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郎艳独绝 ------------ 第一章 异世重生谁是我 楔子 都说江湖是一个好地方,故而人人心心念念拔腿趋之。但是江湖在哪?哪里又是江湖?什么才算是江湖?众人不由沉思,只见说书楼老者惊木一拍,抚须说道,别酒仗剑,牵一匹马,路见不平一声吼,行侠仗义一剑挥,受人敬仰,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江湖!话音一落,就引起周遭人拍手叫好。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的?真是一群好骗的傻蛋啊!老者伸手将桌上的东西收拾进包袱里,施施然离开。 看到这里,如果你以为这是一篇江湖言情文,那你就错了,三公主女扮男装在江湖里栽了跟头,躯体里的灵魂被移花接木了,故事只是从这里开始而已。 丞相府中。 她将手中的纸张覆在他的公文上。 他看着纸上的字,挑起一边眉。 乐正风雅? 她欣然解释道,“你的姓,我的名,爹爹,这样你就再也甩不掉我罗!” 他冷下脸,留下一句无稽之谈,便拂袖离去。 她笑得一脸狡黠,明日的事,谁说的准呢! 她二八年华,他二九年华,本是不相干的人,一个梦境却让他们注定纠缠一世! 这是腹黑公主和她狐狸爹爹的故事。 第一章异世重生谁是我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繁华街道,名誉天下的香满楼人流络绎不绝。 雅间。 “品雅公子,小女再敬您一杯,多谢您在小女危难时,出手相救!”一红衣艳丽女子手执酒杯朝他面前一推,便爽快饮尽。 “在下不过是尽绵薄之力,不值得明姑娘放在心上。”一紫衫公子笑道。 “怎会是小事呢,若不是公子及时出手相救,恐怕明芙的清白便毁在那宵小之徒手上,对明芙来说,此恩之重,明芙今生没齿难忘,”先前飒爽的英气倏尔隐去,语调转柔,含羞带怯,“若公子不弃,小女愿以身相许。” “明姑娘你谢意,在下心领了,但是这相许之意,在下万万不敢当,若是在下如此为之,岂不是和那宵小之徒没有差别。” 红衣少女挑眉,方才的娇羞被收敛殆尽,“既然公子不吃软,那就别怪明芙了。” 还在诧异眼前人变脸如此之快,他突然感觉脑袋开始昏昏沉沉的,“这酒,你……”他话还没说没,便昏了。 红衣少女抚着胸前的发丝,自得地对眼前昏睡的人说道,“早就知道以你品雅公子的性子是不会接受,所以公子来之前明芙就在这酒里下了药,不要担心,等公子醒来,公子的眼里就会只有我明芙一个人,那公子和明芙便能长相厮守了。” 与此同时,相隔数千年后的同一个地方,只是香满楼摇身一变成为一栋七十多层的高楼大厦。 打印机“唰唰”运作着,在安静宽敞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七月了,真热。 封雅托着下巴,靠在墙上,看了一眼外面波撼s城的天气,幽幽吐了口气,瞄了一眼数据,还有九百张,伸了伸懒腰,她还可以在这里偷懒几分钟,省得回去去看老大那张黑锅脸。 她眯着眼,打算趁这点时间补下眠,鲁先生说得对,时间就像海绵,挤一挤就有了。这不,她就挤出了养神眠。 风雅刚合上沉重的眼皮,突然觉得身体在微微晃动,她以为是好友在和她开玩笑,笑着挥了挥手,“别闹,让我睡会。” 可惜手拍到了一厚实的物体,冰冷的触觉让她清醒了一点,身边怎么没有一个人,而她顺着手看去,这扰她清梦的是这一面刷得通白的墙壁。她瞪了一眼这罪魁祸首,想接着跟周公续约,刚闭上眼睛后不久,猛然张开眼睛。 墙不是死物吗?怎么会不停晃动?而且、而且貌似有加剧的趋势。她连忙跳开,可是她刚一落脚,发觉连带着地板也开始摇晃。身体一僵,她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四周静得只有机器的声音,因为印刷室是公司的死角,而且公司隔音效果好,以至于她没能听到隔壁已经人仰马翻了。 看着已经龟裂的墙壁,她转头瞄了一眼窗外,百米的高度,要是一重物做直线运动,多长时间后能落地?脑里浮现出一个公式,她开始填入她昨天经过超市称的体重,重力加速度,此刻的她还能分点心出来,若是外人看自己兴许会佩服自己的临危不惧。 可是,她不是冷静沉着,她是压根吓得没法动弹了好不好? 咔咔。 什么声音? 风雅僵硬地扭过头,却见一黑影朝自己压来! 在风雅陷入黑暗前一秒,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墓碑上需要写墓志铭的话,她一定要写远离打印机,才能有生机! 过后,一轻飘飘的纤细身影飘出了大厦,像一根羽毛被吹向了天空,一眨眼就不见了。 一双无形的手悄然张开,推动着齿轮。 “嘎吱嘎吱――” 这一刻,命运之轮开始转动。 ------------ 第二章 皇宫乱(上) “报、报陛下,三公主回宫了。” 闻言,南旭帝眼皮也不掀一下,随手拿了一本奏折翻开看,“嗯,朕知道了,下去吧!” 身旁的黄公公瞄了一眼,陛下,您拿反了。 这不肖女终于知道回来了,哼,这一走就是一个月零九天又外加八个时辰,也不知道在外面有没有把自己照顾好,果然是儿行千里父担忧啊!虽然三天前已经暗暗下定决心,如果她回来就先冷淡她几天,免得皮的上房揭瓦,不过最后还是忍不住啊! “等等。” 正在以龟速挪出大殿的传令侍卫听到南旭帝出声后,大大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还好陛下叫住了自己,否则他都不知道待会出去要怎么和百紫千红那两个丫头交代,果然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那不肖,咳咳,三公主回来脸色如何?”南旭帝掩唇低咳,怎么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呢,他连忙改口。 难不成陛下知道三公主遇难回宫?陛下不愧是陛下,连这个都知道。侍卫连忙回答,“陛下,公主回宫时脸色苍白,四肢无力。” “嗯嗯。”看来得吩咐御厨晚上给她做几道她爱吃的菜肴,外面的伙食哪有宫里的好,看皇儿都吃得面无血色,这都是给饿的啊! “公主现在在何处?她是不是又耐不住性子到处瞎晃哒?”每次回宫,这丫头都喜欢到处乱跑,害他每次都扑空。 咦?陛下不是知道公主昏迷的事吗?公主昏迷了怎么还会到处乱跑呢?只是陛下怎么会这样问呢?难怪大家都说,天子的心你莫猜你莫猜。不过他仍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回陛下,公主在雅殿,自从公主回宫后不曾踏出一步,”想踏也没有办法呀,“现在所有人正等您过去呢!” “嗯嗯,好。”这不肖女终于懂得朕这个父皇的好了,也知道叫个人跟自己汇报了,看来出去这么久还是有点长进的。 黄公公在一旁嘀咕着,陛下,您的嘴角都快咧到眉头上去了。 “你回去告诉公主,朕明日就会去看她。”今日奏折怎么这般多呢?朕今日应当以国事为重,绝不承认是因为三儿老是往外溜,不把朕这个父王放在心里,才摆架子的,对,就是这样子。 明日?侍卫看了看外面日头正高挂着,眼前不禁浮现那两个双生丫头,她们的头上似乎冒出了两个麒麟似的角,尖尖的利齿往外露,一副不怀好意地对他奸笑,心底不住发怵。 “陛、陛下,您还是赶紧去看看三公主吧!”侍卫快哭了。 “怎么,皇儿很想念朕吗?”南旭帝心中一阵窃喜。 “陛下,今早三公主是被抬回来的。” “果然,外面的伙食当真比不上宫里,皇儿竟然真的饿晕回来了。”南旭帝摇摇头。 “不是这样的,陛下,”侍卫咬咬牙,豁出去了,“陛下,三公主在外面遭人暗算,昏迷不醒,太医们束手无策,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说完立即缩紧脖子,等待上头的狂风暴雨,但许久不见有动静,于是他又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四肢无力?难道正值壮年的陛下也生病了? “陛下。”黄公公出声唤道。 “我的儿啊!”被唤醒的南旭帝扔下奏折,紧随着“嗖”的一声,便消失在御书房。 “陛下,等等老奴……” 侍卫扒着门往外看,一明晃晃的身影身后紧跟着黑压压的一片片人消失在拐角处,侍卫不由感叹,陛下还是不减当年啊! 三公主一回宫,皇宫必大乱。 锦殿。 “什么?三妹被抬回来了!”一声娇喝响彻宫殿,吓飞了停在窗沿的几只麻雀。 “是、是的,二公主。”通报的侍女一抬头便被眼前金闪闪的光芒晃到眼睛,赶忙又低下头。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她转身对身边的人说到,“晓月,去把我日前得到的那一套烟纹碧霞拿出来,本公主今日就要穿那套,凌云,把母后给我的珍珠碧玉步摇给我插上,还有那镯子……” 二公主宁雪锦一连串指令发下去,殿内的侍女立即手忙脚乱地四处忙起来,还时不时相互撞倒。不一会儿,二公主就又一身金光闪闪,容光焕发地握紧拳头信誓旦旦地说,“三妹,这回我一定要把你比下去。” “扶我到雅殿。”晓月凌云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扶着自己的主子颤巍巍地向雅殿出发。 “小心点,要是我身上哪件饰品掉了,唯你们是问。” “是。” 黑压压的一群人立即朝雅殿出发。 容殿。 “什么?三姐被抬回来了!”一声娇喝响彻宫殿,几只伸头出来透气的蜗牛被吓得缩回了头。 “是、是的,四公主。”通报的侍女回道。 “呜呜!三姐,你死的好惨啊!”哭声一转,她开始指控起来,“你这个说话不算数的坏家伙,明明答应人家今年会陪人家过生辰的,你明明说好要带香飘楼的芙蓉酥人家吃的,你明明说好要带人家去灵湖划船的,你这个骗子,说谎骗人的大骗子……” 八岁的四公主宁花容捂住眼睛哇哇大哭,四周的侍婢被吓慌了神,连忙安慰,“公主公主,三公主只是被抬回来,据可靠消息,三公主只是晕过去了,并没有生命之攸,您先别哭了。” “真的?”泪泉猛地止住。 众人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我要去看三姐。”说完,紧随着“嗖”的一声便消失在门口。 “公主,您慢点,等等奴婢。”一片黑压压跟上。 果然,是一家子。 此时,有三方人马朝雅殿齐头并进,有什么好戏即将上场呢!真是期待啊! ------------ 第三章 皇宫乱(下) 雅殿。 一粉一黄两个女童紧紧靠着低头切切私语,走近细听。 “待会陛下来了,问起公主的事,我们应该要怎么回答?”黄衣女童问。 “千万不能说是因为对方觊觎公主的美色垂涎三尺,想用不正当手段企图迷晕公主,趁公主不备比她成亲。”粉衣女童回道。 “对对,否则以陛下的性子,一定会派人掘地三尺誓将那人抓起来,抄家灭族,可是说起来也不能怪那人,谁让公主喜欢到处放电,这才惹来风流债。”但是身为主子的忠诚追随者,是不能妄论自家主子的是非,公主说的都是对的,就算是错的也是对的,说到这,黄衣女童不再言语。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怕陛下知道后就再也不让公主随意外出了,以公主的性子,定会半夜爬墙出走,还记得上次我们被当成刺客,被追得满城跑了。” “没错。”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岁月,黄衣女童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不大不小的气。 “那我们就这样子说……”声音更低了。 密谋后,两人松了口气,粉衣女童转头眼睛扫向屋梁,“究年,夜月,刚才我们说的,你们都听到了?” 回应她们的是一片寂静。 粉衣女童继续说,“以你们的功力一定听得到,为了不让公主醒来后爬墙出走,你们千万别说漏了嘴。” 许久,空若无人的屋梁才传来一声应答,“嗯。” 两人正准备回去守着公主,门外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粉、黄两女童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讯息。 一个慌乱无措却又故作镇定。 一个年迈无力却又苦苦追逐。 一群强而有力手握长刀。 陛下? 黄公公? 御林军? 来了! 两人一左一右迅速侍立在殿门,头低背弯。 三、二、一。 “恭迎陛下。” “皇儿――我的皇儿在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回陛下,公主在内殿。”陛下,您脚步不是正往内殿走吗? 此刻,黄衣女童耳朵动了动,粉衣女童也向她看来。 左方不远处有一群人以蚂蚁搬家的速度缓缓爬行,时不时伴有重物摔地的声响。 右方不远处有一群人飞奔似兔,还夹杂着无数花盆撞飞的可疑脆响。 两方人马,目标一致,正向雅殿而来。 三、二、一。 “恭迎二公主,恭迎四公主。”语毕。 “嘭――”蚂蚁与飞兔相撞,战况,蚁败兔胜,众人掩面不忍观看。 “哎呦,四妹,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二姐,你这话就不对了,是你自己穿金戴银一身重才避不开的。三姐说的没错,二姐你真的是一座移动宝库,要是走到外面,定是匪徒眼里的金饽饽。”四公主毫不客气地鄙夷摔在地上的人,以及那散落满地的金银首饰。 “你这爱哭鬼,有什么资格说我?”二公主在侍婢的掺扶下才站起来,累得直喘气,却也不客气地回敬过去。 “什么?爱哭鬼,你这个爱现鬼,哼――” “爱现鬼?!四妹,我绝不放过你――” “爱现鬼爱现鬼,说你一百遍,你还是爱现鬼――” “你――” “吵什么吵?都给我住嘴,成何体统!”还没踏进内殿,南旭帝就头疼地转过身,一阵怒吼,见两人乖乖闭嘴,才虎着脸,“都给我进来。” “是。” 两人双眼冒着熊熊烈火,都朝对方抛去一把火把,不甘不愿的应道。 这时,一群人才风风火火地踏入三公主的香闺,当然,御林军只在殿外,奉命将雅殿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飞不进来。 内殿里,十几个白鬓老者在榻前走走停停,一会儿把把脉,一会儿翻翻眼皮,一会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激烈讨论。 众人进来也不打扰,黄公公示意两个侍从搬来一张一桌子一张椅子放在公主榻前,以最好的视角能看到三公主的容颜。此时的南旭帝也恢复了一个帝王该有的风范,坐下来,静心等着太医的诊断。 面前,侍女、侍从跪了一地。 “百紫,千红,你们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南旭帝不怒而威。 粉、黄两女童就是南旭帝口中的百紫千红。 百紫、千红两人对视一眼。 “流寇作乱。” “公主被下药。” 不对,口径不一致。 “公主被下药。” “流寇作乱。” 怎么又不一样,明明说好的,两人欲再说,南旭帝青筋直跳,“到底怎么一回事,百紫,你来说。” “是。公主三天前听说里城里有流寇趁百姓丰收季节,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公主很愤慨,太平盛世怎么能出现这样的事情呢?于是公主就带领我们去剿匪,哪料那些贼人如此狡猾,竟然偷偷在公主的饭菜里下药,意图谋害,多亏夜月及时发现将公主带回皇宫。”百紫说谎不眨眼,狠狠赚了自家妹妹的顶礼膜拜的眼神。里城这件事是真的,公主之前就想过去平乱的,所以这样说来也不算是欺君吧?! “竟有这等事。”南旭帝大手一拍,震得杯盖抖三抖。 黄公公连忙托起南旭帝的手吹起气来,“陛下,莫生气啊,小心手啊!” “黄连。” “奴才在。”黄公公应道。 “替朕拟两道圣旨,第一道是命户部从国库里领三千担粮食前往里城,发给受难的百姓。第二道是命兵部率领三千人马去里城,给我把流寇剿灭,为我儿报仇。若是不能将流寇消灭殆尽,让他们都不用给朕回来了。”不能让三儿白白受苦。 “遵旨。” 至此以后,里城民泰安康,众百姓对南旭帝歌功颂德。 百紫千红逃过一劫,大舒一口气。 这时,四名德高望重的太医一溜站在南旭帝跟前。 太医甲:陛下,三公主气息平稳,无不妥之处。 太医乙:三公主身上并无外伤,也无受内创的可能。 太医丙:三公主气色苍白,但不排除两日内滴水未进造成的。 太医丁:三公主血色正常,也无中毒之迹象。 “那诊治结果是?”南旭帝犹疑。 甲乙丙丁四位太医相顾一视,最后异口同声。 “三公主身体无恙,只是陷入沉睡。” “沉睡?!”南旭帝又伸手在桌上一拍,茶盖又抖了三抖,“若是睡着了,为何唤不醒?为何昏睡三天不醒?你们这一个个饭桶,朕养你们何用?” “陛下息怒,”众太医吓得都跪下,“臣等无能,检查不出公主身上有何不妥。” 待南旭帝又要再大手一拍时,太医乙及时出来解救那幼小的杯盖,“虽臣等医术疏浅,无法找到三公主的病因,但微臣知道有一人,也许能够治好公主。” “谁?” “醒医传人――当朝丞相乐正堇。” “黄连。” “在。” “传丞相入宫。” ------------ 第四章 少年丞相乐正堇 丞相府。 莹白的梨花挂满枝头,万朵千朵压枝低,一点一点绿意淹没在白色花海里,只有在风吹过后,才害羞露出头。 风动,暗香盈袖。 在这寂静的午后,暖阳出,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馨香,实在不失为一个惬意享受的天地,确实有人这样做了。 “啪——”一玉石相扣的清脆声响响起。 “乐正兄这步棋走的妙,瞬间就吃了我四五子。”紧随着一个轻灵的声音从梨树下传来。 距离拉近,拂开满眼的白色花簇,一白一青一棋局便跃入眼底。 说话的人正是这一袭月白色直襟长袍的长发灵俊少年,只见他腰束同色的宽腰带,其上也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碧绿通透的玉佩,空灵的神色,出尘的神韵,使人一望便不能忘。 再将视线转向这出尘少年口中的乐正兄,不看不要紧,一看就要人命,咳咳,大家不要误会,美色极致,也可让人停滞呼吸,眼前的少年,身着云锦长袍,丈青色的长袍领口都镶着银丝边狭长竹叶纹的滚边,腰间束着墨绿色竹纹的宽边锦带,头发高高束起,却只用一根白玉簪固定着,墨发垂落,如绸缎,温润的气质若一块透着光泽的翡玉,内敛却不奢华,高贵却不慑人,能暖入人心。 “好说,玉棋不是也留了一手,正准备消灭在下的一方领地。”音若环佩相碰,瑽瑢清雅。 “没想到这一步还是让乐正兄发觉了。”话虽是这样说,但仍不改初衷,“啪——”白子落,杀一片黑子。 “料到也不能改变什么,只好先一步防守,”看着黑子白子各占据半边天,乐正堇勾起唇角,“想必这盘棋不久就能见分晓了。” “不,”但见明玉棋高深莫测地摇摇头,“这盘棋今日是下不完的。” “哦?”乐正堇不由好奇,“为何?” 明玉棋左手轻叩石桌,莫测地道,“因为今天你有劫。” 乐正堇挑起眉,虽经常见好友这般神色,但难得将对象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待欲开口询问时,只听一阵匆忙的脚步由远及近,“皇上有令,宣丞相乐正堇即刻进宫觐见——” 高亢尖锐的鸭子嗓音即刻响彻花园,或倚或靠的几个昏昏欲睡的侍从侍婢瞬间被惊醒,茫然四顾,见自家主子从容谢恩,才彻底清醒。 “这就是你说的劫?”乐正堇依旧淡笑着问身边的人,回答他的是不置可否的笑容,能让好友露出看好戏的神色,那么这个劫也不是很糟糕。 看着那青色身影远去,一白色影点从他肩头滑落,明玉棋嘴角依旧挂着那耐人寻味的笑容。 “堇,此劫应桃而生,又名为情劫,只是此去梨香盈袖,是若吉还是若离,难说难说。” 手中的白子落入棋壶,唤几个侍婢过来收拾石桌,并叮嘱不能乱了棋局,留下与她们主子的棋约后才翩然离去。 侍婢一说,“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明公子离开时,笑得一脸幸灾乐祸?” 侍婢二回,“怎么可能?像明公子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脱尘气质,怎么会露出这么俗不可耐的表情呢?” 侍婢三说,“是啊,是不是你看错了?” 侍婢一挠挠头,“说不定是我真的看花眼了。” 侍婢二虔诚地闭上眼,“明公子就像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莲花,我们要将他放在心里膜拜。” 侍婢一三重重点头,也学她闭上眼,双手合十,虔诚膜拜。 此景翻过不说,故事拉回皇宫长廊。 带领的高德公公正是那宣旨的公公,但见脚步匆忙,恨不得三步并成两步走,活像后边有人在追赶,走得火急火燎的,停下来抹了一把汗水,不经意回头,见正牌主角还如闲云散漫,不骄不躁,落下好几步远。 “哎呦我的大人,您赶紧走吧,否则耽误了圣谕就不好了。”高德往回走了几步,凑到乐正堇身边,叹气请求道。 “陛下也常宣乐正进宫,只是今天这条路乐正很陌生,多看了几眼,不觉耽搁了,望公公海涵。”乐正堇彬彬有礼地告罪,但却仍不改步伐。 “丞相大人没有走过就对了,这是通往后宫的路,后宫外臣是不能擅入的。”高德喘了口气回道。 “哦?那为何今日公公会带乐正走这条路?” “那是因为陛下最宠爱的三公主身体违和,太医院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引得陛下大怒,遂请大人入宫为三公主诊治。”高德这才忘了,把人匆忙领来还未向人家说明原因,于是接下来乐正堇的问话,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三公主?” “是的,是陛下已逝的宠妃季妃所生的,极受陛下宠爱,但因自小体弱,很少出现在重大场合里,所以大人素未谋面也很正常。” “那公主的名讳?” “公主的名讳岂是杂家能随意叫的,不过宫里的人都称三公主为雅公主,连公主的宫殿也被唤为雅殿。您看,雅殿不就正在前面?”高德没有注意到乐正堇自刚才便微调了脚步,所以还在诧异以刚才的脚程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 看着那悬挂的二字,乐正堇脸色不明。 季妃,极致宠爱,雅公主,雅阁? 一些模糊的资料慢慢地浮现,模糊至清晰。 宁风雅,南旭三公主,年芳十五。十载宠爱,季妃连生一子一女,只是生下女儿一年后便撒手人寰,南旭帝对季妃的宠爱便在这女儿身上延续,听闻曾因此女想看六月飞雪,南旭帝便派人前往北地,以冰玉雕凿为箱,盛满白雪,快马加鞭赶回京都,令数十轻功卓绝的侍卫踏风为此女下满一夜飞雪,说是极致宠爱也不为过。只是此女打小体弱多病,南旭帝将她养在深宫十五载,除却宫内人士,无人得以窥见,故民间对此女的样貌颇有争议,说其丑无比的有,说貌若天仙的也有,但是——乐正堇笑了笑,这些他并不关心。 乐正堇提步迈进了雅阁。 “啪嗒——”劫灰燃起,命定之劫开始。 ------------ 第五章 一见钟情认爹爹 雅殿的氛围十足压抑,当乐正堇刚随侍从踏入内殿所得第一感觉。 十几位平日趾高气扬的太医皆垂头耷脑萎缩在一旁,待他走进,一眼尖的太医立即失声叫道,“陛下,丞相大人来了。” 如同救命稻草,被溺水的人仅仅抓住,这一叫,众人获救的目光齐刷刷投射过来。 外臣不入后宫,这位盛名已久的少年丞相却早已在后宫内口口相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传言他风采高雅倾城色。 传言他国朝谋略无双士。 传言他翰苑文章第一家。 传言他升高行远出尘入圣。 传言…… 这都是传言。就连陪侍在三公主身旁的百紫千红等人,在民间游玩时,也时常听人提起这久负盛名的少女心目中的良人,此刻能如此近距离看到传言中的人物,她们无不好奇地瞪大眼睛。 一颀长身影背光而来,步履如流水行云,虽看不清样貌,但影影绰绰的容貌却足以让看者折服,随之走近,众人不由倒吸一口气,好一翩翩少年! “千红,擦一猜你的口水,快流到衣襟里去了。” “百紫,你也好意思说我,你刚不是也流口水了?” “胡说,谁像你喜形于色了?” “切,你喜不形于色,那刚刚瞪直眼睛的人是谁?” “……” “……” “微臣乐正堇叩见陛下。”乐正堇撩开衣袍屈膝行礼。 “乐正爱卿,平身平身。你赶紧去看看朕的皇儿为何昏睡不醒。”南旭帝摆出了帝王的架势,但一说话就漏了底。 “臣遵旨。” 乐正堇一靠近床榻,众太医便蜂拥过来,围着他叽叽喳喳。 “丞相,公主心律、脉搏都正常,看不出得了什么病。” “丞相,公主舌苔也没有异常。” “……” 正当太医们喧闹不停时,一娇小的身影挤开众太医,蹦到他面前,“你会替人治病?” 见她一身华丽,乐正堇心中了然,微低着头回道,“略懂一二。” “如果你救不醒我三姐,我定惩不饶。”年幼的四公主说出的狠话却带着稚嫩,但被威胁的人依然回她一个微笑。 此时,一旁收拾身上首饰的二公主催促侍婢手脚快些,待到之前撒落的饰品都回归原位,她便立刻靠着一身笨重硬生生从包围圈外挤出了一条道,看着那俊美的身影近在眼前,二公主立即娇柔了嗓音,“乐正大人,您一定要救回我三妹,雪锦在此先谢过乐正大人了。” 四公主闻言脚一滑,差点跌入床榻,她哆嗦地抱紧双肩,“好冷,受不了!” 一靠近床榻便被围困还没能见到病患一面的乐正堇仍好性子的回道,“这是微臣的职责。” 久没见动静,南旭帝耐性都被磨光了,“你们在做什么?都给朕让开,若是耽误了三公主治病,都给朕拖出去杖刑。” 话音一落,乐正堇四周立马清场。 轻纱悬挂,丝滑罗绮,在纱曼层层掩映下,隐约可见的容颜便逐渐明了。 青丝如云,细眉如柳,额前光洁如玉,这便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盛宠极致的三公主宁风雅。 乐正堇将手搭在风雅的脉上,凝神细感,片刻后起身回禀,“陛下,三公主心脉不浮不沉,和缓有力,无染病中毒之状。” “那为何这般?” “迷药。” “迷药?” “公主被人下了江湖失传已久的唐门迷药,只是微臣不能判断这迷药是属于失传中的哪一种,请陛下恕罪。” “那失传的迷药有哪些?” “唐门迷药有三种,痴迷,遗迷,还有绝迷。痴迷,主在乱人心智;遗迷,主在夺人记忆;绝迷,主在绝人爱恋。”唐门迷药非毒药,可是药性不毒胜毒。 “什么,三姐会变成痴儿?不要不要——” “夺人记忆?不要公主忘了千红,哇——” “虽然公主才十五,可是以后也要嫁人,若是绝了爱恋,失去爱人的能力,那公主岂不是很可怜,百紫好难过啊——” 顿时雅殿乱成一锅粥。 南旭帝也无暇斥责她们,忙将目光转到乐正堇身上,“那爱卿可有办法让皇儿清醒?” “微臣不敢托大,但可一试。”乐正堇转向身旁的太医,“不知大人可有带银针?”一太医立即将银针递上。 乐正堇铺开锦布,里面银光毕现,取出银针,在风雅的头部,颈部,胸前各扎了三针。 睫毛轻颤,眉毛紧缠,风雅的额头沁出细汗。 眼前烟雾缭绕,可见度只在周身几步,脚步虚浮,感觉踩不到底,惊慌失措漫上了心头。 这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又是谁? 无人应答,少女抱着头无措蹲下,为什么我看不到路?为什么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我想不起我是谁? 前路渺茫,身边一个生命迹象也没有,一种孤寂长出了重重的锁链,紧紧地缠绕在她周身,进入她的内心,揪着不放。 眼前一片空白,脑海里也一片空白。为何我会如此孤苦,谁来救我?谁来救我? “不要害怕。” “谁?谁在说话?” 死寂的空间里飘来玱琤如玉石相碰的声音,无疑像干涸的溪谷涌现出一股清泉。 “我会保护你的。”好听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只是她不知道声音从哪里传来。 她盯着眼前的迷雾,“你有什么要求?”谁告诉她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做我女儿。” “好。” 若有人愿意疼她宠她,她愿意。 话音一落,烟雾逐渐退散,眼前也逐渐清晰起来。 “公主,你醒了?”如梦境一样好听的声音。 她眨了眨眼,谁说君子一诺,驷马难追的?于是—— 她倾身跃起,伸出双手,抱住眼前出声但她还未来得及看清的人,口中脆生脆色地喊着,“爹爹——” “哐当——” 饱受南旭帝摧残的茶杯一不小心从手中滑落,粉身碎骨。 百紫千红震惊地张大嘴巴,依稀可以看到正在生长的智齿。 二公主忘了摆弄手中的玉镯。 四公主一口酥饼来不及咽下。 众人膛目结舌。内殿展现出了至今为止最为安静,不,是最为死寂的一幕。 乐正堇僵直着身体,从来都是面带温和淡定的神色,此刻也难得一见的不可置信,但随后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公主,微臣是乐正堇,并非是公主的父亲。” “不,你是,你有一样的声音。”风雅紧紧抱着他的腰,就像个失而复得的小孩死命抓紧自己最亲近的人,不舍得放手,怕一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公主,微臣真的不是您的父亲,您的父亲是南旭国的陛下。” 顺着乐正堇的目光,风雅转向不远处一身黄袍的中年英俊男子,那人被身边的人扶着,脸色发白,好像受到强烈的刺激,风雅一脸迷惑。 “皇儿啊,父王在这里呢?你认错人了,赶紧下来。”南旭帝微抖着嗓音,谁家女儿抱着陌生男子还喊错爹爹,谁家不揪心,虽然这陌生男子是自己最得力的臣子,但是神圣父权不可侵犯,所以东西靠边站。 风雅歪着头,感觉眼前的人给她的感觉很亲切,“你是我父王?” 南旭帝以为风雅认出他来了,老泪纵横,语无伦次,“是啊!你是我与你母妃最疼爱的三儿啊!” 风雅似乎受到他的感染,眼睛湿润了,“父王——” “哎,我的好皇儿,你受苦了。”南旭帝感慨得无以复加。 黄公公抹了一把眼泪,真感人,谁说皇室没有真情在,眼前不正是? “那公主可以放开微臣了吗?” 耳旁温润如玉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回应她的是更加用力的拥抱。 “不,我不会放手的,若是放开爹爹,爹爹就会不见的。” 南旭帝扶额无力,两眼一翻,晕了。 “陛下——” 雅殿再一次人仰马翻。 ------------ 第六章 往事尽忘若新生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一夜之间,谣言顿时在皇宫上空漫天飘飞。 你知道吗?三公主劫持了丞相大人! 不是说丞相大人惨遭三公主非礼吗? 谁说的,我可是听说丞相大人与咱三公主是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呢! 不对不对,丞相大人是被逼无奈的,三公主真凶猛! …… 待被绯闻主角知道时,此谣言已以滚雪球的方式愈滚烈,连民间也有不少好事者掺和一脚,热闹非凡。当然这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视线转回内殿。 话说当日南旭帝两眼翻白晕过去后,被人火速送往寝宫,故事在这里接下去。 “公主您该吃药了!”百紫端着一碗药汤走到风雅面前。 此时的风雅已经没有像之前八爪鱼似的赖在乐正堇身上,但是乐正堇现在虽比刚才好一点,但仍然没有逃出这位以雅著称的公主的魔爪,因为他衣袖的下摆被这位听说身子柔弱的公主紧紧揪着。 “公主,您放开微臣的衣服,先吃药吧!” 两人一站一躺对视无言的场景,此时终于被打破,乐正堇依然是一副淡定从容的优雅,对着眼下的公主轻言劝道。 “不要!”风雅一脸坚决。笑话,要是一放手,他就跑了! 两人的气氛眼看又要僵持下来,当然是自家公主一方又在僵持,百紫暗暗着急,忽而眼睛一亮。 “公主,你是不愿放开丞相大人的衣服,还是不愿吃药啊?” 此时被自己家公主忽略了一个下午的百紫终于迎来主子的第一个目光,虽然只是短短一瞥,百紫激动得快要热泪盈眶。 “不愿放开。” 见风雅微低着头,眼底流露出一丝脆弱,乐正堇不禁一怔,他与这三公主算起来素未谋面,今日才是第一次见面,两人并未有什么交集,为何这位小公主会对自己流露出如此强烈的依赖感,而且还被认成她的爹爹,素来聪敏的人,此刻也被难住了! “那好办!”百紫笑着回道。 风雅投给她一个迷惑的眼神,再次得到主子的目光,百紫接着说下去,“有两个办法,”顿了顿,“一是让丞相大人喂公主吃药。” 风雅闻言,目光炯炯地投向爪子下的衣袖主人,殷殷问道,“爹爹,你要喂我吗?” 风雅口中的“爹爹”微眯着眼看向提出这个好建议的百紫,“这个主意不错,可是微臣的袖子被公主握着,恐怕非常不便,若是公主肯放开微臣的——” 他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不要,那我要第二种方法!” 百紫刚摆脱这少年丞相的暗含压力的目光,紧接着又收到自家主子微怒的瞪视,不由在心底捶地呐喊,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啊啊啊——但是她也只敢在心底暗暗吐槽,明面上还是毕恭毕敬地回道,“第二种便是百紫来喂公主喝药。” “好,那就第二种。” 于是半柱香后,乐正堇拂了拂衣袖上的褶皱,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人,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那天仙似的人消失在雅殿,百紫千红两个小丫头快步凑到风雅床前,小小的头紧紧靠在一起。 百紫:好奇怪,公主怎么会变成这样?一点也没有之前那英俊潇洒故作风流的样子! 千红:是啊,难不成公主一病给病糊涂了?连性子也变了?不然怎么会抱着不曾相识的丞相大人,而且还认他做爹啊? 百紫:还好刚才太医在药里放了点安神药物,不然公主不知要做出多少匪人所思的事。 千红:是啊!咦,匪人所思是说不是人做的事吗? 百紫:……(流汗!) 千红:为什么公主一觉醒来就性情大变啊!? 百紫:难道是那迷药? 千红:你看这情况,公主是被下了—— 百紫千红:遗迷。 遗迷:遗迷一出,谁与争锋。(傲娇中——) 两人刷白了小脸,齐齐转头看向在床榻上安静沉睡的容颜。 千红:姐姐,公主会不会忘了千红? 百紫:公主连最疼爱她的陛下都忘了,你说呢? 千红红着眼,“千红不要公主忘了千红,姐姐你快点想想办法! 百紫无奈地摇摇头,“我也没有办法!” “呜呜——”千红忍不住啜泣,百紫人小鬼大地抚着她的头安慰她。 艳阳西移,彩霞辉映。 床上的人茫地揉着眉角,慢慢坐起,刚才她又做了那个没有温度,没有人迹,没有声音的迷雾之梦,胸口有些闷,伸手抚着胸口,突然一惊,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心也跟着空落落的,衣服呢?爹爹呢? “公主,您醒了?!”百紫千红惊喜地叫道。 可惜主子没有理会她们,自己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 “公主,我是千红啊!您还记得千红吗?” “公主,我是百紫啊!您还记得吗?” 两个活蹦乱跳的身子在眼前蹦跶着,风雅这才眼神凝聚在她们身上,“百紫?千红?” 两人重重地点着头。 “谁帮你们取的名字,明显偷工减料。”一看就知道是随意从成语里摘抄出来的。 百紫千红瞪大了眼睛,“公主,这名字还是您帮我们取的呢!您还说这名字气象万千,生机又有活力呢!” 面对两双四只质疑的眼神,风雅假笑咳了几声,原来是自己取的,“咳咳,如果是我取的,那就错不了,你看,又紫又红,不是又有生机又有活力是什么?!” 是吗?百紫千红明显不信,不过相较于班零和花碎,她们的名字已经好得不知多少倍了。 “现在你们详细讲讲发生的事,为何我什么事都记不得了。”虽然自己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记忆都没有,但是对于这里她有种莫名的亲切,似乎潜意识里就在暗示自己,深处的地方就是自己自小长大的地方,而眼前的人是自小陪伴自己的,梦中那种无助茫乱,也稍稍安心了。 百紫千红便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讲起来了。 等夕阳落下时,才讲完。 “你们说爹爹是当朝丞相?”风雅从这些杂乱的话语里提出了自己关注的部分。 百紫千红都叹了一口气,讲了那么久,公主怎么还是不明白呢? 百紫:“公主,丞相大人不是您爹爹,您的爹爹是当今南旭国的陛下,您是南旭国三公主,而且您与丞相大人才相差三四岁,怎么可能有这么一个辈分的存在!” 风雅摇摇头,眉尖染上了百紫千红从未见过的愁忧,“你们不会懂的!”那种在陌生的境地里,没有亲人,没有声音,没有未来的日子是多么的可怕?只有那清雅的声音是自己的救赎。 “难道这是一个高深的问题,所以我们都不明白?”千红挠挠头,问身边的人,但自家姐姐耸耸肩也一副难以理解的神色。 却见主子竟掀被要下床,连忙阻止,“公主,您身体还没有养好,不可乱动啊!” “是啊公主,您有什么事可以交代我们去做,不用亲自去做的。” “百紫千红,我要见爹爹。” “好,百紫这就让刻雾去禀报陛下。”百紫正欲拔腿,便又被唤住。 “不,我要见乐正堇。”那个说话不算话的人。 百紫:“……” 千红:“……” ------------ 第七章 丞相府中那群人 丞相府。 “有什么事?”见侍立在一边的听叶,心不在焉得磨着墨,眼睛时不时自己身上打转,乐正堇挑起一边眉,看向他。 憋了一天的听叶立即放下手中的物品,踌躇又担忧地问,“大人,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您昨日进宫,被、被――”真是难以启齿啊―― “嗯?”乐正堇一脸好笑地看着平日里说话不打草稿,口齿伶俐的人今日怎么这般吞吞吐吐。 “被、被三公主给非礼了,”大声说完,迅速往后蹦了三尺远。 乐正堇一怔,遂而又重新执笔沾了些墨汁,继续手中的书信,“你听谁说的?” “满大街都在传啊!府上的人都知道了,”听叶眼珠子骨碌碌转,满眼好奇地问,“那,大人,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您当真被那三公主给――” “你说呢?” 听叶对上自家大人那双饱含笑意的双眸,不知为何,感觉背后有阵阵冷风吹过。 “这――” “捕风捉影的事。我看是我平日里让你太闲了,有时间学人长舌,不如去帮司空整理账簿。” 司空?账簿? “不要啊大人,您知道我一看到数字就头疼。”听叶哀嚎。 “去吧。”毫不留情地挥了挥手袖子。 求情无门,听叶只得认命地转身。待到听叶离开,乐正堇放下手中的狼毫,揉了揉眉眼,从未有一个人会让他一听而分神,乐正堇回想起那双湿漉漉带着怯懦又依赖的眼睛,心不可自已地顿了下,呵――也许是最近太劳累了,才会这般。乐正堇闭了闭眼,挥去脑海中的影子,继续拿起笔。 无良的大人,就会欺负我听叶这样的老实人,说什么我学人长舌,我哪里长舌了,我这是正大光明的不懂就问,哼,说什么捕风捉影,没有风哪里来的影,我看大人就是恼羞成怒了。不过说起来这三公主也太强悍了,竟然能收服大人,太不可思议了―― 原本垂头丧气的人越想越偷笑,瞬间容光焕发,只是待走到账房门口,又成为了一只斗败的公鸡。 账房。 “司空,我来了。”有气无力的嗯哼着。 “嗯,我知道,给你留的账本在那里。”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一堆堆账本后传来,顺带好心的伸出一只手轻轻点了点方位。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还给我留了位置?”听叶一脸警惕地盯着那堆账本。 “这还用说,听夏怂恿你去大人的书房,我就预料到了这结果。”顶风作案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 从堆堆本子后走出一位手执算盘的男子,若不是他手指不停地快速拨动着珠子,不知情况的人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隽秀书生,因为外人很难将这一身书卷气息的人与一身铜臭味的账房先生联系起来。 “太过分,你明明知道还不阻止我?”听叶握紧拳头怒视着眼前这位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眼的人。 终于司空休抽空抬眼看了他一眼,确切的说,是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阻止你?你觉得有用?” 当然是,没用。他就是这个性子,难听劝,加上听夏在一旁起哄,他就会一头热,憋不住的料。 看听叶又垂头丧气,司空休笑了笑,“那你挺身而出,探听到什么消息?” “大人说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不值得信,公子还嫌弃我,说我是长舌妇,贬我到你这里帮你算账。”听叶越说越委屈,明明这些是大家心中的疑问,而自己不过是把大家心中不敢说的说出来而已,为什么最后受伤的总是自己呢? “枪打出头鸟,你认命吧!”笑着打趣他,这孩子太实诚了,不过,“无风不起浪,流言是从宫里流出来的,若是没有一点苗头,是不会乱传的,所以――”司空休笑笑不语。 “司空,你是说?”听叶瞪大了眼睛,又变脸似地一扫之前的无力挫败。 “不可说,不可说。” “切,你也学明公子故弄玄虚。” 司空休走回木桌,没有应他,留他一人在那里瞎想。 “哎――听叶,听说你被大人升职到这里来啦,恭喜恭喜哈――” 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口,说话的正是率先踏入的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后面跟着一个同岁的侍从打扮的少年。 “哼――”幸灾乐祸,“我这样子是被谁害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听夏、梅香两人对视一眼,梅香示意他先说,于是听夏清清嗓子开口,“听叶啊,你真是我们的典范啊!冒着府上不敢为而为之,你这份勇气值得全府上下学习啊!” 脸撇向一边的人,脸色稍微转好。 梅香再接再厉,“沈嫂说了,为了褒奖你这份勇气,她决定晚上多为你备份芙蓉汤,作为你的夜宵,不错吧!” “这还差不多!”顿时多云转晴。 “对了,你们说,咱大人真的是被三公主吃了豆腐吗?我真不敢置信。”听夏见听叶不再计较后,才把话题转向这里。 听叶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今天大人没有承认。” “大人是不是也没有否认?”梅香抓到他的语病,随后得到听叶的点头,接着说,“那这件事就悬了,没有人会承认自己被人非礼,况且还是男子被女子非礼,多丢人啊!” “已经传出去了好不,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不过公子真可怜,那洁身自好的名声就这么给败坏了――”听夏替自己的大人不值。 “听说这三公主体弱多病,可怎么会有力气将大人扑倒呢?” “可我听说这三公主孔武有力,吃的都是正常男子的三倍量呢!” “如果是这样,这公主长得也太――那大人不是更可怜?” “……” 司空休无奈看着那自以为低头窃窃私语的几个人声音有多小,看来三人成虎的典故就是从他们身上来的吧! 此时,两三个门卫门口一路跌跌撞撞跑来,嘴里还不住地嚷嚷着。 “来了,来了――” “凶猛,咳咳,来了――” “大人,快跑――” 听到外面喧哗的动静,听叶快步出去,揪住一个侍从,“慌什么,谁来了?” “传言中的三、三公主来了。”领口被揪住,那侍从憋得满脸通红。 闻言,听叶不由白了脸。 司空休拨错了一个珠子。 梅香、听夏面面相窥。 这时,另一侍从已经跑向了书房。 “大人,大人。” “何事?” “三公主来了。” 提笔欲写的人手一顿,“啪――”一滴浓墨从笔尖聚集不堪重力滴落,正好覆盖住了纸上的一个字,因。 ------------ 第八章 三公主宁风雅(上) 一时之间,原本空荡荡的前院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人,有的装模作样地挥着扫帚,有的将这边的花盆搬到那边,有的拿着抹布擦着门窗,唯一共同的动作是不约而同地都将目光投向大门。 听夏看着凭空冒出来的下人,冷汗直下,司空休也淡笑不语,看来这位传言中的公主让大家都好奇得紧。 不负众望,不一会儿,府中的侍卫就领着一群人进门。莺燕环绕,簇拥着一宫装少女缓步而来,众人争相拉长脑袋想要一窥真颜,却在司空休的咳嗽声中反应过来,“噗通――”大家连忙下跪迎接。 “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风雅看着脚下跪满了人,有些感慨,看来这丞相府的人还真不少。其实她不知道,府中的下人全在前院候着,就是想看看将他们大人收服的奇女子。 想自己以后肯定少不了和他们接触,于是放下步伐,打量着在场的人。 听叶一见这三公主看向自己,哆嗦地将身体往听夏身后挪。 自己有那么可怕吗?三公主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疑惑。 千红见听叶竟然敢这般不识时务,在公主看向他的时候居然敢躲,于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听叶猛然收到三公主身边的侍婢的怒气,年轻气盛地也回了她一个白眼。 千红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气人,平日里跟在公主身边她可没有少瞪人,虽然瞪的都是些好色之徒,但是收效甚好,怎么到这里就功力减退,还被人反将一军,不甘落后想反击过去,却听见公主道了一声“平身”,就继续朝前走去,她也就顾不上反击,急忙跟上公主。 一行人远去后,听夏推了推身边的人,“你刚才干嘛往我身后躲?” 听叶可怜兮兮地撇撇嘴,“大人惨遭公主的毒手,我也怕遭公主暗算――” 还未说完,脑袋就遭了身边人的明算,怒目而视,“梅香,你干嘛打我?” “瞧你这自作多情的样,人家公主是什么人,会看上你?”梅香一脸鄙夷。 “天可怜见的,还没有日落,就开始做起梦来了,听叶,在下建议你去看看病,有病得早治。” “司空,你――”听叶被噎得满脸通红,这群人―― “听叶,还不赶紧走,现下大人身边没人伺候。”听夏摇摇头,撇下他一人就快步朝松阁走去。 “等等我――” “公主,前面就是松阁了,属下告退。”领头的侍卫小心翼翼地说道,眼睛却不敢对上她,说完就急匆匆地离开,好似身后有什么狼才虎豹在后头追着。 “百紫千红,公主我很可怕?”怎么大家见到她都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怎么会,公主这般可爱,百紫认为是他们摄于公主的气派,不敢冒犯吧!” “这样啊!”风雅似信非信地点点头,也不在意。 此时,乐正堇从松阁里走出来,拱手道,“公主驾到,在下有失远迎,请公主见谅。” “爹爹,不用跟风雅见外。” 一见到眼前人,风雅便疾步拾阶上前,脸上的欣喜一览无遗。 听叶听夏一到松阁便见这大名鼎鼎的三公主伸手扯着自家大人的袖子不放,惊吓得张大了嘴巴,难道传闻是真的?这这―― 公主?!百紫千红一手捂着眼睛,恨铁不成钢,明明跟公主说好,不能叫丞相为爹的,公主怎么还可以这样和丞相拉拉扯扯的,要是让陛下知道,会剥了她们的皮的。 “公主,您不能、不能这样。”百紫咬咬牙,提醒道。 但是自家主子回她一个迷茫的眼神,“为什么不能?”然后转头看着身边的人笑道,“是不是,爹爹?” 乐正堇向后退了一步,想要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但是他一退,风雅也跟着他往前一进,乐正堇停下了脚步,脸色微冷,“请公主自重。” “我牵着自己爹爹,有什么不对,为什么要自重?”风雅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公主,在下尚不满二十,二公主二八不到,在下与公主相差不过三岁,在下怎么可能在三岁的时候成亲生子,想必公主弄错了。”不解为何这位公主自醒来后,便缠着自己不放,乐正堇开始在思量明玉棋的话,难不成这真的是一个劫难? “年龄不是问题,风雅愿意做爹爹的女儿。”风雅还是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偷偷走近的听叶听夏闻言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公主要当大人的女儿?前所未闻,前所未见。两人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或者确切的说是惊吓。 “公主,请见谅,若是陛下知道,会降罪微臣的,还请公主回宫!”乐正堇依旧恭谨这神态,但语气却是送客无疑。 没想到梦中的人居然这样对待自己,明明说好会保护自己,带自己离开那个鬼地方,怎么反而翻脸不认人,风雅感觉那种无助的感觉又在侵蚀着自己的肌肤。 “不,爹爹,风雅不走,你骗人,你这个不守诺言的大骗子――”风雅红着眼,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服气地瞪着他。 对于这个才见不超过三面的人,正对着自己无理取闹的行为,乐正堇脸色更冷。 “公主,在下何时给过公主承诺,造成公主的误会?” “就在――” “圣旨到,丞相乐正堇接旨!”高德带着侍卫进入了松阁。 众人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三公主染病在身,还未痊愈,素闻丞相乐正堇医术高超,朕将三公主安排在丞相府修养,钦此。” “臣接旨。”乐正堇伸手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众人感慨,这三公主果真很受陛下宠爱。 “爹爹,父皇已经答应我住在你这里了。” 乐正堇沉默地看着手中的圣旨,不知作何感想,感觉袖子被轻轻扯着,于是转头对上这殷殷期盼的双眼,乐正堇心里有了思量,缓和了脸色,“既然陛下已经下旨,那就委屈公主在府上住上几日。竹影,梅香――” 话音刚落,两个纤细的身影便应声而出。 “带三公主去休息。” “是。” 风雅依依不舍地放开手中的袖子,反正自己已经在丞相府了,不怕他跑掉,于是欣欣然跟着这两个侍女下去。 等人走远,乐正堇背着手,“听叶听夏,还不出来?!” 见被大人察觉,两人畏缩地走了出来,“大人――” “听叶,你账算好了?” 一听这语气,听叶不觉矮了一截,“还,还没。” “还没?既然你那么空闲,就再加三日,去吧。” 听叶自知理亏,不敢再多说什么,一如之前耷拉着脑袋,认命地朝账房走去。 “听夏。” 听到自己的名字,听夏暗叫不好,“在。” “去明府请明公子过来,说本大人有事相商。” “是。”逃过一劫,听夏松了一口气,快步逃离现场。 一个时辰后,听夏回府。 “大人,明公子不在明府,下人说他去远游了,不过他有留下一句话,说是要留给大人。” “哦?什么话?”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顺其自然,便能化解。” ------------ 第九章 三公主宁风雅(中) “什么?公主要住在咱们府中?”下人甲。 “你小声点,不要让人听到了,不然吃不了兜着走。”下人乙小声地提醒他。 下人甲赶紧捂住嘴,伸头四周瞧了瞧,才放下心,继续刚才的话题,“那大人不就惨了?” “瞎说,什么大人惨不惨,人家三公主貌美似天仙,说话就像百灵在唱歌,其实是咱大人艳福不浅。”下人丙嗤嗤道,满脸艳羡。 “你们这几个,还在这偷懒,还不赶紧去当差,小心老娘我剥了你们的皮。” 一声棒喝,将围在一起的人吓得鸦雀作散。 一妇人打扮的女子作势收起了手中的铲子,真是一群爱乱嚼舌根的人,愤愤转身进厨房。 一侍婢从前迎来,笑意盈盈地福了下身,“沈嫂好。” “竹影,你怎么过来了?”沈嫂笑着问,丝毫没有刚才的彪悍样子。 竹影,同梅香是乐正堇的随身侍婢,未到用膳时间,一般是不会到厨房来。 竹影笑道,“三公主在咱相府住下,大人吩咐给公主送上几盘糕点,我不放心,便亲自过来。” “你有心了,跟嫂子来吧。”两人转身进了厨房,沈嫂边给她装糕点边问,“这三公主人怎么样?” 皇室中人,身上总会带着一股倨傲,二公主嚣张跋扈,南旭国无人不知,沈嫂心中也有点担忧,这三公主要是如二公主一样,那么这相府离鸡飞狗跳的日子也不远了。 听沈嫂这么一提,竹影想起了初见这三公主时,她竟恍如天人,精致的轮廓,粉嫩如花瓣的肌肤,优雅得体的笑容,竟让同为女子的她也不由看得呆了。 竹影明白沈嫂的意思,虽然只跟三公主短暂的相处,但是她却挺喜欢这位公主的,于是她说道,“沈嫂多虑了,这三公主虽然出身皇家,却平和近人,很好相处。” “是吗?”沈嫂仍是不放心,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但心里想着,要找个时间去会会这个不请自来的三公主,省得自家少爷好脾气吃了亏。 沈嫂是乐正堇母亲黎氏的陪嫁丫头,年纪一到,因舍不得离开黎氏,便由黎氏做主配给了府上的管家,现在在厨房里当厨娘,是相府为数不多的乐正堇身边的老人。 “公主请尝尝府中的点心。”竹影将盘子端上来,放在桌上。 “恩恩,有劳了。”风雅点点头。 “那竹影先下去了,公主有事可以唤奴婢。” “这相府的丫头长得都挺水灵的。”待人走后,房间内只剩下自己从宫中带出来的人,风雅才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了一块桂花糕边打量着边发表感慨。 “其实公主这是爱屋及乌吧,连带着看这相府的一花一木都很顺眼。”千叶瘪着嘴,不满地抗议。 风雅看着千叶貌似吃醋的样子,眨眨眼,“哪里传来的一股酸味啊,真呛人。”还作势捂住鼻子。 “哪里哪里,我怎么没有闻到?”千叶立即吸了吸鼻子,感觉没什么酸味啊,转头却见百紫在偷笑。“百紫,你在笑什么?” “笑你笨啊,这酸味就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啊!” 什么?明明自己昨天才洗澡的,不可能有汗味,但是还是忍不住抓起自己的领口嗅了嗅,不料耳边响起了大笑,这才知道自己被坑了,悲愤地朝百紫跑去,“让你笑我――”正主她没有胆得罪,但是这起哄的人,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喂,你干嘛呀!” 看着打闹成一团的两人,风雅不由勾起了嘴角,真是闹腾的两个小孩子。不过,在她们身边,身上的孤寂感也淡了不少。 风雅看着手中的糕点,其实心神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自己会做那种梦?为什么那个在梦中出现的声音在现实中却不肯认自己呢?除了之前缺失的记忆,自己还丢了什么东西? 明知道大家对自己认爹爹的行为不解,但是只有自己明白,待在那个光风霁月的人身边,那种恐慌和孤独感才能远去,不再纠缠自己。 想到这,她放下糕点,站了起来,唤上那两个小闹心,朝房门走去。 “公主,您要去哪?”竹影朝风雅行了个礼,眼角瞥见百紫千红端着刚才她送上去的糕点,不由疑惑。 “你是叫竹影?”风雅笑着询问。 “是的,公主。” “好名字,”她赞了一声,“那竹影,你带本公主去见你家丞相。” “这――”竹影有点难办。 “有什么不妥?” “大人现在在书房处理公务,平日里不让人去打扰的。” “这样啊,那正好,我去给他送点点心,他忙了这么久也一定饿了。”不由分说,就径直朝前走去。 竹影无奈,只能走上前替三公主带路。 迎涛居。 到了书房门口,平日里负责通报的听叶被贬去账房,竹影只能自己硬着头皮进去通报。 “大人,三公主想要见您。” 一行人到达门口时,他已经知晓了,“嗯,请公主进来。” “爹爹――”风雅朝他甜甜地唤道。 “公主如此称呼,在下承受不起。”乐正堇微沉了脸。 “爹爹不要见外。” 在场的人,无不感叹,这并不是见不见外的事。 乐正堇此刻也不再和她纠结这称呼的事,遂问,“不知公主来书房所为何事?” “给爹爹送点心啊!爹爹处理了一天的公文也累了,正巧厨房送来了这些点心,风雅就送过来和爹爹一起品尝啊。”说着示意百紫千红将盘子端上来。 “既然是给公主准备的,那公主就自己享用,在下若是饿了,会让下人备上的,公主不必操心。” “这怎么能一样,下人准备是下人准备的,女儿端来的是女儿端来的,这不冲突,爹爹,你就把它当成是女儿想要尽点孝心吧!” 风雅凑到他跟前,拉着他的衣摆,撒娇道。 “若是公主执意如此,那在下就笑纳了。多谢公主好意!竹影,带三公主去休息。”乐正堇不着痕迹地下了逐客令。 ------------ 第十章 三公主宁风雅(下) 闻言风雅自己寻了一张椅子坐下,歪着头对乐正堇说道,“我已经睡了好久了,不累,我就再这里陪着爹爹,可好?” 对上那双依赖的眼睛,婉拒的话在喉咙里搁浅,“公主随意。” 乐正堇以为以宁风雅的性子自己定然在书房里不得安静,只是没有想到,她说陪着自己,就真的是陪着自己。 他抬起头,她就在他目之所及的范围里。整间书房里就他们两个人,她一开始是托着下巴打量着屋内的摆设,时而盯着自己看,后来实在是耐不住性子,自己去书架上拿了本书看,期间也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也许是怕吵到自己。 看着那恬静的脸庞,乐正堇心中不由迷惑,平日里围在自己身边的女子不在少数,自己也已经习惯了那种迷恋的目光,可是眼前的女子并不是以着那样的目的接近自己,因为他在她的眼里看到的不是爱慕,而是一种对长辈的孺慕和依赖。乐正堇在心里苦笑,自己什么时候给过这小公主这般错觉? 而且这位小公主也没有传言中的恃宠而骄,在皇室里,这是难能可贵的。只是,这位小公主的揉眉做法实在是耐人寻味,难不成这是天家子女喜欢玩的游戏,而自己只是不小心被选中而已! 乐正堇揉了心,这真的是一个难题!玉棋在这个时候居然跑去远游了,不排除是坐壁上观,看自己笑话的打算。误交损友―― “爹爹,你很累吗?要不要风雅给你捶捶肩?”安静在一旁的风雅其实并没有把心思放在手中的书上,而是一直偷偷关注着自己这位年少的爹爹,看到他状似很疲倦地样子,忍不住发问。 “多谢公主关心,在下无事。”这待遇只能陛下自己享受,他承受不起。 “公主,大人,晚膳已经备好了。”梅香进来禀报,偷偷看了一眼屋内的两个人,真是一幅郎才女貌的画面啊! 乐正堇颔首,转身对风雅躬身请道,“请公主移驾正厅。” 风雅无奈,怎么他还是这么客气,眼睛骨碌一转,也学他躬身道,“请爹得移驾正厅。” 梅香吓得张大了嘴巴,不由转头看向自家大人,见他一副淡定的样子,好似见怪不怪,难不成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乐正堇对这小公主出人意料的做法在短短时间里,已经从震惊到习惯了。 两人在位置上落座后,风雅将目光投向桌上那些菜肴时,不由露出一副好奇的神态。 百紫千红侍立在风雅两边,眼睛扫向桌面时,双眼瞪大,似乎要将盘子瞪出两个洞来。 “丞相大人,这就是你们府中的待客之道吗?”虽然眼前的人是南旭国里公认的美男子加良人,但是在自己主子面前,他也只能靠边站,于是百紫不满地开口。 乐正堇也皱起眉,对身边的人说道,“这怎么回事?” 听夏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语带颤音地回答,“沈嫂说,今天是吃素的日子,所以就摆了这桌素宴。” 平日里也未曾吃过素宴,乐正堇转念,便明白这沈嫂的做法。 “今天吃素?丞相大人,早不吃素晚不吃素,偏偏我家公主来了你们就吃素,摆明是欺负我家公主。”千红虽然年纪小,但是跟在自家公主身边,阅历也不浅,一眼就看得出这事相府的刁难。 “小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客随主便,这道理没人教你吗?”一中气十足的女声从门口传来,随后走来一个挽着妇人鬓的女子,三十岁左右,面容姣好,笑着福了福身。 沈嫂又对风雅笑着道,“公主,奴婢说的可有道理?”她就是故意做的这一桌菜,来探探这公主的秉性。 “沈嫂,不得无理。”乐正堇虽笑着说,但语气里却是少有的严厉。 侍立在一边的听夏也为沈嫂捏了一把汗,眼前可是皇家人,要是人家有什么不如意,整个相府可就惨了。 “你是厨娘?这桌菜是出自你的手?”风雅撑着下巴,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话语一毕,场面就死寂下来。 但是沈嫂还是如之前一样,微弯着腰,恭谨地回道,“正是。” 听夏连忙捂住眼睛,这下惨了―― 乐正堇微眯着眼,看向风雅,却在她眼中捕捉到一丝恶作剧的笑意,也不由勾起嘴角。 “那沈嫂,你可真是让风雅大开眼界。” 分不清眼前人花中是褒还是贬,迎上这突然笑开的小公主,沈嫂捉摸不透,但嘴上还是道,“不敢当,公主言重了。” “怎么会?你看,这道豆腐羹,比我在皇宫里看到的还要色泽鲜美,还有这道炒豌豆,我都不知道豌豆可以清炒的,还有这西芹、油炸豆腐,沈嫂,你真厉害,比御厨的手艺还要好。”风雅歪着头,真心的赞美,还转头对乐正堇说道,“爹爹,你家藏着这么好的厨子,我真羡慕!我一定要跟父皇说,我要在你这里多住几天,品味美食。” 她并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对待别人的刁难,她还是看得出来的,只是她看得出来是不是恶意的。 听完这段话,沈嫂看着这笑颜如花的少女,心底暗暗惊叹。 “能得公主此番夸赞,是相府的荣幸。”乐正堇回道,语音一转,“沈嫂,你先忙去吧!” “是。”得知自己此番举动已经得到少爷的不满,沈嫂不再说什么,福了下身,便退了出去。 “爹爹,你吃吃看,这道菜。”风雅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在乐正堇的碗里。 乐正堇一怔,对着碗里越堆越高的菜发愣,他侧过脸看着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人,后者还催促他赶紧吃,眼底神色不明。 站在一旁的听夏看得目瞪口呆,这公主也太大胆了吧?! 百紫千红无言对视,好丢脸啊―― “沈嫂,您刚才的作为,太让人捏了一把汗了,要是公主发起怒来,我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梅香见沈嫂出来,便担忧地上前说道。 “老身这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不用担心。”拍了拍梅香的手背,不在意地说道。 “那沈嫂,梅香先去忙了。”梅香本想再说几句,但似乎有人在叫她,便匆匆离开。 屋内的碗筷交错的声音隐隐传出,她眼神意味不明地看着夜空,这公主年龄虽小,但胜在聪慧,不知―― ------------ 第十一章 鸡飞狗跳(上) 用完晚膳,风雅回到了给自己安排的房间。 整个晚上闷闷不乐的千红见自家主子一副怡然自乐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公主,你就让人家这么欺负你吗?这么寒酸的菜色,他们也敢摆出来,真是欺人太甚了!” 相对于千红的愤慨,百紫就显得淡定多了,她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家妹妹的额头,“说你傻就是傻,公主会是被欺负的人吗?要不是公主愿意,十个沈嫂都不是公主的对手。公主,百紫说得对不对?” “知我者,百紫也!”风雅不可否认地点点头。 见公主这么赞同姐姐的话,相比之下,就显得自己不得公主的心了,小孩子心性就上来了,自己也跟在公主身边这么多年,舍不得自己的宠爱被人分走,挤到公主面前,蹭着她的衣袖,“公主,千红是担心公主,千红也知公主的。” 瞧着眼前这撒娇的小闹心,风雅不由失笑,拍了拍小闹心的头,“是啊,千红最会讨公主我开心了。” 千红得意地朝百紫抛了个眼神,给点赞美就翘起尾巴的家伙,百紫真不想承认这是和她一起在同一个娘胎里待了十个月蹦出来的家伙。 “我们来丞相府,本就不合规矩。”风雅说道。 公主,您现在才发觉啊!百紫千红在心里嘀咕着。 “就算府中的人,排斥我们、试探我们也是很正常的,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要仗着自己是皇宫里的人,而跟他人起冲突,也不要丢了我的脸,否则我第一个不饶恕。”风雅接着说。 “是,百紫/千红晓得。”两人恭谨侍立在一旁应道。 风雅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这两个小闹心年纪尚小,才思敏捷却不输一个成年人,事情也可以放心交代给她们做。 “百紫,尽快把丞相府里的布局理清,千红,你也是,尽快收集丞相大人的喜好。” “是。”异口同声应道。 但是应完后,千红挠挠头,不解地问,“公主,您收集这些是做什么?您当真是把丞相大人当成爹爹吗?那陛下怎么办?”陛下对公主的宠爱程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是因为这样二公主才会如此嫉妒公主,不放过任何场合都想把公主比下去,如果公主真的这样子,陛下不是很可怜。 “父皇是父皇,爹爹是爹爹,这是两回事!让你们收集这些,是为了更好的孝敬爹爹。”风雅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 这哪里是两回事?这根本是一回事好不!百紫千红对看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无语,虽然公主自从苏醒后,仍是和过去一般思维跳脱,但是发觉自己越来越跟不上公主跳脱的速度了。 “而且,还能体验下,当不是天家女儿的女儿的经历,想想都觉得有趣。”风雅不顾她们惊讶的目光,自言自语地说道。 公主是觉得有趣了,我们倒是被吓得了无生趣了,摊上这样的主子,到底是她们的福气呢?还是福气呢? 风雅梳洗完毕,在房间里四处走动,不得不说,这给她安排的房间很合她的心意,很大气且简洁,不会给人奢华的感觉,不过,从她走进这相府,似乎也没有感觉到奢侈。 “公主,您在看什么?”百紫边收拾着从宫中带出来的被褥,边好奇地问。 “没什么,对了,现在丞相爹爹在干什么?”她打量完眼前的画卷,心血来潮,便问。 “刚才问下人,好像丞相大人在书房和人商讨事情。” 本来想过去书房,但是听他似乎有事,便打消这个想法。 “公主,时间也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百紫整理好床铺,便走到风雅面前,劝她去休息。 “也好,折腾了一天了。” 此厢书房。 “想笑就笑吧,这样憋着,我看着也难受。”一清雅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语气中带着无奈。 “司徒不是有意的,可是――哈哈――”账房书生司徒休忍不住放声大笑。 他实在忍不住了,这天下居然有这样的奇闻,若不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边,他定会说是无稽之谈,可是这种事确实发生了,还是发生在自己好朋友身上,而且还是最不可能的人身上,想想就让人,想要放声大笑。 发现自己好友沉下了脸,不由收敛了笑意,其实是因为自己笑够了,不过司徒是不会承认这点,但是嘴角的弧度还是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我说乐正,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有为人父的魅力,司徒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惜好友不理他,他继续讲,“这一声爹爹,就直接将你从未婚男子一步跨越到父辈级了,这真是让人难以预料啊!” 原先以为这位小公主是看上自己的好友,才会跟到相府来,没有想到是因为这样的缘由,这样的缘由要是传出去,当真是会成为天下奇谈啊! 司徒胡侃了好友一通,但见当事人无动于衷的样,自讨没趣,于是一扫刚才的样子,恢复了往日的正经。 “好了,我不笑你了,说正事吧!你叫我到这里,是为了这件事?” 见好友终于从刚才疯癫的样子转回正常,乐正堇才正视他起来,颔首,“这件事,你怎么看?” 司徒困扰地抱着双肩,看着乐正堇,耸耸肩,“这件事,我也理不出什么头绪,那你怎么看?” 见好友又把这个难题踢给自己,乐正也苦笑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应该不是陛下的主意。” “你是通天派派来为辅佐南旭帝的,这几年你为南旭国鞠躬尽瘁,南旭帝没道理怀疑你,还派出自己最心爱的公主,这样反而会坏了他宝贝公主的名声,得不偿失!不过最是无情帝王家,越是不可能的事,反而会顺理成章。”司徒提出自己的观点,但是想想,也觉得牵强。 “公主中了遗迷,这是唐门早已失传的秘技,这很蹊跷,公主在皇宫里,守卫森严,很难有人能够混入。”乐正堇挑着眉,神色不明看向窗外。 “要不要让无影去查一查?”司徒提议。 乐正堇摇了摇头,“不必了。陛下既然没有下旨追究,想来已经解决了,目前这情况想来这是那小公主一时兴起的作为,过不了多久失去了兴趣就自己回去了。” 司徒也觉得有理,“东瓴国的一世家公子还将自己的斗鸡每晚抱着睡,连自己的侍妾都不能靠近一步,想来你这件事也不稀奇,”话语一转,戏谑地道,“只是这小公主认谁不好,偏认你这不解风情的人做爹爹呢?要是这事摊在我身上就好,多了个美貌的天家女儿,出门都带风。” “是嘛?陛下应该会很‘乐意’自己的女儿多出一个父亲疼爱的。” 还未完全展开的笑容就这么被生生冻在脸上,跟这宠女如命的陛下抢女儿,无疑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司徒掩着唇,假意咳嗽,“咳咳――那什么,这个便宜爹爹,还是你来的好,我刚是玩笑话,不当真。”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一扫刚才的神态,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好友,“那你要如何应对?” 这个好友时而正经时而不羁,真是让人无奈。 “顺其自然。”想起玉棋的话,乐正堇皱了皱眉,希望这真的是这小公主的一个即兴的游戏。 ------------ 第十二章 鸡飞狗跳(中) 隔日清早,风雅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对着窗外的朝阳甜甜地露出笑容。 果然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就不会再做那种噩梦。 风雅刚直起身来,百紫千红便迎了上来,“公主,您睡醒了?” “嗯。”由她们帮自己换服饰。 “公主,今日您想穿哪件衣服?”百紫抱着几套纱裙,向风雅询问。 风雅随意指了一套,淡紫色的纱裙,百紫展开那件纱裙,笑着道,“公主,这件裙子可是四公主送给您的,知道您最喜欢紫色,所以四公主特地命人给您做的。” 听到这最小的妹妹,风雅想起那时自己醒来时看到的那张哭花的小脸,霎时可爱,不由绽开了笑容,虽与自己不是一母同胞,但这小鬼头黏自己却很紧,而且很在乎自己,得到什么东西都会想到自己。 似乎想起还欠这个小鬼头什么东西,于是问给自己穿衣的人,“四公主是不是一直念念不忘香飘楼的糕点?” “是的,之前公主答应要给四公主带的,四公主一直很期待。”百紫避过香飘楼的事,虽然公主失忆了,但是陛下吩咐了,不要将公主女扮男装出去玩的事告诉她,担心她又跑出去遭人暗算,经过讨论,她们一致套好口风,避免露馅。 “这样啊,那你叫一两个侍卫,替我跑一趟,把四公主要的糕点买来送回皇宫。”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但是实在是想不起来,便不再纠结。 “是,公主。” “公主,您起来了?”竹影端着早膳,进了房门。 “再不醒,就快正午了,对了,竹影,你们家大人呢?”风雅整理好衣服,便坐了下来,笑眯眯地问着乐正堇地贴身侍婢。 竹影一边摆放盘子,一边回道,“我家大人去上早朝了,走之前,还吩咐我们这些下人不要吵到公主休息。” “也是,这个时点,都是在陪我父皇商讨国家大事。”风雅举起筷子,却没有动,“相府最近都在吃素?” 百紫千红闻言凑了过来,见桌上还是几样素菜,只是换了不同的蔬菜而已。 竹影不知该如何回答,点头了,便是欺骗了公主,摇头的话,又是将沈嫂陷入不义,不过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给她出难题的人却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想来是爹爹为官清廉,两袖清风,所以伙食也这般素净,南旭国有这样的臣子,实在是父皇和百姓的福气啊!但是我作为爹爹的女儿,也适时该为他分担点事。”风雅自说自话地将自己的话接下去,只是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百紫千红见自家公主又露出这样的表情,浑身打了个冷颤,不知道谁要倒霉了。 逃过一劫,竹影舒了一口气,但对公主的好感哧哧上升,这小公主真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没有人上人的架子。但是不知等接下来发生的事后,她还会不会这样想,这可就说不定了。 场景拉回皇宫。 黄公公宣布退朝后,乐正堇被南旭帝留了下来。 御书房内。 “陛下找臣有何要事?”乐正堇躬身问道。 南旭帝合上奏折,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最得力的臣子,许久不说话。 虽然皇威迫人,身边的气压骤低,但乐正堇还是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有点君不动,我亦不动的意味。 许久,南旭帝才满意地撤下自己那酸涩的眼睛,想必眼前的人已经充分感受到自己的威慑了,才慢悠悠地开口。 “乐正爱卿,近日府上还好?” 乐正堇听出了南旭帝的玄外音,但是却没有如南旭帝的意,“谢陛下关心,府上一切都好。”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南旭帝继续问,“那近日府上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吗?” 乐正堇凝神想了想,状似真的在深思,南旭帝不禁被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吊足了胃口,更是倾了倾身,等待他的下文,可是接下来乐正堇的话,却让他听得咬牙切齿。 “近来府上并无什么有趣的事发生。” 乐正堇忽略了南旭帝一脸郁闷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回答。 黄公公在一旁感叹,陛下啊,您想知道什么事,直接说呗,这样弯弯绕绕,怪不得丞相大人不跟您讲。 应了黄公公的心声,南旭帝败下了阵,闷闷地说道,“朕是问你,朕的三公主在你府上待得可好?” 黄公公叹了口气,陛下,您早这样问不就得了。 乐正堇仍旧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三公主一切都好,只是微臣看不出公主身上还有什么不妥,兴许是微臣医术尚浅,不能诊治出结果。” 南旭帝挑了挑眉,他和这少年打交道那么多年,一听他的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三公主没有生病,可以早日接回宫的意思。 可是南旭帝是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宠女如命,一听自己的宝贝疙瘩不受人待见,心里那是一个气得痒痒的,亏得自家三儿特意来求自己降旨,没想到还让人嫌弃,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竟让人如此不珍惜,南旭帝当即冷下脸。 “乐正爱卿,三公主大病未愈,连你都看不出来,想必真的很严重,咱这偌大的南旭国再也找不出比你医术还要高的人了,你就多费点心,早日将公主医治好,好了,不多说了,你回去吧!”摆摆手,无情地送人。 “遵旨。” 早已经预料到南旭帝的反映,看来这一件事,真的跟南旭帝没有关系,在心里暗想。乐正堇遵从地退出御书房。 “陛下,您不是想让三公主回宫吗?怎又让公主在相府多留几日?”身为南旭帝身边的老人,对南旭帝的心思也摸得八九不离十,此刻却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南旭帝噙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就三儿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况且以三儿的本事,这相府恐怕没有几日安生的。”他开始期待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自己得意的臣子破裂那完美面孔的样子了。 黄公公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他不禁为丞相大捏了一把汗。 俗话说的好,知女莫若父,这句话不愧是真理的说。 待回到相府,乐正堇便感觉整个府中的气氛不一样了,不由挑起眉头,“怎么回事?” 本当在院中值守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好像大家都跑到厨房那头去了――”听夏还未说完,便有人火急火燎地跑出来。 “不好了,不好了――” ------------ 第十三章 鸡飞狗跳(下)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接一个下人从前方抱头跑出,无一例外都是黑乎乎着一张脸,似乎躺在炭火里打了个滚,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怎么回事?”听夏随手拉了一个人便问。 只见那“黑面”下人哭丧着一张脸,瞧见自家大人就在跟前,连忙将“灾情”托盘而出。 一听完下人的汇报,听夏偷偷瞄了一眼自家大人的脸色,无喜无忧,无悲无欢,其实是面无表情,多难得啊,会在自己大人脸上出现这样的神色,可惜现在不是稀奇的时候。 乐正堇脚步一转,快步朝案发现场走去,身边的人连忙跟上。 刚拐过花园,现场还没来得及呈现在他们眼前,只听“嘣――”一声,紧接着地动山摇。 乐正堇脚步一停,眼睛盯向前方,脸色不由一变,。 听夏等人被这剧烈的晃动吓了一跳,见大人突然停下脚步,也顺着大人的视线朝前探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平日里用来准备府上三餐的厨房,此时冒出了黑烟。你说平日里煮饭炒菜哪有不冒烟的道理?可是,可是这黑烟来势汹汹,还伴着火星四射,其势之大,足以将整个房子吞没,不用说炒菜,炒人都行。 “快点,快点,愣着干嘛,赶紧提水灭火啊――”听夏缓过神来,对身边木若呆鸡的下人大声吼道。 顿时府上的人,开始手忙脚乱。 我的公主呦,您到底咋整的啊―― 此刻乐正堇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那浓浓飘散的黑烟了。 不远处一群人跌跌撞撞跑来,无一例外,也是一个个黑炭脸。 听夏颤巍巍地指着领头的人,“公、公主――” 此时的风雅也是一身狼狈,华美的衣裙东一块油渍西一块漆黑,身旁的人更不用说了。 见到前面立着的人,风雅反射性地用袖子遮住脸,想要借此逃离现场。 可惜这掩耳盗铃的做法乐正堇却不买账,“请公主解释下,为何厨房会突然起火?” 刚越过那黑着脸的人,风雅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听到这看似柔和却冷风重重的话,风雅不由打了个颤,往前迈的脚,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她还是乖乖地收回,转过身,仍旧掩着面低下头。 看着风雅一副宛若闺女做坏事被父亲逮到的样子,乐正堇脸色一僵,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了。 只听一阵蚊子声响起,“风雅想给爹爹做顿饭来着,风雅的出发点是好的,哪知道……”说着说着不由拔高了语调,最但后又弱弱地低下去。 乐正堇狐疑,眼神望向也深受其害的沈嫂,沈嫂绷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没想到原因竟是这个,他以为她是一时好玩,找点乐子做。 虽然三公主说得没错,可是沈嫂回想起今天的惨剧,不由白了脸,这哪是做饭啊,这简直是在烧房子啊―― 厨房:一纸诉状,草房有冤啊―― 凶手:宁风雅(南旭国三公主) 帮凶:百紫、千红等 受害者:厨房 证人:沈嫂等相府一干人等 起因:凶手宁风雅因一时兴起要给自己的爹爹(当朝丞相乐正堇)做一顿饭。于是拉着沈嫂等人陪她在厨房捣鼓。 情节回放,回到案发当时。 风雅带着自己的人风风火火来到厨房。 沈嫂一见这阵势,以为这三公主是为了自己给她准备的菜色而来,终于按捺不住了吧?沈嫂心里想着,但是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挂上恭敬的神色,弯腰福了福身,“奴婢见过公主。” “免礼。”一边打量着屋内摆设的风雅,随意应了她一声。 原来古代的厨房长这样啊――心里感叹,真是大开眼界,忽而觉得不对,为什么自己会说是古代的厨房? 沈嫂已经准备好迎接三公主的怒火了,哪料人家这一副兴致盎然地观察起厨具起来,心里极其纳闷,不过思绪一转,便开口道,“公主,厨房杂物脏乱,公主千金之躯,不应该到这里来,若是公主想要游玩,可到花园去走走。” 刚浮起的疑惑被沈嫂打乱,风雅也不恼,脚步在厨房里转了几圈,还暗暗点了点头,于是转身朝沈嫂笑盈盈地说道,“沈嫂,风雅尝了沈嫂做的饭菜,感觉世上再无美食可入风雅的眼。” 以为这公主来此是兴师问罪的,再细看她的脸色,觉得并不是,沈嫂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受宠若惊,“公主谬赞了,奴婢的手艺怎能跟皇宫大内的御膳房想比呢?公主这是折煞奴婢啊!” “不不不,御膳房的菜色老生常谈了,哪有沈嫂稍稍露一手就能把小小的青菜化腐朽为神奇呢?!”风雅仍是不改赞美,神色也极真诚,沈嫂也差点被忽悠过去,但只有熟知风雅的人,才知这不过是噩梦来临时的甜美毒药。 本想让这公主因为自己的故意刁难而大闹一场,惹得少爷不快,把送回皇宫,虽然自己只是个下人,但是少爷会看着自己是夫人身边的人不会和自己计较,况且自己是出于一片忠心,少爷也不会责怪自己,可是千算万算,她却没有算到这位公主的习性。 看着沈嫂只是恭谨着站在一边,虽然口里是慌乱地应答着,但是她的目的也达到了,想借着这样的手段将自己赶出相府,不知应该说她太傻还是太天真呢?不过既然人家出招了,她也不能不应战不是?于是―― “沈嫂啊,爹爹如此清廉,以至于要顿顿青菜拌饭,作为女儿这样干看着,实在不孝啊――” 沈嫂一听,心被提了一下,却见风雅抬手轻轻击掌。掌声一落,便有两三个人提着重物进来,这是―― “想到爹爹因为这种原因而三餐不见肉色,风雅实在心疼,男主外,女主内,可惜爹得至今未娶亲,风雅我只能勉为其难操持这后院的事。于是做主让下人到外面集市采买了一些鸡鸭鱼肉,沈嫂,你说,我这个女儿是不是当得很孝顺啊――” 看着三下两下就被填满的厨房,沈嫂脸色一僵,无奈苦笑地应和着点点头。 见眼前的人似乎也很赞同自己的样子,风雅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百紫千红抽了抽眼角,撇开头,装作没有看见。 等东西都被安置好,却不见这群不速之客离开,沈嫂耐着性子问,“公主,您可还有事?现在已经接近午膳准备时间了。”意思是,我们要煮饭了,公主您哪凉快哪呆着去。 可惜这眼前的人似乎没有听出自己的意思,丝毫没有离去之意,反而兴致勃勃地开口,“要做午饭了吗?那我也来帮忙做饭!” 帮忙?做饭?堂堂南旭国最高贵的公主说她要帮忙做饭?! 众人掏掏耳朵,以为是出现幻听,可是那如莺啼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碎了她们的期望!太不可思议了这个信息―― “爹爹在外面为我们保家卫国为的是家宅安康,作为子女的我们怎么不能为他做点事呢!能够送上自己亲手做的汤饭,想必爹爹会很惊喜。”风雅边说边点头,丝毫没有发觉旁人已经受到了惊吓。 “公主,您此话当真?”沈嫂瞪大了眼求证此事的真实性。 好笑地看着她好似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风雅虽不忍但还是不留情地击碎她的期望,只见沈嫂得到她的肯定,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两下。 风雅担忧地皱着眉,“沈嫂,可是身体不适?本来想让沈嫂教风雅做菜的,可若是沈嫂身体不适,便让其他人代替吧!” 果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公主,怎么会厨艺呢?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自己这种状况吧? 沈嫂迅速调整了神色,恭谨地回道,“这等美差,奴婢怎能推脱呢。” “说好了,你们都别插手,只能动口不能动手哦,不然本公主定惩不饶。” 得到众人的回应,风雅才点点头,抬手指挥着身边的人将笼子打开,她要做的第一道菜是鸡汤。 三公主要洗手作羹汤的行为顿时引来无数下人围观。 于是这个中午便可听到这样的对话。 “沈嫂,怎么给鸡放血?” “……” “呀,鸡跑了,夜月,出剑――” “……” “沈嫂,要先拔毛还是先剖腹?” “……” “算了,我还是先炒菜吧!” “……” “先倒油还是先放菜?” “……” 众人被这位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主,给吓到了,膛目结舌地看着整个厨房鸡飞狗跳。 沈嫂差点眼一闭,晕过去。 可是,她不能晕过去,为什么不能?那是因为公主正要往滚烫的油锅里加水。 “公主,住手,不――” 什么?风雅手一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结果,就是乐正堇回府所见的那一幕。 “嘣――”又传来一声巨响,众人齐刷刷看过去。 房子彻底遇火焚身了―― 这破坏力如此之大。 乐正堇刚缓和的神色又沉了下来,偷偷透过袖子看到自家爹爹那冷得可以滴下水的俊脸,心虚极了,眼睛不由乱瞄,一瞄便瞄到百紫手中的盘子,立即邀功似的指着它,对乐正堇狗腿地道,“爹爹,那是风雅做的哦,爹爹要不要尝尝啊――” 可是风雅忘了她那指着盘子的手正是遮着她脸的手,一拿开,她的脸便暴露在众人面前。 白皙的脸庞被划了几道粗短不一的黑线,额头上沾了白白的面粉,头顶着乱蓬蓬的鸡窝头,黑发上还挂着几片菜叶,整一只花了脸的花猫。 众人忍俊不禁,却碍于她的身份死命憋着。 乐正堇一看眼前的小花猫,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怒气也被浇灭了不少。 小花猫也知道自己现在形象彻底没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再遮掩,拉着乐正堇的袖子,要他亲口尝尝她好不容易做成的唯一成品。 盘子被端上前来,乐正堇拗不过她,瞥了一眼那道菜,不由眯起了眼睛。 这造型很奇特,黑糊糊一团的是?鱼? 小花猫迅速将筷子塞到乐正堇的手中,催促这他赶紧试一下。 乐正堇皱着眉,这能吃? 小花猫眨巴眨巴这亮晶晶的眼睛,像在等着主人的赞赏。 可惜―― “公主,貌似这条鱼还没有熟!”幽幽地声音从身后飘来。 风雅殷勤的神色僵在脸上。 闻言乐正堇立即放下筷子,似乎还松了一口气,转身大步离开。 厨艺之战,风雅完败。 ------------ 第十四章 酒桌过招风雅败 虽然厨房一事让风雅感到无比的挫败,但是最终的结果还是让她微微欣慰。 比如现在她眼前正放着无比精美的佳肴。 由于厨房被风雅“不小心”毁得只剩下一堆黑灰,繁忙一个早上的府上众人都饿得两眼昏花哀怨地看着那罪魁祸首。忽而大人挥手让人去皇城里最有名的回首楼订几桌饭菜,顿时整个相府欢呼雀跃! 此刻,风雅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优雅从容地坐在椅子上,已经没有之前花猫般狼狈的样子了。 因为回首楼送来的是几大桌酒席,所以,府上众人得到乐正堇的恩准,都一起坐下享用,这是相府多年来难得的场景。过去就算是逢年过节,也从来是下人们自己乐呵,主子们自己乐呵,虽然府上就一个主子。 从来没有和自家大人用过餐的众人一开始还有点拘谨,但是一见三公主身边的千红,那大快朵颐的吃相,大家才敢放开胆子吃。 百紫伸出脚,踢了踢正在狂扫,实在看不出一点吃相的人,示意她收敛点。 可是人家压根不听她的,自以为恩赐般地从美食中抽空出来瞪了她一眼。 百紫气得无语凝噎,索性不管她了,眼睛转向坐在身边的自家主子。 风雅这一桌坐的是百紫千红、乐正堇、听夏听叶、司空休、沈嫂。而风雅和乐正堇相邻而坐,只是中间隔着一个沈嫂,刚才风雅想要坐在乐正堇身边,可惜就被她捷足先登了,气得风雅只能坐在那里干瞪眼。 但是距离不是问题,鼻子下面一张嘴,不用白不用。于是百紫便看到这样的场景。 “爹爹,你眼前那道是什么菜,看着卖相很好。” 风雅睁大着眼,像一个求知欲满满的小孩,闪着疑惑的大眼向大人求教。 可惜,这并不怎么如她的意。 因为有一个声音响起,却不是那温润如玉的流水声。 “公主,那是南乳松鼠鱼,所用食材是鲈鱼、虾仁、熟青豆、熟玉米粒,起锅前淋上了特制的红乳汁,这道菜的特点便是色彩绚丽,食者可以闻到乳香、蒜香、醋香、尝的时候,外脆里嫩,微甜、微酸、微咸,很鲜美,公主可以尝尝,这可是回首楼的招牌菜。” 沈嫂笑得可亲地向她推荐这道菜,若是排除她抢先回答这件事,这实在不失为一个诱人的解说。 百紫撇了撇嘴,这沈嫂真是没有眼力,没看见自家公主实在借机和丞相大人培养父女情吗?还来捣蛋,哼!可惜公主好似被这番话语打动了,眼睛里彻底闪着亮晶晶的光点。 “说得真是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尝,可是,”说着风雅歪了歪头,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它离我好远!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美食近在眼前,却吃不到的事吧!” 旁人被这番最遥远距离解释雷得里外烧嫩,这道菜才分明在公主手边不远处吧?! 紧接着,风雅好似想到了一个好的解决办法,那闪着慧黠的眼神,让沈嫂暗叫不好。 “那就有劳爹爹帮风雅夹下这道名菜吧!” 公主不愧是公主!千红便咽下口中的食物,边偷偷朝自家公主方向伸出一个大拇指! 这话语一落,桌上的人的手都愣得一僵。 只有话题中心的乐正堇仍面不改色,众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他,不知道他会如何做? 若是乐正堇依言做了,往明面上说,便是毁了三公主的闺誉,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做了如此亲密的举动,无疑给人留下闲话的诟病,但是若是夫妻的话,便也无碍,只是这三公主与他无亲无故,也没有媒妁之言,众目睽睽之下,若是有人传出去,只怕三公主声誉有损。往私的说,便是乐正堇间接认下三公主作为自己的女儿,满足了三公主的心愿。 但若是不做,也不知这三公主会做出什么举动出来,顿时众人带着看好戏的心态,同时又心慌慌,真是让人纠结的双重心态。 现在让我们听听场内观众的心声吧! 这个三公主真是大胆啊!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大人?!嗷呜――听叶 我家公主真是厉害,瞬间就扭转局面,哈哈――百紫 千防万防,还是让公主钻了空子,夫人啊,奴婢对不住您啊――沈嫂 真是一场好戏,不知道乐正会怎么做呢?拒绝还是接受呢?真是期待呀!――司空休 只见万众瞩目的焦点,咱的丞相大人,慢慢放下手中的瓷碗,众人心里嘀咕,难不成大人要屈服在公主的淫威下,为公主夹菜? 可是,紧接着,一声轻轻的声响落下,众人在心底哇了一声,怎么回事,丞相大人怎么把筷子也放下了?没了筷子,丞相大人怎么给公主夹那道据说很美味的菜肴呢? 只见乐正堇慢条斯理地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手,然后吩咐侍女把那道南乳松鼠鱼放在风雅面前,最后看了一眼风雅,起身告罪离开。 “公主,微臣吃饱了,先下去了,请公主慢用。” 看了一眼飘然而去的人,再看了看被迅速转移阵地的盘子,风雅勾了勾唇角,有趣有趣。 众人在心里惋惜了一下,没有看到那难得一见的奇景,于是继续低下头安静吃饭,不过力求在极短时间内把餐饭解决了,以防这位小主又想起什么主意折腾他们。 等千红从碗中抬起头来,随意看了看周围,一愣,怎么才一会儿,厅里只剩下她们三个人还有一个书生气的男子。 “公主,相府里的下人吃饭的速度都好快啊!要是以后千红误了饭点,去厨房找吃的不就什么都找不到了?那千红不就会饿肚子了,饿肚子的千红不解就没有力气做事了?哎呦―百紫,你干嘛敲我头,你不知道会疼吗?” “就是知道会疼,才敲你的,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着,才有力气在那里闲扯,那些人分明是怕了咱公主才溜得快,真傻――” 百紫恨铁不成钢地地看着自家妹妹龇牙咧嘴的样子,她真的怀疑除了她们俩长得一摸一样外,哪里看得出来她们是一家人呀? “你们两个别闹了,赶紧吃吧!不要浪费了这一桌子的好吃的。” 本来司空休也是要走的,但是看着风雅在乐正那里碰了软钉子后,仍旧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不由感觉到奇怪。但是见这位公主似乎待身边的人都很好,起码没有大家小姐会关心自己的下人,看来这三公主还有传言里没有的良善吧! 见对面投来似有似无的打量,风雅抬头,与眼前的人视线相撞。 “公主,在下司空休,是府中的账房先生。”见正主看向自己,司空休便拱手自报家门。 账房先生?她刚才可是没有漏看他刚才一脸揶揄想要看爹爹出糗的样子呢! 司空休见风雅一脸兴味地看着自己,心底大叫不好,他刚才就应该早点离场,不应因为好奇而待着,真是好奇害死人啊―― ------------ 第十五章 可怜司空被戏弄 司空休被风雅不怀好意的目光扫射得冷汗直流。 “公主,在下吃饱了,先告辞了。”三十六计,走为上。 “司空先生,请留步。” 司空休硬生生止住最后一步即将踏出门槛的右脚,婉转如莺啼的声音在他耳里,如同一道催命符,虽然那三公主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可是他有着明知山有虎,却被硬逼着向虎山行的错觉。 慢慢地转过身,司空休已经从刚才紧张的脸色转换成恭敬,朝风雅拱了拱手,“不知公主叫住在下,所谓何事?” 风雅对眼前人笑了笑,笑的那是一个天真无邪,“司空先生,您说您是府上的帐房先生?” 不知为何风雅会有此问,明明自己刚才已经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是的,公主。” “那府中的收入支出可是归先生管?” “不错。” “府上就您一个账房先生吗?” “是的。” 虽然不解风雅的做法,但是他仍旧有问必答,殊不知一只大白兔已经落入了小灰狼的陷阱中了。 “那你可知罪?”语气一转,变得威严无比,小脸严肃,似乎在强忍着怒气。 司空休诧异地看着刚才还一脸天真的人,现在却如同判官一样在审问着他。他不得其解,他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主了?想是这样想,但他还是装作被吓到般跪在地上,“公主,不知在下所犯何事,引得公主大怒?” 果然是丞相府的人,遇事都不惊慌,风雅怒色大发,一手拍在桌上,司空休的手也跟着那碗碟抖了三抖。 “不知道?”语气里含着质疑。 “不知道。”老老实实回答。 “当真不知道?”提高了语气。 “当真不知道。”依然老老实实回答。 风雅连发两个问,司空休心里越发地发毛,不知道这公主心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好吧,那本公主就大发慈悲告诉你。” 司空休忍住要上去抽打她一顿,可是一摸自己的脖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年头哪有什么比自己脑袋安安分分待在自己脖子上强。 “司空愿闻其详。” “那你可听好了,爹爹身为南旭国的丞相,再怎么清廉,每个月的俸禄也足够府中一干人等的花销,不至于府内顿顿素食来维持生计,那爹爹的俸禄跑到哪里去了呢?到底是被谁私吞了?而你身为账房先生,负责管理府上大大小小的花销,所有账的进出都是由你经手的,若是你监守自盗的话,谁能发现呢?你说是吗,司徒先生?” 字字珠玑,让司空休冷汗,原来是因为这茬,沈嫂哊,你可害惨我了,公主这典型是拿我开刀啊,我这招谁惹谁了。 “公主,您可冤枉司空了,司空怎么可能监守自盗?公主明鉴。”这个黑锅他可是背不起的。 “其实看先生也是一个坦荡之人,本公主我也不相信司空会做这种事。”风雅脸色柔和,朝他体谅地笑了笑。 司空一见这笑容,毛骨悚然,但是只能连连感激公主信任。 “司空先生没有做这种事,不过,难保没有人没做。但是在这里,司空先生就犯了一个不察之罪。每日的账都会经过先生的审核,若是有人作假,或者偷盗,能瞒得过先生的眼?如果不是先生是共犯就是太……” 风雅最后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司空休心里明白,若不是共犯就是太无能,连这些事都没有发觉。若是真的这样,那他无话可说,它认了。可是府中的财产好好地待在那里,哪有不见,这公主明显就是要摆自己一道,司空休在心底捶胸怒吼。 “这……” 可是这让他如何解释呢?说真话,以乐正护着沈嫂的性子,会劈了他。说假话应承,以公主的性子,还是会劈了他。进一步是被劈,退一步还是被劈,司空凌乱了。 “司空先生,您有何要辩解的?” 风雅好心地问道,可是司空休似乎看到这小公主的头顶似乎冒出邪恶的小耳朵,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司空无话可说。” 哎,想他司空休一世英名,到头来竟然会落得进退两难的地步里。但是相比于落在乐正手中,他宁愿栽在这邪恶的小公主手中。 刚才还是一副风度翩翩的书生样的人,眨眼间就被公主戏耍得双肩耷拉的样子,百紫千红掩着嘴偷笑,公主出马,管他是谁,都得乖乖俯首称臣。 “司空先生就这么认罪啦?” 司空休抽了抽眼角,闷闷地回着,“是。” “司空先生果然是坦荡之人,风雅佩服!” 司空休讶然,实在摸不清这小祖宗想说什么,抬头去看她,只见她两眼放光,满是崇拜的眼神,他更是转不过弯来,这到底是闹哪一出啊! “司空先生,就冲您这胸怀,您这个朋友,风雅交定了。”示意百紫千红扶他起来。 “可是公主您刚才不是在问我罪吗?”司空被这小祖宗的豪言壮语给吓到了。 风雅不以为意,笑着缓缓解释道,“司徒先生,风雅只不过是相府里的一个暂住的客人,没有权利过问府中的事的,刚才只不过是风雅瞧着好玩,跟司空先生闹着玩的,咱俩现在已经是朋友了,朋友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和对方生气吧!” 说完还眨着眼睛朝对方无辜地笑着。 司徒休无语泪流,之前谁还在沈嫂面前大言不惭地说府中没有女主人,她要勉为其难地操持府中的事,果然世上唯女子与小人养也,变脸跟翻书一样快,那自己刚才受的惊吓要找谁讨回啊~~~司徒休心中无比委屈,但是他得大方,谁让公主搬出了朋友这两个字,谁让自己是堂堂七尺男儿,俗话说得好,好男不跟女斗,他认了。 “多谢公主不追究。” “不用谢不用谢,咱们都是朋友,不用见外。”风雅一副哥俩好的语气,开始和司徒休唠起嗑来。 不外乎是年龄啊,祖籍啊,兴趣啊,一个问得漫不经心,一个回得冷汗如注。 最后。 “不知司徒先生,可知为何府中只有爹爹一个主子?” 重点来了,重点来了,他就知道这小祖宗心里肯定打着什么算盘,原来设了这出好戏就是为了套出乐正堇的讯息,真是一只狡诈的小狐狸。可是他现在已经上了贼船了,似乎隐瞒或者谎报都不好,想想自己今天被这公主捉弄的事,罪魁祸首还不是乐正,眼底闪过一丝奸笑,那他就不客气了。 接下来,无论风雅问什么,司空休都一一作答,事情顺利得超乎她的想象,虽然风雅心里有点疑虑,但是只是一闪而过,她的注意力继续放在信息的收集上来。 公主这招,高,实在是高。想她们最近深入府中打探,但是所打听到的消息要嘛不实,要嘛没用,没想到公主随意出手,便能轻轻松松拿到手,实在是太厉害了,她们好崇拜公主哦! ------------ 第十六章 她的困惑谁是她 “大人,您不担心司空把您给卖了吗?”听夏眉头纠结在一起,很担心。 “什么担心啊?司空那个混蛋,已经将大人卖得一点渣都不剩了!”人还未走近,就听到听叶那气急败坏的声音远远传来。 听夏闻言瞪大了眼睛,可是自己的主子一点反应也不给,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大人,这司空太过分了,把您的家底都给露了,也不知道这刁钻的公主会怎么做,您一点也不着急吗?” “随她去吧”乐正堇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漫不经心地道,此时他的心里正想着朝中今日商讨的政事,北邯似乎开始蠢蠢欲动了,边境最近开始传来他们的一些小动静了。 乐正堇握着酒杯,慢慢进入沉思,丝毫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听叶听夏见此也乖乖闭嘴,不敢再叨扰自己家大人,于是退了出来。 “你们这两个小滑头,不好好在大人面前伺候着,在外面瞎晃荡什么?”沈嫂笑骂着他们。 这时候两人似乎找到组织似的窜到她面前,七嘴八舌讲起来了。 “沈嫂,司空太过分了!” “他把大人的老底都告诉公主了。” “也不知道公主会怎么折腾?!” “……” 两人讲完后,见沈嫂若有所思的样子,却不见平日里听到公主的消息时的恼怒,有点摸不着头脑。 “沈嫂,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听叶问道。 被打断思路的沈嫂莫名笑了下,“没事,你们忙去吧,这件事不要管。” 见沈嫂离去,两人仍旧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最后只能耸耸肩相偕离去。 夫人,这三公主,待在少爷身边,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可是若是祸的话,对少爷来说,也没有什么关系吧,只不过是雪上加点霜罢了,若是福,但愿少爷能够把握住吧!少爷这一生,太苦了! 刚才远去的人,站在梨树下,仰望着夜空,眼里闪过一丝水光。 正在被人画圈圈诅咒的司空一脸惶恐回答风雅的问题,等到风雅问到没有什么好问后,才大发慈悲,挥手让他离开。 司空走出大门,呼了一口气,但是眼底的笑意却泄露了他的好心情,这府上开始要热闹了―― “公主,你就这么放过司空休?”百紫见自家公主似乎没有打算处理这个人。 风雅拿着筷子拨了拨碗中的饭粒,弯了弯嘴角,“不急,慢慢来。” 她可不会错过在饭桌上司空休一脸看好戏的神色,她的爹爹怎么可以让人这样算计呢!来日方长,她可要替爹爹好好回敬回敬他一下。 公主有露出这般狐狸神色,百紫千红两人心知肚明,看样子有人要倒霉了。 “千红,你过来,你帮我出去外面查一查,这附近有没有这样的人……” 千红凑到风雅眼前,细细听着风雅的吩咐,最后听着听着不禁笑弯了眼,随后乐滋滋地应下了。 百紫见千红应得这般爽快,猜也猜的出来公主又有什么点子了,要去捉弄人了。 夜晚,百紫千红退下,房间内只剩下风雅一人。 风雅披散着发丝,坐在梳妆台边,看着镜子中模糊的自己,陷入了沉思。 自从自己醒来,不过三天,脑子里的空白不断地被填满,没有之前那么迷茫的感觉,只是之前的记忆缺失,一点也想不起来。她不禁开始剖析自己,她以前到底是个怎样的公主?或者是个怎么样的人? 明媚皓齿,墨发三千,镜子里的人随着她笑也跟真她笑,皱眉也跟着她皱眉,自己的心里却一点熟悉感都没有。人前,她灵敏狡黠、端庄优雅,可这是这局身体本身就拥有的,而自己只不过顺着它的习惯,做下去而已。 她有点怀疑,她不是这个风雅公主。但这个想法一跳出来,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若她不是风雅,她又是谁?心里一阵惊慌又熟悉地爬上她的心头,手不由收紧,握着桌子的边沿,微微地刺痛才让她稍微回过神来。 不行,太难受了,这种惶恐的感觉缠绕在心里太不妙了。她得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 对,想想乐正堇,那个在她梦中扮演救世主的人。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水里拼命扑腾,绝望无助时突然抓到一块浮木,说什么也要紧紧抱住。 从百紫千红的打探,加上从司空休嘴里套到的信息,风雅开始理顺乐正堇这个人的生平。一旦注意力集中起来,心中的慌乱也慢慢淡去。 乐正堇,年十八,父母在他年幼时,便离世,他自小在通天派长大,后来学艺完成后出师来到南旭国,十四便考取状元,靠着自己聪明才略一步一步走上了丞相之位。 说到这,不得不提到,在这世人无人不知的通天派,外界对它的传言无奇不有,但是传来传去,它至今是一个谜。它掌门不详,弟子不详,地址不知坐落在四国的哪一座山峰上,可以算是隐居的世外门派。但是这样的世外门派却受到各国君王的极高尊重。因为这通天派每十五年就会派出一位弟子,参与政事,辅佐君王治理天下。而十五年中就派出一位弟子,这一次的弟子是乐正堇,而他要辅佐的对象是南旭国。 十几年就出一位弟子,可见这乐正堇的才华能力是有多强。 但是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些消息,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怀着崇拜的眼光去看乐正堇,而是感觉到深深的悲寂。 越是站得高的人,他就会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十五年出一个治世才人,通天派里面的竞争可不是一般激烈吧,学习的东西那么多,可以想象他在这条路走得多艰难。 早年,父母双亡吗?小小年纪就承受着丧亲之痛,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间行走,那是多么寂寞孤苦! 想到这里,风雅突然清醒过来,为何她对这个见过没有几面的人会有那么多深深的感触,似乎自己认识他好久,而自己对他那么强烈的依赖感真的是因为在梦中他说过要保护自己才产生的吗? 可是若是他没有出现在自己的梦中,见到他,会不会也有这种依赖? 风雅抚了抚胸前的发丝。 答案是肯定的吧! 没有原因,她就是这么想着。 这具身体,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 第十七章 盈香园内道玄机 “公主,你看,今天送来的膳食?!”千红讶异指着眼前的盘子。 风雅随着她的惊呼看过去,终于正常了,要是真的天天吃素,她的小胃可是会受不了的。 摆在她眼前的盘子终于看见了肉的影踪了。 百紫帮风雅盛了一碗白粥放在她面前,小脸带着小崇拜,“公主,您这一招火烧厨房的计策,用得真妙,你看,厨房里的人都不敢再送上那些素菜了!” “就是就是,昨天我看沈嫂的脸黑得跟灶台里的黑炭似的,别提有多逗!”千红幸灾乐祸。 “沈嫂那是被公主弄出来的黑烟给熏的好不好?不过,能看到她这一狼狈样,就算毁了一身的衣裙也值得。”虽然在妹妹面前她都是一个小大人的样子,但是也难掩一颗爱看热闹的小童心。 风雅默默地用着饭菜,其实内心憋屈极了,她是真的,真的想做顿饭出来的―― 用完早膳,风雅知道这个时候乐正堇去上朝了,于是自己就带着百紫千红等人去四处转转。 一路走来,她们一行人遇上府中的下人,不是匆匆避开她们,就是三五成群一见她们就一哄而散。 风雅不解,“你家公主长得见不得人?” “谁说的,公主貌美如花,花见花开,哪里见不得人呢!”千红见不得主子自我贬低。 “那是为什么,她们见到我跟老鼠见到猫似的?” “那是因为公主昨日火烧厨房的事情,让他们对您产生了深深的畏惧啊!”百紫感叹。 原来如此,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果真是真理。 “公主,我发现相府里有一个很不错的地方,公主要不要去看看。”千红看到眼前的牌匾,突然两眼发光,扯了扯风雅的袖子。 一听,风雅来了兴致,于是千红便在前领路。 盈园。 风雅抬眼看了一眼入口的拱门,上面雕刻着这两个字。 轻轻嗅了嗅,便闻到淡淡的清香。 暗香盈袖。 心中的烦闷也被冲淡了些许,抬脚便入了园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簇一簇莹白莹白的花簇,绿意点点,鸟鸣清脆,幽谧又雅致。 风雅以为自己不小心踏进了人间仙境。 “真美啊――” 百紫忍不住脱口而出。 风雅无不赞同地点了点头。提步要继续,却瞥见一树干后露出一块白色衣角。 “谁在那里?”风雅皱了皱眉,看那衣角的面料,就知道不是府中的下人的服饰,她之前在司空休那里得知,这相府里只有爹爹一个主子,而且近来也没有人在府中做客,所以,眼前的人来历很可疑。 风雅话一出口,百紫千红便立即闪到风雅跟前,严阵以待。 梨树后传来稍许轻响,那人便从树下走出。 好一仙风道骨的少年。 只见那人一身纯白的长袍,墨发被主人用一根玉簪固定住,唇角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 “三公主,在下是明玉棋,丞相大人是在下好友,今日来访,乐正不在,在下就独自在府中闲逛,若有冒犯的地方,请公主恕罪。” 声音飘逸,明玉棋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可风雅却感觉此人与自己离得如此之遥远,空谷幽兰的话语好似从远处传来。 眼前这飘渺似仙的人,风雅稍稍打量下,便放下了戒心,对方在她一开口便知道她身份,那就是爹爹的好友无疑了,既然是府中客人,那她就得好好招待。 “原来是爹爹的好友,是风雅怠慢了。”风雅从善如流。 “公主客气了!”明玉棋笑了笑。 “不如明公子和风雅到前面坐坐如何,让风雅尽下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明公子?”见前面不远处有块石桌,便提议。 “如此,便多谢了。” 两人在石桌坐定,糕点便立即被端上来。明玉棋看了眼那再摆盘的百紫,暗暗点点头,这三公主身边的人都很机敏。 其实在风雅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她。见她举止优雅,处事从容,而且话语里都是以乐正的女儿自居,明玉棋心里也有了底,想来这清丽脱俗的三公主,便是解开乐正劫的命定人。 “刚才明公子说是爹爹的好友,那明公子是怎么与我爹爹相识呢?”风雅一脸好奇。 “通天派与我们天演派本是世交,自小我们便相识。” “天演派?你说你是天演派?”千红不可抑制得颤抖地问着。 “千红,你怎么了?”风雅知道她身边人的秉性,纵使平日在她面前多没大没小,但是断不会在外人面前失态。 “公主,你不知道天演派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它可是世人眼中神的信仰啊!” 神的信仰? “公主,千红一激动就连话都说不清,天演派它善于卜卦算人前世今生,卦卦都很准,世人无不崇拜,可是,天演派从来不轻易为人卜卦,就算是天子也无一例外。它和通天派一样,是一个神秘的存在。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遇到天演派的人,真是太出人意料了!”百紫低下身,为风雅解释。 原来如此,可是,为何这般隐蔽的身份,对方便这般轻易告知,那天演派不是神龙见首不见神尾的吗?若是门下的人都像他这样,不就早就曝光了吗?风雅狐疑地看向他。 收到风雅的怀疑打量,明玉棋也不做解释,倒是大大方方地坐在那里,轻啜了一口清茶,不置可否。 “公主,您觉得乐正怎么样?” 风雅没有想到他一开口便是问这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引起了她的兴趣。 她细细一想,便回道,“温文儒雅、笑里藏刀、面热内冷。” 在场的人,都没有想到风雅会这样形容乐正堇,百紫千红更是张大了嘴。 这个回答似乎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仿佛在情理之中,明玉棋点了点头,眼睛看向风雅,“公主,你看乐正,很透彻,希望你以后,能够一直这样透彻下去。有时候表面看到的并不是真的,必要的时候,需要用心去感应。” 风雅一愣,这人怎么突然蹦出这样的话。“明公子,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了,唯有保持这一颗心,才不会被假象遮蔽。希望公主能够谨记。” “公主,这明公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千红怎么听不懂?” 看着翩然离去的身影,风雅细嚼着这几句话后,茫然地摇摇头,“我也听不懂啊!” 天知道这人突然说出这几句牛头不对马面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就是世外高人惯用的伎俩? ------------ 第十八章 一张请贴灵湖约 乐正堇一下朝便回到书房,身后跟着欲言又止的听夏。 一踏入房门,便看到一袭紫衣的人,乐正堇挑了挑眉,“公主?” “爹爹,你回来啦!”风雅立即跳下椅子,笑脸迎了上来,“爹爹要不要用点点心?” “公主,不必了。”乐正堇如今已经能自动忽略掉那个称呼了,依旧温和地回道。 “那爹爹,你去忙吧,我自已一个人能打发自己的,不用管我。” 风雅对着已经在书桌后落座的人摇了摇手中的书籍,又自顾自回到方才坐的位置。 额,这三公主也太不见外了吧?!听夏扯了扯嘴角,转头看向大人,见大人似乎没有反对,听夏摸了摸鼻子,转身走到门口候着。 自家大人在平时办公的时候,是不准有人靠近的。 刚走出门口,便见到那两个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双生女正站在不远处,听夏脚步一顿,不由想要后退,没有看到我,没有看到我…… “咦,那不是听夏吗?”千红故意提高声调问身边的人。 听夏身体一僵,避无可避,只能…… 迎难而上。 “原来是百紫妹妹和千红妹妹,刚才出来得匆忙都没有注意到你们,你们在这里玩呢?” 千红撇撇嘴,语气不耐,“听夏哥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在玩?真是大大的冤枉。”完了,都怪听叶当初与人家结下怨,现在累及池鱼了吧!听夏心里抱怨,脸上却依旧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原来是听夏说错话了,这就给妹妹赔不是了,不知两位妹妹在这里做什么?” 千红更加不耐,“你不是刚从书房出来吗,难道不知道我们站在外面是做什么吗?你头上那双眼睛是用来吃饭的吗?” 语气不善,听夏更苦了,妹子,我的眼睛是用来看的,而且我的眼睛是长在脸上而不是头上的。 听夏摸了摸头上的虚汗,扯了个理由匆匆离去。 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百紫扑哧一下,“我说,人家是偷你钱还是劫你饭了,怎么这样对待他?” “哼,谁让那个听叶犯到我了,那个听夏一直跟他在一起,一看就是一路的,不出出气,哪对得起公主的教诲?!” 一听,百紫奇了,“公主什么时候教你这样做的?” “公主以前在外行走的时候,不是经常跟我们说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揍人。我现在算好呢,还没有直接上拳头呢!” 看着洋洋得意的某人,百紫仰天无语。 书房内,相处两相静。 唯有翻书的声响,以及窗外清脆的鸟鸣。 风雅将视线转向窗外,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这大好的春光若是一直待在室内,不是浪费了? 于是,她将视线下移了一下,又左移了一下,于是,目标正对着那个埋首书案的人,目光殷切无比。 虽然注意力都放在文案上,但是身边的动静依然逃不过他的感官 他抬起头,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像极了一只小狐狸,他弯了弯嘴角。 见目标已经发现她了,风雅正考虑着要不要开口。 “大人,听叶有事禀报。” “进来吧。” 听叶进来,递给乐正堇一张帖子。 “大人,张大人派人过来送帖子,想邀您一起去灵湖赏景。” “替我推辞了。”乐正堇合上帖子说道。 刚刚想什么来着,现在就有什么送上来,真是无巧不成书。风雅笑眯了眼,踱到他身边,一把抽出他手中的帖子。 今日下午、灵湖、赏景、游湖…… “去,怎么不去?!听叶,你去回人家,你家大人下午必将准时到场。”风雅看完后就急不可耐地催促着他。 听叶低头不敢自作主张,眼神瞄向自家的大人,虽然公主比大人大,但是他深知他是拿谁的月钱滴,大人,您瞧,听叶多么忠心啊! 见听叶还忤在那里,风雅心里清楚,于是转身扯着身边人的袖子,语气懦懦地开口,“爹爹,古人常说我们要珍惜眼前的日子,不可辜负春光,不可浪费青春,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 见袖子的主人无动于衷,风雅再接再厉,“爹爹,您每天不是在上朝就是在书房,生活多无趣啊,人在世上走一遭,不能就这样忙忙碌碌度过,起码要去看看春朝华月,行云流水……”到最后,她直接晃荡着袖子撒起娇来来。 目睹这一幕的听叶,瞪大了眼睛,这三公主也太能瞎掰了吧―― “听叶,去回复传信的人,我应约了。” 清朗的声音惊醒了怔住的人,听叶连忙应下,奇了怪了,大人从不参与这些邀请,当真是因为三公主的话打动了大人? 心不在焉的结果就是刚出门就被门槛绊倒,惹来对面树下两个姐妹花的嘲笑,听叶懊恼地甩甩头,自从这三公主来了之后,一切都不对劲。 打算再接着劝谏的人愣在当场,没想到这么容易乐正堇就转变了想法,不过结局是满意的就行。 乐正堇有点头疼,刚才自己怎么会答应了,不过看到身旁的人溢于言表的欣喜,熠熠生辉的眸子,他勾了勾唇角,兴许出去走走也是件不错的事。 正在一旁谋划着要怎么让他带上自己没有注意到对方这微妙的表情变化。 “爹爹,您今天下午要出去赴约哦?” “你刚才不是听到了?”乐正堇瞥了她一眼。 “爹爹,一个人去赴约会不会很无聊?” “听叶听夏也会跟着去。”继续拿起桌上的文书。 “爹爹,风雅一个人在府中好无聊啊!” “你可以让竹影带你去走走。”头也不抬地回道。 “……” “……” 风雅败了。 她抬起头,双眸水光泠泠,殷切地说道,“爹爹,你带上我吧!我也想去!” “哦?”明知她就是打着这主意,但他就是突然有了想逗逗她的心思,“带你去能做什么?” 风雅一听,有戏,急忙回道,“能啊能啊,风雅能做的事可多了,”于是她开始掰着手指数着,“风雅可以在路上无聊的时候,给爹爹讲故事,游玩的时候,可以帮爹爹摘花,玩累的时候,给爹爹端茶送水――哇,好多啊,风雅都数不过来!” 看着耍的某人,乐正堇眼底的笑意扩大,“既然你那么能干,那――” “那什么?” “就去准备吧!” “好嘞,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能反悔哦!” 生怕对方改口,风雅跳出书房,唤上百紫千红,风风火火地朝自己房间里奔去。 听着杂乱的脚步声离去,乐正堇微不可乎地摇了摇头,但是嘴角的弧度一直上扬着。 ------------ 第十九章 玉树临风佳公子 用完午膳,风雅就不见人影了。 此刻马车候在门口,所有人都在那里等着。 乐正堇也不急,闲适在一边,倒是听叶心里颇不是滋味。 “大人,您放心让公主跟着去赴会吗?以公主的性格,难保不出什么乱子。” “听叶,大人都不担心,你瞎操什么心呀!”梅香抿着唇笑骂着。 “去,一边去,我这是关心主子,你不要瞎捣乱。”听叶生气地瞪了她一眼。 “听叶,最近公主边上的小丫头跟你来往得很勤?!” 听叶打发完梅香,正想对大人进进忠言,哪料大人突然发话了,听叶哭丧着一张脸,这哪里是来往很勤啊,这丫头分明是想生吞活剥他呀!不过是初次见面两个人不对头,这小丫头就跟自己对上了。现在连大人都拿这件事欺负他。 “大人,你可不知……” 听叶还没有跟自己主子抱怨完时,就猛听到几声吸口水声。怎么回事?听叶推了推身边的梅香,但是人家压根就不理他,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的后方。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听叶也转过身去,等眼睛一触到站在大门边上的人,眼睛也不由看直了。 紫衣墨发,唇红齿白,眉如远山,眸如清泓,手执一把纸扇,就这么俏生生地站着。 谁家公子如此俊秀? 不对,人家是从自家府内走出来的,相府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怎么不知道? 咦,那俏公子身边站的那两个人怎么那么熟悉,听叶用手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不是那对双生丫头吗? 只见那三人朝马车走近,俏公子收起折扇,向乐正堇俯首,“爹爹,儿子请您请安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相视惊然。 这不是那精灵古怪的三公主?! 乐正堇看着那缓步朝自己走来的人也不由讶然,但是那一抹惊艳瞬间被掩盖在温润无波的眸中。 看着众人的反映,风雅朝乐正堇自得地抛去一个洋洋的笑容,乐正堇被她这孩子气的行为逗得忍俊不禁。 “公主,请!” “爹爹,请!” 马车够宽,坐下六个人绰绰有余。 一上车,风雅便挪到乐正堇的对面。 “爹爹,风雅这身装扮不错吧!” “嗯,很适合公主。” “爹爹,待会遇见人的时候,就说我是您表弟就可以啦!” “嗯,表弟名讳?” “爹爹,待会叫我封雅就可以了,封号的封,风雅的雅。” “嗯。” “……” “……” 父女俩在友好的互动,底下的人也在骚动着。 听叶捅了捅身边的人,“喂,小丫头,没想到你家公主扮成男子还真不是赖。” 本来一听对方叫自己小丫头,火气就往上冒,但是接下来的称赞让她一下子把火给浇灭了,千红得意洋洋地抬高下巴,“那是,谁让我家公主天生丽质难自弃。” 百紫看了一眼骄傲的妹子,难得她没有把成语用错,不过公主本来就出色,当初带着她们在外行走的时候就引得狂蜂浪蝶无数,否则怎么会遭人下药误食遗迷呢! 只是她们在公主醒来后,告诉了她失去的记忆却没有包括这一些,因为陛下对她们下了封口令,不许提公主女扮男装游走江湖的事,否则她们…… 陛下是担心公主恢复本性,又不着宫了。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今天中午公主风风火火回到房间就说要易装出门,看来千防万防,自家难防啊! “不过,你家公主和我家大人站在一起,还是有一定差距滴,谁不说我们家大人丰神俊朗,堪称南旭国的第一美男,你们家公主差远了。”听叶自豪无比,只可惜被无情地踹了一脚。 “谁说的,那是你们不知道江湖中还有一个玉树临风的品雅公子,你可知道那品雅公子就是……” 话还没有说完,千红也被踹了一脚,可是施力对象是她家姐姐。她怒视回去,却接到姐姐的警告,随后才后知后觉自己一时嘴快差点铸成大错,立即噤声。 “接着说啊――” “有什么好说的,你让我说,我偏不乐意说了。” 听叶被吼了一声,不由自主往角落里缩,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人。 马车嗒嗒,不一会儿,马夫称到达灵湖了。 一行人下了马车。 清香扑面而来,风雅扫视了眼四周,便被湖边或高或低的桃树吸引住了。只见一浩大的湖泊四周桃树环绕,粉色盎然,里面居然还有罕见的白色,风过,波动,叶摇,花落,真是一幅美得不可胜收的桃湖图。 周身不可抑制的抽呼声,把风雅从美景中唤醒。因为春光美好,许多人都成群结伴出来踏青,所以这时,她们身边有很多游人。 只是这些游人似乎没有把目光放在观赏风景上。 “那,那不是乐正大人吗?还有他身边的那个紫衣小公子,都长得好俊啊!”花痴女一号。 “真的是啊,果然是丰神俊朗,谦谦君子,不行,我快呼不过气来了――”花痴女一号。 “真不愧是咱皇都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花痴女三号。 “……” 蜂拥浪蝶围绕,风雅小小吃了下惊,皇宫外的人还真是大胆啊,说话这么大声,还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此时,一枝桃花落在她眼前,若不是她小心避开,就砸到她身上了,她疑惑地看向始作俑者,哪料对方满脸娇羞地看着自己,风雅被吓到了,怎么回事?紧接着,一枝又一枝桃花从四面八方抛来。 “公主,这是民间用来表示对美男倾慕的方式,不必惊慌!” 身边传来清雅的声音,似乎还带着笑意,风雅闻言偏偏头,却只看到他俊朗的侧脸,风雅点点头,原来民间还有这种倾慕表达方式,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不过爹爹都能这般淡定,自己怎么能落下呢? 于是,风雅对着身边的女子善意的笑了笑,哪知道她这粲然笑容引来的是更大的蜂拥,还有数之不尽的桃花,于是她们一行人不得不快速逃离。 终于在身边人的掩护下,逃离了包围圈,想起了刚才那些娇弱女子的疯狂举动,风雅不由汗颜,这哪是倾慕啊,这分明是要把人往死里砸啊,她都怀疑整湖的桃林是不是被她们摧残殆尽。 不过话说起来,还蛮好玩的。抖落满身的花瓣,她大步跨到乐正堇跟前,“爹爹,别动。” 乐正堇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人,见她朝自己的脸伸出手,皱了皱眉,在那只手快碰到自己的时候,偏了偏头,只是,那只手转了个弯,划过自己的发丝。 “爹爹,你看。” 风雅没有察觉到这细微的动作,只是献宝似的摊开手。 一瓣粉色的花瓣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娇嫩的花瓣与白皙的手指相映成辉,在空气中显得格外美。只是美的不知是那花瓣,还是那纤细的手指,还是两者都有。 乐正堇神色不明地点了点头。 “乐正兄,别来无恙。”一好听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 第二十章 桃花会(上) “乐正兄,别来无恙!” 旁边传来这一句带着笑意的话语,众人闻声转身。 “段兄,幸会!” 看向来人,乐正堇也拱手回礼。 “没有想到平日里什么宴会十有九次会推迟的人,今日居然会出现在这里,真是让段某意外啊!” 伴随着爽朗的笑声走近的是一个清俊的男子,行走投足中无不透露出一股不羁的姿态。 “偶尔出来走走,才能不辜负春光。” 风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爹爹居然搬出了自己那一套说辞,似乎感觉爹爹还看了自己一眼。 “真意外,你也会这样想,咦,你身边这少年瞧着怪眼生的,不引荐引荐?”清俊男子看了眼风雅,问他。 “段业云,在下好友。封雅,在下表弟。”乐正堇简洁地介绍。 两个人互相见了礼。 “乐正堇,你什么时候有了表弟,我怎么不知道?”段业云疑惑。 “我是乐正表哥的远房表亲,近日才来皇城投奔表哥的,”风雅笑着解释,还转头问身边的人,“我说的对不对呀,表哥?” 乐正堇好笑地看着他也不知什么时候蹦出来的自称他远房表弟的人,微不可乎地颔首,“确实远房。” 段业云看了眼眼前出色的少年,再看看好友,感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索性把问题抛到一边,“走吧,桃花会快开始了。” “桃花会?什么桃花会?”风雅歪着头问身边的人。 “就是你心心念叨的灵湖游。”乐正堇回道。 见风雅还是疑惑不解,段业云便在一旁解释,“每年有四季,每季都会举办一个花会,春桃夏荷,秋菊冬梅,这次的是桃花会。” 风雅细细听他解说,不懂再开口询问。 最后总结,这所谓的花会就是才子佳人一起吟诗作对的场所,说穿了,就是一个变相的大型相亲会。 不过风雅还是相当感兴趣,不知道这些才子佳人是怎么进行相亲的,虽然南旭国民风还算开放,但是不知道这才子佳人能开放到什么程度,她好奇了。 乐正堇看着身旁的人两眼放光,露出兴味的眼神,无奈地摇摇头。 穿进一片桃林,便看到一座亭台在粉色花海里若隐若现。 原来这桃花会的地点是在湖边的亭子。 还未走近,里面的吟诵声,笑语嫣然声便已经在空气中飘散。 霎时,声音戛然而止,亭中无论男女都纷纷转头看向他们。最后居然三三两两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风雅不解地看向身边的人,“怎么了?我们看起来很奇怪吗?” “不怪,是奇!”段业云在一边接话。 “原来是乐正兄,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亭子里快步走出一个男子,在乐正堇面前站定,便笑着开口道。 “张兄言重了,乐正答应了,便不会失约。” ”真是难得,平日里约你出来都难,这次真是太惊喜了。”张玄骏拍了拍他的肩,后转身向段业云打招呼。“段兄也来了,这位是?” 段业云充当介绍人,“这是乐正的远房表弟封雅,今日也跟着过来参加桃花会,待会多照顾照顾。” 风雅一听,这人怎么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似的!有点窘。 “好好,这次桃花会会很热闹,来了你们三位这么钟灵顶秀的人!” “是啊,三位哥哥都很优秀哦!” 张玄骏本是笑着打趣着他们,没有想到风雅借机调侃他们。 “哈哈,这小子会说话,那咱去亭子聊吧,桃花会也要开始了。” 段业云率先走上前,催促着他们。 待走进亭子,那高度集中的焦点如影随形,风雅感觉头皮发紧。 “乐正从未参加过花会,也极少在人前露面,现在传言中的人就在眼前,怎么会不引起注目?”段业云在风雅身边低声说道。 原来如此。 风雅看着在众人面前依旧谈笑风生的人,心里与有荣焉,这可是她家爹爹呢! “您是丞相大人?”一女子靠近他们,语带紧张问道。 风雅目光由前方转向左方的人,来人一身嫩黄色的纱裙,只是鬓上插着琳琅的首饰,似乎恨不得把自己的脸当成调色板,脸上涂满了胭脂,看不出本来面目,风雅脑里闪过一丝熟悉感,这不跟她二姐一样,好似要把所有家当都往身上戴。 百紫千红别开脸,偷笑。看来她们两也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在下正是。”不论来人是谁,乐正堇都一副温润谦和的神色。 “久仰丞相大名,小女子深感佩服。”越娗越说越小声,想必那调色盘下的脸定是通红。 “小姐言重了。”乐正堇谦逊有礼地回道。 “我表哥有啥大名让小姐感到佩服的?” 越娗被乐正堇身后突然伸出来的小脸吓了一跳,不由后退了一步。 “封雅,不要胡闹。”乐正堇轻声斥她。 风雅笑嘻嘻地站出来,朝越娗鞠了个躬,聊表歉意。 这时越娗才发现原来身边还站着这样一个翩翩小公子,更加窘迫,轻声回答,“丞相大人勤政爱民,为百姓做了很多事,我们都很钦佩他。” 其实还有美色吧,风雅在心里补上这一句,不过都是自家人,爹爹受人敬仰,自己脸上也很有光,于是连连摆手,“这是应该做的,身在其位谋其政嘛!” 越娗感到奇怪,这小公子是谁?怎么会出来替丞相大人答话,丞相大人好像还默许? “公子说得是,不过像丞相大人这样的好官已是不多了,现在南旭国里无人不称颂大人的政绩。” “那是当然,我家爹、咳咳,我家表哥可是当朝数一数二的明官贤臣呢!”风雅掩唇,急忙改口。 看着两人一问一答,乐正堇在一旁乐得清闲,段业云便伸手捅了捅他,“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有趣的表弟?” “自己送上门的。”乐正堇噙着一丝笑容,看着说得起劲的人,柔和了神色。 段业云哑然。 发现丞相大人不搭话,完全是那小公子在回答,越娗觉得蛮不好意思的,聊了一会儿,便借口告辞。 本来上来和丞相大人讲话已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现在脚都有点发软了,不知道自己待会还有没有力气站在这里,正当越娗要退下时,腰间突然被一股力往前推,惊讶间已经来不及站稳,便朝前扑去。 风雅离越娗最近,变故突起,风雅想也不想便伸手扶住朝她倒来的人,向后退了两步,两人才站稳。 正当风雅奇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站不稳时,一个甜美却蛮横的声音从越娗身后传来。 “这人是谁啊?怎么一见男子就往前凑啊,真不害躁!” 风雅感觉到手下的人身体突然绷紧,常理推断一下,便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风雅扶住越娗站好,便回到乐正堇身边。 两个女人的战争,她还是少掺和的好。 越娗咬紧下唇,眸中水光一闪而过,但是出乎意料的什么都没有说,轻声向风雅致谢后,便匆匆离开。 本以为会有什么好戏看,没想到主角刚上场就宣布落幕了,众人有点失望。 风雅心里一乐,原来这些才子佳人还是很八卦很爱凑热闹的。 不过其中一个没有下场的主角似乎在往她们这边靠近。 风雅挑了挑眉,兴许另一场好戏正要上演! ------------ 第二十一章 桃花会(中) “小女越娇,此厢有礼了。”说话的人正是那开口羞辱越娗的人。 越娗、越娇都姓越,看来是有点关系,风雅暗思。 眼前的人身穿大红色纱裙,妆容艳丽,五官娇美,不失为一位美女,只不过眉宇间的傲气让人不由想退避三舍。这个越家小姐与之前的那位相较,装扮技巧好上不止十倍。 “越小姐客气了。”乐正堇依旧有礼地回答。 哎,这所谓的才子佳人就是这样有礼来有礼去的吧,真无趣。 不过见识了越娇刚才的蛮横,现在的娇羞状态让她有点感兴趣,甚至想来点恶作剧。 “听闻丞相大人诗词歌赋无一不通,无一不精,越娇十分敬仰,早已想向大人请教,不知待会丞相大人可否赏个脸,能让越娇有机会和丞相大人探讨探讨?” 这个越娇显然比方才的越娗来得聪明,一口一个敬仰,一个请教,就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楚,真是说得冠冕堂皇啊! “越小姐谬赞了,传言不尽可信,在下只是略有涉略,说不上精通,若是小姐想要探讨,可以去寻其他人。”乐正堇不着痕迹地拒绝。 越娇不愿放弃,继续道,“小女子才疏学浅,若是大人略通一二,也比越娇来得厉害,堪当越娇的老师。” 他很少出门,就是为了避免这种类似情况,乐正堇心里闪过一丝不耐。此时感觉袖子动了动,乐正堇偏了偏头,见那远房小表弟似乎有话要说,看了眼对面的人后,在没有人察觉的情况下,微不可乎地往下倾了倾身子。 “爹爹,人家看上的可不是你的才华,而是你的美色哦!”风雅凑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胡说,事关人家姑娘的清誉,不可乱言。”他状似严厉地斥着她。 “爹爹,我可是实话实说的呀,这越小姐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可要把持住啊!” 风雅一说完,便闪开他几步远,还朝他调皮地挤了挤眼,无声地说了几句话,便消失在人群里。 爹爹,我自己去玩啦! 这个闲不住的小家伙! 乐正堇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稍纵即逝。 “公子,你要去哪里?”百紫问。 “随便走走逛逛,体验体验下大自然。”风雅随口说道。 “公子留步。”一女声横空传来。 风雅停下脚步,左看右看,似乎周围就自己一个“男子”,于是转身,吓了一跳,身后居然站了六七个女子,不过仔细一看,主子的有三个,其她的是随侍丫鬟。 “不知小姐唤住在下有何事?”风雅疑惑着行了个礼。 一举手,一投足,翩翩佳公子跃然眼前,那几个女子见此,白皙的脸庞均浮上淡淡的粉色,纷纷垂下头。 风雅更加疑惑,怎么对方叫住自己却不说话,不过本着自己现在是男子装扮,君子之礼不可失,依旧笑着看向她们,君子可是要有怜香惜玉之心的。 那两个站在前面的女子伸手推了推中间的女子,示意她开口。推不过她们,于是她款步上前,只是脸上的粉色更是加深了。 “我们瞧着公子面生,且举止不凡,心生结交之意,便大胆叫住公子,实在唐突,请公子见谅!”声音甜柔,正是刚才出声唤住风雅的人。 原来是爹爹身上上演的剧情啊,只不过现今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这算不算得上子承父志啊?!风雅在内心调侃了自己和爹爹一番,但是脸上却依旧是一脸温和的笑意,只是眼底的恶趣又闪闪发光。 “能得小姐们的赏识,是在下的荣幸。” 完了,公主又要开始糊弄人了,又有无知少女即将被公主的男子形象所迷了! 百紫千红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奈,和兴奋。 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人。 见对方这么好说话,那几个女子相互看了看,似乎受到鼓励,慢慢上前,走近。 风雅不得不承认,皇都真是一个盛产美女的地方,这三位女子容颜都算得上养眼的。 四人一一见礼,风雅才知方才开口说话的人女子是施紫真,其父在朝中担任户部侍郎,左手边的女子名唤司徒云,其父在朝中担任吏部郎中,右手边的女子名唤杨慧,其父也在朝中担任吏部郎中。 原来都是官中小姐,风雅了然,本身这桃花会参与的人都是世家公子小姐,说不定随手抓一个问问,都是身世显赫的人。 经过交流后,施紫真等人都觉得这封少年谈吐风雅,彬彬有礼。 “封公子似乎是头次参加桃花会?”熟悉完后,杨慧便开口问。 “是啊,在下第一次参加,所以有什么不解之处,请三位小姐多多指教。” 几人又聊了一会,只是,突然有一声音插进来。风雅未回身便已知道来者是谁,这主似乎很喜欢插话啊! “我道是谁呢?这么不害臊缠着人家公子不放,走近一看,原来是你们啊!” 典型的越娇式的血口喷人法。 对面的三个女子一瞬煞白了脸,施紫真恼怒地瞪向越娇。 “越娇,你不要老是随口污蔑人,坏人清誉,我们可不是你家三小姐。” 她们这番举动只是出于欣赏对方才上前结交,可被越娇这么一说,反而成了见不得人的做法了,还是当着封公子的面说的,怎能不让人生气? “哟,恼羞成怒了,没想到你们和越娗那臭丫头居然都是这么不知羞耻,见到男子都跟蜜蜂见到花似的黏上去。”越娇抬高下巴,细眉难掩鄙夷。 “你……”施紫真血气上涌,羞愤得难以成语,这人怎么这般会描黑人,她偷瞄了一眼封公子,见他没有被越娇的言语蒙蔽,才稍微放下心来。 说起蜜蜂,哪有人可以跟她比呢?背对着越娇的风雅眼里闪过一丝兴味,缓缓转过身去,“越小姐,又见面了。” 得意连连的越娇一怔,这不是刚才和丞相大人在一起的那个俊少年吗?好像是大人的表弟来着,那自己刚才的行为不是都落在他眼里?越娇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身边的丫鬟,都怪她,没有看清楚人就带她过来,害她在丞相大人的亲戚面前出糗。 “原来是乐正大人的表弟,封公子啊,方才没有看到你,真是失礼!” 越娇一扫刚才的神态,又是之前见到那小女子模样。 风雅抽了抽嘴角,变脸真是快。 “无事,越小姐也认识这三位小姐吗?方才我们正说到上届桃花会的趣事,越小姐有兴趣加入吗?” 若不答应,说不定就会惹得对方不快,可能以后在丞相大人面前说自己什么不好的话。但是,若是答应,不就自打嘴巴了吗?刚才她可是那样说施紫真等人,参与了,不就说自己也是那不害臊的人? 无奈,越娇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借口有事匆忙离开。 看到封公子三言两语便让越娇陷入两难,替她们扳回了一局,施紫真等人对封公子的好感又上升了一层。 直到有人说桃花会的才情展开始了,三人邀请风雅一道过去,风雅说还要呆一会,三人才依依不舍离开。 待三人走远,风雅转身,发现桃树后站了一人。 “爹爹,刚才我表现得怎么样?英雄救美哦!” “尚可。” 树后的人缓步走出,正是乐正堇。 ------------ 第二十二章 桃花会(下) 两人相携朝亭子走去。 “爹爹,待会是不是要吟诗作对啊?”风雅貌似有些苦恼。 “才情展确实有这些,怎么?”乐正堇偏头问她。 风雅搔了搔头,有些少见的羞涩,“我突然发现,我把这些都还给老师了!” 乐正堇一愣,随即轻笑出声,“这个桃花会可是你要求要来的,现在才说你不会吟诗,不会作对,那么,你来这作甚?” “游湖啊!赏景啊!哪知道这个邀约还有这道道,早知道就――”说到这,风雅立即止住话语。 “早知道就什么?”乐正堇显然不放过她,揪着她的话尾问。 身旁的人盯着她,等着她的下文,风雅无奈,只好说出来,“早知道就自己偷溜出来了,才不跟这些人瞎凑热闹,什么赏景啊,这分明是个赏人会!哼!” 说到最后都带着点委屈的语气,乐正堇好笑地摇摇头,赏人?虽说这四季花会是为了展示才情才开设的,但她要是这样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那待会你就站在一边,看着别人做就好。” 话一出口,乐正堇被自己的话愣住了,什么时候自己也会为她考虑了!他眯了眯眼,看着身旁因为他的话而放松的人,眼底莫名。 虽然做好旁观者的准备,也尽职地做好一个旁观者的本分,可是为什么她这么合格的旁观者,也有中标的时刻。 “刚才那个对子,不知封公子能否对出来?” 神游天际的人,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风雅茫然地转向百紫,怎么了? 百紫见自家主子不在状态的神色,顿时着急起来,用眼神示意她看前面。 风雅转身对上一双双眼睛,瞬间惊醒,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一俊俏的公子。 这是众人看到风雅的第一眼感觉,顿时,惊艳、倾慕、嫉妒的眼睛齐刷刷扫向她。 风雅压力很大,怎么了这是?自己不过是发了一会呆,怎么一眨眼就成了焦点。 李怀玉见对方压根就没有听到自己说什么,强忍下胸中的怒气,便又重复了方才的话,“不知封公子能否对出下联?” 下联?果然没有侥幸的事,这下逃不过去了。 “不知公子的上联是?” “桃叶梨叶叶叶翠。” 额,谁能跟她说一下,对联这个要怎么对?听百紫千红说自己之前可是学富五车,诗词歌赋信手拈来,为啥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呢! 见风雅面露难色,李怀玉心中一阵窃喜,方才见到紫真对他那么温柔地笑,心中就有一股无名的火在胸口里烧着,现在终于能找到一个机会羞辱羞辱他,让紫真好好认清楚,这人不过是空有一副皮囊的草包而已。 风雅的踌躇,让在场的人纳闷,不过随即就了然了,特别是几个刚才嫉妒风雅容色的人更是不客气地露出鄙夷的轻哼。 不就是一个对子吗,搞得自己好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似的!风雅咬了咬牙,准备豁出去了。 这时,衣摆似乎动了动,风雅心中一顿,微微侧过头,只见百紫轻轻地张口,无声地说了句话,风雅会意地弯了弯唇角。 “让大家久等了,那在下献丑了,在下的下联是,风声雁声声声寒。” 下联一出,李怀玉脸僵了僵,几个看好戏的人也面露失望之色。风雅微不可乎地闪过一丝得瑟,跟本公主斗,你们还差得远呢―― “封公子对得不错,那可否再接李某一联?” 风雅一怔,这人怎么这么没完没了?刚想借口坐下,上联就紧接而来。 “李某的上联是龙怒卷风风卷浪,请封公子对下联。” 这般急不可耐,李怀玉的表现让乐正堇等人微微皱起眉,但在场的不少人都察觉出来不对劲,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只有知情者露出兴味的眼神。 风雅真觉得压力很大,特别当这么多不怀好意的眼神紧盯着自己,风雅再次侧身,不知这次百紫能不能再次救场。 幸好这丫头不负她所望。 “在下的下联是,日光射水水射天,不知李公子觉得如何?” 话音刚落,张玄骏便鼓起掌来,“不错不错,没有想到封公子年纪小小便有这般学识,真是自古才子出少年。” 感觉到场面有点怪异,张玄骏作为组织本次桃花会的东道主,立即站起来缓解气氛,而且刚才乐正堇他们可是托自己多照顾照顾这位远房表弟呢! 有了张玄骏的带头,在场的人也附和起来,本来还想再出口刁难的李怀玉见此也只能悻悻地坐下来。 风雅致谢后,吐了口气坐下来,心刚回到踏实处,一道火辣的视线不屈不饶地扫射过来,风雅不由转头,只见那李氏公子愤愤地瞪着自己,似乎很不甘。 风雅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人?跟抢了他媳妇似的。 但是此时有另一件事让她更在意。因为她爹爹不知道在和张玄骏说什么,过了会,他派梅香过来说可以走了,她才如释重负,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了。 “百紫,不错呀!刚才多亏了你,否则你家主子我就要出糗了。”风雅有种劫后余生的感叹。 只见百紫笑道,“公主,百紫可没那么厉害,是丞相大人告诉我,让我转述给公主的。” 风雅一愣,看着前面白色的身影,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爹爹还是很关心她的嘛! “我说乐正,你刚才的做法简直是作弊呀!你,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这种事了?” 从刚才憋到现在,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了,段业云十分惊讶。 “是吗?”乐正堇不做解释,只是淡淡笑着。 虽然自己很好奇,但是好友摆明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段业云感觉自己很无奈,他转头看了一眼,思索着,这紫衣少年,到底有什么能力让自己这位好友破例以这种方法作弊,还能让他在花会半途离场,这些可都是他的大忌啊―― 可是谁来帮他解答啊―― “最近偶得一壶百年花雕,段兄可有闲暇一起品尝?” “有有有,百年花雕啊!!随时有空,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走走走,封表弟,不要走得慢吞吞的,快点跟上――” 风雅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不住催促走快点的人,这人的住宅似乎不跟自己同一个方向啊? 风雅不知道这人已经被一壶花雕收买了,只是他不自知罢了。 ------------ 第二十三章 梨下共饮惊魂起 “好酒,果然是好酒!”段业云大手抹过嘴角的酒渍,连声赞赏。 “若不是好酒,乐正也不敢相邀段兄,谁不知段兄无好酒不欢。”乐正堇随意靠在梨树上,眼睛瞥到那一丛草丛后露出的紫色衣角,随后弯了弯唇角。 “对了,怎么不见司空?”今日一到相府,就没看他人影,段业云不由奇怪,平日里这小子可是无处不在的。 “估计在面壁思过吧!”乐正堇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波光荡漾,在月光下闪着粼粼亮光。 段业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尽后才继续开口,“不会吧,这小子又是哪里惹到你了,避你不及的?不过,”段业云顿了下话语,“身后的那位朋友,你也该现身了吧!藏在树丛里不招蚊子吗?” 糟糕!被发现了,风雅暗叫不好,磨蹭了下后,只得乖乖站起来,“好巧啊,你们也在这里啊!” “是啊,真巧。小表弟,你在那里蹲了那么久,脚酸不酸,要不要过来坐一坐?”段业云揶揄说道。 真是不留情地拆穿啊!风雅心中低叹,随即踱了过去,见乐正堇一脸毫不意外,便知道人家也早已发现自己了,只是不说而已。看来在这两个人精面前,她是捞不到一点好的。 “来来来,试试这百年花雕。”段业云也不见外,替她倒满了一杯酒,推到她面前。 既然被拆穿了,她也不客气,端起来便一饮而尽。 “好酒量,再来一杯!”段业云似乎来了兴致,难得遇到这么豪爽的人和他一起喝酒。 带再欲替风雅倒第三杯时,酒壶便被人拿走,段业云疑惑地抬头,只见酒壶被乐正堇拿在手中。 乐正堇看了一眼面浮红晕的人,便朝好友说笑道,“我这就这么一壶,你要是都让别人喝了,待会莫要找我要。” “对对对,我怎么给忘了!”说着就抢过酒壶,紧紧抱在怀里。 喉咙火辣辣的,脸上也好烫,不过她却没有感觉到什么醉意,现下她是清醒的,只是她不知道花雕后劲最大。 她抬起头,看着那随意依靠在梨树上的人,朦胧的月光在那雕刻般的五官上投下美丽的剪影,如花瓣般粉嫩的唇瓣弯起了愉悦的弧度,一身墨青色的长衫,晚风吹起衣摆,竟有点飘飘欲仙的错觉。 吾家有爹倾城色。 察觉到风雅的视线,乐正堇一偏头便与她对上。 漆黑如夜空的双眸,像洒落了点点星光,乐正堇一时看得入神,直到那双美丽眼睛的还朝他咧着嘴调皮一笑,他才回过神。 风雅不觉郁闷,她不过是朝爹爹笑了笑,爹爹就这么快转过头,是嫌弃她笑得不好看吗? “乐正,我记得你家可是出了一位酿酒高手,还记得小的时候,我经常跑到你家去偷喝。”光顾着喝酒的段业云没有看出两个人的异样,几杯酒入肚后,便开始打开话匣。 想起小时候,乐正堇脸色柔和了下来,眼神也浮现温柔的神色,“是啊,每次你一身酒气回家后,隔天便能见到你鼻青脸肿出现。”说到这,乐正堇不由轻笑出声。 “都是我爹,每次看到我一身酒气回家,都是一顿胖揍,我娘都拦不住,不过揍一顿之后就好了,反正几天后又是一条好汉,哈哈!” 没想到眼前的这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居然能做出这种偷酒的事,不过看着他喝酒豪爽的样子,便也不觉得奇怪了,只是不知道像爹爹看起来那么自律温润的人,竟然也会伙同其他人偷家里的酒喝,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风雅吃惊地感叹着。 “后来啊,闭着眼睛也能找到你们家,每次有人问我路的时候,我就会说,哪里酒香最香最浓的地方,就是你们家!”说完段业云又豪饮了一杯后哈哈大笑。 在场的两人也被他感染,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只是,”段业云语气突然低沉下来,引得风雅好奇地抬头。 “没有想到,夫人会这么早就——”话没有说完段业云又是一口猛灌。 乐正堇失神地握紧手中的酒杯,一抹沉痛从眉尖闪过,微闭了闭眼,一口饮下杯中的酒。 气氛突然沉默下来,风雅也不由低垂下头,她从司空休那里知道爹爹家里不少事,爹爹的娘亲有一手好的酿酒技术,为人温柔善良,只是在爹爹的父亲病逝后也追随着离开了。 风雅看着爹爹,落寞地抬头看着夜空,她的心像被什么揪起来,隐隐作痛,她突然感觉到莫名的感伤,似乎有什么要破涌而出。为什么自己觉得眼前的一切那么的不真实,好似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小雅,今天妈妈给你炒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你下班后早点回家啊!” 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那么温柔,那么遥远。难不成自己醉了,所以出现幻听了?风雅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眼睛才又重新恢复了点清明,眼前的人依旧一个沉默,一个自顾自饮。风雅忍受不住这样的沉闷的气氛,突然脑海里便闪过这样的词句,不由自已地低声吟唱起来。 “母亲呦,你像月亮,散发出,温柔的光——” 歌声刚一唱出来,便引来那两个人的诧异目光。 歌声从刚开始的低声哼唱,到最后慢慢清晰起来。 “我们像迷途的羊,依偎在你的身旁——” “母亲呦,你的手掌,拍拍着我们悲伤——” “为我们轻轻的唱,让我们幸福成长——” 两人静静地听着,段业云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人,“你到底从哪里挖来的人,可不要糊弄我说是你的什么远房表弟,我可不信。” 乐正堇看向那面颊绯红的人,眼神浮起暖色,轻轻地道,“我也不知道。” “你的爱,像月光,那么温柔又慈祥——” 空气中的沉痛被这歌声不知不觉带走,静谧的园子里,只有时不时响起的酒杯相撞声,以及低柔的断断续续的歌声。 不知过了多久,风雅便觉得头晕乎乎的,见段业云似乎没有离开的意向,爹爹也要作陪,便起身先离开。 “这是什么酒啊,刚才喝那么多也没有感觉什么,怎么现在反倒分不清路了?”风雅走到一个岔路,自言自语着。 现下正是半夜,除了当值的人,路上都是没有人来往的。风雅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也没有人可以问,早知道就不打发百紫千红,让她们跟在自己身边。叹了口气,风雅索性随便选了一条路,反正相府就这么大,随便走都能走到。 风雅摇摇晃晃朝前走去,真晕!突然眼前一间房间出现在自己眼前,咦,这好像是自己的房间,心中一阵窃喜,于是推开门,便走进去了,丝毫没有注意到门上牌匾的两个大字,堇阁。 好暗啊!这两个丫头又偷懒了,怎么没有点灯?算了,明天再说她们,现在她好困好晕啊! 风雅跌跌撞撞地朝床榻走去,“砰——”脚步一错,便撞到桌子,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 风雅低下头,幽幽的亮光瞬间抓住了她的眼睛,这是什么?风雅踉跄地蹲下捡起发出绿光的东西,好像一个镯子啊!风雅戴在手上,真好看! 头越来越沉了,风雅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于是她迈出脚步,但是似乎踩到什么,脚一歪,便失去重心朝前扑去,重重摔在地上,手似乎还磕到椅子,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手腕那里碎了。 全身都感到疼痛,揉了揉隐隐发疼的脚腕,看来是扭到了,风雅怒了,低下头看向那个罪魁祸首,原来是一个木盒,真是自罪孽不可活,风雅自认倒霉,挣扎着要站起来,突然门被推开了,一室的清光顿泄,一颀长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你在做什么!” 见到来人,风雅一阵惊喜,想要跟他抱怨自己的委屈,没想到却被这突如其来怒斥给震懵了。 “我——”张口欲说。 “给我出去。” 风雅顿时惊在原处,,忘了起身酒也清醒了大半,“爹爹,你——” “公主,请你出去——”低沉的语气,強掩着怒气,可是风雅却听得一清二楚。 风雅害怕这样的乐正堇,平日都是待人温文尔雅的人,怎么会突然发起火来,挣扎着起来,发现自己的手似乎磕到什么东西,顺着手看过去,不由倒吸了一口气,那青翠的玉镯已经碎成两截,静静躺在地上。 这时终于明白爹爹为什么会生气了,风雅急忙解释,“爹爹,我不是故意的,你——” “还要我说第三遍吗?”冷然的语气,没有往日一丝温情,像冬日的寒风凌冽,打得风雅苍白了脸。 知道多说无益,风雅强忍着眼中的涩意,小心地把地上的木盒还有碎玉捡起来放在桌上,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乐正堇,才举步艰难地离开。 刚一走出房间,身后的门便“砰——”的一声合上。 风雅看着手上蜿蜒的血丝,眼中堆积的涩意这时也慢慢涌出来。 ------------ 第二十四章 闭门不见沈嫂访 “公主,你怎么了?” 在房前焦急等待的百紫千红,看到前面那摇摇晃晃的身影,立即迎上去。 “公主,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风雅苍白着脸色,摇摇头,示意她们不要惊慌,便脚步虚浮地踩进房间。 百紫千红两人面面相窥,怎么回事? “夜月,究年。” 百紫对着空气唤了两声,倏地,两个蒙面打扮的人便出现在眼前。 “叫我们做什么?”一好听的女声从面罩后传出。 “究年,你没有看到公主神态不对劲吗,还受伤?你们两个是怎么保护公主的?” 究年夜月两人对看了一眼后,刚才出声的蒙面女子便简洁地将今晚的事告诉她们。 “你们说公主走错房间,还打碎丞相大人的东西?”千红失声叫道,然后掩住嘴小心地瞄了眼房间。 “嗯。” 百紫千红两人立即走进房间,公主现在一定很难受。 风雅躺在床榻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对两个丫头的关心充耳不闻,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脑海里一直闪过爹爹那不耐的神情,心情越来越低落,顿时酒劲涌了上来,整个人昏昏沉沉便睡着了。 隔日,风雅在房间来回走动半天,在百紫千红两人看得眼花缭乱时,风雅终于鼓起勇气要去书房找爹爹道歉。 但是―― “公主,今日大人说不见客,请公主回去吧!”听叶在门口拦住风雅,婉转地将自家大人谢绝见客的意思转达。 风雅一听,脸色煞白,心中微微泛苦。 “平日里,丞相大人哪有不见客的规矩,更何况是我家公主来找大人,听叶,不会是你借机在刁难我家公主吧――”千红双手叉腰,狠狠地瞪向他。 “你――”听叶觉得他跟这个丫头一定是八字不合,扭头不理她。 “千红,不得无礼!”风雅出言喝止,千红才不甘地站回她身后。 “吱――” 此时,书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所有人都齐刷刷看过去。 只见一不羁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呦,我说呢,外面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你们在外面啊!段某不过是要回府,就引来你们这么多人来相送,段某真是受宠若惊啊!” 来人是段业云。 “你不是说丞相大人不见客吗?那这位公子又是怎么回事?”饶是稍沉稳淡定的百紫也忍不住讥道。 听叶冤枉极了,大人说了,不见女客的,摆明就是不想见公主,他刚才不好意思这么直白说出口,哪料这男客怎么这么快出来拆他的台,哎呦,我的段公子,你可害惨我了。 “百紫千红,你们莫要怪听叶,想必爹爹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才闭门不见的,你们莫要嚷嚷,吵到爹爹办公就不好了。”风雅咽下心中的苦涩,召回两个呲牙咧嘴的小丫头,朝听叶歉意地笑了笑。 一出门便被冷落的段业云也不恼,他上下打量眼前的紫衣少女,明眸妍丽,竟有点眼熟,思前想后,与之前见到的人影重叠,心中便了然了。 “小表弟,起得真早啊!”段业云朝风雅挤了挤眼。 风雅见被拆穿,也不扭捏,大方地回礼,“段兄,彼此彼此。” 段业云见她毫不做作的姿态引得朗声大笑,大手拍了拍风雅的肩膀,“小表弟,你好自为之。” 说完,看了一眼紧掩的书房,笑着大步离去。 百紫千红来不及阻止这人无礼的举动,最后只能干瞪着那朗笑的背影。 风雅看了眼那依旧紧闭的大门,心中若有所思,“我们回房。” 房内。 风雅撑着下巴,盯着桌面一动不动。 看爹爹昨晚的反常,想必这玉镯定是十分珍贵,否则他也不会大发雷霆。 思及此,百紫打断了她的思绪。 “公主,沈嫂求见。” 风雅疑惑,这个时候她找自己做什么,自己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去她厨房下厨了。 “让她进来吧。” “参见公主。” “沈嫂,请坐。不知沈嫂找风雅有何事?”风雅自沈嫂进门时,便恢复了优雅的坐姿,一扫刚才的烦闷,笑眯眯地问她。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怕公主在相府闷得慌,作为府中老人,奴婢就斗胆过来拜见。” 风雅更加疑惑了,她和沈嫂前几天才刀锅相见,交情没有好到唠嗑的地步吧?只是,在这个时候她找自己,想必有其他目的,想到这,风雅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多谢沈嫂有这份心,风雅感激不尽,不知沈嫂想和风雅聊些什么?” 沈嫂沉思了下,才开口,“公主可知大人的身世?” 话题一下子转到爹爹身上,风雅有些不解,不过仍是答道,“略知一二。” 沈嫂笑了笑,眼神飘离,似乎陷入某种回忆,说出来的话也带着沧桑感,“奴婢是夫人的陪嫁丫鬟,也自小与夫人一起长大,夫人美丽善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老爷才华横溢,风流倜傥,夫人与老爷是两情相悦,后来在两个家族的喜闻乐见下,共结连理,在外人看来她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在我们这些身边的人看来,有之过而不及。” “成亲第二年,夫人便生下了少爷,便是丞相大人,就在大家以为夫人一家会这么一直幸福美满下去,可是没有想到在少爷年幼的时候,老爷便因宿疾去世了,而夫人因为忧思过度,不久,也追随着老爷离开了人世,从那时起,少爷就一个人孤零零的长大,直到少爷被通天派看中收为弟子。” “爹爹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吗?”风雅被这苍凉的语气传染了,眉间也不由染上悲伤,爹爹真的好可怜! “老爷的家族一向是一脉单传的,所以也没有远亲。” 难怪段业云会奇怪自己假扮的身份。 多少年了,没有再谈起了,沈嫂收起伤感的思绪,看向身边妍丽的少女,“公主,时间不早了,奴婢要去准备膳食了,先下去了。” 风雅回过神来,见沈嫂要走,连忙唤住她,“沈嫂,你可知道爹爹房间里那个碧绿玉镯的来历吗?” “那是当年老爷给夫人的定情信物,也是夫人留给少爷的唯一遗物。”沈嫂敛下眼帘,回道。 风雅一愣,定情信物?唯一?遗物? “沈嫂――”风雅再次开口。 “公主还有何事?”沈嫂收回刚要跨出的脚,转身问道。 风雅抬眼紧紧地看着眼前的人,岁月虽然带走了她的年华,却依然保留她姣好的面容,若是再年轻十几年,想必也是一位佳人,只是,平日严谨的这人,“为何要对风雅说这些?” “也许是憋在心里太久,也许,”沈嫂深深看了风雅一眼,“是公主合了奴婢的眼缘吧!” 风雅讶然,就这么看着她行了礼,转身离开。 “这人怎么来也怪怪,说也怪怪?”千红撅着嘴嘟嚷。 风雅不知自己做什么事合了这个沈嫂的眼缘,不过眼前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她应该好好想想怎么弥补自己的错误,自己打碎的可不是普通的东西,这可是爹爹的娘亲遗物,原来自己闯大祸了却不自知! 可是要怎么弥补呢?风雅又托着下巴,苦恼着。 突然,风雅站了起来,把百紫千红吓了一跳,随后便大步走到书转头,翻起了自己的首饰盒。 不对,这个颜色不对,这个样式不对…… 都不对,捣鼓了半天,风雅无力得跌坐在椅子上,没有一个镯子是和她打碎的那个一样。 见自家公主神神叨叨半天,又把首饰盒翻得一团糟,百紫千红顿时凑过来。 “公主,您是要还丞相大人一模一样的镯子吗?”百紫问。 “嗯,我在想,能不能找到一个,但是没有。”风雅很苦恼。 “我们这里没有,不代表外面没有,公主,我们可以出去外面买。”千红灵光一闪,跳起来说道。 “好主意,聪明啊千红!”风雅点了点头,兴奋地摸摸她的头,大力表扬着。 “那是。”千红得意地翘起小尾巴。 “不过,”随后风雅又犹豫了,然后摇摇头,“我想,我不应该这么做。” “为什么?”百紫千红两人不解。 “你们想想看,那个镯子对爹爹有特殊的意思,不会因为一样而被代替。所以,就算我找到再像的一个还给爹爹,爹爹也不会高兴的。” 百紫千红认同地点点头。 风雅见她们俩也默认,更加无力地摊在椅子上。 “大人,今天公主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听叶边磨着墨,边偷偷看自家大人的反应。 “你什么时候做起了守卫的工作?”疑问的句子却是不容忽视的凉意。 听叶哆嗦了一下,看来公主真的把大人惹怒了,“没,听,听下人讲的。” 笔微微顿了下,复而又继续写着。 见大人没有再说什么,听叶换了把手磨墨,伸手擦了擦额头的虚汗,不敢再多问什么。 骄阳西移,沉默了一下午的房间,终于有了响动。 “我想起来了,公主,有这么一个人――”百紫团惊喜地叫道。 “谁?” “炼玉老人。” ------------ 第二十五章 脾气古怪的老人 翌日。 只见一紫衣少年,手执纸扇,风度翩翩地行走在大街上,身后跟着两个讨喜的双生丫鬟,这一行人瞬间引起来往人群的注目。 这不是别人,正是风雅主仆。 “百紫,那炼玉老人住的地方离这里还有多远?” 从出门走到现在也将近两个时辰了,风雅摇着折扇,问身边的人。 百紫左右看了看,也不大确定,有点犯难地回答,“百紫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炼玉老人脾气古怪,喜欢住在依山傍水有田园的地方,不过估计就在周围了,公子莫急。” 风雅看着越走越难走的道路,心里也有点新奇,这炼玉老人的脾气也确实够怪的,选的这地方偏僻不说,还很崎岖,若是不仔细找,还真是找不到。 几人经过千辛万苦,走到一座村落前时,但都是一身狼狈。 风雅靠在一棵不知名的老树下,大口喘着气,“歇一歇,我走不动了。” “公子,我们到了,就是这村子了。”喜悦淹没疲惫,千红欢喜地叫道。 “我刚才就看到村名了,你别嚷嚷,我听着更晕。”风雅翻了个白眼,这丫头声音真有穿透力,自己都被震晕了。 “嘻嘻,我高兴嘛,这下我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炼玉老人了,也能早点解决玉镯的事了。”千红吐吐舌,降低了音调。 风雅也欣慰地点点头,终于找到了,真是不费自己花那么大的力气找到这里。正想着,突然千红传来一声尖叫声。 “啊――” 老树上倒吊下一个小孩,正好面对着千红,千红就是被这突然冒出的人吓得往后退。 “你是谁?干嘛突然出来吓人?你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吗?” 见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千红才缓过来,拍着胸口,愤怒地指着他。 风雅也看到这倒吊在树枝上,轻松荡来荡去的男孩,安抚地拍了拍千红气得发抖的肩膀,然后转身朝那男孩善意地笑了笑,说道,“小弟弟你好,我们是从皇都过来的,要去这个村找人,你是这个村子的村民吗?” 只见小男孩脚一蹬便站在树枝上,然后“噌噌”顺着树干爬下来,在风雅面前站好。“大哥哥好,小淮是河沙村的。刚才小淮在树上睡觉,听到大哥哥和姐姐在说话,就忍不住出来了,吓到这位黄衣姐姐,小淮这就道歉。”说着就真的朝千红躬了躬身身。 风雅用扇子遮住偷笑的嘴唇,撇了身边的千红一眼,看人家这么小的年纪都比她有礼貌。 千红难得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也朝他回礼道歉自己的无礼。 风雅看着眼前这位唇白齿红的小男孩,友善地问道,“小淮,你刚才说你是河沙村的村民,那小淮可知你们村里有没有住着一个叫炼玉老人的人呢?” 小淮用力地点了点头,风雅几人见了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风雅正想继续打探时,就被接下来的话噎住了。 “大哥哥,你找我爷爷有什么事?” 几人一愣,随后狂喜。 “小淮,你爷爷是炼玉老人?” “是啊。” “那你可以带我们去找你爷爷吗?大哥哥找你爷爷有急事。” “可以啊,不过――” 见小淮苦恼地挠挠头,风雅也不由被提起心,“不过什么?” “不过一般找我爷爷帮忙的人,很少有人会成功,所以大哥哥你要是被拒绝了,可不要哭鼻子。” 面对小淮的善意提醒,风雅有点感动地摸摸他的头,“好的,哥哥知道了,那小淮可以带路了吗?” “好,你们跟我走。” 不一会儿,一个茅草屋便出现在眼前。 “到了,大哥哥,这就是我家。哥哥,快点。” 小淮一看到屋子,就一跳一跳地跑进去,还回头催促她们。 “没有想到炼玉老人会住在这么、这么简朴的地方。”其实百紫是想说简陋来着。 “你不都说这炼玉老人古怪着,公子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所以啊,接下来看到的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奇怪。好了,走吧,不要再傻愣着了。” 随即率先走进这用土块围起来的院子。 百紫千红也紧紧跟上。 书房内。 “大人,公主带着两个丫鬟朝河沙村去了。” “嗯。她去那里做什么?”一书页翻动声。 “听说是找炼玉老人。”垂首立在案边的蒙面人无影回道。 手指在书页中顿住,乐正堇微微敛眉,“怎么回事?” 无影抬头瞥了一眼上座神色不明的人,才慢慢回道,“今早公主让身边的影卫趁大人不在偷走大人房里的玉镯碎片,因为大人有吩咐公主在府中做什么事都不用阻拦,所以属下没有出面制止,只是派人暗中跟随着,公主得到碎片后便带着身边的人出府,按脚程算,现在她们已经到达河沙村了。” 玉镯?炼玉老人? 乐正堇伸出一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静默不语。 无影微微思考了下,便继续说道,“大人,公主估计是想要找炼玉老人去修补被打碎的玉镯。” 见大人依旧没有说话,无影接着说,“只是听闻这炼玉老人已经二十多年未曾出山,也不再接活,而且这炼玉老人脾气古怪难伺候,对求助的人提出的要求都很苛刻,想必公主这一趟出去,很难能够成功。” “就算修补好了,又能弥补什么?” 破镜重圆后,还是有裂痕,纵然完好无缺,也终究不是原来那一个。 “是。” 乐正堇收回手指,继续翻动着书页。 “那,大人,我们的人还要继续跟着公主吗?” “不必,公主身边的影卫武功不输你们。” “遵命。” 茅草屋。 “爷爷,爷爷,小淮回来了!”小淮蹦蹦跳跳地朝一弯腰捡豆子的老者扑去。 “小淮回来啦!今天又跑哪里玩去了?”一慈爱沙哑的声音传来。 “我今天爬上我们村口最高的那棵树哦!” “小淮很厉害啊!” “那是,对了,爷爷,我认识了一个漂亮的大哥哥还有两个姐姐,我把她们带回家,她们说要找爷爷你。”小淮笑着指着门口的风雅等人。 从刚才这一幕推断,这炼玉老人似乎不像传言中那么难相处,起码是一个慈爱的老爷爷。 只是当小淮介绍她们几人时,那鹤发童颜的老人转过身来,瞬间沉下脸,摆明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久仰炼玉老人大名,晚辈封雅,此厢有礼了。”虽然主人似乎不欢迎她们,但是作为客人,礼仪不可废。 只听老人哼哼两声,“谁是炼玉老人,我不认识,你们走错门,找错地方了!” 在场的人都楞住了,要是对方不接下活还好办,大不了软磨硬泡,但是要是不承认这个身份,她们就师出无名了。几人面面相窥,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一童音插了进来,“爷爷,你不就是炼玉老人吗?是我告诉大哥哥你是的呀,爷爷不是经常跟小淮说您以前是多么多么了不得的吗,怎么现在不承认了,是不是爷爷撒谎骗人?” “这……” 看着孙子天真纯净的眼神,刚才还一副冷若冰霜的老人顿时慌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是小淮助她也! “不知老者说的可是实话?”风雅风度翩翩地问道。 老人闻言眯了眯眼,看着这一身风华的人,不悦极了,这人问的这一句话,很巧妙。若是他承认自己对孙子说的是实话,那他就间接承认自己是炼玉老人,若是他承认自己对少年说的话是实话,那他就也是承认自己说谎骗自己的孙子,想到这里,这老人忍不住怒瞪着眼前的少年。 可是再怎么说,他也不忍心为了旁人欺骗自己的孙子,反正这人肯定是找自己帮忙,承不承认身份是一回事,帮不帮又是另一回事了,想到这,老人火气才消,但仍是一脸不悦。 “我就是炼玉老人,知道完后,你们可以走了。” 承认就好办。 “晚辈拜见前辈。”风雅再次行了一个礼。 “得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你说,反正老朽,嘿嘿,不帮!”炼玉老人似乎找到了场子,毫不留情地挥手。 “前辈,请听晚辈说完再决定帮不帮。” “随你。” “前辈,听说您能将损坏的玉器恢复成之前完好的模样,不知这传言可当真?” “当然当真。” “那前辈可否帮在下修复打碎掉的手镯?” “哼哼,老朽已经二十多年不碰这玩意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爷爷,爷爷,你就帮帮大哥哥吧!您不是经常做玉给小淮玩吗?您又撒谎骗人了!” 炼玉老人真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扯着自己衣摆的乖孙子,今天怎么一直拆自己的台,他这是为了拒绝别人扯的理由而已。 哪知对方根本就不理会自己明摆着的拒绝,依旧笑眯眯地说道,“听闻炼玉老人二十年前对前来求助的人都设下三个条件,只要满足三个条件,您都会接下他们的活,不知这个规矩还算不算数?” “看来你小子对老朽还是了解得很透彻,”炼玉老人才正式打量眼前的少年,的确是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可惜他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姑娘,“但你也说了这是二十年前的规矩,所以现在废了。慢走,不送!” 炼玉老人不客气地赶人了,要不是看在他们是自己孙子领进门来的,哪有机会说那么多话。 这炼玉老人真是无情啊!风雅叹了口气,还好有做一手准备。 “若是规矩废了,可以再立。现在风雅手中有一样东西是前辈一直心心念念的,不知前辈想不想看看?” “口气好大,这天下间,老朽见过的东西比你小子吃过的盐还多,你手中能有什么东西能让老朽看上眼的,除非是――”炼玉老人说到这里,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难道你手上的是……” 对方来之前已经将自己调查清楚,兴许那东西在她手上也说不定。 风雅淡笑地点点头,“如前辈所想,正是它。” ------------ 第二十六章 炼玉老人的刁难 风雅朝百紫点点头,百紫会意地掏出一个白布包,递给她。 风雅慢慢打开,一块斑驳的琥珀色碎玉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炼玉老人疾步凑过去,等那物完全展现在空气中时,他又脸色苍白地往后退了了几步。 “真的是,真的是洛云,真的是……”炼玉老人喃喃自语地重复着,沙哑依旧,只是多了几分沉重的苍凉,和难以言喻的怀念。 “你怎么会有?”震惊过后的炼玉老人眨眼间便恢复了常态,只是少了方才的冰冷。 看了对方的反应,风雅就知道这件事有谱了,“晚辈得知前辈心中一直有一个心结,所以大胆地派人去寻找这块碎玉。” 这人果然不能小看,自己当年花费了这么多心思都没能打探一点蛛丝马迹,没想到他居然能找到。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才能把这块玉转让给老朽?” 明知对方就是朝自己来的,并且设好了陷阱等着自己跳,可是自己也不能不跳,炼玉老人没好气地问。 果然调动父皇的暗卫查访是正确的,否则天下这么大,短短时间就找到这么一小块玉哪有这么容易? “前辈,晚辈不敢拿前辈心爱的东西当筹码,这块玉,是晚辈给前辈的见面礼,权当贿赂前辈的。”风雅恭谨着神色,双手奉上洛云。 情况突变,炼玉老人诧异,这人不拿洛云要挟他帮忙,那自己若是接受了洛云不帮他,岂不是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可是你说的,那老朽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可不许后悔,说老朽倚老卖老,欺负你这年轻人。” 话刚落下,小淮撅着小嘴,“爷爷,你无功不受禄,真羞羞!” 炼玉老人刚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中,尴尬地收了回去,掩唇低咳了几声,“我孙子说得对,小子,你要贿赂老朽什么,痛快地说吧!” 没想到这小淮帮了自己大忙,风雅朝他感激地笑了笑,后者回她一个天真无牙的笑容。 “前辈,晚辈想让前辈给晚辈一次机会完成三个条件,若是完成后,前辈遵照之前的规定帮晚辈修复玉镯。” 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提出这样的条件,不可不说这个小子很傻,但是他何乐不为呢! “好,成交。” 两人击掌定盟。 “前辈,晚辈记得之前三件事分别是,诚意、毅力、耐力?” “不错。” “那晚辈为前辈找回洛云,不知道前辈可感受得到晚辈的诚意,算不算得上完成了第一件事?” 炼玉老人冷哼了一声,“勉强算得。” 风雅一行人终于舒了一口气,从以往看来,这炼玉老人的第一关最难过,既然最难的她们已经做到了,那么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不过,”炼玉老人露出了一个狡猾地笑容,“接下来的两件事就不考验这些了。” “为什么?你这不是欺负人吗?”千红嘴快,不满地抱不平。 风雅此时也微微皱起眉头,这炼玉老人想耍什么花样? “为什么?”炼玉老人自得地捻着自己的胡须,“在我这里,我就是规矩,你们都说那是二十多年前的规矩,现在老朽想改了,不行?!” “行,怎么不行!晚辈悉听前辈吩咐。”风雅好风度地应下。 “这就对了。”炼玉老人满意地点点头。 “那不知老前辈剩下两件事指什么?” 只见炼玉老人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低下身子问小淮,“乖孙儿,你想不想这位大哥哥留下来陪你玩呀?” 小淮眼睛一亮,看了站在一边摇扇子的人,大力地点了点头,“想。” 风雅没有听到这爷孙俩嘀咕着说什么,只是觉得他们的话题好像一直在自己身上,时不时转过来看自己,感觉自己就是砧板上待价而沽的肥肉,心里有点发毛。 炼玉老人转过身来,对着风雅说道,“小子,便宜你了,这次的第二件事就是当我孙儿的西席。” “什么?西席?”风雅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不答应?不答应就一切免谈!”炼玉老人吹胡子瞪眼,竟然敢嫌弃他乖孙儿! 风雅这才收回惊讶地神色,笑着拱拱手,“不敢不敢,却之不恭,只是不知道时间的限制是?” “看你表现。” 风雅被噎到了,看表现?要是遥遥无期怎么办?风雅终于知道这个炼玉老人不止古怪,还精明得很啊! 但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还有求于人,算了,自认倒霉。 最后风雅应承下来,炼玉老人随手给她指了个位置,就是她的房间了。 “公主,你就这么答应了?可是这里这么远,不就是要一直待在这里直到事情办完?”千红四处打量了这间房间,真是简陋得可以,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 百紫拿出手绢擦了擦桌椅,对千红嫌弃的语气摇摇头。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风雅撩开衣袍坐下,想了想,便唤道,“夜月,究年。” 眨眼间,两道身影便跪在风雅面前。 “公主。” 风雅又被这两个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人吓到了,一开始得知身边有两个影卫暗中保护,她感觉好玩,为了试试他们的反应能力,时常在不经意间脱口叫他们出来,可惜每次都百叫百中,倒是自己被吓到的次数居多,为此还经常惹来百紫千红的嘲笑。糗事不提也罢。 “夜月,待会你护送百紫回去拿换洗衣物以及必要的东西,顺便打探下相府内的情况。百紫,记得跟爹爹交代下这几天不回府,借口你自己想,但是不能提及修玉这件事。” “夜月遵命。” “百紫明白。” “你们两个去吧。” “是。” 待房间只剩下她们三人时,风雅继续开口,“究年,这几天你密切注意下周边的环境,若是有可疑人物,立即禀报。” “是。” “嗯,你也下去吧。” “属下告退。” “公主,为什么你要让究年密切注意啊?”千红不解。 风雅优雅地合上折扇,折扇在手中转了一个弯,却轻轻落在千红的头上,“你忘了,这炼玉老人名声多响,虽然隐居多年,但是我们能找到,未必别人找不到,我也是多留一个心眼,不想被别人打扰到而已。” 千红笑着揉揉头,“嗯,千红晓得了,”但是最后又提出疑问,“公主,你为啥不用洛云作为条件让炼玉老人帮你修玉,而是换一个机会?” “那是因为我敬重这位前辈。” “敬重?” “他除了性格古怪,不好相与,但是却不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性情中人。所以我也不好用小人的手段去要挟他。”风雅见过夜月搜查的资料,看到了这不凡老人精彩又让人扼腕的一生,生有心心相惜之意。 而且她不会错过当最后自己将洛云交给他时,他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竟在那一瞬间红了,也许这个老人的背后还有夜月没有查到的故事,比如他和这块不起眼的碎玉。 “那公主,我们什么时候能完成这第二件事啊?”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 “公主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们可以从另一个人入手。” “公主是说,小淮?” “不错。” 这么善良聪慧的小淮,风雅开始期待自己以后的授业之路了。 相府。 “王爷,公主身边的百紫丫头回府了,方才令下人传话,说公主想在外游玩几天,所以暂时不回府了。” 听夏走进大厅,朝乐正堇禀报。 “嗯。” 奇怪?大人刚才不是正等着公主回来用膳吗?听闻公主不会来,怎么不问问公主去哪里了?不过想想也是,公主打碎了大人的东西,大人应该还在气头上,正想着,上头突然传来了话。 “你让管家安排一些必备的物品交给百紫,”声音略沉吟了下,看到眼前的芙蓉酥,,继续道,“吩咐沈嫂做几样公主爱吃的点心一并交给她,连同桌上这几道糕点。” 听夏膛目结舌地听着自家大人这一串吩咐,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大人疑惑地看过来,才立马领命下去。 太不可思议,大人竟然会关心公主?大人竟然会在公主打碎夫人遗物的情况下还关心公主?不行,他得把这个惊天大消息告诉大伙! 乐正堇看着惊吓得跑出去的人,不由失笑,但过后自己心中也困惑,刚才自己怎么会那么自然地下达那些命令? 他扫了一眼空荡荡地座位,头一次感到茫然。 ------------ 第二十七章 一日不见三秋兮 “嘭嘭――” 隔天一大早,整夜没睡好,难得最后睡过去的风雅就被这敲门声吵醒。 “谁啊这是?”风雅迷糊地抬了抬眼皮,嘟嚷着。 “不知道啊!”百紫千红也被吵醒了,立即下床开门。 “是前辈啊,这么一大早敲我们的房门有事吗?”百紫揉揉眼睛,看着眼前白胡子白头发的炼玉老人问道。 “我是没有什么事,不过你们有事。时候不早了,你们该起来做早饭了。”炼玉老人留下这一句话,便施施然离开了。 时候不早?早饭? 貌似还没有听到鸡叫吧?!百紫一下子就被吓醒了,瞪大眼睛瞄了一眼窗外黑蒙蒙一片,难以置信地看着脚步轻盈离开的人。 “怎么回事,百紫?”风雅打了个哈欠,半撑起身子问。 “公、公主,前辈让我们去准备早饭。” “哦。” 风雅听完直直地地躺下,过了一会儿,猛地从床上弹起,“什么?早饭?” 百紫点点头,证实她没有听错。 风雅头疼地拍着额头,“我答应做的是西席,没有说也要包揽厨娘的工作吧?” 百紫无辜地摇摇头。 “算了,”风雅无力地撑起身体,穿好鞋站起来,“我去找那老头理论理论,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千红,两人放慢脚步走出房门,便怒气冲冲地找人去。 草屋不大,一出门便在屋外看到她们要找的人。 “起来了?那就好,去做饭吧!”炼玉老人没回头,便直接下命令。 风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他面前,才开口说道,“前辈,晚辈似乎只答应做小淮的教书先生,没有说连做饭的事也给包揽起来,所以是不是前辈弄错了?” 炼玉老人似乎早已知道她会出来质问,老神在在地捻着自己的胡须,“是这样没错,可是你们住我的,用我的,不用收钱吗?你以为这是白给你们的吗?小子,不要这么天真!” 两人被他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没有想到眼前这名盛一时的人竟然会有这么、这么无赖的一面。 但是她们能说什么,这方圆几十里可是没有客栈,而且这里都是农家,她们要是不住这里,无处可去。 所以只能乖乖认栽。 两个人悻悻地朝厨房走去。 “公主,你先去休息吧,我一个人来就可以了。” “没事,我又不是没有下厨过。” 百紫抹了下汗,确实下厨过,只是把厨房给烧了,她打量了一下这摆设,不知道这里要是烧起来,她跑不跑得掉。 不一会儿。 “前辈,没有柴火。” “在院子里,还没有劈。” “前辈,菜在哪里?” “菜园子里。” “……” “……” “老头,水呢?” “河里。” “……” “……” 厨房里的声音一级一级拔高,火气一层一层往上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院子里的人越听越惬意。 “爷爷,为什么大哥哥在劈柴啊?”小淮一脸睡梦朦胧地走出房间。 “因为没有柴火,就煮不了饭了。” “哦,那爷爷为什么昨天要让二牛哥把柴火和青菜抱给邢奶奶?” “因为我们今天有你大哥哥在啊!”炼玉老人笑眯眯地解释着。 小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来大哥哥很厉害呢,那爷爷我去看大哥哥劈柴。” 炼玉老人点点头,看着欢快的小孙子心里别提有多得意,这封小子想跟他斗,还差得远呢! “大哥哥,大哥哥――” 风雅艰难地提起斧头,轻轻地砍在木柴上,听到呼唤声,才勉强地应着,“是小淮啊!” 然后接着又吃力地拿起斧头,再缓缓落在木柴上。 “哥哥,你是在给木柴挠痒痒吗?”小淮好奇地蹲在一旁,看着风雅的慢动作,天真地问道。 “不是,哥哥在劈柴呢!小淮乖,别靠那么近,不然哥哥待会不小心会伤到你。” 风雅感觉此刻的自己快要脱力了,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天没亮就开始被逼着做苦工,睡也睡不好。不知道爹爹现在在做什么,要是她看到自己在做这些,不知会作何感想,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有点想打退堂鼓,但是一想想那玉镯,咬咬牙,也要忍住。 “哥哥,你劈柴劈得好慢哦,人家二牛哥举起斧头,一劈,就能把柴劈成两半了,你劈了那么多下,才划开一个口子。” 那是因为她已经劈了一个早上的木头了,早上做饭的柴火已经劈好了,现在这些是为了中午和晚上做饭屯的。 一个早上就这么劳累的过去了。 院子里,两人一站一坐。 “小淮,现在哥哥开始教你读书写字了,哥哥现在问你,小淮之前学过字吗?” 风雅低头问他,后者回她一个拨浪鼓。 “那好,我们先从认字开始,哥哥教你写你的名字好不好?” “好。”小淮欢呼雀跃地拍着手。 小淮很聪明,没有一会儿就掌握了自己的名字,风雅很惊讶,遂即认真地教了起来。 看着院子里这一融洽的气氛,炼玉老人捻着自己的胡须,点了点头,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个白天就这么过去了,风雅躺尸般地倒在床上,没有想到一天里她可以做这么多事,劈柴,烧火,摘菜,洗菜,挑水……想一想,都觉得自己的手快废掉了。 百紫千红打了一盆热水进来,“公主,没有什么像样的水盆,您就凑合着用一下。” 风雅半死不活地摆摆手,“这种时候不必计较这么多。” “公主,您看要不要吩咐管家再置办点东西,只怕您在这里还要待上好几天呢!”千红建议道。 听到这,风雅突然睁大眼睛,摸了摸身下的绸缎,她差点忘了,昨晚百紫回来带着许多东西,那些都是爹爹吩咐相府里的管家准备的,多亏了这些东西,不然自己恐怕在这里连一个晚上都呆不下去吧!看来爹爹还是很关心她的,那她就更不能轻言放弃了。 “不用了,别老这么麻烦人家,搞得公主我好像吃不了苦似的。” “公主,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点心?”百紫拿出从相府带出来的糕点,问道。 “不饿,你们要是饿了,自己先吃着,对了,拿些给小淮和老头吃吧!” 自从炼玉老人今早刁难公主后,公主就再也不喊他前辈了,百紫捂着嘴偷笑着应下。 风雅想了想,撑着床铺起身,“千红,帮我磨墨,我要写信。” “公主要写信给谁啊?” 风雅调皮地眨眨眼,“本公主的两个爹爹。” ------------ 第二十八章 精彩纷呈送信忙 皇宫内。 “陛下,公主派人送信给您了。” 正在烦恼地看着奏折的南旭帝听后,立即眉开眼笑,“宣。” 这个不肖女终于想起被她冷落的正牌爹爹了,想当初他是忍下多大的切肤之痛才答应她去相府暂住的,没想到她这一去就渺无音讯,真是过河拆桥的不肖女。 黄公公看着这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忧愁的陛下,心里暗暗感慨,在这段公主不在的日子里,陛下可没有少打听公主的消息,那日听闻公主要给丞相大人做饭,陛下就气坏了,陛下可从没有享受过这等待遇,当即就气得失手摔了御书房的砚台,惹得当时伺候的王贵人以为是自己的错,委屈地跑回宫殿,听闻哭了三天三夜。再后来听暗卫说公主把相府里的厨房给烧没了,才转怒为笑,心情极好地顺手下了一道圣旨,金银珠宝一溜地被送进相府,这明面上看是为了补偿相府的损失,但以他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陛下幸灾乐祸的成分比较大,而且这些赏赐的东西多数是公主平日里喜欢玩耍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说。 南旭帝看着夜月送过来的书信,嘴角裂开的弧度越来越大,这不肖女跑出去玩了,不在相府里待着,那他就放心了,省得乐正堇老是在她眼前晃荡,影响他这个正牌父皇的位置。 其实这南旭帝说反了,是他的宝贝女儿老是在人家面前晃荡,人家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抢他的位置。 看完信后,南旭帝龙颜大悦,问着仍候在殿里的夜月,“公主还有交代什么吗?” 夜月想了想,答道,“有。” “还有什么?”南旭帝不由向前倾,喜滋滋地等着他说下去。 “公主交代属下把另一封信交给丞相大人。” “咯噔――” “陛下您没事吧?”黄公公眼疾手快地扶住差点从龙椅上摔下来的人。 黄公公叹了口气,每次一有关于三公主的事,他就要时刻做好准备,以防意外发生。 南旭帝挥开黄公公手,郁闷极了,他以为这待遇只有他有,没有想到乐正堇也有一封,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你把公主给丞相的信呈上来。” “这……”夜月踌躇。 黄公公瞄了一眼有点发怒预兆的陛下,立即催促道,“这什么,陛下让呈上来就呈上来,哪来这么多废话?” “不是属下不呈上去,而是来皇宫的路上先经过相府。” “所以?”黄公公代南旭帝追问。 “所以属下先把信交给丞相了。” 夜月说完,立即起身告退,留下一脸错愕的南旭帝。 而此时的相府。 “大人,公主派人送来一封信。”听叶将信递上去。 “放着吧。” 乐正堇眉眼没抬,便吩咐道。 一个时辰后。 见大人一直专注于手中的公文,听叶忍不住开口,“大人,您不看看公主心中写了什么?” 乐正堇瞥了他一眼,“你最近似乎很关心公主的事?” 听叶讪笑着,“大人,听叶是在替您关心公主。” “替我?”乐正堇挑眉看向他。 “公主不是您的女儿吗?这么说起来她也是我们相府的主子。”触到大人温润却带着凉意的目光,听叶随即噤声。 “公主不懂事,你们也跟着胡闹。”乐正堇收回视线,继续低头审阅者公文。 听夏咽下口水,“公主虽然年幼,但是人确实很好,大人,您不觉得公主在的时候,咱府里会热闹一点吗?” “哦?”他顿时来了兴致。 “虽然公主性子活泼了点,一来咱府就一不小心把厨房给烧没了,也一不小心就把大人种的药草当成杂草给拔了,”说到这,听叶没有底气地顿了下,“但是府中的人还是很喜欢她的,也有很多人喜欢和公主玩,我们都觉得公主没有架子,是一个很好相与的主子。” 乐正堇不禁讶然,他没有想到,这风雅在短短时间便将他府中一干人给收买了,不过回想她缠着自己的那股韧劲,便也不足为奇了。 听叶抬头瞄了一眼若有所思的人,才鼓起勇气将下面的话说出口。 “大人,公主她也不是有意打碎玉镯的,大人您就别生她的气了。” “什么时候,你也管起大人我的事了?” 这句话虽然轻飘飘的,但是听叶却能感受到它的质感,立即垂下头,“大人,听叶是替大伙说出心里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况且法不责众。 乐正堇摇了摇头,口气颇为无奈,“怎么,在大家的眼里,大人我已经成了肚量狭小之人?” “大人?”听叶立即惊喜地抬起头。 “把信递过来吧!”乐正堇说完便靠在椅背上,手从公文上移开,转而覆在眉尖。 听叶便递上信,便担忧地说道,“大人,您整天忙着处理着朝中的事,都没能睡上几个时辰,再这么下去,恐怕您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听叶觉得您还是回房休息一下为好!” 现下,听叶开始怀念公主在的时候,若是公主看到大人这么不爱惜身体,一定会收走大人桌上的公文,逼着他去休息,这也是府中最津津乐道的事。 “不必了,我心中有数。”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空气中的波动,放下手指,转而看向房中突然出现的人。 “何事?” 无影垂首站在书桌前禀报,“大人,在风波镇作乱的山贼已经被李副将派兵抓获了,但是抓捕过程,山贼里的二当家带着十几个手下逃脱了。” “嗯,说下去。” “这十几个山贼沿着东南的方向逃窜,再翻过一座山,一日后便会达到河沙村,如今李副将已经率兵追捕了。” “河沙村?这不是?”听也惊恐地看向座上的人。 乐正堇皱起眉,敛下眼帘,视线正好落在信上的最后一句话。 爹爹,风雅一切安好,勿念。 薄薄的信纸在手中握着,密密麻麻却又工整的字,一行一行跃进眼帘,字里行间,不难想象写信人的专注和用心。 他合上手中的信,手指轻叩着桌面。 “替我准备一队人马。” “是。” ------------ 第二十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公子您看,天色变了。” 正教小淮写字的风雅顺着千红手指的方向看去。 原本晴朗的天空,如今已经慢慢凝聚起了乌云,不一会儿黑压压的一片便占据了半个天空。 “看来有一场大雨将至了。” 风雅点点头,下了定论,低下头,正想要接着讲课,却发现三颗脑袋六只眼睛都忧心忡忡地望向天边,不由被她们逗乐了,便笑着问她们。 “百紫,你在担忧着什么?” “公子,百紫担心刚晾在院子里的衣服会干不了。” 百紫真是个持家的好姑娘。 “千红,那你担忧什么?” “本来和二牛哥约好今天要去河里抓鱼的,估计去不了了。” 千红一来就和村里的孩子混熟了,真是个走到哪都能风生水起的孩子。 “小淮,你呢,你在想什么?” 此时小淮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小淮在想,家里的水盆好像不够。” 三人茫然。 只是―― “呀,这里漏水了,百紫快接上――” “那里也漏水了,千红,赶紧的――” “……” “公子,没有东西可以接水了。” “把茶杯也用上。” “……” 木屋里一阵手忙脚乱。 最后尘埃落定,四双眼睛惆怅地盯着从屋而降,不,确切的说是从天而降的雨水发呆。 “真是奇妙的遭遇啊,我还是头一回看到在屋里下雨的。”风雅听着耳边“啪嗒―”的滴水声,无不感慨。 百紫千红赞同地点点头。 “哎――” 四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风似乎有加剧的趋势,雨倾斜的角度更加大,这一场大雨来的气势汹汹。 此时,在风雨交加的灰蒙蒙天气里,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夹杂在风雨怒吼声里,逐渐清晰。 “二当家,你看,前面有一座村庄。”一黑衣大汉指着前方的灯火,对着身边的人吼着。 “看到了,弟兄们,咱们加紧脚步,再过半个时辰,咱就有暖茶好饭还有娘们享受了。”被唤作二当家的人抹了一把脸,抬头看向前方后,欣喜地朝身后的人吼道。 无奈雨势太大,他们只能这样对吼着才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好。”十几个人齐齐应道,原本低迷的士气一下子被振奋了。 天色阴沉,一股不知名的危险在河沙村周围蔓延。 “公子。” 百紫突然站起来,迅速站到风雅身边,警惕地看向灰蒙蒙的天地。 对着水滴发呆的风雅被百紫突然的动作打断,不由问道,“怎么了?” 这时,千红也紧张地靠近风雅,“公子,有十几个不明人物这在往我们这边靠近。” “也许是过路人,不要这么紧张。”风雅笑着打趣道。 “不,”百紫拧着眉,看着屋外,“这十几个人,脚步慌乱,但都是身怀武艺,恐怕不简单。”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风雅淡定地打开纸扇,询问身边的两人,“你们两个有把握没?” 如果她判断不错,瞧着刚才的举动,她身边这两个小丫头看起来似乎身怀武功,而且貌似不低,否则怎么可能听到远处的声响。没有想到这两个娃年纪小小,竟有这般功力,风雅自愧不如。 “不过是几个莽汉,公子不必担忧。” 百紫话刚落,风雅扯了扯嘴角,十几个对两个娃,还没有胜算,那她们是有多强悍! 看着公主不可思议的表情,百紫在心中叹了口气,她们这一身功夫还是公主教授的,若是公主出手,区区这几个人,不过是蝼蚁,可惜现在公主什么都不记得了,究年和夜月都被派出去办事了,幸好公主身边还有她们。。 忽而,风雨声携着沉闷的脚步声呼啸而来。 “大哥哥,我怕。”小淮抱紧风雅的手臂,弱弱地说道。 “别怕――” 话还未说出口,门便被人从外面踢开,冰冷的风雨顺着门口争先涌了进来。 雨丝飘进眼里,冰凉凉的,风雅拨开眼前的发丝,眯着眼看向门口。 几个麻衣粗布的大汉立在门口,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 “你们是何人,不知敲门是基本礼仪吗?”风雅按住身边蠢蠢欲动的人,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送上门来的人,怎么不好好玩一玩? “哈哈,木石,你听,他竟然让我们敲门!”一刀疤男指着风雅大笑地向身后说道,身边的人顿时一阵哄笑。 “小子,你看过打家劫舍的人很有礼貌地敲门跟人家说我是来抢你的吗?哈哈!” “就是就是。”身后的人起哄道。 刀疤男一步跨进木屋,扫过四周大大小小的装水器具,顿时一股怒气浮现,“妈的,竟是一家破落户。” “二当家,莫急,你看,这几个人穿着都不俗,看起来像是值钱的玩意。” 被称为二当家的刀疤脸这才认真瞅了瞅她们几眼,特别是眼神落在风雅身上,那如狼似虎的目光似乎是看到了几只小羔羊,忍不住想要将之剥皮吞入腹中。 “可是,二当家,有点蹊跷啊,怎么看都像是富家公子哥打扮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么破落的屋子里呢?” 不愧是在刀子口舔血的人,一下子变警惕起来,“小子,你是什么人?” 风雅自动忽略那无礼的问话,无所谓地看着这伙人堂而皇之地走进来,只是左一个提醒道,“哎,小心脚下,那是来装天水的。”右一个提醒道,“哎,要是踩到了,我跟你没完。” 大汉们不由被风雅的作为弄得一头雾水,照理说,看到他们的人,不是吓得屁滚尿流,就是磕头求饶,哪有人像他们一样,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样子,还淡然地跟他们对话。 难不成有诈? 刀疤脸顿时眼睛闪过一丝凶狠,举起大刀想要砍过去。 “等等,不要再往前走,你要踩到我的水盆了!” 原本还是一脸闲适的人突然着急了,刀疤脸纳闷了,收回快要踩到水盆的脚。 “小子,告诉本大爷,你在这里做什么?”见这小子这么宝贝屋里的水盆,顿时来了兴致,收起大刀凶狠地问道。 “二当家,说不定对方唬我们呢,咱还是赶紧抢完东西休息一下,明天还跑路呢!”一手下看了风雅一眼提醒道。 刀疤脸摆摆手,一脸得色,“不急,瞧着这小身板,能有什么威胁,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再处理,反正他们是逃不出咱的手掌心。” “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要是告诉我,兴许大爷一高兴就放了你们也说不定,但是,如果你不说的话,哼哼,可别怪大爷我不客气。” 风雅见鱼儿上钩,故作仓皇地说道,“我才不要告诉你这圣水能长生不老,要是你们也知道了还得了!”说完便自作心虚地掩住嘴巴。 众人眼前一亮,刀疤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此话可当真?” 风雅见话不小心脱口而出,很懊恼,“算了算了,既然你们看到了,也算是缘分,我前几日算了一卦,卜卦的人对我说,今日在这里将会有一场大雨,还为我算了一下方位,让我等着,说集齐圣水,分七七四十九天服下,便能不老长生。” “二当家,我看着人是唬我们的,不要轻信,”手下不信地提醒。 刀疤脸点点头,语气微微不耐起来,“你这是骗人的吧,如果这是真的,那卜卦的人在哪?他怎么不和你一起接这圣水?” 话一落下,风雅便鄙夷地看着他,“人家早就是长命百岁之身了,还用跟我抢这点水,不信拉倒,不要影响本公子迎接这圣水。” 另一手下靠近刀疤脸说道,“二当家,说不定这事是真的,要不我们也和他一起接接这圣水?” 但凡是人,都想着长命百岁,或者是活得更久,在这真假难辨的事情面前,往往很多人都会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风雅就是抓住这一点,不信对方不上当。 “好,咱就和这小子等着,待会要是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安分,立即让他们去见阎王。”这话虽说是对身后的人说,但是眼神却是看向风雅一干人等,话里尽是警告的意味。 风雅也不理会他们,而是专心致志地看着慢慢滴落的雨水,只是嘴角微微弯起。 于是,破落的小屋里便呈现这样一诡异的景象,四个少年蹲在床头,十几个虬髯大汉或立着或站着,但是共同做的一件事,便是紧紧地盯着那时不时掉落的水滴。 ------------ 第三十章 从天而降的爹爹 时间就在“嘀嗒―”的雨水声中流逝。 “二当家,怎么还没好?都过去一个时辰了,弟兄们都饿了!”一手下有点等得不耐烦了。 刀疤脸正欲说话,但一清亮的声音便截过他的话头,“急什么?成大事者要有耐心。” 大汉们看着神情轻松的风雅,心里的烦躁也微微压下,躁动又慢慢平息下去。刀疤脸不满地看着一句话就让自己的手下听话的人,心里恶狠狠地想着,待会大功告成时,就是你一命归西的时候。 风雅直接无视这赤裸裸地杀意,气定神闲地数着水滴。 百紫千红对看了一眼,抿着嘴笑了,连小淮也捂着嘴在偷笑着。 就在这奇异静谧的狭小空间里,奔腾的马蹄声忽而打破这一平静。 风已经逐渐停止,但雨势却依然加剧。而整齐而划一的马蹄声在这“唰唰―”雨声中,突兀而又响亮。 “什么声音?”大汉们顿时慌了。 一跌跌撞撞的人跑进来,“二当家,不好了,有一军队向我们这个方向策马而来,似乎,似乎……” “似乎什么?”刀疤脸一手拽过他的衣领,怒气汹汹地吼道。 “似乎是之前围剿我们的那个将军领队的。”那人哆哆嗦嗦地说着。 “什么!”刀疤脸扔开手中的人,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没有想到这人追得这么快,心思一转,刀疤脸倏尔转头,目露凶光地看向风雅。 “是你对不对,是你故意设计这一出,好拖延时间让官兵赶上的对不对?” 本来自己想要和他们玩玩耐心战的,等他们不耐烦时再让百紫千红收拾他们,到时候究年和夜月也回来了,不愁对付不了他们,只是没有想到这一伙人早已被人盯上,而自己刚才的误打误撞倒帮了追捕他们的人。 见风雅笑而不语,刀疤脸便认定就是他们搞的鬼,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怒吼一声,“弟兄们,反正咱们这次逃脱不了了,能拉一个垫背是一个,现在我们要把害我们的罪魁祸先给解决了!” 当原本想要逃且心存生机的人,得知生还无望,将绝望的意志都集中在一起时,那种爆发力是自身的几倍,甚至是更多。 “公子,你带着小淮待在一边。” 百紫千红立刻跳到风雅面前,手同时往腰间一抹,一把白亮亮的剑便出现在各自的手中。风雅来不及惊呼这变戏法似的手法,眼疾手快地将小淮拉到安全地方。 没有想到这两个看似无害的小孩居然身怀武艺,众人更加愤怒,所有的招式都往她们身上招呼。 “哇,紫姐姐和红姐姐都好厉害啊!”小淮现在也不害怕了,竟还能看得一脸崇拜。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谁是她们的主子。”风雅顿时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啊,哥哥,有刀――”小淮吓得捂住眼睛。 风雅看着那突破百紫的防护圈,呼啸而来的大刀,心中一紧,立即伸手抓住小淮的衣领,往后一闪,堪堪躲过,但是屋中刀光剑影,待在哪里都不安全,风雅沉下脸,四处扫量,最后拉着小淮的手,钻过空隙,想要往门口跑。马蹄声已经渐近,逃出去便能安全了。 “二当家,这小子想逃。”一大汉发现她们立即大叫。 “想逃,没门!”刀疤脸踩过身边人的肩膀,一跃而起,手挥着大刀,直直往风雅背后而去。 “公主――” “小心――” 百紫千红惊呼,势要破出重围,可是却被挡下来,顿时急得眼睛通红。 眼看着大刀即将落下,风雅抓过小淮使劲扔出了屋外,眼一闭,等待着刺痛的到来。 可是还没有等来那背后一刀,身体猛冲收步不及,便朝门外猛地扑过去。 那一瞬,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那是自从她醒过来后的回忆。很多不舍,顿时涌出了心间。没有想到自己脑海里短暂的回忆竟是这么美好。 风雅认命了,这下肯定前后夹击。前扑后刀,她这次逃不过了。 此时,一股淡淡的墨香在空气中蔓延,风雅眉尖一跳,好熟悉的香味,但还来不及思考,便扑进了一温暖的怀抱,而身后的危险似乎也被拦截下来。 柔软的触感,熟悉的墨香,安定的怀抱。 风雅扶住来人,惊魂未定地喘着气,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此刻眼睛慢慢湿润,看着眼前模糊却依然熟悉的身影,轻轻地开口,“爹爹?” “我在。” “爹爹?” “我在。” 重复地唤了两遍,风雅才“哇―”的一声,双手紧紧抱住眼前的人,后怕地哭起来。 乐正堇错愕地看着怀中泣不成声的人,抬到半空的手,许久才轻轻落下,落在了风雅的背上。。 “公主,已经没事了。” 可是回应他的是更加嘶哑的哭声,他只好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慰她。 屋里的所有人都被擒拿住,一一带出了木屋,随之而来的李副将看到门口相拥的两人,摸摸鼻子,没有想到丞相大人不爱美色爱男色,但是这种事是不能轻易泄露出去的,所以他没有看到没有看到……于是他吆喝着士兵押解着犯人连招呼也没有打一声,便火速离开现场。 百紫千红等人看到这情景,也自动自发拉过小淮和听叶,背对着他们站到一边,表示自己在赏雨什么也没有看见。 哭了许久,平静下来的风雅才红着眼,慢慢从乐正堇怀里抬起头,正好看到那完美的侧脸正专注着屋檐下的雨帘。 如果不是爹爹及时出现,回想刚才那么凶险的一幕,恐怕自己现在不是非死,就是即伤了。 察觉到怀中的响动,乐正堇开口,“公主,匪徒已经被制住,你可以放心了。” “嗯。” 眼角瞟到站在角落里的人时不时偷瞄过来,风雅立即不好意思地离开他的怀抱,擦了擦眼角的余泪。 刚离开,便看到乐正堇衣衫上的一滩水渍,风雅顿时觉得有些窘迫。 乐正堇看到她诧异又羞愧的神情,不由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了然,轻轻撩了一下衣衫,“无事。” 虽然人家不在意,但是风雅仍旧过意不去,可是现在又不是在府上,也不好让人拿衣服给他换上,风雅独自懊恼着。 “公主不必自责,不过是一件衣服,”声音停了下,“如果把时间拿来想这些东西,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这不是公主平日里说的话?”见身旁的人,陷入尴尬地自责中,乐正堇微微笑着道。 什么?风雅不解地抬头,却见他朝她笑了笑,微抬着头看向逐渐放晴的天空。风雅疑惑着顺着他的视线,也往天上望去。 一光点正慢慢从乌云中透射出来。 那是太阳挣脱黑云的束缚,努力绽放的壮丽光景。 风雅被吸引住了,注意力瞬间转移到天上。 乐正堇见此,微微抿着唇,也一同观赏着这大自然的景观。 ------------ 第三十一章 春风料峭青衫薄 四月初,天气还算暖和,只是一场大雨倾盆而下,空气中沾染了湿气,寒意在蔓延。 “哈秋―”风雅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春风料峭青衫薄,说的就是这个情景吧!虽然有着幽幽的阳光,但是仍旧有冷意。风雅搓了搓手臂,盯着淅淅沥沥的雨天发呆。 突然,肩上一重,一件素色无华的披风便覆在自己的身上,风雅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意弄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顺着力道消失的方向望去。 温润的神情,云淡风轻的风华,在这墨青色的身影在,展露得一览无遗。 可是此刻的风雅眼中并没有注意到这么可口的美色,而是心中泛着暖意,忍不住挪挪步伐,凑近身边的人,然后伸出手轻轻拽住那垂落的衣摆,得逞后眸里地溢满笑意。 纤长的手指微动,想要推开紧紧贴在自己衣袖的人,但是视线刚触及到那娇颜上浮起的满足神色,眸子微微动了动,便垂下。 一紫一墨两个身影静静伫立着。 多年后,当百紫千红回想起这一幕时,依旧觉得天地都为之失色。 当天彻底放晴时,乐正堇也被一封紧急书信催走了。 风雅心情大好地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伸了伸腰板。 “公子,大人已经让人修好了屋顶,院子里的柴火也劈好了,水缸也挑满了,刚才还有人送来了米和肉,现在都把厨房堆满了。” 百紫笑着将屋里的变化告诉她。风雅笑语盈盈地点点头,虽然自己对明玉棋说爹爹是一个面热心冷的人,其实也不全是,起码爹爹对身边的人,会有自己独特的相护方式。 手不由覆在这薄却不透风的披风上,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 “爷爷,爷爷你回来啦?” 一声欢呼让风雅的目光转向门口,此时炼玉老人头戴着一顶斗笠,晃晃悠悠地踱进来。 “老头,你舍得回来了?我们差点被雨水给淹死了!”风雅在他面前没有再掩藏本性,说话也随意起来了。 “这不是还没死,好生生地和我说话吗?等你真的一命呜呼了,再来跟我说!”炼玉老人冷哼了一声,却在牵着自己孙子手的那一瞬笑成了一朵菊花,“小淮,走,看看爷爷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看着欢呼雀跃的爷孙俩,风雅也随着笑了。 劈柴、挑水、写信、教书,日子就在这样日复一日过去。 夜晚。 风雅敲了敲屋门。 “进来。”沙哑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风雅站了一会儿,才伸手推开门。 “老头,是我。” “老朽耳朵没聋,听得出来。”炼玉老人没好气地说道,“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风雅不理会他话语里的不耐,走了进去。 “老头,我是来问你,你什么时候能帮我修玉镯?” “老朽以为你会早在前几天就耐不住性子,没想到能忍到现在,不得不说你也算是一个有能耐的小子。”炼玉老人依旧先冷哼了下,才说道,但语气已经没有了刚见面时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能得炼玉老人一声夸赞,真是不容易啊!”风雅不失时机地拍了下马屁。 炼玉老人瞥了她一眼,“少跟我来这一套,老朽可是软硬不吃。” 风雅也不急,在他面前坐下,调皮地朝他笑道,“老头,您不要装模做样了,其实您早已经要决定要帮我了对吧?别这么拉不下脸面嘛!” 炼玉老人怪异地打量了她一眼,随后大方地承认,“不错,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还用说,本公子聪明绝顶呗!”在触到炼玉老人鄙夷的眼神时,“嘿嘿”两声,才慢慢说出来,“是小淮说,看到您屋里放着修补的器具,我才猜出来的,想必那下大雨之日,您出门,就是为了采购这些东西吧?”风雅抬手指了指角落的刀具,笑着询问他。 炼玉老人捻着胡须,不情愿地点点头。 “那老头,你什么打算时候帮我修啊?” “别吵,又不是不帮你修!年轻人不能这么急性子的!” 风雅扯了扯嘴角,要是自己没耐心,怎么会等到今天才说。 “老头,你说吧,最后一件事是什么?说完我好完成,以防日后别人说我靠关系,走后门。” 炼玉老人再一次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但是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堵她,而是沉思着,风雅见他突然一脸正色,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静等着他的下文。 过了不久,炼玉老人突然抬眼打量着风雅,似乎要将她扒下皮好好研究一下,风雅在这怪异地审视下,有点头皮发紧。 “老头,不要这么看我,你会让我错觉你是想把我生吞活剥了。” 炼玉老人冷哼了下,不满地开口,“我是在看你够不够资格待在我孙子身边。” “哦,”风雅点点头,随后反应过来,“什么,待在小淮身边?什么意思?” 只见炼玉老人似是不舍又不得忍痛的叹口气,“我最近要出一趟远门,把小淮带在身边不方便,否则你以为我愿意和我的乖孙子分开啊!” 说到最后,炼玉老人突然拔高了语气,唬得风雅的身体不由往后倾,又不是她让他们分开的,这么凶干嘛? “我看来看去,只有你这个臭小子还蛮讨我孙子喜欢的,所以,我就将小淮交给你,你可得好好照顾他,否则等我回来,看到他掉了一根毫毛,老朽我就把你头发都给剃了!” 这是托付孩子的口气吗?这分明是强塞还带恐吓啊! 可是想想那玉镯,到口的反驳也生生咽下去,只问出了疑惑,“老头,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担心我带着小淮跑了?” 这时,炼玉老人才露出一丝得色,“老朽虽然老了,但是眼睛没花,不会分辨不出人的善恶。” 风雅在心里小小地虚荣了下,被强塞的怨气也平了不少。 但这人分明不想看她好过,“虽然你不够聪明,但是幸好还有一颗心,而且老朽多年不和外界的人往来,所以你刚好符合。” 风雅拧起眉头,你可以不要这么勉强!又不是本公主凑上去非要的,你乐意本公主我还不乐意呢!不过这些话她只能在心里吼吼,毕竟还有求于人呢! 炼玉老人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她的神色,最后才满意地点点头,不够聪明,胜在机灵,足够的审时度势,还有一颗良善的心,想必小淮跟在她身边,是再好不过的。 明明可以好好跟他说,不过他就是见不得这小子得意的样子。 所以这件事就在一个得胜一个被半强迫的情境下拍案落定。 走出房门的风雅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终于被放下来了。 可为什么老头突然作出这个决定,要将他最为宝贝的孙子托付给她? 刚才她在房间没有问,她想,也许是跟那块碎玉有关系,这是连夜月都查不到的事。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且并不是都希望旁边的人刨根挖底,而她,也不屑做那挖土人。 风雅看了一眼透出微微亮光的房间,转身离去。 ------------ 第三十二章 我本炼玉不炼情 翌日一大早。 小淮便过来敲风雅的房门。 “大哥哥,起来了!爷爷让你过去呢。” 风雅打开门,神清气爽地拍着他的头,“知道了。” 今天是她在昨晚和那老头协商好的,从今天起,不再做烧火丫头,割地赔款那么多次,总要趁机扳回一局不是?只是这几天习惯了早起的她,天还没亮就睡不着了,难道她是受虐的命? “哥哥,要快点哦!爷爷等急了会发脾气的。”小淮露出小虎牙,可爱极了。 这就是以后要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了,风雅神色更柔和了,“好,这就去。” 妥协都妥协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了,于是风雅关上门,便牵着小淮寻那老头去。 “哼,一让你卸下活,你就懒成这样,不知道什么是尊老爱幼吗?一大早老朽还得给你们煮饭,这是什么世道!” 还没进门,炼玉老人的每日一吼便踏风而出。 风雅和小淮朝对方吐吐舌,才踱了进去。 “老头,一大早,火气不要这么大嘛!” 炼玉老人依旧冷哼了一声,留下一句,“跟我来。”便自顾自朝院子里走去。 风雅摸摸鼻子,朝小淮做了个鬼脸,才跟着他出去。 这是一间小小的屋子,在院子的角落,风雅一直以为这是用来堆杂物的,但是等炼玉老人打开后,才发觉里面空旷的很,只有屋中摆着一些器具,比如火炉,各式各样长短不一的刀具。 待两人都进了屋,炼玉老人便道,“拿出来吧!” 风雅迷糊了一下,才明白是指什么,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包,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放在桌上,“就是这个了。” 炼玉老人本是不经意一瞥,但是扫过后,整个人一怔,随即瞪大眼睛看着桌上的玉镯,难以置信地指着它,“这,这就是你说的要老朽修补的?” 风雅也诧异了,算上这一次,她已经是第二次看到他这般震惊的神情了,奇了,这玉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是啊,有问题吗?”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这是我爹爹的娘亲留给他的的遗物,我不小心打碎了,所以才来拜托你的。” “你爹可是姓乐正?” “正是。”他问的是她爹爹,可不是她父皇,所以她可没有骗人。 “你可知道,这镯子是老朽我亲手做的吗?” 这下轮到风雅震惊了。 “四十年了,整整四十年了。”炼玉老人突然感慨着,语带着不可言喻的怀想和感触。 “什么意思?老头你解释清楚。” 风雅一头雾水。 “这不过是一场流水有意,而落花无心的故事罢了。” 风雅越听越糊涂,而眼前的人似乎陷入了回忆,喃喃自语着,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她听。 “四十年前,老朽已经是名满天下的炼玉,一次出游,结识了人称落雁美人的柳家大小姐,一见便足已倾心,当时踌躇了三天,却不知道要送什么来表示心中的情意,当时老朽空有一双巧手,在心仪人面前却像一个无知的毛头小子。”炼玉老人面带苦笑,叹了一口气。 “那最后呢?”虽然已经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注定悲情,但风雅还是好奇。 “后来,老朽的好友偶然得到了一块罕见的玉石,送给了老朽,老朽心中一动,用尽毕生所学,将它炼成了一个手镯和一块玉佩。一日我约她出来,想将它作为定情信物送给她,可惜……” “可惜什么?人家不接受?” 炼玉老人难得有些涩然,“老朽年少轻狂,仗着身负巧夺天工的手艺,便以为什么样的女子见了自己便会倾心相许,没有想到,比老朽出色的大有人在。她告知老朽她早已定下亲,而且只把老朽当成兄长看待,而她的未婚夫老朽也认识,确实是一个胜过老朽太多的人。” “老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那时候有这个认知,实在不错。” 话说完,风雅就被老头狠狠瞪了一眼,但是方才脸上的黯然也消散了不少。 “那后来,这个镯子怎么又到了她手上?” “在她成亲之日,老朽以兄长之礼赠予她的嫁妆。” 风雅才恍然。 不过当炼玉老人再次将视线转向桌面时,忍不住大手拍向她的脑袋,“你这臭小子,怎么就把它打碎了?” 风雅不满地揉着脑袋,嘟嚷着,“我又不是故意的,干嘛突然打人?” “你可知道这逐波的用处是什么吗?它不只是好看,它冬暖夏凉,可以养神静气,最重要的是,它能够避百毒。当初它的原身就是避毒珠,你可知道?没想到就这么毁在你身上了。” 面对炼玉老人恨铁不成钢的指责,风雅讪笑地吐吐舌,“好啦,我知错了,那您赶紧帮我修好它,恢复了原样,不就好了。” “哼,修不好了!” 风雅点点头,随后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如果早知道是逐波,我就不答应你了,避毒珠材质特殊,只能打碎一次炼造,现下被你打碎,已经恢复不了了。臭小子,你这不是成心来砸我招牌吗?”炼玉老人吹胡子瞪眼。 风雅顿时怔在当场,如果不能重归原状,那她拿什么给爹爹赔礼道歉?之前还信誓旦旦的,那现在她应该怎么办?她不想再见到爹爹对她冰冷的样子了! 炼玉老人瞧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捻着胡须静思了片刻,“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风雅眼前一亮,激动地上前一步,紧紧抓着炼玉老人的袖子。 炼玉老人不悦地甩开她的手,“别动手动脚的。” “那您快说嘛。”风雅听话地后退几步,殷殷地望着他。 “无破不立,既然不能恢复原状,便重新改造,反正还是原来的玉,不过这次只能在这碎掉的基础上雕刻。” 恢复成玉镯已经不能了,只能这么做了。风雅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好。” “那你要雕成什么样子的?” “莲。” 听沈嫂提过,爹爹的娘亲是像莲花一样脱俗的女子,于是风雅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嗯。” 炼玉老人便从刀具中挑选出一把手指般大小的刻刀,拿起其中一块碎玉埋头雕刻起来。 风雅站在一旁,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双手,不由看呆了眼,太厉害了,眨眼间一朵活灵活现的莲花便出现在他的指尖。 “老头,很不赖啊!”风雅由衷地赞道。 “这块比较大,比较好雕刻,其他小的就要费点心思,小子,去帮我把这东西给融了。” 说着便随手抛出一个物什,准确地落在风雅怀中。 这是,一块看不出模样的,铁块?风雅弄不准这是什么东西,但是见老头这么专注地刻着,也不好意思问他,于是找了下周围,看到一个火炉,便走过去。可是面对这火炉,风雅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炼玉老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把它放在那个小洞上,火烧旺一点,它就会自己融化。” 风雅照做,但是过了一会儿,便被老头赶出来了,理由是独门技艺不能被她这个外人偷学了去。 风雅撇了撇嘴嘴,老老实实地坐在院子里等。 此时,百紫千红也靠过来。 “公子,前辈开始帮你了?”百紫问。 风雅点点头,“不错,我们不久就可以回府了。” “太好了,出来这么久了,终于可以回去了。”千红欢呼起来。 看着身边的人都露出喜悦的表情,风雅也跟着笑了,但是眼角瞥到小淮一脸的闷闷不乐,风雅猜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对他招了招手。 “小淮过来。” 小淮听话地过来,但是脸上依旧没有笑意。 “小淮,你跟哥哥说,你是不是舍不得离开爷爷啊?” “是啊,小淮从小到大都跟在爷爷身边,从没有和爷爷分开过,这次爷爷是不是不要小淮了。”小淮的语气里明显带着哭腔。 风雅轻轻摸着他的脑袋,想起方才在屋子里与老头的对话。 “老头,你刚才说玉镯是逐波,那么另一块玉佩就是洛云了?” “不错。” “那洛云怎么流落在外,还成了碎玉了?” “那块玉佩我送给了我那老死不相往来的冤家了。” “……” “你以为老朽是那挂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吗?否则小淮这孙子是怎么来的?” “那你妻子呢?” “二十年前和老朽置气,抛下老朽和不足三岁的儿子便离家出走了。” “难不成你是因为这个才退隐的?” “可以这么说。” “那你这次是为了去找她?” “她说,若是有一天老朽看到了洛云,便是相见之时。” 风雅静默了下,才轻轻开口,“小淮,你爷爷没有不要你,他是去找你奶奶回来,等他找到了你奶奶,就会回来接你一家团聚。” “真的吗?”小淮睁大眼睛。 风雅笑着点点头,“真得不能再真了。” “太好了。”小淮高兴地跳起来。 风雅也笑同他一起笑着,只是当视线转向那紧闭的木门,耳边划过那沙哑的话语。 “我本炼玉不炼情,到头来却在这情之一字上蹉跎半生。” 想必他是爱极了他那位冤家吧! 我本炼玉不炼情。 这都是世人在陷入迷惘时自我催眠的说法吧! ------------ 第三十三章 进牢房(上) 从正午等到日落,那扇紧闭的房门才被打开。 风雅等人立即站了起来,朝木屋看了过去。 只见炼玉老人一脸疲惫出现在门口。 “老头,你没事吧?” 见风雅还有人性,没有立即问那玉的事,炼玉老人欣慰地捻着胡须说道,“只是许久没有再碰这些东西,有点累罢了。” “那就好,那结果怎么样?玉呢?”风雅迫不及待上下打量着他。 “在这。”说罢,炼玉老人伸出手,慢慢张开手指。 一条以小拇指大小的青莲为主的手链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银色的链身纹着荷叶的图样,手链周围缀着分支的银环,银环上扣着大小不一的碧绿莲花,青翠欲滴的花瓣,精美绝伦的银色链条,在夕阳余晖的下,包裹着暖暖的金光,让人舍不得离开视线。 以为白色莲花已经是极致的纯洁典雅,没有想到,碧绿色的莲花,依旧给人震撼的魅力。 “真的很漂亮,老头你真的很厉害!”风雅发在肺腑的赞道。 “那还用说,老朽半生的招牌在那里挂着,你以为是哄着你们好玩的。好了,你小子记得答应老朽的事。” 炼玉老人忍不住上扬的眉眼,泄露了他的好心情,抛下这句话,便施施然离开了。 风雅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一串精致的手链,再次喟叹,“真是出人意料啊!” “没想到前辈真的是前辈,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千红也凑过去,双眼冒光。 “公子,这次我们终于完成任务了,而且是圆满成功了。”百紫不由感慨。 “那是当然,也不看是谁出马!”风雅听了听胸脯,脸上满是得瑟。 百紫千红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公主她啊,还是这般自恋! 隔天一大早,小淮手抓着一封信,急匆匆地跑进风雅的房里。 “哥哥,爷爷在他房间里留下这封信,离家出走了。”经过昨日风雅的开解后,小淮似乎也已经做好爷爷随时离开他的准备,现下虽然难过,但没有哭出来。 但风雅没有想到这老头说走就走,招呼也不打一声,不过也应该是怕他自己舍不得吧! “好,把信给我看看。” 打开信,风雅大致扫了一眼,无非是之前交代的几句话,看完后,风雅收起信,蹲下身体,看着小淮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小淮,你爷爷把你托付给哥哥,从今天起哥哥就是你的家人,也是你的靠山了,今后有哥哥的一份,就不会少了小淮你的一份,要是有什么事,记得跟哥哥说,哥哥会帮你解决的,明白吗?” 小淮也同样认真地点点头。 “好,那小淮去收拾东西吧!哥哥带你回家。” “好。” 看着那蹦蹦跳跳的身影离开后,风雅也吩咐百紫千红收拾行装。 终于,可以回去了。 当风雅一行人出现在繁荣的街道下,都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 “公子要先赶路回府还是先歇歇脚?”百紫问。 风雅看了看已经悬着头顶的太阳,思量了下,“我们还是找间酒楼坐坐,用完午饭再继续赶路回府。” 百紫等人点点头,便四处寻找落脚处。 随后几人就走进了离他们最近的悦来酒楼。 “几位客官,里面请。不知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店小二见来者身着不俗,便弯腰热情招呼。 “打尖。”百紫应道,随后点了几道菜,小二便领着单下去了。 现在正是饭点,所以酒楼里几乎满座,在人声鼎沸中,她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位置。 “没想到这家店生意还挺火的。”落座后,风雅打量着楼内的景象说道。 只不过这热闹的地方,总是鱼龙混杂的地方,自打她们一进门,便有好几桌人不怀好意地盯着她们看。 风雅都一一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摇开折扇,她还不信这堂堂天子脚下,还有人胆敢惹事生非。 不过,怕是她低估了这些人的胆量了。 因为,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了。 一彪形大汉从位子上站起来,虎虎生威地朝她们这桌走来,浑浊的眼睛尽是淫荡之色。 风雅皱了皱眉,心中不悦。她最厌恶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盯着。 那大汉走到她们桌前,大手一挥,重重地拍在桌上,“小子,本大爷是这条街上的一霸,今天看你顺眼,收你到我麾下,算是你走运。” 大汉那桌的人便哄笑,一人打趣说道,“我说王生,你是看上人家长得清秀,想弄上床去吧!” 另一人接口道,“王生啊,美人是要哄着的,瞧着你这样,不要吓到人家公子了才是。” 风雅用余光看了下四周,发现有几个人看到这一幕敢怒不敢言,其他的要嘛看好戏要嘛畏畏缩缩地吃着。 看来这人是这里的恶霸不错,欺压百姓不说,现在都打主意到她头上了。 风雅盯着王生不语,眼底闪过一丝玩味,那么这次她就好好教训他一下。 王生越看风雅那清俊的脸越觉得心里难耐得很,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摸她的脸。 但是他手刚伸到半空,便被横生出来的一只手抓住,然后手一紧,一股痛楚硬生生地要将他的手折断。 王生惊恐地看向那不到他胸口的女娃竟然有这般大的力气,大力甩开她的手,吓得急急往后退,但是又觉得自己在大家面前丢脸,于是虎下脸,对着风雅大声喝道“你是何人?竟然敢反抗?若是乖乖答应跟了本大爷,本大爷保证你吃香喝辣的,享受荣华富贵。” 风雅见百紫一只手便可对付他,对这大汉更加不屑,“你可是叫王生?” 王生一拍胸脯,“本大爷姓王,单名一个生字,若是你从了我,可以唤我一声王哥哥。”说完两眼冒着红光盯着风雅,要不是迫于刚才她身边的女娃的劲道,现在早已扑过去了。 光天化日之下,赤裸裸地调戏良家妇男,是可忍孰不可忍。 风雅怒极反笑,摇开纸扇,一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的模样,更是惹得王生垂涎欲滴。 “在下看你当真是配得上这个名字,王生王生,枉生枉生,光天化日之下,欺男霸女,你眼里可还有王法!在下看到你当真是枉来世间走一遭。” 王生怒意横生,大手一挥,将桌子掀翻在地,“王法,在这里,大爷我就是王法,不管你从还是不从,今天你都休想离开这里半步。” 酒楼突发变故,众人都吓得纷纷逃窜,唯有几个看热闹的和店家在旁边。 风雅见此人冥顽不灵,正想让百紫千红好好教训他时,门口突然一阵喧哗,所有人都往门口看去。 只见几个捕快拨开人群,走进酒楼。 一为首的捕快对风雅等人正色道,“有人举报你们在这里闹事,现在请你们跟我们走一趟。” 说完身后的捕快便一拥而上,将她们团团围住。 “你们敢抓本大爷,也不打听打听你们大人和我是什么关系,你们不怕饭碗不保?”王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朝为首的捕快叫嚣着。 那捕快依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废话少说,不管你是谁,犯了法就得受到严惩。” “我可告诉你们,你家大人见到本大爷,都得恭恭敬敬叫本大爷一声小舅子。若是碰了我,以后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王生神气地冷哼着。 “若你说的是李大人,他已经被停职了,我们现在的大人姓张。我奉劝你还是留点力气到衙门里说吧。”接着不容分说地下令让其他人将他捆绑起来,顺便把他的嘴巴堵上。 “呜呜――”王生此刻只能挣扎发出闷声。 “公子,我们怎么办?”百紫悄声附耳问她。 “没事,本公主我走过这么多地方,这牢房还没有去过,就当去开开眼界。” 为首的捕快见她们举止不俗,也深知她们是受害者,便没有让人像对待王生那样对待她们。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朝衙门走去。 “小姐,你看,那人不是封公子吗?”一丫鬟立即伸手推推身边的人。 施紫真顺着丫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真的是封公子,他怎么被人押往衙门去? 疑问在心底盘桓,但是她立即吩咐,“快、快派人去相府跟丞相大人说一声,封公子被抓进衙门里去了。” “是。” ------------ 第三十四章 进牢房(中) 一行人带到衙中时,被告知京兆尹大人正在审理案件,于是她们就先被关押在牢里。 男女分开关押,风雅与小淮一道被送往男牢房,临走前风雅给了百紫千红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她们放心。 之前下令堵住王生嘴的那名捕快小哥带领风雅与小淮往里走去,而王生作为重点监控的犯人早已经被送往加护牢房。 “这位捕快小哥,方才在酒楼听你说现在的大人是刚上任的,那前任是因何原因而被卸任的?”风雅疑惑地问道。 那捕快小哥见她在此番境地还能如此轻松,不由暗暗称奇,不过看她谈吐不凡,又是受害者一方,他才告知她缘故。 原来上任京兆尹因为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被朝中大臣上书,参了他一本,南旭帝派人查明,结果被证实无误,南旭帝龙颜大怒,一旨便将他罢免了。 风雅听完点点头,看那王生的狐假虎威的样子,便可猜到,不是一家人怎会进一家门?父皇当真做了一件好事,省得这些贪官污吏利用官职之便,到处搜刮民脂民膏,欺压百姓。心中一喜,便没有接下去问现任的京兆尹是谁,反正贪官被惩处,这新上任的应该不会太差。 于是她神色自若地牵着小淮跟着捕快小哥朝自己的牢房走去。 走着走着,余光撇过一抹莹白身影,风雅没有多大留意,只是等到走了几步,才怔住,她诧异地偏过头。 那空灵的气质,出尘的神韵,不正是之前在相府中有过一面之缘,还给她留下几句不知所云的断言的,明玉棋吗? 不能怪她如此惊讶,因为她很难想象,像他这样给人羽化登仙感觉的人被关在牢房里是什么样的情景。 风雅忍不住问身边的人,“捕快小哥,那人犯什么事被抓进来的?” 那捕快小哥一脸惊讶,“你认识明公子?” 风雅正想点头时,不远处的人也发现了她们,于是有点愉悦地打招呼,“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碰面,真巧!” 风雅抽了抽嘴角,是啊,好巧!可是为什么她从他的语气里感觉到幸灾乐祸的错觉? “原来你们认识啊?”捕快小哥口气里带着点恭谨。 “嗯。”风雅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这位官爷,就让这位公子到在下这边牢房来吧,在下这里很宽敞。” 当然宽敞了,因为就你一个人,风雅腹诽着,随后她和小淮就被安排进去了。 待捕快走后,风雅上下打量下眼前的人,才嗤嗤说道,“明公子,你犯什么事被抓进来了?”本想借着说,偷鸡摸狗,奸淫辱掠?但是看着这一身空灵气息的人,风雅还真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过是闲来无事,找个地方打发时间罢了。” 什么叫闲来无事?什么叫打发时间?闲来无事就可以上牢房来打发时间?现在的牢房都可以当成客栈来用?风雅着实摸不着头脑, 说罢,明玉棋撩开衣摆,也不在意旁边站的人,就这么席地坐下,让风雅吃了一惊,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做这样的事,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啊! 但是人家压根就没有在意那么多,反倒兴致盎然地打量着她身边的小淮,“这是你受人之托的孩子?” 风雅不露痕迹地扫了他一眼,她似乎没有跟他提到小淮,他怎么知道小淮的来历?难不成他们门派当真有卜算的能力?她一直认为这不过是故弄玄虚的江湖技艺。 “嗯。”风雅点点头。 明玉棋笑了笑,招呼小淮过去,小淮看了风雅一眼,得到她的首肯,才靠近他。 “小淮多大了?”他摸摸小淮的头问。 “小淮六岁了。”小淮乖巧地回答。 接着两人便在一边一问一答。 风雅皱着眉头,他竟然连小淮的名字都知道,如果不是事先调查过的话,那么这个人就真的是太厉害了。 “公主,在下想收小淮当弟子,你意下如何?”突然,明玉棋说出这句话。 风雅震惊地转过身来,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触到那双空灵的眼睛,风雅才确定刚才那句话不是自己的幻觉,她看了一眼懵懵懂懂地小淮,正色地问道。 “为什么?” “他有天分。” “我替他做不了主,小淮以后是要回到他爷爷身边。” “无事,我也不打算现在就把他纳入门派。” 话语刚落,明玉棋转头对小淮道,“小淮,两年后,为师带你回天演。” 小淮一脸无辜地看向风雅,风雅抱着双臂,不解地问,“为什么是两年后?” 明玉棋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因为时机未到,劫数未解。” 面对这人模糊不清地话语,风雅无力地翻白眼,又是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明玉棋淡笑不语,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小淮完成在你们命运里的使命后,才是他进天演派的时机,但是这些话,他还不能跟她说。 “这么神秘?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似的!”风雅撇撇嘴。 “过奖了。” “那你给我算算,我会在这牢里待多久?” “不久。” “什么意思?”这人接话接太快了,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来了。”明玉棋笑着道。 “谁?”风雅发现他跟不上他话的节奏了。 “咯吱――” 远远传来铁门被推开的声响。 这是牢狱的正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方才她们进来的时候也是这个响动。风雅猜想着,又有新的犯人被送进来,还是……她转身看向依旧席地而坐的人,那副神情,好像什么都知晓的淡定。 此时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风雅收回在明玉棋身上的视线,转向牢房的通道。 牢狱是阴暗的存在,所以潮湿而又灰暗,唯有通道上的铁窗有光线透射进来。 来人的身影被覆盖在阴暗的通道里,直到慢慢走近铁窗照射的地方。 最先步入光线的是一袭墨青色的精致长袍,接着是飘飞在半空中的墨色发丝,在阳光的映射下,隐隐泛着光泽,再往上,便被那双温润无波的眼眸深深吸引住。 每一次看到那双眼睛,风雅都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海底,海水柔柔地轻抚着肌肤,伸手触到的都是软绵的水波,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舒服。 风雅笑语盈盈地朝来人唤道,“爹爹。” ------------ 第三十五章 进牢房(下) 那人一身风华难掩,缓步而来。 正是乐正堇。 这时风雅视线越过他,才发现他身后跟着一群人,当然,她眼里只注意到她的爹爹,哪有其他人存在。 “你闯祸了?”乐正堇云淡风轻地问道。 风雅可怜兮兮地嘟着嘴,“风雅才没有闯祸,是那人欺负风雅。” “我都跟你说了,这小子就是个红颜祸水呀!” 一熟悉的声音从一边插了进来。 风雅瞪向那人,唯恐天下不乱的段业云,这人怎么也在这里? 站在一边的听叶偷笑着,侧眼便看到风雅身后的人,惊呼道,“明公子,您怎么也在这里?” 风雅此时挪了挪身,身后的人便暴露在众人面前。 “玉棋,你在此作甚?”乐正堇难解地问道。 明玉棋还未回答,整间牢房便响起了洪亮的笑声。面对众人露出莫名其妙的眼神,段业云边笑边解释道,“玉棋这小子,昨天跟我说他最近有些卦象想不通,要到我牢房里好好参详参详,于是我便放他进来了。想不通问题就来牢房里待着,想来他是千古第一人吧!”说完又接着哈哈大笑。 乐正堇闻言也勾起唇角,想来也很是赞同他的话。 风雅此时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静坐在地上的人,原来世间还有这等怪才,那么之前他说那些奇怪的话语也就有说得通的地方。 不过风雅还在张玄骏的话语里捕捉到一些信息,“你是新上任的京兆尹?” “正是在下,封表弟有何见解?”他特意在表弟那两个字上加重语气,揶揄道。 风雅被他噎得一愣,随后看了乐正堇一眼,正色说道,“既然你是京兆尹,那么你治下的地方出现强抢妇男,欺压百姓的人该如何处理?” 段业云挑挑眉,看着眼前的人突然迸发出来的威严迟疑了下,这人什么来头,怎么会有这般气势,他之前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乐正金屋藏娇的人罢了。撇开脑海里的思绪,他嘴里说着歉意,但是表情却露出笑意。 “这件事本官定当严办,让封表弟受惊了,实在是对不住,来人,给本大人开门,放本大人家的封表弟出来。” 风雅自动忽视他揶揄的神色,拉着小淮想要出牢房时,脚一顿,侧身问,“明公子,要一道出去吗?” “不了,在下还剩下点事情没有想清楚。你先行一步吧!” 风雅耸耸肩,这人不好理解,没有共同话题,于是不再理会他,便朝乐正堇走去。 乐正堇看了她一眼,准确的是她和小淮,但是没有问小淮的身份,朝明玉棋颔了下首,便往回走。 “玉棋,啥时候想通就啥时候让人放你出来哈!”段业云挤挤眼,朝他朗声道。 明玉棋无奈地看了好友一眼,淡笑着颔首。 风雅觉得这张玄骏就是一个损友,不过,嘿嘿,挺好的。她拉着小淮快步跟上前面的人。 见乐正堇在和段业云讲着正事,风雅便把目光转向一边的听叶。 “听叶,爹爹是怎么知道我在牢房里的?” “是施小姐派人到府上告知的,大人听后就立刻过来了。” “施小姐?”风雅努力回想,似乎对这个人没有印象。 一同被放出来的百紫想了想,便提醒道,“公主,是在桃花会上,你遇到的那个官家小姐。” 原来是她。风雅有点诧异,没想到一面之缘,竟然能让她帮她搬来救兵,“看来确实是一个良善的姑娘。” 百紫千红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不知道之前事会不会重演,公主每次扮男装都会引来无数风流债,只是她们的主子总是不自知。 一路上,风雅便听到乐正堇这样说。 “李钦守案子你审理得如何?” “十大罪状,不多也不少。”段业云难得一脸肃穆。 “再加一条。” “加什么?” “纵容外戚欺压百姓。”乐正堇淡淡地说道。 段业云看了一旁兀自玩得快乐的人,了然地点点头。 段业云送他们出牢狱,便以公事缠身为由先行离开了,只是走之前瞥了一眼她拉着乐正堇衣袖的手,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她心底发毛。 不就是刚才突然有阴森的笑声从牢房深处传来,她心里害怕,才抓住爹爹的衣袖,爹爹都没说什么,他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此刻的风雅压根就忘了,她现在可是男装打扮,而且对人家来说,她的身份未明,有这样的惊讶也是人之常情。 风雅看着身边缓步走着的人,半个多月没见,没有感到生疏,反而觉得有点亲近了。从刚才到现在,觉得心中依然有股淡淡的喜悦久聚未散。 “爹爹,风雅不在的这段日子,府中还好吗?” “一切安好。”他回想起梅香竹影等人老是在他面前问起她什么时候回来,侧脸看向满脸喜悦的人,不由莞尔。 “爹爹,风雅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感觉到很无聊?”风雅睁大眼睛问,眼底是迫切的期待。 “尚可。” 尚可是什么回答?风雅皱着眉不解。 乐正堇看着她皱起秀气的眉头,更是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风雅不在的日子,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他也可以专心做事,只是,觉得太安静罢了。 想来想去都得不到一个正确的解法,风雅便把这个问题抛向一边,手轻轻一带,将牵着的小淮往他面前一送。 “爹爹,这是小淮,额,”风雅顿了下,有点苦恼要怎么介绍,眼一转,便说道,“是一个老人家要去寻亲,托风雅在他不在的时日里帮他照顾小淮,风雅答应了。” “嗯。” “那,爹爹,你会介意府里多出一个人,桌上多一副碗筷吗?” 风雅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他,想从他云淡风轻地表情里看出一点迹象。 “不会。” 风雅顿时欢呼起来,她拍拍小淮的头,高兴地对他说,“小淮,爹爹答应让你留在府中哦,你快向爹爹打声招呼。” 小淮也欢喜地点点头,他睁大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乐正堇,“谢谢你,”小淮突然哽住了,有点苦恼,看了眼风雅,又看了眼乐正堇,才接着道,“伯父。” 这两个字一出,众人当场凌乱了。 听叶微垂着头,偷偷朝自家大人看去,他是不是看错了,他居然看到大人似乎抽了抽嘴角。 ------------ 第三十六章 跟着哥哥有肉吃 “谢谢你,伯父。” 小淮似乎找到了合理的称呼,再一次肯定地道。 风雅觉得有点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就不再纠结,想不通就放在一边,这是她一贯做法。所以她没有注意到那个被称作“伯父”的人,眉头似乎纠结在一起了。 听叶立即眼疾手快地捂住小淮的嘴,看了一眼自己大人,连忙低下头对他轻声说道,“小淮,你不能叫大人为伯父。” “为什么?可是小淮已经有爷爷了,不能再叫哥哥的爹爹叫爷爷了。” “不是叫爷爷,你要叫我们大人叫哥哥。”我家大人也才十八九岁,这样被你一叫,都叫老了好不? “可是小淮已经叫封雅哥哥叫哥哥,为什么叫她爹爹还叫哥哥?爷爷教过小淮怎么唤人的,小淮没有叫错呀!” 看到小淮很苦恼很无辜地看着他,听叶也很苦恼,明明大人和公主年纪那么相近,一看就知道不是父女,而且大人本来就不是公主的爹爹好不?可是他要怎么跟这个小孩子解释这里面的关系啊,听叶凌乱在当场了。 千红强忍着笑意,拉过小淮,贼兮兮地对他说道,“小淮,你没有叫错,不要瞎听听叶讲。” 小淮很认真地点点头,然后看了听叶一眼,眼里盛满了同情,原来这个哥哥比他还笨。 听叶更加凌乱了。 走了一会儿,风雅感觉到衣袖被微微扯动了下,低下头,便看到小淮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哥哥,小淮好饿。” 风雅一听,似乎也感觉到肚子似乎也在闹空城计了,今天的午饭被那个枉生之人给搅乱了,饭菜还没上就到牢里走了一遭,今日一滴水还没有进呢! 风雅挪了下步伐,走近身边的人,伸手拽了拽他袖子的下摆。 于是,当乐正堇侧过头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两双可怜兮兮的眼神无辜地看着自己,一人拉着一人的衣袖不放,眼睛里的亮光一闪一闪的。 “大伯,小淮好饿。” “爹爹,小淮说他饿了,然后风雅她也想跟你说她也饿了。” 乐正堇不由莞尔,抬头看了眼天色,知晓她们今日都没有进食,微垂着眼帘道,“那找个酒楼坐坐。” 接着他便吩咐听叶在前面寻一家酒楼,点好菜,等着他们。 等坐在酒楼里,看到这些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风雅忍不住感叹,多久没有见到这样的菜色了,想想这半个月,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风雅替乐正堇夹了菜,又替小淮夹了菜,才开始狼吞虎咽。 “哥哥,这些菜真好吃!” “那是当然,跟着哥哥有肉吃。” “是的,”小淮笑着歪着头对乐正堇甜甜地道,“跟着大伯也有肉吃。” 乐正堇微微一笑,替他夹了一块筷子的菜,小淮笑着埋下头继续吃饭。 风雅倒是有点吃味,自家爹爹从来不夹菜给她,怎么小淮一来就给他夹菜,难不成爹爹也重男轻女? 风雅想着想着没留神,刚放进嘴里的饭菜还没嚼就咽下去,于是就悲惨地被噎到了,“咳咳――” 上不上下不下的滋味真难受,风雅咳得满脸通红时,突然感觉到一双手轻柔地拍着自己的背,一杯清茶也及时地递到自己的手边。 风雅顾不上什么,立即接过来猛灌下去,才将喉咙里的饭菜咽下去。 回过头,便看到一双带笑意的眼眸正看着自己,风雅微窘。 “大伯,哥哥吃饭还能被呛到啊!” “她吃饭不专心,所以小淮不能学你哥哥。” “嗯。”小淮认同地点点头。 连同百紫等人也在一边偷笑,风雅不更加好意思地低下头,这下子只能老老实实慢条斯理地吃饭了。 风雅刚放下筷子,便听到楼下传来热闹的锣鼓声,不由疑惑,越过二楼的窗台,一条长长的火红队伍慢慢走远处走来。 “好热闹啊!”小淮等人也被吸引过来了。 “这是谁家在娶亲啊?”风雅不由脱口问道。 “应该是皇城里的黄员外他儿子在娶媳妇。”听叶看到马上那满脸喜气的新郎官,然后回道。 风雅也看向那穿着新郎服的人,年纪不大,跟自家爹爹差不多,此时正双手抱拳向街道的人回礼。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这人已占了一样,能不高兴吗? 等等,和爹爹年纪差不多? 风雅挑着眉,转身看向手正执着茶杯自饮的人,爹爹似乎也是到了该娶妻的年龄了,可是府中除了丫鬟、厨娘之外,再无女子了,她时常听到司空休在私底下跟她抱怨,他一个人管府中的账,太烦太累,急需府中有个女主人来接过他的担子。 需要个女主人啊! 风雅暗暗点点头。 正在自酌自饮的人,背脊感觉一凉,他抬头看向那陷入沉思的人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心底暗暗纳闷,她又在开始算计什么? 当回到府中时,风雅就被眼前的阵势吓到了。 相府众人齐齐聚在院中,见到风雅立即涌过来。 “公主,你回来了,梅香好想你!” “公主,你终于回来了,沈嫂还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说是要给你补补身子。”竹影笑着道。 “……” 众人围住风雅,七嘴八舌地朝她说道,风雅感动极了,都一一笑着回应。 走到台阶上的人,回头看着被人群围在中间的女子,明眸亮丽,真诚地回应着众人,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 “公主,没有想到咱才们离开半个月,府中的人那么记挂咱们?”千红回到房间仍旧激动着。 “那是因为咱人缘好。”风雅心里也很高兴,能得到别人真心的对待,这比什么都让人高兴。 风雅余光瞄到一脸纠结的小淮,便问,“小淮,你在想什么?” 小淮抬起头,抿着小嘴,很认真,很仔细地打量着风雅。 “怎么啦?”风雅不由摸上自己的脸,是不是沾到东西了? “哥哥,为什么大家叫你公主啊?你不是男子吗?” 话语一出,风雅等人,面面相窥后,都不由笑出声,这让小淮更加奇怪了。 风雅笑完后,也不解释,在小淮好奇的注视中,站起来,走进了屏风后。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自屏风后走出一妙龄少女。 “你,你是封哥哥?”小淮顿时睁大了眼睛。 风雅摸了摸垂下的发丝,笑着点点头,然后伸手刮刮他的鼻子,“以后要叫姐姐哦!” 小淮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上下打量着风雅,“封姐姐真好看。” 风雅闻言一愣,遂而转身对身边的人笑着道,“没想到小淮小小年纪便有做花花公子的潜质了。” 百紫千红也被逗笑了。 ------------ 第三十七章 险象环生遇刺客 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风雅拿出逐波,在手中把玩着。 “公主,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大人?”百紫忙完后,走近她。 风雅闻言抬头看了眼天色,现在爹爹应该在书房看书,于是对百紫道,“你将我柜子里的那个盒子拿过来。” 百紫奉命拿了过来,便见风雅将逐波放了进去,忍不住惊呼。 “公主那是娘娘留给你的,你打算将它……” 风雅知晓她话中的意思,看了眼纹着复古花纹的棕色木盒,点点头,这木盒看似普通无华,其实它的价值远远不止。 “我将爹爹最珍惜的东西弄坏,理当用我最珍惜的东西去弥补,只有同等珍贵的东西,才显得有诚意。” 诚意不是用金钱去衡量,也不是贵重才值得去珍惜,而是那份寄托在上面的情意,它的分量重不重。 看着自家主子捧着木盒跨出房门,百紫依然楞在当地。 那个木盒是公主的娘亲在撒手人寰之际,留给公主的东西,公主自小就放在身边,不管走到哪里,就算是行走在江湖,也不曾将它离身,没想到,公主她,她竟然舍得…… 现在,她不得不重新估量这丞相大人在公主心目中的地位了。 风雅独自走到书房,朝门口的听叶点点头,便抬脚走了进去。 正欲提笔作画的人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便抬头,看到来人后,乐正堇微微一愣,随后放下画笔,“公主。” 风雅笑着走近,将手中的木盒放在桌面上,然后抬眼看他,“爹爹,你打开看看。” 灯火跳动,两人的身影被拉长,在地面上交错着。 乐正堇微挑起眉,但见她一脸认真,不似平日顽皮的样子,微思了一下,在眼前人期待的注视下,伸手要打开它。 但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兵戈相交的声音。 乐正堇黑眸一动,迅速收回手,眼神凌厉地扫向门口。 风雅也被这突然的声响惊吓住,也朝门口看去,便见听叶和一个黑衣人缠斗着,不,不对,不止一个。 从房顶跳下十几个黑衣人,他们手握长剑,朝风雅所处的房间快速奔来,虽然半途中被府中的侍卫截下,但是依旧有几个冲了过来,无影和另一个暗卫也现身挡住来势汹汹的刺客。 乐正堇微抿着唇,黑眸深不可测,脚步一错,挡在了风雅面前。 风雅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黑影,心中一暖,那颀长的身体虽然没有那么威武,可是此刻在她的心里是那么的高大。 可就在风雅望着眼前背影失神时,两道黑影从屋顶跃下,从窗子翻身而进,剑尖划破房内的静谧,带着冷冽的声音朝两人尖啸而来。 风雅听到响动,顺着声音看去,那白花花的剑身呼啸而来,似乎晃花她的眼,她一下子呆愣在当场,做不出什么反应。 当危险近在咫尺的时候,手臂突然多了一股推力,将自己重重地推开,瞬息之间,那尖锐的剑便险险地从乐正堇和她中间划过。 惊魂未定,风雅立刻回头,见乐正正堇正收回手,往上便与他担忧的目光在半空中相碰,风雅敛了下心神,朝他笑了笑,做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乐正堇朝她安抚地点点头,视线又调转到外面。 此时,府中大多人都被这一隅的动静惊动到,纷纷跑过来,黑衣人看见越多的光亮朝这边过来,不由心急,攻势也加快了。 方才翻身进来的两人与究年夜月缠斗在一起,风雅见到打斗似乎一时也停不了,不由挪了挪脚步,想要往乐正堇那个角落靠近,刚才的险境,他推了她一把,现下两人隔得有点远,风雅心里不踏实,想要靠他近一点。 刚挪动脚步,与究年交手的那一个黑衣人向究年刺去,究年挽剑躲过,那剑势却没有停下,直直朝书桌而去。 正小心翼翼挪动脚步的风雅不经意一瞥,瞳孔一缩,那是…… 逐波. 来不及呼唤出口,身体却已经做出反应,快步朝书桌奔去。 “公主――”乐正堇余光瞄到那奋不顾身朝剑下奔去的人,惊诧地唤道。 为了能够从黑衣人剑下护住木盒,风雅用尽了全力,但是还是赶不上那尖啸的破空声,风雅摇摇牙,顾不上什么,脚下一用力,便朝书桌扑去。 “嘶――” 当风雅够到木盒,紧紧抓住的时候,那长剑也堪堪擦过手臂,带来一股钻心地疼意,风雅不由痛呼出声。 可是疼痛远远不止这些,那扑过去的劲道没有就此停下,而是顺势直直落下去,身体没有任何支撑点,风雅看着越来越近的书桌,害怕地闭上眼睛。 “嘭――”额头没有任何意外地撞到桌角,风雅头一懵,瞬间一片空白。 身体软软地要倒下,腰间一紧,一股温和的力道将她拉起,避免了她再次与地面亲密接触。 紧闭的眼睛,动了动,没有意料的摔在地板上的疼痛,风雅才慢慢睁开眼睛,此时,一双温和焦急的眼睛就这么映入眼底,平日里波澜不动的如海面的双眸,现在却是盛满了焦虑。 “公主,是不是很疼?” 风雅想要朝他弯弯嘴角,示意自己没事,但是似乎一动便扯到额头的伤口,疼得她不由皱着一张小脸。 乐正堇脸一沉,看着怀里的人,眼色暗了下来,这是发怒的前兆。 风雅顾不上手臂上和额头的伤,连忙把互在怀里的木盒拿了出来,献宝似的推到乐正堇手中,“爹爹,风雅把逐波完好无损地保护好了。” 乐正堇震惊地看着手中的盒子,他方才站的角度只看到她突然朝黑衣人跑去,却不知道她,为了。。 方才暗沉下来的眼色多了几分看不清的情绪。 “你刚才跑过去,是为了它?”语气平淡如常。 风雅却从他话语里听到了隐藏的情绪,但她却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但是语气不由低下来,“爹爹,你别生气。” 风雅低着头,不敢看身旁的人,但是许久不见他回应,狐疑地抬起头,却与那双沉静的双眸相遇,一抹不可思议的神色从他脸上闪过,快得风雅以为是她的错觉。 待到风雅再想开口,双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第三十八章 烛火微动暖意生 在黑暗中昏昏沉沉,手臂上传来的微微刺痛,让风雅睡得不是很踏实。 当风雅熬过眼皮的酸涩,费力睁开眼睛时,脑海里得到这样几个讯息。 一是现在是夜晚。 二是她睡了一天了。 三是她受伤不轻。 因为当她想要撑起手臂坐起来时,扯到右手臂上的伤口,疼得她皱起了脸,而这一扯动,连带着她的额头也有发麻的痛感。 真是流年不利,自从自己从那个噩梦中醒来时,自己就是一个患者的代表,不是失去记忆,就是受伤。 叹了口气,微微动着却依旧躺在床榻上,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坐起来了,风雅恢复清明的眼睛慢慢打量着四周,这是在自己的房间,而百紫千红似乎不在,怎么办,她嘴巴有点干,想喝水。可是现在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水壶在不远处,却无力够着。 当她正无比哀怨时,门“嘎吱――”一声,缓缓被推开,一丝微风蹿了进来,桌上的烛光不可察觉的晃动了下,连带着从门外走进的人的身影也微微模糊了一下。 此时,风雅,立即闭上眼睛,手抓紧了身下的绵锦,她很好奇,爹爹这时候进她的房间想做什么。 因为失去了视觉,风雅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所以对房间里的动静十分清晰。 那刚踏进房门的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轻轻迈开步伐,一步一步走近风雅所在的床榻。 风雅呼吸紧促了下,只感觉到床榻一边受到重力微微下陷,然后,一只干燥温和的手避开了头上的伤口,放在了自己的额头。 原来爹爹的手心竟是这般温热,贴在自己的肌肤上,是这样的舒服。风雅在心里喟叹着。 紧接着额头上的热度消失了,这么快?风雅在心里可惜极了。 然后听到上头似乎在自言自语,“烧退了。” 风雅听得不真切,想撑大耳朵仔细听,只可惜对方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风雅感觉到被子被轻轻掀起一角,然后靠近床沿的手被托起放在一软软的物件上面,然后略带着凉意的指尖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这时,风雅了然,爹爹是在给她把脉。 指尖在手腕上停留了一会,风雅感觉那微凉的触觉,让自己感觉到整个人好舒心,忍不住想要多享受一会儿。 但是指尖很快就抽走,来不及惋惜,头顶却再次传来话语,这次似乎不是他在自语,而是真切地对她说。 “公主,睡醒了,就不要装睡了。” 风雅懊恼,她差点忘了,医者是可以根据脉搏来判断患者是否清醒。 于是风雅慢吞吞地睁开眼帘,却意外地对上头顶带着笑意的双眸,本想解释的话语噎在喉咙,再也说不出来。 “爹爹,风雅渴,想喝水。” 床边的人应声而起,向桌子走去。 而此时的风雅艰难地咽下口水,望着站在桌边有条不紊地倒着水的人,温润如玉的侧脸,不急不躁的动作,那一身风华在烛光的映衬下,竟比平日里更加出色。 刚才,就在刚才,她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她以为她看到了仙子,脑海里不由浮现这一句。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那一刻,她竟觉得灵湖畔的满林桃花,也不及他方才低头的那一抹微笑。 在她盯着烛光中的身影发呆时,乐正堇已经走到床榻坐下来,见床上的人盯着自己发呆,他不由笑了笑,轻轻咳了声,试图引回她的注意力。 风雅回过神来,看到近在咫尺的人,脸上微热,想要挣扎起来,可惜手臂上使不上劲,头也更晕了。 就在风雅与床榻奋战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横过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托起,直到她靠在床板上,才收回去。 风雅回头看他,见他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神色,眼睛不由下移,那杯茶水依旧稳稳当当地停在他的手中,经过刚才的动静,它也只是微微扬起涟漪,风雅暗暗惊奇,但也无语现在自己竟注意起这些东西。 喉咙干渴得紧,于是,风雅接过他手中的杯子,急不可耐地灌入口中,实在太渴了。 乐正堇接过杯子,转身又替她倒了一杯。 风雅依旧接过来,这次却慢慢地喝了起来,许是觉得刚才太粗鲁了,埋头清啜,但是因为太过于认真手里的茶水,让她错过了身旁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温柔。 喝过水后,喉咙的干痒消退了,整个人也精神起来,风雅忘记了刚才装睡的事,抬头问身边的人,“百紫千红呢?她们去哪里了?” “她们照顾了你一宿,我让她们先去休息了。”乐正堇接过她手中的杯子,不紧不慢地回答。 风雅点点头,百紫千红还是小孩子,熬夜对她们来说,不是好事。可是现在自己是病患,没有道理百紫千红不在,没有其她人人呀?但是脑里突然金光一闪,让风雅不由笑得像偷了腥的小花猫。 “那现在是换爹爹来照顾风雅吗?” “你伤口感染,半夜发烧,府中没有医者。”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气。 所以身为医者的你,秉持着仁义之心,接下照顾患者的任务。话语没有说明的原因,风雅不用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真是顺便,风雅不满地撅着嘴。 兴许是受了伤,又生了病,乐正堇感觉到床上的人有了点小情绪,虽然这小情绪的牵引着是自己,但是他的心情却是有点松快。 “你现在不睡?”他伸手将她放平,让她更好的舒展。 “睡了一整天了,不困。”语气有点急,似乎真的恼了。 他笑着,再次坐了下来,“那你想做什么?” 本是打算不理他的人,听到这么轻和的声音不由怔了下,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很难得爹爹没有用他那听似温和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声音和她说话。 风雅不可置信地抬手揉了揉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乐正堇。但是刚揉过眼睛的手,不可抑制地抽痛着,风雅疼得大口喘气,看来是又扯到伤口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乐正堇刚弯起的嘴角,一下子被扯平,抓住那只乱动的手,稍一用力便压下,然后将它放进了被子里。 等做完这些动作,抽回手时,便与眼下人的目光相碰,“你想说什么?” “爹爹,我发现你今晚很不一样。” 风雅睁大着眼睛,脸上的疑惑闪闪发亮。 乐正堇轻轻抿着嘴,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但是语气却板了起来,“还不快睡觉。” ------------ 第三十九章 满室柔光静静语 乐正堇轻轻抿着嘴,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但是语气却板了起来,“还不快睡觉。” 今晚的爹爹还真是和平日不一样,说变脸就变脸,风雅在心底嘟嚷着。 “可是人家睡了一整天了,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 头顶的人看着窗外的景致不置可否,风雅转了转眼珠,想起了一直搁在心底的事,于是话题一转,“爹爹,你可有看到逐波?” 小心翼翼的试探,乐正堇把视线重新调转到手边的人,眸子幽深,看着她没有答话。 风雅被这样的眼神盯得向被子里缩了缩,爹爹是不是看了逐波,然后发现自己擅自将它改造心里不高兴了? “爹爹,你不要生气,我,我。。”风雅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话语越说声音越低。 眼底的人惴惴不安的神情和语气让他不由莞尔,他轻轻地开口,“我没有生气。” 风雅打算将被子套在头上以期躲过他的怒火的动作闻言一顿,她抓着被褥,抬头问,“真的?” 面对闪着期待的双眸,乐正堇勾起唇角,微微点着头,“相反,我很好奇。” 好奇? 风雅松了一口气,只要爹爹不生气,其他都好办,心底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也有心思关心其他事,于是等着他的下文。 “逐波玉质奇特,你是怎么把它改造成一条手链?” 逐波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母亲曾经对他说,有些东西碎了可以粘合,而有的东西碎了,就再也难以恢复。那次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母亲拿逐波作为例子来教导自己,也是那时,他才明白,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可是,当昨日,就是眼前这个少女,她拿着这条手链,告诉自己,它就是逐波时,惊讶不是没有的。 风雅见他眼睛蒙上一层薄雾,好像陷入了沉思,风雅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出声,静等着他回过神。 许是房间太过于静谧,乐正堇低下头用眼神询问她,她才一五一十将她在炼玉老人那里听到的故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炼玉老人他没有跟她说要让她保密,而且爹爹也不是外人,所以她透露得心安理得,没有一点心里包袱。 房间很安静,除了油灯偶尔燃到一半,“扑哧――”一声,就剩下清亮的声音在对着身边的人低低叙说着。 待上一代人情感纠葛讲完后,风雅微微喘了一口气,才将视线转向头顶的人,因为讲一个故事要理清思路,所以她一直是以床沿的流苏为焦点,慢慢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仔仔细细讲出来。 风雅对上那双略有所思的眼睛,静等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急迫地补充着,“爹爹,炼玉老人其实跟爹爹的娘亲是没有关系,他说这是他年少风流时做的一件事,只是流水有情落花无意,而且夫人很明确拒绝他了,所以你不要误会。。” 可不能因为这个故事让爹爹对他的娘亲有了误会,也不能因为这样间接影响小淮在这里住下。 “我不会误会的。”看着慌乱做着解释的人,乐正堇不急不缓地回道,只是语气里夹杂着淡淡的笑意。 “为什么?” 风雅脱口问出后就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要让人去误会吗?风雅暗自懊恼。 但是头顶的人淡淡一笑,好似没有在意她的问题,她吐了口气,却听他慢慢地回道,语气里带着她从没有感受到的欣然,还有淡淡的落寞,风雅心中一紧,抬头深深地看着他。 “因为,我的娘亲很在乎我的父亲,当时我年纪还小,却已经能够感受到,而我的父亲,亦然。” 风雅不由想感叹,真是郎情妾意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是转眼一想,这样云鲽情深的夫妻竟这么早就消逝在世间上,真是可惜又可悲。 而眼前这对云鲽情深留下的孩子,才是真正的伤痛承受者吧!想到这里,风雅的心里涌上阵阵涩意,不同于平日,她对眼前的人,有着阵阵怜惜。 感受到风雅那毫不掩饰流露出的情绪,乐正堇从往事里抽回思绪,手轻轻抬起覆在她的头上,“不要担心。” 这样子还要安慰别人,风雅在心底有点感动,但是更多的是替他难过。 见她依旧是可怜兮兮想要安慰自己的眼神,乐正堇眉眼一松,心情也没有那么沉重,朱唇轻启,岔开了话题。 “为什么会选择雕刻成莲花?” 这个话题成功地吸引住风雅的注意力,她小嘴一勾,得瑟的表情活灵活现,“那是因为我知道夫人她喜欢莲花呀!” 乐正堇被她变脸之神速给逗笑了,轻掩唇角,回道,“的确。” “因为知道,所以我让炼玉老人把碎玉都雕成莲花的样子了,有没有觉得它们都像真的一样,很漂亮?” 风雅像是一个做出努力急于想到得到肯定的学生样,乐正堇看了她一眼,认真地点点头,“很漂亮。” 得到肯定,风雅还来不及得瑟,就被接下来的话语打击焉了。 “炼玉老人鬼斧神工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真是的,他是夸炼玉那个老头,不是肯定自己,不过转念一想,这些确实是炼玉老头的功劳,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于是风雅也不再纠结。 她语带惋惜地说道,“要是夫人在世,能够亲眼看到这样逼真的莲花,那该有多好!” 乐正堇闻言,将视线转向桌上的烛光,火光迷蒙,带着一股股柔光向四周晕开,眼底神色幽深了几分,才缓缓开口。 “其实,她也是可以时常看到的。” “咦?”风雅疑惑地看向他。 “我的父亲他很擅长画画,特别是初夏的早荷。” 淡淡的话语在室中散开,风雅感觉到了莫名的期许,还有对那对云鲽情深的夫妻的羡慕,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接下来,两人又随意聊着。 低缓的话语在静谧的房内时不时响起,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下,风雅渐渐感觉到睡意,于是在身边人清雅低缓的嗓音下,进入了梦乡。 听到床榻上的人传出微微的呼吸声,他帮她掖了掖被角,才起身离开。 房门“嘎吱――”一声,轻轻合上,关住了一室的温馨。 ------------ 第四十章 紧赶慢赶防二姐 翌日。 风雅睡了一个好觉,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恢复了力气,慢慢坐起来。 这时房间门也应声而开,百紫端着一个脸盆走进来,看到床上的人,惊喜地叫道,“公主,你醒了?” “嗯。”风雅笑着朝她点点头。 “公主,你可不知道你可吓坏我们了?” 百紫放下手中的东西,便快步走近她,回想起昨天,她们看到昏倒在地的公主,现在心还有余悸。 “没事了,让你们担心了。”风雅略带着歉意,她能体会到眼前的人是真切地关心自己。 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姐,你睡醒了也不叫我一声。” 埋怨的声音紧接着跟上,直到进了门,才生生停住,“公主,你醒了?” 果然是双生子,连话也问得一样。 风雅看到千红那双通红的双眼,心中了然,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她朝千红招招手,千红顺从地走过来,直到风雅摸着她的头。 “哭了?” 千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有,被风吹迷了眼。” 风雅也不跟她纠结真假,只是柔声的开口,“下次我会小心的,不会让你们担心的。” 得到了风雅的保证,房内的两人才放下心来。 “公主,你昨晚当真吓到我们了,连丞相大人也被你吓到了。”千红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是吗?”风雅不知道爹爹被吓到是什么样的神情,可惜自己当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否则就能当场看到了。 千红重重点了点头,然后让开身子,让百紫伺候她洗漱。 洗漱完毕后,风雅作势要下床,但是却被百紫拦住,“公主,现下你要好好休息。” 风雅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家公主我伤的是手和头,但是脚还是完好无损的,不妨碍走路的。” 百紫无奈地看着自己主子走出房门,不用说,公主定是又去找丞相大人。 虽然话是对百紫那样说,但是走了几步,头还是有点重,但是相比去见爹爹,这些算不上什么。 千红扶着风雅慢慢朝书房走去,走了一会儿,千红突然扯着风雅的衣袖,不料碰到了风雅的伤臂,惹得风雅一阵龇牙咧嘴。 “怎么了?”风雅假意瞪了她一眼。 千红吐了吐舌,才对风雅小声说道,“公主,那不是跟在二公主身边的晓月吗?怎么会出现在相府里呢?” 风雅顺着千红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平日里和自家二姐形影不离的晓月,于是心里也冒出疑问,一个想法闪过,难道二姐来了相府? “走,快走,不能让二姐靠近爹爹。” 说完就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拉着千红快步朝前走去。 她可不会忘记,那时她刚醒来,看到自称是自己二姐的人像狗皮膏药似的黏在爹爹身上,她身上带着不下十种的首饰,也不自知重不重,就往爹爹身上凑,不知道它一身金光闪闪会亮瞎别人的眼吗?而且明明是那么大的人了,还学人家娇滴滴说话,三妹说了,听了她说话,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 两人快步走到书房,却扑了个空,风雅凝眉想了想,转身朝他房间走去,但是还是扑空。 端着茶水的梅香,看到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乱转的风雅,不由开口叫住她。 “公主,您在找什么?” “我在找爹爹,梅香,你可有看到他?”看到梅香,风雅双眼就亮了起来。 梅香被这闪闪发光的眼神晃花了眼,不由后退了一步,站稳后才说道,“大人在凉亭里,公主找大人有何事?” “要紧事。” 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在拐角。 梅香看着远去的人,不禁失笑地摇摇头,公主都受了伤,还到处乱跑。 相府中,有两大景致,一是东院的盈香园,另个一则是北院的飞檐亭。 这两个地方也是风雅平日里最喜欢去的。 不出所料,当风雅穿过走廊,便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坐在亭内。 一个是乐正堇,这不用说,另一个则是平日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她的二姐,宁雪锦。 为什么她会如此确定,隔着这一段距离?那是因为她二姐那一身金晃晃亮闪闪的招牌装饰,见过的人,肯定是过目不忘。 再也不能等了,风雅提起裙摆,快步奔去,要是再晚一点,爹爹估计就被二姐啃得渣都不剩了。 这厢火急火燎,那厢却平淡无波。 “听闻丞相大人很擅长音律?”二公主宁雪锦轻声细语地询问着身旁的人,双眼冒着金光,跟身上的首饰有得一拼。 “微臣不擅音律,只是喜好。”语气无波无谰。 二公主以为他会推辞下,然后自己再和他畅谈下自己对音律的感想,接着如果可以的话,她可以向他展示下自己的琴艺,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琴艺下。 只是想象很丰满,人家压根就没有顺着自己的话语说下来,一句话就将自己接下来的话堵住了。 二公主不甘就这样算了,转念一想,便接着说道,“大人,那我们谈谈诗词如何?雪锦前日见桃花开得正好,不由诗兴大发,写了一首诗,想让大人指点指点。” 刚说完,便要招手让侍婢将自己写的诗拿出来,但是那温和的声音在此时响起,“承蒙二公主错爱,但微臣对诗词歌赋并不精通,微臣读四书五经只不过是为了识字断文,用处只在于处理公文,并无深究,所以让二公主失望了。” 语调不卑不吭,但是却已经将拒绝之意表达得清清楚楚。 二公主脸色一变,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拒绝,平日里仗着自己是公主的身份,底下的人无一不巴结奉承,现在到了眼前这风华绝代的人身上,却两次碰壁,心里有股怒意难舒,可是在心仪人面前,保持淑女的风度,是必要的,于是二公主强忍下失望和不甘。 此时,脚步声传来,一紫衣少女现身亭子内。 “三妹,你不是受伤了,怎么到处乱跑?”话语是关心,但说出来的语调却变了味。 风雅瞥了她一眼,还好爹爹没有惨遭她的毒手,于是微喘了口气,将视线转向,不理会她刚才的话语,“别来无恙啊,二姐。” ------------ 第四十一章 绵里藏针姐妹情 二公主见她无视自己的话,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这三妹总是将无礼的事做得理所当然,而自己每次不管她说什么都会被她气到。不过她自己似乎忘了,她刚才的语气似乎不怎么好,否则人家怎么会无视她的话。 “是挺别来无恙的,不知道三妹在相府里待了这一个多月,还习惯吗?” 语中带刺,风雅暗暗白了她一眼,还不是当初自己求父皇让自己来相府时,没有答应带她一起来,所以她现在心里憋着一股火借机朝自己喷来。 “挺好的,谢谢二姐关心。” “是吗?可是三妹好好在府中待着,怎么会弄得浑身是伤,你可知道父皇听到你受伤的消息有多着急,要不是因为朝中事多,现在定已经来探望你了。” 其实是父皇打算偷偷出宫来相府,而自己好言相劝,才将这个差事担下来,二公主朝那静立在一旁的人痴痴看去,否则自己怎么会有机会出现在相府呢? 触到二姐犯花痴的表情,风雅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她大步一跨,顾不上头上微麻的伤口,站在了乐正堇的跟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二姐的视线。 乐正堇看着突然挡住自己的人,不由莞尔,不过他也不喜欢应酬这些事,便随她去了。 二公主心中一郁,还来不及开口,对方已经抢过她的话头。 “原来二姐来相府是替父皇探望风雅,风雅心中很感动,”风雅话一顿,再次开口时话语里带着不解,“只是二姐来相府有大半天了,风雅久等二姐不到,不知二姐是走错了路还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二公主被风雅话语一噎,都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她心里恼怒,这三妹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不知道有外人在场吗?这让自己以后怎么面对丞相大人? 于是二公主偷偷瞄了一眼那风月清朗的人,见他脸色无恙,才松了口气。 风雅见她还不死心,竟然还敢看爹爹,心里不虞但是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千红站在一边,看着两个话里话去互相攻击的公主,咋咂舌,这两个公主平日里就不对盘,现在碰到丞相大人的事更是相看两相厌,可是千红瞄了一眼,站在一边望天望树望水的丞相大人,貌似主角一点也不在意啊! “三妹,父皇让姐姐问你一句,你出宫这么久,也打扰了丞相大人一段时日了,什么时候回宫?”二公主扫了一眼自家的三妹,抛出这一重磅问题。 “什么?”轮到风雅被噎到了,明明父皇说让自己爱待多久就待多久的,怎么可能因为自己这次受伤就言而无信?不对,自己受伤,爹爹在身边就近医治不是更好?风雅勾起嘴角,肯定是二姐胡诌的,见不得自己好,所以总是耍这种手段。 “二姐,说谎可不是好孩子哦!”风雅朝她调皮地眨了眨眼,顺势在亭子里坐下里,捻起石桌上的糕点放进自己的嘴里,御膳房的五花糕可是很有名的。 见自己带出来的糕点就这么被她光明正大地三下五下吃光,心底不郁闷是假的,虽然这是父皇特意交代要自己带给三妹吃的。 二公主气得不住抚着自己的胸口,手中的四五个银镯相碰,发出了叮咚的脆响。 见三妹被自己的首饰吸引过来,她又趾高气扬地抬高下巴,“这个手镯可是母后送给我的,听说价值不菲,而这个银镯是琳琅阁的镇店之宝,也听说价值连城……” 风雅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不再理会她,专心致志地吃她的糕点。 介绍完手上的首饰,二公主扫了一眼风雅空荡荡的手腕,不由露出一丝轻视,“三妹,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应该懂得打扮自己,怎么还是这样清淡寡颜,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从哪里的贫女,知道的还不误会是不是皇家刻薄你,连一点装饰物都没有。” 贫女?千红瞥了一眼自家公主身上的那件金蝉丝长衫,再瞟一眼自家公主脚下那一双皇室仅有的云锦靴,最后眼睛停在自家公主头上那支世间无二的玉钗,最最后,她在心底做了一个决定,便是深深鄙视二公主。 见自家三妹毫无一点自觉性,于是三公主又开始对自己身上的饰物夸夸其谈,期间头顶的金钗掉了几支,亏身边的侍婢眼疾手快,见怪不怪地捡起,又熟门熟路地插回原位。 等二公主介绍完她身上的挂饰首饰时,风雅已经吃完了桌上的三盘糕点,二公主没有出声制止她,因为她发现另外一件事。 “丞相大人呢?” “早在你介绍你那些宝贝珍宝时,爹爹便离开了。” 风雅拍掉手中的碎屑,好心地回答她。 “哼,都是你,要不是你来搅局,现在我和丞相大人肯定聊得很投机。” “是吗?可是刚刚是谁被拒绝指点诗词得到?” 没想到她们刚才的谈话被三妹听到,心里又窘又气。 风雅欣赏完自己二姐的脸色由白皙变得通红再转变成铁青,心里不由变得大好。 “三妹,你别得意,下次定让你笑不出来。”二公主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那三妹就期待了。”风雅风度极好回道,果然糕香饭饱后心情就跟着好。 “等等。” 见二姐要离开,风雅突然开口唤住她。 “还有什么事?”语气不善。 风雅摸摸鼻子,无辜地说道,“其实我是想说二姐你人可以走,但把父皇交代你给我的东西留下。” “给你!”二公主强忍着怒气,挥挥手让随侍的人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她。 “有劳二姐啦!二姐慢走!” 二公主闻言冷哼一声,很潇洒地转身离开。当然,如果忽略那因旋身而不能受力飞落的金银首饰的话。 千红朝自家公主竖起大拇指,“公主,您又一次成功地把二公主气走了。” 风雅笑得很欠扁,“那是因为对手太强大,而她战斗力太弱了,哈哈――” 据府内的下人回忆,那一日,飞檐亭内传来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奸笑,于是百鸟扑腾齐飞,虫鸣走兽遁走,顿时万径人踪灭。 ------------ 第四十二章 你的姓氏我的名 自那日飞檐亭事后,风雅便被乐正堇勒令在自己房间内好好带着养伤,不知是出于她身体着想,还是出于对府中飞禽走兽的考虑。 “好无聊啊――” 从房间内传出今日的第四十二声叹气。 百紫千红两人对看了一眼后,选择忙自己手中的事,无视之。 风雅见自己就这么被冷落了,心里一阵失望,只好率先说道,“百紫千红,看到主子我这般烦闷,你们是不是应该主动替主子我分忧解劳?” 百紫千红两人再一次对视,都在对方眼里看到笑意,这次两人没有再无视自家主子。 百紫道,“公主,您在烦忧什么?” 这丫头明知故问,不过风雅还是顺着她的话回答,“你不觉得今天春光明媚,万里无云,很适合出去走走?” 公主在房间了憋了三天了,实属不易,于是百紫点点头,“确实很适合。” 得到肯定,风雅小脸立即笑成一朵花,“那咱们出去走走?” “可是……”百紫状似为难道,“丞相大人说要让你在房间里好好养伤的。” “百紫,到底是我是你主子还是爹爹是你主子?”风雅有点气闷。 百紫立即笑道,“当然是公主啦。” “那就好,还不快点扶我出去晒晒太阳,我在房间里待得都快发霉了。” 风雅伸出手,示意她们扶住她,可是手在挺在半空中没有人搭理,风雅不由抬头看她们两个。 “我去问问大人看公主适不适合出去。”说完千红便一溜烟消失在门口。 百紫抿着唇,将风雅在半空中的手放下,“公主,您耐心等等。” 风雅见这两人的举动,不由眯了眯眼,眼底精光一片,“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听爹爹的话?” 百紫无辜地会看她,“公主是我们的主子,那公主的爹爹不就也是我们的主子?” 风雅被她的话呛了一下,是不是平日里太宠她们了,现在都被她练得一张伶牙利嘴? 看着公主被打击到的神色,百紫不由偷笑,但是一脸正色,“公主,您三天前不顾身体跑到飞檐亭去,让伤口再次裂开,所以为了您能够早日康复,所以丞相大人让我们看紧您,虽然您是我们的主子,但是医者的话我们也是要听的。” 风雅闻言,有点惭愧,都是自己鲁莽才让身边的人担心,但是她不后悔那日去亭子里阻拦二姐。 这是千红跑回来,“公主,大人允许您出门了。” “好,那我们去书房。” 百紫抹汗,公主不是说今日春光明媚万里无云要出去走走吗? “公主,您伤好了?” “公主,要小心不要让伤口再裂开。” “……” 一路走来遇到府中的下人,都凑过来关心风雅几句,然后才走开去做事。 千红看着前面满目春风的主子,用手捅了捅身边的人,“百紫,你有没有发现公主比我还受欢迎?” 百紫白了她一眼,“什么叫比你还受欢迎?” 千红吐吐舌,“我说错了嘛,我的意思是公主在相府里人缘越来越好了,你不觉得吗?” 百紫笑道,“公主心地好又没有公主的架子,当然得大家的亲近。” 从来到相府这一两个月里,府中的人从对公主的敬而远之,到真心关怀,这转变不谓不大,可是这也会公主的努力才有的局面。 像刚才走过的月儿,是因为公主知道她家中有病重的老母,但因为实在太穷买不起药材,公主就让她们暗中里拿银两给她买药看病,所以一分真心一分收获。 待走到书房,百紫千红留在门外,风雅一人自顾走进去。 “公主,你伤好了?”乐正堇没有抬头,清雅的声音已经传出。 爹爹莫非头上长了眼睛,否则怎么知道是自己? 风雅一边疑惑,一边走近他。 “待着房间这么多天,多重的伤都会好的,何况我只是皮肉之伤,不碍事的。”风雅很豪迈地甩甩之前受伤手,示意自己已经好了。 乐正堇见她这番举动,微微摇摇头,“你不是说今日天气不错,要出去走走?” “是啊,所以风雅就走到这里来了。”自顾自坐在另一边的书桌,这块书桌比乐正堇的那块办公的桌子来得小,这可是她央爹爹帮她置办的,方便以后她在书房里看书,或者看书看到累了可以趴着睡觉,当然后者比较重要。 乐正堇也不拆穿她,依旧笔耕不辍。 “爹爹,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风雅坐了一会儿,有点闲不住了。 “说吧。” “那日那些黑衣人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来刺杀你?” 她回房间后曾问过究年夜月,他们说这应该南旭国有名的暗杀组织,收钱替人办事,而且里面的人个个武功高强,就那晚的惊心动魄便可看出一二,可是爹爹作为朝廷命官,而且有通天派作为自己的师门,家世也清白,她想不通爹爹会和什么人结怨,惹来杀身之祸。 “两个问题。”清雅的声音不紧不慢。 “什么?”风雅没有反应过来。 乐正堇笑了笑,“有人做贼心虚,所以才先下手为强。” 风雅听不懂这哑谜,但是爹爹这般风轻云淡的样子,想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还是忍不住建议道,“要不要让我父皇派点侍卫来保护你?” “不必了,估计这是陛下乐见其成的事。” 什么?怎么可能?父皇怎么会在自己的臣子生命受到威胁时,还幸灾乐祸? 见他笑得一脸无奈,风雅摸摸鼻子,真搞不懂这两人相处的门道。 过了一会儿,风雅无趣地转动着手中的狼毫,突然萌生一个念头,迫不及待地拿出一张纸,唰唰写了起来。 乐正堇在一旁看到她突然动起笔来,眼睛里尽是藏不住的狡黠,脸上忍不住划过一丝笑意。 忽而,脚步声响起,随即一张纸覆在他的书页上。 风雅朝他挤挤眼,示意他看。 乐正堇不由低下头,白色薄纸上端端正正写着四个字,他眼睛一扫而过,却生生顿住。 他满眼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眼前笑得一脸得意的人。 “爹爹,你的姓氏我的名,怎么样?这下你可不能否认我这个女儿罗!” 黑眸微微动了动,搭在书页上的手指一瞬僵硬了,隐忍的寒意在眼底转动。 “无稽之谈。” 刚才还是一脸温和的人,瞬间寒冰覆面。 风雅望着拂袖离开的身影,百思不得其解,只余那还未干透的字迹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乐正风雅。 ------------ 第四十三章 替爹爹找位夫人 一大早,相府正院,聚集着人群。 台阶的正上方,站着一紫衣两侍婢。 只见众人叽叽喳喳,交头接耳。 “咦,这么一大早,公主把我们叫到这里有何事?”侍婢甲问身边的人。 “不知道啊,好像是有什么事要通知我们。”侍婢乙不确定地回答。 “你们可知昨日大人黑着脸离开书房后,我看见公主笑眯眯地走出来,你说大人和公主两人在书房里发生了什么?”侍从丙神秘兮兮地对着身边的人说着。 周边听到的人都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齐齐向台阶上的人投以佩服的目光。 “百紫,我怎么见大家神色不对啊?”是不是眼角抽筋了,可是也不对啊,怎么大家都抽筋。 “估计是好奇您待会要通知的事吧!”百紫也不解。 风雅闻言点点头,于是轻咳了一声,喧闹的人群便安静了下来,见此,风雅满意地开口。 “今日劳烦大家到这里来,其实是有件事要跟大家说。” “公主,您说。”一人应和道。 风雅点点头,“以后你们在府中不用称我为公主。” “那唤您什么?”众人不解。 “唤我一声小姐便可。” “为什么?”众人哗然。 “因为我爹爹是你们的大人,我身为他的女儿理应来说是你们府中的小姐,所以唤我一声小姐也是对的。”风雅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子啊!” 府中的人大多是清苦老实人,三言两语便被风雅说服,在一旁的司空休不由抽了抽嘴角,这也行? “所以大家最近要适应我的新身份,不要叫错了称呼哦!” “明白。”众人保证。 “那你们去忙你们的,可以散了。” 人群三三两两作散,偌大的正院,便只剩下风雅主仆,还有账房先生,司空休。 “司空先生有何见解?”她刚才可是没有错过他脸上的神情,便走下台阶,朝他问道。 司空休笑了笑,但是笑里的无奈还是被风雅捕捉到,风雅犹疑。 “公主,额,小姐,”司空休在风雅的眼神示意下改口,“在下只是好奇,不知小姐换这个称呼是何意?” “我的爹爹是丞相大人,府中的人叫我小姐,这很合理呀!”风雅说得理所当然。 “可是您明知您不是。”司空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这位公主脑子里在想什么,做的事出人意料不说,还经常让人措手不及,但是撇开一切不说,他不能允许这位看似天真烂漫的公主伤害到乐正。 平日里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人突然变得一本正经,风雅有点适应不过来,但是她也收起脸上的笑容,同样正经地回视身边的人。 “我不会伤害爹爹的,这个身份只是会便于我做事而已,而且我是真心把乐正堇当成自己的至亲,所以你大可放心。” 风雅的一脸认真,让司空休微微一愣,但是他在这个时候选择相信,其实他也想不通,乐正能有什么值得这位公主惦记呢?除了,嗯,美色?可是这公主不是将路给堵住了,但是转念一想这也不失为是一个以退为进的方法。 风雅不知道眼前人心里早已百转千回,继续说道,“对了,司空先生,最近很少见到你,你在忙什么?” 说完,风雅再次从他脸上看到之前的那一抹无奈,不由好奇。 “咳咳,最近账房非常,特别的繁忙。”想起那日自己不过是在她面前说了一些事后,便被乐正发配到账房,那厚厚一叠的账册,让他忍不住手软,现在想想,还是心有余悸呀! “辛苦你了,司空先生。”风雅投以同情的目光。 司空休内心苦不堪言。 “对了,司空先生,我有点事要跟你商量。” “你说。”司空休收起自爱自叹的神色,回道。 “我想在府中办一场诗会,你看怎么样?” 诗会?司空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听听叶说过,他前面这位小姐可是在桃花会上差点栽了跟头,幸亏乐正帮一把,不然就丢脸了,现在她怎么会想办诗会呢?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接触到司空休怀疑不解的眼神,风雅便将心里的打算告诉他。 “其实我是想替爹爹相亲。” “轰――”司空休脑子里突然膨出一个巨响,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忍不住掏掏耳朵,再一次向对方求证。 “公主,您刚才说什么?” 见他被自己吓得连自己的称呼也唤错,风雅也不在意,再一次说道,“我想替爹爹找一位夫人。” 这次是真的没有听错,司空休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不觉得爹爹他也到了该娶妻的时候了吗?而且相府那么大,也要有一个女主人来管理不是?” 风雅见他听了自己的话恢复了神色,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次的诗会要有他的配合才办得起来,所以她得加紧说服他才行,于是她接着道,“你不是经常抱怨你一个人看账本很累吗?那如果相府有了女主人不是就会减轻你的负担?而且府中采买用度有了主心骨来决定,不是更好?” 风雅晓之有理动之以情,自认为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对方似乎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小姐,那你呢?” “我?什么我?到时候我已经在外面逍遥自在了。而且府中多了女主人,我就不用替爹爹操心了。”风雅觉得这么说似乎有什么不对,但是她压下心里的不舒服,笑着对他说道。 司空休见她说的不似在作假,于是点点头,脑子里冒出了看好戏的打算。这乐正自打自己认识他开始,便从未见他近过女色,从前媒婆踏进府门的次数多不胜数,但是却从未见他答应过谁,且平日官场应酬被送进来的女子,也被他三言两语送回去,所以府中一直冷清得紧。 虽然作为好友,但是他有时也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这么想是不地道,只是他的表现让人真的摸不着头脑。 “那司空先生怎么想?”风雅问道。 “司空定当竭尽所能。”司空休拱手应道。 “小姐,为什么我觉得刚才司空先生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看着远去的声影,百紫怀疑道。 “管他好意不好意,反正搞定他就可以了。” 风雅摆摆手,自顾朝她房间走去,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安排呢,要是这人敢耍啥手段,哼哼,她可是有很多方法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滴。 ------------ 第四十四章 变得热闹的相府 “爹爹,你喜欢什么样的颜色?”某日,风雅趴在书桌上,歪着头问同在房内的人。 “没有特别喜欢。” 得,回答等于没有回答。 “那爹爹,什么样的人你不讨厌?”再接再厉。 “不讨厌的人不讨厌。” 额,这个是什么答案? “那爹爹,你会喜欢和什么样性情的人相处?”风雅屡败屡战。 原本停留在书页上的视线,转向一旁的人,“你想知道什么?” 呀,看来爹爹发觉了,可是自己这么光明正大的问话不被发现也难。 “其实,风雅是想问爹爹,爹爹喜欢什么样性情的女子?”风雅低着头,不敢看他。 乐正堇被她这句话问得一愣,他注视着眼前低着头的人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见爹爹没有生气,风雅才敢抬起头,却与对方不太认同的视线对上,想了想,才懦懦地回道,“风雅觉得爹爹孤身一人,太寂寞了,想知道爹爹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风雅可以帮您找找。” 越说越小声,为什么自己面对爹爹的眼神,之前做好准备的那些话语都说不出来? “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替我做这些事?我孤不孤单你又从哪里看出来?” 两个反问像两块石头,砸得风雅一愣一愣,面对爹爹突然冷冽下来的神色,风雅竟觉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书房内静了一会儿,乐正堇偏头看了一眼仍旧呆坐在一边的人,心知刚才自己说的话语重了一点,不由叹了一口气,缓和了语气,“你不必替我担心,现在我的心思都在朝中,没有多余的时间想这些,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府中上下不是还有那么多人?” 听了身边人不同刚才嘲弄的语气,心知他是在向自己解释,能够让爹爹做到这一步,实在是太难得了,风雅一甩刚才受到的冷遇,小脸灿烂地应道,“嗯,爹爹,我明白了。” 他点点头,明白就好,否则以她这么难以意料的心思,不知会做出多少匪人所思的事情来。 但是乐正堇没有想到他聪明一世却在她面前败下来,如果他能知道风雅现在心中所想的,定当汗滴三尺。 风雅一边走出书房一边想,爹爹刚才说自己醉心朝事,所以没有时间认识女子,更别谈找妻子,所以她身为他的女儿担子更重了一些,她必须负担起爹爹找夫人的重任,否则以爹爹这么繁忙的情况看来,三年后他一定还是孤身一人,更何况现在他是她们南旭国那么杰出的父母官,她身为南旭国的一份子,更应该替他解忧。 想到这里,风雅双手一拍,那她的诗会要赶紧办起来!才能尽快替爹爹找到他的另外一半! 于是风雅快步朝府中的帐房走去,她要去找司空休好好商量一番。 相府这两天很热闹,似乎在进行着某一件事。 这个感觉是在竹影匆匆忙忙替他端来一杯茶后又匆匆离开印证得更加明显。 乐正堇扣在书页上的手一顿,他思索了半响,便开口唤听夏进来。 “最近府中有什么事?” “这……”听夏吞吞吐吐。 他眉头微微一皱,“说实话。” 虽然他将府中的事放任给他们,平日没有指示,但是不代表他不上心,也不代表他不会过问。 察觉到大人的不悦,听叶在心里挣扎着,如果他说了,似乎大人会更大的不悦,但是这是小姐交代的,而且府中的人也是乐见其成的,真不好开口。 乐正堇也不催他,而是轻轻扣着杯盖,等待着他。 再三衡量,反正大人到时候也会知道,于是他便道,“大人,小姐想在府中办一场诗会,最近府中的人正在忙这件事。” 诗会?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似乎连一个对联都不上,怎么会突然想办诗会?而且―― “你们叫她小姐?” 听夏被自家大人语气中的气势压得冷汗直下,“是,是啊,公主让我们唤她小姐的。” “这相府到底谁是你们的主子?” “当然是您啦大人。”不过小姐也是,听夏在心底默默补充道。 想起那白字黑字上写的那四个字,乐正堇故意板起来的脸色,也柔和下来,这个女子总是有让人十分无奈的奇思妙想,“算了,她想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下去吧!” 听夏偷偷看了大人一眼,见他似乎没有生气,才应声退下。 出了书房门,听夏才敢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真是有惊无险! “听夏,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帮忙!” 远远就听到有人唤他,他一扫刚才的紧张神色,欢快地应了一声,脚步一转也朝那个方向跑去。 所有事项,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这一天,府中来了一位客人。 乐正堇坐在大厅里招待来人。 “我说乐正,你府中有什么好事要发生吗?”一进门,他就看到下人们来去匆匆,而且面带笑意,他实在想不出这安静这么多年的相府能有什么事情发生,难免好奇。 乐正堇抬眼,还能看见步履匆匆的下人,经过大门,他眉眼含笑,“风雅要在相府办一个诗会,下人们也跟她折腾这件事。” “诗会?”段业云难以置信地抓住他话语里的关键字。 看见好友的表情,乐正堇也含笑摇摇头,“你没有听错,那时我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同你一样的心情。” “可是她根本不会啊。”从那天她在桃花会上的表现看来,就能够知晓她的斤两重。 “她喜欢就随她去了。”乐正堇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她既然能够想得出,就有信心将它做好。 “咦?”段业云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人,“你还是乐正?” “为何不是?”他反问。 “你可不是这么一个放任别人插手府中事的人,而且――” “而且什么?”他随口接道。。 “而且,”段业云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宠一个人。” 宠?风雅吗?乐正堇先是被他话语说得一怔,心思百转,眼前似乎晃过那精致的手链,后轻轻一笑,如果是乐正风雅,有何不可呢? “你的表情很奇怪。”从刚才开始,段业云就一直注意他的神色,现下见他露出这般自己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神色,不由讶然。 乐正堇轻抚长衫上的褶子,淡淡一笑,“府中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段业云闻言一愣,想一想,似乎安静这么多年的相府,也开始有了人气,他看向好友,仍在思考他的神色。 是温柔吗?刚才。 ------------ 第四十五章 诗会开始前(上) “段兄。” 段业云刚踏下台阶,便听到一清亮的女声唤住他,他闻言转身。 “原来是封表弟啊,方才还和乐正说你怎么不在,现在就看到你了。” “劳段兄挂念。”风雅朝他拱手调皮笑道。 段业云抬眼打量眼前的女子,容颜俏丽,清妍脱俗,低眉抬眼自有一股灵动的气韵,抚掌一笑,难得是好友看中的人,于是话语更是带着亲切之意。 但若是他知道乐正与她目前的关系,想必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不知封表弟唤住在下有何要事?” “段兄,虽然说来有些唐突,但是风雅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能帮助风雅的人更是不多,所以只能冒昧打扰段兄了。” “哦?封表弟尽管说,段某能帮到的地方定当不吝啬。” 段业云是爹爹的好友,想必自己好友的幸福,他不会置之不理。 于是风雅将他邀至到飞檐亭,段业云看到来往忙碌的人,不由挑眉,“封表弟,这是?” 待两人坐定,风雅亲自为他倒了杯茶水才开口说道,“正如段兄刚才看到的,风雅想在府中办一场诗会,但是风雅对皇城并不是很熟悉,所以想拜托段兄代风雅发放请柬,不知段兄能否帮风雅这个忙?” “这个忙很简单,包在段某身上,只是封表弟在这个邀请函上有无特殊要求?”段业云很豪爽地接下这个忙,并细心问道。 风雅顿时展眉,又为他续上茶水,细细思量,才把心中打算说出来,“对于邀请的男子并无什么要求,但是如果是女子的话。。” “若是女子又如何?” “定要家世清白尚无婚配,且不满二九芳华。” 刚拿起的茶水一不小心溢了出来,烫到了手背,段业云一边甩去手上的水珠,一边惊讶地回看她,心里已有成形的猜测,“你这场诗会,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当然不在酒,而是在乎这众多花朵中是否有那适宜的那一枝。” 段业云看向那自顾自笑的女子,疑云更甚,她不是乐正心仪的女子吗? “那乐正知道这件事吗?” “我没有跟他说,反正到时候他就知道了。”风雅避过这个话题,为啥她一想到爹爹要是知道这件事后那阴沉的脸色,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难不成这是乐正单在相思?段业云从来没有遇到这么棘手的事,可是他也不好直接去问乐正,要是到时候好友尴尬黯然神伤怎么办?问眼前这个女子,可若这是一个没有被捅破的窗纸,万一被自己戳破了,那自己不是帮倒忙了? 正当段业云百思不得其解在心中纠结万分时,风雅起身向他行了一个礼,“那就有劳段兄了。” 见对方告辞要离开,段业云急忙唤住她,问了一个相对保守又不越雷池一步的问题,“那日你会以什么身份出现?” 风雅回身,朝他规矩行了一个礼,“小女子名唤乐正风雅,此厢有礼了。”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风雅便露出本相,朝他挤挤眼,便快步离开,她还有好多事要忙呢! 乐正风雅?这又是一个什么身份?平日潇洒自若的人头一次疑惑不解。 可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皇城会因为这一次的诗会而沸腾起来! 段业云看着不远处搬动花盆的下人,脸上尽是期待的笑意,想必会很有趣! 今日没有见到风雅来书房,乐正堇想想无事,于是给正在写字的小淮留下几张字帖,便起身要出门。 “大伯,你要去哪里?你不教小淮写字了吗?” 因为这两天风雅在忙着诗会的事,所以当小淮夫子的任务便落在乐正堇身上。 “我出去走走,你若是想停下来歇歇,也可以。”乐正堇对那声“大伯”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闻言小淮一骨碌从椅子上滑下,跑到乐正堇跟前,拉住他的衣摆,用行动回答了他的话。 乐正堇看着那抬头一脸笑意的小淮,像极了某人,便含笑带他走出书房。 “大伯,我们要去哪里?是要去找姐姐吗?”自从知道风雅不是男子而是女子后,他便改口叫她姐姐。 乐正堇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前行,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而问话的人似乎也没有想等他的答案,自顾自拉着他的衣摆往一个方向走去,“大伯大伯,我知道姐姐在哪里,我带你去!” 乐正堇笑了笑,由他去。 “小淮你跟着大人要去哪里?”迎面而来的沈嫂朝乐正堇行了个礼后,便弯下身逗他。 小淮也笑着回答她,“沈奶奶,小淮跟大伯要去找姐姐,您有看到姐姐在飞檐亭那边吗?” 沈嫂摸摸他的头,“小姐在那里忙着,你去找她吧!” 乐正堇朝她点点头,便被小淮拉着往飞檐亭方向走去。 沈嫂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朝前远去,心里一阵慰藉,自从三公主来到府中后,相府很多东西在潜移默化中改变,包括自家少爷。 虽然她知道这次三公主举办诗会的目的,但是她不打算阻止,少爷和公主之间,是需要磨合的,而且能让相府这般热闹起来,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还未踏进北院,便远远看到纷乱人群中那一抹紫意。 采购回来的花被一一送进北院,所有花盆放置在她周围,一众侍婢围在她身边,听从她的指挥,将花搬到指定位置。 “不对,往那边挪一点。。错了,那里放的是杜鹃,不是紫荆。。” 乐正堇放缓了脚步,看着被众花环绕有条不紊指挥的人,满目姹紫千红,牡丹富贵,茉莉淡雅,水仙清新,芍药馥郁。。百花盛开,却不及她扬眉的那一抹娇妍。 正凝神思考着方位的风雅,听到身侧有人行礼,才顺声望去。 一袭墨青色长衫,似乎他所有的衣物都是这个颜色,只有细看他今日的衣袖上纹的是青葱的竹叶,与昨日的繁复的花纹有所不同,远远看去,颀长挺立的人如远山般飘渺淡然,给人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感觉,就这样静静立在那里,巍然不动。 风雅放下手中的花,朝他俩招招手,“爹爹,小淮。” 一蹲一立,一巧笑颜兮,一风姿绰约,成了满院人眼里最美的风景,就连手中的艳丽牡丹,也不及分毫。 ------------ 第四十六章 诗会开始前(中) 一连三日没有见到风雅人,不知是在北院捣鼓她的那些花盆,还是在厨房捣鼓她的那些五花八门的糕点,他轻轻一笑,指尖轻翻过书页,觉得日子突然有些无趣了。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眼前的字模糊扫过,却再也入不了眼,什么时候自己也开始关心她的去向?什么时候没有她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说着府中的趣事,而自己开始怀念了? 那日在北院,她周身浸在百花包围中,不设防的天真一笑,他的心中竟无端有了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奇异感觉。 难不成是因为她一直在自己耳边念叨着“爹爹”二字,久而久之,自己也对号入座了,然后,习惯了,是吗? 乐正堇指尖微用力扣点在页面上,试图清除这些思绪,冷冷清清将近二十年的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容易情绪波动?视线扫到搁置在一旁还未收起的官印,神色一敛,为官之人,大权在握,不能轻易被一些事左右了情绪,否则,早晚会失去处事判决的理性。 正当他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时,一阵窸窸窣窣从门边传进来,他挑眉,正欲说话,一熟悉的紫色衣角露了出来,他便止住。 磨蹭了一会儿,那衣角的主人才扯着衣摆扭扭捏捏地踱了进来,后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有点奇怪,才放松手,整了整衣衫,换了一副从容的样子走近书桌。 乐正堇也不开口询问,忽视她的这些见怪不怪的小动作,自顾自看着手中的书。 “爹爹。”风雅试图唤了他一声。 “何事?”不紧不慢地回道。 风雅有些泄气,自己这三日来那么繁忙,爹爹见了她也不好生关心她一番,自己最近到底是为谁忙活的呀!难不成自己这黄花女儿还比不上他那一本破书吗?呸呸,什么黄花,这不是说自己是菜花吗? 咦?不对,爹爹手上那一本书不正是自己前些天为他找的孤本吗?呸呸,那也不是破书。 乐正堇见眼前人脸色一会委屈不满,一会后悔欣喜,不动声色地轻咳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风雅闻声看向他,刚才的神色一扫而光,反而替换上担忧,“爹爹,你莫不是着凉了?要不要请个大夫回来看一看?” 轻掩着唇的手不由抖了一抖,乐正堇有些无语,“不用了,喉咙有些发痒而已,且不要忘了我本身也是医者。” 风雅呐呐地点点头,说得也是,爹爹的医术那么高超,若是自己都不能料理,其他人更不用说。 站了一会儿,风雅才想起此行的目的,顿时换上一副谄媚的神情,“爹爹,您要不要喝茶,风雅帮你倒一杯?” “不用了。” “那风雅帮您把桌子整理整理。” 还未等对方回答,风雅就开始着手收拾,只是手刚一伸便顿住了,这般齐整的桌面,她要怎么收拾?难不成把它弄乱了再收拾一遍?风雅想想,觉得此举似乎行得通。 风雅还未对它伸出狼手时,头顶传来一清雅的声音,瞬间让她讪讪地摸摸鼻子。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眼前这一情景并不陌生,上次她让他帮忙教小淮识字也是这般,现在除了她有事要拜托自己,他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事。 “爹爹,真聪明。”风雅立即附和着。 乐正堇见她这般讨好,不由莞尔,“说吧,别卖乖了。” 风雅瞅了瞅他几眼才把此行的目的说出来,“爹爹,你能写几幅上联给我吗?” “你要做什么?” “我想拿它回去好好看看,学习一下,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就是因为对不出下联而差点出糗,所以这次,我想一雪前耻。”风雅说得一番慷慨激昂。 “这次你似乎不是以上次的身份出现。”所以不存在一雪前耻的机会。 “咳咳,就算不是,我也应该学点不是?难道有这么一个才疏学浅的女儿,你这个当爹爹的很骄傲?”风雅说到最后,语音上扬,瞪着他。 才疏学浅?乐正堇摇摇头,成语也用得这般“恰当”,有这样的女儿,他确实让他一点也骄傲不起来。 他忽略刚才她说话时闪烁的神情,也不追问她到底瞒着自己拿这些要做什么,嘴角轻掀,“磨墨。” 原本还准备一肚子话想要说服他,这两个字轻飘飘一出,便将她所有的话语堵住,眉眼一扬,“得令。” 迅速地铺好纸张,遂而认真磨起墨来。 他看了一眼静立在一旁的人,见他在看她,立即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他越过她的视线,挑了一支笔,蘸了点墨水,凝思了一会儿,便低头写了起来。 风雅一边磨着墨水,一边静静地看着低首挥毫的人,乌黑的长发被随意挽起,用通体莹白的玉簪别住,几缕细碎的发丝顺着耳际垂落,抵住薄薄的白纸,弯曲成一个圈,随着手臂的起落,时不时弹跳着,风雅看得有趣,笑弯了眼。 乐正堇瞥了一眼磨着墨都能自娱自乐的人,无言地叹了口气,继续手底的事。殊不知,自己早已成为她人眼里的风景。 书房里寂静无声,只余那“唰唰”的衣衫划过纸张的轻响,竹影中途进去换了一次茶水,见到房内一立一坐的场景,竟觉得分外的和谐,放下茶杯后,不由加紧步伐离开,因为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自己在里面连做一个动作都是清扰,进而会亵渎这一份美好。 时间过得真快,风雅觉得一眨眼间,爹爹就将自己要求的对联写好了,她看了一眼没有热气的茶水,嘿嘿笑了两声,兴许是自己看得太专注了,才觉得弹指一瞬的错觉。 她甩了甩泛酸的胳膊,转头见爹爹已经又翻开刚才未看完的书籍继续看起来。 随手拿起桌面上未干的纸张,膜拜之心溢于言表,但过后心中疑惑阵阵,眼前这人真的是之前拒绝越娇和自己二姐的那个自称没有才情的人吗?一点儿也不像呀! “怎么,写得不好?”正翻书的人挑挑眉。 “没没没,是写得太好了,连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都忍不住要膜拜爹爹你了!” 风雅眼冒绿光,孺慕之情让乐正堇舒缓了眉眼,“雕虫小技。” 额,她没听错吧?刚才爹爹是在傲娇吗? 风雅打了个哆嗦,爹爹这般清心寡欲淡泊名利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态,绝不可能的事!一定是自己最近忙晕了,才不小心产生这样的错觉。嗯,一定是这样的! ------------ 第四十七章 诗会开始前(下) 所有写好的对联都被风雅放到地板上晾干,端详着那笔走龙蛇般的字,风雅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这天底下能在短短时间里写出几十副对联,且毫无犹豫的,大抵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而爹爹定是其中一个!而身为这样才华横溢的人的女儿,与有荣焉,与有荣焉呀! 当风雅自恋一把后,才把目光又投到那才华横溢的人身上。 乐正堇很想忽视她,但是这般大胆热切的目光紧锁在身上,让他不自在,所以只能败下阵来,他抚着额,“说吧,还有什么事,一并说出来吧!” “嘿嘿,还是爹爹厉害,女儿心中想什么,爹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不愧是名声远播的南旭国的智慧与美貌并重的丞相大人。” 风雅立即上前,满怀崇拜的神情,声情并茂地将这些话讲出来。 “少给我戴高帽子,被你再折腾就真的病重了,再不说,就过时不候。” 乐正堇略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扫向她,她立即收起夸张的神色,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朝他道,“爹爹,风雅想向你借样东西。” “哦?借什么?”他眉角一扬,似乎来了兴致。 风雅没有说话,而是抬起手,指了指窗台,乐正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窗台上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两盆君子兰。 乐正堇挑眉,“它?” 风雅郑重地点点头,“就是它。” 于是乐正堇看了她一眼,唤了一声听夏,门外的听夏听到召唤便走了进来。 风雅奇怪爹爹叫听夏进来做什么,难不成让他进来帮自己搬,嗯,爹爹果然想得周到。 “大人,叫听夏有何事?” “你家小姐喜欢我书房的窗子,你拆下来给她换过去。” 什么?小姐喜欢这东西?听夏不可置信地看着风雅,可是为什么小姐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 风雅想定是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看来误会都是因为没有沟通好才造成的,风雅挥退了听夏,疾步走到窗台,指着窗台上的君子兰,说道,“我想要的是窗台上的君子兰,不是窗子。” “哦,看来我会错意了。”乐正堇煞有介事地说道。 “那爹爹,我搬走啦!” 说着便朝上面的君子兰伸出手,朝书桌那边瞥了一眼,见他看着书没有什么反应,沉默就是默认,“爹爹,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现在我还有事,先走啦!” 于是她立即用力一揽,生怕他反悔似的,脚底抹油,遛了。 只顾着溜之大吉的人,错过了那低首的人眼底的熠熠笑意。 听夏在门边还依旧摸不着头脑时,便见自家小姐一股风似的飘出书房,当看到她怀里抱的东西时,听夏吓得揉了揉眼睛,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那不是,大人最喜欢的君子兰吗? 听夏睁大眼睛看着自家小姐把花放在百紫千红的手中,还催促着她们赶紧走,不一会儿她们便消失在他眼前。 小、小姐,这是从大人那里强抢过来的吗? 听夏艰难地咽下唾沫,不得了了,他要把这重大消息告诉大家。 于是关于小姐和大人在书房里恶战,夺走大人心爱之物的事件,一时间在下人中广为流传。 当然,这是后话了。 最近南旭国皇都兴起了一股风潮,不仅在茶馆里,酒楼里,还是戏院里,只要是人流密集的地方,都热切的讨论着同一个话题。而且这个话题跟当今少年丞相密切相关。 那就是皇都最近要举办一场诗会了。你会以为不过是一场诗会,有什么好说的,上次桃花会不是刚过吗?不,若是有人这样说,旁人定会嘲笑他,那是你不知道,你可知道发起者是谁吗?谁?就是那从不应酬,为人低调的少年丞相! 众人哗然。 真是不可思议啊! 嘘!这还不止,这边几个以手帕掩面的女子,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 “听闻这次诗会的参加要求是女子年芳二九以下,且未曾许过人家。”女子一悄悄说道。 “真的?这是为何?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参加诗会要求。”女子二惊奇地问道。 “你傻呀,说到这里你还不明白吗?表面看这是一场诗会,其实……”女子三说着说着就羞怯难言。 “你倒是说呀!这不是急死人吗?”女子二催促道。 “其实这是一场为丞相大人选夫人的相亲会。”女子一羞红着脸道。 众女子了然,随后脸色涌上红粉不一的颜色,她们要赶紧回去,有亲事的赶紧退亲,要议亲赶紧推迟,然后赶紧打听打听怎么才能获得请柬! 那可是南旭国最年轻的丞相啊! 都说他谋略无双士―― 都说他翰苑文章第一家―― 都说他升高行远出尘入圣―― 都说…… 传言虽然不能尽信,可是他依然是满城女子心仪的梦中良人。 于是,整个皇城沸腾了,首尾相传,争相奔走相告。 与外界的热闹不同,相府内一片寂静。 诗会开始前一天,风雅与司空、段业云三人一同坐在盈香园里。 段业云自顾自倒着茶水,“我说封表弟,不,乐正小妹,段某已经依你的吩咐把消息透露出去了。” “效果如何?”司空休接着道。 风雅也不计较段业云老是在话里占自己的便宜,同司空休一道好奇地等着他的下文。 段业云“嘿嘿”两声,稍微卖了一个关子,吊足了两人的胃口,才得意地拿出烫金请柬,朝两人摇了摇,“现在这东西,千金难求也!” “真不赖,果然是打着乐正的名号做事,事半功倍。”司空休抚掌一笑。 “那是当然,也不瞧瞧我爹爹他在皇都里的地位。”风雅像是自己得到了夸赞,嘴角咧得高高的。 段业云也是前几天跟司空休商谈事情时,才知道风雅与乐正的关系,以及她的身份,不可谓不大开眼界这两个人带给他的震惊,不过天下之大,事情无奇不有,不消一会儿他就接受这两人奇特的关系。 “你还别得意,要是乐正知道你拿他的名号做这样的事,定当饶不了你!”段业云也不是故意泼她冷水,只是这乐正他打小就知道,虽然平日里朝你温和笑笑,可是心底指不定冷到哪里去。 “这你不用管,成功人士只在乎结果,过程开头什么的,一概不究。” 风雅心虚地说道,不知是在说服他们,还是在宽慰自己。 大风大浪什么的,都留给明天,今日该逍遥还是照样逍遥。 想到这里,才将后怕的心死死压下。 你觉得她能挑起乐正底限?段业云朝司空挑挑眉。 我们期待着吧!司空回以他一个意味深长地眼神。 段业云与司空休对望了一下,尽是看好戏的心态。 盈香园内,一摩拳擦掌,两戏谑期待。 明天啊,定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好日子! ------------ 第四十八章 替父相亲记① 晌午一过,平日里冷清的相府门口一反常态,人群络绎不绝,香车环绕,若是有人在街头看去,便可以看到从马车或轿子上,走下来的俊男美女,身着青衫绫罗,腰间环佩清响,在暖暖的春日里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连过往的路人都忍不住驻足观看。 身着统一服饰的青衣小童躬身在门口,训练有素地将递上请柬的客人请进府中。 得体的微笑,有礼的举止,这些小僮得到了来往客人的赞许,也不由更加期待这场还未开始却已让人议论纷纷的诗会。 宾客刚跨入大门,便看到以花为栏,蜿蜒前去的花道。众人不由惊异。 牡丹、茉莉、山茶等花种争先绽放,千姿百态,馥郁妖娆,从未在同一时刻里看到过这么多名花盛放,来者贪婪地看着眼前的美景,久久没有迈开步伐。 两侍婢分别站立在花栏入口,躬身说道,“请各位客人顺着这花道向前走,便能到达诗会现场。” 众人才明白,这以百花为道的目的不仅是为了美观,还能指引道路,心下佩服,于是顺着花道慢慢走过去。 来往的宾客时不时在花道上逗留,欣赏着难得一见的花种,在最后的北院门口,不知是谁惊奇地叫道,“这不是君子兰吗?” 顿时引得身边的人靠过来,“真的是,还是十六叶垂笑君子兰啊!” 君子兰在南旭国是少见的花种,这和南旭国的气候有关,很难养殖成功。 在场的人不由感慨这场诗会举办者的大手笔! 站在北院口的两侍婢低头掩笑,若是他们再看到院子里的布置,岂不更吃惊!于是两人对望下,有礼地将驻足在院门口的人请进去。 “没有想到竟能在这里看到十八学士,紫真,你不是一直在找它吗?可以跟主人家讨一株回去。”杨慧欣喜地朝身边的人建议道。 施紫真走上前,仔细地看着那株浓绿的植株,花形艳丽缤纷,十八朵颜色分明的花在枝叶上争先开放,而每朵花都是由上百片花瓣组成的,精致又不失典雅,真的是茶花中的珍品。 施紫真爱不释手,可是转念一想,她跟相府的人不熟,不好开口讨要,顿时脸上的惊艳便转为黯然。 正想招呼杨慧继续走,免得留在这里看着惋惜时,一清亮的女生柔和地响起,“若是这位小姐喜欢,诗会散去后可派人留下移一株回府。” 施紫真闻声回望,便看见一少女笑语盈盈地站在花道一边,紫衣墨发,姿态曼妙,容颜妍丽而又给人一种亲善的感觉,刚才她的话语让自己心中一喜,但她回想过去,似乎没有结识这样容颜出色的女子,顿时携杨慧上前几步,得体地行了一礼,“小女子名唤施紫真,这位是手帕交杨慧,不知小姐刚才说的话可当真?” 话音刚落,便觉得自己有些急躁,这不是赶着让人相送吗?真是遇到自己喜爱的东西就糊涂了,施紫真有些后悔。 但是来人似乎没有在意她语中的急切,款款走近,“当然。” 施紫真连忙相谢,后才想起忘了问对方是谁,为何可以做主送主人家的东西,但是感觉开口询问的话有点唐突,所以站在那里不知要如何开口。 紫衣女子,也就是这诗会的承办者,乐正小姐,她笑着看着眼前两个踌躇不定的佳人,起了怜惜之心,“两位小姐,诗会快开始了,咱们先进去吧!” 闻言,施紫真松了一口气,便随她一起朝北院走去。 “小姐,你就这样轻易把十八学士送人了?”千红站在风雅身边,颇不赞同。 “舍不得了?” “那可是千红用三颗那么大的珍珠向那个老顽固换来的呢!”千红嘟着嘴,还作势用手比划了下大小。 风雅轻笑,“你可不要忘了,当初我们误打误撞进牢房可是她给府中通报的,滴水之恩当用你那三颗大珍珠相报,你说是不是?” 千红想了想,觉得还是安危比较重要,想起那阴暗的牢房,就忍不住想打颤,那就当报答人家吧! “紫真,你说那位小姐是谁呀?是不是跟相府有什么关系?”杨慧小声和她交谈着。 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只是不知为何,感觉那位小姐的眉眼有些眼熟,似乎之前见过,可是我确信认识的人里没有这样风姿卓绝的女子。” “我也觉得有点眼熟。”杨慧点点头。 “你也觉得?”施紫真惊讶道。 两人对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疑惑。 伴随着疑惑,两人慢慢跟着眼前的人朝诗会地点走去。 一跨过院门,随行而来的人便被眼前的景色震惊到了,以花为道仍旧朝前延伸,直到快接近亭子的亭子的地方两列木桌朝两边散开,远远看去,桌上依稀放满了精致的各色糕点。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已经置身于纷乱娇艳的桃林中,清香四溢,繁花入眼,阳光映射,朦胧间都是淡粉色的迷雾。 “这,这是――”众人被今日所见的景色,一而再再而三惊艳得难以用言语形容。 上百株桃树种植在院子里,以亭子为中心四散开去,千姿百态,枝头花苞绽放,白的,粉的,百朵千朵,不计其数,真是美不胜收啊! 来者纷纷住脚,欣赏着满院的桃色。 “本以为那花道已经是一美了,没想到这院里更是别有洞天,段兄,在下更是期待接下来的诗会了。”一华服男子朝身边的人说道。 “那是,否则段某怎么会揽下这邀约之事呢?”说着偷偷朝不远处的紫衣女子竖起大拇指。 风雅接到段业云的夸赞,心里不谓是不得意,其实在一路走来,听到来者毫不掩饰地赞叹,早已翘起了小尾巴,只是心里还有点放心不下,不知道待会爹爹会不会到场。他要是不到,自己后半部分的戏就唱不下去了。风雅有点苦恼。 不过现在还有时间,风雅四下打量了周围的人,虽然看似是随意,其实早已将入场的各个女子记在脑子里了。 这时,一洪亮的声音从飞檐亭内传出,分散在院子内的人纷纷回头看去。 ------------ 第四十九章 替父相亲记② “感谢大家来到这里,参加此次的诗会。今日诗会承蒙乐正小姐看得起,让张某担任此次诗会的主持者,张某不才,在这里献丑了。” 此前桃花会的主办者张玄骏朗声说道。 话语一落,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人便小声讨论起来。 “乐正小姐?什么时候相府有这号人物?”来者一疑惑道。 “是啊,没听说过乐正大人有兄弟姐妹啊!”来者二同样疑惑道。 但是主持者并没有满足各位的求知欲,接着道,“今日诗会由几个环节组成,起先第一个环节是找对子,对对子!” “什么意思?” 在场一片哗然。 等场上的人安静下来,张玄骏才笑着伸手指向身侧的桃林,解释道,“请大家往那边的桃林看去,在那边的每株桃树上都挂着为各位准备了上百副对子,各位可以自由挑选对子,然后将自己所想的下联写下来,对得多的,对得妙的同仁,将会获得一份神秘的大礼。” 原来如此,这种对对子方法从未见过,而结束后还能有礼物领取,这环节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众人纷纷点头称赞。 “好,我们以一炷香时间为限。” 说完两侍童抬着一香炉过来放在院子中央,香烟袅袅,于是众人纷纷行动。 “小姐,你要不要也去凑热闹?”百紫在一旁问道。 “那是当然要的,否则我干嘛要微服私访混在人群里?”风雅看着纷纷涌进桃林的人,背着手也跟着人流走进去。 风雅一脚刚踏进桃林,便听到有人对着从桃枝上垂落下来的对联轻声诵到,“高高下下树,丁丁冬冬泉,真是个好对子!” 一身穿淡粉色华衣女子背对着风雅,连声赞道。 风雅顿住脚步,等待着对方回过身来,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幅对子似乎是自家爹爹写的。 没有辜负风雅的期望,当那位女子转过身来时,风雅身为女子也不由惊叹,眼前之人薄施粉黛,体态柔美,举止大方得体,不失是一位佳人。 旋身的人看到风雅也不由一愣,但是随即很体地朝风雅颔首,吩咐身边的侍女将挂在枝头上的对子取下来。 “这位小姐可是对得出这幅对子?”风雅问道。 那位粉衣小姐还未开口,她身边的一侍女倒是抢先说道,“那是当然,我家小姐聪慧过人,这小小一副对子才难不倒她呢!” “晓芸,让你多嘴。”粉衣小姐轻斥她,转而带着歉意朝风雅道,“我家下人无状,让小姐见笑了。” 确实无状,说得好像爹爹写的有多么平庸似的,风雅在心底恨恨腹诽着,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她也笑着回道,“无妨,不知小姐可否将下联告知?不瞒小姐,小女子很好奇。” “你不会是想抄袭我家小姐的对子去领奖吧?”名叫晓芸的侍女再次插嘴。 “晓芸,不要多话。”粉衣女子对自家侍女很无奈,她再次报以歉意,“这位小姐,我家婢子很少出门,没什么规矩,冲撞了小姐,望小姐不要与她计较!” 风雅才不会跟这小婢女一般计较,失笑地摇摇头,粉衣女子才松了一口气,将自己的下联说出来,“小女所对的下联是重重叠叠山,曲曲环环路。” 虽风雅不懂得对对子,但是品鉴还是可以的,听到下联,风雅暗自点点头,确实是好对子。 两人互相告别后,千红撅着的嘴一直都没有放下,“小姐,她家下人也忒无礼了吧!” 风雅不语,百紫接过她的话,“你可知道刚才那位是哪家的小姐吗?” “谁?” “太常卿的嫡女,郑碧彤。” “可是那位早年丧妻又续弦的太常卿郑酉年?” 见百紫点点头,千红才恍然大悟。 风雅看了眼袅袅而去的那位郑家小姐,年幼丧母,继母欺压,身为嫡女又不似嫡女,性子柔和,身边有几个伶牙俐齿的侍女出头相护也是正常的,所以这也是刚才她不与那婢女计较的原因。 看了眼空落的枝头,回身让百紫将此人的名讳记下,随即又往桃林深处钻进去。 微风吹动挂在枝头上的对联,飘飘扬扬,在满园桃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飘逸。 而眼前众多佳人闺秀,在桃枝下左右走动,时不时溢出叮咚如泉水的清脆笑意,香粉扑鼻,端丽花颜,耀如春华,般般入画,风雅心中暗叹,虽自己不是男子,此刻也醉了。 回过神来,让百紫将几位出色佳人的名讳记下,才继续往桃林深处走去。 风雅刚拨开一花枝,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冷喝,“这是我先看到的,你不要碰。” 风雅闻声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的对子,便了然,可是这人为什么每次出场都是伴随着这种方式呢?在心底小小纠结了下,才回身看向出声的人。 身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桃花会上语出惊人的越娇越大小姐。只见她小脸扬得高高的,满眼不耐地看着风雅,刚才一进门就看见了这紫衣女子,虽然觉得她长得稍逊自己,但是见很多男子的目光都黏在她身上,心中就有一股无名的怒火,以往自己每次出现,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现在却被她分去了关注,怎能不让她咬牙切齿,现在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训她。 “风雅无意和小姐争这幅对子,小姐请便。”深知这位主子的脾性,风雅不欲与她多做纠缠,便想转身离开。 孰知对方根本就是在和她找茬,不羞辱她一番就不放过她,“等等,刚才看你一路走来都没有对上一副对子,不知是看不上相府出的对子,还是自己才艺不精?” 语中讽刺之意显而易见,风雅挑挑眉,她似乎没有招惹这喷火龙似的大小姐吧,怎么她每次见到自己都是朝自己喷火,上次桃花会是,这次也是。 见风雅没有回答她的话,像是印证了自己的话,眼底的讽意更甚,“像你这般粗俗的人根本不配站在这里,更别肖想丞相大人会因为你的美色而多看你一眼,丞相大人才不是那种肤浅之人,我劝你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 第五十章 替父相亲记③ 风雅不是一个会轻易动气的人,反正她跟她也不熟,打算不理她,像这样的人,你越回应,她越带劲。 见对方不说话,也不理她,越娇顿时有种唱独角戏的感觉,她便恨恨地朝风雅道,“怎么不说话,莫非真是被我说中了?” 风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这位小姐,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不待对方开口,风雅便讲下去,“有一位禅师在旅途中,碰到一个不喜欢他的人,连续好几天,那人用尽各种方法污蔑他。最后,禅师转身问那人,‘若有人送你一份礼物,但你拒绝接受,那么这份礼物属于谁呢?’那人回答,‘当然属于原本送礼的那个人。’禅师笑着说,‘没错,若我不接受你的谩骂,那你就是在骂自己。’越家小姐,现在你可明白?” 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一声“扑哧”笑声,男子从树后走出来,红衣妖娆,长相精致柔媚,墨发高高竖起,几缕发丝垂落在耳际,更添了几分惑人的媚意,若不是那一身男装,第一眼很可能将他误认为女子,而且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风雅朝那位男子颔首,不再理会那脸色忽白忽红的人,旋身离开,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可不能因为她而耽搁了。 那红衣男子看着被桃枝遮掩远去的人,眼里闪过几分趣味,这女子有点意思。 “小姐,刚才那位公子长得好漂亮啊!”走远一点时,千红忍不住说道。 风雅撇撇嘴,“我不喜欢比我长得好看的男子。”而且那人眼底的戏谑让她不舒服。 相对于热闹的北院,处在南院的书房就安静得多。 “听叶,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乐正堇放下笔,将门外的人唤进来。 “回大人,现在是未时了。”听叶回道。 “嗯。”乐正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爹爹,风雅在府中办诗会,身为相府主人也要去露露脸,否则太说不过去了不是?” “爹爹,你不要不说话呀,起码你未时后也要到场给风雅撑场面啊,不然人家以为我是多么可怜没人爱的小姐呢!” “……” 乐正堇回想此前那黏人的家伙一直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不说服自己不罢休的样子,不由失笑。 时间如流水,飞逝即去,进入桃园里的人纷纷走出来,或满载而归,或两手空空,或寥寥可数。而风雅算是满载而归的人,但是她载的跟别人不一样罢了。 当最后的火光熄灭,张玄骏等人将汇集过来的对子进行评比及记录。 而众人被告知可以自由在院子走动,随意品尝桌面上的糕点。 “咦,这里有五福斋的特制梅香玉、莲蓉酥、酒丸子……”宾客惊奇道,五福斋是皇都里赫赫有名的糕点铺,但是它一般是供应给皇宫里的嫔妃贵主等,像这种特制糕点在民间是很少见的,更别提品尝了。 “这是什么点心?从未见过。”方才的人话音刚落,这边又响起了。 几人围过来,见在摆盘上形态各异,精美可人,却看不出什么材料做成的糕点,纷纷摇头惊叹。 不似以往评诗时在外枯等,现下有精致糕点品尝欣赏,也不觉得时间过得缓慢。 所以众人还沉浸在在美味中,结果已经出来了。 “本次对对子对得最多的是薛澄江薛公子,他对出了十幅对子,而本次对得最工仗整齐的是杨守逸杨公子。请两位公子上来,领取我们此次诗会准备的奖品。” 在众人的鼓掌声中,两位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拱手向身边的人同贺。 但当两人接过侍从手中的盒子打开后,两人都震惊在当场,连脸上淡定的神色都僵硬着。 “怎么回事?他们看起来似乎被吓到了?”百紫不解。 “那是又惊又喜,小姐我里面放的可是咱南旭国千金难求的书法家张勋的墨宝。”那可是她从父皇御书房内偷出来的,风雅在心中肉疼了。 “咦,黄连,我放在架子上的两幅卷轴呢?”南旭帝找了几圈都没找到。 “回陛下,奴才不知,不过昨日三公主似乎来过一次御书房。” 南旭帝两眼一抹黑,这不肖女―― 果不其然,方才还是从容的两人,手脚不知往哪里放的走下亭子,更是得意地享受旁人或羡慕或嫉妒地祝贺。 风雅悄悄走到段业云身侧,他塞给她一张纸张。风雅展开看,不由失望,爹爹写的对子只有十二幅被对上,但是排除四幅被男子对上的,四副被对得惨不忍睹的,只余下四副。不过转念一想,爹爹文采那么高,男子都很少能与之并肩,更何况女子呢?想到这里也就释然了,于是督促着段业云进行第二个环节,不过这次第二环节稍有改动。 听完她的话,段业云看了她一眼,却不说什么,朝身边的张玄骏走去,后跟他耳语几句。 刚才听叶来报,爹爹已经从书房出来了,那么现在就直接上第三个环节,吹拉弹唱! 虽然在场的人不知为何这名义上是诗会,但是却没有以诗为主来举办,不过在来此之前,已经被通知有此环节,于是,大家还算是有备而来。 风雅看到自家爹爹在亭中落座,提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下,于是睁大眼睛,看着场上的人表演。 一曲清脆婉转的笛曲刚落,一琴音便起,叮叮咚咚,大珠小珠落玉盘,配合得很默契,百紫轻声在风雅耳旁低语,“这是姚知府的两位小姐,吹笛子的是二小姐姚梅清,弹琴的是三小姐姚月清,坐在一边穿粉衣观看的那位是姚家四小姐姚一清。” 听百紫介绍完后,风雅仔细打量两个人,一桃腮杏脸,俏丽多姿,一樱桃小嘴,风姿绰约,再看看那四小姐虽年纪尚幼,倒也可初见长大后的娉婷之姿的。姚家这三朵花长得不赖! 风雅在心里略思索下,转头看向亭中坐的人,见他似乎也在认真听着院中人的琴笛合奏,便让百紫将二人的名字也记下。 百紫看着纸上密密麻麻写的人名,不由一个头两个大,这是在给丞相大人相夫人还是在给他挑丫鬟啊!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将名字记下。 风雅听着听着,有点犯困了,要不是这场诗会是为了给爹爹找夫人,她老早对着这些催眠曲就地而眠了,暖暖的春日,实在是一个适合午睡的最佳时间,可是现在她只能苦命地强撑着。 “铮铮――” 两道有力且杀伤力极强的琴音瞬间将风雅拉回神思,她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却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回望过去,便与爹爹含笑的眼睛对上,原来爹爹是在笑话她听得昏昏欲睡自作自受,风雅回瞪了他一眼,把注意力转向刚才吓退她周公的罪魁祸首。 红衣妖娆,原来是之前在桃园里见到的那个妖孽男,没想到那个看起来男女难辨的人,居然能弹起这么气势磅礴的曲目,果然人是不可以貌相,海水是不可以斗量滴。 那红衣男子感受到风雅的视线,抬首向她眨了下眼。 风雅华丽丽被吓到了,这人是在向她抛媚眼吗? 一曲过后,他抖了抖衣袍,退下场,主持者接着报幕,又是一人上场。 风雅也抖了抖衣衫,不过她是要抖去满身的鸡皮疙瘩,她受不了一个男子向她抛媚眼。不过视线一下子就被接下来上场的人吸引住了。 ------------ 第五十一章 替父相亲记④ 只见越娇已换了一身紧身装束,手持着一柄长剑缓步走上台,等到琴音一起,她随着节奏舞动着手中的剑,风雅才明白,她是要表演剑舞,刚才听百紫说她是兵部尚书越耿的女儿,心中便了然了几分。 剑停音止,场外便响起了阵阵叫好声,越娇得意地扬着下巴,朝厅内娇羞地瞥了一眼后,收回视线时,顺便白了风雅一记。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被殃及,风雅也不理会她,因为接下来是刚才在桃林遇上的郑碧彤要上台。 舞画。报幕完后,众人无不惊奇,这是非常令人神往而且要求特别高的才艺。 连同乐正堇等人也不由露出一抹期待的神色。 舞画,不仅需要表演者画工好,舞姿好,还要将两者恰如其分地糅合在一起。 只见郑碧彤换了一身拽地长袖衣裙,双手握着毛笔,蘸了墨水,琴音一起,便挥动起袖子,长袖铺开,眨眼间空白画屏就出现了一道墨痕,随着琴音的密集,长袖上下飘动间,笔走龙蛇,画屏上的景色若隐若现。 众人看得都舍不得眨眼,如此精湛的舞画难得一见。 一曲舞毕,画屏被翻转过来,画的是一副秀丽的山水画,涓涓细水在画屏上隐隐流动,真是一副难得的佳作。 在众人难以掩饰的赞叹声下,郑碧彤谦逊地走下台。 这一战,郑碧彤一定会响彻皇城。 风雅如是想着。 “不就是会跳几下舞,画几笔画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不悦的声音从身侧传来,风雅扶额,这大小姐能不消停会吗?幸好现在讨论声比较大,她的嘲讽声才被掩盖下。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越娇,再看看低调地接受身边人称赞的郑碧彤,两相对比,不由感叹,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 接下来的表演,风雅没有再犯瞌睡,认真地看着,心里暗暗惊奇,这皇都真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十八般才艺轮番上场。 殊不知,因为她准备的第一场奖品吸引力原本打算作壁上观的人,所以才艺展示才会如此多人参与,而且原本就是冲着这相亲来的女子,更是各显神通,使劲浑身解数,想让座上的正主看到自己最引以为豪的一面,所以,这轮的展示,没有精彩,只有更精彩。 连在皇城见惯了各个场合的段业云等人,也惊叹连连,连带着更是佩服风雅这个策划者。 以至于这场不是诗会的诗会,几年后还让人津津乐道,成就了一些人,也辉煌了一些人。 比如箫声卓绝的友孝,琴艺卓绝的方江柳,笛声卓绝的叶想年,筝艺卓绝的李清歌,后来这四人被称为皇城四绝。 而作为当初参与的人,都以能作为被邀者为豪。 当然这是后话了,回到正题。 当第二环节结束后,已经日近西山,最终的结果也被评出来,获奖者是以一曲《夕阳箫鼓》打动在场观众的李清歌。 最后作为本场诗会的策划者风雅受邀上前为获奖者颁奖,原本风雅是想让你自家爹爹作为颁奖者的,可惜他听完后就直接回书房了,于是打算到结尾都不露面的风雅,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台。 “原来她就是相府小姐,真是一位国色天姿的佳人!” 赞叹与惊奇顿时盖过了想要探究奖品的好奇心,风雅顶着这极大的压力,走上飞檐亭,没想到这受人瞩目的感觉也不是很好受。 随后一人托着一盖着红布的物什跟在风雅身后,风雅将红布掀开,侍从手上的物什也现身在众人面前。 “那不是凤尾吗?” 人群再起哗然。 李清歌颤抖着双手接过凤尾,朝风雅深深地致谢,魂不守舍地抚着琴身。 凤尾,世间七大著名乐器之一,但跟着上一任拥有者已销声匿迹二十年,没想到今日能得以一见。 风雅环顾四周,庆幸当初选择这个当做奖品,否则哪能将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分散出去,现在自己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眼角一扫,却见之前见到的红衣男子正看着她,见被她发现,他竟没有感到窘迫,反而还朝她抛去一个妩媚众生的笑容。 风雅皱了下眉头,收回视线,从亭下另一方退下,但是眼前突然出现一方裙摆,她疑惑地抬起头,见到来人,心中一晒,站在原地,等对方开口。 “原来小姐是相府中人,小女子名唤越娇,越娇之前心直口快,不想让其他女子借着机会觊觎丞相大人,误将小姐当成那些想攀龙附凤之人,多有得罪,请乐正小姐看在不知者无罪,多多谅解。” 越娇一扫之前的骄纵蛮横,屈身如小媳妇般在风雅跟前轻声说着话。 方才才知对方是乐正家的小姐,越娇不由心中暗叫糟糕,无比后悔之前自己所说的那一番话。虽不知她与丞相大人是什么关系,但是铁定在相府有一定地位,否则她也不能举办这么一场诗会,而且一看奖品,出手如此大方,越娇心中就更加急躁。若是这场诗会完全出自她的手,那么这个相亲会―― 想到这里,越娇已经不能冷静了,只能主动出击了。 风雅听着她的话语,不由好笑,说觊觎和攀龙附凤,想必场中的女子没有人比她表现得更明显吧! 虽然不是很喜欢她,但是也不必为这种事和她交恶,反而爹爹这般出色的人能让别人倾心,这也是让她骄傲的事,何必和自己骄傲的事过不去呢!于是风雅笑着回应她,“想来越小姐也是一个真性情的人。” 越娇一听,顿时心花怒放,“听闻乐正小姐秀外慧中,大方娴雅,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风雅微微扯了下嘴角,外面的人也不过才在这两天知道相府里有一位小姐吧!风雅看了一眼神情自若的人,心里暗嘱,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睁眼说瞎话吧! “越小姐言重了,风雅哪有你说得那么好,传言不能尽信的。”风雅故作羞涩,惹得身后的百紫千红不忍视。 越娇没想到这乐正小姐竟如此好说话,分明没有之前和自己讲故事那份淡然高贵的神情,于是心中偷乐,状似无意地问道,“乐正小姐,不知您跟丞相大人是什么关系?丞相大人是否真的是如传说中那般写得一手好字?” 风雅瞥了一眼站在她与越娇四周的装作若无其事的人,实则是在打探她和越娇在说什么吧! 风雅咳了两声,贴紧耳朵听着的人,立即装作忙碌起来,她看向眼前故作镇定其实竖起耳朵想要听她透露出消息的人,不着痕迹地一笑,“他一个当官的人,写字好看能做什么,马马虎虎够写奏折就行了。” 没想到她竟是这样回答,又恢复之前见到那淡然的样子,越娇微微一愣,人已经越过她朝前去。 越娇无不后悔地狠狠瞪着身边的丫鬟,“怎么就让她走了,不知道误了你家小姐我的大事了吗?” 身旁的小丫鬟懦懦地缩着肩膀,不敢吱声。 ------------ 第五十二章 替父相亲记⑤ 风雅没走几步,迎面就走来两人,是郑碧彤主仆,双方互点点,但在擦肩而过的刹那,郑碧彤突然身子一歪朝旁边倒去,风雅见此,立即伸出手,扶住她,待两人都站稳,郑碧彤后退几步,感激地朝风雅福了福身,“多谢乐正小姐相助,否则碧彤就出糗了。” 风雅也回了一个礼,笑着道,“郑小姐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倒是小姐要是在相府出什么意外,小女可就难辞其咎。” 眼前的人落落大方,谈吐优雅,在世家小姐中,难能有如此出色的,还好她姓乐正,郑碧彤在心中微微打量后,得到这结论,便腼腆地朝风雅笑道,“小姐说笑了,刚才走得急,似乎忘了一件事,这是之前我在家闲来无事绣的帕子,想来贵府时赠与小姐,现在才想起来,万望小姐不要嫌弃。” 说着便让侍女晓芸将帕子拿出来,风雅接过来在手中打量几眼,后交给百紫,真心赞叹,“没想到郑小姐除了画一手好画,舞技绝佳,连绣工也不遑多让,真是让风雅佩服得自愧不如。” “碧彤不过是学得皮毛而已,乐正小姐过誉了,谈得这么久觉得跟小姐很投缘,如果小姐不嫌弃,可以唤我一声碧彤。” “风雅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碧彤,你也唤我一声风雅就行。” 两人相谈甚欢,相约了下次再见后,才依依不舍分开。 走了几步后,郑碧彤见到自家侍女疑惑的神情,“你是在好奇为什么我要和乐正小姐交好?” 晓芸点了点头,“不愧是小姐,真聪明!” 郑碧彤脸上已经不见刚才温婉,而是换上一副冷讽且志在必得的神色,“与乐正小姐打好关系,才是接近丞相大人的第一步。” 若是她不出手,她那继母不知道要如何打发她的亲事,而这一步她必须走,就像她不惜露出她的底牌,在众人眼前演绎她苦心编排的画舞,就是为了吸引那人的注意。 郑碧彤看着花道上那独自绽放的茉莉,若没有蓬勃向上的决心,哪会有让世人看到自己芬芳的一天!阳光她要,雨露她也要! “小姐,你说刚才那郑小姐的跌倒是真的还是假的?”明明那地面头,很平坦。 “你说呢?”风雅反问千红。 后者搔搔头,嘿嘿两声。 风雅失笑,然后幽幽说道,“能在那恶名在外的继母底下讨生活的人,想必不会差。”善于掩藏,只有在关键时刻一击必中,例如那一鸣惊人的画舞。 再走几步,又有一拨人迎来,不过看来对方是专门等自己的,风雅心底苦笑,这小小段路都不让她安生,她还急着去找爹爹呢! “乐正小姐,紫真有礼了!”施紫真候在一旁,等风雅走近才上前行礼。 “原来是施小姐,风雅有礼了,怎不见之前与你一起的小姐?” “杨慧方才有事先回去了,紫真来此是谢过乐正小姐赠花之情,之前不知小姐身份,若有失礼之处,望小姐海涵。”施紫真真诚说道。 因为之前桃花会上与她相识,这般胆大心细的女子,风雅心存结交之意,但是现在女装打扮又不好与她表露身份,于是话里带了几分亲切之意,“小姐是爱花之人,风雅做的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事,小姐不必挂怀,宝剑配英雄,名花配美女,古来皆如此,小姐坦然受之即可!” 施紫真“扑哧”一笑,也松了紧绷的身体,“没想到乐正小姐说话这般有趣,紫真只好却之不恭。” 攀谈几句,风雅心中还惦记着事,正想说几句后告辞,见对方似乎还有事要说,但是碍于什么一直没有开口,风雅不由笑着打趣,“施小姐还有事?不必吞吞吐吐,这可不像你的性格。” 施紫真现在正愁眉着,没有细思这句话,否则必然会发现漏洞,分明自己与她才见过一次面,对方却语气如此熟稔。 咬咬牙,施紫真才将她在此拦住风雅的目的说出来,“上次桃花会上,与封公子相识,后见他被官兵抓住,到现在不知他还安好不?”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风雅没有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红晕,只当她是心善关心朋友,更加柔和了声音,“你说的是封雅,他现在很好,多亏了小姐当日及时通报相府,否则他现在可能还在牢里待着,他还特意交代,若是在诗会上看到小姐,定要替他转达谢意。” 没想到封公子竟然还记得她,施紫真紧紧拽着手帕,欣喜地问,“那现在封公子在何处?” 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可是又不能告诉她,那个人就在她眼前,封雅不过是自己女扮男装的人,封雅犯难地回望身后的人,只见百紫千红却回她一个自作自受的表情,风雅无比受挫。 回头对上施紫真盈盈期待的目光,风雅头皮发紧,“你说他呀,他,他远游去了,施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便快步离去,徒留一脸惋惜的人。 等真正跨出北院,风雅才吐了一口气,真是吓死她了,看来她真不能说谎,一说谎就怕露馅,一怕露馅就会紧张无措。也许是真把她当朋友了,才不忍心骗她。 “小姐,你现在知道你男装的魅力了吧?”百紫冷不然地蹿了一句。 “你小姐我啊,不管男装女装照样倾国倾城,男女老少通吃,话说回来,你说我爹爹真的回书房了?”风雅摆摆手,问出自己方才一直搁在心底的事。 百紫两人见自家主子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无奈极了,当初就是因为类似于这种事,她才惨遭下药的,然后失去记忆,不过小姐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刚才竹影是这样说的。” 风雅想了想,掏出让百紫记录的纸张,扫了几眼,挺起胸脯,挺直脊梁,给自己打完气,便直冲冲地朝书房而去,她待会可要扮演红娘的身份呢,没有勇气可不行的! 于是,府中下人便看到这一幕,自家小姐雄赳赳气昂昂地朝书房迈步而去,表情,慷慨赴死! ------------ 第五十三章 一间房间两人殇 到了门口,风雅吐了一口气,趁着现在勇气还在,她攥紧手中的纸张,在百紫千红的祝君好运的眼神下,大义凌然地走进书房。 乐正堇刚拿起笔,便见到这气势汹汹走进来的人。 此时她不应该是在北院招呼宾客吗?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书房? 但是对于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哪怕她上房揭瓦都不奇怪,乐正堇散去脑中的思绪,不由失笑,只是他好奇她这表情,为何一脸的悲壮? “爹爹――”原本汹汹的气势,一开口便弱了三分。 贴在门外的人不由叹了口气,她们就知道会这样。 “您在写字啊!” 门外的人一个踉跄,她们还是不偷听了,自家主子在外人面前虎虎生威,在丞相大人面前就成一小绵羊了,作为下属她们都觉得丢人。 “嗯。”乐正堇继续蘸着墨,故意晾着她。 风雅见眼前的人一脸攀谈的样子都没有,心里像猫爪似的,痒死了,手里捏着的纸张,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刚才光顾着长勇气了,忘了酝酿说辞了,这不是舍本取末了吗?风雅此时真想找块豆腐撞上去。 许是乐正堇觉得眼前人扭扭捏捏不像平日,恩赐般地开口,“你不在北院待着,怎么跑这里来了?满院的客人不用招待吗?” 风雅眼睛一亮,立即上前几步,“有段兄还有张兄在,有没有我都没关系,而且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客人们也该回家了。” 乐正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点点头,“也是。” 风雅顺着他的话继续问,“爹爹,你觉得风雅这次办的诗会怎么样?” “作诗的天分是没有,做事的天分倒不差。”乐正堇想了想,给出这一个评论。 虽然前半句风雅听着挺伤心的,但是她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最半句上了,听爹爹一句表扬,抵得上所有宾客的赞扬。 乐正堇看了眼眼前飘飘然的某人,摇摇头,“业云和玄骏帮了你不少忙吧!回头好好谢谢人家。” “遵命。”风雅笑得得意洋洋。 打住,她现在正在做什么,怎么可以因为一句表扬就忘了正事,风雅赶紧重振旗鼓。 “爹爹,今天你看了第二个环节,觉得那些才艺展示怎么样?” 乐正堇写下一个字后,漫不经心地答道,“皇城人才辈出,从这次的诗会上便可以看出来。” 风雅转了转眼珠子,继续旁敲侧击,“那爹爹,今天有哪些人的才艺你您觉得不错的?” 乐正堇认真地想了想,给出了答案,“叶公子的笛曲不错,李公子的筝也弹得不错。” 咦,怎么都是男子的? “爹爹,你怎么光顾着说男子的,那小姐们的才艺呢?”风雅急急地追问。 乐正堇抬头瞥了她一眼,眼睛里带着审视的意味,“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对这些小姐的看法?” 乐正堇闻言,皱了皱眉。 风雅一着急就说漏嘴,但是既然已经开口了,就不容许自己退缩,不然自己忙活这么久,到底是为啥呀! “爹爹,其实我想问你,有没有哪家小姐您看得上的?”风雅说得更清楚点。 原来她是打这个主意,乐正堇了然,只当她是一时兴起,他放下手中的笔,眉头舒缓,嘴角含笑地看着她,“如果我说一个都没有看上呢?” 额,一个都没看得上?虽然她是觉得自家爹爹的风姿无人能及,高高在上宛如神祗,但是美女如云,肥环燕瘦,总有一个入眼的,再不行,印象总有的吧?风雅眼角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见她深受这句话的打击,乐正堇心想她这下应该死心了,于是拾起笔杆,继续完成他的字。 但是风雅是什么人,她才不允许自己做的事半途而废,爹爹没有看得上的是吗?那肯定是他没有像她混在人群中私访,才发现不了她们的美。 于是风雅终于想起手中紧紧攥住的纸张,她立即摊开,献宝似的开始开口。 “爹爹说的是,一个小小的才艺展示哪能看出来呢,但是风雅在一开始就混在人群里,搜集资料了,保证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不待座上的人开口,对着纸张,风雅就自顾自说起来。 “姚家三朵花不错,姚家二小姐,年芳十七,擅长吹笛,听说刺绣也不错,长得十分俏丽,姚三小姐呢,年芳十六,今天是弹琴来着,但是听闻此女画一手好画,而姚四小姐虽然年纪是小了点,但是指不定长大后也是一个美人。” 风雅说完,看了眼座上的人,沉静如山,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有所波动,难不成这三个人他看不上,那她就再接再厉。 “那我就说下一个了,郑家小姐,年芳十六,今天她可是一战出名哦,表演了舞艺与绘画糅合在一起的画舞,这是多么让人心驰神往的才艺啊!爹爹你都没看场下的人那副惊呆的神情,多么地膜拜啊!而且她还对出了你的一副对联,连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也觉得十分的绝对,不过她的继母好像不太好对付,而且她也不像表面上那么乖巧,但是在这样环境长大的人当女主人的话,似乎也不赖,起码有手段管理好府中事物。爹爹,你怎么看?” 爹爹似乎还是默不作声呢,郑碧彤可是她看好的其中一个,哎,爹爹的眼光真高啊!但是她不能放弃。 于是她又开始说服之路,什么李家四小姐啊貌若天仙,林家大小姐多才多艺啊,张家三小姐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等。 在风雅滔滔不绝中,乐正堇的眉头正微不可乎地皱起,脸色也渐渐沉下来,手中的笔也被他紧紧地握着。 说了这么多,爹爹的脸色都不好看,难不成爹爹不喜欢这些小家碧玉大家闺秀,而是其他类型了,难不成是―― 风雅万分不想地说出最后一个人,“爹爹,你不会是喜欢越家小姐那个类型的吧,虽然剑舞的不错,可惜听闻她在府中不亲庶妹,也不善待下人,但是如果你喜欢这样的女子的话,风雅也会尝试着去接纳她,但是可怜了府中的上下要去包容这……” “说够了没有?”一冷然的声音响起。 “还没有呢,我――”顺口接道,随后才发现座上的人语气不对,“爹爹你――” “我的亲事还轮不到你操心,三公主。” 话再次被打断,森然的语气落在寂静无声的书房内,风雅感觉房内似乎冷了几分,而心因为那一声许久未从他口中听到的称呼不由抽痛了几下。 “爹爹,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帮爹爹找一位夫人,能够更好的照顾爹爹。”风雅着急着做着解释。 乐正堇抬头深深地盯着她,眸底覆着寒冰,“你的意思是说你这次的诗会其实是为了我而办的?” 房内的温度骤降。 风雅看这个情况,说实话可能更糟糕,可是爹爹语气里那不容置喙,分明已经笃定了,风雅只好轻轻地点点头。 虽然已经确定,但是进一步等到印证后,乐正堇怒极反笑,冰冷的神色,嘴角轻掀,若有若无的嘲讽出现在那平日里温润如玉的脸上,“你就这么认为我缺女人吗?” 这样陌生的乐正堇风雅第一次见到,就算上次摔坏他娘亲的遗物也不曾有这样的感觉,风雅知道这次爹爹真的生气了,好不容易两个人没有像之前那么陌生了,可不能因为这件事而再回到初始。 她连忙摆手解释,“不是这样的,爹爹,你听我说――” 乐正堇冷冷地打断她,“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含在嘴里的话生生被这句话堵了回去,风雅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嘴巴无意识张开,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像是被这句话打了闷棍,风雅失魂落魄连自己怎么走出书房都不知道。 “小姐,你怎么了?” “公主――” 百紫千红担忧地看着两眼无神的自家主子从眼前慢慢走过,脚步凌乱,像失去了灵魂般。 脚步远去,乐正堇松了神情,抚着额头,一声低低自嘲的笑声溢出了嘴角。 右手摊开,断成两截的笔杆,“啪”的一声落在桌面。 ------------ 第五十四章 花开花落花成果 这几天,相府里格外安静,但这不是环境里的安静,而是空气里带着死寂。但是这是表面想象,而府里的下人早已在暗地里议论纷纷。原因有二。 一是平日里待人和善的大人最近都冷着一张脸,散发出来的冷意足以让周围冰冻三尺,而跟在他身边的下人连大气也不敢出。 二是自家小姐的房门自从诗会结束到现在已经紧闭了三天。 府中几个人躲在账房里窃窃私语。 “我说你们怎么看最近的事?”听叶一脸苦恼。 “小姐因为相亲的事恼怒了大人,大人现在还在气头上呢!”竹影接道。 “从来没有见到大人这么生气过,小姐还真是有本事,呀,你干嘛打我头呀?”梅香刚说完,就得到听夏的一掌。 “现在不是说事情怎么样的时候,而是要讨论如何解决,司空,你有什么主意?”听夏不理梅香的话,转头问一旁的人。 “说实话,小姐办诗会之前已经我们说过她的想法,而我们是支持的,也觉得府中缺了一位女主人,如果不是我们的帮忙,这个诗会也是办不起来的,所以,小姐被大人训斥,这件事我们也应该承担责任。” 虽然这件事自己早已经料到结果,无非是乐正笑笑而过不当真,但是却没有想到乐正的反应会这么大,而自己之前一直是存着看好戏的心态,所以对于风雅,他也是心存愧疚的。 司空休话语刚落,就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待欲接着讨论下去事时,一空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在下正想着府中的人哪里去了,没想到都跑到这里来了。” 房内的人纷纷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人。 听夏惊呼道,“明公子,您怎么会到账房里来?” 明玉棋看了眼趴在窗子或门边的下人们因为自己的到来而纷纷作散,才笑着将视线转到房内。 “在下刚才进相府,却发现府中空无一人,后见到大家都趴在账房外,一时好奇,就也走过来。” 司空闻言伸头看了下门外,正好瞧见那一个个快步离开的人,心想,这些人想来也是关心小姐的,才冒着被沈嫂抓到的危险跑到这里来的吧! 听夏立马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衣服,热情地招呼着他,“明公子,府中招待不周,望公子见谅,听夏这就带公子去见我家大人。” 明玉棋朝房内的人点了点头,才跟着听夏离开。 “明公子,您好久没到府中了,大人前两日还念叨着呢!” 明玉棋笑着看他,“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吧,你家大人最近应该都没有时间提到在下才是。” 听夏“嘿嘿”两声,摸摸头,说道,“明公子还是如以往一样神机妙算呀!” “这是在下的生存之道,不准就会被砸招牌的。”明玉棋轻轻笑道,举手投足,行云流水,一丝一毫都难以挑剔。 每每见到这出尘般的人,都会被他一身轻灵的气质折服,听夏如是想着。 “三公主在你们府中待得可好?”明玉棋似乎不经意一问。 听夏一听,便笑道,“小姐很好,我们都很喜欢她。对了,明公子,您不能叫小姐为公主,她现在已经是我们相府的小姐了。” 听眼前人这么认真地纠正自己,明玉棋淡淡一笑,“没想到这么快,她就深入民心了。” “那是当然,我们家小姐人美心善,没有架子,我们下人都喜欢和她在一起。”说起自家小姐,听夏就滔滔不绝。 明玉棋时不时点着头,含笑地听着他讲着,只见听夏,讲着讲着,突然伤感起来。 “可是最近小姐和大人两人正老死不相往来,我们看着都难受,但是身为下人,我们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明玉棋看了眼近在眼前的盈香园,转头对身边的人说道,“其实福祸相依,你看着是福,其实不过是祸的前兆,你看着是祸,却很有可能是福气将至。” 听夏疑惑地看着眼前闪过莫测神色的人,以他的小脑袋瓜子,整段话听得云里雾里的。最后总结出一个结论,明公子真的是一个世外高人,也只有自家大人才能猜得到他打的哑语。 明玉棋远远就看到一身风华的人独自坐在梨树下自斟自酌,只是少了点平日的意气风发,多了点落寞孤寂。 眼前突然多出一只手拿走桌上的酒壶,乐正堇抬眼,见是多日不见的人,神情便松懈下来,“玉棋,今日怎么有空到我府上来?” 明玉棋拿过另一个倒扣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放在鼻尖闻了闻,问道,“梨花酿?” “嗯。” 明玉棋轻轻笑了,挑眉看向背靠在树干上的人,“许久不见你一个人喝酒了,我想想,上次见你喝酒是伯母的忌日,今日喝的竟还是藏着的梨花酿。” 乐正堇抚着额,微闭着眼,随意地回道,“你记性不错。” “好说好说,我的记性一直很好,只不过我听闻你最近似乎脾气不好,真难得,温如玉般的人也会控制不住情绪的一天。”明玉棋调侃道。 “是下人们多嘴?”乐正堇瞟了一眼身侧的听夏,后者缩了缩脖子,悄悄向后退了几步。 明玉棋撩开衣摆,坐在他的对面,朝他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这还用别人说,不要忘了我学的是什么?” 乐正堇失笑,“你知道别人怎么说你的?” “哦?怎么说?” 乐正堇正欲开口,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神色一愣,这是风雅曾经向他抱怨这玉棋仗着自己门派的名声,还有自己那蒙骗世人的皮囊,每次都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话,让人捉摸不透,故弄玄虚的样子,说不定都是在坑蒙拐骗。依稀可以回想当时她那愤慨的样子,似乎有几天没有见到她了! 见眼前的人哑然而止,明玉棋失笑地看向枝头上稀稀落落的梨花,不由感慨道,“梨花快要谢了!” 乐正堇闻言也抬头望去,满院梨树绿叶茂密,只有个别枝头上,有着星星点点的白意,赞同地点点头,“是快要谢了。” “虽然花开花谢是一道轮回,一种逃脱不了的宿命,世人都在感慨,花谢代表着逝去,总是不美好的寓意,但若是转念一想,花谢何不是一个契机,若没有花开花谢,哪得秋日的硕果累累。” 指尖划过杯沿,乐正堇轻轻一笑,“你这神算子说得对,世人享受着果实的同时却忘记了,若是没有花的凋零这个前提,一切是不成立的。” 明玉棋点着头,接着他的话道,“所以,有花开,才会有花谢,有花谢才有果实,有果实才会有种子,有种子,才会有再次花开,这是因果循环的道理。” 乐正堇调整了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因为他知道好友还有话没有说,静等着他的下文。 ------------ 第五十五章 你夹来我就扔去 明玉棋一身白衣,映着身后苍翠的绿意,显得更加的出尘,只见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却一直都没喝,缓缓说道,“可是这朵花开时,已经不是原来那朵花,衍生的不过是另一棵树,开的不过是另一朵花,天地万物,生生不灭,这才是生存之法。” “说的不错。”乐正堇认真思索后才说道。 手中的酒水泛着粼粼的细痕,明玉棋看着它,眼底也晕开了微微的波澜,“所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幸等到原来的那朵芬芳。” 端起酒杯的手一顿,乐正堇讶然地抬头看向身边的人,只见他抬手将酒杯里的酒水喝尽,抬眉朝自己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然后旋身离开。 “我跟灵云寺的住持约好今日谈论禅理,先走一步。” 轻飘飘地留下话,那人便踏着满园的春意,消失在拐角。 走得如来时那般悄然,果然是好友平日的一贯作风。 乐正堇想执起酒壶再替自己倒一杯时,却发现已失去了那般兴致。 也许本没有兴致,只是已经没有再饮的必要了。 眨眼间,空落落的盈香园只余半盏酒壶和两个酒杯,享受着满园的静谧。 现在已经接近午膳时间,百紫千红在房中干着急着。 “怎么回事,小姐的午膳怎么还没有来?算了,我去催催。”千红跺了跺脚,打开房门走出去。 百紫关上门,转身看向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姐,你好歹出去走走,你都闷在房间里好几天了,以前你不是害怕待在房间里长草吗?” 风雅仍是一动不动。 这时门传来轻响,百紫心中打着鼓,千红怎么去得这么快? 疑惑着打开房门,只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自己,百紫一愣,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紫姐姐,小淮来看风雅姐姐了,风雅姐姐在房间里吗?” 百紫连忙侧过身让小淮进去,边回答道,“小姐在里头。” 小淮小手小脚的,走得却很快,当他看到床榻上的人,便扑上去,手脚并用地爬上床去。 “小心点。”风雅忍不住起身帮他一把。 “怎么想到我这里来了,现在不是吃饭时间吗?小孩子不吃饭是长不高的。”风雅边帮他脱下鞋,边问道。 只见小淮摇摇头,水汪汪地望着她,“这几天没有姐姐和小淮一起用餐,小淮吃不下。” “小小年纪便懂得说甜言蜜语讨女孩子欢心啦?”风雅被他逗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不知是被风雅揉虐了鼻子,还是本身带着点情绪,小淮讲出来的话带着点鼻音,还有说不出来的委屈,“才不是,姐姐不在,就没有人帮小淮夹排骨和夹肉丸,小淮人小手短,夹不到,小淮这几天吃都吃不饱,好可怜!” 风雅不由失笑,她拉着他自称短短的小手,低下头对他说,“虽然姐姐不在,但是你可以让爹爹帮你呀!” 没想到小淮一听立即拉下小脸,将头撇到一边,气愤地说道,“小淮才不要大伯帮忙,大伯坏,小淮都看到了,大伯在凶姐姐,姐姐做的没错,可是大伯赶姐姐走,所以大伯是坏人。” 抚着他头的手一顿,风雅没有想到那一幕小淮竟然看到了,但童言童语的真诚维护,让风雅很感动。可是感动的同时,风雅心底在泛酸,连小淮都能明白她的好意,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难道真的如父皇说的,有的人心生来就是硬的。可是再怎么硬,就算是石头,她做了那么多,也该被捂热了。想到这,风雅自嘲地闭了闭眼。 许是感受到身边人的落寞情绪,小淮扯了扯风雅的衣服,一脸正经地说道,“姐姐,大伯对姐姐不好,小淮就不理大伯,等什么时候姐姐原谅了大伯,小淮再和大伯说话。” 风雅心中一暖,将小淮揽进怀里,“谢谢你,小淮!” 此时千红愤愤地推开门,将地板跺地啪啪响地走进来。 瞧她两眼冒火,百紫不由问道,“去一趟厨房,把你烧着了?饭菜呢?” 这话像是炮仗似的,燃着了炮芯,千红便噼里啪啦讲起来了。 “我刚才到厨房里问小姐的食盒怎么没有送过来?你猜人家怎么回我,人家说今天没有做小姐的午膳,要是想吃就到大堂里去吃!气死我了,她们是聋子还是瞎子,不知道小姐和大人闹僵了吗?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床榻上的两人也被她们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 风雅知道事情经过后,却转身向千红道,“睁眼说瞎话不是这样用的,它的意思是当着别人的面说假话。” 百紫见自家主子不在意,反倒纠正起千红的用词,心里有点心疼。 “小姐,那现在怎么办?没有午膳您吃什么?” “一顿饭不吃也饿不死人。” 风雅笑笑道,虽然自己表现得漫不经心,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是什么心情的,不知道这件事是下人们自己做的,还是爹爹授意的,如果是前者她倒无所谓,但是如果是后者的话……风雅不敢想象自己会怎样。 “没想到人一倒霉,什么人都赶来欺压,太可恨了。”平日里小大人模样难得动怒的百紫,此时也一脸气愤地攥紧拳头。 “不是这样的,红姐姐,紫姐姐,你们别生气,没有人要欺负姐姐的。”小淮着急地辩道。 “没有人?小淮,你看看,今日她们克扣饭菜,明日就敢将小姐赶出相府,人就是这么势利的!”千红咬牙切齿地说道。 “真的不是这样的,你们误会了,其实,其实……” 吞吞吐吐的小淮顿时引来三人的疑惑。 “小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百紫纳闷地问。 小淮看了一眼生气的千红,再看一眼气愤的百紫,然后低下头,才老老实实地招供。 “是沈奶奶的主意,她让厨房不要给姐姐准备午饭,是为了让姐姐能去大堂和大伯一起用饭。” “这么说,你现在来找小姐也是有目的?”千红眯着眼睛问。 小淮迅速抬头看了一眼风雅,又低下头,然后才说道,“沈奶奶交给小淮一个任务,就是要将姐姐带到大堂里去。” 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百紫千红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将视线转向自家的主子。 风雅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竟是沈嫂的主意,那位平日里不是很待见自己的人,反而在这个时候帮着自己,虽然可能是她出于对自家少爷的关心,不想造成家宅不宁,但是她仍然很感激。 “小淮,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去吃饭,姐姐这边你不用担心。”风雅柔声对他说道。 “可是……” “去吧。”风雅打断他的话,示意百紫送他出去。 小淮被百紫牵着手,一步三回头地不舍离开。 虽然沈嫂这份心意她很感激,但是她却不能接受这份好意,因为那天爹爹那句话,深深让她感到害怕。她不知道如果她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会不会随后就让自己离开相府!她不知道,但是她却不能也不敢冒这个险。 “盒里还有糕点,你们要是饿了,自己拿起来吃吧!” 风雅留下这句话,回身朝里间走去。 房间里留下百紫千红两人两两无奈相望。 大堂里,所有饭菜都摆在桌上,乐正堇手指轻叩着桌面,凝神不知在想着什么,而身边随侍的人看似静立,其实早已对门口望眼欲穿,这人怎么还不来呢? 过了一会儿,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心中一喜,连座上的人也微微动容。 过了许久,当众人等得不耐烦时,门外走进来一个耷拉着脑袋的小人儿,然后身后空无一人,众人不禁失望。 小人儿慢吞吞地爬上椅子,默默地拿起筷子吃着眼前的饭菜。 乐正堇见门外许久仍没有动静后,才拿起筷子,顺手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小淮的碗里。 小淮看到碗里突然出现的排骨,吓了一跳,但是随即反应过来,夹起它往桌面上一扔,坏人大伯的东西他才不吃! 众人被这小人儿的动作吓得不敢呼吸,这不是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吗?果真是小姐带的人,勇气可嘉可嘉。 乐正堇同样一楞,但是随即明白了,他脸上不动声色,又夹了一块肉丸子放到小淮的碗里。 没有出乎意料,对方又将它嫌弃地扔到桌上。 乐正堇莞尔,又随手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他的碗里。 小淮同样又毫不犹豫把它甩到桌上。 于是在下人目瞪口呆中,两人玩起来一夹一扔的游戏。 这这,这还是大人吗?听夏难以置信地问着自己。可是现实是残酷的,它无情地打击着他那幼小的心。 最后,乐正堇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看了一眼仍在闹别扭的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然后对着听夏说道,“让沈嫂准备两份饭菜,一份送到小淮房里,”说到这里,他顿了下,看了眼突然抬起头来两眼发亮地看着他的人,低下眉,继续擦着手,忽略众人期待的眼神,“另一份,送到小姐房里。” 话毕,他便放下帕子,朝门口走去,直到他迈出门槛,原本安静的大堂才传来一阵阵欢呼,他勾了勾唇角,才迈开步伐离开。 ------------ 第五十六章 浩浩荡荡去求情 房间里,百紫千红围着桌子上的食盒打转。 “你说丞相大人送这个来是做什么?”千红捏着下巴问身边的人。 “这个,难以猜测。”百紫摇摇头。 “没什么好猜的,无非是他觉得一个公主待在他府里却三餐不继,传出去会有碍他的名声罢了。”风雅愤愤地扭头说道。 百紫千红两人对看一眼,自家主子什么时候转变性子,这样猜想大人了?这要是放在以前,主子万万不会这样想的,看来这次丞相大人真的伤到主子了。 风雅不知道房里的人在想什么,她只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爹爹对自己这么凶,三四天来不闻不问,现在却因为沈嫂才派人送来一盒食盒,这算什么? 风雅愤愤地想着,好歹他也要自己亲自过来啊! 风雅越想越气,双脚负气地蹬着被子,她决定了,这次爹爹不先来找自己,自己就不去找他!反正自己不再做那个主动的人,没骨气! 鼻子哼哼两声后,却感觉到肚子咕噜咕噜叫唤着,算了,她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否则哪有时间等到爹爹来找自己! 于是自诩很有骨气的人,一蹦一跳地朝外间走去。 这两天,据下人记录来看,自家大人每天做的事情,无非是上朝、下朝、去书房。 而自家小姐每天做的事,无记录。 为什么? 因为小姐的房门一直紧闭着。 就这样,府中的人,除了那两个主子,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我看我们就这么办吧!”最后司空休拍案定论。 众人赞同地点点头。 于是这一天,若是有幸来到相府的人,必定会看到偌大的相府空荡荡的,似乎一点人气都没有。 那么人都到哪里去了呢?不要急,请移步南院书房。 此时一大队人马在司空休的率领下,浩浩荡荡朝前而去。 书房内,颀长的身影靠在椅子上,手中握着的书大半天都没有翻过一页。 直到窗外响起鸟啼,他才回过神来。 没想到平日里忙着朝里的事,一刻都歇不下神来的人,竟也会有发呆出神的一天。 乐正堇轻轻一笑,也许忙了这么久,也应该歇一歇。 但此刻他百无聊赖地翻着书页,却是一个字也入不了眼,最后,索性将书合上,搁在案上,最近他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连歇一歇也觉得烦闷。 将所有重量都倾在椅子上,他微闭着眼,但是却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落地声不一,轻重也不一,似乎来的人不少,他疑惑地睁开眼,将视线落在门口。 只见司空休率先走进来,紧接着是听夏、梅香,以及平日里守在门口的护卫等人。乐正堇对他们的行为不解。 “府中都不用做事了?”乐正堇盯着面前站着的几排人,最后将视线落在司空休身上。 “府中是还有许多事要做,但是现在大家心里有事,故而做不下去。”司空休上前一步说道。 “哦?何事?” 此时听夏也上前,“大人,近日来您和小姐两人互不说话,互不相见,互不谈起,我们作为下人看在眼里很担心。” 乐正堇没想到他们是因为这件事来的,心里说不诧异是骗人的,也他没有想到大家会对他和风雅的事这么上心。 他收起思绪,垂下眉,不缓不慢地说道,“这不是你们该关心的事,司空你带她们下去做事吧!” 司空等人闻言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共识。 “大人,如果你是因为小姐办了诗会而生气的话,那么司空也有份,因为司空帮小姐制作了邀请函,操办了大小事宜,所以请大人降罪司空吧!” 说着司空便撩开衣摆跪了下去,乐正堇震惊地看着他,他这位好友虽然也是自己的下属,但是自己也从未让他行此大礼,男儿膝下有黄金,像他这般心性的人,竟然为了风雅朝他屈膝。 “大人,这件事不能全怪小姐和司空,我也帮小姐跑腿送邀请函,所以听叶也有份。”听叶也跪下。 竹影随即也跪下,“大人,小姐准备糕点时,是竹影在一边打下手的,要怪罪的话,竹影也有份。” “大人,梅香帮小姐引领客人,所以梅香也是。” 乐正堇此刻竟难以用言语表达自己的心情,没想到风雅在府中短短的时间,竟已经如此得民心,他看着接二连三跪下求情的人,不知要说什么好。 “大人,小人帮小姐挂对子,所以小人也有份。” “大人,奴婢帮小姐搬花,奴婢也有错。” “……” 不消一会儿,整间书房就跪满了人,大家齐声朝乐正堇道。 “大人,请您原谅小姐,要怪就怪我们吧!” 乐正堇看着眼下正用求情眼神盯着自己的人,这些人都是陪着自己在相府几年的人了,他怎么会忍心责怪,而且,这件事他本来也已经想通了。 他叹了口气,大步走到司空休面前,弯身扶起他,“司空,让你担忧了,是乐正不是,这件事我会好好和风雅说的,你们莫要担心了。” 而最后一句乐正堇是转身向在场的人说的。 “大人,您真的不怪小姐了?”一弱弱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乐正堇轻轻笑了,他点点头,“真的。大人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了?你们都起来吧!” 话语刚落,大家都欢呼雀跃起来,这才起身,然后三三两两离开,府中现在离了他们,肯定落下许多事要忙! 看着他们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乐正堇不由开始好奇,这风雅是靠什么本领,将他的下人一一收买的,而且收买得如此彻底,就算是冒着被他责罚的风险也要为她求情? 但是不知为何,他此刻是欣慰的,这府中似乎多了点什么,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 最后人群散尽,只余下司空与乐正两人。 “实话实说吧!” 乐正堇瞥了他一眼,转身回到位上。 司空休被他这一眼扫得有点发怵,自知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看破了,于是他悻悻地说道,“今天的事确实是我组织的。” 乐正堇没有看他,自顾摊开桌上的书,“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话音一落,司空休的额头就流下两滴汗,没想到还是逃不了乐正的眼,他不再做垂死挣扎了,认命地坦白交代,“小姐办诗会这件事,之前确实是受到我的话语影响,一直以为小姐是心仪你的,所以时常在她耳边说府中要有一个可以掌事的女主人就再好不过了,没想到小姐竟会衍生相亲这想法,虽然我当初觉得不妥,但是出于看好戏的心态,更是推波助澜,乐正,你要是不舒服,我认打认罚。” 乐正堇紧绷的脸一松,失笑道,“我说你啊你,什么时候操心起我的事了,正经事不做,反倒做起这些有的没的。” 见好友没有生气,司空休才放下心来,他整个人又活络起来,“谁让你独身那么多年,身边也没有个正经人家女孩,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苗子那么好的,我怎么会忍心看你错过呢?” “胡说什么,我跟风雅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司空休无视他这句话,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你和她的事?” “我自有打算。” 乐正堇说完这句话后,任司空休怎么盘问也不开口,最后他只好作罢。 这时听叶来报,“大人,段大人来访,现在已经在飞檐亭等您了。” “这厮这个时候来铁定没好事,我先去看看。”司空休说完便走出去。 乐正堇看了一眼旁边的书桌,眸间幽深了几分,随后也起身走去。 ------------ 第五十七章 飞檐亭内话诗会 等乐正堇走到飞檐亭,就听见亭内两人在互掐。 “话说我的酒呢?”段业云不客气地问。 “不是已经给你送去了吗?”司空休不在意地挥开他抓住自己衣领的手。 不说不气,一说就冒火,“你说你给我的是什么酒,掺着水的烧刀子都比它好喝,你说,你是不是把乐正小妹给我的酒给偷喝了?” “我就喝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司空休嬉皮笑脸地回他。 于是两个人就在亭子内上蹿下跳,乐正堇看着这一幕,不由停住脚步,等两人闹腾完了,才走进去。 “乐正,你来评评理,不就是上次偷喝了他的一壶酒,他就记恨到现在,把乐正小妹给的阳春桃代李僵,你说这人可气不可气?” “恶人做事先告状,我才不理你。”司空顶回去。 乐正堇自顾自坐下,不理会他们,直到他们真的消停下来,才开口问道。 “业云,你这次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平日这是他都在府衙处理公务,现在突然来访必然有重要的事。 忙着气恼的人这才想起他来此的目的,于是他缓了缓争得面红耳赤的神情,正色朝乐正堇道,“你还记得上次你遭到刺客行刺的事吗?这次我有了一点眉目。” 乐正堇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刚才嬉皮笑脸的司空休也收起了嬉笑的神色,一脸正经地等在他的下文。 “虽然上次行刺的人都是死士,我们查到杀手门就断了,但是这两天我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查到了一件事,最近这杀手门跟境外来往频繁,所以我大胆猜测,上次雇他们来行刺你的人,会不会就在境外。” 段业云将心中猜想托出,自从好友发生这件事后,他就开始暗地里调查,最近才搜集到这些消息。 乐正堇听完后,凝神思考着,近日来,边境越来越动荡了,驻守的将领这几日也递上了奏折提到这件事,而他昨日被陛下叫到书房也是为了这件事,看来北邯真的是按捺不住要出手了。 段业云吐了一口气,跟乐正说一声,让他心里有个底,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反正这人七窍玲珑心,什么事到他面前,都会被办理得妥妥贴贴的,不用他操心,现在说完正事,那么也该谈谈私事了。 于是段业云抬手碰了碰沉思的人,“喂,你家乐正小姐呢?怎么不见她出来?难不成你们两个真的闹别扭了?” 从思绪里抽出神来的人,苦笑地看了他一眼,这人也操心到他头上来了,“什么时候京兆尹段大人不好好治理手底下的事,反而跑来管我的家务事来了?” “家务事?”司空休抓住话语里的关键字,朝身边的人挤挤眼,“你看,他都说是家务事了,可见两人关系果然匪浅。” 段业云也一脸好奇地望着跟前的人,惊奇地上下打量起来。 眼前两位好友难能可贵能在一件事上达成共识,但没想到这个共识却是在自己身上,不过乐正堇任由他们两人在一边胡思乱想,也不做解释。 两人在一旁闹了一个无趣后,便也不再瞎扯。 “不过,说实在的,这乐正小妹办事还是真不赖,你们可知道这两天外面的人都在讨论什么?没错,就是前几天的诗会,外面的人那是一个赞一个夸的,还有好几个人跑来问我什么时候还会再办一次,他们还想再参加,自从当了京兆尹,本大人多久没享受这么众星捧月的滋味了,真舒坦。”段业云毫不避讳地说道,说完还忍不住哈哈大笑。 司空休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那是当然,小姐的办事能力那是有目共睹的,你们猜猜,这次办这个诗会总共花了多少钱?” 乐正堇不禁被他卖宝的样子逗乐了,也好奇这次诗会花了多少钱,虽然自己做主让她支配,但她不会把他府上的老底给搬空了吧? “多少?”段业云想,这必是花了不少。 司空休得意地伸出三根手指,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花了三千两?”段业云回道。 司空休摇了摇头。 “三万两?”不是吧,花了这么多?不会把整个相府都掏空了吧?段业云同情地看向好友,有这么败家的成员,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对了一半,错了一半。” “何意?” 对于司空休故作神秘的样子,段业云气得痒痒的。 “数字是对了,但是不是花的,而是,赚的。” “呵――” 话音刚落,在座的两人一怔,接着段业云抚掌大笑,“真的假的?这办诗会还能赚钱?段某至今前所未闻啊,你这小子,赶紧说说,不要再吊我们两个的胃口了。” 乐正堇也一脸兴致地等着他说下去。 只见司空休弄了弄袖子,拨了拨发丝,看了看风景,直弄得段业云横眉怒瞪时,才悠悠地开口。 “你之前不是说邀请函一封千金难求吗?嘿嘿,就有人求到我这里来了,还是小姐有先见之明,之前就交代我来者不拒,对送上门来的羔羊,不要手下留情。” “可若是送上礼金却没有收到邀请函,那岂不是失了信誉?”段业云不解。 “你傻呀,小姐说了,尽量办到和一定办到,这两句话是有本质上的差别的。” 尽量是说尽全力去做,但是不一定能成,而一定是打了包票,肯定了结果。这两种说法不同,让听者感受也不一样,就算最后事情没有办成,前者也赢得了赞誉,不会留下怨言,毕竟人家尽了全力了。 乐正堇莞尔,这确实是她一贯做法。 “你别打岔,我还没有说完呢!”司空休瞪了一眼插话的人,继续说道,“还记得那日的花道吗?都是难得一见的名花,可是除了个别是花了大价钱去买的,但是大部分是相对便宜的,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段业云接道。 司空休随即一脸骄傲,乐正堇在一旁失笑地摇摇头,这真是从他府中出来的人吗? 只见司空休接着道,“说来也巧,半个月前,有一人晕倒在府门口,小姐正好出门遇上,便将他送到府中救醒,那人为了感激小姐,送来了几盆花,大家才知道他是一名花农,喜欢养殖花草,但因家境贫苦,只能来都城赶集,却因他衣衫破落,没人愿意买他的花,或者将价格压得很低,所以他没能将花卖出去,最后饿晕在相府门口。” “当时小姐可怜他,就派人跟花农回去,发现这花农竟种植了不下百种名花,于是小姐萌生了花道的想法,将花农的花以公道的价格买下来。” “乐正小妹心底真是善良,脑子也灵活。这不仅解决了诗会的场地布置,还让花农摆脱了生活的窘迫,实在是两全其美的好方法。” 段业云呵呵笑道,对风雅的做法很是欣赏。 乐正堇轻抿了一口茶水,脸上也扬起一丝笑意,也许这也是府中人为她求情的原因之一。 “错,是三全其美。”司空休“嗤嗤――”摇头,比出了三个手指。 “这又是为何?” 段业云摸不着头脑,他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没想到还有下文,更加好奇。 连乐正堇也放下茶杯,好整以暇地等着他说下去。 这时司空休老神在在地拿起茶杯,轻轻吹着气,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真是好茶呀!” 段业云头冒三条黑线。 ------------ 第五十八章 他的心有点动容 直到关子卖的差不多了,司空休才露出本相,他贼兮兮地对着座上的两人露出一口白牙,“你们知道花道上的那些花是怎么处理的吗?” 这次没有等他们询问,司空休先说出来了,“嘿嘿,全部卖光!你们可知道那日来参加诗会的人都是经过筛选的,不是非富就是即贵,只要在他们向下人打听消息的时候,让人随意透露几句,说小姐有意在诗会结束后将这些花送予来参加的人,你们想,那些人是什么人?都是心高气傲有钱的主,而且有心巴结大人,哪会让小姐送他们啊,于是那些人便纷纷出高价买下,还听说有人为了争一盆牡丹,竞价到五百两,嗤嗤――小姐这招用得实在是高!” “妙!妙!实在是妙!”段业云听得膛目结舌,等反应过来,忍不住脱口而出地赞道。 “那是当然,不然你以为这三万两怎么来的!”司空休斜了他一眼。 这时段业云侧身,出其不意地伸手用力拍着乐正堇的肩膀,“你这小子,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一位敛财的主,什么都不愁啊――不用吃皇粮也能将整个相府养得白白胖胖的!”感叹后,声音突然低下来,叹了口气,“这种好事,我怎么没有摊上呢?” 乐正堇侧身一低,将肩膀从好友羡慕嫉妒恨的力道下脱离出来,眉间也染上了笑意,他唇角一勾,“看你的本事。” 段业云闻言一愣,随后放声大笑,“你真是有恃无恐啊――” 司空休瞥了大笑的人一眼,“我家小姐才不是你想遇见就能遇见的。” 收回笑容,段业云也回瞪他一眼,不想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想了想后,便问道,“不过那些花起码也有上百盆,加上收的礼金,起码也要赚上十万,怎么会才只有三万,不会是你做假账自己私吞了吧!” 话刚说完,立即收到对方不屑的眼神,段业云心中打鼓,难不成这里面还有文章? “业云,你也太小看在下了吧!我司空休才不屑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之所以才三万,那是因为小姐说,那些花都是花农自己辛辛苦苦种植的,而我们只是占了一个现成的便宜,所以卖出去的银两,小姐将六成进账都送到他手中。” “当然剩下的钱还是不止三万,小姐说这次诗会大家都出了力,就让人请了百衣坊的东家来府中,为府中的下人裁制衣裳,春夏秋冬各两套,棉衣夹袄各一套,还有,所有的被褥全部换新,再拿出来一千两修理前些日子因打雷下雨损坏的房屋,太多了,我一下子列举不来,就挑这几件事讲,渴死我了。” 说完他咕噜一声仰头将杯中的水喝尽,不复刚才的装模作样。 “我的天啊!这真的是天家的公主吗?真是太难以想象了,乐正,不得不说,你真的捡到宝了!” 面对好友惊讶到连连感叹的神情,乐正堇也同样难以相信,如果听到这里,他还不明白为何府中上下那么喜欢风雅的原因,那么他就枉在朝上那么多年。 听完风雅做的事,不得不说,他的心深深被震撼了。 刚才一路走来,觉得府中似乎有了些许变化,原来这并不是错觉,大多的房屋都焕然一新,而且该修理的地方都修理了,连来往下人喜气洋洋地都换上了新衣,而自己忙于朝中的事,难免疏忽了府中的内务,但是这些变化,他现在认真想起来,才全部浮现在眼前。 说不动容,是假的。 “难怪我今天来相府就觉得奇怪,大家怎么都像过年似的,就连我刚到门口,侍卫都特别高兴地替我进来通报,我还以为你们相府多欢迎我,没想到是沾了乐正小妹的光!” 段业云一阵扼腕,脸上浮现受伤的表情,随后像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对身边的人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说乐正啊,兄弟间有什么好事都理应要分享的,你把乐正小妹借我几天,让我府上也乐呵乐呵下。” 刚说完就得到了一个闷掌,他“哎呦”一声,愤怒地回过头,只见司空休甩了甩手,嘴里嘟嚷着,“真硬,疼死我了――” 段业云顿时青筋暴起,“你可知道殴打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一不小心手滑嘛!又不是故意的,而且在下乃一介草民,不知律法,所以不知者无罪。”司空休语气诚恳,但是神色却是得逞般地偷笑着。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飞檐亭再一次风起云涌。 此时,一道墨青色的身影,无视亭内的战况,慢慢走下台阶,然后朝北院门口缓步走去。踏出门槛,他顿住了脚步,眼眸微微动了动,视线落在了空无一物的地面。 之前她向自己借的那两盆君子兰,前几日已经让人送回他的书房了,而她没有露面。 乐正堇将视线收回,双手背在身后,看向不远处的杏树,眼神渐渐柔和,片刻后,幽深的双眸定了定,脚步一转,朝那许久未去的小道走去。 经过小道,穿过杏树,乐正堇漫步在暖暖的午后阳光里。 “爹爹,你不要老待在书房里,你瞧外面风景多么烂熳,你如果错过了,老了就会后悔了。” 耳边响起那清脆的的声音,眸中的水波更是柔了几分。 只是她说错了一点,没有老的时候,因为他,没有,所以,不会。 但是,他现在的情绪没有像到以往的平缓,反而有点期冀,似乎有点什么想抓住,似乎有点不甘。 这种感觉,好吗? 是因为这暖融的春意,还是其他? 他发现他不想去深究,也不能去深究。 此时,他刚踏进院子,就看到一侍婢匆匆从门口方向而来,便停住了脚步。 而那侍婢似乎吓了一跳,没想到在小姐的院子里竟然会看到大人。她连忙走近自家大人,恭谨地行了一个礼,“大人。” “何事如此匆忙?” “二公主和四公主来访,要见小姐,奴婢特来禀报小姐。”她连忙回道。 乐正堇点点头,“我这里无事了,你去吧!” “是,大人。”侍婢行了一礼欲退下,后又站住,“大人,需要告诉小姐您要找她?” “不用了。” 乐正堇敛了下神色,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只是比方才少了一分迷惘,多了一份镇定。 那侍婢挠了挠头,疑惑,方才大人不是来找小姐的吗?怎么又回去了? 呀,要晚了,她得赶紧去通报,那可是两个难缠的主呦! 侍婢跺跺脚,急急朝自家小姐房间快步而去。 ------------ 第五十九章 三个姐妹齐相聚 “小姐,二公主和四公主来府上找您了,现在正在大堂内。” 风雅听完侍婢来报,心中一喜,最近她都没怎么见到四妹,没想到今日她们竟然来了相府,于是连忙吩咐她,“将她们请到飞檐亭去,跟她们说我稍后就到。” 待侍婢应声退下后,风雅招呼百紫千红也随即出门。 百紫千红两人笑着对看了一眼,这二公主和四公主来得真是时候。 一踏出房门,凉凉的微风轻拂她的发丝,风雅看着眼前的风景,许久没有出门了,还是外面的景色美。 “二姐,四妹,你们来了!”风雅轻快地踏上台阶,还没有站定,就朝她们说道。 四公主宁花容一听到声音,立即站起来,欢快地扑向风雅,直将风雅撞了个满怀,“三姐,花容好想你啊,可是你都不想花容,你都不去皇宫找人家,人家只好出宫来找你。” 四妹还是没改过去的脾气,一来就埋怨自己,风雅笑着拍拍她的头,然后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谁说我不想你,不想你会时不时派人给你送小玩意玩?那些芙蓉酥,桂花糕又都是进谁的肚子?” “嘻嘻,人家说笑的啦!”四妹笑咯咯地倒在她怀里。 “三妹真是好姐姐!一对比二姐这个姐姐就当得不好,否则三妹办诗会的时候,就应该过来给你充充场面。” 一阴测测的话从旁边横插进来,风雅不由侧眼,这才看到站在一旁仍是金光闪闪的二姐宁雪锦,听着这语气,似乎是二姐在指责自己诗会没有邀请她,想来是兴师问罪的吧! “哼,今天本来是人家自己要出来的,二姐死活要跟过来,人家以为她是关心三姐的,没想到二姐是来找三姐的不痛快的,早知道就不让你跟出来了。”虽然花容年纪小,但是不代表她没有听出二姐话语里的讽意,她抬起头瞪着她愤愤地说道。 “哪有,二姐那么忙,三妹怎么敢就这点小事麻烦你呢?”风雅拉着花容走到石桌边坐下,抬头不以为意地回答她。 雪锦被她的话一噎,心里更加不好受,整个胸口熊熊火焰在燃烧着。如果她能参加这个诗会,至少能离丞相大人近点,而且还能有机会博得他的青睐,可是当她听到相府办诗会的消息,已经是隔天的事了,当时她在皇宫内将风雅恨得牙痒痒的,这吃里扒外的人,竟然将这么好的机会都让给别家女子,不知道谁才是她真正的血缘之亲吗? “三妹,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自家妹妹有事,姐姐怎么会袖手旁观呢?下次若还是有类似这样的事,随时恭候妹妹的麻烦。姐姐会二话不说来帮你的!” 雪锦收起了那副愤怒的神色,挤出一个笑脸,朝风雅说道。 风雅知道她那点心思,不过反正自己以后也不做这种事了,省得再惹爹爹生气,于是就顺着她的话,点点头,“那就多谢二姐了。” “对了,三妹,为何这相府里的人会叫你小姐,方才还以为我们听错了,什么时候相府多了一个小姐,而且还是咱们堂堂南旭国的三公主?”雪锦状似随意提起,其实早已竖起耳朵等她的答案。 听到这里,花容也一脸好奇,“是啊,三姐,为什么呀?” “这个,就是我的另一个身份,说为什么啊,很简单的,就是我是她们大人的女儿啊,所以她们这么称呼我再适合不过了。“风雅在一边打哈哈,真是的,这件事解释起来,怎么有点难度? 花容当日见到自家三姐叫丞相为爹爹的场景,所以也不觉得这理由有什么,只当是三姐又找了一个好玩的乐子,便不再在意。 倒是雪锦一脸不可思议,没想到她死皮赖脸缠上丞相,竟还能得到相府的认同,一簇嫉妒的火焰在眼底燃烧着。 “对了,丞相大人现在在哪里?叨唠这么久,也应该去拜访他一下。”雪锦眼睛一转,突然朝风雅说道,但是人已经起身,准备踏出脚步。 “二姐,可别怪三妹没有提醒你,爹爹是最不喜欢人家在他看书的时候去打扰他,所以,你自己看着办。” 风雅拨了拨额间的发丝,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雪锦背上一僵,堪堪收回迈出的步子,转而在亭内逛了起来,“这相府的景色真不错!” 百紫千红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小姐,那是谁最喜欢在丞相大人繁忙的时候去打扰他的?小姐说谎不眨眼的功夫越来越深厚了。 “对了,三姐,你可知道最近朝中的事吗?” 这二姐掩饰的功底太差了吧?雪锦白了她一眼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扯着风雅的袖子糯糯地说道。 四妹这一举动,风雅不由想到那同样喜欢扯着她的小淮,不管是动作,还是那水汪汪大眼,如出一辙。 她知道这四妹定是知道什么,迫不及待要和她分享,但是又要满足自己的小小虚荣心,故意学别人卖关子,所以风雅很顺应形势地露出一脸好奇的神色,“啥事呀?你快点告诉我!” 花容这才满意地将自己知道的通通说出来,“我昨天去御书房找父皇,听到了一个消息,说北邯有使者要来访我们南旭,最近朝中正忙着准备接待的事!” 原来是这件事,风雅点点头,她这几天没有回宫,倒是不知道。 “说什么来访,其实不过是来议亲的,这小小的北邯也敢来我们南旭,真是不自量力!” 雪锦对这北邯国嗤之以鼻,不过是个蛮夷之地,她才不放在眼里。 “二姐,你怎么能这样,好歹你也代表着咱们南旭国的皇族,你回宫后不要说给父皇听,不然父皇会教训你的!”花容立即反驳她。 风雅满意地看着花容,果然是跟在父皇身边长大的,自有自己为人处世之道,虽然年纪不大,倒是已经有了父皇的几分风范了。 雪锦看了两位妹妹都不赞同自己的话,自顾自聊起天来,唇一抿,气呼呼地不再看她们,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一个小小北邯,有必要这么忌讳吗! 日薄西山时,雪锦和花容才回宫。 “小姐,你刚才说的那句话真妙!”百紫不由捂着嘴偷笑。 “二姐,不是我说你,虽然咱南旭国不穷,但你也不要将全身家当都往身上挂呀!远的说,人家以为我们财大气粗,近的说,被小贼小猫盯上就不好了。”千红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学着刚才自家小姐在二公主临走时说的话,连动作都活灵活现的,惹得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笑出来。 她不过是实话实说,这也有错?风雅摇摇头,果然这世道是说不得真的。 风雅一行人边说边笑地往回走,这时,一下人跌跌撞撞地从前面跑来,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不知是喜还是惊,于是风雅等人不由停下来。 那人气喘吁吁地跑到风雅面前,深深呼了一口气,才将话说出来,“小、小姐,大人找您。” 风雅一愣,似乎没有没有听清楚,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姐,大人让您去盈香园找他。”那人将话捋顺了,又说了一遍。 风雅眨了眨眼,没再有什么动作,就这么僵在那里。 百紫千红也跟她眨了眨眼,疑惑着自家主子的表情,是惊还是喜? 随后,风雅突然收回了呆滞的神情,看到她们都盯着自己看,掩唇咳了咳,“那什么,带路吧。” 于是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地,当做刚才没有看到,随即朝盈香园走去。 “我说晓瑛你跑那么快干嘛?”千红揪了揪她的小辫子,笑话她。 “我这不是赶着让小姐知道这个消息嘛!”晓瑛从她手里抢救出自己的辫子,瞪了她一眼。 风雅没有注意身边的人在说什么,只觉得脚步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面,一点质感都没有。 直到盈香园的牌匾近在眼前,她那颗空落落的心,才慢慢落回原处,轻吐了一口气后,抬步向前迈去。 风雅径自走进了盈香园,而其他人很有眼色地留在了门口。 刚进门,远远就看到一抹墨色,迎着微风,静静地立在树下,以满园梨树为景,衣衫猎猎,泼墨般的长发轻扬,美得像一幅画,让人不忍去清扰。 风雅看着他的背影,踩着柔软的草地,一步一步,慢慢走近,直到离他几步远时停下。 而当前面的人衣衫窸窣,有了转身的倾向时,风雅才猛然想起,她似乎忘了一个问题,刚才听到爹爹找自己,急匆匆地赶过来,却没有细想,他找自己做什么?若是要赶她出府,那她要怎么办? 风雅顿时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看着那颀长的身影,脚步却忍不住想往后退。 此时,身前的人已经慢慢回过身。 风雅吓得连动都不敢动,她慌张地垂下头,不敢去看他,懦懦地唤了一声,“爹爹。” ------------ 第六十章 此生无憾若有你 其实早在她进园子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之所以没有当即回身,是因为他想等她开口,毕竟每次在她面前,主动说话的都是她,自己在这个时候竟有点怀念了。 但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她的动静,他才转身,只是没有想到当他转身之际,竟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怯意,这样的风雅,他没有看到过,自始至终,她在他的面前都是胆大妄为,无拘无束,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乐正堇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果然,那一天,她真的被自己吓到了。 “坐吧。” 风雅被他轻飘飘地两个字砸得摸不着头脑,随即抬头,才发现石桌上,放了几盘菜肴和糕点,这是要做什么?临别时的饯别之宴吗? 风雅不由将视线调回那个举止优雅落座的人,只见他抬手摆好两个酒杯,提起酒壶,缓缓注入,顿时,一股清甜的香味溢满了周身。若在平时,她一定会为此情此景的美男倒酒图拍手叫好,可惜,她现在的心情很忐忑,顾不上这些。 “怎么还傻站着?” 他瞧她还一脸呆愣,不由轻笑。 这时她才发觉她站了许久,连忙坐下,但是仍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在等着临终的审判。 乐正堇执起酒杯,对着泛着粼粼微光的杯面,笑着对她道,“这是埋藏多年的果子酒,适合你们姑娘家喝,你尝尝看。” 闻言,风雅伸手将酒杯握起,一口就将它灌下,无奈心思没在上面,就被呛到了。 “咳咳……” 石桌不大,所以他一抬手就能碰到她,于是手心轻轻落在她背上,就像当初自己受伤时,他为了让自己早点入睡一样,轻拍着她。 只听见身边一微微的叹息,“喝杯酒也能被呛到?” 风雅微微脸红,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因为他的话。 待到她平缓了呼吸,乐正堇才收回手,“待会慢点喝,没有人跟你抢。” 紧接着,一双筷子落在自己面前,这时候,如果风雅还认为这是一场饯别宴的话,那么她就太笨了,怎么会有人赶人前还对对方那么好? 但是风雅没有因此就将心里的欢呼雀跃表现出来,而是她懂得见好就要懂得收,然后得到最好的形势。于是她很诚恳地开口道歉。 “爹爹,风雅知道错了。” 乐正堇看着眼前低着头,双手不停地绞着的人,眼底划过一丝戏谑,“哦?你哪里错了?” 这么一句无波无谰的话,却让风雅又捉摸不透了,她开始怀疑她刚才的想法是不是对的,但是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 “爹爹,风雅不应该自作主张,用着诗会的名义,暗地里却是为了帮爹爹相亲,虽然心意是好的,但是没有经过爹爹的同意,让爹爹生气了。” “还有呢?” 风雅一愣,还有?难不成自己做的其他事爹爹也知道?果然不愧是南旭国里鼎鼎有名的丞相大人,一滴冷汗从额头冒出。 “还有,风雅以三千两的价钱将一盆不值三两的墨菊卖给了陈家公子。” 乐正堇不过是随意问问,没想到还真的有,他脸一肃,“这种事以后不要做了。” “好。”风雅立即应道。 “最多只能卖他三百两。” 风雅没有想到爹爹竟然会回她这句话,紧张的神色顿时放松下来,她捂着嘴笑道,“好,以后在遇见他,我少抬点价。” 乐正堇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松软的肉泥丸放进她眼前的碗里。 “这几天你都没有好好吃饭,现在可以不赌气,吃吧!” “不是我赌气,是爹爹你生我气,不见我!我怕惹爹爹烦,所以才不敢去找你。”风雅委屈地嘟嚷着。 “我以为以你的性子,没两三天就好了,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公主,也有害怕的事?”他浅笑道。 “谁说的,当时你那么凶。”风雅拔高声音,愤愤地朝他嚷道,丝毫没有刚才那副小媳妇样。 “嗯,以后不会了。” 正沉浸在咸鱼翻身喜悦中的风雅,闻言一愣,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没想到他也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 风雅不确信地问,“说话算数?” 他清风朗月一笑,“算数。” 于是风雅一脸傻兮兮地点点头,“真好!” 乐正堇心因着她纯真的笑容不由一松,嘴角的笑意直达眼底。 风雅小小地咬了一口肉泥丸,这可是爹爹第一次夹东西给她吃,爱惜极了,要不是放着会坏掉,她真的想把它藏起来。 享受着美酒佳肴,还有美人爹爹时不时的夹菜伺候,酒饱饭足后,风雅也没有了拘束,问出了郁结在心中许久的疑问。 “爹爹,为什么你那么生气风雅帮你相亲?” 手中的酒杯一顿,嘴角的笑意倏尔隐去,只见他轻轻放下杯子,视线转向了已经逐渐变暗的天际,整张脸被树影遮住,只能看到那双晶亮的黑眸突然暗下来,许久,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没有足够的时间,太短了。” “什么?” 原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这想找什么话题岔过去,没想到找半天没找到,爹爹就先开口了。 乐正堇轻轻一笑,将视线落在眼前人身上,“我不是已经有女儿了吗,这就够了。” 便也此生无憾了。 风雅呆愣在当场,久久不能言语,但心里早已欣喜若狂,这是爹爹第一次亲口承认她的身份。 “爹爹。” 动作总是快过脑子里的思考,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扑向了眼前人的怀抱。 乐正堇朝她温柔一笑,映着天际最后的余晖,淡淡的忧思在眸中散落开去,直至在眼角隐去。 感觉着他从衣衫内透出的温暖体温,风雅觉得自己这些天来所受的委屈都不算什么,满满地幸福充盈在心底。 只是那时候的她,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幸福里,却没有去深究他话里的意思,直至很久以后的将来,她独自一人坐在梨树下,闻着熟悉的梨香时,才懂得他的孤寂和,认命。 ------------ 第六十一章 番外 夙之过往 青城,有远近闻名的古寺,有小儿朗朗上口的童谣,也有十里飘香的酒酿。 青城的百姓热情好客,若是有远方而来的客人,必然会奉上一壶自己亲手酿制的清酒,然后彻夜畅谈,把酒言欢。 所以青城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地方。 “阿堇,快跑啊,我爹追来了!” 一个青衣小孩撒丫子往前跑,还时不时回过头催促在后头慢腾腾走着的人。 只见后者不紧不慢地回道,“偷酒喝的是你,又不是我,我跑什么?” 话音刚落,一气势汹汹的怒吼就远远传来。 “臭小子,我看你往哪里跑!” 青衣小孩咬咬牙瞪了阿堇一眼,“算你狠。” 于是他一溜烟钻进了前面的树丛里,不见了。 “阿堇,你看到我家臭小子了吗?”从远处跑来一气喘吁吁的男子,一身的书生气,但说话的气势,却不由让人哆嗦。 只见阿堇眼睛瞟了眼旁边的小道,手却指向刚才青衣小孩窜进去的树丛,“往那边去了。” 书生男子狐疑地看了一眼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娃,然后嘿嘿笑了两声,大手一挥,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紧接着提起步伐往小道上追去。 阿堇耸了耸肩,他这次可是实话实说的。 此时阿堇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业云估计跑远了,他踌躇了一会,想来爹爹和娘亲也不在,就不着急着回家,于是他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阿堇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一次漫无目的的路程,会让他遇见了终身都摆脱不了的小尾巴。而当多年过去后,他看着那懒懒地躺在阳光里午休的人时,他心里竟是如此的庆幸,那时候的决定。 青城的树木是茂盛的,因昨夜刚下过雨,所以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味,以及淡淡的青草气息。 阿堇小心避过草丛上悬挂而未落的水珠,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嗯啊――” 突然从旁边传出一声浅浅的呻吟声,听到的人都能感受到出声者的痛楚。 阿堇停住脚步,往发声处移了移脚步,又再次听到了呻吟声,确定了方位,立即拨开草丛。 只见一三四岁左右的孩童躺在草地上,周身被茂密的叶子遮挡住,浑身湿透,湿漉漉的发丝都黏在那粉嫩的小脸上,而唇瓣一丝血色都没有。 阿堇伸手碰了碰她的脸,竟是如此的冰凉,他吓了一跳,朝四周看了看,发现空无一人,于是当机立断,握住孩童的手,用力将她拉起来,无奈自己人小力单,只能堪堪将她背在背上,脚步踉跄了下,才站稳。 “好冷,好冷……”细微的声音从背上传来。 “你要撑住,我这就带你去找人。” 阿堇将她往上托了托,艰难地迈开步伐,尽着最大的力气往前走。 “我怕,我怕,救救我,父皇,皇兄……” 背上的人喃喃着,声音越来越微弱。 背上越来越冰凉了,阿堇感觉到不妙,立即出声安慰她,“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你不要担心。” 似乎感受到了身下人的说话声,透过背脊的震动,清晰地传到她耳边,“真的吗?” “真的。”阿堇咬咬牙回道,平日不觉得远的路程,现在怎么也走不完。 “可是我要找我父,咳咳……”似乎被呛到了,她难受地咳起来了。 阿堇眉一皱,现在到哪里给她找父亲? 此时的他也才五六岁,阅历不深,此刻不知如何是好。但是背上的人似乎气息越来越微弱了,于是他急中生智,学着自己父亲平日的语气,轻声安慰道,“不要怕,爹爹在这里,爹爹会保护你的,你乖,一定要撑住!” 背上的小人儿这才轻轻地回道,“嗯,好,爹爹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我怕。” 感觉到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微微收紧了,阿堇才松了口气,加快了步伐,直到看到自家的门匾。 不久的后来,阿堇才知道,他救了一个小祸害。 “少爷,静小姐又爬到屋顶上去了!” “少爷,静小姐又将老爷养的鱼扔进厨房的水缸里了!” “少爷,静小姐又把夫人房里的花剪秃了!” “……” 阿堇拿着书在父亲的书房里,一脸忍耐地看着眼前的下人,“说吧,静小姐这次又做什么了?” 自从他将她救回来后,看着她乖巧地躺在床上,以为她会是一个懂事惹人怜爱的妹妹,但打她一醒来,他的幻想就彻底破灭了。 但是自家父母又是对她疼爱的紧,舍不得打,舍不得说,而且她又喜欢赖着自己,所以一旦发生什么事,大家头一个找的都是他。 “不,少爷,这次小姐没有做错什么事。”侍从连忙摆手。 “哦?那是什么事?”难不成昨天听了自己的训斥,她学乖了?阿堇觉得这个可能性很低。 侍从顿时哭丧着脸,“少爷,静小姐不见了――” 阿堇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们忙你们的事吧,我去找她。” 静悄悄的后院里,一声又一声“啪啪――”声响起。 一粉嫩的女孩正一手倒着水,一手搅着泥土,自顾自玩得不亦乐乎。 “阿静,你在做什么?”一隐隐带着威严的童音响起。 “我在捏泥人啊!”女孩顺口回道。 突然眼前一黑,光线被遮住了,阿静这才抬起头来,然后甜甜地道,“阿堇,陪我玩。” 本来是要来训斥她的,但是碰到她期待的眼神后,他不由自主地蹲下来,“你会捏泥人?” “不会。”阿静很苦恼地摇摇头,随即眼睛一亮,“但是我知道,阿堇一定会。” 阿堇眼角抽搐地看着那双沾满黑泥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等那双手的主人注意到自己的眼神时,嘿嘿一松手,白净的衣袖顿时留下两个乌黑的爪印。 “阿堇你别生气,我不跟你抢,都给你。”说完阿静就将地上混好的泥土都往阿堇手里塞。 阿堇脸一黑,这下自己不捏也不行了,他瞪了她一眼,后者立即献上一个讨好的笑容。 于是,阿堇认命地动起手来,在阿静一眨不眨的注视下,不一会儿,就捏好了两个小泥人。 “阿堇,你太厉害了!”阿静拿起两个小泥人围着他转圈。 “小菜一碟。”虽然平日里是小大人模样的人,但是一听到这么毫不掩饰的夸赞,他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可是为什么它一大一小呢?”阿静蹦累了,跑到他面前,疑惑地问道。 阿堇头皮一紧,他总不能告诉她,是因为她和的泥土太少了,然后她再兴起跑去折腾,那么最后累的还是自己,于是他清了清喉咙才说道,“你看,这个是大人,这个是小孩,年纪不一样,所以大小不一。” “是吗?你是说这个是阿静?那这个是谁呢?”阿静仔细打量着这两个泥人,苦恼着。 “别想那么多,我带你回去换衣服。”本来就是瞎编的,阿堇也不在意。 “我知道我知道,”阿静突然叫起来,然后惊喜地对他说,“这个大人是阿堇,前些日子我们玩过家家的时候,阿堇是阿静的爹爹,所以,这个是阿堇。” 阿堇不由回想起上次被她缠着去玩过家家的事,脸更黑了,果断地拉起又蹲在地上的人,一言不发地朝前走去,否则不知道她又要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呀,阿堇你走慢点,走慢点呀……” 于是两个小身影被掩在落日余晖中,慢慢远去。 你不会知道,我跋山涉水,沐血而来,只为与你相见。 如果一段相遇,是为了让以后更好的找到对方,那么,它就又被赋予了另一个意义。 宿命。 ------------ 第六十二章 晴天霹雳的消息 自从自家大人和小姐有说有笑从盈香园走出来后,整个相府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和活力,众人做什么事都是干劲满满的。 当然,除了一人外。 “什么,那个金花媒婆又来了?不见不见,你让人把她给我轰出去!” 一向冷清的账房此时传来一声怒吼,周围路过的下人,不由捂嘴偷笑。 “这是第几个了?”侍从甲问身边的人。 “好像是这三天来的第五个媒婆上门了,不太清楚,不过这是我第五次听到司空先生发火了。”侍从乙答道。 “难得见到平日这么斯文的司空会有这么不斯文的一面!”侍从丙感慨道。 果然是有压迫才有反抗,连司空也不能幸免。 余下的人重重地点点头,随即达成一个共识,惹谁都莫惹小姐,否则下场是非常凄惨滴! 房内,风雅舒服地躺在长椅上,听着千红的禀报。 “小姐,千红都听了您的吩咐,已经将司空先生的帖子交给了皇城里各个媒婆手上,保证无一缺漏,并且告诉她们,男方的要求有点高,一,不要女方太美,二,不要女方太温柔,三、不要女方太有才,在皇城内,只要符合这些要求的,通通都可以请人上门来说媒。”千红强忍着笑,才将事情讲出来。 风雅还没听千红说完,早已笑弯了眉眼,随后道,“想必她们对这些条件是前所未闻,前所未见的吧!那她们可有怀疑这些条件? 千红嘿嘿笑了两声,“怎么会,小姐你知道当时我是怎么跟她们说的吗?”她清了清嗓子,故意买了个关,才自得地说道,“我说女方貌美,男方会认为放在家里不安全,若是太温柔又镇不住家宅,而且女子无才才是德,符合那三点的女子才是娶妻的上佳人选。小姐,千红说得不差吧!” “哈哈――不差不差,千红,你说的当真好!说得对极了。” 风雅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不愧是在她手底下做事的人,连说话都学了她三分像,这次她要看看,司空休以后还敢不敢再算计她! 百紫看着笑得在椅子上打滚的自家主子,还有得意洋洋的帮凶,无奈地摇摇头,其实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在偷笑,谁让这司空休惹谁不好,偏惹上了自家小姐,所以呀,他只能自认倒霉了。 因此前几日死寂的局面被打破了,整个相府又开始热闹起来。 东边悍女,西边无盐女,南边克夫女,北边刀疤女,齐齐派人登门来说媒。 这几日通报的下人都已经形成共识,若是有人来访,八成是往账房里去。 而每日经过账房的人都能毫不意外听到里头人的垂死挣扎的悲鸣。 午后。 书房内。 乐正堇正认真看着一封书信时,一佝偻着腰,脚步虚浮的人慢慢走进来。 乐正堇随意抬头瞥了一眼,却被他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惊到,细细打量他一眼,才开口说道,“司空,你这是怎么回事?” 司空缓缓地抬起头,双目无神,幽幽地回道,“还不是拜你家女儿所赐。” 乐正堇思量他这句话后,才顿悟,然后勾起唇角,“那是你自作自受,怪不了别人!” “什么?不过是在你家女儿面前给她吹点风,现在她却将暴风雨往我这里送,打起我亲事的主意,我司空是那么想成亲的人吗?说媒也就算了,你看看她给我说的是什么货色,无才无貌更算了,可是为啥连寡妇彪悍女也有?乐正,你看看我,像是那种娶不到妻子的人吗?我随手在大街上拣一个,也比她们说媒的强!” 司空休义愤填膺将桌子拍得“啪啪”响,满脸的愤懑,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才会遇到这样的主子,遭受这样的折磨! 乐正堇轻笑出声,这件事他也听听夏幸灾乐祸讲过,虽然风雅做的是有点过分,这几天让司空下不来台,可是每天能看到下人们憋着笑的样子,想想也就不为过了。 “你不要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乐正堇悠悠说道。 一听到这句话,司空气势就弱下来了,但是想想不对,立即又火焰高涨起来,“虽然我在小姐身边添油加醋是不对,但是好歹给你找的姑娘家世样貌皆上品不说,起码知书达理、温柔可人,哪有那么彪悍的,还有半夜出来很有可能会吓死人的,我的天啊,到了今天,我司空休活了二十年,才知道女子也能如狼似虎的!” “这个认知不晚,值得庆幸!”乐正堇不缓不慢地接道。 “哎呦,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今天我算见识到了!我真是三生有幸,不然怎么摊上你们这对无良的父女?” “不敢当。” 司空认命地伸手捂住脸,一脸识人不清的悔恨。 过了一会儿,颓靡的人一扫刚才的神情,恢复了平日温文的书生样。 “对了,刚才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乐正堇见他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不由莞尔,他这好友就是这性子,难怪风雅不怕惹火他,估计也是摸清了他的性子。 “你先看看这封信。”乐正堇将手中的信封递给他。 司空休闻言接过去打开一看,越往下看,眉头就皱得越紧,看完后一脸正色地看向座上的人,“乐正,这个时候北邯来咱南旭的动机不纯,没准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乐正堇微微点头,然后接着道,“近几年来,北邯在边境蠢蠢欲动,抢夺扰民的事不少,而这次以为了两国交好的名义进入南旭,这里面说没有文章定然奇怪。” “刚才你给我看的这封信里有提到北邯最近士兵在秘密加紧训练,兵力大增,而在边境部署的军队反倒减少,这件事很蹊跷。”司空休一语道破乐正堇给他看这份书信的目的。 “不错,边境这段日子看似平静,似乎表面上是北邯在表示友好的行径,但实际上未必。”乐正堇眸子幽深,手指轻叩着桌面,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司空休此刻有点不解,他想了片刻,才道,“乐正,你是怎么看北邯派遣来使的目的是为了迷惑我们,还是有其他目的?” 乐正堇垂眉思索着,随后道,“暂时还不太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次来使必然会引起一些事端来,所以接下来的接待事宜,我们不容有任何差错。” “明白。”司空休颔首。 此刻,“哗啦――”一声,书房门被人从外推进来。 只见风雅端着茶点走了进来,并笑眯眯地朝司空休打了声招呼,“司空先生,你也在啊!” “咳咳,那什么,乐正,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看见来人,司空不由哆嗦了下,他打哈哈地朝两人点点头,然后飞快地蹿出书房。 风雅边走边回头看那已经不见踪影的人,奇怪地道,“怎么回事?我有那么可怕吗?” 乐正堇轻掩唇角,笑道,“他现在见到你就像老鼠见到猫了,不跑就奇怪了。” 风雅“嘿嘿”两声,才将茶点放下,“哪有,我是好心给他牵红线来着,他不领情就算了。” “是吗?那只要无貌无才又无德的女子上门提亲,这话是谁说的?”乐正堇瞥了她一眼,才说道。 “这个啊,不是真的我说的。”风雅连忙摆摆手,这是千红说的,虽然是她授意的,但是可不是她说给媒婆听的,所以不关她的事。 乐正堇摇摇头,虽不是她说的,但跟她也脱不了关系,只是他不想深究下去。 “对了,爹爹,我在外头听到你们在谈论北邯来使的事了,上次四妹来府中的时候也跟我提到这件事,说北邯来南旭和亲,这件事可是真的?”风雅坐在一旁的小书桌上,歪着头询问他。 乐正堇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北韩这次来的是北邯的三太子,据说北邯有四子,大太子和二太子均已成婚,四太子尚年幼,所以这次和亲对象很有可能是这位三太子。” “咱南旭国都还没有立太子,他们一下子就有了四个,真是太强悍了!不对,等等,那一般咱南旭国和对方和亲的人选会是?”风雅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觉得她语气不对,乐正堇抬眉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紧张,略思索了下,才道,“如果是太子和亲,那么一般人选都是诸国的公主,再者是王公大臣的嫡女。” 闻言,顿时一个晴天霹雳砸下,风雅双眼瞪圆。 什么?公主和亲?她上有两个皇姐,一个已经出嫁,一个年纪与她相差不了几岁,下面却是一个不到十岁的皇妹,如果北邯和亲执意要公主出嫁的话,那么肯定是要从她和二姐之中挑选一个出来。 见眼前人因为他的话突然呆愣住,乐正堇也开始深思起这个问题,若是北邯看上的是风雅,那么―― 乐正堇的眸色更是幽深了几分。 风雅从震惊中反映过来,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爹爹,我出趟门,午饭不用等我!” 说完,风雅就风风火火地奔出去。 ------------ 第六十三章 父皇面前撒撒娇 “父皇――” 南旭帝正往嘴里递一个葡萄,闻声顿时把整个给吞下去,黄公公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只见风雅提着裙摆跨进御书房,便急匆匆地说道,“父皇你可知――咦,父皇您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风雅立即察觉不对,父皇怎么一脸呆滞。 南旭帝这才艰难地把卡在嗓子眼的东西咽下去,然后急忙接过黄公公递过来的茶水,不顾形象大口地灌下去,随后才松了口气,“皇儿啊,以后你进来前好歹让侍卫通报一声,或者静悄悄的也行,不要咋咋呼呼的,不然会把你父皇这条老命给吓没的。” 风雅瘪着嘴,委屈道,“父皇身强力壮,正值壮年,怎么会这么容易被吓没呢?而且人家上次静悄悄地走路,您还怪人家走路没声音,怪吓人的,这次又怪人家,哼哼1” 南旭帝哪里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受委屈,连忙换上一副慈爱的笑脸,“皇儿乖,父皇没有怪你,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对了,皇儿,让父皇看看你这几天在相府过得怎么样?” 风雅闻言乖乖地走上前,还转了个身,“怎样?” 南旭帝摇摇头,痛心疾首道,“皇儿啊,你瘦了,是不是相府里的饭菜不合胃口,还是他们欺负你了?你跟父皇说,父皇定当帮你出这一口气。” 风雅一脸黑线,她父皇这是什么眼光,明明她胖了好不好?不过知道父皇还有好多下文,立即出声打住他,否则他要是真的怪罪相府的人,那就不妙了! “父皇,相府的人对我很好,您别担心,对了,父皇,这次我回宫是有要紧事要找您。” 闻言南旭帝瞬间收起了笑容,神色倍受打击地将头往一边撇,“有事你才想到父皇,没事就不会进宫看看父皇,总是把你父皇一人孤苦伶仃地留在这里,你还把皇宫当不当家了?你是,你皇兄也是!上次你回来顺手拿走了房里的字画,也不跟你父皇打声招呼,哼!” 一见父皇露出这神色,风雅就暗叫不好,别看她父皇在大臣面前威风八面,在她面前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家的父亲,这下她又要安慰这多愁善感的父皇了。 “父皇,你怎么会这样想?您对我们这么疼爱,风雅和皇兄爱您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在意父皇呢?” 南旭帝脸色稍微缓和了下,不由将头偏回了一点。 风雅继续努力,“而且父皇您不是说过,您的东西就是风雅的东西,风雅喜欢字画就顺手拿走了,父皇也要跟风雅计较这点小事吗?” 南旭帝听着觉得有道理,反正女儿是自家人,她的东西不还是自家的?想到这里,南旭帝再将头往回偏了偏。当然,等他知道风雅将字画当做奖品送出去的时候,那就另当别论了。 风雅看到了南旭帝脸色的转变,立即再接再厉,“因为有了父皇,打小风雅和皇兄才有了家,有父皇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风雅舍不得父皇,风雅不愿意离开父皇。” 南旭帝瞬间将头转过来,眉开眼笑,像吃到了人间美味似的,他伸手抚着风雅的长发,一脸的骄傲,“那是当然,朕最疼你和皇兄,朕也舍不得你啊!” 风雅见自家父皇不在纠结之前的事,立即趁热打铁,“那父皇,听说北邯来使要来咱南旭和亲,您有什么打算,不会真的要把咱们皇室的公主嫁过去吧?” 话音刚落,南旭帝就露出了一个铁血的笑容,冷哼了几声,“那北邯也够资格迎娶咱南旭的公主!” 面对南旭帝突如其来的威严,风雅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膜拜之意,不愧是一国之主,龙颜震慑,不怒而威,令人不由想要屈膝行礼,但是她向来是不怕的,只见风雅猛地扑向南旭帝,然后乖巧地蹭着他的胸膛。 “父皇真好,那风雅就放心啦!” 如果说在自己从醒来那一刻起,在这个世间里,能让她感受到温暖的爱意的不多,但她的父皇是一个,不管自己如何闯祸折腾,他都无条件的包容与爱护,这是一直以来她最感动的。 南旭帝手忙脚乱地接住猛地扑过来的爱女,已经丝毫不减刚才铁血威风的样子。黄公公在一旁不禁捂脸不忍直视,自家陛下在外人面前是不怒而威受万人敬仰的帝王,但在这三公主面前,立马溃不成军了。 而南旭帝丝毫不在意自己在爱女面前是何形象,他欣慰地抚着风雅的背。他这一生中最大的幸事,就是遇见她的母妃,然后爱上她,仅此而已。 于是,两父女在御书房内联络了一上午的感情。 “父皇,我在爹爹那里听闻了关于北邯与我们南旭的事,所以我想这样……” 风雅突然想起这件事后,附在南旭帝耳边,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说完便见他凝神沉思了半响,后在她殷殷期盼的目光下,才笑着答应,“好,就依你所言。” “多谢父皇!父皇,您喝茶。”风雅立即殷勤地端上茶杯,递给他。 南旭帝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爱女的伺候,反正他也不想让她以公主的身份露面,省得让人惦记,虽然他也非常不情愿她认乐正那小子为爹,但是偶尔想想,这也有好处,总比之前她老是出宫一年半载回不来一次好,现在至少想见还能见到,所以称呼什么的,他耳不听为净就好。而且顺便答应了,也可以让女儿多知道他的好,而不是整天想着在乐正那小子面前打转。 等风雅留在皇宫陪南旭帝用完午膳拍拍手走人后,南旭帝端坐在御书房内,一脸沉静。 “步一。” “属下在。” 黄公公只见眼前黑影一闪,地上就出现了一个半跪的黑衣人。 “今日朕与丞相说的刺杀事情,你可听清楚了?”南旭帝微低沉的话在御书房内响起。 “属下听清楚了。”步一一脸恭敬地回道。 “好,这次北邯来使里若有出现杀手门的人,都给朕盯紧了,顺藤摸瓜,将他们一并揪出来,杀无赦。” 南旭帝淡淡地笑着,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寒,一点也看不出刚才在自家爱女面前那慈爱的模样。 “遵命。” “你们去吧!” 不一会儿,御书房内只余南旭帝一人,他一扫刚才的威严,眉尖浮现了一丝倦怠,他在龙椅上坐了半响,才从身侧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副画卷,然后缓缓地打开,画上的像随着卷轴地打开慢慢呈现在眼前。 画卷上画的是一位巧笑颜兮的女子,容貌妍丽,风姿翩跹,她站在满是杨柳依依的岸边,神色认真,似乎在侧目倾听着什么,满目柔波,盛满了风情。风景如画,人,也美如画。 若是有人走近细看,便能从眉眼间看出,此女与风雅有着七成相像。 南旭帝目光如水地盯着画上的人,神色也柔和了。 阿颜,天下间若有人敢动咱皇儿一根汗毛,他必将让他们彻底地消失在这世间。 ------------ 第六十四章 街上偶遇刁蛮女 五月的皇城已经慢慢褪下了那温湿的外衣,天气一见渐比一天热起来。 三月枝干吐芽,四月草长莺飞,五月枝繁叶茂,放眼望去,皇城的景观愈加的苍翠碧绿。 相府书房内,风雅磨了乐正堇一个早上,才说动他带自己出门,为了不让他有反悔的余地,她连衣服都没有换,就拉着他出门去了。 “沈嫂,你在看什么?”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沈嫂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而是神色平静地反问道,“那司空先生,你又在看什么?” “呵呵,想必沈嫂看的与司空看的是一样的。”司空休背着手,悠哉悠哉地回道。 沈嫂神色不明,没有接话,眼神却飘远了。 每次她见到的都是少爷独自一人从这个门走出去,然后再独自一个人走回来,这几年来,尽是如此。而这次,少爷的身边多了她们,她希望她们能陪少爷多走一段,这样少爷便不会再那么孤单。 沈嫂在看一眼已经空落落的大门,利落地转身,也许下午少爷他们回来会饿,她得赶紧去厨房准备。 “司空先生,你要是再待在这里,如果待会又有媒婆上门,那么你恐怕就躲避不及了。” 司空休听到沈嫂临走前留下的话后,想到那些脂粉气浓重的媒婆,脸色一变,直到现在他一闻到香味就胆寒,不由苦着一张脸,哀声叹气地走开了。 街道店面林立,午后的阳光倾洒在或高或低的屋檐瓦砾上,反射出朦胧的光晕,给整条街道都覆上了妙不可言的温和美感。 各式各样的摊子相偎,连绵不断地向两边延伸,站在街头,一眼望去,熙熙攘攘不见尾。 或远或近的吆喝声,穿透半空,或清晰或模糊地传到路上行人的耳中。 酒家,当铺,裁衣坊……数不胜数的店家门口,都站着一个或两个门童,热情洋溢地招揽着生意。 来来往往,脚步轻盈的行人,脸上都洋溢着一份对皇城繁盛安宁的自得其乐。 五月的皇城,一如既往的热闹与祥和。 “爹爹,你觉得咱皇城怎么样?”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响起一清亮的女声,但很快就被淹没在人声鼎沸的叫卖声中。 “陛下治理下的都城,安和太平,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另一道清雅的男声不急不缓地回道,在一声渐比一声高的吆喝声中,竟丝毫没有感到一丁点违和。 “其实这太平盛世最大的功劳都是你们这些臣子,辛苦操劳,秉公执法,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享受安宁,所以你们功不可没。特别是爹爹您,为百姓做的贡献最多,也做得最好。”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话语里不再只有单纯的欣喜,还带着点自豪。 人群涌动,逐渐分开,从里面慢慢走出几道身影,高高低低,正是风雅一行人。 “姐姐,小淮想吃糖葫芦。” 手中握住的小手微微动了动,风雅低下头对上小淮盛满了期冀的水汪汪大眼,再抬头看了眼正好经过的小贩,于是她捏了捏他的鼻子,笑着点点头,“好,姐姐这就带你买去。” 风雅从百紫那里拿了几个铜板,便拉着蹦蹦跳跳的小淮朝身侧的小贩走去。乐正堇抬眉,看着细心挑选的人,目光柔和,这般大的人,依然还是小孩子般的心性,不由失笑。他再转眉看向熙熙攘攘的人流,眸色中淡淡的暖色迎着光线散落开去。 回身的人,正欲抬脚,却被眼前这一美景所迷住。 恣雅态,明眸回美盼,此间少年,风情非浅,倾城花面。 “姐姐,你怎么啦?”小淮咬着糖葫芦,含糊不清地问道。 风雅这才回过神来,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美人色,倾城又倾国,姐姐刚才被迷惑了,走吧!” 没想到自家爹爹随意往人群中一站,便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下次还是少让爹爹出来,以免被身边那些如狼似虎的眼神真给生吞了,风雅在心中暗嘱着。 “爹爹,给。” “大伯,要快点吃,不然就会化掉的。” 乐正堇手里冷不防被塞了一根糖葫芦,他一怔,抬眼却见小淮不住催促他,好似这是人间美味,可是,满大街上哪有男子像一样还拿着小孩子的玩意?他看了眼红彤彤的糖葫芦,再看着身边几个吃得正欢的小孩,无奈一笑。 正当风雅她们人手一支糖葫芦有说有笑往前走时,前面的人群突然传来骚动。 听夏不用自己大人吩咐,便上前拦住一位老者问道,“老伯,前面出什么事了?” “前头有人不小心踩了一女娃的鞋,被人家揪着不放,哎,人那么多,踩到谁碰到谁这是常有的事吗?”老者摇摇头,颇不赞同地将事情告知给他们。 谢过老者后,风雅与乐正堇对看了一眼,随即带着大家拨开人群往前走,还未走近,便听到一声娇喝。 “不小心?无意的?你可知道你的不小心,你的无意,踩得是什么鞋吗?踩坏了你赔得起吗?” 风雅眉眼一挑,这声音有够尖锐的,不过是一双鞋,竟如此较真。 待风雅一行人挤到最前头,才看到了那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女子。 风雅对她的第一印象是高,因为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对着她的下巴,丹慢慢往上看,唇外朗,高挺的鼻梁,一双深邃的双眸嵌在麦色的肌肤上,竟是罕见的湖蓝色,且梳着少见的发式,垂在耳际的发丝被编着细细的辫子散落在两侧,辫尾都缀着一颗莹白的珍珠,一身奇异的服饰,戴着大耳环,花手镯,脖子上挂着银项圈,腰间还系着一条长长的银链。走起路来叮当当响,却不输玉佩相撞的脆响。 打量完这女子,风雅不由感慨,若是二姐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和她有很多共同语言,比如穿衣打扮,当然也有可能两者见面分外眼红,毕竟这女子打扮的手法不知高她家二姐多少段数。 不过这女子似乎有点倨傲,从刚才那咄咄逼人的语气中便可领教一二。 此时女子站在比她矮一个头的男子面前,满脸不屑和不耐,“踩了之后就只知道说失礼,难道你们南旭国就只会嘴上说说吗?身为男子一点担当都没有,如何称是男子汉大丈夫?真是笑话!” 刚才还是一脸歉意的男子顿时羞愤地仰起头来,“姑娘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俗话说得好,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也!方才在下是因为姑娘你走路时左顾右盼,在下闪避不及才误踩到姑娘,但在下自认为有错,已经道歉了,姑娘何必咄咄逼人,还辱骂我泱泱大国的男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刚才的话围观的人听听也就过了,没想到她现在竟然将南旭国所有男子的颜面都踩在地上,这已经犯了众怒了。人群躁动,都是一脸气愤地瞪着眼前的女子,纷纷指责着。 “你这姑娘真是不知羞耻,明明自己不对,还怪罪别人!” “姑娘你还是好好回家刺绣吧,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我南旭国男子哪里让你看出来没有担当了,若是不喜欢,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 那女子没有想到众人竟然敢指责她,她眉眼凌厉地扫过在场的人,手一扬,掌中便出现了一条乌黑的长鞭,她朝地面猛地甩了一鞭。 众人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纷纷往后退。 “我看你们就是欠揍,谁再说一句试试,看本小姐不抽死你们!”女子恶狠狠地将鞭子对着四周的人,最后将手柄对准方才踩到她的人。 “你下跪给我磕头道歉,若本小姐心情高兴,说不定就放过你。”她一脸倨傲地看着他,不信他不害怕。 “士可杀不可辱,在下没有错,为何向你下跪?而且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何时有向你这恶女下跪的道理!”方才那男子愤怒得瞪红了眼,虽一身书生气,但是话一出口,难掩铮铮铁骨,顿时引起周围的叫好声。 “爹爹,虽然这男子看似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说出来的话很有气势。” 无奈身边说话声太大,风雅只好凑到乐正堇耳边说道。 乐正堇不置可否地笑道,“读书人难免有一股骨气在,他也难得。” 正当他们在小声交流时,人群突然惊呼起来,他们不由再侧身看去。 “看来你是不知好歹,那就先让你尝点苦头,才知道本小姐的厉害!” 那女子怒极反笑,手中的鞭子凌空甩去,鞭身划了一个弧度,在半空中猎猎作响。 这一鞭下去,肯定要去掉半条命。眼看着就要落在那男子身上,众人不忍直视。 半响过后,本以为会出现的惨叫声没有如期而至,众人松了一口气,难不成这看似瘦弱的小伙子竟能生生扛下这生猛的一鞭?可是也不对啊,分明没有听到鞭打的声音。 众人犹疑地看向那里,一道墨青色的身影立在那男子跟前,修长的手握住了鞭子的一头,看似随意,却让那女子怎么甩动也动弹不得。 清雅的声音响起,“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 第六十五章 风雅舌战刁蛮女 那女子见自己怎么用力都摆脱不了,她便不再挣扎,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于是她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竟然有胆子敢拦住她的鞭子。 眼前的人一身墨青色长衫,纤尘不染,一手握住她的长鞭,一手悠闲地背在身后,肤白如玉,不像自己平日见惯的黝黑或麦色,一双温润无波的眼睛正看着自己,绝代风华,她竟找不到更好的词语来描绘他。 那女子一愣,就这样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众人不由哗然,此女不仅刁蛮霸道,还不知羞耻,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胆地盯着男子看。 风雅本来是站在乐正堇身侧,一见对方这般直直地盯着自家爹爹看,心中极度不舒服,她上前一步,拉过乐正堇的手,将他挡在自己身后。 乐正堇此时正想放手,背在身后的手却突然传来一股柔软的触觉,随后便被轻轻一拉往后带,他微不可乎地勾了下唇角,他家鬼灵精女儿要出手了,于是顺手放开了鞭子。 眼前的墨青色一闪,突然换成一片紫色,女子瞬间回过神来,紧紧盯着突然出现的风雅,不满她挡住了自己看美色的视线。 “姑娘,南旭国是个重礼法守礼法的国家,你不应该当街施展暴行,若是伤到人,你不可避免是要到京兆尹那里走一遭的。” 风雅见那女子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虽然不是刚才的满目春波而是寒风猎猎,但是她选择忽视,只要她不将目光放在自家爹爹身上就好,于是她对着那女子义正言辞道。 话音刚落,众人便纷纷点头附和。 那女子冷然一笑,不屑地回道,“守礼法?那他踩到本小姐的鞋这件事怎么算?做错事要道歉这应该也是你们所谓的礼法中要遵循的吧?” “真是强词夺理!”人群中有人不满地冲着那女子怒道。 闻言那女子作势朝人群挥了挥手中鞭子,人群的愤怒声才渐渐弱下来,随后那女子朝风雅投以得意一笑。 风雅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说道,“姑娘,现在很多地方都讲究以德服人,你用武力使别人屈服,会得民怨民怒,这是与人交往中的忌讳,是下下之策。” 不待对方开口,风雅继续说道,“这件事在我看来,双方都有错,首先,这条路是皇城要道,人来人往肯定很多,想必姑娘你也有这认知,所以小姐心中应该做好准备,谁碰谁一下,都是常有的事,但是小姐却紧抓这件事不放,那么小姐就有了一错,心胸不够宽大。好,若不论一错,那小姐明知人流拥挤相碰很正常,也明知自己受不了,但是执意要走这条道,便是犯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错,这便是二错。” 话音刚落,众人便拍手叫好,说得真好,没想到这件事还能这么看待,这小姑娘还真是有趣得紧,众人有的扑哧笑了出来。 风雅的话语直说得那女子脸色青红交替,恼怒地作势要再扬起长鞭时,风雅却再次开口,她碍于脸面,只得愤愤地放下手,继续等她说完。 “三呢,听那公子的话,似乎姑娘走路不是很专心,人家想躲你也避之不及。所以综上几点所看,这件事事出有因,而因呢,都在姑娘身上,所以才有了这个果,这不怪谁,但这位公子已经道歉了,因为他是大丈夫,怎可让姑娘家受委屈?大伙认为小女说得对不对?” 风雅声音一扬,向在场的百姓问道,只见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直夸她说得好,转而说起那女子不应该这么做。 众口讨伐,让那女子忍不住再将鞭子挥出来,凌空一鞭,闹哄哄的人群再一次安静下来。 “我看你就是在狡辩,你们南旭国不仅毫无担当,而且做错事还能找各种理由来推脱,真是令本小姐大开眼界。” 那女子将手中的鞭子指向风雅,趾高气扬地说道,分明没有一丝反省的意向。 风雅不由冷哼一声,语调也没有方才的客气,她脸色沉了沉,“姑娘,这件事说来双方都有错,但是若是往回看的话,不过是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双方笑笑而过就好,姑娘你何必紧抓着不放,还辱及南旭,将众南旭子民都骂了一通,我看小姐不是因为受委屈而不满,分明是来南旭找茬的,践踏我南旭子民的尊严,当街挥鞭行凶,暴力欺压,不知悔改,姑娘,这就是你们国家所养育出来的子民吗?若你们的子民都如同姑娘一般,小女子大胆猜测,你们的国家不久之后将会衰败。” 铿锵有力的话语刚掷地,周围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小姑娘说得实在是太好了,不卑不吭的一席话,就将刚才被辱骂的局面瞬间逆转,为他们南旭国挽回了颜面,众人忍不住纷纷拍手叫好。 风雅向众人淡淡一笑,却见小淮笑得一脸得意地朝她竖起大拇指,再抬头,爹爹也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风雅瞬间热血上涌,能得到爹爹肯定的目光,真是比什么都来得高兴。 那女子被说得哑口无言,并不是承任对方说的话,而是不知道要怎么去反驳,她也没想到南旭国路边随便一个女子都有这般舌灿莲花的功力,看来她是低估了南旭国了,若是南旭国的女子都如此女子这般厉害,那么局势就不大妙了! 可是她不知道,这大街上随随便便站出来的这个人竟是堂堂南旭国的三公主,以至于她在此行中对南旭国的女子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此时,有一打扮跟那女子相差不多侍婢跌跌撞撞跑来,挤开人群,眼睛四处扫了下,顿时一亮,她跑到那女子跟前,附耳说了几句。 那女子脸色一变,收起来原本要挥向风雅的长鞭,转身欲跟着来人走,但是随后又停住脚步,她将视线转向风雅身侧的乐正堇,丹唇勾起,“这位公子,可否将姓名告知?” 风雅没有想到这女子竟然还敢当众问陌生男子的姓名,一股无名火滕腾噌起。心中那一点淡然顿时消失无踪。 “在下不过是小姐经过的一路人,知不知名字也不重要。”不待风雅开口,乐正堇已不紧不慢地答道。 “不,我预感我们会有机会再见的,记住我的名字,我叫云觅真。” 她展露一个自信十足的笑容,然后狠狠瞪了一眼风雅,在侍婢不住催促下,匆忙离开。 刚才义愤填膺的众人见挑事的主走人了,觉得也没什么留下来的必要,朝风雅拱拱手说声佩服后,纷纷散开,拥堵的街道再次恢复了畅通。 方才被欺压到最后反倒被人遗忘的那书生,立即上前向风雅等人拱手行礼道,“多谢公子小姐出手相救,否则在下现在肯定体无完肤了。” “这位公子言重了,举手之劳,请勿放在心上。”乐正堇也还了一礼,温文尔雅地回道。 “不,公子小姐不仅救了在下,还为我们南旭国挽回了掩面,实在是我们读书人的幸事,不是小恩,是我们的大恩。”那书生仍旧感激道,满脸的真诚。 风雅从乐正身后探出头,不由笑道,“公子真的不必放在心上,身为南旭国的子民,怎么能容忍他人的侮辱,保家卫国,这是我们的职责,我们只是尽我们的一份力而已,公子今日经历这惊险的一幕,赶紧回去压压惊,道谢的话就不必再说了。” 说到这里,书生似乎想起什么事,立即道,“那就多谢了,在下忘了还有事,先走一步,若是他日再见,必当请二位到家中一叙以报今日之恩。” 在风雅两人的点头应下后,书生立即快步离去,似乎有什么要紧事,无奈却因刚才的事耽搁了。 待书生走后,风雅等人才继续往前走。 “爹爹,咱当这南旭子民还是很不错的吧,你看我刚才三言两语就把她给说退了,果然我还是很能言善辩聪明机智,不愧是美貌与智慧并重的三公主。” 听完风雅对自己夸夸其谈的话语后,本打算表扬她几句的乐正堇,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省得多给她插几根羽毛,她就能飘飘其然起来了。 风雅没有如愿得到自家爹爹的夸赞,脸一垮,算了,她还是老老实实吃她的糖葫芦吧! “千红,把糖葫芦给我。” 手伸到半空许久也不见她递过来,风雅疑惑地回过头,只见千红挠着头,眼睛闪烁道。 “刚才小姐匆忙间把糖葫芦塞给千红,与那刁蛮女对峙了那么久,糖葫芦早就化了,所以……” “所以你就顺便吧它吃了?”风雅眯了眯眼睛,语气不详地问道。 “嘿嘿,小姐真聪明,不愧是把人说的哑口无言的才女,厉害厉害!” 面对千红谄媚的话语,风雅直接无视,转而问百紫,“那爹爹的糖葫芦呢?”她记得当时爹爹没有吃,也直接给了她们。 “姐姐,”这时小淮弱弱地举起手,“大伯的糖葫芦在小淮肚子里了。” 风雅顿时泪流满面,为什么一眨眼间,糖葫芦都没有了? 乐正堇垂首,掩唇低笑,若是刚才的众人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知该作何感想? 正对着街道的一雅间,一红衣男子低眉轻笑,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子。 ------------ 第六十六章 皇城小雨润无声 正当风雅等人在小摊上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的时候,乐正堇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原本高高悬挂的骄阳已被薄薄的灰云遮挡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复之前的晴朗,他的眉头则微微皱起。 此时千红突然说道,“咦?是不是滴水了,我怎么觉得脸凉丝丝的?” “是啊,小淮也觉得冰凉凉的。”小淮摸了摸脸,也同样疑惑道。 “看情况,是要下雨了。”乐正堇侧身对风雅道。 风雅正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摊边的小玩意,听到他们的谈话声立即抬起头朝天边望去,天色朦胧,混混沌沌的,空气中也带着点湿气,她不由脸一垮,“这几天不是都是好天气吗?怎么一到咱们出来玩就遇到这鬼天气?明明人家都看好天色再出来的,没想到这天说变就变。” 乐正堇好笑地看着她眨眼间有晴转阴的脸,她自己不也像这天气? 风雅话刚落,淅淅沥沥的雨丝就从天而降。 “快走――” “下雨了――” 顿时街道上,收拾的收拾,奔跑的奔跑,一阵手忙脚乱。 半柱香后。 风雅拍着身上细微的雨珠,脸鼓得大大的,今天真是出师不利,不是遇到刁蛮女,就是遇到下雨,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她偷瞄了自家爹爹一眼,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再将爹爹拉出来,风雅在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小淮趴在窗檐上,看着外面如牛毛般的雨丝,然后转过头来担忧地问道,“姐姐,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沈奶奶她答应晚上要给小淮做好吃的,小淮怕赶不上晚饭!” 风雅闻声看向外面,雨虽然不大,但却已经将不远处的楼宇完全掩盖住,像一道薄薄的轻纱,拢住了外边的事物,于是她也很烦忧地回道,“我也不知道,估计还要好一会儿。” 语毕,两个一大一小的人,双眼忧郁地对视着,然后苦大仇深地叹了一口气。叹完气后,察觉对方的样子实在好玩,于是双双乐不可支地笑起来。 替她们两倒着热茶的乐正堇,见她们在这样的情景下还能自娱自乐,不由莞尔。 正当风雅与小淮玩得不亦乐乎时,一阵浓郁的脂粉香蹿进了鼻间,鼻子痒痒的,风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正在纳闷哪里传来的香味时,一双绣花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当她要抬起头来看清对方时,一娇滴滴的声音就从头顶上传来。 “丞相大人,乐正小姐,能在这里遇见你们真是太巧了。” 一听声音,风雅顿时黑线,怎么会是她?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次次出其不意的越娇越大小姐是也! 风雅郁闷地扯了扯嘴角,巧?她们这个位置是在楼梯的背面,是楼上的死角,而此时为了躲雨而进入这个茶馆的人将整层楼都占得满满的,如果她不是细心地一桌桌寻找,怎么会那么恰巧在这么多人中发现她们? 所以她一定是事先知道或看到她们进了这个茶馆。 “是啊,越小姐,真巧!”风雅郁闷地回道。 “越小姐。”乐正堇有礼地朝她点点头。 “没想到只是一面之缘,丞相大人竟然会记住小女,小女真是万分荣幸。”越娇顿时心花怒放,那次诗会,大人竟然就记住她,是不是代表着他对自己也有好感?越娇越想心就越不能平静。 “越小姐言重了。”其实他只是记住她的姓氏而已,因为当天诗会风雅自称做媒时有向他提到她。 想到这里,乐正堇不由将目光转向风雅。风雅郁闷之际正好接收到自家爹爹神色不明的眼神,立即像雷击般惊醒,对了,这个越娇还是自己曾经想做媒给爹爹的,现在爹爹这个眼神是让她自己看着办吗? 正当风雅胆战心惊地不知如何是好时,那故作娇滴滴的声音再次响起,听在风雅的耳里,就像是一道催命符。 “真是无巧不成书,越娇只是进来躲下雨,竟然能够遇见二位,说不定这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越娇声音刚落,风雅顿时哆嗦了一下,她看着得到爹爹应允后落座的人,心里毛毛的,分明刚才不觉得冷,为什么现在感觉到冷风阵阵的? “越小姐客气了。”乐正堇依旧客气有礼地回道。 风雅背脊一凉,刚才她好像看到爹爹回话前瞥了她一眼,现在这个情形该如何是好? 而越娇不知道两人间的暗潮汹涌,更是喜不自胜地看着眼前的人,丰神俊朗,待人温文有礼,既文韬又年少,还坐在南旭国最高的官位,实在是皇城少见的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此刻她在心中更加庆幸自己的主意,自从上次参加完诗会后,她就天天让下人朝相府递帖要拜见乐正小姐,只可惜自那日诗会后,这位小姐就闭门谢客,而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让她有心结交也无处施展。后来就留下人在相府四周盯着,若是看到乐正小姐出门立即来禀报自己,终于让她等到这次机会,刚到茶馆时候让她更加惊喜的是,丞相大人也陪着乐正小姐出来。这丞相大人除了上朝就是待在自己的府中,鲜少出门,她以前曾有过上门拜访的念头,但是女客拜访男主人实在是有失规矩,她也就想想。除去两次诗会,今日能见到他,真是意外惊喜。 但是让越娇更加吃惊的是,丞相大人竟然会陪乐正小姐出门逛街,由此看出他对这乐正小姐当真是爱护得紧,虽然外界都在猜测这乐正小姐与丞相大人的关系,但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结论,不过在她看来,这小姐应该是丞相大人的妹妹,于是她更加肯定自己押对宝了,若是她能将这乐正小姐拉拢到她这边来,那她得到相府最高女主人的地位就指日可待了。 风雅无意间瞥到双眼痴迷定在在自家爹爹身上,脸颊通红神色娇羞无比的人,立即额冒黑线,敢情她真的是冲着爹爹来的! 正当风雅郁闷无比的时候,越娇已经回过神来,她偷瞄了一眼依旧神色自若的人,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暗暗警告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大人留下不良的印象,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随即她侧身问道,“不知方才乐正小姐在街道逛了那么久,可有买到中意的东西?” 一转身那被自家爹爹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已经换上了一副正常的神色,风雅不由感叹,这变脸的速度还真的和这老天有的一拼! “嗯,有,一路看下来还真的是挺多的。”风雅漫不经心地回道。 “哦?是什么?方便拿出来让越娇看看吗?”若是能从这些东西中看出她的喜好,以后结交的路就更好走了,越娇如是想着,但是她不知道,这位乐正小姐可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 ------------ 第六十七章 童言童语真有趣 闻言,风雅无言地看着越娇,这让她怎么回答呢? 越娇对风雅的反映也感到奇怪,忍不住发问,“乐正小姐,有什么不妥吗?” “这倒不是,只是……”风雅欲言又止。 此时,趴在窗沿的小淮一会儿瞅瞅这个,一会儿瞅瞅那个,感到十分的好玩,见自家姐姐不好意思说,于是笑嘻嘻地开口,“我们买了很多东西,可是现在都没了,”说完,他伸手在他肚子上摸了摸,笑得十分可爱,“因为都进了小淮的肚子了。” 在座的人连同周边的客人都被小淮这娇憨可爱的样子给逗乐了,连带着因下雨而带来的惨淡气氛也被挥散了不少。 这时,越娇才注意到到身边还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而且看丞相大人和乐正小姐的态度,似乎和这小孩很是亲近。心里不由开始打起算盘来了。 “不止进了你的肚子,你姐姐也有份。”乐正堇伸出手摸摸他的小脑袋,好笑道。 小淮鼓着大眼睛,语气颇为不赞同,他凑到乐正堇耳边,悄悄地说道,“大伯,你没有看到外人在这里吗,咱要给姐姐留点面子,不然她以后怎么在外面混?” 语毕,乐正堇已经忍不住低声笑出,他抬手掩住唇角的笑意,“谁教你这么说话的?以后不许这么说。” 许是语中含笑,板起来的脸也没有什么威慑力,小淮根本不怕,他得意地回道,“小淮是自学成才,不用别人教。” 乐正堇摇摇头,刮了刮他的小鼻头,轻声说道,“准是和你那个调皮的姐姐学的。” 小淮随即朝他可爱地吐了吐舌头,笑着蹭了噌他的手。 此时,越娇看着他们两个的低耳细语,虽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丞相大人笑得这么愉悦,那温润的面庞舒展开来,原来竟是如此的夺目!她不由看呆了。 风雅早已见怪不怪了,但是由于离他们比较近,多少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特别是自家爹爹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由瞪了他们一眼,回过头来,正好撞见越娇那毫不掩饰的惊艳眼神,心里更加不舒服。 “让越小姐见笑了,我们此行出来,没有买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所以也让越小姐失望了。”风雅稍微提高了语调,笑着回道。 越娇失神的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她状似无意地抚着手腕上的镯子,脑子里打着转,然后面带疑惑地问道,“不知这位小公子是?” 风雅看了眼已经抬头听她们讲话的人,于是轻笑道,“这是家弟,小淮。” 小淮有礼地朝越娇拱手道,“越小姐好。” 见小淮将自己前几日教予他的礼仪做得有模有样,乐正堇微微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乐正小姐的弟弟,那么不就也是和丞相大人很亲近?越娇想了想后,立即堆起和善的笑容,“原来是小淮啊,真是乖巧的好孩子。” 小淮面不改色,丝毫不见刚才与自家大伯玩闹的孩子样,有礼地回道,“谢谢越小姐的夸奖。” “那小淮喜欢吃什么?告诉姐姐好吗?以后姐姐去相府可以带给你吃。”越娇柔声细语地问道,还特意看了一眼乐正堇,瞧,她是一个多贤淑的姑娘啊! 风雅顿时瞠目结舌,她什么时候答应了要见她?之前她递了那么多次帖子,她都以不方便为由推辞,就是不想再因为这种事惹爹爹生气,没想到她现在竟然自己自作主张,要是以后自己不见她不是就落下话柄?风雅一头的黑线,可是又不能直接拒绝她,真是苦恼。 听闻,小淮立即瞪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方才有模有样的得体姿态也掩饰不住那快要流出口水的小嘴。越娇一见更是迫不及待倾过身等他的下文,而风雅则是不忍地捂住眼睛,真是丢人啊!只有乐正堇依然是老神在在地喝着茶水。 “越小姐,你会做鱼跃龙门吗?” 越娇从欣喜若狂到蒙头一棒,“这个,似乎不会。” “那越小姐,你会做拔丝芋头吗?” 越娇从蒙头一棒到目瞪口呆,“这个,似乎也不会。” “这样啊,那越小姐,你会做荔枝肉吗?” 越娇从目瞪口呆到心灰意冷,“这个也不会。” 一问一答后,小淮失望地双手摊开,似乎遭受到了什么欺骗似的,可怜兮兮地问,“越小姐,你这也不会,那也不会,那你会做什么?” 越娇已经从刚才的信心满满到此刻的尴尬至极,但她听到小淮的最后问话时,才稍微找回点自信,她笑道,“姐姐我会做很多糕点,比如桂花糕,莲蓉包啊什么的,有小淮喜欢的吗?” 只见小淮更加失望地摇摇头,“我已经长大了,不再喜欢吃这些姑娘家的东西了。” 闻言,越娇一噎,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原以为这个小孩子长得这么讨巧,一定是个好相与的,没有想到这么的难缠,越娇只能在原位陪着笑。 风雅强忍着笑,眼角都快冒出泪花了,小淮回答得真是太妙了,心里面小风雅蹲在墙角狂笑。 风雅撇过头以免让她看到自己憋笑的样子时,突然眼角似乎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不由疑惑,等打算细看的时候,却已经不见了。 “小姐,为何要回身?”晓芸不解地问。 只见走在前头的人淡淡一笑,“越娇已经在那里了,若是我们现身,不止会引起丞相大人的怀疑,而且以越娇的性子,定不会让我好过,要是在丞相大人面前落下一个不好的印象,那不就得不偿失了。”走在前头的郑碧彤,冷冷一笑。 “小姐真聪明。”晓芸忍不住赞道。 “那越娇头脑简单,想跟你家小姐斗,还差得远。”回想刚才不经意将瞥到的那人嘴角的一霎芳华,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烟雨蒙蒙,两人撑着纸伞慢慢走远。 此时一道身影飞快地与她们擦肩而过,直走到茶馆门口,听叶才回过神来,那两人似乎有点面熟,但是一看手中的东西,立即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主子可是在上头等着呢,于是加紧步伐跑上楼。 ------------ 第六十八章 可怜风雅算算算 正当越娇打算再采取迂回路线,朝风雅发起友好进攻时,一气喘吁吁地声音插了进来。 “大人,小姐,伞听叶买回来了。” “太好了,我们可以回家了。”小淮立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像温暖的春日,给阴霾的天气注入了一股活力。 风雅等人均面带微笑地点点头,当然,除了越娇。 她有点不甘地扯着手中的帕子,怎么这么快,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自己还没有和他们说上什么话,他们就要走了,而且自己跟他们也不顺路,她在心底急得直跺脚。 风雅看了眼前的人一眼,细数了一下听叶手中买的伞,思量了一下,对越娇道,“越小姐,这里有多买一把伞,就留给小姐了,雨天路滑,请多加小心。” 原本一脸沮丧的越娇一听到这话,立即眉开眼笑起来,“谢谢乐正小姐。” 待一行人从她眼前离去时,她掂量着手上的伞,笑得一脸得意,有了这把伞,还用愁没有借口上门吗? 风雅撑开伞,拉着小淮一起,她回想之前手底下人说的话时,再一次笑出来,她低头说,“鱼跃龙门是什么菜?扒丝芋头又是什么菜,荔枝肉又是打哪听来的?老实交代。” 小淮笑得一脸狡猾,有点风雅平日的几分样子,“鱼跃龙门就是红烧鲤鱼呗,这个成语是昨天大伯刚教小淮的,小淮觉得挺合适的,就用上啦,扒丝芋头和荔枝肉是沈奶奶今日要给我们准备的晚饭,小淮想想都流口水。” “那什么,长大了,不喜欢吃女孩子的东西了,那方才又是谁吃了三根糖葫芦,两片桂花糕,十颗小汤圆的?”风雅挑着眉,揶揄道。 小淮嘿嘿笑了两声,摸了摸鼻子,讨好地看着风雅,风雅怎么觉得这笑脸特别眼熟。 “我看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说一些奇怪的菜名,故意说自己不爱吃甜点,姐姐我说的可对?” “对极了,知我者姐姐是也!”小淮立即献上灿烂的笑脸。 风雅横了他一眼,但是眼底的笑意却出卖了她。 “姐姐,你不知道,那位小姐的身上香味太重了,小淮忍了好久才没有打喷嚏,而且她看着大伯的眼神让小淮感觉到鸡皮疙瘩都快抖下来了,小淮觉得为了咱们清净的空间,有必要做点事。”小淮一本正经地回道,似乎自己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不知应该说小孩子的感知是最灵敏的,还是应该说越娇表现地太明显了,以致连小淮也看出她的小心思,风雅看着身边撑着伞,笔直从容地行走在朦胧的烟雨间的人,心里浮出一种感叹,其实是这个人的吸引力太过于致命吧! 风雅回过神,笑得一脸得意,“这件事做得不错,不愧是我的弟弟,对待不应该出现的人,就是应该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让她无计可施,无路可退。” 乐听着正堇看着前方的路,耳里听着身旁絮絮叨叨的教导,一绵长的雨丝裹在微风里,滑进了他的眼里,柔化在他笑意清漾的涟漪中。 轻柔的细雨飘落在伞面,滑过脸庞,沁入衣衫,飞过树顶,落在草地,无一不在向世间低低叙说着难舍的情谊,那么绵长,那么轻柔。 这是今年最后一场春雨。 五月,天开始闷热起来,时不时扫过脸颊的微风,少了温湿,多了份干燥。 而此时在相府内,某人也烦躁起来了。 一紫色衣袖被主人挥起来,盖住了那乌黑的发丝,衣衫滑下,露出了一截白净的手臂,细腻光滑,以小见大,足以看出这玉藕的主人肌肤是有多令人羡煞。 樱唇轻抿,美目轻闭,细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日头从窗外照进来,那又黑又长的睫毛立即在粉嫩的脸上投下光影。 好一副美人睡卧图! 但是紧接着,那玉润般的手指动了动,精准地找到自己的太阳穴,轻轻地揉了起来,而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彻底打破这一美妙画面。 “这该死的司空休,竟然敢将所有事扔给我,自己跑去潇洒,看待会回来我怎么修理他!” 趴在桌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相府里的乐正大小姐是也。 而从门外端进银耳汤的竹影正好听到自家小姐的抱怨,不由轻笑出声。 风雅听闻笑声,也没有力气搭理,直到竹影的声音响起。 “小姐,沈嫂让竹影给小姐端来银耳汤,小姐趁热喝了吧!” 风雅这才抬起头来,无比酸痛地揉着脖子,却见到竹影在烦恼地不知要将碗放在哪里。于是风雅手一推,将眼前的一叠账册推到一旁,这才空出一个位置。 竹影放下碗后,不由感叹道,“小姐,这么多账册,您要看到什么时候啊?” 风雅端起碗来,看了一眼桌子,指着另一边的账册,回道,“只剩那些了。” 竹影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叠比她人还高的账册,嘴里呐呐地问道,“那小姐,你这两天看了多少了?” 风雅边喝着,嘴里边含糊不清地回答,“你身后那些都是算好了的。” 竹影闻言转身,等到看到那成捆成捆占据了半个房间的账册,顿时说不出话来,怎、怎么会那么多?小姐才算了三天怎么可能将这么多账册算完,就算是司空先生也要算上三个月吧! 等风雅将碗递给她时,她仍处在震惊状态中,双眼呆滞地走出账房,要不是风雅提醒,她估计就忘记了托盘这回事。 风雅回味着舌尖的甜味,感觉找到了一丝动力,挽起袖子,拉过眼前的账册,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埋头算起来了。 若是竹影方才有看到这些计算的纸张,便会发现上面的字她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也就是为什么风雅会算得这么快的原因,也是司空休会这么放心交给她的原因。 直到日落西山,风雅伸了伸酸麻胀痛的腰杆,甩了甩泛疼的手指,才彻底放松下身体。 这几天真的是累死她了,要不是看在爹爹的面上,她才不会答应司空休算这什么账呢。她偏头看着整齐堆在角落的账册,心里泛起疑惑,相府的账册怎么会这么多,似乎这不只是单纯的内府进出账。 想到这里,风雅手中的笔恰好掉落在桌面上,风雅将它拾起挂起来,眼角扫过桌上的纸张,不由将它们一张一张拿在手中看起来,看着这些陌生又熟悉的字,她开始迷惑。 为什么她会懂得这种计算方式?爹爹和司空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字体,而问百紫千红,她们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学过,可是这种接触账册就会有熟悉的感觉会让自己忍不住执笔写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这一竖是一,这两个圈圈上下叠在一起是八,但是其他人却不认得。不过司空休却说她这样在纸上计算,和算盘算起来的结果丝毫不差,而且更快,准确性更高,正因为这样,司空休才大胆又放心地将所有账册留给她,而自己跑去跟爹爹去筹划北邯来使的接待事宜。 如果不是那日自己手痒随手算了一下,也不会有今日的结果,风雅甩了甩头在,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此时,突然听见外面的喧哗声,风雅心中一喜,兴许是爹爹他们回来了。 于是她扔下手中的东西飞快跑出去,而那轻飘飘的纸张顺着那旋身的身影带起的风翻了一个跟头后,一摇一晃地在半空中飞扬,直到许久才飘落在地,反面贴地,上头密密麻麻的数字被遮盖住,就像某一段记忆。 ------------ 第六十九章 司空对上风雅败 乐正堇和司空休前脚刚进大堂,风雅后脚就跟着进来了。 司空休打开折扇,轻掩面庞,低声窃笑着,转身朝风雅道,“小姐,你今天算了多少账了?” 这段日子被自家小姐折磨得欲哭无泪,现在终于可以搬回一局了,让小姐也体会体会那抓狂的滋味,不由想着想着就笑出声来,待堂内的人用怪异的眼神打量自己的时候,才立即收回幸灾乐祸的神情,幸好有扇子挡住,不然就惨了。 风雅自然知道这司空休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不就是用一大堆账册来报之前相亲之仇吗?但是他也不想想她是谁,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让他算计到。 只见风雅闻言立马表现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摸样,挤了挤几滴眼泪出来,作势拉住自家爹爹的袖子,可怜兮兮地说道,“爹爹,那么多账册看得风雅头昏眼花,四肢无力,食欲不振,您看,是不是让司徒先生继续回来算啊?” 乐正堇还没有回答,司空休立即跳脚,他手执折扇指着风雅,不停地哆嗦,那可是上百本账册啊,不是小玩笑啊。 “大人,我看小姐面色红润,活蹦乱跳,食欲大增,不像是一个辛劳过度的人,所以司空建议还是让小姐来做那些事,而且小姐做的实在是比在下好得多。” 乐正堇看到好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再低头见风雅朝他挤挤眼,顿时领悟,于是他状似苦恼道,“不过这几天风雅确实做得太多了,不如司空你来接替风雅手头上的账册?” 司空休还没坐稳,就从椅子上滑下来,这、这乐正不会是说真的吧!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欲哭无泪。 此时风雅见到司空休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才放开自家爹爹的袖子,捂住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下司空休看到风雅毫不掩饰的大笑,又看到好友无语的笑意,才回过神来,原来他又被自家小姐耍了。 等风雅笑得差不多了,他才呐呐地开口,这次他学乖了,“小姐,那您忙到现在,账算得怎么样了?” 只见风雅抿着嘴,得意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手一挥,“倒茶。” 司空休立即屁颠屁颠地送上茶水,然后一脸殷勤地等待着她的下文,而乐正堇也一脸含笑地看着她。 这时,风雅才朝他们晃了晃食指,“一切都搞定了。” 在场的人都被她轻飘飘的一句话震得不知该说如何就好,那些账本就算是集齐户部所有官员核对也要半个月有余,而她短短三四天就算好了,真不可谓是令人吃惊! “当真?”司空休不敢置信地问道。 “废话,本小姐可有说过假话。”风雅瞪了他一眼。 “很好。”乐正堇语气微扬,难掩他的好心情。 见到自家爹爹毫不掩饰地赞意,风雅更是欣喜,“待会我会把所有结果拿给你们。” 司空休现在还是处于震惊的状态中,他本来是想把小姐困在账房里几天,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做好了,这是一件工程量多么浩大的事啊,就是是他,他也做不到,不得不说自家这位小姐真的是位奇特的人。 “对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账册,似乎里面还涉及到官盐、军饷什么的,这应该不是我们府中的账本吧!”风雅将一直盘旋在脑子里的疑问说出来。 乐正堇与司空休对视了一眼,后者才回道,“其实府内的账册就是小姐那日把玩算出来的那本。” “那其他的呢?怎么会有那么多?而且很多数目还对不上。”风雅继续问道。 司空休欲再往下说时,乐正堇轻叩杯盖,他将茶杯放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风雅,“这是方才路过五福斋,给你带的香糕。” 风雅立即接过去,爱不释手地捧着,压根就忘了刚才她正要问的事,这可是第一次爹爹主动买东西给她也!真是难得! 司空休看了一眼陷入惊喜的风雅,再看看低头喝茶的人,识相地站在一旁。 “小淮也喜欢,我带去给他吃。”说着,人就跑远了。 司空休把玩着手上的扇子,玩味地看向座上的人,“你不打算告诉她?” 乐正堇看着茶杯里悬在水中的叶子,浮浮沉沉,映在眼帘里,眸光潋滟,随后他将杯盖盖上,搁在手边,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她不适合这些。” 可是以小姐的聪慧,迟早会知道这些事,不过,现在想想,她能不掺和也好。 想到这里,司空休认同地点点头。 两天后。 皇宫内将举办欢迎友邻之邦的宫宴,听闻消息后,风雅就缠着乐正堇要跟着一起去。 “爹爹,你看,风雅上次因为生病了错过了北邯来使入城的风光,现在我不想再错过宴席了。” 乐正堇坐在书房内,手执一本书,认真地看着,没有回答她。 风雅见自己的话没有勾起爹爹的同情,于是她转了转眼珠子,继续道,:“爹爹,风雅自小就没有出现在皇宫里的大型宴会里,所以从没有见过宴会是长什么样子的,你看我活了这么多年,多可怜啊!您就大发慈悲,成全我这个小小的心愿吧!” 后者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眼底的笑意泄露了此时他的好心情,当然,这个风雅是看不到的。 见自家爹爹依然无动于衷,风雅一阵沮丧,随后又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可以偷偷溜出去,反正皇宫里自己那么熟,不怕走丢。 正当风雅十分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放开拉着乐正堇衣袖的手,打算实行这计划时,许久不出声的人才开口。 “你打算自己偷偷溜进宫?” 刚抬起的脚,立马被定格在半空中,风雅嘿嘿笑了两声,才转过身来,眼睛四下乱瞟,双手猛地摆动着,“没有的事,我现在是想去厨房看看晚饭做好了没有,爹爹你想多了。” 刚说完,不小心瞟到窗外,呀,日头还在高挂,想起刚才自己是吃完午饭缠着爹爹到这里的,什么晚饭啊,这个借口,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乐正堇没有抬头,视线依旧放在书页上,他缓缓开口,“我没有说不让你去。” 正在懊恼的某人一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没说不让,那就是可以去了。风雅反应过来后,立即高兴地跳起来,“那我现在去准备准备。” 以防他反悔,风雅立即风一样地离开。 乐正堇摇摇头,手指微动,这才翻过了这下午的第一页书页。 ------------ 第七十章 轻纱红绸漫漫路 风雅揪了揪身上的浅紫色长裙,一脸郁闷地看着身边神色与平常无异的人,什么让她不让她去的,父皇明明就让人给她准备好了衣服,自己回到房间才看到,早知道她就不费那么多口水去央求他了。 “再扯你待会就不能参加了。” 乐正堇虽然目视前方,但是身边人的小动作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这时风雅才发现自己已经把腰间的挂穗给揪乱了,立即手忙脚乱地把它弄好,爹爹耳边有长眼睛吗?怎么连这个也看得到。 “好好走路。”乐正堇再次出声,这才将左右打量他的人给说安分了。 宫灯顺着长廊一盏盏延伸开去,从眼前的架构清晰直到廊后的一个个红点,圈圈红晕,给整个皇宫添上了欢庆的色彩。轻纱红绸,随着晚风轻扬轻落,映着皎洁的月光,散出朦胧的美感,整个宫殿都笼罩在如诗如画般的轻纱薄云中。 前面一宫婢提着灯笼在前面领路,风雅和乐正堇紧随其后。 “爹爹,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么美的宴会布置。”风雅望着擦肩而过的景色,不由感叹道。 早已对这些见怪不怪的人听完难免好奇地问道,“你不是自小长在宫中,怎么会没有见过?” 风雅无奈地摇摇头,才略伤感地说道,“我忘记了很多东西,不知道过去有没有见过,但是百紫和千红告诉我,以前身体弱,父皇是不允许我参加这些的。” 许是风雅话里的失落,或者是晚风的凉意,乐正堇眉头微微凝着,直到风雅再一次开口。 “不过也还好了,没有参加过现在不也可以参加,我不过是瞎凑个热闹,而且说不定宴会会很无聊呢!”风雅一扫刚才的沉闷,笑着对身旁的人道,说到这里,她想了想,语气才稍微认真起来,“虽然我失去了记忆,但是也许某天会想起来,说不定这是上天的安排,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还是懂的。” 风雅不知道是不是在自我安慰,但是她感觉到自己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忽然有一股难言的滋味闪过,是在抗争?还是在不甘?她不确定。 或许要到很多年后,她才会明白,那天心里忽闪而过的那种感觉,不止是抗争,不甘,还有深深地无奈和疼惜。 抗争什么?不甘什么?无奈什么?疼惜什么? 都与那日身边的人息息相关。 乐正堇深深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双眸幽深,唇瓣轻启,欲说些什么时,突然前方不远传来一阵阵喧哗,让两人不由停住脚步,两相对望,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而此时,那喧哗声越来越近,最终在岔路交汇处相遇。 风雅看到了一群穿着和南旭国服饰不一样的人迎面走来,一高大威猛的粗狂男子被簇拥走在前头,浓眉怒目,凶狠的表情,看起来似乎不好相与,乌黑的发丝都被编成细长的鞭子垂落下来,这让风雅想起了当日在街道上遇到的那个刁蛮女,似乎他们之间不止发式相像,连衣物也很相近,难不成他们是同一个地方的人。 这时等那些人从她们眼前走过时,乐正堇才对她解释道,“刚才那个人就是北邯的三太子,贺兰宏。” “北邯三太子,他?”风雅忍不住重复他的话,不敢置信,直到得到他的肯定,她才压下心里的吃惊,这三太子长得也太彪悍了吧?跟自己之前想象的样子差太远了,起码也是要一身贵气,风流倜傥,但是她贵气没看到,风流倜傥更是跟他挨不上边。 乐正堇似乎看穿她的想法,他边走边向她说道,“北邯国的子民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而且他们生长在大草原,吃的用的与我们南旭都不相同,所以他们生来体格强壮,这点是其他国家难以与之比拟的。” 听完爹爹的话,风雅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过她得出一个结论,和北邯国和亲的女子一定很倒霉,不仅要侍候这么彪悍的人,还要适应大草原上的生活,真的是一件痛苦的事。 见风雅陷入自己的思绪,脸上或闪过悲愤或闪过惋惜的神色,乐正堇失笑地由她去,他抬眼看向眼前的宫道,漫长深远,像一道无尽的深渊,似乎永远都到不了尽头,忽然心里感到一股莫名的悲凉。 风雅觉得身旁安静得很,她不由抬起头,正好看到爹爹被阴影覆盖的脸庞上闪过的难以言喻的神情,突然觉得这样的爹爹离自己好遥远,似乎隔着万重山水,她害怕这样感觉,于是她忍不住伸出手拉住他的衣摆,当指尖触到那熟悉的布料时,风雅才感觉到安心。 察觉到衣摆的扯动,他低下头,看到一双白净的手轻扯着自己的衣衫,而始作俑者正认真地目视前方,突然一股暖意从被抓住的那一角开始,自下向上蔓延,穿透层层衣衫,直达胸膛,像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拢住胸口的那一团寒意,然后慢慢合拢双手,直至最后一丝冰冷消失殆尽。 乐正堇呆愣片刻,最终勾起了唇角,他双眼朝前看去,也许前方的路漆黑无比,此刻有她相伴,这段路程也不会孤单。 这对风华绝代的人踩着月光慢慢朝前走去,直至灯火将他们的身影拖曳得长长的,直到融成一道黑影。 至此多年,当她或他回想起这段时光,不外乎感叹造化弄人。 距离泰和殿还有几步远,风雅与乐正堇正要迈上台阶,此时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慌乱的说话声。 “小姐,三太子让属下保护您待在使馆里了,您之前偷跑出来已经惹得三太子不高兴,现在又擅自出来,待会三太子看到你一定会发怒的。” “保护?笑话,本小姐还需要他保护吗?我看他是在软禁我,他不让我来参加,我偏要来参加,我看他能奈我何?” 几人快步朝风雅这边来,恰巧风雅站在内侧的台阶上,领头的女子为了避开身边人的拉扯,猛地朝风雅身边蹿去,风雅闪躲不及,被她一撞,不由朝前跌去,乐正堇眉头一皱,立即伸手拽住身旁人的手,用力一拉,才将风雅护住。 风雅经历了一场胆战心惊的风波,待定了定神后,转身想看看来者是谁,竟然敢在皇宫里拉拉扯扯。 “是你!” “是你!” 而当两个女子回头的刹那,都不由惊呼道。 ------------ 第七十一章 对头相见分外红 风雅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会遇到她,那日在街上咄咄逼人的女子。 只是为何今晚她会出现在皇宫里,风雅打量着她身上的服饰,再回想刚才见到的北邯三太子,立即想通了,这人估计是来自北邯的,而且还是来使中的人。想到这里,风雅不由站直了脊背,现在她站在这里就是代表着北邯,可不能失了气度,于是风雅朝她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云觅真眯着眼打量着站在台阶上的人,虽然她高自己一个台阶,但只堪堪和自己平视,身子瘦弱,面色苍白,哪有她们北邯女子强健的身体,心底鄙夷更是上升了一层,而且自己在北邯在哪不是被人捧在心尖上,可是那日她在街道上却被这女子狠狠奚落,现在恰好遇上,她可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不知好歹的人。 想到这里,她面露狠色,一抹腰间,长鞭便出现在手上,而随侍的人一见,吓得胆都快要破了,这可是南旭不是他们北邯,容不得自家小姐胡闹,而且能出入皇宫的,非富即贵,要是小姐惹上不该惹的人,那倒霉的可不只是她们几个。 于是云觅真身边的人再也顾不上尊卑,立即蜂拥而上,死死抓住自家小姐的手,不让她上前一步。 “滚开,哈敏,你们再不放手,本小姐连你们一起抽。” 云觅真恼怒极了,左手拽住一个人的胳膊一用力就将她甩在地上,而那摔在地板上的人,随即起身又抱住她的腰身,云觅真气得直跺脚。 风雅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感叹道,北邯不仅男子强悍,女子也一样。她再一次加深了结论,嫁到北邯和亲的女子还要忍受这么彪悍的北邯女子,估计会被啃得渣都不剩。 这时,殿内的人也被外面的喧闹给引出来了。 “觅真,你在做什么?哈敏,你们还不放手!”一低哑的男声突兀地响起。 闹作一团的人这时才松开手,云觅真甩开身边的人,冷哼着。 “觅真,你现在不是应该待在使馆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方才出声的人,再次开口,风雅才辨认出此人正是之前见过的北邯三太子贺兰宏。 只见云觅真不满地顶嘴,“凭什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你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 “你……”贺兰宏被她语气一噎,说不上话来,随即他转身朝身边看着戏的南旭帝拱手道歉道,“陛下,觅真无状,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海涵。” “无事,小孩子天真烂漫,有活力好一点。”其实南旭帝在心里打着鼓,还好这女娃不是自家女儿,否则自己该头疼死了,幸好风雅乖巧听话。 云觅真丝毫不顾贺兰宏在帮她求情,反身拿着长鞭指着风雅,“三太子,这人之前欺负我,你说过不会允许别人欺负我,你说话可算数?如果算数,我现在就要你帮我教训教训她!” 话音刚落,围观在殿前的南旭群臣和女眷不由小声交谈,这北邯国来的女子就是没有教养,竟然敢当着陛下的面,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当南旭帝扫向云觅真所看去的位置,那道熟悉的身影清晰映入眼帘时,南旭帝脸上和煦的神色陡然一寒,他目光犀利地看着手拿长鞭的人。 而离南旭帝最近的黄公公忽然打了个颤,这什么北邯小姐惹谁不好,竟然动陛下最宝贝的女儿,真是羊往狼口上送,不知好歹。 贺兰宏脸上一沉,如果是平日他定当二话不说,可是今日南旭国百官在这里,动人家的子民肯定会被群起而攻之,况且看人家安安静静站在那里,根据她的性格猜想,肯定是她先招惹人家,此时他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时,一道清雅的声音突然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响起,像一道清泉缓缓流淌而出。 “陛下,时候不早了,宴会应该也要开始了。” 被树影遮挡住的人,慢慢走出,站定在众人面前,沐着月色的光华,更显得清朗如玉。 此时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丞相大人来了,那就没有什么事解决不了了。 南旭帝缓了缓脸色,顺着乐正堇的话说下去,“是啊,三太子,里面请,勿辜负了这良辰美景,今晚我们要不醉不归才行。” 贺兰宏闻言立即应道,“恭敬不如从命,那陛下先请。” 南旭帝朗声一笑,偕同贺兰宏走进泰和殿。 于是所有人都回身进殿,准备开始今晚的宴会,因这件事涉及到南旭与北邯的友好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得妥当些。 正当风雅与乐正堇要随着众人进殿时,前面突然横过一只手,将他们拦住。 风雅皱着眉看向那彩衣袖子的主人,这人到底想做什么,北邯来与南旭交好,作为北邯国的一员,她不是应该以大局为重,顾好两国的交好才对,怎么三番两次地做伤人不利己的事?风雅不由怀疑这人的智商是不是和她的身高一样,还是物极必反。 见两人被自己拦住,云觅真才双手抱肩地围着她们俩打转,眼睛却是放在乐正堇身上,语气得意道,“这位公子,我就说我们会见面的,你看,现在我们不就见面了?” “这位小姐,宴会快开始了,请不要耽误我们进殿。”乐正堇语气无波无谰。 这是风雅第一次听见爹爹这么不温和地与人说话,看来这位小姐的做派也让爹爹看不过去。于是风雅一脸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观看着。 “不急于一时,这位公子,她是你什么人,你刚才为什么要护着她?” 云觅真前一句还算温柔,下一句就是话就是明显的不满,方才她光顾着避开身边的人,没有看到他,但是自己那不小心一撞,本应倒地的人却好好站在那里,除了站在阴影里的他,她想不到有谁出手。 乐正堇神色自若,丝毫不受她的影响,缓缓道,“这是在下的事,与小姐何干?” 听到这里,风雅忍不住要拍手叫好,爹爹说得真好,面对这样不知羞耻过问别人事的人,就应该无视她,风雅在心里狠狠地赞了自家爹爹一把,果然有靠山的感觉真好。 “你……”云觅真被他这一轻飘飘的话砸得说不出话来。 “小姐若是想要欣赏夜景请自便,我们要先走一步了。” 乐正堇不等对方开口,拉着风雅径自迈上台阶朝殿门走去。 “可恶,真是可恶。”云觅真气得咬牙切齿,她看了一眼手上的鞭子,怒气涌了上来,扬手一挥,朝身边的树丛发泄着怒气。 风雅听着身后的动静,不由轻笑出声,她朝身侧的人比了一个大拇指,“高,高,实在是高!” 乐正堇失笑地拍了一下她的头,“好好走路。” 风雅这才乖乖看着路,但是嘴角却是难掩好心情。 等她们走到殿门口,却看见黄公公在那里焦急地打着转,直到看见她们才松了口气,快步朝她们走来。 “三公主,丞相大人,陛下让老奴过来看看,三公主可有受伤?”黄公公上下打量着风雅,见她完好,才落下心中的大石。 “我无事,你让父皇别担心。”风雅笑着回道。 “奴才遵命。” “等等。” 见黄公公要离开,风雅立即出声叫住他。 “三公主还有什么事要吩咐老奴的吗?”黄公公躬身问道。 “黄公公,本公主问你,方才那个女子是什么人,好似北邯的三太子还挺维护她的?”风雅突然想起这件事,若是普通人,是不可能进得了皇宫的,除非她的身份不一般。 黄公公想了想,才回道,“方才那位小姐是北邯大将云雄的女儿,听闻云将军非常疼爱她,奴才也只知道这些。” 风雅点点头,又想起了一件事,她道,“对了,黄公公,在北邯来使回国之前,你不要叫我公主,我的身份是乐正风雅。” 黄公公立即回道,“瞧老奴这个记性,分明是老奴去吩咐宫里的人唤公主为乐正小姐,反倒自己给忘了,是老奴糊涂了。” “无事,以后记得就好,我父皇现下离不开人,黄公公还是先回去吧!” 待黄公公走后,风雅才转身问身边的人,“爹爹,那云将军是什么来头,养的女儿这般刁钻?” 乐正堇在方才黄公公说出这个名字时,就有所思索了,待风雅问他后,他才告诉她。 “北邯有一骁勇善战的将领,曾经在北邯陷入东瓴围攻时,是他率领一万士兵,以一敌十对抗东瓴的十万大军,最后破出重围营救了现在的北邯皇帝,一战成名后,他领命挂帅,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率北邯军将东瓴军驱逐出境,北邯才有了现在的和平安定,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云雄。”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云觅真的气焰如此的高,原来是因为她爹爹的关系。”风雅嗤嗤道。 乐正堇不置可否。 随后风雅拉着身边人的衣摆,歪着头说道,“我身为南旭公主,还是朝中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丞相大人的女儿,身份比她高,可我就没有她那样气焰嚣张,目中无人,爹爹,有没有觉得风雅很乖很讨人喜欢?” 乐正堇看着眼前急需要得到表扬的小花猫,幽深的眼眸闪过一丝戏谑,他抬手拍拍她的头,一言不发地走进大殿。 风雅一愣,爹爹刚才是什么表情,欲言又止,是不是不认同自己的话? 殿内的人看到从外走进来的人,正想朝他打招呼,却见他嘴角竟然露出一丝少见的笑意,不由看呆了。 ------------ 第七十二章 为颜面南旭应战 待风雅与乐正堇落座后,正好宴会开始。 莺歌燕舞,琴音笛鸣,纷纷上场,歌舞升平,众人把酒言欢。 上座的人互相敬酒言谈,下面的人也难得能品一品宫中好酒佳肴,不得不说场面是其乐融融。 突然风雅惊讶地指着场上献艺的人,回身问身边的人,“爹爹,我没有看错吧,那人不是当日在飞檐亭内吹箫的卓公子吗?” “不错。” 低眉品酒的人,并没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而脸上也没有惊讶之意,风雅不由奇怪,爹爹没有看怎么知道?正待她还要继续问时,乐正堇才开口。 “不只是卓公子,叶公子和李公子也都在这里。” 咦?风雅更加疑惑,“爹爹,你怎么知道?” “你不要忘了,接待来使的任务是谁负责的,这宴会也是其中一部分。”乐正堇淡笑着回道。 原来如此,爹爹是将那日在诗会上表现突出的人招揽到宴会上来,看来自己办的诗会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 “丞相大人,乐正小姐,越娇敬你们一杯。” 就在这个时候,越娇端着一杯酒杯走到她们面前,娇声说道。 今日宴请北邯来使,为了能够增添宴会的氛围,南旭帝便许可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携同家眷赴宴,所以在这里见到越娇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她的父亲正是兵部尚书,三品之内。 “多谢越小姐。” 待三人饮尽,越娇欲与之多交谈,上次还伞之时,却被告知乐正小姐感染风寒,不宜见客,所以下人收回伞后,便有礼地送她出府门,可惜了那一次机会。只是现在在这个场合上似乎不宜久站,于是越娇不停回头看着那温润如玉的人,才不舍地离开。 宴会上百官带来的家眷不少是自己妙龄的女儿,个个打扮得美貌如花,其心可知,都是想在宴会上为自己的女儿觅一门好的姻缘,而那少年成材入朝当官的绝代丞相,便是众人眼中不可多得的佳婿。 此时有了越娇当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其他女子也按捺不住了,纷纷站起来,以着结识风雅为由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乐正堇面前。 风雅嘴角抽了抽,看着络绎不绝的女子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管是之前在诗会见到的还是素未谋面的,都一副姐俩好的样子,熟络地和自己搭讪着,说的是天花乱坠,直到人走后,风雅都没有听清楚她们说过什么,不过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们的眼睛都没有放在自己身上。 过了许久,一波接一波的人潮散过后,风雅抬手挥了挥,才把呛人的胭脂味驱散,她此刻才明白宴会是一件多么无聊的事,而自己在爹爹面前当了这么久的绿叶,连场上表演什么都看不到。 许是察觉到风雅闷闷的心情,乐正堇夹了一筷子的糕点放在她的盘子里,笑道,“现在感觉到宴会没意思了?” 风雅撇撇嘴,提不起兴致来,“宴会上只有酒,那些菜看着好看,吃又吃不饱,早知道我中午就多吃点,而且啊,爹爹你没事长那么好看做什么,你看那些小姐,看你看得眼都快直了,我在这里如坐针毡的,怪不自在的。” “你要习惯。”乐正堇失笑地摇摇头,看来陛下不让她参加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而此时殿中歌舞一波接一波,热闹无比。众人无不沉浸在这美妙的夜晚中。 待舞姬散尽后,南旭帝朝贺兰宏朗声笑道,“三太子感觉如何?” “舞姿曼妙,歌喉动人,贵国的招待让贺兰宏乐不思蜀啊!”贺兰宏抚掌赞道。 说到这里也算是宾主尽欢了,但是意外总是在这种时候发生。 当贺兰宏的话音刚落,另一道娇蛮的声音便在大殿内响起,“南旭陛下,这就是你们南旭国拿得出手的节目吗?我看比我们北邯差远了。” “觅真,闭嘴!”贺兰宏脸色一变,原本不和善的外表此刻看起来格外吓人。 云觅真闻言不以为意地撇撇嘴。 南旭帝脸上依旧是刚才和煦的神色,他示意贺兰宏不要动怒,反倒说,“贵国小姑娘敢想敢说,个性豁达,三太子不必责备她。” 随后南旭帝回身问她,“这位小姑娘,那你说说,贵国有什么是我们南旭不能企及的?” 见南旭帝问她,云觅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朝他拱了拱手,不顾贺兰宏的眼神暗示,开口道,“我们北邯不兴你们南旭这种歌舞,软绵绵的,像是在无力呻吟,一点豪情都没有,只会在那里哀怨的吟花唱月,哪有我们北邯的活力充沛,随便一开嗓就是激扬的歌声,随便一起舞就是曼妙的舞姿,这是你们南旭比不上的。呀,恕小女子直言了。” 软绵绵?无力呻吟?哀怨? 整个大殿一片窃窃私语,这不是将整个南旭国都给辱骂了,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说南旭国是不思进取只会吟诗舞墨的国家吗?群臣胸中都饱含着一团怒火,毫不掩饰看向站着的人。 云觅真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反而洋洋得意地看他们的反应,此时一声娇喝从南旭帝身边响起。 “我看是你们北邯不会欣赏我们南旭的节目,才这样说的吧!想来也是,草原上只会骑马打猎的人怎么会明白我们这些读书人的消遣。” 众人纷纷看向出声的地方,是二公主宁雪锦,只见她慢慢站起,一脸不耐地对视着云觅真。 风雅暗暗点头,虽然她这二姐平时挺不靠谱的,但是关键时刻还是能发挥一点作用的,维护一下皇族该有的颜面还是会的。 “是吗?瞧你们南旭的女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出门要人扶,写点字还要人伺候,哪有我们北邯的飒爽和利落,若是国家有难,你们只有哭的份,哪有我们也会上场与父兄并肩杀敌的英勇,再说了,你们南旭会的才艺我们北邯也会,而我们北邯会的,你们南旭国的女子却不一定比得上。” 云觅真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人,虽然也像自己戴着许多饰物,但是却是打扮出来的效果却让人不忍直视,眼底不由浮现出一丝鄙夷。 宁雪锦被她所说的话语气得怒火上涌,立即回道,“你们北邯有什么我们南旭不会的,请小姐赐教。” “好,那你敢不敢和我比?” “比就比,你以为我们南旭国怕你吗?” 一听自家二姐说出这种话,风雅就忍不住要撞墙了,这人这样说分明就是挖好陷阱等她跳下去,而她这个火爆脾气的姐姐就是吃不了激将法这一套,被人牵着鼻子走被宰掉也是她活该。 云觅真就是等她这一句话,她立即转身向南旭帝,就在宁雪锦纳闷的眼神中,她朝座上的人以殿内都能听到的音调说道,“南旭陛下,贵国公主答应与小女比试,请陛下当我们的裁判,以达到比赛的公平。” 南旭帝方才坐在上面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时,就知道这小女子不是表面看来那么鲁莽之人,所以现下自己的二女儿就中了她的圈套,南旭帝状似无意地往风雅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云觅真道,“哦?近来也挺无趣的,那朕就答应你这个请求。” “陛下,不可……”一官员立即出声阻止,这要是两个姑娘家斗斗嘴皮也就罢,可是现在已然上升到国与国之间的比赛了,万一比输了,那他们南旭国的颜面何存啊! 南旭帝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爱卿不必多言,我们大家就当玩乐玩乐,输赢不必放在心上。” 有了陛下这句话,本来躁动的群臣才稍微放下了心,不是他们没有信心,而是从刚才的场面便看出此女诡计多端,不怕明面上的,就怕她暗地里算计。 “陛下,您这句话这么说就不对了,比赛有输有赢很正常,但是在我们北邯就有这样的规定,赢的一方有权提出一个条件让对方满足她。所以觅真斗胆,希望在觅真赢得比赛结束后,陛下能应允觅真一个条件。” 云觅真胜券在握般地说道。 “觅真,休得胡闹,你赶紧退下。”贺兰宏此刻无比后悔带她来南旭,若是此行因她节外生枝,那他该如何向父皇交代。 “人家陛下都答应我了,我怎么可以言而无信。”这一句直把贺兰宏堵得哑口无言,只得叹气作罢。 南旭帝不由好奇,便问,“你想要什么,若是朕能做到的话,必然能满足你。”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觅真佩服陛下的爽快。” 云觅真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神色淡然的人,眼底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倨傲。 “你不要把话说太早了,谁输谁赢还说不一定。” 宁雪锦见不得她一副似乎已经赢得的胜利者姿态。 “不比怎么知道?”云觅真一点也不把她放在心上,似笑非笑道。 “好,你说,我们要怎么比?” 风雅来不及出声阻止她,她家二姐已经将话说出口了,“爹爹,你说泰和殿的柱子结不结实?” 乐正堇抬眉扫了一眼身侧的梁柱,似乎在思考着,然后才认真地回答她,“你可以试试。” 这里刚说完,殿上已经就比赛形式开始了讨论。 “那好,我们就比武。” 比舞?宁雪锦不由轻笑出声,她居然敢和她们南旭比舞,真是不自量力,“好,咱们就比舞。” “你确定?”云觅真再一次问到,眼底的算计若隐若现。 “废话,就比舞。”这人怎么这么啰嗦,宁雪锦不耐地回道。 “好,就这么定了。”云觅真一脸得逞地朝南旭帝说道,“陛下,我们比赛定下来了,就比武,武力的武。” “什么,你不是说比跳舞吗?”宁雪锦一脸惊惧地问。 “我什么时候说过比跳舞,我一直说的是比武力,怎么,你现在想反悔了?反悔就当认输了。”云觅真一脸洋洋得意,这段数,想跟她斗,还差得远呢! 风雅一脸悲愤地嚷着,“不要拦着我不要拦着我,让我一头撞死算了。” “我不拦你,只要你把我袖子放开。” 乐正堇伸手指着紧紧抓住他衣袖的爪子,于是风雅泪奔。 ------------ 第七十三章 出师不利颜面失 “是你没有说清楚,故意让我误会的,你真卑鄙。”宁雪锦气愤地指着她,真想把桌上的东西狠狠砸向她。 云觅真一脸无所谓,随她怎么说,反正刚才在那么多人面前,她已经应下来了,就反悔不了,而且南旭女子不习武各国皆知,所以这局她们北邯稳赢。 在场的人无不愤懑,这北邯的女娃竟然跟他们玩起了文字游戏,趁着二公主没有反应过来就将比赛定下来,这比赛,恐怕他们南旭很难取胜。 南旭帝也没有想到还没有比赛,结果已经显然了,他眼神微沉,看来这北邯的女娃还是有几分聪明劲,若不是雅儿失去记忆,忘记武功,恐怕这女娃打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了。想到这里南旭帝看向乐正堇身侧的人,脸上闪过一丝怜惜。 “既然双方已经确定下来,那么就以比武来作为比赛形式。”南旭帝在二女儿不满欲再争辩的时候出声,敲定了下来。 “南旭陛下英明。”云觅真立即笑着行礼,顺带还向宁雪锦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气得她牙咬得紧紧的。 此时南旭这一边不知如何是好,应该派谁上场呢? “怎么?二公主你不上场吗?还是你们南旭国没有女子要上场?怎么个个不出声啊?” 云觅真貌似好奇地询问着,但是脸上的神色却与话语南辕北辙。 这时候,宁雪锦见她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气得牙痒痒的,可是她现在应该怎么办?南旭女子尚文不尚武,朝里的小姐们平日里都是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是绣绣花弹弹琴,就是吟诗作对的,哪有机会接触刀枪棍棒的,更别提是舞刀弄枪。 现在不止宁雪锦着急,殿上的百官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相互私语着,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还未比试就先认输吗?这不就是坐实了那北邯女娃说的话吗? 北邯这边的来使看到这场面,也是隐带着自得,虽然贺兰宏不赞同云觅真这般在宴会上胡闹,但是如果能为他们北邯赢得颜面,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南旭帝执起酒杯,轻啜了一口,脸色与方才无异,只有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暗色。 这厢急,那厢也急,唯有风雅这边的小天地较为镇定。 风雅真是搞不懂自家二姐长的是什么脑袋,竟然这般轻易踏入人家挖好的陷阱,要是现在百紫千红在就好了,起码她们的武功不弱,可以一拼,现在这个局面似乎不好收拾了。 “爹爹,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乐正堇看了殿上一眼,摇了摇头,“南旭很少有人习武,就算会点武功,也……” 话音还未落,就有一声音在殿上响起。众人纷纷朝那出声的位置望去。 “陛下,二公主,小女会一点功夫,可否毛遂自荐?” 风雅闻声看去,是她,越娇。 想来也是,在众多女子中,似乎只有她习过武,但是看了她上次诗会上的剑舞,能比得过人家马背上长大的人吗?风雅有点怀疑。但是,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不管怎么样,风雅还是抱着一丝期望,希望她能够胜过对方,为她们南旭狠狠地打击下对方的焰气。 此时越娇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不就是北邯嘛,她不信她学了这几年的武还比不上她们,待会就把她们打得落花流水,看她们还敢不敢这样嚣张。而且,越娇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人,而且如果能为南旭赢得这次比试,他是否能对她另眼相看呢?想到这里,越娇就更加坚定了信心,这次比试她一定要赢。 南旭帝打量了下站起来的女子,不由笑着对她身边的人说道,“越爱卿,这是你家闺女吧?勇气可嘉!” 坐在一旁的兵部尚书越振连忙拱手回道,“陛下过奖了,小女莽撞了,她不过是会几招拳脚功夫,就上来献丑,望陛下见谅。” “爱卿过谦了,那就让你女儿替咱们南旭上场!” 见南旭敲定人选,云觅真也打算上场,却见贺兰宏抬手阻止,他转身朝南旭帝说道,“觅真出手没轻没重,怕伤了贵国女眷,我们北邯还是由桑兰上场。” 云觅真不由停住动作,她往贺兰宏方向望去,与他的视线交汇,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理了理衣裙,继续坐下来,嘴角浮起讥笑,桑兰的武功是她们北邯女子中的佼佼者,连自己都曾是她的手下败将,南旭输定了。 一身材高大的女子领命从北邯来使中走出,她在殿中站定,朝南旭帝行了一个礼,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越娇手握一把长剑,在她面前站定。 “你不拿武器?”看对方双手空空,越娇不由疑惑。 “怕伤了小姐。”唤作桑兰的女子低眉回道。 越娇眉头不由挑起,看不起她是不是,她冷哼着,“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你可要小心了,刀剑无眼,若是伤了你,那可就抱歉了。” 见对方颔首不语,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她的心里顿时一股火气涌上来,如此这般,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殿上顿时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听得到,南旭这边的群臣敛眉屏息,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气氛相当的紧张。而反观北邯这一边的,都神色无常,似乎不把这场比赛看在眼里,对比之下,南旭更加担忧了。 风雅捏着衣角,看着两边对峙的人,心里不由跟猫抓似的,对方身高体大,一看样子就知道是有经过训练过的,两相对比,人家就像是一只凶猛的狮子,而越娇站在她身边就像一只瘦弱的小猫,她忍不住问身边的人,“爹爹,你看我们胜算几何?” “胜负已经分明了。”乐正堇不急不缓地说道。 什么意思?风雅看向正等待着下令的两人,不由疑惑。 此时一声令响下,越娇率先出手,她亮起手中的长剑,朝桑兰刺去。 南旭这边见她出手有模有样的,心里松了口气。 北邯那边就淡定多了,该吃该喝的一样都不落下。 桑兰右脚一旋,就避过了长剑,越娇见一击落空,手腕一转,剑尖就改变了方向,朝桑兰的胸口而去。 只见面对致命的长剑,桑兰依然不慌不忙地一侧身,长剑就从她的胸前划过。 几个回合下来,对方依然是从容地从自己剑下躲过,但是不出手,越娇心中如火烧似的,她看不起自己是吗?不屑对自己动手? 南旭这边的人见到桑兰不管对方出手的方向有多刁钻都能轻巧地闪过,心里不由替越娇捏了一把汗。 风雅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上缠斗的两人,呐呐地说,“怎么感觉像是猫在抓老鼠?” 原本紧张看着比赛的几个宫婢听闻,不由轻笑出声,确实有点像,但是笑完回过神来,立即闭上嘴,她们可是南旭的子民,可不能这时候临阵倒戈。 半柱香后,场上还是没有分出一个胜负。 越娇此时心里一急,脚步一转,凌空挽了一个剑花,朝桑兰呼啸而去,剑势凌厉,势不可挡,场上有人不由拍手叫好。 越娇心底得意的一笑,这一次,定能将她拿下。 但是桑兰却丝毫不受影响,脚步站定在地上,没有躲避的想法,而殿上的人,不由呆在当场,胆小的官家小姐立即双手掩目,不敢直视这有可能流血的场面。 当剑尖直逼桑兰面前,突然,桑兰动了,那双一直垂下的手动了,只见她抬起右手,轻松地捏住了那凌厉的长剑,而且只用了两指,在场的人不由哗然。 越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手再用力往前一送,但是剑像是扎在了石头上,一分一毫都移动不了,她心中一急,运起左掌朝桑兰面门击去。 “到此为止吧!” 越娇还没有听清,就觉得手腕一痛,对方已经避过她的攻击,抬脚踢在她的右手上,长剑应声而落,却在半空中被对方一踢,上升后翻了一个跟斗,稳稳落在了桑兰的手中。 “你失了武器,便输了。”桑兰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然后朝上座的人行了一个礼。 跌坐在地上的越娇呆愣地看着她,根本没有预料到这般结果,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形势逆转只在一瞬之间,殿上的人还没能反应过来,比试已经见分晓了。 最先打破局面的是南旭帝,他朗声笑道,“北邯果然是人才辈出,女子也有如此精湛的武功,实在是令朕大开眼界。” 见自家陛下已经发话了,他们做臣子的,也只能笑着附和着。 于是夸赞之意溢满整个大殿。 贺兰宏立即谦虚地回道,“哪里哪里。”但是眼底的得意一览无遗。 二公主扫了一眼失魂落魄回到自己位置的越娇,心里一片积郁,现下她们南旭败了,不就丢了脸面,一想到这是自己胡乱应下的战帖造成的,心里不由心一阵慌乱,那她不就是南旭国的罪人了? 风雅看了一眼神情沮丧的二姐,再看看一脸倨傲的云觅真,心底一阵叹气,果然还是输了,只是不知道这云觅真会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 此时,云觅真站了出来,她朝南旭帝拱手行礼,然后道,“陛下,既然我们北邯赢了比赛,那么陛下是否应该答应小女的事?” “哦?把你的要求说来听听。” “好,”云觅真话语一顿,然后提高语音朗声道,“觅真要当朝丞相做我夫婿。” 此言一出,顿时整个大殿都死寂下来,有人张大嘴巴没能合上,有人端着酒杯便被定在当场,但是无疑都是瞪直眼睛看着场中的人。 刚抿了一口酒水的风雅立即将口中的水喷出。 什么?让爹爹做她夫婿? ------------ 第七十四章 爹爹保卫之战① 南旭帝脸色一僵,随后一抹暗沉浮现在眼底,这女娃子不知天高地厚,之前看在北邯的面子上没有与她计较,也怕失了他天子的颜面,没有想到这女娃子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南旭放在眼里,于是他沉声问道。 “你可当真?有些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当然当真,我云觅真从不说假话。”她在刚才入殿的时候,就让人去打听,没有想到那人竟然是当朝丞相,名彻四国的那位少年丞相,来南旭国的一路上就听闻了他不少事迹,此时心里更是不可抑制地跳动着,更加坚定了她势在必得的心,这般玲珑俊秀的人,她可不能把他错过了。 初听这个要求时,贺兰宏不由怔在当场,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殿上一脸坚定的人,心像刀割般,钝痛。他神色一凛,冷声开口,“觅真,你换个要求。” “不换,三太子不要阻止觅真追求幸福的权利,就算你是太子也无权干涉。”云觅真也同样冷声回道。 幸福?贺兰宏闭了闭眼,眼底一阵哀痛,他不会是你的幸福,而…… 宁雪锦和越娇等人更是悔恨不及,若不是自己,她们也不会将皇都的梦中佳婿给输走,还是他国刁蛮任性女,想想心中十分不甘,但是此时却没有立场说什么,只能干瞪着眼,对殿上的女子投以愤怒的目光。 此时众人纷纷将眼神投以话题的另一位主角――乐正堇。摊上这件事,他会作何反应? 只见他仍坐在原位,细细品着手中的酒,慢条斯理,脸上仍是之前温和的神色,不见丝毫慌乱,也不见任何喜悦不满,于是众人不由在心底打鼓,丞相会如何应付,答应还是反抗? 风雅一抹嘴角的酒渍,却在众人投注在身侧人的目光中站起, 方才众人光顾着看乐正堇,故而忽略了他身边还作着一人,一容貌出色的女子。 她是谁?是丞相的夫人?可是从未听说过丞相大人成过亲,不管她是谁,她的身份肯定和丞相大人很密切,否则出席宴会那么多次,也不曾见过丞相大人带过女眷,在场的一些有意和丞相攀亲的人不由心中暗暗警惕。 而殿上也有一些人曾经参加过风雅举办的诗会,认出了她便是那位乐正小姐,不知为何心下松了口气,她们睁大着眼睛等待着她接下来说的话,在这宴会上她们是没有身份替丞相大人说话,可是这乐正小姐身份摆在那里,她站出来说话再适合不过了。 正在自怨的宁雪锦一见自己三妹时,心里闪过一阵惊喜,有三妹在就好办了,她不信以自家三妹的能力还斗不过这小小北邯的恶女。 正欲开口的南旭帝,见到爱女出场,眉间一松,便不再言语,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殿上的人没有料到这一场变故,都将视线汇集在突然出现的人,北邯的人心中一阵犹疑和警惕,而南旭这边则是暗自期待和好奇。 只见风雅从容地向座上的人行了一礼后,才说道,“陛下,小女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有什么不当说的,朕准了。”南旭帝大手一挥,便应允了。 于是众人屏息等待着她的下文,而风雅在众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和南旭帝交换了一个他人看不懂的眼神。 云觅真见识过风雅舌灿莲花的功力,心下一紧,心头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 风雅环顾了在场人一眼,才缓缓开口,“小女觉得云小姐的要求不妥。” “有何不妥?”云觅真立即反问,她就知道,这女子一开口准没有好话。 “你说来听听。”南旭帝笑着道。 “谢陛下,”风雅朝殿上的人福了福身,才转身面向云觅真,嘴角似笑非笑,继续说道,“云小姐,这件事,在风雅看来,有三处不妥。” 见对方再次数出三,那日街上的场景重现,云觅真嘴唇一抿,死死盯着她。 “其一,在我们南旭国,婚配一事,都是由父母双方定下,子女是很少有发表意见的机会,这就是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下云小姐没有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于礼不和,礼部尚书大人,小女可有说错?” “不错不错,小姐所言极是。”一被风雅点到名的身穿官服老者走出来,朝南旭帝拱手称是。而殿上的人也纷纷点头赞同。 云觅真冷哼一声,开口反驳道,“身为臣子,他的亲事陛下可以做主,陛下一言,可当得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陛下也应允了本小姐的要求,所以这条不作数。” 没想到短短几天不见,这人也学得机灵了,风雅心中暗思,不过,是骡是马拉出来溜溜才能知晓,于是风雅继续道,“我国陛下最是英明,也最能体恤臣子,他不会胡乱给底下的人指婚,若是不小心成就了一对怨偶,他心里会过意不去的。就算是违背了他的诺言,他也会这样做的,世界上最难得的不是信守承诺的人,而是知错能改的人。” “你……”云觅真气得说不出话来。 殿内的人不由在心中叫好,这话说得不错,他们陛下不是不明辨是非的人,但是此刻场上的人极少人发现若是常人定是不敢将这一番话当着陛下的面上说出来,这不是摆明陷陛下于言而无信的境地吗?但是话语中的熟稔又不会让人觉得不妥当,这两厢矛盾的境地竟在这女子身上糅合得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唯有几个跟南旭帝较为亲近的大臣发现了里面的不对劲,没有人敢当着陛下的面替他说出这些私底下清楚明面上却无人会直接说出来的话,但这小姐却说出来,而且,陛下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相反还很高兴,这让和陛下打交道多年的老臣很是费解。 不过现下这些事不是主要的,他们还是先关注殿上的事。 风雅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假设其一不成立,那么其二,云小姐没有了解丞相大人是否娶亲或者尚有婚事在身,便贸然提出这个要求,若是家中有贤妻,或有亲事,这不是陷大人于不义的境地,换个角度想,大人答应了亲事,那以云小姐的秉性来看,您可愿屈身伏小?” “这……”云觅真此时被问倒了,低下眉思考起来,她说的不错,自己刚才忽略了这一点。 可是在场的南旭人却泛着疑惑,丞相大人未曾成亲,而且也不曾听闻有亲事在身,若是都不是真的,那么北邯出去打听一下不就拆穿了?但若是丞相大人有亲事在身就再好不过了,就能阻止这女子逼亲之嫌,但是这同样是不是也将自己的女儿隔绝在外? 于是大部分有意和乐正堇结亲的人,此时觉得他有亲事好,又觉得不好,于是正处于这两种矛盾中。 风雅见她认真想着这问题,不由弯了弯唇,以她与云觅真交手看来,她性子刚烈,是不会允许自己与别人共侍一夫的,不过,她摇摇头,要想对方退缩也要这件事是真的才可以,可惜了。 于是她朝云觅真笑道,“云小姐,是否也觉得自己这个要求莽撞了?” 云觅真冷哼着,眼底冒着火花,却不回答她,这女子果然有点能耐,这点事情她都能讲出点花来,可气的是自己竟然一点反驳的话语都找不出来,想来她是摸透了自己的性子,看样子实在不妙。 见她不搭话,风雅也不恼,继续说道,“其实风雅方才是做着假设,大人他是没有娶妻,身上也尚无婚事,所以你大可放心。” 在场的许多人顿时因为风雅的这句话而松了口气,但是同时又矛盾,那这样丞相大人还是得被逼亲啊! 原本以为这南旭国的女子能将觅真说退,没有想到这竟然是她随口说的,贺兰宏心里顿时像猫抓似的,恼怒着不知该如何打消觅真的想法,拳头攥得紧紧的,若不是身边的人拦着,想来他已经冲出来将她拎回使馆,好好教训一顿。 云觅真猛地抬起头,觉得自己被她糊弄了,“那你还在这里说什么其二?” 风雅笑了笑,“其二的重点不是丞相这件事,而是在于云小姐是否了解过大人,若是不了解,你不觉得你提的要求不妥当吗?风雅不过是想说明这一点罢了。” “本小姐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痛快点,第三是什么,不要磨磨唧唧的。”云觅真像是被踩到痛脚,炸起毛来了。 风雅也不在意,她拨了拨垂落耳际的发丝,学自家爹爹慢条斯理地道,“其三嘛……” 乐正堇好整以暇地看向身侧从容淡定的人,火红的光亮透过大红色的灯笼笼罩在她周身,紫衣墨发,泛起了淡淡的光圈,因着光晕而衬得肤色白里透红,脸上微微带着笑,给人予一种柔和安定的视觉美感,但只有眼底闪过的狡黠,才透露出她的本性,他不由莞尔。刚才他本是想自己出面,不过他这按捺不住的古灵精怪的女儿就替他打头阵了,于是他现在也开始期待她将如何把局面挽救回来。 ------------ 第七十五章 爹爹保卫之战② “其三嘛,”风雅勾起唇角,狡黠一笑,见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方才听云小姐说你们北邯赢得比赛后有权向对方提一个要求作为奖励,这个是你们的风俗,风雅没有异议,只是风雅有一点不解,风雅曾听闻北邯比赛向来都是三局两胜来决出获胜者,方才我们似乎才比过一局,何来的胜负之分,现在下结论,是否有点为时过早呢?” 风雅话一落,南旭这边的人才恍然大悟过来,原来如此,现在谈输赢确实为时过早了。而北邯那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没有方才那份气定神闲,云小姐的要求他们可以不在意,但是若是因为此再进行比赛,那么胜负就难料了,要是因此丢了脸,那他们不就无颜回国面圣了? “三太子,她说的话是真的?”南旭帝明知故问。 “不错。”贺兰宏看了一眼跺着脚发泄的云觅真一眼,点头回道。 风雅这才偷偷朝自家爹爹的方向投了一个得瑟的眼神,而后者则回以她一个不要自满误事的宠溺一笑。 风雅迅速接收到后,又朝他吐了吐舌,才又在自以为无人发现时恢复了那端庄贤淑的样子,直把身侧的宫婢看得目瞪口呆。 “这么说,这个比赛我们还要再比试两场?”南旭帝接着问道。 “按道理来说是的。”贺兰宏颔首。 “不,陛下,若是我们北邯赢了,那就只需要一场就足够了。”虽然被她反将一军,但是云觅真此时一点也不慌乱,反正瞧她们南旭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怎么能赢得过她们这些真刀真枪练过的人呢? 云觅真这般自信,让在场的南旭人心中都憋了一口气,宁雪锦气不过,站起来怒指着她,“谁输谁赢还说不一定,你不要这般嚣张。” 云觅真瞥了她一眼,不再与她言语,宁雪锦才气闷地坐下来,哼,待会就让三妹好好教训你,看你还敢不敢得意? 很久没有听到雅儿与人辩驳的场景了,记得那还是很早之前的事了,现在想想,还真是让人怀念,于是南旭帝满脸笑意地问着殿下的人。 “你们说说看,第二场比赛你们想怎么比?” 这时风雅率先开口,先发制人这才是上策,“陛下,风雅觉得第二场比舞再好不过了。” 话音刚落,便得到云觅真嗤笑,“方才才比过武,怎么,你们不服输想要再来一次?我看你们是在自讨苦吃罢了。” 风雅摇摇头,笑着解释道,“此比武非彼比舞,云小姐话不要说得这么早。” “什么?”云觅真一怔。 宁雪锦心中一喜,她明白三妹是在向北邯讨回之前被算计的事,她斜眼看向云觅真,拔高语调,“云小姐,你听不明白吗?就是比舞,不是武术的武,而是跳舞的舞。” 南旭一边的人皆露出欣喜的神色,和他们南旭比舞,简直是以卵击石,谁人不知南旭崇文不尚武,许多小姐都怀有一身好舞技,这场比赛他们的胜算很大。 “好,比就比,当我们北邯怕了你们。”云觅真冷哼一声,便定下了比赛形式。 南旭帝见双方达成共识,也点了点头,不过他心里有丝疑惑,雅儿没有习过舞,也失去了记忆,那她要抉择谁上场?不过既然雅儿敢这么说,想来已经有过对策了,南旭帝放下心,沉声对下面的人说道。 “好,那第二场以舞来作为比试。” “你们南旭打算派谁上场?”云觅真抬高下巴,没好气地问着身前的人。 风雅不急着回答,反倒向南旭帝进言,“陛下,此次比舞不若像第一场比赛可以直接看出输赢,所以需要到裁判,以示公正。” 南旭帝点点头,他转向身侧的人,说道,“三太子,我们俩来当裁判如何?” “却之不恭。”贺兰宏立即应道。 “那么现在有了两位裁判,似乎不够,但是再选取两国任一一人都不太适合,风雅,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南旭帝思虑了下,把问题抛给了爱女。 风雅闻言暗暗思考着,却听见云觅真质疑地说道,“你可别找什么人来随便糊弄我们,若是比赛不公正,我们是不会承认结果的。” 待云觅真说完,风雅灵光一闪,她朝南旭帝福身道,“陛下,风雅知道有一人可以堪当裁判而且不会惹人非议。” “哦?你说来听听。” “东瓴摄政王之子,方江柳。” 在来参加宴会之前,风雅就向自家爹爹探听消息,才知道南旭国里有一人是东瓴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嫡子,年少时作为质子被送往南旭。可是为何是摄政王的儿子而不是皇室的皇子作为质子,里面还有一段渊源。 话音一落,群臣就纷纷点头,而北邯等人也只是在一旁静默没有插话,于是南旭帝征询了贺兰宏后,见他无异议,便对身侧的人吩咐道,“去把方世子请到殿来。” 身侧的侍从便应声下去。 虽说是质子,但是南旭国也不曾亏待他,还赠与了他一栋府邸,饮食用度皆以皇子一致,只是他鲜少出现在众人眼前,以至于乍听之下,没有对此人的印象。想来至今,这东瓴世子也在南旭待了十年之久了。 不过之前她问爹爹的时候,觉得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但是她搜索记忆半天,也没能想起他是谁,可能同名同姓的人太多,到最后她也就把他抛在脑后了。 于是殿上都在等着传话的人,一阵静默,只有座上的南旭帝与贺兰宏在交谈,其余人都摒着气伸长着脖子望向殿门。 风雅也不着急,她左看看右看看,再一次加深了皇城是盛产美女的地方,个个女眷的容貌都很出挑,不过相较于南旭,北邯的女子个头偏高,骨架宽大,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只是肤色却不如南旭女子的白净粉嫩,通身散发出来的是常年在外的干练和矫健,两相对比的话,南旭女子赢在娇小玲珑,输在气魄豁达。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云觅真在街上如此不待见南旭男子了吧,她们随便站出来一个人都很有可能比南旭国的男子高挑。 不过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北邯女子少了一点南旭女子的温柔可人。 风雅忽略云觅真射过来的轻蔑神色,从容地朝她淡淡一笑,这个时候,比的不只是才艺,还有气度。 半炷香的功夫,门外便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众人敛神静待,风雅也回身看过去。 通报的侍卫率先走进殿门,而应召而来的人被他严严实实挡住,只见他侧身往旁边一站,身后的人才出现在众人眼前。 宫灯倾泻的光线缭绕,只见一被掩映的人在柔软的光晕下站定。 红衣妖娆,墨发飞扬。 竟然是他? ------------ 第七十六章 爹爹保卫之战③ 五官精致柔媚,几缕发丝垂落在耳际,唇角勾起,惑人的轻笑便一览无遗,红衣墨发,风华独立。 风雅看着眼前的人,不由惊讶,这不是上次诗会上朝她抛媚眼的人吗?怎么可能是东瓴的质子方江柳?对了,风雅这才想起来,他不就是弹了一首《飞浪》的那个人吗?难怪一听他的名字会觉得熟悉。 但是这人给她的感觉就是轻佻,风雅现在开始怀疑他是否能胜任裁判这一职。 在场的人很多都是第一次见到方江柳,脸上难掩惊艳,不由看呆了。 而方江柳扫过在场人的神色,无不是被他容貌所迷,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但是稍纵即逝,随后他朝座上的南旭帝行礼,如戛玉敲冰的声音便在殿上响起,“参见南旭陛下。” “世子免礼,不知世子可知朕唤你来何事?”南旭帝问下首的人。 “江柳知晓。”方江柳恭谨地回道。 于是南旭帝点点头,吩咐人给他安排位置,示意风雅等人比赛可以开始了。 方江柳应声经过风雅身边时,似有若无地朝她妖娆一笑,风雅忍住身上的鸡皮疙瘩,视线转向别处,以至于错过了他眼底的玩味。 云觅真双手抱肩,气势凌人地说道,“此次比赛我们北邯由我来参赛,那么你们南旭呢?不会是由你来吧?” 风雅朝她低眉一笑,“风雅在舞技方面涉略不深,不敢在大家面前班门弄斧,不过我们南旭的女子,不少是这里面的佼佼者,所以风雅得请她们上场。” 乐正堇闻言轻轻一笑,恐怕不是涉略不深,而是没有涉略吧! 风雅话刚说完,南旭女眷们脸上顿时一喜,各个精神饱满,满含期待地看向风雅,因南旭女子以舞为傲,心下都有股自信,她们不信以自己的能力还斗不过一蛮夷之地来的粗野女子,如果南旭国能派自己出场,不仅能赢得比赛为自家争光赢得圣眷,还能解丞相大人之危,说不定还能获得他的另眼相待,这个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风雅一眨眼,就被眼前虎视眈眈的眼神们吓到了,一双双透着绿光的眼睛直盯着自己,根本没有之前看到的那欲说还休的矜持样,犹以她二姐和越娇为最,风雅感觉心里发毛着。 镇定了心神,忽视那一道道毫不掩饰的视线,风雅微眯着眼朝众人所坐的位置扫过,原本精神抖擞的女子一见风雅的视线掠过她们,立即呈现沮丧的神情。 风雅微叹了一口气,这场比赛她们南旭其实只有五成的把握,事实并不像大家所想的那样,所以这场比赛要十分慎重。 所以当风雅触及到那道淡粉色身影的时候,风雅才松了一口气,遂而勾起唇角,选对了人的话,又会多一成胜算。 “我们南旭国将会出场比赛的是太常卿之女,郑碧彤。” 话音一落,其他女子便黯淡了神色,转而看向那个幸运儿,目光里无不带着羡慕嫉妒恨。 “当日郑小姐的舞画让风雅过目难忘,今日希望郑小姐能代表咱们南旭国赢得这次的比赛。”风雅朝站起来的女子笑着道,话里带着钦佩以及期许。 郑碧彤心里十分激动,没有想到乐正小姐会选择自己,看来上次诗会她施展了浑身解数不惜露出底牌,是真的押对宝了。 郑父没有想到自己那一向低眉垂首的女儿竟然会有这样容光焕发的一面,放佛这一刻都认不出她来了。 郑碧彤在自家父亲惊讶的神色中站出来,然后面色沉静地回道,“为国家效力,这是碧彤应该做的。” 这句话不卑不亢,瞬间赢得在场南旭人的好感,风雅暗暗点头,韬光养晦的人自有自己不同于他人的风华,而这郑碧彤就是其中一个。 云觅真斜了站出来的女子一眼,眼底盛满了不屑,不过又是一个柔弱的女子,根本不放在眼里。 而二公主宁雪锦则是怒瞪着自己的三妹,就知道她会胳膊往外拐,从来好处都不留给自家人。 风雅触到自家二姐的眼神,不由瑟缩下,真是火辣辣的妒意以及怒意,风雅在心底委屈地嘀咕着,自家二姐那半吊子的舞艺,要是让她上场,估计就让人笑掉大牙了。原本跌落的颜面,兴许就粉碎了。 南旭帝见人选定下来,跟贺兰宏商量了几句,便开口道,“那现在第二场比赛可以开始了,你们哪一方先上场?” 只见云觅真率先站了出来,“我先来。” 南旭帝颔首应允了。 于是风雅等人退了下来,空出殿中的位置出来。期间受到了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忽略云觅真的敌视,另一道?风雅余光一闪,便看到那一张似笑非笑的妖孽脸,风雅眼色一沉,不动声色地走回原来的位置。 对上自家爹爹满是笑意的视线时,风雅立即褪下那端庄贤淑的样子,调皮的本性展露无遗,她蹭到自家爹爹跟前,讨好地问道,“爹爹,风雅刚才替你出头做得可好?” 风雅瞬间的变脸,让侍立在一旁的宫婢看得膛目结舌,没想到刚才在殿上这么能言善辩的女子,转眼间就变得,怎么说?变得这么小孩子心性,要不是亲眼所见,她们真的是难以想象。 由于这一批新侍婢没有见过风雅,所以不了解这位百变三公主可是在宫里出了名的。 背向她们的风雅没有注意到后面的风起云涌,而是满是期待地等着自家爹爹的夸赞。 只见乐正堇失笑地摇摇头,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你啊,太莽撞了。” 风雅欲争辩,而自家爹爹又不紧不慢说出一句话,“不过机灵善辩,你还是当之无愧的。” 语毕,风雅立即得瑟了,她扬起下巴,眼睛里闪着骄傲的光芒,“也不看看我是谁,堂堂南旭国三公主殿下兼鼎鼎有名的南旭国丞相之女是也,不聪明机灵,随机应变,才貌兼全那怎么行?” 乐正堇轻笑不语。 话刚说完,风雅随即收起了嬉笑的神色,她带着疑惑求证身边的人,“爹爹,之前你也看过郑家小姐的才艺,那你觉得这次我们可有胜算?” 一手执起酒杯,泠泠的微波荡漾,映出了一双幽深的眸子,双眸的主人语含笑意,清雅地道,“你不是自诩聪明机灵随机应变才貌兼全吗?” “嘿嘿”,风雅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然后目光看向殿中做好准备的云觅真,语气突然正经下来,她坚定地说道,“她一定不会赢。” 谁也赢不走她的爹爹。 刚碰到嘴唇的酒杯一顿,他眼眸移向身侧那面色坚定的人,心里一股不同于平日的暖意从耳边窜入,直达心底。 他放下杯子,敛目轻笑,一室芳华,顿倾。 ------------ 第七十七章 爹爹保卫之战④ 待准备就绪后,云觅真朝上座行了一礼,然后满是自豪地说道,“觅真为各位带来是我们北邯女子都会的舞蹈,追风。” 话刚说完,原本静坐的纳兰宏脸色大变,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殿下那笑得一脸骄傲的人,随意搁着手此时紧紧抓住扶手,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追风,是北邯里每个女子都会的舞蹈,但是并不是每个场合都可以跳的,有的女子可能一生只会跳一次,那便是认定一个男子是她可以托付一生的时候,才为对方献上深情一舞。 风,无拘无束,常用来比喻草原上的男子,而追随着风的便是云,云便是女子,风吹云动,风止云静。 这便是追风的原意,追随你,你是我永远的方向。 可是,是谁说过,这一生只会为他一人起舞? 纳兰宏心碎欲裂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出色的男子,红唇轻掀,一字一句,清晰地传过来,“今日,这追风,我云觅真为你而舞。” 这一句,深深刺痛了一人的心。 而在此时,殿中的南旭人目瞪口呆,直呼不可思议,北邯民风如此开放,竟可以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表达情意,真是骇人所闻。 风雅也一脸惊讶,没想到这刁蛮女子竟然敢当面说出这样的话,侧身见自家爹爹还是一脸淡定,像没有听到这句话似的,从容地坐在原位,乍一对比,当事人无事,反倒是她们这些局外人大惊小怪了,不过惊讶过后,风雅还是对云觅真生出了一丝钦佩,北邯女子率性,敢爱敢恨,这可能是南旭难以企及的地方吧! 云觅真说完也不在乎众人震惊的样子,而是直接走回殿中站定,抬手示意弹奏的人可以开始了。 她的手刚放下,一轻缓的笛声便飘荡而出,云觅真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闭上了双眼,神情放松,像是在享受着笛音带来的美妙。 原本有些喧哗的大殿,逐渐在清脆的笛音里沉寂,众人无不将视线放在殿中的人身上,看她脸上渐渐呈现出陶醉在笛声中神色,之前认为北邯女子好勇不会才艺的人,现在心里开始打起了鼓。 在众人犹疑中,笛音从轻缓转换到激昂,而此时云觅真垂落在两侧的手也开始缓缓朝两边抬起,手一动时,手腕上的银圈相撞,在静寂的大殿里,格外清脆悦耳,而当她的手抬到与肩同高时,一声鼓声悄然响起。 云觅真随着鼓声霎时睁开了双眼,眼底呈现的不是之前的不可一世的骄横,而是像盛满了遇到美好事物时所表现出来的欣喜,然后笛声消失,紧接着鼓声一声一声慢慢奏起,而她人也跟着鼓声的律动舞动起来。 风雅看着殿中翩然起舞的人,心底不可不惊诧,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舞蹈,一会儿双脚高跳,一会儿蹲下走矮子步,一会儿又双手随意摆动,整个人在原地转圈,彩色衣裙旋转开去,在融融的灯火下,铺开了一地霞光。 而在场的南旭女子无不对这种新奇的舞蹈表示极大的震惊和好奇,这样的舞蹈不同于南旭的细腻婉约,虽然舞步简单,但是所传达的感情热情奔放,而又给人予生机和活力,这是南旭舞蹈所没有的。 鼓点渐渐密集起来,而云觅真的舞步也加快起来,身上银圈相撞的声响淹没在振聋发聩的鼓声中,而随着节奏踢踏着双脚的人,脚步一点地,开始旋转起来,脚步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而彩色衣裙一圈一圈散开,像盛开在夜晚下的蔷薇,无声地对众人诉说着一个女子心中那炽烈的情感,由心然怦动,到逐渐迷恋,直到坠落爱河,无一不使人心震撼。 正当众人沉浸在这激动人心的舞步中,鼓声戛然而止,而殿中的人也随之止步,唯有飘扬在半空中的发丝慢慢垂落。 鼓息舞止,恰如其分。 殿中一片静默,随后众人才反应过来,而北邯那边的来使已经率先拍手叫好,南旭那边的人面面相觑,也不由发自内心地鼓起掌来,虽然不待见那位北邯女子,但是他们是不会否认她的舞技,实在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视觉享受。 当云觅真行礼致谢后,冷讽的神情又回到了她的脸上,她转身朝静立在一边的郑碧彤说道,“该你了,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话音一落,南旭这边的人才想起这是在比试,而且对方跳得这么好,他们有可能取胜吗?所有人都带着不确定的目光看向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的人慢慢朝殿中走去。 风雅没有想到北邯女子舞技那么出色,想来是她们彪悍的作风太盛,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她们还有这一才艺,而刚才云觅真的表现大出她所料,如果因为这样而将第二场比赛输掉,那她实在是无颜面对自家爹爹。 但是,直到风雅看着那一脸沉静如水的人,心里一闪而过的担忧才渐渐落下,她不会错过,当众人震惊在云觅真的舞蹈中,郑碧彤只是稍微惊讶了下,但是随后便恢复了原本的神色,风雅心中暗自揣测,兴许她对自己的舞技更有把握,若是这样,自己就可以放心了。 见身边人脸上不断变换着神色,由紧张到忧心再到紧张,乐正堇弯了弯唇角,他抬手轻拍了拍紧紧抓着他袖子的爪子,温声道,“不要担心,就算是输了也不要紧。” 风雅疑惑不解地看着自家爹爹,什么叫输了也不要紧? 对上身侧迷惘的眸子,乐正堇只是笑道,“你只要把心思放在舞蹈上就行了。” 话说完,乐正堇便不再看她,而留下风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独自猜测,但是爹爹说话一向有理,于是她真的放下心来,也跟着自家爹爹一样看向殿中。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一白净的屏风被侍从搬了上来,除了少数参与过诗会的人心中了然,其余人都很费解,尤其是郑父,因为平日只敢轻言细语的女儿竟然有他不知道的一面,这样的反差是极大的。 而在郑碧彤的面前一如盆的砚台盛满了墨汁,映着灯火浮现瑰丽的色彩。 不知南旭,连北邯那边的人也不由好奇,为什么跳舞会和屏风还有墨汁扯上关系?这分明不是比试作画。 然而除了少数人镇定外,其余人都是一头雾水,但是无疑增加了兴趣,更是让人期待。 当郑碧彤报幕说表演画舞时,殿上的人才恍然大悟,随后更是渍渍称奇,这画舞不知多少年没有现世了,近乎在南旭绝迹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在一小小女娃口出说出,真是太震惊了。这么说这场比试她们南旭国有望获胜,顿时南旭国那边士气高涨。 但是当琴音想起时,风雅没有一皱,只是她同其他人关心的不一样,为何这次她没有叫人准备画笔,是她一时紧张忘了?还是? 风雅不解地看向站定在殿中的人。 ------------ 第七十八章 爹爹保卫之战⑤ 但见静立在殿中的人,绀青衣罩着白色肌肤的女子,如春云般带着飘然的气韵。 当琴弦拨动,清亮的琴音响起,原本握在她手中的长袖顺势滑落,而明眸划过一丝坚定。 别人十年磨一剑,她十年磨一舞,今日,便是展现在世人眼前的绝佳时机,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专注在郑碧彤身上的风雅,只见一抹不明的神色从她眼中划过,来不及看清,她已经踏着琴音起舞了。 舞转回绣,袖若雪飞,明妆丽服夺春晖。 长袖舞动时,在场的人顿时看到这样一幅美妙的画面,连云觅真收起了嘲讽的神色,难得一连正色看向殿上起舞的人,南旭国女子擅舞,果然是名不虚传,但是,她冷哼几声,跟她方才的舞蹈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郑碧彤的舞姿轻盈,像踩在柔软的雪地里,无不给人轻松自在的感觉。 就在众人沉浸在这曼妙的舞蹈中,琴弦上挥动的手指加重了拨动的力道,由指尖传出来的琴音不再是之前的清亮,而是带着几分厚重。 琴音一变,舞动的人也随之变化,手臂一用力,长袖便收回她的手中,紧接着她提步朝盛满了墨汁的砚台舞去,手臂一动,团在手中的长袖便飞向砚台,在众人惊呼中,那绀青色的袖尾已经沾满了墨水,然后她顺势一甩,原本轻飘飘的衣袖因着沾染墨水有了重量便朝那屏风挥去。 包括之前看过画舞的风雅在内,没有人会想到她竟然会以袖作笔,袖染墨汁去作画。而本是信心满满的云觅真也不由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竟然有这样的舞蹈,可以边作画边跳舞,心中顿时一阵烦躁。 待到郑碧彤将衣袖移开,众人还没看清时,另一手的衣袖紧随其后,然后两手的衣袖在郑碧彤的曼妙舞蹈中,似是每一次都是不经意,但是次次都精准地将墨水通过袖尾挥洒在屏风中,宿起袖落,在看者的眼里,这好像是水到渠成的动作,没有一丝刻意,很好地将舞蹈与作画恰如其分地结合在一起,没有一丝违和感。 当琴音缓慢了下来,原本白净如雪的屏风上已经初现了水中早荷的影子。然后在郑碧彤最后的修饰中,亭亭净植的初夏荷花,含苞欲放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当最后一袖滑落,琴音也收尾了。 舞姿轻盈婀娜,画作栩栩如生,众人不由看呆了,就连郑碧彤舞毕下去换衣裳都没有发觉。 待到众人反应过来,称赞声连续不断响起,已经走远的郑碧彤听到殿内传出来的喝彩声,嘴角轻掀,娘亲,这次她做到了。 风雅再一次感叹,这郑碧彤当真是真人不露相,原本以为那次诗会已经是她舞技的最高展现,没有想到,今晚才是她真正的实力,之前在皇城默默无闻的人,这样韬光养晦后所表现出来的才能,是所有人为之惊艳的,这样在继母面前忍辱负重的人,无疑是让人钦佩的,但是同时也让人感到可怕。 这一场比赛看到大家的自然而然变现出来的神情,无疑已经判定了比赛的胜负,只是缺了一份明面上的裁决而已。 南旭帝满意地看着殿下的人,眼角的笑纹加深,心中欣然至极,不愧是自家聪慧的女儿,随便挑也能挑出这么出色的人选,为他南旭赢得这次的比试。 于是南旭帝对着众人朗声说道,“这次比试朕觉得是一场享受,两方各有千秋,云氏女娃跳的舞在南旭罕见,不同于在南旭见到的细腻婉约,有着少见的豪迈与真情抒发,她的舞蹈让没有去过草原的人,却能感受到那来自草原的自在与无拘无束,朕觉得十分不错,只是与郑氏女娃两相对比之下,朕认为郑氏女娃更胜一筹,”然后侧脸问身侧的人,“三太子怎么看?” 云觅真瞥了撇嘴,这南旭陛下说了这么多,其实不过是在客套,谁不会支持自己人,本就不对他那一票抱希望,反正三太子是站在自己这一边,两相抵消,就差最后东瓴世子那一票了。 但见贺兰宏深深地看了云觅真一眼,眼底隐着沉痛,他忽视她眼中的期冀,转而朝南旭帝说道,“本太子也觉得双方各有特色,觅真舞动人在随心所欲,不过――” 南旭这边的人心知北邯三太子铁定也是站在他们自己国家那边,不过对于他接下来的话,多少还是在意的。 本是信心满满地云觅真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她抬头直视座上的人,却发现对方压根就不看她,心中不好的预感逐渐明显。 风雅也察觉到北邯三太子话语中的不对劲,便好奇地抬眉望去。 “不过,本太子也赞同南旭陛下的话,郑氏小姐舞在轻盈如水,并且能将舞蹈与作画很好地糅合在一起,实属舞中绝佳的境界,这是觅真难以胜过的,画舞,出神入化,让人大开眼界,既能赏舞,又能赏画,真乃饱了看者的眼福。” 贺兰宏无视云觅真喷火的双眸,侃侃而谈。 殿上的人无不膛目结舌,原本以为这三太子会支持自己人,没有想到此时竟然会拆自己人的台,不过众人换了一个角度想,兴许这三太子也是一个公正的人,没有因私废公,实乃一个可敬的人。 殊不知那可敬的人其实是一个被爱恋冲昏头脑的人,面上谈笑风生,其实内里早已翻江倒海。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殿上的人一下子忘了言语,原本既定的事竟然这样轻易被推翻,所以大家没有反应过来也实属正常。 风雅从贺兰宏的话语里回过神来,迅速分析到,刚才他说他赞同父皇的话,父皇是说郑碧彤更胜一筹,那么贺兰宏也是认为郑碧彤的舞技高过云觅真,这么说来,南旭国这边有两票,也就是说,她们赢了! 理顺这层关系,笑意立即飞上风雅的眉梢,她转身抓住身边人的衣衫,激动地说道,“爹爹,我们赢了,真的赢了也!” 乐正堇看着眼前眉飞色舞的人,轻轻笑着,顺着她的话点点头,随即说道,“莫再扯了,再好的衣衫也经不住你的摧残。” 风雅朝他吐吐舌,随后看向那默不作声地人,只见她眼里饱含着不甘和被背叛的耻辱,没有想到最后决定她这局胜败的不是东瓴世子,而是自己人,被人背后插一刀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但是,风雅雀跃的眼里闪过一抹睿智,没有人理所当然地受人宠爱,而她如果能及时醒悟的话,那不失为一件好事,但是若是她执迷不悟的话,将来肯定会吃苦头。 北邯三太子的支持,对南旭来说是喜闻乐见的。 此时一直隐在角落里的人轻笑出声,如叮咚泉水流彻大殿,“看来江柳这一票已经无足轻重了,比试的结果也已经明朗了。” 殿内的人这才想起,殿中还坐着东瓴世子,纷纷转头望去,但见一绝色倾城如女子的人坐在殿内一隅,举手投足,风情顿显,若不是事先知道对方是货真价值的男子,铁定被眼前的美色所迷惑。 但是东瓴世子说完后便不再出声,身子向后一仰,整个人被柱子的黑影遮得严严实实,依然被隐在角落里。 众人不由可惜了。 于是南旭帝眼笑眉飞地朝着殿中的人宣布,“这第二场比试郑氏女娃胜。” 话音一落,殿内便欢呼雀跃。 这时,静侍在一边的黄公公近身对南旭帝道,“陛下,现在时候不早了。” 南旭帝看了一眼天色,确实这两场比试下来已经是戌时了,众人也有了疲色,于是暗思了会,才对殿里的人道,“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不如第三场比试定在其他时日。”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那大家对第三场比试有什么好的提议?”南旭帝问。 众人立即沸腾起来,七嘴八舌说着建议,但是却没有一个让南旭帝感到满意的,最后他问道,“风雅,你对有什么好的提议?” 风雅欲张口说话时,便被横插过来的话打断,只见云觅真朝南旭帝说道,“陛下,觅真有一提议。” “哦?说来听听。” “觅真觉得可以以射为第三场比试的题目。” 她话刚说完,宁雪锦便“噌”地站起来,气愤地说道,“你这人怎么净挑你们北邯擅长的,这不公平!” 云觅真眼角微挑,嗤笑道,“素闻南旭十分讲究礼仪之道,那想必应该也会认为来宾至上是对的。” 宁雪锦哑口无言,但是另一道声音却接过云觅真的话说道,“不过我们南旭国也认为客随主便是对的,不知云小姐怎么看?” “哼!”没想到有被这人堵回来,云觅真冷哼。 风雅也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南旭帝恭谨道,“陛下,风雅也赞同云小姐的提议,以射为题。” 原本因三妹为自己出一口气而欣喜的宁雪锦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答应那刁蛮女的提议,不由呆愣住。 云觅真同样一愣,但是她立即对风雅道,“就算我们北邯赢了,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好说好说。”风雅回以一笑。 既然雅儿敢这样说定然是有了应对之策,于是南旭帝大手一挥,就将第三场比试定在三天后,随即散宴。 ------------ 第七十九章 宴会散后小插曲 众人渐渐散去,大殿不一会儿就变得宽敞,而因为自家爹爹被父皇身边的黄公公叫走,所以风雅一人无聊地站在殿门口等待着。 此时一风风火火的身影朝风雅疾步而来,伴随而来的还有环佩相撞的声响,风雅不用回头便已经猜出对方是谁了,她按了按太阳穴,麻烦来了! 手臂一紧,人便被扯了过去,紧随力道而来的是那熟悉的骄横嗓音,“三妹,你傻了吗?怎么会认同那刁蛮女的提议,你是不是觉得输了会很光荣?” 面对二姐的指责和不满,风雅无奈极了,她拨开二姐的魔爪,揉了揉发疼的手臂,才将目光移向眼前因激动而珠玉乱颤的人,轻吐了一口气才说道,“二姐,你别激动。” “我能不激动吗?你是不是没有脑子啊?我们南旭国里,有哪一个女子是会骑射的?”没等风雅说完,宁雪锦立马反驳,不过说了几句,随后像想起什么,“不对,我知道你例外,可是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什么都忘记的人,我也指望不上你赢得比赛,可你是不是就这么想把丞相大人输给那个刁蛮女才甘心?我知道我们打小就不对盘,可是你不能因为我喜欢丞相大人就要横插一杠,三妹你太过分了!” 风雅见眼前的人越说越离谱,忍住眼角的青筋不暴起,待对方说完,也欣赏那珍珠首饰在她身上舞动完毕后,才幽幽说出一句话,“二姐,你不要忘记,是因为你才引出了这场比试的。” 这句话一针见血,使得宁雪锦脸色一僵,只留下一句,“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赢得最后的比赛。”便落荒而走。 风雅看着那快步离开的人,以及那不停抖落的金钗,不由感叹,这身为皇后的女儿待遇真好,有数不尽的金银挥霍,是不是正应了那句挥金如土? 想到这里,风雅不由轻笑出声,而此时,也有一声轻笑应声而出,风雅立即敛起神色,看向出声的地方。 梁柱旁一黑影伫立,在光洁的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对于突然出现的人,风雅在心中暗自警惕。 “乐正小姐莫惊慌,是我。”流泉般的声音响起。 风雅的脸色稍微放松下来,但是心里还是不敢大意,她理了下情绪,才回道,“原来是世子,风雅失礼了。” 话音刚落,那道黑影才慢慢走出,柔和的月光一点一点地浸透他的身体,而他通身的风华,也随着身上的暗色褪去,一点一点地展露在世人面前。 此人正是东瓴国摄政王之子,方江柳。 风雅看着在月色融融中站定的人,月光清亮,也挡不住他比夜色更妖娆的绝色容颜,不知为何,她对这般样貌出色的人竟一点好感也没有,真是奇怪,但是她并没有将它表现在脸上。 “乐正小姐不必多礼,是江柳突然出声吓到小姐了,是江柳唐突了。” 话语里是诚心的歉意,但是当风雅触到他眼底那丝毫没有掩藏的笑意,刚被改观的印象瞬间被推翻。 “世子言重了,不知世子在这里做什么?” “如果说我是在这里赏美色,小姐会信吗?” 说着,意有所指地将视线投注在风雅身上,惹得风雅心底一阵恶寒。 “世子的想法真独特。”风雅可有可无地附和一句,自家爹爹怎么还不出来,她实在是不想和这人交谈。 察觉到风雅的敷衍和心不在焉,方江柳勾了勾唇角,“既然小姐在这里等人,江柳便不打扰了,不过――” 风雅一听到他要走,心里不由振奋了下,但是又被他最后的两个字说得好奇,“不过什么?” “不过不知道江柳能否与小姐做个朋友?” 风雅闻言一愣,没有想到这人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她抬眼向他看去,正好对上他充满期待的真挚眼神,这是她第一次从眼前人身上看到诚挚,不同于之前的肆意无所忌惮。 风雅这是才想起,他也不过是滞留在南旭孤身一人的异国世子,在他乡,一个人孤苦伶仃,就算再怎么容颜出色,也是被人排挤的对象,何况是对立国的人。 想到这里原本戒备的心也松懈下来,风雅对着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点点头,“相识便是缘。” 方江柳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便挥手欣然离去。 风雅看着那风华独立的人踏着月华,渐渐远去,心里不知为何为闪过一丝莫名的不适,但是随着殿里传来响动,顿时将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抛之脑后,迅速朝殿门望去。 而不久之后,她也在同样的夜色中目送那容颜难绘的人离开,一如今夜。 “世子,为何你要接近那乐正小姐?”一随从问自家主子。 只见方江柳嗤笑着,“成大事者,若是有捷径走,怎能白白放弃?” 但是当今夜的此情此景重现,谁都不感叹一句,真是造化弄人! 相识便是缘,只是缘浅缘深,不过取决于那一刹的转身。 大殿门口,当那熟悉的青竹般身影一出现,风雅立即迎上去,“爹爹,你终于出来了!” “等得不耐烦了?”乐正堇轻笑道。 “才不是,不过父皇找你什么事?”风雅摇摇头,本来想把刚才遇到东瓴世子的事告诉他,但是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作罢。 “没什么要紧的事,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在宫婢的带领下慢慢从宫外走去。 “爹爹,北邯是不是连骑射也很厉害?”风雅突然想起二姐说的话,便问身边的人。 乐正堇点点头,“北邯是马背上的国家,他们擅长狩猎,也以狩猎为生,所以骑射对他们来说是赖以生存的技艺,骑射之高,四国之内,无人能出其左右。” 听完爹爹的话后,风雅脸色一垮,便不再言语。 察觉到身侧人的异样,乐正堇弯了弯唇,“你不是已经答应了人家比试题目,现在可是后悔了?” 风雅哭丧着脸,“其实对于这第三场比赛我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乐正堇轻笑出声,侧脸看她,“那你还答应?” “因为这是所有提议中,最靠谱的一个。” 风雅说完后,嗷呜一声,忍不住想去撞墙。 乐正堇摇摇头,任她去自哀自叹。 融融月色里,一修长挺拔的身影,一耷拉着脑袋的倩影,慢慢融进了暗夜里。 ------------ 第八十章 一个头两个大 听闻府里那朝气蓬勃的小小姐最近似乎遇到什么麻烦事,每次遇见她都是耷拉着小脑袋,皱着一张苦瓜脸,似乎烦恼至极。 于是府里的人议论纷纷。 侍婢甲偷偷摸摸地道,“小姐这两天心情似乎不好啊,连沈嫂特意给她做的糕点都没有吃几口。” 侍婢乙连忙说道,“是啊,我今天一大早起来浇花的时候,就见到小姐坐在台阶上哀声叹气着,真是奇怪!” 侍婢丙疑惑道,“是不是小姐又和大人闹别扭了?” 侍婢甲乙都摇摇头,表示不知晓。 此时侍婢丁插了进来,神秘兮兮地道,“我猜是因为小姐想出去玩,但是大人不陪她出去。” 很有可能!于是侍婢甲乙丙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一听便认定也是这样,可是啊,这次她们确确实实是冤枉自家小姐了。 此时,侍婢眼尖,远远就瞧见自家大人下朝回府正要经过院子,手脚麻利地散开,乐正堇见此挑了挑眉,却没有言语,于是继续朝他的房间走去。 而这个时候,梅香抱着一盆花朝他走来,于是乐正堇叫住她,“你可知小姐此刻在做什么?” 梅香原本带笑的脸庞立即垮下来,叹着气,“小姐啊,还是老样子,起床,发呆,用膳,发呆,用膳,再发呆,估计现在还在盈香园里发呆。” 乐正堇被她这论调逗笑了,然后挥手让她离去,而自己脚步一转,朝盈香园的方向走去。 他还没有走进园门,便听到里头人长吁短叹着,“哎,真是烦死了,现在竟然找不到一丝办法来,急死人了!” 踩着话尾,乐正堇便出现在园内,他摇摇头,边走边对那趴在石桌在捶胸顿足的人揶揄道,“没有那个金刚钻,你也敢揽这个瓷器活?现在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风雅闻声迅速抬起头,但是一听话里的意思,立即瘪着嘴,委屈地看着眼前悠闲落座的人,“还不都是为了爹爹你,否则风雅哪里需要烦恼这些,要不是怕爹爹被那刁蛮的女子抢去做相公,我也不用去趟这趟浑水!” 看着眼前耍小孩子脾气的人,乐正堇只笑不语,他执起茶壶替她倒了一杯茶水后,身子一侧,便靠着梨树枝干,闭目养神起来。 风雅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番话竟然有去无回,人家根本就不理睬你,脸上的委屈一扫而空,打同情牌没有用,那就换其他方法,于是风雅单手撑着下巴,双眼笑眯眯地看向正在闭目养神的人,笑嘻嘻地道,“那爹爹,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说来让我参考参考。” “关于比试的?”他没有睁开眼,只是俊秀的眉毛一挑问道。 风雅激动地点点头,“是啊,关于比试射箭的。” 乐正堇闭眼头一歪倚着,“没有。” 风雅立即从原本的期待转变为失望,然后看向天空,明明天气这么明朗,可是为何会觉得有着一股接一股的凄凉冷风拂过她的背脊。 于是风雅又颓丧地将整张脸埋在手臂中,这真的是一件让人无比郁闷无比烦忧的事啊! 于是盈香园里顿时一片寂静。 许久不见风雅出声,乐正堇睁开眼,看到趴在石桌上的人,眼底笑意划过,但是眨眼间又合上了,在树干上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继续假寐。 绿叶沙沙,偶尔一两声鸟啼,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而那绿意下的一隅,一坐一靠,白衣紫衫,一静一雅,竟然是那样的契合,丁点打扰都觉得是对他们的亵渎。 像是经过了漫长的时间,但其实也不过是须臾间。 此时有一冒失者不知里面情况,欢快地踩着地面,举着手里的物件,飞快地从挂在脖子上的袋子里掏出几个石子,迅速装在手里的物件里,然后朝茂密的树叶里射去。 “咻”的一声,一只小鸟不幸从树上跌落,恰好落在风雅的头顶上。 风雅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自己头上扑腾,立即跳了起来,“什么东西?啊……” 刚抬手去碰,却冷不丁被它啄了一下,风雅吓得又叫又跳地围着石桌乱转,顿时花容失色。 因为鸟儿正好落在风雅的发鬓上,她一时半会弄不下来,只得惊慌地跺着脚。 而此厢,乐正堇被身边的响动惊醒,睁开眼正好看到风雅上蹿下跳的模样,忍俊不禁,再将视线移到她头上,瞬间了然。 “爹爹,你别光笑啊,快点帮我把头上的东西弄下来!”风雅跳到他面前,又急又慌。 乐正堇莞尔,随即伸手将她头上扑腾的鸟儿拎了下来,待到危机解除后,风雅才松了口气,只是当看到他手中的小鸟时,眼角直抽搐着。 她沉下脸,竟然让她在爹爹面前出糗,是可忍孰不可忍,愤愤地朝要偷偷溜走的身影瞪去,“做错事就要溜之大吉了吗?” 那弯着腰踮着脚尖的人闻言身子一僵,然后慢慢转过身子,朝树下那怒气冲天的人打哈哈地谄笑道,“小姐,今天天气不错哈!” “是不错。” 冷风凉飕飕地在地上盘旋,卷起一片枯叶,滑过千红的眼前。 “小姐,我错了。”千红立即弯下腰认错,冷汗一滴一滴从额头冒出。刚才小姐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她背脊发凉。 “知道错了?”风雅凑近她,语气仍是冷飕飕的。 “是的。”千红腰弯得更低了,现在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可是小姐当初教自己的。 “打扫园子一天。” “是。” 千红嬉笑着领命,只是罚打扫,太轻了。自家主子就是心肠软,要是摊上二公主,早就拉出去杖责了,还是自家主子好。 风雅瞥了一眼偷着乐的人,心底一阵叹气,往回走去时,却发现爹爹正在石桌边逗着小鸟玩,也不由好奇凑过去,青蓝色的羽毛,红色的小嘴,长得还蛮讨巧的。 于是风雅问道,“千红,你为什么要抓这鸟?” 千红回道,“小淮他说大人这几天教他作画,他想学画鸟,让我抓一只给他画。” “那你刚才是用什么把它从树上弄下来的?”风雅看了一眼树,然后看看羽翼受伤乖乖蹲在爹爹手中的鸟儿,便好奇地问道。 千红立即献宝似的把手中的东西呈到自家小姐面前。 “弹弓?” 风雅接过来在手上把玩,原来是它,难怪能将鸟儿打下来。 正逗着手中小鸟的乐正堇,看着风雅手上的弹弓若有所思,于是抬眉问千红,“你弹弓射得怎么样?” 千红立即自得地抬起下巴,“百发百中。” “你就得瑟吧!”风雅笑着泼她冷水。 千红撅着嘴,委屈极了,她还不是跟自家主子学的。 乐正堇对眼前这对活宝主仆很是无奈,他指着园门口那棵梨树顶端的枯叶对千红道,“你能将它射下来吗?” 千红闻言朝他指的地方看去,随后拍了拍胸脯,很自信地道,“看我的。” 千红说完直接掏出石子装在弹弓上,将石子就着皮筋往后一拉,闭上左眼,瞄准后,手一松,石子就脱离了弹弓朝梨树破空飞去。 石子飞快朝枯叶打去,只见枝桠晃动了一下,一片叶子晃晃悠悠地飘落下来,正是乐正堇要她打落的那一片。 千红还没来得及得意,乐正堇又指了几处地方让她射去,虽然千红不知道他有什么用意,但是还是老老实实装上石子,瞄准,松手,那一指定的目标毫无意外都被一一射落。 风雅看得目瞪口呆,她不信竟然真的百发百中,从千红手中拿过弹弓,接过石子,也学她瞄准,朝梨树射去,可是不是射得太远就是射偏了,直到最后一个都没有射中,才罢手。 “小姐,千红是不是百发百中呀?”千红趁机邀功。 风雅放下弹弓,对着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点点头,与有荣焉地道,“身为本小姐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技之长呢!还是本小姐教导有方。” 千红朝自家主子吐了吐舌。 乐正堇这时突然开口道,“风雅,你的比试有着落了。” “什么?”风雅被这没头没尾的话说得一懵。 乐正堇示意她看桌上的弹弓,风雅摸不着头脑地拿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再抬眼看了看千红,突然脑子里亮光一闪,便贼兮兮地笑起来。 千红不解自家小姐为何一直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看,还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不由想起以前小姐算计人的时候,就是会这样子,身子冷不丁一颤,她立马捧起桌上的小鸟,匆匆留下一句“小淮该等急了”后,便飞奔离开。 “你把她吓走了。”乐正堇轻笑道。 “没事,她逃不出我的五指山的。 风雅看着落荒而逃的人,眼底一抹狡黠忽闪而过。 书房内,一黑影躬身站着。 “大人,您之前吩咐属下找寻的擅长射箭的南旭女子,今日已经找到了,需要将她引来与小姐相见吗?” 乐正堇合上书,指尖轻点着桌面,然后对他道,“不用了,现在已经有人选了,将人送回去吧。” “是。” 话音刚落,人便消失不见。 ------------ 第八十一章 东瓴世子来访 南旭使馆。 纳兰宏一掌拍在桌上,厉声斥道,“不准去,你给我乖乖待在使馆里。” “你凭什么管我,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得着?”云觅真顿时火冒三丈,不顾身边下人的阻拦,气愤地冲到他面前。 “你……”纳兰宏不明白为什么来了一趟南旭觅真就变成这个样子,她之前不是这样莽撞不懂礼数的,怎么一下子性子大变? 云觅真用力拨开眼前人的手指,恼怒道,“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输了第二场比试,你到底安了什么心,看着我输你很高兴?” 纳兰宏想起她那日在殿上的话,妒意上涌,“对,看你输掉比试,我高兴得不得了!” “你……”这次轮到云觅真气得说不出话来。 待喘了一口气后,纳兰宏觉得争吵不是办法,他放轻了声音,“觅真,你就这么中意那南旭丞相?” “没错,我就是中意他,你管得着?”云觅真挑衅地回道。 这句话如利刃般直扎他的心,他颤抖着唇,不敢置信地问道,“难道你忘了之前我们在纳格尔草原上说过的话吗?” “我们什么时候在那里说过话?”云觅真被他说的话弄得迷糊,又被他因自己的话语变得失魂落魄的样子所烦躁,脑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闭了闭眼,待疼痛轻缓后才不耐烦道,“我跟你没话说,你不让我出门,我自己想办法。” 说完,她便摔门而出。 纳兰宏看着那决绝得没有一丝犹豫的身影,慢慢消失,遂即颓丧地瘫坐在椅子上。 为什么来了一趟南旭,所有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而在房外,一人站在走廊上听着里面的动静,片刻后,他对着快步走来的人说道。 “哈敏,盯紧你家小姐,少让她和三太子接触,而且不能让她发现异样。” “是。” 那人听着里面传出茶杯落地的声音,随即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 相府内。 风雅解决了一直搁在心底的事,顿时容光焕发。 正当风雅打算带小淮出去逛街时,门口负责通报的门侍匆匆跑来。 “小姐,东瓴世子拜见。” 方江柳?风雅便想起那妖娆的绝色男子,他来做什么?可是这时候爹爹不在。她拉着小淮的手,边往外走,边对门侍道,“你跟他说爹爹在宫里还没有回来,让他改日再来。” “小姐,这世子不是来找大人的,是来找您的。” 正抬步往外走的人闻言一顿,“找我?” “是的。”门侍回道。 风雅不解地与小淮对视着,然后转头对门侍说道,“那将他请到飞檐亭,顺便吩咐人准备几样茶点。” 等门侍领命离去时,小淮拽了拽风雅的手,“姐姐,世子是谁啊?” 风雅叹气道,“挡你我出去玩的大石头。” 小淮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那我们可以把他踢走吗?像这样?” 说着,他抬脚将脚边的石子踢飞,没想到那石子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哐当”一声落在了来人头上。 “哎呦,谁这么缺德乱扔石头?”司空休捂着额头瞪着眼四顾吼道。 闯祸了? 两人对看一眼,立即偷偷从另一小道溜之大吉。 直跑到北院门口,两人才大喘着气,还好没有被司空休抓住,不然又要被他那哀怨的眼神给缠住了,做了坏事的两人相视一笑,整理了下衣襟,才慢慢朝亭子走去。 此时飞檐亭内已经坐着一人,待风雅两人走近,便侧过头来,笑着道,“见小姐一面真是不容易。” “哇,这个姐姐好漂亮!”没有见过方江柳的小淮顿时被他这一身美色所误解,指着他惊喜地对身边人道。 风雅忍俊不禁,童言童语才是真话,她之前也差点将他认作女子。 方江柳冷不及防被突然冒出来的小孩说得一怔,眼底一抹冷意闪过,但是触到那笑得不可抑制的人才突然回想起现在在哪,若是在平日将他认作女子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但是现在情景不一样,他敛下情绪,故作委屈地看着风雅,等着她给自己澄清。 风雅被突来的视线噎到,她立即收起不厚道的笑容,好吧,来者是客,她低下身子跟小淮解释道,“他不是姐姐,是哥哥。” 小淮听后狐疑地上下打量眼前人,三分不信,见此,风雅轻咳着将视线转到别处,但是嘴角扬起的弧度却出卖了她此时的好心情。 随后风雅与小淮在亭中坐下,此时下人正好端来茶点,风雅招呼他享用后,才开口问道。 “不知世子今日前来,有何事?” 方江柳轻叩着茶杯,然后吹了吹热气,慢条斯理地轻啜了一口,最后才抬首看向风雅,被热气弥蒙过的双眸此时水润如柔波,惑人的媚感若隐若现。 风雅被这一双媚眼如丝的眼睛看得额头直冒汗,刚才自己差点就被他迷惑住了,这人果然长得很妖孽。 原本就在暗中观察风雅的方江柳,察觉到她在自己抬首的那时一闪而过的迷惑,心下知道达到了效果,才轻启朱唇。 “之前在殿外小姐曾答应与江柳结交,难道小姐忘了?” 面对对方有点受伤的质疑,风雅呐呐地回道,“没忘没忘。” 其实她是想忘来着,可是偏偏这人拥有了一副让人过目难忘的容颜。 没想到对方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语得到安慰,反倒更加受伤,“那朋友之间的拜访应该很正常,也无需理由,但是小姐现在却在问江柳有何事,这不是没有将江柳这个朋友放在心上吗?” “没有的事,世子多虑了。” 风雅没有想到自己客套的一句话竟然能让他说出一朵花来着,冷汗直下。 而小淮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难得有一人除了大伯还能将能言善辩的姐姐说得哑口无言,不过见不得看到自家姐姐尴尬的表情,于是插嘴道,“江柳哥哥,你可是姐姐在府中接见的第一个客人哦!以前别人求见姐姐可是谁都没搭理的哦!” 这句话瞬间让方江柳收起了受伤的神情,他满意地笑道,“那江柳真是荣幸之至。” 风雅看着这个比自己变脸还快的人,不由黑了脸,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喝过茶后,方江柳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恕江柳冒昧,小姐的姓氏是乐正,但却不知和丞相大人是什么关系?” 风雅一听,心下变了然,这人也跟外面的人一样八卦,自己的身份除了宫里和相府里的人知晓,她也知道外面的人说得沸沸扬扬,答案千奇百怪,不过都是在胡乱猜测,她看着眼前人反问道,“你觉得呢?” “江柳大胆猜测下,小姐应该是丞相大人的妹妹。”方江柳边说边观察她的神情。 “为何?”风雅再问。 见她笑着问,却没有否定,方江柳便接着道,“小姐与大人相差不过三四岁,同姓乐正,且听闻大人族人单薄,没有外戚,所以江柳猜小姐应该是乐正大人的嫡亲妹妹。” 还有,从诗会到今日见面,他看到的下人都对她毕恭毕敬,一副府中第二个主人的样子,他方才才笃定她的身份,只是这一点他没有讲出来。 没有想到这人对自家爹爹的家族史这么清楚,她记得只有爹爹的好友段业云才清楚,看来这在异国孤苦伶仃的质子也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她面上不动神色,只是喝了一口茶水,才浅笑回道,“世子真聪明。” “哪里哪里,这是常理推断罢了。” 确定了身份后,方江柳心中一阵松懈,那么他便可以放手去做那些事了。 只是,风雅的那句话,模棱两可,若是他细心一点,便会发现,其实风雅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小淮瞧见自家姐姐眼里一闪而过的狡猾,心里乐不可支,姐姐在夸人家聪明,但是并没有赞同他的话。 见对方已经打定主意相信自己的猜测了,风雅在心中不负责任地为自己开脱,她可是什么都没有说,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以后要是出啥事可不能怪她。 接着他们的话题便转到别的地方去。 半个时辰过后,方江柳向风雅告别,但是临走时留下一方锦盒,说是见面礼。 风雅将锦盒打开,里面放置的竟是一条用红线编织的贝壳手链,她将它拿出来仔细观看,虽然不是很贵重,但是胜在新奇,看来这世子还挺懂得讨女孩子欢心的。 “姐姐,这哥哥为什么要送你礼物啊?”小淮双手撑着下巴问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风雅轻点着他的小鼻头,戏谑道。 小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此时,百紫从亭外走进来。 “百紫,你来得正好,帮我把这锦盒收起来。”风雅见是她,便对她笑道。 “是,小姐。”百紫领命后,思索了下,对自家小姐道,“对了,小姐,刚才我回府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在府门口张望。” 正将手链放回锦盒的风雅闻言侧过头来,顺着她的话问,“可有看清楚是什么人?” 百紫点点头,回道,“我觉得那人有点眼熟,便站着看了一会儿,那人正好也看过来,我和她一照面,就认出她是谁了,小姐,这人你也认识,就是那在大街上被踩到鞋的云觅真。” 风雅没有想到居然是她,可是使馆离这里这么远,她跑来这里做什么?脑子里转了个弯,风雅便了悟,这人是来找爹爹的,真是够痴心的。 “百紫,你说她见过爹爹也才一两面,就这么快倾心于爹爹,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一见倾心这种事?”未涉足情事的风雅想到这里不由疑惑。 可惜百紫也不过是半大的孩子,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倒是另一个小不点接着话头。 “那是因为大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才华横溢,学富五车,”小不点大喘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才引得无数女子竞折腰。” 风雅与百紫面面相觑,不可思议地看着正等着她们夸奖的人。 百紫率先问道,“小淮,你这些话从哪里学来的?” 见姐姐们一脸正经地看着自己,小淮以为他说错了,于是立即将幕后指使人供出来,“是司空哥哥教我的,他让我要朝这几个成语看齐。” 风雅一脸正色地点点头,然后摸了摸小淮的头,“他说的不错,爹爹出色才会招来人家的倾慕,你说的好,以后要朝你大伯好好努力。” “遵命。”小淮笑得一脸灿烂。 而站在一边的百紫则是无语望天,小姐不是应该说司空先生这么早就教小孩子这些东西是不对的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 第八十二章 护卫之战续(上) 第三场的决战时间如期而至。 风雅在房间里对着镜子梳着妆,而百紫帮着她理着发鬓,此时一急冲冲的脚步从外面传来,风雅与百紫对视一眼,便知晓是谁来了。 只见千红三步并作两步从门外跑进来,然后站在房内大口大口喘着气。 百紫瞥了她一眼,责怪道,“怎么这么冒失,这里正忙着,你一大早跑哪里去了?还有,不要忘了你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风雅笑着打趣道,“百紫,你不要老是说千红,要是她耍性子不干,可就惨了,咱们今日还要依仗她呢!” 百紫脸色依旧板着,“但是她也不能这么冒失,也不想想今日她要做什么,一大早就不见人影,”说着便转身朝千红严肃道,“今日回来,自己去沈嫂那里领罚!” 风雅朝千红耸了耸肩,她能帮也只能帮到这里。 千红自知理亏地摸摸鼻子应下来,不过一想起刚才探听到的消息,立即又换上一副激动地神情,“小姐小姐,大皇子回宫了!” “大皇子?”风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百紫帮风雅插上最后一根簪子后,退后一步说道,“小姐,您忘了,这大皇子就是皇后的嫡皇子,同时也是您的大皇兄。” 经百紫提醒,风雅才想起脑子少得可怜的记忆,她这大皇兄常年驻守在边疆,一年才回来一次,可是没想到这次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刚想到这里,千红便快嘴地解开她的疑惑,只听她献宝道,“小姐,其实大皇子应该早就到皇都的,因为这次护送北邯使者来南旭就是大皇子负责的,只是途经一个城镇的时候,发现那里在闹洪灾,于是大皇子就独自留下来帮地方官员治理,所以才拖到今日到达。” “原来如此。”风雅点点头。 虽然自己失去了记忆,对这大皇兄没有印象,但是也有听很多人提起,而且都是赞誉有加,听闻她这大皇兄年纪轻轻,便沉着稳重,机敏好学,所作的文章常常受翰林院的学士赞扬,而在他十六岁时,便自己请命去戍守边疆,这一举动立即得到满朝文武大臣的认可,人人都说南旭国有这么一个能懂民间疾苦的皇室子孙实在是南旭国的幸事。 不过她知晓的就这么多,自从她醒来到现在,还没有见过这位名誉南旭的大皇兄呢!兴许今日去校场的时候会碰上,她对这位大皇兄可是好奇得紧呢。 风雅边想边加快手上的动作,不一会就将自己梳理完毕,催促着百紫千红赶紧去前厅。 而这时候乐正堇也正好到达前厅,两人碰头后,便坐上自家马车朝比试地点,皇家校场而去。 半柱香后,马车停了下来,风雅等人便下了车。 一下车,一股肃杀之意便扑面而来,风雅看了眼用来围起校场的砖墙后,便跟着在外面候着的侍从走进了大门。 还未踏进去,便隐隐听到由校场深处传来的士兵操练的声响,虽不清晰,但声音的浑厚莫名地振奋了人心。 风雅一行人到达比试地点后,便见到之前宴会上的人几乎都已经到达了,于是风雅与乐正堇在侍从的引领下,寻到了他们的位置坐下。 过了片刻,南旭帝和北邯三太子等人也相携到场。风雅抬眉望去,便看到自家父皇身后还随行着一陌生男子,想来就是她那久负盛名的大皇兄了。 待众人都坐定后,南旭帝扫了一眼在座的人,随即开口说道,“今日天气不错,很适合与大家同乐。” 众人纷纷应和。 “正巧少启也回宫了,少启,你在边关待了这么久,骑射也不差,待会她们女娃在比试的时候,你也帮忙看看。” “是,父皇。”大皇子宁少启拱手领命。 果然是大皇兄,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皇家风范,看起来是一个正直的人,风雅顿时对他有了好感。 贺兰宏坐在南旭帝下首,于是南旭帝侧脸问道,“你们北邯派谁出场?” 贺兰宏便指着身边的人笑道,“陛下,这位是哈敏,我们北邯的骑射高手。” 一劲装打扮的女子站出来朝南旭帝行礼。 南旭帝笑着点点头,遂转过头问另一边的人,“风雅,你们这边又是派谁上场?” 站在风雅身后的千红不等风雅开口介绍,自己率先站出来,朝南旭帝跪下道,“陛下,此次比试,千红代表南旭出战。” 众人都被这走出来的小女童惊呆了,怎么会是这么一个年幼的人选,众人惊疑地看向风雅,只见风雅笑而不语,这举动无疑就是默认了。 “这……” 许多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话来。 一声嗤笑从北邯使团传来,风雅不用看也猜得出来是谁。 不错,就是那云觅真,只见她嘲讽地看向风雅,“怎么?难不成是你们南旭无人了,才派一小女童上来,真是可怜啊!” 风雅没有被她的话激怒,反倒一本正经地回道,“云小姐,莫欺少年幼,难保她的成就。是骡是马,待会就能见真章了,这就不劳云小姐费心。” 不管自己说什么,总能被她堵回来,云觅真气得牙痒痒的,不过待会比试的时候,谁厉害就看得出来,现在她不和她呈口舌之快。 见对方偃旗息鼓,不用再费口舌,风雅也乐得清闲,于是静坐在自家爹爹身旁,等着比试的开始。 这时候黄公公得到南旭帝的示意,便上前一步,尖着嗓子宣布道。 “本次比赛以射为题,双方选手只要将放置在盘子上的青果射中,十次机会里,射中青果最多的一方获胜。” 众人随着黄公公手指的方向看去,宽敞的校场上,已经被人放置好了果盘,每边各有十个果盘依次排开,而每个果盘上都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青果。 于是黄公公一声令下,两方的选手便走上前就位。 这时分侍在两边的侍卫上前为她们递上长弓和箭筒,哈敏接过去,在手中掂量着手感,余角却瞟到那不足十岁的女童拒绝了侍卫递过去的长弓,反倒是伸手进袖子里一阵摸索,在众人纳闷的眼神里,掏出了一个弹弓。 正在适应长弓的哈敏一愣,没想到对方拿出来的竟是这种小孩子的玩意,但是,她要拿这个和自己比吗?本来自己一位北邯高手要和这女童比试已经是奇耻大辱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打算用着小孩子的玩意跟自己比试,心中更是一团怒火。 千红拿出弹弓这一幕,在场人都发现了,站在一旁的宁少启不由感到惊讶,他抬眼望向坐在丞相身边的三妹,自小这皇妹脑子里便藏着无数新奇的鬼点子,今日不知她又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之前父皇有事先告知了她现在的身份,所以为了避免他人猜疑,他便调转了视线。 在场的人除了风雅和乐正堇,其余人都感到诧异,就连表面镇定的南旭帝,心里也在打鼓,不过他还是相信雅儿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于是稍微放下心来。 云觅真没有想到她们派出这女童来参加比试,更没有想到她竟然没有接过长弓,而是打算用弹弓来比试,这简直是在侮辱她们北邯, 云觅真坐不住了,她猛地站起来,不满地指着千红对风雅道,“为何比试射箭,她会拿出弹弓,没见过这种比法,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风雅也不急着反驳,等她说完,才慢悠悠地站起来,朝对她横眉竖眼的人问道,“云小姐,这场比试,以射为题目,可对?” “不错,可是那又怎样?”云觅真没有好气地回道。 “那就对了,比试可以开始了。”风雅留下这句话,便欲坐下,但是有人不想她如愿。 “你别转移话题,你们南旭用弹弓比试,不和规矩,若是执意如此,不管结果如何,你们都是输的一方。” 见云觅真放话,南旭国这边的人更慌了,他们同样不明白为何风雅会派这一小女娃上场,还试图用弹弓比试,虽然是己方的人,但是他们还是存着不解和不赞同。 风雅也没打算真的坐下来,她早预料到有这一出,于是她目光澄静地对着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然后开口解释道,“此次比赛以射为题,并没有规定选手要使用什么物什,你可以选择弓箭,选择各式各样的武器,而我们也可以选择弹弓,这并不冲突啊!” 风雅话一落,众人才恍然大悟起来,原来如此。 南旭帝此时也放下心来,眉眼里都是飞扬着骄傲,雅儿就是聪明,不愧是他的女儿。 宁少启无奈一笑,这三妹就是有那么多歪理,但是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别人觉得不对劲,却没有人找能反驳过她,反倒最后还是会觉得她说得对。 云觅真和风雅打过这么多次交道,知道她这次又扯出让人莫名其妙理由,心里一阵气闷,但是更可气的是自己竟然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她,只得愤恨地坐下来。 见双方都没有了争议,于是黄公公在南旭帝的示意下,宣布比试开始。 哈敏迅速拔起一箭,将它放置在弓弦上,然后往后一拉,瞄准远处的果盘后,手一松,箭便离弦而去,眨眼间,一青果被射中,翻落在地,北邯那边霎时传来欢呼声。 哈敏自得一笑,跟她比?她可是北邯以女神射手著称的草原一把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重量,竟然敢和她比试? 正当哈敏鸣鸣自得时,又一阵欢呼声响起,她不由纳闷,自己第二箭还没有射出去,怎么会有叫好声? 她不由转头看去,正好瞧见方才还看不起的女童已经将一青果射落,而且小拇指大小的石子竟还射进了果肉里,方才那欢呼声就是南旭国为她喝彩的。 哈敏心下一沉,看来自己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她自我反省后,立即收敛起之前轻敌的心态,连抽出箭筒的长箭也带着几分慎重。 一发接一发,两人已经各射了四次,均是四发四中,地上已然滚落了八个青果。 刚才座上认为千红不能取胜的人,都一脸颓然,但见她弹无虚发后,此刻都一脸惊讶地看着她,紧接着是狂喜,看来第三场比试他们南旭国有望获胜。 原本心中笃定的北邯使者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小看了这南旭女童,从没有怀疑过哈敏身手的人,现下也替她捏了一把汗。 于是比试开始进入激动人心的时刻。 风雅虽然表面一阵轻松,但是毕竟这种比试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她紧紧抓着手下的檀木,一瞬不瞬地看着赛场上的人。 乐正堇拍了拍她快抠进木桌里的手指,取笑道,“刚才是谁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我那是在安抚民心。”风雅回瞪他。 乐正堇浅笑地摇摇头,他看向场上沉静瞄准目标的千红,然后认真地道,“虽然千红平日里大大咧咧,但是关键时刻,她还是值得信赖的,作为她的主子,你要选择相信她。” 不知为何,这样平常的话语由自家爹爹口中讲出来,竟像暖风安抚了她心中的焦虑。 她也随着爹爹的视线望去,手执弹弓的人,眉眼里没有平日里的嬉笑,而是少见的正色,认真瞄准,每一发都是那样谨慎。爹爹说得对,要信任。于是风雅弯唇一笑,流光染上双眸,千红,你一定要赢。 乐正堇见身边的人放松了身躯,也不由一笑。 九发八中,两边都是如此。 现下进入了两厢持平的局面,双方此时都已气喘吁吁,但是她们在这个时候更不能松懈。 两方人马都寂静无声,等待着这最后一发,只要她们射出最后这一发,比试就结束了,输赢便也分出来了。 明明是春末夏初,但场上的两人均已浸透衣衫,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从脸庞滑落,滴入在土地里,而两个人都已经瞄准了目标,就差临门那一放手了。 不过片刻,却放佛过了很久,众人屏息。 不能让大人被刁蛮女抢走,否则小姐会很伤心的,坚决守住,不让她得逞。 千红心里暗暗发誓,眼眸一定,手便松开。 而此时,一身破空声从另一边响起,两人均已放手。 只见两道势如破竹的气势朝各自的果盘呼啸而去。 众人紧紧盯着青果,目不转睛。 所有人的心都被揪起来了。 最后一发了,决定成败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砰……” “砰……” 接连两声中箭声划破寂静的场面,接着两个青果滚落地面。 众人膛目结舌。 这、这要怎么算? ------------ 第八十三章 护卫之战续(中) 两个青果在地面上滚动着,众人看向那两个空空如也的盘子,此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宁少启也被这结果弄得一怔,但随即吩咐侍从整理场子,自己则是朝上座的人禀报道,“父皇,此次比赛,两方均十射九中,打成平手。” 南旭帝对这个结果也感到意外,谁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结果。 “陛下,三太子,老臣私自认为两方会打成平手,说不定这是上天要让南旭与北邯和平相处才设下这巧妙的结局,老臣觉得这是好事。”礼部尚书拱手朝座上的人贺喜道。 原本北邯来南旭就是打着结交的旗号,所以这个说法很合南旭帝和众人的心意,于是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没想到这礼部尚书说话还挺称人心意的。”风雅朝身边的人挤挤眼。 乐正堇浅笑道,“能在朝中任职的,都是有一定本事的人,你不要以为他年事已高,处事就不灵光了,你啊,莫欺老人老。” 风雅见自家爹爹竟然拿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来打趣她,鼓着腮帮子撇头不理他,然后看着场上的人,静待接下来的发展。 而就当南旭帝与北邯三太子相谈甚欢准备要握手言和时,一煞风景的声音便横插而入。 “陛下,太子,云觅真有一事不解。” 只见云觅真从座上站了起来,朝南旭帝道。 南旭帝挑着眉,这女娃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他沉下声道,“何事不解,说来听听。” 南旭这边的人,一听这刁蛮女出声,就知道此事有变故,虽然不满,但还是等待着她说下去,而贺兰宏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有想到觅真还在纠缠不休,脸上本是和煦的神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云觅真也不在乎在场人的眼光,拔高语调道,“陛下,这三场比试下来,双方都一胜一败一平,均打成平手,没有分出谁胜谁负,那觅真之前提出的请求陛下要作何处置?” “你若是没有赢,便是没有提要求的资格,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吗?”不待父皇回话,宁雪锦已经站起来反驳,真是一个什么礼数都不懂的刁蛮女,身为一个女子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向男子示爱,这本已是羞耻,没想到她还敢一而再提出来,不知道是北邯民风一贯如此,还是她自己没脸没皮。 云觅真此时才懒得和她争辩,关键时刻,她还是能搞清轻重的,她依然坚定着神情地看向南旭帝,等待着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南旭帝看这女娃子仍是不死心,心下一阵不耐,可是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想了想,才回道,“打成平手确实是出人意料的结果,那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解决?” 云觅真就等着这一句话,她面露欣喜,众人见她露此神态,便知不妙。 只见她朗声道,“三场比试打成平手,觅真认为双方都算是获胜者,对于这样的结果,我云觅真收回之前南旭女子不如北邯女子的话,这也是之前二公主为什么答应与觅真比试的原因,而觅真也要陛下兑现之前的请求,这样你们南旭获得想要的,而觅真也达成心中所想,岂不是大家都皆大欢喜?” 众人被她这一番话惊呆了,但是她这样说也不无道理,南旭国这边的人心下不甘,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让这刁蛮女得逞。 而贺兰宏沉下来的脸更加阴沉,他厉声道,“觅真,你现在是什么身份,竟然在这里大放厥词,南旭陛下仁厚,不与你计较,你不要不知天高地厚,你自己现在立即回使馆反省。”语毕,就要唤人将她带走。 众人没有料到还有这变故,不过南旭这边的人是喜闻乐见的。 “三太子,我没有说错,你不能这么做。”云觅真恼怒道,每次自己的事他都要插手,真是让人愤恨。 突然,一直坐在贺兰宏身边的一黑袍男子突然开口,“三太子不必发怒,微臣觉得云小姐说的也有道理。” “祭司,你……”贺兰宏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拆自己的台,顿时惊讶得不成句。 云觅真见有人替自己说话,腰板就挺直了,只等着南旭帝发话。 而原本静坐在风雅身边的乐正堇状似无意朝那黑袍男子看去,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风雅弯唇无奈,这北邯女子还真是不死心,看来不分出胜负她是不会罢休的,为了自家爹爹以后的幸福生活,为了她以后的安宁日子,她得再一次应战了。 风雅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不意外地站起来,而南旭帝本就是在等着她出场,看到这一幕,他背往椅子上一靠,放心把局面交给她,处理国家大事可以风雷厉行,但是面对这姑娘家的事,还是同是女子出面比较妥当,他也乐得当甩手掌柜。 黄公公见此无语望天,其实陛下等着三公主出手不过是因为自己想要偷懒吧! 云觅真怒视风雅一眼,这人一插足,事情肯定又会被破坏,“你又想说什么?” 风雅朝她浅笑道,“云小姐,比试还没有分出胜负,不必这么心急。方才你说我们应战是因为想要你收回看法,其实云小姐错了。” “错了?哪里错了?你不要再强词夺理。”云觅真不解。 “云小姐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我们只是为了证明南旭女子不输北邯女子,并不是为了获得你的认可,而自打你说出要求时,我们这边又多了一个目的,便是护住丞相大人不被你所抢走,既然最后这一目的与你方才说的处置方式相违背,那么如果按照你说的做,我们这边不就等同于承认输了吗?这对我们南旭而言是不公平。” 风雅从容淡定,侃侃而谈,话语里分析得清清楚楚,众人也才反应过来,差点就着了这刁蛮女的道了。 云觅真无话反驳,只得问,“那你要如何?” “若是你执意刚才的想法,那么如今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再比试一场。” ------------ 第八十四章 护卫之战续(下) 风雅话语刚落,南旭这边的人不由一喜,比试打成平手,若想分出胜负,可以再加赛一局,古来皆如此,只是方才大家都没有想到。 “比就比,谁怕谁,待会我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云觅真想也不想就应下了。 宁少启暗暗点点头,虽然这三妹做的事通常都让人费解,但是关键时刻的机智还是让人赞赏的。 南旭帝觉得此时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于是问道,“那最后这场比试你们要怎么比?” 这句话一出,便把两人问倒了。 这对策她也是刚刚想到的,若说是比试内容她还真没想好,于是她眼睛四下瞄着,看能不能找到灵感,这时正巧有人收拾好场地,端着被射落的青果从场内离去,顿时有一道白光从脑子里闪过,破碎的片段从记忆深处浮出,若隐若现,看不太清楚,但是她从里面一块碎片中看到了一场景,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却没有留意到那个场景里与现在的风土人情迥然不同,而且穿着很奇特。 于是风雅趁着对方还没有想到主意之前先下手为强,“陛下,风雅有一提议。” 风雅话刚落,众人心中更是一喜,只要是乐正小姐提出来的建议,大都是她心里有把握的,于是静待着她的下文。 而云觅真原本就提防着她,没想到还是被她抢先了一步,转念一想,也立即开口道,“陛下,觅真有一个要求,若是她提出比试内容,那么最后一场比试她得亲自上场。” 原本放下心的人又开始提心吊胆,这北邯女子好生厉害,虽然乐正小姐每次应对都从容不迫,放在大军里,可以喻为是一位出色的军师,但是,若是让军师上场打仗,不就等同于秀才遇上兵,谁输谁赢,不是一下子了然了吗? 下去换装回来的千红心里一阵自责,若是自己没有射偏一发,便十拿九稳地赢得比赛,也不必让小姐亲自上场,北邯女子这么凶猛,万一伤到小姐怎么办? 在千红自责的同时,乐正堇也担忧地看着风雅。 风雅感受到身侧关切的视线,侧身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暗示他放心,乐正堇看她胜券在握的摸样,不由莞尔。 “好,我答应。”风雅回道。 南旭帝原本也是担心,但是见她答应了下来,想必已有了对策,眉眼放松地问道,“那你说说,最后一场比试你想比什么?” 见自家父皇一问,风雅神秘一笑,提步越过面前的物什,朝场地中央走去,然后边走边道,“云小姐,南旭与北邯的风土人情不一样,你可知道,在南旭国内,要是男女双方要结成连理,看重的是什么?” “什么?”虽然她说的话与比试内容没有关系,但是云觅真也是一个未出嫁的姑娘,难免有着好奇,所以接口道。 见对方被自己的话语吸引住,风雅心知第一步成功了,但是表面不露声色,继续道,“婚姻大事,是两个人一生的事,所以我们南旭人特别看重男方的人品,其次是样貌家世,而对于男方,女方不止要温柔娴淑,家世样貌门当户对,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心灵手巧。” 在座的南旭人点头赞同她这番理论,但是云觅真听过后觉得对方说了一堆废话,不由出声道,“你说这些话跟比试有什么关系?不要磨磨蹭蹭,把你想的比试内容说出来。” 反正话说到这里,她的目的也达到了,于是她在场中站定,抬手指着放在每个来者人面前的果盘,对上座的人说道,“陛下,风雅想到的提议是,比试削果皮。” 有人正喝着茶水,冷不丁被风雅说出来的话呛到,顿时低掩的咳嗽声在安静的校场上格外突兀。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比试题目,众人大眼瞪小眼,无人出声。 而乐正堇也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题目,也不由感到惊奇,但是回想之前她的一番长篇大论,心下便了然了,这调皮鬼还真的很狡猾!怪不得司空每每都落在她手里,想到这里,他勾了勾起唇角。 “这是什么题目,从没有见过,你不是开玩笑吧?我建议你再换一个。”云觅真斜了她一眼,讥讽道。 “云小姐,这世间里的每一件事不是都本就存在的,而是需要有人去创造,才会出现,如今没有人比试过削果皮,但是不保证以后没有,只是少了一个开先河的人。”说道这里风雅一顿,她正色地看向眼前的人。 在云觅真被她看得要挑起怒火时,风雅继续道,“而且之前我说的那些话并不是与比试没有关系,你曾说过你想心仪丞相大人,换句话说就是想成为我们南旭国的媳妇,那么就得遵循我们南旭国的规矩,刚才我也说过,南旭选媳妇不止看样貌家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要心灵手巧,这次的比试不仅是为了决出胜负,也是为了测试你够不够资格当我们南旭的媳妇。” 风雅这一番话下来,只让在场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有想到这个比试后面还有这样一层用意,原本不认同这题目的人立即推翻了之前的想法,认为这比试相当的适合。 而宁少启等人则是被风雅这番机智的话语惊诧到了,这真的是一位十分聪慧而且十分懂得把握局势的女子,方才她一番南旭国婚事理论就为接下来的话奠定了基础,增加了说服的力道,拉拢了在场人的心思,等到最后的一锤定音后,众人也就不会感到奇怪,这一步走的真是妙。 云觅真被风雅这番言论说得哑口无言,她说的没有错,并且话语话外的意思都不容自己避战,看来这次比试她得亲自上场,云觅真冷哼一声,“不要以为说得过人就是赢,比就比,看看是我拿刀的手赢过你,还是你拿绣花针的手赢得过我。” 紧接着,在众人的满目期待下,两个各盛着三个青果的盘子被放在她们两个的面前,一切准备就绪,但是此时众人又犯难了,这比试要如何进行判定才能得出输赢? 黄公公适时开口,“乐正小姐,这比试从未有人比过,所以不知该如何判定,小姐可否替大家解惑下?” 风雅扬眉一笑,“这很简单,谁将果皮削得越长越薄便是获胜者。” 众人也觉得有理。 于是比试在黄公公的一声令下后,便开始了。 两人迅速拿起桌上的匕首,以及青果,开始削起来。 自己拿过刀十几年,不信对付不了这小小的一个果子,云觅真对着青果抬手就是一划,只是用力稍微过度,拳头大小的青果便被她切成两半。 有人见到这一幕忍不住轻笑出声,云觅真闻声眉头直跳,心中一火,便将手中的青果往地上扔去,此时黄公公的声音便响起。 “云小姐,本次比试只提供三个青果,所以下刀时,请谨慎。” 云觅真闻言看着盘子里剩下的两个青果,心下一沉,不再掉以轻心。 而这削果皮看似简单,其实是一件十分考验人是事,若是下手重了,就会连同果肉削下来,但若是下手轻了,指不定果皮就断了,所以执刀之人要万分小心谨慎。 看完云觅真那边,众人便看向风雅这边。 只见风雅一手拿着青果,一手拿着匕首,在青果上比划了下,选定位置后,才开始下手,片刻后,一圈又细又长又薄的果皮从她指缝间蜿蜒而下,众人心中一喜。 风雅也不知为什么,自打有记忆来从未碰过刀子,更谈不上削果皮,但是当她拿起匕首划下的时候,竟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自己以前也曾经做过这种事,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想不起来? “姐,你快点给我削水果,我待会要吃。”一奶声奶气的童音突然从她脑子里划过,不同于之前听过的所有声音,却让她感到莫名的熟稔。 她手一顿,削到第二圈的果皮因她突然加重的力道而被切断了。 原本欣喜的众人不由惋惜着,而一边的云觅真见此立即幸灾乐祸地笑着,可惜因为她的不注意,刚下去的一刀削厚了,逼得她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 风雅看着地上断截的果皮,立即敛起紊乱的心思,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比试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于是搁下手中削到一半的青果,另外拿起一个,轻吐了一口气,才又专心削起来。 刚才风雅失神那一幕,虽然没有人发觉到,但是正对着风雅的乐正堇却捕捉到了,他轻拧着眉,有点担忧,不知她是因想起什么而突然失魂落魄,但是相比这件事他更惊奇此刻他的心里竟然有点心疼,不知何故。 比试继续进行着,众人都为在场的人捏了一把汗,纷纷停下手中正在做的事,目不转睛地看着。 而比试在风雅完成最后一圈果皮时结束了。 一条又长又细又薄的果皮被侍婢小心翼翼摊开在众人面前,而另一条短粗又带着果肉的果皮也展示在众人面前。 比试结果一目了然。 当黄公公宣布比试为风雅获胜时,云觅真一怒,将桌上被她摧残得面目皆非的青果扫落在地,然后愤愤离场。 南旭帝喜笑颜开地当众地夸赞了风雅一番,而贺兰宏也放下心中的大石,也跟着南旭帝真心地称赞风雅。 这场比试算得上宾主尽欢,当然除了少数人。 比试结束后,时辰也迫近晌午了,于是南旭帝便散了众人。 风雅一蹦一跳地跑到自家爹爹面前,献宝地邀功道,“爹爹爹爹,风雅这一场表现的可好?” 但是爹爹沉默不作声,让风雅感觉到奇怪,突然左手被一股温和的力道拉了起来,在风雅不明所以然地看着自家爹爹时,手指便传来一清凉的舒适感。 只见爹爹埋头帮她处理方才不小心被刀子划到的伤口,不由讪讪道,“小伤,没事的。” 乐正堇闻言轻轻一按,风雅立即龇牙咧嘴地抽了口冷气,他才放手,“以后要保护好自己。” “风雅遵命!”她立即端正了神态,一本正经地回道。 乐正堇突然觉得他竟拿她无可奈何,最后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千万要记得。” “好。”这次风雅没有搞怪而是乖巧地回着。 ------------ 第八十五章 你是谁 众人散去后,风雅与乐正堇等人正要回府时,南旭帝跟前的黄公公突然气喘吁吁地赶来。 “三公主,陛下让您回一趟皇宫。” “好。”风雅想也没想就应下了,她转身欲和自家爹爹说一声时,他已经先她开口。 “去吧,路上小心点。” 风雅点点头,便随黄公公离去。 等风雅一行人离去,一黑影无声无息靠近乐正堇,恭谨地唤了一声,“大人。” 乐正堇目视前方,脚步不紧不慢地走着,只听见他沉声说道,“去查一下三太子身边的人,特别是那个祭司。” “是,大人。” 话音一落,乐正堇身后只余一片叶子在地面盘旋。 “黄公公,近来父皇胃口可好?”风雅跟在黄公公身后,探头问他。 “回三公主,陛下还是老样子,不过三公主要是能经常回宫陪陪陛下,老奴想陛下的胃口肯定能更好。”黄公公笑着回道。 风雅顿时黑线,她不是三天两头跑回宫陪父皇说说话吗?就是担心自己那小心眼的父皇会因为自己天天待着宫外而埋怨自己。 看着风雅一脸郁闷的样子,黄公公不由好笑,其实相对于过去几年三公主天天不见影陛下老是找不到她的情况已经好得多了,陛下宠爱三公主,宫里人尽皆知,而身为陛下身边的老人,他更是希望三公主能体会陛下的苦心,多陪陪陛下,自从季妃娘娘逝世后,也只有三公主和二皇子能让陛下真正的展颜。 到了御书房,百紫千红两人在殿外候着,风雅随黄公公走进去。 “父皇,你把风雅唤来就是要让风雅看你批奏折吗?” 听着爱女的抱怨声心里,南旭帝嘴角轻扬,他瞪了来人一眼,“要是没有让你亲眼看到父皇在忙,你哪里会心疼?” 风雅嘿嘿笑了两声,连忙凑到自家父皇跟前,献殷勤道,“父皇最忙啦,天底下没有人比父皇还忙,父皇辛苦啦!” “知道就好,以后多回回宫,不要老在宫外跑。”南旭帝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然后道。 “知道啦。” “对了,最近北邯带来了不少宝贝,你要是想要,晚点让人给你送去,当做是你这几天为咱南旭挣回颜面的奖励。” 风雅一听有宝贝,双眼放光,立马点头,侧脸对身侧的人说道,“黄公公,你让百紫跟过去挑,我喜欢什么她最清楚。” 黄公公笑着领命。 “你这贪财鬼!”南旭帝被她这幅模样惹得哈哈大笑。 “父皇可别这么说哦,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父皇说风雅贪财,不也是说自己吗?您亏大了哦!” 南旭帝无奈地摇摇头,突然感叹道,“要是你母妃看到你如见出落得如此聪慧机灵,想必心里会很安慰。” 风雅听出父皇话语里的感伤,不由伸手挽着他的手,宽慰道,“父皇别伤心,虽然母妃不在了,但是你还有风雅,还有皇兄,你不是一个人的。” 南旭帝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眼底仍是一片涩然。 风雅见不得意气风发的父皇有消沉的一面,眼珠转了转,随即开口道,“父皇,风雅有一个问题,如果说比试真的输给那个什么云觅真,您当真会答应让爹爹娶那刁蛮女吗?” 刚说完,风雅的头就被自己父皇抽了一下,只听见头上传来冷哼,“在你父皇面前,你爹只有一个。” 风雅揉着后脑勺,故作委屈道,“父皇,人家知道了,可是您干嘛那么用力,都敲疼人家了!” ”来来,父皇帮你揉揉。 南旭帝闻言立即收起严肃的面孔,着急地帮她揉着头,心里纳闷着,明明自己下手不重啊! 风雅见此扑哧一下,南旭帝才知又上了她的当,“你这鬼灵精!” “嘿嘿,父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风雅立即转移话题。 南旭帝瞪了她一眼,才慢悠悠回道,“乐正这小子虽然朕看他不顺眼,但是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要挟朕为他定下亲事,让他添堵,你父皇在这一点还是公私分明的。要是真的输了比试,父皇到时候找一个理由说朕已经把他认定为驸马了,就可以把她打发了。皇家女婿,谁敢染指?” 看着父皇神气十足地说出这番话,风雅在心里偷笑,但是还是竖起大拇指,“高,高,父皇这招实在是高!” 南旭帝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但是心里嘀咕着,心爱的女儿被乐正这小子分去一半,下次他还是得找个机会给他添添堵,省得老是在自己跟前晃荡,让自己挠心。 陪父皇用过午膳后,风雅让百紫千红跟着黄公公去拿父皇赏赐的东西,原本是想去找四妹的,但是宫女回禀说她去她舅舅家玩了,于是风雅只能无趣地在御花园里瞎晃荡着。 没走几步,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悦耳的笑声,风雅立即停下脚步,透过繁密的枝叶朝出声的地方望去。 只见花园中的亭子里坐着一群人,几个华服打扮的女子围绕着一雍容华贵的妇人说着话,而刚才的笑声就是从她们那里传来。 原来是皇后和后宫的妃子。 人人都说后宫佳丽三千人,闭月羞花容,沉鱼落雁貌,罗袖动香,燕语莺声,风雅看着亭里那美人环绕的情景,想来这些话说得一点都不夸张。 世间的人都有这样的想法,被挑选入宫的女子,只要得君心,有朝一日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若是遇上一个花心的帝王的话,这些佳丽也许都会有受宠的机会,飞上枝头不是难事。可惜,她父皇不是。否则她们也不用天天围着皇后转。 风雅心里有着对父皇待母妃情深的欣慰,却同时也为这些还未绽放却已注定凋零的女子感到惋惜,一入侯门深似海,并不是每个女子都如她母妃那么幸运。奢望帝王的爱恋,自古以来是痴女的妄想,但是她母妃却做到了,而且在逝世那么多年后,还让父皇对她念念不忘,风雅想,她的母妃一定很幸运。 母妃的受宠当然也是会引起后宫佳丽的嫉妒,风雅看向亭中为首的女子,云髻雾鬓,眉目雅致,一身金罗簇鸾华金丝勾边服,将通身的雍容气度恰到好处地显露出来。南旭庄皇后,便是其中一个。 这时,一阵叮叮当当的熟悉声响从右手边传来,风雅一听这响动,便知不好,她抬头看去,跟她不对盘的二姐正从远处走来,风雅立即左看右看立即寻了一方向,溜走先。 说到这二姐,风雅就头疼,最近她老是缠着自己要帮她跟爹爹牵线搭桥,被缠得烦了,一看见她头就大了,如今自己是避她唯恐不及。 逃离了危险地带后,风雅才轻呼了一口气,理了理身上的衣裳,看了下天色,想来时候也不早了,于是打算出宫与百紫千红会合。 风雅刚起念头便转身要离开时,突然眼角闪过一片白影,她侧身看去。 一白衣男子背对着她正仰头看着身侧的大树。 风雅心里纳着闷,这后宫是禁止男子进来的,他不是太监也没有着侍卫服,一定不是在宫里当差的,私自进入后宫被抓到是要被处罚的,于是风雅眉头一拧,喝道,“你是何人?” 那人闻声转了过来,待看清了他的容貌,风雅一愣。 此人俊眼修眉,玉树临风,是一十足俊秀的少年郎,只是三千发丝被随意地挽起,用着不知哪里来的捡来的树枝斜插着,而身上穿着的白衣质地却略微粗糙,但是这一身与相貌不符的打扮同时放在一起,竟让人感到莫名的契合。 虽然他身上没有一值钱的装饰,但是透体而出的隐隐贵气是这一身粗衣麻布掩饰不了的。 看到这一身白衣,风雅不禁想起自家爹爹的好友明玉棋,似乎他也总是一身白衣,但是明玉棋给人的感觉是飘渺不食人间烟火,而眼前人给人的却是潇洒如风,自在洒脱的感觉。 想到这里,风雅更加怀疑他的身份,打量完后,风雅视线上移,却恰好与他戏谑的眼神对上。 “这般大胆打量别人,可不是好习惯哦!” 泠泠如水的声音从那绯红的唇瓣溢出,带着几分轻笑。 红晕霎时染上风雅的双颊。 虽然风雅平日做事不拘小节,颇为大胆,但是被一陌生男子,还是长得相当俊俏的男子,当场说成是花痴的女子,再胆大的女子也会窘迫,脸上顿时一阵火烧。 但是风雅是谁,皮薄也只是一时,片刻她就恢复了常色,狐疑地看着他,而对方也任她打量,风雅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孤身出现在后宫,你不知道后宫是禁止外男进入的吗?” 只听那白衣男子嗤嗤两声,有点叹气道,“听说你被人偷袭,失去了记忆,果然是真的,我老早就都跟你说过,江湖险恶,人心更是险恶,一旦出门,就要多长几个心眼,你偏不听,现在吃亏了不是?以后啊,要吃一堑长一智,不要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没想到眼前刚才还是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的男子,如今一眨眼就开始啰嗦地数落自己,一下子让风雅懵了。 这人是谁,说出来的话好像和自己很熟悉,但是脑里一点也想不起来。 对方看她迷茫的神色,又叹了一口气。 ------------ 第八十六章 洒脱的皇兄 风雅莫名被他一声接一声的叹气给弄得心虚,难不成这人认识自己? 白衣男子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把我忘了?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风雅虽然很不想说是的,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点着头。 白衣男子此时真的认命地抚了抚眉尖,风雅见他如此失落,本想开口安慰他一下,却见他突然放下手,脸上神色一变,已又是之前那副神采飞扬的样子,风雅在心里嘀咕着,这人恢复力还真快时,对方已经朝她走了几步。 风雅疑惑地看着站定在自己面前的人,只见他张开手臂,眼含宠溺地笑道,“我回来了,妹妹。” 风雅看着那绯色的双唇一张一合,似乎没有听清楚,但似乎每个字都那么清晰。 宁少衍看着眼前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心中一乐,难得见到那一捉弄人为乐的妹妹露出这般神情,他想也许她被自己吓到了,于是再次开口,一字一顿地道,“妹妹,我是宁少衍,也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风雅呐呐道,“你是我的皇兄?” “才短短时间不见,你就把我忘了,妹妹,你可不厚道哦!还有,让你亲哥抬手那么累,也不知……”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股力道撞得往后退。 “你真的是我亲哥,我的二皇兄,我一母同胞的哥哥?”风雅紧紧地抱着他,双眼湿润,虽然刚才心里已经相信了他的话,但是忍不住想要再次确认。 宁少衍收起了嬉笑的神色,双手合拢,轻轻地拍着怀里的身躯,语气轻柔地回道,“是的,我回来,妹妹。” 这句话轻敲着她心底最柔软的的地方,一股热气由心底直涌上眼眶,“皇兄。” 青草香窜进鼻翼,她收紧了双手,原来这就是哥哥味道,很温暖很舒服。 “乖。”宁少衍不由失笑。 最后两人松开手,宁少衍捏着她发红的鼻子,取笑道,“这么大的人还哭,真是越长大越回去。” 风雅一手拍掉他的手,白了他一眼,“皇兄,你不要像父皇老是动人家的鼻子,要是被你们捏坏了,我怎么见人呀?” 宁少衍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她委屈地揉着鼻子,想着还好那次偷袭妹妹没有受到什么大的伤害,否则他定饶不了那些人。 “你刚也不确定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就往我怀里扑,不担心我是骗你的?”宁少衍突然板着脸,一副哥哥训斥妹妹的样子。 风雅在心里嘟嚷着,刚回来就摆哥哥的架子,真是的。于是她扬起眉眼,自信满满地回道,“不会的。” 刚才见到皇兄的第一眼,她的心里就有种莫名的亲切之意,直到他说是他的身份时,那种熟悉感就踏实地落地了,她想,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吧! 见她信誓旦旦地样子,宁少衍也只是摇摇头,刚才风雅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同样在打量她,原来妹妹已经出落得如此水灵,印象中他对妹妹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刚出生时紧闭着眼皱巴巴的样子,不由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我说皇兄,你怎么这一副打扮,难不成是半路被打劫了?”风雅疑惑地围着他转,对他的穿着进行着点评。 宁少衍理了理身上的衣衫,爽朗一笑,“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不要那么看重,一身锦绣华服也是穿,一身粗衣粗布也是穿,只要穿得舒服,何必计较它是什么材质的。况且登山穿这身衣服,舒展身手也比较自在。” 宁少衍一番话下来,风雅听得直愣直愣的,但是皇兄说的也不无道理,没想到从皇家走出去的龙子,竟然有这般豁达的胸襟,风雅心里满是自豪。 不过她心里还有一丝疑问,“皇兄,你说登山?” 宁少衍点点头,“几个月前,我突然接到父皇的书信,说你遭人暗算,让我速回皇宫,当时我正在千里之外的朝洺,一看到信,就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听到这里风雅犹疑地盯着眼前的人,直到把眼前的人盯得心里发毛才幽幽开口道,”你说几个月前,可是朝洺虽然远在千里之外,快马加鞭半个月就能够到达,为什么今日我才看到你?” 宁少衍就知道妹妹会揪着他这件事不放,他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掩饰着面上的心虚,在自家妹妹逡巡地怀疑视线里悻悻道,“妹妹,你虽然遭人暗算,除了失去记忆没有多大的损伤,所以当我策马赶到罗镇的时候又收到你安然无恙的信件后……” “说,后来怎么样?”风雅追问。 宁少衍自知逃脱不过,便老实交代,“后来我遇见了一故交,他约我去登高,于是我就答应了,这回皇城的一路,哥哥我都是走回来的。” 说到最后,语宁少衍没有发觉风雅越来越暗的神色,语带骄傲,那可是翻过了三座大山,才回到这里的。 “哼,原来我这个妹妹还没有你那故交重要啊!太欺负人了!”风雅故意扭头不理他,真是见友忘妹的家伙。 宁少衍脸一垮,他就知道回来铁定被自家妹妹数落,不过他没有急着安慰她,而是在衣袖里掏了掏,片刻后,手里便出现了一串珠子。 他将它往风雅跟前一晃,风雅瞧见那乌黑的小巧珠子,心思顿时被吸引住了,“哥哥,这是什么?” “这是用上好的材质打造的圆佛珠串成的手链,那日我遇见的那个故友说岐山上有一佛寺,会达人心中所想,很灵验,想着你自小就多灾多难,也就想上去为你求个平安,于是我就跟着他上去了,这条手链是经过里面的高僧开光加持后,听说具有安神定气、化灾纳福的功效,来,我给你带上。” “皇兄,你觉得人的平安喜乐是这小小的珠子就可以决定的吗?”虽然不是很相信神佛直说,但是她还是乖乖地伸出手,让他把手链戴上。 宁少衍满意地看着妹妹莹白手腕上的佛珠,含笑说道,“姑且信其有,也求得心安,再说,重要的是上面的三十六颗珠子,那可都是哥哥我亲手打磨的,花了我半个月的时间,以后你戴着它,在哥哥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里,也能够感受到哥哥我的存在。” “谢谢哥哥。”风雅鼻子一酸,再次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 “还真是个孩子!” 宁少衍轻拍着她的背失笑道。 其实这窜珠子不只有平安之意,离开佛寺萘胺,他跪在佛祖面前求佛祖将他的一半福运拨到珠子里,保佑他那唯一至亲的妹妹一辈子喜乐无忧。 但是这件事不必对她说,只要妹妹健康成长,那就够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急匆匆的脚步从远及近,两人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朝出声的方向望去。 ------------ 第八十七章 书房共相商 此时,风雅与宁少衍都朝出声方向看去,只见黄公公大老远就朝他们喊道,“二、二皇子,您让老奴一阵好找。” 话刚说完,人也正好跑到他们跟前,黄公公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 宁少衍与风雅对看了一眼后,他背着手问眼前的人,“黄公公,你找本皇子作甚?” 待平缓了气息,黄公公才直起腰杆朝宁少衍与风雅行礼,“二皇子,陛下听闻您今日回宫,特派老奴过来接您。” “这皇宫本皇子待了这么多年,不会迷路的,你不用特意来接我,你还是回我父皇那里去,妹妹,走,哥哥带你去玩。” 说着宁少衍便要拉着风雅一起走,风雅本来是要劝他跟黄公公一起去见父皇,但是看到他眼里的戏谑,便也跟着偷笑。 黄公公一看他们作势要走,立即拦住道,“二皇子,您不要让老奴为难了,陛下天天念叨着您,您今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去见见陛下吧!” 这时候,宁少衍才收起戏谑的神色,对自家妹妹苦恼地道,“你哥哥我现在要去受父皇的茶毒了,在心底保佑我吧!” “妹妹我会替你祈祷的,你现在还是赶紧去见父皇吧!他铁定等急了!”风雅捂着嘴笑着催促他。 “行,黄公公带路吧!”说着他朝风雅摆摆手,双手潇洒地往身后一背,便朝前走去。 黄公公抹了额头一把汗,幸好方才二皇子是逗着自己,他朝风雅躬身道别后,立即追上远去的人。 看着远去的两人,风雅也往宫外走去,心里欣喜地打算着,她要把哥哥回来这好消息分享给爹爹,想着想着便加快了脚步。 相府书房内,三人坐着商讨着事情。 “乐正,这几日似乎很平静。”段业云对面前的两人说道。 “希望不是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司空休唰的摇开扇子接道。 上座的乐正堇指尖轻叩着桌面,“今日在校场上,我发现北邯使团里有一个人似乎在来南旭这几天里一直没有露过面,今日一见,有点可疑,我已让无影去打探。” 两人点点头。 “乐正,这几天边境可有什么异样?”段业云想了想问道。 “没有收到信件,想必无事。” “那使馆里可有什么不妥?”段业云继续问道。 乐正堇摇摇头,随即道,“都很平静,但是这也恰是我所担心的。” “他们在明我们在暗,要是他们有什么举动,我们也很难提防,而且还是在我们不知道对方目的的情况下。”司空休轻叹着气。 只听空气微微波动了下,地上便跪着一个黑衣人。 “大人,属下已经打探到消息了。” “说来听听。” “是。大人今日让属下暗中调查的那个人是北邯的大祭司,玛肃,本是北邯大将军云雄的幕僚,三年前北邯皇帝病重,他因擅长巫术被云雄送往皇宫,后做法将北邯皇帝治愈,深得北邯皇帝的赏识,并被封为大祭司。这次来出使南旭,他也是其中一个使臣。”无影将结果报上来。 “巫术?这是什么?”段业云惊奇道。 乐正堇听完这番话,不由沉下脸,他开口为众人解释,“巫术是一种神秘方术,我在师门的藏书阁里有看到关于它的描述,巫术,是企图借助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对某些人、事物施加以影响或给予控制的方术。它可以用来祈雨、招魂、诅咒、驱鬼、辟邪等,但是它很早就已经失传了,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在北邯。” “这么厉害?还能祈雨、招魂?”司空休与段业云难以置信地对视一眼,然后惊讶道。 乐正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只是这巫术里求吉避祸没有被承袭下来,反倒是致祸的巫术手段被流传了下来,也称之为黑巫术。” “不会吧?听起来怎么这么可怕?”司空休惊恐道,“沉寂那么多年的巫术如今再次出现,还是在敌方的阵营里,于我们来说有害无利啊!” “司空,你大惊小怪做什么,大人也只是说说,那北邯什么祭司也未必能懂那么多,也有可能只是个打着巫术旗号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不要对方还没有出手我们便自乱阵脚。”段业云想也不想地开口回司空休,顺便白了他一眼。 “业云说得不错,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北邯使团在南旭期间不出乱子,”乐正出声制止了两位好友即将展开的唇枪舌战,然后侧身问立在一旁的无影,“除了这些,你可还有其他发现?” 无影想了想,继续道,“属下打探消息时,发现有一件事很奇怪,是关于北邯云雄将军的女儿云觅真,听闻云小姐与北邯三太子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密切,北邯皇帝曾想为两人赐婚,但是不知为何云小姐在来南旭之前突然性情大变,与三太子不再那么亲密,而且经常与三太子发生争吵,两天前,云小姐与三太子在使馆就闹得不欢而散。” 三人听后神色各异。 段业云朝乐正堇揶揄道,“这云觅真之前不是死皮赖脸地缠着你,没想到她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情郎,嗤嗤,居然还是北邯当朝的三太子,人家位高权重,小心人家一吃醋来找你算账。” 司空休冷哼着,“这种朝三暮四的女子,不要也罢,我看这三太子还是明事理的人,应该不会再吃回头草。” “不,重点不是这些,这性情大变有点奇怪,放在其他地方倒是没有什么,只是时间有点巧合,是在来访南旭之前没多久,这让人有点费解。”乐正堇皱着眉道。 “有什么好不解的,三太子来南旭是为了和亲,女子就爱吃醋,兴许就因为这事两人闹僵了,来到咱们南旭,发现南旭俊男美女多多,一下子就瞧上了咱大名鼎鼎的丞相大人,于是在宴会上就发起了攻势,既能反将情郎一军,又能觅得如意郎君,何乐不为?没什么好奇怪的!”司空休摇着折扇,侃侃而谈,讲得就像自己亲眼所见似的。 段业云朗声一笑,指着司空笑道,“司空,之前我们认为这北邯三太子是为了自己求亲,其实我们都猜错了,人家来咱南旭,是为了给他父皇和亲的,所以你刚才猜测的不成立。” “什么?那北邯皇帝都几岁了,还要纳妃?”司空休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惊讶道。 段业云耸耸肩,不置可否。 想想自古以来皇帝后宫三千佳丽,多少佳丽的年纪都可以当皇帝的女儿乃至孙女,所以吃惊归吃惊,还是能接受的,只是可怜了他们南旭的女子哪个会这么倒霉被选上。 “我们也别讨论那个什么云觅真了,女人心海底针,谁也摸不透,正应了古人说的,天下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听你这么说,好似深有体会,说来听听,女子怎么难养也?我帮你评评理。” 一清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无影朝乐正堇行礼后一闪便消失了。而司空休一听到到声音立即朝房内两人求救,可惜这两个人喝茶的喝茶,望天的望天,对他发出的信号都视若不见。 司空休不得不一边在心里暗骂着这两人不厚道,一边挤出一脸笑容迎向出现在门口笑得一脸灿烂的人。 “小姐,您回来得这么早啊?”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然怎么这么巧就赶上了司空先生那一番精彩的论述呢?” 风雅一脚踏进书房,对司空休皮笑肉不笑着。 司空休讪笑着,连忙摇开纸扇遮住自己的脸,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心里默念着。 在场的人无不被司空休的举动逗笑。 “我说司空啊,你这敢说敢当的气概跑哪里去了?”段业云笑道。 司空休移开纸扇一角,对段业云冷哼道,“你知道什么,男子不与女子斗,咱要有风度。” 风雅也不过是吓唬吓唬司空休而已,她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好奇地问道,“你们是在讨论两日后的狩猎吗?” 因为北邯人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而皇城里恰好就有一个专门供皇家狩猎的猎场,于是南旭安排了这一节目,意在更好地交流两方的感情。 乐正堇闻言点了点头,接着面向段业云说道,“这次狩猎是北邯在南旭最后一个行程,至关重要,我会多派些兵马协助你,你自己也要多注意点,以防意外发生。” 段业云正色道,“我明白。” 接下来风雅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他们探讨着狩猎当天具体布置,待风雅等得差点睡着时,三人才讨论完毕散场。 “你今天怎么有耐心待在这里?”乐正堇整理着桌上的信件,问她。 风雅一个激灵顿时醒了,她这才想起自己来书房的目的,她惊喜地跳下椅子,蹦到乐正堇跟前,“爹爹,我跟你说,我哥哥回宫了,我说的是我的亲哥,我的二皇兄。” 见她欣喜若狂的样子,他也被她感染了,虽然这个消息他早已经收到了,但是他装作不知晓地附和着她,“这是件好事,你自从失去记忆后还没有见过他。” “当然,对了,我哥哥还给我亲手做了一条手链,爹爹,你看。”说着,风雅就将自己的手往他面前一伸。 乐正堇看着她莹白手腕上的佛珠,是用上好的木头做成的,他笑着点点头,“不错,看得出你皇兄很疼你。” “就我一个亲妹妹,他不疼我疼谁?”风雅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牛气哄哄地对自家爹爹说道。 乐正堇浅笑着摇摇头。 “对了,爹爹,我也想跟去参加狩猎,你带我去怎么样?”风雅双眼放光地盯着眼前的人。 “你会骑马?” “好像不会。”语气降低。 “那你会射箭?” “好像也不会。”更低。 “那你去那作甚?”乐正堇瞥了她一眼。 “不会射箭没有关系,我可以不狩猎,但是不会骑马我可以学啊!”风雅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爹爹,你教我骑马怎么样?” “你说呢?”乐正堇反问。 爹爹这语气,到底是愿不愿意?风雅身体不由向前倾,双眼直直地看向自家爹爹的眼睛里,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点蛛丝马迹,可惜除了澄静一片,她压根什么都没有发现。 乐正堇被风雅这般大胆地紧紧盯着,脸上一阵窘色,不由握着拳轻抵着唇瓣轻咳着,“你待会让听叶去买匹马,明日等我下朝。” 风雅立即喜笑颜开,“好,我这就跟听叶说去。” 说着人就一溜烟不见了。 乐正堇看着那一蹦一跳的人消失后,收起了嘴角的笑,搁在桌上的手不由抬起覆在胸口上,刚才,似乎刚才心律有点紊乱,他疑惑着。 风雅刚跑出书风,百紫就迎面走来。 “百紫,你来得正好,你帮我告诉听叶,让他去马市帮我挑一匹马。”风雅说着便转身要离开。 “小姐,等等。”百紫连忙叫住她。 “还有事?” “小姐,不是事,是麻烦,你的麻烦来了。” “什么?”风雅一脸迷茫。 待风雅到了大堂门口看到堂内的人,她转头认真地朝百紫点点头,“你说得不错,确实是麻烦。” 百紫捂唇偷笑。 “别幸灾乐祸了,赶紧上茶去。” 风雅瞪了眼这没良心的人后,才理了理衣衫,换上一副喜见客的神色,大步跨进门内。 “今日是什么风将我那美貌的二姐吹来的,真是相府的荣幸啊!” “别给我油腔滑调的。”宁雪锦白了她一眼,但是眼角的得意却泄露了她的心情。 风雅无语。 “二姐你尝尝看,这是府上最先研究出来的点心,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你以为我今日来这里是为了你这几片糕点来的?别跟我装糊涂,你说,我之前说的事,你到底帮不帮?” 风雅就知道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事,可是就算她是自己的二姐,也不能昧着良心答应她呀。 “二姐,这件事……” “不要推三阻四的,帮不帮就一句话的事,”宁雪锦冷声道,眼睛闪过一念头,她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叫你帮忙做件事磨磨唧唧地,难不成你也喜欢上丞相大人,所以才不帮我?” 风雅闻言,冷汗直滴,这是哪跟哪?“二姐,你别瞎说,我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宁雪锦根本就不把她的话听进去,自顾自想着,手一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要父皇让你住进相府,原来是打着治病的幌子,打算近水楼台先得月啊,没想到三妹你平日脑子不灵光,在这种事上却把算盘打得啪啪响,你太阴险了!” 对着二姐的怒指,风雅心里冤枉极了,正欲和她辩解时,百紫跑了进来。 “什么事?”风雅问。 百紫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二公主,才禀报道,“小姐,越小姐和郑小姐来拜访,现在千红把她们引到飞檐亭里了。” “哦?她们怎么会一起来?”风雅嘀咕着。 “小姐她们不是一起来的,是恰好在门口碰到的。” 风雅不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真是巧!然后瞄了一眼想把她拆下入腹的人,今日怎么什么事都赶到一块了,风雅不由一个头两个大。 “这两人是谁?”好不容易要和三妹单独谈谈,就有不识相的人来横插一脚,于是宁雪锦不满地问。 风雅看了眼前人一眼,突然一个主意上了心头,她眨了眨眼,才说道,“这两人二姐都认识,一个是兵部尚书的嫡女越娇,替你应下第一场比试的人就是她,另一个是太常卿之女郑碧彤,也就是跳画舞的那位女子。” “她们来相府做什么?” “估计是来找我话家常的吧!” 宁雪锦点点头,后又摇摇头,“不对,没这么简单,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肯定都是冲着丞相大人来的。” 宁雪锦突然想起那日在宴会上,越娇含情脉脉地看着丞相大人,心里就不舒服,还有那郑碧彤,人长得这么狐媚,要是也打着这主意,那可就不妙了。 虽然这二姐平日里做事没个谱,但是还挺敏锐的,一下子就说中了,风雅心里暗暗嘟囔着。 “你别出去,我去会会这两个人。”说罢,宁风雅便带着这一身叮叮当当疾步走出去。 风雅顿时眉开脸笑,双手一拍,搞定。 百紫看着那远去的二公主,心里打着鼓,“小姐,你就这么放心让二公主去应付?” “只要不是我应付就好,再说了,这三个人加起来,你小姐我就算是分出三头六臂也应付不过来,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你就让她们尽情去唱,若是你有闲情,也可以搬块凳子好好蹲在角落当一回看客。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 百紫看着自家主子一脸奸诈的样子,身为她的下人真是丢脸啊! 微风轻拂树枝,寂静祥和,而偌大的北院里,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一出戏轰轰烈烈地演绎着。 使馆里。 房间内灯火通明。 “启禀祭司,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一黑衣人跪在地上朝背向他的人禀报。 一身黑袍的人闻声转了过来,正是北邯祭司,玛肃。 “好,”玛肃大笑一声,随后道,“两日后,一切按计划行事,不可有半分差错,否则你们都提头来见。” “属下必定幸不辱命。” 黑衣人闪身离开。 此时房门传来轻叩声,玛肃应道,“进来。”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正是云觅真的贴身侍婢,哈敏。 “你家小姐怎么样?”玛肃问道。 “小姐已经喝了那碗汤,想必三天之内不会醒来。”哈敏低眉回道。 “那就好,你的任务就是看好你家小姐,千万不可大意。”玛肃吩咐道。 “是。” 等哈敏退下,玛肃看着跳动的烛火,红色的火光映红了他的双眼,平添了几分血腥,只见他阴沉地笑着,两日后,必是风起云涌的开始。 ------------ 第八十八章 热情的某人 一大早某人就站在门口,对着整理好装束的人热情地打着招呼,“爹爹,早啊!” “嗯。” “爹爹,记得早点回来!”某人笑眯着眼。 乐正堇对今早热情过头的某人投以狐疑的目光,“你是不是一大早又闯什么祸了?” “没有的事,我乖得很,你赶紧去上朝吧,否则要误了时辰了!”某人白了他一眼,催促着他赶紧启程。 而听叶在一旁偷笑着,待送自家大人上马车时,他才提醒道,“大人,您不要忘了答应小姐要教她学骑马。” 乐正堇挑挑眉,心道难怪今早她这么反常。 风雅吃完早饭,要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要么跑到府门眺望着,来来回回,只把百紫千红看得眼花。 “小姐,您先消停一会儿,这才过了一个时辰,估计这个时候大人还在殿上上朝呢!”百紫忍不住开口道。 “我知道,可是我坐不住啊!”风雅喝了一口水,又继续刚才的动作。 “小姐,其实您不用这么兴奋的,以前您也是会骑马的,而且骑得很好,虽然您失去了记忆,但是千红想您一碰到马,还是自然而然会的。”千红在一旁也跟着说道。 听千红这么一说,风雅顿时来了兴致,她坐了下来,好奇地问道,“你们老是说我以前怎么怎么样,那你们跟我说说,过去的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会什么?有什么擅长的?” 面对小姐一个接一个提问,百紫千红心下一紧,陛下可是说过不能向小姐透露有关过去走江湖的事情,现在她们应该怎么说才能掩饰那一部分的事,就在两人绞尽脑汁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跑进来。 “小姐,大人下朝了,现在正在府门口等您过去。”听叶笑着朝风雅道。 “好,这就走。” 百紫千红两人看着风风火火离开的人,面面相觑,大人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不过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不管了,逃过了一劫就行。 风雅一跑出府门,便看到一清俊男子抬手抚着一匹通身乌黑的马,手起手落,而背后那熙攘的人流渐渐褪去,直至模糊,眼里只余那美男骏马,以及墨青色的衣衫随风飞扬。 乐正堇抬起头,见风雅站在台阶上呆愣着,随即朝她招了招手。风雅这才从那俊男宝马图里回过神来,甩了甩思绪,立即跑到他跟前。 “这是听叶买的马吗?”风雅一见这通体乌黑的马,顿时有了好感。 “不是,听叶昨天去晚了,马市关了,这是跟随我多年的踏雪。”乐正堇笑着解释道。 踏雪?风雅下意识朝马腿看去,果然在马蹄上有着一圈雪白的绒毛,看着怪可爱的,风雅忍不住也抬手朝踏雪的头摸去,只见踏雪头一偏避过了风雅伸过去的手,而且还抬高头朝风雅打了个大大的响鼻。 风雅吓得向后跳了几步,这马脾气怎么这么坏? 乐正堇瞧着她胆战心惊的样子,不厚道地笑出声,待收到对方委屈的眼神时,才轻咳几声,浅笑着道,“踏雪是有灵性的马,一般是不让人碰的,不过等以后你跟它熟悉了,它适应了你的气息,就可以了。” 原来是这样啊!文人有自己的骨气,没想到马儿也有自己的脾性,她算是长见识了,她朝着踏雪瞪了一眼,“今天看在爹爹的份上,先放过你,以后可要对我礼貌点,我可是爹爹的女儿哦!也算是你半个主人!” 乐正堇看着她对马儿自言自语着,不由莞尔。 待自以为和马儿沟通好关系后,风雅才想起一件事,没有买马,自己要怎么学?难不成骑着踏雪? 乐正堇洞穿她的心思,抬手顺着马背,对她道,“今日你先骑着踏雪,晚些时候我会让听叶再给你买匹马。” “行,那爹爹,咱们要去哪里学骑马?” “城外。” 话语刚落,乐正堇便利落地翻上马背,他自上而下地朝风雅伸出一只手,“上来吧!” 辰时的旭日正好将光辉倾洒在坐在马上人的身上,柔软的阳光自背后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整个人都埋没在金光里,朦胧了身影,只有嘴角那微勾起的弧度,倾了芳华。 风雅不自觉伸出手放在他手上,只感觉手一紧,整个人便被他拽离地面,顺势坐在了他身前的马鞍上。 “学骑马前,先让你感受下在马上奔腾的样子,坐好了!”刚坐稳,耳畔便响起温润清雅的声音。 待风雅点点头后,乐正堇扬手一鞭,踏雪感应到主人的心思,立即撒开腿跑了起来。 瞬间两鬓的发丝便飞扬起来,风雅抓紧了身下的马鞍,感觉到风一阵一阵地从耳旁呼啸而过,但是虽然风过耳很舒服,但是身下踏雪跑得太快,身子随着马的起伏也一颠一颠的,整个人被晃得有点晕乎乎的,风雅立即伸手抓住身后人的衣角,心下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乐正堇选的是一条人流较少的大道,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策马跑出了城外。 乐正堇一手抓着缰绳,放慢了速度,浅笑问着身前的人,“感觉怎么样?” “很刺激,很有趣,也很辛苦。”回答到最后,风雅都没力气了。 “还没开始学呢,你就喊累。”乐正堇翻下马背,也将风雅拉了下来。 风雅正想多抱怨几句,便看到城外的草地上或坐着或站着的人。 她颤抖着手指着那些人,对自家爹爹呐呐道,“爹爹,那些人是你叫来的?” 正帮踏雪顺着毛的人闻声不解地朝她手指的地方望去,当看到那几个人时,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回道,“不是。” “丞相大人,乐正小姐,真是巧啊,居然能在这里碰面。”越娇一身骑马装出现在他们面前,故作碰巧地朝两人打着招呼。 “两位别来无恙。”红衣墨发的男子牵着马走近他们,朝风雅妖娆一笑。 风雅看着不请自到的两个人,顿时满脸黑线。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来这次出来注定了不安生! 风雅无语望天。 ------------ 第八十九章 热闹来骑马 “世子今日真是好兴致,也到城外来骑马?”乐正堇温和地对来人说道。 方江柳撩了撩耳际的发丝,朝他们慵懒一笑,“后天不是要狩猎了,好久没有骑马,生怕到时候生疏了,惹人笑话。所以趁着今日天气甚好,便牵着马儿出来了,赶早不如赶巧,恰好遇到了同来骑马的越小姐,再来又是遇到你们,看来今日真是个黄道吉日。” 风雅朝天白了一眼,她今日出门也应该看看黄历,看是不是不宜出行,否则怎么一出来便遇到这两人,到时候自己学骑马,他们应该不会来捣乱吧! “世子、越小姐,乐正先带着风雅到那边学骑马,两位自便。”乐正堇朝两人拱拱手,转身拉起缰绳带着风雅朝前走去。 “哎……”越娇刚出声,便被方江柳拦下。 “你想就这么过去?动点脑子。”方江柳嗤笑着,然后手中鞭子一挥,便策马在郊外跑起来了。 越娇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心里嘀咕着方江柳的话,那要怎么做,这人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 今日一早,她便收到来自东瓴世子的密信,说是丞相大人将会出现在城外骑马,于是自己也就兴冲冲跑来了,直到现在她才想起自己忽略的问题,她与他毫无交情,为什么这人要叫自己过来?她看着那紫衣女子,难不成是……她想到这里,顿时计从心中来。 “爹爹,现在我要先做什么?”风雅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踏雪,见它不再排斥自己,才放心大胆地将手放在它的头上。 “先牵着踏雪绕着这里走几圈,对了,马背上准备了一些萝卜,你拿一个起来,边走边喂它。” “好。” 风雅应下,从拴在马背上的袋子里拿出一根萝卜,在踏雪面前晃了晃,“踏雪乖,你要听话才有东西吃哦!” 踏雪晃着头打了个响鼻。 “什么,你现在要吃?好,那本小姐就大发慈悲喂你吃一口,但是不能多吃的,不然待会跑不动的。“ 看着牵着马儿远去人,听着她那自言自语地和踏雪说着话,乐正堇温柔了眉眼,嘴角噙着一丝微笑。 “爹爹,为什么踏雪要吃萝卜,马儿不是喜欢吃草吗?难不成踏雪比较挑食?还是青菜萝卜各有所爱,马儿跟人也是一样?”待走了一圈回来,风雅晃着手上的萝卜问道。 “马儿爱吃青菜不错,但是它也爱吃萝卜,初学者喂马萝卜旨在增进感情,待会学骑马的时候会多几分默契。”乐正堇被她这一番言论逗乐了。 风雅点点头,原来如此。 于是风雅又拽着缰绳,牵着马儿围着乐正堇转着圈。 此时,一人牵着马慢慢走近。 乐正堇不着痕迹地收起嘴角的笑容,有礼地朝来人道,“越小姐。” 越娇紧张地握紧缰绳,手心里冒着汗了,脸上却故作轻松地说道,“大人是在教乐正小姐学骑马吗?” “是的。” “那为什么要牵着马儿在地上走?”越娇明知顾问,只是现在找不到更好的话题,所以她瞪着迷茫的眼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什么不懂的初学者。 乐正堇回道,“风雅与马儿对对方都很陌生,这样做,可以让彼此熟悉起来,以后学起来会更顺手。” “大人懂得真多!”越娇立即崇拜道。 乐正堇依然有礼地回道,“越小姐言重了。” “那大人能否也捎带教一下越娇?越娇今日出来也是想学骑马。”越娇立即问道,虽然唐突,但是以着最近自己一直在丞相大人面前露面,也算是乐正小姐的朋友,想必大人他不会拒绝。 乐正堇低眉想着,在越娇期待地神色里点了点头,越娇顿时欣喜若狂。 “越小姐想学也是可以,只要越小姐吃得了苦的话……” “大人放心,越娇什么苦都吃得了。”越娇激动地打断他的话,一脸坚定地保证着,只要能和丞相大人呆在一起,她什么苦都吃得了。只是这句话她只敢放在心里说着。 “那越小姐也跟着风雅去做吧!” “好。”于是她就牵着马儿跟在风雅身后。 风雅不解自己身后怎么多了一个越娇,而且看她满脸幸福的样子,风雅更是疑惑重重。 等她再次回到自家爹爹跟前时,忍不住问道,“爹爹,为什么越小姐也会跟着我一起牵马?” 乐正堇意味深长一笑,“有人陪你一起,你也就不会孤单,去吧,还有十二圈。” 还有十二圈?那不得牵到午饭时候?风雅突然感觉阵阵冷风呼呼吹过,但还是认命地牵着马儿再次绕着圈圈。 这时候,一阵达达的马蹄靠近,风雅刚仰起头,便听见“吁……”的一声,一匹骏马便停住在自己身边。 “大人懂得驯马一套,先让你牵着马熟悉下,确实是增进感情的好办法。”一戛玉敲冰的声音从马上响起。 风雅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爹,咳咳,我是说我赞同你的说法,”差点就说漏嘴了,还好自己反应快,“对了,你今日怎么这么巧出现在这里,要说你不是事先知道我们要出来的话,我可不信。”风雅瞥了他一眼,继续牵着踏雪,时不时回身喂着它。 “你说的不错,我并不是一时兴起出来的。”马上的人轻笑着道。 “我说呢,怎么赶巧都撞到一起了,原来是你事先安排好了。”风雅冷哼着。 方江柳看着一脸认真牵着马的人,心里无奈一笑,果然是一个聪慧的女子,但是他也没有打算瞒着她,让她知道了反而更好,只见他双脚轻夹了下马腹,让马儿走到她跟前,慢悠悠地说道,“那我说我是为你而来的,你信不信?” 风雅闻言朝眼前黑影看去,只见他嘴角挂着戏谑的调笑,顿时黑线。 瞧见风雅的反应,方江柳忍不住放声大笑,整个人在马背上笑得颠来倒去,风雅无语。 待又走了一圈到达自家爹爹面前,风雅不由向他抱怨着,“爹爹,有一疯子在旁边跟着我,你说怎么办?” 乐正堇闻言一本正经地回道,“你牵着马走着,定是很无趣,你就把那人当成是一调剂,十圈很快就会过去的。” “明白,爹爹真是聪明。” 在自家爹爹那里得到安慰,便又昂首挺胸走着。 方江柳笑过后,又凑了过来,“给你介绍下,这是跟了我好几年的同伴乌玉,乌玉,给乐正小姐打声招呼。” 于是风雅立即收到一个响鼻,风雅再次黑线。 不过想起刚才爹爹说的话,风雅换了个心态对待这一对不礼貌的主仆。 “乌玉?是宝玉的意思吗?”风雅也没话找话地问着。 “差不多。” “那这个名字和你也很相配。”风雅无意说了一句话。 方江柳收起了脸上的嬉笑,回道,“你可以这么认为。” 但是眼底闪过一丝自嘲,乌玉,污玉,确实很相配。 十五圈一圈一圈地走着,有着身边人的插科打诨,还有时不时和自家爹爹抱怨下,也很快就过去了。 待到乐正堇带着风雅离开时,越娇还在牵着马转着圈,她双脚发软,脸色苍白,她看着远去的身影,心里不由纳闷着,分明自己会骑马,怎么体力会输给一个初学者?可是她不知道,在风雅失去记忆之前,本身是拥有着一身精湛的马术。 方江柳瞟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人,摇摇头,让她动点脑子,没想到却想出这么一个笨的方法,叹了口气,便也不再理会她,反正他今日的目的也达到了,便策马离开。 越娇瞪着那临时的盟友远去的背影,这么快就过河拆桥了! “爹爹,我们还来这里学吗?”风雅偏头问着坐在自己身后的人。 “不了,明日带你去狩猎场。” 风雅点点头,这次她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否则又会有人像今日过来打扰,不过这十五圈走下来,要不是有他们两个在,想必真的会无聊死。 待回到相府,已有人候在门口,等他们下马就将踏雪牵走。 “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再带你去真正试一试骑马。”乐正堇离开前对风雅说道。 风雅满脸欣然地应下,待目送爹爹离开后,自己也打算回房,但在这个时候,千红一脸喜悦地朝她跑来。 “小姐,二皇子来了,现在正在前厅。” 一听是自家皇兄,风雅不顾全身酸软,立即朝前厅奔去。 “皇兄,你怎么来了?”风雅还没进门就朝他嚷嚷着。 “怎么,还不许你皇兄来?”宁少衍对着来人虎着脸。 “哪有?”风雅立即谄笑着,“谁惹我家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哥哥不高兴了,说出来我帮你揍他。” “巧了,她就在我跟前。” “谁?” “还能有谁,就是你这鬼灵精。”宁少衍抬手就往她头上敲去。 “哥哥,你这是谋杀亲妹啊!”手还没有敲下去,风雅就叫了起来。 宁少衍不由心软放下手,但是脸上依旧是一脸严肃,“你老实交代,怎么会住在相府,还有乐正小姐这个身份是怎么一回事?” 今日到她的宫殿里去找她,才知道她搬到相府来住,一云英未嫁的女子怎么可以随便住在男子府里,父皇也真是太宠她了,才让她胡作非为,越想越气,于是立即马不停蹄从皇宫赶来。 就知道皇兄会拿自己这件事说事,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立即老实交代起来。 听完风雅说的一席话,宁少衍才松了口气,恢复了平日潇洒自若的神情,他在外人面前可以洒脱不羁,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唯有一件事他不能退让,便是他在这世上最珍视的人,他的妹妹的事。 “等北邯使者离开后,你就立即恢复你的身份,明白吗?”宁少衍不放心地交代着。 “知道了,我最亲爱的哥哥!”风雅放软着声音撒着娇。 宁少衍失笑地拍着她的头,“好了,等你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 说罢他就起身离开。 风雅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慢悠悠地踱着步子朝府门走去,那股轻松自在的样子真让人羡慕。 可是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潇洒得什么都不在乎的如风的姿态,不过是皇兄为了保护她而故作的样子罢了。 那是一个哥哥对妹妹最本能的保护。 ------------ 第九十章 猎场突变(上) 风雅骑着新买的小马驹,一晃一晃地跟在自家爹爹身后,昨日跟爹爹去狩猎场上的空地上学了一日的马,现在终于可以自己骑马上路了,心里一阵窃喜。 不过当自己独自跃到马背上的那一瞬,一种熟悉感就从手里的缰绳里传了上来,千红说自己以前会骑马,风雅想来是身体里对骑马的记忆没有消失,最近脑子里也影影绰绰有了过去的影像,虽然没能连贯起来,也没有成形,但是相信过了不久也就将能想起来。因为爹爹说遗迷虽然是迷药,没有药可以解,但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药效就会慢慢消失,所以相信恢复记忆只是时间问题。 百紫千红看着自家小姐骑着那匹还没人家马腿高的小母马,双眼都瞪圆了。虽然这是大人以防小姐刚学骑马不好控制而买的,但是她们可以预见若是小姐恢复了记忆想起这件事,一定会觉得当时无比窝囊。 乐正堇见风雅骑得有模有样的,心底也放了心,他一夹马腹,让踏雪朝前方的段业云靠近。 “乐正。”段业云打了声招呼。 “那里可有做好部署?”乐正堇意有所指。 段业云神秘一笑,“当然。” 乐正堇点点头,一脸正色道,“今日狩猎,多留点心。” 段业云点点头,沉声应道,“我明白。” 规模宏大的队伍慢慢朝皇家猎场行去,从天上往地面看,就像是一群蚂蚁在朝前行进。 到了猎场后,众人在搭建好的观看台上坐下。抬眼朝前方看去,只见山场广阔,林木茂盛,树丛中时不时有一两只兔子跑出来,睁着懵懂的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大队人马。 正应了那句诗举步通幽境,抬手猎物来所营造出来的意境。 “不愧是在四国里有着最辽阔疆土的南旭,竟有景色如此宜人的地方,多谢陛下的招待,让贺兰宏有幸能看到这番美景,真是不枉来南旭一趟!”贺兰宏对南旭帝真心道。 “三太子太客气了,朕也想着什么时候到你们北邯去看看,去见识下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辽阔草原,想来也是别有一番美景。” “那贺兰宏在此就先替父皇送上邀请,希望陛下有空暇也到我们北邯走一走,贺兰宏必定美酒佳肴奉上。” “好说好说,三太子有心了。”南旭帝爽快地应下了。 “那陛下,今日良辰美景,为了不辜负这大好机会,不如就让我们北邯和南旭比试一番,看哪个儿郎收获的猎物最多?”贺兰宏笑着对南旭帝道。 南旭帝看着台下已经整装待发的人,心里也一喜,“好,就依三太子所言,黄连,传令下去,今日狩猎最多的人朕重重有赏。” “是,陛下。”黄公公应下。 这时一泠泠的声音从南旭帝身侧传来。 “素闻三太子精通骑射,本皇子很是敬仰,不知三太子可有兴致,咱们下去比试一番?” 只见宁少衍靠着椅背,懒洋洋地对着贺兰宏说着。 “陛下,这位是?”贺兰宏疑惑。 南旭帝瞪了宁少衍一眼,才笑着回道,“这是朕的第二个儿子,少衍,自小就没规矩,让三太子见笑了。” 贺兰宏见南旭帝虽然话是这样说着,但是眼里的骄傲神色是掩藏不住的,想必这位皇子就是南旭帝最宠爱的那位季妃所生,贺兰宏在心里稍微思量下,便朝宁少衍笑道,“二皇子抬举了,贺兰宏不过是粗略涉略而已,但是承蒙皇子看得起,那我们要如何比试呢?” “好说,就如我父皇所说的,谁狩的猎多谁就赢,奖励嘛,”宁少衍嘴角一勾,“就是我父皇最近得的那匹汗血宝马。” 话音一落,贺兰宏就站起来,朗声笑道,“一言为定,二皇子请。” “三太子请。” “这臭小子,居然把朕刚得的马给当成战利品了?” 两人说着便下去准备,而南旭帝看着宁少衍走后朝他抛来一得瑟的眼神,心里一阵气闷,没有想到这小子没经过他同意一下子就将他那匹汗血宝马给坑走了。 黄公公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虽然陛下嘴里抱怨着,但是眉眼里依旧是慈爱宠溺地看着二皇子,陛下从不忍心责怪他最疼爱的二皇子,爱屋及乌,陛下当年有多宠季妃,今日就有多宠二皇子和三公主。 “皇兄,你要与北邯三太子比试?那可不要输了。”风雅凑近自己的皇兄,帮他提起箭筒让他挂在马背上。 “我觉得这北邯太子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而且听闻他骑射了得,于是想和他较量较量,别担心,看哥哥我怎么把父皇那匹汗血宝马赢过来送给你?等着吧!” 宁少衍说完拍拍她的头,就利落地翻上马背,双脚一用力,就骑着马朝场地中央奔去。 场上两方人马在台上人的一声令下,便像离弦之箭朝树林奔去,顿时一阵飞沙走石,尘土飞扬。 风雅看了一眼消失在树林里的人马,才往回走,不知为何,心里有着隐隐不安,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她停住脚步再次往树林望去,但是此时的树林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安静,风雅自嘲一笑,兴许是自己想多了。 她快步往自家爹爹的方向走去,还未走近,便看到一熟悉的身影,这不是越娇吗? 待到风雅走近,正好听见越娇在说前日学骑马的事。 “大人,昨日越娇再去郊外怎么没有看到大人和乐正小姐?” “是这样的,我们觉得郊外不太适合学骑马,昨日就来猎场了,让越小姐扑空,真是抱歉。”风雅边走边接口道。 越娇见是风雅过来,立即笑开了脸,“乐正小姐,这几天你学骑马学得怎么样?” “我道是谁在这里和大人说着话,原来是越小姐。”一鼓作轻声细语的声音从风雅身侧响起。 “二公主。” 只见越娇忍不住瑟缩了下,风雅狐疑地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打量着,难不成她错过了她们在飞檐亭里的好戏?听千红说起,她这个二姐当时可是把她们两人教训得非常的惨,那个场面可是十足的壮观。 平日里越娇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可是遇上了她二姐,也只能是夹着尾巴做人。 于是眼前两人,一垂眉低首,一气势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风雅抬眼看向正和司空说着话的自家爹爹,为什么明明现在已经是夏季了,她却似乎看到了他身上的衣衫落满了桃花? 说到桃花,风雅想起了一人,她朝北邯那边看去,环视了一圈,仍是没有见到她的踪迹。心里不由纳闷着,像云觅真这样爱凑热闹的人今日怎么没有来狩猎场,按照她那性格,一定会想着如何在猎场上大放光彩的,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没有露面,真是匪人所思。不过她不来也好,省得老是要和人较量来突显她的不可一世。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座上的人也边聊着天边打发着这等待的时间。 今日容皇后身穿一袭金黄的云烟衫,上面绣着贵气的牡丹,手挽着碧霞罗牡丹薄雾纱,云髻峨峨,富贵逼人。 她坐在南旭帝身侧,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陛下,还记得臣妾前几日提起的亲事吗?锦儿也到了适婚年龄,您看,她和丞相站在一起也很般配,臣妾想促成他俩的婚事,陛下意下如何?” 南旭帝顺着容皇后的方向看去,见自家二女儿正缠在乐正堇身边,脸色顿时一沉,他冷声道,“我看皇后以后还是少做这些事为妙,少启的事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 自己为儿女的终生打算也有错吗?没想到竟然会得到陛下的怒斥,容皇后顿时花容失色,但是她一直坚持少启的事她没有做错,若不是她帮他寻了这么一门亲事,他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靠山,她做的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他以后能够在朝廷上立足,他现在不理解,以后一定会感激她这个母后的。 南旭帝看穿了她的心思,但只是叹着气,并不点破,她近几年为少启收拢着朝廷上的势力,他并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少启的能力他还是看在眼里的,但是她现在又要将心思打在他最得力的臣子身上,这一点他是不能容忍的。 突然,这个时候,树林里传来一阵骚动,呼喊声响彻整个猎场。 南旭帝立马站起身来,对慌乱来报的人冷喝道,“发生什么事?” “陛、陛下,北邯三太子遇刺了。” “什么?”南旭帝震惊道。 “大皇子正派人去支援了。”来人再报。 此时风雅等人也赶到南旭帝身边,恰好听到这个消息,不由面面相觑。 乐正堇眉头一紧,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而听闻这个消息的北邯使者立即震怒了,以玛肃为首的使臣愤怒地朝南旭帝说道,“南旭陛下,我朝三太子在你们南旭国内遇刺,你们南旭国得给我们北邯一个交代!” “三太子在南旭国遇刺,不管出于什么情况,朕都会给你们一个合理解释的。”南旭帝正色回道,帝王之气此刻彰显。 此时一队人马抬着一人疾步朝观看台而来,上面躺着的人正是之前还意气风发的北邯三太子,只是现在面无血色,胸口还插着一支利箭。 “御医快,快去看看太子伤势如何?”南旭帝立即召随行的御医前去。 而此刻候在一边的御医待侍卫将人放下后,立即上前,伸手去探鼻息,突然大惊失色,他不敢确定,又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 众人见他的神色如此惊慌,顿时心下一沉。 “如何?” 御医放下手,在南旭帝的询问下,额头冒汗,呐呐地回道。 “陛下,三太子遇刺身亡了。” ------------ 第九十一章 猎场突变(中) “什么?”南旭帝脸色一变,震惊道。 “陛下,三太子已经没有气息了。”御医再次回道。 “你再说一遍?我朝三太子怎么了?”玛肃用力拨开众人,一手勒紧御医的袖口,怒火冲天地吼道。 “三太、太子,他……”御医被他勒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玛肃见此狠狠将他甩在地上,他狰狞着面孔,率着北邯使者向前迈了几步,直逼南旭帝面前,乐正堇眉头一皱,上前挡在了南旭帝面前。 玛肃手指着躺在地上的纳兰宏,怒声道,“南旭陛下,我北邯三太子无缘无故死在你们南旭地界,不,是死在你们禁军重重的皇家猎场里面,无论如何你们南旭都要给我们陛下一个解释,给我们北邯一个解释,虽然我们北邯不如你们南旭民丰物饶,但是我们北邯兵强马壮,团结一心,若是你们给我们的解释不满意,我们就算出尽北邯精锐,也要踏遍你们南旭国土,血洗南旭每一个角落,以抒我们心中的恨意。” 玛肃话落,北邯使者都愤慨附和。 北邯的这举动激起了南旭这边的不安,虽然北邯兵马不如南旭的多,但是俗话说,哀兵必胜,北邯因失了一位太子,情绪必定激愤,到时候南旭将会不安生。 南旭帝被玛肃这一番话说得脸色一沉,“北邯祭司,你们放心,我们南旭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风雅没有想到短短的时间里,事情竟然演变成这样,她看向已了无生息的北邯三太子,回想之前她第一次见到他时,是在皇宫内,他一身彪悍让他望而生畏,再来是比试上他偏向了她们南旭,最后画面被定格在他意气风发应下皇兄的狩猎邀请,谁也没有预料到,方才谈笑风生的人现下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不由暗叹人生无常。 此时,乐正堇拱手向南旭帝道,“陛下,现下在场的所有大臣、女眷、侍卫以及宫女都扣留下来了,除了方才出猎的二皇子以及追捕刺客的大皇子。” “好,这件事交给你来审讯。”南旭帝领着众人在观看台上坐下,等待着乐正堇的审问。 “遵命。”乐正堇一脸正色地应下。 北邯使者虽然不甘,但也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此刻宁少衍和宁少启率着禁军归来。 “如何?”南旭帝连忙问。 宁少启与宁少衍对看了一眼,均跪下,宁少启满脸肃穆,“父皇,儿等不力,让刺客给逃脱了,请父皇治罪。” 南旭帝看了眼情绪更是激动几分的北邯使者,见此脸色不由更是沉了几分。 宁少衍也随声道,“父皇,这些刺客出手狠辣,看来是有备而来。” “被逃脱了?”玛肃身侧一使臣拍案而起,怒不可遏,他看着宁少衍,阴阳怪气地讽道,“素闻你们南旭治军严谨,怎么会让刺客逃走了?是不是你们自己做贼心虚?而这刺客分明就是你们派来的?” 南旭这边被这突然扣下的罪名一惊。 这时候,乐正堇朝那位使臣沉声道,“金乌大人,事情尚未查清,请大人谨言,微臣记得,方才三太子出猎之时也带了北邯不少精兵。” 这一句将金乌接下来想说的话堵住,他只得愤愤坐下,乐正堇朝他有礼颔首,但是在抬首时,余光瞟到玛肃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笑容,心头一凛。 随之乐正堇转身面向已经起身的宁少启和宁少衍,温和有礼地问,“请两位皇子将当时的情况说一下。” 宁少衍点了点头,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慢慢说道,“我与三太子进林前约好一个时辰后回来,他往左边,我往右边,当时我们双方各带着二十人马,随后就进了林子。过了一盏茶功夫,我正在瞄准猎物的时候,不远处的林子传来了兵刃相见的声响,我察觉不对劲,就带着所有人往那边赶,当时我看到二三十个黑衣刺客正在围攻三太子。于是我立马加入了打斗。” 宁少衍说完,宁少启接着道,“我在林子外围巡逻,接到二皇弟派人来求援,立即带着禁军向林子而去,到的时候,他们正在混战,黑衣人武功高强,我们双方战了很久,才拦下几个,但是最后都咬舌自尽了,检查一看,都是死士。” 听完两人说完,乐正堇敛眉思索了着,待遇开口询问更加详细时。 “那我三太子是怎么遇刺的?”一北邯使臣颤抖着唇,哽咽道。 宁少衍闻言一叹,惋惜道,“我刚到不久,一刺客趁着混乱,举起弓箭,朝三太子射去,箭羽一击即中,三太子就这样……” “不是这样的,祭司大人,三太子是冤死的……”此时随着三太子的一北邯贴身近侍突然跪下高声呼喊道。 “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玛肃走到他面前,冷喝道。 此时众人暗叫不好,风雅突然觉得之前感觉的那种心悸又来了,她不由定睛看向那跪着的北邯侍卫。 此时,那北邯侍卫眼睛偷瞄了宁少衍一眼,瑟缩了下肩膀,宁少衍见状疑惑丛生。 “你害怕什么,看到什么尽管说,若是有人敢动你,本大人头一个不饶。”玛肃也看了一眼宁少衍,眼底一抹精光闪过。 乐正堇此时也看到这一幕,心里一突,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祭司,三太子确实是被箭射死,但是这箭不是从刺客那里射出的,是……”那北邯侍卫眼一横,抬起手直指前方,“南旭二皇子。” 南旭帝及众人不由大惊失色。 “我看到他亲手举起弓箭,朝太子胸口射去。”那个北邯士兵泣不成声。 乐正堇眉头紧锁,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北邯侍卫,正欲开口,却被人抢先一步,此人正是风雅。 “你胡说,当时你们也都说了,打斗那么乱,你怎么可能看得清楚这箭到底是从哪里射出来的?还有,做事也要有目的,二皇子和你们三太子素未谋面,有无冤无仇,二皇子怎么可能对你们三太子下此毒手,这种事想想便知道不可能,你不要血口喷人。” 风雅站了出来,慷慨陈词,说出了多数南旭人的心声,宁少衍看着自家妹妹站出来维护自己,心里一暖。 “你是何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我身为北邯人,相信我们北邯子民的话,若我们三太子真的是贵国二皇子所伤,希望陛下能够秉公处理,交出二皇子任我们处置。”玛肃怒斥风雅,转而朝南旭帝咄咄逼人道。 “你们北韩相信你们的子民,我们身为南旭的子民,我们也相信我们南旭的皇子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希望你们北邯不要冤及无辜,错怪好人,反而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风雅反驳道。 “风雅说得不错,”乐正堇在玛肃欲再开口时出声,然后转身询问身侧的人,“大皇子,当时你可在场,可有看到箭羽是出自何人之手? 此时宁少启无奈开口道“当时本皇子赶到的时候,三太子已经中箭了,所以少衍,很抱歉,大哥无法帮你作证。” “真凶就在这里,还等什么,既然南旭陛下不为我们主持公道,这个公道我们自己来讨,来人,给我把这个凶手拿下。”玛肃抬手朝手底下的兵士唤道,北邯兵士立即亮出兵刃,欲朝宁少衍而去。 南旭兵士见此也立即上前,顿时兵戎相见,场面非常紧张。 “慢着,”宁少衍抬手制止了一触即发的对峙,他走到两方人马中间,出声道,“破案讲究的是人证物证,况且,本皇子与你们的太子殿下没有瓜葛,本皇子犯不上着杀他,你们不去追查真凶,却来诬陷好人,这就是你们北邯的处世之道吗?” 玛肃冷哼一声,“要证据是吗?来人,给我去检查下三太子身上所中的箭。” 众人这时醒悟过来,没错,狩猎的人身上的箭羽上都有不同的标志,目的是为了区分哪些猎物是谁射中的,也是为了更好的清算各方的战利品,没想到这箭羽还能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这是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她也相信哥哥是无辜的,但是她现在的心却无法安定下来,直觉事情在往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她无助地将眼神投向自家爹爹。 正在沉思的乐正堇察觉到来自身侧的视线,他侧眉对她投以一安抚的神色,让她不要担心。 正在这时,一侍从将三太子胸中所中的箭羽呈上来,玛肃伸手接了过来,待看清楚上面的印记,眼里冒火,随手将箭羽扔至宁少衍跟前,怒不可遏,“二皇子,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要的物证,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原本等着这箭羽证明他的清白,没有想到居然被反将一军,宁少衍看着地上的箭羽,脸色暗沉。 风雅被这话震得一懵,她疾步上前,捡起地上血迹斑斑的箭羽,将它翻转过来一看,上面金光赫赫的三个字顿时刺伤了她的眼。 宁少衍。 ------------ 第九十二章 猎场突变(下)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二皇子,你还有何话说?”玛肃冲宁少衍似笑非笑地说道。 宁少衍抿着唇,看着风雅手中的箭羽一言不发,他不知道他的箭为什么会出现在北邯三太子身上。 “南旭陛下,事实已经查清,您如何处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该不会包庇自己的皇子而让我们的三太子含冤而死?若是如此,我们北邯的铁骑是不会答应的。”那个唤作乌金的北邯使臣悲愤填膺地说道。 虽然人证物证都有,但是明眼人一看就会发现这是一场计划得非常完美的栽赃陷害,意在挑拨两国的关系,但是这北邯紧咬着自家皇兄不放,这未免太断章取义了,风雅看不过去,欲再与他们争辩时,眼前横过一只手,风雅疑惑地往上看,发现拦着自己的竟是自家爹爹。 只见乐正堇接过她手中的箭羽,同时对她报以宽慰一笑后,转身面向众人。 “请各位稍安勿躁,此事在在下看来,疑点重重。” 乐正堇一手拿着箭羽,清雅如玉的声音便在这白热化的氛围里响起,像干涸已久的土地突然迎来一场甘霖,引得众人翘首盼望。 “乐正,你有何看法,说来听听。”南旭帝不信二子会做出这种事,虽然他做事没什么正经,放荡不羁,但是事情孰轻孰重,他还是拎得清楚的。此时乐正堇出面,兴许事情有了转机,恢复了之前威仪的圣容,镇定地道。 乐正堇颔首,然后面向北邯使者,不紧不慢地说道,“三太子遇刺,不管是物证还是人证,都直指二皇子,但是在下觉得此事很蹊跷。二皇子与三太子之前未曾谋面,今日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这么说来二皇子若是凶手,那么他的动机是什么?为何他要杀害与他无冤无仇的人?没有动机,这是本案的第一个一点。其二,在本国之内杀害他国太子,想必任何一个皇室子孙都不可能不会明白这样做的后果,更何况是这种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所以这件事极有可能是有人栽赃陷,意图挑拨南旭与北邯两国的友邻关系,其三,若是二皇子意图谋害三太子,那么刺客从何而来,三太子一箭毙命,何须这些刺客来多此一举?以上就是在下浅薄之见。” “你这么说不无道理,但是这只箭羽你又作如何解释?”乌金使臣追问。 乐正堇将箭羽呈到众人面前,浅笑道,“这物证恰好证实了第二个疑点,没有人会明目张胆拿着标志着自己身份的利器去充当凶器,留人话柄,这正好说明了凶手的嫁祸之心。” 乐正堇话音刚落,场上就响起了一声嗤笑,乐正堇从容淡定地问道,“不知祭司大人有何高见?” 玛肃挑起眉角,嘲讽道,“若以你这么说,每个凶手都抓住判案者的心理,只要将凶器标上自己的姓名,便可逃脱嫌疑,那岂不是所有的凶手都将逍遥法外?我看你这分明是在强词夺理,混淆视听!你们二皇子杀害我们三太子,我看你们南旭也逃脱不了干系。” 南旭在场群臣见北邯如此咄咄逼人,都气愤不已,但是又苦于没有对策,都暗自着急。 风雅也是非常焦急,这北邯祭司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她怎么也不相信他的皇兄会去杀害一个人,更何况是他国太子,用脚趾头想一想就能明白这不过是一场阴谋,可是所有的证据都对他们不利,这该如何是好??她再一次将目光投向自家爹爹,这个时候能让她安心的,也只有他了。 但见自家爹爹并没有因为对方的一番反驳而失了镇定,反倒是不慌不忙地接着道,“祭司大人这样说也是有一定道理,但是大家若是能细想这件事,便能发现我们很有可能被算计在一个阴谋里,大家不妨想想,北邯三太子在南旭遇害,两国若因此起了纷争,那么得益的会是谁?谁会在两国交战的时候趁虚而入?没有人会在自己的国土里犯下如此重大的错误,而南旭更不会傻到因小失大,这件事于南旭有害无利,但对其他人来说,有利无利可就难说了。” 这次轮到北邯面面相觑了。 玛肃见身侧的使臣都在认真思考着乐正堇说的话,于是也抿着唇不再言语,但是眼里犀利的神色乍现。 乐正堇见此拱手向南旭帝道,“陛下,此事疑点重重,希望陛下和北邯使臣能给微臣一点时间查清楚,然后再给北邯一个交代。” 南旭帝正有此意,于是他朝玛肃等人说道,“请北邯使臣放心,这几日我们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不会让三太子在南旭含冤而死的。” “希望如此。”玛肃冷哼一声。 这时候禁军上前,要将宁少衍收押,风雅立即上前,关切的话语还未说出口,自家皇兄兀自朝她宽慰道,“别担心,我没事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很快就会出来的。” 宁少启也走了过来,他拍着宁少衍的肩膀安抚道,“二皇弟放心,丞相大人办案公正,定会还你一个清白,而我也会倾尽全力替你找出真凶的。” 宁少衍闻言朝他俩促狭一下,“别那么担心,这天下之大,除了牢狱我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我都踏遍了,这次权当咱去牢狱走一遭,游乐游乐。” 说完,他便优哉游哉地随禁军离去。 “二皇弟还是这般看淡一切,什么都不在乎。”宁少启感叹道,这皇宫里物是人非,而除了他,兴许再也找不到如此洒脱之人。 听着大皇兄的话,风雅看向远去的人,赞同地点点头,这随时随地都能安之若素的皇兄,让她佩服,同时,也让她莫名的心疼。 “若我也能像他那般,想必人生将是另一番风景。” 风雅闻言一愣,刚才大皇兄的话里竟然带着隐隐的羡慕和落寞,大皇兄从来都是天子骄子,万众瞩目的焦点,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感慨?等她想再次确认时,大皇兄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朝她笑了笑,便走开了。 此时,原本应在狩猎场的段业云现在才出现,他脚步匆匆奔向乐正堇,附耳对他低声说,“乐正,皇宫失窃了。” 乐正堇听闻不由朝站在场中的玛肃看齐,眼眸幽深,意味深长。 南旭帝听完段业云的禀报,脸色沉得可以地下水来,一日之内,连发两次变故,三太子遇刺,皇宫被盗,今日祸事连连,此地不宜久留,于是他一声令下,便率领众人回宫。 玛肃刚才就看到来人惊慌的神色,便猜到已经计划顺利执行,而东西也已经得手了,他自鸣得意地看着南旭众人,特别是那墨青如竹的身影,他心中恨恨地想着,不久之后,响彻四国的人便不再会是他,南旭乐正堇,而是他北邯玛肃,阴冷的笑意顿时爬上了他的脸庞。 风雅见北邯使团带着三太子的尸首,愤愤离去后,立即走近自家爹爹。 “爹爹,又发生了什么事吗?”方才见段业云向父皇说了几句话后,父皇本就难看的神色就更加难看了,而且立即起驾回宫,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乐正堇将她拉到一旁,郑重地对她说,“刚才业云来报,御书房被外人闯入,失了一些物件,现在你先回府,我与业云先去皇宫一趟,如今是多事之秋,你没事不要往外跑,记住了?” 虽然她也很想跟随他进宫,但是在自家爹爹严肃的眼神下妥协了,现在她脑子里一片乱糟糟,想来也帮不上他的忙,于是她点了点头。 触到她担忧的神色,乐正堇不由柔和了眉眼,“不要担心,我不会让你皇兄蒙受不白之冤的。” 风雅眨着湿意的双眸,心里的慌乱和害怕被眼前人短短一句话都给消弭了,她坚定着眼神,认真地点点头,“爹爹,我信你。” 我信你。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毫无预警地落进了他平静无波的心湖了,霎时漾起了一阵涟漪。 无条件的信赖,无条件地给予,想来这也只有他这个傻女儿才会做的事。但是他的心里此刻暖意融融,无意识地弯了弯眉眼,对她展颜一笑。 “好。” 当年,是谁一句我信你,便扰乱了一人的心神? 当年,又是谁的一句好,便安抚了一人的不宁? 夏风习习,吹散了衣袖里盈盈暗香,还记得那年,是谁,在夕阳西下时笑靥如花? 风雅目送他们上马离开后,自己也急忙唤着身边的人回府,她要赶紧回去,在相府才能第一时间得到宫里的消息。 于是风雅也率着众人马不停蹄地赶回相府,而此时也有一人,步履蹒跚地往同一个方向而去。 这时候,原本的晴朗的天色渐渐被乌云笼盖,天色一点一点的暗沉下来。时不时伴随着一两个雷声闪过,路上的行人见此纷纷拔腿往家里跑。 南旭皇宫。 御书房内。 乐正堇、宁少启以及段业云等人站在书房内,而南旭帝看着地上一片狼藉,仍旧保持案发当时情景的御书房,龙颜大怒。 “乐正,你说,御书房内被盗了什么?” 乐正堇上前一步,沉声回道。 “边疆守军分布图。” “什么?” 南旭帝大惊失色。 ------------ 第九十三章 扑朔迷离 春末夏初,冷风代替了傍晚的习习微风,阴凉地席卷着宫内的每一个角落,树叶被吹得哗哗响,乌云越聚越厚,天色越变越暗,酉时才刚到,皇宫内已经点上了宫灯,微红的亮光在这暗沉的天地里明明灭灭,似乎一不小心就将淹没在这阴暗的天地里。 一电闪雷鸣刚过,御书房内也传来一声怒吼,站在廊外的侍卫宫女们再次抖了下身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南旭帝震怒。 段业云立即上前,恭谨回道,“陛下,就在大家都在猎场狩猎时,有一伙黑衣人闯进了皇宫,似乎对皇宫内的部署很熟悉,避过了重重守卫,溜进了御书房,偷完东西后,被巡逻的禁军发现,双方进行了打斗,但是这些黑衣人武功高强,打伤了众多守卫便逃脱了,如今微臣已经派出了禁军去追捕了,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 南旭帝不愧是一国之主,在段业云禀报的时候便已经恢复了镇定,他沉思着。 “父皇,这些黑衣人有备而来,您看会不会是与刺杀北邯三太子是同一伙人?他们一边派人刺杀三太子引得我们注意,然后趁我们不备,再派人来宫中盗取边境守军分布图,意在声东击西。”宁少启想了想,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南旭帝闻言微微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 “陛下,大皇子的分析很有道理,”段业云走出来拱手向南旭帝行礼,只是神情疑惑,接着道,“但是微臣有几点不明,这些黑衣人为何要盗取边疆守军分布图?又为何刺杀三太子?之前微臣和丞相大人有密切关注北邯使团的举动,这几天发现他们行为诡异,那么这次失窃重点怀疑对象应该是北邯,但是假设这些黑衣人是北邯派来的,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分布图,那么他们为何要杀害自己的太子,这样子说于理不合。” 听完段业云的分析,南旭帝和宁少启也发觉此时说不通,这时宁少启发现乐正堇一直沉默着,于是开口问道,“丞相大人,你有何想法?” 房外雷声一阵接着一阵,却迟迟不下雨,空气中闷燥得紧。 南旭失去一张分布图,北邯损失一个太子,看上去没有关联,但是乐正堇眼里突然闪过祭司玛肃那阴阳怪气的笑容,他神色一凛。 只见他思索了片刻,才开口说道,“三太子遇刺,皇宫被盗,这两件事看起来没有什么关联,但是正如大皇子所说的,两者很可能是同一伙人做的,我们因为北邯最近可疑的举动而将他们列入怀疑的对象,可是有一点很关键,就是京兆尹说的三太子为何会被刺杀?北邯应该不可能做出这样自相残杀的事,但是,很多事情往往看起来不可能,却是最有可能的事。” “嘎吱”一声,一阵阴风将未关紧的窗子吹的呼呼作响,烛火明灭晃荡,段业云也被吹得脊背发凉,“你是说北邯自己刺杀了……” 明亮的灯火被吹得来回晃荡,忽闪忽闪,黄公公立即小跑到窗台,将窗户关紧。 “不,这是一个推测,”乐正堇摇摇头,看着那一明一灭的烛火,微红的亮光映在他那平澜无波的双眸里,像覆上一层薄薄的轻纱,无人窥得见他眼里藏着的思绪,他接着问道,“我国的边疆守军分布图被盗于谁有用处?” 宁少启想了想回道,“北邯、东瓴、西浚。” “不错,行军作战,才需要到这东西,否则放在常人手里无疑是一卷废纸。而北邯太子一死,又是于谁有利?” 这次是段业云回答,“东瓴、西浚。” 烛火“扑哧”一声,在静寂的书房内格外清晰。 “不,你漏了一个,还有北邯。有了三太子死在南旭这么好的一个借口,他们便师出有名。”乐正堇缓缓说道。 “这么一说,这三国都有嫌疑?”南旭帝出声问道。 “陛下说的不错。现在有几个可能,一个便是东瓴或者西浚盗走分布图,刺杀三太子,引起南旭与北邯两国的战争,然后他们坐享渔翁之利。另一个是北邯盗走分布图,企图破解南旭边界的守军分布,而东陵或者西浚恰好在这个时候刺杀三太子,目的是为了让南旭和北邯不和。”说到这里,乐正堇便停住了。 而宁少衍接过他的话接下去继续讲,“还有最后一个可能就是刚才丞相大人说的,今日这两件事都是北邯自导自演的,既师出有名,又能有获胜的把握。” 乐正堇赞赏地对宁少衍点点头,“大皇子说的不错,所以这三种猜测都有可能。” 南旭帝立即下令,“乐正,这件事由你负责调查,大皇子和京兆尹在一旁协助,势必要尽快破案,以免让罪魁祸首得逞,损了我南旭的颜面,更甚者造成战乱四起,百姓难安。” “微臣遵旨。” “儿臣遵旨。” 三人躬身应下,随即退下。 待走出御书房,乐正堇对段业云说道,“业云,你现在仍旧派人盯紧使馆里的一举一动,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来报。” 段业云点头应下。 乐正堇又侧神对宁少衍说道,“大皇子,你仍旧负责追查黑衣人的下落,有什么发现也立即派人来通知微臣。” 宁少衍也沉声应下。 两人得了安排,立即离去做部署。 乐正堇双手背在身后,将视线从两个匆匆离去的身影移开,转而看向黑云压城的天际。 墨衣黑发,放佛要和天地融为一体,唯有莹润如玉的肤色在这暗沉的天地里,隐隐发亮,而墨青色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空气中湿润的青草气息越来越浓厚,乐正堇轻抿着唇,看来一场大雨将至了。 此时黄公公从御书房疾步而出,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公公。 他一边走一边催促着身后的人,待走到乐正堇跟前,他才恭敬地道,“丞相大人,现下雷声阵阵,怕是会下大雨,老奴特来给大人送伞。” “黄公公有心了。”乐正堇侧身拱手相谢道。 “大人这是折煞老奴了,这是小李子,老奴让他送大人出宫。”黄公公指着身后的人笑着说道。 “不必了麻烦了,乐正一人走便可。” 乐正堇说罢,接过小李子手中的纸伞,而正在这个时候,大雨倾盆而下,呼啦啦打在树叶上,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乐正堇朝黄公公温和有礼地点点头,便打开伞,走进了雨帘里。 雨中从容镇定的身影,慢慢走远,渐渐地隐没在大雨里。 “公公,那人就是声名远播的丞相大人吗?”小李子踮起脚尖,试图在昏暗的天色里找出刚才那风华绝代的身影,可惜眼里除了水茫茫的一片还是水茫茫的一片。 “不错。你小子有幸,今日能得以一见,你可知天底下有多少人想窥丞相一面都难于登天啊!”黄公公取笑他道。 小李子认真地点点头,再看一眼茫茫的天色,然后依依不舍地随着黄公公离去。 暴风雨随之而至,电闪雷鸣,大雨哗哗,狂风卷着雨丝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打在天地万物身上。 使馆内。 房间灯火明明灭灭。 昏暗的地板上跪着一女子。 “祭司大人,属下办事不力,让云小姐逃走了。”女子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头碰地的声音在静谧地房间内格外响亮。 玛肃脸色一变,一甩衣袍,快步走到哈敏面前,厉声问道,“那迷药的药效不是三天吗?为何她会在今日醒来?” 哈敏抬首,额上隐约有着血迹,她懊恼道,“属下不知为何小姐会提前醒来,今日小姐一醒来脸色古怪,属下以为是因为两日滴水未进导致她身体不舒服,当她开口要用饭属下便应下了,没有想到她居然趁着这个时候从窗户里逃走了。属下大意,请祭司大人责罚。” “兴许是之前在她身上下的蛊失效了,她想起了一切,但是她身上还残存着迷药的药性,想来跑不远,你将功折罪,立即派人将她抓回来,我们的计划不容许她破坏。”玛肃恢复了平日阴沉的神色,对地下的人命令道。 “属下遵命。”哈敏应下来,但是又迟疑开口问道,“若小姐不和我们回去呢?” “能敲晕就敲晕,不能敲晕的话,”他看着窗外被风雨吹打得“喀嚓喀嚓”作响的树枝,嗜血道,“斩草除根。” 哈敏瑟缩了下眼珠,咬紧唇瓣,才低声应道,“属下遵命。” 闪电一道一道划破天际,轰隆隆响彻阴沉沉的天空,行人疾走,整个街道人流稀疏。 乐正堇一步一步缓慢朝相府走去,此时看着府门近在眼前,双眸里的清冷,逐渐退去,似乎耳边可以听到那清亮的念念叨叨的声音,他弯眉一笑,脚步不觉加快。 就在他踏上台阶时,一跌跌撞撞的身影,穿透雨帘,朝相府而来。 侍立在府门的侍卫见此立即拦住她,听到响动的乐正堇止住了脚步,回身看去,见是一浑身湿透的女子,便想开口让侍卫送她回家。 就在这个时候,那浑身湿透的女子猛地抬起头,被雨打湿的发丝紧贴着脸,狼狈不堪,当看到乐正堇那一霎那眼睛突然闪过一丝亮光。 “救我……” 话还没有说完,眼里的亮光熄灭,整个人便摔进雨里。 ------------ 第九十四章 风雨欲来 风雅撑着下巴,半趴在红木雕云回纹的画案上,紫色茧绸的罗袖垂下,露出了带着乌木佛珠的雪白皓腕,与她粉嫩面颊相映生辉,她微皱着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爹爹在为床上的人诊病。 她不由纳闷,这云觅真怎么会出现在自家府门口,而且还是一身狼狈,真是太不符合她那骄纵蛮横的个性。 等了片刻,见自家爹爹起身净手,她才凑到他跟前,看了眼依旧沉睡的云觅真,然后问道,“爹爹,这云觅真怎么生病了?”方才下人在为她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她浑身冰凉,额头却烫的要命。 乐正堇点点头,但是有些迟疑,“她现在发烧,是因为淋雨所致,而且她身上现在还有残余的迷药。” 身中迷药还能一路走来,听侍卫去打探,说她已经走了三条街,从皇城的一头走到这一头,风雅虽然因为比试的事情对她毫无好感,但是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她有点佩服她。 “爹爹,还有什么吗?”刚才爹爹的那一瞬迟疑,风雅可是没有错过。 乐正堇微微眯起狭长的眼,深邃眼眸有着沉思之色,片刻后他才不确定地道,“她身上似乎还被人下了某种毒,或者不是毒,但是却能影响了她记忆,跟你之前中的遗迷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这么说她也和我一样失去了记忆?”风雅惊讶地瞪圆了双眼,同情地看着云觅真。 听见她突然对云觅真产生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之情,原本严肃的气氛被她破坏了,他低首,正好看到她长睫忽闪,嘟着唇,可怜兮兮的样子,他不由失笑道,“可以这么说,但是又不全对。” “为什么?”这有区别吗?风雅抬头凝视他。 “你失去的是所有记忆,但是遗迷药效一过,很有可能会恢复,但是,她失去的是部分记忆,而且这毒性会影响她的为人处世,之前无影说她在来南旭国之前性情大变,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说到这里,乐正堇突然沉下了眸色,云觅真失去的记忆很可能和北邯三太子有关,但是下手的人为何要让她失去这部分记忆?这件事同样疑云重重。 “原来如此。”风雅同情心更甚,惋惜着。 回过神来的乐正堇见她仍是一脸低落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她失去了部分的记忆,你却失去了全部,你为什么一副她比你还惨的样子?” 风雅叹了一口气,看着脸色苍白的云觅真,同情地道,“爹爹,其实我觉得云觅真比我可怜。” “哦?为何”乐正堇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认为,不由来了兴致。 风雅将视线从床上转向眼前的人,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爹爹,其实失去所以记忆的人,她忘了所有一切,对曾经存在记忆里的人都是公平的,她可以重新开始,想起来的时候又会同时都想起来。而失去部分记忆的人,如果这部分记忆对她来说很重要的话,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都会觉得人生里似乎少了什么,心中的空虚会扩大,她会时不时去想,自己到底忘了什么,一直找寻那丢失的部分的人,活着并不会快乐。但是失去所有记忆的人就不同,虽然记忆里一片空白,但是她不会牵挂她的人生里少了什么,更不会活在找寻和不甘中。所以我觉得云觅真比我来得可怜。” 风雅的一番话,让乐正堇心下动容,目露怜惜,他不禁抬手抚了抚她的头,“你说的很对。” 风雅对身边的人甜甜一笑,乐观道,“其实风雅也是不幸的,失去了记忆中的一切,身边那么多人爱惜风雅,可是风雅却不负责任地将他们通通忘记,这对那些在乎风雅的人是不公平的,风雅会因为没能记起他们而让他们伤心,这是风雅的不对,但是风雅之所以会那么说,自己比云觅真来得幸运,是因为,”说道这里风雅一顿,她拉下抚着她发丝的手,然后双手将他的手合拢在手心,感受着这双手所带来的温暖,她认真地道,“那是因为在风雅失去记忆后,茫然无助的时候,有了爹爹地陪伴,这一点,风雅觉得很幸运。” 乐正堇没由来一怔,冰封的内心因为她的这些话而突然裂开了一道缝,然后逐渐扩大,一股暖意顺着裂缝蔓延进去,慢慢地,将他冰冷的心充满。手上传来的温软的触感,让他心里平静的心湖再次漾起了涟漪。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在她茫然无助的时候给了她帮助,印象中第一次见到她,她还是那个因为遗迷而躺在床上的三公主,眨眼间她已经是他府中的乐正小姐,心里不由感概。 见爹爹怔忪着,风雅想应该是爹爹不知道她第一次睁开眼之前所做的那个噩梦,虽然说那个是一个梦,但是对她来说是如此真实,真实到现在想起来她仍心有余悸,她想了想,想将她做的那个怪异又恐怖的梦境告诉自家爹爹时,云觅真突然叫嚷了起来。 “求求你,爹,求求你放过他,求求你……” 突兀的叫声打断了两人周身营造出来的温馨气氛,风雅与乐正堇快步走到床前,只见云觅真紧咬着唇瓣,因为太过用力,本就苍白的嘴唇就这么被咬破了,血丝顺着脸庞蜿蜒而下。但是引起风雅注意的,是她眼角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没入枕头。 这让风雅难以置信,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娇蛮大小姐吗?为什么现在就像个易碎的瓶子,一不小心就被捏碎似的。 正在两人不解时,云觅真再一次呓语道,“快跑,快跑,不要被追到,不要……” 风雅与乐正堇听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这个时候,听叶突然跑了进来,“大人,段大人来了,现在正在书房等你。” “我知道了。” 乐正堇交代好风雅照顾病患的注意事项后,才转身离开。 “小姐,听叶也下去了。”听叶目光闪烁地说道。 风雅狐疑地上下打量他,然后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听叶连连摆手,“小姐,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大人身边估计需要人手,听叶就先下去了。” 说着也不管风雅在身后叫着他,撒开丫子就跑得不见踪影。 听叶的反应让风雅莫名其妙,但是她现在也没有时间纠结这件事,她现在还有一个病患要照顾,百紫千红都去熬药了,只能她自己亲自上阵了。 听叶跑了老远,回头见自家小姐没有追过来,才大喘一口气,他背靠着墙壁,嘴角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现在可是有一个重大消息要和大家伙分享,他左看看右看看,现在正好跑到厨房来,于是他决定他的第一个宣扬地点就选在那里。 于是,自从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之后,一股新的谣言就像狂风一般,席卷整个相府。 乐正堇缓步走进书房,见到段业云已经一脸疲色地坐在临窗的圈椅上,衣襟下摆被雨水浸湿,许是因为走得太快,才被雨水溅到的,乐正堇也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这么晚找我可是有什么发现?” 暴雨噼里啪啦打在屋顶上,一个响雷猛地在窗外炸开,烛火忽闪,房内一暗,后又复明堂起来。 段业云站起身来,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灰茫茫一片,神色一肃,眼底尽是忧色,“使馆无异常,刺客又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寻不到一丝蛛丝马迹,我担心这一次,南旭是真的风雨欲来。” 坐在木雕圈椅上的乐正堇,听完好友的一番话,眼底平澜无波,他也随他望向窗外,风骤雨急,似乎要将这天地撕裂开一般,他淡然开口,“风雨已经来了。” 段业云一怔,他随即转过身来,只见好友随意靠在椅背上,一身墨青色衣衫在这昏暗的房间里给他增添了几分清冷。 “那我们该如何做才能救南旭于这水火之中?”段业云此时全然失去了主意,他看向眼前的人,坐如青竹,好似任凭风雨飘摇也面不改色,而自己一如孩提时期,习惯于有事依靠在他身边。 乐正堇看着被风吹得晃动的烛影,清冷的双眸染上了晕红的色泽,突然眼底有了波动,目光灼灼地对上好友不安的视线,弯眉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短短八个字,却将他心中的不安抚平,段业云在心里嘀咕着,这人还是如过去般有着稳定人心的魄力,不由想起小时候自己一遇到难事,惊慌失措时,乐正一站出来,他就安心了,全然将事情交给他,而自己就跑回家呼呼大睡。 白驹过隙,十年如一日,眼前的人已经不复小时候粉雕玉琢可爱的摸样,长高了,清冷了,更受女子欢迎了,但是,骨子里那种超脱淡然的气质还是未曾改变。 不,其实也是有改变的,比如他更平易近人了,比如他也会像常人一样笑了,不再那么温和却给人疏离感。 这些,全然是那个古灵精怪公主的功劳吧! 段业云如是想着。 此时正在照看着云觅真的风雅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揉着鼻子,莫名其妙,是谁在背后偷偷说她的坏话? ------------ 第九十五章 风雨雷霆 风雅看了一眼仍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云觅真,才轻手将房门关上,经过走廊时,碰到了迎面走来的人。 “爹爹,云觅真退了烧,但是她还没有醒来。”风雅快步走到他跟前,才停住,冷风吹散了她的发丝,她也不在意,跟随着爹爹的脚步慢慢走着。 乐正堇点点头,然后道,“她中的迷药可能过几天才能退去,不用担心。” “嗯,对了,爹爹,要通知北邯使者她在这里吗?”风雅想起了这个问题。 他眼眸微动,映着暗红的灯火,更是幽深了几分,“先不要惊动北邯那边的人。” “好。”风雅应下,其实她之前通过爹爹那里知道,这云觅真其实是从使馆里逃脱出来的,现在北邯使者正在到处找寻着她,兴许她会是这次事件的一个关键人物,但若不是,等她醒来自己离去便是了。但是此时,她心里又因为另一件事沉闷着。 “不必担心你皇兄,最终都会好起来的。”乐正堇突然开口,风雅一怔,自己表现得很明显吗?不然爹爹怎么会知道她心中所想? 看到她一脸惊讶,乐正堇不由失笑,“你都把事情写在脸上了,我不发现也难。” 风雅不由一窘,她摸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爹爹不愧是咱南旭国聪明无双的丞相大人。” 乐正堇摇摇头,含笑道,“走吧,我送你回房。” 风雅疑惑地看着廊外风雨骤急,爹爹要如何将自己送回去?突然眼角瞄到他手中的纸伞,才恍然。 两人慢慢走进了雨幕里。 雨丝飘进了伞内,乐正堇将伞往她那头移了移,而雨水打在了精致的兰花花纹上,墨青色的袍子湿了大半,但他似乎没有发觉。 “你看你看,我都告诉你们了,今日小姐握着大人的手向大人表达心中爱慕之意,你们还不信?” 府内一隐蔽的角落,窃窃私语顿起。 千红白了说话者一眼,“胡说,我才不信是小姐主动的,你没有看到是大人亲手送小姐回来的吗?大人回房又不用伞,他是为了小姐才特意带伞了,所以铁定是大人先表白的。”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听叶不满地反驳。 “就你这双瞎眼,我们还能对你抱有希望吗?” 于是新的一番舌枪唇战打响了。 百紫与小淮在一旁无奈对视,这不是应该证实是否有表白这回事,怎么变成了是谁先主动?这话题都歪倒天边去了! 这番吵得天翻地覆,那边却依然温馨静谧。 风雅歪着头打量着身边的人,精致的侧脸,眉目清俊,神情温润,人未笑,却只稍与你对视一眼,就能感受到一种舒适的温和扑面而来。 俊眼修眉,温润如玉,文采精华,见之忘俗。 怪不得这么多女子对他趋之若鹜,这般翩翩佳公子,如何不让人一见倾心,再见失心。 风雅突然被自己心中所想吓到,一见倾心再见失心?她感受到心跳霎时失去规律。 而此时乐正堇正好低下眉看她,眉眼舒展,平日温和疏离的神色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和煦,他目光含笑,如盈盈月光,穿透她的双眼,直照入她的内心。 “到了,你早点休息。” 清雅的声音在雷雨声中淹没,但是她却能剔除那些嘈杂,直取那如玉的声音,那么清晰,她下意识地应了声,“好。” 乐正堇含笑地看了她一眼,才复又撑起伞,转身离去。 看着那一人一伞走进了雨里,风雅伸手覆在胸口,感受着那失去规律的心跳,心里喃喃道,“刚才我居然被爹爹迷惑了。” 她突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无地自容,那可是她的爹爹啊!自己怎么可以这样? 不过转念一想,爹爹这般出色的人,谁看了不动心,所以自己方才那小小的失神,是可以被原谅的。 风雅安慰了自己一番,才回房。 谁知?只需一抬手,一个回眸,便能情动。 入夜了,万物沉寂在这天地的狂风暴雨里。 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 直至天明,浓浓的阴霾依旧笼罩着整片大地,久久未散去。 “这雨估计没下个三两天是不会停的。”沈嫂帮风雅准备着吃食,时不时抬头看向外头。 风雅笑着道,“是啊,昨夜雨声特别响,不知沈嫂睡得可好?” “年纪大了,睡两三个时辰就够了,外界响动再大对老身而言也与平日无异。”沈嫂感慨道。 “胡说,沈嫂还是那么年轻貌美,怎么能说自己年纪大了,要是这样,满大街的女子不就要羞愧而死了。”风雅含笑故嗔道。 沈嫂顿时被她这番话逗笑了,谁不爱听这赞美的话,她失笑地摇着头。 自从自己跟小姐熟起来后,小姐对她不再那么拘谨,反倒言语里多了几分亲昵,她明眸善睐,蕙心兰质,时而顽劣,时而又贴心得像个小棉袄,沈嫂心中动容,这似乎是上天为了弥补她今生无儿无女的遗憾,才让自己遇见她,而自己也早已将她当作亲生女儿般看待。 思及此,沈嫂的眼里更是带着几分宠溺。 待食盒装好,风雅朝沈嫂挥挥手,朝府门而去,今日她要去牢狱里送饭,虽然皇兄贵为南旭皇子,想必伙食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她仍旧不放心,所以今早才早早起来,托沈嫂准备几样皇兄喜欢的菜式。 “姐姐,你去哪?”一响亮的童声突然从走廊的另一侧传来,风雅一见是小淮,便笑着朝他招招手。 因为最近事情多,爹爹也顾不上小淮的功课,而自己也忙着,有点冷落了小淮,风雅想了想,对飞奔而来的小淮说道,“姐姐要去牢狱里看哥哥,小淮要不要一起去?” 小淮立即两眼发光,“好,小淮也一起去,小淮帮你拿食盒。”说着就忙着接过风雅手中的食盒。 真是个孩子。风雅笑着摸摸他的头,才一手拉着他,一手撑着伞,两人缓缓朝府门走去。 这时,一急促的马蹄声踏着雨水,由远及近,马蹄声嗒嗒,像一把铁锤,一阵一阵敲在她的心里,她没由来一慌,定定看向府门。 随即一高大的骏马嘶鸣一声在门口停下,溅起了水花,而马背上一熟悉的人影快速翻身而下,他将手中的缰绳交予侍卫,立即朝府内飞奔。 眉头紧蹙的宁少启一见杵在门口的风雅,眉眼一松,唤了一声三妹后,脸色又恢复了之前的肃穆,而脚步不停,依然往府内疾走。 风雅见他神色不妙,心中一沉,立即拉着小淮跟在他身后,但无奈大皇兄走得太急了,他没跟几步就将他跟没了,但是这更加深了风雅心中的不安,大皇兄从来都是沉着稳重的,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心急一面,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让大皇兄这般急迫地一人单骑前来。 虽然眼前已经没有了大皇兄的身影,但是风雅清楚爹爹现在一定在书房,而大皇兄来此也一定会去书房找他,于是她将小淮送至屋檐下,叮嘱他几句,才朝书房飞奔而去。 希望事情不要像她想的那样。 雨水飞速从她眼前闪过,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拎着裙摆,不顾形象地朝前跑着,直到拐角处看到大皇兄被淋湿的披风闪进书房,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由加快了脚步。 风雅还未到达书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出来的说话声。 “昨夜北邯皇帝飞鸽传书而来,让北邯使臣带着三太子的尸首回国,今早北邯使臣便动身了,想必现在他们已经和城外的三千仪仗兵会合了。”这话是出自段业云之口,风雅辨认得出来。 随即风雅又听到大皇兄满带着肃穆的声音响起,“方才父皇收到北邯皇帝的亲笔书信,说他们现在已经兵临边境,让我们交出二皇弟,声称若是不交出来,他们便要挥军南下。” 风雅听后,手中的纸伞“啪”的一声落地。 突然的落地声,众人瞬间转过头来,才发现站在门口失神的风雅,众人眼里都饱含着担忧。 “不是会所要给我们时间调查吗?现在才过了几日,真相还没有水落石出,幕后黑手也还没有抓到,为什么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给我皇兄定罪?” 风雅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厉声问着在场的人。 段业云看了眼乐正堇,见他低下眉不语,叹了口气,才开口向风雅解释来龙去脉。 “因为北邯皇帝收到玛肃的书信,得知害死三太子的凶手是三太子,且物证人证俱在,北邯皇帝当即震怒,他立马下旨让大太子调遣将领,当日就起兵朝南旭边境而来。北邯皇帝,还放下话,不为三子报仇,三军不回北邯。” “什么?”风雅踉跄地跌坐在圈椅上。 乐正堇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眼眸动了动,但是想要说出来的安慰却在喉咙里搁浅,他叹了一口气,随即双手一背,面向身边的两人。 “现在北邯大军到达何处了?” “据探子来报,已经距离我们南旭最外围的城镇不足百里。”宁少启迅速回道。 “这么快?”段业云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 乐正堇听完,随即开口,“此刻我们立即进宫。” 宁少启和段业云率先走出书房,而乐正堇被风雅一唤,停住了脚步。 “爹爹,你们会不会交出我皇兄,就算知道他是无辜的?” 乐正堇看着眼前唇色苍白的人,心里没由来一阵心疼,他缓和了神色,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放心,我自有主张。” 风雅艰难地点点头,然后目送他离开。 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相信爹爹了。 ------------ 第九十六章 姐妹反目 爹爹他们走了许久,风雅才回过神。 她眼角的余光瞥到手腕上的佛珠,不由想起了当时二皇兄立在松柏下,神色温柔地为她戴上这串佛珠。 虽然自己对二皇兄没有了过去的记忆,但是听百紫千红谈起过,他这皇兄虽然放浪形骸,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但是却惟独对她关心备至,只要关于她的事他都不敢掉以轻心。皇兄的关切之意,从他小心翼翼将佛珠为她戴上那一刻便可以领会。 以前都是皇兄保护她,现在轮到她来为皇兄分忧解劳,所以她不能自乱阵脚。 此刻她的神色从刚才的仓皇,已经转化为坚定。 思及此,风雅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目光灼灼地看向外头漂泊大雨,虽然现在风雨交加,但是她相信,过不了多久,所有的风雨都将会过去的,而她的皇兄,也会平安的。 不过现在她应该先解决眼前的事,她的食盒还在小淮那里,想到这里,她眉头舒展,立即拿起伞,走出书房。 撑着伞在雨中行走的风雅,却在半途遇见了匆匆赶来的百紫。 “什么事这么匆忙?”风雅因为之前大皇兄急色的神情还心有余悸,但见百紫也是这般,她不由蹙起眉头。 百紫在她跟前站定,缓了口气后才道,“小姐,二公主来府上了。” 这个时候她居然回来相府?而且还是在这雷雨交加的天气了?她这么爱惜自己衣裳的人,怎么会冒着大雨前来? 正当风雅在猜测她这二姐来此的目的时,百紫担忧地看着小姐,又接着道,“小姐,您要小心应付,二公主脸色似乎很不好。” “哦?”风雅听后挑起了眉,“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就去看看她有什么目的。” 说完,两人便相携朝府中前厅而去。 风雅前脚刚踏进前厅,前方便有一黑影朝她面门飞来,她下意识一偏头,那黑影便擦过她的耳际,狠狠砸在她身侧的门上。 “砰”的一声,茶杯四裂,里面的茶水洒了一地。 “小姐,你的裙子湿了。”百紫惊叫道。方才因为她站在小姐身后,来不及出手,便眼睁睁看着茶杯朝小姐飞来,幸好小姐虽然忘记了武功,但是身体的灵敏度还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无事。”风雅回了百紫一句,然而眼睛定定地看向眼前那打扮得金光闪闪的移动金库,她的二皇姐,宁雪锦。 “二姐,不知三妹哪里得罪了你,让你发如此大的火?”风雅不咸不淡地开口。 宁雪锦方才不过是一时血气上涌,才会做出这般举动,她一扔出手中的东西后回过神来,已经后悔莫及,加上三妹看着她那阴沉的神色,她不由往椅子后缩了缩。但是此刻三妹用那平淡的语气跟她说话,她不由想起了来之前母后对她说的那番话,心里的怒气又冒了出来,反正摔了都摔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于是风雅有点疑惑地看着二姐由慌乱到愤怒,不知她心中在想着什么。 只见宁雪锦她怒气冲冲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风雅面前,“哪里得罪我?你不要明知故问了,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自己清楚。” 风雅不知她这二姐莫名其妙的怒气从哪里来,她现在也没有时间来跟她玩你猜我猜的游戏,于是她转身欲走。 “站住,你还敢无视我的话,大姐嫁出去了,我现在说什么也是你的长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宁雪锦没有想到她竟然敢无视她,心里的火气顿时更是冒了几层。 风雅不悦地回身,冷然地回道,“那二姐有什么指教?” “指教?”宁雪锦冷哼两声,嘲讽着,“是我这个当姐姐的要向你这个妹妹讨教才是,我怎么敢当你的老师?” 风雅被她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得一愣,随即沉下脸色,她现在可是没有时间陪她这二姐打口水仗,“二姐,你有话直说,不要这样拐着弯骂人。” “有话直说?好,那我说给你听,”宁雪锦被她的话气笑了,“我真是瞎了眼,才让你帮我跟丞相大人牵线,没有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什么这种人?”风雅拧着眉。 “表面温和善良,其实内里坏透的人。” “你给我说清楚。”风雅怒气也上来了,她虽然不喜欢和别人吵架,但是也不允许别人随意侮辱她。 “我母后前几日跟父皇提起我的亲事,想让父皇下旨赐婚我和丞相大人,可是父皇不答应,还对母后发了一通脾气。”宁雪锦回想这件事,脸色悲愤又黯然。 “那关我何事?反对亲事的是父皇又不是我,你找错对象了吧?”原来如此,可是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风雅感觉莫名其妙。 见她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宁雪锦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上,她怒指着风雅,咬牙切齿地说道,“跟你没有关系?关系可大了,父皇之所以不答应母后,是因为他想把你许配给丞相大人,你还说和你没有关系。” “你胡说什么?”风雅被她说得一愣,随即反驳道,这是哪跟哪? “我胡说?”宁雪锦冷笑两声,“从你被父皇安排住进相府,还有父皇对你和丞相大人的亲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些就可以看出,我只不过是因为在猎场上与丞相大人说几句话,父皇就让母后好好管教我,这样两相对比,是不是显而易见,父皇早已有了将你许配给丞相大人之意。” 风雅黑线,是她自己要住进相府的,父皇被她磨了几天没了耐心才答应的,她认乐正堇作爹爹,父皇不赞同,但是也只能随她去,并非二姐说的父皇主动做的这些事,但是她要怎么跟二姐解释这些事? “现在你无话可说了吧!” 宁雪锦见她沉默着,以为她被自己说中了,心里的怒火被一盆冷水浇灭,取而代之地是森然的冷意,为何父皇要这般对待自己,明明都是他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风雅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不知要从何开始解释。 宁雪锦心中隐隐作痛,眼底闪过一丝受伤,语气悲愤而又落寞,“从小到大,父皇只要有好东西就会想起你和二皇兄,然后才会想到我们其他兄弟姐妹,这让我又嫉妒又羡慕。这一次,我主动争取自己的幸福,却还是因为你的存在,而践踏得一丝都不剩。” 风雅没有想到二姐突然说出这番话,她不会否认父皇对她和皇兄的宠爱,但是父皇也没有冷落其他姐妹。可是这个时候,宁雪锦神色突然激动起来。 “宁风雅,为什么,你不用付出一分努力,就可以得到父皇的宠爱,可是无论我怎么做,父皇都不曾正眼看过我。” “父皇可以因为你的一句话派人快马加鞭千里运来皑皑白雪,让人为你在炎炎夏日里下了整整一夜六月飞雪。” “你可知道,那一夜我站在皇宫最高的阁楼上,看着那一幕,心里是有多羡慕!有多嫉妒!你的母妃夺走了我母后的宠爱,你皇兄夺走了我大皇兄的宠爱,而你夺走了我的宠爱……” 风雅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歇斯竭力地对着她怒吼着。 “为什么你母妃会遇上父皇?” “不是说自古无情帝王家,为何父皇会独独情钟你的母妃?” “宁风雅为什么你我今生是姐妹?” “你抢走了我的一切也罢,可是为何还要拦着我的幸福?” 宁雪锦雪白的肌肤此时已经满是泪痕,身上的珠玉也随着她的愤怒而颤抖不已。 风雅欲张口安慰她,但是话在喉咙里,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失了二姐刚才质问的那些事的记忆,但是看二姐如此伤心,心里已然信了几分。 “二姐,你知道我对过去已经没有了印象……” 风雅还没有说完,就被眼前人厉声打断,只见她嘴角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冷笑,“你失去了记忆关我何事?你母妃病逝,现在轮到你皇兄,他不顾咱南旭国的利益,谋杀北邯三太子,北邯三军压境,放言不交出真凶一日,便破一城,如今北邯已经破了宁城,朝洛城而去,以前你母妃妖颜惑君,现在你皇兄闯下大祸为南旭带来战乱之灾,父皇如此宠爱你们,而你们却是这样回馈父皇的,父皇现下一定很后悔。” 此时的风雅也被她的话说得气愤,她不容许有人污蔑她的母妃,还有皇兄,她失去记忆不假,但是没有人可以趁机抓住这一点,对她所爱护的人随意泼脏水。 “二姐,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母妃什么时候妖颜惑君,我皇兄又何时谋害北邯三太子?说话是要讲究真凭实据的,现在正是国难当头,你这位天家公主不试图安抚民心,却在这里胡言乱语,对自己的妹妹恶语相向,若是父皇知道了,你一定逃脱不了责罚。” 风雅心中刚浮起对她的怜惜,现在却被她方才那一番话毁得一丝不剩。风雅看着眼前瞪红了双眼的人,想从她现在狰狞的面孔里找出之前的样子,可惜风雅从她的眼里看到的除了疯狂的妒意,还是疯狂的妒意。 宁雪锦听她这么一说,脸色一变,心里隐隐不安,但是看到风雅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又一阵怒火窜了出来。 “你知道我还不满你什么吗?你巧舌如簧,八面玲珑,每件事到了你嘴里都能被你冠冕堂皇转化为对你有利的局面,将每个人都耍得团团转,就连父皇这么聪明的人也逃脱不了。” “我看你今天是疯了。” 风雅紧紧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已经失去理智的人,连父皇也敢编排,要是被人抓住了她的话柄,父皇一定会饶不了她的,为了防止她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风雅头痛地将侍立在门外的二姐侍婢招进来,“晓月、凌云,你们主子不舒服,你们立马送她回宫。” “宁风雅,我恨你。” 宁雪锦目赤欲裂,留下一句话,便甩手离去,两个侍婢惊恐地跟在她身后。 百紫在一旁担忧着,“小姐,您没事吧?” 皇兄安危不明,姐妹却反目,风雅自嘲一笑,“没事。” ------------ 第九十七章 牢狱探望 宁雪锦走后,风雅在大厅里坐了片刻,在百紫担忧的注视下起身,她侧脸对百紫粲然一笑,“别担心,我没事,你去找小淮,将他手中的食盒里的饭菜再拿去厨房热一下,待会我们还要去一趟牢狱。” 百紫颔首应下后退去。 风雅看着外面依旧昏暗的天色,柔和的神色渐渐坚毅,这个时候,她能做的只有这些,希望父皇和爹爹能够将事情解决,让南旭从这场漩涡里解脱出来。 准备妥当后,风雅携着小淮等人出现在府门口,因为府中的马车送爹爹进宫了,所以听叶现在正打算出去租一辆马车回来。 而此时,一辆华丽的马车从雨中行来,在相府面前停了下来。 在众人纳闷之际,一只比女子还白皙的手撩开了门帘,风雅疑惑地看过去,只见一张妖孽的脸从里头探出来,出现在众人面前。 风雅一怔,随即探究地看向他,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分明他的府邸与相府不在同一条路上。 因为正经的主子没有说话,其他人虽然惊艳这突然出现的人,但是却眼观鼻鼻观心静候在一旁。 方江柳瞧见风雅不说话,只是狐疑地盯着他看,无奈一笑,但是却没有解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反而邀请道,“乐正小姐,看你们这副打扮应该是要出门,在下的马车还很宽敞,若小姐不嫌弃,在下可以载你一程。” 听他这一席话,风雅看了眼愈加阴暗的天色,想来要是再去租辆马车估计会耽搁更久,要是雨势再大,她们就不能出门了。风雅认真思考了下,随即点头应下,“那就有劳世子了。” “举手之劳。” 待风雅上车之际,听叶拉着千红的发尾,小声问道,“这人是谁?怎么小姐这么轻易就上了他的马车?” 千红不悦地拽过他手中的发丝,愤愤地回道,“这人是东瓴摄政王之子,小姐与他有几面之缘,所以算得上相识。” 听叶不理会千红的愤懑的眼神,心底暗叫糟糕,这人长得如此祸国殃民,小姐要是被他迷惑了,那大人怎么办? 千红不知道听叶心里在想什么,瞪了他一眼,也要踏上马车,没有想到听叶比她更快,脚步一蹬就跳上去了。 “听叶,你跳上马车做什么?你下午不是还有整理书房吗?” “我改变主意了,我也要和你们去牢狱,府里还有听夏,我不担心,”随即听叶又小声说道,“我现在有比整理书房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千红被他神秘的样子说得好奇。 “不告诉你。” 千红最讨厌他故作神秘的样子,不由白了他一眼。 听叶才不会告诉她,他是来保护小姐以防她被眼前人的皮相骗过去。 于是一行人都上了车,风雅打量着车内的布置,一个小茶几,上面放着一套上好的茶具,而坐垫边随意放着几本书籍,里面布置精致,看得出来主人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 坐了别人的车,不说话似乎很没有礼貌,于是风雅眼角瞟到手边的书籍,这才找了一个稳妥的话题,“世子平日喜欢看什么书?” 方江柳边泡着茶,边笑着回道,“我的口味比较杂,各国风土人情,游记、诗集,这些基本都会看。” “其实我也是,相对于四书五经那些,我更喜欢看这些。” 风雅接过他为自己准备的茶水,轻抿了一口,芳香四溢,不由赞道,“没想到世子不仅能弹奏一手好琴,还能泡得一手好茶,风雅敬佩!” “雕虫小技罢了,这茶道在下也是从书上看来了,人人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果然说的不错。”方江柳似有若无地朝风雅露出一妖娆的笑意。 风雅微皱了下眉,将视线转向小淮,此时他正不亦乐乎地玩着车内垂下来的流苏,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笑意。 此时坐在一边的听叶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小姐并没有喜欢这个似男似女的人,但是心里更是增了几分对眼前人的厌恶,一个大男人的怎么笑得那么妖媚,手臂突然起了几个鸡皮疙瘩。 方江柳见状不由在心里感叹,他自认自己的容色算是不错的,但是在她面前他总是讨不到好处,既然这个计策不行,那就换一个,于是他收起了刚才魅惑的笑容,认真地看着风雅,道,“乐正小姐不好奇在下为何会出现在相府门口?” 这也是风雅心中所想,为何在她要出门的时候他那么巧出现?现在局势紧张,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在看不见的棋盘上影响大局,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是爹爹曾教过她,什么事都要多想,才能透过表面去看本质。于是她转过头来,顺着他的话说道,“如果世子想说的话,风雅洗耳恭听。” 方江柳闻言不由笑出声来,“乐正小姐说话都是这么有趣吗?” 风雅面不改色地回道,“世子过奖了。” 只见方江柳淡笑着,他撩了撩衣摆,这般简单的举动由他做出来,有着说不出的妖娆风流,风雅不由在心里感叹,真是个妖孽。 随即方江柳含笑地看着她,“其实在下是为小姐而来的。” 他的话刚落,风雅就不由警觉地看着眼前的人,但是他仍旧一副专心泡茶的样子,似乎刚才的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所为何事?”风雅小心谨慎地问着。 方江柳见她一副惊弓之鸟样子,便放下手中的茶壶,再一次放声大笑。 风雅不由黑线,有这么好笑吗? 待笑完后,方江柳才笑着解释道,“前几日在猎场上看到你心神不宁的样子,以为你身体不舒服,在下在府中待了几天放心不下,所以今日才冒雨前来,想去相府探望小姐。”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风雅讪笑着,看来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多谢世子惦记,风雅无事。” “无事就好了。” 此时,马车突然停下,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世子,到了。” 正当风雅疑惑的时候,方江柳揶揄地对她笑道,“牢狱到了,小姐不下去,是不是想留下来陪在下多饮几杯茶?” 风雅嘴角一抽,在对方笑声中,立即带着众人下车。 待脚站定,马车就掉转了方向,朝来时的路上离去。 听叶忍不住抱怨着,“小姐,这人举止这般轻浮,看着不像是好人。” 风雅笑骂着他,“刚坐完人家的车,就过河拆啊!” 听叶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接着又嘟嚷着,“听叶说的是实话。” 风雅与百紫等人对看了一眼,粲然失笑。 “走吧!” 在迈出脚的时候,风雅突然想起来,她方才在车上似乎没有提到她要到哪里?他竟然知道自己要来牢狱,风雅转身看向那渐渐隐没在雨帘中的马车,这人还真的是让人捉摸不透,若是友那就不用担心,但若是敌的话……风雅不敢再想下去。 走了一小段路,风雅等人便出现在牢狱前。 对于这里,风雅并不陌生,之前她误打误撞也曾进去过,没有想到现在还会再一次来到这里,而且还是以着这样的境地,风雅此时心情沉重,不复上一次嬉闹的情绪。 发觉到姐姐的心神不宁,小淮懂事地抓着风雅的手,乖巧地说道,“姐姐,少衍哥哥会没事的,大伯说了,他会让哥哥平安无事回来的,咱们要相信大伯。” 风雅咧开嘴角,朝他笑了笑,“嗯,那咱们进去吧!” “你们是谁?不知道牢狱重地,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吗?”一守卫打扮的人拦住了她们。 风雅朝百紫示意了一下,百紫立即会意,她从兜里掏出一块令牌,放在守卫面前。 那守卫本倨傲的神色一见到那块金光灿灿的令牌,立即吓得哆嗦,他屈膝欲跪,被百紫及时拦住。 “你让我们进去即可。”风雅出声道。 “是,小人这就开门带几位进去。” 于是一行人在守卫的带领下,故地重游了一番。 “你可知二皇子关在何处?”百紫问着身边冷汗直下的守卫。 “属下知道。几位是要去看望二皇子吗?”守卫立即回道。 “废话,不是问你做什么?”千红不客气地回他一句,最讨厌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人,欺软怕硬的家伙。 “是是是,小人这就带几位过去。” 此时风雅感觉这一路走来越来越阴暗,越来越潮湿,她眉头一皱,“你们是将二皇子关在这样的地方?” 守卫擦了擦汗,“是的,因为二皇子是朝廷重犯,上头特意交代的。” 闻言,风雅眉头更是紧皱,以着父皇对皇兄的宠爱,只会让皇兄住得舒适,怎么会把他安排在这么恶劣的环境里?除非…… 风雅突然厉声问道,“你说上头特意交代,那上头是指谁?” 守卫抖了抖身子,老实回道,“是国舅爷。” 国舅爷?当今皇后的哥哥,容天云。若不是之前百紫为她普及过朝中大臣的信息,她一时半会还想不起来。 这容天云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暗地里给皇兄使绊子,不,这容天云还不敢自作主张为难一个皇子,这一定是皇后授意的,风雅想起今日二姐来府上那一番作为,胸中不由怒气“噌噌”的往上冒。 若是有机会,她一定不会让她们好过。 脚步一转,一间昏暗的牢房出现在风雅眼前,此时正好到了饭点,一士卒端着一碗发馊的米汤,以及两个黑乎乎看不清原貌的馒头从风雅等人面前走过,直直朝她们正要去的那间牢房而去。 守卫暗叫不好,但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风雅怒不可遏地指着那士卒手中的东西,厉声问道,“你们竟给我皇兄吃那种东西?” ------------ 第九十八章 知足常乐 皇兄? 守卫头领一怔,立即吓得跪在地上,“奴才不知是公主驾到,望公主恕罪。” 风雅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愤怒地道,“你的罪不轻,你让本公主怎么恕?” “这都是国舅爷指使的,跟小人无关,小人冤枉啊!”守卫头领吓得什么都招出来了。 “谅你也不敢擅自做主。”风雅冷哼一声。 “妹妹,不要难为他了。” 幽暗的牢房里突然传出泠泠如泉水般的声音,风雅心中一喜,是皇兄,风雅立即松开手,任由守卫在一边咳嗽着,她快步上前,隔着铁门,朝里面着急地唤道,“哥哥,你在里面是吗?” “慌什么?”里头再次传来含笑的声音,“哥哥我在这里挺好的,你莫担心。” 此时百紫立即催促着站在旁边手端饭菜的士卒,让他赶紧开门。那士卒惊疑地看了守卫头领一眼,得到他的首肯,才拿出腰间的钥匙,将铁门打开。 铁门一打开,阴冷潮湿的感觉就迎面扑来,百紫等人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风雅立即推开堵在门口的士卒,率先冲了进去。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风雅急急地唤着他。如此阴凉的地方,哥哥怎么受得了?一想到这里,风雅的嗓音不由哑了几分。 “别乱走,我在这里。” 话刚落,风雅脚边就传来“吱吱”的声音,这时候刚好百紫举着灯笼走了进来,一硕大的身影正好匍匐在风雅脚边。 “啊……”风雅吓得连连后退。 “以前你还拿在手里玩,现在却害怕啦?”宁少启含笑揶揄道。 风雅瞪了眼因为她的惊叫而跑进洞的肥硕老鼠,然后才转身看向刚才出声的地方。 只见干草被厚厚的铺在阴凉的地板上,而他的皇兄正歪着上身悠闲地躺在上面,若是换一个场景,红床薄纱,这一副场景定然很香艳,可惜却是在如此阴暗潮湿的地方,但是这丝毫不折损皇兄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慵懒华贵。 “心疼了?”宁少衍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随即起身,走到风雅跟前,忍不住开口,“其实哥哥在这里挺好的,有吃有喝有得睡,比那些露宿荒郊野外的行乞之人好多了,别难过了。” 宁少衍不说还好,一说风雅更加愤慨和心疼,“什么有吃有喝还有得睡?你看看你吃的是什么?吃的是发黑的馒头,喝的是什么?喝的是发馊的米汤,睡的呢,除了干草什么都没有,现在才刚入夏,晚上还那么冷,说什么也得给你一床被子盖,而且牢房那么暗,他们连一盏油灯都不肯给你点上……” 越说到最后,风雅已经捂着唇失声哭了出来。 宁少衍眉眼里都是难受,从小到大,没有什么能影响他的情绪,唯有眼前这妹妹的一颦一笑最让他牵挂,他手一动,就将风雅揽进怀里,双手轻拍着她的肩,“莫要哭了,是哥哥的不对,是哥哥不争气,才让妹妹如此伤心难过。” “不怪哥哥,风雅没事,风雅只是眼睛进了沙,揉揉就好。”风雅找了一个憋足的理由,可是手越揉,冒出来的泪水越多,最后索性随它去了。 宁少衍叹了一口气,每次妹妹哭的时候都是找这样的理由,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性子还是依旧,他轻轻推开她,从百紫的手中接过手绢,认真地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见他们兄妹有话说,百紫将手中的灯笼挂起,然后带着众人离开牢房,在外面为他们守着。 两人视线交汇,忍不住都笑了。 宁少衍看着破涕为笑的妹妹,心下一松,然后宠溺地摸摸她的头,“笑了就好,还是会笑的妹妹比较好看。” 风雅白了他一眼,随即想起自己还带着东西,她眼睛四下逡巡,看到了搁在一边的食盒,立即跑过去拎了过来。 “哥哥,这是风雅特地让相府的沈嫂给你做的,你尝尝。” 对上妹妹希冀的眼神,宁少衍应了声好。 食盒一打开,顿时饭香四溢。 于是两人坐在干草上,边吃边谈起来。 “这里有我从相府的地窖里偷拿出来的梨花酿,哥哥,你尝尝。”风雅献宝似的将酒瓶拿出来。 宁少衍像见到宝贝似的,双眼发光,“知我者妹妹也,来,快倒杯给哥哥尝尝。” “好。”见到哥哥这般开心,风雅既心酸又难过。 宁少衍喝了一口,满足地点点头,“上好的梨花酿,酒香味醇,不错不错,你也别苦着一张脸,也试试看。” “不了,这都是给哥哥准备的,风雅回府吃就可以了。”风雅摇摇头,笑着道。 宁少衍搁下酒杯,虽然目光柔和,但是难得一脸正经,“妹妹,你是不是觉得哥哥在这里过得不好?心里还在难受?” 见被哥哥看穿,风雅收起强颜欢笑地神色,面露担忧,“哥哥,我让守卫头领给你换个牢房好吗?” 风雅话音刚落,宁少衍就笑出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风雅抬眉不解。 “你以为只有你提出这个想法吗?之前丞相大人来的时候也问过我,但是我拒绝了。” “为什么?”风雅更是不解。 宁少衍朗声一笑,双手一伸,整个人就躺在了干草上面,他将手枕在脑后,双眼灼灼地看着黑漆漆的房顶,然后缓缓说道,“世间的人都以为锦衣玉食,香车宝马,权利登顶,带来的才是最安逸最幸福的生活,可惜他们都错了,真正的幸福生活,并不是由这些身外之物带来的,这世间里,有的人衣衫褴褛,他却很快乐,有的人三餐吃饱,他就会很满足,而有的人,你给了他荣华富贵的生活,至高无上的权利,他永远不会快乐,永远不会满足,因为他会觉得他得到的还不够多,还想在往上爬,所以往往他们一脚踏进了棺材时,却还没有过过一天安心的生活。” 风雅坐在一旁,认真地听着那泠泠的声音在冰冷的牢房里响起。 宁少衍说到这里,偏过头,见妹妹认真地聆听着,随即一笑,“知道哥哥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吗?” 风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于是他接着道,“其实哥哥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只要活得坦荡,在哪里都没有关系,就算粗茶淡饭,就算粗衣麻布,只要人保持着一颗知足常乐的心就够了。” 突然在这昏暗得看东西都费劲的牢房里,风雅却感觉到哥哥身上散发出一种圣洁的光芒,照亮了整间牢房。而他脸上那慵懒无所谓的神情,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的神圣,以及睿智。 风雅从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敬佩,那是到达了一种怎样的境界才能说出那一番话,超然脱俗,及时行乐,不惧简陋的生活,这竟然在一个贵为龙子的人身上看到,若不是亲眼所见,风雅定会说这人是在说笑。 “哥哥,你跟我说说你在外面游历时发生的趣事吧!”风雅来了兴致,能让一个皇子在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后,思想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定跟他在外面的经历有关。 “你想听?” “嗯。” 宁少衍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风雅会意地靠过去,一副好学生样,惹得宁少衍连连发笑,在对方白眼中,才微微收敛。 于是,守卫在外头的百紫等人,便听到从透着微光的牢房内传出来的低低说话声,时而放声大笑,时而紧张激动。小小的一间牢房,灯火晕黄柔和,不复之前的清冷寂静,一股温馨的暖流静静在牢房四周萦绕着。 等众人走出牢房时,雨势已渐渐小了,但是风仍是那边狂烈,风雅不放心地交代了守卫头领好好照看皇兄,直到时间拖不下去了,才放过他。 这时候,听夏已经驾着一辆马车守候在外面,见到风雅等人出来,才欣喜地说道,“小姐,大人知道您来探监,特地派听叶来接你们。” “爹爹从宫里回来了?”风雅踏上马车后,问道。 “是的,大人回来有一个时辰了,小姐还有其他地方要去吗?” “不用了,你直接驾车回府。” “好。” 此刻的风雅心里急着想知道事情的进展,恨不得身上长出一双翅膀,她就可以像鸟儿一样飞回去了。 一回到相府,风雅立即飞奔到书房,但是却扑了个空,她抓住经过的梅香焦急地问道,“爹爹呢?他不是回府了吗?” 梅香回道,“大人现在在房间里收拾行装。” “收拾行装?怎么回事?”风雅急忙问道。 “梅香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大人似乎要出远门……” 梅香还没有说完,风雅就已经马不停蹄地朝爹爹的房间奔去,梅香不由笑着摇摇头,小姐还是如平日一样风风火火啊! 待跑到门口,风雅扒着门沿大喘着气,乐正堇瞧见她满头都是汗,不由失笑,“后面有猫追你?” 风雅一听不由一窘,顿时想起上次一只野猫跑进府内来,而自己正好坐在台阶上啃着从厨房里偷出来的鸡腿,没有想到饥肠辘辘壮猫胆,那只猫盯上了自己手上的肉,立即朝自己扑来,当时她吓得满院子乱跑,直到她狠心将手中的鸡腿扔掉,它才没有再追着她跑。最后她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那猫得意地叼着她才咬了一口的战利品,屁颠屁颠地离开。 风雅立即白了爹爹一眼,真是的,勾起了她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此时,竹影拿过一件长衫问爹爹得要不要放进包袱时,风雅才想起她来这里的目的。 “爹爹,她们说你要出远门?是真的吗?” 乐正堇点点头,“我要去一趟边境。” ------------ 第九十九章 不舍相送 去边境? 风雅被他的话说得一怔,“为什么要去边境?谁和你一起去?现在边境那么乱,爹爹去了不是很危险?” 乐正堇目光含笑地看着她一连问了三个问后,心知她是担心自己,待她问完后,他才开口一个一个回答,“不用担心,北邯大军压境,破了宁城,现在已经到了洛城,我和大皇子奉陛下之命,一起去面见北邯皇帝,大皇子在边境待过一段时间,对那里熟悉,不会有什么危险,你放心。” 风雅这才松开紧绷的弦。 虽然乐正堇轻描淡写地说着,但是这一路上危机四伏,只有他自己清楚,并不是三言两语便可以道得清的。 风雅看着那打包好的行装,突然灵机一动,她抓着爹爹的衣袖正要开口,哪知爹爹一下子看穿她的心思,先她一步开口。 “不许。” “为什么?你不是说不危险吗?我跟着你去也没有什么关系。”风雅不满地嘟嚷着。 乐正堇脸色一肃,“行军不允许女眷跟随,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你好好待在府里等我回来即可。” “可是……”风雅试图开口说服他,但是对方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你不要忘了,你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要照看。”乐正堇突然提醒她。 风雅顺着他的话说道,“你是指她?” 乐正堇微不可乎地点着头,“我想她会是你皇兄一案里关键的证人,你照看好她,不要让北邯的人发现她的踪影,一有消息,立马飞鸽传书给我。” 风雅顿时有了被赋予厚望的使命感,一脸正色地点头应下。 “那爹爹,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 “这么快?” “嗯,时间紧急。” “那我去厨房,让沈嫂给你多准备点干粮。” 风雅说完,就立即拔腿朝厨房而去。 乐正堇看着那飞快跑去的紫色身影,眸色又恢复了之前平澜无波,“出来吧!” “乐正,我发现你忽悠人的功力越来越深厚了。”一爽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随即两道身影走进了房间。 段业云和许久没有露面的司空休。 乐正堇没有回答,反倒是站在段业云身侧的司空休插嘴道,“我说姓段的,那是你不知道我家小姐的脾性,一旦认定什么事,十匹骏马拉也拉不回来。若大人不给小姐事做,小姐定会偷偷跟着大人跑去边境。咱们这次去边境,一路不知会发生什么事,路途遥远不说,还时刻有生命危险,小姐要是跟在身边,定是凶多吉少。” 段业云赞同地点点头,“这也不失为是一个办法,但是,”他神色未明地盯着眼前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什么时候,我们这清冷的丞相大人也有关心别人的一天,还用了谎话,虽然是善意的,但是实在不符你的风格。” 乐正堇看着门外淅淅沥沥的雨滴,眸子微动,“人总是会变的。” 段业云点头附和着,“你确实变了,但却是因为一人而改变。” 乐正堇目光清冷地看着他,让段业云接下来想说的话生生给咽了回去。 司空休在一旁幸灾乐祸着,谁让他多嘴,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还用得着说出来吗?真是蠢到家了。 “行程的事,我们到书房去谈。”乐正堇朝两人说道。 两人随即跟在他身后往书房里去。 厨房。 风雅站在桌子前对着上面的东西犹豫不决,沈嫂见此不由失笑。 “小姐,你在想什么?”百紫忍不住问道,小姐已经看着桌上的食物不下半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真奇怪。 风雅没有看她,视线还是盯在那上面,“我在想,应该给爹爹准备什么吃食。” 百紫闻言,眼角抽搐地看着已经打包好在椅子上的一大包东西,已经那么多了,也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吃得完。 这时候在一旁看不过去的沈嫂走了过来,她伸手将椅子上的包袱拿上来,顺手打开,风雅瞧见她的动作,很是疑惑。 只见沈嫂拿出其中的一个食盒,打开盖子,然后笑着对风雅说,“这些菜放不了两天就会坏的,所以这个不要带。” 百紫伸头一看,天啊,什么时候小姐把红烧茄子、糖醋鱼、香焖鸡肉都给放进去了。 接着沈嫂又拿出一盘果点,将里面容易坏掉的水果拿了出来,不消一会儿,原先鼓鼓的一大包,现在已经缩水了不少。 风雅听着沈嫂的解说,耳里还听着百紫压抑着的笑容,顿时一窘,她哪里知道那些东西不适合作为粮食储备,真是出糗出大发了。 整理完毕后,沈嫂和眉善目地对她说道,“所谓干粮就是含水分较少的,能够保存较长时间,而且便于携带的,刚才小姐收拾的那些,基本上不符合。” 风雅这才明白干粮的含义,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虚心请教道,“那沈嫂,你说说要让爹爹带什么为好?” 沈嫂笑了笑,“一般来说晒干的馒头,发面饼这些都是干粮,还有糕点也是可以的。” 风雅边听边记,待沈嫂说完,便缠着她,让她教自己做糕点,沈嫂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答应。 百紫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以小姐上次火烧厨房的经验教训来看,小姐能做出可以见人的吃食出来吗?万一再把厨房给烧了怎么办?百紫脚偷偷往后移,远离小姐,远离厨房,珍爱身家性命。 就差临门一脚了,她就可以逃脱成功了,百紫暗暗庆幸着,只是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百紫,去帮我盛点水过来。” “是。”百紫顿时泪流满面。 这厢厨房火光四射,飘香四溢,那边书房灯火通明,谈论四起。炊烟袅袅,鸣虫轻语,整个相府分外的和谐。 隔天一早,风雅打着哈欠起身,今日爹爹要启程去边境,她要早起去送他。 于是风雅在这边手忙脚乱地催促着百紫千红赶紧帮她梳妆打扮,以防错过了和爹爹道别的时刻。 而相府另一头。 听叶听夏很早就候在大人房前,待听到里头的动静,才推门进去。 乐正堇已经起身穿戴整齐,他净了下手和面,坐在桌前用着早膳。 此时听叶一脸正经地站在乐正堇身侧,严肃地开口道,“大人,您放心去边境,听叶在相府会帮您好好看着小姐的。” 正伸手用筷子夹菜的乐正堇突然听到听叶这番话,不由停下来,他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人。 听夏见状,忍不住打趣道,“听叶,你胡说什么?小姐还用得着你帮大人看着,她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了,小姐的性子你确定你应付得过来?” 听叶一想起小姐那阴测测的眼神,就不由打着哆嗦,但是抬眼触到大人含笑的眼神,刚才的一丝动摇顿时坚定了,“大人,您不在相府,皇城才狼虎豹那么多,小姐心思又那么单纯,很有可能被人家骗了,所以听叶有义务替大人保护好小姐,再说了,好歹听叶也跟着大人见过不少世面,大人放心,这些听叶还是应付得过来的。” 乐正堇没有想到他有这份心,赞赏地点了点头。 站在一边的听夏也不由对他刮目相看,“听叶,我还以为你会抱怨大人偏心只带我去,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忠心。” “那是因为我在相府里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他可是要保卫大人以后的幸福生活,捍卫大人在小姐身边的权利,他要防止那些对小姐心怀不轨的人的靠近,相比之下,那可是比出门来得更重要,不过他可是不敢当着大人的面将这些说出来。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乐正堇等人出现在府门口,此时风雅也风风火火赶了过来。 “爹爹,这就要走了吗?” 现在天还没有亮,雨蒙蒙地下着,不复之前的瓢泼大雨,但是依旧是冷意连连。 “嗯,时辰也差不多了,大皇子和业云估计也已经到了城外了,现在要过去和他们会合。” 乐正堇看着急急忙忙跑来的人,眼眸含笑地回道。 此时站在一旁的听夏忍不住抱怨道,“小姐,你给我们准备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 只见听夏一手提着一个大包袱,背上还背着一个,整个人都快被这些东西给压弯了腰。 百紫捂着唇笑道,“里面可都是小姐精心准备的,有芙蓉糕,桂花糕,枣糕、梅花香饼,玫瑰酥,等等。” “什么?这么多?”听夏双眼一黑,哀嚎道。 众人哑然失笑。 这离愁别绪被听夏一打岔,顿时消散了。 乐正堇收起了笑容,眼底却还有淡淡的笑意,只见他郑重其事地交代风雅,“在我不在府上的时候,你就是唯一的主人,你要照看好府中上下,遇事不要冲动,三思而行,无聊时可以进宫陪陪你父皇,不要到处乱跑。二皇子的事我已经交代给业云,他会做好安排,想必不会再有人为难二皇子,若是有什么难解的事,你可以找司空和沈嫂商量,而你不必担心我,只要乖乖待在府里等我回来即可。” 风雅细细地将他说的话记在心里,然后认真地点点头,“爹爹放心,风雅一定会乖乖听话,等你回来。” 乐正堇眉目含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翻身跃上听叶牵来的踏雪,然后调转马头,驾马离去,而听夏也坐在另一匹马上,紧随其后。 白马墨衣,身姿卓然,就这样隐没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直到两人消失在街道尽头许久,风雅才拖着脚步依依不舍地回去。 而在相府一间厢房里,那昏睡了两天的人,睫毛轻颤着,搁在床榻上的手,似乎也动了动。 ------------ 第一百章 醒来的云觅真 风雅趁着天色尚早又回房睡了一个回笼觉,待睡到神清气爽才醒来。 她站在院子里,看着忙忙碌碌的下人,现在爹爹这主人不在,那么她就成了相府里的主心骨了,心里顿时有了豪云壮志,她坐在大厅里,等着下人来报,以便能解决府中大小事项。 但是从清早坐到正午,除了百紫千红在跟前候着,根本连一个下人都没有见到,风雅不禁泄气,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没有人前来找她? 百紫千红随着风雅待在厅里,一站就是一个早上,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小姐今日一反常态,安安静静坐着,难不成是因为大人刚走,小姐受不了这相思之苦,这才待在这里黯然神伤,可是看样子也不像,小姐怎么会一脸端庄地坐在椅子上?顿时两人你望我我望你,都摸不着头脑。 实在受不了,风雅身子一松便趴在桌子上,忍不住抱怨道,“为什么等了那么久,也没有见到一个人来?” 百紫见状立即开口道,“小姐,有谁要来府上吗?” 风雅摇摇头,神伤着,“不是,我在等府上的大小管事,为什么我在这里等了老半天都没有人来找我汇报府上的事,也没有人来找我定夺事项,真是让人郁闷。” 千红在一旁惊讶道,“为什么他们要找小姐汇报?” “爹爹不在府上,做主的人不就成了你家小姐我了吗?” “可是大人在的时候,府中的事他从来不过问的,都是沈嫂和司空先生打理的,所以大人离开,一切事宜还是照旧啊!” 千红一说,风雅才恍然大悟,她懊恼地拍了拍头,像爹爹这么风华霁月,怎么会管理府上大小事项?而且平日里也未见过爹爹插手这些事,现在经千红提醒,她才想起来。 风雅瞧见百紫千红压抑着嘴角的笑意,不由觉得一窘,立马站起身来,甩甩发麻的手臂,大声地说道,“那我们现在去瞧瞧云觅真。” 说着便自己率先走了出去,百紫千红对小姐这般欲盖弥彰的做法,私底下偷笑。 云觅真住的地方是在相府里最里面也是最清净的地方,很适合养病。 风雅轻轻推开房门,放轻脚步走到她的床头,见到她仍旧紧闭着双眼,不过脸色已经恢复了血色,麦色肌肤莹润光华,不复之前的苍白病态。 看了一眼后,风雅对着打水进来的竹影问道,“她可有醒来过?” “未曾,但是大人之前交代过,云小姐会在这几天内清醒。”竹影笑着回道。 “那就好,你好好照看她,一有什么动静立即让人来通知我。” 风雅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此时听到说话声,床上的人轻轻抖动着眼皮,似乎想要张开眼睛,但是仍抗拒不了疲惫,深深睡过去,这一幕房里的人都没有注意到。 “爹爹不在府内的日子好无聊啊!”风雅边走边踢着小道边的青草。 “小姐,就算平日里大人在府中,他也不会陪小姐玩,小姐还不是一个人自己玩吗?”千红在身后接口道。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百紫千红两人面面相觑。 不知为何,相府里少了爹爹,她就感觉周身像少了什么,虽然平日这个时候,爹爹都是在书房里忙着国家大事,而自己在府里瞎溜达,两人不相扰,但是也从来没有觉得无聊提不起劲。 是因为府内少了爹爹的气息吗?风雅也茫然了。 风雅微眯着眼,看着雨停后的天空,虽然还是阴沉着,但是已有了微微的亮光从云后射了出来。风雅在心里庆幸,还好爹爹出发的时候没有下雨,否则雨中出行非常不便。 她拍了拍脑袋,反正现在也没有事做,不如去教小淮习字,风雅立即带着百紫千红两人朝书房而去。 一入书房,就看到埋头在书桌上认真描着字的人。 小淮看到风雅等人进来,立即甜甜地朝她笑道,“姐姐,你怎么会过来?” “闲着无事,就过来看看你写字,你学得怎么样?”风雅走到他桌前,看着他桌上未干的字迹,低头询问这。 “姐姐,你看。”小淮笑眯眯地将他今早写的递到风雅面前。 风雅接过去,认真地看起来,笔迹虽然有些歪扭,但是胜在工整清秀,已经初现如虹的气势了。 这时候风雅余光瞄到桌上另外几张纸张,她眼前一亮,立即伸手拿了过来。 渴骥奔泉,银钩玉唾,力透纸背,字与字间有着玲珑飞动之姿。 真是一手好字,风雅暗暗叫绝。 此时小淮在一旁解释道,“这是大伯临走前给小淮的,他让小淮在他不在的时候临摹他的字,说回来要检查的。” 风雅暗暗点头,不愧是爹爹,不仅学识渊博,还能写一手好字,真是令人佩服。 风雅放下纸张,叮嘱小淮好好写,然后她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一本书,找了一把椅子坐下,随手翻动着。 一连两天,风雅都是这般过来的,用膳、看书、逗逗花花草草、用膳、看书、用膳、再睡觉。风雅抱着书在台阶上坐下,忍不住哀嚎着,自己都快变成一个富贵闲人了,整日无所事事,真是一条货真价实的米虫。 今日天气已经大好,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府中众人纷纷将房里的被褥拿出来晒,听到响动,风雅拿开盖在脸上的书,眯着眼瞧见下人们在自己眼前支起了架子,正在动手晒着衣服被褥,无趣的日子突然来了兴致。 风雅将书随手一扔,便跳下台阶,跑到众人里去,这边摸摸,那边碰碰,觉得实在好玩,她从一侍婢手中接过鸡毛掸子,学着她们的样子帮着被褥掸着灰尘。 司空休抬脚经过院子,正好看到在人群中玩得不亦乐乎的人,紧锁的眉头不由舒展了些。 外头已经闹翻了天,而只有这府中还是一块乐土,让人感觉到轻松欢乐。 他不由佩服起乐正,是乐正交代不要将外面的事说给小姐听,也不要让她随意外出,所以,相府里才能保持着这一份其乐融融。每一个人看到这样充满着活力和亲和力的小姐,想不被她感染,也不易。 司空休笑着再看一眼,准备提步离开时,突然见到竹影从另一侧快步跑来,脸上带着急迫还有隐隐的欣喜,不由再次停住了脚步。 “小姐,小姐……” 正玩得起劲的风雅在身侧人的提醒,才看到飞奔而来的竹影,立即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问道,“什么事让你跑得这么匆忙?” 竹影边喘着气,边朝风雅笑道,“小姐,云小姐她苏醒了。” “什么?”风雅立即抓住她的肩膀,激动地问道。 竹影大喘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今早奴婢去房里照看的时候,云小姐已经睁开了眼睛,而且让我来找您。” 听完竹影的话,风雅一喜,她将手中的鸡毛掸子塞到竹影的手中,立即朝云觅真的房里奔去。 竹影看着手中的掸子,顿时哭笑不得,随手递给身边的下人,也跟随在风雅身后而去。 司空休站的地方不远,清楚地听到她们的对话,低下眉头思索了下,虽然这云觅真是乐正为了安抚风雅交给她的,但是指不定从她身上可以知道些事,遂即调转了方向,也跟了过去。 一入房门,风雅就见到云觅真半靠着床背,一脸忧思的样子,发觉有人进来了,也只是稍微抬了下眼皮,便不再理会。 云觅真的反应让风雅不解,但是她还是快步走到她面前。 “听竹影说你醒了,现在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风雅不知道要说什么,随口问了下她身体的状况。 “无事,多谢了。” 声音暗哑,不复之前的清丽,想来是睡了太久没有进水的缘故,风雅示意竹影倒了杯水过来。 喝过水后,云觅真的神色似乎好了一点,她抬起头直直地看向风雅,脸色沉重地说道,“我想见丞相大人。” 风雅一愣,虽然没有感觉到她身上那股不可一世的傲气,但是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对自家爹爹痴心不改,不过看在她是病患的份上,风雅不与她计较,于是她回道,“他去边境了,因为你们北邯三太子的事,去和你们皇帝谈判了。” 不知道是不是风雅错觉,当她提到北邯三太子这几个字,云觅真的眼里闪过一层水光,可是待欲看得仔细时,她已经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摸样,真是奇怪的一女子。 这时候,床上的人突然掀起被子,欲下床,风雅见状,立即拦住她,“你要去哪里?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好,怎么可以随便下床?” 云觅真挣脱风雅的手,刚站在地上,头却突然晕眩,整个人又跌坐在床上。 “你看吧,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你还是乖乖躺在床上养病,有什么事交给我,我帮你去做。”风雅无语地说着,这人一病起来,还是和之前见到的那样我行我素,要不是爹爹交代要照顾好她,她才不会来搭理她。 云觅真抚着眉心,然后双眼凝视着风雅,“我要去找丞相。” 没想到还是这么痴心不改的女子,连身体未愈还想着去找爹爹,风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欲开口劝她时,司空休摇着纸扇走了进来。 “你找丞相大人何事?” 云觅真对这突然出现的人报以警惕之心,她凝视着眼前的人,却不再开口。 风雅立即明白她心中所想,于是开口介绍道,“这人叫司空休,我们府上的账房先生,你放心,他值得信任。” 云觅真这才放下戒备的神色,眸色一定,专注地看着风雅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南旭和北邯开战在即,丞相大人去谈判是不会成功的,等待着南旭的是北邯的铁骑雄狮。” 风雅和司空休两人不可置信地对看了一眼,而此时云觅真继续说道。 “兴许我,可以阻止这一场浩劫。” ------------ 第一百零一章 即将远行 云觅真这一句话一说出来,风雅和司空休都震惊在当场。 风雅心中一动,立即走上前,忍住伸出手抓住她肩膀的冲动,颤抖着唇问道,“你,此话当真?” “我为何要骗你们?”云觅真回道。 “那你为何要帮我们?”司空休见过的世面不少,片刻间便恢复了镇定,他戒备地看着床上的人。 只见云觅真低下眉,声音又如之前那般沙哑,她轻声说道,“因为有一个人,不希望这场战乱发生。” 注意着云觅真神色的风雅,这次终于没有将她眼底闪过的那一抹哀伤看漏,风雅心中一动,自从她遇见云觅真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脆弱的一面,难不成一次生病也会让人改变性子吗? 风雅与司空休对看了一眼后,风雅率先对云觅真开口道,“那你能证明我皇兄的清白吗?” “可以。”云觅真定了定神,确定地回道。 “那云小姐可否将真相告知?”司空休接着问道。 只见云觅真摇摇头,然后抬起眼,坚定地对风雅说道,“这件事我只讲一遍,但是我只想当着丞相大人的面说,所以,我现在想去见丞相大人。” 风雅不知道她心中在想着什么,风雅不确定她到底知不知道真相,是敌是友,但是她不想当着她们的面说,这行为让人费解。 司空休合起纸扇,看了一眼沉默着的人,才开口道,“好,明天我们启程,带你去见丞相大人。” “谢谢。” 云觅真这一句谢谢让风雅不解,不只是因为她平日的做派不可能向别人致谢,还有这件事如果正如她所说的,她可以帮南旭化解这场灾难,那么该致谢的是他们,而不是她。风雅不由多看了她几眼,难不成是爹爹开的方子不对,以至于她吃错了药? 云觅真说完这句话后,便躺下去,拉上被子将自己盖上。 风雅和司空休对看一眼后,识相地要提脚离开。 “我之所以不想跟你们说,是因为,有些事讲一遍就够了,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精力承受第二次的滔天痛楚,那隐藏在背后的真相,是残酷得鲜血淋漓。” 在风雅转身的那一刻,埋在被子里的人突然开口,声音依然沙哑。 不知为何,听到她这一番话,风雅的心里突然为她感受到钝钝的疼痛。 兴许这个刚刚醒来的女子,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以至于她如此悲伤落寞。 风雅在心里轻叹了口气,轻轻地帮她关上房门。 谁的泪沾湿了衣襟?在这初夏晚风习习之际。 经流年,梦回曲水边,看烟花绽放月圆。 直至魂牵梦断。 风雅与司空休两人漫步在走廊上。 “司空先生,刚才的事你怎么看?”风雅想了想,开口问身边的人。 司空休“唰”地打开纸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尤其在这种毫无头绪的时候,”说完,他反问道,“那小姐怎么看?” 风雅“呵呵”笑了两声,然后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凭借着直觉,我感觉她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司空休闻言哈哈大笑,“都说女子的直觉敏锐,希望事情真的像小姐所说的。那现在我立即修书一封,飞鸽传书给大人,说明现在的情况,然后准备好明日远行的事宜。” “司空,我和你们一起去。”风雅叫住了他。 司空休有点为难,大人之前交代过不要让小姐过多的参与这些事,以防招来杀身之祸。 司空休的迟疑风雅看在眼里,她不等他开口,继续说道,“你要带着云觅真上路,先不考虑她女子的身份,她现在还染病在身,身边若是没有一个同行女子照看,你觉得方便吗?要是万一她在半路又发烧了,怎么办?” “这……”确实他没有考虑到这么多,听小姐这么说,确实有诸多不便。 风雅趁热打铁,“况且国有难,我身为一国的公主,势必有担起这救黎明百姓于水火之中的责任,这件事,我跟着一起去,再适合不过了。” 司空休不由点点头,“那好吧,小姐也回去准备行装,我们明日一大早就出发。” 于是风雅欣喜地应下,立即转身回房。 司空休看着那远去的身影,不由佩服起乐正。刚才自己之所以答应小姐一起去,并不是被她一席话打动,虽然那也占了一点因素,但是主要的是乐正临走时有交代,若是事情有变动,他必须赶去边境一趟,要是小姐执意要跟去,就答应她,因为依照她的性格,若不答应,她也必定会偷偷摸摸跟去的。与其这样,不如将她放在身边来得安心。 看来乐正和小姐相处得越来越有心得了。司空休不厚道地想着,随即愉悦地离去。 风雅催促着百紫千红赶紧收拾行李,否则明日便来不及了。 千红边收拾,边歪头问着小姐,“小姐,那云小姐是不是变得不一样了?今日我去给她送饭,她也没有像在大街上那次甩脸色给我看,反倒是安安静静用着饭。” 原本忙碌的风雅听到千红这么一问,顿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垂眉一笑,眼底带着淡淡的怜惜,“兴许她经历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才变得今日一般。 不知为何,今日见到这样反常的云觅真,那种淡淡的怜惜便在她的心里萦绕不散,那个骄纵得不可一世的女子,突然收敛起所有光芒,沉寂得如同即将陨落的星辰,黯淡无光。 兴许是她前后给人的落差太大,自己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吧!风雅甩甩头,继续着手中的事。 夜幕降临,水洗一般的夜空,星星点点,闪烁着那微弱的光芒,更让人感觉到清冷。 风雅站在窗台,凝神着天上的薄云弯月,心里想着,不知爹爹现在走到那里了,是否也跟着她看着同一片夜空,欣赏着同一轮残月。想到这里,她心里感觉到莫名的欣喜,再过半个月,她就可以见到爹爹了。 粉颊顿时映上一片薄光,淡淡的月光照射进她的眼底,如水般潋滟生辉。 百紫千红见到这样的小姐,不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家小姐肤若凝脂,面若芙蓉,国色天姿,怎么不惹人心驰? 随即她们笑着替小姐掩上房门。 同一片寂静的夜空下,有的人痛如噬骨,有的人满心期待。 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 此时,乐正堇等一行人见天色已晚,便在林中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安营扎寨。 宁少启一声令下,拾柴的拾柴,打水的打水,烧火的烧火,士兵们在他的命令下,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坐在一块大石头的段业云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由伸手捅了捅身边的人,笑眯眯地道,“你觉不觉得这大皇子有着一股令人臣服的上位者气势?” 乐正堇顺着好友的目光看去,宁少启指挥有度,待人亲和又不失分寸,随即颔首,“大皇子在边境待了三四年,与士兵同吃同睡,想来也学到了不少,付出的,总是会得到收获。” 听完好友的一番话,段业云拉低了身子,往他身边凑了凑,然后小声说道,“你觉得陛下会将皇位传给哪一位皇子?是这沉着有在位者之风的大皇子?还是风流不羁的二皇子?或者是温和无争的三皇子?四皇子还年幼,尚且可以排除。” 乐正堇将身子往后靠着,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他朝着眼前目露着期待的人无言一笑,“陛下宝刀未老,帝位的接任,还需二十年再看,你现在提,为时过早了。” 段业云撇撇眼,不说就不说,打什么哑谜,以为人人都像他那么聪明,可以因一微小的波动便可以纵观大局。 察觉到好友的心思,乐正堇啼笑皆非,他看着头顶的夜空,然后轻声地说道,“有些人,你不能只看表面,兴许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才能,虽然他做事大而化之,不拘小节,但是他心中若有丘壑,必然能成大事。” 段业云不解乐正为何突然说出这一番话,随后联想到自己刚才对四个皇子的评价,不由惊声道,“你是说二皇子?” “我那番话只对事不对人。”乐正堇习惯了风雅平日里的一惊一乍,所以对好友突然的惊吓不以为意。 难得见他对这种事松口,段业云不放过他,继续抓住刚才的话题说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二皇子很有可能是下一任南旭帝王?” 乐正堇微闭着眼,不理会他。但是这样怎么可能阻止段业云那颗好奇心,于是缠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直到最后,乐正堇拗不过他,才再次开口。 “我刚才说的是如果。” 段业云听后感觉这句话跟没说似的,不觉无趣。此时,听夏拿着一包袱快步走了过来。 “大人,现在士兵们还在烧着饭菜,您先吃着这个垫垫肚子。”说着听叶就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但是却被身旁的人眼疾手快地抢了过去。 “段大人,这是我家小姐给大人准备的,您快还给我吧!”听夏对着这明目张胆的小偷着急地说道。 “先让我看看。” 段业云一听是风雅亲手做的,食欲胜过了好奇心,他跳离两人,将食盒打开,但是满脸的期待在盖子打开的那一刻瞬间转化为疑惑,再接着失望,最后奇异地变成了奸笑。 ------------ 第一百零二章 奇怪的糕点 在场的人不禁被他这迅速变化着神色的举动感到纳闷。 “段大人,食盒有什么不对吗?”听夏心中忐忑,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段业云不怀好意地将食盒往乐正堇面前一送,“喏,你自己看看。” 乐正堇挑眉看了一眼双肩不住抖动的好友,随即接过,待欲打开盒盖时,段业云突然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到了这里,乐正堇也猜得出定是食盒里有了什么问题,才引得好友失声大笑。于是他手指一动,盒盖便打开了,然后手就愣在那里。 “我就想,当你看到这些东西会是什么表情!哈哈,你家女儿太有才了,哈哈……”段业云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听夏被段业云这番样子引得好奇心大盛,他忍不住凑到自家大人面前,伸长脖子往盒子里面窥探,当看到里面的真相是,听夏一讶,随即将头撇向一边,双肩也跟着段业云有节奏地抖动起来,实在不是他想下小姐的面子,实在是……太惨不忍睹了。 乐正堇看着食盒里大小不一、形状不一、薄厚不一的糕点,哭笑不得。他捏了一块糕点起来,仔细端详起来,这块形状似猫又像狗的,憨态可掬,脑海里不由浮现那只张牙舞爪的小花猫,若是风雅知晓她做的小老虎被误认为猫狗的话,肯定要羞愧撞墙。 晚风习习,不经意间吹开了他的眉眼,幽深的双眸,沾染了夜间浅浅的清辉。 自顾自笑着的段业云无意间看到从未在脸上表露出这般温柔神情的乐正,笑声戛然而止,他惊呆地看着这一幕。 月光清许,陌上男子温润如玉。 “乐正,你、你居然敢以身试毒?”段业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没有想到他居然看着这形状怪异的糕点还下得了口,刚从之前的震惊回过神来的段业云,再次惊吓在当场。 “这里人烟稀少,我们风餐露宿,接下来还需三日才能赶到目的地,干粮要节省。” 乐正堇无视两人的目瞪口呆,从容淡定地拿起一块糕点,轻咬了一口,虽形状奇特,但味道还不错。 其实风雅若是在场的话,定会想挖个洞钻进去。面是沈搜揉的,馅是沈嫂做的,她充其量只是将两者包在一起,最后蒸也是沈嫂代劳的。她不过是捡了个现成的。 段业云嘴角抽搐这,他看着那些糕点,原本饥肠辘辘,一下子就没有了胃口,真是难为乐正还能吃得下去。段业云摇摇头转身朝正在生火的地方走去,相对于风雅亲手做的糕点,他宁愿去和士兵们挤一块吃大锅饭,他可是没有乐正那么大的勇气,去碰那些怪异的糕点。 乐正堇感觉手感不对,迟疑了下,将糕点翻到背面,当看到后面还藏有乾坤的时候,他双眸动了动,一股暖意在眼底流动。 平安。 随即又想到什么,乐正堇将食盒里的糕点都翻了过来。 愿君平安。 乐正堇忽而莞尔一笑,似月光明亮。 这时,正当段业云刚走出几步时,一只扑腾的白鸽从他眼前风过,然后落在了乐正堇身侧的大石头上。段业云心中一动,那不是乐正专门用来联络信息的信鸽吗?于是他立即回身,此时乐正堇已经将信条从信鸽腿中拿出来。 乐正堇将信条上的信息看过一遍后,脸上神色一变。段业云瞧得悬乎,也立即凑了上来,抽过他手中的信条,快速浏览了一遍后,心中疑惑。 “那刁蛮女醒来了?” “嗯。” “司空在信上说他要带她来边境与我们会和,可是那个刁蛮女真的可以阻止这场战乱吗?不要忘了,她父亲骁勇善战,一直以来都是主张战而非和。”段业云直言,他可是不看好这件事。 乐正堇站起身来,墨青色长衫随着他的动作,在半空中划出一优美的弧度,只见他背着双手看向高挂的弯月,眉目清冷地道,“从我们手中掌握的东西足以让他们北邯皇帝退兵不犯,但是却无法彻底地洗清二皇子的嫌疑,若是云觅真可以证明二皇子的清白是再好不过,但要是不能,其实也无妨,只要等到查实三太子身上的药粉是出自何处的,案子便可迎刃而解,这不过是时间问题,北邯皇帝那时本身就自顾不暇了,想必给我们几天破案时间还是给得起的。” 段业云闻言,心中了然,可是乐正分明已经胸有成足竹,为什么他刚才的脸色怎么那么惊讶,搞得他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不对,他刚才错过了什么?段业云又重新打开纸条。 小姐随同? 段业云嘴角忍不住抽搐着,原来那鬼灵精的风雅要跟着跑来边境,想到这里,他不由抬起头看向那迎风站立的人,原来是在担心某人的安危。他们这一路走来,并不是很平坦,路上所遇到的刺客只多不少,路途凶险,生死难测,可想而知,司空这一行人的危险不下于他们,乐正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但是,段业云看向那清冷如月色的人,什么时候,这对事对人总是淡然处之的人,竟也会有一天会被人扰乱心境。何时,他也能见到好友为情所困,为情所扰,为情所忧的如平凡男子一般,他竟然会有隐隐的期待。 乐正堇不知身后好友内里的一副花花肠子,待到四周静寂无人时,他开口唤了一声,“无影。” “属下在。” “你立马联络皇城到边境的暗哨,让他们密切注意司空一行人,随行保护,若是有何突发状况,立即来报。” “属下遵命。” 待周身恢复了安静时,乐正堇望着星空上点点星光,心中却无法得到平静。 但愿她能一路平安。 湖水本无波,因风皱面。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因为考虑到云觅真大病初愈,司空等人去买了一辆马车,虽不是香车宝马,但是胜在朴实舒适,因为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边境,所以能低调尽量低调,减少引人注目的可能。 但是云觅真偏要自己骑马,说时间紧迫,马车走得太慢,会浪费时间。一阵吵闹后,风雅无语,直接让究年一手将她劈昏,然后放进马车里,这下她的耳根终于清静了。 马车一嗒一嗒开始奔走起来,随行的是司空休安排的护卫,风雅见他们步履轻盈,身手矫健,动作一致,便知道他们经过训练的护卫。 骑在马上的司空休见到风雅撩帘子对这些随侍的人满眼好奇,不由笑着对她解释道,“这些都是大人通天派学艺时训练的暗卫,武功高强,都是可以以一敌十的好手,如今事情紧迫,大人让他们化暗为明,出来保护我们,不过,这只是其中一部分人手,还有的随行在暗处的。所以这次的出行,公主不必太担忧。” 风雅听完点点头,不过她抓住的是他话中另外的重点,“你是说通天派?那爹爹在通天派学艺的时候一定会很辛苦,很孤单吧?” 司空休“呵”的一笑,便骑着马,边回道,“学什么不辛苦?天演派里被选中将来要派往到君王身侧辅佐的,不仅要学习琴棋书画,还要学习术法、兵法、为政之道等等,他们不只要面面俱到,而且每一方面都要无人出其左右,辛苦就不必言说了,那几年,老爷夫人刚刚去世,他就一心一意扑在这上面,当年所下多少工夫,今日才有多少成就。孤独?与书为伴,与琴为友,与世间上所有知识的领域相交,想必他是不孤独的。” 虽然这些话语说的是爹爹有今日名望的原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从话语里听出了心酸和难受,要成为一个出色的帝王身边的臣子,身上还顶着通天派弟子的身份,压在肩上的担子想必是非常重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到完美,不让人抓到一点错处,每一样才能都要学得登峰造极,不让人超越,这样子定然是很辛苦的。与书为伴?与琴为友?爹爹自小就失去了双亲,没来得及享受亲情,就要独自一人面对以后的生活,被通天派选中,身上的光环是很亮,但是代价却是终日浸泡在这些知识的海水里,而他就像一块海绵,不停地,不分时间地吸收,这样的人生太很枯燥,也很寂寞吧! 瞧见小姐突然因他的话而黯然了脸色,司空休立即暗骂自己为什么没事找事说这些,虽然刚才他是想让小姐多了解一下大人,但是忘了时机不对,等他欲再次开口时,马车突然一晃。 “怎么回事?” 风雅被马车的一颠簸拉回了神思,她立即抓紧马车,抬头往前看去。 只见二十来个身穿黑衣,脸蒙着黑布,手持着兵器出现在马车的四周。 司空休厉声喝道,“你们是何人?” “来取你们性命的人。”其中一领头黑衣人阴冷地回道。 话音一落下,这二十个黑衣人便发动攻击,与相府里的护卫缠斗起来。 百紫千红立即从马车里跳出来,一坐一右护在风雅身侧,百紫一脸正色地说道,“小姐,究年,夜月会在暗处保护我们,您不用担心。” “嗯。” 风雅瞧见这些黑衣人武功高强,出手狠辣,誓不将他们拿下不罢休的样子,这应该是专门培养出来的杀手。 此时,一个身影也出现在风雅身边,风雅偏头,这云觅真什么时候醒的? “你?居然是你?” 风雅本想让她会马车内,没有想到她对着在地面上打斗的其中一个身影突然失声喊出了来了。 ------------ 第一百零三章 杀手埋伏 风雅偏头看向已然震惊到无以复加的云觅真,皱起眉问道,“你认识那些人?” 此时云觅真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混斗一群的人,牙关咬得紧紧地,眼睛通红,像是在极力忍耐着。 风雅见此,不由顺着她的视线,朝人群中看去,只见那些黑衣人中有一人看上去很眼熟,但是苦于一时无法想起。这时正好瞧见那个黑衣人因为云觅真出声,手中的刀迟疑了下,但是又毫不犹豫挥起来。 现在刀光剑影,拳脚无眼,风雅觉得还是回马车里去的好。 不再纠结云觅真是否认识那些人,因为方才见她的反映应该也是没有预料到这些人的出现,那么现在也没有什么好追究的。风雅欲伸手将她拉进车内时,可是相对于自己,云觅真人高马大,根本不是她拉得动的,而且对方似乎还隐隐不甘地死死盯着那个背影,死活不挪一步。 “云觅真,你不要任性,赶紧跟我进去。” 这种紧要关头,风雅也顾不上了,她死拽者云觅真要往里推时,云觅真出声了,但是明显不是对她,因为语气悲愤且带着哭腔。 “哈敏,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那个与府中侍卫缠斗的人,手中一顿,她背着风雅一行人,微低着头,声音低哑,“小姐,对不起。” 风雅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复又加入打斗的人,难怪自己会感觉到熟悉,原来那个人竟然是云觅真的贴身侍婢,也是当日与千红比试的人,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云觅真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强烈? 想到这里,风雅脑里灵光一闪,她随即怜惜地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知道是一回事,证实就又是一回事。刚才云觅真认出她心里一阵绞痛,但是她低首承认那一刻,心中又是另一番翻江倒海的痛楚。 “居然是你?怪不得,怪不得……”云觅真失魂落魄地瘫倒在马车上,口中喃喃细语。 被最亲密的人背叛、伤害,这是人生中最痛苦的事吧!那是一颗真心交付,却被践踏得血肉模糊,说撕心裂肺也不为过吧!风雅看着她这样呆呆的摸样,心下感慨。 突然觉得空气一紧,危险气息扑面而来,风雅立即抬起头,只见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的数十个黑衣人朝她们蜂拥而来。风雅立即加重手中的力道,趁着云觅真此刻没有反抗将她推进马车内,而绷紧心弦静候在一边的百紫千红见此也下车随着究年加入混战。 原本应付得游刃有余的司空休,见到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心里大惊,没有想到对方会派出这么多人来阻拦他们,而且看着这阵势,似乎是要将他们全部斩杀在此才罢休。 纵然府中侍卫都是个中好手,但是也抵挡不了如此多人的车轮战,而且小姐在车上,没有自保能力,情况相当危急。 敌众我寡,对他们来说相当不利。 正奋力抵挡的司空休在心中盘算着对策时,突然余光看到,三个黑衣人突破重重包围朝马车而去,他眉心一跳,现在百紫千红以及究年都在马车外被人缠住,马车上就只有一弱女子和一病患。他手中折扇立即加重力道,朝挡在他跟前的黑衣人扇去,黑衣人顿时口吐鲜血倒下,他心中一喜,想要朝马车飞奔而去时,但又有两个黑衣人挡在他跟前,似乎就是有意阻拦他,他大骇,眼睁睁看着那三个黑衣人迫近马车,却苦于分身乏术。 风雅刚坐进马车,安置好云觅真时,马车陡然一颤,她整个人顿时往前面摔去,幸好马车表面朴实无华,内里布置还是很精致,柔软的毛毯为她缓冲了劲道,但是手还是磕到了,隐隐泛痛,但是事情紧急,她也顾不上去看,立即往后缩了缩。 突然在这个时候,马车动了起来,而且越跑越快,风雅疑惑,兵刃交接的声音如此的接近,随后她大惊,透过随风扬起来的车帘,她看到夜月站在车辕上与两个黑衣人缠斗着,而又有一个黑衣人坐在原本车夫的位置,在驾驭着马车。 突然夜月被两个黑衣人逼落了马车,三人的打斗顿时转移了阵地,随着马车的奔走,那打斗声越离越远。 风雅心中惊骇大盛,但是强行镇定下来,她逼着自己思考对策,这些人是带着灭口的目的前来,定不会放过她们,软弱一时是死,不如拼死一搏,可是此时车上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云觅真受了打击一蹶不振,对外界的事不关心,而前头一武功高强的黑衣人,谁输谁赢,一眼便可看的出来。 风雅顿时垂头丧气,她低下眉,眼角正好扫过座位上的一把精致匕首。 “这一把我放在身上多年,今日给你,以防无人在你身边时,遇到危急情况,可以自保。” 耳旁突然响起爹爹那暖风柔月般温和的声音。 风雅心中一定,那是爹爹临出发时,交予她的。她欲伸手去抓那把匕首,可是马车突然一颠簸,刚直起来的身子被狠狠甩在车壁上,而那把匕首也随着震动滑到了云觅真跟前。 许是匕首上的亮光映在了她的眸子,她那双黯然无光的眼睛,突然有了点光彩,风雅暗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回过神了,不复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云觅真抬起头,看着飞扬起来的车帘,眼里倏地冷凝起来,风雅不知她为何突然转变成这副神色,心里纳闷。突然,云觅真抓起跟前的匕首,朝马车外的人扑去。 风雅见状下意识捂住了眼睛,但是许久没有动静后,指尖才偷偷透出个缝,只见云觅真将匕首抵在对方的喉咙上,匕首上隐隐有血丝可见。 “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和别人一起来伤害我?” 风雅一听,才知她是对着黑衣人说话,此刻对方在云觅真手上,风雅心里一安,抬眼打量着那个黑衣人,片刻后才恍悟,这不是那个哈敏吗? “对不起,小姐。”哈敏回道,但是手中的鞭子还是一下一下打在马背上,催着马车前行。 “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你陪在我身边十年了,十年了啊!人生中有多少十年啊?”云觅真突然哽咽起来,声音悲怆。 “对不起小姐,您是哈敏侍候的主子,但是哈敏却得听命于主子。” “主子?你的主子不是我吗?什么时候还有另一个主子,你快点回答我。” 哈敏沉默了一会儿,才复又开口道,“哈敏是祭司从草原收留的,再让哈敏去侍候小姐,其实哈敏暗地里是听从祭司的命令行事的。” 云觅真一怔,手一松,匕首顿时滑落,她整个人瘫软靠着车壁,双眼死寂。 “这一切都是爹爹安排的对不对?” “是的。” “让祭司掩藏我的记忆,然后杀我最爱的人?” 哈敏沉默半响,然后才压抑着喉咙里上涌的血腥味,沉声道,“是的。那是将军为了不让小姐伤心,才抹去小姐的记忆。” “不让我伤心?哈哈……不让伤心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伤害我最爱的人,可是他还是伤了……” 风雅看着笑得几近疯狂的云觅真,心里顿时暗潮风涌。 被自己最信赖的人背叛还不是最糟糕的,被自己的父亲设计杀死自己最爱的人,还抹去记忆,等到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爱人已逝,什么都追忆不及,那种痛恻心扉,好似天崩地裂。 清风湿润,茶烟轻扬,重温旧梦,故人已去。 “那最疼爱我的爹爹,那将我捧在手心里的爹爹,因着我碍着他的前途,也要将我除去是吗?”云觅真闭上眼,语气无力,带着悲凉。 风雅眉心一跳,不是听闻这云觅真是云雄的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怎么可能下狠手,更何况虎毒不食子啊!可是按照现在种种迹象来看……风雅不敢再往下想,她看着已了无生趣的人,心中一阵怜惜,她也同样有一位爱她如命的父皇,但是她可以坚定的保证,她的父皇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利益而将她推向深渊,不知为何,此刻她这样坚信着。 一听自家小姐这句话,原本语气平缓的哈敏,顿时激动起来,“小姐,不是你想的这样,将军没有下命令让人追杀你,是祭司的主意,将军并不知道这件事,祭司是哈敏的主子,哈敏要全权听从祭司的命令,不得反抗,所以小姐,哈敏对不起你。” 得到这个消息,云觅真才稍微缓和了神色,只是突然又冷笑道,“你不用说对不起,我不会接受的,而我的爹爹,虽然没有下令杀我,但是他杀了我最爱的阿郎,我还是不会原谅他的。” 马匹嘶鸣,前脚抬起,马车顿时停住。 风雅扶住车壁往前看去,待看到前面的景色后,脸上,不由紧紧抓着衣袖,整个人贴在了车壁上,冰冷的木板穿透衣衫直直传到她的背脊上。 猛地一阵风吹开飘摇不定的车帘,外面的景色一览无遗。 只见马车脚下便是深壑绝壁,白茫茫的雾气在万丈深渊里盘踞着,一眼望下去,只觉壁立千仞无依倚,狂风扑面如刃利。怎么望也望不到底,此刻马蹄轻踢,一块石头滚落下去,让人心中一揪,若是人从上面落下,定是粉身碎骨,必死无疑。 待众人寻着马车的足迹赶到悬崖边上时,上面已空无一人。 司空休看着面无表情地执着半路上找到的匕首,眸子里的光芒如同被千年的玄冰覆盖的乐正,心里也跟着抽痛。 悬崖上马车的辙痕只有一道,便是有去无回。 结果显而易见,那辆承载着两个女子的马车已经翻入悬崖。 “加派人手,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声音冷冽如冰,墨青色衣袍猎猎飞起,崖顶的风沙再次猛烈起来,似火骄阳下,风起云涌。 ------------ 第一百零四章 深渊还情 夕阳西下,天空不久就扯上了黑幕,整座山头顿时笼罩在巨大的黑影中,就像是一块幕布将所有东西都包围在一个空间里,温度骤降,万籁寂静,时不时有几声狼嚎在山间回荡着,再搭配上这样漆黑得只有微弱月光的深山老林,显得格外阴森和诡异。 在山上一杂乱的草丛里,突然出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是衣裙摩擦声。 覆在身上的草被拨开,一女子倏地坐起身来,只见她搓了搓手臂,鸡皮疙瘩已经冒了一身,果然山上夜晚的温度与白日差那么多,现在一身薄衣轻衫根本抵御不了这阴冷的寒气。 当女子发现再怎么搓着手还是没有办法驱寒后,索性放弃了这举动,随即探手在身侧的草堆里摸索着,直到触到一柔软的手臂,才放下心来,她倾下身拨开草堆,掩埋在底下的人就重见天日了。 “别再发呆了,赶紧醒醒吧!”清亮的声音从女子口中说出。 没错,这人就是风雅,而她眼前双眼发愣,无神地看着头顶夜空的人,就是与她一起死里逃生的云觅真。 风雅看着这幅模样的云觅真,不由在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不由回想起白天在悬崖边的那一幕。 马蹄下,是万丈绝壁,而马车上,是敌方的杀手,风雅面色凝重,她看着坐在车辕上的哈敏,想从那坚挺的后背看出她的用意,这是要送她们下黄泉吗? 而此时云觅真也回过神,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手指着那如云飘渺的深渊,神情悲痛自嘲道,“哈敏,你今日是要送我一程吗?” “小姐,虽然祭司大人是哈敏的救命恩人,但是小姐却是哈敏最挚爱的知己,在与小姐相处的十年时间里,小姐待哈敏亲如姐妹,从不曾因为哈敏的身份而看轻或亏待,真心相待、全然信赖,哈敏觉得那些年是哈敏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哈敏开口了,但是却不是回答自家小姐的问话,而是带着一副回忆的语气说出了这段话。 马车上的两人不知道为何哈敏开始说起以前的事情,但是还是保持缄默。风雅沉默是因为她想趁此拖延时间等待救兵,而云觅真则是被她的话带进了过去的回忆里去,没有出声。 但是话音一转,如同春光明媚的天气突然急转而下,浮出片片乌云,空气顿时沉闷,“小姐,当日听您想阻止将军大人的计划,哈敏将您偷听到将军与祭司对话的事告知祭司,没有想到将军会让祭司将您的记忆抹去,导致您性情大变,背叛您非哈敏所愿,但是祭司大人于哈敏有恩,哈敏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但是您于哈敏有情,哈敏也不能背情弃义,所以在小姐当日在使馆里所喝的汤水里哈敏只加入了一半的迷药,希望小姐来得及阻止那一场刺杀,可是没想到小姐因为之前中的蛊,导致身体变差,醒来时已经错过了时机。” 难怪当日爹爹当日会奇怪身中迷药的人居然还能横跨整个皇城独自走到相府,原来是哈敏在汤水中动了手脚。听到这里,风雅不由改变了对北邯女子的看法,草原女子有着她们没有的血性,她也开始佩服眼前的女子,情恩难两全,一边是恩人,一边是姐妹,夹杂其中,定是日日受煎熬,内心也不好过。 云觅真听到这里想起平日里两人相处的种种,脸上的神色也开始有了松动。 “看着小姐性情大变,活得一点都不高兴,哈敏觉得心里很难过,这一切都是哈敏造成的,让小姐失去心中所爱,让小姐今后活在痛苦和煎熬中,今日就让哈敏偿还这一切吧!”声线压低,似乎在刻意掩饰着什么。 云觅真突然激动起来,似乎对她的话感到可笑和天方夜谭,“偿还?你怎么偿还?你能偿还我一个活生生的阿郎吗?你能偿还我们过去美好的时光吗?” 风雅明显感受到哈敏脊背一僵,然后才听到她说道,“小姐,你和乐正小姐下车吧!让哈敏为你们做最后一件事吧!” 风雅总感觉这始终背对着她们的人似乎在掩藏着什么,但是对方明显要放自己一条生路,于是她推搡着云觅真下车,她不了解哈敏,不知道她会不会再变卦,只有让自己踏在坚硬的土地上,才有那踏实的感觉。 “你……” 待云觅真下了车后,风雅一手撑着木板要下来,但手指却触到一温热粘稠的水渍,她心中疑惑,随即抽回手摊开,手心里已经沾染了暗红的血迹,风雅眉心一跳,“你受伤了?” 原本背对着马车的云觅真猛地转过身来,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手抓着哈敏的手,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用力掰了过来。 只见她胸口上一大滩血迹,而且还有往外冒的趋势,风雅愣愣地看着那伤口,然后再将视线移向哈敏的脸,麦色的肤色因为受伤血色全失,显得苍白得随时可以乘着这悬崖上的猎猎冷风而去。 “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不好好保护自己?”云觅真此时已经不见刚才冰冷的模样,现在着急得不知道要如何说。 “小姐,你还担心哈敏?”哈敏语带欢悦。 “废话,养一条狗尚且有感情,何况你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云觅真的好朋友,现在我应该怎么做,你才能好?”云觅真已经语无伦次了。 哈敏满足地看着拼命按着她胸口的人,有种解脱的释然,“小姐,不用白费力气了,哈敏自己的身体,哈敏自己清楚,只是小姐,哈敏恐怕就不能时常陪在您身边了。”刚说完,她便剧烈地咳嗽着,一道血丝从唇角溢出,这时风雅才恍然,刚才她是在掩饰着咳嗽。 “你说什么胡话?”云觅真感觉不妙,拼命地摇着头。 “小姐,哈敏这一生,没有对不起谁,该偿还的恩,哈敏还了,可是却惟独对一个人欠下了一份永远偿还的债,小姐,哈敏不奢求您的原谅,只求能为您做最后一件事,祭司大人派人来追杀你们,你们要从……” 接下来哈敏说什么云觅真都听不下去,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脑子里一片浆糊,但是风雅强压下那股涩意,一字一句将她所指的路线一一记下。 “乐正小姐,您是好人,请你好好照顾我家小姐,哈敏在泉下定会为您祈福。” 话音一落,哈敏便推开身侧的人,扬手一鞭,马车又开始驶动起来了,马蹄抬起再落下,但是这次是没有踏实的地面,而是一条不归路。 风雅呆愣地看着那辆马车跃出悬崖的一刻,突然失去重心往下掉落,瞬间隐没在腾起的云雾里。 “不……” 云觅真恍惚了一下,立即要追随着那辆马车而去,幸好被风雅发现死死抓住她。 真是一个烈性的女子,善良又坚强,风雅在心里感叹着,之后她强拉这云觅真按照哈敏说的路线避过了黑衣人的重重搜捕,最后躲在了草丛里,原本想等天色暗一点再走,但是没有想到山林日夜温差大,导致现在冷得直发抖。 她转头看向慢慢回过神来的云觅真,轻声说道,“不要辜负哈敏的一番心意,现在温度很低,我们要尽快离开。” 云觅真只是怔忪着,风雅以为她不会回答,正要起身时,突然听到身边一声应答声。 “好。” 风雅弯唇一笑,“起来吧。” 于是两个弱女子相互搀扶着,脚步艰难地朝前方走去。因为哈敏说的路线风雅大体知晓,只是这茂密的树木,坑洼不平的土地,让她们前行困难。四周阴森森的,像是有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你,让你不由哆哆嗦嗦的,四周又那么的静,似乎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清楚的听见,而且耳畔时不时响起动物的嘶鸣,心也跟着这阴暗的环境一样,感觉前途一片黑暗。 纵使像云觅真这样在草原里见过形形色色的大型动物,在这种手无寸铁,饥肠辘辘地情况下,也苍白着一张脸。 “刚才这个地方,我们是不是走过?”风雅突然出声。 “好像是。”云觅真看了看四周不确定地答道。 风雅眯着眼睛,凑上去,就着微微的月光仔细摸索着,直到手中触到一凹凸不平的划痕,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方才她们每经过一个个,她都用头上的簪子在树上做了标记,是为了能让司空等人发现,顺着标志找到她们,没有想到这竟成了判断她们是否迷路的方法了,风雅不由苦笑,走了半天她们不过是绕了一圈,那她们得走到何时才能走出这座深山老林? “那是什么东西在发光?”云觅真突然拽了一下发呆的风雅,声音有了一丝颤抖。 发光?风雅不解地看了身侧人一眼,然后顺着她直愣的目光看去,只见此时在她们不远处,两个绿点在暗黑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风雅刚开始还以为是萤火虫,但是见那绿点似乎有向她们这个方向移动的趋势,脑子一懵,脸上不多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颤抖着手指着不远处,双唇哆嗦着,“是,是狼。” 两个女子如雷劈一样僵立在那里,现在她们应该怎么办,手中没有什么兵器,只有一根探路的树枝,而狼天性残忍凶暴,她们能逃脱它锋利的狼爪吗? 那双绿眸像是在试探她们似的,也不敢靠近得太快,正缓缓地向她们走来,风雅和云觅真不由向后后退着。 她们没有想过要逃跑,双脚难敌四蹄,更何况还是动物里奔跑好手的狼,狼身手矫健,若是她们一跑,便是它们脚下亡魂了。 于是狼每进一步,她们就退一步,但是这样不是办法,早晚那匹狼会扑上来,而且她们也不知道这里除了这只狼还会不会有其它狼出没。 正当风雅两人颤抖着小腿向后移动时,脚后跟突然踩空,整个人失去重心,没有预兆地往后仰,身边没有借助可以抓住,于是两个人一点防备也没有就迅速地往下掉去。 冷风“嗖嗖”地从耳边呼啸而过,除了身边人的气息,眼前一片昏暗,像一个巨大的黑口要将她们吞没。 不断下坠的风雅,顿时心如死灰。 ------------ 第一百零五章 险象环生 身体还在不断下落,风雅心底恐慌,像是过了漫长的坠落,其实也不过是眨眼间,最后她狠狠撞在了地面上,然后整个人翻了几个滚,才停下来。 紧接着,另一个闷声撞地响起。 风雅费力地睁开眼睛,但是浑身上下都像是被拆掉似的,她想去看看云觅真的情况如何,但是手指连动一下都困难,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漫天灰尘飞舞,其他的却什么都看不清了,忽然两眼一黑,就晕过去了。 “大人,属下在下山的路上看到了两个脚印,但是到了半山腰就不见了。”无影拱手朝站立在悬崖边上的人汇报。 乐正堇随即转过身,平日温和的神情已经尽数收起,声音冷凝,“带我去看看。” “是。” “乐正。”司空休从山下上来,正好看到要下山的人。 “何事?”乐正堇清透沉静的双眸转向他。 “都两天两夜了,你不去休息一下吗?”司空休担忧,自己昨晚稍微休息了下,但是今天搜了一天的山,仍觉得疲惫不堪,虽然眼前的人墨衣不染一丝尘埃,眉尖的神色也是如常,但是他已经在山上站了两天两夜未曾合眼,人不是铁打的,这样下去他也会累倒的。 “无事。”清透沉静的双眸闪过一丝波澜。 原来已经两天两夜了,不知道风雅在这样的昼夜温差大的山上还能否坚持得下去,辙痕边上的血迹又是谁的?但愿她没有受伤,否则在山上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定是雪上加霜。 乐正堇视线落在了脚边的悬崖上,他不信她会随着马车掉落悬崖,她是那样机灵聪慧,遇到什么事都会看准形势,灵活机智地应付,让局势偏向她一边,想来这次她也一定会自己脱险。 想到这里,乐正堇沉了沉眸色,越过司空休,要下山时,身后的好友再次开口。 “你这样赶来,边境那边没事吗?留下大皇子和业云应对可以吗?” “我已经交代他们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会照着计划走下去。” 乐正堇留下这句话后,便跟在无影身后,迅速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里。 司空休看着远去直至不见的身影,心里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从他认识乐正到现在,虽没有业云那么长,但也有四五年之久了,印象中的他,总是一副冷静自制的样子,不会被轻易影响情绪,而且万事以大事为重,从来不会因为儿女情长的事而将正事搁在一边。 而且,在他的人生里,没有如果这两字。每件事他都会严密周详,有了十足的把握,才会下令执行,不允许一丝差错,但是现在,他竟然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司空休倏地一笑,其实这样的乐正更有人情味,不会再像之前那么温和有礼实际上给人更深的感受是清冷疏离,希望那个使他改变的女子能够平安,否则他们这些作为好友的,何时才能看到他的转变。 就像是神祗一样的人走下神坛,成为一个普通人,有着平凡的幸福生活。 司空休如是地想着。 那么为了这个愿望的实现他们就要更要认真地找寻,牵引着那位神走下神坛的明灯。 司空休抹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随即对身边的人下死命令,“都给我找,就算挖地三尺,把这座山翻了个遍,也都要将人给我找到。” “遵命。” 此时乐正堇随着无影走到脚印消失的地方,乐正堇倾下身仔细地查看着周围的足迹,发现脚印虽模糊轻浅,但是不凌乱,看得出来,脚印的主人均为女子,且深浅均匀,看不出受伤的迹象,乐正的眉头才微微松开。 又有侍卫来报,“大人,我们发现脚印被覆盖了,应是有人在这里来回走过,而且还在树干上发现了标志,应该是有人故意留下来的。” 乐正堇循着他们说的地方走了过去,斑驳的树干上,深深浅浅被人用利器划了几个痕迹,若是仔细看,便可以发现上面是一个箭号,似乎是方向,乐正堇伸出手,摩挲着上面的刻痕,刻痕清晰,看来是不久之前刻上的,而且脚步来回走过,应该是她们迷路了,否则不会将在林子外围的树干都划了一圈。 此时,又有一人慌乱跑来,“大人,我们在前方不远处,不仅发现了男子的脚印,还有狼的爪印。” 覆在枝干上的手一顿,他感觉到手下的分叉枝条有点刺手,手缓缓地放下,背到身后,清透沉静的眸色突然变得晦暗不明。 “继续找,密切留意北邯那边的情况,看小姐是否有落在他们的手上。” “是。” “还有……” 来人继续恭谨地站在他身侧,等待着他的命令。 “若是有遇到攻击性的动物,一只不留。” 平淡的声音传到听候命令的人耳里,他瞬间抬头,大人从来没有下过对着动物赶尽杀绝过的命令,但是大人是谁?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存在,对他所下的命令他们只会无条件服从,于是他低头应下,立即离开。 清冷的风拂过山头,吹动树叶哗哗作响,一抹墨色的身影对着已经迫近西山的夕阳,紧皱的眉头没有放松一丝一毫过,随着夕阳的沉落,他的眸色越来越暗沉。 又是一天过去了,黑夜又即将降临。 乐正堇微微抿着唇,迎风而立,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柔和的晕黄,投注在他的身上,分明是那么温和,却让人感觉到寂寥和落寞。 风雅,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谁在唤她?风雅站在一个黑得不见五指的地方里,仓皇无措。 “风雅……” “谁?你是谁?”风雅再一次被这熟悉的声音吸引去注意。 这声音亲昵而又有着安定人心神的作用。 “既然醒了,就莫要再睡了。”暖风柔月般的声音有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既然醒了,就莫要再睡了? 她睡着了吗?为什么感觉身体是如此的疲惫?眼皮有如千斤重?好想睡过去,可是梦中那人的声音是这么好听,她好想睁开眼睛看看他。 此时躺在地上的风雅喃喃着,搁在地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紧接着,她遵循着梦中听到的声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残存的日光透过上头的洞口,倾泻在这宽敞的空间里,依着这光线,风雅才有机会看清楚下面的情况。 原来她和云觅真一脚踩空掉落在了这个猎人挖的陷阱里了,她抬头看见上头的洞口,离着她们站的地方足足有三四丈高,幸好这么高,那只狼也不敢跳下来,否则她们现在定是尸骨无存了。她模糊地记得那天晚上似乎那只狼还在洞口周围来回打转着,是不是引喉高嗷几声,才恋恋不舍离开。 不过她们现在也遇到了一个难题,洞口那么高,她们要怎么出去? 风雅正在犯难时,身边也传来轻微的呻吟声,她转过头,看见摔在一边的云觅真此时也醒了。 “你没事吧?”风雅忍着身上的疼痛,直起了上半身,然后依靠在洞壁上,这小小的动作就费去了周身的力气,额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此时她也顾不得去擦,而是焦急地问着身侧的人。 “我的脚似乎扭了。”云觅真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起来,大喘着一口气才回道。 风雅这时缓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时,敏锐地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她心中一紧,手指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角,然后才慢慢转过头去。 离她们不远处,正有一条吐着信子的通体乌黑的长蛇阴森森地盯着她们,身上的鳞片黑得发亮,闪着冰冷的光泽。 原本想动一动手脚的风雅,此时怔忪在当地,一动也不敢动。 云觅真也发现风雅的不对劲,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当她看到那条蛇时,身体也不由一僵。 风雅欲哭无泪,她们两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洞里粮食和水全无,她们能不能挨到明日都是问题,上面还有行踪不定的财狼,下面也有虎视眈眈的毒蛇,这趟出行还真是丰富多彩,上天似乎有种不把她们折磨到崩溃誓不罢休的样子。 两人默默对视着,试图无视眼前的危机,不是她们不想找办法应付,而是她们两个现在连拿起一块石头都费力,更何况是一条极具攻击力的毒蛇。 于是她们两人眼神交换了意见,坚定地贯彻敌不动我不动的对策。因为听闻蛇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人,除非是它们感受到自己被冒犯了。但是这蛇似乎是把这个洞当成自己的巢穴,那么她们这两个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是不是也冒犯了它的领土权? 风雅只感觉到背脊凉飕飕的,但是额间的汗却越冒越多,她抬眼看向云觅真,见她也好不了自己多少。 于是两人一蛇,在这诡异的洞里,保持着相对平衡的怪异景象。 敌不动,我不动。 风雅倏地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 但是突然耳边传来蛇身摩挲地面的声音,风雅心下一沉,刚才只顾着想敌不动我不动的,但是却忽略了敌动了,她该怎么办? 但是声音似乎不是在向她们靠近,反倒越传越远,风雅纳闷。 此时云觅真的声音传来,带着点放松,“睁开眼吧,蛇已经爬走了。” 风雅这才睁开眼,看了一眼空无一物的地面,这才瘫软在洞壁上,“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心理较量啊!” 原本绷紧神色的云觅真听她这么一说,“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 第一百零六章 洞里相偎 “你真不厚道,这么严肃的场面你居然笑了?”风雅佯装不悦,终于见到她除了板着一张脸外的表情了,真是不容易。 话一落,云觅真就收起了笑,但是眼角依旧有着笑意。 能够在这样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着一颗乐观的心,眼前的女子不知道应该说是真的豁达,还是年少无畏。云觅真抬眉打量着眼前的人,薄施粉黛,只增颜色,虽然一路上狼狈逃亡,脸颊沾染了灰尘和疲倦,但是不影响她娇嫩可爱的玉肌,紫衫穿在她的身上,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整个人就像是火与冰的结合,每次见面都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感觉。 因为坐的地方不舒服,风雅左挪挪右挪挪,才找到一个舒适的地方,全然不知自己正被人全身打量着。 “对于之前的冒犯,觅真想对你说声抱歉,给你和丞相大人添麻烦了,我不想解释什么,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风雅刚一转头,就瞧见云觅真脸上带着一副诚恳,凝视着她说道。她一愣,没有想到她会向自己道歉。 风雅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你也不是有意了,我知道你当时失去了记忆,性格大变,所以我们一笑泯恩仇吧!” “好,谢谢。”云觅真也松了口气,笑着回道。 风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随即想到什么,便脱口问道,“你说的阿郎是不是三太子?” 云觅真脸上的笑容僵硬在嘴角,眼眸顿时染上了一层悲伤。 风雅知晓自己不应该提出这个问题,让对方这么难过,“抱歉,我不应该勾起你的伤心事。” “没有关系,”云觅真对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她靠在洞壁上,轻轻开口,神情迷离,似乎沉浸在过往里,而风雅见此也朝她的位置挪了挪,神色认真,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说的不错,我的阿郎就是北邯的三太子,贺兰宏。我的父亲是北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也是他父皇最倚重的臣子,因为有了这层关系,我打小就经常和父亲出入宫廷,也是因为这样,我才认识了他,第一次见面,是因为有一位宫女打碎了皇后的花瓶被体罚,阿郎在为她求情,经身边的侍女解释,才知道他是北邯的小神童,人人称赞不绝的三太子,后来父亲送我去皇宫和太子公主一起读书,那时候出门太匆忙,导致我忘了带书,是他将他的书给我,后来我们就顺理成章地认识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用你们南旭的话说,应该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说到这里,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甜蜜的微笑。 没有想到他们俩是这样认识的,美好的开始,但却注定了悲伤的结局,刚刚为她欢喜的心情,一想到主角已逝,往事成空,独留伊人憔悴,心里便又沉甸甸的。 沉浸在过去的声音染上了悲痛的音调,“我至今能记得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小妹妹,给你,以后不要忘了!可是,在他最后的时光里,我却把他忘得干干净净,不仅经常和他吵架,而且还当着他的面向别的男子求亲,当时他一定很失望,很难受!” 回想起时他眼底盛满的惊愕与悲伤,她的心就如同刀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所有美好的过往最终却化成了那一抹哀痛。 空气里静默着,风雅不知要如何开口安慰她,因为她经受了那么多磨难,爱人的离世,父亲的计谋,对自己失忆的悔恨万分,不管什么样安慰的话在她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最后心里的怜惜终究化成了一道长长的叹息,风雅只能伸出手轻拍着她的肩膀,试图以这样的方式让她知道旁边还有人在。 此时风雅才突然领会,为什么自己每次伤心难过的时候,爹爹都喜欢拍着自己的肩膀,原来有时候肢体上的语言比嘴里说的话,还要管用。 “风雅,谢谢你。”云觅真朝她笑了笑。 “不客气,但是,”风雅认真看了她一眼,才说道,“不必强颜欢笑,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没有人会看到的。” “你是一个好姑娘,我之前还……”此时云觅真已经忍不住了,早已积蓄在眼眶里的泪水顿时倾涌而出。 泣不成声的云觅真,让人闻者落泪,风雅倾身过去,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让她能够靠在自己身上,尽情地释放悲伤。 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 一个小小的深洞,一段情殇,两个如花的女子,一个情苦,一个相惜。 时间如指间沙,你以为是天长地久,其实不过是眨眼须臾。 待到云觅真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时,两个三日滴水未进的女子,感觉到腹中空空,嘴唇也干裂得发疼。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我们,不然我们就要被饿死了。”风雅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哀怨着道。 见云觅真也一脸担忧,风雅立即改口,“我相信上头一定会有人在找我们,只是还没有发现这个洞而已,所以我们再耐心等下就可以了。” 云觅真见她说得一本正经,其实心里也是一分把握都没有吧!她朝她咧唇一笑,“嗯。” 见对方没有消沉意志,风雅才松了口气,然后她四下打量着这空旷的洞,希望能够找到什么来裹腹,或者水也可以,不然等到他人来救之前她们就因为体力不支而先一步下黄泉了,那岂不是很亏,但是她仔细瞧了瞧四周,除了落叶什么都没有,不由有点泄气。 如果司空他们没有找到她们,她们该怎么办?真的坐在这里等死吗?可是云觅真脚受了伤,两个弱女子怎么爬得上这个光秃秃没有一点依仗的洞壁呢? 正当风雅在冥思苦想的时候,云觅真突然出声了。 “你不是丞相大人的妹妹吧?” 风雅冷不防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转过头正好看见她一脸我已经知晓的神情,于是点点头,“你说对了,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该是南旭国里最神秘的三公主。” 笃定的语气,精准的猜测,让风雅着实一懵,她居然连这个都猜得到,真是厉害,风雅在心里嘀咕着。 “你不用惊讶,你和下人在我房间里谈话的时候我听到了,虽然我没有醒来,但是我的意识还是清醒着的,所以从你们断断续续的对话里,我得出了这个答案。”云觅真解释着。 原来如此,风雅了然地点了点,记起之前她有和百紫当真她的面谈论到皇宫的事,因为当时以为她昏迷着,所以也没有戒备,没有想到她竟然都听进了,不过这件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反正以后也要公开,所以也没有必要再掖掖藏藏的。 于是风雅很爽快地承认,“嗯,我就是三公主,宁风雅。” “你不会生气我偷听你们的话吧?” “不会,那时候你也不是故意听的,而且我们说得那么大声,你不想听也难!”风雅打趣道。 云觅真笑着摇摇头,“你这人说话还真有趣!” “你应该夸我善解人意,聪明可爱的。”风雅故意不满地撅着小嘴。 这般可爱的神情惹得云觅真再次发笑,若说年纪的话,她还真的比风雅大上两三岁,所以对方不娇柔造作的神态在她眼里都跟她家族里的妹妹一样。 两人玩笑了一会儿,疲惫感也消散了一点,她们发现说话可以让时间过得快一些,而且会驱散心中的恐慌,所以她们默契地没有提及现在的身处的困境,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突然话题转到了风雅身上。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选择回答,也可以选择不回答。”云觅真开口。 “你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风雅笑道。 “好,你是不是喜欢丞相大人?”云觅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生怕漏过她脸上的一个表情。 “啥?”风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连连摆手,“没有的事,我只是把他当成爹爹,很亲的亲人而已,你不要乱说。” 可是不知为什么风雅越说越觉得脖子上有一股热气一直要往脸上涌,脸颊发烫发烫的,她不自在地将头转向一边。 “是吗?”云觅真一脸不信地看着粉嫩的小脸此时像一个熟透的果子,红得都快滴出水来了。 “咳咳,”那怀疑的语调上扬,风雅的心跳随着她的语调骤然失律,她忍不住握住拳头抵着唇边轻咳,试图掩饰心中的惊慌,“是的,我没有骗你。” 云觅真将身体缩回去,很大方很不在意地说道,“这样啊,原来是我想多了。” 风雅听完拼命地点头,是的,你想太多了,但是云觅真接下来的话让她从天堂随即跌落地狱,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既然不是,你就不要再红着脸了,会让我误会的。” “咳咳……”这次风雅是真的被口水呛到了。 姐姐,你还是继续悲伤吧!不要理我!不然我要被你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给活活呛死的! 风雅忍不住在心里挠墙。 就在这时,洞口上传来了动静,两人止住话语,纷纷抬头向上看去。 ------------ 第一百零七章 背上的温暖 “大人,属下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洞。”侍卫突然朝远处找寻的大人禀报。 乐正堇听闻后,快步走了过去,而司空此时也正好从别处赶来,碰上了这一幕,心中不由祈祷,希望这个时候能找到小姐,否则乐正不知要什么时候才会放心去休息。 感觉到上空的杂草被拨开,一丝亮光从上方传来。 难不成是司空他们找来了?风雅心中一喜,正欲要呼喊出口,但是一想到此时还有另一方人马在找寻她们,很有可能上面的人会是黑衣人,风雅紧紧抓着云觅真的手,朝她示意一眼,而对方立即从她警觉的神色里领会到她的意思,也同她屏息静待着上面的人发话。 “下面有人吗?” “小姐,你在下面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这是百紫的声音,风雅立即抬头回应,“我们在这里。” 等了一会儿终于从洞底传来三天三夜不见人的声音,众人在上面欢呼雀跃。 百紫激动地转身向身侧的人道,“大人,大人,是小姐,是、小姐……大人呢?” 怎么一眨眼,大人就不见了? 此时司空休好笑地挤了挤眉,示意她看洞里。 风雅与云觅真欢喜地等待着上面人的救援,终于苦尽甘来了。 此时,一墨衣飞决的身影从天而降,翩若惊鸿,鬓如刀裁,眉如墨画,但是所有惊艳最后都落在他嘴角那一抹欣然的笑意上。 顿时,阳春白日风在香,晴光转绿蘋。 “爹爹……”风雅难以置信地看着应该远在边境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在。”乐正堇脚一点地,便倾下身子,清朗淡雅的眉目风华灼灼。 “我是在做梦吗?”风雅觉得眼前的人不真切,忍不住想再一次证实。 月光清亮,一袭墨青色暗纹衣袍映得本来清俊的容颜有几分妖娆,他莞尔一笑,“你要不要确定一下?” 话音一落,坐在地上的人便张开手向他猛扑过去,撞得他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没有想到她想的竟是这样的办法,笑意渐渐扩大。 “暖暖的,有温度,真的是爹爹!”风雅到了此时才真的相信,那个离开自己有月余的人,心里念念不忘的人,现在正在自己的眼前同自己说着话。 乐正堇抬手抚着她的长发,笑而不语。 “爹爹,你不知道,如果你们再不来的话,风雅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好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们……” 原本欢喜的风雅,突然啜泣起来,心里那紧绷的戒备突然放松下来,被刻意忽略的恐惧、悲伤顷刻间如海水一样涌了上来,那是一种死里逃生的后怕,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欢喜,两相交汇,她也分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抱着眼前的人大哭一场,倾尽心里所有悲欢。 感受到风雅的情绪,乐正堇不由收紧了手中的力道,眉上的笑意渐渐沉淀下来,蔓延到眼里,成了浓浓的,化不开的心疼。 紫衣女子虽一身狼狈但却难掩容貌妍丽,墨衣男子虽一身清冷却难掩眉尖疼惜,两相拥抱,美得就像是一幅画,让人不忍打扰。 正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云觅真,突然感觉到艳羡和失落,若是阿郎也在的话,定也会如此待她,用拥抱驱散她满心的委屈,可是那个有着让她安心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以后无数寒冷的夜里,也只剩下自己独自面对了吧! 正在洞口等得不耐烦的百紫千红,怒目地瞪着拦着她们的司空休。 “你为什么要挡着我们去救小姐?”千红忍不住朝他怒道。 “有大人在下面,你们放心。”司空休摇着纸扇,悠闲地回道。 “可是都过了那么久了,人应该也上来了呀?”百紫疑惑着。 司空休用着扇面半掩着脸,笑得就如同狐狸一样,真是一群未经世事的丫头!哎,牺牲他们吹着冷风,就是为了给他创造个久别重逢的场面,大人可不要辜负他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这时候,洞口突然飞出一个人,不,应该是两个人。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平日宁静淡然的大人居然抱着一位女子,虽然那女子是他们的小姐没错,但是这也太让人震惊了吧!只有司空休摇着纸扇满意地笑了。 “小姐,小姐,您有没有哪里受伤?”百紫千红见到自己小姐出来,立即挤开司空休,凑了上去。 “还好,不要担心。”风雅对她们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其实内里早已疼得不知道应该怎么言语了,饿了这么多天,还摔进了洞里,身体的骨架好像散了一般,要不是爹爹抱着她,她恐怕连走一步都是问题,但是她们也不是医者,对她们说不过是徒增她们的忧心罢了。 只有乐正堇微不可乎地皱了下眉头,他抬步向前走去,风雅突然想起什么,立即拉了拉他的袖子,“爹爹,云觅真还在下面?” “你不必担心,自会有人会下去救她上来。”乐正堇脚步不停地抱着她往山下走。 “哦。”风雅点点头。 “抱紧了,路比较不好走。”乐正堇开口。 风雅闻言立即伸手揽住他的脖颈,确定可以了,正想抬头继续和他说话时,正好看到走在爹爹身边的那些侍卫眉目闪烁的样子,这才发现她们现在的姿势似乎有点奇怪,风雅窘迫地轻咳着。 “怎么,着凉了?”乐正堇不由低头看着缩在他怀里的人,声音里带着点担忧。 “不是。”她脸一热,迅速将头埋在他的胸口,真是没脸见人了。 “嗯。” “爹爹,可不可以跟你商量件事?” 乐正堇闻言再次低下头,正好对上她那双潋滟生辉的双眸,弯眉道,“什么事?” “可不可以背着我?”风雅迎上他深如潭渊的眼睛,糯糯地说着。 “你确定?”乐正堇再次将视线移向眼前的山路。 风雅一怔,扯到了胸口上的伤,才立即想起来她落入深洞的时候磕到了胸口,若是趴在爹爹背上,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爹爹,你当我没说。”风雅更加窘迫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原来爹爹抱她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还一本正经地和他讨论这件事,真是丢脸丢到家了,不,是丢脸丢到山上去了! “其实这样更好。”乐正堇突然开口,只是声音太轻,不消一会儿就被路过的山风轻轻带走, “什么?”风雅没有听清,立即抬头问道。 头顶上的人对她浅浅一笑,继而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路。 风雅也没有纠结他之前说了什么话,正想低下头时,但是视线刚好落在了他的眼睛上,疏密适宜的长睫,眼眸如浩瀚的夜空,落满了星光,熠熠生辉,好一双漂亮的眼睛,风雅不由看呆了。 你是不是喜欢丞相大人? 这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云觅真的那句话,就像是一颗石头落在了平澜无波的江面,顿时激起层层水花。 风雅被这句话吓到了?怎么可能?她从来没有对爹爹有这方面的想法,若是这样,她不是乱伦了?想到这里,风雅浑身一激,立即甩了甩头,不会的,她才不会乱伦。 乐正堇感觉到怀里人的不安分,以为是她身体难受,不由出声,“现在在山顶,路不是很好走,待会到了平坦的地方就会有马车,你再忍耐一会儿。” 风雅压根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因为她的注意力全部在他那清雅得如瑽瑢佩玉相撞的声音上,为什么平日里没有觉得爹爹的声音里竟然有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风雅低下眉认真地想着,可是眨眼间,她就回过神来,自己怎么也像二姐一样对爹爹犯花痴? 不行,这种想法要打住。风雅对自己自我催眠着,她现在要找点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否则她一定会想入非非。 灵光一闪,风雅立即想起之前在洞里遇到的奇怪的事,便将遇到那条临阵而退的蛇说给爹爹听。 没想到爹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风雅不由撅着嘴,真是的,害她还费尽心思才想起这件事,没有想到爹爹连一点表情都不给她。 见她闷闷不说话的样子,乐正堇立即会意,他不由莞尔,“那条蛇之所以盘踞在那里不敢靠近你们,是因为我之前给你的匕首加了点东西。” “加了什么?”风雅已然忘记了自己提起这件事的初衷,好奇地发问。 “可以预防虫蚁蛇虫的药粉。” 原来如此,她还以为是因为她们太过淡定的样子引得那条蛇心里没有底气,不战而退呢,原来是因为爹爹的原因。 “可是我当时把匕首弄丢了。”风雅突然想起那把匕首好像掉在了马车上了,而那辆马车被哈敏驾着落入悬崖里,那不是说,那把匕首也跟着葬身崖底了吗?风雅在心里一阵哀嚎。 乐正堇继而又解释道,“因为匕首放在你身上,你的衣服多少沾染了药粉,蛇对这种药粉很敏感,所以就算量少,它也不会轻易靠近。” 风雅在心底欲哭无泪,她担心的是那把已经和她生死分离的匕首,而不是那什么毒蛇。要是爹爹知道她把匕首弄丢了,会不会再也不送东西给她,那她不是亏大了?要是这样,她一定要去找云觅真算账,都是她随便拿人家的东西才造成的。 跟在后面的云觅真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是不是着凉了?她嘀咕着。 看着怀中的人悔恨不已的神情,安然明净的眼底闪过一抹隐晦的笑意。 ------------ 第一百零八章 残忍的真相(上) 熟悉的墨香,温暖的怀抱,耳边听着强健平稳的心跳,就像沉浮在暖洋洋的海水里,很舒服,很放松,于是风雅伴着这清风明月,虫鸟微鸣,全然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头顶上的人,低眉看着她毫无戒心的睡颜,灵动的双眸轻轻闭上,遮住了平日的狡黠和顽劣,显得格外的乖巧,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露出这样文静娴雅的模样,乐正堇无言笑了笑,手臂稍微用力把怀中的人往上提了提,将冷冽的山风隔在了怀中的小小天地之外。 只有抱着你的时候,看到你真的安然无恙,我才会真的安心。 所以这样更好。 这一路走得很平稳,也走得很久,久得就像是经过了春风夏雨,秋霜冬雪,却不让人觉得疲惫。当前方出现了一辆马车时,所有的漫长便化成了山林里的一滴朝露,当东方的朝阳渐渐升起,便转瞬即逝,只是那一霎那晶莹却成为晨间最美的风景。 “大人,马车准备好了。”一侍卫上前禀报,因看到大人怀里的人,自觉地压低声音。 “嗯。”乐正堇看了眼依旧沉睡的人,便朝马车走去。 “到了吗?”朦朦胧胧听见有人说话,风雅半眯着眼,迷迷糊糊地问着。 “没有,继续睡吧!”乐正堇一手执着一本书,一手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回道。 “哦。”风雅应了一声,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另一辆马车里。 “司空休,你今日是什么意思?我们要下去救小姐你不让,现在又不让我们待在同一辆马车里照顾小姐,你到底是安着什么心?”千红双手叉腰,对着悠闲自在扇这扇子的人咆哮道。他不知道她们和小姐失散那么多天,心里是有多担心,他倒好,总是阻拦她们和小姐亲近。 司空休将折扇掩面,偷笑道,“安的是什么心?安的当然是好心罗!” “你……”千叶被他这么一句话噎到了,愤愤地鼓着腮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索性也就不再理他。 坐在一旁的云觅真见此,不由抿唇一笑。因为她们为风雅两人腾出一辆马车,所以她们几个坐在同一辆马车上。 “其实司空先生也是为了你们家小姐好。” 千红扭头看了一眼原本安静坐在车尾的人,听到她的话,疑惑不解,为什么是为了小姐好? 云觅真看她一头雾水的样子,笑了笑,果然还是未经世事的小丫头,情爱之事,离她们还远着。 其实她也无不羡慕着她们懵懂无知的样子,情爱这一东西,一旦沾上,就会上瘾,然后欲罢不能,想要戒掉,除非剔骨挖心,否则将刻骨铭心,一辈子形影相随。 云觅真敛下眼里的思绪,转头向坐在车头的司空休道,“能否麻烦你尽快安排我见丞相大人一面,我有很重要的事相告。” 司空休收起了嘴角的偷笑,一脸正色地看着眼前的人,“云小姐,你现在有伤在身,大人之前已经交代过了,让你先休整好身体,余下的事再说。” “可是我要说的事很重要,关乎到南旭与北邯的战争,刻不容缓的。”云觅真一听,顿时有点着急。 “云小姐,你误会了在下的意思了,是待你身上的伤处理好了,再安排你和大人会面。”司空休笑了笑。 云觅真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原来是自己心急会错意了,希望此刻还来得及阻止那些事。 在客栈的床上躺了一天的风雅,顿时觉得无聊至极,此时乐正堇走进她的房间,帮她换着药时,她眼露好奇地问着,“爹爹,待会你是不是要去见云觅真?” “嗯,她说有要事。”乐正堇细心地帮她擦着药,当看到她手腕上的细长红痕,不由皱了皱眉眉头。 风雅一听,好奇心大盛,立即翻起身,讨好地眯眼笑,眼晶晶亮,“我也要一起去,我也想知道那些真相。” 乐正堇手指一用力,便将她按回床上,“先上药。” “好的。”听着有戏,风雅心里美滋滋的,听话地躺回床上,任由爹爹将清凉的药膏涂在自己手上的地方。 当爹爹执起她右手的手腕上时,轻纱滑落,一大片擦痕便出现在空气中,风雅不由倒抽了一口气,虽然伤得不重,但是看起来触目惊心,一定是滑落洞里的时候被周边的树枝刮到的,风雅哀怨着。 风雅无意间抬头,似乎看到爹爹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好,她又做错了什么吗?怎么感觉爹爹周身散发着凉凉的冷意,风雅瑟缩了下脖子。 当眼睛再次落在那惨不忍睹的伤口上时,风雅忍不住问道,“爹爹,你有没有可以去除疤痕的上好膏药?” “没有。”乐正堇干脆利落地回道,也收回了手,站起身到架子边净手。 风雅不由失望地抬着手臂看了看,看来是要留疤了,那得多难看! 门这时候被轻叩着,然后由外走进了一人,司空休。 他朝乐正堇说道,“云小姐已经醒了,现在在房间等着。” “嗯。” 乐正堇提脚欲走,风雅立即掀开被子,跳下床,嘴里嚷嚷着,“等等我……” 但是当她脚一沾地时,就天旋地转了,乐正堇三两步跨过来扶住她,“莫要胡闹,回去床上躺着。” 风雅抓着他的手摇摇头,软下声音,带着懦懦的撒娇,“爹爹,皇兄的事,我放心不下,我想知道真相,你让我一起去。” 乐正堇看着眼前的人虽然一副乖巧哀求的样子,但是眼底却是盛满了坚定,微不可乎地叹了一口气,“穿好鞋。” 风雅以为还要再费番唇舌,没想到爹爹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立即喜形于色,“得令。” 看着眼前的人迅速低下身,穿上鞋子,然后拉着他的袖子,催促着他快点儿走,嘴角不由挂着一丝宠溺的微笑,随着她的力道,慢慢跟着她往前走。 司空休看着这一幕,玩味一笑,心情大好地跟在两人身后。 待走到另一间房间的时候,云觅真已经半坐在床上,看样子已经等了一些时候了。 “你有事要跟我说?”在椅子上坐定后,乐正堇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有察觉到房里进来了人,云觅真一怔,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她侧脸地看向房间里的三个人,神情飘渺,似乎在看他们,又像是在透过他们看着不知名的远方。 众人没有说话,都在等着云觅真开口, 云觅真自嘲地笑了笑,低下头,才缓缓开口,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足以让众人震惊。 “如果我跟你们说,害死三太子的人是我父亲,你们会不会信?” 房间内一阵静谧,乐正堇沉默,司空休忘记了摇纸扇,而风雅则是瞪大了眼睛。 她的父亲害死了自己女儿的心上人?这怎么听也觉得骇人所闻。虽然风雅在悬崖边上断断续续从哈敏口中说出的话猜到些什么,但是猜是一回事,但是被证实又是一回事,她怎么也不相信世上有这么狠心的父亲。 众人表情不一,让云觅真再次自嘲地笑着,“很难以置信吧!北邯的三太子,我的阿郎,居然是被我的父亲设计害死的。其实当时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比你们更震惊,我多么希望我是听错的,阴狠地说着那些话的人不是我的爹爹,可是再怎么骗自己,那样熟悉的声音,朝夕相处人的模样,怎么可能自欺欺人得了?” 看着哀痛欲绝的人,风雅动了动唇,但是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来安慰她,这种事搁在谁身上,都承受不了吧! “能否请云小姐详细说一说?”虽然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很残忍,但是作为真相的唯一知情人,司空休也只能对不住她了。 云觅真缓了缓情绪,才将自己知道的事通通说出来。 “一个多月前,我们陛下要阿郎出使你们南旭,意在与你们和亲,维护好两国友好的邻邦关系,原本我是不在名单内的,是因为我对你们南旭的风土人情很好奇,所以阿郎为我向陛下要了一个名额,那晚我很高兴,便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父亲,但是当我悄悄走到父亲平日里接待客人的书房外时,想要给他一个惊喜时,发现里面有两个人影,以为是爹爹在交代事情,便蹲在窗子下,想等人走了再进去,却没有想到里面竟然在说着……” 云觅真闭了闭眼,声音哽咽着,脸上浮现痛楚,“爹爹说,在南旭一行中,要他们找机会害死阿郎,然后嫁祸给南旭人,然后不管南旭怎么应对,都要他们立即飞鸽传书说动陛下发兵攻打南旭,没有想到那个平日在我面前总是温厚的声音居然会说出那么狠毒的话,而且还是我最在乎的阿郎,我吓得捂住了嘴巴,摒着呼吸听着他们的谋划。” 风雅心忍不住一揪,面露沉重之色,撞见自己的父亲要谋害自己的情郎,那种滋味,想必是非常痛苦和绝望吧! 云觅真面如死灰,嘴角一勾,不由冷嗤道,“听着他们设计了不下数十种让阿郎遇害的手段,我蹲在窗下,无论怎么说服自己,也无法相信里面站着的那人竟然是我平日里最敬仰最亲密的人。听着自己最亲密的人出计谋害死自己最在乎的人,那种滋味,好比将自己的心挖出来,在油锅里滚过一遍又一遍。” 风雅不由伸手抓住身边人的衣袖,心里深深动容,真是闻着悲伤,见着落泪。而后者则是伸手轻拍着她的手背,示意她放轻松。 ------------ 第一百零九章 残忍的真相(下) “我恍恍惚惚回到房间,将这件事说给哈敏听,想要多一个人想想办法,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是祭司的人,她连夜将这件事告诉了我父亲和祭司,于是祭司在我身上下了蛊,以至于我忘记了关于阿郎的记忆,接下来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说到哈敏时,云觅真嘴角勾起了苦涩的笑,那个背叛她的女子,同时又给予她最后希望的女子,让她不知是爱好还是恨好,此刻什么都缠在一起,怎么也分不清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在你身上下的应该是忘情蛊。”沉默的乐正堇在此时开口。 “忘情蛊?”风雅愣着重复着,然后侧脸看向身边的人,等待着他的解释。 “忘情蛊,顾名思义,就是让人忘记心中挚爱的人,抹去关于那个人的记忆,但是其他的记忆仍旧保留,没有想到失传这么久的蛊毒竟然还会重新现世。”乐正堇声音平和地说道,清透沉静的双眸带着浅浅的惊讶。 忘情蛊能将一个人刻骨铭心的爱恋从脑子里剥离,简直太可怕了,风雅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好自己之前中的是遗迷,短暂的失忆,而不是像她一样,忘记心中所爱。风雅更加同情地看向静静靠在榻上的人,在最关键的时候失忆,在悲痛欲绝中想起,这将是她这一生最痛苦最折磨的回忆了吧! “不错,我们北邯的祭司擅长蛊毒,他给人下的蛊从未失败过。”云觅真对乐正堇说的话点点头。 “那你又为何能恢复记忆,还从使馆跑出来?”一直站在一边的司空休终于找到机会插了一句,说了在场人心中的疑问。 云觅真闻言脸上浮现一丝痛楚,随后她从腰间拿出一块玉佩,摊开在众人眼前,手心的玉佩白霞无疵,晶莹剔透,“这是阿郎去参与你们狩猎的几天前,送给我的,皇室中的皇子皇女在成年后都会获得陛下亲手赐与的和玉,这块也就是陛下赐予阿郎的,多亏了这块和玉,压抑住我身上的蛊毒,才让我清醒过来。” “和玉,天下十大玉之一,传说它能解百毒,没想到这传言竟然是真的。” 司空休合上折扇,快步走上前去,仔细地端详着,嘴里不住称赞着。 原来上天还是垂怜可怜之人,让她最后恢复起记忆,但是事在人为,老天也没能阻止这一命运的既定脚步。 此时,乐正堇指尖轻叩着桌面,双眸澄净睿智,他盯着云觅真沉声问道,“为何要将这些事告诉我们?” 云觅真眼底闪过一丝坚定,只见她掀开被子,拖着一条受伤的腿,猛地跪在了地上,风雅见她这般举动,立即从椅子上跳起来,双眼震惊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从第一眼见到云觅真到现在,她身上的高傲倔强都让她历历在目,没有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会在他们面前跪下,风雅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难不成那晚她摔进洞里把头给摔傻了? “云小姐为何行起大礼?”乐正堇出声,但是语调依旧平澜无波,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猜测。 正当风雅要上前将她拉起来时,云觅真不顾膝盖上的疼痛,一脸倔强地咬着唇,一字一顿地说道,“求丞相大人救救北邯,否则觅真将长跪不起。” “何出此言?” “我父亲之所以密谋祭司杀害阿郎,不仅是为了让大军攻打南旭师出有名,而且,”云觅真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眼前几个人,语调悲痛,“我父亲打算在攻打南旭后对比下进行逼宫。” 但是话音一落,除了膛目结舌的风雅,其余两人都沉静地看着她,云觅真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原来你们早已知道,不愧是名震四国的聪明绝顶的丞相。” 乐正堇沉静地开口,“我们只是知道你父亲云雄有反逆之心,但是并没有猜到三太子也是被他所杀,不过在下更好奇的是,为何身为云雄女儿的你,会要求我们这敌对的一方救助你们北邯?不知云小姐能否为在下解解惑?” 风雅此时经爹爹这么一说,也才反应过来,爹爹说的对,为何云觅真会寻求他们的帮助,她毕竟是北邯人,在这两国即将开战之际,出现在敌方阵营里,再怎么说这身份也极其尴尬,除非她有很好的理由来说服他们,否则就算她们俩一起经历过生死,她也有理由怀疑她。 看到房内的人都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云觅真不由苦笑,“我就知道你们会怀疑我的目的,其实我的目的很简单,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只想让北邯不再受战乱之苦,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其实这是阿郎的愿望,而我替他说出来而已。这次出使南旭,阿郎很高兴,因为自小他就主张国泰才能民安,他来南旭就是为了学习你们的治国之道,打算带回去造福百姓,没想到这竟然成为他葬身之路。” 云觅真闭了闭眼,声音哽咽着,“这些年来,他提出了主和不主战的对策,跟我父亲的想法相悖,这也是为什么我父亲会选中阿郎成为他计划里牺牲的第一颗棋子。” 为了自己的谋逆大计,竟然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天下竟然有这种残忍狠心的父亲,风雅顿时在心里鄙视这个北邯大将军,真是枉为人父。 “所以你是为了让北邯和南旭不开战,才来相府,那你又是如何确定我一定会帮你?”乐正堇清淡地开口,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因为在北邯,阿郎经常向觅真提起关于大人的事迹,他说,大人您宅心仁厚,宁愿花更大的精力去修坝,也不愿让百姓受到一丝一毫不利的可能,听了大人的事迹,所以觅真想,这天下间能够阻止这场浩劫的人,除了大人,再也无其他人了,若是连大人也阻止不了的话,那就是天意了。觅真想,大人应该也不希望两国战乱,让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吧?” 云觅真回忆着过往,慢慢地说着这番话,最后她带着肯定的语气说出疑问,阿郎说过,通天派的弟子一贯主张以和为主,所以他也才向往着南旭国的治国之策。 “两国交战,祸及百姓,确实是在下不忍心见到的,”乐正堇清单有礼地回道,“若是云小姐能帮我们证实二皇子的清白的话……” 乐正堇话还没有说完,云觅真立即开口打断他,“没问题。” 乐正堇沉静敛眉,“好。” ------------ 第一百一十章 我被嫌弃了 待三人走出房间,一侍卫匆匆跑来,将一封信件交给乐正堇。 乐正堇打开看后,交代风雅几句,便和司空休离去。 风雅自知他们有事要忙,于是自己一个人慢慢在客栈里走着,突然感觉到肚子饿了,今早爹爹来帮她上药后,自己跟着他跑去云觅真房间里去,错过了早饭,四周看了看,没有见到百紫千红,便独自一人走下楼梯,想要去寻点东西填饱肚子。 “呦,客官想要吃点什么?”店小二眼尖看到风雅,立即热情地招呼着。 “给我几份小菜,一碗粥即可。”风雅笑着点点头,随即环视了下店内,寻了一个安静的位置坐下。 风雅刚坐下,便感觉到有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风雅眉头一拧,不会是北邯的刺客找上来了吧?可是她今日一身男装,应该看不出她的身份才对!风雅想起她现在的装束,心里一松,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落落大方地朝那几道热切的视线回望过去。 不能因为遭遇了刺客就事事都草木皆兵。兴许是认错人了,或者是因为她的容貌,风雅对自己的男装打扮还是很有信心的。 哪知道自己斜对角那边坐的竟是几个体型彪悍的男子,那么看来是与她风度翩翩的容貌无关了,风雅心下遗憾。但是让风雅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对方在自己转头那一刹那,脸色大变,一副活见鬼的样子。风雅大受打击,自己就算不能像爹爹一样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好歹也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怎么会遭遇这样的待遇,风雅在心里泪目。 于是当乐正堇下楼时,就看见了撑着下巴一副表情我很受伤我很难过的风雅,他沉静清澈的双眸划过一丝笑意,缓步走到她的桌前,弯指轻叩着桌面,“谁惹我们颖悟绝伦,慧心妙舌,百伶百俐的风雅小姐不高兴了?” 这沉浸在打击中的风雅听到自己爹爹打趣话,忍不住抬头委屈地眨着水眸,可怜兮兮地地抱怨着,“我被嫌弃了。” “哦?谁敢嫌弃我们颖悟绝伦,慧心妙舌,百伶百俐的风雅小姐?”乐正堇笑着坐了下来,不意外对方的委屈双眸更加入木三分,眉角的笑意加深。 “就是他们。”风雅说着边用手指悄悄示意他。 乐正堇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桌子,挑挑眉,“人已经走了。” 风雅一听,立即转过头,咦?人呢?难不成被她吓走了?想到这里,风雅小脸一垮,更加哀怨了,“刚才我坐在这里,那桌的人一直看我,我想他们这样伸长脖子看我也挺不容易的,所以为了方便他们打量我,我好心侧过脸对他们笑了笑,没有想到他们就像是在青天白日里见到鬼似的,吓得连收起嘴巴都忘了合上。” 风雅说着,从刚才的埋怨转变为气愤,“现在是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鬼出没,他们也太笨了,而且我长得那么玉树临风,那么温文尔雅,回眸一笑就算不能倾国倾城,起码也不会太差,可是他们却吓得说不出话来,太过分了,这是什么审美眼光?” 然后气愤的语气说到这里又一转,染上浓浓的委屈,双眼如水般汪汪,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爹爹,你说风雅真的长得很差吗?不然那些人怎么被我吓走了?” 看着眼前一唱三叹神凄楚的风雅,那双寻求安慰的眼神十分明亮,大有自己说出一句什么不得她心的话,她大有哭给你看的可能,乐正堇风清月朗般一笑,“你说呢?” “我就知道。”风雅将脸埋在双臂上,一脸哀戚,真是没脸见人了。 乐正堇被她的神情逗乐了,看了眼桌面上冒着热气的饭菜,随即说道,“你看看你周边的人。” 风雅一听,立即抬起头,偷偷地朝身边的桌子瞄了几眼,发现有几个女子时不时在偷看着她这一桌,见她回头,立即低下头,双目闪烁,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看到这一幕,要是她还不明白的话,就枉为她活了这么多年了,于是原本耷拉的肩膀立即精神抖擞地直起,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 乐正堇摇摇头,将桌上的筷子递给她,失笑道,“赶紧趁热吃吧。” “好。”风雅满脸喜悦地接过,心中的阴霾就这样被驱散了,心情大好,连着食量也大了不少。 乐正堇端起店小二刚送上来的白粥,受了她的感染,也不由多吃了几口。 “待会吃完饭,我们就要赶路了。”乐正堇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她的碗里。 风雅估计是饿惨了,扒着碗里的饭菜,口齿不清地回道,“这么急?” “嗯,你大皇兄飞鸽传书,说有急事,若是你身体经受不住,我多派几个人留下来……” “不用,我没事,我可以跟你们一起上路。”风雅急急咽下口里的饭菜,打断他的话,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见到爹爹一面,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让他离开。 “嗯。”乐正堇笑着应下。 听到爹爹的应允,风雅才放心大胆地又开始吃起来。 “真是两位品貌非凡的公子,刚才我去送菜的时候,差点被迷惑住了,可是我是铁铮铮的汉子啊汉子!”店小二低声对身边同是店小二的人扼腕道。 “是啊,那紫衫公子方才对我一笑,那时我以为看到了百花盛开,那种惊艳真是难以形容。” “特别是紫衫公子身边的那个墨衣公子,一表人才,待人温文有礼,就像从天上走下来的天神一般,让人心中忍不住生出膜拜敬仰之心。” “你们还在这里磨蹭什么?没看到今天的生意很好吗?还不赶紧去招呼!” 两个店小二在角落里低声交流着自己的心声时,被管事一声怒吼,立即垂着头作散了。 管事吹胡瞪眼地吼完一通后,眼睛转向人满为患的大厅,立即笑得乐不可支,今天他真的招到宝了,今天一开门生意就这么好,虽然都是女客,但是要是以后都能像今日一样客满为患,那么他就发大财了。 可是当他第二天开店后,发现店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清,虽然有几个女子探头探脑地找寻着什么,但是最后连门都没进,就失望地走开了,管事不由一副悲戚又悲凉的哀怨样,当然这是后话了,暂且翻过。 “刚才那几个人是谁?可有查清楚?”乐正堇回房后,无影已经出现在房间里。 “是几个江湖人士,现在在武林盟主明云天的女儿身边当差,跟官场没有什么关系。”无影回道。 “嗯,以后多加留意,不要让一些身份不明的人靠近小姐。” “是。” 于是,房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 第111章 赶路 一行人整装待发,朝边境赶去。 风雅以及云觅真几个女眷都坐在马车上,而其余男子均各自骑着马,考虑到马车上的两个伤患,行驶的速度稍微放缓。 此时百紫千红都坐在车夫的位置赶着马车,所以马车内暂时只剩下风雅和云觅真。 从今日早上听到她诉说的一番话后,风雅就再也没有看到她脸上再浮现一丝欢愉的神色,英挺秀丽的眉宇间挂着淡淡的愁思,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生命力般失魂落魄,风雅看在眼里忍不住担忧。难怪当初在相府里,她说她不想将真相告诉给她们,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精力承受第二次滔天痛楚,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果然是如此。 将自己心里埋藏的伤痕揭开,鲜血淋漓般展示给别人看,那种苦痛是不言而喻的吧! “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会觉得你在看一副尸体。” 察觉到风雅的视线,云觅真偏了偏头,朝她说道。 “你现在跟行尸走肉差不多,难不成你以为你这副鬼样子还成仙了?”风雅恨铁不成钢般地嗤笑道。 云觅真不语,只是双眼定定地看着她,直把风雅看得发毛了,才轻轻地说了声,“谢谢你。” 风雅目光闪烁地看向别处,嘴里喃喃道,“谢我作甚?” “我知道你这般激我是为了让我不再这么消沉下去,所以我谢谢你,只是……” “只是什么?”风雅立即又转过头来,急切地问道。 “忘记要比记起更难。” 这一句话,带着若有似无的长叹,百转千回,令人心酸。 “我在你们南旭国里曾听到这么一首歌,我唱给你听可好?” 正当风雅沉浸在刚才那句话里时,突然听到云觅真说要唱歌给自己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刚才还在悲痛的人怎么会有心思唱歌?风雅不解地看向她,却被她眼里盛满的千言万语道不尽的悲戚里深深震撼了,风雅不由点点头,“好。” 风雅话刚落,云觅真便笑了,但盈盈水光却从那满是悲伤的眼眸里溢出。 风雅静静地看着她,不语。 而云觅真也不管眼前的人什么样的神情,倚在车壁上,闭上了眼睛,长睫颤了颤,等再睁开的时候,水光更是多了几分,她缓缓开口,清艳低润的声音便溢了出来。 帝里天家,风月无话,一舞盈盈散绮霞 凄雨胡笳,簌簌沙沙,若有若无的喧哗 浪淘沙,秦淮的浪花 虞美人,如泛黄的画 蝶恋花,枯藤枝桠,声色犬马 楼台上,檐牙下,风轻摇那株蒹葭 丝竹哑,眸中的火啊,烧灿云霞 梦醒处,泪染颊,浸灭金陵的烟花 心无涯,风扬起长发,惊鸿舞罢 风雅被她这低哑的歌声给定在了当场,歌词凄美,让人不由深深揪着内心,感受着歌声带给人的那种悲凉情境。这首歌她记得是为世人为一奇女子窅娘所作,她出身贫寒,却对舞蹈有着极大的天赋,一朝入宫,爱上了那九五至尊,甘心常伴他身侧,她身轻如燕,自创了金莲舞,起舞的时候如芙蓉盛开,舞姿翩跹,美若天仙。但这窅娘最令人敬佩的不是她那绝妙的舞姿,而是她一生只爱一个人,只愿为一人而歌,为一人而舞,面对强敌时,亦不改此心。 黄泉碧落,昆玉消磨,不过是美丽的错 石光寄火,金莲舞彻,这一场离别的祸 朝中措,京华烟云落 凤栖梧,孤凰何处卧 苏幕遮,纤足素裹,妖娆婆娑 千盅酒,难醉我,忆宫廷旧日蹉跎 步月歌,临三江碧水,踏浪凌波 也哭过,亦笑过,再从头为你舞过 “阿郎,我跳的追风好看不?”草原上,一香汗淋漓的女子,跳完一舞后,立即欢愉地向站在一边的人奔去。 高大威武的男子抬起手,用自己的袖子去擦拭眼前人额头上的香汗,边擦边宠溺地回道,“只要是你跳的,无论是什么都好看。” 金莲落,随烟波流遍,红尘紫陌 千盅酒,难醉我,银河畔织女投梭 步月歌,临三江碧水,踏浪凌波 “那我这一生只为你起舞,可好?”女子昂起光洁的额头,脸上浮起两片彩霞,但眼神却害羞又勇敢地直视眼前的人。 “好。” 也哭过,亦笑过,一生只为你舞过 金莲落,随荡荡烟波,流遍那红尘紫陌 我说过这一生只为你一人而歌,只为你一人而舞,可是早已物是人非,那个在草原上为她细心擦着汗水的儿郎,现在已经随着那道风消散了,独留她一人忍受着草原上的猎猎冷风。 风雅看着到最后泣不成声的人,眼睛也跟着一热,被这段凄美的爱恋感动了。风雅听出了云觅真歌声里的意思,虽然她的遭遇与窅娘不一样,但是所表达的情感都是一致的,记得曾听司空休说过,北邯有一习俗,便是若女子心仪上一个男子,便可为对方献上一舞追风。所以女子大抵一生只会跳一次追风。 风,无拘无束,常用来比喻草原上的男子,而追随着风的便是云,云便是女子,风吹云动,风止云静。 风雅回想起当日失忆的云觅真跳的那舞,便是追风。热情奔放,又夹杂着小女儿心态的娇憨,步步婉转,衣衫飞舞,将心中那种欲说还休的话语表达得淋漓尽致。 然而昔人已逝,剩下的时光里,还有谁会看她舞一次追风?她的追风,已经没有人看了,想看的人,也已经看不到了。 风雅叹了一口气,伸手抚着她的背,心里百感交集。 真是一位命运多舛的女子。 “你不必同情我,否则我会觉得我更加可悲。” 云觅真倔强地抿着唇,那副强忍着泪水的样子,着实让人疼惜,但是若是自己的同情造成别人的困扰,那她宁愿放在心里不表现出来,风雅收起脸上的动容,又恢复了平日里调皮的样子,她伸过手将云觅真的手臂拉过来,然后撸起她的袖子。 “你做什么?”云觅真看着她这一举动,摸不着头脑,顿时也忘记了悲伤。 “女孩子身上最好不要留有伤疤,否则会不好看的。”风雅抬头对她眨眨眼,眸中熠熠生辉。 云觅真不由失笑,这真是一个做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子,想到一出是一出,不过这样的性子,容易满足也容易幸福。 风雅没有理会头上的人打趣的笑意,而是自顾自地喃喃道,“爹爹真是的,明明有这么好的去疤生肌药膏,却还骗我说没有。” 她回想起方才上马车的时候,爹爹策马将这瓶药膏递给自己,眼底的笑意一览无遗,真是太过分了!之前爹爹还骗她说没有,害她以为自己就要顶着这一双疤痕累累的手过一辈子,哪知道爹爹根本就是逗自己! 见身侧的人一副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云觅真不由摇摇头,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看来这机灵搞怪的风雅,也只有丞相大人才镇得住。 日以继夜,夜以继日,风雅一行人风餐露宿赶了几天的路,在日薄西山时,才到达了边境。 当马车停在南旭大军营帐外时,宁少启已经率着亲信等候着。 “大皇子。” “丞相大人。” 众人纷纷见过礼后,便往营内走去。 “皇子,现今情况如何?”乐正堇边朝前走,边问道。 “大人,我们原本的计划是要去面见北邯的皇帝,但是我们的使臣一去他们的军营就被赶出来了,根本没有机会将两国会面的事说出来。少启觉得是云雄在一旁阻拦我们去觐见北邯帝。”宁少启一脸凝重。 “很有可能,不过这件事皇子先不要着急,明着来不行,我们就暗地里进行,几天前微臣已经另外派人去面见北邯帝,想必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乐正堇朝宁少启笑了笑,温和地道。 听乐正堇这么一说,宁少启才松了松紧皱的眉头,笑着道,“还是丞相想得周到。” 一路说着话,一行人就走进了帐篷。 此时一人迅速走进帐篷,在乐正堇面前跪下禀报,“大人,这是北邯皇帝让小人交给您的信。” 乐正堇接过信封,打开一看,然后合上信,对着众人温润一笑,“北邯陛下已经答应明日与我们相见。” “果然是丞相大人,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风雅立即凑上去拍自家爹爹的马屁,以报之前赠药之情,压根就忘了,刚才是谁在马车上念念叨叨来着。 乐正堇不由莞尔。 “云小姐,明日就有劳你了。”刚才在路上,乐正堇就将事情简短地和他说了,他也知道了她是二皇弟案子的关键证人,随即行礼道谢。 云觅真颔首回礼,没有言语地静立在一旁。 由自己指证自己的父亲杀害自己的心上人,这件事着实让人进退两难,宁少启叹了口气,但愿事情都能顺利解决。 待其余人都被安排好住宿后,帐篷里就只剩乐正堇和宁少启两人,两人一问一答起来。 “大皇子,业云是否已经到达了当初约定的地点?” “昨日段大人派人来相告,说已经安排好人手,想必一切都已经就绪。” “二太子那边可有联络好?” “二太子已经相信了我们的话,现在也正在提防着大太子和云雄等人。” “嗯,明日北邯一行,恐怕会有变数,我们要小心应对。” “多谢大人提醒,少启谨记。” 一轮明月升起,但是周身却被厚重的云层包围着,原本明堂的光亮,被遮得严严实实,看来明日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日子。 ------------ 第112章 真相大白(上) ------------ 第113章 真相大白 (中) ------------ 第114章 真相大白(下) ------------ 第115章 一波三折 ------------ 第116章 刀光剑影 ------------ 第117章 爱与恨 ------------ 第118章 节外生枝 ------------ 第119章 月圆之夜 ------------ 第120章 父女对峙 ------------ 第121章 两军对阵 ------------ 第122章 香消玉殒 ------------ 第123章 兵败 ------------ 第124章 班师回朝 ------------ 第125章 居心叵测 ------------ 第126章 暗香浮动 ------------ 第127章 猪蹄宴 ------------ 第128章 出游的好日子 ------------ 第129章 情殇 ------------ 第130章 卜卦 ------------ 第131章 生死之间 ------------ 第132章 神秘老者 ------------ 第133章 被误会了 ------------ 第134章 又被误会了 ------------ 第135章 身世 ------------ 第136章 看穿 ------------ 第137章 天灾降临 ------------ 第138章 分开 ------------ 第139章 秋寒 ------------ 第140章 隐隐不安 ------------ 第141章 离府出走 ------------ 第142章 错过 ------------ 第143章 违抗师命 ------------ 第144章 风流债 ------------ 第145章 受伤 ------------ 第146章 只要你在 ------------ 第147章 中毒 ------------ 第148章 无眠的夜 ------------ 第149章 是不是天还没亮 ------------ 第150章 这个果子没熟吗 ------------ 第151章 恨生 ------------ 第152章 换她一生安康 ------------ 第153章 转眼成指间沙 ------------ 第154章 隐瞒 ------------ 第155章 讲故事的少年 ------------ 第156章 心缺失了一角 ------------ 第157章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