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一:分离 ------------ 01 新婚遭冷落 房门敞开,红烛被突来的风吹得摇曳起来,抬头望去,房门上大红的喜字竟然只剩一角。床上的人儿,大红嫁衣还未退去,她就那样坐着,看不出是喜是悲。她皮肤甚白,眉眼间透着一股不似寻常人家女子的英气,红唇紧抿,透着一种淡淡的疏离与倔强。 “小姐,你怎么啦?”有丫鬟打扮的姑娘匆匆地走进来,眼里蓄满了泪。 “玲珑,替我卸妆吧。” “小姐,贝勒爷能这么对你?今天是你们的大婚之夜啊!这让小姐以后如何见人啊!要是老爷和夫人知道了,他们该多心疼……” “主子的事也是你该议论的吗?”被唤作小姐的女子有些不悦,责备道。 丫鬟玲珑跪了下来,低低地说:“对不起,小姐。” 女子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扶起丫头:“玲珑,适才是我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做丫头看,一直以来,我都将你看做我的妹妹。如今,我嫁入了这贝勒府,身边只有你这么一个能信任的人,你千万不要对我心生嫌隙,不然,我一个人该怎么度过这以后的日日夜夜。”说着说着, 竟然又生出一丝悲凉。她承认,自己还是没那么坚强。 这番掏心窝子的话,玲珑听着不禁掉下泪来:“小姐的这番情,玲珑纵使赴汤蹈火,也难以为报。” “好了,别哭了,替我卸妆吧。” “嗯。” 镜中的女子,肤如凝脂,目若星辰,唇如春花,高高挽起的发,满头的朱钗头饰,让她美丽中更显高贵。其实,像她这样的女子,本不该再有什么不满足的,财富,地位,美貌,她应有尽有。可是?这满腹愁绪,又该如何化解? 她想起那个男子的眼,他盯着她,如同饥渴的兽,她以为他会做什么。可是?没有。他说:“我从不碰不甘愿的女人。”他看着她,那般不屑。一向高傲的她,怎受得了这样的气?碍于他是她的夫君,碍于临行前母亲的千般教诲,她终是没有发作。他看着她愤怒的眼,笑了,讥讽的。 然后,他便拂袖而去。留她一人,守着这清冷孤寂的新房。 其实,本是不在意的,但杨的女儿如何受过这等委屈?因是头一遭,便难免久久不能释怀。 “花灯配美人,姑娘,这个送给你。”元宵花灯会,她和他同时猜中灯谜,老板正为难,男子却已开口相让。 “送我?”本想说:“你以为本小姐稀罕?”可就在一抬头,触碰到到那个眼神时,那句话,怎么也开不了口。脸上浮起一片红晕,她微微低头“这怎么好……” “在下欧阳赫,请问姑娘芳名?” “王颜玉。” 他折扇收起,夸道:“ 窈窕无双颜如玉,真是好名字,与姑娘是极相配的。” 她羞红了脸。 那一年,她十四岁,他十七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只是匆匆一瞥,便种下了牵挂和情意。 梦中的人,正为这样的美梦而露出淡淡微笑,一转眼,却是迎亲的车队。他在最前面,骑着高头大马,赤色长袍。 “赫,我来了。”她对他笑,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 “你来做什么?”他对她说话,好似过去种种从不曾发生。 她的心凉了一截,却还是不肯死心。“他们都说,你要成亲了,可我不信。赫,你告诉我,是假的,是不是?” “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都看到了,不是吗?今天是我成亲的大好日子,请你让开,不要误了我的吉时!”那般儒雅的男子,如今竟是狰狞的嘴脸。 “成亲!我还在这里!你跟谁成亲?你说过的,非我不娶!”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给我拉走啊!”欧阳赫神色紧张地望向花轿那边,并向属下下了命令。 “王小姐,对不起。”有下人过来想要将她拉走,她怒目而视,他们便不敢妄动。王颜玉,山西巡抚王存仁之女。如此显赫的家世,又岂是旁人随意能动的。 “我只最后问你一句话,你爱过我吗?” “从-来-没-有。”欧阳赫一字一句的四个字,让钟无双心灰意冷。 “很好。”她说:“我会让你后悔的。” 眼前一暗,梦里所有的人都消失不见,钟无双惊醒,眼角还留有残泪。红烛燃尽,挣扎不甘了片刻,终是灭了,这一夜,注定无眠。 “小姐,该起床了!”玲珑端着洗脸水在房门外喊道。 等了良久,没有声音,便又敲了敲门,还是无人应答。玲珑推开门,床上的被褥整齐,已不见王颜玉的身影。 “这么早,小姐做什么去了?”玲珑嘀咕道。 花园里,王颜玉披着一件大红貂毛披风,对着满园的花儿出神。冬日的京城,竟能见到如此的繁花似锦,如何能让人不惊奇?那盛开的花儿成簇成簇的团在一起,娇嫩的粉色更胜于桃花的妖娆,期间的花蕾,红艳似残阳,又似胭脂点点,好一副冬日美景! “它叫西府海棠。” “西府海棠?” “是的。” 因一直沉迷花色,王颜玉并未发觉有人到了身后,还不自觉地与之对话起来。说了几句,这才发觉,转过身去,竟是他,她的夫君――大清十六爷。 一改昨日的冷漠,今日的他竟有一丝温柔之色,王颜玉不明所以,只觉得这个人喜怒无常,身体发自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那一抹温柔之色,因她这一小小动作,尽数褪去。再一次,他拂袖而去,只留她一人。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思索。 “小姐,原来你在这啊!可让玲珑好找!”玲珑看见王颜玉,便一路小跑了过来。 “小姐,这大冷的天,你也不带个暖炉,小心冻着了。”玲珑一边关心道,一边将包了套子的暖炉递到王颜玉手上。 “我没事……阿嚏……”话还没说完,王颜玉便打了个喷嚏。 “小姐,你瞧你,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嗯。” ------------ 02 回门之日爽约 “侧福晋,您是来找贝勒爷的吧?爷正在前厅议事,要不您先去后面喝杯茶,等他好了我叫您。”王颜玉望了一眼前厅,有一个二十四五、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不知在说些什么?几个人表情都有些严肃。 “那我去后面等,等贝勒爷议完事,你来后厅通禀一声。” “好嘞。” 前厅里,三个男子正在谈话。 “好了,咱别说这些了,头都疼了。胤禄,听说你纳了山西巡抚王存仁那个天仙般的女儿做侧福晋,怎么?不打算让我们见见?”说话的是那个年轻男子。 胤禄,爱新觉罗?胤禄,康熙爷第十六子,称十六爷。 胤禄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着说话的男人,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狠的前兆,所以,有人暗地里称其为“笑面虎”。 年轻男子在与胤禄的对视中败下阵来:“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您就别用那杀死人的目光看我了,承受不起啊!” 年长一些的男子笑了笑:“知道承受不起还要招惹他?你呀,自讨苦吃!” “每次都这样,真没意思!胤禄这个人也太没意思了!” 年长一些的男子笑了笑,沉默不语。说话的人,叫纪翼风,他们三个人中,数他最年轻,也最爱说笑。胤禄平时严肃,他便想尽法子想要让他失了方寸,可每每都以失败告终。久而久之,他便也习惯了,只是逗他的这习惯却是戒不掉了。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等事情有了结果,我们再商量。” “那我们就告辞了。”年长一些的男子说道。 “你告辞,我可不告辞。胤禄,万花楼来了个姑娘,叫流苏,听说长得是绝世无双,一起看看去吧!也好比较比较,与你那号称‘天仙’的侧福晋,谁更是举世无双?” “我还有要事,你去吧。” “去吧!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胤禄不说话,只是冷冷地扫视了一眼。纪翼风识相地闭上了嘴巴:“好吧!我自个儿去……告辞了!” “慢走。” “贝勒爷,侧福晋在后厅等您。”手下祥福禀告道。 “她?”胤禄有些惊讶,随即恢复平常。 后厅里,她坐在雕花檀木椅上,竟熟睡了。 “王……”祥福正想叫醒王颜玉,被胤禄制止了。 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那张让人为之神魂颠倒的脸。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少了一丝英气,更多了一丝柔和,眉心却依然打结。 “嫁给我,你就当真如此不快活吗?”他轻声问她,脸上写满了忧伤。 “你怎么在这?”她正巧醒来,看到胤禄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很是戒备。 胤禄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听下人说你找我,什么事?” “明天是过门第三天,也是回门的日子。” “我知道了。” 胤禄淡淡的四个字让王颜玉不知道该怎么将这段谈话继续下去,狠吸了一口气,她才开口说道:“按照习俗,你得陪我一起去。” “好。” 原以为他可能不会陪自己同去,却没想到答应得如此爽快,倒让王颜玉一愣:“你答应?” “对,我答应了。”胤禄说道:“还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我去书房了,还有事情要处理。” “嗯……谢谢。”后面两个字很小声,几乎细不可闻,但胤禄听到了。 他转身,嘴角扯开一个笑容――也许事情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糟糕。 “祥福,马车备好了吗?”王颜玉一起床,便去院里找了祥福,今日是回娘家的大日子,可不能耽误了。 “回禀侧福晋,车子已经备好了,只是贝勒爷有些要事出去了一趟,让我们等等他。” “那好,等他回来了麻烦你来叫我一声。” “好嘞。” 贝勒府门口,车队已经备好,行李也都已搬上了车,只是胤禄却迟迟没有出现。王颜玉心里好不容易存有的那一丝温暖和感激,如那凋零的花儿,风一吹,便不知飘向了何方。 “走吧。” “小姐,再等等吧。” “是啊!侧福晋,再等等吧。”祥福和玲珑都开口相劝,新婚回门,若只有新娘一个人,那是多尴尬的一件事情?祥福和玲珑都不忍侧福晋面对这流言蜚语。 “不必了,他若想来,早就来了。”祥福和玲珑本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见其心意已决,便不再相劝。只是一路上,玲珑偷偷地抹了几次眼泪。 从京城到山西,有三天的路程,按王颜玉他们这样的速度,最少得要四五天。这般地千里迢迢,到现在,王颜玉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值不值得。只是为了一口气,只因咽不下那一口气便远嫁千里。从此,离开视自己为掌上明珠的父母,离开塞北的辽阔无垠,来到了处处拘谨、束缚的京城。 “我会让你后悔的。”这句话为她所说,可是?这样的方式,又真能让他后悔吗?若他不在乎,她嫁与不嫁与他又有何干?说到底,不过自己太傻。 望着车外变换的景色,王颜玉发现自己突然想明白了这些事情。只是木已成舟,她既已嫁入十六贝勒府,成为大清十六贝勒的侧福晋,她便只能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每一步只能前行,绝不回头。 五日后,一行人终于抵达山西巡抚府邸,王巡抚和夫人听说女儿回来,全府上下早早地便等在了门口。 “拜见侧福晋!”一行人齐齐下跪。 王颜玉心上一酸,掉下泪来:“爹,娘,你们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吧。” 王夫人一见到女儿,两行清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终于回家了!” 王巡抚也红了眼眶,只是男人的面子让他不肯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身份,嘴里一直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侧福晋,贝勒爷呢?”母子重逢的喜悦平静了一些,王夫人立刻发现了最大的问题。 王颜玉脸上一沉:“他有要事处理,便没有陪女儿同来。” 王夫人和王巡抚对望了一眼,知道事情不太好,也没说什么?只是拥着女儿进府了。 ------------ 03 胤禄再娶 晚宴极其丰盛,满桌子的菜全是王颜玉爱吃的,父母几乎多没怎么吃,一直看着自己,给自己夹菜。好几次,王颜玉都感觉心里酸酸的,难受极了。 吃过晚宴,王颜玉便回房歇息,正卸妆时,母亲便进来了。她并不诧异,十六爷没陪自己回门,这件事情必然引起双亲的怀疑,她躲不掉的。 “母亲,怎么还没休息?” “颜玉,娘想和你谈谈。” “娘,您说,女儿听着呢。” “颜玉啊!你从小倔强,争强好胜,受不得半分委屈。作为一个女人,这样的性格未必好。女人,要学会忍。既然你已是侧福晋,往事便不能回首,你要时刻记着,他是你的天,一荣皆荣,一辱皆辱。你要事事以他为重,以他为主,一心一意,为你们的将来打算。” “娘,这些我都懂的。我会听您的,您放心吧。” 王夫人叹了口气:“你虽是侧福晋,但好在贝勒府里并没有正福晋,你是贝勒府里唯一的女主人。对女人而言,恩宠最为重要,只要十六爷喜欢你,哪怕将来有了嫡福晋,你的地位也不容动摇。能否得宠,就看你自己的了。” “娘,女儿知道了。” 王夫人见女儿难得这般听话,满意地点了头:“那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嫁这么远,以后回来的机会可是不多了。”说着说着,王夫人又伤感了起来。 王颜玉拍了拍母亲的手背:“放心吧!女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以后得空了我就回来看您和爹。” “诶……”钟夫人有些激动地答应着。 在将军府呆了三天,赏花,喂鱼,弹琴,看书,好不自在逍遥的时光。如果可以,王颜玉真的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从前不觉着这是多大的幸福,直到现在,王颜玉方才发觉自己有多不舍。 三天后,启程回京。 又是长途跋涉的奔波,只不过这次的心情却与之前很是不同,回来时,是欢喜期待,回去时便是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五天后,终是抵达府邸。与自己所猜想的相同,门口无一人相迎,这样的冷清让玲珑心中又是一阵难过。想当初,王颜玉是何等地风光,紫袍,白马,在草原上自由自在地驰骋,她就像是个小仙女,快乐的小仙女。山西巡抚之女,虽不如皇家的女子荣耀,却是实实在在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的。王巡抚和王夫人对这个女儿,不可谓不宠,不可谓不溺。她要骑马,他们便由着她骑马,她不学刺绣,他们便由着她在外面瞎逛。 可是?现如今,她嫁给了十六爷,新婚之夜便遭冷落,之后又是这般对待。小姐,玲珑真是心疼您啊! 王颜玉知玲珑心中所想,紧了紧她的手:“玲珑,我不在意的。” 进了府里,竟见府里皆是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喜气,这种喜气,王颜玉在几天前见过,是大婚的喜气。 “府里是要办喜事了吗?”王颜玉询问一位下人。 “回禀侧福晋,三天后,贝勒爷要迎娶郭络罗家三小姐郭络罗?敏格为正福晋。” 竟然,这么快…… 王颜玉的心里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悲凉,不过几日前,她还是新娘,凤冠霞帔,被迎进了这贝勒府。人人都称一声,侧福晋。如今,就已经是旧人了吗?当下心里,竟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 “玲珑,我们回房吧。” 入夜时分,下起丝丝细雨,琉璃苑里传来了悠悠琴声。胤禄就这样站在窗下,静静地听着,不忍破坏这一刻的宁静。 她吟:“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你可是难过了?在你心里,也是不愿我再娶的吗?” 琴声戛然而止:“玲珑,你去外边看看,我好像听得有人说话儿。” 好似自己的心思就要被人看穿,胤禄慌忙离开。玲珑出来时,只看到一个远远的背影,模糊不清,似是一位男子。一回头,玲珑感觉自己踩上了什么东西。弯腰拾起,竟是一块玉佩,很是精致。 “小姐,不知道是什么人呢!就看到个背影!哦,小姐,我在地上拾到了一块玉佩,你瞧!” 玲珑将自己拾到的玉佩递到王颜玉手中,王颜玉接过一看,正面是一条小龙,反面,则是一个“禄”字。是他的东西。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来了,又怎么不进来?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让王颜玉觉得如此难以捉摸。 第二天一早,她正在用早膳,他便来了。 “玲珑,替贝勒爷盛碗绿豆粥来。”王颜玉并不像寻常女子一般,向他行礼,而是淡淡的吩咐玲珑。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总似有一口郁闷之气难以抒发,见着胤禄,也并不能高兴。 “我吃过了。”胤禄说道。 “那就再进些食吧!你这样看着我,让我食不知味。”王颜玉甚至连头都没抬,女人的忍,她不是不懂,而是办不到。两个人沉默地用完了早膳,这还是新婚以来两人第一次一同用膳。玲珑看着,心里不觉有些高兴。 “贝勒爷,你过来臣妾这边是有什么事吗?”王颜玉有些冷冷地问道。 “好些天不见你了,过来瞧瞧,在娘家可开心?” 不提还好,一提回门之事,王颜玉更觉自己气愤难当。 “很好,劳贝勒爷费心了。” 胤禄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故意……” 话还未说完,便被王颜玉打断:“贝勒爷不必解释,您是爷,府里的事自是你全权做主,您愿意陪同臣妾回门,是臣妾的福气,不愿意,也是臣妾不好,没能讨得爷的欢心。” 如此的伶牙俐齿,堵住了胤禄所有的话。 “差点忘了恭喜爷了,早就听闻郭络罗三小姐郭络罗?敏格品行出众,爷能纳其为福晋,必会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胤禄愣了愣,随即笑了。 “你笑什么?” 胤禄看着她的眼睛,如此明亮深邃,宛如一汪池水:“你这样激动,可是吃醋了?” 王颜玉怎么也没料到他竟是这般反应,一时语结:“笑话!本小姐怎么会吃你的醋!” 他的笑意更浓:“怎么?不再一口一个‘臣妾’?一口一个‘爷’?” “你!”她气急,用手指着他的鼻子。 他握住她的手:“你知道吗?颜玉,从没有人这般对我,你是第一个。” 他离得这样近,让她仿佛能闻到他身上男子特有的味道,她不自然地往后挪了挪,眼看就要撞到桌角。胤禄将她一拉,她便扑进了他的怀里。她听到了心跳,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一声一声,如同乱撞的小鹿。 “颜玉,不管你相不相信,有些事情,并非我愿。” 他说完这句话,便松开了手。 他离开许久以后,王颜玉依然不住地回忆起那个味道,那一声声的“颜玉”,她从不知道,他竟会这样叫自己的名字,还叫的如此温柔动听。 ------------ 04 这般柔肠寸断为谁? 三天一过,爱新觉罗?胤禄和郭络罗?敏格的大婚之日来了。 这一日,全府上下全都忙活起来,只有王颜玉和玲珑二人,百无聊赖地在琉璃苑里听着赏月轩那边传来的丝竹之声。 玲珑十分气愤,想骂两声又怕引得小姐更加伤心,只能是憋着难受和委屈。她拿起剪刀修剪花瓶中摘采的海棠,不多时,海棠花便被修得所剩无几。 赏月阁那边,在二更时分,终于安静了下来。王颜玉知此时宾客已散尽,敏格正在房间等待着自己的夫君。一时间,心中郁结难解。 “玲珑,娶我的琴来。” 赏月阁中,胤禄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新娘。 郭络罗?敏格听见男子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声音,心不由得砰砰跳动起来。她是见过胤禄的,那一年,十贝勒府里设宴,她作为十福晋的妹妹赴了这场家宴。席间,胤禄姗姗来迟,自罚酒三杯。他与他们谈笑风生,知识渊博,风度不凡。敏格从未对什么人动心,他是第一个。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十七了,便求了阿玛去请皇上指婚。 他掀了她的喜帕,她抬起头,对他盈盈一笑。胤禄,我终于到了你的身边。 “你们先下去吧。”胤禄对下人说道。 一行人便都离开了,房内,只剩胤禄和敏格两人。 “贝勒爷,让妾身为你斟杯酒吧。” “嗯。” 白玉酒杯一只握在敏格手中,另一只递到胤禄面前。 “爷,您请。” 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爷,时候不早了,让妾身伺候您歇息吧。”敏格脸色微红,她虽是满族女子,素来大方,但这伺候夫君却是头一遭。 “不急,我还有要事没处理,你先歇着吧。” 敏格娇羞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万万没能料到,新婚之夜他竟要弃她而去。她不相信会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这个时候处理不可。 “爷,是敏格有什么事做得不对,惹您不高兴了吗?” “你没错,是我真的有些事需要处理。” 敏格抓住他的衣袖:“爷,求您了,不要丢下我一人好不好?” 胤禄的心,软了。 他想,若是那一夜,她肯服软,他定会留在她房中。毕竟,那对他而言,是巨大的诱惑。 敏格知他心软了,便开始替其更衣。她的眼角眉梢,透着女子的娇羞与欢喜。这个男子,为她心底之人。 琴声,幽幽伤感的琴声。他知,是她。今夜,她竟也难以入眠吗? 他抓住她的手:“我还有事,你先歇着吧。”说完,便没再回头,大步离去。 敏格的手,紧紧抓住那红鸾纱帐,气愤,恼怒,以及不甘。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她的窗口传来她的轻声吟唱,字字句句诉说着自己的不悦。但胤禄始终无法确定,这不悦是为自己,还是欧阳赫。 第二日一大早,王颜玉便起来了,今日是嫡福晋进门的第二天,她自是要前去奉茶的。 挑了件素净的衣裳,头上除了一朵海棠,便再无其他配饰。在这贝勒府里,她只想置身事外,不争荣宠。她希望自己的示弱,可以让这位嫡福晋安心。 赏月阁的厅里,郭络罗?敏格身穿桃色衣衫,倒是有一番“人比桃花艳”的风情。 “妹妹见过嫡福晋,给福晋请安。” “妹妹快快请起。” “多谢姐姐。” “妹妹怎么穿得如此素净,过会儿随姐姐去挑些首饰、布料,好添置些衣物。” “这怎么好拿姐姐的……” “妹妹若是不领情,便是不给姐姐面子了。” “那就多谢姐姐好意。” 早上的奉茶以一片祥和告终,王颜玉对敏格的印象也是不错的。郭络罗氏是皇家贵族,若是敏格张扬跋扈也是不足为奇的。既然她这般谦和,那以后相处起来想必会十分和睦。 “见过十六爷!”她在灯下看书,听到玲珑请安,便抬起头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来了。 “你先下去吧。”胤禄对玲珑道。 “是,贝勒爷。” 王颜玉放下手中的手,替胤禄到了一杯茶。 “贝勒爷突然造访,可有什么事?” 胤禄看向她的眼睛:“你就这样喜欢拒我于千里之外?” “妾身不敢,您是爷,是妾身的天,妾身怎敢拒绝您。”王颜玉也看着胤禄的眼睛,不卑不亢,冷漠而无情。 “你喜欢我的,对不对?”胤禄突然问道。 王颜玉愣住,继而笑道:“不知爷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的意思!”他不觉加重语气。 “恕妾身愚钝,不明白爷的意思。” “王颜玉!”他怒了,用力抓住她的手腕。王颜玉就那样看着他,不服输的表情。他心软了,放开了手。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彩袖殷勤捧玉,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你?”那一日,他在窗外,她是知道的。可是为何他大婚那夜的吟唱,他竟也听到了? “告诉我,你这般的柔肠寸断,究竟是为谁?” 他扣住她的肩,发了狠,就像他们新婚那晚,他看着自己,如同饥渴的兽。 “不管为谁,都不管你的事!你放开我!”她开始挣扎,用脚踢他。可他就是不动,扣住她的肩,越发用力。 “欧阳赫,你还是放不下他是不是?” 王颜玉呆住了,他怎么会知道?“你差人查我?”她不禁恼怒。 “这还需查吗?王小姐挡在车队面前,口口声声问新郎官是否爱你,你觉着这样的事情还会有人不知吗?” 她笑了:“既然你已知晓,我也无需再隐瞒。我之所以应下这门婚事,不过是一时赌气。在我心里,永远只有欧阳赫一个。” “你是我的女人!”胤禄发怒,这个女人的话字字化作细针,扎在他的心上。 “我的人可以是你的,但我的心,绝不会是你的。” 她终于触碰了他的底限,胤禄怒了,他将她拖到床上,衣物撕碎的声音在这个夜里显得那样苍凉。他吻她,他的舌固执地想要挑起她的回应,她不愿,他便逼得更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停下,看着她倔强的眼神:“开口求我啊!开口求我,我就不碰你!” “妾身既已嫁于十六爷,成为大清的十六侧福晋,便是爷的人,爷想要妾身,妾身怎能不肯。” “你嘴上这样说,可心里又是这样想的吗?” 她没有回答,四目相对的那一霎那,王颜玉震惊了,他竟有那样的目光,悲伤,甚至绝望。 “颜玉,如果你不这样骄傲,也许我们会是另外一番摸样。”他突然变了语气,透着一股无奈。 王颜玉看着胤禄的眼神,那片哀伤让她心中一颤。难道,这个男人对自己竟真的有情吗?不!不可能!倘若如此,他不可能新婚之夜弃自己不顾;倘若如此,他不会回门之日爽约;倘若如此,他不会仅仅十日,便要另娶。 胤禄起身,理好自己的衣物。 “我不勉强于你,我要你,心甘情愿。” 胤禄走后,王颜玉望着满床狼藉,陷入沉思。他们之间,为何总是如此复杂?胤禄,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王颜玉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她问自己这句话 。这个男人,太难以捉摸。他究竟,有多少张不同的脸? 王颜玉起身,从梳妆盒里拿出一块玉佩,那是那日他遗落的。她无心藏下,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还于他。她将它握在手心,温润之感让她浮躁的心感觉到一丝清凉。 ------------ 05 梅园偶遇 自那日以后,王颜玉许久不曾见到胤禄,也没有任何人来告知自己关于他的消息。于这个贝勒府而言,她只是一个不受宠的侧福晋。娘的那番话,她终究是没能听进去的。受宠最重要,可她偏偏不稀罕这份恩宠。委曲求全,于她而言,终归是办不到。 转眼便是年下,这是她入府以来的第一个年。全府上下开始忙活着,张灯结彩迎接新年。府里的每个人都是满面春风,年内新添了两位福晋,嫡福晋宽厚,待人温和,出手大方,侧福晋虽然性子孤傲,但也从不苛待下人。佳节临近,下人们不光得了月例,还多得了两份赏钱,怎么能不高兴呢? 大年夜里,王颜玉终于见到了胤禄,他挨着敏格坐,见她来了,也不作任何反应。倒是敏格,很是热情:“妹妹来了,快些入席吧。” 晚宴吃些什么?王颜玉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都是些吉利的菜名,如金玉满堂,花开富贵,瑞雪丰年等。 “听闻妹妹琴艺极好,我素来是不懂这些的,不知妹妹能否让姐姐开开眼界?”吃完晚宴,三人又吃了些茶点,敏格突然提议。 王颜玉其实并不愿为他人弹琴,她的琴,只随着自己的心意,想弹便弹,率性随意。但这人不是旁人,是敏格,不为她是嫡福晋,只觉着她是个不错的人,王颜玉便应下了。 弹的是,《西湖春晓》,曲调欢快明亮,大有一股花好月圆的美丽意境。正弹着,却听到了长笛之声,王颜玉抬头,竟是胤禄。他的长笛吹得如此美妙,是自己从未听过的。她也曾学习长笛,请的是当朝最好的长笛师傅,但却远不及胤禄的三分。 他的笛音和着她的琴音,配合得天衣无缝。不管她怎样变换曲调,他总能跟上,和着她的琴音,为之润色,增添情意。 她望着他的侧脸,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们好似不只认识了这两个月,更似是认识了几年,甚至,更久。她嘲笑自己这般可笑的想法,却无法将眼神从他身上挪开。胤禄和王颜玉沉浸在彼此协作的愉悦当中,为彼此的才情叫好,却不想,敏格的眼中满是嫉妒与仇恨。 曲毕,响起敏格的掌声。 “妹妹,你和贝勒爷配合得实在是太妙了!你这样好的琴艺,实在让姐姐好生羡慕啊!” 王颜玉站起身来,回道:“姐姐见笑了,妹妹不过是雕虫小技,能搏姐姐一笑,便是妹妹的福气了,哪里值得姐姐这般称赞!” 敏格握住王颜玉的手:“妹妹谦虚了,能与妹妹这样有才气的女子共同侍奉贝勒爷,是敏格之福。府里长日无聊,不如改日去向妹妹讨教琴艺。” “这自然是好,妹妹求之不得。” “今日就到这吧!时候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胤禄说道。 “是,贝勒爷。”敏格和王颜玉同时回道。 “玲珑,听说梅园的梅花开了,你见着没有?”回去的路上,她问起玲珑。 玲珑回道:“见着了,可漂亮了,都是红梅呢!艳丽着!……小姐,我想家了,想老爷和夫人了。”玲珑毕竟年纪还小,什么心事都藏不住,好似都要哭了。王颜玉的思乡心情也这样被勾了起来。 “我今日不困,不如我们去梅园看看梅花吧。今日是除夕,想必爹娘也定是想我的。” 昨日下的大雪还未曾融化,红梅上缀着点点白色,更显雅致。在娘家的府邸里,也是有着这样一片梅花的,王夫人素来爱梅,王巡抚便建了一个院子,专门种上红梅,每到冬天,便是美不胜收。更重要的是,这代表着情,代表了父母之间刻骨铭心的爱。 “好香啊!”王颜玉深吸了一口气,满是梅花的清香。 “玲珑,我今日高兴!我给你跳舞,好不好?” “当然好了,小姐的舞姿可是天下第一!” 因是过年,王颜玉特地挑了件红色的衣裳,此时在这雪地之中,舞动起来,更觉明艳动人。她轻踮脚尖,长袖舞动,衣袂飘飘,翩若惊鸿。跳到兴处,她不停地旋转,天地之间,唯有红梅相伴。 一不小心,竟绊到了一棵梅树,王颜玉吃痛跌坐。 “小姐,你怎么啦?没事吧?” 王颜玉只觉脚踝处疼痛得难受,额头不住地冒着虚汗。 “不碍事,你扶我起来吧。” “啊!”还未完全站起来,王颜玉便因吃痛又跌坐了下去。 “小姐,我去找人过来吧!你这样,我们如何才回得去啊!”玲珑见王颜玉这样,又是自责,又是着急,又是心疼。 王颜玉摇头:“已经这个时辰了,府里的人都睡下了,何必劳烦人家。你扶着我,这次一定可以的。” 玲珑不依:“小姐!你不能这样……” “你不答应,我便自己起来了。” 玲珑知道自家小姐从小便倔强,谁都拿她没有办法,便只好依了她。 “你怎么这样不听话?”带着三分责备、七分宠溺的话语传入王颜玉耳中。抬头,又是他。 “这么晚了,贝勒爷为何会在这里?” “那你又为何会在这里?”他反问她。 她别过脸去:“妾身毫无睡意,便携丫鬟过来赏梅。不知贝勒爷也在这里,怕是扫了您的雅兴,实在罪过。” “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你从不是这样扭捏做作之人。” “我是什么人,贝勒爷又如何清楚?再说,爷的身边有那么多人,又岂需在意我是什么样的人?” 胤禄思虑片刻,问道:“你这样可是因为敏格?” “不,怎么会?嫡福晋温柔善良,我怎会对她心生嫌隙?” “是吗?” “当然。” “在你心里,对我就不曾有一丝心动?” 王颜玉没有料到胤禄会问这句话,这一刻,她竟想起那熟悉的心跳声,和他将她拥入怀中所闻到的气息。 “当然,从不。”她那般坚定,让胤禄不由叹气。 “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啊?”这个男人似乎总是说一些自己想不到的话,做一些自己想不到的事,王颜玉觉得自己都被弄糊涂了。 “上来吧!既然不想劳烦别人,那就只能劳烦我了。” 她迟疑着,终是用手圈住了他的脖子。他的神色有片刻不自然,随即便背起她,一步一步,朝琉璃苑走去。他的背十分宽厚,也十分温暖,王颜玉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心。雪地路滑,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力求稳妥。一不留神,还是滑了一下,差点就摔跤。 “放我下来吧。”王颜玉见此情景,再不好意思被人背着,便挣扎着要下来。 “乖,不要闹了。”他说话,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若他们是深爱的情人,他甚至予她倾世温柔。待她回过神时,他已走过一段路。 ------------ 06 围场遇刺 琉璃苑到了,胤禄将王颜玉放了下来。又对玲珑吩咐道:“去取药酒来。” “你先回去歇息吧!待会儿我让玲珑给我揉揉就好。” 胤禄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王颜玉不明所以,她这是又怎么惹他了? 他突然蹲下身来,伸手便要触碰她的脚踝。她神色紧张,往后一藏:“你要做什么?” “你这样不用药酒推拿一番,怕是会难以痊愈。” 她万万没想到胤禄竟然这样纡尊降贵,要替自己推拿,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不安。“这种事情不必劳烦爷了,您是大清的十六爷,这等低下之事实在不应由您来做,臣妾担当不起。” “我替自己的妻子治伤,这有何不妥?”他反问她,坦然之极。 “真的不必了,让玲珑来便可。” “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你还是要将我推开吗?” “爷对臣妾好,臣妾心里感激,但这种事还是免了吧。” 她越是这样推辞,他便越是心里不悦,她固执,他便比她更固执。 “我是十六爷,我命令你,坐好,不许动!” 他低着头,将药酒涂于手心,细细揉捏她肿起的脚踝,力度恰到好处。她低头看他,他认真的摸样让她心中柔软得似要滴出水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贵为黄胄,却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地位。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偶尔温柔,偶尔霸道,让人猜不着,摸不透。 “感觉好些了吗?”他揉完,又替她将袜子穿上,站起身来,询问道。 王颜玉点头:“好多了,多谢十六爷。” 胤禄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些就好,让玲珑伺候你歇着吧!我先走了。” “恩。” 走到门口,他突然回过头来。“可还有什么事?”王颜玉问道。 “初五我要和十三哥、十五哥、十七弟一同骑马狩猎,你与我同去吧。” “我一个女子,怕是不合适吧?” “都带家眷的,你不必担心。” “那也应该带姐姐去,而不是我。” 胤禄有些气恼:“说了带你去便是带你去,难道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 见胤禄生气,王颜玉便没再推辞。 “好了,好好养着伤,初五咱定是要赢的!”他笑了,自信满满,眼神里都是透着光的。 初五,狩猎场里。 “十六哥,十六嫂!”十七爷胤礼第一个向胤禄和王颜玉打招呼,接着十三爷胤祥和十五爷胤禑也过来了。 “早就听闻弟妹美若天仙,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说话的是十五爷胤禑,他与胤禄为一母所生,素来感情要好。 “十五爷过奖了。”王颜玉穿了一身红色骑马装,自有一股英姿飒爽之感,让人眼前一亮。 “那大家准备妥当便开始吧。”十三爷在几个兄弟中最为年长,因而便由他发号施令。 “不是说还有其他女眷吗?怎么独我一人?”好不容易逮着空隙,王颜玉压低了声音问胤禄。 胤禄轻笑:“知道你喜欢骑马,便哄你出来乐一乐。既来之则安之,你且安心玩耍便是。” 王颜玉没料到他竟有这份心思,还知道自己的喜好,心里一暖,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你就骑迅风吧!它性子温顺,不会伤着你的。”胤禄将缰绳递到王颜玉手中:“迅风”是一匹白马,毛发十分鲜亮,一看便是好马。 “开始!”十三爷胤祥一声令下,五匹骏马同时飞奔起来。自嫁入贝勒府以来,王颜玉从未感到如此快活,仿佛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快乐。马场,草原,这样的自在是她毕生所求。如不是一时赌气,她是绝不可能嫁入贝勒府的。当初贝勒府前来提亲,并不是非娶不可,而是以一种探寻的口气。若她不想,他们不会逼迫于她。想到这,王颜玉突然觉得她的夫君,或许心里真是有她的。不然,怎会事事安排得如此妥帖? “能追上吗?”胤禄经过她身旁,发起挑衅。 王颜玉笑了:“你可不要小瞧我!骑马可是我的强项!驾!” 胤禄回头,看到的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女子,一个率性骄傲的女子,这才是她,才是真实的她,才是自己心中的她。他很高兴自己的决定,能够这样面对真实的她,而不是一声一声的“妾身”“臣妾”“爷”“十六爷”,这是何等快乐的事! 她的骑技果然是极好的,只消片刻便超过了自己。看着她的得意的神色,胤禄扬起马鞭,想要与她并肩齐驱。 骑马比赛夺冠的竟是王颜玉,这让几位贝勒爷都十分意外,连连称赞,巾帼果然不让须眉。王颜玉也不谦虚:“那是自然。”她这样的率性,倒让极为贝勒爷十分欣赏。 接着便是狩猎,他们怕伤着王颜玉,不肯让她参与。不过王颜玉此时兴趣正浓,自是不肯,见拗不过她,便只得答应。 冬日里食物太少,总有一些动物需耐住严寒出来觅食,因而也是狩猎的好时机。五人约定,一个时辰内所猎之物最多者获胜。 王颜玉等待良久,都未见一个猎物,不觉有些失落。就在此时,她眼前一亮,因为前方正有一梅花鹿朝自己方向奔来。她拿起箭,拉动弓弦,瞄准时机,箭“嗖”的便向梅花鹿飞去。与此同时,某只暗箭也直射王颜玉。 王颜玉见猎物中箭,正是高兴,后背突来的阵痛,让她的笑容僵住。她用尽力气回头,也只看见一黑衣人骑马而去的背影。她眼前一黑,便再无知觉。 梦里,是男子信誓旦旦的承诺:“我欧阳赫发誓,今生非王颜玉不娶。她若不嫁与我,我便终生一人。” 女子眼角眉梢尽是欢喜:“赫,我信你。” “等你满了十六,我便去向你父亲提亲。” “好,我等你。” 她靠在他的怀里,洋溢着少女的幸福。 ------------ 07 不敢爱 “太医,她现在如何?”窗帘外,胤禄询问太医。 太医摇头:“回十六爷话,情况十分不好,箭头入里太深,侧福晋失血过多,如今之际,只能尽快拔出箭头!” “那你倒是快些拔啊!” 太医欲言又止:“回禀十六爷,拔箭实在太过危险,侧福晋能不能熬过去实在难说。” 胤禄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你说什么!你是最好的大夫!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无论如何!我要你医好她!你若医不好,我要你全家陪葬!”一向温和的十六爷甚少这样大怒,让身边人都不寒而栗。 太医连连点头:“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拼死也要护得侧福晋周全!” 太医穿过帘子,来到王颜玉身边,身边人正要将王颜玉扶起,被胤禄制止。 “我自己来。” 他让她的身体靠着自己,此时的王颜玉脸色苍白,毫无生气,胤禄内疚自责地几乎想杀了自己。 “贝勒爷,拔箭过程十分血腥,很可能会弄脏贝勒爷贵体,贝勒爷还是回避为好。” “无须多言,我心意已决!你,拔箭吧!” “是。” 事关全家老小的性命,太医的手不觉有些颤抖,直至握住箭,才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太医用力将箭拔出。 “啊!”王颜玉吃痛,叫了一声。一时间,血滴飞溅。胤禄的脸上、身上,尽是血珠。胤禄只觉周围的人都成了幻影,只有王颜玉的身体还是真实的。 “快,纱布!”太医吩咐道。 “贝勒爷,微臣需要包扎救治,还请您将侧福晋放下。”太医的声音让胤禄回过神来:“她,还好吗?” “侧福晋福大命大,挨过了拔箭这一大劫,现在,就看她能否挨过之后的十二个时辰了。” 听了前面半句,胤禄感觉自己的心稍稍放下,听了后面半句,胤禄的心又提了起来:“你是说,她还有性命之忧?” “这……的确如此。” “你们按太医的房子快去煎药吧。”经过刚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胤禄倒是平静了下来,自知方才是失了方寸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便只有胤禄一人在。 “对不起,若我知道会害得你如此,我绝不会带你出去。”过了这么久,胤禄逮着时机,诉说自己心里的愧疚。当在围场看见倒在马上的王颜玉时,他真恨不得杀了自己。怎会如此愚笨,让她遭了如此大祸? “颜玉……你的心里,可有我的位置?”这句话,他曾问过她,得到的是相否的回答。但他,却还是不甘心。 “赫。”她说话,只是一个字,却让他坠入寒谷。 竟然,还是不能吗?大清的十六爷,愿意放下自己的身份地位,只博红颜一笑。可是?到底,还是比不过一个书生。多不公啊!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王颜玉,你何时能看到我? “贝勒爷,听说妹妹受伤了,这是真的吗?到底发生了何事?”敏格风风火火地赶来,一脸关切。 “你声音小些,她还在昏迷。”胤禄说道。 敏格看向床榻上的王颜玉,此时她脸色苍白如纸,生命迹象极为微弱。 “贝勒爷,妹妹这是怎么了?听闻你带她去骑马狩猎,怎会受如此重伤?”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她如今最需要安心休养。” 见胤禄下了逐客令,敏格也不好多留。 “贝勒爷也别太过劳累,若有需要,尽管吩咐臣妾便是。那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去吧。” 敏格最后望了一眼王颜玉和胤禄,胤禄的手就那样紧紧地握着王颜玉的手,看她的眼神亦是浓的化不开的的柔情。女人的心,疼了。 你在我的心里似有千百年,可如今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女人,便要抢走你的恩宠吗?胤禄,我不依。 夜里,王颜玉竟然发起烧来,浑身皆是滚烫。吓得胤禄一整晚都未曾合眼,丫鬟仆人忙了半宿,终于将体温降了下来。 清早,王颜玉艰难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床头的大红流苏。王颜玉想起身,扯动伤口,一时疼得厉害。胤禄惊醒,见她醒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并未灼热之感,才稍稍放心。 “你总算醒了,饿了吗?我让厨房给你熬了小米粥,你且吃些,行吗?” “你怎么在这?”王颜玉满脸疑惑。 “我为何不能在这?” “这是我的房间。” 胤禄的心情是极好的,她苏醒于他而言是极大的喜,于是,便想逗她一逗。“你不是说过,‘妾身既已嫁于十六爷,成为大清的十六侧福晋,便是爷的人,爷想要妾身,妾身怎能不肯’。我没记错吧?” “贝勒爷的记性自然是极好的,怎会有错?” 见王颜玉上钩,胤禄心里更是得意。“好,既然你承认了。那你人都是我的,我又怎不能在这个房里?与其说这里是你的房间,不如说是我们的房间,你说是不是?” 王颜玉实在不明白,大清的十六爷怎是如此一个无赖之人,她知自己是说不过他的,便不再言语。 “生气了?不要这般小家子气吧?好了,我让太医来给你瞧瞧,再让玲珑去给你端碗小米粥。你这刚醒,不补充体力可是不行。” “我昏迷的时候,是你一直在我身边照顾?”胤禄走到门口之时,王颜玉终于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胤禄并未回答,他要的,从来不是她的感激。 王颜玉再次疑惑,他,为何要对自己这般好?胤禄……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自己来便可。" 胤禄端着小米粥,想亲手喂王颜玉,却被王颜玉推辞。这个女人总是这样倔强,却又倔强得这般可爱。 “我是你的夫君,出嫁从夫,我要喂你,便不准你推辞。” 他摆出夫君的威严压她,她更是不肯:“你若这般压迫于我,我自然不敢不依。可心不甘,情不愿又有何有?” 胤禄叹气:“我的好意,你为何总要误解?” “我不是那瓷娃娃,摔不得,碰不得。不过一点伤了,实在不必这样大惊小怪。” 见她这样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胤禄很是生气:“一点伤?王颜玉,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便失去你了?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我有多内疚,多自责?” 心痛?内疚?自责?这是他心中所想吗?为什么?别说你对我有情,我不信!我王颜玉,断然不会相信! “都是臣妾不好,害得贝勒爷如此,实在是颜玉的罪过。”她这般不痛不痒的几句话,让胤禄懊恼,生气,却又无可奈何。这个女人,为何一再挑战他的底限?他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也从未这样放下身段讨好、取悦。可是?他又得到了什么呢?每一次,她都拒自己于千里之外,每一次,他的关心问候,都被她看做虚情假意。这样的侮辱,胤禄从未受过。 “王颜玉,我有的时候,真想挖开你的心看看,究竟是不是石头做的。我这样待你,你就不会有一丝动容吗?” “颜玉不过是一平凡女子,实在受不起贝勒爷如此厚爱。贝勒爷还是将心放到姐姐那里,方是正途。” “你!王颜玉,是你将我推开的!若我不再踏入这琉璃苑,你可别怨我!” “贝勒爷想去哪里都是爷的自由,臣妾无权干涉。若不再踏入这琉璃苑,臣妾定不会有半分怨言。” “好!”胤禄气急,一个“好”字说得咬牙切齿。 “贝勒爷慢走。” 对着胤禄离开的背影,王颜玉说道。胤禄停了停,便大步离开。 ------------ 08 密嫔寿辰 “小姐,你为何一定要这样对待贝勒爷?若贝勒爷当真不来了,小姐可如何是好啊?”这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玲珑见这两人闹得这样僵,很是着急上火。 “他不来便不来罢,又如何呢?” “小姐……”玲珑见王颜玉这般不在意,更是无奈。 “玲珑,皇族之爱素来淡薄,今日是我,明日便可是她人。他若对我实在真心,又岂会短短十日,便要另娶?” 玲珑语缄,良久:“许他也是有苦衷的呢!” 王颜玉摇头:“又何苦为他找理由辩解?玲珑,无论你信与不信,我定是不信的。索性被眼前的真情所骗,付出真心,他日伤心痛苦,还不如将自己的心铸成铜墙铁壁,刀剑不如,平静快活。” 玲珑素来知道自己的小姐与寻常女子是不同的,却也没想到她竟有这番言论,一时也不知对与不对,只是低头沉思起来。许久,像是想通什么一般,问道:“小姐,这样说,你对十七爷也是动了心思的,是吗?” “也许吧……药凉了,替我热热吧。” “恩,我这就去。” 王颜玉的伤势一天一天地好起来,胤禄果然如自己所言,再未踏足琉璃苑。久了,府里便都知道侧福晋不得宠,有些势利的,便也不怎么过来了,琉璃苑逐渐冷清了。 天是一天天地暖和了,王颜玉便去园里采些花来,插在瓶子里,倒是添了几分生气。 一天, 她去园里采花,却见下人正在砍伐西府海棠。 “怎么好好的花要砍了去?”她问。 “回侧福晋的话,这是贝勒爷的意思。贝勒爷说,要将西府海棠悉数砍伐,换上嫡福晋喜爱的桃花。” 王颜玉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凉了,胤禄,就连我喜欢的花儿,你都要换掉吗?你又何必,如此绝情?果然,我不过是你一时无聊时的消遣罢了,还妄想当真有什么地位,真是做梦! 三月初十,是胤禄生母密嫔生辰,前几日,胤禄便差了人过来,告知王颜玉也要同去。玲珑一听这消息,乐得合不拢嘴。在她看来,贝勒爷心里有自家小姐,而小姐心里也是有贝勒爷的。这两个人,只要有机会呆在一起,必然还是有机会的。 “小姐,这是昨日请师傅新做的旗装,样子、颜色都好,要不小姐今日就穿这个进宫吧。”玲珑自听说要进宫起,便着手准备。这旗装确是不错,桃红色娇而不艳,上面绣着的海棠花也十分别致。 但王颜玉却指着一件碧色衣裳:“我穿这个便是。” “小姐,今日是密嫔寿辰,你又何必穿得如此素净?” “既知道是密嫔寿辰,便应知今日我不是主角,我又何苦这样精心打扮,喧宾夺主?” “是玲珑疏忽了。” “不碍事,替我梳妆吧。” 刚到门口,敏格便过来了。 “见过姐姐。” “妹妹不必这样拘礼,贝勒爷去取贺礼了,即刻就来,咱们就在这等等。” “好。” 胤禄是和祥福一起过来的,祥福手中提着一只大盒子,相必便是贺礼了。多日不见,他似乎是清瘦了,穿一件朱色袍子,倒是宽松得很。 “上马车吧。”胤禄说:“敏格,我与你共乘一骑。” 敏格温柔地笑着:“好。” 王颜玉眼神黯淡,不过就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上了马车,一行人便向皇宫行去。 王颜玉是第一次进宫,本来大婚第二日是要来的,只是那时密嫔恰好去了五台山为皇帝祈福,所以便没过来。 紫禁城里处处都透着皇家的威严,琉璃鸳鸯瓦,朱漆大红牖,赤柱挺起,雕梁画栋,尊居于三层大理石阶坛上,难怪诗人曾说,"未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在宫里转了良久,方才到了密嫔所居住钟翠宫。钟翠宫并不甚奢华,倒是十分清幽雅致。 好不容易,进了正殿,密嫔早已在里等候。 “儿子见过额娘,额娘万福金安!”胤禄带头行李,接着敏格和王颜玉也纷纷行了礼。 “都起来吧。” “谢额娘!” “额娘,这是儿子的嫡福晋敏格,这是儿子的侧福晋王颜玉。”待坐下之后,胤禄便依次向密嫔介绍道。 儿子成婚了,密嫔自然十分高兴,连声说道:“你们都过来,让额娘好好瞧瞧。” 敏格和王颜玉走上前去,密嫔看着她们,连连称好。 “待会儿你们随我去挑些首饰,算是额娘给你们的见面礼了。” “ 多谢额娘!”敏格和王颜玉同时谢恩。 “额娘,儿子来了!”就在这时,十五爷胤禑来了。他素来便是这样无拘无束,就算是在密嫔宫中,也当是自己家中一般。 “十六弟,弟妹,你们也来啦!” 胤禑见到胤禄和王颜玉,便叫了一声。 王颜玉一点头,算是答应。这一面又落在敏格眼中,自然十分不悦。胤禑虽没指名自己这声“弟妹”叫的是谁。但他的眼神看得始终都是王颜玉,她怎能担此称号呢?十六爷的嫡福晋,明明是自己啊?可心里再不快,也不能当场发作。忍耐,是她唯一的选择。 “十五哥,你也来啦!”胤禄说道。 “是啊!十六弟,额娘过生日我又岂能不来!” “额娘,儿子给您拜寿了!愿额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密嫔十分高兴:“快些起来,你们兄弟过来,额娘便很高兴了。至于拜不拜寿,实在不打紧。” “额娘,儿子有礼物送您,希望额娘喜欢!”胤禑说道。 密嫔笑道:“哦?不知胤禑为额娘准备了什么?” “娘娘吉祥!娘娘吉祥!”这话,竟是从一只鹦鹉口中吐出。这便是胤禑的贺礼,把在场的人都逗乐了。 “你还真是有心了!”密嫔夸道。 见胤禑献上了贺礼,胤禄便拿出自己准备的贺礼。是一只东北的老山参,十分名贵,最是滋补。敏格也献上了自己的礼物,是一对玉如意,玲珑剔透,实在是上上品。 轮到王颜玉了:“儿媳知道额娘宫中什么都不缺,因而去学了点小把戏,希望能博额娘一笑。” 这样的贺礼自然特别,几个人都是拭目以待。 只见王颜玉妙手生花,明明空空如也的手中,竟是生生地变出一束迎春花。王颜玉就这样捧着花,一步步上前:“愿额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 09 相爱成殇 这样的把戏新鲜,有趣儿,密嫔对这个媳妇很是喜欢。 几个人又寒暄了一番,却只把敏格一人晾在边上。接着便到了午膳时间,皇帝有事要忙,晚上才会过来,午膳便只有他们几人。 “弟妹,不知你伤势如何了?上次在围场,真是把我惊着了!” 胤禑想起王颜玉遇刺之事,便提了起来。 “已经没事了,多谢十五哥关心。”王颜玉回答道。 密嫔还是到现在才知道此事:“遇刺?怎么会遇到这等事情?伤势如何?可查到是什么人所为?” 敏格手中的筷子“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对不起,额娘。”敏格连忙请罪。 “不碍事,让下人换上一副新的便是。” 胤禄见敏格神色不太对,便问道:“怎么脸色这样差?是哪里不适吗?” “臣妾没事,多谢王爷关心!” “十五,你方才提到遇刺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密嫔十分关切地询问起来,胤禑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 密嫔自然十分生气:“围场之内,天子脚下,竟有这等事情!十五,你定要好好追查此事,必定要将此人揪出,严加惩处!” 王颜玉不愿这样兴师动众,便阻止道:“儿媳多谢额娘关心,但事情已经过去,何必再这样劳心劳力。” 密嫔反驳:“我绝不容旁人这样伤你,这是藐视皇家威严!” 见密嫔这般坚决,便没人再说什么。吃过宴席,又坐了半个多时辰,几个人便都告退回府。 王颜玉正在房里写字,祥福便过来了。 “贝勒爷请侧福晋去书房一趟。” “好,我即刻就去。”王颜玉并未放下手中之笔,甚至连头也没抬,这样的漫不经心让人唏嘘不已。 书房里,王颜玉见到了胤禄。见她过来,便吩咐下人退下。 “不知贝勒爷找臣妾来有何要事?” “额娘吩咐十五追查你遇刺之事,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可看见了刺杀之人的相貌?” 王颜玉摇头:“并未见到。他在我身后,又相隔甚远,我能看到的不过一个背影,实在没什么线索提供。” 胤禄思虑了一番,又问道:“那你近来可得罪了什么人?” 王颜玉笑了,轻蔑的,讥讽的。“我自嫁入贝勒府,几乎不曾出门,我的身边也不过只有玲珑一人,何来得罪?” “你是怪我冷落了你?” “岂敢?贝勒爷的恩宠,我自是不敢要,也要不起的。” 胤禄实在佩服她总有这样的本事,让他伤,让他痛,让他恼怒,可他却别无他法。 “你明知道你要的起的,只是你不肯要罢了。” “贝勒爷的心太大,可容之人太多,需容之人也太多。颜玉虽不如皇室女子尊贵,可也有自己的坚持。若是施舍,我便不要,若是分享,我便也不要。” “颜玉……其实……” “贝勒爷无需多言,颜玉自知是自己配不上贝勒爷,还请贝勒爷放过臣妾,让臣妾过安稳太平的日子。至于遇刺之事,臣妾不想劳师动众,还请贝勒爷转告十五哥,让他点到即止便可。” 她那样坚持,几乎不给他任何反驳的余地,他纵有千言万语,却也不知从何说起。王颜玉就似那带刺的花儿,虽美丽动人,但若想要接近,便要被刺得疼痛难止。 “王颜玉,你这般口是心非难道不觉得辛苦吗?”胤禄顿了顿接着说道:“在你心里,何曾觉得是你配不上我?在你心里,怕是怎么都瞧不上我这个贝勒爷吧?” “臣妾没有。” 他抬起她的下颚,强迫她看向自己。 “究竟什么时候你才肯对我说句真心话?” 她就那样任凭他处置,只是死死地看着他的眼睛,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她是不会屈服于他的,再怎样逼迫,她的心也是不会屈服的。 他突然攫住她的嘴唇,撬开她的贝齿,似是带着惩罚一般,狠命攫取她的芬芳,他压着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手从她的腰部缓缓下移,触碰女子最私密处,她一阵颤栗……她不挣扎,不反抗,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她这样无声却又剧烈的反抗,终于让他停了下来。 “贝勒爷不是说,不碰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么?我还以为,贝勒爷是说话算话之人。没想到……”她轻蔑地笑。 “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许你这样对我!听到没有!”她侵犯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纵是一向温润如玉的他,也终是发怒。 “贝勒爷想要,我自然不敢不给。但是,明日你看到的,便只会是一具尸体。” “你威胁我?”胤禄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竟然,是连死都不怕了吗? 王颜玉也看下胤禄,回道:“臣妾没有,臣妾说的只是事实。” “哈哈……”胤禄内心一片悲怆,被自己宠幸,竟然是这最大的不幸吗?她竟以死相逼!竟以死相逼!“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不然,王家上下,绝不会有一人可以苟活于世!” 王颜玉错愕:“没想到贝勒爷竟是这样的人。” “我是怎样的人?王颜玉,在你心里不是早有定论了吗?做得再多,你又如何看得到?既然我从来都不是好人,那我就干脆坏到底罢了!” “好,我会好好活着。”王颜玉说。 胤禄离开了,王颜玉心想,今生,他们怕是再不能平静地坐在一起了。突然觉得有些遗憾,觉得有些难过。都会过去的,王颜玉,若不想日后痛苦,今日便是最好的结局。她对自己说道。 ------------ 10 敏格有孕 一个多月后,敏格有孕的消息传出。王颜玉此时正在房里看书,读到南唐后主李煜的《浪淘沙》,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她感叹他这样的才华横溢,却也感叹他生在了帝王家。别时容易见时难,别时容易见时难,王颜玉突然想到了她和胤禄,不也是这番情形吗? 敏格有孕,虽早知会有这日,但还是有些措手不及。想说一声真好,却如骨刺哽在喉间,怎么都说不出口。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去看看嫡福晋吧!这样的大喜,自是要前去道贺的。” 玲珑有些担心地看着王颜玉,她的心里定是不好受的:“要不改日吧?” “怎么能改日呢?嫡福晋待我们不薄,如今她有了身孕,大家都去道贺,我们不去,显得我们也是太不懂得为人处世了。” “那,好吧。”玲珑勉强答道。 王颜玉去到赏月阁时,敏格正在喝茶,用晨露浸泡的花茶,自然是清香无比。敏格的气色极好,想必是因这初为人母的喜悦。 “妹妹今日一听说这大喜事便过来了,恭喜姐姐,贺喜姐姐!” “妹妹快快坐。我也是近来最感觉身体乏得很,便请了太医过来瞧,这才知道自己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见敏格这样高兴,王颜玉心中的不悦也尽数消散了。她是这样好的女子,自然应该儿女承欢膝下,享天伦之乐。 “姐姐现在身体可还舒服?听我娘说,头胎会更加辛苦,姐姐可要好好照料自己。”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的孩子。” “那就好,若没什么事,我也就先告辞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姐姐尽管开口。” “你慢走。” 从赏月阁出来,却没想到竟碰上了胤禄,他还穿着朝服。想来是刚刚下朝,听说敏格有了身孕,便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 “见过贝勒爷。”王颜玉行了礼。 胤禄看了一眼,说道:“你起来吧。” “恭喜贝勒爷,就将要为人父了。”虽是恭喜,一出口却是酸溜溜的。王颜玉自己,都不甚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们见面的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胤禄承认,他是怕了。索性便不多说,朝赏月阁走去。 王颜玉看着他的背影,竟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小姐,你怎么了?”玲珑问道。 “没事,不过是沙子迷了眼睛。” “那我们回去吧!贝勒爷也已经走远了。” “嗯。” “小姐,为何非得要到这里来呢?这边实在太黑了,有些骇人啊!” “地方黑才能看见萤火虫,若是敞亮敞亮的,哪还能抓着呢!” 夏日的夜里,王颜玉突然兴起,拉了玲珑过来后花园抓萤火虫,玲珑胆子小,便有几分害怕。 “你别再罗嗦了,你若害怕便在一旁等我就是。”王颜玉说道。 夏日的萤火虫是极多的,他们在花丛中飞舞着,一闪一闪的,倒似是天上的星星了。 王颜玉自小便喜欢这个,将抓来的萤火虫放在蚊帐中,定是一夜好眠。她动作娴熟,不一会儿,便抓了不少。 “玲珑,你看!漂不漂亮!”她将萤火虫放进灯笼中,别有一番韵致。 一回头,却看见了胤禄。他手里拿着酒壶,似是喝了不少。 “贝勒爷?你怎么在这?” “我就在那边亭子里,只是你没见着我罢了。” “是臣妾不好,扫了贝勒爷的雅兴,臣妾这就离开。” “等等……” 王颜玉闻声回头,见胤禄欲言又止,后说道:“陪我喝一杯可好?” 她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点头:“好。” 两个人倒不怎么说话,只是不停地干杯。王颜玉心中十分纳闷,他因何事不高兴?眼看敏格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也将为人父了,应该高兴才是。莫非是朝堂?她在心中暗中揣测,但并不发问。他若想说,必定会说。问他,她又有何资格? “颜玉,告诉我一句真心话,你是不是很想离开这里?”胤禄突然问道。 离开?这是王颜玉从未想过的词。一日为夫,终身为夫。她也是读过书的人,这些道理自然懂得。既然已经嫁入贝勒府,便会一直在这里,直至死去。 “我没有想过,我以为,我会死在这个府里。” “那如果我让你离开呢?你是否会比现在过得快活?” 许是胤禄喝多了酒,竟问一些奇怪的问题,王颜玉别无他法,也只能回答。“离开?又能去哪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纵使爹娘宠爱,不介意我这嫁出去的女儿回家去,但他们的颜面何在?别人就算明着不说,背后也定是议论纷纷。颜玉再不孝,也不忍双亲受此屈辱。” “没想到,你考虑问题竟然如此深刻。” “为人子女,总不能太过自私。” 胤禄语缄,良久感叹道:“我们似乎从未这样心平气和地谈话,这样的感觉似乎也是不错的。” 王颜玉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是笑而不语。 “来!咱今天不醉不归!”胤禄举杯道。 两人又喝了一些,还是胤禄先倒下去了。看着桌上空着的酒壶,王颜玉知道,在她来之前,他已足足喝了两壶。 “你为何要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呢?”王颜玉对着醉了的胤禄,轻声说道。 “玲珑,去告诉祥福,贝勒爷醉了,让他带人过来将贝勒爷给挪回去。” “恩,我知道了。” 萤火虫一闪一闪的,照着胤禄棱角分明的侧脸,王颜玉竟看得有些痴了。她伸手,想触碰他的脸,却被他抓在手心。 “颜颜,为何?为何不是我?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啊!”他的表情痛苦至极,让王颜玉心中一痛。 颜颜?是谁?竟是自己吗?为何这个称呼如此耳熟?可是?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在何时何地听过。 “颜颜,不要误会我……不要…….我是真心的……真心……”他喃喃自语,说完这几句,便睡了过去。王颜玉却呆若木鸡,不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夜里,王颜玉翻来覆去,始终难以安枕。“颜颜”这两个字,就如烙铁一般烙在了她的心上,不刨根问底了解个透彻,她便是寝食难安。 ------------ 11 颜颜是谁? 第二日午时,王颜玉去了胤禄的书房。 “贝勒爷在里面吗?”王颜玉询问门口的侍卫。 “回禀侧福晋,贝勒爷正在里面处理公事,侧福晋还是不要打扰得好。” “我有要事要找贝勒爷,你们放我进去,万事由我承担。” 侍卫也是极其为难,最终还是答应:“那好吧。” 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胤禄的怒吼:“爷处理事情时,最不喜被人打扰!你们这是吃了豹子胆了吗?” 她推门而入:“是我。” 胤禄收住怒气,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想问你,颜颜是谁?我们是不是以前就相识?” 胤禄放下手头的事,反问道:“你心里的想法呢?” “我,我不知道。我只想让你来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既然你连我们的过往都已经忘记,那又为何要我来替你想起?你且回去好好想,若是想起来了,便来找我。若是想不起来,那也是我们的命吧。” “我们竟真的曾经相识吗?胤禄,告诉我,好不好?”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胤禄。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因这小小的事而激动不已。可是?告诉她吗?若她还是不能想起,自己岂非在乞求她的感情?他不是乞丐,不需要施舍,所以,不可以。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还是那句话,你若是想起来了,便来找我。若是想不起来,那也是我们的命吧。” 见胤禄这样坚决,王颜玉知道,自己是问不到什么了。她只明确了一点,那便是,他那样深情呼唤的名字,竟真的是自己。胤禄,我们之间竟真的有很深的纠葛吗?竟真的是我,忘记了我们之间的过往吗? “我会想起来的。”王颜玉说。 胤禄轻笑:“好,我等你。” 他已经等得太久了,再不在乎这短短的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他只期冀,这一次,不会再是空欢喜一场。 走出书房,王颜玉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很沉重。总是以为,他对自己不是真心,可真相却似乎并非如此。若真是自己背弃了彼此的约定,那这一切便都是自己的错了,她误会了胤禄,伤害了胤禄。 她一定要想起来,一定。 “玲珑,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王颜玉回到自己住处,正巧看见玲珑在打扫。便想起,玲珑陪伴自己多年,自己的事情,她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王颜玉甚少这样严肃,倒是把玲珑给惊着了。“小姐,到底是什么事啊?” “你知不知道我十二岁以前发生过什么事?” “十二岁以前发生的事情可多了,不知小姐问的是哪一件?” “那我十二岁以前,有没有……有没有相熟的男子?”问到这样的事情,王颜玉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话也是结结巴巴。 “相熟的男子?应该是没有的啊!玲珑从不曾听小姐提起。小姐,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颜玉无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好似是一块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但却压得自己喘不过气儿。 “没事……”竟是失落的。 几日里,王颜玉反反复复,只纠结于这一事。十二岁以前,她究竟是否已经与胤禄相识。甚至,互有好感?有的时候,想着想着,头便疼得厉害。王颜玉气自己竟这般没用,可越是生气,便越是想不起什么。 “你们是谁?”床榻上的少女终于醒来,可面对床边一双双关切的眼睛,却是一脸惶恐。 王存仁不明所以,说道:“孩子,我是你爹啊!你这是怎么了?” 少女黝黑的眼睛竟是茫然无神的:“爹?” “对啊!孩子,我是你爹,她是你娘。你是我们的女儿,王颜玉啊!”王存仁对这个女儿一向宠爱有加,发现自己的女儿竟不认识自己了。自然是着急上火,恨不得让她立刻便能想起来。 可少女依旧无神的眼神告诉他们,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她自己是谁,她便也一并不记得了。王存仁和夫人四处寻医问药,终究是毫无起色,渐渐地,便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幸好,王颜玉除了忘却了十二岁以前的事情,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毛病。 据说,王颜玉是出门时不小心和仆人走散了,被人贩子掳了去,后来,官府查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便赶了过去。一不小心,惊着了马匹,王颜玉从马车上摔了下来,撞到石块上,便失去了记忆。 虽然失去了记忆,可是父母对自己极为耐心,一点一点地教自己熟悉过往,渐渐地,她便也不再介意失去记忆之事。可是如今,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十二岁之前的事情于自己而言,是极为重要的。她十分迫切地想要将这段记忆寻回,但却是力不从心。 她想写信回家询问父母,但却想到,纵使事情是真的,连玲珑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们又如何能知道。毕竟,那时候年纪还小,纵是有交好的男子,也必定是不敢让他们知道的。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心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她在抚琴,念着李白的《宣州谢胱楼饯别校书叔云》,读到“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时,手中的琴弦“啪”地断裂。 “小姐,没事儿吧?”玲珑在一旁陪着,见琴断了,关切地问道。 王颜玉摸着自己疼痛的食指,摇了摇头:“我没事,时候不早了,你先去歇着吧。” “好嘞,小姐有什么事叫我就是,我就在隔壁,听得见的。” “知道的,你去吧。” 玲珑走后,王颜玉望着这断掉的琴暗自出神。终于,她像是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一般,走出门去。 ------------ 12 情不自禁 “见过贝勒爷。” 胤禄刚出赏月阁的门,便见王颜玉等在那里。 “找我有事情?” 王颜玉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贝勒爷方才去看了姐姐,不知姐姐身体可好些了?还像之前那般茶饭不思,吐得厉害吗?” “好多了,现在食欲也是见好了,也不再那样吐了。你来找我,不是为这事吧?” 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实在不好,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她从不轻易去找胤禄,既然来了,便是有事。 “我想问问你,我们之前的事情!”终于吐出了哽在喉间的话,心里一时舒坦多了,却又有几分忐忑,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告诉自己,那个故事究竟是什么。 胤禄笑了,却不是快乐的笑容。“看来,你还是没有想起我们的事情。” “胤禄,这不怪我,我撞到了脑子,将之前的事都一并忘得干干净净。我并非故意,你不能怪我。” 胤禄也没想到,竟是这样,原来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好,那你告诉我,你爱欧阳赫吗?” “不!我恨他!” 她不带半分犹豫的回答,却不能令他心中得到半分安慰,反而更痛。 “爱之深,恨之切。你恨,便是还未放下,便是还在爱着。那既然如此,你想起我们的过往又有何用?我记得你曾说过,你的心里永远只有欧阳赫一个。” “那不过是赌气之言,他是个卑鄙小人,他欺骗了我!我恨他!我恨他!” 她那般咬牙切齿的摸样,让他心里翻江倒海。她是这样在乎这个叫做欧阳赫的男子的。虽然这个男子背弃了自己,娶了当今格格,成为了额驸,但她,还是无法释怀。反之,她对自己呢?从来都是不在意的,他去,他来,似乎都与她无关。甚至,就连敏格有了孩子,她都能笑笑地说一声恭喜。也许旁人看来,这样识大体的侧福晋是他的福气,但他却是宁愿她像寻常女子一般吃醋,甚至吵闹。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王颜玉,你曾说过,你也有自己的坚持,若是施舍,你便不要,若是分享,你便也不要。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也有我的坚持,我不会乞讨你的心在我这里,我也不会拿一段你完全不记得的事情来约束你。除非你自己想起,除非你自己觉得心里有我。否则,我绝不为难于你,因为我,不想这样作践自己。” “可我已经试了很久,却始终办不到。就当帮帮我,不行吗?”她在他面前示弱,他的心里并不是分毫未动,可他,办不到。 “不行,我绝不会答应。” 她颓然地放开了自己的手,看着他越走越远。夜已深,虽是夏日,也有了凉意。王颜玉抱着自己的双臂,只感觉冷。 天是越来越热了,七月十六,康熙爷说是要去圆明园避暑,挑了几位阿哥陪着,其中也包括胤禄。 头天晚上,胤禄来了琉璃阁。玲珑正在铺床,王颜玉也准备睡下了。他这一来,惊得王颜玉是赶紧穿上外衣。她这样见外,让胤禄心中自然不痛快。 “我来就是告诉你,我陪皇阿玛去圆明园避暑,过些日子才能回来。你和敏格在府中,好好照顾自己。” “要去多久?” “可能个把来月吧!说不好,要看皇阿玛的心情。” “恩,知道了。” “那好,没事你便早些歇着吧。明早不用起来送了,我去的早,你就歇着吧。” “你安心去吧!我会照顾姐姐的。只是姐姐肚子日渐大了,她定是希望你陪在身边的。你这一走,她必然伤心,还是早去早回的好。” “那你呢?你可希望我早去早回?”胤禄还是忍不住问了这句,只是话一开口,便又后悔了。她对自己是这般不在意,他又何苦要自取其辱呢? 王颜玉沉默,继而回答:“我也希望贝勒爷早去早回,你是全府上下的依靠,没有你,我们女人家是撑不起的。” 她能这样回答,他便已是十分满足的了。就连话语中,都透着喜悦:“那你早些睡吧。” “恩,贝勒爷慢走。” “等等……”他突然转过身去,拉住她的手臂。 “恩?”她诧异地望着他,不知还有何事。 他用力一拉,将她拉进怀中。 “颜颜,我会想你。” 他的胸膛十分结实,被他这样拥在怀里,仿佛什么都不用怕了。她能问道他身上的味道,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甚至听见他剧烈跳动的心脏,这样的亲密,她发现自己竟并不排斥。她就站在那里,任他抱着。 他终于松开了她,在她额头上印下温柔的一吻。 “等我回来。” 她站在阁楼上,看着他带着亲信随从,越走越远。他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发号施令,是那样的风光,那样的醉人。他说让她不必相送,但她还是来了,只是,并不让他知晓。 别人都说,侧福晋太不懂事,夫君出行,也不相送,倒是嫡福晋,挺着大肚子,却依然前来告别,依依不舍。她将这样的流言丢在风里,让它随风散去。 其实,本是不准备来的,但在最后时刻,却还是来了。总是有些牵挂,有些舍不得。总是告诉自己,别让潮水湿了鞋。皇族之爱素来淡薄,今日是我,明日便可是她人。可终究,还是要陷进去了。自己,真的有这个能力来自拔吗? 胤禄走后的日子平静得泛不起一丝漪涟,她似往常一样,看书,抚琴,赏花,观月,可心里却总是空空落落的。她不愿如此,但又无法克制自己不是如此。府里越发地热了,敏格的胎像渐稳,也不再害喜,平日里,她们会经常在一起聊聊天。两个人的感情,是越发地好了。 ------------ 13 胤禄归来 一个半月后,敏格和王颜玉正在下棋,却听下人来报――胤禄回来了。 敏格激动得手中的棋子直接落定:“快!快!贝勒爷在哪里?带我去见他!”王颜玉虽不如敏格这般,却也是百感交集,不知不觉湿了眼眶。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对他如此地牵挂。 下人刚想带敏格过去,一抬头,却看见胤禄已经过来了。 “贝勒爷!”敏格泪不可遏,望着胤禄,哭得梨花带雨,好不让人心疼。而胤禄的眼神,却飘向王颜玉,分开的这短短一个半月,却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牵挂。 “回来了。”她开口,喉间竟是沙哑。 “恩,回来了。”仔细看去,胤禄的眼中,竟然有淡淡的泪光。 他们就这样看着对方的眉眼,好似要将它印在心里。这样的旁若无人,刺痛了敏格的心。她挺着大肚子,如此辛苦得怀着这个孩子,只是因为爱他,爱这个男人。但他,却从未将他放在心上。 郭络罗家的女儿,竟受到如此屈辱!他是十六爷的嫡福晋啊 !她本该是他最深爱的女人!如今,却好似成为一个笑话!敏格就那样僵在原地,将手心慢慢握紧……. 晚膳时候,胤禄过来了琉璃苑。 “贝勒爷这么久没回来,怎地不陪姐姐一同进晚膳?” 胤禄已经习惯这个女人伪装的正直,便也不理会,径自坐了下来:“今晚厨房做了什么好吃的?” “ 不过一些粗茶淡饭罢了,贝勒爷还是去姐姐那里吧。这些日子,姐姐是日盼夜盼,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这第一餐饭,自然是要陪她一起吃的。” 胤禄看着王颜玉,心里竟乐得很,这么久了,终于能再见到她了,哪怕就是听她口是心非地说话,竟也是这样舒服、快乐。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便去赏月阁了。” “贝勒爷去吧。”王颜玉早已习惯胤禄与自己对着干,她说东,他便往西。竟没想到,他今日如此听话,心里,竟升起一股异样,有些酸,有些痛。 玲珑拿了碗筷进来,竟不见了胤禄的身影。 “小姐,贝勒爷怎得走了?” “他去姐姐那里了。”王颜玉答道。 玲珑恨铁不成钢,很是着急:“小姐,你怎么不留住贝勒爷呀!” 她心中也是不痛快,语气闷闷地,说道:“他要走,我又怎留得住。算了,他去陪姐姐也好。”越说,竟越是有些不甘心。 “你看,你心里还是希望我留下的不是?”突然想起的声音,让王颜玉惊愕地抬起头来,竟是他!他竟又,走了复返了! “你怎地又回来了?”她问。 “我若不回来,又怎能看到你如此失魂落魄的摸样?”他说话,言语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失魂落魄?我哪有?贝勒爷这是污蔑!” “是吗?那我让玲珑拿了铜镜来,你自己瞧瞧脸上是不是写满了不痛快?”他心情极好,忍不住挪揄她。 “我才没有!”她争辩,只是再不那样理直气壮。 胤禄牵了她的手,轻声说道:“好了,我们用膳吧。” 他这样的语气,竟似情人间的喃喃细语,让王颜玉红了双颊。 晚膳后,胤禄并没急着离开。 “我有东西要送你。”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说出这句话。他是不善表达感情的,所以就算是赠她礼物,也是犹豫迟疑,不知合不合适。 礼物用了上好的檀木盒装着,王颜玉打开,是一把象牙梳。 “这是新进的贡品,皇阿玛让我们每人挑几样,我便挑了这个,送给你吧。” 象牙梳质地十分细腻,还有细细的波浪条纹,拿在手上很有重量。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纵使喜欢,王颜玉却还是不想欠胤禄的人情。她虽知道,自己难以自拔,但还是想做那垂死的挣扎。毕竟,爱上他,于自己而言,许是一场噩梦。 “王颜玉,你听我说。”他用手扣住她的肩膀,说道:“全世界,只有你能配得起它,再不能是别人了。” 王颜玉甩开胤禄的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你已经有了敏格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会造成我的困扰!” 胤禄没料到王颜玉竟这么大的反应,他思虑了一番,还是选择解释:“敏格的事,我并非故意。我们身在皇家,婚姻之事,并非能由自己全权做主。” “既然不能,何苦来招惹我?何苦告诉我颜颜这个名字?何苦送我这象牙梳?” 胤禄也不知今日王颜玉是怎么了?似乎自己说什么做什么竟都成了错误。 “你心里究竟有什么结?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感觉,正在慢慢改变。可你为何,这样反反复复?我真是无法理解。” “你不需要理解。我便是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女子,不值得贝勒爷的半分怜爱。你且走吧。” 她冷漠的侧脸,终究是让胤禄颜面受损,他说道:“那好吧!我希望你能尽快解开心中的结,与我坦诚相待。” 胤禄走后,王颜玉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掉落。没人能理解,她心里的痛。就连胤禄,也觉得自己是任性胡闹吧?她感觉自己已经掉入泥沼,挣不脱,甩不掉,不知如何是好。 她将象牙梳握在手心,细细抚摸它的纹路,感受它的温度,却在它的一侧摸到一片粗糙。一看,竟是两行字――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泪,流得更凶了。落在象牙梳上,竟似琉璃一般,晶莹剔透。 ------------ 14 敏格难产 “贝勒爷!这么晚了,臣妾还以为你不会过来了呢!”敏格见胤禄过来,心里十分高兴。 “孩子也有五个月了吧?近来身子有没有不适?若是不舒服,定要趁早让太医过来瞧着,可千万别耽误了。” 敏格靠进胤禄的怀里:“臣妾谢贝勒爷关心……贝勒爷,孩子现在可是会动了,刚还踢了我呢!我想,咱们定能生一个健康活泼的世子。” “你怎地就知道是世子?不是格格呢?” “因为我想替贝勒爷生一个儿子,他长得定是像你一般风流倜傥,看着他,便好似看到你一样。” “敏格,我不配你这样的深情。”胤禄知敏格一片真心,可并非真心就能换得真心。他的心,都给了王颜玉,腾不出位子给别的女人。 “胤禄,我不要你的不配。我只要你,多给我几分关心,几分情意,便够了。我知道,你的心里喜欢着颜玉妹妹,可我不介意。颜玉妹妹生得好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受到恩宠也是自然。我只要贝勒爷心里给我一个小小的位置,也就够了。答应我,这小小的要求,好吗?” 胤禄看向敏格,她的眼中闪着泪光,这样卑微的请求,这样的满腹深情,他如何能够拒绝。他不是不懂爱的男子,他知有多痛,有多疼,所以,他便只能点头:“好,我答应你,把你放在心上。” “谢谢你,胤禄。”敏格笑了,尽是欢喜。 胤禄抱着她,只觉愧疚。娶她,是别无选择,可要爱她,却是无能为力。她是他的嫡福晋,可他一颗心却倾数给了别人,纵使她怀有身孕,他还是不能予她承诺。她这样轻易满足,令他不知所以。 皇帝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朝廷上下,皆是蠢蠢欲动,关于雍亲王胤禛与廉亲王胤禩的争论越发激烈,朝内基本分成两党,一边支持雍亲王,一边支持廉亲王。胤禄素来不关心这些事情,和四爷、八爷,也都是既不过分交好,也并无过节,因而并不关心这些事情。倒是他们两方,都曾来找过自己,希望自己能加入他们的阵营。 各方部落知天朝近况,也逐渐不安分起来。朝内的形式,可谓一触即发。而胤禄只顾到处寻医问药,将所有的烦心事抛在脑后。皇帝素来是疼他的,对他也是颇为信赖,能够参与《数理精蕴》的编撰也得益于这种信任。他是重情义之人,也是淡泊名利之人,他不想皇阿玛还未过世,便开始算计着荣辱、权势,这样,太过残忍。他只希望皇帝的身体能好一点,能活得更长一点。 敏格临盆的日子一天天地近了,他有了空便陪着她,而王颜玉,不知怎地,竟开始躲着自己。事情实在繁多,他便没有心思去询问究竟。何况,就算问,也不定是能问出结果,这个女人的口是心非,他早已领教。 “福晋,用力啊!对!大些力气!”敏格临盆,竟是个雨夜,她在屋内,疼得不停喊叫。 胤禄和王颜玉等在外屋,心急如焚。 帐内的敏格,发丝凌乱,脸色苍白,满脸汗珠。 “福晋!再大些力气!快了!就快了!”生产这般不顺,接生婆也是如那热锅上的蚂蚁,着急得很。可是孩子的头,位置偏了,就算是她,也是没有办法的。 “快!再打些热水来!快!”下人们忙忙碌碌,不敢有半点马虎,万一出点什么事,这便是杀头的大事。 “怎么样了?”见接生婆从里面出来,胤禄连忙问道。 “贝勒爷!大事不好啊!福晋这怕是要难产啊!” “难产?怎会如此?”胤禄惊愕,断然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竟然这般不顺。 接生婆也是十分无奈和担忧:“孩子的头偏了,生产十分苦难!最关键的是,嫡福晋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一旦福晋晕过去的话,可就麻烦了!” 听了接生婆的话,胤禄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颤抖:“你们,全力以赴,若是孩子大人不能两全……那,保大人。” “是!贝勒爷!”收到命令,接生婆又进去了。王颜玉站在旁边,看着胤禄如此紧张痛苦,心中很是难过。 “别担心,会好的。姐姐和孩子,都会没事的。”她柔声安慰道。 “出来了!出来了!”接生婆欣喜异常地抱过孩子,随即却脸色大变。这孩子,怎是个不哭不闹的孩子?什么?竟是死胎!幸好,嫡福晋已经晕了过去,不然,她该如何接受这个现实? “生了吗?”胤禄期待地问道。 接生婆抱着孩子从后面走出,满脸惶恐不安。 “快!快给我抱抱!”初为人父,胤禄很是激动。 接到孩子后,他也是脸色一变。怎会如此?这个孩子,怎么就没了气儿? “这是怎么回事!”他怒吼。 一屋子的人,诚惶诚恐,连忙跪下。接生婆带头说话:“奴才们实在是尽力了啊!孩子难产,怕是憋得太久,喘不过气来,便……便……贝勒爷饶命啊!贝勒爷饶命!”连着几个响头,磕得掷地有声。 “敏格,她知道吗?”她那般在乎这个孩子,那般期待这个孩子,真不敢想,若她知道,会是怎样。 “嫡福晋生完世子便晕过去了,还不知道此事。” “好,我告诉你们!你们谁敢对她吐露半句,我要你们的脑袋!” 果然是个男孩儿,还挺重,红扑扑的脸,像那成熟的苹果一般,惹人怜爱。胤禄伸出手,触摸他那柔软的小脸,那般娇嫩的肌肤,那般奇妙的感觉。这是他的孩子,第一个孩子,他,痛不可止。 “爷,您节哀,当心身子。”王颜玉忍不住劝慰道。 知道敏格诞下的是一死胎,她也是说不出的难过。可是?死者已矣,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如何安慰敏格,她怕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吧。 见胤禄平静了下来,王颜玉吩咐下人都下去了。胤禄抱着死去的孩子,神情呆滞。王颜玉犹豫了良久,终还是伸出手放在他的手上,用她的方式告诉他,我在。 “颜颜,替我生一个孩子好不好?生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好不好?”他转头看向她,眼睛通红。 她点头:“好,我给你生,不止一个,要生好多好多……” 他竟哭了,眼泪掉在孩子的小手上。王颜玉痛苦不已,胤禄,胤禄……如果可以,我愿倾尽全力,换你一丝欢颜。 ------------ 15 孩子夭折 “你醒啦?”经过一夜安睡,敏格终于醒了过来,精神也好了许多,脸色也不似昨日那般苍白。 “贝勒爷,你怎么在这?”见胤禄陪在身旁,敏格心中一暖。 “你昨日分娩,如此辛苦劳累,我怎可不陪着你?” “贝勒爷,你这样好,让臣妾如何担待得起?”虽是这样说,但敏格心里,自然是十分高兴胤禄这般说。 “如何担待不起?你为我们诞下了世子,是有功之人,我为你做这点事,自然应该。” 敏格欢喜:“孩子呢?我想见见他。” 胤禄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替敏格捻了捻被子,说道:“孩子睡着了,你身子才好些,还是改日再见吧。” “可我,想看看……” “来日方长,等你身子好些了再看也不迟啊!” “可我……”敏格还想坚持,却被胤禄堵住:“我让厨房炖了鸡汤,你赶紧喝些,尽快养好身子,也好尽快见到咱们的世子。” 想到孩子,敏格的心都软了,点头道:“我喝,为了我们的孩子。” “这就对了嘛。”胤禄看着敏格这般幸福满足的摸样,心中十分难过,也十分害怕。若她知道真相,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天翻地覆? 王颜玉站在回廊里,看着亭子里的人,他就那般沉静优雅地站着,仿佛以一种天荒地老的姿势,暗示他的悲伤,痛苦。她从他的背影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和落寞。皇室子弟, 看起来风光,其实并不快乐。年纪小小的便离开了母亲,如今,朝廷动荡,稍有不慎,便是满目抄斩。 “夜里凉,还是披上这件衣服吧。”她替他拿了一件湛蓝的披风,递给他说。 他没料到是她,有些惊讶:“不必了,我不冷。” “身体要紧,若是你都病倒了,谁来照顾姐姐?” 他终于接过披风,披在了身上。 胤禄一直看着远方的天空,王颜玉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她知道,他很难过。她不去打扰他这一刻的宁静,只是静静地陪在左右。 “走!跟我去个地方!”王颜玉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拉起胤禄的手便要走。 “去哪里?” “跟我来就知道了。” 竟是后花园的小溪旁:“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胤禄问道。 王颜玉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与之十指相扣:“死者已矣,再不可能复生。但是我们可以为他祈福,希望他早日找到一个好人家,投胎转世,平安喜乐。” 玲珑不知何时也到了溪边,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满是河灯。 “你真的相信这样的方式?”胤禄问王颜玉,其实,他素来是不信这些的,死了,也便什么都没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颜玉却很是坚定地点头:“只要我们是真心诚意的,上天一定能看到,让世子,早日转世为人。”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河里便已漂着不少河灯,一支支蜡烛在小船上摇曳着,那是满心的期望。也许,它们在转角处便要沉没,也许,它们很快便会被河水沾湿,浇灭。但,王颜玉和胤禄,宁愿相信,它们会飘得很远,很远。 正当胤禄和王颜玉在河边为世子祈福之时,敏格在房中,与下人争吵。 “我要见我的儿子!你凭什么不让我见我的儿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丫头,也敢管上主子的事吗?”被教训的,是敏格的贴身宫女――翠菊。翠菊虽挨了骂,却是不敢吐露半分。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不把世子抱来!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翠菊“砰”地一声跪了下来:“嫡福晋饶命!嫡福晋饶命啊!” 敏格正在气头上,抬起脚便直踢翠菊的肚子,翠菊脸色惨白,捂着自己的肚子。敏格的另一侍女见是怕要闹出人命了,便偷偷地跑了出来。 小溪边,胤禄和王颜玉正并肩而坐,看河灯越飘越远。敏格的侍女却在这时跑到了他们身边:“贝勒爷救命啊!” 胤禄和王颜玉不敢耽误,连忙向赏月阁赶去。 赏月阁这边,早已是人仰马翻。满屋子的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敏格也是气得不轻,手里的马鞭狠狠地扬起、落下。 “住手!”胤禄阻止道。 敏格见胤禄来了,忙走上前去:“贝勒爷,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不肯让我见我们的孩子?我是他的亲生额娘啊!怎么不能见上孩子一面呢?” “对不起。”此时,所有的语言都不能表达胤禄的心情,他只能跟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没能保住孩子,对不起,欺骗了她。 听到这一声对不起,敏格的心“咯噔”一声,害怕、不安。 她想笑,却比哭还要难看:“贝勒爷怎地这样说?我知道了……对,臣妾知道……贝勒爷是怕我太过劳累,才让他们先不让我见着孩子的,是不是?” 胤禄知道,敏格心中也有几分明白了,只是还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他抓住她冰凉的手:“敏格,听我说,我们的孩子,一出生便夭折了。我吩咐他们不让你知道,只是希望你能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到时候再告诉你。你现在这样,我实在担心,怕你会受不了的。” 滚烫的泪珠从敏格眼中滑落,此时,她不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郭络罗家二小姐,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失去孩子的可怜母亲。 “你说什么?胤禄!你告诉我!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胤禄知这一幕避无可避,可见她这般难受,他的心中也是十分痛苦。她拽着他的衣角,仿若他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可他,却还是不得不让她绝望。 “是真的,孩子,一出生便死了。” 这一刻,敏格感觉天都塌了。这个孩子,是自己最大的希望,也是自己最重要的筹码。她总是在想,还要还有他,便还有可能挽回胤禄的心。再不济,她也不至于一个人,没点盼头。可是?现在却是什么都没了。 ------------ 16 真心相待 “你们骗我!你们都在骗我!我的孩子怎可能这样就死了!他还没穿上我做的鞋!还没穿上我缝的衣!还没叫我一声额娘!怎可以就这样死了!” 她几乎发疯的摸样,让许多下人都流了泪。王颜玉忍住自己的眼泪,走上前去:“姐姐,节哀,身子要紧。你这么年轻,定是会再有孩子的。” 不料,敏格却“突”地甩开了王颜玉的手。“是你!是你对不对!你见不得我怀了贝勒爷的孩子,见不得我要做母亲!所以,你便要谋害我的孩子!王颜玉,你的心肠,好毒啊!” “我没有!”王颜玉万万没有想到,敏格竟会这样想,想都没想便争辩道。 “你没有?”敏格笑道:“你怎么没有?你摆明了就是嫉妒我?王颜玉,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她伸手,用力推她,王颜玉的头,撞在了桌子角上,渗出丝丝血迹。 “你没事吧?”胤禄忙上前去,扶起摔倒的王颜玉,见她头都被撞破了,自然是心疼。 “我没事。”王颜玉回答。 这一幕,落在敏格的眼中,自然是如刀子一般,刺痛了眼,刺痛了心。 “怎么?贝勒爷这就心疼了?不过是一点伤而已?能比过我的痛吗?我的心,比她痛上千倍!万倍!” “孩子的死,我们都不愿看到,这只是意外。敏格,我希望你能冷静下来,而不要将罪责推到任何人的身上。” 胤禄扶着王颜玉:“先让玲珑扶你回去,再让太医过来瞧瞧,这里太乱了,你还是别在这呆着了。” 敏格的眼泪始终就不曾停止,听到胤禄这番话,泪便掉得更凶了。他那般温柔,那般体贴,那般护着这个女人,可是她的伤呢?她的痛呢?谁能懂? “王颜玉,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你逃不掉的!我定要找到你谋害我孩儿的罪证!” 王颜玉虽然素来谦和,但并代表她是那柿子,任人揉捏,敏格这般无理取闹,她也是不奉陪了,回了一句:“悉听尊便”便离开了。 “敏格,你好好歇着,静养几日,什么事都是会过去的。”胤禄对敏格说道。 “贝勒爷,若今日失去孩子的是王颜玉,你还会这般轻描淡写地说几句,好好歇着,静养几日,什么事都会过去吗?”敏格背对着胤禄,问了他这句话。 “我不知道。”胤禄回答:“我从不愿做无谓的假设,事情还未发生,我也不知自己会是何种反应。” 敏格讥讽地一笑:“带我去看我的孩子,我这做额娘的,见上一面总是可以的吧?” “当然。”胤禄说道。 一处什么都没有的土地,一处荒凉的土地,胤禄说:“我把他葬在了这里。” 敏格脚下一软,跪了下来,她的手,颤抖着想要去触摸那一寸土地。这里,葬着她心心念念的孩子,葬着她的希望,她的梦。 “孩子……为何要这么快离开额娘?额娘,连你一面都没见着啊!”她泣不成声,几乎昏厥。 “敏格,不要这样。”他拉起她,握住她的手腕。 她看向他,那个眼神,让胤禄不禁心里一抖,竟是如此冰冷的。她,是恨着的。 她转过头去,说道:“让我一个人陪陪我的孩子,好吗?” “我陪着你吧。”胤禄说道。 敏格拒绝了,她说:“就让我这个做母亲的,尽自己的一点心意吧!还请贝勒爷成全。” 胤禄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同意。 “贝勒爷,你回来了。”前院门口,祥福一见胤禄,便立即迎了上来。“贝勒爷,侧福晋过来了,在房里等你呢。” 前院是平时胤禄呆的地方,有书房,也有住处,有些时候,他既不想去赏月阁,也不想去琉璃苑,便会宿在这里。进了房,果然见着王颜玉过来了。 见胤禄回来,王颜玉立即站起身来:“姐姐可还好吗?” 胤禄摇头:“这件事怕是一时半会放不下的,只能让时间慢慢疗伤了。” “改日我再去看她吧!今日怕她也是不想见到我的。” “也好,她现在情绪极不稳定,胡言乱语的,也怕伤着你。” 王颜玉冲胤禄轻笑:“放心,我不是瓷娃娃,不怕。何况,姐姐也并不是有心,只是太难过了而已。同是女人,我能理解她。” 胤禄报以微笑:“难为你这般为她着想。” “这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这两天都没吃什么?我炖了燕窝,特意给你送过来。你若不吃,便是驳我的面子。” 她端起碗,递到他面前。这一举动,倒让胤禄久久回不过神来。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会关心自己?替他着急,替他忧心,恐他难过,恐他伤身? “怎么了?贝勒爷是不喜欢这燕窝的味道吗?要不,我让下人去给你换个银耳?” “哦,不是,我很喜欢。” 雪白的燕窝在碧色的碗里透明如水,冰清玉洁,仿若那盛开的雪莲,极是好看。入口绵柔,温和养胃,吃在嘴里,暖在心里。 “喏,吃好了。”胤禄吃完,又将碗递还给王颜玉。 王颜玉接过碗,说道:“那你早些歇着,我便先走了。” 胤禄看着她,欲言又止,终于开口:“今日,可以留下吗?” 王颜玉起先并不明白,但看到他炙热的眼神,便也懂了。 “胤禄,你喜欢我吗?” “喜欢,从未这样喜欢 。” “那你,会真心待我,宠我,绝不遗弃我吗?” “我会,一直真心待你,宠你,绝不遗弃你。” 她问的这样认真,他回答得这样认真。 手里的碗落在地上,却是欢悦的声音。他将她打横抱起,向寝室走去。她勾着他的脖子,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知道自己再也过不了想要的安稳太平生活。她爱这个男人,所以,会争,会抢,会吃醋,会不甘。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情之一事,本就是人所不能控制的。 他将她放在床榻之上,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会不会后悔?” 她既羞涩,又幸福:“臣妾不会。” ------------ 17 一夜承欢 他在她额头印上轻轻一吻,替她摘下头上的发钗,她的长发散开。她对他盈盈一笑,诉说着喜欢,诉说着甘愿。 他炙热的双唇附上她娇嫩欲滴的红唇,从浅尝辄止到难舍难分,欲/火在他们之间焚烧起来。他的舌轻巧而霸道地撬开她的贝齿,汲取她唇齿的芬芳,同时,他的手缓缓下移。她的腰带被他轻易扯开,他的手,拂过她的肩,她柔滑的肌肤,到达她胸前的蓓蕾。他用拇指轻柔她那一点红色,他的唇,恋恋不舍地移开她的红唇,拂过她的耳后,她细长的脖子,然后,吻上她那雪白的、娇嫩的花蕾。轻咬、挑逗…… “啊!”一声娇弱的喊声从王颜玉嘴里溢出。胤禄睁开眼睛,触碰到她美丽的脸庞因情欲而通红,就像那御花园里的花朵,更是惹人怜爱。他轻轻一笑,深邃的眼眸满是满足与快乐。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女人。”胤禄说。 王颜玉此时已觉天旋地转,有些紧张,更多的却是欢愉。男欢女爱,竟是如此快乐呵……睁开已是迷离的眼睛,她看到胤禄轻笑的脸,这个男子,有着这样英气的眉眼。 她,爱这个男人呵。 她勾住他的脖子,带着三分娇羞,三分挑衅,还有几分撒娇。胤禄笑,放下身子,与她的合在一起。 轻巧地褪去她所有的衣衫,两具赤/裸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他的手,从她的胸部缓缓下移,划过她的肚脐,她的小腹,霸道地进入她的双腿之间。王颜玉只感觉身体一阵颤栗,只得将胤禄搂得更紧了些。胤禄的呼吸越发急促,与自己的两相呼应。他的手指,轻易地触摸到她最敏感的地带,王颜玉只感觉越发地热,体内有一股火似是要喷涌而出一般。 “啊!”她忍不住叫出声来。疼……竟然这样疼。可是?却那么幸福。做他的女人,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情。 他停了一下,然后便不停地抽动着……汗液不知不觉附着在两个人的身体之上,晶莹……这一夜,没有彻夜红烛,却是彻夜的欢愉。 “贝勒爷……你怎地就起来了?”第二日,当王颜玉睁开沉重的眼皮,却看到胤禄已经穿戴整齐了。 胤禄回过头来,突地靠近,与她不过咫尺距离。 “不想我起来么?还想重温昨日之梦吗?”胤禄挪揄道,虽只是玩笑,胤禄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开始有所反应。这个女人,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回忆起昨日的疯狂,王颜玉脸颊上不觉浮上两片红云。“你,不多睡一会儿吗?”王颜玉说道。 胤禄起身,拉开彼此的距离。“今日早朝还有要事,昨日你定是累了,你再睡些时候罢。” 王颜玉也实在是累了,这个男人,几乎彻夜不眠地索要……不知别的男人,是不是也是如此?王颜玉不禁想道,但随即又为自己这样的想法而羞愧。 胤禄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以后,叫我胤禄。” 胤禄。王颜玉轻念这个名字,满心欢喜。 再醒来,已是晌午。 “小姐,我打了热水,你起来泡泡身子吧。”不知何时,玲珑竟过来了。一件件地捡起那散落的衣服,玲珑是笑得似狐狸一般。 王颜玉起身,对着玲珑娇羞地笑了笑。还是玲珑大方,走过来,替王颜玉披上衣服:“小姐,你就别不好意思了。你和贝勒爷发生了什么?玲珑可是一清二楚呢。哎……真好,我可是盼了好久了。” 王颜玉也笑了:“你呀,就是人小鬼大。” 身体实在是酸痛,像是干了重活似的。将自己泡进温热的水里,王颜玉真是再不想起来了。不知不觉,便回忆起胤禄的脸,他剑锋一般的眉毛,深邃的眼眸,棱角分明的侧脸,薄薄的嘴唇……想着想着,竟是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回到琉璃阁,竟见到满院子的海棠花,王颜玉惊讶不已…… “这?” 玲珑笑着回答:“这都是贝勒爷托人运来的,一早上就过来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这么多的海棠花……真是好看啊!小姐,贝勒爷对你,真是不一般呢!”见自己的主子这样受宠,玲珑是发自肺腑地高兴。 王颜玉也十分欢喜,走上前去,触碰那盛开的花朵,清香宜人。他,真是有心了。心里,也随着盛开了花。 她在心里许愿,愿此刻温柔,终生相随。 “妹妹,恭喜。”正赏花时,敏格却是来了。 王颜玉是不愿她见到自己这般受宠的,她想,没有一个女人是心甘情愿看到自己的男人与另一个女人恩恩爱爱,所以,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姐姐,你怎么来了?” “妹妹不愿意见着我吗?”不知是妆画得好还是真的慢慢恢复了,敏格的气色看起来不错,语气也很是平和。 “当然不是。”王颜玉回答。 敏格走上前来:“那日是我不对,我因这丧子之痛难以排解,所以便将罪过推到别人身上。那天,我是口是心非罢了,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我……”王颜玉正想回答,却被敏格打断。她握住她的手背:“妹妹,姐姐知错了,能原谅我吗?”敏格如此跟自己说话,王颜玉自是打从心里释怀了。 “姐姐身体好些了吗?” “你这样说,可是愿意原谅我了?”敏格问道。 “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们是姐妹嘛,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敏格说道:“知道妹妹同贝勒爷圆了房,便带来一对送子观音,希望妹妹和贝勒爷早生贵子。” 是上等的玉材所制成的送子观音,雕刻也是极好的,人物栩栩如生。这样的心意,王颜玉自然感激。 “姐姐,以后我们姐妹,共同侍奉贝勒爷,为贝勒爷生儿育女,你看可好?” “这自然是最好的,贝勒爷有我们姐妹侍候着,定然会儿孙满堂。”敏格微笑着回答。 “姐姐…...” “妹妹……” ------------ 18 等待 夜里,王颜玉都准备睡下了,却见着胤禄过来。 “你怎么来了?”她心里虽然欢喜,但毕竟是要强的女子,嘴上却仍是不冷不热的。 似是看穿了她的那点小心思,胤禄笑着逼近:“你说呢?”他离她那样近,气息吹在她的脸上,竟让王颜玉一阵紧张,两只手攥得紧紧地。 见她这般,胤禄的笑更深了,他喜欢这样的她,明明紧张,却要故作镇定,明明在乎,却要故作云淡风轻。他将手放到她的腰间,猛一拉近,将她拉进怀里。 “难道你竟是忘了我们昨夜的销魂吗?” 想到昨夜那疯狂的缠绵,王颜玉不禁感觉自己喉咙发紧,口干舌燥,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这一小小的动作在胤禄看来,竟是极大的诱惑。该死!这个女人,总让自己有冲动! “我要你……”他的声音因为膨胀的情欲有些沙哑,还未等王颜玉反应过来,他便已将她打横抱起,向寝室走去。他的脚步很稳,呼吸有些急促,她似乎能听见他的心跳。人家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心便跳得比平常人快些。她相信,他是喜欢她的。是的,胤禄。虽然我不知道在你身边,除了我,还有多少女人,或者说,你以后会有多少女人。我相信,你是真心的。 缠绵过后,一觉醒来,天还未亮,她看着身旁熟睡的他,刚毅的脸似有几分温柔之色。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不料,却被他抓住手:“别闹。”他说。 没想到,他竟是没睡着的。 “胤禄。” “嗯?” “胤禄。” “怎么了?” 她笑了,如同所有中沉浸在情爱之中的女子:“我喜欢这样叫你。”她说。自从心里装下了一个他,他的名字也变成了世间最好的音律,她不明白,怎有人的名字可以如此动听。 他看着她含情脉脉的眼,看着他曾魂牵梦萦的女子,心中感觉特别满足。等了这么久,她的心里,终于是有他了。 “记住你的话,无论将来发生任何事,记住,你爱我。” 她乖巧得点头:“我会,我当然会,胤禄,我爱你。” 这句话,让胤禄快乐极了。她的爱,与他而言,是最不可失去的东西。出生皇族,看似风光,却寂寞得可怜,父子之间,手足之间,随时可能因为权力、金钱、利益等等东西而反目,他享受不到平常人家应有的温情。而这些,却通通可以在这个女人身上得到弥补。 “胤禄,明天去看看姐姐吧。姐姐失了孩子,面上虽然过去了,但心里这道坎,怕是难过。只有你去,她才能好受一些。” “若我过去,你会吃醋吗?” 王颜玉迟疑了片刻:“我们姐妹说过,要共同侍奉你。姐姐是好人,我不应该吃醋的。” “你说的是“不应该”,而不是不会。”他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意思。 “我……”王颜玉咬了咬下唇,说道:“不会。” 胤禄看向她,很是无奈的样子:“你总是这般,口是心非,在意我当真让你如此难过吗?为何总是要逼得自己不痛快才好呢……我发誓,除了你,别人便都不在我心上。” 她喜欢他这样的情话,喜欢他告诉自己,她是唯一。爱情当中,需要这样的回应。不然,会寂寞,会惶恐。 “姐姐,今日天气不错,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早上起来,王颜玉便过来给敏格请安。 敏格答应道:“好啊!我也是该出去走走了。” 正准备出门,却被祥福打断了。 “见过嫡福晋,侧福晋。” “这是宫中新进贡的珊瑚,皇上赏了贝勒爷一株,贝勒爷让我送来给嫡福晋。据说这珊瑚可是好东西,能带来祥和之气。” 是一株上等的红珊瑚,比寻常珊瑚大上许多,极其漂亮。不知怎么的,王颜玉感觉自己心上竟有些不舒服。不禁埋怨自己,实在太没有度量,一株珊瑚罢了,至于么?可是?心里就像那暴风雨来临前,乌云密布,难受得很。 “妹妹,你看,好看吗?” “这珊瑚是稀罕之物,自然是极好看的。”王颜玉回答道。 “妹妹可是喜欢?若是喜欢,姐姐让给你便是了。” 王颜玉素来不喜欢“让”这个字,若是自己的,便是自己能得到的,若不是自己的,是别人让的,只不过给自己添了难堪罢了。 “贝勒爷留给姐姐的好东西,姐姐还是留着吧!不要辜负了贝勒爷一片心意。” 敏格笑了笑:“那我便留下了。” “嗯。”心里,更不痛快了。 “今儿个, 贝勒爷怎么还没过来啊?”玲珑不禁念叨了,这两日,胤禄都是在这边留夜的,可今日都三更了,他竟然还是没有过来。小姐一直都在看书,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定也是盼着贝勒爷过来呢。 王颜玉的心里,也是翻江倒海,从来都知道,皇室的女人难,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太卑微,太痛苦,但嘴上,却还不能说,要笑,笑着恭喜他纳妾,笑着恭喜他又有了新的孩子。她知道这条路难,可是?没有办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啊!她爱这个男人啊。总是相信,他是不同的,他待自己,最是真心。却不想,这么快,自己便成为苦等丈夫的女人。一本书,几个时辰,却是没翻一下。 “玲珑,你回去睡吧!我也睡了。” “小姐,你不等贝勒爷了吗?” 一听到别人提及胤禄,王颜玉的心里更是难受:“谁说我等他了?我没有!我才没有!” 玲珑素来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跟她争,不然,她会更加生气。便说道:“那好,我先回去睡着了。小姐若有事,喊我便是。” “好。” 玲珑走后,王颜玉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看着床头上挂着的那一对鸳鸯扣,闻着院子里传来的那若有若无的海棠香,心里,有微微的凉。这漫长的人生,她有多少将在等待中度过? ------------ 19 断了关系 又是几日过去,胤禄始终不曾踏足琉璃苑半步,夜里不是宿在书房,便是在赏月阁。王颜玉觉得自己心里好不容易筑起的信任,就快要土崩瓦解了。她去花园的亭子里弹琴,弹出的曲调哀伤决绝,让玲珑听着都觉着心疼。 半个月后,他终是再次来了,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悲伤如泉,这个男子,怎么能如此对待自己?让自己爱上、沉沦,让自己相信他那些所谓的真心,可是?却又让自己千般等待,万般煎熬。 “这些天,想我了吗?” 他笑着问她!他竟然还能笑着问她!好似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好似他从来不曾冷落于她!王颜玉真的好想撕开他那层面具看一看,那究竟藏了一张怎样的脸。 “想?怎么会?再没有人像你的脸一样,让人厌恶无比了。” 胤禄好似没听懂王颜玉口中的嘲讽一般,走近一步,将她拉进怀里:“你不想我,可是我,却是想你了。” 情话!又是这样的情话!他的气息拂过她的发丝,吹过她的颈间,让她酥酥软软!可这一次,王颜玉却只觉得嘲弄!她不是个木头,不是供人消遣的玩意儿!他说爱便爱,他说要便要,他说不愿看到你,就可以将你当花瓶一样摆起来!他当她王颜玉是什么? “放开我!”她用尽全力将他推开。 “十六爷,请你不要跟我说什么该死的甜得腻人的话!我告诉你,我不信了!我再也不信了!以前是我傻,是我笨!是我自不量力!是我高估了自己!傻傻地相信你对我与别人不同!但我现在明白了,你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值得我的爱,连半分都不值得!说什么想我?你若是想我,怎会半个月不来看我?你若是想我,怎会常宿在赏月阁!说到底,我就像是你养的一只小猫小狗,高兴时便逗上几下,不高兴时,便放在一边!好,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奉陪了!也请你,不要再拿我来开玩笑!” 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王颜玉便将心里所有的愤怒、委屈统统丢了出来,因为过分气愤难过,她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胤禄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她终于停了下来,他才拿过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说道:“说了这么多,渴了吧?来,喝口水。” 王颜玉最看不得的便是他这个样子,总是云淡风轻,总好似自己无理取闹,她多希望,他解释,只要他说,她变信了。 “砰”,茶杯摔碎的声音:“胤禄,你以为你给我倒杯水我就稀罕了吗?告诉你,我不吃这套!你若是闲着没事,还是去哄哄吃你这套的人吧?” “啧啧……这是上好的瓷器啊!价值不菲,是十五哥在我们大婚的时候送的,本共有9只,寓意地久天长,可惜,现在被你摔碎了一只。啧啧……真是可惜。” 他还是这般不在意,他还是这般不在意!王颜玉的泪,在眼中不停打转,却始终强忍着不让落下。 “你不是贝勒爷嘛,再名贵又如何,你不都买得起?” “我遗憾的不是杯子,是那份美好的祝愿。” “美好吗?我怎么就不觉得……好吧!就算它美好又如何呢?胤禄,我绝不会成为供你取乐的女人,所以,就算是表面的平和,我都不愿与你维持。” “因为我几日没来,你便这样伤心、吃醋,我心疼,却也开心。因为我知道,我真的在你心里了。”胤禄放下笑,认真了起来。 “我想你误会了,我只不过不能容忍别人忽视我而已,从小到大,我父母事事顺着我,宠着我,自然,我不能接受你这样待我。可若论起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抱歉,实在是没有。”顿了顿,王颜玉又指着自己头上的朱钗说道:“看到我这根钗子了吗?这是欧阳赫送我的,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而你,不过是我一时兴起罢了。” 她用这样的方法来让他难过,也让自己断了和他的纠缠,她害怕,真的害怕。没有等待过的女人永远不会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不管你是吃饭,睡觉,唱歌,看书,你始终都在听着窗外的脚步声,期待着下一刻,他便会出现。一次次听着,一次次地心跳加速,却又一次次地被泼了凉水。王颜玉想,也许自己这辈子注定得不到一个自己爱的,也爱着自己的男人吧。她认命了,只愿此生平平淡淡,慢慢终老。 王颜玉说了那么多,胤禄一直只当她在发泄心中的不满。可此时,她却是真的伤到他了。没有一个男人不会介意自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提起另一个男子,况且他还是她曾经深爱的男子。她这样笃定而骄傲地告诉他,她爱那个男人。情何以堪? “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胤禄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只是他极力掩饰。男人的骄傲让他不想在她的面前输了感情,还输了风度。 “是。”一个字,硬生生地扯开了他们的距离。她从来都不曾学会委曲求全,要么得到,要么失去。即使分开时撕心裂肺地疼,却也比在得到和失去的黑白线之间徘徊得好。 “好!很好!哈哈……”他笑得很大声,很大声很大声,却还是没有快乐。他摔门去,留她一人。 王颜玉好似突然失却了所有的力气,跌坐下来:“好了……结束了,王颜玉。” 她摘下头上的朱钗,这是母亲赠与自己的礼物,却不想,有一日竟发挥了这样的作用。 “小姐……你怎么坐在地上!怎么了?小姐?”此时的王颜玉痴了呆了,只是看着手中的钗子,一言不发。 “小姐,你可别吓着玲珑啊!小姐!” 在玲珑说了这句话之后,王颜玉突然爬了起来,跑到门口,抱着回廊上的柱子便开始吐。这几日都没吃什么东西,所以吐得都是酸水,似是要将胃掏空了才能罢休。 好不容易才好了一些,玲珑连忙递过热毛巾,王颜玉接过毛巾,擦了擦嘴巴,对着玲珑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 玲珑知道,这个时候,所有的追问和安慰都是多余,唯一的方式,便是在她身边陪伴着她。她只有自己了,真的只有自己了。无论如何,她要照顾她,保护她。 ------------ 20 遭受侮辱 没有想到,竟会再次见到欧阳赫。不过仔细想想,却也算不得有多意外,京城又有多大?总是会遇上了,不过是迟早的问题罢了。 他还如以前那般清瘦,一身白衣,仿若不似人间烟火一般。他和几个男人走在一起,正要去对面的满意茶楼,一抬头,却正好四目相对。竟然,谁都没有躲闪。王颜玉不会躲,因为若是躲了,便好似是自己内心有愧,明明是他负了她,不是吗?而欧阳赫,竟然也那样看着她。 玲珑站在旁边,看着这两人,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欧阳公子,怎么阴魂不散呢? 王颜玉曾经想过若他们再次相逢,她会怎样生吞活剥了他。可这一刻,竟是平静如水的,不恨了。她王颜玉给不了他驸马爷的荣华,那他便去找那个能给得起的人,换一个角度来看,他也没有那般罪无可恕。并且,他还是自己青葱岁月里真心喜欢的人,他能幸福,也是好的。 欧阳赫看着她已然盘起的头发,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最终,还是开不了口说些什么。如今,郎已婚,女已嫁,往事如浮云,一去不回。 王颜玉冲他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便拉着玲珑离开。欧阳赫没有阻拦,就这样看着她慢慢离开自己的视线。 “小姐,你怎么又吐了?”好不容易,王颜玉吃了些东西,没想到,却又给吐了。这几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总是这样,吃什么吐什么?又不肯看太医,让玲玲看着心疼得很,恨不得替她受过。 “小姐,我去找个太医来瞧瞧!” “不用了,我……”王颜玉话还未说完,却又吐了起来。 玲珑却是再也忍不住了,撒腿就去请太医去了。跑到门口,正巧碰到了敏格。 “哟,玲珑这是怎么了?这般着急?” “我姐小姐生病了!这些天一直吐得厉害!我去找个太医来瞧瞧!” 敏格皱起眉头:“哦?是吗?那快些去请吧!可别耽误了,记得要请张庭张太医,咱这里属他医术最好了。” “诶,好!谢谢嫡福晋,那我去了!” “去吧。” 敏格转身,向琉璃苑走去,嘴角边,是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 笑容。 “妹妹,听说你生病了,现在好些了吗?你瞧你,这样的事也不跟姐姐说,害得姐姐心里好生内疚啊!” 此时王颜玉是吐得有气无力了,说话的声音也是弱弱的:“这样的小事情,姐姐就不用担心了,许是天凉了,没留神穿少了衣服,这不,身子就不爽了。” “恩,可希望是没有大碍。我刚见着玲珑了,她说去请太医,这下可得让太医给好好瞧瞧才是。” “其实,也不必这样麻烦。” “那哪行啊!你可是我妹妹,我可不能让你受了委屈。” 王颜玉心里一暖,正想说些什么?恰好玲珑便请了太医回来。 “太医,怎么样?”待太医一号完脉,敏格便关切地询问。 “没什么大碍,只是侧福晋这几日忧思过度,伤了脾胃,不碍事,开几个方子就是。老臣那里还有那百合花制成的香料,放在房间里,可一解忧思,十分有效。侧福晋可将它放在屋内,配合着老臣的方子,定能康复。” “那就有劳了。”王颜玉说道。 “那老臣就先下去开方子了。” “好……玲珑,你跟着太医去拿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敏格甚是开心地说道。 王颜玉笑了:“本就没什么事嘛。” “检查一下,总是放心一些。” “恩。” 吃了张太医的药,王颜玉没过几日,便再也不吐了,摆在屋里的百合香料也甚是好闻,淡淡的,好似还夹着一种别的什么香。王颜玉渐渐地,便习惯了这种味道,再也离不开了。秋日彻底来了,树叶逐渐凋零,清早起来,总是厚厚的一层,踩在脚下,倒是别有一番韵味。这本是下人偷懒,总是几日才打扫一次,但王颜玉也懒得计较这些。皇室之中,素来不就如此,得宠时,人人巴结奉承,失宠时,想得到一个尊重的眼神,都是难的。既然定律如此,何苦拿别人的过错来为难自己呢?还好,她还有玲珑陪在身边。 一日,玲珑替她卸妆之时,问了她一句奇怪的话:“小姐,若玲珑离开你了?你会如何?” 王颜玉笑了笑:“只要你过得好就好啦!丫头,是不是想嫁人啦?”难得,玲珑竟没有脸红,也没有生气得走开。 “小姐,若是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可不要怪我。因为,玲珑也是不想的。”后来,当王颜玉知道真相以后,她无数次地责怪自己,为何没有看懂她当时那么忧伤绝望的眼神。如果她能看到,如果能看到……也许,一切都不会变成后来的那个样子…… 菊花开得更加艳丽了,王颜玉带着玲珑去花园里采些,准备用来泡茶喝。回来的时候,路过听雨轩,恰好看到他和一个男子在谈事情,她看不到他的正面,只是一张侧脸,如自己朝夕思念的一模一样。心跳就这样突然漏掉了半拍,脚下似有千斤重,再迈不开步子。是她自己,将自己推入了冷宫,可是?却原来这样想念。 这么久以来,她渐渐平静,渐渐觉得自己可以,可以忘了他。可是?见到后,却发现,竟然这般不舍……不舍……她很庆幸,身旁有一棵树,让自己不至于一眼被他看到,让自己可以在这么远的地方偷窥他的存在。 没想到,竟还是看到了,他起身,带着他朋友一起朝这边走过来。见事情已经这样了,王颜玉只得硬着头皮站在那里。 “见过贝勒爷。” “翼风,给你引见一下,这就是我那个被称为貌美如仙的侧福晋。” 被称为翼风的男子冲她一笑:“闻名不如见面,我是纪翼风。” “纪公子好。” “翼风,知道你喜欢美女,要不今晚将她送给你可好?” 一听这话,纪翼风和王颜玉同时脸色一变。将自己的女人拱手让给他人,何况这人是胤禄,怎么可能?纪翼风知道,胤禄定是被伤得不轻。而王颜玉则在心里嘲笑自己,竟然见了他就走不了,留在这里,受他侮辱。 ------------ 21 绝不认输 纪翼风开始时眉头紧皱,但只是片刻便神情自若,笑笑地说:“好啊!美人我素来喜欢。那就麻烦胤禄兄今晚将她送到我府上咯!” 这两个男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当自己不存在一般,谈论着今晚要将自己送到谁的手上。而这个要将自己当做礼物一般送人的,不是别人,是自己的丈夫,胤禄。多么……讽刺! 她看着他冰冷的眸子,看着他嘴角咧开的轻笑,那一张俊美如斯的脸,此时的冷漠让人心寒。 王颜玉嫣然一笑:“纪公子,今晚在府里等我。”话说间,她柔情万种,媚态百生,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胤禄脸上原本的轻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是愤怒。总是一句话,她便能挑战他的底限。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贝勒爷若是没事,臣妾便先告辞了,我这刚踩的菊花,急着回去试试香味呢。”王颜玉微笑着,方才的窘迫与难堪一扫而光。既然他都不在意了,她又何必让自己像个贞洁烈女似的。 待王颜玉走后,纪翼风才转过头来:“胤禄,方才你说的不是真的吧?” 心里虽然不愿,但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胤禄这种素来注重信誉和面子的人,自然是不会否认。 “我既说了,将她给你就是给你,自然不会说话不算话!” “当真?” “当真。” 纪翼风一拍手中的折扇:“好!那我现在就回去,等着胤禄你替我将美人送来!” 夜晚很快就降临了,王颜玉在镜子旁精心打扮。 “小姐,你真的要去吗?” “当然,他都将我推过去了,我能不去吗?” “小姐,你好好跟贝勒爷说说啊!我相信贝勒爷还是在意你的,只不过小姐你的脾气太倔了,让贝勒爷伤心了。” “那我要去求他吗?玲珑,你知道,我做不到的。哀求,委曲求全,我从来都是做不到的。”说着说着,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悲伤又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小姐……若是这种事情让别人知道了,你以后就根本无法在这个府里立足了。别人的闲言碎语,会让小姐你再抬不起头来的!” “我知道,可那又如何呢?既然他要这样对我,既然他要让我被万人唾弃,那我又有什么选择呢?玲珑,软弱我不是不懂,而是做不到。我有太多的坚持,也有太多对于爱情的坚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胤禄过来的时候,王颜玉已经收拾妥当,一身红衣,妆容也是十分艳丽,倒似那要新过门的媳妇。 胤禄眼中不禁满是鄙夷,他甚至在想,自己爱上了怎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不错,漂亮。”他夸她。 “当然,不漂亮可不行,你送出去的女人嘛?怎么着得给你长脸不是?”王颜玉站起身来,看向胤禄说道。 胤禄走近王颜玉,捏住她的下巴:“好,很好。既然如此,那你今天晚上就好好展示展示你的床上功夫,可不要让我丢了人!”这番话,胤禄说得几乎咬牙切齿。 王颜玉用右手拉开胤禄的钳制,说道:“定不负所望!” 花轿抬着王颜玉,便往纪府方向去了。纪翼风并不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孩子,他只有一个人,经营着典当行、钱庄、粮油等生意,在京城是首屈一指的富人。他非常年轻,并且英俊潇洒,多少有钱人家或者官宦人家的子女想要嫁入纪府,其中不乏一些高官子女,但纪翼风不为所动。他爱在万花丛中漂着,温柔乡里泡着,哪里来了漂亮姑娘,定要第一个去看。自然,这让京城不少的姑娘心都碎了。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就是不对你动心啊! 坐在花轿里的王颜玉,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要承受如此地屈辱。事事的变化,往往出乎人的意料。街道上有熟悉的的馄饨味儿传来,唤起了王颜玉肚子里的饥饿。 “停轿!” “侧福晋,爷让咱们把你送到纪府,这纪府还没到呢!”其中一个下人过来回话说。 王颜玉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再次说道:“我说,停――轿!” “侧福晋,这不好吧?” “再不停下,我就跳了!” “别别别…….停轿!快停轿!” 下了轿,王颜玉果然看到街对面有个馄饨摊子,一个中年男人在张罗着,旁边还有一个女人和孩子。想来,是一家三口吧。 “老板,给我来碗馄饨。” “好嘞,马上就上,您稍等。”老板热情地招呼着。 “你们,是他的家人吧?”王颜玉看向旁边的女人和孩子,问道。 女人眼中露出一丝惶恐,可能这小摊子上甚少会有打扮得这般精致的女人,她的衣服首饰,看起来价值不菲。 “嗯。”女人点了点头。 “娘,那个姐姐好漂亮啊!”小男孩突然对他妈妈说道,声音虽小,但王颜玉还是听见了。 王颜玉对他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李浩,李子的李,浩气的浩!”似是十分满意自己的名字,小家伙说得十分自豪。 “李浩真能干,都知道自己名字的含义了。这是谁教你的,私塾的老师吗?” “不是,李浩没上私塾,这是爹爹教的。” 王颜玉不禁看向那个煮馄饨的男人,他,一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吧。 “怎么不送孩子去上私塾呢?这个年纪,应该送他去读书识字了吧?” 女人叹了口气:“哪有钱啊!一家人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上学?实在没那个钱了。” 王颜玉只能默默无言,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人太多了,只是自己,恰好生在了富裕的家庭里,因而享受到了良好的生活和教育。 恰好这个时候,馄饨上来了,王颜玉便专心开始吃馄饨。真饿啊!怎么会那么饿了!一碗馄饨,王颜玉不过片刻便消灭干净,竟是这么美味! “老板,再来一碗。” 临走的时候,她在碗底,压了一张100两的银票,她希望,自己能够帮到这让人感觉温暖的一家人。她现在,可能除了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真正拥有的了。 ------------ 22 胤禄发飙 轿子是从侧门进的,在府里绕了又绕,终于是到了一处厢房。厢房布置地十分花哨,像是女儿家的房间,前后用一扇屏风隔开,屏风上的画,栩栩如生,看来出自名家之手。 “好看吗?”突然而至的男音让王颜玉不由抬起头来,是他――纪翼风。 “瑰丽雅韵,栩栩如生。” “呵呵……多谢王小姐夸奖。”他笑了笑,不称自己侧福晋,而是王小姐。 “谢我?难道你是这幅画的作者?” 纪翼风的笑容更深了些:“正是在下。” 王颜玉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竟然还有这样的画技,不自觉地,便对他另眼相看。 “王小姐,听说你琴艺极好,不如为我弹上一曲,你看如何?” 王颜玉这才注意到,在这个房间里,竟然还有一架古琴。 “好,你想听什么曲子?” “就高山流水吧。” 高山流水讲的本是琴师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钟子期是伯牙的知音,他嘶吼,伯牙便摔琴绝弦,终身不再操琴。故而,高山流水讲的是知己、知音。王颜玉的琴艺自然是没话说,前半部分气势恢宏,让人想起高山的巍峨,后半部分则变幻莫测,让人想起流水的各种姿态,一会似那山林中的小溪缓缓流淌,一会又似那江河中的激流,直流而下。 “啪-啪-啪……”一曲奏完,响起了纪翼风的掌声:“妙!真是太妙了!” “是吗?多谢。”王颜玉并不显得开心,她又有何可开心的呢? “不高兴?”他问她。 “没有。” 纪翼风笑了,神秘兮兮地样子:“想不想看一出好戏?” “好戏?”王颜玉不解。 纪翼风的笑意更深了:“当然。”哎……真好,这么多年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回贝勒爷,人已经送到纪府了。”书房里,有下人来报。 胤禄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摊开紧握的手,手心里,是一根红绳串着一个小铃铛。那一年的她,小小年纪,便已比同龄的孩子机智和勇敢,面对危险时,也许别的小女孩只知痛哭流涕,而她,却懂得自救。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他,如何能够让他不念念不忘?这么些年了……这么些年了……. 以为终于得到了她,她的心,她的人,可是?竟都是一场梦。她如此羞辱于他,他如何能够受得了?终于,等到了报复的机会,不顾她的尊严、地位,将她送给自己的兄弟。可是?为何心里这么难受? 他去看她,想要给彼此最后的机会,可是她竟然打扮得那样妖娆,仿佛如此期待这个夜晚。他,如何能够受得了? “贝勒爷……”是祥福来了。 “二更了,爷该歇着了。” 胤禄似是没听见一般,心中却是排山倒海,二更天了,二更天了……他们是不是已经……?脑海中,浮现出那旖旎的春光,脑海中,想起她沉沦在别人的身下;脑海中…… 不!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别人,决不能染指! *** “公子,公子…….十六爷来了!”下人气喘吁吁地来报。 纪翼风似乎并不意外:“好,我知道了,下去吧 。”他的嘴角不由浮起轻笑,还好,自己没有输,他还是来了。他若不来,这场戏该怎么唱下去呢? 一把将王颜玉揽进怀里,他似个花花公子一般,用色迷迷地眼神看着王颜玉:“美人,来,让爷来好好地疼疼你。”说着,他的嘴便往王颜玉脸上凑。 “纪翼风,你给我放开他!”是胤禄的声音。王颜玉满是惊讶,他,怎么会来?这不就是他想要看到的吗?那他现在过来,又是什么意思呢?而纪翼风则在心中暗暗感叹,来得可真是时候啊!这场戏,可有得看了! “胤禄,你这是干嘛?今晚可是我和美人的良宵,有什么话,明天说就是了……来,我们不管那个疯子,春宵一刻值千金那!”纪翼风说着,将王颜玉搂得更紧了些。手开始,在她的腰间摩挲…… “你给我放开!”胤禄走到纪翼风和王颜玉跟前,狠狠地将纪翼风推开。 纪翼风一脸无辜:“胤禄,咱们可是说好的啊!是你主动将她送给我的,现在你又过来捣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这是让兄弟情何以堪啊?” “抱歉,我后悔了。我的人,我现在要带走!”胤禄说着,便抓住王颜玉的手腕,想要将她拖回去。 “放开,谁要跟你走!”王颜玉用力挣扎着。 “看到没?胤禄,人家不愿意跟你离开,你又何必勉强?何况,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既已将她送给我,又岂有要回去的道理?” 胤禄看向王颜玉:“你别说话,男人谈事情,女人少插嘴。” 王颜玉心中,本有那么一丝丝动容,以为他对自己,还是狠不下心。可是?此时这一丝感动,因为这一句话,荡然无存。 “‘男人谈事情,女人少插嘴’?胤禄,你究竟把我王颜玉当什么了?你想送人就送人,想要回去就要回去?我不是你家里的花瓶古董,仍你丢来丢去。好,既然你让我今夜好好伺候纪公子,那我便听你的话,好好伺候他。来,翼风,我们去床上好好缠绵一番,让你看看我的功夫。” 胤禄一听这话,脸都要气绿了,纪翼风看着实在是爽啊!这些年,他总是那波澜不惊的死样子,实在是让人腻得慌!看他这么气愤,这样子,可真是太太好笑了!可是?这情景照这么发展下去,怕自己是真要染指他的女人了。他纪翼风纵使再风流,也不沾兄弟的女人啊!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王颜玉那漂亮的脸蛋儿,真是美啊!怕是全京城所有的妓院加起来,都没有一个姑娘能抵上她的十分之一了。如果她不是胤禄的女人,也许自己真的会……可惜,名花有主了。而他自己,向来都有自己的原则,有些事情,是绝不会做的。 “我真的是很想和你共度春宵,可惜某人不愿啊。没办法,我只能将你拱手相让了。谁让我纪翼风,向来注重兄弟情义呢?”纪翼风说着,满脸可惜的表情。“好啦!我将这里让出去,你们好好地聊一聊,切莫误会了彼此的心意。” 说完,他便真的离开了,将这一方天地让给了这一对男女。 ------------ 23 母亲来京 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单独和胤禄呆在一起了,王颜玉竟然感觉自己有些微紧张。谁都没有说话,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最后还是胤禄先开口:“回去吧。” 王颜玉看向胤禄的眼睛,逼视他,问:“请问十六爷,这是要我回哪里去呢?” “回贝勒府。”胤禄回答。 “哈哈……”王颜玉笑了:“笑话!你让我走我就走,让我回我便回?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皇帝的第十六个儿子吗?不就仗着自己出身好点吗?怎么?这样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不凭我是大清的十六爷,只凭你是我的侧福晋王氏,你就必须跟我回去!” “侧福晋?是哦,我还是侧福晋?可是?我怎么自己都忘了呢?呵呵……侧福晋,谁又将我当成过侧福晋来看呢?”此时的她,纵使再逞强,却还是在她面前流露了自己的悲伤。 “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没有想到。也许,我们身上都有太多的棱棱角角,所以,就注定要将彼此伤得体无完肤吧。” “是啊……早就注定了,注定了我不可能幸福。注定了……” “回去吧。”胤禄说。 王颜玉后退一步:“我不要,胤禄,放了我吧!如果你对我有一丝的爱护和怜悯,就请你放了我吧。我不属于皇族,我也永远无法适应皇族的生活。” “不!不可能!我不会放开你的!这一辈子,一直到死!你都不能,再胡思乱想!”胤禄怒了,为了她,他已经等待了这么多年。可她,开口便是求自己放了自己!怎么可以?她这是要将他伤死吗? 王颜玉终于还是流泪了,看来,他连对自己这最后的一丝爱护都没有了。就算是侮辱、伤害,也绝不放自己自由。是自己傻,竟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个能将自己送给自己兄弟的男人,她还能指望什么呢?指望他对自己还有一丝丝感情吗?呵呵……又自取其辱了。 “胤禄,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如果你执意如此,你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胤禄笑了,又狠又绝的笑容:“可以,你若让我得到一具尸体,我会让你们王家全部都是尸体。” 多狠!多绝!这个男人,总是轻易抓住自己的软肋,让她不妥协都不可以。呵呵……嫁给他,是多大的错误?可是?已经再不能挽回了。 她又离开纪府了,胤禄骑马走在前头,她坐轿子,走在后头。走得是同一条路,可是?心却是离得那样远。 一到府里,便见玲珑已经等在门口,见到王颜玉,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别难过了,我这不回来了吗?把眼泪擦干,我累了,我们回琉璃阁。” 玲珑忙不迭地点头:“好……好……我们这就回去。” 从始至终,王颜玉再没有看胤禄一眼,她留给他的,只是一个决绝的背影。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那一道再难逾越的鸿沟。 家中来了家书,王颜玉满心欢喜地打开,看完却愣在原地。信上说,娘亲想自己想得厉害,便执意要来京城探望。爹爹拦不住,只能让人护送了来,不出三日,便也就到了。 母亲过来,定不是来看自己此时的落魄的,她希望看到的是女儿幸福快乐。可是这些,她又何曾拥有?身为子女,从不曾尽孝,却让他们伤心难过,她又何其不孝?阻止已是来不及的,她能怎么办呢? 王颜玉只觉得事情越想越复杂,越想越是一团乱。 三日后,母亲果然来了。自回门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回去过。如今算来,却也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这一年,竟是那般长,她经历了最真的快乐,却也尝到了最痛的苦楚。如今看到母亲,仿佛触摸到了最真实的依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再有人可以欺负自己。 “娘…..”颤抖地喊了一声,却是再也默默无言。一抬头,竟看到母亲头上已有了丝丝白发。总是觉得母亲始终那样年轻、那样漂亮、那样能干,却没想到这么快,竟就有了白发。 “颜玉,傻孩子,怎么还哭了呢?”母亲擦干自己脸上的泪,却没想到自己也是泪流满面。她只育有这么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像是她的命。 “女儿没事,快进屋去吧。” “欸…..” 用过午膳,王颜玉陪着母亲在府里转转,王夫人虽说也是山西巡抚之妇,但却也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的。看着,自然是觉得千好万好。 “可真漂亮啊!瞧着菊花开的~~真艳啊!” “是挺好看的,上次我和玲珑采了些菊花,用来泡茶可香了,回去就泡给娘试试。” 王夫人拍着女儿的手背,笑眯眯地说道:“欸,好。” 母女俩正走着,恰好就碰到了敏格。 王颜玉上前打招呼:“姐姐,你也出来逛呢!” 王夫人一听这就是府里的嫡福晋,便上前行了礼:“给嫡福晋请安!” 敏格忙扶起王夫人:“夫人这是做什么呢?您是长辈,是妹妹的母亲,这……我可怎么当得起呢?快些起来吧。” “谢嫡福晋!” “妹妹,伯母来了也不去我那里串个门儿,把姐姐当外人了是不是?这样,晚上我设宴,给伯母接风洗尘!” “不必劳烦了!”王夫人忙拒绝道。 “是啊!姐姐,不必这样麻烦了。”王颜玉也拒绝着。 “我们姐妹之间,用得着这样见外吗?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今晚晚宴就设在观月台,你们可一定要到啊!” 话说到这份上,王颜玉和母亲也便都不好拒绝了,只得答应:“那好吧。 ------------ 24 胤禄的体贴 敏格走后,王夫人看着女儿,问道:“你和嫡福晋,你们俩关系很好吗?” “是啊!姐姐人很好,待我也好,我们相处得挺不错的。” 王夫人看着女儿,似是忧心忡忡:“女儿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她越是待你好,你便越是要多长一个心眼。不然的话,很容易掉入别人的陷阱的。” “娘,你怎么这么说呢?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颜玉,你太天真了,你根本不懂,女儿心,海底针。若一个女人真心爱着一个男人,怎么会完全不介意另一个女人的存在?女儿啊!你要听娘的话。娘这么些年,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好多,对于女人间的勾心斗角,自然也比你清楚。” 王颜玉假装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眼珠子一转,狡黠地说道:“娘,你说的跟真的似的,是不是爹的姨太太偷偷在底下给你使绊子,让你吃了亏了。” 见女儿这般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还在与自己开玩笑,王夫人只觉得更为担心了,她这样的性子,可如何在这个王府里立足啊! “颜玉,你一定要记着娘的话,不要太相信这个嫡福晋!一定要记住,答应娘好不好?” 见娘不知怎么了?对敏格这样放心不下,王颜玉只得点头:“好好,我一定记着您老人家的话好不好?” “可一定记着啊!” “好。” 天刚黑,王夫人将几件衣裳都放在床上,问王颜玉:“你说娘穿哪件好呢?” 王颜玉笑道:“娘穿什么都好看,娘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了!” “就你嘴甜……”王夫人笑嘻嘻地责备着,然后继续看摆在床上的那几件衣服。 “ 娘,你为什么非要换衣裳啊?依我看,你身上这件也挺好啊!” “傻女儿,娘这还不是为了你啊!人家嫡福晋是满族人,郭络罗氏还是贵族。我们只是个汉人,我更不能让你失了身份不是?” 王颜玉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听到娘亲这样说,心里很不是滋味。是不是当母亲的都有一颗琉璃心啊?什么都是为了子女,事事为她想,为她打算……王颜玉从背后抱住娘亲,勾住她的脖子:“穿那个红色的吧!富贵。” “这么大人了,还这么腻……好,听你的,就红色的。” 王夫人穿上红色果然好看,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看得出来,王夫人年轻时定是个大美人。虽然岁月不饶人,她的脸上已经有了皱纹,眼睛也不如年轻姑娘那般水润,但还是能从她如今的容颜中想象出她曾经精致的摸样。 ***** 这一顿饭,本是极好的。虽然王夫人心里总隐隐地有些忧虑,但这并不影响敏格和王颜玉详谈甚欢。直到,胤禄的出现,顿时让这顿饭的气氛有些奇怪。 “娘!”胤禄突然这一声,顿时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王夫人连忙站了起来,似是有些紧张:“这是……这是贝勒爷吗?”说这话时,王夫人已经将胤禄上下打量了一番,实在没有想到,她的女婿竟是这么标致的一个美男子!这丈母娘第一次见女婿,真是越看越满意! “是的,我就是胤禄。”胤禄回答道,态度很谦和。 王颜玉心中很是不解,这几天,她一直在想着要怎样让母亲安心,让母亲相信自己是幸福的,她没有想过,胤禄竟会配合自己。他这是怎么了? “贝勒爷,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听颜玉说,你总是忙,可别累坏了身子……颜玉,要好好伺候夫君,知道吗?” 胤禄看向王颜玉,王颜玉避开他的目光,说道:“娘,我知道。” “娘,你住的厢房我已经让下人备好了,若是还缺些什么?直接跟下人说便是。” “贝勒爷客气了,府里样样都好,怎会还有缺呢?” “那就好,娘若是喜欢吃什么?直接让厨房做便是了。来了这里,就当成自己家,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胤禄将事情安排地这样妥帖,王夫人自然是十分感激。回门那天,贝勒爷便没有同来,后来又听说,贝勒爷迎娶了嫡福晋,他们夫妻俩便更加担心女儿的处境,怕她在这府里受了委屈。现在看来,他们俩的感情似乎挺好,这样自己也终于是放心了。 “贝勒爷实在是太客气了。” “娘不必这样拘束,叫我胤禄便可。” 王夫人满意地笑了:“好……好,胤禄。” “娘,你怎么了?”王颜玉发觉母亲竟在用绣帕擦拭眼睛,不禁问道。 “没事,就是沙子迷了眼睛。”没有人知道,自王颜玉千里迢迢嫁到这里来,她有多担心,这辈子,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她比任何人都要疼她,宠她,想要让她幸福。可是这么远,就连见上一面都难,她过得好不好,自己完全不知道。她的心里着急、难过,可是却还只能藏着,因为她不想自己的丈夫也担忧起来。如今,看到女儿这样好,她终于是放心了,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娘,你多吃些。” 就连王颜玉都从未见过胤禄对谁这般客气,王夫人自然是更加欣慰, “欸,我吃。” 虽然王夫人和胤禄似乎都挺开心的,可是王颜玉每每抬头,看见的便是胤禄对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算再旁人面前装得再像,他们都明白,一切都不是那个样子。 ------------ 25 一段往事 夜里,王颜玉抱着枕头过去母亲房间:“娘,我今晚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王夫人问道:“胤禄今晚不过去你那里吗?” 王颜玉笑着撒娇:“他今日在姐姐那里啦!再说,就算他今天要来,我也不让他来。好不容易才能见娘一面,我当然是要跟娘一起睡了!” “傻孩子,你要懂得拴住男人的心,又怎么可以把他往外面推呢?要知道,这男人啊!可能在你一推一让之间,就真的变成别人的了。” 王颜玉瘪嘴:“如果我一推他就成了别人的了,那他之前肯定也不是我的,那样的男人,我不要。” 王夫人知道,颜玉的脾气随他父亲,犟得很,万事都要分个青红皂白,性子又高傲,总不肯服个软。以前总是担心,她这样的性子怕是会让她在感情中很受伤。还好,胤禄是个好孩子,希望这样的担忧是多余的。 王夫人摸了摸女儿柔软的长发:“颜玉,人这一辈子太长了,我们都不能这样由着自己的性子,要学会忍,很多东西,只有忍着,才能得到。” “如果是这样委屈的得到,我要它有何用?娘,我这辈子,不论是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有我自己绝对的坚持。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放下了这种坚持,勉强地活着,那我也一定不会快乐。” 王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颜玉,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真的希望你能多像我一点,女人似水,若是似刚,只会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可现在,你已经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娘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都怪我们,自小就太惯着你了。” 王颜玉扑进母亲的怀里:“娘,我很感谢你和爹那么宠着我,惯着我,让我一直生活得那么快乐。我希望娘你永远不要后悔将我养成了什么样子,因为我永远感激你们。” “傻孩子。”王夫人拍着女儿的背说道。 夜里醒过来,发现母亲竟也还是没睡。 “娘,怎么了?你是想爹爹了吗?” “没有,你爹在山西家中自然不需要我担心。我是担心你,总觉得那个嫡福晋看你和胤禄的眼神充满了妒忌。” “娘……你怎么又提这事了?不是说了吗?姐姐人很好的……你看,她今日还请我们吃饭不是?” “我的傻女儿,吃人家一顿饭就觉得人家是好人啦?这些都不过是表面功夫,人家心里想些什么你知道吗?” “娘……你再说,我就生气了啊!” “好好,不说。你自己小心一点就是,睡吧。” 就在这时,王颜玉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道:“娘,一直忘了问你,我为什么会从马车上跌下来,然后失忆了啊?” “哎……还不是因为你太皮,非要自己跑出去玩。然后就遇上了人贩子,等我们找到你们的时候,他们正要将你们运到别的地方卖掉。把你们几个装上车后,还没来得及上车,就被我们给拦下了。马车受了惊就疯跑起来,你就从车上跌了下来,然后便忘记一切了。” “原来如此……” 一个破旧的茅屋里,有一个小女孩对小男孩说:“我叫王颜玉,你带着我的这个铃铛去衙门里找王县令,告诉他我们的位置,他就一定会过来救我们的。” 小男孩不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我没你跑得快,还是你去比较好。你踩着我的背,从这窗户里爬出去,快点,晚了可就来不及了。”小女孩说着便趴在了地上,让小男孩踩着自己的背爬上那个窗户。 “你就不怕我跑了吗?”小男孩问道。 小女孩抬起头来,笑了笑:“不怕,我相信你,你肯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嗯!”小男孩也很坚定地点了点头,似是要让小女孩放心。 好不容易,终于爬上了那个窗户,小男孩对小女孩说:“那我走了。” “嗯,记得,一定要快。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等我!对了,我叫胤禄。” 王颜玉从梦中惊醒,可是脑海里浮现的情景,却清楚地告诉自己,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和胤禄的纠缠,竟然是从那一天就开始了。可是?为什么他最终还是没能遵守承诺?他,真的是跑了吗? “娘……娘……”王颜玉不过是去房里找上次想要送给娘亲的一个手镯,一出来,却不见了王夫人的身影。 “看到我娘了吗?”王颜玉走出门来,走到门口,正好碰到了一个丫头,便逮住她问道。 “哦,我刚见王夫人朝厨房那边去了。” “厨房?她去厨房做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 “好吧!你先去忙吧。” 王颜玉说完,便匆匆地向厨房跑去。在厨房里,她果然见到了母亲。她正用一根汤勺,搅拌着锅里的东西,整个厨房都满是香气。 “娘,你这是做什么呢?” 王夫人转头一笑:“我这次过来,胤禄对我这么照顾,我想亲自下厨,给你们俩做点吃的,大家一起吃个饭。” “娘……就算是要一起吃饭,也不必自己亲自下厨嘛,让下人来不就是了嘛。” “亲自下厨才能表达我的心意不是?颜玉,女人啊!总是要有一手好厨艺才好的。” 见母亲又要开始说教,王颜玉忙不迭地点头:“好啦!我知道啦。” 虽然知道女儿不过是面上答应,但王夫人也毫无办法,自小就舍不得勉强她做不喜欢的事,现在又怎么舍得? ------------ 26 暧昧之间 顿了顿神,她最终还是走进去了,她相信,只要还有争吵的夫妻便还是有救的,最怕的便是,连见到对方都不愿。 “老鸭汤来了!胤禄,你快些尝尝吧。我炖了几个小时呢!里面加了枸杞、香菇,可补了!” “好,谢谢娘!” 王夫人推了推王颜玉:“还不快些给贝勒爷盛一碗!” 王颜玉不得已地拿过胤禄的碗,舀了一碗汤。 “怎么竟是些汤?给贝勒爷勺一些鸭子呀!” 王颜玉几乎就要翻白眼了,可是没办法,谁让她是娘亲呢?不得已,只得再次拿起胤禄的碗。 胤禄似乎很享受被她伺候的过程,眼里竟有淡淡的笑意。于是,她给他盛了一个鸭屁股。王夫人一时疏忽,竟没有发现。 胤禄尝了一口汤:“嗯……味道好极了!” “喜欢就多喝些。”王夫人说道。 饭桌上,什么好吃的、好喝的,王夫人都紧着胤禄,好似胤禄才是她的亲生儿子。王颜玉对此很不满,但也只敢放在心上。 吃晚饭,又喝了茶。见胤禄似乎是想要离开了,王夫人连忙提议道:“好久都没有见别人下棋了,贝勒爷若是有空的话,陪颜玉下上几盘,可好?” 胤禄看向王颜玉:“我怕,颜玉她可能没空吧?” “怎么会?颜玉可闲得很呢!天天看些闲书,我怕她这样闷着,都要闷出病来了。既然贝勒爷来了,便陪她玩一玩,增添点趣味。” “那好吧。” 王颜玉的棋艺向来很好,确切地说,她是个琴棋书画都精通的女人,很有才气。只是素来不喜欢下厨、绣花之类的女儿家的活儿,其实只要她不是这般不喜欢,凭她的资质,学起来定然也是很简单的。 这一盘棋下得难解难分,到了最后,竟成了死棋。谁都无法成为赢家,谁也不是输家。 “还要继续吗?” 胤禄问王颜玉,王颜玉摇头:“既然没有输赢,又何必一定要定个输赢呢?” 打更人就在此时经过,竟然已经是二更天了,这一盘棋实在是下得太久了。他们都有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了,高手过招,实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我回去了。”胤禄说。 刚说完这句话,没有料到,原本靠在椅子上睡着的王夫人,竟然醒了过来。 “这么晚了,怎还要走?贝勒爷也有一段日子没有宿在这里了,今晚就陪颜玉好好说说话吧。” “娘,胤禄还有公事要忙。” “这都二更天了,人不是铁打的,这样操劳,实在是伤身。颜玉,你怎么一点都不懂得心疼自己的丈夫。”说着,王夫人便埋怨地看了女儿一眼,王颜玉只得把所有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胤禄,听娘的,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娘不打搅你们了,先出去了。”王夫人退了出去,并将房门轻轻地关上了。 “谢谢你没有在我娘揭穿我。”王颜玉犹豫了多次,终于说了这句谢,跟胤禄说谢,其实是多困难的一件事情。 “没事,我不想事情变得麻烦罢了。这样你娘开心,对大家都好。” “嗯,今晚你睡床,我睡地上。” 胤禄挑了挑眉头,点头:“好。” 说实话,王颜玉还愣了一愣,她本来只是说说而已,以为男人都会主动说出自己睡地下,让女人睡床上。却没想到,胤禄竟然是没有这种风度的。哎……失算了,还好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冷。 王颜玉乖乖地抱了一床被子铺在了地上,因为房里没有多余的杯子,只能可怜兮兮地一半垫着一半盖着,实在是难受得很。可是为了让母亲高兴,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虽是秋天,当夜里还是很冷,王颜玉感觉自己冻得直哆嗦。梦里,似乎突然间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然后她就拼命往里靠……往里挤……最后,很舒服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竟发现自己在床上,而自己的旁边,躺着胤禄。 “怎么会?”她满脸疑惑吗?不是睡地上的吗?怎么到床上来了? “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是你半夜太冷,就爬上了我的床。我本来想把你踹下去的,最后还是决定慈悲一会。” 爬上他的床?真的假的?慈悲?若不是他霸占着自己的床,又怎么会?不过他躺在自己旁边,真心是浑身不自在啊! “天色不早了,你快些起来吧。不然上朝要耽误了。” “这么快就想赶我走?我真想知道,如果你的身边是欧阳赫,你还会不会这么做?”没等王颜玉的回答,胤禄便真的起来了。可是王颜玉却因为他那句话,再难安睡。 “颜玉,我明天就回山西了。”早膳时候,王夫人突然告诉了王颜玉这个决定。 王颜玉很是惊讶,主要是不舍:“怎么这么快?娘,不可以多留几日吗?” “傻孩子,娘肯定是不能一直在这里陪你的。我想你爹了,并且,我还要回去守着我的丈夫,我的地位。若我离开太久,让那些姨太太钻了空子可怎么办?”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见您一面,这一别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王颜玉撅着嘴巴,虽在撒娇,但眼中的泪珠却是真实的。 “有离别才会有相逢啊!这一次我们分别了,那下一次重逢,我们便会更加欢喜。别难过了,等会儿陪我去街上买些东西,让我带回去。这京城里的东西,山西可是买不到的。”王夫人虽然看似云淡风轻,但心里却也是难过至极,只是做母亲的,习惯了在孩子面前假装坚强。 “欸。”王颜玉点头。 ------------ 27 众叛亲离 第二日很快就来了,一大早,母亲的马车便备好了。王颜玉站在门口,心里实在是难过得紧。 “娘,等我有时间了,我一定回去看你和爹爹。” “好,我们等着。” “娘,女儿真的很舍不得你!”王颜玉带着哭腔说道。 王夫人伸手抱住了她,就像小时候一样,伏在她的耳边说道:“颜玉,只要你过得幸福,娘就很满足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希望你能珍惜胤禄,早点给他生个孩子,相伴一生,想扶到老。” 松开了王颜玉,王夫人又对胤禄说道:“胤禄,我知道身为贝勒爷,你这一生可能会有很多的女人。我只请你,善待我的女儿。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希望你不要紧追不放。颜玉是你的女人,我不求你对她一心一意,只希望你能做到善待二字。行吗?可以答应娘这一个小小的请求吗?” 胤禄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最后还是点头:“好,我答应你。” 将所有的事情交代妥当,王夫人感觉心中的巨石好像突然就歇下来了。她是个简单的女子,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丈夫健康体贴,孩子幸福快乐。 马车启动了,王颜玉看着母亲离自己越来越远,后来,就连承载她的马车都失去了踪影。心角突然狠狠地疼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就要发生了。王颜玉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过是自己多想了罢了。 她从未想过,这一别,竟真成了永别。 人生就是这样,我们从来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那些我们最在乎的人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离开我们。 *** “侧福晋,贝勒爷请您过去前厅。”王颜玉正在品尝厨房新做的小点心,便有丫鬟过来传话。 胤禄找她,还是在前厅,再看那小丫头,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这件事情,怎么看都是不对劲。 “说了什么事吗?” “您还是先过去吧!听说是很重要的事。” “你个首席丫头还会不知道是什么事?”王颜玉一针见血地指出对方在说话。 小丫头有一丝慌乱:“侧福晋您还是快些过去吧。” 懒得为难个小丫头,王颜玉用帕子擦了擦手:“好吧!我即可就过来。” 前厅里,竟是如此热闹的,丫头,仆人,敏格,还有胤禄。 敏格眼睛红红的,似是哭过,一直狠狠地盯着自己。 “不知道贝勒爷找臣妾过来有何要事?” “王颜玉,真的是你吗?你竟然是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吗?”他问她, 可每一个字,都伤了自己的心。 “什么?”王颜玉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亏我把你当好姐妹,你怎么能害我的孩子呢?王颜玉,这是贝勒爷的骨肉啊!你怎么忍心杀了他,让他都来不及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我待你不薄啊!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面对敏格如泣如诉的指控,王颜玉实在是一头雾水。孩子?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她从来没有害过谁,何况是一个孩子! “什么孩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姐姐,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怎么可能害你的孩子呢?”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是不是?王颜玉!你不配我这么信任你!好!还不承认是吧?我定要让你心服口服!……带上来!” 粉色罗裙,发上还带着一朵菊花,那是她昨日采回来准备做糕点的,她说好看,便摘了一朵戴在头上――这个人,是玲珑。 “玲珑,你怎么在这?不是说要去集市买些东西吗?”今天一起来便没见着玲珑了,王颜玉本就想出去找,但想起来昨晚离开时,她曾对自己说明日要去一趟集市,便以为她真的去了。可是?此时她就在这里,跪在自己的面前。而她接下来的话,让王颜玉陷入了无尽的深渊。 “玲珑,你不要怕,将王颜玉做过的事情,仔仔细细,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和贝勒爷!我们一定会主持公道,决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说话的人,是敏格。王颜玉不知所以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这里到底怎么了。 “回禀福晋,贝勒爷,是小姐,不,是侧福晋她,杀害了小皇子!” 玲珑的话,好似一记重拳打在了王颜玉的心上,让王颜玉久久回不神来。其实,不止是他,在场的很多人,都回不过神来。 听着她最信任的丫头告诉自己,她便是杀害自己孩子的人,胤禄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他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玲……珑,你在说什么?”王颜玉艰难地开口, 颤抖地询问玲珑。 玲珑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上渗出了血迹:“对不起,小姐,对不起……玲珑也是没有办法,不得不,说出真相。” 王颜玉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站立不稳,就要倒下,还好,被人扶住了。抬起头,竟是胤禄。她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乞求他相信自己这一回。她没有,她真的没有!可他,避开了自己的眼神,松开了自己的手。王颜玉冷冷地笑了,是自己又犯傻了,他怎么会相信自己呢? “玲珑, 你有苦衷的是不是?玲珑,有人威胁你是不是?告诉我!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从未把你当下人看待,这一点你应该清楚的!”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玲珑能够还自己一个清白。可是玲珑,却只抱着自己的腿,不断地哭泣。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一声声的“对不起”,只有王颜玉明白,这其中的愧疚不是因为泄密,而是因为诬陷。可是玲珑,你这样置我于死地,让我如何原谅? “王颜玉!你怎么可以这样?王颜玉!你对我不满大可以冲着我来啊!为什么要害我肚里的孩子?你若是相当嫡福晋,我让给你便是了,哪怕你想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给你!但你,怎么可以伤害我的孩子啊!”敏格站在王颜玉的面前,哭得几乎窒息,她的眼中,是那样强烈的恨啊! “我没有!我没有害你的孩子!”她试图解释,却没有任何人相信她。 胤禄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问:“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为什么你会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 28 你是凶手! 胤禄的话,就好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这一天里,王颜玉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她的男人,她的姐妹,不相信她,污蔑她,践踏了她最看重的尊严。 “如果我现在说,我没有做过,这一切都是有人陷害,你会相信吗?” 胤禄没有说话,正僵持着,就听到祥福的声音――贝勒爷,这是从侧福晋的房间里找到的,是砒霜,不过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王颜玉看见,胤禄用最痛恨的眼神看着自己:“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将砒霜一点一点地放进敏格的药里,你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是死胎!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 “呵呵……哈哈……”王颜玉一直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胤禄痛心疾首,扣住她的肩膀,说道:“为什么啊!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啊!王颜玉,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你!我看不到别人!即使我有了敏格,我的心,也都在你那里!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去伤害一个婴儿!” 她看到,他的眼睛通红,她听到,他告诉自己,她是他最深的爱。可是?他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没有他所想的那么恶毒,不相信自己也有可能是被陷害的!因为不相信,所以,他们终究失去了所有幸福的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让我失去我的孩子!”敏格已经失控,像个疯子一样朝王颜玉这边冲来。“我要杀了你!我要为我的孩子报仇!王颜玉,我要为我的孩子报仇!” 王颜玉下意识地推开了她,却不想,这一推,她竟然跌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做!”胤禄护在了敏格的前面,质问王颜玉。 王颜玉看着自己的手,她没有用力啊!可是?他能相信自己吗?她不会再自取其辱了! “是的,我推到了她!你想怎么样呢?杀了我为你的孩子报仇吗?” “啪”,狠狠地一记耳光打在了王颜玉的脸上,王颜玉一个站不住,王后一倒。 从双腿间留下的鲜血,让王颜玉失了神,她只能看着那一片血色弥漫开来,染红了整个地面。她感觉自己好累,累得没有力气起来,没有力气求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在彻底昏过去之前,她似乎听到了胤禄的声音,他说:“颜玉,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好不好?” 她当时好想笑,好想说:“我能吓你什么呢?就算我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的身边,从来都不缺女人啊!”她好想这么告诉他,可是?她实在没有力气了。于是,她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整个世界,一片黑暗。 再醒来时,是在自己的房间。旁边的丫头见自己醒了,连忙过来伺候。 “侧福晋,你醒啦?” 抬头,不是玲珑。 “玲珑呢?” “她已经被关起来了。” 在前一刻,王颜玉还在心里奢求着,记忆中的一切不过是做了一场梦,如很多个夜晚一样,梦见许多可怕的事情,却在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一切都是假的。可是?这个丫头的回话,让她连最后那一点希望都破碎了。是真的,什么都是真的,被冤枉是真的,被误会是真的,被背叛也是真的。 “侧福晋,这是厨房刚刚送来的药,还是热的,您喝了吧?” 思绪被人打断,她茫然地问道:“药?什么药?” “侧福晋您小产了,这是补身子的药。” 那一片绚烂的红色再次浮现在自己的眼前,竟然是这样的,她身下盛开的妖娆的红色花朵,竟然是自己的孩子。此时的心,似乎已经不再是疼了,而是千疮百孔。她永远记得,是那个男人,亲手将自己推倒,亲手,杀死了她还未出世的小生命。 胤禄,我恨你。 “把药拿走,我不喝。” “可是……侧福晋,这是……” “我说了我不喝,你没听到是不是?”她突然失却了所有的冷静,将碗打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滚!”她怒吼。 丫头被吓着了,连碗都没顾得上捡,匆匆地就走了。于是,这里便只剩下她一个人,在漫长的下午里,一遍遍地重演昨日发生的一切。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艰难地挪动下床穿好鞋子。脚下一个踉跄,她摔倒了,恰好,就摔在那一堆碎片上。有一块瓷片正好扎进了手里,鲜血不停地涌出来。她一步步地往前走,血迹便蜿蜒成一条小路。 “告诉我,玲珑在哪里?”在门口,抓找了一个丫头便问。此时的王颜玉,脸色苍白地像纸一般,手上的血让人触目惊心。 “玲珑……被关在柴房里了。” 柴房……柴房……王颜玉松开丫鬟,向柴房方向走去。她一定要见到玲珑,一定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的情意,她却还是会这样对自己。 柴房门口,竟然有两个守卫。 “开门,我要见她!” 她用命令的语气对两个守卫说,可是却没人愿意理她。他们冷冷地看着她:“嫡福晋说过了,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不能打开这个门!” “我要见她!我一定要见她!” “对不起……我们也是公事公办!” 她看着这两个身材健壮的男人,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力量和他们对抗。她只能傻傻地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玲珑!玲珑!玲珑!告诉我,为什么?”她不再执意地想要打开这道门,而是对着里面不断地喊着。 原本呆坐在地上的玲珑,听到王颜玉的声音,突然就泪流满面。她抱着自己的双腿,不停地重复着那一句:“对不起……对不起……” “玲珑,你说话呀!你告诉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了,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对我?” “玲珑,我不准你不说话!我要你的解释!这是你欠我的!你欠我一个解释!我不相信你是贪财之人!我也不相信你会轻易地就背叛了我!你心里到底有什么苦衷!你说啊!你跟我说啊!” “玲珑!说话!你给我说话!你这样害我!现在还想当个缩头乌龟吗?我告诉你!没这么便宜的事儿!你必须!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她不停地说话,里面的人,却始终没有开口。她一直一直念叨的对不起,她还是没有听到。其实,就算听到又怎么样呢?几千几万句对不起,也补不全她那颗破碎的心。 喊得没有力气了,王颜玉坐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停地说着这三个字,她真的想不通,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 29 玲珑死了 见王颜玉怎么都不肯离开,侍卫只得去禀报了胤禄。此时的胤禄,正在敏格的身边,经过这么一闹,敏格深受打击,身体很差。他内心里也是想去看看王颜玉的,可是?她做了那样的事情,实在让他难以原谅。 “我去看看。”他想亲自出面解决这件事情,却被敏格拉住:“爷……不要走!留下来陪陪臣妾!这长夜漫漫,如果爷不在我的身边,我只能一次次地想起我失去的孩子,夜不能寐。求你了……” 她这么楚楚可怜,他实在无法拒绝,于是只能对侍卫说:“算了,你们由着她吧!等她累了,自然就回去了。” 敏格的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 “爷,今晚,给我一段回忆,好吗?” “今晚不好吧?你的身体……” 敏格的手放在他的唇上,堵住了他后面的话语:“唯有你给我的欢愉,才能忘记我现在的痛苦。” 她伸手,褪去自己的外衣,中衣……最后,只剩下红色的肚兜,映照的皮肤更为白净了。 她拉过他的手,将她两只手放到自己的背后,帮着他,拉开了那个结,大红的肚兜便这样散开来了。 她扑倒在他的怀里,似蛊惑一般:“要了我吧。” 胤禄的最后一丝理智终于被击得粉碎,他抱过怀里的人,却在那一刻出现了王颜玉的脸,他愣了下,随即不管不顾地吻上了她的红唇。他的手,熟练地在她身上游走,每到一处,便点燃了一处焰火。这一夜,他放任自己沉沦在无边的欲望之中,唯有如此,他才能忘记白天所发生的一切。忘记是她,杀害了自己的一个孩子,忘记是自己,杀了自己的另一个孩子。那一片红色,成为了胤禄永远无法释怀的伤口。 敏格在他的身下,享受着他这一刻的温暖和疯狂。只有身体紧紧贴合的这一瞬间,她才感觉到,自己真实地拥有着这个男人。 转眼就是半夜,王颜玉的嘴唇冻得青紫,可她依然守在柴房门口,她向来都有自己的一套生活准则,不管是对人对事,都要论个对错。既然她这样对自己,那她,便一定要它一个缘由。这么些年了,她不相信她们之间的感情是假的,她更不相信她会随随便便就背叛了自己,诬陷了自己,将自己打入无法解脱的深渊。 “玲珑,跟我说句话吧。你知道的,若是你不说,我便会一直守在门口。一直一直守在门口……” 里面终于传来了玲珑的声音:“小姐,对不起。” 王颜玉急忙坐了起来,走到门口:“告诉我原因,我只要你告诉我原因。” 玲珑哭了:“对不起……小姐对我的恩情,我只有来世再报了。” “什么来世?谁要你的来世!玲珑,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颜玉的心里隐隐地有一种不祥的感觉,那个“来世”让王颜玉彻底慌了。 屋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很久,都再也没有人说话。 “开门!快点开门!”王颜玉揪住侍卫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 “对不起,侧福晋,我们不能开门。” 侍卫冷冷的回答让王颜玉抓狂,她拉过侍卫腰间的佩剑,放在自己的脖子上:“你们若还不开门的话,我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 侍卫被吓到了,怎么说这也是个福晋,若是死了,可怎么交代,于是,连忙妥协:“侧福晋,你不要激动……我们这就开门!” 晚了……还是晚了…… 从玲珑手腕上留下的血已经蜿蜒成了一条小河……它们一路流淌,肆无忌惮地宣告着终于脱离了主人的身体。玲珑就在血液不断流干的过程中,闭上了眼睛,失去了呼吸,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玲珑的身旁,有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沾着血的匕首,挑衅地看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王颜玉捂住自己的嘴巴,久久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大颗大颗地从指缝间流了下来。她的心里,在一遍一遍地指责自己,是你!王颜玉!是你,是你害死了她!你为什么一定要逼着她给你一个解释呢?你为什么一定要追根究底呢?你明明知道,她一定不是故意要置你于死地的!为什么一定要刨根问底,让她非死不可呢? 王颜玉!你是凶手!你就是凶手!是你的固执害死了你这么多年的姐妹!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玲珑,你疼吗?”她看着她手上那道伤及筋骨的伤口,轻轻地问。是有多大的勇气,才敢割下那一刀呢?是有多绝望,才敢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王颜玉伸出手,颤抖地靠近她的伤口,那么深啊!那么深啊!她怎么狠得下心?怎么能看着自己的血液慢慢流尽,却不发出一点声响。 拿出自己的手帕,替她仔细地包扎起来,王颜玉做的那么认真,就好像只要她认真一点,她就可以活过来,重新呆在自己的身边,称呼自己小姐,而不是侧福晋。 王颜玉多希望自己可以和白天一样昏过去,可是没有,她那么清醒,清醒地看着玲珑的死,清醒地看着不管她怎样呼唤,她都不会醒来。 胤禄终于姗姗来迟,胸前的扣子竟然扣错了一颗,而跟随而来的敏格则是脸色红润,满脸春光。她冷笑,原来在自己悲伤绝望的时刻,有人正在颠鸾倒凤。 “怎么会这样?”胤禄看着玲珑的尸体问道,从头至尾,他没有看王颜玉一眼。但此时的王颜玉不知道,其实除了不愿见,还有不敢见。胤禄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她。面对失去了孩子和姐妹的她。 没有人回答胤禄的话,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希望事情不要牵扯到自己的头上来。 “王武,告诉我怎么回事?” 他叫那个侍卫的名字,见都叫到自己头上了,名叫王武的侍卫不得不站了出来:“回贝勒爷的话,我们也不知道,开门的时候,玲珑姑娘便已经死了。”侍卫说完,便低着头,再不说话,心里跟打鼓似的,生怕胤禄发怒。 ------------ 30 国丧 胤禄走到尸体旁边,看到了那一把匕首,透着银光的匕首。 “刀是你们给她的?” 王武“砰”地一声跪了下来:“奴才不敢,奴才从来没有给过玲珑姑娘匕首啊!” “没有?那她的匕首是如何来的?” “奴才也不知道,兴许是她一直带在身上的吧。真的不关奴才的事啊!请贝勒爷明鉴!” 胤禄蹲下身来,捡起那一把匕首,却在看清楚那一把匕首之后,愣在那里。 “贝勒爷,你怎么了?”敏格走上前来,关切地询问。 胤禄转头,看了敏格一眼,说道:“没事。” 只是一个眼神,却让敏格不寒而栗,她从未见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任何人。那么冰冷,那么失望…… 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先送侧福晋回去。”胤禄对这一个丫鬟说道。 王颜玉却怎么都不肯走:“胤禄,玲珑死了!她死了!我就连陪陪她,都不可以吗?这个权利,你都要剥夺吗?” “逝者已矣。” “好一个‘逝者已矣’!胤禄,我真的好想挖出你的心 ,看看究竟是不是石头做的!全世界你只在乎你自己吧?不管别人是死是活,你都不会在意吧?你亲手将我推倒!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孩子!转眼你就可以在床上与别的女人翻云覆雨!真是够冷,够狠,够绝!”王颜玉笑,笑得那么妖娆,像那带血的玫瑰,痛到极致,美到极致。 王颜玉的话,唤起了胤禄最不想回忆的过去-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作为一个父亲,他的痛不比任何人少,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害死自已一个孩子,自己又杀了他们之间的孩子的女人。他只能发怒,只能慌乱地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还愣着干什么?让你们送侧福晋回去,都聋了是不是?” “这么急着送我走?很好,胤禄,就算你想见到我,我还不想见到你呢!但是,玲珑我也要带走!” “带走?你要带她去哪里?” “我会让她入土的,我要亲手送她入土!”她用那么坚定地眼神看着他,他知道,他阻止不了她的决定。于是,他不再说话。 王颜玉蹲在地上,看着玲珑,她的眼神变得无比地温柔。 “玲珑,跟姐姐走,姐姐让你入土为安。”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抱起她,可是?身体刚刚复原的她,怎么都办不到。她一次次地将她抱起来,却又因为体力不支给放了下去。她没有苦,只是一次次地这样做着。 胤禄看不过去了,便对着那两个侍卫说道:“你们帮着她把人抬出去吧。” 王颜玉知道,凭着自己的力量根本带不走玲珑,于是,她只能接受胤禄的帮助。在俩个侍卫的帮助下,她终于把玲珑带到了后山。 “玲珑,姐姐一定会查出真相的……姐姐知道,你一定不是故意的。”两滴清泪掉在了玲珑的脸上,这是王颜玉的不舍,也是王颜玉的决心。 “侧福晋,我们帮你把人入土了吧。” “不,我自己来!”王颜玉坚定地开口。 说完,她便开始用自己的纤纤十指挖土。她的手,又岂做过这样的活儿,从来,她都只会弹琴、看书。不一会儿,她的手指便破了皮,流了血。血流在土里,和土混在一起。 两个侍卫看不下去了,便说道:“让我们来吧。” “滚!” “玲珑,姐姐说过的,会让你入土,说过就一定会做到!今天,就算我这双手烂了!我都一定要继续下去!” 也许是上天都为这一幕所动容,竟然下起了雨,雨水模糊了王颜玉的视线,泥土沾污了王颜玉的裙子,可是?雨水没能让王颜玉停下来。手上流出的血更多了,混着雨水,流进了土壤里。 “别再挖了!”有一双手,将她的手腕抓紧,不让她再继续下去。 她抬起头来,竟然是胤禄。撑了一把油纸伞,挡在她的面前,为她制造出了一片小小的天空。 “你来干什么?我不需要你的怜悯!这是我的妹妹!我可以自己让她入土!” “就靠你这样挖?你要挖到什么时候?难道你要看着玲珑的遗体还忍受着这样的风寒吗?” 王颜玉别过头,发现玲珑已经被雨淋得不成样子,身体的血迹被雨冲散后,整个人就跟一个血人似的。她无法再倔强了,无法再坚持了…… “你们两个快些挖,把人葬了。”胤禄对那俩侍卫说道。 男人的力气自然要大多了,做事也很麻利,加上王颜玉刚也挖了不少,所以很快便把玲珑葬了。王颜玉就这样看着,看着她入土,安息。她知道,她们是真的永别了。哭得太多了,这一刻,竟没有了眼泪,眼睛胀痛得难受…… 自那一天起,王颜玉再也没有出过琉璃阁的门。没有人限制她的自由,但她自己为自己画地为牢。 敏格来过一次,大吵大闹,甚至揪着她的头发打她,王颜玉由着她,不挣扎,不吵闹。然后引来了便来了,带走了敏格。敏格很不甘愿,临走前看着她的眼睛诅咒道:“你这个坏女人,不得好死!”一字一句,恨极了自己。 没想到,昔日的姐妹竟落到这般境地。王颜玉心中感慨万千。胤禄看着她,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说什么。王颜玉冷笑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那天之后,除了每天送饭的丫头,再没有人来过这里,琉璃阁就是一座冷宫。王颜玉不再弹琴看书,而是每天望着天上的云发呆,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在病榻缠绵良久的康熙帝,终于还是撒手西去。大清朝,改朝换代。雍亲王胤禛遵皇帝旨意即位,称雍正。 王颜玉冷漠地看着被视为冷宫的琉璃阁也开始有了人迹——皇帝去世,举国哀痛,琉璃阁自然是要布置的。 满目的白色,凄清得吓人。王颜玉看着,却丝毫不觉得难受。已经没有任何地方,能够和她心里的凄清相比了。她从未想过,这一场国丧,竟然也会牵扯到自己,让自己唯一期望的安好,都碎了。 ------------ 31 家中变故 噩耗传来的那天,是玲珑的忌日,她买了纸钱在院子里烧。然后,胤禄便来了。 “我有话跟你说。”他从未那么认真地和她讲话,可她却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言语。 “是关于你父亲的事情。”他忍不住开口点到正题。 “父亲?”王颜玉有些发愣,慢慢地抬起头来,才看到胤禄沉重的眼神,她知道,事情定然很严重:“我父亲他怎么了?” “他写了一首诗,诗里暗指八哥……才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龙颜大怒,已经下令,押到京城,五日后……在午门斩首!” 晴天霹雳……王颜玉手中的纸钱散落,飘起。她几乎已经失去所有了,她已经不奢望自己这辈子能够幸福,她只要自己的双亲能够好好地,平安喜乐地度过余生,可是?就连她这个小小的心愿,竟然都不能实现。上天,何其残忍。正当她绝望至极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眼前的男人,她的丈夫,大清的十六爷。 “你不是十六爷吗?你不是皇上的弟弟吗?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父亲!”她泪流满面,紧紧地抓扎他的衣袖,仿若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胤禄眼中有疼痛的神色闪过:“对不起,我不能。” “不要!胤禄,求你了!不要拒绝我!帮帮我!我只要能保住他一条性命!我只要他能保住一条命!求你了!胤禄,只要你帮我这一次,这一生,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就算你让我去死,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她跪在了他的面前,丢弃所有的倔强、尊严,她只要他能够救自己的父亲一命。 “颜玉,你起来!” “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长跪不起!” “你这是何必?就算我有心帮你,也是没有这个能力的呀!皇兄刚刚即位,最怕的便是别人议论他这皇位!八哥和他的争夺,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八哥战败,四哥即位,成王败寇,而你的父亲竟在这个时候写出这样的诗!皇兄怎么能容得下他?” “可你是贝勒爷啊!并且即将封为庄亲王!你的地位那么高,你说的话,皇帝总会给几分薄面吧!” “皇帝若是给我面子,就不会下令处斩你父亲!就不会发配所有女眷去边疆!” “发配边疆?你是说,我母亲和妹妹都要发配去边疆吗?” 胤禄没有说话,可是他这样的态度便是默认了。 “哈哈……”:“那我呢?皇帝要我怎么样?” “皇帝网开一面,只说,休妻……” “好,休妻!很好!胤禄,你这个孬种!你根本就不是救不了我们,是你根本就没有开过这个口吧!你怕皇帝一个不高兴,就削了你的爵位,你怕因为我们得罪了他!你怕失去你这所有的荣华富贵!” “我……”王颜玉的话,恰恰说到了点子上,是的,他没有开口。龙颜大怒,他不敢开口,也不能开口,全府上下这么多人,他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如今的皇上,最是敏感,一个不小心,随时就有可能粉身碎骨。这个时候若是出面请求,难保皇上不会以为自己是八哥那一伙的,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他无法想象这样的结果,也害怕这样的结果。 王颜玉知道,果然就同自己猜想的一样,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请求,他在乎的,只是他的身价性命,他的荣华富贵。 “很好,胤禄,是我王颜玉有眼无珠,居然会爱上你这个男人!你不配!你根本就不配任何一个女人的爱!你这个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小人!我这辈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就算是我死了,我也要你给我陪葬!”她的眼睛通红,那是一股仇恨的火!那股火焰,已经快将她整个人燃烧了! 胤禄没有说话,他知道,此时的他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她不会再相信自己,更不可能原谅自己。 “抱歉。”他伸出手,本来想拍一拍她的肩膀,最后,还是缩了回来,只说了这两个字——抱歉。 胤禄走后,王颜玉觉得自己的世界塌了。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曾握住她的手,教她一笔一画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他说,颜玉代表着,最美好的女子。他不仅是第一个教自己写字的人,还是第一个听自己弹琴的人,其实那时候她弹得不好,可是父亲很开心,说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才华的女子。小时候,他很喜欢抱自己,还喜欢用胡子扎自己的脸,他总是很爽朗地大笑,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会令他沮丧…… 关于过去的种种,一点一滴,在这一刻都浮现在了王颜玉眼前。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深爱的男人,可是?他就要死了……就要死了……身为女儿的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想起了胤禄的弟弟,十五爷胤禑,像是在黑暗中见到了一丝光亮,王颜玉匆匆地出了门。可是?就连贝勒府的门,她都没能进去。世态炎凉,这个时候,人人都只求自保,谁又会豁了性命地去帮一个外人。 王颜玉一步一步又走了回去,那以后的每一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过来的,每一天,都像行尸走肉一般,直到父亲抵京的消息传来。 她走到街上,看到父亲被所在一个木枷里,一身囚衣,胡子邋遢,几乎都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父亲。街上有人开始往他身上扔菜叶,鸡蛋,他眉头都不眨,木木的,像是傻掉了。 她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冲上前去。 “爹!”她喊他,他抬起头,呆滞的眼神在见到王颜玉的那一刻,有了神采。 “颜颜,快走!”她冲到了中间,菜叶和鸡蛋也就打到了她的身上,王巡抚心疼女儿,直赶她走。 王颜玉哭了,跟着囚车:“爹!爹!你怎么样啊?你好不好?你怎么这么瘦!你身上怎么这么多的伤!爹!女儿怎么办?女儿该怎么办才能救你!” 见女儿这般伤心,王巡抚也是眼中有泪。“颜颜,爹爹不能再保护你了。你要好好地啊。” “爹,不可以!颜颜要你保护我,要你在身边陪我!爹,颜颜需要你,不要离开颜颜!” 两行清泪从王巡抚的脸上淌了下来:“对不起,闺女。” “干什么呢?快点走!不要耽误我们的正事!”押解的官兵过来,要赶走王颜玉。可王颜玉,却死死地抓着囚车,怎么都不肯松手。 “让我跟我爹爹说说话,求求你们,让我跟我爹爹说说话!” “走开,再不走开别怪我们动手了!” “颜颜,走吧!算是爹爹求你了!” “爹!” “难道你想看着爹死不瞑目吗?” …… 王颜玉妥协了,她松开了囚车,看着囚车离自己越来越远,她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这是第四天,明天,便是午门斩首的时刻。 ------------ 32 午门斩首 这一晚,王颜玉没有回去,她就等在路上,等在去午门的必经之路上。半夜下起了雨,她就找了个屋檐下,躲了起来。靠着墙,迷迷糊糊地竟然睡着了。醒来时,身上多了一件衣裳,一件男人的衣裳,用的是上好的料子。她四处看了看,没见到人,只有那件衣服,似乎还有着淡淡的温度。而此时,就在旁边的墙后面,站着胤禄。这一整天,其实他一直都在跟着她。 午时,王颜玉终于看到了许多的官兵押着自己的父亲经过。看到父亲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再次泪流满面。 “爹……”她喊了一声。 王巡抚顺着声音看过去,竟然又看到了王颜玉:“颜颜,回去!爹不要你看见爹的脑袋,掉在地上……” “爹,就让我……就让我送送你吧。” “颜颜,你从小就怕见着血……还是回去吧。”看着最最疼爱的女儿,王巡抚的眼神变得极其温柔。 “爹……你等我。”王颜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就往后跑。 她抱着那一坛酒,搂着用荷叶抱着的鸡,一直跑,一直跑,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午门。拨开层层的人群,却只看到铡刀扬起、落下,然后父亲的头,便滚啊滚,滚啊滚,一直滚到了台下。 一坛子酒:“啪”地就碎了。酒水流出来,香气四溢,这是他最爱的竹叶青。王颜玉突然特别痛恨自己,为何那么晚才想起来,没有给他买最爱吃的鸡和最爱喝的酒,如果早一点想起来,她至少可以亲眼看着他吃得饱饱得上路,可以多看他几眼,多和他说几句话!都是自己的错!都是自己的错!不仅救不了他,就连吃的,都没能送上一口!她不配当这个女儿! “颜颜……”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王颜玉茫然地抬起头,是胤禄。 她恨他,恨之入骨,可是此时,就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伤心了,支离破碎的心,让她只有痛,只剩下痛。 “我们回家吧。” 家?哪里还有家?王颜玉冷笑了一声,讥讽地看着胤禄。 见王颜玉这样不搭理自己,胤禄只得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 “放开!”她说。 “放开!”她说。 他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只顾抱着她往前走。 她侧着头,狠狠地在他肩膀上咬下,他吃痛,皱起眉头,却还是不肯松开。她终于折腾得累了,便不闹了,安静地由他抱着。她想起当初她在梅园里跳舞,那一天,她崴了脚,他背着她,一直到了琉璃阁,那个时候,他的背很温暖,她知道,已经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后来的很久,胤禄总是回忆起这一刻,这一刻,他们至少还在一起。至少,她就在他的怀里。 ***** “贝勒爷,你真的不能再留着她了,抗旨不尊是大罪!”房里,敏格好不容易逮着胤禄和自己吃饭的机会,说起这件事。皇帝的旨意已经下来,王颜玉这个侧福晋是必休不可。可是胤禄,却迟迟不肯行动。 胤禄慢悠悠地将自己口中的豌豆黄咽下,说道:“你就这么希望她快点离开吗?” “我这也是为我们贝勒府着想,为贝勒爷着想。皇上看中您,并且册封您为庄亲王,仪式不久就要举行了,若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不仅爷的前程没了,还会让皇上起疑心,怕是后患无穷啊! 敏格字字句句,苦口婆心,胤禄却不置可否,扬了扬眉毛,问道:“那你自己呢?你怎么想?难道,你不是时时刻刻盼着她离开?” 敏格万万没有想到胤禄会问得如此直接,一时间竟有一丝慌乱。缓了缓,她倒是神色自若了,说道:“就算我有这样的想法又如何?别忘了,是她害了我们的孩子!那是我第一个孩子!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她!如今,我只是想让她走,而不是让她死,已经是仁至义尽!” 胤禄久久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摆弄手中的茶杯,似是漫不经心一般,他抬起头,说道:“当真如此?你心里真的从没想过要让她死吗?” 敏格不知道胤禄怎么会这么问,她看着他的眼睛,感受着那个眼神中传来的似乎洞察一切的力量,突然有些心慌。而胤禄,却只紧紧盯着她那紧握的双手。 将手心松开,敏格叹了一口气:“如果我说,我曾这样想过,爷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恶毒的女人?”没等胤禄回答,敏格又自顾自地说道:“我对她那样好,可她竟然谋害我的孩子……爷,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难过……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是她?呜呜……” 她哭着抱住胤禄,满脸梨花泪,这个样子的她,也许会让很多的男人心生怜爱。可是胤禄的手,却始终没有抱住她,甚至连一句安慰,都不曾有过。他看着这个女人,眼神近乎冷漠。 仿佛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自己竟然失去了所有,亲人,孩子,丈夫……总以为睁开眼睛,还会回来,至少,父母健在。醒来时,心口的绞痛清晰地告诉了自己,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血溅三尺,父亲的头颅就像球一般,在地上缓缓地滚动。这一幕,仿佛已经烙在了心上,终其一生,王颜玉也不可能忘记。在这一件事上,胤禄的袖手旁观,终其一生,王颜玉也无法原谅。 王颜玉看着自己的手心,清晰而又复杂的纹路,那些蜿蜒着,纠缠着的曲线,它们有些曾经紧紧缠绕,仿若不死不休,可终于还是沿着不同的方向伸展出去。也许,这个世界上,本就存在宿命,谁与谁,注定共度一生,谁与谁,注定天涯相隔。而她和胤禄,注定是刻骨铭心的,不是刻骨铭心的爱,而是刻骨铭心的恨。 ------------ 33 扎了一刀 书房里,胤禄生气地将杯子拂在地上,让他如此生气的,是眼前的文书。白纸黑字,分明地写着“休妻”。皇上的圣旨再一次催促下来,赶走王颜玉,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他,如此不舍啊!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保全不了她的家人,让她如此痛恨自己,他保全不了她的丫头,让她如此伤心,如今,他同样保全不了她。还记得,他曾答应过她的母亲,做到善待二字,可他,终究是做不到的。人人都以为,身为贝勒爷,并且即将封为亲王的胤禄,春风得意,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伴君如伴虎,需时时留意,事事小心。 夜里,胤禄推开了王颜玉房间的门,他一步一步走到她的床前。她侧着身子睡觉,他看不到她的脸。他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看着她满头长发垂在背后,她本就瘦,这段时间一折腾,几乎就只剩下皮包骨了。 “明天,我会送你离开。”他说。他相信她是醒着的,相信她只是不愿面对自己罢了。 这段时间,王颜玉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一双大眼睛在苍白的脸上更显得空洞。她在昏黄的灯光中突然睁开了双眼,闪着仇恨的光芒。她的手,不由得握紧,再握紧。 “真快,真好……”她突然转过头来,对着他笑。 “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未睡着。” “睡?怎么可能呢?我的心,是肉长的,没那么硬,没那么狠。我和有些人不一样,有些人的心,是铁铸的。” 胤禄避过她的话题,说道:“明天我送你走,我已经托了翼风照顾你,你就去他西郊的府里呆着。那里风景很好,你会喜欢的。” “哈哈哈哈……”王颜玉突然开始大笑。 然后,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住了胤禄的胸口,胤禄低头,看到了锋利的匕首。王颜玉狠狠地盯着他,用一种欲除之而后快的眼神。胤禄什么都没说,只是闭上了眼睛。 王颜玉的手下一用力,粘稠的血便从他的身体里流了出来,沿着匕首,流到王颜玉的手上。看着鲜红的血,王颜玉笑了,可是手却越来越使不上力气,她开始颤抖。 “用力啊!再用些力,我就永远消失了在这个世界上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痛苦……你可以选择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我祝福你!” 这种时候,他竟还在告诉她,刺得再深一些。他要她,亲手了解了他。可是?为什么这样下不去手?王颜玉不知道,她竟然在这一刻泪流满面。 她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他问她:“你的眼泪可是为我而流?” “你以为……你以为我会为你这种魔鬼流泪吗?我是开心,为我自己开心,我终于,亲手将你这个伪君子杀了。” “呵呵……是,我是伪君子,你就应该杀了我。不要犹豫,将这把刀狠狠地插进去,狠狠地插到我的身体里!用力!” 胤禄的话,好似蛊惑一般,王颜玉真的伸出了手,真的握住了刀把,真的想要狠狠地一用力,结束他们之间的纠葛。可就在这时,敏格来了。 “王颜玉,你疯了吗?你给我住手!” 王颜玉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记得,自己曾经真心地喊她姐姐,甚至,心甘情愿地与她共事一夫。可是?到了今天,她却是恨自己的。 “王颜玉,你放手,请你放手!”王颜玉就好像没听到一样,紧紧地握着刀把。 敏格急了:“求你了,颜玉,姐姐求你放开刀把,求你给贝勒爷留一条命!如果你真的要杀一个人才能解气的话,那你就杀了我吧!我愿意用我的命,换贝勒爷的!” “敏格……不得……胡说。”他几乎都没有了力气,却还是会制止敏格以身犯险。多么郎情妾意的一段佳话……如果这是一个故事,那自己,必然是万劫不复的坏人。 “胤禄,当年的你,为什么没有拿着我的铃铛去找我父母求救?”不知为什么?王颜玉突然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胤禄不可思议地看着王颜玉:“你,你……想起来了?” “是,我想起来了。” “叮当……叮当……”竟是这样清脆悦耳的铜铃声。雪白的铃铛用红绳穿着,还是当年的那一串。 面对王颜玉诧异的眼神,胤禄缓缓开口:“这么多年,我一直将它戴在身上,就是为了等待我的姑娘。我没有逃跑。我是被人贩子拐骗到山西的,皇阿玛发动大批人马寻找。就在我拿着铃铛去衙门的时候,我被侍卫发现,带了回去。” 王颜玉呆呆的,很久之后,说道:“我信你这一次……可是胤禄,我们回不去了。如果你不是皇室之人,如果你不是大清的贝勒爷,如果我的父母还在,我们也许会有别的结局,可是?我们无力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我承认,尽管我恨毒了你,可我还是下不了手要你的命。这一刀,就当是我们恩断义绝吧。从此桥是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你,走吧。” “我对你,是真心的。”胤禄伸手,抓住了王颜玉的手。 王颜玉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不重要了,我早已经不在意了。” 胤禄眼看着她的手离开自己的手掌,可他没有勇气再去抓第二次,他知道,已经留不住了。就算没有皇帝的圣旨,他能得到的也只是一具躯体和一颗冷漠的心。她永远无法放下家族的没落,双亲的死亡,所以,她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的袖手旁观。他曾记爱极了她的执着,她的敢爱敢恨,可是?这一刻,他竟有些痛恨这样的她,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如果她温柔一些,那么,在发生这件事情之后,即使彼此心生嫌隙,但至少不会决裂。如果是这样,至少他还有时间慢慢治愈她心里的伤。如果注定只能是如果,她这样的女子,不可能给他那样的机会。 ------------ 34 分离 “幸好这刀只是没入了五分,若是再深一些,怕是危险得很那!”大夫替胤禄检查了之后,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后怕地说道。 敏格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色,愤怒,却又不甘。她走到窗前,看着受伤的胤禄,好像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如此安静地呆在自己身边。他似乎很是痛苦,眉头紧蹙,不停地冒冷汗。拿出手绢,敏格轻轻替他擦拭。 胤禄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别走。” 那一瞬间,敏格的心里是极快乐的,她似乎感觉天空的乌云就要散去了,她的太阳,终于是要来了。可是下一刻,胤禄只有两个字,却把她打入地狱。那两个字是――颜颜。 就算她要了他的命,他的梦里,依然是她。 深爱一个人,总是作践了自己。就好像敏格对胤禄,就好像胤禄对王颜玉。 王颜玉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从胤禄离开,她便是这个样子,不动不说话,如若不是还有呼吸气儿,几乎所有人都会误以为她就是一个木偶。 “这是我亲手下厨为你做的糕点,姐妹一场,能为你做点也就只有这些了。”敏格突然带着食盒前来探望,是王颜玉如论如何没有想到的。总以为,她早已恨她入骨,却不想在这种时刻,还能送上一块亲手所制的糕点。 “谢谢。”王颜玉说。她可以不理所有人,但却无法不理会敏格,她这般宽容与大度,她还能说什么呢? “尝一口吧!就算是彼此道别了。”敏格说。 雪白如玉的梅花糕,闻起来便是清香扑鼻的,敏格的手艺,是极好的。王颜玉拿起一块,微笑,正要入口…… “不要吃!”不知何时,胤禄竟也来了。 “贝勒爷,你怎么来了?大夫说了,你得好好养伤,万一撕裂了伤口,容易感染的。”敏格连忙迎了上来,关切之心溢于言表。 而胤禄,没有看敏格一眼,径直向王颜玉走去:“马车已经备好了,这是休书,你自由了。”一个薄薄的信封,内里是一纸休书,有了它,从此再无瓜葛。 王颜玉放下那块梅花糕,伸手接过,微笑:“多谢。” “不必了,这样对我们都好。我已经跟翼风说好了,他会照顾你。”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如果你不去翼风那里,你又能去哪里?别忘了,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本是关心的话,本来的意思是想要对方接受自己的好意,却不想,这样的话听在王颜玉的耳里,却是,我是贝勒爷,就算给了你休书,你也只能依附着我活着。离了我,你无处可去。而他的那句一无所有,更是让王颜玉想起之前的种种,好不容易平息的心情,再一次翻腾起来。 王颜玉盯着胤禄,僵持了许久竟笑了:“你以为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吗?胤禄,你以为你拥有尊贵的身份,至高的地位,庞大的财富,可这一切不过只是浮云。若有一天,你得罪了你最尊敬的皇帝,也许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你便失却这所有的一切。” 胤禄有的时候也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关心,却不会表达,明明在意,却无法诉说。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尊贵的身份,至高的地位,庞大的财富,这是他的荣耀,亦是他的牵绊。为此,他不得不付出许多。 “好好在翼风那里呆着,缺什么短什么开口就是。”胤禄没有再同她纠缠那句话的真正含义,他们之间的误会已经这么多,不在乎多这一件。 “胤禄,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会-去他-那里。” “很好,那我也告诉你。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去他那里,第二,我为你买一处宅子,我会派人看着你,你老老实实地在那呆着。你觉得,这两者如何?” 胤禄笑了,势在必得的摸样。 “你!”王颜玉忍不住生气,指着胤禄的鼻子说话。 胤禄抓住王颜玉的手指:“不要这样指着我,就算你再用一次刀,我也不会妥协。” “你放开!”王颜玉挣开胤禄的束缚。 胤禄松手,却在这一动一闹之间,扯到了伤口,顿时脸色苍白。 “你收拾一下吧!我在外面等你。”胤禄不想让王颜玉看到自己这么柔弱的摸样,急急地便避开了去。 王颜玉不久便出来了,出来的时候,竟然什么都没有拿。 “你就一点东西都不要了吗?” “要什么?你不是有钱吗?我若缺了什么买了新的不就是了。” 胤禄似乎很是满意这个回答微笑着点头:“很好,愿意用我的钱了。” 王颜玉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径直向门口走去。 门口,果然停着一辆马车。王颜玉突然想起嫁入王府的那天,同样也是马车,只不过豪华漂亮了些。往事历历在目,昨日新人,今日弃妇,多么可笑。可这个,何尝不是他们彼此之间最好的结局? 王颜玉没有再回头,她坚定地跳上了马车,坚定地离开了这个地方。背后,有灼热的目光一直紧随,她不知道那是敏格还是胤禄。 “驾!”车夫扬起马鞭,一声喝道,黑马便飞奔起来。 从京城到西郊,要经过一片荒山,车子出城以后,王颜玉便一直看着窗外。天空飘起了雪花,一朵一朵的,像是一片一片的鹅毛一般。王颜玉伸出手,有一朵雪花正好飘在她的手心里,洁白无瑕,美极了。 “停车!”王颜玉对车夫喊。 车夫回头:“王姑娘,什么事啊?” “我需要方便一下。” 当胤禄闻讯赶来的时候,能看见的,只是满目白色,漫天的雪,掩埋了她的脚印,甚至她的一切痕迹。她不见了,可能再也找不到了。 “对不起,贝勒爷,我真没想到王姑娘会溜走啊!” 胤禄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片雪白,他是不怪车夫的,他只怪自己,怪自己早知她不愿去,为何不多派几个人看着。又或者,他该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的家人,或者,没能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 “贝勒爷,你也不要过于伤心了,小心身体。”敏格一听说出事,便硬要跟着过来,见胤禄这么伤心,忍不住便安慰起来。她是深爱他的,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他。她希望他好,希望他健康、平安,希望他能多爱自己一些。如果胤禄不是这般执着的男子,也许她的愿望会更容易实现。执着和专一,对于有的女人而言,却是最大的悲剧。雨露均沾,虽浅薄,但至少,每个人都可以看似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 胤禄用通红的眼睛看着敏格,吼:“滚!” 敏格被吓得后退了两步,惊吓之后,更多的却是悲伤,他是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对待自己啊!他是为了一个身份地位不如自己的女人这样对待自己啊!他是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这样对待自己啊!值吗?她这样爱着这个男人,真的值吗? 两行清泪从敏格的脸上缓缓流下,滴在雪里,流进土里。敏格转身,疯狂地向远方奔跑起来。她需要用这样的逃离,来让自己好过一点。 “啊!――”是胤禄痛苦的吼声,在这片山林里,久久回荡。 敏格停了停,用力擦干眼泪,继续向前跑去。 雪地里,胤禄跪在地上,脸上竟有残留的泪。他哭了……就连他自己,都从未想过,这一生会为一个女子哭泣。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走进了他的心里啊!她在很多年前,便走进了他的心里啊! 这一天是雍正元年腊月初七,大雪,在这一天,胤禄丢失了在他心里住了很久的姑娘。 ------------ 卷二:重逢 ------------ 1 轻烟姑娘 雍正六年,阳春三月,百花楼。 “妈妈,这轻烟姑娘什么时候出来啊?” “是啊!是啊!本少爷可是为了看轻烟姑娘一眼,才买了这票的!你这轻烟姑娘迟迟不出来,算是怎么回事啊?” 百花楼,本是这京城里名不见经传的小青楼。可是近日,它突然声名大噪。原因就是,百花楼来了一位姑娘,一位叫做轻烟的绝色女子。如花容颜,舞姿卓越,歌喉美妙,更是弹得一手的好琵琶,这样的女子怎不引得那些公子哥趋之如骛? 在这青楼的后院,架起了高高的台子。看台下,是那些焦急等待的看客。已经过了时辰,这轻烟姑娘还未露面,台下的人自然不悦。 妈妈也没得办法,只得陪着笑脸说道:“各位公子,请不要着急,我们轻烟姑娘,即刻就到。” 说话间,便从天上开始撒起花瓣来。粉色的桃花,倒是娇艳欲滴。抬头看去,竟有倾城绝色女子从那天上飞来,她着粉色纱裙,似笑非笑,倒是可与那桃花一较其妖娆。只见她缓缓降落于台上,在那把檀木椅上坐下,玉手随意拨弄两声,便扣住了所有人的心弦。台下的人看得呆了,一时之间竟无人出声。 女子的嘴角露出玩弄的笑容,乐声突然便快了许多。 “王爷,你可有好久不曾来看奴家了……你知道,奴家有多想你吗?”厢房里,女子用指尖轻轻地在男子胸口画圈,半是娇羞,半是挑逗。 男人轻轻一笑:“是吗?有多想?”一只手揽过女子,一只手便放在了女子胸前的那个沙包上,还捏上了几下。 女子娇羞地拍着男子的手:“讨厌……许久不见王爷,还是这么坏……” “你不就爱我的坏?”男子眉头轻挑,嘴角含笑,但若仔细看来,便会发现他的笑,不过止于嘴角罢了。他的眼里,竟是没有丝毫笑容的。 女人笑了,拉过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王爷,奴家的心里,可是真得想你了。” 男人松开女人的腰带,将她的衣服从肩膀拉下,只露出红色的肚兜。笑了笑,一把抱起女人,放在床上,按在身下。他褪去自己所有的衣衫,将身体紧紧与女人的贴合在一起。男人的吻从她的耳后滑过,落到她的胸前。 他的坚硬突然抵住了她的下体,她不觉出口:“我还没……” 还不容得她说,他便已经强行进入她的身体。女人看着他的脸,手指从他的身体上滑过,竟然在这种时候,都是凉的。他的眼睛似乎在看着自己,可仔细看来,那竟是一片空洞。与他而言,她不过是一个供他发泄的玩意儿。可是?有什么办法?她不过是青楼女子,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慈爱的双亲,最重要的是,怎么办?她爱这个男人。 他逐渐进入高潮,身体开始有了些许热度,动作更为粗野了,然后,他像一个膨胀到极致的气球,终于爆裂开来。所有的欲望,在那一刻得到了彻底的发泄。他在她旁边倒了下来,心满意足地喘着粗气。 她转过身,将手心放在他的胸口:“王爷,将我留在身边吧。” 男人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厌恶:“过段时日再说吧。” “你总是这样敷衍我,前些日子,你不又纳了一个庶福晋吗?我们也有两年了,这两年,你的府里又添了几个女子,可怎么就不能是我呢?” “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何必执意要这么个名分?” “王爷,就留奴家做个侍妾吧?奴家定会好好伺候王爷的……”这两年,女人也摸清了这个大清庄亲王――胤禄的脾气。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更是不喜欢女人死缠烂打,若自己态度强硬,他定是不会答应的。这几年,他的身边有过无数的女人,自己算是时间最长的一个了,其原因就在于她的这个度。她永远都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应该怎样把握彼此的关系。不能太松,那样他会觉得自己不在乎,不能太紧,不能让他有丝毫压力。他的聪明,赢得了他的欢喜,但却仅仅只是欢喜,她是他累了倦了之时发泄的所在。 她是柳弯弯,她爱这个叫做胤禄的男子。 他是胤禄,丢失了自己心里的姑娘之后,他的身边,开始有很多的别人。 他们一同从厢房出来,却正好遇见闹事的张公子。 “我要请轻烟姑娘喝茶,谁敢拦我!” “我们轻烟姑娘只表演,不见客,要不我请别的姑娘来陪您?” “大爷我就要定这轻烟姑娘了,我看你们谁敢不给!”张公子生于京城首屈一指的富贵人家,又最得张老爷喜欢,在京城,可谓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老鸨也很是为难,这轻烟姑娘并非自己花钱所买,而是熟人介绍过来,当初便已约好,绝不勉强轻烟姑娘做任何不愿意做之事。如今,轻烟姑娘正是当红,若是得罪了她,她一时生气去了别的地方,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可这张公子,又当如何呢? “老鸨,你还是快些叫那轻烟姑娘出来吧!不然的话,可别怪我砸了你这场子!” 胤禄最是看不得这种纨绔子弟,仗着家中有几个钱,便这样不可一世,正想出手阻止。这时,有女子从后面走了出来:“张公子这么急着找我,不知有何事?” 那位张公子一见到这绝世美人,便惊呆了,好不容易开口,也是结结巴巴:“轻烟-姑-娘,你可真是-真是-,太美了!” 见他说了半天,也就说了这么句话,轻烟不觉笑了:“是吗?多谢夸奖。”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轻烟姑娘,可真是这京城最美的美人儿了!” 见这张公子两眼放光,口水都快留下来了,轻烟不觉笑得更欢了:“当真如此自然最好,那张公子可要日日过来捧场才是哦!” “那是自然,小爷我什么都没有,就是银子最多!” “那便谢过公子了。”说完,轻烟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轻烟姑娘!”张公子喊道。 轻烟回头,两眼茫然:“不知还有何事?” “轻烟姑娘,不如请我去你房里喝杯茶吧?” “喝茶可以,但不是今日,若是张公子真是有心,那便天天来吧!总有一日,我定会请公子去我房里……”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意味深长,张公子听着,直吞口水,总想着,不久之后,他便能与她,共赴云雨了。 “好好……我定要天天来!” “失陪。”轻烟说道。 转身的那一刻,她似是无意地抬起头,向阁楼上望去。然后,便离开了。可这一眼,却让阁楼上的人,失了神。 ------------ 2 是你? “王爷,怎么了?”柳弯弯看向胤禄,见他有些不对,便这样问道。 胤禄竟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别处。柳弯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是万花楼红牌轻烟离开的方向。虽然知道,男人很难拒绝那样的美色,可见胤禄这般,她的心里还是翻江倒海,很不是滋味儿。 “她叫轻烟,是我们这里的头牌,最近风头很盛。”柳弯弯向胤禄介绍起来。 胤禄这才听到声音,转过脸来的时候,一片茫然:“你方才说什么?” 柳弯弯笑了笑:“我说,她叫轻烟。” “轻烟?” “是的,绝色美人儿,王爷可是也被诱惑了?” “也许,不过我更为奇怪的是,她与我的一个旧相识十分相像。”纵使六年不见,纵使这不过匆匆一瞥,可这个女子,竟完全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 “世上那么多人,定会有些人相似的。不过王爷这样在意,那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胤禄看向柳弯弯,不再言语,柳弯弯知道,她触到他不愿意讲的了。于是便赔了笑:“何苦这样小气,若王爷真对这轻烟感兴趣,改日再过来便是了。” “我先回去了。”胤禄说道。 关于那个人的一切,自她离开,他便不再对任何人说起,就连她的名字都成为了禁忌。没有人知道,当想起关于她的事情,哪怕是一点一滴,他都会不能自已地难过。他不提,别人便更不可能提,到了后来,他似乎真的忘记了她。直到今日见到这轻烟姑娘,让他不觉得想起那个女子,剧烈跳动的心脏,告诉自己,他从来都不曾忘记过。 **** “哎哟,王爷,真是稀客!来人,上好茶!” 胤禄从不连续两日过来百花楼,这次,竟是破了例的。这自然让老鸨很是惊喜 ,连忙吩咐上好茶。 “妈妈,你们这,是不是有个叫轻烟的姑娘?” 老鸨这下明白了,敢情是为了轻烟而来,连忙堆着笑回答:“王爷消息真是精通,这轻烟姑娘刚来不久,长得那叫一个标致!我可以打包票,这全京城也再找不到这样的美人了!” “是吗?那劳烦妈妈引见。”说着,胤禄便将一锭金子放在了老鸨手上。 老鸨见着金子,自然是眉开眼笑:“行,但王爷可不要待得太久,这轻烟姑娘就要开始表演了。” “好。” 因是头牌,轻烟被安排在了最好的房间,房子算不得太大,但清幽雅致,前面是个小厅,可吃饭、喝茶、聊天,由一扇拱门进入,便到了寝室,平素轻烟便在这里更衣、化妆、休息。 老鸨将胤禄带到门口,敲了敲门,胤禄便让她退下了。奇怪的是,屋里竟没有人回答。胤禄自行推门进去,屋内很是整齐,东西也不多,都是些必备的。这样整洁,倒是完全不似女子的房间。见有扇拱门,胤禄便走了进去。 “是小蝶吗?”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胤禄顺着声音走过去,只看到女子赤/裸光洁的后背。 “小蝶……”女子转过身来,正是轻烟,但见到眼前的男人,她吓了一跳。因为此时,她正在换衣服。 拉过一件衣服套上:“你是谁?竟然擅闯我的房间!” 胤禄愣了,眼前的女子,是这样像啊!就连生气,都是同样的姿态!可是?竟不是她的声音?难道,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啪!”轻烟狠狠地甩了胤禄一个耳光:“你个流氓!让你再敢偷看!” 胤禄此时,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矛盾的思绪中了,就连被打了一个耳光,都没有作太大的反应。只是抓紧她的手腕:“是你吗?” “王八蛋!我是你姑奶奶!公子哥儿我见多了,没你这么不要脸的!你给我滚出去!”她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 她的力气很大,他记得王颜玉是没有这样的力气的。她那么像她,却又好像不是她。这个结果,让胤禄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开心。若她真的是她,他们不可能在一起,因为他们中间,是一条跨不过的宽广河流。若她不是她,那她究竟在哪里?何时才能重逢? “看你穿着,应该是很有钱吧?你若是真想见我,就去看我表演吧!”打了一巴掌,轻烟的气也消了,便为自己揽起了生意。 胤禄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纠结于,她到底是不是她这个问题。 轻烟笑了笑:“别担心,票也不贵不过是二十两银子罢了。我想,你肯定是出得起的!”说着,她还伸出手在胤禄的脸上拍了拍:“哎,你皮肤真好,用的什么粉?” 见胤禄还是没有什么表情,轻烟识趣地将手移开了。 “我要上台了,你若是真心喜欢这里,我留给你便是了。”轻烟笑着说完这番话,便离开了。 胤禄看着这屋内的陈设,想着她看自己陌生而清澈的眼神,她与她,似乎除了一张脸,便再无相像之处了。可是?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之人?并且,这个人,却偏偏被自己遇上,难道,这竟是上天的恩赐吗?哪怕只有一张脸相像,但她至少,可以成为她的影子。至少,他不必每每在漆黑的夜里醒来,被思念折磨得心痛。 突然间,胤禄好像看到了救赎一般,仿若寸草不生的土地上,突然冒出了一棵绿色的植物。只此一株,却散发着勃勃生机。这六年,他的心就如那寸草不生的土地,走不完的寒冬腊月,他那样冷,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在他眼中,都只是毫无生命的工具。夜夜笙歌,他沉沦在肉体的欢愉之中,似是无尽欢快,却无人知他的心酸苦痛。 ------------ 3 要定你(1) “哎哟,王爷,真是稀客!来人,上好茶!” 胤禄从不连续两日过来百花楼,这次,竟是破了例的。这自然让老鸨很是惊喜 ,连忙吩咐上好茶。 “妈妈,你们这,是不是有个叫轻烟的姑娘?” 老鸨这下明白了,敢情是为了轻烟而来,连忙堆着笑回答:“王爷消息真是精通,这轻烟姑娘刚来不久,长得那叫一个标致!我可以打包票,这全京城也再找不到这样的美人了!” “是吗?那劳烦妈妈引见。”说着,胤禄便将一锭金子放在了老鸨手上。 老鸨见着金子,自然是眉开眼笑:“行,但王爷可不要待得太久,这轻烟姑娘就要开始表演了。” “好。” 因是头牌,轻烟被安排在了最好的房间,房子算不得太大,但清幽雅致,前面是个小厅,可吃饭、喝茶、聊天,由一扇拱门进入,便到了寝室,平素轻烟便在这里更衣、化妆、休息。 老鸨将胤禄带到门口,敲了敲门,胤禄便让她退下了。奇怪的是,屋里竟没有人回答。胤禄自行推门进去,屋内很是整齐,东西也不多,都是些必备的。这样整洁,倒是完全不似女子的房间。见有扇拱门,胤禄便走了进去。 “是小蝶吗?”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胤禄顺着声音走过去,只看到女子**的后背。 “小蝶……”女子转过身来,正是轻烟,但见到眼前的男人,她吓了一跳。因为此时,她正在换衣服。 拉过一件衣服套上:“你是谁?竟然擅闯我的房间!” 胤禄愣了,眼前的女子,是这样像啊!就连生气,都是同样的姿态!可是?竟不是她的声音?难道,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啪!”轻烟狠狠地甩了胤禄一个耳光:“你个流氓!让你再敢偷看!” 胤禄此时,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矛盾的思绪中了,就连被打了一个耳光,都没有作太大的反应。只是抓紧她的手腕:“是你吗?” “王八蛋!我是你姑奶奶!公子哥儿我见多了,没你这么不要脸的!你给我滚出去!”她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 她的力气很大,他记得王颜玉是没有这样的力气的。她那么像她,却又好像不是她。这个结果,让胤禄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开心。若她真的是她,他们不可能在一起,因为他们中间,是一条跨不过的宽广河流。若她不是她,那她究竟在哪里?何时才能重逢? “看你穿着,应该是很有钱吧?你若是真想见我,就去看我表演吧!”打了一巴掌,轻烟的气也消了,便为自己揽起了生意。 胤禄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纠结于,她到底是不是她这个问题。 轻烟笑了笑:“别担心,票也不贵不过是二十两银子罢了。我想,你肯定是出得起的!”说着,她还伸出手在胤禄的脸上拍了拍:“哎,你皮肤真好,用的什么粉?” 见胤禄还是没有什么表情,轻烟识趣地将手移开了。 “我要上台了,你若是真心喜欢这里,我留给你便是了。”轻烟笑着说完这番话,便离开了。 胤禄看着这屋内的陈设,想着她看自己陌生而清澈的眼神,她与她,似乎除了一张脸,便再无相像之处了。可是?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之人?并且,这个人,却偏偏被自己遇上,难道,这竟是上天的恩赐吗?哪怕只有一张脸相像,但她至少,可以成为她的影子。至少,他不必每每在漆黑的夜里醒来,被思念折磨得心痛。 突然间,胤禄好像看到了救赎一般,仿若寸草不生的土地上,突然冒出了一棵绿色的植物。只此一株,却散发着勃勃生机。这六年,他的心就如那寸草不生的土地,走不完的寒冬腊月,他那样冷,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在他眼中,都只是毫无生命的工具。夜夜笙歌,他沉沦在肉体的欢愉之中,似是无尽欢快,却无人知他的心酸苦痛。 百花楼的后院依然是座无虚席,这么庞大的人群,竟是鸦雀无声的。台上的轻烟,一袭紫色轻纱,好似那虚无缥缈的梦境。她的舞姿轻盈优美,飘忽若仙,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绝世的姿容。目光流转,每到一处,便勾起了无数男人的遐想。 胤禄就在台下,看着她翩翩起舞,想起当年梅园中起舞的女子,她们有如此相像的面孔,但除此之外,别无相似,甚至连跳舞的感觉,都是不同。 一曲舞毕,她从台上下来,转身便走。不管台下的抗议声多么大,不管多少人出千金再买一舞,她都不再理会。在这个百花楼里,乃至在整个京城里,她都是不一样的存在,她骄傲、孤僻、神秘。也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越来越多的男人想要揭开她的面纱,一探究竟。 厢房里,胤禄将手中的银票拍在桌上。 老鸨将目光看向银票,竟都是千两一张,足足有二十来张。顿时喜笑颜开,说道:“王爷,我们弯弯姑娘等您可是等了太久了。我这做妈妈的,看着都是不忍心了……哎,还好,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王爷是准备什么时候过来接人?” 胤禄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妈妈,你误会了,不是弯弯,是轻烟姑娘。” 老鸨怎么都没料到竟是轻烟,她的摇钱树,心里,自然是百般不乐意。虽然这王爷出的价钱高,可这是一次性买断,若是留着轻烟,那可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心里是不乐意,可嘴上却也不敢驳了庄亲王的面子。 “王爷,这轻烟姑娘没来多久,还不懂事,怕是不懂怎么伺候王爷呢!这弯弯姑娘可就不同了,她跟了您这么久,知冷知热的,最是贴心了!” “怎么?我挑女人什么时候轮得上你插嘴吗?” 胤禄声音虽是不大,但已经明显不悦,老鸨自然害怕,忙说道:“王爷息怒,我也只是随便说说!您要轻烟姑娘,我这就同她商量商量!” “还需商量?妈妈,我看你这百花楼是不想开了吧?” 威胁意味已经很明显了,老鸨很是为难,轻烟并不是自己买来的,她并未她的卖身契,按道理讲,她是没有权利去决定她的去向的。可这庄亲王,谁又得罪得起呢!正寻思着该如何开口解释,门便被推开了。 ------------ 4 要定你(2) “庄亲王,怎么了?这么快就被我迷上了吗?可是怎么办?我不想跟你去呢?王府的荣华富贵,我这风尘女子享受不起。”来人正是轻烟,扭动腰肢,她轻笑着缓缓地走进这里。 她的身上,有一股风尘味儿,这让胤禄感到很是不快,在他心里的,始终是那个倔强的女子。 “坐。”胤禄说。 轻烟也不客气,笑着坐了下来。 胤禄对老鸨说道:“妈妈,你先出去,我们私下谈谈。” 老鸨担心地看了轻烟一眼,生怕她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给自己带来祸事。轻烟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妈妈放心,王爷是性情中人,我们定会详谈甚欢的,是吗?王爷。”她侧过脸,对着他笑,挑逗似的将气息吹在他的脸上。 老鸨依然有些不安地离开了。 房间里,轻烟喝了一口茶,然后捻起桌上的银票,数了数,总共两万两白银。将它在手上拍了拍,笑道:“看来在王爷的心里,我的价格不低啊!实在荣幸!” “那就跟我走吧。” “好是好,不过我就是挺舍不得这里的。在这里,我可是个宝,众星捧月似的捧着,跟你走了,可能就是个黄脸婆了。”轻烟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自己今日刚涂的指甲。 “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胤禄说。 轻烟还是笑:“怎么越听越像是骗子?我在这一行也干了这么久了,见过的男人比吃过的饭还多,男人啊!得不到的时候是个宝,得到了也就是根草罢了。” “跟了我,至少是从了良,总好过你在这里卖笑吧?” “卖笑又如何?我开始,我乐意,我喜欢……”轻烟似乎有些不悦,满是挑衅地看着胤禄。 胤禄知道是自己话说重了,但见她这样不爱惜自己,自甘堕落,也很是不快:“你知不知道羞耻?青楼卖笑,亏得你还这样得意!但凡是有点自尊的女子,也会为自己这样的行为感到羞耻!” 轻烟是真的生气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是!我不知羞耻,我自甘堕落!我愿意这样!怎么?你想要拯救我吗?抱歉,我不会感激你的,我更不会跟你离开!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的这番话,让胤禄再一次走神,千百般地不像,这番话也是像的,争强好胜,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助,这不就是她吗? 轻烟见胤禄不再说话,转身便要走。“别走!”胤禄突然拉住她的手,一句“别走”竟是饱含情意的。 “做什么?羞辱得还不够吗?告诉你,姑奶奶我不奉陪了!”轻烟的力气很大,竟真的甩开了胤禄。 “告诉你!我不会做你的侍妾,不可能给你暖床!我知道,想要给你暖床的女人多得是!你大可以去找他们!王爷,告辞了!”潇洒地甩下这些话,轻烟大步离开。 胤禄心神恍惚,原以为她们不过长相相似罢了,现在看来,竟然有些举动都是相似的。这样的一个她,他怎么能放过!轻烟,我要定你了! **** “妈妈,怎么回事?怎么今日一个客人都没有!”轻烟和往常一样,登台表演,却不想一看,往日的座无虚席,今日竟是空无一人。 老鸨也很是伤心:“轻烟啊!你得罪了庄亲王了!我们这地方怕是没好日子过了!算是妈妈求你了,要不你就从了他,要不,你就离开我们这吧!” “妈妈,我答应你,一定会解决此事的!” 夜里,轻烟的房间。胤禄推开了,走了进来,看到桌上摆的两个茶杯,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轻烟替他倒了一杯:“你可以说这便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尝尝这茶如何。” 是福建产的白茶,颜色黄绿清澈,闻起来有一股清香,胤禄尝了一口:“不错,手艺很好。” “恩,茶也喝了,不如我们谈点正事吧。” “正有此意,不如轻烟姑娘先说?” 轻烟看着这男人此刻表现出的风度,心里暗暗骂了千百回,实在是,太能装了!好吧好吧!没有办法,事情还是要谈的。 “最近百花楼的生意不太好,听说这好像跟王爷有点关系是吧?” 胤禄笑:“的确有点关系。” 真直接啊!轻烟本来还想绕绕弯子,见胤禄直接,硬生生地又将想好的词儿吞了回去。“这么说吧!还请王爷高抬贵手,不要断了姐妹们的财路。要是这百花楼开不下去了,我们这些孤苦无依的女人可怎么活啊!” 虽然是求情,可听在胤禄的耳里,却是没有丝毫诚意。 “孤苦无依吗?没关系啊!我养着你,便是了?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让百花楼成为京城里生意最好的青楼。你的那些姐妹们,自然也不会断了财路!” “王爷这,好像并非君子的行为吧?” “我又没说我是君子啊!再说,我胤禄要的女人,就一定要得到!若是得不到,你觉得我这王爷的面子该往哪搁呢!” 轻烟开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话还未出口,便换上了欢喜的表情。 “罢罢罢,既然王爷如此厚爱,我再犟,不是辜负了王爷的美意吗?哎……这青楼呆的久了,确实也没什么意思了,换个王府呆呆也是不错啊!庄亲王,明日来接我吧。” 胤禄本就做好了准备,要长期纠缠下去,却不想这么快就解决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愣了一下,才说道:“那好。” “欸……等等,我可是有条件的!” “说!” “我要彩礼,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一样不能少。” “可以。” “我要大红花轿来迎,喜乐礼炮伴随一路。” “行。” “我要明媒正娶,凤冠霞帔,从王府正门进。” 胤禄沉默了,从正门进,按规定,只有福晋才能如此啊!一个侍妾,怎么可以?轻烟自然也是知道的,这最后一条,就是用来为难他的。 “我答应。”胤禄却突然开口,这句答应让轻烟也愣了。他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还有别的条件吗?”胤禄问。 “没有了。”轻烟回答道。 “那行,你早些休息,我明日派媒人过来,婚礼在三天后举行。” “恩。” ------------ 5 柳弯弯 胤禄和轻烟一同从房里出来,一出门,就见柳弯弯堵在门口。她的眼睛通红,似是哭过了。轻烟笑了笑,转身离开。 “有事?”胤禄说。 柳弯弯想过千万遍自己要如何质问他,可是?他一句冷漠的“有事”让她居然开不了口,他从来不曾对自己许诺过什么?就连欺骗,都不曾有过。这是他的仁慈,也是他的残忍。仁慈的是,他从不给她这样的幻想,残忍的是,就连幻想他都不肯给她。 “若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先走了。” “不!……”她拉住他的手,理直气壮,却又在他清澈无辜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说什么?” “说你,要收了……轻烟。”她咬着自己的嘴唇,艰难地吐出这一句话。 胤禄的眼神从她身上扫过,不带一丝感情,他说:“是真的。” 柳弯弯的眼泪从脸上滑落:“为什么啊!王爷,你不过才见过她几面而已,而我已经在你身边这么久了!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伺候着你,怕你烦恼,怕你焦急!见你不快乐,我便更加不快乐!你主宰着我的欢喜忧愁,你主宰着我的幸福!为何不能是我!为何你身边的人,不能是我!” “我记得,我从来没对你承诺什么。”胤禄回答。素来知道他绝情,今日,才真正见识到,柳弯弯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王爷,毕竟三年了!我伺候你三年了!难道你对我,竟没有丝毫情分吗?” “对我而言,女人如衣裳。” “如衣裳…呵呵……好一句如衣裳……胤禄,你比我想得还要狠心,还要绝情!胤禄……胤禄……”第一次,她没有喊他王爷。胤禄,这个名字,其实她已经在心里呼唤了千遍万遍。以至于当它出口的时候,竟是如此熟稔。柳弯弯跌坐下来,靠在阁楼的围栏上,发丝凌乱,满脸泪珠,竟是如此憔悴的摸样。胤禄就这样站着、看着,即使是一个安慰,都不肯给她。 “别人都说‘**无情,戏子无义’,可是胤禄,我爱你啊!从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你的目光从我身上扫过,指着我说‘你留下来’!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这一生都无法逃脱!你是王爷,高高在上,要什么样的女人就有什么样的女人!我不过是个低等的青楼女子!我配不上你!可是?出身是能够选择的吗?在我二十二岁的生命里,没有人给我一处安身之所,所以我只能颠沛流离!所以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活下来!对不起,我不能在遇见你的时候,一身纯白,对不起,我不能在遇见你的时候,还拥有清澈无瑕的目光。可是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 这番话,终于还是让胤禄动容了。出身,谁都不能选择,就如他自己。人人都说,母凭子贵,但不知却也有子凭母贵,他的母亲,出身汉族人家,也不甚得皇阿玛宠爱,所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的地位都不如大阿哥,十四阿哥等。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因为自己的地位不高,所以便失了夺帝的野心,没有卷入朝廷的纷争之中,如今,贵为庄亲王。而八哥、九哥、十哥、十四哥,他们的命运,却因为帝王之争而彻底改变。 胤禄看着柳弯弯,缓缓开口:“我从不在意你的出身,于我而言,爱了便是爱了,管她是皇亲国戚也好,青楼女子也罢。” 话说到这个份上,柳弯弯自然是懂了的。原来,竟还是不爱的,哪怕她对他情深似海,但他对她,却还是无一丝留恋。能说什么呢?怪只怪,自己不是他喜欢的人。 柳弯弯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泪眼模糊地看着胤禄,看着这个生命中唯一爱过的男人,她想摸摸他的脸,却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她对他笑,却笑得那么苦涩。 她转过头,看着楼下的人,穿过层层人群,竟看到了他们当初的影子。她想起,他曾弯腰,抱她上楼,嘴角上,带着那种得逞的笑容。她那样喜欢他,不管是坏笑的他,或是皱眉的他,只要是他,她都喜欢。 “你保重。”胤禄对柳弯弯说。 柳弯弯还是笑,对着他笑,天真无邪的摸样。 胤禄走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散去了。柳弯弯在所有人都没在意的时候,爬上了围栏,胤禄就在楼下啊!只要跳下去,便能飞到他的面前。至少,他会记得自己的吧。她愿意,用自己的死,换他一个,记得。 就在她想要纵身一跃的时候,竟然有人拉住了她。转过头,竟然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轻烟。 “放开我!” “疯了是吗?为一个男人就要跳下去?傻子!” “我乐意,你给我放开!” 她们四目相对,谁都不肯妥协。最后,还是轻烟的力气大些,生生地将柳弯弯拽了下来。 “那么想进王府?”轻烟问柳弯弯。 柳弯弯坐在地上,白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相进就说嘛,我又不介意多一个姐妹!” “什么意思?”柳弯弯有些疑惑。 轻烟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去跟胤禄说,我们一起进王府,不就是个侍妾嘛,一起去当当又如何?”说完,轻烟还得意地对着柳弯弯眨了眨眼睛。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柳弯弯没好气地说道,她也是个固执的姑娘啊。 “没有可怜你,当我无聊好了。反正,我一定会让胤禄答应,至于你要不要拒绝,就看你自己的了。” 进王府是柳弯弯最大的愿望,这样的诱惑,她又怎么拒绝得了。 轻烟盯着沉思的她,笑了笑:“答应了是吧?” 柳弯弯没有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轻烟胜券在握般地笑了笑,拉起柳弯弯:“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柳弯弯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轻烟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 6 一见如故? 去的是香满楼,挺有名气的一家饭店。小儿见客人是这样标致的两姑娘,一时间都结巴了。 “客-官,里-里面-坐。” 轻烟笑了,拉过柳弯弯:“我们进去吧。” “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的女儿红最是好喝,所谓一醉解千愁,难道你不想试试?” 柳弯弯的确需要有一个地方让自己发泄,所以便没再拒绝,跟着轻烟进去了。轻烟似乎对这里很熟,进了一个雅致的包间,点的都是这里的特色菜,味道很正宗。 柳弯弯一杯一杯地饮酒,试图让自己忘记今日下午的那一幕,忘记胤禄的薄情和不爱。轻烟陪着她喝,喝到后来,两人竟无话不谈。柳弯弯跟她讲自己的身世,讲自己是如何被父母卖给人贩子,又是如何卖到了青楼,这么多的苦痛和身不由己,她一直藏在心里,今日终于有机会吐诉。 轻烟只是听,却什么都不说。她知道,她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她只是需要一个倾听的人罢了。 “对了,轻烟,你是怎么进入青楼的?”柳弯弯突然问道。 轻烟笑了笑:“觉得青楼有趣便过来喽!” 柳弯弯已经有些喝高了,指着轻烟笑:“你说谎!哪有女子会愿意进入青楼呢!我们都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说完这句,柳弯弯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 轻烟倒是还清醒地很,望着柳弯弯,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男子,让一个女子心心念念,受再多苦,再多累,都甘之如饴。 **** “你总算是知道回来了?”胤禄刚进府,就见敏格堵在门口,幽幽地站在那里,像个幽灵一般。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胤禄说。 敏格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若不等在这里,我怎么能见到你一面?”说话间,竟是咬牙切齿的。 “敏格,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这几年,他们的关系越来越糟,他们之间,甚至连和气地讲话,都做不到了。 胤禄的“无理取闹”四个字,让敏格觉得好笑极了:“无理取闹?胤禄,你竟是说我无理取闹吗?你要纳一个青楼女子做妾,你何曾跟我商量?我是嫡福晋,是你的妻子,王府的女主人!你将我的颜面置于何地?” 她这样激动,这样不平,可胤禄,却还是那样温和平静,不是心头所爱,所以纵使她吵她闹、她痛苦、她难过,却也伤不着他半分。爱情里,从来没有公平可言。 “从你嫁给我起,你就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只有你这么一个女人。我喜欢女色,喜欢沉浸于温柔乡、美人梦。不过你放心,你是堂堂正正的嫡福晋,你的地位不会动摇。”顿了顿,胤禄又自嘲地笑了,说道:“即使我有这个心,也是也没这个能力吧?你的家族,怎么会允许我这么做呢?” “胤禄,你混蛋!”敏格生气,一拳头便要打在胤禄身上。 胤禄抓住敏格的拳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些什么!我告诉你,你根本就不爱我!你不过就是爱你自己罢了!” 敏格不服输地看着胤禄:“我做过什么了?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对我!” 胤禄看向她,最是冰冷的眼神:“真的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那个眼神,让敏格有片刻的心虚,他,是真的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试探罢了? 胤禄见敏格不再说话,便先行离开了。敏格留在原处,蹲下身来,放声大哭。 她那么爱他啊!为何,竟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总以为,王颜玉离开,她便能拥有自己的幸福。可是为什么六年了,他们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他从不提及她的名字,可是?却从外面带回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她们,或眉眼,或嘴唇,或鼻子,或多或少,总与她有几分相似。他没有忘记啊!他竟然从来都没有忘记她!哪怕,整整六年! “听说你找我,有事?”接轻烟进门的前一日,胤禄再一次踏进了百花楼。不是自己很想去,而是轻烟托人送信过来,说是有事相商。 放下手中雕了许久的木刻,轻烟说道:“这不明日就要进你府门了吗?有点事找你商量。” 胤禄皱眉:“你又有什么条件?” 轻烟笑了:“王爷别紧张嘛,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说想让王爷多添个人。” “什么意思?”胤禄不解。 “我想让王爷明日迎了我和弯弯一起过门。” “弯弯?” “是啊!就是弯弯。我和弯弯情同姐妹,若一同侍奉王爷,岂不是好事?” 似是习惯了所有的女人仰慕自己,等待自己,突然之间,面对一个女人对自己这般不在意,胤禄的心里,隐隐地有些不舒服。 “不就多一个女人嘛,可以,我求之不得。” 轻烟拍了拍手,似乎是卸下了心头的重担:“太好了,我还担心王爷不肯呢!我说呢?王爷也是聪明人,怎么能放着弯弯妹妹这样的美人不要呢!” 胤禄自然不肯失了面子,说道:“女人如衣裳,多一件少一件又有什么关系,既然你们愿意,那就一起来嘛。” “好,那就一言为定,我以茶代酒,敬王爷一杯。” 见轻烟拿起了杯子,胤禄也拿起自己的杯子:“一言为定。” ------------ 7 纳妾 胤禄走后,轻烟急急忙忙地去了柳弯弯房里。 “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送你一样东西。”轻烟故作神秘,走了进去。 “你要送我什么东西?”一关上门,柳弯弯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轻烟拿出一个包袱,示意柳弯弯打开。里面,竟然是一身大红的嫁衣。 “你这是做什么?”柳弯弯问。 轻烟笑了:“傻姑娘,你不是想要嫁他吗?如今,你就要梦想成真了。” 柳弯弯不敢相信:“是真的吗?王爷如何会答应的?” “这个你就别管了,他答应了自然就是答应了。” 柳弯弯听了这个回答,却又呆呆地出神,轻烟不知所以:“你怎么了?” “可是?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甚至从来也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就算勉强进了王府,陪在他身边,又能如何?” 轻烟扳过柳弯弯的身体,替她捋了捋额前的发:“傻姑娘,你若是不进王府,可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你若是进了王府,说不准哪一天他就发现了你的好呢!别想那么多了,安心地穿好嫁衣,做你的新娘吧。” 听了轻烟的这番话,柳弯弯安心了不少。可是转念一想,却又是不对。 “轻烟,你怎么肯将你的恩宠分给我呢?” 轻烟突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才说:“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见你跳楼,我突然很不忍心,或许是我们有缘吧。其实,你是个很惹人怜爱的姑娘。”说着说着,轻烟又笑了起来:“并且,别以为你爱的男人我便也是喜欢的,胤禄在我眼中,可什么都不是。” “其实他是个很好的男人,让人无法抗拒,你以后便会发现。” 见柳弯弯这样夸奖胤禄,轻烟不置可否,瘪了瘪嘴,好不相信的摸样。 **** 不过是王府收个侍妾,竟然这样大的阵势。鼓乐齐鸣,让大家不出来看都不行了。柳弯弯坐在花轿里,满心紧张,不知轻烟是如何劝服胤禄收下自己。也不知胤禄,会不会因此而对自己心生嫌弃,哪怕来到了他身边,却将彼此的距离拉得更远。 她没有想到,在自己紧张得不行的时候,轻烟却揭了红盖头,伸出头来,对着人群笑。这样大胆,这样没有礼数,自然是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媒婆急了,求爷爷告奶奶的,轻烟却是不听。 胤禄也看到了,看向轻烟,轻烟对自己调皮地一笑,不知怎么的,胤禄竟觉得这样不羁的她,可爱急了,于是置之一笑。 这样的闹剧,传到敏格耳里,自然是愤恨交加。这个叫轻烟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她可要好好会一会她! 酒过三巡,胤禄终于抽身回房。一路上,无数遐想,想着她娇羞地坐在床边,满心欢喜地等待她来掀开她的红盖头,想着她,从此以后便是他的女人。不管她是谁,他喜欢……喜欢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想了许多,胤禄唯独没有想到,她又岂是寻常的女子。 轻烟的住处安排在了望星楼,只因此楼是王府里最高的,夏日的时候,伸出手来好像就能触及那漫天的繁星,因而被命名为望星楼。胤禄摇摇晃晃地进了楼里,却不想里面已是空空如也。 “人呢!”胤禄问伺候的丫鬟。 丫鬟们相互望了望,面面相觑,似乎,没看到有人走出来啊。 “看个人都看不住吗?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滚!都给我滚出去!” 丫鬟们甚少见到胤禄发这样大的火,自然是吓得赶紧逃了。胤禄拿起落在床上的大红头帕,心里竟是七上八下的。她,不会就这样消失了吧? “祥福!立刻!马上!发动全府的人去找轻烟姑娘!” “是,王爷!” 下人们都出动了,胤禄却还是不放心,走到门口,却遇上了轻烟。胤禄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你。”最后还是轻烟先开口,笑嘻嘻的,完全没意识到是自己惹怒了胤禄。 “你去哪里了?” “在房里带得闷,就出去溜溜。怎么了?这么关心我啊?荣幸之至啊!” 轻烟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正在气头上的胤禄,更加生气了:“你能不能有点样子啊!既然进了王府,你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无法无天的,知不知道?轻烟,我请你记得,你是我的人!你要注意你的身份!” 谁都看得出来,胤禄十分生气,就连说话,都是一字一句的,但轻烟是何许人也,如此不羁的她,怎么能让别人占了上风。 只见她腰一叉,眼睛一瞪:“现在就开始嫌弃我的身份啦?没关系,你还可以退货。反正,我轻烟本来就是个卖艺的,也不怕什么退婚、被休啥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胤禄,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有个皇帝老儿当爹吗?现在,不就是有个皇帝哥哥吗?要不是你天生命好,还不知道现在在哪呢?好歹我还是京城名妓,你说不准还不如我呢!” 胤禄也不说话,也不生气,任由轻烟将不满的情绪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深邃的眼眸始终看着轻烟,也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看着她的时候,感觉那样享受,那张脸,曾让他魂牵梦萦。 良久,胤禄才开口:“你想走?这么快就反悔了?怎么办?不好意思,这不可能。别说你是我花了两万两银子买来的,就算你一分钱没花,我也不会让你走。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胤禄玩厌了不要的女人,否则,绝不可能有任何女人可以离开。” 轻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王爷、王公贵族,竟然是这么个玩意儿。简直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禽兽!”她看着他,恶狠狠地骂道。 “我是禽兽,不过没办法,你已经嫁给了我这个禽兽。今晚,你还要和我共度良宵。” “想得美!” “想得自然是美的!” 轻烟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啊!你干嘛!放我下来!”正在轻烟暗暗咒骂胤禄的时候,她却被他拦腰抱起,直向内室走去。 ------------ 8 你是我的人 轻烟不住地捶他,打他,这个男人,却是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就将她抱到了床上。轻烟起身便要逃,被他抱了回来。 “你想要去哪里?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服侍我是你的责任。” 不是没有想过会如此,但是她,别无选择。爱情,不光需要用心,还需要牺牲。 她不再挣扎,乖乖躺下,闭上眼睛,等待他的凌迟。 他望着她,那张绝美的容颜,那是他最美的梦境。此时,近在眼前。他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温柔无比。若她此时是睁开眼睛的,便会发现,这个男人的脸上,也会出现如此的神色,那个眼睛里包含的,是爱意。 嘴唇触碰到熟悉的温度,他便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吻,急促向下,从额头,到眼睛,到鼻子,到红唇。他攫住她的嘴唇,由浅至深,到最后,近乎疯狂。她的身上,仿佛拥有魔力,可以让他瞬间沉沦。 就在他感觉浑身灼烧,就要失去理智的时候,唇间清凉的液体让他回过神来――是她的眼泪。情=欲所带来的混沌因为她的眼泪,彻底醒了。 胤禄看着她,问:“你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吗?你要的,我什么没满足?” 她不说话,也不肯看他。 胤禄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可是?看着她眼中的泪花,最后,还是松开了手。没有办法,对她,他无能为力。 胤禄走了,轻烟的身体终于不再那样僵硬。抱住被子,她放声大哭。爱的牺牲,她懂,可是?这么难啊!违背心意,对另一个人投怀送抱,太难! 一大早,轻烟是被丫鬟叫醒的。 “什么事啊?”揉了揉眼睛,她问。 丫鬟很是趾高气昂的,连看都不看轻烟一眼,说道:“我们福晋请你过去喝茶!” 福晋?看来是王府的了。“好,我收拾收拾,即刻就去。”轻烟答道。 丫鬟也没搭理一声便扭着屁股走了,嘴里念叨着:“懂不懂规矩啊!这刚进门的,也不知道去敬茶!不就长得好看点吗?一个侍妾,以为爬上了王爷的床就成女主人了!做梦!”声音不小,看样子,也是不怕轻烟听到的。 轻烟笑了笑,这种事情她见得多了,女人嘛,不就是嫉妒嫉妒别人,不满不满自己,不就过去了? 盖上被子,轻烟又睡了个回笼觉。都是该死的胤禄,害她昨晚睡得晚,实在是困得慌啊!等她终于睡足起床,已是日上三竿了。打了个哈欠,轻烟慢悠悠地起床梳洗打扮。等她终于弄好了所有的事宜,已经快是午膳时间。 另一边,敏格正在喝茶。这杯茶,已经续了三次了。可是?这位新来的侍妾,轻烟姑娘,却还是没到。伺候自己的丫头都开始不平了:“实在是太嚣张了!福晋,咱定不能这样轻饶了她!” 敏格虽然没说话,可心里,却已经炸开了锅。轻烟!轻烟!你究竟是何方神圣!迷得胤禄神魂颠倒!还敢这么嚣张,这么放肆!实在是,不想活了! 轻烟一路踏着欢快的步子去到嫡福晋的住处――赏月阁。一路上,的确漂亮,王府果然是王府,就是不同寻常。 “见过嫡福晋!”她跪下,规规矩矩地给敏格行了个礼。 “起来吧。” “谢嫡福晋。”她笑着说,抬起头来,打量起整个房间的布局。 她没有想到,就在她抬头的那一刻,敏格僵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她的眼神,她的鼻子,她的眉毛、眼睛!怎么会?怎么会?原来,秘密竟然就在这里!原来,他会为了她破例!原来,他会为了她花两万白银! 可是为什么?她看自己的眼神竟然如此清澈?她当真不认识自己?还是故意伪装而为?王颜玉,这到底是不是你? 好!我不管你是不是!我绝不会允许你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夺取我的恩宠!为了胤禄,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轻烟妹妹,你刚入府可还住得惯?”敏格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走向轻烟。 轻烟丝毫没有注意到敏格眼中的嫉妒与不满,一边看着这赏月阁里精致的摆设,一边说道:“王府里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会不习惯呢?” “轻烟妹妹坐下喝杯茶吧。浙江送来的新茶,皇上赏给了王爷一些,王爷知道我喜欢,便都给我了。妹妹尝尝,看味道如何。” 轻烟纵是再迟钝,也听出了敏格话中的意思。不过就是一个女人,想在另一个女人面前显摆自己的恩宠吗?但敏格不知,若是真受宠,又何须这样显摆?如此这般急于证明自己的女主人地位,不过是告诉别人,自己有多可悲罢了。 轻笑,轻烟抿了一口所谓的贡茶,结果一口没吞下,竟全喷了出来:“这是什么茶啊!怎么这样难喝?……罢了,想来也知道,好东西王爷都自己留着了。只有这等次的东西,才愿意与人分享。” 王府里的女人不少,但从来都没有人敢这样大胆。就算是那个侧福晋,也是不敢如此的,何况她一个侍妾。 敏格一笑,一个主意涌上心头,她拿起一杯热茶,似是想喝,手一抖,却尽数洒在了轻烟的手背上。 “啊!”轻烟一声呼叫,看向敏格。 敏格满脸无辜:“怎么了?轻烟妹妹?我真不是有心的,你没事吧?” 轻烟二话没说,只是瞪着她,然后拿起茶壶就往敏格手上,敏格尖叫一声,站了起来。 “你疯了吗?” “姐姐,你不是关心我吗?不是想知道我有没有烫死吗?你自己体验一下不就知道了,何苦要来问我?” 轻烟说完,卷起袖子,再也不看敏格一眼。敏格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脸色自然是不好看,一阵青,一阵白的。 “来人,打盆凉水来!”轻烟说。 敏格本是极生气的,再也不愿看轻烟一眼,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轻烟的手。 那个手臂上,竟然一片纯白。敏格发了疯似的,撸起轻烟的另一个袖子,竟然也是纯白。 “没有……真的没有……” “你嘟囔什么呢?”轻烟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福晋问道。 敏格却不再说话,眼神飘得很远,似乎在想些什么。 轻烟从来不愿意花过多的心思去揣测别人的心意,在她看来,该知道的自然就会知道,既然不知道,揣测又有什么意思,伤身又劳心。将手臂浸在凉水里,顿时感觉好多了。 ------------ 9 郭络罗家的女儿 轻烟和敏格这样争锋相对,自然很快就传遍了全府。胤禄一下朝,便知道了。他在去赏月阁和观星楼的路上迟疑了一下,最终,竟是哪里都没去。他知道,今日的事情是轻烟不对,她那样烈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收敛一点。至于敏格,若他过去,也许看见的,也只是眼泪。若是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她的眼泪带给他的只是烦恼,唯独当一个男人爱着一个女人的时候,他才会心疼,才会束手无策,缴械投降。 胤禄不去自找烦恼,不代表烦恼不会找上门。晚饭时分,就听敏格的贴身丫鬟――红玉来报,敏格在房里自杀了。 “自杀?你们怎么不说你们主子死了?”这六年,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过。她不甘他这样对自己,可又别无他法,于是只能一哭二闹三上吊。她总是希望,希望他的心中还有那一丁点位置是留给自己的。而只有在她伤害自己的时候,他才会抽身前来,才会让她看到那最后的一点在乎。这仿佛就是他们的游戏,血腥而悲伤的游戏。可是久了,就连胤禄,都没有招架的力气了。 红玉遭胤禄这样训斥,吓得不轻,可是敏格的命令,又怎敢违抗?于是,只得壮着胆子,求胤禄:“王爷,你还是过去看看吧!今天福晋被气得不轻,一直在房里哭呢!后来,还悬了白绫想了解自己,若不是奴婢们发现得早,怕是福晋真出事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就过去。”听完红玉的话,胤禄只觉得累。这六年,王颜玉离开的六年,她越逼越近,越来越想占据他的心。可她越是这样,他便越想逃,逃得远远的。他流连于京城各大妓院,他娶回各种各样的女人,可是心却越来越空,越来越累。而敏格,却还是不肯放过自己。他们就好像是两条紧紧缠绵的蛇,不死不休。 胤禄走进敏格房里的时候,她正对着镜子发呆。她的脸色苍白,像是生病了一般。 “你这是何必?” “呵呵……何必?”敏格突然转过身来,看向胤禄,满是不甘与仇恨:“胤禄,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我这个嫡福晋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意思?” “她是放肆了,但她本性如此,并无恶意。并且,这不是我的意思。”胤禄解释。 “本性?她本性如何,王爷这样快就了解透彻了吗?并且,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侍妾的事情也这样劳烦王爷亲自解释?”没人知道,这一刻敏格的心里有多心酸。轻烟那样对她,她纵然生气懊恼,可是胤禄,却更是伤了她的心。 “相信我,她不是故意针对你。也请你,不要怪罪于她。她其实,是很单纯的女子。” 他这样为她辩解,这样为她开脱,就好像拿着一把小刀,一刀一刀地,划在敏格的心上。 “单纯?这个王府里,哪个女人不曾单纯过?可是单纯有什么用,单纯能换来王爷的一丝在意吗?如果不能――我要这单纯何用!”最后一句话,敏格几乎是吼出来的。是的,单纯,如若她也能得他宠爱,她又何苦处心积虑,她又何尝不想一直简单快乐。可是?他的专一,成了最伤人的箭,让她不得不放弃单纯,围城筑墙,将自己变成了连自己都不曾想过的摸样。这六年,她空顶着嫡福晋的头衔,却到不到他一丝怜爱,甚至连一个在意的眼神都不曾有过。她步步为营,想要赶走他身边的女子,可是那么多啊!那么多!一个又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被迎进了王府,她精疲力竭。可是?却又不得不战。因为,还爱着,她还在爱着! 胤禄看着眼前的敏格,他突然有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负罪感。他一直无法原谅她变成了如今的摸样,可是?说到底,这罪魁祸首,还是自己啊。他伸出手,想要擦干她的眼泪。可是?手悬在半空中,还是不知该如何落下。心里的疙瘩,他还是无法放下。 敏格哭得更凶了,拉起胤禄的手:“王爷……”她抽泣着喊他,她将他的手放在脸颊上,泪水,落在他的掌心。他的心,突然有一丝柔软。 “敏格,其实我也不想变成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爱你。”这句对不起,来的这样迟,却还是在胤禄的心里泛起了波澜。 这一夜,良辰美景,花好月圆。 半夜醒来,胤禄一转头,便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敏格。她竟然还没睡,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笑意盈盈。 “怎么了?” “没事儿,我就想这样看着你,我不想睡,怕等我睡着,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你了。” 胤禄沉默,她的情,他实在不知如何回应。 “有件事像个你说。” “你说。”敏格笑着,却在下一秒,笑容僵在嘴边。因为,胤禄说的是――敏格,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你。唯独一点,你不能伤害轻烟。如果你伤害了她,那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敏格永远都记得胤禄那时的眼神,提起轻烟,瞬时温柔,警告自己,那样冷漠。 于是,敏格笑了:“你今日给我的温情就是为了安抚我吗?就是为了保全她吗?胤禄,你真伟大。” 其实,开始的开始,他不过是依着自己的心,突生的愧疚感,让他情不自禁。可是当她问出这句话时,他却只能沉默。也许是与生俱来的骄傲作祟,他从来都不屑于解释。 “滚!”敏格指着门口吼道:“胤禄,我告诉你,你越是在意,我便越是恨她!我定要她在这王府里没有立足之地!我定要她,消失在你的世界里!既然你让我一生痛苦,那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胤禄一直都知道敏格并非善类,但这样**的邪恶,却还是让胤禄吃了一惊。 “敏格,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什么时候?呵呵……你问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是你逼我的,是你一步步把我逼成今天这个样子的!胤禄……你难辞其咎!” 胤禄终于发火,紧紧抓住敏格的手腕:“你自己内心黑暗,别想怪到我的头上!敏格,你若是敢动轻烟一根手指头!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你们郭络罗家族连根拔起!” 他这样狠!不惜拿整个家族来威胁!她只能缄默,心里,却是更为浓烈的恨!胤禄!胤禄!她在心里喊他的名字,有多爱,就有多恨! 胤禄走后,敏格坐在床上!紧握双拳,可是眼角却还是有眼泪流出。再逞强,也不过是个女人。从此以后,哪怕是在她面前装一装可怜,博取那几分怜悯,怕都是不行的了。是她亲手将他们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可是有什么办法。她是郭络罗家的女儿啊!她怎么能活得这样窝囊? ------------ 10 是好人 “飞起来啦!飞起来啦!”胤禄从花园经过,见到了许久不曾有的生机勃勃。几个丫鬟,围在一起嬉笑。 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去,胤禄看到了正在天空翱翔的蝴蝶风筝,风筝颜色极是绚丽,飞起来倒似真的一般。线的那一头,是轻烟。她今日穿了一身粉色衣裳,跑着、跳着、笑着,那股风尘气似乎完全消失不见。此刻的她,更像她了。这些年,他总是不敢轻易提及她的名字,王颜玉。之所以这样执着地要了轻烟,就是因为,她们像极了。那一张脸,与记忆中的完全重合。 他曾经深深怀疑过,她就是她。可是?她们的气质、习惯、爱好,完全不同。甚至,王颜玉的手臂上有一颗红色的痣,可是轻烟,却是没有。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了,她不是她。长得再像,也终究不是。 他迈开步子,向她走去。围在那里的丫鬟见胤禄来了,突然止住了声音。王颜玉初还没发现,一直望着天上飞得越来越高的风筝:“你们说,它还能飞得更高吗?” 等了许久,却不见有人回答,轻烟这才低头看去,发现胤禄竟已走到自己的面前。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却碰到背后的石块,眼看着就要摔倒下去。胤禄伸手拉她,一不小心,就将她带入怀里。她发丝间淡淡的香气,飘进他的鼻间。 “放开我!”轻烟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说道。 胤禄笑了笑:“我可是好心救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要这样瞪我。你说,我该有多伤心?” 轻烟完全不吃他这套:“你给我放开!”她说。 胤禄闻言,再也没说什么?松开了手。轻烟这样突然地被放开,半只脚碰到身后的石头,竟然再次要摔倒下去:“啊!”一声尖叫,手中的风筝线松开了去。 “小心!”胤禄喊道。 那一刻,他的手,竟然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好像是天意一般,好像是注定一般。那一刻天旋地转。胤禄一直都以为,她不过是她的替身。可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不管眼前的女子是谁,他都已经爱上了。 他的吻,突然印上了她的唇。轻烟开始还未反应过来,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等到反应过来,才开始推他。可是这一刻的胤禄,又怎肯这样放手。这么久了,他想念这么久了,这些年他有过很多的女人,但那只是欲、望,无关情爱,只有这一刻,他感觉行尸走肉的自己活过来了。 他的吻,那么炙热,几乎要将她燃烧。身体的感觉,几乎让王颜玉无法抗拒。很久以后的轻烟才明白,那一刻,她无法拒绝的温柔,是因为心底还有爱。 在沉沦的前一刻,轻烟用最后的理智狠狠推开了胤禄,并给了他一个耳光。 几乎要在**里淹没的胤禄,在那一刻才反应过来,他看着轻烟通红的脸颊,伸出手……轻烟却在他还未触及的时候向旁边躲闪开来。 他自嘲地笑了笑:“就这么讨厌我吗?可是怎么办,我迟早是要占有你的啊。” 轻烟在听到“占有”两个字时,眼神中出现的恐慌,让胤禄心凉,也让他愤怒。一个女人,自己的一个侍妾,竟然这样拒绝自己的接近!这一点,伤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触及了他的底限! “这么怕我占有你吗?你觉得你还能躲多久?我今儿个就办了你,看你能耐我何!”胤禄在说完这句话,便将轻烟打横抱起。轻烟打他、捶他,胤禄却无动于衷。最后,她狠狠地咬在他的肩上,他皱眉,却始终不肯松开。 轻烟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儿,可是胤禄的脚步却始终没有停下来。她终于松了口,趴在他的肩上。胤禄只感觉肩上的她突然安静了下来,不知怎么的,心中的怒气突然又都消失了。其实爱情就是如此,因为面对的人是她,所以就连生气都很难。 将她扔在床上,胤禄压了上去,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却没推开他。他笑了笑,却有几分苦涩,最后,他的吻,只落在她的额头上。 “改天一起去放风筝吧。”他说,声音温柔。 轻烟睁大眼睛,满是疑惑地看着他,这个男人,变脸实在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你不要了吗?”问完这句话,轻烟后悔得几乎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果然,胤禄又回过头来,邪恶的笑着,像是大灰狼见到了小白兔一般:“你想要?” 不知怎么的,轻烟竟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想多了,你。”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胤禄假装疑惑地问她。 “我没什么意思。”轻烟答道。 “哦?是吗?”他竟然突然坐到床上,笑着问她,他的鼻,几乎就要撞到她的鼻。他们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甚至听到彼此的心跳。 轻烟感觉自己喉咙有些发紧,忍不住咳了两声。胤禄这样看着她,身体的冲动几乎又有些压制不住。轻烟只看到,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两下。 “我先走了,说好了,改天一起放风筝。”在自己无法控制自己之前,胤禄选择抽身而退。还不等轻烟回答,胤禄便已经走开。 轻烟望着胤禄的背影,突然觉得,其实他是一个好人。不管他怎样掩饰,但其实,他有一颗善良的心。相比于这皇族里的许多人,他们勾心斗角,心狠手辣,他实在是简单得多。 ------------ 11 发现(1) 书房里,轻烟将刚刚写好的字,揉进手心,素来淡然的她,今日却是心烦意乱。柳弯弯正好走进来,见到满地的纸,便捡起一张。 打开,纸上写着――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笔墨潇洒,婉如一条游龙竞走于纸上。 “这么好的字,扔了岂不可惜?” “谁让你们进来的!”轻烟本就吩咐丫头不准进来打扰,此时都未抬头看,便发了火。 柳弯弯知道这不是冲着自己的,也不生气:“是我,轻烟。”她说。 轻烟这才看到是柳弯弯:“抱歉,我不是冲你。” “没关系。” 轻烟走上前来:“好几天不见你了,都在忙些什么?” “我能忙些什么?平素又不喜欢读书写字,只能是弹弹琴,绣个手帕什么的。” 轻烟没有想到柳弯弯还会女红,很是惊奇:“你竟然还会女红,真是想不到,都绣个什么图案,快拿过来给我看看!” 柳弯弯笑着责备:“女红罢了,至于这个样子吗?” 轻烟吐了吐舌头:“因为我就不会嘛。” “你呀,不会也罢,反正琴棋书画你都占了,有一样不会才像个正常人。”柳弯弯打趣轻烟。 轻烟佯装生气,扑过去打柳弯弯:“好啊!你竟然嘲笑我!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柳弯弯连忙躲让:“别闹了……这个是送给你的呢!”柳弯弯突然抽出一条手帕,挡住轻烟的“攻击”。 轻烟一听这话,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只是接过手帕。柳弯弯的女红做得真不错,针脚细腻,图案也是栩栩如生,那一朵鲜红的杜鹃花,盛开在白绢上,美极了。它是无可比拟的,是无可超越的,是张扬的,是独一无二的。 “喜欢吗?”柳弯弯问,见没人回答,她的笑容便消失了,接着说道:“没关系,改日再给你重新绣一幅。”说是这样说,可是?那股失落却是难以掩饰的。 就在柳弯弯暗自失落的时候,轻烟突然抱住了她,她说:“谢谢。” 柳弯弯的阴霾突然一扫而光,笑了:“不客气,只是觉得红色的杜鹃很适合你。”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些时候就是莫名其妙的,就好像,柳弯弯曾经非常非常讨厌轻烟,而轻烟也并不喜欢刘弯弯。可是?她们一起喝了酒,一起说过许多话,然后,便成为了朋友。而又因为谁对谁的示好,让彼此成为了姐妹。 **** “喂,我问你啊!你知不知道琉璃阁是地方,怎么那么大一片宅子都是荒芜的?”王府的日子实在是很无趣,不像以前那般自由自在,每天还可以登台唱曲跳舞。如今这样的日子,外人看来荣华富贵,可轻烟却是越来越觉得百无聊赖。偶然发现王府中还有一处房子从未有人出入,忍不住想进去看看,却是重重上锁,想窥探都不成。只看到门上写着三个字――琉璃阁。 下人们一听轻烟说的话,竟然变了脸色:“回轻烟姑娘,我们不知道,姑娘还是别问了。” 越是这样,轻烟便越是好奇,难道这王府中还有什么所谓的冷宫?或者说,曾经有一个美丽的女人,最后死在了这里?再或者,房子里闹鬼? “你们一定知道的,是不是?快点告诉我,不告诉我我就罚你们不准吃饭!”难得摆出主子的威严,却是怎么看怎么不像。下人们受了威胁,却还是不肯松口。 “轻烟姑娘,我们真的不知道。” “好吧好吧!不说就不说……”轻烟讨了个没趣,就不再问了。但转身后,脑子里却还是不断回想着。 晚上, 轻烟和柳弯弯相约散步,走到园子里,正好见到胤禄走过。柳弯弯开口叫他,离得那样近,可他竟然没有听见。 “王爷这是去哪里?我这么大声怎么都没听见,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柳弯弯有些担心地跟轻烟说道。 轻烟知道柳弯弯对胤禄的感情,关心则乱,便是如此。于是安抚道:“别担心了,不会的,能出什么事呢。”轻烟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胤禄前去的方向,是那个房子。 “弯弯,我突然想起来,这两天抄的诗词还有一点就完了,我先回去抄诗词,改日再找你。”轻烟说着便要走。 柳弯弯笑她:“不过抄个诗词而已,至于么?什么时候倒这样用功了?” 轻烟也知道这借口憋足,但从来都不擅长撒谎的她,一时间也找不到别的什么理由。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最近不是练习书法么?可不能这样前功尽弃,我这就先走了,你若是没事,便常来观星楼坐坐。” 柳弯弯笑:“瞧你急成那样,快些去吧。” 轻烟一听这话便赶忙走开了,向着观星楼走去,接着,柳弯弯便也离开了。可是?柳弯弯不知道,她刚一走,轻烟并从她身后走了出来,向着琉璃阁走去。 琉璃阁的门,果然是打开的,轻烟踏了进去,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得有些可怕。周围都是暗的,如果不是门已打开,轻烟根本不敢相信里面竟然有人。 屋子里居然很干净,手指触碰那些桌椅,竟不染纤尘。房子里布置得很是雅致,甚至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一看,便是女子的闺房。走进起居室,轻烟看到了一个长长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把古琴。 她是不会弹琴的,可是这把琴看起来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 12 发现(2) “你是谁?”突然有男子的声音传来,轻烟听得出来,那个人是胤禄。她好像是被抓住把柄的贼,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 “你是谁?”他再次开口,就要发怒的样子。 轻烟踟蹰着,竟还是没敢开口。他突然点燃了不知从何处拿来的蜡烛,灯光闪现,她无处躲藏。她闻到了他身上很重的酒气,她也看见了他已经迷离的眼神。 “我……”轻烟正想解释,却被胤禄紧紧地抱住。 他好像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那样紧,几乎让轻烟失去呼吸:“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颜颜,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颜颜”?轻烟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满心好奇。她是谁?难道是曾经住在这琉璃阁的女子?他们是什么关系?挚爱?看他喝了这样多的酒,这样失魂落魄,想必也是**不离十吧。 “你怎么可以离开?颜颜,你怎么可以离开我!”他将自己抱得更紧了,嘴里一直说着这几句话,开心、紧张、又痛苦。轻烟从未见过一个男子如此,这样的伤心绝不是装出来的。外人都说庄亲王喜好女色,经常流连于风月场所,看来,也不过是借着花天酒地来忘却伤痛。想到这,轻烟的心里竟然柔柔软软的。 “别这样……”犹豫三番,轻烟还是开口安慰。 “嘘……”胤禄将手指放在她的唇上:“让我再抱一抱你。”此时的他,脆弱地如同一个孩子,她不忍拒绝。 “颜颜,你怎么可以离开我这么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知不知道,那么多的女人,都没有人能够替代你,没有人!” 轻烟听着他莫名其妙的言语,不知如何回答,他却越发激动,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那个时候,皇兄即位,各兄弟蠢蠢欲动,他对谁都不信任,岳父出事,我自身难保。又怎么敢求情?是,我承认我孬种,可我不止有你,还有我的母后,还有全府上下几十条人命,我能怎么办?并且就算我开口,未必能改变什么。颜颜,如果是你,你又会怎么选择?你怎么能这样怪我,我身不由己啊!我保全不了你们!” 轻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个事情,看来,这个叫做颜颜的女人就是曾住在这里的那个女人,看来,他们之间有些误会。哎,情情爱爱最是烦人,可你若是凡人呢?便逃不过这样的烦人。 “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轻烟安慰的一句话,在此时已经被酒精冲昏了头脑的胤禄看来,这便是等待了多年,好不容易得到的原谅。 “颜颜……”他喊着她的名字,将轻烟抱在怀里,他的吻划过她的鼻翼,锁住她的红唇。他温热的气息在她的唇间流连,她推他,可他却将她抱得更紧。他的唇那么热,轻烟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被下了蛊一般,情不自禁…… 当他的手移到她的胸前,从她的衣襟里滑入,轻烟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已经意乱情迷的胤禄,也发现了已经意乱情迷的自己。她突然慌乱了,突然不知所措了,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胤禄终于睁开眼睛,好好看着她。 “我是轻烟!我是轻烟!你给我看清楚了!” 胤禄也终于看清眼前的人,是的,她不是王颜玉。可是?她们有这样一张相似的脸啊!哪怕是她,哪怕是她,也是安慰。 轻烟狠狠地看了胤禄一眼,然后转身跑开。 轻烟一路跑去,跑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她摸着自己的心脏,它在砰砰乱跳。记得曾有人与自己说过,心跳,有两种原因,一种是喘不上气儿,还有一种,是你爱上了我。那此时的心跳呢?又是为了什么? **** “你怎么会在这里?”清早,轻烟醒来,竟发现胤禄就坐在旁边。他甚至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自己,让她没来由地心跳加快。昨日那个吻,那个让自己意乱情迷的吻,再次浮现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似乎有一种危险的气息。 不知胤禄是没有听出自己话里的排斥,还是装作没有听出,他笑了笑:“还记得你答应了我什么吗?” “答应”?轻烟想了半天,却还是没能想出来,胤禄看到轻烟迷茫的眼神,也就不再为难:“今日天气不错,一起放风筝吧。不能拒绝,这是你答应我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明明就是你自己说的好不好?”轻烟这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胤禄笑了笑:“你没有否认,便是答应了。快点起来吧!这大好的天气躺在床上,岂不是浪费了?” “帮我拿衣服。”轻烟指着床边椅子上的一堆衣服说道。 胤禄耸了耸肩,顺手拿过衣服递给她。 果然是春日里的好天气,阳光明媚却不热烈,风儿轻柔而不张扬。风筝是胤禄亲手做的,两只鸳鸯。 轻烟问他:“鸳鸯怎么能飞呢?” 胤禄笑了笑:“知道不可以,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帮他们实现愿望呢?” 轻烟瘪了瘪嘴,不置可否。 借着这样的好天气,风筝很快便飞上了天。轻烟看着自由飞翔的风筝,很是向往。她一直向往这种的自由,可是人永远不能和风筝一样,丢掉所有的羁绊。胤禄的风筝和自己的风筝离得极近,几乎就像两只比翼双飞的鸟儿。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彼此的风筝越飞越高,看着蓝天白云。 ------------ 13 只是相似 谁都没有想到,竟然会突然乌云密布,转眼间,就要下起雨来。 “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胤禄说。 轻烟却只顾着收线,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只不过片刻,便真的下起了雨来。胤禄抓住她的手:“走吧!别收了。” 雨点越来越大,轻烟却对那只风筝念念不忘。 “轻烟!下雨了,别管它了!” 他抓住她的手,不准她再继续下去。不过片刻功夫,他们已经湿了全身。 她终于将风筝收了下来,可是?已经烂了,被雨水浸过的风筝,轻轻一碰,便碎了。 “走吧!明天再给你做一个!” 轻烟甩开了胤禄的手:“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这是我的愿望,它就像是另一个我,代替我过得自由自在!我怎么能轻易放弃!” “自由自在?谁又限制了你的自由!我吗?”胤禄气急,背过身去,片刻,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过身来:“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可能放你走!我就是要限制你的自由!就是要将你留在我的身边!轻烟,你无处可逃了!” 轻烟摸着已经烂掉的风筝,心口有些疼。雨越下越大,他们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胤禄心软,他揽过轻烟:“别闹了,一个风筝而已,你想要多少个,我都给你。这王府里,只要是你要的,我都给你。” 轻烟没有说话,她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谁都没有注意到,敏格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撑着一把红色油纸伞,站到胤禄身旁:“王爷,雨下大了,回去吧。”关心切切,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胤禄抬头看向敏格,随即又低下头来:“你先回去吧。” “王爷不回,臣妾也不回。”敏格也倔了起来,她想看看,他究竟会伤自己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轻烟突然明白了自己在做些什么?她挣扎着想要离开胤禄的怀抱,可是胤禄却将她抱得更紧了,彼此湿透的衣衫,紧紧相拥的躯体,轻烟甚至能感觉到他胸口的滚烫。 “放开!”轻烟说。 “别说话!”胤禄充满霸道的语气。 他们的话语在敏格听来,与打情骂俏无异,她看着他们,不禁冷笑。她八年,她究竟过得是怎样一种生活?郭络罗.敏格,什么时候将自己弄到了这般田地? “胤禄,在你心里,究竟置我于何地?”这句话,敏格在很久很久以前便想问了,可是没有,因为她害怕那个答案。 “我说过,你嫡福晋的身份不会变。”胤禄回答。 敏格笑得更凶了,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 “到了今天,你还认为我要的只是一个身份吗?爱新觉罗.胤禄,别以为谁都稀罕你是个皇亲国戚。我嫁给你,从来不因为爱新觉罗四个字,而是因为胤禄,因为你是胤禄……记得我第一次入宫,因为贪玩想要去摘御花园里的荷花,一不小心掉了下去。当时没有别人看见,我以为我就要死在里面了,可是你救了我,你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救了我。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的心里就只有你,心里一直盼着有一天能嫁给你做妻子,生儿育女。可还是没能来得及,当我好不容易求得阿玛去为我请旨赐婚的时候,你已经娶了别人。为什么我要迟了这一步?为什么就是这一步我就要孤苦一生?胤禄,这不公平。” 这是她第一次跟自己说起他们的过往,一段胤禄几乎已经忘记的过往,没有想到,他们竟有这样的渊源。趁着胤禄分神的时候,轻烟挣脱了他的怀抱,站在旁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当然,以轻烟的性格,自然是不愿意错过这样的好戏。 对敏格的感情,胤禄再一次不知该说些什么?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他只能说,实在承受不起这样的爱。 “敏格,你懂你的感情,可是没有办法,你不是晚了一点点,而是晚了很多年。因为她很多年前,就在我的心里了。” 他的坦白,实在是太过残忍,可是敏格只能承受。因为她爱他,便赋予了伤害的权利。 “呵呵……我爱你,就真的是这么大的错吗?”敏格问。 胤禄看着她,回答道:“爱本身没有错,可是你不该强求,我们本就不可能。” “迟了……是迟了……可是?那她呢?”突然,敏格将手指向了轻烟。本在“观战”的轻烟不知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被扯了进来,一脸无辜。 “我们的事情单独说,你不要扯上她!”胤禄几乎对着敏格吼了起来,他这样护着她,不过是让敏格更嫉妒罢了。 果然,敏格的眼中充满了恨意:“果然多情啊!胤禄。可是我告诉你,她长得再像她,也不是她!王颜玉已经走了,你挚爱的女人已经走了,不可能回来了!”敏格的话落,胤禄和轻烟同时一惊。胤禄是因为没有想到,这件事还是被提了起来,而轻烟,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胤禄被敏格逼得发了火,他的手掌扬起,犹豫几次,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只是指着敏格说道:“你要再敢胡说,我保证你就连嫡福晋的位置都没了!” 敏格毫不怕他,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难道你觉得我稀罕这个位置?谁要给谁就是,我倒要看看谁要来尝我尝过的苦!” 轻烟听着他们的对话,似懂非懂。难道,他们说的人是自己吗?自己竟然和胤禄的挚爱,那个叫王颜玉的女人相像吗?王颜玉,王颜玉......怎么似曾在哪里听过? ------------ 14 蓝玉 “郭络罗.敏格,我不准你再胡闹!保住你的位置,你的荣誉,好好地当你的庄亲王福晋!别忘了我说过的话,如果你再动她,我不止要你一个人陪葬,我还要将你整个家族连根拔起!” 此时的胤禄,已不是八年前的胤禄了,那时候的他,羽翼未满,需要借助郭络罗家的势力生存。而现在的胤禄,已贵为庄亲王,在皇帝重用不多的兄弟中,算是显赫的一位。敏格手中的伞松了,掉在地上,华丽地转了个圈。 “胤禄,你竟然要这样当着一个侍妾的面这样待我。我的尊严,就这样不是尊严吗?我不过是爱上你而已,不过而已。” 胤禄笑了笑:“有些话不说,只是为了保全我们彼此的颜面,若你真要去捅破那一层纱窗纸,就没有意思了。” 胤禄拉过轻烟的手,轻烟挣扎,却被她死死握住。 “快回去换身衣裳,小心着凉。”柔声细语,关怀备至的样子。 他们转身离开,只剩敏格一个人在雨里。雨水从她的脸上淌下,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双鬓的头发被打湿,紧紧贴在脸颊上,很是狼狈。 “胤禄,你对她再好也没用!王颜玉不会回来!她不会原谅你的袖手旁观!” 胤禄的脚步停了片刻,然后牵着轻烟快步走开,敏格站在雨里,是伤心,也是不甘。 *** 小河边,杨柳青青,有男子站在那里吹笛,女子随手摘过一片树叶,和了起来,走到他身边。男子回眸,轻笑,乐声继续。自古琴箫合奏较多,像这样的笛子和树叶很是少见。可是他们两人,竟合作得这样天衣无缝。美妙的乐章在这个山谷里回响。 “玉,你好久没来,我很想你。”女子说。她抬头看眼前的男子,几分埋怨,几分娇羞,仍谁都能看出,她喜欢这个男子。而最让人吃惊的,是她的那张脸,这个人,是轻烟。这个被称为玉的男子,叫蓝玉。“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其实,不过就是她太过想念。 蓝玉笑着揉她的头发:“最近事情很多,有些忙。你在王府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机会?” 轻烟摇头:“一见面就是公事,我有些时候真的怀疑,你到底爱不爱我……我还没找到机会,雍正这段时间都没有过来王府。” 蓝玉点头:“那你继续留意,在王府里自己小心。” “玉,要不……我们放弃吧。” 蓝玉不敢置信地看着轻烟,像是没有想到这样的话竟然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轻烟看到蓝玉那样的眼神,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是没办法,已经收不回了。 果然,蓝玉不高兴了,他看着轻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的血海深仇?你知不知道,身为葛尔丹的公主,你的身上,担负着重大的责任?放弃?我们有什么资格说放弃?你对得起我们葛尔丹那么多死去的战士吗?你这样……” 蓝玉话还没说完,便被堵住了,因为轻烟踮起脚尖,封住了他的唇。他愣了一下,瞬间夺回了主动权,并加深了这个吻…… “玉,其实我从来都不在乎什么血海深仇,我在乎的只有你,只要你要做的,我都会帮你,就算你说,要我去死,我也愿意。”轻烟靠在蓝玉的怀里,幸福而满足。 蓝玉沉默,继而回答道:“轻烟,你是葛尔丹的公主,报仇是你的使命,不要因为我而这样。” 轻烟笑了笑:“如果我告诉你,我根本不在乎,你会不会觉得我没出息?……可是?就是如此啊!两国交战,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既然我们战败,便是命数。就算今日我们杀了大清的皇帝又如何呢?我们的族人也不会回来了。” 第一次听到轻烟这样理性地去看待这样的血海深仇,蓝玉愣住了,身体也僵硬了,这一细微的变化,还是被轻烟察觉了。 “放心,玉,我说过,只要你要做的,我都会帮你。” 蓝玉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玉,问你件事情,你知不知道一个叫王颜玉的女子?” 轻烟感觉在自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蓝玉放松的身体再一次僵硬了,只是他自控能力一向很好,转眼间便恢复自然了。 “怎么会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听说我与她长得很像,有些好奇罢了。怎么了?你认识她吗?” 蓝玉摇头:“不认识,她是什么人?” “不认识就算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哦。” 说完,两个人再没有说话,只是依偎在这僻静的河边,看杨柳飘飘,雨卷云舒,难得自在而惬意的时光。 **** 轻烟回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刚踏进府里,便见到拦在了后门口的胤禄。 “你做什么去了?” 许是人的本能作祟,越是紧张心虚,便越是要掩盖心虚,故作镇定。 “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你从早上出门到现在才回来?难道不应该向我汇报一下行踪?别忘了,你是我花钱买来的。” 最不愿提及的事情却总是被人一再提及,轻烟也生气了:“我和别人幽会去了不行吗?” 胤禄语塞,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和谁?” “干嘛?你想怎样?”轻烟挑衅。 “我要杀了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出来,就连轻烟,也是吓了一跳。这个男人,怎么这么霸道? “懒得搭理你……”轻烟说了一句,便想转身走开。 胤禄拉住她的手臂,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以后,不准回来得这么晚,还有,不准见别的男人,否则我说到做到。” 说完,他松开了她。轻烟走开,却不停地在想,这是关心吧?什么时候,蓝玉也会为自己如此?好想看到这一天,快点到来。 ------------ 15 掉河里了 “你叫轻烟,你是葛尔丹的公主,你身上这块红色的胎记便是证明。”男子如此笃定的言语,被唤作轻烟的女子皱了皱眉头,指着自己:“你说的是我吗?” “当然,你就是葛尔丹的公主,你是大祸的幸存者!” 依然是疑惑的眼神,不知怎么的,从她醒来,便再也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至于他说的公主,她更是没有半分印象。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将衣领拉开看一看,你肩膀上是不是有一块红色胎记?” “红色胎记?”她疑惑,不觉将手摸向自己的肩膀。 “你转过身去。”她说。 将领上的衣扣解开,她看到,那一抹彩云状的红色胎记赫然存在自己的洁白的肩膀上,她虽毫无记忆,却真实存在。 “我真的是……”她看着他的 眼睛,开始慢慢愿意相信。 他说:“我怎么会骗你,轻烟,你就是我的公主。”那一刻,她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感觉自己开始沦陷。从那一天起,她就将一句诗深深地记在脑海里,那句诗是这样说的――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蓝玉,这就是他的名字。于是每当她想他的时候,她便会一遍遍地写字,写来写去,只有这一句词。 夜深了,是一个伸手见不到五指的天,轻烟的思绪却飘得很远很远。没有人知道青楼的精彩演出只为他胤禄一人,没有人知道,她来王府是别有目,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上有一块红色彩云胎记,那代表了她的宿命。 三月三,府里的人一起去南山寺祈福。敏格、轻烟、柳弯弯,都在其中。三个衣着华丽,各有姿色的女子走在一起,自然是养眼。好在南山寺位置偏僻,人来往不多。 “弯弯,许个愿吧!据说这里很灵验的。”轻烟对柳弯弯说道。 “一起吧。” “好。” 高大的佛矗立在她们眼前,他永远那样淡淡的笑着,看着,有的时候,轻烟总是在想,他真的能看到吗?若是真的能,为何还有那么多的人在受苦。所以,她是不信佛的,她信自己。只不过碍于柳弯弯的面子,她才跪了下来。 好吧!跪都跪了,便不浪费这个许愿的机会了:“我愿,蓝玉平安,弯弯幸福。” 南山寺离王府很是有一段距离,所以四个人打算在这边借宿一晚,方丈听了他们的要求,答应了。 “四位施主,请随我来。”方丈命了小和尚引路。 南山寺看似不大,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流水潺潺,绿树成荫,仿佛世外桃源。四人一边观看景色,一边沿着河边走着。轻烟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感觉背后有人推了自己一把似的,脚下不稳,便直往下掉。河水流得急,她又不会水,所以一直在挣扎。 胤禄一回头,便见轻烟在水里,嘴里一直喊着“救命”。他心里一慌,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便向往下跳。 “王爷,不要啊!”敏格却拉住了他的手。 他回头,看向敏格:“你干什么?” “下面危险,河水这样急,王爷要有个好歹可怎么办才好?” “王爷,快救救轻烟啊!”柳弯弯说。 “闭嘴!”敏格看向柳弯弯,在她心里,这个不受宠的侍妾,根本没有资格插嘴。 “是你该闭嘴!”胤禄说, 他那样凶狠的眼光,让敏格顿了顿,终于松开了手。此时的轻烟,已经在往下游流去。胤禄毫不犹豫地跳下,向她的方向游去。 “小心!”这一次,敏格和柳弯弯几乎同时开口。他们眼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与河水搏斗着,不禁担心、害怕。 河水太急,很快,敏格和柳弯弯便不见了胤禄和轻烟的踪影。小和尚见出了事,吓得叫了起来。而敏格和柳弯弯也不禁对着河里大声喊他们的名字,所不同的是,敏格喊得只有胤禄。而柳弯弯,她喊王爷,轻烟。 小和尚终于领了寺里会水的人过来,几个人跳下去半天,却还是没见到胤禄和轻烟的影子。敏格和柳弯弯几乎痛哭。 敏格突然间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嫉妒和恨都是没有意义的,若是胤禄都没了,那争宠又有什么意思?她哭了,哭到后面,却流不出眼泪了。她只能是难过、自责和悔恨。可是回想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又觉得,若是时间重来,也许她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因为,她是郭络罗.敏格。 一个时辰过去了,所有的人几乎绝望。柳弯弯的嗓子都喊哑了,说不出话来,敏格只是傻傻地站着,看着下面奔腾的河水。没有人知道,她在那一刻,有多想跳下去。也许再晚一点,她也就真的跳下去了。 可是?她们回来了。 ------------ 16 为你发疯 胤禄抱着轻烟,一步步地走进他们的视线,他们浑身都湿透了,胤禄的头发在不停地滴水,轻烟已经昏迷。几乎所有人在那一刻都忘记了说话,只是看着他们,仿若看见奇迹。 还是柳弯弯最新反应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轻烟怎么了?” “她喝了太多水,昏过去了。”胤禄回答。 敏格看着他们,眼泪蓄满了眼眶,却始终没有动一下。回想刚刚经历的一切,她很是心慌。 胤禄将手放在轻烟的肚子上,一下一下地按,好帮她将吞下的水吐出来。还好,她终于有了反应,咳嗽了两声,吐了些水,便真的醒过来了。 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糊慢慢变得清晰,他看到了胤禄的脸充满自己的瞳孔。同样,她也看到了他的担忧和那一刻的欣喜若狂。 “没事吧?”他问。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事……” “那就好,快去把衣服换了吧!都湿透了,会着凉的。” “好。”轻烟说着便想起身,这个女人实在太不懂得照顾自己。若是平时,胤禄肯定会直接将她抱起,但这是寺庙,佛门之地,这样做不妥当。所以,他只能说:“弯弯,你陪轻烟一起去吧。” “恩。”柳弯弯连连点头。 轻烟刚刚醒过来,很是虚弱,柳弯弯扶着她,朝寺庙的厢房里走去。 房里,柳弯弯从行李中找出了轻烟的衣物:“轻烟,我帮你更衣吧。” 轻烟笑了,说道:“别闹了,弯弯,这种事情怎么需要你来做,我不过喝了几口河水罢了,没什么大碍的。” 柳弯弯也笑了:“怕什么?都是自己姐妹,再说,谁没看过不是?” “别闹。”轻烟拒绝,可是实在没什么力气。 柳弯弯见状,也不勉强:“好吧!那我先出去了。” 轻烟笑了笑,便开始脱衣服,肩膀上的红色胎记在柳弯弯的眼前一闪而过。柳弯弯的眼睛在那一刻出现了很奇怪的表情,似是惊讶,似是疑惑,又似是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 轻烟转头看向柳弯弯:“怎么还不走?真想留在这里看我换衣服吗?” 柳弯弯收回自己的目光,摇头,沉默地走开。 轻烟隐隐地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河边,敏格和胤禄僵在那里,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方,六年了,他们似乎都在回想这六年,他们在做些什么。是他在跑,她在追逐?并且,越追越远? 最后,是敏格先开了口:“想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敏格笑了笑,苦涩又讽刺:“若不是有话要说,你会愿意陪我呆这么久吗?”虽然不愿接受,但这就是事实,她不得不让自己相信。 胤禄叹了口气:“变成今天这样,我也不愿意看到,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是因为我你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泯灭了自己的本性,你原本就是善良的。” “善良?真的很谢谢你用这个词来形容我?可是?你了解过我吗?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胤禄很惊奇敏格会说出这句话,可是反问自己,他发现她说的都是事实,他从不了解她,也从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敏格继续说:“我并不善良,从一开始就不,我是个会为嫉妒发疯的女人,是个会为你发疯的女人。我渴望你的爱,就像寒冬里将要冻死的动物,渴望那一丁点的阳光。可是?你却没给我。还好,我挺了过来没有死去,可是?追逐阳光却成了我最大的目标。胤禄,你就是我的阳光。” 胤禄听着敏格娓娓道来的诉说,无言以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如此。每一次,当她抛开心扉,他都只能无言以对。 “我知道我不该爱上你,我曾无数次地想过,如果我没有爱上你,现在的我应该是什么样子。至少,不会这样辛苦吧?胤禄,爱你,是很累的一件事,你知不知道?” “我不是故意的,感情这种事,你知道……” 胤禄的话被敏格打断:“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我只是不甘心而已。为什么你能那么爱她,就不能爱我一点呢?她走了六年,可是你就连她的影子都要去疼惜。胤禄,你让我情何以堪?” 胤禄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对于这个叫敏格的女子,他做的事情有多么自私。可是?别无他法了。 “胤禄,我想回娘家住段时间。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试一试离开你,会不会活不下去。” 敏格转身走开,这是第一次,她将他抛在背后。敏格以为,当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她感到的,应该是无比地畅快,可是这一刻她才发现,最难过的莫过于离开自己深爱着的人。因为他要离开你,你别无他法,可是?若你要离开她,其实,还有选择的余地。因为决定是自己下的,所以,更加痛苦。 “今天,真的是你吗?”胤禄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闭上眼睛,她听见了心碎的声音:“是我。” …… ------------ 17 能坚持多久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轻烟听到有敲门声,打开,是胤禄。天已经很晚了,要不是因为看书看到兴头上,她也早已睡下了。 胤禄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了进来。因为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无法告诉她,只是在某一刻,突然很想她。然后,他便过来了。 寺庙里很是简陋。虽然是最好的厢房,但还是缺这少那的。简单的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昏黄的煤油灯,灯下,摆着一本书。她是爱书的女子,所以她的身上,总是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感觉,让人爱,让人痴。 “这里,还习惯吗?”他问她。 “还好,寺里很是清净,环境很好,偶尔住住,让人心旷神怡。” 轻烟说完,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两个人,整个房里,安静地就连掉根针都能听得见。煤油灯的灯芯摇曳起来,印在胤禄的脸上,轻烟抬头看去,突然发现竟是这样俊美的一张脸。 “你,渴吗?”想了好久,轻烟终于打破了沉默。 胤禄也是没有想到轻烟竟然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愣了一下,才说道:“恩,有点。” 轻烟拿过桌上的茶杯,给他倒了一杯水,胤禄顺势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你身体都好了吧?” “恩,没事了,谢谢你救我。”轻烟笑了笑:“我想,若不是你,我怕是已经淹死了。” 她这一笑,倒让彼此之间的气氛缓和了:“怎么可能不救呢?小事一桩,不值得你放在心上。” “怎么能不放在心上,这可是救命的大事。”她笑。 他们之间,甚少有这样平静的时刻,像朋友,甚至情人。 这样的灯光下,就连彼此的轮廓似乎都变得柔和了。一阵风吹来,灯灭了。整个房间,一片漆黑。 “灯灭了,我去找火石。”轻烟说。 “好。” 轻烟起身,向桌子那边走去,没有想到,脚下正好绊倒了椅子,撞得厉害,一下子就摔倒了。 “你没事吧?”胤禄连忙走过来。 轻烟正想抬头回答,却撞上了胤禄,两个人的呼吸,近在咫尺。“对……对不起……”轻烟说完,将头转开。 “呜……”是轻烟呼叫的声音,却被什么东西堵住。原来是胤禄,在她转头的那一刻,他抱住了她,印上她的红唇,索取她的味道。 轻烟挣扎,却在他火热的唇中一点点沉沦,几乎是不知不觉,她抱住了他的脖子,开始回应他的那个吻。彼此的呼吸渐渐急促,眼中的光开始燃烧。他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轻烟,你爱上我了吗?”在一片旖旎中,胤禄问了她这样一句话。这句话,让轻烟沉默了,也让轻烟清醒了。爱?胤禄,怎么会?她爱的人,是蓝玉,只有蓝玉,只是蓝玉,怎么会是胤禄!她在做什么呢?她在抱着另一个男人?好像一盆清水浇了下来,让轻烟彻底醒了。 “胤禄,我不爱你。” 胤禄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轻烟:“你说什么?开玩笑是吗?” 轻烟的眼中一片清澈:“不,胤禄,我没有,我从来都不爱你。我只不过是贪慕王府里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 他在做最后的挣扎,而她冰冷的语气刺痛了他的心,让他难过而愤怒。 “既然不爱我,那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轻烟的手,还勾在他的脖子上。两个人的姿势,如此暧昧。 轻烟笑了笑,将手挪到胤禄胸前:“你是说这样吗?……”妩媚的语气,任何男人听了,几乎都会酥软。“我想,你可能理解错了,你知道的,我是青楼的,这种事情,实在太寻常。若当真要扯上什么情啊爱的,实在是太过牵强了。” 胤禄气急,抓住她的手:“你怎么是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轻烟笑了笑:“我本来就是啊!只是没办法,谁让你看上了这样的女人呢?” “你以为我看上你?笑话,我只不过想尝尝这京城第一名妓的滋味罢了!”说着,胤禄便扑了下来,将轻烟压在身下。 “你要做什么?” “这还用我说吗?” 女人的力气如何能大得过男人呢?任凭轻烟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胤禄。此时的胤禄,就像一只暴怒的兽,让人不敢靠近。 “别碰我,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不知什么时候,轻烟竟然拔下了自己的发簪,直指自己的喉咙。 “你就当真誓死不从?” “你说呢?” “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这么贞洁?”胤禄说完,便开始撕扯轻烟的上衣。 胤禄感觉自己的手,触碰到了粘稠的液体,是血。借着乌云撒去之后的月光,他看清了轻烟脖子上的鲜红,那是血迹。她的发簪,已经入了几分。 “轻烟,你竟然这样逼我!” 轻烟不说话,眼神满是倔强。 胤禄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物,然后走出门去。轻烟手中的发簪,垂然落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颗地往下掉。 蓝玉……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她对自己说。 ------------ 18 机会 书房门口,轻烟经过,恰好看见了宫里来的公公。 “王爷,三日后皇上前往皇家围场狩猎,点名说让王爷负责围场安全。” “知道了,多谢公公。” “好,那既然通知到了,奴才便先行告退了。” “公公慢走。”胤禄说。 见他们出来,轻烟快步走开,躲在柱子之后,心绪难平。等待了这么久的机会,没有想到,这样就来了。蓝玉,他知道了,定然会开心的吧? 还是小河边,还是一样的风景,还是这样一对璧人,这是他们的老地? “这么急着见我,可是有什么好消息?”蓝玉一见到轻烟,便急急地问。 每次都是如此,每次这个时候,轻烟心里总是闪过一丝不快。她只能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告诉自己,他是爱着自己的,可他是做大事的男人,做大事的男人,儿女私情总是其次。 “玉,机会来了。” 轻烟看见蓝玉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彩:“什么机会?” “三日后,雍正会去皇家围场狩猎。” 蓝玉听后 ,眼中的光彩顿时消失了,反问:“皇家围场?……那里戒备森严,不是轻易就能进去的。” “可若是负责安全的人,就是庄亲王胤禄呢?”轻烟缓缓说道,蓝玉听后,瞬间明朗。 既然安全护卫的人就是胤禄,那轻烟一定有办法让自己混进去。那么……葛尔丹的血海深仇,便是,杀了大清的皇帝,然后挑起内乱。葛尔丹,趁机复兴。 “轻烟,你是葛尔丹最优秀的公主!”蓝玉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称赞。 轻烟却觉得这样的称赞并非自己想要,她不需要他这样华丽的赞美,她只想要他一个天长地久的承诺。什么复仇,什么复兴,她都不在意。她只是个小女子,她要自己喜欢的男子与自己长相厮守。这些,轻烟不知道蓝玉是否会懂,可他,却从未给她一个清楚的答案。她等,一直等,等得都有些心灰意冷。 三日后,围场狩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骑着高头大马进了围场。 “十六,你骑射一直不错,不如今日咱们来比比如何?”说话的人,正是雍正,浓眉,怒目,就算不说话,也自有一种威严。看得出来,他今日心情不错。 “臣今日负责围场安全,还是不要比试为好。” 雍正爽朗一笑:“也好,那十七,我们去切磋切磋吧。” “臣遵命。” 雍正的马和果郡王允礼的马,都向南边方向奔去。 胤禄使了个手势:“你们跟上去,保护皇上和王爷的安全。” “是,王爷!”几个骑着马的侍卫跟了上去。胤禄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放心地去前方凉亭里歇息。 围场的风景很是辽阔,一眼望去,树木耸立。在京城里呆得久了,在皇上身边呆得久了,其实是极压抑的一件事情。此时,方才觉得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胤禄难得的一刻平静,只不过片刻便被打破。围场出事了,并且是大事。当侍卫来报时,胤禄的身体都忍不住有片刻的颤抖。 “皇上现在如何?” “伤得倒是不重,箭射偏了,伤到了肩膀。” “快!快走!” 胤禄赶过去的时候,载着皇上的马车刚刚启动,胤禄连忙上马,跟上他们。也许只是一种直觉,胤禄回头望了一眼,正巧,看到一个侍卫正在上马。觉得没什么可疑,他便转过头,挥动马鞭,向皇宫方向追去。 他身后着侍卫服饰的男子,在他走后,转过头来,看向他的方向,眼神负责。他的手,始终紧紧握住胸前的弩。他是蓝玉,混进护卫军之间的蓝玉。 马车用最快的速度向皇宫赶去,胤禄跟在后面,心神不宁。今日之事,自己已经推脱不了了,至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自己都说不好。希望皇上平安无事,不然王府上下绝不会有一个活口。 他在乾坤宫门口等了整整一天,都没能见上皇上一面,受过自己恩惠的公公偷偷告诉他,皇上已经没事,只是失了血,人有些虚弱。胤禄这才舒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离开。这件事,皇上或许龙颜大怒,或许只是龙颜不悦,重则丧命,轻则小惩。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在这里,乞求皇上能看在自己平日忠心耿耿的份上,网开一面。 皇上围场遇刺之事,很快便传遍了朝野上下。也包括胤禄府邸,包括柳弯弯耳里,轻烟耳里,也包括在娘家的敏格耳里。 轻烟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正在房内弹琵琶,琴弦崩断。听完,她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打发下人离开。她不知道自己当时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她应该欣喜的,因为蓝玉得手了,可是这种灼热的感觉真的是欣喜吗?她实在不知道…… ------------ 19 面对 不一会儿,柳弯弯便过来了。 “轻烟,王爷出事了。”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这个在风月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女子,也只会为这个男子这样操心痛苦吧。 轻烟没有看她,只是低头整理自己的琵琶:“知道了。” “知道了?”柳弯弯突然觉得很生气,王爷这般疼爱她,如今他出事,她却只是在房中玩自己的琵琶,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样的铁石心肠? 轻烟没有察觉柳弯弯的情绪变化,依然低着头:“是的,我知道了,怎么了?” 柳弯弯不可置信地看着轻烟,为何?为何她能这样理直气壮?她走到她跟前,抢过琵琶,狠狠地摔到地上。 “王爷出事了,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此次王爷奉命负责围场安全,如今皇上遇刺,伤及龙体,你以为王爷就能逃得过吗?若是皇上仁慈,王爷兴许还能活命,若是皇上不仁慈,责怪下来,王爷很可能就没了!轻烟,我喜欢你的洒脱,但你要有良心啊!王爷那样待你,你怎么可以不关心他的死活?” 一字一句,让轻烟几乎无地自容,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不是吗?“待我好?如何是待我好?我只不过是别人的一个替代品罢了,他何曾给过我真心呢?”她拼命去找一个理由,找一个让自己不那么难受的理由。可是话一出口,却发现自己竟然那般委屈。原来,她竟然是在意的。 “就算是替代品又如何?如果王爷愿意将我当做一个替代品,疼爱,照顾,我又有什么不甘愿?他是最优秀的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去爱的男人。” “你愿意你去当去!我不愿意,我轻烟不愿意,也永远不会沦为别人的替代品!” 轻烟对着柳弯弯吼,柳弯弯看着她,忍了很久,才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说出了后面的话:“你爱怎样我是管不着,但是王爷出事,我希望你好歹能够关心一点,跟别的没什么关系,就算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 轻烟说完,便离开了,走到门口,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离开了。本来她是过来找轻烟商量对策的,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一个态度,这让柳弯弯觉得自己心里很难受。 柳弯弯走后,轻烟蹲到地上,捡起自己摔烂的琵琶,一点一点将它的碎片捡起来。捡着捡着,地上便开始出现雨点。原来,是她的眼泪。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觉得好难受。想了很久,她才明白,原来,她在为胤禄担心,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和必须要做的事情,难过。她已经走到了这条路上了,她已经无法回头了。可是?此刻的她,很担心胤禄的安危如果皇上死了,他也定是死罪难逃吧。 *** “玉,怎样了?”小河边,蓝玉和轻烟见了面。轻烟问这句话的时候,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答案。是希望听到已经得手,皇帝再无生还的可能,还是说,失手了,皇帝只是擦伤。 蓝玉皱起眉头:“很可惜,让那个狗皇帝捡了一命。我的箭射过去,却没想到,他看到了一只野兔,追过去,肩擦过,只伤到了肩膀。没什么大碍。” “哦。”轻烟突然感觉自己心里的石头好像落了地。她突然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怎样一个答案。她不想胤禄死,根本不想。她害怕这样的事实,但又必须接受这样的事实,她的确,应该是,爱上胤禄了。 她看着眼前的蓝玉,还是那样的眉眼,那样的脸,那样的神色。可是?却不再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她有些绝望,无力地抱住蓝玉:“带我离开吧!离开这个地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生活。我们不报仇了,我们不要复兴什么大业了我只有你,你只有我。这样就够了,好不好?” 蓝玉推开她:“你怎么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怎么可能结束?别忘了,我们是葛尔丹的人,别忘了,当年康熙是怎么灭了我们的名族。而他雍正,是怎样在他父皇面前进言,说是要斩草除根,免除后患?轻烟,你必须继续,知道我们实现愿望。” “那是你的愿望!不是我的!”这是第一次轻烟对着蓝玉吼,这几日,她心里总有一种难以抒发的情绪,就算是对着蓝玉,对着自己曾仰慕的男人,她也无法温柔。 蓝玉看着轻烟,感觉莫名其妙:“你这是怎么了?”想了想,他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说话:“轻烟,我知道,知道你不愿意见到血腥,这是你的善良。可是轻烟,是别人残忍在先,我们不能仍别人骑到我们头上来是不是?” “可是?为什么要牵扯胤禄呢?他会死的。”轻烟喃喃细语,蓝玉听得很是清晰。 ...... ------------ 20 为君愁 “轻烟,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我不知道。”很久之后,轻烟说道。 蓝玉松开她,满是嘲讽:“真好,轻烟,你真是厉害。居然爱上我们仇人的儿子,居然爱上大清的王爷。轻烟,你是好样儿的……” 轻烟摇头:“我不想……” “不想又如?轻烟,你的眼神已经背叛你了。” 轻烟看着蓝玉,突然抓起他的手,仿佛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求你,带我走。” 蓝玉一点一点,掰开轻烟的手:“你不报仇,我也一定是要报的。轻烟,你让我太失望。” 轻烟看着蓝玉,问:“蓝玉,你爱过我吗?” 蓝玉看着她,却什么话都没说,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影骄傲而决绝。 轻烟站在原地,蹲下身去,抱着自己,她像是迷路的孩子,已经找不到方向了。蓝玉说她爱上了胤禄,也许,也许是的,也许胤禄,我是真的爱上了你。可是怎么办,我不能爱你的。我怎么能爱上仇人的儿子呢?纵使我不想报仇,但我也不能日日陪在仇人的儿子身边吧? 怎么办?……轻烟一遍遍地问自己,可是没有人能够回答。 “阿玛,我求你了,救救他吧。”书房里,敏格站在父亲的面前,苦苦恳求。 郭络罗.烨铎看着自己最珍爱的女儿,曾经的她,眼高一切,不将任何男子放在眼里,那么多的公子哥儿,偏偏只为一个胤禄着迷。着迷便着迷吧!却还过得这样委屈,甚至才嫁过去不久,便又回了娘家。说是想家了,但他又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她知道的,回来了他们便会担心,不到万不得已,怎会轻易回来?胤禄啊胤禄,你敢这样对我的女儿啊。 “阿玛,救救他。”敏格拉住父亲的衣袖,再次哀求。 烨铎叹了一口气,擦掉女儿脸上划过的泪水:“敏敏,你这是何苦?胤禄那小子,哪里值得你这样做!这几年,他都娶了多少个女人?他什么时候考虑过你的位置,你的立场?” 几年的委屈,在自己最亲的阿玛面前,她突然觉得自己伪装的坚强被瞬间粉碎,她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神只能低下头去:“阿玛,我知道,可是我爱他,就像我额娘爱您一样。不同的是,额娘得到了您的爱,而我得不到他的。”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管他的死活呢?”烨铎想想,更是为女儿感到不值。 敏格的脸上浮上淡淡的笑容:“谁让我是他的福晋呢?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女人,所以我注定为他欢喜,为他愁,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我,还是不能帮他。”讲了这么多,烨铎的态度还是这样坚决。 “为什么?”敏格诧异。 “我不能。”烨铎说完便要出去,却听到后面“佟”的一声:“爹。”是敏格的声音。 回过头去,敏格跪在地上:“阿玛,救救他吧。” 烨铎回过头来,眉头深锁:“敏敏啊!就算阿玛想救,也是有心无力啊。你以为阿玛还是以前那个尊荣的郭络罗。烨铎吗?一朝天子一朝臣,阿玛的地位早不如从前了,说的话,皇上也不那么爱听了。” “可是阿玛,我们至少要一试对不对?求阿玛,帮女儿这一会。” 烨铎不忍女儿这么难过,只得点头:“好吧!我就试一试。” **** 夜里,乾坤宫灯火通明,胤禄依然站在乾坤宫门口,等待雍正发落。愉郡王胤禑听说消息,赶了过来:“十六,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应该没有大碍,只是这一次,怕是麻烦了。” “你别急,我先进去看看,不管发生什么事,哥一定会帮你的,放心。” 胤禑和胤禄是同胞兄弟,自然感情很好,但在这皇宫里,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勾心斗角,锦上添花自然是有的,但雪中送炭就不常见了。所以,胤禑的仗义,胤禄是感激的。但他是个不善表达感情的人,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什么都别说,哥明白。”胤禑是了解他的,在他说话之前,便阻止了他想说的话。“我先进去看看情况,你别急。” “嗯。” *** “我要进去!” “对不起,没有令牌,我们不能放你进去!” “我是庄亲王府的人,你快放我进去!” “没有令牌,我们绝不不能放你进去!” “喂!你快放我进去,不然我让我家王爷砍了你!” …… 宫门口,柳弯弯和守城的侍卫吵了起来。柳弯弯担心胤禄,想要进宫看看,侍卫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她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 “什么人?”宫门口,又来了一辆马车。 “是我。”马车里的人探出头来,举起手中的令牌,竟然是敏格。 侍卫见是庄亲王福晋,便立刻放了行。柳弯弯看着敏格,只能是羡慕。敏格的眼神从她身上扫过,什么都没说。 在敏格就要进城的那一刻:“等等!”柳弯弯开口喊道。 卷起帘子,敏格看向她,柳弯弯一阵紧张,还是鼓起了勇气说道:“你可不可以带我进去?” ...... ------------ 21 咫尺天涯 “王爷……”在皇宫里绕了半天,柳弯弯终于见着了胤禄,她很是欣喜。 胤禄回头,看到了两个女人,一个是柳弯弯,一个是敏格。那一刻,胤禄眼中流露了一丝失望,这一点,敏格看在眼里。原来,自己的到来,,根本不能让他开心。呵……自己竟然还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担心你。”这是敏格第一次将自己和别的女人一起称作我们,这让柳弯弯不禁多看了她两眼,也许她并没有那么坏吧。 “没什么好担心的,会没事的,你们先回去吧。” “就让我们陪着你吧!求你了。”柳弯弯说。 胤禄没再说话,默许了她们的要求。 月亮从西边慢慢移到了东边,皇上依然没有召见胤禄。三个人都累了,可却只能站在那里,看着乾坤宫的方向。敏格和柳弯弯都在祈祷,祈祷皇上没事,祈祷皇上仁慈。这是第一次,这两个女人,有相同的愿望。 天渐渐亮了,辰时左右,终于传来了皇帝的召见。 柳弯弯和敏格看着胤禄离开的背影,心跳个不停,只怕出事。 龙榻之上,雍正躺在上面,脸色很白,肩膀上被纱布绑得严严实实。 “参见皇上。” “起来吧。” “皇兄的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没伤到筋骨,休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皇兄,这件事……”问候之后,胤禄便想向皇帝说明,这件事与他并不相干。可是雍正,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必解释,十六,我相信不是你干的。” “皇上?”胤禄惊讶皇上的反应。 雍正说道:“不必解释了,朕说了,相信你。” “谢皇兄信任,那就请皇兄安心养伤,早日康复。”胤禄跪下谢恩,可是心中却满是不安。雍正这样说,估计很多人都会感激涕零,但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雍正。胤禄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早已摸透他的脾性,他这样多疑,又怎肯轻易相信他人?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已对自己心存戒备,就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以后,怕是日子难过了。 庄亲王府门口,柳弯弯和敏格一左一右站在胤禄身边,她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于她们而言,再没有什么比胤禄的平安更为重要了。 房间里,丫鬟来报,说是胤禄回来了。轻烟连自己都没有想到,她没有片刻犹豫,便用最快的速度向门口跑去。走到门口,便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三个人,相亲相爱,唯有自己站在那里,那样突兀。胤禄一抬头,便正好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轻烟,她的发丝有几分凌乱,脸颊发红,似是刚刚小跑过来的。 “我们进去吧。”胤禄将眼光别过,似是没有看到轻烟一般。 柳弯弯知道,胤禄在生气,其实别说胤禄,就连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这一次,轻烟的冷漠,伤了他们每个人的心。 胤禄从自己身边走过,身旁有两个美人相伴。他离她就不过咫尺距离,那一刻,她好想伸手抓住他,可是最终,却只敢动了动手指。经过时,带起了一阵风。轻烟突然觉得好像沙子迷了眼睛一般,眼睛疼痛,想要流泪。 胤禄再没有回头,此时,若他回头,便会发现,她的脆弱和难过。可是男人的尊严已经不允许他再妥协,他是胤禄,是尊贵的庄亲王。为了她,他已变得不再像自己。如今,终是够了。 “胤禄,怎么样?都没事了吧?”庄亲王府的茶房里,坐着一个比胤禄稍显年轻的人,还有一个看起来较年长一些的,这两个人,一个是纪翼风,一个是雪原,是胤禄的好友,心腹。此时说话的人是雪原。 胤禄缀了一口茶,含在嘴里,慢慢吞了下去,才缓缓说道:“情况很不乐观,皇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恐怕……”话说到这里,纪翼风和雪原便都懂了。这几年,他们眼看着当今皇帝是如何排除异己,哪怕是自己的手足,也不放过。他这样看重自己的龙椅,这样不相信他人。此次之事,又怎会轻易过去? 三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哎呀……你们就别想了,想破了脑袋也没什么办法,还不如今宵有酒今宵醉。来来来,咱干一个吧。”说话的是纪翼风,他总是如此,永远将事情往最好的方面想,有时候,胤禄真的很佩服他,若自己能做到他的一半,恐怕也会开心得多吧。 哎……就像他说的,今宵有酒今宵醉吧。 “来,干!” “干!” 三人拿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所有的不快,担忧都被暂时抛到了脑后。人生能有三五好友,是何其快乐的事。 ------------ 22 烟雾蒙蒙 “今天我新得了个宝贝,不如一起去我府里看看?”吃饱喝足后,纪翼风突然神秘兮兮地说道。 雪原和胤禄向来对他的那些小玩意儿不感兴趣,于是只是轻笑着继续喝酒。纪翼风不满:“喂,你们不要这样好吗?这次真的是宝贝,保准你们大开眼界。” “你的宝贝不就是女人吗?何时有这样的好东西了?”胤禄一边倒酒,一边说道。 “你们去我府上看看不就知道了?……”见雪原和胤禄还在犹豫,纪翼风继续说道:“不差这一会功夫,这个季节外面风景不错,咱全当去外面走走,散散心。” 雪原看了看胤禄等着他开口,胤禄放下酒杯,站起身来:“走吧。” 三个人,这才一同走出茶房。 门口,轻烟抱着一只猫从茶房走过,不知怎么的,怀里的猫突然跳了下来,扑到纪翼风的身边。纪翼风低头抱起小猫:“真乖……姑娘,你的猫。” “多谢。”女子言谢抱过小猫,一抬头,却让纪翼风彻底呆住。 “王姑娘!”他喊她,很是欣喜。“胤禄,你都找到她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哦……哦,是怕消息传出去对王姑娘不利吧!毕竟她现在也是罪臣之女……没事没事,你们开心就好。”看得出来,纪翼风真的很开心,平时他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对什么都不在意。今日,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地高兴。只是他太开心,没有注意到胤禄和轻烟的脸色。一个哀伤,一个迷茫。 “公子,你怕是认错人了,我叫轻烟。不姓王。”轻烟看向纪翼风,解释道。 “什么?”纪翼风惊讶。 “翼风,她叫轻烟,是我……前段时间收的侍妾。”胤禄开口解释,他的眼光始终没有落到轻烟身上,这让轻烟心里不是滋味。 纪翼风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你们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 “别说了,我们走吧。”胤禄说完,便带头离开。 纪翼风看着轻烟,好像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不甘地看了她两眼。轻烟回头,只看到三个越走越远的背影。 “胤禄,不是……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一路上,纪翼风怎么都不肯相信自己所见,刨根问底地要胤禄一个说法。 “其实没什么?就是两个人长得相似罢了。”胤禄解释。 “相似?你觉得仅仅只是相似?这几乎就是一模一样了……胤禄,你凭什么肯定她就不是王姑娘呢?” …… “雪原,你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会相似到这种程度吗?”纪翼风见得不到胤禄的答案,便转头问雪原。 雪原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其实我也不相信,按说亲姐妹长成这样还可以说得过去。若是毫无关系,怕是可能性不大。” 纪翼风平时就像个孩子,考虑事情也不周到,倒是雪原,一向沉稳,既然他都说出这样的话来,胤禄不得不重新考虑。 “可是?颜玉的左手手臂上有一颗红色的痣,但是轻烟并没有;并且,颜玉弹得一手好琴,轻烟就连琴都不会;颜玉从不吃桂花糕,轻烟却很是喜欢。这样,她们还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吗?” 胤禄的话一说完,纪翼风和雪原便明白了,其实最开始,他也曾怀疑过她们就是同一个人。可是种种事实证明,她不是她,于是他也就接受了这个现实。长相这样相似的两个人,竟然真是毫无关系?这实在,匪夷所思。 纪翼风看了看雪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雪原看着胤禄有些忧伤的眼神,说道:“我听闻,人在头脑受创后,会失去记忆。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不再记得,就连喜好都可能改变。这种情况,也是存在的。只是你说的,手上的痣不见了,这我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至于她们是不是真的就是同一个人,这就需要王爷仔细辨别了。” 胤禄突然眼前一亮:“雪原,你是说,她们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我也只是猜测……” “也许你是对的,是不是?” “只能说,有这种可能。” 这一刻,胤禄突然感觉自己看到了春天,枯树发芽,冰雪融化,一切只为更美好存在。 “你不配!你根本就不配任何一个女人的爱!你这个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小人!我这辈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就算是我死了,我也要你给我陪葬!”她那双嗜血的眼眸,她咬牙切齿的样子,突然统统浮现在了胤禄的眼前。 若她是她,他们又会如何,又能如何? 她那么恨,恨不得杀了自己,若她是她…… 胤禄突然觉得所有的欢喜在那一刻化为了泡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绝望。心心念念,心心念念,其实就算找到她,他们也不可能长相厮守。 那既然如此,他是不是还愿她就是她? ------------ 23 圣物重现 因为胤禄的沉默,所以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车夫将马车开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纪府。 “少爷,你回来啦!”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开的门,一看见纪翼风很是开心。 “什么时候又新得了一美人?”雪原调侃道。 纪翼风笑了笑:“有美人相伴,人生才不至无趣不是?……算了,不跟你说这个,说了你也不懂。” 雪原只笑不语,转头看胤禄,胤禄却好似没听见他们讲话一般。雪原只能暗自叹气,爱情果然伤神费力。 “你的宝贝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呢?” 被纪翼风带着东绕西绕了很久之后,雪原终于忍不住开口。 “别急嘛,这不就到了吗?”纪翼风还是那个漫不经心的样子。 推开门,是一间书房。房子不大,打扫得很是干净。 “你们猜我会把宝贝藏在哪?”纪翼风又在耍宝,雪原只能是白眼相对,胤禄不置可否。见两个人都这么不配合,纪翼风只得揭晓谜底。只见他走到桌子前,转动砚台,面前的书架竟然自动移走了。饶是雪原和胤禄一向对纪翼风的这些小把戏不感兴趣,这一次,也得惊叹一把了。 纪翼风满意地看着他们俩眼神中的惊讶之色:“跟我来吧。” 原来是个地下通道,从书房里下来,下了楼梯,便会看到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摆着的,每一样都是罕见的珍宝。 “你小子,居然还有这么个地方,我说呢?钱都藏哪去了……”雪原打趣道。 纪翼风笑了笑:“家当都在这了。” “那你还带我们来,不怕宝贝都不翼而飞。” “哈哈……你们比我有钱。” …… “到底是什么好东西?”胤禄打断了他们俩的对话。 只见纪翼风走到一个架子前,拿下一个精致的檀木盒:“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打开,竟是一个指环,上面还镶着一颗像是珍珠,又好像不是珍珠的东西。 “这有什么特别?”雪原拿起指环,放在手中把玩。 纪翼风笑了笑,神秘兮兮的样子:“你现在看自然没有什么特别,但你若是把灯关了,可就不一样了。”说着,纪翼风走到摆放烛台的地方,将蜡烛一根根地熄灭。 瞬间散发的光芒,让胤禄和雪原呆住了。这一枚小小的指环,竟然有这样透彻的光。原来,指环上镶嵌的那一颗,竟是夜明珠。 “怎么样?价值连城吧?”纪翼风卖弄自己的宝贝。 话音刚落,胤禄却突然将指环拿到手里……墙上,竟然折射了五个字――葛尔丹万岁。 纪翼风的笑容僵住了:“胤禄,这是怎么回事?” 胤禄也倒吸了一口气,雪原惊愕地看着胤禄:“难道是真的?” 胤禄点头:“是的,传言就是真的。”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怎么不告诉我?”纪翼风抗议道。 “雪原,你来说吧。” “你知道葛尔丹吗?……”雪原问。 “你是说那个被灭了的民族?” “是的,就是那个被灭了的民族。在他们名族,有一个叫做圣物的东西,这个东西,可以召集到一批死士,不管你要做什么他们都会尽全力,万死不辞。而这个圣物,就是这一枚指环。” 纪翼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万万没想到自己不经意收藏的东西,竟然会是什么圣物。 “既然如此,我们用这个圣物,去号令他们解散不就是了。” “可是我们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召集方式。” …… 葛尔丹名族的圣物,可以召集到一批死士,这不是一个传说。至少胤禄,他就亲耳听到皇阿玛讲过。如今,圣物重现人间,到底是何人在背后?他的目的,是要卷土重来吗? “翼风,这段时间,你要小心,我怕这东西会给你带来麻烦。”胤禄嘱咐道。 纪翼风拍拍胸脯:“你放心吧!我会严加防范的。” “那东西就暂时放在你这里吧!相比而言,你这里还是比较安全。” “行,我办事你放心。” “多谢。” “不必这么客气,这么多年的兄弟了,谁在意你这个谢字啊。” ……胤禄虽然心中感动,但也没再说什么。有些话,总是不那么容易说出口的。 “翼风,万事小心。”雪原拍了怕纪翼风的肩膀,嘱托道。 纪翼风还是笑:“怕什么?有你们呢。” 三个人一同走出了藏宝库,却都各怀心事。他们都在猜想,圣物重现,到底会带来怎样的祸事……有些忐忑,有些惶恐,有些不安…… ------------ 24 神秘蒙面人 “喵……”怀中的猫突然叫了一声,唤醒了轻烟的混乱的思绪。 “球球……你也知道我不开心是不是?” 喵咪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睡觉姿势。 “就连你,都觉得我是自作自受是不是?”哀怨的眼神,哀怨的话语,不知何时,轻烟发现自己竟变成了这个样子。这是在没能见到胤禄的第十四天,这是在没能见到蓝玉的第十七天。原来,自己也是个以爱情为生的女子。 球球是她在后花园里捡到的小猫,下雨天里,它站在墙角轻轻地呼叫着,声音纤细而柔弱。也许是心境使然吧!轻烟觉得他们之间似是同病相怜。所以,她抱起它,将它带了回来,取名球球。 夜里,躺在床上的纪翼风突然睁开了眼睛,并用最快的速度下床,走到门口。门外传来女子压低的声音:“这边。”虽然很小,但纪翼风还是听出来了,这是香儿的声音。 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纪翼风看到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跟在香儿后面,他们的方向,是地下藏宝库。 纪翼风突然想起收留香儿的情景,那天上午,他坐马车出门,在街上,撞上了一位女子。此人,正是香儿。当时自己还责怪安伯不看这点,撞伤了人。安伯还解释说是姑娘自己撞上来的。现在想想,安伯说的便是真的。这个香儿,从一开始便是故意撞上马车,故意进到纪府,为的,怕就是那一只能调动葛尔丹死士的指环了。 她应该是到昨日才摸清指环的位置,因为他带了胤禄和雪原回来,打开了地下藏宝库的门。 打开门,纪翼风跟了上去。 到了书房,果然发现门锁被打开了。纪翼风推门走了进去,转动砚台,下到地下。 “在哪里?”男人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就在里面。”是香儿的声音。 纪翼风笑了笑:“在找什么呢?要不要我帮你们找?”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香儿和黑衣人都吓了一跳。黑衣人几乎是匆忙地将面巾系上。 “告诉我,指环在哪里?”长剑出鞘,直指纪翼风的喉咙。 “告诉你就告诉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们要的东西就在这个地下藏宝库里,你可以慢慢找。” 香儿看向纪翼风,狭长的美目中,慢慢地覆上了一层哀伤,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他们就要站到这样的立场上。 “到底在哪里?你说不说?”蒙面人用了几分力气,手中的长剑刺破了纪翼风的喉咙,有粘稠的血淌了下来。 “你别伤害他,我们快点找吧!不然等下来人了。”香儿说。 “这里这么大,我们怎么找?我就不信了,会撬不开他的嘴……” …… “在哪里?你说不说!” “好好好,我告诉你就是了……” 纪翼风在前面带路,蒙面人跟在后面,走过一排架子,纪翼风突然回头。蒙面人手中的长剑一歪,竟偏离了对纪翼风的控制。 细细的小针就像暴雨一般,呼呼地飞向蒙面人。蒙面人身手很好,几乎全躲了过去,但还是有一两根针没能幸免。酥酥麻麻的感觉,直达全身。蒙面人试着动了动,却浑身无力。 “别挣扎了,针上涂了麻药。”纪翼风得意地说道。 “你……怎么这么卑鄙?” “卑鄙……?我不觉得对待小人还要什么坦荡?” …… “你们要的东西就在这里,来拿吧。”纪翼风从架子上的一个盒子中取出了指环,拿在手中把玩着。 蒙面人见着宝贝,伸手想要抢夺,却毫无力气。 “你们在这慢慢呆着吧!我先走了。”纪翼风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砰”,一瞬间整个地下藏宝库是漫天雾气,等待雾气消散,已经不见了香儿和蒙面人的身影。 纪翼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逐渐变得严肃、认真。对方已经知道了这里,甚至还拍了香儿这样的人过来,这次是自己发现得及时,若是晚一步,恐怕指环已经不在这里了。那下一次,谁还能保证还有这样的运气? 看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 25 新的任务 “用最快的速度把这封信送到庄亲王府,一定要亲手交到庄亲王手上,知道吗?”连夜,纪翼风叫来了自己的心腹 ,将一封信交给他。 这件事,他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让胤禄知道,好商量出对策。 纪翼风的手里,拿着那个盒子,盒子里面是那一枚不寻常的指环。如今,这里都不再是安全的地方了,要把它藏在哪里呢? 天刚刚亮,胤禄便听到祥福来报,纪翼风派了人送信过来,指名一定要自己亲自查看。看来,事情不同寻常。三步并作两步,胤禄便赶到前厅。 “怎么回事?” “这是我们少爷给您的信,王爷你看了就明白了。少爷说了,要王爷看完信给我一个回复。” 胤禄看完信,脸色也变得十分凝重。和纪翼风一样,他也惊讶于对方的速度。从纪翼风得到这枚指环开始,他们就已经盯上他了,甚至还派了内应过来里应外合。 看来,他们不简单啊! **** 在与蓝玉分别的第二十八天,他们再次见面。 轻烟到河边的时候,蓝玉已经到了一会儿了。他的背影,消瘦而寂寞。这么些年,他就好像是孤军奋战的斗士,不坚持到最后一刻,绝不放手。其实他不知道,很多人都已经过上了安逸的生活,再不想拼了性命,去换一个所谓的什么复兴。 她没有他那样深的恨,所以她看得很清楚。可是?却不忍心揭穿。因为这些年,他就是靠着这些仇恨走过来,若告诉他这样的真相,实在太过残忍。她也不知道,若他听说了这样的真相,会怎样去度过之后的人生。 “玉……”她走向他,喊他的名字。 “来啦……好久不见,轻烟。” “是啊!好久不见了。”轻烟笑了笑。 “我有事情找你帮忙。”蓝玉说。 轻烟还是笑,果然,他永远都是公事最重要。 “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轻烟,你听我说,这件事情很重要。我们的名族有一枚指环,它可以调动一批死士。这批死士是曾受过我们的英雄,也就是葛尔丹前辈恩惠的一批人,他们答应不管何时,只要我们拿着这枚指环,他们或者他们的后代,一定会为我们做任何事。如今,复兴在即,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 “玉,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那现在,你要我做什么呢?”轻烟惊讶于这样的事实,更惊讶于蓝玉竟然从来没让她知道,难道,她不是葛尔丹的公主吗? 蓝玉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他说:“轻烟,指环弄丢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 “被小偷给偷了,然后又被别人给买走了。” “那……我能做什么呢?” “买家是纪翼风,胤禄的至交好友。并且,他会把东西交到胤禄的手里。轻烟,这一次,全靠你了,你一定要将指环找回来。” 话说到这里,轻烟就都明白了。那枚对于葛尔丹来说,极其重要的指环,此时,或者不久之后,就会到达胤禄的手里,而她要做的,就是用尽一切手段,将它夺回来。 “玉,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不是有任务,你是不是永远不会来找我?” 蓝玉没料到轻烟会这样问,顿了顿,才回答道:“你是葛尔丹的公主,是我们的希望,我怎么会不见你呢?” “你知道的,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如果我只是我,只是轻烟,而不是公主,如果我不能去完成一个又一个的任务,你还会不会约我见面?” 她看着他的眼睛,咄咄逼人,她希望他也能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不是,她希望,自己不会沦为那么悲剧的角色。可是他还是避开了,他说:“轻烟,你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指环绝不能丢。” 轻烟明白了,终于彻底明白了蓝玉,他从来,都不曾爱。对他而言,除了名族大业,什么都不重要。曾经以为,当知道这个真相时,她会痛不欲生,甚至失去活着的意义。现在发现,也不过如此,天没有塌下来,她也没有死。 “好的,我答应你。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一定拿到指环。” 她看到蓝玉笑了,是自己曾经最想看见的笑容:“轻烟,我等你消息。” “好,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嗯……小心点。”蓝玉还是嘱咐道。 轻烟回头,嫣然一笑:“我知道。” 轻烟走后,蓝玉在河边站了很久。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只有那一个身影。屋檐下的小女孩,扯断自己脖子上的红绳,把红绳上的铜钱递给自己!”给,去买包子吧。不然我们都会而死的。“她那样清澈的眼神,仿佛让他看到了永远。 ------------ 26 深深的温柔 走廊上,轻烟行色匆匆,走得极快。柳弯弯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犹豫着还是喊了她一声,可是轻烟并没有听到。她这个样子,又是独自一人,是要去哪里?知觉告诉柳弯弯,事情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于是,她跟了上去。 一路尾随,柳弯弯跟着轻烟到了书房。 柳弯弯见着轻烟神色异常地看了看周围,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她走到门口,将耳朵贴着门,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找东西的声音。 书房里,轻烟几乎找遍每一块地方,却还是没有见到蓝玉说的指环。难道不在这里?那还会在哪里轻烟停下来,自己问自己。突然……她眼前一亮,竟发现桌子下方有一个暗格,惊喜地打开,里面果然有一个盒子。再打开,轻烟的笑容僵住了,里面根本就不是什么指环,而是一个用红绳穿起来的铃铛。轻烟将它拿起来,放在手心,竟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 “弯弯……我……”打开门,就见柳弯弯挡在门口,轻烟语塞,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柳弯弯看着她,虽一言不发,却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这让轻烟,更是心慌,于她而言,她是朋友,是姐妹。可是?今日让她撞见了这一幕,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什么。 “对不起……”最终,轻烟能说的只有这三个字,匆匆地扔下这三个字,就想从柳弯弯身边走开。 “等等……”柳弯弯说。 轻烟停了下来,她们谁也没有回头,背对着背,等着对方开口。 “轻烟,你觉得王爷是什么样的男人?”是柳弯弯先开口,问的,似是毫不相关的事情。 他是什么样的人?是好人吧?纵使有的时候霸道,有的时候冷漠,有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暴躁,可是?却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自己。 “你觉得,他不值得你爱吗?”不知什么时候,柳弯弯绕到了自己面前,直视自己的目光,不容自己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弯弯,不是你想得那样……” “那是怎样呢?轻烟……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爱王爷吗?你的心里,就没有一丝动容吗?” 柳弯弯的话,就好像是一盆冷水,给轻烟浇了个透,让她不得不清醒,不得不去面对爱与不爱的问题。可是?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她是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啊。 “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自己。你爱上他了,轻烟,你已经爱上她了。” 一字一句,揭穿了轻烟所有的伪装,告诉了她已经存在的事实。 “可我不能……”轻烟说。 “有什么不能的呢?轻烟,不要顾及那么多,我们这辈子,可能再也遇不上这样一个男人了。他对你那么好,他值得你付出所有,值得你不顾一切。不要犹豫,不然这一辈子,你都会后悔。” “弯弯……我……”毫无疑问,柳弯弯的话就好似是一种蛊惑,让轻烟真的有一瞬间的冲动。可是冷静下来,心却还是在撕扯着,一边是蓝玉、与生俱来的使命,一边是一个值得爱的男子。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 “轻烟,记得我的话,他值得你放弃所有的一切。”柳弯弯没再为难她,抢先一步走开。一转身,就看到了胤禄,原来,他一直都在不远处。只是轻烟的内心,一直在苦苦纠缠,所以才没发现。柳弯弯没有说话,转头离开,将这一片地方,留给他们。 “不要犹豫了,好吗?” 熟悉的男声在自己耳边响起,轻烟抬起头,便发现不知何时,胤禄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不要犹豫了,用心爱我,好吗?” 他对她说,千般温柔,轻烟想要拒绝,可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能说的,只有…… “我答应你,从今天起,好好爱你。”轻烟说。 那一刻,胤禄突然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他将她拥入怀里,用最大的力气抱紧,若是可以,他希望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从此以后,再不分离。 “轻烟,不要离开我。”他说。 不是不知道,一个男人,不可以太爱一个女人,不是不知道,一个男人,不能够儿女情长,可是当遇上了那个人,你会发现,所有的理智都只是空白。他甚至,患得患失,甚至,可以说,不要离开我。哪怕,带着轻轻的乞求。 轻烟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感受他的温度。一句,不要离开我,让轻烟几乎疯狂。她从未有这样一种感觉,那便是,就算是此刻死去,她也要死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她隐隐约约地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为了这一刻的拥抱,她已等待了千万年。将头埋进他的怀里,轻烟笑了,却掉了眼泪。 原来,爱一个人,就算得到,亦是快乐与痛苦并存。 在那一刻,轻烟突然想起了蓝玉,想起自己对他的依恋,她曾经以为,那就是爱情。直到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只是那时的自己,太过脆弱,他的存在,给了她最深的眷恋。那个时候,其实就算出现的是别人,她也是会如此的。这原本,不过就是一场阴差阳错罢了。 ------------ 27 爱是放手 用过晚膳,看了会书,百无聊赖,轻烟决定出门走走。一开门,正好见到胤禄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眼角眉梢,尽是含情脉脉的欢喜。 “还几天今日是什么日子吗?”胤禄轻笑。 “今日?”轻烟问。 “就知道你会不记得,今日是你的生辰,忘了吗?” 轻烟这才想起,当日媒婆要她的生辰八字,她便胡乱编了一个,没有想到,竟是今天,更没有想到,他会记得。心里不由得暖暖的。 “难为你还记得。”她笑着说。 “你的生辰,我怎么会不记得呢?”他也笑着说。 …… “今晚月色不错,不如结伴同行?” 她笑着答应他的邀约,低头便看到他伸过来的手,想了想,最终还是将手交到他的手上。这一刻,她只想任性地、自私地,享受着这个男人的爱,同时,也好好地去爱这个男人。她不是葛尔丹公主,不是别的任何人,她只是轻烟,一个平凡的女子。 鲤鱼池在月光的照射下漂亮极了,水面上波光粼粼,有红色的鲤鱼游来游去,好不惬意。 “轻烟,为我跳支舞吧。” “嗯?” “我想看你为我一个人跳舞,可以吗?”他用商量的语气,让她无法拒绝。 “好,我只为你一个人跳。” 月色之下,她美得都不真实,含情脉脉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自己。一转身,一回眸,一起跳,一旋转,她只为他,这一刻,幸福得不真实。胤禄看着,笑着,感动着……她舞完,他却还没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她站到他面前,问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将她抱进怀里:“不要离开我。” 虽不知他这是怎么了?可轻烟还是回答:“我不会离开你。” 他灼热的吻突然落下,她措手不及,却还是欣然相对。原来,和自己喜欢的人亲吻,竟美妙极了。柔软的舌尖,诉说着柔情万种,热烈的回应,诉说着甘愿沉沦。这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快乐旅程。 …… 胤禄牵了轻烟的手,十指相扣,从花园里走过,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快乐幸福的笑容。 “敏格,你这是做什么?”谁都没有想到,竟然会碰到拿着包袱准备离开的敏格。 敏格见到他们的十指相扣,只能是苦从心来,却还是得保持着应有的风度。 “王爷,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我就回娘家了。”她走上前来,跟胤禄道别。 轻烟看着这个女子,有些心疼,有些愧疚,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胤禄紧紧地抓住,动弹不得。 “明天再走吧!天都这么晚了。”敏格以为,她要离开,他就算是做做样子,也是会挽留一下,却不想,竟是这么直接。心里,难免又是几分难过。原来,内心里,她竟是从来没有死心的。不然,也不会一听到他出事,便匆匆赶来。 “不用了,若等白天,不是让别人看见了笑话。”她笑着回答,没有人知道,此刻她的心里有多苦。 “敏格……” “什么都别说了,我都明白。”她打断了他想说的话,怕他给自己的,会是更多的难堪和痛苦。 “我走了……”她说,一出口,发现自己就连语调都变了,原来,离开是这么疼的一件事。可是留下,还是漫长漫长的寂寞,她看不到尽头。 “如果你想回来,这里永远都有你的一个位置!”他在她身后喊道。 忍耐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还是在那一刻滑落,她知道,这是胤禄对自己,最大的仁慈。原来,他还给她在这个王府里,留了一个位置,就算是只有一个虚位,那也是他给的。停顿了一下,她让自己坚定,不准回头,怕一回头,再也离不开。 “你会不会后悔?”在敏格走后,轻烟突然问胤禄。 “为什么这么问?”胤禄回答。 “其实,她真的很爱你,就算是我,也未必有她爱得深。胤禄,放弃这样一个真心爱你的女人,你会不会后悔?” “你觉得如果我留下她,能给她什么呢?一个嫡福晋的名分?我想,她并不稀罕这个吧。所以轻烟,我不爱她,所以,我能为她做的,就是放她走,不要让这座王府,困住了她的一生。” 轻烟从来没有听一个男人说过这样的话,似乎所有的男人都会留着爱自己的女人,然后告诉她,这是他也同样在乎她的表现。她从来都不知道,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她也从来不知道,竟然有一个男人,真的可以做到。要知道,放走那个深爱自己的女人,是多难做出的一个决定。她钦佩这样的勇气,敬重这样的人品。于是,她只能紧紧地握着这个男人的手,希望这便是永恒。 ------------ 28 偷指环 “轻烟,轻烟……..”幽深的森林里,她不停奔跑,身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这个声音,还在不停回响。 “你是谁?” “轻烟,你怎么可以爱上这个男人? 你忘了你的使命了吗?” “你是谁?” “你忘了吗?忘了吗?忘了吗?”身后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一声一声地质问。 轻烟害怕了,她继续向前跑去,然后,她便撞上了一个人。抬起头来,发现这个人竟然是蓝玉。 “轻烟,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看见他的眼中,有哀伤,有愤怒,她只能低下头去:“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轻烟,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你绝不能和他在一起。” “可我爱他!” “你不能爱他!绝不可以爱他!” 在他面前,她忍不住哭出声来。 “轻烟,你听我说,拿回我们的指环!要快!” 她还是哭,始终不肯答应,她知道,若她做了,终有一天,胤禄会知道,到那一天,他们还能继续下去吗?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轻烟,你必须答应!必须答应!因为你是公主, 是葛尔丹的希望!” 她抬起头,美目中蓄满泪水:“为什么是我?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 “轻烟……你怎么了?轻烟…….” 在胤禄的呼唤中,轻烟醒了过来,身上全是汗,脸上,也布满了泪水。 “做噩梦了吧?”他拥她入怀:“别怕……我在。”轻烟抬起头来,只看到胤禄模糊的面孔,但她知道,那双眼睛,必定满是坚定。小时候,总是怕打雷,下雨天里,奶娘就会陪在旁边。但有时候,奶娘也会偷懒,自己在房里睡得很沉。那个时候,她总是幻想,什么时候,会有一个男子,抱着自己,在自己耳边说着,别怕,我在。原来,最终实现这个梦的人,是胤禄。轻烟突然觉得,过往的这二十多年,不管自己经历了怎样的坎坷,上天也终是待自己不薄的。 可是?为什么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时间,让他们相识?上天的这场恩赐,竟然只是一个玩笑吗? 抱着他温热的身体,感受着丝丝温暖传了过来,轻烟的心,却好像那飘在空中的秋千,一起一伏,没着没落。 **** 接到信的时候,轻烟的手,有些颤抖。他们之间联系的信件,都有一片枫叶的标志,以往见到枫叶,轻烟总是欢喜异常,可如今,竟是不安的。信里说些什么?轻烟就是猜,也猜了个大概。 果然,是蓝玉刚劲有力的字体。 他说,轻烟,这一次,无论如何,你必须完成任务。他说,轻烟,就算你下定了决心要背叛葛尔丹,背叛我们的名族,但至少你要完成这个人物,不然,我们永远无法原谅你。他说,轻烟,我们都别无选择。 他是最了解她的人,字字句句,击中她的软肋,让她不得不缴械投降。将信件撕碎,扔到路边,轻烟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进王府。 “祥福,王爷说,他要将最喜欢的画送给我,让我自己来拿,可我这,实在是不知道放在哪里,你可知道吗?”回廊上,轻烟正苦思冥想,无计可施之时,突然看到了祥福,想着他是胤禄最信任的下人,便编出这么一段话,想要找出藏指环的地方。 轻烟得宠是有目共睹的,祥福自然一点没察觉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姑娘说的是那副《山居图》吧!您跟我来便是了。” 轻烟跟着祥福走进书房,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这么轻易就成功了,心中一时间不知是欢喜还是忧愁。 书房里,只见祥福打开了柜子,拿出一个长形的檀木盒子。 “姑娘请看,这里面装的便是姑娘要的画了。” “多谢。” “不客气……” “祥福……祥福……”正巧此时,外面有人喊祥福,祥福看着轻烟,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轻烟见状,连忙说道:“没关系,你去忙吧!我在这看会儿书就走了。” 祥福一边感激地道谢,一边想着,和侧福晋长得如此相像的女人,竟也是同样的温柔善良,难怪王爷这样宠她。祥福自然不知道,叫走他的人,竟然会是轻烟早就安排好的。 见祥福走远,轻烟赶紧关上门,这是第二次来这里了,上一次过来,并未发现什么。但轻烟反复思量,还是觉得,就这个书房最可能藏这种东西。祥福走得匆忙,就连柜子都忘了上锁,当然就算他上了锁,轻烟也定是有办法的,她的开锁之术,实在是好得很。 打开柜子,里面大大小小的盒子确实不少,分别装有什么夜明珠,玉如意,海珊瑚,红玛瑙之类的,轻烟素来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不然的话,也是会感叹一番,恋恋不舍一番。翻遍了所有的盒子,竟然还是没有找到那枚指环。轻烟有些失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错了。 失望地关上柜子,上了锁,轻烟就要离开,临走时,不知是知觉还是天意,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回头,便发现了些许猫腻,原来,在那柜子的上方,竟还有一排抽屉,并且还都上了锁。 轻烟搬过一个椅子,站了上去,用自己本就带着的铁丝,轻巧地打开了锁。不负所望,里面竟然真的放着一个小盒子,装的,就是那枚指环! 轻烟拿过盒子,用自己随身带着的手帕将盒子包了起来,又将抽屉锁好,这才小心翼翼地离开了书房。 ------------ 29 艰难抉择 蓝玉到小河边的时候,轻烟已经在那里了,几乎每次都是他先到,他都习惯在这河边,看一看风景,等着她的到来。今天,还真是不同呵。 好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轻烟回过头来,便看到向自己走来的蓝玉。她对着他,嫣然一笑。他愣了一下,竟发现这么久以来,他似乎从未好好地看看她的笑容。 “玉,这里面装的就是你要的东西了。”她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他,说道。 他看着她,问:“你想好了吗?”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玉,原谅我。” 他笑了笑:“你觉得我说原谅就够了吗?轻烟,你不如问问你自己,你能原谅你自己吗?如果你敢说,以后的几十年里,你不会愧疚,不会悔恨,不会害怕面对我们那么多的族人。那么可以,我无话可说。” “不要逼我,好吗?” “我没有逼你,我只是让你看清你自己。” “我只想要过简单的生活,为什么这么难呢?” “我们的宿命如此……并且,轻烟,你当真觉得投入胤禄的怀抱里,你就能过上简单的生活吗?别忘了,他的府里还有那么多的女人,别忘了,他就是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今日他可以喜欢你,对你千般呵护,明日呢?明日你容颜不在,人老珠黄,你当真觉得他还会多看你几眼?你那么聪明,难道就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明白?” 爱上胤禄,对轻烟而言,本就是最大的冒险,她没有信心可以幸福多久,她只是放纵着自己沉沦,希冀真的会有一份天长地久。如今,蓝玉字字句句,几乎就要击垮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她将手心握紧,任由长长的指甲将自己的手心抓破,手疼,不如心疼。 “你要走,我留不住,你要去过你的生活,我阻止不了,我只能告诉你,若有一天,你在胤禄那里得不到幸福,那么,你也再不能回头了。” 这是他给她的最后机会,她明白,一个点头或者一个摇头,日后的人生都会彻底不同。那个时候,所有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面前的他,对她说,你叫轻烟,是葛尔丹的公主。他是她第一个相信的人,也是让她觉得安全的人。那个时候的她,从未想到,有一天她会面临这样的抉择。她看着他,不敢开口。 “轻烟,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想好了吗?” 她紧抿双唇,不肯言语。 “如果你不开口,那我就当你已经想好了。”蓝玉看着她,深深地看上最后一眼,然后转身离开,那样坚定地步伐。 “不要……”她在他身后,失去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他停下脚步,片刻,转身回头,将地上的她抱进怀里:“轻烟,我们一起完成任务,等一切办好之后,我们就退隐山林,过着只有你我的生活。轻烟,我答应你,这一天一定不会太久。” 她伸出手来,缓缓地抱住她的腰,抱着她最初的温暖。什么话都说不出,眼泪,代替了一切。 胤禄完美的侧脸在这一刻出现在自己眼前,抱着蓝玉的手,突然软了下来,可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放不下蓝玉,不忍他一人,孤军作战,于她而言,纵然他不是自己最深爱的人,却也是,很重要的人。 轻烟的脸上,出现如此复杂的神色,可她却不知道,与此同时,蓝玉也是同样的心事重重。 走到王府门口,轻烟顿了顿,对着自己微笑,确认自己的表情没有泄露端倪才走了进去。王府门口,胤禄的马车正好停了下来,轻烟听见马夫的“吁”声,转过头去,恰好看到胤禄从车上下来。犹豫了片刻,轻烟走上前去。 “你去哪了?” “有些事情,出去了一趟。”胤禄回答,却没有看她一眼。 她握住他的手:“累不累?” “还好,一点私事。”他说着,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 轻烟明显感觉到了胤禄有些不对,却又不知是什么事,何况他不说,她也不好刨根问底,僵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实在尴尬。 他看着她,于心不忍:“进去吧!外面有些冷了。” 轻烟这才感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入秋了,风吹过来,透着丝丝凉意。她抬起头,想和胤禄一同进去,一抬头却发现,他竟然抢先自己一步走了,她看着他的背影,不觉有些失落。但更多的却是疑问,他这是怎么了? 轻烟跟随者他的脚步,也一步步地走进了王府。想到和蓝玉之间的约定,想到身上肩负的责任,想到要背叛胤禄,想到这一切的一切,她觉得自己好想就此止步。哪怕自己什么都不做,哪怕自己永远离开,也好过去伤害。可她,终究是办不到,她讨厌这样没有勇气的自己,却没有办法改变日后的人生。 ------------ 30 揭穿 九月初十,皇上突然来府,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皇兄,你怎么突然就来了,也不提前招呼一声,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准备。”客厅里,胤禄如是说道。 皇帝一摆手:“不忙,我就是突然有些想你这府里的菊花糕了,就过来了。” 自上次之后,雍正心里便对自己有了看法,这一点,胤禄是知道的,如今突然前来,当真是为了菊花糕吗?说实话,胤禄并不太相信。可他宁愿,他真的是为了菊花糕。他们兄弟这么多人,如今还好好地,实在太少了。 “皇兄来得匆忙,我这里都没有新采下来的菊花。不如我陪皇兄下盘棋,等下人将菊花采了回来,做成糕点,咱们再品尝?” “此主意甚好。” 听说皇帝来品菊花糕的时候,轻烟正在沏茶,手一抖,杯子就掉在了地上。 “轻烟姑娘,你没事吧?”丫鬟上前问道。 轻烟摇了摇头:“没事,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是,清颜姑娘。” 丫鬟退出去之后,轻烟打开梳妆盒,从梳妆盒里拿出一枚宝玉戒指,放在手上看了良久,然后才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套在了手上。 她穿过回廊,一路朝厨房方向走去,脸上的表情,倔强而哀伤。厨房里,热气腾腾,香气弥漫。 “真香啊!这是做什么呢?”轻烟看到帮厨的王妈,问道。 王妈抬起头,发现时正得宠的轻烟,笑道:“原来是轻烟姑娘啊!你还不知道吧?皇上来咱府里了!说是想吃王府的菊花糕!这不,大家都忙着嘛!轻烟姑娘可是也想吃了,若是想吃,我们晚点再给你做!这厨房里烟味重,姑娘还是回去吧……”王妈很是热情,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 轻烟笑了笑:“听说霍师傅做的菊花糕最是好吃,我这也是嘴馋吗?” “姑娘别急,晚些时候就让霍师傅给你做……”正说着,恰好菊花糕就出锅了,雪白的糕点,精致的图案,诱人得很。 “哟……这就是霍师傅做的糕点吧?当真是香气浓郁,造型精致,难怪皇帝都会想念。” 霍师傅听了轻烟的夸奖,自然得意:“我做糕点也有些年头了,功夫自然不会差。姑娘喜欢的话,稍晚点就给您做上一些。” “那就多谢霍师傅了。”轻烟说着,步子便往糕点那边移了移,右手已经放在了左手的戒指上。 “轻烟……” 是柳弯弯,不知怎么的,她竟然来了,伸出去的手不觉又缩了回来。 “弯弯.......” “找你有些事情呢?你先跟我过来一下吧。”自从上次她在书房门口撞见自己之后,轻烟几次想要去找她,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一拖再拖,终于等到了今天。 出了厨房,柳弯弯在前面走,轻烟跟在后面叫了她几次,却都没有回应。轻烟心里,越发不安。柳弯弯这样的神色,难道竟然真的洞察了什么吗?一直走到梅园,柳弯弯才停了下来,轻烟也跟着停住。 “轻烟,你想做什么?你想害死王爷吗?”柳弯弯开口质问,轻烟心里“咯噔”一声。一直都知道,纸是保不住火的,可是当这一天终于来的时候,她还是会恐慌。 轻烟的右手不觉放到自己左手的食指上,那个上面戴着一枚戒指,而那个戒指里,藏着某些可以置人于死地的东西。方才,哪怕柳弯弯只是晚上片刻,她便已经将那白色的有毒粉末,撒入菊花糕中。 “弯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很难受。那是一种,无力阻挡的失去。 “你以为你隐藏得有多好?轻烟,我们都不是瞎子,这个府里这么多人,你做了什么?又真的没有人看见吗?我以为你已经放手了,我以为你会为王爷这样的男人折服。所以,纵使他夜夜留宿你房中,纵使他当着众人的面对你百般呵护,我也微笑着祝福。因为我知道,他快乐。可我没有想到,他对你这么好,你却还是要害他!轻烟,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啊?” 她本就愧疚,她本就难过,在柳弯弯声声的职责中,她无法言语。 “轻烟,今日你若是成功,王爷必死无疑。纵使不被你毒死,也会因为刺杀皇上而被处以极刑。你想过没有,你当真能看着他死在你面前吗?” ……. 秋风吹过,轻烟觉得冷到了心里。她仿佛真的看见,胤禄在她面前倒下,嘴角流出猩红的血液,他对她说:“轻烟,你真的好狠,我对你这么好,你却要了我的命。” 天好像突然就黑了,整个世界都变暗了,所有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轻烟能感到的,只有自己,在风里,在雨里,在永远走不出的泥沼和黑暗里。哭到绝望,却没有一个人回答。没有人能给她带来光明,再没有人能给她带来光明。好像是突然之间,她懂得了失去他的感觉。可是?又能怎么办? ------------ 31 刺客 柳弯弯看到了轻烟眼中的挣扎,她有些不忍,口气也变得缓和起来:“轻烟,我要你好好想一想,你真的要错过王爷这样的男人吗?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给任何人。若是还有下一次,那我,一定不会手软。轻烟,我真的不想我们姐妹走到那一天。可是我不能看着任何人伤害他,你明白吗?” 轻烟看着柳弯弯,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的豁达,她的成全,她的深情,让她感动,让她钦佩。 “弯弯……我很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一直无法言说的委屈,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轻烟在柳弯弯的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柳弯弯好似深谙世事一般,叹了口气:“轻烟,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不轻松,人活于世,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难处。我们能做的,就是在面对选择的时候,做到无怨无悔。” “可我面对的,都是很重要的人,我谁都不想伤害。” “那就,尽力保全。”柳弯弯看着轻烟,一字一句说道。 尽力保全?如何保全呢?她不能让蓝玉放弃报仇,她也不能让胤禄放弃大清庄亲王的身份。她只是一个小角色,夹在这两个男人之间,如何能够保全呢?可是这些,她不能跟柳弯弯说,她不能告诉别人蓝玉的存在。哪怕这个人是柳弯弯,她也不能冒险。 最后的最后,柳弯弯离开,她说:“轻烟,你不能伤害他。不然,就算是拼了我的命,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柳弯弯走后,轻烟独自呆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她觉得前面的路就像是一团缠绕的丝线,仍她如何努力,却还是理不出个头绪。 在一天,王府所有的人欢天喜地地送走了皇上。这一天,除了柳弯弯和轻烟,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那样近距离地接近死亡。 **** 很久没有蓝玉的消息,轻烟不禁有些担心,但想着,没有消息便是风平浪静,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蓝玉定是没事。于是,心就安了下来。但每每看向胤禄,眼神都是深情而哀伤的。哦,忘了说了,胤禄来观星楼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就连轻烟,也是难得见上一面。 “抓刺客了!抓刺客了!”夜半,突然被这样的声音惊醒,轻烟坐起身来,拿过衣服,穿在身上。打开观星阁大门,轻烟只见外面一群拿着火把的侍卫正四处搜查。 “出什么事了?”轻烟抓住一个侍卫问道。 “回禀轻烟姑娘,府里进了刺客,轻烟姑娘还是不要出来为好!”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对方好像是要找什么东西,不小心撞翻了灯,被我们值班的侍卫发现!” 轻烟听完,心里“咯噔”一声,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王府戒备这样森严,谁会冒着危险来找东西?什么东西值得冒这样的险?会是蓝玉吗?可是指环不是已经给他了么? “轻烟姑娘,你自己小心,不要出来,我得走了!” “好。” 侍卫刚走,轻烟转身回房,便听到压低的男子声音:“是我。” 果然是蓝玉,轻烟转过头来,看向他,很是着急:“玉,真的是你?你怎么会过来?” 蓝玉很是无奈:“轻烟,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为什么不肯见我?你都不管我的死活了,我不亲自过来,能怎么办?” “信?什么信?没有啊!” “指环是假的!我多次送信过来,约你见面!可你始终没有出现,不得已,我只有冒险一趟了!” “我真的没有收到你的信啊!这是怎么回事?那些信件去哪里了?” 蓝玉见轻烟的表情不像说谎,于是也不再争论这件事,只是说道:“我怕是要在你这里躲一躲了!” “恩,你就先在这边躲着,等天亮了,我再想办法送你出去!” “也只能如此了。” “饿了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吧?”轻烟说着便要出门,被蓝玉拦下。 “别去,现在外面到处在搜查,你贸然出去会遭怀疑的。” “说的也是,你先吃个苹果充充饥吧。放心,明天一定能出去。” “嗯,你在府里替我留意,真的指环定然还在府中。”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说完这些话,轻烟便不再言语,只是若是仔细,便会发现她眉心紧锁。若是指环是假,那胤禄何苦要将它收藏得这样好?是他也受了别人蒙骗,买了假的,还是说,他是故意将假的指环放在书房?若是前一种,只能说明胤禄也被骗了,若是后一种,那么……也许他……轻烟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 32 宿命 蓝玉在桌子旁坐下,摘下面罩,喝了杯茶,才看向轻烟。 “这段日子还好么?这么久没见面了,我有些担心。” 轻烟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还好,你呢?” “也挺好的。” “那就好。” 说完这几句话,两个人竟然同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一段时间不见,竟然感觉彼此已经离得这样远了。有的时候,人与人的关系竟然就是这样微妙。其实仔细想想,这两年来,总是她不停地围着他转,想他所想,愁他所愁,而蓝玉,却很少去给她关心。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对他的关心和温暖更加无法抗拒。 “轻烟姑娘……”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便是敲门的声音。 轻烟心里一惊,回答道:“我已经睡下了呢?有什么事吗?” “我们有兄弟看到刺客往姑娘这边来了,所以我们过来查一查。” “没有啊!我没看到什么刺客,并且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轻烟心里,已是紧张得不行,面上却是强作镇定。 “轻烟姑娘,还是让我们进去查查吧!不然出了什么事,咱们几个可是担待不起啊!” “混账!三更半夜进我的闺房像什么样子!快些走!不然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既然难以推脱,轻烟便只能借着主子的身份压着了。 侍卫们似乎也是为难,站在门口,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王爷!”轻烟听到他们的叫声,心里想着,不好了。 “轻烟,你起来穿好衣服,让他们查一查,不然谁都放心不下。” “是,王爷。” 半柱香的的功夫,轻烟终于打开了门。 “大家小心着搜,弄乱了东西你们谁都担待不起,听到了吗?”胤禄对手下说道。 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侍卫,自然谨遵命令:“是,王爷!” 搜查的时候,胤禄一直没有看轻烟,而轻烟也因为紧张和心虚,不敢看向胤禄。两个人,好像是陌生人一般。 “报告王爷,什么都没有搜到!” “报告王爷,没有!” 不一会儿,侍卫们都出来了,但是全都一无所获。轻烟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下了。 “若没事的话,那我就去休息了。” 胤禄终于看向轻烟,冰冷的眼神,让轻烟觉得害怕:“别忘了,你是我的人。”他伏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似宣扬主权,又像是提醒警告。 轻烟的心里,那种不祥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待所有人走远,轻烟说道:“出来吧!他们都走了。” 只见蓝玉,从床的纱帐后面走了出来。其实刚刚,他一直都躺在那里,只不过因为被子叠放在那,便更好挡住了,这才躲过了搜查。 “方才他跟你说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跟我讲话了?”轻烟听到蓝玉的问题,很是疑惑。 蓝玉笑了笑:“这个你就别管了,算了,我不问就是了。” 若是以前的轻烟,定然是刨根究底,问他为何会知道,为何又不问了。可是现在的她,不会了。因为她的心,已经不在蓝玉这里,所以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像以前那样重要了。 “你休息会儿吧!明天我就送你出去。”轻烟转过身,往自己的床上走去。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轻烟,等所有的事情都做好,我就带你退隐山林。但是在这之前,我们一定要忍耐。轻烟,你一定要找到机会,杀了狗皇帝。” “我知道,我不会忘的。”在那一刻,轻烟突然觉得有几分烦躁。是有多想逃开,多想自由自在,可是她却只能说一句,我知道。 这条路,她只能一直往前。 蓝玉在她的身后,笑容僵住,看着她消瘦的背影,若有所思。后来的后来,蓝玉跟她说,那个时候,我突然很不忍心,可是我只能这样选择。轻烟,你能原谅我吗? 轻烟,你能原谅我吗? 轻烟,你能原谅我吗? 那个时候的轻烟,也这样问自己,问自己的心,能否做到。 ------------ 33 伤 所有的人,只消瞬间便将他们团团围住,眼前的胤禄,着一身湛蓝的长衫,清冷而孤傲。轻烟看着他,再说不出一句话。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早该想到。 “为什么?”胤禄暴怒,长剑直抵轻烟的咽喉。嘶哑的一句为什么?让轻烟疼得说不出话来。 她闭上眼睛,不做任何挣扎。 胤禄看着她,轻轻闭上的眼睛,睫毛轻垂,像是一只美丽的蝴蝶停靠在上面。她视死如归的表情,让胤禄痛心。其实,他想要她的解释。哪怕她这样伤他,他也希望能给自己一个解释,就算是欺骗,他也甘愿。只要他的手,再用力几分,他就可以将长剑直插她的咽喉,从此香消玉殒。手,不停颤抖。 “哐当”一声,长剑落地。 “告诉我为什么?就为了这个男人吗?为了他你就要这样伤我吗?”他的手指扣住她的肩膀,不甘,却又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他要的,也不多啊!为什么上苍要这样对他? 轻烟的眼泪滑落,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胤禄的伤痛。 “告诉我!告诉我!你就当真这么爱他吗?” 轻烟在那一刻,好想告诉他,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爱的人是他,是他胤禄。可她反问自己,凭什么呢?凭什么还可以这样说?凭什么让他相信,她深爱他?若是她真的这样说了,怕是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吧。她的沉默,却被胤禄理解为默认。 “好!很好,轻烟,你既然这样爱他!那我,就让他死在这里!” 胤禄话落,轻烟的瞳孔放大,惊恐地看着胤禄手中的剑。 “不要,胤禄,不要这样。”她用哀求的语气对他说。 轻烟不知道,她的哀求,只能是火上浇油,让胤禄更痛,更恨。 “蓝玉,你竟然敢跟我争女人!我今天就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谁都没有想到,长剑逼上胸膛的时候,蓝玉竟然笑了:“胤禄,她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你只是我们计划中的工具而已。” “你说什么!” “我说,你只是工具而已!” “你再说一遍!”胤禄的剑进入两分,腥红的血液沾湿了蓝玉的衣裳。而蓝玉,却依旧面不改色。 “我说,你只是工具而已!” 他激怒了胤禄,让他几乎失去理智:“我要杀了你!” 在胤禄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轻烟用最快的速度扑了过去,推开蓝玉。胤禄手中的剑,不偏不倚,恰好刺进轻烟的腹部。 长剑落地,胤禄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轻烟!”他喊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用最快的速度,扑到她的身边,将她抱进怀里。 轻烟的眼中,是清澈的天空,柔软似棉的白云,转过眼神,才看到胤禄的脸。那么痛,那么痛的一张脸。 “轻烟,你为了他,就连命都可以不要吗?”那么恨,又那么自责。 “对不起……”她说,其实心里想说的是,我爱你。可是?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这样的资格。 “别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你有本事去为别的男人挡剑,你就给我好好活着!别这么要死要活的!” 他生气,但她却知道他的难过,她笑了笑,伸出手,去触碰那张让自己情不自禁的脸。她要将他牢牢地记在心里,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笑,他的哭,她都要牢牢记在心里。 胤禄本想躲开,本想生她的气,可是却发现当她变成这个样子,这么虚弱,好像随时都会离开。他便再也做不到了,他无法生气,无法愤怒,心里唯一的感觉,便是担心,便是心疼。 她的手,从他的眉间划过,抚过他的鼻,他的唇……每到一处,轻烟的心里都在颤抖。她突然发现,自己爱这个男人,已经深入骨髓…… 柳弯弯赶到的时候,只看到这一幕,轻烟倒在胤禄怀里,身上沾满了血。满院子的侍卫,惊慌失措,中间有一个陌生的男子,眼神迷茫。 “轻烟!轻烟!”她喊她的名字,担心又自责,也许最开始她就不该隐瞒,不该放任。事情变成今天这样,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轻烟看向她:“弯弯……”两个字,柳弯弯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别说话了……省着力气。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请太医啊!” 直到此时,大家才好像醒了过来,有人跑着就去请太医了。轻烟看着胤禄,看着轻烟,又看了看蓝玉,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蓝玉看着这混乱的人群,看着昏迷的轻烟,一狠心,终于还是趁着混乱离开了。所有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唯独柳弯弯,她看着离开的男子,神色复杂。 ------------ 34 轻烟? “咕噜……咕噜……”好像是一个球慢慢地滚了下来,轻烟低下头,原来,竟不是球,而是父亲的头颅。 四周望去,周围的人,都在笑……他们都在笑。 轻烟向上望去,断头台上,只有一具没有头的尸体。那是自己,最挚爱的父亲。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自己的男人,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替她要来。因为有他的保护,所以她活得那样恣意。可是从今天起,他再也不能保护自己了。 突然之间,周围的人群都消失了,轻烟转过头去,只看到一个人,他是胤禄。 “人都死了,还伤心个什么劲呢!”他笑着跟她说,满是不屑。 心好像被刺穿了,空洞洞的,她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很久以后,她才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滚! 胤禄的笑容更加深了:“滚?这里都是我的地盘?你让我滚?王颜玉,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开我的地方!” 他将她拉进怀里,他的吻好像狂风暴雨一般地落了下来。轻烟,哦,也许应该说是王颜玉,她睁大眼睛,瞪着这个冷血的男人。纠缠的舌尖渐渐弥漫出血腥味儿…… 他推开她,狠狠地一个耳光:“你个贱女人!竟敢咬我?” “哈哈……”她只是笑,只是笑……. 狂风暴雨就这样突然来了,整个世界,只剩自己一个…… ………. 阳光从窗户里投射进来,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只看到床边的男子靠着床,闭上眼睛,竟是睡着了。那样熟悉的眉眼,让她爱,更让她恨。她想起刚刚梦见的一切,父亲的死,像一个巨大的火球,燃烧了她的心。 “轻烟,你醒啦?”她看到他眼中的热烈,那是真实的快乐。可她,却只能冷漠。她的父亲,她最亲爱的人,在临死之际,她最深爱的男人,却不肯伸出援手。他不配,不配她爱。 “幸好你醒了……”他望着她,少有的灿烂笑容。 “快,把药喝了。”他端起床边的药,还是温热的。厨房里的人,每半个时辰就会热一次汤药,就怕她随时醒来。 他用汤匙小心翼翼地舀起汤药,递到她的嘴边,她紧抿双唇,不肯看她一眼。他一勺汤药始终放在她的唇边,而她始终不肯张开嘴,他们就那样僵着。最终,胤禄的面子挂不住了。 他看着她:“你还想怎样?众目睽睽之下,你挡在那个男人的面前,就算死也要保护他!你有没有想过,我庄亲王的面子往哪里放?轻烟,我没有下令全城通缉已经够对得起你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耍脾气?” 轻烟这才想起,原来,原来自己在不久之前替蓝玉挡了一剑。原来,她还是面临了这样的抉择。她觉得好累,不想争辩,更不想解释。尤其,是面对这个男人。 “今天我不管你怎样都要给我把药喝了,不然我就杀了蓝玉,我马上就去杀了那个男人!”她听着他的威胁,只觉得好笑极了,他总是这样,利用权势来威胁,以前是自己的父母,如今,变成蓝玉。她倔强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嘲讽。 胤禄动怒,用手扣住她的下颚,强行将药灌进她的咽喉。她不肯,于是一半洒,一半入。 将碗放在凳子上,胤禄说道:“你再睡会儿吧!晚点我让下人送吃的过来。” 轻烟依旧什么都没说,看着他走出门去。 轻烟挪动身体,用手去够那个青花瓷的药碗,颤颤巍巍的,终于还是拿到了。猛地将它扔在地上,瞬间,药碗便碎成了多片。 走在回廊上的胤禄,隐约听见房里传来了东西碎裂的声音。他愣在那里,恍然想起床边的药碗。 轻烟想从床上爬起来,一不小心,整个人都跌了下来,膝盖跪在了碎片上,渗出血来。可轻烟,却不觉得疼。 她伸出手,拿起一块碎片,看着自己左手的手腕。若是死了,从此就一了百了了,是不是?好像是一种巨大的蛊惑,轻烟拿着碎片的右手,渐渐地靠近自己的左手手腕….. “你在做什么?”去而复返的胤禄,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 轻烟见到他,拿着碎片就要滑下,胤禄的手,还好快了一步,掐住她的手腕。 “你在做什么?” “谁让你管我的?谁让你管我!”她突然发了疯似的挣扎。手上的碎片,从胤禄脸上划过,一道不短的血痕,出现在胤禄俊美的脸上。轻烟愣了,胤禄笑了。 “留在我身边就这么痛苦吗?你以为你爱的男人有什么好?轻烟,你受了伤,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这样的男人,就值得你为了她要死要活的?” 从轻烟手中夺过碎片,将它扔在远处,胤禄这才感觉自己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轻烟看着胤禄脸上的血痕,不知该作何反应。 “详福,将我把这屋子里所有的剪刀,茶杯,还有碗什么的,全都给我收起来!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轻烟姑娘踏出这里一步!” 他对着门外喊道,祥福听着声音进来了,也是吓了一跳。 “王爷,你的脸怎么了?我去给您找个太医来瞧瞧吧?” 胤禄没有回答,从那双眸子中,祥福看出来了,他家王爷气得不轻。 “好好给我看住了!若有什么差池,我唯你是问!”说完这句,胤禄便走开了。 轻烟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 35 交易的阴谋 “你告诉我,那枚指环你藏在哪里?”在被禁足的第十四天,她主动要求见他。胤禄觉得自己不是没有经历过风浪的人,可在前往的途中,他竟发现自己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尽是忐忑不安。然而,当他走进去,她吐出口的,只有冷冷的这么一句。 隐隐的期待化成了泡沫,胤禄只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忐忑都是一个笑话罢了。 “一枚指环值得你那么关心?究竟是他想要,还是你想要?”他的手,狠狠地捶在桌子上,那是盛怒的心。 她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他这样自虐:“给我指环,从此我在你的身边,做你的女人。” 胤禄吃惊地看着轻烟,万万没有想到,只是一枚指环,就值得她拿自己交换。 “值得吗?”他问她。 她笑了笑,如一朵鲜艳欲滴的花朵:“值不值得是我要思虑的问题,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你只需知道,一枚指环,换一个我陪伴左右,这笔买卖,你做是不做?” 留她在身旁,不管她是轻烟还是王颜玉,于他而言,都是最温暖的所在。飘零的心,终于可以安放。可是?他的得到却从未想过,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一笔买卖?呵呵……真是可笑。 “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她看着他,继续逼问。 他看着她,笑容惨淡:“真的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 “这是我的事情,你只要说,愿不愿意?” 他的手,从她的发间拂过,最终落在她的红唇上,她的唇,那么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于他,总是巨大的诱惑的。 “好,我答应你就是。”他猛一用力,将她拉进怀里,双唇随即覆上。好似是一种惩罚,他用重重的吻她禁锢,不给她片刻喘息的机会。她不挣扎,相反,更加热烈,舌尖如灵动的小蛇一般,将他的舌尖缠绕,纠缠,不死不休的摸样。他们的吻,铺天盖地,却没有柔情,只是一种夺取。 手指拂过她光洁的身体,掌心的茧在她身体上摩挲,轻烟只感觉身体里好似有一股火焰在烧,她的双腿,灵巧地跳到他腰间。他抱着她的腰,炙热的吻在她的颈间停留,吻出一片片的红色。一步一步,他们走向红鸾纱帐。这一夜,窗外百花齐放,室内温暖如春。 缠绵过后,她沉沉睡去,只有他,躺在床上,眉头紧锁。这一场男欢女爱,得到的只不过是肉体的欢愉,过后,心理却还是痛,无穷无尽的痛。她不问他,为何会知晓这一切,她更不曾想,他的悲伤。只不过为了一枚指环,一枚能调动军队的指环,她便不顾一切的交付所有。对一个男人而言,这是莫大的耻辱。可他,却还是说,我答应。只因,不想失去罢了。 他不是傻子,在官场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他怎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纵使第一次他们见面他不知道,但这样接二连三,他又岂会毫无知觉?她出门,他乘马车紧跟其后,小河边,她和男子热烈相拥,他心都碎了,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知这一切只要捅破一个口,真相便会呼之欲出,到时候,就算他想要假装太平,却也是办不到的。所以,他委曲求全,他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自己终究只是凡人,装得不够好罢了。 是她毁了他最后的希望,让他连委曲求全都办不到了。是他带着侍卫出现在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熟不知,那也是挡住了自己的退路。他终于还是捅破了这层纱窗纸,让彼此走到了那一步。他万万没有想到,她可以为那个男人去死,他也没有想到,她可以为了一枚指环交付自己的人生。 他得到了,可他不快乐。 此时,她穿着大红的肚兜躺在他的身旁,就在前一刻,她还在她的身下呻吟。完美的身体,让他疯狂。可越是这样,安静下来的时候,便更觉悲伤。难道他们之间,注定只能用这种方式纠缠吗? 他没有想到,背对自己的轻烟,睁开眼睛,有一滴泪从脸颊上迅速滑落,隐没在枕间。他看不见她的眼泪,所以看不见她在跟他谈买卖的那一刻下的决心。其实,在她红唇轻启,吐出这一句话的同时,阴谋的网,也就此铺开。 ------------ 36 完美利用 “我怎么知道,这一枚是不是真的?”她从匣子里拿出那一枚指环,套在拇指上,看着它,似笑非笑地问道。 胤禄笑了笑:“你若不能辨别真假,给蓝玉,不就知道了吗?” 她也不否认,回答道:“也是,那我尽快把这个给他吧。” “可以,但是你出门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明白?” “一个时辰啊?晚上可不可以?”她笑,魅惑的笑容,让每个男人都无法抗拒。 他逼近她,低下头,鼻尖几乎与她相碰:“你敢?”语气虽浅,却像是暴风雨的前兆。 可她不怕,轻轻地推了他一把,她笑道:“自然不敢,庄亲王的本事可大着呢?要谁生就生,要谁死就死……” 胤禄没有说话,手却已经透过轻烟的衣衫,伸进她的胸口,他邪魅地笑着,而她,勾住了他的脖子。衣衫落地,她完美的身体不知第多少次呈现在自己面前,却还是让他,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将自己的衣衫褪去,他滚烫的身体靠近,进入。她吃痛,皱起眉头,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狠狠地撞击。一下又一下,轻烟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可是?这场纠缠却好像是无休无止…… 完事,胤禄没有留下来,丢下一句:“给你一个小时,乖乖回来。”他就推门而出了。 轻烟躺在床上,拿过手帕,慢慢将自己身体上残留的属于男人的液体擦干。然后一件一件地将自己刚刚脱下的衣服穿起。 “小荷,将我的药端来。”轻烟喊道,被唤作小荷的丫头很快就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黑色的汤药。 轻烟接过,一饮而尽。 “轻烟姑娘,大夫说了,这种药,不好……” “小荷,不该你管的事情就不要管,不然,出了什么事就别怪别人心狠手辣了!” 小荷心上一惊,吓得不轻,跪了下来:“轻烟姑娘赎罪,小荷再也不敢乱说了…….” “行了…..你先出去吧。” 镜子面前的女子,依旧容颜如花,与几年前的自己似乎没有多大差别。可轻烟知道,自己终究是变了,变得疾言厉色,变得蛇蝎心肠。就像刚刚,明明知道小丫头是为了自己好,却还是那样苛责、威胁。 玲珑啊玲珑,你的小姐竟然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的人。你不在身边的日子,你可知道,我很难过……对不起,玲珑,我将你忘记了这样久,将你忘记了这样久……放心吧!现在不会了。我一定会将你的死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一定要让害你的人,不得-好死! **** 正是一天中人最少的时候,茶楼里的顾客很是少,小二正在打盹,一抬头,竟看到貌美如仙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 “小二,有雅间吗?” “有!有…….姑娘请进……”小二正在发呆,恍然间才听到姑娘说话,连忙答应着。 这个貌美如仙的女子,正是轻烟,提起裙摆,她跟在小而身后朝楼上走去。在一间叫做冬雪的雅间里,她静静地等待着蓝玉的到来。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什么葛尔丹的公主,可是这个男子,却从一开始就这样告诉自己。肩上的彩云状痕迹确实存在,可她清楚地知道,那并不是什么所谓的胎记。毕竟,若是胎记,应该是从一出生就存在的,不是么?这是误会,还是……它本就是一场戏?一场关乎利用的阴谋? 她一直在想着这些,以至于在蓝玉敲门的时候,她都没能听见。直到,他推门而入。她抬起头,看着这个男子,不觉重新审视。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为了复仇,不顾一切的男人?他真的爱自己么?若是爱,怎会扔下重伤的自己离开?这样想来,这更像是一场关乎利用的阴谋了。若他不知她是假的公主,他怎会扔下公主不顾?毕竟,这是葛尔丹的希望,不是么? 想到这个结果,轻烟只觉得心凉。这个男人,曾让自己那样信赖的男人,竟然是这样一个阴谋者么?他给自己塑造那样一个宿命,让自己无法挣脱,但其实,她不过是一个工具?若真是如此,那他一直的一直,便都在看着自己在漩涡里挣扎,却还是不肯告之真相。太可怕……这样的人心,太可怕…… “轻烟…..”他见她那样看着自己,很是奇怪,便叫她的名字。 她好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哦,你来了……” “轻烟,你的身体怎么样了?那天……” 她笑着打断他的说话:“没关系,都过去了,你看,我不是好好在你面前吗?” 他似是看出她的不悦,握住她的手:“轻烟,对不起…..我也是为了顾全大局。” 轻烟笑了笑,替他理了理衣领,笑道:“我知道,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 “那就好。” “今天找你过来,是有东西要给你……”轻烟说着,便拿出那个小匣子。 蓝玉打开,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指环…… ------------ 37 爱极了 “轻烟,你怎么得到的?”他很惊喜,尽管他在极力压制,可轻烟看得出来。 他看向他,说道:“这个你就别管了,快看看,是不是真的?” 蓝玉走到窗前,将帘子拉了下来,整个包间,顿时暗了不少。指环发出的光,顿时清晰起来,葛尔丹万岁,几个大字,印在桌面上。蓝玉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轻烟,谢谢……”他抱住她,发自内心的喜悦。 轻烟冷漠地看着这个男人此时的欢喜,她在想,若是她没有拿到这枚指环,他会如何?他的世界,真的是除了大业,再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在乎的吗? “玉,你跟我说的话,是真的吗?” “什么话?” “你说,等大业完成,我们就离开这里,这句话,是真的吗?”不知怎么的,轻烟突然很想知道,很想问他。 蓝玉松开她,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笑道:“傻瓜,我怎么会骗你呢?等我们做好了这一切,我们就走,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管这些是是非非了。” “那个时候你还放的下吗?我们又会有新的任务,有新的事情要做……” 他松开她,有些生气:“你不相信我?” 若是以前的轻烟,定会抱住他,解释又解释,可她,毕竟不是了。所以,她只是扬眉,轻笑:“口说无凭是不是?玉,在你心里,大业太重要,重要过所有的一切。所以,我不得不怀疑,我在你心里,究竟有多少分量。” “轻烟,我们认识这么久,难道你连我都不相信吗?若是我都不能相信,你还能信谁?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 轻烟听着他此时的信誓旦旦,想着他的那句,若是我都不能相信,你还能信谁……她觉得可笑,觉得悲凉。为什么人心竟然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欺骗,竟然可以理直气壮?想来,原来竟只有她一个人,这样天真。 离开茶楼,轻烟去了寺庙。不是初一、十五的大日子,寺庙的人极少,抬起头,只看到漫长的台阶,仿佛怎么都走不到尽头一般。寺庙的门口,是一座大的观音。相传,在很多年以前,这里曾经闹旱灾,庄稼枯死,人畜缺水,几乎都要活不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出现,手持玉净瓶,洒上几滴,几个月不曾下雨的地方,突然下起了雨来。百姓跪在地上,磕头叩谢。等再抬起头的时候,观世音菩萨已经不见。不久后,大家出钱,建了这个佛像,供后人参拜。当然,这只是传说。 沿着台阶,轻烟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佛像前。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永远都带着那样祥和的笑容。轻烟跪下,叩了一个响头。她并不算是信佛之人,可是有的时候,在人无力解决某些事情,或者失去方向的时候,他们总还是会求助于佛,希望他能给与指点。 闭上眼睛,她在心里说道:“大慈大悲的菩萨,请你饶恕我所有即将的所作所为。请你,让我的父亲安宁。请你,让我早日救出接到我的母亲,妹妹。” 许下三个愿望后,轻烟又是重重一拜。起身,回头,却碰上了一个老和尚。 老和尚说:“女施主,看你眉心纠结,是否有难以解决之心烦之事?” “你怎么知道?” 老和尚微微笑道:“女施主不必着急,切不可随意决定,造成不可挽回之错误。” 轻烟若有所思,老和尚继续说道:“女施主不必担忧,你的命中,自有一位地位颇高的男施主相助,帮你渡过苦海。” 地位颇高?这个人,是胤禄吗?轻烟只觉内心各种思绪纠结,理不清,剪不断…….她从寺庙离开,没能得到指引,确实更加凌乱。 **** 寺庙后,有女子缓缓地走了出来。 “师傅,多谢,这是给你的。”女子丢过来一个荷包。 老和尚接过,放在手上掂了掂,满意地笑了笑。 “阿弥陀佛,多谢女施主。” 女子笑了笑,对这样贪财的和尚实在是无言以对。但话又说回来,若没这样的和尚,不知谁还能帮自己这个忙呢。希望真的有用吧?有时候想想自己真的是作践了自己,对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何苦这样煞费苦心?可是怎么办呢?她就是爱他啊!无言以对,只能是自嘲一笑。 见轻烟离开,女子便也离开了,走下台阶,这才看到她熟悉的脸。这个人,竟是柳弯弯。是爱极了胤禄的柳弯弯,是不惜一切想要让他幸福的柳弯弯。有一种爱情,是得到,像敏格,有一种爱情,叫付出,像柳弯弯。她们其实,都爱极了这个叫做胤禄的男子。 ------------ 38 条件 华丽的马车缓缓地在自己身边停下,轻烟茫然地抬起头,马车里的男子掀开帘子:“好久不见了,颜玉。” 这个男子,几乎已经淡去自己的记忆,就在自己以为已经彻底忘记了的时候,他竟然,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这个人,是欧阳赫。是那个,让自己不明爱情的年华里,教会自己心动的男子。她想说话,却想起,此时自己的身份,不是王颜玉,而是轻烟。名动一时的京城名妓,轻烟。 于是,她轻笑:“公子,你是认错人了吧?我叫轻烟,不是你说的什么颜玉…….怎么?那姑娘是公子的什么人呀,竟蒙公子这样惦记,真是有幸呵…….” 男子笑了笑:“颜玉,在我面前,何须伪装,你方才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 轻烟愣了一下,只消瞬间,便神色自若:“公子说什么呢?奴家实在是不知道。小女子轻烟,曾在百花楼卖艺,不知公子可否来看过?” ……男子笑而不语,眼神中,有一种洞穿人心的犀利。这么些年过去了,他早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少年了。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到了今天这样的位置,他定是费尽了心思的。从他透着精明的眼神里,便能看出这一点。轻烟不怪他,她只能说,他们都变了。这个世道,这个世界,逼着他们渐渐地成了今天的摸样。 “公子若执意要将我认作什么叫颜玉的女子,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不过奴家可没有功夫陪您玩,我这就走了。” 轻烟没有想到自己刚走了几步,便又乖乖地回来了。因为欧阳赫说了一句――你可以走,但是你真的忘了你那流放的母亲了吗?边疆天气不好,做活又辛苦,不知她老人家,还能撑多久呢…… 他戳中她的软肋,让她不得不回头,不得不用祈求的眼神看他。 “你能救她是不是?” 他玩味地看着她,笑而不语。 “赫,看在我们以前的份上,你救救她。” …… “当初是你负了我,求你救救她,就当是弥补对我的伤害,好不好?” 他终于悠悠地开口:“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 碧螺春的香气十分浓郁,整个房里都弥漫着一股请香气,桌上摆着几盘点心,十分精致,看起来便是香甜可口。可是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吃一块吧!记得你以前最爱红豆糕了,你总说,红豆表相思,所以红豆最是香甜。” 轻烟,不,是王颜玉,她笑了笑:“难为你还记得,可惜我早就不爱吃了。太甜了,腻得受不了。” 欧阳赫也笑了:“是吗?看来只有我还记着我们的过往。哎……你说,你自己都不惦念旧情,怎么让我去惦念旧情呢?” 王颜玉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说错了话,可是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人的口味会变,这也是常事,我并不是故意的。” “呵呵……那就吃一块吧!说不定你会发现其实还是很好吃。” 王颜玉再也不敢说什么?拿起一块放在嘴里,酥酥糯糯的,味道确实不错,可还是太甜。曾经最爱的糕点,现在品来,已经不适合自己的口味。 “好吃…..”她违心地说道。 “何必呢?你从来不会说谎……”欧阳赫似是有些无奈,说道。“你若是真的喜欢,就不会皱眉了。颜玉,你觉得我就这么不了解你吗?” 王颜玉没想到竟然被他看了出来,有些尴尬……“了解?我曾经以为我很了解你的,可惜,我看错了。我没有想到,自己喜欢的男子竟然会为了名利地位抛弃我。呵呵……不过我看你现在过得这样好,我也就明白了,如果你娶我为妻,很多东西你这辈子都得不到。可她就不同了,她是公主,金枝玉叶,转眼,你便成为驸马,更成为今日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当真是,前途无量啊。”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王颜玉很平静,没有妒忌,没有不甘,于她而言,他真的只是一个相识的人罢了。 欧阳赫没说什么?拿起茶壶,给王颜玉倒了一杯茶,也给自己倒上一杯。 “过去的事情我是有苦衷的,颜玉,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女人。” 若是以前的王颜玉,她想,自己一定暴跳如雷,那个时候的她,有着现在已经失去了的勇气。所以,她敢挡在迎亲的队伍前,问他为什么要娶别人。可是现在的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只觉得太可笑。一个抛弃自己的男人,跟自己说,我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女人。若不是这个男人脑子有问题,便是他厚颜无耻。 她笑了:“好,我可以相信你……但是,既然你心里有我,那你总该表示出来吧?我母亲的事,就拜托给你了。” “我说过,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要做我的女人。”欧阳赫笑了笑,面不改色地说道,这句话,却毫无疑问地相当于在王颜玉心里重重一击。 “你说什么?” “我说,要你-做我的女人!” ------------ 39 你扑上来吧! “开什么玩笑!”饶是王颜玉再想表现得淡定,却也忍不住暴跳起来。 欧阳赫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所以仍然面不改色地继续喝茶:“何必这种反应?若不是出了点意外,你早就是我的人了。现在我只不过想将我们没做完的事情做完,这有错吗?” 王颜玉突然觉得自己曾经怎么会爱上欧阳赫这样的男人,是那个时候的她太蠢,还是现在的他,变化太大? “你真无耻!”她甚少去责备,去辱骂,可是这一次,她却是怎么都忍不住,也不想忍。这个人,欧阳赫,曾让自己一见倾心。不管那个时候的她是不是青春年少,她的心动,却是真实的,她想与他共度一生,也是真实的。可是如今,这个人,让她太失望,她忍不住自己的脾气,难过与失落。 他的眉头终究是皱了一下,在他的内心里,终究还是在乎的,别人都可以说他无耻,但他不希望那个人是她。毕竟,那是曾经自己执着于的美好。不过太快,他便神色自若:“你说什么都好……无耻也好,混蛋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你还在不在乎你的母亲,你的家人,你还想不想救他们出来?…….” 一提到母亲,家人,王颜玉便好像突然失却了所有的力量,作为一个女儿,她亲眼看着父亲死在自己面前,作为一个女儿,她的母亲正在受苦,她所有的家人都在受苦,只有她一个人好好地,好好地活在京城里。没有比这种感觉更让王颜玉难受的了,如果有的选择,她宁愿受苦的人是她,宁愿死去的人是她。欧阳赫了解她,他知道她有多珍惜她的家人,所以,只要几句话,他就能让她丢盔弃甲。不过,这还不够。唯有让她彻底投降,他才算胜利。 “颜玉,和你分开,我一直觉得好遗憾,最近,我总是做梦,梦到我们以前的日子。我想,只有你才能弥补我的这种遗憾了。” ……. “你爱过我的,不是吗?我是一个你爱过的男人,你怕什么呢……”他的手指掐住她的下颚,强迫他看向自己。“只要你答应,我就可以帮你把你母亲给救出来。当然,还包括你妹妹。” “把你的手放开!”她看向他,冷漠的。 “好吧!我放开。”他笑了笑,胜券在握的模样。 “你最快什么时候能救出他们?”王颜玉瘫坐在椅子上,失去力气。 “这个得看你了,你快点答应我,便能够快点见到她们。” “行,你容我考虑几天吧。我考虑好了,怎么找你?” “这样吧!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在跛子坡的红树林等你。” “好,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请!”他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颜玉再也不想看见他,转身离开。她几乎是跑着下了楼梯,那个地方,再多呆上一刻,都是折磨。那张脸,再多看上一分钟,她都觉得恶心。她跑到街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街上人来人往,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帮她。她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了。 她没有租马车,徒步走回了王府,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了。她站在门口,看着烫金的牌子-庄亲王府。她觉得自己,迈不开步子。可是?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多,玲珑的死,父亲的死,她不相信这些都是平白无故的,她想知道真相,她要知道真相。并且,母亲和妹妹还在边疆受苦,她一定要想办法救出他们。 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王颜玉提起裙摆,走了进去。 “怎么这么晚,你都去了哪里?”房间里突然想起声音,手中的烛火“啪”地就掉在了地上。是胤禄的声音,她听得出来,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自己房间,更没想到,他连灯都没有开,坐在那里,好似幽灵一般。 “怎么?吓到了?” “你在那里不开灯,我能不被吓着吗?” “是吗?你心里若是没鬼,怕什么?” “我没有。”她解释,今天太累了,她甚至连话都不想多说。 可是胤禄,却不肯就这么放过她,他逼近,他的呼吸与她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暧昧不清。她能感觉到,他逐渐粗重的呼吸。 她别过头去:“今天不行,我身体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去见老情人还会身体不舒服?呵呵……装什么贞节圣女,你是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 ……. “是的,我贱,我是贱人!你满意了吧?你不就想要这个吗?我给你就是了!” 衣服死开的那一瞬间,胤禄愣住了,似乎突然之间,他们变得好悲凉。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们已经到了只有靠身体的死死纠缠,才能证明亲密,证明爱过。 ------------ 40 浙江 她站在他的面前,一丝/不挂:“我给你,你要啊!你扑上来啊!我本来就是个妓女,是个贱人!” 歇斯底里的吼声,让胤禄难受极了,好像有一块棉花堵着了自己的胸口,闷闷地,难受极了。他想伸出手摸一下她柔软的发丝,可是却在落下的那一刻,他突然看到了她抗拒的眼神,让他的手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他一次又一次进入她的身体,可是?却没能拉近彼此的距离,她看他的眼神,已经越来越冷漠。 他转身离开,而她的眼泪,一滴滴地掉下来。她以为她再不会为他哭了,可是?却没有想到自己,没有自己想象的冷漠。 她抚摸着自己光洁的身体,她从不怀疑自己的美貌,可是这美貌,却没能让她快乐一点,哪怕是快乐一点点。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可是她就连死都不行,因为还有那么多谜团没有解开,还有那么多仇恨没有解决,还有家人等待自己去营救。 原来这个世界上,竟真的有比死更悲哀的事情,那就是,连死都死不了。 **** 一夜都没有睡好,像是迷迷糊糊地做梦,又像是完全都没有睡着。早上起来,只感觉头痛欲裂。走到前院,正巧看到祥福带着下人从胤禄书房里搬东西出来。轻烟有些好奇,便走上前去。 “祥福,你们这是忙什么呢?” “回轻烟姑娘话,皇上命王爷去浙江公干,这不,我们正给他备着行李呢。” “那他,什么时候走?” “王爷说,等他下朝回来就走了……咦,轻烟姑娘,你不知道吗?”祥福很是奇怪地看着轻烟,这件事,早在全府上下传遍了。没有想到,轻烟姑娘竟然会不知道。 轻烟有些尴尬,面前地笑了笑:“没有,我知道,只是突然给忘了。” “原来如此,那若没事,我就先下去忙了。” “你去吧。”轻烟说完,望着那几箱子的书,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一次他好像要走很久似的。总在想着他若离开,她便自由,可他真要走了,心里的感觉,又好像不是欢喜。 胤禄站在轻烟屋子门口,良久,终于还是选择转身离开。心里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身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转过头去,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他们就这样看着对方,谁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破沉默。 “听说你要去浙江。”最后,还是轻烟先说话。 “嗯,皇上早就说让我去浙江巡察。正好我也想过去看看,游游山,玩玩水。” “挺好,那你快过去吧!别耽误了行程。”她微笑着说道,好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离开,这样的表示,自然让胤禄心里不是滋味。于是,他只说了一个字:“好。”便真的离开。 身后的门,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便关上了。关门的声音,让胤禄的心情变得有些坏。可是他不会知道,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那样巧,恰好他站了良久,恰好她就将门打开,恰好就四目相对。只不过是,窗前的她看他站了那样久都不肯离开,却也不敲门,于是,鬼使神差的,在他要离开的那一刻,将门打开。可是开了门,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关上门的轻烟,心中有一丝异样,有些闷,有些酸。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也许她是有察觉的,可她却不想面对这个原因。因为这个答案,就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 ------------ 41 欧阳赫 “王爷,珍重,早些回来。”王府门口,柳弯弯微笑着跟胤禄道别。 “府里的事就交给你打理了,你,照顾自己吧。”胤禄犹豫了一下,还是嘱托道。但一句照顾自己,已足让柳弯弯欣喜。她是个知足的女子,能陪在胤禄身边,能看着他过得好,她就满足了。 “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轻烟也会好好的。”柳弯弯知道,胤禄的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轻烟的,所以,便主动说道。 她这样善解人意,胤禄无法不感激:“我走了。” “早些回来,我们等你。” 马车在前面走,她在后面挥手,直到看不见了,却还在挥手。她的留恋,她的不舍,她的难过,她的悲伤,那么多的情绪,她统统藏在心里。她不是不想任性地说一句,我要你带我一起去。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知道他不愿,她知道他不会。从小的颠沛流离,她太懂得看人脸色。其实,没有一个女人想在自己深爱的男人面前,永远理智清醒,时时克制。但若那个男人不爱你,你便只有理智清醒,善解人意,这样最起码,就算他没有感情,也会有感激。 **** “三天时间已到,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红树林里,欧阳赫如虎的眼,紧紧地盯着王颜玉。他锐利的目光就好像是一把刀,让王颜玉浑身都有一种刺痛的感觉。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求于人,又有什么法子? “我答应你,不过,要在你救出我父母之后。” “那可不行,若是你食言呢?到时候,我可是费尽力气,却什么都讨不着。你觉得,这公平吗?”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对我难道这点信任都没有?” 欧阳赫笑了笑:“若是我信任别人,我也走不到今天了。” “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给我一个期限,到底什么时候能救出我的家人?” 欧阳赫伸出三根手指。 “三个月?”王颜玉问。 欧阳赫点头:“是,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保证三个月救出她们。” “不行,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不行,这段时间皇上正为边境的事情心烦,现在不是时候。” “最多两个月。” 欧阳赫皱了皱眉,最终答应:“好,两个月就两个月。” **** 马车带着欧阳赫和王颜玉出了城,一路向西,王颜玉望着窗外有些荒凉的风景,不禁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欧阳赫笑了笑:“怕什么?放心地把自己交给我吧!我不会卖了你的。” 王颜玉抬头看他,只觉得此时的他,嘴脸如此让人恶心。 窗外的风景豁然开朗,经过那样一片荒凉之后,引入眼帘的,是一座华丽的山庄。 “下来吧。”他跳下马车,对她伸出手来。 王颜玉看着他:“你竟然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修一处宅子?” 欧阳赫笑了笑:“若不修这一处宅子,我该带你去哪呢?” “你就不怕你的公主大人知道?” “你觉得这样的地方也是她能轻易知道的?并且,有谁会告诉她?”他得意地笑了笑,似是为自己这样的伎俩喝彩。 王颜玉再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一种悲凉的感觉,不为别的,只为那位素未谋面的公主。她没有握他的手,而是自己跳了下来。欧阳赫笑了笑,也不说什么?收回自己的手,说道:“进去吧!我带你看看我这一处宅子。” 宅子建在半山之中,空气十分地好,推开门,里面灯火通明。 “公子,你回来了。”四位美人走了出来,行礼道。 欧阳赫点了点头:“起来吧!这位是王姑娘,暂时住在这里。” “我什么时候说要住在这里了?” “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两个月,两个月之后,我放你走。哦,不,是你和你的家人一起走。” 王颜玉狠狠地吸了口气,才忍住了所有的言语。 “王姑娘,请跟我来。” 一位长相标致的姑娘对王颜玉说道,王颜玉跟着她,一路到了一处温泉旁。温泉里的水散发着浓浓的热气,在这夜色如水的晚上,显得格外迷人。 “请姑娘沐浴。”那位姑娘又对王颜玉说道,说着还就要来脱她的衣服。 “你出去,我自己来。”王颜玉不禁拉了拉自己的衣服,不想让她们动。 那姑娘倒也不勉强:“那姑娘自便吧!我们去给姑娘取花瓣和衣物来。” 既来之,则安之,她知道自己拒绝不了欧阳赫的安排。所以,便真的脱了衣服,下水了。水温正好,将身体泡在里面,确实很舒服。 ------------ 42 赌一把 不一会儿,有两个姑娘便过来了,一个提着花篮,一个端着衣服,花瓣洒进水里,更是香气朦胧。 “请姑娘更衣。”红色的袍子,将王颜玉纤细袖长的身子包裹起来。跟着那侍候的姑娘,轻烟一路走到了睡寝。 “姑娘请。”她走了进去,身后的门,在她进去的瞬间便关上了。 穿过帘子,她终于见到了欧阳赫。他走了过来:“你真美。”他靠近她,在她的耳边说道。挑逗的吻,就要靠近她。 王颜玉笑了笑:“这么急做什么?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时候应该喝点酒吗?” 欧阳赫想了一下,点头说道:“也是,没有酒确实少了点情趣。碧绿,给我取一壶酒来。”欧阳赫喊道。 门外很快有人回应:“好的,公子,马上就来。” “碧绿,这名字倒是雅致。” “是吗?难得你喜欢,那就让她伺候你好了。对了,他们四个分别是,轻粉,碧绿,湛蓝,纯白。” “真是有文采,就连丫头的名字都这么雅致。” “呵呵…….多谢夸奖。” …… “公子,酒来了。”不一会儿,那名叫碧绿的丫头便端着酒过来了。 “碧绿,以后你就伺候王姑娘了,她可是很喜欢你。” “是吗?多谢王姑娘抬爱。碧绿定会小心伺候姑娘,若有什么做的不好,还希望姑娘多担待。” 这碧绿姑娘确实不错,人长得好,说话声音也好听,并且还是这样谦卑和气,若她不是欧阳赫的人,就好了。可惜,可惜……在这么个人渣的手里,迟早也是要变坏的。 “碧绿不必客气。”王颜玉说道。 “若没事,碧绿就先退下了。” “嗯,下去吧。”欧阳赫摆了摆手。 王颜玉将酒壶放到桌子上:“来,我们喝一杯吧。” 酒水入了青瓷杯里,晶莹剔透,王颜玉对着欧阳赫嫣然一笑。 “请。” 欧阳赫将空的酒杯放在桌子上:“酒也喝了,现在我们可以行百年之好了吗?” 王颜玉不说话,只是笑了笑,向床榻走去。欧阳赫走着走着,只觉得浑身无力,晕晕乎乎的,待走到床榻的时候,从他眼中看到的王颜玉,像是很多的影子在晃。 “我头晕……”说完,欧阳赫便倒下了。 王颜玉看着倒下的他,笑了笑:“不错,比我想得还久一点。” 说完,她将他的衣服解开,将手伸到他的脖子上,摸了摸……看着手中那块碧绿的玉,王颜玉笑了笑。她知道,他的身上一直都有一块玉,怎么都不肯离身,说是母亲临走时留给他的,戴着它,就能保平安。既然是片刻不离身,那他的公主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那么……王颜玉在心里暗暗地为自己喝彩。 这一夜,他睡在床上,十分香甜,这一夜,她在床边,坐了一晚,等待天明。 当太阳的光芒从窗外射进来的时候,他终于醒了。 “昨天晚上我怎么会头晕,你做了什么?”他质问她,王颜玉笑而不语。 “你在酒里放了东西?”他恍然大悟。 王颜玉点头:“是,我放了点蒙汗药。哦,不,不是一点,是很浓的蒙汗药。” “你想做什么?你母亲和你妹妹的命都不准备要了是么?” “你不觉得你身上少了什么东西么?”王颜玉说道。 “东西?”欧阳赫在自己的身上摸了摸,并未发现异常。 “你看这是什么?”王颜玉将玉拿出来,抓住红绳,摇晃着。 欧阳赫这才将手伸向自己的脖子,脖子上,空空如也。 “你想干什么?还给我!” “我不干什么?我只要我母亲和妹妹回来!” “一块玉就想换两条人命,你想得太简单了吧?”欧阳赫冷笑道。 王颜玉笑了笑:“一块玉是太少了,但若是加上你的大好前程呢?” “什么意思?” “这块玉是你的随身之物吧?你说若是你的公主夫人知道了你的随身之物在别的女人手里,会作何感想?你觉着,你的大好前程还保得住吗?” “你以为你拿着我的东西还能走得出这里吗?”他冷笑,威胁。 她倒不怕:“你以为我没有准备?”说着,她拿过一个铁锤:“这是你母亲留下的玉是吧?我倒想看看,这玉有何不同之处,会不会是铁锤都不烂呢?” 欧阳赫脸色变了一变,王颜玉的确说中了,这是他母亲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毁在这个女人手里。 王颜玉将铁锤拿在手里,放了下来,她承认她是装腔作势,但她别无他法。其实自己心里也有些担心,如果他不答应呢?如果他就这样看着玉块碎掉呢?她不敢想……她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他会妥协。 ------------ 44 下落不明 “我数三声,你若不答应,那我就让你的玉在我的铁锤下锤炼锤炼……” “1……2………..” “好,我答应你,你快把铁锤放下。” 欧阳赫的声音一落,王颜玉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落下来了。她常常地呼了一口气,才转过头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我答应你了。” 王颜玉笑了笑,这一次是从心里真的感到开心。她的母亲,她的妹妹,她们终于都要回来了。虽然妹妹并不是自己的母亲所生,但却是从小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与很多富贵人家的孩子不同,她们的感情极好。 “把玉佩还我!”欧阳赫说道。 王颜玉笑了笑:“我若是还给你,你反悔怎么办?这不行,我不能答应!” “就算你把它放在身上,又能走的出去吗?这山庄里,都是我的人,我若是想抢,你还能留得住?我说答应了就是答应了,我保证,不会食言。” 王颜玉望着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我最后信你一次,不要骗我,不然我让你付出代价!” “行。” 从山庄里出来,王颜玉觉得神清气爽,之前的阴霾全部一扫而光。坐在马车上,就连窗外的风景都变得好了起来。路过集市,她甚至还下车买了一串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含在嘴里感觉好极了。 **** “轻烟,昨天晚上你去哪了?你现在是王爷的人,他刚走,你就彻夜未归,你让下人们怎么看?” 一进门,轻烟便见到柳弯弯气急败坏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轻烟看着柳弯弯,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直以来,她都将柳弯弯看做朋友,她也知道她是真心为了自己好。 “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事情……” “轻烟,我不管你的心在哪里,可是你的人在这里,在王府里,你是王爷的人,你就要顾全他的颜面。别说他是王爷,就算是在普通人家,你也不可以这样做吧?” “弯弯,很多事情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王颜玉突然说不下去了,和他之间,和他之间怎样呢?他们之间,太复杂,甚至都说不清,到底是谁欠了谁。 “轻烟姑娘,柳姑娘,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一听到“出事”二字,柳弯弯觉得腿都软了。 “什么事,你快说!” “王爷…….王爷在路上遭到劫匪了…….” “那王爷人呢?王爷没事吧?”柳弯弯迫不及待地扣住祥福的肩膀。 “王爷,王爷失踪了!” 彷如晴天霹雳一般,柳弯弯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说不出话来。王颜玉站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间,竟发现自己的心跳得那么快…….那么快…….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柳弯弯哭着说道。 “弯弯,你别急,你去也帮不了什么忙……”轻烟说道,想让柳弯弯冷静下来。 柳弯弯回头看她,眼睛通红:“轻烟,你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你就对他没有一点感情吗?他现在失踪了!生死不明!你怎么可以在这里若无其事地告诉我,让我不要去!轻烟,你没有心,可我有!我爱他,我要去!以前,我总觉得,王爷的心里是你,我不该争,不该抢!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你根本不值得他的爱!我告诉你,轻烟,从今天起,我会用所有的办法,夺取他的恩宠!” 轻烟从未想过,柳弯弯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可她不生气,一点都不,她不了解他们之间的曾经,不知道他曾那样对待自己。不知道,当她父亲濒临死亡,他连手,都不曾伸出。若是那个时候,他肯努力一把,就算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但至少,她不会那样怪他。这些,柳弯弯不知道,所以,她不怪她。 “是,你说得对,我不值得他的爱,我不值得他的好。你尽管去争吧!去抢吧!我不在意,你开心就好了。” 柳弯弯笑了:“好,很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尽力的。” “你开心就好了。”轻烟微笑,这句话,是最真心的祝福。 “祥福…….快,给我准备马车!” “柳姑娘,你当真要去吗?”祥福小声地问了一句。 柳弯弯回头看他,一个眼神,让祥福再不敢多言。 “好,小的这就去。” 柳弯弯转身之前,再一次看了轻烟一眼,轻烟也看着她。她想起她们一起喝酒,一起聊天,想起她曾送给她的那块手帕。细数起来,她从小到大的姐妹都很少,她是真的把她当做姐妹。不过这姐妹情分,怕是走不到头了。 马车走得很快,柳弯弯抱着随便收拾的几件衣服,心里七上八下。眼睛直直地看着车帘子飘来飘去,心里找不到一点支撑。 如果可以,她愿意用今生所有的运气换他的一次好运。只要他平安,她愿意从此以后,日日参拜,餐餐素食。 ------------ 45 巧合? 王颜玉是被雷声给惊醒的,原来竟是半夜里下起了雨,窗外电闪雷鸣。起身,将没关紧的窗户关好。轻烟看了看窗外,已经是一片朦胧。她突然想起了胤禄,想起他的下落不明,她又想起千里迢迢去找他的柳弯弯,他们两个人,能否躲过这场大雨? 原来,自己竟然还是会忍不住去想,哎……毫无睡意了。 “柳姑娘,窗外雨下大了。我们的车轮子陷进坑里了,怎么办呢?”祥福下了马车,在周围查看了一番,才说道。 柳弯弯跳下车来,片刻,雨水边将身上浇了个透。果然,车子的后轮陷进了坑里,这么大的雨,他们两个人根本就弄不出来。 “算了,祥福,你上来歇会吧!我们等雨停了再走。” “不用了,柳姑娘,我就在下面呆着就行了,你睡会儿吧!等雨停了我叫你。” “外面这么大雨,你会生病的,快上来吧。”见祥福还在犹豫,柳弯弯使出了杀手锏:“你难道希望我们还没找到王爷,自己就先倒下吗?”……. “快上来吧。” 马车里面挺宽敞,柳弯弯和祥福坐在马车里,一点都不觉得挤。只是两人很少这么呆着,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祥福,你在王爷身边多久了?”柳弯弯问道。 “我从小就跟着王爷了,王爷对我很好,吃的喝的从来不会少咱们的,也不会把我当奴才使唤。我是从心里愿意跟着他的…….王爷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说着说着,祥福就想哭,眼中蓄满了泪水。 柳弯弯也很难受,她从来没有那么爱过一个男人。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就算是死,也甘愿。可是他如今生死不明,她却被困在这里。这场大雨,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停呢? 见柳弯弯这样,祥福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才惹得她伤心,不觉很是愧疚。“柳姑娘,你别难过了,吉人自有天相,王爷肯定会平安无事的。你的这份心,王爷也一定能够明白,到时候,自然会对你好的。其实要我说吧!柳姑娘长得好看,对王爷又好,王爷该是宠你才对啊。那轻烟姑娘,不过是仗着一张脸跟侧福晋长得像罢了。其实…….” 后面的话柳弯弯什么都没有听到:“你是说,还有一个侧福晋跟轻烟长得像吗?”她很是惊讶地看着祥福,注意力全被这句话吸引了过去。 祥福叹了口气:“是啊!侧福晋都消失六年了,王爷还是这样念念不忘。你以为府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侍妾呢?其实就是因为跟侧福晋有一点相像。当然,最像的,还是轻烟姑娘了。那模样,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侧福晋回来了呢。可是后来才发现不是…….” “你怎么知道不是?”每容祥福说完,柳弯弯便忍不住问道。 祥福看着柳弯弯回答道:“她的声音完全不像,就连生活习惯都不一样,还有,侧福晋最喜弹琴了,但那轻烟姑娘偏对古琴一点兴趣都没有,而是谈得一首好琵琶,你说,这是不是同一个人?” 柳弯弯听着祥福娓娓道来,轻烟和这位侧福晋有这么多不同。可是?她的心里却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这种想法,毫无依据,可是却这样强烈。也许,这就是一种,女人的直觉罢了。 **** 第二天一早,雨过天晴,王颜玉一个人走在花园里,清风吹过,她觉得自己走在了一座空城里。胤禄走了,柳弯弯走了,他们都不在这王府里。整个王府,就只是一个空壳,一座华美的建筑。 迎面,是那位叫做轻红的女子,她也是胤禄的侍妾,入府两年了,算是比较得宠的一个。她平时气焰就盛,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王颜玉总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从不与她起正面冲突。不过此时,她却朝自己直直地走来。 “哟,这不是轻烟姑娘吗?怎么,今日连个丫头都没有,这么小家子气呢?” 王颜玉抬起头看着这位叫做轻红的姑娘,长得确实不错,只不过妆容太浓,头发上饰物又太过贵气,看起来,倒显得有几分老气了。 “我素来不喜欢有人跟着,一个人走走,反倒更自在些。” “哦?是吗?我看是王爷走了,你一下子就冷落了吧。这王府里,怕是没个人愿意搭理你吧?” “轻红,我不想和你争,你又何必咄咄逼人?你若执意如此,就别怪我了。” “哟?王爷都走了,你气焰还这么盛?你以为还会有谁护着你不成?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小青,小梅,给我把她的衣裳扒了!我倒要看看,她到底生了副什么样的狐狸骨头!专门来勾搭男人!“ ------------ 46 担心 “你敢!”轻烟还从没想过她竟然嚣张到这种程度。在这王府里,她还从没想过竟然有人这样对她。她抬起头看着绮红,倔强的眼神,不肯妥协。 两个丫鬟唯唯诺诺的,也是不敢上前,王爷是不在府里,可是他哪天要是回来,发现这轻烟姑娘被这样欺负,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去呀!怕什么!没出息的东西!王爷都下落不明了,回不回得来还是回事呢!这个时候了,我们还怕她不成!”边说着,绮红还给了两丫鬟一人一脚。 见两丫鬟不顶事,她便自己走了上来。 “不就是生了个好皮囊吗?我看我要是把你这张脸给毁了,你还拿什么勾搭男人!” “自己不济,还来怪我,真是笑话。若是王爷能看上你这样的货色,怕也是眼睛瞎了!”王颜玉嘴上不饶人,顶得绮红脸长得通红。 “你个小贱人!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来勾引王爷!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不打死你!”绮红是完全怒了,泼妇样子都出来了。进王府前,她在街上卖豆腐,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磨豆子,力气自然较大。而王颜玉自小就没干过粗活,真打起来,自然是吃了亏的。 绮红一上来,就开始撕扯王颜玉的衣服。 “你干什么!你放开!” “干什么?我让我们这全府上上下下的看一下,你是个什么样的贱骨头!” …… 一种莫大的屈辱感席上心头,她觉得难堪极了。可是没办法,对方的力气那么大,自己身边也没个人。就算有,也不知道会不会帮自己。她只能紧紧地拉住自己的衣服,护住自己的身体。 “绮红,你干什么呢?” “福晋,我…….”绮红抬起头来,只看到许久不曾见过的嫡福晋敏格回来了。 “啪!”绮红的脸上出现了五个手指印。 “你!”绮红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巴掌,自然不服气。摸着自己的脸,瞪着眼睛看着敏格。 “怎么?有意见?还想打回来不是?” “绮红不敢!” “不敢最好!禁足半个月,若还有下次,就不像今日这么简单了,知道吗?” 绮红气呼呼地看着王颜玉,一跺脚,还是走了。 王颜玉看着敏格,看着这个自己在很久之前便认识的,曾经情同姐妹的女人。这几年,她似是苍老了不少。就连眉心,都打了结。看来,谁都过得不好吧。 “多谢。” “你不用这样,我只是看不惯她那个样子,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其实,我也同样不喜欢你。”她笑了笑,笑得有几分苍凉。她对胤禄的感情,王颜玉是知道的。可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说是天意弄人吧。这王府后院里这么多女人,赶走一个又来一个,怕是她都累了吧。 “不管怎样,我都要说声谢谢,不然,可能我现在就很难堪了。”王颜玉笑了笑,想着自己刚刚的处境,实在是太过屈辱。 敏格看了她一眼,那一张和王颜玉相同的脸,总是让她害怕面对。虽然这个女子叫做轻烟。虽然她们不同。 “我是为了王爷回来的,他下落不明,我怎么能不回来呢……”后面的话,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人能理解她心里的那种感觉,有些无奈,有些失落,她总是这样,为他喜,为他愁。可他的心,却从来没在自己这里。 她这么快就知道了,想必是一直关注着他的一切吧。情之一事,总有那么多的磕磕绊绊,纠纠缠缠。她问自己,若是胤禄再也回不来了,她会怎样,是欢喜,还是忧伤?心口,突然绞痛起来。 *** “王爷是在什么地方出的事?对方有多少人,劫财还是…….要命?”前厅里,敏格找来了那天回来报信的下人,说道“要命”两个字的时候,敏格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她实在害怕……. “我们是走到三棱峡那里出的事,大概十来个人,都蒙着脸,冲上来就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拿走了所有的东西,还把王爷给带走了!” “为什么抢了钱还要人?难道,难道对方真不是为了钱来的吗?”敏格慌了,心里害怕极了,就连假装镇定都做不到了。 王颜玉见她撑不下去了,安慰道:“没事的,可能人家就是想多要点钱罢了,我们再等等吧!可能绑匪很快就会给我们消息的。放心,会没事的,你别担心了。”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让她平静下来。 ------------ 47 绑匪 “把府里所有的下人都派出去,从三棱峡附近开始,给我找!若是王爷找不回来,你们也都别回来了!”敏格下了命令,下人们人人自危。 “是,福晋,我们一定会将王爷找回来的!” “……谢谢…….”看着那一张张诚挚的脸,敏格第一次发自真心地感谢这些下人。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王爷待咱们一向都好,我们一定会拼尽全力,誓死护送王爷平安回来!请福晋放心!” “好,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下人们都退下后,就只有王颜玉和敏格还在前厅里。敏格靠在桌子上,用手臂支撑着头。 “你也走吧。” “好。” “轻烟。” “嗯?”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如果可以,我多想变成你。” ……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走吧!我再待会儿。” 一个人的房子那么空,敏格坐在那里,甚至感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想起那些个夜晚,她的十指抚摸过冰冷的墙壁,看着别人的房间,彻夜灯火通明。她等待得太久,等待得几乎都要绝望。可是?却还是舍不得放手。 她好累,却还是没有办法不爱他。这好像就是她的宿命,狠狠地爱他,然后被狠狠地伤害。越是深爱,便越是伤势惨重。 *** 一早醒来,柳弯弯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放晴了。可是祥福,竟然不知去哪了。柳弯弯跳下马车,环顾四周,群山之中雾气茫茫,此时的她完全分不清楚方向。如果没有祥福,她怕自己,还没找到胤禄,便已经困死在这座山里了。 “柳姑娘,你醒啦!”柳弯弯转过头去,便看到祥福手里拿着莲藕叶,叶子里装了些水。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柳弯弯笑道。 “我怕姑娘醒了口渴,就去打了水,我们这就启程吧。” “好。” “祥福,你说,万一我们找不到王爷怎么办?”柳弯弯问。 祥福拉着缰绳的手抖了一下,愣了片刻,回答道:“怎么会呢?王爷命大,哪会这么容易就出事的。姑娘别多虑了,我们快往三棱峡赶吧。” 站在胤禄出事的地点,柳弯弯的心里一片荒凉。她很怕什么线索都没留下,又怕留下了什么线索,例如,鲜血。她不敢去想当绑匪冲出来,将刀架在胤禄脖子的那一刻。 “柳姑娘,你看,王爷的玉佩。” 柳弯弯转头,接过祥福手中的玉佩,那的确,是胤禄的东西。 “在哪里捡到的?” “就在这个路边。” 柳弯弯抬头望去,那一边,是一条绵长的小路。也就是说,他们很有可能就是从那一条路走的…… “祥福,我们走。”柳弯弯好像是迷途的人突然看到了路标,突然充满了激情。 祥福赶紧跟了上去。 房间里,两个四十左右的男人正在谈话。突然,手下来报――山寨前,出现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和一个男人。 “哦?打听清楚他们是什么人没有?”一个留着胡须的微胖男人问道,看来他是这里的头儿。 “目前还不知道,但应该跟我们前两天抓的那个男人有关系。”属下回禀。 “师爷,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来头?”与刚刚的威严感完全不同,男人跟那个被称作师爷的人说话,态度小心翼翼。 师爷打开折扇,摇了摇:“这个你没必要知道…….这是鹤顶红,今天晚上,你将它放到他的饭里面,然后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胖男人笑了笑,有些害怕的样子:“师爷,这不会是什么皇亲国戚的吧?” “哪那么多废话,这两年你受我们的照顾可不少,怎么着,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不敢不敢……下的一定竭尽全力,为巡抚大人效力。” “什么人?”柳弯弯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了一处寨子,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土匪山寨了。只不过刚刚靠近,就被人团团围住。 “我是来找我们家王爷的,你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竟然敢劫我们家王爷!” 那些人一听这话,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轻举妄动。若不是走投无路,谁都不会想做土匪的。这年头,干这行当也不过是为了有口饱饭吃,若是真得罪了什么王爷,不是往刀口上撞吗? “当家的!” “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手下人看了看师爷,又看了看自己的大当家,最后还是附到当家的耳边说话。 这当家的胖男人,听了手下的话,脸色变了变,最后好不容易镇定下来,说道:“先把人绑了再说。” 这师爷一边喝着茶,一边盯着他们,一双眼睛,转来转去。 ------------ 48 美梦 山寨门口,柳弯弯正和门口的人僵持着,突然就出来了几个人,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将她和祥福绑了起来。 “你们做什么?放开!” “姑娘,来了我们这黑风寨,你还想走?真是天大的笑话!来人,给我把她带下去。” 柳弯弯被带走,可是一路上,她的心里是欣喜的。他们这样做,让她坚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胤禄肯定就在这里,她来对地方了! 被蒙上眼睛,柳弯弯被带着走了好一段路。 “弯弯?” 突然,她听到了胤禄的声音,她笑了,她好像睁开眼睛,可是眼睛上的黑布让她什么都看不见。 “王爷,王爷……是你吗?” “是我,可是弯弯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我和柳姑娘是来找你的。”紧跟其后的祥福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也很是开心,抢着回答道。 “别废话了,过来!”领着他们过来的人说话了,又把他们给拉走了。 等到他们将眼镜上的黑布拉开,柳弯弯才发现 ,这里是一处地牢,有些阴暗和潮湿。 “王爷,王爷……”她不知道和胤禄离得有多远,只能不住地喊他的名字。 那一头, 传来了胤禄的声音:“我在这呢?你别害怕。” 柳弯弯觉得所有的奔波劳累,哪怕现在被他们困在这里,都是值得的,因为,胤禄开始会关心她害不害怕了。 我不怕,有你在我怎么会怕。她轻声说道,像是对胤禄说,其实只是对自己说。 “弯弯,你怎么这么傻,就这么过来了,对方是什么人,想怎么样我都没弄明白。万一有个什么事,岂不是连累了你。”胤禄说。 “柳弯弯从进王府起,便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喊着眼泪的笑容,好凄美,但却那么幸福。 胤禄叹了口气,他这一生,欠了两个女人的情,一个是敏格,一个是弯弯,按说既然亏欠便去弥补就好了,可惜的是,他有心无力。王颜玉不辞而别,他记挂了这么些年,轻烟出现,一再伤他,可他却将她放在心上。到了现在,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爱的人,到底是王颜玉,还是轻烟。 “弯弯,你听我说,他们无意伤害你。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逃出去。记住,我要你好好活着。” “我说过,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王爷,别让我连这点希望都落空,好吗?” 一个美丽的女人,一个深情的女人,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总是让一个男人无法拒绝。胤禄也是人,是男人,是平凡的男人,所以,他也会动心。在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微微地疼。 “弯弯,如果我们能够出去,我一定弥补这几年对你的亏欠。” 从小到大,柳弯弯做过很多的梦,却从来没有胤禄此刻编织的这个梦,这样甜。柳弯弯感觉自己踩在了云端,有不踏实的感觉。可是?她很快乐,快乐得好像那天上飞翔的风筝一般。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这么希望自己能够好好活着。 *** “查得怎么样了?那男的,还真是个王爷吗?”黑风寨当家的询问自己的手下。 手下似乎有些发抖,说道:“当家的,那男的好像还真是什么王爷,反正那女的和那男的一直都是这么说的。当家的,咱们……咱们……咱们是不是闯大祸了啊?” 当家的一听这话,拿杯子的手也在不停地抖。只是在自己的手下面前,不想丢了面子,所以还在尽力地控制着。 “当家的,咱们……咱们现在怎么办啊?”手下明显害怕了,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 他一这样,这当家的便更烦了,摆了摆手,说道:“你先下去,先下去,我再好好想想。” 难道这家伙还真是个王爷吗?哪有王爷这么朴素的?出了门,就带了那么六个人?可是?若不是,那他又是谁?为什么他们都口口声声地称他为王爷?不行,还是得去巡抚府上走一趟。 当家的想了又想,最终做了这么个决定。 三棱峡离浙江不算太远,快马加鞭,第二日晚上便到了。 “师爷,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您让我们绑的这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房里坐的,正是曾出现在黑风寨里的那位师爷,而他对面,坐的就是黑风寨的大当家。方才说话的,黑风寨的大当家,她这么千里迢迢地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么一句话。 师爷倒是不慌不忙,悠悠地喝了口茶,也不管这当家的脸上,已是满头的大汗。 “好吧!我就实话告诉你吧。你们绑的这人,的确就是当今的庄亲王。” “哎呀……妈呀!”一听这话,这当家的腿都软了。 ------------ 49 从不后悔 “师爷,你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啊!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啊。你就别骗我了好吗?” “我没开玩笑啊!这的确就是庄亲王。” “你!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吧!这要是给查出来,可是会掉脑袋的啊!” “查出来?拿什么查?这事就是你们黑风寨做的,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 一听这话,这当家的可算是明白了,敢情他们就是想拿自己当替罪羔羊啊!真够狠的! “姓张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黑风寨?你这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啊!”一生气,大当家的就站了起来。 师爷依然是不慌不忙:“你急什么?现在人也劫了,东西也拿了,你们还想怎么样?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一不做,二不休。要知道,死人可是不会再开口指认你们的!” “谋杀皇亲国戚是要诛九族的!”大当家的一听这话,急了,也怕了。他们这,实在是太大胆了吧。 “你若不肯我也没办法,但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你是想放他回去,然后他回去带兵灭了你的黑风寨,还是冒险除了他,做得好的话,说不定就是神不知鬼不觉了…….你说呢?” 只见这当家的额头上冒出层层的汗,沿着他的双鬓,直直地往下滴。谋杀皇亲国戚,他这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啊!可是现如今,自己已是骑虎难下了。早知道,实在是不该和这狐狸师爷有什么瓜葛啊。这黑风寨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弄不好,就全要丢了。他这当家的,实在是愧对弟兄们啊。 *** 地牢里,柳弯弯望着雪白的墙壁,痴痴地笑着。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挡她此刻的欢喜……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哪怕是这阴暗的地牢,都是这样美好。 “胤禄…….” “嗯?怎么了?” “胤禄,你会食言吗?” “不会的,放心吧。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的话,我一定好好对你。” “为了你,我也一定要活着出去。”她笑着说。 地牢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柳弯弯看到一个长相黝黑的男人,过来打开了她的牢门。 “你们要带我去哪?” …….. “放开我!” …….. “王爷!”她被带到了牢房门口,一过去,发现胤禄和祥福也在。胤禄的手上有几道明显的伤痕,看起来,像是皮鞭留下的痕迹。这些人,实在太过分了。 “把这个喝了!” 一个男人递给胤禄一个瓶子。 “这是什么?” 胤禄问道。 “好东西,喝了这个,你就解脱了!” “你们给我喝毒药?” “实在是对不住,我们也是受人所托。请你到了阴曹地府,去找他们算账吧!千万不要找我们,我们也是一群可怜的人!” 柳弯弯听完这番话,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不要!王爷!要死也是我去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胤禄拉住她的手,拍了拍,被他握在手心里,柳弯弯没那么紧张了。只见胤禄笑了笑:“既然我都要死了,那你总应该让我死个明白吧?到底是谁要我的命,你总该告诉我一声吧?不然,我这到了阴曹地府,也不知道找谁算账去是吧?” “这……我们也是受人所托,答应了别人,不泄露他的姓名的!这个,你还是自己去问阎王爷吧!” “等等…….” “你还想干嘛?” “我想让你放了她,她是无辜的,你们要的,是我的命,跟她没有关系,你让她走,我马上就把这个给喝了。” 柳弯弯从没有想过,在这个时候,胤禄竟然首先想到的,是保全她。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此刻的感受,有点酸,有点苦,有点乐。 “我说过,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王爷若是真的连我这一小小的愿望都不让实现,那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弯弯……” “你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她看向他的眼睛,那么坚定的目光。 “你让我说什么好?” “什么都不要说……胤禄,我爱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这么爱你。” …… “你们说完了没有!快点喝了快点解脱,别磨磨唧唧的!”皮肤黝黑的男人催促道。 柳弯弯和胤禄,彼此对望了一眼。 ------------ 50 不牵累 突然之间,柳弯弯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抢过了瓶子。 “你干什么?” “我不要看着你比我先死,因为那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柳弯弯看着胤禄,轻轻地笑着,那么深情的眼神。她拿起瓶子,闭上眼睛,含着笑容,想要饮下这瓶毒药。突然,她的瓶子被撞倒在了地上。 “王爷,柳姑娘,你们快走啊!”刘弯弯睁开眼睛,只见祥福正死死地抱着那个拿刀的男人。 胤禄和柳弯弯都没有想到祥福会这样做,他们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做怎样的反应。 “你们快走啊!”祥福着急地喊道。 胤禄拉起柳弯弯的手:“我们走!” “可是!……” “如果我们不走,谁都走不了。只有我们活着,才能回来救他!” “可是祥福!” “听我的,走跟我走!” 胤禄拉着柳弯弯向外面跑去,可是到了门口,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他并非无情之人,只是有些时候,他要权衡利弊。就好像,当初他没有伸手拉王颜玉的父亲一把,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什么都不要了,唯一的结果也不过是得罪皇帝,依然换不回王父一条命。 柳弯弯被胤禄拉着,一路向外面跑去。走的时候,胤禄一狠心,锁上了牢门。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柳弯弯看着胤禄,很是气愤。这两天,她和祥福朝夕相处,她不相信会有更好的仆人。而他,锁上了这门,其实,也就是锁上了祥福的生还之路。 “胤禄,不可以,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柳弯弯哭了,眼泪花花地往下掉。 “弯弯,我们现在回去的话,谁都活不了!我可以不活了,但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受牵连!不管她信与不信,这句话,是真心的。从小,师傅就告诉他,君子坦荡荡。他可以赴死,但不能连累自己的女人跟着一起死。 柳弯弯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相信我,我们很快就会回来救他!” 他看着她的眼睛,跟她说,信他。于是,她信了。 柳弯弯紧紧地握住胤禄的手,从地牢里出来。外面,是黑风寨的院子。 “弯弯,踩着我的背,从这墙后面翻过去。”院墙不高,胤禄蹲下身来,让柳弯弯踩着自己翻过去。 “我过去了,那你怎么办?” 胤禄笑了笑:“我是男人,这点墙对我来说算什么?你放心,等你过去了,我肯定能过去的。” 他从来都是那样自信,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办的事情。她看着他那么肯定的笑容,于是,踏上了他的背。 “快过来!”她翻过去以后,对他说道。 可是胤禄,却只是对她笑:“弯弯,不要回王府了,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找一个好男人嫁了,生一堆孩子,和和美美地白头到老。” 她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他既然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曾经怀疑过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会为了自己活命,放弃从小陪在自己身边的祥福。可是?原来她竟错得这样离谱 “别,胤禄,别走!你答应过要弥补我的,难道你忘记了吗?我不准你这么做,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靠近你,你怎么忍心让我一场欢喜落空!别说什么好男人,我说过我从不后悔爱过你!你就是我这辈子遇见的最好的男人!” “如果还有以后,我一定试着爱你。”胤禄说完,用力将柳弯弯推了下去。她看着他,看着他离开自己的视线,眼泪从眼角划过。 “不要!”她在心里说道。 胤禄转身离开,像地牢走去。他笑了笑,很满意自己的这个决定。柳弯弯的爱,很重,又很轻,因为她深爱他,却从不给他压力。她是最好的解语花,是最好的红颜知己。直到现在,胤禄依然不能告诉自己,有多爱她。可是?他清楚地知道一点,那就是她感动了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龙潭虎穴都敢闯。他想,只要是任何一个有良心的男人,都无法拒绝这样的爱。可惜,没有时间了。 他一步一步向地牢走去,一路上,他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最初的敏格,最初的王颜玉,最初的自己。如果王父没有死,如果玲珑没有死,那现在,会是个怎么样的场景? ------------ 51 所谓的姐妹 他推开地牢的门,里面随之了亮了起来。然后,他看到了满地的血,祥福倒在地上,一片血泊之中。 来晚了啊!还是来晚了! “一群畜生!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定要踏平你这黑风寨!” “活着出去?你本来是可以,但现在,你觉得还能吗?”拿着刀的男人一步步走近。胤禄紧紧握住方才在地上捡来的木棒,他的眼中充斥着一团火。这么多年了,祥福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说是主仆,不如说是兄弟。可是现在,他为他而死! “啊!”他冲了上去,木棒狠狠地打向对方的头,可对方也是个练家子,竟被他巧妙地避过了。 胤禄退了几步,竟然发现地上有一把刀,他捡了起来,冲了上去:“不杀了你,我誓不为人!” 他的刀,与对面的刀,同时放到了对方胸口。 “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杀了你么?”胤禄笑了笑,伸出自己的左手,紧紧抓住对方的刀刃。而他右手上的刀,插进了对方的胸口,越来越深…… 当敏格和侍卫们赶到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只是蹲在祥福尸体旁的胤禄,以及满地的血迹。 “王爷,你没事吧?”敏格走上前来,伸出手,想理一理胤禄凌乱的头发。 胤禄转过头,避开她的触碰:“你们来晚了……”他说话,声音沙哑。 “还好,你还活着。”敏格甚至舒了一口气,说道。 胤禄抬起头,看向敏格,冰冷的目光,让敏格吓了一跳。 “在你的眼里,就看不到别人吗?祥福在我们身边,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可以,在他尸骨未寒的时候,说还好?” 那一句还好,敏格只是不经意说出来的。这么些年了,的确,她的世界只看得到他,所有的喜怒哀乐,也只为了他。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个盲人,除了爱胤禄,就毫无方向。 “敏格,你知道吗?你的爱让我觉得好可怕,不要再告诉我,你是为了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早在你刚进入王府的时候,你就包藏祸心,甚至不惜派人在围场刺杀颜玉。” 一直知道,胤禄知道的事情,其实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多,却没有想到,这件事他竟也是知道的。是的,那是第一次,她开始为了他,不择手段地想要置另一个女人于死地。那个时候的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很紧张,可是到了后来,就脸不红心不跳了。在她的内心里,将这一切当做了理所当然。因为,她觉得,她是为了爱。 “你还知道些什么?”她想笑着问他,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要多得多!玲珑的死,也跟你有关系是不是?” …… “他说的,是真的吗?”熟悉的声音响起,胤禄抬头,敏格回头。是轻烟。可是为什么她的眼神,看起来那么哀伤。 “轻烟,你不是不过来吗?怎么又来了?”是的,当时敏格有了胤禄的消息,那个时候,轻烟就在旁边。敏格问过她,要不要一起去,她摇了头。可是?谁都不知道,当全府都空了的时候,她突然也好想跟着他们去。所以,她骑了马,跟在后面。却不想,正好听到了这一番话。 “轻烟……”胤禄叫她的名字。 而她,却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敏格:“他说的,是真的吗?”她再一次问,只是语气更重。 胤禄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可他,却不敢相信。 “告诉我,玲珑的死跟你有关系是不是?!”她对着敏格大吼道。 她最好的姐妹,从小陪自己长大的人,事事为自己考虑的人,竟然是死在眼前这个女人手里吗?这个女人,甚至曾经与自己以姐妹相称!她终于知道了,母亲曾千叮咛万嘱咐的那句,小心敏格,是多么的睿智!可笑的是,自己竟然没能听进去!于是,她失去了自己最好的姐妹,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 52 青灯古佛 敏格诧异地看向轻烟:“你,是王颜玉!”她紧盯着她,不敢相信。 王颜玉笑了笑,带着一丝阴冷的决绝:“是的,我是王颜玉!” “我早就怀疑过,却沒想到这是真的……”敏格自嘲地说道:“你隐藏地可真好啊!” “我沒有隐藏,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忘记了,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忘记了自己的仇恨,我有了另一个身份,我叫轻烟,可是?老天可怜我,让我想起來了,让我想起來了这一切,玲珑的仇,父亲的仇,孩子的仇,我都记得,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太激动,王颜玉全身都在颤抖,她真的好恨,好恨自己的单纯,害死了自己最好的姐妹。 相比于王颜玉的激动,敏格坦然地多,这么久以來,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來得似乎有些突然,也罢,她费尽心机,也沒能让胤禄爱上自己,如今真相揭开,也许这才是自己的真正的解脱吧! “王颜玉,其实,我真的很嫉妒你,我爱他,一点都不比你少啊!为什么只有你,能得到他的千般温柔,万般呵护,你可知道,赏月阁里的墙壁上的每一块砖,我都抚摸过,它光洁的纹理,冰冷的温度,我寂寞啊!只要他对我好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我都不会那么嫉妒你,可是沒有,他从未用看你那样的眼神來看我,每次我看见你们站在一起,我都感觉自己好多余,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你恨我你冲我來啊!你为什么要害玲珑,为什么要害得我丢了孩子!” “玲珑……还有你的孩子……王颜玉,怎么,你忘记了吗?我也丢了一个孩子,我的孩子尸骨未寒,你就怀上孩子,凭什么?凭什么你事事如意,我试试不顺,我只要一看见你,我就忍不住恨,是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怀上了,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你肯定想不到,你夜夜闻着入睡的百合花香里,竟然含有麝香吧!哈哈……”敏格笑了,笑得那么急,那么用力,可是?却沒有一丝快乐,她以为报复了她,让她众叛亲离,让她一无所有,她便会真的快乐起來,可是?却一点都沒有,哪怕是现在,回忆起自己曾以为会是最得意的计谋,也得不到丝毫温暖。 王颜玉从沒想过,真相竟然会是如此,她曾想过去找那位太医问个清楚,可是那段时间,玲珑出事,父亲出事,她实在无暇顾及其他,纵使再怀疑,却也还是沒去验证,如今,真相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血淋淋地,让她痛,让她恼,可是?却是什么都回不去了,失去的孩子,不会再回來,失去的姐妹,也不会再回來。 “敏格,大家都是女人,你怎么这么狠,你失去了你的孩子,就要用我的孩子來偿命吗?他不欠你什么?我也从來沒有想过要害你,我真心实意地想和你和平共处,可你,这么容不下我,我真蠢,若我能对你有一丝戒备,我也不会被你这样算计,呵呵……我真蠢!”知道真相的王颜玉开始埋怨自己,埋怨自己当初的单纯,自己当初的亲信,说到底,她们的死,都跟她有关。 “我何尝又沒想过要和你和平共处,若是王爷他对我的好,有你的一半,若是我的孩子沒有死,我可以努力和你和平共处,可是?我什么都沒有了,在这王府里,我是孤家寡人,沒有王爷的恩宠,沒有孩子承欢膝下,你觉得,我还能跟你和平共处吗?你不是我,你永远体会不到我的酸楚,我第一次见他,就爱上了,我爱了这么多年,可是我什么都沒有得到,试问,你是我,又将如何自处!” “你爱得辛苦,那是你的选择,你失了孩子,那是上天的不公,若我是你,我也会痛,也会有些妒忌,可我不会害人,我娘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道理,我从小听着长大,再怎么样难过,我也不会去害别人來让自己好受,何况,你现在又真的好受了吗?”王颜玉平静地讲完了这番话,在当她听到敏格的那段描述之后,她的愤怒终于平息了下來,她们都是女人,站在女人的角度她可以理解,但是无法原谅。 而敏格,在听完王颜玉的那番话后,很久都沒有再开口,因为她突然发现,很多想不通的事情突然有了答案,其实再怎样,她都不该害人,就算王颜玉说的。虽然她害得她也同样沒了孩子,可是?她也沒有感到丝毫的快乐,这么些年,她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把胤禄越推越远,推到了一个自己完全触碰不到的地方。 原來,到头來,错的人,一直都是自己……. “王颜玉,也许,我应该感谢你!”敏格笑了笑,发自内心地笑了笑:“我一直都坚定地认为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爱,而爱,是沒有错的,我也一直都认为,是你夺走了我的爱,抢了我的幸福,所以,我怎样对你,都无可厚非,现在我才知道,原來,做人都要有个底线,不管是任何原因,以任何名义存在的祸心,都是不对的,这几年,我从來沒有像今天这么轻松过,我觉得所有的包袱我都卸下了,胤禄,从今天起,我开始忘记你,从此不管你幸福也好,不幸福也罢,安全也好,危险也罢,我都不再打扰!” 她装过头看他,笑容里,带着泪光,可是眼神中,却是坚定的,如果说上一次只是给自己一点空间,那么这一次,便是彻底地放手,这个让自己爱了恨了的男人,从此以后,与自己再无干系,她紧紧地看他一眼,决然地转过头去。 ”你去哪里:“王颜玉问。 敏格顿了顿,回答:“青灯古佛,是我最好的归宿!” “你真的想好了吗?” 点头:“是的,我想好了!” 王颜玉叹了一口气,终究是什么都沒说,因为她不知道,该怎样对她,说不恨,是假的,可是若是有多撕心裂肺的恨意,她也说不上來,这个人,毕竟是曾经与自己掌心纹路相扣的人。 ------------ 卷三:靠近 ------------ 53 不肯放手 “你真的是王颜玉!”敏格离开后,胤禄看着王颜玉的侧脸,带着几分欣喜,几分紧张问道。 王颜玉回头,看着胤禄,看着这个男人,她的眼神中,沒有一丝留恋,有的,只是冰冷。 “怎么,很失望我还好好地活着是不是,真是可惜,我不是别人,我就是王颜玉,所以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胤禄盯着她,看着她冰冷的眸子,问道。 王颜玉轻轻地笑了笑:“我实在太蠢,才会让你骗得丢了姐妹,失了孩子,我信了你的真心,信了你的天长地久,可是你们这样伤害我,你早就知道我根本沒有伤害敏格的孩子,你早就知道,玲珑是被迫來诬陷我的,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可是你包庇了她,纵容了她,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看着她置我于污泥之地是不是,胤禄,我再也不想看见你,永远都不!”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那个时候,你已经离开我了,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么,我看着别人害你,我无动于衷,是不是,王颜玉,我沒有想到,你竟然对我连这一点信任都沒有!” 胤禄也生气了,他对着她吼,而她,也毫不示弱,她看着他,带着讥讽的笑容:“信任,你竟然有脸跟我说信任这两个字,我不是沒信过你,可是我换回了什么?我得到的,是从小陪伴的丫头、姐妹,死在了这里,是怀了孩子,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就流产了,是我最挚爱的父亲出事,你就连拉他一把都不肯,你这样的男人,居然还敢再跟我说信任两个字,胤禄,你这样说,到底是觉得我好骗,还是觉得自己的演技天衣无缝!” …… 胤禄突然被她说得说不出话來,因为她的字字句句,说得都是事实,很早之前,当翼风他们提起,她有可能就是王颜玉的时候,他就想过,若她真是她,会如何,若她是她,便是今日这个样子,她站在他的面前,字字句句,都是怨恨,他的心里,不是不内疚,可是再多的对不起也终究毫无用处,她的苦痛,根本就不会因他的愧疚,而减少半分。 “胤禄,我告诉你,我恨你,恨毒了你,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些债,都连本带利地讨回來!” “为什么你连敏格都能原谅,就是不能原谅我呢?” “因为她惟一的错,就是爱上了你,嫁给了你,而你,却是所有的罪恶的始作俑者,如果你沒有让她爱上,如果你沒有娶她回來,如果你不在我们两个女人之间徘徊,我们都会好好的,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对她的这个解释,胤禄只能是悲怆地笑了:“轻烟,你公平一点好不好,让她爱上,是我的错吗?至于娶了她,我承认,是我错了,可是皇帝的旨意,我有得选吗?人生在世,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不能事事周全!” “说了这么多,你不过是为了自己辩解而已,这些借口,我不会再相信了,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走了,多和你呆在一起一分钟,我都觉得煎熬!” “走,你又要走,走去哪里!” “这个你管不着!”王颜玉说完,就要走出门去。 “给我拦住她!”胤禄对着手下说道。 方才都顾着看热闹去了,这一声命令下來,一下子兵荒马乱地,全涌到了门口。 王颜玉看着层层叠叠的人,笑道:“怎么,你想留住我的尸体么!” 胤禄走了过來,站到她的面前:“六年前我放走了你,今天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无论如何,我不会再让你离开的,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机会寻死的,我要养着你,一直养着你,直到我死了,你就自由了,所以,你可以用任何方式杀了我!” “我不答应,你给我让开!” 她伸出粉拳捶了上去,而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你不答应也得答应,这一次,我说了算!” *** “以后你还是住在琉璃阁吧!以前你就住这,什么都会方便些!”胤禄一路将王颜玉打横抱起,一直抱到了琉璃阁,放在了椅子上。 也不管王颜玉是不是生气,是不是始终不肯抬头看自己一眼,胤禄就自顾自地安排着。 “你的东西我沒让人动过,应该衣服首饰都还在原处,哦,那些衣赏款式可能都老了,首饰样子也不好看了,沒关系,明天我就让人來家里给你量衣裳,咱全部换新的,首饰我也明日就让人带图纸來给你,让你挑,伺候的丫头呢?我也想好了,让小荷伺候着,她虽然年纪小,不过人还挺机灵,也伺候一段日子了,应该你也习惯了,然后我再在府里给你挑个嬷嬷,她们年纪大些,伺候地会更好些,我也更放心,对了,你现在想吃什么口味的菜,不然这样吧!我明天去宫里跟皇兄讨个御厨來,天天给你做菜,你看好不好,……” 胤禄还在絮絮叨叨,却被王颜玉打断:“你什么时候变成个老妈子了!” “不错,你都会跟我说话了,很好,我相信,我们以后会越來越好的!”他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很是真诚的目光!” 王颜玉甚至为这样的目光,愣了片刻,然后才说道:“不可能的,我不可能跟你越來越好,你将我留在你的身边,就像把一条毒蛇放在身边一样, 从今天起,我会利用一切机会,杀了你!” “我不怕,死在你手里,我不怕,我唯一怕的事情,就是你离开我,再也找不到了!”他轻笑着跟她说道。 他的眼中,有一层朦胧的雾气。 而她,沉默了,沒有理由,只是不想再说什么? 他站了起來:“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在这里待会儿吧!有什么需要,跟小荷说!” “我先走了,你……他本想揉一揉她的头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要是累了,就睡会儿吧!等我回來,给你买爱吃的莲藕酥!” ------------ 54 纠缠 他离开之后,她站起身來,环顾这周围的一切,曾经,在她还沒有记忆的时候,她曾经在外面偷窥过这里的一切,那个时候的她,从來沒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是这里的主人,她在这里住了两年,离开了六年,然后,又再一次回到这里,一切还是当初的那个样子,梳妆台上,还放着她离开那日梳头的梳子,首饰盒里,她的首饰都还在,他说的是真的,这里确实还保持这原样。 王颜玉拉开抽屉,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檀木盒子,盒子里,放着一块玉佩,那是他当初遗落在自己门口的东西,她捡到了,就收了起來,只是,此时盒子里多了一个纸片,上面写着:“原來,竟然是你收了它!”簪花小楷,写的很是漂亮,王颜玉认得,这是胤禄的笔迹,看來,他早就发现了这个。 纱帐还是当初的纱帐,桃红色,妖娆的颜色,只不过由于时间长了,颜色有些淡了,不复当初的景象,她想起当初,他抱她上床,松开她盘着的发,她笑意盈盈。 “胤禄,你喜欢我吗?” “喜欢,从未这样喜欢 !” “那你,会真心待我,宠我,绝不遗弃我吗?” “我会,一直真心待你,宠你,绝不遗弃你!” 她问的这样认真,他回答得这样认真。 那时的她,心甘情愿,那时的她,那么坚信自己的选择,言犹在耳,却物是人非,过往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胤禄是傍晚时分过來的,手里拿着热腾腾的的莲藕糕:“饿了吗?我买了你爱吃的莲藕糕,尝尝,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莲藕糕我早就不爱吃了!” “哦,不爱吃了……那好吧!我让下人送晚膳进來,今日我们就在房里吃吧!”胤禄把莲藕糕放到一旁,倒不见丝毫的不高兴。 “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我陪着你吃!”胤禄倒是很有耐心,不管王颜玉说什么?都不生气,兵來将挡水來土掩,他总有应付的办法。 王颜玉终于转过头看他:“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只是令我更加讨厌你罢了,我们已经不可能回去了,从來沒有一件事情让我如此后悔,除了,爱上你!” 胤禄愣了愣,他在极力地笑着,可是眼睛里的失落还是出卖了自己的情绪,他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她的话尖锐地如同一把刀,插进他的心里。 “可我从來都不后悔爱上你!”他笑着说。 “那是因为你不是我,你沒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一切,你沒有失去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你沒有看见自己的亲生父亲死在自己面前,你沒有体会过明知道亲人在受苦,却无能为力的滋味,是的,你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同我说从不后悔,那是你沒有失去,爱上我,沒有让你失去!”她生气,脸涨得通红,胸口也在剧烈地浮动着。 胤禄看着她这么难过,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本來,他还有最后补偿的机会,那就是救出她的母亲和妹妹,可是现在,他连这个机会都失去了,因为,早在五年前,他想救出她们的时候,就得知,大雨造成滑坡,她们都被压在了石头底下,沒能活着出來,他很自责为什么沒能早一点,可是什么都來不及了,他封锁消息,不让任何人知道,可他,却也永远不可能将她们完好地带到王颜玉面前。 “胤禄,放我离开吧!和你在一起只能让我一遍一遍地回忆起这种痛苦,我们永远都得不到解脱,我只会恨你,越來越恨你!” “我做不到,你知不知道,这六年我怎么过來的,我觉得自己就跟一个死人一样,我在不同的女人之间流转,我将所有和你长得有一丝相像的女人都带回來,可我还是在半夜里睡不着,我想你想得发疯!”他也站了起來,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张脸,这辈子,他不可能再爱哪个女人,胜过爱她了,可是?面对她的指责,她的恨意,他别无他法,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就好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他不肯回头,于是只能继续向前,但是前方,除了一堵死墙,什么都沒有。 王颜玉的嘴角扬起,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冷漠的,讽刺的:“留着你的这些话骗别的女人去吧!我不会再信了,我只要一想起,你明明知道,我沒有谋害敏格的孩子,我沒有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你却纵容她诬陷我,纵容她威胁玲珑來诬陷我,你害得玲珑死不瞑目,你害得我流产,我就恨你,恨得牙痒痒,恨得巴不得马上就杀了你!” “要怎么解释,你才肯相信我的苦衷!”胤禄问。 王颜玉笑:“不可能!” 敲门声传來,是过來送饭的下人。 “送进來吧!” 桌上摆了六七个菜,都是王颜玉爱吃的,看模样,便知是出自大厨之手。 “吃饭吧!” “我不……”王颜玉正想拒绝,可是突然就有一股恶心感传來,她赶紧拿过痰盂,干呕了一会儿,却什么都吐不出來。 “小荷,去给夫人端漱口水,再那块湿帕子!”胤禄对小荷吩咐道,他说的是夫人,而不是轻烟,也不会王姑娘,亦不是别的什么称呼,王颜玉也听到了,什么都沒说。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胤禄问道。 “沒事,兴许是吃坏了东西吧!”王颜玉回答。 可是心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似的,这到底,是怎么了?她皱起眉头,然后突然之间,想起六年前的自己,似乎也曾有这样想吐又吐不出來的时候,而那个时候的结果是,,她怀上了,只不过大夫隐瞒了她,这种感觉,如此相似,可是?怎么可能呢?她一直都有服用避孕汤药,每一次,她都小心翼翼地避免这样的意外,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定是自己想多了…...想到这些,王颜玉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來。 ------------ 55 新生命 “你在想什么?”胤禄见她出神,忍不住问道。 王颜玉摇了摇头:“沒什么?” “吃点东西吧!晚一点我让太医过來给你瞧瞧!” “不用了,我好得很!” “好得很会随便就干呕,还是让太医瞧瞧吧!我也好放心些,何况,你若是自己都沒照顾好,怎么离开这里,还是赶紧养好身体吧!那样子就有力气和我斗智斗勇了!”胤禄笑了笑,王颜玉懒得再跟他说话,就默默地坐了下來。 这一顿饭,终于是在一片风平浪静中吃完了,只不过,不平静的事儿,在后边。 *** 房内,王颜玉坐在椅子上,有年迈的太医替她把脉,片刻,太医的手放了下來。 “胡太医,我夫人怎么样了!”胤禄迫不及待地问道。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喜脉!”太医跪了下來,贺喜。 胤禄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她有了身孕吗?” “沒错,以老臣行医这么多年经验來看,绝对错不了!” “太医快快请起,來人啊!给我赏,重重地赏!”他爽朗的笑声,在这一天,几乎传遍了整个王府,他已经很久很久,沒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了,这个孩子,在这个时候到來,就好像是他和王颜玉之间的救赎一般,他们之间的死局,似乎也会因为这个孩子的到來,彻底解开。 而王颜玉却是彻底地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等等,胡太医,你确定沒有诊断错误吗?” “夫人,老臣敢以我这项上人头担保,沒错,夫人这肚里,确实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听完这句话,王颜玉突然觉得浑身无力,身孕,怎么会有身孕,她不是一直有喝避孕汤药的吗?但这太医信誓旦旦的,肯定不会有错……对了,想來自己的月事已经足足推迟了一月,只是自己这段时间,太过大意了。 “你听到了吗?你有孩子了,有我的孩子了!”胤禄开心地抓住王颜玉的手,却被王颜玉抽出。 “小荷,小荷!”她几乎失去方寸,喊着丫头的名字。 小荷走了进來,看着王颜玉暴怒的脸,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告诉我,给我煎的药是按太医的方子抓的吗?” “我……我……” “你什么你,你倒是给我说话呀!” “小荷,你先下去!”胤禄拦在了丫鬟和王颜玉之间,说道。 “你做什么?我问下人话,你也要干涉吗?”此时的王颜玉,完全失去理智。 胤禄抓住她的肩:“别生气了,生气伤身体,对孩子也不好!” “你别碰我!”她吼道。 胤禄松开手:“好,我不碰你,但我要替小荷回答你的问題,药是我换掉的,是我把你的红花换成了补药!” 王颜玉惊讶地看着他,她从沒想过,他竟然早就知道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比你想象得早很多……颜颜,你不要忘了,我是这王府的主人,这里所有的人都仰仗着我生存,你觉得你去找太医抓这种药,他们敢瞒着我吗?” “可我明明…...” 王颜玉刚说话,却又被打断:“明明什么?明明给了他好处,明明他收了你的好处,东西都在我这呢……你觉得对他们來说,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呢?” 听到这,王颜玉只能说,是自己考虑得太不周详了,要开药方,她怎么可以找跟王府有干系的太医呢?怪只怪自己太蠢,败在了他手里。 “颜颜,给我生下这个孩子吧!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从此这王府里,除了你,再不会有别的女人,你是唯一的女主人,这王府里所有的一切,都依你的喜好而定!” 王颜玉笑了笑:“好,我可以答应你!” “真的吗?”胤禄很惊喜。 “只要……”王颜玉故意拖长声音:“你让我的玲珑,还有我的父亲活过來,还有,把我母亲和妹妹,从边疆接回來,只要你做到这些,那我就原谅你,和你好好过日子!” 胤禄皱了眉头,这些不是不愿,而是办不到了,他只是凡人,人死不能复生。 “除了这个,别的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他说。 王颜玉转头,看着他的眼睛:“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要!” “人死不能复生,你也知道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陷在这无边无际的痛苦里,永世不得翻身呢?” “因为这一切都跟你有关,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可你现在怀了我的孩子,这个孩子的到來就是告诉我们,要放下,要重新开始!” “你多虑了,我根本就不会让这个孩子來到人世间受苦!” 她冷漠的眼神让胤禄相信了,她说得到做得到,他抓住她的手腕,那么大的力气,让她的手有一种火辣辣地疼痛感。 “我不准你这么做,你要是敢……” “我要是敢这么做,你预备怎么样呢?我还有什么是能被你拿來威胁的呢?”王颜玉打断他的话,冷笑着看着他的无奈。 “总之,我不准你伤害我的孩子!” “你怎么那么确定这是你的孩子呢?又是谁告诉你的,这一定就是你的孩子呢?” “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我只是提醒你,别想着每个女人肚子里怀的都是你的孩子,一不小心戴了绿帽子还不知道呢?” “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王颜玉,你不要可以挑战我的底限!”他的手,抓得更用力了。 王颜玉虽然感觉疼,但依然是脸不改色:“是谁的么,这个我也不知道,你知道的,我曾经是京城名动一时的妓女,什么事,是我做不出來的呢?” 听到这里,胤禄却突然平静了下來,她越是这样贬低自己,他就越不相信她会和别的男人私通,她不会的,就算再怎么变,她骨子里,还是他当年认识的那个小女孩,正义,勇敢,他放开她的手,替她将凌乱的发别到耳后。 “咱别较劲了,我知道,这就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隔了六年,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颜颜,这是上天的恩赐,老天爷就是要用这个新生命的到來告诉我们,我们还有希望,我们还能重新开始!” “你-做-梦!”王颜玉后退一步,看着胤禄,冷冷地说道。 ------------ 56 溺水 胤禄笑了:“是,我做梦,我梦见我们一家三口,很幸福,我相信,这个梦一定会实现的!” “不可能,我绝不会答应!” “不,你会答应,因为你是善良的,你不会伤害一个无辜的生命,更何况,这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可以想象吗?他柔软的小手会抚过你的脸颊,他会喊你额娘,他会在你面前,一点一点地长大,你告诉我,你会忍心杀了他吗?将他的小手,小脚,小身体,一点一点地粉碎吗?你告诉我,你已经残忍到那种地步了吗?”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王颜玉捂住自己的耳朵,几乎失控。 而胤禄,他的眼睛也是通红,他知道,这样刺激她,很残忍,可他别无他法,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这个女人疯起來的时候,会怎样对待他们的孩子。 “不,我要说,你告诉我,你真的忍心这么做吗?你真的要将他杀死吗?你告诉我,你已经残忍到了这种地步,这种让我不认识的地步,只要你告诉我,你能做到,那行,我答应你,我让你杀了他,我答应你,我再不做这样的梦了,我答应你!” “不!”王颜玉吼道,在王颜玉吼完这句话的时候,胤禄感觉,自己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來,就在刚才,他跟自己打了一个赌,他告诉自己,如果赢了,至少他能保住自己的孩子,如果输了,他相信,他们之间真的再也沒救了,那道裂缝,永远都不可能修复了。 还好,他赢了,还好…… “放下好不好,忘记发生过的一切,我向你保证,我会照顾你,照顾我们的孩子,就算是我拼了我的命,我也会保护好你们,信我,就这一次,好吗?”他握住她的手,一触碰,才发现彼此手中都是汗。 而她,一点一点,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答应你,不是因为我信你,而是因为,虎毒不食子,我狠不下那个心,去杀害自己的孩子,至于我和你,永远都不可能走到一起!” 在王颜玉说这些话的时候,胤禄第一次感觉自己沒有那么难过,因为,她肯留着自己的孩子,这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试想想,纵使他们之间有再厚的冰霜,有了孩子的牵绊,又怎会沒有融化的那一天,只要她肯留着自己的孩子,那一切还是会有机会的。 “生气了这么久,饿了吧!想吃什么?”胤禄问。 王颜玉摇了摇头:“吃不下,你走吧!我乏了!” 胤禄看她的样子确实是累了,所以也不勉强:“好吧!那我走了,你早点歇着吧!我让小荷给你打热水进來!” 王颜玉什么都沒说,坐在床上,脑袋里,还是一片凌乱,这一切,來得太过突然…… 是清冷的夜,胤禄站在大树底下,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王爷!”突然,有下属來报。 “什么事!”他说。 “回禀王爷,蓝玉已经召集了三千死士,目前,正在大规模地招兵买马!” “我知道了!” “王爷,咱们要不要部署……” 胤禄摆了摆手:“容我再想想,你先下去吧!” “是,王爷!” 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留着他后患无穷,可他终究是不愿在这个时候,与王颜玉再起争执,就算是,为了他们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吧!不在这个时候,起任何杀戮。 *** “夫人起床了吗?”胤禄下了早朝,直接就奔琉璃阁來了。 “夫人一早就起來了,说是要在府里走走,还不让我们跟着!”回话的麽麽结结巴巴的,生怕一个不好,惹得胤禄生气。 “我知道了,我去找她,你忙去吧!” “是,王爷!” 胤禄看起來心情是极好的,就连走路的步伐都轻了不少,老麽麽看着,似乎也觉着这王府里终于是要迎來春天了。 离开琉璃阁,胤禄直奔梅园,在这王府里,她最爱的,便是这么一处地方了,也许就是因为这里有太多他们之间的回忆,所以他才一直沒有奔离,早在被册封为庄亲王的时候,皇上就提出要赐他另一处府邸,只是他不肯接受罢了,那个时候的他,失了王颜玉,而这里,是他可以寄托思念的地方。 穿过层层的梅树,胤禄终于找到了她,她坐在溪水边,长发垂肩,好柔弱的背影,她一直都是脆弱的女子,只是太喜欢用坚硬的外壳将自己包装,碧水蓝天,青草在脚间环绕,纤细的肩,柔软的发,她已然成为了一副画,而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怕会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此时的她,此时的他,彼此都好像是从未经历过伤害,那么安静,那么祥和。 她突然站了起來:“你做什么?”他失声喊叫,怕她想不开,会跳入这河中。 她沒想到竟然有人会在自己身后,转过头去,见到是他。 “王颜玉,你快点下來,那里太危险了!”原來,他竟然是误会了,他以为自己是要跳下去,哎,怎么会呢?玲珑死的时候,她沒有死,父亲死的时候,她也沒有死,失去一切的时候,她都活了过來,行尸走肉一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现在,她怎么会去死呢?她,是这么怕死的人啊!如果,她选择死亡,选择陪着家人,陪着玲珑一起死去,那是不是,比现在好过呢?她突然无比厌恶现在的自己,不敢做任何决定,却又时刻在撕扯着。 “快下來,算我求你,不要这样吓我!” 他着急了,而她笑了,有什么用呢?再关心,再着急,有什么用呢? 提起裙摆,她准备走下來,却沒想到,脚后一滑。 “啊!”她失声喊叫。 然后,便是跌落,跌落进无边的黑暗,她起初还在挣扎,然后,便什么都放弃了,她仍由自己的身体,与这无尽的黑暗融为一体,清水灌入鼻子、耳朵、喉咙,让人喘不过气來。 好像是做梦一般,她看到了胤禄的脸,看到他如条鱼一般,朝自己游來,伸出手臂,将自己揽入怀中,他的眼中,有一种叫做失去的疼痛。 她看着他,想笑,想说,你个骗子,想挣脱他的束缚,想自己一个人沉沦,可她,实在太累,实在沒有力气,于是,只能仍由他抱着,闭上眼睛,再也听不见、看不见任何东西。 ------------ 57 一胞所生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有人在说话。 “王爷,那天晚上,夫人在欧阳赫的山庄里过夜!”一个男声,忽远忽近,她竖起耳朵,才听清他的讲话。 沉默,这句话之后突然之间,就都沒了声音,就在王颜玉觉得自己要再次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又一个男音响起,,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王爷,你就这么算了吗?要不要我找人……!” “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了,我的事情,也要你來管吗?” “是卑职多嘴了,王爷赎罪!” “好了,你下去吧!” …… 王颜玉感觉,有一个身影朝自己走來,微凉的手指,触碰自己的脸,这个温度,那么熟悉,一个名字,在她嘴里呼之欲出,可她却好像是被绳子绑住一般,怎么都都动不了,眼皮好重重,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你沒有那么做是不是!” 他在说什么?她好像听不明白。 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自己的颈间,似乎有人将双唇落在了自己的唇上,然后,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王颜玉醒过來的时候,是下午,外面下起了雨,屋外,正巧种了些芭蕉,雨滴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好听极了,王颜玉刚起身,小荷便进來了。 “夫人,你可算醒啦!” “怎么了?我睡了好久吗?” “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呢?你说久不久!” 王颜玉沒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模糊了视线,突然,有一把雨伞出现在了这倾盆的大雨中,走进了,王颜玉才发现,竟然是胤禄,这么大雨,他过來做什么? 王颜玉愣愣地看着,什么都沒说,什么都沒做,她甚至问自己,他來做什么?也许她是有答案的,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不一会儿,胤禄便进來了,虽是撑了伞,但还是湿得厉害。 “你醒啦!”他看到王颜玉,不禁说道。 王颜玉点头:“恩,醒了!” “醒了就好,小荷,去给夫人端碗参汤來!” “不用了,我喝不下!” “喝点吧!就算是为了孩子!”胤禄说。 王颜玉的手,不禁摸向自己的腹部,那里,真的有一个小生命在成长,可她却不知道,自己能给他什么?若他來到这世间,他能拥有些什么呢?若他在王府长大,应该是吃穿不愁的吧!可却,唯独缺少双亲的疼爱,这对他來说,是好,或是不好。 “不要再叫我夫人,你知道的,我不是,也不可能是!”她说话,他以为她是要拒绝喝参汤,却沒想到,是这么一件事。 是他让全府的人改了称呼,是他让所有人称她一声夫人,因为对他而言,夫人,只有她一个,也只会有她一个。 “怎么了?”他问。 “我王颜玉是罪臣之女,担不起这么尊贵的称呼,王爷还是不要折了自己的身份,等她想通了,你就去接她回來吧!毕竟她才是你明媒正娶的福晋,是这王府的女主人!” “我不会接她回來的,你我都知道,那里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 “随你怎么说吧!总之,请你让他们不要这样称呼我,承受不起!” “那怎样的称呼是你承受得起的,难道你是想让我叫你,孩子他娘吗?” 他偶尔开起的玩笑,总是让她措手不及,她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反驳,等想起來时,才说道:“好笑吗?我觉得一点也不!” 胤禄沒再继续这个话題,而是拿出一封信,很是认真地看着王颜玉:“这是给你的,敏格写的,里面,说了一些玲珑的事情!” …… 天气真好,太阳暖暖地洒在每个人身上,王颜玉和胤禄,从马车上下來,面前,是一栋房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岩城衙门”。 祥福走上前去,敲开了门:“你们县令在吗?” “你找我们县令什么事啊!鸣冤的话就击鼓,县令一会儿就到!”一位衙役打扮的人走出來说道。 “我们不鸣冤,我们家老爷夫人找你们县令有点私事!”祥福指着王颜玉和胤禄说道。 衙役往这边看了几眼,觉得这两个人气质打扮都不像寻常人家,便说道:“我进去通报一声,你们稍等片刻!” “好,麻烦了!”祥福说着,又递给对方几块碎银子,对方收下后,自然是眉开眼笑。 不一会儿,便有一位书生摸样的人出來,王颜玉和胤禄都以为这是衙门里的师爷,却不想对方介绍道:“我叫王博之,哪位找我!” 王博之,原來,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只见他二十出头的摸样,白白净净,说话间,自有一股书生之气,原來,原來,他就是玲珑想要保护的人,原來,他就是她的亲人。 这么多年了,王颜玉责怪自己,竟然从來都不知道她的过去,枉她常说,她和玲珑情同姐妹,却沒想到,自己连她最重要的人,都从未见过。 “王博之是吗?幸会,在下艾禄,常听朋友谈起博之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心中一直仰慕地很,今日特意带夫人來访,想与你下棋聊天,不知可否方便!”王颜玉愣了半天,都忘了回话,还是胤禄反应了过來。 王博之是心思单纯之人,一听是朋友介绍,毫不怀疑,便热情地将他们请了进去,胤禄拦住王颜玉的腰,一起走了进去。 这岩城王府一看便是清水衙门,衙门里,人员极少,连伺候的丫鬟都沒有一个,唯一一个,是个老妈子,平时负责做饭和打扫卫生。 “博之兄的住处真是清雅幽静,实在是读书的好地方:“ 王博之笑了笑,有些腼腆的样子:“我一向不喜欢下人伺候,人多了反而不自在,并且,岩城的百姓实在不容易,用他们交的赋税來享乐,我也的确是办不到!” 听到这句话,胤禄和王颜玉相视一笑,他们很欣慰,在大清,还有这样清廉的好官,而最重要的是,这位好官,他是玲珑的弟弟。 亲弟弟,同父同母,一胞所生的,亲弟弟。 ------------ 58 生死抉择 敏格的信里,道出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关于当年的真相,关于玲珑的指控,到了如今,王颜玉终于明了。 玲珑,在八岁之前,她都不叫玲珑,她叫萃环,是敏格的贴身丫头,当时,她的母亲在郭络罗府做厨娘,那是一个温柔漂亮的女人,烧得一手好菜,也许,这就是敏格父亲看上她的原因吧!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会多看上这个女人两眼,她总是笑嘻嘻地,永远不焦急,不恼怒,就像是,夏日里徐徐的清风,日子久了,就离不开这种感觉了。 谁都不知道,故事是怎样开始的,直到有一天,他的父亲拉着厨娘的手,出现在自己母亲的面前,说是她已怀有身孕,要给一个名分,敏格的母亲,也是出身贵族,怎受得了这样的屈辱,她走上前去,狠狠地扇了厨娘两巴掌。 “就凭你,也配!”她说得极慢,漂亮的眼睛里,盛怒难平。 这句质问,这个耳光,让厨娘低到了尘埃里,这段感情,她本就如履薄冰,一个结过婚,死了丈夫,带着孩子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和这样的男子走到一起,可感情就是这样,再聪明,再安分,也终于是耐不住相爱的诱惑,于是,她坏了他的孩子,站在他的原配面前,被这样羞辱,可她什么都不敢说,也什么都不能说,她和女儿之所以还活着,全仰赖夫人给的一口饭吃,她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又怎能,去抢她的丈夫。 “你干什么?”男人见厨娘被打,面上自然过意不去,而心里,也的确心疼,于是,便挡在前面,质问自己的妻。 妻望着自己,说道:“我可以允许你有别的女人,但我也请你,不要拿这样的人來侮辱我,她是什么身份,一个厨娘,一个寡妇,就凭她,怎可能入郭络罗家的大门,你去问问郭络罗家的列祖列宗,看他们能不能答应!” “我不管,阿奴已经怀了我的骨肉,我一定要给她一个身份!” “这不可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答应养大这个孩子,供他读书识字,以后有一个美好的前程!” 厨娘,哦,她叫阿奴,她伸出手,慢慢地放到自己的腹部,这一世,她历经艰辛,人世冷暖,她已经统统尝遍,太苦,太累,但她毫无办法,从小,她就是不受疼爱的孩子,所有的辛苦,她只能一力承担,如今,放在她面前的,是肚子里孩子的美好前程,是他这一世的安稳幸福,这是多么巨大的诱惑啊!她如何能够拒绝。 “你答不答应!”夫人走到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的样子,她知她毫无选择,若不答应,她只能离开这座府邸,什么都得不到,从此以后,她的孩子也只能跟着她颠沛流离,若是答应,至少,这个孩子,会有一个安慰的人生。 “我……” “阿奴,不要答应!”他伸手拉住她,急急地说道。 阿奴的心在那一刻酥软无比,有他这一句不要,有他这片刻的真心,她便知足了:“砰”,她直直地跪了下來。 “多谢夫人这几年的照顾,让我和女儿有口饱饭吃,今日之事,实在是阿奴对您不住,如今夫人这样大仁大义,愿意给我的孩子一份安稳,阿奴实在感激不尽,阿奴答应,生完孩子后,一定离开王府,从此再不回來,这一辈子,再不跟老爷见面!” 那一刻,夫人笑了,老爷疼了,而阿奴的眼中,有泪水滑落。 那一年,敏格十岁,这一幕,被她紧紧地记在了心上。 后來的故事,很多人想到了,却又与很多人想的不同。 阿奴沒有离开王府,永远地留在了那里,不是她不遵守承诺,不愿离开,只是有些人连离开的机会都不肯给他,十月怀胎,她诞下一子,取名王博之,他不信郭络罗,因为纵使夫人说要将他养大,赐予美好前程,却也从不曾承诺,要让他做郭络罗家的孩子,这一辈子,她只允许他以义子的身份活着,永远都是。 而阿奴,在生辰完孩子的第三天,再次见到了夫人。 “你的孩子,留在我的府里,他在一天,你就有翻身的一天,我越是对他宠爱有加,便越是不放心有一天你们母子夺了我的位置,你说,这该怎么办!” 阿奴惶恐地看着夫人,不知她是何用意:“夫人,等孩子满月了,我就带着萃环离开,再也不回來了!” “我凭什么相信呢?这是你的孩子,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所谓母子连心,我怎么能保证你不会有一天突然回來,要回你的孩子,还要夺了我的位置!” 阿奴突然就明白了,从夫人踏进这个房间开始,她的心里便有了谱,她想要的,绝不仅仅只有让她离开这么简单。 “那你,要我怎么做呢?” 夫人使了个眼色,随身的麽麽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儿:“这是鹤顶红,喝下去很快的,不会痛苦,阿奴,不是我容不下你,我也是沒有办法,你若是活着,我是怎么都不能放心地帮你养孩子啊!” 阿奴望着那小小的瓷瓶儿,她知道,只要自己一仰头,将那里面的东西灌到肚子里,很快,她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从此以后,再无牵挂,可她,真的舍不得啊!她的儿子,她的女儿,他们还那么小,他们,还需要自己啊! “砰”,她直直地跪了下來:“夫人,是阿奴对不起你,阿奴保证再也不回來了,求你,放过我们吧!”她的手,拉住夫人的衣袖,苦苦哀求,不是她的眼里沒有所谓的自尊,而是此时的她,根本别无他法,她是这样舍不得,她刚出世的孩子,以及跟着她,辛苦劳累的女儿。 可是夫人还是将她狠狠甩开,说道:“如今你的面前,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带着你的孩子,离开这里,从此以后,与咱们府上再无瓜葛;第二,孩子留下,由我们抚养长大,日后定成为国家栋梁,但是,你必须死,我不逼你,你可以自己选!” ------------ 59 小小年纪 阿奴将夫人的一字一句听进耳里,越听,越是心凉,她知道,这一次,她根本就无路可走,带着孩子,离开王府,从此颠沛流离,说不准哪天就饿死街头,她不怕苦,不怕累,可她怎么忍心她的孩子遭受这样的罪。 他们,一个才刚出世,还有一个,这八年來,跟着自己颠沛流离,沒过上一天好日子,在这个时代,一个独身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她不敢想象以后的生活,她害怕自己沒有那个能力养活他们,这些年,她都是笑着过來的,可是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这样懦弱,她不敢,不敢尝试,不敢拿孩子的生命和未來做赌注,所以,从夫人有这个想法开始,从她告诉她,有这个选择开始,她其实就沒有了选择的余地。 她还是哭了,眼泪刷刷地往下掉,一咬牙,她用袖子擦干眼泪,说道:“夫人,阿奴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我,只有一件事,求你答应我,那就是我的女儿,萃环,我希望夫人能够将她留在身边,好好善待,可以吗?” 夫人一转头,正巧看到了那个叫做萃环的孩子,摸样长得不错,清秀可人,像极了她的母亲,可她越是像她,她便越是讨厌她。 “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谢谢夫人!”她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轻声言谢。 她接过小瓷瓶,双手颤抖着,颤抖着将它递到自己嘴边,一直在旁边不知所以的萃环,看着自己的母亲跪在地上,看着旁边凶神恶煞的麽麽和夫人,她好像突然明白了,她们,是在欺负自己的母亲啊!于是:“哇”地一声,她哭出声來。 “娘,娘,你们不准欺负我娘,我不准你们欺负我娘!”她走过去,抓住夫人的衣袖,哭着嚷着。 “替我把她拉开!”夫人不耐烦地说道。 于是,年幼的萃环,被麽麽拉着,怎么,都够不到自己的母亲,而这位母亲,阿奴,她看着自己的孩子,吵着闹着,要向自己扑來,擦干的眼泪再一次掉下來,她几乎就要放弃,她几乎就要决定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哪怕过得贫困潦倒,但至少他们还在一起,可是?王博之哭了,她那只有三天大的儿子哭了,她一哭,她便放弃了,她害怕,害怕他跟着自己过得穷困潦倒,害怕他会埋怨自己的自私,作为一位母亲,她比任何人,都想要他过得好,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世安稳太平。 “萃环,娘不能再陪你了,你好好跟着夫人,照顾小姐,以后长大了,嫁个好人家,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我不要!”小女孩哭了,拼命摇头。 “萃环乖,听夫人的话,记住娘跟你说的!” “萃环不要乖,萃环要娘陪我!” …… 阿奴闭上眼睛,将小瓷瓶里的东西,一饮而尽,鹤顶红的药性果然來得快,只消片刻,她便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嗓子,好像是被人紧紧掐住一般,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萃环,儿子,王博之,她希望他们好,只希望他们好,她怎么样,都不重要。 “來人,将她的尸体抬出去!”夫人冷冷地下令。 “你们要把我娘带去哪里,你们要把我娘带去哪里,你们放开她,放开她!”萃环一直哭,一直喊。 夫人这才发觉,这个小女孩儿虽然只有八岁,但她已经有了记事的能力,今日,她目睹了这一切,难保不会告诉别人,若是传到老爷耳里,自己岂非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越想,变越觉得不安。 “阿奴,不是我不守信用,而是这事儿,我实在是帮不了你!”看着阿奴的尸体,夫人说道。 “张妈,你找人把这丫头送出城,越远越好,一定要保证她再也找不到回來的路了,做的利索点,听到沒!”她叫过自己的心腹,给她下了命令。 张妈跟了她这么些年,自然是一点即通,连连点头:“夫人放心吧!张妈一定完成任务!” “那就好!”夫人又看了看萃环,这丫头,越看跟那阿奴越像,实在是,太碍人眼,送走也好,省得看见她就生气。 萃环的眼泪还沒來得急擦干,就被塞上了马车,她不肯,一直哭,一直叫:“你们放我下來,我要我娘,我要和娘在一起!” 远远地,她正巧看到了自家小姐,敏格,好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她哀求敏格:“小姐,你帮我求情好不好,你让他们放我下來好不好,小姐,我娘她,我娘她嘴角流血了呢?”八岁的孩子,还不懂什么事死亡,只是觉得,母亲定然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所以她才那么着急地,想要见到她,可是他们,却硬要将她塞上马车,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她好害怕,外面天这么黑了,娘说过,山里会有狼,会有怪物,会吃小孩子,她不想走,她只想留在娘身边。 敏格自小和萃环一块长大,自然也是有感情的,她就跑啊跑啊!跑到自己额娘的面前,问道:“额娘,你为什么要让萃环走呢?我舍不得她!” 夫人当时,正对着镜子梳妆,她在想,是否是自己不够漂亮,才会看不住这个男人,让这么多的女人,一个个地爬到自己头上,听见声音,她转过头來,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字一句地说道:“敏格乖,额娘送走她是有原因的,她娘亲是妖精,她要抢走你的阿玛,你说,你愿不愿意阿玛疼别人,不疼我们了!” 那一年,敏格只有十岁,这些话,她却是全听懂了,在这府里,阿玛除了额娘,还有很多个姨太太,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如今,就连一个厨娘,也要和母亲争了,实在是太可恶了,萃环有这么一个不要脸的母亲,难怪额娘要送走她,真是活该。 “额娘,你不要难过了,敏格会保护你的,敏格会陪你,一起守护阿玛!” 夫人自己都沒有想到,十岁的女儿,竟然能完全听懂自己的话,还说出这样贴心的话來,她感动极了,紧紧地抱住女儿。 ------------ 60 好心人 这一边,马车上的萃环,伸出头,盼望着小姐的到來,盼望她能过來告诉自己,夫人答应让她留下,让她和娘亲在一起了,她等啊等,盼啊盼,终于,敏格來了,可是?迎接她的,不是喜讯,而是一个重重的耳光。 “你个小贱人,你和你娘,都是贱人,你们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跟我抢阿玛,真是痴人说梦!” “你说什么呢?我沒有!” “沒有,你还敢说沒有,你看到沒,你额娘挺着那么大肚子,是我阿玛的孩子,她一个厨娘,也來勾引我阿玛,生出一个野种,就妄想抢我额娘的位置,还好,额娘英明,把你们都赶走!” “你乱说!” “我沒有乱说,你们就是贱人,一对贱人,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们了,别再废话了,快点滚吧!滚得越远越好,阿旺,快把她带走,不要再让我看见她了!”敏格不耐烦地说道。 萃环的手,紧紧地抓着敏格的衣袖:“我要我娘,小姐,我要我娘!” “你娘,你娘早就死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死了……死了…….纵使只有八岁,萃环也知道,死是什么意思,死就是和爹一样,再也回不來了,再也不能抱自己,再也不能亲自己,再也不能给自己做饭吃,也再也不能缝衣服给自己穿了,她终于松开了手,眼泪一滴滴地掉了下來,落在手背上,一片清凉,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尝到撕心裂肺的感觉。 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空还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偶尔,有拉着满车蔬菜的农夫经过,周围的一切都那么陌生,萃环就那样站在街头,八岁的孩子,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她被放在了这个街头,她甚至都不知道这里叫做什么?只知道,马车驶了整整一夜,想必是很远很远了吧! 找了个屋檐下,她坐了下來,抱着自己的双臂,困得厉害,可她不敢睡,她怕一睡着了,就又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她好想娘亲,好想回去娘亲身边,可她想起小姐的话,她知道,她已经回不去了。 后來,她还是睡着了,眉头紧皱,紧紧地抱着自己,醒过來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对面是一家卖包子的铺子,白花花的大肉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舔了舔嘴唇,吞了吞口水,又坐了回來,她看见有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拿着一个破碗,向路人乞讨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退了回來,她害怕。 就这样,饿了整整三天,饿到她眼冒金星,浑身无力,只能靠着墙角睡觉,闻着对面传來的大肉包的香气,她感觉自己快死了,那一天,在第八十三个人买了包子,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时候,她终于沒忍住,跑了过去,夺过人家手里的包子就往嘴里塞。 那是一个粗暴的男人,拉住她就打:“你是哪家的野孩子,光天化日下抢人家包子吃,我打死你,打死你!” 一个瘦弱的小孩,被一个男人当街殴打,可是周围的人,只是站在那里,沒有一个人愿意出來,她沒有哭,她狼吞虎咽地吞下了整个包子,仍由男人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一声不吭。 卖包子的老板是个好心人,看这个小孩因为自己一个包子被这样殴打,于是便走出來劝架:“客官,算了,别打了,我给你重新装一个包子吧!东西吃了就吃了,算了!” “我跟你说话了吗?”男人依然不依不饶地。 “这样,我给你两个,好吗?算了,不就是个孩子嘛,何苦为了一个包子这样打她呢?” “是啊是啊! 算了吧……”周围开始有人附和起來。 男人见众怒不可犯,于是便松了口:“好吧!那就算了!”他放开萃环,还不忘拿走走包子铺老板的两个包子。 “好了,小姑娘,人都走了,你站起來吧!” 萃环抬起头,看着这个好心的老板,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若不是他替自己求情,说不定自己就这么被打死了,说到底,他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从來沒有想过,娘死了以后,还有人会对自己这么好,一时之间,只觉得眼泪汪汪的。 老板见她怎么都不说话,还以为她是个哑巴,正好此时有人买包子,他也就沒再理会萃环,又回自己的包子铺去了。 萃环看着老板,好久,她终于迈开步子,走了上去。 “你怎么了?沒吃饱是不是,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个包子好吧!”老板见小女孩还是跟着自己,便以为是还想讨个包子吃,于是便给她装了一个。 不料,她却是怎么都不接,一个劲地摇头。 “你怎么了?”他问她,可她,却什么都不说。 老板也忙,便也沒再理她。 可是?当自己晚上回家的时候,一回头,发现她还在身后,他走,她便走,他停,她便停。 “小姑娘,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老跟着我呢?”他终于忍不住,回头抓着她的小胳膊,问道。 “砰”地一声,萃环跪了下來。 “老板,谢谢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救我,我就被打死了,我娘说,受人家的恩惠就要记得,要报答!” 老板沒有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还懂得这些道理,不觉有些惊讶。 “我也只是看不过去,沒做什么?你快起來吧!都这么晚了,你娘肯定担心了,回去吧!我也要回家看我女儿了!” 萃环一听到别人说娘亲,眼泪便不觉直往下掉:“老板,我求你收留我吧!我很能干的,什么都能做,我可以给你做包子,卖包子,我求你了,就让我有口饭吃吧!”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小姑娘,别……你家人呢?” “我爹死了,现在,娘也死了……我沒有家了,老板,就让我跟着你做包子吧!” 她哭得满脸都是眼泪,让人看着就心疼,老板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不过做包子很辛苦的,你怕吃苦吗?” 一听说别人肯收留自己,萃环不觉就蹦了起來:“我不怕的,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 老板笑了笑:“好吧!那你跟我回家吧!以后,你就跟我女儿住吧!” “嗯!”她很开心地点头。 ------------ 61 再生坎坷 那天晚上,好心的老板将她带回了家,可是?在进门之后,八岁的萃环就敏感地感觉到,一个妇人,一个小女孩,她们都用敌意的眼神看着自己,接着,老板便被妇人拉到了一边,临走时,妇人还看了自己一眼,那个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排斥。 萃环站在那里,手指纠缠在一起,不知所措,这里让她有一种太强烈的压迫感,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菜场的大白菜,被别人评手论足。 “她是谁!” 我们又不富裕…….” “你当什么好人” 女人尖锐地声音伴着清风传进萃环的耳里,而男人,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在解释些什么?不一会儿,他们进了屋。 男人对她说道:“吃饭吧!” 萃环坐了下來,桌上摆着两个蔬菜,一小碟肉,她咽了咽口水,一双筷子,始终不敢伸出去,只是低着头,吃着男人给她盛的饭。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突然开口问道。 萃环愣了一下,才说道:“我叫萃环!” “哦,萃环,好,以后,你就叫我大叔吧!这是我夫人,这是我女儿,以后,你就叫她大婶,叫她姐姐吧!”男人分别指着自己的女人和小女孩介绍道。 萃环乖巧地点头:“大婶,姐姐!” 大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小女孩则理都沒理她。 “好了,吃饭吧!对了,我的名字叫李刚!”男人自我介绍道。 “嗯!”萃环答应。 说完,萃环又低头吃饭,突然,碗里多了几块肉。 “别吃白饭,吃点菜吧!”大叔李刚对她说道。 嗓子突然堵得难受,萃环只得低下头來。 晚上,大婶把她领到了院子角落的一处房里:“你以后早上要起來帮忙做包子,我怕你会吵着小莉,所以你还是一个人住吧!这里乱是乱了点,不过这年头,能有我们这样的好心人收留你,你也就别挑了吧!” 萃环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似乎是个杂物间,零零碎碎地,摆放着一些做包子的工具,一张床,只有三尺左右,似乎好久都沒有人睡过了。 “这是被子,你自己铺上吧!对了,五更天就要起來,别睡过了!”大婶将被子地给自己,便离开了。 萃环接过被子,将它铺上。虽然被子潮潮的,还有一股霉味,但她还是很快就睡着了,醒过來的时候,竟然天已经大亮了,想起大婶说的,五更天就要起來,萃环连忙穿好鞋袜,匆匆忙忙地就出门。 “婶儿,叔呢?”院子里,大婶正在扫地,见到萃环,头都不愿抬一下。 良久,她抬起头來,看向萃环:“大小姐,你睡醒了是吧!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李刚早就出门卖包子去了!” 萃环低着头,听着对方细细的数落。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去包子铺帮忙!” 萃环这才反应过來,赶紧跑了出去。 街上,人來人往的,大叔见了他,什么都沒说,只是笑了笑:“过來啦!还沒吃东西吧!來,先吃个包子……” “不用了大叔,还是留着卖钱吧!” “不差这两个钱,快吃吧!吃了咱们卖包子!”李刚说着,便将一个大肉包塞到了萃环手里。 萃环接过,慢慢地将她吃完,心里暖暖的。 从这一天起,萃环开始了不同的生活,她渐渐习惯五更天起床,习惯揉面粉,包包子,她的包子越做越好吃,偶尔晚上躺在床上时,她还是会想妈妈,特别特别想,可因为太累,总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大叔对她一直都很好,而大婶,因为她勤快,态度也有些好转,小莉还是那样,不怎么理她,不过她也不在意,她沒空去玩,就算有空,她也可以一个人玩。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直到有一天,大婶告诉她,他们一家人要回老家了,以后就不在这里开包子铺了。 她再一次感到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包围了她:“大婶,你们带我一起走吧!我什么都能干的,我可以帮你干活,我求你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愣了片刻,萃环反应过來,便开始乞求大婶。 “萃环,你也别这样了,我们这是回老家,以后也沒什么事情要你帮忙的了,也不方便带上你!” 大婶冰冷的话,让萃环害怕极了,她站在那里,眼泪巴巴地往下掉。 对了,大婶不答应,还可以去找大叔,想明白了这点之后,萃环赶紧跑到了前屋。 “叔儿,听婶子说,你们要回老家去了!” “是啊!萃环,我们要走了,包子铺的生意不景气,加上我们也都想家了,所以就准备回去了!”李刚叹了口气,有些难过的样子。 “叔儿,你带上我一起走吧!萃环什么都能做,你们不要丢下我啊!” 看萃环这样,李刚也不忍心,这个孩子。虽然只有十岁,可是很乖巧,也能吃苦,可他们这一走,实在是不方便带着她,他们这是回老家,就连以后做什么营生都不知道呢?再说,老婆确实不喜欢带上一个外人。 “萃环,是这样,我们这次回老家,自己的生存都有问題,实在不方便带上你,我看你还是再另谋出路吧!” “大叔……”萃环一听这话,眼泪都掉下來了。 “萃环,这里有一点钱,算是你这两年的工钱吧!拿着它,再找别的出路吧!” “大叔,我不要钱,我只想跟着你们!”萃环哭着说道。 李刚将钱强行塞到萃环手里!”别哭了,萃环,拿着钱,再找别的路,我和你婶子明天早上就要走了,你暂时还可以住在这里,房租我们已经交到了下个月:“ ”叔,我舍不得你们:“ ”萃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还是自己保重吧!“ ”叔......“萃环哭出声來。 李刚心里也有些难受,不过这是他们商量后的决定,带上她,实在是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算了,还是听天由命吧!希望这个孩子能过得好。 ------------ 62 相识 李刚一家三口,第二天便离开了,萃环站在屋子门口,看着他们的马车越走越远,哭得肝肠寸断,他们走后,萃环再次生存困难。虽然李刚给她留下了钱,但若是只出不进,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她开始到处找活干,可这一年碰巧干旱,很多人连自己的生存都是困难,哪里还要招工人呢? 眼看着自己的钱越來越好,眼看着房东收房子的时间越來越近,萃环急了,可却别无他法,房东收走房子的第一天,她身上只剩下几个铜板,她抱着自己的包袱,找了个屋檐,就这样躺了一宿,就好像,两年前的自己一般,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会不会再有那样好心的老板,愿意收留自己。 几天后,她得知县令家里正缺做事的丫头,于是,她就报了名,过去了之后,人家一看她才十岁,觉得做不了什么事,便把她赶走了,也是巧合,王颜玉正好从府里出來,看到萃环在那里哭,觉得她挺可怜的,就吩咐管家留她下來,和她作伴读书,那个时候的王颜玉,是县令家的掌上明珠,她留下她,并给她取名,玲珑,唐代诗人贾岛曾吟唱:“残月华晻暧,远水响玲珑”,是多美好的意境。 那一年,王颜玉十三岁,玲珑十岁,她们在那一年相识,相伴,直到,玲珑死去。 从故事中醒來,王颜玉开始细细打量面前的男子,王博之,他的言行举止,无不透露着善良正直,还好,故事中的夫人将阿奴的孩子教成了这样好的一个人。 “艾夫人,艾夫人……”王颜玉看着看着,不觉出了神,连王博之叫她,她都沒能听见。 “额……怎么了?”她抬起头來,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 王博之笑了笑:“沒事儿,就是问问你,要喝什么茶,有菊花茶和西湖龙井两种!” “我喝菊花茶!” “艾兄,不是说要下棋吗?我这就让下人摆上,咱们切磋切磋如何!”看來,王博之的确是爱棋之人,还未等茶上上來,便提议道。 胤禄笑了笑:“甚好!” 胤禄执黑子,王博之执白子,两人就这样开始厮杀起來,王颜玉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两个男人棋艺上的较量,胤禄的棋艺让王颜玉觉得高深莫测,每一步,看似普通,但仔细看來,就会发现其中暗藏杀机,以前自己也曾与他对弈过,甚至有时还能赢过他,看來,他并沒有使出全力啊!为什么要让着自己,是觉得自己不如他么,王颜玉不觉看了胤禄两眼,胤禄发现她在看他,回过头來,掐了掐她的脸,笑道:“怎么了?” 王颜玉将他的手拉了下來:“好好下棋,若是输给这位弟弟,岂不是太丢脸!” “夫人都开口了,我还能输么,放心吧!一定赢!” “好,你说的,别反悔!” “自然是不会反悔,不过……我若是真的反悔了,你会如何呢?” 胤禄的眼睛里含着笑容,他望着王颜玉,似笑非笑的样子,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就有些奇怪了,不过这王博之似乎是个书呆子,倒是一点沒看出來。 “艾兄,该你了!” 胤禄转过头去,继续下棋,而王颜玉,因为胤禄方才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时间竟不能专心看棋了,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成长着,可她和胤禄之间,他们之间,能容许这样一个小生命存在吗? 王颜玉这样一发呆,倒是错过了棋面上精彩的厮杀,直到棋局结束,她才反应过來。 “艾兄,太过瘾了,实在是太妙了,你的棋艺实在是让小弟自愧不如啊!”王博之输了棋,但是开心得很,已经很久他都沒有遇到这么厉害的对手了,这一局棋,实在是下得畅快淋漓。 王颜玉看下棋面,胤禄的黑子,不知何时已经吃掉了王博之一片白子。 “夫人,怎么样,沒让你丢脸吧!”胤禄轻笑着搂住王颜玉的腰,春风得意。 王颜玉不自然地往旁边走了一步,避开胤禄的手。 “人家博之称你一声艾兄,再说你也比人家年长许多,赢上一局,也是常理,难不成你还要输给他!” 胤禄的心情不错,好不容易离开京城,又是和她在一起,这样悠闲幸福的时光,他经历得实在太少了,他笑了笑:“夫人如此伶牙利嘴,让为夫说什么好呢?” 王颜玉沒再说什么?她知再说下去,必然又是暧昧不清的局面。 “艾兄,艾嫂,这都中午了,留下來吃个便饭吧!”王博之一看时间,真是吃饭的时候,便热情地想留胤禄夫妻吃饭。 胤禄看了一眼王颜玉,见她并不排斥,笑道:“也好,我还正有些饿了呢?” “博之,这里离京城这么远,你在这里,一切都习惯吗?”三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聊天,王颜玉望着王博之这张和玲珑有些相似的脸,忍不住地关心。 “挺好的,这里民风淳朴,十分太平,平时有些什么事,也就是谁家的鸡不见了,谁家的狗生下了一个杂种狗,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情!”王博之笑着回答王颜玉的问題。 “那郭络罗夫人对你还好吗?” 王颜玉一出口,便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果然,王博之很奇怪地看着她,问道:“怎么,夫人知道我义母吗?在外,我从來都沒有提起过我是郭络罗家的养子, 不知夫人是如何知道的呢?” 王颜玉语塞,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答。 胤禄连忙解围:“是这样,内人素來和郭络罗家的小姐,敏格交好,自然便知道了你的存在!” “原來如此,可是?大姐从來就不喜欢我,又怎会和别人提起我呢?” “想來你大姐只是面上不喜欢你吧!但心里对你还是十分关心的,所以她提起你时,都满是骄傲和得意!” ------------ 63 愿望 “原來是这样啊……”王博之笑了笑,有些腼腆的模样:“看來是我误会大姐了,不知大姐现在如何,她嫁给庄亲王了,不过听说过得不太好,到现在,也沒生个一儿半女,义母担心极了,这几年,我都沒有回去过,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王博之一听说敏格其实是关心自己的,心里很是开心,接着便担心起姐姐的近况,实在是个善良的人,看來,他不愧是玲珑的亲弟弟,他们都这样善良,这样为别人着想,当然,他并不知道,此时坐在他面前的,就是他素未谋面的姐夫,庄亲王,,胤禄。 饭菜很快就上來了,很是清淡的饭菜,味道也很是一般,不过王颜玉和胤禄都吃得很饱,不知为什么?在这里,有一种让人觉得舒服的味道。 吃完饭,三个人吟诗作对,品茶赏花,直到日暮西下,王颜玉和胤禄才告辞离开。 从县里衙门出來,王颜玉抬起头,望着清白的天空,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玲珑,对不起,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才知道你的故事,才知道你的纠缠,可是?为什么你要选择死亡,其实,你应该活着的,好好活着,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一起解决,你这样走了,你就这样走了,知不知道,我会很孤独,我会很愧疚……. 眼泪,从王颜玉的眼角滑落。 胤禄突然抱紧她:“别哭,玲珑也希望你能幸福,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她的双手,颤抖着,想要抱住他,却最终还是沒有放到他的腰间:“过不去的……”王颜玉的声音很小,几乎微不可闻,可是?胤禄听到了。 他的心里,有一瞬间的难过,随即又坦然了,有什么关系呢?至少她还在这里,不是吗?至少她还在自己怀里,不是吗?至少他们还有个孩子,不是吗?有什么关系呢?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呢?终有一天,他能融化他们之间的冰霜,终有一天…… 天色已晚,胤禄和王颜玉沒有回去,而是在街上找了一家客栈。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小儿热情地迎了上來。 “给我來间上房!”胤禄说道。 “不,两间!”王颜玉开口,让胤禄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小二看着他们俩,一时间反应不过來,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 哦……客官不好意思,客房就剩下最后一间,两位,你看!”不知是不是天意,竟然只有最后一间房,王颜玉皱着眉头,不知是走还是留,这一天下來,她的确是累了,可能孕妇的体质就是不同吧!动一动就累,可这一间房,难道今夜她要和他同床共枕吗?她做不到…… “小二,那间房我们要了,你带我们过去吧!”王颜玉还在犹豫,胤禄就已经做出了决定,王颜玉看向他,固执别扭的眼神,胤禄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附到她的耳边,说道:“放心,今晚我睡地上!” 是这城里最好的客栈。虽然不及京城的那般豪华,但好歹干净整洁,他们都沒有下去吃饭,而是让小二将饭菜送到房里,点的,都是王颜玉爱吃的,但王颜玉却是沒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便嚷着说吃不下。 “你这样怎么好,就算是你不吃,也得让我们的孩子吃不是,你也不想他生下來就骨瘦如柴吧!”胤禄知自己劝不动她,只能拿孩子说事。 “我实在是沒有胃口!”王颜玉望着满桌的菜,摇头。 “沒有胃口就喝点鸡汤吧!” “那,好吧!”王颜玉点了点头,正准备拿起碗盛上一碗,却发现已经被胤禄抢先拿过,小心翼翼地,替她挑了自己爱吃的鸡腿肉,再一次,他的温柔让她的心有微微的触动,放眼望去,她的身边,只是一片空白,她的生命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关心,而他的温柔,如此巧合地出现,细细的,紧紧的将她围绕,她怎能不动容,她想起那一个夜里,他替她摘下白袜,轻轻地揉着,那个时候她就在想,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放下身段地对自己好,温柔啊!这致命的温柔。 “我自己來就好了!” “已经盛好了,赶紧喝点吧!喝完早些睡,我们明天早上吃了早饭就回京!” “恩!” 王颜玉沒有看到,胤禄说起回京时,皱起的眉头,不过短短两天,京城之中,又发生了些许变故。 夜里,胤禄从小二那里多要了一床被子,将它铺在地上,就这样躺下來,和衣而眠,王颜玉坐在床边,看着他的后背,有一瞬间的难过,身为天之骄子的他,是不是第一次在房里,不睡床,而是打了地铺,她就那样看着他,不知不觉,流露出感动,当这种感动被自己察觉时,王颜玉慌了,乱了,怎么可以再一次被这种温柔冲昏头脑,这个男人,是面对自己家破人亡,视若无睹的人啊!这个男人,是害得自己失去姐妹,失去孩子的人啊!她曾经溺在他的温柔里,忘记了一切,可是最终,她除了伤痛,却什么都沒得到。 到了如今,她怎么可以重蹈覆辙。 王颜玉躺下來,为自己方才片刻的动容而后悔,可是很多东西,骗得了自己,骗不了自己的心,胤禄躺在地上,感觉自己身后凝视良久的目光,却始终沒敢回过头去,他怕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看到的,是她满眼的恨意,所以,他宁愿看不到,有的时候,人是懦弱的,面对心爱之物,患得患失。 这一夜,两个人,竟沒有一个人沉沉睡去,六年的纠葛,六年的回忆,无声地出现在了彼此的眼前,他们都发现,原來他们爱的时刻,竟然那么短,那么长的时光里,他们狠狠纠缠,狠狠地互相伤害,就好像一山二虎,战争延绵,不死不休,如果人生能够重來,王颜玉宁愿不要这样的纠缠,她只想有一个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这 一世,这终究只能是愿望罢了。 ------------ 64 偶遇 回京城的路上,一路风景很好,青山绵延,层层雾气笼罩其中,似是有一种如有如无的仙气,王颜玉望着不远处的湖水,阳光洒下來,泛起层层磷光,有漂亮的姑娘,似是十三四岁的光景,在湖边浆洗衣物,王颜玉再一次狠狠地想起了玲珑,想起那时的她,坐在院子的井边,一边轻声唱歌,一边将满桶的衣服一件件将洗干净,她活得那么简单,那么快乐。 那张笑脸,慢慢地与她最后一次见她的样子重合,她记得,她倒在血泊之中,殷红的血液映照着她苍白的脸色,手腕上蜿蜒的疤痕,触目惊心,直到那么久以后的现在,她才看到了敏格的信,才知道了那段过去。 穿着华丽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玲珑呆呆地看着,总觉得有几分面熟,但却是怎么都想不起來。 “给嫡福晋请安!”玲珑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但心里,却还是在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她呢? 所谓的嫡福晋笑了笑,说道:“起來吧!” “谢福晋!” “福晋还有什么吩咐吗?若沒什么事,奴婢这就下去了!”见女子半天沒说话,玲珑便这样说道。 谁知,对面的人却说:“等等,萃环!” 玲珑抬起头,奇怪地看着这个有些面熟的,从此以后贝勒府里的女主人,萃环,这个自己都快要忘记了的名字,隔了这么些年,再一次被别人提起。 “怎么,你不记得我了吗?”面对玲珑迷茫的眼神,女子轻笑着问道。 笑容绽开时,某些记忆突然席上心头,当年,有一位女子也有类似的笑容,那个人,就是夫人,难道,……仔细看來,玲珑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她就是她…… “想起來了是吧!” “你是小姐!”玲珑问。 敏格点头:“是的,我是郭络罗.敏格!” 如果可以选择,玲珑希望永远都不要再碰见,可是沒有办法,命运总是喜欢捉弄无辜的人类。 面对这个名字,玲珑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改笑,她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说了两个字,,好巧。 敏格点头:“是啊!好巧,沒有想到,当年你的母亲來抢我的阿玛,现在你家小姐來抢我的丈夫,真是,看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果然是不错的!” “小姐,不,嫡福晋,请您不要这样伤人,我母亲已经过世,并且还是死在你母亲的手里,再怎样,也是过去的事了,至于我家小姐,明明是她先嫁入王府的,要说抢也是你抢才对,你如何能够赖到她的头上!” 敏格沒想到玲珑竟这么地伶牙俐齿,堵得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一个丫头,都敢这样欺负自己,心里的那个气愤,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发泄,只能是涨红了脸,说不出话來。 “嫡福晋,您若是沒有什么别的吩咐,奴婢就先走了,我还要去给我们家小姐端参汤呢?贝勒爷说了,小姐身子虚弱,平时就要拿参汤养着才好!” 敏格眼看着这个自小伺候自己的丫头,如今伺候别人,还在自己面前这般耀武扬威,心里怎么过的去。 “等等!” “嫡福晋还有何事吩咐!” “萃环,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你那个弟弟现在如何吗?” 其实这些年,萃环甚少想起以前的事,那段回忆太痛苦,想起一次痛一次,她是个简单的人,她想一直往前走,向前看,快快乐乐地去对待身边的人和事,可是不想起,不代表忘记,敏格一说,那张娇嫩的小脸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他还好吗?”她问她。 敏格笑了笑,为自己的睿智的判断而得意。 “他挺好的,家里特别请了师傅教他读书,他也争气,三岁就能背唐诗,五岁就懂得天文地理之事,七岁已经通晓古今,是京城数得出的才子,怎么,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只要他过得好就好了,又何必要我去关心呢?谢谢夫人这些年这么善待他,让他读这么多书,这么有学问!” “他的确是不错,现在正在家中全力备考今年的秋试呢?师傅说了,他定会高中!” 听着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的消息,还是这样的好消息,玲珑感觉自己发自内心的高兴,她笑了笑:“真好,娘亲的牺牲总算是值得了,下半辈子,他终于可以衣食无忧,我想,娘地下有知的话,也可以安息了!” “王博之有今天的确是不错,可是?萃环,你要知道,你弟弟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给的,如果哪一天,我们不想给了,我们想毁了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你说呢?” 早该想到她不会只是这么简单地告诉自己弟弟的近况,看來,是自己高兴得太高,不过,她这样绕弯子,究竟想做什么? “小姐,我们都清楚,他不光是我的弟弟,也是你的亲弟弟,是老爷的孩子,你们难道真要这么绝情,非要毁了他才甘心吗?” “沒有,我从來都沒有说过要毁了他,他以后怎么样,这得看你啊!看你这个姐姐要么做了…… “我,我能做什么?”玲珑很是惊讶,指着自己,不可置信的样子。 “对,沒错,就是你,你弟弟王博之日后是平步青云,还是一蹶不振,就看你能为他怎么做了!” “我只是一个丫头,能做什么呢?” “丫头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并且,你可是个不寻常的丫头,别忘了,你可是王颜玉的贴身丫头呢?” 话说到这一步,玲珑就算是再傻,也明白了,原來,竟然和小姐有关。 “不可以,我不会答应你的,小姐对我那么好,我的命都是她给的,我不会背叛她的!” “我沒说让你背叛她,就是想要让你帮我点小忙,平时发生了个什么事,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过來知会我一声,这,不算过分吧!” ...... 沉默,周围突然变得好安静,玲珑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敏格,有一种无法挣脱的无力感。 ------------ 65 愧疚的勇气 再说了,王博之可是你的亲弟弟,你就真的忍心看着他不管,我父亲这么多女人,我额娘可是不开心地很,何况是对着一个野种,这些年,若不是我照顾他......我也不逼你,你可以考虑一下,过个三五天答复我,也沒什么关系,我这个人吧!向來不逼别人,你能同意便同意,不能,我也不勉强......“ 玲珑清楚地知道,敏格利用的,就是自己的不忍心,就是自己对母亲的眷恋,对弟弟的不忍,可是?她就是这么一个人,自己的把柄已经被人紧紧地抓住,毫无办法。 “你让我考虑一下!” “当然,我说过,我不勉强!”敏格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她知道,这一场心理战,她稳赢不输。 果然,事情如她所愿,不过几天,玲珑就妥协了,但敏格也知道,她不过是嘴上答应罢了,很多事情,她是能瞒则瞒,沒关系,只要王博之这个把柄在自己手上,这颗棋子,总会是有派上用场的一天的。 从这一天起,玲珑和敏格之间,便存在这样的一个协议,只是,王颜玉从不知晓。 直到那一天,敏格告诉玲珑:“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园子里的某棵大树下,敏格叫住了玲珑。 此时,距离敏格失去孩子,不过短短半月,玲珑望着此时的敏格,双眼中盛满仇恨的敏格,内心忐忑不安,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缠绕着自己。 “嫡福晋有什么吩咐就说吧!” 敏格的眼中露出锋锐的光:“我要你替我作证,是王颜玉在我的安胎药里掺砒霜,让我生了个死胎!” 那一刻,玲珑只觉天旋地转,她从來都沒有想过有这一天,敏格会让自己,彻底背叛。 “不,我不能答应!” “你不答应也得答应,我的孩子死了,她却过得这么好,备受恩宠,凭什么?我郭络罗.敏格发誓,不让她付出代价,誓不为人!” “小姐从來沒有做过伤害你的事,你为什么要我这么陷害她,我做不到!” “不,萃环,你一定做得到的!”敏格的眼色,竟然是狰狞的,仇恨已经让她失去了原本的面貌,顿了一下,她接着说道:“萃环,为了你亲爱的弟弟,你一定做得到的,你不是偷偷地去看过他吗?怎么样,跟你长得挺像的吧!他现在可是县令大人了啊!你难道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他不过是个私生子吗?你觉着,若是别人都知道了,他还能好好地做他的县令大人吗?” “你怎么知道我去看过他!”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知道,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替我指证王颜玉,一个是不帮我,看着你弟弟被别人指着说私生子,看着他颜面扫地,好不容易得來的官位,也会在我的帮助下,化为泡影,你自己看着办吧!” “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除了这一条,我只求你,不要让我这样做,可以吗?” “不,别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帮我这一次,我可以答应你,这次之后,我不会再找你了!” “你让我想想……” “不,你现在就要回答我!” “你不要逼我!”玲珑捂着自己的耳朵,这一切,已经到了让她几乎无法承受的地步。 “不是我逼你,是你们都在逼我,这么久以來,我在这个府里就像是多余的一样,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孩子,一出生就死了,我自己都已经是这个样子,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可是我们家小姐是无辜的!” 敏格的嘴角轻轻扬起,冷笑:“是么,她无辜吗?她抢走了我的恩宠,我的丈夫,我辛苦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她无辜吗?我落到今天这幅田地,都是拜她所赐,就算是杀了她,也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 玲珑哭了,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小姐从來沒想过要害你,她一直都真心地当你是姐妹,你怀上孩子,她很高兴,你沒了孩子,她很难过……” “你以为我会相信么,她什么都有了,什么都有了,萃环,这一次,你只能选择帮我,不然,我就让你的弟弟王博之失去一切!” “别逼我,求你别逼我!” “沒办法了,萃环,我逼定你了,你别无选择!” 玲珑望着敏格的脸,听着她的话语,似乎感觉,今年的冬日已经提前來了,敏格走后,她好像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一动不能动,想到王颜玉,她的眼泪再一次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洒落下來。 那一天,她站在王颜玉面前,站在胤禄面前,站在所有人面前,告诉大家,是王颜玉下毒害了敏格的孩子,她看到了王颜玉惊愕的眼神,看到了她悲痛的眼神,她在地上狠狠地磕头,不停地磕头,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只有他们彼此明白,这里面是多深的内疚。 当自己被关在柴房里,她听见了王颜玉的声音,听见她说:玲珑,我不准你不说话,我要你的解释,我不相信你是贪财之人,我也不相信你会轻易地就背叛了我,你心里到底有什么苦衷。 她听见了她在门外这样问自己,哪怕是在这个时候,她依然相信自己不是故意,依然相信自己是有苦衷的,玲珑感觉自己的心,再一次被狠狠地撕裂,她的信任,成了最锋利的刀,将她的心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她一遍遍地喊,固执地要她的一个解释,而她,只能越來越愧疚,她的手,终于伸向了怀里的那把匕首,这匕首是她早早地就准备好的,她从一开始便想过,以死谢罪,而王颜玉的信任,是让她终于下定决心的理由。 她用最大的力气握住匕首,从自己的手腕上划下,深深的一道口子,血液不断地从里面涌出來,她听着自己的血液流淌的声音,感觉着血液离开身体之后的冰凉,想着,她最终还是背叛了王颜玉,但她保全了自己的弟弟,和母亲一样,为了王博之,付出所有,她希望,以后他一切都好,她想起王颜玉,想起这些年來,她对自己的好,她只能难过地掉眼泪,多少句对不起,都沒有办法让自己好过,只希望,她能原谅自己这个已逝的人。 坐在马车上的王颜玉,回想起这一一切,眼前,似乎又是一片鲜红,玲珑的死,已经刻进了她的生命,她知道,这一生,她都要为自己当时的固执而愧疚。 ------------ 66 我没有 傍晚的时候,王颜玉和胤禄的马车终于到了王府门口,胤禄下了马车,转过头來,对着王颜玉伸出手來,王颜玉看着那双手,摇了摇头,胤禄抽回手,在王颜玉还沒反应过來的时候,将她抱了下來。 “你放开我!”王颜玉挣扎。 胤禄毫不理会,看都沒看她一眼,说道:“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还想从马车上跳下來吗?” “那现在我已经下了马车,你可以松开我了吧!” “好!”胤禄一边回答着,一边将她放了下來。 谁都沒有想到,在王颜玉还沒站稳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她的面前,给了她一个狠狠的耳光。 在她第二次将手扬起的时候,被胤禄紧紧抓住,王颜玉捂住自己的脸,抬头看向这个女人,确信自己从來都沒有见过。 “和硕公主,你要再敢对我的女人动手,我对你不客气!” 胤禄这一开口,王颜玉才知道,他们竟然是相识的,而这姑娘,竟然就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嫚月,同时,她也是欧阳赫的夫人,胤禄的侄女。 “十六叔,你怎么能这么护着这个女人,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勾搭我的丈夫!” 听到从别人口里说出“勾搭”这两个字,胤禄心里不舒服极了,他沉着脸,警告:“嫚月,你自己看不住你的男人,就不要怪到别人头上來,王颜玉是我的女人,我不许你对她怎么样!” “王颜玉,你就是王颜玉,……你不是已经被十六叔赶出去了吗?怎么还会回來,罪臣之女,说回來就能回來吗?……我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皇阿玛!”嫚月一听到胤禄喊出“王颜玉”这个名字,她便想起了那个让她介怀了这么多年的女子,沒想到:“狐狸精”竟然都是同一个人,难怪赫会抵不住诱惑……罪臣之女,罪臣之女,这一次,看她不整死她。 胤禄沒有想到自己不经意间吐出的名字竟成为了嫚月紧紧抓住不放的把柄:“你胡说什么呢?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的是……” “是吗?我可不信,能让欧阳赫不自禁的女人,能让十六叔宠的女人,我不相信这世上还能有这么多!” “嫚月,怎么说起來,你也是我的侄女,你难道非要跟你的叔叔闹得鱼死网破才罢休!”知道硬的行不通,胤禄开始用软的。 “十六叔,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知不知道,几个月前,欧阳赫带着这个女人回郊外的山庄过夜,这么些年,哪怕再晚他都会回家过夜,但就那一天,他彻夜不归,我查了好久才知道是和她在一起,十六叔,你现在还这样护着她,值吗?” 嫚月的话,字字句句戳进了胤禄的心里,沒有一个男人,会不介意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一起,耳病厮磨,肌肤相亲。 可这是在自己的侄女面前,一个男人,他得尽力保持着他的风度。 “你肯定是误会了,那个人不可能是她,这些天來,她从來沒离开过我身边半步,颜颜,是不是!”他握住王颜玉的手,十指相扣,只有彼此对望的那一刻,王颜玉才看到他眼中的冷漠。 嫚月生气:“十六叔,我不可能是错的,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呢?” 胤禄笑了笑:“我说的是事实,这些天,她一直和我在一起!” “我查了这么久,不可能错!” “不,你肯定是错的,信你十六叔,也信你的欧阳赫,他们不可能的!”胤禄是笑着说出这几句话的,可是说的,就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十六叔!”看胤禄这样执迷不悟,嫚月生气地直跺脚。 “你要沒别的事了,就先回去吧!我们刚从外地回來,实在是累了!”胤禄一摆手,直接下了逐客令。 嫚月觉得这胤禄实在是无可救药了,一跺脚,便生气得转身走了。 嫚月走后,长长的青石板路,只剩下胤禄和王颜玉,十指相扣,站在这里。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沉默了很久,终于,王颜玉开口说话。 “你说沒有,我就信你!”过了这么久,胤禄终于学会了一件事情,就是相信,当年,因为沒有相信她的那句,如果我说沒有,你信吗?因为沒有相信, 所以付出了这么多年的代价,仿佛昨日重现一般,到了今天,他只要她的一句沒有,他就可以闭上眼睛,塞上耳朵,做个盲人,做个聋子,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 可是?王颜玉松开了他们扣住的双手:“对不起,辜负了你的信任,我有,几个月前,我跟欧阳赫去了他的山庄……” 胤禄脸上若有若无的微笑终于挂不住了,他发了疯似得吼了出來,:“是他背叛了你们的爱情,是他抛弃了你,到了今天,你还对他抱有幻想吗?” 王颜玉笑了笑:“沒错,我就是爱他,我就是对他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我的心从來都沒有变过!” “啪!”一个重重的耳光,嫚月沒打的那个耳光,胤禄打了。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題,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吗?” “不-是!”王颜玉抬起头,看着胤禄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 胤禄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他曾经以为,在他三十二岁的这一年,他终于有了孩子,有了自己最爱的人常伴身旁,可是到了今天,他才发现自己所谓的幸福是多么地荒唐可笑,欢喜了这么久,原來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滚!”连胤禄自己都佩服自己,竟然可以平静地说出这个字,可是若你仔细聆听,便会发现,他在说这个字的时候,极力隐藏声音里的颤抖,那是一种愤怒到极致,伤心到极致的绝望。 王颜玉看着他的侧脸,转身,一步一步,远离他的背影,她不知道,在她转过拐角的时候,胤禄回过头來,只看到空荡荡的街,那一刻,他的眼神里,那么浓的失落。 而胤禄也不会知道,在王颜玉转身的时候,一滴眼泪,迅速滑落,沒入尘土。 ------------ 67 致命的温柔 弦月如钩,漆黑的夜幕中仿若只有那半点光亮,这个季节的梅园,只是枯枝,胤禄抱着酒坛坐在凉亭里,一口又一口地灌着酒,世人总说,借酒消愁,而此时的胤禄却只觉得,借酒消愁愁更愁,千杯酒好像也只是千杯水而已,怎么喝都还是清醒,怎么,都还时候忘不掉王颜玉那张脸。 “干嘛要这么伤自己的身体,她都不在这里了,看不到你的难过!”身后,突然响起声音。 胤禄回头,來人,是柳弯弯,他这才想起,黑风寨上,生死之际,他将她推了出去,那时的他,曾对她承诺,要弥补之前对她所有的亏欠,只是,一直沉浸在失而复得喜悦中的他,忘记了他的承诺,忘记了她。 “弯弯,你怎么现在才回來,这几天,你去哪了!” 柳弯弯什么都沒说,微笑着将手放到他的手心里:“王爷,不管有什么事,弯弯都陪着你!”她是他的红颜知己,以前每一次,不管遇到任何问題,她都像一朵解语花,让他内心舒畅,而今日,她回來,却不抱怨,不质问,柔软的手放入他的手心里,一句弯弯陪着你,让胤禄的心里,不由得泛起几分涟漪。 “弯弯,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沒关系,王爷,我要的只是你开心快乐!”一个柔软的眼神,让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 “我陪你喝几杯吧!”柳弯弯说道。 两个人,在亭子里,相视而坐,香醇的酒水,划过彼此的喉咙,火辣辣的,却又让人那么沉醉,他们,都需要这样一种东西,让彼此不那么清醒。 高软的床榻上,胤禄将柳弯弯放了下來,他看着她的脸,一瞬间,是她,一瞬间,又成为了王颜玉,看着看着,他都模糊了。 纤纤细指勾住了他的脖子:“王爷,王爷……”炙热的眼神,炙热的话语。 胤禄再看她,又是王颜玉的脸,他的吻,如急促的暴风雨一般落了下里,他的唇,吮吸着她的唇,以一种惩罚的方式,开始,柳弯弯还在回应他,可是当他的吻让自己喘不过气來的时候,她开始挣扎,可此时的胤禄,喝了这么多的酒,他若想怎样,她又怎么拦得住。 “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他终于松开她的唇,在她耳边咆哮,直到这一刻,柳弯弯才知道,他竟然把她当成了她,原來,自己不过只是个替身而已。 “胤禄,你看清楚,是我,你……”她还沒來得及说完,话语便淹沒在了炙热的吻里,此时的胤禄,几乎疯狂。 柳弯弯挣扎,可无奈,怎么都挣脱不开他的束缚,闭上眼睛,有眼泪从眼角滑落,那一天,他说,如果能活着,便弥补之前对她所有的亏欠,她以为,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要开出最美的花來,可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这原來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梦境罢了,她开始怪自己,为什么还要回來,如果不回來,那她至少可以骗自己说,他答应过给我幸福。 她沒有告诉胤禄,她在王府门外晃了多少天,她沒有告诉胤禄,当她看到他平安无事的时候,她有多开心,她多想走出來,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可她终究是沒敢这样做,只因为,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她,而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她转身离开,他疼痛的眼神,那是柳弯弯一辈子都沒见过的神色,原來,这个男人不是神,原來,这个男人只是不爱自己罢了,可是?还是看不得他难过,还是忍不住走出來,而这样做的结果,便是被当做替身,压在身下。 多么大的屈辱。 *** 当眼光洒满自己眼前时,胤禄才睁开眼,头疼得厉害。 “王爷醒啦!快起來吃早饭吧!我下厨给你做了几个小菜,还熬了小米粥,你看合不合胃口!”在胤禄感觉自己眼前还很模糊的时候,便看到柳弯弯从外厅走进來,明眸皓齿,柔情似水,外面,飘來食物的香气。 “弯弯……”胤禄好像这才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柳弯弯,回來了呢? “快起來吧!已经很晚了,你不饿,我可是饿了呢?”她笑着,如天下所有沉浸在爱情中的女子一般。 吃饭的时候,柳弯弯一直在笑着,可她越是这样,胤禄心里,却越是不安,他忘了,他竟然将她完全忘记了,黑风寨上,他曾那么信誓旦旦地对她说:“”可是转眼之间,他竟然将她抛到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如今,她回來了,一夜缠绵之后,她却什么都沒说,什么都沒问。 “怎么了?我脸上脏了吗?你怎么一直看着我!”柳弯弯笑了笑,看着胤禄的眼神。 “弯弯,我不是故意……” “王爷,你什么都不用说,因为我什么都懂,我不在意,不在意你当我是谁,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我是个简单的女人,只想在你身边,给你泡茶、做饭,你看书写字,我就在你身边研磨,只要你不嫌弃我,愿意留我在身边,我就什么都不多想了!” 女人的软弱,总是让男人无法抗拒,况且,是这样一个深情的漂亮女人,胤禄是男人,所以他也不例外,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愧疚,看着柳弯弯,也就充满了柔情,柳弯弯望着他那样的眼神,心里,却沒有欢乐。 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委曲求全才得來的,如若自己有一丝脾气,便也得不到他这样的对待,最难的,便是一个忍字,可她不得不忍,因为她还在意着这个男人,她越是大度,越是温柔,他便越是愧疚,而他的愧疚,就足以让她在这个王府里生存,让她有机会,一步一步得到他的心。 母亲曾经告诉过她,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心,有很多种方法,体贴和温柔,永远是让男人无法抗拒的武器,这句话,她记了这么久。 ------------ 68 落网 “在想什么?”胤禄发觉柳弯弯似乎一直都在发呆,便问道。 柳弯弯笑了笑:“沒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生活好不容易,能陪在你身边,陪你吃这一顿饭,我觉得生命足以!” “别瞎说了……多吃点东西,你最近似乎清瘦了不少!” “谢王爷关心!” …… “王爷,李侍卫求见!”早膳快用完的时候,柳弯弯的丫鬟进來报告这件事。 胤禄一听到是李海求见,立即说道:“请他进來!” 李海一身风尘仆仆,眼睛下面还是一片青色,一看就是连日劳累,见到胤禄,跪了下來:“卑职李海参加王爷!” “李侍卫请起,你这次回來,是不是已经有了黑风寨那些人的消息了!” “幸不辱命,卑职已经将他们擒获,知道王爷心急此事进展,所以先行回京汇报,我已命属下将他们一干人押解回京,押送的车马,两日后便能抵达!” “太好了,李侍卫辛苦了,你,快回去休息吧!”听到这样的消息,胤禄发自内心的高兴。 “ 谢王爷体恤,卑职先行告退!” “去吧!” 李海离开后,柳弯弯望着胤禄,微笑:“王爷这下可以放心了,祥福地下有知,知道王爷这样费劲心力替他报仇,定能安息!” “你知道……”胤禄诧异,不曾想过,就连祥福的死,柳弯弯竟都是知道的。 柳弯弯笑了笑:“我在王府门口徘徊了半月了,还能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呢?弯弯也曾想,就这样离开,再不打扰王爷的太平人生,可实在是舍不得,所以,一日一日等在王府门口,只求见上一面,这样,是不是太傻!” 她笑着看他,笑着说这些话,可是胤禄听到了她的声音里,苦涩无比,他张开双手,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柳弯弯看着他眼睛里的不忍和温柔,看着他温暖的怀抱,近在咫尺,终于,她靠近他。 “王爷,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弯弯,以后就我们两个人,两个人好好地在一起,再沒有别人,再沒有别人了!” “恩!”柳弯弯点头,心里的甜,如那喷涌的泉水,怎么都阻挡不了,可是?在这快乐之中,却又有那样深的担忧,他的爱,是她遥望了多年的梦,梦想成真,总是不踏实,更何况,他曾对自己食言。 *** 两日后,押解黑风寨一干人的马车抵达京城,刑部大堂之上,那么多的人中,胤禄一眼当日带着手下截下自己的头头。 “好久不见了,黑风寨大当家的,别來无恙啊!” 胤禄走到男人的面前,居高临下望着此时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若不是因为他,祥福定然还好好地活在自己身边,若不是他,若不是他,想到祥福,他觉得自己有一种想宰了这人的冲动。 黑风寨大当家的陈章颤抖地抬起头,看到是胤禄的时候,脸色惨白,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彻底完了。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实在不知道您是王爷啊!若是知道,我们打死也不敢在您头上动土啊!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你当真是不知道吗?” “回王爷话,奴才是真不知道!” “抬起头來,看着我说话!”胤禄甚少发火,但这一次,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陈章畏畏缩缩地抬起头來,发现胤禄的眼睛就好像锋利的刀尖一样,紧紧地盯着自己。 “回,回王爷,我真不知道!” “看來,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來人那,火盆伺候!”陈章一听到火盆,身体开始发抖,所谓的火盆,乃是烧得正旺的炭盆,将铁块放入其中,待烧得通红时,将它钳起來,落在犯人的背上,通常,这烙铁上都刻有字。 当衙役将火盆搬到自己的面前的时候,陈章却突然坦然了,他知道,再怎么样,他今日都难逃一死了,既然结局沒法子改变,何不展示出一点黑风寨大当家的魄力來。 “别用刑了,我都告诉你们,我只求你们,放我的兄弟一条生路,他们都是无辜的,只是听我的命令行事罢了,他们真不知道你是王爷啊! 胤禄的嘴角轻轻上扬,冰冷的眸子,充满了嗜杀之气。 事情的真相,终于从陈章的口里,揭露出來。 黑风寨处于浙江范围内,作为一个土匪窝,若不是受官府关照,怎么能存活到现在,每年,黑风寨劫來的东西,不说一半,至少有四分是贡献给了浙江巡抚汪大人,汪大人收了礼,自然不好说,要灭了黑风寨,只是,言语之间,总是不住地警告,要听他的话,要按他的意思办事,黑风寨为了生存又怎敢不依呢?所以,黑风寨一方面做着一本万利的买卖,一方面,替官府做些事情,像是,汪大人看上了哪一块地,看上了哪里的房子,或是看上了哪位姑娘,他们都会为他办到。 上个月,那张师爷突然前來,说是汪大人有吩咐,要他们拦路劫一位经过的商人,一开始,沒有人知道,被劫的人,竟不是他们所说的商人,而是当今庄亲王,胤禄,直到柳弯弯出现,他们才听说,这是个王爷,陈章一查证,才知道所言非虚,可是晚了,人已经抓了,再放也是來不及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掉他们,只是沒想到,去下手的人这么沒用,竟然反被胤禄杀了,接着,敏格又带了大批人马出现,他们见大势不妙,慌忙逃走,直到不久前才被穷追不舍的李海找到,带回京城。 胤禄沉默地听完陈章的讲述,从头到尾,他沒说一句话,直到对方讲完,他的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还不说实话,编谎话也给我编得好一点,浙江巡抚,根本就不姓汪,他姓郑,叫郑斌!” 这下,陈章傻眼了,郑斌,怎么是叫郑斌,他不是姓汪吗?那姓张的师爷,一直都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啊!难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师爷,而是骗自己的,不对啊!他还曾在巡抚衙门里见过他呢?他肯定是师爷,不可能错的,但这巡抚又是怎么回事,陈章感觉自己想破了脑袋,都还是想不明白。 ------------ 69 舍不得你 “王爷,我对天发誓我所说的,沒有半点虚言,还请王爷明察啊!” 胤禄盯着陈章的眼睛,感觉对方不像是说谎,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有人别有用心地利用了浙江巡抚之名,让黑风寨替其做事,还是郑斌为了逃脱罪责,故意将自己的名字说错,欲盖弥彰,看來,一时之间,这还无法判断,只得自己亲自去浙江走一趟了。 夜里,柳弯弯给胤禄收拾行李,一次又一次,红了眼眶。 “王爷,这是我给你缝的香囊,里面放了你最喜欢的百合花香,百合花的香气有利于睡眠,你把它放在床头,可让你睡得好些……” 胤禄听着柳弯弯絮絮叨叨地跟自己念叨这些,心里暖暖的,成人之后,他便与母亲分开居住,被人这样关心的感觉,他几乎已经忘记了。 “这里面是你平时爱看的书,我给你收好的,用木盒子装着,还有,这是你平日爱喝的茶,我也给你放着了,还有……” 柳弯弯说着说着,终于说不下去了,她突然转过头來,泪眼朦胧地看着胤禄:“王爷,你带上我一起去吧!好不好!” “弯弯,我这次去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有要紧事,你去不方便!” “我不会打扰你做事的,我只要跟着你就行了!” “听话……”胤禄一伸手,将柳弯弯拉进怀里,一句“听话”,一个拥抱,让柳弯弯安静了下來。 “王爷,我舍不得你!”柳弯弯终于说出自己最想说的一句话。 “我知道!”胤禄回答。 柳弯弯的心里,有淡淡的失落,我舍不得你,我爱你,当一个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最期待的回答,不是我知道,而是,我也同样如此,柳弯弯太了解胤禄,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她都能读懂,所以,当自己说着,我舍不得你的时候,对方回答,我知道,这只是证明了一件事而已,那就是,她依然沒能走进他的心里,此刻所有的温柔缱绻,不过是因为她的温柔,狼再凶悍狂野,受了伤的时候,也同样需要别人的悉心照料,他就是那匹狼,而她就是照顾的那个人,狼会被她的照顾而感动,却依然沒容许她走进他的心里。 *** “大哥,跟你打听件事儿,你这里有一个叫王碧玉,一个叫李灵芝的犯人吗?”边疆的风,将面前女子的长发扬起,常年看守边疆犯人的小头头一抬头,便看到这样的倾城绝色,心里,喜不自禁。 “碧玉,灵芝,哦……我当然知道了,她们都在这里服役好久了,我怎么会不认识呢?姑娘和她们,什么关系啊!” “她们一个是我母亲,一个是我妹妹,还劳烦大哥让我们见上一面!” “原來是母亲和妹妹啊!那你叫什么名儿啊!” 女子皱起眉头,看着面前男人不怀好意的笑容,忍住微微的不悦,回答:“小女子名叫王颜玉!” 当和硕公主走到自己面前,口口声声称呼自己狐狸精的时候,王颜玉就知道,欧阳赫不可能帮她了,她已经再无所指望,无所依靠,她必须亲自到边疆來一趟,看一看她在这世上最深的牵挂,哪怕只是见上一面,确认她们安好,于她而言,也是莫大的安慰。 一个多月的颠沛流离,已经怀有身孕的她,吐得天翻地覆,终于还是到了这里,高耸入云的山峰,寸草不生,凌冽的风,割的人脸上生生地疼,她虽然裹着大衣,却还是冷得直哆嗦,她无法想象,这么久以來,她们是怎么过來的,这几年,她们是不是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越想越是愧疚,家已经支离破碎了,却唯独一个自己,忘记了所有事,好好地活了这几年。 “王颜玉,名字真不错,跟你的人一样,招人喜欢!”小头头一边说着,一边将王颜玉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番,只差沒流口水出來了,这姑娘,怎么看怎么让自己恨不得立刻按倒在床上啊! “大哥,能带我去见见我母亲和妹妹吗?” “当然可以了,姑娘,你跟我來吧!”小头头转过身去,眼角眉梢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王颜玉跟在他后面,心里很是期待,却又很是不安,她期待见到她们完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却又担心,不知道她们现在是什么模样,她也毫无把握,她们会不会怪自己來得太晚。 怀着这样的心情,王颜玉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周围的路已经越來越偏僻。 “姑娘,到了,进去吧!”一个单独的小茅房出现在自己面前,王颜玉看了看周围,竟然是什么都沒有。 “在这里!”王颜玉有些怀疑。 小头头点头:“是啊!上头说了,要对她俩特殊关照,所以让她们单独住,别看这就是个茅房,可比那些犯人住得好多了!” 上头的特殊关照,也许是胤禄吧!他虽然沒有出手相救,但这一点关照,也是可能的,王颜玉再沒多想,相信了这小头头的话,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进去,才发现自己竟然上当了,这里面,什么都沒有,除了一张床,而身后,一扇门被很快地关住了。 她转过头去,看着男人眼神中的渴望,紧张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男人笑着向她走來:“姑娘,这真不怪我,怪只怪你长得太漂亮了,我实在是受不了这诱惑啊!” “无耻!”王颜玉一边骂他,一边试着从他旁边冲出去,却被对方抓了回來。 “姑娘,你别跑嘛,今天,哥哥要好好地疼疼你,让你欲生欲死,飘飘欲仙!”淫邪的眼神,让王颜玉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你放开我,不然我会让你后悔的!”王颜玉抬起头看着他,一股不服输的劲,她的身上,有着一种与生俱來的倔强,任何时候,哪怕自己已经毫无胜算,她却依然不肯认输。 男人笑得厉害:“哟哟哟,我好怕哟,哈哈……” ------------ 70 天旋地转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将王颜玉往床边拉,王颜玉死命挣扎,怎么都不肯就范。 “啪”,男人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光:“给你脸还不要脸了是不是!” “救命啊!”王颜玉开始呼叫。 “你喊吧!喊破了喉咙也沒人搭理你,这方圆两里路,除了 这么个破茅房,连个鸟蛋都沒有,你还想让谁來救你!” 王颜玉是真的害怕了,她用尽全身力气打捶男人的身体:“你放开我,放开我!” “臭娘们,沒见过这么犟的,给我滚过來吧!你!”男人将王颜玉重重一推,王颜玉倒在床上,立刻又想爬起來,却已经被压住。 “來,让哥哥先亲两口!” “滚!”王颜玉看着对方恶心的嘴脸,从尽力气喊道。 “哟,还挺泼辣,我喜欢!” 男人的脸凑了上來,王颜玉别过头去,死命挣扎,对方亲不着脸,便将目标转移到她的颈部,一双手,用力地撕开她脖子上的扣子。 “不要!” “别喊了 ,再喊也不会有人來救你的,我说了,你别怪我,怪只怪你长得太漂亮了,哥哥又是常年守在这边疆,吃不着什么荤腥,自然拒绝不了你这样的美人儿!” “不要脸!” “嘘,春宵一刻值千金……” “放开,你给我放开,……”身体被人完全钳制住,王颜玉怎么都挣脱不了,她望着草房的屋顶,有一种想自杀的冲动。 上衣被狠狠地扯开,身体触碰到冰冷的气儿,王颜玉一阵哆嗦。 “胤禄,救我!”她喊,声音悲凉。 喊出声音的那一刻,就连她自己,都惊呆了,从來都沒有想过,在这最危险、最绝望的时候,她会喊出他的名字,求他救自己,难道,自己的内心里,真的从未忘记吗? “开门,小四,你快给我开门!”门外突然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同时,门被推得“佟佟”地响,男人一听这声音,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地从自己身上爬起來,穿好衣物,起來时,还不忘看上王颜玉一眼,那眼神,绝对是一种“爱而不得”的恨意。 王颜玉有一种惊魂未定,愣了片刻,才爬起來,慌乱地扣衣服扣子。 “甘爷,你怎么來了!”刚还在欺负自己的猥琐男小四,此时却换了一个面孔,对着门外的人,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不过因为小四挡在门口,王颜玉看不到來人的脸。 “小四,你又在这里,这一次又是看上哪个姑娘了!” 被人说中,小四只得挠挠头,不置可否。 “你呀,就这点不好,这个年纪了,见到姑娘家就想來点那事儿……你这个样子,哪个姑娘敢嫁给你啊!” “甘叔,瞧你说的……” “好啦!听甘叔一句,以后别做这种事了,快让人家姑娘出來吧!” “是是是,我这就让她出來!”小四回过头去,看向王颜玉,一看那小摸样,心里顿时又是波涛汹涌。 “你走吧!”心不甘情不愿, 哎,这甘叔怎么早不來晚不來,偏在这个时候來呢? 王颜玉走出门來,这才看到门外人“甘爷”的庐山真面目,这个人,竟然这么面熟,可是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见过。 “轻烟姑娘,是你啊!” 她沒想起來,对方倒是先叫出了她的名字,难道,他也是曾经青楼的客人,不过看着甘爷,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倒不像是逛窑子的人。 见轻烟那副表情,对方便知她是想不起來了,于是提点道:“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几年前在山东的大明湖畔,我和你,还有蓝公子,一起饮酒作对,好不畅快啊!” 轻烟这才想起这位甘爷,其实他全名叫甘增武,是蓝玉的一个朋友,几年前她和蓝玉到了山东,特意去拜访他,三个人一起泛舟遨游,好不惬意自在,只是沒想到,时隔几年,再次见面,竟然是这种情形下,说起來,他算是自己的恩人,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恐怕现在自己已经…… “甘爷,原來是你啊!真是好久不见了,您怎么到这边塞來了!” “说來话长啊!我來这边已经一年多了!” “甘爷,你现在在这边是……!”王颜玉看着这小四,也算是个小头头吧!但对甘叔还这么毕恭毕敬的,想來这位甘爷在这里定然也算是个头头吧!若是这样便太好了,估计她能很快见到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了,不过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王颜玉还是决定问一问。 甘爷笑了笑,有些苦涩的感觉,与几年前的他,判若两人,他说:“朝廷派我过來看守这些犯人劳作!” 看來,他这是被贬了,难怪这么郁郁寡欢,不过这样一來,倒是证实了王颜玉的想法。 “甘爷,我有一事相求,不知甘爷可否帮帮我!” “蓝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必客气,尽管说,只要是我甘某能办到的,定当竭力为止!” 甘爷也是个爽快人,一听王颜玉有事相求,立马答应下來,不过这却是靠着蓝玉的面子,王颜玉心里,多少有些许不舒服,情况特殊,也顾不得这些了。 “甘爷,家母和妹妹被发配到这里劳作了,不知甘爷可否安排我们见上一面!” “这个当然沒问題,不知道令堂、令妹姓名是!” “李灵芝,王碧玉!” “李灵芝,王碧玉!”不知为什么甘爷一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竟然脸色一变,王颜玉心里“咯噔”一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甘爷!”不知不觉,牙齿竟然开始打架。 “轻烟姑娘,难道你不知道去年我们这里发生了山崩吗?” “山崩,怎么会这样呢?” “这里山势高,有沒有树木,山崩之事,并不少见,去年山崩之时,令堂和令妹不幸,正巧被埋入石块之下,再也沒能活着出來!” 天旋地转,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那时候我才刚來这里,那是我经历的第一场山崩,所以印象特别深刻,你妹妹和母亲的尸体,还是我命人给挖出來的,就葬在后山坡上!” ------------ 71 世外桃源 “你说的,是真的……”这句话,王颜玉不是对甘爷说,而是对自己说。 她还以为,失去了父亲,至少还有机会去弥补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就算是被这几年的艰辛折磨得面目全非,但至少,她们还活着,会哭会笑会闹,会说:“我恨你!”或是说:“我好想你!”不管她们说什么?她都会快乐,因为沒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以前总是不理解:“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的境地,直到失去父亲后,她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痛彻心扉,可是如今,就连自己的母亲和妹妹,都沒了,她已经,失去了所有。 就连哭,她都沒有了力气。 对面的甘爷,嘴唇一动一动,似乎在跟自己说话,可是她只能看到,却一句都听不到了,这里的天空是湛蓝的,这里的风,还是这么凌冽,这里,让她痛彻心扉。 她呆呆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轻烟姑娘,你做什么?”她突然听到了身后的叫喊,可她的脚步却还是沒有停止,脚下踩到了沙子,沙子坠入悬崖,沒有半点声响,向來,这里应该很深吧! 王颜玉笑了,闭上眼睛,她一跃而下,身后,有人试图抓住她,却只抓住了半个袖子,袖子被扯破,只留下手中的一块布,而王颜玉,已经从这悬崖之上消失。 王颜玉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这般命大,就连从悬崖上一跃而下,都还能活下來,是的,那么巧合的,她掉在了一棵老松树上,接着,又从老松树上掉到了崖边,这样一來,她只是受了些伤,沒有伤及性命。 山下有善良的农民采药经过,正好将她救起,带回了家。 “王姑娘,你别做了,你的身体才刚刚好些,还是回屋里歇着吧!” 山林之中,一处房子,一个院子,一群鸡鸭,这是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王颜玉就在这院子里,收拾着晒了一天的草药 ,屋子的主人,也就是救起王颜玉的沈大娘,见王颜玉搬起晒草药的箩筐,连忙阻止。 王颜玉抬起头笑了笑:“沒事儿,大娘,我的身体已经全好了!” 沈大娘还是不肯,从她手里接过箩筐:“你好好歇着,养着身体,这些事,我和泉子來做就行了!”泉子是沈大娘的儿子,今年二十七岁,一直随母亲生活在这山林里,与世无争,是很善良温暖的男子。 “大娘,你们对我这么好,这么照顾我,我整天在这里吃闲饭,实在过意不去,你就让我做事吧!” “王姑娘,你就别倔了,这里有我和我娘,你就在屋里好好歇着吧!”泉子走了过來,附和道。 王颜玉将两只空空的手交叉在一起,抿了抿嘴唇:“那,好吧!” “王姑娘,你若是沒事,跟我一起进來,我给你换换药吧!”沈大娘端着药草,对王颜玉说道。 “欸,好!”王颜玉答应,又回过头來对着泉子打招呼:“泉哥,那我先进去了啊!” 泉子微笑:“去吧!” 屋里,沈大娘放下手中的箩筐:“王姑娘,坐!” 王颜玉很少见到沈大娘这样严肃,心里沒底,不知道她到底想跟自己说些什么? “大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颜玉说!” “颜玉,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一看就理解了大娘的心思,大娘的确是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 “大娘,颜玉的命都是您给救的,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您但说无妨!” 沈大娘搓了搓手板心,下了好大的决心,才终于开口。 “颜玉啊!大娘是真的喜欢你,将你当自己的闺女看待,我就泉子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小跟着我,受了不受苦,在这沈山里,也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这么多年,相依为命……”说了半天,沈大娘还是沒绕到主題上,王颜玉也不打断,静静地听着。 “颜玉啊!我们家泉子喜欢你,你知道吗?”终于,沈大娘点到了正題上。 王颜玉心里,顿时沒了底,她难道是想给自己的儿子做媒吗?按理说,救命之恩大过天,她怎么都应该倾力报答,可若是这个…… “大娘,我想你是误会了,泉哥他只是看我一个弱女子可怜,便多加照顾罢了!” “颜玉,大娘刚还说你是个聪明的姑娘,难道你还看不出來,我们家泉子看你的眼光都发光吗?” “大娘,我……” “颜玉啊!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姑娘,眼看着你这肚子越來越大了,身子也慢慢地沉了,算是大娘求你了,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王颜玉从沒想过,她有了身孕这件事,沈大娘竟然早就看在眼里。 “大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头子去世以前,是江湖郎中,我跟着他,也懂了些医术,那天我救你回來,一搭上你的脉搏,就知道你已经有了!” “大娘真是好眼力!” “颜玉,大娘本是真心想留下你的,可我不能看着泉子对你的感情越來越深,到了后面难以自拔,我希望你能理解大娘的一番心意!” “大娘,沒事的,我都理解!” “理解就好,來,我给你换药吧!” “欸……” 王颜玉背过身去,思绪却飘得有些远了,其实,她是真心地喜欢这个地方,这一处地方,干净得一尘不染,在这里,有很多事情,不会回想,不会疼痛,在这里,仿佛一切都变得那么远,每天一睁开眼睛,便看见美好的阳光从树叶的空隙里洒下來,投下斑驳的光影,院子里,永远都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鸡鸭鸣叫,生气勃勃,她曾经想过自私地在这里活下去,活到老,活到死,可是老天爷,沒给她这个机会。 罢了,离开就离开吧!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归属,可是?到底哪里又是自己的归属呢?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就连死,老天爷都沒收,这难道就是命运带给自己最大的玩笑吗?听人说,神爱世人,难道,竟然是神独独忘了自己吗? 沒有人能回答她,所有的无奈和悲伤,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 72 终须一别 “大娘,你别送了,我自己下山就可以了!”清早,山里的太阳还被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王颜玉背着包袱,已经走过了一个山头,身后,是沈大娘,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王颜玉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多次开口让沈大娘回去,可沈大娘却怎么都不依。 见已经走过这么远了,沈大娘又拿出一个包袱,说道:“这里面是今早给你烙的饼,你拿着路上吃吧!” 王颜玉接过包袱,里面还是热热的,顿时眼睛有些酸涩,在这个世上,她能得到的温暖,已经太少太少了,所以任何不相关的人随意的一点关心,就足够让她感动。 “大娘,这里这么多,我也吃不了,你还是拿些回去吧!” “别,颜玉,你若是这样,大娘心里可就真过意不去了,若不是泉子对你……哎,大娘是真想把你当女儿养,更何况,你现在还怀有身孕,这个时候……大娘对不住你啊!” 沈大娘说着说着,老泪纵横,王颜玉轻轻抱住她:“大娘,你救了我的命,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爹娘都已经过世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娘,如果有來世,我一定好好报答您!” …… “欸……”沉默了好久,沈大娘终于重重地点头。 “大娘,我先走了,你回去路上小心,保重!”王颜玉松开沈大娘,一开口,眼泪又有些忍不住了。 沈大娘也是真心地舍不得,可她实在不能够看着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有了身孕的女人:“你也是,一个姑娘家,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我知道,大娘,你回吧!” “欸,那我就回去了!” 望着沈大娘的背影,王颜玉终于还是掉了眼泪,这段日子,她待自己,真的如亲生女儿一般好,家里好吃的都紧着她,什么活儿也不让她干,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她与她,本是萍水相逢,却得她这样照顾,她沒有办法不发自内心地感激。 直到沈大娘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王颜玉才背着包袱,再次上了路,望着前方的山林,她失去了方向,不是不知道下山的路,而是不知道该走去哪里,这个世界,已经沒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手里拿着的烙饼,散发这一阵一阵的香气,王颜玉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饿了,她将包袱打开,却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个荷包,荷包里,是一些碎银子,心里,又是几分不知滋味,这些钱,他们得卖多少草药,王颜玉曾经是个不缺钱的人,或者说她从小到大都是个不缺钱的人,这样的碎银子甚至不够曾经的自己吃一餐饭,可是现在,她拿着这几块碎银子,沉重地说不出话來,世上最感人的,不是家财万贯的人给你一抖黄金,而是一贫如洗却倾尽所有。 山林中的雾气很重,王颜玉沿着山路,一步一步地走着,步子很慢,因为已经沒有东西可以让她那样期待以致加快步伐。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王颜玉突然听到山谷里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雾气太重,她回过头去,什么都看不见,停下來,仔细一听,似乎又只是自己的幻觉罢了,又走了一会儿,才真的听到了有人喊她的名字,并且,脚步声离自己已经越來越紧,她回过头去,看到竟然是泉子气喘吁吁地向自己跑來。 “泉哥,你怎么來了!”她问。 “王姑娘,你怎么走了都不跟我说一声,还好,我还來得及追上你!”泉子在自己面前停了下來,很焦急的神色,。 “哦,我家里边临时有事所以就沒跟你说,泉哥,你快回去吧!不然大娘该担心了!” “王姑娘,你不用再瞒我了,我娘都跟我说了,是她让你走的,你父母都已经过世了,你回去要到哪里去,是,我承认我是喜欢你,很喜欢你,可我尊重你的意思,你若是不情愿,我是定然不会勉强的,这点,我泉子可以用性命保证!”从小跟在沈大娘那样善良的人身边,泉子也被养成了一个很是光明磊落的人。 面对泉子这样质朴的感情,王颜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泉哥……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王颜玉让自己有勇气说下去:“泉哥,我不值得你这样的感情,我也不能接受你这样的感情,不知道沈大娘跟你说过沒有,其实我怀了身孕,我早就嫁过人了,嗯……你一定会有好姑娘來陪伴终身的,但这人肯定不会是我,嗯……很谢谢你和大娘对我这些天的照顾,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们,不过,估计这辈子很难有机会了……你们保重,我相信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你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好姑娘,大娘她,也会长命百岁……” 一次说这么多话,王颜玉感觉自己都是零零碎碎的,思绪乱得很,也不知道,泉子听明白了沒有,嗯,他应该会明白的吧!毕竟他们也相处了这么久,也是有一定了解的。 “王姑娘,我娘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了,你怀有身孕,那天,娘发现了你,回來叫我,让我去把你背回來,我放你下來的时候,就发现你的小腹有微微的隆起了,这是怀孕的征兆,这个我懂,王姑娘,我想跟你说,我一点都不会介意你有孩子,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同样也会喜欢你的孩子,我可以当孩子的父亲,跟你一起照顾他!” “你沒有必要这么做……这对你不公平!”王颜玉承认,这样质朴干净的感情,让她有一丝感动,可是这种感动与爱情无关,她的心已经死了,这辈子,再也不会相信爱情这两个字了,更何况,让一个原本不相关的男人,去承担另一个男人本该负担的责任,这不公平,就算以后她要生下这个孩子,就算以后一个人过得再艰辛,她也不允许自己利用一个这样简单地喜欢自己的男人,这是她,王颜玉,做人的最起码的原则。 ------------ 73 渴望已久 “我知道你很喜欢逞强,就像在我家的时候,身上的伤明明还疼着,硬是要自己下床,不让我们扶,现在也是一样,你肯定是打算自己养大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王姑娘,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想帮你一起将孩子养大是心甘情愿的,我很快乐,我娘说过,人活一世,笑是一天,哭也是一天,我为什么不选择让自己开开心心地过呢?王姑娘,我知道你不接受的原因不光是因为觉得这对我不公平,还因为你心里沒有我,沒关系,我都明白……我不着急,我可以等,可以慢慢等,就算一辈子等不到你也沒关系,至少我还照顾了你一辈子,我一点都不吃亏,是不是!” 蓝玉曾说过,他是喜欢自己的,可是到头來,只不过是利用;胤禄也曾说过,他是喜欢自己的,可是父亲出事他袖手旁观,玲珑之死,他欺骗隐瞒;甚至欧阳赫,他也曾说过,他是喜欢自己的,可是最后,他如此决绝,逼迫自己以身体作为交易,他们每个人,看似的喜欢,但其实,都那么虚伪,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是与他们不同的,人之所以虚伪,之所以利用,只是因为他们有太多的追逐,泉子从小就生活在这样与世无争的地方,他是单纯的,他的喜欢是直接而热烈的,王颜玉相信他,可是?这却不足以成为她接受的理由。 “泉哥,我不能这么耽误你,我办不到,大娘她也会怪我的!” “如果你是因为我娘的话,那你大可以放心,不会的,我娘绝不会阻拦我去喜欢你,照顾你,她那么喜欢你,你一走,她就已经后悔了!” 想到沈大娘,王颜玉的心里也涌出一种不舍,她刚刚失去母亲,而这个人对自己,如亲生女儿一般地好,她对母亲的所有感情,几乎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天地茫茫,好像只有这一处,才是自己的容身之所,可是?又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为了自己的归属,而去打扰别人原本幸福的生活。 “颜玉,跟我回去吧!”王颜玉抬头,看向泉子的眼睛,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占据了满满的位置,曾经的她看向胤禄的摸样。 “不,我不能答应!”坚定地语气。 “为什么?”泉子诧异地看着王颜玉,他已经为她排除了所有的障碍,可为什么还是被拒绝,他要的,真的只是简单地陪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她,陪着她的孩子长大,当然,内心深处,他也会隐隐地期待,有那么一天,她愿意放下一切,接受自己的感情。 “泉哥,你和大娘都是好人,你们对我那么好,我一个已婚之妇,还怀着别人的孩子,我不能这么自私……如果我真的利用你们的好,就连我自己,都会瞧不起我自己!”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愿意这么做!” “可是我不愿意!” 两个人情绪都有些失控,望着彼此的眼睛,不愿妥协,却又不知如何继续,直到,沈大娘出现在他们面前。 “娘,你怎么來了!”泉子问道。 沈大娘笑了笑:“傻孩子,若是娘不來,你能劝下王姑娘吗?” 知子莫若母,在那一刻,王颜玉在想,母亲是可以做得多伟大,哪怕自己心里再不认可,可他喜欢,她便可以微笑祝福,毫无疑问,沈大娘实在是一位好母亲,她不禁想到自己,自己也将为人母了,不知以后的自己能否做到这样,尊重孩子所有的选择。 “颜玉,是大娘的错,相信大娘,大娘是真心喜欢你的!” “大娘,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您对我那么好……” “那就留下來吧!留下來,让我们像一家人一样,彼此照顾,至于你和泉子,我不勉强他,同样也不勉强你,一切就随缘吧!若你愿意嫁给他,做我的儿媳妇,我一定真心地祝福,若不愿意,就一直做我的女儿,大娘照顾你!” “大娘,我们非亲非故,你对我这么好,你让颜玉何以为报!”| “相识就是缘分,命里注定我们有缘,留下來吧姑娘!”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还怀着身孕,我会给你们添很多麻烦……这不行,我不能连累你们……”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不过就是添一双筷子罢了,并且,等你生完孩子,我们可以带你一起去采药,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这样一來,你不也可以挣到钱了吗?” “王姑娘,你就留下來吧!像我娘说的,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就这样开开心心地,简简单单地生活!” 王颜玉承认,在听到开开心心、简简单单,这几个词的时候,她的心微微地颤了一下,这几个字,曾经是她最大的期盼,而给了她这个期盼的人,是欧阳赫,那个自己在最美的年纪里,遇到的第一个让自己看见爱情的男人,曾经她以为以后不管多久,她都会很开心自己的这场遇见,可却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只要回想,便觉得不堪。 “泉哥,大娘,我会拖累你们的!”再心动,理智却还在那里,她知道对一个不富裕的家庭來说,她一个怀着身孕吃白饭的女人,意味着什么? 沈大娘握住了她的手:“颜玉,你说过你把我当母亲对待,那这个世界上,哪有女儿跟母亲说拖累二字,又有哪个母亲会觉得女儿是拖累!” 温暖的、干燥的、有着老茧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背上,王颜玉感觉自己的心,有微微地疼,她觉得喉咙紧紧地,有些说不出话來。 “大娘……” “什么都别说了,我们回去吧!” “王姑娘,你就答应我们吧!” 两张脸,同样真挚的眼神,开心简单的生活,于王颜玉,那是巨大的诱惑,内心挣扎了好久,终于还是轻轻点头。 沈大娘、泉子、王颜玉自己,三个人,相视一笑,他们都明白,从今天起,他们就是亲人,相依为命的亲人。 ------------ 74 最大的畏惧 “來,快把这鸡汤喝了!”房子里,怀有身孕的少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手里是一件正在缝制的婴儿的衣裳,中年大婶推开房门,手里端着的,是热热的鸡汤,如此温馨的场景,它属于王颜玉和沈大娘。 王颜玉放下手中的衣服:“大娘,怎么又给我炖鸡汤了,家里的几只鸡都快被我吃完了!” “傻丫头,你现在不补什么时候补,就算你不吃,你肚里的小人儿也要吃呢?快趁热喝了吧!” “大娘,你别再炖鸡汤给我了,留几个老母鸡下蛋吧!” “这老母鸡是要养着,不过不是为了下蛋,是为了等你坐月子的时候,给你补身子的!” “大娘……”王颜玉心里很感动,想说些什么?又被沈大娘给挡了回去:“快把汤喝了!” “嗯,我喝!”沈大娘的手艺很好,炖出來的汤好喝又不油腻,让王颜玉想起自己的母亲。 沈大娘一边看着王颜玉喝汤,一边自言自语:“算起來,你临盆的日子也快了,我这里,得早些准备了!” 王颜玉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那里已经隆起地似一座小山,不知不觉,这个小生命已经在自己肚子里九个月了,沒有经历过的人,一定不能体会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最初的时候,她害喜,每天吐得昏天黑地,沈大娘给自己开了一些草药,可还是不管用,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才慢慢好了起來,后來,第一次胎动,她清晰地感觉他的生命迹象,那种感觉美妙极了,原來,有一个孩子,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情,这个生命,是从你的身体里分离出來的,你们是紧紧相依的,不管怎样,骨血相连的关系是斩不断的,再不用担心他会离你而去,沒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安全的了。 一天一天,到了今天,他已经那么大了,就快要与自己脱离,成为一个全新独立的生命了,此时此刻她怀着美好地愿望,为他缝制新衣,满是期待。 “大娘,你说他会是个儿子还是个女儿呢?”王颜玉微笑着抬头,看向沈大娘。 沈大娘笑:“你希望是个儿子还是个女儿!” 王颜玉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呢?” “要我说,儿子女儿都好,生个女儿,像你一样绝色倾城,生个儿子……”本是想说,生儿子像父亲一样,一想到,她只有一个人,沈大娘又生生地将这句话吞了回去,有些尴尬地笑了:“生个儿子,像你一样,饱读诗书,才华横溢!” 王颜玉笑了笑:“我哪算什么才华横溢啊!不过是自己平时喜欢画个画什么的,自娱自乐的玩意儿,实在称不上!” “别谦虚了,就连大娘我这种不懂画的人都知道,你那幅荷花下笔有神,惟妙惟肖!” 听着沈大娘口里蹦出的那些成语,王颜玉不禁问道:“大娘,你以前也读过很多的书吧!” 沈大娘还是笑:“不算读过多少书,只是泉子他爹喜欢这些舞文弄墨的东西,我也就跟着学了一点!” “看得出來,你们以前一定很恩爱!”每次听沈大娘提起大叔,她的眼里总是闪着光,那样的爱意,是掩盖不住的,他们年轻的时候,一定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听到王颜玉这么说,沈大娘脸上突然露出忧伤的神色:“是很恩爱,可能是老天嫉妒我们的恩爱吧!呵呵……那么早就把泉子他爹招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还好有泉子,若不是有他,恐怕我都活不到现在了……”发现王颜玉一直在听着自己讲话,沈大娘突然发觉自己不该讲起这些伤心事,让她也跟着难过,含着眼泪,她笑了笑:“好了,不说了,你别缝太久了,等会儿去床上睡一觉,晚上吃饭我叫你,啊……” “大娘,你别难过了,过去的事情都让它过去吧!”王颜玉出言安慰。 沈大娘突然就笑了:“你个傻丫头,大娘这么多年都过來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倒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带个孩子很辛苦的!” “我不怕辛苦,有他陪着我,我心里很踏实!” “踏实就好,我先出去了,你到床上去躺会儿,闭上眼睛睡觉,晚些时候叫你吃饭!” “嗯!”王颜玉轻轻地答应。 沈大娘拿过碗,出了门,走到门口,小心地关上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王颜玉摸着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孩子,你是个小姑娘还是个臭小子,……你会是什么摸样,会像我吗?还是像他,你不要像他好不好,留你在身边,不是为了时刻提醒他的存在,你是我的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你可不可以永远做我一个人的孩子!” …… “你会怪我吗?会不会有一天,追着问我,你爹是谁,求你了,永远别问我好不好,相信娘,娘从來都不想让你不快乐,娘只是沒有办法,若你是我的孩子,你一定要明白我,一定要……” 所有的担心和惶恐,在这一刻,都清楚地写在了王颜玉脸上,她从來都不畏惧一个人养大这个孩子,她害怕的只是他问她,为什么要将他带离胤禄身边,让他从小就享受不到父爱,她已经给了他那么多的爱,他的一点点指责都足以让她心碎。 从房间的柜子上拿下那幅荷花图,这就是沈大娘口中惟妙惟肖的荷花图,记得年幼时,家中的院子里总是种满了荷花,是爹爹吩咐种的,原因只是母亲喜欢,每年夏天,整个园子里都能闻到荷花的一股清香,母亲带着她去河边赏莲,她说,莲出淤泥而不染,最让人钦佩,那是自己记忆中,永远无法抹去的美好。 记忆还在,物是人非,家不在了,母亲已经不在了,父亲不在了,妹妹也不在了,自己的至亲都已经不在了,想到这,心好像被刀划了一样,火辣辣地疼,眼泪从脸颊划过,落在荷花图上,晕开了荷花的叶子。 ------------ 75 分娩 “大娘,今天吃什么呢?这么香!”晚上吃饭的时候,王颜玉凑到厨房里,偷看沈大娘做菜,一股一股的香气扑鼻而來,王颜玉都有些馋了。 沈大娘笑着看她这副小女孩摸样:“是清蒸鱼,今天泉子去河里抓了两条鱼,更好蒸了给你补充营养!” “泉哥去抓鱼了!”王颜玉不觉皱起眉头问道。 “是啊!怎么了?” 王颜玉不禁握住自己的手,这种天,就算在室内都是冰凉的,更何况要下水,心里突然间很不是滋味,这段时间,他对自己这样好,可是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他…… “大娘,我欠你们的实在太多了!” “什么欠不欠的,本來就是一家人……好啦!鱼好了,可以出锅了,你把它端出去吧!” 王颜玉端着那一盆热腾腾、香气四溢的鱼,走出厨房,正好与泉子迎面相撞。 “泉哥可以开饭了!”为了避免尴尬,王颜玉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哦,我还说想去厨房看看呢?” “不用去啦!大娘还有一个青菜,炒好了就出來了,我们先过去吧!” “好!” 两个人,肩并肩走着,谁都沒有说话,气氛有些奇怪。 “恩,泉哥,大冷的天你就不要下水了……我也不爱吃鱼的!”想了想,王颜玉还是补上了这一点,她知道,只有自己不喜欢,泉子才不会去做。 泉子有些失落,垂下眼睛:“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喜欢吃呢?不喜欢就别吃了,我下次给你弄别的吃,你喜欢吃什么?这个时候山上的兔子很好打的,要不我给你打个兔子吃吧!” “不用了,别这么麻烦!” “不麻烦!” “泉哥,你怎么不明白呢?颜玉的真实心意是不想让你这样对我,你这样对我,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王颜玉知道,对泉子说出这样的话,会让他很难过,可她沒有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死心,才能让他有机会和别的姑娘长相厮守。 泉子愣了好久,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个笑容:“这样啊!那我知道了!” “嗯……”王颜玉轻轻地“嗯”了一声,再不知道说什么?突然,下腹传來隐隐地疼痛,一阵一阵的,越來越剧烈,她不觉捂住自己的肚子:“疼……” “王姑娘,你怎么了?” “肚子好疼……”她一只手捂住肚子,一只手端着鱼,皱着眉头,她感觉下体好像有什么液体流出來一般,低下头看去,裙子果然已经湿了,她知道,自己是要生了。 泉子一看这情形,也明白了,当即就喊:“娘,你快來啊!王姑娘要生了!” “等等……泉哥……等等,快,把鱼端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鱼,你怎么那么傻啊!” “这是你大冷天下水抓的,我还沒吃呢?你把它放好!”王颜玉脸色惨白,望着泉子,轻轻笑道。 泉子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湿了,他突然明白了她之前所说的话都是骗自己的。 “傻丫头……”他不觉这样喊她。 王颜玉想给他一个笑容,可是腹部疼得太厉害了,她只能皱起眉头,捂住肚子,泉子接过她手里的清蒸鱼:“你等我,我这就去让我娘來给你接生!”说完,他向厨房跑去。 在等待沈大娘过來的时候,王颜玉的心里,竟然沒有一丝恐惧,她等着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她几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他的眉毛、眼睛、鼻子。 床单被手指狠狠地绞在一起,王颜玉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一阵一阵地疼痛让她一次次觉得自己就要晕过去,可是心里却有一种坚定的信念,她要做母亲了,她不能放弃。 沈大娘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颜玉,用力,就快要出來了,颜玉,你的孩子就要出來了!” “不要咬住嘴唇,疼就喊出來!”沈大娘这么多年來从沒见过这样拧巴,这样坚强的姑娘,分娩的痛,根本不是常人能体会的,可她,却这样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喊一句,这样的固执,让人不禁觉得心疼。 王颜玉依然沒有松开自己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在她心里,始终觉得,这是她应该承受的,这是她愿意的,愿意留下这个孩子,留下胤禄的孩子。 “颜玉,用力,能看到孩子的头了!” “用力!” 从未见过这样安静的生产,除了手指被抓得作响,便什么都沒有了,王颜玉的脸上全是汗珠,汗水沾湿了头发,衬得皮肤更加苍白。 “用力,头就要出來了!” …… “哇!”洪亮的的一声婴儿啼哭,王颜玉抬头望了一眼,只见到沈大娘将他抱起,说道:“是个男孩儿,大概八斤重,很健康!” 王颜玉笑了笑,不过因身体太过虚弱,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等在外面的泉子,在听到婴儿啼哭的那一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等了六个多月,终于等來來这个孩子,这是王颜玉的孩子,可是爱屋及乌,他同样,也是爱着他的,以后,他们就是一家人。 他很开心,正想进去看看,就见沈大娘用棉被裹着孩子,推门出來:“娘!”泉子激动地喊了一声。 “嘘,别说话,她太累了,已经睡着了,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说完,沈大娘轻轻地关上了门。 “这就是颜玉的孩子,娘,快些,给我抱抱!” 沈大娘笑道:“瞧你,又不是你的亲生骨肉,这么激动,让人笑话!” “娘,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哎……你怎么这么傻……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像谁……”沈大娘一边说一边摇头,做母亲的,内心深处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 泉子乐呵呵地笑了笑:“娘,我这肯定是像我爹了,爹这么多年,对你这么好,是不是,好啦好啦……儿子知道,是我让您操心了,您别生气,也别难过,这是儿子自己的选择,儿子愿意承受结果!” “娘看你这样,娘心里难受……” “娘,我不苦……” …… ------------ 76 故人出现 “好啦!快给我抱抱孩子吧!这孩子长得可真好啊!以后一定像王姑娘一样漂亮!” “傻孩子,这是个男孩儿!” “啊!呵呵……我还以为……好吧!那这男孩儿肯定会像王姑娘一样学识渊博,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公子!” “就你嘴甜…….” “对了,这孩子叫什么名儿啊!” “还沒取呢?让王姑娘给取吧!她学识好,定能给孩子取个好名字!” “恩,说得也是!” “娘,他的眼睛怎么睁不开啊!”突然,泉子很是担忧地问道。 这一问倒是让沈大娘乐了:“傻孩子,刚出世的小孩子哪有睁开眼睛的,过段时间,等大大一些自然就睁开眼睛了!” “原來如此!” “我们走吧!小孩子可经不住这么冷的天!”沈大娘从泉子手上接过孩子,说道。 泉子这才想起他们两个人在外面呆得太久了,赶紧说道:“是啊!快些进屋吧!别冻着孩子了!” 小家伙躺在温暖的棉被中,沉沉地睡着,窗外突然飘起了雪,从最初的小点儿,慢慢便大,最终变成鹅毛大雪,一片一片地落在地面上,像是在舞蹈一般,这个小生命,在这个冬日的第一场雪的夜里,來到了王颜玉身边。 直到第二天中午,王颜玉才醒了过來,睁开眼睛,沒看到自己的孩子,她突然有些着急,正巧这时候,泉子端着鸡汤进來。 “王姑娘,你终于醒啦!实在太好了!” “我的孩子呢?”她急急地问道,也许人都是如此,越是在意的东西,便越是担心失去,一离开自己的视线,便开始惶恐不安。 “看你睡得香,就把孩子抱到隔壁睡了,怕吵着你,你若是想看孩子,我这就去给你抱,你先喝点鸡汤吧!我娘炖了几个时辰,很烂的!” “谢谢你,泉哥!”王颜玉突然对自己刚刚的态度感觉很抱歉,内心惶恐不安。 泉子倒是丝毫不介意:“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好啦!你想看孩子,我这就去给你抱來,等我啊……” “恩!” 王颜玉艰难地坐了起來,靠在床上,内心既紧张又兴奋,盼望了这么久,经历了那样的痛楚,她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孩子。 “娘,你知道吗?我当母亲了,我也当母亲了!”对着空气,她激动地说道,突然,她感觉母亲慈祥的脸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她对着自己微笑,她说:“颜颜,恭喜你!” 王颜玉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來,只有眼泪无声地掉下來。 “王姑娘,你怎么了?”泉子抱着孩子推门进來,一进來便看到王颜玉泪流满面的样子。 慌乱地擦干自己的眼泪:“我沒事……”转头看向泉子手里的孩子,王颜玉问道:“这,就是我的孩子吗?”声音,竟然干涩地颤抖。 泉子点头:“是啊!是男孩儿,长得很好!” “快,给我抱抱!” 小家伙还沒醒,均匀的呼吸吐在王颜玉的手上,酥**痒的,王颜玉低头,轻轻地亲吻他的脸颊,小家伙好像也知道亲吻他的是自己的娘亲,扭动身体,竟然醒了,不过他还太小,就算是苏醒了,也还是闭着眼睛,王颜玉看着这样生机勃勃的他,笑了。 “王姑娘,孩子还沒名字呢?你给取一个吧!” “就叫忘城吧!”忘城,忘记那座城,忘记那个人,忘记这所有的纷纷扰扰。 “忘城,这个名字,好特别啊!”泉子笑着说道,王颜玉看向他,笑了笑。 泉子转头看向椅子上的鸡汤,发现竟还是沒有动。 “王姑娘,鸡汤怎么沒喝呢?我再去给你热热吧!现在你正是补身子的时候!” 王颜玉沒有说话,直到泉子走到门口,她才突然喊住他:“泉哥,你以后就叫我颜玉吧!还有,谢谢你!” “颜玉”,从此以后,他就叫她颜玉了,有的时候,一个 称呼便代表了彼此的关系,至少,他们进了一步。 一个月后,天气已经更冷了,下了许久的雪突然就停了,屋子外面出了大太阳,王颜玉抱着孩子,坐在秋千架上轻轻荡着,这秋千架是泉子特意做的,就是为了给王颜玉解闷玩,不过,忘城倒是很喜欢这里,每次只要他一哭闹,王颜玉把他抱过來荡一荡,也就不闹了。 “颜玉,你看,我打到什么了!”突然,泉子兴冲冲地进來,手里,拎着一只狐狸。 “是狐狸啊!泉哥,这狐狸很难打到吧!” “沒事……我都跟这东西好多天了,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 “这狐狸皮毛挺顺滑的,应该能卖不少钱,你找个时间拿去集市卖了,给大娘买身衣裳!” “恩,我知道,你放心吧!” 突然,怀里的忘城哭了,王颜玉站起身來,说道:“他可能是饿了,我进去给他弄点迷糊,泉哥你在这歇会儿吧!” “不用,你坐着吧!我进去弄米糊!” “不用啦……” “听话,忘城喜欢荡秋千呢?” …… 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子,让王颜玉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袭朱色衣衫,金线织成的白鹤图案,贵气十足,一段时间不见,他似乎已不是记忆中的他了,不,是她从來就不知道真正的他。 这个人,是蓝玉,蓝田玉暖日生烟,这是他的名字,可是?现在王颜玉却怀疑,这真是他的本名吗?也许,一切都是骗局罢了,曾经自己也很生气过,可是现在看來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只想远离这些事,带着她的忘城好好地过日子。 “轻烟……我找了你好久!”他说。 王颜玉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段时间,你好不好!” “我挺好的,你看起來也应该不错吧!恭喜你,离目标越來越近了!”此时的蓝玉,带着三千死士,招兵买马,势力逐渐壮大。 “轻烟,回來吧!” “我叫王颜玉,不叫轻烟,轻烟只是你赋予我的一个幻想罢了,玉,直到今天,你还不肯与我坦诚相见吗?” 蓝玉笑了笑,他早就知道她已经恢复了记忆,只不过,还是固执地想要一切保持原状,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那个最懦弱的人。 ------------ 77 故人故事 “泉哥,你帮我看下孩子,我出去一下!”正好,泉子端了米糊从屋里出來,看到院子里多出來的男人,不知所以,王颜玉将孩子塞到泉子怀里,便走出院子,蓝玉跟在她的身后,也走了出去。 后山的小树林里,王颜玉和蓝玉肩并肩站着。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蓝玉问。 “很早了,比你想象得肯定还要早!” “那你为什么不质问我,是我骗了你,不是吗?” “那个时候,我有我的顾虑,不过现在说什么都不重要了,我找你來,只是希望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我的存在,你们就当我已经死了,可不可以!”王颜玉从一开始,便只看着远方,直到这一刻,她才转过头看向蓝玉的眼睛,她要看着他的眼睛,听他说答应,才能相信。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我不关心这个,你是否找了,找了多久,对我來说,沒有任何意义,我只是你利用的工具罢了,如今,我已经离开胤禄,离开皇室,我已经不能成为你的帮手了,我请你,放过我,好吗?” “难道我们在一起那么久,除了利用与被利用,你觉得就沒有一点别的东西!” “沒有,我们之间,只有利用与被利用,因为,不管是朋友,情人,家人,所有的所有,首先,都必须是彼此坦诚的,你从一开始,便是别有用心,你甚至在我身上刻下一个记号,让我相信,我真的是什么葛尔丹的公主,让我背负着这样的责任,苦苦挣扎,我不恨你,但我也不能原谅你!” “轻烟,如果我告诉你,在我内心里,从不想这样对你,你能信我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就是那个被蛇咬了的人,不管你现在说什么?做什么?信任一旦坍塌,就不可能再重新建立!” “颜玉,沒有你在身边,我一个人,好寂寞……”蓝玉的手拂过王颜玉柔软的发丝,他的眼神中,满是哀伤,很久以前的曾经,那样的神色足够让王颜玉心如刀绞,可是爱情一旦过去了,便是真的过去了。 王颜玉后退一步:“是你自己选择的这条孤独之路,你只能往前走,沒有人能够陪伴你!” “轻烟,你有时候,真的理智地让人觉得残忍!”蓝玉突然笑了,可眼底的哀伤却无法掩盖,他叫着他曾给予她的名字,轻烟,抓不住,摸不着,随风消散。 “你只看到别人的残忍,为何不去想想你自己,又是什么样子,有多残忍,有时想想,那些日子里,自己就是一个笑话,你高高在上,看着我这种凡尘女子,苦苦挣扎!” “你若不爱上他,有什么可挣扎!”一阵见血,让王颜玉无处可逃,是的,变换了身份,却也还是沒摆脱爱上他的宿命,这是她的劫数,她无处可逃。 “怎么,无话可说了吗?王颜玉,从头到尾,我们所有的差错,就只是你爱上了他而已,若非如此,一路走來,我怎会失去你的陪伴!”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件事情,这已经过去了!”被人说中,王颜玉突然有些气恼。 蓝玉笑了:“你还是沒有变,每次被人说中,都气急败坏,呵呵……原來,还是有一些东西沒变的!” …… 王颜玉突然觉得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來,好像尘封了很久的盒子,突然被人打开,所有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涌出,等待唤醒鲜活的记忆。 “我要回去了,忘城还在家等我呢?”王颜玉说完就往回走。 蓝玉抓住她的手腕:“真的不能回來吗?”认真的语气,认真的表情,却再也无法打动王颜玉分毫。 “不能!”王颜玉坚定地抽回自己的手,转身离开,身后,蓝玉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终于转过身去。 冬季的树林最是萧条,整片整片的灰色,让人压抑得不行,蓝玉突然觉得心口有微微地疼,原來有些事情竟还是沒能受自己控制。 *** 梅园中,她翩翩起舞,却一不小心崴了脚,他背着她,一步一步,他的背,让人从心里觉得踏实,那一年,她渐渐沉沦于他的温柔,却无法让自己真正相信他,于是,试探、争吵、折磨,狠狠地伤害彼此。 往事如潮,不断地涌上來,这一段本并不长的山路,突然变得那样漫长,王颜玉一步一步踩着回忆走去,心却沒有那么疼了,也许,是痛到麻木,也许是真的释怀,她分不清,也不想去分辨。 回來的时候,沈大娘在院子里摘菜,泉子抱着孩子玩,见她回來,竟然谁都沒有多问。 “颜玉,过來帮我摘菜吧!”沈大娘喊她,自从她月子过后,沈大娘便开始让她干一些活儿,王颜玉知道,这是她用心良苦,因为沈大娘深知,只有客人才会百般客气,既然是家人,便是甘苦与共的,她不能让王颜玉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王颜玉走过去,一边摘菜,一边望着自己的儿子,这真的是一段美好的日子,安静的小屋,茁壮成长的孩子,阳光正好,还有什么是不知足的呢?她拥有的,不多,却也不少了。 “颜玉,忘城睡着了,我抱他进去睡觉吧!” 王颜玉抬头,看向襁褓里的忘城,果然,他闭上了眼睛,睡得正香。 “大娘,我进去给忘城铺床了啊!” “快去吧!别等会儿又把忘城吵醒了,哦,给他弄个暖炉,这种天容易冻着!” 王颜玉又有些感动了,沈大娘有时候,比自己这个当母亲的都还要细心些:“嗯,我知道!”她点头答应。 王颜玉站起身來,向屋里走去,泉子抱着孩子跟在后面,因为怕吵醒孩子,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很轻,不知怎么的,每一次抱着这个孩子,他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突然涌出的一种责任感,这种感觉,有些重,却让他很是开心。 ------------ 78 遇人不淑 王颜玉铺好被子,又转过头來接过孩子,把他轻轻地放在床上,做完这一切,她突然转过身去,轻声地对泉子说道:“泉哥,你过來下,我给你看点东西!” 王颜玉打开木箱子,从里面拿出几幅画卷,展开:“这是我闲來无事画的,你觉得怎么样!” 泉子一一看向那些画。虽然自己不是行家,但也知道,什么是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画得真好,能送一副给我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说若是把它拿到集市上卖,会有人买吗?” 泉子沒想到她的目的竟是这个,眼神暗了暗,随即笑开:“当然,画得这么好,自然有人欣赏!” “是吗?那太好了,那我就多画一些,从明儿起我就去集市里卖画了!” “你走了,那忘城怎么办!” “忘城就交给大娘看着吧!这种天气山上也沒什么草药,我出去卖画,说不准还能卖出一两副,好歹也能混个饭钱!” “可这下雪的天,路又难走,又那么远…..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得了!” 王颜玉笑了笑:“你别担心了,我又不小了,这点路还能不会走,放心,明天我一大早就出门,天黑之前一定回來,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吧!” 泉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王颜玉阻止:“好啦!我们别再争了,等下忘城醒了又要哭闹了!” 泉子这才沒说什么?跟着王颜玉,一起走出了房间。 *** 第二天,天空竟然飘起了毛毛细雨,王颜玉望着这湿哒哒的天,犯了难,泉子和沈大娘在一旁劝道:“今天就不要去了吧!天不好,街上的人也少!” 王颜玉望着昨日夜里就备好的折叠椅还有手中的几幅画,咬了咬牙:“大娘,我去碰碰运气,兴许就能卖出一幅呢?正好今日下雨,您也沒什么事,就在家里帮我带忘城吧!” “下雨了,你一个人去不方便,就让泉子陪你去吧!”知道王颜玉性子倔,沈大娘退而求其次,想要让泉子跟着去,泉子也在一边附和着:“是啊!这天气也不好我就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啦!我一个人可以的!” “别,你这样我放心不下!” “泉哥,让我一个人试试好吗?我已经做母亲了,总要学会生存,照顾我的孩子,你就让我迈出这第一步好吗?”王颜玉看着泉子,略带恳求的语气。 泉子再不好说什么只能看着她带着草帽,背着画和折叠椅一步一步离开自己的视线。 冬日的天本就冷,加上下着小雨,街上行人稀少,寂静地有些凄凉,王颜玉找了个避雨的屋檐,将折叠椅展开,又拿出两幅话,将它摊开在桌子上,而她,就站在路边,盼望着有人能走过來瞧上一样,可事与愿违,就这样过了两个时辰,也还是沒有一个人走过來,王颜玉从最初的期盼变得有些失落,看见每一个经过的人都想喊他來看一看画,却发现自己竟然怎么都开不了口,平日里在街上看哪些小贩都吆喝地十分热情,总以为吆喝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今天才发现,竟然是这么难以开口,王颜玉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比自己想象得更加虚荣和笨拙。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她的乞求,竟然还真的有一位老伯走过來看自己的画,这位老伯穿一身长衫,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卷气儿,王颜玉心里一喜,赶紧迎了上去。 “老伯,看看画吧!” “这些画,都是你画的吗?” “是啊!平日里沒事,便画了些画,大伯,你若是喜欢,我可以便宜点算给你!” “这幅不错,这荷花图画得很是有意境,不知姑娘开价多少!” 老伯一眼看中的,竟然是自己最爱的那幅荷花图,那幅代表着自己最美好记忆的荷花图,也罢,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如今的她,要开始全新的生活。 “这幅最少十文钱,少了就不能卖了!”王颜玉从沒做过买卖,也不懂得经商之道,于是报出自己的底限。 “这幅我要了!” “真的吗?”王颜玉喜出望外,沒料到自己的第一单生意就这样轻易地成交了,心里,十分喜悦。 可是沒想到,老伯在付钱的时候,竟然突然脸色一变,说道:“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这钱袋子不见了,不知是丢了还是落在家里了,若姑娘不嫌弃,还请劳烦跟我回家取一趟钱!” 王颜玉望着自己的摊子,很是为难。 “沒关系的,我家就在前面的胡同里,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为了自己的第一单生意顺利做成,王颜玉咬了咬牙,将摊子收了,跟在老伯后面上他家里取钱。 “老伯,请问您家里还有多远呢?我们已经走了好几个胡同了!”王颜玉背着东西,有些喘。 老伯回过头微笑道:“马上就到了,很快地!” “额,那好吧!” …… 又走了一段路,王颜玉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这巷子,似乎是越走越荒凉了,心里顿时有些害怕。 “老伯,这天都要黑了,你这生意我就不做了,我得回家去了,孩子还在家里等我呢……” “姑娘都有孩子了!”老伯回过头來问道。 王颜玉笑了笑:“是啊!孩子已经好几个月大了!” “原來如此!” “是啊!老伯,我这就不去取钱了,您若是真心喜欢这幅画,我给您留着,改日您带了钱來取就行了!”说完王颜玉就要往回走。 却被老伯拉住手:“姑娘,这都快到了,你就跟我去取一趟钱吗?” 王颜玉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不必了,还是您下次來找我吧!我先走了!”王颜玉加快步伐向前走去,心中的不祥感越來越重了。 突然,她被人从身后拉住:“别走嘛,美人儿,我今日一见你,可就是三魂掉了七魄,你长得,可真是美若天仙啊!” 王颜玉望着前方漫长的巷子,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悲伤,为什么总让她遇到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男人因为自己的长相而想入非非,曾经让自己引以为傲的长相,在这一天突然变成了最大的讽刺。 她回过头去,看向这个书生打扮的大伯,觉得一阵阵地恶心。 “滚!”歇斯底里的吼声,带着对命运的埋怨,倾吐着自己深深的不满。 ------------ 79 被欺辱 长衫老伯愣了一愣,倒是沒想到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还有这么凶悍的一面,就在他愣住的这一空挡,王颜玉逮住时机,拼命地向前跑,但她背着东西,自然是跑不快的,很快就被赶了上來。 “别跑嘛…….陪我玩玩吧!我都好久沒吃过荤腥了!”猥琐的面孔,猥琐的语气。 王颜玉看向他,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领,轻笑:“陪你玩,可以啊……” 猥琐老伯自然是喜出望外,他是怎么都沒想到美人儿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只见他走上前來,握住王颜玉的手:“果然是冰雪聪明,这么快就想通了……我们,來吧……哈哈……” “停,我可以陪你,但是不能在这里,不如,我们找个客栈可好!” “客栈!”猥琐老伯摸了摸腰包,里面的那两个铜板哪里够住客栈的呢?王颜玉一看他这摸样,便明白了,当初自己真是眼拙,竟沒看出來这是个一穷二白,外加受压抑过度的落魄书生。 “沒关系,我这有钱,你带我去就好了!” “那好,我知道这巷子前面就有个小客栈,我们就去那吧!” “不行,我就要去街上的悦來客栈!”悦來客栈位于集市的中心地带,是这里最好的一家客栈,当然,來往的人也十分多。 “不行,去那里你若是跑了怎么办,就去巷子里的小客栈,你同不同意吧!不行,咱就在这里干!” “好,就去那里,你带路吧!” …… 猥琐老男人突然抽出自己的腰带,系在王颜玉的左手上:“你想干什么?”王颜玉问道。 “你跟在我后面若是跑了怎么办,把你的手绑起來,让我拉着就不怕了!” “行,你绑吧!” 王颜玉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看向四周。 “你干什么呢?”猥琐老伯见王颜玉沒跟着走,回过头來,问道。 “我脚崴了……” “是吗?脚崴了,那不如咱们就在这吧!别走了,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呢?” 男人说着,就扑了上來,王颜玉拿起自己的右手,狠狠地砸在男人的头部,瞬间,殷红的血液从男人的脑门流到脸上,而王颜玉的右手上,紧紧握着的,是一块青色的石头。 王颜玉沒想到,她这一砸,竟然沒有让这个猥琐的老男人马上昏过去,他捂着头,恶狠狠地看向王颜玉。 “你!” 王颜玉看到那样的眼神,有些怕了,站起身來就要跑,却被老人抱住自己的腿,怎么都走不动,再一拉,她就摔倒了下來。 “臭娘们,竟然敢用石头砸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老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脱王颜玉的裙子,王颜玉死死地拽住,脸涨得通红,内心不安极了,刚才那一下,若自己再用些力气就好了。 ……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这样一个男人侵犯,英雄却好像从天而降,可是这个人,却不能让她有一丝感激,他是蓝玉,是欺骗了自己,利用了自己那么那么久的蓝玉。 “滚开!”蓝玉说。 老男人抬头看向他:“走开,别多管闲事,不然老子杀了你!” “是吗?……”蓝玉笑了笑,一只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到了对方脖子上。 “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多管闲事吗?” 老男人一见刀,立即就服软了:“不不不,大侠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放过你,我今天若是沒出现,你会放过这位姑娘吗?”蓝玉的眼光从王颜玉身上扫过,王颜玉抓紧自己的衣服别过头去。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险了这位姑娘,大侠,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蓝玉笑了笑:“原谅你,你先问问这姑娘肯不肯原谅你吧!” 老男人一听这话,赶紧转过头去:“姑娘,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给您磕头了!” “滚!”王颜玉只看了他一眼,便别过头去,她实在是再不想见到这个人了。 对方一听这话,如释重负:“大侠,姑娘,我这就走了,不,我这就滚了!” “等等!”刚走两步,却又被蓝玉从背后叫住。 老男人回过头去,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笑容。 “大侠,有何指教!” “就这样让你回去,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怎么着,也要留点记号,你才会记住教训吧!” “记住教训,这这这……这沒有必要吧!我保证,我一定会记住的!” “是吗?还是给你刻点记号才好吧!”蓝玉说着说着,脸色突然一变,从开始的笑意盈盈,顿时变得凶狠起來,手中的匕首,也随之舞动起來。 匕首从男人的脸上轻轻划过,几个字鲜红的字顿时就出现了,直到蓝玉笔停,他才反应过來,捂住脸:“哇哇”地叫了起來。 “你在我脸上画了什么啊!”猥琐男人问蓝玉。 蓝玉笑了笑:“也沒什么?不过就是给你刻个名字罢了!” 王颜玉抬头望去,只见那男人的脸上写着三个字,,强*奸犯,恐怕,他这辈子都得带着这几个字过了,想想又觉得有几分残忍,她整好自己的衣服,站起身來,沒有再看蓝玉,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等等!”蓝玉突然跑到了自己前面,挡住自己的去路。 “怎么了?”王颜玉抬头问道。 “沒什么?就想跟你说,以后别那么傻,这种天,哪有人会出來买画的!” 一句话,却让王颜玉敏锐地捕捉到了话中隐含的意思。 “你看见了我在卖画!” “经过时看见了,怎么了?”蓝玉不知所以。 王颜玉却气得脸都白了:“你从一开始就看见了我在卖画,你目睹了我被欺负的整个过程,你站在一旁,无动于衷地看着,直到最后一刻才出现,你是不是要让我觉得你是英雄,是不是要让我感激涕零你才满意!”因为气愤,王颜玉的话说得很慢,有很重,每一个字都让自己觉得疼痛。 蓝玉脸上的笑容慢慢退去,逐渐变得面无表情,他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愤怒的女子。 ------------ 80 生命之最 “你就这样质疑我的人品,遇到他这样的人渣,哪怕只是个普通的女子我也会出手相救,更别说是你了,是,在我的生命里,沒有什么是比葛尔丹的大仇更重要,但我也不会泯灭我的良心!” “不要跟我说什么所谓的良心,你的良心不值钱,你说什么?做什么?跟我沒有关系,请你不要跟我解释!” 蓝玉气得几乎说不出话來,他的性子素來冷淡,动怒也是较少的,可是这一次实在是难以自控,他平静了好久,才终于缓过來。 “行,你愿意怎样去想便怎样去想吧!你说什么?我都承认!” 王颜玉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天色渐晚,走在回家的山路上,王颜玉几次险些摔倒,前方,突然有微弱的灯光朝自己这边移动过來。 “颜玉,是你吗?”是泉子的声音。 不知为什么王颜玉突然长舒了一口气,内心觉得无比踏实:“泉哥,是我,我在这呢?” 泉子听见她的声音,很快就跑了过來:“怎么这么晚才回來,娘都担心了,让我出來迎迎!”王颜玉看着他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了担心,想來,他自己也是担心的吧!可是这个男人,有的时候实在笨拙,就连关心,都要打着别人的幌子,她遇到了胤禄,遇到了蓝玉,他们都是很聪明的男人,所以,那么多的算计,有的时候,男人笨一点,何尝不是好事。 “瞧你,身上都湿了,快点回去吧!不然该着凉了!”泉子走近,看到她的头发都有些湿了,不禁担心地说道。 王颜玉笑了笑:“我沒事儿,今天忘城乖不乖,有沒有吵到你们!” “沒有,忘城很乖,就是很想你!” “他才这么点大,哪里知道想不想的!” “当然,他虽然只有这么点大,可是已经认识你就是娘亲啦!” “说得跟真的似的,好啦!我们快些回去吧!出來一天,我都有些想忘城了!” “好,我们回去吧!” 王颜玉跟着泉子一起,就着昏黄的灯光往家的方向走去,天黑路滑,若不是有泉子几次三番地扶着自己,她早就摔倒了,以前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相信男人了,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王颜玉竟然发现自己是如此地信赖他,他在她身边,如兄如父,处处关心照顾,这种感觉让人无比地安心,可是却与情爱无关。 到家的时候,沈大娘竟然还沒有睡,见他们回來,似是舒了口气:“忘城睡着了,饭菜在锅里热着,你们快去吃吧!” “怎么,泉哥也沒吃吗?”都这么晚了,王颜玉沒想到竟然还有人和自己一样,也沒有吃饭。 “沒事儿,我不饿!” 沈大娘看了他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个傻儿子就这样默默付出,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有个结果,看他如此,她这个做娘亲的,心中百般煎熬。 *** “谁啊!” “是我,颜玉!”夜里,王颜玉敲响了沈大娘的房门。 进去,沈大娘正在整理洗好的衣物。 “怎么这么晚还过來,是有什么事儿吗?”沈大娘放下衣服,问道,她的眼神那样温柔,让王颜玉更是愧疚。 “大娘,你会不会怪我!” “怪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呢?” “怪我害了泉哥,怪我让他过得这样辛苦,怪我拖累了你们!”这些话,王颜玉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她承认,自己舍不得离开在世上为数不多的温暖,可是她又同样煎熬,这给别人带來了怎样的困扰。 “颜玉,你现在也是当母亲的人了,应该知道做母亲的心情,泉子这样对你,我自然是心疼,可我也是过來人,知道情之一事不能勉强,所以我也只能是看着!” “那……,大娘,你希望我和泉哥走到一起吗?” “自然希望!” “那你不会嫌弃我是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吗?” “若是你的孩子,你是愿意看他为情所困,痛苦折磨,还是希望他得偿所愿,和自己喜欢的姑娘走到一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我知道,可我不是普通的姑娘啊!我怎么配……!” 沈大娘打断了王颜玉的话,微笑:“他开心才最是重要!” “好,大娘,我明白了!” 走出沈大娘的房门,王颜玉心思凝重,她从未遇见这样好的一家人,真心相待,却从不勉强她做任何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可越是如此,她便越是愧疚不安,越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报。 不知是否是天意,走出门,竟然与泉子迎面相撞。 “泉哥,这么晚还沒歇息呢?” “沒,我睡不着,过來找娘说会儿话!” “哦,我回去带忘城睡觉!”王颜玉说完,就迈开步子向前走去,擦肩而过的那一霎那,泉子叫住了她。 “怎么了?”她回过头问道。 泉子笑了笑:“沒事儿,就是想跟你说,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好,我知道!” 回房间的路上,王颜玉依然心绪难平,推开门,才听见忘城的哭声,三步并作两步,王颜玉走上前去抱起儿子,不知为什么?抱起他的那一霎那,王颜玉竟然想起了胤禄,好像是突然之间,王颜玉发现,这个小孩越來越大,也就越來越像那个人,父子,果然就是父子吧!斩不断的血缘,这一愣,让小家伙哭得更是厉害了,王颜玉这才从柜子里翻出尿布给他换上,换尿布的动作如此娴熟,这是曾经的自己都不曾想到的,若是在王府,若是在别的任何富贵人家,也定是不会自己亲自动手的,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辛苦,一点都不觉得委屈,能这样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成长,她觉得,这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小家伙换了尿布,很快又睡着了,王颜玉将他放在床上,自己也靠着床边坐了下來,将他的小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柔柔软软的感觉,让人从心底生出一种疼爱,这个人,早已是自己最重要的家人,他几乎,已是自己的整个世界,王颜玉的嘴角上扬,幸福四溢,此时,月色正好。 ------------ 81 亲手破坏 天越來越暖了,卸下厚重的棉袄,春天总算是來了,王颜玉始终坚持在集市卖画,她的画,卖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好,有一个赏识自己的人,几乎买下了她的全部作品,她的生活,突然变得富足起來,可以给忘城买新衣服,可以给沈大娘买喜欢的桂花糕,可以贴补家用,能够自食其力的感觉,让王颜玉十分快乐。 接着下了几天连绵的雨,王颜玉有些闷了,便和泉子一起带着忘城出來集市,小家伙已经六个多月了,会长着沒有牙齿的嘴巴笑,很是可人,从沒见过这种花花绿绿的他,小眼睛不禁转來转去,四处张望。 有奔驰的马车突然冲自己这边跑來,王颜玉当即吓懵了,只是看着它,却不知躲避,幸好,泉子眼疾手快,将王颜玉拉到一边,才避过一场大祸。 “你沒事吧!”泉子问道。 王颜玉摇头:“我沒事!”小忘城似乎也是被吓懵了,这么半天,才哇哇地哭出來,王颜玉赶紧抱着他,哄着,一边哄着小忘城,王颜玉一边望向刚刚险些撞到自己的马车,奇怪的是,那马车竟然在前面停了下來,片刻,又向前驶去。 “颜玉,你怎么了?”泉子注意到她的不寻常,不禁问道。 王颜玉摇头:“我沒事,只是觉得那马车有些奇怪!” “那马车看起來像是新來的按察使的马车!” “按察使!” “是啊!听说西边的准葛尔又蠢蠢欲动了,朝廷怕这里不太平,特意派了按察使过來坐镇!” “是吗?知不知道是什么人!” “这个沒打听过,像我这种平民百姓,就算是知道,也不认识啊!……怎么了?你今日竟然对官府的事情这样关心!”王颜玉素來都不喜过问别人的事,沒想到今天对于这个按察使倒是问了这么多,这让泉子觉得很是奇怪。 王颜玉笑了笑:“我就是好奇,随便一问,我们去前面吧!前面那家的桂花糕很好吃,每次过來都有很多人排队,我们也去买些带回去给大娘吃!” “不用这么麻烦啦!”泉子拒绝道。 可是王颜玉却已经抱着忘城走到前面去了,泉子只得赶紧跟了上去,和他们母子在一起,是这样幸福的时光。 *** 旖旎灯光,照在男子的背影上,挺拔而消瘦,有女子端着小食推门进來:“王爷,这么晚了,喝杯茶,吃些点心再看吧!” “你先放着吧!我晚些时候吃!”男子沒有回头,目光始终盯着自己手里的卷宗。 女子将食物放下,绕到男子前方:“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好歹吃一点,好不好!” …… “好吧!”男子终于放下手中的卷宗,转过身來,竟是这样熟悉的一张脸,这个人,是胤禄,他身边的女人,是柳弯弯。 “瞧你这几天,眉头就沒有舒展过,这边的情况,真的这么紧张吗?” 柳弯弯一边看着胤禄漫不经心地吃着点心,一边试探性地问道,在他身边,她从來都是小心翼翼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总是要小心揣摩才做出决定。 “沒事,会过去的!”他回答。 可他的回答却沒能让柳弯弯有半点安心,她是了解他的,她知道,他从來都将所有的事埋在心里,哭了累了不肯开口,这一次,若不是这样棘手,他又怎么会,眉头深锁,从未展开过,她什么都做不了,唯一可以的,就是在他身边,默默地陪伴着,他不想吵闹,她便安静地不说话,他不想被打扰,她便关上门,在隔壁听着他的声音入眠,她用所有他喜欢的方式來爱他,只是希望自己的爱能被接受一点,再接受一点。 “王爷……”她突然好似想起了些什么?神色凝重地喊了一声胤禄,胤禄望向她,而她却在那一刻改变主意,轻轻地笑了笑:“沒事儿,我只是想问问你,点心好不好吃!” “你做点心的手艺一直很好!” “那我就经常做!”被夸奖,柳弯弯自然是满心喜悦。 “嗯!”胤禄的心思都在皇帝给的重任上,说起话來也是心不在焉。 待胤禄吃完,柳弯弯将东西收拾好,退了出來,走到院子里,才发现今晚的月色格外迷人,原來,竟然已经是十五了,算起來,他们來到这西北的小镇,已经半月有余。 今日白天的那一幕,不知是第多少次,浮现在了自己眼前,马车奔驰而过,差点将一位少妇和孩子撞到,帘子被风刮得飘起,那一刻她竟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她几乎不敢相信,等马车走了不远,她才让车夫停了下來,向后望去,却只看到一个背影 ,那么熟悉,她的身边,还站在一个男人,手里,则抱着一个孩子。 她不敢相信是她,可却那样像,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世界上还会有如此相像的人,那个让她如此怀疑的女人,是王颜玉,已经一年多沒见了,难道竟然还会这样巧,在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他们几个人再度相逢。 本想跟胤禄说起这件事,话到嘴边,她却又收了回來,她突然觉得很害怕,若他知道她在这里,会如何,他们之间,有些纠缠,是自己怎么都无法斩断的缘分,现在,胤禄虽说不能原谅王颜玉,可他心里,当真是沒有她了吗?若是还有一丝在意,那又如何会完全沒有破镜重圆的可能,那个时候,她的位置又在哪里,她承认,自己舍不得失去,也不想放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扪心自问,这一生,她很少这样任性自私过,这一次,让她自私一回吧!老天爷,我不乞求你让我拥有多么完美的幸福,我只希望眼前的一切,能长一些,再长一些,这样便好。 柳弯弯回过头去,窗纸上现出胤禄的身影,那是她的心之所在,为了此刻,她已经等待了太久,她怎么舍得让别人來破坏自己的幸福呢。 ------------ 82 被赶走 这个边境的小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全城静默,王颜玉走在街头,嗅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人莫名地心慌,每天过來买自己画儿的那个人,在某一天,也突然沒有过來。 奇怪的是,就连家里,沈大娘和泉子有有几分异样,有两次,他们不知在说些什么?等自己走近,却又都停止了说话,神色有几分凝重感。 “大娘,我出去买画了,你帮我带带忘城好吗?”早上吃完饭,又给忘城喂了些米糊,王颜玉背着自己的画,准备出门。 “颜玉,这几天不太平,你还是不要出去了!” “不太平,怎么不太平了!”王颜玉总觉得沈大娘说这话的时候,别有深意,她这段时间都很少去集市,又怎么知道不太平。 果然,沈大娘神色很是不自然,避过了自己的问題,说道:“那你早些去早些回來,注意安全!” “好!”王颜玉走出家门,不知不觉,竟然已是暮春了,只是西北的天气冷,这个时候,竟还是凉得很。 街上的人很少,偶尔有人走过,也是稀稀落落的,街上摆摊的人,都少得很,王颜玉不明所以,拉了个卖馄炖的小商贩询问情况。 小商贩叹了口气:“姑娘,你是外地來的吧!这边要打仗啦!准葛尔和咱大清朝又要打起來啦!” “打起來,这是真的吗?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啊!” “你沒看到,朝廷已经派了个什么王爷过來吗?这街上,天天地巡逻,有点钱的人,都已经带上家当逃命去喽,哎……只可怜我这种穷人,想走还沒盘缠!”小贩说着,又感叹起自己的命运。 王颜玉听着,心里也很是纠结,一旦开战,这个宁静的小城就再也宁静不了了,所有的人,包括沈大娘,包括泉子,包括忘城,包括她自己,包括这里其他很多的和自己相像的人,都将失去他们的生活。 正说着,便有军队从自己身边嚣张地走过,王颜玉转过头去,便看到了那个骑马走在最前面的男人,他的侧脸,从自己身边一掠而过,却让她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他,怎么会來这里,难道,朝廷派來的人竟然是他吗? “小哥,你刚刚说的王爷,是哪位王爷呀!” “哪位王爷,这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是个王爷,地位挺高的!” “是不是庄亲王啊!”王颜玉又问道。 小贩抓了抓头发,有些迷茫:“好像是这个吧!我真的不怎么知道,姑娘,你别拦着我做生意了!” 王颜玉悻悻地走开,心绪难平,这么多年,她几乎已经记住了他的气息,那种感觉,每一次靠近,都让她心神难安,她几乎确定,他真的來了,真的已经來了。 *** “今天怎么回來地这么早!”泉子见王颜玉回來,迎了上來。 “泉哥,我想跟你说点事!” “怎么了?你要跟我说什么?怎么这么严肃呢?” “泉哥,我们离开这里吧!换一个地方,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我愿意嫁给你为妻,我,你,大娘,还有忘城,我们一起,好好地过日子!” 泉子沒有想到,自己等待了许久的幸福竟然來得这么突然,可是?她的前提条件是离开,离开这里,离开,对他而言,是不可能的事。 “颜玉,我很感激你终于接受了我,可是对不起,现在我才发现,其实我对你的感情,只是兄妹之情罢了,根本不是男女之爱,开始是我自己理解错了,我很抱歉!” “泉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王颜玉怎么都沒有想到,泉子竟然会这样回答她,一时间,有些转不过來。 泉子点头:“是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很抱歉,让你误会了,颜玉,我看,你还是带着忘城离开我们家吧!” 听到后面一句话的时候,王颜玉激动起來:“泉哥,你现在是要赶我走吗?” “对不起,颜玉,忘城越來越大了,我们实在负担不起,你还是带着孩子离开我们家吧!” “我们,难道不是一家人吗?你不是说,我们,是家人吗?”王颜玉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子发酸,这么久以來,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这里,接受了这个“家”,她从沒想过,有一天,他会跟自己说:“你带着孩子离开我们家吧”,这句话,几乎让她心碎。 “对不起,颜玉,当时我以为自己对你是男女之情,想着日久生情总能打动你,便说了这样的话,其实我到现在才知道,我对你并沒有这种感情,所以……” “那……大娘呢?她也从來沒有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吗?她说的,都是假的吗?” “我娘她……” “说下去啊!大娘她……怎样!” 王颜玉紧紧逼视泉子的眼睛:“你看着我,看着我回答!” 时间好像突然停滞,1、2、3…… 泉子终于抬起头來,看向王颜玉的眼睛:“王姑娘,可能你是真的误会了,我娘是以为我喜欢你,才对你那样好的,现在她知道,我对你并无这种感情,顿时觉得解脱了,她是希望我能找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好好地过日子,所以,王姑娘,你这样无名无份地留在我们家,实在造成了很多不便,我们希望,你能离开!” “你们,这是你和大娘商量好的!”王颜玉的眼睛通红,只是她一项倔强,怎么都不肯让自己的眼泪掉下來。 泉子的心好像被蚂蚁爬了一样,又疼又痒,他听见自己说:“是的,这是我和娘商量了之后的意思,还希望你能尽快离开我们家,好让我们开始新的生活:“ 王颜玉笑了,她看着泉子,很轻很轻地笑了笑!”我知道了,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放心吧!我明天就带着忘城离开,泉哥,不管怎样,我还是这样叫你吧!我很感激你这段时间这样照顾我,若不是有你们,我和忘城早就死了,你对我们母子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如若真有來世,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 泉子的嘴唇颤抖,张合几次,最后还是只有一个字!”好:“ ------------ 83 别有隐情 一转头,王颜玉发现沈大娘就站在门口,从她的神色里,王颜玉知道她一定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的鼻子有些发酸,面对着这个对自己那样好,如母亲一般的长辈,面对着这个曾经说着当自己如女儿,如今要让自己离开的长辈,她难受得不能言语,好不容易,她才挤出一个微笑,走上前去:“大娘,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和忘城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的恩情,可能我这辈子都还不了了……还请大娘受颜玉一拜!”王颜玉说着,双腿直直地跪了下來。 沈大娘眼眶都红了,看着王颜玉,轻声说道:”相识一场,总是缘分,只是也许咱们缘分尚浅,所以只能相伴着走这么一段,希望以后你和忘城都能过得好,还有,不要怪我们!” 王颜玉听着,心里越发难受:“怎么会呢?我和忘城会永远感激您的恩情,大娘,在颜玉心里,你永远都是亲人!” 沈大娘笑了笑:“你不怪我们就好,天色不早了,快回去歇着吧!明天赶路会很辛苦!”“嗯,那我就先回去收拾收拾,您也早些休息吧!” “好!” 王颜玉走后,院子里便只剩下沈大娘和泉子,泉子低着头,始终不发一言,沈大娘走到他的身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泉子抬起头,眼睛通红,看得出來,是忍耐了好久才沒哭出來:“娘,我们非得这么做吗?她答应我了呢……她终于答应要嫁给我了呢……”后面的话,泉子就好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几乎微不可闻。 世界上最难过的不是得不到,而是明明很想得到,却要亲手将她推开,这种感觉,就好像一刀一刀,生生地在自己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口子,疼得不能言语,沈大娘曾经爱过,很深地爱过,所以她都懂。 可是?她却只能坚持这样的选择:“让她离开,是你最后能为她做的事情了!”沈大娘对泉子说道,泉子沒再说话,有些结局,他知道自己无力改变。 王颜玉走进房间,忘城在摇篮里睡得正香,她走近他,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儿子,明天开始,娘又要带着你流浪了呢……会不会怪娘亲让你这么辛苦,忘城,你不要怪我好不好,你是娘的全部……如果你都不爱我,我怕我会发疯……” 王颜玉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开始收拾行李,其实她的东西真的很好,过來时孑然一身,走的时候,除了回忆和不舍,其他的也沒有什么是值得带走的。 山里的夜很是宁静,偶尔传來布谷鸟的叫声,唱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王颜玉听着这个声音,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起來,沈大娘正在厨房里做早饭,闻着熟悉的味道,王颜玉走进厨房:“大娘,我都收拾好了,忘城这个时候也快要醒了,我是來跟您辞行的!” “我早饭也快煮好了,你去帮忘城穿衣服吧!穿好衣服过來吃早饭!” “好!”王颜玉点头答应,走出厨房,又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得很,这个地方,是真的要离开了呢……这么不舍得啊! 回到房间,忘城果然已经醒了,坐在床上,睁着眼睛,不哭不闹,他都十个多月了,已经越发地乖巧,王颜玉有时候会想,这个孩子,便是上天赐给自己的最好的礼物。 *** 饭桌上,沉默得让人压抑,王颜玉吃着熟悉味道的饭菜,一口一口,都是煎熬。 “我让泉子租了辆马车回來,等会儿,车师傅会送你和孩子去集市,至于你们要去哪里,都随你们了,希望你们一切安好!”沈大娘对王颜玉说道。 王颜玉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哪怕到了此刻,她还是为自己考虑得这样周详,其实说到底,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而他们,却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无私地帮助自己,这样的一份恩情,值得她一生铭记,一生感激。 “大娘,泉哥,谢谢你们!”除了一句谢谢,王颜玉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别这么客气了,快吃饭吧!”沈大娘说着又低下头去,而泉子,从头到尾都不肯抬头看王颜玉一眼,很多时候,一眼,便会泄露端倪,所以,只能选择低头,不肯看她。 小忘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坐在摇篮里,依依呀呀地想吃东西,王颜玉只得盛了一碗小米粥,过去喂他,一转身,眼泪就忍不住滑落。 窗外的风景一路倒退,王颜玉抱紧怀里的忘城,离开这个叫做“家”的地方,从此以后,她要带着他的孩子,开始流浪,直到有一天,他们有了一个新家,她知道,这一次,她不会在那样幸运地遇见一对母子,将自己当亲人对待,掏心掏肺地好,从此以后,她要自己,创造一个家给她的孩子,让他像别的孩子一样,快乐地长大。 太阳慢慢地从云层里爬了出來,山里的雾气褪去,周围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青山绿水,仿若人间天堂,只是可惜,她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王颜玉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忘城颈间的一块硬物,低下头去,竟然是一块红色的玉石,她记得,这是一直佩戴在泉子脖子上的,据说,这是他父亲留给他最重要的东西,从小便沒有离开过自己身边,为什么如今会出现在忘城这里,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个给忘城,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是吗? 回想起之前的种种,王颜玉突然觉得泉子那所谓的兄妹之情,所谓的觉得自己拖累了他们的生活,这种种的理由,竟然都是这么不值得相信,他们是骗自己的吧!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欺骗自己,不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并且是很严重的事情。 王颜玉突然觉得心急如焚,心里不好的那种感觉越來越强烈。 “师傅,麻烦掉头回去!”王颜玉探出头來,很是着急地喊道。 ------------ 84 滴血认亲 屋子门口,沒有了沈大娘的身影,就连平时喜欢在院子里溜达的鸭子竟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王颜玉的心里,越发地不安。 走进院子,一股熟悉的,粘稠的,扑鼻的腥味,迎面而來,王颜玉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再也走不动了,她的眼前,浮现出那漫天的红色,那股味道,是自己内心最惶恐的记忆,她记得,父亲被砍头,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弥漫着这种味道;她也记得,自己被胤禄推倒在地,从自己的双腿间,慢慢流出的液体,亦是这种味道,若不是此刻自己的背上还背着才几个月大的忘城,王颜玉怀疑,她已经忍不住瘫倒在地。 走到沈大娘卧室的门口,王颜玉发觉那股味道已经更加浓烈,她走了进去,沒有想到,自己首先看到的不是沈大娘或者泉子,而是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竟然还是自己认识的人。 他回头看她,惊讶的眼神,而王颜玉,却从他身体打开的缝隙里看过去,正好,看到沈大娘和泉子,倒在地上。 她走过去,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地上的泉子和沈大娘并排躺在一起,他们的眼睛,都紧紧地闭上,王颜玉知道,他们已经再也醒不过來了,王颜玉蹲下身來,发觉沈大娘和泉子的身体竟然都还沒有完全冷去,看來,自己也只是來晚了一点点而已,这一点点,却是天人永隔,生命,残忍得让人不忍直视。 她看着他们的尸体,眼神中闪过失落,痛苦,自责,到了最后,都变成了满满的恨,而所有恨意的矛头,都直指眼前的这个人。 她站起身來,转过头去:“胤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我!” “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夺走我的亲人,为什么不管我躲到天南海北,都还是要遇见你,为什么你总要夺走我原本的生活!”她看向他,咬牙切齿,如若眼神能够杀死人,那此时的胤禄定是千疮百孔,死无全尸。 “他们的死,跟我无关!”胤禄开口澄清,可与生俱來养成的优越感,总是让他就连解释都是这样骄傲,而此时的王颜玉,有怎肯相信。 在所有人都沒有反应过來的时候,王颜玉拿起了胤禄的手臂,狠狠地咬下去,此时的她,与其说是一个女人,还不如说是一只被激怒的小兽,有多恨,就有多大的力气,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牙齿碰到对方骨骼的声音。 而胤禄,却只是将手指紧紧握拳,他的怀里,从來都藏着一把匕首,那是他用來防身之外,其实,他只要动一动手,他便能马上解脱,而她,则立即倒在自己面前,拳头越握越紧,却始终还是沒伸向自己怀中的匕首,有人曾说过,心里真的有一个人的时候,就算可以对全世界的人狠,却也唯独不能对她,而她,恰好是他心里的那个人,而且,一住就是这么多年,就算是这一年多以來,他也不能否认,夜深人静的夜里,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 忘城的哭声在此时响起,让愤怒的王颜玉突然就柔软下來,而胤禄,也是突然才发现,她的背上,还背着这样一个小孩,几个月大的孩子,一边哭,一边将自己的手指塞进嘴巴里舔着,眼睛微微地闭着,像极了月初的月亮。 王颜玉终于松开了胤禄的手,松开时才看到被咬过的地方隐隐能看到白骨,实在太恨,只有让他痛,她才能好受一点。 “这个孩子是!”顾不得手上的疼,胤禄开口问道。 王颜玉有些紧张地拖住自己背上的忘城:“这是我和欧阳赫的孩子,跟你沒有半点关系!” 胤禄看着这个孩子,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一种沒來由的喜欢。 “來人那,给我端碗清水來!”胤禄对着外面喊道,很神奇地,竟然还真的有人应答,王颜玉突然发现,他竟然是故意让自己咬的,若他不想,怕是早有人将自己团团围住,碎尸万段。 “端清水來做什么?”王颜玉紧张地问道。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很快便有一个男人端來了一碗清水,他的摸样王颜玉看着有几乎脸熟,似乎是胤禄的一个心腹。 胤禄从怀里拿出那把匕首,走近王颜玉,他走一步,王颜玉便后退一步,直到退到了桌子边上,再也退不了了,她才停了下來。 “你要做什么?” 胤禄沒有说话,眼睛里浮起一丝笑意,然后转过身去,在自己的食指上划了一刀,鲜血很快冒了出來,胤禄用力将血挤进碗里,又对手下说道:“去找找,看有沒有缝衣针!” 当胤禄拿着缝衣针走近她的忘城时,王颜玉突然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他要滴血认亲…… “我不准你碰我儿子,滚开!” “不行,我一定要亲眼看到他跟我沒有关系才能死心!” “当初你不是已经相信了他就是我和欧阳赫的孩子吗?你现在又为什么要怀疑,他就是我和他的孩子,跟你沒有关系,我不准你碰他!”王颜玉解下背上的包袱,将忘城紧紧抱在怀里,不允许胤禄靠近。 “你怕什么?如果不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不会要,但若他真是我的孩子,那我肯定也不能放过!” “你个人渣,这是我的孩子,是我的!”王颜玉眼睛通红,对着胤禄吼道,忘城被吓得“哇哇”地哭了起來。 “你怕什么?不是我的孩子,我胤禄是怎么都不会要的!” “他的确不是你的孩子,你别滴血认亲了,我不是都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吗?”王颜玉从沒觉得这样害怕过,忘城就像是她的命,她全部的寄托与希望,可是?他好像就要被抢走了呢……. “可我总觉得我跟这孩子有缘分极了,我相信我的直觉!” “把他给我抱过來!”胤禄对着手下吩咐道。 王颜玉的力气,怎么能敌得过一个习武的男人,手中的忘城很快就被别人抢走,她看着她的忘城,柔软的食指被胤禄抓住:“哇哇”地哭了起來。 “胤禄,你要是敢碰他,我一定杀了你!” ...... ------------ 85 不甘愿,却委屈 胤禄转过头去,看到王颜玉的眼中含着泪水。 针还是扎了下去,忘城的血滴了下來,两滴血,飘啊飘,最终却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王颜玉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就碎了,而胤禄的心里,满是激动,激动过后,是自责和愧疚,差一点,他就真的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胤禄,你个魔鬼,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王颜玉眼睛通红,望着胤禄,撕心裂肺地吼着。 胤禄沒有说话,而是将忘城交给了手下:“先把他抱下去,我和夫人有些话要说!” 听到“夫人”这两个字,王颜玉只觉得恶心无比。 胤禄走近她,想拉进彼此的距离,却被王颜玉避过:“胤禄,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不然我一定让你后悔!” “你好像说漏了一件事情,就是,他不光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他不是,他怎么会是你这种魔鬼的孩子,我所有的亲人,都因你而死,胤禄,我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让我的孩子承认你是亲人!” “你不承认又有什么用,他就是我的骨肉,你瞧,我们的血都融到了一起……” “胤禄,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王颜玉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沈大娘和泉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想杀了我,至少得先靠近我是不是,孩子还小,还离不开你,你就跟我一起回府吧!”此时的胤禄以为自己的要求多么地理所当然,直到后來的某一天,他才突然醒悟,原來,他从來都是别有用心。 “我才不会跟你走,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你还给我!” “实话告诉你,这绝对不可能,我绝不会让我的孩子流落在外!” “你!”王颜玉的手掌狠狠地摇头,却被胤禄抓住。 “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跟我走,找机会杀了我;第二,天涯海角,随你去哪里,但是孩子,我必须带走,你自己选一个吧!” “胤禄,你欺人太甚!” 胤禄笑了笑:“我是人渣、魔鬼、畜生,这样的我,你还指望是好人吗?” 王颜玉气得说不出话來,可惜自己手里沒有刀,若是有,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扎进他的心里去。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你还给我!”王颜玉吼着,到了后面,竟然还有淡淡的哭腔。 胤禄心中不忍,走了过來:“先跟我回去,我答应你,从长计议!” 王颜玉抬起头,刚刚一瞬间的柔软,在此时,却又化成凌冽的目光 ,她恨他,是真的恨他。 *** 不甚宽敞的马车里,王颜玉、胤禄、忘城,三个人,看起來就好像是普通的一家三口一般,只是,王颜玉和胤禄,谁都沒有说话,忘城吃了些米糊,玩了一会儿,又睡着了,王颜玉抱着忘城,抱得紧紧地,看胤禄的眼光,就像防贼一般。 胤禄沒说什么?只是看着眼前的忘城,心里柔软地能滴出水來,这是他的孩子,身体里,留着他的血液的孩子,他有柔软的头发,娇嫩的肌肤,依依呀呀地想要说话,让人无法不疼爱,不喜欢。 他看向王颜玉,这段时间,她清瘦了不少,一个人生孩子,带孩子,可以想象她一定吃了不少的苦,看來,自己又错了,轻易地相信她编造的谎话,轻易地相信,她的孩子,真的是和别的男人孕育的,如果不是他來了这里,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也许他就真的,永远失去了他们。 不一会儿,就到了胤禄目前所住的府邸,王颜玉抱着孩子,刚下下马车。 “把孩子给我吧!”胤禄在马车下面对着王颜玉说道。 王颜玉别过头去,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些,只是她还沒來得及跳下去,便被胤禄打横抱起,连带着忘城,也一起被抱了下來。 “胤禄,你给我放开,每次都这样……!” 柳弯弯听说胤禄回來,赶紧跑到门口,却沒想到,印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幕,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又再次出现了,当她将目光移到王颜玉手上时,那个孩子,几乎让她心碎,他已经爱她,爱到这样不可自拔,甚至,哪怕是她和别人的孩子,他也毫不在意吗? 她承认,自己败了,败得这么惨。 “轻烟,好久不见了!”柳弯弯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胤禄这才放下王颜玉,看向柳弯弯的时候,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个女人,实在太好,好得让自己开始愧疚。 “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王颜玉对柳弯弯说道。 “我还好,你呢?”柳弯弯回答。 “我也还好!” 寒暄了这几句之后,王颜玉和柳弯弯同时发现,她们竟然已经不知道该跟对方说些什么了,她们之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成了这个样子,姐妹,也许最不能的,便是和同一个男人有纠葛。 “哇哇……”就在大家都沉默的空档,忘城竟然醒过來了,一醒來,便是“哇哇”地哭。 王颜玉将他抱在手上,轻轻地摇晃着:“乖……” “王爷,哪來的这么可爱的孩子!”柳弯弯笑着问道,她一定要听胤禄说,只有他告诉自己,她才能彻底死心。 “弯弯,忘了跟你说了,这是我的孩子,是我和颜玉的孩子!” 仿若晴天霹雳一般,他们之间,竟然有了一个孩子吗? “王爷,这是真的吗?” “是啊!我开始以为……嗯……,弯弯,他就是我的孩子,千真万确!” 柳弯弯在那一刻听见了幸福破碎的声音,不响,却在自己的心上久久回荡。 “我们进去吧!他肯定是饿了才这样哭,弯弯,你去让下人给煮些小孩子的吃食,再吩咐下去,去全城搜寻奶妈,高价请进府里來!” “好!”柳弯弯回答道,她微笑着转身离开,只是挪动的每一步,都那么吃力,以前,只要是胤禄所有的要求,她都欣然接受,努力完成到最好,唯有今天,她竟觉得这样讽刺,最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却要她來照顾,她不愿意,可她,却什么都不敢说,因为,她太爱他,她怕他会因为自己一点点的不好,就连那最后的一点怜惜都不肯给予。 ------------ 86 洗不清的血债 “夫人,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您这身体,根本不宜受孕,强行受孕,怕是会危及您的性命啊!就算怀上了,也不一定能保得住的!”晚上,柳弯弯请來了随行的李太医,当李太医听完她的要求时,很是尽职地劝道。 柳弯弯的手指陷进了自己的肉里,可丝毫不觉得疼:“沒事儿,太医,你给我开个方子吧!不管怎样,我一定要给王爷生一个孩子,求你了,就满足我这个心愿吧!” 李太医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给您开个助孕的房子,再开一个您平日调理身子的方子,您照着方子按时吃药,相信会怀上的!” “谢谢你,李太医!” “客气了,夫人,我这就给您开方子去!” “去吧!” 李太医走后,柳弯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捂住自己的心口,从小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沒有当母亲的权利,心脏先天性有病,根本无力负荷两个人,她曾无数次地想过,要给胤禄生一个孩子,可是?终究还是沒能,她太爱他,爱到害怕自己会死,害怕自己再不能陪在他的身边,可是?此时她突然发现,他和王颜玉的世界,似乎是自己永远无法挤进去的,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了一个孩子,她害怕了,紧张了,惶恐了,所以那么急得想要生一个孩子,一个只属于她和胤禄的孩子,一个只属于他们的见证。 哪怕,这可能会要了她的命,她也在所不惜。 *** “你來做什么?”房门突然被胤禄推开,王颜玉抬起头,冷冷地看向他,问道。 胤禄反手关上门:“我來看看我儿子!” “他已经睡了,你回去吧!”王颜玉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胤禄却毫不理会,挨着桌边的凳子坐了下來:“还习惯吗?这里!” “我要休息了,请你出去!” 胤禄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我有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 “你给咱儿子取得什么名字,忘城,什么意思,就是忘记我们的意思吗?哪有孩子取这样的名字,我來,就是跟你商量,给他改个名!” “我觉得忘城这个名字沒什么不好,我很喜欢,我儿子也很喜欢,请你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 “弘志,这个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胤禄,你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这么自私,永远都是这么让人厌恶,你给我出去,出去!”对胤禄,王颜玉始终有一种无法发泄的恨意,那种恨意,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要远离这个男人。 胤禄站起身來,看着这样激动无比的王颜玉,看着这样恨着自己的王颜玉,很多话題,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原來,还是这么难…… “你滚出去,滚出去,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你已经害死了我所有的亲人,所有的亲人,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还想怎么样!” 哪怕在这个时候,胤禄还是注意到了王颜玉的话,她说的是,所有的亲人。 “你已经知道你母亲和妹妹……”胤禄问道。 王颜玉的眼眶瞬间通红:“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她们死了是不是,你不告诉我,你却不告诉我,你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我的,你是不是从來都沒有对我说过真话!” “我是怕你难过才沒有告诉你的,我也是好心的……” “好心,你还会有好心吗?你当初明明知道,不是我害死敏格的孩子,你明明知道,玲珑的死和敏格有关,你却粉饰太平,什么都不说,胤禄,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一个字了,我宁愿,从來都沒有认识过你!” “敏格的事情我也是后來才证实,当时我也不能确定!” “不能确定,你是因为她是郭络罗家的大小姐才不敢说吧!你不就是怕自己得罪了你的岳父大人,失去这座大靠山吗?胤禄,你势力得让我觉得恶心!” “你为什么不能听我一点点的解释呢?” “听你解释,一次被骗是笨,两次被骗是蠢,三次被骗便是无可救药,我不可能再这样做了,绝不可能了!” …… 胤禄沉默了,沒再说话,他知道,若是两人都这样激动,什么都解决不了,平息了好久,他才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说话:“就算你不为我们想,也要为我们的孩子想,他需要我们,他不希望他的父母每天如同仇人一般!” “那你就放我们走啊!那样他就永远不会知道,他的父母是仇人,他一定会很快乐!” “不行!” “呵呵……”王颜玉笑了:“你看,是你拒绝了给他美好的生活,所以,说到底,是你毁了他原本平稳美好的人生!” “我只是想给他更好的!”再能忍,也终究是有些生气了。 王颜玉却笑得更厉害了:“你能给他什么呢?锦衣玉食,名利,地位,我的孩子,我相信,他不会稀罕你的这些东西!” “王颜玉,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 “不可能,除非是我死了,否则,我会恨你,永远恨你!” 胤禄走出房门,胸口闷闷地,好像被石头压着一般,难受得很,他们之间,到了今天这一步,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那么多条人命,怎么都洗不清的回忆,背着这样重的包袱,他们要怎么走下去,可是?还有忘城,哦,不,弘志,他们的孩子,弘志。 月光正好,却沒有半点赏月的心情,入目的,满是悲凉和无望。 “王爷……”是柳弯弯。 “弯弯,这么晚了,怎么在这!” “我在等王爷你,都好几天沒见到你了!”言语间,有三分委屈,七分难过,却沒有半点埋怨,有的女人,总是能够这样,一开口,就让人心疼。 胤禄沒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曾经说过,要弥补对她所有的亏欠,可是?他却将王颜玉带了回來,三个人的世界,总有一个只能在门外徘徊。 “我今天起得早,去园中采了露水,泡茶喝最是香甜,王爷來喝吗?” “好!” 胤禄说完,走在前面,柳弯弯跟了上去,走在他旁边。 ------------ 87 神奇红宝石 煮沸的茶水冒着腾腾的热气,香气四溢开來,柳弯弯给胤禄斟了一杯:“尝尝味道如何!” 胤禄品了一口,果然是口齿留香。 “弯弯,我……”胤禄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跟柳弯弯说一说王颜玉的事,可还沒开口,就被柳弯弯阻止,她纤细的手指放在他的唇上,微笑:“什么都不要说,好不好,陪陪我,我好想你!” 胤禄望向柳弯弯的眼神,那里面盛满了柔软的爱意,这么多年,她总是用这样的眼睛看着自己家,他无法不动容…… *** “太医,我的儿子真的沒救了吗?”留着胡子的暮年男人,望着病床上自己已然奄奄一息的儿子,着急地问道。 太医摇了摇头:“大王,请恕老臣愚笨,实在沒有法子能救大皇子!” 被称作大王的男子,突然变了脸上,老脸上,一时间痛苦而愤怒,他虽贵为大王,统治着准葛尔的天下,却沒有办法救自己的儿子。 “下去,给我下去,给我滚下去!” ……. “蓝公子,你來啦!找到那能起死回生的红宝石沒有!”年暮的大王正在伤心难过自己最爱的儿子就要离自己远去的时候,却见蓝玉走了进來,顿时,他好似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着急询问。 蓝玉摇了摇头:“还沒找到,有可能,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块宝石吧!” “你是说,这就是谣言!”此时的准葛尔大王,看起來,不过只是一位普通的父亲,为自己的儿子,伤心痛苦,听到自己唯一的希望就要被打碎时,他的眼中,竟然是那样的害怕。 “我只是说,很有可能,但不排除,也有其他!” “蓝公子,我们约定好了的,你若是能替我找到红宝石,救我儿子的命,我就出兵,祝你一臂之力,若是不能,可就别怪我袖手旁观了!” “大王别急嘛,我蓝玉答应的事自然会去做,皇子的命,我蓝玉一定想办法救回來!” “那你就快一点吧!我的儿子,怕是等不了太长时间!” “好!”蓝玉点头答应。 半年前,蓝玉便到了准葛尔的皇宫里,做这大王最爱的小皇子的师傅,当然,最初的他,是乔装打扮,隐藏了所有的身份背景,后來,当他慢慢地将自己的目的揭露,这准葛尔的王,自然是不愿再留着他,准葛尔这些年。虽然沒有称霸天下,可是百姓安居乐业,他早已不想再燃起战争之火,可就在此时,他最爱的儿子,卧床不起,太医说,也许只有那神医董仲才有可能让皇子起死回生,但这董仲早在十多年前便已经撒手人寰,唯独,留下一块红宝石,此宝石來自深山极寒之地,本就具有治病救人的奇效,后來,董仲又拿药水将它泡了数百天,至此,此宝石已成为治病救人的神物,传说,世人不管得了什么病,只要将这红宝石戴在身上,便能消除病痛。 其实,这都只是传言罢了,但人就是如此,总是将最后的一点希望当做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怎么都不肯松手,所以,准葛尔的大王相信了,为了自己的儿子,他答应蓝玉,只要他能找到红宝石让自己最珍爱的孩子起死回生,他就出兵,不管这一场仗是胜是败,哪怕赔上他准葛尔的全部百姓,他也助他一臂之力。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可是?蓝玉却沒有办法实现。 其实,蓝玉根本就不相信这所谓能救人的红宝石,可为了能让准葛尔出兵,他还是用心去找了,沒想到,这一找,竟发现还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也的确存在这样一块红宝石,只是,很可惜,他沒能得到。 几天前的回忆再一次袭來,当他走进那熟悉的农家小院时,他有几分讶异,几分纠结,最终还是踏了进去,沒想到,王颜玉不在,她的孩子,也不在,在家里的,只有两个人,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婶和一个与自己年纪相当的男人。 “你找谁!”说话的是那个男人,满脸戒备。 “我找你,董夫人!” 沈大娘一听來人是找她的,心里顿时就有几分明白了,隐藏怕是毫无用处了。 “年轻人,你找我什么事啊!” “听说你有一块能治病救人的红宝石,我想借來一用!” 沈大娘笑了笑:“传言而已,你也相信!” “五分信,五分不信,所以想让董夫人将它借出來给我试它一试,便知真假!” “根本就沒有这样一块宝石,这不过是世人造的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便都信以为真了……年轻人,你还真是有心了,竟能找到这里!” 这么些年來,江湖上的人始终沒有停止寻找他们,所有的人,都只为了那一块神奇的红宝石而來,可是?自从董仲去世以后,便再也沒有人找到过他们母子,他们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让人寻不着踪迹。 “董夫人,我相信无风不起浪,世人都说有这样一块宝石,便是真的有了,还请夫人借來一用,我蓝玉保证,事后一定归还,实不相瞒,准葛尔的大皇子身患顽疾,危在旦夕,实在需要夫人的红宝石想救,请夫人成全!” “如果我不给呢?”沈大娘问道。 蓝玉听着,心中一喜,看來,是真的存在这样一块宝石了。 “如果不给,那我就只能劳烦另公子跟我走一趟了!” “不行!”似乎是所有母亲的共性,一旦关系到自己的孩子,便冷静不下來。 “我不想伤害你们,我只要红宝石,拿到了红宝石我立刻就走!” “红宝石早就不在我手里了,从我这里拿不到的!” 蓝玉挑眉,不相信的样子:“那你告诉我,在哪里可以拿到呢?” “我不知道,很多年前它就已经被别人抢走了,这么多年,江湖上始终都有那么多人在找他,我根本就看不住这个东西!” “哦,是吗?我不信!”蓝玉笑了笑,说话间长剑便直抵泉子的胸口。 ------------ 88 一枚铜钱 “董夫人,你若再不说,我可就不敢保证,我的剑会不会在你儿子的脖子上扎一个洞了!” “你放开他!” “告诉我宝石的下落!” “你放开他!”董夫人,也就是沈大娘,她突然扑了上來,推开了泉子,谁也不知道,这一片混乱中,蓝玉手中的剑是如何插进了沈大娘的胸口,他们只看到,殷虹的血,在她的胸口开出花來。 蓝玉也呆了,他无心伤害他们,他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看是看着泉子愤怒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肯定达不到了。 “为什么要杀我娘,为什么?” 泉子扑了上來,伸手就要给蓝玉一个拳头,蓝玉向左边让去,泉子被前面的石块绊倒,摔在地上,这是泉子有生以來,第一次觉得自己那样沒用,捡起地上的石块,他爬起來,再次向蓝玉扑过去,不过,他哪里能是蓝玉的对手。 最后,当泉子终于精疲力竭,却依然沒能伤到蓝玉分毫的时候,在蓝玉还沒注意的时候,拉过他的剑,刺向自己的胸口,然后,静静地倒在了自己母亲的身边,蓝玉的心里,有片刻的难过,但随即而來的却是更多的忧愁,红宝石线索一断,他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去救皇子的命,救不了他,便不能让准葛尔出兵,对葛尔丹來说,这是硬伤。 *** “李太医,你说的是真的吗?” “禀夫人,千真万确,您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柳弯弯的寝室里,李太医替她把了脉,诊断结果证明,她确实是有了,有了胤禄的孩子,柳弯弯很开心,开心地无法形容,她这么久的心愿,终于是实现了,她和胤禄,也终于要有自己的骨肉了。 “李太医,谢谢,这是一点小意思,你拿去喝茶!” “夫人不必这样客气,这是老臣的分内之事,只是夫人要时刻谨记,您的身体本就不宜受孕,随着胎儿越來越大,您便要愈加注意自己的情绪,切不可随意动怒,否则不光会伤及胎儿,怕是还会危及您的性命!” “我知道了,多谢!” “那老臣先给您开两个房子,好好调理身子!” “多谢!” 李太医走后,柳弯弯从椅子上站了起來,在房间里踱來踱去,激动得不能自已,过了好久,她才终于让自己平稳下來,走出门去。 “王爷在哪!”路边,柳弯弯逮住一个丫头便问道。 “回柳姑娘话,王爷在书房和魏大人商讨事情!”丫头回答。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柳弯弯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书房门口,她知道自己这个年纪,本应该庄重妥协,可是却还是忍不住这样欣喜雀跃,已经很久很久,她沒有这样开心过了,她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让胤禄知道,与自己分享这个天大的消息。 “你确定这准葛尔的皇子已经沒救了吗?”是胤禄的声音。 “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红宝石,否则……” “魏大人在这里这么些年了,你也当真相信着所谓的红宝石是这样神奇之物吗?” 魏大人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信,宝石本就不是药物,何來这起死回生之效,恐怕,这只是世人的谣传罢了!” 胤禄点头:“我猜也是如此,只是这准葛尔的大王已经快急疯了,所以才这样病急乱投医!” “确实如此,对了,他们那边新來了一个人物,本來是皇子的教书师傅,但这段时间,皇子病重,大王着急无心处理朝事,他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你哪里得來的消息,可靠吗?” “我在那边安插了亲信,这是千真万确的,并且,据我的情报,准葛尔虽对大清不满,但还不敢贸然出兵,但这教书师傅似乎不同寻常,野心大得很!” “是吗?知道是什么人吗?” “听说姓蓝,人称蓝师傅!” “蓝!”胤禄眉头不禁紧缩起來,这世上,姓蓝的人并不多见,这么巧吗?前段时间,他突然销声匿迹,就是來这里找援军了吗?也好,他们之间,就老账新帐一起,好好算上一算。 门口的柳弯弯,在听到魏大人那句,,听说姓蓝,人称蓝师傅,在听到那一句话的时候,她突然变了脸色,原本浓重的喜悦,慢慢地淡开了。 *** “蓝师傅,大王有请!” “蓝师傅,大王有请!” ……宫里的宫女,喊了蓝玉几遍,都不见回答,只得走近两步。 “蓝师傅,大王有请!”恍惚中的蓝玉这才回过神來,慌乱地将自己手里的东西藏好,说道:“好,我这就过去!” 虽然他藏得那样着急,但这丫鬟还是看清楚了,蓝玉藏进那个小盒子里的东西,只不过是一枚铜钱,这样好的盒子,却是用來装一枚铜钱,实在是浪费了,丫鬟一边嘟囔着,一边多看了几眼那个盒子,才走了出去。 走在层层的回廊上,蓝玉的思绪却飘得很远,不知怎么了?今日他这样想她。 “你饿吗?”路边的屋檐下,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并肩而坐,小女孩这样问小男孩儿。 小男孩点点头:“饿,我好饿!” 小女孩愣了片刻,然后坚定地从脖子上摘下一串东西,那是一根红绳,红绳上穿了三枚铜钱。 “你拿着去那边换包子吃吧……” “可这是你和你爹娘相认的凭证……” “沒事儿,你不是饿了吗?快去买包子吃吧!不然饿死了,就什么希望都沒有了!” “可是……” “别可是了了,快去吧!”小女孩推了一把小男孩。 小男孩这才起身,带着小女孩的随身之物,向不远处的包子铺挪去,每走一步,都要回去看上一眼,知道确认小女孩沒有后悔,才向前挪去。 吃着女孩的几枚铜钱换來的包子,小男孩活了下來,可是 小女孩不知道,其实,他偷偷地藏下了一枚铜钱,那枚铜钱,连同那个小女孩,烙在了他的心上,以至于日后,他遇见的每一个人,都不能再像她那样,刻在自己的心上。 ------------ 89 她愿意 “哎哟,小世子,这个可是不能拿來吃的啊!”花园里,奶妈带着忘城,忘城正是长牙齿的时候,看到什么都喜欢拿过去吃,奶妈走过去,将它嘴里的东西拿出來,原來,是那块挂在他脖子上的红宝石,这块红宝石,奶妈也是最近才注意到,似乎一直都是放在衣服里面,只不过忘城最近特别好动,总是把它抽出來,还经常塞到嘴里。 嘴里咬着的红宝石被奶妈拿了下來,小忘城愣了片刻,又将它拿出來,放到嘴巴里,奶妈看到后,又抢了下來,就这样,反复几次,直到忘城哭出声來。 正巧,胤禄走过,听见了忘城的哭声。 “奶妈,弘志怎么哭了!”他坚持叫着他给取的名字,忘城,忘城,他不可能让他们忘记那座城。 奶妈连忙低下头來,生怕王爷怪罪,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小世子现在正是磨牙的时候,总是乱往嘴里塞东西,我不让,他便哭了!” “他往嘴里塞什么东西了!” “回王爷话,就是世子脖子上的那块红宝石!” 听到“红宝石”三个字的时候,胤禄心里一颤,感觉有些异样,当他真的在忘城脖子上看到那块宝石的时候,他已经有了确定的答案,其实,事情本就很简单,他早就该想到的,王颜玉和那对母子有这样深的渊源,这样的东西,不交给她,又会交给谁,看來,是关心则乱,越是与自己有关系的人和事,越是让他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判断力。 *** “禀告你们大王,就说大清庄亲王求见!”宫门口,胤禄带着自己的两个亲信求见。 准葛尔的皇宫里,胤禄见到了日益憔悴的准葛尔大王。 “不知王爷此次前來所为何事!” 胤禄笑了笑:“好事!” “哦,是吗?愿闻其详!” “这是我送大王的一点小礼物,还希望能解大王的燃眉之急!” 胤禄说完,便有身边的人呈上一个木制的盒子,大王打开,发现竟是一块红宝石,此宝石颜色艳丽似血,通透无比,大王眼睛一亮:“难道这就是……!” 胤禄点头:“这就是董仲的红宝石,传闻具有起死回生之作用,希望传言属实,能救回皇子一命!” 准葛尔王见自己最爱的儿子似是有了指望,很是激动:“若真如此,准葛尔愿意永远臣服天朝脚下,年年纳贡,岁岁捐银,永不起异心!” 胤禄笑:“如此甚好!” *** 骑马回府,李海在胤禄旁边,发现胤禄竟还是愁眉不展,不禁问道:“王爷是还有什么烦心事吗?怎么事情都纳解决了,你还是这样愁眉不展!” “李海,你也当真觉得这红宝石的确有这治病救人的神奇功效吗?” “怎么,王爷,你不信!” “我倒希望传闻是真的,可我心里总觉得不那么踏实!” “王爷便多虑了,我们已经找到了红宝石,至于红宝石能不能救回他们王子一命,那便要看他的造化了,一切,与我们无忧!” 胤禄沒再说什么?而是沉默地望着远方,心事重重的样子。 夜里,胤禄去了王颜玉的住处,站在门口,迟疑良久,最终还是沒有敲门,每一次见面,他们都只能让对方更加伤痛,除了这个,似乎再沒有其他,胤禄心里,终究是有些怕了。 从王颜玉住处出來,他去了忘城的房间,一推门,沒想到竟看到柳弯弯,她低着头,正在提忘城盖被子,胤禄的心,再一次感动了,这样的温柔,这样的善良,这样的大度,试问有几个女人可以做到。 “弯弯……”他喊她。 柳弯弯回头,发现胤禄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过來了。 “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这里有奶妈照顾就够了!”胤禄突然对她有些心疼。 柳弯弯笑:“我这就回去了,王爷也早些歇着吧!” 胤禄点头:“今晚……我去你那吧!” 柳弯弯低头浅笑:“好!” 柳弯弯房内,飘散着熟悉的香气,胤禄喝着柳弯弯泡的茶,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是百花楼的头牌,目空一切,不将任何男人放在眼里,这让他,想起王颜玉,她也是那样桀骜的模样,冷漠的模样,让人总觉得走不进她的心里。 于是,他点了她,在她房间,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她,那个时候,她连茶都不会泡,菊花茶的味道,喝起來都是涩涩的。 算起來,他们已经认识五年了,这五年,其实她真的变了很多,只是他很少会去想,以前的她,到底是什么样子。 突然,心里就有几分过意不去,对刘弯弯,他不能说沒有感情,他的身边來來回回这么多女人,她是唯一一个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心生不忍,心生愧疚。 他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当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腰间,解开她的腰带,就要划入她的内衣之内时,刘弯弯伸手,制止了他。 “怎么了?”胤禄问道。 “今天不方便!”刘弯弯低头,浅笑。 胤禄以为,是女人每个月的那几天到了,于是收回手:“沒事儿,今晚我陪你!” “王爷,我有了!” “有什么了!”胤禄心不在焉地问道。 “我有了我们的孩子了!” 一句话,让胤禄瞬间回过神來。 “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柳弯弯笑:“这么多年,我终于有了我们的孩子,王爷,从此以后,就算你不在我身边了,我也不再是一个人了,因为,我有了我们的孩子,他会一直一直陪着我......王爷,谢谢你!”柳弯弯自己也沒想到,说到后面,她的眼睛会湿,她会激动地说不出话來,这个孩子,她期待了这样久,当然,她不会告诉胤禄,她冒了多大的危险,才要了这个孩子,她也不会告诉胤禄,这个孩子随时可能会要了自己的性命,她不会说,因为这一切都是她的选择,任何结果,她都愿意承受,她,愿意。 ------------ 90 翻天覆地 “轻烟,你确定吗?这么多年,不是都沒有……”柳弯弯设想过无数种胤禄知道这件事之后的表情,不是沒有想过他会不期待这个孩子的到來,只是当他这样冷静地问自己这件事的时候,她的心还是狠狠地疼了。 “李太医已经诊断过了,确认无误!”柳弯弯回答,只是再沒有了方才的笑容。 “有了身孕是好事,你好好养着身子,过几天我让他们把你送回王府,王府里有专人照顾,这样我才更放心些!” “我不想离开王爷身边!” “这边气候冷,对孩子不好,还是早些回府,府里什么都有,这样对你和孩子都好!” 柳弯弯知道,自己的身体是需要好好养着,并且,胤禄的字字句句都是为了自己好,柳弯弯相信他是真心的,于是,点头:“好,那我回京城等你!” “嗯!” 柳弯弯沒有想到,自己沒能回京,因为就在她走的那天,出了一件大事,这件事,就好像是晴天霹雳一般,让所有的人,都炸了。 准葛尔王子去世,而准葛尔的王将矛头直指胤禄,因为,太医检查出,胤禄赠与的那块红宝石上面含有剧毒,准葛尔王子并非因为顽疾而去世,而是因为中毒身亡,一时间,准葛尔人人气愤难耐,战争一触即发,消息传到京城,雍正爷龙颜大怒,下了死令,不再拨给胤禄一兵一卒,若不能妥善解决此事,便永远不许回京。 “告诉你们大王,就说大清庄亲王胤禄求见!”这是第二次,胤禄站在城墙之外,求见准葛尔的王,守城的士兵齐刷刷地将手中的弓箭对准自己,可是胤禄连眼睛都沒眨,单枪匹马,毫不畏惧。 “劳烦通报,大清庄亲王胤禄求见!” 最终,胤禄在一片肃穆的宫室里见到了准葛尔的王,失去心爱儿子的他,在看到胤禄的那一刻,眼神里仿似喷出火來。 “王爷好勇气,这种时候竟还敢单枪匹马來我这里,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全准葛尔都想生吞活剥了你吗?”手掌拍在桌上上,震得几乎就要碎裂开來。 胤禄眼睛都沒眨一下:“请问大王,我想知道你们究竟是凭什么断定就是我害死了你们的王子呢?” “笑话,宝石是你送來的,不是你,还能有谁!” “难道你就能保证除了我,沒有别人碰过宝石吗?” “你是想说我们准葛尔王宫存有奸细吗?” “奸细我不敢说,但我只想提醒大王,不要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了!” “不可能,胤禄,你害死了我的儿子,还想嫁祸他人,实在是岂有此理,來人,送客!” 沒等侍卫过來,胤禄便站了起來:“我还希望大王好好想想,我们大清特别希望能和准葛尔和平相处,建立兄弟情义,断断沒有伤害王子的道理!” 准葛尔王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别人的话:“送客!”气势汹汹地下了逐客令后,便别过头去,再不愿看这个“杀人凶手”一眼。 胤禄走到花园的时候,竟碰到了自己的一个老朋友,,蓝玉,他们彼此看着对方,谁都沒有惊讶,胤禄早就料到,这个所谓的蓝师傅,便是蓝玉,恐怕,这红宝石上的毒也和他离不开关系了,这治病救人的神物,到最后竟成了害死人的东西,恐怕,这是谁也沒有想到的吧! “好久不见了!”胤禄笑了笑,上前打了招呼。 “是啊!的确是好久不见,别來无恙啊!庄亲王!” “我有恙无恙,恐怕蓝公子最是清楚吧!” “呵呵……庄亲王这话从何说起呢?” “名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们之间,又何必装蒜呢?”胤禄平时总喜欢懒懒地闭着眼睛,只有当他生气或者愤怒的时候,眼睛才会像鹰的眼睛一样,锐利无比,而此时,他就用那样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蓝玉。 蓝玉笑了笑:“王爷保重,我还是要事,就不陪您了!” “蓝公子也保重,别高兴地太早,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 王颜玉带着忘城在房里玩,胤禄推门进來,王颜玉抬起头,冷冷地望着他:“有事吗?” “我來看看儿子!” “我先出去了,你看着他吧!”王颜玉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胤禄拉住她:“我们难道就不能一起陪着孩子吗?” 王颜玉转头,看向胤禄,沒有想到,不过几天,他已经这样憔悴,胡子长出了胡渣,眼睛里,还布满了血丝。 “你陪陪他吧!我去看会儿书!”王颜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语气缓和了许多。 直到她的背影离开自己的视线,胤禄才转过头來看向自己的儿子,小孩子总是长得特别快,不过几天不见,就好像已经长高了些。 王颜玉走出那个房间,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每一次和胤禄在一起都压抑地难受,每一次,只要心里生出不忍,王颜玉都觉得那是一种背叛,对父母亲的背叛,对妹妹的背叛,对还未來得及出世的孩子的背叛,对玲珑的背叛,对沈大娘和泉子的背叛,在她的骨子里,便觉得唯有恨他才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若自己对他,还有一丝感情,那便是对那些爱着自己,关心自己的人,最大的背叛,她欠他们,那么多,不能为他们报仇,已是最大的过错,若还爱着,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你听说了吗?准葛尔要跟咱打仗了,可是皇上根本就不给王爷兵,估计咱们王爷这下可悬了:“ 有两个丫头朝自己走來,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着。 周围很安静,因而他们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了王颜玉的耳里。 ”见过夫人:“两丫头见到她,立马闭嘴,行了个礼。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王爷不让跟您说的......“一个丫头小声地回答道。 ”你还当不当我是主子了,主子问你话,你还不说吗?“ 王颜玉很少摆主子的架子,这一生气,但是挺管用,俩丫头吓得不浅。 “夫人息怒,奴婢这就把前因后果告诉您!” ...... ------------ 91 兄弟情深 满目白色,年暮的王站在儿子的画像面前,热泪盈眶,只是父亲自小便教育自己,男人,可以流血,不能流泪,所以再痛苦,他都坚持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來。 “王,你还在等什么呢?就让我们一起,为王子报仇吧!”蓝玉站在准葛尔王的面前,热血沸腾的摸样。 准葛尔王抬起他无神的双眼,望着蓝玉:“好,我答应你了!” “好,我这就去准备!”蓝玉转身,盛满了期待,这一天,他已经等得太久太久。 三天后,胤禄收到准葛尔下达的战书,他站在书房里,背对着满屋子的书卷,一言不发,这一天,终于还是來了。 柳弯弯推门而入,看到桌上赫然的“战书”二字时,她愣在那里,然后,走到胤禄身后,轻轻地抱住他:“王爷,弯弯会一直在你身边!” 胤禄回过头去,看向柳弯弯:“今天晚上我就让人送你走,我怕明天打起來之后,就沒有机会了!” 柳弯弯摇头:“这一次,我绝不会听你的,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不行,我胤禄绝不会让自己的女人给自己陪葬,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你必须走!” “不,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离开!”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今晚你一定要走!” 胤禄说完,准备拂袖而去,柳弯弯拉住他,却被他推开,头上的发簪散落下來,十分狼狈,胤禄沒有回头,一直到走出门去,他都沒有回头,不是他的心太硬,而是他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傍晚,王颜玉再给忘城喂饭,李海敲门进來。 “夫人,您收拾收拾,今天晚上,我护送你和小世子回京!” 王颜玉静静地将碗里最后的一口饭喂给忘城,然后说道:“让我走可以,你让胤禄亲自來跟我说!”这是第一次,王颜玉主动要求见胤禄,以往,她总是将他视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大约半个时辰后,王颜玉终于见到了胤禄,他的神色中,满是疲倦。 “我已经安排好了,李侍卫会送护送你们回京!” “为什么要送我们回京,你觉得回京是对我们好的吗?胤禄,你觉得若你输了这一次,皇帝他还能照顾你的妻儿,并且,你不要忘记,我是罪臣之女,你让我们娘俩回京,是想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吗?” 胤禄沉默了,这些事情,他的确沒有考虑到,总想着,要让他们远离这是非之地,却不曾想,另一处也不是个好地方。 “既然如此,我给你银两,你带着孩子,离开这里,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吗?现在我成全你,你自由了,王颜玉!” “你自由了”,这是王颜玉曾经心心念念想要的,可是在此刻,她却一定都不觉得欢喜,她甚至都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好,我走!” “我让下人给你准备马车和银两,你想往哪里去!” “江南吧!听说江南是极美的地方,我想,我的忘城一定会喜欢那里!” “好,那就江南吧!你开心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收拾收拾吧!” 胤禄说完,转身离开,王颜玉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再一次从那里看到了落寞。 *** 准葛尔拥有精兵两万,加上蓝玉这些年招兵买马,加起來,足足有三万精兵,而胤禄,有的不过是三千罢了,这一场帐,本就毫无胜算,而雍正帝,此时正在气头上,他的本意是让胤禄前來安抚准葛尔,再建友好邦交,却不想,弄巧成拙,准葛尔愤然出兵,于是他选择弃车保帅,企图牺牲一个胤禄來换取大清的太平。 开战前夜,那样漫长,所有人屏住呼吸,似乎能听到生命流逝的声音。 “吁”,有人骑马超这边走來。 不一会儿,侍卫带着來人进了帐篷,胤禄一看,顿时眼前一亮,來人竟然是纪翼风和雪原。 “你们怎么來了!”胤禄开口,很是惊喜。 纪翼风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笑笑:“打仗这么好玩,怎么能少了我们呢?我别的沒有,就是钱多,军饷什么的,就包在我身上了!” 雪原镇定得多,说道:“我已经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总共借到兵五千,少是少了点,希望能起些作用吧!” 胤禄望着这两个自己最好的兄弟,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患难见真情,他今天才算是真正地体会到了。 “胤禄,你不会是感动了吧!不用这样的,我们就过來凑个热闹,本來还准备带两罐美酒,但雪原说你忙得很,沒时间喝酒,所以就放下了,等我们把这里的事情了了,回京城喝个痛苦如何!” 胤禄笑了:“那是当然,和兄弟一起喝酒,人生一大乐事也!” “胤禄,我们说说正事吧!现在什么形势了!”雪原打断他们,询问道。 “形势很不乐观,准葛尔坚定地认为是我毒害了他们的王子,对我恨之入骨,除之而后快,这一次,他们聚集了所有军队,想要置我于死地!” “这件事我听说了,不过你送去的红宝石怎么会有毒呢?” “你们还记得蓝玉吧!” “蓝玉,就是那个……” “对,就是他,他就是死去的那个王子的教书师傅,他混进葛尔丹王宫,最终的目的估计就是借助准葛尔的力量,帮他一起攻打大清,红宝石上莫名其妙地出现剧毒,这件事情,我想和他脱不了关系!” 纪翼风听到这,突然眨了眨眼睛:“如果是他搞的鬼,这不就简单了吗?” “怎么说!”胤禄和雪原,几乎异口同声地问了出來。 “我们让准葛尔都知道,是他下的毒,不就好了!” “问題是,我们怎么证明,这个人心思一向缜密,想要抓住他的把柄,怕是很不简单的!” “可是你们都不知道,其实我们手里,一直就握着他致命的把柄!”纪翼风笑了笑,很是神秘的样子。 胤禄和雪原,面面相觑,都不甚明白。 ------------ 92 抉择 这一夜,蓝玉也沒有睡,眼看着自己盼望已久的事情终于要成真了,他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天空泛白的时候,城墙下,突然有人來报:“在下李海,有重要东西要交给蓝玉蓝公子!” “什么东西!” “公子打开信封就知道了,我还要回去复命,就先走一步了!” 蓝玉接过侍卫呈上來的东西,薄薄的一个信封,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蓝公子,小心有诈!” 蓝玉摇了摇头:“不必担心,爱新觉罗.胤禄不是这样的人!”不知为什么?他对他有这样的把握,也许,他从來都知道,他是个那样骄傲的人,从不屑于使用这样的小伎俩。 打开,一枚铜钱从里面掉了出來,信纸上,只有两个字,灵秀。 往事如潮,席上心头。 当年,那个用父母留下的礼物,三枚铜钱,换了包子,最终让自己活下來的女孩儿,她叫灵秀,人如其名,灵动秀丽。 这些年來,他从沒有一刻放弃过寻找她,可是她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寻不到踪迹,他拒绝所有的女人,包括王颜玉,他利用她,但从不肯放任自己爱上,因为他坚信,她一定还在,他的爱,只能给她一个人。 为什么?他们会知道她的存在,她究竟在哪里,一时间,蓝玉心乱如麻,他知道,他不该如此,可是沒有办法,她就是这这样,能够轻易拨动他的心弦,、 一个时辰后,蓝玉收到了第二封信:“我知,她的左手手心,有一颗红色的朱砂痣!” 往事再一次袭击了蓝玉,沒有人知道,那一颗红色朱砂痣本是不存在的,山穷水尽的时候,他们爬进人家的院墙,想要投來鸡烤着吃,去不想那人家里还养着一只大狗,大狗追着他们跑,他们翻墙而出,跳下來的时候,灵秀的手撑在地上,却不想地上有一颗铁钉,从此以后,她的手心,就有了一颗怎么都去不掉的朱砂痣。 又一个时辰后,蓝玉收到了第三封信:“承认是你下的毒,我让你见到她!” 看到第三封信后,蓝玉的心,狠狠地撕扯了,一个是自己寻找多年的姑娘,另一个,是自己追逐多年的梦,左手右手,如何抉择。 “为何还不出兵!”天亮之后,本定的出兵时辰,蓝玉却守在城门口,按兵不动,准葛尔王不解,询问道。 蓝玉笑了笑,胸有成竹的样子:“不急,时机还未到!” 他拼命伪装,不让别人看出他的心乱如麻,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的他,站在怎样的一个路口上。 *** 纪翼风望着外面的风平浪静,笑得很是得意。 胤禄和雪原不解:“翼风,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凭几封信,就让蓝玉放弃出兵!” “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我只不过适当地抓住了他的弱点罢了……”顿了段,纪翼风一改方才的深沉,笑了起來:“佩服我吧!想知道吧!我不告诉你,哈哈……” 胤禄和雪原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给了纪翼风一个白眼后,转身离开,纪翼风一回头,就看到他们俩的背影:“别走嘛,等等我啊!难道你们不想知道了!” 这下,却是真的沒人再理他了。 …… 奔驰的马车,王颜玉、柳弯弯、忘城,三个人,挤在车厢里,这一夜,马不停蹄,眼看着,他们离越來越安全,可是?离胤禄也越來越远。 王颜玉一路都沒有说话,给忘城喂吃的、喝的,哄忘城睡觉,好像什么都沒有发生过一样,逍遥自在,而柳弯弯,从头到尾,将自己的手指狠狠地绞在一起,内心剧烈地撕扯着,她这样不想离开啊!她好不容易才有了他们的孩子,好不容易,可是竟然这么快就要选择离开。 现在胤禄那边是个什么样的形式,她毫不知情,毫不知情,越是不知,越是忐忑不安,她宁愿和他死在一起,也不愿像现在这样。 “你一点都不会担心吗?若是他出了什么事……”终于,柳弯弯忍不住开口问王颜玉,她这样镇定,好像那个可能死在战场上的男人与自己毫无关系,柳弯弯实在太好奇,好奇她是否真的这样铁石心肠。 王颜玉将睡着的忘城放在自己的腿上,说道:“担心和爱,从來都是对等的,当初我那样乞求他救救我的家人,他都不肯,明知道我被冤枉,明知道玲珑的死和敏格有关,他视若不见,甚至后來,他杀害了对我那样好的一对母子……如今,我的家人全都离开了人世,玲珑也离开了人世,难道你认为就这样我还是要原谅他,关心他。 王颜玉自认为已经极力控制了自己的脾气,可说道最后,还是忍不住激动起來,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就好像是她心上的刺一样,只要想起,便无法原谅。 柳弯弯听了王颜玉的话,突然严肃了起來:“有一件事情,我想跟你说!” “什么事!” “这件事是我和王爷无意中调查到的,你知道当年是谁陷害了你的父亲吗?” “是谁!” “是欧阳赫!” 欧阳赫,当柳弯弯的嘴里轻轻地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王颜玉的心,狠狠地颤抖了,她曾无数次地想,他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当年的她,怎会那样义无反顾地爱上他,是的,她无数次地想过这个问題,可她却从未想过,他会将毒手伸向自己的父母,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毕竟,不管他后來变成了什么样子,至少曾经,他都是她深爱过的人,是她青春岁月里,浓墨重彩的一笔,可是?他却伤害了自己最亲的人。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们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你应该还记得黑风寨上的那群土匪吧!我们就是在调查这件事的时候发现的那群土匪的背后,就是杭州知府,而他,就是当年上本弹劾你父亲的人,据他供述,当年,就是额驸欧阳赫,指使他诬陷你的父亲!” ------------ 93 无声无息 “你们怎么就能确定他说的是真的呢?”内心里,王颜玉终究不希望柳弯弯说的就是事实,被身边的人背叛,那种感觉,太痛苦。 “杭州知府一直保留着当年和欧阳赫的信件,这些信件 ,我们已经证实了,就是欧阳赫亲笔所写!” 最后的一丝希望灭了,王颜玉好似再一次听见了心碎的声音,她怎么会,那么蠢,为什么她相信的人,总是自己其实最不该相信的人。 “很多话我本來不想说,可我总是忍不住,我爱他爱到可以什么都不要,可以为他去死,所以,他难过,我就无法开心,我不喜欢他被任何人误会,因为我知道,他是善良的,王颜玉,就算你要夺走他,我也必须要告诉你,你将他想得太坏了,你不知道,朝廷之中,有多少的身不由己,一不小心,粉身碎骨,当年你父亲的事情,已是板上钉钉,你为什么非要他去求情,将自己也陷进去不可呢?他不光有你啊!他还有他的母亲,还有全府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他可以不怕死,可一个男人不能这么沒有责任感吧!玲珑的事情我不清楚,可我相信他,他不是这样的人!” …… “是与不是,对我來说,又有多重要,我已经决心离开了,他做了什么?沒做什么?是怎样的人,我都不再去想了,我自由了,我可以离开这里了,我要带着我的儿子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柳弯弯气结:“好,看來是我多管闲事了,你去吧!我绝不拦你,可我,要回去了,不管怎样,我决定了,一定要在他身边,就算是死,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王颜玉将头转向窗外,说道:“随你!” *** 回到那座城,柳弯弯的心里满是忐忑,她很担心,就算是自己这么马不停蹄地赶回來,却依然只见到他的尸体,当马车从街上飞奔而过,一路向西,到达胤禄军队的驻扎地的时候,柳弯弯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來。 “你怎么回來了!”胤禄一出帐篷,便看到柳弯弯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气喘吁吁的。 柳弯弯笑了笑:“我不走,你怎么逼我,我也不走!”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任性了!”胤禄眉心皱起,似是有微微的不悦。 善解人意的柳弯弯,第一次忽略了他所有的情绪,跑到他的面前:“我是你的人,永远都是你的人,你赶不走我的!” 看着她清澈无比的眼神,胤禄的眼睛不自觉地垂了下去,他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柳弯弯在他的怀里,笑得那样甜,她从來都沒有想过,此刻越是幸福,之后便越是痛苦。 几天后,这场一触即发的战争,却突然之间湮灭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连柳弯弯也是如此,直到,她见到了蓝玉,真相开始在她面前,缓缓地铺开來。 清晨,他站在帐篷外,站在阳光之下,对着她笑:“他说丫头,我找了你那么多年了!”穿着战袍,胡子邋遢,头发也很是凌乱,这个人,是她的少爷,他叫蓝玉。 为了他的丫头,他的灵秀,他放弃了,放弃了多年以來,几乎要实现的一个梦,只因为,他们跟他说,作为交换条件,你去准葛尔大王面前承认,是你杀了他们的王子,那我就把你的丫头还给你。 柳弯弯看着他,过去的种种再一次浮现在自己的眼前,是的,她本來不叫柳弯弯她叫灵秀,灵气的灵,秀气的秀,其实,她早就认出了他,她早就知道,他就是当年的少年,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一次次地包庇王颜玉,她认出了他那么久,却还是沒有和他相认,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如今的她,有了自己深爱的男子,而她的少年,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她实在觉得不应打扰,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被当成一个交易,在两个男人之间赠与。 “你怎么那么傻,你去承认是你杀了王子,他们还能放过你吗?蓝玉,你怎么那么傻!”柳弯弯哭了,为这么多年还在的感情感动得痛哭流涕,也为蓝玉这样的执着痛哭流涕,抱着忘城刚刚走到门口的蓝玉, 正巧看见了这一幕,她突然明白,原來蓝玉是可以放弃复仇的,只不过不是为她而已,她很高兴,他还有这样的一面,她欣赏这样的他,因为至少不冷血。 “灵秀,在我的生命里,只有两件事情最重要,一件是找你,另一件就是报仇,我思量了好久,还是觉得你更重要些……呵……灵秀,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沒用啊!” 刘弯弯的心好像纠缠在了一起,疼得厉害:“对不起,我早就该告诉你的,我不该让你猜,不该让你着急,我以为这么多年,你已经把我忘记了,我真的不知道……”柳弯弯泣不成声,真的,她沒有想过,短暂的相逢,竟让他惦记了这么多年,甚至,放弃一切,很多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闯进了谁的记忆,被谁铭记。 “沒关系,我心甘情愿!”蓝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依然微笑。 柳弯弯的眼泪,如倾盆大雨一般,洒落满地,她从來不知道,原來,在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也可以对自己这样好,这样的好,让人迷醉,一步一步,她走到他的面前,望着那张残留着记忆的痕迹的脸,说不出话來。 直到准葛尔的兵走过來,将蓝玉带走,柳弯弯才突然明白,在她明了他的爱的这一天,便是她失去他的时候,心口突然就好疼,疼得让人窒息。 “蓝玉……”她喊他的名字,他回过头,对着她微笑。 “保重!”他笑着对她说。 柳弯弯傻傻地愣在那里,不知言语。 很久之后,胤禄才从屋里走了出來,这场战争,不费任何人力物力,他便将它扼杀了,看似,他赢得这样彻底,可他却知道,有些东西,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那一刻琉璃心,破碎了,就再难复原。 ------------ 94 伤透了心 “他走了!”胤禄站在柳弯弯的身边,轻声说道。 柳弯弯转过头去,泪眼朦胧中,看着胤禄的脸,她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有腥咸的味道传來:“为什么?” 胤禄知道,他迟早都是要面对的,沒错,他利用了她,伤她一人,换取一方太平,作为大清的庄亲王,他的选择沒有半点错误,可是作为一个男人,未免有些卑鄙,面对着自己的女人,他难以开口。 “我有多爱你,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利用我,为什么?”柳弯弯觉得自己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再难拼凑完整。 “如果还有其他办法,我也不会这样选择,弯弯,我不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够理解!”酝酿良久,胤禄终于开口。 “你知道吗?我可以为你去死,只要你说一句,我要你死,我保证我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我这么爱你,这么无可救药地爱着你,只要你说一句,你要以我做交换,要让我去骗蓝玉,去换大清的太平和你的锦绣前程,我未尝不会答应,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的事……可你却从來沒有问过我……从來都沒有……在你眼里,是不是我连一个人都算不上,所以可以由着你这样來交易!” 胤禄好想回答柳弯弯,好想告诉她不是这样,可是嘴唇张张合合,却还是沒吐出这句话,因为他突然觉得,所有的言语都是这样无力和苍白,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再怎样解释也是抹不去了。 “胤禄,也许现在还问这个问題,太傻了,可我还是想问一句,在你心里,是不是从來都沒有爱过我!”柳弯弯自嘲地笑着,可若是了解她的人便会知道,她很紧张。 那一刻,胤禄想起了王颜玉,那个唯一一个确信自己爱着的女人,将目光移向柳弯弯,他再一次说不出话來,爱这个字变得这样难以启齿,原來,他终究还是说不了这一句话。 柳弯弯终于笑了,肆无忌惮地笑了,这几年,她在他的身边,谨小慎微,沒有脾气,沒有自我,直到今天,她终于可以放肆地笑,大声地哭。 原來,自己,真的是一个笑话,她爱到可以为之去死的男人,对她却从沒有一点点的爱意,这是多可笑的一件事,可笑到就连她自己都无法停止对自己的嘲笑。 此时的他们,都沉浸在彼此的世界里,谁都沒有发现,柳弯弯的脸色已经越來越苍白,知道她下身的血染红了她的裙子,直到她虚弱倒地,他们才发现,原來,他们最紧密的关联沒有了。 柳弯弯看到,胤禄跑过來,将自己抱在怀里,眉心紧皱,不停地喊着,太医,太医。 这是第一次,躺在他的怀里,却再沒有了欣喜,她的心,已经死了。 *** “李太医,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胎像不是很稳定吗?怎么会突然大出血!”帐篷外,胤禄盛怒责问李太医。 “王爷赎罪……老臣也不想欺瞒王爷,但是柳姑娘她执意要求,老臣只得随了她的心意,其实,柳姑娘打从娘胎里,就心脏发育不全,按理说,她是不能生育的,因为胎儿越來越大,会……” 李太医还沒來得及说完,便被胤禄打断:“你就告诉我,现在要怎么办,她和孩子,还能不能保住!” “这……我们只能尽力保住大人…….” 胤禄突然觉得浑身无力,他的又一个孩子,也要离开了,他已经失去了这么多个孩子,究竟是为什么要让他失去那么多个孩子,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柳弯弯醒來的时候,是半夜时分,红烛就快要燃尽,守夜的丫头睡着了,也忘了换,她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守在床边的胤禄,曾经她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他会这样不眠不休地守着自己,可是到了现在,当这一天真的來临的时候,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如何,柳弯弯一醒來,胤禄竟也跟着醒了。 “醒了,觉得好些了吗?” 柳弯弯沒有说话,睁着空洞的大眼睛,望着床顶,很久,她突然说:“放我走吧!” 胤禄沉默了,他知道,当他点头同意纪翼风的建议,他和柳弯弯之间,便再难有其他的结局,他早就知道了,也早就在做心理准备了,可是当柳弯弯真的开口的时候,胤禄还是觉得有些难过,也许,也许这些年他从未爱过她,可是?他却已经习惯了她的爱,她在他的身边,早已占据了一个位置,突然要离开了,他会不习惯,会难过,会失落,可是?却不能阻挡,因为,沒有意义了。 “等你把身子养好吧!等你的身子好了之后,你要去哪里,我让人送你!”胤禄站起身來,继续说道:“你再睡会儿吧!天色还早,我回房了,我会让丫鬟过來照顾你的,有什么需要你跟她说就是了!” 柳弯弯听着胤禄的脚步声越來越远,她始终沒有回头,只是睁着眼睛静静地望着床顶,棕色的檀木,似乎有股淡淡的香气,其实她很想问胤禄,若今日提出离开的是王颜玉,他会怎样做,应该是不惜一切地要将她留下吧!哪怕明知道回不去,却也还是不肯放手,因为,爱总是让一个人变得盲目。 可是?她是柳弯弯,她不是王颜玉,她始终不是他心上的那个人,所以就算离开,也变得这样容易,也就是直到今天,柳弯弯才彻底明白了,自己,永远都取代不了王颜玉,不管是真实的自己,还是谨小慎微,温柔体贴的自己,她永远都只能是他身边的一个小角色,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这样的领悟,这样彻底地清醒,于柳弯弯而言,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明白了,也就心死了,心死了,也就不再挣扎了,也就彻底放弃了,她想,也许终有一天,她也可以做到,当别人说起大清的庄亲王,她只是付之一笑,内心,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 95 别了 王颜玉望着熟悉的地方,这里,曾给过自己那样一段美好的时光,可是?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她去了沈大娘和泉子的坟头,给他们烧了些纸钱,然后就坐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讲话,不讲近况,不讲不开心的一切,只讲他们曾共同经历过的美好,不知不觉间,天就黑了,她回到他们的小屋,和衣而眠,睡得极好。 “胤禄,帮我个忙吧!算是我求你了!”柳弯弯走的那一天,胤禄将她送到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可是她却在马车开启的最后一刻跳了下來,看着胤禄的眼睛,眼睛里留露出浓重的哀伤。 胤禄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点头:“我答应你,我会安排你们见面,你等我!” 柳弯弯点头,微笑:“谢谢!”听着柳弯弯的那句谢谢,胤禄心里出现一种很异样的感觉,客气和疏离,那是属于陌生人的东西,他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跳上马车,对车夫说道:“去准葛尔王宫!” 柳弯弯的那个最后的请求是,她想要见蓝玉,在她要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她才发现当初的那个少年,如今那个为自己放弃一切的男人,已经成为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牵挂。 望着胤禄的马车渐行渐远,柳弯弯的心里,第一次沒有出现那种荒凉一片的悲伤,原來,心死了就是这种感觉。 在大牢里,柳弯弯终于见到了蓝玉,只是一眼,她就差点哭出声來,不过短短几天,他竟然已经被折磨成这个样子,血迹斑斑的囚衣,眼神涣散,她还记得,当初她在王府里见到他的时候,他是那样的意气风发,那个时候的她就在想,真好,他们都好好地活着,真好,他是这样优秀的一个男人。 可是?如今的他,哪还有当初那时候的半点痕迹,眼前的他,真的是他吗?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啊!若不是自己,此刻的他,怎会受这样多的折磨,如此狼狈落魄,心疼、自责,还未靠近,便已经心碎。 “蓝玉!”她喊他。 他抬起头,在看见柳弯弯的那一刻,失神的眼睛突然有了光彩。 “你怎么來了!” “我想來看看你……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柳弯弯的手指轻轻地碰到蓝玉肩上的伤口,那是鞭子的痕迹,此刻,伤口已经结痂,面目可憎的,如同一条蜈蚣爬在上面。 蓝玉抓住她的手:“我现在是不是很丑,是不是很丢脸!” “怎么会,你一直都是玉树临风的!” “是吗?那就好,我沒想到你会來看我……不过你來了,我高兴又不高兴,沒有男人愿意让自己喜欢的女人看见自己这个样子,我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 柳弯弯看着他明明疼痛,却还是拼命微笑,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好,她的心, 狠狠地疼着,她在想,为什么他们的相遇來得这样晚,为什么要让她在爱上胤禄之后,才碰到他,一个愿意将自己当做宝贝的男子,到了现在,什么都已经來不及了,什么都來不及…… “你怎么那么傻啊!你怎么能承认,他们,怎么会放过你呢……” 蓝玉摇头:“沒办法,谁让我找了那么多年,都还是沒有找到你,我害怕啊!我害怕真的找不到了,所以,只要有你的消息,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只是沒想到,这么多年,我找的人,其实早就见过面,其实有时候,人生真的是很反复无常的一件事,是不是!” “都是我的错,我早该告诉你 ,我以为你早已经忘记了,我还以为,你心里,喜欢的人是王颜玉……” 遇见他的时候,他和王颜玉已经紧紧纠缠在一起,谁会知道,他们之间竟然沒有爱情,她以为,他的心里同胤禄一样,都装着那个叫做王颜玉的女子,所以,她什么都沒有说,因为在她看來,她和蓝玉的故事,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甚至落满灰尘。 提及王颜玉,蓝玉的心里,划过一丝异样,对她的感情,就连他自己都是看不太清的,有愧疚,有不忍,甚至,也有过偶尔的忘情,他承认,这一场局,到了最后,他终究是心动了,可却也是心动而已,因为早有人先入为主地占据了他的心。 “是我骗了她,我希望我离开之后,你们都能好好的,其实,胤禄是个挺有风度的男人,我相信他会照顾你的,答应我,好好地生活,忘了我!” “想什么呢?你记住我多少年,我就要翻上十倍,百倍地记住你……一直记得下去!”说到后面,笑容还是变得苦涩,只要想到离开,只要想到这是最后一次地见面,心里,就疼得受不了。 胤禄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以前我从不相信有來生,但我现在希望真的有,那样,我就可以和你一起长大,成婚生子,一直一直都不会分开!” “一定会有的,那个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的世界,谁都不会进來!”柳弯弯的眼泪,落在他们的手心里,这一世的颠沛流离,只愿來生,他们安稳幸福,他们什么都不奢求,只要在一起,简单就好。 *** “谢谢!”出了大牢的门,柳弯弯就看到胤禄等在门口。 “你还好吗?”胤禄问道。 柳弯弯沒有说话,越过他的身边:“车夫,送我走吧!” “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会儿,你身体才刚好些……” 以前的自己,会为胤禄一句“弯弯”而欣喜良久,可是现在,她却只觉得疲惫,她突然觉得,他的好,其实就是最害人的毒药,他的一点温暖,让她抓着不放,在黑暗的夜里,她暗自回味,始终不肯松开最后的那点希望,于是,她只能一次一次地被伤害,还好,到了今天,他终于再沒有伤害自己的能力,因为,她的心,已经不再为他敞开。 马车带着自己,越行越远,她终于离开,别了,胤禄,别了,我曾经最痴迷的毒药,别了,我永远铭记的温暖,,蓝玉。 ------------ 卷四:圆满 ------------ 96 放下 面对着满树的合欢花,胤禄的背影显得萧条而落寞。 身后,是李海的声音:“王爷,还是沒有找到!” 他沒有回头,只是眼神里露出了哀伤,早就该想到,她不会这样轻易地让自己找到,何况,是他说的,她自由了,是他亲手放走了她,她定然是如释重负,离开得越远越好吧!那个时候,他只想给她最安全的所在,可是现在的自己,这样想她,若沒有她作伴的人生,会是多么无趣,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其实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快活不快活又岂是旁人能懂的。 “王爷,你也不要太担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他们继续寻找夫人和世子的下落!” “不必了,她若想躲,又岂会让我们找到!” 李海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跟在胤禄身边这么多年,他身边的女人來來去去,可让他放在心上的,又有几个,这般执着,却还是不能得其所爱,有的时候,他真的不明白,到底世间情为何物。 “吩咐下去,让弟兄们做好准备,我们明日回京!” “是!” *** 这一趟出行,他们沒有损耗一兵一卒,回京的军队浩浩荡荡,满街的人,都站在道路旁观望,于他们而言,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感激胤禄,让他们沒有经历战争的残酷与离别。 胤禄骑在黑色的骏马上,眼神深邃,他望着这座城,有一种微微的疼,在这里,他找回了他心上的姑娘及他们的孩子,那个时候,幸福铺天盖地,可是现在,他却还是丢失了他们,幸福,好像是手中的沙子,他拼命握紧,最后却还是丢了。 “王爷,王爷!”突然,李海看着他,不停地喊,欣喜若狂的模样。 “怎么了?这样大惊小怪的!” “王爷,你看是谁來了!”胤禄顺着李海的手指看去,马车前面,王颜玉背着忘城,如此真实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那一刻,胤禄甚至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那是一种,比欣喜若狂还要欣喜若狂的感情吧!他跳下马车,走到王颜玉的面前,轻声问道:“你们怎么会來!”内心里,忍不住紧张不已,这么多年,也只有她,能让他失去分寸。 “忘城会说话了……”王颜玉说。 胤禄将目光转向她的身后,看向他的宝贝儿子,但却还是沒明白王颜玉的意思。 王颜玉解开用衣服做成的背篓,将忘城抱到前面:“儿子,叫爹!” 那一刻,胤禄感觉自己好像踩在了云端上,飘飘然的,那种感觉美妙极了。 “爹……”小家伙奶声奶气的,一声“爹”虽然吐字还不清楚,但却已经足够让胤禄激动不已了,这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可却是他最珍爱的一个。 “弘志,再叫一个!” 小家伙听到胤禄的话,却是怎么都不愿意了,一个劲地,直往王颜玉怀里钻。 “颜玉……我要回京了!” 王颜玉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他,心里想笑极了,但面上,却还是一副清冷的样子。 “你……和弘志什么打算!” “我们挺喜欢这里的,想留在这里了!”王颜玉回答。 胤禄突然睁大了眼睛,望着王颜玉:“那你今日这是!” “你认为呢?” “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看來,又是我误会了,呵呵……” 王颜玉终于笑出了声:“胤禄,你的霸道无理呢?你的自以为是呢?怎么今日就这么谦谦君子了,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改变你在我心中的形象不成!” 胤禄不解地看着面前笑得如此灿烂的她,有些痴了,他已经有多久,沒有见过这样的她了,在他面前的她,甚少有这样柔软的眼神,她看他,不是警惕戒备,就是恨之入骨,而此刻,却是柔软的,真真切切是柔软的。 “你还沒明白吗?为了我的忘城,我决定再试一试,我们都再试一试,毕竟,父慈母爱是每个孩子的奢望,不是吗?”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当幸福來临的时候,原來,竟然是这样诚惶诚恐,总是想要一次又一次的正式确认。 王颜玉点了点头:“是的,我想清楚了!” “仅仅是为了孩子吗?那你呢?你的心里,到底还有沒有我!” 面对胤禄期冀的眼光,王颜玉终究还是摇了头:“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我曾经那样恨着你,即使现在不恨了,我也不能够欺骗自己,我还爱着你,你,明白吗?” 胤禄的眼神中有一瞬间的黯淡,随即,却是一片清明,沒关系了,有什么做不到的呢?他这样爱她啊!能和她一起走下去已是最好的结局,又何苦非要斤斤计较,将彼此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胤禄承认,经过了这些年,就连他都学会了委曲求全,还记得他们的新婚之夜,只因他知道,她的心里不曾有他,于是将她冷落房中,那个时候的他,浑身都是尖锐的,他不碰一个心理有别人的女人,哪怕,这个女人是他深爱多年的。 时过境迁,到了如今,他却觉得,什么都不再那样重要,在一起,能看见,能触碰,已是最大的成全,很多时候,我们爱极了一个人,便只能放任自己的原则被丢弃,因为,无力改变。 胤禄看着眼前的王颜玉,真实的,他微笑着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沒关系,我可以等!” 回京的路好像突然就短了,一次又一次,胤禄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王颜玉,还有他们的儿子,他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幸福來得太快,让人紧张不已,就在不久前,他还以为,他们这辈子都只能互相折磨,沒想到,却峰回路转,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王颜玉又回到了自己身边,胤禄看着身边的王颜玉,想开口,却还是不敢。 那些事情,就好像是他们的禁忌,胤禄害怕一提及,眼前的幸福就要消失了,此时的他,不再是大清高高在上的庄亲王,他也不过是一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患得患失的男人罢了。 ------------ 97 南方小镇 回京的第一夜,王颜玉带着孩子宿在房中,胤禄进宫赴宴,但王颜玉知道,这一场酒宴,注定不会尽兴,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当皇帝企图用胤禄的血平息准葛尔的愤怒时,那个时候,他们的兄弟情义便已经所剩无几了,剩下的,便只是君臣,于是,君臣之间,恭敬谦让,应和奉承。 胤禄回來的时候,她并沒有睡着,她听见他轻轻地敲了一下门,在门外站了良久,然后转身离开,脚步声,有些凌乱,看來还是喝了不少。 她沒有给他开门,连她自己,也不知是为什么?也许是还沒准备好吧!他们的身体,曾无数次地交融,可多数时候,他们都是疼痛的,真正你情我愿,少之又少,就像胤禄和当今皇帝,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她和胤禄,也是如此,有太多事情,需要他们一起慢慢忘记。 王颜玉起來后,去前厅用早膳,发现胤禄还沒有到,丫鬟回答,昨天夜里,王爷喝了不少酒,又睡得晚,今日还沒起,王颜玉想了想,转身向他的书房走去,平日里,他一个人,一般也就宿在书房。 一推开门,桌上的白卷便飘落地上,王颜玉走过去,将它拾起,竟是一幅画像,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看來,这是他昨晚所作。 王颜玉将它放好,用砚台压着,然后走进后面的寝室,他的房间里,有一种淡淡的味道,清新地有些凌冽,王颜玉记得,他的身体也是这样一种味道,突然间,王颜玉就想起他袒露这身体在自己面前的情形,耳根子,不禁有些红了。 胤禄睡得正香,可是就连睡着,他的眉头却还是紧锁在一起,她突然就想起柳弯弯的话,你不知道,朝廷之中,有多少的身不由己,一不小心,粉身碎骨,其实,她又何尝不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可是当年被害的人,是自己的父母,她怎么能保持着清醒理智,胤禄的袖手旁观,她怎么可以轻易原谅,其实她内心里,最不能原谅的,还是自己,可是她那样自私,自私到就连折磨自己的时候,都要加上别人,唯有如此,她才感觉自己还能活得下去,这些话,她从不敢对别人说起,只是在夜深人静的夜里,她才敢将这样的自己袒露出來。 还沒说话,胤禄却恰好在此刻醒來,四目相视的瞬间,王颜玉将目光移开:“起來用早膳吧!” 胤禄沒说话,招了招手,王颜玉迟疑了片刻,走到他跟前。 胤禄握住她的手:“你真美!” 王颜玉笑了笑:“美什么?都已经老了,哪里能比得上那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不会,沒有人比得上你,永远都沒!”王颜玉看向胤禄的眼睛,那灼灼的爱意让她的心泛起一阵一阵的波澜。 他一用力,将她带入自己的怀里,王颜玉趴在他的身上,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身体,不禁有些燥热,她慌忙推开他,爬了起來。 “我伺候你更衣吧!”胤禄的眼中有一瞬间的黯淡,他们之间,总是有一层隔阂,想越过去却那么难,可是?他已经失去了捅破的勇气,他怕一着急,便将她推得更远,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幸福,让人变得敏感而脆弱。 *** 春去秋來,一年又一年的总是那么快,秋日的午后,王颜玉坐在花园的秋千架上,看着忘城在不远处独自玩耍,阳光美美地洒在还未凋零的树叶上,让王颜玉有一种置身春日的错觉,日子好像突然就快了起來,看一看书,练一练字,看着忘城在自己面前一天天长大,王颜玉心里,有一种安宁的幸福感。 “夫人,这是给您的信!” 伺候的丫头拿來一封信,信上,只有“王颜玉亲启”几个大字。 “是谁的!” “奴婢也不知道呢?”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摸着不算薄的信封,王颜玉心里隐隐地有一种感觉,这是故人的信,拆开,是略显熟悉的笔迹。 是他们。 在遥远的南方小镇,同样有着美好的阳光,娇美的少妇将头轻轻靠在男人的肩上:“玉,今天的天气真好!” 被称作“玉”的男人笑了笑:“是啊!天气不错,不知道她收到我们的信了吗?” “应该差不多了,让我们祝福她吧!她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呢?” 男人笑了笑:“你也同样很好!” 阳光明媚,时光正好,这一对男女,不是别人,正是蓝玉和柳弯弯。 时光倒退,那一天,柳弯弯坐着奔驰的马车向南方的小城驶去,她茫然地望着窗外,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她的心,是空的,是无处安放的,突然,马车刹住,她才回过神來:“怎么了?” “姑娘,前面有人挡住路了!” 柳弯弯掀开帘子,只是一眼,便愣住了,这个人,竟然是蓝玉,他的身上,依然带着那么重的伤,可是?他看她的眼睛,是熠熠发光的。 她的眼泪,瞬间充满了眼眶。 “蓝玉,你怎么会!” 蓝玉笑了笑:“南方的小城,怎么可以沒有我,灵秀,我回來了!” 柳弯弯跳下马车,飞奔到他面前,然后,将自己放进他的怀抱里,感受着他的呼吸,他的温度,他强有力的双臂,那种感觉,踏实极了。 蓝玉望着怀里的她,眼眶也是通红,这样的幸福,來得太惊喜,救他的人,是胤禄,他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只知道,他将他带了出來,给了他一匹马,告诉了他路线,让他去寻她。 他说:“这么多年,我欠她的够多了,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好好照顾她,她过得已经够辛苦了!” “谢谢!”蓝玉低着头,沉默了良久,然后发自内心地说了这两个字。 “别这样,这是我应该做的!”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一笑泯恩仇,从今天起,从前的蓝玉和从前的胤禄,那些过去,便真的成为了过去。 ------------ 98 真相浮出 一个一个的字从自己的眼前跳过,王颜玉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酸,不是难过,是高兴,她高兴他们过得好,高兴他们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终于走到一起,这是蓝玉和柳弯弯的信,沒说什么大事,就是一些他们在南方的经历,温暖而幸福的感觉,信的最后,依然是蓝玉的歉疚,过了这么久,对于曾经对王颜玉做过的事情,他依然耿耿于怀,始终不能原谅自己。 “额娘,额娘……你看阿玛给我刻的木雕!” 王颜玉低下头,看见忘城手里拿着一个小马的木雕,忘城是马年出生的,所以,他便刻了马的木雕给他,这段时间,他对忘城的好,一点一滴王颜玉都刻在眼里,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好父亲。 王颜玉抬起头,笑了笑:“你别这样宠着他,会宠坏他的!” “不会的,我相信我们的儿子……看谁的信呢?看你眼睛都红了!” “是弯弯和蓝玉!” 胤禄看着王颜玉,有些惊讶。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早就知道了,在他们离开之前,曾找过我,也是因为如此,我回到了你的身边!” 王颜玉还记得那一天是阴天,阳光奋力挣扎,最终还是沒能突破云层,于是,天灰蒙蒙的,她站在屋檐下,怀念着和泉子及沈大娘在一起的时光,突然,蓝玉和刘弯弯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颜玉,我们是來跟你辞行的!”蓝玉牵住了刘弯弯的手,对王颜玉说道。 王颜玉笑了笑:“祝福你们!” “谢谢!”这次回答的人,是刘弯弯。 “你幸福就好了,说真的,我一直把你当姐妹的,后來发生的许多事,并不是我愿意的,其实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懂,我都懂……”此时的刘弯弯,她的眼中是一种沉静的满足,看王颜玉的眼光,再沒有最初那种无法摆脱的嫉妒,老天是公平的,感情是公平的,你在一处失去的,必然可以在另一处找回,胤禄不过是她一场错误的遇见,错误的纠缠,而蓝玉,却是老天安排的属于自己的那个人。 “弯弯,祝福你!”王颜玉轻轻地抱了刘弯弯,她想,从此以后,若有一日她们还会再见,必然会是亲密无间的姐妹,而刘弯弯也反手抱住了她:“颜玉,胤禄的心从來都沒有变过,其实,很多事情,都是你误会了!” “弯弯,你别说了,我的事情让我自己解决好吗?” …… “蓝玉,恭喜你,终于和自己喜欢的姑娘走到了一起,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因为我终于看到了你善良的那一面,执着的那一面,说实话,我很感动,好好的,安定下來后给我个消息!” “一定……颜玉,除了跟你辞行,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 蓝玉突然认真了起來,王颜玉看着他严肃的模样,知道事情肯定不会小,心里,隐隐地有些害怕。 看着王颜玉的眼睛,蓝玉觉得自己的喉咙发紧,但他知道若是不说,这辈子,恐怕自己都将在不安中渡过,刘弯弯看向他,紧了紧彼此握着的手。 终于,他缓缓开口:“颜玉,其实你一直都误会了,泉子和沈大娘的死与胤禄无关,是我……” 王颜玉只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当真相一层一层地在自己面前铺开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竟是狠错了人。 她望着面前的蓝玉,听着他诉说着那天发生的一切,心里好疼,但奇怪的是,自己竟一滴眼泪都流不出來。 “颜玉,我真的沒有想过要伤害他们,但我知道,不管我心里怎么想的,他们都的确是因我而死,我脱不了干系,颜玉,对不起,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了,也许,我应该用我的命來还,可是我不能,因为我还沒有实现我的诺言,我还沒有带弯弯去过简单的生活,所以,我只能跟你说抱歉!” “你觉得一句抱歉就能换回他们的命吗?”王颜玉终于吼了出來,看蓝玉的目光,锐利如刀,。 蓝玉愧疚极了,他真的从未想过要杀死他们母子,那个时候,他要的,不过是那块红宝石,可是?不管他心里是怎样的想法,他都确确实实,害死了那对母子,这样的罪行,他无法掩盖,也无法弥补。 他看着王颜玉仇恨的双眼,良久,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递给王颜玉:“如果你实在恨我,那你就捅我几刀,只要给我留条命就行!” 王颜玉接过他的匕首,冰冷的眼眸,映照在银白的刀锋上,王颜玉听见了刘弯弯的乞求:“颜玉,请你手下留情,一定要给他留下一条命!” 王颜玉一步一步走向他,站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右手将匕首扎在了他的肩上。 “蓝玉,以后我们就两清了,我会让自己忘记,忘记我们之间的一切!” 蓝玉捂住自己的伤口,笑了:“谢谢!” 最后,是刘弯弯搀着受伤的蓝玉,两个人,渐行渐远,王颜玉看着他们的背影,想着刘弯弯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她说:“颜玉,去找胤禄吧!其实,你一直都是爱着他的,别再骗自己了……” 一句话,戳在了王颜玉的心上,王颜玉明白,她说的,都是真的,而她自己,也是在不久前才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那一天,明明已经离开了,明明好不容易,要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了,可是最后,她却还是折了回來,当看到全城无恙,当看到胤禄平安无事,她感觉自己长舒了一口气,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不管这个男人做了什么?她爱着他,这件事情,她骗不了自己。 可是?就算如此,又能怎么办呢?重新开始吗?要怎么才可以做到呢?已经彼此狠狠伤害的人,隔着血海深仇的人,怎么还有可能在一起呢?何况,那些过往,自己真的能够忘记吗?她能做到吗?她不知道,她真的沒有把握,她害怕。 ------------ 98 美好相逢 如果不是忘城开口说话,如果不是忘城说的那个字是,爹,如果不是这样,王颜玉想,也许她永远不会下定决心回去找他,可是?这样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就在第二天,一大早她给他穿衣服,他突然就开口说话,嘴里吐出了一给字,爹,王颜玉当时就愣住了,她从沒想过,她的孩子说的第一个字竟然是爹,原來,不管自己多努力,都弥补不了他沒能得到的父爱。 原來,她的孩子不光需要母亲,更需要一个父亲。 于是,她回去了,在胤禄离开这个城的时候,挡在了马车面前,拦住他的去路,然后和他一起回到京城。 这便是,胤禄不知道的,那个为什么王颜玉会突然回來的原因。 听完王颜玉的叙述,胤禄觉得自己有些后怕,若忘城沒有开口叫自己,他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们娘俩,若真是如此,他这辈子该怎么过呢?幸好,幸好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幸好这个孩子,还需要着自己。 想到这,他不禁抱起忘城:“小家伙,真是阿玛的福星!” 忘城虽然小,但也能听出这是夸奖的话,笑的很是开心,还沒长牙的口,乐呵呵的,很是喜庆。 胤禄拉过王颜玉的手:“还好,你们都回來了!” 王颜玉的手被他的手包住,感觉着他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來,好似他的决心一样。 “胤禄, 你会不会怪我,原谅别人太轻易,却总是无法原谅你!”王颜玉看向胤禄,阳光下,她美丽得如同仙女。 胤禄看着她,微笑:“都不重要了,至少你现在还在我身边是不是!” “不,我想告诉你原因!”王颜玉却很是坚定。 “是什么?”胤禄问。 “其实是因为,你始终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忍受不了你的欺骗,背叛,冷漠,我可以轻易地原谅别人,因为那些人都不是根植在我生命里的,遇见一场,是缘分,何苦弄得伤痕累累,唯独你,是不同的,你占据了我的生命……你懂我的意思吗?” 王颜玉看着胤禄,有些不安地问道,这些话,她从未对别人提起,因为她始终觉得,这样的逻辑并不能为很多人理解,既然不能被理解,又何苦说出來为难别人。 可是?胤禄笑着回答:“我懂,因为,我被你深深地在乎着!”一句话,如此准确地概括出重点,是的,深深地,在乎着,这么久以來,他都被她放在心上,深深地在乎着,所以,一点一滴,都能触动她的心弦,所以,她可以忍受别人的欺骗背叛,却独独不能原谅他。 *** “嫚月,你别这样,你别走!”富丽堂皇的房间,留着眼泪的女人和英气逼人的男人,女人手里拿着包袱,却被男人紧紧地拉住。 这个男人,是欧阳赫,这个女人,是他的夫人,当今公主,嫚月。 嫚月眼泪汪汪的:“我还留在这里干嘛啊!你到现在,还留着她的画像,你到现在心里还在惦记着她,你究竟把我往哪里放啊!” “嫚月,你听我解释,我承认,我曾经很喜欢她,我把她当做最重要的人,我想娶她,和她结婚生子一辈子,可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和你成婚后,我感受得到你对我有多好,你那么任性霸道的一个人,可以为了我变得那么温柔,你还会亲自下厨给我煲汤,你知道吗?嫚月,我是跟着父亲长大的,父亲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只有一个人,我知道什么是人情冷暖,我知道什么是世态炎凉,你对我的好,让我很感动……” “你对我,就只有感动而已吗?赫,我不要你的感动,你是我的夫君,我要你爱我,宠我!” “嫚月,你听我说,我曾经也以为那仅仅只是感动罢了,可后來我才知道,其实我爱上你了,早就爱上你了,所以,不要走,好吗?” 嫚月眼泪汪汪地看了欧阳赫片刻,接着就扑进了他的怀里:“这些话,你怎么不早说呢?你还和别的女人……啊啊……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收拾东西的时候有多害怕,我在想如果你不留我,我该怎么办,赫,我那么喜欢你,自从我在大殿上第一次见到你,我就那么喜欢你,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我怎么舍得……何况,还有我们的孩子呢?”嫚月摸着自己的肚子,笑得很是幸福,她就要当母亲了,还是和自己最爱的男人,此刻,在沒有人比自己更幸福的了。 “是啊!我们有孩子了!”欧阳赫的手,慢慢地挪到了嫚月的肚子上,那里,已经有微微隆起的痕迹,再过几个月,等到明年初夏的时候,一个小生命就会降临到他们身边來,那是属于他欧阳赫和嫚月的孩子。 在他三十岁的这一年,欧阳赫感觉自己的生命终于尘埃落地,而心中那种炽烈的恨意,也慢慢地淡了,那些尖锐的棱角,因为这个孩子的到來,慢慢地,竟然也变得圆润了,他也 要成为一个父亲了,他要赋予他宽容、平和的性子,他要让他生活地简单而快乐,而这一切的前提,便是自己彻底地放下。 够了,也是时候了,折腾了这么多年,折磨了这么多年, 就让这一切,彻底地过去吧!爹,你会高兴的吧!你是会高兴你的儿子,终于要过上平稳的生活的吧! 他在心里问道,沒有人回答,可是他却知道答案,父亲是那样善良的一个人,他深爱自己,所以,他一定希望自己过上这样的生活。 嫚月是个很好的女人,她的简单,能让他一眼望穿,她的好,纯粹到让欧阳赫感觉愧疚,也许,老天对自己也是公平的,毕竟,他赐予了自己这样一个女人,傻傻的,笨笨的,用她的温度,一点一点融化自己心里的冰霜。 欧阳赫甚至不敢去想,若沒有遇见她,此时的自己,会是什么摸样,暴躁,阴狠,......他感激,生命里有了这样的一场遇见。 ------------ 99 陈年往事(1) 难得的清闲,胤禄和王颜玉带着忘城上街玩耍,小家伙很少看到这么多人,一双小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开心得不得了,一会儿要买糖人儿,一会要看斗鸡,王颜玉和胤禄望着他的笑脸,都不禁开心地笑起來。 “颜玉,你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我进去拿点东西!” 和玉轩门口,胤禄抱着忘城,对王颜玉这样说道,王颜玉望着这里的招牌,不禁问道:“你是订了什么东西吗?” 胤禄笑了笑:“给弘志定制了一块玉防身,你等我一下,我进去取來!” “好,你们快去快回!” “恩,你别走远了!” “我知道!”王颜玉回答。 等待的时候,王颜玉一抬头,却看见欧阳赫就在自己不远处,熟悉的面孔,却是那样陌生的感觉,欧阳赫也是望着自己,眼神复杂。 和玉轩中,老板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拿了出來:“公子,您验验货吧!” 胤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朱钗,朱钗之上,足足镶嵌了几十颗闪亮的东海珍珠,忘城看见了,伸手便要抓,胤禄忙抢过盒子,收了起來:“弘志别闹,这是送给额娘的生日礼物,可不能给你玩!”说话的时候,胤禄的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温柔,他知道,他的心里这样欣喜。 胤禄抱着忘城出了门,可是?原本站着王颜玉的地方,此时却空空如也,她不见了,胤禄的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害怕极了,她一次又一次地离开,一次又一次,他已经害怕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的运气,能够在她一次又一次的离开后,再找回她。 环顾四周,拥挤的人潮,却独独见不到她的身影。 而与此同时,从绸布庄出來的嫚月,也同样寻不着自己夫君的身影,她担心地四处找,却一无所获,摸着肚子,在这个暮秋的时候,她突然很担心。 弥漫着桂花香的包间,王颜玉坐在欧阳赫的对面,其实,就连王颜玉也很佩服此时的自己,竟然还能够这样平静地坐在他的面前,也许一个有了孩子的女人,她的心就是会慢慢变得柔软,因为有太多的爱了,太多的爱,逐渐让人忘了恨。 “不说那些客套话了,我们直入主題吧!当年,真的是你让人去污蔑我的父亲,害他送命,害得我家破人亡吗?” 欧阳赫看着眼前的王颜玉,他知道,这一天终究会來,从他做这些事的那一天起,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做好了让她恨自己的心理准备。 “是的,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欧阳赫眉头都沒有皱,一句话,让王颜玉如坠地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王颜玉站起身來,桌上的茶壶被狠狠地拂到地上,清脆的响声后,茶壶四分五裂,碧螺春的清香弥漫了整个房间。 “王颜玉,我不会平白无故这么做的,这一切,也不能全怪我,因为,你的父亲曾经也狠狠的伤害过我,甚至夺走了我唯一的亲人!”欧阳赫终于抬起头看王颜玉,他的眼神,竟然是哀痛的,有些事情,不想起,但不代表遗忘。 那是欧阳赫最不愿回忆起的时光,却又是自己每夜缠绕自己的梦,当年的王颜玉,当年的欧阳赫,当王颜玉全心全意地喜欢着欧阳赫的时候,那时候的欧阳赫,也同样全心全意地喜欢着王颜玉,只是有些事情,王颜玉从來都不知道罢了。 欧阳赫还记得,那一天下着下雨,他撑着伞,去常去的小凉亭等王颜玉,可是?王颜玉还沒來,就有一个中年男人过來了,欧阳赫认得他,那是王颜玉府里的管家,她叫他万伯。 “万伯,您怎么來了!”欧阳赫忙走上前去打招呼,态度谦和,文质彬彬。 可是对方却毫无表情:“欧阳公子,我们老爷想请你过去坐一坐!” 欧阳赫有些为难:“万伯,我这在等颜玉呢?要不晚些我再跟您过去吧!” “不必了,我家小姐今日身体不太舒服,不会过來的!” 欧阳赫不笨,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对方不喜欢自己。虽然他不知道这种不喜欢从何而來,他只能点头答应:“那好吧!” *** “老爷,欧阳公子來了!” 那是欧阳赫第一次见到王颜玉的父亲,那是一个看起來十分和蔼的男人,他走上前去,行了个礼:“欧阳赫见过王伯父!” “坐吧!”王父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 欧阳赫坐了下來:“伯父今日请小辈过來,不知有何吩咐!” 王父笑了,但那种笑容,却只是面上的,欧阳赫看得出來,他并不是高兴。 “离开颜玉,这就是你的了!”一叠银票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欧阳赫望着王父,不知所以。 “伯父,你这是做什么?” “很清楚,我不喜欢你跟颜玉在一起,我想要你离开她,只要你答应离开她,这些钱足够你和你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伯父,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沒有,给不了颜玉很好的生活,但我会努力的,今年秋试,我一定会高中的!” “你高不高中,跟我沒有关系,我只知道,我的女儿,不适合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 面对对方的咄咄逼人,欧阳赫半天说不出话來,他整理了自己的思绪,然后问道:“伯父,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沒有误会,我就是不喜欢你们走到一起,你说我瞧不起你也好,说我嫌贫爱富也好,我都不计较,我只要你离开我的女儿!” 欧阳赫不敢置信:“伯父,我对颜玉是真心的,我是真心想和她在一起,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一无所有的少年,面对心爱女子父亲的逼迫,只能用自己的真心发誓,可是对方,却毫不领情。 “总之,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带着钱离开我的女儿,第二,什么都不要,但还是离开我的女儿!” “伯父,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个机会呢?”欧阳赫很无奈,也很难过。 王父笑了:“这个,你可以回去问你的父亲!” 欧阳赫愣住了,想不到,这件事,竟然和自己的父亲还有关系。 ------------ 100 陈年往事(2)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父亲坐在桌子旁,桌上摆着两个菜。 “回來啦!快吃饭吧!” 欧阳赫默默地端起自己的碗,吃了几口,嚼在嘴里,浑然无味,犹豫了多次,最终他还是问出了口:“爹,你认不认识王巡抚啊!” 父亲的筷子停住了,他望着儿子:“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提起他!” 这么多年,他和父亲相依为命,父子之间,从來沒有什么秘密,父亲问起,欧阳赫便将所有的一切如实相告,后來的很久,每当欧阳赫回忆起和父亲在一起的点滴,他总是在想,若是当时,他沒有说这些,若是当时,他能够知晓真相,那该多好,都是他的错,是因为他,才害得父亲命丧黄泉。 父亲听完,问他:“赫,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姑娘!” 欧阳赫点头:“从我第一次见她起,就很喜欢她!” 父亲沉默了,低着头扒了几口饭,然后抬起头來,坚毅的目光,他说:“放心吧!爹会帮你的!” *** 第二天一早起來的时候,欧阳赫便沒有见到父亲,他以为父亲是出去干活了,于是,他也就放心地去了书院,他沒有想到,这竟然就是永别。 傍晚时分,当他踏进屋里的时候,一种不寻常的气氛就笼罩着整个屋子,桌子上,空空如也,父亲也沒有像往常一样,等着自己吃饭,欧阳赫隐隐觉得有些不好,但他又说不上來。 他走进房间,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父亲,和衣而眠,睡得十分安详。 “爹,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欧阳赫慢慢地走了过去,一边喊,一边摇晃着父亲的手臂,可是?父亲却沒有睁开眼睛。 “爹,你怎么了?爹!” 沒有人回答他,床上的人,已经失去呼吸多时。 床边,是父亲留给自己的最后的信。 欧阳赫颤抖着打开,父亲刚劲有力的字体呈现在自己面前。 孩子,对不起,爹要离开你了,你不要难过,因为这是爹爹心甘情愿的选择,我终于可以去见你的母亲了,我终于可以和她在一起了,你要为我感到高兴……. 孩子,我见过你说的那个姑娘,真的很不错,你看人的眼光一向都好…… 其实,她的父亲不让你们在一起,完全是因为我,现在,我走了,你就可以和你的姑娘在一起了,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不要难过,要好好地,以后有了孩子,记得到我坟前上柱香。 孩子,我给你讲一讲你母亲、我、还有王姑娘她父亲,我们三个人之间的故事吧! 那时候,王颜玉的父亲王岳阳和欧阳赫的父亲欧阳德同是白鹭书院的学生,两个人交情很好,他们志趣相投,一起吟诗作对,谈论国是。 两个好朋友,就连挑姑娘的眼光都是相似的,两个人,同时喜欢上书院李老师的女儿李巧儿,巧儿温婉可人,遇见他们时,总是低着头,轻轻唤上一句王师兄好,欧阳师兄好,两个人,看着看着,止不住的喜欢。 他们都知道,对方也同样喜欢着巧儿,两个人都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于是相互约定,当年秋试中,高中的那一位,就有资格和巧儿在一起。 两个人,为了自己心爱的姑娘,都是费尽心力,日夜读书,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秋试终于來了,可是?也许是天意,欧阳德却病倒了,这一病,就耽误了进京赶考的时间,而王岳阳,因为才华出众,在秋试中脱颖而出,一举夺得了榜眼的桂冠,他兴致勃勃地归來,想着,终于可以和心爱的姑娘在一起了。 可是沒想到,他刚回來,看到的,便是自己的好朋友,与自己有着君子协定的欧阳德,在桃花树下,与自己喜欢的小师妹巧儿甜甜蜜蜜,旁若无人。 他气愤难耐,当时就找了欧阳德去旁边说话。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谁高中了,谁就有资格和巧儿在一起,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呢?”桃花树下,王岳阳彻底生气了。 欧阳德心里也很是内疚,但是对于小师妹李巧儿,他也是发自真心的喜欢,所以,断然是不愿意相让的。 “前段时间,我生病了,小师妹就在我身边照顾,我们日久生情,两情相悦……岳阳,这事是我对不住你,你就成全我们吧!” 王岳阳怎么会甘心自己一直喜欢的小师妹就这样被别人抢走,明明,他才是高中的那个人啊! “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有什么资格和巧儿在一起,我先走是榜眼了,我高中了,我会给巧儿很好的生活,你有什么?” “我知道我现在是什么都沒有,我会努力读书的,等今年秋试,我相信凭我的实力,也能某个一官半职的……” “你以为考上就这么容易吗?欧阳德,你也太自信了,我告诉你,巧儿是我的,只有我才能给她好的生活,你必须遵守我们的约定!” “王师兄,你说什么呢?我和欧阳师兄是两情相悦的,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不知什么时候,巧儿就过來了,站到欧阳德旁边,很是坚定。 王岳阳看着他们,不可置信的摸样:“小师妹,你不要被他骗了,考状元不是这么简单的,他要考不上就一辈子是个穷书生,你跟着他沒有好日子过的……” “那又怎么样!” “什么?”巧儿突然打断了自己的话,王岳阳瞬间都沒反应过來。 巧儿一字一句地解释:“我说,那又怎么样呢?我喜欢他,不管他是不是高中,我都喜欢他,跟着他,就算吃糠咽菜,我也愿意,王师兄,其实,我喜欢欧阳师兄很久了,请你成全我们!” 有多开心,此时就有多难过,王岳阳曾以为,高中了,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名利,喜欢的女人……却沒想到,自己的好朋友和自己喜欢的姑娘给了自己这样重重的一击,他难过、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 101 陈年往事(3) “巧儿,我也喜欢你很久了!”王岳阳说,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伤心。 “谢谢你,王师兄,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但我的心里,只有阿德一个,所以,请你祝福我们吧!” 王岳阳望着巧儿,摇头:“我做不到!” 巧儿拉过欧阳德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那也沒办法了,我只喜欢他,并且,我要嫁给他了!” “什么?”王岳阳很是惊讶,其实,就连欧阳德,也同样满是惊讶。 巧儿笑了笑:“阿德已经准备去跟我爹提亲了,估计婚事不会很久,到时候还希望王师兄能來喝杯喜酒!” “不,巧儿,你不能嫁给他!”王岳阳着急,拉住巧儿的手,怎么都不肯放。 欧阳德终于说话了:“你放开她,巧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不喜欢你,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是我违背了我们的君子协定,但是巧儿也是一个人,她有选择的权利,对不起了,岳阳,我不能放弃我喜欢的姑娘!” 王岳阳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欧阳德的脸上,欧阳德的嘴角瞬间便有血水流了下來。 “阿德,你沒事吧!”巧儿关心地问道,满眼都是心疼。 王岳阳看着他们,愤怒而冷漠:“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兄弟,滚!” 欧阳德知道,此时说什么都來不及了,于是,带着巧儿,离开了王岳阳的视线,他们走后,王岳阳却还是愤怒难耐,将自己的拳头,狠狠地砸在桃花树上,直到手背血肉模糊,他才罢休。 似乎与所有的故事有些不太一样,因为,欧阳德和巧儿,终于还是沒能好好的,幸福似乎是会遭老天妒忌的,所以,都短暂地让人措手不及,好不容易,用尽所有方法,乞求,绝食,以死相逼,李师傅终于同意将女儿嫁给一无所有的欧阳德。 成婚不久后,巧儿就有了身孕,第二年夏天,巧儿产下一个儿子,取名欧阳赫,那个时候,离秋试已经很近了,为了给欧阳德凑进京的盘缠,巧儿不顾自己的身体,坚持给人家洗衣服赚钱,那一天,风很大,巧儿洗衣服的棒槌被风吹进了河里,她伸手想捡回來,却沒想到,风一吹,又给吹远了,她弯着身体,一不小心,掉进了河里,再也沒有起來。 欧阳德温了几遍书,却还是沒看到巧儿回來,不禁有些担心,便到河边去寻她,而河边,除了那还未洗好的一桶衣服,以及河面上漂浮的绣花鞋,便什么都沒有了。 巧儿,就这样沒了。 知道消息后,王岳阳马不停蹄地赶了回來,见到欧阳德的那一刻,一句话都沒说,伸手 便是一拳。 “你不是自信能照顾她吗?你不是自信能给她幸福吗?为什么她跟着你,连命都沒了!” 欧阳赫紧闭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他知道,自己无从解释,他错了,是他害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是他,是他。 “欧阳德,我告诉你,我恨不得杀了你,恨不得杀了你,可我知道,巧儿不愿意,所以,我留着你的命,如果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你就日日夜夜地忏悔,是你夺走了她,是你害死了她,你给我,记住了!” 王岳阳说完这些话后,便离开了,那一天,他呆着巧儿的坟前,整整一天,一句话都沒说,只是眼眶一次次地红了,这个女人的选择,他阻止不了,于是,他只能看着她嫁给他,看着她给他生孩子,可是她是笑着的,笑得那么美,于是,他慢慢释怀,她开心,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可是?他从未想过,她竟然这么快就离开了这个人世,还是因为一个男人,他怎么能原谅。 他恨极了,恨得咬牙切齿。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便是二十多年过去了,此时的王岳阳,也已经结婚生子,过往再痛,终究也是过去了,可是?他沒想到,欧阳德这个人,竟然会再度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更沒想到的是,自己最珍视的女儿,喜欢的还是他和巧儿的儿子,不得不说,上天的安排,有时候让人很无奈。 他怎么接受得了呢?当年,他阻止不了巧儿投入欧阳德的怀抱,那现在,不管怎样,他也要阻止自己的女儿和他的儿子走到一起,于是,他让管家去找那个叫做欧阳赫的孩子,不得不说,他长得很像他的母亲,可是?他不光是巧儿的孩子,也是害死巧儿的凶手的孩子,这一点,王岳阳怎么都不能接受。 他很直白地告诉他,自己不喜欢他,不想要他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那小子不肯答应,不过他也很是坚定,同样的悲剧,他绝不允许再发生,无论如何,他一定要阻止他们。 他沒想到,欧阳德会主动來找自己,他的目的很简单,希望王岳阳能够放下成见,成全自己的儿子和他的女儿,毫无疑问,王岳阳拒绝了,就算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死了,他也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和欧阳德的儿子有半点关系。 欧阳德望着对方冷漠而坚定的眼神,开口乞求:“岳阳,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你就成全他们吧!” “不可能,当年我成全了你和巧儿,结果呢?结果你让巧儿年纪轻轻地就死于非命,你现在还想让我的女儿重蹈覆辙吗?我告诉你,沒门!” “岳阳,我不是故意的……” “结果已经造成了,你还想掩饰什么?欧阳德,我告诉你,沒让你为巧儿偿命已经是看在巧儿的面子上了,不然,以我的脾气……” 王岳阳的话还沒说完,便被欧阳德打断:“如果,我愿意为巧儿偿命呢?你可不可以给两个孩子一个机会!” 王岳阳也沒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半响,回答道:“如果你真肯这么做,我可以考虑!” “不,不是考虑,我要你答应我!” …… “好,如果你真肯为巧儿偿命,我就成全你的儿子!”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其实,当时的王岳阳,自己都不确定欧阳德说的是真是假,直到他过世的消息传來,他才确定这是真的。 ------------ 102 化冰(1) 在欧阳德的信中,这一切,都用言简意赅的话语表述出來。虽然字不多,可是?欧阳赫却读懂了所有的一切,所以,当王岳阳终于表示不再插手他和王颜玉的事情,那个时候,他拒绝了,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父亲用生命才换來给自己的感情。 正好,秋试之中,他高中状元,金殿之上,公主对他一见倾心,皇上钦点驸马,从此,开始了完全不同的人生,只是沒想到,成婚当日,王颜玉会挡在自己的马车前,那个时候,他看着她,是既悲伤,又痛恨的眼神,他们之间,终究是有缘无份,从此之后,他对他们王家所有人,只有恨,只有恨。 所以,当他后來终于拥有足够可以报仇的能力的时候,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想要置王岳阳于死地,可是?沒有合适的机会,于是,他只能等待,直到,康熙爷去世,雍正帝上位,此时的朝廷,最是风雨飘摇,而雍正爷,最担心的,莫过于下面的人,面服心不服。 此时,是最好的复仇的机会。 一首普通的古诗,被人转译,便成了不服新主的证据,王岳阳成为了飘零乱世中,雍正帝用來立威的牺牲品,王岳阳被砍头的那天,欧阳赫也去了刑场,他看着仇人人头落地,看着王颜玉伤心得几乎死去,他的心,却麻木地沒有感觉,这,本來就是他们应得的,他有一种报复后的淋漓畅快,却与快乐无关。 这所有的故事,王颜玉都是第一次听说,她从來不知道,原來,还有这样多她不知道的纠葛,对于上一辈的所作所为,她不好评判什么?那一段关于感情的纠葛里,谁都有错,却又谁都沒错。 “王颜玉,我也不想我们变成这样,可是?沒有办法,事实就是如此,你的父亲,害死了我的父亲,所以,我只能让他偿命!” “杀人偿命,这个道理我懂,可是我父亲从來沒有想过要伤害你,而你却要我们全府上下,几十个人,不得安生,我的母亲和妹妹,他们被发配边疆,后來,甚至死于一场石崩,欧阳赫,说到底,还是你太恨太绝!” “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事,其实,让你妹妹和母亲丧命的那一场石崩并不是意外,那是我,故意制造的!”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那不是意外,而是我派人制造的,我要的,就是你妹妹和母亲的命!” “你混蛋!”王颜玉狠狠地甩了欧阳赫一个耳光,他们的谈话,直到现在,终于让王颜玉彻底失控。 “对不起!” “你说什么?”对于欧阳赫突如其來的道歉,王颜玉不敢相信,毕竟,他是那样坚定地说着要报复,他又怎么会突然觉得自己有错呢? “王颜玉,对不起,当时的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我终于想明白了,是我太残忍,你能原谅我吗?” 王颜玉望着眼前的欧阳赫,冷笑:“你又玩什么花招,我怎么还会相信你,如果我知道对你一动心,便要害得我家破人亡,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爱上你!”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想试一试,有些话,如果我不说,我这辈子,都会遗憾!” “呵呵……欧阳赫,我实在沒有见过比你更自私的人,我想,我爹当年拼命阻止我们在一起是对的,因为,他早就知道,你骨子里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也许你说的都对,我从來都不是好人,不过从现在起,我想试着去做一个好人,嫚月有孩子了,以后,我想和她好好地过日子!” 王颜玉沉默了,如果不知道这件事,也许她也会不择手段,要了他的命;來祭奠自己的父亲、母亲和妹妹,可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后,她便知道,自己做不到了,她不能让一个孩子,失去父亲。 “就这样吧!欧阳赫,我们彻底结束吧!以后,我希望我们再不要见面了,就连偶遇都不要了,就当我们,从來都沒有遇见过!”王颜玉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了决定,那便是远离这个男人,因为,她不能杀了他,也不能原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无视他的存在。 欧阳赫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他太了解王颜玉了,他甚至能猜到她对所有事情的反应,可是?他还是长舒了一口气,很多事情,说出來,总比闷在心里舒服得多。 *** 回到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王颜玉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门去,伺候的丫鬟一见到她,忙走了上來:“夫人,你回來啦!王爷和小世子呢?” “怎么,他们还沒有回來吗?”王颜玉很是讶异。 丫鬟点头:“是啊!你们不是一起出了门吗?怎么就夫人您一个人回來了呢?” 王颜玉听完,转身就往外走,他不会那么傻,还等在那里吧!说实话,她真是彻底把他们给忘了,今天所知晓的一切都自己來说,冲击实在太大,她沒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想胤禄和忘城,她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他们可能还在和玉轩门口等着自己。 王颜玉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和玉轩门口,到那里的时候,早已经空空如也,早已不见了胤禄和忘城的身影,不禁自嘲,自己实在太傻,都这么晚了,他们怎么可能还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她转身回头,刚走几步,就听到从旁边的小巷子里传來小孩子的喊声:“阿玛,阿玛……”是忘城的声音,他是哭着的,王颜玉心里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漆黑的巷子,深不见底,模糊中,她只能看到不清楚的影子,忘城的哭声突然就止住了,她只能摸黑,循着影子的踪迹走过去,终于, 她见到了胤禄,倒在血泊之中的胤禄。虽然天这样黑,可是那种血腥味儿她永远都忘不了,胤禄倒在地上,他的双手,将忘城紧紧圈住,那里,是一方安全的天地。 ------------ 103 化冰(2) “你怎么啦!”王颜玉蹲下身來,紧张、害怕。 胤禄看着她,却皱起了眉头:“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一激动,便牵动了伤口,胤禄疼得直皱眉。 “怎么会这样呢?胤禄,你别吓我啊!” 王颜玉的眼眶通红,眼泪也跟着往下掉,此时的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 “你的眼泪……是为我而流吗?”胤禄突然就笑了,他曾经以为,他再也看不到她为自己掉下眼泪,却沒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天,早知如此,他愿意早挨这一刀。 “胤禄,你等我,等着我,等着我去给你找大夫!”王颜玉看着地上的那一摊血迹,触目惊心,她不得不承认,她如此害怕这个男人离开自己。 “不要……”胤禄拉住王颜玉的手臂:“你爱我吗?告诉我实话!” “这个答案真的这么重要吗?”王颜玉看着胤禄苍白的脸色,不禁问道,这个时候,难道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吗? 胤禄亦同样看着她的眼睛,回答:“是,这对我來说,很重要!” “爱!”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其实,王颜玉的声音也并不是太小,可是这个答案对自己來说,太过重要,所以就算听到了,却还是不敢置信。 “我说,爱,胤禄,我不骗你了,我也不骗我自己了,我对你,从來就沒有忘情,只有你,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撩动我的心,让我痛苦,却又让我欢欣,所以,我求你让我去给你找大夫吧!我真的好害怕,你流了这么多血,流了这么多血……” 幸福铺天盖地地扑了下來,胤禄觉得自己已经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忘了伤口还在流血,忘了身体还这么疼,他看着王颜玉,傻傻地笑,像个孩子一样,沒心沒肺。 “等我,我去给你找大夫!”王颜玉说道。 胤禄终于松开了她的手:“我等你!” “额娘,我也等你!”旁边的忘城也止住了哭声,看着自己的额娘,奶声奶气地说道。 王颜玉微笑,点头:“你们等我!” 她在街上一路奔跑,满心都是牵挂和担忧,她的胤禄,她的忘城,他们,都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她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计较了,只要有他们在身边那就好了。 *** 早上,王颜玉端着药走进房里,胤禄早已醒來,靠着床,懒懒地翻着书,王颜玉将药递到胤禄手里:“快喝了吧!” 胤禄放下手,满眼都是挪揄的笑:“手臂疼……” “嗯…….”王颜玉假装沒有听懂,轻“嗯”了一声。 “拿不了药碗了!” “嗯……” “要你喂我!” “我不要!” “我是病人!” “那也不要…….”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胤禄一边说,一边摇头。 王颜玉忍不住笑出声來:“若是别人知道,外表清冷庄重的庄亲王竟然是这样一个孩子气的男人,不知会怎样笑掉大牙!” “那有什么关系,在喜欢的女人面前,有什么好介意的!” 王颜玉笑了,脸上有微微的红。 胤禄用自己宽大的手掌,包住她的手:“等我好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嗯!”王颜玉点头。 “嗯,我们都不同床,害下人私下议论我,觉得我身体不行了,你得为我澄清呢……” “啊!”原來,他说的,竟是这个,不知不觉,她的脸更红了。 胤禄看着她,笑意更深了,他的姑娘,还是最初的摸样。 闲下來的时候,胤禄总在想,自己这一伤,倒是因祸得福,如果沒有受这个伤,怕是自己和王颜玉还要站在各自的世界里,看似和谐无比,实际上,却怎么都不能完全靠到一起,就好像,隔着透明的窗户,却怎么都无法触及彼此的心,还好,他受伤了,所以,他们终于真的走到了一起。 在王颜玉的照顾下,胤禄的身体渐渐地好了起來,两个人,偶尔去花园散步,说话不多,就好像一对相恋多年的夫妻,那一天,阳光正好,胤禄神秘兮兮地给了她一个木盒。 “怎么了?”她问。 “打开看看吧!” 王颜玉依言打开,里面是一支珠钗,朱钗上的珍珠璀璨地让人睁不开眼睛。 “这么华丽的东西,我怎么配得起!”王颜玉望着它。虽然喜欢,但总觉得与自己不配。 胤禄拿起朱钗,将它插入王颜玉的发丝里,珍珠的璀璨,让王颜玉瞬间多了一种雍容华贵的美。 “多好看,你都不配,还有谁能配得起!”耳边的话,温柔入耳,王颜玉的脸上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能不能告诉我,那一天你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关于那一天的事情,胤禄始终不曾提及。 “可不可以不说!”胤禄为难地望着王颜玉。 王颜玉摇头:“不行,必须告诉我!” 终于,王颜玉知道了那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隔了这么久,她才知道的,关于那一天胤禄所做的事情。 和玉轩门口,胤禄和忘城,一大一小,望眼欲穿,他们都在等一个人,那就是王颜玉,她不见了,一转眼就不见了,这让他们父子俩,同样害怕,胤禄不敢走,他怕自己一走,王颜玉就回來了,他只能等在那里,可是?直到街上开始亮起了灯,他都沒有等到她。 有喝醉酒的地痞流氓,经过自己旁边,看到自己手中的檀木盒子,认出是贵重物品,趁着胤禄还沒反应过來,便抢了去,王颜玉追了上去,凭着自己的功夫,很轻易地就抢到了木盒。 可是?忘城跟过來了,胤禄忙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刚吃了亏的小地痞,见对方多了个孩子,自然感觉自己的机会來了,于是扑了上去,目标直奔忘城,胤禄见状,忙护好自己的儿子。 因为有了忘城这个包袱,胤禄应付起來,便再不那样简单了,很快,他就被按倒在地。 “我们不要你的命,只要你乖乖将那个盒子给我们,我们马上就走,绝不动你分毫!” 胤禄看了看自己手中紧紧攥着的盒子,那是他要给王颜玉的礼物,这个朱钗,是他精心挑选的,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才配得起,别的人,都不配。 ------------ 104 回家(1) “我不会给你们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对方恼了,拳打脚踢,胤禄吃痛,却不吭一声,将盒子,忘城,通通护在怀里。 “还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既然你这么倔,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匕首狠狠地扎了下來,落在胤禄的腰部。 “你疯了,要出人命的!”另一个人见到地上的血,吓住了,拉住自己的同伴,赶紧跑了,就连胤禄手中的檀木盒子,都忘了拿。 胤禄看着那个盒子,笑了,还好,他终于还是守住了,那一天,他就躺在那个漆黑的巷子里,感觉着自己的身体慢慢流出血液,平静地,就连自己都觉得惊讶。 直到,他听见熟悉的声音,看到熟悉的脸,王颜玉來了,原來,她沒有不辞而别,他逼着她,逼着她要一个答案,而她说的是,她是爱着的,是爱着他的,再沒有什么?是比这个还要让人觉得开心的了。 什么都是值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一切,之所以一直沒有对她说起,不是别的,只是因为一个大男人的尊严,于胤禄而言,这样的事,太过损伤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颜面了,他不想让自己的女人觉得,自己竟然是这么沒用的。 王颜玉沒有想到,归根到底,这一场劫,只是因为此刻自己头发上插着的一支珠钗,多不值啊!若真的为此丧命,多不值啊!可是?她又那样感动和心疼。 “你怎么那么傻啊!”她说话,声音竟然有些哽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成了这么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爱情啊!果然拥有不可估计的力量。 “傻吗?你戴着它多好看,我怎么能让别人抢了去!”胤禄开口,是微笑的。 “胤禄,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你说!” “当年,就是我们最初认识的时候,我将脚链交给你,让你去找我父母來救我,你为什么沒有來!”这件事,困扰了王颜玉很久很久,当时的她,那么信任那个小男孩,她把逃走的机会给了他,却沒等到他的救援。虽然后來的很久,她都将这件事遗忘了,可是?每次想起來,她都觉得很难过。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拿着你的东西,刚走到街上,就被我父皇派來的人抓回去了,我当时真的好想去救你,可我沒有办法,你明白吗?”胤禄生怕王颜玉不信,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我信你!”王颜玉说道。 胤禄似乎长舒了一口气,他真的很害怕她会不相信自己,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太多的不信任,所以每一次解释,他都会害怕。 王颜玉也看出來了,可是她知道,这沒有任何办法,信任是一点一点培养出來的,他们之间,也许曾经建立过信任的墙,可是到了现在,那堵墙早已土崩瓦解,他们只能这样,再重新一点一点地,建立起信任,也许,这个过程会很漫长,可是信任从來都沒有捷径。 *** “颜颜,我还有东西要送给你!”胤禄拉着她的手,走在前面,王颜玉就这样安静地由他拉着,跟在后面,书房的桌上,明黄的圣旨摊开着。 “这是!” “你看了就知道了!” 王颜玉走近,当看完圣旨上的字,她不禁热泪盈眶,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谢谢你,胤禄!” “别这样,当年我沒有伸手想救,现在,你就当我是弥补自己的亏欠吧!”圣旨上,清楚明白地写着,王岳阳案实属冤案,特此赦免其极其亲眷,名下所有住宅、财产全部归还,王颜玉知道,父亲是一个清白的人,就算是死了,他也仍就不愿背负着罪臣之名,如今,皇上的这一道圣旨,实则是洗刷父亲冤屈最好的证据。虽然,所有的至亲家人都已经不在了,但是,赦免这件事,于王颜玉而言,仍旧是这样重要,她知道,有这样的结果,定然是胤禄暗中帮忙。 两天后,胤禄陪王颜玉回了山西的老家,那处宅子因为太久沒有人住,已经颓败地不成样子,可是?让人惊奇的是,破旧的大门上挂着一把崭新的锁,胤禄和王颜玉互相凝视,面面相觑,门一锁,倒是让两个人,谁都进不去了,于是只能等在门口。 直到暮色降临,王颜玉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來,那个人,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管家万伯。 看见他,王颜玉就好像看到了至亲的亲人一般,欣喜、激动,她走上前去,喊了一声:“万伯!” 万伯老了,特别是经过这几年边疆劳作的辛苦,他比同龄的人,看起來还要苍老些,最初,他还沒认出王颜玉,等到揉了揉眼睛,再看时,浑浊的眼睛突然闪闪发亮,,是大小姐啊! “诶,是我,万伯,是我,我回來了!” “大小姐啊!大小姐,你可算回來了!”万伯说着,也开始抹眼泪。 人生变故这样快,原本好好的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到现在,还活着的又有几个,老爷夫人都已经死了,二小姐也已经死了,如今,看着大小姐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万伯真是说不出的开心。 王颜玉也是激动万分,万伯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两个人的感情,实在是好得很。 “万伯,你怎么回这里來了,万婶呢?” 万婶是万伯的夫人,当年也是府里的佣人,两个人情投意合,后來就走到了一起,提起万婶,万伯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外冒。 “早不在了,边疆的气候不好,劳作又辛苦,去那边不久,她就病了,后來就一病不起,再之后,就过世了!” “都是我们连累了你们,若不是因为我们……”王颜玉满心愧疚。 不过话还沒说完,就被王颜玉打断:“大小姐,咱不说了……咱不提那些伤心事了,老爷现在平反了,咱们的宅子也还回來了,好事啊!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大小姐,您快进去吧!给老爷夫人上柱香……” 王颜玉这才想起,自己还沒给爹娘上过香,于是,赶紧拉着胤禄进了屋。 ------------ 105 回家(2) 屋里已经被万伯里里外外地收拾了一遍,与外面的颓败相比,实在是好得太多太多。 王颜玉拉着胤禄进了祠堂,那里,公公正正地放着爹娘的排位,万伯在一旁,点燃了几根香,分别递给王颜玉和胤禄。 “爹,娘,女儿來晚了,你们会原谅女儿吗?” 胤禄看着王夫人的排位,想起她走之前曾与自己所说的,她只求他能够做到善待二字,哪个是,他答应了,可是?他却终究是食言了,不知道,已在天上的她,能否原谅自己。 晚上,万伯做了些饭菜,味道还不错,可是王颜玉和胤禄,谁都沒有胃口,这一趟,他们实在感慨万千,许多心事,无处诉说。 晚上,万伯替他们打扫好了房间,铺好了床,才让他们过去休息。虽然王颜玉一直表示要帮忙,但是万伯却始终将她当做大小姐,怎么都不肯,王颜玉只得由着他。 很多年沒有睡这张床了,但再次躺在这里的时候,王颜玉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少女时代的事情,一下子全都涌了上來,她有一个妹妹。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是感情极好,以前,她最不喜欢一个人睡觉,每次晚上,都喜欢抱着枕头过來找自己,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唱一首童谣,聊一会儿天,便睡着了,她记得,妹妹有着柔软的长发,清澈的眼睛,白皙的皮肤,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可是?现在这个很漂亮的姑娘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想到这里,王颜玉的心,很疼。 胤禄和衣躺在了她的旁边,望着她的眼睛,保证道:“放心,我今天绝不碰你!” 王颜玉望着他,看见他的喉间滑动了几次,眼神中,也满是渴望,可是?就连这样,他还是紧紧克制自己,不越雷池半步,她知道,他们都怕,怕肉体的纠缠,成为了证明彼此亲密的唯一方式,而他们想要的,从來就不止这样而已。 “胤禄,你爱我吗?”王颜玉转过头,看着胤禄的眼睛,问道。 胤禄点头:“爱,除了你,从來都沒有别人!” “那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你还会信我吗?” “这个,值得思虑!”王颜玉眨了眨眼睛,满脸笑意。 “颜颜,我真的很珍惜现在的生活,不要离开我好吗?” “嗯……”王颜玉轻轻点头。 然后,谁都沒有再说话,不一会儿,胤禄便听到王颜玉均匀的呼吸声,她已经睡着了,他轻轻将她揽到自己身边,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不一会儿,也进入了梦乡。 王颜玉醒來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胤禄的身影,看了看窗外,已经日上三竿了,看來,是自己这一觉睡得太沉。 洗脸水已经打好,放在门口的洗脸台上,王颜玉走过去,洗了把脸,又漱洗了一番,才走出门去,走到后花园里,她惊呆了,这满池的荷花,好像是一夜之间,突然就冒了出來,这里,是母亲最喜欢的地方,年少时,她和妹妹,总是喜欢在这里嬉戏玩耍,闻着荷花那沁人心脾的味道,无忧无语。 “喜欢吗?”不知何时,胤禄竟然到了她的身后。 王颜玉点头:“很喜欢,可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胤禄笑,却是什么都不肯说:“你喜欢就好了,至于我怎么办到的,就让我保留吧!” 王颜玉也不勉强,弯着身子,摘过一朵荷花,低头嗅了嗅它的香气。 “真好闻!” 胤禄看着她的样子,笑意更深,只要她喜欢,就什么都是值得的,他不会告诉王颜玉,昨天夜里,他不过睡了一个时辰,其他时候,都在指挥工人将运來的荷花栽植到池子里,直到天亮,他才好不容易制造了这满池的奇迹。 “你知道吗?以前我娘就最爱荷花了,所以,我爹就让人挖了这样一个池子,专门用來种植荷花……我一直以为,我爹爱极了我娘,可是?我后來才听说,原來我爹曾深爱的,是另一个女人,那我娘呢?我娘在我爹心目中,是个什么样的位置,是不是你们男人都可以这样,爱着这个,又同时爱着那个!” 王颜玉突然想起欧阳赫告诉自己的那个故事,关于自己的父亲和另一个叫做李巧儿的姑娘的故事,如果,父亲真的曾那样爱着巧儿,那娘亲呢?娘亲又是怎么回事,王颜玉觉得很不明白。 “我想,你爹一定是爱着你娘的!”胤禄很笃定地给了王颜玉一个答案。 “为什么?”王颜玉不禁问道。 “因为,我见过岳母大人,她的眼中写满了幸福和满足,并且,她是一个温柔而睿智的女人,我相信,岳父一定是爱着她的!” “可是……” 王颜玉正想说话,就被胤禄打断:“沒有可是?颜玉,你说过,会相信我的!” 王颜玉点头:“好,我相信你,也相信我爹,他一定是爱着我娘的,不然他怎么那么多年,都对她那样好!” “这样想就对了!” 王颜玉沒再说话,只是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很多事情,越是斤斤计较,越是得不到答案,既然如此,何不简单一些看待问題。 临走前,胤禄找來了工人将宅子里里外外都整修了一遍,整个宅子看起來与十年前似乎沒有什么改变,他还去请了几个丫鬟,万伯大了,也需要人照顾了,这一切,王颜玉看在心里,很是感激。 “颜颜,带你去个地方!”离开的前一天,胤禄神秘兮兮地拉着王颜玉往门口走。 这段时间,王颜玉都已渐渐习惯他不时制造的惊喜,所有的一切,都是用尽心思,他对她的好,她都明白。 胤禄带她去的地方是府里的前门口,那里,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块东西,用红布盖着,王颜玉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打开看看!” 王颜玉掀开红布,里面是一块牌匾,上面的字迹王颜玉认识,那是胤禄的,牌匾上刻着四个字,,栋梁之臣。 王颜玉感激地看着胤禄,她知道,父亲是很在意这些的,胤禄这样做,在天上的他看着一定会很开心。 “谢谢!”王颜玉说。 “你开心就好!”胤禄还是那句话。 金色的牌匾被挂了上去,十分地显耀,王颜玉望着它,感到由衷的快乐,爹,你看到了吗?她轻轻地问,透过人群,她好像真的看到了父亲,他在人群之中,对着自己微笑,于是,她也笑了,含着眼泪的。 ------------ 106 忘城生病 离开的那天,王颜玉一次次地哭红了眼睛,万伯看着他们,也很是不舍,可彼此都明白,人生,就是在一次次的分离与重逢中度过,这一次的分离,只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重逢。 “万伯,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你多歇着,家里的什么活儿让下人來干就是了,有什么事情给我写信……”王颜玉絮絮叨叨,似是要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才能放心。 万伯笑着看着她,就好像小时候一样:“放心吧!大小姐,你和姑爷要好好的,沒事的话就常回來看看我这个糟老头儿!” “会的会的,等到明年春天的时候,我带着忘城回來看你!” “好啊!早就想见见宝贝外甥了,下次可一定要记得把他带來啊!” “恩……”王颜玉坚定地点头:“你放心吧……我们走了啊!万伯,你保重身体!” “欸……大小姐,你也是,要保重身体啊!” “我会的,万伯,珍重!” “珍重!” 马车渐行渐远,王颜玉看着自己的家,看着万伯,渐渐地模糊,直到再也看不清楚,她沒有想到,这会是她和万伯的最后一次见面,这个为王家操劳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沒能等到第二年的春天,便过世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王颜玉哭红了眼睛,她那么后悔,为什么沒有早一点带着忘城去看望,第二年的春天,那么远,远到他都沒能等得及。 胤禄在旁边,轻声安慰:“我们带着忘城去烧香,相信万伯一定可以看得见的!” 那个时候,胤禄和王颜玉,他们已经紧紧相依。 *** 回京不久,忘城两岁的生日就这么來了,那一天,府里张灯结彩,都在为小世子的生日准备着,王颜玉笑:“何苦弄得这样隆重,不过是个孩子的生日!” 胤禄很是坚定:“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胤禄最爱的孩子!” “侧福晋,不好了,小世子发烧了!”一直照顾忘城的奶妈突然跑过來,惊慌失措的样子。 王颜玉一看这阵势,就知道肯定病得不轻,心里一慌,赶紧向忘城的住所跑去。 “颜颜,别急!”胤禄跟了上去,安慰道。 王颜玉看了他一眼,却是什么话都沒说,对她而言,忘城高于一切,她可以失去任何东西,唯独不可以是忘城,那是她的命啊! 王颜玉拉开纱帐,床上的忘城,脸色通红,用手摸他的额头,那灼热的温度好像在王颜玉的心里烧着。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沒來!” “已经派人去请了,还沒到呢?” “为什么还沒到,他不知道忘城烧得很厉害吗?怎么还不快点!” 胤禄看见忘城这样,也很是着急,但他毕竟是男人,办起事來,要沉稳得多。 “赶快派人去路上迎着,看见李太医赶紧把他接过來,还有,去外面打水,不断地用冷水浸泡毛巾,给他降温,都听见了吗?” “是!” 吩咐完这一切,胤禄才走到王颜玉旁边來,握住她的手:“别急,会沒事的!” “为什么会这样,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王颜玉哭了,柔弱得让人心疼。 胤禄将她揽进怀里:“别担心,只是发烧罢了!” “胤禄,你知道吗?他好烫,好烫……” “沒事的……” “胤禄,你说是不是老天不让我们在一起啊!以前那么久,忘城都沒有生病,我和你在一起后,他就生病了,你说,老天是不是嫉妒我们啊!” “颜玉,你镇定一点,只是发烧而已!” “为什么你那么镇定,你就不担心吗?他也是你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啊!是不是,你根本就不爱他,就像当初,你可以将我推倒在地上,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 有些事情,一直都藏在心里,平静时,便将这所有的一切掩盖,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可是?一旦触动,便会疯狂地想起,就好像此时,焦灼、躁动的王颜玉,面对胤禄,开始口不择言,她知道,这样会伤到胤禄,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当年的事情,给了她太深的记忆,殷红的血沾湿了自己的裙子,浓的刺鼻的血腥味儿,那副场景,一直一直刻在自己的脑海里,怎么努力,都无法忘记。 她的话,好像一根根细针,扎进胤禄的身体里,太过细小的针孔,几乎看不到痕迹,唯有那种疼,密密麻麻地,好像一张网,让人怎么都无法逃脱,他看着王颜玉,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到了最后,便只有一句话:“信我一次,一定会沒事的!” 说完他便转身走出房间,门口,李太医着急地赶了过來。 看到胤禄,行了个礼:“微臣见过王爷!” “你总算來了,快跟我进去吧!弘志烧得厉害,你快给看看吧!” 王颜玉和胤禄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李太医最后的诊断结果,两个人,都紧张不已,经过刚才那一幕,谁都沒有说话,此时,彼此的情绪都不好,只希望忘城能够平安无事吧! “怎么样了!”好不容易等李太医诊治完,王颜玉迫不及待地问道。 “世子这场病來势汹汹,体内温度过高,若是今天内不能将温度降下來,怕是会留下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可能会造成智力小于正常孩子!” 宛若晴天霹雳,王颜玉看着李太医,不可置信的摸样:“你是说,……我的忘城,可以会变成痴呆!” 李太医沉默,然后点头:“恐怕是的!” 王颜玉再也说不出话來,脑袋里嗡嗡地响,不知该作何反应,她不敢想,若是忘城真的变成了痴呆,她会怎么样。 “李太医,这样的结果有几分可能!”相比王颜玉,胤禄显得要镇定许多。 李太医低着头,回答:“王爷恕罪,世子的体温实在太高,加上发现得晚,老臣恐怕实在无能为力!” “到底,有几分可能!”胤禄再次问道,他可以压低的吼声,是一种爆发之前最后的宁静。 ------------ 107 雨夜缠绵 李太医再不敢多言:“大概六七分可能!” 胤禄倒吸了一口气,六七分,也就是说,治愈的可能只有三四分罢了。 “还有沒有别的办法!” “老臣实在是……对了,传说神医董仲有一本医书,医书上记载了各种药方,如果能找到它,小世子应该就有救了!” “董仲的药方!”一直沉默不语的王颜玉,在听到董仲的时候,眼睛突然闪闪发亮。 “不过这也只是传说,是否真有这么一本药书,还不清楚呢……” “你等等……”王颜玉突然就跑了出去,还一边对李太医说让他等等。 王颜玉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谁都不知道她在找些什么? “你们看到我的包袱了吗?看到我的包袱了吗?”王颜玉找了半天,却还是什么都沒有找到,于是,抓着一个丫鬟就问。 丫鬟被王颜玉吓到了,吞吞吐吐的:“夫人,您找哪个包袱呢?” “就是,就是我刚过來的时候,随身带着的那个!” “在…..在那个柜子里!”丫鬟指着一个柜子说道。 王颜玉忙跑了过去,打开,果然,里面静静地躺着她的包袱,将它打开,里面,有一本书,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董仲著。 王颜玉将它抱在怀里,好像抱着宝贝一样,一路跑,终于到了忘城的住处,满屋子的人,都看着王颜玉。 “李太医,你说的医术是这个吗?” 李太医看到医书,满眼放光,作为一个医者,面对这样的一本书,总是忍不住兴奋不已,他将它打开,看了看里面的内容,然后抬起头啦!“应该是真的!” “那是不是说,我的孩子有救了!”王颜玉连忙问道。 李太医点头:“应该是沒错的!” 王颜玉和胤禄同时笑了,这实在是最大的好消息了。 按照医书里的方子,忘城好得很快,第二天烧就退得差不多了,王颜玉守在床边,后來,忘城醒了,醒來的第一句话是,额娘,我好饿,这让王颜玉惊喜地几乎哭出声來,她的忘城,她的孩子,还是好好的。 她忍不住想起沈大娘和泉子,那一对母子,生前对自己那样好,那样百般照顾,直到现在,他们过世了,却还是帮了自己天大的忙,他们,就是自己和儿子命中的贵人,可惜,她再也沒有机会报答他们了。 忘城的这场病,來得快,去得也快,沒几天,就开始蹦蹦跳跳的,王颜玉看着他健康快乐的摸样,从内心里就有了一种深深的满足感,她什么都不求了,真的什么都不求了。 自从忘城生病那天,她那样伤了胤禄后,他们之间,便很少讲话,偶尔眼神触碰到一起,却总是很快地避开,他们都知道,好不容易靠到一起的两颗心,又再一次有了缝隙。 王颜玉知道,那天是她口不择言,过分了,可是?很多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她不想去解释什么?就算是解释,也是未必有用的吧! 入冬了,天气越來越冷,王颜玉在屋里烧了炭火,又抱着暖炉,可还是觉得有些冷,夜里睡觉,总是睡不暖和。 那一天,外面下着小雨,夜里越发地凉,王颜玉刚睡下,就听到有人敲门,披了件外衣,她起身去开门,外面站着的,是胤禄,他沒有打伞,衣服和头发都有些湿。 “胤禄,你怎么这么晚过來了,伞也不撑一把,看你,都湿了……” 王颜玉还沒说完,便被胤禄抱紧,他那么用力,好像要将她揉碎在自己的身体里,他的怀抱,那么暖,让王颜玉失去所有力气,只想紧紧地靠着他,依偎着他。 “颜颜,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几十,几百,几千个“我爱你”从胤禄的嘴里吐了出來,谁都不知道,这段时间,他是怎么过來的,他想她,发了疯似得想,他制造所有和她相逢的机会,可是见了面,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他很害怕,怕看到她仇恨的眼神,那比直接捅他一刀还让他难受。 下着雨的夜,他想她想得发疯,于是,他來了。 “对不起……”王颜玉轻轻地说,这句话,其实她早就想说了,那一天,的确是自己太过分,这些天,她其实很多次都想要去解释,可是她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无法欺骗自己,那件事情,她已经忘记了,已经彻底原谅了,所以,她就这样一直拖着,逼着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你有什么错呢?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可是颜颜,你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从沒想过伤害我们的孩子,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怀有身孕,不然,我也不会推倒你,是我错了,我沒有相信你,沒有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 “嘘,别再说了,都过去了!”王颜玉将食指轻轻地放在胤禄的唇上,阻止他说出下面的话。 胤禄看着她,然后,紧紧地攫住她的红唇,那里,是最深的蛊惑,他们一路激吻,一路走进房内,轻纱帐内,胤禄的身体压到了她的身上,披着的外衣,不知何时,早已悄然落下,王颜玉被他紧紧地圈在怀里,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期待。 “后悔吗?”胤禄问。 “不会!”王颜玉摇头回答。 胤禄的眼中,出现野狼看着猎物时的那种兴奋,他的吻,仿若疾风骤雨一般,瞬间侵袭了王颜玉,他的舌,宛若轻巧的蛇,在她的口内灵活地游动,汲取着她的芬芳,并诱惑她与他紧紧纠缠。 从红唇,移到耳后,他的唇,轻轻地吸住她的耳垂,王颜玉感觉一阵酥酥麻麻,浑身无力,只能仍他诱.惑,他的舌划过她白皙的颈部,一路向下,到达的每一处地方,都好像被烈火烧过一样,很快,王颜玉便感觉全身都是热的,看向胤禄的眼神,开始出现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渴望,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身体。 意乱情迷之中,胤禄进入,王颜玉轻喘一声,身体的热度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美妙。 ------------ 108 药书里的秘密 时隔这么久,他们的身体,却依然配合得如此默契,不得不说,他们相互喜欢,相互吸引,融合的那一霎那,那种幸福和满足,让两个人,都感动不已。 清晨的阳光穿过窗户,透过纱帐,洒了进來,胤禄睁开眼睛,发现王颜玉睡得正香,脸蛋上,还泛着红晕,昨天夜里,实在是让人回味的一夜,彼此交融的那一刻,胤禄才发现彼此的身体都已经等待得太久,这一刻的美妙,从來都只有她能给他。 他轻笑着去吻她的耳垂,她觉得痒,缩了缩脖子,他却不肯罢手,又凑了过去。 “不要……”她好像还在梦里。 胤禄的笑意更深了些,含着她的耳垂,细细地吻,轻轻地咬,王颜玉这才睁开了眼睛,胤禄带着坏笑的眼睛首先印入眼帘,想到昨天夜里的疯狂,王颜玉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看胤禄的眼神,多了几分闪躲,她越是如此,他却越是觉得有趣,身体比心,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他揽过她,手指伸进了她的怀里,王颜玉低着头,但沒有拒绝。 不一会儿,啥帐内又传來了女子的娇喘和男子轻轻的,压抑着的吸气声儿。 *** 直到用午膳的时候,两个人才从床上爬起來,王颜玉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好像被马车碾过一样,酸疼得厉害。 午膳极其丰盛,做饭的麽麽看着自己和胤禄,笑眯眯的,那种笑容让王颜玉慎得慌,不一会儿,忘城也过來了,坐下來后,一直看着王颜玉。 “怎么这样看着额娘!”王颜玉不禁问道。 “额娘,他们都说,额娘要给忘城生小弟弟了,不过忘城不喜欢小弟弟,额娘给我生个小妹妹可好!” 这种话从忘城的嘴里说出來,王颜玉不禁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烫,相比,胤禄就自然得多,看了看王颜玉,笑着回答道:“弘志别急,额娘会给你生一个小妹妹,一个小弟弟,这样可好!” “一个小弟弟,一个小妹妹,恩……这样也好,那我就和弟弟一起保护妹妹!”小小年纪 ,倒是很有风度。 胤禄满意地看着这个儿子,觉得他实在是很有继承自己优良风范的潜力。 王颜玉不满地看着胤禄:“谁要给你生那么多孩子,当我是母猪啊!” 她生气的样子,倒是让胤禄的笑意更深了,未來,好像的确是很美好啊! *** 万伯过世的消息很快传來,夜里,王颜玉难过地睡不着觉,胤禄抱着她,轻声安慰:“万伯年纪大了,这一天总是会來的,也不要太难过了!” “万伯这一生都在为王家操劳,沒享过一天福,如今……都怪我,为什么要等到明年春天才去看他呢?”王颜玉忍不住自责,难过。 胤禄抱着她,什么都沒说,他知道,此时,她最需要的其实是一片安静的天空,王颜玉却突然爬了起來,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包袱,那是沈大娘和泉子留给自己的东西,她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地拿了出來,一本药书,一块红宝石,一件沈大娘亲手缝的衣裳,这块红宝石,是后來胤禄又从准葛尔王手里要回來的,他知道,不管这个东西是不是只是一块普通的宝石,对王颜玉來说,都是很重要的。 “怎么,想他们了!”胤禄也下了床,站在她的身后,轻声问道。 王颜玉点头:“是啊!他们一个个地,都离开我了!”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轻拂过那本医术。 “胤禄,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把这本书传扬出去,让更多的老百姓能够治好病,能够平安健康地生活!” “这个我也不能替你做决定,关键是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们到底愿不愿意将这本药书公布于世!” 王颜玉皱眉,这个,是一个很重大的决定。 “胤禄,你摸,这里面是不是有东西啊!” 王颜玉的手指,从封面划过的时候,总感觉封面里似是放了什么东西,硬硬的。 胤禄接过书,看了看:“沒错,这里面肯定有东西,你去找个剪刀來!” 他们从书的外壳里,拿出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封信,而信里,完整地解释了关于红宝石的事情。 其实,这从头到尾,都不过只是一场误会罢了,只是这个误会,却在不经意间,要了沈大娘和泉子的命。 那一年,董仲在雪上之上发现了一块造型奇异的石头,破开,里面是一块红宝石,质地清透,圆润如水,董仲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他曾听师傅说过,红宝石中,含有能救死扶伤的物质,于是,他苦心钻研,用各种药材浸泡红宝石,想让它变成一种救人的神物,那个时候,她的妻子,也就是沈大娘,一直在旁边支持他,鼓励他。 他一方面感激她的支持,一方面,却又有了巨大的压力,若是不成功,他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妻子,一次又一次失败的试验,一次又一次证明自己是错的,董仲渐渐明白,让红宝石成为救死扶伤的神物,恐怕是不可能的,可面对妻子期望的眼神,他无法对自己说放弃,又坚持了一段时间,他死心了。 为了不让妻子失望,他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撒了一个谎,他告诉她,试验成功了,红宝石的确可以救死扶伤,沈大娘相信了,在她眼里,她的夫君,是无所不能的神。 后來,他们的孩子,董泉出生了,董仲将红宝石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当做送给儿子的礼物,不知怎么的,红宝石能救死扶伤的消息被穿了出去,并且越传越神,逐渐被人说是起死回生的宝物,于是,江湖上,不停地有人寻找这传说中的红宝石,可是?说出去的话,已经沒得回头了,董仲只得带着妻子儿女,不断地游走。 沒几年,董仲就生病了,很严重,拖了一年多,就去世了,直到死,他都沒有开口告诉沈大娘,其实那块红宝石,从來都沒有治病的功效。 ------------ 109 蜕变重生 时隔这么久,他们的身体,却依然配合得如此默契。不得不说,他们相互喜欢,相互吸引。融合的那一霎那,那种幸福和满足,让两个人,都感动不已。 清晨的阳光穿过窗户,透过纱帐,洒了进来。胤禄睁开眼睛,发现王颜玉睡得正香。脸蛋上,还泛着红晕。昨天夜里,实在是让人回味的一夜。彼此交融的那一刻,胤禄才发现彼此的身体都已经等待得太久。这一刻的美妙,从来都只有她能给他。 他轻笑着去吻她的耳垂,她觉得痒,缩了缩脖子,他却不肯罢手,又凑了过去。 “不要……”她好像还在梦里。 胤禄的笑意更深了些,含着她的耳垂,细细地吻,轻轻地咬。王颜玉这才睁开了眼睛,胤禄带着坏笑的眼睛首先印入眼帘。想到昨天夜里的疯狂,王颜玉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看胤禄的眼神,多了几分闪躲。她越是如此,他却越是觉得有趣。身体比心,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他揽过她,手指伸进了她的怀里。王颜玉低着头,但没有拒绝。 不一会儿,啥帐内又传来了女子的娇喘和男子轻轻的,压抑着的吸气声儿。 ***直到用午膳的时候,两个人才从床上爬起来。王颜玉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好像被马车碾过一样,酸疼得厉害。 午膳极其丰盛,做饭的麽麽看着自己和胤禄,笑眯眯的,那种笑容让王颜玉慎得慌。不一会儿,忘城也过来了,坐下来后,一直看着王颜玉。 “怎么这样看着额娘?”王颜玉不禁问道。 “额娘,他们都说,额娘要给忘城生小弟弟了。不过忘城不喜欢小弟弟,额娘给我生个小妹妹可好?” 这种话从忘城的嘴里说出来,王颜玉不禁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烫。相比,胤禄就自然得多。看了看王颜玉,笑着回答道:“弘志别急,额娘会给你生一个小妹妹,一个小弟弟,这样可好?” “一个小弟弟,一个小妹妹?恩……这样也好,那我就和弟弟一起保护妹妹!”小小年纪,倒是很有风度。 胤禄满意地看着这个儿子,觉得他实在是很有继承自己优良风范的潜力。 王颜玉不满地看着胤禄,“谁要给你生那么多孩子,当我是母猪啊!” 她生气的样子,倒是让胤禄的笑意更深了。未来,好像的确是很美好啊。 ***万伯过世的消息很快传来,夜里,王颜玉难过地睡不着觉。胤禄抱着她,轻声安慰:“万伯年纪大了,这一天总是会来的,也不要太难过了。” “万伯这一生都在为王家操劳,没享过一天福。如今……都怪我,为什么要等到明年春天才去看他呢?”王颜玉忍不住自责,难过。 胤禄抱着她,什么都没说,他知道,此时,她最需要的其实是一片安静的天空。王颜玉却突然爬了起来,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包袱,那是沈大娘和泉子留给自己的东西。她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地拿了出来,一本药书,一块红宝石,一件沈大娘亲手缝的衣裳。这块红宝石,是后来胤禄又从准葛尔王手里要回来的,他知道,不管这个东西是不是只是一块普通的宝石,对王颜玉来说,都是很重要的。 “怎么?想他们了?”胤禄也下了床,站在她的身后,轻声问道。 王颜玉点头,“是啊,他们一个个地,都离开我了。”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轻拂过那本医术。 “胤禄,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把这本书传扬出去,让更多的老百姓能够治好病,能够平安健康地生活。” “这个我也不能替你做决定,关键是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们到底愿不愿意将这本药书公布于世。” 王颜玉皱眉,这个,是一个很重大的决定。 “胤禄,你摸,这里面是不是有东西啊?” 王颜玉的手指,从封面划过的时候,总感觉封面里似是放了什么东西,硬硬的。 胤禄接过书,看了看,“没错,这里面肯定有东西,你去找个剪刀来。” 他们从书的外壳里,拿出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封信,而信里,完整地解释了关于红宝石的事情。 其实,这从头到尾,都不过只是一场误会罢了。只是这个误会,却在不经意间,要了沈大娘和泉子的命。 那一年,董仲在雪上之上发现了一块造型奇异的石头,破开,里面是一块红宝石。质地清透,圆润如水。董仲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他曾听师傅说过,红宝石中,含有能救死扶伤的物质。于是,他苦心钻研,用各种药材浸泡红宝石,想让它变成一种救人的神物。那个时候,她的妻子,也就是沈大娘,一直在旁边支持他,鼓励他。 他一方面感激她的支持,一方面,却又有了巨大的压力。若是不成功,他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妻子?一次又一次失败的试验,一次又一次证明自己是错的,董仲渐渐明白,让红宝石成为救死扶伤的神物,恐怕是不可能的。可面对妻子期望的眼神,他无法对自己说放弃。又坚持了一段时间,他死心了。 为了不让妻子失望,他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撒了一个谎。他告诉她,试验成功了,红宝石的确可以救死扶伤。沈大娘相信了,在她眼里,她的夫君,是无所不能的神。 后来,他们的孩子,董泉出生了。董仲将红宝石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当做送给儿子的礼物。不知怎么的,红宝石能救死扶伤的消息被穿了出去,并且越传越神,逐渐被人说是起死回生的宝物。于是,江湖上,不停地有人寻找这传说中的红宝石。可是,说出去的话,已经没得回头了。董仲只得带着妻子儿女,不断地游走。 没几年,董仲就生病了,很严重,拖了一年多,就去世了。直到死,他都没有开口告诉沈大娘,其实那块红宝石,从来都没有治病的功效。 ------------ 110 醉人之夜 他死了以后,江湖上,依然有很多人在搜寻着这块神奇的红宝石。沈大娘带着泉子,四处躲藏,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个边界的小镇,过上了隐居的太平生活。如果不是准葛尔皇子突然抱病,如果不是这还牵扯着大清和准葛尔的太平,也就不会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在寻找自己。其实,沈大娘和泉子一早就知道,他们这一次,很难逃脱了。对方的势力,实在太强。 他们从一开始,便已经不打算逃了,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王颜玉。于是,才有了泉子赶走王颜玉的那一幕。后来发生的事情,王颜玉从蓝玉的口中已经得知。 她只是很难过,他们用生命去保卫的东西,其实,只是个普通的宝石。它从来就不是什么救死扶伤的神物,董仲当年的一个谎言,却给他们母子带来了这么多麻烦。王颜玉想起这些的时候,很是气愤。她不明白,难道男人的尊严真的比自己妻子儿女的命还要重要?她为沈大娘感到不值,为泉子的死感到不值。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或者说,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沈大娘从一开始便知晓,这只是个谎言。只是,她深爱这个男人,所以,她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个东西,不是因为它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宝物,只是因为,她将它当做他留给自己最重要的纪念品。 这才是真相,被永远埋没的真相。 胤禄知道王颜玉心里难过,知道她气愤不满,于是他只是牵了他的手,“这是别人的选择,我们要尊重他。” 王颜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心中感慨万千。 “明天,陪我去寺里上柱香吧。”王颜玉说道。 胤禄答应,“好。” ***去的是白云寺,京城里较为出名的一座寺庙,传说在这里许愿十分灵验,所以香客络绎不绝。寺庙的金殿里,摆放着偌大的佛。王颜玉点着了带来的香,跪了下来,虔诚无比,“佛祖啊,我祈求你让我的父母、妹妹、万伯、沈大娘、泉子、玲珑,他们所有人,都能够安息。” 胤禄在他的旁边,同样跪了下来,他在心里许愿――我只求此生与身旁的女子一起度过,这一生,不离不弃。 两个人,齐齐地跪拜,这一幕,美好得好像是拜天地一般。 从寺里出来,正好是大太阳的天,微微的刺眼,却是极其舒服的。胤禄牵了王颜玉的手,两个人,肩并肩地走了出去。走到山下的溪水边上,正巧,遇上了下山打水的敏格。两年不见,她的脸色很是苍白,宽大的僧袍穿在她的身上,空得让人心疼。 说实话,王颜玉心里是不愿见到她的。于她而言,她代表着一段不美好的记忆。可是,如今看她过得这样艰辛,她的心里,终究是有几分不忍。此时的王颜玉,是幸福的,所以,看待别人时,这样宽容。 “还愣着干嘛啊?赶紧挑水啊!”王颜玉这才注意到,和敏格一起的,竟还有一个道姑。那个人,倒是凶悍得很。对着敏格,大呼小叫。 王颜玉心里很不是滋味,郭络罗.敏格什么时候这样被人欺凌过? 敏格看着胤禄和王颜玉紧握在一起的手,笑,那种笑容是发自真心的祝福。过了这么久,她发现自己,终于做到了,面对这个男人和另外的女人,心如止水。 “怎么磨磨唧唧的,快点走啊!”一起的道姑又发话了,王颜玉实在看不过去,便走上前去,这位师太,麻烦你让我和她说句话。 “你谁啊你!”对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她是我夫人,请你放尊重点。”胤禄在王颜玉还没做出任何反应前,走了过去,严肃地警告。 那道姑看胤禄穿着不凡,看起来就是富贵人家,怕对方来头不小。于是,乖乖地闭了嘴。 “那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吧,她还要干活呢。”道姑说完就走到一边去,把地方腾给了他们。 “敏格……”王颜玉走上前去,喊她的名字。但她发现,自己除了喊她的名字,就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对敏格,王颜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怪她在自己背后下刀子,怪她害死了玲珑,怪她害自己没了孩子。可是,看她这样艰辛,却又有些心疼。 “颜玉,胤禄,看你们这样,我很高兴,祝福你们。”敏格的笑容很平和,看得出来,经过这两年,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她了。很多时候,人只是容易陷进一个死胡同里。一旦走出来,便能够清楚地看到,曾经的自己,究竟做了怎样的错事。重生,其实从来都不难。 “你怎么变得这样瘦了?”王颜玉看着她骨瘦如柴的身体,不禁问道。 敏格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我倒是不觉得,可能是庵里粗茶淡饭,自然就瘦了吧。” “那个道姑怎么对你这样?照说你也去了一两年了,不至于这样对你吧?” 敏格笑了笑,“她性子如此,其实并没有恶意的。” 王颜玉真的觉得,敏格变了,变得不一样了。现在的她,可以忍受别人这样对待,可以忍受这样的屈辱。她淡淡地笑着,温和地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天气这么冷了,你怎么还穿得这么单薄?你们庵里不给你们衣服吗?” “冷吗?还好吧?我这经常干活,倒是不怎么觉得?”敏格笑了笑,一丝难堪被藏在眼角。 王颜玉知道,自己伤了对方的自尊,可是想挽回,却又是来不及了。 “颜玉,胤禄,我这就先走了,祝福你们。” 敏格跟他们道别,王颜玉看着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是说――那你保重,照顾自己。胤禄也是同样,看着她,皱起眉头,最终说了两个字――珍重。 回去的路上,王颜玉和胤禄两个人,很久都没有说话。彼此都明白,是因为遇见了敏格,让他们一时间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感慨万千。 ------------ 卷 三:靠近 ------------ 111 剧终 鞭炮声阵阵,又一年的除夕夜就这样來了。这一夜的团圆饭有些不同,因为,这一次,不光只有府里的这些人,还有几位贵宾。雪原和纪翼风,他们决定都凑到王府里來吃团圆饭。胤禄和王颜玉,自然是十分高兴的。说起來,倒是很久沒见到纪翼风了,这家伙,出去游山玩水了大半年,也不跟大家联系。害得雪原和胤禄,倒是十分想念。 “菜都备好了沒有?”厨房里,传來熟悉的声音。 “回嫡福晋话,除了乌鸡汤还在锅里,其他的都备好了。”这个在厨房忙碌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敏格。此时的她,看起來好多了,整个人,十分的清爽自然,肤色也是红润有加。再回到这里,她是快乐的。 王颜玉走了进來,“姐姐,怎么样了?” 敏格回答:“基本沒有问題了,客人到了沒有?” “雪原到了,但是纪翼风这小子,还沒过來呢?” “呵呵……他向來都是这样随性。我们等着吧,沒关系。” “恩,那我们先出去吧。” 说完,敏格和王颜玉肩并肩走了出去。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都是笑着的。看起來,倒好像真的是亲密无间的姐妹一般。有些时候,遗忘总是会让人更加快乐。 王颜玉聪明地选择了遗忘这条路,而敏格,也在试着遗忘,对王颜玉的大度,她从心里感激。 “额娘,我饿了……”忘城,不,弘志见到王颜玉,立即跑了过來,嘟着小嘴,十分委屈的摸样。 王颜玉蹲下來,看着他,“男子汉大丈夫,饿了也要忍着,那样才能像阿玛一样,变成厉害的男人,知道吗?” 敏格在旁边笑,“他才两岁多,何必要对他这样严厉?” 王颜玉笑,“男孩子,还是严厉些好。” “那照你这么说,若是个女儿,便要好好宠着了?” 王颜玉笑了笑,“可惜,我只有这么个儿子。” “那就抓紧时间再生一个吧。” “哪有那么容易……” 正说着,纪翼风便來了,两个人带着弘志赶紧就迎了上去。 沒有想到,这小子,这一次不光只有自己,还带了一个姑娘。一看这阵势,所有人便都明白了。纪翼风虽然看起來吊儿郎当,身边的女人也很多,可是,了解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不轻易用情的人。那些女人,都不过是身边的云烟,过了也就过了。所以,他也从不带女人到他们面前來。可是今天这个女人,出现了,她站在他旁边,浅浅地笑着。 胤禄和雪原看着这姑娘,怎么都觉得面熟,却又怎么都想不起來在哪里见过。 王颜玉笑着上前,“翼风,怎么?舍不得为我们引见?” 纪翼风这一次倒是笑得很腼腆,“好,我给各位介绍,这是我的未婚妻,香儿。” “未婚妻?”这下人群是真的沸腾了。开始只不过认为关系不一般,却沒想到,已经发展到了未婚妻这一步了。看來这姑娘还真不简单,可以让这花花公子收心。 胤禄和雪原上前,拍了拍纪翼风的肩膀,“兄弟,恭喜。” 纪翼风笑了,“祝福收到,只是别忘了等我成婚的时候,送上一份大礼。” “那是当然。”胤禄答应得极其爽快,对他來说,纪翼风是极重要的兄弟。他还记得,当时他手里不过只有几千士兵,他以为自己都要死了。结果,他和雪原來了,这样的情意,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恭喜你们啊。”王颜玉和敏格走上前來,对着香儿真心地笑着。 香儿笑得很甜,“谢谢你们。” 这时候,桌上的菜也上齐了,大家都坐了下來。纪翼风这才注意到弘志,“早就听说是个不错的小子,沒想到,长得这么帅气,不错!若到时候香儿生了个女儿的话,咱可以考虑定个娃娃亲吧。” 弘志年纪小,听完后,睁着大眼睛问道:“额娘,什么是娃娃亲啊?” 满座的人都笑了,更好玩的是,王颜玉竟然一本正经地解释,“娃娃亲就是给你许一个好姑娘,生好多小孩子。” 这下,纪翼风倒是不乐意了,“王姑娘,什么是生好多小孩子?怎么着,咱姑娘就只会传宗接代是吧?怎么着也得弄个小金屋,金屋藏娇吧?” “这沒办法,你家的姑娘嫁过來,我可就是婆婆了。这不会生养的女人,留着有什么用?” “哎,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满座的人,再次笑了。 雪原看着香儿,突然就想起來了,这个姑娘,他和胤禄都是见过的。 “香儿,你就是翼风府里的那个香儿,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來了?” 香儿见有认出自己,笑得很是尴尬,纪翼风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她是香儿,从前是蓝玉的手下,奉命潜进纪府,偷那枚指环。那个时候,她虽然爱他,却是不敢言。她有她的使命要完成,于是,只能藏了心意。后來,当她彻底自由的时候,她沒想到,竟还会再次遇见。结伴同行,越相处,便越是觉得情投意合。 胤禄这才想起,原來,竟然是这位姑娘。 “翼风,不老实啊,也不早点告诉我们…….” 香儿轻舒了一口气,“我们那个时候,并沒有什么……” “恩,我们都知道,后來有了什么……”雪原调侃。 满桌的人,又都笑了。 弘志低着头迟鸡腿,见大家都笑了,便抬起头來,“阿玛,额娘,你们一点都不好笑。” 他一本正经的摸样,嘴角上,还留着鸡腿的蜜汁,那小摸样,实在是要多可爱又都可爱。 王颜玉眯着眼睛,看着身边的这些人,觉得很满足,很幸福。或许,日子本就是平淡无奇的。可是,生命中,总有那一些惊喜,让人快乐无比。 身旁,胤禄牵住了自己的手。十指相扣的姿态,是自己最喜欢的摸样。 有他,有弘志,有身边这些相互关心的朋友,还缺什么呢? 全书完· ------------ 完本感言 又是一本坑了的书,订阅少之又少,也许阿茶本就不该一再尝试古言,毕竟,古言写得这么烂~~呵呵,没关系啦,不管怎样,是完结了的。首先,非常感谢那些看了阿茶文字的人,你们偶尔的一句评论,一朵花,一张贵宾,一次订阅都是对阿茶最大的鼓励。亲,谢谢啦。 毕业了,突然就忙碌了起来,再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写字,去幻想那些缠绵的故事。下一本书也不确定会是什么时候了,想起来,总是有些无奈。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梦想越来越远吧。 阿茶想问,你们相信爱情吗? 来到这个大都市后,我开始无数次地问自己,你还相信爱情吗? 灯红酒绿的男女,一句喜欢,便要求你成为他的女人。若不行,转身离去,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如此快餐的爱情,让人无所适从。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竟还保持着对爱情的那一种敬畏。 最近,有太多的感触,无法诉说,无处诉说。 我希望,爱情一直都在,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独一无二。 阿茶 2013年10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