚摸着还尚未隆起的小腹,温情地说。 皓广将头侧过去,佯装听了听:“皇儿,你给你母亲带來了吉利,一定要早早出世啊。” 锦秀不禁笑起來,推了皓广一下:“看你,说什么呢,早早出世,你也不怕有危险。不到十月满足,怎么能行?” “朕是一时情急忘言,你就这样挑眼起來。” 两人有说有笑,浑如平常人家的夫妻一般,几乎忘记了外面的寒风凛冽为何物。 过了几日,锦秀就将冬日的炭块发了下去,往年的时候,银炭和常用炭都是有份例的,银炭昂贵难得,内务府往往克扣,用下等炭來冒充,不但无用,而且占了份例。如今锦秀向太后进言,将银炭折成常用炭,又以低廉为名,发了双倍的下去,宫中人人感戴,都暖和了许多,称颂锦秀之声不绝。 冬至节快要到了,锦秀独自坐在临窗的暖阁前,亲自为腹中的孩儿做针线,春芽忽然兴冲冲地走进來,笑道:“娘娘,外面人人都在夸赞您呢,说您可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呢!” ------------ 第九十三章 谈判太后 “太后想给褚鹃争些东西,沒想到本宫反过來利用了这事,倒也不失为有利呢。”锦秀头也不抬,微笑着说。 “可不是。太后年纪大了,哪里知道这些事?万万沒想到娘娘趁这次机会倒抬高了威望,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春芽也微微有些得意地说。 锦秀放下针线,抬起头來:“其实这是一举两得,我也早知道这件积弊,只是一时沒有找到合适的方法,如今好了,都可以过个暖和冬天,不用挨冻了。” “只是内务府啊,这次要气坏了,本來他们里面就有利可图,这也是年里一笔大进项呢,这次娘娘断了他们的财路,看他们怎么办?” “内务府那些人平日克扣的也够了,也该叫他们尝尝滋味了。”锦秀冷笑了一声。又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叫你去御药房给凝香领肉桂,你领回來了沒有?尽管着说闲话。” “娘娘,您昨天说要给公主熬肉桂汤,奴婢去找了,御药房说上个月进來的已经用完了,如今冬天,各宫里着凉的多,都要用肉桂驱寒气,新的后日才能拿來呢。”春芽嚅嗫着说。 “什么?”锦秀抬起头來:“可是凝香昨日受了寒,非要用肉桂不可,太医院拿來的都是旧东西,药力不够。” “这,,” “娘娘,是要用肉桂吗?奴婢这里正好有。”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來,锦秀和春芽抬头一看,只见帘子掀起,蕙儿站在门前,向锦秀行了个礼:“给娘娘请安。” “今天这么冷,怎么还过來了?快进來。”锦秀亲热地说。自从锦宣那次酒醉后,被蕙儿搀扶回來,从此之后,蕙儿就经常开解锦宣,锦宣也唯有蕙儿的话,还能听进去些。因为这样,锦秀和蕙儿也比从前來往的密切了些。沒隔几天,蕙儿就要抽空來请安,锦秀也对她极和蔼。 “今天恰巧是奴婢歇息,想着好久沒來问候娘娘了,所以过來的。对了,娘娘刚才说,要给公主熬药,用肉桂?”蕙儿问道。 “是啊。”锦秀蹙起眉头:“凝香本來身子就弱,昨夜又不小心被风扑了,今天就发热,非要肉桂将体内的寒气逼出來,才能散去外热,只是药房沒有好的。” “正巧,奴婢的父母从家里差人送來了几两肉桂,奴婢想着娘娘一直怯寒,正要送些來呢,如今公主要用,奴婢这就去取來。” 锦秀喜出望外:“是吗?这可太好了。”不过又犹豫了一下:“你不留着用吗?” “奴婢身子素來强壮,用不着这个的。况且公主的病要紧。”蕙儿说着,就要出去取。 “慢着!”锦秀忙在后面招呼道:“也用不着许多,只要几钱就够了,剩下的你留着就是了。” “奴婢不用。娘娘就是用不了,还可以留着赏人。”说着,就掀开帘子要走。 锦秀忙命两个宫女跟了去。不一时取來,锦秀叫春芽亲自称几钱,拿到小厨房自己去熬,一面叫人将剩下的收起來。锦秀见蕙儿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笑了一笑道:“你看本宫这个记性儿,你送來这个,大概是为了让本宫转送他人吧。” 蕙儿闻言,脸色有些红起來,沒好意思说。锦秀也不为难她,转而向那宫女说:“称出一半來,包的好好儿地搁着,等卢将军值宿的时候想着给他送去。” 蕙儿低下了头,锦秀笑道:“你放心,本宫知道,你们不能和外面接触,想送也送不出去。本宫替你做到就是了,难得你这片心,有这个意思就行了。” “娘娘说哪里话。不过卢将军的确是血虚体寒,若是有些肉桂补养,也是极为相宜的。”蕙儿小声地说。 锦秀也不再说什么,会意地看她温和笑笑,忽然一个宫女过來说:“蕙儿姐姐在这里,茶室找您呢。” 蕙儿忙应道:“來了,來了,告诉她们,我就來。”一面向锦秀行了个礼:“茶室那边有事,奴婢先告退了。” “快去吧。今天多谢你了。”锦秀忙说。 蕙儿出去了,锦秀端起桌上的茶盏,看着蕙儿的背影,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自从和蕙儿相识以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从当时的怀疑,到最后的疑虑冰消,看來,蕙儿还是个好姑娘,如今宣弟陷入颓唐之中,也是天缘凑合,正巧蕙儿和锦宣能说到一起去,也许这也是他们缘分注定? 锦秀尽管早已经看出來了,还是迟迟沒有张口。一则他知道锦宣旧情难舍,他的心思她了解,如今只是和蕙儿互相倾诉,若是提起婚事來,一定会强烈反对,只有等待以后有机会再向宣弟慢慢提出來。至于蕙儿,尽管现在看來沒有什么破绽,也得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说。毕竟锦宣现在当了将军,难保有什么别的心思掺杂在里面,等过了些时候,看蕙儿的确无事,再慢慢将他们撮合到一块,侄儿也能有个母亲照料。 想起紫珠的孩子,锦秀不禁又叹了一口气,虽然容儿照顾的无微不至,如同亲生母亲一般,可是锦秀还是可怜这沒娘的孩子。心一阵阵的疼痛,现在也沒有办法,只好等到以后他长大了,再尽做姑母的心照料他吧。 锦秀一面思索,春芽早已经捧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走进來了:“娘娘,药熬好了,请公主赶紧喝下吧。” 锦秀醒过神儿來,道:“你去请公主,叫她到我这里來,我亲自喂她喝下。” 春芽答应着,不一会儿,就带了凝香进來。锦秀笑道:“快进來,这是春芽亲手熬的,喝了病就会好了。” 凝香是个乖孩子,听了就端起碗,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锦秀忙道:“今天别读书写字了,快点到床上歇着去,盖上棉被,千万别着凉。” “母妃,父皇晚上会不会过來看儿臣啊?以前每次生病,父皇都会过來的。”凝香眼巴巴地看着锦秀道。 锦秀见她这么渴望的样子,不忍心让她失望,忙抚摸着她的脸说:“会的,一定会的。凝香生病,父皇心里一定很着急,不过前朝事多,也撂不下不是?凝香乖乖等着,等到父皇忙完了,就会过來的。” 凝香听话地点了点头,行了个礼,道:“母妃,那儿臣这就去了。” “好,喝点热茶,千万别着风。”锦秀叮嘱着,看她随着奶娘出了门,才长出了一口气。 “娘娘,这几日皇上都沒有动静。自从那次说过立后之事,怎么悄无声息了?”春芽悄悄说道。 这也是锦秀这几天心里怀疑的,只是沒好说出來而已。如今见春芽问,也沒说别的,只是道:“先别着急,看看动静再说。” “那,今天公主生病了,要不要奴婢去请皇上过來?” “不用请,只要把这事告诉皇上就是了。”锦秀吩咐道。 “已经派人告诉皇上了,皇上这会子早已经知道了。” 锦秀又重新坐回熏笼上,手上拿起针线:“那就行了,看皇上到什么时候來。” 春芽不敢再说话,出去给锦秀预备茶水去了。锦秀思索了半晌,忽然起身叫唤道:“來人!” 帘栊响处,几个宫女已经连忙进來,听何指示。 “预备车马,本宫要去给太后请安。” 众人连忙出去预备去了,锦秀放下针线,眼中射出坚定的光芒。 太后正歪在榻上看几个丫头做针线,一面时不时地在旁边指点一下,见锦秀进來,只是略点了点头,锦秀请了安,太后便指指旁边的春凳:“坐吧。” 锦秀刚坐下,太后就又道:“今天过來做什么來了?” “臣妾要來向太后请教读书呢。”锦秀微微一笑。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难为卢淑妃好记性,到现在还沒忘了这件事。” “臣妾要向太后讨教的多呢,哪里能忘?” “只是,本宫如今也记不住许多了,哪里还能指教你?”太后忽然语音一转,道。 锦秀心中一动:“太后这是过谦了,凭太后的头脑,多少年的事,也不会忘的。臣妾上门求教,太后就忍心拒绝臣妾与千里之外?” “如今不比往昔,这时候,本宫就是想不起來了。” 锦秀见如此,又转了语言:“前几日听说要立后,不知是哪家小姐?” 她单刀直入,太后也不打哑谜,而是笑了笑道:“卢淑妃,本宫就欣赏你这直來直去的性子,既然想说,就说好了。你立后的事,是本宫拖延住了。” 锦秀早就料到是褚太后从中作梗,此时听见,也不惊讶,而是冷冷地说:“太后何苦为难臣妾?难道就不怕臣妾总是來求教吗?” 太后也直起身來,注视着锦秀:“卢淑妃,你别想威胁本宫了,尽管有那些东西在你手上,可是如今不比从前,本宫就是为了褚鹃,也会豁出这条老命來!你就别想这些了,只要和褚鹃好好相处,咱们都平安无事。否则,就是本宫死了,也不会同意这事的!” ------------ 第九十四章 闽南贡桔 太后的语气决绝,锦秀从沒有听见过,她知道,太后这次是孤注一掷了,为了侄女儿,为了家族的荣耀,她会舍出自己去。锦秀想了想,觉得再逼迫她也沒有什么用了,不如另想办法。想到这里,就放下冷冷的样子,道:“太后何必这样激动?臣妾不过是听见风言风语,过來无事问一下,太后既然这样说,以后不提就是了,至于褚妹妹,臣妾一定会好好照应她,请太后只管放心。” 太后听见她如此说,又看了一下她的脸色,虽然心中不相信,可是锦秀毕竟已经妥协了,也无法再深一步说了。便淡淡地说:“卢淑妃,做人要知足,从前本宫已经让了你那么多次了,这次,可是关系到褚家的身家性命,本宫可不会再像从前那么好说话了,以前咱们做了那么多次交易,以前的小事也就那样了,这可是不行!” “太后说的,臣妾已经明白了。”锦秀直直地盯了太后一眼。道。 “那就好,后宫和睦最要紧。你是个明白人,咱们也不用继续往下说了。若是无事,你就只管回去吧,你宫里还有那么多事呢,本宫知道。” 锦秀也不愿意再在这里多停留下去,便站起身,行了个礼:“臣妾告退。” 太后似乎无比疲乏的样子,挥了挥手,锦秀也不再看她,自顾自地走出去了。 回到储宁宫,锦秀只觉得心乱如麻,什么事都做不下去,只好仍旧临窗坐着针线,以遣情怀。立后的事,眼见如今是不成了,太后是拼死也要护卫褚鹃,将这事反对到底,眼下,不能直取,还得想个什么主意才是。 她一边拿着针线,一边思索着。可是,锦秀虽然手中拿着针线,心不在焉,只是想着这些事,针都不知扎到哪里去了,一直浑浑噩噩,到了晚上。 华灯初上,万宁宫中处处灯火,闪耀着点点光芒,春芽看着人往上传膳,锦秀只觉得一点胃口也沒有,看着满桌佳肴,只是摇摇头:“不用了,撤下去吧。” “娘娘,那怎么行?您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不吃东西,皇子也受不了啊,还是多少吃一点吧。”春芽委婉劝道。 锦秀离开桌子:“不用了,吃不下,还是拿走吧。” 春芽只得指挥着众人撤下去,一面想了想,又道:“有新送來的老君眉,奴婢看着还好,不如给娘娘泡一盏來?” 锦秀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春芽忙出去,不一会端了一盏热气腾腾的茶进來,放在桌上,又悄声说道:“娘娘,奴婢刚才听说,皇上今天晚上到华彩殿去了,恐怕过不來了。是太后让皇上过去的,皇上也无可奈何。” 锦秀抬起头來:“哦?” “可不是,太后说娘娘现在有了身孕,不让皇上多过來,只让多陪陪褚淑妃。”春芽将一碟点心挪到锦秀面前,又说。 锦秀沉思了一下:“看來最近皇上都是到华彩殿去了?” “正是,听说都是太后让去的,别说娘娘了,就是林贵妃、魏昭仪,还有许多宫妃们,都许久沒见到皇上的面儿了。” “你去叫首领太监将最近的彤史拿來,我看看。”锦秀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道。 彤史是记录妃嫔临幸的档案,只有管事的妃嫔有权利查阅,不一会儿,管事的太监就送了來。锦秀翻了一翻,冷笑一下:“这一个月來,在华彩殿就有二十余次,褚淑妃倒是圣眷隆重啊。” “娘娘别生气,皇上身虽然在那里,心还不是在咱们这边?褚淑妃不过是仗着太后撑腰罢了。况且这也不是皇上自己要去的,也是太后逼迫的。” “我倒不是为了这件小事,这也是意料之中,不过褚淑妃这样下去,难保迟早有孕,不想个办法杀杀她的威风,也不能给她个明白。”锦秀面色严肃,说。 “娘娘说的是,只是应该怎么做呢?” “我也并非要和她为难,只是这丫头太不知天高地厚,给她个警戒,让她懂点事,只怕以后就好些了。” “奴婢斗胆说一句话,褚淑妃也不是阴险的人,只是娇惯坏了,其实是个好对付的主。”春芽道。 锦秀微微点头:“我也正是如此想,正因为她和从前的姜榕不一样,所以我也不忍心对她真的怎么样,只是让她能反省些。” “娘娘自然有主意。” 锦秀端起热茶喝了一口,似乎在咂摸味道,忽然,只见凝香身边的奶娘一脸焦急之色走进來:“回娘娘,公主不肯睡觉,只说要等着皇上过來看视。” 锦秀将杯子一放,刚要说话,只见凝香已经跟在后面进來了:“母妃,父皇什么时候会过來看儿臣?儿臣等了好久,父皇不來,儿臣不想去睡。” 锦秀轻轻将她的头揽到怀里,温言软语地劝道:“凝香乖,刚才父皇差人來报过信了,说是今天事情太忙,实在抽不出工夫來,说是明天一定过來,还问好些了沒有?你听母妃的话,今天乖乖地去睡,明日父皇一定來,好不好?” 凝香抬起头,望着锦秀:“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母妃什么时候骗过凝香?你不是还做了两个面塑,要给父皇看吗?快去睡,等到明天好拿给父皇。”锦秀继续哄她道。 凝香看了锦秀一眼,点了点头:“儿臣听母妃的话,这就去睡。”说着,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随着奶娘去了。 锦秀看着她走了,长出了一口气,春芽走近來笑道:“今天是糊弄过去了,明天怎么办?公主看不见皇上,又该着急了。” “明日皇上不來,我也要去看看皇上呢。”锦秀幽幽地说。 春芽有些吃惊地看了一眼锦秀,见她面色如常,十分深邃,不觉明白了几分似得,自下去预备热水去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锦秀就派人去问凝香好些了沒有,回來说已经好了大半了,锦秀才放下了心。又问道:“沒闹着要见父皇么?” “公主毕竟是小孩子家,早上起來已经忘了,还沒想起來呢。不过大概一会就又要闹了。”奶娘恭敬地说。 “你们哄着她些,本宫一会要出去,有什么话回來再说。”锦秀吩咐。又嘱咐不可轻易出來,一定要多穿衣裳。待奶娘去了,御膳房送來一碗燕窝粥,锦秀简单喝了两口,叫人去打听皓广散朝了沒有,回來说已经到清宣殿去了,锦秀正要去,忽见一个太监走进來回道:“闽南进贡的果品到了,请娘娘示下。” “都有什么?”锦秀一面忙着梳洗,一面问道。 “共有四样,福橘、蜜柚、鲜枣、芋头。” “回过贵妃娘娘了沒有?” “回过了,贵妃说今天忙着打点针线,请娘娘看着分派下去就是了。” 锦秀点点头,思索了一下,道:“送到这里來,一会本宫自会分派下去。” 小太监忙答应了一声,自出去了。锦秀一边往头上上簪子,一边问春芽道:“前几日你说,钦广候家送來什么东西來着?” 春芽知道指的是褚中家,忙凑近了些低声说:“是一盒葱麻酥饼,说是褚淑妃从前在家里时候爱吃的,悄悄送进來的,谁都不知道,奴婢也是从华彩殿那里的眼线听说的,只有褚淑妃贴心的几个丫头知道,怕人家说她和外戚联系的紧,所以谁都沒敢声张。” 锦秀点点头,露出一丝笑容:“既然这样就好了,叫人将果子分成四份,太后、皇上、褚淑妃、林贵妃那里都送一份,剩下的平均分了,留作份例发到各宫就是了。” “娘娘的意思是,,”春芽有些疑惑。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锦秀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微笑,转眼又看镜中的妆饰去了:“你看本宫是不是憔悴了许多?这胭脂花露是不是应该多用些?” “娘娘丰姿万方,就是如今,也比她们胜多了。”春芽一边将一根紫金簪替锦秀插上,一面赔笑说。 锦秀略微叹了一口气,在春芽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唉,你们几个,现在就数你跟我时间最长,最了解我的心意,是我心腹人,别人要是说这话,一定不信,只有你说这话,我听着还不反感。”话语的称呼变了些,和平常迥不相同。 “奴婢一生唯有跟从娘娘,马首是瞻。”春芽听了这话,轻声地说。 锦秀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道:“你快叫人将果子送去吧。晚了,就不新鲜了。” 春芽答应一声,刚要去时,锦秀又召唤了她一声:“那福橘,给褚淑妃多挑几个好的,就说给她尝鲜的。” “她已经如此嚣张了,娘娘还管她做什么?” “照本宫说的做。”锦秀打断她的话,不容分说。 春芽只得恩着,不一时回來,说道:“都已经送去了。娘娘放心。” 锦秀略笑了笑:“我们到清宣殿去吧。” 清宣殿门口的守卫见锦秀过來,都忙行礼请安,锦秀问道:“皇上在里面沒有?” “皇上正在里面批阅折子呢,奴才给娘娘通传。”那首领侍卫讨好似得说。 锦秀摆摆手:“不用了,本宫进去就是了。”说着,径直跨上台阶去。 殿内静悄悄的,地下两个大火炉燃烧着炭火,里面焚着上等百合宫香,暖暖的热气迎面扑來,皓广正埋头在书案上,专心致志,锦秀进來也沒有发觉。锦秀笑了一笑,轻轻走到皓广面前,略微屈膝行了个礼:“给皇上请安。臣妾沒有打扰了皇上吧?” ------------ 第九十五章 立后阻挠 皓广似乎从事务中惊醒,蓦地抬起头來,见是锦秀,不觉有些吃了一惊,脸上露出喜色來,又有些不好意思似得,忙道:“你怎么來了?” “怎么?皇上不欢迎臣妾來吗?看來臣妾是打扰了皇上了。既然皇上不愿意让臣妾來,那臣妾就走好了。”锦秀说着,就佯装要走的样子。 皓广连忙从御座上起身,亲自拉住锦秀:“你看你,这有了身孕,脾气倒是见长了,朕不过是心疼你有了双身子,怕你劳累着了,要是想念朕了,让朕过去看你就是了,何必还要这大冷天里,亲自过來?你就生了气,还不快过來坐下?” 锦秀走到前面坐下,抬起头娇嗔地说:“皇上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这几日在华彩殿夜夜笙歌,难为对臣妾还能这幅和颜悦色的样子,真是沒有想到呢。” 皓广忙在她面前坐下,脸上有些羞赧:“你不知道,是,,” 锦秀捂住他的口:“臣妾知道,是太后,逼着皇上去的,对不对?” “你知道?”皓广叹了一口气:“朕也是实在沒有办法。朕若不去,太后就不依不饶,等过了这一段时间,朕一定多陪陪你,好不好?只要你谅解朕。” “臣妾倒是无谓,只是这几天凝香病了,急着要看皇上,臣妾怎么哄都哄不住,所以才大胆來求见皇上,怎么能去看看凝香,也安慰安慰她。不然,捎个信儿也是好的,否则,叫臣妾怎么办?” “你看朕!昨日太医院來报,朕还说要去看她呢,谁知事情太忙,就忘记了,今日也不行,这一大堆事,淮南水灾,江北干旱,都是十万火急,关系到百姓的大事,开仓放粮,下拨赈济,生怕那些官员做不到,朕得时时注意。这样吧,你将这个玉雕送给凝香,就说是朕赏赐她的,等明日有时间,一定过去看她。”皓广满脸歉疚,从桌上拿起一个玉兔镇纸,交给锦秀。 锦秀接过來,微微冷笑一声:“皇上说的话,谁还信?到时候,小皇子生出來,只怕就长在华彩殿里出不來了呢。” 皓广刮了刮她的鼻子:“朕就知道你还是吃醋了,看看,这酸劲儿都要冲天了。朕告诉你一句实话吧,,”说着,凑近了她些,悄声在她耳边说:“朕已经给她下了避子汤了。” “什么?”锦秀骤然一惊,抬起头來:“皇上这么做?” 皓广皱着眉头,面色阴沉:“朕不能不这样做。褚氏家族已经鼎盛至极,褚鹃又仗着太后的势力,万万不能再纵容下去,只要他们沒有皇子,就翻不起大浪來。” 锦秀也收敛起笑容,只感到一阵阵的寒意:“这,,” 皓广转过头來:“你别奇怪,事情本该如此。其实朕登基以來,还沒有用过这样的手段,如今到了非常时候了。前朝几代先帝,这样的事情都是惯用的。” 锦秀想起听宫中人传言,前朝每逢后妃侍寝,都要饮用一碗避子汤,除非皇上特别下旨,才能留下一线希望。自从皓广登基后,以此举太过伤人心为由,悄悄废止了。此事都是不公开的,所以也只有在后宫中人之间流传。照这样看來,是确定无疑了。 锦秀还沒说话,皓广又说:“况且,以褚鹃的样子,朕也不可能让她为朕生下孩子。她愚蠢狂妄,自大无知,又怎么能教育好?” “这,,要是万一让太后知道,,”锦秀迟疑了一下说。 “朕做的十分隐秘,万无一失。”皓广果决地答了这几个字。 “皇上,,”锦秀不禁走上前來,凝视着他刚毅的面容,皓广也顺势抓住了她的手,按在面颊上:“你是不是还想问立后的事?心里一定放不下吧?” “皇上洞若观火,臣妾倒不是着急,只是怕有什么风波。” “我们彼此都太熟悉了,有什么能瞒得过对方的?”皓广叹了一口气:“这事,你不提,朕还沒想好怎么对你说。事情有了枝节,朕怕你现在身子不适,听了这个消息,再有什么病出來。立后的事,本來前朝都已经无碍了,太后却突然将朕叫了过去,说是今年已经找人看了,褚鹃多灾多难,国家不宜有大事,否则,对褚鹃有妨,所以不许提立后的事,朕也强不过她。况且看太后的样子,若是朕不依从,太后这关是过不了的,又加上太后身子不好,朕只得答应了,锦秀,朕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你说,朕对不住你,,”皓广十分为难,欲言又止。 锦秀早已知道,此时听见,也不意外,只是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就顺从太后的吧。臣妾也知道,太后一直不待见臣妾,此举也是情理之中。” “锦秀,你放心,等过了今年,朕一定力排众议,反正也沒有几日了,到春天,就可以举行大典了。”皓广急切地说。 锦秀挣脱开他的手:“太后不依从,不也是白说吗?” “不,太后如今身子不好,稍等朕些时日,一定会成的,,”皓广还沒说完,锦秀已经一把掩住他的口:“皇上不必再说了,臣妾都明白。” 皓广眼中忽然焕发出光彩來:“朕知道,你一定会体贴朕的。” “回皇上,太后说,请皇上到华彩殿去,说是褚娘娘身子有些不适,请皇上过去看看呢。”忽见一个小太监走进來说。 皓广不耐烦地回过头:“又是什么事?早上朕刚从那里过來,叫个太医瞧瞧就是了。” “可是,太后说,,” “皇上,还是赶紧过去吧,褚妹妹刚进宫,一定还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皇上多陪陪她吧,臣妾不会多心的。”锦秀忙道。 皓广刚要说话,锦秀已经将他拉起來,送到门口,皓广知道强不过他,只得去了。锦秀望着他的背影上了车辇,才慢慢走出來,也登上了自己的舆驾。 回到储宁宫,锦秀刚对镜卸妆,只见褚淑妃已经派人來,说是谢刚送去的东西,锦秀笑道:“这有什么?都是自家姐妹,送些新东西也是应该的,只要你们娘娘喜欢就好。” “多谢娘娘。奴婢们这就回去了。” “慢着。”锦秀忽然又叫了一声,回过头问道:“你们娘娘吃那个橘子,可觉得还好?” “我们娘娘十分喜欢,吃了好多呢,多谢娘娘心思。”那几个宫女忙说。 锦秀露出一丝笑容:“那就好,沒白费了本宫的一片心了。” 几个宫女沒有听出什么意思來,只当是平常话语,道了个谢,就退出去了。 春芽一边端上玉兰露來,一边嘟着嘴说:“娘娘就是好心,这么好的东西,白白便宜了她!” “你懂什么?”锦秀一面对镜端详着自己,一面说:“只怕她受用不起呢。” 春芽有些惊讶,仔细看了一眼锦秀,只见她平静如常,胸有成竹的模样,还要再说什么,锦秀已经看出來了,不等她说,便打断她的话道:“公主怎么样?” “说是已经好多了,只是惦记着娘娘,总是问娘娘什么时候回來。” 锦秀笑了笑:“她哪里是惦记着我?分明是惦记着她父皇,想着我能给她带回來些什么消息。” 话音未落,只见帘子一掀开,凝香已经抢在乳母的前面走了进來,一进來,就拥进锦秀的怀里,笑着道:“母妃是不是背后又说儿臣的坏话了?” 锦秀爱抚地摸着她的头:“你说说,母妃说的对不对?” 凝香抬起头來,不好意思地说:“儿臣真的是想父皇了吗,母妃,父皇今天会不会过來看儿臣啊?” 锦秀将那个玉兔镇纸送到她面前,歉意地说:“这是父皇捎來的,说是给你玩。父皇这两日实在太忙,江南江北都是灾情,父皇得处理那些事情,不过说了,明日一定抽空过來看你。” 锦秀看看凝香露出失望的表情,连忙又安慰她说:“好了好了,凝香是个乖孩子,就一定知道大体,百姓流离失所,是不是更可怜?她们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凝香若是懂道理,就应该让父皇专心做事,让百姓早日安顿,对不对?” 凝香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了,谢母妃教导。” 锦秀将她搂到怀里:“母妃就知道,凝香是个懂事聪明的孩子,既然这样,就快拿上镇纸,早些回去歇着,你的身子还沒全好,也不可忽视了。” 凝香拿着玉兔,恭恭敬敬地给锦秀请了个安:“儿臣这就回去了。母妃,您也要多休息啊,别太劳累了。” 锦秀听得心中一暖,忙说:“乖孩子,母妃知道,你是个小孩子家,身子骨弱,经不起风波的,母妃已经是大人了。” “那儿臣告退。”凝香说着,就顺从地随着乳母去了。 锦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來。春芽也走上來说:“公主真是体贴呢,娘娘沒白疼她。” “小孩子家,只要你真心待她,她一定也知道谁好谁歹的,前朝马皇后不是说?只患爱养不至耳。就是这个道理了。” 春芽有些听不懂,锦秀看着她笑道:“好了,好了,别寻思了,赶紧叫厨房熬些姜茶送來,今天有些寒冷了。” “娘娘好几天沒有好好用过东西了,今日可好些了。”春芽有些兴奋起來说。 锦秀露出一副莫测高深的笑容:“今天有喜事。” “喜事?什么喜事?”春芽更是搞不清了。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现在不能说。好了,别问了,快去吧,你这丫头,就是什么都好奇。”锦秀催促她说。 春芽赶紧出去吩咐去了,锦秀坐在笼上,只觉得今天的心情比往日好了许多,轻松了不少。 ------------ 第一卷 ------------ 第九十六章 褚鹃发病 次日早起.锦秀知道今日是每月约定众妃嫔的日子.忙着梳洗.宫中惯例.每月两次.皇后要召集所有妃嫔会一次.说说宫中的事情.若是皇后不在.就是主管的妃嫔.自从锦秀接手以來.和林贵妃从沒有断过.今天又到了日子.锦秀只简单喝了两口**粥.就坐车到华裳殿去. 众人都已经到了这里.冬日天寒.都穿的是一色斗篷.花团锦簇.倒也十分热闹.一阵阵的暖意向人袭來.见锦秀进來.都忙下拜行礼:“给娘娘请安.” 锦秀露出温和的笑容.连忙虚扶了扶魏昭仪几个:“妹妹们快起來.这大冷的天.难为妹妹们过來的这么早.” “臣妾们自当谨遵受教.”众妃嫔连忙说道. 锦秀一面在上面的位子上坐下.一面笑道:“妹妹们快坐吧.贵妃姐姐还沒來.” “本宫年纪大.腰酸腿疼.哪里赶得上妹妹们利落.不落后还能怎样.”外面传來林贵妃爽朗的笑声.锦秀等忙起身迎接. 林贵妃进來.笑着向众人示意.一面走到锦秀跟前.笑着说道:“哎呀.这大冷的天.本來就有风疼的毛病儿.哪里还能禁得起.这不是.好容易挣扎着來了.要是依本宫说啊.就应该将事情全托付妹妹.这样.本宫也能轻松些不是.” 她连说带笑.似乎是无意的.锦秀却听出了她话中的弦外之音.也当做沒注意.笑着打岔过去说:“要是后宫沒了林姐姐.本宫还真不知道如何办了.姐姐就会拿妹妹开玩笑.就当做心疼妹妹.也该帮本宫一把啊.” 林贵妃笑了一笑.也不再往下说了.将这个话題岔开.看了看众人.道:“褚妹妹怎么还沒來.她一向是晚來的.不过也沒有这么晚的.这是半个月一次的典仪.再怎么着.也不应该错过啊.”说着.脸色有些难看. 林贵妃轻易是不说别人长短的.对于褚淑妃.更是避让三尺.礼仪有加.如今这么说了.众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便说道:“可不是.淑妃娘娘入宫也不短了.也该知道些规矩了.还像刚开始时候那样.总是任着性儿來.这可是不行.” “叫个人去催.”林贵妃吩咐道. 说着.几个宫女就答应着去了.这里魏昭仪笑道:“昨日分发的果子真是好.不愧是闽南鲜果.一般得不到呢.” “可不是.那果子十分难得.本宫看着也好.就想让妹妹们多尝尝.赶紧趁鲜送去了.沒有什么腐坏的吧.”锦秀问道. “沒有.一切都好.娘娘费心了.”众人忙说. 正谈的热闹.忽见刚才去催褚淑妃的宫女回來说:“回娘娘.华彩殿的宫女说.淑妃娘娘一早就病了.实在來不了.刚要叫人來回话呢.就正巧碰上咱们的人了.” “什么.怎么病了.是不是受寒了.”林贵妃有些惊讶.说道. “她们宫女说.昨日还是好好儿地.就因为吃了几个送來的蜜橘.就这个样子了.” 锦秀听了忙说:“那蜜橘都是好好儿地.各宫都吃了.怎么就褚妹妹有病了.沒找太医看看是不是别的什么缘故吗.” “华彩殿里刚找太医.还沒下什么论断呢.”那宫女回说. “这就说的不对了.那蜜橘能有什么不对.一定是还有别的原因.大概是吃什么吃的不对劲了吧.”魏昭仪道. 锦秀便道:“既然如此.咱们就都过去看看她吧.褚妹妹一病.太后一定急着过去看她了.咱们别落了后.” 众人不敢迟误.也纷纷起身.林贵妃和锦秀先行.上了各自的车马.后面依序出去.向华彩殿來. 果不其然.刚入院门.就看见外面坐着许多宫女.便知道太后也在这里.众人进门.向太后请了安.只见褚淑妃躺在榻上.神态难看.只觉得十分痛苦的样子.褚太后坐在一边.也显得忧心如焚. 殿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众人便知道太医已经诊了脉去了.别人不敢贸然说话.锦秀便问道:“褚妹妹.你怎么了.觉得身子怎么样.” “卢淑妃.都是你送來的橘子.害的本宫这个样子.你是成心要害本宫是不是.”褚淑妃一见锦秀.就两眼冒火.十分着急的样子. 锦秀心里虽然明镜儿似得.还是做出什么都不知道.一脸迷蒙的样子:“妹妹.你这是说什么呢.昨天那橘子.宫中人都吃了.也沒有什么毛病啊.怎么妹妹吃了就不行呢.早知道妹妹吃不了橘子.本宫就不送來了.还当是好东西.巴巴儿地多送了几个來呢.既然妹妹不能吃.何不早和本宫说.” “卢淑妃.分明是你现在嫉恨本宫.故意将这不明來历的橘子送來.谁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本宫从前就喜吃橘子.也沒什么事.一到这里就不行了.”褚鹃更是大声地说. 锦秀却仍是镇定如常:“妹妹这话可不能轻易乱说.就冤屈了平人了.这橘子是闽南新贡进來的.各宫的姐妹都分了.不是只有这一份.妹妹是急糊涂了吧.这橘子都是有皮包裹的.能有什么事.说话可要有凭据啊.” “那本宫为什么会突然生病.你敢说你什么都沒放.” “也许妹妹吃多了呢.这也是说不准的.”锦秀慢慢地说. “好了.别吵了.大老远就听见闹闹嚷嚷的.成什么样子.”忽然.一个威严的男声响了起來.众人都是一震.向门口望去.正是皓广出现在那里. 褚鹃见皓广进來.更是哭哭啼啼:“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一定是卢淑妃居心叵测.要坑害臣妾.”褚鹃最近得宠.更加张狂起來.见皓广进來.更是要下床來.抓住他的衣襟.褚太后连忙按住她. 皓广有些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在太后身边坐下.皱着眉头:“怎么这么武断.谁沒个头疼脑热的.要是都这样惊天动地的起來.还过不过了.几个橘子.就成了坑害人的利器了.你几时见过橘子能够下毒的.” “这..皇上.可是臣妾的确是昨天吃了橘子就病了.难道能说和橘子沒干系吗.”褚鹃不服气地说道. “像卢淑妃说的.也许是你自己吃多了呢.还能怨得着旁人.”皓广道. 褚淑妃听见这话.更是急切起來:“臣妾说过了.从前在家时候也喜吃橘子.从來沒有出过什么事啊.怎么一吃了卢淑妃送來的就不行呢.皇上.您要给臣妾分明啊.” “太医怎么说.”皓广转而问道. “太医说..”褚鹃支吾了一下:“太医说寒热有些不和..” “那不就结了.还有什么说的.” “可是..”褚鹃还要再说.皓广打断她道:“说应该怎么做了吗.” 褚鹃有些赌气地沒有说话.旁边的宫女代她答道:“说了.是内里有热.要用凉血清热的药物.” “你这点道理还不懂.橘子本來就是热性的东西.你一气吃了这么多.能不生病吗.还有什么可说的.”皓广甩开褚淑妃的手臂.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 “慢着.”褚太后忽然叫住了皓广.一直静静地坐在一边沒有发话的她.此时语气极为严厉. 皓广扭过头來.“皇上.你看鹃儿难受的这个样子.你就一点都不可怜吗.不问问还要怎么做吗.”太后慢慢地发话道. 皓广迟疑了一下:“不是说寒热不和吗.叫太医來下药就是了.” “你倒好.都推给了太医.就一点也不闻不问了.”太后语气明显不高兴.皓广只得站住了. “來人.叫太医过來.朕再问问他.看要下些什么药.”皓广吩咐道. 太监答应着连忙去了.褚太后和褚鹃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不一时.太医传到.给皓广请了安.皓广便问道:“你们看褚淑妃的病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淑妃娘娘是寒热不调.内里有热.需要凉血清热.”太医仍旧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那这样.你们就赶紧开方吧.”皓广道. “方子已经有在这里了.刚拿去煎去.请皇上过目.”那太医连忙拿出开出的方子.递给皓广. 皓广接过來.只是简单看了看.就点了点头说:“这药用的沒毛病.就按照这个來吧.得多长时间能好.” “淑妃娘娘的病情不重.不过得好生注意.时间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得好好注意.才能以保万全.否则.就会拖延不愈.”那太医忙说. 皓广微微应了一声.将方子仍旧递给太医.说道:“这段时间你们太医院就轮流派几人当值.日夜不离.一切药物.都要十分精心.淑妃娘娘不愈.不得回去.” 那太医连忙答应着.低头出去了.太后脸色还是严厉.褚鹃却露出了一丝笑容.皓广看了一看她.走到面前.拍拍她的手.笑了笑道:“好了.你听太医说.沒什么大事.不过得好生将养.日后一定要自己当心.再不可那样冒冒失失了.” 他这几句话是爱昵的语气说的.褚鹃听了.自然高兴.也迎合地说:“皇上说的.臣妾都记住了.皇上一定要常來看臣妾啊.” “好.朕要是闲着.一定会常來.”皓广用微微敷衍的语气说. 褚鹃有些得意起來.向锦秀瞄了一眼.锦秀只当做沒看见.皓广又向太后行了个礼.道:“那朕就先回清宣殿去了.” 太后微微应了一声.皓广就走了出去.路过锦秀身边时.看了她一眼.锦秀也回以一个眼光.两人交错而去. ------------ 第九十七章 神秘眼线 这里众嫔妃纷纷上來问候褚鹃,褚鹃因为刚才皓广对她的亲昵,此时也显得兴致好像好了很多,带笑地回答众人的问话,锦秀一上來,她却还是狠狠地看了一眼,似乎不能释怀似得。 锦秀知道她心里怨恨,也不理她,只是站在众人后面,待到一番嘘寒问暖的殷勤过后,太后便说:“好了,好了,鹃儿身子还弱,需要休息,你们就都先回去吧,在这里反而闹得慌,要是有什么事,再找你们來也是一样。” 众人听了,便各自告辞,锦秀也和大家一起出去。回到储宁宫,宫女拿上家常衣服给锦秀换了,锦秀只觉得疲乏,便向春芽道:“我睡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叫我。”说着,就歪在榻上睡着了。 待到醒來,已经是日暮时分了。春芽轻手轻脚地走进來,在当中大炉上燃起木樨香,一面说:“娘娘可觉得不舒服了?” 锦秀慢慢地走到桌前坐下,摇摇头说:“沒事,只是歇一会儿而已。”忽然想起來,说道:“对了,前日太医熬得那人参汤的方子甚好,你叫他來,再为本宫熬一碗,别人煮的火候不到。” 春芽闻言有些为难地说:“娘娘不知道,现在太医院一个人也沒有,都被太后叫到华彩殿去看着褚淑妃了。急切交不过來。” 锦秀看了她一眼:“什么?一个人也沒有了?” “可不是,刚才奴婢还看见一个小太监回去取行李,说是今夜太医们都要值夜,一个也不放回來呢。” 锦秀端着茶碗,冷笑一声:“倒真是了不得了,有点小病,闹的惊天动地的。” “娘娘别和她一般见识,不过是太后大惊小怪,褚淑妃自己也娇气。不过,叫她病一病也好,杀杀她的锐气。这褚淑妃病的是时候,刚傲气了几天,就几个橘子弄出一场病來,也忒不载福了。”春芽一边轻轻替锦秀捶着,一边说。 锦秀闭目养神,却沒说话。春芽又道:“那娘娘怎么办?奴婢这就去请示皇上,叫太医过來吧?” 锦秀摆摆手止住了:“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用惊动别人了。过几日再找也是一样的。” “可是,娘娘的身子,不要紧吗?”春芽担心道。 “这个风口浪尖上,去凑什么热闹?到时候人人不得说本宫张狂了?”锦秀淡淡地说了一句。正在这时,只见凝香的奶娘走进來说:“回娘娘,公主想吃闽南进來的蜜橘,前日送來的已经沒了,请娘娘示下,再赏几个,还是到内务府去取。” 春芽不待锦秀说什么,便道:“告诉公主,这橘子不能多吃,还是用些别的吧。你这奶娘,公主食用的东西也该经心些,什么乱的都给公主吃,要是有什么毛病,可怎么是好,你沒看褚淑妃都已经吃出毛病來了吗?” 唬的那奶娘连忙答应了一声:“奴婢粗心了。”就连忙要退出去。锦秀睁开眼,召呼道:“慢着,你且回來。” 那奶娘连忙转身回來,锦秀道:“你去内务府再领一筐橘子,就说是本宫说的,褚淑妃不适也是她的体质不服,凝香就无大碍,不妨的。” 春芽刚要说话,奶娘已经领命出去了。春芽不解地说:“真的无事么?娘娘看褚淑妃已经病了,不要让公主再生病。前几日受寒刚刚好。” 锦秀笑了一笑:“褚淑妃病也和这橘子无关系,凝香就更无事了。” “那,不是,,太医都已经那么说了。”春芽道。 “你知道什么?前几日她娘家不是送进來一盒葱饼吗?葱和橘子相克,你说是她家悄悄送进來的,本宫猜就是爱吃,肯定用了不少,再加上这橘子,不病了才怪。”锦秀仍旧闭上眼睛,道。 春芽恍然大悟:“原來是这样。这样,谁也猜不到是怎么回事,就是褚淑妃自己,恐怕也未必知道呢。” “当然,这是万无一失的,她既然不敢声张,就是不能说出來和娘家來往的事情,谁能查出來?她这一段也太张狂了,叫她吃个哑巴亏,也好。” “只怕她不依不饶呢,还不定出什么主意,撺掇太后呢。” “怕什么,兵來将挡水來土掩,她也是嘴头上利害的人,有什么成算?” “可不是,娘娘现在又怀上了小皇子,谁也不在话下了。” 正说到这里,忽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走进來,向里面探头儿,春芽一眼看见了,小声说:“什么事?鬼鬼祟祟的,有话进來说。” 那小太监连忙进來,锦秀也睁开了眼睛,只见那小太监行了个礼,道:“回娘娘,华彩殿的蓝子來了。” “哦?”锦秀应了一声,旋即道:“叫他进來。” 蓝子是锦秀安排在褚鹃身边的眼线,轻易不敢來的,今日有什么大事,竟然跑了过來?锦秀心里一边揣测着,早已经见蓝子一脸惊慌之色,跌跌撞撞地走了进來,进來就伏地向锦秀请了个安,道:“娘娘万福金安。” “罢了,快起來吧,有什么话起來说。你今日怎么过來了?”锦秀忙问道。 “回娘娘,奴才也不敢轻易过來,不过是今天华彩殿有了一件大事,奴才不敢不來回娘娘。”那蓝子忙磕了个头,又继续说。 “快说,别唠唠叨叨的了。褚鹃不是病了吗?” “正是。刚才娘娘们走了,太后也觉得乏了,就先回去歇着去了,刚走不久,褚淑妃带进宫的丫头玲儿就神神秘秘地走进來,让奴才们都下去了,和褚淑妃悄悄地不知说了些什么,奴才心里怀疑,大着胆子进去听了听,原來是玲儿带进了钦广候來,想和褚淑妃见个面,怕人知道,所以悄悄地。” “什么时候进來的?”锦秀忙问。 “说是日落黄昏的时候要带进來。奴才想着这个消息非同小可,所以就推脚疼,赶紧过來给娘娘报信儿來了。” 锦秀点点头:“你这小猴崽子还算机灵,沒延误了事。你出來不短了吧?赶紧回去,晚上要是钦广候进來,一定要留神探听着,再有什么消息,速速來回本宫。” 那蓝子连忙答应了几声是,就要退出去,锦秀忽然又召唤道:“回來!” 蓝子转身侍立,锦秀看了看他,似笑非笑地说:“前几日褚淑妃娘家送进來一盒葱饼的事,也是你來报的信儿吧?” “正是奴才。” “还不错,知道什么要紧,什么不要紧。这样吧,下去领二十两银子,就当做这次的犒劳吧。只要你好好做事,以后少不了你的前程。出息在后头呢。”锦秀慢慢地说。 蓝子喜出望外,连忙磕了个头,道:“多谢娘娘厚恩。奴才愿为娘娘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只要你有这份孝心就好,什么好事少不了你的,快去吧。”锦秀吩咐一声。 蓝子满脸喜色地出去了。春芽走上來,递过一杯热茶,道:“娘娘看他还好?” “还算机灵,现在也用得着他。”锦秀将眼神收回來,望着春芽道:“这人是你举荐的吧?还算有眼光,沒看错了人。” 当年褚淑妃进宫时候,锦秀想在华彩殿安插个人手,不知道谁合适,问了春芽,说是看蓝子平时机灵,锦秀叫來观察了下,还算过得去,就送到那里去了,沒想到,还是个能办事的人。因此今天一高兴,夸了春芽几句。 春芽有些高兴的样子:“只要奴婢沒办错就好。” 锦秀似乎有无限感慨:“唉,说起來,本宫身边的人,也都风流云散了,还记得从前刚到储宁宫的时候,有你,有秋枫,后來又添了容儿,三个人,多热闹,平时你们也好有个膀臂,结果,秋枫先沒了,容儿又出嫁了,现在本宫身边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不日你也要出嫁,到时候,真就是孤零零的了。” 春芽闻言,触动前事,也有些伤感:“娘娘好好儿地,就会逗人哭。奴婢一生不嫁,侍奉在娘娘身边。只要娘娘不嫌弃。” 锦秀露出一丝笑容,抚了抚她的头发:“又说什么傻孩子话?哪个姑娘能一生不嫁?就是你要那样,本宫还不忍心呢。一则现在沒有遇到什么好的人,二则本宫身边沒有助手,还要你帮着几年。你看容儿,嫁出去了,不也是不错?到时候,本宫一定让你也有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不逊于她。” 春芽不肯再说:“这有什么?娘娘沒看见,太后身边也有几个积年的老嬷嬷,都是从前跟着太后从娘家进宫的,侍奉了太后一生,不也是很好?还有,前朝的几位太后,身边都是有这样的侍女的,奴婢还记得,织绣院里,有几个老妈妈,也都是前朝的太妃身边的,后來太妃薨逝,就在织绣院里颐养天年了。” 锦秀看着她:“你也愿意像她们一样?孤苦伶仃?” 春芽一时有些语塞,旋即道:“那有什么孤苦伶仃的?奴婢看着不也是很好吗?” “你这丫头,本宫哪里能做这样的事?好了,不说了,本宫知道你的心,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要办的,只要放在心里就好。”锦秀说着这些话,骤然想起自己刚入宫的时候,也是举目无亲,父弟不见,那时的孤苦,又是怎样闯过來的?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一阵眼圈发红,勉强忍住了,向春芽道:“传膳吧,晚上还不定有什么事情呢。” 晚膳过后,天已经黑了,锦秀叫人打听得今夜皓广在魏昭仪宫中歇了,就静静地在窗下读书,外面风雪大作,显得屋里却十分温暖,一盏烛火点耀着,外表看來十分寂静的夜,却波涛暗伏。 快到二更时分,锦秀见无事,刚要掩卷歇息,忽见春芽气喘吁吁地跑进來,锦秀霍地站了起來:“什么事?” “回娘娘,蓝子來了。” ------------ 第九十八章 褚家心思 j锦秀听了春芽的话,立刻说:“叫他进來!” 春芽点了点头,出去了,很快带进來一个浑身是白的太监來,蓝子满身都是雪,冻得筛糠一般,不停地哆嗦着。 锦秀见了,忙说:“先到隔壁去暖暖去,喝碗热汤,再來回话。小心一会再病了。” “奴才不要紧。这回完了娘娘的话,还得赶紧回去呢,华彩殿里现在戒备也是森严,奴才怕回去晚了叫人看出來。”蓝子不敢入里面,只在门口磕头。 “什么事?”锦秀沉声问道。 “回娘娘,钦广候去了!”蓝子磕头道。 “走了么?” “刚走。” “说了什么沒有?” “钦广候去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褚淑妃早早都打发人睡下了,奴才悄悄潜到后面听了一阵,好像是褚淑妃哭着跟钦广候说什么‘受了委屈,要报仇’之类的话,钦广候就安慰她,又说什么‘一定要复仇,來日叫她登上太后的宝座’这些。”蓝子边想边说,断断续续地。 锦秀有些惊讶,陷入了沉思:“还有什么?就只有这些吗?” “别的,,”蓝子抬着头想了一会儿:“还说什么‘为父都已经准备好了,万无一失,这次事情,一定会成的。兵力都在咱们手上,谁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这些。” 锦秀似乎明白了些:“沒提到太后吗?” “提了!”蓝子忙说:“钦广候还说,到时候,让太后颐养天年,天下就是咱们的了!” “还提到谁的名字了?你都好好想想,一个也不许遗漏!” 蓝子使劲想了半日,又道:“再也沒有谁了,还说了一个‘林浩可惜现在退隐了,用不上,否则,这人倒是个智囊’这个人名。褚淑妃又说,他不是跟着前面那个老头子吗,钦广候又说,虽然跟着那个老头子,他和我私交不错,别人都不知道的。别的,一个也沒有了。” 锦秀心上像掀起了什么波澜似得,林浩这个名字听來十分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來是谁了,她费力思索着,一边向蓝子点点头:“难为你这片忠心。你放心,本宫都放在心上,断断不会亏待了你。你赶紧回去,以后有什么事,再速速來报与本宫。你的前途在后面呢。” 蓝子忙磕头答应着,锦秀又向春芽道:“你去将那日送來的翡翠盒拿來,赏给蓝子。” 春芽忙到后房去了,不一时拿出一个小翡翠盒來,通体翠绿,明润耀目,打开看时,里面装着一盒金银锞子,春芽关上,递给蓝子:“娘娘赏你的。” 蓝子接过來,忙道:“多谢娘娘厚恩。奴才这就得回去了,娘娘只管放心,再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及时过來向娘娘报信。” 锦秀点点头,待到蓝子离去,春芽关上了门进來,外面风雪已经更大了,呼啸的北风卷过屋檐,一阵阵猛烈地声音。黑沉沉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更显得十分黝寂。春芽不敢说话,锦秀只是沉思着林浩这个人名,拼命地在记忆里回忆着,她觉得,只要想起这个人來,就能找到解决这个问題的办法。春芽悄悄站在一旁,锦秀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本宫也要睡了。” 春芽知道,锦秀想事的时候是不让外人插手的,于是忙无声地屈屈身,点燃了一支梦甜香,就关门出去了。 锦秀卧在榻上,听着外面的风声雪声,只觉得睡不着,前事都涌上心來,姜榕、黎淑容、陈皇后,轮番在她脑海中上演着。忽然,灵光一闪,她立刻明白了,林浩,不是陈瑶钗被废的时候,那个倒戈的人吗? 在黑夜中,她一下坐了起來,她知道了,褚中口中所说的老头子,就是陈庭! 事情梳理清楚了:褚中见女儿受委屈,已经有不轨之心,他从前和林浩私下來往密切,林浩为人历來聪明,从前在朝中,锦秀就听闻人说有小智囊的称谓,如今褚中谋反,想找林浩帮忙,不过如今林浩因为陈庭之事,已经退隐山林,以他的聪明,恐怕也不会轻易出來,所以褚中有些惋惜。 有了这条消息,锦秀似乎多了几成把握,她在心里寻思着应该怎么办。凭直觉觉得,林浩是个重要人物,从他以前的为人來看,是个识时务的人,这样就容易拉拢,她应该先做什么? 锦秀一夜未睡,渐渐地,在心里有了主意,明日,就要实行第一步了,成败与否,看所作所为了。 第二天早上,雪已经停了,满地都像堆银堆玉一般,三尺的雪厚,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锦秀梳洗完毕,忙着叫打扫的太监來,安排清雪的事宜。足足忙了一早晨,才算有了个眉目下去。待早膳完毕,林贵妃也打发人來,问候她可还好,锦秀便向來人道:“褚娘娘还沒好,回去问问你们娘娘,可要一起去华彩殿看看,若是去,就约个时间。” 來的是林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橄榄,听见这话,就笑道:“娘娘如今也是要紧的很,就不用亲自过去了吧?” “不妨事,疏散疏散也好。回去说了给本宫个话儿。”锦秀温和地道。 橄榄忙答应着去了。不一时回來,道:“我们娘娘也说去。” “告诉林姐姐,本宫一会就來。”说着,就命春芽预备斗篷,坐车出來。 华彩殿门前人來人往,一阵阵药香扑鼻而來。西面侧殿里,几个太医正在扇炉子熬药,忙的满头大汗。锦秀刚一下车,林贵妃已经迎上前來,亲自从春芽手中接过來,搀扶着她:“这样的天,妹妹就别过來了吧。我來看看就是了。你现在也是双身子的人,褚妹妹还会怪你不成?” “我也惦记褚妹妹。”锦秀淡淡说了一句。早有侍奉的宫女打起帘子,两人刚一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报道:“林娘娘、卢娘娘來了。” 褚鹃还是病恹恹地,躺在榻上,太后也还在这里,正坐在榻前和她小声说话儿,两人向太后行了个礼,褚鹃就要起身见礼,太后忙按住她道:“你现在有病,谅她们也不会挑剔你的,就只管躺着就是了。” 林贵妃和锦秀对视一眼,林贵妃忙笑道:“可不是,都是自家姐妹,还客气什么?褚妹妹,今日可觉得大好些了?” “多谢两位姐姐关心,已经好多了,就是还觉得有些头晕。” “冬日天冷,可得好好保养着,要是不注意,一个小病酿成大病可就不好了。”林贵妃在宫女端來的凳子上坐了,关心地说道。 “还沒事。太医说了,只要不再有什么闪失就是了。”褚鹃看了锦秀一眼,语气有些冷地说。 锦秀只当做沒看见,褚鹃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亲自端过凳子來,锦秀刚坐下,就听见外面招呼道:“玲儿姐姐,太医找您呢。” 那宫女忙连声答应着出去,锦秀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心里想,这就是昨天蓝子说的玲儿了? 这里林贵妃和褚鹃嘘寒问暖,锦秀也插了一句嘴道:“褚伯父沒有來看妹妹么?虽说宫规森严,轻易不许外眷进來,不过妹妹是特殊时候,还是请伯父进來探视探视妹妹的病情,家里也好放心。” 褚鹃听了这话,身上似乎激灵了一下,还好她反应算是快,立刻镇定了下來,想了想,道:“我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何必闹的翻天覆地的?况且有太后如此体恤,不过几日就痊愈了。” “难道妹妹就不想念伯父伯母么?只怕伯父伯母得到消息,在家里也是坐卧不安吧。”锦秀似乎娓娓道來,十分关心的表情。 褚鹃十分戒备,深深地注视着她,看了半日,也沒看出什么來,为了尽快抛开,不就这个话題谈下去,道:“虽然我进宫不久,还想念家人,不过这点子道理还是懂的,不能因为我一己之身,破坏了宫中的规矩,多谢卢姐姐关心,不过还是请姐姐照顾好两位皇子和公主,就不劳总惦记我了。”说着,瞄了锦秀一眼,眼光恶狠狠地,似乎锦秀再说一句话就要翻脸似得。 锦秀取笑一般向褚鹃看了看,笑道:“妹妹真是懂大体,倒是姐姐多虑了。还不如妹妹想到周到。既然这样,妹妹就好好养病吧。不过,只怕妹妹不让伯父伯母进來,哪日伯母想念得紧了,大概都会自己进來呢。天下父母的心,皆是一理,最怕儿女有个病灾的,就不顾一切了。到时候,只怕妹妹也会高兴呢。” 褚鹃更加怀疑了什么,还是心神不定,仔细看锦秀,又实在看不出什么來,面色镇静,和林贵妃等都是关心的表情,虽然不高兴,也只得清了清嗓子道:“若是母亲进宫,我也会尽快劝她回去。” “好了,好了,说这些做什么?鹃儿现在还有本宫照顾,用不着那么多人,别说她父母赶进來,就是你们总來,还嫌闹的慌呢。等到需要钦广候进來的时候,本宫自会下旨。你们都回去吧。今天天冷,自己宫里想必也有多事需要照料,不用这么客套了。”太后毫不留情地说。 众人听见这直白的话,都互相看着笑了一笑,心知肚明,便纷纷起身道:“那就请淑妃好好休养,臣妾们先告退了。” 太后只是注视着褚鹃,根本不在意众人,连头也沒回,挥了挥手,众人也就鱼贯退出。到了外面,林贵妃要邀锦秀到自己宫中坐坐,锦秀因说:“身子有些倦了。”就自回储宁宫去。 外面雪已经扫净了,天上一轮太阳从云层中出來,露出有些惨淡的光芒。储宁宫门口,几个丫头正在和凝香堆雪人玩,奶娘领着宏远,站在一旁看着,几个人都玩的嘻嘻哈哈,不停地笑闹着,一片和煦的气氛。 锦秀满腹心事,一下轿,看见这幅样子,也不禁开心了许多,脸上露出了笑容,宏远一看见锦秀回來,就不顾一切,挣脱开奶娘的手,伸开双臂,向锦秀怀中扑來,口中还不停地喊着:“母妃,母妃!” ------------ 第九十九章 千里安排 锦秀一把抱住扑过來的孩子,笑着说道:“远儿又调皮了。” “不,才不是呢。母妃,您來看,姐姐们堆得雪人多有意思啊。”宏远兴奋地说着,眼光一点也不离开那群欢乐的人们。 锦秀慈爱地笑着说:“是啊,母妃小的时候,每到天空下雪的时候,也会和容儿她们一起堆雪人,那时候,母妃比你们堆得还好呢。” “是吗?母妃,那您和我们一起堆吧?”凝香也跑过來,笑着拉起锦秀的手,说。 锦秀看着这些孩子气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一笑说:“母妃有些累了,你们玩去吧。小心别玩得太久了,免得着凉。雪里都是寒气。” 凝香等答应了一声,又向雪人那里跑去了,锦秀一边往里走,一边叮嘱奶娘道:“一会回去给她们熬点姜茶。” 奶娘答应着,锦秀就向内殿走去,地下的熏笼燃烧着,暖洋洋的叫人熏熏欲睡,锦秀脱下大衣裳,道:“今天回事的人都散了吗?” “沒呢,都在外面侧殿里等着娘娘回來回事呢。”春芽忙上來说。 锦秀闭着眼睛,心不在焉地说:“你去问问,要是沒什么要紧的,就叫他们散了吧。明日再说。” 春芽以为她累了,连忙答应一声,出去了一会,回來说道:“奴婢都已经问了,沒什么要紧事,奴婢叫她们散了。娘娘要是累了,奴婢替娘娘捶着,歇一会子吧。” 锦秀微微点点头,又道:“将帘子放下去,让她们都下去,本宫睡一会儿。” 众宫女答应着刚要走,锦秀又嘱咐道:“看着点公主和皇子,叫她们别着凉了。” 众人连声应着退出。春芽忙手脚不停地将一床薄绸被展开,又焚了一支梦甜香,小声道:“娘娘到榻上歇着吧。这地下看有寒气。” 锦秀抬起头來,睁开眼睛,看着春芽:“本宫有一件重事要告诉你。你今天夜里,派个妥当人,悄悄出去,找到林浩家,封一千两金子,就说是本宫赏赐给他的,多亏他在陈庭的案子上出力,本宫一直想多谢他,只是沒有空儿。他是个聪明人,一看就会明白了。” 春芽听见这突如其來的话,有些惊讶,不由得口中答应着,低头想了半日,忽然明白了些,忙道:“奴婢记下了。还有什么话吩咐沒有?” “他一定会说要为本宫效力,接下去就将这封书信给他,他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锦秀说着,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封书信递给春芽,上面层层封护,春芽连忙接过來,郑重其事地说:“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办妥。” “趁黑夜无人的时候出去,千万不要叫人看见。还好今天冷,又是刚下过雪,不会有多少人來往的。”锦秀道。 春芽点点头,将书信收好,道:“娘娘歇一会子吧,这几天也是劳心的很了。” 锦秀嘱咐完,觉得心里安定些了,也有一阵疲乏涌上心來,便点点头,随便歪在榻上,春芽悄无声息地替她捶着,袅袅的香气燃烧,不一会儿,也沉沉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來,已经是下午了,锦秀懒洋洋地起身,一边对镜梳妆,忽然听见外面传报道:“茶室的蕙儿,來给娘娘请安來了。” “叫她进來吧。”锦秀吩咐道。 话音落处,蕙儿已经自己挑帘子进來,向锦秀请了个安,笑着道:“娘娘好气色。” “好什么,不过是黄脸婆罢了,梳洗梳洗,横竖人不笑话就是了。本宫也是刚歇了一会儿起來。快坐,你今日怎么有空儿过來了?”锦秀放下眉笔,回过头來笑问道。 “天下大雪,惦记娘娘是身子,所以过來瞧瞧。”蕙儿在下面的小凳子上斜着身子坐了,赔笑道。 锦秀也走到她身边倚了个锦褥子,又说:“茶室沒有事吗?” “这几日可不是清宣殿忙,南北水旱,皇上处理事务,不分早晚的,奴婢昨天连着值了一天一夜,今天下午正该轮着歇歇了。所以过來问候娘娘。” “既然这样,你就该多睡一会儿,又惦记着本宫。”锦秀笑道。 “不妨事,就是不來,奴婢心里也放不下,來了倒安心了。” 锦秀刚要说话,忽见首领太监送奶茶來了,遂问道:“皇上今夜翻了牌子沒有?” 沒等首领太监回话,蕙儿便道:“奴婢刚才听说,皇上说今夜事多,就不翻牌子了,在清宣殿暂且歇下。” “蕙儿姑娘说的正是。”首领太监也随声附和道。 锦秀“哦”了一声,又说:“今日这奶茶怎么送的这么晚了?” “回娘娘,今日天冷,林娘娘说,各宫里多分些奶油,好御寒用,所以就一阵忙活,这不是,送來的就晚了。” 锦秀点点头:“知道了,放下,回去吧。” 那太监将奶茶递给小太监。锦秀见他去了,便命将奶茶端上來,又赏了蕙儿一盏,蕙儿接过來,笑道:“这奶茶大冷的天喝最好了,上午皇上还说,用些暖身子呢。” 锦秀听了,心里一动,忽然又道:“你们去准备些枣泥和茯苓,一会本宫亲自做点心给皇上吃。” 几个宫女连忙答应了一声,分头准备去了。蕙儿笑道:“娘娘今天真是好兴致,这么晚了,还有工夫做点心。” “天气寒冷,皇上又日理万机的,身子难免虚弱,这奶茶配上茯苓枣泥糕,最是补身的点心了,一会给皇上送去尝尝。” “娘娘这片心,皇上要是知道了,一定更高兴了。”蕙儿赔笑道。 锦秀也微微笑了一笑,沒有说什么,而是招呼蕙儿道:“快趁热喝吧,凉了就会有些膻了。” 不一会儿,宫女们就拿了茯苓和红枣等物來,又端來一个小炉子,上面烧着一锅开水,锦秀亲自动手,蕙儿和春芽在旁边打下手,将红枣烫过剥皮,取出枣泥來,又将茯苓煮熟,捣成细泥,亲手按在一个个模具里,趁热装在小盒子里,外面用几层明黄包袱紧紧密盖了,交给小太监送去。 蕙儿笑道:“给皇上亲手做点心的,大概也就是娘娘一个人了吧,这宫中的嫔妃,都是别人做好了,自己送去的,哪里有一个愿意自己亲自动手的呢,不是怕累,就是做不好。” “这也沒什么难的,只要精心些就是了,况且本宫听说过,前朝时,太后就曾经总是亲手做东西给先帝,也是当时宫中的楷模呢。” “娘娘不知道,太后给先帝做东西吃,是因为当今皇上并不得圣意,太后唯恐皇上失了圣心,所以处处笼络,,”说到这里,又自觉有些失言,连忙曳然而止。 锦秀抬起头來,这番从未听说过的话,知道有些意思,追问似得看了看她,蕙儿却不肯再说,而是道:“都是奴婢多嘴,也是听从前积年的老嬷嬷们说的,道听途说,也做不得真的。” 锦秀知她怕事,不敢多言,也不再追问下去,只是心中存疑。蕙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不敢多在这里停留下去,连忙行礼道:“时候不早了,娘娘也早些歇下吧。奴婢这就告退了。” “路滑,慢点走。”锦秀恢复了常态,似乎什么都沒有听见一般,仍旧温和地嘱咐道。 蕙儿忙答应着,掀开帘子出去了。锦秀看着她的背影,心上浮起一团疑云,皓广和先帝、太后之间,一定有过什么陈年往事,只不过是宫中隐秘,自己不知道而已。不过现在也无法追证,只好等到以后再说吧。 天色已经完全昏黑了,冬日天短,不知不觉,就已经上來点灯了,锦秀便向众人道:“本宫也要早些歇息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将东西陆续收拾出去,锦秀见屋内无人,便忙向春芽使了个眼色,春芽会意,如常将门关上,过了一会儿,吹熄了灯,将书信揣在怀中,悄悄开了后门,掩上出去了。 锦秀在黑暗中等待着,不一会儿,就听见后门一片轻微声响,旋即,人影一闪,春芽已经走了进來,又紧紧关上了后门,向锦秀道:“娘娘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万无一失。” “你找的人可靠吗?” “都是靠得住的,已经飞马连夜赶去了,不过几日,就可以到了。” 锦秀这才略微放下心來,微微露出一丝笑容:“看來,我们就可以听好消息了。” 一场大雪过后,接连晴了几天。褚淑妃的病也好了,照常出入行走了。因为快到年下,宫中照例又忙起來,锦秀虽然心里惦记着林浩那边的事,面上却仍然装作沒事人一般,和林贵妃照常忙碌着。 林贵妃因为她有孕在身,不肯多让她做事,锦秀也得便就歇着,不再像往年那样劳累了。 这天早上,锦秀和林贵妃照常到太后宫里去请安,刚到院门口,就见几个丫头在那里忙着扇风炉煮什么呢,锦秀便问道:“这大冷的天,在外面做什么?” 几个宫女见两人进來,连忙站起來行礼,道:“回淑妃娘娘,是褚娘娘让煮的莲子,说是一会儿要亲自做给太后吃。” “褚妹妹倒是真孝心,看來我们是比不上了。”林贵妃淡淡地说了一句。 锦秀也笑了一笑,沒有说什么,就和林贵妃进去了,只见褚淑妃正依偎在太后怀里,和太后说话儿呢,见两人进來,懒洋洋地站起來见礼,两人连忙扶起來,又向太后请了安,笑道:“太后今日看着气色好些。” ------------ 第一百章 前方回复 太后听见她们的话,淡淡的说道:“这天气,不添病就够了,哪里还能望好?幸亏有鹃儿这孩子在本宫身边,还能开开心。” 褚淑妃听见这话,更觉得意,连忙端过一盏茶來,笑着道:“太后要是真觉得儿臣有孝心,就先将这杯茶喝了。儿臣一会再给您煮莲子糖水來。” 太后笑呵呵地接过來,一饮而尽,又向两人道:“好了,坐下吧。” 两人在凳子上坐了,只见刚才外面煮莲子的宫女端了进來,为首的就是那个玲儿,只见她将小碗递给褚淑妃,笑着道:“已经煮的烂烂的了,娘娘看看。” 褚淑妃接过來,亲自尝了一尝,道:“还好,你们去煮开水,一会本宫亲自去。” “这孩子,总是不辞辛苦,叫下人去做也罢了,还自己这么事事躬亲做什么?” “不,太后的东西,还是要儿臣亲手做,才放心。”褚淑妃说着,忙不迭地到侧房去了。 太后看着褚鹃的背影,眼神中却隐隐露出一丝担忧來:“这孩子,什么都好,只是迟迟沒有好消息,叫本宫担心啊。” 锦秀静静地坐着,沒有答言,林贵妃却笑道:“太后不必忧心,褚妹妹刚进宫沒多久,以后日子长着呢,况且又是个有福气的人,还怕不子孙满堂不成?” “虽然如此,本宫还是急着抱孙子呢。这孩子身体素來还好,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锦秀一眼。 锦秀置若罔闻,只当做沒有看见,太后又幽幽地别有深意说:“别是有什么别的缘故,不得而知,蒙在鼓里,可就不好了。” “太后又说笑话了。”林贵妃只是答了一句,太后忽然又紧接着说:“你们可知道前朝有避子汤这一东西?” 忽然提起这个來,锦秀和林贵妃心中都是一惊,锦秀见太后的目光直盯在自己身上,知道非说话不可了,便道:“这是什么?臣妾从沒有听见过。” “既然你们不知道就罢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本宫也是糊涂了,偶然想起这个东西來。” 正说着,只见帘栊响处,褚淑妃已经端着莲子碗走了进來,笑道:“太后,已经煮好了,臣妾沒敢多加糖,怕太后吃着腻,尝尝怎么样?” 太后接过來,却沒有吃,而是忧心忡忡地望着褚淑妃:“你呀,总是这样沒什么心思的样子,以后也该学着些人情世故,自己也好立足些。” 褚淑妃本是个沒什么心眼的人,听见这话也沒放在意里,反而毫不在乎地说:“太后快尝尝,有您老人家关心,还怕什么?况且儿臣现在这样,不也是好好儿地?”说着,自顾自将汤碗端起來,轻轻地吹着。 太后是最知道褚鹃的性子的,知道说也沒用,也就闭了口,微微皱起眉头:“你去将姜片拿來,本宫要噙一片。” 待到褚鹃转了背,走到旁边去时,太后却低声望着她说:“罢了,横竖都是天命,有子无子,也不是人力所能强求的,本宫一个孤老婆子,也管不了许多了,凭你们的后福去罢。这要是本宫去了,以后可叫你怎么办啊?” 褚淑妃背对着太后,离得又远,沒有听见,锦秀和林贵妃却听得清清楚楚,这无可奈何的话。锦秀心中一动,见太后的眼中,闪耀着几丝泪花,满是惊恐。不禁也暗自叹了一口气。 褚鹃早已经转过头來,依旧笑容如花:“太后,让儿臣來喂您好不好?” 太后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眼圈略微有些一红,旋即又消失不见,事情就这样掩盖过去,藏在煦煦笑语之中。 这天晚上,锦秀在灯下教凝香和宏远读书,忽然只见灯光闪了一下,外面的门开了,风扑了进來,忽明忽暗,只见皓广满面笑容地走了进來,笑道:“这么晚了还在用功啊?” 凝香和宏远连忙站起來向皓广行礼,锦秀也起來请安,皓广将凝香和宏远揽在怀中,笑道:“你们母妃也不放你们歇一歇,终日在灯下课你们读书。” “母妃说了,听话的孩子就是要读书,否则将來一事无成。”宏远奶声奶气地道。 皓广笑了一笑,道:“父皇今日就替你们向母妃讨个情,放你们先回去睡,好不好?”说着,看了锦秀一眼。 锦秀只当做沒看见,而是仍旧严厉地看着凝香和宏远:“好了,今天就先让你们回去,不过,明日可得好好读书了。” 两个孩子连忙答应一声,先后退了出去,锦秀望了皓广一眼,微微笑着问道:“皇上今天怎么有空儿到臣妾这里來了?沒去华彩殿么?” 皓广佯装生气:“既然你这么说,朕就离开好了,横竖你也不愿意让朕來。”说着抬脚就要走。 锦秀连忙上前一拉,将皓广顺势拉了回來:“皇上还说臣妾吃醋呢,沒看你的样子,脸拉得能有那么长。不信,自己照照。”说着,顺手将一把镜子递给皓广,自己也不禁笑了起來。 皓广也噗嗤一笑,将镜子放下,揽锦秀到怀中:“不知道怎么的,几天不來,朕就会想念你,什么都做不下去。非要來看看你,才能安心。” “臣妾也是呢,不过,皇上事情那么多,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臣妾哪敢靠前啊?”锦秀半嗔半怪地说。 “看你,分明是怪朕了,这样,以后一定多抽出时间陪你,好不好?”皓广今天的语气格外柔软,锦秀心中也是一颤,觉得温暖许多。 “褚大人也是先朝老臣了,又经验丰富,皇上能放手时且放手,交给褚大人分担些,岂不好?”锦秀装作无意似得说。 皓广却突然将锦秀推开了些,叹了一口气:“唉,你不知道,褚中最近骄傲自大,和从前迥不相同,朕怎么能放心将这些事情交给他?” 这正是锦秀要套出來的话,此时听见,心中一动,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道:“怎么?褚大人一向低调,今天怎么如此?是不是因为以前的军功,有些自满了?” “朕看來还不是如此。如今他为人行事,大有不将朕放在眼中的样子,处处露出唯我独尊的样子。前些天还不是这样。所以朕还不好断定,还得等到看看再说。” “皇上说的是,不可莽撞,毕竟褚大人是太后的娘家人,又有淑妃在宫里,一切都慎重啊。” “不过,,”皓广话锋一转:“凭他是什么人,也沒有逾越过君臣名分的,若是他有什么越轨的地方,是万万不能手软的!” 锦秀沒有应答,反而说道:“现在最要紧,就是褚中掌握军权,皇上得时时注意,千万不能放松警惕。” 皓广点点头:“朕也早已经防着这着了,将绿柳营中的军权先交给锦宣,过几日就叫他们交接,这是京城防卫重兵,有了它,褚中就损失了一半力量。” “皇上考虑的周全,不过,褚中能够轻易交出么?” “朕先将褚中调到别的地方去,到时候,绿柳营中空虚,就由不得他了。” “皇上别想这些了,您看这几日都瘦了,可不是国事操劳的?今天晚上好月色,就将这些事情放下,先歇歇吧。”锦秀半是心疼。她想知道的东西都已经得到了,褚中果然有谋反之心,这父女俩一样,都是表情外露之人,有点什么事情都挂在脸上,果然,刚蠢蠢欲动,就已经让万人皆知。不过,自己已经预备下了,就是他有什么动作,也都无事。 皓广望着窗外沉沉的月色,也被这清光吸引了,过去,阴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是啊,这样良辰美景,岂可辜负?今天晚上就什么都不想了,只有你我两个人。” 锦秀走到窗前:“人生行乐能几时?何苦为这些烦事所缚?”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手牵到一起,紧紧依偎。 忙碌中总是过得快,每日早起就见各处回事的人,安排衣裳、赏赐、宴席等,都要到三更才歇下。这天正是腊月初九,锦秀略喝了两口燕窝粥,就将一早在凛冽寒风中等候的人传进來,一一吩咐。 忙到快中午的时候,一个小丫头忽然走进來,向侍立在一旁的春芽耳语了几句,春芽脸色一变,微点了点头,轻声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锦秀就猜到有什么事,只是碍于多人,沒有立刻问。待到人散了些,便向春芽看了一眼,春芽也会意地投來一个眼色,锦秀便道:“好了,就先到这里吧,等下午再來回事。” 各处执事的人等都退了出去。锦秀见室内无人了,便问道:“有什么事?” 春芽向四周看了一眼,高声道:“娘娘累了,你们还不赶紧关上门,让娘娘好好歇歇?安静点,无事不得进來!” 众丫头不迭地答应着,刚要走,春芽又道:“再出去叫御膳房做一碗桂圆汤來,补补心血。” 锦秀见人去了,就看着春芽,春芽连忙走到锦秀跟前,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來,上面密封着口,锦秀连忙拿过來,拆开细看。 ------------ 第一百零一章 谋反事发 信上是一笔苍劲的字迹:淑妃娘娘谨启:浩以老迈之躯,得淑妃娘娘重用,敢不竭尽心力,以效犬马?其中深意,皆已尽知。自得旨意,已寄书信去,褚氏尚念旧恩,相叙甚欢,不意皇上将褚氏派往东隶,幸得离此处甚近,两相凑巧,浩已连夜赶往,现到幕府,所嘱之事,时刻在心,不敢寸时有忘。尚待机缘,方可得便。所得娘娘厚赐,百拜涕零,无以为报,唯当來日。浩一身残年,不敢有所奢望,惟愿能除去大逆,效命皇上与娘娘麾下,心愿足矣。娘娘一切放心,静待佳音可矣。罪臣林浩再拜顿首。 锦秀看完这封信,立刻折叠起來,道:“取个火头來。” 春芽不及说什么,连忙走到里间,点起灯火來,用手护着移到此处,锦秀将信纸放在火上烧尽了,才问道:“是谁送來的?” “回娘娘,是前几日派去的福子回來了,亲手交到奴婢手里的。”春芽忙说。 “他回來的到快。说了什么沒有?” “他说,一路顺利,到了林浩那里,将信交上,林浩就写了这封回书交给他,连夜赶回交托娘娘了。” “这个林浩,还和本宫讨价还价起來了,生怕本宫不实践诺言。哼,这个老滑头!”锦秀冷笑一声,将茶杯放在桌子上重重一拍。 春芽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娘娘,事情办得不妥当吗?” “林浩和本宫说,事成之后,想再回朝为官,虽未明言,信里暗示是这个意思。他还想怎么样?要不是本宫,他早已老死山林了,还妄想当个宰相不成?” 春芽这才明白过來,忙轻轻替锦秀抚着后背,道;“娘娘别和他一般见识,得陇望蜀,人之常情。他自然是想要些什么,贪心不足蛇吞象。” “这也看他自己了,要是差事办得好,本宫自然还可考虑,要是办砸了,那他还有脸和本宫说!沒问他什么,就已经便宜了他了!” “娘娘,那要是事情办好了,可怎么办呢?他是先前陈庭一党,人人皆知娘娘和陈庭水火不容,若是起复了他,人岂不起疑?” “无妨,本宫已经安排在先。只恨这个林浩,还当自己有什么了不得的,到时候,就叫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分量。” “可不是,娘娘叫他做事,是看得起他。若不是娘娘,谁能想起他这么一个待罪的人來?还不知足。” 锦秀刚要说话,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便住了口,向春芽使了个眼色,道:“开门,看外面有谁,事情不必再说了。” 春芽连忙答应一声,出去开了门进來,只见是几个丫头送过年衣裳的图样來,锦秀简单看了一看,便说:“本宫看着还过得去,给林贵妃送去看看,若是无事,便照样做去就是了。” 御衣房的人答应了,捧了图样出去,锦秀又向春芽道:“你去告诉那个福子,就说本宫嘉奖他这次差事当得好,先赏赐一百两银子,回头树林的总管要告老了,这个差事出來,本宫让他做就是了。” 春芽连忙道:“奴婢知道了。” 锦秀摆了摆手,回到内室躺下,做了这么多事,她只觉得累了,想好好歇一歇,才能继续下面的计划。 春节逼近,锦秀又月份渐大,每日储宁宫來往之人不绝。锦秀只是挑非应酬不可的才说几句话,其它一概挡驾。转眼到了小年,宫中剪窗花,写春联,十分热闹,各宫都是装饰一新,喜气洋洋,只有皓广,仍旧每日忙到三更,有时就在清宣殿歇息,也不进后宫來。 褚淑妃还是小孩子心性,见皓广不來,难免口中有怨言,众人都只当沒听见,谁也不和她说及此事。太后最近天寒,也有些不舒服,终日在宫中养病,就是褚淑妃去了,也大半不见,别人更是难得一见慈颜。褚淑妃无人可以开解,更是心中烦闷,想找个人说说,无奈大家都不兜揽。 褚中往东隶去,已经说了年后回來,今年的天气分外寒冷,褚淑妃心中也惦记父亲,只是不好说出來,况且父亲和她说过的事,万万不能对人言,她本來就是个城府不深的人,有了点事,更是放不下,终日坐卧不安的样子。锦秀也看了出來了,沒有点破而已。 这天早上,正是小年第二日,宫中正沉浸在春节即将到來的欢乐气氛中,锦秀一早起來,也看着宫人们打扫房屋,整理什物,将大毛衣裳重新装箱,国子监也放了假了,凝香和宏远都不上学,看着大人们欢天喜地的样子,更是兴奋的手舞足蹈,跟在锦秀后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锦秀的身子,现在已经不敢剧烈动作,只是在春芽的搀扶下,缓慢地在屋里走动,她闲不下,也不放心,还是左右照应着,指点众人做事。只见两个宫女将一叠彩纸拿进屋里來,锦秀看了,忽然心里一动,來了兴致,笑着拉过凝香和宏远道;“母妃教你们折纸好不好?小时候,母妃在家里,和舅舅每年过年都要做这个游戏,折一大堆,摆在屋里的各个角落,给外公看。” “好!”宏远兴奋的小手一拍,高兴的说。凝香则早已跑到一边,从宫女手中拿了彩纸过來,认真地问:“母妃,折纸是怎么做的?和剪窗花有什么不同?” “折纸啊,就是不用剪,只要几下,就变出一个图样來,你看,,”锦秀饶有兴致地示范着,一个玉兔栩栩如生,在手下展现出來。 凝香和宏远被眼前这新奇的景象吸引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看。锦秀也觉得特别高兴,她一边教孩子们,一边不由得回忆起从前在家里的生活來,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无忧无虑,和宣弟作伴的时光了。 沉浸在这以往的思绪里,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半天。忽然,只听见外面沸反盈天,一片声响。锦秀连忙放下彩纸,问道:“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凝香和宏远也不情愿地别开目光,向外面望去,只见春芽一脸惊慌之色,急匆匆地推开忙碌的宫女等,走了进來:“娘娘,不好了,出事了!褚淑妃在太后和清宣殿那里大吵大闹,整个皇宫都惊动了,现在都在外面看热闹呢。” 锦秀连忙站起身來,道:“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这样?” 凝香和宏远被春芽的语气,锦秀突如其來的严厉神色吓坏了,站在一旁,呆呆地望着她们。 “回娘娘,,”春芽用急促的语气说着:“钦广候本來说是要年后回來,谁知据说事情办得周密,年前就赶了回來,结果今天一进京,就发生了大事,钦广候幕下有个叫林浩的,就是从前在朝为官的,因为陈庭的案子,检举有功,皇上放他回家养老,他如今在钦广候那里,忽然面阙自陈,说是知道钦广候意欲谋反,手中有确凿证据。这下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就炸开了锅!”虽然两人都知道林浩是怎么回事,表面上,春芽还是像第一次听说的一般,向锦秀叙述着。 “然后呢,怎么办了?钦广候岂肯干休?”锦秀又问道。 “钦广候自然在朝堂上为自己辩解,说是什么事都沒有,还和皇上对面顶撞,将皇上气得了不得,褚淑妃听说这个消息,就大哭起來,说是有人栽赃陷害,先是到太后那里伸冤,接着又到清宣殿找皇上,皇上正忙着,推故不见,褚淑妃就不依不饶,守在宫门外不肯走,非要皇上见她一面不可。” “皇上见她了?” “沒有办法,皇上无奈,只得出來见了,褚淑妃也正在气头上,哪有好声音?大概说话有些不中听,皇上更生气了,就斥责了她几句,褚淑妃本來心情就不好,加上又是烈火性子,自然也不甘示弱,就和皇上对面吵了几句,这下可更热闹了,皇上一气之下,说是要将褚淑妃关入冷宫去,褚淑妃哭天抢地,弄得太后都派人來问了,结果劝了几句也沒劝听。现在褚淑妃还在清宣殿那里哭闹呢。” 锦秀皱了皱眉头:“这像什么样子?人都围在那里看么?” “可不是,这些小妃嫔,都是好热闹的,幸灾乐祸,哪里肯走?” “这些丫头,真是不知好歹,有她们哭的时候,走,看看去!”锦秀说着,便向凝香和宏远道:“你们乖乖地在这里玩,母妃一会儿就回來,不要乱动,不要跑出去,外面冷得很,回头风吹病了,可不是好玩的。” 凝香和宏远连忙答应了一声,凝香又说道:“母妃放心吧,儿臣会好好带着弟弟的。” 锦秀爱抚地摸了她一下,就在侍女手中穿上披风,急匆匆地往清宣殿來。 清宣殿门首,还是围了一堆的人,众多妃嫔不顾寒冷,都在那里瞧,大老远的,不知有谁眼尖,看见锦秀來了,忙说了一声:“淑妃娘娘來了。”众人连忙转过身去,齐齐叩拜见礼:“拜见淑妃娘娘。” 锦秀只是用不满和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眼众人,沒有说什么话,而是径直走到人群中间的皓广和褚淑妃那里,在皓广面前,屈膝下拜:“臣妾叩见皇上。” ------------ 第一百零二章 褚氏被贬 皓广正在气头上,见锦秀过來,也沒怎么搭理,只是哼了一声,道:“起來吧。你现在身子沉,这大冷天的,还跑來做什么?” 锦秀忙温声说道:“听说皇上在这里和妹妹生气,所以放心不下,过來看看。皇上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和妹妹这样?” “哼,大不了的事?你问问她!问问她父亲做了些什么?可能轻易饶恕?”皓广大声地指责。 褚淑妃刚要说什么,锦秀连忙道:“好了,好了,有什么话慢慢说,不要这样急三火四的,快到年下了,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太后老人家这几日身子也刚好些,不要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就是为太后的凤体着想,也得慢慢说话。” “娘娘不知道,,”旁边一个妃嫔,以为锦秀丝毫不知情,有些得意,将她知道的事情的來龙去脉仔细说了一遍,说到褚中意欲谋反的时候,看了褚淑妃一眼,颇有渔翁得利的意思。 锦秀待她说完,就冷冷地道:“这里皇上和本宫都在,哪里轮得着你來插嘴了?一个小小的良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么?还不赶紧退下去!都留在这里看什么热闹?” 这妃嫔以为锦秀知道了要高兴,还要邀功呢,听见这话,大出意料之外,一时愣住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是好,锦秀又扫视了一眼众人,道:“你们也都该知道些规矩的,只顾围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要是再让本宫看见,可就沒这么容易说话了!都安静回去待着!” 众妃嫔连忙低首,悄悄地一个个回去了。人散了,锦秀连忙走到皓广身边,道:“好了,事情还沒个分晓,朝中事情还那么多,皇上还是先进去处理公务吧。这外头也冷,回头伤了龙体,可就是大事了。褚妹妹这么伤心,皇上也别再说她了,等到有结果了再处置不迟。”说着,连推带拉,将皓广送回殿里去。 皓广看了哀哀痛哭,站在那里的褚淑妃一眼,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就要走,褚鹃连忙上前拉住皓广,道:“皇上别走,还沒说清楚,,” 锦秀见皓广脸色不好,以为他又要发作,连忙又拉住褚淑妃道:“好了,好了,妹妹,你看皇上那么忙,咱们就别再为皇上增添烦恼了,事情怎么样,最终会水落石出的,妹妹,这半日也冻坏了,我陪你到太后那里去吧。”说着,向旁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将你们娘娘搀扶上去?只管愣在这里做什么?” 几个宫女也怕褚淑妃再闹下去,有什么大事发生,也忙过來帮着锦秀将褚鹃半劝半推地带走,褚鹃尽管心中不甘,还是强不过她们,跟着到太后那里去了。 锦秀到了门口,便向褚淑妃道:“妹妹先进去吧,我若是进去,怕太后嫌烦,等晚上再过來,妹妹千万别太伤心了,说不定是哪起子小人造的谣言呢,等皇上分辨出來,自然就明白了,现在千万不可操之过急,让皇上生气了,倒不好了。” 褚鹃看了锦秀一眼,一副不满的神情,哼了一声别过头去,甩开帘子进去了。锦秀又在后面说:“妹妹一定要放开心啊,要是让太后生气上火倒不好了。” “是卢淑妃吗?怎么不进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听得出,太后也十分忧心,声音都不似往常了。 锦秀连忙道:“臣妾宫中还有许多事情,怕太后嫌臣妾烦,晚上再來请安。” 过了半晌,太后又发话了:“罢了,你先回去吧。” 锦秀忙说:“那臣妾就告退了。”一面离开了此处。 回到储宁宫,只见凝香还带着宏远在桌子边玩,见锦秀进來,都忙放下手中的折纸,迎上前來,看了看锦秀冷峻的神气,一时不敢张口,锦秀勉强换做和气的神态,道:“好了,好了,你们先下去吧。也该午睡了。” 两人忙行了个礼,随着奶娘出去了。锦秀歪在榻上,冷冷的向春芽说:“好戏才开场。看看下面,他们还会怎么演。” 褚中之事震动了朝野,丝毫不亚于陈庭的案件,林浩确是有本事,拿到了褚中意图调兵的手录,尽管褚中绝不承认,可是证据确凿,也容不得他抵赖。褚中辩解了几日,眼看无用,亲自赴内廷求见太后,太后却推病不见。 自从林浩举证,太后已经和皓广密探了几天,虽然内容外人不得而知,无非是为了褚中求情之事。皓广此时分外坚决,却根本不允。太后毕竟是在宫中一辈子的人,深知其中利害,此是为谋逆大事,不能过分干涉,因此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此时褚中求见,太后深怕嫌疑,自然是闭门不纳。 褚中万般无奈,眼看就要下狱责问,褚淑妃却跪在外面几日,不吃不喝,苦求皓广,因此事情成了僵局,暂时无有动作。 这个春节过得更为冷淡,谁也不敢玩笑,也不敢有大动作,都在自己宫里悄悄地待着。锦秀也未曾出门,只是在自己宫里安心养胎而已。这几日皓广为了前朝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后宫也未曾踏进一步。 这天正是正月初九,是个大晴天,微风吹來,已含暖意。锦秀一早起來,正看着侍女们修剪水仙花枝,忽听外面报道:“蕙儿來给娘娘请安來了。” 这几日因为满城风雨,谁也不敢轻易走动,只为防嫌,蕙儿也是好久沒來了,因此锦秀今天一听见,就有些暗暗惊诧,道:“让她进來。” 蕙儿因为是新年的关系,今天穿了一套粉红色的衣裙,显得人分外的艳丽,进來向锦秀请安:“娘娘身子可还好?” 锦秀忙命春芽扶起來,笑道:“我还一切都好。最近你们茶室忙的很吧?” 这句话两人都心照不宣。蕙儿抿嘴笑道:“可不是,娘娘也知道,最近朝中事这么多,皇上几乎一日睡不上两三个时辰,茶室更是日夜不能断人的,所以奴婢一直沒空儿过來向娘娘请安。” 锦秀微叹一声:“本宫也知道,皇上若是有了什么事,熬夜做,万万离不得茶,尤其是普洱,能够清神。” 蕙儿沒有就这个话題说下去,而是转眼又道:“对了,娘娘知道卢将军又要出征的消息吗?” 这话來的如此突兀,锦秀不禁也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本宫沒有听见,你是从哪里得來的消息?”说着拉起她的手。 蕙儿像是早在意料之中,也沒有讶异,只是低声说道:“是奴婢侍奉皇上左右得知的消息,前几日皇上夜里叫卢将军进來,秘密吩咐,说是让他到东隶去。还要带上兵马。非同小可呢。” 锦秀的心顿时悬了起來,忙轻声说:“确实么?” “奴婢怎么敢撒谎?千真万确。皇上和卢将军密谈了两夜,还说是不许让别人知道,所以沒來告诉娘娘吧?” “你知道为了什么吗?”锦秀已经略猜到是什么原因,不过还是想确实从蕙儿口中得到真相。 “是为了褚中的事。褚中这次在东隶,已经连接了当地的驻军,娘娘也知道,都是我大齐的主力,皇上得到线人密报,说是要择日起事,所以让卢将军先期预备,以便征伐。” 锦秀听见事情和自己所想的完全吻合,也就信了大半,沉思了下,道:“看來,真是要谋叛了。” “娘娘,不知褚中的兵力到底怎么样,卢将军此去,会不会有危险?”蕙儿看着锦秀,关切地道。 锦秀心中也是担忧万分:“褚中虽然刚执掌兵权不久,可是他家毕竟是几朝老臣,党羽遍布朝野,哪里都有心腹,所以也不可小觑。只怕一呼百应,形成燎原,就不好了。” 蕙儿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那卢将军资历浅,会不会?” “本宫也不知道。不过听说宣弟在军中深孚众望,恐怕还不会有事。唉,既然已经如此,也就非去不可,说这些也沒用了,只盼着能够一战成功,也就安心。” 蕙儿顿时陷入了沉默无语。锦秀心中难过,也一时找不到话。忽然帘栊一响,一个宫女急匆匆地走进來说:“蕙儿姐姐,茶室找你呢。” 蕙儿连忙站起身來,口中答应着:“我这就來了。”说着,向锦秀会意地看了一眼,道:“娘娘,那奴婢就先去了。” 锦秀点了点头,又嘱咐道:“这话不要对外人说。” 蕙儿低声说:“奴婢明白。”就匆匆掀开帘子去了。 锦秀的心中像悬了一块大石头,惦记着锦宣,又不好叫他进來,只是坐卧不安,直到晚上。 事情沒有空悬多久,第二天上午,就传來褚中叛乱的消息,东隶兵马已经悉数调动,还有几个州的军队,一时声势浩大。锦宣作为带兵将军,已经出征。因为紧急,沒有进宫向锦秀道个别,就这样离去。 外面如火如荼,宫中也是沸反盈天。褚中叛乱之事,本來还是一团疑团,经过这一下确证,已经毫无疑虑。褚淑妃作为叛臣之女,自然被降去了位份,只是碍于太后,变成了良人。太后自然也觉得脸上无光,说心里话,她沒有想到褚中会真的谋叛,此时一旦成真,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终日在殿中独坐,谁也不愿意见。 皓广知道消息,去面见了几次,太后只是闭门不纳。身边侍女也一概遣出,只留下两个贴身的,终日送去的饭菜,也简单动两口而已,虽然前朝的事烦心,皓广还是牵挂太后,每日下朝后,就守在门口,希望太后能传见。 ------------ 第一百零三章 劝导太后 如此几天,闹的宫中人人不宁,加上出來接东西的宫女说,太后又染上了病,皓广更是放不下,无奈如何请求,太后都不开门。 锦秀也得知了这些消息,她身子已经日渐沉重,为了不出意外,皓广不让她轻易出门。又怕她因为锦宣的事忧心,有什么闪失,更是叫人不得擅动,她也不想出门。后來听见外面不宁,皓广一夜夜的不睡,为了皓广忧心,弟弟的危险尽管还拴在她的心中,不过这事也叫她日夜如焚,巴不得皓广释然,也顾不得锦宣的事,急匆匆地赶到太后宫里去。 数九寒天,春节的喜气还沒有完全散去,大红福字还耀眼地挂在那里,人人脸上却早已经沒有了笑容,皓广为首,坐在太后宫前的一张临时搬來的桌子上,手下批阅奏折,眼中却在不时眺望宫门,期待能有人走出來,或者开门让他进去。其余众妃嫔,以魏昭仪为首,都站在一边侍立,大气也不敢喘,个个面上有惊忧。虽然都穿着厚厚的斗篷,还是禁不住冷的瑟瑟发抖。 锦秀看了一眼,知道林贵妃不在这里,要抽出身子佐理六宫事务。便走上前去,分开人群,众人连忙行了个礼:“淑妃娘娘金安。” 别人都不敢说什么,只有魏昭仪,是宫中的老人了,沒那么多拘束,问道:“娘娘的胎气可还稳当?出入可得精心。” “还好,多谢姐姐惦记。”锦秀淡淡地回答了这么一句,便向皓广迎面而去。 皓广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來,望了她一眼:“你怎么过來了?不是吩咐呢好好在宫中养胎吗?” 锦秀知道皓广心情不好,说话语气自然也就不善,沒有放在心上,也沒回答他的问題,而是说道:“皇上就不怕冷吗?这大冬天的,在外面这滴水成冰的气候,皇上一日日坐在这里,就是不为自己的龙体想,也要为天下臣民着想。” 皓广想必是早已经听多了此类的劝解,完全不放在意中:“朕心里自有打算,用不着你管。” 众妃嫔暗自互相看了一眼,那意思似乎在说,卢淑妃都沒有办法,我们更是无能了。 锦秀知道皓广就会这样说,也不放在心里,而是又笑了笑,放开这个话題说:“太后在里面么?听说最近病了,臣妾想來给太后请安。” 皓广叹了一口气:“太后在里面,最近谁也不见,恐怕你也不行。” 锦秀盈盈而笑:“臣妾试一试。”说着,就向宫门口守卫的太监道:“进去向太后说,就说想面见请安。” 那太监面有难色,却也不敢延误,忙答应了一声,就轻轻开启大门,吱呀一声,随即又重重地关上了。 锦秀站在外面,无言地等待着。过了片刻,只见大门开了,太后身边的一个贴身宫女走出來说:“太后说了,身子烦闷,谁也不会见。” “请姐姐代为通报,就说臣妾有话向太后说,太后若是能见一面,准能烦恼尽释。”锦秀有把握地说。 那宫女惊讶地看了看锦秀,也不敢说别的,似乎也相信了几分,便道:“那请淑妃娘娘稍候片刻。奴婢这就进去通传。” 说着,又关上门进去了。 包括皓广在内,众人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希望锦秀能够改变这个局面,有什么新的作为。 这次宫女出來的更快,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就面带一丝笑容,走出來说:“太后娘娘有请淑妃。” 众人听了这异乎寻常的称呼,更是心中惊讶,猜到能有几分成算了。都看着锦秀。 “不敢当。”锦秀说了一句,就随着宫女走进去了。 尽管已经无数次走进这座辉煌的宫殿,但是今天锦秀还是有不同寻常的感觉,人少了许多,殿中阴森森的,遍布着沉郁的气氛,十分的压抑和静闷。正殿门口,一个宫女已经站在那里迎候,见锦秀进來,忙打起帘子,一面报说:“淑妃娘娘來给太后请安來了。” 锦秀跨进里面,只觉得一阵寒意迎面袭來,纵然已经在外面站了半日,一进去,还是感觉到冷飕飕的,锦秀不由得留神看了殿中几眼,只见一处炉火也无,冷清清的,温度几乎和外面差不多,和储宁宫等各处的温暖如春几乎是天悬地隔,锦秀心中一面忖度着,见太后正坐着闭目念佛,便向太后请了个安:“太后身子可好些了?” 太后眼睛也沒睁:“起來吧。” 锦秀直起身來:“这屋子怎么这么冷?太后本來就病了,身子也素來虚,能受得了吗?这些丫头都干什么去了?” “是本宫不让她们点火的。本宫罪孽深重,唯有以此來赎,也算是为褚中祈福吧。”太后轻声着说。 锦秀向前走了几步:“太后的心思,自然是好的,不过太后是太后,钦广候是钦广候,自作孽,不可活,他是他的罪孽,和太后何干?若是因为此,害的太后病重,岂不是钦广候的罪孽更重了?” 太后手中的念珠似乎停顿了一下,旋即又拈起來:“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语气中虽然满是不情愿,却有些无可辩驳似得。 锦秀继续说道:“太后之意,无非是为了钦广候做想,不过太后试想,纵然太后有千百般苦恼,钦广候之事,不还是应该秉公处理?太后如此举动,非但不能救钦广候,反而会令天下人议论,都是因为褚中,才会害的太后如此苦恼。那样,钦广候人心尽失,就是到时候想请罪,只怕都不行了。” 太后转过头來:“你说的意思是,,” 锦秀见话有了些效果,又趁热打铁地说:“这是其一。其二,皇上终日守在外面,为了太后也不吃不喝,彻夜不眠,加上国事忧心,如此下去,龙体怎么受得了?纵然皇上是有孝心,全意为了太后着想,可是若是将來褚中还朝,皇上难免不将这些怒气撒到褚中头上,那时候,岂不是又罪上加罪?这是臣妾的心里话,实际万分,还请太后细想。” 太后本來将锦秀的话不放在意中,听了这似乎推心置腹的话,也沉吟了半晌,觉得锦秀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语气也松动了些:“你说的倒也是,,” 锦秀一鼓作气,又继续说:“其三,太后这样牵扯皇上,皇上难免应接不暇,哪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处理褚中的事?时间长了,反而酿成大事,甚是不美。不如赶紧集中精力而对,到时候,太后好好劝劝皇上,将钦广候劝降回來,误会解释开了,岂不是一天的事都沒有了?太后这样做,反而显得和皇上作对,偏袒钦广候,到时候,连回旋的余地都沒有。” 这些话显然说到太后的心里去了,转过头來看着锦秀:“依你说,应该怎么做?” 锦秀知道已经奏效,连忙将早已经预备好的话说了出來:“这事本就是家里的误会,沒什么大不了的,钦广候几朝老臣,又是太后嫡亲兄弟,是皇上最亲的人,岂能作此忘恩负义之事?所以现在要紧的,就是太后和皇上共同想办法,早日化解,岂不皆大欢喜?现在皇上最牵挂的就是太后的病情,只要太后能照常进饮食药饵,皇上就放下了心了。” 太后慢慢站起身來,却因久坐不动,又不曾进食,一阵晕眩,几乎要跌倒在地上。锦秀连忙上前扶住:“太后快坐下,现在千万不能乱动,请个太医进來看看。” 太后也觉得说不出话,只有满面愁容的略微摆了摆手,锦秀会意,便向身边的丫头道:“你们过來好好看着太后,本宫这就出去找太医來。”说着,就出去了。 门外,皓广和众妃嫔都在等着里面的消息,待到门一开,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此处,锦秀慢慢走出來,脸上露出一丝安慰的笑容:“太后已经同意进食了。皇上放心吧。” 皓广顿时如释重负,下意识地一把抓住锦秀的手:“是吗?真的太好了。还是你有能为。劝动了太后。朕这就进去看看。” 锦秀來的时候,本是信心满满,经过刚才那紧张的一幕,尽管已经达成了目的,还是觉得一阵劳累,勉强支撑住身子,做出笑容向皓广道:“正是呢,皇上快进去看看。再叫个太医进去。臣妾这就回去了。” 皓广一心顾着太后的事,此时也沒太注意锦秀,便道:“你快回去歇着吧,天也冷。”说着,就连忙进去了。 一众妃嫔都随着皓广呼啦啦地进去,只留下锦秀在外面。锦秀望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辉煌的宫殿,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回头向春芽道:“我们也走吧。” 春芽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上轿辇,一边说:“娘娘就是善心,为了皇上,否则,就让太后病去吧,也省的她天天袒护褚丫头。” 锦秀叹了口气:“唉,还是大局为重啊,皇上的身子,比什么都当紧,事情都可以以后慢慢再说。况且以褚中的心性,也是个莽夫,成不了大事的,又有何忧?” 外面冷风袭人,春芽扶着锦秀上轿:“娘娘千辛万苦,只要能当心自己的身子就是了。” 锦秀无言地坐下,轿帘厚重,掩盖了外面的冷风刺骨,她疲倦地倒在轿中,抚摸着小腹,暗暗地说,孩儿,你一定要平安出生,为母亲争气啊。 ------------ 第一百零四章 贵妃有孕 太后的事解决了,从此之后,照常进饮食药饵,皓广已经下了几道旨意,劝降褚中,褚中狂妄自大,却仍然不从。太后心中焦急,也亲笔写了几封密信去,劝导褚中,奈何都如石沉大海,毫无音信。 锦宣的兵马已经到了东隶,扎下阵势,褚中自以为无敌,长驱直入,却被锦宣几阵兵马折回來,灰头土脸,暂时不敢进发,形成了僵持之局。皓广见褚中不从,又从各处集结兵马,共同汇集,誓要彻底败绝。 宫中此时却是分外安静。锦秀现在也不太管事,只是又大事,林贵妃不能一人决定,非要两人一同商量不可的,才过问几句。除了林贵妃处理日常事务以外,在这节骨眼儿上,众人都是偃旗息鼓,分外安静,在自己宫中做针线,不敢轻易出头露面。 褚良人虽然位份降了,却因为太后发话的缘故,仍旧留在华彩殿,不过和以往门庭若市的时候相比,毕竟就大相径庭了,一个人也沒有,门口冷清清的,除了贴身伺候的几个宫女外,伺候的人也减少了许多,就是这几个人,现在眼看褚家叛乱,褚良人失势,宫中的人本就是势利眼的,更是不爱來伺候了,叫几声也不搭理,还亏得从前带入宫的玲儿等,竭尽全力侍奉。 褚鹃本是个娇养惯的,加上为父亲之事忧心,哪里受的这等折磨?越发每日哭天抢地,一应供应饮食,都分毫无缺,锦秀还和林贵妃商量了,每逢有什么新鲜东西,也照淑妃的份例送一份儿去,还时常私自送些东西。褚良人开始时候还不愿意收,可是时间一长,因为除了份例,丝毫也沒有,她素日都是骄奢挥霍的,这点份例哪里能够?囊中羞涩,也不得不收下锦秀的东西,勉强度日。 前线的战局沒有拖延太久,皓广调的兵马一到,加上锦宣的兵力,很快就势力悬殊,形成了包围之势,褚中这才慌了手脚,还企图对抗,却几战就败下阵來,只剩几个老弱残兵,锦宣却沒有穷追猛打,上表皓广,请示如何处理。 皓广接到书信,密旨生擒解送。锦宣得了意旨,暗暗设下一计,埋伏下兵力,褚中本就是个无有什么韬略的人,自然束手就擒。锦宣将残局处理完毕,带兵还朝。 消息传來,皓广自然是兴奋万分,太后和褚鹃却是沉闷不乐,尤其是褚鹃,几乎已经绝望至极,尽管皓广还沒有说处分她,可是她已经感到自己的命运,心中惶惶。 锦宣此次,带兵平叛,立下了大功,皓广下旨,加封食邑十万户,就代替褚中为大元帅之职位,总领天下兵马。后宫妃嫔,也都向锦秀连日贺喜。锦秀却因为身子的缘故,只是命人一一道谢,说了几句话,就回房歇息去了。 褚中解送进京,皓广命先将他发落狱中,逐日审问,只是案子特殊,又有太后终日在旁求情,加上褚家党羽遍布朝野,根深蒂固,牵扯甚多,一时也判决不了。案子缓慢地进展着,转眼都要到一年的夏日了,还是久拖不决。 锦秀有孕已经七个月了,眼看就要生产,太医们每日守在储宁宫外面,轮流值宿,生怕有一点闪失。锦秀此次怀孕,虽说是第二个孩子,可是因为她已经有了一个皇子,若是这胎再生下一个皇儿,地位可想而知,所以,尽管各宫妃嫔都不言不语,而且还十分热络,终日上门请安,每个人心中的想法,却可想而知。 只有褚良人,自从父亲获罪,整个人都低迷了下去,开始的时候终日不出房门,后來太后亲自下旨,命她出來走走,她才偶尔行走一次,只是也不爱和别人说话,见了面只是淡淡的。众人厌恶她素日霸道,此时见她落魄,心里都有些幸灾乐祸,更是冷嘲热讽,也不愿意和她亲密。褚鹃本來是个娇生惯养之人,哪里经得住这双重打击?早已经成了病,只是不太严重而已。 锦秀命太医院最好的太医给褚鹃治病,好药吃了无数剂下去,也沒有什么效果,锦秀知道她是心病,也只是命太医调理罢了。 褚中的案子迟迟不判,尽管谋反证据确凿无疑,可是不出结果一天,褚鹃就心中不宁,无奈她自己不能做主,在这煎熬中,艰难度日。 锦秀知道她是个沒什么心机的人,和从前的姜榕不同,见她这幅样子,也有些可怜,锦秀如今又怀了孩子,更是心中容易怜惜人,对于褚鹃从前的烦厌,不觉已经消散了大半,不过她和姑母的性情一样,若是不愿意见的人,上门也不会接纳,所以锦秀索性一次都不去,只是派人常送东西去,让她能够过得舒适些。 今年的夏季十分凉爽,因此锦秀也少了不少苦恼,储宁宫中的份例,依照皓广吩咐,都是加倍的,冰块更是源源不断地送來,外面三伏盛夏,室内却遍体生凉,犹如人间仙境一般。 这天正是七月七,锦秀一早起來,御膳房就送了一篮巧果过來,锦秀见那做的都各式各样,十分可爱,不觉也有些高兴起來,向春芽道:“挑一半出去,给孟侍卫府上送去。再问问侄儿最近怎么样了?” 春芽答应着,刚要去时,忽然听见侧殿一片声嚷,春芽连忙开门出去问道:“什么人在那里大声喧哗?不知道娘娘如今身子不好么?若是惊动了凤体,你们担当得起吗?” “春芽姐姐,是林娘娘宫里要找太医去,不知道娘娘这里需要谁,所以太医们在那里听候指令。” “林娘娘?林娘娘怎么了?”春芽忙问道。 “回春芽姐姐,”那小宫女小声凑到春芽耳边说:“听说是林娘娘有孕了!所以要找太医过去看看。” 春芽顿时吃一大惊:“真的吗?你们从哪里得知的这个消息?” “姐姐还不知道吧?这是早上起來得到的,现在宫中都传遍了,连太后一会还要过去看呢。” 春芽不及听这小丫头再唠叨,连忙抽身回去,向锦秀一五一十说了,锦秀也不禁抬起了身子,脸上现出惊诧之色:“什么?真的是这样吗?这可是稀奇事。” “谁说不是呢,林贵妃入宫多年,一直只是颇得皇上敬重,宠幸都是不温不火的,谁知突然就有孕了,可不是叫人纳闷吗?” 锦秀沉思无语:自己有孕这一段时间以來,宫中都是低位份的妃嫔侍寝较多,林贵妃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突然有孕了呢?现在还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依照她的位份和家世,这个孩子,可是宏远的劲敌,也将成为自己以后在宫中最大的障碍。林贵妃心机深沉,不比从前的姜榕、王美人等,可以轻易对付,况且她家还有深厚的背景,又不像褚鹃,现在已经失势,本人又沒有什么能为,这下,真正棘手的事情到來了。 思索着这些,锦秀又抬头说道:“你再去偏殿问问,是谁來找的太医,就是林贵妃那里私自來找的吗?” 春芽连忙出去了,不一会回來说:“奴婢问了,刚才是林贵妃那里派人來请的,现在太后也派了个嬷嬷來,指名要几个好太医亲自过去呢。” 锦秀听了这话,心中有些确认无疑了。太后自从褚中出事以來,深居宫闱,不好意思总出來,就是年节有什么宴会,也大多是推病不见,就是非出來不可,也只是简单接受众人的礼就罢了,如今连久居内廷的太后都亲自下旨了,看來是有些影儿了,自己不能再这样等着了,得有所行动才行。 想到这里,她先向春芽说:“既然如此,你就快让那几个太医先给林贵妃去看去,本宫这里还沒事,用不着他们。” 春芽答应着,刚要去时,锦秀又召唤道:“慢着,你叫她们吩咐预备轿子,本宫一会要亲自去看林姐姐。” 春芽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刚要说什么,见锦秀面色严峻,也不敢再说了,连忙不言不语地掀开帘子去了。 锦秀这里也坐起來,两个宫女连忙过來左右搀扶,锦秀坐在妆台前,仔细地上妆打扮,自从有孕以來,她这份心思少了许多,终日只是简单地簪上头发就罢了,如今要出去了,她一定要让自己光鲜的一面呈现在后宫中人中间。 等到春芽回來,锦秀也快要装扮好了,只见一个太监进來回说:“车轿都已经预备下了,请娘娘示下,什么时候出发。” “这就走。”锦秀最后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站起身來,脸上显现出决绝的表情。 林贵妃宫里平时就是人來人往,热闹非凡,不过都是回事的底下人。自从锦秀有孕,大事才和锦秀共同商量,小事都交托给了林贵妃,全权自行处理,因此更是成了宫中的热门之地。今天锦秀一下轿,就见门口又聚集着许多人,不过仔细一看,都不是回事的各处主管,而是太后身边的人,和众妃嫔的跟随丫头,锦秀心中更是确定了一半,不过还是不动声色,慢慢地走进里面去。 ------------ 第一百零五章 处心积虑 想必是里面人太多了,挤不下,外面还站着几个低位份的妃嫔,见锦秀过來,都连忙请安行礼,锦秀也顾不得和她们说话,只是简单挥了挥手,就有丫头掀开帘子,带笑地说:“娘娘怎么今天过來了?我们娘娘还一直念诵呢,说是久已经不见了。”一面赶紧回报说:“卢娘娘來了。” 锦秀一迈进里面,就听见迎面的莺声燕语,恭贺之声:“林姐姐真是好福气啊,进宫这么多年,终于有孕了,可喜可贺啊。” “可不是,林姐姐福气好,又是素來慈爱怜下,自然能有这份运气了。” “林姐姐,你可得好好保重啊,咱们宫里最近真是喜事连连,卢淑妃刚要生产,姐姐又有了好消息,这接二连三,看太后都高兴了呢。” 声音不绝于耳,锦秀微微笑了一笑,接受了众人的行礼,便走到床前,留神看着林贵妃的气色:“姐姐有好消息了?妹妹特來恭贺。” “妹妹快坐。好久不见了,气色还好。妹妹如今身子才是重要,还跑來做什么,这黄天暑热的,再中了暑可就不好了。”林贵妃听闻此言,却有些微微犹豫了一下似得,旋即做出温和的笑容向锦秀道。 锦秀见她沒有反驳,知道已经确认无疑了,也不再说别的,在旁边坐下了,亲密无间地说:“看姐姐说的,你我就像是亲姐妹一样,知道这个消息,高兴还高兴不过來,巴不得立刻就过來瞧瞧,哪里能说到辛苦的份儿上?姐姐可得好好保重,这第一胎最是要紧的,一定不不能有丝毫马虎。” 林贵妃淡淡地笑了笑,又向身边的宫女道:“将太后赏赐的酸梅汤端來,请卢妹妹尝尝。” “对了,太后呢?听说也驾临此处了,怎么沒看见?”锦秀这才发现,有些奇怪地说。 “太后刚才來坐了半日,说是想看御花园的花了,到那边疏散去了,留下这些宫女守在这里,太后今天心情好,不要许多人跟随。”林贵妃带笑说。 “原來这样,要不怎么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却不见太后的面呢。”锦秀说着,丫头已经端上酸梅汤來,一个小小的白玉瓷盅,里面放着酸梅汤,清鲜沁脾。 锦秀接过來,打量了一眼端汤的丫头,只见是个面生的人,向四下一扫,只见旁边侍立的,都是平时的小丫头,唯独不见橄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疑虑來,便向林贵妃问道:“对了,怎么沒看见橄榄?平时不都是她在身边服侍的吗?姐姐如今是非常时期,可是离不了贴身使唤的人啊,只有她还明白些姐姐的心情,能够周到些。别人都不懂什么,服侍也服侍不好。” 林贵妃听闻此言,脸上神色顿了一顿,过了片刻,才道:“橄榄这几日有些不舒服,不忍心叫她带病服侍,所以叫她先歇歇去了,等过两日好了,再叫上來也是一样。” 锦秀听了这话,还有些不明白,见周围人都是有些一脸心知肚明的神情,便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故事,现在自己不知道,还是不要贸然说了,等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在措置不迟。因此也就装作无意地笑道:“原來如此。那要不要找个太医给橄榄看看,早些好了,也多一个人服侍姐姐。” “不用了,多谢妹妹费心,这不是已经有好几个太医在这里了吗?顺便给橄榄看看也就是了,不是什么大毛病,就不用妹妹费心了。”林贵妃笑着说道。 锦秀也就不再往下说,看林贵妃的气色,却是甚好,白中透红,显得十分安稳的样子,胎气也应该稳固,她心里一面琢磨着,却因为心中有事,一面站起身來笑道:“看姐姐一切都好,就放心了,姐姐好生养着,要是缺什么,只管和妹妹说,怕姐姐身子弱,嫌人多吵闹,就先回去了,改日再过來看姐姐。” “妹妹有这份心意,就比什么都强。妹妹如今的身子也是当紧,沒事就不用总过來了,免得有什么闪失,在自己宫里养好胎要紧。”林贵妃忙说道。 锦秀笑了一笑:“看姐姐说的,能过來陪姐姐说说话,是天天盼望着的呢。一会太后回來,请姐姐代为说说,就说给太后请安。身子不适,就得先回去了,请太后恕罪。” “妹妹放心吧。太后不会责怪的。” 锦秀又嘱咐了丫头们几句,就起身向外面走去,一到外面,炙热的阳光扑面而來,热气闷得人几乎喘不上來气,锦秀本就体虚,更是觉得有些支撑不住,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冒下來,身边搀扶的丫头有些慌了,连忙说:“娘娘,您不要紧吧?要不要叫太医过來?” 锦秀稳住了一下,道:“你别大惊小怪的,不要紧,赶紧回去歇歇就好了。” “都是这个林贵妃,这时候偏偏有孕了,将这些太医都叫去了,娘娘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只有几个人,怎么够用?”春芽半是着急半是埋怨地说。 “好了,还沒出宫门呢,你就这么口不择言地做什么?小心让人听见,反而显得咱们张狂矫情似得。” 春芽还是不放心:“那,要不就将派到华彩殿的太医叫几个回來吧?褚良人那里也不要紧,横竖也沒有什么大病。” “千万不要,那更不行了,咱们本來是派去给她看病的,如今又找回來,岂不是显得欺压人?这万万不行。你别担心,只是热着了些。回去熬些荷叶汤喝就是了。”锦秀说着,就上了轿辇,吩咐一直往储宁宫而去。 回到宫里,春芽就赶紧张罗着她卧下,又叫丫头去御花园摘了荷叶來,亲自下厨煮好了,给锦秀端上來,锦秀喝了一口,便想起來道:“还有沒有?给凝香和宏远也送些去,这大热天的,她们读书一定焦渴。” “娘娘放心,奴婢已经给公主和皇子送去了,娘娘不必惦记。” 锦秀点点头,一边弄着调羹,一边说:“孟夫人那里有消息來么?” “有人來,说是多谢娘娘的赏赐,小少爷一切都好。”春芽忙说。 锦秀正要说话,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娘娘这里今天怎么这么冷静?好像外面的人也少了许多。” 锦秀抬起头,只见蕙儿掀开帘子走了进來,便笑道:“快坐下,倒真会赶时候,正好熬了荷叶汤,也喝一碗吧。” 春芽给她端來一个小凳子,蕙儿向春芽道了谢,坐在小凳子上,春芽亲自给她端出一碗荷叶汤來,蕙儿连忙又起身,笑道:“有劳妹妹了,我自己來就好,真是折杀了我了。” “无妨。姐姐不知道,今天林贵妃传來有孕的消息,将太医都叫去了,可不是沒人了?”春芽见到会二人,忍不住唠叨了两句。 出乎锦秀意料的是,蕙儿却沒有显出惊讶的神情,反而像是什么都知道似得,淡淡笑了一笑,接过荷叶汤,沒喝,只是向锦秀道:“那娘娘可得注意身子啊,少了太医,自己更得当心了。” 锦秀看见她的神情,就知道里面有些什么缘故,便笑着问道:“看你好像知道啊?” “可不是,”蕙儿放下碗,心知肚明似得:“娘娘可惊讶林贵妃为什么怀孕了?” 锦秀听这话音,就知道里面有玄机,忙笑道:“本宫也正在奇怪呢,大概是人家福气好吧。” “还不如说是心思好。”蕙儿笑了一笑,道:“娘娘不知道,林贵妃这下可是煞费苦心呢。前几日天不是热吗?林贵妃就做了点荷花糕,将皇上请去了。” 锦秀沒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蕙儿往下说。 “那天正是一个大暑天,皇上本來不愿意去的,可是想着好久沒去了,又不忍拂她的意,就到了那里,林贵妃又预备了一瓶好酒,给皇上祛暑,结果刚喝了两口,就说身子不适,要先去躺一会,让橄榄陪着皇上喝。” “橄榄?”锦秀不由得脱口而出。她对这个故事更感兴趣了,橄榄今天消失不见,她就猜到里面有内幕,如今看來,果然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蕙儿点点头:“正是橄榄,娘娘也知道,橄榄是林贵妃身边的大丫头,平时就是管事的,深得娘娘信任。那里面也不知放了什么药,皇上喝了两口,就有些迷糊,将皇上灌得酩酊大醉,就要拉着橄榄侍寝。” 锦秀更是吃惊:“结果呢?” “结果?橄榄躲了出去,不知为什么,皇上就抓住了林贵妃,结果这一夜的宠幸,林贵妃就有了身孕。这不是,一下得福了。” 锦秀听了蕙儿的这些叙述,心里明白了什么似得,蕙儿也冷笑了一声:“林贵妃为了这一次,也不知预谋了多久,也难为橄榄,就跟她做这样的事,若是事后有些功劳还好,偏偏又是个一分好处也捞不着的,只怕这次还会身败名裂呢。” “对了,事后,橄榄怎么说?”锦秀忙继续问道。 ------------ 第一百零六章 西域果子 “娘娘不知道吧?这事当时在那里也是翻天覆地地,只不过后來皇上悄悄压下去了,不叫对外人说,娘娘那几日又正在孕中,不大出门,所以一点消息也不知道。第二天早上起來,皇上看是林贵妃,也有些回忆起來昨晚的事了,十分惊讶,林贵妃却哭着说是皇上非要拉她的,自己也扭不过,又说橄榄那丫头自知将皇上灌醉不对,躲到一边去了,将橄榄叫出來,橄榄却死活不见面,说是自己有罪了,不敢见皇上,皇上心里不悦,抚慰了橄榄几句,橄榄却死活不愿意露面了,林贵妃也说让她在房中好生养着,这几日也沒见呢。”蕙儿娓娓道來,像是说家常话一样平常,好像这消息一点也不叫她惊讶似得。 “你是怎么得知这些消息的?”锦秀忽然生出一丝疑虑,道。 “林贵妃那几天总是到清宣殿去,向皇上哭泣,奴婢好奇,偷着听他们的谈话,才知道了一二。这些事外人都不大知道,这次有孕,别看皇上沒來看,不是也赏赐了许多东西吗?当做一件大喜事呢。” “自然也是大喜事。林贵妃算是夙愿得偿了。” “她就是抓准了娘娘这个空子,趁着最近沒什么人在皇上身边,所以想了这个办法。她也知道人老珠黄,拢不住皇上的心了,要是求皇上去,皇上一定不肯,就设法使橄榄在前面。” “橄榄这下不知道怎么办了,刚才本宫去,橄榄也沒有出來,林贵妃就说是她病了,暂时休养几天。” “只怕是出來见人,也不能再在宫里待下去了。” 蕙儿的话还沒说完,只见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在门前飞跑,锦秀还沒说话,春芽早已经喝住:“你这小蹄子,乱跑什么?沒看见娘娘在这里,一点规矩都沒有!” 那丫头吓得脸色煞白,听见春芽叫,连忙站住,气喘吁吁地向锦秀磕头,道:“奴婢一时慌乱,请娘娘恕罪。” “什么事,将你吓成这样子?”锦秀皱了皱眉头,心里却十分奇怪。 “回娘娘,是林娘娘那里的橄榄姐姐,自尽了!” “什么?”锦秀不由得立刻抬起身來,蕙儿也转过头來,两人不约而同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回娘娘,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刚才去御膳房打水,就听见橄榄姐姐自尽的事,奴婢跑过去一看,只见那里围了好多人,说是尸体刚要往出抬,奴婢碰见了一眼,只见橄榄姐姐匆匆被拉走了,说是不准埋葬在宫女那里,只扔在外面乱葬岗子上完事。” “就这样匆匆忙忙带走了?”锦秀和蕙儿对视一眼,蕙儿迫不及待地说。 “是啊,”那丫头吓得结结巴巴的,此时还缓不过來呢。 “好了,什么大事,也值得你这样,还不快下去,要是今天吓坏了,先歇歇去。”锦秀冷着脸吩咐。 “还不快走?”春芽催促道。 那丫头连忙磕了个头,就赶紧下去了。待她走了,锦秀和蕙儿望着,不由得说:“这么快。” “橄榄一定是得了林贵妃的意旨,所以才一死了之,这下,事情可是湮灭无闻了。”蕙儿沉思着。 锦秀刚要说话,忽见外面两个太监走來,送來一筐东西,锦秀便问道:“是什么?” “回淑妃娘娘,是皇上刚给林娘娘赏赐的西域果子,林娘娘说娘娘如今也在孕中,正是喜欢吃这些东西的时候,叫给娘娘分一篓來。” “放下,回去替本宫谢谢你们娘娘,就说再有什么东西,只管自己留着就是了,她是第一胎,更得好生养护,得自己注意。” “是。”两个小太监答应了一声,刚要走,锦秀又吩咐道:“拿二两银子,赏给他们。” 春芽将赏钱拿出來,两个太监谢了恩典,就放下出去了。 这里锦秀叫春芽:“将东西送上來,本宫看看。” 春芽依命取了几个,用盘子盛了端上來,锦秀看那果子,殷红透亮,十分可爱,便说道:“给蕙儿拿几个回去,剩下的留着吃吧。” “娘娘还是自己留用吧,奴婢用不着这个,况且现在清宣殿忙的很,也沒有时间吃。” 锦秀见她如此,也不勉强,便道:“本宫身上懒了,不能送你,你闲了只管來坐坐。” “娘娘这话,叫奴婢怎么担当得起?”蕙儿忙笑着说道。 锦秀却别有深意:“眼看就要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客套话?” 蕙儿听出了话中的意思,也不再往下深究,行了个礼,就出去了。 锦秀看着她离去,不由得吁了一口气。转眼紫珠死了时间也不短了,她着实惦记锦宣,如今看來,蕙儿还靠得住,是个稳当姑娘。就想着趁早给他们成婚。只是顾虑锦宣不愿意,这倒是一件棘手的事,她知道锦宣性子倔强,一时不敢贸然说,还等着有什么机会再向锦宣进言。 春芽将果子拿过來,递给锦秀看了:“娘娘示下,收到哪里去?” 锦秀惦记着锦宣的事,心无旁骛,这些话恍若无闻,春芽连声唤了几句,才醒过神儿來,懒洋洋地说:“只管收到里头去就是了,还问什么?” 春芽答应着刚要去时,只见宏远跑了进來,一见筐里的果子,顿时两眼放光,抓起來一个就往嘴里送,吃的满脸都是果汁,红红的,像是染色了一般。 锦秀爱怜地看着他:“看你这副样子,还不好好儿地,哪里还像个皇子的样子。”说着,命春芽拉过他來,亲自替宏远拂去脸上的果汁。 宏远将口中的果子咽下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锦秀笑嗔着说:“还有呢,沒看见一筐?等会带些回去,和姐姐一起吃。” 凝香毕竟年纪大些,不像宏远那样连跑带跳,此时在后面慢慢跟着进來,宏远和凝香分外亲近,一见姐姐进來,忙拿了一个果子,塞到凝香手中:“姐姐,你吃,甜得很。” 凝香向锦秀请了个安,拿着沒动,锦秀笑道:“你弟弟惦记你,快吃吧。” “母妃沒吃,儿臣不敢先尝。”凝香恭敬地说道。 “母妃怕凉,不吃,你们小孩子家,只管吃吧。”锦秀欣慰地说。 凝香这才仔细端详了一下手中的果子,小口小口地吃起來。锦秀看着两个孩子,宏远还是眼巴巴地在旁边看着,有些咽口水的样子,锦秀不由得有些好笑,向春芽道:“再给二皇子拿两个,只是小心别吃伤食了就好。” 春芽也笑了,将两个果子递到宏远手中。忽然,锦秀像是想起了什么來似得,道:“对了,将果子分一半出去,给侄儿送去。他小孩子家,一定爱吃。” “奴婢遵命。”春芽刚要去,忽见一个宫女掀开帘子进來,道:“回娘娘,孟侍卫府里派人來了。” “什么事?叫她们进來。” 宫女答应出去,不一会儿,带进一个老嬷嬷來,向锦秀请了安,笑容满面地说:“回娘娘,明日是我家公子得名之喜,夫人特地做了几盒点心,给娘娘道喜,再请娘娘尝尝。” “什么得名之喜?名字已经定了么?这半年來,也沒个准信,终日计较这个名字好,明日又是那个名字好。其实本宫早就说过,名字有什么要紧?能好好读书才是真的。如今可是定了什么?” “回娘娘,定了,卢将军亲自起的,起名叫思先,是不忘夫人的意思。” 锦秀不禁叹了口气:宣弟还是不能忘怀紫珠,如此看來,这桩婚事,倒是十分棘手了。 想着想着,向那老嬷嬷带笑说道:“既然这样,就好了,回去告诉老爷和夫人,本宫听了心里也高兴。明日宴会,本宫不能去,这几件小东西就赏给思先,权当姑母的意思吧。” 说着,命春芽:“将本宫妆台上那个掐金盒子拿來,里面有几件小金锁。” 春芽依命去了,不一会儿,将饰物包裹的好好儿地拿來,交给老嬷嬷,又说:“果子我也已经装好了,放在外面,一会你出去,就叫几个人和你一起抬出去。这是西域贡果,给公子吃的。” 老嬷嬷忙不迭地答应着,见锦秀无话,才慢慢退了出去。 凝香见锦秀有些疲乏,便上前拉起宏远的手说:“母妃累了,我们先出去吧。晚上再來给母妃请安。” 锦秀睁开眼睛,欣慰地说:“好孩子,你们今天回去,也不必读书了,天气太热,看再中了暑。” 凝香乖巧地答应一声,就手拉着手,和宏远一起出去了。锦秀看两个孩子去了,又召唤春芽近前來问道:“橄榄的事,还有什么消息沒有?” 春芽摇摇头:“沒有,只是听说宫里都在传,说是橄榄胆小不从,结果连累了林贵妃,羞愧自尽了。” “可怜了橄榄这丫头,跟了林贵妃一辈子,沒想到到头來弄了这么个结果,其实哪里是连累了林贵妃?这是巴不得的呢。”锦秀冷笑一声,说。 ------------ 第一百零七章 思先患病 春芽听了,也小声笑道:“娘娘是知道人,自然这么说,可是不知道的,还说是橄榄不从,躲了出去,害的林贵妃顶了丫头的名分。谁能说清楚呢?谁又敢说?林贵妃本來就地位高盛,只不过一直沒有子嗣,也就说不响嘴,如今这突如其來,一举得子,可就了不得了。” “难为了橄榄,临死给主子做了这么一件事,自己却含着冤屈。也沒有法儿了。”锦秀幽幽地说着。 “娘娘别担心,如今娘娘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这眼看着就要生产了,可千万不能忧心啊。只要保重好身子,将小皇子顺利生下來,就凭他是谁,也灭不过娘娘的次序去。” 锦秀闭着眼睛:“困了。放下帘子來。” 春芽连忙轻手轻脚地下去,放下帐幔,锦秀虽然这么说着,却也是睡不着,凉凉的室内,罗簟生风,锦秀卧在榻上,思索着这些事情,只觉得暂时能够寻得一份安静,心里清宁了些。 一直到日落黄昏的时候,锦秀才懒洋洋的起身。夏日的傍晚,气候分外炙热,饶是屋里凉爽,也透进來一丝暖气,锦秀坐在妆台前,有一搭无一搭地亲自理妆,后面几个侍女,都捧着香粉、妆奁等物,春芽笑嘻嘻地捧着一个小茶盘进來,道:“娘娘可觉得腹中饥饿了?奴婢想着天气这么热,娘娘一定吃不下那些油腻的东西去,这是刚才吩咐御膳房做的藕粉羹,娘娘喝一点吧?” 锦秀看了一眼,一阵清香扑面而來,倒不觉得怎么厌烦,便微微点点头:“也好,先放在那里,一会随便喝一点吧。” 春芽依言放在案上,又说:“还有上好的豌豆黄,娘娘要不要用些?最是清热凉血的。” 锦秀刚要说话,忽然一个宫女走进來说:“回娘娘,孟侍卫府中來人求见。” 锦秀不由得奇怪:“上午不是刚派人來过吗?又有什么事?叫她进來吧。” 宫女答应着,出去带了上午的那个老嬷嬷进來,满眼是泪,惊慌失措,一进來就跪在地下,锦秀也连忙说:“怎么了?有什么事慢慢起來说。” “回娘娘,我们小公子不好了!”那老嬷嬷语无伦次,都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怎么了?别着急,公子怎么了?”锦秀心里也像掉进了冰窟一般,却还勉强镇定着。 “回娘娘,上午回去,还高高兴兴地,后來,夫人就给公子拿了个果子吃,沒想到,吃完之后就病倒了,如今发烧沉重,都不省人事了,夫人急的了不得,叫老奴速速进宫來禀告娘娘知道,请娘娘拿个主意。” 锦秀心中蓦地一惊,刚才的猜测证实了,果然是思先真出了什么事,她不由得忧心如焚:“沒找太医看么?” “已经找了,好几个京城有名的太医都找了,可是下了药,也并不见效。夫人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本來要亲自來的,奈何公子身边实在离不开人,脱不开身,所以來不了。” “你不必惊慌,先回去告诉你们夫人,叫她安心,小孩子有个什么病都是免不了的,一急,先乱了阵脚倒不好了,本宫这就派宫里的太医去。看看再说。”锦秀虽然口中这么说着,心里也是像有一头小鹿在乱撞,却也只得勉强挣扎着吩咐道:“快叫储宁宫的太医都过去,再问问华彩殿那头这几日有事无事,若是无事,叫那里的太医也都去。有了什么消息,速速來回本宫。” 众人都知道事情重大,不敢延误,答应一声,连忙分头去了,这里那老嬷嬷仍旧哭哭啼啼,不知如何是好,在地下不起來,锦秀长叹一声,叫丫头将她扶起來,道:“你就别哭了,成什么样子?也该稳着些。” 说到这里,只见几个太医已经赶过來了,在外面听候吩咐,锦秀也不及说什么,只是隔着帘子嘱咐了几句,就命他们随着老嬷嬷到侍卫府里去了。 人走了,一点消息也沒有,锦秀坐卧不宁,到了快二更天的时候,宫中一片寂静,只有几处灯火闪烁着,锦秀在这安静的气氛中,更是心中忐忑,她忽而坐起來,忽而在榻上倚靠,派去的人也沒回來,更是增添了她的忧虑。 春芽也满心着急,却又一句话不敢说,知道说了也无用,又怕增添锦秀的烦恼,眼看到了三更天,还是一点消息也沒传回來,锦秀不禁不耐烦说:“这些人也真够不懂事的,不管怎么样,好歹派人來回个话,就叫本宫这样空惦记着。这些沒用的人,回來一个个都要重责!” “娘娘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怎么得了?奴婢这就再派人去,不然,奴婢自己去看看吧?”春芽犹豫了一下说,她不敢离开锦秀,又百般为难。 锦秀刚要点头,忽然,只见帘栊一揭开,一个身穿素衣的女子扑了进來,一进來就放声大哭,倒在锦秀脚下,锦秀被这突如其來的景象弄得几乎一个不稳,刚要问什么,只见那女子紧紧抱住锦秀的衣襟,哭着道:“娘娘救救思先,这让臣妇如何是好啊!” 锦秀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子竟然是容儿,不由得心中大吃一惊,如同沉进了冰窖一般,连忙一把扶起她來,道:“怎么了?你怎么三更半夜的进宫來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娘娘,臣妇的确是万般无奈,束手无策了,先儿自从白日生病,灌了许多汤药进去,只是不管用,晚上娘娘派了宫里的太医來,说是无妨,可是药喂下去,也沒什么效果,先儿还是昏昏沉沉的,后來太医也慌了手脚了,说是不知如何是好,现在也围在那里,都沒有什么办法。臣妇的确是慌了神了,不然,也不能离开先儿,若是先儿有个三长两短,臣妇也不活了!请娘娘救救先儿,所以这才大半夜的,自己进宫!” 容儿素來是个精干伶俐人,此时语无伦次,断断续续,不知说什么是好,可见的确是着急的很了,锦秀听了她的叙述,一时也有些无计可施。“你沒对他们说,是吃了果子所导致的么?他们怎么说?” “说了,臣妇都说了,可是这些太医,听了这话也沒什么法子,用了热药,也灌不下去,用凉药更是不中用,说是寒气凝结,十分不容易出,不知道应该怎么化动。” “这点果子,可怎么是好。侄儿一向康健,沒想到因为这个,倒闹出毛病來了。” “臣妇也沒想到会如此,只是用了一个,娘娘现在说,该如何是好。臣妇不是万般无奈,实在不敢进宫來求娘娘,这还是向门口说了娘娘的,才进來的,不然,宫门已经下钥了,臣妇怎么能进來?” “你别急,让本宫想个主意,看还有什么好太医沒有,或是有什么好医生沒有。” “京城有名的太医都已经找了,都沒有什么用啊。”容儿迸发出哭声说。 锦秀不由得下意识地说道:“这些太医,真是废物!平时说的都如此是好,到时候就都沒有什么办法了!” “娘娘,现在该怎么办?眼看先儿就命悬一线,先儿是卢家的血脉,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啊。”容儿哭着说。 “那还用你说?先儿是本宫的嫡亲侄儿,难道本宫还不知道?只是现在想个什么法儿才好?”锦秀急不择言地说。 容儿用帕子捂着口,闭了嘴,呜咽着,等候锦秀的发话,锦秀在室中來回踱了两遍,忽然说:“备车!本宫要亲自出去看看!”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惊愕,春芽连忙上前來说道:“娘娘万金之体,不可轻举妄动啊,况且小公子现在病势沉重,多了人反而闹得慌,娘娘又不是御医,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话还沒说完,忽然帘子一揭,蕙儿的面容出现了。 “你來做什么?”锦秀不禁下意识地问道。 蕙儿的脸色也煞白,像是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一般,走进來关心地说:“娘娘,奴婢刚要去睡,看见娘娘这里的灯火还亮着,就猜到是发生什么事了,娘娘平时都是早睡惯的,如今怎么了?” 锦秀心中忧心如焚,若是不说,又见蕙儿如此关心,若是说,又沒有心思讲述,春芽早已经看出來了,连忙将蕙儿拉到一边,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了,蕙儿听了,也脸色一变:“这可如何是好?娘娘先别着急,事情急也无用,还是赶紧想个法儿好。” “几位太医都束手无策,叫臣妇能有什么办法?”容儿边哭泣边说。 蕙儿站在那里半晌无语,忽然说:“娘娘,奴婢倒有一个法子,是家里从前传下來的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管用,若是娘娘信得过奴婢,奴婢愿意为公子试一试,若是不灵,奴婢情愿领受责罚!” “什么办法?”容儿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上前不顾一切地抓住蕙儿的胳臂说。 容儿现在心思慌乱,有什么主意都恨不得一试,故而看见谁都这样急不择路似得,锦秀却比她沉稳些,她问道;“蕙儿,你有什么主意?” ------------ 第一百零八章 私自出宫 “娘娘容禀。”蕙儿跪下说道:“这是奴婢家里自小传进來的一个方子,专治一切小儿的积食毛病,百发百灵,只是娘娘要放心大胆地让奴婢去做,奴婢才敢实行。” “你说是什么方子,我们再一起看。”锦秀道。 蕙儿犹豫了一下:“回娘娘,要用一根银针,在火炉上烧热了,上面系上一根绒花,穿进小儿的皮肤,找准穴位,热气透入,与冷相搏,二者攻伐,热气一胜,体气恢复,就可以望好。若是有效,不过半个时辰,将口中的积痰吐出來,就好了。还请娘娘拿主意,若是信得过奴婢,愿意舍上身家性命为公子一试!” 容儿大睁着两眼,看看锦秀,又看看蕙儿,有些不相信似得,可是又不知道如何是好,锦秀沉思了半晌,忽然直盯着蕙儿:“你确定有把握?” 蕙儿抬起头來,朗声道:“奴婢有把握!奴婢小时候,一家几十口,都是用这个方法治好的小儿毛病,凡有毛病的,都用这个方法,再无不灵的。” 锦秀忽然下了一个决定,毫不犹豫地说:“好,本宫就将先儿的身家性命托付给你了!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做,只要用心,就是有什么事情,本宫也不会怪你。” “娘娘放心,若是不能好,奴婢情愿一死了之!”蕙儿重重地磕了个头道。 “既然这样,我们就快走吧,先儿等不得了。”锦秀说着,就要起身向外面走去。 春芽等都连忙上來拦住她:“娘娘不能去,让蕙儿和容儿一起去,只要她们能做好就好,何必要娘娘亲自挪动?” “你懂什么?本宫也会些医术,到了那里,也可以帮忙。你们不必再多说了,快快叫人去备车要紧。”锦秀毫不容情地说。 春芽等刚要再说话,锦秀又道:“皇上今夜宿在哪里?” “回娘娘,皇上今夜在叶良人那里。” “好,叫个人去,到清宣殿,告诉那里的管事太监,就将本宫出宫的事情,來龙去脉都向他说了,就说本宫得等到侄儿好了些,才能回來,若是皇上问起,就将缘故告诉皇上。” 说着,就有个丫头答应去了,众人只得过來帮着锦秀穿上衣服,外面车已经套好,锦秀带着蕙儿等匆匆上了车,就赶赴侍卫府去。 孟紫成府中,外面看上去十分简朴,也并非有特别华丽的妆饰,里面却十分精致,虽然东西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却因为有了容儿这个女主人的缘故,一切都显得十分温暖而亲近。走入里面,只见今夜灯火辉煌,显出一派紧张的气氛,府中上上下下,人來人往,穿梭不停,都在忙碌,都早已经得知了锦秀驾临的消息,各各低头行礼,容儿跟在后面,向东南方向一指道:“就是那里了。” 锦秀抬头一看,只见是小小的三间屋子,此时外面围着许多人,手中捧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器具。侧厅里,能隐隐看出几个太医正在围着那里熬药,正面房里灯烛辉煌,犹如白昼一般,几个丫头正在那里探头儿,一见容儿的到來,都惊喜万分地说:“夫人回來了,夫人回來了!” “小声些,吵着了哥儿怎么好?沒看见娘娘來了吗?还不快迎接?一点规矩也沒有。”容儿轻声斥责道。 几个丫头忙伸了伸舌头,齐声跪下说道:“给淑妃娘娘请安。” 锦秀只是一心惦记着思先,忙走进去,只见锦宣坐在思先身边,床前围着几个太医和奶娘,还有孟紫成,先哥儿还是端午节时候容儿抱他进宫给锦秀请过安,这已经好几个月不见了,只见他虽然长高了些,却因为这一场病的缘故,瘦削依然,小脸发青,不时发出几句呓语,陷入昏睡之中,闭着眼睛。 锦秀來到床前,轻声呼唤道:“先儿,是姑母來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姑母。” 她呼唤着,泪水已经扑簌簌落了下來,容儿等在旁紧着拉着劝着,锦宣面向锦秀,不禁眼圈发红:“姐姐,你看这可怎么是好?” “让奴婢进去,看看小公子怎么样,娘娘,,”外面传來蕙儿急切地呼唤声,锦秀恍若才觉,连忙抹抹泪水,道:“正是呢,蕙儿说她善于治疗这些疾病,毛遂自荐來给先儿瞧,本宫已经允许了,让她进來吧。” 众侍女听了,便有两个人出去,带了蕙儿进來,锦宣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蕙儿却不及说什么,只是來到床前,仔细看了思先一眼,便毫不犹豫地回头说:“拿一根银针來,在火炉上烧红了。” 众侍女都犹豫着,不敢动作,看着锦秀,锦秀果断地道:“按蕙儿说的做!” 几个太医抬起头來,嚅嗫了一下,还不敢说什么似得,旁边的侍女忙出去了,不一会儿,拿了一根烧红的银针进來,有些颤抖着交给蕙儿,蕙儿十分镇定,将银针如法实施。旁边的人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蕙儿,被这奇怪的方法惊呆住了,锦宣几次要下手阻止,都被锦秀拦住了,一屋子的人都鸦雀无声,静待这治疗完成。 不一会儿,蕙儿满头大汗,将手抽出來,脸上现出释然的表情:“好了,看一会公子的造化了,奴婢已经尽力,再也无法可想了。” “要是你不能治好先儿,耽误的病情,看我怎么处置你!”锦宣不顾平时的情谊,忽然用手指着蕙儿,厉声地说。 “宣弟!”锦秀唤了一声,她看见蕙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知道她是真心为思先好,不由得制止着锦宣。 蕙儿却神色缓了过來,反而呈现出一种心疼的神态,她知道锦宣不是这样的人,此时是为了思先着急,忙道:“卢将军心里忧愁,也在情理之中,况且奴婢这个办法,也只是万般无奈,是家里传下來的的土方法,斗胆一试,若是有什么差错,奴婢情愿一死,领受惩罚!”说着,便跪了下去。 锦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一把将蕙儿搀扶起來,长叹一口气,泪水禁不住落下两滴來,男儿柔肠,打动人心:“是我刚才一时情急,你不要往心里去。思先就是我的命,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叫我怎么去见他地下的母亲,,”说到这里,又说不下去了。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将军和夫人只有这一个孩子,谁不心疼,,”蕙儿说着,也落下泪來。 容儿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此时锦秀、锦宣、蕙儿等都围在前面,她插不上去,呆呆地站在一边,忽然,发疯似得要扑上前去,孟紫成一把抓住她,低声斥责道:“你干什么?别上去添乱了,先儿现在需要安静,你不知道吗?娘娘她们都在旁边呢。” 容儿不知所以,听了这话也愣愣的,锦秀回过头來,正要说话,忽然,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床上的思先忽然胸口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语声,众人都大惊失色,连忙拥到前面去,蕙儿却呈现出惊喜的表情:“娘娘,是小公子有救了!是小公子缓过來了!” “是吗?”锦秀听了,心里虽然欣喜,还是像有些不大相信似得:“他还沒睁开眼睛,针还在皮肤里呢。” “娘娘不要着急,您看,,”蕙儿说着,将针轻轻拔出,思先又闭着眼睛,似乎还是沒有什么动作。 在这短暂的、要让人窒息的安静过后,思先忽然抬起头,面向外面,咯噔一声,吐出一口痰來,眼睛却慢慢睁开來了,疑虑地打量着周围的人,发出轻轻的喘息。 容儿第一个惊喜地扑上前去,也不顾众人了,将思先抱在怀中,泪水落在他的衣襟上:“先儿,你可急死了舅母了,要是你有什么事,叫我可怎么是好,,” “好了,好了,先儿缓过來了,不就是好事吗,你做什么哭哭啼啼的?让蕙儿再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沒有,先儿身子还弱,你别尽着揉搓他了。”孟紫成将容儿拉开,有些不耐烦地说。 锦秀也顾不得她,也忙俯下身,向思先轻轻唤道:“先儿,这会子觉得怎么样?你这一场大病,可是将我们都吓坏了,我是姑母,你看看姑母。” 思先听见这两个字,眼睛费力地转了两下,似乎被这两个字很动心似得:“姑母,,”他张开双臂,要锦秀搂抱着他。 锦秀连忙将他揽在怀中,一面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面柔声哄着他说:“姑母在这里,先儿不怕,先儿这么大的难都闯过來了,以后,都是一马平川了。” “姑母,等先儿好了,能让先儿再进宫去玩吗?先儿想念姑母。”思先喃喃地说,他的气力还很微弱,却十分清晰。 “当然,先儿只要想來,随时都可以來,姑母陪着先儿玩,还有宏远,还有凝香,热热闹闹的,好不好?”锦秀说着,泪水也落了下來。 ------------ 第一百零九章 蕙儿救护 ------------ 第一百一十章 公主如愿 忽然,只感觉有几个人大声说话,锦秀被这声弄醒,睁开眼睛,刚要斥责,只见春芽和几个侍女都是一脸惊慌,便不由得问道:“什么事?好像听见你们大声说话來着。” “回娘娘,皇上生了气,让娘娘马上过去。”侍女惊慌失措地说。 “哦?”锦秀心里也产生一丝惊讶,直起身來:“给本宫拿件衣裳來,这就过去。” 还沒等丫头拿來衣服,忽然,只听见外面沉重的脚步响,凭着她的熟悉,她感觉到,是皓广來了。 果不其然,随着帘栊一揭,皓广的面容已经出现在面前,锦秀忙扶着春芽行礼:“给皇上请安。” 话还沒说完,手已经被皓广牢牢地抓住,随即是带着怒气的声音责问:“你为什么不跟朕说一声,就私自出去?” “臣妾事出紧急,也沒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先儿病的很重,,”锦秀刚说到这里,就被打断了:“好了,不用再说了,总之,你这样轻视朕,就是罪该万死!” 锦秀自进宫以來,皓广从來沒有对她说过重话,因此这样一说,锦秀便有些忍受不住,同时还有些惊讶,皓广今天怎么这样起來?短暂的难过之后,她仔细观察着皓广的面容,却丝毫看不出什么疑虑的地方,也说不出什么來,只得勉强支应着说:“臣妾实在是着急,所以,,况且,已经派人去告诉了皇上的。” “只告诉一声就算了吗?你可知道这半夜三更,朕有多担心?天黑的那么厉害,你跑出去,要是有什么事可怎么办?宫规早有定例,不准轻易出门,任何人也不行,太后都已经生气了,追查下來,你看你做的好事!” “臣妾惦记先儿,就是不管怎么样也要出去!事情该怎么着,臣妾自去领罪!”锦秀一夜的劳累,回來皓广又如此指责她,她也來了脾气,向皓广抬头顶道。 “你,,”皓广刚要再说什么,只见外面走进來一个太监道:“回皇上,太后请淑妃娘娘过去。” “你看看,來了吧?”皓广又气又恼地说。 锦秀也不顾再和他说话,就要出去,走到门口,忽然腹中一阵疼痛,实在支撑不來,就伏在门框上,众侍女连忙上來搀扶着她:“娘娘,您怎么了?沒事吧?” “不要紧,本宫这就到太后那里去。”锦秀虽然疼痛,还是怨恨地看了一眼皓广,赌气地说。 “娘娘,您现在这样,怎么能行?还是赶紧到里面躺一会儿吧。”众侍女慌乱地劝道。 “不,本宫这就去。”锦秀觉得这一阵又好一点了,知道大概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生,所以不担心,只是勉强支撑着。向门外走去。 皓广此时也赶上前來,抓住锦秀的肩膀:“你看看你,这幅样子了,还强撑着做什么?还不回去躺下?” 锦秀甩开他的手,扶着一个丫头,就费力地向前走去。皓广不知为何,也站在那里,望着她的背影,沒有动。 锦秀心里一肚子火,上了车辇,此时又觉得好一些似得,便也不再考虑皓广刚才的事,只是想着怎样面对太后回答。不一会儿,车辇就到了,宫女揭开帘子:“娘娘慢点。” 锦秀來到室内,只见太后正襟危坐,显见这是要跟她说什么了,锦秀横下一条心,丝毫也不紧张,只是如常慢慢下拜:“给太后请安。” “卢淑妃,你好大的胆子啊!” “太后所说,不知为何?”锦秀平静地说。 “哼,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装糊涂,你昨夜私自闯出宫门去,犯了宫规,还不知道,还明知故问吗?”太后忽然猛地一拍桌子,道。 “原來是为了这个,臣妾走时,也曾经禀报过,当时事情万分危急,臣妾实在顾不得什么,只好先出去了,事出有因,还请太后详查。若是为了这个,有什么罪名,臣妾甘愿领罪。”锦秀恭恭敬敬地说。 “你别以为你现在有了皇嗣,就嚣张起來,告诉你,任凭是谁,也逃不过宫中的规矩去,这是祖宗传下來的的,谁敢违反?”太后将脸一板,毫不容情地说。 锦秀看着太后像是冰一般冷的脸色,知道太后今日是铁心和她作对了,自从褚中获罪,褚鹃被贬,太后对她就沒有了以前之客气,锦秀心知肚明,这是因为褚家失势,太后无所顾忌,索性不管这些,只是锦秀一直谨小慎微,还沒让太后抓到什么把柄,今天的事,可是证据确凿,自己得想个什么方法圆了才好。 一边想着,只见皓广随后也进來了:“母后安好。” “皇帝來了,今日的事,你也都知道,本宫倒是要听听你的意思,应该怎么办?” “卢淑妃违反祖宗规矩,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皓广毫不犹豫地发出这句话,锦秀不禁吃惊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皓广却别过脸去,根本不和她的目光相撞。 太后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表情,锦秀正要说话,忽然,腹中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额头上顿时满是冷汗,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來,只是呻吟着倒在地上! 顿时,一屋子的人都慌了,锦秀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第一个來到她面前的是皓广,伸出强劲有力的手臂,将她一把抱住,温情的声音在她耳边熟悉地响起:“锦秀!你沒事吧?”满是担忧和慌乱。 “臣妾,,”锦秀只能说出这几个字來,就再也沒有力气了! 剩下來的事情,锦秀只能感觉到乱纷纷的人群,不知所措的喊叫,眼前走马灯似得闪过,她虽然未曾昏迷,却也半睁着眼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将这个孩子生下來! 暑天的傍晚分外漫长,似乎要将人热化,储宁宫外,以春芽为首的众宫女穿梭不停,里面只能听见一声声的大声喊叫,叫人的心几乎都要裂开。 外面的人,浑似忘了时间,天黑下來了,谁都不曾察觉,魏昭仪等站在外面,不时翘首打量着。 林贵妃虽然有孕,也在丫头的搀扶下过來了,皓广微闭眼睛,坐在椅子上,谁也不敢上前说话,各揣心事,等着里面的结果。 黑夜沉沉,眼看就要到子时了,在这万籁俱息的时候,一声期盼已久的婴儿啼哭终于响了起來,皓广睁开了眼睛,眼神望向里面。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诞下了一位小公主!母女平安!”终于,从里面走出來一头汗的接生嬷嬷,向皓广禀报道。 不知道是这个消息,还是生下了一个公主的缘故,众妃嫔几乎都不由自主地长出了一口气,立刻都走到皓广跟前行礼:“给皇上道喜!” 皓广不及理她们,只是站起身來:“公主呢?抱出來,让朕看看!” “皇上看,鼻子、眼睛,都和皇上一模一样!真是疼煞个人呢。”老嬷嬷抱着包裹好的小公主出來,带笑地凑趣道。 皓广亲昵地看看老嬷嬷怀中的公主,眼中已经不自觉地泛出泪花:“公主这么漂亮,就叫如愿吧。” “恭喜公主得名!皇上这名字真是好,又不同一格,又显出公主的与众不同來。”魏昭仪也笑着说。 皓广看了看公主,就问:“卢淑妃现在怎么样?” “淑妃娘娘已经沒大碍了,只是产后身子还虚些,皇上可以进去看看了。”那老嬷嬷连忙低头道。 皓广也不再理会外面的众人,便向嬷嬷道:“抱着公主,跟朕进來吧。” 说着,就大踏步向里面走去。 锦秀卧在榻上,微微闭着两目,外面的声音却都听得清清楚楚,以她对皓广的了解,她听得出來,刚才皓广的话语都是带着激动的语气,分明是要有泪水落下的时候,她心中一动,不由得也鼻子发酸,却连忙忍住了,只是装作闭目养神般,躺在床上。 皓广进來的脚步轻轻的,生怕打扰了她似得,锦秀只当做沒听见,皓广走到她床前,悄悄坐下了,凝神看着似乎熟睡中的她,一句话也沒有说,锦秀心中难过,却忍不住刚要睁开眼睛,如愿已经哇的一声,哭了起來。 锦秀连忙要翻身坐起來:“公主怎么了?抱來让本宫看看。” “娘娘别急,公主只是哭几声,不要紧的,娘娘快躺下,您现在的身子,经不住劳累。”老嬷嬷连忙抱着公主走近床前,一面安慰着锦秀说。 锦秀到底将如愿抱在怀中,轻声哄着,过了一阵,如愿安静了些,才放下心,双手将公主小心翼翼地交给老嬷嬷:“你们小心些。” “奴婢知道。”老嬷嬷说着,抱着公主走到一边去了。 皓广这才有机会发话,道:“你快躺下吧,有那么多人呢,还用你操心做什么?她们不敢不小心的。刚才太医还说,虽然日子差不多,也算是早产了几日,可得当心,如今又是大暑天,最容易有什么病痛,万一一个不注意,落下了毛病,可是终身的事。” 锦秀听了皓广说话,却掉过头去,依旧朝里面睡了,根本不理睬皓广。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法不容情 皓广知道锦秀还是为了早上的事生气,也不恼火,只是轻轻扳住她的肩膀,道:“你看你,还是为了昨日的事和朕生气呢?好了,好了,看在如愿的份儿上,也别再这样小孩子脾气了。” 锦秀还是一言不发,挣脱开他的手臂,仍旧将身子又往里面靠了靠。 “好了,朕知道你心里有火,不过你现在正在月子里,和朕生气不打紧,也不能拿身子开玩笑,月子里最忌讳生气,若是一阵火气上來,沒有了奶水,难道你要叫咱们的如愿挨饿不成?” “皇上都不顾恤我们母女,臣妾还要这个身子做什么?”锦秀终于发话了。赌气地说。 “你看你,还是这么脾气大,刚说完你是小孩子脾气,这不是,果真來了?”皓广还是温言软语,柔声地说。 锦秀听见这话,更是心中憋闷,霍地坐起來:“谁小孩子脾气了?还不是皇上做的事叫人伤心?怎么怨得人家生气?”一面说着,忍不住几滴泪水落下來,扯过床边的一条绢子,拭了拭眼泪。 皓广见她松动了些,更靠近了身边,抚着她的肩头,轻声地说:“朕知道,朕知道,这次是让你伤心了,可是你也知道朕的性子,朕这次情有可原,一时激动,所以才那样对你,现在和你陪个不是,就原谅了朕吧。” 皓广这几句话虽然是轻声说的,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能说出这样的话來,是从來沒有过的,还是叫锦秀心中又暖又疼,嗔怪着说:“什么情有可原?臣妾才不信,分明是拿臣妾撒气罢了。” “唉,你不知道,昨夜朕得知你出去的消息,心里急得了不得,这三更半夜的,你又是那样的身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是好?朕生气的是你也不跟朕说一声,就私自出去了,你我夫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你就拿朕当外人?这事你若是告诉朕,朕也不会阻拦,还会陪你一起去,所以你的所作所为,叫朕伤心,才一时气不过,说了你几句,也是为你心疼,为你的好的意思,你就这样激动起來。” 锦秀听见这些话,才明白皓广的用意所在,不禁有些羞愧,想起皓广的意思,心中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不由得将身子靠在了皓广肩头上:“皇上原來是这个意思,臣妾才明白了,昨夜想着宫规森严,怕不能出去,又是心里急,所以才出此下策,偷着跑了出去,以后再也不会了,皇上的苦心,臣妾都知道了,其实昨夜臣妾也不是沒有想到这点,只是怕皇上万一不允许,,” 说到这里,皓广又打断了她:“看看,是不是,还是信不过朕吧?还不承认,你说说,能叫朕不伤心吗?” 锦秀有些不好意思:“臣妾知道了,皇上还说臣妾做什么?” 皓广连忙攥住她的手:“朕不说了,这下说开了就好了,这次的事,还是朕不对,太急切了些,也怨不得你,宫里的规矩的确是森严,你心里有顾忌,也难免在情理治中。”说着,又带笑地向锦秀:“你听见了吗?朕给咱们的女儿取名如愿,你觉得好吗?” “好,皇上起的名字,自然是好的。”锦秀笑着回答道。又有些委屈:“臣妾本來还想给皇上再添一个皇子的,,” “公主也好啊,公主也是朕的亲生骨肉,况且咱们已经有宏远了,再有一个女儿,不是正好吗?” 正说到这里,只见春芽进來说道:“回皇上,太后派人來了,说是要让淑妃娘娘去领受惩处。” “什么惩处?你沒看见淑妃娘娘现在这副样子,怎么挪动?”皓广立刻将脸一板,说道。 春芽缩了个头,噤若寒蝉,不敢言语了,锦秀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知道这事和她无干,忙说:“好了,别埋怨春芽了,也不是她要做什么,太后怎么说的?有什么话?” “回娘娘,太后说了,娘娘依照宫规,擅自出门,应该在正殿前面跪三个时辰,就是生产完,也逾越不了这个规矩去,这是老祖宗传下來的,必须做的。”春芽犹豫着说。 锦秀心中霍地一惊,她虽然执掌六宫一段时间,也知道擅自出门应该受罚,可是她知道,大齐国的规矩中,分为几等的,这是最严格的一等规矩,轻的只需要朗读一遍大齐国的家训就是了,太后看來是铁了心要和她作对,居然拿出这么严格的条例來对付她。 想到这里,暂时沒有说话,皓广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了:“好了,回去对太后说,就说卢淑妃刚生产完,身子万万不能挪动,这些话朕都知道了,先寄下,等到身子好了,再去领不迟。” 春芽听了这话,却半天沒动身,皓广道:“你还有什么说的?还不快去?” “回皇上,娘娘,太后派來的人说了,若是皇上说先寄下,也是万万不行的,卢淑妃身为六宫之主,自应做个表率,不能放松。” “怎么,太后还非要逼死卢淑妃不成?”皓广霍地拍案而起,似乎十分激动的模样。 锦秀连忙将他拉到底下,道:“皇上何必这么激动?太后这样说,看來是不容情,等臣妾去领就是了。”她一面说着一面就要挣扎着下床。 春芽等连忙上來扶住她,皓广也在一边搀扶:“不行,朕不能放你去!朕去对太后说,这点子小事,朕还做不了主吗?” 皓广刚说完这句,只见太后已经走了进來:“怎么,皇上要说什么话?本宫现在已经來了,就在这里呢,皇上要说什么话,就说吧。” 皓广和锦秀沒有想到太后会突然出现,连通报都沒有通报一声,皓广却立刻反应过來,道:“母后,您看看锦秀现在这幅样子,怎么能领受那么重的惩罚?母后这是要寸心和锦秀过不去吗?不看别的,也看在她刚为咱们天家诞育了子嗣的份儿上,也该饶她这一回。” “本宫何尝不知道她刚诞育了子嗣?这小公主,也是本宫的亲孙女,本宫看着也很喜欢哪。不过,规矩不可违背,难道照你这么说,凡是有了子嗣的妃嫔,就可以凡事特殊,都不按照规矩來了么?”太后话锋一转,忽然毫不容情地说。 “朕也并非说是凡事特殊,也沒说不领受责罚,只是说了,等到锦秀身子恢复,出了月子,再照常实行家法不迟。”皓广有些不高兴地说。 太后也看出來了,却一点也不在意,只是仍然坚持己见说:“本宫身为天下之母,自当秉公处理,任何人也不能徇情。若说是生育子嗣,就不能照常处理,日后还何以理天下?皇上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情,袒护卢淑妃,本宫却断断不能容忍!”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皓广不能容忍了,他走前一步,向太后道:“难道太后就一点人情也不讲?祖宗先法,原不过是为了约束众人,造福苍生,太后如此曲解,岂不是有负祖宗慈意?” 太后被皓广的语言逼问的一个惊呆,旋即冷着脸说:“不管如何,本宫今日定要如此处理!皇上不必再花言巧语,为卢淑妃辩护了!” 皓广气得正要说话,锦秀已经坐起身來道:“皇上,不用再向太后说了,臣妾的错,臣妾自去领。”说着,就已经站起來,直视着太后:“看來,臣妾今天一定要跪足三个时辰了?” 太后看着她毫无惧色的面容,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此时众妃嫔听见里面声音渐高,也都进來了,却都不敢插嘴,都在一旁静静注视着,“太后天下之母,慈悲心肠,难道就如此狠得下?凡事当留退步,如此决绝,一点人情也不讲,就不怕日后有什么事吗?”锦秀走近一步,注视着太后,轻声说。 这几句话,正当嬷嬷抱了公主出來,皓广见公主哭了,不由得走上前去看了看,众妃嫔离得远,因此沒有听见,还以为锦秀在和太后说什么话,太后听了锦秀的话,神色一震,端详着她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卢淑妃,你什么意思?”也是轻声说出來的。 “臣妾沒什么意思,只是太后一切还要从长远着想,要为后來人留退步啊。”锦秀别有意味地说。 太后是何等聪明人?立刻明白了:“本宫要你这些话做什么?横竖褚鹃已经如此,你还能拿她怎么样?” “话不能这么说,自古山水尚有相逢之日,岂可人不留个退步!褚良人虽然如今短暂失宠,还年轻,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太后要为褚良人日后考虑啊,毕竟还在这宫里生活,太后难道能跟着褚良人一辈子不成?” 锦秀这几句话,已经明明白白,就是说若太后能放她一马,褚鹃日后的生活她也会照顾到。自从褚鹃失宠,太后对于锦秀,已经无有顾忌了,沒有想到褚鹃这些事,如今锦秀一提醒,她也反思了一下,褚鹃毕竟路还很漫长,就是褚家得罪,褚鹃受牵连还小,日后还是要在这宫里生活下去,如今这几个月來,在急切头上,和锦秀这样撕破脸皮,还是顾前不顾后的结果啊。 太后一个激灵,她明白了,语气也有些松动:“卢淑妃,那依你说,如何是好?” ------------ 第一百一十二章 锦宣受过 锦秀虽然听见太后的语气还是冷冷的,可是毕竟不是那么决绝了,刚要说,只见宫女进來回说:“回娘娘,孟夫人进來给娘娘请安來了。” 容儿,她來做什么?在这多事之秋,锦秀可不想让容儿也卷进來,不等太后说话,连忙说:“就说本宫和小公主一切安好,叫她先回去吧。沒什么事,不用总进來请安了,照顾好先儿要紧。” “可是孟夫人说了,一定要进來看娘娘一眼才安心。非要看了才走。”侍女犹豫地说。 不等锦秀说什么,门忽然一闪,只见容儿已经奔了进來,哭着说:“娘娘,娘娘,听说您要被罚跪了?” 她沒有注意到太后也在这里,只是顾着自己说话,旁边的侍女连忙提醒道:“夫人,太后在这里。” 容儿这才看见,有些慌乱,连忙向太后请安道:“臣妇不知太后在这里,请太后恕罪。” 太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有什么事?这么急急忙忙的?起來吧,不知道卢淑妃正在月子里,不能被惊慌吗?” “臣妇只是一时情急,所以这样顾前不顾后的。淑妃沒事吧?”容儿关心地看着锦秀道。 锦秀轻轻地摇了摇头,太后不理会她们,只是说:“这罚跪的事情,还得商量个主意。” “娘娘,您身子这样,不能经受这样的惩罚,昨日的事,都是因为臣妇而起,臣妇愿意替娘娘领受惩罚。”容儿忙磕头说道。 众人都看向容儿,容儿却说:“臣妇今天进來,就是为了这事而來,娘娘身子不好,万万不能领受这样的责罚,臣妇愿意替娘娘,还请太后、皇上恩准。”说着,眼中泪水又不停地流出來,磕头个不停。 锦秀看见容儿这幅样子,不由一阵心酸,又是感动。皓广见了,也有些动容,刚要说话,太后已经看出皓广的意思,忙抢先一步,道:“你一个小小的侍卫之妻,怎么能替淑妃?还以为你自己是什么身份的人呢?” 容儿被太后的话噎得一怔,她沒有料想到这步,思索着想辩解点什么,外面却响起了一个沉稳的男声:“要是太后说孟夫人不能担此大任,那微臣呢?” 众人顺着声音向门口望去,只见锦宣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面色阴沉,严肃的叫人不敢正视。 太后沒想到锦宣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卢将军,你也來替你姐姐受罚來了?” “拜见太后。”锦宣向太后行了个礼,就站起來,立在一边:“为了微臣幼子,害的姐姐遭受如此艰难,都是微臣的过失,愿意替姐姐领受,太后若说是孟夫人资历不够,微臣以大将军之职,或者不合宫规,微臣情愿再降三级,以合惩戒。”说着,拱一拱手,半跪在地上。 太后刚才和锦秀谈话,已经妥协,只是面子上一时不好突然改变,此时见容儿和锦宣都如此坚决的神情,也就借坡下驴,装作无奈的样子:“好吧,看皇上怎么说,既然大将军都出面了,总得给个面子不是?”说着,看向皓广。 皓广不知道太后和锦秀的约定,还以为因为锦宣的缘故,太后有些松动了,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连忙说:“大将军为姐之心,一片可鉴,不过宫规也不能改,既然如此,就取个折中之法,让大将军替淑妃跪着,也就算两全其事了。” 太后也就点点头:“好吧,就按照皇上说的來吧。本宫也就徇这一回情。看在你们都为了卢淑妃求饶的份儿上。” 容儿不知就里,喜出望外,连忙激动地磕头道:“多谢太后娘娘体恤,臣妇给娘娘磕头了!” 锦秀看见容儿自责的样子,心中不忍,连忙示意春芽将她搀扶起來,一面亲自将她拉到自己面前,锦宣听了太后的话,脸上却一点波澜也沒有,只是说了一句:“微臣领命。”就走出去跪着去了。 太后知道今天的这场事已经收场,也不愿意再在这里多停留,就说:“本宫也乏了,回去歇着去了,卢淑妃好生将养吧。这一个月,可得时时注意。” 锦秀答应了一声,众嫔妃也跟着说:“恭送太后。” 待到太后走了,众妃嫔见留在此不便,便都说:“淑妃好生养息,臣妾们先出去了。” “林姐姐也是要紧身子,就别在外面守着了,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魏姐姐,您也领着妹妹们各自散了吧,改日本宫身子好些,再和众位姐妹相叙。”锦秀忙说。 “不要紧,我们回去也是惦记着,不如就在外面坐坐,有什么事,也可照应一把。”魏昭仪连忙笑着说,又向林贵妃:“倒是林姐姐,淑妃娘娘说的是,您不比别人,还是先回去吧。” “本宫也不要紧,好多日沒出來,也觉得有些闷了呢,况且太医说了,也要走动走动,才有利于小皇子的体质。沒看卢妹妹,有这两胎的时候,都是照常行走,反而更好呢。”林贵妃虽然口上说着,眼睛却瞟向皓广那边,希望皇子这个话題,能引起皓广的注意。 令她失望的是,皓广只是关心锦秀有沒有着凉,小公主怎么样,丝毫也沒有将林贵妃的话放在心上,她不禁露出失望的表情,旋即又消失不见,沒有叫多人看出來。 锦秀却一丝不差的收在心里,也沒有说什么,只是放着,魏昭仪已经又说道:“林姐姐说的也是,既然这样,臣妾就先陪姐姐出去坐着,喝喝茶,说说闲话,倒是更开心呢。” 锦秀也做出一丝笑容:“春芽出去,好生伺候几位娘娘,点心果子,挑些新鲜的上去。” 春芽忙答应一声,引着众人出去了,容儿见屋中只剩下自己和皓广、锦秀,自觉在此不便,也行了个礼要退出去,锦秀忙说:“容儿,你现在侧室歇歇,一会咱们俩再说话儿。” 待容儿去了,皓广又坐到锦秀身边,笑着问道:“沒事吧?刚才你就那么站起來了,朕生怕你着凉呢。好歹这次算是逃过去了,只是难为了锦宣。” 锦秀也皱起了眉头:“是啊,这三个时辰,又是大暑天的,谁跪着都受不了,虽然臣妾沒去,可是宣弟受罪,就像是自己受罪一般。” 皓广灵机一动,忽然又安慰她说:“沒事,你先放心,一会朕叫人过去,给锦宣撑着凉伞,打着扇子,大概就能好多了,太后也沒说不让打伞,宫规也沒有规定啊,这有什么?” 锦秀听了,也绽开了笑容:“皇上倒是想的快,这样还好些。那就请皇上快些去吧。” “好,好,朕这就去,你别着急。”皓广说着,就叫过小太监吩咐了一番,又说:“这下你可要放心了吧?” “这下臣妾心里还踏实些。” 刚说完这句,只见宫女进來:“回娘娘,清宣殿总管來,说是朝中有要事请皇上过去。” 皓广听了,便站起身來:“朕得走了,你好好歇着,晚上朕再过來看你。锦宣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沒什么事的。” 经过刚才的吩咐,锦秀心里已经踏实了好多,便做出笑容说:“臣妾知道,皇上只管去吧。” 目送皓广离去,锦秀便道:“请孟夫人过來,本宫要和她说说话儿。” 宫女答应了,不一会儿,便引了容儿过來,锦秀拉她坐在身边,笑道:“刚才看你急的,本宫看见你的样子,心里都有些不忍了呢。” “娘娘说哪里话,这次的事,都是因为臣妇而起,要不是那夜独闯宫闱,也不会闹出这样的风波來,心里正过意不去呢。只要娘娘能好好儿地,才能放心,臣妇一介微贱之躯,就是跪上三五个时辰,又当得什么?娘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臣妇愿意为了娘娘,领受任何责罚。”说着,眼圈又有些红了。 锦秀一阵心酸,连忙说:“你的心意,本宫都知道。不过刚才,本宫都已经和太后说好,,”不自觉地说到这里,又发觉自己失言了,这些话,本來不应该对任何外人说,于是只好曳然而止。 容儿也发觉锦秀咽下了什么话,有些犹疑地望着她:“娘娘什么意思?和太后说什么?” “沒什么,太后大概是觉得本宫也是刚生下了小公主,不好过多责罚,所以先放过一次吧。”锦秀遮掩着说。 容儿却在心里掂量了片刻,似乎寻思了些什么似得:“其实太后,远沒有看着的那么单纯,前朝还有许多事,,”说到这里,她也停下了。 这下,轮到锦秀有些怀疑了,她打量着容儿的面色,似乎里面蕴藏着许多秘密似得,不过她知道,若是容儿自己不想说,就是问也问不出來的,于是也不再做这个徒劳无用的工夫,便说:“前朝自然有许多秘密,只不过咱们都不知道罢了。” “是啊,,”容儿只是说了这两句,又突然止住,只是面向锦秀道:“事情到那个时候,自然会有个结果,娘娘等着看罢了。” 说完,不待锦秀再接茬,便忙着转移话題道:“小公主真是可爱,刚才臣妇抱了一会儿,真是爱不释手,娘娘好福气,有了二皇子,这又有了二公主,遍宫中也找不出第二个呢。” 锦秀将刚才的怀疑埋在心里,也装作忘记刚才的话了,而是笑着说:“不管是男是女,总是本宫的亲生骨肉,长大了,还能和本宫做个伴儿呢。对了,先儿这两天怎么样?”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喜之事 容儿见问,忙说:“娘娘不用惦记了,先儿已经好多了,太医都说沒有大碍了,倒是多亏得蕙儿那日使得招数,不然,沒有这个土办法,还真不知应该如何是好呢。也多亏了娘娘,临时决断,不然,谁有那样的勇气,敢用这个法子?” “非常之时,自然得使非常的办法,不然,还能怎么样?也只好治治看罢了。”说着,又笑向容儿:“你还说那天连累了本宫,要是你不进來禀报,蕙儿怎么能知道?也不能救回一条命了。所以,你也不必自责。” 容儿也微露释颜:“娘娘说的,臣妇心里就略开些。不过还是有几分愧疚。” “好了,别说这些话了,反正都过去了,你看本宫现在不也是好好儿地吗?小公主也健康。倒是宣弟,你还记得吧,那天本宫从你们府里临走的时候,宣弟说要第二天要向本宫來细说说,结果就耽误了,今天也沒有机会说,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本宫心里倒着实惦记着呢。他又罚跪去了,现在还在受苦呢。” 容儿却一脸明晰的笑容:“卢将军要说什么,娘娘还不知道么?自然是他的终身大事了。” 锦秀也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來:“你这小滑头儿,什么都逃不过你的心思去。本宫自然也知道,不过还不知道他到底如何想的,本宫才好知道怎么办啊。” “臣妇看,卢将军这次已经对蕙儿有意思了,再加上蕙儿又救了先儿一命,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一家三口,岂不是其乐融融吗?”容儿道。 锦秀听到这里,忽然欠起身來,容儿连忙上前扶住,道:“娘娘要什么,只管吩咐。” “沒有什么,只是有一句话和你说。” “娘娘有话只管说就是了,还这么郑重其事的做什么?快躺下歇着。”容儿忙道。 “容儿,你自幼跟我,就像亲姐妹一样,有什么事,咱们都能互相谅解,只是这件事,本宫要向你解释清楚。先儿在你家这么长时间,你比亲生母亲还要亲,照顾的无微不至,本宫都放在心里,不过现在他毕竟大了,也该有个自己的家了,宣弟又时时挂念他。从前宣弟未再娶,沒有母亲照料他,也说不得了,如今眼看蕙儿嫁过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到时候,就得让他回去。你心里不要有什么想法,想着是不是你沒照料好,其实你的操心,我们都看在心里,宣弟已经和本宫说过不止一次,让你费心了,还说以后要好好回报你。你现在毕竟是孟家的人了,那里更亲近些,本宫知道。所以,这些话不能不对你说明白,说开了,心里都沒什么顾虑。” 锦秀将这些寻思已久的话说了,容儿半晌无言,从她的眼中能看出,已经将话听进去了。锦秀也沒有再说什么,只是等着她的回答。只见容儿过了片刻,笑着说:“娘娘太多心了,臣妇能有什么想法?娘娘和将军只管放心。先儿就是过去了,这里不还是他的家吗?臣妇还是他的舅母,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说的?娘娘还说呢,从小就像亲姐妹一样,还有什么不知道脾气性格的?臣妇是那等小心眼儿的人吗?” 锦秀见她如此说,又见她的确沒有什么不愉快的表情,若说是那日,她心里或多或少还有些想法,今日锦秀一说开,已经疑虑全消了,锦秀才放下心來。笑道:“本宫自然是知道,只是有些话,还是说在前头好,既然这样,就不再说了。” 正说到这里,只见外头走进两个丫头來,摆小炕桌,准备端晚膳了。锦秀便道:“让孟夫人也留在这里一处,叫御膳房传一桌饭來。几位娘娘呢?” “几位娘娘都在外面聊天呢,春芽姐姐照应着。都高兴的了不得呢。”丫头忙说。 锦秀听了,向容儿冷笑一声:“你看,表面上都是这么和煦一堂的,谁能看出來背后的事情?” 容儿也笑了笑,沒有言语。锦秀便道:“你出去说,就说本宫累了,已经睡了,请几位娘娘回去吧,改日再请过來奉茶。那前日皇上赏赐的菱角,给林贵妃拿回一篮子,就说请林姐姐也尝尝。今天辛苦她们了,以后抱着公主去拜见诸位母妃。” 丫头答应着去了,不一时回來,说道:“春芽姐姐都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打发几位娘娘去了。” 锦秀点点头,又道:“容儿过來,我们一起用膳。” 丫头们已经端上來,容儿坐在底下,陪着锦秀吃了,正往下收拾的时候,只听外面传报道:“回娘娘,卢将军进來了。” 锦秀连忙说道:“卢将军在哪里呢,快让他进來。” 话音刚落,只见锦宣已经走了进來,锦秀一看见他,连忙就下意识地要下地,春芽等连忙在旁扶住,要拉住他道:“宣弟,你沒事吧?可叫姐姐惦记坏了,这大夏天的,要是受了暑可怎么着?” 锦宣连忙走到她身边,脸上现出毫不在乎的笑容道:“沒事,姐姐别惦记,您看我这不是好好儿地,什么事都沒有吗?姐姐别寻思了。” “沒事就好,”锦秀上下看着他,又摸摸他的身上,才觉得心定了些,说道:“快坐下,这已经这么晚了,你不赶紧回去歇歇,还到这里來做什么?本宫这里也是什么事都沒有,容儿陪着刚用过膳。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锦宣在锦秀身边坐下,微微露出笑容道:“姐姐不记得,那天在孟哥哥府上,微臣就说过要有事向姐姐说吗?” 锦秀听了,已经心知肚明,却故作不知地说:“这几日忙碌,本宫哪里能记得这许多事?早就忘到脑后去了,倒难为你还记得。你说说,什么事來着?” 锦宣现出有些讶异的样子:“姐姐真的忘了?” “忘了,什么事,你说说。”锦秀仍然这样说。 锦宣又向前靠了靠:“姐姐,微臣想娶蕙儿过门。” 这几句话虽然短,可是一说出來,锦秀和容儿都会意地互相看了一眼,笑了笑,锦秀回过头來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吗?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來了?原來本宫还怕你不愿意,一直沒敢提呢,你不是一直不愿意说再娶的事情吗?” “那是以前。这次多亏了蕙儿救了先儿一命,况且先儿也需要人照料,微臣也的的确确想念他,总想带在身边,但是若是沒有个母亲照料,接回來也不放心。蕙儿现在看着还靠得住,所以微臣才萌生了这个想法。” “这也是件好事,只是先儿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会不会接受这个母亲。”锦秀继续说。 “娘娘只管放心,昨日微臣已经带着蕙儿到先儿床前,问他怎么想的,先儿和蕙儿十分亲近呢,一听微臣说以后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立刻就答应了,直管她叫母亲。”提起这事,锦宣不由得露出兴奋的神态,又说:“不知娘娘意下如何。”他一边说着,一边期盼地望着锦秀。 锦秀早已经如此想了,此时见锦宣果真自己提出來,心里高兴还高兴不过來,哪里还会反对?只是仍然逗弄着他说:“你再成婚,也是一件好事,只是你原來总是放不下紫珠,本宫也是一直担心的。” 锦宣闻听此言,长叹了一声:“紫珠在微臣心中,是永远也忘不了的,只是既然活着,就要照顾好先儿,这样才对得住他死去的母亲。”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人总是要往前看,只要心中不忘,就是旧情深厚了。你说是不是?”锦秀握住锦宣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锦宣微微低下头,无言地将另一只手也压在锦秀的手上。锦秀知道她的话锦宣已经听进去了,放下了一半心,便道:“既然这样,那就是大好事,你只管先回去,这事都包在本宫身上了,一定尽快给你们完婚。” 锦宣露出笑容,道:“那这事就都拜托姐姐了。都交在姐姐身上。” “你只管放心。”锦秀又嘱咐了一遍。 锦宣站起身來,又向容儿行了个礼,慌得容儿连忙站起來,也还礼不迭,奇怪地望着锦宣,锦宣深深地说:“多谢嫂嫂这些日子照顾先儿,一直含辛茹苦,生下來这段时间,最是缠人,难为嫂子就这样黑天白天的带着,此情此义,做兄弟的永感在心,矢志不忘。”说着,又深深地打了一躬。 容儿本來和锦宣是主仆之分,虽然是自幼在一起长大的,如今见锦宣如此,还是不习惯,脸早已经有些红了,忙说:“将军不必如此,臣妇身为先儿的舅母,是理所应当的,况且,和将军,又是什么情谊?” 她这句话,说出了从前一起度过的岁月,锦秀和锦宣都有些为之动容,锦秀忙说:“是啊,是啊,容儿说的对,本來都是一家人,如今更不见外了,不用说这些了,只要咱们大家能好好儿地,就比什么都强。” 锦宣也不再说什么了,容儿笑道:“先儿大病初愈,身子还弱,这段时间你们就只管放心,等到卢将军新婚之喜,亲自将先儿送回去。” “嫂子费心了。”锦宣说着,要亲自送容儿出去,容儿忙说:“将军留步,和娘娘说几句话,臣妇自己走就好。” 锦秀见时间不早,便说:“宣弟,你也一起出去吧,今天受苦了,回去好好歇着,不用惦记姐姐。” 锦宣说到底,也觉得有些累了,答应着:“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锦秀点点头,待两人出去了,心里觉得像长出了一口气似得,一件心事终于又落了下去了。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贵妃生产 过了几天,锦秀就找了个时机,向皓广说了此事,皓广自然沒有什么不答应的,只说是等锦秀出了月子,就全权交给她处理,锦秀等到小公主满月,自己能出來行走得了,便叫了裁缝等人來,给蕙儿准备了全副妆奁,一切婚礼,都十分完备。先儿病情也完全康复了,锦秀不易出宫,就赏赐了一副东西,让容儿回來告诉自己婚礼的状况。是日,花团锦簇,一双玉人,自然是羡煞旁人。 三朝回门,蕙儿因为是沒有娘家的,二來也要向锦秀谢恩,便又回到宫里來行礼,锦秀见锦宣意气风发,先儿和蕙儿也十分亲近,不觉放下了心,照常赏赐了表礼金银,临去时,又嘱咐道:“你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本宫能看这儿你们和和睦睦的一家人,心里就安慰多了。” “谢娘娘恩典。”两人行礼说,蕙儿此时容光焕发,十分漂亮,显出娇艳明媚的笑容。 锦秀一直送他们到门口,两人再三辞别,锦秀也一直等他们去了,望不见影子了,才回來。 从此之后,锦秀过了一段安宁的时光,储宁宫如今加上小公主,一共有三个孩子,每天叽叽喳喳,分外热闹,林贵妃此时足不出,每日只是安心静养,怕损胎气,后宫事务,都归于锦秀,虽然忙碌,倒是沒什么事,过了一段难得的省心时间。 时光荏苒,转眼又到了一年的春天了,这一冬,天气分外寒冷,太后本來就有老迈之疾,加上这一年來,褚家的事,太后口中不说,心里也着实忧愁,因此,两下交攻,春节之前,终于病倒了,经由太医调治,总算是暂时缓过些來了,不过毕竟是年纪大的人,复原的慢,平时走动也是费力,因此只是在自己宫中调养,锦秀带着诸妃嫔,日逐去请安。褚鹃却和众人不來往,请安只推脱位份低,从來不去。每逢到晚上的时候,才单独去见太后。锦秀也只当做不知道,由她去了。 褚中的案子已经定论,本应处斩,奈何皓广见太后病倒,心中不忍,迟迟沒有下发旨意,后來,终于做了一个决定,将褚中改判决为流放三千里,长远打发走。总算是留了一条命,太后虽然心中难过,却知道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也不敢再说,只是偷着派身边人给褚中送去了银两衣物等,定了五月押解。 消息传來,别人还沒有怎么样,褚鹃却早已经是以泪洗面,锦秀叫魏昭仪等去安慰她,她只是一句话不说,锦秀不过是碍于面情儿,不得不如此做,见她不屑一顾,也就不管她了,褚鹃哭了几日,听说父亲已经到了流放地,还算康健,才算放下心來,渐渐平静了些。 锦秀立后的事,皓广一直念念不忘,奈何如今皇长子已经长大了许多,最近一段时间,学业居然突飞猛进,林贵妃又眼看就要生产,在这节骨眼儿上,难以突兀提出立宏远为太子,锦秀为后的事件,便决定等到林贵妃生产完,锦秀自然也明白,只是一句话不提,静等着事态的发展。暗中观察着林贵妃,防止她有什么动作。 又是端午节到了,这在宫中算是一个重大的节日,上上下下都沉浸在喜庆的气氛当中,过了元宵节,最大的节日就是此了,加上气候和暖,宫中人人都打点着取乐玩耍,锦秀不必说,更是忙上加忙,每日都得三更天才能歇息,加上林贵妃眼看就要待产,这是宫中的头等大事,自然不敢小觑,除了加派太医,侍女等也多派了十几人,日夜看护,不敢有丝毫差池。 五月初三这天,锦秀正在宫中看送上來的缎子,忽见御膳房派人來说:“回娘娘,端午节的粽子已经预备好了,请娘娘示下,是送來,还是先留在那里。” “叫他们每样拿两个來,本宫先看看。要是好,就分发下去,要是不好,就改了重做。”锦秀眼中看着缎子,口中吩咐道。 那太监答应了一声,出去一会,就带了两个小太监,各抬着一个盒子,放在地下,宫女上來,揭开看时,只见一个里面是十六样,这盒子里是甜的,豆沙、枣泥、莲蓉各种馅料,那盒里是咸的,蛋黄、鲜肉、火腿等一应俱全。锦秀看了看,又拿起一个嗅了嗅,放下点点头道:“还好,今年的粽子包的式样还大方,看着也新鲜。就这样吧。一共预备了多少个?” “回娘娘,每样是二百二十个,一半生的,预备着娘娘赏赐外地的大人,一半熟的,预备着赏赐京里和宫里的人。”那太监连忙回说。 “那好,就送到储宁宫來,本宫自会发放下去。” 那太监答应着刚要走,锦秀又问道:“回來!本宫还沒说完呢,你忙着走什么?端午节别的吃食都准备好了吗?别到时候又推三阻四的,这个也來不及,那个也不齐全,若是这样,可小心你们的脑袋!” “娘娘只管放心,咸蛋、糕点等都预备好了,一切万无一失,只等娘娘赏人。” 锦秀挥挥手:“好了,本宫知道了,去吧。好生看管着,先把粽子拿來,那些还搁在那,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待太监去了,锦秀便向春芽道:“这些缎子本宫都看过了,除了那匹雨过天青的还得打回去,换个颜色,别的都还可以,就照着往年的份例发下去就是了。” “那这匹要换个什么颜色?”春芽忙问道。 锦秀思索了一下,说道:“就换成橘红色吧。” 春芽答应着去了,锦秀便坐在那里翻看账目,忽见一个丫头急冲冲地跑进來回说:“回娘娘,我们贵妃好像是要生了,,” 锦秀听了,顿时大吃一惊,连忙掩上卷册,站起來说道:“现在怎么样了?是真的吗?” “奴婢们也不知道,还请娘娘去看看呢,今天早上起來,贵妃娘娘就说身子不大舒服,只是歪在床上,后來勉强喝了半碗燕窝粥,到了中午的时候,就一阵阵的肚子疼起來,后來又缓过一点儿來似得。如今又疼的厉害了,奴婢们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请娘娘过去看看呢。”那宫女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慌乱地说。 锦秀神态镇定,她算算时辰,林贵妃也快要生了,今天这样也是正常,便说:“先别慌,告诉太后和皇上了沒有?” “都分头去告诉了。”那宫女回说。 “走,本宫这就去看看。”正好春芽进來,忙出去吩咐预备车辇去了。 到了林贵妃宫里,只见外面宫女太监们乱七八糟,忙忙碌碌,好像一点头绪也沒有的样子,锦秀不禁皱了皱眉头,道:“怎么回事?也沒个安排,事先都沒有准备吗?” “回娘娘,”那宫女怯生生地看了锦秀一眼,道:“事先沒有想到这么快,所以有些匆忙,况且这里自从橄榄姐姐去了之后,就沒有什么得力的人手,都找不到头绪,所以安排的不够周密。” 锦秀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里想,林贵妃,这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你将橄榄打发走了,如今这样,你只有自己遭些罪了。 一边想着,脚下的脚步早已经向殿中挪去,一面又问:“太后和皇上來了沒有?” 殿中的侍女早已经听说锦秀來到的消息,都打帘子迎出來了,齐齐跪下请安,又道:“回娘娘,太后说今日身子不大舒服,只说知道了,來不了,皇上前面国事忙,说一会儿过來。” 锦秀点点头:“本宫知道,皇上今天要在清宣殿赏赐大臣,大宴群臣,这不是要到端午节了吗,恐怕前面脱不开身,还得一会儿才能过來。太医呢?” “回娘娘,除了原先伺候在这里的,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叫过來了,沒來得及请娘娘示下,请娘娘恕罪。”那几个宫女将头埋的更低,说。 锦秀脸上却现出释然的神色:“你们做的很好,就该这样做。”说着,看西面房中,炉火点点,几个太医正在那里熬药,便向室内走去。 还沒走进去,就闻见一阵血腥之气,几个宫女忙说:“娘娘要不等一会儿再进去吧。” 锦秀却毫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林姐姐正是关键的时候,本宫又是生育过的,这时候不进去,还等什么时候?你们不必多说。做好自己的事情要紧。” 那些宫女都不敢再说,连忙又都各忙各的去了。锦秀看着她们的背影,不觉心里暗笑,如今锦秀身边有三个孩子,炙手可热,这些宫女见锦秀去了,把自己的主子都撇下來迎候她,可见人心势利。 一边想着,一边早已经迈了进去。林贵妃正在痛苦地呻吟着,旁边几个接生婆,都忙的满头大汗。 锦秀來到床前,忙说:“林姐姐,别着急,沒什么危险的,千万要镇静,一会就好了。” 林贵妃见她进來,眼中忽然现出惊慌和戒备的神气,连疼痛几乎都顾不上了:“卢淑妃,你快出去,这里用不着你!”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弄璋之喜 锦秀被这突如其來的话也打了个措手不及,道:“林姐姐,好歹有过些经验的,能帮上你些忙。” 林贵妃虽然疼痛难忍,意识还清醒,忽然感知到自己的失态,忙说:“这里脏,,乱,,你还是赶紧出去吧,你要是坚持在这里,心中不忍,反而,,” 锦秀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怕自己在这里,趁机做什么手脚,害了她,不觉心里冷笑一声,也就不再坚持:“林姐姐既然这么说,就先出去了,留在这里反而爱丽事。就守在门口,要是有什么事,立刻就能进來。”说着,又像是叫她安心似得,意味深长地说:“林姐姐只管放心,谁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说完,就掉头而去。听见背后林贵妃大声的呻吟声还在不停传來。 锦秀刚出到外面,几个宫女已经连忙迎上來,殷勤备至:“娘娘快坐下,这几日忙坏了吧?看娘娘脸色都不好了。” 锦秀沒有理她们,只是说:“还围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伺候你们娘娘去?” 几个宫女不敢再说,忙低着头,蹑着脚儿,小心地去了,小宫女端上茶來,春芽连忙亲自试了水温,将茶杯端给锦秀,锦秀慢慢端起來啜着,面上虽然做出着急的神态,心中却优哉游哉的等着事情的到來。 “昭仪娘娘们來了。”话音刚落,只见魏昭仪领着几个嫔妃,已经匆匆忙忙地走了进來,褚鹃也跟在了后面,多日不见,只见她面色苍白,眼神空虚,只穿着一件素白纱衣,十分简朴,头上银白妆饰,一色花朵也无,和从前简直是判若两人了。 锦秀望着,一边细细打量着,一边站起來,迎上前去说:“妹妹们都來了。” “给淑妃娘娘请安。”魏昭仪带头行了礼,锦秀扶了扶,魏昭仪起身说道:“贵妃娘娘怎么样了?” “沒什么大事,太医说一切顺遂,咱们先别进去,进去也是添乱,还是先等在这里吧。”说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招呼魏昭仪等道。 魏昭仪等见如此说了,也就告了坐,依序坐在底下,都不时向里面张望着。忽然,只听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从里面传出來,众人下意识地立刻都站起來,脱口而出:“生了!” 锦秀也随之站起身來,只见嬷嬷从里面将包裹好的孩子抱出來:“恭喜淑妃娘娘,贵妃娘娘生下了一位小皇子!母子平安!” 此言一出,立刻在室内掀起了一阵不同凡响的气氛。林贵妃一举得男,在后宫无疑又是一桩大事,以她的家世和如今的地位,锦上添花。锦秀心中暗思,林贵妃从前进宫的时候,因为家世显赫,所以才给了她如此高的地位,加上后來又不甚得宠,多年一直未有生育,所以她的贵妃宝座才能坐的稳如泰山,皓广也沒有忌惮的意思,如今她生下了皇子,这未來的路,还不知皓广和她,都会如何处置。 心里想起了好多事,还沒等开口说话,只听外面传报道:“皇上驾到,,” 众人都像是从睡梦中清醒过來,连忙都掉转身去,齐齐地向皓广跪下行礼:“给皇上请安,恭喜皇上又得皇子!” 皓广刚从清宣殿过來,还沒有得知这个消息,如今一跨进门,就听见了这个喜讯,不由得一下愣住了,过了片刻,才清醒过來,脸上也泛出一点喜色:“是吗?林贵妃生下了一个皇子?” “是,恭喜皇上,这可是万千之喜啊。”魏昭仪带着温和的笑容说。 皓广虽然也高兴,却和锦秀生育的时候不一样,面孔深处,多了几分沉思。却也是转瞬即逝:“好了,都起來吧,大家同喜!” 魏昭仪等起來,都自觉地往后退去,锦秀站在皓广身边,笑着说:“皇上快过來看看小皇子,壮实得很呢。” 说着,老嬷嬷早已经走上前來,皓广在老嬷嬷怀中看了看,也觉得十分欣喜:“和宏远小时候长得很像。” 锦秀却不愿意再就这个话題说下去,而是道:“皇上快进去看看林姐姐吧,她这次可是辛苦了。” “难道你从前就不辛苦吗?”皓广沒有答话,反而看着锦秀说。 锦秀连忙佯装推了推皓广:“好了,皇上快进去吧,林姐姐大概都等急了。”一面见皓广往里面挪了挪,众人都不在旁边,便低声笑着说:“皇上在众人面前,说这些话做什么,什么意思!” 皓广也微微一笑,侍女打起帘子,一面回说:“娘娘,皇上來了。” 锦秀也随着进去,只见林贵妃躺在床上,虽然十分疲惫的样子,气色还好,一见皓广进來,脸上就露出笑容,勉强要伸出手臂似得:“皇上,恕臣妾不能起來请安了。” 皓广连忙走到她身边坐下,柔声安慰道:“还讲这些礼数做什么?你只管好好躺着就是了,你看见小皇子了吗?长得壮实极了。你这次可是辛苦了。” 林贵妃听了,欣慰地微微展颜:“这是臣妾应尽的本分,为天家诞育子嗣,有什么辛苦的。皇子呢?臣妾还沒有看见,抱过來,让臣妾看看。” 老嬷嬷抱着皇子走过來,锦秀见了,忙伸手先接过去,一面在怀中逗弄着,一面走到床前,递给林贵妃:“林姐姐,你看,小皇子的眉眼多么像你啊。” 林贵妃欠起头來,爱怜地看着锦秀怀中的孩子,眼中已经不自觉地泛出泪花:“只要他平安长大就好。” 这句话虽然听上去是母亲的家常话,可是在锦秀听來,却别有一种讽刺的味道,抬眼看看林贵妃,只见她的眼睛也向自己射來,两相碰撞,却立刻垂下睫毛,仍旧哄孩子去了。 锦秀只当做沒听见,林贵妃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又继续说:“皇子还沒有名字,请皇上为皇子赐个名字吧。” 说着,抬起头來,无比渴望地望着皓广。 皓广却沒有注意林贵妃的眼神,而是仍旧注意着小皇子,也十分怜爱,便说道:“朕看,就起名叫宏儒吧,能够学业精进,学有所成。” 这几句听來表面上也是好的意思,却有意无意地暗指皇子无帝王之格,只是专心学问,因此林贵妃却脸色一变,旋即镇定下來,沒有看皓广,也沒有谢恩,只是像是逗弄孩子似得说道:“皇儿,你听见了吗,你父皇盼着你能有所成就呢。” 此时众妃嫔也纷纷进來道喜了,沒有听见皓广刚才的话,只是知道了皇子已经得名,因此都笑道:“三皇子的名字洪亮,恭喜林姐姐了。” 林贵妃勉强抬起头來,迎合着众人的道贺,魏昭仪轻轻碰了她一下,笑着道:“林姐姐,还沒向皇上谢恩,看你,高兴的什么都忘了。” 林贵妃听了,才好像恍然大悟一般,有些讪讪地说:“谢皇上恩典。” 皓广浑不在意似得,只是逗弄着孩子:“只要壮实些就好,你带着也省的操心不是?” 林贵妃勉强笑了笑,沒有说什么,褚鹃此时走上前來,露出淡淡的笑容说:“恭喜贵妃姐姐,妹妹无以为贺,姐姐此时,正是心愿得遂,妹妹只有亲手绣了一件小荷包,聊表敬意。”说着,向身边的侍女:“玲儿。” 叫玲儿的贴身侍女走上前來,端上一个小盒子,打开看时,里面是青绿色的金丝蜀绸荷包,上面针脚细密,一看就是精心做的,锦秀也不禁暗暗惊讶,原來褚鹃可是横针不拈竖草不拿的,如今却是做出这样精致的荷包來,可见这半年來,她是改变了多少。 锦秀心里思忖着,只见林贵妃早已经笑容满面地亲手接过來,笑道:“多谢妹妹费心,虽然是个小物件儿,可见是妹妹的心诚。” “妹妹穷困潦倒,也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要姐姐不嫌弃就好了。” “妹妹千万要宽心,皇上和太后的恩典这么隆重,妹妹还有什么想不开的?”林贵妃又一脸好意地劝道。 褚鹃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只是说:“姐姐好好休息,月子里千万不能受凉。” “姐姐知道。妹妹倒是真细心。” 众妃嫔此时也纷纷走上來,将预备好的礼物叫人呈上來,因为不知道是男是女,都是私下预备了两份礼物,此时就将预备好的皇子礼物拿上來,林贵妃忙着道谢,正在此时,只见外面进來一个小太监,说道:“外头请皇上呢。” 皓广听了,便要起身,林贵妃也忙道:“皇上要是晚上闲了,千万再过來坐坐,不看臣妾的薄面上,也看小皇子。” 她的话说的楚楚可怜,谁也不忍心拒绝她,皓广只得说:“你放心,等朕前面的事情忙完了,就一定过來看你。你好生休息吧。”说着,就出去了。 林贵妃看着皓广的背影去了,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感情,有些期盼,又有些阴郁,锦秀一丝不落地都看在眼中,只是沒有流露出來,众妃嫔都要凑趣儿,围着皇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尽是吉利的奉承话,林贵妃表面上虽然笑着应答,却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一般。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突然消息 锦秀看了出來,当做沒发现,也不单和林贵妃说话,只是围着众人应和着。过了半日,林贵妃大概实在是烦了,便打了个哈欠,魏昭仪见了,忙说:“贵妃姐姐刚生产完,一定还虚,得多休息,我们就先回去了,明日再过來问候小皇子。” “妹妹们说的,可不是折杀了这小孩子吗,只要妹妹们不嫌弃,只管多过來坐坐,本宫求之不得呢。”林贵妃温和地说。 众人都连忙应承着,一面纷纷起身,锦秀又走到她身边,带笑抚慰道:“姐姐要什么东西,只管派人去告诉我,千万不要想着费事,姐姐素來为人着想,只是现在可就别那么多心了。” 林贵妃也带笑答道:“多谢,妹妹想的周到,看本宫有孕这段时间,东西送的屋里都堆不下了,哪里还缺什么东西?” “回去本宫就叫人将小皇子的衣裳和一切用具送过來,还有姐姐的补品,都早已经打点下了,知道姐姐不爱吃血燕,有上好的白燕,都已经预备下了。” “妹妹还是那么心细,连本宫爱吃什么都记得。”林贵妃虽然嘴上笑着说道,眼中却暗暗透出一丝戒备的神情。 锦秀仍然镇定自若,笑道:“好了,看妹妹,一说起來就唠叨个沒完,又耽误姐姐时间了,这就回去了。”说着,便又嘱咐林贵妃身边的丫头:“好生伺候,不得有一点闪失,太医们也要嘱咐到。什么事想的心细些,别等着主子催促了再做。” 众宫女连忙打起帘子,锦秀出去,院门前众妃嫔已经纷纷各自上车,锦秀正要向自己的车辇走去,只见魏昭仪好像故意等在那里似得,她俩的车本就挨的相近,此时她往这边挪挪,更是几乎就要站到一起去了,只见她笑着说道:“淑妃娘娘这下可是有的忙了,那边三个皇子公主,这边林贵妃又新生产,全宫上下还得淑妃操持,可亏了淑妃好精神,换做差一点儿的人,早就不行了。” 锦秀听她的语调,似乎是连讽带刺的,脸上淡淡地说:“这都是本宫应该做的,说不到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份儿上,况且林姐姐这是大事,就是辛苦些,也是应当的。” “听说大皇子最近读书也是上进的很,这下,皇家子嗣绵延,可是兴旺了。” “那是皇上和太后的福气。我们做妃嫔的,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 “这几天淑妃娘娘辛苦,只怕都睡不着觉了吧?”魏昭仪似乎闪过一丝嘲讽,指着锦秀为又生一个皇子,定会忧心的事。 锦秀正色了些:“皇家有大喜事,就是辛苦些,心里也是高兴的,劳累了一天,夜里反而更香甜了呢。” 魏昭仪不觉冷笑了一下:“小皇子聪明可爱,林姐姐这下可是高兴坏了,要知道,她生下來,可是不容易啊,沒有出什么意外,就是她幸运了。” 锦秀见她越说越离谱,竟然暗指锦秀是不是在林贵妃孕中曾经要暗害她,不由得脸一板,道:“姐姐今天高兴糊涂了吧,怎么说的话人都听不懂?还是赶紧回去歇歇吧,要是再这样,可就该找个太医來看看了。”说着,就上车而去。 坐在车里,锦秀心里还是不高兴,说实话,林贵妃有孕的时候,她从來沒想过要暗害她肚子中的孩子,自己生下了一儿一女之后,她实在不忍心下这样的手,若说是机会,也的确有机会,现在林贵妃身边橄榄去了,剩下的丫头都是着三不着两的,防备不到这些上头,这也是林贵妃自己所作所为,给人留下了可乘之机,可是,锦秀却一次都沒有做过,她虽然知道林贵妃心机深沉,还是决定放过她一马,如果能够相安无事,她也就不忍心怎么做了。 今天魏昭仪如此说,可笑她们还都认为锦秀一定起过念头,做过这样的事,漫说锦秀沒做过,就是做过,也是林贵妃自毁长城,将身边得力的丫头橄榄去了,沒了防备,就是有什么事,也是她自作自受。 心里这么想着,不知不觉,春芽已经掀开帘子:“娘娘,到了。” 锦秀在春芽的搀扶下下车,离得老远就听见宏远和凝香清晰的读书声,不觉欣慰地笑道:“这两个孩子倒是真用功,今天不是不去学堂吗?还这么读书?” “可不是,”春芽凑趣地说:“今天国子监的先生都到清宣殿商量秋闱的事去了,放一日假,本來不用读书,可是皇子还是不依,一早上起來,用过了膳,就钻进书房读书去了。娘娘真是好福气呢,有这么听话的皇子。” 锦秀知道她是安慰自己,笑了一笑,回到室内坐了,道:“我们就在这里吧,别过去打扰他们了,对了,昨日本宫叫你预备的白燕,你都包装好了沒有?一会就得给林贵妃送去了。” “奉娘娘命,都已经预备好了,沒想到林贵妃这么快,今天就生了。”春芽有些微撇了撇嘴,说道。 “好了,别再说了,昨天御衣房送來的东西,拿來本宫再看一遍。” 春芽连忙答应着去了,不一时,带了几个人,将东西一一捧來,上至产妇的补养东西,下至小孩的一应用具,都是全套的。锦秀生怕有什么闪失,仔仔细细地又逐一看过了一遍,直到一点差错也沒有了,才点点头说:“好了,给林贵妃送去吧,就说先送这些去,要是有什么不好,只管和我说。” 几个侍女连忙鱼贯捧了出去,春芽道:“娘娘对她,也真算是仁至义尽了,只怕她不领情呢。” 锦秀歪在榻上,叹了口气说:“可是现在本宫也不忍心怎么样,毕竟她和孩子都是无辜的,现在本宫也想好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能相安无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春芽似乎也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沒有再多说了,锦秀听着隔壁宏远和凝香的读书声,心中也复杂万分。 林贵妃生下皇子之后,满了月,也深居简出,尽管身子复原,锦秀邀她重新执掌宫务,林贵妃却以身子不好,加上孩子忙碌为由,不大管各事。锦秀曾经和皓广和太后说过,皓广也说让林贵妃重新管理,林贵妃却只是不答应。皓广也不坚持,锦秀也不好相强,自己也照管得來,就大部分都接了过來,只有重大事情,不得不和林贵妃商量的,才派人去说一声,林贵妃大多数时候也都沒有别的话说。 太后也曾经说过,想在后宫中再派个人手,辅佐锦秀和林贵妃,实际上是怕锦秀一手遮天的缘故,可是找了半日,除了魏昭仪资历老些,又明白宫中事务,别的人都不可靠,实在沒有可担当大任的。皓广又说,万一找个不熟悉的人,将宫中弄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也不好,太后也想过此理,也就搁下了。因此后宫虽然名义上还是林贵妃和锦秀共同主理,实际上已经是锦秀大权独揽了。 锦秀开始时候也搞不清楚林贵妃的意思,后來过了一段时间,她才想明白,林贵妃现在都不大出门,离开也都在不远处,是因为全副精力都在皇子身上,生怕皇子有什么闪失,宏儒现在就是她全部的希望,她的后半生都在这个孩子身上,又一直怀疑锦秀有什么目的,更是寸步不敢离了。 锦秀也不管她这些,只是每日忙碌着这些事务,转眼秋去春來,又是一年的夏天,如愿也长大了许多,外面四方安定,欣欣向荣,朝政一片清明之像。 这天正落了几点微雨,雨后空气分外清爽,锦秀忙了一早晨,将來回事的人都打发走了,不觉动了兴致,笑着道:“走,我们出去采集点雨水去,回來贮在青花坛子里,留着冬天泡茶喝。” 春芽等见锦秀这么高兴,也都兴奋起來,笑着附和道:“正是呢,雨水清冽,比什么井水都好。” 几个丫头连忙出去拿了器皿來,有两个打着伞,锦秀亲自将器皿放在地下,回到房檐下,看着一点点地落入里面,正來兴致,只见皓广穿着一身蓑衣,只带着两个小太监,走了进來:“好兴致啊,朕可沒这闲工夫。” 锦秀见皓广进來,便行了个礼:“皇上才散早朝?” “正是,刚下來,不知怎么的,就要往储宁宫來,大概是心有灵犀吧,猜到你要做些什么。”皓广也走到房檐下,将身上的蓑衣脱下來,笑道。 “皇上看,这雨水多好啊,留些冬天泡茶,皇上不也是最喜欢的吗?” 皓广点点头:“还是你细心,别人就都想不到这些。” “臣妾也喜欢这个,况且平时忙,也沒时间弄这些,今天正好有空闲。”锦秀说着,又无限感慨地:“要是每日都能闲着,弄弄花,弄弄草该多好啊。” “只怕你以后连这点空闲都沒有了呢。”皓广忽然说。 锦秀有些奇怪地转过头去:“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皓广将目光从前方收回來,正色地望着她:“朕已经决定,八月中秋,立你为后。” 消息來得太突然,锦秀不禁一怔:“皇上说什么?” 皓广定定地看着她,神态严肃:“朕说,八月中秋,要立你为后。” ------------ 第一百一十七章 立后吉日 “怎么?”锦秀被这两次说明的话弄楞了,忍不住继续问,还沒说完,就被皓广打断了;“事先一点消息也沒有,來的突然,是吗?” 锦秀只是点点头,等着皓广继续说。 皓广的眼光有射向远方:“朕两年前就对你说过,尽管因为这事那事,一直耽搁了下來,可是朕心里一刻未忘。如今如愿也长大了,你抚育三个孩子,管理宫务,功不可沒,后宫不可无主,除了你,还有谁能担此大任?” “可是,,”锦秀犹豫了一下,又道:“皇上对朝臣们说了吗?朝中可有异议?” “朕已经对大臣们说了,沒有人敢说什么。” 尽管知道朝中自从褚中失势,无人再和自己作对,还是迟疑着,先沒有答话。 皓广却有些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朕就是要给你一个惊喜!沒想到吧?” 锦秀抬起头來,给皓广一个甜甜的微笑:“臣妾真的沒想到。不知如何是好了。” “什么都不要想,从现在开始,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准备好立后大典。朕要看到一个最漂亮的你!” “怎么,皇上是觉得臣妾平时不漂亮吗?”锦秀故意开玩笑,撒娇地说。 皓广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啊,就是这副嘴头厉害。朕的意思是说,要让你那天比平时还漂亮!” 锦秀也笑了,轻轻依偎在皓广怀中,心里也踏实了许多,朝中后宫,都沒有什么能与自己抗衡的,她也不再忧愁,只盼着能够安安稳稳地到那天。 这个后宫中最为重要的消息,在这一天之后,很快传遍了后宫。皓广在沒有和她说之前,只是在前朝说了此事,告诉锦秀后,就公布在后宫。对于此事,虽然掀起了一阵波澜,倒也都不意外,林贵妃尽管和锦秀位置差不多,而且也生下了皇子,可是一直以來,在众人心中,都已经明晰一般,锦秀是皇后的最终人选,如今虽然拖延了一段时间,尘埃落定,倒也安心了。 立后大典准备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自然是忙上加忙,尽管主要的事情有内务府管理,可是锦秀还是要准备许多的杂事,不过因为这是喜事,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一片欢乐中,储宁宫的人,不觉都个个面上带有骄态,语言得意,锦秀分外留意,狠命戒饬了几次,才又低敛了些。锦秀如前理事,加上立后的准备,纵然是夜夜到三更,倒也都不觉得烦累。 自从这个消息传出,储宁宫人來人往,接踵不暇,各宫嫔妃都來道贺也就罢了,林贵妃却只是來过一次,还匆匆忙忙的,锦秀挽留她,却只是坐了片刻就走了,推说皇子离不开。锦秀见她模样不似以往,心中暗暗戒备着,派人探听着那里的消息,却沒有听出什么來,虽然暂时安宁,心里还是压着一块石头。 锦秀成为皇后后,就要按例搬出储宁宫,來到皇后之处,未央宫居住。自从陈瑶钗被废,未央宫只有几个看守的人在那里,一直荒芜着,也沒有打扫,如今锦秀要搬入新居,自然是要装饰一新,这些下人不待吩咐,将从前陈瑶钗的东西清得一干二净,一点痕迹也不留,富丽堂皇,比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锦秀去看了几次,一切满意,也就沒再说别的。 在这喜庆和忧虑的双重心事中,很快就到了八月中秋,今年的秋天,气温分外舒爽,清新宜人的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气。锦秀的心情也犹如这畅爽的气候,一丝杂质也沒有,十四日一早,蕙儿带着众夫人诰命进宫给锦秀请安道贺,锦秀留她们赴了宴席去。接着,内务府派人将做好的凤冠和衣裳送來,锦秀忙着试穿,又打点贺礼,一夜也不曾睡。 第二天一早,才到寅时,锦秀就起來了,众宫女忙了一夜,饶是说不睡,还是忍不住打盹,因此此时都沒有什么人,锦秀也沒想叫她们,自己悄悄穿好了一袭素衣,在内室祭拜父母,回想自己走过來的路,不禁眼中落泪,一介孤女,只有一个非同胞的弟弟,走到如今这步,她心中的辛酸,也只有自己知道。她又想起了秋枫,想起了紫珠,这这些曾为她付出了性命的人,还有曾经经历的芸香、姜榕、黎珍等人。如烟往事在眼前一一流过,如今,都历历在目,她长出了一口气:这些,都过去了啊,以后面对的,该是更不同的事情了。 今天是自己即将成为天下之母的日子,锦秀抹去眼泪,眼中透出坚毅的神情。从此之后,她的身份就更不同了,要走好这条路,还很漫长,很漫长。 外面曙光初透,人声渐起,锦秀换上家常衣服,装作什么事都沒有的一般,打开门,是一脸平静的笑容。 众宫女却都是满面喜色,忙的脚不沾地。蕙儿和容儿等,虽然身份是诰命夫人,可是作为锦秀的贴身人,昨夜就又都进宫來了,留在偏殿住下,蕙儿又带了思先,一起恭贺姑母的喜讯。今天亲自和春芽等为锦秀上妆。蕙儿笑道:“娘娘这幅妆扮,真是天人一般,从前的陈瑶钗立后的时候,可比娘娘差远了。” “她怎么能和咱们娘娘比?就是仪仗,那时候也少的多呢。”春芽也是见过那时的情形的,忙笑着说道。 “可不是,皇上那时候就不待见陈瑶钗,非要一切从简,所以就一点华丽的都沒有,如今娘娘这可是不一样了,可见皇上心里有娘娘。”蕙儿笑着说道。 锦秀只是听她们絮叨着,沒有说什么,容儿和蕙儿不同,是和锦秀从前一起在贫贱时候过來的,面对此情此景,更是觉得悲从中來,一面亲手为锦秀戴上簪子,一面微微有些哽咽着说:“小姐,终于盼到这一天了,以后,就沒有忧愁了吧,,”说到这里,又是一阵说不下去了。 锦秀听见这许久未闻的称呼,心中一阵温暖,十分感动,不觉拉起了她的手,紧紧握着,说:“以后,就沒有坏日子了,,” 她知道,这是安慰容儿的话,可是,在这大喜的日子,还能说什么呢?张嬷嬷昨夜也跟着女儿进宫來了,看着自己亲手奶大的小姐终于登上了后位,她一直在旁边悄悄地抹眼泪,却不上前,此时听见这话,不由得走上來几步,说道:“要是小姐的父母看见小姐今天这样,不定怎么想呢,,”她说着,话里有无限感慨似得。 锦秀听见她这多时不叫的儿时称呼,一阵暖流涌上來,却心中微微有些诧异,扭过头來,向张嬷嬷说:“嬷嬷,你怎么了?爹娘要是看见这样,一定会高兴的。” 张嬷嬷忙拭着眼泪,勉强做出笑容道:“可不是,是老糊涂了,要是老爷夫人看见了,一定会高兴的了不得的。” 锦秀又看了看她,沒有看出什么來,便又笑了笑,安慰着她说:“嬷嬷,本宫也是您的女儿,您也该高兴才是。快别哭了。” 张嬷嬷听见这话,脸上立刻现出惊喜又恐惧的神情,忙说:“娘娘快别说这些话,老奴承担不起,只要娘娘心里还记着老奴,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锦秀听她的称呼又变成了娘娘,忙说:“嬷嬷,您别说这样的话才是,尽管您到容儿府里去了,可是本宫心里沒有一刻忘了您,还记得母亲去世的早,都是您一手将本宫带大了,小时候,您带着本宫玩儿,摘野果子吃,为本宫洗衣裳,整理笔砚,,这些,都记着呢。” “小姐真是有情之人,这还不是该当的?娘娘快别说了,叫人家听见不好。今天这大喜的日子,妆还沒上完呢,回头皇上该催促了。”张嬷嬷不想再就这个话題说下去,岔开了道。 锦秀也不再继续说,看看时候的确不早了,便抓紧妆饰起來,此时已经日上三竿,丫头端來一碗莲子汤,说道:“娘娘沒用早膳,这是刚熬好的,娘娘要不要用些?” 锦秀心中有无限心事,一点食欲也沒有,摆摆手道:“拿下去吧,不想喝。” “娘娘,还是得多少喝些,不然,一会一大堆的事,只怕身子支撑不住。”张嬷嬷忙走上前來,劝她说道。 锦秀见她这么一片好意,不忍心拂去,便勉意喝了两口,接着便是各宫妃嫔过來贺喜,锦秀只让春芽去说:“一会在华仪殿一起参拜就是了,此时这就免了吧。” 接着就是凝香带着两个孩子过來给锦秀行礼,锦秀喜出望外,将她们揽在怀中,笑道:“你们有这份心就成了。” “母后,您以后是不是会更忙,还会像以前一样,陪我们玩吗?”凝香抬起头來说。 “会啊,母后不论多忙,永远都会陪你们,你们是母后的乖孩子,对吗?”锦秀弯下身,向她们笑说。 几个孩子展现如花笑颜。锦秀看见他们,又想起來,道:“大皇子和三皇子呢?” “回娘娘,林贵妃那里刚才打发人來说,三皇子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奴婢想着娘娘事忙,就自作主张,说是不用三皇子过來行礼了,一会也在华仪殿一起参拜就是了,大皇子那边,刚才也已经來信了,说是马上就过來。”春芽忙敛衽道。 锦秀点点头,说:“你处理的很是,这样,就等着大皇子过來了,再一起去就是了。” 这里众人在做着最后的准备,过了片刻,只见宫女挑开帘子:“大皇子给娘娘请安來了。”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册封仪式 话音落处,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英英玉立,走了进來,向锦秀下拜:“恭贺母后大喜!” 锦秀连忙亲身拉起來,温和地笑着道:“好孩子,快起來,只要有你这几句话,母后心里就比什么都高兴呢。” 大皇子宏思,年才十四,头几年看着调皮,如今却不知怎么的,一下成熟了许多,隐隐显现出天潢贵胄的度量,听见锦秀此话,只是淡淡地笑着说道:“多谢母后。” 他自幼不在锦秀身边,因此也不大亲密,锦秀也不再多和他说什么了,反而显得矫情,便说:“你父皇在等着我们呢,陪着母后一起去可好?” “儿臣领命。”宏思只是简单地说了这几个字,就先在前面走出去引路,随后是锦秀带着二皇子,接着是凝香和乳母抱着如愿,随后才是蕙儿、容儿等,又带着思先,鱼贯出去。 外面车轿早已经预备妥帖,今天风晴日朗,天空一丝云朵也无,一出去,众人就凑趣地说道:“娘娘真是有福之人,看今天的天气,也來天公作美呢。” 锦秀只是笑了笑,又正色地说道:“好生看护好两个皇子和公主,千万不要大意了,出什么差错。” 众人连忙答应着,车轿缓缓的地向华仪殿驶去。 华仪殿是后宫册封妃嫔,举行大典的地方,锦秀上一次來,还是册封淑妃的时候,如今,一晃这么长时间过去,她又以皇后的身份走进來。不知怎么的,今天到这里,她又想起了自己册封昭仪的时候。那个时候,几乎比成为淑妃还要兴奋,从一个小小的宫女,成为三品昭仪,可谓是在宫中站稳了脚跟,这一番岁月走过,她心里感慨万千,回想起那个时候,她更加暗暗握紧了拳头,多了几分坚定。 华仪殿前,是众大臣,殿内,是后宫众妃嫔。锦秀犹然记得,自己成为昭仪的那天,众大臣将自己不放在眼里,悄悄议论纷纷,说什么罪臣之女,今日,自己终于登上了皇后宝座,她一点点地在众人面前走过去,目不斜视,这次,众大臣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反而,从眼神中,能看出一丝钦佩的表情。 直到走过去,锦秀才听见有几个人悄悄说:“这个新皇后,倒是贤惠,进宫这么多年,也沒听见做什么特别的事。” “是啊,但愿以后能成为皇帝的内助。” “看來,还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不然,怎么能成为皇后?只要有母仪之德,就是天下苍生之福了。” 锦秀将这些话都听到耳中,心中不禁想:如今你们还怎么说? 走到殿中,只见皓广已经坐在上面,众妃嫔打扮的花枝招展,十分喜庆,也都早已经到了,锦秀先在春芽和容儿的搀扶下,向上面皓广行了大礼:“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平身。”皓广慢慢地说道。众妃嫔见锦秀进來,都忙不迭地行礼:“拜见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话语参差不齐,却都带着几分不甘不愿的态度。 锦秀慢慢地挥挥手:“都平身。” 众人鱼贯起立,锦秀扫了一眼,沒有看见林贵妃和三皇子,刚要开口问,只听外面一声传报:“太后驾到,,” 众人连忙都转过头去相迎,多日不见,太后消瘦了许多,锦秀因为一直忙于立后的事,加上太后深居简出,也不愿意让人多去看望,所以有好多日子沒看见太后了,此时一见,不由得觉得像变了一个人似得,病容憔悴。 太后受完众人的礼,慢慢挥手:“都起來吧。” 说着,在侍女的搀扶下坐在了皓广身边,接着就是钦天监宣读诏书,锦秀跪听,随后,锦秀接旨,站起身來。 按照规矩,皇帝是要亲自将皇后扶上來的,皓广笑容满面,上前拉起锦秀,一起慢慢地走上去,并排坐在前面。 大典此时才算全部完成。众大臣在外面道贺,皓广派人赏赐了东西。众妃嫔在里面齐齐跪下道贺道:“恭喜皇后娘娘,臣妾等自当恪尽本分,辅佐皇后。” “妹妹们以后要同心协力,贤德大度,共同为皇家开枝散叶,六宫和煦。”锦秀笑着说。 众妃嫔忙恭听了,锦秀忽然想起,林贵妃不再其中,三皇子也沒來,忙说:“贵妃姐姐今日怎么沒來?是不是身子有些不大舒服?早起就听见三皇子有些不适,叫个人去问问。” 正说到这里,只听见外面一声传报:“贵妃娘娘來了。” 话音刚落,只见林贵妃牵着三皇子,已经走了进來,她面容苍白,神情落寞,十分悲伤的样子,面无表情,一进來,就带着宏儒向锦秀行礼:“叩见皇后娘娘,向皇后娘娘道喜。” 锦秀连忙向身边的宫女说:“快扶贵妃娘娘起來,将三皇子带过來。” 旁边的宫女连忙答应下去了。林贵妃似乎弱不禁风,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慢起來。锦秀关心地说道:“听说三皇子今天身子不大舒服,可好些了?既然这样,姐姐就带着他在宫里休养就是了,何必还出來?要是冒了风,可怎么好?这八月的气候,凉风也是一阵一阵儿地呢。” “今天是皇后娘娘的大典,臣妾怎么敢不來?就是儒儿,这也是她母后的大喜日子,自然得來的。早起已经请太医看了,说是不要紧,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林贵妃说着,自己又咳嗽了几声。 此时宫女已经将三皇子抱上來,锦秀亲昵地看着他,心疼地道:“看这小脸,都瘦了一圈,姐姐真是辛苦了。” “不要紧,只要儒儿身子能好就好,只是再怎么费心,也是三灾八难的,叫臣妾心里真是难过。”林贵妃说着,声音无限酸楚。 “本宫那里还有上好的冬虫夏草,说是补身子最好的,曾经也问过太医,小孩子能不能吃,当时正是远儿身子弱的时候,太医说冬虫夏草是温补,小孩子吃也无妨的,比不得人参等性烈之物。后來远儿身子康健了些,就沒有吃得,如今想起來,给儒儿不是正好?”说着,将三皇子放下去,吩咐春芽:“你想着一会将前些日子的虫草拣出來,给三皇子送去。” 春芽答应了。魏昭仪在旁边笑着说:“皇后娘娘真是宅心仁厚,这么惦记着这些人,自己的东西,都舍不得吃,如今听见三皇子身子不舒服,就立刻拿出來了。” 众妃嫔都齐声应和着,锦秀笑道:“什么东西,原不过是药,自然该济众散人才是,何必挂在心上?” 林贵妃表情却不大高兴,淡淡的,锦秀只当做沒看见,又说:“刚才听姐姐也有些咳嗽,可要不要紧?” “臣妾无妨,娘娘不必担心。”林贵妃轻轻一施礼,说道。 锦秀也就不再问,此时林贵妃命身边的大宫女拿出个小盒,说道:“娘娘大喜,臣妾无以为贺,刚才又來晚了,请娘娘饶恕臣妾不敬之罪。” “姐姐说哪里话,我们都是多年的老姐妹了,哪里有那么多规矩,姐姐这样说,本宫真是不知说什么是好了。”锦秀忙温和地含笑说道。 林贵妃一面将盒子接过來,亲手打开,说道:“这是臣妾自己做的一点心意,娘娘千金之体,自然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看不在眼中,不过臣妾也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是给皇子做的一点东西。还请娘娘不要嫌弃。” 身边的大宫女接來,递给锦秀,锦秀看时,是两个笔袋儿,都是细密的针脚缝的,用金线一点点绣了边,十分精致。口中便称赞道:“姐姐忙着带三皇子,还能抽出工夫來做这个,真是叫本宫受之有愧了。” “只要娘娘还能看的下眼就好。” “姐姐的针线,在宫中是数一数二的,别人想求一件还不能呢,远儿能有这样的,是他的福气。”锦秀继续笑着说。 还沒等林贵妃说话,魏昭仪已经笑着抢先说:“二皇子如今身份不同以往,有林姐姐的东西也是承受得起的。” 这话明摆着是说宏远如今为皇后之子,太子之位指日可待,已经内定。因此这话一说,众嫔妃都是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大皇子首先神情就有些不大好看,不过也只是淡淡的表现出來,沒有太明显。锦秀不禁心中一阵不快,有些冷冷地说:“远儿一个小孩子家,有什么不同的?这一段的书也沒有多大进益,还不如宏思最近长进。” 这话一出,宏思见话中的矛盾又集中在自己身上,早已经脸有些通红,忙跨前一步,说:“母后过奖了,哪里有什么进益?只是好好念书要紧。” 锦秀温和地说:“你这样已经就很好,也别太熬夜了,小心伤身子。”说着,就向春芽道:“将东西拿出來吧。” 按照规矩,皇后是应该赏赐众妃嫔东西的,含着皇后一点训诫的意思。早已经都准备好了。这样一來,就将话題转移,谁也不敢再提了。只见几个侍女将赐物捧过來,侍立一旁。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感动褚鹃 首先上來的是林贵妃,她先行了个礼,一面亲手接过盘子,只见里面是一副女红,暗指林贵妃辅佐六宫的事,林贵妃接过來,道:“谢皇后娘娘恩典。” 锦秀笑了笑,林贵妃下去,接着就是魏昭仪,她的盘子里是一本《女诫》,魏昭仪也是读书识字的,接过來,也道了谢。 刚才她说的话,锦秀心中有些不大高兴,因此也沒有多说什么,只是挥手让她下去了,接着众妃嫔按份例轮流上來,礼物虽轻,却是按照各人的身份分配的。褚鹃位份靠后,因此很久才上來,锦秀别的礼物都是让春芽预备的,除了林贵妃和魏昭仪是自己吩咐。只有褚鹃,虽然是良人,地位却非同寻常,因此锦秀也亲自吩咐了,是一对人参,都是千年之上,上面用红绸包裹,因此盘子一拿出來,就震惊了众人,都看看褚鹃,又看看锦秀。 锦秀将众人的眼光都不放在眼中,只是面对惊愕的褚鹃,说:“妹妹身子最近不好,这两支人参,是本宫库里的,补虚最好了,妹妹回去熬参汤尝尝,只怕就好多了。” 褚鹃也沒想到锦秀居然赏赐这么贵重的东西,愣了片刻,忙说:“多谢皇后娘娘,这么贵重的东西,只怕臣妾承受不起。” “妹妹身子不好,用些也是应当的,左不过是药,不必这么放在心上。”一面又向众嫔妃说道:“你们也不要大惊小怪,不管位份如何,只要生病,就应该比别人多照应些。这也不只是褚良人,你们以后要是谁有病了,自然该用的药都要用,所以也别想那么多。” 太后见眼前的景象,不由得脸上浮起一丝喜悦的表情,又有些难过似得,锦秀只当做沒看见,向褚鹃笑着说:“妹妹快别迟疑了,只管收起來吧。” 褚鹃虽然从前有些骄横,可是本身是个沒什么心机的人,原來以为锦秀有什么恶意,加上当时争宠吃醋,所以言语中不和,如今见锦秀这么关怀她,不禁也十分感动,眼圈早已经有些红了:“娘娘恩典,臣妾刻不能忘。” “都是自家姐妹,还这么客气做什么?”锦秀说着,又道:“东西虽然少,是本宫一点意思,还望妹妹们能看中。” 众嫔妃不敢再说什么,忙敛衽道:“臣妾明白。皇后娘娘恩泽深厚,遍及六宫。” 此时已经日到中午,大典也已经完成,早有礼部侍郎上來说道:“宴席已经预备完毕,请皇上示下,何时过去?” “好了,朕和皇后这就过去,叫外面的众臣也都到清宣殿领宴吧。”说着,先回头向太后:“太后若是身子还能支撑得住,也请过去,看看众儿孙热热闹闹的,是这个意思,也是朕和皇后一片孝心。” 锦秀不待太后说话,连忙过去亲身挽住太后:“太后千万要给臣妾这个面子,不看皇上和臣妾,也看在远儿和如愿的份儿上。”一面使了个眼色向宏远,宏远会意,上來就拉住太后的胳膊:“皇祖母,您也和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太后意思却有些懒懒的,见宏远过來,有些却不过去,便笑着哄他道:“皇祖母今天有些累了,就不陪远儿了,和父皇母后一起去好不好?哪天你到皇祖母宫里來,再陪着你玩儿。” “不,皇祖母要是不去,孙儿也不去了,孙儿侍奉皇祖母。”宏远小嘴一张,甜甜地说道。 太后见今天锦秀对褚鹃这样关切,不去有些抹锦秀的面子,刚才虽然说是身上不舒服,不过是口中拒绝,如今有宏远过來撒娇似得亲自邀请,也就顺势下了个台阶,装作有些无奈似得:“唉,真是拗不过你,好,皇祖母今天就和你去。” 宏远甚是机灵,不待皓广和锦秀过來,就走上去,用纤细的胳臂亲自扶住太后,太后乐的合不拢嘴:“到底是本宫的孙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懂得孝顺。” 众嫔妃也连忙跟着奉承道:“二皇子从小就懂事,何况是在太后跟前,谁都比不上呢。” 众人七嘴八舌,直哄得和煦一堂,欢欢乐乐,只有林贵妃,独自牵着宏儒站在角落里,也不上前,也不插话,眼中流露出落寞的神情。锦秀虽然口中和众人应和着,身子却站在一边,眼睛却时时瞟向远方,将林贵妃的一举一动都收在眼底,暗暗咬了咬嘴唇,放在心上,沒说话。 此时宏远已经被太后亲自牵在手中,一行人向殿外走去,锦秀和皓广并排,跟在后面,接着就是宏思、凝香、如愿等。锦秀回头一看,只见如愿后面是魏昭仪,连忙说:“三皇子和林姐姐呢?这会子怎么不见?” 众妃嫔都忙着紧随太后了,谁也沒有注意今天默默无言的林贵妃,此时听见锦秀询问,才惊觉似得想起來,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面看去,只见林贵妃独自仍旧站在原处,此时才要往前挪,脚步却也仍旧是慢慢的。 锦秀见了,忙将手从皓广手中抽出來,又吩咐春芽:“快,将三皇子牵过來,今日他身子不大舒服,大概是不愿意走动。” 春芽答应一声,连忙走上前去,微微低下身,带笑地哄着宏儒,宏儒毕竟是个小孩子家,什么都不懂,见春芽和蔼可亲,便有些要挣脱母亲的怀抱,到春芽这里來的样子,林贵妃却不被人注意地紧紧拉住他的手,挤出一丝笑容道:“小孩子,脚步软,走不动,臣妾这就带着他慢慢上來。”说着,拉着宏儒,也走了上來。 后面的一幕震动了前面的太后,回过头來,关心地说:“怎么样,要不要紧?让宏儒也和本宫坐一辆车吧,这样轻松些。” “多谢太后恩典,不劳太后挂心了,已经有二皇子了,两个小孩子反而吵得慌,太后身子也不好,照应不过來,臣妾带着他就是了,况且宏儒也沒有二皇子懂事,让太后烦心。”林贵妃微微一行礼,拒绝道。 太后听了,脸色有些不大好看,锦秀连忙打圆场道:“太后只管先去,一会众大臣都该等急了,本宫带着宏儒在后面,坐一辆车,马上就到。横竖如愿有奶娘带着,也用不着本宫。” 太后也就为微微点头,不再说什么了。宏远却抬头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宏儒,忽然,出人意料地挣脱开太后的手,向宏儒飞奔过去。 众人都吃惊地看这儿眼前这一幕,只见宏远走到宏儒跟前,拉起弟弟的小手,亲热地问道;“弟弟,你哪里不舒服?告诉哥哥,哥哥给你熬药,哥哥带着你走。” 宏儒还小,只是吱吱呀呀地说不出话,却因为看见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分外兴奋起來,张着小手,好像和宏远很热络的样子。锦秀心中不禁暗自感叹,林贵妃生怕儿子有一点闪失,将他关闭的太严了,每日都接触不到小孩子,弄得一点趣味也沒有。 众人看见眼前这一幕,都不由得有些愣住了,褚鹃首先反应过來,笑着说:“看二皇子,倒真有个哥哥的样子呢,别说小孩子,只怕大人也想不到。” “可不是,二皇子从小聪明,真是招人疼爱啊。”魏昭仪也笑着说。 太后更是笑容满面,喜上眉梢:“看这孩子,沒用大人说,就知道这么疼弟弟,以后也是个好样的。”说着,摆手招呼道:“宏远,带着弟弟到祖母这儿來。” 宏远刚要带宏儒过去,林贵妃却将手又紧了一紧,口中笑着说:“好远儿,你自己先过去吧,儒儿今天身子不大好,别再过了病气,改日他大好了,再到你们宫中去玩。” 宏远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愣在那里,锦秀见了,连忙走上前去,俯下身向宏远道:“好孩子,你沒看见今天皇祖母身子不大好?要是带着你们两个,车上得多挤啊,你放心,母后带着宏儒弟弟,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你先去侍奉皇祖母,好不好?” 宏远毕竟是个小孩子家,沒有想太多,听见母后吩咐,不敢违拗,便关心地看了宏儒一眼,松开了他的手,又回到太后身边去。 太后此时只顾着宏远了,笑眯眯地问他这个,问他那个,不知不觉,在众嫔妃的簇拥下,也就渐行渐远。皓广惦记着还等候在清宣殿的众大臣,也就脚步匆匆,跟着太后出去。留在后面的只有锦秀和林贵妃、宏儒,锦秀也不着急,走到宏儒身边,笑着说:“林姐姐,我们坐一辆车走吧?” 林贵妃此时才觉得今天的表现有些太过火了些,本來自己是个大方稳重的人,怎么今天这么经不住事儿?竭力想要挽回,因此听见锦秀如此说,连忙脸上做出笑容说:“多谢皇后娘娘好意,只是怕太挤了,而且小孩子不懂事,身子又不好。” “哪里的话,姐姐太多虑了,本宫正想看看宏儒呢,姐姐不必客气,只管带着和本宫坐一辆车吧。”说完,也不等林贵妃再说什么,便向身边的春芽吩咐道:“将林姐姐车里的褥子铺到本宫车上去。”又亲自拉起宏儒的小手,哄着她向外面走去。 ------------ 第一百二十章 兄弟暗流 林贵妃也尾随在后,此时她的神情已经改变了许多,有说有笑的起來,也不似刚才冷冰冰的了,又恍若恢复了从前那个心机深沉的样子,锦秀心中不禁暗笑,她此时已经警醒过來了。 走出殿门,只见宏思一个人站在旁边,望着殿内,脸上显出深思的模样,见锦秀和林贵妃一行出來,恍若惊觉,连忙躬身行礼道:“给母后和林母妃请安。” “宏思,你怎么还在这儿?沒跟着父皇和太后过去?”锦秀有些奇怪地问道。 “啊,儿臣宫里刚才有人來回话,故此耽搁了。”宏思犹豫了一下,忙说。 锦秀心知肚明,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淡淡地道:“好了,跟母后一起过去吧,你父皇大概都要等急了。” 宏思连忙低头答应了一声,跟在锦秀和林贵妃后面,上了自己的车。 其实刚才在殿内,众人夸赞宏远的时候,锦秀都已经看见了宏思的样子,他站在那里,眼中显出复杂的神情,微微有些嫉妒,又有些后怕,陌生感寒冷的叫人退避三尺,不过因为人多噪杂,锦秀也沒有说什么,以为他也就跟在后面走了,沒想到,他还留在门口,愣在那里,迟迟沒有动身。 锦秀一边思索着这些事,车辆已经辚辚开动。宏儒久已经不出门,因此也久已不坐车,今天看见外面的景色,兴奋的手舞足蹈,因为锦秀对他和蔼可亲,林贵妃平时又因为爱子心切,分外严厉,所以他今天对锦秀特别亲近,也不和母亲说话了,不停地吱吱呀呀地,锦秀一一耐心地跟他说着,使得宏儒更高兴起來,小脸上现出光辉來。 林贵妃静静坐在一边,含着笑意看着儿子,眼中却透出复杂的表情,就在几个人表面上和和煦煦,实际上各揣心事的时候,车辆曳然而止:“娘娘,到了。” 随着春芽的声音,帘子已经打了起來,首先锦秀在侍女们搀扶下下了车,接着亲自将宏儒抱下來,接着林贵妃也随之下來。锦秀又留意后面宏思的车,只见他也已经下來了,锦秀见他的神情,还是有些清冷,似乎满怀心事的样子,却脸上勉强堆出笑容。锦秀也沒有挑破他,只当做沒有这事。宏思见了锦秀,连忙赶过來行礼,锦秀笑着说:“快进去吧。” 宏思答应一声,锦秀已经牵着宏儒的手走了进去,只见太后和皓广已经坐在上面,右面还空着一个座位,是等着锦秀來的,本來已经坐好的众大臣和众妃嫔,都忙起來行大礼:“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寿无疆。” 锦秀挥了挥手:“都平身吧。” 奶娘已经将宏儒接过去,和林贵妃一起归到自己的座位上,锦秀在侍女的跟随下,慢慢走上前去,皓广笑容满面地看了她一眼,锦秀也回以一个微笑,面对众人,坐了下去。 她面对着下面花团锦簇的人群,心中涌起了复杂的情感,此时,她真正是母仪天下了,一介孤女,登上后位,这其中的艰辛之路,远非外人想象的那么简单,未來,尽管还是仍旧不平,但她仍旧要走下去。 按照规矩,这次宴席,是要由皇后首先举杯的,锦秀接过侍女斟满桃红酒的玉杯,先站起來,向皓广和太后行了礼,才转过身去,笑着说:“今日普天同庆,诸臣工满饮此杯!”说着,以袖掩面,微微抬起头,一饮而尽! 众人连忙都站起來,齐声恭贺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万民之福!”说着,也各自将杯中酒饮尽! 喜庆气氛自此达到高潮!济济一堂,各自面上带笑,鼎沸不绝。皓广來了兴致,将如愿亲自抱到怀中,笑道:“叫歌舞來!朕要亲自歌一曲!” “皇上今天这么高兴?”锦秀也微微带了几分醉意,朦胧着眼睛看向皓广道。 皓广向她略微靠近了些,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朕怎么会不高兴呢?”说着,回过身,拍着手道:“还不快叫乐队过來?” 一语未终,只见一对乐手已经走进來,各自归位,琴筝和鸣,弹奏起來,随着舞女翩翩而起,皓广也歌起道:“天下万靖兮无边极,终得良将兮何愁虑!卫女在闱兮内外宁,乐无过此兮醉酒中,前何忧愁兮无心事,世代大同兮千秋岁!” 说完,哈哈大笑起來,举过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锦秀知道他词中的卫女指的是春秋战国时期的贤后卫氏,良将指的是锦宣,可见在皓广心中的位置,也觉得分外高兴,但是看见皓广已经脸色通红,忙说道:“皇上喝多了,不能再喝了。” “朕沒多,今天的日子,朕喝多少都不会多的,,”皓广尽管已经说话都不利落,还是勉强硬撑着说道。 锦秀见殿上殿下那么多人,生怕皓广失态,忙低声挽住皓广道:“都已经这样了,还说沒多,高兴也不在这上头,要是有什么事,叫臣妾可怎么办?” 皓广话都已经说不出來了,锦秀刚才还沒着急,此时见这样,连忙亲身将他扶住,道:“皇上赶紧到未央宫歇着去罢。臣妾将宴席结束就过來。”说着,向身边的春芽使个眼色,两人一起将皓广搀扶出去了。 未央宫离此不远,几个小太监跟着,來到宫中,今天因为是册后大典,宫中装饰一新,宫女太监们都在等候着,见皓广过來,连忙迎上前來,锦秀惦记着殿中的宴会还沒完,看着宫女们将皓广安置好了,便说:“你们好生在这里看着,本宫一会就过來。” 宫女们答应了,锦秀便带着春芽出來,急着回清宣殿去。 刚走了不几步,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裳声,接着就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沒事,慢慢地,看叫人看见就不好了。” “怕什么?娘娘也是累了,回來歇歇也是自然的。” “哎,今天是皇后的册封大典,要是让人注意本宫悄悄回來,都沒终席,岂不是叫人猜疑,好像本宫不高兴一样。所以还是小声些,一会清宣殿那里散了席,大家乱哄哄的,也就罢了。” 锦秀此时听出來了,是林贵妃的声音!她回來了! 锦秀连忙拉了春芽一下,下意识地闪过一边,此处正是林贵妃的宫殿,只见宫中只点着一盏灯火,暗影憧憧,想必是人人都知道林贵妃到清宣殿赴宴去了,一时半会回不來,小丫头们都偷空玩去了,自然谁都不看着,加上今天是册后大典,都要看个热闹,处处有戏有酒,此处也是冷清的很,因此谁都沒注意锦秀过來。 灯影闪处,只见那丫头将门亲自推开,道:“娘娘快进去吧。今天风大。” 林贵妃却沒有动身,只是站在门口,幽幽地说:“吹些好,反而凉快,本宫还想有些风呢。” 那丫头愣了一下,沒敢搭茬。林贵妃又说:“如此头脑能清醒些,免得看见他们那些热闹的景象,人都糊涂了。” 那丫头听了,迟疑半晌,小声说道:“娘娘今天心情不好,不过也别过于烦恼了,小心伤了自己的身子,娘娘千金贵体,可得保重啊。” 那丫头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完,林贵妃更是冷笑了一声:“哼,什么千金贵体,还有谁拿本宫当回事?不过是当做脚底下的泥罢了,为谁保重?保重又有什么用?” “娘娘千万别这么说,就是不看别的,还有三皇子呢,三皇子还这么小,娘娘也得为了这个打算啊。” 林贵妃的语声已经带了哽咽:“做娘的沒本事,孩子又能如何?说起來,都是本宫的不是,将他带到人间來,如今世态炎凉,不知他以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本宫不能给他一个好前程,岂不是亏负了他?” 那丫头的语声显然有些慌乱,不知如何是好:“娘娘,今天是不是喝多了?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啊,三皇子是皇上的骨肉,又这么聪明伶俐,以后前程远大着呢,娘娘说这些话做什么?” “骨肉?天家骨肉?”林贵妃猛地将手重重拍在墙面上:“本宫看得多了,知道的多了,越是天家骨肉,越是自相残杀,沒看见前朝的蔡贵妃,,” 她话刚说到那里,那丫头大概也听出了利害轻重來,连忙说:“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这是什么话?小心叫人听见。” 林贵妃今天心情不好,多喝了两杯,也着实有些不那么沉稳了,因此脱口而出,此时被这丫头一提醒,也惊觉了过來,忙说:“可不是,你这丫头,还算小心,本宫一时失言,幸亏你纠正了过來。” “都是奴婢分内之事。” 林贵妃轻轻拂着这丫头的面颊,似乎深有感触地说:“哎,说起來,你也算是伶俐了,只是和你橄榄姐姐还是差着些,若是她还在,本宫这些心腹事,也有个人说了,也不至于这么孤独了,她也能了解本宫的心思,出个主意什么的,只是她如今到哪里去了,,”说到这里,猝然咽住,说不出话了。 锦秀听到这里,不禁心里冷笑一声:橄榄的事,是你自己做的,现在知道后悔了,又有什么用?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林氏密语 锦秀一边心里思忖着,一边听那丫头继续说:“奴婢自知愚笨,不敢和橄榄姐姐比肩,只望能够尽心竭力,伺候好娘娘。” 林贵妃却恍若沒有听见这些话,还是自顾自地,如同梦魇一般说下去:“唉,本宫心里也知道,对不住橄榄那丫头,她从小服侍本宫一场,忠心耿耿,犹如亲姐妹一般,只是,当时本宫也是万般无奈,实在沒有别的办法了,只好拿橄榄过來一用。现在想起來,这有什么用处?纵然是千辛万苦,白费心机,生下了三皇子,还不是这样沒人待见?眼看人家母凭子贵,子也凭母贵,整个大齐国都要是人家的了,可笑本宫还在这里独守空房,真真成了人家的笑柄了。” 她越说越多,越说越伤心,几乎止不住话匣子,那丫头胆小,一个劲儿地在旁边轻声提醒她:“娘娘醉了,奴婢扶娘娘进去歇歇吧,别再说了。” 林贵妃显然是说到了兴头上,将多日的怨气都发泄了出來,也不管那丫头的劝阻,一把将她推开,反而声音提高了几分:“怕什么?本宫今日就是要说个痛快!凭谁听见,本宫也不怕!她们能拿本宫怎么样?就算是听不见,三皇子横竖也沒有什么前程,还装这些老实做什么?卢锦秀!难道本宫是不知道她的底细的?不过是个,,”她说到这里,因为多了几杯,语气缠绵,锦秀饶是费心细听,也听不清,接着林贵妃的声音提高了些,听见了:“什么时候,本宫叫她不得消停!” 锦秀听着这些话,不觉心上生出了几分犹疑,却又不明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沒顾得上想,只见里面已经扭扯了起來。 “娘娘!”那小丫头真是吓坏了,也不顾林贵妃的挣扎,大着胆子将林贵妃一个劲儿地往宫中拉,林贵妃一边拒绝着,一边又说:“你拉本宫做什么?你要是再这样,小心本宫砍了你的脑袋!” “娘娘,您先在这里歇一会儿,一会奴婢再扶您进去。”那丫头将林贵妃拉到院中的青石椅旁,实在扶不动了,只好让林贵妃坐在那里,说。 林贵妃此时坐了下去,清醒了些,抬起头,恍若惊醒地望着那丫头:“刚才本宫说什么了?” 那丫头嚅嗫了一下,沒敢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娘娘醉了,说了几句胡话,不过放心,沒有人听见的,现在这里的都去看热闹了。” 一阵清风吹过,带來丝丝凉意,林贵妃的酒也醒了大半,似乎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觉脸上现出一丝惊悚的颜色:“是不是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那丫头迟疑着点点头,忙又说:“奴婢说了,沒有人的,娘娘放心,奴婢将听见的话都烂到肚子里,娘娘只管放一百个心。”说着,生怕林贵妃怀疑她,连忙跪了下去,不住地磕头。 林贵妃愣了半晌,忽然叹了一口气,将那丫头拉起來:“你放心,本宫知道你是个靠得住的,不会说出什么的。不必那么害怕。” 那丫头几乎流下泪水來,小声答应着。林贵妃忽然又说:“其实怕什么?本宫就是要说说这些话,现在到了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的时候了,你就是忍着她们,只怕也落不下什么好结果來,现在不能再那样委曲求全了,到了该挑破的时候了!”月光筛下地面,她头一扭,一束光线正好照到她的面容上,惨白而清冷,映射出她决绝的面容,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锦秀心头一震, 刚才林贵妃的话还沒弄明白,此时她又说出这样不一般的话來,不能不生出防备。只听林贵妃又继续说:“你看着吧,本宫到时候,要演一出好戏叫她们瞧瞧,谁都不得消停!想挡了三皇子的路,只怕沒那么容易!二皇子有什么出人的?还不是小孩子家一个吗?本宫绝不会这样容易屈服的!” 她的声音不高,语气却分外凌厉,似乎是将性命搏上了那种感觉,锦秀听着听着,手中的绢子不由得攥的紧紧,一步也不挪动。 正说到这里,不知何处,忽然想起了一声白鹤的鸣叫,这一个出人意料的响声,将几个人都惊住了,不说在外面的锦秀,就连在宫内的林贵妃,也猝然站了起來:“什么动静?” “回娘娘,是白鹤的叫声,不打紧的。”那宫女忙回说。 林贵妃还是小心翼翼地:“夜深了,只怕清宣殿那里也要散席了,我们还是进屋去吧,免得人看见了不好。”说着,就扶着那丫头向屋内走去。 一切归于寂静,似乎刚才从來沒有发生过什么一般,锦秀也恍如从梦中刚醒來一般,揉了揉已经有些微酸的小腿,向春芽看了一眼,就也悄悄地向清宣殿走回去,一言不发。 春芽知道刚才的事非同小可,知道锦秀心中满腹心事,因此也一句话不敢说,只是紧紧跟着锦秀的脚步,快速回到殿中去。 一踏进清宣殿中,就恍若是另一个世界,灯红酒绿,意兴阑珊。殿中的众人也快要散席,只是不见了皇上和皇后,不敢动作,锦秀换了衣裳,从屏风后出來,向众人笑着说:“皇上今天累了,先回去歇息了,众臣工也辛苦了,來日皇上自然还有赏。今日天晚,就散去了吧。” 众人听了这一声吩咐,连忙站起來,依序又走到前面向太后和锦秀行礼,方才在太监的导引下,各自散出。太后也觉得疲乏,在宫女的搀扶下站了起來,说道:“本宫也要回去了,你好生照顾皇上。皇上沒事吧?” “太后放心,皇上只是有些疲乏,歇歇就会好的,太后只管万安。”锦秀忙低头说道。 太后也就点点头,在宫女的搀扶下去了,这里殿中只剩下打扫收拾的太监宫女,一片狼藉,锦秀抬眼看看,只有宏思三兄弟还留在这里,凝香和如愿困不过,都已经先随奶娘去睡了,锦秀便招手叫他们三个过來,说道:“你们怎么还沒去?” “儿臣恐怕母后劳累,一时不敢擅出。”宏思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 锦秀知道他是表面情儿,会说话,也不好抹了他的面子,便温和地说:“你有这份孝心就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还是小孩子家,也该早点歇着,回去吧,母后已经心领了,不用还在这里等候了。” 宏思答应着,锦秀又看着宏儒道:“林贵妃呢?” “回皇后娘娘,贵妃散席后先走了,将三皇子留在这里送皇后娘娘,刚才打发人來说,一会让奴婢送皇子回去就是了。”宏儒的奶娘连忙走上來,说道。 她不知道林贵妃刚才已经先走了半日,还以为林贵妃派來的丫头说的话是真的,故此如此回。锦秀也懒得理会这些,只是点点头说:“本宫知道了,你好生送三皇子回去,这里沒有事了。” 奶娘答应着,就牵着三皇子,向锦秀行了礼,和宏思一道出去了,只留下宏远,还留在那里,不肯走。 锦秀看见儿子,分外高兴,满腹心事也被暂时压了下去,笑着问道:“你怎么不和哥哥弟弟一起走,你不困?” “儿臣要等着母后一起走,父皇今天喝多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儿臣惦记着。”宏远认认真真,像是一个小大人似得说。 锦秀看见他这副样子,也忍俊不禁,却又觉得十分欣慰,便温言软语地说:“好孩子,父皇是今天高兴,喝多了几杯,你别去打扰了,明天再向父皇请安就是了,听母后的话,乖乖地去睡。有母后照料就是了,你去了反而闹得慌。” 宏远听了,侧头仔细想了想,又认真地说:“母后说的是,儿臣这就去了。”说着,又向锦秀行了个礼,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奶娘去了。 锦秀看见儿子去了,才喘了口气。殿中也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春芽走上前來,向锦秀小声说:“娘娘也回未央宫去吧?” 锦秀只是无声地微微点头,向外面走去。 未央宫中,还是一片喜庆气氛,大红的颜色分外耀眼,众宫女太监还紧张的等待在那里,一听见锦秀回來了,都忙呼啦啦跪倒了一片,齐声说道:“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乔迁大喜!” 自从陈瑶钗死后,未央宫许久沒有新主人了,如今有了新皇后,自然是非同凡响,人人都要上來趋奉一番,锦秀也不放在意中,只是挥了挥手:“起來吧。”说着又向春芽:“今天的赏赐都加倍。给他们发下去吧。”说完,也不看他们一眼,自顾自向内室走去,一面走一面说:“以后你们都好生当差,要是有一丝分外的,本宫一概不饶!以前本宫治理的时候,你们想必也是晓得的,不用再说。具体的事例,明日本宫自会吩咐,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齐声答应着,锦秀來到室内,皓广仍然沉睡在床上,帐幔半掩着,只有几个贴身的太监侍奉一边,见锦秀进去了,悄无声息地行了个礼,锦秀轻轻挥手,众人会意,都连忙关上门出去了。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嫔妃礼物 大红蜡烛一点点地燃烧着,照耀这金碧辉煌的宫殿。桌上,摆着一盘盘的喜果。炉中的好合香散发出令人沉醉的香气,锦秀看了看皓广,坐到妆台前,自己卸起妆來。 她换上家常的天青绣金百凤朝阳纱衣,重新回到皓广身边坐下,看着这俊朗的面容,心中不知怎么的,一阵酸楚,泪水几乎要落下來,在眼眶中打转,她轻轻伸出手去,抚摸上皓广的面容,忽然,又回过头去,望着桌上的红玛瑙花瓶发愣。 一双那么熟悉而又温暖的手触上她的肩头,她凛然一惊,却沒有回头,只是将手也轻轻压了上去,低声说:“皇上醒了?” “朕根本就沒睡。在一直看你卸妆。”语调温柔缠绵,仿佛在探触柔软的内心。 好久沒有听到这样的语音了,锦秀不禁说道:“臣妾好像又回到了刚进宫的时候。” “怎么说?” “后來,臣妾生下了宏远和如愿,事情那么多,皇上也很忙,好像很久沒有这样的语声了。”锦秀无限感慨地说。 皓广停顿了半晌:“是朕对不住你,一直太疏忽你了。你不会怨朕吧?” “怎么会呢?皇上对臣妾的好,臣妾都知道,只是沒有什么报答的,这一生,愿意倾尽所有,回报皇上。” 皓广将她揽在怀中:“别这么说,你我是夫妻,有什么客气的?朕只愿我们一家人,能够好好儿地,就知足了。” 锦秀顺势将头靠在皓广身上:“臣妾也是这样想,不求其它,只要孩子们能平平安安,不会有什么事就好。臣妾回想起來,一介孤女,能够蒙皇上垂怜,已经万幸,得到皇上的心,更是想都沒有敢想,这一生,已经很知足了。” “这都是缘分注定,朕能拥有你,也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灯火在缓慢燃烧着,温暖而旖旎的室内,一殿生春。 第二天早上起來,锦秀送皓广出门,简单用了几口粥,接着就是各宫的妃嫔,以林贵妃为首,前來道贺,锦秀经过昨晚的事,看林贵妃不由得多了几分心思,林贵妃却十分平和,锦秀也沒有露出來,仍旧笑着把她送走,回來就是未央宫的宫女太监前來叩拜,锦秀大概都认得她们,在上面坐了,缓缓喝了口茶,道:“多余的话,本宫也就不多说了,总之,现在未央宫不比从前,一切都要认真做,要是有什么越矩的事,本宫一个也不饶!从前本宫的规矩,你们都是知道的,以后只要好好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不过有一条,要是谁仗着未央宫的名号出去欺人,横行霸道的,可是本宫万万不能容的,这宫里平素仗着主子的势力,就自以为自己比别人高一截了,这事情本宫心知肚明,见得多了,从此之后,务必要改过來!你们别看着本宫平时好像好性儿,可是眼里揉不下沙子去!咱们未央宫,是大齐的中宫,别说横行霸道了,凡事还要比别的宫低敛点,才是做人的本分!” 锦秀说完这些,那些人都脸色煞白,忙答应着:“奴婢们不敢越轨。” 锦秀挥挥手:“好了,别在这里聚着了,赶紧下去吧。今天事情多,谁也不许出纰漏!” 那些宫女太监们唯唯答应着,赶紧各自忙各自的去了。春芽见人散了,忙上來回说:“这是刚才各宫娘娘送來的礼物,清单在这里,请娘娘过目。” 锦秀揉揉疲倦的眼睛,半闭着说:“不用看了,你就简单说说就是了。横竖就是那些东西罢了。” “是。”春芽连忙答应一声,又说:“别的都还罢了,只有林贵妃宫里送來的一柄玉扇,触手生凉,都是上好的和田白玉做成,一块完整的玉料,半点瑕疵也沒有,再就都是衣料,胭脂,针线之类了。沒有什么别的,除了这份,还有就是魏昭仪送來的一份家乡的特产,冀州的玉雕,是龙凤和鸣的图案,也还罢了。” 锦秀听了,冷笑了一声:“这个林贵妃,现在是成心看本宫不顺眼,送的东西都是带刺的。送扇子,明摆着就是秋扇见捐的意思,既然她要撕破脸皮,以后也就怪不得本宫不容人了!” 春芽听了,连忙低头说了一句道:“奴婢该死,沒有想到这点,这就去收起來,娘娘恕罪。” “无妨,你也不知道,不用害怕。”锦秀说着,又问道:“对了,褚鹃送來了什么?” 春芽忙回说:“沒有什么稀罕的,不过是两盒点心。” “哦?”锦秀听了这话,倒來了兴趣,欠起身來道:“在哪里呢?拿來本宫看看。” 春芽沒有想到锦秀居然会对这个感兴趣,忙说:“收在一堆礼物里呢,奴婢这就去端來。”说着,赶紧到隔壁屋中去了,不一时,拿了两个戗丝嵌金盒子來,揭开盖子,送到锦秀跟前,道:“娘娘看看,这就是褚良人送來的两盒点心,虽然礼物轻微,看得出來,都是自己做的,倒是十分精巧呢。” 锦秀见春芽开始沒放在意里,如今听见自己这么说,也顺口夸赞,不由得笑了一笑,转头去看那两盒点心,都是方寸大小,一共十六样,都是各种材料做成,五颜六色,十分精致,因说道:“别看不值什么钱,可见是褚鹃有心思,这些做出來,也得费好大的工夫呢。” “可不是,娘娘既然喜欢,就留在这里吧?”春芽说道。 锦秀摇摇头:“罢了,看见就是了,你们拿下去,分了吃吧。” 春芽连忙盖上盒子,答应着,又说道:“请娘娘示下,那些礼物该如何处置?” “就找个小屋子,堆起來就是了,别和咱们的东西混在一起,免得有什么意外。”锦秀吩咐道。 春芽明白锦秀的意思,怕是里面掺杂了什么东西,连忙答应着,锦秀又像想起什么來似得笑道:“倒也难为了魏昭仪的一片苦心,不知送什么东西才能出类拔萃,居然想起送家乡的特产,也算是她聪明了。” “正是呢,满宫中只有魏昭仪一个送了这样的东西。包装的也与众不同,一点都不华丽,只是乡土盒子。” “魏昭仪是宫中老人了,自然知道什么样的才能不落俗套,这个人,也不可小视啊。”锦秀忽然收敛起了笑容,神色严肃着说。 “魏昭仪一贯是个老实的,不敢起什么风浪,娘娘怕她做什么?”春芽不以为意地说。 “她能在宫中屹立这么多年而不倒,也足以证明有她的过人之处,越是表面上看不出來的,越不可放松。”锦秀深思着,话语虽轻,却深重。 春芽不敢再说了,停了半晌,见锦秀无话,才慢慢地退了出去,自去打点去了。 这里就有各处回事的人來,虽然是刚刚立后大典过去,锦秀却早已经说了,照常办事,因此还和往常一样。等到将众人打发走了,锦秀便去向太后请安,到了那里,还是推病不见,锦秀也习以为常,照旧回來。 这天早上,皓广临走的时候,说好晚上要过來吃晚饭,锦秀心里想为他亲手准备些什么,正好闲着无事,便叫春芽预备了些原料,在小厨房上亲自动手做起來。 尽管样数少,都是复杂的菜品,足足弄到快黄昏的时候,才差不多完成,锦秀揉揉酸痛的腰背,看着眼前的碟子,笑着说:“皇上从前就说最爱吃豌豆黄和枣泥糕,今天不知还会不会喜欢。” “这是娘娘亲手做的,比谁的都干净,皇上怎么会不喜欢呢?”春芽在旁边凑趣说道。 锦秀正要说话,只听外面一声传报:“皇上驾到,,” 锦秀听了,连忙出去迎接,只见皓广满面喜色,似乎迫不及待地走了进來:“什么味道,这么香?做了什么好吃的了?” “沒有什么好的,只是臣妾自己亲手做的几样小点心,虽然简单,还望皇上不要嫌弃才好。”锦秀一边亲手接过衣裳,一边笑着说。 皓广听了,更是露出高兴的样子:“是吗?你自己亲手做的?那朕一定要尝尝看了,好久沒吃你做的东西了。” “皇上这话,是在责怪臣妾吗?要是这样说,以后臣妾就每天都给皇上做点什么,好不好?免得皇上再这样讽刺臣妾。”锦秀娇嗔着说。 皓广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呀,就是会挑刺。朕不过说好久沒吃到,已经想念了,你就说出这样一大堆的话來,你天天做,哪有那工夫呀?况且还要照料两个孩子,这都已经很为难你了。” “皇上不是喜欢吗?既然喜欢,臣妾就天天做,也是不怕的。” “要是天天吃,也许就沒有这么期待了呢,留下念想,岂不好?”皓广说着,只见春芽已经带着小丫头端了出來,连忙用筷子夹了一块尝尝:“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味道,精细无渣,入口即化,你的手艺还是沒变呢。” 锦秀也笑着在皓广面前坐下:“许久不弄,手都有些生了,还沒尝呢,只要皇上觉得沒变就好。” 皓广放下筷子,正色着说:“你既然给朕费心弄了这些东西,朕也有一件礼物要回报给你。你想不想要?” ------------ 第一百二十三章 皇子封王 锦秀见皓广故弄玄虚的样子,就猜到他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一面漫不经心地用筷子夹着菜,一面笑说:“若是好东西,臣妾就想要,若是不好的,臣妾就不要了。” “就算你不喜欢,远儿也一定喜欢。”皓广又说。 锦秀心中自思,难道是给孩子的什么东西不成?便笑道:“既然皇上这么说,看來不是给臣妾的礼物了,是给远儿的,那还和臣妾说什么?” “你这个做母亲的也得知道啊。”皓广说着,严肃了起來:“朕已经决定了,九月初一,封远儿为郑王,是第一个封王的皇子。你说好不好?” 他说完这些话,就注视着锦秀,似乎想看她兴高采烈的样子,锦秀却被这突如其來的消息震惊了,思索了半晌,道:“皇上的好意,臣妾自然心领了,只是,皇上单要封远儿为王吗?” “是,朕就是想单独封远儿为王,怎么,你不高兴?”皓广有些奇怪地问道。 锦秀放下筷子,缓缓地说道:“臣妾不是不高兴,皇上的好心,臣妾都知道,可是宫中不光是有远儿一个人,还有宏思和儒儿,他们都是皇上的亲生骨肉,如果只封远儿一个人,厚此薄彼,岂不是不好?还请皇上三思啊。” 皓广却似乎早有准备的样子:“你说的,朕不是沒有想过,不过,一则你如今是中宫皇后,所生的孩子,也自然为嫡子了,也该和那些皇子有所区分,所以,先封远儿为王,也是应该的,这也是礼数所该。二则,儒儿还太小,宏思虽然最近学业进步些,也沒见有多大能为,比不得远儿,所以缓一缓再封。” 锦秀思忖着皓广的最后一句话,似乎别有深意在,却也只是放在心里,沒有说出來,而是仍旧接下去说:“皇上说的也是,不过,臣妾既然是中宫皇后,是远儿的母亲,也是宏思和儒儿的母亲,怎么能有薄有厚?若是那样,显得臣妾倒是亏待了他们了,至于说远儿聪慧的话,更是不必说,现在儒儿还小,况且宏思也十分出众,哪里能评定到这个上头?所以还请皇上将三个孩子都封,才能平均了。” 皓广还要再说,锦秀却突然一下跪在了面前,说:“还请皇上答应臣妾所请,不然,臣妾在后宫中,也举步维艰,难以做事。” 皓广连忙一把将锦秀扶起來,道:“朕依你的就是了,朕本來沒想这么多,原來还想给你个惊喜的,若是这样,倒叫你为难,岂不是朕的过失了?你不用担心,就三个孩子一起封王就是了。” “皇上疼爱远儿的心,臣妾都知道,不过,如果那样,以后臣妾在宫中,也会日子不好过,还怎么一视同仁?难处可想而知。既然皇上能体恤臣妾,就好了。” 皓广忽然话锋一转,道:“虽然三个孩子都封王,不过,朕已经想好了,将远儿封为雍王,宏思封为郑王,儒儿封为楚王,虽然都是王,但是雍地广阔富饶,历來是兵家必争之地,沃野千里,民富粮足,远儿封在那里,也就显示嫡子的与众不同了。” 锦秀忙道:“谁都知道雍地是大齐国的重地,还请皇上换个地方,不然,这样下去,恐怕惹人非议,还是三个孩子都一样的处置比较好。” 锦秀还要再说,皓广却摆摆手止住了:“这事朕已经决定了,不用再说。”又向锦秀笑道:“你这样为了她们,要是林贵妃知道了,一定会感激你的。” 提起这事,锦秀又想起那天晚上听见的话來,心里涌上了复杂的感情,却也只是笑笑说:“林姐姐和臣妾素來和气,都像亲姐妹一样,还不是应该?” 皓广夹起一块枣泥糕:“这么好吃的点心,朕都舍不得了,带到清宣殿去,明天批折子的时候吃。” 锦秀不禁莞尔:“看皇上,又说起逗笑的话了,怎么又舍不得起來?还怕皇上不喜欢,做了沒人吃呢。” 皓广刚要吃,忽见宏远跑了进來:“父皇,怎么吃好吃的也不叫儿臣?儿臣早就想吃枣泥糕了,母后只是不肯做,说是沒时间。” 被孩子这么一打岔,两人都不禁笑了起來,锦秀道:“你这孩子,就知道吃,今天的功课都做完了沒有?要是沒有做完,可是不许你吃呢。” “都已经做完了,书都背下來了,母后要是不信,考考儿臣就是了。”宏远眼睛注视着枣泥糕,噘起小嘴说道。 “好,好,今天就让你吃一块,一会母后还要考你呢,要是背不出來,可要罚上加罚了。”锦秀虽然口中严厉地说着,眼中却满是爱怜。 宏远含糊地答应一声,早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春芽刚给他递上來的碗筷,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枣泥糕送到口中,两人看见宏远馋馋的模样,都忍俊不禁,晚饭就在这熙熙一堂的气氛中度过,月明影朦,似乎人间都只剩下了幸福。 第二天早朝,皓广就将封三子为王的消息宣布,朝中也无人有异议,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后廷,尽管不是封妃的消息,却也不亚于封妃封嫔的轰动,掀起了轩然大波,虽然人人都不敢说什么,背后却也是议论纷纷,大家的关注都在谁能是未來的太子接班人上,宏思沒有母亲,逐日在前面读书,因此后宫妃嫔难以上门,不过,除了中宫,本來一向清冷的林贵妃之处,最近也热闹了许多,人迹不绝于门,都怕错过了未來的皇帝,赶紧上去讨好一番。 锦秀刚登后位,事务繁杂,每日不得清闲,不过后宫这些动向,都在她的心中,只是冷眼旁观,装作不知道一般。因为眼看就是重阳节,素有敬老的传统,本來往年这个节日并不重视,不过今年皓广说,因为太后身子不好,所以要好好过这个节,让太后能够高兴高兴,锦秀听了这话,自然是比之端午、中秋都要隆重操办,加上九月初一日就要举行封王典仪,几个孩子还小,一切事务,都要锦秀亲自打理,所以忙上加忙。 后宫妃嫔中,如今沒有佐理六宫的人物,只有林贵妃,是往年办过事的,还算熟悉,这天上午,锦秀正在吩咐做大典的皇子衣裳,又有御衣房來送太后的布料,锦秀便向春芽道:“你们去请林贵妃來,就说本宫请她帮帮忙。” “娘娘怎么想起來找她了?林贵妃足不出户,只怕请也不会过來呢。” “本宫叫你们去就去,哪里这么多话?” “娘娘倒是抬举她,还用她做什么?” “你懂什么?虽然咱们也能应付得过來,不过总是这样大小事情一把抓,显得咱们不容人似得,请她过來帮忙做些小事,也宽厚大方些不是?”锦秀不耐烦地说。 春芽听了,不敢怠慢,连忙出去了,不一会儿,果然带了林贵妃过來,向锦秀行了礼,道:“娘娘叫臣妾过來,有什么事?” “林姐姐何必客气?不然,也不会麻烦姐姐过來,知道三皇子需要姐姐照料,不过事情实在太多,一个人张罗不來,所以劳烦姐姐过來,帮忙几天,等到事情结束了,自然就不能再让姐姐受累了。”锦秀笑着道。 林贵妃听了,忙说:“为娘娘做事是臣妾分内应尽的义务,娘娘这么说,可真叫臣妾承受不起了,有什么事,娘娘只管吩咐就是了,只怕臣妾愚笨,做不好。” 锦秀打量她的一举一动,倒沒有显现出什么不满意的样子,便继续说:“也沒有什么别的,只是这些衣料、宴席等事,姐姐从前是熟悉的,还请姐姐帮本宫做做。”说着,就将衣料本子递给她。 林贵妃忙接过來,到一边整理去了,这里锦秀也忙着自己的事,一直到天黑,才算完成了这一天,林贵妃告辞回去,次日早起,锦秀依旧等她來,却派人來说,身体不好,今日來不了,锦秀不觉冷笑了一声说:“昨日装了一日的好人,今日就装不下去了。罢了,她不來,就不來,叫个人去问候一下,就说身子怎么样,要不要叫个太医去瞧。” “林贵妃那里的人已经说了,只是陈年旧疾犯了,略歇歇就好,还说对不住娘娘呢。”春芽小心地说。 锦秀转过头去又看账目,沒有说话,春芽等了片刻,见锦秀无话,才敢退出去。 接下來的几日,林贵妃更是什么都不理,皇子的衣裳做好了,送去也只是说了一声知道了,九月初一日的大典,早上刚起來,宏思和宏远都已经來了,只差宏儒,锦秀怕皓广着急,便叫人去问林贵妃什么时候能來,回來说是宏儒今日有些不舒服,得过一会儿才能來,直到日上三竿,快到中午,才见林贵妃带着宏儒姗姗來迟。 锦秀见了,也不和她客气,神色间有些不悦了:“林姐姐,你怎么才來?这是朝廷大事,皇上和太后还等着呢。要是耽误了大典,你负的起责任吗?”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林氏异常 林贵妃却一点也不慌,只是淡淡地向锦秀行了个礼:“回皇后娘娘,宏儒今天早上病了,实在是起不來,所以臣妾忙着照料他,不管怎么样,孩子的身体要紧,就是大典,若是病倒了,有个三长两短,凭什么也弥补不了。” 锦秀看着宏儒,脸色红润,一点病容也沒有,刚想说两句话揭破她,只见皓广那里派人來催道:“皇后娘娘,皇上问三位王爷什么时候能过去?满朝文武都到齐了,要是一会误了祭天地的时辰,可就不好了。” “知道了,这就过去。告诉皇上,马上就到。”锦秀也不及和林贵妃再说话了,向几个奶娘道:“还不快扶皇子上车?” 一路上,锦秀催促车夫快行,好歹赶到了清宣殿,皓广已经有些不耐烦:“今天是什么日子?不是早就叫你准备了吗?怎么还來晚了?” 锦秀一面催促几个孩子按位置站好,一面看了林贵妃一眼,说:“林姐姐说是宏儒病了,所以迟迟不來,臣妾也着急,只是林姐姐放心不下孩子,总是怕有什么毛病。” 皓广转而看向林贵妃:“就是有些什么头疼脑热的,也得以大局为重,你怎么连这点事情都不懂了?要是以后儒儿到了封地,你也这么蝎蝎螫螫的?” 林贵妃略微昂起头:“做孩子的是娘的心头肉,只要身子沒事,别的都不重要。” 皓广刚要说话,只见钦天监已经过來了:“回皇上,时辰到了,请三位王爷行礼吧。” 皓广瞪了她一眼,转而和宏思等按例行礼,直到两个时辰之后,才算全部完成,皓广命文武百官领宴,宏思等按例也是要陪同的,林贵妃却向皓广道:“回皇上,臣妾身子不适,头疼又发作了,请皇上准许臣妾回去歇一会儿。” 皓广本來还想和她说什么,见她冷冷的样子,便也厌烦地回了一句道:“既然这样,你就先回去吧。留下儒儿在这里就是了。” 林贵妃掉头看了眼儿子,只见宏儒和宏远好久不见,宏远正拉着他的手亲密地问话,宏儒见到这个哥哥,也分外的兴奋,似乎一时也分解不开,便只好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说:“臣妾遵命。”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皓广带着怒气的看了林贵妃一眼,却也顾不上和她生气了,忙着应付满朝文武,锦秀在此时,也不好说什么,牵着宏儒和宏远跟了上來。 宴席直到晚上才结束,散席之后,锦秀向身边的人说:“将三皇子好生送回去,问问林贵妃怎么样了,好些沒有?” “不用问,她不过是娇惯些罢了,今天什么日子,居然也这样拿糖作醋起來,晾她几日就好了。”沒等太监回答,皓广已经在旁边冷冷地插嘴了。 锦秀回头看了一眼皓广,只见他一脸不高兴,在这气头上,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得道:“皇上何必生气?林姐姐素來是识大体的,今天大概是真的不舒服,况且早上儒儿生病,当母亲的心里着急,也是自然的,皇上为了这点小事计较,岂不是犯不上?林姐姐也不是真的有什么不高兴,不过是难受,所以沒什么精神罢了。” “哼,你好心为她袒护,朕还有什么看不出來的?她不过是为了儒儿封地的事,和朕心里怄气呢,原來朕看她还好,一直贤惠大度,沒想到也是这个心胸狭窄的人,这点道理都不懂,你是皇后,宏远自然是嫡子,难道还能和你争什么?她要是这样想,就是个糊涂人,也不足为虑。朕对她,也沒什么心肠了。” 锦秀刚要说话,只见奶娘牵着宏儒和宏远过來向皓广告别,锦秀和皓广也就暂时放下这个话題,嘱咐了奶娘几句,看他们出去了,接着就是满朝文武上來叩拜,等到人散了,锦秀还想和皓广说几句什么,皓广却早已经猜透她的意思,只是看了她一眼,锦秀会意,也就不再说了,等到事态自然发展。 第二天早上,锦秀送皓广去了,将事情处理的差不多,正要到林贵妃宫里去看看,忽然只见春芽悄悄过來说:“娘娘,林贵妃到清宣殿去了。” “哦?”锦秀不禁有些吃惊:“她去做什么?” “不知道,一早起來就过去了,皇上开始还不愿意见呢,后來经林贵妃苦苦哀求,才放她进去,两个人咭咭哝哝,也不知说些甚么。” 锦秀思索了一下:“别打扰他们,让他们说去吧。” 正说到这里,皓广身边已经派了人说:“回皇后娘娘,皇上说,今天晚膳就不用等皇上了,和林娘娘在清宣殿一起用了,请皇后早些安置吧。” “知道了,回去告诉皇上,和林姐姐好好聊聊,不要生气。”锦秀温和地说。 那太监答应着去了,锦秀下意识地和春芽对视一眼,沉思着说:“林贵妃一定有什么事,静等着罢了。” “娘娘,要不要做些什么?”春芽有些担心地说。 “不必,”锦秀果断地摆了摆手:“这时候要是去,反而惹得皇上怀疑和不高兴。看看到底是要做什么,叫人打听着点那边的动静。” 春芽连忙答应一声,就悄悄退出去了,锦秀这里坐卧无心,凭直觉,她觉得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只是,还不知道是要怎么发展,直到午膳,她也无心用些,只是微闭着眼睛,歪在榻上,却时时刻刻留意着外面的一声一息。 到了午膳过后,锦秀实在忍不住了,想了想,道:“本宫到太后那里去请安。” “娘娘到太后那里做什么?太后大概是不会见的。” 锦秀冷笑了一声:“本宫要是和褚鹃一起去,大概太后就会见了。” 春芽有些不知所以地望了锦秀一眼,锦秀已经站起身來:“先到褚良人那里去。” 褚鹃正在窗下做针线,这里许久不來人,伺候的人按份例也少,显得十分清冷,听见锦秀去了,连忙放下针线站起來,道:“臣妾恭请皇后娘娘圣安,娘娘今天怎么有空儿过來了?” 锦秀拉起她的手,亲热地说:“闲着无聊,好久沒看见妹妹出來了,所以惦记着过來瞧瞧。妹妹绣的什么?好精致的花样啊。”说着,随手拿起來一看,只见上面是一行白鹭,天清云淡,十分自然。 “娘娘说笑了,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臣妾还是刚学,和娘娘比起來,差得远呢。”褚鹃微微红了脸,笑道。 自从那次锦秀赏赐老山参过后,加上褚鹃被贬,锦秀一直对她多加关照,从前的猜忌,又沒有什么证据,所以褚鹃现在对锦秀的看法也改变了许多,态度和蔼了不少,十分亲近,在锦秀面前,也不像从前那般疏远,反而自然了些。 锦秀看着她不自觉地流露出的小儿女神态,心里有些怜惜,她本來是个沒什么心眼的人,只是刚进宫的时候,因为太后的怂恿和家族的势力,难免有些小孩子气,如今看來,倒是个直性的人,比之魏昭仪等,好交往的多,因此也笑着说道:“妹妹这已经绣的不错了,在本宫看來,什么都贵在用心,妹妹是一针一线细细缝的,自然就比那些绣娘们绣的好得多。况且妹妹还是刚学,原來什么都不会,短短几天,能到这个功夫,可见聪慧。” “可不是,从前在家里的时候,臣妾真是横针不拈竖草不拿,如今想來,都是小孩子脾气,只是也后悔不來了。”她说着,神态幽幽地望向远方,似乎在追悔从前的事情,眼中满是酸楚。 锦秀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说:“妹妹何必伤感?听说,你父亲在那里如今也很好,诚心悔过,过了这段时日,遇上大赦,应该就会回來的,至于妹妹,更是不用愁了,等找个时机,本宫就向皇上说说,还复了妹妹的妃位,妹妹本來就沒有什么问題,加上又是太后的亲侄女儿,就是为了太后的身子着想,也该叫太后宽心才是。” 褚鹃听见这些出乎意料的话,不由得转过头來,惊奇地望着锦秀:“臣妾也不奢望其它,只愿父亲能够平平安安,赎了前罪,臣妾有生之年,就别无它想了。” “妹妹正值青春妙龄,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日子还长着呢,皇上从前不过是一时气愤,况且妹妹如此聪明的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当时事态那么危急,皇上若是还顾怜妹妹,岂不是在满朝文武面前无法说嘴吗?其实不说别的,就说这份兄妹情,在皇上心中,也是比谁都重呢。”锦秀继续柔声说。 褚鹃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臣妾知道,皇上从來就沒有真心喜欢过臣妾,只不过是碍于太后的面子,所以才不得已为之,皇上心中只有娘娘一个人,沒有人能超越娘娘的位置。” 锦秀心中不禁暗自惊讶,褚鹃好久不见,变得透彻了许多,也成熟了起來,想着想着,又说:“不管怎么样,妹妹也得好好活下去,不可自暴自弃啊。” 褚鹃沉默了良久,抬起头來,脸上已经显出一丝笑意:“谢皇后娘娘恩典,臣妾一定会静下心來,好好生活的。” 锦秀听见这话,好像才放下心來,又笑着道:“今日天气好,本宫想到太后那里请安,只是怕太后不见,不如妹妹陪本宫去如何?妹妹也好久不见太后了吧?有了妹妹,只怕太后还会给本宫这个面子。” “只怕太后也不理睬臣妾呢,不过娘娘既然这么说了,臣妾就自当遵命。”褚鹃忙欠了欠身说。 锦秀携着她的手,一起出门上车,一路上,她还惦记着清宣殿的事,却面上沒有带出來,只是筹划着,林贵妃不知做了什么。 转眼就到了太后宫里,两人在门前下了车,门口的小太监连忙飞跑进去报了,果然,过了不一会儿,就出來回复:“太后说今日凤体不适,两位娘娘的孝心领了,请娘娘们先回去歇息吧。” “回去再向太后说,就说褚良人也來了,着实想见太后一面,若是太后不见,今天就一直等在这里,请太后务必见我们一面。”锦秀又说。 那太监不敢迟误,连忙又进去回了,不一会儿出來说:“太后请两位娘娘进去。”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林氏矫诏 锦秀和褚鹃对视一眼,一起走进去。太后宫中,许久沒來,隔了好几个月,蒙上了一层黯淡的色彩,一切都显得那么陈旧,仿佛这殿中的人儿,也像这座老朽的建筑一样,已经行将残年了。 太后仍旧歪在榻上,听见外面的请安声,脚步声,也一动不动,褚鹃见了,眼圈就有些红了,刚想上前一步,却被锦秀拉住了,锦秀向她使了个眼色,褚鹃也不敢动作了,只是又停了一下,小声地说:“太后,侄女儿來给您请安來了,您身子怎么样?” 太后这才略微挪动了一下,身边的宫女连忙上前去轻轻扶起來,太后眼睛微睁,掩盖不住的疲倦神色:“本宫不是说了吗,沒事不用來请安,尤其是你,好好在宫里待着就是了,还这么惦记做什么?” 褚鹃听了太后这毫不容情的话,一时竟有些愣住了,答不上來,锦秀却明白太后是烦心,忙说:“虽然太后吩咐过了,可是臣妾们着实放心不下,既然看见了,臣妾们就放心了,太后不愿意跟我们说话,我们这就走。”说着,拉了拉褚鹃,作势要走的样子。 “罢了,既然已经來了,就坐在这里说会话再回去吧。”太后指了指地下的两张小凳子,淡淡地说。 褚鹃靠着太后坐了,神情十分忧伤:“太后,您怎么样?终日在这里闷着,也不见人,叫臣妾好生担心。” 太后毕竟是褚鹃的亲姑母,抚摸着她的头说:“好孩子,本宫老了,懒得见人,时候也不多了,能够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就比什么都强。比不得你们,正是青春年少,不知道年老是什么样啊。” “太后,您别这么说,您圣寿万千,还长远着呢。”褚鹃止不住要流下泪水來,却连忙擦拭了,做出笑容说。 太后沒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褚鹃,脸上交织着心疼与辛酸的复杂神色,锦秀见了,正要说话,忽听太后问道:“对了,最近皇上怎么样?总來给本宫请安,本宫也沒有见,身子不知如何?” “回太后,皇上一切康健,只是总想见见太后。”锦秀忙说道。 太后听着,忽然來了兴致:“今天趁着你们都在这里,横竖本宫也是要闹一天的了,不如叫皇上过來,一起用晚膳,本宫也能开心些。” 锦秀听了,连忙笑着凑趣道:“难道太后这么高兴,皇上一定会赶快过來。”说着,便向身边的宫女:“去看看皇上忙完了政务沒有,说太后请皇上过來用晚膳。” 那宫女连忙答应着去了,锦秀心里却忐忑起來,不知道清宣殿究竟怎么样了,一会会回报什么。 过來一会儿,那宫女就回來了:“回太后娘娘,皇上和林贵妃正在殿里说话呢,外人一概不得擅入,奴婢也未能进去。” 太后脸上现出惊奇的神色,有些不悦:“什么事?要拉着皇上关门说?这个林贵妃,也忒不懂事了。” “太后别急,大概是林姐姐有什么要紧的事,这样,横竖现在离晚膳时间也早,就稍等片刻吧。”锦秀心中更是不安起來,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不过现在既然在太后宫中,就什么也不怕,只有等着事情到底会怎样了。 渐渐地,日落黄昏,外面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锦秀心中更是不安,见太后和褚鹃亲密的说着话,便借故到外面吹风,走到殿外,叫过春芽來,说道:“什么时候了?” “回娘娘,已经快到晚膳时候了。”春芽忙说。 “林贵妃还沒从清宣殿里出來吗?” “回娘娘,还沒有。已经一天了。” 锦秀蓦地心像沉了下去一般:“备车,本宫要去看看。” 春芽连忙过來亲自搀扶着她,又说:“娘娘别着急,大概是她缠着皇上,说不完的话,不会有什么事的。” “清宣殿那边也沒有什么消息传过來?”锦秀一边走,一边说。 “沒有。”春芽一面紧紧扶着她,一面又说:“娘娘,别操之过急啊,太后还在殿中呢,娘娘这一走,要是太后问起,可怎么说啊?” 锦秀的脚步略微慢了些,却沒停:“我们只去片刻,很快回來,不会有事的。” 正要快走,忽见殿内走出一个宫女來,问道:“你们看见皇后娘娘了吗?太后叫呢。” 锦秀知道走不了了,只好回过头來,做出笑容:“太后什么事?本宫这就回去了。”说着,只好又扶了春芽,折步回來。 很快天就黑下來了,太后见皓广不來,也有些着急:“这个林贵妃,什么沒完沒了的话,叫个人去催催。” “太后,还是本宫自己去吧,叫林姐姐也顺便过來,一起吃个团圆饭。”锦秀惦记着去看看,听太后说了这一句,连忙站起身來说。 太后也放心不下这些宫女,听锦秀如此说,也便点点头,锦秀得了旨,忙赶紧出來,向清宣殿而去。 清宣殿大门紧闭,外面只有几个侍卫站在那里,听殿门里面一点声息也沒有,锦秀心里更是慌,走到门口,说:“将门开开,本宫要进去。” “回皇后娘娘,皇上吩咐过,谁都不许进去。”那侍卫面有难色地说。 “过去。”锦秀一把推开门口的守卫,强行开门闯了进去。 殿中的样子叫她吓了一跳:皓广歪在龙椅上,垂着头,一点动作也沒有,林贵妃站在一边,正在拿着什么。 锦秀不顾一切,冲上前去:“林贵妃!你在做什么?” 林贵妃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下的东西,以为不会有人进來,沒有提防锦秀忽然开门,听见声音不禁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抬起头來:“你怎么來了?” “你别管我是怎么來的?你说,你做了什么?”锦秀指着林贵妃的脸,大声斥责着,她此时心慌意乱,连称呼都改变了。 林贵妃反而十分镇定:“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臣妾什么都沒做。”她刚才称呼还有些显示出猝不及防,现在却变得十分冷静了。 锦秀不及再和她说什么,就要抢上前去,看看皓广怎么样,沒想到却被林贵妃一把挡了回來:“皇后娘娘,您要过去?皇上现在不能看!” 她越是如此,锦秀心中越怀疑,不顾一切地扒拉开林贵妃,要冲上前去看皓广,林贵妃却和她扭打着,锦秀此时忘记了一切,连喊人也忘记了,过了半日,才想起來应该叫外面的人进來,刚要开口,林贵妃却似乎已经看透了她的所作所为,一把死命掩住她的口,眼中射出凌厉的目光:“卢皇后!如今,你已经不是皇后了,你一个庶人,有什么资格和本宫说这些话!” 锦秀不禁被这话弄得惊住了,不由得说道:“林贵妃!你是不是糊涂了?满口胡言乱语些什么?你快让开!” 林贵妃一把手死死钳住锦秀,一边突然将刚才看着的那张纸拿上來,在锦秀面前扬了一扬:“卢氏!这可不是本宫胡言乱语,这是皇上亲手写的诏书,皇上已经驾崩了!” 锦秀吃一大惊,几乎站立不住,立刻就要摔倒似得:“你,你在说些什么?” 林贵妃紧紧攥住那张纸,锦秀要上前去抢夺,她却早有准备,一把将纸张又收了回來:“你要干什么?皇上的遗旨你也不信吗?你现在不能动这些,要等到太后和满朝文武來了,才能大白天下!” 锦秀反应过來些,不由得冷笑说:“林氏!你是不是在开玩笑?皇上年富力强,身子好好的,有什么毛病?怎么会突然驾崩?你再敢这样胡言乱语,宫规可是不饶!” 林贵妃脸色阴冷:“本宫一点玩笑也沒有开,现在圣旨就在这里,你们谁能抵赖?” “就是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也是因为你的原因!今天你和皇上在这里关门一天,谁知道是不是你下手害了皇上?”锦秀忽然声色俱厉,说。 林贵妃刚要再说话,忽然,后面似乎传來的一阵轻微的喘息,两个人都愣住了,下意识地往后一看,锦秀手疾,一把趁林贵妃不备,将她手中的纸张抢了过來,打开一看,只见上面是皓广熟悉的字迹: 卢皇后失德失行,废为庶人,退居冷宫,三皇子天资聪颖,着即承继大统,钦此。 锦秀念着上面的语句,嘴唇都在颤抖:“林贵妃,你居然敢假传圣旨!” 林贵妃却沒有回过头來,只是退后了两步,锦秀只顾低头看着这张圣旨,沒有防备前面有人,和林贵妃蓦地相撞,两个人几乎都要跌倒,正当面面相觑之时,只见御座上面的皓广,却慢慢地抬起头來! 两人都不禁惊住了,锦秀率先反应过來,连忙奔上前去,扶住皓广的头:“皇上,皇上,你怎么了?吓死臣妾了,您沒事吧?这是怎么回事?” 皓广沉重地呼吸着,头想要抬起來,却又无力地垂下去,只是勉强略微提高声音说:“都是这个毒妇,是她!给朕下了药!”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林氏之陷 锦秀听到这里,回过头去,瞪着已经脸色煞白,要瘫软在地的林贵妃:“林氏,你这个贱人!你做了什么?” 林贵妃下意识地往后退却着,却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脚步,刚挪了两三步,就一个慌乱,跌倒在地上! “來人啊,将林氏这个贱妇抓起來!”锦秀看见皓广清醒了,才有些神志清醒,急忙大声呼唤外面的人说。 其实殿中刚才的动静虽然细微,可是外面的守卫都已经听见了,只是沒有皓广的旨意,不敢擅动,却也派人通知了首领孟紫成,孟紫成正在外面巡视,得到消息急忙赶了过來,此时刚到门口,就正好赶上里面皓广清醒,发出大的声响,他也慌乱,刚要推门进來,就碰见锦秀的呼唤。 孟紫成全身戎装,手按宝剑,带着一队侍卫,呼啦啦地闯了进去。林贵妃此时不光话说不出來,神色都已经痴呆,只是默默地坐在地上,孟紫成进來,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时沒有反应过來,只是向锦秀拱了拱手:“皇后娘娘,这是,,” “本宫叫你们将林氏这个贱妇抓起來,你们沒有听见吗?”锦秀此时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则气满胸膛,二则生怕林贵妃再有什么动作,对孟紫成用急切的语气大声说着。 孟紫成此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听见锦秀的话,头脑中唯有这一件事反应了过來,忙答应了一声:“是。”就双手一挥,侍卫上前将林贵妃紧紧锁住。 此时皓广在锦秀手中,又要挣扎起身子,锦秀连忙紧紧扶住他:“皇上,您怎么样?要不要紧?臣妾扶您起來吧?” 皓广的神色已经变了好多,似乎人也精神了,道:“不要紧,朕沒事了,刚才只是一时药物相冲。” 孟紫成这才发现皓广的异样,急不可待地说:“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是怎么了?” 皓广却是分外冷静,手一指地下的林贵妃:“什么事,你要问她了!” 孟紫成瞟了一眼地下的林贵妃,嚅嗫着不知说什么是好。 皓广已经坐直了:“这个贱妇,居然想下这样的狠手!幸亏朕早有准备,不然,只怕早就命丧在这个贱妇手里了!” “皇上,先别急着说了,还是好生保养身子要紧,这就叫个太医來吧?”锦秀担心地说。 “不用,朕的身子朕知道,刚才已经用了药了,还是先请太后和满朝文武过來,朕要将事情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历数这个贱妇的罪恶!”皓广厌恶地看了林贵妃一眼,厉声说。 锦秀不敢迟误,忙向孟紫成使了个眼色,一面又说:“皇上别急,现在林氏已经跑不了了,皇上慢慢说就來得及。” 此时孟紫成已经吩咐侍卫们去请太后,大概那里也听到了些风声,派去的人刚出去不久,太后就带着褚鹃赶了过來,一进门,就急切地说道:“到底咋么回事?怎么出了这样的事?” 锦秀守着皓广,不敢擅自离开,只是向太后简单行了个礼,太后看看地下的林贵妃,又看看上面一脸冷酷的皓广,眼中现出惊疑的神情,却也只是等着皓广开言。 皓广已经缓缓站起身來,看了太后一眼,说:“太后先请坐下,不过是虚惊一场,现在已经沒有什么事了,不过,经过这次,朕倒是真看清楚了这个贱妇的面目!” “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还沒说完,就被皓广打断了:“等到满朝文武都來齐了,朕再宣布这些,若是人少,岂不是一场好戏白演了?” 太后刚要说什么,却看着皓广冷冷的神色,沒敢开口,只是默默地在侍卫搬过來的小凳子上坐下了,褚鹃站在一边,也是一副忐忑不安的神情。 大概是都知道大内发生了事故,众大臣以锦宣为首,很快都赶來了,林贵妃已经站在那里,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也不说话,众大臣看着眼前奇怪的样子,谁都不敢说话,行了个礼,就各自站在一边,等候皓广说。 “今日,几乎朕就再也见不到诸位臣工了。”皓广刚一说出这句话,立刻在群臣中引起了一阵骚动,却也只是一阵,就又不敢说话了。 皓广仿佛沒有注意到这些似得,只是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今日早上,林氏这个贱人,就來求见朕,朕也沒有多想其它,就叫她进來,沒想到,她开始时候花言巧语,说了半日,接着就拿出一壶茶來,说是亲手泡的,朕喝了一口,就立刻觉得味道不对,这分明是乌头的味道!” 皓广语气平和,娓娓道來,似乎在说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又似乎是在说已经发生了许久,沒有什么干系的事一样,听的人,如同掉进了无底洞一般,紧张地听着皓广继续说。 “当时朕沒有挑破她,继续和她说着话,幸亏一转身,朕就将茶倒了,另取出一份药吃了,化解了这份乌头之毒。不过,她的戏还沒演完,朕还要看看,她还要怎么做!”说着,厌恶地看看底下的林贵妃,显出愤怒的目光。 林贵妃一直低倾着头,此时听见皓广这话,才忽然抬起头來,神色慌乱,下意识地喃喃说道:“皇上,您将茶倒了,,您又吃了解药,,” 皓广听见了她的喃喃私语,不由得眉毛一挑:“怎么,你以为朕是那么好毒害的?难道就嗅不出那味道不成?” 林贵妃目光呆滞,又低下了头:“我沒有想到,,沒有算,,” “你沒有算到的事情还多着呢,”皓广又继续说:“朕装作要昏迷过去的样子,这个贱妇,一见药已经见效,就立刻拿出圣旨纸张來,学着朕的字迹,假造了一份圣旨!” 这话一出,地下立刻又骚动起來,众人都不自觉地大声议论着,皓广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道:“可见这个贱妇胆大包天!这份圣旨,现在就摆在朕的桌面上,你们可以看看,和朕的字迹,倒是一模一样!”说着,亲手拿起桌上刚才锦秀抢下來的那份圣旨,交给身边的孟紫成,让他递给众人传观。 锦秀此时才摸清楚了事情的來龙去脉,不由得看了一眼林贵妃,心中暗思,这个林贵妃,可真够胆大的,居然连这样的事情都敢做,她也沒有想想,假传圣旨,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可见是为了儿子,生死都在所不惜。 一边思忖着,底下的大臣却在私语着,拿起假造圣旨,无不显示出群情激愤的表情,只见几个老臣跨前说:“皇上,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天理不容!请皇上速速处决,为后來者作鉴!” 皓广冷笑一声:“这是自然,不然,朕的命不是要交代到她的手中吗?只是,也沒这么容易就轻易让她死!來人,先将林氏关在死牢中,等候朕发落!” “皇上,只求皇上速速赐臣妾一死!好生照顾儒儿!”林贵妃忽然抬起头來,眼中射出疯狂的神情,说。 “哼,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难道事事都像你想的那样称心如意不成?难道照你这样说,刚才朕的命还丧在你手中呢。”皓广不耐烦地挥挥手,说。 林贵妃有些丧气了,她低着头,喃喃地说;“我沒有想到,,”似乎在自己对自己说话。 “凭你这点小伎俩,也想拿皇上怎么样?皇上英明神武,难道连你都对付不了吗?岂会轻易着了你道儿?”太后在旁边听了半日,此时也冷笑一声,说道。 一声令下,几个侍卫立刻扑上前來,将早已经成了一滩泥似得林贵妃带走了,剩下满堂惊愕的人们。 皓广似乎也不胜疲倦:“罢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林氏的事,朕自有处置,你们都先下去吧。” 太后还有些担心皓广,站起來,却迟疑着沒有动身,皓广便向褚鹃说:“你先扶太后回去吧,等晚上朕有时间了,再向太后去请安。” “这,天都已经黑了,皇上也早些歇息吧。”褚鹃担忧地说。 皓广无言地点点头,太后看皓广满腹心事,也不愿意再打扰,只是满心担忧地说了一句:“皇上好自保重,本宫先回去了。” 皓广站起來,目送太后出去,众大臣也退出去了,殿中只剩下了锦秀和皓广,暮色笼罩了大地,一片黑沉沉的,仿佛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静之中。 殿中只顾着忙乱,还沒有点灯火,旁边的宫女太监等都被这些事吓坏了,此时才醒过神儿來,忙手忙脚乱地要上來点火,锦秀见皓广低着头,手掌抵在额头上,似乎不愿意让人打扰的样子,忙轻轻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了,自己悄悄点起一盏灯火來,顿时,一点明亮的光线照射起來,有了一丝亮意。 “皇上,还是找个太医來看看吧,虽说吃了解药,可是龙体要是有什么不适,可就不好了。”锦秀担忧地说,一面看了看皓广的脸色。 “无妨,朕自己知道,沒什么大碍。锦秀,你坐在这里,陪朕说说话儿。”皓广忽然抬起头,渴望似得望着锦秀说。 锦秀在皓广身边坐下來,还是有些担心似得,皓广却向身边的太监等摆摆手:“你们都先下去。” 众人连忙蹑手蹑脚儿地退了出去。一盏微弱如豆的灯光中,锦秀和皓广对坐,两人一时都是无言。 ------------ 第一百二十七章 议立太子 “皇上,今天的事,实在是事出意外,万万沒有想到林氏居然会这样,,”停顿了半日,锦秀先开口了,却也只说了半句,就又不知如何是好了,嚅嗫了起來。 皓广的眼神射向远方,在黑暗中却分外炯炯有神:“人心难测,朕看林氏自从你封后之后,心中就不快,却也沒想到她会这样,幸亏今天朕留意了一下,不然,只怕就要做了黄泉之鬼了。” “皇上别这么说,您是天子,有上天护佑着呢,哪里能轻易有什么事?”锦秀连忙将手和他握在一起,说。 皓广冷笑了一声:“这宫中,真是举步维艰啊,一不留神,就有生命之虞,朕已经厌烦了。” 锦秀好奇地看着他:“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皓广停顿了半晌,忽然幽幽地说:“朕想,早日立太子,以后太子大些,就将皇位传下去。” “皇上这是要禅位?”锦秀不由得惊讶地说。 皓广却平静如常:“是,这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前朝也并非沒有人做过。只是,太子必得能够担当起大任,现在远儿还小啊。”说着,叹息了一声。 “皇上,您别这么想,您正在年富力强,怎么能弃天下苍生于不顾?” “现在朝廷稳定,天下太平,也沒有什么好焦虑的了,况且南北平静,大事无忧,只是,还得多少年,太子才能成长起來啊。” 宏思现在已经十四岁了,若说是太子,他是足够成熟,只是皓广口口声声说是宏远,可见是沒有属意与他了,锦秀也不敢答言,只是说:“这是何等大事?皇上可要三思啊。况且现在还沒到那个时候,皇上何必如此妄言轻断?” 皓广沒有说话,只是紧紧捏住桌上的一张纸,骨节都在作响,锦秀也不再说什么了,生怕沾染上太子这个话題,自己使人怀疑,沉默了半晌,忽然,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随即就是一个太监有些慌乱的声音:“回皇上,三皇子來了。” “什么?他來做什么?奶娘沒有将他看好吗?这些废物,这些事也办不好。”皓广霍地站了起來,说。听得出來,皓广是心疼宏儒,却又生气他这时候跑來,不由得满脸的怒气。 锦秀忙说:“皇上别急,臣妾这就出去看看。三皇子还小,又是从小跟在林氏身边的,许久不见母亲,自然是吵着闹着,奶娘看不住,怕担责任也是理所应当的。臣妾出去哄哄就好了。” 皓广重坐下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罢了,既然这样,你就去看看吧。你也顺便回去歇着吧,明天还得一大堆事呢,在后宫,还得好好管束那些妃嫔。就不用回來了。” 锦秀忙道:“皇上也早些歇息,不用担心,三皇子还是小孩子,臣妾亲自送他回去,好生安慰着就是了。时间一长,就会淡忘的。” 皓广点了点头,锦秀刚要走,皓广忽然又说:“回來!” 锦秀掉过头來,不知道他还要嘱咐什么,只见皓广在黑暗中望着锦秀,一字一句地说:“等过两日,朕想将三皇子交给褚鹃抚养。” 这句突如其來的话,叫锦秀心中惊愕,她万万沒有想到皓广会这么说,一时有些答不出來,况且也不敢轻易搭茬,想了想,才说:“皇上自然有皇上的考虑,臣妾无不领命。三皇子还小,身边沒有个母亲照料是不行的。” “是啊,朕想着,你忙,抽不出工夫,别的人也不放心,褚鹃如今心情不好,况且她也改变了许多,就让她带着吧,这样,心里也能安慰许多,就是不说别的,若是这样,太后也会高兴的,有利病体。” 锦秀知道皓广一则是为了太后考虑,二则也是想对褚鹃有些补偿,不过这也于她沒有什么大的妨碍,在这个时候,更是轻易不能说什么违背的话,忙说:“皇上想的周到,这是千妥万妥的。” “你先将儒儿哄回去睡,等过几日,儒儿安静了些,再将他送到褚鹃那里去。”皓广又吩咐道。 锦秀答应了一声,又亲自在茶壶里倒了一杯热茶,无言地交到皓广手中,才慢慢地走出去了,春芽等已经在外面接着,奶娘带着宏儒,也站在一边,宏儒不停地大声哭喊着:“我要母亲,我要母亲,,”奶娘怎么哄也沒用,急的满头大汗,又怕锦秀和皓广听见了斥责她,好几个人都在那里团团转。 “怎么了?三皇子这样,你们也不想想办法。”锦秀走前几步,冷冷地对着奶娘说。 奶娘全副注意力都在小皇子身上,沒有留意锦秀悄无声息地走出來,此时抬头一看,顿时都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说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们知罪,只是,只是,,皇子还小,不懂事情,说什么都沒用,奴婢们已经想尽了办法,也是哄不了皇子。”说着,又看了看旁边的宏儒,无可奈何。 “好了,不用再说了,将皇子抱给本宫。”锦秀吩咐道。 奶娘连忙将宏儒哄着过來,锦秀将他抱在怀里,轻声抚慰着,宏儒才好了些。锦秀又说:“好孩子,今天晚上到母后宫里去睡,和宏远哥哥一起玩,好不好?” 宏儒毕竟是个小孩子,听说要到宏远那里一起玩,不由得忘记了母亲,高兴的小手一拍说:“好!我早就想宏远哥哥了。”他的话还说不利落,勉强表达着自己的意思,锦秀见他这么天真无邪的样子,不由得也是一阵心酸,母亲的心意油然而生,向宏儒温言软语地说:“那你就乖乖地,随着母后去。” “可是,母妃什么时候过來?我相见母妃。”宏儒又想起了林贵妃,依旧咿咿呀呀的地说。 锦秀只好勉强哄着他,又说:“你听话,过几天,母后就会告诉你的。”一面说着,一面亲自抱着宏儒,向未央宫走去。 “娘娘,您要将三皇子带回去吗?”春芽赶上前來,迟疑着问锦秀道。 “是,”锦秀只是点了点头,春芽又说:“可是,,” 她沒敢说完,锦秀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打断了她的话说:“本宫明白,可是,不管林氏做了什么,孩子还小,还是无辜的,本宫也是一个母亲,能够袖手旁观吗?这几日他不见了母亲,难免会着急生病,有本宫带着,过几日再送他过褚鹃那里去。先在未央宫,一切东西都是周到的。” “娘娘真是好心。他母亲做了那样的事,娘娘还拿三皇子这样照应。要不,给奴婢來抱吧?”春芽忙说。 锦秀只是无言地摇了摇头,一阵冷风吹过,她怕怀中的孩子着凉,就快步向前走去,春芽也不敢再说,带着众宫女跟了上來。 來到未央宫,只见殿中灯火通明,众太监宫女都在那里等候着,见锦秀回來,都忙着各自倒茶,熏被,锦秀将三皇子交给奶娘暂且带着,一面又说:“远儿呢,睡下了沒有?” “回娘娘,还沒呢。”宫女忙回说。 “叫他过这里來,带着弟弟去睡。” 众宫女连忙答应了一声,就去了两个,不一时,就带了宏远过來,向锦秀请了安,他已经很懂事了,虽然年小,今天的事情,也有所耳闻,此时不待母亲发话,就主动上前去拉起宏儒的小手,问这问那,还要带他去看自己新添置的玩具。锦秀见宏儒被这些吸引了过去,也不再吵闹了,才觉得心里安定了些,便向宏远道:“你们跟着奶娘去睡吧,明天早上再到母后这里來。” 宏远懂事地答应了一声,就带着宏儒向外走去。锦秀看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里像长出了一口气似得,今天的惊悚都涌上心來,疲倦地伏在榻上。 “娘娘,早点歇息吧。明天大概还有许多事呢。”春芽递上一杯热茶來,说。 锦秀也觉得头脑空荡荡的,只想早点睡,便也就点点头,经过一夜的疲劳,外面已经快要鸡鸣了,春芽服侍锦秀睡下,移灯下帘,掩上了门。 锦秀疲惫已极,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觉醒來,已经天色大亮,她惦记着皓广不知怎么样了,连忙掀开帘子坐起來,召唤着侍女。 春芽等已经在外面等候,听见锦秀召唤,连忙进來,手中不停,口中说:“娘娘别急,刚才清宣殿那里來人告诉了,说皇上这一夜睡得很好,今天早上照旧上朝去了,身子也沒有大碍,请娘娘只管放心。” 锦秀一面匀脸,一面听着这些话,才放下心來,说:“这就是了,皇上早上可用了些什么沒有?” “回娘娘,说是用了一碗**。” 锦秀点点头,又说:“三皇子昨夜睡得怎么样?可还安定吗?哭闹了不曾?” “沒有,”春芽脸上浮现出喜色,道:“现在还沒起床呢,大概是太累了,起不來,奴婢已经叫人在那里伺候着了,一有消息,就过來向娘娘禀报。” 侍女端上燕窝汤來,锦秀对镜看看妆饰,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心不在焉地接过來,略抿了几口,就听见外面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里面还能听出宏远的语气:“弟弟,母后那里有很多好玩的呢,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是远儿带着儒儿來了,快叫他们进來。”锦秀连忙放下碗,回过头來,吩咐道。 话音未落,只见奶娘丫头们簇拥着,宏远已经带着宏儒走了进來。 ------------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临终进言 只见宏远牵着宏儒的小手,并排走了进來,向锦秀请了安,锦秀忙说:“别多礼,好孩子,快过來。” 宏儒张开小手,向锦秀扑过去,锦秀一把将他揽到怀里,笑道:“昨夜和宏远哥哥在一起,还习惯吗?” 宏儒只是点着头,又说起母亲來,锦秀便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套话哄着他,说是他母亲已经出去了,得一段时间才能回來,这些时日,就在母后这里住。宏儒开始时候还接受不了,嚎啕大哭起來,后來经锦秀又哄又劝,才平静了些,费了足足半天功夫,才算让宏儒接受了这个现实,和宏远玩儿去了。 锦秀看着两个孩子离开,知道这关又已经过了,时候也快到中午了,便向春芽道:“去看看,皇上下朝了沒有?” “是。”春芽出去了半日,回來说道:“回娘娘,皇上回來了,已经在前面用过膳了,现在正忙着批折子呢,说是沒什么事,请娘娘不用惦记,只管自己用膳歇息就是了。” 锦秀才放下心來,点了点头。接下來的几天,就是尽力管好宏儒了,过了七八天,宏儒平静了些,她又让褚鹃常过來,和宏儒亲近着些,才将宏儒送过去。 褚鹃长日寂寞,如今有了这个孩子,喜从天降,自然是高兴的了不得,对待宏儒一切衣食起居,十分精心,宏儒毕竟是个小孩子,不久之后,就将林贵妃忘到了脑后,和褚鹃犹如亲生母子一般了。太后看了,意想不到的喜事,褚鹃从此之后,就是不得圣宠,也是终身有靠了,也是欣喜了许多。 林贵妃的案子,定于九月十八日审理,此事几乎是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沒有什么好说的了,这些日子,林贵妃出乎意料地沒喊也沒闹,据回來的人说,只是终日在狱中伏着,一言不发,锦秀对于她不理会儿子这件事,心中也十分惊异,只是猜不透原因。 明日就是林氏审问的日子,全宫中上下却异常平静,对于林氏的审理,全宫中上下都当做理所应当,故而沒有什么反应,锦秀也沒太放在心上,这天早上起來,锦秀正要叫人去问宏儒昨天怎么样,忽见一个丫头惊慌失措地跑进來说:“回娘娘,刚才死牢里的人來说,林氏吵着要见娘娘!” 本來就有些心烦意乱的锦秀,听见这话,更是怒气不打一处來,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來:“什么事?她要见本宫做什么?你们也太不懂事了,这点子小事也來回,等本宫明日将你们都发配到苦力房去!” “回娘娘,死牢里來的人不肯走,说是一定要面见娘娘回话。似乎有要事的样子。”那丫头低着头,怯生生地说。 “好吧,你们叫他进來,本宫倒要看看,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值得这样天翻地覆的。”锦秀挥了挥手,吩咐道。 那丫头喘了一口气,连忙蹑着脚儿出去了,不一时,就带了一个侍卫进來,一进來就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给皇后娘娘请安。奴才万死,实在是有要紧事,才敢來回。” “什么事?那林氏罪有应得,你们连这么个人也看不住么?” “回娘娘,那林氏坚决说,今日非要见到娘娘不可,说若是娘娘不见她,她会让娘娘后悔一辈子的。”那侍卫继续恐惧地说。 “她居然这样胆大包天,都是死到临头的人了,还有什么花样?难道还想用这个來要挟朕不成?”锦秀的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点,大声说道。 “回娘娘,”那侍卫继续用怯生生地声音说:“奴才们也是这么跟林氏说的,只是林氏一口咬定说,她有要紧事來告诉娘娘,奴才们死活拦不住,那林氏闹个不停。” 锦秀气得指着那侍卫说:“要是本宫去了,沒有什么大事,看本宫不拿你们是问!” 那侍卫听见锦秀这话有些松动了,心中大喜,忙道:“若是沒有什么事,奴才们甘愿领罚!” 锦秀虽然被这突如其來的消息弄得有些烦躁震惊,脸上生着气,不过还是觉得好像这里沒有这么简单,林贵妃这么多天沒有动静,已经是不寻常,就在这就要审判的前日,忽然提出要见自己,而不是要见皓广,就一定里面有什么事情,所以,她就做了一个决定,要去看看林贵妃到底有什么说的。 她一面从侍女手上穿上披风,一面向那侍卫说:“走吧。”就上车而去。 锦秀还是从父亲死后,再也沒有到狱中來过,这是有生之年的第二次,还是如同以往一样,黑暗潮湿,阴冷肮脏,锦秀穿过层层牢门,來到女房中,林贵妃是贵妃之尊,按照常理,只应该贬到冷宫中,只不过此次事关重大,皓广亲自发话,所以才发落到此处,也算是大齐国开国以來的头一例了。 侍卫将牢门打开,锦秀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了眼前的这一切,只见林贵妃仍旧穿着那日的那身衣裳,蜷缩在一边,微闭着眼睛,和从前那端庄大方,富丽雍容的景象,真是天壤之别。 听见门的响声,林贵妃微微动了一下,奈何许多日不曾进食,身子一点力气也沒有,她勉强要抬起头來,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锦秀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向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会意,连忙上前去,两个人将她搀起來,抬着她的头,林贵妃淡淡地向锦秀说了句:“你來了?” “不是你要叫本宫來的吗?”锦秀冷冷地说。 林贵妃忽然直视着锦秀:“是,我虽然是要死的人了,不过还是有一句话要告诉你,要是不说出來,我死不瞑目!” 锦秀冷笑了一声:“可笑你如今还想着这些事。真是叫人齿冷。” 林贵妃不由得有些好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母亲,好久不见自己的孩子,如今不问问儿子怎么样了,而是惦记着和本宫说这些,可见你心里哪有孩子?岂不是叫人心寒吗?”锦秀望着她的目光说。 林贵妃眼中如火的愤怒蓦地黯淡了下去,语气也有些哽咽了:“不是我不惦记儒儿,只是,我如今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实在是管不到了,,” 锦秀微微向前挪了一步,弯下身子,望着林贵妃:“你心心念念的,只有权势和地位对吗?” 林贵妃忽然声音大起來:“我心中只有权势和地位?我做什么,不是为了儒儿吗?为了他能有一个好前程,为了他不再受你们欺压,现在,我做不到了,只好任凭儒儿让你们去欺负了。” “谁欺压了你们?还不是你们妄想得到不应该得到的?如今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你还不悔,也就怨不得人了。”锦秀又直起身來,向后退了一步,仍旧回到原位,冷冷地说。 “卢锦秀!我已经落到这个地步,沒有什么好犹豫的了,一定要说出來,本宫才会甘心!你知道吗?你是谁的女儿?” 她几乎都已经忘了自己应该称呼自己什么,念念不忘从前的身份和地位,心里总是惦记着,又恢复了从前的叫法,叫起本宫,锦秀不禁微微笑了一笑,旁边的侍卫早已经发现了,断喝一声:“林氏,你这个罪人,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还敢这么说吗?”说着,就要上前去再将她按在地上。 锦秀听了林贵妃这句沒头沒脑,突如其來的话,不觉心里大吃一惊,也顾不得这点小事了,摆了摆手,制止了侍卫,冷声说:“你说什么?你是不是糊涂了?要是再敢胡言乱语,可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林贵妃却丝毫也不害怕,反而更抬起头來,看着锦秀:“我一点也沒有糊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是愿意听,就听我继续说下去,你要是不愿意听,我也会说的,只是听不听由你罢了。其实这些事,我早就知道,只不过沒有说出來罢了。” 锦秀听她的语气,似乎是胸有成竹一般,不由得不信,便走前了一步,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本宫是谁的女儿?你还不知道吗?本宫自然是先朝卢大人的女儿。” “哼,可笑你现在还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呢,你是卢大人的女儿?若是我不说,只怕你要被当今皇上和太后一直哄骗下去呢。”林贵妃昂着头,说:“你是陈国的公主!” “什么?”锦秀惊愕地退后一步,几乎要靠在墙上了:“你说什么?你死到临头的人了,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林贵妃的声音清醒的犹如说一件铭刻在心,时刻不忘的事:“我沒有乱说,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可以担保。你不知道,我一点一点地告诉你。你是陈国的公主,是陈国最小的公主,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陈国的亡国往事吗?” “记得。”锦秀想起林贵妃曾经当个故事一般和她说到底那些话,后來又曳然而止,此时完全想起來了,点点头:“有什么关系?”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国亡真相 “你记得就好。”林贵妃继续说:“当年,陈国亡国的时候,你才半岁,还抱在怀中,国破家亡,你也跟着你的父皇和母后到了大齐国,当年,如今的太后还是皇后,她看见了你,后來,你们皇族的人都被发配到冷宫去待罪,你的养父卢大人,当时正是权势赫赫,他和陈国的宰相交好,曾经受过救命之恩,宰相因为顾念皇族的恩德,不过知道那个时候,谁也保全不了了,尤其是你的那些哥哥,都是皇子,众目睽睽,只有你,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不容易被人发现,所以就悄悄求了卢大人,让他将你救出去。卢大人于是答应,偷着和几个陈国的高手,将你带了出去,对外只说是忽发急病,夭折了。从此之后,你就是卢家的小姐了。” 林贵妃娓娓说來,语气平静,又像是喘了一口气似得,隐藏在心里许久的话终于说了出來,她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可是对于锦秀來说,却是从來未有过的沉重。她万万沒有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惊天秘密!从前,知道宣弟不是自己的亲生弟弟,已经足够惊愕了,结果,还有这么一个事等着她! 她勉强站住脚步,镇定住自己,说:“你是哪里听來的这些无稽之谈?谁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哼,你不信就算了,我就知道,你就是心里相信,口中也不会说的,反正信不信由你,事实也是如此。实话告诉你,我这些话,都不是凭空捏造,如今我要死了,也沒有什么不能说的了,这些话,都是曾经听家里人说的,是个秘密,知道的人甚少,只有我家里的人,前朝时候也是为官的,当时家世赫赫,所以才知道这些事情。你若是不信,就想办法向皇上和太后打探一下,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反正我言尽于此。只要说出來,我就沒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林贵妃说完这些话,就又掉过头去,不再理会她。锦秀心中却掀起了狂涛巨浪,她多么想紧紧抓住林贵妃,逼她再说出一些话來,可是残存的理智还告诉她不能,不能这样做。她站在那里,注视着林贵妃,静静地看了她半日,无言许久,才慢慢走了出去。 临到门口,林贵妃还是一句话都沒有,锦秀沒有回头,忽然发话道:“你就不问问宏儒怎么样了?” 林贵妃沒有说话,却能听得见身后的草褥子上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她欠起身來,想说什么似的,终究,还是沒发出什么动静來。 锦秀也不再停留,向门外走去,忽然,背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卢皇后!希望你放过儒儿!看在他还是个小孩子的份儿上!你也是母亲,不要下这样的狠手!” 锦秀停住了脚步:“林氏,你以为别人也和你一样心狠手辣吗?儒儿很好,不需要你这样的母亲惦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出门很远,还能隐隐约约听见一阵阵的啜泣声传來。 锦秀出了门,只觉得身子很软,几乎一点力气也沒有了,被外面的刺眼阳光一照,更是站立不住,宫女们连忙在旁边扶着她:“娘娘,娘娘,您沒事吧?” 锦秀知道,自己沒有什么疾病,不过是刚才听见这错愕的消息,心里承受不住,便摆摆手:“沒事,你们别大惊小怪的,赶紧回宫去吧。” 宫女们不敢再说,连忙将锦秀小心翼翼地扶上车辇,辚辚的行驶声,更是叫她的心乱如麻。 回到宫中,早已经有许多來回事的人在外面了,锦秀一点也无心理会她们,径直走进里面去,向管事太监道:“本宫累了,叫她们先回去吧,有什么话,明日再來回。” 管事太监答应一声,看锦秀神态不好,忙快步出去了。锦秀见到殿中侍立的人,都觉得烦恼,便说:“将门关上,本宫睡一会儿。” 众人出去了,虽然只剩下一个人,锦秀却安静不下來,她反反复复地寻思着刚才林贵妃说的话,不愿意相信,却又那么强烈的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只是,事情的來龙去脉到底是怎么样的?为什么从來沒有听到父亲提起來? 现在,父亲去世了,谁能來解开这个谜呢? 蓦地,她突然想起來,童年的时候,孟紫成家搬走之前,她曾经隐隐约约听见过,孟紫成的父亲,和卢见增曾经说过“陈国”两个字,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联系吗? 她一下子从榻上坐起來,也许,孟紫成会知道些什么?那时候,他已经年纪不小了,况且,这样的事情,就算父亲要瞒着自己,孟家伯父,不一定瞒着孟紫成啊。她要立刻见到孟紫成不可!不能延误,她要很快得到答案! 说做就做,锦秀立刻召唤着外面的人,门帘响处,几个宫女连忙答应着进來,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问问孟侍卫今天在哪里,请到未央宫來。”锦秀忙吩咐道。 说着,就有太监答应着去了,锦秀心神不宁,等着孟紫成的來临。 不过一刻工夫,太监就回來说:“回娘娘,孟侍卫今日奉旨出城巡查去了,不在宫中。” “那什么时候能回來?”锦秀的心顿时又凉了半截,忙问道。 “回娘娘,清宣殿的人说,这次出去的的远,恐怕两三天都不能回來。”那太监回说。 锦秀脸上现出失望的表情,刚要叫他们下去,忽然听见外面传报道:“回娘娘,孟夫人來给娘娘请安來了。” 锦秀本來下意识地要让容回去,她在这个时候,心烦意乱,什么人都不愿意见,刚说:“就告诉她本宫今日身子有些不适,不见人了,让孟夫人先回去吧,谢谢她的好意。” “是。”宫女答应一声,刚要出去,锦秀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又叫道:“慢着,你且回來。” 那宫女连忙抽身回來,垂手侍立,听何指示,锦秀又道:“请孟夫人进來吧,本宫也要和她谈谈。” 那宫女答应着出去了,锦秀心里想着,容儿总是和孟紫成生活在一起的夫妻,就算孟紫成这两日不在,也许容儿会知道些什么呢?尽管她也明白这是不大可能的事,可是死马当活马医,她现在迫不及待地要抓住一点可能的信息,什么都不愿意放过。 过了片刻,只见容儿穿着一身青色纱裙,姗姗走了进來,向锦秀请安,锦秀忙道:“别多礼了,你许久不进來了,快坐下吧。” 容儿告了坐,才在锦秀旁边坐了,锦秀又问道:“嬷嬷这几日身子怎么样?前几日听说咳喘又发作了?本宫叫人送去的贝母,可用了沒有?有些效验么?” “谢娘娘恩典,已经都用了,如今略好些了。母亲也是多年的老病了,加上今年秋天节气冷些,所以就发作的厉害些,左不过年纪大了,医生也说,体气虚弱,所以什么病都不容易就好。”容儿说着,脸上现出忧愁的神态,蹙紧了眉头说。 “唉,嬷嬷年纪大了,这一辈子又操劳,如今也是血气亏虚,我们现在也沒有什么别的法子,只有尽其所能,多多照料吧。”锦秀也叹息了一声。 容儿点点头:“正是呢,这几天又请了个医生,说是用南枣北麦汤,可以疗虚,还不会动火,臣妇怕底下人弄得不干净,都是自己做的,半夜也睡不安稳,那些丫头们,着三不着两的,沾着枕头了就不起來,所以臣妇搬到母亲的那房里,这样,晚上召唤个人,也好方便些。” 锦秀听了,奇怪地说:“本宫是听说,孟哥哥今日奉旨出京巡视去了,不过,那前几日孟哥哥不在家么?” “他最近忙得很,总是三天两头的不在家,就是停留,也不过片刻的工夫,忙忙碌碌的,就走了,所以臣妇才能抽身照料母亲。”容儿答道。 锦秀点了点头,沒等自己说话,容儿已经先问道:“听说林氏明日就要判决,是吗?” 她先提起这话來,锦秀也就顺势说:“是。” “看來一定是处斩无疑了?”容儿又说。 “那还用问?”锦秀淡淡地答了一句。 这句话也在意料之中,容儿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说:“皇上已经算是天恩厚德了,沒有连累她的家人,只惩处了林氏一人,算是前所未有的恩典了。” 锦秀却沒将这些话放在心上,正要说什么,容儿忽然又说道:“娘娘今天上午到牢房去了?去做什么?听说回來就不大舒服?沒有受惊吧?”她现出无限关心的样子,向锦秀又靠近了些。 说到这里,锦秀也就不再隐瞒,将來由一五一十都向容儿说了,看屋内无人,又向容儿皱紧了眉头说:“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來?本宫好生奇怪。” 容儿静静地听完了锦秀说这些话,一句也沒有插言,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直到锦秀说完,才缓缓地吐出几个字來:“林氏说的都是真的,全知道这些真相。” 这句话,无异于石破天惊,丝毫不逊于林贵妃对锦秀说的那些话,锦秀不由得立刻欠起身來,抓住容儿的手,说:“怎么,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 第一百三十章 容儿追忆 容儿轻轻地将手抽出來,站了起來,慢慢转过头去,走到窗前:“臣妇也是听母亲说的。只不过,从前母亲一直瞒着娘娘,想着事情要是不出现,就将它隐瞒到底,也就是了,沒想到,纸里还是包不住火,终究有发现的一天。” 锦秀听她的语气,迫不及待地走上前來,说道:“好妹妹,你我自有在一起长大,你还有什么瞒本宫的事?这件事,叫本宫心里就像油煎一样,你赶紧将知道的都告诉本宫,也好有个底儿。”一面向身后的人:“你们都出去吧。” 春芽等知道锦秀有要紧事情和容儿谈,都忙答应一声,快步退出去了。同时带上了门,只留下两人。 容儿沒有回头,只是说:“小时候,臣妇也不知道这些事,后來,咱们进了宫,母亲自以为时候不久,才悄悄告诉了臣妇这些,为的就是不叫这些事沒有一个人知道。小姐原來是陈国的公主,这些前后,和林氏说的一模一样,她并沒有撒谎。只不过,还有些事情,林氏不知道,只有咱们内部的人,才明白。当年陈国灭亡的时候,本來皇族的其它人沒有什么大罪,按理是可以宽恕的,大齐的先皇也有意放过,不过事情忽然发生了变化,原來是因为当年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她和陈庭一党,陈庭向陈国的宰相索要贿赂不成,就一次威胁太后,让她在先皇面前进言,将皇族人全部斩杀。先皇又是个耳朵根子软的,居然下这样的狠手,一个都不留。幸亏老爷将公主暗地里接了出來,不然,也就逃不过了。”容儿娓娓道來,这些话似乎藏在她心里好久了,如今一吐为快。 锦秀听着这些从來沒有听过的话,一时心乱如麻,一个字也答不上來,容儿掉过头來,看着锦秀:“小姐,你如今都明白了吧?咱们陈国并沒有做什么错事,都是因为这大齐国的人,所以才落得这样下场,本來,两国相争,都是情理之中,就算一方战败,也不至于如此,小姐本來是堂堂公主,父母都惨死,可叹小姐还不知道这些情形呢。”她说着,伸出手去,满是怜悯地望着锦秀。 锦秀平静了片刻,才理出些头绪來:“如此看來,都是太后所作的?” “正是。她当年和陈庭一党,小姐是早就知道的了,这样的事,也是太后做的。” “怪不得本宫进宫以來,太后一直看待着不顺眼,本宫还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想來,大概太后是早就发现本宫的身世了?”锦秀咬着牙说。 容儿点点头:“臣妇不知道这些事,不过既然娘娘这么说了,大概就是了,只不过碍于娘娘的势力,太后一时不敢怎么样,但是也有些忌惮就是了。” “褚太后,原來是如此,既然这样,你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这都是你自己做的事,怨不得别人。” “不光是褚太后,大齐国的人,都难辞其咎!”容儿一向温和,此时突然用从未有所的狠绝语气说着。 锦秀不由得被她吃了一惊,连自己的事情都忘记了:“你说什么?容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和容儿自幼一起长大,彼此最了解不过,容儿从來沒用这样的语气说过,一定还有别的什么意思。 容儿只是平静地淡淡一笑:“娘娘放心,容儿做什么,自己最清楚不过,永远不会后悔的。” 锦秀听话里的这意思,更是有原因的了,忙紧紧拉住容儿的手:“你到底要做什么?不行,你今天不说清楚,本宫不能饶过你!” 容儿也沒有隐瞒:“我要杀了这个皇帝!” 锦秀顿时大吃一惊,连忙说:“你说什么?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不,臣妇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当年,如今的皇帝,已经是太子了,先帝年老体弱,时而昏厥,都是太子监国,这件事,他罪不可赦!” “容儿,事情别这么急,我们还要将事情再搞清楚再说。”锦秀忙劝道。 还不容自己说完,容儿已经打断了她:“难道娘娘还不信吗?还存在一丝侥幸?” “不,不是,,”锦秀辩解了一下,又想了想,说:“我们还是沒有搞清楚,现在还不能这么武断,就说是和如今皇上有关系,,” “娘娘是因为和皇上做了多年夫妻,所以感情深笃,舍不得如此想么?”容儿现出什么都明白的样子,说道。 “容儿,你要耐心些,事情还沒弄清楚,你不能这样莽撞,,” 可是锦秀再说什么都沒用了,容儿已经掉过头去,不听她说什么了:“臣妇知道娘娘不会将臣妇出卖的,所以才敢说,况且娘娘身上也是血海深仇,今日娘娘乍一听见这些事,难免有些接受不了,所以这样想,也在理所应当,臣妇却已经知道了好久了,不比娘娘,现在也别再说这些了,这激动头上,也说不出什么來,娘娘考虑几天,再说吧。” “可是,你和嬷嬷,也都沒受什么损失,你的家人,也沒有伤亡的,你何必这样苦苦寻仇?”锦秀还想做最后一分努力,劝容儿道。 容儿回过头來,凄然一笑:“娘娘,你知道什么?你只知道臣妇和母亲随着娘娘逃了出來,可是,您知道吗?臣妇原來的家人,一共七十余口,都在陈国的皇宫中做事,在这场战争中,或是殉国,或是被杀,全部死于非命!这笔账,臣妇和母亲都牢牢记着,一定要讨要回來!不会放手的!” 今天惊天的消息真是一个接着一个,锦秀从來沒听容儿和嬷嬷说起过这些事,如今听见容儿这么说了,一时也有些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劝是好了。两人都是默默无言,锦秀放弃了她的努力,不再劝她了,刚想说什么打破这沉默,忽然一个宫女进來回说:“回娘娘,卢夫人说,今日带了公子來了,说公子想念娘娘,所以请娘娘尽量见见。” 锦秀听了,刚露出不悦的神色,忽然听见外面传來小孩子的叽叽喳喳的叫声,接着,只听是一个女子的轻声呼唤:“先儿,母亲不是嘱咐过你,不可乱闯吗?等皇后娘娘叫你进去再进去。” 锦秀听出是蕙儿的声音,门帘响处,思先已经连跑带跳地奔了进來,小脸上洋溢着笑容,一见了锦秀,就分外亲近,张开双臂扑了上來:“姑母,我都想您了!” “先儿!怎么这么沒规矩?母亲在家里时候不是千叮咛万嘱咐告诉过你,到了宫里要有规矩,要先向皇后娘娘请安,怎么那会子答应的好好儿地,这会子全忘了?你要是再这样,母亲以后可就不带你來了。”蕙儿尾随其后进來,见状连忙出言呵斥道。一面向锦秀行礼:“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小孩子不懂礼数,都是臣妇教导不周,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锦秀一肚子的烦恼,结果看见思先进來,这儿童的天真无邪面孔,不觉都暂时忘却了,她一直待思先犹如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此时更是慈爱感油然而生,将思先紧紧抱在怀中,笑道:“这有什么?小孩子嘛,本宫虽然是皇后,更是先儿的姑母啊,不必拘礼的。”说着,又笑着问思先:“想是许久不见了,想念姑母了不是?” “是!”思先张开红红的小嘴,甜甜地说着。 蕙儿也露出了笑容,又和容儿彼此行了礼,此时春芽也进來了,已经挪过一张小椅子來,放在锦秀旁边,蕙儿连忙说:“春芽妹妹何必这么多礼?自己來就是了。到了这里,也不是客人。” “你只管坐下吧,许久不进來,春芽也总念叨着你呢。”锦秀一面招呼宫女端果子來给思先吃,一面说。 蕙儿在小椅子上斜着身子坐了,笑道:“臣妇何尝不想念娘娘?沒一日不惦记进來看看,只是先儿身子素來弱,离不得人,怕出什么差错,家里事情又多,忙乱的很,离不开,所以就一拖再拖,娘娘不要怪罪才好。” “也怨不得你,先儿还小,那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你一个人撑着,真亏得你。” “娘娘说这话,臣妇可就承担不起了,都是分内应做的,将军每日在外奔忙,臣妇不能做别的,家里的这点事情,难道还敢不尽心,总该照管的好,还能叫将军分心不成。” “你已经够尽力的了,我们都看在眼里。”锦秀说着,和容儿对视一笑。 蕙儿的脸色微微红了红,却透出由衷的喜悦來,又说道:“今日要不是太后传召,臣妇还抽不出身呢,一会就得过去了。” “太后为什么传召你们?”锦秀奇怪地说。 “娘娘不知道么?可真是日理万机,这点子小事哪里还能记住?娘娘忘记了么?每年这个时候,太后都会赏赐官宦人家的小孩子荷包,为的是祛病驱邪的意思,昨日太监就去府里宣旨了,所以今日不敢不來。”蕙儿笑着说。 锦秀这才一下子想起來,不由得笑了笑说:“看本宫这个记性儿,这是宫里每年的定例,怎么倒想不起來了呢?” “也怨不得娘娘,这些日子又有林氏的事,焦头烂额的,自然心里烦乱了。”蕙儿说着,就带着思先站起身來:“时候差不多了,臣妇先带着先儿过去,要是一会完事了,有时间再过來向娘娘请安。” 锦秀刚要说话,忽见一个侍女走进來说:“回娘娘,太后那里派人來了。” ------------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追问当年 “什么事?”锦秀一听到太后这个字眼,心里就涌上复杂的感情。问道。 “说是听说卢夫人在这里,请皇后娘娘一会也过去,大家一起说说话儿。”那侍女说道。 “太后怎么想起來找本宫了?”锦秀不由得冷冷地说道。 “听说是褚良人提议的,褚良人此时也在太后那里,带着三皇子。一早就到了。”那侍女又回说。 锦秀想了想,她也想和太后谈谈,不如趁此机会过去,便向蕙儿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去吧。”回头看了看容儿,她眼中却透出复杂的神情,锦秀生怕她再想什么事,忙说:“容儿,你先回去吧,家里也离不开你,心可得宽些啊,凡事都要稳重。” 这几句话,代表了锦秀的意思,容儿自然也明白,只见她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早已经预料到锦秀的这些话似得,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说:“臣妇明白,娘娘只管放心,臣妇心里有谋算。” 锦秀听着这些话,虽然表面上像是答应了似得,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还是又浮起一层不安來,还沒等自己继续说话,不知内情的蕙儿已经又说:“孟姐姐也一起去吧,向太后请安,听说好多家的官宦夫人都來了呢,也见见她们。” “不用了,我就不去了,今日身子也不大舒服,况且都是带着孩儿來的,我去了也不大方便。” “正是呢,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去歇着去吧,改日本宫再找你进來。”锦秀也不愿意让容儿去,忙说。 蕙儿见两人如此,也就不再坚持,等着锦秀换了衣裳,就牵着思先,几个人一起出去了。 到了门口,容儿率先上了车回去,接着就是锦秀和蕙儿也各自上了各自的车,往太后宫中驶去。 太后宫中今日分外热闹,许久不出面的太后今日召齐众人,给孩子们发放荷包,众命妇自然谁都不敢不來,巴不得來凑这个热闹,因此來的分外齐全,莺声燕语,吱吱喳喳,宫中的妃嫔也都赶过來了,汇聚一堂,好不喜庆。 “皇后娘娘驾到!”随着一声传报,众妃嫔命妇都连忙行下礼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來吧。”锦秀挥了挥手,就径直走到太后面前,深深地看了太后一眼,方才请安:“太后福寿安康。” 太后被她的眼光弄得一愣,心中有些惊愕,却也想不出來是为了什么缘由,只得摆了摆手:“皇后來了,坐吧。” 锦秀也不再说什么,在太后下首的椅子上坐下了,褚鹃早已经牵了宏儒过來向锦秀亲热地笑道:“皇后娘娘可來了,要是太后不请,只怕还不來呢,臣妾可是想念皇后了。”说着,又向身边的宏儒:“还不快给母后请安?” 宏儒张开小嘴,甜甜地叫道:“给母后请安。” 锦秀看着眼前的孩子,心上浮起一丝感慨:这个世事不知的幼儿,哪里知道,他的亲生母亲,明日就要永远地离开他了。人生残酷,一至于此。 想着想着,不觉有些走神,宏儒有些奇怪地打量着锦秀,又张开小嘴唤了一声,褚鹃也有些好奇地看着她,锦秀才回过神儿來,连忙做出自然的神态笑道:“哎,母后也早就惦念儒儿了,儒儿这几日还好吗?” 太后也发现了这一幕,不由得眼神望向锦秀,褚鹃看了看身旁发胖的宏儒,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焕发出做母亲的光辉,替他答道:“这几日适应多了,吃的也多,身子很结实,娘娘不必担心。” “这就好,你是个细心人,本宫沒有什么忧虑的。”锦秀说。 “娘娘这些日子操劳,今日好好轻松轻松,看着大家热热闹闹的,也能心情愉快些。”褚鹃好意地说道。 锦秀知道褚鹃是为了让她能够开心些,所以才请她过來的,便也就答道:“是啊。” “要是臣妾不求太后请娘娘过來,娘娘大概还忙着呢。虽说事情多,身子也是要紧啊。”褚鹃又说。 锦秀见她这么关心自己,也有些感动:“多谢妹妹惦记着,本宫自己有数。” 正说着,只见旁边闪过一个太监來,端上一碟糕点:“这是我们娘娘亲手做的,请皇后娘娘尝尝。” 锦秀定睛一看,只见正是褚鹃身边的贴身太监蓝子,自从那次被锦秀派到褚鹃身边卧底立了功,锦秀本來要将他抽回來,重加赏赐,奈何蓝子在褚鹃身边待惯了,倒不愿意回來,就求了锦秀,留在那里,锦秀不便明着加封,就赏了他一千两金子,又派人好好安置了他在外的家人父母,因此蓝子对于锦秀,如今是感恩戴德。 今日锦秀一见,便笑道:“是么?倒难为褚妹妹了,可进奉太后了沒有?” “太后常吃呢,倒是娘娘难得赏脸,今日趁着这机会,可要请娘娘尝尝了。”褚鹃笑着说。 锦秀刚拈起一块,还沒送到口中,只见旁边走过來一个大宫女,向太后回禀道:“回太后娘娘,东西已经准备齐全了,什么时候拿上來?” “既然齐了,就拿上來吧。” 宫女答应一声,下去捧了几个大茶盘出來,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荷包,以蕙儿为首,带着思先走上前去,恭领了下去,接着各家夫人按次序鱼贯上來,足足闹了半个多时辰才结束,刚发放完毕,就到了午膳的时刻。 太后今天大概是心情高兴,早有准备,褚鹃笑着向众人道:“太后说了,让众位夫人今天留下一起陪着太后用膳,晚上再回去。” 众人自然都巴不得一声儿,能够借机在太后面前献殷勤,都忙笑着凑趣答应,锦秀只是冷冷地坐在一边,一句话都沒有说。 众人只顾着各自说话,屋里乱哄哄的,谁都沒有注意锦秀,此时侍女们已经端來食盒,摆上菜來,锦秀想和太后说话,此时也沒走开,只是随众坐在太后身边,这顿午膳直到快晚上了才结束。众人见太后也略微露出疲倦的神色,天色又快黑了,才各自带着孩子离去。 锦秀却沒有走,等到人都散尽,褚鹃也走了,太后看着她还坐在那里,心里已经有些寻思,便不待锦秀开言,先问道:“皇后怎么还不回去歇着?本宫这里已经沒有什么事了。” 锦秀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太后,向宫中的人说:“你们都下去吧。” 众侍女看了太后一眼,不敢违拗锦秀的话,只得都退出去了,太后虽然沒有制止,却也越发狐疑,锦秀却一动也不动,淡淡地说道:“臣妾有话要向太后说。” 太后虽然表面上强自镇静,却眼中现出戒备的神色:“什么事?皇后要向本宫说?” “太后,您老人家知道先帝时候,陈国的事情吗?”锦秀也不周旋,直接说。 太后听见这话,顿时如同一个焦雷一一般,现出从未有过的慌乱:“卢皇后,你说什么?本宫听不明白。” 锦秀仍旧坐在那里,直视着太后:“您老人家大概是最明白的了,还问本宫做什么?” 太后似乎从來沒有这么惊讶过,一句话也答不出來,只是思考着什么,却躲避着锦秀的目光。 锦秀一点也不放松,穷追不舍:“太后,这件事在您心中,一定记忆深刻,不会忘怀吧?怎么倒答不上了?” 太后还是说不出,锦秀露出一丝笑容,道:“既然您这样,臣妾就给您老人家提个醒,当年,陈庭也和这件事有联系吧?” 太后终于支支吾吾地开口了:“这都是过去的朝堂大事了,本宫从不参与政事,哪里还能记得?” 锦秀见她到这时候还在推诿,不由得怒火勃然而动,一下子站起來,也顾不得别的,指着太后道:“您老人家到现在还不承认吗?” “本宫有什么好承认的?卢皇后,你到这里來,就是为了兴师问罪吗?”太后毕竟是久居宫闱的人了,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维持住颜面镇定,也站起來,指着锦秀说。 锦秀冷笑一声:“哼,太后,您别以为能够瞒住多久,您的事情,本宫可是一清二楚,当年本宫是怎么样的身世,本宫的家人,又是如何死去的,你逃不了干系!” 太后只是用手指着锦秀,却一时答不上话來了,锦秀继续说道:“本宫进宫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发觉到本宫是陈国的公主了?”她凑近了些,用略带威胁的语气轻声地对太后说。 太后神色大变,由红转白,手指也有些颤抖了,她不敢和锦秀的目光正视,只是嚅嗫着,锦秀又向她靠近些,继续低声说:“太后,事到如今,您老人家还是如实说出來吧,瞒着也沒有什么好处,若是如实说,只怕还能有转圜的余地。”她的语气冷厉的叫太后不得不说。 “是,刚进宫的时候,本宫在一堆宫女中,一眼就发现了你,你的眉眼,神态,和从前陈国的皇后长的一模一样,不由得叫本宫不胆战心惊啊。”太后目光空洞,直视着远方,似乎在回忆从前许多年前的事,喃喃自语似得说。 “你若是沒有做什么亏心事,有什么胆战心惊的?”锦秀冷笑一声,又轻声说:“所以,你从此之后,就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总也不待见我么?”锦秀此时也不顾什么上下,语气也变了,和太后开诚布公地谈起來。 “你叫本宫怎么能放得下心來?你的身世是那样,留在宫中,迟早是个祸患,就是当时不知道,你这样的人,也是本宫一块心病,只恨本宫沒能及时除掉你,现在弄成了大患。也恨皇帝心软,一味迷恋你,才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太后似乎沒有对锦秀说话,只是自悔自怨。 “你只知道追悔自己,也不想想,你做的事,可是应该做的?若是做事不公,只怕什么样的人也做不成呢。”锦秀不待太后再说,又紧接着问道:“当年,我的家族,都是因为你的几句话,所以才遭毒手的吧?” ------------ 第一百三十二章 面对皓广 太后眼中现出慌乱的神情,提起这多年前的往事,还是叫她心有余悸一般,只见她摆着两手,声音也有些不知所措:“这也怨不得本宫,当年本宫的确是无计可施啊,陈庭一手遮天,他和陈国的人积怨,所以才想置你们于死地而后快的。” “可是,若是你自身廉明,不被陈庭捏住把柄,又怎么会这样?事情的來龙去脉,我可是一清二楚,不过,还是想听你亲自从口中说出來。” 太后颓唐地坐在椅子上,似乎知道今天是逃不过了,她停顿了半晌,还是说道:“本宫今天都说出來,本宫知道,是逃不过了,还是说出來吧。当年,本宫一时糊涂,年轻时候,在宫中也是人人自危,难以自保,那时候,外家势力还不是那么强大,褚鹃的父亲,又尚未为官,家中自顾不暇,哪里能有精力來照管本宫?卢锦秀,你在宫中也这么长时间了,也清楚沒有银子是寸步难行的,虽然身为妃嫔之尊,哪里不用钱?人人都是一双势利眼,上上下下,哪里不的打点?本宫只不过向先皇进言了几句,授了几个不要紧的官职,沒想到,就被陈庭那老奸巨猾的拿到了把柄,记录在案,当时,正是皇帝要紧之时,若是被先皇知道,本宫母子,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是把多年來积攒的往事都倾吐出來,锦秀早已经猜到了这些事情,如今只是更一步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她缓缓地看着太后,又冷笑了一声说:“所以,你就不得不听从陈庭?若是臣妾沒有猜错,只怕还和从前的蔡贵妃有关系吧?” 太后的脸色越发雪白,这句话,仿佛是打到了她的心里去,直指要害,只见她悄悄地用手扶住了桌角,站稳身子,脸色却依旧维持住平静,继续用平稳的语气说:“什么都逃不过你,这件事,你也知道?” “臣妾也不知道什么,只是先朝蔡贵妃病故,皇子疯癫,是人尽皆知的,一猜不就猜到了?” 太后点点头:“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自然能明白其中的奥妙,这宫里,历來就是个龙争虎斗,你死我活的地方,若是我不杀人,人就要杀我。当时,事态已经到了白热化,蔡贵妃娘家有权有势,如日中天,比起当年的褚家,不知要差了多远,我若是不先下手,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说着,她向锦秀露出惨然一笑:“你也是做母亲的人,难道不知道,自己的生死,一进了宫门,就置之度外,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是自己的骨血,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也受母亲的连累?”她的眼神渴望似得看着锦秀,似乎希望能够找到赞同的眼光。 “臣妾自然是一个母亲,不过就是再怎么样,也不会做这样的事!”锦秀毫不犹豫地说。 太后渴望的目光黯淡了下來,掉过眼光,望向远方:“本宫现在明白,林氏为什么要这么做了,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在所不惜。” “林氏是一个罪人,差点将皇上害死,难道太后就拿自己和这样的人打比吗?”锦秀厉声说。 太后沒有回答,而是换了语气,继续自己的阐述:“陈庭这个罪人,本來陈国君臣,罪不至死,皇上本來也有宽恕之意,只是因为他向陈国的宰相索要贿赂不遂,就暗下狠心,非要置你们君臣于死地不可,他怕自己的能力做不了这些,就想到了本宫,本宫那时候,也是实在万般无奈,就向先皇进言,结果,,”她说到这里,目光狠狠地望着锦秀:“只恨本宫时运不济,沒有能斩草除根,叫你这个小丫头逃了出去,现在酿成了这样的大祸。” “褚太后,到现在你还不醒悟,是你自己自作孽,迟早也会暴露的,难道还能怨得了旁人不成?你若是还有悔过之心,趁早诚心忏悔,只怕还能好些。” “哼,本宫已经到了现在这样,还怕什么?横竖本宫荣华富贵也都享受过,大风大浪也都经受过,这一生,虽然不能说圆满,也沒有什么后悔的了,现在,本宫是知道本宫的时候到了。”褚太后话语低沉,忽然发出冷冷的语调。锦秀听了,不知怎么的,心中忽然一颤,却也懒得理她,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说话声:“皇后娘娘还在里面吗?皇上请娘娘过去呢。太后还沒有安歇吗?” 锦秀听出是皓广身边贴身大丫头的声音,知道皓广急着找她,也怕时间长了,别人生疑,就最后看了一眼太后,说:“太后,事情都已经说明白了,您自己好自为之吧,总之,这件事情,是放在本宫的心上的,永远不会忘记。” 她说完,刚要掉头离去,忽然听见背后褚太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和皇帝一点关系都沒有,皇帝他,,” 锦秀脚步顿了一顿,却懒得听她的任何话语,不待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后面的几个字,也沒有听清。 锦秀亲自打开大门,为了不让别人引起怀疑,临走的时候,锦秀还故意大声说了一句:“太后,明日臣妾就亲自给您送橘子來,剥给您吃,您别着急。”说完,还又故意自顾自地说:“人年纪大了,真是像小孩子一样,偏偏要吃本宫宫里的那份闽南桔,其实都是一样的,明日再送來罢了。” 走出门去,只见皓广派來的丫头正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着,锦秀关上门,说道:“皇上派你來做什么?本宫一会儿就回去了。” 那丫头看了锦秀一眼,怯怯地说:“时候晚了,皇上看娘娘还沒有回去,心里惦记,所以叫奴婢过來看看。” “本宫和太后说话,所以耽误了些时候,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值得这样催?”锦秀脸上现出不悦的神气,一面加紧脚步,向前面走去。 她心情不好,和这丫头说话也有些不耐烦,那丫头不敢说什么,只是亦步亦趋地赶紧跟上來,锦秀看太后宫中的人都在旁边站着,不敢进去,便冷冷地吩咐说:“太后要歇下了,你们赶紧进去伺候吧,你们小心些,太后这几日身子不安,难免有些看着不好,你们别大惊小怪的,小心伺候就是了。” 众太监宫女连忙答应了一声“是”,就赶紧进去伺候去了,这里锦秀也就回未央殿來。 未央殿中,灯火通明,众人都在等候着锦秀的到來,锦秀也沒理会其它,只是换了外面的大衣裳,就进寝殿里來。 皓广已经换上了家常衣裳,歪在枕头上看书,等着锦秀回來,本來,要是放在往日,锦秀一定特别期盼到这个时候,能够和皓广两人单独共处,享受这难得的温馨时光,可是,今日她的感情却不同寻常,一见到皓广,就涌起了一种复杂的思绪,想要亲近他,理智却又告诉自己,对面坐着的是仇人,不能这样忘记国仇家恨,不想亲近他,感情却又控制不住,毕竟,这是朝夕相处了几年之久的夫君啊,是一个女子最亲近的人,他还对自己这么好,力排众议,册封为皇后,处处关心她,她怎么能狠得下心,就这样冷冷对他? 锦秀在这两难的思绪中,解脱不出來,一时竟愣在那里,面对皓广的召唤,也置若罔闻,皓广见她这从未有过的异常神态,也有些奇怪,不由得说道:“锦秀,你怎么了?” 一声亲昵的称呼,叫锦秀从恍惚中醒过神儿來,她向前走近了几步,木然地说道:“沒什么,臣妾今天有些着凉了,不舒服。”说着,却沒有走到跟前坐下來。 皓广却现出关心和慌乱的神态,连忙伸出手去,作势要拉她过來:“怎么了,也不当心当心身子,怎么还着凉了呢,叫朕看看,赶紧找个太医过來瞧瞧啊。” 锦秀却只是回答道:“沒事,略歇歇就好了,暖着一点,就是了。” 皓广见她沒有要过來的意思,手停在半空,一动不动:“快过來暖和暖和啊,还在那里站着做什么?一会又冒了风了。” 锦秀的思绪在复杂地翻腾着,还是站在那里,注视着皓广,沒有动。 皓广也沒有多想其它,只是要让锦秀赶紧过來,见她沒有动,要下來拉她,锦秀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地躲闪着,不愿意和他亲近。 皓广见她今天这出人意料的样子,心上也起了一丝怀疑:“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这一句话,叫锦秀的心思平静了些,现在虽然知道了这件事情,可是毕竟自己还了解的不多,不能就这样草率地表露出來,还是等等,等自己知道了事情的來龙去脉,再和皓广摊牌不迟。 想着想着,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瞬间,她就强行让自己恢复了过來,脸上也变成了一副笑容:“沒什么,只是不舒服,所以就有些懒懒的。” 皓广见她恢复了以往的神态,也就不再怀疑,只是说:“朕这就叫太医來。” “不用,三更半夜的,臣妾也懒得见他们,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不是什么大毛病,明日喝碗姜水就好了。”说着,走近床前,在皓广面前坐下。 皓广握住她的手,替她握着,又说:“林氏明天就要处决了,后宫中沒有什么事吧?”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太后暴崩 锦秀听了皓广的话只是回答说:“沒事林氏是罪有应得谁都知道这个道理皇上只管放心” “儒儿最近还好吗沒有再提起他母亲吧”皓广又担心地问 “褚良人照顾的比亲生母亲都要细致她沒有孩子拿儒儿就当做亲生孩子一般这是她后半生的依靠啊儒儿对她也亲近毫无芥蒂” “那就好”皓广点了一点头:“这样朕就不担心了” “对了臣妾想起來有一件事想对皇上说褚良人被废黜也这么久了她本來也沒有什么罪过只不过是受了父亲的牵累不过褚中有什么问題都是他在外所为褚鹃也不知情当时给她个惩处也就是了如今褚良人收养三皇子位份也该提一提了不然以后儒儿长大母亲位份低对皇子也不利” 皓广听了这番话沉思了半晌:“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褚中谋反是本朝的大案褚鹃沒有被废已经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如今又要升她的位份朝野不是会有诸多非议吗” “皇上不必思虑这些我朝历來以仁孝为本皇上这么做只会显示出皇上的仁慈來哪里会有人这么想况且臣妾也听说褚中如今在边疆病势沉重恐怕不久于人世皇上就开个恩这事就过去了算了” 皓广听了想了想便也答道:“这倒也是”忽然又像想起來什么似得说道:“对了你晚上去见太后了吗什么事太后的身子怎么样” “沒事只不过和太后说说话儿陪着太后解闷太后的身子却是不好”锦秀摇了摇头说她这样说是为了给皓广提个醒儿做个铺垫万一太后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不要觉得突兀 皓广脸色沉了下來:“老健春寒秋后热朕心里也有准备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说着又蹙起眉头:“为了太后的身子着想也恢复了褚鹃的位份吧也是给太后一个安慰毕竟她还能有多少时日呢” 因为提起太后锦秀却不愿意再就这个话題说下去只是推说:“困了早些歇息吧” 皓广也沒有多想其它反而说:“正是呢瞧朕都粗心了你今日受了寒本來应该早些睡的”说着亲自下去给锦秀倒了一杯热茶送到她嘴边 “皇上叫下人來倒就是了何必还自己亲自动手”锦秀制止不住地有些感动却又暗暗地谴责自己不应该忘记国仇家恨这么容易感动 “这样才能显现出朕的心意嘛來乖乖地在朕手中喝下去吧热热的就好了”皓广亲昵地笑着说 锦秀想要伸手接过來皓广却躲避了过去牢牢地抓住杯子笑道:“一定要朕喂你才行听话” 锦秀的眼圈泛上湿润來她依从地在皓广手中将这杯茶饮尽眼中已经冒出泪花 皓广不知道她心里此时的思绪还以为是单纯性的感动不由得拍了拍她的手臂说:“看你老夫老妻的这点事还不是应当的又掉眼泪了” 锦秀一句话也说不出來喉头堵得厉害她伏在皓广的后背上轻声说:“皇上要是臣妾做了什么和皇上违背的事皇上也会原谅臣妾吗” “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说出这样的话來是不是看见林氏有点后怕” “不不是这个皇上回答臣妾会不会原谅”锦秀坚决地问道 皓广转过头來捧着她的脸颊认真地说:“会的什么事情朕都会原谅你的哪怕是危及到朕的生命” “为什么”锦秀问道 “因为朕爱你朕永远不会恨你” 锦秀痴痴地看着皓广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前胸为了不让自己再继续失态锦秀不敢再说话只是忙遮掩着说道:“臣妾今天这是怎么了一难受起來就胡说白道的皇上不要放在心上赶紧睡吧” “锦秀朕是真心的不管什么时候朕都是最爱你的人”皓广仍然自顾自地说 锦秀挣脱开他的臂膀将头放在枕头上不再回答了皓广在她身边躺下轻轻地抱住她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第二天是林贵妃被判决的日子皓广在朝堂上宣布了圣旨将林贵妃赐三尺白绫自尽众人自然都无有异议下朝之后太监就带着器具來到了林贵妃的牢房林贵妃一滴眼泪也沒掉只是默默地自尽了 这件事在后宫中却沒有掀起一丝波澜仿佛都是在大家的意料之中理所应当宏儒年纪还小大家又都瞒着他所以他一点也不知情何况现在褚鹃对他像亲生母亲一样生母的一些记忆也在他幼小的头脑中抹去了 消息传來锦秀正在殿中看着众人伺候花草一个侍女匆匆走來向锦秀说了林贵妃刚刚咽气的消息锦秀丝毫也不惊讶只是摆摆手让她退出去了:“按照罪人的规格埋葬了就是了” “回娘娘皇上今天在朝堂上还发了诏书说是重新封褚良人为昭媛” 锦秀点点头那天晚上皓广既然答应了这就是迟早的事了只是原來锦秀还以为皓广还会晋褚鹃为淑妃沒想到是低一级的昭媛看來还是留了一步的 正想到这里忽然一阵急促的声音:“娘娘娘娘不好了太后娘娘 薨了”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太后宫中的一个宫女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跌跌撞撞地走进來说 锦秀正在喂鸟听见这消息手中的小米撒了一地:“怎么你说什么太后娘娘 薨了昨天本宫看她还是好好儿地呢” “是啊奴婢们也不知道缘故昨天晚上皇后娘娘走后 ”她刚说到这里就被锦秀冷的像冰一样的眼光吓坏了连忙低头说:“奴婢知罪奴婢该死” “继续说吧”锦秀打断了她的话说 那丫头连忙改口:“是今天早上太后娘娘起來之后就说不大舒服奴婢们要找太医來太后也不许后來将一个盒子交给奴婢们说是让转交给褚良人接着就让奴婢们出去说是要自己歇一会儿奴婢们也不敢违背就关上了门出去过了好久太后娘娘还沒有动静平时这个时候太后娘娘都是要用一杯玫瑰花茶的是太后多年的习惯了从來沒有变过所以奴婢们就有些担心呼唤了几声也沒有答应奴婢们害怕了大着胆子冒着进犯的危险叫人砸开门一看只见太后娘娘躺在床上穿戴一新已经 薨了”那丫头越说越害怕扑通跪在了地上:“皇后娘娘明鉴奴婢们伺候太后一点疏忽也不敢有请皇后娘娘不要怪罪啊” 锦秀现在明白了昨天自己临走的时候太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现在看來太后那时候就已经打定了要自杀的念头锦秀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太后的事哪里有心思理会这丫头说的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好了先别说那些沒要紧的了本宫都知道你们不会不小心的快起來报告皇上了沒有” “回娘娘已经有人去了宫中各处都有人去” 锦秀点了点头披上衣服脸色铁青:“走吧到太后那里去” 还沒到门口已经听见里面哭声震天外面聚集了许多人都是各宫的丫头太监锦秀便知道众妃嫔已经都到了连忙快步向里面走去到了宫中一看只见褚鹃和魏昭仪为首伏在那里哀哀痛哭着其余众妃嫔按照位份各自或站或坐无一不掩面痛哭 听见外面传报皇后驾到的消息众人都连忙掉过头來齐齐跪下:“给皇后娘娘请安” 锦秀紧闭着嘴唇虚抬了抬手招呼众人起來一面走到前面只见太后平卧在榻上面色如生只有眼中似乎包含了无限委屈和不甘似乎是带着遗憾走 锦秀虽然清楚太后是因为昨日的事而亡不过这么快死因她也有些纳闷她走近床前瞅人不备撩起太后的手腕看了一看只见上面青紫她立刻明白了也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太后是吞金而死的 记得小时候听父亲说过自己在医书上也看过吞金而死体内血气挣扎表面上会有淤青这确认无疑了只不过这种死法也好太医们不敢轻易检验太后的凤体谁也不会知道还以为太后是急病而死 她一边想着一边将袖子轻轻撂下也痛哭起來 众妃嫔见了都忙先止住自己的泪上來劝慰锦秀:“皇后娘娘一定要节哀啊这宫中这么多事还等着您來处置呢” 锦秀放下帕子说道:“太医呢都在哪里都给本宫叫过來本宫要好好问问他们太后到底是何病症”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掩藏死因 说着几个太医已经连滚带爬地过來在地下不住地磕头:“回皇后娘娘微臣在” “你们是怎么为太后看病的昨日还好好儿地是你们下了什么药了医案呢都封住等皇上來亲自检验”锦秀厉声说 “回娘娘微臣们实在是尽力了不知道太后为什么会突然 ”这些太医显然是吓慌了有些口不择言起來 还沒说完锦秀就厉声打断了他们的话:“你们不知道你们是做什么吃的这点子小病都不知道要你们做什么都给本宫拖出去乱棍打死” 众太医听了这些话吓得脸色煞白连忙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口气也改了临时编了出來只是有些结结巴巴的:“回皇后娘娘微臣们已经有猜测只是不敢断定所以沒敢贸然说 “什么猜测这也用猜测这点子病你们都搞不清楚”锦秀继续厉声指责道 “回皇后娘娘 ”几个太医毕竟是行医一生的人了就是临时编也能不编出一套话來:“微臣们猜测太后娘娘一则素來凤体虚弱气血已经耗尽二则前几日已经看出有心厥的症候只怕是昨天夜里突然发作这个病一发作起來说不出话也來不及喊人又十分迅速所以只能是 太医说到这里锦秀就制止住了:“好了本宫明白了不用再说了一会皇上來了你们向皇上说吧” 几个太医连忙答应了一声是锦秀又说:“你们记着要是说不清楚太后的病情究竟是怎么样别说本宫就是皇上将你们千刀万剐了也不可惜” 几个太医连忙唯唯诺诺地应着锦秀也不再理他们径直向前面走去有了刚才的那一番她心里已经有了把握这几个太医不敢不说是心厥了否则他们担心自己的小命难保只要太医一口咬定别人不敢查太后的死因自然也就顺水推舟事情就此了结了 锦秀看看周围來到褚鹃身边轻轻拉住她的手紧紧握住褚鹃抬起头來脸上满是泪痕:“皇后娘娘太后怎么好好儿地 ”她说不下去又痛哭起來 锦秀知道褚中最近总是传來将要病故的消息褚鹃虽然嘴上不敢说心里也是惦记得很再加上她家里的人已经风流云散如今沒有一个亲人只有这个姑母一直关心体贴她是她孤苦伶仃在这宫里唯一的依靠如今也突然沒了伤心之情自不用说 锦秀微微弯下身柔声劝慰道:“褚妹妹别太伤心了我们都知道你和太后的情谊只是你身子素來孱弱也得注意啊还有三皇子每日都离不开你还得你好好带着呢要是你病倒了叫三皇子沒人照料也有了病痛可怎么是好” “臣妾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姑母从小照顾臣妾每每关心 ”褚鹃一边说一边拍打着桌面:“姑母您将臣妾也带了去吧在那里给您作伴儿”她撕心裂肺的喊叫好像要将痛苦都发泄出來一般 锦秀知道她是为了能够将多日以來的愁苦和怨恨都倾泻出來这时候劝也劝不住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道:“妹妹你今日又晋了昭媛如今后宫中你地位算是高的了本宫要忙着料理那些杂事这太后灵前的事情就由你和魏姐姐料理吧”说完就掉过头來面色阴冷向着众嫔妃说:“各宫里的人都要约束好了不可出一点差错你们分作两班四品以下的都在灵前四品以上的照应进宫的命妇一应衣裳器具都要妥帖要是谁在这时候添乱本宫一概不饶” 刚说完只听外面一声响亮的传报:“皇上驾到” 锦秀听了连忙整整衣服带着众妃嫔迎接出去只见皓广满脸是泪顾不得众人进來就奔到内殿去接着就发出大声的喊叫:“你们到底是怎么伺候的太后怎么会突发急病说” 锦秀连忙走上前去众妃嫔都不敢发声锦秀边哭边向皓广说道:“昨日太后精神还好好儿地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都料不准的太后的身子近些日子又素來不好所以皇上也得接受这个现实啊” 皓广只是哀哀痛哭着忽然又回过头來严厉的喊道:“太医呢平时给太后诊脉的太医呢都叫到这里來朕要好好问问他们” 几个太医都在旁边房中伺候着心中打着鼓七上八下的听见皓广召唤连忙都赶了过來在地下跪着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皓广却待不信又沒有什么别的原因正在犹豫之间锦秀上前说道:“皇上太医说的也有道理太后好几日就嚷嚷着心口疼吃了药也不大见效只怕这就是前兆吧” 皓广素來知道太后有心悸之症本來还有些怀疑可是经锦秀这么一说就确认无疑了却又冷着脸说:“既然你们知道太后有心疾为什么不小心些好好下药会弄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可谓是罪无可赦” “回皇上这种病就是容易突发谁也预料不到的來势汹汹又极为短暂若是那个时候身边沒人只要片刻的工夫就回天乏术了”几个太医连忙又磕头说道 皓广转过脸來面向众宫女:“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难道不知道太后这样的身子日夜不能离人吗” 众宫女慌了她们本來就心里打鼓因为皓广询问太医以为自己能免得了干系太医说出了原因更是放下一半心沒想到皓广还是责问她们此时都已经吓得花容失色了:“回皇上太后多年的习惯晚上睡着了时候不用人的要是有人在身边伺候就说不安总是要撵出去的皇上明察啊” 褚鹃此时却走上前來不待锦秀说话便说:“皇上容臣妾进一言太后的确是有这个多年的习惯的臣妾一清二楚这事不怨这些丫头请皇上不要责怪她们了她们一直侍奉太后忠心耿耿都不敢出一点差错的” 锦秀看了看褚鹃心里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赞赏:在这个时候她还为这些丫头说公道话不顾自己的伤心可见她是个心地纯良的人 别人说话也许皓广还不会太相信不过既然褚鹃太后的亲侄女儿都这么说了比别人说上一千一百句都有效皓广也就不再追究了只是冷着面孔说了一句:“虽然如此你们都是伺候医治太后的人太后薨逝你们都脱不了干系罚到思过殿去都闭门思过半年再出來” 虽然关闭半年可是毕竟沒有别的责罚那些太医和宫女都如释重负出了一口气忙不迭地说:“多谢皇上圣恩” “好了都快下去吧你们在这里惹得皇上心烦”锦秀刚要叫她们离开忽然魏昭仪站起身來:“皇上听说昨天晚上皇后娘娘和太后聊了半日难道皇后娘娘那时候沒有看出太后娘娘有什么异样吗” 她这几句话是明指着锦秀昨天晚上和太后之间有什么过节了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锦秀所有人的矛头也都指向了锦秀连皓广也向她投來了疑问的目光 锦秀却泰然自若从知道太后薨逝的那一刻起她的心里就已经做好的准备此时见众人都在望着自己只是平静地说道:“昨天晚上本宫是和太后说了一会儿话不过太后只是和平时一样有些慵懒就是了什么都沒有看出來太后还说要吃本宫亲自送來的橘子那时候太后还是高高兴兴的” “是太后昨天十分高兴还嘱咐娘娘让送來橘子呢那时候还一点事儿都沒有”太后身边的宫女也忙凑上來说 锦秀知道这也是为她们开脱的好借口两下凑到一起去了便不说话看着皓广 皓广点点头:“可惜太后吃不上了难为了你这片孝心看不到了”说着又痛哭起來 魏昭仪还是有些不甘心似得上前一步靠近皓广正要说话皓广却直视着锦秀的眼睛:“朕相信你相信你的孝心” 他这话一出明摆着是定论了不容许任何人有怀疑锦秀的地方魏昭仪看了锦秀一眼也不敢说话了锦秀却沒有在意魏昭仪的眼光只是带着复杂的思绪想着皓广他这么信任自己可是自己却对他现在是千难万难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好到底是恨不起却又难以面对他应该怎么办呢 想着这些事外面早已经走进來一个太监道:“回皇上钦天监已经來了大人们也都在外面等着请皇上示下什么时候出去接见” 皓广听了知道外面还有许多事等着自己去料理也就顾不得这头沉着脸向太监道:“叫吏部尚到朕这里來其余的人都在正殿等候朕这就出去”说着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对质当年 这里剩下锦秀和众妃嫔外面的命妇也已经陆续进來全宫中大小事情应接不暇魏昭仪的话也就沒有人理会她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接下來的几天就都是张罗太后的丧事了这是全宫中第一件大事上上下下人等都是三更即起夜半才睡足足忙了半个多月才算安稳了些 这日正是五七按规矩外面的命妇都是要进來的锦秀早上起來正要到前面去料理忽然觉得一阵头晕实在起不來春芽连忙在旁边扶住说:“娘娘怎么了要是不舒服就躺下歇一会儿吧大概是冒了风” 锦秀惦记今天事多还要勉强挣扎起來刚一坐起來又头晕的支持不住还是得躺下只得仍旧卧着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昨天着凉了只是外面还有那么多事叫本宫怎么办” “娘娘别担心娘娘这副身子就是出去了也支应不來啊还是安心在宫里休养吧外面的事就请褚昭媛先代为照管横竖今天人也不会太多谅也支应得來”春芽担心地说 锦秀也实在沒有办法就点了点头道:“就依你这么办吧” 春芽答应了出去了一会回來说道:“娘娘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褚昭媛那边也派人來回话说是一切都沒事娘娘睡一会儿吧太医马上就來” “不用本宫只想自己躺一会儿不用叫太医他來了叫他先在外面候着吧等本宫醒了再传他进來” 春芽不敢违拗连忙答应了一声又递上一杯热姜水來说:“娘娘趁热喝了这是奴婢刚熬的将体内寒气化了就好了” 锦秀接过來道:“你们先出去吧本宫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待到春芽掩上门锦秀反而一点睡意都沒有了她握住杯子静静地望着杯中那几片淡淡的姜片出神她想起小的时候每次自己有什么不舒服或是受了寒气张嬷嬷都会亲自下厨去给自己熬一碗姜水还会让自己躺在床上亲自喂着喝下盖上被子睡一觉一会起來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嬷嬷熬得姜里面还会放些红枣说是这样对女孩子好春芽手做虽然也很精心可是就沒有想起來放它所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似得毕竟还是差了些时候啊 锦秀想着这些事不由得惦念起张嬷嬷來她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前几日容儿进來说张嬷嬷病情最近很重最近因为陈国的事她也无暇去顾及如今倒真的放不下心了张嬷嬷自幼将她带大如同亲生母亲一样亲她好久沒有去问问实在是疏忽 锦秀想到这里觉得再也躺不住了下床來刚想开门去叫人问问张嬷嬷的近况忽然听见外面一片声嚷都是惊慌失措的感觉锦秀不知怎么的心蓦地一沉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一般还沒容自己去开门只见门已经哐啷一声开了 锦秀立刻知道发生了大事以前不管怎么样只要沒有自己的允许是不会有人胆敢私自开门的今天一定是发生了非告诉她不可的事所以才这么贸然闯进來 她抬头望去只见蕙儿气喘吁吁满面泪痕一进來就扑倒在地上:“娘娘容儿被抓起來了” “怎么了容儿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锦秀连忙要扶起她來却手脚软了扶不动 “娘娘”蕙儿扑到锦秀面前:“今天是命妇进宫的日子容儿她 一时糊涂做出了糊涂事 刺杀了皇上” 其实刚才一进來锦秀就几乎已经感觉到了只是心里不敢承认而已此时听见蕙儿这么说出來刚要再问忽见前面一群太监也赶了过來:“回皇后娘娘皇上几乎遇刺现在前面大乱还请娘娘赶紧过去主持大局” 锦秀听到这里也顾不得再和蕙儿说话了连忙就奔了出去心狂跳不知道皓广和容儿怎么样了 因为是太后五七的日子今天本來人就多此时再加上这件突发事件更是要乱成了一团挤挤攘攘幸亏褚鹃还算镇定叫人将各命妇分别带到各处去派人妥善安置等到锦秀到的时候众人正在按品级往外走 见锦秀过來都忙行礼道:“请皇后娘娘安” 锦秀沒到门口就急忙问道:“皇上呢现在在哪里有沒有什么事怎么样了” “娘娘别急皇上是虚惊一场什么事都沒有现在在里面歇着呢”褚鹃见锦秀來了犹如遇到主心骨一样连忙分开众人迎上前來说 “容儿呢”锦秀听见皓广无事了才放下心來却又立刻惦记起容儿來心高悬起來 “孟夫人现在被关押起來 ”褚鹃犹豫了一下说:“要押赴廷尉审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容儿怎么会突然刺杀皇上的”尽管心里知道还是忍不住问道 褚鹃还沒说魏昭仪已经在旁边走上來说:“这事说來可就复杂了和皇后娘娘只怕还有些关系呢” 锦秀看了魏昭仪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和本宫有什么关系” “臣妾不和皇后娘娘说了皇上还在里面等着娘娘呢只怕娘娘也有话要和皇上说吧” 锦秀见旁边的人都聚拢前來外面太监宫女也在向里面张望着不由得板起面孔向魏昭仪厉声道:“现在多事之秋本宫沒工夫和你说这些等到皇上大安了本宫再和你说” “娘娘还是先和皇上说明白吧”魏昭仪刚说完这句只听一个雄浑的声音响了起來:“好了都别说了皇上请娘娘将外面的事料理清楚就进去” 锦秀抬头望去只见是锦宣迈着大步从里面走了出來也不看众人就直接來到锦秀面前伸手挽住锦秀的肩膀:“娘娘皇上在里面等着呢快进去吧” 锦秀用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魏昭仪向褚鹃嘱咐道:“你在这里先照管着本宫去去就來” 褚鹃会意地点了点头:“娘娘只管放心”待到锦秀刚离开几步又召唤了一声:“娘娘” 锦秀回过头來只见褚鹃又关切地嘱咐道:“娘娘和皇上说话柔和些皇上刚经历的惊险” “本宫知道”锦秀说完就随着锦宣向里面走去 经过偏殿锦秀无意中往里面一瞥只见容儿被人押着跪在那里脸上表情却如冰般寒冷一丝恐惧也沒有锦秀见了下意识地要扑到里面去眼中早已经泪水盈盈却被锦宣一把抓住随即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來:“姐姐千万要慎重啊以大局为重还是先和皇上说过话再说吧” 锦秀只好拼命忍住惦记容儿的**用手捂住口勉强制止住眼泪此时容儿也看见了锦秀却沒有慌乱只是以目示意叫锦秀不要顾及她不要进前面又走來两个太监催促锦秀只好掉过头去向皓广那里赶去 一间小小的房间燃烧着淡淡的紫檀香气屋中十分朴素一丝陈设也沒有只有满卷的案上面满是笔砚等物皓广坐在前面眼睛望着房门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在案上轻轻地敲着 这里是皓广自己思考的地方一般人轻易不得进來就是如锦秀这般亲密也进來不过两三次还是送茶时候來的她也从來沒有想过要进來因为她知道每个人都要有自己内心的一处地方别人是不能随便打扰的就是天子也是如此 今天皓广让她到这里來可见是有了重要的事情要正式地谈一谈了其实锦秀早已经猜到了八分不过她觉得也好正想有这么个机会和皓广谈谈将埋藏在心里的事情说出來免得总是这样忐忑不安 皓广见她进來只是望了她一眼沒有说什么锦秀也只是静悄悄地走近几步却沒有到面前就在中间停下了背后锦宣已经关上了门单留他们两人在一起 “皇上大安了”过了许久锦秀先打破了沉默 皓广还是看着她沒有说话 锦秀心里一点也不惊慌反而走上前几步给皓广倒了一杯茶递到皓广面前:“皇上喝杯热茶压压惊” 皓广接过來平静地说:“你倒是真镇定” “有什么值得发慌的”锦秀也回了一句 “容儿出事你心里一定很惦记吧” “臣妾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敢妄自替容儿求情还要等事情都清楚了之后再说”锦秀随手将书案上散落的笔纸收拾到一起那动作犹如平常夫妻说家常话那么轻松 皓广按住她的手:“你还要瞒朕你心里犹如明镜一般你难道不想容儿早些出來” 锦秀停止手中的动作也看着皓广:“臣妾猜了八分不过还不敢确定这事臣妾也也早就想和皇上说了”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容儿身亡 皓广点点头:“好朕就喜欢你这样开诚布公地说吧你想和朕说什么” “当年陈国灭国的事是不是皇上做的主意”锦秀将手从皓广的手中抽回來冷冷地说 皓广仿佛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似的心中似乎早有准备:“为什么你武断是朕的主意当年朕还是太子并非皇帝” “可是当年先帝病重已经是太子监国了你能说和你沒有关系吗”锦秀几乎失声地喊起來 皓广早已经想到她会有如此反应仍然不急不忙地说:“朕是监国这些事情就是朕做的吗” “当然陈国已经投降罪不至死你还要这么狠心和陈庭坑壑一气斩草除根难道你看着那么多无辜的人就这么忍心吗”前仇往事涌上心來她几乎不能控制 皓广也站起來:“你事情的來龙去脉都不知道就这样判定要是朕告诉你朕当年也试图阻止了沒有阻止的了你信吗” 他的目光分外真诚眸中透着清澈的光叫人不由得不信可是这句话和锦秀知道的情况太不同了她一时有些不知所为怔怔地站在那里直视着皓广的眼睛沒有说话 皓广见她被打动了些继续说道:“朕知道你不会信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你若是不相信朕也沒有办法只好留待以后去验证了” “不你在骗我你是想逃脱罪责你是皇帝怎么说也不会有人反驳你就可以任意颠倒黑白混淆是非”锦秀大声地喊着 “你现在糊涂了朕不和你一般见识也不和你说了你回宫里去好好清醒清醒想想这些事吧一会朕还有些东西要给你看”皓广仍旧坐下手握住杯子喝了一口 锦秀站在那里还想说什么却见皓广将头微微掉过去眼光不和锦秀接触锦秀几次去捕捉也捕捉不到就在她想放弃这份努力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一片声嚷其中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哭泣声听去那么熟悉是容儿的声音 锦秀霍地一惊下意识地刚要出去只见几个太监已经满头大汗地走进來惊慌失措:“回皇上容儿要咬舌自尽被奴才们发现了好容易救了下來现在还在那里吵闹呢几个人都按不住请皇上示下应该怎么办” 皓广听了先看了锦秀一眼只见锦秀面露担忧却沒有说什么便沉着脸道:“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一个女人也按不住吗一个人不行就两个人两个人不行就四个人要是再不行你们也都别來见朕了” “是是 ”那太监连声答应着刚要出去皓广又将他叫了回來:“先将她牢牢看押住一会朕亲自去审问” “是奴才遵旨” 那太监刚出去锦秀心里烦乱也要跟着出去一看究竟却被皓广叫住:“慢着你且回來” 锦秀无言地停在那里回过头來看着皓广等待他的问话 “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也想刺杀朕你是不是也想置朕于死地” “沒有臣妾一丝一毫这样的心思都沒有”锦秀淡淡地说 皓广摇摇头不敢相信的样子有些不置可否:“朕不信难道凭你我多年的夫妻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和朕说一句实话吗” 锦秀笑了一笑反问过去:“那凭皇上和臣妾多年的夫妻就不相信臣妾说的是实话吗” 皓广听闻此言也不由得有些笑了一笑又收敛起面孔道:“你的恨意朕明白就算你有什么心思朕也是可以体谅的记得朕对你说过吗会永远爱你对你好” 这个时候皓广一说出这样的话顿时叫锦秀心酸酸的不知如何是好说真的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一刻起她就处在两难之中理智中告诉自己应该有对皓广的怨恨情感上却又充满对皓广的不舍不过她从來沒有想过要对皓广做些什么她也下不去手因此今天说的都是实话 她沒有想到皓广在这个时候还对她说出这么体贴的话可见当时的表白都不是虚情假意他的这份宽容和爱护叫锦秀更加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再停留下去理智就会被摧毁不知陷入什么境地了 这次她下了决心刚要出门忽然又是几个太监奔了进來:“回皇上礼部孙大人说有要紧事情请皇上务必出去一见” “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今天宫里乱成这样他也不是不知道”皓广皱起眉头说 “回皇上孙大人说这是要紧事请皇上尽量出去一见” 皓广刚要说话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已经抢了进來一进來就伏在地上:“回皇上臣万死來报江南四十多个老者來到京城要求见皇上说是今年江南大旱要求见皇上开仓赈粮” “朕前几日不是已经下过旨意了吗怎么江南的官员沒有奉旨督办”皓广阴着脸说 那男子大概就是孙大人了听见这话又重重磕了几个头说:“说是不足还要求见皇上多发放些臣也已经跟他们说了会尽快禀报皇上给他们一个处理的奈何那些老者都是**十岁耄耋之年在宫门口不肯走聚集了许多百姓围观臣也不敢私自做什么外面观者如堵闹起來不好所以來请皇上示下” “这么多老者朕这就出去看看”皓广也不再理会锦秀了径直向外面走去 锦秀在屋内停了半晌也就慢慢的向外面走去刚走到门口忽然听见隔壁房中砰的一声接着就是许多宫女惊慌的叫声锦秀刚要询问只见春芽从那里跌跌撞撞地跑出來不提防正和锦秀几乎撞个满怀连忙站住说:“娘娘容儿死了” 锦秀顿时大吃一惊连忙抓住春芽的手:“你说什么刚才不是说已经救过來了吗怎么又 ”她说不下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娘娘容儿刚才好容易被救过來却趁人不备又一头撞上去 死了”春芽哽咽着话都有些说不利落了 锦秀放开春芽连忙向着容儿被关押的房间奔去只见容儿半躺在地上血流满地还在从伤口上往外流着她大睁着眼睛似乎还有不甘的神情 锦秀轻轻跪在容儿面前泪水扑簌簌地落在她的衣裳上:“容儿你这个傻丫头怎么这么糊涂本宫不是说了吗事情都有本宫处理你不要冒失你这样去了叫嬷嬷可怎么办” “娘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还是说说应该怎么办吧”春芽在旁边小声提醒说 锦秀抹抹泪水厉声道:“怎么办人都已经死了自然是拉出去埋葬了嬷嬷那里先不要派人告诉就说今天容儿进宫本宫留下说话了过几日再找个时机告诉嬷嬷” “可是皇上还说要审问这么就拉出去 皇上要是回头问起來 ”春芽有些为难地说 “人都已经沒了还有什么可问的这事本宫就做主了回头皇上问起來自有本宫回答还不快叫几个太监來”锦秀斥责说道 春芽不敢再说连忙答应一声出去招呼去了不一会儿就进來了几个侍卫和太监将容儿抬了出去 锦秀看这儿容儿出去了这才感觉到一点力气也沒有浑身软软的勉强抬着脚步一点一点地挪出去外面已经沒有多少人了只有褚鹃和魏昭仪几人还在那里等候容儿里面的事也都听说了上來也不敢问锦秀也无心说别的只是嘱咐了几句就上了车辇先回未央宫歇息 未央宫里十分安静和太后那里简直是天壤之别这正是锦秀需要的她和衣倒在床上无情无绪只想暂时能有个安静的时光让自己镇静片刻 谁知刚合上眼只听见外面有一个小丫头的声音:“春芽姐姐孟侍卫府里派人來告知说是从宫里出去的张嬷嬷今天上午沒了要不要告诉娘娘” “先不要说娘娘今天多少事情别去打扰了让娘娘好生歇片刻吧” 春芽刚说完就听见里面锦秀呼唤的声音:“说什么张嬷嬷沒了快叫她进來跟本宫说” 春芽和小丫头听了互相吐了吐舌头连忙答应着推门进去一面说:“娘娘您怎么起來了还是赶紧歇一会儿吧” 锦秀沒有理会她们只是赶紧问:“这丫头刚才说什么张嬷嬷沒了刚才传來的消息么” “是”那丫头连忙行了个礼说道:“刚才孟侍卫府里派人來说是张嬷嬷今天上午突发急病不一会儿就不行了要派人來宫里告诉结果去的人说容儿被关押起來找不到人只好又回去结果回去就已经沒了” “那为什么不來禀报本宫”锦秀抓住那丫头的臂膀问道 那丫头面露为难之色说:“娘娘那时候正在和皇上在里面谈话谁也不敢进去打扰 锦秀颓唐地放开那丫头她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沒用怔了片刻忽然又清醒过來似得说道:“嬷嬷在哪儿本宫要去看看她”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江南父老 春芽听了锦秀的话不顾一切地上前阻拦:“娘娘您不能去啊容儿现在是待罪之身张嬷嬷自然也受了牵连况且您也还有许多事情在身上沒和皇上说明白呢现在到孟侍卫府里去无异于授人以柄您一定要慎重啊” 锦秀不顾她们的话执意要向外面奔去:“不嬷嬷亲手将本宫带大活着的时候本宫沒有给她什么好处现在一定要去送送嬷嬷你们别拦着本宫”她一边说着一边使劲挣脱开春芽的手只有一个念头要立刻到孟紫成府上去 春芽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气拼命将锦秀拉了回來也急的哭起來:“娘娘您还有几位皇子和公主都在眼巴巴地等着盼着看您呢您一贯是个稳重的人怎么今天这样毛躁起來奴婢知道您和张嬷嬷的感情可是事情不在这一时上头还是安静下來好好思索应该怎么办吧这才是万全之策啊”春芽说着一边紧紧牵着她的衣襟一边就跪下了 锦秀被春芽紧紧拽着动弹不得也有些明白了过來不由得长叹一声:“唉你起來吧本宫不去就是了”说着又问那小丫头:“告诉孟侍卫了沒有”她说完这句好像发现了什么左右顾盼了一下:“对了今天怎么沒有看到孟侍卫他到哪里去了” “回娘娘孟侍卫前几日到陇南巡查去了大概得一个月才能回來府中原本都是夫人打理所以如今就是群龙无首了”那丫头连忙说 锦秀这才明白怎么今天沒有看见孟紫成一听说他得好久才能回來心又揪紧了起來惦念那里的情形想了想道:“既然孟侍卫不在家里你回去就说本宫的话张嬷嬷的事先照常办理夫人今天不在家一会卢府夫人会过去帮忙打点府中一切人等不得擅自慌乱否则家法处置” 那丫头领了命连忙出去了这里锦秀又叫个宫女:“你去前面悄悄地找到卢夫人就说本宫的话将张嬷嬷的事情告诉她说本宫让她先到孟府上去帮忙宫里的事情不用她惦记一切都有本宫呢别的事等孟侍卫回來再说别忘了先到褚昭媛那里告诉一声” 那宫女答应了连忙出去了锦秀将事情安排妥帖才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由得跌坐在椅子上两行泪水流了下來 春芽见她如此才放下了心忙站起來轻轻地替她捶着肩膀道:“娘娘先定定神皇上那里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呢娘娘千万不可鲁莽行事啊” “嬷嬷自幼带着本宫事无巨细像亲生母亲一样后來又随着本宫进宫受了本宫家族的牵累在宫里吃了多少苦好容易巴到容儿嫁人了本宫以为她也可以跟着去过些好日子了沒想到又疾病缠身如今又是这么个结果 ”锦秀说着这几日的烦愁都涌上心头忍不住伏在椅子上呜呜地哭了起來 春芽也是眼圈红红一阵心酸只好勉强劝慰着锦秀又说道:“今日容儿落得这样嬷嬷又去世本宫本应该去送送结果沒能成行唉也好要是嬷嬷不去知道容儿的事还不定怎么样呢岂不是叫她带着悲伤走算了也是一桩好事” “是啊娘娘这么想就宽心的多了凤体要紧”春芽继续说道 锦秀却沒理会这不关痛痒的话只是陷入自己的沉思中继续说道:“嬷嬷家里本來是陈国的贵族世代都是在宫中为官的当年本宫出生的时候也是看中了她的出身为人又忠厚可靠所以才选进宫哺育公主的结果家族的人全部被杀她也落得这样的下场在山谷里隐藏十几年家里的仇恨不能报该是多大的痛苦啊 她说着这些话春芽却有些着急:“娘娘别这么想了事情怎么样不是还沒有断定吗万一不是这样呢” “那还能是怎么样事情确凿地摆在那里难道从前陈国是空穴來风”锦秀脸色沉下去冷冷地说 春芽被挡回來刚要说什么只见刚才派去的那个宫女回來了向锦秀匆忙行了个礼说:“娘娘只管放心卢夫人已经赶去了褚昭媛也知道了什么事情都沒有” 锦秀听了点点头刚想再继续歇一会儿忽见皓广身边的两个贴身太监走过來向锦秀道:“回娘娘皇上说请娘娘过前面去” “什么事”锦秀心中霍地一惊皓广叫自己到前面去干什么呢 “说是有要紧事请娘娘务必过去一趟”那太监也沒说别的只是如此催促锦秀 锦秀听了知道自己是非去不可了也不再迟疑只是换上衣服说了一句:“本宫这就过去” 來到前面还沒进门只见外面聚集着许多老者都是须发鬓白锦秀便知道是刚才來报的江南之人了也沒放在意中而是直接向里面走去 皓广正坐在里面见锦秀进來便说:“你看见外面的人了吗” 锦秀有些奇怪怎么看见自己就先问起这个來便回答道:“看见了” 皓广脸上露出一丝未名的笑容道:“你先坐一会你就知道了” 锦秀刚想再问只见那一群老者已经鱼贯走了进來眼角冒出泪水脸上都是感激的表情:“皇上天恩大德我百姓世世代代难忘皇上所作所为和从前的陈国相比真是天悬地隔啊” 锦秀听了心里一下子提起來:陈国这里怎么又和陈国牵连上关系了她下意识地向皓广看了一眼皓广却沒有看她而是继续向几位老者说:“你们都是朕的子民这自然是朕应该做的不用客气只要百姓能够有衣穿有饭吃安居乐业朕的心愿足矣” 拿几个老者刚想退出去皓广又叫住了他们:“慢着朕还有一件事想让你们帮忙” 那几个老者连忙又跪下了:“皇上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就是了” “也沒有什么别的为难的事只是你们将原來陈国的样子一一说给皇后听皇后想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皓广一指坐在身边的锦秀说 那几个老者有些露出惊愕的样子锦秀也心砰砰地跳起來那几个老者虽然奇怪还是开口说了起來:“从前小民们在江南生活是属于陈国的管辖陈国国君是个老实人沒有什么韬略底下的那些大臣都是无恶不作搜刮民脂民膏民不聊生当时百姓几乎要揭竿而起幸亏有大齐国的皇帝统率大兵到此当时陈国国君还要拼死抵抗百姓十不存一到底最后被大齐国征服了如今又有了当今皇上这样圣明的天子才有如今我江南百姓这样的好日子啊”那几个老者说着 锦秀听见这些话心里大吃一惊她不相信陈国原來是这样的国家她站起身來问道:“你们说的可是真的不是信口雌黄你们刚才不还说陈国国君是个老实人吗” “是个老实人不过老实的太过头了终日在深宫中被朝堂上的官员牵制听信谣言易被蒙蔽弄得民不聊生说起來陈国的腐坏除了这些大臣他也有一半的罪责呢”那些老者说 锦秀听着这些话只觉得一阵阵的天旋地转她沒想到陈国原來是个这样的国家是罪有应得但是她还是有一分不信刚想问什么一个为首的老者又说道:“唉老汉活了九十多岁了只有这几年是太平盛世啊前些年都是陈国管辖那真是苟延残喘啊”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看如今是大齐的天下所以不敢说什么别的用这些话來买好皇上口口声声说从前的陈国不好惯会阿谀奉承”锦秀冷笑一声说 那几个老者听了脸上立刻显出义愤的表情声音也提高了些:“皇后娘娘怎么这么猜测别人老汉们都已经是**十岁的人怎么还会做这样的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若是当今皇上不好就是刀架在脖子上老汉们也不会说的生死不足惜何必违背自己的良心做事” “你们來求皇上发放赈济自然要这么做否则怎么拿到粮食”锦秀继续冷笑说 “皇后娘娘老臣们说的都是实话已经这么大年岁怎么还会说假话娘娘要是不信亲自到江南去看看凡是经历过陈国的管治的六十岁以上的人都会这么说不光是老汉几个娘娘去看了就知道了”几个老者慷慨激昂地说 锦秀听了这话倒有些语塞住了不由得信了几分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皓广皓广向她投來一个得意的神情意思是说:“现在你信了吧” 锦秀刚要说话皓广又说:“好了事情已经结束了你们先回去吧赈济粮食很快就会发放的你们远路而來也辛苦了朕回告诉礼部好好款待你们的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向当地的总督说下面的官员一定也会好好做事的这次是灾情太严重吏部预备的不足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再也不会叫父老担忧了” 几个老者感激地答应着又要叩拜谢恩皓广忙命身边的太监搀扶起來好生送出去 锦秀怔怔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说什么是好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沒有说话半晌皓广在上面发出几个字:“锦秀这下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吧不会再怨怪朕了吧” 锦秀沒有动身过了片刻才回过头來:“谁知道是不是皇上事先安排好的怎么能叫臣妾相信” 皓广表情镇定自若:“朕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刚才叫你來是为了让你听听这些父老怎么说现在说完了你还是不相信那朕就拿份东西给你看这也是刚才朕要给你的”说着就走了下來径直向里面房间走去 锦秀也跟了上來只见皓广走到书架前从一个角落里拿出一份薄薄的文案递给锦秀:“你不要说别的先把这个看完再说” 锦秀接了过來揭开一看只见是几十年前陈国子民的上诉都是各个冤情还有各大臣的上表也是痛诉各种弊端以及朝政危如累卵之势民间水深火热百姓的血书就有十几道还有请求罢免当朝宰相太师皇帝重新出來主政的却都是沒有什么回复只是白白上书在那里而已 锦秀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心就沉了下去看着这发黄的纸张看着这陈国的往事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又陷入了复杂的纠葛难道陈国真是自取灭亡真是得以诛之 她低头望着文案半天都沒有言语一声皓广也是静静站在那里只等着她自己开口 “就算是如此可是当年父皇也是被奸人蒙蔽何况來归之后也罪不至杀还不是你们将皇族都斩尽杀绝”锦秀还是抬起头來说 ------------ 第一百三十八章 真相揭开 “这件事也另有隐情当年本來先皇已经要饶恕你们皇族的可是陈庭坚决要斩草除根先皇的圣旨发下去之后是要追回來的陈庭却已经猜到了先皇的心思生怕半路有变派人赶紧按旨意行事结果等到先皇第二道旨意发下去之后已经來不及了”皓广沉思着说 这些事自己怎么都不知道现在到底应不应该相信皓广呢 她站在那里手中拿着那一叠薄薄的文字沒有说什么皓广见了便又说:“事情就是这样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你放心朕不会催你也不会逼你朕相信你会想明白的”说着就命身边的宫女:“送皇后回去吧”不待锦秀说什么:“宫里这几日的事仍旧由皇后管理若是身子不适就让褚昭媛和魏昭仪协同办理” 他这么说还是相信自己的啊而且让褚、魏两人共同协理也是防止专权可见还是不如相信自己一般相信她们 锦秀迈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回过头來:“皇上臣妾还有一句话说” “什么事”皓广温和地问道 “就是容儿的事 ”锦秀说到这里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停住不说了 皓广却善解人意地摆了摆手似乎早就猜到她要说的似得:“不用说了朕都已经明白了朕谅解容儿也是一时糊涂不理解内情也是情有可原的你放心朕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派人仍旧按照夫人的礼仪安葬了别的都不说” 锦秀听了心中有些感动却仍然沒有说什么道谢的话只是淡淡说了句:“多谢皇上” “你放心虽然这件事情出來了可是对于从前陈国的这些人朕都不会怎么样那些遗民朕都会厚待不会计较的” 锦秀有些动容却怕自己再耽搁下去一时心软上了皓广的圈套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办不能再耽误了于是不再说什么转身就向外面走去 皓广看着她离去背影嘴角漾起一丝胸有成竹的笑容 锦秀走出殿外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刚才那几个父老到哪里去了” “回娘娘皇上派人将他们送到馆驿去了不过只怕这时候还沒到”管事太监连忙说 “看看他们到哪里了给本宫叫回來”锦秀吩咐道 管事太监不敢迟误忙招呼身边的小太监:“快去看看那几个老人到哪里了立刻叫到这里來” 刚说完只见礼部员外郎带着老人从眼前走过那小太监连忙上前叫住几个老人抬起头微微露出诧异的目光却也只得随着走过來 “给皇后娘娘请安” “父老们请起”锦秀虚扶了一扶又说:“本宫叫住父老们不为别的就是想再问问你们从前陈国的事” 几个老人对视一眼大概是有些奇怪锦秀为什么会对这事这么好奇:“娘娘要问什么小民自当知无不言” “从前陈国真的那么昏庸陈国国君真的那么无能么” “是这些事小民们如今一说起來还觉得伤心当时真是家家户户都无路可走幸亏大齐來此才有了如今江南百姓的生活其实陈国国君倒是个老实人只是底下那些官员们为非作歹只是国君无能管束不住才导致这样的事” 锦秀沉默了半晌道:“看來你们如今是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正是不过 ”几个老人停顿了一下又说:“虽说如此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很多遗民也是很惨毕竟从前的家业都焚烧殆尽一打起仗來很多事情都变家族流散唉就是能平平安安的别打仗百姓就感恩戴德了”几个老人说着不由得蹙起眉头长叹了一声 “只是陈国国君既然如此也罪不至死听说当年皇族都被杀害很是一场惨案呢”锦秀继续说 “这件事也是陈国的皇族运气不好本來先皇要将陈国皇族都剿灭当年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苦苦哀求了先皇好几日最后终于得到先皇的恩准谁知刚要派人去通知宰相陈庭却已经先一步下手圣旨下來也沒有用了只是晚了一步” 看來皓广说的事情是真的锦秀感慨万千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她心里十分沉重只是温和地向几个老人说:“多谢几位父老回去好好务农朝廷一定会多加恤顾的” “皇上天恩小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说起來皇上真是个好人啊那时候的情景我们到现在都还记得皇上跪在门外每日都有**个时辰跪了三日才求得先皇的恩准当时皇上十分和蔼近人平时和我们说话就像家常一样记得有人还问皇上为什么为了这些陌生的人费这么大的力气皇上说他们都是无辜的不管是敌国的还是本国的都是一条性命都应该一视同仁应该好生救援唉皇上真是个仁慈的人啊” 几个老者说着一脸感动的表情锦秀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将事情捋一捋便说:“时候不早了父老们远路而來都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几个老者听了向锦秀重新行礼锦秀连忙扶起來又嘱咐礼部员外郎好生将老人们送回去自己慢慢地踱回未央宫來 一回到宫中就见许多等着回事的人仍然如前守在门口的等候锦秀的指令锦秀虽然心乱如麻可是因为皓广的吩咐现在仍是自己管事也不敢耽误怕有什么差池只得强打精神一一问了一遍幸好沒有什么大事还算妥帖就拣几件要紧的吩咐了几句剩下的叫她们找褚、魏二人回话去了 待到打发她们走了锦秀便回到内殿來歪在床上将所有的人都打发走了一直躺了半日直到日落黄昏的时候暮色笼罩上宫苑锦秀在迷蒙中转醒她揉了揉眼睛正要唤人只觉得身上十分沉重眼皮也睁不开浑身骨头像是火烧火燎一样的疼她一点力气也沒有实在支撑不住刚要开口却又像发不出声音似得喉咙痛的不行她万般无奈只好想勉强挣扎起來亲自去开门却还沒等到到门口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春芽等丫头一直都在外面守候心中忐忑不安只是沒有锦秀的命令不敢擅自进去打扰如今看看天都要黑了皓广那里也沒有派人來问候锦秀也一点声音都沒有更是心里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只是不敢擅动突然听见里面响起一声巨大的声响顿时都心里沉下去也顾不得别的春芽领先叫人将门踢开冲到里面去 锦秀倒在地上已经有些昏迷了春芽连哭带喊连忙将锦秀的头扶起來一面大声说:“快找太医找太医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春芽姐姐先将娘娘搬到床上去吧再派人去告诉皇上一声这里风凉不适宜在这里久留啊”一个丫头在旁边提醒说 春芽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是宫里福子的妹子她兄长从前给林浩送信曾经立了大功锦秀问他要什么他就求了锦秀的恩典将妹妹选进宫來做侍女也十分的伶俐稳重自从进來深得锦秀信任因此春芽今天一听见她说话像是有了些底似得也顾不得别的只是点点头又招呼了两个小丫头一起将锦秀扶到床上去 此时锦秀还是昏迷不醒紧闭着眼睛怎么召唤也不吭一声春芽等吓得面目失色却也不敢擅离只是在这里守着等候人來 不一会儿太医先赶过來了刚进屋还沒有來得及诊脉就听见外面一声传报:“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跪在门口迎接:“给皇上请安” 皓广满面焦急一进來就直奔到床前去看看面色雪白的锦秀眼圈不由得一红却立刻恢复了如常的神态口中却在轻声柔柔地呼唤道:“锦秀锦秀朕來了” “回皇上请让臣先为娘娘诊脉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下方子”几个太医在一边说 皓广不不愿意离开锦秀身边只说:“就在这里诊吧朕也听听” 几个太医听了不敢违拗连忙跪在床前凝神诊了片刻站起身來说:“回皇上娘娘是急火攻心加上日夜操劳所以才一时气血不足昏厥倒了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心情舒畅好好调养着就好了” 皓广听了才放下心來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出去开方子吧快点煎好了送进來给娘娘吃” 那几个太医答应着在太监的带领下出去了皓广紧紧攥住锦秀的手目不转睛地守在这里别人谁都不敢说话 煎药的香味传进里面來屋里安静如常忽然锦秀动了一动喉咙中发出一声轻轻的咳嗽皓广连忙伸手扶住她轻声呼唤道:“锦秀锦秀 锦秀慢慢地睁开眼睛似乎清醒了些抬头看是皓广:“皇上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和好如初 皓广见她醒了微微低下头轻轻安慰说:“先别说话你刚才昏厥倒了现在正是虚的时候朕在你身边呢有什么话养好了身子再说”“皇上 ”锦秀眼中泛出一层泪花冰冷的手也紧紧握住皓广温暖有力的掌心:“皇上 臣妾有话要对您说 您怎么來了 臣妾都沒有想到 “别说话朕不是说了吗等好了有多少话说不得何必急在这一时你现在体气虚这么多天操劳的”皓广轻抚着她的头发继续安慰她说 “不臣妾现在就要对皇上说 ”锦秀强要挣扎着坐起來却因为身子太软刚勉强一抬头就又立刻倒下去了 皓广使劲用手托住她又是心疼又是埋怨的说:“朕不是说了吗等好些再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朕又不离开这里一直守着你你急什么” 正说着只见春芽端进药來走到床前轻声说:“娘娘将药喝了吧刚熬好的里面放了千年的老人参太医说补气最好的” 锦秀沒有要喝的意思只是望着皓广皓广却从春芽手中接过來轻轻吹了几口说:“來听话先将药喝了再说什么也不迟否则朕也不会听的” 锦秀木然地随着皓广的手势将药一口一口地饮尽皓广才放下心來将药碗递给旁边的春芽又说了一句:“你们都出去吧” 春芽会意带着众人连忙退出将门也掩上了殿中只剩下皓广和锦秀两人对视了片刻锦秀先落下泪來 皓广见了忙凑近了些将锦秀紧紧搂在怀中吻去她的泪痕:“别说了朕都知道你要说什么朕都明白你放心不是告诉过你吗永远会相信你” 锦秀在皓广怀中呜呜地哭着:“皇上事情真是如此吗当年你跪了三天就是为了求得陈国能够被赦免” 皓广的身体动了一下旋即又镇静如常如同早就预料到锦秀会对自己说这些话似得:“这都是当年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不皇上您告诉臣妾是不是这样”锦秀抬起头分外坚决地说 皓广只是带着满不在乎的表情淡淡地点了个头:“是” 锦秀怔怔地望着他:“皇上真是如此” 皓广又重将她抱在怀中:“不用提那些事了都是陈年往事了横竖都已经过去了” “皇上臣妾原來不知道这些事现在明白了是臣妾误会了您不知说什么是好 ”锦秀只觉得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却只能说出这几个字來 “可是就算朕是尽心了毕竟也还沒有能挽救回來现在朕能做的就是好好安抚那些亡国遗民也算是给他们的一些补偿吧”皓广叹了一口气说 锦秀下意识地欠起身來:“皇上您说什么” “朕已经决定下旨将从前陈国的遗民都各自封地百亩以为安家养老之资三年钱粮都免这样也算是让他们有了个稳定的生活吧”皓广用沉重的语气说 “皇上这样宽厚陈国的遗民一定会感戴皇上的也不会再有什么人心不安的事了” “只愿这样就好从前是朕考虑不周沒有想到这些事如今就刻不容缓了” 锦秀喝了参汤觉得有些力气此时在皓广怀中坐了起來:“皇上前几日臣妾误会了你你会不会往心里去会不会生气” 皓广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傻丫头朕怎么会生气呢当时朕就知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沒有了解内情只要是明白了一定会原谅朕的” “皇上沒有做错是应该皇上原谅臣妾”锦秀真诚地说 “你我夫妻不说这些客套话谁都难免有个误会说开了就好了朕不是说过吗会永远爱你永远相信你” “以后我们一定不会再有误会了一定会和和美美的”锦秀将头埋在他胸前低声说 皓广吻了吻她的前额:“当然” “对了容儿的事皇上打算怎么处置”锦秀忽然想起來又问皓广道 “你放心容儿也是一时受了蒙蔽朕不会怨她的不是已经说了吗按照夫人的礼仪安葬至于你嬷嬷也跟在容儿的灵柩后停出一起完事就是了” 锦秀听了才放下心來:“多谢皇上” 容儿的事就这么过去了除了宫里的几个人谁都不知内情按照夫人的礼节安葬张嬷嬷也和女儿葬在一起孟紫成回來之后皓广找他专门谈了一次孟紫成也有所耳闻却也无可奈何嗟叹容儿糊涂爱妻之情难舍心中放不下只得自己常常去吊唁容儿 锦秀休养了几日身子已经大好太后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都是褚、魏两人共同操持待到七七过后锦秀也已经复原褚、魏两人來到未央宫请安锦秀正在那里看着裁衣裳听见人回报便点了点头说:“叫她们进來吧” 过了片刻只见春芽将帘栊揭起褚鹃和魏昭仪并排走进來向锦秀行了礼:“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今日气色好些” 锦秀淡淡地笑了一笑:“左不过是这么着体气还虚得很” 春芽端上茶來笑道:“两位娘娘不知道我们皇后娘娘就是底子虚太医说了就得好生养息才能过來” 春芽也是宫中的大丫鬟了两人一见都连忙站起來笑道:“春芽姐姐叫哪个小丫鬟倒茶就是了何必还亲自动手” “娘娘们这么说真叫奴婢承受不起了”春芽一面说着一面走到锦秀身边轻轻替她揉着 “这段时间以來真是辛苦了姐姐们了都怪本宫这个身子骨儿不争气所以偏劳了姐姐们”锦秀笑着说 “娘娘说话客气了虽然才做了几天的事已经叫臣妾应接不暇可是想起从前娘娘管事的时候上上下下哪里不得操心真真是叫人佩服娘娘真是叫臣妾望尘莫及”褚鹃由衷地说 沒等锦秀说什么魏昭仪已经在旁边又笑着接上茬说:“是啊臣妾们做这点子事算什么娘娘能看得起臣妾叫臣妾们帮着照管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照顾不周到有负了娘娘的嘱托” 锦秀看了魏昭仪一眼那日太后五七的时候她在旁边的所作所为显示出她的心思锦秀都一一记住早就想和她说些什么只是沒有时间因此今天听见魏昭仪这样说便冷笑一声回答道:“魏昭仪是个能干人平时深藏不露自然拿这点子事像是小菜一碟似得只怕还有许多我们沒有发现的东西吧” 魏昭仪听了这话面露一丝尴尬的神色却又连忙笑着打圆场说:“看娘娘说的臣妾就是个最蠢笨的人这几天全亏了褚妹妹上上下下照管真是好精神又伶俐能干像是臣妾这种人只有在屋里做做针线的份儿了”她这么说就是试图将话題岔到褚鹃身上去 沒想到锦秀却不吃她这套仍旧将话題拉回來:“那可不见得姐姐是宫里的老人了自然有许多妹妹们都不知道的优点呢” 正说到这里只见宫女端上果盘來锦秀拣了一个橘子亲手剥开只见外面是色泽鲜亮里面橘瓣却是干的锦秀将橘子向盘里一抛说道:“这是什么东西也拿上來” 那丫头吓得连忙跪在地下说:“娘娘恕罪这是闽南新进贡來的不知怎么的里面就有这样一个不好的 ”她越说越害怕话都不利落了 “娘娘别生气这丫头大概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不好的再挑一个就是了”春芽连忙上來示意那丫头下去一面又说:“回头奴婢好好吩咐底下那些人拣果子的时候好好看看免得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还是次要的只是娘娘们都在这里当差就敢这样不小心实在是罪无可赦可见啊这果子外表看着倒是好只是不剥出谁都不知道什么样不过它再怎么着隐藏迟早也会成为人手下的几块果皮魏姐姐你说是吧”锦秀冷着脸说 魏昭仪何等聪明的人岂能听不出來虽然如此面色却十分镇定和以往沒有差别仍旧赔笑着说道:“娘娘冰雪聪明说的自然是对的还能有什么别的话不成” 褚鹃也知道两人那日的事此时见状连忙打岔说:“魏姐姐你不是说今天有些头疼还要回去看太医吗这会子可好些了” 魏昭仪见褚鹃解围也就顺势下个台阶起身说道:“恕臣妾三日好两日歹的今天又有些不舒服请容臣妾先行告退” “既然这样你就先回去歇着吧沒事就不用过來请安了”锦秀端起茶碗用盖子拂了拂茶叶头也不抬地说 ------------ 第一百四十章 褚鹃心事 魏昭仪见状便行了个礼褚鹃也说:“三皇子还等着臣妾呢也陪姐姐一起回去”说着也站起身來 锦秀也不多留只说:“褚妹妹闲了再过來坐坐”却沒有对魏昭仪说褚鹃面色微微有些尴尬魏昭仪也不自然地笑了一声锦秀却镇定如常 褚鹃为了化解眼前的场面忙说:“臣妾谢皇后娘娘这几日的事情和账本等明日臣妾和魏姐姐会齐再给娘娘拿來过目” “沒事本宫还信不过你们两个吗不用着急迟几日也无妨” 褚鹃和魏昭仪答应一声才各自散去她们刚走春芽就上來说:“娘娘何必这么宽容她们魏昭仪那日是明摆着和您过不去您就应该催促她们早日将这几日的账本拿來挑出些毛病來也好杀杀魏昭仪的锐气免得她再生事” “算了反正她们也沒管几天本宫现在也已经接手过來了谅她们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來何必再纠缠于这些小事况且与前几日有关的事还是小事化了的好不用总提起來”锦秀说着也在思索前些日子陈国的事尽管魏昭仪和褚鹃、上下宫妃等都已经知道了不过既然和皓广已经和好这事也就算过去了只要自己和皓广不提渐渐地悄无声息也就这样了不会再兴起什么波澜來 过了不久皓广就下发了御旨将陈国从前的亡国遗民都安抚了凡是各处的都可以上报府道登记造册按数发放一时间称颂皓广之声不绝再沒有什么不安定的了 锦秀虽然表面上不敢张扬不过还是私下和皓广说了到陈国国君和皇后的埋葬之处行了礼节尽管心里难受不过还好皓广体贴她时间一长才渐渐放下了心事 她有时候回忆起童年时候孟紫成举家搬走的前夕父亲和孟家伯父的那一番谈话现在想來当年是來了陈国最后残存的几个人结果孟家伯父就受了牵累沒有保住來人孟家也被迫远遁他乡不过这些事毕竟都已经成定局自己怎么想也沒有用了现在她唯一的心事就是能给孟紫成尽快再找一门好亲事也算是安下心來 又是一年春今年的春天分外的宁静几个孩子都渐渐长大十分健康宏远和宏儒也都入了国子监读书如愿也胖了许多这是锦秀进宫來过的最为安宁的一个春天 五月初三又是快到端午节的时候宫中历來最重视加上今年太平无事更是热闹了许多锦秀早几日就开始张罗荷包、粽子、宴席、丝线等物满宫中都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之中 这天正是江南贡枇杷到锦秀想起褚鹃是最喜欢吃这个便命人:“挑几筐好的给褚昭媛送些过去” “回娘娘褚昭媛自从得知了她父亲病重的消息这几日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大圈了好像病倒了样子”春芽悄悄回说 前几日边疆传來消息褚中年迈体弱去年就染病在身加上太后去世的打击终于挺不过去已经眼瞅不行虽然人人都说他是罪有应得褚鹃表面上也不敢露出些什么來还是私下十分的伤心锦秀早知道她的状况也不好去打扰只是替她瞒着皓广而已如今听见春芽又这么说了心里有些揪紧起來:“是吗沒找个太医來瞧瞧” “褚昭媛怕皇上知道不敢请” “那也不行有病了不能硬挺着啊一会本宫亲自带个太医过去枇杷挑几篓好的带上去”锦秀说着就带着春芽向华彩殿而去 褚鹃躺在床上旁边只有几个侍女围着自从父亲出事她就清心寡欲虽然后來位份又晋封上去她也不肯要什么东西就是伺候的人也少了许多每日除了带宏儒就是独坐看书 听见锦秀到來的消息褚鹃连忙挣扎着要下來锦秀快走了几步上前按住她柔声软语地说:“快躺下别起來你这会子怎么样是不是还觉得头晕不吃东西怎么能行还是得吃两口”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大概这次是好不了了”褚鹃淡淡地说 “别说这些丧气话说什么呢你还这么年轻不过是这几日伤心本宫都知道哪里就说到这个上头病几天自然就好了”锦秀连忙安慰她说 “娘娘是好意不过臣妾只怕这次是不行了” “本宫不许你再说这些要是这么说本宫可生气了”锦秀装出嗔怪的样子说 褚鹃笑了一笑道:“臣妾不再说了免得娘娘着急伤心” “哎这就是了一会太医就会來对症吃几剂药好好吃些东西几天就会好的”锦秀一边说着一边又凑近了些小声说道:“妹妹你的心思本宫都知道你放心心病还须心药医本宫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褚鹃的眼中焕发出一丝神采來但也只是一闪就又黯淡下去无可奈何地说:“娘娘能有什么办法说句心里话这是父亲自作的谁也沒有办法” “本宫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人只是心里藏着不敢说什么不过父女天性你父亲也是一时昏了头本宫都了解 ”刚说到这里只见褚鹃身边的大丫头玲儿走过來说:“回皇后娘娘太医已经來了请娘娘示下什么时候进來” 锦秀见了便说道:“这就叫他进來吧”一面向褚鹃凑近了些小声说:“妹妹放心本宫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的先叫太医好好看慢慢我们再商量” 说完这句锦秀就站起身來先到后房去了前面太医诊了脉开了方子自去了 这里锦秀出來向玲儿道:“方子呢在哪里拿來本宫看看” 玲儿连忙送上來一面说道:“太医说了娘娘沒有什么大病只是心气郁结一定要舒畅些发散发散就好了” 锦秀点点头:“本宫都知道这些药也终究治不了根儿啊”说着将方子递给玲儿:“叫药房好生煎去就是了” “娘娘别为臣妾担心了还有那么多事等着您呢臣妾自己会小心的”褚鹃从床上欠起身來向锦秀道 锦秀在她身边坐下说:“本宫想着让你到你父亲那里去一趟也许你就能好多了” 褚鹃现出惊奇的神情:“娘娘您说什么” “本宫说让你到你父亲那里去一趟”锦秀在她身边坐了仍旧说:“你也别奇怪这是最好的方法了只是你别心里多想以为本宫是要让你离开过几日你看了父亲病好了仍旧接你回來” “看娘娘说的娘娘都是为了臣妾好臣妾求之不得哪里还会多想只是不知皇上会不会允许要是让朝堂上知道了只怕也不好吧”褚鹃连忙解释着又犹豫着说 “这些都不用你操心都有本宫替你张罗只要你别多心就好了”锦秀又笑着说 “娘娘只管放心要是娘娘这么为了臣妾臣妾还想那么多岂不是更加辜负了娘娘既然这样说就都拜托娘娘了”褚鹃迫不及待地说 锦秀笑着点点头外面春芽已经走进來说:“皇上在宫里等娘娘呢娘娘什么时候回去” 锦秀听了向褚鹃使了个眼色笑道:“來了你就等本宫的好消息吧”一面向春芽应答道:“本宫这就回去” “娘娘慢些恕臣妾不能起來送了”褚鹃低声说 锦秀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只管躺着吧”就向外面走去 回到未央宫刚一进院门只见宏远和如愿扑了上來:“母后父皇在里面等您呢” “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又缠着父皇了”锦秀一边笑着拉起她们的手一边向里面走去 “不是父皇要我们过來的儿臣刚才在读书”宏远连忙说“ “是啊哥哥 一直在读书 ”如愿也奶声奶气地跟着说道 “你管孩子也管的太严了一丝放松也不准有其实书房的师傅跟朕说宏远的书已经不错了”皓广正在里面坐着听见锦秀的话笑着说道 锦秀拉着孩子进來也在皓广对面坐下笑着说道:“孩子们全得管得严咱们大齐的皇子不是都这样过來的吗” “你呀总是有话说”皓广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皇上还说臣妾呢从前皇上管几个孩子比臣妾还严如今又來装好人了” “那是从前怕他们不爱读书如今眼看着自己都知道用功三更半夜的万一熬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所以自然就不用这么严了”皓广说着又向宏远等道:“好了今日就放你们一日的假跟着奶娘去玩玩去吧” 两个孩子高兴地答应一声欢天喜地地去了锦秀看着孩子们的背影消失笑着向皓广说道:“对了皇上找臣妾回來有什么事” 皓广沒有回答而是先说道:“你到华彩殿去了” ------------ 第一百四十一章 设计疗疾 沒等自己说,皓广倒是先问了,锦秀也就顺势点点头:“是啊,褚昭媛病的很重,臣妾自然要去看看。” 皓广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神色变得凝重:“她是不是因为她父亲的事?” “皇上心里明镜儿一般,还用问臣妾么?” “朕也知道,不过,她父亲是重罪之臣,能够饶他一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万万不能放回來。” “臣妾知道,不过,褚昭媛的确是病的很重,皇上也该为她考虑考虑。”锦秀又说。 “朕知道,她都不敢叫太医來看,朕正要派太医过去呢,听说你带了去,这也就是了,还能怎么样?” “褚昭媛是心病,光是吃药是不中用的,还得想些别的法子。” 皓广沒有说话,只是以迟疑的眼光看着锦秀。 锦秀进一步进言道:“臣妾倒有一个主意,就是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恩准?” “你说说。” “臣妾想着,让褚昭媛到她父亲那里去看看。这样,心里也就了无牵挂了,回來病自然也就好了。” 皓广不由得现出吃惊的神情:“亏你能想出來。” 锦秀却丝毫不惊慌:“这有什么?臣妾是看着褚昭媛实在可怜,要是再这样下去,只怕生命危险,所以才万般无奈,出此下策。其实只要皇上允许,悄悄出行,谁都不知道,也无大碍。” 皓广听了,倒也沒有一口回绝,而是陷入了沉思:“你让朕再想想。” “皇上仔细考虑考虑,现在只有这个方法能够挽救褚昭媛的性命了。”锦秀说道。 皓广沉吟了半晌,忽然又说:“要是褚昭媛走了,儒儿由谁來看呢?” 锦秀沒有想到这些,倒有些一时语塞了:“这,,” “朕看,要是褚昭媛走了,就由你先暂时看着吧,别人朕也不放心,放在你这里可靠些。” 锦秀听了皓广的话,知道皓广这么说,是同意了,忙带着笑容点了点头说:“臣妾遵命,皇上放心,臣妾自当用心竭力,照顾好三皇子。” 皓广点点头,又说:“最近朕看着,儒儿也长进了许多,书课都上來了,丝毫也不逊于他的两个哥哥。” “正是呢,儒儿天生聪敏,又有褚昭媛这么带着,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前几日,朝臣还说起立太子的事,朕都压下去了,现在还沒有想好。”皓广突如其來,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锦秀心中吃了一惊,皓广怎么沒來由地说起这个來了?他的话都不是随便说的,一定有他的寓意,一边心里思忖着,一边说道:“皇上心里自然有成算,那些大臣哪里能了解?” “是啊,朕现在还沒有想好,现在看來,儒儿也是十分聪明,孩子们还小,看不出以后究竟怎么样,得好好查考查考再说。”皓广淡淡地说。 在这个重大的问題上,锦秀不敢多说其它,只是先笑了一笑,皓广看了看她,站起身來,说:“就这样吧,快到端午节了,前面事情也多,褚昭媛的事,你就和她说,朕已经准许了,都交给你办去吧。” 锦秀忙行了个礼:“臣妾代褚昭媛谢谢皇上了。” 皓广只是摆了摆手:“你这个主意不错,只是,褚昭媛走了以后,三皇子要好生带着,不要出什么问題才好。” “皇上只管放心。” 皓广点了点头,就快步出去了,锦秀看着皓广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今天他提起太子,又提起宏儒,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心里有什么意思呢? 正想到这里,只见褚鹃那里打发玲儿來听信來了:“皇后娘娘,那事皇上恩准了沒有?我们娘娘等着呢。” “哦,你回去告诉你们娘娘,就说皇上已经准许了,叫她心里踏实些,本宫自会办理好的。”锦秀向玲儿说。 玲儿听了,脸上也浮出笑意,说道:“我们娘娘听见这话,还不定高兴成怎样呢。奴婢这就先回去报告去。”说着,就赶紧出去了。 这里锦秀正想再想想刚才的话,各处回事的人已经陆续來了,都是端午节的事,锦秀也顾不得其它了,先将手头的事情做好要紧。 一直忙到了晚上,才稍微安歇了片刻,锦秀见人去了,天渐渐黑下來,春芽点上一盏灯來,便说:“你去准备些民间的衣裳,一会给褚昭媛送过去,就说大后天早上,叫她换上这些,只带几个身边的人,不要惹人眼目。本宫自会派人送她出城。” 春芽答应一声,去了半刻回來,说道:“褚昭媛说,都已经知道了,多谢皇后娘娘,一定不会耽误的。” 锦秀点了点头,看着如豆的灯火,轻轻叹了一声:“早些歇下吧。明日还有许多事呢。” 春芽过來点了一支香,悄悄掩上门出去,锦秀虽然心里惦记着皓广说过的话,但是想也想不出头绪,只得强逼着自己睡下了。 第二天是五月初四,端午的前一天,宫中更加繁忙,各处來回话的人,络绎不绝,如今褚鹃卧病,魏昭仪锦秀又不相信得过,沒有一个能替她帮忙的,全亏得锦秀一人,只有春芽,跟她时间长了,还熟悉些事务,能搭把手,不过,锦秀眼看她年纪大了,惦记给她找门好亲事,知道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心里也在寻思着。 一直忙到了中午,还沒处理完这些事,眼看就要到下午了,御膳房送來几次午膳,锦秀都沒有时间吃,下午时分,才算处理出个头绪來,春芽上來说:“娘娘赶紧用些东西吧,一会还有回事的人呢。” 锦秀摇摇头:“不,不用了,本宫得赶紧到华彩殿去,嘱咐嘱咐褚昭媛后天要走的事情,免得她年轻,第一次出门,有些慌乱。” “可是,娘娘一天还沒用膳呢,,”春芽迟疑了一下说。 锦秀顾不得再说别的,见人都走了,只是站起身來,不容置疑:“走吧。” 春芽不敢再说,连忙拿了衣裳,在后面跟上來。 褚鹃今天的气色好了许多,也不再像前几日一样卧病在床了,起來和玲儿们一道收拾东西,显得十分有精神,听见锦秀过來,连忙迎上前去,笑着行了个礼:“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今天这么忙,怎么还过來了?” 锦秀笑着看了看她,沒有回答,反而说:“本宫看你今日好多了,怎么样,这次放下心了吧?” “那还不是多亏了娘娘?要是沒有娘娘想出这个主意來,又为臣妾这么费心,促成了这件事,臣妾哪里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都是自家姐妹,不用客气。况且看着你前几日那样子,实在是叫人心疼,难道还能不能不帮你一把吗?”锦秀说着,一面笑着拉起她的手,一起走进去,只见床上堆了半炕东西:“哟,准备的这么多,都是带到你父亲那里去的?” 褚鹃点了点头:“是,这么久不见,那里有苦寒恶劣之地,也不知道父亲这一病,怎么样了,所以每样都想带些,也是为人女儿的一片心意,还请娘娘不要和皇上说,免得皇上生气。” 锦秀善解人意地看她一眼:“你放心,本宫自然知道,不会告诉皇上的,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就是皇上知道了,想必现在也不会怪你的。” 褚鹃摇了摇头:“还是不要告诉皇上为好,父亲毕竟是犯了谋逆罪的人,传出去,也显得不好听。” 锦秀也不再提这件伤心事,而是拉她在一起坐下,转而告诉她后日要出去的事项:“你上了车,自然就拉你到城门,到了城门下车,本宫也安排了人在那里接应你出城,出了城,就一路都是大路了,沿途都有人接应,只是不要太张声势,凡事小心些就是了,每处城府,都有人迎接,到了边疆,道路难行,就有军队的人來护送了,那里苦寒,不比京里,一定要多带些衣服,小心别病倒了,你的身子不好,刚刚恢复些,格外要当心。” “娘娘不必操心,臣妾都知道。这次多亏了娘娘,臣妾已经感激不尽了。”褚鹃连忙说。 不待褚鹃说完,锦秀就轻轻掩上了她的口:“不是都已经说了吗,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不是本宫操心,是你从小娇生惯养的,连京城都沒有出过,这突然一个人单身出京,本宫生怕有什么闪失。” 褚鹃沒有回答锦秀的话,反而蹙紧了眉头:“父亲在那苦寒之地,还不知怎么样,,” 锦秀见自己勾起了褚鹃的伤心事,连忙说:“看本宫,又引起你伤心了,好了好了,别想这么多了,快马传递,十几天就能到了,很快就在眼前,别想这么多了。” 褚鹃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笑了笑说:“让娘娘挂心了。娘娘别怪臣妾。” “天也不早了,你这里还忙碌着,明日又是端午家宴,你也沒什么时间,本宫这就回去了,你身子刚好,得早点歇息。”锦秀说着,便站起身來。 ------------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抚养宏儒 褚鹃见了如此也忙站起身來口中还挽留着:“娘娘再坐一会平时想请都请不來呢多和娘娘说说话臣妾心里也好过多了娘娘送來的衣裳臣妾都收好了还是娘娘细心还想着送民间的衣裳來” “虽然一路上都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不过还是穿着简单些好弄得一看就是宫里的衣裳显人眼目也不好你以前沒有经历过什么想不到也是理所当然本宫比你年纪大几岁想到了自然就该送來也是理所当然” “多谢娘娘臣妾真不知道怎么回报娘娘才好”褚鹃感激地说 “说这话就是客套了你还有那么多东西收拾本宫也帮不上忙在这里也是添乱你好好收拾吧多想想别有什么不周到的一定要带齐了” “娘娘慢走这几日也累着了早些歇着吧” 锦秀刚要跨出门去只见奶娘带着宏儒过來宏儒也常到未央宫去见了锦秀也分外亲近张口就说:“母后” “哎儒儿來了给你母妃请安吗好几日不去母后都惦记你了想母后沒有”锦秀将他抱起來蹭着他的脸说 “儿臣 早就想母后了只是母妃说母后这几日太忙不让儿臣过去打扰 ”宏儒说话还是奶声奶气稚嫩的语音叫人听了心里格外怜惜 锦秀看着他心里不由得想林贵妃那样的人怎么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來一边想着一边又说道:“是啊不是要过端午节了吗到时候咱们要和父皇聚在一起还有很多家的世子都会进來儒儿高不高兴” “高兴 ”宏儒笑着应道 “这孩子不是前几天刚拿到新衣裳吗还高兴这样”褚鹃笑着从锦秀手中将宏儒接过來:“母后还有许多事情呢咱们也该睡觉了就不要打扰母后了” “儿臣听母妃的”宏儒张开小嘴说 “儒儿真乖”褚鹃高兴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看得出她是十分疼爱这个孩子的 将他放下來褚鹃又向锦秀充满担心地说:“娘娘臣妾这一走这孩子不知皇上要交给谁照料:这是唯一叫臣妾放不下的事自从他到华彩殿來从來沒有离开过臣妾身边他身子弱最近刚刚好些臣妾生怕自己一走别人找不到他的衣食冷暖要是有什么差错可怎么是好臣妾怎么向皇上交代” “你就别惦记了只管放心走就是了皇上已经说了先让本宫带着等你回來再交给你本宫一定会格外注意的” 褚鹃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原來这样皇上早就有安排了若是娘娘照看臣妾还放心些别人还真是放心不下呢不过 ”她又皱紧了眉头:“可是娘娘日理万机哪里还有时间照顾这个小孩子只怕是忙不过來吧别的不说还有二皇子和如愿公主要娘娘照顾呢” “沒事你也知道本宫宫里那么多人还照顾不过來这一个皇子吗况且他和远儿亲近两个人正好在一起玩呢本宫就一起照看了你的行程也不能改变了说这些也沒用了” “是啊 ”褚鹃显出万般为难的神色:“要不臣妾就不去了 可是 ”她说不下去不知如何是好 锦秀善解人意地在她肩头上拍了拍:“你是放心不下本宫吗怕本宫照料不好难道你还不相信” “不臣妾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她说着将宏儒又从地上抱起來紧紧地贴在自己脸上一刻也舍不得放开 “本宫知道你拿儒儿就像亲生的孩子一样谁也不放心不过你留在宫里也是日夜牵挂那边还是去一趟吧横竖要是一切平安的话不过一个月就回來了本宫看宏儒这段时间身体也好天气又渐渐和暖了应该沒什么大事你放心好了回來之后本宫一定还你一个比这还白白胖胖的儒儿好么”锦秀开玩笑地说 褚鹃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非去不可因此也只有这样了交给锦秀照看就是最好的办法也只好将宏儒放下笑道:“娘娘知道臣妾是惦记儒儿行程已经定了臣妾自然得去一会臣妾就将儒儿的东西收拾出來明日给娘娘送过去还有奶娘们也让她们先到未央宫熟悉熟悉” 锦秀笑着点点头见宏儒有些困倦的样子便笑着牵起他的手说:“儒儿困了母后先带你去睡好不好” 宏儒揉揉睁不开的眼睛道:“好 ”又抬起头仰望着锦秀:“母后儿臣想和远哥哥一起玩” “今天都这么晚了远哥哥也早就睡了明日再一起玩”锦秀一边哄着他一边又向褚鹃说:“你看宏儒和宏远这么亲近到了那里也沒事你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去吧” 褚鹃也放心地绽出一丝笑意锦秀就拉着宏儒一同出门看着奶娘将宏儒带到偏殿去了才上车而來 回到未央宫宫女们已经在收拾床帐等锦秀喝了一口茶便问道:“皇上说了今天在哪里歇下吗” “回娘娘皇上刚才打发人过來了说是今天疲倦就在前面歇了请娘娘早些自行安置吧”春芽一边亲自捧了一盏灯火过來一边说 锦秀听了沉思了一下想着皓广最近对她总有些若即若离比从前疏远的态度一面点点头又问道:“皇上说前面有什么事沒有” “沒说不过奴婢听说皇上今天好像也生了气了”春芽悄悄走近些轻声说 “什么事” “听说今天前面的林浩和皇上顶撞了几句皇上气得不行将他发配到塞外去了” 林浩自从那次为锦秀立功之后只提出要重新入朝为官锦秀见他做事的分儿上便向皓广借机进言皓广本來也以为林浩是个有能为的人只不过那次受了陈庭的牵连朝廷用人之际也就将他调回來了沒想到林浩今天竟然触怒了龙颜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沒等锦秀问话春芽看看左右无人又向锦秀说:“听说是今天皇上要做什么事林浩说不行还流露出皇上多亏了他的神态结果皇上不明就里看见他这样自然是气不打一处來当场就下令剥去他的官服发配到塞外去了娘娘看这事应该怎么处理” “皇上沒问别的什么话吗”锦秀又说 “沒问那个林浩倒是个嘴严的也沒说什么不过娘娘还是得抓紧想主意啊要是他一时气愤将以前的事情说出來就不好了” “你放心本宫自有处置”锦秀沉吟着说这个林浩虽然谨守着和自己的约定可是毕竟是个见风倒的人不可依赖还是得想个办法将他解决了为好原來看在他立功的份儿上所以才将他又调进來为官一直以來还算平稳因此也就沒有什么说的不过现在在朝堂上他居然如此狂妄自大起來难保以后不会起变故得赶紧想举措才行 锦秀思索着已经拿定了主意连忙招手叫春芽过來又问道:“这个林浩现在在哪里出城了沒有” “沒有明天早上才走今天晚上现关押在狱中呢”春芽忙说 “你派个妥当人叫他给林浩传个话去就说本宫说的要他乖乖地到塞外去要是敢有什么一丝风吹草动就别怪本宫翻脸不认人了要是他听话本宫慢慢设法将他弄回來事情两条路让他自己选择吧” “是”春芽悄沒声儿地答应了一句身影立刻消失在帘子外面了 锦秀待她走了心里陷入了沉思之中林浩不管无论如何她都要将这件事制止不能让林浩将事情捅破 到了三更了锦秀还沒有歇下她一面拣看端午的账目一面等待着春芽的回來正在不耐烦之际只见帘栊一动春芽那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脸上却带着焦急的神情:“回娘娘去的人回來了说是林浩不肯依从还要娘娘现在就立刻将他放出來” 锦秀听了冷笑一声:“这个林浩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以为他自己是谁做了那么一点子事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想拿这个來要挟本宫你回去派人再告诉他就说本宫说的这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要是不答应本宫可以允许他永远也不出城去” 春芽会意地答应一声立刻又出门去了 外面夜色沉沉万籁俱寂一点声音也沒有锦秀端坐在这里等着消息的传來 快到天亮的时候春芽轻轻的脚步声又传來了:“娘娘奴婢回來了” “怎么样这次林浩说什么” ------------ 第一百四十三章 端午贺节 “回娘娘”春芽带着兴奋的表情说:“这次都成了林浩开始时候还想和娘娘讨价还价后來听了娘娘的最后一句话他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就说一切都听娘娘的将事情烂到肚子里还说请娘娘只管放心只要娘娘能让他以老迈之躯还能回來看看他就知足了” “这还像话知道就好你再叫人回去嘱咐林浩叫他只管放心不光是一定让他回來就是他的家人本宫也会暗中照顾叫他只管无忧无虑的去吧只要对本宫忠心不会亏待了他的这次是他自己要做出格的就怨不得人了”锦秀出了一口气向春芽吩咐 这次春芽去的快不过一刻钟就回來了:“都已经说妥了过几个时辰林浩就要启程了” “那就好对了皇上昨天晚上歇的怎么样起來了沒有” “皇上昨夜也直到三更才睡听身边的太监说一直在看书现在还沒起呢娘娘也歇一下吧很快就要天亮了还要主持宴会呢” 忙碌了一夜锦秀现在才感到疲乏她露出一丝大事完毕的笑容:“是啊也该睡一会了你看你眼睛也眍了还不赶紧趁着这时候也歇一会儿去等到天亮了叫本宫” “奴婢不累娘娘不用担心奴婢”春芽口中说着手脚却不停一面替锦秀将香饼压上一面又倒了热茶來一切都准备好了才出去 锦秀合上眼不过略微躺了片刻就听见远远的鸡叫了她知道今日是端午节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呢不待春芽启门就先坐了起來 外面侍女也在敲门锦秀叫她们进來了吩咐众人打水去一面看左右无人便悄悄问春芽道:“你又打发人去看林浩了沒有他可走了” “娘娘只管安心刚才派去的人刚回來说是林浩一个时辰后就要走什么事都沒有”春芽也露出一丝笑容道 锦秀点点头又悄声说:“他的家人呢你去叫人看看送他们些银两好好安置不要叫知道是咱们安排的” 春芽忙低声答应了个是赶紧退了出去 这里锦秀一面梳洗一面等着春芽回來不过半个时辰春芽就又悄悄溜了进來看两个宫女正在那里递手巾便说:“给我你们出去倒热水去”一面接过來见今锦秀将手巾拿过去了便小声说:“娘娘放心奴婢已经派人去过了都办妥了林浩家人什么事都沒有也不知道是谁送的林浩也已经走了” 正说到这里只见小丫头端着水壶进來了锦秀便说:“你这差事办的不错不亏了你这几日端午本宫就要累着了” 春芽明白上半句是说这事锦秀已经知道了并且赞同下半句是岔开的话也笑道:“娘娘睡得还好时候还早呢各处人都沒起來呢” “今天过节咱们得早些免得到时候匆忙”锦秀对镜理妆道 “能有什么事娘娘就是谨慎”春芽一边将一根镶金绿宝的簪子替锦秀簪在鬓上一边笑着说 锦秀刚要答言只见外面走进來一个小太监说道:“回娘娘御药房的人來说宴席上要用的百合香少了两匣请娘娘示下该怎么办” “什么本宫不是早嘱咐过吗今年天气炎热这百合香是万万少不了的前几日刚说过又出了这样的纰漏御药房的人呢给本宫叫过來” 那小太监连声答应着去了不一时带进了两个太监來一进來就向上面磕头 “本宫前几日人说什么來的你们就敢这样玩忽职守要你们还做什么”锦秀将脸一板道 “娘娘饶命本來都是预备的好好儿地沒想到前几日花香房走了水虽然不大可是将一柜子的香都烧着娘娘明察啊奴才们不敢不用心啊日日夜夜都在看着” “你们用心还走了水要是不用心还不知成什么样儿呢亏你们还有脸说”锦秀厉声说 “娘娘明察那花香房是因为前几日御膳房不小心点着了干柴所以才迁延至此不是奴才们失察请娘娘恕罪”那太监们抬起头來哀求着 经他们这么一说锦秀也想起來了前几日御膳房是有过一次小小的失火当时來人说是沒出什么大事锦秀也就沒有放在意里如今看來是不怨他们了因此脸色也就稍稍缓和些说:“虽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早过來回现在宴席眼看就要开始了你们才來说急切之间想什么办法只这一条就该死” “娘娘恕罪啊花香房的人病了有些糊涂说是记得百合香放在另一个匣子中了奴才们也就都沒有在意结果今天一看才发现是那天走水的柜子他现在病的人事不知问他什么也不知道前几日沒有病的这么重” “好了好了不用说这些沒用的了现在还是说说怎么办吧还有什么能替代的香料沒有” “回娘娘奴才们都已经查了沒有什么和这个香味接近了所以才來请娘娘示下应该怎么办” 锦秀沉思了一下知道现在不是和他们计较的时候还是应该筹谋怎么办想了想向春芽说:“本宫记得前几日皇上刚赏赐了褚昭媛一盒百合香不知道褚昭媛用沒用你去华彩殿问问褚昭媛要是还有就先借來用着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若是沒有了就再想别的招儿” 春芽答应着连忙亲自去了这里锦秀又向那两个太监说道:“既然病了为什么不换人还让这样的人來管什么是都推卸你们还想怎么样” “这个太监是一直管着的最为熟悉各种事务奴才们知道要到端午宴席了生怕出一点差错所以就不敢假手他人本來前几日他只说是略病了些所以沒有想到这么严重沒想到他将这事记混了现在又病重所以也无计可施了” 锦秀刚要说话只见春芽已经急匆匆地回來了手中拿着一个金皮盒子说道:“娘娘百合香拿來了褚昭媛正好沒用” 锦秀见了就长出一口气又问道:“褚昭媛在做什么呢” “褚昭媛在忙着收拾东西呢回娘娘说是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请娘娘放心” 锦秀听了略微放下了心见各处回事的已经來了纷纷杂杂便也顾不得那两个太监了见他们平时也是勤谨此次想必也是沒料到于是说:“好了你们先下去吧这次就算饶过你们了以后要是再敢发生这样的事两罪并罚” 那两个太监诺诺连声见人多了停留了片刻锦秀无话方才退了出去锦秀看了百合香叫几个宫女拿去安排了这里又发放了各处的就已经到了早膳时刻锦秀也无心用膳惦记着前面的事叫宫女撤下去了刚要离开只见褚昭媛那里派玲儿过來送东西了:“回皇后娘娘这都是三皇子一应的需用之物我们娘娘都已经打点好了请娘娘检看” 锦秀命春芽接过來笑道:“既然你们娘娘都已经预备好了还有什么可看的你们娘娘是个细心人本宫自然是放心的” 玲儿也笑了一笑:“奴婢告退” 锦秀微微颔首待玲儿退出去便起身说道:“咱们到清宣殿去吧” 清宣殿门口已经张灯结彩装饰一新处处漾着过节的气氛众多宫女太监等正忙着摆花设瓶做最后的准备里面已经听见叽叽喳喳莺声燕语是早來的妃嫔 听见禀报众人都连忙起身参差不齐地说道:“臣妾恭请娘娘金安” 锦秀扫了众人一眼笑了笑:“罢了都起來吧今天过节就不用这么拘礼了” “多谢皇后娘娘” 众人起來魏昭仪是里面资格最老的按理应该由她先说话自从那天的事过后她就噤若寒蝉一个字也不敢透露其余低等的妃嫔也沒有敢率先说话的正当此时只听外面传报道:“褚昭媛來了” 褚鹃的到來打破了屋里尴尬的氛围只见她穿着一身粉红的五福织金长裙头上簪了几件金珠首饰气象一新显得分外华丽人也神采奕奕:“皇后娘娘來的倒是早臣妾來迟了还请娘娘恕罪” “妹妹身子不好能來已经不容易了何必说这样的话”锦秀笑着说道一面和褚鹃会意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今天是端午家宴皇上皇后都來臣妾怎么着也得來啊” “妹妹今天气色不错看着身子可是好多了和以前一点不同是不是有什么好事”魏昭仪也走上前來亲热地挽住褚鹃的胳臂似乎无心一般笑着说 褚鹃却神色自若:“沒什么只是天气和暖些所以看着红润些”不等魏昭仪再说就抢着先道:“请皇后娘娘上座咱们该给娘娘贺节了” 魏昭仪听了此话也不好再说就也挤出一丝笑容附和道:“正是呢就等妹妹來呢” 锦秀來到上面坐了待到妃嫔行完礼外面也传來了太监的禀奏:“皇上驾到” ------------ 第一百四十四章 赏赐礼物 锦秀听了,也站起來,盈盈下拜:“皇上万安。” 皓广迈着大步,意气风发,脸色也十分和蔼,走了进來:“今日齐全,都起來吧。”说着,走过褚鹃身边,看了她一眼。 褚鹃回报以一个感激的笑容,皓广也停下脚步,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皇上挂念,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自己多保重。”皓广说着,就來到上面坐了,又摆了摆手:“都别站着了,各自坐下吧,今日是家宴,好久沒聚在一起了,团团圆圆的,大家高兴些。” 众多妃嫔见皓广高兴,也乐得凑趣,个个面上都带着笑容,找到各自的位置坐下,侍女已经开始上菜,歌舞也來到殿外听命。 锦秀端起酒杯,向皓广笑着说道:“今日过节,臣妾代后宫的妹妹们,恭贺皇上千秋长寿。” 皓广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 “父皇,父皇!”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笑着跑进來,顿时给殿中增添了许多欢乐的气氛,如愿年纪最小,皓广平时也最宠爱她,何况按照大齐的定制,公主往往比皇子受到的拘束要小,在父皇面前因此也更为随意。今天一进來,她就张开小手,爬到皓广膝头,口中还奶声奶气地说:“父皇,今天端午节,您赏赐我们什么礼物啊?” 这句话一说出來,众人顿时都笑了:“这孩子,真是可爱。” “看公主的小嘴甜的,哄得皇上都合不拢嘴了。” 众嫔妃七嘴八舌,笑着凑趣,皓广也喜上眉梢,将如愿紧紧抱在怀中,亲昵地说:“母后是怎么教你的,一见了就要礼物,你羞不羞?” 如愿小脸通红,却仍然不依不饶地说:“今天过节,儿臣就要礼物嘛。”她在皓广面前撒娇惯了,一点也不害怕。 “好,你这个小鬼灵精儿,父皇早就给你预备好了,比别的哥哥姐姐还多一份呢,你高兴不高兴?” “是吗?那太好了!”如愿兴奋地一拍小手,扭股糖儿似得粘在皓广身上。 “好了,好了,还有那么多哥哥姐姐呢,别缠着父皇了,母后怎么对你说的來着,在这么多人面前,就抱着父皇不撒开。”锦秀虽然口中嗔怪着,脸上却满是笑意,一面伸手要去接。 “不要紧,朕最近国事繁忙,也好久沒有见到如愿了,让她跟朕亲密一会儿也好。”皓广见如愿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便笑着说。 锦秀抽回手來:“皇上恕罪,这孩子,叫臣妾惯坏了。” “朕就喜欢如愿这个样子,天真可爱,不像朝堂上那些大臣似得,只知道阿谀奉承,一句心里话都不敢说,也只有小孩子,才会说出这样的真心话。那些人,就是心里想要什么,表面上也装的冠冕堂皇一般,纵然惦记着那千万百万两银子,背后不定使出什么手段,面上还说自己什么都不想要。” 皓广发出这一番宏论,在场的众人都下意识地对看了一眼,皓广说出这些话,不是沒有原因的,一定有他的寓意在,今天这端午家宴,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众人都不敢搭茬,锦秀也心里在琢磨着,一时间,谁也沒说话,顿时陷入寂静之中,在这令人不安的时刻,幸亏如愿突然又抱住皓广的脖子,说道:“父皇,您曾经说过,要给如愿一只小猴,您做到了吗?” 孩子的话打破了室内的宁静,褚鹃忙笑着说道:“父皇怎么会忘呢?咱们如愿公主喜欢什么,父皇都记在心里。” “可不是,父皇今天也给你带了一只小猴,拿來你看看,好不好?”说着,手一挥,只见一众内宦已经捧了东西过來,都是一色钧窑大盘,上面用明黄绸盖着,走到跟前,一一揭开看时,只见第一个盘子里就是一个纯金铸就的金猴,眼神灵动,栩栩如生,一揭开,在场众人无不发出赞叹的声音。 如愿的双眼放光,迫不及待地就要从皓广膝上爬下去看,旁边的奶娘连忙拿过來,笑道:“公主看看,日夜惦记着想要一只小猴,皇上这不就赏给公主了吗?这下可是高兴了。” 如愿拿着这只金猴,爱不释手,却还不忘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多谢父皇。” “皇上为了公主,可是煞费苦心呢,前几日想打造这只金猴,又不知什么样的图案好,听说华彩殿以前有一只铜猴摆设,特地叫人拿去,交给匠人,照着琢磨的。”褚鹃也笑着在旁边说道。 皓广看见她这样,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好,好,看看别的东西,还喜不喜欢。” 众内宦挨次揭开,只见珠宝簪子,西域衣料,香袋荷包,胭脂水粉,一应俱全,都是上等难得一见的,如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舍不得放下:“多谢父皇!” “好了,好了,看东西就沒够,还不赶紧过來,还有哥哥们要给父皇行礼呢,你看你,就是霸着这里不撒手。”锦秀见宏思兄弟还都在那里等着,忙拉如愿过來。 如愿被眼前的各种东西吸引了过去,也就不放在意中,由着锦秀将她拉走了。她偷眼看了一眼凝香,只见她的嘴角紧紧抿着,似乎想的很多。 接着就是宏思兄弟上來行礼,他们毕竟是皇子,在皓广面前多了几分拘束,行为也谨慎许多,三人并排走上來,给皓广行礼:“儿臣恭祝父皇千秋长寿!” “都起來吧,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礼,你们几个,最近读书怎么样了?可有什么进益沒有?”皓广在皇子们面前都是分外严厉,此时也板着脸说道。 几个皇子都怕皓广,尤其是查问书课的时候,此时也不例外,只见三兄弟对视一眼,宏思毕竟大些,先开口道:“回父皇,儿臣们不敢耽误,每日都照常读书。” “知道就好,不管怎么样,都要用功读,朕最近忙,沒工夫查考你们的功课,等到闲了的时候,好好问问你们,要是有一丝一毫不对的地方,朕可是不能饶过你们!别以为最近沒人问你们,就放荡了,哪本书背不出來,朕就罚你们一个月不许出门!”皓广厉声说。 几个皇子都吓得唯唯诺诺,连声答应着,皓广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些,众人都奇怪皓广怎么今天对几个皇子这么严厉起來,平时,都是在书房训诫的,这样的宴会,大家都和和乐乐的,一般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來,不由得心里都思忖了几分。 皓广说完了,又看了宏远一眼,说道:“听说你最近书读得很快?可是不是贪多嚼不烂的?为了让朕知道你表现得好?” 宏远听了,连忙上前一步,微笑着说道:“父皇容禀,儿臣不敢做那样的事,每本书都是滚瓜烂熟了,师傅说已经行了,才上下一本的,若是那样,不也是自己坑害了自己么?所以儿臣不做那样愚蠢的举动。” 皓广听了,拈须微笑不语,锦秀见皓广此时才露出一丝笑容,知道他是高兴了,心里才放下心來。 “宏远哥哥的书读得可好了,师傅总是夸奖他,,哥哥说,说什么,,要好好读书,为父皇分忧,,”宏儒年纪虽小,反应却快,口头上也來得,此时抢着说道。 这几个结结巴巴的字一出,众人都笑了起來,皓广也禁不住呵呵大笑起來:“你这孩子,懂得什么?倒知道替你哥哥打掩护,嘴上倒伶俐。” 宏儒听了,却仍旧大声说着道:“是真的,儿臣沒有撒谎,师傅还夸奖哥哥有大志呢。”他急于要替自己辩白,证明自己说的沒有错,越发急的脸红脖子粗起來。 众人看见这样,更是大笑起來,皓广笑道:“知道你说的是真话,得了,得了,已经行完礼了,赶快回座位上坐着吧,改日朕还要查考你们的功课呢。” 内宦已经将赐物又搬了过來,这次是书墨笔砚之类,比之如愿,却薄了不少,这也是大齐的习惯,皇子总是要简朴苦读,不可奢侈。宏思几兄弟又行了个礼,依次坐下了,满堂和和煦煦的气氛,锦秀虽然也随众笑着,却只是淡淡地露出一丝喜意,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预感,沉甸甸的,刚才宏儒童言无忌,他和宏远亲密,所以想替哥哥邀好,可是这样的话,叫皓广听见了,不知作何感想?这几日正在立太子的风口浪尖上,难免会惹起怀疑宏远平素是有夺嫡之意,这件事,不知如何收场,, 锦秀沉思着这些事,却被一声清脆的请安声打断了,也由不得自己再想,只得打起全副精力,应付着眼前的局面。 下面本來该是凝香两姐妹上來,可是如愿刚才自己就跑到皓广前面,结果现在就剩下凝香一人了,锦秀拉走如愿的时候,本來想和她说话,时间却沒來得及,如今凝香一人上來行礼,显得形单影只,不过却还十分沉稳,向皓广盈盈下拜:“儿臣恭祝父皇千秋长寿。” ------------ 第一百四十五章 皇子皇女 皓广见凝香上前和蔼地说:“好孩子快起來几日不见好像又出息了不少” 凝香直起身來身形已经亭亭玉立犹如一个大姑娘一般:“谢父皇” 锦秀见了忙走上前说道:“凝香可不是大姑娘了前几日帮着料理端午节的事井井有条多少大人也比不上呢”说着笑着看了凝香一眼试图挽回刚才的事 “那就好好好跟你母后习学习学眼看就要长大了也该学些女红家务等事了”皓广说着示意内宦将赐物拿上來盘子数和刚才一样只不过里面东西略有不同都是一些大姑娘常用的饰物绸缎也都是颇为珍贵锦秀见了才长出了一口气刚才她还担心皓广赏赐如愿的东西厚重叫凝香心里寻思如今看來还差不多只不过东西不同而已 虽说凝香是自幼在锦秀身边长大的可是毕竟不是锦秀亲生自己看她虽无二意不过若是平时无事还好若是有什么枝节和亲生的终究不同就怕多年的情分因一点小事而破坏那可就不好了因此锦秀想着今天的事一定要解释清楚弄明白她心里有什么想法见凝香行了礼锦秀便将她拉过來笑道:“你妹妹年纪小不知轻重今天就到你父皇那里她不知礼数你可不要往心里去啊” 凝香愣了一愣旋即笑着说:“看母后说的儿臣怎么会和妹妹计较怎么会往心里去母后只管放心” 锦秀见她说的大方却似乎是表面客套之情故而心里还是放不下刚要再说话只见歌舞已经进來褚鹃笑道:“今日的歌舞是蜀地新进贡來的听说都是色艺双绝练了有十几年的工夫大公主不是早就想学蜀地的舞蹈吗趁今儿还不好好看看” “是啊儿臣早就想学呢听说褚母妃也善于蜀舞不如给儿臣讲讲”凝香听了这句话就借机跑到褚鹃那里你一句我一句说起别的话題 锦秀知道她是要岔开这里也不好勉强只好在皓广身边坐了心不在焉地看着眼前的表演 皓广却似乎很感兴趣还时不时地点点头魏昭仪笑着说:“皇上似乎很喜欢这蜀地的舞蹈啊还从沒有看过皇上这种兴致呢” “你们不知这西蜀总督进贡來的时候就曾经禀报过这些歌舞都是从千万人中选出來的要经过层层关口沒有些天资是不能入选的今日一看果不其然和普通的舞蹈就是不同” “只要皇上喜欢就好就是西蜀总督的一片孝心到了”魏昭仪笑说 皓广却又说:“朕看这舞蹈心里颇有感触可见什么东西都是自小能看出的若是沒有这份天资学也学不成凡事早就一定了自幼就能看出以后的样子來”说着一指宏儒:“儒儿最近学业就进益的快可见长大也有几分聪明” 大庭广众之下皓广如此夸奖宏儒众人不禁心中都扑通一跳人人都能听得出來皓广话外的意思原來都以为宏远是太子是板上钉钉的事如今看來难道这位帝王还有什么别的心思 这是关系到未來皇朝的事情都思忖了起來: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摸透皓广所想才能抓准未來的接班人 此时想的最复杂的就是锦秀了前几日皓广的话心里还有些摸不准难道这就是谜底他属意宏儒为什么宏远哪里让他失望他是要将自己母子抛开吗 一瞬间锦秀心里闪过千万个念头忽然她感到皓广的目光隐隐从侧边射來她心里霍地一惊立刻正襟危坐脸上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恍若沒有听见一般丝毫不为所动 褚鹃听见皓广赞扬宏儒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光辉忙道:“这是皇上过奖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不过最近是长大些懂得些事了也知道该上紧念书所以才略微有些进益” “这就很好朕看儒儿十分聪明以后必成大器”皓广微笑着说 又进一步赞扬了宏儒众人的眼光更是都向褚鹃这里射來褚鹃见了连忙分辨道:“皇上要是再这样夸赞他只怕这孩子要志得意满骄傲起來了呢臣妾可就不好管了” 口中虽然说着笑话却也向锦秀那里瞄了一眼 “这也不是假话皇上最近也总和本宫说起儒儿聪明这还是你教导的好”锦秀温和地说眼光十分亲近 “皇后娘娘过奖” 还沒说完只见宏儒似乎听见了这里的议论跑了过來:“母妃是不是夸奖儒儿了” “你这孩子这么不害臊父皇那是不知实情以为你最近读书认真的了些就夸了你几句你就当了真你自己念成什么样自己不知道吗和宏远哥哥宏思哥哥差多少以后还不好好儿地念书要是有一丝懈怠母妃可是不饶你”褚鹃连忙抱住他笑着说道 宏儒是个小孩子闻言撅起小嘴:“儿臣已经很努力了母妃还不满意儿臣不要母妃了要到父皇那里去” “你再这样小心回去揭了你的皮”褚鹃作势吓唬他道 宏儒知道褚鹃并非真的要惩罚他因此也不害怕看见她眼中那爱怜的目光反而撒娇地说:“母妃一定不会的心疼儿臣对吧” 众人都笑起來褚鹃也忍不住将宏儒揽在怀中这样一來刚才严肃的话題就被岔过去了蜀地的歌舞也表演完毕接着就是江南的了众人的目光都被这新上來的舞蹈吸引过去说起别的话題來 只有锦秀心里还是沉甸甸的不过她提高了警惕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來接着就是献粽子赏菖蒲一直到了下午日头偏西的时候这顿家宴才算结束了 众人向皓广和锦秀行礼陆续回去锦秀还要看着众人打扫收拾因此一时回不去皓广道:“褚鹃明日就要走了朕今天晚上过去看看她她出去的事不要在后宫中提起只说是身子不适到南苑去调养几日就是了” 南苑是皇家一处避暑之地在京城之南历來少有人去只有每逢酷热的夏天皓广会带着众人去住一段如今已经秋天更是罕有人至锦秀忙点了点头:“臣妾知道不会说出去的只是魏昭仪她们其实心里也会明白不过表面上谁也不敢开口就是了” “这样就可不过个把月的工夫褚鹃就会回來到时候就沒事了” “这次多亏皇上开恩不然只怕褚妹妹病的会更重呢皇上这样善心褚妹妹感激不尽呢” 皓广不在意地笑了笑:“这也是你提醒不然朕也想不起來”说着刚要离去锦秀在背后又叫住了他:“可是南苑是避暑之地现在秋凉时节褚妹妹到那里去干什么岂不是也说不响嘴吗” “你就随便找个理由就是了谁敢问什么”皓广似乎急着走头也不回地说 锦秀见他不愿意留只好在后面答应了一声:“臣妾遵旨” 看着皓广远去的背影锦秀心里陷入了复杂的纠葛这个那么熟悉的夫君现在变得叫自己有些看不清了不知道他这些行为都是什么含义在这个要紧关头更不能轻举妄动还是摸清皓广的心事再说 “娘娘娘娘 ”春芽走上前來轻轻呼唤着她:“都收拾完了娘娘还停在这里吗” 锦秀恍若惊醒见四周都已经归置利落宫女太监也已四散只有几个人还守在这里便点点头说:“那就好我们也回去吧” 春芽知道锦秀的心事连忙上來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道:“娘娘慢些别想那么多好好歇歇要紧” 锦秀会意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将手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本宫知道不用你多嘱咐” 春芽微微一笑锦秀却无限感慨地说:“说起來能了解本宫的心事的现在也就是你一个人了从前容儿在时也就是她能知道几分现在她们都不在了 “容儿去了奴婢自当尽心竭力侍奉好娘娘”春芽认真地说 “唉可是你也不小了跟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也该想想自己的事了” 春芽听出了锦秀话中的意思红了脸低声说道:“奴婢就想一生陪伴在娘娘身边别无所求只要娘娘不要厌弃奴婢就好”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别说你宫里其余的宫女不是也五年一放吗何况是你要是总这样别人不得指责本宫”锦秀温和地说 春芽低了头沒有说什么锦秀又接着道:“这件事本宫心里也寻思好久了是该找个好人家将你嫁出去了可是一般的人漫说本宫看不上眼也差不多都配不上你所以这倒是一桩为难事想來想去只有孟哥哥和你最为般配你们也都熟悉是再好不过的了原來事情多一直也沒有时间和你说今天就问你一个准话你到底愿不愿意”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母女情深 春芽大概被这突如其來的消息弄吃惊了,下意识地抬起头,有些答不上话來,锦秀也不勉强,只是仍旧温和地笑着说:“别着急,好好想想,再回答本宫,本宫觉得这桩婚事是最合适的了,不知你心里怎么想?” 春芽毕竟机灵,此时已经反应了过來,又重新低下头去:“奴婢一身一体俱是娘娘的,娘娘吩咐什么,奴婢怎么敢不答应?” 锦秀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听这语气,是愿意的,便说道:“这样就好,本宫就放心了,过几日,抽个时间,就和孟哥哥说说,你放心,不会亏待了你的,一定会风风光光将你嫁出去,你也算是本宫的妹妹了。” “奴婢不敢高攀,娘娘这么待奴婢,已经是高天厚地之恩,奴婢至死也不敢忘,难以回报娘娘于万一。”春芽连忙说道。 “好了,好了,就别说这些了,你我什么情谊,咱们还不知道吗?只要以后你们两口儿过的好好儿地,本宫就放心了,也算沒白忙活了一场吧。”说着,见外面天色已经有些黑下來了,便说:“咱们回去吧,今日有些累了,早些睡觉吧。” 春芽连忙搀着锦秀向外面走去,上了车辇,往未央宫去。 待到盥洗完毕,已经是二更时分了,锦秀在镜前卸妆,春芽看看左右无人,便小声地说:“今天大公主的事,娘娘别往心里去,公主不会和娘娘生嫌隙的。” 锦秀将一根簪子拔下來,梳理着头发,微微叹了一口气:“唉,小孩子家说出这样的话來,本宫只当她是年幼,不过,只怕她不懂事,心思里有什么想法,就不好了。” “公主不会的,自幼在娘娘膝下长大,和亲生的母女有什么区别?别的不说,就说娘娘待公主的这一片心吧,谁也比不了的,那几日给公主亲手缝衣裳,每夜做到四更天,还不肯歇下,熬了多少个夜晚,还不肯让公主知道。” “有什么可说的,谁家母亲不这样做?还值得挂在嘴边上?锦秀说着,站起身來,从床旁的柜子里翻出一件流云百福的织金锦袍,唉,这件衣裳,本來想过几日就给凝香看看的,让她也高兴高兴,现在看來,暂时也不会拿出去了,她心里正和本宫有芥蒂,看了反而会误会本宫是不是有意笼络她,也不会高兴,还是过几日,等到凝香心里沒什么想法的时候,再给她看吧。”她又用手摸了摸:“但愿凝香能喜欢。” “娘娘这么用心,公主一定会喜欢的。从前不是说喜欢这个翠绿色吗?娘娘就记在心里了。” “这都是做母亲的应该做的,凝香那孩子眼看也大了,该到说亲的时候了,按规矩,宫里的公主,出嫁的时候,不是都应该由母亲亲手做件衣裳吗?要是生母不在了,有的就让御衣房去做了,可是本宫不想让凝香穿着那样的衣裳,心里也过不去。” “娘娘从小对公主就尽心,不管公主说什么,只要一提起,娘娘就赶着回來给公主做,点灯熬油的,一针一线,就凭这这份心思,公主一定会感动的。” “看她穿上本宫做的,心里也高兴啊。” “那是自然的,不过娘娘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就说那上面的金线吧,都是娘娘一根一根亲手配的,为了这些,熬得眼睛通红,就是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吧?” “唉,凝香和本宫亲生的女儿一样,她以后要出嫁了,本宫想让她穿着沒有瑕疵的衣裳离开,就是辛苦些有什么?” “娘娘对公主的苦心,只要公主知道就好。”春芽叹了一口气道。 “母后!儿臣对不起您,儿臣不应该那样想,您会原谅儿臣吗?”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來,一个女孩子跑了进來,扑到锦秀怀中,哭着说。 锦秀定睛一看,只见是凝香,她在锦秀的怀中抽泣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她。 锦秀明白了过來,她轻轻抚着凝香的头发,笑道:“好孩子,母后怎么会怪你呢,你还年纪小,有些事情,自然不明白,咱们是母女,有什么过不去的?” “母后,儿臣今天有些误会您了,现在心里还觉得愧疚,您对儿臣那么好,三更半夜的还给儿臣亲自做衣裳,可是儿臣却那么伤您的心,母后,您不要怪,,”凝香说着,哽咽难言。 “不要说了,咱们之间,不说这些。來,看看母后给你做的衣裳,喜欢吗?”锦秀说着,将那套绿色锦袍拿过來,在凝香面前展开。一室生辉。 “喜欢,母后给做的,儿臣都喜欢。”凝香紧紧抱着这件衣裳,爱不释手,眼中还闪着泪花。 锦秀端详着她:“我们凝香真是大姑娘了,一转眼,就要出嫁了,就要离开母后的身边了。” “儿臣永远不嫁,陪着母后。”凝香脸红了,依偎在锦秀怀中说。 “这丫头,也说起傻话來了,和你春芽姐姐一样。你春芽姐姐也要嫁人了,这是女孩子最大的好事了。” “娘娘又拉上奴婢,拿奴婢和公主一起说事。”春芽见拉扯上自己,也嗔怪着说。 “你们笑什么?只怕心里高兴都高兴不过來呢,表面上还和本宫笑。”锦秀说着,将凝香紧紧搂在怀中:“只要你们出嫁后,还能想得起本宫,隔三差五地常回來看看,本宫就知足了。” “看娘娘说的,难道公主是不惦记娘娘的?到时候,只怕三天两头就要往宫中跑,驸马都会吃醋呢。”旁边凝香的奶娘也笑着凑趣说。 “那可不行,你们就各自过各自的小日子了,哪里还能顾得上?”锦秀深有感触地说,一面看着众人:“你们沒见卢将军夫人,现在哪里能进來几次?每次口中都说惦记着本宫,结果三月两月也进不來一次。你们这些丫头,以后嫁人了,只要能过得好好儿地,就算沒白跟了本宫一次,本宫也就踏实了。” “娘娘厚恩,奴婢们终生不忘。”众宫女听了,连忙说道。 “是啊,公主到时候,就穿着这件衣裳出嫁,娘娘见了,那才高兴呢。”凝香的奶娘看着衣裳,欣慰地说。 凝香将头埋在锦秀怀中,露出一丝羞涩的笑意,锦秀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外面传报道:“皇上驾到,,” 锦秀心中闪过一丝诧异:皓广不是说要到华彩殿去吗?怎么这时候过來了?一面想着,一面早已经立起身來,前行几步,盈盈下拜:“臣妾给皇上请安。” 凝香也走近皓广跟前,行了个礼:“父皇。” “哎,”皓广爱抚地摸了摸凝香的头:“这么晚了,还沒去睡啊?还在你母后跟前?” “本宫给凝香做了一件衣裳,叫她过來试试合不合身,说话就忘了时辰。”锦秀看了凝香一眼,含笑说道。 “儿臣也要去睡了,父皇安歇吧。”凝香乖巧地说。 “好,凝香也早点睡吧。”皓广笑了笑,看着奶娘带凝香走了出去。 春芽等见皓广深夜过來,知道他一定是有什么事和锦秀说,忙轻手轻脚地将香点好,屈膝说道:“请皇上和娘娘安寝。” 皓广沒有答言,锦秀向她使了个眼色,春芽忙带着丫头们将门掩上,外面很快归于寂静。 锦秀看着皓广:“皇上这会子怎么过來了?” “朕在那里坐了一会,还是惦记你,何况她们那里预备明天要出门,忙忙乱乱的,还是不如过來舒服。”皓广在榻上随意一坐,说道。 锦秀心里还是犹疑,不过还是笑着说道:“皇上好久不去,褚妹妹一定心里高兴,皇上这样一走,岂不是让褚妹妹伤心了?” “她哪里会伤心?朕看,她根本顾不得朕了,一心只放在明日要出门上了,巴不得长翅膀,一下就飞到她父亲那里才好。”皓广优哉游哉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浑不在意一般。 皓广如此说,对褚鹃的心,锦秀还捉摸不透,又进一步试探着说:“褚妹妹也是心中急切,皇上就该多在褚妹妹身边陪陪她,也能解解她的焦虑之苦。” 皓广拉过她的手,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可是朕只想看见你。” 锦秀的脸颊飞上一片红云,娇嗔着说:“皇上就开玩笑,臣妾才不相信呢。” “怎么,你不信?”飞速在她面上啄了一下,手却揽的更紧。 “皇上不是惦记褚妹妹吗?所以才过去,现在还说这样的话,谁信啊?” “你呀,现在都是老夫老妻了,还是改不了小性子,朕不过是想着褚鹃明天就要单身出京,千里迢迢,所以过去看看她,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太后的亲侄女儿,太后如今不在了,纵然她父亲有大错,也该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照应她一下,毕竟,她只有太后这一个亲人在宫里,也算是朕的亲表妹。”皓广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正色地说。 锦秀听着,心里却放了下來,皓广对于褚鹃,如今只是兄妹的情谊,尽管自己在外面已经看出來了,不过沒有听见皓广亲口说,还是有些不敢确认,如今,却踏实多了。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心难测 锦秀想着想着说道:“臣妾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嘛皇上何必当真臣妾焉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褚妹妹如今也怪可怜的终日只是在宫里除了抚养三皇子一般都不出门变了一个人似得和刚进宫时候的天真活泼真是两相悬隔了” “她这是成熟了许多也好原來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已经不见了若是还这样朕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长大”皓广面色沉稳语气也变得严肃 锦秀沒想到皓广是这样说话连忙道:“话是这么说不过臣妾看见褚妹妹终日抑郁有些忧心” “唉朕知道她进宫的事也不怨她也由不得她都是太后当年一力做主她也是被迫无奈所以朕现在心里才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既然已经进宫了又能怎么样呢这宫里就是如此她的命也是如此朕只能在生活上尽量照顾她若说别的也是做不到说到底只有她成熟起來才能在这宫里好好生活下去不然一生寂寂长夜漫漫她该怎么坚持下去” 锦秀一时无言停了半晌试探地说道:“臣妾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只管说就是” “皇上既然这么说不如开恩放褚妹妹出去或者悄悄另找个好归宿心里明知褚妹妹受苦还这么继续下去做什么” 皓广叹了口气:“谈何容易宫中的规矩哪里能够轻易出去就是废妃也只能在宫中老死一生况且她出宫了到哪里去还是这样朕能够照应她还算放心些” “皇上要是信得过臣妾臣妾明天送行的时候去问问她看褚妹妹愿不愿意出去有沒有什么打算皇上以为如何” 皓广沉吟了一下:“也好你去打探打探她要是有什么心意朕一定会尽力满足她” “只要皇上不多心能信得过臣妾就好”锦秀微笑了一笑 “朕当然信得过对你还会有什么怀疑不成”皓广说着又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容:“现在不给朕脸色看了不过也好朕就是喜欢看你这样还像刚进宫时候一般一点也沒有沾染那些唯唯诺诺的神气” “臣妾就是这个性子叫臣妾变成那样也学不会”锦秀说着又像想起來什么似得说道:“对了今天还熬了红枣茶呢臣妾去给皇上端一碗來吧” “不用了朕今天不想喝你就在这里陪陪朕咱们说说话儿好久沒有这样安静地聊天了”皓广制止着她 锦秀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她也想起來许久以來皓广就是过來也是匆匆忙忙都是快到夜半两人说不上几句话就到了夜深第二天早上起來又要各自忙各自的事去白天就是过來也是说不完的前朝后宫的事人又多顾不上其它这份安宁真的好久都沒有过了 想到这里锦秀的脸不由得又红了起來一片温暖浮上心头也露出一丝少女的娇羞來想着这些事她颇有感慨地说:“是啊好久都沒有这样说话了皇上总是忙臣妾也总是惦记着孩子们时间不知不觉就这样过去了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 “是啊记得你刚进宫时候总是亲手给朕做点心吃那时候你的手艺冠绝全宫谁也比不上呢现在忙了有多久沒吃上了” 锦秀颇有歉意地说:“都是臣妾不好一忙起來就想不起來给皇上做了以后一定多为皇上做些” “今天你怎么想起來做的”皓广有些奇怪地说 “前几天听说儒儿有些盗汗所以臣妾想着红枣补虚是最好的怕宫女们做的不干净所以就自己亲手做了些这儒儿以后就要臣妾照料生怕这段日子有什么差池回來沒法向褚妹妹交代” “哦”皓广笑了笑:“你素來细心又照顾过远儿、凝香怎么会照料不好是想多了” “细心些总沒有坏处儒儿身子一直娇弱又乍换地方自然得精心些” “儒儿这个身子朕也一直担心总是七灾八病的以后要是做事时候可怎么办” 锦秀听了不由得笑道:“皇上想的倒是长远儒儿还这么小以后不是久着呢” “也不久了眼看就要长大这军国大事托付给他朕真有些放心不下呢” 皓广的语气虽然淡淡锦秀却听出了里面千斤之重的意思刚才的柔情蜜意都一扫而光万分警惕起來心中一惊面上却镇定住了仍旧微笑着说:“皇上多虑了儒儿不过是身子娇弱些许多孩子都是这样长大些自然就强壮了什么事不能做呢” 皓广似乎细心看着她的面容只见平静如水一丝波澜都看不出來也继续说道:“话虽然这么说这大任可不比普通人也只好看看再说了”他有意将这个话題岔过去站起身來:“好了天也不早了咱们早点安寝吧” 锦秀也只好将疑虑暂时压在心底笑着附和说道:“臣妾去端杯热茶就过來” 皓广换了寝衣随便歪在榻上等候着锦秀锦秀端了一个细白瓷盅來递给皓广皓广却摇摇头:“你先喝然后朕喝” 锦秀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仍旧交给皓广皓广端着杯子看着锦秀的面容:“锦秀你为朕生育了两女一子辛苦了” 皓广从來沒有说过这样的话锦秀心中不禁有些惊讶:“皇上今天怎么了怎么说起这样的话來你我夫妻生儿育女还不是本分” “你的这份辛劳朕一定会记在心上的后宫这么多人只有你为朕生育子女最多只要好好将孩子们带好就算朕不在的那一日也一定不会亏负了你的”皓广语气温和却似乎里面沒有带一丝感情似得 锦秀心中涌起千百个念头反反复复的寻思皓广这几句话什么意思听这语音似乎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再也用不着自己了似得若宏远会被立为太子后半生还有什么可考虑的既然这样说加上刚才的话皓广已经明显透出是属意于宏儒了宏远丝毫也不逊于宏儒为什么皓广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还是他深思熟虑已久只是一直埋在心里沒有透露出來以前可是一点风也沒有透出來啊 火光电闪间锦秀心中已经如同波浪翻滚不过在宫中这么多年她早已练就了感情不露的本事面上仍然温和着说道:“皇上不许说这样的话皇上年富力强圣寿还长远着呢要是这样说岂不是叫臣妾伤心” “这有什么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朕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一个难道能逃过这个规律不成智者不讳命朕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身后的事要安排好才是正经的” 皓广沒有说完见锦秀要上來掩住他的口忙半路上止住她说:“好了好了朕不说了今天都怪朕如此难得的良宵还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做什么赶紧睡吧明日还有好多事呢” 锦秀也就放开这个话題将茶杯拿走亲自吹熄了灯也卧在皓广身边 虽然躺在他怀里心里却满怀心事沉甸甸的睁大着亮了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锦秀起來就忙着吩咐上早膳送走了皓广也就往华彩殿來 华彩殿门口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的寂静各宫妃嫔尽管都知道了些风声可是谁都沒有想到褚鹃会走的这么早况且就是知道了日期也不敢贸然过來揭破故此还是和往常一样一个人都沒有只有一个丫头正好往外面一探头看见了锦秀连忙说道:“皇后娘娘來了” 话音刚落只见褚鹃已经连忙迎了出來笑着说道:“皇后娘娘怎么还來了什么事情都预备好了娘娘不用担心” 锦秀笑着往里面走说道:“虽然这样本宫还是要过來看看啊要是有什么事情还可以赶紧处置沒有什么别的事了吗” “沒有了娘娘您看臣妾穿这身衣服行吗”褚鹃说着在锦秀面前将袖子展开笑着说 褚鹃穿的是锦秀前几天送來的一件青底白花的棉布衣裳衬着她这几日略微泛上红润的容颜更加显得清秀锦秀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不由得笑着说:“本宫看你这一打扮倒比宫装更俏丽了些” “娘娘又拿臣妾开玩笑只要娘娘觉得行就好” 锦秀见她头上的首饰也一件都无只戴了一根柳木簪子不由得说:“当然无事你看你一件金珠都沒有了和普通村姑有什么区别” “臣妾只想这一去尽快赶到父亲那里只怕还來得及见一面”褚鹃说着不觉流下泪來 ------------ 第一百四十八章 送走褚鹃 锦秀知道她虽然这几日表面上高兴了些,心里还是放不下,此时要走了,就抑制不住了,也不好说什么,上前将她轻轻抱住,抚了抚她的肩说:“好了,好了,眼看就要走了,别伤心了,一会心乱了,再有什么想不到的出了差错,这不是,一步近似一步了,很快就可以看到了。”说着,亲自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褚鹃勉强笑了笑:“是啊,都是臣妾不懂事。”说着,又絮絮叨叨嘱咐了许多宏儒日常生活要注意的地方,锦秀一一听着:“你放心吧,回來一定会还你一个白白胖胖的三皇子,你就别操心了。” “玲儿本來照顾儒儿都很熟稔了,可是道上沒个贴心的人,左思右想,还是将她带去了,横竖娘娘这里有春芽姐姐,臣妾也不用操心。”褚鹃忽然叹了一口气说。 锦秀正要说话,只见外面太监走进來说道:“回皇后娘娘,昭媛娘娘,车马已经预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请问娘娘,什么时候过去?” 褚鹃听了,脸上立刻显出焦急的神情,不等锦秀说话,忙答道:“告诉他们,一会本宫就去。” “既然这样,妹妹的东西收拾好了沒有?这就出去吧。”锦秀也忙说。 褚鹃答应了一声,招呼玲儿带上包袱,一共就有两个,东西看着也不多,就准备往外面走去。 锦秀也和她并排出去:“本宫也送送你。” “娘娘事情那么多,还是回去吧,臣妾自己去,沒事的。” “横竖今天也是闲着,就送你上车。”锦秀挽着褚鹃的胳臂,一起往外面走去。 在路上,锦秀装作无意地和褚鹃说:“这身衣服,还是本宫小时候穿的,沒想到,现在还派上用场了,在你身上,还这么合身。” “是啊,穿上这身衣服,真像到了村庄似得。” 锦秀见她这么说,便笑着问道:“妹妹,和你说件正事,你考虑过以后沒有?” 这突如其來的话,叫褚鹃摸不着头脑,有些吃惊,试探着说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考虑什么以后?” 锦秀站住了,正色地说道:“妹妹,这不是开玩笑,而是本宫和你说正经的,你如今孤身一个人,皇上对你虽然好,不过也沒有什么瞒着的,心思想必你也知道,对你,只是兄妹情谊罢了,你还年轻,这以后日子还长,长夜漫漫,你以后怎么熬过去?昨天皇上都和本宫说了,要是你心里有什么别的打算,抑或出宫,皇上都一定会尽力成全你,不会怪罪你。你好好想想,有什么别的想法沒有?” 褚鹃有些愣住了,喃喃地说:“娘娘,这话來的太突兀,臣妾想不出來,,” 锦秀知道这话一定会让她吃惊的,也不勉强,而是又拉住她的手,赶紧说:“褚妹妹,话可说在前头,本宫和皇上也是一片真心为你的话,你若是误解,觉得本宫是要让你出去的话,本宫可就不说了。” “娘娘,”褚鹃赶紧辩解说:“臣妾怎么会这么想?臣妾知道,娘娘一直为臣妾着想,想让臣妾更好的生活,可是,这么复杂的事情,來的太突然,臣妾真的沒有想过,,” “本宫知道,,”锦秀握紧她的手,继续说道:“你好好想想,若是出宫,也未尝不是好事,难道这一生就要老死在这宫中不成?你试试看有沒有别的什么出路吧。” “娘娘,”褚鹃沉默良久,忽然抬起头來,坚决地说:“臣妾只想一生在宫中,别无他想。” 她回答的这么干脆,又这么迅速,锦秀有些吃惊了:“你不用这么急着回答本宫,你再好好想想吧。” “不,臣妾已经想好了,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好好抚育三皇子,在宫中能平静地生活下去,就是最大的愿望了。” 锦秀看着她平静的面容,倒有些捉摸不透了:“褚妹妹,本宫这是真心话:你还年轻,难道你就甘心一辈子这样过去吗?” 褚鹃眼神望向远方,叹了一口气:“臣妾的命就是如此,还有什么希冀?就是出宫,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一个人孤孤零零地生活?与其那样凄凄惨惨一生,还不如在宫里安安静静地生活,皇上对臣妾又照应的好,也适应了这里,自己宽慰自己罢了。” 锦秀听了这番彻心彻肺的话,不觉也有些动容:“褚妹妹,本宫知道你的苦,只是,你也要想开啊。” 褚鹃做出一丝笑容:“娘娘放心,臣妾早已经想明白了,在宫里,只要心里开明些,也一样过日子,怎么不是一辈子呢?只要自己能够找到趣味,也一样能将一生过去,其实宫里,可做的事情也有很多,有那么多的可怜人,可以多帮帮她们,往大了说,能够协助好皇后娘娘,也是为国家出了一份力。” 锦秀听她说的痛快,知道她心意已决,也就不再说什么,便淡淡地笑了笑说:“那好,既然你有了想法,本宫也就放心了,只要你活得开心就好,等你走了,本宫将这些话回皇上,让皇上也能放心。” 褚鹃无言地点了点头,说着说着,两人已经走到车马所在,只见几个打扮成车夫和仆人模样的侍卫已经在那里久候了,还有一个宫中的老嬷嬷,加上褚鹃和玲儿,一共一行八人,锦秀看了看,都是自己事先安排好的,宫中经验丰富,多年的老人了,交给他们,自然是放心的,便向褚鹃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赶紧上车去吧,你放心,到了城门,自然有人接应,你们今天晚上,还要赶到潞洲城里安宿呢,就不多和你说话了,免得耽误时辰。” “大恩不言谢,臣妾也不多说其它的了,娘娘恩情,异日再报吧。”褚鹃也低声说。 锦秀会意地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傻丫头,说这些干什么?等你回來,再和本宫说这些吧。” 玲儿已经将褚鹃的包袱放在了车上,自己先爬上去,安顿好了褥子、垫子,接着就从上面拉住褚鹃的手,扶她上來,褚鹃向锦秀摆了摆手,帘子随即被放下來,车马已经辚辚去远。 锦秀停顿了片刻,才慢慢地踱回來,回到宫中,还沒來得及歇一会儿,就有各处回事的人來回话了,锦秀也顾不得疲劳,强打着精神将这些人都打发走了,刚要歪一会儿,只见魏昭仪和几个宫妃來请安,锦秀刚要将她们打发走,奈何几人已经进來了。 “你们几个怎么过來了?本宫不是说了,沒事就不用过來了。” “虽说娘娘宽厚,如此吩咐,臣妾们可是不敢呢。”魏昭仪一脸小心翼翼地笑容,给锦秀端上一杯茶,说。 锦秀接了过來,指了指下面的椅子:“坐吧。” 魏昭仪等在上面斜签着坐了,笑道:“娘娘今日气色不错,听说娘娘早上出去走了走,刚回來?” 她们一要來,锦秀就猜到是打听褚鹃的事來的,如今见她们开门见山,心里暗暗说:果不其然。一面想着,一面捧着热茶,笑道:“正是呢,今天早上看天气好,所以就出去转了转。”说完,不待魏昭仪说话,便吩咐春芽:“将几位娘娘都请來吧,今天早上咱们掐的石榴花倒好,一会给几位娘娘分分带回去。” 春芽会意地答应一声,连忙去了,这里魏昭仪忙说:“娘娘还想着臣妾,这几枝花,是娘娘亲手掐的,就自己留着戴也罢了,臣妾们可是受用不起。” “不过是几支石榴花而已,掐几朵也不费什么事,都是看着花型好才掐的,横竖比那些丫头们胡手乱脚弄得好。”锦秀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再看她们,仿佛是不愿意和她们说话了似得。 魏昭仪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在旁边噤口不语。锦秀慢悠悠地喝了杯茶,只见各宫的妃嫔都过來了,只少褚鹃。 众人來到此处,见褚鹃不在,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可是都不敢说什么,只是给锦秀请了安,丫头端上椅子來,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了。 沒等众人开口,锦秀便故作惊讶的说道:“褚昭媛呢,今日怎么沒來?” 春芽忙上來说道:“回娘娘,褚昭媛这几日身子不大舒服,今天早上到南苑疗养去了,因为身子不好,走的匆忙,所以不及过來向娘娘面辞了,特意打发玲儿过來,说是过个把月就回來呢。” “是吗?这事本宫怎么不知道?”锦秀又说道。 “是皇上安排的,说是褚昭媛身子不好,适合到那里去静养,所以就送褚昭媛过去了。” 锦秀也就点点头:“皇上想的周到,既然这样,我们就别去打扰了,就让褚昭媛安静地养养吧。一会你打发人过去,问问褚昭媛缺不缺什么,好派人送些过去。” 春芽连忙答应了一声是,这里魏昭仪听了,却连忙带着探听口吻似得说:“臣妾也派人过去问问,看看褚昭媛在那里怎么样了?”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宏儒急病 锦秀听了魏昭仪的话,脸上沒有任何表情,慢慢地说:“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皇上亲自安排的,还会有错?你这是明摆着信不过皇上了。你们谁都不用派人过去,本宫这里就都代表了,免得人多闹的褚昭媛不得安生。” 她这几句话虽然和蔼,口气里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决,魏昭仪自然听出了这语气,本來还想打探些消息的意思马上缩了回去,忙赔笑说道:“娘娘教训的是,是臣妾疏忽了,想不到。娘娘这么说,臣妾们就不派人过去了,就劳烦春芽姑娘带到了。” 春芽恩了一声,剩余的几个宫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也不敢说别的,忙说道:“那臣妾们的心意,也请春芽姑娘带到吧。还有些东西也一并叫人送过去。” “好了,要是沒什么事,就先出去吧,这几日端午过节,也累得很了,本宫得好好歇歇。” 众人见状,都不敢再打扰了,连忙都准备起身要走,只有魏昭仪,还继续笑着说:“不知褚昭媛这一去,三皇子怎么办,交给谁带着呢?” “皇上刚才说,让皇后娘娘先带着,等褚昭媛身子养好了,不过个把月回來,仍旧交给褚昭媛。”春芽连忙说。 魏昭仪见了,也不好再说别的,只得也起身行了个礼:“既然这样,臣妾就先告退了,娘娘好生歇息。” 锦秀略微颔首,又说道:“将石榴花拿來,分给各位娘娘。” 春芽早就预备好了,此时便命小丫头们拿上來,都是各色花样的新鲜花朵,众人连忙接过來,道了谢,才鱼贯退出去。 这里锦秀见众人去了,才喘了口气,歪在了榻上,叫春芽放下前面的帘子來,说:“本宫略歇歇,只留一个小丫头捶腿就是了,你们都出去,有什么事再叫你们。” 春芽连忙答应着,带着众人轻手轻脚的退出去了,屋里只有小丫头有节奏的捶腿声一下一下的。 锦秀思索着皓广前日的话,心里反反复复琢磨,皓广从前不是说要封宏远为太子吗?沒有一点风声,怎么就突然改了主意呢?最近也沒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皓广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用意? 她闭着眼睛,正陷入沉思之中,忽然,只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接着就是春芽惊慌失措的声音:“娘娘,娘娘,不好了,三皇子突发重病,请娘娘立刻过去看看呢。” 锦秀听了这句话,霍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坐了起來:“什么?怎么回事?” 门开了,春芽苍白的面容映入眼帘:“娘娘,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三皇子身边的奶娘哭着來找奴婢,说是三皇子昏迷了,病起的很急,不知如何是好。” 褚鹃前脚刚走,后脚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要是叫人知道,一定会怀疑是锦秀做了什么:“沒请太医來么?” “已经找去了,说是马上就过來,这边派人來回娘娘。” 锦秀顾不得其它,就连忙站起來:“快走!” 宏儒房中,围着一堆的奶娘宫女,都是手足无措,见锦秀进來,连忙齐刷刷跪下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儒儿怎么样?到底是什么病?”锦秀连忙扑到床前,坐在宏儒身边,见他的小脸雪白,紧闭着眼睛,摸摸手脚也是冰凉,气息微弱。 “回娘娘,微臣们看,是过食了生冷之物,凝结在内,寒气不消,所以才酿成此症。如今之计,唯有以暖中汤温补,加上人参煮水,将那寒气化开,气血通畅,方可望好。”几个太医连忙赶过來说道。 锦秀看着他们:“药已经下了吗?果真如此?” “回娘娘,微臣们看脉,都是如此说。” “三皇子究竟吃了什么生冷的东西?你们都是怎么照顾的?”锦秀将目光一扫,严厉地向地下的奶娘太监宫女们说。 众人早已经都吓得瑟瑟发抖,此时见问,更是不住地磕头,磕得一片声响:“回娘娘,奴婢们无一刻不小心,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 “只是,,”为首的奶娘停顿了一下,说道:“早起三皇子看见樱桃甚好,说要吃,奴婢们想着刚吃过饭,就给三皇子吃了几口,沒想到,不到两个时辰,就又吐又泻,成了这个样子。”她说完,又重重磕头。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早來回?非要拖到这时候才说?” “回娘娘,奴婢们开始看着还不要紧,以为喝些热水就会好的,沒想到后來起的很急,很快就成了这个样子。” 锦秀也顾不得先问她们了,便向太医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先去煎药,立刻给三皇子拿來,不得迟误!” 几个太医连忙下去了,这里锦秀紧紧握着他的手,见他还是不动,不由得流下眼泪來,一面向地下的奶娘等道:“本宫将三皇子交给你们,你们就敢这么不小心!一个个罪都当死!你们先等着,等一会再发落你们!” 正说到此处,只听外面一声传报:“皇上驾到,,” 众人都连忙转头行礼,皓广面色阴郁,一言不发,一进來就奔到床前,看也沒看锦秀一眼,只是急着问身边的奶娘:“三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都是怎么当差的? 奶娘宫女等吓得大气不敢喘,正要说什么,只见太医端來药碗,走到锦秀身边:“娘娘,这是微臣们看着熬的,请三皇子赶紧喝了吧。” 锦秀亲手接过來,皓广已经又转向这些太医:“三皇子究竟是怎么了?” 几个太医伏在地上,将刚才的话又回了一遍,皓广仍旧眉头紧锁,接着,魏昭仪等各宫妃嫔都已经闻信过來了,见屋中这样紧张的气氛,不敢上前,都站在旁边,静静地守着。 忽然,只见宏儒发出轻微的咯的一声,众人都连忙奔到跟前,只见宏儒小脸趣青,眼睛却微微睁开了。 “皇上,三皇子这是有好转的迹象了,寒气已经松动了。”几个太医顿时欣喜若狂,连忙向皓广禀报说。 “既然这样,还不赶紧继续喂药?还等什么?”皓广见碗中还有小半碗药汁,忙说道。 几个太医却面露疑难之色,说道:“回皇上,三皇子的病,是寒气郁结,加上三皇子年幼体弱,最好千年雪参熬水不可,补而不峻,若是普通人参,虽说药力也能达到,可是只怕燥热。可是御药房现在沒有千年雪参,所以还请皇上示下。” 皓广的脸色更难看:“怎么会沒有?这泱泱大齐国,就连一支雪参都找不出來?” 几个太医重重磕了个头,道:“回皇上,这千年雪参本就极为难得,出产于千里雪山之上,三年五年也难得有一支,微臣们记得,上一次进贡,还是三年前的事,一共是三支,都已经交到内廷,不知道现在哪里。” 皓广听了,面色微霁,却陷入了沉思:“这事朕也有些印象,不过到了哪里,却不知道,这还得问皇后。”说着,看向锦秀。 锦秀听了,连忙说道:“臣妾记得,当年送进來一共三支,那日看账簿,一支皇上进献给了太后,病中已经用了,一支皇上前年赏赐给了漠北将军,还有一支现在未央宫。” 此言一出,众人都望向锦秀,锦秀却镇定自若:“就将这支雪参立刻拿來,煎汤给儒儿服下。”说着,吩咐春芽:“就放在库房药匣子上第二格,上面用红绸包裹的。” 春芽答应了一声,却迟疑了一下,锦秀板起面孔,说道:“还等什么?还不快去?” “可是娘娘,那雪参也是二皇子救命的,当年,不是二皇子生病,太医说,只怕到十來岁时候还会发病,到时候,什么药都不管用,只能用千年雪参,熬水煎下,方能救命,所以皇上才将这雪参赏赐给了二皇子,如今,要是拿出來,那以后,二皇子怎么办,,”她支支吾吾,望了一眼皓广,又望了一眼锦秀。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本宫叫你去拿就去拿,救三皇子的命要紧。”锦秀厉声说。 春芽见了如此,不敢再迟误,只得迈步要往外面走去,还沒走到门口,皓广突然将她唤了回來:“慢着,你且回來,一会再去。” 春芽听见如此说,以为有了什么转机,连忙答应了一声,抽身回來,只见皓广凝神向太医们道:“你们刚才说,若是用普通人参熬水,也使得的?” “是啊,只怕药力太热,会使得三皇子伤了阴气,以后身子也会受伤。”几个太医对视了一眼,说道。 皓广一时沒有说话,陷入了沉吟之中,屋中众人更是谁都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静静地等待着皓广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看他决定怎么办。 过了许久,皓广还是沒有说话,静得一根针都能听见,谁也不知道,皓广究竟会怎么说。 锦秀实在等不及了,不待皓广说话,她已经从春芽背后,悄悄地走了出去。 ------------ 第一百五十章 千年雪参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皓广身上,奶娘忙着看着宏儒,除了春芽,谁也沒注意锦秀走了出去,春芽正要张口,却被锦秀一道凌厉的目光止住了,也就吓得不敢说话了。 屋里还是沒有动静,过了半晌,皓广还沒有开口,一阵淡淡的香气已经飘了进來,众人不禁都被吸了过去,只见帘栊一揭开,锦秀手中已经亲自端着一个青花白瓷小碗,上面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显然是刚做好的,进來也不看众人,就径直走到宏儒床前,坐在他身边,柔声说道:“好儒儿,将这碗药喝了,病就好了,來,乖,母后亲自喂你喝。” 宏儒无力地抬起头來,顺从地一口一口喝下去:“母后,这是什么水啊,好难喝。比药还难喝。” “良药苦口利于病嘛,只要喝了这个,病就好了,就不用喝其它的了。哎,儒儿真乖,都喝了。好,还乖乖地躺下睡吧。这会子觉得好些了沒有?” 宏儒乖乖地点了个头:“母后不用惦记,儒儿这会子已经好多了。” 锦秀报以一个和蔼的微笑,亲自替他掖上被角,宏儒仍旧闭上眼睛,锦秀也站起身來,将碗交给身边的春芽。 众人都静静看着这一切,此时皓广说道:“你给儒儿喂的什么东西?” 锦秀知道,皓广已经猜到了大部分,此时也就不着急,慢慢地微笑着说道:“是雪参水。” 此言一出,春芽首先惊奇地捂住了口,只是沒敢说出來,众妃嫔也都面露惊讶之色,只有皓广,却依旧面色沉静如水,注视着锦秀:“你为什么拿出來?朕还沒有说话呢,也许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锦秀沉稳如常:“儒儿也是臣妾的孩子,褚妹妹临走时候,将他托付给臣妾,臣妾能不尽心尽力吗?药物原本就是济世救人之物,儒儿的病,现在比什么都当紧,自然应该拿出來,难道还能眼看着儒儿沒有药吃吗?” “可是,太医都说了,用普通人参熬水也是可以的,若是以后远儿有什么毛病,朕看你怎么办?” 锦秀看着沉睡中的宏儒,眼中散发出母性的慈爱:“两个都是臣妾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还分彼此吗?宏远的病,太医当年也说了,也许未來会不发病,也许会发,不一定。漫说还预料不到,就是以后真的一定会发,也现在救儒儿要紧,臣妾一定要拿出來的。” 皓广沒有指责她,也沒有反对,也沒有赞成,只是看看太医:“这下,三皇子沒事了吧?” “回皇上的话,微臣们看來,一会三皇子再醒來,就无大碍了。这次的病,用千年雪参煎药服下,病根儿都不会留,皇上只管放心。” 皓广微微点点头:“既然这样,你们太医就在这里守着,让儒儿静静地睡一会儿,有什么事,速速來回朕。” 众人听这语气,知道皓广是要走,妃嫔等都对视了一眼,说道:“臣妾们告退。” 皓广挥挥手,众人会意,都连忙下去了,锦秀看看床上躺着的宏儒,见他呼吸平稳,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心里也放下了不少, 便向奶娘说道:“你们都随本宫出來!” 众宫女太监知道是要处置她们了,忐忑着鱼贯走出去,锦秀准备送皓广出去,再去发落这些人,皓广却看了看她:“你不先回正殿去?” “臣妾还有许多事,就在这里守着儒儿,等他醒來再回去。” 皓广向她走近了几步:“晚上你早点回去,朕有话要对你说。” 锦秀心里摸不透他究竟要说什么,也只得口上答应道:“臣妾知道,等儒儿一醒來,好些了,臣妾就回去。” 皓广又看了床上的宏儒一眼,刚要离开,锦秀忽然想起來褚鹃说的话,忙在后面轻轻招呼了一声:“皇上请回來,臣妾还有一事要禀明。” 皓广站住了脚步,转过头來:“什么事?” 锦秀将褚鹃的话都原原本本地说了,沒有加什么评论,看皓广的态度如何。 皓广却丝毫沒有惊诧的语气,只是淡淡地说:“既然她主意已定,就依从她的好了,她也成熟了许多,有自己的想法,看來是经过深思熟虑,我们就不必勉强了。” 锦秀答应了一声是,皓广也沒再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这里锦秀也抽身出來,只见外面众宫女已经跪了一地,等候着锦秀的发放。 锦秀在上面的椅子上坐了,端起茶杯,用盖子轻轻拂了拂茶叶,屋里只能听见这两相撞击的清脆声,更是叫人心忐忑不安。 “你们当差玩忽职守,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是三皇子沒有什么大碍还好,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待得起吗?”锦秀厉声说道。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们再也不敢了,请娘娘看在奴婢们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差错的份儿上,就绕过奴婢们这一回吧。”几个人在地上磕头,碰的山响,前面的额头都红起了一片,不停地哭着说。 “你们求本宫?求人不如求己,你们不想想自己做的什么事?”锦秀将杯子在桌上重重一顿,说。 她的语气不高,却透出不容置疑的意思,众人知道这位皇后娘娘说话历來是沒有回旋余地的,再求告也无用,只好哀哀哭着,等候着锦秀的下一句。 “从今日起,都发落到勤杂院去做事,立刻就走。”锦秀淡淡地吐出这几个字,看向他们。 众人听了这句话,都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勤杂院都是有错的宫人去的地方,不仅苦累,而且按照规矩,宫女到了年龄也不许出去,太监到了四十余岁,按规矩也会出去,奶娘到了一定年纪,会有养老的地方,待遇非常好,如今到了勤杂院,就一切都成了泡影了,辛辛苦苦在三皇子跟前做了这么久,一切希望都沒有了,众人不觉哭声更大,伏在地上起不來。 锦秀看了看,缓缓地又说道:“不过,这些是作为对你们的惩罚,只是一种训诫而已,到了年纪,仍然可以出宫,奶娘等也可以各自养老,和在这里当差一样,所以,你们也不用忧虑后來。” 众人听了这句话,心里才如释重负,都破涕为笑,脸上带着还沒有擦干的泪痕说:“多谢皇后娘娘恩典,谢皇后娘娘天恩!” “好了,都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三皇子还在里面睡着呢,你们就大哭小叫的,也不怕吵着了三皇子,都赶紧出去吧,啰嗦什么!”锦秀板起面孔,道。 众人不敢迟误,连忙磕了个头,就带着眼泪出去,春芽上來说道:“娘娘,这些人都遣散了,谁來照顾三皇子?本來现在二皇子长大了,咱们宫里这些人手就少,这里面又有褚昭媛原來留下的人,急切之间,怎么办?” 锦秀揉了揉眉心:“本宫不是沒有想过,不过,既然她们这么玩忽职守,惹出这么大的事來,就是谁留下的,也不中用了,不能留了,褚昭媛回來,自然也会谅解的,至于人手呢,就再选上一批來,你明日叫齐众人,本宫亲自选选,要老实厚道,有经验的,派到三皇子这里去。” 春芽答应了一声,锦秀正端起茶杯,忽然里面走出一个宫女來,惊喜地说:“回娘娘,三皇子醒了!” 锦秀听了,连忙放下杯子,高兴地站起身來,就往里走,一面问:“三皇子怎么样?” “回娘娘,已经好多了,也不说难受了。”宫女一面说着,一面急忙打起帘子,锦秀走进去,只见宏儒已经在床上坐了起來,正眼巴巴地看着门口。 他看见锦秀,脸上立刻就露出笑容,伸开手臂:“母后!” “乖,这会子可觉得怎么样了?你将母后吓死了,你母妃刚走几日,你就这样,是诚心要急死母后不成?”锦秀快步走到床前,将他抱在怀中,亲昵地说。 宏儒将头倚靠在锦秀胸前,小声地说:“儿臣也不想这样,儿臣以后一定听母后的话,不乱吃东西了。” “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只要你好好儿地,沒有什么事,就比什么都强。”锦秀抚摸着他的头,慈爱地说。 正说到这里,只见几个太医已经进來了:“不知殿下这会子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沒有?” 锦秀将宏儒放开:“你们过來诊脉,再看看还要调什么方子么?” 几个太医连忙答应了一声是,走近來凝神诊了片刻,笑着说:“娘娘只管放心,殿下体内的寒气已经散了,幸而发散得快,未曾传经,对身体沒有大碍。只要再用几剂温中散寒的药就是。” 锦秀点点头:“既然这样就是了,你们酌量用方吧,这几日不可离了此处,什么时候等皇子大愈了,再回御医院去。” 几个太医连忙应着,出去开了方子,春芽拿进來给锦秀看了,叫太医煎去了,这里锦秀又在这里陪了宏儒半日,看他又吃了一次药,喝了半碗粥,精神也好了许多,沒有什么大事了,才回未央宫正殿來。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册立太子 锦秀回來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夕阳散发出金色的光芒,照射着这间俯瞰万方的宫殿,守候的宫女连忙迎上前來,给锦秀拿來家常衣裳换上,锦秀便问道:“皇上还沒來么?” “回娘娘,皇上刚才那边派人來说,马上就过來,不过在前面已经和大人们用了膳,请娘娘不必等候了。” 锦秀微微点头,她只觉得疲倦,随便歪在榻上,吩咐道:“不用传膳了,本宫只想歇一会儿,要是皇上來了,你们就叫本宫。” 众人轻声答应了一声,刚要退出去,忽然听见外面传报:“皇上驾到,,” 锦秀刚歪下,立刻又站起來:“给皇上请安。” 皓广却是十分高兴,意气风发的样子,迈着大步走进來,看了看锦秀的神色,却十分担心:“看你的样子,好像很疲倦啊,今日累着了吧?” “累着倒是无妨,只要儒儿身体沒事就好,不然,臣妾真是担心。”锦秀微微笑着说。 皓广轻叹了一声,将手搭在锦秀的肩上:“唉,要不是今天你拿出雪参來,儒儿怎么能好起來?你将远儿的病症都置之度外了。” “太医说了,远儿不一定发病,只是以防万一,况且到时候,只怕又有雪参了呢,这都是几年之后的事了,现在儒儿的病要紧。”说着吩咐春芽:“将炉灶上温着的燕窝汤端一碗來。” 沒等春芽答应一声,皓广就止住说道:“不用了,朕在前面用过膳了,时候不早了,皇后也疲倦了,还是早些安歇吧。” 锦秀看了看皓广的神色,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似得,便点了点头:“也好,皇上这几日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众宫女早已经轻手轻脚地上來,点燃了一支梦甜香,接着就鱼贯退了出去。 锦秀看着皓广:“皇上是有什么话要对臣妾说吧?” 皓广点点头:“是,朕已经决定,明日下旨,立远儿为太子。” 要说这几日皓广的表现和语言叫锦秀惊愕,也沒有这件事更叫锦秀惊愕了,前几日他的意思,不是要封宏儒为太子吗?她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皓广:“皇上说什么?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些來?而且又这么急促?明日就要下旨?” “这并不急促,朕已经考虑了好久了,只是,时机还沒有成熟。” 锦秀更加听不懂这些话,沒有回答什么,只是看着皓广。 皓广却沒有再说什么,只是走近几步,扶住锦秀的肩:“好了,你不用想其它了,只要等着参加太子的典礼就行了。” “皇上,,”锦秀还沒说完,皓广就掩住了她的口,俯在她耳边,无比温柔的说:“你记得吗?朕从前就向你许诺过,要封远儿为太子,朕并不失信。” 是,他曾经说过,可是看他这几日的意思,好像忘记了这些话,又另有打算,怎么突然又提起來?难道他还有什么别人难以揣测的?锦秀正要说话,皓广的唇已经压了下來,覆盖了一切:“今夜,我们不提其它,,” 第二天早上,锦秀送皓广走后,就忐忑地等候着前朝回音,还沒等宫女回來报信,平日总要中午过來的皓广却已经早早回來了:“忙什么呢?” 锦秀连忙迎上前去:“皇上今日怎么下朝得这么早?” “朕今日急着回來,要向你报告这个好消息啊,让你心里也能安定些,早点高兴高兴。” “是不是立太子的事成了?” “是啊,朕今日一提起这事來,满朝文武一个反对的都沒有,都说远儿文韬武略,堪当太子大任。” 锦秀心里才完全放下來,笑道:“大臣们沒说宏思么?其实宏思最近学业大长,也堪为太子之任。” 皓广摇摇头:“宏思不足以成大器,其实你也不必想这么多,朕已经决定了,你的人品朕也最清楚不过,也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 锦秀放下心來,笑道:“既然皇上这么说,臣妾就不再说其它的了。”她果真不再提这个话題,转而吩咐春芽等预备早膳。不过还觉得有些捉摸不透,不明白皓广的主意怎么会一天三变,这事情,远沒有这么简单。 正用膳时候,只见内务府总管进來回说:“回皇上,太子登基的东西都已经预备好了,请皇上示下,选在六月还是七月?” 皓广想了想:“七月天气太炎热,就六月吧。你们好生准备,不得有一点差错。” 内务府总管忙答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这里锦秀听见这些话,却灵机一动,说道:“皇上,臣妾有一件事,想求皇上恩准,不知皇上同意不同意。” “什么事?”皓广放下筷子,说。 “就是春芽,,”锦秀向春芽看了一眼,带笑地说。春芽早已经猜到是什么事,羞红了脸退出去。 锦秀善意地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说道:“春芽年纪也不小了,跟了臣妾许多年,所以臣妾想着,给她找一门好亲事,想來想去,沒有合适的,只有孟侍卫,自从容儿去了后,这么长时间,也沒有再找,他们都是彼此熟悉,臣妾看去,只有这桩婚事最合适,所以还求皇上一个恩典,成全了他们。” 皓广听了,微笑着说:“这是一件好事啊,你就只管做主就是了,何必还來问朕?” 锦秀将一筷子鲥鱼夹到皓广碗中:“虽然知道皇上断无不成全这桩好事的道理,不过,要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对他们是多大的荣耀,春芽就不用说了,跟臣妾这么多年,从前在清宣殿茶室也伺候过皇上的,孟侍卫,自幼跟着皇上,忠心耿耿,立下过多少功劳,从哪头说,都是该让皇上下旨赐婚的,所以,等着皇上的一句话呢。” 皓广已经夹起鲥鱼的筷子又停了下來,指点了锦秀一下:“你呀,心眼就是多,就等着朕发话是不是?” “皇上只说允许不允许吧?”锦秀微微歪着头,看着皓广说。 “你这样说了,就是等着朕点头,朕还有不许的余地吗?”皓广说着,又看了春芽一眼:“你就等着当新娘子吧。” 春芽的脸早已经红了,此时听见皓广说话,更是低着头,羞涩地不发一言,皓广也不再逼她,只是向锦秀道:“过几日就会有旨意下來。” “对了,臣妾还想,不如就赶在立太子大典之前几日操办,这样,双喜临门,多好啊。” “那也好,你觉得这样合适,就这样办罢了。”皓广说着,便埋头用膳。 锦秀坐在那里,微笑着,觉得一桩心事又放了下去,此时心里满溢着幸福,筹划着大典的來临。 太子乃国本,比皇后册封还要重要,加上时间紧促,只有一个月的工夫,所以内务府和礼部自然是忙上加忙,锦秀也日夜不停地带着宫女们张罗一切事宜,自从下旨封宏远为太子之后,宏思到后宫來过一次,锦秀还怕他有什么想法,仔细观察,虽然心中似乎不是那么愉快,但是好像已经承认了这个现实似得,处处流露出平稳的态度,锦秀知道宏思已经想开,从话语试探,他只想当个踏踏实实的亲王了,锦秀才放下心來。 褚鹃去后,音信全无,只有二十天后的一日,才派人送了一封信回來,说是已经平安到了父亲那里,褚中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褚鹃在那里准备等到父亲去世再回來,求皓广和锦秀的恩典,锦秀和皓广说了,此时正忙着立太子的事,哪里有心情顾及这里?况且知道褚鹃在那里一切无恙,皓广也就点点头,由她去了。 又过了十多天,褚鹃又派人送回一封信來,信中说褚中已经去世,她本來心情不好,还想在那里多停留几日,但是听见朝廷册立太子的喜讯,想急着回來给锦秀道喜,遂昼夜兼程,不过几日,就可以进京了。 册立大典前几日,锦秀惦记着孟紫成和春芽的事,挑了个好日子,派人到前面去请孟紫成,过了半日,小宫女回來说:“皇上今日找孟侍卫说话,大概一时半会过不來。” “知道皇上找孟侍卫什么事?” 小宫女摇摇头:“皇上和孟侍卫在里面半日了,谁都不得进去,故而不知道。” 锦秀略微点点头,猜不透皓广找孟紫成做什么,只得静静地等着孟紫成的到來。 过了许久,直到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听见外面的传报:“孟侍卫來给娘娘请安來了。” 锦秀抬起头望去,只见孟紫成已经跨着大步进來,向锦秀行礼:“微臣叩见皇后娘娘。” 锦秀连忙说:“孟哥哥别多礼,快坐下。” 孟紫成在宫女端來的椅子上坐了,沒等锦秀开口,便微微笑着说:“微臣已经知道娘娘有什么事了。” “刚才皇上找你,就是为的这个?” “是,皇上已经将娘娘的好意都已经说了。”孟紫成答了一句,却对事情沒有表示什么态度。 锦秀端详着他,缓缓开口道:“孟哥哥,这件事情,放在本宫心里很久了,自从容儿去世后,你孤身一人,本宫心里真是放心不下,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事,这桩婚事,从哪里來看都是合适,所以,孟哥哥,想必你不会拒绝吧?”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立储隐情 锦秀先这样开口,就是为了堵住孟紫成的嘴,果然,孟紫成说:“多谢娘娘和皇上的好意,不过微臣暂时还沒有想这些事。” 刚说完这句,只见后面的帘子一动,锦秀知道,这是春芽在后面偷听,听见孟紫成拒绝的话,肯定是一时激动,不自觉地动了一下,她转过眼睛,当做沒看见,又向孟紫成说:“孟哥哥,本宫早就知道你要这么说,不过,容儿已经去了那么久,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了,总是这样,容儿也会不安的。” “微臣刚才已经和皇上说了,皇上也不允许,所以微臣想來和娘娘再说说。” “孟哥哥,这事你不必再说了,本宫主意已定。春芽也是你知道的,还有什么说的?你不该意气用事,还是长远些好。” 孟紫成刚要再说话,忽然听见帘后传來一阵不由自主的痛哭声,孟紫成惊奇地看向那里,锦秀也不隐瞒,叹了一口气说:“你也听见了,是春芽的声音,她知道这个消息,不知有多高兴,如今乍一知道你不愿意接受她,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受得了?” 孟紫成听了,脸色白了一白,嚅嗫着,不知说什么是好,望向帘子,好像要起身去看看的样子,却又沒好动作,锦秀都看在眼里,向身边的宫女吩咐了一声:“快去劝劝春芽,告诉她,别着急,本宫再和孟侍卫谈谈。别有什么别的想法。” 宫女答应一声,匆忙去了,锦秀站起身來,走到孟紫成身边:“孟哥哥,我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像亲兄妹一样,看着你孤身一人,本宫心里能不难过吗?春芽是个好姑娘,你这样辜负了她,叫她以后怎么做人?她性子执拗,恐怕从此也不会嫁人了,你就忍心做这样的事吗?” 孟紫成抬起头,刚要张开口,锦秀又不容分说地打断了他:“你和容儿的情谊,我们都知道,不过,只怕容儿在天有灵,也不愿意你这样一个人凄凄惶惶的下去,你只有过的好,才是对的住容儿,孟哥哥,你是个明白人,难道这点道理,还用本宫再说吗?” 孟紫成似乎被这些话有一点打动,又垂下了头,只是沉默着,沒有说话,锦秀见她的话有些效力,便趁热打铁,继续说:“你若是还这样,你觉得是沒有亏负容儿,实际上,是最对不住她,叫她怎么能心安,好好儿地活着,不管生者死者,都是最大的慰安,才是美满的。别的不说,就拿紫珠來说,她当时一去,宣弟恨不得跟去,可是,为了思先,现在和蕙儿,不也是好好儿地吗?大家看着都高兴,记得当时你还劝过宣弟,怎么到自己身上,现在倒糊涂了?孟哥哥,你好好想想本宫这些话。” 孟紫成的头垂得更低,锦秀最了解他的,知道自己的话孟紫成已经听进去了,也不再逼他,只是静静地又回到座位上坐下,拿起茶杯,轻轻地拂着茶叶,屋里只能听见茶盖碰击茶杯的清脆声。 过了许久,孟紫成艰难地慢慢抬起头來:“微臣都听娘娘的。” 锦秀这半日强作镇定,此时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放下心來,脸上也露出喜色:“孟哥哥,本宫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既然这样,你就先回去,什么都不用操心了,其实春芽的婚事,本宫也早有准备,你放心,一切都会妥妥当当的,就在太子册立之前,就将这桩婚事办妥。” 孟紫成答应了一声,却沒有动身,只是迟迟疑疑地望着帘子那边,似乎心里有些不安似得,锦秀看出了他的意思,微笑着说:“春芽不会有什么事的,她听见这个消息,心里也会高兴的,你不用管了,你的新娘子,有本宫照顾呢。” 孟紫成脸上微微有些讪讪的,刚要离开,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來似得,看着锦秀,低声说了一句:“皇上今天和微臣说到立太子的事。” 锦秀听见这突如其來的话,心里蓦地一惊,忙也低声说:“孟哥哥,皇上和你说了什么?” 孟紫成沒有答话,向帘子那边看了一眼,又向周围看了看,锦秀会意,向身边的宫女们说:“你们扶着春芽姐姐先出去吧,好好劝劝她,叫她不要伤心了,沒事叫你们,不得进來。” 待众人都退了出去,锦秀向孟紫成走了几步,说道:“孟哥哥,不瞒你说,这件事,对于本宫,也有些突兀,皇上从前是说过,要立远儿为太子,前一段,不知怎么的,又改变了主意,忽风忽雨的,好像透露出要立儒儿的意思,本宫也琢磨不透,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什么心思,那天,突然和本宫说,已经定了要立远儿为太子,不容置疑,结果就定了这件事。孟哥哥,你知道什么吗?” “今天,皇上说,他本來是要立二皇子的,可是,因为考虑到百年之后,不知道将江山交给你们,究竟是什么样,所以就透露出要立三皇子的意思,以此试探你的态度,也是天意作美,正巧此时褚昭媛离开,将三皇子交给你照顾,又出了那件事,你毫不犹豫地将千年雪参拿出來,皇上感动,才定下了心,决定正式立三皇子为太子,说起來,这都是你自己做到的。其实皇上前一段也不是犹豫,也不是疏远,只是在做考验而已。” 锦秀的心里翻起了狂涛巨浪,她沒有想到,皓广居然是这么做,现在想來,一切都明白了,那天,他说为自己安排好一切,不过是虚晃一枪,似乎是告诉自己,只是要她做一个传宗接代的人而已,其实,那也是窥视她的态度和反应,结果,到底是自己的善良,帮助她赢得了这一切。 想到此处,她心里又有些苦涩,这么多年的夫妻,自己一心一意,就赢得了皓广这样的怀疑吗?看來在他心里,自己还是不可信任的,可见帝王之心,真的是难以窥测啊。 一瞬间,她心里闪过这么多的念头,表情也不由得有些愣住了,孟紫成看了出來,轻轻地说:“娘娘,微臣先告退了,娘娘好好想想吧。” 锦秀木然地点了点头,悄无声息间,孟紫成已经退了出去。锦秀站在那里半晌,她知道,今天的话,不是孟紫成胆敢自己來说的,皓广告诉他,也是当面不好和锦秀说,想通过孟紫成传话來给她,也是想解释给她从前一系列反常的举动。 锦秀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千,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对于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夫君,应该怎么对待? 正在此时,只见几个小丫头扶着春芽过來,向锦秀行礼:“娘娘,要不要传午膳?” 锦秀这才清醒过來,摇了摇头:“不用了。”她镇定住自己的心神,逼迫自己先不去想这些事,打起精神应付眼前的状况。 她看着春芽笑了笑:“事情说妥了,脸上也有笑模样了,这下,可放下心了吧?” “那还不是娘娘的厚恩?奴婢万死难报。” “哎,大喜的时候,别说这些,从明日起,你就不用做事了,好好歇几天,等着嫁过去吧。” “奴婢一直服侍惯了,要是突然不做了,还真有些不适应呢。”春芽抿嘴笑说。 锦秀刚要说话,忽然见外面跑进來几个小丫头,气喘吁吁地报道:“回娘娘,褚昭媛回來了。要來给娘娘请安呢。” 褚鹃虽然來信说不久就可进京,可是锦秀也沒有想到她回來的这么快,忙站起身來,笑着说:“在哪里呢,快叫她进來。” 话音未落,只见褚鹃穿着一身素色裙子,已经走了进來,一进來,就向锦秀跪下请安:“皇后娘娘金安。” 锦秀连忙将她拉起來,笑着说道:“快起來,你一路辛苦了,还拘这些礼数做什么?这几日,伤心坏了吧?” “多谢娘娘关心,一切还好,路上多亏娘娘吩咐,都很平安,父亲生前做错了事,如今临终时,想不到的恩典,还能这样圆满的去世,还能看见女儿,他也觉得心愿足了,就是臣妾,虽然难过,也觉得沒什么遗憾的了。”褚鹃说着,忍不住眼中落下泪來,却又连忙忍住了,又勉强做出一丝笑容來。 锦秀拉着她,仔细端详着:“瘦了,气色还好。” 褚鹃像是心事全无的样子,精神状态也不错:“托娘娘的福,病已经好多了,娘娘不必挂怀。” “这就好,你去一趟,心里也放下了不是?只要身子好了就好。其实你本该在那里多歇几日的,都是因为远儿的事,叫你赶的这么疲倦。” “漫说这是朝廷大事,就是从娘娘这里论,这样大的喜事,臣妾怎么能不赶回來恭贺?”褚鹃微抿着嘴说。 正说着,只听见远远的一阵欣喜的童声:“母妃,您回來了,儿臣早就想您了,您想儿臣了沒有?” ------------ 第一百五十三章 立储大典 褚鹃听见是宏儒的声音,由衷地露出喜色來,眼睛望向门,张开双臂,抱住向她飞奔而來的宏儒,在他的小脸上亲个沒够:“哎,好孩子,让母妃看看,怎么样了?母妃这段时间,也想你想的了不得。” “母妃,您到南苑去,怎么也不告诉儿臣一声?就这样不告而别的,害的儿臣好伤心。”宏儒撅起小嘴,说。 “好孩子,是母妃不好,走得急,也沒來得及和儒儿说,儒儿原谅母妃,好么?”褚鹃笑着抚慰他说。 宏儒展开笑脸:“只要母妃以后能多陪陪我就好。” “儒儿放心,母妃这次回來,就不走了,一定多陪陪儒儿。”她放下宏儒,向锦秀满怀感激地说:“娘娘,臣妾都听说了千年雪参的事了,多谢娘娘,厚恩厚德,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才好。” “何必说这些?本宫也是儒儿的母亲,况且妹妹将儒儿托付给本宫,自然要尽心竭力。” 褚鹃的眼中已经泛出泪水:“娘娘,大恩不言谢,此恩此德,臣妾一定会记在心里。” 不等褚鹃说完,锦秀就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好了,不用再说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春芽和孟侍卫的婚事,已经定下來了,你这一回來,要你帮着本宫张罗嫁妆呢,你來看看,这些缎子,哪匹好,哪些适合嫁过去时候用?” 褚鹃也就将这些话放下,和锦秀一起來到后房,挑起衣裳來。 过了几日,赶在立太子大典之前,将春芽和孟紫成的婚事操办完成了,婚礼十分隆重,春芽虽然是个侍女,可她是皇后身边的头等大丫鬟,孟紫成又是皓广最信赖的亲信,因此这场婚礼一点不逊色于王公贵族,满朝文武,级别低的都亲自道贺,级别高的也都送去了贺礼,风风光光将春芽嫁出去。送她出门的时候,锦秀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相处多年,像亲生姐妹一般,看见她,锦秀就想到刚入宫时候的艰难时光,如今,那样的岁月都已经过去了,自己和春芽,都已经开始了崭新的人生,也许,苦难从此就消失了吧? 送走了春芽,未央宫好像一下子寂静了许多,沒有了往日她叽叽喳喳的说笑声,别的侍女都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上前攀谈,锦秀无聊地歪在榻上,思想起许多从前的故事來。 “想什么呢,是不是春芽出嫁,有点难过?”皓广不知什么时候进來,轻轻捅了一捅她,笑着说。 锦秀慢慢地坐起身來:“沒什么,只是一下觉得有点空落落的而已。” 皓广也在她身边坐下:“朕明白,不过,春芽也不是嫁到千山万水去了,想见就可以随时见,你还有那么多的事呢,快别想这些了,还是操持立太子的大事要紧。” 锦秀也自嘲地笑了一下:“臣妾知道,不过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沒有什么好操心的了。” “是啊,都已经预备齐了,内务府说,只等那天了。朕想,这次就不大赦天下了,去年刚刚行过,若是总如此,也难免有法制太宽之过。再有大事时候赦也是一样的。”皓广慢悠悠地,有一句沒一句地说。 锦秀听见这话,却心里一动,这正是她一直想问皓广的,只是还沒有时间问,此时听见,连忙装作无心地说:“皇上何必如此?大赦天下是历來凡有大事时候的规矩,不该擅自废止,也是为远儿祈福啊。” 皓广听了,沉吟了一下:“既然你这么说,朕再考虑考虑。” 锦秀趁热打铁地说:“皇上还再考虑什么?就这样定了吧,多放几个人,也是施恩天下。” 皓广对这些事不置可否,心里还有别的事,对这些也无所谓:“那也好,朕就下一道恩旨,大赦天下,这下你满意了吧?” 锦秀笑了笑:“这不是臣妾满不满意的事,这是关系到远儿的事,皇上这样做,也是为远儿着想。” 皓广刚要说话,只听外面传报:“二皇子來给皇上、娘娘请安來了。” 两人也就将这话題放下,转而和进來的宏远聊起天來。 第二天,皓广的旨意就下发下去,大赦天下,普天同庆,锦秀派人悄悄出去打听,知道林浩已经遇到了此次大赦恩旨,回到老家,带着妻子家人,彻底过起了终老田园的生活。锦秀又派人给他送去了一笔银子,才彻底解决了这件事。她前几日劝皓广大赦天下,就是为了能借此次机会让林浩回來,不然,不好贸然开口说林浩的事,如今,也算是给他一个交代,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和他两清了。 转眼就到了立太子的那日,锦秀早上起來,就等着宏远的來临,过了一会,只见宫女先进來说:“外面命妇來给娘娘请安道喜來了。” “叫她们进來吧。” 刚说完,只见以蕙儿和春芽为首,后面是各官员诰命,趁着热闹,一拥而进,向锦秀叩拜:“给娘娘道喜!娘娘大喜!” “罢了,都起來吧,今天是好日子,大家同喜!”锦秀笑着挥挥手,叫她们起來。 蕙儿和春芽不比别人,上前笑着说道:“娘娘今日真是容光焕发,风采更胜往昔呢。” “本宫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哪里还有什么风采?不过是个老婆子罢了。”锦秀自嘲地说道。众人也都是抿嘴一笑,满堂和和煦煦的气氛。 正在兴头上,只见宏远穿着一身明黄色新衣,迈着大步,走了进來,向锦秀行礼:“儿臣叩见母后。” 旁边的宫女忙扶起來,锦秀欣慰地看着俨然是个大人似得儿子:“好孩子,从今天开始,你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一定要自律,为天下臣民做出表率,别叫你父皇操心。” “儿臣知道,母后只管放心。”宏远神态严肃,又不失大方,看去隐然已经有帝王风度。 锦秀心里暗暗点了点头,众人已经都争先上前向宏远道贺:“给太子请安,太子今日大喜!” “还沒到封立的时候,何必说这么早的话?也不合规矩,到时候再道贺也不迟。”锦秀笑着说。 众人听了这句话,都有些自悔失言,略微发讪,不敢言语了,还是蕙儿和春芽上前笑道:“娘娘太小心了,不过是一会儿的事,提前说几句,有什么要紧?皇上今日高兴还高兴不过來,哪里会怪罪到这个上头?” 锦秀正要说话,只见外面走进清宣殿的管事太监來:“回娘娘,一切都预备好了,皇上问娘娘和太子什么时候能过去?” “娘娘看,皇上不是都不拘这些小节了吗?娘娘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春芽听见这个称呼,笑着说道。 锦秀微微一笑,沒有答言,而是向那首领太监说:“回去告诉皇上,就说马上就过去,请皇上不要担心。” 那太监连忙答应了一个是,抽身退了出去,这里锦秀和众人也预备起身,只见众妃嫔也过來伺候來了,锦秀便说:“你们又到这里做什么?不是说好了,一会到清宣殿去候着就是了吗?” “今日是什么大喜日子?臣妾们怎么能不來先向娘娘恭贺?伺候娘娘一起去清宣殿才是。”褚鹃为首,笑着说道。 锦秀也沒有指责,只是点了点头,忽然,想起在人群中沒看见魏昭仪,便问道:“魏昭仪呢,今日怎么不见?沒和你们一起來么?” 众人大概是都忙着來道贺,谁也沒有注意少了个人,此时听闻此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答不上话來,还是褚鹃连忙说:“魏姐姐前几日就有些不大舒服,大概很快就会來的。” 锦秀心中泛起一丝不悦,却见时候已经快到,再不去來不及了,便说:“好了,皇上在清宣殿等着呢,我们快去吧。” 众人簇拥着锦秀和宏远,一起向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只见过來一个魏昭仪身边的宫女,向锦秀行了个礼,说道:“回皇后娘娘,我们昭仪今日身子不快,实在不能來参加太子的册封礼了,还请娘娘恕罪。” 锦秀平时待人和蔼,就是有什么事,也都不挑剔,可以原谅的,今日脸色一沉:“本宫知道了,叫她好好养着就是了。” 那宫女见锦秀脸色不好,也沒敢再说话,忙低头说道:“是。”就侧身躲了出去。 这里众人见此,怕锦秀不高兴,连忙笑着打岔过去,锦秀也不好再说别的,带众人上了车,往清宣殿來。 清宣殿门首,众位大臣已经都齐齐等在那里,殿门口,是宏思和宏儒两位皇子,锦秀带着宏远和众人一径走到里面去,只见皓广已经在上面,宏远连忙行礼:“给父皇请安。” “好了,起來吧,今日是你的重大日子,一会就要开始了。”皓广温和地说。 宏远连忙答应了一声是,锦秀也走到上面,和皓广在一起坐了,众命妇、妃嫔等都各归各位,皓广向旁边的钦天监微一颔首,钦天监展开圣旨,宣读起來。 大典基本完成,剩下的就是最后一道程序,皓广向宏远赐茶了,宏远走上前,接过茶來,刚要仰头,忽然,只觉得耳边一阵风声,接着,就仿佛看见一道银光从门外直飞而來! ------------ 第一百五十四章 飞出刺客 宏远还沒反应过來,皓广已经一跃而下,将宏远拉到了一边,宏远年轻力薄,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回头看皓广,却稳稳站在地上。 殿中顿时乱成一团,哭喊的,藏躲的,上前搀扶的,锦秀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却不过片刻,立刻又镇定下來,大声喊道:“不许乱!立刻叫外面的侍卫进來,封锁宫门,严厉盘查所有人,不许出入!” 皓广看了看宏远:“沒事吧?” “父皇,您沒事吧?都是儿臣无能,遇事慌乱。”宏远已经反应过來,站直身子,忙向皓广说。 皓广看着宏远很快恢复的样子,点了点头:“父皇沒事。” 此时,孟紫成已经带着侍卫们一拥而进,将殿中都监视起,皓广扫了一眼众人:“你们看看,这是什么?”说着一展开手掌,只见一根闪亮的银针,发出惧人的寒光。 众人都大惊失色,面面相觑,说不出一句话來,还是孟紫成率先走上去说道:“皇上,这是有人使用暗器,意图谋害太子!” 皓广沒有说话,孟紫成又继续说:“这人非要查出來,不然,只怕还要做出更大的事來!” “朕岂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不知这人现在哪里?他一定还沒走远,就在近处。” “皇上英明,微臣已经派人四面搜捕,一定走不出去的。” 锦秀赶上前來:“皇上,远儿,你们沒事吧?” “母后放心,多亏父皇救护,儿臣一点事儿也沒有。” 锦秀仔细看了看他们,确认毫发无损,才放下心來,此时殿中众人也已经醒过神儿來,各就各位,站在那里,一句不敢言。 正在此时,只见几个侍卫,绑着两个人走了进來,他们一进來,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褚鹃不由得脱口而出:“魏昭仪!” 锦秀的目光正注视宏远,听见这话,下意识地抬起头來,果见前面站着的,不正是魏昭仪吗? “怎么是你?”皓广的脸色也阴郁了下來,沉声发问。 魏昭仪衣衫散乱,头发不整,垂着头,一声不答应,皓广将目光转向旁边,只见是一个青年男子,约有二十五六岁,衣服已经被扯开了两条,却还在拼命挣扎着。 皓广不再理会他们,转向带他们进來的侍卫:“怎么回事?” 那侍卫见问,连忙说道:“回皇上,微臣们刚才奉命正在搜捕,就看见这个人鬼头鬼脑地走出來,脚步匆匆,似乎要急着逃跑似得,微臣们就起了疑心,正要上去擒拿,只见他闪进了御花园中的小树林里,微臣们刚要上前,魏昭仪就突然出现了,带着这人,想要顺着后门出去,微臣们不敢马虎,就喝了一声,上前要抓住他,魏昭仪却拉着这人突然消失,幸亏在后宫门守着的人,从小路截住,微臣们才带來。请皇上明鉴。” 这些叙述说完,殿中众人无不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似得,皓广却面色沉静如水,只是慢慢地又问魏昭仪:“魏昭仪,你在那里做什么?” 魏昭仪还是不说话,皓广哼了一声,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 还是沒有动静,皓广向侍卫:“怎么在后宫门堵住的?” “魏昭仪带着这个刺客从小树林背后的一条小路出去,那里不通后门,却通后宫门,有在那里堵截的,正好就遇上了,微臣们是在后面追捕,真看不到身影的踪迹。” “魏昭仪,分明是你串通一气,带着刺客进來,企图刺杀朕和太子,你还有什么话说?”皓广声色俱厉,望着魏昭仪说。 旁边的侍卫强行扳住魏昭仪的头,让她抬起來,那一双眸子,却一丝惊慌也沒有,十分平静,有的,只是失败之后的失望而已。 “本宫说你今天为什么沒來,原來是早有预谋,你是想行刺杀之事!”锦秀联想起今天早上的事,此时才有些明白。 “他们既然不开口,就严加审问!一定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不可!” 皓广刚说完这句话,侍卫还沒有将人带下去,宏思突然跨前一步,向皓广撩着袍角跪下:“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皓广有些奇怪地望着他,这个平日沉默寡言的儿子,只知道读书,不问到他是不会开口的,今天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在这风雨之秋,怎么会出來说话? 他默默地看了宏思一眼,缓缓开口说:“什么话?你说吧。” “回父皇,今天早上,儿臣过來的时候,看见了魏昭仪!”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众人的目光又都转向魏昭仪,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宏思面色如常,沒有在意众人的惊奇,只是迎着皓广询问的目光,仍旧平静地叙述说:“儿臣正走到路上,迎面碰上了魏昭仪,她将儿臣拉过一边,说有话对儿臣说。儿臣正有些奇怪,想要拒绝,却又不容分说,只好跟着她來到一边,魏昭仪看看左右沒有人,悄悄地问,这些年,她对儿臣怎么样,儿臣当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回答说,对儿臣多有照顾,说完之后,魏昭仪又说,要是她还能帮儿臣做成一件大事,该怎么报答她,儿臣当时听见这句话,就更有些奇怪了,可是怎么问她,她也不说,儿臣只好说,若是不告诉是什么大事,儿臣就不能给她任何回答。” 听到这里,锦秀不禁暗暗点了点头,宏思已经不是那个小孩子了,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大人,凡事能猜透事情的端倪了。 宏思继续说下去:“魏昭仪听了,就说,她帮儿臣做的事是好事,叫只管等着,一会就有分晓,儿臣刚要说,就有人來找她,魏昭仪匆匆就要离开,临走时候说了一句话,说只要儿臣不忘了她就行。儿臣心里好生害怕,又摸不透她的意思,一直存着疑惑,无奈时间已到,只好先到这里來了。” 宏思说完这些,人群中就发出一阵窃窃私语,个个脸上都是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似乎明白了魏昭仪的目的,皓广却皱紧眉头,又问道:“她就说了这些?沒有说别的?” “沒有。” “你不用忐忑,她说了什么,你只管实话实说告诉朕,若是只有这几句不明不白的,你岂会害怕?一定是有什么不能告人了,你不敢说。”皓广一句紧逼一句地追问。 宏思的脸稍微红了一下,迟疑半晌,终于又开口了:“父皇圣明,魏昭仪的确是还对儿臣说过,若是太子不在,看儿臣是最好的人选,儿臣当时就吓坏了,跟她说,这话可不能乱说,听见了可是要犯欺君之罪的。可是魏昭仪却不以为然,还笑着说,生死有命,谁能料定谁怎么样呢?要是太子有事,儿臣就是唯一的皇子,到时候,只要给她一个太妃名分,好好安置就行,还拉着儿臣的手哭了起來,说这么多年,一直都拿儿臣当做亲生的儿子看待,只是上不去前,只能默默地关心,只要儿臣知道她的这份情谊就好,还唠唠叨叨,诸如此类的话说了许多,儿臣越听心里越害怕,好像她是疯了一样,不敢再听,劝了她几句,叫她别乱说乱想了,才抽空走开,这些事放在儿臣心里,一上午都放不下,只是不好说出來,如今正好表白于父皇,请父皇明鉴。”说着,又向皓广磕了个头。 说完这些,殿中鸦雀无声,魏昭仪抬起眼睛,疯狂地看了宏思一眼,旋即又掉过头,皓广静静地听完这一切,脸上沒有流露出疑惑的表情,反而说:“你是个诚实孩子,朕相信你,你说的不会是假话,不过,你话里还有一个破绽呢,你想到沒有?就是太子不在,还有宏儒,难道你是长子,就一定会立你为太子吗?” “回父皇,儿臣这就实实在在不知道了,儿臣方才所说,句句字字是实,沒有半句虚假,若是有一字不真,儿臣情愿领受任何责罚。”宏思有磕了个头,毫不犹豫地说。 皓广转向魏昭仪:“宏思的话,你都已经听见了?还有什么话说?你就是这样死不开口,也是无用,证据确凿,由不得你侥幸!” “皇上,奴才冤枉,都是魏昭仪强逼奴才做的,本來不知道是要刺杀太子,若是知道这样,奴才无论如何不敢做的,还请皇上明鉴,都是魏昭仪指使奴才,还请皇上饶过奴才一命!”那许久不开口的年轻刺客忽然作势要挣脱开侍卫的束缚,大声呼喊着说。 皓广向侍卫使了个眼色,止住他们正要将刺客带出去的手:“你有什么话,就只管说,刚才还和魏昭仪通同一气,难道能有什么好结果不成?你若是将实情说出來,只怕朕还会对你网开一面。” “回皇上,奴才本來是个卖艺的人,前一段时间,忽然來了几个宫中人,说是要找奴才有事,还有一桩大功劳,银子不缺,奴才本來害怕,不敢來,后來架不住听说是宫中的,不敢违抗,况且连逼带拉,不由奴才不來,來了之后,就看见一个娘娘,,”说到这里,众人将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射向了魏昭仪!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平安册立 那刺客又接下去说:“说是要让奴才去办一件大事,事成之后,什么都不会少,奴才问是什么事,那个娘娘说,知道奴才的暗器银针用的好,要刺杀一个人,还是两个少年,很容易下手,什么都不要奴才操心,只要将这件事办妥就是了,奴才本來不想干,这位娘娘说,若是不做,就先将奴才灭口了,又说,先给奴才以一千两银,奴才看见银子,动了心,才答应做的,今天上午,这位娘娘将奴才引到这里來,埋伏在外面的一个隐蔽地方,叫奴才等着娘娘发出暗号,就将银针刺向里面的人。还指给奴才看,除了太子爷,还有这个小孩子,,”说着,用手一指宏儒,在场的众人又是一阵轻呼。 皓广看向宏思,点了点头,显然是相信他的话,接着又听那刺客说:“奴才真的不知道这就是太子爷啊,还以为是哪个有功的人在受赏,结果事发之后,满宫追捕,奴才按照事先约定好地,和这位娘娘一同出去,沒想到就被追捕到了,回皇上,奴才真的不知道这就是太子爷啊,若是知道,借几个胆子也不敢,还请皇上明察!都是这个什么魏,,魏娘娘所做,奴才只是被逼无奈,,”说着,又重重磕了几个头。 皓广面色像一块冰一样,望着魏昭仪:“看來,你是早有预划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现在还存着侥幸,不肯招供吗?” “事已至此,臣妾别无话说,皇上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魏昭仪冷冷地答道。 “朕可以替你说,你妄想杀害太子,连同三皇子,然后就只剩下大皇子一个,这样,太子之位,非他莫属,到时候,他沒有生母,登基之后,顾念以往的情分,只怕还会给你一个太妃之位,这样,你就沒有隐忧了,可是不是?”皓广一字一句地说。 魏昭仪沒有迟疑,昂起头來:“皇上都已经知道了,何必还追究臣妾?” “哼,你未免太狠心,妄图一举杀害两个小孩子,朕來问你,就是太子继位,你也是太妃,何必出此下策?” “皇后是太子的亲生母亲,到时候,斩尽杀绝,将先朝后妃都秘密处置了的事应有尽有,臣妾岂能不害怕?若是皇长子继位,自然不会事事听皇后的,对待臣妾,也不会有什么偏见,自然就可保无虞了。” “你现在还自称是臣妾,你不知道已经是罪不可赦吗?还敢这样说?”皓广忽然一拍桌案,殿中的所有人都颤抖了一下。 魏昭仪神色一凛,旋即恢复平静道:“奴婢知罪。” “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倒自己害了自己,你知道吗?皇后曾经还和朕说,到时候,要好好安置你们这些前朝后妃,拨宫殿给你们住,绝不会重蹈史上那些凄惨太妃的事,你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做出这样的事來,也就由不得你自己了。來人,拉下去!” 皓广断喝一声,立刻上來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将已经瘫软的如同一滩泥似得魏昭仪拖了下去,那刺客还不停地挣扎着求饶,皓广厌烦地皱了皱眉头,孟紫成立刻会意,向侍卫使了个眼色,那刺客被捂住口,带了下去,很快就消失在眼前。 魏昭仪见那刺客已死,脸色白了白,木然地随着侍卫下去,口中忽然喃喃自语着:“自从我进宫,就一直不受待见,终日冷冷清清,在这深宫之中,皇上从來也不正眼看我一眼,地位从來也比不上任何人,谁能來理会我呢?早知道如此,我年轻时候为什么一门心思要进宫?还不如不费这力气,在外面平平安安地,嫁个普通人,反而能有快乐的日子。现在,我为自己老了之后打算,反而落得这样的下场,我该如何办呢?” 她渐渐远去,声音也渐渐消失,皓广望向锦秀:“她现在还不知道是自己做错。辜负了你的心。” “她这样说,足以证明她是个糊涂人,臣妾又有什么和她一般见识的?” 皓广悄悄握住了她的手,重新回到上面,朗声说:“册太子大典,如常举行!” 外面的大臣们,和里面的命妇,都忙尽力镇定住自己的情绪,脸上浮出了喜色:“恭贺太子万千之喜!” 鼓乐齐鸣,殿中又恢复了方才的气氛,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发生过一般,只有锦秀看着宏远,心里沉甸甸的,还是充满了担忧。 傍晚,照例在殿中赐宴,皓广本來一团高兴的心绪,也有些忧闷,坐在那里不大说话,众人虽然照常举杯互相应和,可是都知道今天白天的事事关重大,谁都不敢大声喧闹,皓广看了一眼宏远,却见他神色自若,和宏思谈话,又逗弄宏儒,不觉露出满意的神色,锦秀见了,微微笑道:“皇上看远儿做什么?” “朕看远儿,真是颇有太子风度,你看今天白天发生了那么惊骇的事,他一个少年,还是纹丝不乱,可见心中有城府。” “皇上这么快就下定语,远儿年纪还小,心里不放事,所以看不出什么來。”锦秀见宏远这样镇定,并不害怕,也放下心來,原來还担心宏远受了惊吓,身体有什么不适,现在看來,儿子还是长大了。 “哎,多少这样大的孩子,遇事就惊慌失措,咱们远儿,已经和别人很不相同了。” 正说到这里,只见一个宫女走上來,向锦秀耳语了几句,皓广不由得问道:“什么事?” “回皇上,”锦秀看了底下一眼,见众人都沒有注意这里,便向皓广轻声说:“刚才监守的人來报,说是魏氏已经自尽了!” 皓广神色一动,旋即冷冷地低声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犯了那样大罪,就是自己了结,也得宣罪示众。叫侍卫们好生看守,明天朕再发落。她倒是会挑时候,这样的时候來败兴!” 锦秀听了,会意地点点头,向刚才來的宫女说:“告诉外面,按皇上的吩咐做。” 那宫女答应了一声,皓广尽管口中不说,还是觉得兴致阑珊,看看时候也已经不早,便举杯说道:“太子已定,大局为稳,今天朕高兴,满饮了这杯!” 众人知道这是宴席要散了,都站起來说道:“皇上千秋万岁,太子社稷之福!” 皓广将杯中的酒喝尽,锦宣便率先说道:“皇上和娘娘今日也疲乏的很了,早些歇息,微臣们告退。” 皓广点点头,先起身离去,锦秀也随后跟上來,剩下宏远和众人应酬了几句,也就各散。 锦秀随着皓广回到未央宫,守候的宫女早已经将热茶端上來,锦秀亲自接过來,递给皓广,柔声说道:“皇上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朕心里就像火焚一样,哪里还用的着暖?”皓广慢慢啜了一口,摇摇头说。 锦秀也在皓广身边坐下,缓缓地劝道:“臣妾知道皇上心里着急,臣妾又何尝不焦虑?不过事情毕竟都已经过去了,虚惊一场,还好远儿沒什么事,魏氏和那刺客都已经伏法,皇上也就放下心來吧。”说着,将手按在皓广的手上,真诚地说:“臣妾今天真的很感激皇上救了远儿,要不是皇上,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远儿毕竟还小,功夫又不到,有了什么事,解决不了。” “他是朕的儿子,朕还能不救他不成?”不等锦秀说话,皓广就直视着她的目光,说:“朕知道你的想法,自从立太子之前朕曾经对你说过关于儒儿的一些话,你一定心里有了想法,现在,朕向你解释,,” 锦秀忙伸手掩住了皓广的口:“皇上不必说了,臣妾都知道。”两人的目光对视,似乎都要将彼此的五脏六腑看穿。 皓广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朕知道,孟紫成一定对你说了,不过,朕看你的样子,丝毫沒有惊讶,以为你还不知道。” “臣妾知道了心意,不就行了?何必还这么说?倒显得咱们互相解释,有了隔阂似得。”锦秀微笑着,仿佛什么惊心的事都沒有发生过一般,夫妻之间也沒有任何疑忌。 皓广将锦秀轻轻揽到怀中:“你知道就好,朕就说,这辈子,最理解朕的人,就是你。从此之后,朕就逐步将政事交给远儿,多抽出时间來,和你作伴,好好享受享受咱们的生活,也免得总是忙忙碌碌的,到老了的时候还后悔。” 锦秀向他身上紧紧靠了靠:“臣妾愿意永远陪着皇上。” 皓广的心思,她现在已经了解了,原來那些语言,都是为了试探她,虽然当时有些不愉快,可是经过今天的事,她知道皓广最终的心,消释了前嫌,作为一个帝王,不是也有许多身不由己的无奈么?她知道,他的真心,此时于自己,已经沒有了任何距离,她也将心,完全交付给了皓广。 昏黄的灯光散发出温暖的气息,照的金碧辉煌的未央宫,多了几分家庭的感觉,浑如一对平常夫妻,满满洋溢的都是贴心的情爱。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儿女亲事 第二天,皓广公布了魏昭仪的罪状,连同刺客,示众三日,一时间,在京城和宫中,掀起了轩然大波,皓广却浑不在意,等到事态压下去了些,将政事就逐步交给宏远处理,为了预防宏思有什么想法,皓广决定将宏思派到郴州去镇守,那里是一方重地,朝廷的东南门户,也是远离此处的意思。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锦秀见儿子成熟,心里也安定了许多,现在她心上的事,是给凝香寻亲事,凝香年纪不小,锦秀越來越焦急,暗中留意有沒有合适的人。 这天上午,锦秀处理完宫务,打发走了回事的人,正在和内务府的人对账目,忽然只听外面传说:“孟夫人进來给娘娘请安了。” 锦秀掩上卷册,笑着说:“让她进來吧。” 春芽如今已经宛然是一个成**人的样子,不再像儿时那样顽皮了,她慢慢走进來,稳稳地向锦秀请了个安:“娘娘金安。” “起來吧,这么久,你也不进來看看本宫,蕙儿也是,连个影子也寻不见,可真是将本宫忘记了。”锦秀一边开玩笑说着,一边示意宫女挪过椅子來坐。 春芽虽然久不进宫,可是毕竟跟锦秀这么长时间,如今來到未央宫,还是如同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丝毫不拘束,听见锦秀温和的埋怨也不惊骇,只是柔柔的笑着:“家里事情太多,娘娘也知道,侍卫们都是起早贪黑,家里哪点照应不到都不行,孟家本來人就少,臣妇再不尽心竭力,岂不是失守中馈了吗?” “哎呦,这才几日,就这么护着了,怕本宫说一句不是,好了,好了,本宫不说了,再说下去,你口中不说,一定会生气的。”锦秀掩面笑着说。 春芽略微红了脸:“看娘娘说的,娘娘还有什么不知道我们家的?不是臣妇撒谎,臣妇说的可都是实情,他说用不着那么多人,连上外头的,一共只有五六个人,够做什么使的?不得照应到?” 锦秀也收回玩笑话,说:“既然这样,如今你们也不缺银子,孟哥哥的职位也够,就是多用几个人,别人还能说出什么來?何必这样忙碌?” 春芽微微叹了一口气:“娘娘还有什么不知道他那脾气的?断断不肯的,只说一切勤俭为主,只要够用了就行了,用那么多人,一则开销大,二则惹人眼目,所以臣妇也不好再说。横竖也沒有那么多排场,忙碌些也能顾得來。” 锦秀点点头,看她身上还穿着青紫色棉布的裙子:“你说的也是,不过也不要太苦了自己,你看你这件衣裳,只怕五等的命妇还比你穿的好些。本宫以前赏赐的那些绸缎呢?何必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那些东西,还得留着人情往來,这京城里这么多官宦人家,婚丧嫁娶,哪家不得用尺头?咱们又不像人家有路子的,这点东西,都送了礼还不够呢。” “本宫尽知道的,你们一点越矩的事也不做,自然也紧得很了。也难为了你了。” “娘娘不是说过吗,夫妻同心,苦也是甜,臣妇已经很知足了。”春芽却丝毫不为难的样子,反而笑盈盈的说。 锦秀赞赏地点了一点头:“从前你在本宫宫里当差的时候,本宫就知道你不是个娇气人,如今果不其然。” 宫女端上茶來,锦秀便问道:“将闽南新贡进來的果品端两碟子來。” “回娘娘,”那宫女盈盈下拜,笑着说:“福总管说,还有杭州进來的菱角,问问娘娘要不要送上來?”她知道春芽和锦秀的亲近关系,故而也像來了心腹人的口吻似得。 “如今菱角当时,这更好了。”锦秀点点头,那宫女就连忙下去准备去了。 “哪个福总管?臣妇原來在宫里的时候怎么沒听说过?” 锦秀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就是原來的那个福子啊,本宫看他当差还算勤谨,如今在宫里的年份又长了,也算是有经验的老人了,所以就提他当了个总管,还算不错。” 春芽恍然大悟,知道是曾经为锦秀做过事的那个福子,便也会意地笑了笑说:“既然娘娘看着好,一定错不了,那个福子,从前也做过不少的差事。” 锦秀也笑了笑,春芽知道,那个福子自从为锦秀做完事之后,一直还沒顾得上给他什么,如今也是算给他的赏赐了,这样也好,也就算沒亏负了他了。 的正说着,只见宫女端了果盘进來,锦秀拈起一个尝了尝,又笑着向春芽:“倒新鲜。” 春芽也动了动:“对了,今天怎么沒看见公主?让公主也尝尝这些。” “她呀,一会就会來的,跑不出半个时辰去,一日不來,就说心中不安稳,像是少了些什么似得。” “公主今年也有十二三岁了吧?也该说亲了。”春芽放下菱角,正色地说。 锦秀不由得露出满意的笑容:“倒是你了解本宫,别人谁也说不到心里去呢,可不是,本宫正为了这件事情忧心,孩子眼看大了,事情不能耽误了,可是还沒看到有什么好的年轻人,又怕不满意,耽误了孩子的终身,这不正犹豫呢吗。” “不光凝香公主,就是太子爷和大皇子,也到了该说亲的年龄了,这哪里不得娘娘操心?臣妇想着,倒有个年轻孩子,长得沒得说,就是学问,也是极好的,家里是赫赫有名的世家,在京城颇有声誉,臣妇看着倒好,就是不知道娘娘和公主看着怎么样,要是成了,臣妇就去说。他们家里,能尚公主,真是想不到的荣耀。” “是谁家的孩子?你也是知道的,本宫终日在殿堂上深居,就是有人來请安,也只是一走一过的,看不出底里的东西,还是你们终日來往的,知道究竟。” “娘娘为公主操心,要是嫁个不十全十美的人家,娘娘心里也有亏欠不是?这户人家,是京城的吏部侍郎程黄家,虽然官职不大,不过他外祖家,曾经是中过状元的,可是书香名门,这孩子读书读得也好,都说下次春闱,一定能高中的,就是性格儿,也是极好的。” 锦秀刚要说话,只听外面传來一个女孩儿清脆的声音:“母后又在说儿臣什么呢?今天有哪个客人來了?” 锦秀闻言,向春芽笑了笑说道:“你听听,人未到,声先來,是凝香來了。” “公主自小文静,现在长大了,反而活泼得多了。”春芽一面说,一面站起身來,要向凝香请安。 许久不见,凝香见了这个母亲的故人,也分外亲切,连忙一把拉起她來,高兴地说:“春芽姐姐,你怎么久也不进宫來了?我都想你了,你也不來看看我。” 春芽笑容满面地说:“难为公主惦记着臣妇,臣妇一日不想回來看看,只是抽不出空儿來,况且听说公主如今也大了,事情也多了,知道來也看不到公主的。” “哪里的话,我巴不得姐姐能來看看我,陪我说说话儿呢,终日待着就是做针线,也闷得很。”凝香将头一歪,道。 春芽回头笑着向锦秀道:“娘娘看看,人大了,嫌寂寞了,娘娘还是抓紧将公主的事办毕吧。” 凝香听出了春芽话中的意思,奔到锦秀身边,拉着锦秀的衣裳,不依不饶地说:“母后听听,春芽姐姐好容易进宫一次,就知道打趣儿臣。” “好了,好了,你春芽姐姐也是好意,刚才还和母后说,有一户好人家,要向你说亲。”锦秀拉起她的手,笑着说道。 凝香见锦秀也这样说,低下了头,一声儿不言语。锦秀却正色说道:“这不是瞎话,到时候,母后还要叫这个人进來看看,要是能看中,母后就请求父皇为你们指婚,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不要害臊,有什么话,只管对母后说。” 凝香的头垂得更低,锦秀正要说话,只听外面传报道:“卢夫人进來给娘娘请安來了。” 锦秀闻言,不由得向春芽笑了笑说:“今儿这是怎么了,都碰巧一起來了,不來的时候,一个都不來,來的时候,都一起來。”说着,便向宫女道:“叫她进來。” 只见蕙儿穿着一袭紫红织锦长袍,走了进來,向锦秀行礼:“给娘娘请安。”抬头见春芽也在这里,不由得笑着说:“孟夫人也在啊,今儿好巧。”她们虽然是自幼长大的姐妹,不过现在各自嫁了人,又是诰命夫人,所以称呼只用朝堂上的,并不说名字。 “是啊,今日进來给娘娘请安,沒想到卢夫人也來了。”春芽迎上前去,许久不见,也分外亲密,拉起蕙儿的手说。 “想不到今日团圆了,本宫心里头高兴,今日都别走了,就留在这里一起用膳吧,大家热热闹闹的,好久沒有这么齐全了。”锦秀兴致很好,高兴地说。 蕙儿和春芽对视一眼,都忙行了个礼:“遵娘娘旨意。” 锦秀见凝香在此,沒再说她的亲事,又转而提起宏思和宏远的事情來:“尤其是宏思,年纪最大,他自幼沒有生母,若是再不当紧,别人该议论本宫这个嫡母当得不称职了。你们也帮本宫留意着,有谁家的闺秀知道底细的,只要那孩子稳重,知大体,是书香门第就好。至于清贫富贵,皇上倒是不在意的。” 蕙儿和春芽都答应了一声,蕙儿又说:“还有太子的婚事,娘娘也该抓紧了,太子乃国之根本,太子妃也是未來的国母的人选,比大皇子妃还要当紧,不知娘娘心里可有什么主意沒有?” 锦秀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说道:“这件事本宫也放在心上了,只是还沒有看到合适的姑娘,正像你们说的,这是大事,更不能草率。” “娘娘说的是,”两人答应一声,蕙儿忽然眼神一闪,说道:“娘娘,臣妇倒知道有一家的姑娘,才貌俱佳,两姐妹都出落的如花似玉一般,不知道娘娘意下如何?” 锦秀抬起头來:“谁家的姑娘?”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储妃人选 蕙儿见问,盈盈笑着说:“就是体英殿大学士项家的姑娘啊,她们家一共三姐妹,都是嫡出,还有一个嫡出兄长,现在外放武昌镇守使,三姑娘还小,才七八岁,两个大姑娘都是十三四岁,在京城颇有名气,自幼都十分贤惠,听见非常懂事,况且知书识字,琴棋书画都精通的,臣妇见过好几次,再沒的说的,要是娘娘有意思,可以宣她们进來一看。” 锦秀听了,侧头想了一下,若有所悟地说:“本宫好像也听说过项家姑娘的名气,好像在京城里是出类拔萃,都传到宫里來过。既然你都这么说的,大概错不了,不过最要紧的还是两个孩子能看中,也罢,哪日找个时机,宣她们进宫來,本宫先看看。” “那敢情好,大姑娘和大皇子正相配,二姑娘听说更好,依臣妇看,配太子也是相当的。” “要是两姐妹能嫁给两皇子,也是一件佳话,以后成了妯娌,还能相处的好,免了许多矛盾,对皇家也是好事。” “娘娘想的周到。”蕙儿和春芽都忙说。 锦秀想了想,笑说:“对了,后日就是夏至,不如就趁着这个名头,叫几家姑娘进來聚聚,到时候,就能看出谁好谁坏了。” “早日将事情定下來,娘娘也可以了结一桩心事了。” “可不是,这件事就是现在本宫最大的心病,若是太子妃能早日进门,本宫也可以放下担子,歇一歇了,现在年纪也大了,岁数不饶人,有些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宫中日渐纷繁,实在是有些照应不过來。” “事情再忙,娘娘也得保重身子,千万不可过于劳累了,臣妇们现在看宫中井然有序,娘娘只要照管大事吧,小事就让底下人去做就是了。褚昭媛她们,也可以帮上忙。”春芽关心地说。 “小事本宫倒也不管,不过,上上下下都是一个人,哪里不得操心?这不,要是让几家姑娘进宫,还得赶快宣宏思回來,他那里路远,就是快马,也得好几天。要是他不看看,怎么能定下來?” “那这样,就留几位姑娘在宫里多待几日,娘娘也可以观察一下脾气秉性,这样,不是就更了解了吗?”蕙儿忙说。 锦秀点点头,正说到这里,只见外面宫女进來回说:“回娘娘,席面已经准备好了,请娘娘示下,什么时候入席?” 锦秀听了,便站起身來,向蕙儿等笑道:“既然准备好了,我们就用膳吧。” “谢娘娘赐席。”两人忙低身道。 锦秀便拉住凝香的手,在前面先行,后面是蕙儿和春芽。因为好久不见,大家有说有笑,一直到了快黄昏的时候才散席。 蕙儿和春芽都惦记家里有事,席散了就告辞了。凝香也自回房间去。锦秀觉得酒有些多了,随便歪在榻上,转眼之间就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锦秀便发出粉红请柬,遍请各府小姐,只说进宫陪伴皇后过夏日。又和皓广说了,将宏思接回來,皓广听见是为他们说亲的事,也乐于赞成,点点头同意。 夏至那日,果然,各府小姐都盛装打扮,如约而來,在未央殿请安。一早,褚鹃等妃嫔就都过來请安,等候着这事。看得出,都是精心打扮过的,知道这次事情的重要,别说各家小姐,就是父母,无不各揣心思。 锦秀指了指地下的椅子:“坐吧。” “谢皇后娘娘赐坐。”众位小姐谢了赏,在底下凳子上斜签着身子坐了,等着锦秀开口。 锦秀温和地笑了笑:“这几日本宫无事,闲來就想找个人说说话儿,好久沒有几个年轻人了,所以将你们找进來,有女孩子们,终究热闹些,只要你们不嫌弃本宫这老天拔地的就好。” 众人听了,相对笑了一笑,连忙说:“皇后娘娘凤仪万千,奴婢们高山仰止。” “好了,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今日天气好,本宫想着御花园的荷花也该开了,不如都到那里去赏花吧。”锦秀说着就先站起身來,凝香连忙上來扶着锦秀的手,众人齐齐地答应了一声:“奴婢遵命。” 锦秀先走出去,接着就是褚鹃带着众妃嫔,然后是各家小姐按照父兄的官职依次,加上宫中的众宫女太监,各府的丫头婆子等,倒也浩浩荡荡,蔚为大观。 慢慢走到了御花园,丫头们连忙将带來的锦褥子铺在长椅上,锦秀坐了,又拉住褚鹃的手说:“好久不见,你也和本宫坐在一起,说说话儿,让她们小姐妹们去玩吧,我们看着就好。” 褚鹃也不拒绝,笑着和锦秀坐在一处,她因为一心照顾宏儒,性子如今又沉静了许多,轻易不出门,所以锦秀见她的时间也有限,今日若不是听见各府小姐进來的事,也不会过來。 凝香和几家小姐都在同龄,所以一见了格外亲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此时锦秀叫人划了几条船來,凝香早已经等不及,向锦秀笑道:“母后,儿臣和她们一起划船。” “好,去吧,你们年轻女孩,本來就该在一块,不过要小心,不要太贪玩了。”锦秀嘱咐了一句,凝香已经兴高采烈地过去了。 锦秀看着眼前这繁花似锦,红红绿绿的场面,不觉有些感叹地说道:“唉,一转眼,我们都老了,和这些豆蔻年华的女孩子比起來,不复当年的模样了。” “娘娘看去还年轻,都尚且这么说,要是臣妾这等,可不真成了老婆子了。”褚鹃也颇有感慨地说。 锦秀轻轻挥着扇子,望着这些女孩子,像是陷入无限心事的样子。 褚鹃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去,一面轻轻地说:“娘娘,臣妾看,这些女孩子倒都看的过去,不过性格儿有些不同,有的活泼些,有的文静些,不知娘娘看中了哪一家?” 锦秀掉过头來:“什么都瞒不过你,你先说说,看哪家的姑娘好。” “这事是皇后娘娘做主,臣妾有什么说的?况且臣妾的眼光,也比皇后娘娘差得远呢。”褚鹃掩面笑着说。 “你就说说你怎么想的,本宫听听你的意思。”锦秀还是继续追问。 褚鹃也不客气了:“若是皇后娘娘不怪罪,臣妾就大胆说了,依臣妾看來,只有项家的两位小姐最好。又稳重大方,又懂得道理。相貌也好。” 锦秀听了,将手在她手上拍了拍:“沒想到你也这么说,和蕙儿说到一起去了,其实,她当初向本宫推荐的,也是项家的两位小姐。” 褚鹃眼色一动:“是吗?卢夫人一向有真知灼见,想必不会错的,况且,项家世代为官,现在还任体英殿大学士,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要是结了这门亲事,也可以拉拢他们一家,对于朝政的根基稳固,也是有好处的,他家久已经文武兼备,哪里都有他家的门生,难得的是,门风极好,纵然是这样,也沒听见倚势凌弱,或是有什么不节的事发生。几个孩子,都是诗书满腹,极为守礼。” 锦秀点点头:“正是呢,本宫就想着,找个诗礼簪缨之族,自古皇后重德,嫔妃重色,这皇后是国之母,要是德行有亏,可就是大事了。” “娘娘凡事都有主张,这次也不会错,过几日再看看,实在沒有什么问題,太子又能看的过去,再定不迟。对了,皇后娘娘想给太子找项家哪个闺秀?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褚鹃忽然想起來,说。 锦秀看向她,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你猜猜。” “娘娘今天好兴致,还说上笑话了。”褚鹃说着,沉思了一下:“臣妾看,二小姐更好,而且和太子爷岁数也相对。” “只猜对了一半。两个姑娘都要,大小姐和大皇子,不也是合适?” 褚鹃不由得恍然大悟地:“可不是,臣妾怎么就沒有想到,这可是喜上加喜的好事。早起还说呢,怎么皇上突然将大皇子千里迢迢调了回來,原來是为这件大事。” 锦秀含笑不语,褚鹃正要说,只见宏远已经大踏步走了过來:“给母后请安,褚母妃安。” “太子快起來,别多礼,今天怎么有空儿过來了?听说外面国事很忙。”褚鹃装作不懂的样子,故意说。 “母后叫儿臣过來的。不知有什么事。”宏远还不清楚,对于锦秀将他突然叫过來,还一头雾水。 锦秀含笑望着他:“这可是大事。你看看,那个穿红色衣裳的姑娘。”说着,用手轻轻一指,只见项家二小姐正在那里和凝香低头看着裙上的花样,十分娴静。 宏远顺着锦秀指的方向望去,脸上的表情却莫测高深,叫人摸不透他心里怎么想的:“看见了。” “那个姑娘,可是项学士家的小姐,你看着好?”锦秀追问道。 “母后什么意思?”宏远已经明晓锦秀的意思,反问道。 锦秀反而露出开心的笑容:“你既然已经明白了,就说个准话罢了,不用多余的了。” 宏远迟疑了一下,微微低了头:“回母后,儿臣还小,还想好好读书,多历练几年,还沒有想到此。” “你年纪也不小了,你是太子,太子乃国本,你该知道这不是你自己的事,也是国家大事,往小了说,你早日成婚,父皇母后也放心,所以,你不要犹豫,要把着当做正经大事來考量了。”锦秀正色道。 宏远听了,犹豫了片刻:“儿臣愿遵母后旨意。” ------------ 第一百五十八章 身后之事 锦秀知道这个儿子的秉性,这样说,就是心里愿意了,不觉露出释然的表情:“那就好,母后明白了,项家二小姐,母后看着也好,等着成婚罢了。” 宏远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低头不语。锦秀也不勉强他了,只见远远的,凝香几个已经从船上下來,宏远知道不便在这里站着,便行了个礼:“母后,儿臣先告退了。” 锦秀略微点了一点头,宏远就向着凝香几个过來的方向离去,和项家小姐正好擦肩而过,众人连忙蹲身:“太子万安。” 宏远怕她们害羞,只是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只有凝香,好久不见宏远,十分高兴:“太子,姐姐这几天都惦记你了,你也不进來给母后请安。” “前朝事多,我不得脱身,姐姐今天兴致倒好。” 凝香含笑看了一眼身边的项家小姐:“可不是,正好有这个机会,和几位小姐一见如故。” 宏远还要再说,见众人都已经羞红了脸,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忙笑道:“既然这样,姐姐们快过去吧,母后在那里等着你们呢。” 凝香也就和众人向锦秀那里走去,一直在看着这边动静的锦秀发现宏远和项家小姐似乎无意地交换了一个眼色,不觉露出一丝会意的笑容來。 这场相聚一直到了三天后才结束。宏思也已经在众小姐出宫前一日赶了回來,锦秀找了个机会,让他也和众小姐见了一面。待到众人离开后,她将宏思宏远兄弟找來,问了他们的意思,他们就不像女孩子那么羞涩,听说是要定了项家的两个小姐,却都欣然同意。 锦秀见事情那么顺利,也松了一口气。将事情告诉了皓广,皓广也许可了。下一步,她打算将宏思宏远的亲事办完,就安排一场凝香与程家公子的见面。 天气一天天闷热起來,各宫都添上了冰块,人人都懒洋洋的,锦秀也想着将事情先暂时搁置一下,等到秋天凉快些的时候再办。 这天上午,锦秀将來回事的人三言两语都打发了,就吩咐小丫头们挥扇,又闭着眼睛躺下了。 忽然,只觉得跟前的风大了许多,锦秀不由得睁开了眼睛,果然,皓广已经坐在了她面前。 锦秀只是躺着,沒有坐起來:“皇上怎么这会子过來了?不是说在前面接见银川将军么?” “天气太热,朕叫他明日进來了。怎么,刚起來,又困了?” “这个节气,谁不犯困?皇上看着也沒什么精神头啊。” “咱们都老了,精力不济了,幸亏有远儿帮朕做事,不然,又不知累得怎么样呢。不过,他最近也瘦了许多,毕竟年纪还小,朕真怕他辛劳出什么病來,叫他歇歇,又不听。”皓广欣慰中带着担忧地说。 锦秀也收敛起笑容,皱着眉头:“可不是,臣妾最近也看远儿瘦了,只是每日忙忙碌碌的,想和他说几句话,又匆匆忙忙地出去了,臣妾想着,还是得有个身边的人,这样下去,宫女太监们再细心,照顾的也有限。” 皓广手中的扇子停止了挥动:“你什么意思?” 锦秀接过扇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扇着:“原來臣妾想着,等到秋凉些再张罗两个孩子的婚事,现在看來,还是及早办了好,这样,也放心得多。” 皓广无可无不可地:“既然你觉得这样好,就早些给他们成婚罢了。只是,按规矩,太子的婚礼要比皇子隆重得多,若是一起办了,就分不出來了。” “这有什么?远儿何必搞特殊,区分也不再这上头,免得思儿心里有想法。”锦秀不以为意地说。 “正好,过几日朕要叫宏思回來,趁着这个时机,还省的他再跑一趟了。” “这可巧了,回來顺便就办了,不然,千里迢迢的,來往一次太不容易。” “这事朕就全权交托给你了,等两个孩子的婚事办完,咱们也就省了一份心了。” “还完不了呢,还有凝香,年纪也大了,女孩子不是比男孩子更要紧?皇上想想,有沒有谁家的王孙公子看着好的?也该给凝香指婚了。” 皓广沉吟了一下,忽然若有若无地笑意:“你心里是不是早有打算了,还來故意问朕?” 锦秀将头微微一歪,笑道:“皇上看到臣妾的心里去了,若是皇上不说,臣妾也会提的,就是前几日卢夫人进來说,程黄家的公子甚好,和凝香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因太子的婚姻当紧,所以还沒有提,想着过几日有时间了,就叫程黄夫人进來问问。” “程家也是世代官宦,从太祖定国的时候,就跟着南征北讨,立下赫赫战功,他们家的子弟也是不矜不躁,在外面早有声誉,既然有和凝香年岁相当的,倒也是一门好亲事。” “既然皇上都知道程家的子弟好,臣妾就放心多了,不过最当紧的还是凝香能够看中,她自幼在臣妾身边长大,和如愿沒什么区别,这又是皇家的公主头一个出嫁,一定得慎之又慎,千万不能出什么毛病。” “你做事历來稳妥,交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比如项家的两个女儿,朕看着就甚好,真是百个里头挑不出一个來的。” 锦秀停止了挥扇,嘴角划出一个弧度:“皇上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中了项家的那两个小姐?不过名花再好,也已经被人先夺一步了,皇上想也是空想了。” 皓广有些拿她无计:“这么大年纪了,还说这些风凉话,朕不过是为了远儿和思儿考虑,他们以后能有个贤内助,沒想到你就往这上头想去。” 锦秀却噗嗤一笑:“臣妾不过是和皇上开个玩笑,皇上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不过话又说回來,这已经七八年沒有选秀了,宫里一个新人都沒有添,就是褚昭媛她们,也难得见皇上几次,朝野上下,是不是有些议论啊?” “谁有议论,谁敢议论什么?就是有人说话,朕也给他驳下去!”皓广正色地说,又拍了拍锦秀的手:“这一生,朕谁也不要,就要你。只要我们相依相伴,共同扶持着走下去,朕的心愿就已了。” 锦秀不知怎么,心中泛起一丝酸楚,歪在皓广胸前:“臣妾也是,只要皇上能在臣妾的身边,就别无所求。皇上为臣妾做的已经够多了,后宫只有几个早年入宫的妃嫔,几位先皇身上也沒有这例子,皇上为臣妾破了多少例,臣妾都有数。” “我们夫妻,做什么还不是应该的?放在口中就沒意思了。”皓广抚摸着她的肩背,又柔声说:“心中有,就好了。等朕百年之后,你也有许多念想,这样,长夜寂寂,想必,你也会少了几分孤寂。” 锦秀蓦地抬起头來,惊骇地看着皓广:“皇上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皓广却面色平静,反而微笑着:“朕只不过是这么一说,谁沒有那一日呢?说说也无不可。朕走了,谁也不惦记,只有你,让朕放不下,纵然远儿能够好好侍奉,可是朕想的出來,一个人的日子该是多么难熬。” 锦秀挣脱开他的怀抱,端端正正的坐在他面前,打量着他的神态:“皇上是不是最近有些不舒服?瞒着臣妾?皇上为什么这么奇怪?” “哪里有,只是看远儿和思儿都要娶亲,所以有感而发而已。你就想多了。都怪朕,说这些有的沒的,不说了。”皓广想岔开这个话題,锦秀却感到一阵伤感,继续说:“若是有皇上离开的那一日,臣妾自然也会毫不犹豫,追随皇上而去,怎么会在这世上独活?” 皓广神色一凛:“这正是朕要对你说的,人生无定,不知道谁先离去,谁后离去,若是有朕先离去的那一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看着咱们的孙子出生,重孙子出生,你千万不可做这样的傻事。” 锦秀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臣妾做不到,臣妾一定会和皇上同在一处,生死不分。”她说着,眼中透出坚毅的表情。 皓广的神色却也很坚定,他按住锦秀的肩膀:“听朕说,这不是玩笑话,你要答应朕,就是有那一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千万不可撇下远儿和如愿。” 锦秀的眼中不由得有泪水涌上來:“皇上今天怎么了?怎么尽说这句话?别的事情臣妾都可以答应,只有这件事情不行。” “不,这件事,在朕这里,也沒有回旋余地。你也许在想,到了那时候,朕又怎么能左右得了你?”皓广露出一丝会心地微笑:“不过,我们之间,历來信守承诺,所以,朕要你现在就给朕一个回答,一定要答应朕,好好地看着远儿成就千古基业。你不会不兑现吧?” 锦秀说不出话來,她知道,自己若是答应了,就一定要实现,可是,这和她原來的愿望是相违背的啊,若是不答应,看來皓广是非要她这样做不可,想了半日,她终于说出了几个字:“不,臣妾不能同意!”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喜上加喜 “朕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朕早有准备。锦秀,你想想,从前你前弟媳和孟夫人走的时候,你是怎么劝他们來的?你若是不在了,朕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纵然你这样做,其实倒违背的了朕的心意,你若是真的为朕好,让朕舒心,就一定要听朕的,好好活下去,带着朕的心意,继续朕的事情!”皓广静静地说。 锦秀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來,已经泣不成声:“不,臣妾不依从,,” “今天,你非要答应朕不可!你想想,远儿还要有子有孙,你还可以照顾他们,你还要看着咱们的后代兴旺发达。你若是不答应,就是负了朕的心意了!” 皓广的语气不容回旋,锦秀知道,是非答应不可了,她看着皓广:“臣妾允许。” 皓广终于绽出一丝笑容,将锦秀牢牢抱在怀中:“朕就知道,你是个知大体的人,不会像那些小家子气一般,非要做什么生死相随的事,咱们并非无情,只不过,不做那些俗人之举罢了。” 锦秀心中感慨万千,说不出什么來,只是将头在皓广胸前埋的更紧。 秋凉之后,宏思和宏远的亲事如期举行了,两对新人如花似玉,一时间成了大齐的佳话,太子妃和皇子妃都贤惠淑德,做事井井有条,颇有皇家的气度。人人称赞择人有方。皓广和锦秀看着这两对小夫妻,也觉得心里安稳了许多。长子妃婚后就跟着宏思到任上去了,太子妃帮助锦秀料理宫中的事情,做事十分稳妥,锦秀也渐渐放心将担子卸下一半了去。 九月,宏远和宏思新婚不久,锦秀就安排了一场凝香和程家公子的会面,出乎意料的事,凝香对于程家公子十分满意,锦秀大喜过望,决定事不宜迟,春节之前,就将凝香的婚事操办了。 一年之中,宫中接连有三个喜事,到处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感觉,太子妃和太子如胶似漆,宫中上下安静,毫无居心不良的事情发生。 转眼就到小年了,凝香的婚事就定在这天,锦秀看着自己抚养长大的女儿出嫁,不由得泪湿衣襟,送走了公主,太子妃就迎上前來,笑着说:“母后早些回宫歇息吧,这里交给儿臣就好,母后也累了一天了。” 锦秀也准备转身离去:“那好,这里就交给你了,母后先回去歇歇了。”太子妃连忙上來亲自搀扶着,忽然,脸色一变,怕锦秀看见,匆忙掉过头去捂住口,又很快转过身來,仍旧做出笑脸。 锦秀却怀疑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一屋子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太子妃身上,太子妃被众人看得不好意思,连忙说:“沒事的,大概是这几天天气有点太寒凉,所以受了风。劳母后忧心了。” 锦秀笑眯眯地:“身子不好可不要挺着,该看得看啊。”非常关心的样子。 太子妃的脸色更红了,扶着锦秀往外走,笑道:“喝点姜水就好了,母后不必忧心。” 锦秀向身边的褚鹃看了一眼,褚鹃也心领神会的看着太子妃,露出一丝笑容來:“太子妃这几日辛劳了,还是看看好,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太子妃忙笑道:“褚母妃又打趣了,哪里的话。” 锦秀却站住了:“你身子不好,母后也放心不下,这样,先不回去了,等太医來看过再回去不迟。” 太子妃正要说什么,褚鹃已经吩咐身边的丫头:“还不去叫太医來?” 太子妃无法辩解,只好低着头答应了。锦秀重新又回到座位上坐下,不一时,太医过來,太子妃只好到帷后坐下,锦秀和褚鹃等坐在一起,等着太医的诊断。 随着一个声音响起來了:“恭喜皇后,太子妃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此言一出,立刻在屋中引起了一阵骚动,人人的目光都看向锦秀,锦秀脸上绽开了笑容:“是吗?千真万确?” “微臣敢以性命担保,这点把握还是有的。若是不真,任凭皇后娘娘责罚。” 锦秀心中已经确认了大半,此时不过是要从太医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因此听这样说,也就不往下追问,点了点头:“太子妃的脉象如何?胎可安稳?” “皇后娘娘只管放心,太子妃身子强健,胎气无忧。”太医微笑着说。 “有沒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锦秀又问。 “只要凡事小心些,注意休息就好,微臣开个方子,若是爱吃,就按方煎几剂吃,若是懒怠吃,就用生姜、大枣煮些水,时时温服就是了。” “那好,你先下去吧。今日大喜,太医院的人都有赏!”锦秀温和地说。 那太医连声答应着,自下去了。这里以褚鹃为首,都连忙上來给锦秀道喜:“恭贺皇后娘娘,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大事,要是皇上知道了,还不定高兴得什么样儿呢。” 锦秀满面笑容地接受着众人的恭喜:“是啊,赶快叫人去告诉皇上,这是底下第一个嫡孙,不光是皇家,也是天下的大事!” 说着,早有宫女去了。太子妃在宫女的搀扶下从榻上起來,脸上早已泛起了红云,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了锦秀身边,锦秀忙说:“你现在的身子可要紧,还不赶紧到床上去躺着,千万别动了胎气,这头几个月是最当紧的,一定要注意休息,别累着了,要是想吃什么,就只管和母后说,你还是头一胎,自己什么都不懂,更得注意了。” 太子妃连忙低头答应着。褚鹃笑道:“看我们皇后娘娘,这一高兴,都不知怎么是好了,啰啰嗦嗦,说了这么一大堆,生怕太子妃有什么事似得。其实呀,要是照臣妾说,太子妃是个福气大的人,什么事都不会有的。娘娘可是多心了。” 褚鹃现在是宫中资历最老的人,又和锦秀素來和睦,因此也就只有她敢和锦秀说几句玩笑话,此言一出,众人都微微抿嘴,锦秀也笑着说道:“可不是,本宫是老糊涂了,好了,我们不说了,免得打扰你休息,先走了,等明日再过去看你。这里就交给褚昭媛收拾吧,你就不用管了。” “儿臣沒事,褚母妃也累了一天了,还是交给儿臣吧。”太子妃忙说。 “哎,现在你最大,难道你还信不过褚母妃不成?”褚鹃连忙说。 “是啊,你就听本宫的,來,和本宫一起坐轿辇回去。”锦秀不由分说,拉起太子妃的手,就一起向外面走去。 太子妃挣扎不了,只得回头向褚鹃道:“那就有劳了褚母妃了。” 褚鹃笑着点点头:“你就放心吧,回去告诉太子这个好消息。” 太子妃羞红了脸,笑了一笑,也就随锦秀离去。锦秀放心不下,一直将她亲自送回去,又嘱咐宫女几句,才离开了。 回到未央宫,皓广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锦秀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喜讯告诉了皓广,皓广脸上也泛出喜色:“是吗?这是大齐第一个皇孙,意义可是非同一般。” “正是这话呢,臣妾也想着,后日是凝香回门,又正好有这件大喜事,就办个宴席,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也是高兴一场。” “这是应该的,你就操办就是了。”皓广说着,将她揽到怀中:“我们辛劳了一辈子,这下,终于喘口气,能够多歇歇了。” “是啊,”锦秀也轻声说道:“臣妾一直盼望的,就是这一天。” 第二天,喜讯就传遍了宫廷,皓广和锦秀都赏赐了东西,各宫妃嫔也都陆续送礼物來,宏远更是喜上眉头,除了国事之外,就是在宫中陪着太子妃,锦秀见太子妃胎像安稳,也放下了心。 凝香回门的日子,宫中分外热闹,因为有两件喜事,宴席操办的也不同寻常,到处张灯结彩,尽管皓广一向说简朴,今日锦秀就自作主张,弄得十分隆重,外面命妇以蕙儿和春芽为首,都进來道贺,一时间,熙熙煦煦,满堂欢喜。 正饮酒到中间,只见一个宫女进來,笑道:“回皇后娘娘,郴州那边派人來,说有书信要交给皇后娘娘。” 锦秀放下酒杯:“郴州那边?什么事?”她的心悬了起來,以为是宏思有什么缘故,或者和皇长子妃有什么事。连太子妃神色都紧张了起來,注视着锦秀。 宫女将信递上去:“请皇后娘娘过目。” 锦秀接过信,拆开看着,屋中众人都屏声敛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过了半晌,锦秀抬起头來,脸上已经浮起喜色,将书信扬了一扬:“真是重重喜啊,郴州那边來信,说是皇长子妃也有了身孕了!” 这个消息无异于石破天惊,纵然是喜事,众人举杯道贺之余,心中又笼上了一层疑云:不知哪个孩子会先出生?若是皇长子妃怀孕早,这嫡庶长幼,只怕又要不好分。 锦秀若无其事,脸上满是平静的喜色,好像什么事都沒寻思似得,只是随口说的一般:“信上说,皇长子妃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这可是大喜啊。”又向太子妃说:“你们是姐妹,又前后脚怀孕,你多写些信去安慰安慰她,路远,回不來,看见家里的信,心情也会好很多。” 太子妃刚才听见姐姐怀孕的话,就露出放心的样子,此时更是笑着答应:“儿臣遵旨。” 皇长子妃怀孕才一个月,孩子自然是要出生在太子的孩子之后了,也就沒有什么嫡庶长幼之虑,众人看看锦秀欣悦的神色,又都举起杯來:“恭贺皇后娘娘千秋万岁!” ------------ 第一百六十章 子孙和煦 秋雨打湿了储宁宫小院,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空气中弥漫着湿润凉爽的感觉。一个宫女忽然从殿内出來,脸上忽然满露出喜色:“公主,公主,您看,罐子已经都满了,今天咱们贮藏的雨水够多了。” 一个穿着淡绿色凤尾纹蜀锦裙子的女子走出來:“可不是,你看,雨停了,都有彩虹了!” “母亲,母亲,皇祖母说,要摘几朵新荷叶回來,做荷叶茶呢。”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拉住身着淡绿色衣裙女子的手,抬着小脸说。 那女子正是如愿,她刚要说话,只见锦秀从里面出來,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小男孩,脸上满是笑容:“今天的雨好,又不大,空气又凉爽。” 如愿连忙迎上前去:“母后,外面天气凉,您别出來了,小心着风。” “不要紧,本宫哪里有你说的那样虚弱,还沒有老到那份儿上呢。”锦秀笑眯眯地说。 “皇后娘娘,这是太子妃刚给您做好的桂花糕,请您尝尝。”一碟散发着香气的金黄色糕点放在面前,锦秀先拿起两块,分别交给旁边的两个孩子,才又说:“留出半碟來,一会和荷叶茶一起,给皇上送去。” 皓广最近身子一直不好,锦秀极为忧心,竭尽全力照顾,也不见好转,故而想尽办法亲手做些新鲜东西,为了皓广多吃一口。又去问送糕点來的宫女:“太子妃做什么呢?” “陪着三皇子妃聊天呢,说一会就來给您请安。”宫女恭声说道。 锦秀点点头,如愿在旁边笑着道:“二嫂真是个有心人,知道三哥这几天出外巡边,怕三嫂心里憋闷,总是拉三嫂进來说话。” “你三嫂刚有身孕,心情难免抑郁些,这是太子妃想的周到之处。”锦秀又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小女孩:“称心,进宫里來好不好?” 称心嘴里咀嚼桂花糕,还有些含糊不清:“好,可是母亲不让总进宫來,说是怕打扰皇祖母休息。” 锦秀爱抚地看着称心:“你母亲是这么说而已,她不是家里忙吗?再说,你身子又弱,你母亲怕你受了风。” 如愿嫁与礼部尚书长子,成婚三年才生下了这女儿称心,先天身子就弱,因此当做掌上明珠一般,轻易不敢乱走,倒是凝香,常带着一儿一女进來看锦秀,帮锦秀照料皓广。 正说着,只听外面报道:“太子妃來了。” 话音未落,只见太子妃已经走了进來,向锦秀请安:“母后身子安好?” 锦秀抬了抬手:“起來吧。你三弟妹呢?” “三弟妹说有些疲倦,儿臣就告诉她不用过來了,先回去歇着吧,改日再來也是一样的。”太子妃笑盈盈地说。 “是啊,她那个身子骨儿,可得当心,本宫这里,也用不着那些虚礼。”锦秀说着,又问道:“对了,前几日你说,你姐姐那里最近有了瘟疫,可好转沒有?” “谢母后惦记着,姐姐來信说,已经过去了,母后不用操心。” 宏思和皇长子妃一直留在郴州镇守,生下了两儿一女,平时轻易不回京來,小日子倒也安居乐业。 “咱们去看皇祖父吧,要不,一会糕点该凉了。”两个小男孩拉起锦秀的手,说。这是宏远的两个儿子,成婚次年和第三年生下这两男之后,太子妃再无所出,太子又坚持不肯纳妾,所以膝下沒有别人,幸好两个孩子都十分健康,长子已经封为皇太孙,锦秀和皓广也不再考虑其它了。 锦秀看了两个孩子一眼,笑道:“难得你们有这份孝心,这就走。”说着,又关心地嘱咐道:“他们离得远,你多想着问候问候,本宫年纪也大了,沒那么多精力,照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些担子,都在你的身上。” 太子妃听了这语重心长,别有意味的话,忙敛目低声说道:“儿臣一定谨遵教诲。姐姐每次來信,都说在那里一切都好,不用惦记。”说着又笑道:“母后哪里老了?心思细腻,只怕谁都比不得。” 锦秀正要说话,两个孩子已经拉着锦秀向外面作势走去。太子妃连忙说:“别闹,母妃不是跟你们说过吗,在未央宫要乖,再这样,看母妃回去不罚你们?” 两个孩子都不敢说话,悄悄低下了头,锦秀忙笑道:“是皇祖母年纪大了,跟不上你们了,來,别被你母妃吓着,皇祖母带你们走。” 两个孩子听了这温和的话,才又鼓起兴头,扬起了笑脸:“皇祖母,您慢些走,我们搀着您。” 听了这充满稚气的话,在场众人都呵呵大笑起來,如愿笑道:“这孩子,倒是真有孝心。” “是啊,不过,皇祖母还用不着你们搀,留着这份孝心,到皇祖母七十岁的时候再用不迟。”锦秀说着,就迈出步子。 清宣殿内,药香缭绕,皓广怕锦秀着急,坚决不肯让她多留在这里,锦秀纵然心里惦记,可是门口守卫森严,进不來,每日,只有晚膳之前的一段时光,皓广才让锦秀來。 门口的太监见锦秀等一行人过來,连忙无声地行了个礼,将门打开,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锦秀的心立刻揪紧起來。 捧着药碗的宫女來回穿梭,锦秀便向太子妃说道:“你们先留在这里,怕皇上嫌烦,本宫带着皇太孙过去就是了。” “可是,母后身边还是得有人照料吧?”太子妃关心地说。 锦秀沉吟了一下:“那就让如愿陪着本宫过去吧。”说完,就拉起皇太孙的手,如愿端着碟子,向里面走去。 明黄帷帐半垂着,皓广正倚在那里读书,锦秀忙快步走了几步,來到面前,将书从他手中夺下來:“身子不好,还要看书,也不怕累着。”说着,坐在他面前,又继续埋怨道:“也不让臣妾过來,还自己一个人硬挺在这,也不怕臣妾担心吗?” 皓广脸上做出笑容:“也沒什么大事,何必这样大惊小怪?” “皇上还说沒什么大事呢,看这脸色,都已经不好了。为什么不让臣妾过來?就这样天天将自己关在殿里吗?” “什么叫关在殿里?朕忙了一辈子,也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歇歇呢。你反而不让朕清静了。”皓广毫不在意地说。 锦秀望着他日渐憔悴的面容,心里如同刀割一般,却不愿意流露出來,叫皓广心中难受,只得勉强用镇定的语调:“皇上身子不好,不愿意见外人也就罢了,难道连臣妾也不愿意见吗?终日在这屋子里,只有几个贴身照应的,要是,,”她猝然咽住下面的话,觉得说不出口。 皓广知道她沒说出來的是什么,只是抓住她的手:“朕不愿意别人來打扰,能有什么事?你们别担心了。” “堂堂帝王,就这样谁都不愿意见,这是为什么?皇上,还是让臣妾留在这里吧。”锦秀试图再说服皓广。 皓广虽然微笑着,却坚决摇了摇头,意思很确定,沒有再说话,而是拉起來皇太孙的手,问道:“还有谁來了?” 皇太孙年纪虽然小,吐字却很清晰,只听他用奶声奶气的语调说:“还有二姑母,还有母妃,都來看皇祖父來了,,还给皇祖父,,带了母妃做的糕点呢,,” “是吗?”皓广温和地看着皇太孙笑道:“在哪里,你给皇祖父端來好不好?” 如愿正在旁边,见状连忙将点心碟子交给皇太孙,给他使了个眼色,皇太孙连忙踮着脚尖,送到皓广跟前。 皓广拈起一小块,笑着说:“难为你们这片孝心,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睡吧。” 皇太孙回头看了锦秀一眼,锦秀知道扭也扭不过皓广,便点了点头:“听你皇祖父的。” 皇太孙乖乖地点了个头,向皓广行了礼,如愿就带着他,悄悄出去了。隐约还能听见外面和太子妃开门出去的动静。 锦秀还沒有走,她坐在皓广跟前,十分疑虑的表情:“皇上,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在这里多寂寞啊。” “不要紧,朕安安生生的反而更好,若是要你來的时候,朕就会叫你來了。”皓广静静地说。 多年的夫妻,毫无间隙的感情,叫锦秀如今反而迷茫了,她不知道皓广为什么要拒她于千里之外,心中难过,犹疑着站起身來,知道留在这里也沒用:“皇上好生安歇,臣妾先告退了。” “好,去吧。”皓广沒有挽留,只是温和地说。 锦秀又看了皓广一眼,快步踏出殿门,止不住,两行泪水顺着腮边流了下來。 第二天,锦秀照常带着皇太孙去给皓广请安,皓广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是脸色略微蜡黄些,锦秀也沒有在意,回到未央殿,无情无绪地在榻上躺下,只是睡不着,一阵阵的不安。 夜半,万籁俱寂,锦秀大睁着两眼,却只是望着黑暗中的穹顶发愣,忽然,一阵惊心动魄的云板声传來,锦秀蓦地一惊,立刻披衣坐了起來,外面已经有两个宫女开门进來:“皇后娘娘,皇上叫您立刻过去!” ------------ 尾声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繁花似锦柳绿桃红又是一年春天明媚的阳光洒向辉煌的宫殿和暖的空气中透着阵阵花香洋溢着叫人昏昏欲睡的慵懒气息 未央宫小院中几个丫头正在打水浇花又有几个正在喂雀嬉戏小女儿声的欢欣笑语洒遍了每个角落 锦秀站在窗前望着前面盛开的正好的一盆牡丹花微笑春芽走上來:“这盆花是娘娘亲手栽种的如今也有十二年了”说着微微叹息了一声 “可不是还是先皇驾崩的那一年你们看本宫总是伤心劝本宫做点什么第二年春天栽下了这棵牡丹沒想到它又长得这么好总算沒辜负了本宫的一片苦心年年这么茂盛好像也來安慰人似得”锦秀端详着花朵眼中一丝寂寞一扫而过 春芽将一杯热茶递给锦秀:“是啊娘娘看在这花都知人意的份儿上也该宽心些不要总想那些伤心事了您看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万国來朝皇上英年有为太子也长大成人娘娘还有什么忧虑的呢” “说是这么说的这些事本宫倒不忧心前日宏思还从郴州递了信过來说是一切都好端午还要进京來给本宫请安宏儒家的那个老二昨日又给本宫送了两只雀儿过來说是寂寞时候可以听个叫儿倒给本宫逗笑了”锦秀说着也不禁露出一丝喜意 “孩子们都这么孝顺娘娘也别愁眉不展的了先皇临终时不是还嘱咐您要好好生活吗”春芽望着锦秀恳切地说道 提起这事锦秀的手指不禁暗暗握紧抬起了头來眼睛望向窗外似乎陷入了沉思:“本宫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晚上听见云板声本宫匆匆赶过去先皇已经不行了本宫拉着他的手哭着埋怨他为什么不早点让本宫过去让他赶紧好起來先皇却特别平静他的话本宫现在还记忆犹新他说”锦秀顿了顿又继续说:“早知道自己病入膏肓了可是让本宫在身边也是白白忧心不如就这样平静的两相隔开也免得在这最后的时光徒增烦恼最后时刻才将本宫叫过去就是有几句话要说” “先皇说让娘娘好好看着皇上和孩子们繁茂一堂千万不要做短见这就是对先皇最好的交代了”春芽接下去说 锦秀点点头:“是啊先皇这些话只对本宫一个人说本宫也只告诉了你就是为了先皇这些话本宫才活到现在就是为了对先皇有一个交代” “娘娘您看皇上事您至孝以天下奉养底下的孩子们也都那么结实聪明娘娘您就别多想其它的了这也是先皇希望看到的啊”春芽见锦秀还有些伤感忙柔声劝道 “本宫年纪大了也管不了许多倒是皇上现在看來还算让本宫放心了只要他们都能好好儿地天下太平本宫就算对得住地下的先帝了也不想别的只是闲來无事能弄弄花弄弄草和你们几个年轻时候的老姐妹说说话儿就罢了” “母后这是说什么呢还指望您为我们指点呢怎么就这样自谦了”皇后的声音传了进來门口的宫女都忙行下礼去 锦秀收回刚才伤感的思绪向门口望去悠悠地笑道:“还不老你们的脚步都听不见了不中用了你这会子怎么过來了” “听说孟夫人也过來了又多日不见母后了所以过來请安”皇后笑着说 “说过多少次了你们不用惦记着本宫本宫好着呢每日饿了吃困了睡只怕人家嫌弃是个老废物呢” 说着众人都笑起來皇后也掩面而笑又道:“母后这么说别人岂不是都无地自容” “虽然是笑话也是正经话呢本宫也是从年轻时候过來的有什么不知道你们每天事情多忙乱的很还得顾着來看望本宫本宫这里沒这么多规矩你们只管忙你们的去就是了断不会挑你们的” 皇后连忙答应了一声是又道:“母后自然是体恤我们的不过几日不见就有些想母后想不來也不成呢” “看看这孩子还是这么会说话”锦秀笑着向春芽道又问道:“前几日说起要选太子妃的事情你们张罗的怎么样了” “已经选定了几家还沒有定得母后看过才能作准”皇后将一盏温茶递给锦秀笑着说 锦秀接过來摇摇头:“唉你们看好就是了本宫也不管你们的事只要你们愿意就好” “那怎么行还得母后慧眼识人”皇后忙说道 沒等锦秀说话春芽就笑道:“娘娘一向豁达这倒不是假话最要紧的是太子愿意” 锦秀点点头道:“是啊” 皇后见此便笑着说道:“母后这么体谅太子叫太子真是难以答报有两家的小姐甚好明日带进來请母后看看” 正说到这里只听外面回道:“卢夫人來给太后娘娘请安來了” 锦秀听了脸上立刻露出喜色來:“是吗她好久不來了快叫她进來” 话音刚落只见蕙儿已经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进來向锦秀请安:“臣妇给太后娘娘请安” “快起來你我之间哪里还用的着这个”锦秀忙命宫女挪过椅子來和春芽一起坐着又说:“坐下说” “太后娘娘身子一向还好” “还好还好只是惦记你们这些老人进來说说话儿偏偏又一个都不來叫本宫空等着”锦秀半是埋怨半是期待地说 “唉臣妇也想进來看看太后只是还怕太后嫌烦况且宫里有两位公主还有楚王妃日夜陪伴着太后臣妇就是有心陪也插不上手呢” 说着众人都笑起來锦秀笑道:“你哪里知道她们纵然孝顺也比不上你们曾经的这些老人能够说说从前的话儿别的人哪里知道咱们的事呢” 蕙儿一笑:“说起來咱们年纪真是大了只剩下回忆了” 锦秀拈起桌上的樱桃吃了一粒:“时间不饶人还能总是年轻不成” 正说到这里只见外面走进來一个宫女走到皇后跟前低声说了两句话皇后挥挥手叫她下去锦秀便问道:“什么事” “回母后沒有什么是皇上找臣妾过去商量端午家宴的事”皇后笑着给锦秀端上一盏茶说 “既然这样你们就先去忙你们的去吧本宫这里好着呢不用惦记今天卢夫人和孟夫人也都进來了难得齐全本宫留她们用了晚膳再回去我们几个人聊聊天儿”锦秀说道 皇后答应了一声便说:“那就劳烦孟夫人和卢夫人好好陪陪母后不要着急” 蕙儿和春芽连忙站起身來说:“皇后娘娘慢走” 皇后笑了一笑就走出去了看着她的背影春芽说道:“娘娘当年的眼光沒错皇后娘娘这么多年來果真是贤德识大体堪为母仪天下” 锦秀笑着指了指蕙儿:“还是她举荐的人好说起來她还是大功一件呢” “这是太后娘娘有福气才能有这么个好媳妇她姐姐听说在郴州也深得百姓爱戴呢” 锦秀忽然又想起來问道:“对了前日听说锦宣又出边巡视去了可回來沒有” “说是还得几天他呀总是闲不住这不是现在年纪大了皇上都允许他不出去了他还偏偏放不下总是要出去看看说是在家待着骨头疼”蕙儿半是无奈地说 锦秀却理解地笑了笑:“本宫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弟弟最了解不过了他在一天总要做一天的事的谁说也不中用就凭他的性子罢了”说着又无限感慨的地说:“你们还记得吗本宫刚进宫的时候锦宣还代替本宫在外面跪了好几个时辰呢那次本宫真是惦记坏了怕他有什么毛病” 一说起这些话两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春芽笑道:“娘娘那个时候不是刚生产完身子经受不住吗比将军还要弱将军是怕娘娘有什么危险所以才替娘娘受过” 如烟往事在眼前一一掠过锦秀想起刚进宫的时候陈皇后的为难身世的揭开父亲的惨死和陈庭的惊心动魄王美人的设局好容易越过这些生下了孩子又遇到褚鹃的横刀而出以及后來太后的种种玄机还有那些年林贵妃的一场惊骇 想着想着她不由得长叹一声这些毕竟也都过去了啊现在和褚鹃情同姐妹一般是在深宫中最好的伴侣自己终于登上了太后的座位孩子们也都好也就算是无所求了 她脸上绽开一丝笑颜忽然外面响起一声传报声:“褚太妃來了” 锦秀抬头望去只见褚鹃那熟悉亲切的面容呈现在眼前四个多年的姐妹团聚在一处都露出了沧桑多年过后波澜不惊的淡然 ------------ 番外 三尺白绫摆在眼前,在这黑暗的牢房中,也反射出了一点寒光,纵然是只有一点,在我眼中,也想起了儿时那漫天匝地地白雪,就犹如这个,好像都带着一丝要将人淹没的味道。 我的手轻轻抚摸上这白绫,这就是我最后的归宿。在宫中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竟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是我做错了吗?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想不明白。 思绪复杂,我的头脑阵阵作痛,管事的太监已经退了出去,说是要给我一点时间,我知道,他们心中明镜儿一般,就是再宽容五个时辰,八个时辰,又能怎么样呢?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想跑的也跑不了,我的宿命就在这里,难道还会有什么改变?又何苦一时一刻都要紧逼? 不知怎么的,在这个时候,我头脑中想的,不是我的儒儿,我最亲近的儿子,想的反而是童年时候的那一幕幕,不由自主的在我眼前闪现。 六七岁之前,那时候的时光,是多么的美好啊,家里有那么多的仆妇,人人都围着我转,什么都不用我操心,母亲慈祥,事无巨细,都为我打点到了,当时的我,天真的认为,一直会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坎坷。 美梦易碎,也许,说的就是我?自从八岁那年父亲去世,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啊。家中很快衰败,看着母亲渐渐苍老的面容,憔悴不支的心力,我纵然是有心做什么,可是一个女孩子家,也无能为力啊,我唯一可以帮上家里的,就是能够入宫选秀,争取一丝机会。 家中的东西都变卖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勋贵的空名头,哥哥在外面求学,根本帮不上家里什么,具体怎么样的生活,只有我和母亲心里知道,那几年,是多么的艰难,我们做针线做到三更,第二天还得强打精神,应付着来要米钱的债主。 终于,盼来的选秀的时候,我吸一口气,拼尽全力,我也要争取到这次机会! 我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果然,在众多的秀女中,我被太后第一个钦点了,我知道,从此,就要踏入这宫闱了。 没想到,母亲的想法和我截然不同,她盼望的,是我能落选,找一户好人家,过平平安安的日子,她也曾嘱咐我,不要太表现自己,没想到,一向听话乖巧的我,正好和她的嘱托相反,在太后面前,我刻意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赌上了所有的一切。 就在我进宫的第二天,家中传来了母亲病故的消息,我大哭了一场,没想到,我苦心要给母亲带来好的生活,却反而害了她,不过,现在,我后悔也无用,我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我只有在这宫廷中生活下去,也许,还有一个能够托付终身的男子出现。 我被封为贵妃,这在宫中,是极高的位份了,我当时以为,这是皇上对我的特殊照顾,他一定是心里有我! 第一眼见到这个陌生男子开始,我的心,就牵在了他身上,他是多么的魁梧有力,又是多么的英俊啊,在这个处处冷漠的宫中,只有在他身边,才能叫我忘记害怕。 没想到,他对我居然这么冷淡,后来,我才不得不承认,他是不爱我的,他心里没有我,那个叫他心动的女子,还没有出现,纵然我千百个不愿意承认,可是这也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自从卢锦秀进宫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从此,宫中没有人能和她竞争了,她就是那个皇上心中的女人! 我放下一切思想,唯一的念头,就是能够生下一个孩子,作为我后半生的陪伴。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和卢锦秀去争取什么,我已经习惯了这默默的日子,只要在这阴冷的宫闱中,能给我一丝暖气就好。 没想到,这个愿望看似简单,也这么难以达到,皇上根本不多看我一眼,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安慰,他也舍不得给我。 那我能怎么办呢?我只有靠自己,我用欺骗的手段得来了这个孩子,我狠心让橄榄为此而死,别人的议论,我知道,无非是说我多么的冷酷,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只有这最后一丝期盼了。其实,没有任何人知道,当初,我也是不忍心让橄榄这样去做的,就在那最后关头,我还犹豫了几分,是橄榄挺身而出,她是要为我做出牺牲。面对这一切,我不能辩解,只有默默地希望橄榄能够来生平安。 事情的发展是那么迅速,正当我为得到了儒儿而高兴的时候,卢锦秀如日中天,晋封皇后,从皇上话里话外的意思来看,宏远晋封太子也是迟早的事,消息传来,一向平静的我,再也按捺不住了。 我的一生已经这样,别无所求,可是,儒儿是我亲生的儿子,卢锦秀作为嫡母,不知道以后会对他怎么样,我拼尽全力,也要给儒儿一个好的未来。 我日思夜想,只想出了这个办法,也只有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了,也许,趁乱,伪造的遗诏还会管用,也许,可以达到我的目的。 事情不如人愿,没想到,皓广居然不上套!这个城府如海的男人,终其一生,他也没有给过我任何幸福。 我完全放弃,儒儿也管不了了,只希望,卢锦秀和皓广,能够不要逼他太甚。 不行,我不能这样认输,我还有最后一个杀手锏,卢锦秀的身世,在太后和皓广那里,一直是个深藏不露的秘密,只有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就是死,也要让皓广和卢锦秀反目! 我做到了最后一点,至于事情会怎么样,就不是我所能看见的了。 不知怎么的,我心中一动,前几日卢锦秀来狱中,我凭直觉觉得,她会对儒儿好的,难道,是我一直以来,真的错了?我不该那样对卢锦秀?她并不是坏人? 不管怎样,事情已经走到这里了,至于未来的事,就让它自然发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