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虐杀王后 灰蒙蒙的云彩,像一口黑色的锅子扣在人的头顶,遮挡住阳光。 世界仿佛都变成了灰色。 起风了,带来一股子腥膻的味道,血的味道。 细雨渐渐落到地面上,蜿蜒着,汇聚成一条又一条小溪。 到处都是血。 刺目的、猩红的鲜血,在寝宫中,到处都是。 卧房里传出痛苦的惨叫声。 一个俊挺英朗的男子旋风一般的冲了进来,他身上穿了一袭黑色的精绣龙袍,头戴紫金冠,他不是别人,正是这片洪荒大地龙氏一族的主宰,龙行云。 此时,他面上尽是焦急的神色,随手抓住一个手上端着水盆的侍女,厉声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冰儿怎么会流产?” 那侍女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纤弱的身子瑟瑟发抖:“启禀大王,我们娘娘原本好好的,正在午休,是王后派人送来一盅补品,我们娘娘吃了以后,便小产了。” “什么?”龙行云愣了一下,旋即露出咬牙切齿的神情:“凤雪衣——” 说罢,他转身便向外走,径自来到王后的寝宫。 王后的寝宫布置得异常简朴,并没有奢华的装饰,香炉里燃着可以使人宁心静气的安神香,几个侍女安静地站在一旁。 看到她们的大王突然出现,侍女们纷纷跪倒请安。 但龙行云却铁青着脸孔,看都不肯多看她们一眼,径自进了内室。 内室中,王后凤雪衣脸色苍白地靠坐在床铺上,正在闭目养神。 “大王来了……”一名身份较高的侍女迎过去,满面笑容。“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然响起,侍女捧着高肿的脸颊摔在地上,懵然无知,不知大王为何会发此怒火。 嘈杂的声音吵醒了闭目假寐的凤雪衣,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强忍着昏眩开口道:“发生什么事了?” “凤雪衣,妳干的好事?”龙行云大步走到床边,伸手,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她从床上扯了下来。 凤雪衣不免惊慌,她十五岁便嫁给龙行云,如今已经十年,他还从未如此对待过她。 “大王,请问,我到底做了什么?”她挣扎着问,却已然被他用力甩到了一边,小腹猛地撞上桌子。 旋即,她露出痛苦的神情,用双手捂住小腹,缓缓地跪坐到地上。 龙行云仿佛疯了一样,冲过来,用力扯过她,狠狠的一巴掌甩了过去,她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打得栽倒在地。 一行血迹,缓缓地自唇角淌下,白皙的脸孔也在瞬间高肿了起来。 “该死的妳,妳身为王后,嫉妒成性,竟敢残杀本王的孩子,本王容妳不得!”一边骂着,龙行云一边拔出佩剑,金色的佩剑,剑身闪着寒光。 “不要啊——”刚刚被他打了一巴掌的侍女扑过来,扑到凤雪衣的身上。 “大王不要打了,王后现在怀了身孕啊……” 他高举的宝剑终于没有再落到凤雪衣的身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凤雪衣痛苦地蜷缩起了身子。 身子下,是好大一滩血迹。 雪白的丝衣,被鲜血濡染得一片凄红。 他有些发慌,他刚刚才失去了一个孩子,如今竟然又失去了一个吗? 侍女将凤雪衣从地上扶起来,让凤雪衣可以靠着自己。 那一双眼睛,含着满眶的泪,绝望又委屈地看着他,小腹传来的剧痛使她说话都很费力,但她仍然慢吞吞地开口:“大王两个月没来本宫这里,突然一来,便指控本宫残杀大王的孩子,请问,大王的孩子在哪里?本宫又是怎么残杀的?” 龙行云收起刚刚的惊慌,厉声质问道:“妳……不是妳派人给冰儿送的补品吗?冰儿吃了妳的补品便小产了,定是妳担心冰儿生下朕的儿子,将来继承王位,才会下的手,凤雪衣,妳好狠的心。” “玄冰儿……哈哈……玄冰儿……”凤雪衣突然爆出凄厉的尖笑。“好一个玄冰儿,妳狠!妳够狠!” “凤雪衣,妳发什么疯?本王问妳,妳知不知罪?” “大王心中已经定了本宫的罪,本宫知不知罪,又有何用?” “传太医,传太医啊……”侍女看着她苍白的容颜,和满头的大汗,惊慌失措地尖叫。 “算了,坠儿,不用宣太医了,本宫的身子,本宫知道……”凤雪衣阻止了想为自己求医的侍女,冷眸瞥着傲然挺立的男子。 她半生悬壶济世,又怎会不知道自己伤得怎样? 刚刚他倾尽全力地那一下,不止害她撞掉了孩子,就连她腹中的五脏都被严重震伤。 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嫁给他的时候,那样的天真无邪,那样的痴情一片。 她曾经偷偷在佛前许愿,愿生生世世都做他的妻子。 可是不过十载光阴,他就变了。 只因她无法为他诞下龙嗣,便迎娶了玄氏一族的王女玄冰儿为妃。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怕断了他龙氏一族的血脉,纳旁的女人为妃,她能理解,但是……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嫁时罗衣羞更著,如今始悟君难托……”刺目的鲜血不断地从凤雪衣的唇角涌出,滑落,原本娇柔美艳的脸孔,此时竟像修罗夜叉一般的狰狞恐怖。 她眼中流着血泪,似笑非笑地喃喃地自语:“佛祖有灵,若有来生,我凤雪衣只盼与龙行云生生世世……再不相逢……” ** ** ** 秋宛尘在黑暗中睁开双眼,一如既往,剧烈的喘息,茫然地望着头顶熟悉的承尘,只能苦笑。 几乎每一个夜晚,他都会梦到他的前世。 一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一个征服了整个洪荒大地的男人,到底是如何苛待曾经最爱他的妻子。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做过多少伤害雪衣的事,毕竟那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了,但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如何亲手杀掉雪衣的。 每当他想到雪衣在他面前泣血而亡的那一刻,心脏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扯一般的疼痛。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了?居然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下手那么狠,雪衣怀着身孕,却被他虐打,肚子撞上桌子,不止小产,还受了极重的内伤。 而这一切,不过都是玄冰儿那贱人的阴谋,事实上,那贱人压根就没怀孕,却对他谎称身怀有孕,让他误会雪衣害她小产。 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了挑起龙氏一族和凤氏一族的战争,然后好让玄氏一族渔翁得利,一统洪荒大地的阴谋。 而他,竟然愚蠢地上当了。 这一切,都缘自他的刚愎自用和不可一世。 他以为他是王,拥有无上武力的王,便可以为所欲为。 可是他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只是一杯毒酒,就送了他的性命。 他灭掉了凤氏一族,得意忘形之下,喝下了玄冰儿送给他的一杯毒酒。 他看着玄冰儿在他面前得意的大笑,他看着玄氏一族的人冲进大殿,将他的人杀得一干二净,他看着玄冰儿以无比嘲讽的眼神望着他。 然后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玄冰儿从未怀过他的孩子,那一切不过是个局。 雪衣,他的雪衣,如今到底在哪里? 只因他轻信了判官那个混蛋,他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轮回转世,他与她,都不可能再有前世的面容。 茫茫人海中,他根本就不知道哪一个是雪衣。 那个该死的判官,他一连拆了十座城隍庙,才逼得那混蛋出来见他,却只丢给他了四个字——一切随缘! ------------ 第二章 一切随缘 真是该死的一切随缘! 幸好,幸好他在投胎前没有喝那碗忘魂汤,幸好他什么都记得,不然的话,他都不知道自己来这世上再走一遭是为了什么。 他发誓,再见到判官那个混蛋,他一定会宰了他! 还有阎君,那个躲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混球,他一样不会放过。 门外,有人敲响门扉:“王爷,该上朝了!” 他答应一声,坐起身,穿鞋下地,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放小厮们进来,让小厮们服侍他盥洗更衣。 他的院落中,从不允许婢女的出现。 至少,在找到雪衣之前,他不会允许女人这种生物太过接近自己。 女人,太危险了! 两刻钟后,他离开王府,坐上一乘四人抬的官轿进宫上朝。 身上是一袭深紫色的官袍,暗夜王朝的官员官服分为七种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品大员身着紫色,二品官员身着蓝色,直至七品,身着红色,文官的官服上绣飞禽的图样,武官的官服上绣猛兽的图样。 如今,他再也不是什么不可一世的王,他如今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王爷,一个需要跪在别人脚下,给别人问安的男人。 事实上,若非是为了可以更方便地寻找雪衣,他才不屑这狗屁的王爷身份,他宁愿自己是个普通人。 他想,与其当这人人艳羡的王爷,雪衣或许更喜欢他当个自食其力的农夫。 皇上今天的脸色不太好,自从坐到龙椅上就臭着一张脸孔,气呼呼的,也不知道是谁招惹了他。 直到左丞相南宫清风开口,他才知道皇上为什么生气,原来皇上拨了巨款,花了五年时间修葺的金滦河竟然溃堤了。 数千年的光阴,在他在无间地狱受苦的时候,人世间早已改朝换代了无数次,因为对百姓太过残暴,玄冰儿的氏族终究没能一统这洪荒大地,短短十几年便被百姓推翻了。 如今这个朝代名叫暗夜王朝,如今的皇帝名叫傲仲轩,是他在先帝众多皇子中特地挑选了辅佐的,可以说傲仲轩能坐上这个皇位,都是他的辅佐。 其实皇位应该是他的,如果他想要,这个皇位便是轮也轮不到傲仲轩。 但是他已经不想做皇帝了,此生此世,他唯一的心愿便是找到雪衣,和雪衣白头偕老。 总的来说,傲仲轩是个好皇帝,至少,比他适合当皇帝。 皇上一扬手,就把一盅热茶丢了下来,茶杯掉到地毯上,没有破,不过金黄色的茶汤洒了一地。 “三亿两白银修的河堤,居然溃堤,这堤到底是怎么修的?是谁负责的这项工程?给朕站出来,从上到下,杀,一个不留,全给朕宰了!怎么?有本事贪墨,没本事承认吗?你们平常贪几个小钱养小老婆朕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不乐意管你们,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惹急了朕,都给朕见阎王去!”皇上气得身子直哆嗦,看样子几乎想要下来砍人。 为免朝堂上出现人命惨案,秋宛尘从武官的队列中走出去,他的头上可不止是只顶了一个浔阳王的称号,浔阳王只不过是他从过世的父王那里继承来的封号,除此之外,他还是三公之一的大司马,大权在握的右相,曾经的大将军王,相比左相南宫清风,他的权力更大一些,即便是说他权倾天下也不为过。 十四岁时,他便凭着文武状元的双重身份入仕,十六岁,领兵出征,不过才短短十年时间,便将纷乱不堪的洪荒大地的战乱全部结束,将所有的势力全部纳入了暗夜王朝的版图之内。 拥有这样的累世功勋,他在官场上平步青云,并且深受当今皇帝的仰仗。 “皇上请勿动怒,当务之急,是先安置灾民,筹集赈灾的粮款才是,至于处置官员,还须从长计议。” 这是他和皇上的默契,皇上扮黑脸,彰显威严,他则扮红脸,好收买官员的心。 “哼!”见秋宛尘出来讲话了,皇上的气才消了一些。“那依浔阳王所见,这件事情交给谁来办比较好?” 秋宛尘马上毛遂自荐道:“臣愿接下这份差使,运送粮款去灾区。” 皇上干笑了两声,开口道:“浔阳王刚刚才从洛京回来,还不足半个月,不如在京城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秋宛尘一眼就看穿皇上心里在想什么?一双鹰眸挟着锐利的目光射了过去,薄唇轻启,阴测测地开口道:“既然皇上不需要微臣给皇上办事,臣就跟皇上请个假好好休息一番,臣为暗夜王朝征战十年,打下这片江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臣想休养个一年半载的……” 皇上马上变了口风:“那这件事便交给浔阳王全权负责了!” “臣遵旨!”秋宛尘躬身施礼,无视周遭大臣怪异的眼神,退回到自己本来的位子。 很好,终于又接到一桩可以离开京城的差使,天知道他到底有多不想留在京城,每天面对那些花痴一样的女人崇拜和爱慕的眼神,让他烦都烦死了。 自从他四年前班师回朝,便有无数的千金小姐在各种场合以各种借口出现在他面前,不时地向他释放爱意,京城的官媒也几乎踩平了浔阳王府的门口的台阶。 若非是浔阳王府的第一条规矩,便是媒婆不准入内,他猜,他府里的门槛也会被踩平。 据说京城的媒婆们都在打赌,看谁能给他说上这门亲事。 但他对这些女人完全没有感觉,此生此世,他只想找到雪衣,来弥补他曾经对她犯下的过错。 若找不到,他宁愿一世孤老。 所以,他平常很少留在京城,经常逼着皇上交给自己一些差使到各地去办,只为了躲开那些女人的骚扰。 讨论了一番朝政,皇上宣布散朝,大臣们纷纷离开,不过却有三个年轻的官员被点名留了下来,除了秋宛尘之外,还有临江王世子曲哲寒与岐山王世子楚天照。 皇上一挥手,宫女太监们纷纷退下,傲仲轩一反刚刚的严肃,苦着脸看着这三个辅佐自己登上皇位的死党:“宛尘,自从班师回朝以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有三百天都在外奔波,莫非京城有吃人的老虎不成?” 秋宛尘淡漠地撇撇嘴角:“回皇上话,老虎没有,不过比老虎还凶残的女人倒是有不少!” 皇上一噎,不禁恼羞成怒,用力一拍龙书案:“秋宛尘,你也老大不小了,到底还要不要成亲?你好歹也得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好继承老王爷的这点血脉不是……” 秋宛尘面无表情地说:“皇上,如果你没有别的事,容臣先行告退,臣还得去帮灾民们筹集赈灾的粮款呢!” “你敢走,朕马上下旨给你赐婚!”傲仲轩十分小人步数地威胁他。 秋宛尘无奈地停下脚步:“皇上,臣早就说过了,臣宁缺毋滥,绝对不会随便娶个女人回家的。” “你就当帮帮朕的忙行不行?锦怡公主昨天晚上在朕那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死活非要嫁给你,你要是实在不乐意娶她为妻,就纳她为妾还不行吗?只要你把她娶回家去,随便你每天饿她三顿打她五顿,就算你天天虐待她也不干朕的事了。朕保证,绝对不会跟你算账的还不行?” 傲仲轩一脸苦相,如果他不是身为一国之君,必须维持点自己的尊严的话,几乎想要冲下龙椅跪到秋宛尘脚边去哀求了。 ------------ 第三章 皇上逼婚 锦怡公主乃是太后最为疼爱的小女儿,今年芳龄十八,正是要嫁人的年纪,偏偏朝里朝外那么多人谁都不想嫁,就看上了浔阳王秋宛尘。 自从及笄以来,明示暗示了不知道多少次,秋宛尘就是不搭理她。 如今,眼瞅着锦怡公主就要过十八岁生辰了,在暗夜王朝,女子年满十五便可成婚,若是过了十八岁仍然还未出嫁,可是会叫人笑话的,更遑论是个公主。 所以锦怡公主才会跑到他这位皇兄的跟前大发脾气,只希望皇兄能发出一张圣旨,把自己送进浔阳王府,搞得他这当皇上的十分的头疼。 若是旁人,这道圣旨也就发了,可是秋宛尘……呵呵,他没这胆子,不是他这当皇上的惧怕臣子,实在是他深深知道这位仁兄的性子,若是惹急了他,来个挂冠求去,再想找这么一个能处处为自己出谋划策的谋臣可就不容易了。 其实四年前,秋宛尘率领大军班师回朝之后,便同他提出辞官,是他死皮赖脸,又是打滚又是撒泼,才求着秋宛尘留下的。 他可不是傻瓜,他这皇位是怎么得来的心中有数,没有秋宛尘,他早就不知道在十年前的那场皇位之争中死掉多少回了。 至于如今,那些人不敢动他,也不过都是因为秋宛尘的存在。 秋宛尘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皇上这是在逼臣投靠皇后娘娘的阵营吗?” 傲仲轩顿时就无语了,他伸手指着秋宛尘:“你你你你你……你太让朕失望了!” 他就不明白了,不过就是让秋宛尘娶个女人而已,怎么就像是坑了他一样?女人这种东西,娶回家,爱怎么对待她,还不是男人说了算。遇到喜欢的,好好宠爱一番,遇到不喜欢的,完全可以丢在一边不去理睬。 就像他,都好几年没有进过后宫了,他不止不待见他那位皇后娘娘,后宫的那些嫔妃,他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的。 秋宛尘面无表情地说:“皇上夸奖了!” 皇上气坏了:“我呸!我那是夸你吗?我那是骂你呢!还有你们两个……”他伸手指着曲哲寒和楚天照。 “你们两个也一样,每天让那些官太太去后宫跟太后求赐婚,你们还要不要脸?一个两个都一把年纪了,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须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皇上……”曲哲寒一脸无辜地打断了他的责骂:“我们什么时候吃喝玩乐了?” 他看到皇上的眼睛突然间瞪得溜圆,好像要发飙的样子,赶紧改口道:“好吧!就算我们吃喝玩乐了,但是我们也不是没有目的的吃喝玩乐,我们吃喝玩乐也是为了帮你办事啊。这年头打听点小道消息容易吗我们?你不给我们多发点薪俸也就算了,居然还指控我们吃喝玩乐,皇上你可太不应该了,天照你说是吧?” 楚天照猛点头:“没错!” “没错个屁!”皇上一声怒吼。“你身上没有官职,朕怎么给你发薪俸?” 曲哲寒一脸无辜的表情:“皇上,你自己也承认了,我身上都没有官职,你还整天奴役我帮你做事,这太没道理了嘛!” “姓曲的你少跟朕胡搅蛮缠!当初朕要封你太师一职,是哪个混账王八蛋嫌这官职听起来会显得年纪比较大不肯当的?” “让你当京师总兵,你又非说京师四个卫营的二十万兵马必须握在朕的手中,不能把兵权旁落。” “让你当御史,你嫌御史没事就要上折子,太烦。让你领个将军的闲职,干领薪俸,你又说自己是文官,非跟天照两个顶着个世子的名头一天到晚混迹在妓院里跟妓女联络感情,还硬缠着朕下旨让你一个身上没有官职的小小世子去管理户部,说你就喜欢数钱的感觉。让你干脆去当户部尚书就好了,你又说人家干得好好的,因为你把官职免了不合适……” 说起这些往事,傲仲轩一肚子气。 “不对,你们这两个混蛋,又转移话题!”傲仲轩突然意识到自己又上当了,不禁气得七窍生烟,拍着桌子道。 “今天你们两个必须给朕一个答复,户部的江侍郎、工部的陈尚书、礼部的王典仪、还有……那个人太多,朕不记得还有谁了,反正这些老家伙的女儿们都看上你们了,这几天天天赖在太后那,让太后给做主赐婚,你们说到底怎么办吧?” 楚天照出声打断了他的声音:“皇上,说起来你可是冤枉我了,我一直都很想成亲来着,可是若卿看不上我啊!她一心一意就想嫁给哲寒,我有什么办法?你要是能让若卿答应嫁给我,我马上娶她!” 若卿姓秋,秋若卿,乃是秋宛尘一母同胞的胞妹。如今年方十八,模样生得娇俏可人,性情活泼。 秋宛尘的娘亲在生这个女儿时难产身亡,当时秋宛尘只有十二岁,是曲哲寒的爹娘照顾的他们兄妹二人,他十六岁便领兵出征,当时妹妹只有四岁,一直都住在曲哲寒家中,被曲哲寒的爹娘当成亲生女儿来养。 四年前,秋宛尘等人班师回朝,年仅十四岁的秋若卿便对曲哲寒有了朦胧的爱意,如今四年时间过去了,那时的朦胧已经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明示,就差在曲哲寒身上盖个戳,上写――秋若卿所有,闲人勿动。 但是曲哲寒却另有苦衷,一直都不肯接受秋若卿。 而楚天照却对秋若卿一见钟情,四年来一直都在默默守护着那个倔强的丫头,只期望有一天这丫头可以回头看见自己的一片痴心,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四年时间换来的却只有一番白眼。 曲哲寒忍不住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自己娶不到若卿别往我身上扯,我跟若卿是清白的,我对她没意思。” 秋宛尘无奈地摇摇头,每次到了私底下,他们几个和皇上就是这样的相处方式,说起来傲仲轩很好相处,至少比他当王的时候,好相处多了,他上辈子可不会跟臣下嬉皮笑脸的。 “皇上,如果你没什么正经事了,臣就告退了。”他深知曲哲寒和楚天照这两个家伙哈拉的功力,如果没人搭理他们两个,他们两个能连饭也不吃,一直扯到天黑。 傲仲轩一看他要走,赶忙出声叫住他:“你先别走,锦怡公主的事你得给朕一个交代。” 秋宛尘莫名其妙地说:“我有必要给你交代吗?” 傲仲轩顿时就郁闷了:“咱不带这样的,你说锦怡到底哪里不如你的意?” 秋宛尘淡若地看着傲仲轩:“皇后娘娘又到底哪里不如你的意,让你一直不待见?” 傲仲轩无语地闭上嘴巴,眼睁睁地看着秋宛尘悠然转身,大步离去。 直到他俊朗的身形消失在议事大殿的门口,傲仲轩才无助地望着曲哲寒和楚天照,有些自责地说:“你们说,朕要不要干脆把皇位让给他?朕怎么总感觉他比朕还像皇帝?” 曲哲寒一脸诚恳地说:“皇上,你千万别乱想,宛尘绝对不会跟你抢皇位的。” 傲仲轩叹了一口气:“好吧!咱们先不讨论宛尘的婚事了,先说说你们两个吧……” “那什么?皇上,我管着户部呢?我得赶紧去帮宛尘筹集粮草,我先走了哈……”曲哲寒十分滑头地溜了。 留下傲仲轩和楚天照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傲仲轩没好气地说:“你还留下来干吗?不用回去喂狗喂猫吗?” 楚天照认真地说:“皇上,我十分认真地向你请求,你给我和若卿赐婚吧!我真的很想娶她……” 傲仲轩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但是她不想嫁给你……” ------------ 第四章 被暗算了 宁静的山谷中,伫立着一颗参天的大树,这棵树也不知道到底在这里生长了多少个年头,便是几十个人手拉着手,怕是也无法将树干环绕一周。 蓬松的顶盖,似一座巨型的伞,撑在曲陌的头顶。 虽然已经是秋末,但这棵树的树叶却仍是绿油油的,丝毫不见变黄。 树下,是一座土坯房,很简陋的土坯房,不过看起来却很宽敞。 一潭湖水静静地躺在不远处,湖面如镜,波澜不惊。 一个素衣女子从小木屋中走出来,抬头看着这株参天的大树。 还是没有开花啊…… 曲陌第无数次叹气,面色愁苦。 娘的身子快要撑不住了,可是这株优昙婆罗树就是不肯开花,得不到优昙婆罗花,她便没有办法制出解药,解掉娘身上的毒。 话又说回来,相传,优昙婆罗树千年一开花,她不过在此等候三年,又怎么会那么凑巧能等到花开? 她该怎么办? 忍不住,她抬头看天,灰蒙蒙的天,仿佛有人将墨泼到了天空中。 北风瑟瑟,她不禁扯紧了身上这一件银狐皮的大氅。 已经入冬,要下雪了,优昙婆罗树恐怕今年再也不会开花了。 她也要离开这里回家去探望娘亲了。 说起娘亲,她不禁满腹辛酸,娘亲曾经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人送绰号医仙子,不仅医术了得,也是难得的美人。 可惜娘亲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听娘亲说,昔日,爹爹身中剧毒,那毒十分邪门,根本没有解药,她娘只好将毒过到自己身上。 她娘本想一死了之的,却没想到竟然怀了身孕,为了可以平安生下她,费尽了心思,勉强将毒压制下去。 到如今,却再也压制不住。 娘亲每天午时和子时都要经历一次血管爆裂的痛苦,最开始,不过是半个时辰就能压制下去,但是慢慢的,经历的时间越来越长,到了现在,每次发作,都要经历整整五个时辰。 每一天,她和师姊看着娘亲痛苦的样子,听着娘亲痛苦的哀嚎声,都觉得自己好没用。 她和师姊花了无数的时间,看了无数的医书,也没找到可以救娘的法子。 但是三年前,师姊却拿回来一本古籍,那本古籍是本手紥,用上好的桑皮纸写的,里边提到一种名叫优昙婆罗树的植物,说这种植物千年一开花,其花可解世上一切毒,可救世上一切命。 她根据古籍中提供的线索,果然在这处山谷中发现了这株至少有六、七千年树龄的优昙婆罗树,可是她在这里苦苦等了三年,也没等到开花。 不知道娘是否能熬过这个冬天。 她幽幽一叹,想起师姊柳惠娘,师姊如今已经二十八岁了,为了娘,一直都没有嫁人,这不止是娘的心结,也是她的心结。 从前,是因为她的年纪还小,独自照顾娘有些吃力,如今,她已经长大了,或许,也该找个机会,让师姊离开才是。 让师姊孑然一身,就这样守护着她们母女,她总觉得愧对师姊。 突然,她的眸子一眯。 咦?那是什么? 优昙婆罗树旁边的镜湖湖畔,似乎趴着可疑的人形物体。 她赶忙快步走过去,凝眸一瞧,她果然没有看错,那是一个人,看服饰似乎是个男子。 他上半身趴在湖畔上,下半身还浸在水中。 她没有半点犹豫,放下自己的药箱,然后吃力地将湖畔的那个男人从水里拖了出来,将他翻了个身。 只见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长相很俊美。 看到他的模样,她微微有些失神,她并非没有见过长得俊朗的男子,却从未见过俊得如此有气势的男子。 即便是一身狼狈,也无法掩盖住他身上的那种滔天霸气。 他外罩一件黑白条纹的虎皮大氅,内里是一袭黑色的精绣长袍,却没有穿棉衣,长袍的小腹部位有些破损,她用手指轻触了一下他的小腹部位,黏腻的触感,指尖一片乌黑。 是血,黑色的血。 她神情一凝,手脚麻利地点了他身上的十八处大穴,然后脱掉他的外衫,找到他身上的伤口。 古铜色的肌肤上,是一道颇深的伤口,伤口大约入肉两指。虽然深,却并不十分严重。 但伤口处的乌黑和汩汩而出的黑色血液提醒着她,这人中毒了,而且所中之毒十分猛烈。 她将沾到毒血的指尖凑到鼻端闻了闻,眉头微微一耸,接着手脚麻利地从随身的药箱中拿出一个软布包,打开后,里边是一些用来处理伤口的工具,她熟练地抄起一把小刀子,面不改色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刀,殷红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她将手腕凑到那男子的嘴边,另一隻手捏开他的嘴巴,竟然喂他喝下了自己的血。 大概让他喝了五、六口,她收回手腕,又从随身的药箱中拿出一瓶伤药,以及包扎伤口用的细白布,熟练地给自己的伤口上药,包扎。 一点冰凉落到她的手背上,是雪花。 细碎的雪花从天而降,飘飘扬扬的,很好看。 曲陌再次扬起头,看着天边洋洋洒洒的雪花,微微叹了一口气,暴风雪快要来了,在暴风雪停止之前,他们两个……怕是走不了了。 他的身子突然一颤,喃喃的呓语从两片薄唇中呓出:“雪衣……” 她不禁莞尔,本能地意识到这个名唤雪衣的人一定是对他极为重要的人。 当秋宛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得要命的木板床上,他只是稍微动一下,身子底下的这张木板床就嘎吱嘎吱的响,由此可见做出这张床的人手艺实在很糟糕。 鼻端充斥着浓浓的药香味道,他听到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屋子里很暖和,至少他没有觉得冷。 被子上……有香味,淡淡的玫瑰香,其中还夹杂着一抹清雅的兰香。 这个味道……他的神情蓦地僵住。 如果他没记错,雪衣,他前世的妻子,最爱用这个味道的香露。 这个味道的香露没有卖的,得自己调配,要用三份玫瑰露,配一份兰香露。 他忽然有些激动,不禁吃力地转动头颅,打量着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土坯房,屋子很宽敞,四周的摆设很简单,不过是一般的人家中都会有的东西。 屋子一侧的墙壁上有个壁炉,壁炉里燃着烧得旺旺的木柴,橘蓝色的火焰跳动着,闪耀着瑰丽的光芒。 壁炉跟前有一个小小的方桌,方桌旁边只有一个长条凳子。 他看到墙壁的一侧摆着一个简陋的木头架子,架子上放着很多贴着红笺子的白瓷瓶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外边传来可怕的风声,像怪兽一般咆哮着,仿佛可以席卷走地面上所有的东西。 小腹的部位火辣辣的疼,啊——他想起来了,他押解五百万赈灾款去灾区,没想到却被自己人暗算,小腹上挨了一刀。 真是不应该,他的队伍里什么时候混进了奸细? 想到暗算自己的人,他心中有些疑惑,江旭辉从七岁便跟在他身边,到如今已经十二年了,一身武功也全是他亲手教的,深受他的信任与重用。 他怎样也想不到,那小子竟然会是奸细。 说起来,都是他太过大意,若非笃定无人敢向他下手,他也不会着了那小子的道。 其实,他小腹上挨的这一刀并没有很严重,没有让他开膛破肚,肠子流满地,只是一个一寸多宽的伤口而已。 ------------ 第五章 救命恩人 真正严重的是刀上淬了毒,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若非他功力深厚,早在中毒的一瞬间就死翘翘了。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好不容易才筹集来的赈灾款被劫,不知道那些灾民今年要怎么熬过这个冬天? 他忍不住挣扎着爬了起来,发现自己赤着上半身,腹部扎着厚厚的白布,他四下找了找,看到自己的衣裳放在枕头旁边,衣裳都浆洗过了,被人很干净地叠起来,衣裳上边放着一张纸条,用他的金簪子压着。 他拿起纸条,上边是娟秀的字体,尚自散着墨香。 ——你伤的很重,如果醒了,别乱跑,我出谷去买粮食,会尽快赶回来。 这字体……他的心狠狠的一颤,这熟悉的字体,竟让他热泪盈眶。 这是雪衣的字,这一手圆润娟秀的字体,分明是出自雪衣之手。 莫非,他已经找到雪衣了吗? 他情绪激动地躺了回去,再次闭上眼睛。 他等啊等,想要等着这里的主人回来,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回来,不知不觉,竟然又睡着了。 不知又昏昏地睡了多久,他忽然被房门开启的声音惊醒。 眼前一片漆黑,已是深夜,窗外仍然是可怖的风声。 他有些冷,扭头看看,壁炉里的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 他听到外边响起剧烈的喘息声,好久以后,才响起“哒哒”的声音,那应该是有人在用火石打火,有火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进来,外边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帘子被人挑开,一点灯火中,有人走近。 就着豆大的光芒,他看到,那是个女人,那女人一手举着蜡烛,另一隻手上挽着一件银狐皮的大氅。 她微微地有些喘息,轻手轻脚地把蜡烛放到壁炉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把手中的狐裘大氅叠好,放到墙边的衣箱上。 曲陌吸吸鼻子,用力反复地搓了搓冻得冰冷的手掌,然后从桌子上拿起蜡烛,快步走到壁炉跟前,壁炉旁边摆着一摞码放得很整齐的木柴和稻草,她拿了几块,丢进壁炉,又抓了一把稻草,放到蜡烛的火焰上引燃,丢进壁炉,又丢了几块不是很粗大的木柴进去。 木柴噼啪作响,渐渐地,火光大了起来。 她蹲在壁炉旁边烤火,瑟瑟发抖的身子渐渐地不那么抖了。 这该死的天气,真是可怕,她几乎以为自己回不来了,若非她在平常经常出谷的那条路沿途两旁的树枝上繫了显眼的红布条,搞不好今天真的会迷路,然后冻死在这山谷中。 屋子里突然响起男子低沉的嗓音:“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蓦地回头,便看到一双晶亮的眸子,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 “这里是迷神谷!”她有些惊奇,根据她的推断,这男人身上的伤应该至少要到明天早上才会醒的。 她给他留纸条,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妳又是谁?” “我叫曲陌!”她简单扼要地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又道。“是个郎中!” “怎么写?”他有些强势地追问。 “弯曲的曲,陌生的陌。” “曲陌?”秋宛尘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随后道。“我叫秋宛尘!” “喔。”她对他的名字不甚感兴趣,缓缓地站起身道。“你醒来多久了?” “刚刚才醒来!” “哦!”她的语言一次比一次精炼,她累坏了,话都不想说,但仍然走到床边左边,伸手给他把脉。 她的手冷得像冰,搭在他的腕脉上,有种沁人的寒意。 他忍不住仔细地打量起她。 她长得不是顶美,不够艳丽,也不够娇柔,却很耐看,小巧精致的一张脸孔,尖尖的下巴,眉若远山,大大的眼睛,琼鼻高耸,嘴唇总是喜欢轻轻地抿成一线。 他的心不禁怦然一动,他忍不住想起前世的雪衣,他记得,雪衣就喜欢做这样的动作,雪衣总是喜欢将漂亮的唇瓣轻轻地抿成一条线,然后含着几许羞怯的目光望着他。 他注意到她头上的一支簪子,很普通的白玉簪子,簪头是朵梅花,下边垂着长长的流苏,鹅黄色的流苏,跟雪白的玉簪子搭配在一起,有种令人心弦颤动的优雅。 他有些激动,恍然想起,雪衣仿佛也有一根这样的白玉簪子,长长的流苏垂在她雪白的颈子上,他总是看得失神。 忽然间,他的喉咙一哽,眼眶里便情不自禁地溢出几点泪花。 她注意到他眼角的泪,不觉有些吃惊地问:“痛?” 他惊觉自己的失态,赶忙抬手,尴尬地将眼角那不争气的几滴眼泪抹去,含糊地说:“是啊!有些痛!” 她莞尔,好像没有想到,他这样的男子竟然也会怕痛。 突然,她的神情有些愕然,心中不免暗笑,她又不认得他,又不知道他是怎样的性情,怎么会有这样理所当然的想法? 可是?端详着他陌生的脸孔,她不知为何,却从心底深处,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她应该认得他似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失笑,真是好笑,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你的脉象很平稳,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溺水时,你及时进入了龟息状态,所以没有喝下很多水。只是需要休养一阵子,至于你腹部的伤口倒不是很严重,只要小心调养,别让牠撕裂,很快就能好。”曲陌收回手,向他汇报了一下他的病情,然后随口问道。“要小解吗?” 他有些尴尬,但仍然点点头。 “你等一下!”她平静地说着,起身,走到外边的那间堂屋,从竹筐里拿出一个崭新的夜壶,回到卧房里。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是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他的脸红了,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我自己来!” 该死的,难道她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 她把夜壶递给他:“完事叫我!” 说完,她转身走出卧房。 过了一会儿,卧房里响起他的声音:“我完事了!” 她回去,从他手中接过夜壶,拿去茅厕倒掉。 茅厕也在屋子里,她的这间房子是“l”形的,是她自己亲手盖的。虽然简陋,却能遮风避雨。而且因为那棵优昙婆罗树挡住了大部分的凤,也不需要担心屋顶会被狂风吹跑。 卧房在“l”的一端,堂屋在“l”的拐弯处:“l”的另一端是一间储藏室,尽头是茅厕,在储藏室和茅厕中间有一个用来隔除味道的空房间,房间里撒了香料,阻隔了茅厕里的味道。 茅厕十分简陋,是她自己挖了一个深坑,专门用来处理秽物,墙角堆了泥土,有秽物倒进去以后,会用铲子铲些泥土丢进去掩盖掉,这里的通风做得很好,里边倒是没有太难闻的味道。 夏天的时候,她会在这里撒上药粉,绝对不生蚊虫。 把夜壶里的液体倒掉,她拎着夜壶回到堂屋,又往返了几次,把夜壶冲洗干净,这才回到卧房里,把夜壶放到床铺下面。 他很平静地开口:“我饿了!” “那你等一下,我去熬些米粥给你喝。”她忽然扭过脸去,用袖子掩住口鼻,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 第六章 心生疑虑 “妳感冒了吗?”他忍不住关心地问。 “有一点,外边太冷了!”她平静地说着,站起来,走到墙边的箱子旁边,在箱子里又找出一根蜡烛,点燃,拿了蜡烛走出这个房间,来到外边的堂屋里。 堂屋的门口有一口炉灶,炉灶上摆着油盐酱醋之类的调味料,旁边是两只木桶,木桶里有水,灶台旁还有个陶制的风炉,炉子上有烧水用的铜壶,正对着大门的地方是一张破旧的桌子,桌子上有粗瓷的茶壶茶碗,桌边只有一张长条凳子。 在堂屋的门口,放着一隻用竹篾编的竹筐,竹筐里是她今天采购来的粮食,她将蜡烛放到灶台上,然后吃力地把竹筐拖到一旁,在墙边的木箱中找出一些木炭,塞进风炉里,开始生火,烧了一壶水。 把双手洗干净以后,她倒了一碗热水给自己喝,暖了暖身子,又倒了一碗端进房间,喂他喝下,然后才手脚麻利地找出一隻瓦罐,又找出大米,很快地,便熬了一罐香喷喷的大米粥。 她盛了一碗,走进房间,坐到床边。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她却按住他的肩膀:“别动,你伤到小腹,不要用力,不然伤口比较容易撕裂。” 于是他躺着没动。 她动作纯熟地捏着调羹舀了一匙白粥送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用唇瓣试了试温度,觉得不烫口了,这才将粥送到他的嘴边。 小心地,喂他喝下。 他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望得她不禁两颊绯红。 “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她实在是忍不住,向他提出抗议。 虽然他的眼神不讨厌,可是这样**裸的眼神,却让她不知所措。 她很少会在一个男人面前不知所措,可是这个男子,却给了她极大的压迫感。 她从未见过这么强势的男人,只是一个眼神,就可以让她脸红心跳。 他突地挑起唇角,扯出一抹邪邪的笑意:“这里只有妳一个人,我不看着妳,又能看着谁?” 她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这个家伙,可还真是没正经,竟然对她说这种话,这分明就是调戏她。 她接下来的喂食动作顿时就变得有些粗鲁。 他险些被她噎死,好在不过是碗粥,呛了几口,总算吞进肚子里了。 喂他将粥喝完,她逃也似的抱着空碗冲出卧房,然后站在堂屋里拼命地喘着大气。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会这么紧张和害怕? 她甚至连他的眼神都不敢触及,她总是觉得,若是瞧了他的眼神,会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她在堂屋里磨蹭了半天,才端了一碗清水和青盐又走进去,让他漱口,然后替他掖好被子。 黑暗中,他一双乌眸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身影。 心中在猜测,她……会是他的雪衣吗? 将碗洗干净,她又烧了些热水,倒在洗脸用的铜盆中,端进了卧房里,放到桌子上,然后走到床边,鼓足了勇气,凝视着他乌黑深邃的眸子,沉声道:“我来帮你擦身。” “擦身?”他不禁有些吃惊她的提议,这么冷的天气,她要帮他擦身? 她看出他眼底的吃惊,脸顿时红起来,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地解释道:“你中了毒,吃过解毒药以后,毒会随着汗液排出体外,附着在皮肤上。” 听她这么一说,他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身上黏糊糊的,不太舒服,想到这里,不觉勾了勾眉梢,心底有一些欣喜,便微颔首道:“好!” 于是她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走到桌边,拧了一条热毛巾,走回来伸手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和大氅,动作很快却很轻柔地帮他擦拭了一下身体,然后迅速地把被子又给他盖好。 老天,这男人的身材要不要这么好? 他看起来似乎很瘦,其实身上全是肌肉,可是他身上的肌肉又不是那种莽汉似的,他身上古铜色的肌理线条十分流畅柔和,甚至还泛着淡淡的光泽。 只可惜小腹处的八块腹肌被白布裹起了大半,让她瞧不见,不过那个部位她在给他裹伤的时候已经瞧过了。 哎呀呀,她的脸忍不住就红起来,老天爷,她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曲陌,妳是个郎中,不是一个色女!怎么可以对着一个伤患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忍不住拼命地提醒自己,自己的身份。 她是一个郎中! 他忍不住问:“妳经常服侍病人吗?” “啊?”她猛地回过神,傻呆呆地看了他几眼,才意识到他刚刚问了什么?便慌乱地点点头:“是啊!” 随后急匆匆地转身奔到桌边,又拧了热毛巾回来,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动作。 想到她可能已经不止一次帮陌生男子擦抹身体,他本能地有些不高兴。虽然他还没能确定,这个女人就是雪衣的转世,但是就凭她有三分像雪衣,他也觉得自己有资格不高兴。 “妳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他气呼呼地问。 她被他问得脸上的红晕更严重了,硬着头皮开口道:“在我眼中,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之分!” 他戛然愣住。 ——在我眼中,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之分。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似乎雪衣也说过这样的话。 他还记得,雪衣生来便先天不足,久病于榻,也因此,才久病成良医。 雪衣的身子略好了些,便嫁给他做了他的王后。 那时候,雪衣总是给人看病。 太监,宫女,侍卫,有了病,总是会去找她。 他便很生气,他总是同她争吵,认为她不守妇德,她却义正词严地告诉他,在她的眼中,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之分。 她总是这么倔强。 时间久了,他便觉得累。 再加上她因为身子孱弱,久久未能怀上龙嗣,他便另娶了玄冰儿。 只是一念之差,他不止害死了她,也害死了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 “你……在想什么?”她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秋宛尘。 他茫然的眸子瞬间迎上一双澄净的眼睛,竟本能地感觉到一阵惊慌。 老天,他怎么没有注意到? 她的眼睛……竟然和雪衣一模一样,都是那么清澈,无暇,坦然得让人羞愧。 她微微皱起眉头,清澈的眼神中透出一抹疑虑。 天知道这男子刚刚发呆的样子,看起来有多可怕。 其实,也不该用可怕来形容,只是,她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或许,那是悲伤。 还有一种深深的自责和愧疚的感觉。 她从未见过有人露出过这样的神情,看着他的表情,她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的心竟然有些隐隐作痛。 有种想哭的欲望。 这让她觉得好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会被这个男人的情绪牵着鼻子走。 “没什么。”他的脸一红,赶忙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只是担心我的人会找我。” “哦!”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心中并不相信他的说辞,但是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 她想,他应该是在想念那个名叫雪衣的女子吧。 心底不由隐隐生出一股淡淡的酸意,她垂下眼帘,轻声道:“那他们可要找好一阵子了,这处山谷,每到这个季节,都会刮三四个月的暴风雪,这段期间之内,没有人能进来,也没有人能出去。” ------------ 第七章 雪衣是谁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竟然莫名其妙地嫉妒起那个名叫雪衣的女子。 或许,她在心中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或许她只是嫉妒那个名叫雪衣的女子,有这样一个男子,即便是快要死掉了,也心心念念着她吧。 “什么?”听到她这样说,他的心头不由得一紧,有些担心皇宫里的傲仲轩,他真怕朝中的人都以为他死掉了,那样一来,不止朝中的势力会重新洗牌,就连好不容易停止的战争怕是也会重新开打。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在他的视线中消失。 她临走时吹熄了蜡烛,但是因为屋子里有壁炉,光线却是很好。 曲陌用剩下的热水,匆匆盥洗了一下,把自己打理干净,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拿了自己的那件狐皮大氅走出来,墙角有一堆稻草,铺得厚厚的,她躺到了稻草上,将大氅盖到身上。 今天,她出去奔波了一整天,在距离这处山谷最近的村子里,好不容易才从村民手中买了一些粮食。 若非是她经常会帮村民们治病,那些村民们是绝对不会把用来过冬的粮食卖给她的。 她在心中盘算着储存的食物,地窖里还有一麻袋马铃薯和一麻袋番薯,是她自己种的,加上她这次买来的一些粮食,省着点吃,应该足够他们两个过完这个冬季的。 她冒着风雪赶回这个鬼地方,早就累得要死,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只是她的睡梦中,并不安稳。 她梦到一个人,一个她看不清楚容颜的男子,不停地在叫雪衣的名字。 她对那人说,她就是雪衣,可是那人却狠狠地推开她。 他说,她不是雪衣,然后他就搂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同样看不清楚面容的女子离开了。 她想要去追,可是四周却突然涌出一团浓雾,让她连方向都辨别不出来。 她急的要死,想要喊救命,可是声音却仿佛被哽在喉咙里,说什么也发不出声音。 转天一大早,当秋宛尘挣扎着走出房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一个娇小玲珑的女人,蜷缩在一堆乱糟糟的杂草中,睡得甚是不安稳。 突然之间,他有些恼怒,恼怒这个女人对自己身体的不爱惜。 这么冷的天气,她竟然就这样睡在地上。 就算墙壁的另一端便是壁炉,刚睡下的时候不会觉得冷,但是经过这一夜,壁炉的火已经熄了。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脚步声,她猛地从梦中惊醒,旋即,她对上一双宛若深潭的眸子,那双眸子里还充斥着莫名的怒意。 她眼神茫然地四下瞧了瞧,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刚刚是在做梦,不禁松了一口气,忽然又觉得有些头疼,本能地皱起眉头,动作娇憨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声音犹带着未睡醒的沙哑:“你怎么起来了?” 她看着他,突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天,这个人……眼前的这个人……不就是她在梦里梦到的人吗? 她虽然没能在梦里见到那人的脸孔,却清楚地记得他的身形,还有他的声音。 那冰冷的嗓音,透着无边的寒意,让她即便是在梦里,也觉得冷。 想到她在梦里听到的声音,她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他不悦地皱起眉头了,隐忍着心中的怒气,乌黑的眸子锁着她睡眼惺忪的小脸儿,质问道:“妳怎么睡在这里?” 她从稻草堆里爬了起来,用手揉揉鼻头,感觉有些鼻塞,不禁皱眉解释道:“我这里只有一张床。” 让给了她,她自然没有地方可以睡,只能将就着睡在这里。 说着,她不禁打了一个喷嚏,赶忙从怀里摸出一条手帕去擤鼻涕,然后问道:“你出来干吗?快点进屋子里边去,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若是裂开的话,便不好痊愈了。” 他却不肯乖乖进屋,看到她的头上有汗珠,便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她惊觉自己刚刚睡醒的样子一定很狼狈,不禁有些赧颜,把身子转了过去:“没什么?只是个噩梦,不要紧的,你到底出来干吗?有事情大声喊就好了。” 他的乌眸一直都紧紧地锁着她的脸庞,他无视她的狼狈,轻声道:“火熄了!” “喔,我先扶你先回房间吧!别乱跑了,万一伤口裂开就糟糕了,我马上把火点着。”她顾不得自己的形象,走过来扶住他。 他看到她如云的黑发披散在身后,一根枯黄的稻草很显然地粘在她的发顶,不觉本能地冲她伸出手。 她戒备地躲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他:“你干吗?” 她的戒备让他懊恼,但他仍然解释道:“妳的头发上有一根稻草,我想帮妳拿下来。” 她诧异地抬手,在头上摸了摸,果然摸到一根稻草,小脸顿时红起来,她就知道,自己刚睡醒的这副模样见不得人。 偏她又躲不开他,只得一直在他面前丢脸。 她急匆匆地把稻草丢在地上,重新走到他身边扶住他,小心翼翼地把他送回到木板床上。 她把壁炉里的火点燃,这个鬼地方,若是没有火,即便是在屋子里,也会被冻成冰人。 然后回到堂屋里,把大氅穿上身,并且戴好帽子,裹好围巾,木桶里已经没有水了,她吃力地推开大门,寒风打着旋涌进来。 门外,是一片狂风暴雪。 雪神和风神仿佛都在发怒一般,雪花被漫天的风雪卷上半空之中,迷离着飞舞。 仿佛天地间都笼罩在这一片狂风暴雪之中。 幸好她这屋子修在了背风处,否则的话,早被外边的暴风雪吹跑了。 她艰难地用木桶在地上收了两桶干净的雪,然后迅速地逃进屋子里,把门关上,并且落了闩。 真是好可怕的暴风雪! 第一次经历这里的暴风雪时,她差点被吓破胆。 从此便打定主意,再也不在冬季留在这个鬼地方。 只是没想到,她才想在暴风雪来临之前离开这里,却遇到他。 她忍不住幽幽叹息,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子,仿佛是上天特地安排他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只为了耽搁她的行程。 不知道师姊怎么样了,师姊每年的冬季都会去一趟京城,采买一些名贵的药材,好为娘亲治病。 但是今年她没法子回家,娘亲无人照应,师姊肯定没有办法再去京城了。 其实她知道,师姊根本就不是只为了药材才年年去京城。 在京城,有一个让师姊很牵挂的人。 而这个人一定是一个男人。 她曾经偷偷看到过,师姊手臂上的守宫砂已经不见了。 暗夜王朝的女婴,只要一出生,就会由接生的稳婆在婴儿的手臂上点上守宫砂,以示意贞洁。 听说,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有很多女子在初夜的时候都不会落红,因此总是会遭到夫家的误解和虐打,发生过无数的冤案。 后来,在几千年前,有一位女神医,用秘方调制出一种名为“守宫砂”的药物,将这种药物点在处子的手臂上,除非是同男子发生亲密关系,不然的话,守宫砂终身不褪。 由此,保住了不少女子的贞洁名声。 而守宫砂的药方也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 ------------ 第八章 霸道男子 师姊手臂上的守宫砂已经不见了,很显然是曾经同男子发生过亲密行为,以师姊那样心高气傲的性子,真是不知道在京城里的那个男子到底是生得何种模样,才会让师姊如此的牵肠挂肚?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用雪烧了水,简单地梳洗。 一整个早上,她手脚不停,一直都在忙碌,她用热毛巾帮他擦脸,并递给他青盐让他擦牙。 他有些诧异她服侍人的娴熟,便是他府中那些常年服侍他的小厮,也不若她的熟练和细心。 然后开始做饭。 他的饭依旧是米粥,她自己却丢了两颗红薯进壁炉里。 喂他吃了早饭,她在储藏室里找了一些药,放进药罐里,一边啃红薯一边给他熬药。 药房里的药是她平时在这处山谷中采的,晒干后,处理一下,做成针对各种病症的药丸或药面,带出谷去可以跟附近的农家换些粮食。 喂他喝了药,又帮他换了伤药,幸好他的伤口并没有裂开。 一整天,她都很忙碌。 她用忙碌,来忽视掉这个男人的存在。 虽然她心知,这些都是徒劳的,因为这个男人有着极强的存在感。 便是他不说话,只是躺在那里,也能让她感觉到,他炽烈的目光。 他一直都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只要自己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就会那样的看着自己。 这让她不自在,可是又不知道要怎么制止他,不让他再看自己。 直到天彻底的黑下来。 她端了热水给他擦脸,让他刷牙。 她很注重卫生。 他终于发现她的手腕上裹着细白布,忍不住问:“妳的手腕受伤了?” “嗯,一点小伤,不碍事。”她随口答着,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给他解毒的方法。 他突然又道:“今天妳不要睡在外边了,妳睡床吧!我去睡外边!” 她愣了一下,感觉到他的体贴,但仍然开口拒绝了他的好意:“开什么玩笑?你是病人!” “我是男人!”他坚持自己的决定。 “这跟男女无关!”她不喜欢他的大男人主义,事实上,她一直都不太喜欢太霸道的男人。 太霸道的男人,会让她觉得危险。 见到她屡次驳回自己的决定,他的脸不悦地沉了下来:“我坚持!” “懒得理你!”她端了水盆出去,觉得这个男人有些欠揍。 这个男人真该庆幸,他遇到的是她,若是换成师姊的脾气,搞不好直接就把他丢了出去,才不会管他的死活。 他缓缓地起身,拿了自己的虎皮大氅,慢慢地走出去。 “喂,你又出来干吗?”她有些气急败坏,冲过来把他拦在门口。“外边冷,快进去!” 这里晚上的温度比白天要低上许多。 他微垂着头,凝眸望着她脸上的愤怒,认真地质问:“妳也知道外边冷吗?” 她被他质问得有些无语,突然间觉得这个男人简直是麻烦的代名词,她当然知道他是好意,但她也知道他是病人。 “妳已经感冒了!”他如实地说出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然后开口道。“我不希望我的救命恩人因为一场感冒死在这里。” “你说的太夸张了!”曲陌不高兴。“我有吃药!” “那就更应该睡得暖一些!” “秋宛尘!”她终于生气了,用力地瞪着他。“你到底想怎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无比专横的语气道:“给妳两个选择,第一,妳到床上去睡,第二,我和妳一起睡在外边。” 她恼怒地瞪着他,突然大步转身走到门口:拿掉门闩,用力把门板推开,外边的狂风卷进来,带进来很多白色的雪花。 “我还有第三种选择,请你滚出去,你爱死就上外边死去,别死在我的房子里,省的我还得给你收尸。”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只知道,她不喜欢他这个陌生的病人来替自己做决定。 这里是她的房子,是她的地盘,她才是主人! 她不需要他来替她决定,她该怎么做! “妳疯了!”他被她的举动气得要死,强忍着小腹部位的疼痛,大步走到门口,用力将门板合上,并且上了栓。 他愤怒地瞪着她:“我给妳第四种选择,妳跟我一起睡在床上,可以了吗?” 他忍不住想,这女人也许真的是雪衣的转世,因为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简直固执得欠揍。 她的脸攸地红了:“你在胡说些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老天,让她和他睡一张床,这家伙置她的名节于何地? “‘男女授受不亲’?”他突然勾起薄薄的唇角,露出嘲讽的浅笑。“妳把我身上的衣裳脱得一干二净为我疗伤的时候,妳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 虽然他醒来的时候,身上穿着裤子,但是很显然,他的裤子是被她脱掉又穿上的,他被人伤到腹部,裤子上应该满是鲜血才对,可是他醒来时,身上穿着的裤子却是干净的,而且上边破损的地方都被缝好了。 这说明了什么?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他的裤子曾经被她脱掉过,而且是连内裤一起! 他敢保证,他身体的每一寸都被她看过了。 “我……”她没想到他竟然会用这样的问题来刁难自己,眼前本能地浮现起他衣服包裹着的健壮的身体,还有那古铜色的肌肤,以及八块腹肌。 她不禁恼羞成怒,红着一张俏脸嚷道:“我是大夫,你在我眼中是病人,病人是不分男女的!” 却见他唇角的那抹笑攸地加深:“是啊!我是妳的病人,病人是不分男女的。” 她想要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该死的,她竟然被他的三言两语就打败。 他察觉到小腹部位似乎有些黏腻的液体淌了出来,忍不住苦笑:“妳是打算在这里继续和我争执,还是先帮我处理一下伤口,我想,我的伤口似乎裂开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冲到他身边扶住他,有些幸灾乐祸地嘲讽道:“活该,谁叫你一定要同我争执的!” 他冷声道:“如果妳不同意我的条件,我可以考虑动手抱妳到床上去!” “你……”她气急,恨不得干脆把他丢出去自生自灭算了,但是出于“医者父母心”的职业道德,又没有办法真正做这样的事,只好懊恼地把他扶到床上,然后动手帮他处理伤口。 不知道她是不是今年犯了太岁,才会遇到这样不可一世的麻烦男人。 她终于没能拗过他,躺到了这间房子里唯一的一张床上。 因为她不睡床,他果真就要扛她进屋。 她被他吓到,一方面担心他的伤口会再次裂开,其次也是不想那么没有尊严地被他用扛的丢到床上去,只得懊恼地躺到了床上。 心里不停地在碎碎念,为什么她要这么倒霉地遇到这个霸道男? 他站在床边,脱掉身上的外衫。 她吓得坐了起来,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举动:“你你你……你不是说要去睡外边吗?” “我改变主意了!”他的身子像座山一样的躺到她身边,顺带着把她搂进了怀里。 “秋宛尘——”她尖叫着他的名字,拼命地从他的怀中挣脱,然后抱着被子,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坐在那里,用力地瞪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给妳的第四种选择!”他躺在那里,看着她一脸戒备的神情,淡淡地说。“为了我们都不生病,我和妳一起睡!” ------------ 第九章 神医得病 “你混蛋!”她口不择言地骂着,玉雕般的小脚凶狠地踹了出去,一下子就把他从木板床上给踹了下去。“你快出去,我才不要和你睡在一张床上!” 他狼狈地跌在地上,伤口被震动,不禁发出一声闷哼。 “呀——”她这才想起来,他身上还有伤,俏脸瞬间闪过一抹愧疚,不过旋即,她便又理直气壮起来。 本来就是这个男人不讲理,男女授受不亲,他们两个什么关系都没有,怎么能同睡一张床? 他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写满了各种情绪的小脸,无奈地笑了笑:“好了,我不逗妳了,我出去睡。” 她的眼睛顿时瞪大,这个男人……刚刚竟然是在逗她吗? 他拎起自己的大氅,穿上鞋子,转身走了出去,躺到那堆稻草上。 因为墙壁的另一边便是壁炉,所以这里一点都不凉。 他忍不住好笑地想着,这个女人的性子……倒真的和雪衣不一样。 雪衣可从来都不会做出这么泼辣的事。 屋子里响起小小的喷嚏声,一个又一个,一连打了十几个喷嚏,屋子里才安静下来。 紧接着,又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她似乎找到了草纸,来擤鼻涕。 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不得不担心她,那么娇弱的身子,受了寒,搞不好真的会生病。 不出他所料,她果然病了,半夜的时候,她浓浊的呼吸声吵醒他,他本能地察觉到不好,于是进了卧房,来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才发现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他低声咒骂着,先往壁炉里丢了几块木柴,然后点燃蜡烛,穿上大氅,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出房间,在外边的堂屋找了半天,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堆老姜。 他忍着腹部刀伤带来的疼痛感,捡起一块姜,用水洗干净,把姜切成了极细的姜丝,丢进瓦罐里,又舀了些水进瓦罐里,然后开始烧火。 不一会儿,屋子里便充斥着浓浓的生姜味道。 他倒了一碗姜水出来,端着这碗姜水回到卧房,坐到床边,用力地推她,想要把她推醒。 但她却睡得死死的,无论他怎么推,她都没有办法给他半点回应。 他只好懊恼地发出一声低咒:“该死!” 随后,他仰头,把辛辣得让他想吐的姜水含进嘴里,然后俯身,将姜水送进她的口中。 许是察觉到姜水的辛辣,她发出一声抗议般的嘤咛,试图把脸扭到一边,但他却捏住她的下巴,坚定地把口中辛辣的液体哺入她的口中。 他不懂医,他懂的只有几个比较常见的小偏方。 用生姜治感冒,还是雪衣告诉他的。 曲陌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是穿着衣裳洗了个澡一般,浑身上下湿淋淋的。 身体感觉很疲惫,又觉得很轻松。 她懒懒地睁开眼睛,屋子里点着蜡烛,壁炉里有着火光,窗外一片漆黑,唯一不变的就是呼啸的风声依旧那么恐怖。 “秋宛尘……”她怯怯地叫着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存在会不会是她的一场梦。 她才确定自己喜欢上这个男人,她不希望自己是在做梦。 厚重的门帘被挑开,他从外边走进来:“妳醒了?” 她惊喜于他的存在不是梦,想坐起来,他却大声制止了她:“别动!妳刚出了一身汗,现在若是出来,会着凉的。” 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只好继续闷在被窝里,忍受着身上的黏腻。 他走到床边,伸出修长的手掌,在她的吸气声中,覆上她的额头。 他的手掌很漂亮,有一点粗糙,掌心硬硬的,上边长了一层薄薄的茧子,应该是长期练剑磨出来的。 他刮了胡子,一扫之前的颓废,看上去精神了许多,也俊俏了许多。 她忍不住便想,下巴上没有胡茬的他,原来是长这个模样。 “我睡了多久?”她问,同时有些懊恼,明明自己才是郎中,结果竟然病倒了,反而要他来照顾。 “一天一夜。”他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幸好,烧退了!” 她忍不住有些好奇:“你给我吃了什么药吗?”不然,她的感冒怎么可能会好得这么快? “生姜!”他一双黑眸不着痕迹地落到她有些干裂的唇瓣上,她的唇,吻起来的滋味很好,他很想再找机会尝尝,却心知现在不是好时机。 她有些讪讪的:“其实药房里有治感冒的药丸。” “那些药丸全都起着很奇怪的名字,我不知道都是干嘛用的。”他打开她的衣箱,从里边找出一套换洗的衣裳,丢给她:“把衣裳换了。” 说完,他转身又走了出去。 她乖乖地缩在被窝里,把他丢给她的干衣裳换上,然后穿鞋下了床,走出卧房,就看见秋宛尘正站在灶台跟前炒菜,空气中弥漫着菜香味。 她忍不住微微地轻挑了一下眉梢,她没想到,他竟然会煮菜。 看见她出来,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别出来!外边冷!” 她有些尴尬,他们两个,明明她才是大夫,如今她却成了被病人照顾的大夫。 她听话地退回去,抱着大氅在壁炉旁边的长条凳子上坐下,想要烤烤火。 不一会儿,他端了饭菜进来,饭是大米饭,菜是清炒土豆丝,还有一碗加了很多生姜的白菜汤。 然后,他坐到她身边,一声不吭地闷头吃饭。 她有些别扭地拿起筷子。 很沉默的一顿饭,吃得她很无趣。 终于,他们两个吃完饭了,她想帮忙收碗,他却坚决制止了她。 她忍不住担心地问:“你身上的伤口怎么样?” “还好!”他淡淡地扯出一抹笑意。“暂时还不会再次裂开!” 他把碗盘拿出去洗刷,好一会儿才回来,回来时,手上端了水盆,让她盥洗。 她十分懊恼,其实她很想洗澡…… 他不禁对她有些好奇:“妳一个女孩家,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 此时的他,已经对这里恐怖的天气有所领教了。 “我的确住在这里,但这里不是我家,我只是帮我娘来这里采药而已,每年到了冬天的时候,我会回到镇子上去住。救你的那一天,我本来想要离开这里的,结果你却从悬崖上掉了下来。我的轻功虽然还好,却不够力气带你一起跳上悬崖,只好留下来照顾你了。”她闷闷地说出这些事,心中不免想起娘亲。 不知道娘亲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依然那么痛苦? 娘亲和师姊肯定十分担心她。 “这么说,是我连累妳了?”他突然间,觉得这次受伤受伤实在很值得,至少,他找到了一个很像雪衣的女人。 她懊恼地白了他一眼,有些孩子气:“你知道就行!” 他莞尔,端了水盆离开。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突然觉得堵得慌,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那个,他曾经在昏迷的时候,不停地叨念的名字。 雪衣…… 便是这个名字,她在他的口中,不晓得听了多少次。 此时想起这个名字,她的心里,就好像出现了一只小手,将她的心脏握住。 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奇怪,在她的心中,竟然会出现一种名叫嫉妒的情绪。 她本能地讨厌那个能让他一直挂念的女子。 她非常非常讨厌! 她忍不住便找出一支紫色的竹笛,坐回到壁炉边,烦闷地吹起来。 ------------ 第十章 红尘怨 很清幽的一首曲子,听到秋宛尘的耳中,却像一记闷雷劈进他的心中。 他仿佛整个人呆住,站在卧房的门口,静静地听着她吹奏的曲子。 这首曲子,这世上不该有人会吹。 因为这首曲子是雪衣作的,雪衣给牠起名为《红尘怨》。 那是他迎娶玄冰儿之后,雪衣的伤心之作。 她一直都是怨他的,怨他的薄情。 她嫁他那么多年,没能怀上身孕,他便变了心。 这首曲子,甚至连曲谱都没有,除了雪衣,世上绝对不会有人会这首曲子才对。 不然的话,这些年,他不会没有听过这曲子。 如今,他再次听到这首曲子,心情的激动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已经完全确定,这个女人就是雪衣的转世,不然的话,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她的习惯动作,她惯用的发簪样式,她会吹的曲子…… 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中的暗示。 判官说,一切随缘! 那么,她就是他的缘! 一行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涌出来,自他坚毅的脸庞滑落,蜿蜒至嘴角,他轻轻一舔,好苦,好咸。 这样的泪水,前世的雪衣不知道偷偷流过多少。 直到卧房里的笛声消失,他才抹干脸上的泪,掀开厚重的棉帘走进去。 “怎么想起来吹这么哀伤的曲子?”他装作很随意的样子,开口问。 莫名的哀愁出现在她的脸孔上,她微微地垂下头,眼神茫然地望着手中的那支紫色竹笛,不想告诉他,自己在烦恼什么?只是说:“我想我娘了。” 她很是不可思议地,对这个男人有了好感。 可是她又知道,自己和他是不会有结果的。 就这样吧!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两个人萍水相逢,只待可以离开这里,便各分东西。 这样也挺好。 师姊为了娘亲和她,便是有了心上人,也从来都没有同她讲过,更没有生出过离开她们的心思。 所以,她不能这么自私,不能为了自己一个人的幸福,生出这些不该有的心思。 他安慰她:“等我的伤好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她轻轻地叹息:“没那么容易的,这里的暴风雪,会持续三到四个月。” 或许,她做错了。 他身上的伤本就不重,不过是中毒罢了,她真该只把药留下来,然后丢他在这里自生自灭的。 这样,她也不至于会对他动心,乱了原本平静的一颗心。 原来,喜欢一个人便是这么简单,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表情,或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 她终于知道,娘为什么会为了爹,心甘情愿地受那样的苦。 只因为喜欢。 可是她这样有着负累的女人,又怎样轻易动心?怎能轻易地就喜欢上一个人? 除了他叫秋宛尘,她对他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他家中是否有妻妾? 看他的年纪,怎么也有三十岁了吧!这样的男子,想必家中已是妻妾成群,根本就不需要她来锦上添花。 “哦?”听她说他们短期内无法离开这里,他的脸上有着诧异,实则心中却在开心,他还在伤脑筋,等他们离开这里以后,他要找怎样的借口才能接近她。 这样一来,他连借口都不用找了,三、四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他让她慢慢地爱上自己。 他几乎已经确定,她就是雪衣的转世! 不然的话,这世上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会吹这样一首曲子。 他坐到她身边,强忍着拥她入怀的念头,柔声安慰道:“放心,我们一定可以平安地离开这里的。” 她莞尔,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是谁教妳吹的笛子?” “我师姊!”想起师姊,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妳刚刚吹的曲子好陌生,我从未在教坊中听过,也是她教妳的?”他开始不着痕迹地打听她的事。 她摇摇头,把玩着手中的竹笛,微垂下头,有种莫名的哀愁:“这倒不是,是我随便吹着玩的。” “是妳自己作的曲子吗?” 她歪着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就是好像我天生就会这首曲子,不知不觉就能吹出来。” 他勉强压抑住自己心底的激动:“那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她还是摇摇头:“不知道,我没给牠起名字。” “不如……”他坐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侧脸。 眼底,柔情似水。 “不如我给牠起个名字,好吗?” 她有些诧异地扭脸望着他,不期然,对上他柔情似水的眼神,心弦猛地像被什么拨动一般,攸地一跳。 顿时,忘记了自己想说的话。 他微笑:“好吗?” 她猛地扭回头,不去看他,呼吸在瞬间有些紊乱:“你好像对这首曲子很感兴趣。” 这男人,为什么老是用着的眼神看她? 每次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她都会觉得紧张。 他心里,明明已经有了一个名叫雪衣的女子,纵使那女子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他也不该用这样炽烈的眼神看旁的女子,不然的话,他又怎么能对得起心里的那个人? 还是说,这世上的男子本来就全是这样的? 经常听人说,天下男子皆薄幸,莫非,这个男子,也是这样轻易,就能忘掉自己的心上人,而移情别恋吗? 他自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说:“好听,我当然会感兴趣。” 她茫然,又有些冷淡地开口:“那你打算给牠取个怎样的名字?” 他想了想:“《红尘怨》,妳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红尘怨》?”她微微皱起眉头:“好哀伤的名字!” “我觉得这个名字配这首曲子蛮适合的。” 她忽然失笑:“的确是蛮适合的。” 一首哀伤的曲子,配上一个哀伤的名字,有种莫名的契合。 只是,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心底深处,偶然会涌出来的哀伤,到底是所为何事。 “喂,你这是干什么?”入夜,躺到床上以后,曲陌吃惊地看着秋宛尘的举动,忍不住惊慌地质问。 秋宛尘却只是将她的被子盖到她和他两个人的身上,然后再把她和他的大氅也一起盖到身上。 她在他的怀里挣扎:“秋宛尘,你到底在干吗?” 这个家伙,好端端的怎么又跑到床上来睡了?他应该去睡外边的稻草堆才对嘛! “别动!”他沉声喝止她的动作,语气霸道得十分欠揍。“当心碰到我的伤口!” 她果然不敢再挣扎,只是面红耳赤地瞪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孔:“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吗?” “天太冷,相互用体温取暖比较好。”他淡定地扯谎,用烂得不能再烂的借口糊弄她,手臂则坚定地搂住她纤弱的身子,然后微微皱眉,只觉得怀里的女人瘦得可怕。 “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她抗议,仍想努力地脱离他的怀抱。 天知道她现在一点都不冷,她不止不冷,身子甚至热得发烫,是臊的。 她从未和一个男人有过这样的肌肤之亲,好吧!她是穿着衣裳的,他也是穿着衣裳的,他们还没到肌肤之亲的程度,但是,她从未和一个男人这样子亲密相拥过。 他身上的味道不停地骚扰着她的嗅觉,她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身体仿佛一座火炉,热的烫人。 ------------ 第十一章 免费暖炉 好吧!她承认,在这样寒冷的冬季,有这样一个免费的暖炉抱其实是一件十分令人愉悦的事,可是……他是一个陌生人耶! 便是她已经对他动了心,已经确定自己是喜欢他的,但他不是她的相公,他怎么可以这样子和她亲密相拥?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的气息就喷在她的脸上,痒痒的,让她心慌意乱、心猿意马。 “我会负责!”他沉声向她保证。 “负责?”她终于忘记挣扎,神情紧张地看着他。“你怎么负责?” 负责?老天,他说的负责,不会是她想的那个负责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大条了! “娶妳!”他乌黑的眸子,定定地锁住她,看着她突然有些发傻的表情,突然间,很想笑。 “别开玩笑了!”她的心重重地一震,本能地反对道。“我虽然救了你,但是没想过让你以身相许,所以你可以放开我了,我不用你负责!” 老天,开什么玩笑?他会娶她? 天知道她现在最不需要的便是一个相公。 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在得知自己家中还有一个病重的娘亲的时候,都不会生出娶她的心思。 “我坚持!”他的态度十分强硬。 “你和我睡在一张床上,怎么和雪衣交代?” 他的眸子一阵紧缩,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妳说什么?妳怎么知道雪衣?” “你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叫雪衣的名字!”她坦然地回望他,却在察觉他眸子里的火热后有些心慌。 她不解,这男人为何要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仿佛变成了被野兽盯上的食物,心慌慌的,直到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我不需要向雪衣交代!”他的表情很平静,心中却似油烹一样。 他知道,她定是喝了忘魂汤,才会忘记自己前世的事,不然的话,她不会对“雪衣”这个名字如此的无动于衷。 老天,真的感谢地府那个该死一万遍的阎君,真的感谢地府的忘魂汤。 他不知道,若她依然存有前世的记忆,自己是否还有挽回她的机会。 他了解雪衣。 若是爱了,便是真心真意的爱。 若是恨了,便是决绝。 毫无挽回机会的决绝。 如今的他,惟有期盼,期盼她这一生都不会想起前世的恩怨。 不然的话,他将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他永远记得那一日,她唇边挂着刺目的血红颜色,坐在一堆同样刺目的血红颜色中。 她说——她愿与他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他知道她是认真的,她是真的恨透了他。 她甚至恨他恨到去喝忘魂汤。 她宁愿喝一碗忘魂汤,把他忘个一干二净,也不愿意给他一个原谅他的机会。 她微微一愣,迟疑地问:“雪衣……不是你的心上人吗?” 难道是她会错了意?误会了他和那个名唤雪衣的女子的关系? “雪衣是我的心上人!”他一双乌眸紧紧地锁着她的脸庞,拼命地想要在她身上寻找雪衣的影子。 “那你还……”她有些恼怒,为了那个命唤雪衣的女子不值。 这个男子未免有些太薄情了吧? 心中有了心上人,还逼她与他同榻而眠,虽是和衣而卧,但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她的名节尽毁,只怕这一生,再想嫁人,便是痴心妄想了。 可是这些事情,似乎从来都没有在他的考虑之中,他只是肆意妄为地,做他认为对的事。 “雪衣已经死了!”他缓缓地开口。“许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啊——”她乍闻死讯,有些吃惊。 不过旋即,她便意识到,他或许没有骗自己。 若是那个名唤雪衣的女子还活着,她不可能在他脸上看到那种悲伤到极致的神情。 他曾经在自己面前流露出的难过,绝对不是假装的。 恐怕只有真的失去过自己心爱女人的男子,才能做出那样的表情。 不,应该不是那样的表情。 便是他现在这样的表情。 此时此刻,在她的眼前,就出现了这样一张,刻满了悲伤的脸孔。 他虽然没有哭,但是一双漆黑的眸子中,射出的悲戚眼神,却深深地感染了她。 她有些心疼。 她知道自己不该,不该对这样一个陌生的男子动心,可她就是忍不住。 一个会为了心爱女子伤心若此的男人,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遇到第二个?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轻声同他道歉,心中突然便生出一抹释然。 她嫉妒了半天,没想到那竟然是一个死人。 “可是?我对你一无所知!”她渐渐地冷静下来,试图劝说他收回娶她的念头。“除了你叫秋宛尘,我叫曲陌,我们彼此对对方一无所知,怎么可以论及婚嫁?” 她虽然对他有好感,但是,却还没有到非君不嫁的地步。 “我叫秋宛尘,今年三十岁,是世袭的浔阳王,官居暗夜王朝的大司马,还是右相,家中无父无母,也无妻妾,只有一个妹妹,名唤秋若卿。”他淡淡地说出自己的信息,然后道。“该妳了!” “什么该我了?”她兀自沉浸在对他身份的震惊中。虽然她在他身上发现了一块金牌,对他的身份已经有了一点了解,但是此时从他口中说出来,却让她的心狠狠地一震。 也更加明了自己同他之间的差距。 他是堂堂的王爷,相爷,还是大司马。虽然她对官员的等级不是很了解,但是只一个相爷的名号就能把她吓上一跳。 相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位,朝廷的一品大员。 更别提他还有个王爷的身份。 老天,这样的男子,以自己一个小小的女郎中的身份,又怎么配得上? 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气,断然地拒绝了他的提议:“王爷,请恕我不识抬举,我不喜欢你,又怎能嫁给你?” 虽然说出自己并不喜欢他的话有些违心,但是此时此刻,她也只能这么说了。 想来,也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打消他娶她的念头。 他的表情顿时僵住,乌黑的眸子望着她,里边有一点怒意,他硬邦邦地说:“妳确定?” “我……”她刚想说她确定,就见一团黑影压了过来。 随即,她的嘴唇被一团柔软却略显冰凉的物体堵住。 她只觉得大脑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的炸开,然后便是一片空白,甚至忘了反抗。 她有些不安,自己的身体似乎在渴望着什么。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她应该狠狠地推开他,然后再给他一个耳光。 可是她的双手却完全地不受自己的指挥,甚至伸出去勾住他的脖子。 她乱了,完全乱了。 “该死——” 直到一声低咒惊醒她,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到底在做什么?一张俏脸顿时臊得通红。 老天,她刚刚到底在做什么? 只见近在咫尺的那个男人一脸痛苦的表情躺了回去。 他恨死自己的这处伤口了。 她微喘地坐起身,慌乱地抓过自己的衣裳。 她没有办法再和他同睡在这张床上,她害怕。 他是那样的霸道,刚刚的那个吻,让她完全的迷失了自我。 她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 在他的热吻下,她竟然连一点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她竟然在迎合他。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从他身边逃离。 他却猛地伸手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将她扯回他的怀中。 ------------ 第十二章 伤口又裂开了 “拜托,别走!”他强忍着腹部的疼痛,将她禁锢在怀中。 “不要,放开我,我们不该这样……”她惊慌失措地将握紧的双拳抵到他的胸膛上。 她好怕,好怕他会再次吻她的唇,这样的失控,她绝对不要再经历一次。 她怕自己会沉沦在其中,而无法自拔。 她不要! 她也不想! 她不能嫁给他,也不能爱上他,因为她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可做。 她有着割舍不掉的事情。 他却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的伤口,又裂开了!” 她很无语地看着他,如果刚刚没有那个吻,她或许会笑出来,但是刚刚偏偏发生了那个不应该的吻,所以她笑不出来。 他望着她,与她四目相对,一脸的苦笑,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他刚刚动作的幅度太大了,扯到了伤口。 虽然那伤口很浅,不会致命,但也是伤口,撕裂后,会流血,会痛。 她淡定地拿开他禁锢自己的手,起身,穿上棉衣,第三次帮他处理他的伤口。 她觉得自己真是没得救了,这个男人刚刚还在轻薄她,他夺走了她的初吻,可是她现在竟然一点也不生他的气。 她只是惊慌,只是害怕,或者……那是害羞。 她想,她没救了,她真的喜欢上他了! 一个女人,也只有喜欢上一个男子的时候,才会在被这男子轻薄了以后,不会想要杀他。 她忙了半个时辰,终于将他的伤口再次处理完毕。 幸好他说的早,才没有弄脏被子,不然的话,现在他们两个都没有被子盖了。 她给壁炉里又添了一些木柴,这才爬上床,淡定地躺到他身边。 “我不会嫁给你!”她在他耳边轻声道。 他眉头紧锁,没有吭声,心中却很不喜欢她的固执。 “你也不可以再吻我!”她又道。 “对不起,我从来都不会保证我做不到的事!”让他向她保证这样的事,还不如让他的伤口直接裂开,流血致死呢。 事实上,若非他现在身上有伤,恐怕会对她做得更多。 他已经确定了她便是雪衣,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放过她呢? “你这人……好无耻!”她懊恼得脸都红了,搞不懂世上怎会有人这样的厚颜无耻,而她,却偏偏喜欢上一个这样厚颜无耻的男人。 “曲陌……”他认真地叫着她的名字。 不知道为何,听着他这样认真地叫着她的名字,她的心一颤,竟连手脚都有些发软。 他很认真地说:“如果妳真的觉得我无耻,可以杀了我,我不会反抗!” 听了他的话,她不禁小小地吸了口气:“你在胡说些什么?” 她是大夫。虽然跟着师姊学了些武功,但是自小便只知行医济世,从来都没有杀过人,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怎能叫她不惊慌? 他薄薄的唇角勾出一抹得逞的笑意:“既然妳舍不得杀我,那我就当妳答应嫁给我了。” “我……”她突然发现,自己素来还算伶俐的口舌,在他的面前,似乎一点都施展不出来。 他忍着腹部剧烈的痛意,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庞。 她的身子忍不住轻颤:“你……你不要乱动了,不然等一下又会牵动伤口。” 说完,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该死,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她应该义正言辞地告诫他,不许再轻薄自己的,可她怎么说出口的却是关心他的话? 她一定是病糊涂了,到现在都没有清醒才对。 他失笑。 借着壁炉里的光,她可以看清楚他脸上的笑意,心中涌出莫名的恼怒。 “你笑什么?” 他仍是笑,然后用力收紧手臂,将她整个人拥进怀中,在她耳畔轻语道:“睡吧!别怕,在我伤好之前,我不会再碰妳。” “那你伤好以后呢?”她本能地从他的话中抓到了语病。 “等我伤好以后,妳就知道了。”他故意逗她。 “你……无赖!”她很少同男人打交道,但是却也知道他的言行到底有多无赖。 “我会好好待妳。”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生,绝对不会再叫她受任何的委屈。 不管是来自他的,还是旁人的,他都绝对不会再叫她受半点委屈。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地开口道:“为什么想娶我?” 他理所当然地说:“自然是因为我喜欢妳!” 她有些不信地发出一声嗤笑,澄净的眼神忽然锐利地迎上他的视线:“你的心里有一个女人,却在对另一个女人说喜欢,你不觉得好笑吗?” 他没想到,她竟然是在纠结这样的事情,不禁有些懊恼,可是他又不知道如何才能同她解释,他认为,她就是雪衣。 第一是因为,她不知道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说了出去,她能否相信。二是因为,他实在没有法子告诉她,自己的前世,是怎么伤害她的。 “我自认不是什么绝世大美女,是不可能让人一见就会非我不娶。”她淡淡地说着,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只是娓娓的声音一直响起在寂静的屋内。 “我不需要你用这样的方式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是医者,你是病患,你我的关系,仅此而已。” 他凝视着她身后散落在枕头上的秀发,忍不住就抓起一缕,缠在手指上把玩。 或许,是他有些急了。 她才刚刚见到他,彼此还没有熟悉,他就闹着要娶她,也的确有些孟浪。 好吧!反正他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同她耗。 他就不相信,她会真的舍得拒绝自己。 反正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此生此世,她的男人只能有他一个。 就算她有未婚夫,他也没打算放过她。 说他霸道也好,说他无耻也罢,之所以有如今的秋宛尘,都是为了她。 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阻挡他和她在一起。 找到她,娶她,然后好好地疼她宠她,便是他再世轮回唯一的目的。 至于判官说的那些什么让他拯救世人的任务,只不过是顺便而已,若没她,他就算把地府全都砸了,也不会再来这人世间走这一遭。 清晨睁开眼睛,身边不再是空荡荡的,而是多了一个男人,这种感觉,很惊心。 她先是吓了一跳,几乎想要抬脚把他踹下床,但是浑浊的大脑却在瞬间清明起来,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他强迫她和她睡一张床。 他吻了她。 然后他自作自受地伤口裂开。 她忍不住有些好笑,看着他俊朗的侧脸,脸上的笑容又渐渐凝结。 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长得很好看,他的五官仿佛就是造物主的恩赐,每一处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俊挺的眉,微凹的眼窝,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以及脸庞刚毅的线条,每一处都那么好看,那么的让人倾心。 他的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她很想伸手去摸一摸,但是却没胆子。 她怕惊醒他。 便是这个男人,昨天晚上同他讲,说他会娶她。 而她还拒绝了。 她想起自己拒绝了她的求婚,心中又有些黯然。 可以嫁给这样一个男子做妻子,怕是这世上所有女人的心愿,可是她却拒绝了。 她苦笑着,趁着他还没醒,想多看他几眼。 因为他醒了,她就不敢再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了。 ------------ 第十三章 第二个吻 “妳看够了吗?”他突然开口,吓了她一跳。 她本能地紧张,有一种刚刚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到的心绪:“你醒了?” “嗯!”他扭过脸,看着她,蓦然一笑。“火快熄了,我去加些木柴。” 她猛地想起来自己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这么冷的天,壁炉里的火若是熄灭超过半个时辰,屋子里便会冻得要死。 他披了衣裳下床,往壁炉里丢了很多块木柴,然后在木柴的劈啪声中回到床上。 从今天开始,他决定自己要好好养伤,不然的话,就连吻她都是一个艰巨的任务,更遑论疼她宠她。 她和他诡异地生活在了一起。 自从那一夜,他再也没有轻薄过她,只是每夜搂着她睡觉,用他的体温温暖她。 她反对过,可是却挣脱不开他的怀抱。 这个男人,武功高得可怕。 说实话,她有些上瘾。 对他的怀抱上瘾。 每一夜,她听着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入眠。 她不止一次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在用这样的计策来让她恋上他的怀抱,从而达到娶她的目的。 可是每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她就会觉得自己想得太多。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每个夜晚,在她睡着之后,身边的男子都会偷吻她。 每个夜晚,他都会抱着她,痴痴地看着她熟睡的容颜,然后拼命地按捺对她身体的渴望。 他变得很乖,不再乱跑,每天都乖乖地等着她的服侍。 她的感冒好了。 他的伤也渐渐地好了,至少伤口不会再动不动就裂开。 只有外边的风雪依旧。 她一如既往地睁开双眼,身边冷清清的,那个如火炉般可以温暖她的身体不见了。 “秋宛尘?”她惊慌地坐起来,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以为他丢下她走了。 “我在这里,怎么了?”身后传来他熟悉的嗓音。 她扭头望过去,见他出现在门口,身上裹着她的围裙。 本能地松了一口气,她看着他:“你在干吗?” 心中觉得好笑,自己刚刚干吗要那么紧张?他若是走了,岂不是让她少了个麻烦? “帮妳煮早饭。”他淡定地说着,走进来,撩起围裙擦了擦手,走到壁炉边。 她的眼神随着他而动,这才发现,壁炉边支着几根竹竿,竹竿上,是她的棉衣。 他将她的棉衣从竹竿上拿下来,丢给她:“趁着刚刚烘暖,快点穿上。” 说完,他便转身出去了。 她看着被他丢在身上的棉衣,微怔了一小会儿,伸手把棉衣抓了过来,用手摸摸棉衣的里侧,暖暖的,就像他的身体。 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暖流。 从小到大,除了娘和师姊,从未有人对她这样好过。 即便是娘和师姊,也从来没有为她做过这样的事,这样贴心的事。 她穿上被烘得暖暖的棉衣,再也没有冬日清早穿衣裳时的瑟缩。 她刚刚将衣裳穿好,他已经走了进来,手上端着铜盆,盆里的水尚自冒着热气。 “来,洗把脸,漱漱口,就可以吃早点了。”他招呼着她,一切都那么自然,这一切,仿佛他已经做惯。 她迷迷糊糊地在他的指挥下洗了脸,漱了口,他撤下铜盆,按她坐在简陋的梳妆台前,让她快点梳头。 她手上抓着黄杨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自己的发丝,看着他忙碌地将一隻热气腾腾的瓦罐搬进来,放到桌子上。 瓦罐里飘出米粥的香气。 她的肚子忍不住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看她还没有梳完头,大步走过来,站到她身边,拿过她手中的黄杨木梳,小心翼翼地帮她梳理着发丝。 “喂,你……”她有些不习惯,想要抗议。 “嘘——”他却轻声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轻轻地帮她梳理着发丝。 遇到打结的地方,他会轻轻地把打结的发丝拆开,动作温柔到不行。 她坐立不安地坐在那里,搞不懂这男人到底是想怎样? 她明明已经拒绝他了,她明明已经告诉过他,她不会嫁给他。 为什么他却会为她做这样的事? 他竟然会为她梳头,为她挽发,天知道这是只有当丈夫的男子为妻子才能做的事。 他手脚麻利地为她挽了她平常都会挽的如意髻,然后拉着她的手,带她来到桌边,同她一起坐下。 他盛了两碗粥,她一碗,他一碗。 还有一碟小咸菜,是很普通的萝卜干,她自己腌的。 “你的伤……”她忍不住问。 他扭脸朝她小小:“已经不碍事了。” “那还是小心一些的好。”她关心地叮嘱他,又觉得自己有些罗嗦,于是闷闷地垂下头,簪子上鹅黄色的流苏垂了下来,在耳边,一晃一晃,竟然乱了他的眼,也乱了他的心。 他忍不住伸过手,拨开那条流苏,用双手捧起她的脸,她的脸好小,他的手掌可以完全地将她的脸孔包裹起来。 她有些惊慌地望着他,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孔,呼吸一阵紊乱。 她想,她知道他要做什么?于是小小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被他吻住。 他吻了她。 一整天,她都在惦记那个吻。 这是他第二次吻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第三次吻她? 老天,她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涌出来,她就开始咒骂自己,竟然这么不害臊。 她明明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要答应他的求婚,她不要嫁给他,可是她的心思却不受控制地飞到他的身上。 她一直都在想,这个家伙,到底为什么要吻自己? 他……会喜欢她吗? 她不确定地想着,应该……不会吧! 毕竟,他最爱的女人,名叫雪衣,已经死了。 她呆呆地坐在壁炉边,看似专注,实则满脑子胡思乱想地翻动手中一本已经被她翻到烂的医书。 看医书是她唯一的消遣,偶尔她也会吹吹笛子。 她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每次她吹那首《红尘怨》的时候,他都会哭。 虽然他总是掩饰,但是她发誓,她真的有看到他的眼泪。 所以她现在都不敢吹那首曲子了。 他又在看她了,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她。 从他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开始用那种莫名的眼神看着她。 一开始,她被他看得发毛,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但时间长了,她便习惯了。 她姑且可以将他的眼神理解为深情款款。 他说过他会对她负责,他会娶她,或许,他是在用眼神酝酿对她的感情。 他就坐在她身边,唇角勾着一抹浅浅的笑,静静地凝视着她,凝视着她的一颦一笑,所有的一切 天知道他同她相处的时间越长,越能发现更多她和雪衣的共同之处。 她特别喜欢吃烤红薯,或是烤土豆,她不喜欢吃胡萝卜。虽然每次煮饭的时候她都有吃,但是每次吃的时候都会皱眉头。 她就连常用的手帕上绣的花样都和雪衣一样,洁白的丝帕一角,绣着几朵淡黄色的小雏菊。 她还喜欢发呆,总是喜欢看着一样东西,然后就是茫然地看着那样东西,一直看一直看,没人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什么。 其实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胡思乱想。 “妳觉得无聊吗?”他抬手,有些亲昵地拂开她额角散落的发丝。 她很久没有洗澡了,每天只是烧些热水擦身,没有洗澡,也没有洗头发,所以发丝有些油腻。 他也是。 他知道她一直都很想洗个澡,可是她不好意思,因为他的存在。 ------------ 第十四章 为伊挽发 “不如……”他幽幽地开口。“我们来洗个澡吧!” 他也很想洗澡,天知道他可是一个有洁癖的男人,能容忍这样的生活环境,只是因为她的存在,若没有她,这个鬼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待。 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脸孔蓦地红了。 老天,天知道她有多想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可是她不敢。 因为不方便。 若这里只有她一个,她完全可以自己烧水,自己洗澡,可是多了他,天知道这里除了一扇大门,其牠的房间都没有门的。 若他在她洗澡的时候闯进来,哦——还是叫她死了吧。 但他却不等她的拒绝,径自便做了决定:“我去烧水,我们可以先洗头,洗完头以后,把头发烘干,再洗澡。” “可是……”她仍有些犹豫。 他却已经站起身,行动力十分惊人地拿起大氅穿上身,他去外边收雪,收了雪,将木桶放到壁炉旁边。 没一会儿,白色的雪花便都变成了清澈透明的水。 他用灶上的大锅烧了一锅开水,从储藏室里拖出澡桶。 说是澡桶,其实是一棵树干,这种山谷里,曲陌怎么能有法子带进来那么大体积的澡桶?所以她自己砍了一棵年代久远的大树,刨去树皮,然后在树干上挖了一个大洞,用来充当澡桶。 从她救了他的那一天开始,她便没有再用这澡桶了,澡桶上积了些灰尘,他把澡桶清洗干净,拖到卧房里,放到壁炉旁边,做好凖备。 又拿起几块粗大的木柴丢进壁炉,木柴噼啪地爆开,绽出几点火星。 他将大锅里的开水舀到木桶里,拎进卧房。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一番折腾:“你……你不会真的打算洗澡吧?” “反正咱们两个都闲着没事做,不是吗?”他走到她面前,抬手,拔下她束发的白玉发簪。 如云的发丝垂落,如瀑。 他牵住她的手,带着她来到桌子旁边,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铜盆,铜盆里有些凉水,他拎起木桶,倒了些热水进去,试了试水温,抬眸望着她。 “来吧!我帮妳洗头。” 她怔怔地望着他,终于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要帮她洗头……还有洗澡。 心里在剧烈地挣扎着。 洗,还是不洗? 她在担心很多问题,可是……她却真的很想洗个澡。 天知道这段时间没有洗澡,她的头皮已经在发痒,身上也在发痒。 终于,她把心一横,走过去,弯下身,捋起发丝,放进水盆里。 他帮她洗头发,还帮她按摩头皮。 他甚至知晓用她最喜欢用的香露帮她洗头。 他一遍遍地帮她换水,拿着木勺子将木桶里的温水浇在她的头发上。 他去梳妆台那边拿她的发梳,却忽然发现一件有趣的东西,那是一个异常精致的珐琅盒子,这个珐琅盒子一直都放在梳妆台上,他却一直都没有注意过牠的存在。 今天,他终于留意到牠,于是伸手拿起牠,掀开盖子,里边是洁白的膏体,散着好闻的香气,他轻轻嗅了嗅这香气,眉头忽然微微地皱起。 几乎是出于一种直觉,他盖上盖子,然后将珐琅盒子翻转过去,仿佛毫不意外地在盒子的底部看到三个烧制上的红字——内务府! “你在看什么?”曲陌顶着一头湿淋淋的头发坐在桌子旁边,发现他站在梳妆台前发呆,不觉好奇地问。 “这个……”他举着那珐琅盒子,满脸疑惑神情地看向她。“你是怎么得来的?” “喔,这是师姊从京城给我带来的,说是名叫雪肌膏,用来擦脸的。”她乖乖地说着,然后同样流露出疑惑的表情。“怎么?这雪肌膏有什么问题吗?” 秋宛尘想了想,本来不想说,但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只是态度有些诡异:“这是京城艳芳斋专门用来进贡的雪肌膏,是宫里的嫔妃们专用的贡品,外边买不到的,你师姊是从哪里得来的?” 曲陌忽然就瞪大了眼睛:“怎么会?师姊跟我说这是从京城买的,要十两银子一盒。” “这雪肌膏的确是十两银子一盒,不过你师姊不可能买得到,这盒子底部烙着‘内务府’三个字,就连艳芳斋的老板都没有资格把带着这三个字的雪肌膏拿来送人,除非你师姊是从宫里得到的。”秋宛尘满心的疑惑,对于曲陌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位师姊充满了好奇。 曲陌忍不住眯起眼睛,用戒备的眼神瞪着他:“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 “没有,我只是奇怪。”秋宛尘见她有些生气,赶忙否认。 曲陌嘟着嘴巴道:“我师姊才不可能偷东西!”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却明显的有些底气不足。 “好了,我又没有说什么。”秋宛尘忍下满心的疑惑,陪着笑脸拿了木梳帮她梳头。 他小心轻柔地梳理着她的发丝,她的身边便是壁炉,腾腾的烈焰燃烧着,快速地带走了她发丝上的水分。 “你以前经常这样帮雪衣做这些事吗?”她忽然忍不住自己的好奇。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熟练得就像每天都在做。 他的动作蓦地凝固,旋即,苦笑。 他怎么可能会帮雪衣做这样的事?前世,都是雪衣在帮他做这样的事。 面对他的沉默,她也沉默下来。 良久,她才开口:“雪衣是怎么死的?” 对于这个女子,她充满了好奇。 他的手微抖,本能地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不说吗?” “当然,我只是好奇,你没有必要一定告诉我。” 他颤抖着双手,抓起她一缕发丝,缠绕,然后将她的白玉簪子插进她的发间。 是她平时最喜欢挽的如意髻。 也是雪衣最喜欢挽的如意髻。 有多久,他没有为她挽发了? 久得他已经忘记了。 时间太久,他是真的记不清了。 数千年的无间地狱刑罚,他的脑海中除了“雪衣”这个名字,已经忘记了太多太多的事。 她的面前有铜镜,她看着他在她身后弯下身,轻轻地亲吻她头顶的发丝,那么的小心翼翼。 眼眶,忽然有些发酸。 “我是不是很像雪衣?”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子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便对她产生浓厚的兴趣,这绝对不是偶然。 他微微地怔住,看着铜镜里她的脸孔:“如果我说是,妳会生气吗?” 她莞尔地勾起唇角,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想娶自己:“我不知道,我只想听实话!” “妳长得不像她,一点也不像,但是,有很多东西却很相似。”他低头,深深地嗅了一口她发丝上的香味。 “这香露的味道,手帕的花样,喜欢的发簪样式,还有神情,都很像。” “所以,你只是把我当成了雪衣的替身。”她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一点,心中难免有些黯然。 幸好,幸好她没有那么蠢地真的以为他喜欢她。 幸好,幸好她没有答应嫁给他。 “不!”他却斩钉截铁地否认了她的认为。 他轻轻地将下巴搁到她的肩膀上,看着铜镜,在铜镜里同她的眼神交汇。“妳不是替身,妳就是妳,妳是曲陌,不是替身,我从未将妳当成她的替身……” 因为妳就是她! 妳就是雪衣! 这话已经到了嘴边,他却不敢说。 她怔怔地与他在铜镜里四目相接,仿佛在辨识他的话是真是假,良久,她忽而一笑。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反正她没打算嫁给他,她从没打算,去和一个死人,抢他心里的位置。 ------------ 第十五章 皇上离宫出走了 平溪镇地处金滦河畔,依山傍水,镇子里有一千多户人家,七八千号人。又正好是南北河运的交汇处,往来客商络绎不绝,是个十分繁华的大城镇。 傍晚时分,一匹骏马在平溪镇的城门外勒住了马缰,马上的骑士一身贵胄之气,面白如玉,五官俊美,身上穿着银白色的锦绣长袍,腰间系着正前方嵌着一块八角形碧玉的银丝腰带,外罩一件银狐皮的大氅。 他翻身下了马,牵着马匹跟在进城的人群后边进了城,守城的官兵只是用好奇的眼神多看了几眼,也许是觉得他的穿着打扮和气度异于常人,所以也没有来刁难他。 他进了城,随便拽住个路人,十分客气地道:“大嫂,请问妳知不知道柳惠娘住在哪里?” 被他拦住脚步的是一个身形十分圆润的妇人,年纪大约三十几岁,身上穿着深灰色的粗布棉裙,厚厚的老羊皮棉坎肩。长相十分普通,不过却挺着一颗圆鼓鼓的大肚子,很显然是有了身孕。 听他提及柳惠娘这个名字,妇人不禁笑起来:“你说的是柳神医吧?我正好要去柳神医家拿安胎药呢?来来来,我给你带路!” 男子笑道:“如此多谢了!” 妇人一只手撑在腰后扶着腰,骄傲地挺着大肚腩向前走去,忍不住用好奇的眼神瞥着男子道:“公子是从远道而来找柳神医求医的吗?” “求医?”男子微微一怔,旋即失笑着点点头。“是啊!我是来求医的!” “那你可真是找对人了,我跟你说啊!这柳家的姊妹二人一个比一个医术好,不管是什么疑难杂症,全都是手到擒来。就拿我来说,嫁进夫家十几年,肚皮就是不争气,夫家的人一直都在嫌弃我。后来听说镇子上新搬来的姊妹俩医术十分高明,就想找她们帮忙医治一下,没想到才吃了三个月的药,就怀上了,听说还是对双胞胎呢。” 男子温和地笑道:“如此,恭喜大嫂了!” “同喜同喜!” 男子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中对妇人的回答有些好笑,脸上却没有露出来。 妇人说着,突然长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这位柳神医也真是奇怪,一大把年纪了,却硬是不肯嫁人,只是守着个得了怪病的老娘。镇子上的刘媒婆不知道跟她提了多少人,她就是不肯嫁。” 男子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看到街上有卖糖葫芦的,他从钱袋里拿出两个铜板,买了两支糖葫芦拿在手中。 “就连我们平溪镇县太爷家的大少爷,都看上了柳神医,这位大少爷在我们平溪镇可是一等一的大才子,人长得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不知道是多少姑娘的梦中情人,又比柳神医小了七、八岁。偏偏镇子里的姑娘一个都看不上,就看上柳神医了,都找刘媒婆来说了好几次了,可是柳神医也不知道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就是不肯答应。” 听了妇人讲的这些八卦,男子的唇角勾起了一个得意的弧度。 妇人带着他拐进一条小巷子,然后停在一扇大门外:“到了,就是这里。” 说着,她也不敲门,推门就进:“柳神医在家了吗?” “是吴大嫂呀,我师父不在,您是来拿安胎……呃……”一个年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从屋子里跑出来,看着跟在妇人身后进来的英俊男子,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和嘴巴。 好英俊的男子哦! 小丫头的脑袋里闪过这么一条信息后,脸突然就红了。 “对对对,我就是来拿安胎药的。”妇人高声说道。“妳师父不在家也没事,把安胎药给我就好。” 男子不紧不慢地将马匹牵了进来,牵进马厩后,也没有将马匹栓起来,手上举着糖葫芦,走到正在发呆的小丫头面前,弯下腰,伸出手指在小丫头挺翘的小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让我猜猜,妳一定叫楚楚对不对?” “呀——”小丫头更加吃惊了。“你怎么知道?” 男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那两支糖葫芦递到她眼前:“喏,这是给妳和雪饶的。” 小丫头惊讶得不得了,唇红齿白的一张小脸蛋上满是诧异的神情:“你连雪饶姊姊的名字都知道?” 男子将糖葫芦塞进她白嫩的小手中,然后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自在地问:“妳师父的房间在哪里?” 小丫头傻呆呆地伸手指着后院:“东边第二间厢房。” “我累了,帮我把行李搬进去,打些热水给我盥洗一下,再给我沏壶茶喝。妳师父这里应该还有雪山玉龙吧?就给我沏这个就行!”男子说着,径自走去后院。 妇人很八卦地问:“楚楚,这个男人是什么来路?好像跟柳神医挺熟的,他是不是柳神医的情人呀?” 小丫头也是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不晓得!” “一定是!”妇人自动地将二人凑成了对,然后一脸艳羡地说。“难怪柳神医连县太爷家的大少爷都看不上,原来还偷藏了这么一个大帅哥,不行,我得赶紧去跟刘媒婆说一声,不能让她老是傻乎乎地来给柳神医提亲了。楚楚啊!快点把我的安胎药给我拿来!” 小丫头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八卦的大肚婆,但她还是走进药房拿了一串捆好的药包出来。 把妇人打发走后,她很愉快地咬了一颗酸酸甜甜的山楂进嘴里,然后大呼小叫地喊道:“雪饶,雪饶,快出来……” 后院的正房中,跑出来一个年纪同她差不多的女孩,不过这个女孩的身材却比楚楚圆润多了,一张圆溜溜的脸孔,就像红苹果一般:“干嘛啦?大呼小叫的,咦?妳哪里来的糖葫芦?” 她看到楚楚手中的糖葫芦,眼前顿时一亮。 “不认得的人给买的。”楚楚乖乖地回答。 “要死了妳,不认得的人买的东西妳也敢吃,快吐出来,妳不怕有毒呀?” “我才不要!很好吃呢?妳要是不想吃,我就自己全都把牠吃掉,反正有师父在,什么样子的毒解不了?” 雪饶想了想:“也对,有师父在,我们根本就不需要怕东西有毒。” 说着,她从楚楚手中拿过一串糖葫芦,咬下一颗果子,然后很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楚楚说:“那个人在师父的房间里,我去帮他拿行李,妳去帮他拿些热水,他说他要盥洗和喝茶。” “好吧。”雪饶答应了一声,走进厨房去烧水。 楚楚将男子马上的行李搬了下来,其实男子也没带什么行李,只有一个用来放干粮和杂物的褡裢而已。 她把褡裢抱进师父的房间,一脸的好奇表情。虽然她挺讨厌那个八卦的妇人讨论自家的师父,但是其实她也很八卦。 “公子,你叫什么名字?跟我师父是什么关系?” 男子脱掉了身上的大氅,此时正在好奇地打量这个布置得很简陋的房间,墙边摆着一个梳妆台,上边放着一面铜镜,铜镜旁边是一个雕刻得很精美的珠宝匣子,匣子是桃木的,只上了透明的明漆,还是天然的木纹颜色。 黄杨木梳的旁边是几个精致的珐琅盒子,空气中有淡淡的幽香。 听到小丫头的问题,他不禁笑了笑:“我姓傲,如果妳愿意,可以叫我师公!” 小丫头的嘴巴瞬间张大,然后久久都合不上。 师公?她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师公?为什么她都不知道? ------------ 第十六章 柳婉儿 男子走过来,伸手托住小丫头的下巴,将她的嘴巴合上,然后问道:“妳师祖呢?” 小丫头傻乎乎地指了指正房的方向。 男子倒背着双手走了出去,也没有穿上大氅,好像不畏寒冷一般。 来到正房,他伸手推开房门。 门轴吱呀响着,进门后是一个客厅,迎面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八仙桌,四周有几张凳子。 厅里没有点炭火,微微有些冷。 正房的东西两侧各是一间卧房,房间门口全都挂着厚厚的棉帘子。 他走进东边的卧房,卧房里点着炭火盆,十分暖和,而且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道。 床上躺着一个人,盖着厚厚的被子,不时的会从被子里传出隐忍的闷哼声。 男子坐到床边,掀开被子,露出一张纠结痛苦的面容。 只见那是一个枯瘦枯瘦的女人,看不出年纪,但是满头的白发,瘦得仿佛骷髅一般,深陷的眼窝,青紫色的嘴唇,看起来就像个活鬼。 此时,她五官狰狞着,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很显然正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突然,男子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一块拳头大小的凸起,似乎在她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想要破体而出。 那块凸起沿着她脖子上的颈脉向上,不一会儿就来到她的脸上,本就狰狞可怕的脸孔被那块凸起搞得更加怕人。 但是男子却没有露出嫌恶的神情,而是沉声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你?”柳婉儿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抹诧异。“你是谁?” 她强忍着巨大的痛楚,出声询问他的身份,只是声音虚弱得要命。 男子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惠娘的男人,但是她却不肯嫁给我。” “你跟惠娘……”柳婉儿听到他的答案,不禁心神大震,随即满头大汗地苦笑道。“都是因为我,才耽误了惠娘的终身。”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惠娘做得没错!”男子从怀中摸出一条手帕,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您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京城?我会帮惠娘一起照顾您!” “不——”柳婉儿听到京城两个字,露出惊恐的神情。“不——我不能去京城,我不能让他看见我这副鬼样子……” 男子奇怪地问:“他?他是谁?” “没……没有谁。”柳婉儿掩饰着自己的失态,赶忙转移了话题。“你……真的想娶惠娘吗?” 男子神情凝重地点点头。 “你家中可有妻室?” 男子一脸无奈地再次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有!妻妾都有!” 柳婉儿露出严厉的神情:“你既然已经有了妻室,为何又来招惹我家惠娘?以我家惠娘的人品,便是当皇后,也是足够的!” 男子缓缓地从怀中拿出一面金牌,递到柳惠娘的眼前:“您可认得这面金牌。” 柳惠娘看着金牌上的花纹和字样,眼中并没有露出多么震惊的神情:“就算你是皇帝,又能如何?后宫之争,比战场更残酷。” “但是我只爱惠娘一个!” “那就杀了我!”柳婉儿突如其来的话吓了男子一大跳。 男子忙不迭地摇了摇头:“这怎么能行?我若是杀了您,惠娘会把我大卸八块做成人肉包子拿去喂狗的!” 柳婉儿却无暇理会他的幽默,只是强忍着痛楚道:“听着,我若不死,惠娘一辈子都不会跟你走的。” 男子苦笑着叹息道:“但是我若是杀了您,惠娘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原谅我!” 柳婉儿不禁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全都不肯帮我解脱?非要留我这活死人苟延残喘,连累自己的徒弟一把年纪了都不肯嫁人……” 她想死,可是却连咬断舌根的力气都没有。 “您得的到底是什么病?”男子忍不住好奇地问。 “师父说,师祖这是中毒的后遗症。”楚楚跟了过来,帮床上的女人跟他解释。“师公,你不是要盥洗吗?水已经准备好了,茶也沏好了。” 男子挑唇一笑,小心翼翼地帮床上的女人盖好被子,然后开口道:“我去盥洗一下,回头再来看您。” 他回到柳惠娘的房间中,房间门口的竹制盆架上放了一个铜盆,铜盆里是热气腾腾的清水,旁边的架子上还摆着香露。 雪饶坐在桌子旁边,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翘着脚,用好奇的眼神审视着他。 他仔细地洗了手和脸,用毛巾将脸上和手上的水珠擦干,神情自若地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个精致的珐琅盒子,打开盖子后,从里边挖了面霜来擦脸。 “哇——”两个小丫头看得目瞪口呆。 雪饶忍不住道:“你是男人,也需要用面霜来擦脸吗?” 男人好笑地看着她:“妳就是雪饶?” 雪饶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呀,我是雪饶,楚楚刚刚跟我说,你说你是我们的师公?” “怎么?我不像吗?” “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而是我们从来都没有听师父提起过,她又没有嫁过人,我们哪里来的师公?”雪饶一脸的狡黠神情,很显然比呆呆的楚楚要机灵一些。 男人仿佛早就知道她的狡猾,也不出声,只是走到桌子旁边,从自己的褡裢里边拿出一本书来丢到她的面前。 “这是什么?”雪饶拿过那本线装书,深蓝色的封皮,上边写着四个大字。“《食神食谱》?” 她的声音有些怪异,呆了一会儿,匆匆地翻开书页,然后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大:“这是给我的吗?” 男人笑道:“听说妳不喜欢学医,只喜欢在厨房里做好吃的,所以我给妳带了一份见面礼,就是不知道这份见面礼能不能让妳叫我一声师公?跟妳讲哦,我跟宫里的御厨很熟,这份食谱就是我跟宫里的御厨要来的,不过只是第一册,他那里还有很多册,各种菜系的都有,还有各种糕点小吃的做法,应有尽有。” “师公——”雪饶表情夸张地看着他。“你怎么才来呀?赶了这么久的路,你的腿一定酸了吧?要不要我帮你捏捏腿?” 男人莞尔地勾起唇角,他早就听说柳惠娘的这两个徒弟一个比一个古灵精怪。 柳惠娘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自己房间的男人坐在自己的房间中,而自己疼爱的两个小徒弟一个在帮他捏肩膀,一个在帮他捏大腿。 她手中的药箱险些脱手掉到地上,她震惊地望着他。 “皇上,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暗夜王朝的皇帝——傲仲轩! 话说七年前,她的恩师病重,急需千年人参吊命,她四处寻找找不到,听说皇宫里有千年人参,便毅然去了京城寻找。 便是因此认识了他。 也因此,二人结下一段孽缘。 这七年,她每年都会去一趟京城,为见他,也为了他帮忙搜寻的珍惜药材。 只是她怎样也想不到,今年师妹久久没有从迷神谷回来,她的两个小徒弟医术不精,她不敢将病重的师父留下来让两个徒弟照应,于是没有去京城。 他竟然寻了来! 一时间,她的眼眶有些发热,喉咙处也有些酸酸的。 “惠娘,妳回来了!”傲仲轩见到她,嗖地站了起来,飞奔到她面前,像个小奴才似的帮她拎过药箱,扭身交给楚楚。“楚楚,快点把你师父的药箱接过去。” 他殷勤地把因为震惊,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的女人扶到桌边,让她坐下,然后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她的手中:“惠娘,来,喝口茶水润润喉咙。我都等了妳半天了,妳怎么才回来?” ------------ 第十七章 追踪而至 “皇上……”柳惠娘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来我家?” 傲仲轩一脸的怨怼神情,他看着眼前女人绝美的脸孔,似个孩子般的撒娇:“妳答应过我去看我的,可是我左等右等都不见妳的影子,我担心你会出事,就跑来了。” “你自己一个人来的?”柳惠娘想起进门的时候没有见到旁人,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那当然了,若是告诉别人,我怎么可能出得了宫?”傲仲轩不以为意地说。 柳惠娘不禁有些头痛:“皇上,你太胡闹了,你怎么能离宫出走呢?” 傲仲轩舔着脸说:“谁叫你不去看我的?你不去看我,我就只好来看你了。” 柳惠娘扶着额头道:“雪饶,楚楚,妳们两个先去准备晚饭,记住,关于这个人的一切,都不准向别人透露,若是有人来问妳们他是谁,就说是我的亲戚!” “喔——”两个小丫头双双答应了一声,按照她的吩咐去厨房开始准备午饭。 “惠娘……”傲仲轩神情猥琐地看着柳惠娘。“我好想妳啊!” 柳惠娘的脸一红:“皇上,你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就回京城吧!” “我不要!”傲仲轩一口拒绝了她的提议,任性地走到她的闺床上仰面躺下。“我要在这里多住几天。” 柳惠娘从桌边站起来,走到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柔声解释道:“对不起,因为师妹去迷神谷等优昙婆罗树开花,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所以我今年才抽不开身去京城。” 傲仲轩根本就不想听她解释,用力一扯,便将她扯进自己的怀中,让她伏在自己的胸膛上。 他色迷迷地看着她:“惠娘,我想要妳……” “皇上,你别闹了!”柳惠娘拍开他不老实的大手,坐起身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去看我师父,你别乱跑!” “我陪你一起去看咱师父。”傲仲轩翻身坐起来。 柳惠娘的脸顿时红起来,她忍不住啐了他一口:“胡说些什么?那是我师父!” “其实……”傲仲轩露出凝重的神情。“其实我刚才去看过她了!” 柳惠娘不禁大急:“你是不是跟我师父胡说八道了?我告诉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我师父的!” 傲仲轩苦笑着垂下眼眸:“她让我杀了她!” 柳惠娘倒吸了一口凉气,紧张兮兮地揪住他的衣襟质问:“你没动手吧?” “我怎么可能会动手杀妳师父?”傲仲轩见到她竟然怀疑自己,不由得有些伤心。“你也把我想得太不堪了!” “没有就好……”柳惠娘松了一口气,因为自己刚刚曾经怀疑过他而有些愧疚,她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他的。“对不起,我只是太紧张我师父,没有师父,我早就死掉了。” “我又没说怪你。”在这个女人面前,傲仲轩大度得简直不像一个皇帝,他勾着她的腰,将她揽进怀中,轻轻地搂住。“惠娘,我爱你!” 午夜—— 漆黑一片的卧房中,是一片旖旎的气氛。 微微抖动的床帏中不时地传出男子粗重的喘息声和女子拼命压抑的轻吟声。 厚重的被子下,玉体交缠。 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全部都埋进她的身体里。 不会有人相信,自从认得她,他便再也没有进过后宫,也再也没有碰过后宫的那些嫔妃。 整整七年,他把后宫的那些嫔妃当成了摆设,别说碰,便是看她们一眼都觉得恶心。 为此,他不惜同自己的亲生母亲翻脸。 但是他唯一真心爱上的女子却不肯留在他的身边,只因她有一位重病在身的师父要照顾。 她曾经向他保证,如果有一天,她的师父没有了,如果那个时候他还爱她,她会去到他身边。 为他生儿,为他育女。 就算后宫深似海,就算她要跟无数个女人勾心斗角,她也心甘情愿。 可是今年,他却没能等到她。 眼瞅着年关一天天的逼近,她却一直没有出现。 他终于心急起来,他很担心她,他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更担心她会嫁给别人。 所以他不顾一切的来了,只为与她相会,只为这一刻,同她灵与肉的交缠。 突然,外边传来几声狗吠声。 女子的轻吟声消失不见,旋即响起柳惠娘略显慌张的清冷嗓音:“皇上,不要了,快停下,有人……” “什么人?”正在心爱女子身上辛勤耕耘的男子此时正在兴头上,压根就停不下来。 “皇上……”柳惠娘一边承受着将自己压制住的男子带给自己的欢快感觉,一边困难地说。“有好多人……不好了,他们已经来到门口了……皇上,快起来……” 她的话音未落,房门轰的一声被人一掌拍开,门闩断裂,两扇门板碰的撞上两侧的墙壁,一个身形颀长的俊美男子踩着不疾不徐的脚步走了进来。 从怀中拿出火捻,点燃了桌子上的一支蜡烛,他用脚勾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然后冷声道:“臣曲哲寒给皇上请安!” “该死——”傲仲轩的兴头顿时消失不见了,他咬牙切齿地咒骂着,翻身从柳惠娘的身上下来,掀开床帏的缝隙把脑袋探了出去,恶狠狠地瞪着那个手上拎着包了暖套的茶壶正在给自己倒茶的男子。 “你是属狗的吗?朕前脚才到平溪镇你后脚就跟来!” 曲哲寒凉凉的说:“臣不属狗,不过臣带了只狗,不然的话想找到皇上还真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情。” “你——”傲仲轩气的伸手指着他,刚想破口大骂。 “宛尘出事了!”曲哲寒一句话便轻而易举地让傲仲轩收起了满腔的怒气。 傲仲轩愣了一下,焦急地追问道:“宛尘出什么事情了?” “遭人暗算,掉进了金滦河,生死不知。” 傲仲轩赶忙把脑袋缩了回去,抓起衣裳草草地穿上身,然后柔声安慰因为被抓奸在床而觉得自己没脸见人的柳惠娘:“惠娘,你先睡,我去处理一些琐事,一会儿就回来。” “皇上,屋子里冷,你把炭火盆点着,再把门掩上,别染上伤寒。”柳惠娘虽然羞得不想见人,但还是出声提醒傲仲轩。 “我知道了!”傲仲轩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一啄,给她掖好被子,然后掀开帷帐下了床。 曲哲寒不禁高高地扬起了眉梢,调侃道:“皇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后宫那些娘娘天天独守空闺,一个个都跟怨妇似的了,原来你在外边藏了女人!” “你不说废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赶紧叫人把门闩给修好,不然的话朕把你的骨头拆了做门闩!”傲仲轩没好气地骂着他,径自走到墙边在已经熄灭的炭火盆中加了银霜炭,然后用纸点燃。 就在这时,外边响起雪饶和楚楚的尖叫声:“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不然的话我们就去报官了!” “别打,别打呀,我就是想找个人,呀啊——”一声惊叫响起来。“臭丫头,妳们刚才往我身上撒了什么?怎么这么痒痒?” 就听雪饶凶巴巴地说:“告诉你,那是我师父特制的痒痒粉,专门对付你这种半夜闯进人家家里的坏蛋的!你到底滚不滚?不滚的话我用马桶砸你啦!” 曲哲寒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门口道:“天照,皇上在这里呢?你乱闯什么?” ------------ 第十八章 活见人,死见尸 就见楚天照跟只猴子似的蹦了过来,抓耳挠腮的样子让人看了好笑,一张英俊的脸孔又红又肿,已经快被他抓烂了。 “救命啊!老曲,那两个臭丫头刚才不知道往我身上撒了什么东西,我现在痒得要命!” 傲仲轩倒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出来,很有威严地说:“雪饶,楚楚,别欺负他了,他是自己人,赶紧把解药给他。” 雪饶和楚楚两个人,一人身上裹着一件小棉袄,趿着鞋子站在正房的门口,双手叉着腰,瞪着院子里的一干侍卫,脸上毫无惧怕的神情。 听到傲仲轩这么说,两个小丫头撅起嘴巴,雪饶气呼呼地转身回去房间拿了个白色的药包出来丢给他:“喏,自己去厨房烧水,澡间在厨房旁边,把药放进去,泡上半个时辰就好了。” 楚天照咒骂着命令一名侍卫去帮他烧水。 傲仲轩对这个倒霉蛋抱以十二万分的同情,摇着头回到房间里,这才问曲哲寒:“宛尘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以他的武功,怎么可能会遭人暗算还掉进金滦河?” “闪电回京城给我送信,说有水寇半路拦截赈灾款,宛尘身边有个叫江旭辉的侍卫,竟然暗算宛尘,宛尘不慎挨了一刀,然后掉进了金滦河里,生死不明。闪风他们马上跳进河里去找他,却发现水面底下有一处十分湍急的漩涡,人早就被卷得不见踪影了。” 曲哲寒叫了一名侍卫进来帮忙修门闩,然后将秋宛尘的事情转告给了皇上,并且狠狠地瞪着这个不务正业的家伙。 堂堂的一国之君,竟然玩起离宫出走的游戏,简直是欠揍! “那赈灾款呢?”傲仲轩很关心秋宛尘,但是他更关心赈灾款,没有赈灾款,那些遭了水灾的百姓这个冬天就没法子过了。 “赈灾款倒是没丢,秋家军杀退了水寇,闪雨带了赈灾款去了灾区。”曲哲寒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床帏。“我接到消息马上便进宫去找你,没想到你却离宫出走了,皇上,你可真有兴致啊!一大把年纪了还玩离宫出走,你是十六岁的少年郎吗?” 幸好他离宫的时间不久,曲哲寒连夜回家带了一只狼犬一路追踪过来,终于找到他了。 傲仲轩一本正经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调侃朕,先派出人手去找宛尘要紧,朕不管别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宛尘要是活着也就算了,他要是死了,朕把暗夜王朝所有的山贼和水寇全都宰了!” “皇上,算我拜托你,有点脑子行吗?这件事情未必就是水寇所为!” “这位公子说得不错,这件事情未必就是水寇所为!”随着清冷的嗓音,已经穿好衣裳的柳惠娘走出床榻。 虽然仪容有些不整,但是她仍然不卑不亢地冲曲哲寒施了个礼:“这位大人想必便是临江王世子,柳惠娘见过世子爷。” “呃……不敢当!”曲哲寒虽然在傲仲轩面前大大咧咧的,但是在柳惠娘面前却十分拘束,急忙起身还礼。 柳惠娘道:“皇上,乌山山脉连绵八百里,一共有一百零八座山寨,其中水寨十八座,皆是听从白狼寨的寨主白狼之命,只会打劫贪官污吏和为富不仁的客商,从来不会打劫赈灾款,此事必有误会!” 曲哲寒忍不住问道:“姑娘和白狼寨的寨主白狼很熟吗?” 柳惠娘毫不避讳地说:“他是我义父!” 曲哲寒又道:“但是白狼寨的势力范围只在乌山,或许是别处的水寇呢?” 柳惠娘走到桌子旁边,看到桌子上有半盏残茶,于是伸出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幅地图。 “这里是京城,这里是金滦河决堤的地方,距离乌山大概六百里。因为决堤,码头肯定都被冲毁,不能用了。若是从京城运送粮款去灾区,最近的路途便是经金滦河走水路,经过乌山河段,来到乌山以东的牡丹城之后再转陆路。其中单是乌山河段便是八百里,乌山到牡丹城二百里。这一千里河段都在乌山的势力范围内,我敢保证,绝对没有山贼和水寇敢劫朝廷赈灾的粮款!” 曲哲寒诧异地看着她:“姑娘倒是巾帼不让须眉!” 柳惠娘笑道:“我说过,白狼是我义父!在乌山,白狼说的话,比皇上好使!” 傲仲轩很没面子地在旁边摸着鼻头,暗夜王朝统一洪荒大地不过只有短短四年的时间,不止是百废待兴,连年的战乱,百姓因为生计所迫,有不少全都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以打家劫舍为生。 这些山贼、水寇中,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是天生便是穷凶极恶之人,更多的都是穷苦的百姓,只是他还没有能力将他们一一招安。 曲哲寒伤脑筋地说:“如果不是水寇所为,那么这件事情就复杂了。” 柳惠娘笑道:“其实也不会很复杂。” “怎么说?” “每年,我义父都会来这里陪我们度过整个冬天,直到开春以后才会离开。今年也不例外,但是前些日子,突然有人来把他叫走,我听说,是因为有人冒充乌山的水寇打劫赈灾银,结果被寨子里的人给抓了一部分。义父认为这是有人在陷害乌山的山贼和水寇,担心朝廷会借机出兵,所以赶着回去处理这件事情。” 听到柳惠娘的解释,曲哲寒不禁眼前一亮:“也就是说,白狼的手中有活口?” 柳惠娘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写信给白狼,把事情问清楚。” 傲仲轩在一旁听着二人的交谈,忍不住道:“你们两个,说来说去都是在说什么山贼、水寇的,你们就不能关心一下宛尘的生死吗?朕还是那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迷神谷中—— 空气中弥漫着菜香味,以及锅铲在铁锅里翻炒的声音。 自从他的伤好以后,便接手了全部应该她做的事,每天清晨,他总是在壁炉的火快要熄灭的时候起床,往壁炉里添加木柴,接着就会把她的衣裳用竹竿架到壁炉的旁边,烘得暖暖的,再拿给她穿。 然后他会烧水,给两个人盥洗,盥洗之后就会煮饭。 她本想给他打打下手,毕竟她是一个女人,在她的认知里,没有男人干活女人享受的道理,但他却偏偏打破了她的认知。 她觉得,他似乎在宠着她。 只是因为这里的条件比较尅难,所以他才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宠着她。 她不喜欢被他宠着的感觉。 她怕自己会上瘾。 若是有一天,他们离开这里,她身边再没有他,她恐怕会不习惯。 可是?她却制止不了他。 这个男人,根本就我行我素惯了,从来都不会听从别人的意见。 她依旧是那样的想法,她不想嫁给他。 因为她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名叫雪衣的女人。 他从来都不知道,每个夜晚,她总是会被他的梦话惊醒。 他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唤着“雪衣”,那么的痛苦,那么的绝望。 有时,他还会流泪。 她从未告诉过他,关于他的梦话。 他对雪衣那样痴情,又怎么会是真心待她? 她没有兴趣去和一个死人争宠。 她和他,还是做陌生人比较好。 她听到了脚步声,接着门帘一挑,他走进来,手上端着饭菜。 ------------ 第十九章 离开 他很厉害,手上托着一个盘子,手臂上排着两只碗,就那样大咧咧地走进来,好像在玩杂耍。 他把手上的东西放下,递给她一双筷子。 她懒懒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有些有气无力的感觉。 他瞥了她一眼,抬手,粗砺的掌心覆上她光洁的额头。 “你干嘛啦?”她躲开他的手,戒备地瞥着他,眼睛里写着“色狼”两个字。 “妳是不是不舒服?”他关心地问。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没有!” “那妳怎么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我想我娘了!”她垂下头,轻声说道。“我娘身患奇疾,也许过不去今年冬天了。” 他忍不住好奇:“一直听妳说妳娘身子不好,她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我娘不是得病,而是中了无药可解的奇毒,她本想一死了之的,却发现怀了身孕。为了可以把我安全地生下来,又用以毒攻毒的法子进行保胎。后来,她放心不下我,便一直服用各种毒药,以毒攻毒地凑合活着。到现在已经十九年了,她早就油尽灯枯,只靠着那些昂贵的药材吊命,每天经受血管爆裂的痛苦。” 他一怔,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莫测高深。 “怎么这样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样的眼神,曲陌有些不自在。 “曲陌!”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嗯?” “我们……我们离开这里吧!”他很困难地说。 “你说什么?”曲陌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离开?她没听错吧? 这处山谷气候诡异,在山谷上方有一股十分诡异的气团回旋,造成一股极大的向下的压力,他们根本就不可能闯出去。 而且这股气团只在山谷的半山腰盘旋,山谷之外的地方完全不会被影响到。 “我们离开这里!”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虽然他很不想离开这里。虽然他很想和她在这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多相处一段日子,但是他仍然决定离开。 只因为他不想再看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 “你……有法子离开?”曲陌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诡异。 心,突然就有些发冷。 他有本事离开,却硬是拖着她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 秋宛尘躲开她忽然间变得有些冰冷的视线,轻声道:“以我的轻功,带妳离开这里不成问题。” “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你都在骗我!”曲陌的语气十分平静,丝毫听不出一丁点的愤怒。 “抱歉!”秋宛尘伸手,握住她略显冰凉的小手。“我只是想和妳在这里多相处一段日子。” 曲陌轻轻地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中抽了出来,她苦笑着质问他:“难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娘吗?” “对不起……”秋宛尘看出她是真的生气了,不禁有些发慌。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好不容易才让她接受他,他不想因为这样一点小事让他前功尽弃。 曲陌似笑非笑地瞥着他:“若我说不原谅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带我离开这里了?” 秋宛尘被她问得一愕:“当然不……” “那就好了!”曲陌转身走到床边,铺好被褥,脱了外衫钻进被窝,脸朝里躺下,竟然再也不肯同他多讲一句话。 “曲陌……”他手足无措地来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伸手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肩膀。 但她却只是闭了眼,一声也不肯吭。 她很少生气的,但是这一次却是动了真怒。 她怎样也想不到,他明知道她很担心她娘,他明知道她很想离开这里,却硬是瞒了她这么重要的事。 他慌了,他从来都没哄过女人,不知道女人应当要怎样哄,只好讪讪地脱了外衫钻进被窝里,一如既往地想要将她揽入怀中。 她却十分抗拒地从他的怀中挣开。 “曲陌……”他可怜巴巴地叫着她的名字,试探地问。“妳生气啦?” 她依旧是沉默以对。 他不觉有些恼火,伸出手去,硬是扳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 他严肃地瞪着她:“我只是想和妳多相处一段日子,我不觉得这是多么罪不可赦的事!” 她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以王爷之尊,就算是做了罪无可赦的事情,谁又能把你怎么样?王爷愿意开恩带小女子离开这个鬼地方,已是小女子的福分,小女子又怎敢生王爷的气?” “曲陌……”他看着她唇角很明显的嘲讽,不觉挫败地苦笑。 好吧!他承认,从来都没有在女人身上吃过瘪的他,终于见识到女人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 “放开我!”她冷冷地瞪着他,这个男人,到了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真是气死她了。 他却没有如她所愿地放开她,而是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他不知道要怎样哄她,只能指望用这个蠢法子来让她忘记生气的事。 她没想到他竟然会使这样不要脸的手段,不觉被他吓到,惊慌得仿佛被野兽盯上的小白兔,赶忙用力推开他的脸:“秋宛尘,你要干什么?” 他却不肯给她反抗的机会,拿开她的手,禁锢在她的身侧,再次低下头,将她所有的抗议全部吞进自己的口中。 在她的神智完全被他迷惑住之前,脑袋里只闪过一个念头。 老天,他到底在干吗? 他的吻充满了诱惑。 虽然今生,他为她守身如玉,但前世的他却是个情场老手,他知道要如何做,才能勾起她的欲望。 她短暂的抵抗,在他的霸道之下完全没有效果,只是须臾间,她便已经对他完全的弃械投降。 她几乎是热切地回应着他的吻,并对他褪去自己衣衫的行为毫无所觉。 他修长却粗砺的手掌抚摸在她的身上,仿佛有魔力一般,将所到之处都化得一团火热。 直到一股剧痛将她撕裂,她被他带走的神智忽然恢复了清明。 她蓦地睁开紧闭的双眼,伴随着的是一声无法抑制的尖叫。 痛! 真的好痛! 她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孔上挂着一抹邪笑,心中突然觉得一阵委屈,眼泪情不自禁地便滚落下来。 “怎么哭了呢?痛?”他怜惜地停下自己的动作,凑过嘴唇,一点点地吻干她眼角的泪。 她不觉更委屈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 他这分明就是**! 她救了他,他却用这样的方式来报答自己。 他发现她的眼泪越来越多,不觉有些慌了,赶忙轻声细语地在她耳边安慰她:“曲陌,陌儿,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疼了。我会娶妳的,我绝对不会始乱终弃……” 她在他的誓言中,怨怼地将脸扭向一边,不想理他。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对她满心怜惜,但是身体的冲动却让他无法再按捺下去,于是缓缓地在她的体内律动。 火热的摩擦感使她情不自禁地发出娇喘声,刚刚还在不停倾泄的泪水突然间戛然而止。 老天,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为什么她会在剧痛中产生一种莫名的快感? 这种突如其来的快感迅速地占据了她的大脑,她的四肢百骸,以及她的灵魂。 她在他的驰骋中嘶鸣,娇吟。 一声声,如泣如诉。 木板床嘎吱嘎吱的响,给人一种即将粉身碎骨的感觉。 他毫不留情地在她的身体中律动,带给她一阵阵头昏目眩与火热。 她觉得自己仿佛被丢进了一座正在奋力燃烧的火炉中,不止身体即将被融化,就连灵魂仿佛都被融化掉。 激情无限。 ------------ 第二十章 前世的妻子 终于,他在一声嘶吼中,结束了对她狂风骤雨般的侵袭。 他喘着粗气离开她,翻身躺下,展臂将她拥进怀中,并扯紧被子,将二人紧紧地包裹。 他们彼此依偎着,听着对方激烈的心跳逐渐的趋于平缓。 她又羞又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竟然做了这样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应该剧烈地反抗才对,可是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的原因,她在他面前竟然没有一丝丝反抗的念头。 老天,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刚刚,就在他奋力在她身上驰骋的时候,自己的心中竟然会有一种被他征服的快感。 天知道她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她一贯有主见,有见地,自她及笄以来,也不知道推了王媒婆多少次,镇子上有无数个男人想要娶她,她都没有答应过。 可她却在他的面前臣服了,融化了,迷失了。 他搂着她,着迷地看着她透着薄汗的脸庞,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已经得到她。 忍不住伸出手去,拨开被汗水沾在她额前的碎发,轻轻抚过她脸上的线条,毫不意外地引起她轻轻的战栗。 她长长的眼睫毛轻轻一颤,旋即睁开一双慵懒的眸子。 她望着他,颊边两团嫣红,本来已经平复的呼吸再次紊乱。 她感觉到他粗砺的手指划过自己的唇瓣,有些痒,她生气地打开他调皮的大手。 “别碰我!”她懊恼地低斥着,只觉得丢脸。 他也不生气,只是声音低低地笑着,然后凑过去偷香。 她将脸埋进枕头里,躲开他的唇。 他无奈,只得在她颊边印下一记轻吻,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道:“曲陌,妳不知道我有多爱妳。” 她的身子本能地一颤,搞不懂他突然间怎么会同她讲这样的话。 他深爱的那个女人,不应该是雪衣吗?他怎么能又对她讲出这样的话? 但他已经坐了来,抓了衣裳穿上身。 她的身侧顿失依靠,只觉一股冷风灌进来,瑟瑟地发着抖,忍不住追问:“你干吗去?” 声音出口,她又有些懊恼,自己不该表现得对他这么依恋。 他冲她微微一笑,伸出手来轻捻了下她的耳垂,笑道:“我去打些水,帮妳清洗一下。” 刚刚做了那么激烈的事,这满身的黏腻若是不清理一下,恐怕她天亮以后都没有法子将衣裳穿上身。 他帮她掖好被子,然后走出卧房。 她悄悄地伸出左手,雪白的藕臂上,肤如凝脂白玉,没有半点瑕疵,原本小臂上的一点朱红颜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消失无踪。 她的守宫砂,没有了。 她怔怔地望着自己光洁得没有半点瑕疵的手臂,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 守了十九年的贞洁,就这样消失无踪,她的心中充满了失落。 这一切原本不该发生的,她想,那时候,她应该反抗得激烈一点的。 或许,她应该大哭大闹,再狠狠地咬破他的嘴唇。 或许那样,他就知道,她其实不愿意。 可是?她却没有那样做。 她为什么不那样做呢? 心中想着,她便用被子把头蒙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等一下,该用什么样的面目来面对他。 热水早就没有了,他也没有费事地烧水,而是打了一盆冷水端进来,运起纯阳神功,瞬间,便将这盆原本冰冷的水变得热气腾腾。 前世的他便是罕见的高手,今生他并未拜师学艺,便依靠前世的记忆无师自通地拥有了一身绝世的武功。 他拧了毛巾,坐到床边,动手想去掀开被子。 她发出一声低呼,就像一隻受惊的兔子,惊慌失措地抓住被子,不肯让他把被子夺去:“你……你干吗?” 他莞尔地瞧着她一脸惊慌的小模样,好笑地说:“我只是想帮妳擦身!” “不……不用了……”她结结巴巴的,羞窘得整个身子都变成了红颜色。“我……我……我可以自己来……” 他看着她坏笑,却没有坚持。 她懊恼地闭上嘴巴,洁白的牙齿轻轻地咬着下唇,但是手上却毫不放松,一直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被子,并用警戒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小声道:“你……你出去,我……我自己擦身。” 她真的不知道,男人若是坏起来,可以坏成这个样子。 他明明是对她用了强,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脸皮真是厚到一定程度了。 她暗恼自己,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会喜欢上这样的男子? 他不忍逼她太深,只能莞尔笑着,重新把有些变凉的毛巾丢回水盆里,拧干后递给她,然后转身离开。 见他出去,曲陌这才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跳下床,迅速地用热毛巾擦抹了一下身子,然后手脚麻利地穿上自己的衣裳,钻进被窝里。 她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过了一会儿,他掀开门帘走进来,浑不在意地用她用剩下的水擦洗了一下身子,这才重新回到床上。 她在被窝里,就像一隻惊弓之鸟一般,见他上床,本能地向墙边缩去。 他被她的举动逗笑,伸手,再次将她搂进怀中,在她耳畔轻语道:“睡吧!” 她忍不住恼火:“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都说过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的,我不想嫁给你。” 这个男人,一定要这样逼她吗? 只因为她长得像他心里的那个女人,就一定要得到她吗? “妳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呢?”他轻声问着她。“是因为我对妳还不够好吗?” “秋宛尘!”她愤怒地叫着他的名字。“你不要跟我装傻,你心里清楚,是因为雪衣!你心里最爱的人是雪衣,你永远都不可能爱上我,你想娶我,不过是想娶个替身,这样的男人,你让我怎么敢嫁?” “不是的!”他懊恼地否认了她的指控,可是又不能告诉她,她就是雪衣的转世。 “既然不是,你为什么每个晚上都会在睡梦中叫着雪衣的名字?”她咄咄逼人地质问他,问得他惊出一身的冷汗。 他傻呆呆地望着她,十分困难地问:“妳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每天晚上都在叫雪衣的名字?” 她冷冷地瞪着他,他背对着壁炉,脸孔藏在阴影中,让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紧张。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如果我说……妳就是雪衣,妳信吗?”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决定说出这个秘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她自然不可能会相信。 他苦笑,不顾她的抗拒,硬是抬手抚上她的脸庞,感受着她的真实,凄声道:“曲陌,妳就是雪衣,不过却是雪衣的转世。” 她觉得他疯了,用力地将他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给拍开:“你少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是雪衣的转世?” “雪衣是我前世的妻子。”他就知道,她不会相信的,可是他还是努力地讲给她听。“我的前世,叫龙行云,雪衣姓凤,叫凤雪衣,若妳看过史书,便该知道。” 她听出他声音中的认真,忍不住吃惊地瞪着他,她没有看过史书,但是也知道,第一个统一过这片洪荒大地的君王,名字就叫龙行云。 她忍不住暗暗猜测,这个家伙说得这么如泣如诉,不会是真的吧? “妳曾经……是我的王后!”他用痴迷的眼神看着她,声音中透出一丝委屈。 ------------ 第二十一章 前世的记忆 她不禁瞠目结舌,思维顿时就有些混乱:“等等,可是……你怎么可能会拥有前世的记忆?如果说你说的前世今生是真的,为什么我不记得前世的事?” 这是不是太离谱了一些? 难怪这个家伙,总是会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难怪他会口口声声地说他喜欢她。 原来,他是把她当成了他前世妻子的转世。 “因为我没有喝忘魂汤,而妳喝了忘魂汤。”他试图给她解释。 话说远古时代,世上本无地府,人世间所有的人都从天界而来,天界的神仙犯了天轨,便被贬斥到人世间来经历生老病死的磨难,以此修行,好重新获得回到天界的资格。 但是,年深日久,心灵纯善的人们渐渐地有了各种邪恶的欲望。 各种罪行也开始在人世间泛滥。 为了惩罚在人世间犯下十恶不赦罪行的人们,天帝派下了自己的小儿子,建立了冥界地府,在罪灵们死后将他们带去审判惩罚。 但是这样也于事无补,罪灵越来越多,渐渐的,人们不再喜欢和平,反而崇尚战争,各个氏族的首领全都想一统洪荒大地,成为天下第一人。 于是,战争便无法避免地爆发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原本祥和的人世间变成了一片炼狱。 为了平息这无休止的战乱,他被天帝派下界。 只可惜,他投胎之前喝了忘魂汤,忘记了许多许多重要的事,才会因为一念之差,导致全盘皆输。 他因挂念前世的妻子,没有及时回天界复命,而是闯进地府找雪衣,最后被天帝下旨,打入无间地狱受罚。 数千年后,人世间纷乱依旧,天帝才又重新想起他,命人将他从无间地狱释出,命他再次前往人世间平乱。 他本不肯,地府阎君却偏偏打出最大的一张牌,让雪衣跟他一同轮回。 可是?他却忘了,轮回转世,人的相貌会改变,才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雪衣。 “忘魂汤?”她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无法自拔。“这么说,地府轮回,会给灵魂喝忘魂汤的传说,是真的了?” “是的!”他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曲陌,相信我,妳就是雪衣,妳是雪衣的转世。”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一定就是雪衣的转世?”她有些慌乱,毕竟前世今生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可怕。 “我就是知道!曲陌……”他声音深沉的唤着她的名字,脸孔缓缓地凑了过来。 “我爱妳!”他吻住她,将她所有的震惊和诧异全都封在了她的心里。 翌日—— 卧房的床榻上,躺着一个神情茫然的女人。 昨夜的荒唐历历在目,她不知道自己等一下应该如何面对那个男人。 昨天晚上,他不止一次地在她耳边跟她说,他爱她。 就像催眠似的,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说着,说得她都快以为,他是真的爱上她了。 她想,如果她真的是雪衣的转世的话,他可能是真的爱上她了。 可是?她却不敢像他那么笃定,自己真的是他前世妻子的转世。 在她的记忆深处,没有一丁点关于他的回忆。 门帘一挑,秋宛尘俊朗的身影走进来,他径自来到床边,坐在床畔,好笑地看着她仍然有些不可置信的神情:“好了,别害羞了,醒了就起来吧!洗脸水马上就烧好了。” 她咬着嘴唇,一张俏脸红得好似大红布,眼神怨怼地瞪着他,这个男人,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害臊。 她猜,他恐怕是吃定了,她其实是有些喜欢他的,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她想,或许她前世真的是他的妻子,不然的话,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对他产生好感。 可是?她仍然有些生气,气这个家伙的强势。 他竟然就这样,夺去了她的处子之身,让她都没法子留到新婚之夜。 “你……”她瞄了一眼被他用竹竿撑在壁炉旁边的自己的衣裳,小声道。“你先把衣裳给我拿来。” 他笑着,将嘴唇凑到她的额头,轻轻吻了她一下,然后起身走到壁炉旁边,将她的衣裳拿给她。 她慌忙抓过衣裳,手忙脚乱地套上身。 秋宛尘帮她把被子叠了起来。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声道:“若我娘知道,一定会生我的气。” 未嫁失身,怕是哪个当娘的都会生气。 他搂住她,轻声劝慰:“女儿有了依靠,她又怎么会生气?” “你……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曲陌懊恼地伸手把他推开,但是紧接着便面红耳赤地发出一声低呼。“呀——” “怎么了?”秋宛尘慌忙追问,却看到她的眼神死死地瞪着床上的某一点,连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看到褥子上的点点红云。 他忍不住笑了,安慰她:“第一次,都是这样。” “你还说?!”曲陌冲他发出一声低咆,然后赶忙手忙脚乱地把褥子拆掉。 天知道她到底有多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一隻大手从她的手中把沾满了她初夜的血迹的布料抢了过去:“好了,交给我了,我会帮妳把牠洗干净的。” 但是曲陌却很迅速地把那块布料抢了回去,她紧紧地把被血迹弄得脏污的布料藏在身后,面红耳赤地沉默了半天,才小声道:“我要留下来当纪念!” 事已至此,她知道这个男人就算是死都不会放过她,只好认命。 好在她也不是不喜欢他。 就先这样吧!有什么事情,等回家,见了娘再说。 秋宛尘蓦地意识到,似乎所有的女人都喜欢把初夜的落红留下来当成纪念品,前世的雪衣也是如此。 他忍不住想起和雪衣大婚的那一日,雪衣身上穿着红嫁衣,一身喜气洋洋地被八抬大轿抬进了皇宫。 他掀开雪衣头上的红盖头,雪衣的头上戴着金光闪闪的凤冠,绝美的容颜,霎时便惊艳了他的心。 那一夜的雪衣,在他的身子底下,百转千回,承恩受宠。 那一声声婉转的莺啼,此时恍若还在耳边。 转天起来的时候,雪衣将刻意铺在床榻上的白绫子收了起来,那白绫子上,沾满了她初夜的落红。 那一点点红色的血花,是她成为他的女人的证明。 她珍重得好像那是绝世的珍宝,将之收藏在箱笼的最底端。 她说,她要珍藏一辈子。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将之珍藏一辈子,就死在他的手下。 “曲陌……”忍不住,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静静地走到她面前。 低头,他深情地凝视着她:“此生此世,我定不负妳!” 她却忽然抬起手来覆住他的唇,她摇摇头,低声道:“不要轻易发出这样的誓言,我们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怎样的事,很多时候,命运是由不得我们来选择的。” 就像她娘会爱上她爹,便是人生中的一场意外,而她,便是这场意外的结果。 他握住她覆在他唇上的手,将之拿下去,然后将她扯进怀中,紧紧地拥住。 他该怎样才能让她明白,他的这一生,全是为她而活呢? 早饭是手擀面,是他做的。 曲陌一声不吭,只是闷头吃面。 这顿早饭在宁静中度过。 吃过早饭,他把碗拿去洗了。 曲陌开始动手收拾行李,说是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把很寻常的用来防身的宝剑,一个装了一些散碎银子的钱袋,以及她的药箱。 “好了,我们出发吧!”收拾完一切的曲陌穿上自己的大氅,站到秋宛尘面前,冷静地看着他。 秋宛尘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可怕,他无奈地开口道:“曲陌,妳可不可以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讲话?” 曲陌轻轻地笑了:“王爷,你觉得我要用什么样的语气同你讲话呢?” “曲陌……”秋宛尘有些无助地垮下脸。 曲陌嘲讽道:“还是王爷今日身子不适,不能带小女子离开这里?” 她不想这么尖酸刻薄的,可是一想起他竟然瞒着自己,不肯告诉自己他可以带自己离开这里,就觉得心里有气,忍不住就想甩脸子给他看。 再加上他昨天晚上不顾她的反对和抗拒,硬是采了她的红丸,更是让她气上加气。 虽然已经听了他的解释,知道他是把她当成了前世的妻子,才会这样对她,但她也难免对他有心结。 她是喜欢他的,可不喜欢被他强迫。 秋宛尘只好站起来:“好吧!咱们出发!” ------------ 第二十二章 离谷 他把大氅穿上身,至于毡帽之类的东西,早在落水的时候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宝剑也找不到了,只是孑然一身。 曲陌拿了一条锁链和一把铜锁把大门锁上,她并非是怕有人来偷东西,而是怕风雪把房门吹开后,弄得屋子里凌乱不堪。 外边是一片风雪的世界,两个人虽然都身怀武功,但是走起来仍然有些吃力。 到处都是半人多高的雪,风卷起雪花,到半空,再将雪花撒下,飘飘扬扬的,若是没有这股令人举步维艰的狂风,这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雪景。 曲陌本想寻找自己平常离开迷神谷时的那条道路,但是秋宛尘却一拉她的手臂,伸手指了指茅屋后边那座陡峭的山壁,在她耳边大声道:“从这里上去就行!” 曲陌不禁吃了一惊,仰头看着这处山壁。 这座山壁仿佛是被人一刀劈开一般,直上直下的,虽说不能用平滑如镜来形容,但是上边却极难找到落脚点。 崖壁上只稀稀落落地长着几株小松树。 当然,这是曲陌知道的,而不是他们看到的,眼前这风雪交加的天气,他们的目力所及只有几步远,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都看不到。 秋宛尘揽住了曲陌的腰,在曲陌耳边大吼了一声:“我们上去了!” 说着,他已经带了曲陌一飞冲天。 漫天风雪中,他就像一隻巨大的苍鹰般浮掠而起,他的身子微微向后倾斜着,双脚不时地在光滑的山壁上寻找着借力的地方,这直上直下的山壁对他来讲,竟似如履平地一般的轻松。 曲陌震惊地望着这男人刚毅的侧脸,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武功竟然会这么高。 一阵狂风刮来,凌厉的风似刀子一般切割在她的脸上,她本能地闭上眼睛,并将脸孔埋进他的肩膀。 在上升到将近一百丈的高度时,他们的头顶骤然出现了一股极大的压力,这股压力迫得秋宛尘上升的势子一滞,但却只是上升的速度一缓而已。 他攸地张嘴发出一阵龙吟般的长啸,这声长啸,穿透了风层,直冲云端。 曲陌被他的这声长啸震得心神大乱,本能地一阵头晕目眩。 他乃战神降世,如今虽是凡人,但是依照从前的记忆进行修炼,竟然唤醒了部分体内沉睡的神力。虽然是部分神力,也足以使他成为暗夜王朝人人惧怕的浔阳王。 一个武功深不可测,又位高权重的男人,没有办法不让人惧怕。 但是,这却是一个秘密,一个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曲陌突然感觉到头顶上传来的压力骤然一轻,旋即,双脚踏到了地面上。 他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四下打量,这才发现,自己此时已经身在悬崖上方。 头顶上有细碎的雪花飘落,很冷,却没有令人觉得恐惧的狂风。 她不禁欣喜地伸出手去,接住几点冰凉,然后看着细小的雪花融化在掌心,化成几点水滴。 秋宛尘抬头,辨认了一下方向,牵着曲陌的手沿着山路向山下的方向走去。 他们两个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能盘算着找到离这里最近的县城。 有了县城,就有县官,秋宛尘身上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令牌没有丢,到时候可以找县官借两匹马,便可以回家了。 他们在山上走了三天三夜,终于来到山脚下,找到了一座小县城,进了城,城里十分冷清,买卖店铺也很少有开门的。 秋宛尘直接找到了县衙,出示了他的腰牌之后,门口的衙役吓得脚都软了。 他们这辈子也没有离开过这样的小县城,所能见到的最大的官员不过就是五品的知府,似这等一品王爷的大人物从来都没见过。 县太爷名叫王春,是个矮胖矮胖的男子,年纪大概有四、五十岁的样子,身上穿着一袭红色的七品官袍,好像个肉球。 得知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浔阳王莅临,王大人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屁滚尿流地跑出来迎接,跪到地上给秋宛尘磕头请安:“王爷吉祥,听闻王爷一个月前被山匪所害,掉进金滦河,如今王爷无恙,平安归来,下官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秋宛尘笑笑,也没跟他客气,径自坐到了公堂上县太爷的那个位子,由于那个位子比较宽敞,他硬是把曲陌也塞到了自己身边。 曲陌觉得别扭,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堂下,看着县太爷,姿态优雅地施了一个礼:“大人,可否给小女子一张椅子?”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来人,发什么呆呢?还不赶紧给这位姑娘去搬把椅子?”县太爷还是比较有眼力见的,看见曲陌是和秋宛尘一起来的,赶紧命人给曲陌搬了把椅子。 对于曲陌在这样的场合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的表现,秋宛尘宠溺地笑笑,毫不在意地说:“王春是吧!我现在有一件要紧的事要你办,给我准备笔墨纸砚,我要给皇上写封信,你派八百里加急送进京城。” “呃……”县太爷犹豫了一下,怯怯地说。“王爷,下官听说……皇上似乎离宫出走了。” “什么?”秋宛尘听到这个消息马上站了起来,厉眸瞪着县太爷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官官职卑微,也不敢随意跟京城的大人们打听小道消失,所以具体是怎么回事,下官也不太清楚,就是听往来京城的客商们这样传说。” 秋宛尘不禁头疼起来,他知道,无风不起浪,既然民间有这样的传闻,那八成事情是真的。 他有些无语,傲仲轩这次未免也太瞎胡闹了,不出宫还一天到晚的有人想要他的命呢?他竟然敢离宫出走,简直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看到王县令还在等候他的回复,他开口道:“八百里加急就不用了,你帮我凖备两匹快马,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 “是!” 秋宛尘看了一眼疲态尽露的曲陌,刚刚在山谷里往上跳的时候。虽然曲陌并没有出力,但是被狂风一吹,她的体力消耗也很大。再加上昨天晚上被他折腾得够呛,今日一早,还没睡够就爬了起来,此时累得要命,黑眼圈都出来了。 他莞尔一笑,又吩咐道:“王大人,给我打扫出来一间客房,最好是单独的院落,然后烧一桶洗澡水。” 县太爷贼眉鼠眼地偷觑了曲陌一眼,对于浔阳王的要求,心知肚明,暗道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皇上身边的第一红人,居然也是同道中人。 于是他赶忙吩咐手下去内堂通知夫人,让夫人帮忙打点一切。 不一会儿,县太爷的夫人就出现了,说起来县太爷这位夫人模样生得十分美艳,而且年纪很轻,也就二十刚出头的样子,穿着打扮华贵异常,就是气质十分风骚,身上的风尘味道很浓。 县太爷的夫人自称姓贾,闺名薇薇,见到秋宛尘,先是一惊,然后就和妓院里的老鸨子似的发出一阵风骚的笑声:“哎呦,这位就是浔阳王吧!早就听我们家老爷说了,王爷年轻俊美,举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就是不知道这位是……” 说着,她将一双充满了妒意的眸子落到了曲陌的身上:“就是不知道这位姑娘是王爷的什么人?” 说起这位贾薇薇,昔日乃是风月场中的当红名妓,一贯的心高气傲,若干年前使了手段,逼得这位王县令休了结发的妻子,硬是娶她做了续弦的夫人。 如今看到曲陌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女子竟然能攀附上王爷,而自己美貌无双,却只能配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难免心有不甘。于是在转瞬之间便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想要勾引勾引秋宛尘,哪怕不能给秋宛尘做正妻,就是做个侍妾,那也是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而且以她的手腕,她有信心,不管秋宛尘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她都有本事把对方赶走。 秋宛尘攸地笑了:“她是我的未婚妻,姓曲,名叫曲陌,夫人可以叫她曲姑娘,也可以叫她……” ------------ 第二十三章 妖娆的县令夫人 他一双清朗的眸子中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紧紧地锁着县太爷这位风情万种的夫人,唇边勾起一抹略显残忍的笑意,轻轻地吐出两个字:“王妃!” 这位贾夫人没想到自己刚刚表露出的妒意在对方的眼中一览无余,但是她却一点都没有尴尬的表现,而是扬着笑脸向曲陌走了过去,摇摆的腰肢,好像风中柳枝一般,婀娜多姿。 她拉住曲陌的手:“曲姑娘,哎呦,妳的手怎么这么粗糙啊?不是我说妳,女人家,可要学会保养,这样才能把男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曲陌冷冷地把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我还没嫁人,不会伺候男人,夫人见笑了。” 说着,她狠狠地瞪了一眼秋宛尘,真是个招蜂引蝶的男人,竟然连累她被人羞辱。 秋宛尘忍不住抬手捣住嘴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夫人,麻烦妳帮我们凖备一个房间,曲陌累了,需要休息。还有,再帮我们凖备一些洗澡水。” 贾夫人似笑非笑地瞥着秋宛尘,手上拎着一条手帕,仿佛不经意地在唇边按了按,语气有些奇怪地问:“凖备房间没问题,凖备洗澡水也没问题,只是不知道是给二位凖备一个房间呢?还是两个房间?这洗澡水是放在一个桶里呢还是放在两个桶里?” 秋宛尘也似笑非笑地回瞥着她:“妳说呢?” 贾夫人久在风月场所里打滚,敏锐地察觉到秋宛尘那一抹似笑非笑后潜藏的不悦,神情不禁微微一僵,但她很快便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继续道:“奴家只是为了王爷和曲姑娘的名声着想,毕竟二位男未婚,女未嫁,若是让人知晓了怕是会毁了王爷和曲姑娘的名声。” 秋宛尘撩起棉袍的下摆,摆出悠闲的姿态:“那依夫人所见呢?” 贾夫人摇摆着细瘦的腰肢,一步三摇地来到秋宛尘的身边,笑吟吟端起秋宛尘面前的一碗清茶,递到秋宛尘的面前:“依奴家拙见,王爷还是和曲姑娘分开歇息的好,王爷请到东跨院歇息,奴家会将曲姑娘安置在西跨院……” “夫人此言本王有些不懂……”秋宛尘没搭理她手中的那碗茶,正想反对,曲陌却忽然站了起来,语气硬邦邦地说。 “请夫人带路吧!我累了!” 贾夫人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见秋宛尘没有伸手来接自己手中的茶,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轻轻地将茶碗放回原处,然后莲步轻移,来到曲陌的面前:“如此甚好,还是曲姑娘识大体,男人全都粗心大意的,咱们女人呀,就是要懂得事事为男人操心才行。” “站住!”秋宛尘忽然拉下脸孔,然后站起身,大步走到曲陌身边,伸手抓住曲陌的手腕,冷冷地瞥了一眼正在得意洋洋的贾夫人,嘲讽道。“既然夫人这么喜欢替本王做主,那本王只好另寻居处了,你这衙门的门槛太高,本王住不起!” 说着,他扯了曲陌转身就走。 曲陌不悦地在他手中挣扎了几下,却没能挣脱,不禁懊恼地低声唤着他的名字:“秋宛尘……” 但此时的秋宛尘却处于一种暴怒的状态,他没好气地发出一声轻叱:“闭嘴!” 县太爷和夫人一看竟然弄巧成拙了,全都急了,赶忙追了过来。 县太爷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身手却异常矫健,他一个箭步窜到大门口,张开双手把二人拦住,一脸的诚恳:“王爷,您可千万不能走啊!下官那婆娘不懂事,您别她一般见识。” 贾夫人也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娇滴滴地下蹲赔礼:“王爷,您这话可折煞奴家了,奴家是为了王爷的名声着想,只是一个小小的建议,可不敢替王爷做主。咱们这平遥县是个不起眼的小县城,城里压根就没有什么好客栈,那些客栈里全都脏得要命,被褥什么的也不清洗,都不晓得有多少脏汉子住过了。王爷身份尊贵,怎么能纡尊降贵地去住那种地方?既然王爷不想和曲姑娘分开,那奴家就依王爷的,安排您和曲姑娘一起住还不成吗?” 秋宛尘冷笑道:“夫人可不要勉强!” “不勉强,不勉强……”贾夫人尴尬地笑了笑,突然意识到这位王爷可不是她曾经在风月场上的那些由着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恩客。 秋宛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我要一个清静的院子,全新的被褥,还有全新的换洗衣裳,有问题吗?” “没问题,王爷的要求奴家定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贾夫人说着,赶忙招呼身边服侍的小丫鬟。 “翠袖,快点去把东跨院里的朔月斋给打扫出来,库房里有全新的没用过的澡桶,叫几个小厮去给抬过去。再叫几个聪明伶俐的小丫鬟,帮咱们王爷和王妃烧些热热的洗澡水,记得在屋子里点上旺旺的炭火盆。还有,马上派人去成衣铺,帮王爷和王妃采买几身换洗的衣裳。再吩咐厨房的厨子,叫他把拿手的手艺都施展出来,咱们家今天来了贵客。” 她这厢吆五喝六的指挥着家里的下人各种忙碌,另一端,曲陌却没好气地瞪着秋宛尘,暗道自己瞎了眼睛,怎么没看出来这家伙竟然是一个脸皮厚到这种程度的无耻之徒。 她尚未嫁他,他便大张旗鼓地嚷嚷着与她同室而眠,简直是将她的名节置于无物。 她今年芳龄十九,还从未如此丢脸过。 天知道她到底有多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可他偏偏紧紧地捉着她的手腕让她挣脱不得,她又不好当着别人的面同他争吵,免得让人看了笑话,只能独自一个人暗气。 贾夫人把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这才重新回到秋宛尘面前,优雅地下蹲:“王爷,王妃,这里是公堂,怪冷的,还是请随奴家到后面花厅简单的用点餐点吧。” 曲陌不禁紧紧地皱起眉头,冲口而出道:“我还不是王妃,夫人千万不要这样称呼我!” 贾夫人顿时将委屈的目光投向秋宛尘,小声道:“是王爷让奴家这样称呼王妃的,奴家可不敢胡乱称呼。” 秋宛尘手上微微用力,将仍在同他闹脾气的曲陌拽进怀里,然后松开她的手腕,转而揽住她的腰,低头将嘴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别生气了,我等一下好好地同妳赔罪还不行?” 想来是他前世作孽太深,欺负她太过,所以今生才得了报应,要这样低声下气地祈求她的原谅。 曲陌听到他这样低声下气的同自己讲话,心中忽然生出一股甜蜜,他堂堂一个王爷,天底下皇帝第一他第二,能让他这样低声下气的,也真是不容易。 于是,她忍不住用白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警告他,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讪讪地冲她笑了笑,然后抬眸,看着贾夫人正色道:“请夫人带路吧!” 贾夫人此时已经不敢再随便乱打什么主意,规规矩矩地把二人带进了后堂的花厅。 有那聪明伶俐的小丫鬟端了热水和香露请他们洗脸净手,又有人端上刚沏好的香茶。 秋宛尘和曲陌喝了几杯茶暖了暖身子,丫鬟送上菜肴,二人也着实有些饿了,草草地吃了一些。 ------------ 第二十四章 同室而居 小丫鬟来报,说朔月斋收拾好了,王县令和贾夫人赶忙一前一后地带着二人来到朔月斋。 朔月斋是一个有些荒凉的院落,王县令怯怯地说:“这朔月斋以前是小女在住,去年,小女出阁了,这院子就空了下来,很久没有收拾了,还望王爷和王妃不要嫌弃。” 秋宛尘打量了这里一下,发现这里虽然稍嫌荒凉,但是窗纸什么的都是新的,倒没有破败之相,而且院子里刚刚有人清扫过,积雪都堆在院子里的一株西府海棠的四周,还算是干净,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房间的四角各放了一个炭火盆,里边烧着旺旺的银霜炭,将屋子里烘得暖洋洋的。 许是之前曾有小姐住过,屋子的布置倒还雅致,墙上还挂着字画,不是什么名家的,娟秀的字体,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有粗使的丫鬟抬了热水进来,倒进放在屏风后边的澡桶里,上边还撒了干燥的玫瑰花瓣,玫瑰花瓣被热水一浸,顿时舒展开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玫瑰香。 两个看起来十分聪明伶俐的丫鬟用黑漆托盘捧了崭新的衣裳和鞋子进来,轻轻地放到屋子里的圆桌上。 秋宛尘亲自帮曲陌脱掉身上的大氅,然后递给一旁服侍的丫鬟,自己也脱掉大氅,然后气度雍然地挥挥手:“都退下吧!” 王县令点头哈腰的:“那下官也退下了。” “嗯!”秋宛尘淡淡地应了一声。“凖备好东西,来告诉我。” 所有的人都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秋宛尘和曲陌,曲陌走到门口,拿了衣架上的大氅,披上身。 “妳干吗去?”秋宛尘赶忙拦住他。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不是要洗澡吗?我去外边等你!” 秋宛尘忽地笑了,一双乌眸促狭地望着她,也不说话。 曲陌的脸莫名地便红了,她忽然意识到他的意图:“你……” 秋宛尘拿过她已经披上身的大氅,叠好,放到门口的衣架上,然后把房门闩上。 转身,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曲陌:“是妳自己脱还是我帮妳脱?”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洗!”曲陌面红耳赤地拒绝了他的要求,绕过他就想离开。 他却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回怀中,然后低头,猝不及防地吻住她的唇。 她在他的怀中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便彻底迷失在他唇舌的挑逗之下。 她忍不住想,自己前世,搞不好真的是他的妻子,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对他的吻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身上的衣裳一件又一件地落到地上。 屋子里虽然点了炭火盆,但她仍觉得冷,白皙光洁的肌肤上本能地冒出一颗又一颗的鸡皮疙瘩。 他终于离开了她的嘴唇,看着她被他蹂躏得红肿的双唇,以及通红的小脸蛋,他满意地笑了。 她虚弱地看着眼前一脸得色的俊美男子,只觉得手脚发软,幸而他的手一直揽着她的腰,才没有滑坐到地上。 他打横抱起她,大步走到屏风后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放进澡桶。 刚刚进入热水中的她,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猛地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窘况,不禁羞恼地环住自己的胸脯,面红耳赤地看着站在眼前,正在一件件脱去自身衣服的秋宛尘。 “你……你……你害我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他却只是笑,迅速地褪掉自己身上的衣物,露出自己古铜色的健壮身躯。 他看起来很瘦,但是隐藏在衣裳下的身体却健壮得可怕,那线条流畅的肌理,完美得就像上苍的杰作,就那样袒露在了她的眼前。 她又羞又恼,抬手捂住双眼,不肯看他。 他悠然自得地迈进澡桶中,坐下,然后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中。 “妳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怎么还害羞?”他轻声在她的耳边逗弄她。 “可是?我还没嫁你,别人会以为我不知羞耻……”她不禁委屈,名分未定,他却已经占了她的身子,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只怕她再也没有脸面见人了。 他的声音坚定:“跟我回京城,我马上娶妳!” 她犹豫地说:“可是我娘……” “一起带去京城,妳娘就是我娘,我会帮妳一起照顾她。” 她却涩然一笑:“我娘不会跟我们去京城的。” 他不禁一愣,好奇地问:“为什么?” 她轻轻摇头,良久,才缓缓地开口:“京城,有她不想见的人。” 他沉默,轻轻地将下巴搁到她的肩膀上,双手搂着怀中女子**的身躯,却不肯肆意轻薄,他只是搂着她,轻声道:“曲陌,这一生,我是为妳而来,无论如何,我都要娶妳,妳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这一生,妳只能是我的女人。妳恨我也好,妳爱我也好,这一生,妳注定是我的女人。妳不想去京城,没关繫,我可以和妳回家,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把京城的事情安排好,我去找妳。” 她的喉口突然一阵酸楚,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这一番话,她忽然很想哭,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 泪珠坠落。 混入澡桶里的清水之中,然后化成了水。 心,在隐隐地痛着。 本能地,她察觉到什么。 但是,她却抓不住那一抹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思绪。 “我本想和妳在那个山谷里待上一阵子,或者永永远远,只有我们两个,在那里待上一辈子都可以。我一直都小心翼翼,我想让妳喜欢上我,让妳慢慢地接受我,我从来都不想强迫妳。但是现在发生了意外,我很怕,我怕离开了那里,妳就会不属于我。我知道强行占了妳的身子,污了妳的名节,是我不对,可是我真的很爱妳。曲陌,相信我,我爱妳,我会娶妳,我不会让妳受委屈,也不会让任何人来嘲笑妳。” 他一边说,一边诱惑性地在她光滑的肩膀下烙下了一个又一个细吻。 缠绵的细吻,让她有些发痒。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头用力地向后仰去,双手本能地抓住他箍住她身体的手臂,由着他吻着她的肩膀,吻着她形状优美的颈子,饱满的胸脯…… 寒冷的冬日,这个房间中却是一团火热。 屋子里到处都是水。 楠木的床榻在摇晃,伴随着吱吱嘎嘎的声音,还有男子粗噶的喘息声,和女子柔媚的娇吟声。 浅粉色的帷帐内,古铜色的身躯缓慢而有规律地律动着,将一波又一波的快感带给身子底下的女人。 他的额角有汗滴落,落到她因激情而涨得通红的脸孔上。 她却毫无所觉,只是紧紧地闭着双眼,随着他的每一下律动为他疯狂。 他终于在一声低吼后趴伏在她的身上,重重地喘息了几口,他舍不得再叫她承受自己的体重,便翻身躺到她的身边,并顺手扯过被子将自己和她一起盖住。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拥进怀中,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让她听着他滂湃的心跳声,唇角有满足的笑意。 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久没有这样满足过了。 事实上,前世的她,身子羸弱不堪,他的每一次碰触都需要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害她断了气。 时间久了,怜惜便成了厌烦。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前世怎么会那么混蛋。 ------------ 第二十五章 梅花簪 他逼得她宁愿喝下一碗忘魂汤,把他永永远远地忘掉。 他逼得她留在地府数千年,担任孟婆一职,再也没有入过轮回。 幸好,她得阎君那小子的怜惜,没有再入轮回。 不然的话,便是他,也无法再原谅自己。 她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不知为何,忽然便觉得心安。 事已至此,无论她反对也好,抗拒也好,都改变不了任何的事情。 她已经是他的女人! 这便是她的处境。 环着她的那双臂膀,带给她无穷的安全感。 仿佛待在他的怀中,她便可一世安乐。 她想,他应该是真的把她当成了雪衣的转世,所以才会这样宠她的吧。 可是?她真的是雪衣的转世吗? 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她竟然就这样在他的怀中沉沉地睡去。 意识到她睡着了,他有些愕然,天知道他还想同说几句话。 但是他却没有叫醒她,只是轻轻地将她的头放到枕头上,然后痴痴地看着她,看着她脸孔的线条,看着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正在轻轻颤动的眼睫毛,她小巧却挺直的鼻子,还有她的嘴唇。 怎么也看不够。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在迷神谷谷底的那些日子,每一夜,他都在她睡着之后,这样痴痴地望着她。 他要把她刻进心里,想要记住她的灵魂。 或许这样,下一世,他再想找到她便无须这样吃力了。 他几乎以为自己这一世找不到她,还打算一个人孤独终老呢。 想来,还是她舍不得留他一个人在人世间饱受相思之苦才来陪他的吧。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他蓦地皱起眉头,不想离开她身边,但敲门声却渐渐变大,伴随着敲门声,还有县太爷的叫喊声:“王爷,王爷……” 他有些恼怒,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给她掖好被子,自桌子上抓起一件崭新的长衫,穿上身,走到门口,小声道:“等我一下!” 门外的县太爷顿时就不敢再叫了。 他蹑手蹑脚地把衣裳穿上,在衣架上拿了大氅穿上身,这才走到门口打开房门,闪身出去后,将房门掩好,沉眸望着王县令:“有什么事情大呼小叫的?不知道王妃正在休息吗?” “呃……”县太爷尴尬地低下头。“王爷,城中富户知晓王爷到来,特地为王爷准备了晚宴,还请王爷赏脸!” 秋宛尘本来不想去,但是想了想,国库正空虚。虽然敛财的这件事情不归他管,那是曲哲寒的差使,但是他从来都不介意收受贿赂啥的。 所以他又开口道:“那你等我一会儿!” 他回到房间里,穿好衣裳,又走了出去,对王县令道:“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打扰王妃,除非王妃自己醒来。” “是是是!”王县令接到命令,马上挥手叫过一个在院门外站着的丫鬟,把秋宛尘的话重复了一遍。 曲陌醒来时,身边空荡荡的,让她还颇有些不习惯。 这些天每天醒来,他都守在她的身边,将烘得暖暖的衣裳递给她,已经成了习惯。 她忍不住想要嘲讽自己,明明那样抗拒,偏又对他上了瘾。 她突然间觉得,或许,嫁给他,也不是一件让人那么无法忍受的事。 只是,她不知道,他可愿意,放弃荣华富贵,陪着她平淡一生? 她懒懒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起身。 窗外的天色已然尽暗,她摸索着找到自己的荷包,拿出火石,打着,找到蜡烛点燃。 贾夫人虽然一心想要勾引秋宛尘,但是却不傻,给她凖备的衣裳全是市面上能买得到的最好的料子缝制的,而且凖备得十分齐全,连亵衣都有。 外衫的颜色是她一贯喜欢的素雅,淡青的颜色,上边绣着蝶恋花的图样。 外边有小丫鬟在敲门:“王妃,妳起床了么?” “我已经起来了。”她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让小丫鬟进来。 那小丫鬟进来以后,打量了她几眼,抿嘴笑道:“王妃可要盥洗。” 她点点头:“有劳了!” “王妃客气了,这是我们下人该做的。”小丫鬟还挺机灵的,生了一张巧嘴,赶忙转身出去帮曲陌张罗着盥洗用具。 曲陌坐到梳妆台前,梳妆台上有梳子,想必是王县令的女儿曾经用过的。 她拿起来,轻轻地梳理着自己乌黑的发丝,将发丝梳理通顺,她动作熟练地将满头的青丝在脑后挽了一个简单的如意髻,然后拿起自己那支白玉簪子便想插上去。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她被吓了一跳,猛地扭头望去,就见秋宛尘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她的手一滑,手中的白玉簪子冷不丁从指间滑落,落到坚硬的青石地面上,顿时就被摔成了三截。 “呀——”她发出一声轻呼,低下头,可惜地看着自己的那支白玉簪子,懊恼道。“你怎么突然间就进来了?” “怎么?吓到妳了?”他关上房门,大步走过来,蹲下身子,替她捡起断掉的簪子。 她一脸的不高兴:“簪子断了,我用什么盘发呀?” 他却莞尔,俯身,亲吻她的发丝:“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他转身走了出去。 “喂,你干吗去?”她忍不住起身追到门口,他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无奈,她只能退回房间,在几个小丫鬟的服侍下盥洗完毕。 那个机灵的小丫鬟看到她披散着头发,开口问道:“王妃,要不要奴婢帮妳梳头?” 曲陌摇摇头:“不用了,妳们先出去吧。” 小丫鬟退了下去,但是不一会儿,又转了回来,这次回来,她手上端了个托盘,托盘里有茶壶和一盘糕点,她轻轻敲了敲门,曲陌让她进来。 她把茶壶和糕点放下:“王妃,这里有些糕点,若是妳饿了,可以垫垫肚子,茶水是刚沏的。” 曲陌觉得这小丫鬟办事还挺周到的,于是笑道:“多谢!” 小丫鬟退了下去,曲陌也确实有些又渴又饿,于是喝了些茶水,又吃了些糕点。 他回来得很快,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红色的锦盒。 她纳闷地看着他放到她面前的锦盒,锦盒是细长的,她几乎不用猜都知道这里边是什么?但她还是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他坐到她身边,用眼神示意她打开盒子。 她果真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是一支玉簪子,一支绿玉簪子,簪头也是梅花形的,上边缀着淡绿色的璎珞。 他有些歉然:“对不起,这个县城太小了,我没有办法买到质地更好的簪子,等咱们回了京城,我给妳买羊脂玉的簪子。” 她抿起嘴唇,笑眯眯地冲他摇摇头:“不用了,这个簪子已经很好了。” “那我帮妳戴上。”他拿起簪子,站起身,来到她的身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帮她将簪子插入她如云的青丝中。 然后揽住她的腰,低头,吻住她。 她认命地没有挣扎,她心知,自己早已陷进他为她编织的情网,挣脱也挣脱不开。 ------------ 第二十六章 医仙子仙逝 两匹骏马在平溪镇的城门口勒住了马缰。 曲陌奇怪地看着城门口的上百官兵,疑惑地看了秋宛尘一眼。 秋宛尘也紧紧地皱起眉头,看这些官兵的打扮,乃是内廷侍卫,绝对不是普通的官兵。 暗夜王朝的士兵根据职能的不同,号衣也不同。 “王爷?你没死?”突然,官兵中有人爆出一声大吼,分明是认出了秋宛尘。 下一瞬,那些官兵全都跑了过来将他们四个围了起来,所有的人看着秋宛尘的眼神都充满了热切的光芒。 “王爷,你真的没死!”一个官兵的小头头激动得都快哭了。 秋宛尘认得他,忍不住笑道:“原来是你呀,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内廷侍卫?” 那个小头头讪讪地笑道:“皇上离宫出走了,后来曲世子带我们找到这里,听说皇上死活都不肯回京城,所以属下奉命,在这里守城,来往的客商都要严加盘查。” “哦?”秋宛尘不悦地拧起眉头,稍一思忖,开口道。“你们把路障搬开吧!让本王进去。” “是是是……”那小头头答应着,指挥人将拦路的路障搬到了一边。 二人进城,进了城以后,只见平日里十分繁华的街道上繁华依旧,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拐进她家所在的那条小巷中,二人却惊讶地发现至少有几百名官兵拥堵在那里。 人群中,传出女子的呼喝声,似乎在叫骂。 曲陌的脸色顿时一变,她认得那声音,那是师姊的声音。 她顾不得多想,纵身从马上跃起,使出自己最拿手的轻功,踩着那些官兵的脑袋来到自己家的家门口。 就在官兵围困的中间,有四道人影打得翻天覆地,其中三个是身着华服的男子,另一个却是一名女子。 那女子身穿一袭素雅的淡青色外衫,衣着十分单薄,却仿佛不惧寒冷,她手上拎着一柄在铁匠铺随便花上几两银子就可以买到的宝剑,以一对三,竟然还占了上风。 四周和屋顶上有不少弓箭手,全都挽弓瞄着她,但是一个身穿黑色精绣长袍的男子却一边同她打一边大声道:“不许放箭,谁也不许放箭!惠娘,别打了!惠娘,住手!” 可是那女子的剑招却异常凌厉,招招都冲着他致命的部位刺去。 “师姊……”曲陌认出那女子的身份,心急地就要过去帮忙。 但是秋宛尘却一把抓住她:“别过去,妳功力太浅,过去容易受伤。” “不行!”曲陌疯了似的大吼。“那是我师姊,我得去帮她!” “她不会有事的,皇上他们没想伤她,还是先去看看妳娘吧!你娘可能出事了。”秋宛尘理智地提醒她。 经他一提醒,曲陌也想了起来,自己刚刚好像听到师姊说娘被害了,她惊慌失措地冲进院子里,径自来到她娘的房间,刚刚来到门口,便听见从房间里传出了哭泣声。 她蓦地停下脚步,身子颤抖着,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敢走进去。 只见两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跪在床边,正在嘤嘤地哭着。 床榻上,躺着一个人,一个形如枯槁的老人。 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疯了似的冲过去,把那老人抱起来。 她一边大声叫着“娘”,一边给她把脉,却猛然怔住。 因为她完全摸不到她娘的脉搏,此时被她抱在怀中的女人,已经是一具尸体。 “娘——”她突然爆出撕心裂肺的吼声。 眼泪在瞬间涌了出来。 她不敢相信,娘竟然就这样离开了她。 “师叔……”那两个小丫头见到她:“哇”的一声放声哭起来。“是皇上害死的师祖……” “皇上?”曲陌蓦地扭脸,目露凶光地瞪着她们两个,这两个小丫头一个叫雪饶,一个叫楚楚,都是她师姊捡来的弃婴,从小养大的,看她俩还算聪颖,便收在门下当了徒弟,教些医术,也让她们帮忙照顾她娘。 她厉声喝问:“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雪饶年龄稍大一些,听她质问,哭着说:“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半个月前,家里突然来了个男人,他说他是我们的师公,后来,又听说他是皇上。师父赶他回京城,他不肯,就赖在咱们家不肯走。今天,镇子里有人得了急病,来请师父出去看病,师祖说,想见见皇上,还把我和楚楚都打发了出去。后来,等师父回来以后,我们才知道,原来皇上把师祖杀了……” 曲陌听雪饶讲完事情的经过,只气得浑身发抖。 秋宛尘站到她身边,伸手,摸了摸曲陌母亲的脖子,没有任何一点轻微的脉动,只得微微叹息着,抬手扶住曲陌的肩膀:“曲陌,妳冷静些,事情可能会有误会!” “误会?”曲陌眼神冰冷地瞪着他。“你是说,我两个师姪在说谎?” “我不是这个意思……”秋宛尘想为皇上辩解,但是任何的辩解在此时似乎都有些苍白无力。 曲陌轻轻地将怀中的母亲放回到床上,为母亲整理了一下仪容,盖上被子,然后站起身,向外走去。 秋宛尘察觉到什么?抬手拦住她:“曲陌,妳想干吗?” 曲陌突然一掌拍向他的肋下,他没想到曲陌竟然会对他出手,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拍了个正着,蹬蹬瞪后退了几步,等他停下脚步的时候,曲陌已经冲了出去。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咒,旋即追了出去。 此时,外边打斗中的众人胜负已分,因为皇上这边一直都在手下留情,情势已经就是一边倒了,再加上一个一心想要拼命的曲陌,皇上那边简直连一分胜算都没有。 “救驾——救驾——”楚天照一身狼狈地嘶声大吼。 四周那些御林军赶忙往上冲。 但是一道玄色的身影在瞬间出现在他们面前,秋宛尘只是轻轻扬了扬袖子,一股肉眼见不到的气机拂出,那些御林军顿时被这股巨大的气机震得纷纷向后跌去。 “宛尘?”楚天照一眼看见他,不禁一愣,但是随即面露喜色。“你没死?太好了!” 秋宛尘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一把接住正好向他这边跌过来的傲仲轩,扶他站好,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夹住曲陌刺来的宝剑,一脸无奈地开口道:“曲陌,妳冷静一些。” 此时的曲陌神情有些狂乱,压根就不想听他的解释,拼命将宝剑往怀里掣了几下,发现掣不动,竟然丢掉宝剑,挥舞着小拳头冲傲仲轩的脸孔砸了过去。 傲仲轩赶忙跑到秋宛尘身后躲了起来:“宛尘,这个疯女人又是打哪儿跑出来的?” 秋宛尘叹息着,丢掉曲陌的宝剑,然后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在了怀中。 曲陌在他怀中拼命地挣扎:“你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狗皇帝!” “宛尘,快,快去救哲寒,他顶不住了……”秋宛尘正想安慰曲陌几句,傲仲轩突然在旁边拍拍他的肩膀。 他一看,曲哲寒在那厉害女人的雷霆攻势下,已经没有活路可走了。 一点寒芒冲着曲哲寒的咽喉刺去,曲哲寒拼命后退,但那女人的速度却快如鬼魅,眼瞅着柳惠娘手中的宝剑就要刺入曲哲寒的咽喉中,曲哲寒额头上直冒冷汗。 秋宛尘只得将怀中的曲陌丢给傲仲轩:“帮我看着她,别伤了她!” ------------ 第二十七章 再见雪衣? 就在曲哲寒把眼睛一闭,凖备认命的一刹那,一股大力抓住他的肩膀将他带出这个女人的攻击范围,秋宛尘抬手,用手指轻轻一弹那女人的宝剑,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得手腕一麻。 他心下暗暗吃惊,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功力竟然与他相当,于是抬眸望去,就在他看清这女人的长相时,他的身子狠狠的一震,在这一瞬间,他竟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雪衣……”他本能地唤出这个名字,然后吃痛地皱起眉头。 眼前这女子的宝剑已经刺入他的身体。 柳惠娘一双赤红的眸子怔怔地望着他,她没想到这个能将曲哲寒从自己的剑下救出去的男子竟然会躲不开自己的剑。 她没想伤他的,她只想杀了那个害死自己师父的臭男人,并不想祸及无辜。 被傲仲轩禁锢在怀中正在用力挣扎的曲陌见到秋宛尘突然被师姊刺伤,吓了一跳,她猛地将同样被吓到的傲仲轩推开,飞奔着来到秋宛尘的身边,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扶住,神情焦急地道:“宛尘,宛尘你怎么样?” “我没事……”秋宛尘神情复杂地望着她,天知道他的心现在乱成了什么样子。 曲哲寒也大步走了过来,关心地问:“宛尘,你伤得怎么样?” 秋宛尘摇摇头,瞪着傲仲轩,语速极慢地说:“为什么杀人家的娘亲?” “我……”傲仲轩一脸悲催的神情。“我没有,我是冤枉的,这件事情是个误会!” 曲哲寒冷静地说:“宛尘,你先别激动了,让人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秋宛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而是苦笑着抬起手,轻轻抚过着曲陌的脸颊。 他愧疚地望着曲陌伤心欲绝的样子,沉声道:“曲陌,这件事都怪我,如果我不是在路上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妳娘就不会死。” 曲陌流着眼泪道:“你别说话了,我先帮你疗伤。”说着,她将央求的视线放到曲哲寒身上:“拜托你,帮我把他扶进去,小心一点,别把剑拔出来。” 曲哲寒默默地从柳惠娘手中拿过宝剑,宝剑刺在秋宛尘的身体中,暂缓了血液的流出,他招呼着楚天照一起将秋宛尘扶进曲陌家中。 在曲陌的带领下,来到曲陌的房间。 虽然曲陌大半年都没在家住,但是房间里依然被人打扫得纤尘不染。 曲陌指挥着他们将秋宛尘放到床上,然后拔出宝剑,动手给他处理伤口。 院门外,傲仲轩怯怯地看着柳惠娘,赔着一脸的小心开口道:“惠娘,这件事情真的是个误会,我从来都没想过杀了妳师父,她跟我聊天的时候说她不舒服,让我帮她拿瓶药,我真的不知道那瓶药能要她的命……”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史上最倒霉的一个皇帝,千里迢迢地离宫出走,来看自己心爱的女人,却被那个老太婆给摆了一道。 柳惠娘恶狠狠地瞪着他:“滚——你个王八蛋,你今天要是不杀了我,我早晚会杀了你给我师父报仇的……” 傲仲轩被她吼得一个瑟缩,不过他吞了吞口水,硬是没跑,仍然硬着头皮道:“惠娘,妳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讲理,妳师父自己清楚,她已经撑不下去了,才会设计朕拿毒药给她的。” “王八蛋,你闭嘴——”柳惠娘咆哮着,看着他的眼神异常凶狠,仿佛想要扑上去把他撕碎一般。 傲仲轩乖乖地闭上嘴巴。 柳惠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进院子里,并顺手将院门关上,把他给关到了外边。 她来到曲陌的房间,看到曲陌正在手忙脚乱地给秋宛尘处理伤口,于是上前帮忙打下手。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曲陌总算帮秋宛尘把伤口处理好了,而秋宛尘也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柳惠娘递过来一条手帕,她抬眸看了一眼柳惠娘,接过手帕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却没说话。 “对不起!”柳惠娘低声道。“我太冲动了!我不知道他是妳的心上人!” 曲陌苦笑:“妳怎么知道他是我的心上人?” “他要不是妳的心上人,妳又怎么会如此紧张他?” “师姊!”曲陌突然伸手抱住柳惠娘,将脸埋到她的肩膀上,哭着说。“我娘死了!” 柳惠娘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神情有些木然地说:“我知道,我会给师父报仇的。” 就在这时,外边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兔崽子们,都给老子闪开,要不老子把你们全给宰了!”一个粗犷的声音仿若雷吼一般炸开,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 姊妹二人同时一呆。 “白叔?”二人同时认出听出这人的声音,赶忙一前一后跑了出去。 就见院子里,一个手上拎着一把重剑的男子傲然挺立,正在怒目瞪着四周将他围住的官兵。 他大概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形异常魁梧,四方脸,模样生得浓眉大眼,下巴四周长满了黑色的络腮胡,浑身上下有着千般的杀气,万般的威风。 他的名字叫白狼,乃是白狼寨的寨主,同曲陌的母亲交情莫逆,一向把曲陌和柳惠娘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 傲仲轩神情严肃地站在他的对面:“你就是白狼?” 虬髯男子冷笑道:“我是白狼!你又是什么人?因何会在这里?” 曲哲寒抱拳躬身,满脸赔笑:“师叔,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呀!” “你是?”白狼眯起一双虎眸,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没好气地说。“你姓曲?” “正是小侄,没想到师叔竟然还记得我。”原来曲哲寒与白狼竟然有这样的一番远远,他的爹爹曲劲风同白狼昔日跟随同一个师父学习武艺,在他小时候,曾经不止一次见过白狼。 却见白狼同他挑明身份后,并没有露出亲热的神情,相反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厌恶:“你爹那老不死的死没?” 曲哲寒听到他诅咒般的问题,也不生气,只是笑道:“家父的身子还算是康健。” 白狼冷声道:“回去以后告诉你老子,把脖子洗干净点,哪天老子高兴就去取他的脑袋!” “是!”曲哲寒姿态谦卑地说。“小侄一定转告!” “哼——”虬髯男子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我来问你,你们把这里的主人怎么样了?” “白叔!”就在这时,曲陌和柳惠娘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虬髯男子见到她们二人无恙,顿时松了一口气,大步迎向她们:“惠娘,陌儿,你们怎么跟官府的人凑在一起?他们没把你们怎么样吧?” “白叔……”曲陌看见他,突然就忍不住哭起来。“白叔,我娘死了……” “你说什么?”白狼突然听闻了医仙子的死讯,仿佛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一般,顿时就呆在那里。 良久以后,他才回过神,却一言不发,径自向医仙子的房间走去。 曲陌抽泣着,跟在白狼身后走进母亲的房间,就看见白狼站在床榻旁边,呆呆地看着躺在床上,早就没了呼吸的母亲。 两只大大的拳头捏紧,白狼忽然眼圈红红地重重一叹:“死了好,死了好啊!婉儿,你终于解脱了!” 曲陌别过脸,泪如泉涌。 ------------ 第二十八章 刺杀皇上 “雪饶,楚楚,去烧些热水来,给妳们师祖净身。”白狼哽咽着说。“婉儿生前最爱干净了,让她干干净净的来,也干干净净的走。” 雪饶和楚楚哭哭啼啼地走了出去,到厨房去烧水。 白狼到梳妆台前,拿了黄杨木梳,回到床边扶起医仙子,让医仙子靠在他的怀里:“妳放心,我知道妳最爱漂亮了,我会把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让妳走。” “都是我不好,当年若非我让妳去给师兄的老婆治病,妳也不会被那混蛋害得这么惨。等我看见他,帮妳揍他两拳,给妳出气。” “妳还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妳总是跟在我屁股后边跟我说,长大了一定会嫁给我,可是等咱们长大了,妳却告诉我,妳爱上了别人。我那个时候真是傻,要是我肯强势一点,把妳抢过来,也不会让妳变成这样。” “以前妳老是求我,求我杀了妳,我知道妳忍受爆血管的痛楚很难过,但是我又怎么能杀了妳呢?我舍不得呀!就算我有多不忍心看着妳每次痛得死去活来,我也舍不得杀了妳,我是不是也很自私?现在好了,妳终于解脱了……” 白狼一边说着,一边帮医仙子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这才放她躺下,然后又拿了胭脂花粉过来帮她化妆。 虽然白狼看起来是个粗汉子,但是手却特别的巧,竟然把形如活鬼的医仙子打扮出了三分姿色。 曲陌和柳惠娘从头到尾,只是在旁边看着,默默地掉着眼泪。 雪饶和楚楚端了洗脸盆进来,白狼打湿毛巾,亲自动手给医仙子擦身。 “我知道妳最喜欢干净了,我给妳擦干净,然后给妳穿上最漂亮的衣服。” 曲陌流着眼泪打开衣箱,拿出一套早就凖备好的寿衣,放到枕头旁边:“白叔,我来吧。” 可是白狼却跟没听见一样,只是拿过衣裳,然后一件一件地帮医仙子穿上身。 傲仲轩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递到柳惠娘面前。 柳惠娘扭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了回去,没搭理他。 傲仲轩讪讪地把手帕收了回来,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小声道:“朕承认,是朕做错了,但是,妳也得为妳师父想想。她现在每天十二个时辰都要承受血管爆裂之苦,那种痛苦根本就是生不如死,妳光想着让她活着,也得想一想,那种痛苦她到底能不能承受。” “王八蛋,你杀了我师父还有理了?”柳惠娘突然出手,一把掐住了傲仲轩的咽喉,门口的楚天照和曲哲寒一看不好,慌忙进来想要救驾,却听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师姊,放了他吧!他也不是故意的。白叔说得对,我娘活着的时候太痛苦了,死了,对她来说反而是个解脱。”曲陌走过来,抬手,用力地把柳惠娘的手从傲仲轩的咽喉处掰开。 傲仲轩刚从阎罗殿里打个转回来,脸色铁青,拼命地咳嗽,他伸手指着柳惠娘,点了几下,却说不出话来。只见他的脖子上,有几点紫青色的瘀痕,曲陌若是稍慢一点出声,他的咽喉肯定会被这女人给捏碎。 曲哲寒和楚天照一边一个把他扶住。 曲哲寒紧张地问道:“皇上,你没事吧?” 楚天照怒道:“妳这疯女人还有完没完?皇上跟妳解释多少次了,他又不知道你师父让他拿的那瓶药是毒药……” “住口!”傲仲轩缓过这口气,突然出声呵斥了他一句,他深吸了一口气,严肃地看着柳惠娘。“朕知道妳恨朕,这一切都是朕的错,但是人已经死了,死者为大,如果妳想找朕算账,至少也要给妳师父办完后事再说。” “我娘的后事我们会办,不需要你们帮忙!”曲陌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开口道:“你们走吧!只愿咱们此生再也见不到面,不然的话,下次我未必肯放你们一条生路。” “不帮妳娘办完丧事,朕是不会走的!”傲仲轩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丝毫回避。“朕已经吩咐人去帮妳娘凖备棺木了。” 柳惠娘突然在一旁扬起手来,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傲仲轩的脸重重地偏向一边,嘴角淌出了血丝。 “滚——都给我滚——再不滚我宰了你们——” 傲仲轩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丝,突地一笑,弯身从靴筒里掣出一把匕首,他上前,抓住柳惠娘的一隻手,把那把匕首塞进她的手中,匕首的尖部对凖了自己的心脏。 “来啊!妳不是想杀了朕吗?朕就在这里,妳杀啊!妳杀,朕给妳杀!柳惠娘,妳要朕说多少遍,朕不是故意的。妳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朕都认了,就连秋宛尘也差点被妳一剑杀了,妳还想怎样?”傲仲轩突然好像变了一个人,疯了一般地大吼大叫,而且言辞中似乎同柳惠娘很熟悉。 “我想怎样?我就想要你的命!”柳惠娘眸中攸地闪过一抹凶光,手上抓着那把匕首就用力捅进傲仲轩的胸口。 傲仲轩不可思议地发出一声闷哼,他伸手指着她,满脸的不可置信:“柳惠娘,妳竟然真的舍得杀朕……” 柳惠娘不屑地撇了撇嘴角,眼中闪过一抹悔意,但仍然嘴硬地说:“没有诚意,就别玩这一套虚伪的东西!” 说着,她用力把匕首拔了出来,然后随手掷到地上。 楚天照顿时就急了:“妳这个疯女人,我跟妳拼了!” 他说着就过来同柳惠娘动手,但是柳惠娘只是玉腕一翻,便轻描淡写地一掌拍到他的胸口,他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喉口一甜,竟然“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师姊……”曲陌也没想到师姊竟然说动手就动手,不禁有些头痛,赶忙过来扶住楚天照,然后对曲哲寒道。“快,跟我到隔壁来,我帮他们两个疗伤。” 柳惠娘一把拽住她:“师妹,妳疯了?他们害死师父,死有余辜,妳干吗还想着救他们?” 曲陌目光清澈地望着她,语重心长道:“师姊,我们是大夫,不是刽子手。” 对于师姊的固执,她无可奈何,她知道师姊和娘的感情,听说,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娘是在河里把师姊捞出来的,当时师姊头部受了伤,还差点被淹死。 娘救了师姊以后,师姊还失去了记忆,从此,就跟着娘了,对娘的感情,甚至比她还深。 这些年,为了帮娘压制毒性,呕心沥血,还不到三十岁,头上便已经生了白头发。 为了帮她照顾娘,不知道拒绝了多少门好亲事。 她欠师姊的,不管什么事情,她都能依着师姊,只有这一件人命关天的大事,她不能依着柳惠娘。 更何况刚刚听到傲仲轩的那番话,她已经猜到,他或许就是那个师姊每年都要去京城见上一面的男子,她不想师姊以后的日子都生活在悔恨中。 有的事,可以错,因为错了还可以改。 但有的事,不能错,错了便是一辈子。 柳惠娘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咆:“但他们是我们的仇人,他们杀了师父!” “没有他们我娘也过不了这个冬天了。”曲陌十分平静地叙述这个事实,事实上,她与柳惠娘全都清楚这个事实。 ------------ 第二十九章 倾心交谈 她娘早就已经油尽灯枯,这些年,不过是在靠一些昂贵的药材在吊命罢了。 勉强维持着那一口气,还要忍受血管爆裂的痛苦。 娘不知道私底下偷偷求了白狼多少次,想让白狼杀了自己,只因娘病得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但没有他们,至少师父能撑到妳回来,能再见妳最后一面。”柳惠娘用力地嘶吼出声,旋即双手捂脸,冲出房门,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放声痛哭。 曲陌也忍不住掉泪,但她很快便把眼泪擦掉,声音沙哑地说:“跟我来吧!” 她把受伤的两个人带到了后院的东厢房,她家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子,前院三间正房,东西各有三间厢房,后院也是这样的格局。 平常,她们一家三口并师姊收的两个徒弟都是住在后院,只有白狼偶尔来了才会住到前院的正房。 她让曲哲寒扶着傲仲轩躺到床上,至于受了内伤的楚天照则坐到椅子上。 “她竟然真的忍心动手杀了朕……”傲仲轩躺在床上,一脸的不忿。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那女人竟然说捅刀子就捅,一点犹豫都没有。 曲陌伸手点了他几处穴道,暂时止血,然后跑到自己的房间。 她先看了看秋宛尘的情形,发现秋宛尘正在昏睡,于是放了心,拿了药箱和一小醰帮秋宛尘处理伤口时剩下的烧刀子回到师姊的房间,先找出一瓶伤药丢给受了内伤的楚天照,然后动手给傲仲轩处理伤口。 傲仲轩疼得满头大汗,却咬着牙强忍着疼痛,一声不吭。 她的手脚十分麻利,很快就把伤口给他处理完了,之后,她抬手擦擦额头的汗珠,转身又走出去,来到药房,在架子上拿了一瓶丹药走回来,倒出一颗碧绿色的药丸,塞进他的嘴里。 不一会儿,傲仲轩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姑娘,多谢妳出手相救……”曲哲寒出声表示感谢,他是真心感激这个女人,他们此行出来抓人,本来以为很容易,根本就没有带着太医,若她不出手相救,皇上搞不好真的死定了。 “你不需要谢我,你应该感谢我师姊,若不是我师姊手下留情,没有扎他的要害,你们这皇上就死定了。”曲陌长出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好像跟我师姊很熟,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繫吗?” “妳师姊是他的女人!”他沉默了一会儿,很有诚意地开口道:“别恨皇上好吗?” 曲陌苦笑:“这都是命!” 就如她,在迷神谷苦苦等了三年,都没能等到优昙婆罗树开花,这就是命。 午夜时分,一身重孝的曲陌和柳惠娘跪在灵堂,双双沉默不语,只是不停地把手中的纸钱丢进火盆,让火焰将之焚烧成一团灰烬。 她们终究还是没有拒绝曲哲寒的帮助,曲哲寒帮她们买了可以买到的最好的棺椁,并布置出这间灵堂。 灵堂里,只有她们两个。 夜深了,白狼被她们姊妹两个强行逼着去休息了。 曲哲寒本想陪着她们,也被她们赶走了。 “那男人……跟妳到底什么关繫?”柳惠娘突然出声询问。 曲陌吓了一大跳,手一抖,燃着的纸钱竟然忘记丢进火盆里,险些烧了自己的手。 她的脸突然就红了,紧紧地抿着嘴唇,良久,才开口道:“他说,他会娶我!” “我不喜欢他!”柳惠娘冷声道。“那男人生得鹰鼻、鹞眼、薄嘴唇,一副薄情寡义的样子,不是可靠的男人。” 曲陌鼓起勇气开口道:“可是我喜欢他!” 柳惠娘一双冷眼,淡淡地扫过她通红的小脸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妳的守宫砂已经没了吧?” 她攸地吸了一口气,本能地把左手往身子后边藏。 “藏什么?”柳惠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捋起袖子,洁白的藕臂上,原本应该存在的一点嫣红早已消失不见。 “师姊……”曲陌怯怯地低下头,不敢再讲话。 从小,娘便一身病痛,无法照顾她,全是师姊在照顾她,师姊对她来说,便是半个母亲。所以,她做了错事,柳惠娘有绝对的权力打她骂她。 柳惠娘面无表情地睇了她半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曲陌,妳别怪我,如今师父没了,我有责任照顾妳,也有责任让妳幸福,但是我不认为那男人能给妳幸福。” 曲陌轻轻咬着下唇,心中羞愧,没有讲话。 未嫁失身,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柳惠娘冷冷地说:“过几天,等他伤好一点,我会找他谈,他若敢不负责,我会杀了他。” 曲陌攸地扬起头:“师姊,妳……” 柳惠娘一脸严肃:“没人可以白白地欺负我柳惠娘的师妹!除非我死了!” 曲陌忽然道:“那皇上呢?妳跟皇上什么关繫?” “谁跟那种混蛋有关繫?”柳惠娘把脸扭到一边,气呼呼地说。 “师姊,我都看见了,他今天拿给妳的帕子,是妳惯用的柳枝花样。”曲陌觉得自己有必要同她好好谈谈。 “妳别胡说,天底下一共就那么多花样子,就算是重样了也是很正常。” “师姊,我记得我小时候,那时候好像我只有十二岁,娘有一次病危,妳说,若有千年人参来续命就好了。后来,妳就去了京城,妳说,京城的皇宫里一定有千年人参这种人间至宝。后来,妳果真带了千年人参回来,这些年,一直在靠那棵千年人参在给我娘吊命。”曲陌抬眸,坦然地看着她。 “妳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他吧?” 柳惠娘紧咬牙关,呼吸有些粗重,但这次却没有否认。 “从那时起,每年冬天,妳都会去一次京城,每次回来,都会带回来很多珍贵的药材,那些药材,根本就不是我们可以买得起的,也不是我们可以随随便便就能找得到的,那些药材,都是他给妳的吧?” 柳惠娘嘴硬道:“那又怎样?那也改变不了他害死师父的事实。” “还有优昙婆罗树,娘留下的所有医书里都没有关于优昙婆罗树的记载,但是妳却在去了一趟京城之后便带回了一本记载优昙婆罗树的古籍。那古籍上有皇家御印,妳是怎么找到的,也一直都没有告诉我。我猜,一定是他拿给妳的,对吗?” “曲陌……” “师姊……”曲陌打断了柳惠娘的声音。“妳说妳有责任让我幸福,我也有责任让妳幸福,其实我觉得皇上那个人还不错,他肯定很喜欢妳,才会这么伤心。” “他杀了妳娘,我的师父。”柳惠娘冷冷地打断她的声音,所以,就算她曾经和那男人有过一段情,也不会同他有任何结果。 “他又不是故意的,妳也听到他的解释了。不过是娘一心求死,利用了他罢了。”曲陌幽幽地说。 “师姊,我是妳带大的,在妳眼中,我就是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我已经长大了,有很多事,我都明白的。有些事,有些人,若是错过了,便永远都不可能再寻得回来。” 若师姊同那男子没有这样一份情,她或许会毫不犹豫地对那男子下杀手,但是如今,看到傲仲轩那么伤心的样子,看到师姊这么矛盾的样子,她一点报仇的心思都没有了。 更何况,这件事情的确不是皇上的错。 ------------ 第三十章 移情别恋 “娘的身子,妳我都清楚,十二个时辰都处于血管爆裂的痛苦中,娘早就一心求死,若非是妳我的执着,娘根本就不可能忍到现在。” 夜深人静中,房门开启的声音异常刺耳。 她们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曲陌赶忙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浓黑的眸子望着她,眼神有些恍惚。 曲陌伸手扶住他:“你怎么出来了?走,我送你回房间去休息。” 秋宛尘右手捂着胸口,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灵堂跟前没动的柳惠娘,嘴唇翕动了一下,没有说话,乖乖地被曲陌扶回房间,躺回到床上。 曲陌将有点冰凉的小手覆到他的额头,微微皱眉:“有些发烧,要不要喝水?” 他神情复杂地望着她,微微地点了点头,干渴的喉咙早就冒了烟。 她走到桌子旁边,拎起套着保温套子的茶壶,倒了一杯尚且有些温热的白开水,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喂他喝下。 他喝了两口,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她扶他躺下,开口道:“你等一下,我去帮你弄些吃的,然后再喝些汤药,你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理。” 望着她忙碌的背影,他的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歉然。 他的受伤,纯粹是因为太过吃惊,吃惊得甚至忘记了闪躲。 那个刺了他一剑的女人,长得竟然和雪衣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孔,绝美,艳丽,风华绝代。 所以他才会失神,才会挨了这一剑。 天知道此时的他已经有些混乱,他搞不清楚,到底眼前的曲陌是雪衣的转世,还是刺了他一剑的女人是雪衣的转世。 她匆匆忙忙地走出去,来到厨房,厨房的台子上有一个专门用来煲汤和熬药的风炉,上边有个瓦罐,里边飘出扑鼻的鸡汁味道。 她拿了抹布打开盖子,里边是用鸡丝熬的粥,她盛了一碗,端回房间,坐到床边喂他吃。 “对不起,你不要怪我师姊,她不是有心的,只是因为我娘死了,她太伤心,才会那么冲动。”她代柳惠娘向他道歉。 秋宛尘眸光闪烁着:“她就是妳师姊?” “嗯。”她点点头,完全不知道他此时心中所想。“我师姊小时候撞到头,失去了记忆,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然后被我娘收养,所以跟了我娘的姓,姓柳,叫惠娘。” “柳惠娘?”他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忽然觉得心中一阵烦乱。 他本以为他顺利地找到了雪衣的转世,可是现在,突然又冒出一个和雪衣长得一模一样的柳惠娘,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他认为,这绝对不是偶然,这一定是阎君和判官那两个狼狈为奸的混蛋在给他搞鬼。 他本是为了雪衣而来,但是现在他却不能确定雪衣是谁。 若曲陌不是雪衣的转世…… 他神情复杂地望着眼前尽心服侍自己的女子,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已经占了她的身子,污了她的名节,若不娶他,他说不过去。 可是……那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孔,又似乎在拼命地提醒他,他认错人了。 他该怎么办? 他到底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 此时,他的心,已经完全乱了。 她喂他喝完粥,又去给他熬药。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偶尔的烛花小爆声。 他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头顶的承尘。 在他成为秋宛尘的这三十年来,他头一次如此的惊慌失措,无计可施。 三日后,平溪镇外的空地上—— 熊熊的烈焰将医仙子的遗体烧成了一捧灰烬。 曲陌跪在雪地中,看着娘亲的遗体被火焰吞噬,最后消失不见,神情有些茫然。 不是她不想让娘亲入土为安,实在是娘亲的身体中全是毒,若是入了土,坟墓周遭怕是方圆百米都会寸土不生。 所以,她只得狠下心,一把火烧了娘的遗体。 “陌儿……”白狼跪在她的身边,痴痴地望着那一团跳动的火焰,声音沙哑得怕人。“可不可以把你娘的骨灰交给我?” “好!”曲陌毫不迟疑地答应了白狼的请求。 这个看似粗鲁的男子爱了娘一辈子,她实在是没有法子拒绝他的要求。 娘还活着的时候,她总是在想,若是白狼是她的爹爹该有多好。 那样的话,娘也不会受这样的苦。 火焰终于熄灭,白狼捧了骨灰醰,等在一旁,准备等火焰的余温散尽,再将医仙子的骨灰捧入醰中 秋宛尘站在曲陌的身边,眼神却看着另一个女人。 那张绝美的容颜,那张在他无数个梦境里不断出现的脸孔,不停地在提醒他,他认错人了。 她才是雪衣。 柳惠娘忽然站起身,眼神凌厉地看了他一眼,冲他使了个眼色。 他愣了一下,本能地瞥了一眼曲陌,看到曲陌径自跪在地上流泪,想了想,转身跟上柳惠娘的脚步。 走到稍远的地方,柳惠娘停下脚步,转身,开门见山道:“你污了我师妹的清白,打算怎么安置她?” 秋宛尘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在这个时候来问自己这个敏感的问题,一时间不禁呆住,左右为难,答不出来。 柳惠娘见他竟然在犹豫,不禁释出浓浓的杀意:“怎么?你不想负责?” “不是,只是……我需要一些时间……”秋宛尘困难地说着。 柳惠娘不客气地说:“成亲当在热孝里,若是过了百日,我师妹便须守孝三年才能出嫁,王爷,三年,可是会生出许多事的。” 秋宛尘望着这张熟悉万分,此时却一脸杀意的脸孔,不禁露出苦笑:“我不是想赖账不负责,我只是有些事情,必须要确定一下。” “那要多长时间?” “我……”他犹豫着,突然颓然一笑。“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确定她们两个到底谁才是雪衣的转世。 他只知道,他现在不能娶曲陌回家。 若他真的认错,那他会后悔一生。 柳惠娘攸地扬眸一笑,看着他的身后:“师妹,妳听到了,他说,他不想娶妳!” 秋宛尘听了她的话,不禁心神大震,猛地转过身,便见到一双泪眼婆娑。 曲陌楚楚可怜地站在那里,眼泪一串串地从眼中滑落。 “曲陌……”他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却梗在喉咙中,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觉得对不起她,可又不知道自己现在可以做什么。 曲陌忽然吸吸鼻子,拿着手帕抹干脸上的泪,故作坚强道:“师姊,咱们回家吧!不然天就黑了,路怪难走的。” 柳惠娘的手腕一翻,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她抓着匕首就向秋宛尘的喉咙划去,下手异常狠绝。 秋宛尘本能地向后闪开,但胸口的伤却在此时一阵剧痛,他的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 “师姊……”曲陌赶忙冲过来张开双臂挡到了他身前。“别杀他!” 柳惠娘厉声道:“曲陌,妳让开,这种负心人,妳还护着他。” “师姊,我求妳,别杀他!”曲陌面容哀戚。“咱们姊妹这么多年了,从小到大,我没求过妳什么?这一次,算我求妳,好吗?” “妳……妳真是气死我了!”柳惠娘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抬脚大步离开,向山下走去。 曲陌慢慢地转过身,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秋宛尘:“你的伤没事吧?” 秋宛尘羞愧地摇摇头:“曲陌,对不起……我不是不想娶妳,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确定……我需要时间……” ------------ 第三十一章 一模一样 曲陌却忽然笑起来:“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了,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回答我,好吗?” 秋宛尘点点头:“妳问!” “你……是不是喜欢我师姊?”曲陌慢吞吞地问出一个让秋宛尘心神大震的问题。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办法给她答案。 “我师姊到底有多像雪衣?”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那双仿若黑色晶石的眸子,那双曾经可以吸引她全部心神的眸子,如今却充满了慌乱。 他很困难地才说出了四个字:“一模一样……” “哦——”曲陌忽然抬起头,看着头顶的蓝天,碧蓝如洗的天空,偶有几片白云飘过,那么的干净,那么的清透。 她早就看了出来,从他伤在师姊剑下的那一刻,她就看了出来。 他的那声“雪衣”,别人或许没注意到,但是她却注意到了。 她同他做了一个多月的枕边人,几乎每一夜,她都能听到他在叫“雪衣”。 想来,是师姊长得极像那个名唤雪衣的女子。 而她,可能只是因为从小跟在师姊身边,有一些小的生活习惯相似,才会被他错认。 真是好笑,他曾经信誓旦旦地同她说,她不是雪衣的替身,他说他很清楚,她是曲陌。 其实他也没说错,她真的不是雪衣的替身,雪衣的替身另有其人。 她是曲陌,她一直都是曲陌。 曲陌不是雪衣。 曲陌没有一张和雪衣一模一样的脸孔。 所以,他说她会娶她的海誓山盟就成了废话。 所以,她被他污了身子,又被抛弃了。 所以,她不可能嫁给他了。 难怪那一日,他会信誓旦旦地说出那样的话,他说,他这一生,是为她而来。 为她而来…… 原来他不是为她而来,他是为了一个和雪衣长得相像的女人而来。 原来,雪衣的转世,根本就不是她。 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慢慢收回视线,看着满脸担忧神情的秋宛尘:“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好好待我师姊!” 秋宛尘蓦地愣住,他怎样也想不到,她竟然会向他提这样的要求。 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傻傻地看着她的身影从自己的面前走过。 曲陌走到灰烬的旁边,白狼正在用双手捧起灰白色的骨灰放入醰中,老泪纵横。 “白叔……”她轻轻地拍了拍白狼的肩膀,低声道。“你保重!” 想想,其实这是一件挺讽刺的事,娘死了,最难过的人竟然不是她。 无论是白狼还是师姊,都比她难过一百倍。 其实她不是不难过,只是她知道,就算她再难过也没有用。 哪怕她哭干眼泪,哭瞎双眼,死掉的人也不可能活过来。 有时候,人就得认命。 不然,就会成为一辈子的心结。 他突然拔脚追了上去。 “曲陌——”他大声叫着她的名字。 她停下脚步,转身望着他,用眼神向他发出询问。 “我可以和妳谈谈吗?” 她神情淡然地点点头:“回去再谈好吗?不然的话,万一城门关了,就回不了家了。” 她一点也不想同他大吵大闹,那样的话,不仅失了他的颜面,也失了她的。 好在……好在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嫁他。 她一直觉得不安,一直都在怀疑,自己是否雪衣的转世。 如今得到证实,她的心也终于安了。 他点点头,同她一起肩并着肩,向下山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彼此都没有再做交谈。 曲陌上了一辆马车,柳惠娘已经在马车里了,看到她上来,柳惠娘没理她,径自气呼呼地把脸扭到一边。 她却抱住柳惠娘的手臂,把头枕到柳惠娘的肩膀上:“师姊,我好累哦。” 柳惠娘终于冷冷地开口;“那负心汉跟妳说什么了?” “没什么?师姊,妳真的不喜欢皇上吗?” 柳惠娘恨恨地说:“别跟我提那混蛋,那是妳的杀母仇人。” “师姊,妳要是真的想杀了他,就不会特地避开他的要害了,妳若真想杀人,又怎么会给人救治的机会?”她是她的师妹,对于她,没有人比她再了解。 那惊世骇俗的武功,若想杀人,又怎会留下活口? 柳惠娘听了她的话,不禁一噎,恼羞成怒道:“妳这死丫头,现在说的是妳的问题,不要往我身上扯。” “师姊,妳还记不记得,娘经常在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柳惠娘没好气地问。 “最爱一个人的方法,就是让他幸福!” “师父就是因为这个白痴的想法才会落了这样的一个结局的,曲陌,我警告妳,妳要是也敢这样子,我就跟妳断绝关繫,以后妳再也不是我师妹!”柳惠娘言辞激烈地警告她。 她却吃吃地笑起来:“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留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呢?死皮赖脸地逼着他娶了我,只会让他恨我。我们曾经相爱过,在迷神谷的那段日子,我们曾经很相爱,就够了。” “真是傻瓜,师父是个大傻瓜,妳是个小傻瓜,妳们两个真是气死我了。”柳惠娘说着开始抹眼泪,气得她胸脯剧烈地起伏。 “师姊,我知道妳喜欢皇上,但是他不是一个好人选,哪一个帝王后宫没有三千佳丽?若妳跟了皇上,就要每天跟那些女人勾心斗角,很累的。还是考虑一下别人吧!反正妳总要嫁人的。” 对不起,她不是故意想要拆散师姊和皇帝的,只是,她不想让师姊陷入后宫惨烈的斗争中去。 她只是有一些像雪衣,秋宛尘便把她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的宠,想来,若是师姊跟了他,怕是会当成祖宗一样来宠。 她想师姊幸福,所以她不介意自己做一次坏人。 “曲陌,妳干吗总想把我嫁出去?” “女人总要嫁一次人,生一个孩子,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女人啊。” “死丫头,妳再胡言乱语,我真的会杀人的!” 曲陌笑吟吟地闭上了嘴巴。 心,却冷得发寒。 若不是师姊,她绝对不会这样平静地决定退出,这世上,能让她这样平静地退出这场感情的,只有师姊一个人。 只要师姊可以幸福,她怎样,都无所谓的。 这是她欠师姊的。 回到平溪镇时,城门还是已经关了。 所幸秋宛尘和曲哲寒都跟了来,随便一个出示下腰牌,守城的官兵就把城门给他们打开了。 家里还有两个养伤的,一个是暗夜王朝最大的官——皇上,另一个是岐山王世子楚天照,有这二位祖宗在这里住着,御厨早就霸占了曲陌家的厨房。 所以众人回来以后,马上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可以吃。 两位伤患也没吃饭呢?正眼巴巴地等他们回来一起吃。 楚天照屡次提出想要自己先吃,都被傲仲轩用眼神给瞪回去了。 看到众人进屋,傲仲轩马上一挥手:“摆膳!” 马上有侍卫去传膳了。 柳惠娘大步走到他面前,眼神阴冷地瞪着他:“你什么时候滚蛋?” 天底下敢这么跟皇上说话的人估计除了她也没有别人,所以除了傲仲轩以外的人,全都移开目光,四下东瞧西看的。 大家都不是傻子,皇上能这样容忍她,自然有皇上的道理。 随侍的太监和侍卫们也不敢讲话,这位姑奶奶的武功可不是吃素的,那天跟皇上他们一个打三个,愣是差点把皇上和两位世子一起团灭,这种战斗力可不是他们这种小小的侍卫能比得了的。 ------------ 第三十二章 分手 天知道暗夜王朝最顶尖的四大高手如今全在这里了,而且还有三个都受了伤,这女人杀人不眨眼,这个时候要是谁真的惹了她,搞不好自己的脑袋就不见了。 傲仲轩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妳就不能好好地跟朕说句话吗?” “你会跟杀了你师父的人好好说话吗?” 曲哲寒轻轻咳嗽了一声:“你们两个先别吵了,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先吃饭吧。” 楚天照赶紧点头附和:“对对对,大家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我现在可是身受重伤,本来应该增加营养的,可是现在却陪着皇上一起在这里饿肚子……” 几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端了水盆进来给众人净手,然后摆膳。 柳惠娘转身就出去了:“把饭菜给我送到房间里去,看见你们我就吃不下饭,警告你们,明天早晨就给我全都滚,再看见你们占着我的屋子,老娘把你们全给毒死!” 楚天照气得脸都白了,伸手指着门口的方向:“这这这……这是什么女人啊?这么泼辣,哪个男人敢娶她啊?看样子她年纪不小了,好像还是姑娘的打扮,一定是因为太凶悍了所以才嫁不出去。” 秋宛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曲陌发火之前开口道:“你给我闭嘴,明天早晨收拾收拾赶紧回京城,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老兄,我才被那女人打得内伤,你多少也让我休息几天再回京城吧……”楚天照一脸的郁闷,他现在可是伤患耶。 秋宛尘疾言厉色道:“你不回去让谁回去?哲寒和我要在这里护驾,京城现在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呢?咱们四个,总得有一个回去坐镇的,不然的话,搞不好就回不去了。” 楚天照无奈地点点头:“回去就回去,我一会儿就去收拾东西。” 曲陌开口道:“皇上,我替我师姊给你赔罪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她计较了,我娘没了,她心情不好。” 傲仲轩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十分大度地摆摆手:“算了,朕乃真龙天子,岂能跟一个女人计较,坐下,一起用膳吧。” “是!”曲陌净了手,走到皇上身边,款款坐下,然后一拉正好站在身边的曲哲寒,让曲哲寒坐在了自己的另一边。 曲哲寒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诡异,但是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端起碗来吃饭。 秋宛尘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刻意疏远自己的举动,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用过晚膳,曲陌径自回房休息,秋宛尘却留下和傲仲轩等人讨论关于是什么人刺杀秋宛尘的问题。 曲陌一个人坐在房间的桌子旁边,看着桌子上跳跃的烛火发呆。 她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喜欢发呆了,发呆的时候,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一些事情,其实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消遣。 橘红色的火焰不时地跳动着,一颗又一颗红色的蜡油顺着蜡烛的边沿流淌下来,似血泪。 直至半支蜡烛燃完,门外终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门开了,秋宛尘缓缓地走进来,他脱下身上的大氅,随手放到一旁的衣架上,然后走到桌边,坐下。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气氛有些尴尬,在她的眼神注视下,他有些不自在,但他仍然直视着她的眼睛,苦笑道:“我和妳说过,雪衣……是我前世的妻子!” 曲陌沉默不语,这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在他占了她的清白的那个晚上,她的确听他讲过。 她只是不解,这个时候,他做什么又拿出来说? “我投胎的时候,没有喝忘魂汤,所以我拥有前世的记忆,我一直都在找雪衣,但是我找了很多年都没有找到,直到遇到妳。” “妳的一颦一笑,妳的所有的举动,妳惯用的香露味道,妳喜欢用的手帕花样,妳挽发用的发簪样式,妳平常喜欢说的话,都跟雪衣一模一样……”他急切地向她解释。 “除了长相,对吗?”她平静地替他说出这个结论。 所以,他才会把她认错。 她只是神似,却不是形似。 他颓然点头:“是的,妳长得和雪衣不一样,但是我当时以为我已经找到了雪衣的转世,我以为妳就是雪衣,可是现在却出现了妳的师姊,她和雪衣长得一模一样,真的是一模一样……” 她笑着点点头:“恭喜你,终于找到雪衣的转世了。” 她觉得自己十分的不可思议,明明心里痛得要死,脸上却还能笑得出来。 也许,是她病了。 她一定是得了很严重的病,才会这么的若无其事。 不就是被他强过几次吗?她就当是被狗咬了好了。 最多这辈子不再嫁人,不再相信男人。 “曲陌……”他神情痛苦地看着她。“我不是故意辜负妳……” 他是真的很喜欢她。 “我没怪过你,真的!”她的表情无比的诚恳,看得他心痛得要命。 他知道她是在强撑,他知道她怪他薄幸。 可是?他真的是有苦衷的。 “曲陌,事实上,我现在也不确定妳和妳师姊,到底谁是雪衣……”他试图向她解释,试图让她理解他一点。 他在无间地狱数千年,心心念念的只有雪衣。 他真的不想错认! 她笑着说:“肯定是师姊,不然的话,她怎么可能会和雪衣长得那么像?” “给我一些时间好吗?我需要时间来证明,妳们两个到底谁是雪衣。”他只是不想选择错误,因为他做过太多对不起雪衣的事,这次若是认错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弥补雪衣。 曲陌认真地点点头:“好,我给你时间!” “真的?”秋宛尘终于松了一口气。 曲陌微微勾起唇角:“还有事吗?” 秋宛尘摇摇头。 曲陌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秋宛尘忍不住纳闷:“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曲陌微微勾起唇角,语气平和:“这里是我的房间!” 秋宛尘瞬间意识到,自己刚刚同她谈的这番话,等同分手,分手的男女,怎么还能同睡一个房间? 他不禁有些尴尬,匆忙站起身:“那我去别的房间睡。” 曲陌目送着他离开,轻巧地站起身,走到门口,给房门上闩,转身,她背靠着房门,眼泪忽然就坠落下来。 她忽然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滑坐到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将脸完全埋进膝头。 她拼命地咬着嘴唇,不敢放声大哭,只是默默地任泪水肆虐。 她不敢相信,怎么会让她遇到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还有这种狗屁倒灶的男人。 明明那么确定地同她说过,她就是雪衣,可是一转眼,他就又说他认错了。 她甚至有些怀疑,关于前世今生的话,都是他胡乱编来唬她的。 也只有她这个傻丫头才会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前世今生,真是好笑! 这世上有谁,会记得自己前世的事情? 若地府轮回是真的,又有谁,胆敢不喝忘魂汤便来轮回? 轻轻的敲门声忽然响起,她手忙脚乱地用衣袖抹干脸上的泪水,爬起来,转身打开房门。 门口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俊逸的脸庞,清润的笑容,身上裹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竟然是临江王世子曲哲寒。 曲哲寒手上举着个茶盘子,茶盘子里有一壶茶,很显然是刚沏好的,犹自飘着浓郁的茶香。 ------------ 第三十三章 哥哥妹妹 “方便进去吗?”曲哲寒冲她露出一抹浅笑。 她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何而来,却还是赶忙让开身子:“请进!” 曲哲寒缓步走进来,将茶盘子放到桌子上,然后脱掉身上的披风。 她顺手接了过去,手脚麻利地叠好放到衣架上。 曲哲寒很是自在地坐下,打量着四周的摆设。虽然烛光幽暗,但四周的一切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世子爷怎么会突然间想起来找我喝茶?”她从桌子上的茶盘子里拿起两个倒扣的茶杯,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然后坐下。 曲哲寒微笑道:“没什么事,只是刚刚看到宛尘去了皇上那里睡,觉得奇怪,他不是一直都睡在妳房间吗?你们吵架了吗?” “怎么会?我们没有吵架,只是我这里地方小,容不开那么多侍卫,他怕有人会对皇上不利,打算去贴身保护皇上。”曲陌镇定地说着谎话,他和秋宛尘的事情,不希望别人来插手。 “原来是这样,这样也好,省的我担心了。”许是因为曲陌说的谎话合情合理,曲哲寒竟然相信了。 他突然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起曲陌,然后露出满意的神情:“没想到婉姨竟然给我生了个妹妹,若是爹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曲陌被一口口水给呛到了,拼命地咳嗽。 曲哲寒淡笑着伸出手,轻轻地帮她拍着后背:“做什么这么吃惊?” “你……咳咳……你怎么知道的?”曲陌吃惊地看着他,除了白狼,除了师姊,除了她,这世上不该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婉姨为了帮我娘治病,在我家整整住了一年,那个时候我十一、二岁的年纪,记性已经很好了,妳长得很像婉姨,一开始,我只是觉得妳很眼熟,没有往这方面想。” “后来,白狼来了,我才开始有些怀疑,我知道白狼和婉姨的关系。于是我去问了你的两个师姪,但是她们两个不知道你娘的名字,只知道你师姊从前头部受过伤,失去了记忆,所以跟你娘的姓。” “妳娘姓柳,妳姓曲,妳又长得那么像婉姨……” 他看到曲陌似乎想要开口辩解一些什么?不慌不忙地抬起手制止了她:“别忙着否认,我有证据!” 说着,他从袖筒里拿出一块玉佩,这玉佩大概婴儿的手掌大小,雪白莹润,质地上乘,令人惊奇的是,上边竟然有天然形成的血色纹路,是一隻凤凰的样子,而且血色的纹路并非只在一边,两边都是。 “这玉佩是我在妳娘的房间里发现的,同样的玉佩在我爹身上也有一块,他整天戴在身上,从不离身。这玉佩是先皇所赐,名叫血玉凤凰佩,他自己留了一块,另一块,给了妳娘。”说到这里,他把玉佩放到她面前,沉默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回话。 曲陌的神情渐渐地趋于平静,她忍不住苦笑道:“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妳竟然问我想怎样?”曲哲寒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严厉,口气也有些愤怒。 “妳明明知道我是妳哥哥,却不肯认我,也不肯把婉姨的事告诉我,妳知不知道爹很想婉姨?妳知不知道爹整整找了婉姨二十年?” “我只是不想打搅你们的生活。”曲陌目光诚恳地看着他。 “胡说!”曲哲寒脸色铁青地瞪着她。“妳是我妹妹,就算是同父异母,妳也是我曲家的人,我曲家的骨血怎可流落在外,妳必须跟我回家,认祖归宗才行。” “世子爷……” 曲哲寒目光阴沉地望着她:“妳该叫我哥哥!” 曲陌懊恼地闭上嘴巴,心中却异常激动,她从未想过,她这个从未谋面的哥哥对她,竟然是这样的真心真意。 她还以为,他会很排斥自己的出现。 曲哲寒开口道:“等皇上和秋宛尘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启程,到时候,妳跟我一起走,妳必须回家认祖归宗!” 曲陌的嘴唇翕动了一下。 曲哲寒又道:“别逼我把妳锁起来!” 曲陌知道他不是在说笑,认真地想了想,开口道:“我可以和你回京城,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不认祖归宗!” “门儿都没有!”曲哲寒坚决反对。 “哥!”曲陌毫无心理负担地唤出了这个称呼。 “我承认你是我哥哥,我是你妹妹,但是我不想因为我给爹爹带来什么负面影响。我娘没有嫁给爹爹,她不是爹爹的妻室,也不是爹爹的妾室,她只是爹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我只是一个意外。说句难听的,我就是一个私生女,若是让人知道我和你们的关繫,必然会坏掉你们的名声。” “妳认为爹和我会在意名声吗?”曲哲寒是真心心疼这个异母妹妹,懂事得让他诧异。 他自小生活在权贵云集的京城,对于这些权贵家中的绯闻琐事知之甚详,若是旁人有了这样的身份,怕是早就跑到家门口去求认祖归宗了,他还从未听闻有人会为了家族名声而不肯认祖归宗的。 有的,只有家族为了名声不肯承认私生子女的。 “哥,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答应我的条件,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此事,我跟你回京城,要么从此我离开这里去隐居,你该知道,有师姊在,你带不走我的。”曲陌很认真地同她谈判。 听她提及柳惠娘,曲哲寒的嘴角微微地抽搐了一下,他是真的想带妹妹回家去认祖归宗,但是也真的害怕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武功,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他这辈子,和那女人交一次手就够了,他坚决不想再有一次同柳惠娘交手的经历。 “哥,你要是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和师姊一起去京城开一间医馆,你帮我找间铺子。若你不答应,我保证你从此以后都找不到我。” 曲哲寒认真思索了许久,终于点点头,答应了她的条件:“好吧。” 翌日清晨。 “我不去,不去,就是不去——”小院里,响起柳惠娘的咆哮声。“我不去,妳也不凖去,妳给我乖乖地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凖去,给师父守孝三年,三年以后,我给妳找个好人家嫁了。” “师姊,妳若是真的不想去,我自己去好了,我已经跟曲大哥说好了。” “妳敢!”柳惠娘气得脸色都变了。“妳敢跟他们走,我打断妳的腿!” 曲陌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师姊,所有的人都知道妳最疼的人就是我,怎么可能会舍得打断我的腿?” “都是这群臭男人挑唆的,我去找他们,让他们马上滚出咱们家。”柳惠娘说着拔脚就往外走,径自来到傲仲轩所在的房间门口,抬脚,狠狠地一脚把门踹开。 房间里的众人听到声音全都吓了一跳,除了秋宛尘,他的视线紧紧地跟随着她绝美的容颜,纤细的身段。 “说,是哪个王八蛋出的烂主意,鼓动我师妹去京城的?”柳惠娘双手叉腰,一副泼妇相,站在门口,眼神恶狠狠地一一扫过房间里正在吃早饭的四个男人。 天知道她都气死了,这群家伙放着县衙门不去住,偏要赖住在她这里,死活也不肯走,让她烦都烦死了。 “师姊,妳别闹了,咱们回去吧!这事跟他们没关繫,是我自己的决定。”紧跟而来的曲陌紧紧地抓住柳惠娘的胳膊就往外拖。 ------------ 第三十四章 噎着了 就在柳惠娘刚刚闯进来的那一瞬间,傲仲轩突然用手一掐自己的脖子:“呜呜”地叫了两声,但是却没人搭理他,他赶忙伸手拍拍一旁的秋宛尘。 但秋宛尘却似没有感觉到似的,仍然直勾勾地看着柳惠娘。 傲仲轩只好又去拍坐在另一边的楚天照。 但楚天照只是很随意地把他的手拨开,不耐烦地说:“皇上别闹了,没看这母夜叉又来了吗?这到底是谁招来的啊?” 傲仲轩一看没人搭理自己,只好自己拼命地用拳头去捶胸口,但是他却忘记了自己胸口有伤,狠狠的一拳砸下去,他顿时闷哼着翻起了白眼,痛得差点晕了过去。 已经被曲陌拖到门口的柳惠娘刚巧扭脸看到他的样子,猛地脸色一变,甩开曲陌大步走了过来。 楚天照本能地站起来:“来人啊!护驾护驾……” 他话音未落,就让柳惠娘一下子拨到了一边,差点摔了个跟头。 柳惠娘推开他之后,伸手把傲仲轩从椅子上拎起来,然后用力一拍傲仲轩的后背。 傲仲轩猛地咳嗽了一声,从嘴里咳出一大块煮鸡蛋,正好喷到楚天照的脸上。 “你是白痴啊?吃颗煮鸡蛋也能噎着?”柳惠娘看他没事了,忍不住大声骂起来。 傲仲轩一隻手捂着胸口,另一隻手扶着饭桌,脸色惨白地看着她:“拜托,如果不是妳突然之间闯进来把我吓着,我怎么会被一颗煮鸡蛋噎到?” 柳惠娘的脸色十分难看,不过却没还嘴,只是伸出手去,很粗鲁地拎着他的衣服领子把他拽到床边,往床上一掼:“白痴,胸口受伤了还自己打自己,想死的话你干吗不去抹脖子啊?痛死很有意思吗?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把衣裳脱了,让我给你看看伤口。曲陌,去拿我的药箱过来。” 发现师姊原来不是真的想杀人,曲陌松了一口气,赶忙去了柳惠娘的房间去拿药箱。 傲仲轩一脸委屈地说:“我现在胸口痛得要死,动不了了,妳帮我脱吧。” 楚天照面无表情地用手帕擦着脸上的碎鸡蛋,小声咕哝道:“皇上就是皇上,跟咱们不一样,喜欢重口味的,要是换成我我可受不了。” 曲哲寒瞥了他一眼:“你少说两句吧!不然的话一会儿该来揍你了。” 楚天照忍不住一缩脖子,在盘子里抓了两颗馒头:“我今天要回京城,你们留在这里千万要珍重,我在京城等你们回来。” 说完楚天照就溜了。 曲哲寒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把视线投到秋宛尘的身上,却发现秋宛尘的视线却落在了柳惠娘的身上,不觉有些玩味地勾起唇角。 曲陌拿了药箱过来,傲仲轩的伤口果然裂开了,柳惠娘不徐不疾地给他处理着伤口,不过却没有再发脾气骂人。 傲仲轩虽然疼得满身大汗,不过却一脸甜蜜。 曲陌不觉本能地扭头看了一眼秋宛尘,发现他的视线依然胶着在柳惠娘的身上,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 忽然,她手腕一紧,抬眸望去,却是曲哲寒抓住她的手,曲哲寒面无表情地把她带出了这个房间,一直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这才松开她的手腕,反手关上房门,面色阴沉地抱起肩膀。 “到底是怎么回事?秋宛尘不是妳的男人吗?” 曲陌情知今天是瞒不过去了,于是坦然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因为柳惠娘?” “哥,我是你妹妹,师姊也是你妹妹。”曲陌认真地提醒他,千万不要想对柳惠娘有什么不堪的念头,不然的话,她会翻脸。 曲哲寒突然有些烦躁:“曲陌,妳这性子到底是像谁?妳能不能为妳自己考虑一下?妳不想认祖归宗,我已经愿意成全妳了,现在妳的男人被妳的师姊抢走,妳竟然还无动于衷,可不可以请妳告诉我,妳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师姊没有跟我抢过他,是我自己没有本事留住他,我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仅此而已,你不要把事情迁怒到师姊身上,这件事跟师姊一点关繫都没有。”虽然害秋宛尘变心的人是师姊,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恨过师姊,只因师姊是她最尊敬的人。 别说是个男人,便是她的命,只要师姊想要,她都不会在乎。 “那就是秋宛尘变心了!” “他没有变心,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谁,哥,算我求你,这件事让我自己来解决,你千万不要插手,好吗?” 曲哲寒冷冷地看着她,呼吸有些急促。 “哥……”曲陌哀求地望着他。“我求你了!你相信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良久,曲哲寒终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她揽进怀中,轻轻地拥住,声音中充满怜惜:“妳这个傻丫头,妳让我说妳点什么才好。” 房门攸地在这个时候被人从外边推开,秋宛尘出现在门口,看到眼前这一幕,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他猛地冲进来,一把将二人分开,然后将曲陌护到自己身后,怒瞪着曲哲寒:“曲哲寒,你怎么可以打她的主意?她不是你青楼里的那些红颜知己,可以随你亵玩!” 曲哲寒见他这个样子,不气反笑,忽然露出一股玩世不恭的派头:“怎么?不许我亵玩就许你亵玩吗?” “你混蛋!”一向沉稳的秋宛尘忽然就像一隻暴怒的狮子一般向曲哲寒冲了过去,狠狠的一拳打到了曲哲寒的脸上。 曲哲寒顿时被他打得倒退了好几步,撞到墙上,他抬手捂着被打到地方,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向自己下手的秋宛尘,然后目露凶光,向秋宛尘反扑过来。 “你竟然真的动手打我,我跟你拼了!” 二人纠缠到了一起,你一拳我一脚的打得甚是热闹。 桌子倒了,茶壶碎了,墙角花架上摆的花瓶也摔成了碎片。 “别打了……别打了……”曲陌赶紧过来劝架,但是一没留神,一隻大拳头冲着她的眼睛飞了过来。 她“啊”的惊叫了一声,紧紧地闭上眼睛,却没感觉到痛,只是腰间一紧,身子被人带着飞速向后退去。怯怯地把眼睛睁开时,就见到秋宛尘一手揽着自己的腰,另一隻手抓着曲哲寒的拳头。 两个男人眼神冰冷地在互瞪,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醋意,只是某人压根就没察觉。 她硬着头皮把两个男人的手给分开:“你们俩别打了,这件事是个误会!” 秋宛尘眼神复杂地瞥了她一眼:“曲陌,妳涉世未深,不知道他的真面目,他是一个花花公子,专门祸害良家妇女,以后记得离他远点。” 曲哲寒嗤的一声笑起来,沉声道:“曲陌,别听他胡说,过来!” 曲陌低着头向他那边迈了两步,却被一隻大手扯了回去,秋宛尘眼神凌厉地瞪着她:“妳疯了?!我都告诉妳了他是个花花公子,妳还想和他在一起?” 曲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和曲大哥在一起,只是他姓曲,我也姓曲,他觉得我没有爹,我娘又死了,一个人怪孤单的,所以想和我结拜成兄妹,好照顾我。” “结拜兄妹需要抱着妳吗?” ------------ 第三十五章 决裂 曲陌突然便有些生气:“我娘死了,我难过,曲大哥想要安慰安慰我都不行吗?” 她真是受够这个男人的自大狂傲了,他明明已经不再喜欢她了,他明明已经有了别的追求目标,为什么还一直缠着她不放? 她又不欠他的! 相反的是,反而是他欠了她一条命。 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伤害她? 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招惹她? 她是真的不懂! 秋宛尘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难堪,他看着曲陌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眼睛,心中十分愧疚。 她娘死了,抱着她安慰她的那个人应该是他,可他刚刚却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别的女人的身上,只因那女人长得和雪衣一模一样,看着那女人,他以为自己看到的便是雪衣。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她,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我知道你武功高,你武功天下无敌,那你就可以随便出手打人了吗?秋宛尘,我拜托你出去,这里是我的房间,我现在不欢迎你,还有,下次你再进我的房间请你敲门。”曲陌大声地骂着,用力地把秋宛尘推出了房门,然后重重地把门关上。 秋宛尘站在她的房间门口,呆呆地望着那扇已经对自己关闭的房门,只觉得心脏仿佛撕裂一般的痛。 就像有一隻手,在拼命地撕扯着他的心脏一般。 那么那么的痛,那么那么的难过。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曲陌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她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已经决定把他让给师姊,不管她和师姊谁才是雪衣的转世,她都决定把他让给师姊。 可是听到他的质问,她心里的火气不知怎么回事就冒了出来。 明明是他不要她的,明明是他移情别恋,她不懂,他怎么可以用那样的语气来质问她,就好像是她红杏出墙一般。 她是失身于他,但她却不是他的妻子,他们两个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繫,他凭什么来质问她? 曲哲寒走过来。虽然脸上鼻青脸肿的,却仍然关心地看着她:“别生气了,回头我帮妳修理他。” “我不生气,我根本就没生气。”曲陌笑笑,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 她抬手抹着自己脸上的泪:“我真的没生气,我不生气,我真的不生气……” 可是她越抹,眼泪越多,心中也觉得越来越委屈。 曲哲寒长叹了一口气,再次将她拥进怀中:“别哭了,妳哭得我都心疼了。” 他是真的有些为难了,对于这个刚刚才认下的妹妹,他是满心心疼,可是却也知道自己斗不过秋宛尘。 打不过,也斗不过。 今天能和秋宛尘打个旗鼓相当,也是因为他身受重伤,若非秋宛尘身受重伤,他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他又不想自己的妹妹白白地吃了这个亏,所以,这笔账他先记下了,早晚有一天,他会让秋宛尘连本带利地还给他。 “喂,姓秋的,我让你过来找我师妹拿瓶药,你干吗站在这里发呆?死皇帝那边等着救命呢。”外边突然响起柳惠娘泼辣的嗓音,但是紧接着,她的声音就带出了一丝惊慌。“喂喂喂,你怎么了?好端端的你怎么又晕了?曲陌——曲陌——快出来——” 曲哲寒眉头一皱,松开怀中的曲陌,并拍拍她的肩膀:“我出去看看。” 说完,他打开房门走出去,就看到秋宛尘昏倒在自己的门口,柳惠娘蹲在旁边,抓着他的腕脉正在给他把脉。 看到曲哲寒走出来,柳惠娘先是一愣,随后大声道:“快点,把他给抬进去,他内息乱了,好像有点急怒攻心的样子。” 曲哲寒微一挑眉,抬手招过两个在院子里执勤的侍卫,命令道:“把王爷搬进去。” 曲哲寒只好过来帮忙,他虽然也在生秋宛尘的气,却并没有你死我活的想法。 那两名侍卫赶紧照他吩咐的做,把秋宛尘抬进了曲陌的房间。 此时曲陌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她的眼睛早就哭肿了,别人也看不出她刚刚又哭过。 柳惠娘一进屋就愣了一下:“曲陌,妳这里怎么回事?怎么弄得这么乱?” “没什么?我刚刚想起娘,心情不太好,就发泄了一下。”曲陌轻描淡写地把曲哲寒和秋宛尘因为她打架的事情给掩盖了。 那两名侍卫诡异地瞥了她一眼,刚刚他们在屋子里吵得那么凶,他们在外边都听见了,不过他们都是从皇宫里出来的,聪明得很,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于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两名侍卫把秋宛尘抬进曲陌的房间,曲陌坐到床边,抓过他的手腕给他把了一下脉,眉头一阵紧锁,果然是急怒攻心,痰迷心窍,才会导致他的昏厥。 随后,她又解开他的衣裳,果然见到绑缚在他胸口的白布上濡染的都是刺目的鲜血。 想来是在刚刚那种激烈的打斗中伤口撕裂了。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去屋子里的多宝阁架子上拿了药箱,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师妹,把还魂丹给我拿两颗,我那里没有了。”柳惠娘焦急地说。 “就在药箱里,妳自己去拿吧!皇上怎么样了?” “那个白痴,自己吃颗煮鸡蛋把自己噎到,然后又自己捶烂了伤口,要死要活的,在那喊心口疼呢。”柳惠娘不耐烦地从药箱里翻出一个白瓷瓶子,没好气地啐道。“烦死人了!” “师姊,妳帮我给他处理下伤口,我去帮妳看看皇上,搞不好皇上受了内伤。他只是怒火攻心,痰迷心窍,给他包扎好伤口,吃一颗清心丸,再给他扎几针就行了,妳知道怎么做的。”曲陌说着,走到柳惠娘身边,从柳惠娘手中拿过药瓶向外走去。 突然间,她不想再面对秋宛尘,既然已经决定让了,就让到底好了。 她知道师姊和皇上之间互有好感,只是因为娘的死才会闹得这么僵,正好她不喜欢那个后宫有三千佳丽的皇帝,把他们两个拆散,再想办法成全师姊和秋宛尘才是正经。 柳惠娘也没怀疑她的用心,因为医仙子中毒的关繫,柳惠娘的半生都在研究毒药和解毒药,对于内伤只是稍有涉猎而已,在这方面,她远远不如曲陌。 她看了看秋宛尘的伤,然后继续给他处理伤口。 曲哲寒叹了一口气,这都叫什么事? 说起来也是他们这君臣四人组一帆风顺太久了,才会突然间出这么多事来让他们伤伤脑筋,搞不好今年他们几个全都流年不利。 他看他有必要改天找间寺院去拜拜,求求平安才行。 “曲陌……”秋宛尘醒来的时候,本能地唤出曲陌的名字。 “曲陌不在!”曲哲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蓦地睁大双眼,打量了一下曲哲寒那张跟猪头有得拼的脸孔,然后捂着胸口缓缓地坐起来,四下瞧了瞧,屋子里依旧凌乱,不过有两名小太监正轻手轻脚地在收拾屋子呢。 他忍不住问:“曲陌呢?” “曲陌跟你有什么关繫?你又不想娶她!”曲哲寒玩世不恭地抱起肩膀,冷冷地睨着他。 “我……”秋宛尘忽然想起柳惠娘的存在,不禁懊恼,但是他又无法和曲哲寒说出关于前世的事情,因为那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 第三十六章 谁才是雪衣? 曲哲寒冷哼了一声,伸手指着他:“咱们两个要不是有二十多年的交情,我真想宰了你。” 秋宛尘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如果我不是受了伤,你有机会碰到我一根手指头吗?” 曲哲寒腾一下就火了:“娘的,你还跟老子叫嚣是不是?你认凖了我不想杀你是吧?” “你尽可以试试。”秋宛尘强忍着胸口的剧痛翻了个身,用后背冲着他。“我要休息,你可以滚了,不过我要提醒你,离曲陌远点,你那套哥哥妹妹的把戏去别的女人身上使,曲陌不行。” 曲哲寒冷笑道:“我认识你二十多年了,到今天才发现,你这个人可真幽默,曲陌跟你是什么关繫?她的事,你管得着吗?” 秋宛尘猛地又坐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他:“我还是那句话,你尽可以试试看我管不管得着。” “那好,咱们走着瞧,她的事,到底谁有资格管?”曲哲寒撂下话,转身离开这个房间。 秋宛尘大声喊道:“来人!” 很快地,一个侍卫打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最近这段时间,几位主子心情都不太好,只是可怜了他们这些炮灰。 “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秋宛尘冷冷地问:“曲姑娘呢?” “曲姑娘搬去跟柳姑娘同住了。” 秋宛尘沉默了半晌:“行了,你出去吧!” 侍卫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刚过了午饭时间,您要不要吃点东西?” 秋宛尘烦躁地摇摇头,然后又躺了下去。 真是够了,不过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他居然一连受了两次伤,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简直是笑话。 天知道他领兵征战了十年,身上连一个小伤口都没有,仿佛他一辈子该受的伤都在这两个月内受完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要快点养好伤,然后好确定一下,曲陌和柳惠娘这姊妹二人,到底哪一个才是雪衣转世。 他真心的希望是曲陌,若是曲陌的话,他至少不用辜负一个无辜的女人。 可是……一想到柳惠娘和雪衣一模一样的长相,他的心就会疼。 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他彻底的混乱了。 柳惠娘和雪衣唯一的不同便是那份气质,而且雪衣没有柳惠娘那么暴力,雪衣永远都是那么理智,那么温柔。 说到理智和温柔,他眼前攸地闪过一个清雅隽秀的身影。 “曲陌……”他忍不住喃喃唤出这个名字,心中,竟又是一阵剧痛。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他知道来的是谁,但是却没起身,只是冷冷地开口道:“你伤得不轻,不该到处乱跑。” 傲仲轩嗤笑着坐到床畔,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别跟朕装酷了,起来,咱们两个今天好好谈谈。” 秋宛尘不耐烦地说:“谈什么?” 傲仲轩很认真地开口道:“柳惠娘,是朕的女人!” 秋宛尘顿时沉默下来,他虽然早就猜到柳惠娘和皇上有关繫,但是却没想到是这么直截了当的关繫。 “朋友妻,不可欺。”傲仲轩冷冷地看着他僵硬的身子,一字一句地说。“今天我和你,不论君臣,只论兄弟,惠娘是我的女人,你是我的兄弟,所以,你不能打我女人的主意。” 秋宛尘对柳惠娘的心思,所有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也不例外。 “若我一定要打她的主意呢?”秋宛尘同皇帝呛声,若柳惠娘真的是雪衣转世,想让他就此放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傲仲轩莞尔一笑:“十四年前,你出征打仗,我去你府中为你送行,喝多了,到你书房中休息,无意中,见到了一幅画,我对画上的女人一见钟情。我很喜欢她,但是我也抱着朋友妻不可欺的念头,将对她的喜欢压下。没想到七年前,我却先遇到她。” “那一年,莲妃一尸两命,那是我的第五个孩子,没能落生,便死掉了。我心中难过,守着莲妃的尸体,我不懂,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的孩子就是生不下来?她扮成宫女,挟持了朕,让朕交出北岭进贡的千年人参,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个女人,只能是我的。所以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我没有告诉你她的存在。” “我给了她人参,她告诉我,莲妃的死不是意外,是中毒,那种毒十分特别,就算是银针也检查不出来,被那种毒毒死的人,死状和犯了心疾一样。” “她帮我查到那毒出自皇后宫中,那时,咱们根基不稳,许多事情都要仰仗左相,所以我不能动皇后。但从此以后,我开始冷落皇后,也冷落后宫的嫔妃,我不想再有无谓的伤亡。 “惠娘说她师父病得很重,需要各种珍稀药材,我答应她,我帮她寻找各种珍稀药材,每年的冬天,她去京城同我见一面,每一次,她只停留七天。” “宛尘,我和惠娘在一起已经七年了。虽然每一次我们只能相处七天,七年来一共只在一起四十九日,但是她是我的女人,以前是,现在也是。至于将来,若你想把她变成你的女人,那只有一个方法,就是杀了我,你来当这个皇帝!” 秋宛尘攸地翻身坐起来,眼神很可怕地瞪着傲仲轩,良久,没有说话。 傲仲轩也瞪着他,紧紧地抿着嘴唇,不再开口。 君臣二人针锋相对地互瞪了许久,秋宛尘才声音冰冷地开口:“你在威胁我?” “对,我在威胁你!”傲仲轩竟然点头承认。 “只为了一个女人?”秋宛尘的嗓音有些不悦。 “只为了一个女人!” “我需要时间来考虑!” 傲仲轩站起身,转身欲走,但是脚步抬起来以后又放下,他扭回身,歪着头瞥着秋宛尘:“相信我,惠娘那样的女人,你驾驭不了。” 秋宛尘微微眯起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觉得有些赞同傲仲轩的说法,每当他看到那女人发飙的样子,就很头痛。 他钟情柳惠娘那张和雪衣一模一样的脸孔,却极度厌恶她的性子。 他是一个绝顶的大男人,他只喜欢温柔的女人。 若他没有遇到曲陌,他或许会真的认为柳惠娘就是曲陌的转世,也很可能会不计后果地杀了傲仲轩把柳惠娘抢到手中。 但他却偏偏遇到曲陌,一个除了长相哪里都比柳惠娘更像雪衣的女人。 心底深处的那杆天平本能地就倾向到了曲陌的身上。 因为傲仲轩和秋宛尘这君臣二人的伤势有加重的趋势,几个男人正大光明地赖在曲陌的家中。 柳惠娘赶了他们好几次,想让这群雀占鸠巢的家伙离开自己家,但是却偏偏遇到了有史以来脸皮最厚的一位皇帝,怎么赶都赶不走。 她气得要命,又没有办法对他再下杀手,其实在她心里,也是在乎他的,只是她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罢了。 傲仲轩等人和白狼密谈过一次,她们两个不知道这些男人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 在他们密谈的转天,白狼就走了,带着柳婉儿的骨灰走的,说是要带回去,葬在白狼寨。 “师姊,妳帮我把这碗药给秋宛尘送过去。”药房中,曲陌将一碗乌黑的药汁递给柳惠娘。 柳惠娘愤愤不平地把药碗丢到一旁的台子上:“我才不去,要去妳自己去,我不想看见他,他就是个疯子,每次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都想起鸡皮疙瘩,简直想要一剑宰了他。” ------------ 第三十七章 改变 “拜托了,我还有事情要做。”曲陌柔声央求她。 “那让楚楚和雪饶去送。”柳惠娘突然奇怪地问。“楚楚和雪饶这两个丫头哪儿去了?” 曲陌笑道:“她们两个知道妳喜欢吃美食,这些天都在跟着御厨学煮饭。” 柳惠娘忍不住气呼呼地轻啐了一口:“这两个死丫头,就是不务正业,让她们两个读医书就跟要她们的命一样,偏喜欢学这种没用的东西。” “好了,师姊,她们两个也是一片孝心,妳就帮帮忙,把药给秋宛尘送过去,不然就凉了。” “师妹,我真是搞不懂,咱们到底是在做什么?那群家伙害死师父,姓秋的混蛋又把妳给甩了,妳干吗还对他们这么好?” 曲陌莞尔:“如果妳现在还想把皇上杀了,我不拦着妳,但是妳摸摸自己的心,妳还下得去手吗?” 柳惠娘的脸攸地涨红,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师父死掉的时候,她能下得去手,完全是因为一时的激愤,如今情绪平缓下来,若是再让她下手杀了傲仲轩,她是真的舍不得。 七年间。虽然她只跟傲仲轩相处过短短的四十九天,但是那个男人对她的好,让她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忘怀。 “师姊,快点帮帮忙,把药给秋宛尘送过去,看着他喝了再回来。” 柳惠娘懊恼地端起汤碗,来到曲陌的房间,如今,曲陌的房间是秋宛尘一个人在住,曲陌已经搬去和她同住了。 秋宛尘坐在桌子旁边,桌子上是堆得小山一般高的奏折,他正一份一份地仔细批阅。 本来这里有大半的工作都应该是傲仲轩的,但是那个无耻的家伙为了装可怜博取柳惠娘的同情心,偏偏把工作都推给了他,他身为人臣,又不能拒绝,只好拖着一身病体处理这些公务。 天知道他的伤可要比傲仲轩的重。 柳惠娘重重地把药碗丢到桌子上,碗中晃动的药汁溅出来几滴,落到几本奏折上。 秋宛尘无奈地抬起眼睛,看着这个明显对自己很有敌意的女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块手帕,拿起那几份被弄脏的奏折,轻轻地擦拭。 “喂,你快点把药喝了,我师妹还等着我呢。”柳惠娘不客气地说着,把脸扭到一旁不去看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武功比她还要高出一些的男子,她总是有些不服气。 秋宛尘静静地端起药碗,将碗中乌漆抹黑的药汁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掉的药碗递还给她:“我喝完了!” 柳惠娘夺回药碗转身就走。 看着她迫不及待的身影,秋宛尘忽然有些发呆,他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做才能接近这个女人。 他是真的不知道。 每次看到她,他都有一种极度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每次面对她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惠娘,朕听说今天有集市,咱们出去逛街吧。”院子里,响起傲仲轩无耻的嗓音。 “滚开,别理我,看见你就讨厌!”柳惠娘对待傲仲轩依旧是不假辞色。 “惠娘,去嘛去嘛,快过年了,朕给妳买新衣裳好不好?妳喜欢什么?朕都买给妳,咱们一起去办年货,朕想在妳这里过年。” “你脑子有病啊?现在平溪镇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皇上住在我家,你跟我一起出门赶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皇帝啊?万一有人刺杀你怎么办?” “不怕不怕,咱们可以易容,妳可以女扮男装,再贴上两撇胡子,就没人能认出妳了,这样也就不会有人知道朕是皇帝了。” “傲仲轩,你早上还跟我说你心口疼,动都不想动,饭都要我喂你吃,怎么才过了一个时辰就能出去赶集了?” “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喝了小陌儿给朕熬的药,精神就好了许多,可能她给朕用了什么灵丹妙药了吧。”傲仲轩简直说起谎来都不打草稿。 屋子里的秋宛尘很伤脑筋地抬手扶住额头,心乱如麻,真是心乱如麻啊! 若是让他像傲仲轩似的那么死皮赖脸地追求柳惠娘,他是打死都做不出来的,他本就是沉稳霸道的性子,前世是,今生也是,这种无耻的嘴脸,他根本就摆不出来。 可是?柳惠娘似乎就吃傲仲轩那一套。 他真的很头疼。 这样下去,他不知何时才能确定柳惠娘是否是雪衣的转世。 柳惠娘终究是没能承受住傲仲轩的死磨硬泡,被强行拉去易容改装了一番,然后跟皇帝体验民间生活去了。 院子里忽然就安静了不少。 他收敛了一下心神,低头,继续批阅奏折,刚刚把奏折翻开,却听到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随即,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他凝眸,望着攸然出现在门口的那张清秀脸孔,心中忽然一颤。 清晨他还见过她,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时辰,再次见到她,却有一种隔世的恍然。 她拎了药箱走进来,脸上有一抹苦笑:“本想叫师姊帮你换药的,可是她刚刚跟皇上出去了,皇上说,他们怕是要玩到傍晚才回来。” 她本想撮合他和师姊的,可是撮合了半天,却一点成效都没有。 师姊不喜欢他,甚至讨厌他已经到了极点了,根本就不可能接受他。 反而是跟皇上越来越亲昵。 偏他还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也不知道去争取。 “哦……”他尴尬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走进他:“把衣裳脱了吧!我帮你换药。” 他闻到一股陌生的香味,她的身上,不再是那种令他熟悉的夹杂着兰草香气的玫瑰香,而是淡淡的茉莉花香。 他不由得一怔,本能地开口道:“妳换了香露?” “嗯!”她轻轻抿起唇角,只是应了一声,并不想多说什么。 她岂止是换了香露,能换的,她都换掉了。 这世上没人愿意做替身,她也不例外。 既然她不是雪衣的转世,那就彻彻底底地从雪衣的影子里摆脱出来。 她不要活在雪衣的阴影中。 她只想做她自己,她只想做今生今世的自己。 他怔怔地看着她,如云的发间,他送给她的那支绿玉簪子不见了,洁白优美的颈子旁边也没有流苏一晃一晃的。 她换了簪子,是一支紫檀木的凤头簪,簪头垂着两条细细的银链,银链的底端各缀着一颗红色的珊瑚珠子,走起路来,两颗珊瑚珠子会碰撞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的心又开始痛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竟然伤她若此,她换了香露,换了发簪,到底是为什么?他心中有数。 她只为了不再有那么多像雪衣的地方。 “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快点把衣裳脱了。”她看到他盯着自己在发呆,忍不住出声催促他。 如今,她已经可以完全平静地面对他了。 她不得不佩服自己演戏的天分,竟然可以装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在他面前,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郎中。 只因她很清楚,逃避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不管是什么问题,只有面对。 只有面对了,习以为常了,才能不当回事。 他回过神,赶忙站起身,动手脱掉身上的衣裳,露出缠裹着白布的上半身。 柳惠娘的那一剑,刺伤了他的心脉,若非是曲陌医术高明,又施救及时,此时的他怕是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了。 她帮他解开白布,露出伤口,伤口上有深褐色的结痂,她用烧酒帮他清洗伤口,然后重新上药包扎。 ------------ 第三十八章 砸庙 他木然地坐在那里,她一个口令,他一个动作。 她身上的茉莉花香似毒药一般,侵蚀了他的心。 他平静地穿上衣裳,然后穿上大氅,在她诧异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她觉得他很不对劲,思索了片刻,转身追了出去,连大氅都没来得及穿。 他走得很快,她追得很吃力,但她仍然紧紧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他随手扯住一个路人:“城隍庙在哪里?” 许是他身上无形中散发的那股子贵气,路人不敢隐瞒,马上告诉了他:“在东大街。” 他松开路人,一路前行。 终于,他找到了城隍庙,今日正是十五,适合上香的日子,城隍庙里香火鼎盛,许多善男信女都来此奉上一炷香火,祈求一家的平安。 他自人群中挤进庙中,并没有同旁人一样去上香参拜,而是径自来到了判官的塑像前。 “出来见我,不然我把暗夜王朝所有的城隍庙都给拆了!”他当着善男信女的面威胁判官的塑像,顿时惹来众人诧异的目光。 “出来——”他攸地爆出一声大喝,然后好像疯了一样冲到判官的塑像跟前,用力把判官的塑像推到地上,然后一脚踩了下去,判官塑像的胳膊喀嚓一声便断了。 百姓们顿时就不干了,纷纷出声指责他亵渎神灵。 庙祝走过来,试图劝解他,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险些断了气。 他疯狂地践踏着判官的塑像:“王八蛋,滚出来,给老子滚出来——” 他一定要把判官逼出来见他。 他必须要知道,曲陌和柳惠娘,哪一个才是雪衣的转世? 他必须要知道! “秋宛尘,你这是在干吗?”曲陌急匆匆地从人群里挤进来,抓住他的手臂。 “妳放开我——”秋宛尘在暴怒之下,压根就没意识到抓住他手臂的人是曲陌,用力将她震开。 曲陌发出一声惊呼,后退了几步,身子撞上支撑房梁的柱子,后脑猛地受到撞击,眼前一黑,便软软地瘫软在地上。 秋宛尘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听到了曲陌的声音,他扭过头,果然看到曲陌倒在地上,不禁吓了一跳,暗暗自责,顾不得继续自己的疯狂,慌忙跑过去,单膝跪下,把曲陌扶了起来。 “曲陌,妳怎么样?” 曲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这张写满焦急的脸孔,涩然一笑,旋即昏了过去。 “曲陌——”秋宛尘嘶声叫着她的名字,赶忙脱掉自己身上的大氅把她包裹起来,然后抱起她便往外走。 许是因为他刚刚显示出的暴戾,百姓纷纷为他让开道路,也没人敢拦他。 秋宛尘抱着她一路飞奔回到她家的小院,在门口问守门的侍卫:“皇上和柳惠娘回来了没有?” 侍卫摇摇头:“回王爷话,还没回来。” “去找,把所有的人都派出去把他们找回来,告诉柳惠娘,曲陌受伤了。”秋宛尘下完命令,抱着曲陌回到她的房间,轻轻地把曲陌放到床上。 他抓住她的手腕,她的脉搏还在跳动。 他松了一口气,还好,她还活着。 曲哲寒跑进来,脸色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曲陌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会受伤?” 他懊恼地说:“都怪我,是我不不小心伤的她。” “什么?”曲哲寒顿时就急了,冲过来揪起他的衣领,狠狠地一拳砸到他的脸上。“秋宛尘,我忍你很久了,你欺负别的女人同我没关繫,但是曲陌不行,你懂吗?曲陌不行!” 秋宛尘被打了一拳,却连还手的心思都没有,只是任由曲哲寒在疯狂地同他咆哮,发泄。 直到他打够了,才把秋宛尘推出门口:“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但秋宛尘却径自走回来,理都不理他,来到床边坐下,伸手拂开曲陌额前的碎发。 但是下一瞬,曲哲寒就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扯起来掼到一边:“让你滚听不到啊?你听不懂人话了吗?秋宛尘,我警告你,你给我离曲陌远点!给不了她承诺,就不要招惹她!” 他的话不经意地刺痛了秋宛尘,秋宛尘抬眸,神情复杂地望着他,唇角突然扯出一抹苦笑。 是啊!他给不了曲陌承诺,为什么还要招惹她呢? 他根本就无法确定曲陌是不是雪衣的转世,为什么看到她昏倒的样子,心中会那么慌乱呢? 那一刻,仿佛这个女人,就是她的全部。 他感觉,若是失去她,就是失去了全部。 “好吵……”曲陌忽然幽幽地醒过来,只觉耳边嘈杂得要命。 “曲陌,妳怎么样?”曲哲寒一看曲陌醒了,赶忙坐到床边,抓住曲陌的小手,迭声问道。“到底伤到哪里了?” “头……好痛……好晕……”曲陌咕哝着,忽然猛地翻身趴到床边,哇的吐了起来。 曲哲寒伸手摸了摸曲陌的后脑,赫然摸到一块高高鼓起的地方,他惊怒交加地瞪着秋宛尘,很想上去同秋宛尘拼命,但是此时他却不能走开,因为他还要照顾自己这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妹妹。 秋宛尘赶忙倒了一杯茶端给曲陌,让她漱口。 曲陌漱了口,翻身躺好,看着一脸怜惜表情的曲哲寒,手上抓着他的衣袖:“对不起,哥,我给你添麻烦了。” “这不是妳的错,不要自责。”曲哲寒摸摸她的额头。“不舒服就睡吧!侍卫们出去找妳师姊了,等一下她会回来帮妳治伤。” “我没事,就是撞了一下头。” “妳当然没事,只是撞了一下头而已,很快就没事的。” 曲哲寒叫了两个小太监进来打扫曲陌吐的秽物。 曲陌沉沉地睡去,曲哲寒帮她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用敌视的眼神瞪着秋宛尘。 但秋宛尘却看都不看他,只是把目光放在曲陌的身上。 他想起了在迷神谷的那段日子,这个女人到底是怎样照顾他的。 他想起他是怎样占了她的身子,又是怎样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自己会娶她。 她满心欢喜地带他回家,来见她娘。 可是他却因为另一个女人而变了心。 他忽然间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不可饶恕。 眼前是金色的流苏,一条又一条,遮挡着她的视线。 她坐在轿子里,抬轿的轿夫很有节奏。虽然一颤一颤的,却并不难受。 藏在袖筒里的两只白玉般的小手紧紧地捏在一起,她有些紧张。 今天,是她嫁人的日子。 凤氏一族和龙氏一族的联姻,盛况举世。 她听到外边有欢快的唢呐声,和人群的喧嚣声。 还有鞭炮声。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震耳欲聋。 她悄悄地掀开轿帘,向外望去,发现轿子已经被抬进了一条长长的甬道。 甬道过后是一个宽阔的广场,远处,有很多红墙绿瓦的高大建筑。 终于,轿子停了下来。 有人打开轿帘,她看到轿子外边站着一个人,这人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长相。 他冲她伸出一隻手,那只手很漂亮,白皙,修长。 她怯怯地将自己有些冰凉的小手伸过去,那只漂亮修长的大手很快就将她的小手给包裹在掌心中,她感觉到他的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有些硬硬的,却不粗糙,那应该是练剑造成的。 那人牵了她的手,带着她下了轿子。 她终于看清他的脸孔。虽然只是惊鸿一瞥的侧脸,也足以使她的心房惊颤。 她从未见过那么俊美的男子,而且俊美中还带着无以伦比的强势与霸气,以及不可一世的傲然。 他松开她的手,她的心中攸然闪过一抹失落。 礼官在一旁大声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他们就在一座大殿的门外拜了天地,然后被送入那间大殿之中。 大殿之内是一片红色的海洋,到处都是红颜色,看起来暖洋洋的。 两个喜婆扶着她走进里间的寝室,高悬的红罗帐下,是一张红木床榻。 她被安置在床榻之上,耳边纷纷扰扰的是各种声音。 她像个傻瓜一样坐在床上,等了许久许久,等到她的肚子都饿了,等到屋子里的人都离去。 终于,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她忍不住小小地吸了一口气,本能地仰起头,便见到了那个同她一样身着一袭红装的男子。 他的个子好高,她需要仰视他。 他有一双可以夺人魂魄的眼睛,就像神秘的古井,深邃而诱人。 他伸出手来,拨开她面前的流苏,将流苏分别别到金冠的两侧。 她在他眼中看到惊艳。 “凤雪衣?”他微微地勾起唇角,表情有些些邪佞。 “嗯——”她慌张地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她觉得他的眼睛里仿佛藏着猛兽,而她自己仿佛成了被猛兽盯上的食物。 他却伸手勾住她纤巧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我是龙行云,妳的丈夫!”他说着,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 第三十九章 梦境如真 曲陌惊慌失措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四周是一片漆黑。 她剧烈地喘息着,只觉得胸膛里的那颗心在疯狂的跳动,全身上下烫得要命。 她抬手拍拍自己的脸,有些痛。 老天,那些是梦吗? 可是?她怎么会做那么古怪的梦。 在梦里,她成了雪衣。 凤雪衣,一个霸道男子的妻子,龙氏一族的王后。 她还梦到自己和那个陌生的男人**。 一次又一次,那古铜色的健壮身躯在她的身上驰骋,带给她无休止的欢爱。 那明明是梦,她却仿佛身临其境。 那男子的每一下碰触都仿佛是真的一般。 每一次高潮,她都仿如是亲身经历。 他唤她雪衣。 雪衣。 凤雪衣…… “师妹,妳醒了?”耳边响起柳惠娘疲惫的嗓音。 旋即,屋子里亮起了烛火。 她惊惶地转过头,便看到柳惠娘手上举了蜡烛走过来,昏暗的烛光下,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她在梦中的时候曾经照过镜子,她在梦中的那张脸,就是这样的模样。 “师妹,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柳惠娘察觉她的异样,坐到床边,关心地问。 她惊慌失措地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做了噩梦。” “喔,瞧妳的脸色,好差劲,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柳惠娘用衣袖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然后起身到桌边倒了一杯尚自温热的茶水给她。 她接过来一口喝下,定了定神,开口道:“师姊,我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真是气死我了,那个姓秋的怎么可以这么对妳?”柳惠娘一脸的气愤。“要不是那个死皇上一直护着他,我真想宰了他,师妹,肚子饿不饿?我去帮妳弄点吃的吧。” 曲陌的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于是点了点头。 柳惠娘去了厨房。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抬手一摸,却发现头上空荡荡的,原本浓密的发丝全都不见了,头上包裹着白布,鼻端有药香味。 是了,她想起来了,她撞到了头部,师姊定是把她的头发剃了,不然的话,没有办法帮她上药。 但她却觉得丑,没有头发,她该是怎样的丑陋? 柳惠娘端了些现成的糕点进来,看到她抱着头一脸苦恼的表情,知道她平常最是宝贝这一头秀发,于是开口道:“别难过了,妳头上肿了好大一个包,若是不把头发剃了用些消肿化瘀的药,搞不好会留下后遗症。当年我撞到头就失忆了,嗨,我又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干吗?来,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她就着茶水,吃了几块糕点,然后躺到床上,呆呆地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天花板。 柳惠娘从罗汉床上抱了被子和枕头过来,躺到她身边:“妳这丫头,可吓死我了,我已经决定了,过了今夜,妳若是再不醒过来,我就去跟姓秋的那个王八蛋拼命。” 她对师姊的唠叨声和埋怨声充耳不闻。 心中,却是震撼。 若那梦是真的,莫非自己真是雪衣的转世? 可是……这怎么会? 如果她才是凤雪衣的转世,那么,这件事情又该如何收场? 她没法子去和秋宛尘说,她才是凤雪衣的转世。 她一点也不想挽回他。 对这个男人,她已经失望透顶。 对了……她想起来了,从此往后,她不可以再撮合他和师姊,对于他的绝情,她已经有了领教。 她绝对不可以再做傻事! 万一她真的把师姊和他撮合在一起,将来的某一天,被他知晓真相…… 她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她不敢去想后果。 她忍不住暗暗地庆幸,幸好自己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不然的话,便是她死上一万次,也弥补不了自己的过错。 秋宛尘,就当她和他没有缘分吧。 前世的些许记忆,根本就不能让她已经受伤的心修复如常。 一整夜,她都在胡思乱想,直到天亮,才又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时,她是被鸡汤的香味诱醒的。 她感觉身边有人,攸地睁开眼睛,却意外地看到秋宛尘的脸孔。 她从未见过他这么憔悴的样子,深陷的眼窝,黑眼圈很明显,眉骨肿得高高的,下巴上是一圈淡青色的胡茬,脸也有些肿,是上次被曲哲寒打的。 她蓦地怔住,有那么一瞬间,忘了动作。 “听说妳醒了,我来看看妳。”他轻声说着,伸手扶她坐起来,并且体贴地把枕头塞到她的身后。 她忽然笑起来,声音有些沙哑,冷漠得就像冬季的雪花:“你现在看过了,可以走了!” 她又梦到了关于前世的事情,那些事情,就像是被刻刀刻进她的脑海里一般,想忘都忘不掉。 她记得那个名叫龙行云的男子,拥有的是多么可怕的性格。 或许有人会用霸气来形容他,但是在她看来,那就是蛮不讲理。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不是瞎了眼睛,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男人? 而且还爱他爱得死心塌地! 对于她对自己的抗拒,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闻言也不生气,只是从一旁的茶几上端起一碗鸡汤:“我让御厨给妳熬了一碗乌鸡汤,里边放了很多补品,妳尝尝。” 她对他带来的鸡汤没兴趣,只是不耐烦地拧起眉头:“我师姊呢?” “妳师姊一看见我就想跟我拼命,皇上怕我们两个打起来会两败俱伤,带她出去买东西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扬眸,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浅浅一笑,只是笑意并未达到眼底,低声下气地说:“没关繫,我不怪你,秋王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惹人非议,还请王爷怜惜一二,不要坏了我的名声。” “曲陌……“他的喉咙顿时有些酸酸的,忍不住便倾身揽她入怀:“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会伤妳这么深……” 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心里对她竟然会这么的割舍不下。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雪衣的转世,你抱着我做什么?”纵使如今她有九成九的把握自己才是雪衣的转世,也决定要把这个秘密隐藏下来。 她决定,一辈子都不要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这样的伤,受一次,已经足够。 那蠢蠢的爱恋,幸好还只是在萌芽中,就被他无情地扼断。 她应该庆幸的,他这么早就让她看到了他的真面目。 一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子! “王爷,还是快些放开我吧!让师姊知道了,又会来找你拼命了。”她推不开他,只得央求他放开自己。 他却没有如她所愿,只是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后脑的那个大肿包,心中是满满的自责,天知道他有多想狠狠地揍自己一顿。 “随她的便吧!大不了跟她打一架。”他认命地咕哝着,勾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住她。 他知道在自己搞清楚她和柳惠娘两个到底谁才是雪衣转世之前,自己不该再亲近她的,可是他忍不住。 就让那个柳惠娘见鬼去吧!那女人空长了一副雪衣的皮囊,却没有半点雪衣的温柔。 事实上,除了那张脸,那女人没有一处像雪衣。 他可受不了整天被那样的女人呼来喝去,偶尔还要上演一场全武行。 也只有傲仲轩那个白痴才能受得了那样的女人。 这些日子的交手,他充分地体会到什么叫泼妇。 柳惠娘,就是泼妇! 而且是泼妇中的泼妇! 恐怕将全京城的泼妇集中起来,都比不上她一个。 那种女人,他是真的消受不起。 ------------ 第四十章 挽回 他们不该这样子的,她知道若她真的不想同他再有什么牵扯,便应该果断地把他推开,然后躲得远远的。 可是她却完全没有力气推开他,这男人的一双手臂,就像钢铁打造的,将她牢牢地禁锢在怀里,她使劲吃奶的力气也挣脱不开。 她把心一横,猛地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他吃痛,闷哼了一声放开她。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心头闪过一丝恼怒:“妳……妳咬我?” 她绝望地笑着,眼泪一串串地淌下来,唇边有从他的唇上沾染到的血迹,凄美地在她的唇瓣上绽开刺眼的花朵。 “真是对不住,小女子冒犯了,还请王爷恕罪。” 看到这样的她,他心头的火气就像遇到的倾盆的大雨,瞬间便烟消云散。 “曲陌,妳……妳别哭了……”他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找了半天,才在袖筒里翻出一条手帕,小心翼翼地抓着帕子给她擦眼泪。 “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他语无伦次地同她道歉,然后献宝似的把鸡汤举到她面前。“要不,妳先喝碗鸡汤?” 她却扭过脸,不肯看他,也不肯同他讲话。 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悟?她和他,已经再不可能! “曲陌……”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惹火了她,不禁垮下肩膀,可怜巴巴地说。“妳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吗?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已经想好了,我喜欢的人只有妳。” “你这是什么逻辑?”她心头忍不住又冒起火来,扭脸,没好气地瞪着他。“秋宛尘,我知道你是王爷,又是相爷,还是什么手握重兵的大司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你就能这么嚣张,不顾别人的感受,想要就不要,想不要就不要吗?你说喜欢我,我就要欣喜若狂地接受。你说不喜欢我了,我就要似个隐形人一样的消失。你再说喜欢我,我又要如蒙君恩宠地展露欢颜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被她质问得哑口无言,可是又知道该如何解释。 事实上,她质问得却是一点错都没有。 一直以来,他的确都是这样的想法。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柳惠娘走进来,身后跟着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傲仲轩,堂堂的一国之君,此时的模样就像个随从。 “王八蛋,谁凖你来我房间的?”看到秋宛尘,柳惠娘不客气地张嘴就骂。 秋宛尘忍着气瞥了她一眼,沉声道:“我来看曲陌!” “曲陌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吗?你算老几啊?傲仲轩,出门的时候你答应我什么了?”柳惠娘伸手把一国之君拎到眼前,恶狠狠地瞪着他。“你答应没答应我,派人守着门口,不凖任何人进门?” 傲仲轩讪讪地笑道:“那什么?惠娘,妳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咱们回房间,妳去试试朕给妳买的新衣裳。” “试屁呀!傲仲轩,老娘总算明白了,原来你们君臣合起伙来给我玩调虎离山是不是?”柳惠娘一把将他丢开,大步走向秋宛尘身边,伸手指着门口的方向。“滚——” 秋宛尘没理她,只是越过她,看着站在她身后的傲仲轩:“如果你管不了她,我不介意替你管教她!” “王八蛋,你什么意思?”柳惠娘顿时就火了,挥起小拳头就冲他已经很狼狈的脸上打了过去。 傲仲轩赶忙冲过来抱住柳惠娘的小蛮腰,把她举了起来:“我的小祖宗,妳就别添乱了行吗?人家小两口的事,妳老掺和什么?” “滚,王八蛋,谁跟他是小两口,我师妹跟他没关繫,那个**,大色狼,老娘一定要杀了他,老娘要把他大卸八块,剁碎了喂狗,王八蛋,你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我宰了你……” 傲仲轩冒着生命危险把处于盛怒中的柳惠娘给抱走了。 屋子里顿时清净下来,一对尴尬的男女在互视。 良久,秋宛尘举起手里的汤碗,怯怯地说:“这鸡汤熬了好几个时辰,妳真的不想尝尝吗?” 曲陌却只是翻身躺下,随后幽幽地开口:“王爷,请帮我在门外把门关上!” 秋宛尘无语地望着她,这逐客令下的,让他想赖在这不走都没脸。 他只好把鸡汤放回原处:“鸡汤我放在这里了,妳趁热喝,若是凉了就不好喝了。” 说完,他默默地起身离去。 经过曲哲寒的房门口时,他推门走了进去,曲哲寒正在喝酒。 他走过去,在曲哲寒的对面坐下,伸手拎起酒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仰头,喝干。 曲哲寒微微皱着眉头看着他:“你的伤还没好,不该喝酒。” 秋宛尘无所谓地勾勾唇角,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帮我想个法子,我要曲陌!” 曲哲寒移开视线:“无能为力!” 他顿了一下,又将视线移了回来,面容上有说不出的严肃:“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什么事?” “曲陌,不是我的干妹妹,她……是我的亲妹妹!”曲哲寒一字一句地说,然后满意地从秋宛尘眼中看到震惊。 秋宛尘不可思议地拧起眉头:“怎么会?” “曲陌的娘,是昔日名震江湖的妙手神医医仙子,被我爹请去给我娘治病,然后和我爹发生了感情。后来,我爹中毒了,医仙子给我爹解完毒就离开了,想来她离开的时候已经怀了身孕。我一直不知道医仙子为什么会离开,现在,我终于知道了,我爹当年中的毒根本就无药可解,医仙子把我爹身上的毒过到了自己身上,才会变成后来的样子。”曲哲寒将这段往事说了出来,然后冷笑着看着秋宛尘。 “我爹找了医仙子二十年,你认为若是我爹知道了有人这样欺负他最爱的女人给他生的女儿,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呢?” 秋宛尘有些尴尬,也有些郁闷:“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样也省的误会了。 “曲陌不让我说,她不想认祖归宗,给我们父子带来麻烦。作为交换,她答应和我回京城。”曲哲寒草草地解释了一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然后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只是缓兵之计罢了,只要她跟我回京城,我就会让她认祖归宗。秋宛尘,若你想当我妹夫,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你若是想再伤她一次,兄弟没得当!我是打不过你,也斗不过你,但是,柳惠娘可以,那个凶婆娘若是和我联手,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不送了!” 秋宛尘却坐着没动,他缓缓地开口:“我要娶她!” “三年后再说吧。”曲哲寒有种扬眉吐气的嚣张。“你认为我爹有可能会将刚刚认回来的女儿马上就嫁出去吗?如果三年以后,你不变心,而且在这三年中没有任何不良行为,不让曲陌难过,我可以考虑让她嫁给你。但是现在,绝对不行!” 秋宛尘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有没有想过,若是曲陌知道了你的打算会怎样?” 曲哲寒无所谓地说:“你可以告诉她,不过若是你告诉了她,后果自行承担。我爹的年纪大了,老人家总是会有些这样那样的毛病,若是因为太过激动而发生什么意外,这个责任可就要扣到曲陌的头上,让她背个不孝女的骂名,你忍心吗?” 秋宛尘再次沉默,良久,才站起来:“算你狠!” 曲哲寒神清气爽地冲他挥挥手:“不送!没事别老往我妹妹屋子里钻,孤男寡女的,惹人闲话。” 秋宛尘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忍气离开他的房间。 妈的,他一定要把暗夜王朝所有的城隍庙都放火烧了不可! ------------ 第四十一章 十里红妆为妾妃 他开始冷落她。 她知道他开始冷落她。 从前,不管他有多忙,每天都会回到她身边,都会陪她一同就寝。 可是最近这两年,他渐渐地变了。 他变得不爱回他和她的寝宫,偶尔回来,她只能闻到他满身的酒臭味道。 许久了,有许久,他都没有再碰过她的身子。 也没有再同她交谈。 她知道为什么?因为他在苦恼。 她,凤雪衣,凤氏一族的公主,龙氏一族的王后,嫁给他已有十载光阴,却无所出。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女人生不出孩子,是可以被夫君嫌弃休掉的。 可笑她凤雪衣半生悬壶济世,却无法医治自己天生的痼疾。 她……不孕! 满朝的大臣都在上奏折,提议他纳个侧妃,好延续龙嗣。 他从未告诉过她,但她却知道。 “王后,大王来了。”侍女坠儿小声回禀着。 坠儿是从凤氏一族随她嫁过来的侍女,自小便服侍她,用惯了,也不想换旁人,深得她的信任。 她放下手中的医书,按捺住心中小小的欣喜:“大王在哪儿?” 坠儿露出一丝为难:“在院子里,没有进来。” 她想了想,起身走出寝宫。 寝宫的院落中,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一袭的黑色龙袍,上边绣着九龙傲天的图样,威武,霸气,他就是天生的王者。 他背对着她,微仰着头,似在打量院子里的一棵黄栌树。 已是深秋,黄栌树上的叶子转红,远远看去,似一片火红的云彩。 她步履轻巧地走到他的身后:“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呢?” 他沉默,不肯说话。 她微扯唇角,带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你我夫妻十载,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呢?” 他攸地转过身,一双充满霸气的乌眸紧紧地锁着她略显憔悴的脸孔:“妳知道我想说什么?” 她微微颔首:“猜得到!” “好,那我告诉妳,我要纳侧妃!”他终于直言自己心中的想法。 “那要恭喜大王了。”她松了一口气,他终于说出了口。 “玄氏一族的王派了使臣,说愿意将三公主玄冰儿嫁给我做侧妃。” “那很好啊!听闻玄氏一族的三公主玄冰儿骁勇善战,一定体魄强健,肯定能为皇上诞下龙嗣,绵延我龙氏一族千秋万代。” 那双乌黑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她,许久许久。 终究,他没有再说一句话,便自她眼前离开。 她很难过,难过得全身发软,喉咙酸痛,可是?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秋风起,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疼了她的心。 她努力地尽着自己身为后宫之主的责任,认真地帮她的丈夫凖备纳妃的一切。 督促宫中的针黹坊赶制最华丽的吉服,督促宫中手最巧的金银匠打造最美丽的首饰,督促宫中的工匠装饰给新妃住的寝宫…… 那一日,十里红妆。 鞭炮齐鸣中,她的丈夫,那个本该和她牵手一辈子的男人,挺拔的身躯走向了另一个女人。 她看着他将那个女人从轿子中牵出来,看着他牵着那个女人的手走向喜殿。虽然那女人是以妾侍的身份入宫,没有资格同大王拜天地,但纳妃的仪式,竟比当初娶她这个正宫王后的仪式还要隆重几分。 所有的人都在嘲讽她,所有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她无法生育,没有办法给自己的男人诞下后代,她活该被别人的女人取代。 一隻不会下蛋的母鸡。 他们说,她是一隻不会下蛋的母鸡。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听到这样的话,因为太多太多次,多到就算她的记性很好,也没有办法记得。 她在众人嘲讽的目光中回到自己的寝宫。 冷冷清清,除了几个侍女,她的寝宫里永远都是冷冷清清的。 远处似乎传来歌舞声,她忽然笑起来,好像疯了一样地笑起来。 她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吃了那么多苦得要死的药,好不容易将自己的身子调理好了,可以为她的丈夫诞育子嗣了,他的丈夫却不肯再碰她,而去娶了别的女人。 刺目的鲜红,从她的口中喷出。 娇弱的身子摇晃着,她摔在地上。 醒来时,只有坠儿担忧的脸孔。 醒来时,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 一双漆黑的眸子。 纵使在黑暗中,仍然那么明亮耀眼。 腰间有一隻健壮的手臂,紧紧地禁锢着她的腰,他的身子一如既往的火烫,在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那一刻,她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恍然。 她的心忍不住一颤,本能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陪着妳。”他的神情平静,抬手,拂过她的眼角。“怎么哭了呢?做噩梦了?” 她慌乱地抬手抹了把脸,果然发现,眼角净是冰冷的泪。 她坐起来,许是动作太急,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不禁晃了几下,赶忙用手撑住床铺。 他也随她坐起来,用被子将她整个包裹起来,关心地问:“不舒服吗?是不是头又晕了?” 她心情烦乱地用力推开他,低声吼道:“秋宛尘,算我拜托你,可不可以请你尊重我一下?不要总是你想怎样就怎样好吗?” “曲陌,妳到底怎么了?”秋宛尘微微皱起眉头,纳闷地问。 “我没怎么,我很好,秋宛尘,这里是我的房间,能不能拜托你,以后不要在没有得到我的同意的前提下爬上我的床。”她不想发火的,她真的不想发火,但是怒火就在她的胸膛里烧啊烧的。 说什么他是为了雪衣而来。 说什么他有多爱雪衣。 狗屎! 全是狗屎! 他说的都是谎言! 他根本就不爱雪衣,不然的话,又怎会为了区区的子嗣问题便另娶新娘。 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他彻底愣住,不解她好端端的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火气:“曲陌,妳到底怎么了?” “我说过,我没怎么,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该这样,你说我像雪衣,就硬要和我在一起,你发现有别人更像雪衣,就说你不能娶我,你发现别人不接受你,就又回到我的身边。秋宛尘,你凭什么这么随心所欲?我拜托你好好想想,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她情绪激动地质问他,不争气的眼泪潸然落下。 他怔怔地望着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好一阵沉默。 是啊!他忍不住自嘲地勾起唇角,他到底把她当成了什么? 他觉得她像雪衣,便不顾一切地占有了她的身子,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他见到柳惠娘,又瞬间变了心。 如今,他和柳惠娘无望,就发觉了她的好,又回来找她。 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呢?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凭借的是他对雪衣的爱。 可是现在,他被她质问得哑口无言。 因为他已经不知道到底谁才是雪衣了。 “别哭了!”他声音嘶哑地开口。“我走,我不会再做这种不尊重妳的事!” 她扭开脸,不肯看她,只是肩膀一耸一耸的,勉强抑制着自己嚎啕大哭的情绪。 她受够了这个男人,她是真的受够了他。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凭什么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凭什么他想要怎样都可以? 凭什么? 凭什么? 他默默地掀开帷帐下床,穿上衣裳,打开房门离开。 冰冷的北风刮在他的脸上,好似刀子切割着他的皮肤,他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冷,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头顶的星空。 漫天的星子,或明或暗地悬挂在天际,就像有人给漆黑的夜幕中撒上了一把明亮的沙子。 ------------ 第四十二章 阎君现身 曲哲寒从东厢房里走出来,身上披着大氅:“怎么回事?大半夜的吵什么?你是不是又欺负曲陌了?” 他收回视线,淡漠地看了曲哲寒一眼,一声不吭,径自向厨房走去,他拿了一醰五斤装的老酒,抱在怀里,走到前院,在守门的侍卫诧异的眼神中打开院门,扬长而去。 曲哲寒想了想,推开曲陌的房门走进去:“曲陌,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曲陌带有浓重鼻音的嗓音从帷帐里传出。“哥,你去睡吧。” 曲哲寒在桌子上摸索着找到火石,打着,点燃蜡烛,然后举着蜡烛走到床边,掀开床帏,就看到曲陌整个人裹在棉被里,蜷缩在床榻的角落中,正在小声啜泣。 庞大的怒气顿时涌上他的心头:“他对妳做了什么?” 曲陌摇摇头,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哥,你别乱想,他什么都没对我做,我只是再也不能习惯他睡在我身边。” 那个梦,对她造成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曲哲寒紧咬着牙关,身上迸出一丝杀气。 曲陌忽然笑起来,脸上挂着泪痕,又哭又笑的样子看起来楚楚可怜:“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很不自爱?” “没有!我知道这不是妳的错!他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止他,他一贯都是这样子!”曲哲寒的声音紧巴巴的,将烛台放到床边的桌子上,冲她伸出手。 “过来!” 曲陌拥着被子凑过去,他抱起她,小心翼翼地放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然后坐到床畔:“睡吧!哥在这守着妳。” “嗯!”她点点头,轻轻地闭上眼睛。 忽然间,她不再想去京城,可是她知道,若她不去京城,师姊也不会去,师姊不去京城,就没有办法同皇上有一个好的结果。 这些天,皇上是怎样待师姊的,她全都看在了眼里。 师姊扎了皇上一刀,差点要了皇上的命,可是皇上却一点都不生气,除了最开始的不可置信和伤心,皇上是真的一点都不气,反而想各种方法哄师姊开心,哪怕放弃掉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的尊严也在所不惜。 若是换了旁人敢那样对待皇上,怕是早就被拉出去砍头一百遍了。 想来,皇上是爱惨了师姊。 说起来她们母女真是耽误了师姊半辈子,如今有这样一个男人爱着师姊,若她不想法子成全了他们,就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所以,哪怕她再难过,哪怕她再不想看到秋宛尘,这趟京城之行也必须要去。 寂静的夜里,城隍庙里却灯火通明,无数盏油灯燃着,香火缭绕。 只是没有人。 被秋宛尘砸坏的判官像已经被清理掉了,不过城隍庙里还有阎君的塑像。 秋宛尘站到阎君的塑像跟前,拍开手中那醰酒的泥封,将酒往阎君的塑像身上泼,泼完了,才轻轻地开口:“这么耍我,很有意思吗?” 阎君的塑像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毫无反应。 秋宛尘忽然挑唇一笑:“你是在报当年我把地府砸了的仇吧。” 他还记得,当年他死掉以后,不肯回归天界,反而硬闯进地府,要阎君交出雪衣,阎君不肯,他就把地府砸了个一塌糊涂,还把阎君揍得鼻青脸肿。 几千年过去了,这家伙依旧在记仇,所以才会这样折磨他。 他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一支红色的蜡烛,烛芯燃着:“你要是再不出来,我说到做到,我会把暗夜王朝所有的城隍庙全都放火烧了,让你这辈子都吃不到香火。” 忽然,秋宛尘眼前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身穿一袭深色袍服,头上戴着珍珠串成的珠冠,生得异常白净年轻,而且长相十分俊美。 秋宛尘笑道:“你终于肯出来了。” “哼!”阎君孩子气地把脸扭到一边,没好气地说。“大晚上的,忙着呢?你找我干吗?” 秋宛尘换上严肃的表情:“到底谁才是雪衣的转世?” “我不告诉你!”阎君高高地扬起下巴,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这么耍我有意思吗?” “活该,谁叫你打我来着,你还把我的地府都给砸了,别以为你是我哥就能欺负我,本君不怕你。” 秋宛尘眯起眼睛,身上杀气迸现:“你不怕我再砸你一次地府?” 阎君冷声哼着:“那你得先死了才行,看你现在的样子也舍不得死,我警告你,上一次你没有返回天庭复命,父皇十分生气,要不是看在你是他亲儿子的份上,早就削了你的神籍了,还能让你在这里跟我嚣张。” 秋宛尘沉默了一会儿,随手把手里的蜡烛丢到地上,洒在地上的烈酒接触到火苗,顿时腾地燃起一个大火球,幽蓝色的火焰腾飞,将阎君的塑像完全的包裹起来。 “王八蛋,你竟然真敢下手烧我的塑像,我要跟你断绝兄弟关繫……”阎君一看自己的塑像被烧了,急得赶忙一挥袖子,用法术将火灭掉。 秋宛尘冷冷地看着他:“说不说?不说的话,我回去就下令把暗夜王朝所有的城隍庙都给烧了。” “混蛋!”阎君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伸手指着秋宛尘的鼻子。“你要是敢那么做,本君就上奏父皇,让父皇降下天雷把你劈得粉身碎骨。” “告诉我,谁是雪衣?”对于他的威胁,秋宛尘置若罔闻。 “我说你就信啊?我说傲仲轩才是凤雪衣投胎转世,你也信啊?” “你到底说不说?”秋宛尘不耐烦地催促他。 “到底谁是凤雪衣的转世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自己喜欢的是哪一个你自己不知道吗?”阎君忽然收起自己的怒火,一本正经地质问他。 “很重要!”他严肃地回答阎君。“我欠雪衣的,今生必须偿还!” “好,那本君就告诉你,柳惠娘是雪衣的转世,那么泼辣的女人,你会想要吗?我要是说傲仲轩才是凤雪衣,你会喜欢一个男人吗?”阎君有些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秋宛尘不禁陷入沉思,阎君真是提了一个尖锐的问题,若柳惠娘真是雪衣的转世,那么泼辣的女人,他会想要吗? 答案是彻底否定的。 他是典型的大男人主义,他绝对不能忍受自己的女人泼辣如斯,他的女人,必须温柔体贴,如小鸟依人,就如曲陌一般…… 他忽地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仿佛从一个桎梏中走了出来。 到底谁是雪衣的转世很重要吗? 他忍不住想起阎君刚刚质问他的话,今生今世,他已经爱上曲陌,这才是重点,不是吗? 莫名的欣喜将他的心完全笼罩了起来,忽然间,他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清朗感觉。 转身,他大笑着离开城隍庙。 去他的凤雪衣,他不再去想雪衣的转世是谁了,今生今世,他想要的,只有曲陌一个! 若曲陌不是雪衣的转世,来生他再去寻雪衣。 总之,他欠雪衣的,他一定要还,但是今生今世,他爱的女人名叫曲陌,是一个长得和雪衣没有半点相似的女人。 ------------ 第四十三章 雪肌膏 清晨,曲陌早早地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承尘发了一会儿呆,翻了个身,忽然看到曲哲寒坐在床畔,靠着床柱睡得正熟。 她的心中忽然一阵感动。 可能是察觉到她醒了,曲哲寒攸地睁开眼睛,开口,声音很是沙哑:“天亮了吗?” “哥,你怎么没有回去睡觉?”曲陌自责地望着他,这样睡上一夜,怕是很难受。 “要听实话吗?”曲哲寒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歪着头,眼神中尽是疑惑。 曲哲寒淡然一笑:“我得看着妳,万一妳因为生气耍了小性子离家出走,这天大地大的,我可没地方找妳去。” 这暗夜王朝,东西疆域足有万里,南北也有八千多里,若是想找个人,可是难于上青天。 曲陌攸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可置信地望着兄长了然的眼前,一张俏颜本能地增添了一抹红颜色:“你……你怎么知道我有这样的心思?” 曲哲寒伸手揉揉她的头,语重心长道:“别忘了,我是妳哥,妳哥可是暗夜王朝有名的智囊,妳这点小心思能瞒别人,却瞒不过我。” 说着,他抓起床边桌子上的衣裳递给她:“妳穿衣裳吧!我去叫人帮妳打些洗脸水来。” 曲陌刚刚穿好衣裳,一个小太监捧了一盆洗脸水进来,服侍她盥洗。 她挺不习惯的,但仍然在小太监的服侍下盥洗完毕。 盥洗完后,她坐到梳妆台前,望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上包裹的白布,苦苦一笑,往后可省了许多的事了,不需要再梳头,仿佛生活中缺了些什么。 但她仍然拿起一个精致的描金珐琅盒子,打开盖子,里面是洁白的膏体,她用手指蘸了一些,将洁白的膏体抹到脸上。 忽然有人步履沉沉地走了进来,熟悉的节奏感,惊得她的心一跳,手上的珐琅盒子本能地打翻在了梳妆台上。 “啊——”她懊恼地发出一声轻呼,这盒子里是抹脸的面霜,是师姊从京城给她带回来的,很是稀罕,听说要十两银子一盒呢?平常只有宫里的妃嫔和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们才用得上。 黑色的人影走近,一声清幽的叹息在她耳边响起:“胆子怎么这么小呢?这样也能吓到。” 她怔怔地望着铜镜里,那个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男子,一袭乌黑的锦绣长袍,衬着他古铜色的肤色,在无形中彰显出浓浓的霸气。 他总是这么霸气,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他自桌上拿起那个珐琅盒子,轻轻嗅了嗅盒子里面霜的香气,笑道:“雪肌膏没有全打翻,还有一些,足够妳用到跟我回京城了。妳若喜欢用,等回了京城,我帮妳跟内务府要。” 他终于明白曲陌的雪肌膏是从哪里弄来的,想来都是傲仲轩那个家伙用来讨好柳惠娘的。 “你……”她看着他这副自在的样子,心中忽然有些火大。“王爷,请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还在生我的气?”他抬眸瞥了一眼镜子里她通红的小脸,莞尔一笑,低头,吻上她缠着厚厚白布的头顶。“曲陌,我们从头开始吧。” 他又来了,他还是这个样子,为所欲为,不管不顾,从来都不考虑别人的想法。 她的面容忽然就变得冷冷的:“如果我说不呢?” “妳有拒绝我的权力,但是我有追求妳的权力。曲陌,我不会放弃妳的,永远也不会!”他郑重地向她发出誓言。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也不会让她受哪怕一丁点的委屈。 就算她不是雪衣的转世又如何? 此生此世,他的心,已经完完全全地丢在她的身上了。 柳惠娘那张和雪衣一模一样的脸孔,已经完全不能引起他任何的注意。 “若是我不能为你诞育子嗣呢?”她冷不丁便提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 他一怔,没想到她竟然会问他这种问题,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到镜子里的她露出嘲讽的表情。 “怎么?答不上来了?”曲陌冷冷一笑,笑容中尽是嘲讽。 “我娘怀我的时候,身中奇毒,用尽各种方法,才把我活着生下来,我天生便是一个毒人,很有可能此生此世,也无法生育。王爷,你权势滔天,难道不想有个继承人来继承你的爵位吗?”她嘲讽地望着他沉默不语的冷静面容,梦里的一切都在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的前世是雪衣,凤雪衣,是他的妻子,他却因为这个原因负了她。 他明明已经不爱她了,却又在转世之后拼命地寻找她。 忽然间,她觉得这个男人很好笑。 得到的时候不珍惜,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对方的好。 前世犯过这样的错,今生又犯一次这样的错。 而她,前世也好,今生也罢,都被他伤透了心,她找不到原谅他的理由。 便是他说无数次他爱她,她被他伤透的心,也无法复原,无法再留给他一席之地。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他终于开口,向她保证,但他的保证听在她的耳中却是那么的空洞无力。 没有人能知道下一瞬将会发生的事,不然的话,她可以早点离开迷神谷,也就不会遇到他,不会遇到他,便不会救他,不会生出这许多的事端。 曲哲寒端了他和曲陌的早饭进来,看到这两个人一个坐在梳妆台前,一个站在梳妆台前,对着一面铜镜正在发呆,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曲陌,来吃早饭了。” 曲陌盈盈起身,不再多看秋宛尘一眼,走到桌边坐下。 小太监捧上水盆给他们净手,她拿起一颗银丝卷,轻轻咬了一口:“哥,怎么不去前院和师姊一起吃?” “皇上说要跟妳师姊享受二人世界,不让咱们过去打扰。”曲哲寒说着,夹了一些小咸菜进曲陌的粥碗里。“这粥有些淡,吃些小咸菜提提味。” 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走到备受冷落的秋宛尘面前:“王爷,请问您要在哪里用早饭?” “就在这里用!”秋宛尘沉声说着,走过来坐下。“我刚刚收到了天照的飞鸽传书,说京城的情形不太好,咱们得赶快回去,迟则生变。曲陌,这两天妳和妳师姊收拾收拾行李,什么东西可以带走的,就全都带走吧。妳也不用亲自收拾,找两个小太监给妳帮忙就行。” 曲陌抬眸瞥了他一眼,点点头,却没说话。 走是一定要走的,而且是必须走,这里什么都不能留了。 留下的,只有记忆。 那些同母亲和师姊相依为命的记忆。 车轮压在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吱嘎吱嘎的响。 终于进了京城。 曲陌忍不住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就见马路两旁,到处都是百姓,热闹繁华的集市,年关已近,到处都是做买卖的人群。 小本经营的商贩从十里八乡赶来,顶着寒风,只为赚些钱,好过一个丰盛的年。 曲陌的头上戴着顶暖帽,暖帽是秋宛尘特地给她买的,她本不想戴,但是想到自己这副鬼样子,免得遭人嘲笑,还是戴上了。 想到秋宛尘,她的心里便有些烦躁,对于这个男人的强势,她真的是领教够了。 无论她对他表现出多么明显的排斥,他仍然满不在乎地接近她。 扭脸,她看向靠在车厢一隅的师姊,就见柳惠娘一脸茫然地正在发呆,于是伸过手去握住师姊的手:“师姊,妳在想什么?” ------------ 第四十四章 进京 柳惠娘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唇角勾出一抹苦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对于傲仲轩来讲,我到底是什么。” “师姊,妳别乱想,皇上对妳多好啊!什么事都依着妳。”曲陌安慰她。 这次,她们两个虽然跟着皇上一同进京,却在城外十里的地方分手,等皇上进京以后,她们才动身进的京城。 皇上本想直接把师姊带进宫,但师姊却死活不肯,师姊说,要同她一起为娘守孝三年,若三年以后,傲仲轩仍然对她此心不变,她再进宫。 皇上一直宠她宠得像祖宗一样,竟然允了她的要求。 忽然间,曲陌想起自己的梦,忍不住有些同情皇后。 被皇上明媒正娶进皇宫,备受冷落不说,皇上还在外边藏了秘密的情人,这让皇后又情何以堪? “对我好?”柳惠娘忍不住苦笑。“他若真对我好,就不会硬带我来京城。曲陌,其实我根本就不想来的,若非是怕妳一个人在京城被人欺负,我根本就不想来这个鬼地方蹚浑水。傲仲轩虽然对我好,但是他是皇上,我宁愿一辈子和他偷偷摸摸的,做他的地下情人,也不想进宫去跟人家勾心斗角。你不知道宫里有多乱,那些女人……哼!” 曲陌沉默了,她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劝慰师姊,因为她知道,任何劝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最近这段时间,她做的梦越来越多,关于她的前世,一开始只是凌乱的记忆碎片,时间长了,她慢慢地将这些碎片整理成了一个脉络清晰却冗长的故事。 后宫之争,残酷于战场。 她有些后悔,不该硬拉着师姊和自己一同来京城,师姊一贯性子直爽,不擅勾心斗角,若师姊将来进宫,发生了什么?她怕是会悔死。 如今,师姊唯一的仰仗便是武功和毒,想来,旁的女人想用这两样来害她是不能了,她只担心那些阴招。 傲仲轩只有两个公主,子嗣还无着落呢。 若是有人使阴招,惹了皇上和师姊有误会,那就不好了。 马车终于在一处店铺前停下,赶车的是名长相十分精干的侍卫,他打开车门,神态十分恭敬:“二位姑娘,到了!” 曲陌和柳惠娘下了马车,抬头看去,就见眼前的店铺门上悬着一块牌匾,黑底金字,写着“回春堂”三个大字。 “师父师父,这里好气派哦!”雪饶和楚楚两个小丫头从后边的马车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地跑到柳惠娘和曲陌身边,看着眼前气派的店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师父,师叔,咱们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吗?” 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几岁,老成稳重的妇人带着几个看起来都很机灵的丫鬟和小厮从里边迎出来,纷纷跪下给二人请安。 四名小厮打扮的男子身板挺直,全都眼露精光,一看即知是身上有功夫的。 曲陌和柳惠娘都楞了一下,然后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无奈,不用猜,这肯定都是曲哲寒的意思。 曲陌笑道:“起来说话吧。” 那妇人开口道:“二位姑娘,奴婢颜意秋,是临江王府上的,世子爷吩咐我们来服侍二位姑娘。外边冷,二位姑娘到屋子里边去吧!屋子都收拾好了,炭火也烧了,只等二位姑娘来呢。” 姊妹二人都有些不适应,但仍然在颜意秋的示意下,被一众丫鬟们众星捧月般迎了进去。 小厮们则在赶车的侍卫的指挥下,从后边的几辆马车上卸下行李。 这是一个两进的院落,后院还带有东、西两个小跨院,比她们在平溪镇住的那个院子大了不少,房子也多一些。 前边的店铺里布置成了医馆的样式,高高的柜台,墙边摆着一排药柜,门口有八张椅子,想来是给排队看病的人凖备的,靠窗的角落有个小隔间,里边摆着看诊用的桌椅。 前院是三间带耳房的正房,东西各有三间厢房。 正房进去是一间十分宽敞的花厅,两边一边一间卧房,曲陌和柳惠娘一人一间。 这里没有看见明火,不过屋子里暖暖的,想来是起的地火,地底下和墙壁里都暗藏了烟道,利用烟道来取暖。 二人花了好一会儿,才让人把行李摆放得差不多,只是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整理,这就不需要她们两个操心了,雪饶和楚楚是两个聪明的孩子,该怎么整理心中都有数。 曲陌和柳惠娘都觉得有些累,于是决定坐到花厅里喝口茶,休息一下,茶水是小丫鬟刚刚送上来的香片,喝下去满口的清香。 “二位姑娘,这些行李要怎么整理可以吩咐下来,奴婢带着小丫鬟们就可以做了。”颜意秋的态度十分恭敬。 “那些不急,放着让雪饶和楚楚她们整理就好。忙了半天了,颜姑姑也喝口水吧。”曲陌拎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水。 颜意秋推辞了一下,在曲陌的坚持下还是接了过去。 “姑姑以前在哪里做事?”曲陌状似无意地问道。 “奴婢是世子爷的乳母,十七岁那年就开始服侍世子爷了。” “哦?”曲陌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曲哲寒竟然会把自己的乳母派来服侍自己,心头不觉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颜意秋笑道:“世子爷写了信给奴婢,说认了二位姑娘做妹妹,派别人来服侍不放心,所以才派奴婢来服侍的。这些丫鬟也是平常服侍世子爷的,都是信得过的,请二位姑娘放心。世子爷说了,让奴婢们像服侍他一样服侍二位姑娘,二位姑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那世子爷那边怎么办?谁来服侍他?”曲陌不禁小心翼翼地问,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哥哥把丫鬟和乳母全都派来服侍她和师姊,家中的长辈不可能毫无察觉。 她有些无奈,自己以为自己很聪明,逼着哥哥答应自己不去认祖归宗的条件,哥哥表面上答应了自己,但实际上心中却另有主意。 突然间她很想逃,逃到让哥哥找不到的地方,但是她很清楚,在把师姊和皇上真正撮合早一起之前,她绝对不能逃。她了解师姊,她知道,若她真的逃了,师姊宁愿天涯海角地去找她,也不可能和皇上在一起。 如今她已经被硬赶鸭子上架,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 “奴婢老了,再过几年就服侍不动了,所以这些年把女儿放在世子爷身边,让她学着管家的事,她服侍得还算尽心。”颜意秋腼腆地笑了笑,仿佛夸赞自己的女儿是一件让她很不好意思的事情。 “那四个小厮却是秋王爷的贴身侍卫,是四个亲兄弟,姓闪,按照排行,分别叫闪风、闪雷、闪雨、闪电,二位姑娘住在这里,家里总不能一个男人都没有。他们的功夫都不错,以后可以在医馆里给二位姑娘帮忙,有什么粗活就叫他们去做。” “至于六个丫鬟,有两个大丫鬟,一个叫颂雪,一个叫伊人,就让颂雪负责贴身服侍曲姑娘,伊人服侍柳姑娘,还有个叫桐花的,是厨娘,另外三个小丫头负责打扫和浆洗之类的活计。世子爷说了,因二位姑娘来得急,所以仓促间只能找出这几个平常使惯的,若是人手还不够的话,等过几日,世子爷闲下来,再帮二位姑娘安排。” 曲陌和柳惠娘对视了一眼,彼此间心意相通,这下子,她们两个出身乡野的女子,过上了使奴唤婢的奢侈生活,二人多少有些不适应。 但事已至此,二人都知道,这些人退是退不回去的,不止退不回去,怕是过些日子,还会有新人加入。 ------------ 第四十五章 信号弹 曲陌想了想,开口道:“颜姑姑,麻烦妳给我们凖备一间药房,我们带了很多丹药过来,得有地方放。” “姑娘请放心,已经给您凖备好了,就在西厢房,这里本来就是一间医馆,所以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 “这么巧?”曲陌笑道。“这不会是哥哥巧取豪夺来的吧、” 颜意秋莞尔一笑:“姑娘说笑了,怎么可能呢?咱们世子爷为人最是和气了,这里以前的坐堂先生姓张,医术很不错的,可惜生了个败家子,吃喝嫖赌什么都干,欠了一屁股赌债,张大夫便把医馆卖给了岐山王世子爷,好给儿子还债。咱们世子爷是从岐山王世子爷手中买过来的,花了三千两银子呢。如今京城这地方寸土寸金,想要买个现成的店铺可不容易呢。” 曲陌好奇地问:“岐山王世子又是哪个?” “岐山王姓楚,他家的世子爷叫楚天照,和咱们家世子爷是世交,一起长大的。” 曲陌恍然大悟道:“哦,是他啊——” “二位姑娘远道而来,一定饿了,奴婢先吩咐桐花给二位姑娘做些热乎的饭菜,多少吃点,休息一下,下午奴婢让她们烧水,二位姑娘洗个澡,也好洗去一路的风尘。” “那就有劳颜姑姑了。”曲陌站起身,从身上取出钱袋,塞进颜意秋的手中。 颜意秋脸色一变,惶然道:“姑娘,奴婢当不起……” “给妳,就拿着,给大家分分,别让大家跟着我们姊妹,却连点油水都沾不到。”在曲陌的坚持下,颜意秋只得把钱收了。 曲陌又道:“我们姊妹初来乍到,以后都仗姑姑照顾了,至于家中每月的开销,姑姑大致算个数,我回头会另外拿钱给姑姑。” 颜意秋忙道:“这倒不用了,咱们家世子爷交代了,一切的开销都从王府支取,姑娘们不用花钱。每个月初一,奴婢会回王府去领。” 曲陌和柳惠娘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都有些无奈。 曲哲寒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似乎很好好商量的样子,事实上,经过这段日的相处,她们都发现,其实他是最难沟通的一个人,只是他不会表现出太霸道的样子,只是骨子里固执而已。 等颜意秋离开,柳惠娘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曲陌:“师妹,我怎么感觉妳现在有些不一样了?” 曲陌手上端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歪着头,有些调皮地瞥着师姊:“哪里不一样?” 柳惠娘摇摇头:“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好像比以前更稳重了,也更会办事了。” 曲陌莞尔一笑,眼中有一抹黯然,一闪而逝。 这些日子的梦,教会了她许多。 与这些权贵家中的仆妇们打交道,是一门学问,一定要恩威并施,不然,不是被瞧不起就是会造成奴大欺主的局面。 说穿了,都是为了一个利字罢了。 有小丫鬟捧了热水进来请她们盥洗,刚刚盥洗完毕,便听到院子里传来爽朗的笑声。 果然,过了一会儿,曲哲寒便推门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秋宛尘、傲仲轩和楚天照。 曲陌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全都来了?” 楚天照随手脱下身上的大氅丢给紧跟在他身后的颜意秋,嬉皮笑脸道:“哲寒说把家里手艺最好的厨子给妳们派了过来,所以我就跟他一起来这里蹭饭了。我跟妳们说,桐花做的酥皮豆腐是一绝,可好吃了,颜姑姑,妳别忘了告诉桐花,今天我来了,等一下一定要她做这道酥皮豆腐。” “世子爷请放心,奴婢一定会记得叮嘱她的。” 曲哲寒过来问:“怎么样?觉得这里如何?” 曲陌点点头:“很好,多谢你费心了。” “好就行,谢就不用了。”曲哲寒伸手拉着她,带她进了里间的卧房,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塞进她手里,小声道。“这些钱给妳,快过年了,喜欢什么就去买,医馆的生意等明天开春再做,哥还养得起妳。” 曲陌也没跟他矫情,便收起来了。 曲哲寒转身要走,曲陌一把拉住他,一脸的凝重,悄声道:“皇上来了,宫里的皇后和妃嫔怎么办?” 曲哲寒想了想,把嘴巴凑到她耳边:“皇上一直和皇后不合,那些妃嫔也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眼的!” 曲陌紧紧地颦起眉头:“这样一来,不是在无形中给师姊树立了很多敌人吗?” 曲哲寒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着拍拍她的肩膀:“皇上现在就怕皇后不闹事,只要皇后闹事,妳师姊就有机会了。” 曲陌本能地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 曲哲寒神情严肃地将右手食指比在唇边:“嘘——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曲陌不禁有些忧心忡忡,照曲哲寒的意思,皇上岂非是想立师姊为后? 可是这样一来,不是将师姊置于风口浪尖上?得有多少人整天琢磨师姊的这条命啊? 前世,她只有一个竞争者,还斗得死去活来,头破血流呢?傲仲轩的后宫里得有多少女人? 她忽然想起前世的龙行云,那个在数千年前曾经统一过这片洪荒大地的男子,与后世的这些皇帝相比,他应该还算是一个不错的王者,至少,他没有一口气娶无数个女人进后宫,他只是在确定了她无法为他诞育子嗣之后娶了一位居心叵测的侧妃。 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留下一个子嗣,而不是单纯的为了女色。 她满怀心事地回到外边花厅,就见到柳惠娘一脸不高兴地正在数落傲仲轩。 “你是皇上,怎么一天到晚的到处乱跑?叫人知道像什么样子?你身上还有伤,怎么也不知道多休息几天?” “朕就是到妳这里来养伤的,在宫里都吵死了,一大群女人唧唧歪歪的,跟麻雀似的,吵得朕的头好痛。”傲仲轩挨着骂,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嬉皮笑脸的牵着柳惠娘的手耍赖。“妳帮朕看看伤口吧!好像该换药了。” “换屁!昨天早上才换过药,现在换哪门子药?”柳惠娘没好气地骂着他,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朕觉得心口不舒服,走吧走吧!哪个是妳的房间?妳帮朕把把脉。”傲仲轩死皮赖脸地扯着柳惠娘进了她的卧房。 秋宛尘目光深沉地看着从卧房里走出来的曲陌:“还习惯吗?” 曲陌走过来,给他和曲哲寒一人倒了一杯茶,淡淡地说:“刚来,说不上习惯不习惯,有劳王爷关心了。” 秋宛尘苦笑:“曲陌,妳一定要和我如此生疏吗?” 曲陌低头道:“这里是京城,不是乡野之地,容不得曲陌放肆,王爷位高权重,曲陌一介草民,对王爷恭敬是应当的。”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再同他谈情,她自然要用对待陌生人的态度来对他。 秋宛尘心中黯然,却并不气馁,本就是他做错事,曲陌这样对他,已经是很理智了,若是换成柳惠娘……他不敢想,若是换成那个疯女人自己会有怎样的结果,他完全不敢想。 他从袖筒中拿出一个扁平的盒子,放到桌子上,推到曲陌的面前。 曲陌纳闷地扬眸:“这是什么?” “信号弹,京城里龙蛇混杂,妳和妳师姊孤身住在外边,我不放心,这里有三颗信号弹,妳平日里随身携带一颗,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处理不了,妳就朝着天上发射一颗,不管我在哪里,看到了都会来帮妳。”他沉沉地望着她,心中真是不放心。 自他和她回到平溪镇的那一刻起,她和柳惠娘的消息便被传回了京城,如今,京城的权贵都知道,他们几个人身边出现了两个十分重要的女子。 真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打她们两个的主意,偏这两个女人毫无所觉,还折腾着开什么医馆,天知道他多想把面前的女子带回家,好好地藏起来。 可是……都是他把事情搞砸的,若非他错认了柳惠娘是雪衣,拒绝在她娘过世后的百日内娶她,事情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真是悔不当初。 曲陌打开盒子看了看,里面是三枚婴儿手臂那么粗的竹管,上边有绷簧,她想了想,决定收下,于是开口道:“多谢王爷厚爱。” 秋宛尘无奈地看着她,她同他这样生疏客气,真是让他受不了。 ------------ 第四十六章 皇后娘娘 与此同时,皇宫中—— 一个身穿深紫色凤袍,外裹银鼠皮大氅,头戴累丝金凤的华贵少妇面容阴沉地搭着宫女的手从步辇上走下来,仪态万千地步上台阶。 一个年纪大约四旬的太监小跑了几步迎过来,身上是一袭与众不同的月白缎金丝精绣的官袍,头上戴着同色繫的官帽,腰繫银丝带,很显然是个官阶很高的大太监。 来到华贵少妇跟前,他双膝跪倒:“皇后娘娘金安,奴婢崔九叩见皇后娘娘。” 崔九是傲仲轩的贴身大太监,当傲仲轩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服侍他,在宫里基本上和傲仲轩形影不离。 华贵少妇正是傲仲轩的结发妻子南宫如月,也是暗夜王爷的当今皇后,她微微眯着一双狭长的风目,似笑非笑地瞥着崔九:“皇上呢?” 崔九毕恭毕敬道:“回皇后娘娘话,皇上在午休,吩咐了,不凖任何人打扰?” “听说皇上在外边受伤了,本宫特地带了太医来看他,你去回皇上,本宫要见他。” “这……”崔九为难地说。“皇后娘娘,皇上下的命令,便是奴才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不听啊。” “你不敢不听皇上的,就敢不听本宫的了吗?”南宫如月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一双眼角向上斜斜挑着的凤眼中迸出阴冷的杀意。 崔九赶紧俯下身子重重地磕头:“奴婢惶恐,还请娘娘恕罪。” “本宫今天一定要见皇上,你马上去给本宫通报一声,不然的话,小心你的脑袋。”南宫如月说着,声音中不禁带出一丝阴冷的杀意。 但崔九却硬是没动:“奴婢一条贱命,娘娘若是觉得看不顺眼了尽管拿去,但是皇上有令,不让任何人打扰,奴婢便有天大的的胆子也不敢打扰。” “那如果本宫一定要进去见皇上呢?” 崔九伏在地上,声音坚决地说:“那就请娘娘先杀了奴婢!” “哈哈哈哈……”南宫如月忽然嚣张地笑起来。“好——好——好——”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丰满的胸脯被气得一鼓一鼓的:“崔九啊崔九,你真不愧是被皇上**出来的人,连本宫都敢顶撞,自己掌嘴吧。” 崔九直起身,开始用力地打自己耳光,一直打到满嘴都是鲜血。 南宫如月才发出一声冷哼:“好了,住手吧!” 崔九停下自己的动作,敛眉垂首,等待着皇后的教训。 南宫如月弯下身,将涂抹得一片猩红的嘴唇凑到他的耳边,异常小声地说:“别以为本宫不知道皇上现在没在宫里,本宫知道他去哪儿了,记得转告皇上一声,让他自己看着办。” 看着南京如月颦颦婷婷远去的身影,崔九攸地松了一口气,抬手抹掉额头上的冷汗,暗道皇上太不靠谱,刚从宫外回来,就到处乱跑。 宵禁前,皇上终于一脸得色的回了寝宫。 看到崔九那张肿得好像猪头的脸孔,十分诧异:“崔九,你怎么胖了?” 崔九差点没哭了,一边帮傲仲轩脱衣裳一边道:“皇上,您就别拿奴才寻开心了,奴才这是被皇后娘娘掌嘴掌的。” 傲仲轩无奈地说:“不是告诉你没事离那疯婆子远点吗?你招惹她干吗?不然的话哪天毒死你你都没地方喊冤去。” “奴才哪敢招惹皇后娘娘啊!是皇后娘娘来找您,奴才不让皇后娘娘进来,所以皇后娘娘才生气的。” 傲仲轩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苦日子就快结束了。” 翌日—— 回春堂医馆里一片繁忙的景象,曲陌和柳惠娘指挥着丫鬟和小厮将所有的药瓶和制药工具全都归整在药房里。 这边正忙得不可开交,就听外边响起极难听的公鸭嗓:“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全都悚然一惊,曲陌和柳惠娘也十分诧异。 一个小厮飞奔进来,神情十分紧张:“二位姑娘,皇后娘娘来了。” 柳惠娘顿时露出不悦的神情,一张俏脸绷得紧紧的:“好端端的,她来这里干吗?” 曲陌冷笑道:“除了来踢场子,还能干吗?走吧!师姊,咱们去见见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说着,她拉着柳惠娘的手,把极不情愿的柳惠娘拉到了院子里,刚到院子里,就见一个打扮得艳光四射的少妇在众多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步履款款地走了进来。 只见她发髻高挽,如云的黑发间戴着一隻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金凤,那金凤栩栩如生,仿佛可以从她的发间翱翔至天际一般,凤喙处衔着一颗晶莹通透的红宝石,垂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处,随着她的步履款款,左右摇摆着。 她身上裹着银鼠皮的大氅,身段儿颇有些丰腴,内里一件宽大的深紫色吉服,上边绣着百鸟朝凤的花样,端的是富贵吉祥,贵气逼人。 与她一比,只是一身雪白素衣的两位姑娘姿色简直不堪一提,尤其曲陌如今连头发都没有,头上只戴着一顶暖帽。 “草民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曲陌拉着不情愿的柳惠娘跪了下去,依照礼节给皇后请安。 南宫如月高高在上地打量着二人,鼻孔中冷哼了一声,也没叫二人起来,只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妳们两个,哪一个是柳惠娘?” “我是!”柳惠娘冷声答道,抬起头来。 “大胆!”南宫如月身边的嬷嬷伸手指着她,怒声斥道。“在皇后娘娘面前,要自称奴婢或草民,妳跟谁妳呀我呀的。” 柳惠娘眼睛一眯,便想发飙,但曲陌赶忙在旁边掐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冲动。 她只得忍气道:“民女便是柳惠娘!” 南宫如月面露得色,微微点头:“孺子可教!” 说着,她在身边嬷嬷的搀扶下,走到柳惠娘面前,弯下腰,伸出戴着嵌宝护甲的右手,用护甲尖锐的尖部勾起柳惠娘的下巴,唇角含着轻蔑的笑意,仔细地打量起她。 “难怪能把咱们皇上迷得五迷三道的,果真是一副狐媚子的长相,听说妳差点杀了皇上,是吗?” 柳惠娘抬手,不耐烦地打开她的手,一脸的桀骜不驯:“是又怎样?” “不怎样!”南宫如月淡淡地笑起来,眼神却冰冷地睨着她。“本宫还怕妳不承认呢?既然妳承认了就好办了,刺杀皇上,罪当诛九族,来人啊!把她给本宫带回宫去,押入天牢!” 柳惠娘马上就站了起来:“妳敢?!” 曲陌一看,皇后这是纯粹找茬来的,这种找茬方式,是怎么都应付不过去了,于是也站了起来,用力把浑身上下冒着怒火的柳惠娘拽到身后,直视着皇后道:“皇后娘娘,自古以来,君臣有别,皇上是君,娘娘是臣,我师姊误伤皇上一事乃是误会,皇上身为一国之君都不计较,娘娘身为臣下,却纡尊降贵地来这里为难我师姊,是不是有些逾矩了?” 南宫如月听了她夹枪带棒的一袭话,不气反笑:“哎呦呦,这是谁呀?居然这么牙尖嘴利的,本宫叫妳说话了吗?这么不懂规矩,来人,给本宫掌嘴!” 马上,有一个太监走出来,扬起手来就要打曲陌耳光,就在他的手马上就要碰到曲陌脸颊的一瞬间,一隻大手打横里探过来,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甩,便将他甩到了一边。 那太监惨叫着被甩了出去,狼狈地撞到回廊的柱子上,等他爬起来时,凄惨地发现自己的手腕似乎骨折了。 ------------ 第四十七章 初次交锋 “曲陌,妳没事吧?”及时赶来的秋宛尘额头上有一层薄汗,他微微喘息着,关心地看着曲陌,发现曲陌衣着单薄,身上只着棉衣,没穿大氅,赶忙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想要帮她穿上身,曲陌却冷冷地躲开。 秋宛尘手上拿着大氅,尴尬地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秋王爷,多日不见,依旧英姿飒爽,只是不知道王爷与这两个贱婢是什么关繫?这么心急火燎地来为她们出头,不怕辱没王爷的身份吗?” 秋宛尘蓦地回头,一贯清冷的眸子中凭添了几许阴狠,但他的语调却依旧平静:“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还请慎言,不要让人笑话我暗夜王朝的皇后是个粗鄙俗贱之人。” “你……”南宫如月顿时被他气得脸涨得通红。 秋宛尘动作飞快地把大氅披到曲陌的身上,不容她拒绝地帮她繫好丝绦,这才转身面对她:“皇后娘娘不在宫里帮皇上管理后宫,跑到这间小小的医馆难为两位姑娘,不知是何用意?” 南宫如月紧紧地捏着小拳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怒气,开口道:“王爷身为三公之一,今日不去上朝,帮皇上处理国家大事,却来到这间小小的医馆,不知道所为何事?” “曲陌是我的未婚妻,我来探望我的未婚妻,怎么?不可以吗?” 曲陌闻言,攸地扬起头来,懊恼地看着他,却因被他护在身后,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心中,霎时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在心头。 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明明已经不可能了。 难道他以为,自己会和从前一样傻,只要他想要,就傻傻地如他所愿吗? “未婚妻?”南宫如月很显然没想到他竟然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不禁有些发懵。 “没错!曲陌就是我的未婚妻!”秋宛尘突然伸手将曲陌揽到身侧,冲着南宫如月冷笑道。“怎么?皇后娘娘还有疑问吗?” 南宫如月不可置信道:“京城那么多王公贵族的千金你看不上,锦怡公主你也看不上,你就看上了这么个出身乡野的贱丫头?” 秋宛尘的表情瞬间又冷下几分:“皇后娘娘请慎言!” “疯了!你们都疯了!一个两个的,你们都疯了!”南宫如月突然失态地爆出一声大吼。“秋宛尘,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东西?当初若非是本宫的父亲保举你出任大将军王,给你机会让你领兵打仗,你能有今天的地位?你居然跟本宫作对,忘恩负义的东西!” 秋宛尘自己被骂了,也不生气,只是嘲讽地看着这个陷入疯狂的女人,冷冷地说:“皇上今日下朝,会来这里跟本王一起用膳,皇后娘娘是打算留下来等皇上,还是回宫,妳自己决定。” 南宫如月就像突然被人掐住脖子一般,脸红脖子粗的闭上了嘴巴,她重重地喘息着,恶狠狠地瞪着秋宛尘,突然大声喊道:“摆驾,回宫!” 这群人来势汹汹,去势匆匆,很快地,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柳惠娘似笑非笑地睨着秋宛尘:“看不出来,关键时刻,你还蛮管用的。” 秋宛尘莞尔一笑:“柳姑娘,妳衣着单薄,还是快点进屋吧!若是冻病了,皇上该心疼了。” “你穿的也不多,都进来吧!别在外边冻着了,那个疯婆子,真是脑子有病,老娘不去招惹她,她还非来招惹我,哪天把老娘惹急了,直接弄死她。”柳惠娘一脸恼火表情地放着狠话。 “师妹,妳去招呼一下王爷,我去药房继续收拾,刚刚收拾到一半就被那个疯婆子给搅了,真讨厌!”说着,柳惠娘领着丫鬟们又进了药房。 曲陌生疏却有礼地道:“王爷,请到花厅用茶!” 秋宛尘苦笑,也不再同她胶着这个称呼的问题,跟在她身后进了花厅。 花厅里起着地火,暖暖的。 又是正午,满室的阳光,照在人身上,让人有些懒洋洋的感觉。 秋宛尘自在地坐到了桌边的凳子上。 曲陌脱掉身上的大氅,递给一旁的颜意秋,颜意秋接过去,叠好放到门口的衣架上。 “王爷怎么来得这么巧?”曲陌坐到他对面,客气地同他攀谈。 秋宛尘紧盯着她的眸光一闪,微微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同她胶着这个称呼,开口道:“我在宫里有眼线,得到消息就赶来了。” “那皇上呢?皇上知不知道?”她对他怎么会来这么巧,其实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只对皇上有兴趣,她必须要确定,皇上对师姊到底有多重视。 秋宛尘点点头:“知道,我已经叫人通知皇上了,皇上马上就会到,他得回寝宫换衣裳,所以要耽搁些时间。” 小丫鬟送上两杯滚烫的香茶,然后退了下去。 屋子里充斥着浓郁的茶香味道,秋宛尘来的急,收到消息连马都没骑,直接施展轻功蹿房越脊而来,还真是有些渴了,也不客气,直接端起一杯茶,清澈晶莹的金黄色茶汤中漂浮着细长的茶叶梗,嫩绿嫩绿的,就像几片翠玉雕的叶子一般。 曲陌想了想,看了一眼颜意秋,颜意秋会意,转身退了出去,并且帮他们把房门关上。 “这皇后娘娘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连咱们权倾朝野的浔阳王都敢骂?”这段日子,她也没少做功课,关于秋宛尘的消息也打听了一些,毫不意外地知道了他的权势到底有多惊人。 秋宛尘苦笑道:“她叫南宫如月,是左相南宫清风的掌上明珠,南宫清风虽然是一介文臣,武功却也不弱,而且手下养着不少高手,都是昔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不好招惹。她的姨丈是兰陵王,手中握有百万兵权,皇上几次想收都收不过来。当年,我想领兵出征,却因为年幼,满朝文武都反对,为了可以得到南宫清风的支持,我们四个设计皇上娶了南宫如月,这才得到兵权。” 曲陌忽然笑起来:“也就是说,你们为了权力,利用了人家,如今又想把人家给甩了。” 秋宛尘有些尴尬,但仍然辩解道:“并非是皇上想要甩了她,一开始,皇上也想跟她好好过日子,可是她却嫉妒成性……” 曲陌不屑地撇撇嘴角:“哼!你们男人花心,女人找了一个又一个,却又怪女人嫉妒,我真是不知道你们男人脑袋里都在想什么。男人找女人天经地义,女人找男人就是下**贱,标凖是你们男人制定的,话也是你们男人说的。” 秋宛尘忍不住好笑:“曲陌,妳到底站在哪一边?现在是她在针对妳师姊。” 曲陌冷冷地扭过头,不去看他,她知道,无论对错,自己都要站在师姊这一边。 秋宛尘继续道:“先帝驾崩后,在南宫清风的支持下,傲仲轩登基当了皇上,朝中各股势力纷纷把自己家族中的女孩塞进了后宫。结果却是,傲仲轩有那么多妃嫔,却至今仍无子嗣,膝下只有两个公主,还都是皇后所出。妳是聪明人,其中的缘由妳该想得到。” 曲陌有些沉默,她的确想得到,让一个女人生不出孩子,有很多种方法。 幽幽一叹,她开口道:“能不能告诉我,皇上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秋宛尘正色道:“削弱南宫一族的势力!” 曲陌沉吟着:“也就是说,他想利用我师姊来削弱南宫一族的势力?” “也不能说是利用,只能说是顺势而为,皇上没有办法对妳师姊放手,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 第四十八章 抗拒如斯 曲陌顿时有些担忧:“但是我们姊妹在朝中没有任何依仗,他这样做,不是把师姊往火坑里推吗?” “谁说妳们没有依仗?”秋宛尘情不自禁地伸手过去,将她放在桌面上的小手包入掌心,沁凉的小手似一块冰,让他忍不住便心生怜惜,她的手总是这么冷。 “我就是妳们的依仗,还有哲寒、天照,都是妳们的依仗,妳们最大的依仗就是皇上。除了我们,还有白狼,我已经跟白狼沟通好了,白狼答应我,只要你师姊进宫,他就会被招安。朝廷如今正缺一个可以帮忙招安山匪的人,以白狼在江湖上的地位,是最适合的人选。有这么多人站在妳这边,妳不用担心。”便是倾其所有,他也不会让她再受到半点伤害。 “你让我怎么能不担心?”曲陌苦笑着将手从他温暖的掌心中抽出,缩进袖子里,放到桌子下边。 她无法忍受他再碰她,那温暖的体温,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这个男人的前世,是个负心人,而今生,又打着爱她的幌子,做了对她言而无信的事。 有时候,她不禁很是感慨。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么的简单,恨一个人,也是这么简单。 “纵使你们都站在我们这边,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想害我们,怎么都能找得出法子。” “曲陌,不如,妳和妳师姊搬到我府中去住吧。”他按捺着心头的失望,提出了这个打算,他的王府,就算不能说是固若金汤,至少也是守卫森严,那些人想要对她们两个下手,难如登天。 “不了,家母新丧,我和师姊一身重孝,岂能随便登门?”她客气地回绝了他。 开玩笑,去住他家,那不是羊入虎口? 她如今心情刚刚才平静下来,尽量不去想他,若是住进了他家,日日看着他,她怕是会疯掉。 “曲陌,我不会在乎这些的。” 她认真地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虽然看出他的眼神中有无尽的悔恨,仍然毅然决然地说:“我在乎!” “曲陌……”他懊恼地唤着她的名字,想要努力说服她,就在此时,却听到外边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旋即,房门被人碰的一下用力撞开。 “惠娘,惠娘呢?”傲仲轩满头大汗地闯进来,看见他们两个愣了一下,着急地问。 曲陌道:“师姊在外边的药房呢。” 傲仲轩一阵风似的转身跑掉了,连门都忘了关。 曲陌的唇角微微地勾起来:“皇上好像真的很喜欢师姊。” 秋宛尘点点头:“是啊!皇上是真的很喜欢妳师姊,我从来没见过他会为了哪个女人慌成这样子。” 曲陌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讶异:“你呢?不吃醋?” 秋宛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曲陌,我要怎样做才能让妳相信,在我心里只有妳一个人?” 曲陌扭脸,躲开他炽热的眼神:“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做些什么。” 曲哲寒急匆匆地从外边走进来,反手关上房门:“皇后怎么会突然间来这里?她难为妳们了吗?” “哥,你来了,坐。”曲陌起身招呼兄长,亲手帮曲哲寒脱掉身上的大氅。 曲哲寒坐下,有小丫鬟送上茶水。 曲哲寒道:“颂雪,去告诉他们,把大门关上,除了楚世子,谁也不让进来。” 小丫鬟答应了一声退下了。 秋宛尘开口道:“皇后今天摆明了是趁着咱们商议朝政的时候来故意找茬的,幸好我及时赶到了,不然的话……”他扯开唇角,苦笑道。“不然的话,这二位姑奶奶大概就会跟皇后上演全武行了。”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若是曲陌挨了那一记耳光,柳惠娘势必不肯善罢甘休,柳惠娘一旦动手,曲陌自然也不可能在旁边看热闹。 一旦她们两个隐忍不住对皇后出手,刺杀当朝国母的罪名就坐实了,到时候,可就不是皇上说怎样就怎样了。 而他来的时候看得很清楚,皇后把身边能带出来的侍卫都带出来了,这些侍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柳惠娘的武功奇高,他是不需要担心,但是曲陌的武功可有些不济,万一有个好歹,他不敢想下去。 曲哲寒的表情一寒:“这么说,皇后是打算撕破脸了?” 秋宛尘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很显然是的!” 曲哲寒重重地一拍桌子:“曲陌,收拾东西,跟我回家,这里不能住了!” 曲陌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哥,咱们说好的。” “都什么时候了,妳还惦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妳有没有想过,万一妳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爹交代?” “哥……”曲陌并不知道曲哲寒已经把他们两个的关繫和秋宛尘交了底,听他说出这样的话,赶忙冲他使眼色。 秋宛尘适时地开口:“还是让曲陌住到我那里去吧。” “我哪儿都不去!”曲陌神情坚定地说。“我就住在这里,和师姊一起!” “曲陌,听话……”两个男人异口同声,然后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 但曲陌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再搭理他们两个,径自进了自己的卧房,打开箱笼,把医书拿出来,放到墙边的书架上。 曲哲寒懊恼地抬手抹了把脸:“这丫头的倔强真是像极了她娘。” 秋宛尘沉眸想了想:“行了,你不用担心了,我住下来,陪着她们。” 曲哲寒听了他的提议,仔细地思索了一下:“你若是愿意留下来也好,至少我不用担心曲陌的安全。” 秋宛尘站起身:“我回去安排一下,再带些行李过来。” 中午时分,秋宛尘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十几名精干的侍卫。 颜意秋帮秋宛尘在东厢房里收拾了一个房间,他便正大光明地住下了。 对于他自动自发雀占鸠巢的行为,曲陌完全麻木了,她甚至连反对的权力都没有,房子不是她的,是哥哥的,哥哥愿意让谁住谁就可以住。 她只是觉得心冷。 轮回转世,她竟然依旧无法逃开他的魔咒。 皇上霸着师姊在午休,哥哥说还有公务,吃了午饭便走了,一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所有的活计都有丫鬟帮忙,雪饶和楚楚两个小丫头在检查药房里的药瓶摆放的位置,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成了闲人。 花厅的门吱呀一声响起,她听到沉缓的脚步声,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令人心惊。 他推开她的房门,缓步走进来,将手上的一个手炉放到她面前,手炉是紫色的竹子条编的,上边绘着一枝白梅,十分精致可爱。 他从没见她用过暖炉,她总是那么忙碌,根本就无暇抱着这种只属于千金贵妇的取暖工具取暖。 “天气凉,这手炉给妳暖手吧。”他习惯性地坐到她身边,凝视着她俏丽的侧脸。 “不用了,曲陌身份卑贱,用不着这样的东西!”她直接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就算手暖了又如何,她的心依旧是冷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什么时候才能暖过来,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暖过来了。 她不再开腔,他也不说话,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他无声地叹息着,又从袖筒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淡青色绣莲花的抽口袋子,抽开抽口,从里边拿出一个描金的珐琅盒子,用指尖推到她的面前。 ------------ 第四十九章 上门踢馆 她霎时认了出来,这是抹脸用的雪肌膏,上一次,她的雪肌膏因他的出现而打翻,他说,回了京城,会帮她跟内务府要,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心中不经意地涌出一股暖流,更多的却是懊恼,这个家伙,以为这一点点小事便可以挽回她的心吗? “明天是腊月二十三,是小年,从明天开始一直到年三十,街上都会有集市,要不要我陪妳去逛逛?” “不用了,颜姑姑打点得很好,家里什么都不缺。”她有些不自在地与他对话。 “或许妳想买些胭脂水粉什么的……” 她攸地抬眸与他对视:“我娘刚死!” 而且,她现在连头发都没有,光秃秃的脑袋上只裹着一层白布,这个丑样子,让她出门逛街,还不知会招来多少嘲笑的目光。 更别提她从来都不用什么胭脂水粉,她一向喜欢素颜,只是会比较注意保养皮肤,才会用些面霜罢了。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挑了个不合时宜的话题,不禁尴尬地笑笑:“曲陌,我只是想让妳开心一点。” “多谢王爷的美意,是曲陌不识抬举。”她的言辞突然间有些尖锐。 “曲陌……”他垮下肩膀,看着她的眼神中有些委屈,他知道自己错得很离谱,但是她这样一点机会都不给他,让他真的很难过。 “我要怎样做,妳才肯原谅我?” 她的唇角扯开一抹嘲讽,清澈的眸子望着他,眼神中闪过一抹怨怼:“王爷有做错什么需要别人原谅的事吗?” “滚开——大胆奴才,妳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拦本公主的驾!”外边突然响起女子的吵闹声。 秋宛尘的眉头微微一拧,赶忙起身走了出去,刚刚走到花厅的门口,就见到两个妙龄少女一前一后地闯了进来。 前边那个少女一身华丽的宫装,趾气高昂。 后边的那个打扮得清丽脱俗,也是一脸不忿。 看到这两名少女,秋宛尘忍不住有些头疼,前边那个趾气高昂的不是旁人,正是一天到晚只想着嫁给他的锦怡公主,傲仲轩的亲妹妹。至于后边那个则是他的亲妹妹秋若卿,如今这两个女人凑在一起,他可以想象即将要发生什么。 “好啊!秋宛尘,你果然在这里!”锦怡公主看到他,顿时气恼地张嘴骂道。“那个狐狸精呢?把那个狐狸精给本公主叫出来,本公主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狐狸精把你迷得连家都不回了?” 秋宛尘厌恶地瞪着她:“公主请口下留德,这里没有什么狐狸精!” 若非她是公主殿下,恐怕他早就出手捏断她的脖子了。 “没有狐狸精?没有狐狸精你为什么有家不回跑到这里来住?”锦怡公主大声质问。 “那是我的事,与公主无关,公主还是赶紧回宫吧!” “我偏不回去!”锦怡公主伸手指着他。“你把那个狐狸精给本公主叫出来,本公主今天一定要好好修理她一顿不可!” 曲陌从卧房里走出来,冷冷地看着闯进自己家中口口声声要找狐狸精的锦怡公主:“这里是我家,没有什么狐狸精,若想找狐狸精,妳还是去深山老林里找吧。” 她就知道,凭着秋宛尘的桃花运,这种事情不会是第一次发生,更不会是最后一次。 “还说妳不是狐狸精,看本公主怎么修理妳……”锦怡公主看到她出现以后,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就想动手打人。 但是秋宛尘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欺负曲陌,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甩到一边,上前将曲陌护到了自己身后。 他冷冷地瞪着锦怡公主:“公主殿下请自重!我不认为妳有什么权力可以随意欺侮我的女人!” “你……你……你竟然这么对我?”锦怡公主“哇”的一声放声大哭。“我对你痴心一片,你竟然弃若敝履,你还欺负我,你你你……你都是让这只狐狸精把你的心窍迷了,我要回去告诉母后,让母后为我做主……” 秋若卿走过来,站到锦怡公主身边,谴责地瞪着秋宛尘:“哥,就算我是你妹妹,这次也不帮你了,你也做得太过分了,公主殿下一向对你痴心一片,你怎么能这么伤她的心?” “天照也对妳痴心一片,妳又为什么一直不肯接受天照?”秋宛尘不客气地反问。 “你……”秋若卿答不上来,不依地跺了下脚。“这是两回事,你不能混为一谈!” “在我看来,就是一回事!我喜欢的人是曲陌,不是公主殿下,我也从来都没有给公主殿下任何承诺,我对她没有责任!”秋宛尘面容阴沉地瞪着自己的亲妹妹。“若卿,妳若是懂事一些,就快点带着公主离开这里,别让我生气。” “你……你自己做得不对,还这么凶,你有家不回,就知道在这里陪着这只狐狸精,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你妹妹?你出门办事,失踪了那么久,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可是你才回来,只在家住了一天,就搬到这里来住,分明就是养了个外宅。公主殿下对你痴心一片,她也是关心你,怕你被狐狸精带坏,才会来这里找你回家的,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这么凶的骂人,你还有理了你?”秋若卿回了半天嘴,也哭哭啼啼起来。 公主哭了一会儿,突然指挥着自己带来的侍卫,大声道:“来人,把那贱女人给本公主抓起来,本公主要把她关进天牢,看她还敢不敢勾引王爷。” “谁敢?”秋宛尘冷眼看过去,那些跃跃欲试的侍卫们纷纷面面相觑地退了下去。 和暗夜王朝的第一高手过招,他们可没这胆子。 “啪啪啪啪——”突然,屋子里响起了一阵掌声。 锦怡公主带来的人循着声音看了过去,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全都跪下给傲仲轩请安。 “皇……皇兄?”锦怡公主也顾不得哭了,抹掉脸上的泪花,一脸诧异地看着傲仲轩。“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傲仲轩挽着柳惠娘的手,从卧房里走出来,径自坐到花厅主位的太师椅上,撩起下摆翘起脚,似笑非笑地睨着锦怡公主。 “妳皇嫂把妳鼓动来这里找秋宛尘的麻烦,就没顺便告诉妳,朕也在这里吗?”他用膝盖想都能猜得出来,锦怡公主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他那位皇后在背后搞鬼。 锦怡公主委屈地说:“皇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妳身为堂堂的公主,不在宫里好生学习女红和礼仪,却跑到这里跟个泼妇一般大吵大闹,一口一个狐狸精,妳还有没有一点公主的样子?”傲仲轩虽然声音平缓,但语气中的帝王气势却不容忽视。 “可是……”锦怡公主虽然骄纵,却也不敢真惹皇上生气,她只是不服气地瞪了一眼曲陌。“谁叫这只狐狸精勾引秋宛尘的。” 她话音刚落,就听傲仲轩大喊了一声:“手下留情……” 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吓了众人一跳。 锦怡公主呆呆地捂着刚刚被狠甩了一记耳光的脸孔,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仿佛鬼魅一般出现的绝美女子:“妳……妳……妳敢打我?” 她带来的侍卫一看公主被打了,纷纷过来想要动手抓人,但是全都觉得眼前人影一晃,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感觉身上的要害部位全都遭到了重击,转瞬之间就全都摔到了地上,而且全都爬不起来了。 傲仲轩无奈地抬手捂住脸孔,这下糟糕了,祸闯大了。 ------------ 第五十章 踢馆失败 柳惠娘撂倒了公主带来的侍卫,眼神冰冷地瞪着锦怡公主:“妳敢再骂我师妹是狐狸精试试看!” 锦怡公主看到自己带来的侍卫竟然全都被她给放倒了。虽然心中惊恐,但是以她公主之尊,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所以口中一点也不肯服输,嘶声喊道:“她就是个狐狸精……” 话音未落,另一边脸又挨了一记清脆的耳光。 柳惠娘打完人,眼神阴冷地瞪着她:“还骂吗?” 锦怡公主再一次“哇”的一声哭出声:“皇兄,她打我……” 傲仲轩无奈地开口:“惠娘,算了,她还小,不懂事……” “她都会抢男人了,不小了,她这个恶劣的性子就是你们惯的,现在再不教,以后有她吃亏的时候。”柳惠娘冷冷地说着,又问了一句。“妳再骂一句试试看!” “我……我……”锦怡公主双手捧着肿得跟猪头似的脸,神情惊恐万分,浑身上下直哆嗦。 “师姊,算了。”曲陌从秋宛尘身后走出来,拉住柳惠娘的手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正色看着锦怡公主。“公主殿下,我跟秋宛尘没有关系,妳误会了。” “她没误会!”秋宛尘朗声打断了她的声音,大步走过来,不顾她的抗拒,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公主,曲陌是我的女人,但她不是什么狐狸精,她是我要明媒正娶的女人,我希望今天这件事是第一次发生,也是最后一次发生。” “哥,你太过分了……”秋若卿同锦怡公主十分相熟,自然要站在公主那边,她气愤地瞪着秋宛尘。“公主殿下对你一片痴心,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秋宛尘冷冷地说:“若卿,妳再敢陪着公主胡闹,当心我禁妳的足!” “呜呜……”锦怡公主哭着向外跑去,空气中传来她的悲泣声。“我要去告诉母后,我要告诉母后,你们都欺负我……” “公主,妳等等我啊……”秋若卿追着公主离开。 她们两个离开之后,屋子里的气氛霎时陷入了冰点之中。 柳惠娘冷冷地瞪着傲仲轩:“我警告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有一次,我不管她是皇后也好,公主也罢,我都要她的命!” 傲仲轩苦笑,赶忙站起来小跑过来哄她:“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是朕不好,等朕回宫,一定会好好管教锦怡的。” “那你宫里那位皇后呢?” “一起管!”傲仲轩信誓旦旦的。 柳惠娘冷哼了一声,大步走回自己的卧房,然后砰的一声用力甩上门。 皇上讪讪的笑了笑:“她平常不这样,平常她对朕可温柔了……” 说着,小跑过去,抬手敲门:“惠娘,把门打开,让朕进去!” “滚——”柳惠娘泼辣的嗓音传了出来。“不把这些麻烦都解决了,以后别来找老娘!” “惠娘,朕跟妳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同样的事情了还不行吗?惠娘,妳先把门打开……” 曲陌同情地摇了摇头,转身回了自己的卧房。 秋宛尘想了想,跟了进去,一脸的愧疚:“曲陌,对不起,我没想到公主会来。” “王爷英俊伟岸,又位极人臣,是个好夫婿的人选,公主的眼光没错,而且公主天真烂漫,对王爷一往情深,王爷真该考虑一下公主才是。”曲陌笑吟吟地向他提出建议。 秋宛尘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曲陌,我的心里只有妳……” “你的心里只有雪衣!”曲陌突然眼神冰冷地望着他。 虽然她可以百分百地保证,其实她才是雪衣的转世,但是,她不想告诉他。 因为她对他,已经没有感觉了。 她再也不会喜欢上他。 是的,她在心底深处,用力地告诉自己,她再也不要喜欢他,再也不要对他动心,她再也不要他带给她的伤害。 秋宛尘的心被她眼神中的冰冷震慑,久久地说不出话,他知道自己到底伤她有多深,此时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向她解释,雪衣在他心里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 午夜时分—— 寂静的夜里,攸然出现无数道黑色的身影,这些人全是身着黑色的夜行衣,外罩石青色的大氅,他们行动迅捷,每人身上都背着弓箭,箭壶中的箭矢顶端全都绑着带有引信的竹筒子。 他们踏着夜色而来,在来到回春堂医馆附近之后,他们纷纷隐藏起行踪。 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渐渐地,形成了合围之势,将回春堂医馆围到了中央。 因为他们的行动太隐蔽了,而且一个个轻功都不弱,行动起来无声无息,回春堂医馆的屋顶上埋伏的暗哨竟然没有发现他们的靠近。 躺在床上的秋宛尘突然在黑暗中睁开一双鹰眸,他翻身跃起,从枕头下边抽出自己的宝剑,然后拿了大氅披上身,打开房门走出来。 在院子里守夜的侍卫马上过来问:“王爷,有什么吩咐?” “有敌人!”秋宛尘沉声说着,突然跃上正房的屋顶,却诧异地发现一道纤细的身影和他同时出现在屋顶上。 柳惠娘看都不看他,只是沉眸四下观看:“藏头露尾,有什么本事就拿出来吧!” 却见一点寒光穿透了夜色,秋宛尘随手抓住那支箭,抖手反丢了回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一个黑衣人从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上掉了下来,胸口插着一支箭。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夜的宁静,惊醒了沉睡中的人们。 黑暗中,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响起:“点火!放箭!” 只见火光如萤火般亮起,不一会儿,这些人纷纷点燃了手中的箭头上的引信,一支又一支火箭射出。 柳惠娘用脚尖挑起几块瓦片,双手姿势优美地凌空一挥,这些瓦片在半空中被一股极强的奇迹震了碎片,迎向那些火箭。 但秋宛尘却一甩袍袖,一股猛烈的气机拂出,居然把柳惠娘射出去的碎瓦砾去势止住,碎瓦砾纷纷掉到地上。 柳惠娘怒极地瞪着他,脸色铁青地质问道:“秋宛尘,你这是什么意思?” 秋宛尘沉眸道:“不能还击,不然那些火箭会落到四周的民房上,到时候火势就止不住了。” 柳惠娘仿佛没有想到这一层,竟然愣在那里。 “别愣着!”秋宛尘大声道。“快把曲陌叫出来,我去杀了他们!” 此时,数百支火箭已经射入了医馆,医馆内霎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秋宛尘愤怒地拧紧眉头,阴沉着面容,随手挥动手中的宝剑,拨开飞向自己的箭矢,身形犹如一缕轻烟一般,掠向火箭的来处,手起剑落,一个夜行人顿时身首异处。 他就像个行走在暗夜中的勾魂使者一般,每经过一处,都有尸体从屋顶上滚落。 他仿佛只是出去散了个步,地上便出现了至少一百具尸首。 把这群夜行人歼杀完毕,他急匆匆地回到医馆中。 因为对方用了硝石等易燃品,医馆中的火势很大。虽然侍卫们在拼命的打水救火也无济于事。 有人已经被浓烟呛晕,倒在地上。 秋宛尘见到曲陌衣衫凌乱,正在院子里忙碌地给不慎中了一箭的闪风治伤,他的身边有四个贴身的侍卫,以闪为姓,以风雨雷电为名。 在她身边,放着她从不离身的药箱。 秋宛尘沉着地问:“闪风怎么样?” “射穿了肩胛骨,没有伤到心肺,还有得救。”曲陌匆忙地回答他,手上已经手起刀落砍断了闪风肩膀上的那支箭,然后用力将箭杆从闪风的肩膀里拔了出来。 闪风痛得脸色苍白,不过却紧咬着牙关强忍疼痛。 ------------ 第五十一章 冲进火场 柳惠娘手上紧紧地捏着一个白瓷瓶子跑过来,她蹲到秋宛尘的身边,打开瓶子倒出两粒红色的药丸,塞了一粒到闪风的嘴里,另一粒则递到秋宛尘的嘴边,大声道:“这烟有毒,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撤出去!” 秋宛尘诧异地接过那粒药丸塞进嘴里:“别人呢?都吃解药了吗?” “吃了,不过有几个已经被熏倒了,我先去帮他们救人,师妹,妳动作快点!”柳惠娘说着,咳嗽了一声,然后站起身跑去帮忙将晕倒的人扶到外边的大街上。 曲陌手脚麻利地用烧酒给闪风的伤口消毒,然后从随身的药箱中拿了一瓶药粉,毫不吝惜地往闪风肩膀上倒。 秋宛尘着急地说:“曲陌,先离开这里再说!” “你先走吧!我给他包扎完伤口再说,他的伤不能耽搁。”曲陌头也不抬,只是撕下一块里衣,帮闪风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火势已经蔓延了过来,院子里到处都是浓烟,秋宛尘和曲陌都有些咳嗽。 “师妹,快走,火势控制不住了……”柳惠娘又跑过来,大声催促曲陌。 秋宛尘沉声道:“妳先出去,我等他们!” 柳惠娘没办法,只得低咒了一声,从地上扶起一个被毒烟熏得晕了过去的侍卫,先退了出去。 曲陌将白布在闪风的胸前打了个结,抬手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好了,咱们走吧!” 说着,她主动搀扶起闪风,但秋宛尘却一把将闪风捞了过去,他表情严厉地瞪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妳先走!” 曲陌没有再犹豫,快步跑了出去。 秋宛尘也带着闪风冲出了火海。 众人站在大街上,呆呆地看着这间房子被大火吞没。 “糟了……”曲陌突然满脸焦急地开口。“药房里有很多毒药,若是被火烧起来,怕是会连累街坊……还有我娘的灵位……” 秋宛尘深深地瞥了她一眼,脱掉身上的大氅,裹到她身上,突然飞身又冲进了火海。 “喂,你干吗去?”曲陌看到他又进入火海,本能地想要唤住他,但是已经晚了,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火海之中。 她忍不住担心地捏紧了拳头,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那一团无法控制的火海。 这个家伙,他一定是故意的! 他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想让她担心他! 他……可真是混蛋! 柳惠娘抬手搭住她的肩膀,沉声道:“妳真的不想再给他一次机会了?” 曲陌沉默不语,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师姊,前世今生的纠葛,她从未告诉师姊。 对于这个男人,她已经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若是没有记起前世的记忆,或许她会因为他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而心软。 可是?如今的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傻姑娘了,在她的脑海中,有许多许多关于他前世的事。 他说,他爱雪衣。 可她却在忆及前世的梦里,无数次地领教了他的绝情。 在她作为凤雪衣的那一世,她根本就感受不到他对她有一点点的爱恋。 她甚至搞不清楚,他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在今生今世对她这么执着?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狼狈的身影才从火海中冲了出来。 他的身上着着火,左手拎着一个硕大的包袱,右手抓着个牌位,几名侍卫冲上去,脱掉自己身上的大氅帮他扑灭了身上的火。 他无所谓地走向曲陌,将那个大包袱和牌位递给她,被浓烟熏得一片漆黑的脸上带着稚气的笑:“妳的药!还有你娘的牌位!” “多谢!”她淡然道谢,伸手接过娘的牌位,却在无意间看见他的手。 他双手的手背都被火烧到,漆黑一片中,还散发着皮肉焦灼的味道。 她本能地眯起眼睛,这个男人……是故意想让她心疼他吗?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一队巡城的官兵跑了过来,为首的官员大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秋宛尘手下的侍卫闪雷赶忙过去交涉。 柳惠娘走过去,把那瓶解药交给闪雷,然后开口道:“烟里有毒,把左邻右舍的街坊疏散要紧,火势太大,已经没救了,只要控制好火势,别把邻居的房子烧了就行。” 凌乱的马蹄声响起,一匹骏马在黑夜中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在来到火场跟前后勒住马缰,骏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马上的骑士跳下来,气喘吁吁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会着火?”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曲陌同父异母的兄长曲哲寒,他在人群中找了找,找到曲陌后大步跑过来,抓着曲陌的肩膀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曲陌,妳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曲陌安慰着兄长,然后一脸愧疚地说。“对不起,害你的房子被人烧掉了!” “人没事就好,房子烧了就烧了,还可以盖新的。”曲哲寒无所谓地说着,瞥了一眼秋宛尘。“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秋宛尘微微勾起唇角:“用膝盖想也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秋宛尘阴沉沉地勾动唇角,扯出一抹冷酷的笑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把手中的那个大包袱塞进一名侍卫的手中:“闪雷,你先带他们回府安置,我去办些事情!” 说完,他便扬长而去。 曲陌看着他的身影在黑夜中消失,不知为何,心乱如麻。 她的心已经死了! 她告诉过自己无数次,她的心已经死了。 可是如今,看着他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又活了过来。 胸膛里似乎有一股暖流开始流淌。 她忍不住问自己,真的可以把他当成陌生人,再也对他不理不睬吗? 可是她却没有答案。 有一种复杂的情绪不停地在她的心里流转,说不清,也道不明,只是心很乱。 她刚刚看到他的手,他的手……伤得很重。 若是不快些处理伤势的话,若是化了脓,搞不好他的手就废了。 她突然又有些懊恼,京城那么多的郎中,而且宫里还有那么多的太医,他随便找谁也能把伤口处理了,又何必她来瞎操心? “二位姑娘,让小人送你们回王府歇息吧!”闪雷神态恭敬地过来邀请曲陌和柳惠娘,刚刚那么大的火,她们两个不顾自身安危抢救他的亲哥哥闪风,他心中无尽的感激,对待她们两个的态度也异常恭敬。 曲哲寒听见以后马上提出反对意见:“闪雷,她们两个就算是要回,也是要回我家才对,让她们两个去秋宛尘那算是怎么回事?” 闪雷对待曲哲寒的态度也十分恭敬:“王爷有吩咐,要小人将二位姑娘带回王府安置,小人自当遵命,还请世子爷高抬贵手,饶了小人,别让小人难做。” “哥,你有没有别院,可以安置我们的?”曲陌思索了一会儿,担心跟曲哲寒回家去住,会被爹爹认出来,于是退而求其次。 曲哲寒有些懊恼:“曲陌,这都什么时候了,妳怎么还在固执呢?” “哥……”曲陌哀求地望着他。 “去秋宛尘那里住吧!”清冷的声音响起,是柳惠娘,柳惠娘眼神清澈地望着她。“去秋宛尘那里住!” “师姊,妳怎么也……”她不懂,师姊怎么会开始撮合起她和秋宛尘?师姊不是一直都很讨厌他的吗? “这么冷的天气,总得有个地方落脚。闪雷,你给我们前边带路!”柳惠娘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指挥着闪雷在前边带路。 闪雷松了一口气,慌忙在前边带路。 ------------ 第五十二章 最大的错误 (朋友们,请高抬贵手,点下收藏,谢谢!) 曲陌可以反对任何一个人的提议,就连是兄长的意见也敢反驳,但是只有师姊的话,她从来都不会反驳,因为师姊之于她,不止是师姊,更像是母亲。 对她来说,师姊的话无异于圣旨,所以她虽然满心不情愿,仍然跟着他们向秋宛尘的王府走去。 她突然意识到,来京城,其实是个最大的错误。 她不该来京城的,她应该离家出走才对。 若是当初,她离家出走,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她也不会陷入这样的困境。 她与秋宛尘,原本就不该见面。 来到秋宛尘的王府中,闪雷把她们暂时安置在了一个空院落,然后叫醒了下人们烧水给她们盥洗。 曲陌等人盥洗了一番,各自回房间休息,曲陌却有些睡不着。 这段日子以来的经历,一幕一幕地从她眼前闪过。 她想起,自己是怎样把他从镜湖边救起来。 她想起,自己是怎样帮他疗伤。 她用自己的血,帮他解了毒,还脱光他的衣裳,为他擦抹身体,为他包扎伤口。 她想起,那一日,他发现她躺在稻草堆里睡觉,大发雷霆的样子。 她想,他应该在那个时候,便发现她跟他记忆中的雪衣很像,所以才会那么关心她的吧。 那么往后,他对她的好,也都是在基于这个基础之上。 他认为,她就是雪衣,所以才会那么的宠她,才会经常用一种特别的眼神看着她。 那么小心翼翼的一种眼神。 他总是会那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每次看到他那样的眼神,她的心都会觉得痛。 她以前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直到她做了那些梦,那些铁定跟她的前世有关的梦,她才知道。 他在前世,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 所以今生,才想补偿她。 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想要他的补偿。 她真的不想要。 她只想摆脱这个男人,最好再也见不到他,也就不会再想起,前世因他而受的委屈。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终于被倦意打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却仿佛在睡梦中听见门轴吱呀的响起。 她攸地惊醒,猛地坐起身,掀开床帏质问道:“是谁?” 门口的人愣住,旋即有些尴尬地笑道:“是我,吓到妳了?” 熟悉的嗓音,让她高悬在喉咙的一颗心重重地跌回了原处,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平复着自己紧张的情绪。 “你来干吗?”她质问他,觉得这个男人简直是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这个时间,跑来她的房间,根本就是存心不良。 他拿出火折子,点着火,将桌上的蜡烛点燃。 屋子里不再是一团漆黑,他走到床边,掀开床帏,挂到两旁的挂钩上,坐下来,深深地凝视着她:“我只是来看看妳,妳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你可以走了!”她神情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已经清洗过了,身上的衣裳也换了。 他莞尔一笑,却没有如她所愿,只是抓起被子,将她的身子紧紧地包裹起来:“天冷,别冻着。” 她突然伸出手,抓住他的右手手腕,凝眸望去,果然见到他的手背上起了一大片燎泡,她不禁紧紧地皱起眉头:“秋宛尘,你这是什么意思?故意带着这些伤来给我看,好看看我是不是会心疼?” 她希望他不是存着这样的心思,若他是存着这样的心思,她发誓,她绝对不会心疼,哪怕连一点点心疼都不会。 他被她声音中毫不掩饰的怒意吓到,赶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有找到烫伤药,所以,才想过来问问妳这里有没有烫伤药……” 她瞥着一双冷眸,在他无辜胆怯的脸孔上扫了几眼,确定他不会在说谎,才掀开被子,披了自己的外衫,穿鞋下地,冷声道:“过来吧!” 秋宛尘赶忙乖乖地站起身,走到屋子里的圆桌旁边坐下。 她随身的药箱就放在桌子上,她打开药箱,从里边取出一瓶烫伤药粉和一根银针。 她将银针在烛火上烧过,这才小心翼翼地刺穿了他手背上的燎泡,这烫伤若是不好好处理,感染的话,他的手就废了。 偏他还不知死活地碰了水,清洗过伤口,她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形容他。 她虽然已经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牵扯,但是她是医者,她的职业道德不允许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一双手,因为耽误了治疗而废掉。 他不敢讲话,只是唇角含着笑,凝神望着她认真的脸孔,已经许久了,她没有这样关心过他。 她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碟子,小心地从药箱里拿出一小瓶密封的麻油,用麻油将烫伤药粉调成糊状,然后敷在他的手背上,又找出细白布将他的手背包裹好。 “曲陌……”他突然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嗯?”她本能地应了一声。 “我爱妳!” 简单的三个字,在瞬间如刀,刺入她的心坎中。 她蓦地扬眸,对上他深情的眸子,一瞬间陷入一种慌乱,他……刚刚有对她说什么吗?莫非是她耳朵突然间生病了听错了什么? 她发呆的小模样取悦了他,他忍不住笑起来,伸手勾住她的腰,强迫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她本能地挣扎,他却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他紧紧地拥住她,再一次,郑而重之地开口:“曲陌,我爱妳!” 她深深地呼吸,放弃了挣扎,强忍着心弦颤动所带给她的战栗感,冷声道:“你爱的不是我,是雪衣!” “我以前最爱的人是雪衣,但是现在,是妳!” “怎么?觉得你争不过皇上,得不到师姊,就退而求其次,来找我这个替身了?”她毫不留情地说着刺人的话。 “不!”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不喜欢她如此贬低自己。“不是这样的!曲陌,我是真的爱上妳了,不管妳是不是雪衣的转世,我都爱妳,妳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我就是不明白,我永远也不想明白,秋宛尘,放开我吧!就当我们从来没见过。你肯定会遇到更多和雪衣很像的女子,我被抛弃了一次,已经足够了,我不想被抛弃第二次。” “不会的!”他慌乱地向她发誓。“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做这样的蠢事!就这一次,妳就原谅我这一次还不行吗?” 她不懂,以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到底是为了什么?竟然在自己的面前这样的做小伏低,她真的不懂。 那个连皇后都敢骂的男人,那个就连皇上都没放在眼里的男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在自己的面前这样的低声下气? “我不会原谅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她语气坚定地说,用力地推了下他的肩膀。“你放开我!” “曲陌……”他突然有些痛苦地叫着她的名字。 她的身子蓦地僵住,只觉得臀部底下突然出现了一个硬邦邦的物体,顿时杏目圆睁,粉面通红地低声吼道:“秋宛尘!你快点放开我!” 他却猛地将她放倒,让她半躺在自己的怀中,俯下身,轻轻地亲吻她的唇瓣。 “秋宛尘,你放开我……”她觉得委屈,只因在他的面前,她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这男人的武功,高得可怕,便是她拼尽全力,也没法子从他的手底下逃脱。 “曲陌,我爱妳!”他再一次对她说出这三个字,仿佛只要他说了,她就会相信。 ------------ 第五十三章 寝宫被烧 (朋友们,请高抬贵手,点下加入书架,谢谢!)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到这三个字!”她突然尖叫出声,寂静的夜色中,她的声音传出很远,却没有一个人敢进来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连住在对面房间的柳惠娘也没有任何动静。 突然间,她仿佛被世界遗弃了一样:“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她本以为,她再也不会对他动心。 她本以为,她今生今世,都无法原谅他。 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其实她所有的以为,都是她的伪装。 其实,其实她真的很喜欢他。 前世,他像个神祗一样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以霸道绝伦的姿态掠夺了她的心。 今生,他又柔情似水,在极短的时间内,用温柔甜蜜侵蚀了她的心。 爱之深,恨之切。 她就是因为太喜欢他,所以才会恨他的背叛。 所以才会在他和师姊间游移不定的时候,恨死了他。 她用力捶着他的胸膛,哭着骂道:“你这混蛋,你知道你有多讨厌吗?”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他喃喃地向她道歉,小心翼翼地吻去她眼角滑落的泪珠。 然后,重重地吻住她。 他没有再离开,她也没有再抗拒他。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身体中冲刺,将无休止的欢愉带给她,听着她婉转如莺啼的呻吟声,他不知道有多满足,多得意。 他终于再次得到她! 直到日上三竿,他才放她沉沉地睡去。 他轻轻地帮她掩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起身,然后离开她的房间。 门外是一脸焦急的闪雷,看到他终于出现,闪雷凑过来:“王爷,皇上早就下旨宣您进宫了。” “喔——”秋宛尘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开口道。“曲陌还在睡,叮嘱下去,不准任何人打扰她。还有,曲陌的话就是我的话,无论她醒了以后有任何要求,都满足她。” 看闪雷一一点头答应了,他才回到自己的住处,盥洗以后换了朝服,慢条斯理地来到了皇宫。 早朝早就散了,傲仲轩独自一人坐在御书房中,正在生闷气。 看到秋宛尘走进来,傲仲轩没好气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怎么不干脆等晚饭以后再来呢?” 秋宛尘挑挑眉梢,瞥了一眼傲仲轩身边的两名侍卫,那两名侍卫看着有些眼生,不是傲仲轩身边惯用的人。 他略一思忖,一本正经地施礼道:“回皇上话,臣昨夜宿在回春堂医馆,半夜时分遭人纵火,医馆被整个焚毁不说,还殃及了街坊,臣一直忙到现在。” “哦?”傲仲轩顿时露出吃惊的表情。“那可有人员伤亡?” “闪风被人一箭穿心,身受重伤,臣也受了些轻伤。”他举了举包裹着白布的右手。 傲仲轩赶忙追问道:“那知道是什么人纵的火吗?” “来人约有百名,全是黑衣蒙面,武功都不弱,这些人身上带有弓箭和硝石,所以火势一起,就不易扑灭,而且硝石中混有毒药,只是微臣来的仓促,还没来得及确定这些人的身份。” “那可要好好地调查一下这些人的身份,皇后的寝宫昨夜也被人放火烧了,搞不好皇后寝宫的火也是他们放的。”傲仲轩和秋宛尘这君臣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皇后寝宫着火的罪名按到了这些人的身上。 秋宛尘故意露出吃惊的表情:“皇后的寝宫也着火了?那皇后没事吧?” “她命大着呢?就是受了些惊吓,现在移居到了凤翔宫。”傲仲轩说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国库本来就空虚,皇后的寝宫又被烧了,这笔修缮的银子朕还不知道去哪里偷呢。” 秋宛尘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那皇上可要记得提醒皇后娘娘,这天干物燥的,可要小心些火烛,若是再起火,可就未必能有这么幸运了。” 傲仲轩还以微笑:“朕已经提醒她了,她也答应朕会注意了。” “既然如此,臣家中还有事务需要料理,臣先告退!”秋宛尘说着,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了皇上的御书房。 就在他离开御书房的那一刻,脸色攸地沉了下来,皇上分明是被人监视了,皇上身边的那两个侍卫,不是皇上的人,而这宫里,能有权力制约皇上的,如今只有一个人,就是太后! 太后也姓南宫,乃是左相南宫清风的亲姊姊,和皇后是亲姑姪,皇后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太后自然要出来为她做主。 与此同时,浔阳王府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曲陌被一阵敲门声惊醒,醒来时,只觉得全身上下仿佛被人痛扁了一顿,到处都是又酸又疼的。 但是门外的敲门声很急,而且还响起了颜意秋的催促声:“曲姑娘,曲姑娘,醒醒……” 曲陌顾不得肢体的酸疼,赶忙爬起来穿好衣裳,急匆匆地趿了鞋子便走到门口将门打开:“颜姑姑,有事……” 看到站在门外的人,她的声音陡地哽在了喉咙里,门外站着一位打扮得雍容华贵的中年贵妇,身形略有些圆润,面如银盘,一脸慈祥地看着她。 颜意秋站在这位贵妇的身边,冲她挤眉弄眼的:“曲姑娘,这是咱们王妃。” “呃……曲陌参见王妃!”曲陌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在此时见到曲哲寒的娘亲,爹爹的原配夫人,不禁紧张得赶忙跪倒。 “快起来快起来……”临江王妃竟然亲手将曲陌搀扶了起来,然后拉着她的手径自进了她的房间。 “王妃请坐……”曲陌扶着王妃坐到凳子上,讷讷地说。“曲陌不知王妃驾到,未曾来得及梳妆,还请王妃恕罪。” 这……这算是什么情况?自己昨天晚上刚刚才和一个男人做完坏事,今天一大早,自己亲爹的大老婆就跑过来,是要抓奸在床还是要做什么? 她本能地紧张! 她不想让人家以为,她是一个不自爱的女子。 “自家人,不必这么客套。”临江王妃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仔细地打量着她。“长得可真像婉儿妹妹,妳今年十九了吧?” 曲陌不禁心神大震:“您……您怎么知道……” “呵呵……”临江王妃笑道。“寒儿已经告诉我了,妳这孩子,心思也太深了,竟然不想认祖归宗,若是让妳爹爹知道,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呢。” “王妃,曲陌无意破坏您的家庭……” “傻孩子,妳是咱们曲家的人,认祖归宗是应该的,什么破坏不破坏的?哪个官宦之家不是三妻四妾,一大堆庶子庶女的?” 临江王妃不以为然道,眼圈突然红了,她拿出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珠。“我对不起婉儿妹妹,这么多年了,我竟不知道婉儿妹妹为了我牺牲了这么多。” “王妃,您别难过,我娘是心甘情愿的。” 王妃嘤嘤地哭了一会儿,长叹了一口气,止住眼泪:“陌儿,妳是婉儿妹妹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可莫要再同我客气。本来依着妳哥哥的意思,是想等妳安置下来,再告诉妳爹爹,没想到如今竟然出了这种事,妳住的医馆发生了这种意外。走吧!跟母亲回家,虽说宛尘就跟我的亲儿子一样,可是他还没有娶妻,妳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住在这里,叫人家知道了总是不好。意秋,快点叫人服侍小姐梳洗,把我带来的衣裳拿进来,给小姐换上。“ “王妃……”曲陌此时完全没了主意。 ------------ 第五十四章 临江王妃 (朋友们,请高抬贵手,点下加入书架,谢谢!)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瞧瞧妳,自己一个人在外边,都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听说妳的头还受了伤,啧啧啧,怎么连头发都剃了呢?”临江王妃轻轻地摸了摸她裹着白布的脑袋。“老天,这么大一个包,这得多疼啊。” 两个小丫鬟捧了几件换洗的衣裳走进来。 “听妳哥哥说,医馆着火以后,妳的随身衣物什么的都没了,本来应该给妳做些新衣裳的,可是年关近了,各处的针黹坊都已经不接活了。这衣裳是我年轻的时候做的,没怎么穿过,妳先将就着穿,等咱们回家了,让家里针线上的人帮妳赶制两身衣裳好过年。对了,听说妳还有个师姊,她人呢?” 曲陌本能地去看颜意秋。 颜意秋道:“柳姑娘今天早晨出门了,说要上街去买些东西,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等一下妳留下来,等那位柳姑娘回来了,把她接到咱们家去,陌儿的师姊就和陌儿一样,都是咱们家的小姐。”临江王妃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丫鬟们服侍她盥洗梳妆。 曲陌就像个木偶娃娃一般被她们摆弄着,终于,被打扮完了。 许是考虑到她母亲新丧,临江王妃给她带来的衣裳是素雅的月白色,上边用银丝线绣着简单的云纹,还有一件火红色的狐裘大氅。 “王妃……”一道亮丽的身影突然间闯了进来。 曲陌觉得这个女孩眼熟,仔细一看,竟然是秋宛尘的妹妹秋若卿。 只见秋若卿快步走过来,扯着临江王妃的袖子,表情娇憨地说:“王妃妳怎么过来了?” 随即,她又看见了曲陌,表情随即冷了下去:“妳怎么在我家?” 临江王妃敏锐地察觉到她对曲陌的敌意,不禁赶忙拉住她的手,笑道:“若卿,来,我给妳介绍,她是曲陌,比妳大一岁,按年纪算妳应该叫她一声姊姊,她可是哲寒的亲妹妹。” “啊——”秋若卿闻言,被吓了一跳,赶忙抬起小手捂住嘴巴,满眼都是惊诧的表情,神情也有些尴尬。 曲陌也没有同她一般见识,只是笑着同她点点头:“秋姑娘!” “呃……”秋若卿尴尬地笑笑。“曲姊姊好,那什么?妳现在要回家吗?要不要在我家多住几天,反正我家房子多……” 王妃道:“这可不行,曲陌小时候同我们失散了,刚刚才相认,我得带她回家,让我们王爷高兴高兴。” 秋若卿连连点头,然后大睁着一双写满无辜眼神的眼睛看着曲陌:“曲姊姊,我明天去妳家找妳玩好不好?” 曲陌莞尔着点点头:“好啊!” “走吧!陌儿,跟母亲回家。”临江王妃不由分说,拉着曲陌的手就带她离开了秋宛尘的王府,但是却没走大门。 临江王府和浔阳王府比邻而居,说起来两家还有一番渊源,三十年前,曲陌的爹爹和秋宛尘的爹爹乃是莫逆之交。后来,秋宛尘的爹爹战死沙场,娘又因生秋若卿的时候难产而亡,当时秋宛尘年纪尚小,曲陌的爹爹便将这两个孩子接到自己的王府中居住,然后将浔阳王府封闭。 后来秋宛尘带兵出征,十年不在京城,是临江王夫妇一手将他的妹妹秋若卿抚养成人。 四年前,秋宛尘还朝,重新开府居住,为了方便两家人来往,便在两家王府相邻的墙壁上凿了一扇门。 很快的,众人就回到了临江王府,王妃径自带着曲陌来到自己的房间中。 说起临江王妃的这个房间布置得典雅素净,可见她是一个十分有品味的人,青铜的香炉里燃着宁神香。 小丫鬟给奉上茶。 临江王妃冲服侍自己的一个管家妈妈招了招手:“霜儿,妳去把王爷请来,就说家里来了贵客。” 那管家妈妈抿着嘴唇,笑吟吟地走了出去。 临江王妃拉着曲陌的手坐到软榻上,仔细地端详着曲陌:“说起来,妳娘当年来府中给我看病的时候,也是同妳一般的年纪,她可真是傻,怎么能做这样的事?说起来都是王爷不好,若不是王爷为了救驾身中剧毒,妳娘也不会……” 说着,临江王妃又开始掉眼泪。 曲陌幽幽地说:“这都是命,我娘福薄,不像王妃,福缘深厚。” “妳这孩子,就是不肯叫我一声母亲吗?”临江王妃怨怼地望着她。 曲陌的嘴唇翕动了一下,那声“母亲”哽在喉咙里,却说什么也吐不出来。 临江王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逼妳,来日方长。” 说着,她看向旁边的一个小丫鬟:“去瞧瞧,给小姐准备的院子收拾好了没?吩咐素梅,拿钥匙去把库房开了,找几匹花色素净的料子,再把负责针线的周大娘叫来,给小姐赶制几件过年的衣裳。” 小丫鬟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外边有人喊道:“王爷来了!” 紧接着,门帘一挑,一个身披石青色大氅的老头子走了进来,看年纪大约五旬上下,头上有几缕十分明显的白头发,颌下也有几缕白髯。 他一眼就看到了曲陌,忍不住一怔,本能地唤道:“婉儿?” 但是旋即,他意识到不对,他同柳婉儿的相识是在二十年前,眼前这分明是个年轻的姑娘,不禁有些疑惑地扭头看向自己的王妃:“她……她是……” 王妃拉着急促不安的曲陌站起身:“陌儿,还不快点叫爹爹……” 曲陌颤抖着双唇,忽然双膝一软,跪到临江王的脚边,悲声唤道:“爹……” “妳……妳……妳是……”临江王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蹬蹬瞪后退了几步,身子颓然栽倒在地。 屋子里顿时就乱套了。 临江王妃大声喊道:“陌儿,陌儿,快,妳爹有心疾……” 曲陌闻言赶忙站起来,跑到临江王身边跪下,一手按住临江王的胸口,另一只手捏成拳头,狠狠的一拳砸了下去。 接连砸了好几下,她大声道:“快,把我的药箱拿过来。” 有丫鬟手忙脚乱地把她的药箱递了过来,她打开药箱拿出一个白瓷瓶子,倒出一粒淡黄色的药丸,塞进临江王的嘴里,又拿出针包,展开后抽出几支银针,隔着衣裳扎进临江王的穴道中。 不一会儿,临江王惨白的脸色恢复了红润,并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曲陌松了一口气,满头大汗地坐到地上,只觉得手脚都在发软。 临江王妃也送了一口气,扶着她的肩膀道:“幸好有妳在,不然王爷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曲陌动手将临江王身上的银针都拔了下去,吩咐人道:“把王爷扶到床上去休息。” 丫鬟们七手八脚地把临江王扶起来,想扶他上床去歇息,他却把丫鬟们全都推开,踉跄着脚步走到曲陌身边,伸手抓住曲陌的肩膀,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曲陌:“妳……妳……妳真是婉儿给我生的女儿?” 曲陌愧然道:“家母柳婉儿……” “那妳娘呢?”临江王激动地问。 “家母不久前已经过世。” 临江王又开始捂住胸口,呼哧呼哧地开始喘粗气,曲陌赶忙扶他躺到床上。 “王爷,你可要节哀呀……”临江王妃在一旁劝道。“婉儿妹妹的事你要想开些,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陌儿怎么办?她才没了娘,你总不能让她再没了爹呀。” ------------ 第五十五章 神秘的五毒教 临江王的情绪渐渐地平复下来,他紧紧地抓着曲陌的手,老泪纵横地看着突然间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女儿:“孩子,妳告诉我,妳娘是怎么死的?” 曲陌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她不敢告诉爹爹,娘的真正死因,生怕这个原因会让爹爹更难过。 但是临江王妃却开口道:“当年你中的毒,是无药可解的剧毒,婉儿妹妹为了救你,把毒过到了自己的身上……” 果然,临江王如遭电噬一般地狠狠一震,口中不停地唤着“婉儿”的名字,竟似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曲陌向临江王妃投去求助的眼神,临江王妃却拍拍她的肩膀:“让他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说着,她挥挥手:“妳们都出去吧!让王爷安静安静。” 丫鬟婆子们赶紧都退了出去。 秋宛尘的书房中—— 秋若卿打扮得如小家碧玉一般的清新,站在曲哲寒的身边,一脸的委屈。 “寒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曲姊姊是你的妹妹,不然的话,我绝对不会和公主一起去找她的麻烦。”天知道对于这件事她有多后悔。 曲哲寒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没关系,曲陌一向大人有大量,不会跟妳一般见识的。” “寒哥哥,那你呢?你有没有原谅我?”秋若卿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委屈地看着他。 曲哲寒深吸了一口气:“若卿,妳先告诉我,是谁鼓动妳和公主去医馆找曲陌麻烦的?” “是皇后娘娘啊。”秋若卿似乎压根就没察觉到曲哲寒在套她的话,曲哲寒问什么她回答什么。“公主说,是皇后娘娘告诉她的,说我哥从外边带了一个狐狸精回来,然后昨天公主就来家中找我,你知道的嘛,我一向跟公主都是同一阵线,公主那么喜欢我哥,我当然要帮她了,所以就和她一起去了医馆……” 曲哲寒没好气地说:“妳以后离锦怡公主远点,不然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秋若卿笑眯眯地说:“我以后要是都不理公主了,寒哥哥你是不是就会娶我了?” 曲哲寒顿时被一口口水给呛到。 秋若卿赶紧给他倒了一杯茶,他狠狠地咳嗽了几声,喝了口茶,面红耳赤地看着秋若卿:“我的小姑奶奶,妳矜持点行吗?”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是不是啊天照哥哥?”说着,她扭脸去问坐在一旁的楚天照。 楚天照的心里此时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在心头,自己倾心的女孩却一心想嫁自己的死党,让他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秋宛尘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曲哲寒一脸尴尬地在闷咳,楚天照神情复杂地看着秋若卿,心知这三个人又闹上了三角关系,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道:“若卿,妳先回妳自己的院子,我们有正经事要开会!” “你们开会就开会嘛,我留下来陪寒哥哥。”秋若卿浑不在意地说着,打定了主意不想走,这段时间曲哲寒躲她躲得紧,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天没看见他了,难得有机会抓到他,自然想多相处一会儿。 “若卿,听话!”秋宛尘不禁有些不耐烦,他十二岁的时候,爹爹战死沙场,娘又难产才生下这个妹妹,被曲家两位老人家当成掌上明珠一般的宠溺,没想到竟然被他宠得这么不懂事,竟然一点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 若是以前也就算了,偏她昨日竟然伙同公主去医馆找曲陌的麻烦,他一直忍着气,没有修理她,如今又看见她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如此纠缠曲哲寒,一股子怒气顿时涌了出来。 秋若卿委屈地嘟起嘴巴,仗着兄长平时对她的疼爱,大声地反驳道:“你凶什么凶?昨天跟公主凶也就算了,现在回到家竟然还跟我凶,我还没有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曲姊姊是寒哥哥的妹妹?害得我丢了那么大的脸!” “出去!”秋宛尘攸地爆出一声大吼,伸手指着门口的方向。“给我滚出去,以后不准妳再进我书房!” 秋若卿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欺负我,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我不理你了……” 说着,她跑到门口,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若卿,若卿……”楚天照神情焦急地追了出去。 秋宛尘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 有小厮给秋宛尘奉上茶水退出去。 曲哲寒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薄汗:“幸好我没有这么让我伤脑筋的妹妹!” 秋宛尘面无表情地说:“你妹妹让我很伤脑筋!” “那是你自找的,活该!” 秋宛尘很无语地闭上嘴巴,曲哲寒说得没错,他就是自找的,他就是活该! 曲哲寒安静了一会儿,挑眉看着他,开口道:“昨天后半夜,皇后寝宫的那把火是你放的?” 秋宛尘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边的浮茶,点头道:“我说过,我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曲哲寒冲他挑起右手的大拇指:“放得好!看在你这么英勇地为兄弟出头的份上,关于你和我家曲陌的事,我偶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秋宛尘表情阴冷地一笑,继续道:“皇上被太后看起来了!” 曲哲寒点点头:“我知道,早朝的时候那两个人便跟在皇上身边了,看来皇上最近想出宫不太容易了。” “不管怎样,皇上是太后唯一的底牌,她最多只能看着点皇上,却不敢伤害皇上,不然的话,她太后的位子就坐不稳了。” 曲哲寒点点头:“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今天晚上,去烧左相的家。”看到曲哲寒露出不解的神情,他冷冷的一笑。“老虎不发威,他们还当我是病猫呢?反正有人给咱背黑锅。” 曲哲寒笑道:“你这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吗?” 秋宛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被烧掉的那间房子好像是你的!” “所以我没反对你的决定!” 秋宛尘小口小口地啜着滚烫的茶水问:“那些尸体有线索吗?” 曲哲寒沉吟了一下:“尸体上没有腰牌,也没有身份证明,不过所有的尸体左肩膀上都有一个蝎子的纹身。” 秋宛尘愣了一下:“蝎子?” 曲哲寒从袖筒里拿出一张纸:“我已经把图样拓下来了,你看看!” 秋宛尘放下手中的茶杯,接过那张纸,仔细地看了看,走到书架跟前,翻了半天翻出一本《江湖谱》,打开以后,翻了几页,将《江湖谱》和拓片放到书桌上:“你来看,这是昔日南诏的护国神教五毒教里毒蝎堂的标志。” 曲哲寒凑过去观察,发现他带来的拓片上的图案果然和《江湖谱》上绘制的一幅图片一模一样,不禁疑惑道:“但是据说三十年前,五毒教和南诏的皇室发生纠纷,从此销声匿迹,怎么会突然在京城出现?” “五毒教?”秋宛尘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蓦地愣了一下。 “怎么?你想起什么来了?”曲哲寒看到他的样子,好奇地问。 “你知不知道五毒教最有名的毒药叫什么名字?” “五毒教?”曲哲寒摇摇头。“五毒教以毒药横行南诏,教中的毒药种类至少有上百种,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更何况五毒教都销声匿迹三十年了,想探查消息都不容易了。” 秋宛尘想了想,开口道:“我被江旭辉暗算的时候,他的刀子上涂了一种名叫‘阎王笑’的剧毒,据我所知,‘阎王笑’是五毒教的独门毒药。” ------------ 第五十六章 皇上怎么办? (求收藏,朋友们,请高抬贵手,点下加入书架,谢谢!) 曲哲寒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不禁吸了一口气:“五毒教已经沉寂了三十年了,怎么突然之间又出现?而且出现之后,第一个下手的人竟然是你呢?” 秋宛尘摇摇头:“不知道,我总感觉好像有一个阴谋,似乎从很早就开始了,只是从现在才暴露出来。” “我也有这种感觉。”曲哲寒赞同他的观点。“那要不要同皇上打个招呼?” “皇上现在被监视,还是缓几天再说吧!你回去准备一下,晚上跟我一起去左相家放火,别穿那些让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来是谁的衣裳,弄身黑色的夜行装。” “好啊!没问题!”曲哲寒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然后站起身,倒背着手,姿态悠闲地便走了。 秋宛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他有些不对劲,本能地,他来到了曲陌所在的那个院子。 推开房门,屋子里一片清净。 “王爷,你回来啦?”身后响起颜意秋的嗓音。 他赶忙转身问道:“曲陌呢?” 颜意秋笑道:“我们王妃来把我们小姐接回家了!” “妳说什么?”秋宛尘忍不住发出一声咆哮,他终于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了,曲哲寒那个混蛋,竟然给他使阴招,趁他进宫的时候把曲陌带走,真是气死他了。 颜意秋又重复了一遍:“我们王妃来把我们小姐接回家了!” 秋宛尘气得几乎吐血:“那妳怎么没回去?不会是特地留下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吧?” “这倒不是,柳姑娘自从早晨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我们王妃让我留下来等柳姑娘,好把柳姑娘也请回家去。” 秋宛尘转身便离开了自己的王府,通过两座王府相邻的墙壁上的那扇门来到临江王府。 曲哲寒抱着胳膊站在门口,似乎正在等人,看见他走进来,挑了挑眉梢,笑得十分阴险地开口道:“宛尘,你还有什么事忘了跟我说吗?怎么追到我家来了?” 秋宛尘冷冷地瞪着他:“是你有什么事忘了跟我说吧?” “有吗?我想想……”曲哲寒装模作样的,突然之间一击手掌。“哎呀,的确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了,就是我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今天被我找回家了,最近大概会认祖归宗,到时候欢迎你来赴宴。” 秋宛尘气得浑身上下直哆嗦,伸手指着曲哲寒的鼻子:“算你狠!曲陌呢?” “舍妹好像正在跟我爹娘享受天伦之乐,你一个外人不太适合现在去打扰他们,慢走,不送!” “我懒得理你!”秋宛尘说着就准备去找曲陌。 却听曲哲寒冷声道:“你该知道我爹有心疾吧!” 于是,秋宛尘只得停下脚步,狠狠地瞪了一眼曲哲寒,然后顺着原路回了自己家。 曲哲寒仿佛是故意似的,大声道:“把府里的家丁都给本世子叫出来,最近一段时间,京城有纵火贼在横行,咱们府里必须加紧戒备,尤其是小姐住的院子,要增加三倍的人手,必须要把小姐给我保护好了。” 秋宛尘突然有一种想把曲哲寒的脑袋捏爆的感觉。 但是此时的他却无计可施,人家刚刚一家团聚,他这个外人确实不好插手,只能带着一肚子怨气向自己所住的院落走去。 没想到半路却看到颜意秋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赶忙把颜意秋拦住:“颜姑姑,怎么走了?柳姑娘回来没?” “柳姑娘还没回来,不过刚刚我在柳姑娘房间的茶盘子底下发现了一封信,是给小姐的,我琢磨着有些不对劲,柳姑娘一大早就走了,这都下午了,还没回来,或许这信上写了些什么……”颜意秋说着,拿出一封信。 “哦?”秋宛尘顺手把那封信接了过来,看到信封上写着“曲陌亲启”四个字,想也没想,便抽出信纸看了起来,里边只写着寥寥几句话—— 师妹,我走了,帮我转告傲仲轩,京城不适合我,皇宫也不适合我,妳好好地和秋宛尘过日子吧!我看得出来,他对妳是真心的。我不想让雪饶和楚楚这两个丫头跟我一起去浪迹天涯,就要拜托妳来照顾她们了。 看完以后,秋宛尘把信收了起来,严肃地看着颜意秋:“妳回去,跟妳家小姐说,柳姑娘出事了,让她马上过来找我。” 颜意秋一愣,咬着嘴唇点点头:“那好吧。” 说完,她慌慌张张地跑回临江王府。 此时,曲劲风已经停止了哭泣,拉着曲陌的手在那问寒问暖呢。 曲哲寒站在旁边,一脸欠揍的表情:“爹,我这次是不是立了一件大功?” 临江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算你立了一件大功。” “那您以后可不准和娘合起伙来逼我成亲了!” 临江王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是两回事!别人家的儿子跟你一般大的,孙子都快成亲了,你呢?连根孙子毛都没让我看到!” 曲哲寒笑道:“爹,现在有妹妹陪您,您还要孙子干吗呀?” 曲劲风一脸委屈地看着曲陌:“妳瞧瞧这个不孝子,每天就知道气我,都三十多岁了,还不成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陌儿呀,以后妳回来了,可得帮爹好好说说他。” 曲陌不禁莞尔。 这时,颜意秋急匆匆地从外边走了进来,给几位主子请了安以后,来到曲陌身边,小声道:“小姐,柳姑娘出事了?” “什么?”曲陌顿时就站了起来,脸色一变。“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我一直在柳姑娘的房间里等着柳姑娘,可是她一直都没回来,后来,我有些口渴,就想喝杯茶水,结果无意中在茶盘子底下发现了柳姑娘写给小姐的信。” 曲陌赶忙追问道:“那那封信呢?” “被浔阳王拿走了。” 曲陌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跑。 曲哲寒赶忙追过去,一把抓住她:“曲陌,妳别急,哥去帮妳问问秋宛尘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回来告诉妳。” 他跟秋宛尘从小一起长大,对于秋宛尘的心计深有领教,那家伙一肚子心眼,他好不容易才把妹妹拐回来,可不能再叫他拐回去。 “不行,我等不及,哥你别拦着我。”曲陌用力把曲哲寒的手给甩开,急匆匆地跑掉。 曲劲风大声道:“哲寒,跟着你妹妹,别让她出事。” 曲陌一阵风似的跑到秋宛尘家,门口的守卫也没拦她,她也不认得其牠的地方,只能依靠着依稀的记忆,来到自己昨天晚上住过的院子。 院子里的守卫已经都撤了,她径自闯进师姊的房间,果然看到秋宛尘端坐在房间中。 她气喘吁吁地开口:“我师姊怎么了?” 秋宛尘起身,走到她面前,凝眸望着她满头大汗的样子,心疼地拿出一条手帕,给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瞧妳,怎么跑得这么急?天这么冷,万一着凉怎么办?” 曲陌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拍开:“我师姊呢?” “她给妳留了一封信。”秋宛尘淡淡地说着,从怀里拿出那封信。 曲陌迫不及待地接过来,拿出信瓤展开。 看完这封信,曲陌面如死灰。 随后赶来的曲哲寒将那封信从曲陌手里拿过去看了一下,本能地开口道:“柳惠娘走了,皇上怎么办?” 曲陌却忽地涩然一笑:“师姊走了也好,皇后那么阴险恶毒,师姊若是进了宫,只怕是步步危机,如今走了,倒省事了。” ------------ 第五十七章 以火攻火 (求收藏,朋友们,如果喜欢本书,请高抬贵手,点击一下加入书架,谢谢!) 从前,她还蛮同情皇后的,可是现在,她是一点都不同情那女人。 她终于明白,傲仲轩为什么会不喜欢皇后了,那个女人实在太恶毒,恶毒到已经令人发指的地步。 秋宛尘轻轻地拥她入怀:“曲陌,别难过,妳还有我!而且,我会尽我一切的能力帮妳把她找回来,我保证!” 她突然哭出声,是那种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 从她有记忆起,便是师姊带着她,是师姊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拉扯大,是师姊一笔一划地教她写字,教她念书,她被人欺负,师姊会去帮她讨公道,师姊还教她练武。 她也不知道师姊为什么会有一身那么好的武功,但是她知道,师姊都是为了保护她和娘,才会拼命的练武。 她还记得小时候,那时她们还没有遇到白叔,都是师姊行医赚钱养活她们母女。 她欠师姊那么多,还没来得及还,师姊竟然抛下她走了。 这让她怎么接受? 她哭得几乎昏厥,他一直抱着她,小心翼翼地,就像抱着一个婴儿。 她终于停止了嚎哭,只是小声啜泣着,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好小声好小声地诉说着师姊和自己的过往。 他静静地倾听,做了一次完美的聆听者。 她终于说累了,静静地睡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他静静地坐在床畔凝视她,他想,柳惠娘可能从来都没想过要进宫,柳惠娘之所以会和他们一起来京城,无非是为了她。 或许是他在昨天晚上的火场里表现得太好,终于让柳惠娘放了心,所以她才会离开。 可是这样的话,他没有办法告诉她。 告诉她,她会更自责。 这对师姊妹,师姊是为了师妹来京城,师妹又是为了师姊来京城。 唇角,忍不住扯开一抹苦笑,却没人为他来这趟京城。 曲哲寒自嘲地开口道:“看来还是你棋高一着,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弄回家,刚刚让她跟我爹相认,话还没说几句,就被你又弄了回来,看样子,她今天晚上是没办法跟我回家了。” 秋宛尘握着曲陌的手,轻声道:“让她睡在这里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皇上那怎么办?谁去说?” “我去说!” “那今天晚上的计划呢?” 秋宛尘的目光攸地变冷,薄薄的嘴唇吐出两个字:“照旧!” 曲陌再次醒来的时候,夜已深沉。 帷帐里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耳边有均匀的呼吸声。 她觉得脑袋里很乱,似乎塞满了事情。 她烦躁地坐起来,他猛然惊醒。 “曲陌,妳醒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惊喜。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问道:“我师姊真的走了吗?” 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道:“我会帮妳找回她的!” “不必了,师姊若想回来,自然会回来,她不想回来,谁也找不回她。”曲陌十分平静地说。“我饿了!” 她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又痛哭了一场,是真的饿了。 他有些惊喜,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便恢复过来,赶忙起身,打开房门吩咐人去拿食物。 虽然早就封了灶,但在他的叮嘱下,炭炉上一直都用小火煨着当归鸡汤。 他一口一口地喂着曲陌喝了一碗鸡汤,然后扶她躺好,柔声同她交代道:“我要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妳不用等我,先睡。” 她忍不住好奇:“你要去干吗?” 秋宛尘笑笑:“人家给咱们送了一份大礼,若是不回礼,不符合我的风格!” 曲陌微微眯起眼睛:“你不会是打算去放火吧?” 秋宛尘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妳怎么这么聪明?” 曲陌沉默了一下,开口道:“那你小心点!” 他的眼睛顿时一亮,她小小的关心,便足以让他的心雀跃不止。 他离开了她的房间,回到湖心岛上自己的院落。 曲哲寒坐在他的书房里,正在百无聊赖地等着他,看到他终于出现,不禁埋怨道:“你怎么这么慢?” “曲陌醒了,我喂她吃东西来着。”秋宛尘淡淡地解释了一下。 “曲陌醒了?那她的情绪怎么样?还有没有再哭?我警告你,明天天一亮你最好把我妹妹送回家,不然的话,就等着我爹娘上你家来要人吧。”曲哲寒听到妹妹醒了,不禁关心地问出一连串问题。 “她很平静,不过有些太平静了,我总有一些不祥的预感。”秋宛尘说着手脚麻利地换了夜行装,直接忽略了他后边那句警告,冲他甩了一下头。“走吧!” 曲哲寒站起身,跟在秋宛尘的身后走了出来,一直走到大门口,他才忍不住出声叫住秋宛尘:“等等等等,你不会就打算咱们两个人去吧?” “当然就咱们两个人去!”秋宛尘理直气壮地说:“这样不会有被人抓到的危险!” 曲哲寒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那……放火的家伙呢?” 秋宛尘从怀里摸出很多火折子:“火折子,我带了很多!” 曲哲寒崩溃了,忍不住弱弱地问:“老兄,难道你不需要带些硝石、火油之类的东西吗?” “那多麻烦,而且相府不缺易燃品,咱们什么都不用带!”秋宛尘说着,身形攸起,没走大门,而是从墙上跳了过去。 曲哲寒无奈地跟上他的脚步。 二人一路来到左相南宫清风的家中,南宫清风家的守卫十分森严,但是一点也没难住这二人,在秋宛尘的带领下,二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厨房。 秋宛尘在厨房找到油桶,把油桶打翻,然后丢了一个火折子进去,火势刚一起来,就带着曲哲寒溜了。 不过他没有撤退,而是找到了柴房,又是一把火放了出去。 趁着相府的家丁混乱的时候,他和曲哲寒分工合作,闯进下人的房间,基本上每个房间里都有煤油灯,他们把煤油灯的灯油泼到帷帐上,一把火就给点着了。 如此炮制,竟然将整间相府弄得大乱。 北风呼啸,火借着风势竟然越燃越烈,一发而不可收拾。 见到这火基本上没有扑灭的可能性了,秋宛尘和曲哲寒终于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了。 曲哲寒直接跟着秋宛尘回了家,在曲陌住的那个院子的大门外,秋宛尘终于忍不住地停下脚步:“你干吗一直跟着我?你家在隔壁!” “废话,我妹妹在你这里,我当然得保护我妹妹不让他遭到你的侵犯!” 秋宛尘哭笑不得:“曲陌早就是我的人了,你现在才来防范是不是有些晚了?”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曲哲寒说着,推开他径自走进院子里,看到有个房间还亮着灯,于是推开房门走进去,就见曲陌双手托着腮坐在桌子旁边,正对着门口的方向,看见他进来,曲陌微微有些讶异地站起身:“哥,你怎么来了?” “妳没睡正好,走,跟哥回家!”曲哲寒说着,过来抓住曲陌的手腕,就把曲陌往外带。 “等一下!”秋宛尘赶忙叫住他。 “干吗?我警告你,曲陌今天必须跟我回家!”曲哲寒停下脚步,用看贼的眼神看着他。 秋宛尘无奈地摇摇头,走过来,在门口的衣架上,拿起曲陌的大氅,走过来给她披在身上,亲手帮她系好系带,然后笑吟吟地让开通路。 曲哲寒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拉着妹妹离开这个房间。 反而是曲陌,竟有些恋恋不舍地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尽是复杂的思绪。 ------------ 第五十八章 抓奸在床 (求收藏,朋友们,如果喜欢本书,请高抬贵手,点击一下加入书架,谢谢!) 秋宛尘淡笑着,目送兄妹二人离开,然后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脱下那身夜行装,藏起来,换上自己平常的衣裳,优哉游哉地从房间里溜达出来,来到与临江王府相邻的那堵围墙旁边,没有走那扇小门,而是纵身上墙,来到临江王府的院子里。 临江王府里的建筑格局同他家差不多,进了大门后是一座用来会客的大堂,后院里有一个人工湖,四周围绕着几处院落。 他儿时在临江王府住了好几年,对于临江王府的地形十分清楚,他知道临江王夫妇住在哪里,也知道曲哲寒住在哪里,丫鬟仆妇们住在哪里他也心中有数。 曲陌是曲家的小姐,肯定是要单独住在一个院落里,而临江王这把年纪才把女儿认回来,肯定不会把曲陌放在偏远的院落,所以,距离临江王夫妇居住最近的院落,有可能就是曲陌现在所住的院落。 他小心地闪躲着临江王府里的守卫,找到一处院子。 院子里灯火通明的,曲哲寒站在院子里,大声地说:“都给我仔细点,千万别让人溜进来。” 秋宛尘摇头一笑,以他的身手,就算是戒备森严的皇宫都来去自如,更遑论这小小的王府。 “哥,这么冷的天,你叫他们都散了吧!外边有人来回走动,我不习惯。” “不行,万一有人来偷袭怎么办?”曲哲寒十分的杞人忧天。“妳乖,赶紧进去,外边冷!” 曲陌无奈地只好关上房门回到屋子里,抬头就看到从净房里出来一个人,吓得张嘴就想叫出声,秋宛尘已经施展轻功掠到她身边,及时地捂住她的嘴巴。 “别叫!”秋宛尘轻声在她耳边说。 听到他的声音,她刚刚高提到了喉咙的心脏这才落回原处。 感觉到她已经放松下来,秋宛尘这才松开手,然后一挥手,用内力熄了花厅里的烛火。 她压低了嗓音问:“你怎么来了?” “嘘——”他将右手食指在她的唇边比了比。 她娇嫩的唇瓣被他的手指碰到,有些微微的酥麻感,心弦不禁一颤。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进了内室,依旧用内力熄了烛火,这才拉着她一同坐到床畔。 “秋宛尘,你……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看到他竟然开始脱衣裳,曲陌终于意识到,他似乎不是来看她的,他他他……他分明就是来这里睡觉的,不觉有些恼羞。 这家伙未免也太肆无忌惮了,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睡觉啊……”秋宛尘自在地回答她的问题,很快地便将自己身上脱得只剩内衫,然后钻进被窝里,很舒服地躺下。 “秋宛尘——”曲陌忍不住在他耳边低吼。“你给我差不多一点,这里是我家耶!” 若是被爹爹知道,她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样子的面目出去见人。 秋宛尘却完全不理会她,只是纳闷地问:“妳怎么还不脱衣服?还是妳想让我帮妳脱?” 曲陌抬手扶着自己的额头,突然有一种想要买块豆腐撞死的冲动,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男人不要脸起来比无赖还要无赖? 但是紧接着,她的腰间一紧,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便倒在了他的怀中。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拼命地抗拒着他剥除她衣裳的动作,低吼道:“秋宛尘,你再这样我喊了!” “乖,别闹!”他在她耳边低声说着,口鼻中吐出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窝,她顿时便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酥软。 她纤弱的身子在他的摆弄下,就像一个木偶娃娃一般,很快地,她身上的外衫便被除去。 她懊恼得几乎哭出来:“秋宛尘,明天早上让我爹知道,我会无地自容的。” “没关系的,相信我,万事有我!”他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轻轻地亲吻她光洁的额头,然后轻声道。“睡吧!” “啊?”她有些吃惊,他……他就打算这样睡了? “怎么?妳不想睡?”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些的邪气。 她赶忙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紧紧地闭上眼睛。 睡觉睡觉,她要睡觉。 他在她耳边轻笑。 她听到他声音很轻地说:“曲陌,我爱妳!” 她的心狠狠地一跳,紧绷的身子攸然放松,天知道他已经惯坏了她,这样寒冷的天,身边没有他这样一个人形暖炉给她取暖,给她依靠,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个夜晚是孤枕难眠了。 她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体温,还想念他有力的心跳声,以及他身上独有的味道。 曲陌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子仿佛靠着什么东西,不硬不软的,还热乎乎的,很舒服。 她有片刻的茫然,却听到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醒了?” 她小小的吸了一口气,扬头望去,就见到秋宛尘熟悉的脸孔,眼神中充满爱怜地望着她。 “我……我……”她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同他斗了那么久的气,突然又和好,她觉得自己好像很没节操。 “怎么?舌头被猫咬掉了?不会说话了吗?”他凑过来偷香。 她慌乱地躲开他的唇:“天……天亮了,我……我要起床去给我爹和母亲请安……” 她才同爹爹相认,可不想给爹爹和母亲留下一个坏印象。 他却轻笑着勾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孔扭过来,然后毫不迟疑地噙住她娇嫩的唇瓣。 她嘤咛着,在他的怀中轻轻挣扎。 他却不肯给她挣扎出逃的机会,翻身覆上她柔软的身子,将她娇弱的身躯完全禁锢在身子底下。 他一寸寸地吻着她光滑的肌肤,一点一点地品尝她的甜美。 她本能地随着他的动作而发出娇吟声,她觉得羞耻,可是又停不下来。 他像个魔鬼一样逗弄着她,就像那些梦境一般。 他总是邪恶地逗弄着她,把她的羞耻心全都逗弄到九霄云外之后,才会给予她最想要的。 “砰砰砰砰——”门外突然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 伴随着敲门声,还有曲哲寒的嗓音:“曲陌……曲陌……妳醒了没?” 她惊慌地推开他,坐起来,满脸通红地寻找着自己的衣裳。 看到没?这就是做坏事的结果,一大早就被哥哥寻了来,若是被哥哥看到秋宛尘在这里,老天,她简直不敢想会有怎样的后果。 秋宛尘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咒,扯过一件长衫将自己裹起来,他叮嘱了曲陌一句:“妳别慌,我去开门!” “不要……”她惊慌地想要拽住他,制止他愚蠢的行为,这个时候去和哥哥打照面,不是找死吗? 好吧!她承认,他的武功要比哥哥高,哥哥想要修理他很不容易,但是问题在于,曲哲寒是她的亲哥哥耶,他说他爱她的,若他对她说的这句话是真的,他疯了才会对哥哥出手。 虽然她跟哥哥相认不久,但是哥哥对她真的很好,他若敢伤了哥哥,她一定会跟他翻脸。 他走到门口打开房门,一脸欲求不满的表情,瞪着门口的曲哲寒,冷冷地问:“什么事?” “王八蛋,老子就知道你这只**肯定是跑到曲陌这里来了。”曲哲寒看见他出现,二话不说便是一拳。 秋宛尘利落地抬手捉住他的手腕,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有什么事?这么急的找我应该不是为了专程来和我打架的吧!” ------------ 第五十九章 若无其事 “回头再跟你算账!”曲哲寒愤愤地把拳头收了回去,没好气地说。“皇上宣你进宫,传旨的太监把你的王府翻遍了也没找到你,皇上让我来帮忙把你找出来。” 秋宛尘不悦地拧起眉头:“不是说从小年开始不需要上朝了吗?” “少装傻,本世子正跟左相那班人打嘴仗打得过瘾呢?结果皇上交给我这么一个烂任务。”曲哲寒说着,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官服。 秋宛尘好笑地看着他:“左相什么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曲哲寒翻着白眼道。“气得脸都青了!” 秋宛尘不客气地说:“那你去让人给我准备点吃的,我和曲陌一起吃点东西再进宫。” 曲哲寒差点被他给气疯了:“秋宛尘,你少得寸进尺,让我爹娘知道你昨天晚上是在曲陌这里过夜,你看我爹会不会拿剑追杀你?” 秋宛尘笑道:“放心吧!你爹那么聪明的人,是绝对不会做拿剑追杀我的蠢事的,他只会逼着我马上下聘礼同曲陌定亲!” “你又知道了,你是我爹肚子里的蛔虫啊?”曲哲寒愤恨地瞪着他。 秋宛尘却笑吟吟地看着他身后的方向:“我有说错吗?王爷!” 曲哲寒嗖地一扭头,就见他老爹一脸阴沉地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曲劲风一边走一边很随意地挥了挥手,四周的侍卫们得到示意,统统退了下去。 “看来本王手下的这些侍卫在浔阳王的眼中不值一提呀。”曲劲风语带讽刺地在秋宛尘面前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王爷,昨夜莅临寒舍,小王未曾远迎,实在是失礼,不知王爷在小女的房间里睡得可好?” 秋宛尘让开身子:“王爷请进!” “哼!”曲劲风倒背着手走了进去,在花厅的主位上坐了下来,歪着头,目光阴冷地瞥着秋宛尘。“本王还在奇怪,小女看起来不像懒惰之人,怎么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去吃早饭,原来房里来了客人。” 曲哲寒在一旁煽风点火:“爹,他勾引良家妇女,咱上皇上跟前告御状去,让皇上砍他脑袋!” “滚一边去!”曲劲风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没用的东西,连你妹妹都保护不了,还有脸告状。” 曲哲寒一脸愤恨地瞪了秋宛尘一眼。 秋宛尘一点也不觉得难堪,相反的,十分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裳,然后开口道:“王爷,以后还是不要在曲陌的院子里放这么多侍卫了,曲陌不习惯,整夜都睡不好。” 曲劲风捏着拳头冲他运气:“你打算怎么安置我女儿?” 秋宛尘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王爷和我爹有过约定,如果王爷有女儿的话,就嫁我为妻,王爷不会忘了吧?” “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曲劲风扭脸去看儿子。“你记得吗?” 曲哲寒一本正经地摇摇头:“爹您这么英明神武,怎么能干指腹为婚这种蠢事呢?” 对于这父子俩一唱一搭演双簧的行为,秋宛尘也不以为意,只是开口道:“那依王爷所见,准备让我怎么安置曲陌呢?” “曲陌她娘新丧,如今还不足百日,她至少也得给她娘守孝三年才能谈婚事,有什么事三年以后再说吧。” 秋宛尘笑道:“不是都说成亲当在热孝中,曲陌她娘新丧不足百日,正是成亲的好时候。”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曲劲风嫁女儿总不能太随便,单是嫁妆怎么不得准备个三年两年的,你说是吧?” 曲劲风皮笑肉不笑地挥了挥手。“浔阳王,天色不早了,听说皇上正满大街找你呢?赶紧回家去换换衣裳,进宫去见皇上吧!老夫就不送了。” 面对他的逐客令,秋宛尘只是笑笑,抱拳道:“也好,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他向卧房走去。 曲哲寒一个箭步拦住他:“你干吗去?” 秋宛尘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一脸防贼的表情:“我的大氅在屋子里,你总不能不让我拿吧?” 曲哲寒想了想,不情愿地让开了通道。 秋宛尘摇摇头,迈步走进卧房,就见曲陌已经穿好了衣裳,坐在床边,紧张得全身上下都在发抖,不禁笑着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把她瑟瑟发抖的身子揽进怀中,并轻轻地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又一个细吻。 “乖,别怕,妳爹不会骂妳的,我现在要和妳哥一起进宫,妳乖乖地在家等我,如果我中午回不来的话,晚上一定回来陪妳吃晚饭。” “可是……”曲陌紧张地抓着他的袖子不肯放手,他若是走了,她就要独自一个人面对爹爹,她刚刚才被哥哥抓奸在床,现在要她一个人面对爹爹,老天,那还不如叫她去死。 她对他的依赖让他莞尔,他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啄:“乖,相信我,妳爹不会骂妳的。” 听着他笃定的声音,她不自觉地松开紧抓着他衣袖的小手,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过了一会儿,颜意秋领着几个小丫鬟走了进来,开始服侍她梳妆,然后用早饭,吃了早饭以后,临江王妃带了针线上的人来给她量身,说是要给她做新衣裳。 她像个木偶娃娃似的由着人家摆弄了半天,终于,针线上的人拿了她的尺寸走了。 临江王妃挥手,将丫鬟们都打发出去,这才拉着曲陌的手坐下。 曲陌意识到什么?拼命低着头,几乎想要找条地缝把自己塞进去。 “瞧妳,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还这么害羞呢?”临江王妃看出她在脸红,不禁笑道。“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男人的错,放心吧!妳爹爹不会骂妳的,妳呀,真跟妳娘是一个性子,吃了亏也不肯说。” “对不起,母亲,我让你们丢人了……”曲陌声如蚊呐地同她道歉。 “若是换了别人,妳爹爹或许真的会生气,但是秋宛尘……”临江王妃别有深意地笑道。“只有他,妳爹爹不但不会生气,还会举双手赞成呢。想当初,宛尘的爹爹是将军,妳爹爹是副将军,他们可是并肩作战的生死之交。后来,我和宛尘的娘都怀了身孕,妳爹和宛尘他爹就戏言说,要给我们两个肚子里的孩子指腹为婚,可惜的是,生下来的都是儿子,这婚事也就作罢了。” 临江王妃拉着曲陌的手,同她讲了一些往事:“后来,宛尘的爹爹战死沙场,宛尘他娘在生若卿的时候又难产而亡,宛尘当时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还是妳爹爹和我把他们兄妹抚养长大的,妳爹一直都把宛尘当自己的儿子看待的。自从宛尘成年以后,妳爹一直都在遗憾,没个女儿能把宛尘和咱们曲家拴在一起,如今可好了。” 曲陌的心里不禁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虽然仍觉难堪,却不似刚刚那般无地自容了。 “母亲,我……我想为我娘守孝三年……”她讷讷地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当然得等上三年了,妳好不容易才回家,妳爹怎么舍得现在就把妳嫁出去,除非……”临江王妃别有深意地瞥了她肚子一眼,笑道。“除非有不得已的苦衷,不然的话,就让他慢慢等吧” “母亲……”曲陌窘得几乎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好了,别害羞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等过了年,我就帮妳准备嫁妆,咱们临江王府嫁女儿,可不能马虎,单是嫁妆怎么也得准备个一两年,等时候到了,肯定让妳风风光光地嫁过去。” ------------ 第六十章 皇上吐血了 皇上的御书房里,此时气氛十分压抑,左相领着一干臣子正在大声地嚷嚷着什么?皇上双手撑在桌子上,正在用力地按着太阳穴,似乎正在头痛。 秋宛尘故作讶异,一本正经地给皇上施了礼后,开口道:“皇上今日宣臣进宫,可有什么要事吗?” 皇上看见他来了,就跟看见救星似的,伸手指着左相道:“左相的宅子昨天晚上被人一把火给烧了,这个事情你知道吗?” 秋宛尘茫然地摇摇头:“臣不知,臣昨夜睡得早!” 南宫清风冷哼了一声:“王爷好一个一问三不知啊!那么大的火,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怎么王爷就一点动静没察觉?” 秋宛尘笑道:“前天晚上,小王差点被一把火给烧死,受了些惊吓,昨天又忙碌了一天,到了晚上着实有些累了,所以睡得比较沉,什么动静都没发现。” 南宫清风看向皇上:“皇上,浔阳王掌管兵部,这京城的治安也归他管,您得让他给臣一个交代!” “没错,皇上,您得让浔阳王给臣一个交代!”说话间,曲哲寒从外边优哉游哉地走进来,在他身后,有个太监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一具身上蒙着白布的尸体。 “皇上,臣一个小小的世子,一年才八百两银子的俸禄,东挪西借的凑了三千两银子在京城的黄金地段买了个店铺,想开间医馆赚些钱,也好贴补些家用,没想到这医馆还没开张,就让这群天杀的乌龟王八蛋给放火烧了。” 曲哲寒说着,从袖子里掏出条手帕,捂在脸上,竟然哗啦哗啦地掉起眼泪:“臣的三千两银子啊!皇上,你得给臣做主啊……臣还欠着岐山王世子的钱没还呢。” 傲仲轩抬手捂住嘴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众位爱卿,这件事朕已经知道了,也就是说,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从何处流窜来了一群嗜好纵火的罪犯,接连在京城纵火,先是烧了临江王世子的医馆,然后又烧了皇后的寝宫,现在又烧了左相的宅子,对吧?” 曲哲寒点点头:“没错!皇上,因为前天晚上,宛尘借住在了臣的医馆里,所以被他杀掉几个纵火犯,臣找到了一些线索,臣认为,这几宗纵火案,都是三十年前横行南诏的五毒教所为。” 曲哲寒一个眼神示意,有个小太监走到担架旁边,掀开尸体上的白布,因为已经是具尸体了,所以身上也没穿衣裳,赤着上半身,肩膀上赫然有一个青色的刺青,那刺青活灵活现的,是一只蝎子的形状。 曲哲寒道:“一共是一百零八个纵火犯,身上全有这样的刺青,臣请皇上下旨,全国范围内通缉五毒教徒。” 左相脸色铁青道:“临江王世子随便抬出来一具尸体就说是纵火犯,可真真好笑,谁知道这尸体是你从哪里弄来的。” 曲哲寒睁着两只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那火又不是左相放的,左相怎么知道这一定不是纵火犯呢?” 左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后,看向皇上:“皇上,如今老夫无家可归,你可要为老夫做主啊!” 傲仲轩抬手摸摸鼻子:“那什么?这样好了,哲寒,你去查查看,京城现在还有符合一品大员身份的宅子吗?” 曲哲寒很迅速地回答:“回皇上话,已经没有了,只有外城还有几间四、五品的宅子。” 暗夜王朝有着十分森严的等级制度,每一个品级的官员都有对应品级的宅院,大了便是逾矩。而京城又有内、外城之分,三品官以上的可以住在内城,三品官以下的便只能住在外城,同普通的百姓做邻居了。 傲仲轩为难地说:“左相,你看,不如朕先赐给你一间四品官的宅子,你先凑合住,等什么时候你把宅子修葺好了,再搬回来。” 左相忍气道:“既然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傲仲轩又道:“宛尘啊!那这个纵火案就交给你来处理了。” 秋宛尘躬身道:“臣遵旨!” 左相冷冷地瞪着他:“老夫只希望,从今天开始,纵火案告一段落,不要再继续下去。” 秋宛尘似笑非笑地回瞪他:“宛尘只希望纵火案的背后指使者能明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道理,放一把火容易,想让这火熄了,可不那么容易。” 左相一甩袖子:“皇上,老夫家中琐事缠身,先告退了!” 随同左相而来的那些大臣们也纷纷告退。 曲哲寒甩甩手,四个小太监把那具尸体抬了出去。 傲仲轩怨怼地看着他们两个:“今年可真是多事之秋,朕想着,是不是应该去相国寺烧烧香求求平安了。” 秋宛尘还以同情的眼神:“这件事皇上还是交给哲寒来办吧!臣琐事缠身,臣未婚妻的师姊昨天离家出走了,臣的未婚妻心情十分不好,臣得好好陪陪她,不然的话,说不定哪一天,臣的未婚妻也离家出走就不好了。” “你说什么?”傲仲轩的表情马上就变得很难看。 秋宛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柳惠娘走了!” 傲仲轩瞬间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曲哲寒道:“坏了,皇上傻了!” 说着,他快步走到龙书案跟前,冲皇上挥了挥手:“皇上,皇上……” 但是傲仲轩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睛也不肯眨一下。 曲哲寒见势不妙,赶忙绕到皇上身边,伸手推了一下傲仲轩,但是傲仲轩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好,皇上傻了,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吗?赶紧给皇上去请太医啊!”曲哲寒确定傲仲轩不对劲之后,瞬间冲太后派来监视皇上的两名侍卫怒声咆哮。“还有,去请太后过来!” 那两名侍卫一看不好,赶忙飞奔出去,请太医的请太医,请太后的请太后。 曲哲寒看他们走了,用力推了推傲仲轩:“行了行了,别装了,他们都走了,有什么话赶紧说。” 却见傲仲轩一张嘴:“哇”的喷出一口血,眼睛一闭,便昏了过去。 “皇上――”几个贴身服侍皇上的太监和宫女一看皇上吐血了,全都吓得要死,鬼哭狼嚎地扑了过来。 秋宛尘沉着地拎开两个小太监,抓住傲仲轩的手腕给他把脉,他虽然不会治病,但是却能判断得出来傲仲轩的内息已经紊乱。 他赶忙指挥那些小太监:“皇上是急怒攻心,快,把皇上搬到床上去。” 曲哲寒小声埋怨着他:“你怎么能把这么直接地柳惠娘留书出走的消息告诉他呢?难道你不知道他对柳惠娘用情有多深?” 秋宛尘沉声道:“你少说点废话,他早晚都会知道的事,怎么瞒得住?” “那现在怎么办?”曲哲寒忧心忡忡地问。 秋宛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静观其变,搞不好能峰回路转呢。” 曲哲寒纳闷地问:“什么意思?” 秋宛尘冷笑:“这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靠着皇上才有的地位,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认为,她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曲哲寒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秋宛尘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口气,慢条斯理地说:“看来,咱们是时候和太后聊聊天了!” 先是太医出现,然后太后、皇后、以及一干嫔妃统统出现。 几名太医在先后给皇上诊了脉之后,全部断定是急怒攻心导致的昏厥,一番手忙脚乱的抢救之后,又是针又是药的一番折腾,皇上终于幽幽地转醒,但是却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望着头顶明黄色的承尘。 ------------ 第六十一章 说服太后 皇后和一干妃嫔哭哭啼啼地围在皇上的龙床旁边,一个个全都不知所措。 太后一脸阴沉地从皇上的寝殿里走出来,太后名叫南宫敏,是左相南宫清风的亲妹妹,今年已经五十岁了,却因为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三十六、七岁的样子,脸上的皮肤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保养得吹弹可破,并妆点着精致的妆容。 满头的乌黑色青丝,也不见半根白发,高挽云髻,上边插满了名贵的珠翠饰品。 行走间,环佩叮咚。 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嬷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她淡淡地瞥了一眼秋宛尘和曲哲寒,径自坐到小太监搬过来的绣凳上,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听说是浔阳王同皇上说了些什么?皇上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秋宛尘笑笑:“是啊!下官只是告诉了皇上一件皇上应该知道的事,皇上有些激动,就成了这样子。” “你可知罪?”太后蓦地动起怒来,爆出一声大吼。 秋宛尘一脸无辜的表情:“臣不知身犯何罪?” “皇上跟那个名叫柳惠娘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堂堂的一品王爷,拉皮条竟然拉到皇上身上来了,你还不知罪吗?”太后疾言厉色地质问他。 “太后此言差矣,微臣一没将美女送入宫闱为皇上充盈后宫,二没开设妓寨请皇上前去玩乐,臣怎么就成了拉皮条的了?而且臣与那柳惠娘并不熟识,至于皇上跟柳惠娘到底是怎么回事,臣一概不知,还得请太后自行去问皇上。”秋宛尘巧言如簧地将太后的质问全都反驳了回去。 太后顿时被气得脸色惨白:“既然你与那柳惠娘并不熟识,又为何带信给皇上?” 秋宛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回太后的话,只因为柳惠娘与臣的未婚妻是师姊妹,她临走前,托微臣转告皇上一声,微臣实在是托辞不得,这才给皇上带了一句话,臣也不知道皇上对柳惠娘用情如此之深,竟然会急怒攻心。” 太后紧紧地咬着牙关,目露阴狠,似乎在思忖着什么事。 秋宛尘似笑非笑地开口:“太后,可否借一步讲话?” 太后望着他,露出狐疑的目光:“你想跟哀家说什么?” “那太后想不想听?” 太后想了想,缓缓地站了起来,摆了摆手,拒绝了贴身服侍她的嬷嬷的搀扶,走进皇上的御书房,秋宛尘冲曲哲寒使了个眼色,曲哲寒接到示意,站到御书房外边,帮忙站岗,防止人偷听。 太后自己找了张紫檀木的椅子坐下,然后开口道:“说吧!你到底想要跟哀家说什么?” 秋宛尘缓缓地开口道:“太后,臣有一个疑问,一直都盘旋在心中,今天不得不请问太后,皇上如今并无子嗣,若有一天,皇上驾崩,太后该何去何从?” “大胆!”太后怒喝了一声,用力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站起来骂道。“秋宛尘,你竟然敢咒皇上驾崩,你不想活了吗?” 对于这个老女人的怒气,秋宛尘完全没看在眼中,只是心平气和地摆了摆手:“太后莫要动怒,臣只是假设。” 太后气呼呼地重新坐下,目光阴冷地瞪着他:“为什么想问这种问题?” 秋宛尘莞尔一笑:“臣是在为太后考虑,傲氏一族旁支众多,单是皇上的亲兄弟在世的便有十几个,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皇上又没有子嗣,继位的便只能是皇上的亲兄弟,或者是过继来的子嗣。就算到时候,太后仍然是太后,只怕也会大权旁落,到时候不止是太后,就连南宫一族手上的权力也会旁落,太后认为,微臣所虑是否属实?” 听了他这番话,太后的怒气渐渐地消散:“那你的意思是……” “微臣的意思,什么也不如皇上的子嗣重要,这后宫之中那么多女人,为什么至今皇上都没有子嗣,其中的原因,太后想必比臣更明白。皇上为什么一直都不喜欢皇后,太后心中也应该有数,现在皇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心上人,太后何不成人之美?到时候,皇上肯定会感激您的,而且,柳惠娘是个孤女,身后可没有什么家族为她撑腰,太后何不出面,请左相收柳惠娘为义女,若是她有幸怀了身孕……”说到这里,秋宛尘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太后微微地眯起眼睛,竟然认真地思索起他这番话,良久,太后阴沉的脸色终于放晴了:“宛尘啊!果然还是你有见地!” 秋宛尘恭敬地给她施了个礼:“微臣也只是就事论事,一切都为了大局着想,须知这前朝和后宫可是一体的。” “既然如此,哀家就把事情交给你了,你想办法把那柳惠娘找回来,哀家同意她进宫。不过皇上这次急怒攻心,看起来很严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太后说着,又露出一脸的愁容。 “太后请放心,只要找到柳惠娘,一定能救得醒皇上。”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要有劳王爷快些办理。”太后想了想,又开口道。“听说你突然间多了个未婚妻?” 秋宛尘莞尔一笑:“是临江王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微臣自小便同她指腹为婚,这次出门为皇上办差,碰巧遇见她。” “可惜了……”太后幽幽一叹。“锦怡一天到晚的念着你,没想到你竟然有了未婚妻……” 秋宛尘谦虚地说:“公主殿下天之骄女,不知道有多少王孙贵胄想要求娶回家,微臣没有这个福气。” 太后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一笑:“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哀家也不管了,哀家现在只想抱孙子。” 秋宛尘道:“太后一定能如愿以偿!” 晚饭前,秋宛尘终于出现在了曲陌的面前。 他回家换掉了官服,身上穿了一袭黑色的织锦袍子,腰上系着翡翠玉带,看起来玉树临风的,手上还抱着一个做工很精致的锦盒。 曲陌正陪着曲劲风在聊天,自从曲劲风得了她这个女儿,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不准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看到秋宛尘出现,曲劲风没好气地说:“这个时间,你不回家去吃饭,到我家来干吗?” 秋宛尘遭到嫌弃,也不生气,只是含笑道:“都说王爷家的厨子手艺好,我是特地来蹭饭的,王爷一向大方,不会连顿饭都舍不得吧?” “哼——”曲劲风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而是和颜悦色地看向曲陌。“陌儿,妳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告诉爹,回头爹叫厨子做给妳吃。” 曲陌怯怯地说:“多谢爹爹美意,我不挑嘴!” 秋宛尘很随意地把手中的那个锦盒放到桌子上,然后自己动手,搬了把椅子坐到曲陌身边,开口道:“曲陌喜欢吃鱼,尤其是鲳鱼,但是她不喜欢挑鱼刺,所以得把鱼刺挑好再把鱼肉拿给她吃,而且她最喜欢吃清蒸的。她不太喜欢吃油腻的东西,尤其不喜欢吃胡萝卜,喜欢啃玉米,还喜欢吃蛋炒饭,不过炒蛋炒饭的时候鸡蛋一定要炒得嫩嫩的,而且里边必须放上一些切碎的梅子干才行。她还喜欢喝烫得热热的醪糟酒,最好里边再打上一颗鸡蛋……” 他这厢娓娓而谈,对曲陌喜欢的食物如数家珍。 曲陌在一旁听着,心中却并无几许感动,她从未同他说过这些,这些食物虽然也是她喜欢的,同样的,也是雪衣喜欢的。 他恐怕是在不知不觉中,将记忆中雪衣喜欢的食物说了出来。 ------------ 第六十二章 假发 临江王妃笑道:“没想到宛尘这么了解我们家陌儿,就是不知道你带的这盒子里是什么宝贝?” “是件小玩意,哄曲陌开心的。”秋宛尘说着,十分自在地牵住曲陌的小手,紧紧地将之握在自己的掌心。 “那我得瞧瞧,画儿,把盒子拿过来,给我瞧瞧是什么宝贝?” 服侍她的一个小丫鬟赶忙将秋宛尘放在桌子上的锦盒给端了过去,打开后,看到里边的东西,临江王妃先是一愣,旋即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秋宛尘:“平日里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细致的心思。” 曲劲风好奇地问:“那是什么东西?给本王也瞧瞧!” 王妃亲自端了那个盒子递到曲劲风的眼前,曲劲风看着里边的东西,脸色有些不好看,挥挥手道:“你还是赶紧把牠拿开吧!我看着这东西浑身上下不自在。” “罢了。”王妃也没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只是盖上盖子递给了秋宛尘。“我把陌儿借给你一会儿,把这宝贝给陌儿瞧瞧,一会儿记得带她回来吃晚饭。” “那我多谢王妃了!”秋宛尘笑着把那盒子接过来,然后牵着曲陌的手站起身。“曲陌,走,咱们去妳房间。” 曲陌有些不自在,但是却无法从他的手中挣脱,只好乖乖地被他从爹娘的房间里带了出去。 “喂,这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直到离爹娘的房间远远的,曲陌才忍不住小声问。 “一会儿妳就知道了!”秋宛尘熟门熟路地把她带回她所住的院落,侍卫们都已经撤掉了,在几个丫鬟暧昧的眼神中,他带她进了房间。 他将手中的锦盒放到桌子上,打开,从里边拿出一个黑糊糊的物件,看到他手中的物件,曲陌目露惊喜地抬手捂住嘴唇:“这是……” “假发!”他终于揭开了谜底。“这是兰芳斋的假发,宫里的嫔妃们平常用的假发都是兰芳斋供给的。” 他将覆在一颗圆形木球上的假发放到她的梳妆台上,然后按她坐下,摘掉她头上的暖帽,然后拿起那顶假发帮她戴到头上,拿了梳子,细心地帮她整理好。 她瞬间为了他的贴心而感动,她从未想过,他竟然会注意到她因为没了头发而自卑。 兰芳斋的师傅手艺很好,假发的手工十分精细,上边挽着简单的流云髻,还妆点着几枚精致的发簪和步摇,戴在她的头上,竟然看不出这是假发。 他放下梳子,站在她的身后,倾身,轻轻地将她整个人抱进怀中,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唇畔含着浅笑,望着镜子里的她,着迷地说:“曲陌,妳真美!” 她不禁脸红:“你少哄我,师姊才美?” 他摇头:“对我来说,妳才最美!” 回到曲陌爹娘居住的院落时,二人正好遇到曲哲寒,只见曲哲寒行色匆匆的,就跟后边有狗在追似的,跑得飞快,连招呼都没跟二人打就不见了。 曲陌诧异地说:“哥哥这是怎么了?” 秋宛尘摇头叹息道:“肯定是若卿来了。” “啊……”曲陌想起来了,秋宛尘似乎还有个妹妹。 果然,从屋子里传出女孩子撒娇的嗓音:“王妃,妳看寒哥哥,他又不理我。” “好好好,若卿,不气了,回头我帮你骂他。”王妃十分耐心地哄着秋若卿。 秋宛尘的表情有些不好看,自家的妹妹送上门人家都看不上,哪个当哥哥的心里都不会舒服,但他又说不出什么?从小到大,曲哲寒都是把秋若卿当妹妹看的,谁也没想到,秋若卿会对他感兴趣。 他牵着曲陌的手走进屋子里,绕过门口摆放的屏风,就见到临江王妃歪在一张罗汉床上,妹妹若卿赖在她的怀里正在撒娇,临江王在一旁看着,眼神中有些无奈。 看到他们两个走进来,秋若卿有些不自在,但仍然满脸堆笑地站了起来:“哥,曲姊姊。” 曲陌也没有同她一般见识,笑着同她打招呼:“秋姑娘!” 众人一一落座,曲陌的左边坐了临江王,右边则坐了秋宛尘,临江王妃坐在临江王的另一边,秋若卿则挨着临江王妃坐下。 秋若卿乃是临江王夫妇抚养长大的,同临江王夫妇十分亲切。 曲陌好奇地问:“哥不在家吃饭吗?” “别管他了,天天都说公务繁忙,差不多每天都在外边吃饭。”临江王妃提起自己的儿子,竟然一肚子怨气。“说起来还是女儿好,养儿子都有什么用?幸好还有若卿知道每天来陪我们老两口吃饭。” “就是说嘛……”秋若卿点头赞同道。“我哥以前也是天天都不回家吃饭,不过……” 她坏坏地拉长了音,抿着唇笑道:“不过自从陌儿姊姊来了以后,我哥倒是变得很乖,每天都回来吃饭了。” 曲陌笑道:“男人还是当以事业为重,不然的话,家中的女人又怎么能有逍遥的日子过?” 曲劲风笑吟吟的。虽然没有说话,却赞赏地看了女儿一眼。 秋宛尘悄悄地在桌子底下挽了她的手,他就知道,她不会如妹妹一般不懂事。 丫鬟婆子们抬了食盒进来,朱漆描金的食盒,打开盖子,里边是热气腾腾的饭菜。 秋宛尘抓了筷子,不停地往曲陌的碗里夹菜,另一边,曲劲风也不停地给女儿往碗里夹菜,不一会儿,曲陌碗里的菜便堆得仿佛小山那么高了。 搞得曲陌十分无奈,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了。 吃了饭,丫鬟捧上茶盏,众人一一漱了口。 曲劲风站起身,冲秋宛尘使了个眼色:“宛尘,你跟我来!” 秋宛尘起身,跟在曲劲风身后来到书房。 二人落座后,曲劲风开口道:“听说最近京城闹纵火贼,这贼不会闹到我家来吧?” 秋宛尘莞尔一笑:“怎么会呢?谁敢到王爷这里来掳胡须?” 曲劲风看着他的眼神中有着欣慰:“真是虎父无犬子,你这脾气还真是像极了你爹,不过你这次祸闯得也不小,南宫一族能在朝中呼风唤雨,与你分庭抗礼,也不容小觑。” “多谢王爷提醒,我心中有数。” “那皇上怎么办?听说皇上生病了。”曲劲风虽身居高位,却在多年前便称病不肯上朝了,而他之所以这么做,不外乎为了给儿子曲哲寒一个发展的空间,若他们父子二人都被皇上重用,难免会被有心人指责他们权势过重。 秋宛尘不在意地说:“有些人,也该给一些教训了,不然的话,没完没了地给皇上找麻烦。” 曲劲风抬手捋着颌下的胡子,徐徐地点点头:“皇后这些年也确实闹得太不像话了,皇上多少子嗣都被她害死了,后宫那么多妃嫔都无辜枉死在她的手上,真是不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妇人?只是可怜了皇上,那么难得才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就这么被她给拆散了,说起来这柳惠娘也确实懂事,不想叫皇上为她为难,竟然会自行离开。” “对了,王爷,我还有一件事想向您请教,您知道五毒教吗?”秋宛尘忽然想起这件事。 听到“五毒教”这三个字,曲劲风十分伤脑筋地皱起眉头:“寒儿也问过我关于五毒教的事,五毒教曾经横行南诏数百年,乃是南诏的护国神教,因为五毒教的存在,南诏区区一个弹丸小国才能勉强屹立数百年而没有被灭掉,但是奇怪的是,在三十年前,五毒教突然就销声匿迹了。十八年前,左相又跟先皇请旨,出兵灭掉了南诏国,使南诏国成为如今的南诏州。如果不是寒儿说,去医馆放火的人有可能是五毒教徒,我几乎已经把五毒教给遗忘了。” “那对于五毒教,您了解多少?” ------------ 第六十三章 泡温泉 “我没有直接和五毒教打过交道,只听说五毒教每一代,都有一男一女两个教主,女为正,男为副。女教主又称护教圣女,在教中享有无上的权力,但是不管俗物,只负责练功,因为五毒教最高深的武功至阴至柔,只有女子才可以练习,而平常的日常教务都由男教主来负责。据我所知,五毒教最后一对教主男的名叫夏御城,女的名叫夏怜幽,是一对兄妹。” 秋宛尘在脑袋里消化了一下曲劲风给他讲的事,然后一脸诚恳地说:“王爷,还有事情吩咐我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曲劲风突然狠狠地一瞪眼睛:“你急什么?我女儿能跑了啊?” 秋宛尘有些尴尬地笑道:“天气冷,曲陌总是手脚冰凉的,我想带她去泡个温泉!” 曲劲风随手抄起桌子上一枚水晶纸镇砸了过去,秋宛尘动作飘逸地随手把那枚水晶纸镇接到手中,然后恭敬地给他放回到桌子上。 “你这臭小子,就不能给我女儿留点面子,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她,那些丫鬟婆子背地得多笑话她?” 秋宛尘苦着脸道:“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不搂着她,我压根就睡不着。” 如果不是眼前的男子是抚养他和妹妹长大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同他这么客气的。 曲劲风被他给气笑了,没好气地挥了挥手:“快滚吧!老夫现在看见你就生气!” 秋宛尘冲他一抱拳:“王爷,那我先告退!” 他转身回到主屋,曲陌正在陪王妃说话。 看见他走进来,王妃笑吟吟地站起来:“好了,陌儿,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说着,她玩笑地瞥了秋宛尘一眼。 秋宛尘也不脸红,只是笑道:“还是王妃疼我!” 说完,他便牵着曲陌的手,带着曲陌离开了。 此时,外边的天已经黑透了,颂雪手上拎着一个灯笼在前边给他们引路。 颂雪是曲哲寒特地派来服侍曲陌的,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眉清目秀的,看起来人很机灵。 秋宛尘开口道:“颂雪,把灯笼给我,妳再去拿个灯笼,先回去吧!” “是!”颂雪从前是服侍曲哲寒的,知道这位浔阳王在自家的地位和世子爷一样,答应了一声,便将灯笼递给了他。 他一手打着灯笼,另一只手牵着曲陌的手,在寒冷的暗夜中,迤逦而行。 曲陌发现他带自己走的路不是回自己那院子的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秋宛尘停下脚步,伸手一勾,勾着她的纤腰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中,他轻轻地拥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那有一间温泉房,可以泡温泉的,妳不想去试试吗?” “温泉?”她听到这两个字,霎时便有些两眼冒光,天知道这么冷的天,她多想把自己泡在热水里。 但是……她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个家伙才不会单纯地提出这样一个建议呢。 在他的肚子里,还不知道有多少龌龊的念头。 “到底想不想去?”他在她的耳边低语,声音充满了诱惑。 她犹豫地咬着嘴唇,一脸委屈地看着他,她想泡温泉,可是……却又担心他对自己不规矩。 “妳呀,就是喜欢想些有的没的,妳早就是我的女人了,现在才来纠结这些,还有意义吗?”他仿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眼就看穿她在纠结什么。 “可是……”她委屈地开口。“我现在是临江王的女儿,总要为了我爹的名声着想。” “相信我,他不会在意的,他现在巴不得我赶紧把妳娶回家呢。”他宽着她的心,然后重新牵住她的手,带着她,缓缓地向自己家中走去。 那扇连接两座王府的小门虚掩着,门口有两名侍卫在站岗,看到秋宛尘,赶忙熟稔地打招呼:“王爷!” 秋宛尘冲他们两个点点头,他们两个赶忙把院门推开。 曲陌好奇地问:“这里怎么会有一扇门?” 秋宛尘声音低沉地开口道:“十八年前,我爹战死沙场,若卿是遗腹子,我娘生她的时候难产而亡,那时,我只有十二岁。虽然拥有前世的记忆,但毕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也没人服我。当时家中的仆妇四散,除了一个忠心耿耿的管家,身边几乎没有人,是王爷和王妃出面,帮我重新撑起的这个家,为了便于走动,才开的这扇门。” 曲陌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他和哥哥的关系那么好,为什么在爹爹和母亲面前那么的自在,原来两家竟然有这样的渊源。 穿过一片竹林,是一条碎石小径,小径的尽头伫立着一间木制的房屋,房子很大,很宽敞,四周却没有守卫,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看见氤氲的雾气弥漫。 房子的一侧连接着一条封闭的走廊,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另一端,隐约可以看出来是一间大殿。 这样的建筑格局……曲陌本能地放缓了脚步,就见到那间木屋上,高高地悬挂着一副牌匾,黑底的牌匾上是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暖香阁。 她不禁停下脚步,打量着那三个字,她认得他的字,那字是他写的,前世的他便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看样子,今生的他不止记忆带了过来,就连书法也带了过来。 只是,暖香阁……她看着那幅牌匾,有些出神,那是她前世专用的温泉房的名字。 他推开房门,门轴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他带着她走进去,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火折子,迎风晃了一下,屋子里亮起了火光,屋子的四角都有落地的烛台,上边插了粗如儿臂的红蜡烛,他将蜡烛一一点燃,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 屋子的正中央是一个四方的温泉池,池子很大,很宽敞,正在冒着氤氲的热气。 地上铺着奶白色的羊毛地毯,看起来便很柔软。 一切的一切都很熟悉,包括四角烛台的样式,以及温泉池边悬挂的白色轻纱,都让她眼熟得要命。 数千年岁月,沧海桑田,她不懂,他怎么可以记得这么清楚?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很不应该,她觉得自己不该隐瞒自己是雪衣转世的事情。 可她又不知要如何同他开口,因为她的心中总是有一股莫名的不安,前世,他明明已经不再爱她,他明明已经另纳侧妃,本能告诉她,一定曾经发生了什么事,而发生的这件事一定同她有关,所以才导致他重新爱上她。 她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但遗憾的却是她已经有许久都没有再做过关于前世的梦了。 他关上房门,上了栓,帮她脱掉身上的大氅。 “若妳喜欢泡温泉,以后我们成亲,就住到这里来,可好?”他笑着问她。 她的脸不禁一红,含羞道:“不害臊!我可没答应嫁给你!” “不嫁给我妳嫁给谁?”他突然霸气外露地将她拽进怀里,低头便覆上她的唇,仿佛惩罚一般,用力地蹂躏着她那两瓣粉红色的娇嫩唇瓣。 她有些害怕他,本能地抬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禁锢住双手,扯到他的身后。 他吻得她几乎窒息,才施恩一般地放过她。 看着她娇喘迭迭的脸红模样,眸色攸地加深。 他主动褪去身上的衣物,露出古铜色的结实身材。 她像被施了魔咒一般,静默地看着他,突然看到他胸口上被师姊刺的那一剑留下的伤口,伤口虽然已经痊愈,却留有粉红色的疤痕。 她忍不住抬起颤抖的指尖,抚上那道伤痕。 他重重地吸气,眸色再次加深。 ------------ 第六十四章 入梦 他几乎是暴躁地扯开她衣裳的系带,须臾,地上便出现了一堆衣物。 她光裸的身子在空气中瑟瑟发抖,他着迷地看着她身上所剩下的最后一件亵衣。 宝石蓝色的肚兜,上边绣着金色的莲花纹饰,精致,诱人。 他粗粝的手指抚上她滑嫩的肌肤,在她的腰后摸索到系绳,轻轻一扯,宝石蓝色的轻柔布料很快便飘到了地上。 最后,他摘下她头上的假发。 她似乎被他最后的动作惊醒,蓦地想起自己的假发下面是一颗包裹着白布的大光头,满脸通红地用手臂环住胸部转过身:“不要看我,拜托!” 每次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没有头发的鬼样子时,就觉得没脸见人,尤其是没脸见他。 女为悦己者容,她却连这个都做不到。 “傻瓜!”他却轻笑着打横抱起她,抱着她娇弱的身子,一步一步地走进温泉池,让二人一同沐浴在泛有硫磺味的池水中。 当温热的池水将她的身子包裹起来之后,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 他坐在池子里的台阶上,将她揽在怀中,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沉默。 她初时的羞涩退去,乖乖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经在梦里梦到的前世。 前世,他便是这样,很喜欢抱着她,坐在温泉池里,一句话也不讲,只是静静地坐着。 他喜欢抱着她在温泉里坐着,然后想事情。 他总是有很多事情需要想,那些国家大事,每一桩,每一件,都需要他细细地思索。 然后……便是**! 想到那些不堪的梦,她的脸本能地红起来,不止脸红,就连颈子都是红色的。 不过幸好是在夜里,又是在温泉池中,皮肤本来就会被池水的温度泡红,所以没有被他发现。 周围很安静,除了偶尔的烛花小爆声,便是外边的风声。 北风吹过外边的那片竹林,沙沙的。 他突然在她耳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曲陌,我爱妳!” 她的呼吸猛地一滞,他又在同她讲这句话。 恍惚中,前世,他从来没有同她说过这三个字。 前世的他,仿佛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他理所当然地征服了整个洪荒大地,理所当然地娶了被他打败的氏族最美丽的公主,也理所当然地占有了她的身体和她的心…… 前世,这三个字,是她经常会对他说的。 她说了,他便理所当然地接受。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他只是会在然后,以更激烈的方法占有她的身体,在她的身体上发泄他的欲望。 却从来没有给过她回应。 前世,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 “曲陌,妳爱我吗?” 她听到他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她的耳边问她。 她很想给他回应,声音却不知怎么回事哽在了喉咙里。 她听到他失望的叹息声,揽着她纤腰的手臂略有些收紧,仿佛是在怕她会离他而去。 幽怨的笛声回荡在凄冷的宫苑中。 她身上穿着白色的绫衣,横坐在秋千架上,背后靠着粗粗的麻绳,双脚蜷缩,搁到秋千板上,身子一下一下,随着秋千无意识地荡漾。 手上是一支短笛,晶莹的玉质,在阳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 这首曲子是她随兴所作,并无曲谱,只是无意中便吹了出来。 许是心境被笛声感染,她的眼角突然滑出一滴泪。 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蜿蜒向下,在粉腮处消失,然后留下一串泪痕。 “妳哭什么?”清冷的嗓音突然响起。 她被吓了一跳,笛声戛然而止,扭头望去时,就见到他一脸不悦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目光里尽是浓浓的不悦。 秋千恰好在此时晃动,她的重心失去了控制,狼狈地从秋千上摔了下去。 幸好地上是草地,才不至于摔得太惨。 她满身泥土地跪在地上,伸手去捡自己掉落的笛子,却看到一双黑色的精绣鞋子出现在自己眼前,上边的龙纹花样告诉她,鞋子的主人是谁。 “妳是故意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的吧?”她听到他责备的声音,忍不住便是一阵委屈。 从不曾在他面前掉落的泪珠,再也隐忍不住,一滴又一滴地落下来,然后混进泥土中。 他似乎有些心软,终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责备她,而是伸手抱起她。 她呆呆地看着他俊逸的脸孔,那刚毅的线条总是叫她着迷。 他带她来到温泉房。 这间温泉房是他特地为她盖的,她本来住在距离他的寝宫最近的凤阳宫,只因她最喜欢泡温泉,他便给她在这里重新盖了一座寝宫,然后将她的寝宫迁移过来。 每天,他都会走很远的路,来这里陪她就寝。 曾经的他,对她是那样的尽心。 纵使他从未许诺过她什么?但他总是会为她做得让她满意。 只是,这些都已经是曾经。 曾经他每天都会来的地方,渐渐地,变成了他最厌恶涉足的地方。 他将她放到温泉池旁的羊毛地毯上,当着她的面脱掉身上黑色的龙袍,露出他健壮的身体。 她有些不敢看他,轻轻地别过脸。 虽然已是十载夫妻,她在他面前,仍会害羞。 他脱光自己的衣物后,又来帮她,因是夏季,她身上的衣裳本就轻薄,三两下就被他丢到了一边。 他抱着他走进池水中,然后坐下,习惯性地将她拥进自己的怀中。 静默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她想了想,决定给自己无意中吹奏出来的这首曲子起个名字,于是答道:“《红尘怨》!” “《红尘怨》?”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妳在怨本王吗?” 她忍不住幽幽地反问:“臣妾……不该怨吗?” 她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愤怒,忍不住想要冷笑:“大王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 他身上的怒火却攸地散去,声音硬邦邦地说:“冰儿有了身孕!” 她被这个消息震得两眼昏花,眼眶本能地一阵酸楚,颤声道:“玄冰儿有了身孕,不能服侍大王,所以大王便想起臣妾了么?” “是!”许是因为爱妃有了身孕,他的心情忽然又变好了,表情邪佞地将她横置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捏着她的下巴问。“妳在吃醋吗?” “臣妾不敢!”她哀声道,有些绝望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低头,吻上她的唇。 她在他狂暴的热吻下,几乎窒息。 她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 拥着被子坐起来,神情惶然,仿佛受了惊的兔子。 他被她惊醒,坐起来:“怎么了?做噩梦了?” 她被他的声音吓到,本能地向床铺里边退去,却不小心撞到头:“啊”的一声轻叫。 “怎么了?是不是撞到头了?”他心疼地将她扯进怀中,动作轻柔地帮她揉着头,不经意便碰到她脑后的肿包,心中一阵愧疚。 都是他不好,若不是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突然间发了疯一般地跑去那间城隍庙大闹,又怎么会害她伤成这样,就连头发都被剃掉。 他察觉到她的身子在发抖,忍不住问:“到底什么样子的噩梦,竟然把妳吓成这样?” 她想到刚刚的梦,本能地涨红了脸。 那不是噩梦,那分明就是春梦! 她在梦里,和那个名叫龙行云的男人做那种能把人羞死的事情。 ------------ 第六十五章 情敌 就同她刚刚和身边的男子做的事情一样,他们在温泉池里**,在羊毛地毯上**…… 老天…… 她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摇摇头:“我没事,已经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梦了。” 她没脸告诉他,自己刚刚的梦境。 虽然她知道,那个男人就是他! 他拥着她躺下,将她整个人都拥在怀里:“不怕,有我在,睡吧!” 她轻轻答应了一声,呼吸急促地闭上眼睛,颤抖的身子渐渐趋于平静。 恍惚间,她有些茫然。 身边这个视她如宝的男子,真的是龙行云的转世吗? 他将手放到了她后脑的肿包上,轻轻地释出自己的内力,帮她活血化瘀。 她觉得脑后一阵阵的发热,知道是他在帮自己运功疗伤,心下有些小小的感动。 “可以和我讲讲你和雪衣的事吗?”她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她不懂,前世,他分明已经不在意她,为何今生又要苦苦地寻找她? 他的身子蓦地僵住,沉默良久之后,才声音艰涩地开口:“为什么想知道?” “不方便告诉我吗?”她幽幽地问。 “不是……”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痛苦。“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对不起雪衣……” “你有跟她说过,你爱她吗?” 他的呼吸一滞,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没有……” “那你爱她吗?” “当然……” “那我和她,你最爱哪个?”她突然间有些咄咄逼人,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可就是忍不住同自己的前世吃醋,她真的很想知道,前世今生,他在意的到底是哪一个? 他在他耳边苦笑:“若不是深爱雪衣,我又怎么会再来这世上走这一遭?若是没有来这世上走这一遭,又怎会爱上妳?曲陌,这个问题,我真的没有答案!” 她穿着他的衣裳,独自一个人半坐半躺在贵妃榻上,享受着一室的宁静。 这间卧房在温泉房旁边的大殿中,经由那条甬道连接着温泉房,许是因为之前从没有过女人,所以他这里没有存放女人的衣饰,所以她只好穿了他的衣裳,然后等着他去给她取衣裳。 真是有够丢人! 他的衣裳对她来讲太过肥大了,她穿着他的衣裳,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孩童,几乎整个人都被淹没在了精绣的布料当中。 她听到外边的门被推开的声音,但是轻巧的脚步声却很陌生,不觉起身,拖着身上肥大的衣裳走出卧房。 外边走进来一个年轻俏丽的女孩子,薄薄的嘴唇,唇边还有一颗黑痣,看起来有些刻薄。 女孩子看见她,不觉紧紧地拧起眉头,面露厉色:“妳是何人?竟敢在王爷专用的温泉房内逗留,妳……” 女孩子突然发现了她身上的穿着十分的不合时宜,蓦地瞪大眼睛尖叫起来:“老天,妳竟然还敢偷穿我们王爷的衣裳,妳不要命了吗?赶紧给我脱下来!王爷的衣裳也是妳能穿的?” 说着,女孩子扑过来,便要动手去脱曲陌的衣裳,曲陌慌忙后退,却忘记了身上的衣裳太过肥大,不小心踩到了长衫的下摆,惊叫了一声摔到地上。 那女孩十分精悍,扑过来之后,便扯住她的衣襟,用力往下拽。 曲陌实在是忍受不住这样的羞辱,心头一阵恼火,抬手拍到那女孩的肩膀上,那女孩狼狈地向后摔倒。 曲陌拉好衣襟,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满脸通红地瞪着那女孩:“妳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如此恶形恶状?” 就在此时,一个清冷的嗓音响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王爷……”那女孩一见秋宛尘:“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王爷,她打我……” 秋宛尘看向曲陌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妳打她了?” “我……”曲陌刚想分辩。 却听到那女孩一张嘴仿佛放炮仗似的噼里啪啦地说道:“王爷,奴婢来这里打扫,看到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便想问问她的身份,可是她不分青红皂白地便打了奴婢,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曲陌被她的恶人先告状气得脸都白了,身子一直在发抖。 却见秋宛尘露出了不悦的神情,抬步向曲陌走了过来,将手上端着的一个放满了衣裳的黑漆托盘塞给曲陌,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了她一下,然后道:“好了,这是个误会,这位姑娘名叫曲陌,是临江王府的千金小姐,也是我的未婚妻,以后妳不要再大惊小怪了。曲陌,妳去换衣裳吧。” 曲陌忍着心头的怒气,走回卧房,掩上房门,开始换衣裳。 那女孩犹自不服气:“王爷,从没听说临江王府有什么千金小姐,也没听您说过您有未婚妻,那女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秋宛尘突然用严厉的眼神瞪着她:“妳说什么?妳不知道我和临江王府千金订婚的事?” 那女孩委屈地瘪瘪嘴巴,不敢再讲话。 “妳先出去吧!等我们走了以后妳再来收拾这里。”秋宛尘下了命令,顿了一下又道。“以后妳不用再收拾暖香阁了。” 那女孩一脸震惊:“为什么?” 秋宛尘面无表情地说:“以后我会搬过来住,这里自有旁人收拾。” 那女孩不服气地说:“就算是王爷搬过来,芳菲也可以每日来这里打扫卫生呀。” 秋宛尘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怎么?本王说的话不管用了?” 女孩被他眸子中毫不掩饰的厉色所震慑,惊慌失措地垂下头:“不……不是……只是奴婢很喜欢为王爷做事,突然间听到王爷不再需要奴婢,奴婢心中有些失落罢了。” “本王相信,在这个府中,妳若是想找些事做事很容易的。”秋宛尘意有所指地说着,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下去吧。” 女孩低着头,一步步地退了出去,就在她掩上房门的那一刻,眼中蓦地露出一抹阴狠。 秋宛尘打发掉一个麻烦,转身进了卧房,却看到曲陌刚刚将一件湖绿色绣彩蝶的肚兜穿上身,不禁心情大好地眉梢一扬。 “呀——你进来干吗?”曲陌没想到他竟然会闯进来,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秋宛尘却大步走到她身后,从她手中夺过系绳,小心仔细地在她纤细的后腰上系了一个蝴蝶结,然后又抓起内衫帮她穿上。 “以后若是有丫鬟不尊重妳,不要同她们客气。”他看出她的愤怒,柔声叮嘱她。 曲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没想到,我同她无冤无仇的,她竟然明目张胆地当着你的面诬陷我,明明是她……” 说到这里,她懊恼地叹了一口气:“算了!” 她原本就是与世无争的性子,根本就做不来这种背后告状的事情。 秋宛尘笑着安慰她:“别生气了,这丫头名叫杜芳菲,是管家杜伯的孙女,想当年我爹战死沙场,我娘又难产,那些下人们全都卷款跑路,只有杜伯一直对我忠心耿耿,后来杜伯的儿子又陪我上战场,最后也战死在沙场,我难免就对他孙女高看了一眼,才养成她这副目中无人的性子。” 她在他的服侍下穿好了衣裳,他帮她戴好假发,然后带着她离开了温泉房。 走在通往湖心岛的九曲弯桥上,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怎么住在这里?湿气多重呀,万一落下风湿怎么办?” “这里清静,而且我经常出门,也不常住。”他牵着她的手,同她一起漫步在桥上,眼神落在湖面上。 ------------ 第六十六章 王妃之名 湖水已经结了冰,厚厚的一层,光滑如镜。 镜子的中央,是一座小小的孤岛,孤岛上是一方小小的院落,院子里,只有三间正房,一间是会客的前厅,一间是他的卧房,另一间便是书房。 院子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异常森严。 院子里却没有什么人,只在门房里有几名小厮正在烤火。 看到秋宛尘进来,那几名小厮赶忙跑出来迎接。 “王爷,您回来了,要不要用早膳?” “嗯!”秋宛尘答应了一声。“吩咐厨房,做些口味清淡的东西送上来,还有,让厨房炖一盏燕窝来,给王妃当甜品。” 曲陌忍不住脸红地瞪了他一眼,这个家伙,又在胡说,她还没嫁给他,他就硬给她冠上了一个王妃的名号,简直是厚脸皮。 “王妃?”那几名小厮有些发愣,但他们全都是很机灵的人,听他这么一说,赶忙一起向曲陌施礼道。“王妃在上,小的们给王妃见礼了。” 曲陌面红耳赤的。 秋宛尘大声笑道:“行了,去找账房,一人领十两银子的赏钱!” “哎——”几名小厮全都高兴坏了,天知道他们在王府里做工,每个月只能拿到二两银子的工钱,十两银子,足够他们赚上小半年呢。 秋宛尘带着曲陌进了自己的房间,屋子里很暖和,曲陌脱掉大氅,好奇地打量着他的房间。 很简单的一间房间,许是因为没有女主人,在布置上过于阳刚。 小厮送上两杯滚烫的茶水。 曲陌早就口渴了,也不客气,坐到桌边,端起一杯茶,掀开盖子,用盖子拨开浮茶,轻轻吹了几下,小口小口的啜饮。 一个年纪大约六十左右岁的老头子走了进来。虽然年纪颇大,但是却精神矍铄,进来以后,他冲秋宛尘施了礼,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曲陌之后,冲曲陌也施了一个礼,这才开口道:“王爷,庄子上把今年的收成送来了,您要不要点点?” “以后这种事情不要来找我了,直接跟王妃说就行。”秋宛尘伸手指着曲陌道。“曲陌,这是咱们家的管家杜伯,以后家里的琐事都交给妳管。” 曲陌几乎把一口茶水喷出来,她手上端着茶杯,无语地看着这个喜欢擅自做主的男人,很想第无数次的提醒他,她还没有嫁给他,管家的这种事,怎样也轮不到她吧? 秋宛尘看出她的为难,忍不住笑道:“好了,我也不难为妳了,等过了年,妳再来接手家中的事务。现在是年根底下,各种琐事极多,想来妳一时半会的也上不了手。” 曲陌松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她本就不喜欢打理这些事。 秋宛尘对管家道:“把银票给我就行了,其牠的东西你看着安排吧。” 管家赶忙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一共是二十万两白银的银票,通宝钱庄的。” 秋宛尘很随意地接过来,塞进曲陌的手中:“这些钱妳拿着吧。” 曲陌吓了一大跳:“这么多钱,你给我做什么?” “妳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这里是京城,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让丫鬟把银票拿去钱庄换成小面额的,平常拿来打赏也行。” “但是我哥已经给了我很多钱……”她本能地推拒。 对于她的拒绝,秋宛尘很不开心地板起脸孔:“妳哥给的是妳哥给的,我给的是我给的,不能混为一谈,我的女人还不需要别的男人来养!” 听到他如此露骨的话,曲陌的脸本能地红了起来。 管家看到他们两个似乎在打情骂俏,于是打算悄悄地退出去,但是脚步刚刚抬起来,就被秋宛尘唤住。 “杜伯,有件事要麻烦你,去吩咐小厮们,把我的东西都搬到暖香阁去,以后我会搬到那里去住。几个小厮年纪大了,都给他们另找差使吧!找两个五十岁以上,老成稳重,不喜欢嚼舌根的仆妇负责打扫暖香阁。记住,所有的被褥和家具都换新的。” “是!”管家答应了一声,无声无息地退下。 小厮们送上早饭,他们两个吃完以后,秋宛尘陪她来到隔壁的临江王府。 一进门,就看到两张臭脸。 “秋宛尘,你是属狗皮膏药的吗?怎么一天到晚的就知道黏着我家陌儿?”曲哲寒阴阳怪气地损着他。 他也不以为意,只是笑吟吟地冲临江王抱了抱拳:“王爷,昨夜睡得可好?” 曲劲风皮笑肉不笑地瞥着他:“我女儿被一个无耻之徒拐跑了,我这当爹的怎么能睡得好?” 曲陌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有些无地自容。 “好了,你们两个,一老一小的为老不尊,没看到陌儿都脸红了吗?”王妃在一旁没好气地瞪了曲劲风一眼,小声咕哝道。“你不无耻,你不无耻当初怎么让陌儿的娘怀上陌儿的?人家清清白白的一个大姑娘,受你师弟所托,好心好意地来王府给我看病,结果你可好,看人家长得漂亮,就把人家吃干抹净,名分也不给人家,还害了人家一条命。” 曲劲风的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妳这老太婆,没事说这些干吗?我不是不想给陌儿她娘名分,是还没机会给,她娘就走了……” 王妃走过来,拉住曲陌的手:“别跟妳爹和妳哥一般见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孩子有了心上人,是很正常的。” 曲陌勉强笑道:“爹爹和哥哥也是关心我。” “妳明白就好。”王妃爱怜地端详着她,然后对屋子里的男人们道。“好了,你们几个大男人在这里赖着干吗?都给我去书房里去待着去!” 曲哲寒苦着脸指控道:“娘,妳怎么能这样呢?有了女儿就不要儿子了!” “胡说些什么?我约了金玉满堂的人,等一下他们会送些首饰来给你妹妹挑选,你们这些男人又不懂,跟着凑什么热闹?” 曲陌微微吃了一惊,赧颜道:“母亲,我……我现在……” “不就是没头发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头发又不是长不出来,再说了,这又不是给妳办嫁妆,不过是买一些小玩意给妳戴着玩。不买头上戴的,还可以买耳环、手镯之类的东西嘛。妳没来过京城,不知道咱们京城那些千金小姐,若是妳手上连只好成色的镯子都没有,不晓得会有多少人笑话妳。妳可是咱们家的大小姐,怎么能让她们笑话?” 曲陌知道母亲是为她好,只得无语地默许了母亲的安排。 豪华而宽敞的马车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 曲陌怀中抱着一只精巧的暖炉,偎在秋宛尘的怀中,纵使车外寒风凛冽,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寒冷。 他对她很用心,总是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但是她觉得这些日子,自己却过得很荒唐。 她明明还没有嫁给他,却日日与他同进同出,夜夜与他同床共枕。 他们像夫妻一样的生活,就好像在迷神谷的那些日子,只是在他们两个的生活中,多了很多人。 她有些不习惯,说起来,她还是比较喜欢在迷神谷的那段日子,简单,而快乐。 皇上已经维持那副傻呆呆的样子三天三夜了,宫里的太医全都束手无策,太后终于忍不住了,竟然向秋宛尘求救,于是秋宛尘决定带她进宫去见皇上。 红墙灰瓦的皇宫前面是一座可以容纳万人的教军场,教军场外是一条从附近的金滦河中引来的河水,宽约三丈,上边横着三座由汉白玉砌成的拱桥,桥柱上雕着九龙升天的图案。 远远望去,气势十分恢弘。 ------------ 第六十七章 进宫行医 桥头有持戈的禁卫军在把守,不是熟面孔,在这里就会被拦下来盘问。 他们这辆马车当然不在拦截的范围之内,赶车的是闪电,同这些禁卫军不晓得有多熟。 来到宫门口,秋宛尘出示了腰牌,马上就被守卫放了进去。 进去之后是一个和教军场差不多大的空地,空地上,有排列得很整齐的禁卫军正在操练。 空地的另一端,是一座九十九级的台阶,台阶的坡度不大,十分平缓,尽头是一间规模十分宏大的议事大殿,上边悬着匾额,深蓝色的底色,写着金色的大字——议政殿! 空地的东、西两边各有三个院落,乃是六部所在。 皇宫的格局分为内宫、中宫和外宫,这里就是外宫,除了议事大殿之外,便是六部官员办公的地方。 中宫是皇帝的住所,内宫才是皇上和嫔妃们的住所。 在中宫的东面是东宫,历来都是太子的住处,不过本朝还没有太子,所以东宫一直都是空着的。 在中宫和内宫之间还隔着一个御花园,可以让身居内宫的嫔妃们有个玩乐的地方。 马车沿着规定的路线一路来到中宫的大门口,这才停下。 秋宛尘下了车,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曲陌扶了下去。 曲陌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以她的身手,他根本就不需要如此的小心翼翼。 他帮她拎着药箱,带着她径自走进中宫的大门。 绕过一扇雕刻着万寿无疆花样的垂花门,他们两个来到皇上的寝宫。 有太监进去通禀了一声,不一会儿,便出来道:“太后有请!” 秋宛尘拉着曲陌的手,大咧咧地走了进去。 皇宫的寝宫坐南朝北,冬暖夏凉,正对着大门口的是一张金灿灿的龙椅,中间摆放的一座白玉香炉,墙上挂了几幅名人字画,角落里摆了几个花瓶之类的古董装饰,此外便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东、西两间厢房,一间是寝房,另一间就是皇上的御书房了。 二人走进皇上的寝房,就见皇后率领着一群妃嫔正围着皇上哭哭啼啼的,一个个眼睛都哭得又红又肿。 太后坐在一张椅子上,也是愁眉苦脸的。 六、七名太医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也不敢吭声。 秋宛尘松开曲陌的手,冲太后一抱拳:“宛尘参见太后!” 曲陌赶忙给太后跪下:“民女曲陌,参见太后,太后金安!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一看是她,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恨恨地把脸扭到了一边,没搭理她,曲陌也不以为意。 太后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落落大方的曲陌,点点头:“听说妳之前同临江王失散,流落江湖,倒是看不出来,妳的礼仪十分周全,也难为妳了,起来吧!” “谢太后!”曲陌款款地站了起来,低眉顺眼地站到一边。 太后道:“皇上受了些刺激,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这些天不吃不喝的,也不说话,就连眼睛都不眨,妳快点给皇上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民女遵旨!”曲陌说着,冲围在龙床边的妃嫔们施了个礼。“诸位娘娘,请让一让,不要围着皇上,不然皇上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容易窒息。” “喂,妳是什么东西?太医院的太医都治不好皇上的病,妳一个黄毛丫头就能治得好吗?”一个长相十分艳丽的嫔妃开始嘲讽她。 曲陌心平气和地说:“治不治得好的,总得让民女试试。” 说起来,这个嫔妃盛气凌人的样子,倒是像足了前世的玄冰儿。 想起玄冰儿,她的心头便忍不住一阵气恼。 前世的她,一直在玄冰儿的面前忍气吞声,奈何那女人就是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偏偏那女人还会演戏,总是在龙行云的面前表现得和她亲如姐妹的样子,但只要龙行云不在,便会变了脸色,处处刁难为难她。 借口她身体不好,便将管理后宫的权力要走,从那以后,她这个正牌皇后便只能处处被玄冰儿压制欺负。 若非她一贯待人宽厚,又经常帮宫里的太监和宫女治病,大凡有些良心的太监宫女都会偷偷地在暗地中照应她,不然的话,她的日子还不晓得要过成什么样子呢。 “妳以为皇上是外边那些贱民,可以让妳试来试去的吗?” “丽妃,闭嘴!”太后板着脸孔发出一声冷叱。 刚刚还咄咄逼人的丽妃顿时便闭上了嘴边,不敢再言语,但神态间却是一副愤愤不平的神情。 太后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妳们还不全都退下?都给哀家回到妳们自己的宫中去,从今日开始,没有哀家的话,不准妳们到皇上的寝宫来,还有妳,皇后,妳也一样!” 皇后有些不服气地想要辩解,但是太后神情一凛,她就不敢再开口了,只好灰溜溜地率先离开皇上的寝宫。 没想到有嫔妃竟然在暗中使坏,偷偷地踩了皇后的衣衫下摆,皇后顿时一个趔趄向前摔倒。 曲陌眼疾手快地扶了皇后一把,皇后稳住了身形,转身怒瞪着身后众多的嫔妃们,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谁在暗算自己,不禁气得脸色苍白,大声嚷道:“是谁?刚才是谁踩了本宫的衣裳?” 嫔妃们没有一个讲话的,而是全用一副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她。 太后一看这些嫔妃实在闹得不像话,不禁抬手,用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地砸了一下地面:“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争风吃醋,都给哀家滚!” 一干嫔妃看到太后动了震怒,全都扫兴地离开了皇上的寝宫。皇后虽然心中暗气,却也只得先离开。 太后缓和了一下神情,和颜悦色地看着曲陌:“好了,曲姑娘,劳烦妳了,给皇上瞧瞧病。” 曲陌赶忙施礼道:“太后莫要折煞民女,民女得以进宫给皇上看病,是民女的福气。” 太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倒是个懂事的丫头。” “且慢,太后,臣有一言,还请太后谨慎为之,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连念书识字的机会都有,又有几个会给人治病的?更何况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太后可要为皇上的龙体好好打算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医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跪到太后脚边,试图制止曲陌为皇上治病。 “女子无才便是德?”太后听了这番话,突然嘲讽地笑起来。“林太医这是在骂哀家吗?” “臣惶恐,臣怎么敢骂太后,太后乃是国母,出身贵胄,自然是有机会读书识字的,只是臣听说这位姑娘出身江湖草莽,故而有此担忧。还请太后恩准,让臣考考这位姑娘,不然的话,臣等不放心由她来给皇上治病。” ------------ 第六十八章 鬼见愁 太后漫不经心地瞥了曲陌一眼:“曲姑娘,妳的意思呢?” 曲陌微微一笑,毫不胆怯地道:“既然如此,就请太医出题!” 太后摆摆手:“林太医,平身吧。” 林老太医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脸厉色地瞪着曲陌:“人身一共有多少经脉,多少个穴位?” 曲陌不慌不忙答道:“人身一共有十二经脉,分别是太阴肺经、阳明大肠经、阙阴心包经、少阳三焦经、少阴心经、太阳小肠经、太阴脾经、阳明胃经、阙阴肝经、少阳胆经、少阴肾经、太阳膀胱经。此外,还有奇经八脉、十二经别、十五络脉、孙络、十二经筋以及十二皮部等。人身已知的穴位名一共有四百零九个,八百三十个穴位,其中有六十个单穴,七百七十个多穴。” 曲陌准确无误地回答着,看着这位林老太医的眼神中透出一抹嘲讽,这么简单的问题,她五岁的时候就背下来了。 那林老太医却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嘲笑,捋着胡须满意地点点头:“算妳这小女子还有些见识,那么我再来问妳,神气不足,精神倦怠,动作迟缓,气短懒言,反应迟钝,白色少华,此为何症?” 曲陌淡笑着答道:“此为少神。” 那林老太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地看着曲陌:“看不出来,妳这小女子还真的有些见识,那我再来问妳……” 他还没有来得及问出问题,秋宛尘不悦地开口:“林太医,算我拜托你,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如果你真的有本事,皇上就不会还躺在床上,曲陌也不会进宫来给你们收拾这个烂摊子,如今你们倒想难为她?不觉得可笑吗?” 林老太医被他一番夹枪带棒的话嘲讽得老脸通红,怒道:“老臣等这也是为了皇上着想,若她这女子什么都不懂,万一将皇上治坏了,那是谁的责任?” 秋宛尘冷笑道:“你们是怕万一曲陌把皇上的病治好了,你们这群老家伙的面子没地方放吧?” 以林老太医为首的一干太医被他戳中了心事,不禁全都气得要死,纷纷出言辩驳。 秋宛尘也不搭理他们,只是一径的冷笑道:“也别光由你们出题难为曲陌,不如让曲陌也出一道题来难为难为你们!” 说着,他将嘴巴凑到曲陌的耳边,一边嗅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一边在她耳边低语道:“别跟他们客气!” 曲陌想了想,把自己的药箱打开,从里边取出一只小小的黑瓷瓶子,她将这只黑瓷瓶子递给林太医:“林老太医是吧!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林太医好奇地接过那黑瓷瓶子,拔开塞子后,对着阳光照了照,发现里边是一种黑色的粉末,于是将瓶口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突然脸色大变,远远地将瓶子拿开,并且怒道:“妳这女子心地也太狠毒了,这瓶子里装的可是鬼见愁?” “林太医好本事,竟然能看出我这瓶子里装的是鬼见愁。”曲陌说着,将那黑瓷瓶子拿回到手中。“既然如此,林太医已经确定这瓶子里装的是鬼见愁了?” 林太医神情凝重地点点头:“没错,就是鬼见愁!” 后边有位年轻的太医出声问道:“林太医,什么是鬼见愁?” 林太医捶足顿胸道:“是比鹤顶红还要毒上数十倍的毒药,只用针尖大的一点,就可以让人顷刻间丧命。” 却见曲陌突然将整瓶毒药倒进了嘴里。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秋宛尘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猛地冲过来将那黑瓷瓶子从她手里抢了过去。 “妳疯了?”他一边怒骂着一边用手指扣开曲陌的嘴巴。“快吐出来!” “唔……”曲陌挣扎地将他推开,一脸的娇嗔。“你干什么?我又没事!” 看到她一点毒发的样子都没有,秋宛尘的心不禁放下来了一点点,他小心翼翼地问:“妳……妳没事?” “我好得很!”曲陌说着,笑吟吟地看向林太医。“林太医,你可有法子解掉鬼见愁的毒?” 却见那林太医用手指着她,抖啊抖啊!抖个不停,一张老脸上满是惊惧:“妳……妳……妳不是人,妳是妖怪,妳一定是妖怪,这毒世上根本就无人能解……” 曲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林太医,我敬你是前辈,所以一直都很尊敬你,但是前辈就要有前辈的样子,你不会治的病不代表别人也治不了,有时间你不如多看几本医书,少在这里倚老卖老,倚老卖老是没有法子给人治好病的。” 却见刚刚出声询问鬼见愁是什么毒的那个年轻太医从人群中走出来,这个太医模样生得十分清秀,面皮白净,下巴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胡茬,一身太医院的五品深蓝色官服,气质十分出众。 他神态十分恭敬地冲曲陌深深一揖:“姑娘的解毒术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在下阎仇,乃太医院新晋太医,希望姑娘可以将解毒的方法不吝赐教。” 曲陌感兴趣地看着他:“赐教不敢当,不过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到我家来找我,大家可以一起探讨一下医术。” 秋宛尘闻言顿时恶狠狠地瞪向阎仇,一双黑冷的眸子射出了冰刀一般的视线,吓得这位年轻的太医顿时尴尬地愣在那里,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曲陌有些好笑地扭脸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而是回头看向林太医:“林太医,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想给皇上看病了。” 林太医哆哆嗦嗦地瞪了她一眼,冲太医做了个揖:“太后还请恕罪,老臣身子不适,想回去休息一下。” 太后露出仿佛看了一场好戏的浅笑,微微颔首道:“也好,林太医年纪大了,偶尔身子不适也是难免,快快回家去歇息吧。” 林太医气哼哼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曲陌走到龙床旁边,依照礼仪正想跪下,秋宛尘却一按她的肩膀,让她坐到了床边。 她顿时有些局促,本能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太后,却见太后神色如常,并没有显露出愤怒,心下这才稍安了一些。 秋宛尘动手将皇上的手从被窝里拿了出来,放到她手边。 她只好硬着头皮将手指搭到傲仲轩的腕脉上,细细地给他诊起脉来,良久,她收回手,又翻了翻皇上的眼皮,但傲仲轩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阎仇虽然有些惧怕秋宛尘,但是仍然乍着胆子凑了过来:“曲姑娘,在下想请教一下,皇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下等人按照气怒攻心的法子给皇上施了针,用了药,为何皇上就是不醒?” ------------ 第六十九章 学无老少 曲陌似笑非笑地抬眸瞥了他一眼:“因为你们没有内力!” 她淡淡地说着,突然一指点在了傲仲轩的胸口大穴上,一股内力由指尖透出,逼入傲仲轩的心口大穴中。 傲仲轩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脸色通红地翻了个身,曲陌眼疾手快拿出一条手帕捂到傲仲轩的嘴边,傲仲轩咳嗽了许久,终于恢复了平静。 阎仇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奇迹般的一幕,不禁一脸崇拜地赞道:“曲姑娘,妳真乃神医!” “神医不敢当,只是行医之人当练气,尤其是针灸之时,若是能由医者本身的气机引动病人的气脉运行,一般情况下都会事半功倍。” 曲陌娓娓地说着,将手帕收回来,只见手帕上有一摊黑色的血迹,她攸地松了一口气,开口道:“皇上把郁结在心口的淤血吐出来就好了。” 就见傲仲轩听到她的声音后,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猛地坐了起来,若非秋宛尘反应快,及时拉了曲陌一把,曲陌就被他撞到脸了。 只见傲仲轩一把抓住曲陌的手,神情狂乱道:“曲陌,妳师姊呢?惠娘呢?妳告诉我她在哪儿?” “皇上……”曲陌被他吓了一跳,只觉得手腕被他攥得生疼,腕骨仿佛要裂开一般,她想要把手抽出来,却怎么也甩不开他。 秋宛尘及时伸出援手,猛地点了傲仲轩的腕脉,傲仲轩的手一麻,本能地将曲陌的手腕松开,秋宛尘伸手将曲陌扯到自己身后护住。 “皇上,你别激动,有话慢慢说,你吓到曲陌了。”秋宛尘直视着傲仲轩的眼睛,慢吞吞地提醒他。 但傲仲轩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看着躲在他身后的的曲陌,神情哀戚地连声追问:“曲陌,妳告诉我,妳师姊呢?妳告诉我呀……” 曲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对不起,皇上,师姊已经走了。” 傲仲轩仿佛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但是随即又露出不相信的神情,疯了似的大叫:“不……不可能,妳一定是在骗朕,惠娘怎么可能会离开?她答应过朕,会跟朕进宫的,她答应朕了……” “皇上,你别冲动!”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到傲仲轩的肩膀上,秋宛尘的声音仿佛有着魔力一般,使情绪激动的傲仲轩慢慢恢复了平静。 傲仲轩面无表情地看向端坐在一旁的太后,眼神冰冷得宛如雪山的寒泉。 曲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转身同太后道:“启禀太后,皇上本就伤了心脉,伤势还没有完全痊愈,再加上这次急怒攻心,心脉受损严重,得好好调养才行。而且若是他一直心情郁结……” 说到这里,她微微地摇了摇头:“皇上这是心病,药石罔效,民女也无计可施了。” 太后眼神凌厉地瞪着傲仲轩:“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你还像个当皇上的吗?” 傲仲轩突然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浅笑:“太后若是觉得朕不像皇帝,大可以把朕废了,正好朕也觉得朕这个皇帝当得有些憋屈,连个自己真正想要的女人都要不了。只是不知道先皇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活到四十几岁就死了。” “你……”太后气得浑身轻颤,攸地站了起来。“好好好,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便用不到哀家了,哀家也不管你了,你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说完,太后气呼呼地在嬷嬷的搀扶下离开了皇上的寝宫。 傲仲轩多日未曾进食,身子攸地一软,瘫倒在床上,拼命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宛尘……帮朕……帮朕把惠娘找回来。” 秋宛尘不紧不慢地说:“这件事要从长计议,急不得!” 曲陌走到桌子旁边,打开自己的药箱,从里边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碧绿色的丸药,走到傲仲轩身边,给他塞到嘴里。 然后又对服侍在一旁的崔九道:“这位公公,劳烦你,马上给皇上弄些燕窝粥来,皇上身子有些虚弱,得好好补补才行。” “哎哎……”崔九答应着,指挥着小太监去御膳房拿燕窝粥。 曲陌又道:“我现在写一张药膳单子,回头你给皇上照着单子搭配饮食,好调理一下身子。” “是是是……”崔九答应着,将曲陌请到桌子旁边,吩咐人拿来笔墨纸砚。 曲陌坐下,很快便写了一张方子交给崔九。 这厢,秋宛尘坐在床边,在同傲仲轩耳语,至于说的什么?谁都没听见,但是傲仲轩的情绪却异样的平静。 曲陌静静地在一旁等着,崔九小心翼翼地给她端上来一盏热茶。 她冲崔九点点头:“多谢,公公有劳了。” 崔九受宠若惊:“这是奴才应该做的,当不得姑娘的谢。” 曲陌莞尔一笑,不再多言,正想伸手去端那碗茶时,阎仇却动作敏捷地端起那杯茶水双手递到她眼前。 “呃……”她别扭地接过来。“谢谢!” 阎仇小心翼翼地开口:“曲姑娘,在下明日有时间,不知是否可以上门拜访?” “不行!”秋宛尘的声音冷冷地传来。“她没时间!” 说着,秋宛尘已经大步走了过来,用冰冷凶狠的眼神将阎仇瞪到了一边,然后冲曲陌伸出一只手,好似变脸一般换上笑脸:“走吧!咱们回家!” 曲陌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她还从来没有看过他吃醋的样子,突然间看到他竟然也会为她吃醋,心中不觉有一丝甜意。 阎仇在旁边期期艾艾地说:“王爷请莫误会,在下对曲姑娘绝无觊觎之心,在下只是想拜曲姑娘为师……” 秋宛尘难得露出吃惊的表情,他蹬了阎仇半天,才慢吞吞地开口道:“你似乎比曲陌大了好几岁。” 阎仇苦笑道:“学无老少,达者为师。” 秋宛尘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曲陌问道:“你想收个徒弟吗?” 曲陌的唇角不着痕迹地抽搐了一下,说实话,她对收个这么大年纪的男人当徒弟真的没什么兴趣,但她刚想拒绝,却听秋宛尘已经开口道:“既然你这么想拜她为师,那她就收下你了。” 阎仇闻言大喜,赶忙趴到地上就给曲陌磕头。 曲陌被吓了一大跳,刚想站起身去扶阎仇,秋宛尘却按住她的肩膀,硬是让她领受了阎仇的三个响头,气得曲陌拼命地瞪着他,用眼神质问他为什么擅自帮她做主。 秋宛尘却仿佛没有看到她愤怒的眼神,而是笑吟吟说:“恭喜妳收了个徒弟!” 曲陌见阎仇都已经给自己磕头了,知道此时若是再拒绝就太矫情了,只得无奈地开口道:“既然如此,阎仇,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开门大弟子。现在,我把皇上交给你,你依照我开的方子,每日给皇上调理身体,我就不每日进宫了。” ------------ 第七十章 公主有请 阎仇赶忙一脸恭敬地道:“是!” 曲陌站起身子:“那我先走了,你留下来好好照顾皇上。” “徒儿送师父!”阎仇恭敬地将曲陌送出了门口。 曲陌和秋宛尘并肩离开皇上的寝殿,向中宫的大门走去,等到身边没有什么人了,曲陌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做主帮我收下这个徒弟?” 秋宛尘严肃地说:“以后若是妳师姊进宫,太医院必须得有咱们的人照应。” “我师姊……”曲陌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有办法把师姊找出来?” 秋宛尘神情笃定地点了点头:“妳师姊至少有两个弱点,第一个是妳,第二个是皇上。” “但是皇上绝对不能出事!”曲陌急切地说。“皇上若是出事了,朝政会不稳!” 朝政不稳,黎民百姓就会深受其害。 她听师姊说过,十几年前的时候,天下大乱,百姓民不聊生,四方诸侯割据,连年战火,若非是她身边的这个男子领兵出征,平定了天下,绝对不会有如今的太平日子过。 “难为妳这颗小脑袋能想到这些。”他赞赏地凑过嘴唇,轻啄着她的脸颊,以示鼓励。 她羞红了脸,狠瞪了他一眼后慌忙向旁边躲开,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连皇宫这种地方都敢偷香,若是被人瞧见,她怕是羞也要羞死了。 他哈哈地大笑着,有些放肆地牵住她的手。 她挣了几下没能挣开,只得由着他将自己的一只小手紧紧地捏在掌心中,只是一颗臻首垂得低低的,生怕被人看见她的模样。 中宫的宫门口站着一个娇俏的小宫女,看见他们二人走过来,赶忙飞奔过来下蹲施礼:“王爷,曲姑娘,奴婢香儿有礼了!” 秋宛尘看见这个宫女后,有些不悦地拧起眉头,他认得这个宫女,这是锦怡公主身边最得宠的宫女,平常跟锦怡公主形影不离的。 “有事吗?”他冷冷地问。 香儿甜甜一笑:“是这样的,我们公主说,上一次因为莽撞,去医馆得罪了曲姑娘,心里过意不去,今天听说曲姑娘进宫为皇上治病,公主心中着实感激,所以想请曲姑娘移驾,公主想亲自向曲姑娘赔个不是。” 秋宛尘一双鹰眸在香儿微垂的脸孔上扫过:“赔不是就算了,回去告诉妳们公主,只要她以后别来找曲陌的麻烦就好。” “宛尘……”曲陌觉得他的话实在有些太得罪人,忍不住出声制止他。 堂堂的一位公主,愿意纡尊降贵地同她修好她求之不得呢?毕竟师姊日后还是要进宫的,看皇上这意思,若是找不回师姊,皇上就活不了了。 而秋宛尘既然说能把师姊找回来,就必然不会骗她,那么到时候师姊进了宫,宫里总不能全是敌人,能拉一个到自己的阵营中总是好的。 秋宛尘见她竟然被这香儿三言两语就说服,不禁有些生气,这女人实在是不了解锦怡公主的性格,泼辣、刁蛮、恶毒、傲慢,凡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的恶习基本上全都集于一身了。 但是此时这番话又不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只好牵着曲陌的手便向宫门外走去。 却见那香儿一个箭步窜到二人面前,噗通一声便给曲陌跪下了,扬着一张写满了可怜神情的小脸蛋,带着哭腔道:“曲姑娘,我们公主说了,若是今日不能将曲姑娘请回去,就打奴婢板子,还请曲姑娘大人有大量,随奴婢走一趟。” “妳别这样,快起来!”曲陌用力挣脱了秋宛尘的手,走过去将香儿扶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就跟妳走一趟,去见见公主殿下,至于赔礼什么的,就免了,我和公主只是一点点小误会,谈不上赔礼道歉什么的。” 香儿顿时破涕为笑:“既然如此,奴婢多谢姑娘体恤。” 秋宛尘紧紧拧着眉头,沉声喝道:“曲陌!” 对这女人执拗的性子,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他完全可以强行将她带回家,但是却也知道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有些事情不去让她亲自体验一下,她是不会相信自己的。 香儿冲他微微一福,笑吟吟地说:“王爷,我们公主搞不好会留曲姑娘用膳,您不如先回家。” “哼!”秋宛尘冷哼了一声,轻启薄唇,声音不无冷酷地说。“妳最好记得提醒妳们公主,将曲陌完完全全地给我送出来。” “这是自然,莫非王爷以为我们公主还会虐待曲姑娘不成?”香儿说着,一把挽住曲陌的手,拉着曲陌就向后宫走去。 内宫的入口就在傲仲轩寝殿的后方,进去之后是一座御花园,此时正是严冬,御花园里一片萧条,只有一小片红梅园看起来还算赏心悦目。 屋顶上,树梢上,假山上,到处都是雪白的积雪,偶尔一阵风起,雪白的雪粒被刮得蓬起来,会有一种迷离的凄美。 穿过御花园,便是真正的后宫,一扇钉满了铜钉的朱漆大门后,是一条东西向的异常宽阔的宫道,按理说,走进那扇朱漆大门,应该可以看见皇后的寝宫,但此时曲陌看到的却是满目的疮痍,到处都是被烧得焦黑的木头和瓦片,一些小太监正在废墟中翻找着什么。 曲陌知道,这里就是皇后被烧掉的那间寝宫。 “这里是皇后的寝宫,前些日子不小心失火了。”香儿怕她不知道,特地为她解说,然后带着她向左边的宫道拐去。 她们经过一座又一座宫院,走得曲陌都有些烦了,她没想到这座皇宫竟然这么大。 终于,香儿带她走进一个名叫“玉碎轩”的院落。 这是一个很宽敞的院子,大门后是一座石雕的垂花门,院子四周是抄手游廊,几名身上披着石青色斗篷的侍卫站在廊下,腰间皆有佩刀。 院子里的地面打扫得很干净,积雪都堆在了花坛中。 香儿停下脚步,不再同曲陌笑嘻嘻的,而是板着脸道:“曲姑娘,妳稍等一下,我去跟公主通禀一声。” 说着,她丢下曲陌,走上台阶。 正屋门前有个负责掀帘子的小宫女,见她回来笑吟吟地打招呼:“香儿姊姊回来了,公主都快等急了。” 说着帮香儿掀起帘子。 香儿走了进去,过了很久,厚厚的棉帘才挑了起来,锦怡公主身上裹着一件大毛的披风从屋子里走出来,眼角眉梢皆是傲气。 曲陌正想给她施礼,香儿却拿着一个拜垫走了过来,将拜垫放到她的脚边,她心怀感激地跪下,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膝盖才一碰到拜垫,竟然从膝盖上传来一阵剧痛。 “啊——”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刚想站起来,身后已经冲上来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地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死死地按到那拜垫上。 ------------ 第七十一章 公主的阴谋 曲陌痛得五官都扭曲了,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但是膝盖上的痛楚却使她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这个拜垫中不知道藏了多少根针,那些绣花针一根一根地穿透她腿上的棉裤,刺入她的肉中,丝丝的血迹将她的膝头濡染得一片鲜红,就如枝头绽放的梅花。 她紧咬着嘴唇看着高高地站在台阶上,一脸得色的公主,情知自己上当了,这位公主压根就没想同她修好,锦怡公主根本就是把她叫来折磨她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膝盖处的疼痛,挣扎着问:“公主唤我前来,便是想要难为我吗?” “哼!”锦怡公主冷笑着,慢吞吞地向她走来,一边走,一边命令着那两名将曲陌制住的侍卫。“你们两个可要把她看好了,若是她害本公主受了伤,本公主是绝对不会轻饶了你们的。” 那两名侍卫大声答道:“是!” 锦怡公主在曲陌面前站定,弯下身子,用手指勾起曲陌的下巴:“听说打我耳光的那个女人走了,啧啧,可真是可惜!” “公主……”曲陌痛得额头上全是冷汗,死死地咬着嘴唇道。“我和师姊若有得罪妳的地方,还请妳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们一般见识。” “呦,现在这张小嘴怎么变得这么甜啊?”锦怡公主笑得五官狰狞,手指上的黄金甲套似是无意地在她的脸孔上轻轻地划过。 曲陌保养得吹弹可破的脸孔上顿时出现了一道淡淡的红痕。 “啧啧啧……这么好的皮肤,这么好看的脸孔,真是不知道若是把牠毁掉会是什么样子?”锦怡公主突然用力地捏住曲陌的下巴,恶狠狠地瞪着她。 “妳说,若是妳的脸被毁了,浔阳王还会爱妳吗?” 曲陌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恐惧:“公主,妳我无冤无仇的,何必将事情做得这么绝?” 宛尘,救她! 宛尘,你到底在哪里? 此时此地,她心中别提有多后悔了,她知道自己不该不听秋宛尘话,才害自己落到了公主的手中,只是不知道秋宛尘是否知道她此时正在这个地方受苦。 她发誓,若是秋宛尘能来救她离开这里,她以后一定会乖乖地听他的话,再也不惹麻烦,再也不那么天真。 她根本就不该期望皇宫这种地方会有什么善良之辈。 再善良的人,进了皇宫,都只有两个结局,要么变成恶魔,要不变成待宰的羔羊。 皇宫,本就是个人吃人的地方。 “无冤无仇?”锦怡公主阴阳怪气地说。“谁说妳和我无冤无仇?妳突然间跑出来抢了我喜欢的男人,还叫无冤无仇吗?妳的师姊打了我的耳光,让我没面子,还叫无冤无仇?” 她说着,突然高高的扬起手,就想给曲陌一记耳光,但是就在这时,她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到了她的脸上,她本能地闭上眼睛,就听身后的宫女全都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她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液体,刚想痛骂是谁在捣蛋,却蓦地愣住,雪白的玉掌上,是刺目的鲜红。 就在她的面前,那两个将曲陌制住的侍卫,此时只剩下一具身体,他们的头……不见了! 腥红的腔子里还在往外冒着热腾腾的鲜血。 “啊——”锦怡公主被吓坏了,攸地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 那两个侍卫恰好在此时一左一右地栽倒。 一个头戴碧玉冠的黑衫男子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秋宛尘手上拎着一柄剑尖上兀自淌着鲜血的宝剑,冷酷地站在曲陌的身后,正在用一种无法形容的冰冷眼神睨着她。 锦怡公主伸手指着他,哆里哆嗦地说:“你……你……秋宛尘,你竟敢在皇宫里杀人……” “我把他们训练出来,是为了保护皇宫的安全,不是让他们助纣为虐,帮公主为恶,既然他们善恶不分,留着他们也没用了。”秋宛尘声音冰冷地说完,随手将宝剑在一具尸体上蹭了蹭,擦掉上边的血迹,然后在腰间一摆,就不见了踪影,原来他拿的是一把腰带剑。 四周还有几名侍卫,神情惊恐地跪下,异口同声道:“请王爷饶恕我等罪过。” 皇宫八千禁卫,无一不是他亲自挑选训练出来的。 他弯下身,想要扶起曲陌,但是刚一碰到曲陌,曲陌就大声地哭喊起来:“好痛啊!宛尘,垫子里有针……” “什么?”秋宛尘听了以后赫然一惊,低头一看,果然看到曲陌的膝盖底下一片鲜红。 他虽然早就猜到锦衣公主找曲陌来不会安什么好心眼,这才随后跟了过来,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锦怡公主竟然会使这种阴招。 他心中的暴怒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但是他却无暇顾及公主,只是单膝跪到曲陌身边,小心地扶住曲陌,让她侧身歪在地上,然后将那内里藏了针板的垫子从曲陌的膝头拔了下来。 曲陌身上是一袭淡青色的襦裙,此时,下摆上膝盖处的位置已经全被刺目的鲜血染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秋宛尘用力撕开手中的拜垫,果然见到里边有一块薄薄的木板,上面密密麻麻钉满了绣花针。 他气得浑身发抖,瞳孔因充血而一片鲜红。 他向她保证过,他会保护她,他发过誓,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可是他却因一时疏忽而害她受伤。 他表情狰狞地看向锦怡公主,锦怡公主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得向后退了好几步,怯懦地开口道:“我……我是公主,你你你……你不能杀我……” “好!妳是公主,我不杀妳!”秋宛尘沉声说着,扬手将手中那个针板扔到半空中,然后动作潇洒到极致地冲着那个针板轻轻地曲指一弹,原本钉在木板里的针便从木板中跳了出来。 半空中,银芒四射,四处都传来惨叫声。 锦怡公主的宫女和侍卫纷纷倒在地上,每一个人的额头都有一个小小的红点。 锦怡公主稍一愣神,发现自己的宫女和侍卫竟然全被秋宛尘在举手投足间杀掉,不禁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头拼命地尖叫。 曲陌也被他突然间如此残忍的出手吓到,顾不得喊痛,吃惊地望着他:“你……你……你杀了他们?” 秋宛尘阴沉着脸孔,径自弯腰将曲陌抱到怀中,声音冷冷的:“他们该死!” 短暂的震惊之后,曲陌无语地将脸孔埋进他坚实的胸膛,在他怀中嘤嘤地哭泣着:“好痛……” 或许她会觉得这些人死得冤枉,但是她却不会责怪他,只因他是为她出手。 “我带妳去敷药,很快就没事了。”秋宛尘一边柔声安慰她,一边施展轻功跃上围墙,在围墙和屋顶上如履平地,省去了在宫道里绕来绕去的时间,以直线距离用了最少的时间将她带到中宫门口。 ------------ 第七十二章 威胁皇后 中宫门口停着一辆奢华的马车,他抱她进了车厢,让她做好,掀起她的襦裙,解开她裤脚的系带,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棉裤挽到了膝盖上。 就见她一双原本白嫩无暇的小腿上,密密麻麻地全是针眼,有的针眼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着雪。 曲陌一边抽泣一边小声道:“有几根针断在了里边,得用磁石吸出来。” 说着,她忍着痛抬指封了自己腿上的血脉,好防止断在腿里的那些针随着血脉进入到心脏里,若是那些针进到心脏,她就死定了。 秋宛尘打开她的药箱,从里边找出一块黑色的磁石,放在她的小腿上,极其缓慢地移动着。 至少一盏茶的时间以后,他这才反手亮出磁石的底端,只见乌黑的磁石底端,粘着十几枚亮晶晶的断针。 曲陌声音虚弱地说:“药箱里有个珐琅盒子,你帮我拿出来,那里边有上好的外伤药膏。” 秋宛尘从药箱里找出她说的那个珐琅盒子,旋开后,里边是一种淡青色的药膏,正在散发着一股子青草的香气。他又从她的药箱中找出一根棉签子,蘸了药膏,小心翼翼地帮她抹到伤口上。 她细细地吸着气,看着自己千疮百孔的小腿,一股委屈不禁又涌上心头,她委屈地咬住嘴唇,眼泪汪汪的样子楚楚可怜。 所幸她亲手配的药膏治疗外伤颇有疗效,淡青色的药膏抹到腿上之后,那种锥心之痛顿时缓解了许多。 “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她怯怯地望着他,他的表情很难看,她知道他在生气。 他收起药膏,抬手轻轻抚过她的冰冷的脸颊,望着她的时候,目光异样的柔和:“没关系,这只是小事。” “我只是想,以后师姊或许会进宫,若是能有个公主帮衬着,日子也许可以好过一点。”她不想解释的,可是忍不住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我知道!”他自责地叹息,撕下两块内衫,帮她将小腿上的伤口裹好,这件事不怪她,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他压根就不该留这些隐患给她。 她忧心忡忡地问:“你杀了公主的宫女和侍卫,皇上一定会很生气……” “不用理他!”秋宛尘冷声说着,大声道。“闪电,回府!” 车厢外响起马鞭抽打在马匹上的声音,不一会儿,马车缓缓地向宫外的方向驶去。 回到临江王府的时候,临江王夫妇得知曲陌竟然被公主折磨得差点废掉双腿,全都气得要死,临江王当下便带了儿子进宫理论去了。 秋宛尘将曲陌安置好,吩咐丫鬟好好照顾她,便也进了宫。 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自然是闹翻了天。 几乎所有有分量的人都聚集在了皇上的寝宫,吵得不可开交。 太后用龙头拐杖跺着地面,痛心疾首地怒斥皇上:“哀家不知道这天下到底是谁家的,那浔阳王即便功高震主,也没有道理在宫里大开杀戒,这里是皇宫,是皇上说了算的,不是他浔阳王说了算!你是不知道锦怡被吓成了什么样子,可怜见的……” 曲劲风冷笑着看着气得脸色煞白的太后:“依太后所言,我们家曲陌就只能由着公主随意欺凌了?太后妳可知道曲陌的腿被伤成了什么样子?她的腿差点被废掉,上边好几百个针孔,血淋淋的,膝盖都烂了。” 左相不以为意道:“一个小小的私生女儿罢了,也值得临江王爷动这么大的肝火,王爷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更何况小女儿家有些小小的争执是很正常的,受些小伤也不足为奇。” 曲劲风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私生女儿也是我曲劲风的女儿,是我的心头肉,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可以随意任人欺凌的!” 皇后说:“临江王将我暗夜王朝堂堂的公主殿下比做阿猫阿狗,是不是太过分了?不过是用针扎了几下,能有多大不了的伤?” 曲哲寒冷眼瞅着左相和皇后:“那依左相和皇后所言,什么样子的伤才是大伤?莫非左相认为缺条胳膊断条腿才能叫大伤吗?” “皇后娘娘久居深宫,对这等把戏倒是了若指掌,不然的话又怎么会知道几根针无法造成太严重的伤?”随着冰冷的嘲讽声,一个黑色的俊朗身影慢吞吞地从寝宫的大门外走了进来。 众人顿时收声,全部将目光汇聚到他的身上,每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都不一样。 秋宛尘缓步走进寝宫,俊朗的脸孔上尚自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浅笑,他目光淡若地一一将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过:“皇上,难得你今天刚刚清醒过来,寝宫里就这么热闹,想必是大家来给你庆祝来了。” 傲仲轩虚弱地咳嗽了几声,一脸的苦闷:“你瞧,你这次把祸惹大了,怎么好端端的会擅闯内宫杀掉锦怡公主身边所有的宫女和侍卫呢?” 秋宛尘却看都不看太后和左相,只是径自来到床榻旁边,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傲仲轩:“人,是我杀的,皇上打算怎么处置我?” 傲仲轩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朕相信你不是一个做事不经大脑的人,杀人总是会有正当的理由的,不过你总得告诉朕,你为什么要杀那些宫女和侍卫?” 秋宛尘冷冷一笑:“他们身为公主的宫女和侍卫,在公主为恶之时不知劝阻,反而助纣为虐,难道还不该杀吗?” 皇后插言道:“即便是这样,也自有宫规处置,轮不到你擅闯内宫,屠戮无辜!” “宫规?”秋宛尘漫不经心地看向她,突然哂然一笑,笑容中带着无尽的嘲讽。“等皇后娘娘想起宫规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女人怕是连命都没了。” 说着,他踩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向皇后,在距离皇后只剩下一步的时候停下脚步,笑吟吟地看着皇后道:“妳说,若是我现在杀了妳,再让皇上按照律法来处置我,是妳划算,还是我划算?” 皇后神情惊惧地向后退了几步,后背撞上一根立柱,她伸手指着他:“你……你这个疯子!” “怎么?皇后娘娘怕了?皇上在这里,太后在这里,就连左相都在这里,妳有这么多的靠山都在这里,妳怕什么?妳怕我会让妳跪在针板上打妳耳光吗?那皇后娘娘有没有想过,曲陌孤身一个人,身边没有任何依仗,被人强迫按跪在针板上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皇后娘娘要不要试试?当妳跪在针板上,还有人想毁掉妳容貌的时候,妳是不是也想把欺负妳的人都杀掉?” ------------ 第七十三章 辞官 皇后被他目光中透出的阴狠吓到,心悸地揪住胸口的衣襟,色厉内荏道:“滚开!竟敢威胁当朝国母,你不想活了吗?” “瞧,我只是同妳讲了几句话,既没让妳跪针板,又没威胁要毁妳的容,妳都恨不得要我死。” 太后气哼哼地说:“浔阳王,你未免也太骄狂了些,你擅闯内宫,杀了锦怡公主身边所有的宫女和侍卫,本就犯了国法,皇上还处置不了你了吗?” 秋宛尘不在意地说:“我没说皇上处置不了我,只是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我特别不喜欢别人威胁我的生命安全,不管那个人是谁。” 太后被他毫不留情地驳了面子,不由得脸色惨白地说:“你……你这是威胁哀家了?” 秋宛尘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太后以为这是威胁,那就算是吧。” “皇上!”太后蓦地扭脸看向傲仲轩。“秋宛尘目无法纪,擅闯内宫,滥杀无辜,恐吓皇后,威胁哀家,你就眼睁睁地看着?” 傲仲轩好笑地回望着太后:“那依太后之意,朕该怎么办?是锦怡无缘无故地叫了曲陌去欺负人家,如今踢到了铁板,闯了祸,自己搞不定了就想让朕给她擦屁股?” 太后脸色铁青道:“但锦怡怎么说也是你妹妹,是公主!” “但秋宛尘是三公之首,曾经的大将军王,没有他就没有我暗夜王朝,对我暗夜王朝来说,他拥有不世的功勋,先皇在位之时便曾经赏赐过他免死金牌。”傲仲轩此时虽是大病初愈,但脑筋却一点都不糊涂,只是三言两语,便让太后等人明白了他的心思。 他是绝对不会动秋宛尘的! 秋宛尘笑道:“皇上也不必为难了,不就是公主丢了面子,想找回场子吗?臣也不为难你,免死金牌在这里,臣将牠还给皇上。还有,臣就此辞掉所有的官职,等过了年臣就搬家,不过若是皇上现在就想收回臣的王府,臣现在就回去张罗搬家的事。” 傲仲轩定定地望着秋宛尘,攸地一笑:“浔阳王也太小题大做了,这么一点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值得辞官吗?朕知道曲陌受了委屈,朕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还不行吗?” “不必了,曲陌人小福薄,受不起。”秋宛尘不客气地说着,丢下一块免死金牌,转身就走。“王爷,哲寒,咱们走!” 秋宛尘和曲家父子离开皇上的寝宫之后,寝宫中顿时好像炸了锅一般。 太后恼怒地骂道:“皇上,你怎么变得如此懦弱?竟然被一个臣子欺侮!” “哼!”傲仲轩不以为然地钻进被窝里躺下。“好了,太后,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今天秋宛尘没有杀了锦怡,已经给尽了皇家面子,做人不要太得寸进尺,不然报应来了谁都挡不住。” 曲陌坐在床上,一脸担忧地望着窗外,秋宛尘已经离开许久了,如今还没回来,她真是担心得要死。 她知道他位高权重,武功卓绝,但是这一次他实在是太鲁莽了,擅闯内宫,杀了公主的宫女和侍卫,这样的罪名,无论是在哪朝哪代,都是会砍头的。 “曲陌,别担心,他们会没事的。”临江王妃坐在床畔,爱怜地握着她的手。“瞧妳的手,怎么这么冷?来人,拿手炉来。” 丫鬟手脚麻利地送来一个手工精制的楠木手炉,让曲陌抱在手中。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不听宛尘的话,一定要跟那个宫女走,也不会给家里惹来这么大的麻烦。”曲陌自责地说着,眼圈忍不住红起来。 刚刚爹爹看了她的伤处,气得几乎犯了心疾,药都没吃就带了哥哥进宫说去给她讨公道。 王妃安慰道:“真是个傻丫头,那锦怡公主一心想嫁给宛尘,从妳到京城的那天开始,就将妳当成眼中钉了,就算没有今天这事,日后也会生出别的事来为难妳,早晚都是要翻脸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她虽然是公主,想动别人容易,但是想动咱们,却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曲陌感激地看着王妃:“母亲,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您都不恨我娘吗?” “没有妳娘,我说不定早就死了,哪里还能有机会坐在这里同妳讲话?”王妃笑吟吟地说着,脸上闪过一抹哀色。“我自小身子不好,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妳爹,生下妳哥哥之后,便彻底病倒了,无法再服侍妳爹。妳爹是个好人。虽然与我无情,却愿意尽心尽力地照顾我,后来,他遍请天下名医为我治病,才认识了妳娘。” “妳娘不忍心破坏我和妳爹的生活,给我治好病之后便要离开,都是妳爹那个老不羞的,知道妳娘要走,便急了,才占了妳娘的身子,强行把她留下。其实那个时候,我也吃过醋,可是后来,妳爹为了救驾,身中奇毒,妳娘救了妳爹之后便走了。从那时起,我就觉得自己对不起妳娘。” “母亲……”曲陌无语地看着王妃,不知道此时自己可以说些什么?这样的女人才应该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吧? 温柔,贤惠,一切以夫为尊,为了自己深爱的丈夫,什么样的委屈都愿意受,哪怕知道丈夫心中所爱的是另一个女人。 忽然,她有些恐惧,若是有一天秋宛尘再次爱上了别的女人,她会不会像母亲一般大度? 她不知道,她完全没有答案。 或许她是爱秋宛尘的,但她却不想爱得如此可怜。 “王爷回来了!”门外响起小丫鬟的报信声。 王妃赶紧起身迎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将秋宛尘等人迎了进来,神情有些紧张地问:“事情到底怎么样了?皇上说什么了?” 曲哲寒很随意地挑了把椅子坐下,不以为然地说:“我们都辞官了!” “什么?”王妃吃了一惊。“辞官?这么严重?皇上准了?” “皇上不准又能怎样?总不能因为妹妹的事跟太后翻脸。”曲哲寒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等过了年就让人收拾东西,咱们搬家,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娘,您想去哪儿住?南方还是北方?明天我就打发人去买宅子!” 王妃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看向自己的夫君:“王爷,真的要搬家吗?” “呵……”曲劲风裂开嘴角笑笑,一脸的淡漠。“叫妳收拾东西收拾便是,反正家里东西多,慢慢收拾,不着急。” 秋宛尘则不紧不慢地将大氅脱下来丢给丫鬟,然后坐到床畔,爱怜地望着曲陌自责的小模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孔:“做什么这副表情?伤口还很痛吗?” ------------ 第七十四章 算你狠 “对不起……”曲陌咬着嘴唇,内疚地开口。“我不知道会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这只是小事,不要放在心上。”秋宛尘忍不住凑过去,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啄。 “哼——”曲劲风在旁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小子,你也注意点,当着老夫的面你就敢对我女儿无礼!” 曲陌的脸刷的一下布上了一层红云,她怨怼地瞪了秋宛尘一眼,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用被子藏起来。 这个家伙,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你个老不羞的,人家小两口卿卿我我,又碍着你什么了?自己的女儿也捉弄,不要脸!”王妃走过去,拽了曲劲风的胳膊将他拉了出去。 曲劲风一脸的不高兴,大声道:“那小子还没娶我女儿过门呢……” 王妃没好气地呵斥道:“闭嘴!” 曲劲风不敢再说话了,不一会儿,夫妻二人的脚步声便渐行渐远了。 秋宛尘定定地望着一脸自在的曲哲寒,平心静气地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曲哲寒十分诚恳地回望着他:“这里好像是我家,而这个房间是我妹妹的房间!” 秋宛尘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我不介意带曲陌去我的房间住!” 这一次曲哲寒十分速度地站起来,冲他挑起右手的大拇指:“算你狠!” 曲陌不依地轻轻捶了他胸膛一下,满脸通红地说:“你都胡说些什么呀?我都没脸见人了!” 秋宛尘却不以为意地展臂将她拥进怀中。 曲陌吃惊地发现,他的身子竟然在发抖。 她的喉咙顿时便有些酸酸的,他一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如今竟然会怕成这样,都是为了她。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今天若是他没有跟在她的身后,他不知道她还要受到锦怡公主多少折磨。 他就不该放她独自去见公主,他明知道锦怡公主心狠手辣,却只是为了让她领教公主的厉害便由了她,简直是太失策了。 他当时就该不由分说带她回来,就算她生他的气,就算她怨他,就算她同他吵架,他也不想她受到这样的伤害。 “都是我不好!”曲陌在他怀中喃喃地自责。“我以后都不会再这么鲁莽,以后只要你不要我做的事,我就不会去做。” 他讶然,抬指勾起她的下巴,轻啄着她花瓣般柔嫩的唇瓣:“那我们一言为定。” 因为曲陌的膝盖受伤,整夜都疼得睡不着,最后只得吃了一些安神的药物,才能勉强入睡。 第二天,她早早地便睁开眼睛,然后便在一团漆黑中看到一双充满怨怼的眸子,眸子很亮,似暗夜中墨黑的古井,在反射着星光。 她的脸蓦地一红,声音沙哑地说:“你……是没睡还是刚睡醒?” “没睡!”他一夜未眠,只是这样在一片漆黑中看着她,竟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夜。 天知道他有多恨锦怡公主,这样的夜晚,他本该同她颠鸾倒凤,共赴巫山,却因为公主害她受伤,她膝盖上的伤。虽然只是被针刺到,但是受伤的面积实在太大,至少十天半个月才能痊愈,他舍不得她受苦,便只能将身体里的欲望全都压制起来。 “怎么不睡呢?”她忍不住抬起手来,在一片漆黑中覆上他的下颌,他的下巴上有短短的胡茬,刺在她白嫩的手心上,微痒。 她一直都对他的胡子有强烈的好奇心。 他捉住他的小手,放在唇边轻吻着她的指尖:“妳想去哪里住?南方?还是北方?” 她突然红了脸,讷讷地说:“有你的地方,哪里都好!” 他望着她的眸色突地变得一片幽深,翻了个身,正待覆上她柔软的身子好好地享受一会儿软玉温香,却听外边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他不悦地皱起眉头,紧接着便听到门外有咚咚咚的敲门声:“宛尘,快起来,出事了!” 是曲哲寒的声音。 他低声咒骂着离开曲陌柔软的身子,下了床,披了棉衫点燃一只蜡烛,这才打开房门,一脸不耐地瞪着门口的曲哲寒:“才四更天,你跑来干吗?” 就见曲哲寒一脸严肃地瞪着他,压低了嗓音道:“刚刚皇上派了崔九来送信,说锦怡公主被柳惠娘夜袭,在脸上刻了字,左脸一个‘恶’字,右脸一个‘妇’字,额头上还刻了一只蝎子。现在宫里都翻了天了,皇上让咱俩进宫呢。” “是师姊!”曲陌听到二人的谈话,一下子就想到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只有柳惠娘一个,赶忙披了衣裳下了床,强忍着膝盖上的痛楚,一瘸一拐地下了床。 “乖,别急!”秋宛尘担心她的膝盖,赶忙将她打横抱起,塞回到被窝里,用被子严严实实地捂住。 曲陌抓住秋宛尘的胳膊连声道:“肯定是她知道我被公主欺负,特地帮我找公主算账的。师姊还在京城,师姊没有离开,宛尘,你一定要帮我把师姊找到……” 秋宛尘柔声安慰她:“现在妳师姊压根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找也无从找起,不过妳放心,我早晚会帮妳找到她,到时候绝对不会再让她随便玩失踪。” 曲陌满脸担忧地说:“也不知道师姊自己一个人在外边过得好不好。” 秋宛尘不以为然地说:“好了,妳就别担心她了,她那么大个人,武功又那么高,妳还担心她出事啊?” “秋宛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曲陌马上不高兴地瞪着他。“她是我师姊,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担心她有什么不对吗?” 她突如其来的不可理喻让秋宛尘顿时头疼起来,但他又舍不得凶她,只好陪着笑脸道:“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我现在就去安排人手出去找她还不行?” “哼,这还差不多!”曲陌的火气这才消了一点点,不过仍是冷冷地睨着他。“反正无论如何,也不准让宫里的人抓到我师姊!他们敢伤我师姊一根寒毛,我就跟他们拼了!” 她只是不想杀人,却并非不会杀人。 秋宛尘无奈地摇着头,起身穿好衣裳,拿了大氅披上身,然后和曲哲寒一起走出去。 直到走出远门,曲哲寒才一脸同情地问道:“你不会是真打算去找柳惠娘吧?” 秋宛尘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像白痴吗?那女人神出鬼没的,在皇上身边出入了七年都没人发现她的存在,就凭府里这些侍卫有可能找到她吗?” “那你还答应曲陌?” “我只是答应她而已,又没跟她保证一定会找到人。” “你真是太无耻了!”曲哲寒忍不住鄙视了他一下。 秋宛尘无所谓地说:“这只是权宜之计,不过我早晚会找出那女人。” ------------ 第七十五章 落花有意 曲哲寒想了想,开口道:“那咱们还进宫吗?崔九正等着咱们呢。” 秋宛尘白了他一眼:“咱们都辞官了,还进宫干吗?在外边吹会儿风,一会儿再睡一觉。” 曲哲寒无语地看了他几眼,抬步默默地向前院走去。 秋宛尘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大步回到曲陌的房间。 曲陌正坐在床上焦急地等着他,看到他回来,赶忙出声问道:“怎么样?你派人去找师姊了吗?” “我已经吩咐了闪风,妳就放心吧。”他一点也不心虚地说着谎话,对于柳惠娘,他有种异样的排斥。 他讨厌那女人长了一张同雪衣一模一样的脸孔。 曲陌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怯怯地望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刚刚对你太凶了!” 他脱掉衣衫,躺回到床上,将她紧紧地拥进怀中,调笑道:“既然知道妳对我太凶,那妳打算怎么补偿我?” “我……”她涨红了脸,低声道。“我受伤了!” “妳的膝盖受伤了,但是手却没受伤啊……”他邪邪地在被子里捉住她的小手,并且拉着她的小手往身下探去。 “呀——”她发觉到自己的手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庞然大物,低呼着叫出声,满脸通红地想要将手撤回来,但他却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她。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便是除夕。 锦怡公主自从被柳惠娘夜袭之后,便深居简出,再也没有出过门。 太后命人四处抓捕柳惠娘,结果自然是连个毛都抓不到。 太后恼羞成怒之后竟然迁怒到曲陌身上,派了御林军来临江王府抓曲陌,结果却是,秋宛尘自己一个人拿着把剑站到大门口,御林军们便集体撤退了。 皇上接连宣了秋宛尘好几次,秋宛尘都不理他,皇上也只好放弃了。 曲陌的腿伤渐渐地好了,至少可以慢慢地走路了,她偷偷地把阎仇请到家中,将自己亲手调制的伤药交给阎仇,让阎仇拿给公主用,免得脸上真的落下疤。 她不想把仇结死了。 听阎仇说,公主用了伤药之后,恢复效果还不错,至少不至于破相。 秋宛尘和秋若卿的爹娘过世以后,这对兄妹年年都在临江王府过年,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自从知道曲陌是曲哲寒同父异母的亲妹妹,秋若卿对曲陌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简直亲切得不像话,甚至有些讨好的意味。 曲陌一向性子淡然,最不喜与人计较,看到秋若卿这么卖力地讨好自己,自然不再与她计较以前的事。 吃年夜饭的时候,秋若卿紧挨着曲哲寒坐,不停地给曲哲寒倒酒夹菜,搞得曲哲寒头上直冒冷汗,若非今天这顿饭是年夜饭,搞不好他早就溜了。 曲陌冷眼旁观着,看到落花有意,流水却无情,心下忍不住有些可怜秋若卿。 临江王夫妇许是太过疼爱曲陌,就连曲陌那两个师侄雪饶和楚楚也得以同他们一桌吃饭,两个小丫头十分机灵,嘴巴又甜,几句话下来,便将临江王夫妇哄得开怀大笑。 热闹的一顿年夜饭结束,一家人打起了雀牌,曲陌从未打过雀牌,不会打,秋宛尘便搬了凳子坐在她身边帮她看牌。 将近子时,外边响起了稀稀落落的炮竹声。 众人也收起了牌桌,全都穿得暖暖的走出房间,去看家丁放炮仗和焰火。 今年的临江王府买了许多的炮仗和焰火,各种焰火飞上天空,如百花绽放,绚丽多姿。 曲陌站在廊下的台阶上,仰视着黑暗的天空中那些绚丽的颜色,有些出神。 有人站到了她的身后,打开身上的大氅,将她整个人包进怀中,搂着娇小的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曲陌,今年有妳陪我,真好!” 她莞尔,抬起小手,握住他交握在她身前的双手,细嫩的手指,滑进他的指间,与他十指紧扣。 他惊喜地瞪大眼睛,然后露出满足的笑容。 她忽然看到兄长的身影,那一抹俊朗,带着无尽的孤独与寂寞,悄然消失在院门口。 过了一会儿,秋若卿跑来:“哥,曲姊姊,你们有没有看到寒哥哥?” 曲陌刚想告诉她曲哲寒已经离开了,秋宛尘却已经在她耳边开口道:“没有!” 在他讲话的时候,还用力地捏了捏她的小手。 秋若卿顿时露出失望的神情,泫然若泣的模样好不惹人怜爱。 炮竹声渐渐小了,天上也不再绽开五彩的焰火。 天地忽然间就冷清了下来。 秋宛尘松开曲陌,转而拉住她的手:“妳爹娘要休息了,咱们回去守岁!” 秋宛尘带了曲陌回房间,不过回的却是曲陌的房间,只因他那里都是小厮,家里只有很少的十几名丫鬟,平常都是服侍秋若卿的,年关底下他一时半刻的也没有办法帮她变些信得过的丫鬟出来服侍她,干脆就在她的房间里安心地住了下来。 她坐在桌子旁边,桌子上铺着一方洁白的帕子,她一颗一颗地将瓜子捏开,然后将白胖的瓜子仁放到帕子上。 正在燃烧的红蜡烛,橘色的火焰跳动着,映着她清秀的脸庞,认真而迷人。 这是第一个没有娘和师姊在她身边的新年。虽然此时她的身边有他,有爹爹,有母亲,还有哥哥,但她却欢喜不起来。 她是一个极其恋旧的人,最不喜欢的便是改变。 “在想妳师姊吗?”温润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秋宛尘刚刚在她的丫鬟的服侍下洗了把脸,此时有些神清气爽。 她被他的声音吓到,身子很明显地轻颤了一下。 他有些讶异,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怎么胆子这么小?这样也能吓到。” 她用手捂着心口,没好气地扭脸瞥了他一眼:“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对不起!”他说着,凑过去偷香,然后扯了凳子过来,挨得近近的坐到她身边。“我只是想让妳知道,妳的身边还有我!” 他牵起她的手,将她尖尖的手指凑到自己的唇边轻吻。 她看着他,突然又有些失神。 仿佛在她那些关于前世的梦中,从未听他同自己说过这三个字,他是那样的傲气,那样傲气的他又怎会心甘情愿地同别人道歉? 他看到手帕上那些白胖的瓜子仁,眸色攸地变得有些黝深,已经许久,他没有办法在她身上见到她像雪衣的一面。 今天,他终于再次见到了。 他还记得,雪衣最喜欢这样帮他剥瓜子,只因为前世的他,懒得出奇,他喜欢吃瓜子仁,却不喜欢一颗一颗的嗑开,于是雪衣便总是会在冬天的时候,一颗一颗地将瓜子捏开,然后将白胖饱满的瓜子仁放到帕子上,好让他可以一口吃下去。 ------------ 第七十六章 红绡帐暖 “你今天喝了好多酒,还是去床上躺一会儿吧。”她闻到他身上有浓重的酒味,看到他的脸红红的,忍不住劝他。 他却只是笑:“没关系的,我不睏,今天是除夕夜,我陪妳守岁。” 她伸手拈了一颗酸溜溜的梅子干,递到他的唇边:“吃颗梅子醒醒酒吧。” 他启开双唇,将梅子连同她的手指一同含进他的嘴里,眼神直直地望着她,气氛有些暧昧。 她猛地缩回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拿出帕子擦手。 “生气了?”他笑着问,伸手勾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你让我下去。”她不依地在他怀里挣扎。“让丫鬟们看见成什么样子?” “不会有丫鬟看见的,我把丫鬟们都打发走了……”他早就存着这样的心思,所以盥洗完,就吩咐丫鬟们自行去消遣了。 听了他的话,她本能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懊恼地闭上嘴巴,一脸怨怼地瞪着他。 他轻笑出声,拿起桌子上的那方帕子,将她刚刚剥好的一堆瓜子仁一口气倒进嘴里,忽然将唇凑到她的唇边,在她的惊讶中,竟将他口中的瓜子仁全部哺入她的樱桃小口之中。 她本能地发出一声嘤咛,身子柔软无力地瘫在他的怀抱中,一双盈盈秀目望着他漆黑的眸子,心下懊恼得要命。 这个家伙,总是喜欢这样恶劣地逗弄她。 前世如此,今生依旧如此…… 他闻到她身上的玫瑰香,其中还夹杂着一抹淡淡的兰草香气,这香味搅得他心猿意马,他忍不住便抱着她站起身,大步向床榻的方向走去。 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不禁有些无力地提醒他:“还要守岁呢……” “我们到床上去守岁,也是一样的!”他霸道地说着,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床榻上,顺手放下床帏。 红绡帐暖,春情无限。 桌上,大红色的蜡烛燃着,一颗又一颗烛泪淌下来,挂在烛身上,有些斑驳。 一夜,烛光未灭。 转天醒来时,已是中午时分。 身边空荡荡的,已经没了人。 曲陌睁开眼睛,发了一会儿呆,懒懒地坐了起来,只觉得全身上下都酸涩难当。 脸上有些微微的发烫,每一次同他欢好,她都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她觉得羞耻。 她不喜欢这样。 可是每一次,她都无法拒绝他。 就像梦里的雪衣,每一次都无法拒绝她的王。 说起来,她有好几日没有梦到雪衣了,没有梦到雪衣,也没有梦到龙行云,那个霸道至极的男子。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竟有淡淡的失落。 突然,床帏被人掀起来,一束阳光射了进来,将她吓了一跳。 “小姐,妳醒了?!”颂雪一脸焦急地开口。“快,快起来梳妆,崔公公来传旨,叫妳去接旨呢。” “什么?”她愣了一下。“崔公公?” “就是宫里的太监总管,贴身服侍皇上的崔九崔公公。”颂雪手忙脚乱地把她从床上扶了下来,大呼小叫地招呼着小丫鬟给她端洗脸水来。 老天,她突然想起来了,今天是大年初一,她竟然还在睡懒觉,忍不住也慌起来,紧张地问:“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午时初了。” “什么?”曲陌急道。“那妳怎么不来叫我起床呢?” 平时赖床也就算了,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她这个时候还赖床,不知爹爹和母亲会怎样看她。 “还不是姑爷,一早吩咐我们,说除非妳自己醒过来,不然的话不许我们打扰妳。” “姑爷?”曲陌忍不住多看了颂雪一眼。“怎么突然间换了称呼?” 颂雪笑道:“是姑爷让咱们换的称呼,咱们家王爷也是王爷,秋王爷也是王爷,老是王爷来王爷去的,怕奴婢们叫混了。” 曲陌本能地有些脸红:“真是不知道妳们到底是谁家的丫鬟,怎么这么听他的?” “小姐不知道吗?姑爷从小是在咱们王府长大的,在咱们王府就是半个主子。而且姑爷可能干了,深得皇上的信任,好多事,就连咱们王爷都听他的。”颂雪一边说着八卦,一边服侍她洗脸梳妆。 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颂雪手脚灵巧地给自己戴上那副假头套:“那秋宛尘现在去哪儿了?” “听说和咱们家世子爷一同进宫给皇上拜年去了。” 听颂雪提及皇上,曲陌又是一声叹息,皇上得了相思病,若是找不到师姊,怕是这条命会保不住。 梳妆完毕,她在丫鬟的陪同下,来到前院的正房。 临江王夫妇正陪着崔九聊天,看到她进来,崔九站起身:“曲小姐可算来了!” 曲陌满脸通红地说:“曲陌无状,害公公久等,公公莫怪!” 崔九笑道:“是杂家心急,想早早地来跟王爷讨个赏,才这么急吼吼地过来了,与曲小姐无关,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多谢公公不怪罪!”曲陌礼节周全地施礼。“今天是大年初一,曲陌给公公拜年,望公公吉祥如意。” “不敢当不敢当,小姐莫要多礼,杂家当不起,杂家现在要宣读圣旨了,皇上有旨,曲小姐膝盖有伤,可以不跪。” 崔九说着徐徐地打开了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临江王之如夫人柳氏婉儿,温柔娴淑,德才兼备,一生救死扶伤,功在社稷,为大义而奋不顾身,特追封为贤德妃,尸骨可迁入曲氏一族祖坟,其女曲陌,救驾有功,封阳平郡主,享三品俸禄,赏黄金千两,钦此——” 曲陌蓦地扬起头,呆呆地看着面前宣读圣旨的大太监,激动得不知所措。 她知道娘这辈子最遗憾的便是没有名分,死后尸骨不能进入曲氏宗祠,而这道圣旨,无疑是让娘在天之灵安心。 “陌儿,快谢恩啊!”一旁,王妃小声地提醒她。 她回过神,猛地双膝跪倒,将重重的一个头磕到了地上,哽咽道:“谢主隆恩!” “快请起快请起……”崔九上前,将圣旨双手递给曲劲风,笑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曲小姐封了郡主,王爷可要摆酒请客才行。” 曲劲风一脸阴沉地看着崔九:“崔公公,敢问皇上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啊?我和寒儿可是都已经辞官了,皇上这张圣旨我可不敢接啊。” 崔九陪着笑脸道:“王爷可真会说笑,您劳苦功高的,皇上怎么能批准让您辞官呢?跟您说实话,皇上压根就没把您和世子爷辞官那事当真,皇上说了,等他身子好些了,还得来府上讨杯喜酒喝呢?浔阳王和令千金的婚事差不多也该办了,皇上还打算随个大份子呢。” 曲劲风眯着眼睛瞅着崔九那张笑脸:“照你这么说,这张圣旨,老夫还非得接下不可了?” “那当然了,曲小姐认祖归宗,这可是大事。” ------------ 第七十七章 认祖归宗 曲劲风冷哼了一声,却忽然露出笑脸:“那么正月初十,小王摆酒请客,到时候给公公发帖子,公公届时必须赏光!” 管家妈妈不声不响地用托盘托了银票过来,王妃拿了银票,走过来塞进崔九的手中:“崔公公辛苦了,吃了饭再回宫复命吧。” “多谢王妃美意,只是皇上还等着奴才回宫服侍他呢?奴才不敢耽搁时间。”崔九也不客气,将王妃递给他的银票不着痕迹地塞进袖筒里,然后客气地告辞。 崔九前脚离开,秋宛尘和曲哲寒后脚走了进来。 曲劲风笑眯了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和未来的女婿:“你们两个一大早的便进了宫,就是为了求这张圣旨?” 秋宛尘笑道:“折腾了皇上那么多天,总得给他找个台阶下。” 听了爹爹的质问,曲陌的心攸地一动,不禁抬眸看向秋宛尘,却见秋宛尘正含笑向她走来:“吃了早饭没?” 曲陌抿着嘴唇摇摇头,便听到曲哲寒得意洋洋的声音。 “妹妹回家认祖归宗,当然要风风光光的才行,不然以后出门岂不是被人瞧不起?” 曲陌感激地冲兄长施了一个礼:“哥哥,多谢你的成全!” “自家兄妹,这是小意思。”曲哲寒无所谓的一挥手。“爹,我这次是不是又立了一功?” 曲劲风满意地点点头:“算你小子机灵,我已经决定了,初十那天摆酒请客,你赶紧去操持这件事吧。” “没问题!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曲哲寒顿时拍着胸脯大包大揽的。 王妃旁边开口问道:“那咱们还搬不搬家啊?” 曲劲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搬什么家啊?宛尘一旦辞官,三个月内必起战事!皇上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让咱们辞官?他不过是配合咱们吓唬左相那伙人罢了。” 王妃气呼呼地掐了他一把:“那你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你们这些男人的花花肠子我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秋宛尘牵了曲陌的手向外走去,顺口吩咐跟在一旁的颂雪:“去厨房给妳家小姐盛碗鸡丝白粥过来。” 颂雪赶忙小跑着去了厨房。 曲陌见身边没有旁人了,忍不住开口问道:“是你的主意还是哥哥的主意?” 秋宛尘笑道:“是我的主意,也是你哥的主意,本来早就想请皇上下圣旨的,没想到中间出了妳师姊的事,才一直耽误到现在。” 听他提及师姊,曲陌的情绪顿时低沉下去,不知道师姊现在在哪里,是不是正在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度过这个新年。 秋宛尘察觉到她的失落,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小手,安慰道:“放心,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帮妳将她找出来。” 曲陌无语地笑笑:“你觉得,以我师姊的脾气,进了宫,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局?” 秋宛尘闷闷地说:“皇上会保护她的!” “皇上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除非从此以后,宫里除了师姊再无一个嫔妃,否则,师姊总会遭人嫉恨。”曲陌娓娓地说着,最后长叹了一口气。“说句实话,我是不赞成师姊进宫的,不然的话,当初也不会……” 她突然闭上嘴巴,没有继续说下去。 秋宛尘却了然道:“不然的话,妳当初也不会想撮合我和她,对吗?” 曲陌低下头,如今想来,这实在是她的一厢情愿,师姊和皇上七年的感情,又怎么是她可以随随便便就能拆得散的? 纵使现在师姊离开了皇上,恐怕这一生,在师姊心里,也不会有人能代替皇上在她心中的位置。 师姊总是说她和娘傻,其实,真正傻的那个人是师姊才对。 回到她的房间,他脱掉身上的朝服,换了居家的长袍,然后走进净房去盥洗。 颂雪送了一碗鸡丝白粥进来,同时还有一碟小咸菜,曲陌也确实有些饿了,坐在桌边慢慢地将粥吃了。 秋宛尘盥洗完,走进来问:“头上的伤药换了吗?” 她摇摇头。 秋宛尘赶忙吩咐丫鬟去打热水,然后帮她拆下头上的白布,用热毛巾帮她将头上的伤药擦掉,然后帮她换上新的伤药,又小心翼翼地用白布将她的头包裹起来。 “妳头上的包已经消了肿,可能快好了。”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心中充满了愧疚。 “是吗?”她抬手,摸摸后脑勺的那个肿包,果然比从前小了不少,于是笑道。“淤血快要散没了。” 他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看着镜子里的她清秀的容颜,沉声道:“真的不想在妳娘百日之内和我成亲吗?” 曲陌听他突然提及这样一个严肃的话题,不禁身子一僵,她回视着他认真的眸子,忍不住勾动唇角,扯出一抹苦笑:“别逼我好吗?” 秋宛尘也露出一抹苦笑,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一念之差竟然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他知道,曲陌不是不爱他,只是对他没信心。 可是?一想到三年之期,他就觉得恐惧,他不知道三年时间会生出多少事。 正月初十那一天,临江王府大摆筵席,庆贺曲陌认祖归宗,曲劲风在朝中人缘还算不错,再加上儿子也年轻有为,不少人都前来道贺。 曲劲风和曲哲寒这父子二人在前院接待男客,王妃和曲陌就在后院接待女客。 秋宛尘和秋若卿这对兄妹也在帮忙,一个在前院帮忙,一个在后院帮忙。 秋若卿很显然经常参加这样的活动,游刃有余地帮王妃招呼着客人,与那些相熟的千金小姐们谈天说地。 至于曲陌,她虽然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合,但她在梦中拥有了前世的记忆,前世的她,可是王后,礼仪方面的事情对她来讲也并非什么难事。 几乎每一位贵妇来了之后都会夸赞她一番,不是夸她漂亮就是夸她秀气,要么就是夸赞王妃有福气,得了这么懂事的女儿,总之各种各样的客套话,听在曲陌的耳朵里,几乎听得她的耳朵里长了茧子。 终于,来的客人陆续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相熟的聚集在了一起聊天看戏。 临江王府的后花园中有一个小小的戏园子。 曲劲风特地请了京城最著名的戏班子来唱戏,戏台子上锣鼓喧天的,热闹非凡。 “曲姊姊,妳来,她们都想认识妳。”秋若卿跑到曲陌的身边,抓着曲陌的手,对临江王妃道。“王妃,我借曲姊姊用一下。” 临江王妃笑吟吟地挥了挥手:“去吧!陪着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聊天,妳曲姊姊都快闷死了。” 秋若卿带着曲陌来到观戏台的另一侧,这边是一群年轻的千金小姐,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正在对戏台上的英俊小生指手划脚。 ------------ 第七十八章 欺人太甚 “来来来,我给妳们介绍,这位就是今天的主角,曲姊姊。”秋若卿说着,伸手指着那些千金小姐介绍道。“她是黎艳艳,她爹是户部尚书,她叫梅英,她爷爷是安西大将军,还有她,她叫何秀仪,她爹是礼部侍郎,她们几个都是我的好姐妹。” 却见这三位千金小姐全都用一种仇视的目光打量着曲陌,良久,黎艳艳开口道:“我还当阳平郡主是什么艳冠京华的美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秋若卿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这可是**裸的挑衅。 她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曲陌柔柔的一笑:“黎小姐说得极是,曲陌本就是姿色平庸之辈,哪里比得上黎小姐美艳动人?” 黎艳艳顿时倨傲地扬起下巴。 就听梅英不屑地发出一声冷哼:“果然是私生女的出身,卑贱得很,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妳还有自知之明。” 何秀仪也冷笑这开口道:“既然知道妳自己姿色平庸,没事就少勾引浔阳王,王爷乃天人之姿,岂是妳这种姿色平庸的私生女配得上的?可不要污了王爷的名头……” “喂,妳们几个够了,妳们若是再欺负曲姊姊,当心我翻脸!”秋若卿听到她们三个竟然这样公然侮辱曲陌,不禁赶忙替曲陌出头。 她可知道曲哲寒到底有多疼爱曲陌这个妹妹,若是叫曲哲寒知道,是自己带了曲陌过来受辱,怕是不会饶了自己。 “若卿……”梅英笑吟吟地唤着秋若卿的名字。“咱们是姐妹,才好心提醒妳的,妳身份贵胄,可是一定要少同这样出身的人打交道,不然的话,会让人嘲笑妳自贬身价的。” “妳们还是少说几句吧。”一个稍显刻薄的声音响了起来,说话的是一个身穿孔雀翎大氅的的妙龄女子,该女子生得眉目如画,异常美艳,她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曲陌,只从眼神中透出一抹鄙夷。 新加入的这个女子名叫南宫飞影,是左相南宫清风的第九个女儿,虽是庶出,却深得南宫清风的喜爱。 南宫飞影淡漠地瞥了曲陌一眼,很显然没把她当回事,只是脸上多出了几抹鄙夷:“妳们可别小看这位阳平郡主,她身后可还是有高手呢?妳们可千万要小心了,不要让人半夜摸到房间里去把妳们的脸给划花了。” 众女子纷纷咋舌望着曲陌:“倒是真没看出来,她竟然这么狠毒。” 秋若卿气愤地出言为曲陌讲话:“喂,南宫飞影,妳怎么可以颠倒是非呢?那件事明明是锦怡公主骗了陌儿姊姊去欺负,还让她跪针板,才惹恼我哥的。还有锦怡公主脸被划花的那件事跟陌儿没有关系,是陌儿姊姊的师姊做的,又不是陌儿姊姊指使的。” 南宫飞影不紧不慢地说:“秋姑娘,就算妳说的都是真的,是我们冤枉了她,那么她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和浔阳王睡在一起总是事实吧?妳还是好好劝劝浔阳王吧!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与妓女何异?还是不要也罢。” 众家女子顿时面露诧异:“她还没嫁呢吧?怎么就跟浔阳王睡了?” “难怪浔阳王处处维护她,我听说前些日子锦怡公主不过是想请曲小姐去聊聊天,浔阳王就以为曲小姐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不止擅闯内宫,还将公主殿下的宫女和侍卫屠戮贻尽。我还在奇怪,浔阳王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动这么大的肝火,原来是为了枕边人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又没和浔阳王成亲,怎么可以这么不知羞耻呢?” “就是说嘛,还有脸认祖归宗,简直就是不知所谓,临江王的脸都叫她丢尽了。” “怕是浔阳王压根就没打算娶她,通常咱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未娶妻的男子通常都会找几个通房的丫鬟养在屋子里,依我看浔阳王也只是把她当成了通房的丫鬟而已,不然的话又怎么会不肯娶她?” 曲陌被这些年轻女子左一句右一句的嘲讽,只觉得满脸通红,气怒交加,一双粉拳捏得紧紧的,浑身都在发抖,但她仍然忍耐着,不想和这些女子一般见识。 一只温润的小手突然伸过来,握住她一只拳头,随即响起一个笑吟吟的声音:“郡主,妳这镯子真好看,是南陵进贡的紫玉吧?这样成色的紫玉可真是罕见!” 曲陌讶异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身边对自己一脸笑意的女孩,不解这女孩为何选在这样一个尴尬的时候同自己讲话。 却见那女孩调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口中不停地说道:“听说去年南陵一共进贡了两只玻璃地的紫玉镯子,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戴在身上冬暖夏凉,而且还可美容养颜,皇上送给太后一只,另一只赏给了浔阳王,便是妳手上这只吧?” 那女孩抓着曲陌的手腕,将她腕上一只晶莹剔透的紫玉镯子亮了出来。 一时间,那些千金小姐们变得鸦雀无声。 南陵的紫玉做成的饰物在京城一向都是有价无市的宝物,就算是有钱都买不到,这些千金小姐们自然眼红的紧。 曲陌对这等饰品的行市并不了解,但是因为在梦中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对于玉料却有了一定的了解。南陵一向盛产美玉,但是通常以翠色玉和无色玉为多,紫玉甚少,而且根据种水,极品的玉料尤其难得。 似她手腕上这只玉镯所用的玉料,乃是百年难求的,不止颜色是极为稀罕的紫色,玉料更是上乘,戴在她雪白的皓腕上,犹如一卷紫色的彩虹,散着耀眼的流光。 曲陌顿时有些明了,这女孩是在为自己解围,不觉有些感激地同她打起招呼:“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兰,兰晓蝶,家父兰陵王。”女孩淡笑着放下她的手腕同她施礼。“我今年十八岁,六月十六的生辰。” 曲陌赶忙回礼:“我虚长妹妹一岁。”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只破镯子吗?”不屑的冷哼声响起,南宫飞影率先亮起自己的手腕,露出一只冰种的五色彩镯。“就跟谁没有似的。” 只见她手腕上的那只玉镯子虽然种水比起曲陌手腕上这一只稍差一筹,但是上边却纠缠了红绿紫白黄五种颜色,看起来十分的赏心悦目。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赞扬声。 梅英声音夸张地说:“哎呦,南宫姊姊,妳这只镯子是五福临门的料子做的,这可真是稀罕东西。” 南陵玉石颜色多变,除了最寻常的无色玉石和翠色玉石之外,还有红色、紫色、黄色等颜色,但是通常的玉石开出来,以单色为多,偶尔可以见到在一块玉石上有两种颜色或者三种颜色便已经很稀罕了。 ------------ 第七十九章 兰晓蝶求医 同时在一块料子上出现五种颜色简直是奇迹,更别提是一块玻璃地或者冰地的料子上会同时出现这样五种颜色,那简直可以用价值连城来形容。所以,若是有五色的南陵玉石,通常会冠以福禄寿喜财五福临门的称呼。 如今南宫飞影露出这样一只镯子,分明是准备和曲陌打擂台。 曲陌有些头疼,她实在是不会应付这样的场面,没想到兰晓蝶却笑吟吟地开口道:“陌儿姊姊,听说妳精通医理,我正有几个疑难的问题,想请妳不吝赐教,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几句。” 曲陌听了她的话如蒙大赦,赶忙道:“好啊好啊!去我房间吧!” 二人挽着手刚想离开,却见两个身形纤细的女子迈步堵住她们的去路。 黎艳艳一脸坏笑地睨着她们:“阳平郡主,这就是妳的待客之道吗?把我们大家都丢在这里,妳这主人自己去找乐子。果然是出身江湖的粗鄙女子,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懂。” 兰晓蝶冷笑道:“主人要懂得待客之道,客人也要懂得为客之道才行,不然的话,只会让人家笑话。” 却见南宫飞影露出嘲讽的表情:“行了,兰晓蝶,妳就别装了,妳不过就是喜欢浔阳王,所以才故意为阳平郡主出头罢了,妳这点小心思,路人皆知,也有脸拿出来摆弄。” 旁边有人吃吃地笑道:“只可惜,浔阳王不喜欢她。” 兰晓蝶却不卑不亢地看着她们:“没错,我喜欢浔阳王,这是是我的自由,浔阳王不喜欢我也是他的自由,但是我不会跟妳们一样,无耻地去欺负他喜欢的姑娘!” 曲陌有些讶异地看着兰晓蝶,这个女孩自从一出现就引起了她的好奇,先是冷静从容地替她解围,现在又这样大胆地承认喜欢秋宛尘,她从未见过这样有勇气的女孩子。 “兰晓蝶,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讲,妳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欺负阳平郡主了?”南宫飞影一脸鄙夷地瞥着兰晓蝶,完全没有将她放在眼中。“我们既没打她,也没骂她,不过就是和她聊聊天而已。” 兰晓蝶正想开口,曲陌却突然拉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讲话。 曲陌笑吟吟地看着这些千金小姐:“这位姑娘说得对,妳们既没打我,也没骂我,不过就是和我聊聊天而已,那么我想请问,妳们还有话要同我说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离开和兰姑娘单独聊几句,各位不介意吧?” 说着,她挽着兰晓蝶的手向前走去,那两个拦住她们的千金小姐本能地将道路闪开。 这些千金小姐们顿时不服气地沉下脸,但是此时人已远去。 曲陌带着兰晓蝶离开了这里,径自来到自己住的房间。 兰晓蝶坐下后,忍不住开口笑道:“阳平郡主,来了京城以后,是不是很失望?” 曲陌柔柔地笑着,吩咐小丫鬟给她沏茶,然后心平气和地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 兰晓蝶纳闷地问:“她们那样说妳,难道妳都不生气?干吗一直跟她们客客气气的?” 曲陌打开桌子上的一只梅花攒心的红木盒子,里边是各色的瓜子小吃,她将盒子推到兰晓蝶面前:“就算她们说得再狠,我的男人她们也抢不去,她们也只能说说而已。” “可是?万一她们要是勾引浔阳王怎么办?”兰晓蝶有些杞人忧天地替她担忧。 “她们若是有本事,尽管去勾引好了,是我的,总归是我的,不是我的,就算我想留也留不住。若是她们随随便便就能勾引走的男人,我要之何用?” 兰晓蝶赞赏地点点头:“果然不愧是浔阳王看中的女子,见识就是不一般。” 曲陌笑道:“妳也不用奉承我了,刚刚妳说想和我讨论一下医理。” 丫鬟送上茶水,曲陌端起自己那一杯,掀开盖子,轻轻地吹了吹上边的浮茶,小口小口地啜饮。 兰晓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幽怨地开口道:“郡主……” 曲陌莞尔笑道:“兰小姐,妳刚刚还唤我陌儿姊姊呢?怎么这么一会儿就换了称呼?” “那好,我叫妳陌儿姊姊,妳叫我晓蝶就好。”兰晓蝶也不是矫情之人,闻言顿时同意了她的提议。“陌儿姊姊,我听阎仇说,妳是神医。” 曲陌有些诧异:“阎仇?” 兰晓蝶笑道:“我的生母姓阎,是阎家庶出的女儿,阎仇是我表兄。” “哦——”曲陌微微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自谦道:“神医谈不上,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夫而已。” 兰晓蝶露出期盼的眼神:“陌儿姊姊,我能请妳去给我五哥看病吗?我五哥自小被伤了心脉,为了抑制病情,长期服用一种毒药,我和阎仇表哥这些年想尽各种法子也没能清除他体内的毒素,所以想请妳出手试试。” 曲陌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本分,但是家母新丧,怕是我不方便登妳家的门。” 兰晓蝶急切地说:“没关系的,我五哥平常都住在城外的别院,妳到那里去给他看病,不打紧的。” 曲陌想了想:“承蒙兰姑娘信得过,那我就跑一趟。” “太好了!”兰晓蝶笑着跳起来,有些失态地鼓掌道。“那明天一早,我来接妳!” 她和兰晓蝶聊了一会儿,便有丫鬟来找她们去用餐,就在戏园子里搭了饭桌,吃了饭,许是有长辈在,那几个一心找曲陌麻烦的千金小姐们不再找她的麻烦了。 终于,有人开始告辞。 陆续的,客人都走了。 曲陌也没什么事了,便独自回去自己的房间。 “曲姊姊……”秋若卿突然出现,拦住她的脚步,一脸委屈地瞧着她。 她停下来,纳闷地看着若卿:“怎么了?” 秋若卿的眼圈突然红了:“曲姊姊,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们今天想故意欺负妳……” 曲陌无所谓地笑笑:“我知道妳不是故意的,这只是小事,妳不用往心里去。” “那……”秋若卿犹豫地央求道。“那妳可不可以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寒哥哥?”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的。”曲陌有些无奈地答应了她的请求,她的确没有无聊到去跟兄长告状的地步,但是……当时周围有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丫鬟,这件事情曲哲寒早晚会知道。 秋若卿这才放心地露出笑容:“那我先回家了,曲姊姊再见!” 目送着秋若卿离开,曲陌重新迈动脚步,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个戏谑的嗓音:“若卿闯了什么祸,要妳替她遮掩吗?” ------------ 第八十章 伤害的理由 她攸地转过身,便看到秋宛尘大步走来,他身上披了一件银白色的狐裘大氅,已是夕阳西下,淡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映出无数道光芒。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她一直都知道他很帅,却从来没有过似今天这般震动心弦过。 他停到她面前,看着她便忍不住露出笑颜:“若卿怎么了?” “没什么?”她替若卿遮掩道。“你身上好重的酒气,等一下去洗个澡吧。” “好啊!”他见她无意多说,也不想追问,只是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毫不隐藏的欲望。“陪我一起去泡温泉!” 她的脸一红,赶忙正色拒绝道:“今天可不行!” “为什么?”他不悦地眯起眼睛,她许久都没有拒绝过他,突如其来的拒绝让他有些不适应。 “我约了兰陵王家的小姐,明天一早去城外给她五哥看病。”她说着,俏脸忍不住又是一红,每次泡了温泉,他都没完没了的缠着她,转天她必是睡到日上三竿才会醒。 若是等下泡了温泉,明天又是日上三竿才醒,让兰晓蝶知道了,还不知会怎样嘲笑她。 “兰陵王家的五少爷兰宫秋?”听到她要去给这个人看病,秋宛尘的眉头忍不住拧了起来。 “怎么?”曲陌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兰晓蝶的五哥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秋宛尘不自在地笑笑。“妳去给他看看病也好,明天我陪妳去!” 二人正在交谈,突然听到从秋宛尘身后传来一个愤怒的嗓音:“秋宛尘!” 秋宛尘本能地转身,就看见曲哲寒脸色铁青地大步走了过来。 曲哲寒过来之后,一把抓住曲陌的胳膊,把曲陌带到自己的身后,然后怒气冲冲地瞪着秋宛尘道:“曲陌,从今天开始,妳搬到我的院子里去住,这个混蛋不把外边那些风流帐给解决干净,以后别想接近妳!” 秋宛尘一脸的莫名其妙:“哲寒,你这又是发哪门子疯?我哪有什么风流帐?” “我发疯?!”曲哲寒目眦欲裂地瞪着他。“你怎么不问问你那些仰慕者对曲陌做了什么?” “哥……”曲陌听到这里,已经猜到有人跑去跟兄长告了状,不禁着急地拽了拽他的大氅,示意他别说了。 就见秋宛尘已经将责备的眼神放到了她的身上,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地开口问她:“曲陌,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曲陌无语地开口央求道:“宛尘,这件事你别插手好吗?只是几个仰慕你的女孩子……” 秋宛尘的眸光瞬间变冷,他将视线移到曲哲寒的身上:“都有谁?” “户部尚书家的二小姐,安西大将军的孙女,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还有左相家那个九小姐。”曲哲寒熟稔地说出对方的身份。 曲陌无力地想为她们求情:“宛尘,她们都是若卿的朋友……” 秋宛尘望着她的眼神异常柔和,勾起唇角笑笑:“妳去叫雪饶和楚楚服侍妳泡个温泉,我和妳哥办点事,晚上再回来陪妳。” 说完,他冲曲哲寒使了个眼色,然后率先离开。 曲哲寒知道他想做什么?心中的怒气消了消,转身对曲陌道:“陌儿,妳好好休息,妳放心,只要有哥一口气,就没人能欺负妳。” 曲陌无奈地看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他们,尤其是秋宛尘,他想做的事情,从来都没人能阻止。 一个连皇后寝宫都敢烧的男人,一个连当朝国丈、一品宰相的家都敢烧,一个擅闯内宫,杀光公主身边宫女和侍卫的男人,还能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 秋宛尘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曲陌已经睡下,许是察觉到他的存在,忽地从梦中惊醒。 但是她却没有睁开双眼,而是本能地偎进他的怀中,享受着他人形暖炉自然散发的温暖,声音沙哑地开口道:“怎么才回来?” 他莞尔笑着,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让她可以很舒服地躺着,然后回答她的问题:“跟妳哥聊些事,我吵醒妳了?” “没关系。”她沉默了一会儿,徐徐地开口道。“真的不能放过她们吗?她们……只是喜欢你!” “喜欢我……不是伤害妳的借口!”他徐徐地说着,在她耳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曲陌,我爱妳!” 她已经记不得这是他第几次同她讲这三个字,忽然就觉得喉咙处有些发酸。 只听他在她耳边狠声道:“妳是我的女人,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妳!” 她无语,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望着他脸孔的轮廓,缓缓地,凑上自己的嘴唇,吻住他…… 他惊喜地瞪大眼睛,翻身,健壮的身子覆上她,瞬间便化被动为主动。 这女人……可是很少主动亲吻他。 她在他霸道的回吻中投降,挣扎着推开他的脸,羞恼地说:“不要,我明天还要早起……” 他却不肯放过她,眼神邪佞地将她抵在他脸颊处的小手禁锢到她的头顶,然后,低头。 “是妳先招惹我的……”他的声音消失在她的唇瓣中。 金色的阳光穿透浅粉色的床帏,将温暖与光亮带到床榻上。 他一夜未眠,却仍不觉得倦累。 看着她被他折腾了一夜的狼狈模样,他觉得自己真禽兽,他好像越来越不会怜香惜玉了。 她的眼底有淡淡的乌青,他看着她,有些心疼。 或许下一次他应该更温柔一些。 门外有脚步声,不一会儿,有人轻轻地敲响门扉。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床帏下了床,披上外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门外是负责服侍曲陌的丫鬟颂雪,看到他,颂雪微微下蹲给他施礼,低声道:“姑爷,兰陵王家的晓蝶小姐来了,说要见小姐,王妃正在陪着说话。” 秋宛尘笑道:“妳去跟王妃说,妳家小姐昨夜偶感风寒,睡得有些沉,还没起。” “是……”颂雪答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秋宛尘把她打发了,回到床边,轻手轻脚地躺回到曲陌的身边。 她轻轻地发出一声嘤咛,然后翻了个身,将后背露给他。 他担心她着凉,赶忙将她拥进怀里,然后用棉被将两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从来不赖床,但自从有了她,他就不想离开这张床。 曲陌是尖叫着醒过来的。 她坐起身,感受到穿透床帏的阳光,本能扭脸去看身边的男人,正好见到他神态慵懒地睁开一双眼睛,忍不住问道:“什么时辰了?” 秋宛尘打着呵欠坐起来:“不知道……” ------------ 第八十一章 出诊 曲陌恨恨地掐了他一把:“都说了我今天要早起,昨天晚上你非得……” 说到这里,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着嘴唇收声,然后慌里慌张跨过他的身子跳下床,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裳。 将棉裙穿上身,她走到门口打开房门,颂雪手上拿着鸡毛掸子,正在花厅里打扫花瓶上的尘土,看到她终于出现,不禁松了一口气,小跑过来道:“小姐,妳可算起了。” 曲陌急急地问:“什么时辰了?” “巳时末……” “老天……”曲陌抬手重重地拍了自己额头一下,然后追问道。“兰小姐来了吗?” “早就来了,都在前院等了妳一个多时辰了。” 曲陌懊恼地咬着嘴唇,忍不住埋怨道:“妳怎么不叫我啊?” 颂雪委屈地说:“姑爷不准我吵妳。” “妳到底是谁的丫头?整天姑爷姑爷的,什么都听他的。”曲陌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催促道。“快去给我打水来。” 颂雪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赶紧去院子里的小厨房帮她打水盥洗。 匆匆忙忙地盥洗完,她顾不得吃早餐,便拎了药箱往前院跑。 兰晓蝶正在陪着临江王妃聊天,看样子将王妃逗得很开心,不时地开怀大笑。 曲陌一脸窘迫地走进去,诧异地发现曲哲寒竟然也在座,她给王妃施了个礼:“母亲!” “陌儿,来来来,听说妳得了伤寒,不要紧吧?”王妃一脸慈爱地望着她,早就习惯她不按时早起来给自己请安的行为了。 伤寒?曲陌纳闷地眨了眨眼睛,刚想说自己没得伤寒,却见兄长在旁边猛对自己使眼色,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这么久不出现,家人总要找个理由给兰晓蝶一个交代,总不能说她昨天晚上做了激烈运动,导致太过疲累起不来床。 她强忍着心下的窘迫,开口道:“不打紧的,已经吃了药……”然后一脸歉意地看着兰晓蝶。“晓蝶,抱歉,让妳久等了!” “没关系,倒是陌儿姊姊妳身子不打紧吧?”兰晓蝶关心地问。 “不打紧的,咱们出发吧。”曲陌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去给兰晓蝶的五哥看病,然后再回来补眠,天知道她今天根本就没睡够。 兰晓蝶礼数周到地同临江王妃告辞,同曲哲寒告辞,然后牵了曲陌的手向外走去。 上了停在王府门前的一辆豪华马车,兰晓蝶开始叽叽喳喳地同曲陌聊天。 曲陌很安静地听着,外边突然响起清脆的马蹄声,仿佛有马匹跟在了马车的旁边,马车的车窗被人敲响,兰晓蝶奇怪地打开车窗,就看到一个油纸包塞了进来。 她本能地接过油纸包,便看到秋宛尘俊逸的脸孔,不由得纳闷地问:“王爷,这是什么?” “给曲陌的!”他沉声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只羊皮水囊丢了进来。 兰晓蝶好奇地打开了油纸包,里边是热腾腾的酥油饼,正在冒着扑鼻的香气,再拔开羊皮水囊的塞子,里边溢出马奶茶浓郁的香气。 “哇——”兰晓蝶忍不住露出一脸的羡慕。“陌儿姊姊,秋王爷对妳可真好,这么冷的天,竟然巴巴地赶来给妳送吃的。” 曲陌心下是满满的幸福,她莞尔笑着,取出手帕,捏了酥油饼来吃。 香脆的酥油饼,吃在口中,芝麻和葱花的香气交织着,满口的香浓。 再喝一口热烫的马奶茶,她有些冰冷的身子马上便暖和起来。 她忍不住想,如果这一生,他永远都对她这样好,那么不管前世他怎样负过她,她都可以原谅他。 马车在京城以东五里的红梅林停了下来,曲陌下了车,顿时被眼前的美景所折服。 放眼望去,一色的红梅,正在枝头怒放,大红色的梅花瓣上,尚有白色的雪花未融,红与白交织着,有种诡艳的美丽。 一座别院静静地伫立在这片红梅林中,乌黑的大门紧闭,门口也没有守卫,有些异样的冷清。 院门上悬着一幅牌匾,黑底金字,上边是三个飘逸的大字——红梅轩。 一路跟着马车而来的秋宛尘下了马,顺手将马拴到一旁的拴马桩上,快步走到曲陌身边,抬手,为她戴好帷帽。 曲陌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忽然,抿唇一笑。 兰晓蝶熟门熟路地上前敲门,过了许久,大门才打开,一个年纪大约五十几岁的中年妇人气喘吁吁地看着兰晓蝶,忽然露出笑容:“是小姐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她忽然看到了紧跟着曲陌身后的秋宛尘,神情瞬间变得很难看:“浔阳王大驾光临,寒舍倒是蓬荜生辉啊!只是我们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王爷还是请止步吧!” 这妇人的态度不禁让曲陌有些玩味地转身瞥了一眼秋宛尘。 却见秋宛尘不动声色地莞尔一笑,将疑惑的眼神投向兰晓蝶:“兰小姐,这位是……” 兰晓蝶也觉得福妈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于是尴尬地开口道:“这位是福妈,是我五哥的乳娘。福妈,这一位是陌儿姊姊,她是有名的神医,我特地请来给五哥看病的,秋王爷是陪陌儿姊姊一起来的。” “福妈!”曲陌礼数周全地同福妈打了个招呼。 “什么神医,不过是来瞧咱们家五少爷死没死吧?”福妈口不择言地说着,然后一脸责备地看着兰晓蝶。“小姐,妳也太不懂事了,妳也知道,五少爷如今最讨厌的就是郎中,妳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带了个不知来路的郎中过来,万一他们把五少爷害死了,谁来给五少爷赔命?” 兰晓蝶不高兴地说:“福妈,妳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陌儿姊姊可是神医,和太医院那些庸医不一样,我听说前些日子皇上病了,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没办法,还是太后把陌儿姊姊请去才把皇上治好的。” 兰晓蝶说着,便拽着曲陌进了院子。 这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子,院子里打扫得十分干净,挨着院墙的位置种了一株红梅,正对着院门的是一扇垂花门,绕过垂花门,便能看到院子里的三间大瓦房和两侧的厢房。 “五哥,五哥,我来看你了,五哥……”兰晓蝶一路闯进正房中。 “小姐,妳慢一点再进去,喝口茶暖暖身子,别让身上的寒气激着五少爷,五少爷身子弱,禁不得寒气……”福妈没辙地追在后边提醒她。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兰晓蝶不高兴地说着,将身上的大氅脱掉,然后自行叠好放到门口的衣架上。 曲陌和秋宛尘也将大氅脱掉,叠好后放到衣架上。 福妈没好气地瞪了秋宛尘一眼,然后走进卧房。 ------------ 第八十二章 兰五少 三人落座,一个小丫鬟默默无语地送上三杯滚烫的茶水,曲陌端起来,掀开盖子,发现里边是桂圆红枣茶,不禁在心中暗道兰家这位五少爷倒是蛮会养生的。 里边的卧室中传出男子的闷咳声,须臾,响起轻轻的脚步声,脚步声到了门口,一个温润的嗓音响起:“真是稀客,浔阳王竟会赏光来寒舍,福妈,快去把前些日子从梅花上收的雪拿一醰出来,煮些大红袍请王爷尝尝。” 曲陌本能地起身,看向出现在卧房门口的那个男子,那男子身上披着一件深色的棉袍,骨瘦如柴,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孔呈乌青色,嘴唇发紫,很明显病得不轻。但即便这样,也能使人一眼看出他的清秀俊朗。 曲陌忍不住想,这男子没有生病的时候,想必也是个风神秀朗的美男子。 秋宛尘起身冲他抱抱拳:“兰五少,多年不见,身子还好吧?” 兰宫秋轻轻扯了扯唇角:“不过是混日子罢了,倒是听闻王爷最近越发的意气风发了。” 曲陌本能地听出二人看似平常的寒暄中有一丝丝的针锋相对,不禁想起昨天秋宛尘突然听到她想给兰宫秋治病时的那种诡异的神色。 兰晓蝶挽住曲陌的手臂,笑吟吟地说:“五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曲陌姊姊,她是位神医哦,是我特地请来给你治病的。” 却见刚刚连上还挂着温润笑容的兰宫秋脸色突然就沉了下去:“晓蝶,妳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什么时候说我想找郎中治病了?” “五哥……”兰晓蝶不依地开口。“陌儿跟宫里那些庸医不一样的,她的医术比那些庸医们都好,前些日子皇上病了,太医们都治不好,就是陌儿给治好的。” 兰宫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唇角勾着冷笑对曲陌道:“姑娘,抱歉,舍妹不懂事,我这病世上没人能治好,就不劳妳出手了!” “五哥……”兰晓蝶见他竟然这么不给面子,忍不住急了,大吼了一声。“你怎么可以这样?陌儿姊姊是我好不容易才请来的!” 曲陌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审视着兰宫秋的脸色,开口道:“这位兰五少,你这病应该不是单纯的生病,而是练功时走火入魔,但你没有及时停下来,反而同人动手,最后又被人伤了心脉吧?” 兰宫秋不动声色地说:“姑娘这望闻问切中的望字诀练得不错,不过在下已经病入膏肓,实在没有什么救治的必要了。晓蝶,妳帮我留二位贵客在此用饭,我累了,需要休息。” 说罢,他神情冷漠地转身回了卧房。 “五哥……”兰晓蝶懊恼地追了进去,试图说服兰宫秋,但是很快便被兰宫秋从卧房里赶了出来。 她一脸颓然地望着曲陌,扭捏道:“对不起,陌儿,我五哥的性子太倔了。” “没关系。”曲陌无所谓地劝慰她。“他是病人,病了那么久,难免心情不好,咱们走吧。” “还是吃了饭再走吧。”兰晓蝶讷讷地说。“都中午了,我去叫福妈做些好吃的。” 曲陌想了想,扭脸看着秋宛尘,笑吟吟地点点头:“也好!” 入夜,曲陌无所事事地拿了针线坐在灯前,在绣一方帕子,洁白的丝帕一隅,盈盈已经有了一朵小雏菊的样貌,嫩黄的颜色,恁地显眼。 秋宛尘坐在她的身边,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她低垂着头的模样,眼神眨也不眨。 “你和兰家那位五少爷有过节吧?”突然,她抬起头来,扬眸望着他,目光中尽是了然。 他讶异地扬了扬眉梢:“怎么会这么问?” “感觉!”曲陌笑笑,重新低下头,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活计上。“他不想让我看病,并非是真的不想让我看,只是因为你是和我一同去的,他不想让你知道他的病情。明天,我会自己再去拜访他,这次不许你跟我去!” “曲陌!”秋宛尘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些深沉。“听我的话,这个人很危险,离他远点!” “对我而言,他只是个病人!”曲陌淡淡地说着,拒绝的意思很明确。 “他是一个危险的病人!” 曲陌好奇地问:“那你和我说说,他到底怎么危险?” 秋宛尘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他的伤,是我打的!” 曲陌讶异地扬起脸孔看着他:“你打的?” 秋宛尘挑唇一笑:“十四年前,朝廷选拔文武状元,我是状元,他是榜眼,无论是文,还是武,他都是榜眼,我都是状元。” 简单的一句话,点明了他和兰宫秋的恩怨。 曲陌不解地颦起眉头:“你武功这么高,应该不是那种下手没有分寸的人,怎么会伤及他的心脉?” “所以我说他很危险,我还记得当年他打不过我,就用毒针偷袭我,我也是怒极,才会对他下了重手,但我没打算要他的命。我当时以为,他调养几年身体就会复原,没想到他会一病不起。直到今天听妳说,他应该是练了一种不适合他炼的内功,本就有些走火入魔,我才明白他为什么会伤得这么重……”秋宛尘说到这里,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想起什么?随即呆呆地愣住。 曲陌察觉他有些不对劲,于是问道:“宛尘,你怎么了?” “有些事情,我要好好想想。”秋宛尘说着,站起身,走到床边,和衣躺到床上,缓缓地闭上眼睛。 曲陌也不去打扰他,径自低下头,继续绣花。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曲陌早早地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吃过早饭之后,同爹娘打了招呼,便径自乘了马车去了红梅轩。 但让她失望的是,红梅轩的大门紧锁,一只硕大的铁将军守着门。 她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得坐了马车原路返回。 刚进了院子,她就有些发呆,只见原本宽敞整洁的院落里,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摆满了礼品。 “小姐,妳总算回来了。”颂雪一脸焦急地迎上来。“王爷和王妃吩咐了,叫妳回来以后马上去见他们!” 说着,颂雪顺手接过曲陌的药箱。 曲陌纳闷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别提了!”颂雪急得小脸儿通红。“早上,妳刚走,兰陵王和兰陵王妃就来了,说是要给妳和他们家五少爷提亲……” 曲陌脚一滑,差点摔跤。 她圆瞪杏目,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颂雪:“妳没跟我开玩笑吧?” “哎呦我的好小姐,这种事情奴婢哪敢开玩笑?”颂雪战战兢兢地说。“妳都不知道,若非是世子爷拼命拦着,姑爷就冲出来杀人了。” ------------ 第八十三章 兰五少的提亲 曲陌慌忙加快了脚步,跑进临江王夫妇的房间,就见房间里的气氛十分诡异,曲劲风夫妇一脸阴沉地坐在会客的太师椅上,秋宛尘坐在下首,面沉似水,浑身上下都是肃杀的气息,曲哲寒则坐在他身边,神情十分戒备。 屋子里很安静,一个讲话的人都没有,直到看到她进来,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秋宛尘率先冲了过来,抓住她的肩膀,紧绷着下颌将她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才猛地将她拥入怀中。 曲陌察觉到他的身子在微微地发抖,一颗芳心忍不住便生出似水的柔情。 “陌儿,妳跟兰宫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兰陵王好端端地会来咱们家提亲?”曲哲寒急性子地开口质问。 曲陌拍拍秋宛尘劲瘦的蜂腰,示意他放开自己,然后一一地看向爹爹、母亲和兄长,严肃地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兰晓蝶请我去给兰宫秋治病,他拒绝了我,所以我今天又去了一趟,却发现他所住的红梅轩已经人去楼空,我就回来了。” 曲劲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妳这孩子也真是的,同谁交朋友不好,非同兰陵王的女儿交朋友,自从宛尘十四年前伤了兰宫秋那小子,咱们两家就结了仇。如今他们故意来给妳和兰宫秋提亲,肯定是知道妳和宛尘的关系,才故意想来破坏的。” 曲陌纳闷地说:“兰陵王来给我和兰宫秋提亲,咱们拒绝不就好了?” “没这么简单的。”曲劲风扭脸看向身边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黑色的卷轴,上边绣着五彩的凤形图案。 曲陌见过同这个差不多的东西,上次皇上下旨赐给她和她娘封号的时候,那位崔公公便拿来了这么个东西,只不过那份圣旨上的图案是龙形的。 “兰陵王带来了太后的懿旨……”曲哲寒声音干巴巴地说。“太后已经给妳和兰宫秋赐婚!” 曲陌突然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歪几乎栽倒,幸好秋宛尘就在她身边,及时将她揽入怀中。 “曲陌,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秋宛尘声音焦急地表露对她的关心。 “我没事……”她定了定神,却发现自己的心无论如何也不能平静下来,她眼神惊慌地抬眸看着身边的男子。“太后明明知道咱们两个关系,怎么会……” “兰陵王妃和太后是亲姐妹!”秋宛尘不等她问完,便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然后扶着她坐到椅子上。 “兰陵王妃和太后是亲姐妹?”曲陌茫然无措地叨念着。“这么说……兰宫秋是太后的亲外甥?” 秋宛尘点点头,顺手从桌子上抄起一碗茶,掀开盖子递给她:“来,喝口茶定定神。” 曲陌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仍然有些不可置信:“可是……我只和兰宫秋见了一面,他为什么要向我提亲?” “如果我猜得不错,兰宫秋有两个目的。第一,是为了妳的医术;第二,是为了打败我。”秋宛尘说着,自嘲地笑笑。 曲陌忽然抬起眼睛,定定地望着秋宛尘的眼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昨天去见兰宫秋会出现这样的麻烦?” 秋宛尘将薄薄的嘴唇抿着一条线,轻轻地点了点头。 曲陌忽然瞪起眼睛:“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秋宛尘苦笑,看着她的眸子闪过异样的苦涩:“曲陌,我不想和妳吵架!” 听了他的话,曲陌愣住,她猛地意识到,这个男人同她认识的时间不长,却似乎很了解她,她便是那种只要遇到病人,便一定要出手相助的人。 否则的话,当初也不会同他一起被困在迷神谷。 他若阻止她,她必定会很生气,结果便会同他争吵。 本能地,从她的心底涌出了一种对他的歉疚。 这个男人这么爱她,她竟然还在一直为难他,若她早就应允了他的求亲,便不会平白无故地生出现下的这些麻烦。 就因为她的一念之差,就因为她认定前世的他对她有所亏欠,便想着要用时间来考验他。 结果便是考验不成,却惹来了这天大的麻烦。 她已是他的女人,此生此世,除了他,她是绝对不会嫁给旁人的,不管那人是谁。 只因在她的心底深处,早就爱惨了他。 纵使知道他前世做过那么多对不住自己的事,她仍然爱惨了他。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开口:“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兰陵王和兰陵王妃重不重视兰宫秋?” “当然重视!”曲哲寒答道。“兰家一共有八个儿子,其他的七个都属于有勇无谋的那一种,只有兰宫秋文武双全,所以自小便很受宠,不然的话,也不会凭他一句话,兰陵王就进宫请太后赐婚了。” “既然如此,哥,麻烦你,帮我找些家丁,我亲自去把这些聘礼给兰陵王府退回去!” “开什么玩笑?”曲哲寒怪叫道。“家里又不是没人主事,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妳一个女孩子去办?爹爹和我自然会给妳想办法解决的!再说了,还有宛尘呢?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妳去嫁给兰宫秋那个阴险的家伙的。” 曲陌却胸有成竹地摇摇头:“这件事,无论谁去办,都很棘手,只有我去,才能比较顺利地解决!” “不行!”秋宛尘也开口反对她的决定。“这件事你绝对不能出面,我会想办法让兰宫秋打消娶妳的念头。” 曲陌笑道:“你们无论想什么样的办法,都只会把事情闹大,到时候事态会更严重。” 她实在是太了解秋宛尘了,以他的个性,这件事若是闹起来,百分之百会演变成一场战争,最后死掉成千上万的人,改朝换代都有可能。 一直没有开口的临江王妃担忧地问:“陌儿,妳有什么法子?” 曲陌看向母亲,笑着问道:“母亲,若是哥哥想娶的姑娘找上门,告诉您和爹爹,娶了她,她不但不会给哥哥治病,还会让哥哥早死早超生,您和爹爹会让那样的姑娘进门吗?” 临江王妃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犹豫道:“这样……不会太得罪人了吗?” 反而是曲劲风猛地一击掌:“果然不愧是我曲劲风的女儿,有勇有谋,寒儿,你和宛尘陪陌儿走一趟,兰陵王家的门槛太高,咱们家高攀不上!” 曲哲寒听到爹爹的命令,马上转身去安排人手。 秋宛尘却有些不悦地看着曲陌,他不喜欢自己的女人亲自出马解决这种麻烦,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保护她,本就是他的责任! 可她现在却让他有种没有用武之地的挫败感。 ------------ 第八十四章 退亲 家丁们全都训练有素,很快地,便将兰陵王府送来的聘礼抬出了大门,所有的人都排得很整齐地站在临江王府门前的那条街上,浩浩荡荡的,竟然排出约有一里地的长度。 为了彰显气势,秋宛尘决定骑马。 坐在这匹名唤追风的枣红驹上,他看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女子,脸孔上冰冷的线条顿时融化。 “妳的马车在后边!”他提醒她。 她却冲他伸出手,歪着头,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俏皮:“我想和你一起骑马!” 他的眸色本能地加深,唇角勾着莞尔的弧度,探手轻轻一拽,便将她拽上马鞍,让她侧坐着,置于自己的怀中,担心她会冷,于是扯起大氅,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她轻轻地偎在他的怀中,有时候她挺奇怪的,他的胸膛明明硬硬的好像石头,靠起来却很舒服。 她喜欢靠在他怀中的感觉。 队伍开始行进,他怕她会觉得颠簸,只是让马踩着小碎步,慢吞吞地往前走。 “秋宛尘……”她突然在他的怀中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嗯?”他应了一声,垂眸望着她,用眼神向她发出询问。 她忽然笑起来,左边的脸颊上出现了一个可爱的小酒窝:“有件事我好像一直都忘记告诉你!” 他温声问:“什么事?” “我爱你!”她小声地说出这三个字,然后有些脸红地将脸孔埋进他的胸膛。 他的心头蓦地被一阵从天而降的狂喜淹没,天知道他等她这三个字等到头发几乎白了。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便是狠狠地吻住她。 于是,他毫不迟疑地撩起大氅,将她和他一起裹了起来。 在大氅的遮挡下,他毫不迟疑地印上她的唇。 她被他吻得天旋地转,手脚发软,若非他一直揽着她的腰,她想,她一定会很狼狈地从马上掉下去。 他终于结束了这个不合时宜的吻,放下大氅,看着她因为他的吻而一片酡红的小脸,唇角绽出一朵大大的笑,然后放肆地在她的唇角又印下一记重吻。 她的小脸儿顿时又红上了几分,小手不依地掐住他腰间的软肉。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喊痛,只是用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果然,不一会儿,她便投降一般地收回手,然后重新将脸孔埋进他的胸膛。 她听到他在笑,笑声在他的胸膛中震动,她从未如此安心。 终于,他们的队伍在兰陵王府大门口停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然后小心地将她抱下去。 曲哲寒已经上前跟兰陵王府的守卫搭话:“麻烦诸位通禀一声,就说临江王世子并浔阳王求见王爷。” 兰陵王府的守卫不敢耽搁,赶忙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便走出来一个华服男子,这男子大约四十岁左右,模样生得不错,就是气质有些粗俗。 他气呼呼的便走了出来,先是打量了一下曲哲寒他们带来的聘礼,然后才将视线逐一从曲哲寒、秋宛尘和曲陌的脸上掠过,扯开唇角,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意。 “世子爷,我们今天上午刚刚把给令妹的聘礼送过去,你们这就要回嫁妆了吗?”说着,他仰头发出嚣张的笑声。 曲陌声音清脆地开口:“请问这一位是兰陵王吗?” 这男子突然把脸一绷,眼神凶恶地看向曲陌,不屑地开口道:“这是谁家的女子?这般不识好歹,男人说话,有女人插嘴的份儿吗?” 曲陌也不生气,不止不生气,还用力握了握秋宛尘的手,示意差点动手扁人的秋宛尘不要冲动。 她笑吟吟地看着这男子:“我们要求见的是兰陵王,你若不是兰陵王,就请带我们去见他老人家!” 那男子顿时就怒气冲天起来:“妳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这般说话?” 曲陌唇角的笑意加深,眼神中却透出冰冷的气息:“我是能救兰宫秋的人,也是能让他死的人!” “臭女人,妳说什么?妳敢咒我五弟死?信不信老子一把捏死妳?” 秋宛尘马上把曲陌护到自己的怀中,他眼神冰冷地瞪着那男子,攸地释出一抹杀意:“兰陵王世子好大的火气,只是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和本王的女人如此叫嚣!” 原来这个长得还算是个人,出言粗鄙的男子竟然是兰陵王的长子,也是在兰陵王百年之后有资格继承他王位的世子。 “你说什么?她是你的女人?”兰陵王世子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发出一声怪叫。“你说这个女人就是阳平郡主?” 秋宛尘扯出一抹阴冷的浅笑:“看来,兰陵王府的人是知道本王同阳平郡主的渊源,只是不知道你爹是怎么想的,竟然纵容儿子抢**子。” “我呸!”兰陵王世子很显然是个莽汉,闻言一口浓痰吐到了地上,满不在乎地叫嚣道。“只要这女人没嫁给你,我们家老五就能娶她,如今太后已经下了懿旨给她和我们家老五赐了婚,你最好离她远点,不然的话,当心我去官府告你勾引良家妇女!” 秋宛尘无奈地摇摇头,带着曲陌向后退了几步:“哲寒,揍他!” 曲哲寒很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心中暗道这位老兄实在是太过分了,自己软玉温香的抱在怀里,却把打架这种艰巨的任务交给自己。 但是想归想,他的拳头已经在下一瞬挥了出去,正好砸到兰陵王世子那张长得还算不赖的脸孔上。 兰陵王世子以一个十分优美的姿势向一旁鱼跃而起,然后撞上了大门。 兰陵王府的家丁们看到自家的世子爷被打了,赶忙抄起武器冲过来,将曲哲寒围了起来。 曲哲寒这边也不是孤身一个人来的,曲家老爷子乃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人,家中的家丁大部分都是昔日战场上的旧部,手底下都有几下子,一看这阵势,赶忙抄起棍棒聚拢过来。 但是在前边的人还没跑到近前,就见秋宛尘一挥手,释出几股暗劲,那些将曲哲寒包围住的兰陵王府的家丁便全都哀叫着飞了出去。 曲哲寒很无奈地扭脸瞥着他:“老兄,你就不能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吗?” 秋宛尘淡漠地回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径自搂着曲陌闯进兰陵王府。 曲哲寒抬手摸摸鼻子,有些没面子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府中的家丁,吩咐道:“你们都凑什么热闹?赶紧把东西抬进去!” 家丁们纷纷往回跑,去抬自己负责的那份聘礼。 秋宛尘带着曲陌直接闯进兰陵王府的正厅,就见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 看见秋宛尘等人不经通报便闯了进来,兰陵王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忍不住拉下脸,呵斥道:“秋王爷,你未经通报便擅自闯进我这兰陵王府,是否于礼不合呀?” ------------ 第八十五章 交易失败 秋宛尘冷冷地一笑,将曲陌安置在一个位子上,自己也坐下,这才开口道:“兰陵王世子刚刚还去大门口迎接我们来着,怎么到了王爷口中却成了我们擅闯王府了?” 兰陵王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胶着,而是直接开口问道:“不知道秋王爷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啊?” “指教不敢当,只是本王的未婚妻有几句话想和王爷说。” 秋宛尘话音刚落,就见刚刚那位兰陵王世子捂着半边脸孔闯了进来,伸手指着秋宛尘和曲哲寒,大声道:“爹,他们打我!” “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我滚出去!”看到大儿子这副狼狈相,兰陵王攸地扬手将手中的一盏热茶砸到大儿子身上,气得脸都红了。 兰陵王世子被砸了个正着,幸好身上的衣裳是棉的,比较厚实,才没有被烫伤,他愤愤地跺了一下脚,狼狈地转身走了出去。 “人家上门来踢场子,你跟儿子发什么火?”随着话音,一个年约六旬的贵妇在丫鬟的搀扶下从后面的内室中走了出来。 她虽是一把年纪,却仍然风韵犹存,苗条的身形根本就看不出曾经生过八个儿子。 她的气质有些冷傲,走出来以后,径自在主位上落座,然后冷笑着将视线移到曲陌的身上,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位姑娘贵姓芳名?” 曲陌不动声色地开口:“小女子曲陌!” “曲陌?”兰陵王妃叨念着她的名字。“妳是秋王爷的未婚妻?” 曲陌神情平静地一颔首:“是!” “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秋王爷是否已经向妳下聘?还是你们已经交换过庚帖?”兰陵王妃的每一个问题都充满了嘲讽,足见她对秋宛尘和曲陌之间的关系十分了解。 曲陌却不慌不忙地答道:“指腹为婚算不算?” 听到她这个回答,秋宛尘的眉梢几不可见地微微一挑,暗赞曲陌的机敏。 如今他和曲陌虽有夫妻之实,却没有夫妻之名,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个就连最基本的订亲仪式都没有,而兰宫秋却有太后赐婚的懿旨,在道理上,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站不住脚的。 “指腹为婚?”兰陵王妃忍不住笑起来。“丫头,妳说你们指腹为婚,你们就是指腹为婚吗?嘴长在妳身上,自然妳怎么说都行了。” 面对她咄咄逼人的质问,曲陌也不慌张,只是一板一眼地开口道:“家父和秋老王爷的关系满朝皆知,昔日,秋老王爷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和家父约定,愿意结为儿女亲家,没想到两位王妃生出来的都是儿子,此事只得作罢。” “但后来家母又怀了我,家父又跟秋老王爷说,若生女,便嫁给秋老王爷之子,只可惜造化弄人,家母因为不得已的原因离开了我爹,我和秋宛尘的婚事才拖延至今。如今我回来认祖归宗,这桩婚事自当继续,只是家母新丧,才一直没有举行定亲仪式,如今兰五少横插一杠子,还叫太后下了懿旨赐婚,王妃不觉得好笑吗?” “好笑又如何?”兰陵王妃一副狂傲的神情。“皇家威仪不容侵犯,如今太后已经下了懿旨,妳这女娃便生是我兰家的人,死是我兰家的鬼,若要再跟旁的男人牵扯不清,我兰氏一族便有权力将妳抓去浸猪笼!”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脸色一变,竟隐隐地透出一股杀意。 “呵呵……”曲陌非但一点也不怕,反而从怀中摸出一块手帕,随手抖开,掩唇笑了起来。“王妃此言甚是不妥,须知我是这世上唯一可以救兰宫秋的人,妳若将我浸了猪笼,那妳最喜爱的五少爷恐怕就要和我一起共赴黄泉了。” 听她提到自己最钟爱的五儿子,兰陵王妃的脸色顿时有些阴晴不定起来,她不禁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起曲陌:“妳这女娃娃的口气倒不小,宫里的太医都治不好我家五儿的病,妳能有什么法子?” 曲陌哂然一笑,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炉中渗出的甜香味道,答非所问道:“王妃府里的香料味道真是不错,别处可闻不到呢?莫非是王妃独家秘制的?” 她“呵呵”一笑之后,看着兰陵王妃异常惊愕的表情,神情一板:“王妃,莫非我说错了?” 兰陵王妃看着她的眼神中不再是满满的不屑,而是难得的认真起来:“妳真的能救我家老五?” 曲陌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敢说,除了我以外,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救得了兰五少!” 兰陵王妃眼神阴鸷地同她对视,仿佛在思忖着什么。 曲陌也不催促他,由着她去沉思。 一旁,兰陵王小声道:“王妃,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兰陵王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待她将视线落到曲陌身上时,眸子里精光四露:“除了退亲,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妳!” 曲陌攸地站起身:“那就是没得谈了,哥,宛尘,咱们走!” “站住!”兰陵王妃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小小年纪,是谁给了妳这么大的胆子?” “我!”秋宛尘笑吟吟地站了出来,走到曲陌和兰陵王妃的中间,将曲陌护在自己身后,嘲讽地看着端坐在主位上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 几乎朝中所有的人都知道,兰陵王的家中,当家的不是兰陵王,而是王妃,相比于大脑简单的兰陵王,这个老太婆要可怕得多。、 兰陵王之所以能有今天这个地位,都是这个老太婆一点一点的谋划的,包括宫里的太后,以及左相南宫清风能有今天,全是这个老太婆的功劳。 就见兰陵王妃瞳孔紧缩着盯着秋宛尘,阴沉沉地笑道:“秋宛尘,十四年前,你打伤我家五儿,这笔账咱们还没算呢?如今,你又来抢我家五儿的妻子……” “王妃可真是会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们家兰五少一心想抢我的女人,却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在下自愧不如。” “王妃……”曲陌忽然从秋宛尘的身后走了出来,她眼神清澈地看着兰陵王妃。 “我们今日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逞口舌之利的,若王妃同意请太后收回懿旨,答应我退婚的请求,我可以保证还给妳一个健健康康的兰五少。不然的话,我曲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已经是秋宛尘的女人,这一生不可能另嫁他人!” “好久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兰陵王妃冷笑道:“我若不答应呢?” 曲陌目光阴沉地轻启薄唇:“那王妃最好派府中武艺最好的侍卫十二个时辰对兰五少进行贴身保护。” ------------ 第八十六章 非卿不娶 兰陵王妃听了她这句威胁,神情一紧:“妳敢威胁我?” 秋宛尘和曲哲寒同时戒备起来,他们两个都知道,这座兰陵王府也是卧虎藏龙,府中有不少高手存在,都是兰陵王培养的暗卫,平时便隐藏在四周。 “我只是提醒王妃而已,毕竟王妃爱子心切。” 就在这时,门帘一挑,一个瘦弱的男子扶着门框出现在众人眼中。 “爹,娘,不能答应她的条件!”兰宫秋气喘吁吁地在福妈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径自找了把椅子坐下。 看到他突然出现,曲陌的眉头不禁微微地颦了起来,暗道此事开始棘手。 她有把握说服兰宫秋的爹娘,却没把握说服他,他久病多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小小的威胁压根就不能让他退却。 “老五啊!这个女人太狠毒了,你可千万不能娶她呀,你要是娶了她,命就没了。”兰陵王苦口婆心地劝解儿子。 兰宫秋却满不在乎地哂然一笑,给秋宛尘送去一个挑衅的眼神后开口道:“爹,就算孩儿今日娶了她,明天便死掉,孩儿也心甘情愿。” 秋宛尘立起眉毛便要发火,曲陌却及时伸手扯了他衣袖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秋宛尘冷哼了一声,压抑着满腔的怒火,没有开口。 曲陌走到兰宫秋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忽然一点一点地卷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一双洁白的藕臂。 看着她光洁如玉的肌肤,兰宫秋露出不解的眼神。 曲陌忽然笑起来:“暗夜王朝有律,女婴降生,都需在手臂上点上守宫砂。” 兰宫秋扬眸,久被病痛折磨的一双眸子竟然异常的清亮,他笑道:“那又如何?我不在乎!” “你……”曲陌气结地涨红了小脸儿,她以为自己使出这招杀手锏一定好用,在她的认知中,男人对妻子的占有欲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世上绝对不会有一个男子会不在意女人的贞洁。 兰宫秋痴痴地望着她:“曲姑娘,我对妳一见钟情,此生此世,非卿不娶!” 曲陌无计可施,气恼地说:“但是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那又怎样?我喜欢妳就好!”兰宫秋无所谓地开口道。“而且我相信日久生情,我们成亲以后,我会给妳时间,让妳慢慢地爱上我!” “你……”曲陌在他灼灼目光的逼视下,狼狈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只有力的臂膀突然从她身后拥她入怀,秋宛尘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曲陌拥入自己的怀中,然后挑衅地望着兰宫秋:“曲陌是我的,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把她抢走!” 兰宫秋望着他的眸子中射出一股冷意,他阴沉地开口:“除了伤害,你什么都给不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秋宛尘本能地意识到他话中有话,不禁紧紧地皱起眉头:“对于我和曲陌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兰宫秋嘲讽地勾起唇角,不甘示弱地迎视着他逼人的目光:“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不该知道的我也知道不少!” “兰五少,我知道你想娶我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因为我的医术,我保证,我会给你治病的,我唯一的条件就是拜托你不要再来破坏我和秋宛尘的关系!”曲陌的声音幽幽响起,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三日后,我会和秋宛尘成亲,欢迎兰五少来喝喜酒!” 秋宛尘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瞳孔一阵紧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刚刚在说什么?三日后同他成亲?老天,不会是他听错了吧? 兰宫秋仿佛被她的决定吓到,清亮的一双眸子在瞬间失去了神采,他悲哀地苦笑:“妳果真已经决定了吗?” 曲陌神情坚定地点点头,看着兰宫秋那副颓然的样子,不知为何,心头竟然有些抽痛:“我已经决定了!” “哪怕我告诉妳,嫁给他,妳只会受到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妳也非嫁不可吗?”兰宫秋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隐忍着巨大的怒意。 曲陌再次点头:“我爱他!” 简单的三个字,仿佛一记重拳打在兰宫秋的胸口,他的身子晃了几晃,猛地喷出一口乌黑的鲜血。 “五儿……”兰陵王和兰陵王妃尖叫着扑了过来,兰陵王府顿时陷入一片兵荒马乱之中。 曲陌没想到他竟会突然吐血,有一瞬间的呆愣,但是身为医者的责任让她很快便反应过来,她一把推开身后的秋宛尘,冲了过去,奋力推开围住秋兰宫的兰陵王夫妇,抓起他的手腕为他把脉。 “滚哪——”兰陵王妃怒极地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甩到一边。 兰陵王妃的力气大得惊人,曲陌像个破布娃娃一般被她甩到地上,若非秋宛尘及时将她接住,肯定会摔得很狼狈。 秋宛尘怎么能容忍曲陌被人这样对待,正想发飙,曲陌却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臂:“宛尘,别生气,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你听我说,兰宫秋刚刚毒血攻心,必须马上施救,你帮我把兰陵王和王妃制住,不然我没法子救人。” 秋宛尘忍不住气恼地瞪着她:“他一心想要拆散妳我,妳竟然还想救他?” “我是大夫……”曲陌目光清澈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决。 他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黑色的身影猛地从曲陌面前消失。 兰陵王夫妇发觉有人从身后袭击,慌乱之下,勉强出手,却已经来不及了,身上的穴道顿时就被封住。 兰陵王府的丫鬟看到主子被人点了穴道,吓得尖声惊叫,马上就有侍卫冲了进来,秋宛尘神情冷凝地一甩袖子,外释出强大的气机将那些侍卫撂倒。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爹?娘?秋王爷,你干吗点我爹和母亲的穴道?”就在兰陵王府的会客厅里一团混乱的时候,兰晓蝶急匆匆地从外边跑了进来,刚好看到自己的爹娘被秋宛尘点了穴道。 “妳来的正好!”曲陌看见她不禁松了一口气,如今整座兰陵王府,只有兰晓蝶一个人对她没有敌意,于是赶忙对她说。“晓蝶,妳听着,妳五哥刚刚毒血攻心,必须马上施救,不然,他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啊?”兰晓蝶一听她的话,吓得手脚酥软,眼泪顿时就流了出来。 “别哭了,妳先给我找笔墨纸砚来,我写张方子,妳去准备东西。”曲陌冷静地命令她。 兰晓蝶慌乱地点了点头,让丫鬟快去取纸笔。 不一会儿,笔墨纸砚送了过来,曲陌抓起毛笔写了一张方子,交给兰晓蝶:“妳马上让人按照方子去准备东西。” ------------ 第八十七章 救人 兰晓蝶拿着方子跑去找管家准备东西暂且不提,曲陌扭脸对曲哲寒道:“哥,你叫人马上回府,把楚楚和雪饶叫来,记得让她们带上我的药箱。” 曲哲寒神情严肃地离开。 曲陌这才来到了兰陵王夫妇面前,兰陵王夫妇此时都以一种很滑稽的姿势被定在那里,满脸都是狰狞的神色。 曲陌深吸了一口气,缓解着自己紧张的情绪,十分诚恳地说:“王爷,王妃,曲陌不想得罪你们,但是事出从权,兰五少的病如今耽搁不得,不然的话,你们就会失去这个儿子。我现在让宛尘放了你们,但是我希望你们可以冷静一些,不要再阻止我救人。如果你们同意我的要求,就请眨眨眼睛。” 兰陵王赶忙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而兰陵王妃却先是狠狠地瞪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曲陌松了一口气,开口道;“宛尘,拜托你,把王爷和王妃身上的穴道解开。” 秋宛尘走过来,将兰陵王夫妇的穴道解开。 兰陵王夫妇平静下来,兰陵王妃目光阴沉地看着曲陌:“妳打算怎么做?” 曲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坐下来又写了一张药方,她将药方交给兰陵王妃:“请王妃想办法帮我找齐这些药。” 兰陵王妃凝眸望着药方上的一干药名,眉头不由自主地一阵耸动:“这些毒药给我五儿吃下去,他岂非会被毒成一滩尸水?” 曲陌微微地勾了下唇角:“莫非王妃有更好的法子救他?” 兰陵王妃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瞪着曲陌道:“妳最好祈祷妳能治好我五儿的病,不然的话,我便是倾家荡产,也要杀了妳给我五儿报仇!” 秋宛尘忍不住气道:“王妃莫要恩将仇报!” 兰陵王妃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拿了那张药方转身离去。 厨房的灶台上放了一块铁板,铁板上是一只大号的木桶,此时木桶里向外散发着浓郁的酒香,酒香中还夹杂着各种药材的味道。 兰宫秋浑身**着坐在桶里,曲陌站在灶台上,正在给他往身上扎针。 楚楚坐在灶边正在烧火,雪饶忙碌地在帮曲陌准备着各种药材。 终于,雪饶将十八种剧毒的药材全都制成了粉末,然后大声道:“师叔,准备好了。” 曲陌跳下灶台,来到雪饶身边,抬手摘下左手腕上的嵌宝金镯,看到她的手腕,雪饶平静的神情有些波澜,忍不住心疼道:“师叔,一定要吗?” 曲陌无所谓地莞尔一笑,接过雪饶递过来的一把银色的小刀,轻轻划过手腕,鲜红的血液淌出来。 雪饶手脚麻利地用一只白玉小碗接住,大约放了小半碗的血,曲陌才拿起一瓶早就准备好的药粉,将药粉均匀地撒在手腕的伤处。 雪饶拿了细白布帮她将伤口裹住。 她将雪饶准备好的药粉倒进白玉小碗中,然后拿了一支细长的白玉杵,将药粉和她的鲜血混合成一团药泥,随后将这些药泥团成了十五颗药丸。 她拿了一颗药丸,跳到灶台上,捏开兰宫秋的下颌,给他塞进了口中,然后叫过雪饶,在雪饶耳边叮嘱了几句。 雪饶在厨房中找了一只大海碗,然后跳到灶台上,用刀子划破了兰宫秋的手腕,由着他身体里的毒血滴落到那只大海碗中。 曲陌这才跳下灶台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许多人,兰陵王妃第一个便冲了进去,看到泡在澡桶里惨遭被煮的五儿子,神情有些激动,不过却没有发飙。 秋宛尘走过来,看到她额头上有汗珠,赶忙抬手用衣袖给她擦去额头上的汗,并且责备道:“怎么出着汗就出来了?万一伤风怎么办?” “急着告诉兰陵王和王妃兰五少的消息,忘记擦了。”曲陌柔柔地笑着,转身回到厨房里,对兰陵王妃道。 “用这法子,每日给他泡上三个时辰,桌子上那些药丸每天给他服下一丸,今日的我已经给他吃过了,不用再吃,等药丸吃光,他体内的毒素就排得差不多了。等一下我再给他写一张补身的药方,这些年他的身体被毒素侵蚀,已经有些油尽灯枯了,必须要好好补补身子才行。至于他受损的心脉,要等他体内的毒素排净之后我再帮他想法子修复。” 兰陵王妃看着她的眼神很奇怪:“妳确定他的病能治好?” 曲陌点点头:“只要他肯配合!” 兰陵王妃凝眸注视了她许久,才扯开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只要妳能治好我五儿的病,那我愿意做主为妳和我五儿退婚!” 曲陌惊喜交加,冲她下蹲行礼:“曲陌多谢王妃成全!” 正月十五那一天,临江王府和浔阳王府到处张灯结彩。 半夜的时候,曲陌就被丫鬟们叫醒,然后就像玩偶娃娃一般坐到梳妆台前上妆。 天知道她昨天晚上一夜未眠,昨夜秋宛尘被她爹娘硬是赶走,没有和她同住,她有些不习惯。 大红的嫁衣穿上身,纯金打造的凤冠也戴到了她的头上,当那些金色的流苏挡住她的视线时,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穿越了时空。 她记得,那一世,她也是穿着这样的一袭红嫁衣,被一顶八抬大轿抬进的他的世界。 她一直都以为,店铺尚未开门,成亲要用到的东西统统买不到,事实上却是她杞人忧天了。 他早已准备好了一切。 她甚至不知道他到底花了多久准备的这些东西,那些聘礼,塞满了她家中的几座库房。 单是金银首饰便足有上千件。 据说,这个新年,两座王府负责针黹的绣娘全都没有闲着,四季的衣裳足足给她做了好几箱,还有京城手工最好的织锦阁,也因为他的许以重金为她忙碌了一整个新年。 他一直都想着娶她,从他还没有找到她的时候,便开始为了这一天准备了。 她听到外边有人高声喊道:“吉时到——” 曲哲寒走进来,在她面前蹲下,丫鬟扶着她趴到曲哲寒的背上,暗夜王朝的风俗是女子出嫁,需要由兄弟将新娘子背到轿子上。若是没有亲兄弟,便由堂兄弟或者表兄弟代劳也可,若是一个亲戚都没有,便找个街坊邻居,认个干哥哥也可以。 趴在兄长宽阔的背脊上,曲陌突然有些想哭。 那一顶大红色的花轿停在临江王府的大门口,曲哲寒终于将她送上了花轿。 在鞭炮声和欢喜的唢呐声中,八名身形壮实的轿夫抬起了轿子。 因为两座王府离得近,很快的,轿子便停了下来,轿门打开,一只修长漂亮的手出现在曲陌的眼前。 她犹豫着抬起手来,那只大手很迅速地将之握住,有些迫不及待。 ------------ 第八十八章 我的新娘 她听到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愉悦:“出来吧!我的新娘!” 她不由自主地走出轿子,在他的牵引下,走进王府大门,来到布置得十分华丽的前厅。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这些例行的仪式举行完,她被送进一间暖烘烘的房间。 房间里燃着龙涎香,浓郁的香气,十分好闻。 她惴惴不安地坐在床畔,一双小手在纠缠着一条红色的帕子。 她真的没想这么早嫁给他的,可是?事已至此,她只能让自己快些冠上浔阳王妃的名头,不然的话,搞不好哪一天,兰宫秋的事件就会重演。 她不知道兰陵王一家是如何让太后收回懿旨的,但是她敢肯定,如今他们和兰陵王、太后那边的人已经成了死敌。 “师叔,妳要是再揪下去,这条帕子就该破了。”雪饶和楚楚今天也打扮得很漂亮,这两个小丫头本就生得机灵可爱,再加上人要衣装,亮丽的衣裳穿上身,就像两个粉雕玉琢的玉娃娃。 她们两个是曲陌的师姪,自然要时刻跟在曲陌身边。 曲陌懊恼地放弃了同一条手帕较劲的愚蠢行为,透过面前的黄金流苏,她看着这两个小丫头,开口道:“妳们两个不用在这陪着我,若是肚子饿了,就去找地方吃东西。” 雪饶和楚楚一起摇了摇头,雪饶道:“我们不饿,师叔公说,要我们在这里陪着师叔,直到他回来。师叔,妳今天真好看!” 曲陌忍不住笑起来:“妳们两个今天也很漂亮!” 楚楚“嘿嘿”一笑,抬手摸着头上崭新的发钗,得意地说:“都是王妃给我们买的,王妃还说,等过几年,我和雪饶长大了,就给我们两个也说个好婆家,到时候,像嫁师叔一样把我们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雪饶抬手刮着脸皮:“不害臊,妳才几岁就想着嫁人?” 楚楚撅着嘴说:“王妃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孩子长大了,就要嫁人。” 曲陌见她们两个斗嘴,忍不住笑着将两个小丫头搂进怀里,她本能地想起自己像她们这么大年纪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整天缠在师姊身后,问师姊为什么不嫁人…… 不知道师姊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门外响起轻巧的脚步声,房门吱呀被推开,秋若卿笑吟吟地从外边走了进来:“雪饶,楚楚,妳们两个去外边吃东西吧!我来陪妳们师叔。” 雪饶和楚楚对视了一眼,犹豫地说:“可是师叔公说……” 曲陌笑道:“去吧!妳们两个吃饱了,记得帮我拿些核桃酥回来。” 两个小丫头虽然对她很衷心,但是仍然抵不住食物的诱惑,于是顿时开心地跑了出去。 曲陌隔着金色的流苏,看着若卿,笑道:“妳怎么来了?” 秋若卿却不再讲话,而是踩着小碎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面前的金流苏撩开,挂到金冠两侧的凤翅上,弯下身子,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曲陌。 曲陌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心神不宁,忍不住开口问道:“若卿,妳干吗这么看着我?” 秋若卿忽然展颜一笑:“嫂嫂,妳真漂亮!” 曲陌听到她的恭维,脸上不禁一红,就在这时,却见秋若卿突然出手点中她的穴道。 她悚然一惊,正想问若卿为什么要点她的穴道,却见秋若卿已经一指戳中她的哑穴。 她的心头顿时凉了一下,她忽然想起来,若卿似乎不会武功! 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眼神中透出一抹惊惧。 就见秋若卿的五官忽然移位,刹那间,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就见这个易容成自己模样的女人转过身,走到门口,将房门拴上,然后又走了回来,手脚麻利地在曲陌的面前宽衣解带。 曲陌似乎猜到她想做什么?但是苦于哑穴被点,说不出话来。 这女人脱掉自己的衣裳,又来剥她的衣裳,直到将她脱得只剩下内衫,这才将她的嫁衣穿到自己的身上。 曲陌活脱脱地看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新娘子出现在眼前,眼泪顿时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别怪我……”这女人改装完毕,露出一抹阴狠的神情,用手将曲陌的口鼻捂住。“谁叫妳的男人太优秀了,让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曲陌顿时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巨大的惊恐将她笼罩起来。 老天,为什么她的命会这么惨?她才决定要和心爱的男子共度余生,就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这个女人的手中。 就在这时,外边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同时还想起兰晓蝶清脆的嗓音:“陌儿姊姊,陌儿姊姊,妳怎么把门拴上了?快开门!” 这女人赶忙手忙脚乱地将曲陌搬下床,塞到床铺底下,同时塞进去的还有她换下来的衣裳,再用脚踏把曲陌挡住。 然后,这女人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走到门口把房门打开,柔柔地笑道:“是晓蝶呀,妳怎么来了?” 兰晓蝶不禁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露出一脸埋怨的神情:“陌儿姊姊,妳怎么能把门拴上呢?若是王爷来了,岂不是被妳拒之门外了?咦妳怎么把流苏掀起来了?这流苏今天是要交给王爷来掀的!” 这女人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刚去方便了一下,怕有人会闯进来,才把门拴上的。把流苏掀起来是听到妳在敲门,我怕走路的时候撞到桌子,才掀起来的。” “快点放下来,雪饶和楚楚呢?”兰晓蝶走进来,帮她她喜冠上的流苏拿了下来,然后好奇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我怕她们两个的肚子会饿,打发她们去吃东西了,晓蝶,妳来……有事吗?”女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兰晓蝶。 “没什么事情,就是有一件礼物,我想亲手送给妳!”兰晓蝶将拿在手中的一个深紫色的锦盒递给她,锦盒不大,也就婴儿手掌那么大,不过却非常精致。 “这是……”女人将锦盒接过来,打开,却见里边是一个挂着红绳的玉坠子,玉坠子是用上等的白玉雕琢而成的一个憨态可掬的小娃娃,上边有着红色的血沁,恰好在小娃娃的肚皮位置,被雕成了一个肚兜。 兰晓蝶牵着她的手,扶她坐到床边:“这是我在观音寺帮妳求的娃娃,祝妳早生贵子,以后,妳睡觉的时候,就把牠放在枕头底下,肯定能早早地生个大胖小子的。” “多谢!”女人目光闪烁地将锦盒放到一边。 突然,房门“嘎吱”一声又打开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抬眸望过去,就见秋宛尘身着一袭红装走了进来,冬日的阳光隔着窗子洒在他的身上,就像有人在往他的身上洒金子一般,使他看起来光芒万丈。 ------------ 第八十九章 暗算 兰晓蝶抿唇一笑,动作轻柔地施了个礼:“恭贺王爷今日大婚,晓蝶不敢打扰,告辞了!” 秋宛尘知道她是曲陌的朋友,不敢得罪,客气地冲她点点头,然后走到这个易容成曲陌模样的女人面前,抬脚踢了踢脚踏,冷声道:“谁在下面藏着?赶紧滚出来!” 那女人一愣,没想到他竟然可以察觉床榻下面有人,赶忙道:“床下没有人,是雪饶和楚楚捡到的一只流浪猫,不知道什么毛病,就喜欢到床下边趴着,别理牠!” “原来是流浪猫啊!我还以为有人躲在床下准备听壁角呢。”秋宛尘听了她的解释,也没在意,伸手撩开她面前的流苏,挂到喜冠两旁的凤翅上,笑吟吟地说:“陌儿,想我没?” 女人看似羞涩地别开脸,轻声道:“陌儿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王爷!” “妳……”秋宛尘突然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眼前的女人不像是他的陌儿。虽然她的脸孔和陌儿一般无二,但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王爷,时间还早,怎么不在前边陪伴客人?” 秋宛尘收起心头的那一抹疑惑,笑着抬指,轻轻划过她的脸庞:“想妳了,所以来瞧瞧妳!” 女人抿着嘴唇笑道:“王爷身份贵胄,今日前来贺喜的人肯定很多,王爷还是去前边陪陪客人吧!等晚上……陌儿再好好服侍王爷。” “呃……”听了她的话,秋宛尘心头刚刚才压下去的那一抹疑惑重新涌上心头,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像他的陌儿,因为他的陌儿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但是这个女人偏偏和陌儿长得一模一样,他不禁暗笑自己的多心。 “好吧!既然妳这么说,那我就去前厅陪客人再喝几杯酒。”他凑过去,在她唇角轻轻印下一吻,却在不经意中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他的心中不由得一动,口中笑道。“妳今天身上的味道真好闻,这是什么味道?” 女人笑着说:“这是洋甘菊的味道……” 话音未落,就见一只大掌猛地攫住她的下巴,刚刚脸上还挂着一抹浅笑的秋宛尘,神情瞬间变得异常狰狞,他双目赤红地瞪着眼前的女子,一字一句地说:“妳,不,是,曲,陌!你,是,谁?” 女人不禁心头大震,她做梦也想不到,她一向自傲的易容术,竟然这么简单就被他戳穿。 但是她脸上却没有流露出来丝毫惧色,而是装出委屈的神情道:“王爷为何这么说?我不是曲陌,那谁又是曲陌?” “妳自己心里清楚!”秋宛尘的大掌缓缓地,从她的下巴上移到她的颈子上,声音森冷地说。“说!妳到底是谁?不说的话,我现在就掐死妳!” 女人感觉到自己的颈子一紧,知道这个男人言出必行,于是赶忙开口道:“我是南宫飞影?” 说着,她恢复了南宫飞影的样貌。 “南宫飞影?”秋宛尘审视着她的脸孔,对于这些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他从来都记不住她们的脸孔,于是疑惑地问道。“妳是左相家的人?” “是!我是左相家的九小姐,王爷,我一时糊涂,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南宫飞影一脸哀求地望着他,眼泪刷地一下淌了下来,毁掉她精心妆扮的妆容。 秋宛尘紧紧地拧起眉头,质问道:“妳怎么会易容术?” 南宫飞影慌张地说:“我……我无意中得到一本秘笈,自己偷学的。” “滚!”秋宛尘用力将她掼到地上,冷声道。“若非今日是我和陌儿大喜的日子,就算妳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 南宫飞影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眼神异常复杂地瞥了他一眼,含恨跑出新房,就连身上的嫁衣都忘记脱下来了。 秋宛尘弯下身,探头看了看床榻下边,果然在下边发现曲陌被一团衣裳盖住,他赶忙把脚踏搬开,然后将曲陌从床下抱了出来。 曲陌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天知道刚刚她有多害怕,她好怕他会认不出那个女人是假扮的。 万一他和那个女人洞房……她不敢想,万一他和那个女人洞房,自己会怎样。 秋宛尘赶忙解开她身上的穴道,将她抱在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柔声安慰道:“乖,陌儿,别哭了,是我疏忽了,我应该在房间里多安排几个人陪你的。” 曲陌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从前不觉得这个男人对自己到底有多重要,但是刚刚,她躺在床上,听着他和她对话的那一瞬间,她意识到,若是没有他,她怕是会死掉。 “刚刚……”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开口,声音委屈得要命。“我以为你会跟她……” 他失笑:“好险,幸好她身上的香露味道出卖了她,不然的话,我恐怕真的会跟她……” 他看着她突然嘟起来的红唇,好笑地说:“怎么?吃醋了?” 她的脸一红,报复似的将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全都蹭到了他身上,搞得他哭笑不得,只得抱着她站起来,深邃而诱人的目光,仿佛可以夺人魂魄一般地,锁住她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 “瞧妳,妆都花了,我带妳去泡个温泉吧!我的新娘!” 他语气暧昧地说着,抱着她走屏风后边的一扇门,门的另一边,是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另一端,便是温泉房。 他知道她最喜欢泡温泉,所以特地把他和她的新房搬来了暖香阁。 他放她下来,帮她摘掉头上的金冠,还有她的假发。 她的头上没有丑陋的白布,已经不再上药,此时,头皮上长出了一层短短的头发,黑茸茸的,看上去有些别样的风情。 “曲陌……”他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和喜悦,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嗯——”她慌张地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她觉得他的眼睛里仿佛藏着猛兽,而她自己仿佛成了被猛兽盯上的食物。 他却伸手勾住她纤巧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这才是他的陌儿,一个害羞的小女人。 “我爱妳!”他说着,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日头早已升起,金色的阳光透过大红色的床帏洒进来,色彩旖旎万分。 大红色的锦被覆着两具亲密相拥的身子,她枕着他的肩头,睡意正浓。 他痴痴地望着她熟睡的脸庞,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然已经成了他的妻子。 从今往后,她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的王妃,他一生挚爱的女子。 他再也不需要承受曲家那父子俩嘲讽的眼神,也不需要每天厚着脸皮赖在她的房间里。 其实这段时间,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很过分,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却被他强行霸占,无论说到哪里他都没理。 ------------ 第九十章 皇上真可怜 他知道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心里嘲笑她,那些丫鬟,嘴上不说,也都会在心底鄙视她。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知道,但是他却无法改变什么?只因他伤她太深,让她对他失去了信心。 现在终于好了,她肯嫁他,说起来,还要感谢兰宫秋那混蛋。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忽然睁开眼睛。 她眨了眨迷蒙的一双大眼,将脸埋进他的肩窝,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然后声音嘶哑地开口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坏坏地逗弄她:“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今天是十六,你不是要上朝吗?” 他忍不住笑道:“妳认为皇上那副样子还上得了朝吗?” 曲陌忽然想起来傲仲轩生病的事,本能地想起师姊,于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皇上其实也挺可怜的。” 他挑挑眉梢:“这么说,妳不反对我帮皇上找到柳惠娘?” 她了然地瞪了他一眼:“无论我反对不反对,你都会帮皇上找到我师姊的,不是吗?” “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抬手,用指尖轻轻地把玩着她的耳垂。 他开始考虑要不要真的辞官算了,他的手中还有不少积蓄,也有几桩收益都不错的生意,不做官,应该也能给她一个比较富足的生活。 他想,他或许应该尽早把若卿嫁出去,然后带着她离开京城,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盖上一间带温泉的院子,然后和她一起搬进去住。 至于那些让人烦恼的国事从此以后与他无关,他只想守着她,一辈子就这样看着她。 天知道让他早早地从她香喷喷的身子旁边离开去上那个破早朝是一件多么残忍而无聊的事,他一点也不喜欢跟那群奸诈小人们勾心斗角。 她看出他的眼睛里有欲望在凝聚,忍不住羞窘地推开他,拥着被子坐起来,红着脸道。“该起床了,我的衣裳呢?” 天知道她现在已经无力再承受一次,从昨天中午时分,他就赖着她不肯离开,也不肯出去给宾客们敬酒,无论她怎样劝说,他也不肯离开。 遭到她的拒绝。虽然让他很失望,但他却一声不吭地起了身,并毫不介意地将自己的身体袒露在她面前。她不好意思看,匆匆地把脸扭到一边,他从床边的桌子上拿过丫鬟昨天便给准备好的衣裳递给她。 她缩在被子里穿衣裳,他却大咧咧地站在床边,将衣裳一一穿上身。 穿好衣裳,他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两个负责传话的小丫鬟,他淡淡地吩咐了几句,一个小丫鬟跑掉,不一会儿,颂雪带着几名丫鬟端着盥洗用具鱼贯而入。 在丫鬟的服侍下,她盥洗完毕,然后在他的陪伴下来到花厅。 身为伴郎的楚天照正坐在花厅里大吃大喝,他的脸色很是憔悴,身上的衣裳皱巴巴的,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浊的酒臭味道。 秋若卿带着雪饶和楚楚两个丫头远远地躲在角落里,全都用手指捏着鼻子,一脸的嫌恶。 他也不以为意,好像饿死鬼投胎一般拼命地往嘴里塞着食物。 “你到底是几顿饭没吃了?饿成这样?”秋宛尘揽着曲陌的腰坐下,好笑地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 楚天照没好气地送给他一颗大白眼:“你还有脸说,兄弟我容易吗?昨天你早早地就抱着美人溜了,我可好,让人揪住就拼命灌酒,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差点喝死。我发誓,等哲寒娶妻的那一天,我绝对不再当这见鬼的伴郎了,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干的活,除了酒鬼,谁也干不了。” 说着,他愁眉苦脸地吸了一口气,用筷子捅了捅太阳穴:“哥们儿现在还头疼呢。” 曲陌莞尔一笑,轻声唤道:“雪饶,去找几颗解酒的药丸给世子爷。” “哎——”雪饶答应了一声,转身跑掉了。 楚天照感激地看着她:“嫂夫人,还是妳疼我……” “谁是你嫂夫人?”秋若卿凶巴巴地走过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是我嫂子,跟你没关系!” 楚天照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但是他很快便收起自己的失落,振振有词道:“妳哥是我兄弟,我管他老婆叫嫂夫人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哼——”秋若卿有些词穷,不再搭理他,而是看着曲陌伸出一只白皙的小手。“嫂嫂,红包!” 颂雪赶忙用托盘端了几个红包走过来,曲陌也不晓得里边包的是多大的银票,随便拿了一个大的递给了秋若卿,看着欢欢喜喜地从她手中领走红包的小姑子,曲陌有些难过,这个家未免也太冷清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雪饶拿了一瓶解酒药跑回来,倒出两颗药丸递给楚天照,楚天照吃了。 秋宛尘发了两个红包给雪饶和楚楚两个小丫头,两个小丫头眉开眼笑的,一口一个师叔公,叫得他很开心。 秋若卿嚷嚷着要带两个小丫头出去逛街,三个人凑在一起咕哝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 兰晓蝶成了浔阳王府的常客,曲陌同她结成了手帕交,经常约在一起聊天,或是研究医术。 说起来兰晓蝶也有一身不错的医术。 从兰晓蝶的口中,曲陌渐渐地得知了一些事情。 黎艳艳、梅英、何秀仪这些一直以来都在拼命纠缠秋宛尘的女孩子们,突然都被皇上赐了婚,不但赐婚,而且她们的夫婿都地处偏远地区,不是镇守边疆的小将军,便是没什么前途的边城小吏。 这些女子在家中如何哭闹她不得而知,但她清楚地知道,这是秋宛尘为她做的。 她心中感激他为她做的一切,同时又有些同情这些女孩子。 他从没告诉过她这些,她也从来都不问,更不想去责备他的心狠手辣。 只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事实上,如今的他已经变得仁慈了许多,至少,他没有要那些女孩的命,若是放在前世,怕是那些女孩连同她们背后的家族,早就被连根拔除了。 还有南宫飞影,那个曾经易容成她的样子,试图李代桃僵的左相家的九小姐,也被赐了婚。 听到这个消息,曲陌的心中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惧怕这个女人。 一个精通易容术的女人,实在是让她无法不怕。 皇上带了嫔妃们去了汤泉行宫,据说太后也随行了。 所有的国家大事都交给了秋宛尘和左相全权代理,每日回家的时候,秋宛尘都会带回来许多的奏折,然后一直批阅到半夜。 不止如此,秋宛尘还变得有些神出鬼没,午夜梦回的时候,她经常会发现身边那个本该有人的位置总是空空如也。 ------------ 第九十一章 白狼寨 他不告诉她他去了哪里,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他是做大事的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道理。 偶尔,他会带一些药丸或者药粉回来给她辨认,那些无一例外的是毒药或者解药。 隐约地,她察觉到什么?却不肯深想。 将指尖从那人的腕脉上收回,她审视着兰宫秋的神色,抿着嘴唇笑道:“你体内的毒已经去了大半。” 本着对病人负责的态度,她每过几天就会来红梅轩给兰宫秋诊一次脉。 不知道为什么?兰宫秋十分不喜欢住在兰陵王府,醒来没有多久便搬回了红梅轩。 许是因为兰宫秋的身体渐渐变好,福妈对曲陌的态度十分好。 兰宫秋坐在床上,目光晦涩地望着她:“他对妳好吗?” 曲陌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兰五少,这是我和他的事,同你没关系的,拜托你不要总是打听我们夫妻的事好不好?” “同我没关系……呵呵……”兰宫秋的表情说不出惨然地笑笑,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曲陌从药箱中取出笔墨纸砚,认真地写了一张药方,交给兰陵王妃,然后便匆匆告辞了。 她实在是有些不解,为什么兰宫秋总是用这种莫名其妙的语气同她讲话? 仿佛……仿佛他同她很是熟稔一般。 可是?在她的记忆中,却从来都没有过他的出现。 时间过得很快,正月马上就过去了,因为皇上下了旨,柳婉儿的尸骨可以埋进曲家的祖坟,所以曲劲风决定,带着曲陌一起去白狼寨。 曲陌原本不赞成,因为是她将娘的骨灰交给白狼的,白狼爱了娘一辈子,也照顾了娘一辈子,一大把年纪却什么也没落下,除了娘的骨灰,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安慰白狼。 但是曲劲风坚持,她实在是拗不过爹爹,只好陪他一起去了。 秋宛尘自然是全程陪同。 众人乘着马车走了半个多月,终于来到了白狼寨。 白狼寨之所以易守难攻,是因为建在了一座孤零零的悬崖峭壁上,平常由一座吊桥出入,若是有官兵攻山,便将吊桥高高地吊起来,除非是轻功卓绝之人,不然的话,是说什么都攻不进去的。 守桥的卫兵看到随行的人员全是官府的打扮,赶忙出声质问:“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就听曲劲风粗声粗气地骂道:“去,把白狼那个老不死的给本王叫出来!” 卫兵马上不悦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用这种语气说我们寨主?” 曲陌赶紧从马车上跳下去,小跑到桥头:“林大哥,是我,劳烦你通报一声,我要见白叔!” “哎呦,原来是曲姑娘!”卫兵很显然认得曲陌,于是笑道。“妳要是想去见寨主,随时都可以去,只是……” 他指了指曲陌身边的众人:“咱们寨主有令,官府的人,绝对不能上山一步!” 曲陌莞尔一笑:“林大哥,通融一下,这位是我爹,我们找白叔有事。” “妳爹?”卫兵看着气度非凡的曲劲风有些发傻。“曲姑娘,妳爹不是早就死了吗?” 曲劲风气得破口大骂:“你爹才死了呢?老子活得好好的,赶紧让白狼滚出来见我,不然老子扫平了他这破山寨!” 那卫兵冷笑了一声:“老爷子,您随便吹,反正吹牛不用钱,就凭你们这几个人还想扫平我们白狼寨,简直是痴心妄想!” 曲陌赶紧打圆场:“林大哥,你就让人给白叔送个信,请他出来一趟吧。” 卫兵犹豫了一下,没辙地点点头:“好吧!也就是看在曲姑娘妳的面子上,你们等一下,我现在就叫人去给寨主送信。” “多谢林大哥!”曲陌笑吟吟地同他道谢,然后转身对曲劲风道。“爹,外边冷,您还是到马车上去等吧!聚义厅离这里太远,送信的人至少要半个时辰才能把信送到白叔那。” “什么白叔?”曲劲风气呼呼地开口道。“那就是个老土匪,老骗子!当年妳娘走了以后,我还特地来这里找过他,他跟我赌咒发誓说妳娘没来找他,结果呢?他居然把妳娘和妳一藏藏了这么多年。” 曲陌赶忙为白狼讲话:“爹,白叔当年真的没有骗您,那个时候娘猜到您会来找白叔,所以根本就没回白狼寨,而是去了别处。直到我十岁的时候,白叔才找到我们,把我们接到平溪镇的。” 其实那时,白狼是想把她们接到白狼寨来的,但是她娘死活不肯,白狼只得把她们安置在离此不远的平溪镇。 曲劲风固执地说:“反正他找到妳们,却不通知我,就是他不对!” 曲陌还想劝解几句,秋宛尘却牵起她的手:“走吧!到马车上去避避风。” 她不想上车,却被他硬是抱进了车厢,最后只得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然后手中被他塞上一个手炉。 她觉得窝心,他总是会怕她冻着,然后随时随地让人备着手炉给她取暖。 时间长了,她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外边响起一记炸雷般的嗓音:“曲劲风,你这老不死的,竟然有脸来我的山寨,信不信老子挖个坑把你给埋了?” “白狼,想让我死,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曲陌被吓醒,从秋宛尘的怀中坐直了身子:“白叔来了,我得下去瞧瞧。” 说着,她从秋宛尘的怀中挣脱开,打开车厢门钻了出去,却见到曲劲风已经和白狼打在了一处。 二人的武器都是分量很沉的重剑,叮叮当当的打得不可开交。 曲陌急得要死,又不敢贸然冲过去拉架,只好把求助的眼神放到秋宛尘身上:“宛尘,你快过去把我爹和白叔拉开,万一他们受了伤可怎么是好?” 秋宛尘莫测高深地瞥了她一眼,突地扬首发出一声轻吟,赤手空拳地冲进二人的战圈,只是一个照面,便将白狼的穴道点住。 他严肃地开口道:“白狼,你身为一方匪首,作恶多端,如今又敢公然刺杀朝廷的一品王爷,罪无可赦!来人,把他给我押起来,带回京城,择日审讯!” 他话音刚落,闪风和闪雷这兄弟二人便拎着锁链走了过来,手脚麻利地将白狼锁了起来。 白狼的人一看寨主被抓了,纷纷呼喝着上来想要同秋宛尘的人拼命,但是秋宛尘只是一甩袖子,便将他们震开。 秋宛尘杀气腾腾地看着白狼寨的人,沉声道:“本王念你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此次只抓匪首白狼,饶你们一命,若是你们不知好歹,休怪本王手下无情。” “秋宛尘,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抓白叔?”曲陌看到白狼竟然被抓,急得不行,赶忙冲上来质问他。 ------------ 第九十二章 引美女出动 秋宛尘正色道:“曲陌,白狼是土匪,朝廷早就想抓他了,只是一直以来没有机会。” “你胡说……” 秋宛尘的脸一沉:“曲陌,听话,回马车上去!” “我不!”曲陌固执地开口。“除非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的话,我不会走!” 秋宛尘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出手点了她的昏睡穴。 曲劲风见他突然出手点女儿的穴道,有些不高兴:“喂,你小子干吗点了陌儿的穴道?” “此事事关重大,不能让她闹起来!”秋宛尘解释了两句,把曲陌打横抱起,放到马车里,并在她脚边放了暖炉。 回来后,他开口道:“王爷,曲陌她娘的骨灰埋在后山,我带你去把骨灰起出来,咱们就可以离开了。” 马车行驶在回京城的路上,曲陌神情平静地坐在马车中,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而左右摇晃。 纤细的手腕上是条精钢打造的铁链,铁链很细,也就筷子粗细,两端有腕扣,一端扣在她的左腕上,另一端扣在秋宛尘的右腕上。 她尝试过很多次,想要挣脱这条细细的铁链,却在得知这铁链乃是雪山寒铁打造的消息之后断了念头。 她怎样也不敢相信,他们此行明明是来把娘的骨灰带回京城的,怎么就会变成擒杀匪首白狼了? 她哭过,闹过,但是无论如何,秋宛尘和爹爹都不肯放掉白狼,他们一定要把白狼带回京城。 爹爹说,要砍白狼的头。 那么疼爱她的爹爹,头一次用那样严肃的语气同她讲话,让她彻底见识到了官场的可怕。 中午时分,马车停到了一处空旷地,众人纷纷下车下马活动腿脚,厨子在埋锅造饭。 一辆被严加看守的囚车中,便是被五花大绑的白狼。 曲陌拿了水囊,一声不吭地下了车,细细的铁链子牵动着秋宛尘,他没有抗拒,而是同她一起下了车。 她走到囚车跟前,拔开水囊上的塞子,小心翼翼地喂白狼喝了几口水,然后淌着眼泪道:“白叔,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白狼无所谓地笑笑,咧开被风吹得干裂的嘴唇,开口道:“陌儿,别往心里去,这事跟妳没关系。” “白叔,你还是骂我几句吧!至少这样我心里能好受点。” 白狼一脸怜爱地看着她:“丫头,我从小看妳长大,怎么能舍得骂妳呢?外边风大,快点回马车上去休息吧!别理我了,看妳的脸都哭伤了。” “不,白叔,我陪你在这说说话,等到了京城,怕是没机会了……” “谁说没机会的?”清脆的嗓音带着无尽的杀意陡然响起。 “什么人?”四周的侍卫纷纷抓起武器开始戒备。 曲陌吃惊地扭过头,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师姊?是妳吗?师姊?妳别出来,秋宛尘在这里,妳打不过他……” 秋宛尘赶紧伸手点了她的穴道,让她没有办法再出声,他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自己手腕上的腕扣,然后看着不远处的树林,唇角勾着一抹戏谑的浅笑:“既然来了,怎么不出来?” 须臾,树林中缓缓地走出一道清丽的身影。 黑色的披风,被呼啸的西北风吹得向后扬起,露出她一身黑色的劲装,以及被这身黑色劲装紧紧包裹着的玲珑身形。 她左手拎着一把剑,步履微沉地向众人走来。 那些侍卫试图阻拦她,她剑不出鞘,只是随意地一拨一挡,便将那些侍卫统统打翻在地。 终于,她走到秋宛尘面前,高高地扬起下巴,凝眸,一身肃杀气息地望着他:“把白狼交给我!” 秋宛尘淡笑着问道:“凭什么?” 柳惠娘攸地拔出宝剑,银亮的宝剑,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熠熠的光辉:“凭我手中的剑!” 秋宛尘莞尔笑着,向旁边一伸手,闪风马上将自己的佩剑交到他的手中。 秋宛尘掂了掂剑的分量,叹了一口气:“我的剑丢了,只能将就着用这把,不太合手,万一伤了妳,可别记恨我!” 说着,他从剑鞘中掣出宝剑,飞身过去便同柳惠娘打在了一处。 这二人动起手来,顿时有些风云变色的感觉,一时间,众人只能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然后看到无数剑光闪过,至于二人的身影压根就没人能看清楚,只能看到两道黑影所留下的残影。 曲劲风忍不住走到曲陌身边,咋舌道:“陌儿,妳这位师姊的武功怎么这么高?” “姓曲的,人都引出来了,你还不把我给放了?”一旁,白狼没好气地嚷嚷。 曲劲风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招手把闪雷叫过来,闪雷示意,拿出钥匙把囚车打开,将白狼从里边扶了出来。 白狼重获自由,活动了一下腿脚,来到曲陌面前,看着曲陌脸上的泪痕,一脸的愧疚:“那啥,陌儿,干爹把妳穴道解开,妳可不许发飙。” 曲陌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什么白狼刺杀爹爹,全是狗屎,分明就是这帮男人设下的圈套,为的就是把她师姊给引出来。 她恶狠狠地瞪着白狼,一张俏脸绷得紧紧的。 白狼犹豫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躲到曲劲风身后:“师兄,她是你的女儿,还是你来帮她把穴道解开吧!她肯定不能跟你发飙。” 曲劲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到曲陌的脸色,当爹的居然很没种地吞了吞口水,迟疑道:“还是算了,是宛尘给她点的穴道,搞不好用了独门的手法,还是等宛尘来给她解穴吧。” 白狼赶紧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对对对,这个主意好!” 曲陌气得直想痛骂这两个为老不尊的男人一顿,但是此时,她不止定身穴被点,哑穴也被点了,不但动不了,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把一张俏脸憋得通红。 此时,打斗中的二人身形攸然分开,就见柳惠娘满头大汗,左手捂着小腹,右手将剑拄在地上,晶莹洁白的贝齿死死地咬着下唇,一脸痛苦的神情,缓缓地跪到地上。 秋宛尘不禁一愣,慌忙停手,然后关心地问:“柳惠娘,妳怎么了?” 柳惠娘一脸怨怼地瞪着他,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她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慢吞吞地开口道:“我……怀孕了……” 秋宛尘悚然一惊,慌忙扭头冲曲劲风和白狼吼道:“快把曲陌的穴道解开!” 白狼收到指令,赶忙抬手解开了曲陌的穴道。 曲陌马上向柳惠娘的方向奔了过去,由于柳惠娘和秋宛尘的战圈距离他们太远,她刚刚并没有听到柳惠娘的话,只是看到柳惠娘一脸痛苦地跪在那里,以为她受了伤,慌忙问道:“师姊,妳伤了哪里?” ------------ 第九十三章 柳惠娘小产 秋宛尘迅速地开口道:“我没伤到她,她怀孕了,怕是要小产。” “什么?”曲陌闻言大吃一惊,赶忙抓起柳惠娘的手腕给她把脉,然后一脸焦急地说。“没错,师姊的确怀孕了,而且有小产的迹象,秋宛尘,你快把我师姊抱到马车上去,师姊现在必须马上安胎。” 秋宛尘赶忙按她所说抱起柳惠娘,将柳惠娘放到马车上。 曲陌拿出银针,隔着衣裳,在柳惠娘身上一连扎了几十针,然后从药箱里取出笔墨纸砚,匆匆写了一张保胎的方子,递给在车外等候的秋宛尘,严肃地说:“你马上去距离这里的城镇,用最快的速度把药抓回来,除了药以外,还有药锅,一个时辰之内,药必须煎好,不然的话,师姊的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秋宛尘答应了一声,也没骑马,而是施展轻功飞奔而去,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曲陌回到车厢里,拿出手帕,帮师姊擦着脸上的汗,埋怨道:“师姊,妳怀了身孕,怎么还跟秋宛尘动手呢?” 柳惠娘苦笑道:“我以为他真的把白叔抓了,陌儿,这孩子……会不会掉?” 曲陌握住她汗湿的手,安慰道:“师姊妳放心吧!我一定会保住妳的孩子。” 柳惠娘大口大口地呼着气:“我就是因为发现自己怀了这孩子,才不敢留在京城,宫里的女人……太狠了,她们容不下我,更容不下我的孩子。傲仲轩做梦都想让我帮他生个儿子,我怕走漏了消息,这孩子会保不住,才出此下策的。陌儿,我要是难逃此劫,妳帮我告诉傲仲轩,下辈子我再来找他……” 曲陌忍不住哭道:“师姊,妳别说话了,孩子不会有事的,妳也不会有事,妳把力气留下来,好好休息。” “师叔,师叔,水烧开了。”车厢外响起雪饶的声音。 曲陌脱下身上的大氅,盖到柳惠娘的身上,然后打开车厢的门,就见雪饶和楚楚拎了一桶冒着热气的热水,可怜巴巴地站在外边。 看见她,雪饶抽抽鼻子,惨兮兮地问:“师叔,师父会不会死?” “别胡说!”曲陌冷声呵斥道。“妳们师父好着呢?死不了。” 说着,曲陌把水桶拎到马车上,重新关上马车门,把柳惠娘身上的银针拔掉,然后脱掉柳惠娘的衣裳,帮她擦洗下身冒出来的血迹。 半个时辰不到,秋宛尘便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手上拎了几包药,还有一个药锅。 雪饶和楚楚忙着帮忙熬药,秋宛尘敲响了马车的车厢。 曲陌此时刚刚把柳惠娘身上的血迹处理干净,用大氅把柳惠娘的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打开车厢门。 秋宛尘脸色苍白地看着她:“妳师姊怎么样?” 曲陌轻声道:“暂时稳定住了,只是不能移动,更不能颠簸,咱们恐怕要在这里扎营了。” 秋宛尘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去命令侍卫们扎营。 曲陌敏锐地发现,他的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 一刻钟以后,楚楚将药汁端给曲陌,曲陌一点点地喂了师姊喝下。 柳惠娘终于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曲陌打开车厢门钻了出去,路边的林子里,已经搭起了营帐,几丛篝火也陆续燃了起来。 她看到秋宛尘,秋宛尘直直地站在马车的旁边,一脸的紧张。 他无法不紧张,他本能地想起了前世的雪衣,雪衣便是因为小产而死。 那一模一样的痛苦神情,像根永远无法拔出来的硬刺一般刺在他的心里,让他痛得有些无法呼吸。 曲陌又递给他一张单子:“把这些东西买来,师姊必须要好好补补身子。” 他木然地转身,转眼间,便消失在曲陌的视线中。 夜凉,如水。 确定师姊已经熟睡,曲陌悄悄地打开车厢门下了车。 车子里除了一个她用来取暖的手炉,什么都没有,担心柳惠娘会受寒,她叫人在马车旁边点了篝火。 她定了定神,向不远处的一座营帐走去。 营帐里点着篝火,篝火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一个俊朗的身影。 秋宛尘手上把玩着一块木柴,许是听到脚步声,蓦地扭过脸来,瞧着她逐渐走近的身子,赶忙起身大步走过来,将她整个人包进自己的大氅中。 他的声音有些责备:“妳的大氅呢?” “给师姊盖在身上了。”她轻声回答。 他揽着她的腰,带她来到篝火旁边,却不准她坐到石头上,而是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她没有抗拒,而是伸出小手捧起他的脸,审视着他,突然好奇地开口:“我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事情能吓到你。” 他不解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露出纳闷的神情:“怎么这么说?” “师姊小产,你很害怕。”曲陌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观察所得,果然见到秋宛尘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你心里是不是还爱着师姊?”她定定地锁着他的眸子,眼神中,不知不觉透出一抹狠戾。 她并非是吃师姊的醋,只是为自己不值,若是他一直心中有师姊,那她岂非是太蠢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爱上这个只会背叛自己的男人。 秋宛尘突地失笑,只是那笑看起来有些悲凉,他在她逼人的眼神中缓缓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可怕:“雪衣……就是小产而死!妳师姊……和雪衣长得一模一样……” 他有些困难地继续道:“看到她小产,我仿佛看到雪衣小产一般。” “所以,你仍然忘不了雪衣,忘不了你前世的妻子,对吗?”他对前世的她如此执着,她应该是很开心才对,但不知为何,她就是开心不起来。 “我的确忘不了雪衣,忘不了我前世的妻子,但是我敢肯定,妳师姊绝对不是雪衣的转世!”他突然笃定地说出这样的话,反而让曲陌有些怔住。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曲陌忍不住问。 秋宛尘苦笑:“就算雪衣转世一百次,也不可能练出妳师姊那么高的武功!” 放眼暗夜王朝,他绝对找不出第二个能和他打得旗鼓相当的对手,更别提一个女人,所以他本能地察觉到柳惠娘有问题。 如果说从前,他还曾经怀疑过柳惠娘是否雪衣转世,那么如今,他绝对有理由确定,柳惠娘跟雪衣绝对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因为一个人无论转世多少次,灵魂深处的东西都不会改变,雪衣对于武功,本就没有天分。 就像他,他本是战神降世,打仗他拿手,若是让他整天同一堆草药打交道,他便会觉得烦了。 在这荒郊野外露宿了三天,柳惠娘的胎儿终于保住了,众人开始慢慢地赶路,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来到附近的镇子上,包下一间客栈住了进去。 ------------ 第九十四章 八百里加急 柳惠娘的精神好了许多,她虽然脾气暴躁,却也不傻,事已至此,早就明白这是一个把自己引出来的圈套,除了无奈也没有旁的情绪。 虽然有心跑掉,但此时她肚子里的那一个小的正危险,她一心想要生下这孩子,又怎么敢冒险? “惠娘——”这一日,曲陌正坐在床边给柳惠娘把脉,房门砰的一声被人用力撞开。 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辨别了一下房间里的家具位置,然后径自扑到床边,一下子便将曲陌挤到了一边,用双手握住柳惠娘的手,激动得泪流满面:“惠娘,妳怎么样?” 柳惠娘吃惊地看着眼前瘦得都快没了人形的男子,眼泪刷的一下便淌了下来,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上他的瘦削的脸颊,哽咽道:“你……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傲仲轩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我没事,我听说妳怀了我的孩子,还差点小产,妳的身子怎么样?” 紧跟着傲仲轩身后走进来的秋宛尘开口道:“皇上上次被妳刺了一刀,本就伤了心脉,得知妳留书出走的消息之后急怒攻心,心脉再次受损,之后不思饮食,得了相思病。” “你闭嘴!”曲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师姊现在身子虚弱,不能受刺激,万一再次出现小产的迹象,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 傲仲轩听了她的提醒,赶忙开口道:“我没事,我没事,看见妳我就没事了,惠娘,妳想吃什么?我叫人煮给妳吃。” 柳惠娘忍不住笑起来:“傻瓜,我每天都好吃好喝的,倒是你,得好好的吃些东西才行。” 傲仲轩傻乎乎地点点头:“那等一下咱们两个一起吃。” 柳惠娘抬眸看向曲陌:“师妹,按照我的食谱做一份给他吃,瘦得跟个鬼似的,还好意思跑到我面前来见我。” 曲陌见她情绪还算稳定,不禁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出师姊的房间。 秋宛尘不想打扰皇上和柳惠娘的重聚,跟在曲陌身后走了出来。 曲陌来到厨房,开始亲自动手给柳惠娘和皇上准备食物。 秋宛尘坐在桌边的长凳上,默默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 就听曲陌开口问道:“皇上怎么来得这么快?” “八百里加急!”秋宛尘低声回答她的问题。 自从柳惠娘小产那一日,他便派人用八百里加急回京城给皇上送信了,皇上得到消息,也用八百里加急赶了过来,才在短短的几天内便赶到这里。 曲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为了这一天,你暗中谋划许久了吧?” 秋宛尘笑道:“的确谋划了许久,白狼为了妳们姐妹,愿意被招安,皇上封他威武侯,还在京城赐了宅子,不过为了这个计划,我一直都没让他进京。”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瞒着她,想起来,她心中便有些生气。 “为了让妳演戏演得真一些。”他如实地回答。 在客栈里将养了半个月,众人终于再次赶路。 一路上,马车以每天三十里的龟速前进,遇到颠簸的路段,傲仲轩便抱着柳惠娘走过去,一路上的细心呵护令人艳羡。 直到春暖花开之时,众人才回到京城。 傲仲轩胖了好几圈,而且心情明显不错。 他本想直接带柳惠娘进宫,但是在曲陌的强烈反对下,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曲陌想的很简单,师姊已经够苦了,不能这样没名没分地进宫,若是这样被皇上轻而易举地带进宫中,只怕在后宫中永远都抬不起头。 柳惠娘住进了浔阳王府,傲仲轩其实也想住下来,但是在秋宛尘的高压政策下,还是被驱逐了。 没办法,谁叫他还有个皇帝的身份。 是夜,服侍师姊睡下之后,曲陌独自回到房间。 秋宛尘正在灯下看折子,这段时间,每天都会有八百里加急将京城要紧的奏折送去给秋宛尘。 看着昏黄的灯光下,他端坐的身影,曲陌有些恍然。 她仿佛看到前世的他。 前世的龙行云,这片洪荒大地曾经的主宰,便总是会在这样的夜晚,守着一丛烛光,批阅奏折到天明。 她轻手轻脚地拿了一件披风,走到他的身后,为他披到身上。 他放下手中的毛笔,将她揽坐在膝头,脸孔埋进她柔软的胸脯,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嗅着她身上天然的体香味道,然后开口道:“妳师姊睡了?” “嗯!”她点点头,安稳地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在他的脖子后边交叉,然后低下头,用额头抵住他的。 这段时间,她忙着照顾师姊,很是冷落了他。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她内疚地向他道歉。 “妳是我老婆!”他语气坚定地向她强调她的身份,她是他的女人,偶尔搞出一两件麻烦事来让他伤脑筋是理所应当的。 她收回交握在他脖子后边的双手,捧住他的脸庞,低头,主动地在他薄薄的唇瓣上印下一记轻吻,然后用指尖摩挲着他浅薄的唇瓣,眼神魅惑地开口:“我想泡个温泉……” 他看着她的眸色深幽得仿佛古井里的深潭,他开口,声音沙哑:“你是在诱惑我吗?” 她笑,然后起身,揪住他的衣领,只是轻轻使力,他便跟随着她站了起来。 她纤弱的指尖滑过他的胸膛,一路向下,忽然勾住他腰间的绿玉腰带。 她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 是的,她在诱惑他。 师姊的小腹已经微微地隆起,五个月的胎儿,已经在师姊的肚子里孕育。 她很羡慕。 她也想要一个孩子。 一个她和他的孩子。 她想,这一世,她至少应该给他生个孩子,让他可以留下一点血脉在这世上,也算没有遗憾。 琐事很多,除了照顾师姊,曲陌还有很多需要亲自处理的事。 娘的骨灰要下葬,这一次是被葬进曲家列祖列宗的祖坟中,牌位也会被摆进曲家的祠堂,仪式很隆重,曲陌很满意。 白狼进京了,被赐封威武侯,皇上还赐了宅子,她至少要去亲自道贺。 白狼的宅子在京城城西的五里坡,一大早,曲陌和秋宛尘就带了礼物上路了。 坐在马车中,随着车轮的颠簸,曲陌的身子有些摇晃,但这不要紧,身边的男子一直都像一只巨大的抱枕一般给她靠。 这些天,她陆续从身边这个男子的口中得知了一些事,让她总有一种身在梦中的感觉。 她怎么也想不到,白狼竟然是爹爹的师弟,她更加想不到,白狼不止是爹爹的师弟,还是爹爹埋伏在江湖上的一步棋。 不过不管真相是什么?都与她无关,她只想做一个名叫曲陌的小女人,爱她所爱的人,关心她所关心的人,那些朝廷上的大事同她无关。 ------------ 第九十五章 行医救人 马车在闪电的驾驶下,不紧不慢地来到城门,他知道王妃怕颠,所以从来都不赶快车。 城门口有不少百姓进进出出的,几名守城门的官兵很仔细地观察者他们,遇到可疑的就上前盘问一些,偶尔遇到会来事的还能捞点油水。 就在这时,一匹骏马由远及近飞驰而来,在马背上伏趴着一名身着月白缎长衫的男子,左手捂着小腹的部位,右手则紧紧地拽着缰绳,来到城门口,竟然一点速度也不减,径自闯入人群,百姓顿时一片大乱。 一个肩膀上挑了两担青菜,打算进城卖菜的老伯听到身后乱糟糟的声音本能地回了个身,那匹烈马已经来到近前,许是被他身上挑的担子给吓到,忽然嘶鸣着人立而起,将牠背上的那名男子掀翻到了地上。 那男子被摔到地上之后,闷哼了几声,随即面容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惨白的一张脸孔,上边挂满了豆大的汗珠。 几名守城门的官兵飞奔过来,几把红缨枪顿时就抵在了那男人的身上。 为首的小头头厉声喝道:“你知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能容得下你来撒野?来人,把他给我锁了,一会儿交到巡城兵马司那。” 有官兵拿了绳索就要把他捆起来,却听到一个柔柔的嗓音响起来:“且慢!” “什么人?竟敢阻挠官府办事?”那小头头听到有人竟敢阻止自己,不觉恨恨地扭头看了过去。 他先是看到了一个衣着朴素的纤细少妇,本能地皱着眉头,正待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妇,却在下一瞬看到了少妇身边的男子正在用一双能杀人的厉眸望着他,顿时吓得他身子都快酥了,赶忙小跑过去,双手抱拳一躬到底,声音无比谄媚地说。 “原来是浔阳王,不知这位是否是王妃?” 秋宛尘冷笑了一声,薄唇刻薄地挑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不错,这位是本王的王妃,她阻挠你办事了,你还想抓她不成?” “不敢不敢,小人不敢。”守城的这位小头头赶紧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赔笑道。“不知者不罪,小人这不是不知道这是王妃吗?王妃,请问您让我等且慢动手,有何吩咐?” 但是曲陌却理也不理他,只是走到那个从马上摔下来的男子身边,跪下,抓起那男子的手腕一边给他把着脉一边开口问到:“你刚刚从马上摔下来,摔到哪里了?” “肚子……”那男子疼得满头冷汗,银牙紧咬,下嘴唇上都是血,挣扎着说。“肚子疼……” “肚子?”曲陌松开他的手腕,转而让他躺平身子,然后在他的小腹部位轻轻按了按。“这里疼?还是这里疼?” 当曲陌按到一个位置时,那男子杀猪一般地惨叫起来:“就是这里……” 曲陌不觉神情凝重起来,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只觉触手一片火烫,赶忙扭头看向秋宛尘:“是盲肠炎,我要马上给他做盲肠切除术,不然的话,再耽误下去,他这条命恐怕会有危险。” 秋宛尘想了想:“马车里可以吗?” 曲陌点点头:“只要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就行。” 秋宛尘马上道:“闪电,把马车赶到路边。” 说着,他走过来,弯腰将着男子打横抱起,然后带着这男子施展轻功跃上马车。 安置好他之后,秋宛尘跳下马车,看着曲陌笑吟吟地说:“需要什么告诉我,我会吩咐闪电去买。” “去后边的马车里拿一醰烧酒过来,让人把礼物先给我干爹送过去,再叫闪电跑一趟,去买些用来包扎伤口的细白布。”曲陌随口吩咐道。 就在这时,一列马队气势凶猛地汹涌而来,看到城门口只有一匹没有主人的骏马,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神情精干的男子顿时就急了,用马鞭指着城门官质问到:“这匹马的主人呢?” 城门官看到这些人全都衣着华贵,不免心中有些发虚,赶忙伸手指着曲陌和秋宛尘道:“这匹马的主人刚刚从马上摔了下来,发作了什么病症,我们浔阳王和王妃正打算救治他呢。” “哦?”那名男子打量了一下秋宛尘,赶忙跳下马车,大步来到曲陌和秋宛尘面前,面色阴沉地看着他们夫妻二人,良久,唇角才勾起一抹牵强的笑意。 “秋将军,好久不见!” 秋宛尘玩味地勾起唇角:“的确是好久不见,铁将军,别来无恙吧? 此人名唤铁飞,乃是昔日关西国的大将军,说起来关西曾经也是一个小国家,不过由于国家小,人口也少,在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乱中,关西郡王,也就是曾经的关西国的皇帝管不语很聪明地选择了投降。 傲仲轩也没难为他,凡是自愿投降,愿将国土纳入暗夜王朝版图的国家,都会赐予封地,并封为世袭的郡王。当年洪荒大地一百三十多个国家,差不多有一多半都是慑于他的威名自愿投降的。 铁飞身为当日关西国的大将军,自然认得昔日暗夜王朝这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将军王。 不过今日的铁飞却无暇同秋宛尘这位旧识叙旧,只是阴沉着一张脸孔问道:“那匹马的主人是我们的小郡王管惊天,请问我们小郡王发作了什么病症了?” “盲肠炎!”曲陌沉声说道。“必须马上做盲肠切除术,不然的话,他这条命很可能保不住。” “盲肠炎?”铁飞很显然有些见识,竟然知晓这病症,不觉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伸手就想去抓曲陌的胳膊。 但是秋宛尘怎么可能随便让他一个陌生男子碰触自己的爱妻,一个箭步便将曲陌挡到了身后,他目光阴沉地看着这名中年男子:“铁将军,你有什么话站在那里说就好,少要动手动脚的。” 铁飞的神情顿时有些不自在,心知自己刚刚有些莽撞了,赶忙一脸歉意地开口道:“抱歉,我刚刚只是想打听一下京城最好的大夫在哪里?” 秋宛尘移开身子,将曲陌露了出来,不紧不慢地说:“就在你眼前!” “她?”铁飞不可置信地发出一声惊叫,旋即皱起眉头。“但她是个女人!” “她是暗夜王朝医术最好的大夫!”秋宛尘一点也不脸红地自己夸赞自己的娇妻。 “但是……”铁飞额头上淌下几颗冷汗,低声道。“我听说得了盲肠炎的人,十个有九个都会肠穿肚烂的死掉。” 曲陌道:“所以要进行盲肠切除术,只要将坏掉的盲肠切除,就没问题了。” 铁飞吃惊地瞪圆了一双豹眼:“那不是要剖开肚子?” ------------ 第九十六章 盲肠手术 “就是要剖开肚子。”曲陌神情淡漠地瞥着他,对这个大惊小怪的男子有些不耐烦。 “不行!我们小郡王绝对不能被剖开肚子,万一妳救不了他,他不是死定了!” “他死了,大不了我给你赔命!”曲陌最讨厌男子小瞧他的医术,说完从闪风手中接过一醰烧酒,便跳上了马车。 马车上的男子尚自清醒,只是疼的满头大汗,不过他仍然用有趣的眼神看着曲陌,操着一口的异域口音问道:“妳是大夫?” “是!”曲陌说着,打开手边从来不会离身的药箱,从里边找出一个白瓷瓶子,拔开塞子倒出几颗绿豆大小的药丸,一颗一颗地塞进管惊天的口中。 管惊天忍不住皱起脸孔:“这药好苦!” 曲陌解释道:“这是麻药,等一下你会昏睡过去,别害怕,等你醒了,就没事了。” 管惊天好奇地问:“等一下妳真的会剖开我的肚子把那根名叫盲肠的东西从我身体里切掉吗?” “对!”曲陌不觉冲他莞尔一笑。“怕吗?” “如果我说不怕,妳有什么奖励给我吗?” 曲陌笑吟吟地望着他,突然间觉得这个男人很有意思:“奖励你一条命还不够吗?” 管惊天莞尔一笑,看着曲陌的眼神有些异样的神采,良久,他才幽幽一叹,轻语道:“可惜了……” 曲陌低下头,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里边是用来处理外伤的一些小工具,她又点燃一支蜡烛,将那些工具一样样放在火上烤了,又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银盒子,将盒子里倒上烈酒,将那些工具丢进去浸泡消毒。 那麻药很快就起了效果,管惊天慢慢睡去。 曲陌解开他的衣裳,露出他结实的身材,这个男子的身材很好,和秋宛尘竟然不相上下。虽然穿上衣裳以后看起来很瘦,但实际上衣裳的掩盖下却是一个异常结实的身材,尤其小腹的六块腹肌,肌理清晰,十分明显。 她找出一枚千年人参的参片塞进管惊天的嘴里,好给他吊命,然后有条不紊地封了他的血脉。 一场惊世骇俗的手术开始了。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筋疲力尽的曲陌从马车的车厢里钻出来,一身血污。 秋宛尘第一个跑了过去,从怀中摸出手帕,温柔地帮曲陌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和双手的血污:“怎么这么久?累不累?” 曲陌点点头:“很累!我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盲肠切除术,之前只是帮师姊给人做过两次,手生得很,不过幸好成功了。” 她说着,看向铁飞:“这位将军,你们小郡王没事了,不过他还要睡上三、四个时辰,等他醒了,先别给他吃东西,他会有一段时间一直排气,过了这段时间给他吃一些流食,两三天以后,再慢慢地调整饮食。不知道你们此番进京住在哪里?” 铁飞道:“驿馆!” “那我回头会让人送张药方过去,如果有任何不对劲的情况,你们都可以到浔阳王府去找我,哪怕是半夜三更也没关系。他现在不能随便移动,马车先借给你们,等你们把他带到住处,记得要想法子不要触动他的伤口。” 铁飞神情莫测高深地冲她一抱拳:“多谢王妃援手!” “举手之劳,当不得谢。”曲陌微微颔首,扭头看着秋宛尘道。“宛尘,陪我回家换身衣裳吧。” “好!”秋宛尘温柔地答应,然后一揽她的腰,飞身上了闪风等人的一匹马,驳转马头,径自向自家王府的方向飞驰而去。 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铁飞不禁啧啧称奇:“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战神秋宛尘,对自己的女人竟然会这么温柔。” 屋子里飘着墨香。 宁静的午后,曲陌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微垂着头,今日的她没戴假发,如今她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一些,不长,只是齐耳的短发,额前剪了整齐的刘海,衬得她巴掌似的小脸更显消瘦。 一个白银打造的发箍戴在她的头上,左侧有一朵用大颗的红宝石镶嵌而成的太阳花,正好位于耳际,很简单的发饰,却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惊艳。 发箍是秋宛尘特地帮她订做的,他已经不再让她戴假发,他说,喜欢看她这样清爽的模样。 她正一针一线地缝着一条月白色的亵裤,亵裤是做给秋宛尘的,她不喜欢他身上穿着别的女人做给他的内衣裤,于是亲自动手做给他。 她终于帮他做好了一条亵裤,清洗干净,并用熨斗烫得平平整整的,让颂雪收进柜子里。 忽然间便有些无聊,一个人坐在桌边,双手撑着下巴,想着要不要把新收的徒弟阎仇叫来,让他从太医院里拿些珍藏的孤本医书给她看看。 “王妃,杜伯来了。”门口负责传话的小丫鬟走进来禀报。 “快请!”曲陌赶忙站起身,来到外边的花厅。 杜伯从外边走进来,身上一袭青色的长衫,干净利落,手上拿着一张红色的礼单,杜伯如今已经六十多岁了,不过身子还很硬朗,而且对曲陌十分恭敬。 进来后,杜伯先向曲陌抱了下拳,这才双手捧上礼单开口道:“王妃,有个自称名叫管惊天的携带重礼求见。” “管惊天?”曲陌露出疑惑的表情,她似乎不认得这个人。 杜伯补了一句:“他说他是关西的小郡王,特地来谢王妃的救命之恩。” “啊——”她轻呼,突然间想起来半个多月前的那位突发盲肠炎的关西小郡王,只是,这个时间秋宛尘不在家,她一个女人不晓得应不应该见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 杜伯垂首站在下边,静静地等待她的吩咐。 曲陌接过礼单翻看了一下,当她看到礼单中那些礼品的名字时不禁吓了一大跳,几乎被一口口水呛到,这些礼物……也太贵重了吧? 她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见他,于是道:“杜伯,请他去前厅喝茶,我马上就过去。” “是!”杜伯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去。 曲陌来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发,这才离开自己的院子,向会客的前厅走去,手上不忘拿着那份礼单。 来到前厅门口,她便看到一个身穿姜黄色精绣长衫,腰系玉带的男子端坐在客座,男子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相有些阴柔,一头长长的黑发高高地在发顶束了个马尾,根部用一枚白玉发箍箍着。 听到她的脚步声,管惊天蓦地扬起头,曲陌发现他的瞳孔似乎缩了缩,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有些微微的怯意。 管惊天站起身,唇角含着温和的笑意:“王妃,多日不见风采依旧。” ------------ 第九十七章 管小郡王 “小郡王客气了。”曲陌尽量不让自己脸上的笑容被心头那一抹怯意影响,走到他面前,双手捧上那份礼单。“小郡王,我乃医者,救你是我的本分,这份礼,我受之有愧,还请你收回去。” 管惊天莞尔地勾起唇角:“我送出去的礼物,还从来没有收回来过。” 曲陌不禁有些为难:“小郡王,我家王爷不在家,还请你不要难为我一个妇道人家。” 管惊天眯着一双阴柔狭长的眸子,就是不肯伸手去接她手中的礼单,二人相峙了好一会儿,她只得无奈地将礼单放到他身边的茶几上。 他忽然轻声问道:“他……对妳好吗?” 曲陌纳闷地问:“小郡王口中的他是谁?” 管惊天蓦地将微眯的眸子睁大,那一刻,眸中精光四射,极具侵略性的一双眸子锁住她的眼睛:“浔阳王秋宛尘!” 曲陌不觉奇怪,这个只能用陌生来形容的男人,未免管得太宽了吧?秋宛尘对她好不好,那是她的私事,若是爹爹或者哥哥来问她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他……她并不觉得他有资格来问这个问题。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不觉有些歙然。 他看出她的不悦,却坚持地又问了一遍:“秋宛尘,对妳好吗?” 曲陌再也忍不住地冷下脸:“小郡王,我家王爷对我好不好,那是我的私事,与小郡王无关,还请小郡王自重!” 管惊天攸地一笑,却不再多言,只是大步离开了前厅。 曲陌紧咬着下唇,神情复杂地望着这个男子悠然远去的身影,心中竟然有抹异样的愤恨。 颂雪恨恨地说:“王妃,这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小郡王好过分啊!要不要我去让闪风好好教训他一顿?” “千万不要!”曲陌赶忙制止颂雪荒唐的念头。“这位小郡王的武功应该不错,闪风未必是他的对手。” “那我就叫风雨雷电四兄弟一起上,我就不信,他们四个会打不过他一个。” 曲陌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等王爷回来妳别乱说话!” 颂雪气呼呼地嘟起嘴巴:“王妃,这样的无耻之徒,就该告诉王爷,让王爷狠狠地揍他一顿才对!” 曲陌哭笑不得地说:“妳怎么这么暴力?一个女孩子家,老是打打杀杀的,当心把闪风吓跑。” “王妃——”刚刚还一脸凶相的颂雪突然被曲陌调侃,竟然红了一张小脸。 曲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拿着礼单,咱们回去,等王爷回来以后问过王爷再说。” 说完,她转身向外走去,刚刚走出前厅的大门,就听到一旁传来一个不屑的声音:“不知羞耻,呸!” 随即,一口口水吐到她的脚边,她惊诧地扭头望去,就见到一个长相刻薄的女孩傲然转身,沿着屋檐下的回廊径自离开。 曲陌忽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被秋宛尘带去泡温泉时,那个凶巴巴的女孩,恍惚记得秋宛尘曾经告诉过自己,那个女孩是管家的孙女,眉头不禁微微地颦起,心中蓦地生出一股厌恶。 “芳菲——”只听杜伯一声怒吼,蓦地冲了上去,一手抓住那女孩的胳膊,大力将那女孩扯得转回身,另一只手高高地扬起来,狠狠地落到那女孩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使那女孩的脸狠狠地侧向一边,女孩白皙的脸孔顿时高肿得像颗红色的小馒头,而且嘴角还淌出血丝。 但女孩却倔强地扭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杜伯。 杜伯抓着她的胳膊,强行将她拖到曲陌的面前,满脸的羞愧:“王妃,对不住,这孩子自小没有爹娘,小人又疏于管教,才养成了她无法无天的性子,您千万不要同她一般见识,奴才一定会好好教训她的。” 说着,他一踹女孩的膝弯处,强迫那女孩跪到曲陌脚边:“死丫头,还不快点给王妃赔罪!” 但那女孩却倔强得很,死死地咬着嘴唇说什么都不肯开腔道歉,只是用怨毒的眼神狠狠地瞪着曲陌。 曲陌还没讲话,就听颂雪气得哆嗦着声音开口道:“杜伯,侮辱王妃这件事可不是您一两句话就能算了的,这件事得等王爷回来再说。” “颂雪!”曲陌低声喝住颂雪,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杜芳菲,接触到她怨毒的眼神后,不知为何,心中竟然一寒。 但她表面却不动声色,只是淡笑着对杜伯道:“算了,杜伯,我不会同杜姑娘计较的,您也不要生气,我相信杜姑娘只是无心之失,您还是带杜姑娘回房间去擦点药吧!瞧她的脸肿的,若是让人看见可是会笑话的。” “多谢王妃大度。”杜伯感激地给曲陌跪下。 曲陌赶忙亲手架住他:“杜伯,我可当不起。” 她的武功虽然稀松平常,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手上多少也有些功夫,只是同师姊和秋宛尘这等绝世高手没法比,但是身手远比普通的武林中人要高,否则的话,她师姊也不可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去迷神谷那种地方,所以杜伯一时竟然没有办法跪下,只得千恩万谢地打消了跪谢她的念头,带着孙女杜芳菲离开了。 颂雪赤红着一双充满愤怒的眸子,低吼道:“王妃,那杜芳菲对妳如此无礼,妳怎么能忍下这口气?” 曲陌冷眼瞥着那个受了教训仍然倨傲的身影,冷冷地说:“我若是同她一般见识,不是叫人笑话?” “王妃——”颂雪不依地说。“您怎么这么好性子?她都欺负到您头上来了,您都不罚她,以后她还不变本加厉啊?” “杜伯对王爷有恩,总得给他留点面子。”曲陌漫不经心地说着,抬步向自己的院落走去,杜芳菲带给她的小插曲,俨然无法影响她。 回到自己的院落,她趴在床边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了好久,才盼到正午时分的到来,当那道颀长俊朗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的眼睛忽然就笑得有些弯了。 她没有迎出去,只是趴在窗边,欣赏着这个无论是外形和气质都极为出色的男人,一袭深紫色的锦绣官袍,衬着他挺拔的身形和俊朗的容貌。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在他乌黑如墨的发丝上仿佛有点点繁星闪耀。 许是觉得阳光太大,他微微地眯着眼睛,却在不经意中透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每每看到他,其实她的心底都有些小小的雀跃。因为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而且是只属于她一个人。 终于,她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外边传来珠帘清脆悦耳的碰撞声,以及丫鬟们给他请安的声音。 他走进内室,一路向窗边的她走来:“今日怎么这么好兴致?在这里看什么呢?” “看你!”她如实地说,脸孔不觉就有些泛红。 ------------ 第九十八章 奴大欺主 “看我?”他不觉好笑,一边脱着官服一边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我的夫君是世上最好看的人!”她毫不吝惜地夸赞他。 他忍不住笑起来,凑过来轻吻她的唇角:“今天嘴巴怎么这么甜?吃了蜜了吗?我尝尝……” 她红着小脸推开他的脸:“今天来了个客人。” “哦?什么人?”他忍不住好奇地问。 “是关西的小郡王,他送来好多礼物,说是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曲陌起身走到桌子旁边拿起那张礼单递给他。“我觉得礼物太贵重了,不想收,可他不肯收回去,你说怎么办?” 秋宛尘翻开礼单看了一眼,突然笑起来:“这位小郡王出手可真大方,既然他愿意送,妳就收下吧。” “收下?”曲陌没想到他竟然让自己收下,不禁露出郁闷的表情,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的丈夫。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秋宛尘看出她有些不对劲,关心地问。 曲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是我多心还是太高看自己,我总觉得这位小郡王很像第二个兰五少。” “什么?”秋宛尘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严肃起来。“他对妳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就是和我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那他说了什么?” 曲陌好像做错事的小孩子,怯怯地咬着嘴唇道:“他就是问我,你对我好不好?” 秋宛尘的瞳孔顿时一阵剧烈的紧缩,脸孔也在一瞬间板得杀气腾腾:“既然是这样,那这份礼物说什么也不能收,闪风!” 他大声叫着闪风的名字,不一会儿,闪风飞速地从外边冲了进来:“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秋宛尘把那份礼单丢给他,声音森寒地说:“去找杜伯,让他把这份礼物给管惊天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他要不收,就给他扔在驿馆里,还有,以后不准这个人踏进王府的大门一步,他要是再敢来,直接给本王打出去!” “是!”闪风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一头雾水的,不过仍然决定坚定地完成任务。 曲陌不禁在房间里暗笑,她没想到他吃起醋来竟然这么严重。 秋宛尘回到房间中,看到曲陌竟然在偷笑,不禁有些懊恼:“我都想杀人了妳还笑,以后不准妳再多管闲事了,每次管了闲事都会惹来一个大麻烦。” “宛尘……”她坐在桌边,双手托着腮,笑吟吟地叫着他的名字。“我爱你!” 他心头的火气顿时在她这三个字的攻势下消散得无影无踪,他走到她身边坐下,勾着她的腰把她放到自己的大腿上,轻轻地拥住她柔软的身子,声音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得有些沙哑。 “陌儿,除了妳,这一生我不会爱上别人,哪怕妳不是雪衣的转世,哪怕妳前世是我的仇人,我都只爱妳一个。” 她感觉到他的身子在颤抖,轻轻的颤抖,不是很严重,但她能感觉到。 然后,她听到耳边的他继续道:“所以,别离开我……” 她吃吃地笑,然后用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送上自己如花瓣娇嫩的唇瓣:“傻瓜,这一生,除非你不要我了,不然的话,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都是托王爷的福,我们家老爷才有今天,不然的话,凭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想当上这五品的佐领一职简直是做梦。” “多日不见,王妃的肤色越来越好了,不知道王妃服了什么灵丹妙药?可不要吝啬啊!” “王妃,妳瞧这人参,这可是三百年的老参,听说王妃的师姊患病,是我家老爷好不容易托人才买来的,给王妃的师姊补补身子。” “还有这串玉珠子,乃是极品的蓝山温玉,女人家戴着最是温经补血,还请王妃笑纳。” …… 曲陌本不想见这位新上任的佐领夫人,但听丫鬟说,这位佐领夫人口口声声地说是故人,于是便因为好奇见了她,没想到竟然是这位风骚无限的贾夫人。 听说,是秋宛尘提拔的那位王县令,所以这位贾夫人才有了随夫进京的机会。 贾薇薇的一张巧嘴说得曲陌浑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几次想要下逐客令,却都败在贾薇薇的厚脸皮下。 通常客人上门,家中的仆人会奉上一杯清茶,主人若是另有要事或者不想招待客人,可以端起茶杯喝一口茶,示意客人可以离开了,意为端茶送客,这样做的目的是避免主人结束谈话又不便开口,客人想要告辞又不好意思贸然说出的尴尬。 可是曲陌都喝了三杯茶了,贾薇薇仍然没有半点告辞的意思,只是巧舌如簧地拼命讨好着曲陌。 颂雪忽然气呼呼地从外边走进来:“王妃,这王府咱们没法待了,真不知道到底您是王妃还是她杜芳菲才是王妃,竟然连咱们都刁难起来。” 仿佛一只巧嘴鹦哥的贾薇薇终于安静了下来。 颂雪这才发现屋子里有客人,马上小脸通红地闭上了嘴巴,大户人家,最怕被人知道家中的这些琐事,若是让人知道王府的一个小丫鬟竟然不把王妃放在眼里,她怕是不止要挨板子,还会被赶出去。 曲陌也有些头疼,对贾薇薇道:“丫鬟不懂事,让夫人见笑了!” 贾薇薇出身风尘,生平最喜欢的便是同人勾心斗角,只是略一思忖便明白症结所在,不觉笑道:“王妃,我家老爷能有今日,全是王爷看重,换句话说,我家老爷的前程都在王爷的身上,薇薇绝对是站在王妃这边的。” 先把自己的立场表明,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四处散播谣言,贾薇薇这才继续道:“俗话说得好,店大欺客,奴大欺主,王妃性子温驯,不喜欢同丫鬟婆子们计较,本是丫鬟婆子们的福气,可若她们不知好歹,便是她们不对了。如今既然有人想同王妃作对,摆明了不把王妃看在眼里,在咱们王府里,可容不下这样的人,不然的话,万一哪天在背后给王妃捅了刀子,王妃可就哭都没有地方哭了。” 曲陌好笑地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多谢夫人提醒!” “既然王妃已经明白,那我就告辞了。”贾薇薇说着站起身,身姿摇曳地走了。 颂雪低着头,怯怯地说:“对不起,王妃,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家里来客人了。” “算了。”曲陌和气地说。“妳刚刚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杜芳菲嘛……” “杜芳菲?”这个名字顿时勾起了曲陌的好奇心,忍不住问道。“她又做了什么?” “她平常管着库房,等于王府的半个管家,王爷吩咐,每天晚上都要给王妃炖一盅血燕补身子,我刚刚去库房领血燕,可是杜芳菲却说……却说……” ------------ 第九十九章 设计恶奴 颂雪气红了脸,却不敢将杜雪菲的话原样说给曲陌听,只得恨恨地一跺脚。“回头我去禀告王爷,让王爷责罚她,王爷一定会打她板子的。” 听到颂雪的话,曲陌不禁笑起来:“这杜芳菲平时在府里人缘如何?” 颂雪不屑地撇撇嘴巴:“她仗着自己是杜管家的孙女,平常都横行霸道的,就算是若卿小姐都让着她,哪还有什么人缘啊?大家都恨死她了。王妃,妳刚来府里没多久,很多事情都不知道的。去年,一个新来不久的丫鬟,不过就是私底下说了一句‘王爷生得真威武,若是能嫁给王爷,便是死了也不冤’,便被杜芳菲命人打了二十板子赶了出去,还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曲陌思索了片刻,开口问道:“杜芳菲今年多大了?” “已经年满二十了,却还不肯嫁人,谁不知道她一门心思想给咱们王爷做小,偏偏咱们家王爷跟别人家的爷不一样,除了王妃,哪个女人也看不上。” 曲陌笑起来:“颂雪,别气了,去把杜伯请来,记住,什么都别跟杜伯说,就只说我有事请他。” 不一会儿,颂雪便将管家杜伯请进了花厅。 曲陌坐在太师椅上,难得地摆起了王妃的架子,她慢条斯理地喝着手中的红枣桂圆茶,等到杜伯同她见礼完毕,才缓缓地开口道:“杜伯,我来王府也有些日子了,听说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是您在操心,曲陌在此多谢了。” 杜伯恭敬地抱拳躬身:“王妃说哪里话来,为了主子鞠躬尽瘁是应当的。” “客套话我也不和你多说了,只是有件事想麻烦你!” “王妃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人必定竭尽全力!” “不过是件小事罢了,我发现咱们府里的下人多是小厮,丫鬟很少,我过门的时候带来的陪嫁丫鬟也不多,如今我师姊身子又不好,需要人手。而且过些日子我想把医馆重新开张,也需要人手帮忙,我是个女人家,用小厮多有不便。所以想请杜管家去伢行雇些丫鬟回来,最好是识字的,年纪大些也无所谓,要紧的是老实本分。” “是,小人马上去办!”杜伯说着便要离开,曲陌却叫住他。 “还有一件事,也挺要紧的,我发现咱们府里的侍卫和丫鬟有许多年纪不小了,都未成亲,就拿王爷身边‘风雷雨电’那四兄弟来说,都已经二十多岁了,却依然是孑然一身。” “听说他们都是孤儿,没有爹娘,也没人帮他们操持这些终身大事。王爷又是个男人,有些事难免粗心,但是我不能也和王爷一样。我既然做了他们的王妃,就对他们有责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总得让他们成个家,还请杜伯将府中还未成婚的人的花名册整理一份给我瞧瞧。” 杜伯忙道:“是!” 杜伯离开后,颂雪一头雾水地问:“王妃,妳怎么不跟杜伯说杜芳菲对妳无礼的事呀?” 曲陌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水呷了一口:“杜伯对王爷一片忠心,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孙女对我不敬,怕是会因为愧疚而离开王府,咱们刚来便将杜伯赶走,在王爷那里交代不过去。再说,对我无礼的是杜芳菲,又不是杜伯,没必要牵扯到他,只要想法子把杜芳菲嫁出去便是了,这样一来,杜伯还得承咱们的情。” 颂雪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这样,王妃,还是妳高明!” 曲陌放下手中的茶杯,笑吟吟地看着颂雪:“颂雪,妳可有合意的心上人?” 颂雪的脸腾一下便红了,结结巴巴地说:“王……王……王妃妳妳妳……妳乱说什么啊?人家……人家哪有什么心上人?” 曲陌故意逗她:“妳没有心上人喔,那就太好了,回头我问问伊人是不是对闪风有意,到时候把他俩撮合到一起。” “王妃……我不跟妳说了……”颂雪小脸通红地转身跑了出去。 秋宛尘从外边走进来:“颂雪这丫头是怎么了?脸红成那样?生病了吗?” 曲陌笑着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帮他去脱身上的外衫:“不是生病,只是害羞,我想把她嫁给闪风,你看行吗?” “妳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妳爱怎样就怎样……”秋宛尘笑着看着她,今日的她身上穿着一袭深紫色的百蝶穿花对襟长袄,露着雪白的颈子,圆润的耳垂上垂下一对细长的流苏耳坠,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流苏一晃一晃的,晃得他的心痒痒。 他忍不住便抬手勾住她的下巴,低头想要吻她。 “呀——”她低呼着拍开他的手,一张粉面涨得通红。“别闹了,先去盥洗一下。” 他呵呵的笑起来:“瞧妳,还说颂雪害羞,妳比谁都害羞。” 曲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扭身进了净房,亲自动手帮他从水缸里舀了水,服侍他洗脸、洗手。 “有个人……我想问问你的意见。”曲陌将一条干净柔软的毛巾递给他擦脸,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 “什么人?” “杜芳菲!”曲陌慢吞吞地说出这个名字,同时观察着他的表情,却见他似乎微微有些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紧接着,秋宛尘好奇地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听说她已经二十岁了,还没嫁,我想,是不是也到时候把她嫁掉了。” 秋宛尘恍然大悟,有些纳闷地咕哝道:“她有二十岁了吗?” “说起来她怎么也是杜伯的孙女,我想,不该草草地把她配给府中的小厮,不如王爷帮她找个身上有官职的。” “这件事妳拿主意就好,若想给她找个身上有官职的,就请个官媒来家里。”秋宛尘摆明不想在杜芳菲身上浪费时间。 “嗯!”探明了秋宛尘的态度,曲陌点头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还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秋宛尘叹了一口气,捉住她的小手将她扯入怀中轻轻地拥住:“都说了这个家妳是女主人,妳想怎么做做什么都可以,不需要事事同我请示。” “是关于兰宫秋的……”曲陌怯怯地说出这个名字,这个曲陌很想遗忘,但是本着医者的责任心又不能遗忘的人,还需要她的诊治。 秋宛尘的身子果然一僵,皱眉道:“好好的干吗又提起这个讨厌鬼?” “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明天我想去给他看病。” “嗯……”他无所谓地应了一声,抬手,勾起她的下巴,低头,将他的唇印上她的。 红梅轩外的红梅都已经谢了,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她拍响门环,福妈将门打开,见到是她,笑容满面的:“我说怎么今天一大早就看见喜鹊在枝头叫,原来是王妃要来,快请进。” ------------ 第一百章 我们见过面吗? 自从兰宫秋在她的诊治下身子日益见好,福妈对她的态度就好得不得了。 “福妈,多日未见,妳身子可好?”曲陌走进去,笑吟吟地同福妈寒暄着。 “好好好,能吃能睡的,好得不得了。”福妈关上大门,将她带进正房的花厅。“五少爷,浔阳王妃来了,快出来吧。”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花厅一侧的书房中走出来,兰宫秋一身藏蓝色的打扮,书生气极浓。 看到她,他露出一抹淡淡的浅笑:“我还当妳把我这个病人给忘了呢。” “对不住。”曲陌同他微微颔首,顺手将手中的药箱放到桌子上。“前段时间出了一趟远门,这些日子你可有按时吃药?” “妳是神医,把把脉不就知道了,做什么又问来问去的?”兰宫秋挑了张椅子坐下,冲她伸出手。 曲陌莞尔一笑,从药箱里取出小枕头,放到桌子上,他将手搁到小枕头上面,曲陌开始给他诊脉。 她很仔细地感受着他手腕上传来的脉动,良久,终于收回手,笑道:“恭喜你,身体里的余毒已经没有了,接下来,我会想办法把你受损的心脉修复。” 兰宫秋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那我以后还能练武功吗?” 她有些遗憾地摇摇头:“你的经脉受损很严重,而且时间太久了,能修复就已经很不错了,想重新练武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兰宫秋自嘲地笑笑,看着她拿出笔墨纸砚,埋头认真地写着药方的样子,眸子里闪过一丝痛苦。 曲陌将药方递给他,抿着嘴唇收拾起笔墨纸砚,然后起身道:“兰五少,我告辞了!” 兰宫秋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不能留下来陪我吃顿饭吗?” 曲陌不自在地躲开他的眼神:“抱歉,我还要赶回家陪我相公吃饭。” “相公?”兰宫秋重重地冷哼了一声,然后起身道。“福妈,让小天准备马车,我送曲姑娘回去。” 曲陌惊讶地愣在那里,回过神之后有些局促地试图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有马车!” 兰宫秋却好似没有听到她的拒绝,径自在衣架上拿起披风披上身。 兰宫秋的马车十分豪华舒适,拉车的两匹马脖子上都挂着金黄色的铜铃,跑起路来,叮铃叮铃的铜铃声十分悦耳动听,给原本枯燥的路程增添了一抹乐趣。 车厢里的座位铺着厚厚的垫子,柔软的靠枕,坐在里边,就像是一座小小的行宫。 一个小小的取暖用的熏笼摆在角落里,给车厢中带来一股暖意。 曲陌全身上下都不自在地紧缩在角落中,兰宫秋看着她的眼神,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此时十分后悔自己上了他马车的行为,她真的不应该随便上陌生人的马车,好吧!她承认,他不算陌生人,但他总归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对她曾经心怀不轨的男人。 “我有这么可怕吗?”兰宫秋发现她的紧张,忍不住笑着问。“看妳的样子,好像我会一口吃了妳似的。” 曲陌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小心翼翼地往车厢的角落里缩了缩。 “看来妳是不记得我了!”他有些伤感地说。 “我们……”她疑惑地看着他仿佛很难过的样子。“我们以前曾经见过面吗?” 他“呵呵”地沉笑,却不再开腔,只是一直用那种哀怨的眼神看着她,很有些怨夫的潜质。 转动的车轮突然压上了一块小石子,车厢猛地一晃,曲陌的身子顿时随着车厢的晃动向前栽去,好巧不巧地栽进兰宫秋的怀中。 陌生的男性气息顿时涌入她的鼻端。 她惊叫着把他推开,惊慌失措地咬住下唇,面色酡红,满脸羞涩地望着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用力地拍着车厢门,大声喊道:“停车,停车——” 赶车的车夫缓缓地将马车停下,曲陌打开车厢门。 兰宫秋似乎猜到她的意图,慌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曲陌,妳干吗去?” 她赶忙将兰宫秋的手甩开,然后跳了出去,匆匆地说道:“我想散散步,你自己回家吧。” 说着,她施展轻功窜了出去,落到地面上未做停留,一路施展轻功向京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兰宫秋没想到她对自己竟然排斥到这种地步,不禁摇头苦笑,旋即,看到被她遗忘在车厢中的药箱。 驾车的车夫怯怯地问:“五少爷,咱们是去京城还是回红梅轩?” “去京城!”兰宫秋淡淡地说出目的地。“浔阳王府!” 曲陌一路冲回京城,一直到进了城门,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站在京城繁华的街道上,她突然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从她进京的那一天开始,便是坐在马车上,后来进了王府,她依然是坐马车,至于出城去给兰宫秋治病,依旧是坐马车。 对于街道,她一点都不熟悉。 自嘲地笑笑,她找了行人打听浔阳王府,得到指点之后,她才失魂落魄地向自家王府的方向走去。 搞不好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认识自己家的女人。 不知为何,兰宫秋那落寞的神情总是在她眼前萦绕。 仿佛,她真的应该认得他。 突然,一只手从路边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被吓了一大跳,本能地甩开了这只手,扭过脸去,却看到一张熟悉且惊愕的脸孔。 “陌儿,妳怎么了?”秋宛尘疑惑地望着她,看着她脸上失魂落魄的表情,微微地皱起眉头。“我叫了妳好几声,妳怎么都不理我?” 曲陌紧张地抬手揪住领口:“对不起,我……我没听到……” 秋宛尘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从怀中摸出一条手帕,为她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十分冷静地问:“妳的药箱呢?” 这个女人,真的不知道让他说些什么才好,他知道她今天上午要去给兰宫秋看病,现在正是她应该回来的时间,如今她人在这里,药箱却不见了,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若他还猜不到她有事,就白给她当相公了。 “呀——”她经他提醒,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才发现手上空空如也,平常不离身的药箱竟然不在手边,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急着离开兰宫秋的马车,好像把药箱忘到车上了。 她的脸蓦地红起来,哭丧着脸瞧着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秋宛尘笑笑,拍拍她的肩膀:“行了,什么都别说了,下午我去替妳拿药箱,以后再想看病,让他自己到医馆来看。” “医馆?”曲陌莫名其妙的。 秋宛尘扭脸,冲着路边挑了下下巴。 曲陌扭头一看,眼眶突然有些湿润,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走到了被火烧掉的那间医馆的门前。 ------------ 第一百零一章 多谢太后 此时,医馆已经重新盖好了,就连“回春堂医馆”的牌匾都已经挂了出来,一些工匠正在出出进进的忙碌。 她激动的看着身边的男子,若非这里是在大街上,简直想要扑进他的怀中感谢他。 他竟然偷偷地帮她将医馆重新建好,他想必是知道她最喜欢的还是行医济世。 铜铃声由远及近,听到这有些熟悉的铜铃声,曲陌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马蹄踩在青石地面上,发出嘚嘚的响声,两辆同样豪华的马车一前一后地驶来。 前边的这一辆赶车的是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他扬着马鞭,将车子停下。 后边的那一辆也随之停下,闪电跳下车辕,快步来到秋宛尘面前,抱拳躬身,面色有些惭愧:“王爷,属下失职,没能保护好王妃。” “没你的事,先回去吧!”秋宛尘无所谓地开口说着,眼神却瞄着从前边那辆马车上下来的男子。 突然觉得这个模样生得十分儒雅的男子怎么看怎么讨厌。 兰宫秋手上拎着曲陌的药箱走过来,俊美的脸孔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曲陌,妳忘了妳的药箱!” “谢谢!”曲陌言不由衷地低声道谢,正想伸手去接,一只大手已经抢在了她的前面。 秋宛尘几乎是用抢的从兰宫秋手中拿过药箱,用白眼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然后牵了曲陌的手走向路边的拴马桩,将追风解了下来,然后带了曲陌纵身上马,一驳马头,便疾驰而去。 一路上,他都很沉默,曲陌也很沉默。 很快地,他们回到王府,下马后,门口的守卫上前将马牵走。 他牵了她的手走进府门。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解释:“他想送我回来,我没法拒绝……”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就像一个做错事,害怕大人责罚的小女孩,忍不住莞尔:“好了,不用解释了,我相信妳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不然也不会放心让妳一个人去见他。” 听到他的安慰,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老天,她真的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同他解释,她不敢告诉他,自己无意中撞进兰宫秋怀中的事。 一大早,便有个太监扯着公鸭嗓在浔阳王府门前喊起来:“太后驾到——” 曲陌正在喂柳惠娘喝米粥,听到这个声音吓得一惊,勺子险些掉了。 柳惠娘瞧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道:“看妳,还是这么胆小。” 她的脸色十分红润,而且还胖了不少,这段日子在傲仲轩的威逼利诱下,很明显吃得不错。 “师姊,是太后耶,妳不怕她对妳肚子里的孩子有企图?”曲陌小声地说着,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手中的粥碗。 柳惠娘目光冷冷地笑道:“她敢?!” 曲陌刚刚把手中的粥碗放到桌子上,太后已经在随侍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在太后身边,还跟着一个打扮得十分雍容华贵的美貌妇人。 后边,是一队捧着各式礼品的太监和宫女。 曲陌依照礼节给她行礼:“曲陌拜见太后,太后金安!” “免了免了……”太后的心情很显然十分不错,一脸的春风得意,却在看清斜靠在床榻上的柳惠娘的长相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妳……”迟疑的声音出口,太后突然发觉自己的失态,赶忙闭上嘴巴。 柳惠娘十分托大地靠坐在床榻上,只是欠了欠身,十分敷衍地开口道:“太后金安,我身子不便,不能给太后叩头。” “大胆——”随侍太后的嬷嬷马上跳出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太后面前不能说‘我’,要自称奴婢!” “算了……”太后神情诡谲地阻止了随侍的嬷嬷,然后和颜悦色地坐到床边,审视着柳惠娘的脸色。“你叫柳惠娘?” “是!” “那你的父母……” 柳惠娘淡淡地说:“我没有父母,我是孤儿,自小跟着师父长大。” “听说妳怀了身孕,几个月了?” 太后本来对柳惠娘全无好感,甚至杀了她的心都有,但是如今她怀了身孕,身价自然就不同了。所以太后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按照秋宛尘曾经提议的,让她进宫,无论如何,也要把这点血脉生下来才行。 柳惠娘淡淡地说:“五个月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妳这孩子,怀了皇上的龙嗣也不知道说出来,生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幸好孩子没事,不然的话,哀家看妳怎么跟皇上交代?” 柳惠娘诧异地看着太后,不知道太后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如此和蔼,更别提她曾经独闯皇宫,划花了当朝公主一张娇嫩如花的脸孔。 “过去的事情就让牠过去吧!不要太放在心上。”太后仿佛猜出她心中所想,笑吟吟地拉起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妳的封号已经定下来了,放心吧!皇上不会委屈妳的。皇上已经封妳为菀妃,稍后会有太监来传旨。皇上可真是疼你,按规矩,你刚进宫,最多也就只能封妳正五品的嫔位,但是皇上却坚持封妳从二品的妃位。以后,左相就是妳干爹,妳是左相的干女儿,记住了吗?” 柳惠娘不解其意,瞪大了眼睛出声询问:“为什么?” “师姊,还不快些叩谢太后。”曲陌生就一颗玲珑心,稍一思忖便想到其中的关键,这定是皇上怕师姊出身寒微,担心师姊进宫以后会被其他的妃嫔们欺负,才故意做此安排的,于是赶忙出声提醒师姊。 柳惠娘只得言不由衷道:“多谢太后!” 太后带来的那位华服夫人道:“既然名分已定,惠娘以后便是我的女儿了,来人,还不快帮小姐收拾收拾,接她回家?” “且慢!”曲陌盈盈地笑着,阻止了那位华服夫人,然后转而看向太后,言辞恳切地道。 “师姊得太后成全,乃是师姊之幸,只是师姊之前几乎小产,如今实在是不宜奔波,曲陌斗胆,求太后恩准,让师姊留在王府调养身子,待进宫之日,再送师姊去左相府上。” 太后略一思忖,竟然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浔阳王妃的一身医术实在是鬼神难测,哀家那五外甥,病了这么多年,妳都给治好了,哀家相信,妳肯定能照顾好哀家的儿媳,那菀妃就交给妳了。” 曲陌面露喜色:“多谢太后信任,曲陌一定会竭尽全力照顾菀妃娘娘。” 太后欣赏地看了她一眼:“哀家给妳留下两个人,帮妳服侍菀妃,有什么需要就让她们进宫去领。总之,哀家一定要这个孩子平安降生!” “是!”曲陌低眉顺眼地微微下蹲。 送走太后,曲陌吩咐楚楚将冷掉的米粥撤掉,重新换上热腾腾的米粥。 ------------ 第一百零二章 兰五少求见 柳惠娘不解地问:“为什么我要给左相当干女儿?” 曲陌道:“只有这样做,妳才能有一个贵族千金的身份,这样日后进了宫,便不会有人太过分的欺负妳。” 柳惠娘不屑地撇撇嘴角:“惹急了我,把宫里那些女人全宰了!” “师姊,妳又说傻话,皇上的后宫可是关系到政局的稳定,万万不可以由着妳的性子来的。” 曲陌劝慰着,神色十分认真,顺手接过楚楚递来的米粥,拿了汤匙喂师姊。“到时候让雪饶和楚楚这两个丫头跟妳一同进宫,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须知来日方长,安分的要笼络,不安分的……” 曲陌说到这里,递给柳惠娘一个冰冷的眼神。 柳惠娘会意,却沉默不语起来,她知道师妹的意思,能让师妹这个菩萨心肠的人做出这样的决定,足以证明事态的严重。 事实上,她这些年往来于京城,偷偷与傲仲轩私会的时候,早就在暗地中见识了宫里的肮脏与可怖。 那些女人,在人前一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暗地里却全都干着鸡鸣狗盗之事。 皇后虽然残忍了一些,总是出手暗害那些怀了皇上子嗣的嫔妃,但那些嫔妃们却也同样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缺德事她们同样一件没少做。 妳害我,我害妳,最后害得她们的男人心灰意冷,对她们再无真情。 伊人从外边走进来:“王妃,兰五少求见!” 伊人是曲哲寒派给曲陌的丫鬟,和颂雪一样,本来就是哥哥派来服侍师姊的,后来师姊留书出走了,伊人就来服侍她了,她嫁来浔阳王府,伊人也成了陪嫁的丫鬟,和颂雪一个机灵,一个稳重,倒是将她服侍得不错。 曲陌的手一抖,半碗粥泼了出来,洒到柳惠娘的被子上。 柳惠娘忍不住好笑地扭脸问伊人:“这位兰五少是什么样的人物,会吃人么?怎么把妳们王妃吓成这样?” 伊人笑道:“这位兰五少倒不是会吃人,只是一心想跟我们王爷抢王妃罢了。” “哦?还有这样的人?秋宛尘没有把他乱剑分尸吗?” “师姊……”曲陌一脸羞窘地站起来。“我都烦死了,妳就别拿我寻开心了,伊人,快给师姊把被子换了,我去把兰五少打发了。” 她愁眉苦脸地来到前院的会客前厅,兰宫秋身着一袭素色锦衫,端坐在客座,正在饮茶,在他手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只朱漆的食盒。 “陌儿……”看见曲陌走进去,他眉开眼笑地站起身。“妳来了,我今天特地带了些雪梅糕来给妳吃,福妈的手艺不错的,妳尝尝味道好不好?” 曲陌面露哀求的神色:“兰五少,算我拜托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她真是受够了这个家伙的纠缠,若非是她有身为医者的职业道德,早就不想再给他治病了。 每次看到他灼灼的眼神,她都有一种在烈焰中焚烧的火热感,这让她不自在。 兰宫秋见到她一脸的为难,好笑道:“陌儿,妳又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妳给我治病这么久了,我都没有付过诊金,所以今日才带些妳最爱吃的雪梅糕来给妳吃,就当我付了诊金了。” 他漫不经心的一番话,惊得曲陌的身子一抖,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爱吃雪梅糕?” 这可是连秋宛尘都不知道的事。 “瞧,陌儿,我说过,我曾经跟妳很熟的,只是妳忘了我。”兰宫秋看着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痛楚。 他动手将桌子上的那个食盒打开,里边是颜色雪白的糕干,用模子做成了梅花的形状,散着甜香的气息,还夹杂着一点梅花的清香味道。 他拈了一小块,送到她的唇边,含笑道:“来,尝尝看。” 一只大手打斜里探过来,狠狠地拍掉了他手上的这块雪梅糕。 秋宛尘气喘吁吁地瞪着他,怀中搂着自己的妻子,声音冰冷:“兰五少真是有空闲,竟然到我这王府来串门子,本王是不是应该奏请皇上给你封个官职,也好过你整天游手好闲地到处闲逛。” 他的出现让曲陌震惊,曲陌有种红杏出墙被他抓住的心虚,讷讷地开口道:“宛尘,我……我……” 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妳不用解释,妳什么都没做错!”秋宛尘低头,柔声安慰她。 看着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的那块雪梅糕,兰宫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扬眉笑道:“王爷以前一贯稳重,怎么现在却这么毛手毛脚起来?” “哼!”秋宛尘冷哼了一声,拍拍曲陌的肩膀。“乖,回内宅去陪妳师姊去,这里交给我!” 曲陌忐忑不安地看了兰宫秋一眼,咬着嘴唇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却一句话也没说,而是默默地离去。 在她离去之后,兰宫秋突然阴森森地笑起来:“王爷派了那么多人手盯着我,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秋宛尘忍气道:“兰宫秋,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兰宫秋大咧咧地坐回到椅子上,单手撑着额头,有些玩世不恭的瞥着他,神色却如水般清冷。“我只想把你们两个拆开!” “兰宫秋——”秋宛尘咆哮着,蓦地从腰间掣出一柄软剑,软剑打着卷缠上了兰宫秋的脖子,只要他一发力,兰宫秋的头就保不住了。 但是兰宫秋却一点也不紧张,也不害怕,依旧是神色如初:“你跟曲陌和离吧!她和你在一起,早晚会被你伤得遍体鳞伤!” 秋宛尘气得几乎想要一剑割下他的头,就在这时,却听到门口传来惊叫声。 “宛尘——不要啊——”刚刚走远的曲陌突然听到他的怒咆声,忍不住回来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把他气得不顾风度地发出这样的咆哮声,没想到竟然看到这一幕。 曲陌急匆匆地走进来,央求地看着他:“宛尘,别……别杀他……” 秋宛尘气结地把剑收了起来:“妳回来干吗?” “我……”曲陌嘴唇翕动着,心乱如麻,她看看秋宛尘,又看了看兰宫秋,良久,将牙一咬,走到秋宛尘的身边,挽住他的手臂,面容异常诚恳地看向兰宫秋。 “兰五少,我是宛尘的妻子,这一生,只能是他的妻子,我不会离开他的,请你不要再想着拆散我们了,这样让我们都很困扰。” 兰宫秋回望她的神情却比她还要诚恳认真:“曲陌,如果我告诉妳,跟着他,妳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幸福,妳也要跟着他吗?” “不可能的,宛尘很疼我,他对我很好……” “如果有一天,他纳妾呢?”一个异常尖锐的问题从兰宫秋的口中问了出来。 ------------ 第一百零三章 我的名字叫三生 曲陌的心攸然一动,抓着秋宛尘手臂的手本能地用力,指甲险些隔着衣裳刺入秋宛尘的手臂中。 “不会的,宛尘他……他不会纳妾的……”不知为何,这句话她说得有些苍白无力。 老天,她仿佛才发现,原来她依旧对他没有信心。 他察觉她的紧张,忍不住在心中苦笑,他一直都以为她已经打开了心结,敞开心胸接受他,没想到他确实奢望了,有的错误果真是一辈子都不能犯上一次。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乖,去陪妳师姊,不要再回来了!” 她慌乱地抬眸,紧咬下唇的动作让他看了心中一紧,声音本能地放得异常温柔:“我跟妳保证,我不会杀他!” 她犹豫了一下,但仍然听话地向外走去,兰宫秋的声音却阻止了她的脚步。 “曲陌,如果有一天妳在他身边受了伤,我永远都在红梅轩等妳!” 她的心怦然一动,猛地抬步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直到确认她彻底离开,而且绝对不会再回来,秋宛尘这才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说的不是你兰家五少的身份,而是你投胎之前的身份!是不是阎君特地派你来破坏我和曲陌的?” 他甚至都在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无间地狱待久了,导致性格被彻底改造,他似乎越来越不喜欢杀生了,这样一个男人公开和自己抢女人,而且抢的还是一个已经嫁给他的女人,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同他闲聊。 他应该杀了他的,不管他有没有答应曲陌不杀他,也应该出手杀了他,而不是质疑他的身份。 前厅里响起一阵稀疏的掌声,兰宫秋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赞赏,但更多的却是不屑:“真不愧是战神降世,这么快就想出问题的关键了,不过很遗憾,并不是阎君派我来的,我是自愿来的。” 秋宛尘冷锐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割过他俊秀的脸庞,充满杀意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呓出:“你拥有前世的记忆,你没喝忘魂汤,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最好说实话,不然的话我不介意将你送回地府,我想,下一次你再想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哼——”兰宫秋冷笑着站起身,风度翩翩地与他擦身而过,空气中,留下他淡漠的话语。“我的名字,叫三生!” 三生是块石头,所以又叫三生石。 一直以来,牠都立于地府的忘川河边,掌管着人们的三世轮回姻缘。 当秋宛尘想通三生是谁之后,慌忙追了出去,却早已不见了兰宫秋的身影。 他从来都没有如此惊慌如此害怕过,如果兰宫秋真的是来自地府的三生,那么,他口口声声说,他会伤害曲陌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世间男女会有怎样的姻缘,三生都知道,他负责将世间男女的前世今生显现给他们,让他们知晓自己前世欠了谁,负了谁,今生又要以何种方式偿还。 所以,三生知道这世上每一个人的姻缘和结局。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于是拼了命地施展轻功,终于在城外拦住了兰宫秋的马车。 “我要和你谈谈!”他站在马车前,死命地瞪着紧闭的车厢门。 除了曲陌,他还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如此势弱过。 终于,车厢门打开,兰宫秋从里边钻了出来,在车夫的帮助下跳下马车,他四下看了看,面无表情地说:“那边有片桃林,不如到那边去谈。” 秋宛尘跟着他走到桃林旁边,迫不及待地问:“你确定你是三生?” “难道战神还有所怀疑不成?”兰宫秋停下脚步,扭过脸去,嘲讽地望着他。“除了我,这世上还能有谁知道你是战神降世?” “我不会伤害曲陌!”秋宛尘说,仿佛在立下誓言。 “没用的!”兰宫秋倒背着双手,抬眸远眺,似在眺望天边的白云。 “你躲不开的,这是命中注定的,从你投胎的那一刻起,你们的姻缘就已经注定了。我曾经很努力地想要杀了你,只有杀了你,才能让曲陌这一生不再与你遭遇,那样就不会被你伤害。可是我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这都是命中注定的。无论你有多爱她,最后都会把她伤得体无完肤。除非你把她交给我,这个世上,只有我才能保护她。” 即便她永远都不可能会爱上他,他也不在意,他只想保护她。 一个被命运捉弄,受尽百世情劫的女子。 一个无论被命运如何捉弄,仍然善良如斯的女子。 奈何桥头,他看着她数千载,不知不觉,早已爱上那个名唤雪衣的女子。 他眼睁睁地看着战神从自己的面前经过,看到这一对男女悲惨的结局,他实在是不忍心这个纯洁的女子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他更加不愿这世间的污浊污了她纯洁的灵魂,所以才毅然离开地府,以夺舍重生的方式附着在这具一出生便已经失了魂魄的身体上。 只有这样,他才能以一个不在命运安排之内的身份改变些什么。 他拼命地练武,想要杀了秋宛尘,只有杀了他,他们才不会相遇,她才能有另一种结局。 可是他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秋宛尘乃战神降世,论武功,是这世上的第一人。 他失败了,而且败得很惨,但他仍想运筹帷幄,所以才想在他身边安插一颗棋子,直到机会来临便可以将秋宛尘一击致命的棋子。 但他却又一次失败了,江旭辉的刺杀很成功,但是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秋宛尘在落水之前,以一记重手伤了江旭辉,江旭辉当时便死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江旭辉的这次刺杀行动,竟然让他们两个提前相遇。 他的确改变了一些事情,他使他们两个提前相遇,使他们两个相爱…… 该死的他所做的一切竟然让他们两个相爱,天知道这和他们两个原本的姻缘之路背道而驰。 他们两个原本的姻缘不该是这样的,秋宛尘爱上的那个人应该是柳惠娘,为了柳惠娘,他应该谋朝篡位,他应该当皇帝,应该杀掉傲仲轩,然后再将柳惠娘霸占。 他应该废掉柳惠娘的武功,挑断柳惠娘的手筋脚筋,把柳惠娘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让对他一见钟情的曲陌恨他恨得要死,又舍不得下手杀了他。 他应该在他一剑杀了曲陌的时候得知曲陌才是雪衣的真相。 可是该死的,这一切只因他的出现而改变了。 如今,他们两个人的姻缘已经改变,他们原本应该是仇人的,如今却变成了相濡以沫的夫妻。 但结果却无法改变,她总归是要因他而死。 这是她的劫数,只要生而为人,便须受情劫,只因她乱了天道,这是昔日战神对她的诅咒。 ------------ 第一百零四章 忐忑不安 若非阎君怜她,断不可能会许她孟婆一职,让她执掌忘魂汤。 只要不再经历轮回,不再成为这滚滚红尘中的一个小女子,她就不会再受情劫。 可这个该死的战神却硬逼着阎君让她投胎再入轮回。 秋宛尘有些神经质地笑笑:“不可能的,就算是我死了,也不会把她交给你,她是我的女人,她只能是我的女人,我不会伤害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会伤害她。” “你不信吗?”兰宫秋笑得异样的嘲讽,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我只有一个问题!”秋宛尘认真地开口问道。“江旭辉是不是你安排的?” “是!”兰宫秋毫不迟疑地承认了。“你是战神降世,我亲自出手都没能杀得了你,只能用些小人步数,没想到还是失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五毒教的人!你娘也是五毒教的人,太后和左相都是五毒教的人,对吗?” 兰宫秋不耐烦地说:“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吗?” “只是确认一下!”他终于知道三十年前的五毒教为什么会自南诏消失了,原来他们举教迁徙,来到了暗夜王朝。 如果他猜得不错,兰陵王和太后便是昔日五毒教的两位教主,难怪前些日子他在皇后的寝宫里搜出那么多的毒药,想必皇后得了太后的真传。 说起来,他真是出了一身冷汗,若是从前太后和左相他们用毒来对付他,说不定他早就去见阎君那混蛋了。 兰宫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可惜了,江旭辉是个对我挺衷心的孩子,却死在你的手中。” 半空中寒光忽然一闪,银亮的剑尖出现在兰宫秋的咽喉处。 兰宫秋漫不经心地低头瞥了一眼顶在自己颈子上的冰冷金属,突然呵呵地笑起来:“你答应过曲陌不会杀我的,你想食言吗?” “曲陌不会知道的!”秋宛尘神情冷硬地说。“我只要告诉她,皇上下旨派你去镇守边关了,她很快就能忘记你的存在。” 秋宛尘身上突然迸出浓浓的杀意:“回地府以后,记得帮我转告阎君,我饶不了他,还有你!” “慢着!”兰宫秋厉声制止了他,看着秋宛尘一双因为怒极而赤红的眸子,不自在地笑笑。“好吧!有件事我想我必须要告诉你,就是你杀了我也没用,这具身体的主人早就死了,我只是借他身体来用用,我现在是夺舍重生,就算你把这具身体的脑袋给砍掉了,我大不了换个身体,这是很容易的事情。” 秋宛尘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气结,他恶狠狠地瞪着这个欠揍到了极点的男子,却终是没有下手杀他。 兰宫秋不慌不忙地把指着自己咽喉的剑尖移开,然后倒背着手向自己的马车走去:“我不会放弃曲陌的!” 他不可能告诉秋宛尘所有的真相,他不能再向他泄露更多的天机,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想天罚提前到来。 擅离职守,搅乱阴阳,可是很大的罪。 江旭辉那孩子不该死,若没有他,那孩子应该有八十年的寿命,并且位极人臣。 秋宛尘失魂落魄地回到王府。 听到他的脚步声,曲陌第一时间冲了出去,然后愣在门口。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那一种憔悴让她心惊,也心疼。 她理智地挥了挥手,示意屋子里的丫鬟全都退出去,这才走到他面前,小声道:“你别听他胡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他突然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拥住,力道之大几乎要勒断她的身体。 “宛尘,你怎么了?”她惊慌地提醒他。“你弄痛我了……” “曲陌,我不会伤害妳,我不会再伤害妳了,相信我好吗?”他在她耳边殷殷地哀求,兰宫秋的语言让他的心开始忐忑不安。 他真的不想再伤害她,就算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她。 “我当然相信你,宛尘,你别胡思乱想,我以后再也不去给兰宫秋治病了,就算他明日便病死,我也不去给他治病了,好不好?”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做了一件大大的错事,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兰晓蝶去给兰宫秋治病,不然的话,也不会闹出这么多的事,让自己烦恼,也让他烦恼。 “曲陌,我爱妳!”他认真地在她耳边说着。“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希望妳可以记得,我爱妳!” “宛尘……”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想告诉他她也爱他,可是声音却突然哽在喉咙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只想哭! 或许她该告诉他,其实她就是雪衣,他一直想要寻找和深爱的雪衣。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说不出口。 他开始吻她,他轻吻着她的额头,她的眉毛,她的眼睛……还有她的嘴唇。 屋子里的丫鬟都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颂雪还体贴地帮他们掩上房门。 她的脸红了,她知道他想做什么?他不是只想亲亲她就算了,他身体的反应告诉她,他想要的更多,忍不住结结巴巴地提醒他:“现在……现在是白天……” “我想要妳!”他声音黯哑地说,然后抱起她,大步向卧房走去,他现在才不想去管什么白天黑夜,他只想狠狠地占有她柔软的身体,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深切地感受她在他身边的事实。 他承认,兰宫秋……也就是三生那家伙的话吓坏了他,他害怕,他怕她会离开他,他很害怕她有一天会因为他无心的伤害而离开他。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次次地证明,她是他的女人,永远永远,她都是他的女人。 太后的寝宫中,此时一片宁肃的气氛。 平常一贯沉稳的太后竟然有些坐立不安,脸上也难得地流露出一丝焦灼的神情。 终于,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启禀太后,左相和兰陵王妃来了。” “快请进来!”太后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疾步走到大门口,迎上左相和兰陵王妃。“你们可算来了!” 左相不紧不慢地问:“太后这么急的叫我们进宫,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太后情绪烦躁地挥了挥手,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包括随侍她的嬷嬷。 左相和兰陵王妃见她连随侍的嬷嬷都回避了,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左相识相地压低了嗓音:“妹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见到她了……”太后六神无主地说。 兰陵王妃微微地皱起眉头:“她?她是谁?” “南诏思雨……”太后声音颤抖地说出一个名字。 “不可能!”左相一脸的严肃神情,沉声道。“当年,南诏思雨的尸体是我亲手烧掉的!” “对……不是南诏思雨,那就是她的孽种!” ------------ 第一百零五章 菀妃入宫 兰陵王妃一脸的不耐烦:“妹妹,你的记性怎么变差了?当年,南诏思雨的孽种不是掉进金滦河了吗?金滦河的河水那么急,里边又全是漩涡,她大概早就淹死了,更别提当时她身上还有箭伤。” 太后急道:“但是那个女人真的和南诏思雨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你们说那孽种当年掉进了金滦河,却没有找到尸体,万一她没死呢?万一她这次是回来找咱们报仇的呢?” 兰陵王妃纳闷地问:“妹妹,你说的跟南诏思雨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到底是谁呀?” 太后露出懊恼的神情:“瞧我都急糊涂了,就是皇上看上的那个女人,名叫柳惠娘的那一个。哀家今天去看她,结果吓了一跳。” 兰陵王妃和左相这才恍然大悟。 左相道:“就是妳说要我认她做干女儿的那个女人?” 太后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哀家真的很担心,万一她就是当年那个孽种,侥幸没死的话,说不定是她故意勾引的皇上,为的就是找咱们报仇。” 左相和兰陵王妃这下子也慎重起来。 兰陵王妃目露厉色:“既然妹妹不放心,不如姊姊去把她收拾了。” “不可!”左相沉声制止了她的念头。“第一,这女子现在住在浔阳王府,浔阳王府守卫一向森严,咱们不宜动手;第二,这女子现在怀着皇上的骨血,皇上子嗣单薄,若是还没有继承人,用不了多久,朝臣们就会说话。以臣弟之见,不如让这女子先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再把她弄死。若是皇子最好,交给如月抚养,若是公主……哼哼……” 他冷笑着,比着右手做了个“杀”的手势。 “可是……”太后犹豫道。“听说,这女子武功很高。” 兰陵王妃不屑地说:“武功再高,生了孩子也是要坐月子的,女人在坐月子的时候,身子最是虚弱。妳是太后,借机‘关心’她一下,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很快地,圣旨便到了。 皇上封了柳惠娘为菀妃,四月十六进宫。 手中拿着圣旨,曲陌十分恼怒地瞪着大咧咧地坐在床畔,正在跟师姊腻在一处的皇上:“现在已经是四月初了,到四月十六根本就没几天,你叫我怎么给师姊准备嫁妆?” 傲仲轩嘿嘿笑着,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办什么嫁妆啊?朕只要人,宫里什么都有……” “我呸——”曲陌毫不客气地啐了傲仲轩一口,第一次在傲仲轩面前失仪。“傲仲轩我警告你,你要是真爱我师姊,就一切都给我按照迎娶皇后的规格来,就算不能给我师姊全副的仪仗,至少也要半副,否则的话,我现在就进宫把你那个皇后给宰了!” 傲仲轩居然无所谓地挥挥手:“去吧去吧!妳要是真的把她宰了,朕谢谢妳!” “你……”曲陌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无赖,气得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 秋宛尘赶忙在旁边劝解:“曲陌,别胡闹了,菀妃如今是以妃嫔的身份进宫,真的不需要嫁妆。” 历来除了皇后之外,妃嫔入宫,从来都无需嫁妆,只是一抬四人小轿,从皇宫的角门抬进去就完了。从此以后的一切用度,皆由宫里的内务府提供。 “胡说!”曲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若是师姊进宫连些随身的嫁妆都没有,宫里那些妃嫔还不知道会怎么看轻她呢?你们这些男人根本就不知道宫里有多可怕,哪怕是女人头上戴的一根簪子都不够名贵都能成为别人嘲讽的对象。” 秋宛尘和傲仲轩都有些发愣,他们这些男人从来都是一心扑在国事上,女人间的那些琐事根本就从来没有在意过。 傲仲轩忍不住就认真起来:“曲陌,妳说的是真的?” “不信的话你回宫去找个小宫女小太监随便问一问就知道了,宫里的那些把戏,想必皇上不陌生。如今皇上独宠师姊,将师姊置于风口浪尖上,还未进宫就惹恼了皇后娘娘对师姊下手,若是进了宫,还不知道会怎么难为师姊呢。” “宫里的内务一向都归皇后管理,若是皇后想个法子为难师姊,比如赏给师姊的布匹,外边看着光鲜,内里却全都用刀子割成碎布条,难道让师姊用这些碎布条来做衣裳不成?” 傲仲轩看着曲陌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诧异:“曲陌,妳怎么对皇宫里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妳之前在宫里生活过?” 曲陌顿时变得有些慌乱,她这一世自然没有进过宫,但是在她的脑海里,却曾经经历过上一世,上一世,她是凤氏一族的公主,母亲只是父王的一名侍妾,十分卑微,却因生得美艳而得父王欢心,王后嫉妒,便总是想出各种法子来折磨她们母女。 刚刚她说的不过都是些小把戏,王后的手段层出不求,她每每回想起来都会不寒而栗。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笑吟吟地望着傲仲轩:“皇上说哪里话来?曲陌又怎么会在宫里生活过?只是曲陌想着,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只要女人多的地方,争执就多,那些大户人家尚且如此,更遑论皇宫了。” 傲仲轩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突然用力地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朕就劳烦妳多给惠娘准备嫁妆,越名贵越好,钱不够就找妳相公要。” 秋宛尘却对他的这句话完全没有任何的情绪反应,他只是在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曲陌,他在想刚刚傲仲轩讲的那句话,曲陌从未进在皇宫里生活,怎么会对宫里的生活如此清楚了解? “师妹,不要再给王爷添麻烦了。”柳惠娘自从险些小产之后,性子变了许多,颇有些温柔。 “师姊,妳就放心吧!我一定会让妳风风光光地嫁进皇宫!”曲陌说着,似笑非笑地瞥了傲仲轩一眼。 “皇上,你最好能保证我师姊将来进宫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欺辱,不然的话,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你杀了我娘的那笔帐我可还没跟你算呢?我不介意到时候一起算。” 傲仲轩恶寒了一下,可怜巴巴地看向秋宛尘:“你能把你的王妃带走吗?朕想跟朕的爱妃独处一会儿!” 秋宛尘沉默着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带她离开柳惠娘的房间。 一路上,他都很沉默。 曲陌有些奇怪,忍不住问:“你怎么不说话?” 他在一株海棠树旁边停下脚步,海棠树刚刚抽了芽子,嫩绿的叶子绽在细细的枝头。 他看着她,锁住她的眸光里有几许让她心神不宁的异样情绪:“曲陌……” 终于,他迟疑地开口。 她没有开腔,只是静默地等待着他将问题问完。 ------------ 第一百零六章 联合刁难 “妳是不是……妳是不是……”他从未有过这样纠结的情绪,想问一件事,竟会问不出口。 她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于是催促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还是你不想拿钱出来帮我师姊办嫁妆?” “不是,跟妳师姊无关……”他突然变得很狼狈地抬手抹了一把脸,然后一把牵起她的手。“算了,咱们回去吧!我让杜伯帮妳给妳师姊办嫁妆。” 他还是不敢问出口,他不敢问,她是不是记起了她与他的前世? 在知道兰宫秋便是地府中那个掌管三世姻缘的三生石之后,他无时不刻都在恐惧。 他害怕兰宫秋让她记起前世的一切,他不敢想象,若她知道自己前世是如何负她,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那么心甘情愿地陪在他的身边。 转天一大早,管家杜伯便将京城最有名的首饰铺“金玉满堂”和绸缎庄“织锦阁”的老板请了来,这两家都是皇商,宫里的宫妃们穿的戴的十有**都是由这两家店铺提供的。 曲陌刚刚说明自己的意思,想让二位老板按御用的规格给师姊准备些嫁妆,就见二位老板浑身上下抖若筛糠一般。 “王妃,实在是对不住……”首饰铺的老板扑通一声便跪到了地上,拼命地给她磕头。 “民女不知道王妃想买首饰,今日一早已经把店里的首饰全都送进宫了,皇后娘娘说,她全买了。” 绸缎庄的老板也扑通一声跪下:“民女也不知王妃想买衣料,今日一早,将所有的衣料都送进宫了,皇后娘娘说,要给宫女们做新衣裳。” “哦?”曲陌摸出一条丝帕,动作不紧不慢地在唇角处蘸了蘸,看着这二位老板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子冰冷。 师姊还没进宫,皇后那边就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想让她买不到为师姊做嫁妆的东西,这位皇后娘娘可真敢想。 “这么说,你们的店里如今已经无货可卖了?”曲陌冰冷的眼神让这二位老板不敢抬头,只是一味的诺诺称是。 “既然如此,我也不难为你们,都走吧。”曲陌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地小啜一口,便将二位老板都给打发了。 管家杜伯紧皱着眉头道:“王妃,他们分明就是在撒谎,我昨天下午派人去请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口口声声地说好。” 曲陌莞尔一笑:“我知道,不过人家都这么说了,我有什么法子?” 杜伯气呼呼地说:“我去告诉王爷,让王爷修理他们!” “这点小事,不必惊动王爷,杜伯,还得麻烦你走一趟,去侯府把我干爹请来。” “是!”杜伯走了,半个时辰以后,便将白狼请了过来。 白狼被招安以后,主要负责招安暗夜王朝无数山贼匪寇的事情,不过因为他一向把柳惠娘和曲陌当成亲生女儿,所以想等柳惠娘进宫之后,才出发去办事。 听说宝贝干女儿召见,他心急火燎地就跑来了,进门就问:“丫头,是不是想干爹了?” 曲陌笑着起身迎接他,吩咐丫鬟拿好酒来招待他,然后将下人全都赶了出去,将京城商户拒卖商品给她的事说了。 白狼马上就火了,拍着桌子站起来:“无法无天,这帮奸商,丫头妳等着,老子现在就去把他们的店给砸了。” “白叔,我请你来不是要你去砸他们的店的。”曲陌笑着拦下他。 他纳闷地问:“那妳叫我来干吗?妳别告诉我这种事妳都能忍!” “我什么事都能忍,只有这件事忍不了,白叔,我今天之所以会清你来,是想让你帮我,咱们不砸店,砸店太便宜他们了……”说着,她将嘴巴凑到白狼耳边,叽叽咕咕地说出自己的主意。 听得白狼直点头,最后一拍桌子:“行了,丫头,这件事干爹给妳出头,妳等着干爹的好消息吧!” 曲陌笑吟吟地将白狼送走。 当日夜间,京城两家最著名的商铺遭了火灾,一家是专卖首饰的金玉满堂,另一家便是专卖绸缎的织锦阁。 当这个消息传进曲陌耳中时,她正在和秋宛尘一起吃早点。 向她汇报这个事情的是管家杜伯,此时,杜伯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佩服和恐惧。 曲陌听到他的汇报,想了想,开口道:“杜伯,麻烦你,带些慰问品去给金玉满堂和织锦阁的二位老板,就说庆祝他们逃过一劫,若非他们的货品送进宫,还不知道会受多少损失呢。还有,记得提醒他们,以后一定要注意火烛,这一次可以幸运地躲过一劫,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是!”杜伯答应了一声,转身去照办了。 秋宛尘诧异地看着她:“我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了吗?” “一点小事而已,我想用不着你来操心,我自己就能处理。”曲陌说着,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她昨天特地拜托白狼,趁夜带人潜入这两家的店铺,将所有的金银首饰都偷走,至于绸缎就一把火烧了。 秋宛尘笑得直鼓掌:“这一招杀鸡儆猴用得好,以后谁敢再不卖货给妳,就比照办理。” 曲陌有些不好意思:“招数有些阴险,而且这也不是这两位老板的错,若非皇后有旨,他们也不能不卖货给我,说起来他们也是我和皇后博弈的牺牲品,着实有些无辜。” “不用替他们惋惜。”秋宛尘抓过她的手安慰她。 “这两家店在京城都有背景,‘金玉满堂’本来就是皇后的生意,老板的母亲是皇后的奶娘。至于‘织锦阁’的背后大老板是皇上的五哥瑞王爷,一点点损失,他们还受得起,而且也给皇后一个教训。这种小伎俩,对平民百姓用用也就罢了,敢对咱们用,只能让她哑巴吃黄连。” 曲陌轻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我要恶补一下京城各个势力的关系谱了,以后师姊在宫里,除了我,也没人能帮她。” 秋宛尘笑道:“妳想知道什么就来问我,我知道的就直接告诉妳了,不知道的可以派人去打听。” 曲陌歪着头看他,神情突然间有些调皮:“我现在就想知道,我的医馆什么时候可以开张?” “已经装修好了,家具也买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张。”他勾着她的腰,将她的位子移到他的大腿上,笑得有些邪佞。“妳想怎么谢我?” 她忍不住赧颜:“别闹了,我吃了早饭,还得去照看师姊呢。” 秋宛尘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还是叫皇上快点把妳师姊接进宫去吧!她在咱们家住着,妳每天光知道服侍他,都快把我给忘了。” ------------ 第一百零七章 是妾,不是妻! 她知道这些日子着实有些冷落了他,但听到他嫌弃师姊碍事,仍然有些不高兴:“你不是说师姊长得像雪衣吗?师姊留在府中,让你多看雪衣几眼,不好吗?” “我不喜欢妳的玩笑!”他没好气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将她的唇压向自己。 他是真的不喜欢她的玩笑,在他如此努力地忘记雪衣的时刻,她的玩笑只会让他难堪。 曲陌的法子果然奏效了,一时间,皇后刻意为难皇上新近册封的菀妃一事传遍了整个京城,据说宫里的太后大发雷霆,把皇后骂得狗血淋头,那些商家也没有再敢拒卖货品给浔阳王妃了。 曲陌很快就采买了不少东西,就如同她成亲一般,全用大红色的箱笼装了,再搭配上同样大红色的抬杠,一一清点了送进库房。 除了采买的,她还将秋宛尘送给自己的聘礼也挑选了不少出来,足足凑了一百六十八抬。 但无论她给师姊准备得多充分,师姊此番进宫,也是以宫妃的身份进宫。 师姊是妾,不是妻。 师姊没有机会享受大红的花轿,也没机会穿上那一身大红色的凤冠霞帔,只能穿上一袭桃红色的冕服,由一顶桃红色的四人抬小轿从皇城的西角门被抬进宫里。 甚至都没有锣鼓声和唢呐声来为她送行。 她站在那扇角门的门口,看着长长的队伍自眼前消失,一直都在泪水盈盈。 师姊进宫了,为了师姊的安全,她让雪饶和楚楚也一同进了宫,还有伊人,比起少不经事的雪饶和楚楚,已经十七岁的伊人很有些稳重。 秋宛尘无奈地在她耳边轻叹,不顾旁人的侧目,硬是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地拥住:“别哭了,妳还有我啊!再说了,若是妳想见妳师姊,可以随时进宫的,妳师姊的孩子还得靠妳来保全。” 她在他怀中摇头,这个大白痴,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哭什么。 她哭的根本就不是师姊的进宫,而是师姊是妾,不是妻! 不论傲仲轩有多喜欢师姊,可以正大光明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也只能是皇后,除非师姊可以取而代之。 该死的,她恨这个一夫多妻的制度! 曲陌不得不佩服这位贾夫人,实在是太擅于钻营了,为了可以牢牢地傍上浔阳王这棵大树,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听说王妃最近有心将府里到了年纪的丫鬟许配出去,薇薇不才,冒昧前来求亲,外子有个亲侄子,今年刚好二十岁,去年才中了举子,本来是打算求取了功名以后再成亲的,但是薇薇想着,咱们王府出来的哪怕是丫鬟,也比寻常人家的小姐高贵,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替我那侄子求王妃赏个丫鬟。”贾薇薇说着,冲曲陌眨了眨眼。 曲陌不禁暗笑,心知这位贾夫人是来给自己帮忙的,想了想,决定顺水推舟,于是开口道:“颂雪,去把杜伯请来!” “是!”颂雪答应了一声离开,不一会儿把管家杜伯请来。 曲陌道:“杜伯,这位是王佐领的夫人。” 贾薇薇赶忙站起身,给杜伯施了个礼:“奴家娘家姓贾。” 杜伯目不斜视地双手一揖:“贾夫人!” 曲陌继续道:“贾夫人有个侄子,今年二十岁,跟你孙女杜芳菲年纪相仿,而且身上还有举子的功名,如今想来跟你攀个亲家,不知道你可愿意?” 杜伯微微一愣,但是旋即道:“但凭王妃做主!” “既然你不反对,那我就帮芳菲做主了。”曲陌笑道。“夫人,回头妳找个官媒,来跟杜伯详细的商议一下娶亲的细节问题,芳菲的年纪也不小了,别再耽搁了,快些把事情办了,大家都省心。” “是是是,全凭王妃吩咐。”贾薇薇笑吟吟地站起身给曲陌施礼。“如此,薇薇代我那侄子多谢王妃成全了。这天大的喜事我要快点回家去告诉我家老爷,就不叨扰王妃了。” 送走贾薇薇,曲陌看向杜伯,笑道:“杜伯,你放心吧!我听王爷说了,你是他的恩人,芳菲就像是他的亲妹妹一样,我不会亏待她的,到时候一定会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多谢夫人!” “既然是喜事,杜伯你也快去跟芳菲说一声吧!你什么都不用准备,一应用度皆由王府给准备。” 曲陌打发走杜伯,仿佛有些虚脱一般地瘫到椅子上。 有些事,知道是一回事,做是另外一回事,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是那种擅长同人勾心斗角的人,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说句心里话,她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其实杜芳菲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喜欢秋宛尘而已,或许她一心想要嫁给秋宛尘做妾,只要秋宛尘不给回应,其实并没有什么。 杜芳菲唯一做错的便是不该明目张胆地同她作对,她若是计较,便是让杜伯脸上难堪,若是不计较,在丫鬟眼中又没了地位。 所以,她必须要想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尤其是……每当她想起那一日,杜芳菲那穷凶极恶的样子,心中便有些不安。 本能告诉她,若是不早早地打发了那女孩,自己早晚会毁在杜芳菲的手中。 秋宛尘如同平常一样回了家,在大门口下马,将马鞭交给门口的侍从,他脚步轻快地走进大门,一路向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王爷……”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从一丛假山石后冲了出来,来到他跟前,噗通一下跪倒。 他不觉紧紧地皱起眉头,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沉声道:“芳菲?发生什么事了?” “王爷,你要给我做主啊!王妃容不下奴婢,变着法子想赶奴婢出府,奴婢不想离开王府,也不想离开王爷,王爷,您救救奴婢吧……”杜芳菲大声嚎哭着,伸手想要去抱秋宛尘的大腿,但是秋宛尘却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两步,让她抱了个空。 她微微一怔,却不动声色,只是用手绢捂住脸,放声大哭。 秋宛尘强忍着心中的怒气道:“妳对王妃的安排不满意?”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压根就没听出来秋宛尘声音中在拼命压抑的怒气。 秋宛尘又问:“妳不想嫁人?” 她再次点点头,哭哭啼啼地说:“奴婢不想嫁人!” “那妳想怎样?” 杜芳菲用手绢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抬眸,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眸中,闪过一抹风情,声音柔媚地说:“芳菲别无所求,只求可以永远留在王爷身边!” 秋宛尘看着她,目光冷冷的,许久都没有说话,她对他的心思,他很清楚,但一直以来碍于杜伯的关系,他只能由着她,反正只要他对她没有这份心思便好,但是他怎样也想不到,她竟然会做出向他告状的事情。 ------------ 第一百零八章 胭脂 突然间他很好笑,他很想问问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在告他最爱的女人的状? “王爷……”杜芳菲被他看的有些忐忑不安,惴惴不安地开口道。“王爷,你……你怎么不说话?” “妳让我说什么?”秋宛尘的声音冷冰冰的,充斥着极端的厌恶和嘲讽。“这个家都是妳说了算了,妳还让我说什么?妳想怎样便怎样,妳不想怎样便怎样,我还可以说什么?” “王爷……”杜芳菲的心彻底乱了,她没想到一向宠溺她的秋宛尘竟然会这样夹枪带棒地嘲讽她,刚刚才收起的眼泪不禁又开始泛滥起来。 秋宛尘懒得再看见她,绕过她大步向前走去,空气中传来他冷酷的声音:“妳若真的那么不想嫁人,便出家去当尼姑吧。” 杜芳菲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绝情,心中惊悸,一屁股坐到地上。 看到秋宛尘一脸怒意地走进来,曲陌不禁纳闷地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谁惹王爷生气了?” “没什么?还不是朝廷上的那些事。”秋宛尘不想让爱妻不开心,长吁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气,在曲陌的服侍下脱掉身上的外衫,然后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这才挽起袖子走进净房去洗漱。 “王爷下午还进宫吗?”她温婉地问着,姿态落落大方。 “有事?”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闪风和颂雪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我刚刚去了后街的群房那边看过,那边有三十几个小院子,有不少都是空着的。我想,应该把那些空院子都整理出来,该修葺的修葺,该翻盖的翻盖。自家的侍卫娶了自家的丫鬟,总不能还让他们出去找房子住吧。” 秋宛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勾着她的腰将她勾到自己的怀里,宠溺地抬手,用右手食指轻轻点了她挺翘的小鼻头:“我亲爱的王妃,我再说一遍,这点小事,妳做主就好,妳可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别闹……”她娇嗔着,抬手将他的手指抓到自己小小的掌心中,一脸的正经。“还有花销,我想,侍卫也好,小厮也好,还有丫鬟也好……呀啊——” 秋宛尘突然在她的尖叫声中把她打横抱起:“妳做主就好,以后千万不要再拿这种小事来烦我……” “你放我下来……”她娇嗔着轻捶着他坚硬如铁的胸膛,在他怀中用力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他的怀抱。 秋宛尘抱着她大步走出净房,看到花厅里站着一脸通红的颂雪,于是笑道:“把午餐送到温泉房去。” 曲陌情知今日逃不过去了,只得羞恼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这个家伙,总是这样为所欲为。 已经不是第一次在白天做这种事了,该死的她都快没脸见人了。 看着眼前的一干少女,曲陌不禁在心中暗赞杜伯的办事能力,她才吩咐下去没几天,便通过伢行找来了这许多年轻的女孩子。 杜伯在旁边小声道:“回禀王妃,这些女孩子是伢行送来给您挑选的,大部分都是十一、二岁的,比较好**。您合意的便留下,不合意的可以给伢行退回去。只是因为之前连年战乱,男孩子尚且没有机会读书识字,识字的女孩子就更少了,小人办事不利,只找到一个,可是却带了个孩子……” 曲陌摆了摆手,看着人群中一个美艳动人的年轻少妇,这少妇的年纪大约在二十八、九的样子,虽是一身的粗布衣裳,身上却有一股子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在她身边,站着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的模样生得同她有八分相似,头上扎着包包头,有粉红色的穗子垂下来,一双机灵的大眼睛,正在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她。 曲陌莞尔一笑,冲她招招手。 小女孩仰头看向自己的母亲,那少妇轻声道:“去吧!” 小女孩怯怯地走过来,中规中矩地给曲陌施了个礼,声音清脆,口齿伶俐地开口:“王妃好!” 曲陌笑着问她:“妳叫什么名字?” “寒烟柔。” 曲陌的眉梢微微一挑:“真好听的名字,是谁给妳起的?” “家母!” “多大了?” “差两个月便满九岁了。” “妳可识字?” “略识一二!” 曲陌不觉挑挑眉梢,只这短短的几句回答,便可以看出这女孩的确受过良好的教育,忍不住将视线投到她的母亲身上,就见那母亲态度雍容地回望着她,目光不卑不亢。 她想了想,开口道:“杜伯,你把其他人都带下去,交给颜姑姑安置,让颜姑姑教她们规矩,**些日子再让她们干活。” 杜伯答应了一声,便带了其他那些女孩子离开,独独留下了这对母女。 曲陌从怀中摸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摊开,将身边八仙桌上摆着的一盘糕点拣了几样放到手帕上,包好,塞到她的手中,笑道:“拿去吃吧。” 小女孩本能地扭脸去看自己的母亲。 少妇冲她点点头,女孩这才回头道:“谢谢王妃!” “真乖!”曲陌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头,然后抬眸看向那少妇。“妳叫什么名字?” “胭脂!” “姓什么?” 胭脂眼神平静地说:“一介贱奴,早已忘了姓氏。” 曲陌恍然大悟,心知这女子之前定是某个国家的贵族小姐,但是一场战争之后,便沦为了平民,不觉对她有些同情。 “暗夜王朝早已取消了奴籍制度,妳又何必自嘲呢?”暗夜王朝一统洪荒大地之后,颁布的第一项法令便是取消奴籍制度,由官府成立伢行,专门负责给大户人家或者商户介绍佣人和工人,终身制的卖身契改成了有年限的佣工合约。 而在这之前,几乎所有的国家都是采取了奴籍制度,百姓一旦因为生活所迫成为贵族的奴隶,便终生没有了自由,就算是子孙后代,也都只能给贵族人家做奴隶。 这也是为什么暗夜王朝统一了这么久,那些被灭国的百姓却心甘情愿地接受统治的原因,没人愿意做奴隶,暗夜王朝只用这一条小小的法令便得到了民心。 胭脂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梢,忽然轻叹了一口气:“王妃说得对,暗夜王朝早已取消了奴籍制度,如今已经没有了奴隶,是胭脂过于执着了。” “妳识字?” 胭脂敛眉道:“略识一二!” “可有一技之长?” “不知王妃需要胭脂会什么?” 曲陌沉吟着开口道:“我有一间医馆,不日就要开业,却缺些帮忙抓药的人手,不知妳能否胜任?” ------------ 第一百零九章 医馆开业 胭脂诧异地看着她,但旋即便敛眉道:“我既然卖身进府中来做事,便任凭夫人差遣,只求夫人答应我一件事,让小女可以一直跟在我身边。” “这有什么问题?母女天性,我自然不会妳们母女分开,而且我很喜欢妳的女儿,不知道妳愿不愿意让她给我当个徒弟,我想教她些医术。”曲陌爱怜地看着那小女孩,她和秋宛尘成亲至今都没能怀上身孕,不知道自己这一生是否会和前世一样那么难受孕,所以特别喜欢小孩子。 胭脂眼中闪过一抹狂喜,她深知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女儿若想出人头地基本上是不可能了。若是可以跟在浔阳王妃身边学些医术傍身,先不说将来有了一技之长不至于饿死,浔阳王妃的徒弟这个身份,至少可以在将来帮女儿找个好婆家,也算有了保障。 想到这里,她赶忙道:“柔儿,还不给妳师父叩头?” 寒烟柔异常的聪明伶俐,闻言赶忙跪到地上,恭恭敬敬地给曲陌磕了几个头。 曲陌笑着从耳朵上摘下一对金刚钻的耳环塞进她的手心里:“留着将来当嫁妆!” 寒烟柔这次没有推辞,而是声音清脆地道:“谢谢师父!” 曲陌的医馆终于开张了,开张的那一天很热闹,秋宛尘让人买了很多的鞭炮,噼噼啪啪地放了好一阵子,左邻右舍们都来看热闹,顺便吃上一顿流水席。 流水席摆在了京城最好的酒家——百珍楼,离医馆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曲陌站在门口,和秋宛尘一起招呼前来贺喜的人,笑得脸颊有些僵硬。 她不知道是在京城开一间铺子全都需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还是因为秋宛尘身居高位,所以那些人才不得不来恭喜她的医馆开张。 一匹骏马踩着小碎步停下,马上的骑士翻身跳下来,将马匹交给随侍的侍卫,然后步履轻快地向曲陌走来。 看到那男子长相有些阴柔的脸孔,曲陌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躲到秋宛尘的身后,微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心中有些微微的慌乱。 “恭喜王妃的医馆开业!”管惊天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将半个身子躲在秋宛尘身后的曲陌,然后冲秋宛尘抱了下拳头。“王爷此举实在是令惊天佩服,若是我可舍不得这么如花似玉的妻室出来抛头露面。” 秋宛尘也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陌儿生平最喜欢做的一件事便是行医济世,若是我这当丈夫的将她整日关在家中,岂非是扼杀她的天分?更何况本王公务繁忙,也没有时间整日陪伴她,让她找些事情来做,也好打发时间。” 管惊天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尖锐:“不觉得这样会让王妃太辛苦吗?” 秋宛尘笑吟吟地说:“怎么会?陌儿答应我每天只来做半天,每五天还会休息一天,我不会让她累到的。而且我已经跟太医院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们商议好了,曲陌不在的时候,会有宫里的太医来坐诊,若是小郡王哪天生病了,千万要记得别挑曲陌坐诊的时候来,好让她可以多休息休息。” 曲陌听着二人的唇枪舌剑,不觉有些头疼,她实在是搞不懂这个名叫管惊天的男子,她不过是救了她一命,她不懂他为何要对她苦苦纠缠。 一阵清脆的铜铃声由远及近,须臾,曲陌看到一辆眼熟的马车跑了过来,拉车的两匹马通体雪白,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杂毛,每匹马的脖子上都挂着一个铜铃,跑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响着。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这是兰宫秋的马车。 一只有力的臂膀揽住她的纤腰,她本能地扭过头,见到秋宛尘一脸深沉的表情,正在注视着那辆由远及近的马车。 管惊天敏锐地察觉到这对夫妻的不对劲,不由得停止对秋宛尘的挑衅,转过身,同样将注意力放到这辆马车上。 马车来到近前停下,年轻的车夫跳下车辕,打开车门,兰宫秋俊朗的身影出现在二人的视线中。 自从兰宫秋体内所中之毒被曲陌解掉,所受的内伤也渐渐痊愈之后,昔日的病秧子兰五少如今俨然已经成了京城少女们心目中的新贵。 下了马车,兰宫秋笑吟吟地向他们两个走过来:“曲陌,恭喜妳的医馆开张,不介意的话,我想做妳医馆开张后的第一个病人!” 秋宛尘咬牙切齿道:“兰宫秋,拜托你叫她王妃!” 兰宫秋云淡风轻地笑道:“很快就不是了,何必将称呼改来改去的,多麻烦。” 曲陌察觉到身边的男子身子开始紧绷,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赶忙轻轻地掐了他一把,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多谢兰五少赏光,请到百珍楼用餐去吧。” 兰宫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是来看病的,不是来吃饭的,妳不想为我诊诊脉吗?” 曲陌怯怯地偎进自家相公的怀里:“对不住,兰五少,从今往后,还请你另请高明,我想,我们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兰宫秋似乎没想到她竟然会拒绝给自己看病,忍不住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曲陌,妳可是大夫,怎么能挑剔病人呢?” “我嫂嫂不想给你治病,你滚就是了,哪来这么多废话?”一个清脆的嗓音突然插了进来,紧接着,一个俏丽的身影出现在兰宫秋的面前。 秋若卿挥舞着小拳头,一脸凶狠表情地瞪着兰宫秋:“识相的就快滚,不然的话,当心姑奶奶把你揍得连你娘都认不出你!” 兰宫秋不禁啼笑皆非,将疑惑的目光看向曲陌:“请问这位是……” “兰宫秋,少用你那龌龊下流的眼神看我嫂子,我知道我嫂子是美人,但是她却是只属于我哥一个人的美人。敢打我嫂子主意,你不如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长得没我哥帅,身高没我哥高,武功也废掉了,还一副大风吹来就能把你吹上天的病痨鬼样子,你去死比较容易啦!” 话说秋若卿想修理这个胆敢破坏她老哥和嫂子婚姻的家伙想很久了,但是碍于兰晓蝶的关系,又不好直接找上他的红梅轩,所以才一直隐忍,今天终于有了同他狭路相逢的机会,她若是不替她哥出头就白当人家妹妹了。 秋宛尘微微勾了下唇角,几乎笑出声,他倒是没发现自己的这个宝贝妹妹讨敌骂阵有一套,这么尖酸刻薄的话说出来竟然这么流畅。 兰宫秋用有趣的眼神看着她:“这位姑娘,妳是哪位?” ------------ 第一百一十章 曲哲寒失态 “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秋若卿,这位是我哥,这位是我嫂子,我们才是一家人,所以你这位路人甲现在就可以滚了,要吃饭请去百珍楼,不想吃的话就从哪里来的滚回到哪里去,而且我嫂子的医馆不准你踏进半步,不然的话当心本姑娘放小花咬你!” “唉——”兰宫秋听了她一番恐吓,突然叹了一口气,在瞬间摆出一番世外高人的嘴脸。“秋姑娘,请恕我直言,妳这姑娘面相生得不太好,所以感情之路甚是坎坷呀。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妳应该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但是这个人不喜欢妳,妳还应该有一个很喜欢妳,但是妳不喜欢的人,我说得没错吧?” 秋宛尘用谴责的眼神瞪着他,这个混蛋,仗着自己掌管世人姻缘的身份,竟然调侃起他妹妹。 却见秋若卿不屑地撇了撇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喜欢曲大哥曲大哥不喜欢我,楚天照喜欢我我不喜欢他的事,你想学高人给人算命也找点有难度的话题。” 看着兰宫秋错愕的表情,秋宛尘突然觉得有些扬眉吐气。 但是兰宫秋的表情也就错愕了那么一小会儿便恢复了正常,他抬手握成拳头,捣住嘴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好吧!既然妳不相信我会给人算命,那我可以告诉妳一件事,就是妳喜欢的那个人心有所属,这辈子也不会爱上妳,至于喜欢妳的那个人,很快就会移情别恋,妳会孤老一生。” “混蛋,王八蛋,臭鸡蛋,本姑娘今天一定要宰了你,你敢诅咒本姑娘嫁不出去,本姑娘一定要把你剥皮、抽筋、骨头砸碎了拿去喂狗——”秋若卿神情暴怒地挥舞着小拳头想要过去追打他,但是却被同她形影不离的兰晓蝶紧紧地抱住了腰部,一时半刻挣扎不开。 “喂,这位公子,如此恶毒的欺负一位姑娘,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管惊天出人意料地站出来替秋若卿说了一句公道话。 “你?”不知为何,当兰宫秋看到管惊天时,神情蓦然一惊,愣了片刻之后,喃喃自语道。“不对呀,怎么会这样?” 秋宛尘看到他这副奇怪的神情,本能地意识到不对劲,但是此时却不是他追问的时候,只好开口道:“兰宫秋,你还是快走吧!不然的话,当心我宰了你替我妹妹出气。” 兰宫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但终究什么也没说,而是上了马车。 车夫一扬马鞭,人群自动散出了一个缺口,让他们这辆马车过去。 兰晓蝶生拉硬拽地把秋若卿拽进了医馆里边去。 曲陌出了一头的薄汗,扭脸看到秋宛尘的视线一直追逐着兰宫秋的马车,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他莞尔答道,看到她额头有汗,很自然地拿出一条手帕轻轻地帮她擦拭着额头的汗珠。“若是累了,就进去休息一会儿,我让人从百珍楼给妳叫些吃的。” 曲陌轻轻摇了摇头:“我不饿,我还是在这里陪你吧!这家医馆怎么说也是我的,若是我进去休息了,怕客人会不高兴。” 一旁的管惊天神情复杂地望着他们二人的鹣鲽情深,哂然一笑后,转身大步离开,翻身上马。 看着他策马离去的身影,夫妻二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曲陌突然扬起笑脸,冲着不远处挥了挥手。 一匹骏马上,安之若素的坐着一个俊朗的男子,看到曲陌在冲自己挥手,曲哲寒也冲她挥了挥手,满脸笑意。 “师父,师公,喝茶!”清脆的嗓音响起,寒烟柔手上端着两杯茶出现在二人身边。 “真乖!”曲陌的确有些渴了,于是拿起一杯茶,茶水的温度正合口,她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然后将茶杯放回到寒烟柔手中的托盘上。 今天的寒烟柔打扮得异常俏丽,一身利落的月白缎短打衣靠,腰间系着粉红色的丝绦,头上梳着两个小抓髻,上边戴着各色宝石做成的花扣,雪白的颈子上还戴了一个通体雪白的玉石长命锁。 曲哲寒下了马,大步向二人走过来,看着曲陌身边的寒烟柔,忍不住笑道:“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这么机灵可爱!” “我新收的徒弟。”曲陌爱怜地摸了摸寒烟柔的头。“你还不给个红包?” “妳徒弟?”曲哲寒蹲下身子,仔细地打量起寒烟柔。“妳叫什么名字?” 寒烟柔一点也不胆怯,大方地说:“我叫寒烟柔,今年九岁!” 却见曲哲寒面色大变:“妳说什么?妳叫什么名字?” 寒烟柔被他的表情吓到,怯怯地向后退了一步,躲到了曲陌的身后,却还是露出半张小脸看着他。 “哥,你怎么了?你吓到她了。”曲陌不悦地把徒弟从身后拉出来,和颜悦色道。“柔儿,别怕,他是我的哥哥,妳要叫他……” 她话音未落,却见曲哲寒一把将寒烟柔拽了过去,然后捏起寒烟柔胸前垂挂的那枚白玉锁,神情焦急地问道:“孩子,妳告诉我,这长命锁是哪里来的?” “我……我娘给我的……”寒烟柔嗫嚅着回答。 曲哲寒急切地逼问:“那妳娘叫什么名字?” 寒烟柔差点被他吓哭了,抽抽鼻子,本能地扭脸去看曲陌。 “哥,你到底在干吗?”曲陌见他吓到自己的徒弟了,不高兴地质问。 曲哲寒抬眸望着她,眼神从未有过的凌厉:“陌儿,告诉我,她娘叫什么名字?” 曲陌被他眼中的凌厉吓了一跳,只好乖乖地回答:“胭脂!” 曲哲寒蹭地站了起来:“那她娘现在在哪儿?” 曲陌没好气地伸手指了指医馆里边。 就见曲哲寒从寒烟柔手中抢过放茶的托盘,随手塞给曲陌,然后抓住寒烟柔纤细的手腕,带着她大步向医馆里边走去:“走,带我去找妳娘!” 曲陌本能地嗅到一股八卦的味道,想了想,她扭脸看向身边的男子:“你刚刚好像说过我哥有心上人。” 秋宛尘含笑点点头。 曲陌突然聪明起来:“那你说我哥的心上人不会这么巧也叫胭脂吧?” 秋宛尘抬手,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妳好像变聪明了!” 曲陌转身就往医馆里跑,秋宛尘无奈地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沿途看见闪风正在帮颂雪招呼客人,吩咐闪风上门口去帮忙接待客人,这才追上曲陌的脚步。 后院一间专门辟出来堆放礼物的房间中,胭脂正在忙碌地将小厮们送来的礼物登记入册,根据礼单可是要回礼的。 “娘……”寒烟柔看见母亲,突然用力从曲哲寒手中挣脱,然后冲到母亲身边,躲到母亲的身后,好寻求一些安全感。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胭脂公主 曲哲寒傻呆呆地看着胭脂,良久,才开口道:“胭脂,是妳吗?” “夫君!”胭脂看着他,怔忡了好半天,才不可思议地唤出他的身份:“你……你不是战死沙场了吗?” 曲哲寒在一瞬间神情有些狼狈:“胭脂,这件事有些复杂,我回头再跟妳解释,妳怎么会在这里,妳……妳沒死吗?” 说着,他将视线放到寒烟柔的身上:“她……她是不是我们的女儿!” 曲陌此时已经來到了门口,她沒有进去,只是示意小厮们不要再把客人们送的礼物送进这个房间,然后好整以暇地躲在门口看热闹。 以她的聪慧,仅从二人的对话上,便已经猜到胭脂和哥哥的关系。 曲哲寒脸上的狼狈表情沒能躲过胭脂的眼睛,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身上华贵的衣饰,不觉微微地眯起了眼睛:“你沒死,却出现在暗夜王朝的都城里,衣着如此华贵……” 她猛地抬起手揪住自己的衣领,脸上露出仿佛想通一些事的表情:“你不要告诉我,当年的你……是奸细!” 听到“奸细”这两个字,曲哲寒的脸蓦地涨得通红:“胭脂,妳听我解释……” 胭脂突然神情异常悲怆地笑起來,看着他的眼神却冰冷而无情:“这么说,你果然是奸细!” “胭脂妳听我说……”曲哲寒走过去,试图去牵胭脂的手。 但是胭脂却敏捷地躲开他的手。 “别碰我!”胭脂大声地吼着,泪水早就忍不住地潸然而下。 曲哲寒被她吓到,神情懊悔地将手收了回來,狼狈地抬手抹了一把脸:“胭脂妳冷静一点,当时是大势所趋……”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胭脂高高地扬起下巴,仿佛公主一般的倨傲,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 “胭脂,妳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曲哲寒低声下气地哀求她。 但是她却看也不看他,只是扭过身,背对着他不再看他,也不肯同他讲话。 “若卿,妳别冲动……”兰晓蝶的声音突然响了起來,将秋宛尘和曲陌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就见兰晓蝶死死地抓着秋若卿的手腕,但是秋若卿却在她手中拼命挣扎。 秋宛尘忍不住头痛起來,曲陌也本能地头痛。 就在这时,就见秋若卿突然低下头去,竟然打算去咬兰晓蝶的手腕,兰晓蝶吃了一惊,惊慌失措地松开手,秋若卿趁机撒腿向这个房间跑了过來。 秋宛尘身形一晃出现在她面前,阴沉着脸孔看着她:“若卿,回家去,别在这胡闹!” “胡闹,你竟然说我胡闹!”秋若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气得浑身上下直哆嗦,她伸手指着秋宛尘的鼻子,用力地吼道:“我到底还是不是你妹妹,我喜欢了他四年,足足四年,现在突然跳出一个女人跟我抢男人,你竟然还说我在胡闹!” “沒人跟妳抢男人!”秋宛尘沉声喝道:“他从來都不是妳的男人,他们两个是夫妻!” “我不相信,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你让开,我要去问问他到底是为什么?”秋若卿仿佛疯了一样,拼命想从秋宛尘身边闯过去,但是秋宛尘却身形如电,让她根本就无法冲过去。 屋子里,胭脂轻蔑地瞥了一眼一脸无奈的曲哲寒,冷声道:“还是去哄哄你的小情人吧!不要在我这种贱奴身上浪费时间了!” 说完,她便抬步往外走,但是曲哲寒却抬起手臂拦住她:“胭脂,妳给我个机会让我解释好不好!”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骗了我,你害我的国家灭亡,无论你怎么解释,这都是事实!”胭脂疾言厉色地指控着,眼角不停地有泪水滑落,却倔强地不肯抬手去擦。 “胭脂……”曲哲寒再一次的低声下气。 胭脂颤抖着嘴唇望着他:“还是你想看见我死在你面前才心满意足!” 曲哲寒蓦地被她眼中的厉色吓到,他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焦心之余不免手足无措。 胭脂终于从他身边绕了过來,大步离开房间,在门口她难掩悲色地冲曲陌微施一礼:“王妃,对不住,给您添麻烦了!” “沒事,沒事,大家都是自己人……”曲陌心虚地干笑了几声。 “那我想回房休息一下,还请王妃不要怪罪!”胭脂说着,伸手抓住女儿的小手,带着女儿经过秋宛尘和秋若卿这对兄妹身边。 看见她从身边经过,秋若卿疯子似的狂叫:“狐狸精,妳给我站住,我告诉妳,寒哥哥是我的,他跟妳沒关系,就算妳给他生过一百个孩子他也跟妳沒关系……” 但胭脂却恍若罔闻,只是安静地走进一个房间,转身,关门,那是她的卧房,曲陌安置她住在医馆,帮忙照应医馆的生意,住下來是最方便的。 秋若卿用力推开不再阻拦她的秋宛尘,闯进那个专门用來堆放礼物的房间。 曲哲寒呆呆地站在房间里,就似一具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寒哥哥……”秋若卿走到他身边,扯住他的袖子:“你告诉我,你跟那个女人沒关系!” 曲哲寒木然地看了她一眼,认真地告诉她:“她叫胭脂,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希望再听到有人辱骂她!” “哇,!”秋若卿突然放声大哭起來:“你凶我,你竟然为了一个狐狸精凶我,我去告诉王爷王妃去……” 她说着便掩面跑了出去。 院子里顿时便安静下來。 曲陌笑得甜甜望着身边的男子:“王爷,可否请您赐教,我哥以前到底对胭脂妇人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看到她的笑脸,秋宛尘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胭脂……应该是轩辕王朝的公主,十年前,妳哥去轩辕王朝做卧底,娶了她……” “然后就顺便把轩辕王朝给灭国了!”曲陌高高地扬着眉梢,把他沒有说出來的话替他说出來了。 秋宛尘不自在地干笑了两声:“为了用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这是最简单的法子!” 曲陌忍不住愤怒地骂道:“你们太卑鄙了!” 秋宛尘伤脑筋地抬手揉了揉眉心,他知道这等国家大事对于女人來讲……尤其是对这个女人來讲,有许多都是接受不了的,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同她解释,只好犹豫着寻找措辞:“为了统一当时洪荒大地上的一百三十六个国家,让百姓不再每日活在战争中,我们必须无所不用其极!” 曲陌淡笑着望着他,笑容中有些嘲讽:“所以就去欺骗一个女人,既骗了她的身,又骗了她的心,真高明的手段!” ------------ 第一百一十二章 秋若卿告状 “曲陌……”秋宛尘有些无助地看着她眼神中的嘲讽,他真的不想同她吵架,但是这件事却不是她认为的这么简单。 轩辕王朝是当时洪荒大地上实力最强的国家,兵力是暗夜王朝的十倍,他若想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少的伤亡拿下轩辕王朝,必须出奇招不可。 当然,他大可以孤身一人闯进轩辕王朝的都城,杀了他们的皇帝,但是那样却于事无补,最后的结局只能创造出更多的小国家,那些手上握有兵权的人肯定会趁机自立为王,届时事情只会变得更麻烦。 所以他只能出阴招,派了暗夜王朝的第一美男子曲哲寒去做卧底,力图将敌方主力部队一网打尽。 但是这些情况实在是太复杂了,他沒有办法在短时间内给她解释清楚。 “我现在不想和你讲话,你不要理我!”曲陌气哼哼地走了。 留下秋宛尘哭笑不得。 曲哲寒到家的时候,门口的侍卫叫住他。 “世子爷,王爷吩咐,您回來以后直接去书房见他!” “知道了!”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向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沒有关,他径自走了进去,就见到爹爹正坐在书桌后边看一本兵书。 “爹,您找我!” 曲劲风抬起头,脸色十分平静:“你找到轩辕胭脂了!” 曲哲寒的脸色也十分平静:“是的!” 曲劲风淡淡地将注意力放回到手中的兵书上:“这个女人,不可以进咱们王府的大门!” “呵……”曲哲寒自嘲地哂笑:“人家现在理都不理我,又怎么会想进咱们家的门!” “你是我儿子,我了解你,你不会放弃她的,只要她对你还有一点点感情,早晚还是你的人,只是,她不能进门!” “为什么?”曲哲寒不解地问。 “她來意不明!”曲劲风深吸了一口气:“我暗夜王朝的势力还沒有完全稳固,这个时期太敏感了,她一个亡国的公主突然间出现,谁都不知道她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曲哲寒一脸严肃地望着父亲,慢吞吞地说:“我只认她做我的妻子!” 曲劲风定定地看着儿子一脸的坚定表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了,你爱怎样是你自己的事,只要你别把那女人带回到家里來就好,也别让他见皇上,别忘了,当年,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就已经凭着她的聪明成为轩辕王朝最负盛名的谋士,若非是宛尘派了你去做卧底,现在这天下是谁家的还不一定呢?” 曲哲寒颊边的肌肉很明显的抽搐了一下,转身向外走去:“我知道了!” “若卿在你娘那,不想娶她,就早点把话跟她说清楚,别耽误着人家姑娘把心一直都放你身上!” “哦!”曲哲寒答应着,走出书房,却突然间又停下脚步,抬起头來看着头顶繁星点点的夜空,自嘲地笑了笑。 话说当年,秋宛尘为了以最小的代价拿下轩辕王朝这块最难啃的骨头,特地派了他前去轩辕王朝施展美男计,他成功了,还娶了轩辕王朝最美丽聪慧的公主轩辕胭脂。 这本是一场无间道的游戏,但凡事都有例外,他在完成任务的同时,竟然爱上了胭脂,一个聪明绝顶的女人。 轩辕王朝被灭国之后,曲哲寒曾经回到轩辕王朝的都城寻找过胭脂,但是他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他以为胭脂死在了那场战乱中。 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了,他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胭脂,念着胭脂,所以其他的女子再也无法进入他的眼中,更无法进入他的心中,就连娇俏可人的秋若卿都无法打动他早已为了胭脂而关闭的心。 想了想,他觉得秋若卿的问題必须要解决,于是來到母亲的房间,还沒进去,便听到秋若卿嘤嘤的哭泣声。 他实在是佩服女人,也不知道身体里到底哪里來的那么多的水分,可以让她们化作眼泪不停地往外流。 门口的丫鬟帮他掀起帘子,他大步走了进去,花厅中沒有人,只有几名丫鬟正在同他使眼色,示意他秋家的小姐正在屋子里,快点跑。 他不想娶秋若卿,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他苦笑,却沒有如往常一样逃开,而是循声进了里边的卧房,他娘坐在卧房中的罗汉床上,怀里搂着正在嘤嘤哭泣的秋若卿,正在轻声细语地劝慰。 作为王妃其实也很为难,一个是她的亲生儿子,另一个却是被她从小一手抚养长大的干女儿,她也不知道应该偏向谁。 但是身为过來人的她却很清楚,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 虽说三妻四妾是平常,但那却是指花心的男人,对于死心眼的男人來讲,一旦爱上一个女人,便是其他爱上这个男人的女人的梦魇。 “娘!”曲哲寒一如既往地给母亲请安,然后开口道:“我想跟若卿谈谈!” 王妃叹了一口气,拍拍秋若卿的肩膀:“若卿,别哭了,去跟妳寒哥哥好好谈谈!” 秋若卿从王妃的怀中扬起头,一双秋水般的瞳眸早就哭得如两只烂桃子,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嚷道:“你还來管我干什么?你不是一心一意只想着那个狐狸精吗?” 曲哲寒听到“狐狸精”三个字,眉头顿时紧紧地拧了起來,声音也不自觉地带出一抹严厉:“那妳到底想不想跟我谈,若妳今天不想跟我谈的话,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秋若卿被他的话噎得一阵委屈,不禁扭脸看向王妃:“王妃,妳看他……” 王妃拉下脸,瞪着自己的儿子:“寒儿,怎么能这么跟若卿讲话!” 曲哲寒隐忍着自己的怒意,深吸了一口气,本來胭脂的事就弄得他焦头烂额,心情烦躁,现在若卿又跟他闹脾气,他早就烦得不行了。 “娘,这件事您别管,若卿,我现在就问妳一句话,妳到底要不要跟我认真地谈一谈!” “我……”秋若卿看他真的生气了,不敢再发飙,只好嘟着嘴唇点点头。 曲哲寒沒好气地转身走了出去。 秋若卿赶忙用手绢擦擦脸上的泪痕追了出去。 曲哲寒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带着秋若卿进入书房,有些烦躁地坐到书桌后边,然后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秋若卿闷闷地坐下。 丫鬟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气氛不太对,蹑手蹑脚地送上两杯茶水,然后很迅速地退了下去。 “若卿,妳放弃我吧!我不爱妳,我爱的女人是胭脂,而且我们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经成亲了,妳也看见了,我们还有一个女儿!”曲哲寒开门见山。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比比谁狠 “我不!”秋若卿却执拗地说:“我喜欢了你四年,我绝对不会就这样放弃你,哪怕给你做妾,我也不会放弃你!” “若卿,我已经说过了,一直以來,我都把妳当成妹妹,我不爱妳,我不会娶妳,不管是妻,还是妾,我都不会娶妳,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到底要我怎样做妳才肯放过我!”曲哲寒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 他的表情很可怕地瞪着秋若卿:“妳到底知不知道,妳对我的纠缠让我很困扰,妳知不知道,这些年來,为什么每一次妳纠缠我的时候,我都只能躲到妓院里去买醉!” “因为全京城只有妓院是妳进不去的,因为只有在那里,我才能得到片刻的宁静,妳又知不知道,妳每次逼着我娶妳的时候,我都很讨厌妳,秋若卿,我有老婆,有孩子,我不是妳的男人,我是胭脂的男人,我不可能给妳任何承诺,算我拜托妳,算我求妳,不要再逼我了好吗?” 秋若卿“哇”的一声哭了起來:“为什么你以前不告诉我你有老婆有孩子,为什么你直到现在才告诉我,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足足喜欢了你四年,从你和我哥一起从战场上回來的那一天,我就爱上你了……” 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曲哲寒的心硬得好像磐石一样,他沒有安慰她,只是冷声道:“因为我一直都以为胭脂死了,若卿,妳不会知道我欠了胭脂什么?我骗了她,我去轩辕王朝做卧底的时候骗了她!” “她本來是轩辕王朝的长公主,因为爱上我,才导致轩辕王朝的灭亡,她的父皇、母后,以及她的兄弟姐妹,所有的亲人,都间接地死在我的手中,我害她亡国,若卿,别再逼我了,我已经欠了一个女人了,我不想再欠妳!” “我都说了我愿意做妾,我是浔阳王府的大小姐,我愿意给你做妾都不行吗?我只想嫁给你,我不在乎名分的……”秋若卿说着,忽然从头上拔下一根锐利的金簪子抵在自己的喉咙处,她泪眼婆娑地望着曲哲寒。 “你今天要是不答应娶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曲哲寒看着她的眼神冰冷得沒有半点温度,他所有的耐心都在这个女孩的执拗面前消失殆尽,他并沒有试图去抢她手中的金簪子,而是缓缓地,从书桌底下拔出一把暗藏的匕首。 他云淡风轻地笑着,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好吧!既然妳想比狠,那咱们就來比一比,到底是谁比较狠!” 说着,他已经狠狠地将匕首刺入了心脏的位置。 刺目的鲜血淌了出來,濡染了他藏青色的衣衫,看起來是那么的令人触目惊心。 “啊!!”秋若卿被吓得放声尖叫起來,手中的金簪子也早就被吓得掉到了地上。 有侍卫闯了进來,看到眼前的情形,马上大声叫道:“去请郎中,,不不不,去请小姐,!” 这注定是一个让许多人无法入眠的夜晚。 得到消息的曲陌匆匆地赶來,手忙脚乱地给兄长上药,包扎伤口。 曲哲寒的神智一直都很清醒,看着脸色铁青为自己忙碌的曲陌,他忍不住笑起來:“陌儿,算了,别救我了,妳帮我告诉胭脂,我欠她的,还了……” “闭嘴!”曲陌气得冷声呵斥他:“我医馆刚刚开业,若是连这么简单的刀伤都治不了,不是砸我的招牌吗?我真是被你们气死了,一个两个的就爱玩这一招,往自己心口捅刀子很好玩吗?皇上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怎么不想想,你若是死了,胭脂母女怎么办,她们孤儿寡母的,以后若是被人欺负,谁帮她们出头!” 曲哲寒嘴里往外喷着血沫子,大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笑着说:“瞧妳说的,让我都舍不得死了……” “废话,你要是敢死,我就去找胭脂报仇,我让她下去陪你!” 门外,秋宛尘阴沉着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自己的亲妹妹,秋若卿被吓坏了,身子在不停地颤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哲寒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秋宛尘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并不严厉,但秋若卿此时此刻却就是很怕他。 她嘤嘤地哭泣着,小声为自己辩解:“不是我,我不是我伤的他,是他自己……” “那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用刀捅自己!” 秋若卿拼命地摇头:“我只是想吓唬他,我说他要是不娶我我就死给他看,我也不知道他会做这样的事……” 秋宛尘抬手,用力捏着自己正在抽痛的额头,喃喃地说:“看來我真是太宠妳了,不但宠得妳沒有一点女孩子应有的矜持,甚至自私,霸道,无法无天!” 他出征那年,这个妹妹才四岁,一直丢给临江王妃來照顾,十年间,他几乎沒有回过家过,也沒有见过这个妹妹,所以心中难免对她有所愧疚,以致于他回朝以后,对她的一些很过分的所作所为都视而不见,甚至从未想过管教她。 “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吓吓他……” “來人……”秋宛尘沉声喝道:“带小姐回去,从今天开始,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 几个丫鬟怯怯地走过來,连拉带拽地将秋若卿给带走了。 秋宛尘看向靠在临江王怀中小声饮泣的王妃,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临江王夫妇对自己和妹妹恩重如山,妹妹却害得人家唯一的儿子自戕,他自觉无颜面对二老,如今只能盼着曲陌可以妙手回春救回曲哲寒。 转天一大早,秋宛尘独自一人來到医馆,曲陌还在照顾曲哲寒,曲哲寒虽然被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却需要她日夜看护。 曲哲寒这次玩大了,那一刀正中要害,若非是曲陌在,怕是这条命就交代了。 医馆的大门已经打开,胭脂手上抓着一把大扫把,正在打扫门口台阶上的尘土,听到马蹄声,她扬起头,然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秋宛尘下了马,将马拴在马桩上,慢吞吞地走向她。 胭脂看着他,紧抿着嘴唇沒有讲话,她已经知晓了此人的身份,就是他,领着兵马灭掉了她的国家,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和他说什么? “我还以为妳会离开!”看到她仍在,秋宛尘忍不住为好友松了一口气。 胭脂看着他的冰冷眼神中增添了一抹嘲讽:“我为什么要离开,我同你的王妃签了五年的佣工合约,若是离开,岂非是违约!” 秋宛尘忍不住笑起來:“妳对我的敌意似乎蛮大的!” 胭脂不屑地撇了撇嘴角:“若是有人灭掉你的国家,杀掉你的亲人,你会比我对那人的敌意还大!” “不如我们谈谈!” ------------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与她无关 胭脂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你觉得我和你有什么共同的话題吗?” 秋宛尘疲累地抬手捏了捏眉心:“公主殿下……” “拜你和你的朋友所赐,我早就不是什么公主了!” 秋宛尘扯开唇角,无奈地苦笑,他真是受够这些蛮不讲理的女人了,于是,他的眼角眉梢不免带出了一些厉色:“轩辕胭脂,我只问妳一个问題,如果当年我暗夜王朝沒有灭掉轩辕王朝,轩辕王朝是否就会灭掉我暗夜王朝!” 胭脂被他的这个问題问得一噎,脸色有些难看、 她自小便聪慧异常,乃轩辕王朝难得的智囊,十二岁起,便为父皇出谋划策,兼并了周遭数十个小国家,其实她也是有雄心壮志的,她希望轩辕王朝可以一统洪荒大地,结束掉那些沒完沒了的可恶战争。 她做梦也沒想到她会失败,她最爱的男人竟会是敌国的奸细,而眼前的这个男子,更是率兵灭掉自己国家的将军。 “医馆今天不用开了!”秋宛尘看到她被自己问得哑口无言,不禁疲累地说,他也同样是一夜未眠,曲陌陪着曲哲寒,他则陪着曲陌。 “哦,!”胭脂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拿着扫把转身想要走进医馆去关门。 秋宛尘却突然出声叫住她:“还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妳,曲哲寒受伤了,伤口在心口的致命部位,他自己捅的,他说这一刀是还给妳的!” 胭脂的脚步蓦地停下,身子僵直地愣在那里,但她硬是沒回身,也沒有询问曲哲寒伤得怎样,只是在片刻的呆愣后,踩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进医馆,拿出一个“东主有喜”的木头牌子挂到门口,然后将门关上,从里边上了栓。 那人的死活,与她无关。 秋宛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最近一段时间,似乎越來越多愁善感了,前世的时候他似乎不这样,不知道这是不是在无间地狱待久了的后遗症。 曲哲寒昏迷了三天三夜,终于醒了过來,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曲陌攸地松了一口气,拿过药瓶子倒了一大堆药丸塞进他的嘴里。 他皱着眉头将药丸吞下肚子,吐着舌头,虚弱地说:“好苦……” “知道苦,下次就别再做这种玩命的事!”曲陌气哼哼地说着,吩咐丫鬟去通知爹爹和母亲。 秋宛尘在旁边沒好气地开口:“你下次若是再敢做这种不要命的事,信不信我直接宰了你,省得你活着祸害我老婆,你看看曲陌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为了照顾你,她三天三夜沒合眼!” 曲哲寒看着曲陌眼睛周围那两圈很明显的乌青,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陌儿,辛苦妳了!” 曲陌冷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玩自戕!” 曲哲寒疲累地闭上眼睛:“我好累,我想休息一会儿!” 曲陌终究是心疼这个哥哥,沒有再嘲讽他,只是吩咐丫鬟喂他喝一碗燕窝粥,然后再喂他喝药。 临江王夫妇匆匆赶來,同曲陌一样,自从曲哲寒受伤,这对老夫妻便沒有再睡过觉,他们都上了年纪,此时全都憔悴到不行。 曲劲风的脸色铁青,狠狠地骂了儿子一顿,王妃自然是心疼得不得了,守着儿子不停地掉眼泪。 曲陌劝了一会儿,希望让王妃放心地回去休息,但是王妃却死活不肯,一定要亲手喂儿子喝燕窝粥,曲陌也只好随她去。 倒是曲劲风看到曲陌眼睛下边的黑眼圈,心疼不得了,一直催促秋宛尘带她回去休息。 曲陌只得将注意事项叮嘱了丫鬟们,然后回去休息。 刚刚走出房门,曲陌就觉得身子一飘,双脚便离了地,她轻呼着伸手勾住秋宛尘的颈子,然后轻轻地将脸孔埋进他的胸膛,天知道她早就累得要死了。 当秋宛尘将她放到床上的时候,她早已睡熟。 秋宛尘轻手轻脚地帮她脱掉鞋袜,怕吵醒她,沒有帮她脱衣裳,然后轻轻地躺到了她身边,爱怜地看着她憔悴的脸孔。 他突然间觉得自己无比幸运。 百珍楼是京城最豪华的酒楼,一向以贵闻名,针对的客人除了达官贵人,便是來京城做生意的大商户,哪怕是最简单的四菜一汤,也得五、六两银子,至于酒席就更是贵得离谱,最普通的酒席也要二十八两白银一桌。 百珍楼一共有三层,一楼是散座,二楼是雅座,三楼则是包间,听说由于百珍楼的生意实在是太好了,所以三楼的雅间通常都要提前预约,一般人來了不是在一楼的散座吃饭就是只能在二楼的雅座落座。 当然,这只是指一般人,绝对不包括在京城几乎可以一手遮天的大人物。 秋宛尘在掌柜的的带领下慢吞吞地上了三楼,來到一间雅间,雅间的门口有伙计帮忙掀起水晶珠帘。 他走进去,便看到兰宫秋坐在一张圆桌旁边,守着靠窗的位置,正在自斟自饮。 兰宫秋今日穿了一件灰色的织锦袍子,衬得脸色有些晦暗,看见他进來,也不打招呼,只是将一杯香醇的十八年女儿红送进嘴里。 秋宛尘随意挑了个位子坐下,一脸的不快:“你找我有什么事!” 兰宫秋冲掌柜的甩了甩手:“把人都带走,这里不需要你们服侍!” 掌柜的赶忙点头哈腰地退下,同时不忘把门口的伙计叫走。 兰宫秋拎起酒壶,倒了一杯酒,推到秋宛尘的面前:“來,陪我喝杯酒!” 秋宛尘紧紧地皱起眉头:“你到底发什么疯,我不记得我和你的交情好到可以一起买醉!” 兰宫秋呵呵地笑起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决定不再玩深沉,他定定地望着秋宛尘那双写满不耐烦的眼睛,嘲讽地勾起了唇角:“姻缘线乱了!” “什么意思!”秋宛尘的眉头不觉皱得更深。 “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是为什么?你沒喝忘魂汤!”兰宫秋用谴责的眼神看着他。 “我要找雪衣,当然不能喝忘魂汤!”喝了,他就会忘记雪衣是谁。 “因为你沒喝忘魂汤,所以,事情沒有按照你的命数來发展,我想帮雪衣,偷偷离开地府,夺舍重生,占据了一具一出生就已经死掉的身体,所做的一些事情,搅乱了阴阳,如今,月老那边的姻缘线乱了……” 秋宛尘忽然抬手示意他闭嘴,在他收声之后,秋宛尘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你说你想帮雪衣,但你事实上一直想帮的那个人是曲陌,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曲陌就是雪衣的转世!” 兰宫秋苦笑着点点头:“沒错,曲陌就是雪衣的转世!”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正式开业 “我知道了,你继续!”秋宛尘的嘴角突然大大地咧开,他笑的很愉悦,天知道他现在到底有多开心。虽然他一直都认为曲陌就是雪衣的转世,但是因为柳惠娘的存在,心头难免会有些芥蒂,如今得到兰宫秋的确认,他心中的喜悦简直无法用语言來形容。 该死的,他现在真的很想狂奔回家,然后狠狠地把那个女人抱在怀中。 看着秋宛尘脸上碍眼的笑容,兰宫秋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嘲讽:“你还有脸笑,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沒喝忘魂汤,不止乱了你自己的命数,也乱了曲陌的命数,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和曲陌的命数都乱了,会使这世上原本注定要和你们两个有所牵扯的人命数全都乱掉,姻缘也全都乱掉!” “那又怎样,只要我可以和曲陌在一起,别人的命数与我无关!”秋宛尘不以为然地说:“你还有别的事吗?沒有的话,我就先走了,还要去医馆接陪曲陌回家呢?” 兰宫秋看到秋宛尘竟然起身就走,无奈地浅浅一笑:“曲陌曾经受过百世情劫,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想要找到她!” 秋宛尘离开的步伐蓦地停顿了一下,但旋即,他便大步走了出去,他才不管这个世上到底有多少个男人想和他抢女人,他只知道,曲陌是他的,旁的男人休想染指,必要时,他不介意杀人。 回春堂医馆正式开业了。 一场大火将原來那间医馆烧得一干二净,这间医馆是重新盖起來的,格局也和之前的不太一样,靠窗的位子分设了两个诊间,除此之外,东西两侧还各有一间针灸房,一间是给男病人准备的,另一间是给女病人准备的。 医馆的生意十分好,一开始人们因为曲陌女子的身份不肯相信她的医术,门庭着实冷落了一段日子。 贾薇薇确实一个十分擅于钻营的女人,听说她开了医馆,十分的捧场,经过她的巧舌,给曲陌带來了几位女病人,见识了曲陌高明的医术后,全都自觉自愿地为曲陌免费做宣传,经过口耳相传,不到一个月便打开了名声。 医馆的病人渐渐地多了起來,尤其以女病人为多,只因从前的医者绝大多数都是男子,女病人有些病症总是难以启齿,但是面对女大夫就不一样了,而且女人也比较了解女人的身子,而那些男大夫即便是明白女子的痛经是一种病症,也不会知道那到底会有多痛苦。 尤其有些女子的病症,其实根本就无需吃药,只要施以针灸之术即可,但是只因男女授受不亲的这道防线,一般情况下,女病人是绝对不会让男大夫给自己扎针的。 但在曲陌的医馆里,这些都不是问題,曲陌甚至单独辟出了一间诊室,专门为那些女病人针灸使用。 曲陌原本挺讨厌贾薇薇这个人的,但是渐渐的,又觉得这个女人其实也沒有很可恶,相反的,还很值得别人同情,一个曾经沦落风尘的女人,若是想过一些好日子,总是需要耍些手段的。 就如杜芳菲,她原本安安静静地想当这个女孩子不存在,但是杜芳菲却偏偏一再地挑衅她的底限,就算她不想耍手段也沒办法。 她是真的不太喜欢别的女人觊觎她的男人,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善妒也罢,秋宛尘是她的,她希望这个男人永远都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的男人,她不希望在她的男人的身上还贴着别的女人的标签。 曲陌沒有同胭脂讲哥哥的伤势,胭脂也从來都沒有问过她,她想,胭脂可能是真的很恨哥哥。 她总是会在胭脂的身上看到自己前世的影子,但她又深知自己和胭脂的不同,她沒有胭脂那样的傲骨,她在见到龙行云的那一瞬间,就彻底地交出了自己的心。 前世的她,从來都不在乎龙行云曾经对自己的族人做过什么? 其实仔细想想,她也挺沒原则的。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曲陌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上午开医馆,有病人的时候给病人看病,每看过一个病人,她都会让新认的小侄女,寒烟柔來给病人把把脉,学着分辨各种病症,沒病人的时候就教寒烟柔辨识草药。 还有阎仇,这个比她年纪还大的徒弟,十分的勤奋,只要不进宫当班就会來医馆帮忙,阎仇的医术本來就不错,经过她的指导,医术愈发的突飞猛进,她唯一觉得可惜的便是,阎仇沒有学过武功,沒有内力,许多的病症便无法医治。 中午的时候她会回家陪伴下朝回來的秋宛尘一起吃午餐,下午打理家中的大小事务,她如今的身份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很多事情都等着她來拿主意。 府中有不少年纪已经满了十八岁还未出嫁的丫鬟,也有不少年纪都已经二十好几,却仍然沒娶上媳妇的侍卫和小厮。 曲陌会一一找他们谈话,若是有心上人的,便将他们的心上人叫來,询问对方的意见,若是两情相悦,便由她做主给他们订婚,至于沒有心上人的,她会帮他们寻找合适的对象。 颂雪已经被她做主嫁给了闪风,而且接替了杜芳菲的工作,杜芳菲十分的不服气,但是这是主母的命令,她一个小小的管家之孙便是不服也沒有办法。 窗外,细雨霏霏。 极细的水滴连接成丝,仿佛雨线一般从天而降。 青石地面上,是不计其数的小水洼。 今日有雨,沒什么病人上门,所以医馆里很是清闲。 这样的阴雨天,只有一位客人。 曲陌有些无奈地看着端坐在眼前的男子,兰宫秋。 “你怎么來了!” 兰宫秋讪笑着将手腕搁到诊脉用的脉枕上:“不是说医者父母心,怎么大夫还挑剔起病人來了!” 曲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抬起食中无三根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细细地替他诊脉。 兰宫秋静静地凝视着她沉静认真的脸庞,一声不吭。 直到她收回手,拿了张药笺子开始写药方,他这才开口道:“最近好吗?” 她头也不抬:“如果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会好得不能再好!” 他不禁轻笑,面对她如此的轻忽,心中竟然一点怒气都沒有,只是看着她默默地写了一张药方递给他。 他拿了药方,去柜台,递给柜台中的胭脂。 胭脂拿了算盘算账,开口道:“二两一钱!” 他拿了一张千两白银的银票放在胭脂面前,温文儒雅地开口:“记账!” 胭脂也沒跟他客气,直接将银票收了起來,然后在柜台上摆了三张包装纸,转身拿了戥子给他抓药。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不喜欢你 三包药包好,用纸绳系了,他含笑瞥了诊间一眼,便从容离去。 铜铃的叮当声远去。 曲陌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起身,站在窗子跟前,默默地看着窗外的雨景。 一辆熟悉的马车停下,车帘掀开后,一个异常俊朗的男子从马车上跳下來,他身上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衫,长衫的下摆处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一丛竹子,腰间系着绿玉带,头上是一个镶了红宝石的华贵金冠,用一支金簪子长长地别在发顶。 他手上撑着一把油纸伞,一眼便锁住窗子里的她,乌黑的眸底顿时漾出温柔甜蜜。 她忍不住便迎了出去,刚刚走到门口,他正好进來,看到她,便冲她伸出手:“走吧!咱们回家!” 她抿唇一笑:“我去拿药箱!” 他点点头,然后就静立在门口,看着她窈窕的身影走进医馆一隅的诊间里,眉头微微有些发皱,她总是这么瘦,不论他喂她吃多少东西,她也总是瘦得让他心怜。 冬天的时候还好,她穿着厚厚的棉衣,不会显得她太瘦,如今已是夏季,单薄的夏装穿在她的身上,若是说像是布料撑在了骨头架子上有些夸张,但她却着实瘦得让他心疼。 她拎了药箱出來,他走上前,从她的手中接过药箱,然后用另一只手牵住她的小手,带着她向外走去。 每天中午,他都会在下朝之后顺路來接她回家一起吃饭,即便偶尔发生了大事,也会吩咐侍卫來接她回家。 他对她的细心和体贴,总是让她感动。 虽然一开始知道他和哥哥对胭脂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她挺生气的,但是时间长了,再加上秋宛尘不厌其烦地同她解释其中的利害关系,渐渐地,她也就不再生气了。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是她前世还是雪衣的时候便知晓的道理。 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这是谁也无法避免的。 人类本身就是一种复杂的生物。 她突然停下脚步:“等一下,我有点事!” 他松开她的手,看着她向柜台跑去。 曲陌看着柜台里正在拨弄算盘珠子的胭脂,开口道:“我想带柔儿回家吃个午饭,傍晚时分会叫人把她送回來,可以吗?” 胭脂愣了一下,抬眸,冷冷地望着她,唇边突然勾一抹嘲讽:“妳不是她的师父吗?这种事似乎不需要同我打招呼吧!” 曲陌微笑地面对她的嘲讽:“但妳总是她的母亲,我总要告诉妳她的去向!” 胭脂低下头,继续拨弄算盘珠子,只是动作突然间变得有些粗鲁,很明显地可以看出心情不太好。 曲陌去后院,将正在房间中乖乖念书的寒烟柔叫了出來。 回到家,曲陌直接带着寒烟柔去了曲哲寒的房间。 曲哲寒正在王妃的服侍下喝粥,当他看到那个唇红齿白一脸机灵相的小丫头时,瞬间便热泪盈眶了。 王妃纳闷地问:“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可真漂亮!” “母亲,这是哥哥和胭脂的孩子!” “咣啷”一声,王妃手中的粥碗掉到地上摔了粉碎,她惊喜地冲了过來,抓住小丫头上一眼下一眼地好一通打量:“这是……这是我的孙女吗?” “柔儿,叫奶奶!”曲陌悄声提醒小丫头。 “奶奶!”寒烟柔十分懂事地同长辈打招呼。 “哎,,哎,!”王妃喜得嘴都合不上了,慌忙从手腕上褪下个价值连城的翠玉镯子塞进小丫头的手心里:“拿着,奶奶给的见面礼!” “谢谢奶奶!”寒烟柔乖巧地道谢。 王妃慈祥地将小丫头搂进怀里,嘴里咕哝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咱们王府风水不好,这些年來,女儿流落在外边,媳妇和孙女也流落在外边……” 曲陌道:“母亲,让柔儿在这里陪我哥待会儿,等傍晚的时候,我來接她,把她给她娘送回去!” “怎么还要送回去啊!”王妃一脸的不舍:“就让孩子在这里住下吧!” “母亲,柔儿她娘如今跟哥哥还有些误会沒有解开,等解开了,柔儿就能回王府住了!”曲陌柔声安慰着王妃,然后将寒烟柔从王妃的手中抢了过來,带到曲哲寒的身边。 “柔儿,这是妳爹!” 寒烟柔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突然凶巴巴地说:“你害我娘哭,我不喜欢你!” 曲哲寒脸上激动的神情顿时凝滞,他苦着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无助地看向曲陌。 曲陌无奈地笑了笑,她也沒有想到这小丫头竟然会如此偏向自己的母亲,于是蹲下身子,摸着寒烟柔的头,柔声道:“柔儿,妳爹不是故意惹妳娘哭的,只是之前妳娘和妳爹有些小误会,妳若是不想妳娘再哭了,就应该帮妳爹娘把误会解开才对,这才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应该做的!” 寒烟柔气鼓鼓地嘟起嘴巴:“可是我娘说我爹害死了我外公、外婆,还有很多很多人,我娘说他是我们的仇人,他是坏人!” 曲陌也沒想到这个孩子竟然已经被自己的母亲挑起了对父亲的巨大仇恨,不禁有些不知所措,本能地扭脸看向秋宛尘,向秋宛尘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秋宛尘莞尔一笑,蹲下身子,用双手扶住寒烟柔小小的肩膀,一脸的严肃表情。 “柔儿,妳现在跟妳师父学医,应该知道什么叫医者父母心,对吗?” 寒烟柔想了想,认真地点点头,开口道:“师父说,医者对于病人要有平等心,要对所有的病人都一视同仁,不可以因为病人富贵或贫穷就区别对待!” “妳爹现在就是个病人,他受了很重的伤,可是妳师父很忙,沒有时间來照顾他,妳身为妳师父的徒弟,就有责任帮妳师父照顾他,妳可以不要把他当成妳爹,就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病人來看待,可以吗?” 寒烟柔嘟起红艳艳的小嘴唇。虽然满心的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曲哲寒忍不住冲秋宛尘挑起一根大拇指,一脸的感激。 秋宛尘冲曲陌使了个眼色,然后站起身。 曲陌叮嘱了她的小徒弟很多的注意事项,然后挽着王妃的手把恋恋不舍的王妃从哥哥的房间中拽了出來。 “陌儿,妳让我多看几眼这孩子……”王妃一边走一边回头。 “母亲,您就让哥哥先和柔儿多相处些时候吧!将來有您含饴弄孙的时候!”曲陌向她保证。 王妃只好打消了这念头,拍着曲陌的手道:“陌儿,相比之下,妳爹有妳这个女儿可真是幸运多了!” 曲陌突然想起自己的亲娘,眼眶忍不住有些发红,她轻轻地将头搁到母亲的肩膀上,轻声道:“是您人好,愿意接纳我,我才是那个幸运的!” 将王妃送回房间,曲陌和秋宛尘并肩回到隔壁的王府。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楚楚出事 他们一起回家,一起吃了午饭,之后稍作休息,他会陪她进宫。 每隔三天她会进一次宫,为师姊把脉安胎。 “我还说和妳一起开医馆呢?结果现在却被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闷都闷死了!”柳惠娘懒洋洋地斜倚在名贵的紫檀木做成的床榻上,伸出手腕让曲陌给她把脉,面上的神情闷闷的。 自从她进了宫,傲仲轩便紧张得要死,担心皇后和妃嫔们会害她,竟然调了几百名内廷侍卫将这座寝宫看守得仿佛铜墙铁壁一般,除了太后之外,宫里所有的妃嫔都不准入内。 至于她的吃食更夸张,都是由专门的御厨在小厨房里为她准备,做好以后,御厨要先尝一遍,然后由两个专门负责试毒的小太监再尝一遍,最后由他自己试一遍,还要由楚楚或者雪饶这两个丫头用她自己亲手做的试毒的工具再检验一遍,才准她吃。 对此,柳惠娘怨声载道的,热腾腾的饭菜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早就凉得透透的了,而且那么多人都吃过,分明就是在给她吃残羹剩饭。 但是这一番折腾却不是沒有道理的,短短的日子,至少发现了七、八次被下了毒药的吃食,下毒的方式简直是五花八门。 有在水里下毒的,有在送來的食材中下毒的,还有在餐具上下毒的。 最有意思的是内务府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使,在她的房间中摆了好多郁金香,而郁金香却是一种有毒的植物,数量少的时候不会对人体产生很强烈的伤害,但是当数量多的时候,就会使人中毒。 这些人不停地在她这个毒祖宗的面前班门弄斧,搞得她啼笑皆非。 傲仲轩知道以后暴怒,本想杀几个人來泄愤的,却被柳惠娘给拦住了,抓不到现行犯,谁也不知道毒到底是什么人下的,若是随便杀人,只能造成冤假错案。 曲陌收回搭在师姊腕脉上的手,环视了一眼四周奢糜的摆设,忍不住笑道:“皇上对妳这么好,都拴不住妳的心吗?” 傲仲轩几乎把皇宫里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拿來了。 柳惠娘微微颦起眉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埋怨道:“好有什么用,天还沒亮就不见了人影,除了用膳的时候,根本就看不见他,除了上朝就是批折子,有时候要批到半夜三更才能睡!” “他是皇上,总是要操心国事的!”曲陌劝慰着。 “我倒宁愿他不要当皇上,那样我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跟防贼似的防着人來害我的孩子!” “师姊,妳放心吧!不管怎样,我也一定会想法子保全妳和这孩子!”曲陌隔着被子,轻轻地抚摸着师姊的肚皮,柳惠娘的胎儿如今已经六个多月了,肚皮高高地隆了起來,彰显着里边有一个健康的小生命在生长。 柳惠娘轻声笑道:“妳帮我的已经够多了,现在该帮帮妳自己了,想法子好好调养调养身子,给秋宛尘生个儿子,咱们女人沒有儿子,在男人心里就沒地位,时间短了看不出來,但时间长了……” 说到这里,柳惠娘轻声叹息着,沒有再说下去,只是怜爱地抚摸着师妹的头发。 曲陌忍不住就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梦,前世的她,便是因为沒有孩子才会被嫌弃的。 虽然秋宛尘信誓旦旦地同她保证,绝对不会因此而抛弃她,但是她的心中总是有些惴惴不安。 她喜欢孩子,非常非常喜欢孩子,可她的肚皮却到现在都沒有消息。 她有些难堪。 最近几次见到母亲,母亲也在打听她肚皮的消息,可她怕母亲会埋怨爹爹,都沒有告诉母亲,自己是因为天生便身染奇毒,所以才导致自己受孕困难的。 走到桌边,她打开药箱,从里边拿出一瓶药丸,递给雪饶:“这是保胎丸,每天早晚给妳师父吃一颗,一定要记得,外边來路不明的东西千万不能给妳师父乱吃,别管是谁送來的!” “知道啦!师叔!”雪饶机灵地说:“不止不可以乱给师父吃东西,凡是师父吃的东西,一定要仔细检验!” 曲陌笑道:“这丫头,越來越机灵了!” “师叔,听说妳给我们收了一个小师妹,什么时候带她进宫,我给她红包,让她买糖吃!” 曲陌宠溺地捏捏她红苹果似的小脸蛋:“那我下次带她进宫來玩!” 一个小宫女走了进來:“回禀菀妃娘娘,内务府派人给娘娘送熏香來了!” 曲陌忍不住和柳惠娘对视了一眼,柳惠娘轻声道:“请进來吧!” 那小宫女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进來一个小太监,这小太监满头大汗,神态慌张,手上托着个朱漆的托盘,托盘上是一个巴掌大的珐琅盒子,盒子的做工十分精致,一看就是御用之物。 这小太监进來之后,噗通一下便跪到地上:“菀妃娘娘,不好了,楚楚姑娘出事了!” 柳惠娘顿时便坐直了身子:“楚楚出了什么事情了!” 那个小太监垂着头道:“回娘娘话,刚才楚楚姑娘去内务府领丝线,结果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丽妃娘娘,丽妃娘娘自己往楚楚身上撞,然后摔碎了一块玉佩,硬说是楚楚冲撞了她……” “什么?”柳惠娘听她说了事情的经过,焦急地追问:“那楚楚现在呢?” 小太监怯怯地说:“丽妃娘娘让她罚跪,她不肯,丽妃娘娘就让侍卫抓了她,说是要带去内务府打她板子!” 曲陌闻言攸地板起一张俏脸,出声骂道:“这种事情你不去跟皇上说,跟娘娘说什么?若是娘娘动了怒,滑了胎,你担当得起吗?” “陌儿,妳别骂他了,皇上今天出宫了,说是四皇叔身子不好,他去探望一下,丽妃肯定是打听清楚皇上今天出宫,沒法给我撑腰才敢动楚楚的!”柳惠娘趿了鞋子站到地上:“伊人,给我更衣!” 伊人求助地看向曲陌。 “师姊!”曲陌着急地说:“师姊,妳的胎相不稳,不宜走动啊!” “管不了这么多了!”柳惠娘径自坐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草草地自行挽了个简单的如意髻,然后随便找了根玉簪子插进发髻中。 发现伊人傻呆呆地站在那里,沒有去给自己拿衣裳,于是冷下脸:“伊人,还不赶紧给我把衣裳拿來!” 曲陌无奈地说:“师姊,要不我去看看吧!” “在宫里,以妳的身份,只有吃亏的份,搞不好回头帮不了楚楚,再把自己搭进去!”柳惠娘淡淡地说着,扭脸瞪了一眼伊人:“是不是我现在使唤不动妳了!” ------------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丽妃找茬 伊人只好嘟着嘴巴去衣柜那边取出一套衣裳拿到屏风后边,柳惠娘挺着微凸的小肚子走过去,不一会儿便换了衣裳走出屏风。 是件淡紫色的绮罗纱纱衣,内里是月白色的里衫。 伊人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经过曲陌身边的时候,向曲陌丢过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曲陌急得脑门上出了一层薄汗,忽然想起一样东西,赶忙打开随身的药箱,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儿臂粗的竹筒,这是秋宛尘拿给她的信号弹。 秋宛尘将信号弹拿给她的时候告诉过她,只要看到信号弹,无论他在哪里都会赶过來帮她。 她一手拿着信号弹,另一只手拎着药箱,跟在柳惠娘的身后走出寝殿,刚刚走出寝殿,她便扬手按下绷簧,一颗紫色的焰火顿时直冲天际,在半空中炸开后,焰火并沒有消失,而是停留在半空中。 柳惠娘攸地停下脚步,抬眸望着天边的信号弹,诧异地问:“这是什么?” 曲陌将发射后无用的竹筒递给雪饶,让她拿去丢掉,然后道:“这是秋宛尘给我的信号弹,让我遇到危险的时候用!” 柳惠娘的唇角不觉微微勾起:“他对妳倒细心,皇上都沒想到,不过若是皇上看见肯定会马上就赶回來的,雪饶,妳去御花园的门口迎着皇上或者秋王爷,他们要是來了,让他们直接去内务府!” 内务府就在内宫之中,不过位置比较冷清,在整座内宫的西南角。 而翊宸宫在西北角,离那颇有一段距离,柳惠娘如今有了身孕,自然不可能走着过去,四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抬了步辇,送她过去,周围众星捧月一般跟着十几个宫女、太监和侍卫。 曲陌神情紧张地跟在步辇旁边,将自己的药箱让宫女帮忙拿着,生怕太监脚滑把师姊从步辇上摔下來。 此时的她就期盼皇上或者秋宛尘可以看见她刚刚发出去的信号,快点赶回來。 内务府中管事的太监名叫关河,乃是丽妃族中的人,丽妃的家族姓关,也是在暗夜王朝盘踞百年的大家族,实力非同小可,数代人中都有女子入宫为妃,为了照应这些入宫的女子,特地将家族中生活比较贫寒的族人送进宫來,不是做宫女便是做太监。 而关河便是其中之一,但关河绝对不是傻瓜,在宫里讨生活。虽然讨自家主子欢心最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讨皇上欢心。 宫里,最终说了算的那个人是皇上,可不是什么后宫的嫔妃。 他身为内务府的总管,在宫里混迹多年,当然知道菀妃娘娘在皇上心里到底有多重要,皇上可从來沒有对后宫中别的女人好成这种样子,那真是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什么样子的绝世珍宝都往翊宸宫里送。 单是翊宸宫的守卫就不知道比别的宫里多了几倍,尤其是吃食,检验得那叫一个细致。 尤其是他听敬事房的人说,皇上有好几年都沒有临幸过后宫里的这些嫔妃了,包括皇后娘娘在内,如今菀妃娘娘一进宫,便是专宠。 最重要的是菀妃娘娘如今怀着身孕,压根就不能在房事上服侍皇上,但皇上仍然夜夜宿在翊宸宫,其中的道理不言而喻。 那就是皇上真心喜欢这位菀妃娘娘,而且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他得罪了丽妃或许不用死,但是他若是得罪了菀妃,怕是死了以后会被虐得连尸体都找不到。 所以,在丽妃将楚楚押到敬事房后,他并沒有按照丽妃的命令,马上命人责打楚楚,而是先将丽妃请到房间里,让她坐下,命人奉上最好的茶叶。 这才笑吟吟地问道:“丽妃娘娘,那小丫头到底是哪里冲撞了您,您好歹也跟奴才交代清楚了,不然的话,奴才贸贸然地将她打了,回头她跟菀妃娘娘一哭诉,奴才可吃罪不起呀!” 丽妃马上立起两条修得又尖又细的眉毛,尖声骂道:“关河,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嘲笑我现在不受皇上的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如今翅膀硬了,让你帮我惩治一个冲撞了我的小丫头你都不肯,也不想想你是靠着谁才当上的内务府管事,若不是我在宫里提拔你,你能有今天,别忘了,你可是姓关,你是我关家的奴才,就算你去给菀妃**趾头讨好她,也是我关家的奴才!” 关河听了她这番责骂。虽然心中不悦,脸上仍然赔笑道:“我的好娘娘,您这可是冤枉奴才了,奴才哪里是想讨好菀妃娘娘,奴才完全是为了您着想,就像您说的,奴才姓关,可是关家的人,您好好想想,菀妃娘娘如今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她若是知道自己宠爱的宫女被您给罚了,肯定会跟皇上告状,到时候皇上一生气,罚了奴才事小,万一迁怒到您的身上……” 后边的话他沒有说,只是莫测高深地拖了个长长的尾音,然后冲丽妃使了个眼色。 但丽妃此时却在气头上,他不劝还好些,他越劝,丽妃心中越气。 她忽地站了起來,伸手指着关河的鼻子,怒骂道:“你这么说就是已经决定去抱菀妃的大腿了!” “哎呦我的好娘娘,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关河一看自己越说越说不清了,急得噗通一下给她跪下了,指天为誓道:“娘娘,我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去抱菀妃的大腿呀,我爹娘还在家族中,受着家族的照应,我哪敢起外心呀!” “算你识相,既然你不敢起外心,还不赶紧把那丫头给我打上四十大板!”丽妃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最好直接把她打死!” 关河担忧地说:“那若是菀妃娘娘……” “哼,!”丽妃冷哼了一声,心中暗道,今天菀妃这条命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呢? 与此同时,正在往内务府赶的柳惠娘突然觉得身子一沉,走在前边抬着步辇的两名太监突然脚一滑,狠狠地滑坐到了地上。 曲陌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见到步辇沉下的一瞬间用力一抓师姊的手臂,施展轻功带着师姊轻轻地跃上半空。 旋身,落地。 虽然怀中还带着一个人,但是她的身子仍然轻得好像一片树叶。 “师姊,妳沒事吧!”落地后,她紧张兮兮地问。 “沒事!”柳惠娘也是惊魂未定。 她本來就曾经有过小产迹象,胎相一直都不稳,这个时候最忌动武,尤其不能经受颠簸。 那两个太监摔得不轻,其中一个还被沉重的步辇砸伤了肩膀。 伊人在一旁厉声喝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摔跤呢?” “伊人,别骂他们,不是他们的错!”曲陌确定柳惠娘沒事,來到那两个太监的身边,眼尖地看见鹅卵石的地面上有两道长长的滑痕。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楚楚挨打 她蹲下身子,用手指在滑痕上摸了摸,然后又捻了捻手指,冷声道:“师姊,是油!” 柳惠娘眯着眼睛,表情莫测高深,但是却沒有说什么?而是对已经动手给两名摔倒的太监查看伤势的曲陌道:“陌儿,妳先给他们两个处理伤势,我步行过去!” 伊人马上带着哭腔阻止道:“不行啊!娘娘,妳的身子万一出现问題,奴婢沒有法子跟皇上交代!” 柳惠娘神情冷酷地说:“我的身子若是出现问題,我让后宫所有的女人给我的孩子陪葬!” 说完,她右手扶着腰,大步向前走去,空气中,传來她冰冷的嗓音:“伊人,还不赶紧给我带路!” 曲陌知道以师姊的脾气,除了皇上,谁都劝不了,只得手脚麻利地帮两个太监处理伤势,好在他们的伤势都不重,一个崴了脚,另一个伤了肩膀。 她很聪明地留下两名侍卫,叮嘱他们看好这个地方,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处理好两个太监的伤后,她问清楚内务府的方向,拎着药箱飞奔着追了过去。 当她赶到内务府的时候,柳惠娘刚刚进门。 楚楚被两名侍卫按在一条长凳上,裤子褪到膝盖的位置,露着雪白的小屁股,一个太监按着她的腿,另一个太监手上举着木棍,正在一下一下地用力打着楚楚的屁股。 不一会儿,楚楚雪白的小屁股就被打得血肉模糊。 楚楚又哭又叫,模样惨得不行。 柳惠娘进门之后,大声叫道:“住手!” 负责行刑的小太监赶忙停下手中的动作,低眉顺眼地站到一边。 “是谁叫住手啊!”丽妃气焰嚣张地从屋子里走了出來,看到柳惠娘,先是一愣,但神情马上便恢复如初,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柳惠娘:“不知道这一位眼生的妹妹是哪一宫的宫主!” 伊人道:“这位是翊宸宫的宫主菀妃娘娘,啊!不对,奴婢说错了,菀妃娘娘刚刚为皇诞下一位皇子,皇上已经下旨晋了菀妃娘娘的位分,如今是菀贵妃娘娘,是从一品的封号,丽妃娘娘不过是从二品的封号,见了我们娘娘,理应自称妹妹,并向我们娘娘行礼才对!” 丽妃被她一番教训,气得恼羞成怒,高声骂道:“妳这牙尖嘴利的小蹄子,我和妳的主子讲话,有妳插嘴的份吗?” 伊人的脸色一变,正想还嘴,柳惠娘却抬起手來,制止了她。 柳惠娘微微一笑:“姊姊教训得是,主子讲话,沒有下人插嘴的余地,姊姊先进宫,自然为长,妹妹进宫晚,又因为身怀有孕,一直未能前去拜会姊姊,还请姊姊恕罪,妹妹今日前來,不过就是听闻妹妹的宫女楚楚冲撞了姊姊,所以特地前來替她给姊姊赔礼的,还请姊姊大人有大量,饶了她!” 曲陌在一旁看到师姊的低姿态,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依照她对师姊的了解,这时候最差也应该给丽妃几个耳光才对。 见到柳惠娘的低姿态,丽妃高高地扬着下巴,神情异常倨傲,以为她真怕了自己,冷哼了一声道:“饶她是不可能的,谁让她沒长眼睛硬往我身上撞,将皇上赐给我的玉佩撞到地上摔碎了!” “我沒有……”趴在椅子上嘤嘤哭泣的楚楚突然出声为自己辩解。 “住口!”柳惠娘脸孔一板,冷声呵斥道:“刚刚才说了,主子讲话,沒有下人插嘴的份,妳胡乱插什么嘴!” 楚楚委屈地闭上嘴巴,大颗大颗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看得一旁的曲陌好不心疼。 楚楚和雪饶两个都是她师姊在街上捡回來的弃婴,自小和她一起长大,比她小不了几岁,同她感情甚好,此时看到楚楚受苦,她心中比谁都难过。 丽妃见她出声斥责楚楚,不禁又现出几分得意。 柳惠娘神情自若地冲丽妃施了个礼:“还请姊姊看在妹妹的薄面上,饶了楚楚这丫头,姊姊说楚楚害姊姊摔了玉佩,妹妹赔姊姊一块就是!” 丽妃冷笑了一声:“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以为我是那小门小户斤斤计较的人吗?一块玉佩而已,我才不稀罕,只是那玉佩是我刚进宫的时候,皇上亲手赐给我的,意义非凡,妹妹的宫女打碎了皇上御赐之物,乃是死罪!” “既然是皇上御赐之物,便应当由皇上來定楚楚的罪,应该还轮不到姊姊擅自定罪吧!”柳惠娘轻描淡写地找到了丽妃话中的漏洞。 丽妃却丝毫沒有被她质问住:“妹妹果然是才进宫不久的,竟然不懂后宫的规矩,后宫之事,一向都是后宫之人自行解决,皇上整天忙着那些国家大事,哪有精神顾及后宫这些琐事,所以平常有宫女不知死活地冲撞了后宫嫔妃,都是需要送到内务府來执行杖刑的!” 柳惠娘屡次被她驳回要求,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笑着:“姊姊的意思是,一定要执行杖刑了!” “沒错!” 柳惠娘扭脸看向关河:“这位……是内务府的管事的吧!” 关河战战兢兢地跪下给她施礼:“奴才关河,是内务府管事的!” 柳惠娘问:“宫女冲撞后妃,按律杖责多少!” 关河额头上的汗都下來了,底气不足地回道:“按律……杖责二十!” “胡说!”丽妃在一旁大声嚷道:“什么杖责二十,明明是应该杖责八十的!” 关河一惊,心中暗道,这位姑奶奶可太不省事了,这下不是把仇同菀妃娘娘结死了吗? 这位菀妃娘娘如此受宠,來到这里却不恼不闹,只是一味的委曲求全,可见是极有心计的人,丽妃得罪了她,怕是将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说人长得漂亮一点用处都沒有,脑筋要好用才行。 柳惠娘目光灼灼地望定了关河:“关总管,我再问你一遍,宫女冲撞后妃,按律杖责多少!” 关河一个头磕到了地上:“奴才不敢欺瞒菀妃娘娘,宫女冲撞后妃,按律杖责二十,冲撞皇后和太后,还有皇上,杖责四十,不能再多了,再多就打死了,便是杖责二十,也要休养一两个月才能动弹!” “关河,!”丽妃尖声叫着他的名字,显然是气得不行。 但是沒有人搭理她,柳惠娘继续问关河:“刚刚已经打了多少!” “十……十三下!” “这么说,还有七下!”柳惠娘垂眸看着他,朗声道:“既然丽妃娘娘不肯把面子赏下來,关总管,你继续执刑吧!” “呃……”关河迟疑着,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继续让人执刑。 柳惠娘目光冷冷的,看着趴在长条板凳上的楚楚,沉声道:“你若不打,我亲自动手!” ------------ 第一百二十章 二十板子 “娘娘……”关河彻底被震慑住了,他在宫里这么长时间,还从來沒有见过这样的娘娘。 突然间,他有种关家即将大祸临头的感觉。 缓缓地,他站了起來,高高地扬起手:“继续行刑!” 话音刚落,就听内务府的院门口传來一个低沉的嗓音:“谁敢!” 关河瞬间松了一口气,脚一软,再次跪倒:“奴才关河,叩见皇上!” 傲仲轩和秋宛尘一前一后地走了进來,全都气喘吁吁的,很显然都是施展轻功拼命赶來的。 在傲仲轩的手中还举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丽妃不由得神情一紧,但是她马上举起手中的丝帕捂住了自己的脸孔,声嘶力竭地哭道:“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菀妃娘娘欺人太甚,指使宫女冲撞臣妾,打碎了皇上赐给臣妾的玉佩,那可是臣妾入宫的时候,皇上亲手送给臣妾的!” 傲仲轩不耐烦地说:“一块玉佩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值得妳在这里大呼小叫,有失体统!” 丽妃收起哭声,嘤嘤地擦着眼角硬挤出來的眼泪,委屈地说:“皇上,您可不能偏心啊!” 傲仲轩却看都不看她,径自走到柳惠娘身边,轻轻地揽住柳惠娘的腰,柔声道:“朕不是说过,不让妳走出宫门一步的吗?妳怎么不听话呢?” 柳惠娘冷声道:“臣妾若是不走出宫门,楚楚就要被人打死了!” 趴在长条凳子上的楚楚可怜巴巴地扬起脸孔,一张小脸蛋上全是眼泪鼻涕:“皇上……” 傲仲轩见到她这副模样不禁心中一紧,对于柳惠娘的两个徒弟,他是从心里喜欢,天真可爱又古灵精怪。 当初他硬赖在平溪镇她们家中的时候,这两个小丫头无所不用其极地撮合他和柳惠娘。 此时看到她竟然被打得这么可怜,心头顿时涌出一股怒火。 “关河,是谁让你动的刑,查明白事情的原委沒有你就动刑!” “奴才知罪!”关河吓得差点尿了裤子,额头抵在地面上不敢抬起來,只在心中暗骂丽妃给自己找來这么个大麻烦。 傲仲轩气急败坏地骂道:“來人,还不快把楚楚带回翊宸宫去好好医治!” “慢着!”柳惠娘却突然出声制止了傲仲轩。 “惠娘……”傲仲轩微微皱起眉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制止自己。 “俗话说得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楚楚冲撞了丽妃娘娘,理应责罚,臣妾请皇上不要因私而废公,乱了后宫的规矩!”柳惠娘一本正经地说得傲仲轩哑口无言。 她扭脸看向趴在地上,用额头抵着地面不敢抬头的关河:“关总管,还请你继续行刑,打完这二十板子,省得叫人说闲话!” 关河怯怯地抬起头來,求助地看着傲仲轩:“皇上……” 傲仲轩紧紧地拧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柳惠娘自从进了宫,把从前的泼辣脾气全都收敛了起來,事事都顺着他,突然间这么执拗地辜负他的一番好意,就连他给的台阶都不肯下,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他又舍不得呵斥她,所以僵在了那里。 “皇上!”此时,秋宛尘已经从曲陌的口中打听清楚事情的原委,见到二人的情形有些僵滞,于是开口道:“菀妃娘娘说得不错,沒有规矩不成方圆,犯了错就要受罚,不论是谁!” “宛尘,!”傲仲轩闻言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秋宛尘却毫不理会他,径自对关河道:“关总管,行刑吧!别让人说菀妃娘娘仗着皇上的宠爱横行六宫,宫女犯了错都不肯惩治!” 关河见到就连他都这么说了,只得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扬起手道:“继续行刑!” 粗大的木棍落到楚楚本就已经血肉模糊的小屁股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从來沒有受过这种委屈的楚楚又哭又喊,嗓子都哑掉了。 曲陌不忍心再看,将脸孔埋进秋宛尘的胸膛,小声地啜泣着。 只有柳惠娘,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弟受刑。 “楚楚,!”雪饶气喘吁吁地闯了进來,见到楚楚竟然被打板子,哭着跑了过來,用力推开负责行刑的小太监。 “混蛋,是谁让你打楚楚板子的!” “雪饶!”柳惠娘沉声喝着她的名字:“不许无礼,过來!” “娘娘……”雪饶嘟着嘴巴,用手背抹着眼泪,心疼地看了一眼趴在长条凳子上受刑的楚楚,不情愿地磨蹭过來。 柳惠娘在她们两个的心中可是拥有不可磨灭的地位,对于她的命令,沒人敢违抗。 行刑的太监在柳惠娘的瞪视下,再次举起板子,终于,楚楚将七下棍刑受完了。 曲陌马上冲了过去,粗粗地检查了一下楚楚的伤,然后放下楚楚的衣裙,把血肉模糊的小屁股给盖住,又拿出一颗还魂丹给楚楚塞进嘴里,然后大声道:“快去找副担架來!” 关河十分殷勤地提供了一副担架,两名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把楚楚搬到担架上。 柳惠娘又道:“陌儿,妳跟着他们先回去,帮楚楚医一下伤!” “嗯!”曲陌答应了一声,拎着药箱跟在担架旁边。 柳惠娘用手扶着腰,慢吞吞地走到丽妃身边,将嘴巴凑到丽妃的耳畔,轻声道:“有句话,妹妹必须告诉姊姊,希望姊姊可以记住今日楚楚受的二十板子!” 说到“二十”这个数字的时候,她特地加重了语气。 丽妃神情惊惧地扭脸瞪着她:“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惠娘沒有回答她,只是露出残酷的笑意,转身,轻轻地抬起手,伊人马上过來将她扶住。 “回宫!” “惠娘……”傲仲轩讪讪地跟在她身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但是她却板着脸孔,一言不发。 走出内务府的院门,傲仲轩突然发现柳惠娘沒有坐步辇,不禁沉下脸孔:“伊人,菀妃娘娘出行,为何沒有步辇!” 秋宛尘轻声道:“皇上,不怪他们,刚刚陌儿跟我说了,有人在翊宸宫通往内务府的必经之路上洒了油,扛步辇的太监摔伤了两个!” “什么?”傲仲轩顿时勃然大怒,马上就想转回去找丽妃把事情质问清楚。 但是秋宛尘却一把拽住他,冲他使了个眼色:“皇上,别冲动,从这里到翊宸宫有一段距离,还是先把菀妃送回宫再说吧!” 傲仲轩顿时接收到他的示意,抓不到洒油的人,他们沒有证据,就算他质问了丽妃,只要丽妃不承认,他也沒法子。 到时候丽妃再去太后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他的耳根子就不得清净了。 想到这里,他只好压下心头的怒火,小跑到柳惠娘面前,张开双手拦住她的脚步,在她微微颦起眉头的一瞬间,将手中的那支糖葫芦塞进她的手中,然后打横将她抱起。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冰糖葫芦 “皇上……”柳惠娘有些不自在,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我自己能走!” 傲仲轩臭着脸,沒好气地回瞪她:“朕又不是抱妳,朕抱的是妳肚子里的孩子!” 柳惠娘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但是脸上却沒有显露出來,仍是冷冷的,她撇了一眼手中的糖葫芦:“好端端的,你拿支糖葫芦做什么?” “不是妳昨天说想吃糖葫芦的吗?”傲仲轩一脸委屈地解释:“朕今天去探望了四皇叔,回來的时候正好见到街上有卖糖葫芦的,便要那卖糖葫芦的带朕回家教朕怎么做,这支糖葫芦可是朕亲手做的,妳尝尝好不好吃!” 柳惠娘无语地看着他汗津津的脸庞,忍不住伸出手去,用袖子帮他擦掉额头上的汗珠:“瞧你,跑得满头大汗的!” “朕还不是担心妳出事!”傲仲轩忍不住咕哝道:“妳这性子也太急了,既然已经发了信号,就不能等朕回來再处理吗?偏要挺着个大肚子跑出來,万一出事怎么办!” 柳惠娘笑笑,将头靠到傲仲轩的肩窝上,声音冷酷地说:“皇上,雪饶和楚楚都是一丁点大就跟在臣妾身边,就跟臣妾的亲生女儿一样!” 傲仲轩的神情一冷,抿着嘴唇道:“朕知道,这件事,朕会为妳主持公道!” “不必了!”柳惠娘忽然嗤的一笑:“如今皇上专宠臣妾,已是让后宫的诸位娘娘心生不满,若是这点小事皇上还为臣妾出头,不止后宫,怕是连前朝都会对皇上心生不满,后宫的事情,还是交给臣妾自己來解决吧!不过臣妾有一句话,必须告诉皇上!” 她声音极轻地在傲仲轩的耳边道:“谁想让臣妾的孩子死,臣妾就让谁家破人亡!” 傲仲轩低头瞥了她一眼,看到她面如寒霜的样子,不置可否地勾起唇角:“妳能不能把糖葫芦先吃了,一会儿该化了……” “呜呜……师叔,我沒有冲撞丽妃娘娘,是她自己往我身上撞的,她诬陷我……” 楚楚趴在自己的床铺上,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委屈得不得了:“玉佩也是她自己摔到地上的!” 曲陌一边给她伤痕累累的小屁股上上药,一边安慰她:“好了,楚楚,别哭了,一会儿妳师父看见该心疼了,她现在有身孕,不能动气的!” “嗯!”楚楚懂事地抹了把眼泪,不再哭泣。 曲陌给她敷了药,叮嘱她:“至少有一个月,妳都要趴着睡觉,记得不要乱翻身,不然屁股上边留了疤,可不要怪我!” 柳惠娘从外边走进來,曲陌见她进來,赶忙给她让开位子,让她坐到床畔。 她摸摸楚楚的头:“楚楚,上了药还痛吗?” 楚楚本來想点头的,但是想到师叔刚刚说过,师父现在有身孕,不能动气,所以又摇了摇头:“不痛!” 柳惠娘伸手戳了她额角一下,又心痛又心怜地骂道:“妳呀,平常让妳和雪饶练武功,妳们两个都懒得练,整天就知道吃,今天这件事情,若是妳的武功够好,在她撞过來的时候自己闪开,又怎么会被她抓住诬陷!” 楚楚委屈地嘟起嘴巴:“人家明明有闪开,但是丽妃娘娘好像也会些功夫,所以才沒有躲开的!” 柳惠娘有摸了摸她的头:“好好养伤吧!师父会给妳报仇的,咱们得让人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奉还!” 曲陌听到她如此肃杀的口吻,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但仍然轻声开口道:“师姊,可有让我帮忙的地方!” 柳惠娘伸手捏了捏她瘦削的脸颊:“妳呀,好好地养好身子,给秋宛尘生个孩子便好,这些琐事,不需要妳來操心!” 曲陌不禁汗颜,原來自己在师姊的眼中一直都是小孩子。 她又将楚楚安慰了一番,留下一些自己亲手配制的伤药和药丸,叮嘱雪饶好好照顾楚楚,这才和师姊一起走出楚楚的房间。 秋宛尘和傲仲轩都在门口等着,看到她们两个走出來,双双迎了过來。 秋宛尘道:“皇上,若是沒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和陌儿先回家了!” 傲仲轩点点头,同意让他们两个回去,然后将柳惠娘抱到了怀中,将她送进寝殿,小心翼翼地放到床榻上。 “对不起,是朕沒用,让妳受委屈了!”傲仲轩坐到床畔后,一脸自责地同她道歉。 柳惠娘不禁笑起來:“皇上,这件事情同你又沒有关系,你跟臣妾道什么歉!” 傲仲轩认真地看着柳惠娘的眼睛:“能不能告诉朕,妳想怎么帮楚楚报仇!” 柳惠娘低头,声音中依旧有笑意,但是说出口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她打了楚楚二十板子,臣妾杀她二十个人!” 傲仲轩无语地望着她。 她蓦地扬起脸孔,目光清澈地望着他:“皇上可是还念夫妻之情!” 傲仲轩不自在地撇过脸:“别胡说,朕能跟她有什么夫妻之情,朕若跟她有夫妻之情,也不会七、八年都沒进过她的寝宫了!” “皇上不阻止臣妾吗?” 傲仲轩认真地将眼神移了回來:“朕阻止,妳就不会去做了吗?” 柳惠娘笑着说:“沒人能阻止臣妾,皇上也不行!” 傲仲轩叹了一口气:“妳想要多少人马!” “臣妾为什么要用皇上的人马,这是后宫的事情,不过是一群女人的事情,皇上的人马可是要留着做大事的,不应该搅合到女人堆里來,臣妾有臣妾的法子!”柳惠娘一口拒绝了皇上的好意。 “惠娘!”傲仲轩不悦地皱起眉头:“妳现在可怀着身孕呢?不宜动武!” “臣妾又沒说亲自动手!”柳惠娘抬手,揉开他紧锁的眉头:“臣妾得留在宫里,好好地安胎,给皇上生个小皇子!” 曲哲寒的伤渐渐好了,刚能行走,便每天都來医馆报到。 她知道哥哥是什么意思,胭脂在医馆里负责抓药,哥哥可以借着抓药的机会同胭脂讲几句话。 曲陌也不管他,由着他一天到晚的赖在医馆里,而且有他在,医馆的生意无形中好了不少,都是他带來的病人,据说那些病人都是皇城八千禁卫的家眷。 他不止把人家都带來看病,还负责抓药付账,服务一条龙,一时间,临江王世子在皇城之中威望甚高。 曲陌每每想起秋宛尘同她讲这件事时无奈的表情就想笑。 曲哲寒这段日子做小伏低。虽然沒能取得胭脂的谅解,却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地把女儿收买了过去,糖衣炮弹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对于一个只有九岁的小女孩都是无敌的武器。 如今的寒烟柔不再一口一个仇人了,而是一口一个“爹爹”,每一次都能叫得曲哲寒心花怒放。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追妻计划 曲陌很无语地看着兄长:“哥,你现在的身体健康得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 曲哲寒身上的伤已经完全痊愈,但仍然每天风雨无阻地往医馆跑,搞得曲陌很无奈。 她忽然觉得与兄长相比,兰宫秋实在是有些可爱。 至少,兰宫秋不会这般死缠烂打,他只是在开给他的药喝完了之后才会來找她。 她有时甚至会很恶劣地想,若是给那家伙开上一百年的药,他是不是就不再來打扰她了。 但是她也就是想想而已,终究不会做这么过分的事。 曲哲寒不耐烦地说:“妳随便给我开点消食开胃的药就行!” 如今,那八千禁卫的家眷能利用的已经全都利用得差不多了,他身边实在是找不出几个身患痼疾的人來,只好厚着脸皮亲自上阵。 曲陌忍不住好笑:“药哪有乱吃的!” “妳这丫头怎么这么啰嗦,都跟妳说了,只要是吃不死人的药妳随便开点就好!” “哥……” “快点,妳不给我开的话我就不走了!”一贯风度翩翩的曲哲寒十分难得地展露出无赖的嘴脸。 曲陌无奈,只好随便给他写了一张强身健体的药方丢给他,他拿着药方屁颠屁颠地跑到柜台,涎着一张笑脸将药方递给柜台里负责抓药的胭脂,声音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胭脂,我抓药!” 胭脂拿过药方,看也不看他,一手抓过算盘,噼里啪啦地打起算盘珠子,不一会儿,声音清冷地开口:“一两三钱!” 曲哲寒赶忙拿出一锭十两的银锭子递了过去,胭脂用戥子称了,然后把零钱找给他,这才开始忙碌地给他抓药。 他站在柜台跟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胭脂苗条的身影,说起來她好像瘦了一些,但是某些部位似乎又胖了,但是总而言之,身材似乎更好了…… 胭脂的动作很麻利,很快地,便给他将药抓好,用纸绳包扎好丢给他,又接过旁人的药方子,开始抓药。 “喂,我说这位公子,你到底是抓药啊还是泡妞啊!”一个五十多岁的村妇站在他身后,大声地嘲讽他。 曲哲寒彬彬有礼地冲那村妇笑道:“大婶,我这不是在泡妞,她是我老婆!” 村妇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她是你老婆会不理你!” 曲哲寒尴尬地说:“她跟我吵架了!” 村妇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一脸好奇地问:“你逛窑子了!” “大婶……”曲哲寒压根就沒预料道这位村妇言辞竟然如此犀利,一张俊脸顿时皱得跟苦瓜似的。 村妇马上换上一副鄙夷的神情,笃定道:“那就是打老婆了,我跟你讲小伙子,做人不能这个样子,尤其是做男人更加不可以这个样子,打老婆逛窑子那是一定必须要坚决禁止的,你老婆不理你是完全正确的,要是换成老娘,非拿擀面杖把你打成猪头不可!” “就是说嘛,你看你老婆长得多漂亮,这么漂亮的老婆你也下得去手,你可真禽兽!” “像你这种男人就应该直接休掉,那大嫂,这种男人还是干脆跟他和离算了,咱们暗夜王朝的律法规定,凡男子身有恶习,经常打骂老婆的,老婆可以向官府提出和离的!” “怪不得人家都说小白脸沒有好心眼,还好我家相公长得憨憨的,从來都不打骂我,自从我过门那天就对我言听计从!” …… 曲哲寒被这群三姑六婆们挤兑得简直快哭了,无助地看着柜台里径自忙碌,对他的悲惨遭遇沒有半点同情的胭脂,十分无力地为自己辩解:“我沒打过老婆……” “那就是逛窑子了!”众女子异口同声地给他定了罪。 曲哲寒这次是百口莫辩,因为他的确是逛过窑子,而且和京城最负盛名的十二家青楼的红牌姑娘们都很熟,但他那是为了帮傲仲轩搜集资料,可以让傲仲轩的皇位更加稳固,他那是为了办正事…… 无数道鄙视的视线落到他的身上,原本聚集在他四周的众女子们纷纷后撤,仿佛他身上带有强力的病菌。 “小伙子,你是不是逛青楼逛出來了一身病啊!” “莫非你身上长了杨梅大疮!” “还是得了菜花!” 曲哲寒可怜巴巴地看着兀自在柜台里忙碌,对这一切充耳不闻的胭脂:“胭脂,妳帮我说句话啊!” 但胭脂却只是将后背冲着他,借此掩盖唇角的一抹淡淡的笑意。 一匹骏马突然停到医馆门前,马上一个传令官飞身跳了下來,径自闯进医馆,在一干女子中找到曲哲寒后快步上前,抱拳躬身道:“小人李富贵,拜见临江王世子,皇上有急事宣您进宫!”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这些女病人全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是身份贵胄的世子爷,一时间各种议论马上换了版本。 “难怪这么风流,原來是个世子爷!” “就是说嘛,又年轻又有钱又有势,风流一点也是应该的,男人当如此嘛!” “这位大嫂。虽然妳相公为人花心了一点,但是谁让人家是世子爷呢?这年头,有权有势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妳瞧他还这么低声下气地同妳讲话,就证明妳在他心里是有地位的,妳就别跟他闹脾气了,快点跟他回家吧!” 曲哲寒听到这番言论,心中顿时就像在炎炎的夏日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一般,那么的舒畅,他不耐烦地冲那传令官摆了摆手:“你去回皇上,本世子现在很忙,沒时间进宫!” 那传令官大概沒见过这么嚣张的人,不禁呆了一呆,然后马上哭丧起脸:“世子爷,你就饶了小人吧!安州地震了,大概有十座县城伤亡都很惨重,皇上和列位大人都快急死了,您是掌管户部的,管着天下的钱粮,皇上急着找您商议对策呢?” “什么?”曲哲寒沒想到竟然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知道原委之后一句犹豫都沒有,转身就往外走,却沒发现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胭脂抬眸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并一直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医馆的大门口。 安州……是轩辕王朝曾经的都城,那里,怎么会地震。 中午时分,秋宛尘一如既往地出现在回春堂医馆。 “陌儿,回家了!”他扬声唤着曲陌的名字,同时徐徐地走向柜台。 柜台后边,胭脂正在认真仔细地算着账目。 “哲寒让我告诉妳一声,他中午不能來陪妳吃饭了!” 胭脂头也不抬,冷冷地说:“我从來都沒让他陪过!”是那男人每天不要脸地非要硬和她赖在一张饭桌上吃饭。 秋宛尘笑笑,也不同她逞那口舌之利,只是转身迎向从诊间中走出來的曲陌,伸手接过她手中药箱,然后牵起她的手。 ------------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万两包治愈 曲陌忍不住问:“听说安州地震了,你怎么还有空來接我回家!” 秋宛尘笑道:“我是掌管兵部的,只要不打仗,沒我什么事,妳哥是掌管户部的,管着钱粮,赈灾这种事最忙的人就是他!” 曲陌纳闷地说:“那以前闹水灾的时候为什么是你押解赈灾款去灾区!” 他浅笑着:“那时候不是沒有找到妳吗?我闲得无聊,想趁机出去碰碰运气,果真被我碰到妳了!” 她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他们并肩走出医馆大门,他扶着她上了马车,一起坐进车厢里,他一如既往地将她揽入怀中。 “我听说国库里的存银好像一直都不足!”曲陌状似不经心地说。 “是啊!前几年,皇上把库银全都拨出去修河堤了,其牠用钱的地方也很多,如今的国库里只有四十八万两白银,对于一场地震來说,是杯水车薪,所以皇上才急了,忙着把妳哥叫进宫!”纵使他前世今生都沒有经历过地震,但是他乃战神降世,总知道人世间的地震是怎么一回事。 若真如安州府衙上來的折子所说,那就是人间地狱。 四十八万两,别说赈灾,连施粥都不够。 “或许……”曲陌犹豫着说:“或许我可以帮忙筹些钱!” “妳!”秋宛尘讶异地看着怀中的女人,忍不住笑道:“妳能帮什么忙!” 曲陌神秘地一笑:“你忘啦!我是大夫啊!” “妳那间医馆不赔钱就不错了,还想赚钱……”秋宛尘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头,这个女人,遇到穷人來看病的时候不是少收钱就是不收钱,搞得医馆都快变善堂了,还说要帮忙筹钱,简直都好笑。 “话不是这么说,给穷人和家境一般的人治病自然是要少收钱,可是若是给富人治病呢?”曲陌歪着头,调皮地看着他:“你想啊!那些身患痼疾的有钱人,是不是让他花多少钱治病他们都心甘情愿!” 秋宛尘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禁恍然道:“原來妳是想劫富济贫呀!” 曲陌重重地点了点头:“你帮我做件事,让人帮我打听一下京城方圆百里身患痼疾的有钱人到底有多少,再打听一下他们的症状,回來把消息告诉我,我总结一下,有把握治愈的让他们來找我,一个病人一万两,包治愈!” 秋宛尘不禁深思起來:“这倒的确是个好主意!” 转天的时候,曲哲寒沒有來医馆,几乎一整个上午,胭脂都有些心神不宁,一双妩媚的眸子时不时地瞥向门口的方向。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恨那个人恨得要死,可被那个人缠了这么久之后,那人真的不來了,心里又有些牵挂。 终于熬到了中午,将所有的病人全部打发掉,曲陌伸了个懒腰,从诊间里走出來,恰好看着胭脂冲着门口在发呆,忍不住笑吟吟地走过去:“我哥今天不会來了!” 胭脂被她吓了一跳,脸孔不禁红起來,沒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欲盖弥彰地拿起药方开始算账:“我又沒在等他!” “我知道妳沒在等他,我只是想告诉妳一声!”曲陌笑眯眯地将手肘撑在柜台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她:“安州地震了,我哥是负责户部的,最近会很忙,听说他昨天晚上住在了宫里,都沒回家!” 胭脂凶巴巴地对自己的雇主道:“他住在哪里跟我又沒有关系,妳不用告诉我!” “我不是想特地告诉妳,只是想找个人聊八卦而已!”对于她的烂态度,曲陌也不以为意,只是笑吟吟地说:“我哥今年都三十岁了,一直都沒成过亲,妳都不知道我爹和我母亲有多着急,我母亲盼孙子盼得眼睛都红了!” 胭脂知道她是在故意刺激自己,干脆不搭腔,只是低头拼命地拨动算盘珠子。 曲陌忍不住笑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想不明白!” 胭脂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來:“王妃,我在算账,拜托妳不要烦我好吗?” 曲陌当沒听见:“我一直都不知道,妳是因为我哥骗了妳而恨他,还是因为妳认为是他导致了轩辕王朝灭国而恨他!” 胭脂不动声色地说:“那有区别吗?” “如果妳是因为我哥骗了妳而恨他,我觉得情有可缘,但若是因为妳认为是他导致了轩辕王朝灭国而恨他,其实大可不必!” 胭脂露出好笑的神情:“那依王妃的意思,他害我灭国,我不但不能恨他,还应该感觉他喽!” 曲陌正色道:“最近一段时间,我也听闻了轩辕王朝胭脂公主的一些传闻,传说胭脂公主异常聪颖,而且志向远大,一心想要一统洪荒大地,我想问问妳,若是当年暗夜王朝沒有灭掉轩辕王朝,轩辕王朝是否会反过來灭掉暗夜王朝!” 胭脂语凝了半天,恨恨地冷笑道:“你们夫妻倒是有默契,专门喜欢拿同样的问題出來刁难人!” “这不是刁难!”曲陌缓缓地说:“这只是探讨,我个人认为所谓的灭国是将敌方的国家杀得不留一个活口,就连婴儿都要屠杀掉,那才叫灭国,而秋宛尘他们所作的应该叫征服,在他们打了胜仗的时候,并沒有随意屠杀过百姓,他们只是打败了当权者,实现了统一,让那些国与国之间无谓的战争不再继续下去,他们所做的,和妳想做的其实是一件事,只是他们做到了,妳沒有做到,这就是妳和他们的区别!” “所以妳是特地來提醒我的失败的吗?”胭脂变得有些咄咄逼人,面上的神情也越來越冷。 曲陌莞尔一笑:“当然不,问題又回到了最开始,我希望妳可以认真地想一想,妳到底是因为我哥骗了妳而恨他,还是因为妳不是最后的赢家而恨他!” 胭脂懊恼地将脸扭到一边:“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題!” “那当年妳有沒有往暗夜王朝派过奸细呢?”又一个尖锐的问題让胭脂狼狈得无法回答。 她狠狠地瞪着曲陌:“妳是來同我翻老账的吗?” 她当然也有往暗夜王朝派过奸细,每个国家都会有其牠国家派來的奸细,她只是接受不了自己爱上了一个奸细而已,尤其因为这个奸细导致了自己国家的覆灭。 “曲陌,该回家了!”秋宛尘从外边走进來,宠溺地叫着她的名字。 “等我去拿药箱!”曲陌答应了一声,跑去诊间中拿了自己的药箱,和秋宛尘手挽着手离开医馆。 身后,留下两道若有所思的目光。 三天后,便开始有有钱的病人陆续出现在回春堂医馆。 回春堂医馆变得空前繁忙。 本來那些有钱人根本就不相信一个女人能治病,但是由于是秋宛尘派去的人传递的消息,他们也不敢不來。 ------------ 第一百二十四章 藏宝 谁都知道,在暗夜王朝,浔阳王秋宛尘就是半个皇上,整个暗夜王朝的江山都是秋宛尘打下來的,拥有不世的功勋,而且深得皇上信任。 但是沒想到几天之后,所有找曲陌看过病的人症状都开始减轻,这才不敢再存小觑之心,在复诊的时候纷纷恭恭敬敬地双上奉上万两白银的银票。 负责收钱的自然是胭脂,一开始她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直到曲陌告诉她,这些病人的诊金就是一万两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了什么? 当病人全都打发走之后,她拿了五万两银票走进诊间,直截了当地问:“这些钱,是用來赈灾的吧!” “对呀!”曲陌冲她淡淡一笑:“妳真聪明,这样都能被妳猜到!” 胭脂定定地望着她,眼神有些恐怖。 曲陌不禁被她看得毛毛的,忍不住硬着头皮问道:“胭脂,妳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很恐怖耶!” 良久,胭脂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头上摘下一根银簪子丢给她,轻声道:“里边有一张藏宝图!”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对不对,这张藏宝图中所埋藏的宝藏,是轩辕王朝灭国之际被她藏起來的,她本想依靠这宝藏复国的,可又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安州的百姓受苦。 事实上,经过这些年的亲身经历,她觉得就算是她自己,也未必能将国家治理得这么好。 如今的暗夜王朝。虽然不能说是路不拾遗,但至少绝大部分的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不再受战乱之苦。 曲陌有句话说得很对,其实她只是不服气,因为她是失败者。 她沒能帮父皇一统洪荒大地,而是败在了秋宛尘等人的手中,她有些不服气。 至于曲哲寒,她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其实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一向厌烦莽夫,却在那一夜的宫宴上,一眼便瞧上了那位新晋的武状元,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她不顾自己的公主之尊,穿了舞娘的衣裳跳舞给他看。 为了可以和他在一起,她制造了无数个巧合,终于,她吸引到他的注意,却沒想到自己才是那个中了人家美男计的蠢货。 “啊!”曲陌吃惊地抓起簪子,将簪头旋开,只见簪杆是空心的,里边塞着一卷丝绢状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将丝绢扯了出來,展开,薄如蝉翼的丝绢上,画着一幅地图。 她激动地看向胭脂,胭脂却已经转身离去。 她紧张地将地图收进荷包里,然后走出诊间,看到胭脂已经回到柜台里,正在支使小丫鬟去后院的库房里将药柜里缺货的药拿來一些。 “胭脂……”她唤着胭脂的名字,欲言又止,想问胭脂关于宝藏的事,但是又深知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被她安置在这里的几个小丫鬟都是杜伯新雇來的,也不知道口风紧不紧。 胭脂十分大牌地不肯搭理她,只是将一本账簿丢过來,冷冷地说:“这个月的毛利是一百七十八两,减掉进药的成本,净赚五十七两!” 曲陌好笑地看着她:“胭脂,可以和我谈谈吗?” 胭脂抬眸瞥着门口走进來的一名男子,冷冷地收回视线道:“妳男人接妳來了,妳应该沒有时间可以浪费在我身上!” 曲陌闻言扭脸看向门口,果然看到秋宛尘徐徐地走门外走了进來,赶忙冲他招招手。 秋宛尘走过來,唇畔含着宠溺的笑意望着她:“怎么样,今天有付账的了吗?” “有,今天赚了五万两呢?”曲陌兴高采烈地将那五万两银票拿了出來,献宝似的给他瞧。 “我就知道我老婆最能干了!”秋宛尘毫不避讳地低头去吻她的额头。 “呀,别闹,讨厌……”曲陌脸孔红红地将他推开,然后不好意思地瞥了胭脂一眼:“我有正经事跟你说呢?” 说着,她将秋宛尘拉进了诊间,从荷包里拿出胭脂拿给她的那张藏宝图:“你瞧这是什么?” “这是……”看到这张藏宝图,秋宛尘的眸光顿时亮了起來。 “嘘,!”曲陌将右手的食指比在唇边,小声道:“噤声!” 秋宛尘疑惑地看着她:“哪里來的!” “胭脂给的,应该是真的吧!你要不要派人去找个试试!” 秋宛尘沉吟了一下,将这场藏宝图贴身收好,然后动手拎起曲陌的药箱:“走吧!咱们回家,这件事还是交给妳哥來办比较好!” 他牵着曲陌的手走出诊间,正往门外走,胭脂清冷的声音却唤住他的脚步:“王爷请留步!” 他停下脚步,扭脸用诧异的眼神望着胭脂:“有事!” 胭脂的神情瞬间闪过一抹尴尬,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我只想知道,安州的灾情如何!” 秋宛尘也沒难为她,直截了当地说:“受灾比较严重的一共有十座城池,其中七座被夷为平地,百姓死伤不计其数,之前轩辕王朝的皇宫如今只剩断壁残垣!” 胭脂就像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身子晃了几晃,幸好及时扶住了柜台才沒有栽倒。 “这就是命……这就是命啊……”她喃喃地说着,突然怆然一笑:“多谢王爷不吝告知,王爷慢走!” 回家吃过午饭之后,曲哲寒急匆匆地赶了过來,进门之后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就着壶嘴往嘴里猛倒水。 曲陌忍不住好笑:“哥,你这是几百年沒有喝过水了!” 曲哲寒差不多将半壶温茶全都倒进了肚子里,这才用袖口抹着嘴角道:“上火了,口干得很,叫我來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我那边还有一大堆事要忙呢?” 秋宛尘从怀中拿出那幅绢丝的地图摊放在他面前:“你瞧,这是什么?” “这是!”曲哲寒拿起地图看了看:“好像是一幅地图……” 突然,他脑袋里灵光一闪,看着上边朱红色的一点,开口道:“这不会是藏宝图吧!” 秋宛尘点点头:“这就是一张藏宝图!” “真的是藏宝图!”曲哲寒满脸惊诧:“从哪里弄來的!” 秋宛尘还未讲话,他却看着藏宝图上写的一处地名有些发呆:“鹿血山……这座山怎么这么熟悉,好像是之前轩辕王朝的地界……” 他突然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秋宛尘:“你别告诉我这是胭脂给你的!” “就是胭脂给的!”曲陌在旁边插嘴道:“胭脂今天特地拿给我的!” 曲哲寒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抓着藏宝图转身就走:“我去找胭脂!” 也不知道曲哲寒那一天跟胭脂说了些什么?总之,从那一天起,曲哲寒就带了一队亲兵离开了京城,据说是秘密前往鹿血山寻找宝藏了。 也是从那一天起,胭脂变得特别爱发呆,总是在沒人抓药的时候呆呆地看着大门口。 ------------ 第一百二十五章 邪恶交易 秋宛尘來接曲陌回家的时候,总是会顺便告诉她一下关于安州的情形。 安州的百姓死伤惨重,几乎所有的房屋都被这场旷世空前的大地震震毁。 但是朝廷已经开始赈灾,安州附近的几个大省份已经将库存的官粮送了过去,侥幸逃得一命的百姓也陆续被安置到了其牠的城镇。 一个长相略显刻薄的少女來到外城一个很寻常的宅院门前,神情倨傲地看着门前的守门人:“去告诉你们家主子,我是浔阳王府的,是王妃让我來的!” 守门人进去通报以后,出來讲她领了进去。 这个宅院不大,一共是两重院落,左右又带了两个小跨院。 正房正厅中,一个气质阴柔的男子坐在太师椅上正在喝茶,嫩白的菊花瓣飘在淡绿色的水面上,空气中漂浮着一缕清淡的幽香。 “你就是关西小郡王!”杜芳菲看着这个俊美阴柔的男人,开门见山地问。 管惊天放下手中的茶杯,一双狭长的凤目微眯,莫测高深地打量着这个莽撞前來的少女:“王妃不会随便派人來找我的,妳來找我有什么目的!” 他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真不愧是小郡王!”杜芳菲高高地挑着下巴,用眼角的余光睨着眼前的男子,她就算与浔阳王非亲非故,却仗着祖父对浔阳王一家有恩,一直都心高气傲,将自己当成正牌的千金小姐看,对于身份比浔阳王低的人,一直都沒用正眼瞧过。 殊不知眼前的男子此时却把她当成了一个笑话來看。 “我今日前來,是想与小郡王谈一笔交易!”杜芳菲见到对方沒有请她落座的意思,竟然自行找了个位子坐,丝毫不觉她这样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管惊天好笑地开口问道:“什么交易!” “我知道你喜欢曲陌!”杜芳菲说着,不忘打量他的神情,果然见到他略显愕然地挑起了眉梢,旋即发出一声嗤笑。 对于这种事,她十分的敏感,那一日她在府中听到他和曲陌那个贱人的对话时,就知道他喜欢曲陌。 “我是否喜欢妳家王妃,跟妳有关系吗?”管惊天不动声色地问。 “我可以帮你得到她!”杜芳菲一脸笃定的神情,眼神中还带着些许得意,仿佛秋宛尘已经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哦!”她终于引起了管惊天的一点点兴趣:“既然是交易,就是双方都需要获利,那妳又想要什么呢?” “只要你把曲陌从京城带走,其他的事情与你无关!” 管惊天勾起眉梢:“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好,成交!”管惊天竟然决定答应她的交易。 “那好,我有个计划……” 数日后,。 “大夫,大夫……”一个五十多岁的村妇跌跌撞撞地冲进回春堂医馆,苍老的面容上全是奔跑出來的汗水。 一个机灵的小丫鬟迎上去:“大婶,妳有什么事!” 小丫鬟名叫莲心,是曲陌让管家在伢行中新雇來的,为人十分聪明,曲陌冷眼瞧着她的品行,觉得她还不错,于是让阎仇教她识些字,也略教她些医理,如今医馆的生意越來越好,病人也越來越多,她分身乏术,总得培养一些帮手才行。 村妇伸出一双粗糙的大手,抓住小丫鬟细瘦的胳膊:“救命,救命啊!我家儿媳妇难产了……” “大婶,我跟妳去看看吧!”阎仇从一个诊间里走出來,有条不紊地吩咐那小丫鬟:“莲心,去帮我把药箱拿出來!” “哎,!”小丫鬟答应了一声,便要进去诊间中帮阎仇拿药箱,但那村妇却死死地拉着她的手臂不肯松手。 “不行啊!男女授受不亲,我听说这家医馆有个女大夫才特地跑來求救的,还是让那位女大夫跟我回家去就我儿媳妇吧!” “这个……”小丫鬟和阎仇全都有些为难,因为此时至少有二十个病人还在排队等着曲陌给他们看病。 沒想到小丫鬟和阎仇刚一犹豫,那村妇就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放声大哭起來:“我求求你们了,让女大夫跟我回家救救我儿媳妇吧!我们老孙家一脉相传,我儿媳妇要是生不下这孩子,我们家就绝后了呀……” 在诊间中正在给一个病人号脉的曲陌听到着夸张的嚎哭声,赶忙走了出來:“怎么了?” 那村妇赶忙爬起來冲到她面前,伸手拽住她的衣袖:“妳就是他们说的那位女大夫吧!求求妳,救救我儿媳妇,她难产了!” “哦!”曲陌略一思忖,便开口道:“阎仇,剩下的病人交给你了,莲心,帮我把药箱拿出來,闪电,把马车备好,大婶,妳先别哭了,我马上跟妳回家去看看!” 那村妇听她这么一说,马上破涕为笑:“多谢,多谢!” 曲陌走到柜台旁边,对正在抓药的胭脂道:“胭脂,给我拿一瓶保胎丸!” 胭脂从货架上拿了一个白瓷瓶子递给她,小声道:“这瓶药五两银子,可别忘了收,还有车马费也要二两,妳这间善堂再开下去,早晚关门大吉!” 曲陌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沒说话,转身接过莲心拿过來的药箱,抬步向外走去,同那村妇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闪电驾着马车停在了台阶下边。 “母亲,上车吧!妳家在哪里跟我的车夫说一下!”曲陌同那村妇一同上了马车,村妇跟闪电报了地址。 村妇的家离这里不远,也就三条街,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小院落。 到了以后,曲陌和那村妇走了进去,闪电留在外边等候,偶尔曲陌也会为因为病重沒法去医馆看病的人出诊,每次闪电都是留在外边等候。 西边的一间厢房里不停地传出女人喊痛的声音,声音十分的凄惨。 曲陌在村妇的带领下向那间厢房走去,來到厢房门口,那村妇打开房门,却后退了一步对曲陌道:“大夫,妳先请!” 曲陌抬步走进去,但是刚进去,便觉得有一股劲风袭來,她不觉吸了一口凉气,身形急退,便想退出这房间,但耳边紧接着响起一个有些熟悉的嗓音。 “曲陌……” 她本能地愣了一下,后退的动作顿时变得有些迟缓,只是这一瞬间,那股劲风已经点上了她的穴道。 旋即,房门被关上了,村妇大声说:“大夫,妳先给我儿媳妇看着,我去烧水!” 屋子里的床榻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肚子扁扁的,根本就不像是要生产的迹象,此时,那女人正在卖力地喊痛。 曲陌一脸平静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子,,管惊天。 “抱歉!”管惊天笑的温文儒雅:“曲陌,我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这么做,最后我决定了,还是尝试一下的好!” ------------ 第一百二十六章 绑架 曲陌的哑穴和定身穴全被点了,不能动,也不能开口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得认命地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管惊天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丢给坐在床上喊痛的那个年轻女人,然后打横抱起曲陌,沒有从门口走出去,而是走到了门口正对的墙边,墙上开了一个洞,俨然是一个后门。 他带着曲陌从院后的角门走了出去,角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他抱着曲陌坐进马车里,车夫扬鞭,马车缓缓地向前驶去。 而那个拿了钱的年轻女人和那村妇则在下一瞬拎了包袱也从角门迅速地离开。 院子里顿时就安静下來,在院门外等候的闪电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家的王妃妙手有术,让屋子里的产妇不再觉得痛了呢?但是一个时辰之后,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因为院子里实在是太安静了,那个说要去烧水的村妇自从进了厨房似乎就沒出來。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便走了进去,当他看到那间西厢房和厨房的墙壁上多出的那个大洞时,险些沒有晕过去,顾不得多想,驾着马车回到医馆。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來接曲陌回家的秋宛尘正坐在医馆里默默地等待。 看到脸色铁青的闪电,秋宛尘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他向闪电身后看了看,空无一人,眉头不觉微微地拧起:“王妃呢?” “丢了……”闪电哭丧着脸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眼泪刷一下就淌了下來:“王爷,属下沒用,把王妃给丢了!” 秋宛尘蓦地站了起來,眼神严厉地瞪着他:“别哭,怎么回事,慢慢说!” 闪电抽泣着,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秋宛尘听完之后,脸色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沉吟了半天才开口道:“那地方在哪儿,带我去!” “沒用的!”柜台里原本正在埋头算账的胭脂忽然开口道。 “对方打定了主意要绑架王妃,那里肯定早就沒人了,当务之急是兵分两路,一路人马骑快马沿着四座城门对应的方向去追,对方绑架王妃,肯定沒有办法骑马,坐马车是他们唯一的选择,马车一天最多只能走八十里,追出一百里之后,在对方所有可能会经过的路段上设上卡子,拦下所有经过的马车!” “第二,找只机灵的猎狗,狗的嗅觉最灵敏,给狗闻一闻王妃的旧衣赏,让狗带着你去找王妃,运气好的话,搞不好能找到!” 秋宛尘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开口道:“多谢!” 这原本是他应该可以想到的,但是关心则乱,当他听到曲陌不见了的消息时,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幸好这女人及时提醒了他,不然的话,还不晓得要耽误多少时间。 他大步向外走去,他发誓,不管是什么人绑架了他的女人,他都会把那人千刀万剐。 “喂!”胭脂突然叫住他,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个男人:“难道你不怀疑我!” 她好歹也是一个被灭国的公主,而且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复国,她可是有十足的理由绑架他的女人,这段日子经过观察,她知道曲陌对他有多重要,若是能把曲陌绑到手,她相信,就算她要他去杀暗夜王朝那个名叫傲仲轩的皇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秋宛尘停下脚步,扭脸鄙夷地瞥了她一眼,沒说话,继续大步离开。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胭脂手肘撑在柜台上,双手托着腮,望着门口的方向,不觉有些发呆。 京城城西十里有一片杏林,穿过这片杏林是条小溪,沿着小溪朔溪而上,通往一座名叫佛手的山,那座山的形状就像是佛祖结印的手势,因此才叫佛手山。 小溪的另一侧是一片草地,一个不大的小山坡,或白或黄的野菊花点缀在青青的绿草地上,不是顶美的景色,却可以使人心情平静。 曲陌此时坐在山坡上的一株槐树下,在她身边的便是管惊天。 槐花正香,翠绿色的枝桠上垂着一串又一串雪一样白的花簇,正在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她冷冷地看着山坡下开遍野花的青草地,这个时间,宛尘可能已经去医馆接她了,若是发现她不见了,不知道那个男人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來。 他终于伸手解开她的穴道。 她的身子微微一震,攸地松了一口气,她活动了一下僵直的四肢,站起身道:“若是你沒什么事情的话,我要回家陪我夫君吃饭了!” 但他却伸手扯住她的衣袖,硬是把她拉得又坐回到地上。 她懊恼地瞪着他:“管惊天,你到底想干什么?” “沒什么?我只是想看看那个男人到底值不值得妳來爱!”管惊天笑着回答她的问題,双手枕到脑后躺到草地上:“妳说,秋宛尘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妳不见了!” 曲陌深吸了一口气,不想理他,第二次打算站起來,却在听到他的一番话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妳若是坚持想要离开这里,我会再点妳的穴道!” 曲陌恼羞成怒地爆出一声低吼:“管惊天,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秋宛尘会杀了你的!” “呵……”管惊天突然低低地笑出声:“若是可以为妳死一次,我也不虚此行了!” “疯了!”曲陌咒骂了他一句,扭过头不去看他。 “妳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他突然说出让曲陌觉得诡异的话。 曲陌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睨了他一眼,这个问題,秋宛尘也曾经问过她。 管惊天幽幽地说:“我总是会做一个梦,在梦里,我是一个山匪。虽然是个山匪,但是我觉得自己应该还能算是半个好人,因为我劫富济贫,后來我知道当朝的相国告老还乡,我就把他给抢了,我不但抢了他的钱,杀了他的人,还抢了他女儿,他女儿名叫幻儿,皇甫幻儿,很好听的名字!” “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了她,我想让她做我的压寨夫人,但是她不肯,我舍不得对她用强,只好耐心地等着有一天她能爱上我,那一年,官府攻打我的山寨,我的人都被杀死了,我也被抓了,抓我的人是幻儿的未婚夫,也是一个鼎鼎大名的将军,我看到幻儿很开心地跑向他,然后她的未婚夫拿出一把匕首捅进了她的心口!” 曲陌本能地吸了一口气:“怎么会,她未婚夫为什么要杀她!” “呵,!”管惊天嘲讽地笑笑:“那男人以为幻儿已经失身于我,认为幻儿不贞,所以才杀了幻儿!” “是我害死了她……”管惊天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声音在一瞬间喑哑得可怕。 他看着头顶的一朵白云,变幻的云朵仿佛幻出幻儿温柔美丽的脸孔。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前世孽缘 曲陌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你做的这个梦是你的前世!” 她想起了自己的那些梦,那些关于雪衣和龙行云的梦。 管惊天扭头望着她,眼神莫测高深,但他只是看着她,却沒有讲话。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诡谲起來。 那些不止是他的梦,还是他的前世。 他刚刚给她讲的所有,都是他的前世。 前世,他因杀戮过重,进入地府受刑,刑罚千年,他得以重新轮回。 在奈何桥头,他一眼认出站在桥头,为魂灵们分发忘魂汤的女子便是前世的幻儿。 虽然她们的长相不同,但是就连他也不知道的原因,他一眼就认出她。 他认得她的灵魂。 他偷偷地将喝进口中的忘魂汤吐了出來。 他不想忘记那个如梦如幻的女子。 管惊天忽然笑了,他笑着坐起身,伸出手,勾住曲陌尖尖的下巴,声音无比阴沉地说:“妳说,秋宛尘会不会和我梦里的那个杀掉幻儿的男人一样杀掉妳!” “不会!”曲陌异常笃定地开口:“宛尘不会伤害我!” 他嗤笑:“妳不是男人,妳不懂男人心里边都在想什么?” 曲陌抬手,打掉他勾着自己下巴的手,将脸扭到一边,冷冷地说:“宛尘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一样,容不得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侵犯!” 曲陌攸地发出一声冷笑:“我说过,宛尘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就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來,到底是为什么?她对秋宛尘,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她相信,无论发生怎样的事,秋宛尘都不会像他口中的那个杀掉幻儿的男人一样,杀掉自己。 一阵疯狂的狗叫声由远及近,管惊天突然挑了挑眉梢:“來得好快,沒想到秋宛尘还挺聪明,居然知道用狗來追踪!” 曲陌站起身,低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转身面对着狗叫声传來的方向,须臾,一只黑背狼犬从树林中窜了出來,跑到她的脚边后,十分亲热地冲她摇起尾巴。 曲陌蹲下身子摸摸牠的头,这只狼犬是秋若卿养的,因为是曲哲寒送给她的,所以一直以來都当成宝贝來养,十分乖巧,而且从來都不会乱咬人,曲陌有时候会喂牠些吃的,所以跟曲陌也很熟。 接着,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缓缓地自树林中走出來,曲陌扬眸,望着那越走越近的身影,莞尔笑着站起身。 秋宛尘走到她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半晌,才开口问道:“妳沒事吧!” 她微抿着嘴唇摇摇头:“沒事!” 秋宛尘冲她伸出右手:“走吧!咱们回家,桐花今天做了妳最爱吃的香芋团子!” 曲陌笑吟吟地将自己的小手交到他的手中。 秋宛尘扭脸瞥了一眼坐在地上不动声色的管惊天,沉声道:“曲陌不喜欢我杀人,所以今天我留你一命,给你一天时间,滚出京城,不然的话,我让关西郡王府所有的人给你陪葬!” 管惊天从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泥土,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你的妻子和一个男人孤男寡女独处了这么久,你就不起疑心,搞不好她已经被我睡过了……” 话音未落,就见秋宛尘一脚踹上管惊天的胸口部位,曲陌很清晰地听到“喀嚓”的轻响声,不觉轻轻吸了一口气,老天,秋宛尘这一脚,至少踹断管惊天三根肋骨。 只见刚刚还云淡风轻,好像什么事情都沒发生的秋宛尘,突然之间变了脸色,他就像一尊杀神一般,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杀气,俊逸的脸孔仿佛蒙上了一层寒霜。 曲陌本能地抱住他的手臂:“宛尘,别再为我杀人!” 看着曲陌哀求的眼神,秋宛尘不甘心地冷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躺在地上,正在猛喷鲜血的管惊天,深深地几个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沒有讲话,只是牵着曲陌的手,想要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曲陌却甩开他的手,毅然跑到管惊天的身边跪下來,解开管惊天的衣裳,露出他健壮的胸膛,一双在秋宛尘的精心呵护下,保养得十分白腻的小手缓慢地抚上管惊天的胸膛。 管惊天嘴里往外喷着血沫子,极其费力地开口:“别管我了,妳男人会吃醋的!” “闭嘴!”曲陌冷冷地呵斥他,手上摸到他被秋宛尘踹断的肋骨,双手灵巧地帮他将断掉的肋骨接上茬口,然后扭脸看向秋宛尘:“宛尘,林子里有辆马车,我的药箱在里边,你去帮我拿过來!” 秋宛尘沉眸望着她半晌,终于还是决定去替她拿药箱,这个女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只要有病人就会不顾一切。 林子里,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守着一辆马车等在那里,看到他走过來,赶忙上前几步,双手抱拳,脸上有些些歉意:“王爷,我家小郡王年轻不懂事,叨扰了王妃,还请王爷见谅!” 秋宛尘沒理他,径自掀开车厢的门帘,从里边拿出曲陌的药箱。 铁飞也不以为意,只是轻声道:“王爷,你府上有一个名叫杜芳菲的丫鬟,对王妃心怀叵测,今日之事便是那丫鬟怂恿小郡王做的,不过我们小郡王并沒有伤害王妃的意思,只是想趁机警告王爷注意王妃的安全,还请王爷海涵!” 秋宛尘不气反笑,不过笑容有些狰狞得可怕:“照你这么说,他绑架了我老婆,我还要感谢他了!” 铁飞尴尬地闭上嘴巴,他是个武夫,一向都不善言辞。 秋宛尘带了药箱回去找到曲陌和管惊天,将药箱递给曲陌,曲陌打开药箱,却愣了一下。 药箱中多出一个扁平的盒子,深紫色的锦缎精致而成的盒子。 她本能地拿起那个盒子,打开,里边是一支白玉簪子,晶莹剔透的羊脂白玉,梅花形的簪头,上边垂着鹅黄色的璎珞,长长的流苏,柔软地流泻下來。 管惊天虚弱地出声:“曲陌……妳还记得妳最喜欢的玉簪子吗?今日是妳的生辰,我把这玉簪子送给妳做生辰礼物!” “多谢!”曲陌紧紧地捏住这根玉簪子,同管惊天道谢。 心中有感激,就连秋宛尘都不知道今日是她的生辰,这个男人却注意到了。 她不想去深究他是怎样得知自己的生辰的,她只是感激他的一片心。 秋宛尘不悦地盯着被她拿在手中的玉簪子,很想把玉簪子抢过來丢掉,但是看到曲陌那么紧地将玉簪子捏在手中,他便知道,这支玉簪子,曲陌要定了。 曲陌收好玉簪子,拿出一瓶药丸,倒出一颗塞进管惊天的嘴里,又拿出一瓶药粉,倒在管惊天已经变成青紫色的胸口部位,然后用管惊天的腰带帮他包扎好。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打发情敌 “一个月内不准乱动,这两瓶药给你留下,丸药每日早晚各一颗,药粉每隔五天换一次!”曲陌说着将那两瓶药放到管惊天的身边,然后收好药箱站起身,扭脸看着秋宛尘道:“宛尘,咱们回家吧!我肚子饿了!” 秋宛尘一手拎了药箱,另一只手牵住曲陌的手,沒说话,只是径自带了曲陌离开。 那只名叫小花的黑背狼犬屁颠屁颠地跟在二人的脚边,不时地摇着尾巴。 一辆马车停在林子外边,闪电站在马车旁边,正在焦急地等候,看到他们两个走出來,闪电攸地松了一口气,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小跑着冲了过來,怒冲冲地说:“王妃,妳到底被什么人被绑架的,妳告诉我,我去杀他全家!” 曲陌不觉有些哭笑不得:“好了,我又沒有事,做什么杀人全家!” 秋宛尘抱了她坐上马车,七月天,天上的太阳仿佛火炉子一样,但车厢里却因为放了一块雪山寒玉一点也不闷热。 “宛尘……”她才开口想要同他解释今天的事,他便伸手将她拉近怀中,倾身吻住她,将她所有的声音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湿热的唇舌以从未有过的强势在侵袭着她的唇瓣,她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发觉他沒有放过自己的意思,只得乖乖地将自己的双手在他的脑后交叉,由着他将她吻得全身发软头发昏。 等他好不容易才善心大发地结束这个吻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他压在了身子底下,身上只余一件嫩黄色的亵衣。 她的脸顿时便涨得通红,瞧着他跪在她的脚边,正在一件件将身上的衣裳褪去的样子,羞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的眼神中满是情欲,平时极少显露的激狂情绪让她心惊,他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宛尘,不不不……不要……这里是在马车上……”她惊慌失措地在凌乱的马车中找到自己的衣裳,刚想穿上身,衣裳便被他霸道地夺去。 健壮的身子覆上她,将她柔软的身子压制得沒有半分反抗空间。 她浑身轻颤,忍不住哀求他:“闪电会听见的……” 他却毫不留情地挺身进入她早已被他逗弄得湿濡一片的桃源地。 她难过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只是重重地喘息着。 他在她的身上驰骋,不停地将无法用语言來形容的欢愉带给她。 她终于隐忍不住地发出羞人的呻吟声,直至他将一股热烫的暖流送进她的身体中。 她觉得自己仿佛被他熔化一般。 他趴在她的身上喘息。 她茫然地看着马车顶精致的雕刻,慢慢地等待胸腔里的心脏激烈的跳动变缓。 然后她听见他略显喘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曲陌,妳是我的女人,生生世世,妳只能是我的女人,我不管妳的前世曾经和多少个男人有过纠葛,也不管今后是不是还会有其他男人找上妳,今生今世,來生來世,永生永世,妳都只能是我的女人!” 他霸道地向她发出宣言,而且是霸道得毫无理由。 她的眼眶中有莫名的水气,慢慢地凝聚成泪花,缓缓地,自眼角滑落。 他察觉她的泪,温柔地以唇瓣将她的泪吻干,第无数次对她说:“曲陌,我爱妳!” 曲陌是被秋宛尘抱进王府的,刚进王府大门,便迎面看到杜芳菲。 杜芳菲仿佛见了鬼一般地看着他怀中的曲陌,他冷冷地一笑,沒有发作,只是抱着在马车上被她折磨了一路的妻子回了房间,带她在温泉池中洗干净身子,又喂她吃了东西,安置她睡下,这才來到书房,并派人把杜伯叫來。 杜伯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女都做了些什么?还以为他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自己做,进來便问:“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秋宛尘看着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男人,慢吞吞地开口:“杜伯,你在王府多久了!” 杜伯恭敬地回答:“四十二年!” 秋宛尘深吸了一口气:“的确蛮久了,杜伯,我想在璩城开间客栈,想让你过去帮忙打理,你意下如何!” 杜伯攸地抬起头來,诧异地望着秋宛尘那张不动声色的脸孔,良久,才垂眸道:“属下回去就收拾行李,后天便会带芳菲一起上路!” “倒不需要这么急,把芳菲嫁了再走也來得及,而且管家的事也需要你跟接手的人好好交代一下,至于选谁接你的位子你自己看着办!” “是!” 秋宛尘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杜伯,离开京城以后记得好好保重身子!” 杜伯苦笑道:“谢王爷关心!” 打发了杜伯和杜芳菲这对祖孙,秋宛尘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 七月底的时候,杜芳菲终于嫁人了,听说她死活不肯上轿子,也不肯梳妆,是杜管家丢了一把剪刀给她,言明就算是具尸体,也要把她嫁出去。 杜芳菲惜命,不肯死,只好哭哭啼啼地上了轿子。 曲陌还听说,杜芳菲在新婚之夜,把新郎倌赶出房间,不准夫君与她同睡,此事被当家主母贾薇薇知晓之后,带人闯进新房,请出家法给了杜芳菲一顿板子,然后就做主给杜芳菲的夫君纳了一个妾。 这些只是八卦,曲陌听后便一笑了之,她从來都沒同情过杜芳菲,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但是她很关心管惊天,这个绑架过她,却沒有伤害过她的男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她知道管惊天曾经给她讲过的那个关于前世今生的故事中的女主角是她。 对于管惊天,她只有歉意,因为今生今世,她爱的男人只有秋宛尘一个。 秋宛尘那一天在她耳边讲的话就像被烙铁烙在她的心中一般,他说,今生今世,來生來世,永生永世,她都只能是他的女人。 每每想起他这番话,她的心中就会涌出一股甜意,她喜欢他对她的占有欲。 在她小心翼翼外加不厌其烦的劝解下,秋宛尘最终沒有逼重伤的管惊天离开京城。 小插曲过后,曲陌又恢复了规律的生活,每天起床,吃饭,去医馆,回家,下午陪伴夫君,然后是睡觉,隔三差五的还要被她的夫君调戏。 偶尔,兰宫秋会來医馆,美其名曰让曲陌给他看病,其实就是想看看曲陌。 曲陌也不拒绝他,只是每一次都会给他开上一大堆贵的要死的药,然后收他很多的钱。 他也不以为意。 她依旧是每隔三天进一次皇宫,为师姊把脉、安胎。 女人生孩子,不吝于闯鬼门关。 她必须要保证师姊的身子可以平平安安地生下小皇子。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公主殿下 她又看到了那两个小女孩,两个穿着十分华丽的小女孩,大的那一个,看年纪最多也楚楚和雪饶一般大,小的那一个最多也就只有十岁的样子。 她们两个怯怯地躲在宫道的角落里,偷偷地向这边张望。 她经常可以看到她们两个,几乎每一次进宫,都能见到她们两个躲在那里,怯怯地向这边张望。 她一开始以为那是两个沒规矩的小宫女,但是后來发现她们两个的穿着打扮和宫女不同,尤其是她们身上的衣裳料子,皆是名贵的贡品,普通的宫女,根本就沒有资格穿,所以才会对这两个小女孩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后來,她跟翊宸宫的守卫打听了一下,知道这两个其实是公主,是皇后给傲仲轩生的女儿。 发觉她在看她们,她们两个赶忙把脑袋缩了回去,但是她们两个并不擅于隐藏自己的行踪,露在外边的衣角深深地出卖了她们。 忍不住,她沒有直接走进翊宸宫,而是大步走向那两个小女孩。 当她出现在那两个小女孩的面前时,那两个小女孩被吓了一大跳,惊慌失措地便想跑掉。 但是她却很轻易地拎住年纪比较小的那一个脑袋后边的发辫。 “呀,!”年纪比较小的那一个轻声呼痛:“姊姊,姊姊救我……” 年纪大的那一个本來已经跑掉,听到妹妹的呼唤,却硬是停下脚步又转了回來,她明明很胆小,很害怕,却强忍着心中对曲陌的恐惧,出声道:“妳……妳放开我妹妹,不然……不然的话,我去告诉母后,让母后责罚妳……” “母后!”曲陌忍不住勾起唇角,瞬间明白了这两个女孩的身份,不过她却沒有松开手中的发辫,只是用有趣的眼神看着她们两个:“妳们是公主!” “知……知道我们是公主,还……还不快点放开我妹妹……”年纪大一点的女孩色厉内荏地说。 曲陌故意说道:“妳们两个,身边连个宫女都沒有,便说妳们两个是公主,谁信啊!” “我有令牌的!”年纪大一点的女孩赶忙从腰间扯下一块令牌递到她眼前:“睁大妳的眼睛好好看一看!” 曲陌却突然松开手中女孩的发辫,用力捉住她的手腕,卷起她的衣袖,只见纤细洁白的手臂上,满是青紫的伤痕。 大片大片的淤青,看样子似乎是被人掐出來,而且有新伤,也有旧伤。 发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发现了自己手臂上的伤痕,女孩匆匆忙忙地想要手缩回來,但曲陌却牢牢地捉着她的手腕,神情严肃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不用妳管!”女孩倔强地说:“妳放开我!” “不告诉我妳身上的伤是被谁打的,休想我会放开妳!”曲陌说着,将手中的药箱放到地上,拿下女孩手中的令牌,看着令牌上的字,认出上边写的是,,长公主仙容。 她声音严厉地说:“妳若是不说,我现在就抓妳去见皇上!” “不要!”仙容公主听她说要抓自己去见皇上,不禁吓得瑟瑟发抖。 “那妳就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人弄伤妳的!” 虽然曲陌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她真的不想把人性想得太坏,二位公主身份尊崇,又是皇上唯二的两个孩子,在宫里应该受尽万千宠爱才对,为什么身上会有这么多伤痕。 答案不言而喻。 除了皇后,有谁敢伤她们。 “放开我姊姊,妳这个坏女人,放开我姊姊……”小公主见到姊姊竟然被这个凶巴巴的女人抓住,而且要说要带去见父皇,吓得扑过來,张开小嘴,狠狠的一口咬在曲陌的手臂上。 曲陌猝不及防之下被她咬了个正着,手臂吃痛之下脸色狂变。 “糟了,!”她本能地发出一声低呼,顾不得追问仙容公主身上的伤到底是谁造成了,松开她的手腕,转而将小公主抱在怀中。 她的血液中含有剧毒,小公主咬破她的手臂,不小心接触到她的血,此时已经中了毒,脸上顿时蒙上一层乌色,嘴唇发紫。 “玉容,玉容妳怎么了?”仙容公主见到妹妹突然变成这副样子,吓得不禁大叫。 曲陌单膝跪到地上,将小公主平放,让她躺下,打开药箱,从里边拿出一瓶解毒丹,倒了一颗塞进小公主的口中,然后将小公主抱了起來。 “仙容公主,拿着我的药箱,跟我來,小公主中毒了!”曲陌说着,抱着小公主向翊宸宫走去。 仙容公主听说妹妹中毒了,吓得六神无主,只得依照曲陌的话,拎起她的药箱,跟在她的身后进了翊宸宫。 本來,她们姊妹二人是沒有资格进入翊宸宫的,傲仲轩为了保证柳惠娘的安全,禁止后宫所有的嫔妃进入翊宸宫,两位公主都是皇后所生,自然也被算在内。 但是今天却是曲陌将她们带进去的,所以守卫沒有阻拦。 柳惠娘正歪在床上和傲仲轩说话,见到曲陌慌慌张张地抱了一个小女孩进來,不禁有些讶异。 “陌儿,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公主刚刚咬了我一口,中毒了!”曲陌就近将小公主放到寝殿门口的罗汉床上,口中回着师姊的话,手上却麻利地脱掉小公主身上的衫裙,打算给她针灸。 但是随即,她便愣住了,只见小公主瘦弱的身躯上,入目所及的竟然全是青青紫紫的瘀痕。 她不禁倒吸了凉气,站在罗汉床边愣了半天。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玉容为什么要咬妳,又为什么怎么会中毒!”傲仲轩听到她的话,好奇地走过來问,却在见到小女儿身上的那些瘀痕时闭上嘴巴,额角青筋直跳。 “父皇……”紧跟在曲陌身后的仙容公主怯怯地给傲仲轩行了一个礼。 “仙容,妳说,妳妹妹身上为什么都是伤!”傲仲轩蓦地发出一声怒咆,声音之严厉,气氛之肃杀,顿时吓得寝殿里所有的宫女全都跪了下去。 仙容公主也跪了下去,却一声不吭地垂下头,神情委屈至极。 曲陌被他这一声咆哮吓得回了神,匆匆忙忙地从仙容公主手中拿过自己的药箱,打开后取出包着银针的布包,点燃一支蜡烛,将银针消了毒,集中精神将银针扎进玉容公主身上的穴道中。 “皇上,先别发怒,瞧你把公主吓的,有什么话慢慢说!”柳惠娘用手扶着腰,慢吞吞地走了过來,劝解傲仲轩。 傲仲轩的火气这才散了一点,他紧张地扶着柳惠娘,让她坐到罗汉床上,然后眼神严厉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大女儿:“仙容,妳说,妳妹妹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伤!” 曲陌趁着扎针的空挡说了一句:“不止小公主身上有,大公主身上也有,皇上可以看看大公主的胳膊!” ------------ 第一百三十章 满身伤痕 “什么?”傲仲轩刚刚才消下去的那一点火气顿时又冒了起來,他走到大女儿面前,跟拎小鸡似的把大女儿从地上拎了起來,然后撸起她的袖子,当他看到大女儿胳膊上斑斑点点的瘀痕时,不禁气得浑身发抖。 他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用手抓住大女儿的衣领,将大女儿身上的衣裳用力一扯,在布料的裂帛声中,大女儿刚刚才发育的身体顿时裸露在他的眼前。 少女青涩的身体上,不止有青紫的瘀痕,甚至还有鞭打过的痕迹,一条条,一块块,纠结恐怖,令人触目惊心。 仙容公主惊叫了一声,用手臂环住自己好像两颗小笼包的胸部,羞得满脸通红。 “南宫如月,!”傲仲轩目眦欲裂,气的脸色发青,当时便要去皇后的寝宫找皇后算账。 整个皇宫,有胆子又有本事如此伤害二位公主的,除了皇后,简直不作他想。 他便是用膝盖想都能想得出來,到底是谁伤害的他的女儿。 “父皇,!”仙容公主见到父皇动怒,顾不得害羞,慌忙跪到地上抱住他的大腿:“哇”的一声哭了出來:“父皇,求求您不要去骂母后,都是仙容不好,仙容惹母后生气,母后才会责罚仙容的!” “放手!”傲仲轩见她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维护皇后,不禁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皇上……”柳惠娘起身,脱掉自己的外衫,轻轻地搭到仙容公主的身上,然后轻声劝道:“就算她们身上的伤是皇后造成的,俗话说得好,子女不言父母之过,你怎么能让她们指责自己的亲生母亲呢?” 傲仲轩咬牙切齿地说:“她还配做个母亲吗?虎毒尚且不食子,她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仙容跪在地上,身上搭着柳惠娘的外衫,垂着头小声啜泣,眼泪一颗一颗地落到地板上,光滑的青石地面上,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一小片水洼。 “皇上……”柳惠娘心平气和地将傲仲轩推出了门口:“你先出去,臣妾帮公主上点药。虽然公主是你的女儿,但总归男女有别,她已经这么大了,你这当爹的留下來不方便,臣妾丑话可说在前边,不准你偷偷地去找皇后,不然的话,臣妾可是会生气的!” 警告了皇上一番,柳惠娘转身身:“雪饶,带大公主到我床上去,给她身上的伤敷些药!” “哎……”雪饶答应了一声,走过來,将仙容从地上扶起來:“走吧!我带妳去敷药!” 仙容感激地看了一眼柳惠娘,沒有说话,被雪饶带过去敷药了。 寝殿外响起傲仲轩冰冷的嗓音:“崔九,去,把太后给朕请來!” 柳惠娘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坐到罗汉床上,看着曲陌集中精神在救小公主的命,忍不住道:“小公主到底为什么咬妳!” 曲陌手上扎针的动作不停,同时苦笑道:“我看到两位公主鬼鬼祟祟地躲在宫道里张望,好奇地过去查问了两句,结果看到大公主手臂上有伤,我想带她來见皇上,小公主就咬了我一口!” 柳惠娘轻轻地笑道:“也算是她的造化!” 曲陌终于停下手,让宫女给拿过來一个被单,轻轻地盖到小公主的身上,这才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吁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陌儿,过來!”柳惠娘冲她招招手,等她走过來后,抓起她的手腕,看了看她手腕上被咬伤的位置,从炕桌上的药箱里拿出伤药和棉签,挑了些药膏给她上到伤口上。 “妳呀,多管闲事的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曲陌抿着嘴唇笑了笑,她怜爱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还在昏迷的小公主,轻声问道:“师姊,妳打算怎么安置二位公主!” 柳惠娘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她们怎么说也是皇后生的,还轮不到我來安置,皇上已经去请太后了,这件事情还是让太后决定吧!” 姊妹二人悄声说着话,伊人拿了件新的外衫过來帮柳惠娘穿上。 曲陌看时间差不多了,将小公主身上的针全都拔了下來。 寝宫外响起太监的公鸭嗓:“太后驾到!” 曲陌将大肚翩翩的师姊扶了起來,双双走出寝殿,來到外边的花厅迎接太后。 太后一如既往地拄着她的龙头拐杖:“皇上,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急的把哀家叫來,莫非菀妃……” 太后正在寝宫的大门口同皇上讲话,看到菀妃好好地走了出來,不禁止住话头:“菀妃,妳出來干什么?快进去歇着,可千万不要累着!” 虽然太后这么说,但是柳惠娘和曲陌仍然冲她施了个礼,这才转回内室。 “太后,您跟朕进來!”傲仲轩冷着一张俊脸,带着太后走进寝殿里边。 “咦,这不是玉容吗?”太后讶异地看到躺在门口那张罗汉床的小公主:“她怎么了?这脸色……怎么看起來像是中毒!” 傲仲轩一把掀开小女儿身上的被单。 太后嗬的吸了一口冷气,厉声骂道:“皇上。虽然玉容是你的亲生女儿,但是男女有别,你怎么能……” 接下來,她的声音便因为震惊而吞回了嗓子里:“这……这……” 她看着小孙女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大片瘀痕,震惊得说不出话來。 “还有呢?”傲仲轩冷声说着,走到床边。 坐在床上正在上药的仙容,忙不迭地扯了柳惠娘给她的那件衣裳,遮住自己的身子。 但是傲仲轩却一把将衣裳扯掉,露出仙容光裸的后背。 “母后……”傲仲轩森冷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來的一般:“您能不能告诉朕,她们是公主,锦怡也是公主,为什么锦怡可以肆无忌惮,四处横行,而她们两个却浑身都是伤!” 太后再次被震惊,终于忍不住心中的震撼,开口道:“这到底是谁干的!” “她们是公主!”傲仲轩蓦地拔高了嗓音:“在这个皇宫里,还有什么人敢对公主下此毒手!” 太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好了,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当心把菀妃吓到,若是小产可怎么是好!” “皇上,您能不能先出去,我还沒有给公主上完药呢?”一旁的雪饶手上捧着一盒清香扑鼻的药膏,不高兴地瞪着皇上。 整个皇宫里,大概只有她和楚楚两个敢这么跟皇上说话。 傲仲轩果然转身走出了寝殿,坐到花厅的桌子旁边生起闷气。 柳惠娘挺着一颗大肚子走到太后身边,轻声道:“太后,两位公主年纪都不小了,过几年都该嫁人了,若是身上一直伤着,到时候被夫家的人看见,终究不太好!” 太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依妳之见呢?” ------------ 第一百三十一章 皇后发疯 “不如太后将两位公主接过去,也可以好好照顾!” 太后冷声道:“沒有这个道理,自从前朝便留下了规矩,皇子和公主出生之后,跟在生母身边七年,便要别宫所居,由乳母和宫女照应,直到娶亲或嫁人,才能离开皇宫,另居他处,便是哀家,也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柳惠娘的提议被驳回,不禁沉默下來,她坐到床畔,从雪饶手里拿过伤药和棉签,用棉签蘸了药膏,涂抹到仙容公主的伤处,并轻声道:“公主,别怕,以后若是再受了伤,便到我这里來!” 仙容公主垂着头,紧紧地抿着嘴唇一声不吭,沒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妳们听着……”太后目光阴鸷地,一一地扫过寝殿里的宫女:“今天发生的事情,谁也不准外传,哀家若是在外边听到一丁点的风声,妳们所有的人,都给哀家把脑袋割下來!” 所有的宫女都噤若寒蝉,纷纷轻声答道:“知道了!” 只有雪饶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放完话,太后拄着龙头拐杖离去。 “菀妃娘娘……”仙容公主突然声音极轻地开口。 “嗯,妳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柳惠娘十分温和地问。 “能不能……能不能……”仙容公主的脸突然红了,她长得十分像皇后,一张脸孔如明月般耀眼。 她怯怯地说:“能不能拜托您,帮我跟父皇说,不要让我太早出嫁,我想等玉容嫁了人,再嫁……” “哦!”柳惠娘好奇地问:“妳今年才多大,就给妳定亲了吗?” 仙容公主红着脸道:“亲事还沒定,但是母后这些天,一直都在为我挑选候选人!” 柳惠娘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件事,妳父皇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父皇知不知道!”仙容公主羞怯难当地垂下头,她不过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让她提及这样的话題,本來就有些不恰当。 “能不能告诉我,妳为什么不想早一些嫁人!” 仙容公主怯怯地咬住嘴唇,不想回答这个问題。 柳惠娘了然地笑道:“是不是妳担心自己嫁了人,以后就照顾不到妳的妹妹了!” “嗯……”仙容公主赧颜地点了点头。 “妳是个好姊姊!”柳惠娘毫不吝惜地夸赞她,然后开口问道:“妳和妹妹躲在外边,是不是想偷偷地看一眼父皇!” 仙容公主吃惊地睁大了双眼:“您……您怎么知道!” 柳惠娘已经给她上完了药,将手中的药盒和棉签交给雪饶,笑道:“是不是有很久都沒有见过妳父皇了!” 仙容公主咬着嘴唇低下头,一片扭捏的神情,轻轻地“嗯”了一声。 柳惠娘揉揉她的头:“以后若是想见妳父皇,随时都可以过來,我会吩咐守卫,不会拦着妳们!” “真的吗?”仙容公主不可置信地扬起脸孔,明月似的一张脸孔容光灿烂,满是惊喜。 “当然!”柳惠娘柔声道:“而且妳和玉容公主身上都有伤,以后每天都过來,我给妳们上药,不然的话,将來嫁去夫家,被夫君看到,会被嫌弃的!” 仙容公主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听到这样的调侃,小脸蛋马上就红了。 凤翔宫中,。 太后坐在凤台上,目光阴鸷地瞪着站在凤台下,一脸倨傲神情的皇后。 “妳的翅膀硬了,哀家就管不了妳了是吧!” 皇后不耐烦地说:“太后此言,如月不懂!” “不懂,仙容和玉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太后猛地用手中的龙头拐杖戳了一下地面,黑色的大理石地砖,顿时就裂成了数块。 皇后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那两个贱丫头不听话,还不许本宫这个当娘的教训教训吗?” “不听话,不听话妳就把自己的亲生骨肉打成那副样子吗?”太后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咆。 皇后厌烦地说:“太后,若是您沒有别的事情要吩咐,本宫想去御花园走走!” “皇上已经知道了!”太后的这句话十分管用地让皇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皇上……”皇后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太后已经站了起來。 “妳不是想去御花园吗?去吧!反正哀家的话妳听不进去,事到如今,哀家也帮不了妳了,之所以告诉妳,是想警告妳一声,这个孩子哀家要定了,妳那点小心思,给哀家好好地收起來!” 太后说完,便在随侍嬷嬷的搀扶下大步离开凤翔宫。 “刺啦”一声裂帛响,原來是皇后扯碎了手中的帕子,她表情狰狞可怖地站在那里,久久之后,才沉声道:“红姑,让人去二位公主的宫门口守着,若是二位公主回去,來告诉本宫一声!” “是!”皇后的随侍嬷嬷接到命令,马上走出去吩咐太监去办这件事。 傍晚时分,终于有人回來报告,说是大公主回宫了,但是二公主似乎留在了翊宸宫。 皇后二话不说,坐了步辇便赶到了仙容公主的寝宫。 仙容正坐在内室的梳妆台前卸妆,听到母后驾到,慌忙迎出來,跪倒道:“仙容恭迎母后!” 皇后姿态雍容地坐到花厅的桌子旁边,淡淡地说:“起來吧!” 红姑已经将仙容公主寝殿里的宫女全都打发了出去,自己则站在门外帮忙站岗。 皇后开口道:“听说妳已经混进了翊宸宫!” “是!”仙容起身,怯怯地说。 “很好!”皇后得意地说:“母后不管妳用什么法子,妳是想法子将那贱人从台阶上推下去也好,或是在她的吃食里下点药也好,总之,我不要那个孩子出生!” “母后……”仙容公主忍不住道:“菀妃娘娘人很好,对我和妹妹都很好,还帮我们上药,她不像是您说的那种坏女人……” 话音未落,就听皇后爆出一声怒咆:“混账,她抢走了妳的父皇,还不是坏女人吗?” “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父皇的骨血,若是她能给儿臣生个弟弟,父皇后继有人……” 皇后被她这番话戳中了肺管子,猛地站了起來,高高地扬起手掌,刚想落到仙容公主的脸孔上,又想起什么?收了回去,转而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子,毫不留情地刺入大女儿的手臂中。 仙容公主“啊”的一声惨叫,绕着桌子跑到桌子的另一边,哀求道:“母后手下留情,父皇今天看到了儿臣身上的伤,十分生气,若是儿臣身上再添新伤,儿臣担心父皇更加不会原谅母后!” “妳这死丫头,竟然敢帮那个贱人讲话,还不赶紧给我滚过來!”皇后好像泼妇似的大叫。 “父……父皇……”仙容公主突然吃惊地看着母后身后的方向,不再东躲西藏。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帝后翻脸 皇后冲到她面前,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金簪子便想再次刺进大女儿的身体里,但是一只有力的大手却及时攥住她的手腕。 她还沒有回过神來,就觉得身子被身后的那个人强行扯着原地转了个身,紧接着,她的脸孔上挨了火辣辣的一记耳光。 “你……”她神情惊惧地用手捂着高肿的脸孔:“皇上!” 傲仲轩面无表情,动作极慢地扬起手,又是一记耳光打到皇后另一边的脸孔上,皇后竟然连躲都沒有躲,硬生生地挨了他这记耳光。 “妳不配做一个母亲!”傲仲轩冷冷地说:“从今天开始,仙容和玉容归菀妃抚养,不准妳再接近她们!” 夏去,秋來。 不知不觉,花谢了,树上的叶子也枯了。 只有几株黄栌树,枫叶正红。 “皇后娘娘……”这一日,凤翔宫中响起尖锐的嚎哭声:“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呀……” 丽妃跪在凤台下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模样惨不忍睹。 坐在凤台上的皇后一脸的不耐烦:“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妳好好说,哭什么?” 丽妃勉强止住了哭声,抽抽噎噎地说:“皇后娘娘,那菀妃欺人太甚,她竟然指使人杀了我关家二十口人,我可怜的爹爹,二叔,三叔,还有几位堂表兄弟,全都死了……” 皇后皱着眉头道:“这种事情妳跟本宫说有什么用,妳应该去跟皇上说!” “可是皇上根本就不肯见我!”丽妃委屈地揪着湿淋淋的手帕,此时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当爹爹过世的消息传进宫里的时候,她以为是爹爹年纪大了,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 但是接二连三的死讯传进了宫里,她这才慌了。 直到第二十个死讯传了进來,她才意识到,自己家族中人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柳惠娘在搞鬼。 她想起了那一次,她在内务府中命人责打菀妃的宫女之后,菀妃曾经跟她说过,要她记住“二十”这个数字。 她终于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她记住这个数字了。 她不过是让人打了那个名叫楚楚的小贱人二十板子,那个女人竟然让人杀了她二十个亲人。 她想找皇上告状,可是皇上却不肯见她。 她又去找太后,太后却以礼佛为名,同样不肯见她。 无奈之下,她只好來找皇后。 皇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似无奈地开口问道:“妳有什么证据证明,妳家人的死同菀妃有关!” “那一日,菀妃的宫女冲撞了臣妾,臣妾便命人打了她二十板子,后來,菀妃來了,跟臣妾说,让臣妾记住二十这个数字,这还不是证据吗?” 皇后用手扶住额头:“本宫说的是证据,人证,或者是物证,妳这只是猜测,就算是去刑部大堂告状,也谁都告不倒!” 丽妃辩解道:“据仵作说,臣妾的家人除了得了急病,便是发生了意外,可是哪里來的这么多意外啊!臣妾的家人都是武职,身体好,武艺也不错,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急病和意外!” 皇后用嘲弄的眼神看着她:“就算妳的家人真的是被菀妃所杀,如今皇上偏宠菀妃,菀妃的肚子里有皇上的孩子,妳又能怎样!” “我……”丽妃被她问得一噎,就连眼泪都缩回去了。 “依本宫看,妳还是忍了吧!老老实实地在宫里,吃一口安生饭,莫要再去招惹菀妃,妳沒看到就连本宫都不敢招惹她吗?”皇后自嘲了一番,站起身,又像是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本宫的两位公主已经被那个女人抢了去,可不想本宫的爹爹和兄弟也莫名其妙地让人害死!” 丽妃忍不住目露凶光地捏起了拳头:“皇后娘娘怕她,本宫可不怕她,反正本宫已经同她将仇结死了,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皇后故作胆小地笑笑:“这话妳就在本宫这里说说也是算了,本宫左耳进,右耳出,可千万不要去别的地方乱说,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妳就得去找妳爹了,好了,本宫也乏了,妳先回去吧!” 将丽妃打发走,皇后挥了挥手,斥退身边的宫女,对自小便服侍自己的嬷嬷道:“红姑,这件事情,妳怎么看!” 被称作红姑的嬷嬷不屑地冷笑道:“丽妃一向都沒脑子,遇到事情只知道大吵大闹,从前仗着父兄战功卓著,可沒少给您脸色看,如今让她自己去碰壁也好!” 皇后揉着太阳穴道:“本宫只是奇怪,菀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可以无声无息地干掉关家二十口人!” 红姑猜测道:“会不会是皇上在暗地中给她出气!” “不可能!”皇后摇了摇头:“若是皇上暗地中调动人手,爹爹不可能不知道,二十个人,二十个地点,而且都是武将,若想无声无息地杀了他们,不容易啊!” “皇后娘娘……”红姑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情:“之前,咱们也曾经得罪过菀妃,您说,咱们要不要暂时向她示好,也好打听一下她的底细!” 皇后再次摇了摇头:“晚了,冲她这一手,就说明她是个记仇的人,之所以一直都沒有对本宫下手,不过就是因为太后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动了本宫,牵扯太大,说起來,本宫这一次倒是轻敌了!” 与此同时,翊宸宫中,。 “呀,,这肚兜可真好看,陌儿,妳做的女红越來越精致了!”柳惠娘挺着一颗圆滚滚的大肚子,歪在床榻上,身边堆了高高的一叠婴儿衣裳。 她手上拎着个红色的小肚兜,柔软的棉布,捏在指间手感超级好。 曲陌笑道:“沒事情做的时候随便做了几件,比不上宫里针黹坊那些绣娘的手艺!” 柳惠娘淡淡地说:“宫里针黹坊送來的小儿襁褓,我已经都叫人给烧了!” “为什么?”曲陌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我怕里边夹带得了天花的孩子穿过的衣裳!” 曲陌蓦地意识到师姊的担忧不是沒有道理。虽然以她和师姊的医术,完全可以医治天花,但是也不能因为可以医治就不去防范。 生病总是难受的,更何况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师叔,妳瞧,这是我给师弟做的小袜子,好不好看!”楚楚献宝似的捧着一双用白色的棉布做的小袜子给曲陌看,袜子上还用粉色的丝线绣了两个迷你的小兔子。 她屁股上的伤早就好了,活蹦乱跳的,又恢复了以往的活力。 曲陌忍不住好笑:“好可爱!” “今年是兔年,小师弟是属兔的,所以我给他绣了两只小兔子!” “还有我,还有我,这是我给皇弟绣的手帕,上边也有小兔子!”二公主玉容也献宝似的拿出一条白色的丝帕。 ------------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二十条人命 傲仲轩担心两个女儿继续住在自己的寝宫里,会再次受到皇后的虐待,于是让两个女儿搬进了翊宸宫,两位公主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只是年深日久留下的疤痕却很难除去,如今每天晚上都用去腐生肌的药膏。 两位公主脸上的笑容多了许多,只是大公主仙容经常会挂念母后。 此时此刻,寝殿对面的书房中坐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傲仲轩,另一个则是秋宛尘。 两个叱咤天下的男子此时却全是一脸的苦笑。 “关家的二十条人命,到底是怎么沒的!”这是秋宛尘得到消息之后,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不知道啊!”傲仲轩也是一头雾水:“她天天在宫里,从來都沒有出过宫,怎么可能在三个月内,将分布在不同地点的二十个人全部杀掉呢?会不会是白狼在帮她!” “应该不会,白狼如今人在千里之外,正在招安盘踞在各个山头的山贼,菀妃应该联络不到白狼才对!”秋宛尘的神情渐渐地变得凝重:“除非菀妃暗地之中另有人手,皇上,你真的了解菀妃吗?” 傲仲轩本來很想说自己对菀妃了解得很透彻,但是关家的二十条命案却告诉他,事实上,他并不了解这个女人的一切,所以一时间有些词穷。 良久,他才出声道:“朕或许不了解菀妃的一切,但是有一点,朕很肯定,无论如何,菀妃也不会做出危害朕的事情!” 八月底的一天,正在熟睡的曲陌被叫进皇宫。 柳惠娘要生了。 秋宛尘一脸不耐地看着那个身穿龙袍,险些将地上的青砖全都踩碎的家伙:“你能不能别走了,我看得眼睛都晕了!” “废话!”傲仲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是朕的女人生孩子,又不是你的女人生孩子,你当然不知道什么叫紧张了,有本事等曲陌生孩子的时候你别紧张!” 秋宛尘顿时就沒词了,女人生孩子,就仿佛在闯鬼门关,一个搞不好命就沒了。虽然他现在在嘲笑傲仲轩,但是若是有一天,曲陌生孩子的时候,他恐怕会比傲仲轩紧张一百倍。 但是他仍然不明白:“你的女人生孩子,你叫曲陌來帮忙也就算了,干吗把我也叫进宫來,这里可是内宫,外臣不得擅入!” “就是说嘛……”楚天照也在喊冤:“我们又不会接生,你叫我们來干吗?安州那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呢?我可是负责工部的,房屋重建之类的事都得是我管,你把我叫进宫來陪你等你老婆生孩子,不是耽误时间吗?” 傲仲轩理直气壮地说:“整个京城只有你们两个的武功最高,万一有刺客想來进宫行刺朕的孩子怎么办,你们得给朕当打手,什么内宫外宫的,这里朕最大,朕说了算,只要你们不打惠娘的主意,随便进宫來溜达!” 秋宛尘和楚天照觉得,这个男人已经疯了。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吓得傲仲轩一哆嗦,他在原地转了几百个圈子之后,寝殿里的惨叫声不止沒有变小,甚至越來越大,而且叫声越來越凄厉。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惠娘到底怎么了?”傲仲轩说着就闷头往寝殿里闯。 寝殿门口的几个宫女赶紧把他拦住:“皇上,产房不吉利,您身为一国之尊,可千万不能进去啊!” “滚一边去,什么吉利不吉利的,里边那是我老婆!”傲仲轩一把推开拦住自己的小宫女,径自闯了进去。 曲陌领着两个宫里的接生嬷嬷正陪在柳惠娘身边,看到傲仲轩闯进來,全都吓了一跳。 “皇上,你进來干吗?”曲陌赶紧跑过來把他拦住。 却见他的视线紧紧地望着床榻的方向:“朕來看看惠娘,她到底怎么样了,孩子怎么还沒生出來!” “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皇上,你先出去吧!你在这里不方便!”曲陌轻声劝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朕已经决定了,与其在外边等得揪心,朕还不如进來陪着惠娘一起生这孩子!”傲仲轩说着就往床榻的方向走。 “等等,皇上,先把手洗干净再说!”曲陌见拦不住他,只得提醒他注意一下卫生。 傲仲轩叫过一个手上端了铜盆的宫女,仔细地洗了手,然后來到床边,就见柳惠娘疼得满头大汗,不禁心疼得要死,赶忙脱了鞋子爬到床上,握住柳惠娘的手:“惠娘,别怕,朕在这里,有朕陪着妳,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冲着柳惠娘的肚子骂道:“臭小子,你要是识相,最好马上给朕乖乖的滚出來,不准再折磨你娘,不然的话,将來看朕怎么修理你!” 众人全都笑了,包括疼得脸色煞白的柳惠娘,也忍不住笑起來。 曲陌看着他对师姊细心呵护的样子,心中不免羡慕,忍不住就想着,若是将來有一天,自己可以给秋宛尘生个孩子的时候,秋宛尘会不会也同皇上一样,这般的紧张自己。 想着想着,她又叹了一口气,这个月的月事又准时來报到了,她真是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才能怀上秋宛尘的孩子。 在惨叫了一天一夜之后,柳惠娘顺利地生了一个儿子。 傲仲轩乐得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抱着儿子死活不肯撒手,若非是小家伙肚子饿了拼命啼哭,他绝对不会将孩子交给奶娘。 寝殿中霎时安静下來。 曲陌终于松了一口气,瞥了一眼坐在床畔,正在用爱怜的眼神看着师姊的傲仲轩,莞尔一笑,抬手用衣袖擦了把额头的汗珠,走出寝殿大门,想要透透气。 此时已是夜深,漫天星斗下,只见一片灯火。 院子里的凉亭上悬着好几串灯笼,让她可以一眼便看见有两个无聊的男子正坐在凉亭中下棋。 她有些诧异,急匆匆地走了过去:“你们两个一直都在!” 楚天照冲寝殿的方向挑了挑下巴:“里边那个疯子不让我们走,小家伙哭得挺响亮的,他都乐坏了吧!” 曲陌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一盏温热的茶水却适时地出现在她的唇边,她扭脸瞥了一眼将茶水递给她的秋宛尘,抿着嘴唇笑了笑,沒说话,将茶杯接过來,小口小口地喝干里边的茶水。 说起來,她也着实渴坏了,忙了好几个时辰都沒顾得上喝口水。 秋宛尘又端了一碟糕点到她唇边:“随便吃点,等回了家,我让桐花给妳做好吃的!” 她胡乱地抓了两块点心塞进嘴里。 秋宛尘好笑道:“吃慢点,别噎着!” 他话音刚落,就见曲陌猛地僵在那里,然后脸色古怪地抬起手,拼命地捶着自己的胸脯。 秋宛尘赶紧又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她急匆匆地喝了下去,这才一脸尴尬地说:“噎死我了!”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太后的阴谋 秋宛尘抬手,揩掉她唇角的点心碎屑,笑道:“都说了让妳吃慢点,又沒人跟妳抢!” “太后驾到,!”三个人正在说话,却听到太监的公鸭嗓从外边传來。 不一会儿,就见太后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进來。 其实太后的年纪不是很大,不过刚刚才五十岁,而且保养得很好,看起來最多也就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却偏偏走到哪里都要拄着个龙头拐杖,让人看起來异常的不搭。 三个人迎过去,依照礼节给太后请安。 太后冲他们微微点了点头,说了句“平身”,便向寝殿走去。 太后的身后跟着一干侍从,一个小宫女的手上捧着个朱漆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汤盅,空气里有淡淡的药香味道。 曲陌闻到这味道,眉头不觉微微地颦起,一双粉拳紧紧地捏了起來。 那是麝香和红花的味道。 刚刚生产的产妇,若是用了麝香和红花,顷刻之间就会血崩,产妇大出血,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她比谁都清楚。 轻则气血亏损,落下难以治愈的病根,便同母亲一样。 重则……丧命。 但是,她又不能去阻拦。 太后关心儿媳妇,特地带了补品來给刚刚生产的儿媳妇喝,谁也无法阻止,曲陌更加不可以出面检查太后带來的补品,不然的话就是不敬。 秋宛尘察言观色,看到她急的六神无主的样子,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于是轻声问道:“陌儿,妳怎么了?” 曲陌听到她的声音,仿佛找到救星一般,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腕攥得死死的,声音压得极低,紧张兮兮地说:“不能让师姊喝太后带來的药!” 秋宛尘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什么?但是他却一点也不着急,只是笑道:“放心吧!关于这一点,皇上早就有了准备了!” 曲陌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也不肯解释,只是挑着下巴冲着寝殿的方向道:“进去瞧瞧吧!搞不好,妳那两位师姪今天会闯一番大祸,妳好歹也是我的王妃,有妳出面为她们说几句话,太后不会太难为她们两个的!” 曲陌惊愕地瞪圆了眼睛,赶忙拔脚往寝殿里跑去。 寝殿里,傲仲轩面色阴沉地给太后施了个礼:“儿臣参见太后!” 喜得贵子的皇上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竟然一点笑容都露不出來。 寝殿里的宫女和奶妈子也全都给太后请安。 “别跪了,以后抱着太子的人不用给哀家施礼,万一摔倒我们的小太子该怎么办,來來來,让哀家瞧瞧哀家的小皇孙!”太后大步走到奶妈跟前,低头看着被奶妈抱在怀里的小家伙,话里话外,已经认定了这个孩子就是将來可以继承皇位的太子。 奶娘抱着小皇子走到她面前,小皇子闭着眼睛,一张小嘴叼着奶娘的**,正在卖力地吮吸。 “谢天谢地,佛祖保佑,我暗夜王朝终于有后了!”太后将手中的龙头拐杖交给一旁随侍的嬷嬷,笑眯眯地看着小皇子,开口道:“來人,把玉佩拿來!” 一个随侍的小宫女手上捧着一个朱漆托盘,托盘上盖着块红色的丝绸,太后掀开那块红色的丝绸,下面是一块通体晶莹碧绿的玉佩,她将玉佩放到孩子的身上:“这是给哀家的小皇孙的,帮哀家的小皇孙收好了!” 奶娘微微下蹲:“多谢太后赏赐!” “好好服侍哀家的小皇孙,若是小皇孙有什么不妥,可别怪哀家沒有将丑话说在前边!”太后的语气十分有震慑力。 听得那奶娘身子一颤,赶忙低声道:“奴婢知道,请太后放心,奴婢一定好好服侍小皇子!”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向床榻走去。 柳惠娘刚刚生产完,身子正虚弱,也沒什么精神,正恹恹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想睡觉。 听到到太后的脚步声,她睁开眼睛,一脸疲色地说:“臣妾身子不便,请太后恕臣妾失礼之罪!” 太后笑道:“妳是暗夜王朝的大功臣,这个时候正是应该休息的时候!” 说着,太后坐到床畔:“來,将补品给哀家端过來!” 手上捧着汤盅的小宫女上前。 太后将汤盅端到手中,掀开盖子,和颜悦色地笑道:“这是哀家特地给妳准备的补品,里边放了不少滋阴补血的名贵药材,当年哀家生了皇上,身子十分虚弱,便是喝的这个补品才恢复的体力,來,张嘴,哀家喂妳!” 太后手上捏着汤匙,笑吟吟地将药汁送到柳惠娘的唇边。 柳惠娘闻到药汁的味道,微微地颦起眉头,别过脸道:“太后,我现在沒有胃口,不想喝药!” “妳如今刚刚生产完,正是气血两虚的时候,便是再沒有胃口,也得吃些补品,不然怎么恢复身体!”太后见她不肯喝药,振振有词道:“皇上最是宠妳,自从妳进了宫,可是集三千宠爱在一身,皇上再也沒有宠幸过其他的妃嫔,若是妳的身子不快些恢复,怎么服侍皇上啊!” 太后执着地将那匙药汁凑到柳惠娘的唇边:“菀妃,听话,來,将这药喝了!” 柳惠娘本能地露出不悦的神情。 “太后……”傲仲轩见到柳惠娘的神情,心中一动,出声想要制止太后给柳惠娘的喂药行为。 “闭嘴!”太后却蓦地爆出一声冷喝:“女人家生了孩子哪有不吃补品的,不然的话,万一产后失调怎么办,将來怎么服侍皇上!” 就在这时,雪饶突然端着盆热水走了过來,來到近前,脚下突然一滑,她端在手上的铜盆冲着太后便飞了过去,多半盆热水全都浇到了太后的身上,而那铜盆刚好扣到太后手中的汤盅上,带得汤盅一起扣到了柳惠娘的被子上,场面顿时一片狼藉。 “妳这孩子怎么冒冒失失的!”太后随侍的嬷嬷顿时就恼了,她冲过來,高高地扬起手,狠狠的一巴掌甩到雪饶白嫩的小脸蛋上。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雪饶小小的身子竟然被她打得一下子就栽到了一边,白嫩的脸孔顿时红肿高大得吓人,刺目的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淌下。 打完人,她拿出手帕帮太后擦着身上的水渍,表情严厉地瞪着正在努力从地上爬起來的雪饶,破口骂道:“看妳做的好事,來人,还不把她拖出去打死!” 雪饶赶忙跪到地上给太后猛磕头:“请太后恕罪,奴婢刚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脚突然就软了,想來是昨天晚上一直都在忙着帮师父接生,沒有吃饭的关系,还请太后饶了奴婢的死罪!” 傲仲轩不高兴地说:“朕今日喜得皇子,正想着大赦天下呢?干什么要死要活的,宫女犯了错,罚几个月的俸银也就是了,她又不是故意的!” ------------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是太后亲生的吗? 雪饶知道皇上这是在为自己开脱,赶忙给皇上磕头:“雪饶谢皇上不杀之恩,雪饶愿意罚一年的俸银!” 傲仲轩冷声道:“还跪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请太后去更衣,再拿床棉被來给菀妃娘娘换了!” “是!”雪饶答应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來,神情恭谨地说:“请太后移驾到屏风后边,奴婢帮太后取一件娘娘的新衣裳,请太后换上!” 太后脸色铁青地冲随侍嬷嬷使了个眼色,然后随便叫了个小宫女搀扶着自己走到屏风后面,雪饶找了一件柳惠娘还沒有穿过的衣裳,交给太后的宫女。 楚楚则跑到柜子里拿了一条新被子,将湿淋淋的脏被子从柳惠娘身上换了下來,正要抱走。 太后的随侍嬷嬷道:“这被子给我吧!我帮妳拿去丢掉!” 楚楚好笑地说:“这么新的被子,干吗要丢掉,不过是脏了而已,拆掉洗洗不就好了,就算不能给娘娘盖了,我也可以拿去盖嘛,不然的话,总找内务府领新被子,多浪费皇上的银子呀!” 太后的随侍嬷嬷笑得眼角都是皱纹,开口道:“我的意思就是帮妳们拿去拆洗,妳们累了一晚上,连饭都沒來得及吃,实在是辛苦!” “嬷嬷整天服侍太后,一样很辛苦,这点活计我们自己就能做,还是不要劳烦嬷嬷了!” “妳……”太后的随侍嬷嬷见自己的好意接二连三地遭到拒绝,脸色不禁有些不好看。 “嬷嬷,小丫头年纪小,不懂事,您不要同她一般见识!”曲陌走进來,将被子从楚楚的手上接了过來,递给太后的随侍嬷嬷。 然后用力地用手指杵了一下楚楚的额头:“真是的,嬷嬷见妳们服侍娘娘辛苦,好心好意地想要帮妳们做些事,妳还唧唧歪歪的讲这么多废话,还不快点跟嬷嬷赔礼!” 她当然知道太后的随侍嬷嬷为什么一定要拿走这床被药汁弄脏的被子,不过是为了销毁证据,这么浓的麝香和红花味道,皇上随便找个太医來就能闻得出來。 不过她完全不需要什么证据,听了刚刚秋宛尘的话,再加上刚刚雪饶的举动和皇上对雪饶的维护,她已经猜到,或许皇上早就预测到太后会对师姊不利,所以早就做了安排。 她想,只要她说出來,皇上就一定会相信。 楚楚噘着嘴巴,不情愿地给太后的随侍嬷嬷施了个礼:“是楚楚不懂事,嬷嬷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楚楚一般见识!” 太后的随侍嬷嬷这才脸色稍霁:“还是浔阳王妃识大体!” 曲陌轻飘飘下拜:“嬷嬷辛苦了,我去看看娘娘!” 她來到床边,坐下,握住师姊的手,轻声道:“师姊,妳若累了就睡吧!这里有我!” 柳惠娘眼神复杂地冲她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睛。 曲陌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然后给她掖了掖被子,放下帐子。 太后换了一身衣裳走出來,看到床帏落下,不禁笑道:“菀妃睡了!” “是啊!”曲陌回道:“菀妃娘娘身子疲累,已经睡了!” “刚刚生完孩子,身子难免疲累,让她好好睡吧!天色晚了,哀家也要回去休息了!” “曲陌恭送太后!”曲陌再次曲膝下拜。 众人众星捧月一般地将太后送出门,太后在走出寝宫大门的一瞬间,表情蓦地沉了下來,变得异常难看。 就在太后离开之后,傲仲轩的表情也变得异常难看,他沉声道:“陌儿,妳跟朕來!” 曲陌跟在他身后走出寝室,來到外边的花厅。 傲仲轩对一个小宫女道:“去,把浔阳王和岐山王世子叫到书房來!” 寝室对面是一间书房,傲仲轩走了进去。 书房里十分清净,一个人都沒有。 傲仲轩停下脚步,蓦地转过身,直勾勾的眼神让曲陌有些毛骨悚然。 “陌儿,妳告诉朕,刚刚太后送來的补品是不是有问題!”傲仲轩将声音压得极低的问。 曲陌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同样也将声音压到极低:“那盅补品里放了大量的麝香和红花,若是师姊喝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血崩!” 傲仲轩听了她这番话,不由得神情惊惧,额角青筋直蹦。 曲陌继续道:“臣妾不能阻止太后给师姊送补品,幸好雪饶机警,想法子弄翻了太后送给师姊的补品,不然的话,师姊今天就危险了,只是雪饶今天此举,已经得罪了太后,臣妾真的很担心这丫头的安全!” “委屈雪饶这丫头了,妳放心吧!只要朕在这宫里一天,就沒人能动她!”傲仲轩拼命地压抑着心中的怒气:“都是朕对妳师姊保护不周,才差点让她被人害了!” 曲陌苦笑着摇摇头:“皇上,你对师姊的保护已经够好了,千万不要自责,只是,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秋宛尘和楚天照走了进來。 楚天照进來便道:“皇上,我一直有个问題想问你,你真的是太后亲生的吗?” 傲仲轩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废话!” 楚天照抬手摸了摸鼻头,将视线投到曲陌的身上:“小陌儿,刚刚太后送來的补品是不是有问題!” 曲陌点点头,低声将太后给柳惠娘送來的补品里边有麝香和红花的事情告诉他们两个。 楚天照唏嘘一番:“太后的家族荣誉感还蛮强的,弄死了菀妃,皇子理所应当要由皇后來抚养,将來,还是南宫家的外孙做这个皇帝!” 秋宛尘道:“我当初建议太后,让左相收菀妃为义女,不过就是缓兵之计,目的是让太后同意菀妃入宫,好定下名分,太后此举,早在我意料之中,干女儿怎么也不如亲生的女儿,沒有南宫家血脉的人,他们是不会放心的,不过我沒想到太后竟然这么着急,菀妃刚刚生产完,便对菀妃下手,我更沒想到的是,太后竟然会亲自下手害菀妃!” 傲仲轩的表情阴狠,目光阴冷:“谁敢动菀妃,朕要谁的命!” 曲陌吃惊地瞪大了双眼:“皇上,你在胡说些什么?那是太后,是你的亲生母亲……” 傲仲轩淡淡地笑了笑,沒有同她解释什么?而是道:“陌儿,妳先出去吧!我们有些事情要谈!” 曲陌只得惴惴不安地转身离开。 她现在唯一期盼的只有一件事,便是师姊安安全全地度过一个月的休养时间,以师姊的武功,能动她的人不多,想下毒害她的人更加沒长眼。 说起用毒,师姊可是毒祖宗。 秋宛尘他们三个在书房里也不知道研究了一些什么?半个时辰以后才出來,傲仲轩径自去陪自己心爱的女人。 曲陌留下來也沒有什么用处了,便跟着秋宛尘一同回家。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嫉妒 柳惠娘身边的宫女和嬷嬷全是精挑细选出來的,底子全都十分干净,基本上都是跟着秋宛尘打过仗的那些旧部的女儿和妻室,深得傲仲轩的信任。 坐在回家的马车里,曲陌有些沉默,情绪也有些低沉。 秋宛尘很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忍不住问道:“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她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脸狠狠地埋进他的怀里,闷闷地说:“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他一愣,怎样也沒想到她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会不高兴,不觉莞尔,轻轻地拥住她后,他在她耳边小声安慰道:“妳还年轻,我们有得是机会!” “可是都好久了,都快一年了……”她失落地说着,眼眶有些发酸。 “但是我们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年……”他说,然后勾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住她,好制止她的胡思乱想。 曲陌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起床的时候,身边的男子已经不见了。 她匆匆地盥洗,吃了点东西,便坐了马车进宫。 刚刚來到翊宸宫的大门口,曲陌便被吓了一跳。 翊宸宫的大门口,此时有两拨人马在对峙,气氛一触即发。 一方人马是翊宸宫的侍卫,另一方人马却是以皇后为首的六宫嫔妃,包括随行的宫女太监,乌泱乌泱地足有几百号人。 “你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皇上喜得皇子,我们來给皇上贺喜,探望一下菀妃娘娘和小皇子,怎么不行吗?”一个尖锐的嗓音在人群中十分的引人注意。 “对不起,各位娘娘,这是皇上下的旨意,臣只有听命,还请列位娘娘恕罪!”侍卫统领是一个年级大约三十五、六岁的男子,外表十分精干。 他的左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口中虽然说着软话,但是态度却一点都不软,虎视眈眈地望着聚集在门口的嫔妃们,大有谁敢越雷池一步就拔刀砍谁的意思。 “皇上说了,列位娘娘可以将礼物放下,但是人不能进去!” “皇后娘娘,您也该说句话,咱们好心好意地來给菀妃娘娘送礼,庆贺她喜得贵子,结果竟然被人拒之门外,这到底是什么道理,莫非这宫里只有她菀妃一个才是皇上的妃嫔,咱们这些人都是空气不成!”那个尖锐的嗓音很快便将矛头推向了皇后。 “就是的……”其他的妃嫔也跟着起哄:“依我看,皇后娘娘还不如干脆退位算了,把皇后的位子让给菀妃,咱们大家伙一起搬去冷宫住,反正咱们如今在宫里,也跟住冷宫沒什么区别,自从菀妃入宫,皇上压根就沒再去过别的姐妹那里!” “洛妃妹妹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什么菀妃入宫之前,菀妃沒入宫的时候,皇上就有好几年都沒去过妹妹宫里了!” “瞧勤妃姊姊这话说的,好像菀妃沒入宫之前,皇上一直宠幸姊姊了似的,姊姊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都给本宫住口!”皇后目光阴冷地扭脸瞥了众妃嫔一眼。 众妃嫔不服气地闭上嘴巴。 皇后盯着那位侍卫统领,冷声道:“你把皇上请出來,就说本宫有话要跟皇上说!” “妳要跟朕说什么?”冰冷的嗓音从垂花门后传了出來,不一会儿,傲仲轩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他满脸不悦,锐利冰冷的视线一一从自己的妃嫔们的脸孔上扫过,一张张姣好的面容,看在他的眼中却让人厌恶。 皇后姿态雍容地微微曲膝:“臣妾参见皇上!” 其他的嫔妃也纷纷下蹲向他施礼。 傲仲轩沒有让她们平身,而是冷哼了一声,语气严厉地说:“身为皇后,不知带领六宫嫔妃们自律自省,却带着她们聚众闹事,妳不觉得妳很失仪吗?” 皇后微微一笑,也不生气,径自起身,直视着傲仲轩的厉眸:“皇上此言实在是有失偏颇,臣妾等不过是听闻皇上喜得皇子,所以前來贺喜,皇上却不准臣妾等人进入翊宸宫,这是什么意思,莫非皇上以为,臣妾等人会谋害皇子不成!” 傲仲轩听了她这番牙尖嘴利的质问,不气反笑,他倒背着双手,步履徐徐地走到皇后的面前,慢慢地朝她俯下身子,将嘴巴贴在她的耳朵上,轻声道:“皇后可千万不要跟朕说,妳不知道什么叫无极散!” 皇后的双眼在一瞬间睁得极大,身子因惊恐而僵直。 傲仲轩又道:“别说朕不关心妳,睡觉的时候小心一点,寝宫里养那么多毒虫子,万一被咬了一口,谁也救不了妳!”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皇上在说什么?臣妾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才好,若是皇后听懂了,朕就该伤脑筋了!”傲仲轩向后退了两步,大声道:“皇后,赶紧领着她们散了吧!菀妃刚刚生产完,身子虚弱,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吵吵闹闹的,都吵得她睡不好觉了!” 皇后目光阴沉地看着傲仲轩,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傲仲轩目光冷冷的,与她对视,反正他已经打算同太后撕破脸了,更别提皇后。 良久,皇后才转身。虽然身为后宫之主,如此离开有些狼狈,但她仍然挺拔着背脊,一派雍容。 后宫嫔妃们见最有资格讲话的皇后居然就这么走掉了,纷纷愣在那里,全都怯怯的不敢讲话。 傲仲轩微微颦着眉头,冷声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干吗?若想送礼的话,礼物留下,人可以走了!” 后宫嫔妃们闻言,只得纷纷吩咐宫女太监们将带來的礼物留下,一个个灰溜溜地离开。 曲陌看着陆续离开的嫔妃们,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对师姊來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真的好担心这些妃嫔们被皇上激怒,做出对师姊不利的事情。 “陌儿!”当人群散去以后,傲仲轩见到她,冲她挥了挥手。 她踩着小碎步走到傲仲轩的面前,欲言又止:“皇上……” 傲仲轩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不用多说了,进來吧!妳师姊正等着妳呢?” 曲陌走进寝宫,柳惠娘已经醒了,身后放了枕头,靠在床头正在用爱怜的眼神看着自己辛苦了许久才生出來的宝贝儿子。 小家伙许是刚刚吃饱喝足,眯着两只小眼睛,躺在她身边睡得正熟。 见她进來,柳惠娘悄声吩咐奶妈:“郁儿,來把小皇子抱到摇篮里去睡!” 名叫郁儿的奶妈年纪不过才十七、八岁,模样生得很俏丽,打扮得也很干净利落,闻言踩着小碎步急急地走了过來,轻手轻脚地抱起小皇子,放到了一旁的摇篮里。 “师姊,妳今天感觉怎么样!”曲陌坐到床畔,看着脸上疲色未消的师姊,轻声问道。 ------------ 第一百三十七章 送给太后的蛇羹 “好多了,妳不用天天进宫,自己在家中也该好好休息休息,瞧妳瘦的,皮包骨头似的,秋宛尘是不是穷得连点补品都舍不得给妳买!” 曲陌抿着嘴唇笑笑,见师姊不肯提皇后和六宫嫔妃的事情,于是也将这件事情压入了心底。 柳惠娘的儿子毫无悬念地被封为了太子,但是也因此,傲仲轩更紧张了,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陪在柳惠娘和儿子的身边。 他像防贼一样防着他的那些妃嫔,后宫的女人们,谁也不准进入柳惠娘的寝宫。 除了太后。 太后每天都会过來,但是却沒有再拿补药给柳惠娘,每次都是只看一眼小皇子便会离开。 有一次,在太后离开之后,柳惠娘在床上抓出过一条毒蛇。 那条毒蛇十分细小,赤红的鳞片,可以挂在耳朵上当耳环,十分稀罕,据说只有在南狄的十万大山中才能找得到。 傲仲轩让人将那条蛇做了一碗蛇羹,送去给太后。 当晚,太后最为倚仗的随侍嬷嬷便消失不见了。 沒人知道太后的随侍嬷嬷去了哪里,总之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除了太后的随侍嬷嬷,太后身边的宫女、太监,陆续的也开始失踪。 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直到太后身边再也沒有一个使惯的人。 太后很生气,跟傲仲轩大闹了一场,傲仲轩一本正经地表示一定会严查,然后叫來刑部的官员一番查探,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查不出來。 因为,对太后身边的人下手的便是皇上。 这一招杀鸡儆猴,迫得太后终于不再每日來探望柳惠娘。 天微明,薄薄的晨雾未散。 浔阳王府门前,一匹骏马嘶鸣着扬起前蹄,随后又将前蹄落下。 兰晓蝶跳下马,用力砸开王府的大门:“我有要紧的事情找你们王爷!” 守卫知道她和自家王妃关系很近,也沒多事地去通报,便随她去了。 兰晓蝶飞奔着闯进暖香阁,甚至连敲门的礼节都忘了。 今天是初一,沒有早朝。 秋宛尘和曲陌正坐在桌子旁边吃早饭。 见到兰晓蝶气喘吁吁地闯进來,曲陌露出惊讶的神情:“晓蝶,怎么这么早!” 兰晓蝶却來不及同她寒暄,而是慌慌张张地对秋宛尘说:“王爷,不好了,出事了,左相死了!” “什么?”秋宛尘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怎么可能!” 兰晓蝶可能是一路狂奔,口渴得要命,此时也顾不得礼节,自己动手从桌子上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一饮而尽后,她动作粗鲁地用手抹了一把嘴,这才继续道:“天刚亮,左相府中便來人到我家报丧,我跟我爹爹和母亲一起去了左相府中,发现左相中了冰蚕蛊而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口口声声说是皇后杀的左相,命人抬了左相的尸体进宫,去找皇后算账,我趁他们不注意,就给跑出來了!” 秋宛尘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兰姑娘,难为妳了!” 兰陵王乃是她爹,她今天此举,根本就是背弃了家族,若是被家人知道,轻则逐出家族,重则搞不好会丧命。 兰晓蝶苦笑着看了一眼曲陌:“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陌儿姊姊!” “晓蝶……”曲陌感激地望着她,声音哽在喉咙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多谢!”秋宛尘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冲她抱了抱拳:“妳就留下來陪陪曲陌吧!我现在马上进宫!” “不行,我要跟你一起进宫,我不放心!”曲陌手忙脚乱地跑到多宝阁架子那边拿了自己的药箱。 “陌儿,今天搞不好会有危险!”秋宛尘伤脑筋地看着她。 “所以我更要进宫!”曲陌认真地说,看到秋宛尘突然眯起,有些不怀好意的眼神,戒备地说:“你别想点我的穴道,如果你敢点我的穴道制止我,我保证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 秋宛尘沒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她轻而易举地看穿,不禁有些懊恼:“陌儿,我只是不想妳出事!” “我只是想去看看左相的尸体,如果左相真的中了冰蚕蛊,说不定还有救!” 兰晓蝶闻言吃了一惊:“陌儿姊姊,妳确定妳能解冰蚕蛊的毒!” 曲陌轻轻地摇头:“我不确定,我只能想法子试试,宛尘,不要再耽误时间了,赶紧进宫吧!” 秋宛尘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绝对阻止不了她,这个女人什么都能听他的,只是事情一同她的师姊有关,她会像只小刺猬一样立起浑身的刺,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他牵了她的手,不忘叮嘱兰晓蝶:“兰姑娘,妳留在这里躲一躲,暂时不要露面!” “王爷……”兰晓蝶追着他们小跑了几步,犹豫地咬着嘴唇道:“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不要伤害我爹和我母亲!” 秋宛尘停下脚步,扭脸瞥了她一眼,沉声道:“我不知道宫里现在情形如何,也不能保证不伤他们,但是我会给他们留下一条命的!” “多谢……”兰晓蝶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是胳膊肘朝外拐,甚至有可能永远都得不到家人的谅解,但是……她忍不住苦笑。 在那个家中,她从來都沒有感觉到温暖。 她只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 她当然知道五毒教的存在,她不止知道五毒教的存在,她还从小便练五毒神功。 就连她的出生,都是为了五毒教。 五毒神功向來都是只有女子修炼才能练至最高境界,所以五毒教中,一向都是女子居多。 但是她的嫡母却一连生了八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沒有。 所以她爹才会娶了她娘,目的就是为了生个女儿,修炼五毒神功,将來好竞争护教圣女的位子。 虽然她的嫡母和太后姊妹情深,但是昔日竞争五毒教护教圣女这个位子时输给了妹妹,心中一直都不服气,所以自小对她便十分严格。 而她的那几位嫡兄,因为她庶出的身份,从來都是视她若无物,只有五哥疼她,经常把她叫到红梅轩來,可以让她感受到亲情。 五哥死掉的那一天,她也在皇宫里,她亲眼目睹了五哥是怎样死掉的。 但是她却从來都沒有恨过曲陌。 因为她知道,五哥是心甘情愿的。 换成是她,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她也愿意去死。 闪风已经准备好了马,秋宛尘抱着曲陌上马,让曲陌坐在自己的身前,这才策马狂奔起來。 秋宛尘的这匹马乃是千里名驹,日行一千,夜走八百,很快就到了皇宫的大门口。 依照规矩出示了腰牌,他策马进了皇宫。 一般情况下,到了皇宫门口,全是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这乃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冰人 但是总有那么几个受皇上器重或者尊敬的臣子会得到一些优待。 比如秋宛尘,就可以在皇宫里骑着马肆意飞奔,不过平常他从來不会这么做罢了。 只是今天的情形有些特殊,他才一直纵马來到议事大殿下边的台阶下。 议事大殿下面是九十九级台阶,他抱着曲陌下了马,然后牵着曲陌的手,带着她一起飞奔着上了台阶,來到议事大殿的门口。 此时的议事大殿中,是一片哭声震天的情形。 “皇上,你若是不给你舅舅报仇,哀家也不活了……” “皇上,左相为我暗夜王朝操劳一生,沒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一定要给他报仇啊!” “皇上,你若不下旨为我爹报仇,我南宫一族决不罢休!” 因为今日沒有早朝,议事大殿中并沒有其他的官员,只有皇上一个,面对着太后等人。 皇上的脸色难看得要命。 太后带领着左相的几个子女和兰陵王府的人,站在大殿上正在振振有词地逼迫傲仲轩。 曲陌看到大殿上摆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赫然躺着一个“冰人”,之所以说这人是个“冰人”,是因为此人全身上下结了一层白色的冰霜。 令人惊讶的是,大殿之中是用地龙取暖,地板下暗藏烟道,大殿之中十分温暖,但是这人身上的冰霜竟然沒有半点融化的迹象。 曲陌走过去,好奇地蹲到这具“冰人”身边,用手翻开“冰人”的眼皮。 “喂,妳这臭女人,别碰我爹!”左相的长子南宫离站了出來,冲曲陌发出一声怒喝。 曲陌神情冷漠地抬眸望着他:“你们不是想要替左相报仇吗?不查明左相是怎么死的,你们知道要找谁报仇吗?” “呸,!”南宫离狠狠地冲她脸上啐了一口唾沫:“除了妳那个恶毒的师姊,还有谁会杀了我爹!” 秋宛尘见他竟敢如此侮辱曲陌,顿时勃然大怒,身形攸动,在电光火石之间欺身來到南宫离的面前,抬起手來在他心口的膻中穴上一点一按。 南宫离连一声惨叫都沒來得及发出,蹬蹬蹬向后倒退了七八步,突然弯身,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他颤巍巍地伸手指着秋宛尘,神情恐惧:“你……你……” 在场的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太后重重地用龙头拐杖砸着地面:“秋宛尘,你竟敢当着哀家的面出手伤人,简直是目无尊上!” 秋宛尘神情平静地蹲到身边身边,用衣袖擦掉曲陌脸上的唾沫,冷声道:“他竟敢当着本王的面往本王的女人脸上吐口水,简直是不知死活!” 兰陵王妃顾不得同他打嘴仗,冲到南宫离的身边,扶着他躺到地上,大声道:“宣太医,快來人,宣太医……” 秋宛尘把曲陌脸上的唾沫擦掉之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扯着她站起身,脸色铁青地向殿后走去:“我带妳去洗脸!” 刚刚转过殿后的屏风墙,曲陌就愣了一下,原來柳惠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站在屏风后边偷听。 秋宛尘的神情十分自然,很显然早就察觉到屏风后边有人。 见到曲陌看着自己正在发愣,柳惠娘赶忙举起右手食指,比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于是曲陌无声无息地被秋宛尘从大殿后边的后角门拖了出去。 大殿后边一左一右,对称着有个小院子,一个是茶房,里边住着几个负责奉茶和打扫大殿的小宫女,另一个则是太监和侍卫们休息的地方。 秋宛尘带着曲陌径自走进茶房,院子里有几个负责奉茶的小宫女,看到他们两个走进來,赶忙施礼。 “王爷,王妃……” 秋宛尘对那几个小宫女道:“去打盆清水过來,给王妃洗把脸!” 那几个小宫女当然知道这二位的身份地位,赶忙手忙脚乱地跑去争先恐后地帮忙打水,希望可以讨好到他们两个。 秋宛尘拉着曲陌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各种各样的茶香味道交织混合在一起,煞是好闻,一排长长的木头架子上摆着许多贴着红笺子的青花瓷瓶。 房间中间摆着一张方桌,一个小宫女低着头捧了一盆清水进來,将水盆放到桌子上,另外几个小宫女相继捧了毛巾和香露过來。 曲陌迫不及待地甩开了秋宛尘的手,弯腰捧水洗脸,然后打湿了毛巾,用力地擦拭着自己刚刚被吐了一脸口水的地方。 秋宛尘看到她将自己的皮肤擦得都红了,赶忙从她手中抢下毛巾:“别擦了,再擦脸就破了!” 一个小宫女捧上一只珐琅盒子:“王妃,这是奴婢的面霜。虽然比不上王妃所用,但也是从宫中的内务府领來的……” 秋宛尘面无表情地从托盘里抓过珐琅盒子,打开盖子,递到曲陌面前。 曲陌蘸了一些,在掌心抹匀,然后擦到脸上。 秋宛尘挥了挥手,几个小宫女全都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曲陌本能地意识到他想问她什么?沒等他问出來便开口说道:“左相的确是中了冰蚕蛊!” “冰蚕蛊!”秋宛尘听了以后不觉有些皱眉,对于这种邪门的东西,他一向都很厌恶。 曲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抬步离开茶房,径自回到议事大殿中。 从后角门走进去,就见到柳惠娘依旧站在屏风后面,抱着肩膀,勾着唇角,一副莫测高深的神情。 就听傲仲轩冰冷的声音传了进來:“朕再说一遍,你们沒有证据最好不要乱指控,菀妃若想杀人,就绝对不会否认,而且她沒那么傻,杀了左相,却留下你们这群人在这里闹事,斩草除根的道理,她不会不懂,再说了,她如今名是左相的干女儿,她有什么理由杀了左相,杀了左相,她又有什么好处!” 太后突然老泪纵横道:“皇上,事已至此,很多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哀家也不再瞒你,哀家娘家本是南诏人士,三十年前,在暗夜王朝还沒有一统天下的时候,哀家是南诏国的护国神教五毒教的护教圣女,左相是教主,南诏当时继位的是女帝思雨,女帝思雨狼子野心,图谋暗夜王朝的基业,于是就派了我们來到暗夜王朝,以**惑先皇让哀家入宫为妃,好伺机刺杀先皇!” 秋宛尘和曲陌听到这里,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然后对视了一眼。 就听太后继续道:“但是哀家深爱先皇,不忍对先皇下手,女帝思雨又在十八年前,派了她的亲生女儿……” “太后……”傲仲轩突然举起右手,制止了太后的声音,然后似笑非笑地说。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南诏晚竹 “太后是不是想说,十八年前,南诏国的女帝南诏思雨派了她的亲生女儿南诏晚竹來到暗夜王朝,意欲让她的女儿冒充左相的女儿,好在成年后进宫惑主,太后和左相不想我暗夜王朝落入奸人手中,便由左相对其下手,可惜那晚竹公主命大,竟然被她逃掉,那晚竹公主就是菀妃,她定是对从前的事怀恨在心,所以才对左相进行报复的!” 七年前,他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惠娘原本姓南诏,名唤南诏晚竹。 便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被南诏国的女帝思雨送來暗夜王朝,却被左相追杀,在逃命的时候落入了金滦河。 她被医仙子救了之后,确实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那段时间,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來,要到哪里去。 但是随着头上的伤势痊愈,她渐渐地回忆起自己的身世。 可是什么都晚了,那时,南诏已经灭国。 她有心去找左相报仇,但是又牵挂师父和刚刚只有几岁的曲陌,无奈之下,只得将报仇的心思压下,拼命地练功。 希望有一天可以找到自己的仇人。 七年前,她为一棵千年人参來到京城,然后遇到他。 就连她也不知道的原因,她一眼就爱上那个孤零零坐在一副棺材旁边,默默垂泪的男子。 所以她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她沒有去偷人参,而是威胁他把人参交出來,她甚至连蒙面巾都沒有用。 她告诉他,他的妃子是被毒死的。 她告诉他,她的身份。 她还告诉他,她不想报仇。 因为她的仇人是他的亲人。 他们躲在冷宫中一醉到天亮,她借着醉意告诉了他许多他从來都不知道的事情。 醒來时,她只看到他。 他沒有叫侍卫去抓她,他吻了她。 他告诉她,他对她一见钟情。 他希望她可以留在宫里,永远陪着他。 但是她却坚持要走。 他强留了她七天,送走她后,他开始着手调查太后、左相以及兰陵王夫妇。 结果令人震惊。 但是他却从來沒有对别人说过。 他不知道要怎样对别人讲,自己的母后是五毒教的护教圣女,自己的舅舅是五毒教的教主,自己的姨妈是五毒教的长老。 那段时间,他几乎崩溃。 若非她临走时,向他保证过,來年的冬天还会來京城看他,他想他一定会疯掉。 “皇上……”太后震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隐秘。 傲仲轩抖着肩膀一笑,看着太后的眼神充满了嘲讽:“太后,还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您可以全说出來!” “皇上……”太后突然发出一声悲呼:“这一定是南诏晚竹的计策,她提前把这些事情告诉皇上,取得皇上的信任,然后再伺机图谋我暗夜王朝!” 傲仲轩满脸失望地看着太后:“也就是说,你们当年害了菀妃,如今又怕菀妃报复,所以一定要置她于死地了!” “皇上怎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太后痛心疾首道:“南诏皇室一心谋夺我暗夜王朝的江山,哀家兄妹是在为皇上的江山考虑!” 傲仲轩一脸失望神情地看着太后:“但是如今,暗夜王朝的江山虽然沒有被南诏的皇室所得,却也被南宫一族所控制,太后和左相替南诏的皇室实现了目的,不是吗?” “皇上,你怎可如此误解哀家!”太后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 傲仲轩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太后:“朕有误会太后吗?难道太后、左相、兰陵王妃不是被昔日的南诏国女帝派來灭我暗夜王朝的,难道太后沒有接近先皇沒有引诱先皇,难道左相把持朝政三十年这件事是朕的误解,难道兰陵王手中握有的百万兵权是假的!” 太后悲声道:“但是哀家兄妹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你啊!都是为了让你登上皇位!” “为了朕!”傲仲轩突然仰天发出一声悲笑:“太后,您说这样的话,觉得朕会相信吗?你们为的不过是南宫一族罢了,朕对你们來说,不过是你们获取权力和荣华富贵的工具而已!” “皇上,哀家不告诉你关于五毒教的事情,是为了你好,不管怎样,五毒教总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存在!” 傲仲轩突然神情一正,语气严厉地说:“太后,朕今天明明白白地告诉您,就算左相真的是菀妃所害,朕也不会把她怎么样,有本事,你们连朕一起废了,不然,就该干吗干吗去,左相死了,赶紧给他买口棺材埋了,少在朕这里闹事,惹急了朕,休怪朕不顾母子之情!” “皇上……”太后震惊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置信他会对自己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兰陵王妃见妹妹说不出话來,赶忙站出來道:“皇上,你怎么能和太后这么讲话!” 傲仲轩不耐烦地说:“姨妈,朕的忍耐是有限的,你们都干过什么?自己心里全都清楚,谁的手上沒有几条人命,先皇的后宫那么多妃子,其中不乏比母后年轻的,为什么到现在,全都死了,二十年前的莫氏家族,又是怎么败的,不需要朕一件件地全都说出來吧! 朕给你们留着面子,别自己不要面子!” “皇上,干吗动这么大的肝火!”柳惠娘突然从屏风后边走了出來,顿时将南宫一族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傲仲轩站起身,快步迎了过來:“妳过來干吗?快回寝宫去,这里有朕,朕不会叫妳受委屈的!” “皇上!”柳惠娘悠悠下拜:“臣妾听说左相死了,特地前來瞧瞧,沒想到臣妾竟然成了杀人的凶嫌,臣妾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贱人,少要巧言令色,妳还我弟弟命來!”兰陵王妃突然飞身过來,一掌拍向柳惠娘的肩头。 傲仲轩神情一变,闪身插入到柳惠娘和兰陵王妃之间,抬手就想替柳惠娘接下这一掌。 “皇上小心!”柳惠娘看到兰陵王妃的手掌突然变成了黑色,一声轻叱,一把推开傲仲轩,然后交错双手抓住兰陵王妃的两个手腕。 兰陵王妃一掌打空,还沒來得及换招,就觉得两只手腕仿佛被两只铁钳抓住一般,随即,手腕骨一阵剧痛。 柳惠娘神情肃杀,捏碎她的腕骨之后抬起脚來踢中她的小腹,竟然将她踢飞了五、六丈,身子重重地跌在了左相身边。 兰陵王看到爱妻竟然受此重创,目眦欲裂,大声呼喝着,冲过來就想跟柳惠娘拼命。 而柳惠娘身子轻松地一转,身形诡谲地从他面前失去了踪迹,他猛然间失去了攻击的目标,正站在原地发呆,就觉得一股大力击上自己的后心,好像一只大马熊一般向前冲了几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 第一百四十章 叫板 兰家大少也冲了过來,但是他更加不堪一击,被柳惠娘飞起一脚踢到了下巴上,下颌骨当时就发出了碎裂声。 南宫一族武功最高的几个人遭此重创,再也沒有旁人敢冲上來,所有的人都在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柳惠娘。 却沒人注意到,人群中,有一双眼睛,看着柳惠娘的时候,充满复杂的神情。 柳惠娘身姿飘逸地停下身形,沉眸看着太后:“太后,妳还想再跟臣妾过过招吗?” 太后惊得浑身发抖,手中拄着龙头拐杖站在那里,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出自南诏,曾经是南诏的护国神教的护教圣女,身份尊崇,从前经常可以见到南诏的女帝思雨,对于女帝思雨的武功,也颇有领教,女帝思雨的武功虽高,却至多可以同她打个平手,似这等战斗力一边倒的情形是从來沒有过,她不得不感到惊惧,心中对于柳惠娘的那种杀意不禁更浓。 她突然转身看向傲仲轩:“皇上,菀妃所使的武功便是南诏皇室的独门武功灵蛇神功,她就是南诏国的公主南诏晚竹,皇上,你一定要杀了她,绝对不能让我暗夜王朝的江山落入南诏皇室之手!” 傲仲轩头疼地抬手按住额角的太阳穴:“太后,您口口声声不要让暗夜王朝的江山落入南诏皇室之手,朕只想问您一句,您是不是出身南诏,左相是不是出身南诏,兰陵王妃是不是出身南诏,你们都是南诏人,现在一个是太后,一个是左相,还有一个是王妃,你们为什么就容不下一个菀妃!” 柳惠娘步履轻缓地走到傲仲轩的身边,挽住他的手,扶他坐到座椅上,自己则坐到身边,笑吟吟地扭着头端详着他的坏脸色:“瞧你气的,脸色都变了,回头记得吃几颗舒肝丸,不然气坏了身子,臣妾该心疼了!” 傲仲轩哭笑不得,这个女人是真的不怕死,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有心思说这种话題。 太后道:“贱妇,都到了这种时候,妳还不忘诱惑皇上,皇上,你可千万不要再被这贱妇蒙蔽了双眼啊!” 柳惠娘撩起裙摆,翘起脚,左手的手肘撑在大腿上,仿佛完全沒有感觉到任何的危机感,也沒有任何身为一国之母的庄重模样。 她笑吟吟地看着站在大殿上的众人:“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杀了左相,又拿不出什么证据,然后就说我是什么南诏国的公主,是來灭掉暗夜王朝的,好吧!那我就承认,是我杀了左相……” “惠娘,!”傲仲轩听她竟然承认了是她杀了左相,不禁气得发狂,厉声喝道:“妳怎么可以……” 话音未落,一根柔软的手指已经比到他的唇边:“嘘……” 柳惠娘笑着看着他,眼眸深处闪过异样的柔软:“皇上,别急,相信臣妾,臣妾不会将自己陷入死地,这个世上,能让臣妾心甘情愿去赴死的,只有皇上一个!” 傲仲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情绪恢复了平静。 太后沉声斥道:“皇上,她都已经承认了……” 就听柳惠娘打断了太后的声音:“就算人是我杀的,你们能把我怎样,这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就如同你们昔日依靠武力灭掉南诏国一样,以我的武功,你们有谁是我的对手吗?暗夜王朝,除了浔阳王秋宛尘,我相信,想找个对手出來不那么容易,至于皇宫之中的八千禁卫,他们只听命于皇上一人,你们使唤不动!” “指望着兰陵王那几个领兵在外的儿子,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他们赶回京城,你们的尸体大概都烂了,好吧!我帮你们出主意,就算你们用武力杀不了我,那就用毒好了,不是本宫自夸,这世上能毒死本宫的毒药还真的不多!” “除了当年差点毒死临江王,最后害得本宫的师父半生都活在痛苦中的那种毒药,本宫还真不怕什么?不过你们有胆子拿出來吗?谁手中有那种毒药,谁就是当年谋害先帝的人,有人愿意承认吗?” “那么我再给你们出个主意,用蛊吧!有什么蛊你们就放马过來,什么冰蚕蛊、火蚕蛊、金蚕蛊、幻神蛊、噬心蛊、食髓蛊,随便你们下,我皱下眉头跟你们说一句求饶的话,马上自行了断!” 太后目光阴狠地瞪着她。虽然眼中有一丝惧意,但仍然冷声道:“皇上,她已经承认是她杀的左相了,你还不快点命人将她推出午门斩立决,!” “太后,妳沒事别老难为皇上,他是妳儿子,妳不心疼他我还心疼呢?妳想让我死,就冲着我來,单挑群殴随便妳,还是妳想联合朝臣逼皇上废掉我,那也行,不过我丑话说在前边,谁想跟你们一起请皇上废了我,我就让他们去地府找关家的那二十口人作伴,我就不信,有那么多不怕死的人!”柳惠娘一副市井泼妇的嘴脸,压根就沒将太后放在眼中。 “皇上,!”太后突然用力地吼了起來:“你就看着她如此的目无尊长吗?” “太后……”秋宛尘突然开口道:“有一件事微臣从刚刚就很奇怪,如今左相的死因尚未查明,妳为什么一口咬定是菀妃害死的左相!” “哼,!”太后情绪激动地冷哼了一声:“查什么查,根本就不用查,左相是死于南诏独有的冰蚕蛊,是南诏皇室特有的蛊虫,就算哀家身为五毒教的护教圣女,也不知道培育的方法!” “原來如此!”秋宛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微臣还有一个问題,刚刚太后所言,微臣全都听见了,太后既然早就知道皇后是南诏国的公主,为什么不早点说出來,一定要等到左相毙命以后才说呢?” 太后的神情一僵,但旋即便恢复了正常,振振有词道:“爱卿也看到了,皇上如此维护这个贱人,哀家就算早就说出來,也于事无补,哀家本想,若她肯一心一意对待皇上,哀家便放她一马,如今若非是左相毙命,哀家是不会说出这个秘密的,毕竟这个秘密对南宫一族乃是灭顶之灾!” 秋宛尘笑道:“太后,只凭左相是死在冰蚕蛊下,便指控菀妃是杀人凶手,微臣觉得还是太莽撞了,太后又怎知昔日的南诏国沒有皇室成员逃出那场战乱呢?” 太后的神情一变,恶狠狠地瞪着曲哲寒:“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曲哲寒对她凶恶的眼神视若无睹,不疾不徐地道。 “臣只是觉得,太后指控菀妃杀了左相的证据不足,谁都知道,菀妃刚刚才生产完,正是调养身子的时候,怎么出宫去害左相,而且南诏国的皇室遗民未必只有菀妃一个,难保沒有其他人活下來,所有的人都知道,昔日的南诏国是灭在左相和兰陵王的手中,搞不好是别的南诏遗民想为国复仇!”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救人得有条件 “秋宛尘,!”太后怒喝道:“谁都知道你和左相一向政见不合,但此时不是你打击政敌的时候,你选在此时落井下石,实在是居心叵测!” 秋宛尘不气反笑,依旧对太后客客气气的:“太后此言差矣,我只是想替左相查出真正的杀人凶手是谁,绝对沒有落井下石之心!” “呵呵……”一个不合时宜的笑声突然响了起來。 南宫一族所有的人都将愤怒的目光投向曲陌,有人大骂道:“小贱妇,妳笑什么?” 秋宛尘早在兰陵王世子出声的一瞬间便來到了他面前,挥出一颗拳头,砸碎了他满嘴的牙齿之后,秋宛尘又优哉游哉地走回曲陌身边,仿佛刚刚打人行凶的那一个不是他。 兰陵王世子捂着牙齿掉光的嘴巴,弯着腰拼命的惨叫。 皇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來人,把他给朕拖出去,听着烦!” 马上有侍卫进來,将兰家大少爷给拖了出去。 南宫一族的人都麻木了,也沒人敢跳出來质问秋宛尘为什么出手伤人。 曲陌淡淡地瞥了秋宛尘一眼,踩着轻巧的脚步來到左相的尸体旁边,朗声道:“我只是笑,左相还沒死,你们就一个个喊打喊杀的,闹腾着要为左相报仇,简直是好笑!” 太后诧异地开口道:“妳说什么?妳说左相还沒死!” 不止太后等南宫一族的人对她的话很诧异,就连柳惠娘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只是柳惠娘很聪明地沒有讲话。 曲陌眼神冷漠地瞥了一眼太后:“沒错,左相沒死,我也能救得活左相,本來你们诬蔑我师姊是杀人凶手,我不该救他,但是看在兰姑娘的面子上,我愿意和你们化干戈为玉帛!” 太后阴沉着声音道:“浔阳王妃,左相的生死事关重大,若是妳能救他,南宫一族必会对妳感恩戴德!” 曲陌沉静的眸子一一从南宫一族的人们脸上看过去:“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太后问道:“什么条件!” “我救活左相,左相辞官,兰陵王交出兵权!” “妳说什么?”太后听到她的条件,气的脸色发青。 南宫一族可是掌握着暗夜王朝的半壁江山,若是就这样放手,三十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曲陌冷笑道:“不接受我的条件也可以,只要太后有把握走出这座大殿!” “妳……”太后再次无话可说。 她突然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因为她唯一的筹码就是皇上。 她今天之所以敢领着南宫一族的人來此闹事,所凭借的不过就是皇上是她的儿子。 但是如今,皇上已经跟她翻脸,而自己这边伤亡惨重。 她同柳惠娘动过手,知道自己绝对不是柳惠娘的对手,而暗夜王朝第一高手秋宛尘也站在柳惠娘那边,若是动起手來,南宫一族肯定是全盘皆输。 她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很想拒绝曲陌的交换条件,但是左相却是她的嫡亲兄长,她不能不救。 “答应她……”兰陵王妃强忍着自己的伤势,出声道:“反正情况也不可能再糟了!” 兰陵王妃虽然武功比不上妹妹,但是心计却异常深沉,南宫一族能在暗夜王朝扎下根基,几乎可以说全是她的功劳。 太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妥协道:“好,哀家答应妳,妳救人吧!” “现在不行!”曲陌道:“我需要时间來配药!” 太后眯起眼睛,不悦地质问道:“妳不会是耍我们吧!” 曲陌哂然一笑:“爱信不信,反正死的又不是我哥哥!” “妳……”太后被气得几乎爆血管。 兰陵王妃见太后已经被气得快要失去理智了,赶忙道:“妳需要多长时间!” 曲陌很干脆地说:“不知道!” “那妳要是一年都配不出來解药,左相会不会死!” “不会,左相如今就像进入龟息状态,至少三五年都不会死!” “那好,我们等妳的好消息,太后,我们走!”兰陵王妃担心留下來,曲陌会改变主意,忙不迭地催促太后快些离开。 等南宫一族的人全部离开之后,柳惠娘才一脸担忧神情地问:“陌儿,妳确定左相还有救!” 关于蛊的知识都是她传授给曲陌的,她从來沒有听说过中了冰蚕蛊的人有活下來的。 曲陌凝眸看向师姊:“师姊,妳还记不记得当年妳拿给我看的那本记载着优昙婆罗树的医书!” 柳惠娘点点头。 “那本医书其实是一本手札,里边不但记载着优昙婆罗树的位置,还记载着关于冰蚕蛊,冰蚕蛊本來不是为了害人命才培育出來的蛊虫,相反,是为了救人命才发明的,很久以前的医者都是为了利用冰蚕蛊的寒气,将得了重病的病人冰冻起來,好争取时间去采药!” “只是年深日久,这个治病的法子被人们遗忘了,后來的人便以为冰蚕蛊同其牠的蛊虫一样,都是用來害人的,只要用莲花的花瓣,加上几种香料做引,就能将冰蚕蛊从左相的身体中引出來,左相自然就会苏醒!” “可是……”曲哲寒犹豫着说:“现在都快入冬了,哪里來的莲花!” 曲陌笑眯眯地说:“所以我说我需要时间,可以现种嘛!” “现种!”曲哲寒无语了。 “宛尘,咱们回家吧!我要试试种莲花!” 秋宛尘和曲陌离开后,傲仲轩扭脸看向身边的柳惠娘,表情十分严肃:“冰蚕蛊明明不是妳下的,妳为什么要承认!” 柳惠娘沉默着别过脸:“皇上,你可还记得,臣妾同你讲过,臣妾在南诏,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秋宛尘点点头:“朕记得,妳说过,妳的弟弟名叫南诏卫,妳的妹妹名叫南诏玲珑!” “臣妾怀疑,他们还活着!”柳惠娘微斜臻首,靠上身边的男子宽厚的肩头,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皇上,若是对左相下手的,是臣妾的弟弟或者妹妹的话,臣妾要怎么办!” 他轻轻地拥紧她:“放心吧!朕会想法子化解他们的仇怨,不会让妳难做!” 她幽幽地说:“皇上,臣妾想请你派几个人,去市井中,把臣妾的身份散布出去!” 傲仲轩吃了一惊:“为什么?” “若对左相下手的是臣妾的弟弟或者妹妹,臣妾相信,他们一定会想法子來找臣妾!” 温泉房中散发着难闻的气息,四处摆的都是装满了泥沼的水缸。 水缸里的荷花都是曲陌命人在王府中的荷花池里挖出來的,移植进了水缸中。 秋宛尘脸色铁青地看着爱妻忙碌地将一个个炭火盆置于温泉房的四处。 温泉房中的温度本來就很高,加了炭火盆之后,变得更高了。 ------------ 第一百四十二章 臭烘烘的花房 他很不爽,这座温泉房,原本是他建來同她卿卿我我的一同泡温泉的,结果现在却被她当成花房來用。 而且是一间臭烘烘的花房。 “宛尘……”曲陌笑吟吟地向他走來,看到他紧绷的脸孔上写满了不悦的神情,不觉好笑:“怎么不高兴了!” 他臭着一张脸,气哼哼地说:“妳沒告诉我,妳说的种莲花,是要把温泉房弄得臭烘烘的!” “对不起哦!”她沒什么诚意地同他道歉:“咱们家里,只有这个地方温度最高,比较容易制造出夏天的温度!” 他当然知道,她是想人为地制造出夏天的温度和环境,然后好促使莲花误以为现在是夏天,从而达到反季节开花的目的。 只是,他真的不喜欢她把自己最喜欢的温泉房当成花房。 许是因为炭火盆的温度越來越高,她脱掉了身上的外衫,然后是夹袄,身上只穿着月白色的衬衣和衬裤。 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珠:“你先出去吧!这里太热了!” 他却忽然勾勾眉毛,动手解开白玉腰带丢到地上。 他邪邪地笑着:“是呀,这里太热了!” 她猛地察觉到他眸子里释出的欲望,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于是转身就跑。 但是已经來不及了,他长臂一伸,就将她娇小的身子勾到了怀中。 “妳跑什么?”他俯下头,将嘴唇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地往她的耳朵眼里吹着气。 她觉得身子一阵酥麻,心中恨透了自己的敏感,但她仍然挣扎着哀求道:“王爷,不要……我还要给花施肥呢……” “一会儿就好,妳把我喂饱了,随便妳去做什么……”他噙住她小巧圆润的耳垂,轻轻地用牙齿啮咬。 这个小东西,她一定不知道,自己为了顾及她的身子,怕她承受不住,每一次在床上,都从來沒有尽兴过。 她的身子仿佛被电到一般,轻轻地颤抖着,平稳的呼吸逐渐变得紊乱:“王爷……” 呀,,她在心中懊恼,她是想求他别在这个时候捣乱的,怎么声音一出口,却像是欲求不满的怨妇一般。 他坏坏的低笑,将她在自己的怀中转了个身。 然后低头,吻住她。 唔……其实仔细想想,这间花房被她利用得不错,不然的话,他可是很难得可以看到她自己宽衣解带的模样。 好吧!他承认,平常睡觉的时候,都是他帮她脱衣裳,所以他才沒什么机会看到她宽衣解带的样子。 热。 是她唯一的感觉。 她甚至不知道是周围的炭火盆放的太多,还是他又一次成功地勾起了她灵魂深处潜藏的**。 她无力地攀着他的身子,任由他火热的唇,在她的唇瓣上摩挲,任由他灵巧的舌,在她的口内,与她的舌翻搅纠缠。 他带着薄茧的掌心,长驱直入地探进了她的小衣,隔着一层薄薄的柔软衣料,覆上她胸前的柔软。 他似乎有些不满意掌下还有衣料,于是用力一扯。 一条湖绿色的肚兜便从她的小衣中滑落出來,落到地上,覆住她纤小的脚面。 他离开了她的唇,让她得以发出一声娇吟,转而啃吻起她雪白的颈子。 “宛尘……”她泣喊着他的名字,只觉得身体空虚得要死。 他忽然抱起她,走进一旁的池水中。 温热的泉水包裹着他和她,毫不留情地打湿了二人身上的衣衫。 单薄的丝绸顿时紧紧地贴在二人的身上,完美地勾勒出她诱人的曲线,以及他身上健壮的肌肉。 他痴迷地望着她胸前鼓鼓的一双玉兔,隐忍不住地低下头,隔着衣料噙住一颗粉红色的樱桃。 她的身子急速后仰,绯红的双颊,迷离的眼神,无不宣示着她的渴望。 湿漉漉的衣料从水中被丢了出來,他在水中进入她。 火热和充实在瞬间满足了她的空虚。 她娇小的身躯被他的强壮不停地冲撞,碾压。 一声声娇吟,同水波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奏出和谐的曲章。 窗外,点点冬雪降临大地。 这间温泉房中,却温暖得一如盛夏。 “秋宛尘,你真禽兽,白昼宣淫,你该当何罪!”突然,一个煞风景的声音从门口那边传來。 曲陌顿时被惊到,睁开一双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的眸子,猛地将身前的男子推了出去。 秋宛尘猝不及防,仰头栽到了水中。 曲陌惊呼着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藏进水里。 老天,她沒脸见人了。 秋宛尘从水中站起身,挫败地狠狠地一掌击到水面上,溅起无数水花。 他从水中把曲陌捞了出來,就见曲陌羞得一张小脸红得好似天边的晚霞。 不禁笑道:“别怕,是天照!” 曲陌四下看看,发现楚天照并沒有进來,于是咬着嘴唇,粉嫩的小拳头带着点点水花敲上他坚实的胸膛:“都是你啦!大白天的,总是这个样子……” 他沉沉地笑起來,俯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啄:“等我,我去把他打发了就回來!” “回來个屁!”她恼火地骂脏话,然后伸手去掐他腰间的嫩肉:“还不快点去叫丫鬟给我送身衣裳进來!” 他被她捏得呲牙咧嘴,一脸苦笑。 “姓秋的,赶紧给老子滚出來,不然老子进去了!”门外,曲哲寒沒好气地大声嚷嚷。 秋宛尘离开温泉池,在地上找到自己的衣裳,只拿了外衫将身子裹起來,然后打开房门,瞪着门口那个煞风景的男子,沒好气地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了!” 楚天照看着他,脸上却毫无调侃的意思,而是一脸严肃:“左相的三个儿子,全都中了冰蚕蛊!” 秋宛尘的神情顿时僵住,眉头皱得像只毛毛虫:“怎么会!” “兰陵王和王妃全都进了宫,恐怕又去闹事了!”楚天照露出头痛的表情:“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不管是什么人干的,这个人肯定跟左相有不共戴天之仇!” “你说……”楚天照沉吟着看着秋宛尘,压低了嗓音:“会不会是菀妃!” 秋宛尘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以菀妃的性格,若事情是她做的,绝对不会不承认!” 二人正在交谈,就见崔九小跑着冲了过來,來到近前,弓着腰给二人施了个礼,急匆匆地说:“王爷,世子爷,皇上请二位进宫商议事情!” “等会儿,我去换衣裳!”秋宛尘沒好气地瞪了楚天照一眼,转身走进温泉房。 曲陌已经从温泉池里出來了,正在手忙脚乱地穿衣裳,见他进來,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楚是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秋宛尘收起调戏他这位小妻子的心情,正色道:“左相家的长子也中了冰蚕蛊,我现在要跟天照进宫一趟,妳自己在家中小心些!”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易容袭击 “又有人中了冰蚕蛊!”曲陌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吃惊。 秋宛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妳的莲花要快些培育出來才可以!”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天,送走了秋宛尘,曲陌回房间去换了一套衬衣和衬裤,回到温泉房中,开始给莲花施肥,肥料都是派人从集市上买來的臭鱼烂虾,还有腐烂的水果蔬菜什么的。 当然,她会在里边加上一些自己调配的药粉,加快这些肥料腐烂的速度。 突然,温泉房的房门被人推开,一股冷风吹了进來。 曲陌热得汗津津的身子遭到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扭脸看过去,就见身上穿着一袭深紫色官袍的秋宛尘从外边走了进來。 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用手背揉着鼻子道:“怎么这么快就回來了!” 却见秋宛尘一声不吭地转身关上房门,还给房门上了栓。 她以为他还想闹着自己做那种事,不禁羞红着脸孔说:“你若是再对我不规矩,信不信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秋宛尘转过身,笑吟吟地走向她。 他背着光,她看不太清楚他的脸孔,却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 “你……”她迟疑地看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秋宛尘,那张她已经看得很熟悉的脸孔,忽然间却迟疑了。 “你……是谁!”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的原因,突然问出这个问題,自己正在好笑,却见眼前寒光一闪,秋宛尘居然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狠戾无情地向她的咽喉横扫过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上刚巧拿着一颗腐烂的苹果,顺手就向他的脸上砸了过去。 这人一偏头,躲开她的烂苹果,马上又挥舞着手上的匕首向曲陌捅了过來。 “來人啊!有刺客,!”曲陌一边闪躲着他的匕首,一边大声喊着外边的侍卫。 但是外边的侍卫听到声音,却只是彼此别有深意笑笑。 “不用喊了!”“秋宛尘”开口,声音刻意地有些压低:“我刚刚告诉他们,我要和王妃玩个游戏,若是王妃喊救命,谁都不准进來!” 曲陌一看求救无门,只得硬着头皮同她过起招來。 她虽然同师姊学了一身的武功,也杀过不少毒蛇猛兽,却是第一次同人殊死搏斗,心中不免胆怯。 这个易容成秋宛尘的人,却招招致命,下手毫不留情。 曲陌一个不小心,便被她划破了肩膀。 她闷哼着向后退去,低头看着一眼自己的伤口,两寸长的一个伤口中,鲜血好像不要钱似的往外直流。 不知不觉,一股怒气从她的心中涌了出來。 眼前寒光一闪,那家伙仿佛阴魂不散的鬼魅一般抓着匕首刺向她的心窝。 却见曲陌的身形一变,如一条灵蛇一般扭动着身体躲开她的匕首,然后狠狠的一掌拍上此人的肩头。 这人蹬蹬蹬后退了几步,噗通一声跌进了温泉池中。 曲陌趁此时机跑到门口,打开房门,大声叫道:“快來人呀,抓刺客,刚刚那人不是王爷……” 门口的侍卫见到她肩头淌着血,立时惊觉不好,马上冲进了温泉房中,但那人却已经从温泉池里爬了出來,撞破后边的一扇窗子逃之夭夭。 侍卫们吆喝着追了出去,四处追捕此人。 闪风白着一张脸,朝天上发射了一颗信号弹。 紫色的焰火飞腾,在半空中炸开,然后出现一股紫色的浓烟,经久不散。 颂雪跌跌撞撞地跑了过來,看着她肩头的伤口,急的小脸刷白:“王……王妃,怎么办,怎么办,妳受伤了,好多血,怎么办啊!” 曲陌冷静下來,沉声道:“沒事,我回房间去敷点药就好了!” 颂雪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回到卧房中,她坐到桌边,颂雪则从多宝阁架子上拿过她的药箱。 她一个口令,颂雪一个动作,好不容易才帮她处理好伤口。 刚刚才把白布给她包裹好,秋宛尘便从外边冲了进來。 “陌儿,陌儿,发生什么事情了,妳怎么会受伤!”他急的满头大汗,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关切。 曲陌凝眸望着他,脸上沒有一丁点表情。 “陌儿……”他有些手足无措:“妳……妳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有个人……”曲陌缓缓地开口:“易容成了你的样子,想要杀我!” 秋宛尘暴怒地瞪圆了眼睛,眼珠几乎突了出來:“闪风,!” 他转身便走了出去,大声叫着闪风的名字,闪家四兄弟是他派來贴身保护曲陌的,但是却让曲陌受了伤,让他怎么能不气。 闪风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也不为自己辩解。 “你们连我都不认识吗?怎么会让刺客混进王府!”秋宛尘暴怒地嘶吼,几乎想把这个不中用的家伙一脚踹死。 “不怪他们!”曲陌见他气得要失控,赶忙追出來,帮闪风辩解道:“那人易容成了你的模样,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身上的官服都是一样的,他们沒能辨认出來,也情有可缘!” “妳出來做什么?快进去休息!”秋宛尘紧张兮兮地将她抱了起來。 “喂……”她终于确定,这个男人不是假的,也只有他,才会把自己当成纸娃娃一样來照顾。 一直高悬的心脏落回了原处,她忍不住道:“我是伤到了肩膀,又不是伤到了腿,我自己能走!” 她不喜欢他总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抱來抱去的,于是赧颜地向他发出抗议。 但他却一直板着脸孔,坚持把她抱进房间,放到床上。 他则坐到床畔,目光深深地,深深地,看着她肩膀上包裹的白布。 有红色的血迹从白布中透了出來,那么的刺眼。 他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他居然让她身陷险境。 幸好,幸好她沒事。 他完全不敢想象,若是她真的被人刺杀成功,自己会不会疯掉。 她在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对自己的心疼,于是开口道:“我真的沒事!” “对不起!”他轻启薄唇,却吐出一句歉意。 “又不是你弄伤我的,干吗要跟我道歉!”她不喜欢他自责的样子。 “不管他是谁,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他向她发誓,他一定要为她报仇。 傍晚的时候,出去追拿刺客的人才回來。 秋宛尘听到禀告,叮嘱曲陌好好休息,独自一人來到前厅。 厅里黑压压的跪了一堆侍卫,领头的侍卫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说:“王爷,属下办事不利,沒能找到伤害王妃的刺客!” 秋宛尘顺手抄起一只茶杯丢到地上,茶杯摔了个粉碎,溅起的碎片划伤了几名侍卫的脸孔,但是沒有一个人敢吭一声。 ------------ 第一百四十四章 讨厌的兰五少 “养你们有什么用!”秋宛尘的声音森冷得仿佛冬季的雪花,沒有半点温度。 “王爷好大的火气!”随着悠闲的话音,一个身形颀长却瘦弱的男子晃晃悠悠地从外边走了进來。 秋宛尘厌烦地眯起眼睛:“你來干什么?” 兰宫秋挑唇,唇边有笑,眼神却冷冷的:“我听说曲陌遇到了刺客,特地來看看她!” 秋宛尘不悦地质问道:“你在我府里安插了眼线!” 兰宫秋撇撇嘴角:“用得着我在你府中安插眼线吗?你府中的侍卫满大街的追刺客,随便找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秋宛尘冷冷地说:“曲陌休息了,用不着你來探视,以后你也少來看她,记住,她是我的女人!” “多谢你的提醒!”兰宫秋收到逐客令,却一点走的意思都沒有,而是撩起长衫的下摆,自己找了个位子坐。 秋宛尘黑着脸瞪着他:“兰宫秋,你的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了!” 兰宫秋笑笑,对于他的嘲讽也不以为意,只是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我早就告诉过你,你和曲陌的姻缘线都乱了,不止你们两个的乱掉了,还有很多同你们有关系的人,姻缘线都乱掉了,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我早就告诉过你,曲陌和你在一起,早晚会被你害死,你偏不信!” “够了!”秋宛尘最讨厌听他讲这件事,闻言马上烦躁站起身:“慢走,不送!” “难道王爷不想查出來到底是什么人刺杀的王妃吗?” 秋宛尘心中一动,暗道这个家伙的前世是地府的三生,知晓所有人前世今生的纠葛,搞不好他能给自己提供一些线索,于是沒有再赶他离开,而是出声问道:“你有线索!” 兰宫秋双手一摊,摆出一副无赖的嘴脸:“我能有什么线索,我又不能未卜先知!” 秋宛尘的拳头“嘎巴嘎巴”的捏了起來,他想揍人。 兰宫秋赶忙道:“其实我是想帮你分析一下的,曲陌与世无争,怎么可能会跟人结仇,依我看,刺杀她的人肯定是因为你的关系!” “对了……”一个侍卫忽然插嘴道:“王爷,我们追到了左相的别院,才把刺客追丢的,这件事情,会不会和左相有关!” 秋宛尘和兰宫秋闻言全都是一愣,秋宛尘赶忙追问道:“然后呢?你们有沒有进去搜查!” “有!”领头的侍卫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们本來不让搜的,说那里是左相的别院,左相的几位如夫人和少爷、小姐都住在那里,但是我们想,这个刺客敢刺杀王妃,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得去搜,所以就闯进去了,但是却什么都沒搜到!” 有个侍卫扭脸瞧了瞧身边一个鼻青脸肿的侍卫,小声道:“也不是什么都沒搜到,青哥闯进了九小姐的闺房,结果发现左相家的九小姐正在洗澡,然后被九小姐给打了一顿!” 一干侍卫纷纷发出闷笑声。 那名鼻青脸肿的侍卫赶忙为自己喊冤:“我明明见到那个人身上穿着深紫色的官服,在九小姐的院子里不见的,我当然要去查查了,谁知道一推门,却看见他家九小姐正在屋子里洗澡……” 秋宛尘脸色铁青地问:“所以你们就回來了!” 又是南宫飞影。 他终于想起來,他和曲陌成亲的那一天,这个南宫飞影就曾经靠易容术把曲陌给掉包了,若非他察觉到不对劲,搞不好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一干侍卫看到王爷又生气了,赶忙耷拉下脑袋,怯怯地点头。 兰宫秋抬手一扶额头:“王爷,你的这些侍卫,真是太老实了,这样就被人赶回來了!” 秋宛尘攸地站起身:“马上点齐人马,跟我去左相家的别院!” 他暗暗发誓,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过左相家的那位九小姐。 但是当他带着众人大张旗鼓地赶到左相家位于京城郊外的别院时,却听到里边传出妇人哭天抢地的声音。 “我可怜的女儿呀,,我活不了了,,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影儿,妳倒是醒醒呀,!” 秋宛尘不由分说地带人闯进后院,南宫飞影的房间,就见一个衣着十分华丽的妇人趴在床边,正在鬼哭狼嚎。 而床上的南宫飞影,则是一身冰霜,静静地躺在那里,分明已经中了冰蚕蛊。 他脸色铁青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以为是南宫飞影易容成了自己的样子去刺杀曲陌,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南宫飞影竟然会中了冰蚕蛊。 如今南宫飞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他就算想要质问都质问不了。 “真是巧啊……”兰宫秋跟在他身后走了进來,看了看南宫飞影的模样,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 一个管家打扮的男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來,沒好气地瞪着他们:“几位大人,你们到底是來干什么的,才來了一趟,如今又來,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 “走!”秋宛尘一声令下,带着自己的属下离开左相家的别院。 他有些想不通,如果不是南宫飞影,那么到底是什么人,还能拥有那么精湛绝伦的易容术。 翊宸宫中响起一片欢声。 “这个臭小子,又尿了朕一身,他是不是觉得朕很好欺负!”傲仲轩将刚刚尿了自己一身童子尿的儿子交给奶娘,苦着脸问他的爱妃。 柳惠娘笑着吩咐伊人:“快去给皇上拿身衣裳!” 伊人抿着嘴唇走去衣柜那边取衣裳。 柳惠娘陪着傲仲轩走到更衣用的屏风后边,帮他将身上的龙袍脱了下來。 “惠娘……”傲仲轩的手很沒规矩地放到柳惠娘的腰上,眼睛里边全是**:“惠娘,妳的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天知道自从她怀了身孕之后,他就再也沒有碰过她的身子,如今早就憋坏了。 柳惠娘俏脸微红地轻轻啐了他一口:“等智渊过了百日再说!” 傲仲轩苦着一张俊脸,泫然若泣的模样就似个受气的小媳妇:“那还有一个月呢……” “师叔,妳來啦!”外边突然响起雪饶兴奋的嗓音。 接着是曲陌轻柔的嗓音:“是啊!我來了,娘娘呢?” 柳惠娘听到师妹的声音,笑道:“陌儿來了,我出去瞧瞧,你自己把衣裳换了!” 傲仲轩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胯下那根不老实的东西,哀声道:“你这么兴奋干吗?再忍忍吧!” 柳惠娘好笑地瞪了他一眼,走出屏风,就见到曲陌颦颦婷婷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的眼神透出一股莫测高深的意味。 她也沒有多想,快步走了过去:“陌儿,妳不是在家中研制解掉冰蚕蛊的解药了吗?怎么想起來进宫了,是不是又想智渊了!”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南诏玲珑 曲陌笑吟吟地说:“这倒不是,我今天进宫,其实是有一件私密的事情,想跟师姊单独谈谈!” “好,那妳跟我到书房來!”柳惠娘闻言,领着她走出寝殿,來到寝殿对面的书房中。 宫女送上茶后退了出去。 柳惠娘这才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莫非……是妳有了身孕!” 说着,她的眼神在曲陌的肚皮上转了一圈。 却见曲陌笑得十分诡谲地开口,声音却不似刚刚的嗓音那么轻柔,而是多了几分阴冷:“多年不见,姊姊竟然成了皇上的宠妃,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柳惠娘仿佛见鬼一般站了起來,她想向后退,却撞翻了身后的圆凳,圆凳“咣”的一声倒在地上。 马上有宫女走进來:“娘娘,发生什么事情了!” “沒事!”柳惠娘平稳了一下自己受惊的情绪,摆摆手:“我不小心踢翻了凳子而已,我跟……” 她瞥了一眼“曲陌”,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道:“我跟王妃有些事情要谈,沒有我的吩咐,不准再进來!” “是!”宫女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柳惠娘弯腰,将倒在地上的圆凳扶了起來,严肃地看着面前的“曲陌”眼神中透出无尽的惊恐:“妳……妳是玲珑!” 原來此人压根就不是曲陌,而是柳惠娘的孪生妹妹,名叫南诏玲珑。 南诏玲珑嘲讽地勾起嘴角,脸上的五官在瞬间移动了位置,竟然换了一张脸孔,而且这张脸孔和柳惠娘一模一样,一样的风华绝代,一样的艳丽无双,就连眼角的一颗朱砂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难为姊姊还记得我这么个人!” “妳……妳沒死!”柳惠娘情绪激动地伸手想要碰触她的脸庞。 却被她不客气地把手打开,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柳惠娘:“怎么,姊姊很想让我死吗?” “不是……妳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玲珑,妳是怎么逃过那一劫的,卫儿呢?卫儿还活着吗?” “卫儿当然还活着,不过他病了,病得很严重!”南诏玲珑突然露出哀戚的神情:“姊姊,若是妳还念姊弟之情,就去看看他吧!” “好,我马上就去跟皇上说,我跟妳去……”柳惠娘正想去同傲仲轩说一声,打算出宫,但是突然又想起什么?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南诏玲珑:“妳为什么易容成陌儿的样子进宫!” “姊姊……”南诏玲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用这张脸进宫,我怎么能见得到姊姊呢?” “玲珑!”柳惠娘正色唤着她的名字:“妳老实告诉我,左相中的冰蚕蛊,是不是妳下的!” “这世上除了我,还有旁人会用冰蚕蛊吗?”南诏玲珑缓缓地站起身,走到柳惠娘的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将头枕到柳惠娘的肩头上,幽幽地开口。 “姊姊,卫儿很想妳,若非是他快死了,我也不会冒死进宫來见妳,跟我去看看卫儿吧!不过,我希望妳不要告诉任何一个人,不然的话,我不能保证卫儿是不是还能活着!” “妳……”柳惠娘一脸惊惧表情地把她推开:“玲珑,妳到底想干什么?” 南诏玲珑娇俏地嘟起嘴巴:“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复仇了,暗夜王朝灭掉我南诏的仇,难道姊姊不记得了吗?” “我……”柳惠娘露出复杂的神情:“玲珑,如今国泰民安,不好吗?妳何苦还搞这些事情!” “妳果然已经忘了国仇,也忘了家恨!”南诏玲珑鄙夷地望着她:“也难怪,妳连名字都改掉了,妳认贼作父,为了荣华富贵,甘愿嫁给妳的灭国仇人,南诏晚竹,妳可真是出息了!” “玲珑……”柳惠娘被她骂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有些难堪,但是又无法反驳她,因为她说的全是事实。 “南诏晚竹,如果妳还愿意承认这个名字的话,现在就跟我去见卫儿,不然的话,我就把卫儿杀了,然后再自杀,让这世上从此再无南诏这个姓氏!” “玲珑,妳别做傻事!” “我只做应该做的事!”南诏玲珑抬起头,将嘴唇凑到她的耳边,咬牙切齿地轻声道:“妳不想给爹娘报仇,我报,不杀尽南宫一族,我誓不为人!” 柳惠娘情绪激动,但是却不敢大声说话,只好压低了嗓音说:“如果妳想杀南宫一族的人,随便妳,只要妳别动卫儿,别动皇上,别动我的儿子……” “好,我答应妳!”南诏玲珑一口答应了她的要求:“不过妳现在必须跟我走!” “妳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当然是去见卫儿,难道妳不想他吗?” “我当然想他……” “那就跟我走!” “惠娘……”二人正在针锋相对,傲仲轩忽然从外边走了进來:“妳们两个怎么跑到书房來了!” 就在南诏玲珑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五官已经变成了曲陌的模样。 她巧笑盼兮地望着傲仲轩,声音娇腻地说:“皇上,我有点事情,想跟你借师姊一用,你借不借!” 傲仲轩笑道:“那朕可得好好考虑考虑!” “皇上……”南诏玲珑娇嗔地望着他,眼神中似有无限的委屈。 “好好好!”傲仲轩无奈地摇摇头:“朕可以把人借给妳,不过有个条件,时间不得超过今天的晚饭,晚饭前,妳必须把人送回來,不然的话,以后朕天天宣宛尘进宫,不让他陪着妳!” “皇上,你真好!”南诏玲珑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然后挽着柳惠娘的手道:“师姊,咱们走吧!” 柳惠娘不忍心戳穿妹妹的身份,只得一步一回头地被妹妹带出了皇宫。 坐在马车中,她看着妹妹再次变得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认命地叹了一口气:“玲珑,妳当年和卫儿是怎么逃出南诏的!” “坐船,走海路!”南诏玲珑神情平静地说。 “都城破了之后,母亲派侍卫长带着我和卫儿逃命,我们乘船出海,在海上漂流了一个多月,找到另一片陆地,定居下來,我听说妳死了,时时刻刻都想着回來复国,为妳报仇,可是我怎么也沒想到,妳竟然进了宫,嫁给了妳的仇人,妳还认贼作父,妳知不知道当年就是左相带人杀进的南诏!” “玲珑,我知道妳怨我,可是我也沒法子,我爱上了皇上,我的仇人,是皇上的亲人,我不想让皇上为难!” “沒关系,以后有我!”南诏玲珑神情诡谲地勾着唇角:“我会把我们的仇人,一个不留,全都杀掉!” 马车径直出了城,一路來到城东三十里的一处宅院,宅院藏在一片杏林中,隐隐的,可以看到灰墙黄瓦。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孪生姐妹 姐妹二人下了车,柳惠娘好奇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我在京城附近置办的宅院!”南诏玲珑沉沉地说着,率先走到门口。 宅院的围墙上用木头垒了一个瞭望台,台子上有人,随时注意着四周的动静,见到南诏玲珑,马上吩咐门里的守卫开门。 柳惠娘跟在南诏玲珑身后,走进去,看到这里的守卫全都穿着统一的青色劲装,一个个神情彪悍,不过沒有再问问題。 南诏玲珑带她走向后院,走进一个光线阴暗的房间。 房间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 南诏玲珑轻声道:“姊姊,却看看卫儿吧!他得了怪病,见不得光!” “卫儿!”柳惠娘激动地走到床边,伸手去拽床上那人的被子。 就在此时,南诏玲珑突然对她出手,一指点上她的定身穴。 她察觉自己被点了穴道,不禁大怒:“玲珑,妳这是干什么?还不快点把穴道给姊姊解开!” “呵呵呵呵……”南诏玲珑呵呵冷笑了几声,嘲讽道:“妳真的以为他是卫儿!” 床上的男子掀开被子,穿上鞋子站到地板上,冲南诏玲珑躬身抱拳:“国师,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南诏玲珑冰冷的眼神从柳惠娘身上扫过:“把她身上的衣裳脱了,然后锁到地牢去!” 她顿了一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她的手筋脚筋都挑了吧!别让她跑了!” 那男子答应了一声,上前动手脱掉了柳惠娘身上的衣裳,只给她留了里衣。 南诏玲珑慢条斯理地将柳惠娘的头饰和耳环一一摘了下來,包括她手腕上的手镯,手指上的戒指,一样不留。 柳惠娘见到她的举动,惊怒交加,知道自己上当了,也猜到她要做什么?忍不住道:“玲珑,妳听姊姊的,别做傻事,妳骗不过皇上的!” “我沒打算骗过皇上,不管有多像,一上床,就什么都露馅了!”南诏玲珑咯咯笑着,坐到梳妆台前,散开自己的头发,拿起黄杨木梳,慢吞吞地梳理着自己的三千烦恼丝。 “只要能骗别人就行!” 她从镜子里看着好像木头人一样站在身后,任凭那男子摆弄的柳惠娘,意味深长地笑道:“有妳在我手上,回头我再在我那小外甥的身上下个子母追命蛊,我就不信皇上敢翻天!” 柳惠娘说:“妳伤不了我儿子的,我已经把蛊王种到智渊的身体里,世上所有的蛊,包括冰蚕蛊,都伤不了他!” 南诏玲珑神情诡谲地一笑:“妳知道,我知道,但是皇上未必知道,只要能唬得了皇上不就好了!” 那个冒充南诏卫的男子在她冰冷的嗓音中,把柳惠娘扛上肩头,就在他走到门口的那一刻,南诏玲珑突然开口。 “等一下!” 那男子停下脚步,转身请示道:“国师,还有什么吩咐!” “算了!”她心软地叹了一口气:“还是不要挑断她的手筋脚筋了,找根寒铁链子把她捆起來,然后按时喂她吃化功散吧!” 柳惠娘被扛进了一间阴冷的地下室,并且被人用寒铁链子呈大字型禁锢在墙壁上。 半晌后,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个女子,有一张同她一模一样的脸孔。 她看着她:“妳告诉我,卫儿……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南诏玲珑高傲地扬着下巴,无暇的妆容上沒有半点表情:“他活着……不过生不如死!” 南宫一族陷入了恐慌。 先是左相中了冰蚕蛊,接着是左相的长子,再然后是左相的次子,三子,四子,五子…… 左相府中,一个又一个,凡是同左相有血缘关系的人,纷纷中了冰蚕蛊,变成一具冰人。 虽然在秋宛尘的告诫下,左相府中的人再也不敢外出,但是,仍然有一个又一个姓南宫的人中蛊。 左相家的仆役被发生的事情吓到,纷纷请辞,就算主人不肯放人,也全都收拾了行李各自逃命,生怕下一个变成冰人的会变成自己。 沒几天,左相家就变得一片荒芜,除了一群跟尸体沒两样的“冰人”之外,左相家的宅子空无一人。 兰陵王妃只得出面让京都府尹派人去守着左相家的那些“冰人”。 “宛尘,宛尘,解药配出來了!”曲陌一手抓着个紫檀木盒子,另一只手拎着裙摆跑进卧房,献宝似的把紫檀木盒子放到秋宛尘的面前。 “你瞧,解药终于配出來了!” 她在温泉房里忙碌了将近一个月,终于被她培育出了几朵莲花,再加上其牠的香料,经过极其复杂的工艺,做了一盒解药出來。 秋宛尘本來正在桌边看奏折,闻言站起身,爱怜地用指腹轻抚着她愈见消瘦的脸庞:“辛苦妳了!” “不辛苦!”曲陌用力地摇了摇头:“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左相家吧!” “现在!”秋宛尘忍不住笑起來:“小傻瓜,现在都半夜了,还是等天亮了再去吧!” “现在去吧!”曲陌央求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直都不踏实,总觉得要有事情要发生!” “真拿妳沒办法!”秋宛尘无奈地准备妥协。 却见闪风快步走了进來:“王爷,不好了,巡城兵马司的人來报,左相府中着火了!” “什么?”秋宛尘本能地和曲陌对视了一眼,手牵着手向外跑去。 这个时候着火,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二人也沒有费事地去马厩取马,这个时间,马匹身上的鞍韂早就取了下去,再装上需要花不少时间,还不如他们施展轻功來得快。 距离左相家还有很远,便可以看到一股浓烟直冲天际。 浓烟下,是橘红色的火焰,不停地吞噬着建造房屋的木料。 二人连门都沒走,直接飞身上了路边的一座围墙,沿着围墙來到左相家的院子,就见着火的地方只有前厅。 不少衙役手上拎着可以装水的器皿,正在奋力救火。 他和曲陌跳下围墙,随手抓住一个衙役,用力吼道:“怎么会着火的!” 那衙役认出他,战战兢兢地说:“不……不知道啊……” “左相他们的‘尸体’呢?” 那衙役哭丧着脸,伸手指着着火的前厅:“白天的时候,府尹大人说,把所有的‘尸体’都集中到前厅來,结果傍晚刚把尸体搬來,现在就着火了,真是邪了门了,前厅里根本就沒有点烛火,怎么会着火呢?” “所有的!”秋宛尘心思转动:“那别院的尸体呢?” “也搬來了!” “该死!”他用力地将那衙役掼倒一边,狠声咒骂着,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骂谁。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打的就是你 “怎么办!”曲陌茫然地看着眼前正在剧烈燃烧的房屋,暗恼自己的一番心血都白费了。 她花了二十几天,好不容易才配制出來的解药,却沒有用武之地。 却见秋宛尘从一个衙役手中抢过一桶水,兜头浇到自己的身上。 “宛尘……”她见到他的举动,知道他想做什么?她急急地唤着他的名字,有心阻止,但是嘴唇翕动了一下,最后出口的却是一句:“小心!” 秋宛尘扭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闯进火场,忍着烈焰烧灼在身体上的疼痛感,在一片浓烟中找到距离门口最近的两具“尸体”,一手一个拎了出來。 他这样闯进去五次,一共救出了十个人,便再也沒有办法闯进去了。 因为火太大了,屋顶塌了下來,其他的人全被砸到了火场中。 “宛尘,你沒事吧!”曲陌关心地冲到夫君的身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他的模样凄惨得让她直想掉泪,那一头如瀑的黑发,不知道被烈焰吞噬掉多少,正在散发着一股焦糊的味道,手上和脸上都有被灼伤的痕迹。 秋宛尘见她的眼圈红了,赶忙柔声道:“我沒事,还是快些想法子把这些人救活吧!” 曲陌点点头,正想让衙役们帮忙去找个香炉过來,就听见哭天抢地的声音从宅子的大门口那边传过來。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着火!” 兰陵王妃听到消息也急匆匆地赶來,看到眼前正在燃烧的房屋,险些晕了过去。 曲陌虽然心中对这个老太婆厌恶至极,但是她天性善良,还是走过去,轻声安慰道:“王妃,还请节哀!” “是你们,一定是你们!”兰陵王妃双手的手腕被柳惠娘折断,此时包裹着白布,不过仍然强忍着疼痛,伸手指着曲陌和秋宛尘,好像疯子似的指控道:“我弟弟一家,肯定是你们放火烧的!” 秋宛尘听到她的指控,不气反笑:“王妃可真是会混淆是非,妳凭什么说火是我们放的!” “肯定是你们,你们沒办法配出解掉冰蚕蛊的解药,所以才会放火烧掉我弟弟一家人的尸体……”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兰陵王妃的咆哮声。 曲陌气愤地站在她面前,双目赤红地瞪着她,刚刚那一记耳光,分明就是她打的。 “兰陵王妃,妳怎么可以不辨是非地血口喷人,我家王爷不顾生死地冲进火场救出左相家那么多人,妳不感谢也就罢了,凭什么还要诬蔑我们!” “妳……妳敢打我!”兰陵王妃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看起來娇娇弱弱的小女人竟然敢打她的耳光,顿时气得满脸通红。 “來人啊!來人啊!”她疯了似的大叫。 被她从兰陵王府带來的侍卫纷纷从外边跑了进來,站到她的身后。 她浑身哆嗦着,伸手指着曲陌,声音尖锐得不像是从人的口中发出來的,好像野兽的咆哮:“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谁敢动手!”秋宛尘似尊天神一般地站到曲陌的身后,嗜杀的眼神一一掠过那些跳梁小丑一般的侍卫。 这种水平的家伙,根本都不值得他的出手,光是用气势都能压死他们。 果然,这些人见到他的神情,纷纷吞着口水不敢上前了。 上一次,他们去兰陵王府退婚的时候,秋宛尘只是甩了甩袖子,他们就全被一股无形的气机给震飞。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的忠心不堪一击。 “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动手!”兰陵王妃很显然已经被气坏了头脑,压根都沒有动脑筋去思考,别说是她手下的这些人,就算是她,也沒有办法在秋宛尘手下走上十招。 能撑上三招都算她有本事。 “王妃,他……他是浔阳王……”终于有个侍卫战战兢兢地出声提醒自家王妃,自己这边和对方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悬殊了,压根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混蛋,!”兰陵王妃咆哮着,竟然忘记了自己手腕上的伤,狠狠的一记耳光甩了过去,结果就是疼得脸都白了。 她捧着自己的手腕,站在那里忍耐了半天,额头上的汗珠子不停地往下掉,良久,才将这股剧烈的疼痛给忍了过去。 她恶狠狠地瞪着秋宛尘:“你们等着,我现在就进宫,去找皇上评理!” 秋宛尘冷冷地说:“随便妳!” 看着兰陵王妃蹒跚而去的身影,曲陌心中不禁对她有些同情。 兰陵王妃刚刚离开,就见楚天照从外边飞奔着跑了进來,他身上的衣衫不整,很显然是睡觉到一半,听说到这个消息匆忙赶來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左相家怎么会着火!” 秋宛尘摇摇头:“不知道!”他顿了一下,又道:“事情有些不对劲,听差役说,京都府尹傍晚的时候吩咐差役们把左相家中了冰蚕蛊的人全都集中到前厅,结果半夜就发生了火灾,我觉得火灾來得太蹊跷了,而且刚刚差役说,前厅压根就沒有点烛火!” “那就是有人纵火!”楚天照一下子就猜到了秋宛尘的意思。 秋宛尘当机立断道:“你去京都府,找京都府尹把事情问清楚,我留下陪着曲陌,先把这些人救醒再说!” 楚天照点点头,飞身离开左相家。 秋宛尘对曲陌道:“陌儿,还是先把左相家的人救醒吧!” “好!”曲陌答应了一声。 这时,浔阳王府的侍卫也在闪家兄弟的带领下纷纷赶到,曲陌叫过闪风:“闪风,你去帮我找个香炉來!” 闪风答应了一声,便带着人四处搜寻。 秋宛尘和曲陌这才有机会查看,刚刚秋宛尘冒着生命危险从火场中救出來的,到底都是哪些人。 结果让二人吃惊,原來秋宛尘刚刚居然把左相给救了出來。 除了左相,这些人中,曲陌只认得一个九小姐南宫飞影,其他的人,她全不认识。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禁苦笑。 其实他们内心深处,都是挺希望左相死的。 不一会儿,闪风搬过來一个巴掌大的白玉香炉。 曲陌让他们把香炉放到上风处,蹲在地上,打开手中放香料的盒子,拿出一些香料丢进香炉中,又拿出火折子将香料引燃。 随着乳白色的烟雾升起,一股异香在空气中弥漫出來。 不一会儿,就见一条条透明如冰晶的冰蚕从左相等人的鼻孔里爬了出來。 曲陌早就做好了准备,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出一个白银打造的扁平形状的酒壶,和一把小镊子,很迅速地将那些冰蚕夹进酒壶里封好。 秋宛尘忍不住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把冰蚕放到酒里!” ------------ 第一百四十八章 九小姐的死 曲陌解释道:“只要把冰蚕放进酒里,牠们就会醉倒,然后再也沒有办法释放出寒意了,等到用牠们的时候,再把牠们从酒液里放出來就可以了,对了,你让人去找些烈酒來,给他们灌下去,他们很快就能醒过來了!” 秋宛尘闻言,吩咐闪家兄弟去找酒,闪家兄弟很快就拎來了一大醰烈酒,按照秋宛尘的吩咐,一一给左相等人灌下肚。 果然,过了一会儿,左相等人便纷纷睁开眼睛。 众人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不觉吃了一惊,尤其是左相,爬起來后见到秋宛尘,忍不住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左相不慎中了冰蚕蛊!”秋宛尘冷哼了一声,对左相沒有半分好声气。 看到左相听到冰蚕蛊剧烈收缩的眸子,他声音冷冰冰地说:“左相,回头记得把辞呈给皇上送去,太后答应了曲陌,若是曲陌可以救活你,就让你辞去左相一职!” “荒谬!”左相的脸色马上变得很难看:“我南宫清风为了朝廷一片忠心,如今正值盛年,为什么要辞掉左相的位子!” “小九,小九……妳醒醒啊!我的女儿呀……小九……” 二人正在争论,却听到一旁传來妇人的哭喊声。 众人忍不住全都把注意力转移了过去,却见一个身上穿着月白色绸制里衣的妇人趴在九小姐南宫飞影旁边,正在用力地摇晃她的身子。 曲陌好奇地走了过去,发现南宫飞影并沒有同别人一样,清醒过來,而且她身上依旧带着一层尚未融化的冰霜。 她赶忙蹲下身子,抓起九小姐的手腕给她把了一下脉,结果惊讶地发现,自己一点脉搏都感觉不到,显然九小姐早已死去多时。 “陌儿,怎么了?”秋宛尘见她蹲在南宫飞影身边,久久沒有站起來,不禁出声问道。 曲陌缓缓地站起身,沉默了良久,才淡淡地开口道:“她死了!” “什么?”一声尖叫,出自南宫飞影的生母之口,也就是那个不停哭喊的妇人。 南宫飞影的生母乃是左相的七夫人,今年不过才三十六岁的年纪,听到她竟然说自己的女儿死了,尖叫着扑了过來,伸手就想去抓曲陌的衣襟。 秋宛尘怎么可能让她伤害曲陌,随手一掌将她推开。 她顺势倒在地上,用手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放声痛哭起來:“我可怜的女儿呀,妳年纪轻轻,就被这个庸医给害死了,妳这个庸医,妳能把别人救活,为什么救不活我的女儿,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呀……” 曲陌完全无视她,冷静地对秋宛尘说:“这位九小姐具体是什么时候死的,因为她中了冰蚕蛊,尸体被冰冻,所以我沒法子判断出來,但是我却知道她是先被人杀死,然后才被人用冰蚕蛊冰封的!” 秋宛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还沒來得及讲话,就听七夫人尖着嗓子骂起來。 “妳胡说,一定是妳,一定是妳知道我家小九倾心王爷,怕王爷被我家小九抢了,所以才下手杀死我家小九的,什么冰蚕蛊,这一定是妳为了杀我家小九弄出來的,对不对!” “妳……”曲陌无端端遭到这样的指责,气得小脸刷白。 秋宛尘冷冷地瞪了七夫人一眼:“妳若是不想去跟妳女儿作伴,最好马上闭上妳的嘴巴!” “我沒法活了,,相爷啊!你要给我们母女做主啊!!”七夫人被他这么一威胁,居然沒有闭嘴,而是躺到地上打起滚來。 左相阴沉着脸孔,并沒有去制止他的七夫人,而是眼神冰冷地看向秋宛尘:“王爷,你不觉得你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秋宛尘气怒,表情狰狞地笑了笑:“左相,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交代!” “你们害死了我的女儿,难道不需要给我个交代吗?” “如果我想杀人,是不会费这么麻烦的手脚的!” 曲陌开口打断了二人的针锋相对:“左相,能否请你听曲陌说几句话!” “好,妳说!”左相倒沒有驳她的面子。 曲陌瞥了一眼躺在担架上的九小姐,开口道:“贵府的九小姐,应该已经死了挺长一段时间了!” 七夫人愤怒地咆哮:“妳胡说,我每天都能见到我家九儿!” “嗯!”左相很有威严地瞪了七夫人一眼,七夫人这才怯怯地闭上了嘴巴。 他对曲陌道:“王妃凭什么说我家九儿已经死了挺长一段时间了!” 曲陌蹲到九小姐的尸体旁边,翻转九小姐因为冰冻而僵直的身子,指着她的手腕和手背道:“左相请看,九小姐的身上出现了尸斑,这种颜色的尸斑,她至少也得死掉三个月才能造成!” “所以……”她同情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正在狂哭的七夫人,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我认为,这段时间的九小姐,恐怕是被人易容假冒了!” “曲陌,!”就在这时,楚天照暴吼着从门外闯了进來,进來之后二话不说,抓住曲陌的手腕就把她往外扯:“快跟我走,京都府尹被杀了!” 曲陌來不及哀叹,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怎么这么多,就被楚天照拽着向门外飞奔而去。 秋宛尘也赶忙追了出去。 三个人飞奔着向京都府跑去,所幸京都府离这里也不远,不过两条街就到了。 來到京都府门前,楚天照径自推开虚掩的大门,带着曲陌熟门熟路地來到后院。 十几个差役神情紧张地站在院子里,全在交头接耳,而后院的一个房间里灯火通明,不断有妇人声嘶力竭的嚎哭声传出。 “老爷……老爷你醒醒啊……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來!” 曲陌听到有人喊大夫,拔脚就闯进那个房间,就见那个房间里,站着一群人,人群中,有两名妇人跪在地上,在两名妇人的中间,躺着一个身着月白色里衣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的心窝处插着一把匕首,身子底下全是鲜血。 曲陌不由分说推开一名妇人:“我是大夫,让我看看!” 她抓起中年男子的手腕,察觉到中年男子仍然有轻微的脉动,不禁大声叫道:“家中有沒有百年老参!” “有……有有……”一名哭得正惨的妇人闻言,赶忙点了点头,然后惊慌失措地吩咐丫鬟:“快……快去取百年老参來!” 曲陌继续大叫:“宛尘,宛尘……” 秋宛尘也从围观的人群中挤了过來,他沉眸看着躺在血泊中的中年男子:“陌儿,什么事!” 曲陌一边手脚麻利地点着中年男子身上的穴道,一边大声道:“拿一颗还魂丹给我!”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到底是谁? 她的动作看似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中年男子身上轻轻一点,但事实上,她却把全身的真气都灌注在了指尖,每一指点下去,都将自己的内力注入到中年男子的经脉中。 “好!”秋宛尘答应了一声,打开她的药箱,在里边找到一瓶还魂丹,倒出一颗递给曲陌。 曲陌将药丸接过來塞进府尹大人的嘴里。 楚天照沉声问道:“这里是谁管事!” 一个年纪大约五十几岁,身穿淡青色长衫的男子躬身道:“回世子爷的话,卑职是这里的管家!” “把府中所有的人全都集中起來,任何人都不得外出!” “是!”管家知道他这么吩咐是防止凶手外逃,答应了一声,赶忙按照吩咐,让府中的差役把所有的人全都集中到一起。 “世子爷,那卑职怎么办!”一个身穿巡城兵马司服饰的士兵走过來,低声问曲哲寒。 “你是來跟府尹报告左相家着火的消息的吧!”楚天照一下子就猜到了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是啊!”士兵点点头:“我们队长叫我來给府尹大人报信,沒想到……” 他沒有说下去,只是用遗憾的眼神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府尹大人。 楚天照想了想,开口道:“你先回去吧!回去告诉你们大人,先去刑部备案!” 一个丫鬟拿着个紫檀木精雕而成的木头匣子跑过來:“人参,人参來了……” 曲陌不由分说把木头匣子夺到手中,打开后,匣子里边铺着一块红色的绸子,绸子上边,静静地躺着一根小指粗细的人参。 她伸手从靴筒里拔出一把蓝汪汪的匕首,自从那天在家中遇袭,秋宛尘便给了她一把匕首,让她时时刻刻放在靴筒里,好用來防身。 她手起刀落,切下一片人参,塞进中年男子的嘴里,然后开口道:“准备烈酒,还有干净的细白布,拿纸笔來!” 小丫鬟手忙脚乱地捧了笔墨纸砚过來,她将宣纸摊到地上,就跪在那里写了个方子,厉声吩咐道:“马上去药铺抓药!” “我去……我去……”一个模样和府尹大人有七分相似的年轻男子抓起药方,转身就跑。 曲陌用匕首割开府尹大人胸口的衣裳,露出插着匕首的胸膛。 “酒呢?”她抬眸问。 马上有一个丫鬟递上一小醰烈酒,她把酒醰接到手中,沉声道:“宛尘,帮我把刀子拔掉!” 秋宛尘毫不迟疑地照做。 曲陌紧接着将整醰烈酒倒到府尹大人的伤口上。 府尹大人的眉头一皱,忽然睁开眼睛。 秋宛尘见到他清醒过來,赶忙问道:“陈大人,你为什么要叫人把左相家里中了冰蚕蛊的人集中到前厅!” “我沒有……”府尹大人茫然地说着,突然扭脸四下看了看,当他看到一旁的小妾时,情绪突然激动起來。 他吃力地伸手指着那名小妾:“贱……贱人……为何杀我!” “我……”那小妾无端端遭到指控,吓得浑身发抖,满脸惊慌的表情:“我沒有……我沒有啊……” 府尹大人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也悄然阖上。 曲陌神情平静地从药箱里拿出一瓶伤药,一股脑地倒到府尹大人的伤口上。 “细白布!”随着她的话音,一匹白布递了过來。 她沒好气地瞪了一眼捧着细白布的丫鬟,暗道这丫鬟也太笨了,这么一大匹布,她怎么往伤者身上裹,于是开口道:“宛尘,帮我撕一条下來!” 秋宛尘动手帮她撕了一长条细白布,然后帮她扶起府尹大人,给府尹大人把伤口裹了起來。 府尹大人的正妻听到夫君指责小妾对他行凶,顾不得形象,扑过去揪住小妾的头发,便是一记耳光:“妳这个臭**,老爷哪里对不起妳,妳竟然对老爷下如此狠手!” “我沒有……我沒有……”那小妾委屈得呜呜直哭。 “夫人,先不要发怒!”曲哲寒走过來,将那名小妾从大夫人的手中救了下來。 小妾怯怯地躲在楚天照的身后,哭着说:“老爷最喜欢喝我亲手熬的银耳汤,所以我一直都在厨房里,是听有人说老爷出事了,我才赶过來的,真的不是我……” “还敢狡辩,老爷都说是妳了,不是妳还能有谁!” 曲陌在一团混乱中给府尹大人把了一下脉,然后松了一口气,抬手用衣袖抹了一把汗,才抬起头,对秋宛尘道:“只要好好休养,府尹大人应该可以度过此劫!” 秋宛尘扶着她站起身,沉声道:“别吵了,來人,先把你们老爷抬到床上去!” 府尹大人的两位夫人顿时就不敢吭声了,只是默默地垂泪。 几名差役走过來,小心翼翼地将府尹大人抬到床上。 秋宛尘又道:“去请个太医來照应着,我们先走了!” 府尹大人的两位夫人小心翼翼地将三个人送出门。 站到京都府的大门口,秋宛尘压低了声音对楚天照道:“此人易容术极高,你先进宫去找皇上,我把陌儿送回家,然后进宫找你们!” 翊宸宫中此时弥漫着一股诡谲的气氛。 “妳不是菀妃,妳到底是谁!”烛光闪耀下,傲仲轩紧紧地瞪着眼前这张同柳惠娘一模一样的脸孔,沉声喝问。 “皇上何出此言!”伪装成柳惠娘的南诏玲珑风情万种地向他款款走來,來到近前,轻轻倾身,依偎进他的怀中。 并抬起手指,轻轻地在他的胸膛上划着圈:“皇上,你不想要我的身子吗?” 傲仲轩猛地伸手把她推开。 她娇弱地发出一声惊呼,顺势倒在地上,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她侧着身子倒在那里,做出了一个妖娆的姿势,然后娇滴滴地说:“皇上,你好狠的心啊!把人家摔得好痛……” “我再问一遍,妳到底是谁,菀妃呢?”傲仲轩声音紧绷地瞪着她。 从她一回來,他就察觉不对劲,可是那个时候,她的表现很正常,他虽然心存疑惑,却沒有多想。 直到刚刚,她沐浴完毕,竟然來勾引他。 天知道上午的时候,他想同她求欢,才被她断然拒绝。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长得和菀妃一模一样的女人压根就不是菀妃。 他不敢多想,他只想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到底在哪里。 “呵呵……”南宫玲珑见他不上钩,只好沒趣地站起身:“皇上,我是谁又有什么打紧的,男人喜欢的不就是女人的这张脸和这具身体吗?” 她话音刚落,就见傲仲轩突然欺身到她近前,一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并把她高高地拎了起來。 她不觉惊恐瞪大了双眼,拼命挣扎着,并试图将傲仲轩那只有力的大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掰开。 ------------ 第一百五十章 绑架 但是傲仲轩的手却似铁钳一般,而她双脚离地,半点力气也使不上,只得像一只离开水的鱼一般,无力地挣扎。 突然,傲仲轩一把将她掼倒地上,然后抬脚踩住她丰满的胸脯,声音中透出无尽的寒意:“说,菀妃在哪里,不然朕杀了妳!”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南宫玲珑再次笑起來:“你若是杀了我,就永远也找不到菀妃了!” 傲仲轩咬牙切齿地说:“朕有一万种法子能让妳说出來!” 南宫玲珑不以为意地说:“你敢再碰我一下,我就要你儿子的命!” 傲仲轩本能地察觉到不好:“妳把朕的智渊怎么了?” “沒什么?不过就是给他下了子母追命蛊,我想让他什么时候死,他就什么时候死,而且,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 南诏玲珑表情妖媚地冲他抛了个媚眼:“就是你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好我,他死了,我死不了,可我若是死了,他的小命也就交代了!” “妳……”傲仲轩气急,脚下使力,几乎想要立即将这个恶毒的女人毙命在自己脚下。 但是南宫玲珑却及时地提醒了他:“你不想要你儿子的命了吗?” 傲仲轩担心儿子的生命,只得缓缓地将脚从她的身上移开。 她神情娇怯地冲他伸出手:“皇上,你不扶臣妾起來吗?” 傲仲轩强忍着对这个女人的厌恶,伸出手去,动作粗鲁地把她拽了起來。 她咯咯地娇笑着,整理了一下衣裳,再次偎进傲仲轩的胸膛:“皇上,可不可以告诉臣妾,你是怎么认出臣妾的!” 傲仲轩冷冷地说:“她沒妳这么贱!” 她被骂了,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展开双臂攀上他的脖颈,然后将嫣红的唇瓣凑过去,摩挲着他有些微冷的嘴唇。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她,按捺着将她掐死的冲动:“妳到底想干什么?” 她踮起脚尖,将嘴巴凑到他的耳边,好小声地说:“你说,南诏晚竹到底哪里好,让你这么迷恋她!” “妳是……”傲仲轩的眸子一阵紧缩,他终于知道她是谁了。 “呵呵……”她吃吃地笑着:“姊夫,千万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别人哦,不然的话,不止是你的菀妃,就连你的儿子,都会变成一具尸体!” “妳想取代菀妃!”傲仲轩似乎有些猜到她的想法了。 沒想到,她嫣红的唇瓣中却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不……” “不!”他紧紧地拧起眉头,不解。 但是她接下來的话,却让他震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來。 “我要取代皇后!”她说。 “我还要取代太后!”她又说。 “我要杀尽南宫一族的每一个人,包括你!”她轻轻地咬住他的耳垂,森冷的声音从她的牙缝中透出來。 “妳……”傲仲轩用力把她推开,他浑身发抖地瞪着这个恶毒的女人,简直不敢想象,菀妃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可怕的妹妹。 “疯子!”这是他对她唯一的评价。 南诏玲珑却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这是南宫一族欠我的,也是暗夜王朝欠我的!” 傲仲轩正想转身离开这里,却听到太监的声音在外边响起。 “皇上,浔阳王和两位世子爷來了,正在御书房等您,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傲仲轩攸地松了一口气,他要去告诉他的死党们,让他的死党们想法子帮他把菀妃找回來。 “來得可真快!”南诏玲珑笑道:“好了,皇上,快去见见你的臣子吧!不过你最好快点回來,我在这里等你,不过你要记得,千万不要乱讲话,你不知道谁是我的眼线,什么王爷,什么世子爷,可千万不能轻易相信,搞不好他们就是我的眼线呢?” 傲仲轩站在那里,凝眸思索了片刻,突然大声道:“去告诉浔阳王和两位世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让他们自己看着办,朕现在很忙,沒时间见他们!” 御书房中,。 秋宛尘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个人要如此大费周章,先给左相一家下了冰蚕蛊,然后再放火烧掉左相一家人,以她的易容术,就算不用冰蚕蛊,把左相家灭门,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才对……” 楚天照此时已经听他把事情的经过全都讲了一遍,他沉吟着分析道:“对一个擅长易容的人來说,最重要的是掩盖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等一下!”秋宛尘听了他的话,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仔细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开口道:“沒错,这个人是在掩盖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他的脑筋急速转动,思索着这一连串事件之间的联系:“能对左相下手的,只有他身边的人,这个人听说陌儿能解冰蚕蛊,于是易容成我的样子去刺杀陌儿,结果被我府中的侍卫追到左相家的别院,我府中的侍卫还闯进了左相家九小姐的房间,看到九小姐正在洗澡!” “但是根据陌儿所说,九小姐早就死了,最近出现在左相府中的九小姐应该是假冒的,好吧!那咱们就來假设,此人易容成了九小姐,对左相家的人下蛊,最后又把真正的九小姐的尸体搬了出來,用以脱身!” “之后,这个人又易容成了京都府尹的模样,吩咐人把左相家所有中了冰蚕蛊的人都集中到前厅,一把火烧了以后,又易容成京都府尹小妾的样子,最后來刺杀京都府尹!” 秋宛尘分析到这里,一脸疑惑神情地摇了摇头:“我也赞成你说的,一个擅长易容的人,最重要的是掩盖掉自己存在的痕迹,而放火,是最好的掩盖痕迹的方法,可是这个人到底想要掩盖什么?我到现在都沒有想明白,如果她想掩盖自己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在她行刺曲陌失败以后,就已经暴露了,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对方是一个擅长易容的人,最后的这把火,你不觉得有些画蛇添足吗?” 听他这么一分析,楚天照也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不禁认真地思索起來。 良久,他才开口道:“我觉得这个人似乎是在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她刺杀京都府尹,是为了把左相家人集中放在前厅的这件事情推到京都府尹身上,如果今天不是正好曲陌在,线索到这里就断掉了,所有的人都会以为,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同京都府尹有关。虽然我们知道京都府尹是被人灭口,但是却会追错方向,因为我们只会去查背后的指使者,却不知道他是被陷害的!” 他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又道:“这人分明就是想给左相一家灭门,如果不是宛尘从火场里抢出了几个人,如果沒有曲陌出手医治京都府尹,这个人的计策已经成功了!”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春宵帐暖 他摇摇头,抬眸看着秋宛尘,神情无比凝重地说:“但是和左相有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都是陈年旧案,就算咱们想查,也无从查起!” “无从查起也要查!”秋宛尘的声音冰冷而残忍:“此人伤了曲陌,我必须要她付出代价!” 值夜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走进來,同秋宛尘等人禀告。 “王爷,世子爷,实在是对不住,皇上说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让几位自己看着办,皇上很忙,沒时间见几位!” 楚天照忍不住问道:“你沒跟皇上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吗?” “说了!” “那他怎么还不來,他忙什么呢?” “呃……”小太监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皇上……好像在宠幸菀妃娘娘呢……” 楚天照不屑地“嗤”了一声:“那个色胚,也不怕有一天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秋宛尘站起身:“既然皇上沒时间见咱们,咱们就先回去吧!左相的事情,明天再说!” 回到王府,他看到自己的房间窗子中,透出黄色的烛光,心中顿时一暖。 他知道曲陌还沒有睡,还在等着他。 推开房门,就见到曲陌坐在花厅的桌子旁边,双手托着腮,正在傻呆呆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一贯冷冰冰的脸上,马上扬起宠溺的浅笑:“怎么不先睡!”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所以睡不着,想等你回來跟你说一下!”曲陌起身走过來,帮他脱掉身上的外衫。 “什么事!”他好奇地问,刚想走进净房去盥洗,却被她一把扯住。 “你脸上和手上都被烧伤了,不要沾水,坐下來我给你上些药!”曲陌按他坐到桌子旁边,端详着他的伤口。 因为沒能及时上药,他脸上和手上的烧伤全都起了燎泡,她用银针将他身上的燎泡挑破,将早就准备好的烫伤药,用棉签子蘸了,动作小心又轻柔地帮他抹到伤处。 这才犹豫着说:“关于左相家的九小姐,我有些事情想不通!” “九小姐!”他听到她提及左相家的九小姐,忽然觉得有些事情似乎可以串到一起。 曲陌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只是不明白,这个人既然已经杀了九小姐,并且决定易容成九小姐的样子,为什么还要留着九小姐的尸体,因为看她的行事手法,分明是想把左相一家灭门,既然是灭门,又何必浪费一只冰蚕蛊,把九小姐的尸体保存起來!” 秋宛尘也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題,此时听到曲陌似乎是在从另一个角度來分析整件事情,神情不觉凝重起來,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她沒法子把尸体运出來,为了让尸体不要腐烂,才会用冰蚕蛊将尸体保存起來!” 曲陌点点头,似乎有些赞同他的猜测:“可是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不明白,此人曾经刺杀过我,我猜,她应该是知道了我可以配制冰蚕蛊的解药,才來刺杀我的,那么,她为什么要在已经知道我能配制冰蚕蛊的解药的情况下,仍然对左相的家人下蛊,这说不通啊!” “其实说得通!”秋宛尘道:“首先,左相是五毒教的教主,五毒教最擅长的是用毒和用蛊,所以如果这个人选择用普通的毒和蛊來杀左相一家,难度很高,所以她用了只有南诏皇室才会培育的冰蚕蛊,其次,左相当年曾经带兵征讨南诏,本身武功也很好,他的子女武功也都不错,咱们來假设,此人武功不高,除了下冰蚕蛊,她沒有其牠的机会下手!” “所以,此人才会选择先用冰蚕蛊,然后再将‘尸体’集中在一起焚化!”曲陌终于在大脑中厘清了整件事情的來龙去脉。 但是她仍然有些沮丧:“可惜这个人如今逃掉了!” “先别管这个人了!”他促狭地冲她眨眨眼睛,起身抱起她,进了卧房。 春宵帐暖,良宵苦短。 他知道,她一直都很想要个孩子。 所以,他必须得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才可以。 “呀……你身上的烫伤药弄得到处都是,熄……熄灯……”她在他的身子底下娇喘,颤抖,不过仍然不忘提醒他熄灯。 他挥手,熄掉卧房中的烛火。 然后挺身,在她的娇吟声中进入她的身体。 他们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吃了午饭,她重新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口,才决定一起进宫。 马车在中宫的大门外停下,他贴心地扶着她下车,然后挽着她的手走进中宫大门。 他依依不舍地看着她,帮她抚了抚头上的宝石发箍,然后开口道:“陌儿,妳去看妳师姊吧!若是皇上在那边,妳告诉他,我在御书房等他,回去的时候,若是我沒有过去接妳,记得到御书房來找我,咱们一起回家!” “好!”曲陌答应了一声,径自來到翊宸宫。 但是让她沒有想到的却是,她刚想和往常一样不经通报便进去,门口的守卫却将她拦了下來。 “王妃,抱歉,皇上有旨,说菀妃娘娘身体不便,不想见客!” “师姊病了!”曲陌忍不住好笑:“我是大夫,师姊若是生病更应该见我才对!” 说着,她抬步就要往里走,但是门口的守卫却横跨了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把她拦住:“对不起王妃,皇上说了,若是卑职放了人进去,就杀了卑职,还请王妃不要难为卑职!” “那……能不能请您给皇上说一声,就说浔阳王正在皇上的御书房等他!” “这……”守卫面露难色:“对不起,皇上有旨,谁都不见,而且皇上还说了,就算是天塌下來了,也让浔阳王自己看着办,别找他!” 曲陌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那……你把伊人、雪饶或楚楚,随便一个叫出來也行!” 守卫叹了一口气:“王妃,清晨,伊人姑娘给菀妃娘娘奉茶的时候,菀妃娘娘说茶水烫,命人把伊人姑娘打发去了浣衣局,而雪饶和楚楚两位姑娘也被她寻了错处,全都打了板子,如今正在宫女所养伤呢?”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听说,等雪饶和楚楚两位姑娘的伤好了以后,也要去打发到别的地方去!” 曲陌彻底地被她听到的消息给震惊到了,她不懂,师姊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做出这种伤害自己身边人的事情。 她來不及多想,转身就跑,一路飞奔着來到宫女所,找了许多人打听,才问到楚楚和雪饶两个丫头的下落。 走进这两个丫头现在住的房间,曲陌忍不住颦起眉头。 也不知道这个房间到底有多久沒有整理打扫过了,屋子里到处都是蜘蛛网和灰尘。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疑窦 楚楚和雪饶两个可怜巴巴地趴在满是灰尘的床铺上,屁股上面一片血红,也沒人管她们,正在妳看着我,我看着妳,嘤嘤地哭泣。 “雪饶,楚楚……”她心疼得眼泪马上就掉了下來,赶忙走过去。 “师叔……”两个丫头看到她:“哇”的一声哭了起來。 “别哭了!”曲陌自己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安慰两个丫头:“妳们两个到底犯了什么错了,怎么惹得妳们师父发这么大的火!” 雪饶委屈地说:“我们也不知道,我早上服侍师父更衣,师父说,颜色不喜欢,就让人打了我板子!” 曲陌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师姊会因为这样一点点小事情就打雪饶板子。 “我是因为给雪饶师姊求情,师父就让人***我板子……”楚楚也委屈地告状。 曲陌气得都顾不得哭了,追问道:“那皇上呢?皇上沒有帮妳们讲话吗?” 两个小丫头一起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曲陌有种睡了一觉,世界就变了的感觉。 师姊平常对这两个小丫头虽然很严厉,但是却从來沒有打过她们,看到这两个小丫头惨兮兮的模样,她心中有股怒火越烧越烈。 她丢下手中的药箱:“妳们两个,自己上点伤药,我去找妳们师父去!” 说完,她迅速地走了出去,这件事情她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一定要找师姊问清楚,到底为什么突然之间性情大变。 她很快便回到了翊宸宫。 守卫见她又回來了,而且还一脸愤怒的神情,赶忙再次将她拦住。 “王妃,您怎么又回來了!” “闪开!”曲陌极少出手打人,但是此时却顾不得其他,一把就将那名守卫给推开。 另外一名守卫见她竟然打算硬闯,横刀一拦,神情严肃地说:“王妃,您不能进去!” “走开!”曲陌推开他手中的刀,神情凛冽地闯进翊宸宫中。 翊宸宫的院子里,大概有三十几名守卫,见她竟然硬闯翊宸宫,赶忙抽出佩刀将她围了起來。 但是守卫们全都知道她的身份,不敢轻易动手。 有一名守卫为难地开口道:“王妃,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准进入翊宸宫,妳不要逼我们!” “难道你们还敢杀了我不成!”她面罩寒霜,径自冲着那名守卫走了过去。 那名守卫手中抓着刀,神情胆怯地向后退了几步,但是突然一咬牙,挥舞着手中的佩刀就向曲陌砍了下來。 曲陌身形奇诡地躲开他手中的佩刀,來到他身边,一掌打到他的手腕上。 他的手腕吃痛,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中的佩刀。 曲陌反手抓住从他手中掉落的佩刀,用刀柄撞上他胸口的膻中大穴,他闷哼地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摔到地上。 其他的守卫见此情形,不敢再犹豫,纷纷掣刀同曲陌打在一处。 翊宸宫中顿时一片混乱。 这些守卫的武功虽然还算不错,但是同曲陌比起來,相差甚远,不一会儿就被她打得落花流水,哀嚎遍地。 “住手!”突然,一个清冷的嗓音响起。 守卫们听到这个声音,不敢再动手,纷纷收招站到一旁。 曲陌丢下手中抢來的佩刀,大步走了过去,眼神冰冷地瞪着站在大殿门口的南诏玲珑,气呼呼地问:“师姊,妳为什么要因为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打雪饶和楚楚板子!” 南诏玲珑沒有回答她的问題,而是面无表情地走下台阶,來到她的面前,扬手,猝不及防地打了曲陌一记耳光。 这记耳光把曲陌打懵了,她捂着痛得要命的脸孔,扭脸瞪着“师姊”,完全不敢相信,从小把自己宠到大的师姊,会出手打自己耳光。 委屈的泪水忍不住地就淌了下來。 “师姊,妳……”曲陌刚想说些什么?神情突然一愣。 她不可思议地在“师姊”的手腕上,看到一个五福临门的翡翠镯子,这个镯子…… 南诏玲珑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情,而是神态雍容地侧过身,看着院子里那些被曲陌打得很狼狈的守卫,恼火地眯起眼睛。 “师妹,皇上说了,任何人都不见,妳为什么要硬闯我的寝宫!” 曲陌的心思在一瞬间转了好几转,低头,从怀中摸出一块手帕,轻轻地啜泣起來:“师姊,对不起,我只是听说妳打了雪饶和楚楚板子,所以才会这么冲动的!” 南诏玲珑淡淡地说:“她们仗着是我的徒弟,越來越沒规矩,所以我才略施惩处,打发她们去宫女所,跟嬷嬷学些规矩!” “那为什么师姊连我都不见了!”曲陌委屈地问道。 南诏玲珑转而看向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不是我不想见妳,是皇上说,不让任何人进來的,陌儿,不是师姊说妳,这里是皇宫,不是浔阳王府,由不得妳胡闯乱闯,还是赶紧回去吧!以后少进宫,有时间还是多陪陪王爷的好,瞧妳的肚皮,都多长时间了,还沒怀上孩子,也就是王爷对妳一片痴心,换了旁人,早就不知道收了多少妾侍在身边了!” “师姊教训得是!”曲陌幽幽下拜:“曲陌告退!” 南诏玲珑看着她在自己的一番教训下,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不禁略有些得意。 她之所以会把伊人、楚楚和雪饶三个打发出去,不过就是因为这三个月服侍柳惠娘的时间太久,对于柳惠娘的一切都太了解,她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暴露。 事实上,她最想灭掉的一个人并不是那三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她最想灭掉的,却是眼前这个名叫曲陌的男人。 可是她却很清楚,此时此地,以她的身份,却不能动曲陌一根寒毛。 动了曲陌,她接下來的计划怕是连施展的机会都沒有,就会被秋宛尘杀掉。 她在暗夜王朝潜伏了这么久,早就打听清楚,那个名叫秋宛尘的男人,到底有多宠爱这个女人。 所以,她不能以菀妃的身份对这个女人下手。 她得好好想想,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天衣无缝地把这个女人杀了。 杀了曲陌,她才能得到秋宛尘。 她來到暗夜王朝已经两年时间了,自从第一次见到秋宛尘,就爱上了他。 她本想嫁给秋宛尘,然后再游说秋宛尘帮助她完成复仇大业。 但是让她做梦也沒想到,秋宛尘却像个木头疙瘩一般,任凭她百般勾引,也沒有拿正眼看过她。 非但如此,为了躲开她们这些倒追他的女人,他甚至隔三差五便跟皇上领了差使,离开京城。 如今,他终于愿意留在京城,不再到处乱跑,却是为了这个名叫曲陌的女人。 这让她怎么能甘心。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师姐被掉包 她在他们大婚的日子,易容成曲陌的样子,想要李代桃僵,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么容易就被他认出來。 她本想慢慢图谋,沒想到她以为天衣无缝的复仇计划,却被曲陌那个贱女人破坏掉。 所以,她才再次易容,混进浔阳王府去刺杀曲陌,除了不想让曲陌研究出冰蚕蛊的解药之外,还有一个用意,就是她想和秋宛尘挑明。 她想要成为浔阳王妃。 她早就想好了,如果秋宛尘真的那么爱曲陌的话,只要她说曲陌在自己的手中,秋宛尘就会和皇上一样,乖乖地听她的话。 而且,她有绝对的自信,凭借自己的美貌,完全可以征服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 除了那些有断袖之癖的怪胎。 可是这个计划又失败了,而且在失败的同时,她又有了意外的发现。 那一天,她用來划伤曲陌手臂的刀子,其实淬了毒,可是曲陌却完全沒有中毒的反应,让她意识到,这个女人竟然是百毒不侵的体质。 后來,她又伪装成厨娘的样子,对曲陌下了冰蚕蛊,但是她怎样也沒想到,蛊虫到了曲陌的身体里,竟然沒有半点反应。 她苦思冥想了好几天,才推断出,或许是因为曲陌的血液中含有剧毒,反而将她下到曲陌体内的蛊虫给毒死了。 各种计策都失败之后,她意识到,刺杀曲陌的法子行不通,除了毒和蛊之外,她压根就接近不了曲陌,因为秋宛尘对曲陌保护得实在是太严密了,他几乎和那个贱女人寸步不离。 无奈之下,她只得另想了法子。 她决定利用皇上。 反正她最终的目的是要暗夜王朝,她从來都不在乎过程,她要的只有结果。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若是她得到了绝对的权力,便可以驾驭那个男人。 曲陌來到御书房。 秋宛尘和楚天照两个人,正一脸无聊地坐在御书房里喝茶。 见到她气喘吁吁地跑进來,秋宛尘起身迎过來:“瞧妳满头大汗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和眼角的泪痕,不禁一愣:“发生什么事情了,妳怎么哭了!” “沒什么?楚楚和雪饶闯了祸,被师姊打了板子,我心疼她们,所以才会哭的!”曲陌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皇上说,不想见你们,让你们有什么事情自己掂量着办!” “哦!”秋宛尘有些不高兴地拧起眉头,昨天进宫皇上就沒见他们,现在又是不见他们,他搞不清楚皇上这是在搞什么鬼。 曲陌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宛尘,咱们回家吧!” 秋宛尘察觉到她握着自己的手在微微用力,诧异地回望着她的眼睛。 良久,他点点头:“好,咱们回家!” 楚天照小声咕哝道:“这个色胚,肯定又白昼宣淫了!” 秋宛尘沉声道:“走吧!全都到我家去,左相的事情得好好研究一下!” 楚天照也站起身,离开了皇上的御书房,來到中宫门口,在秋宛尘的示意下,一同挤到马车上。 当马车离开皇宫之后,秋宛尘才低声问:“陌儿,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师姊……被掉包了!”曲陌神情异常平静地说出自己的发现。 二人听了她的话,全都吃了一惊,纷纷面面相觑。 “怎么可能!”秋宛尘紧紧地皱着眉头说:“菀妃平常在宫里,一直都沒有出來过,怎么可能会被人掉包!” “就是说嘛!”楚天照也道:“皇上天天陪着她,怎么可能会被人掉包!” 曲陌将楚楚和雪饶无故被打板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她在翊宸宫的遭遇也说了一遍。 当秋宛尘听到翊宸宫的守卫竟然敢同她动手的时候,气得脸都白了,额角青筋直迸。 “最重要的是,我在师姊手腕上发现了左相家九小姐的手镯!”曲陌忧心地说:“我认祖归宗那一天,见九小姐戴过,是一只冰种的五福临门的翡翠玉镯,乃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我绝对不会认错!” 二人全都知晓冰种的五福临门的玉石到底是什么样的价值,不禁全都沉默下來,各自在心中思考曲陌刚刚说的这一番话中到底透露出了怎样的信息。 “怎么办!”曲陌怯怯地看着自己的夫君,目光中充满了无助:“现在在翊宸宫里的那一个肯定不是师姊,师姊肯定出事了!” 楚天照神情凝重地说:“如果就连妳都可以发现菀妃被人掉包了,皇上不可能沒有发现啊!” 秋宛尘伤脑筋地闭上眼睛,开口说出自己的猜测:“恐怕……皇上已经被软禁了,所以才会一直不肯见咱们!” “宛尘……”曲陌的小手紧紧地攥着秋宛尘的衣袖,满脸哀求:“你一定要帮我把师姊找回來!” 秋宛尘抬手,轻轻地抚上她的头顶:“放心吧!我一定会帮妳把妳师姊找回來!” 与此同时。 太后的寝宫中,传出一片争吵声。 “妳们沒有权力替我决定这么重要的事情!”当左相得知,太后和兰陵王妃竟然代他接受了辞官的条件后,马上进宫來找太后吵架。 “你以为哀家愿意接受那个丫头的条件,你当时中了冰蚕蛊,我和大姐无计可施,那个丫头说她可以救你,而这是唯一的一个条件,你让我们怎么选择,你以为只有妳要辞官吗?兰陵王也要交出兵权的!” 左相知道太后和兰陵王妃都沒有做错,但是他仍然不甘心地说:“这个时候让我辞官,妳们让我怎么追查给我下冰蚕蛊的人,此人不除,我南宫清风还有什么面目活着,十四条人命,南宫家十四口人,就这么被人一把火烧死了!” 南宫一族二十三人,最后却只活下來九个,除了他以外,活下來的有三名妾侍,两个儿子,还有三个孙女。 左相狠狠的一拳砸到桌子上:“到底是什么人,和我南宫一族有这么大的仇!” 太后沉声道:“不管是什么人,愿赌服输,如今,你真的被浔阳王妃给救活了,咱们就得按照之前的赌约,辞官!” “不过……”太后别有深意地看着兰陵王妃:“想法子把烟溟叫回來,兰家,最有出息的就是他了,让他來接左相的位子,我想,皇上应该不会反对的!” 兰陵王妃听妹妹提及领兵在外戍边的二儿子,神情一黯:“烟溟这孩子,一向都不听话,他回來,也不过是气我罢了!” 太后沉声道一脸严肃:“无论如何,也得把烟溟叫回來主持大局,不然的话,我南宫一族从此以后就会一蹶不振!” 午夜,星辰明亮。 窗外的竹林被微风吹过,响起沙沙的声音。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子母追命蛊 暖香阁中灯火通明。 楚天照翘着脚,坐在花厅的桌子旁边,手边有壶茶,自斟自饮的同时不忘同小丫鬟调笑。 至于曲陌,则安静地坐在卧房中的贵妃榻上,正在一针一线地缝着一件里衣。 秋宛尘进宫去查探了,本來楚天照也想一起去,但是秋宛尘说,不知道把柳惠娘掉包的那个的武功到底有多高,若是他去了,搞不好会被发现,所以只好很无聊地留下來等。 突然,房门被人从外边打开,一个黑衣蒙面人从外边走了进來。 曲陌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出卧房,便看到秋宛尘正在把脸上的蒙面巾摘下來。 “宛尘,你探听到什么了!”她忍不住关心地问。 秋宛尘神情凝重地冲她摇了摇头,然后走进卧房,脱掉身上的夜行衣,换上曲陌帮他准备的衣裳,这才走出來,坐下喝了一杯热茶,开口道:“皇上被软禁了!” “什么?”二人虽然心中都已经猜测到了这个结果,但是听他这么一说,仍然吃了一惊。 秋宛尘看向曲陌,叹了一口气:“我找到了皇上,果然有人易容成妳师姊的样子,把妳师姊给掉包了,而且假扮妳师姊的女人还给太子下了子母蛊,一旦皇上有异动,她就会杀了太子,而妳师姊的下落也只有她才知道,皇上沒办法,只得被她控制!” 曲陌犹自不信地说:“可是我师姊的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会被人掉包!” “掉包的人,是妳师姊的孪生妹妹!” “什么?师姊的……孪生妹妹!”曲陌声音古怪地说:“为什么师姊从來都沒有跟我说过,她有什么孪生妹妹!” “上一次,太后和兰陵王妃说的不错,妳师姊是南诏的皇族之后,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名叫南诏玲珑,同她失散多年,这一次,是易容成了妳的样子,把妳师姊给骗出的皇宫!” 曲陌倒吸了一口凉气,恨得几乎想要咬碎银牙。 楚天照鼓着腮帮子吹气:“这件事情可真是有够棘手的,先不说怎么把菀妃救出來,单是那个子母追命蛊,听起來就很可怕!” 曲陌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子母追命蛊,是所有蛊毒中最厉害的蛊,母蛊存在于施蛊者体内,将子蛊施放出去,想什么时候让中蛊之人死掉,就可以什么时候让中蛊之人死掉,解这种蛊的时候,稍有不慎,就会被施蛊者察觉,除了蛊王之外,沒有可以克制牠的,我从來沒有炼制过蛊虫,更不可能拥有蛊王……” 两个男人的心全都凉了,如果就连曲陌都解不掉这个见鬼的子母追命蛊,那小智渊的命岂非就保不住了。 曲陌有些绝望地说:“师姊教过我培育蛊王的方法,但是培育一只蛊王,希望十分渺茫,有可能穷其一生都无法培育出一只,所以我从沒想过,自己可以培育出一只蛊王!” 秋宛尘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楚天照说:“不管怎么说,先想法子摸摸南宫玲珑的底再说!” 楚天照忍不住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捏起嗓子,一副“小生怕怕”的臭德行:“拜托,不要每次都要我去做这种事情好不好!” 秋宛尘“嗤”的笑了一声:“少装了,你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易容成宫女的模样,就可以跟娇俏的小宫女们睡在一张床上,等小宫女睡着了,你就为所欲为了!” 楚天照赶忙义正词严地说:“你这个龌龊的家伙,少要诬蔑我的清白,我的心里只有若卿一个人,对了,话又说回來了,宛尘,若卿不过是犯了那么一点点小错误,你到底打算把她关多久啊!” 秋宛尘听他提及若卿,不禁把脸一沉:“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居然还有心思儿女情长!” 楚天照被他呵斥了一句,缩了缩脖子。 秋宛尘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态度,语重心长地说:“天照,先帮陌儿把她师姊找回來,你再关心若卿的事情!” 楚天照垂头丧气地苦苦一笑:“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只能照办!” 曲陌不解地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到底要楚大哥去做什么?” 两个男人彼此对视了一下,全都神秘地一笑,就见楚天照脸上的五官突然之间移了位置,一张属于秋宛尘的脸孔竟然就这样出现在曲陌的眼前。 曲陌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老天……”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须臾,楚天照的脸上的五官再次移位,竟然又变成了曲陌的样子。 曲陌被吓了一大跳,差点惊叫出來,就见楚天照不止脸上的五官变了,就连身材都变了,除了胸部还是平平的之外,同她的模样一般无二。 曲陌张了张嘴,惊得连声音都发不出來。 她沒想到,楚天照竟然也会这么玄奇的易容术。 三个男人一起呵呵地笑起來,楚天照在众人的笑声中恢复了自己的样貌。 秋宛尘道:“这是天照家传的易容绝技,不但可以易容,而且还可以缩骨,涨骨!” 曲陌终于意识到他们想让楚天照去做什么?不禁有些忧心:“万一被师姊的妹妹发现,楚大哥会不会有危险!” “管不了这么多了!”秋宛尘道:“我们现在对南诏玲珑一无所知,我们甚至不知道她在外边是不是有帮手,不过据我猜测,她应该还有手下才对,不然的话,妳师姊岂不是要饿死!” “所以,我才想让天照进宫,让他易容成宫女的模样,随时监视南诏玲珑的一举一动,看她都跟什么人接头!” 曲陌神情异常诚恳地看着楚天照:“楚大哥,那就拜托你了!” 楚天照眼泪汪汪地说:“嫂夫人,我辛苦点沒关系,只要妳肯在若卿面前帮我美言几句就行!” 曲陌忍不住被他的表情逗笑,但是笑了几声,又觉得此时不是开心的好时机,神情又黯了下去。 秋宛尘道:“既然这样,你天一亮就进宫,我每天晚上都会进宫去找你!” “好吧!”楚天照答应了一声,伸出胳膊打了个呵欠:“睏死我了,我去找地方睡觉了!” 把楚天照送走,曲陌不禁忧心忡忡地说:“宛尘,伊人和我两个师姪都在宫里受苦,我想,能不能把她们接出來,我怕哪天师姊的妹妹又想起她们几个,会对她们不利!” “好,等天亮我就把她们全都接出宫!”秋宛尘安抚她道:“别再多想了,去睡吧!” 转天一大早,秋宛尘便带人进了宫,将伊人和雪饶、楚楚两个丫头一起接了回來。 两个丫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曲陌怕消息泄露出去,对师姊不利,沒有把柳惠娘被掉包的事情告诉她们两个。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当局者迷 伊人倒还冷静,她只是挨了几个耳光,沒有被打板子,只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对她们都很和善的菀妃,突然之间就会性情大变。 将她们几个安置在空院落里,吩咐了小丫鬟好好照顾她们,曲陌在秋宛尘的陪伴下回到暖香阁,刚刚坐下不久,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嗓音。 “姑姑,!”紧接着,一道娇小的身影从外边飞奔进來,一下子就扑进了曲陌的怀中,抱住了她的腰,然后仰着粉嘟嘟的小脸蛋看着她笑。 “柔儿,妳怎么來了!”曲陌最近这段时间先是忙着配冰蚕蛊的解药,然后又忧心师姊的下落,都沒有心情去医馆看诊,此时见到多日不见的小姪女,十分开心地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 “娘带我來看爷爷和奶奶!”寒烟柔眯着两只弯弯的大眼睛,笑眯眯地说。 “真乖!”曲陌摸着她的头夸奖她,然后将视线投向跟在寒烟柔身后的胭脂。 胭脂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打扮得那么娴雅雍容,一件黑色的锦绣丝裙,上边绣着华贵的牡丹图,衬得她整个人都贵气逼人。 她松松地挽了发髻,头上戴了一根如意钗,两边的鬓角上简单地簪了两支小步摇,走起路來,步摇下边的流苏一晃一晃的,娴雅中又透出那么一股子风情。 胭脂笑道:“柔儿吵着想來看爷爷和奶奶,我不方便登临江王府的门,只好带她來找妳!” “爹爹和母亲很疼柔儿!”曲陌笑着说:“鸾儿,带柔儿去隔壁王府,找爹爹和母亲!” 鸾儿答应了一声,走过來,牵着小丫头的手走了。 “坐吧!”曲陌招呼胭脂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都沒法去医馆,生意怎么样!” 胭脂端起茶杯,姿态优雅地小啜一口,开口道:“病人太多了,阎仇都快忙坏了,还好有几位太医帮忙,不过我认为,让太医帮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正在让阎仇挑选学徒!”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有些好奇地问:“这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听说左相家着火了,还死了好多人!” 曲陌想了想,把屋子里正在擦抹家具的丫鬟全都打发了出去,然后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同胭脂详细地说了一遍。 胭脂听完以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良久以后,胭脂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们现在最大的问題是,不知道妳师姊被关在了什么地方,你们为什么不让那个南宫玲珑自己带你们去找妳师姊呢?” “可是……”曲陌不解地说:“南宫玲珑怎么可能会主动带我们去找我师姊!” “那如果妳师姊出现在她面前呢?”胭脂认真地看着她:“妳不是说楚天照精通易容术吗?让他易容成妳师姊的样子,然后出现在她面前,妳想,她会不会上当!” “不行!”曲陌想了想,断然否定了胭脂的主意:“这样一來,就算可以救出我师姊,那智渊怎么办,我师姊就算是死,也不会让智渊受到一丁点伤害的!” “相信我!”胭脂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神坚定又诚恳。 “那个南诏玲珑是在唬人,她若是真有什么子母追命蛊,就不会给左相一家人下什么什么冰蚕蛊了,也不可能会因为知道妳能解冰蚕蛊,就跑來刺杀妳,她精通易容,扮成厨娘的样子给妳下个子母追命蛊多省事,犯的着易容成王爷的样子來刺杀妳吗?” 曲陌被她一语惊醒,不禁满脸挫败的神情,张着嘴巴,好半天都沒能说出话來。 老天,她怎么这么笨,。 这么简单的事情,她应该早点想到的。 胭脂淡淡地一笑:“妳只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罢了!” “不行,我还得亲自确认一下才可以!”曲陌仔细地想了想,央求地望着胭脂:“胭脂,妳可不可以帮我想个法子,怎样才能让我进去翊宸宫,我想去看看智渊是不是真的沒有中蛊!” 胭脂露出好笑的神情:“妳是大夫啊!这点小事还需要我來教妳吗?妳进入翊宸宫最大的障碍是那些侍卫、宫女和太子的奶妈,如果那些侍卫和宫女在同一个时间全都跑去拉肚子,而妳又打扮成了宫女或者奶妈的模样……” 她拉长了音,笑吟吟地看着曲陌。 曲陌忍不住张开手臂狠狠地抱住她,并且在她脸上“叭”的亲了一口:“胭脂,妳还是快点原谅我哥吧!我觉得这个世上,不可能再有一个女人比妳更适合他!” 胭脂的表情马上变得很不自在:“少跟我提妳哥,我跟他有国仇!” 翌日清晨,。 “哎呦,,疼死我了,,哎呦,,里边的快点出來呀,,憋死我了,!” 翊宸宫后院一隅,是一间专门给下人准备的茅厕,此时,茅厕门口挤满了人,全在争先恐后地砸着茅厕紧闭的大门。 翊宸宫中所有的宫女、太监、侍卫,统统在吃完早饭后便开始不停地跑茅厕。 但是茅厕里边的人不肯出來,茅厕外边的人全都憋得直跳脚。 寝殿中顿时一片空空荡荡。 南诏玲珑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于是走出寝殿,刚好一个宫女刚刚出完恭,脸色发白地走回來。 她不悦地颦起眉头,冷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人都不见了!” 那宫女有气无力地施礼道:“启禀娘娘,不知道早上吃了什么东西,大家都在拉肚子!” “拉肚子!”南诏玲珑站在寝殿门口的台阶上,细细地琢磨了一会儿,突然暗道一声“不好”,拔脚就向侧殿跑去。 智渊出生之后,一直都是睡在寝殿中,由柳惠娘亲自照应。 不过南诏玲珑李代桃僵之后,嫌小智渊总是在半夜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哭,便打发奶娘把小智渊抱去了侧殿居住。 她匆匆忙忙地來到侧殿,就见到两个宫女站在摇篮旁边,其中一个宫女正在用手翻开小智渊的眼皮,仿佛在查看着什么? 她马上厉声道:“妳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翻看小智渊眼皮的宫女抬起脸來,冲她莞尔一笑:“妳说,我是该叫妳师姊呢?还是应该叫妳一声玲珑公主!”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把小智渊抱到了怀中。 原來此人正是曲陌,此时,她已经确定,小智渊虽然身体中有蛊,却并不是什么见鬼的子母追命蛊,而是师姊同她讲过的蛊王。 她虽然不知道小智渊身体里怎么会有能避万蛊的蛊王,但是她猜也猜得出來,师姊既然出身南诏,又是南诏公主,想必蛊王一定是师姊种在小智渊体内的。 所以她毫不迟疑地揭穿了南诏玲珑的身份。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打草惊蛇 南诏玲珑见到她的打扮,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她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的破绽,但是此时身份已经被揭穿,就算她想装傻也沒用。 想到这里,她不禁嘿然一笑:“妳是怎么知道我不是南诏晚竹那个贱人的!” 曲陌听到她竟然管自己的师姊叫贱人,不禁不高兴地沉下脸孔:“我警告妳,最好对我师姊尊重一点,不然的话,我不管妳是不是我师姊的妹妹,也会让妳死无葬身之地!” “好大的口气,别忘了,妳师姊还在我手里!”南诏玲珑自恃有柳惠娘做人质,笃定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敢把她怎么样。 另一个一直背对着南诏玲珑的宫女忽然幽幽一叹,转过身:“妹妹,到了现在,妳还不知悔改吗?” “妳……”南诏玲珑见到眼前这个宫女打扮的女人,竟然有一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顿时被惊到了,不禁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但是旋即,她想起什么?匆忙地摇了摇头:“不,不可能,妳不可能从那里逃出來的!” 易容成柳惠娘的楚天照闻言一笑,捏着嗓子道:“妹妹,妳听姊姊的话,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 南诏玲珑却转身想要退到院子里去,真正的“柳惠娘”出现了,她不能再留在皇宫里。 但是一尊门神却适时地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她的去路。 “玲珑公主,妳要去哪里!”秋宛尘身上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衫,外罩淡紫色纱袍,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满脸嘲讽地望着她。 她不禁大吃了一惊,趁她呆愣的一瞬间,楚天照从她身后点中了她的定身穴。 她咬牙瞪着秋宛尘,眼神异常复杂。 秋宛尘迈步走了进來,在他身后,跟着几名身着甲胄的禁卫军。 “把她关到天牢里去,任何人不得探视,稍后,我会亲自去审问她!” 秋宛尘下了命令,然后疾步走到曲陌身边,关心地问道:“陌儿,怎么样,有沒有受伤!” 曲陌好笑地抬眸瞥了他一眼:“我又沒有动手,哪里会受伤!” 沒人注意到,南诏玲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浓浓的妒意。 两名禁卫军一边一个,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拎了出去,走到院子里,却听到一声“站住”。 禁卫军赶忙停下脚步。 就见傲仲轩从寝殿中走了出來,他神情凛冽,大步走到南诏玲珑的面前,扬起手:“啪”的一声,将一记狠狠的耳光打到南诏玲珑的脸孔上。 南诏玲珑的嘴角顿时淌出一抹血丝。 傲仲轩紧接着揪住她的衣领,将她凌空拎了起來,然后狠狠地将她掼到地上。 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巧,地上刚巧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小石子,这块小石子恰好撞到南诏玲珑的背上,将她被点中的穴道冲开。 她的身子一震,猛地一甩袖子,丢出一颗圆溜溜的黑色弹丸。 “皇上小心!”傲仲轩大声喊着,将傲仲轩扑到在地。 翊宸宫的院子里响起“轰”的一声爆响,那颗黑色的弹丸炸开一团气浪,搞得众人全都灰头土脸的,等卧倒的众人全都从地上爬起來之后,南诏玲珑已经踪迹皆无。 “哇啊!!”小智渊被这声爆响吓到,瘪着小嘴哭了起來 “沒想到这个女人手上竟然还有霹雳弹!”秋宛尘灰头土脸地扯着傲仲轩从地上爬了起來,沒好气地咒骂了一句,飞身追了出去。 傲仲轩也不甘示弱,他的女人,一定要由他來解救。 这两天,他已经受够了南诏玲珑的窝囊气了,此时心中的怨气爆发出來,飞身上了宫墙。 远远的,他看到前方有几道身影如轻烟般掠过,于是施展轻功追了过去。 曲陌抱着正在哭个不停的小智渊从侧殿里走了出來。 听到这声爆炸的宫女、太监和侍卫们纷纷从后院的茅厕那边跑了过來,看到院子里被炸了个大坑,皇上则灰头土脸地站在旁边,全都吓坏了,纷纷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是有人胆小,还是实在忍不住了,突然放了一个屁,院子里顿时臭气熏天。 在众人同情兼嫌恶的眼神中,一个小太监默默地垂下头。 曲陌哭笑不得,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子,递给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宫女:“水缸里的水有泻药,不要用,去井里现打些水,将这解药放到水里,一人喝一碗就好了,记得,等一下全都洗个澡再到寝殿來服侍!” 众人忙不迭地扯着裤头向后院的井台处飞奔。 曲陌一脸疼爱表情地摇晃着怀中的小智渊,小智渊哭得眼泪八叉的好不可怜。 过了一会儿,小智渊终于停止了哭声,小脸蛋不停地在她的胸口上蹭啊蹭的。 “糟了,智渊饿了,奶娘呢?”曲陌见到小智渊的举动,马上知道他的肚子饿了,赶忙四处去找奶娘。 南诏玲珑一路飞奔,回到自己的秘密据点,她知道身后有追兵,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回到这里会让追兵找到自己的姊姊。 但是她却无处可去。 她知道,一旦自己落到这几个男人的手中,只有死路一条。 “有敌人,全都出來迎敌!”她大声嘶吼着,把自己的手下全都叫了出來。 四个身形枯瘦的老头子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院子里,这四个老头长得一模一样,身上也全都穿着一模一样的灰色布衫,须发皆白,很显然有些年纪了。 他们手中全都拿着一种仿佛月牙的奇形兵刃,听到南诏玲珑的命令,毫不迟疑地飞身迎向四名追兵。 南诏玲珑一路闯进地牢,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姊姊会逃出去,她更不相信那些人会找到姊姊,她把姊姊带到庄子來的时候,一路上都用了可以破坏掉猎犬嗅觉的药粉,就算是最优秀的猎犬都不可能找到姊姊。 进了地牢,她忽然愣住,然后咬牙切齿地露出狰狞的表情。 柳惠娘的手脚上和腰上全都栓着铁链子,整个人呈大字型被禁锢在墙壁上,神情委顿。 该死的。 她果然上当了。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人,竟然有同她一样出色的易容术。 但是南诏玲珑沒有时间懊恼,她手脚麻利地从墙壁上拿起一盏油灯,吹熄灯火之后将灯油泼到柳惠娘的身上,又拿起一支火炬,站到柳惠娘身边。 当她做完这一切的时候,秋宛尘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而且顺手把地牢里的两名守卫给砍死了。 “别过來!”她沉声说着,刻意地将手中的火炬向柳惠娘的方向挪了挪:“她的身上被我泼了灯油,如果不想她被烧死,就出去!” 秋宛尘神情一紧,将手中的宝剑还鞘,沉声道:“南诏玲珑,妳最好别做傻事,她死了,妳也活不了!” 南诏玲珑冷哼了一声:“就算我放了她,我也活不了!” ------------ 第一百五十七章 玲珑伏法 “秋宛尘……”柳惠娘被下了化功散,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沒有,此时见到秋宛尘,声音虚弱地说:“拜托你,别杀她,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杀不杀她,我说了不算,要交给皇上來做决定!”秋宛尘紧紧地盯着南诏玲珑举着火炬的手,在心中盘算着,怎样才能把她手中的火炬万无一失地夺过來。 “闭嘴,我不用妳假好心!”南诏玲珑厉声斥责自己的姊姊。 但是柳惠娘却不肯放弃:“玲珑,妳听话,赶紧放了我,妳相信姊姊,姊姊会保妳平安的,妳不要再做傻事了!” 南诏玲珑见她不肯闭嘴,突然把火炬交到另一只手中,然后狠狠地一掌切到她的颈子上,把她打晕了过去。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着秋宛尘,突然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媚笑:“秋宛尘,都说暗夜王朝是你打下來的天下,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放着皇位自己不要,偏要让给傲仲轩呢?” 秋宛尘淡淡地说:“那是我的事,跟妳沒关系!” “不如……咱们做笔交易吧!” 秋宛尘不动声色地问:“什么交易!” “我会易容术,你杀了傲仲轩,我把你易容成他的样子,以后由你來当皇上,我來当皇后,暗夜王朝,以后由我们两个说了算!” 秋宛尘勾着唇角笑起來:“倒是个挺诱人的交易,不过我沒有兴趣顶着一张别人的脸孔活着!” “如果你不喜欢别人的脸孔,等我杀了傲仲轩,可以下嫁给你,到时候,由你來做摄政王,你觉得怎么样!” 秋宛尘撇着嘴角,露出浓浓的嘲讽:“不怎么样,事实上我正想着辞官呢?” “秋宛尘!”南诏玲珑沒想到他竟然会拒绝自己这么有诱惑的主意,顿时恼得脸色铁青:“这么难得的机会,你若是错过了,再想找可就沒有了!” “沒有就沒有吧!反正我对当皇上从來都沒有兴趣!”他说着,身子突然一偏。 在他身后,一只大脚踹了个空。 傲仲轩气愤地说:“混蛋,你干吗不答应她,先把惠娘救下來再说!” 秋宛尘“哎呀”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刚才沒想起來!” 傲仲轩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一脸严肃地看向南诏玲珑,深吸了一口气道:“南诏玲珑,放了妳姊姊,朕发誓,朕可以放妳一条生路!” 南诏玲珑却压根就不信皇上会放自己一条生路,她嘲讽地笑了笑:“你少糊弄我了,皇上,你让我相信你会放了我,那可能吗?” “朕说到做到!”傲仲轩说着,步履徐缓地向她走去。 “站住!”南诏玲珑厉声喝住他的脚步:“你再过來,我就点火了!” “南诏玲珑!”傲仲轩疾言厉色地叫着她的名字:“妳到底知不知道妳在做什么?她是妳的亲姊姊,妳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可以一下子就叫出妳的名字,那是因为她一直都在惦记妳,她时时刻刻地在惦记妳还有妳们的弟弟南诏卫……” “住嘴!”南诏玲珑情绪激动地咆哮道:“傲仲轩,你沒有资格教训我,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在要回属于我的一切,就算她惦记我又怎样,从她认贼作父,嫁给自己的仇人那一天起,她就沒有资格再当我的姊姊了!” 傲仲轩脸色铁青地说:“如果妳想要南诏,朕可以把南诏给妳,让妳去做女皇,并且向妳保证,永不侵犯南诏,这还不行吗?” “皇上,就算是去钱庄借钱也要利息的,昔日南诏一战,我南诏子民到底死了多少,就算你现在愿意把南诏还给我,南诏还是原來的南诏吗?” “妳还想要什么可以说出來,只要妳把妳姊姊还给朕!” “我要暗夜王朝,还要秋宛尘,你能给我吗?” 秋宛尘在一旁嗤笑道:“妳想要暗夜王朝可以拿去,不过别想打我的主意,我有老婆了!” “秋宛尘,!”傲仲轩忍不住再次咒骂起他,这个混蛋,难道连骗人都不会吗? “对不起,皇上,我沒有你那么有牺牲精神,除了陌儿,别的女人我连看都不想看……” 就在这时,傲仲轩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嗓音。 “玲珑,妳太让姊姊失望了!” 南诏玲珑见鬼似的看向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长得和她,和柳惠娘一模一样。 她本能地扭脸,勾起柳惠娘的下巴,想看看柳惠娘是不是已经被掉包了。 就在这一刹那,秋宛尘和傲仲轩一起动了。 二人身形皆如鬼魅一般,秋宛尘神情肃杀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手中的火炬顿时向柳惠娘的身上落了下去。 傲仲轩想去都不想,伸手探进火焰中,抓住火炬,然后将火炬甩到一边。 空气中响起皮肉被烧灼的“兹兹”声,并且弥漫着一股子焦糊的味道。 “老天……”易容成柳惠娘的楚天照换回自己的脸孔,他看着傲仲轩那两只险些被烧成红烧猪蹄的手爪子,不停地咋舌。 “看什么?”傲仲轩面红耳赤地朝他怒吼:“还不赶紧把帮朕把惠娘放下來!” 楚天照认命地去地上的那两具尸体身上翻钥匙。 傲仲轩抽空瞥了一眼落到秋宛尘手中的南诏玲珑,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宛尘,别杀她!” 秋宛尘闻言面色一沉:“为什么?” 傲仲轩轻声道:“她是惠娘的亲妹妹,惠娘会伤心的!” 秋宛尘冷冷一笑:“好,我不杀她!” 说完,他狠狠地将南诏玲珑丢到地上,然后抬起穿着鹿皮锦靴的大脚,一脚踩上南诏玲珑的小腹。 南诏玲珑惨哼了一声,痛苦地蜷起身子,她眼神怨毒地瞪着秋宛尘:“你……你好狠,你竟然废了我的武功……” 秋宛尘面无表情地说:“妳该庆幸,妳长了一张和妳姊姊一模一样的脸!” 南诏玲珑被关进了天牢。 柳惠娘清醒过來以后,得知傲仲轩为了保护她不被火烧,竟然把自己的手烧成那么凄惨的样子,心疼得一直掉眼泪。 曲陌确定这个是师姊,不是被掉包的,这才放心地将太子交给他们,和秋宛尘一同回了王府。 事情仿佛告一段落。 左相终于向皇上提出辞官,但是条件就是,下一任左相的职位,必须要由兰陵王的次子兰烟溟來担任。 皇上答应了他。 兰陵王也交出了兵权,但是兰陵王其余的几个儿子仍然在外领兵。 秋宛尘突然间成了大忙人,因为皇上双手受伤,沒法子握笔,所以把所有的公务都推到了他身上。 每天晚上看着秋宛尘一边批折子一边咒骂傲仲轩的样子,曲陌都觉得好笑。 ------------ 第一百五十八章 若卿生病 秋宛尘沒有告诉她关于南诏玲珑想要同他做的那笔交易,怕她会胡思乱想。 这一天,曲陌想起最近因为忙着师姊的事,很久都沒有去看秋若卿了,于是特地带了一些宫里的内务府给送來的胭脂花粉去瞧她。 自从曲哲寒自戕事件之后,秋若卿就被禁足了,她时常來看秋若卿,但是秋若卿却不怎么待见她。 说起來她也觉得有些无奈,若卿一开始会对自己比较客气,不外就是因为哥哥的关系,如今哥哥已经完全拒绝了若卿,若卿自然不需要再对自己客气,因为对若卿來讲,她已经沒有了利用价值。 推开院门,冷清的院落不禁让她对若卿心生同情,若卿才比自己小一岁,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只是因为上天的戏弄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才把自己弄成这么狼狈的样子。 以前总是叽叽喳喳的丫鬟们也不敢再吵闹了,全都安静地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 那只名叫小花的黑背狼犬趴在阴凉的树荫下乘凉,见到她进來沒有起身迎接,只是懒懒地摇了摇尾巴。 门口负责通报的丫鬟原本坐下屋檐下正在乘凉,看到她进來,赶忙站起來大声道:“王妃來了!” 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帮她掀起门上垂挂的水晶珠帘,粉红色的水晶珠子碰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响成一团。 曲陌带着两名丫鬟走了进去,颂雪如今嫁了人,已经不是丫鬟了,成了府中的管事妈妈,她平常将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颂雪去打理,自己也乐得轻松。 如今她身边的两个小丫鬟一个叫茜华,一个叫鸾儿,也是她嫁过來时的陪嫁丫鬟,不过年纪都比颂雪小一些,一个十四,另一个十五。 秋若卿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脸朝外,闭着眼睛,听见她的脚步声赶忙将眼睛睁开坐起身:“嫂嫂……” 她有些赧颜地望着曲陌,然后穿鞋下地:“來人,快点给王妃上茶!” 曲陌有些受宠若惊,天知道她上一次來看若卿的时候,若卿还将床上所有能用來砸人的东西全都丢到了她身上,吓得她都不敢久留,也不敢告诉秋宛尘,身为嫂嫂,又不能真的不再搭理若卿,只能在心中藏起这些委屈,今日见到若卿的态度竟然來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着实有些意外。 “嫂嫂,对不起,我以前太不懂事了!”秋若卿一脸自责地将曲陌让座到桌子旁边,然后接过丫鬟递來的茶,以双手恭敬地递给曲陌。 “呃……谢谢!”曲陌忐忑不安地将茶接了过來,茶水的温度正合适,她小小地啜了一口,将茶杯放到桌子上。 打量着秋若卿的脸色,觉得她的脸色不太对劲,于是微微的皱起眉头:“若卿,妳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沒事,只是有些伤风!”秋若卿不在意地说,然后抽抽鼻子。 “哦,伤风了!”曲陌听出她说话时有些鼻音,确实有伤风的样子,于是道:“伤风可大可小的,不如让嫂子帮妳把把脉,等一下让丫鬟煎服药给妳吃!” 沒想到秋若卿的脸色一变:“不……不用了……” 曲陌纳闷地问:“为什么?” “那个……”秋若卿额头上突然便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屋子里的一个丫鬟突然开口道:“不是说有个规矩,医者从不给自己的家人治病吗?” “啊!!”曲陌微微一愣,猛地意识到的确是有这样一个规矩,大凡行医者从來都不给自己的家人治病,主要是怕自己的诊断会受到情绪的影响,故又称医不治己。 只是她习惯为娘亲诊治,所以才忘了这个规矩。 那丫鬟伶牙俐齿地道:“王妃请放心,回头奴婢就去请太医院的赵太医來给小姐看病!” 曲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对秋若卿道:“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妳,对了,前两天宫里的内务府送了一些新的的胭脂膏子和香粉,还有抹脸用的面霜,我给妳带來一些,妳起來瞧瞧喜不喜欢这几样的味道,若是不喜欢,我那里还有别的味道的!” “不必换了,内务府年年都会送,全是我喜欢的味道,多谢嫂嫂!”秋若卿很有礼貌地道谢,然后对那伶牙俐齿的丫鬟道:“巧云,快把东西收下來!” 说着,她坐到曲陌身边,眼含歉意地对曲陌道:“嫂嫂,从前是若卿不懂事,妳千万不要和若卿一般见识!” 曲陌忙道:“妳说得哪里话,咱们是姑嫂,这个家里,除了妳哥,妳就是我最亲的人,我又怎么会和妳计较那些小事,再说了,前段时间妳心情不好,我都了解的!” “那……”秋若卿用手指拧着自己的衣角,怯怯地望着曲陌:“嫂嫂,妳能不能跟我哥说说,别再禁我足了!” “好,等妳哥今天回來我就跟他说!”曲陌一口答应了秋若卿的要求。 “嫂嫂妳真好!”秋若卿一下子扑到曲陌的身上,双手勾着曲陌的脖子同她撒娇,就在曲陌看不到她脸孔的那一瞬间,她的脸上闪过一抹阴狠。 傍晚时分,秋宛尘终于回來了。 曲陌帮他脱掉外衫,吩咐丫鬟们快些帮他准备洗澡水來,他虽是内功深厚,寒暑不侵,却极爱干净,一到夏天,每天傍晚必定要洗个澡。 天气热,他不喜欢每天都泡温泉,所以只好苦了那些粗使的丫鬟们。 洗澡水很好准备,净房里有水缸,每天都会有人负责将水缸装满,至于热水是早在炉子上煨好的,也不需要现烧。 丫鬟在准备的时候,她服侍他喝了一碗茶:“我今天去看过若卿,她现在已经不再闹脾气了,你就把她放出來吧!” “是吗?”秋宛尘应了一声,眼神古怪地抬眸望着她:“那丫头的脾气我了解,怎么会好端端的就不闹脾气了!” “你别这么说若卿,她怎么说也是你妹妹,再说了,她已经很可怜了,毕竟爱一个人是沒有错的,她一时间承受不了自己喜欢的人心有所属的事实,闹些小脾气也是难免的!”她苦口婆心地帮秋若卿讲话。 就见秋宛尘“嗤”的一笑,一把勾住她的纤腰将她打横抱起,并且大步向净房里走去,他笑得邪邪的,低头睨着怀中的她:“让我把她放出來也不是不行,不过要看妳的表现!” “呀,!”她低呼着,轻轻捶了他肩膀一下,脸孔一下子便涨得通红:“我已经洗过澡了!” 他不要脸的说:“那就陪我再洗一个!” 她情知今天的自己是难逃魔掌了,只好咬着嘴唇提醒他:“你……记得把门闩上!” 经过曲陌的说情,秋若卿终于刑满释放了。 ------------ 第一百五十九章 若卿说谎 她变得十分懂事。虽然得到了自由,却不再乱跑,每天只是帮曲陌料理家务,只是会偶尔进宫去找锦怡公主。 虽然锦怡公主和曲陌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但是秋若卿却和她一直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曲陌也沒有理由阻止秋若卿交朋友,只好随她去。 曲陌又恢复了从前的生活,每天上午去医馆,中午回家,每隔三天进宫去探望一次师姊,每次看着师姊抱着那个可爱的小家伙,她就各种羡慕嫉妒恨。 呃……好吧!她只是单纯的羡慕,嫉妒和恨都沒有啦! 听说傲仲轩为了给这个孩子取个威武的名字,硬是召集了满朝的文武,特地开了一个会,经过一整天的讨论,终于最后给这孩子取名叫傲智渊,取其智慧渊博之意。 “陌儿,瞧妳都瘦了!”柳惠娘爱怜地望着师妹那张尖尖的小脸,眉头慵懒地颦出几条细纹:“这段日子累坏了吧!我的身子沒什么事了,妳以后不用往宫里跑这么勤,有时间自己在家多休息休息!” 曲陌笑吟吟地抱着傲智渊又小又软的身子,开口道:“沒事,反正我也闲不住,在家里也是操持那些家务,怪无聊的,不如进宫來看看妳和智渊!” 怀中的小人突然毫无意识地裂开嘴巴,发出咯咯的笑声,她顿时笑眯了眼:“呀,师姊,妳瞧,他在跟我笑!” 柳惠娘哂然笑道:“傻乎乎的,跟他爹一样,整天就知道傻笑,对了,跟妳说件正经事,再过五天就是智渊的满月,皇上说要大办特办,说实话,我真有些不放心,妳到时候早些进宫,帮我照顾一下智渊!” 曲陌点点头:“放心吧师姊,我到时候一定早早地就來!” 姐妹二人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曲陌看天色已晚,便拿了药箱告辞了。 來到内宫的宫门口,她忽然看到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肩上背了药箱走进宫门,不觉停下脚步,含笑唤道:“赵太医!” 那中年男子名叫赵博,乃是太医院的一名太医,见她召唤慌忙停下脚步:“原來是浔阳王妃,王妃一向可好!” 曲陌笑道:“赵太医行色匆匆,定有要事,我本不想耽误您的时间,但是有件事实在是不放心,所以才冒昧将您拦下,还请见谅!” 赵太医久闻她医术卓绝的大名,神情十分恭谨道:“不妨事,只是丽妃娘娘唤了下官去诊平安脉,王妃有话请讲!” “是这样的,前些天我们家若卿身子不太舒服,说是请了赵太医去诊治,不知赵太医诊治的结果如何!” 赵太医一愣:“秋小姐最近并未找下官医治过病症啊!” “哦!”曲陌听了赵太医的话,也是微微一愣,但旋即便笑道:“那也许是她觉得不碍事了,所以才沒有劳烦您!” 赵太医赔笑道:“若是秋小姐不舒服,随时派人來叫我便是,下官还要去丽妃娘娘那里,先告退了!” 目送着赵太医匆匆离去的身影,曲陌本能地陷入沉思。 最近一段时间,若卿的气色越來越奇怪,但是每天又都活蹦乱跳的,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可是直觉告诉她,若卿的身子一定出现了问題,那种细微的变化,也只有她这种常年给人医病的人才能注意得到。 “陌儿,妳怎么在这发呆!”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惊得她身子一颤。 她扭脸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秋宛尘,脸色有些发白地松了一口气:“你怎么也在!” 秋宛尘微微拧着眉头,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抬手覆住她饱满的额头:“吓到妳了,不怕不怕,妳的胆子怎么这么小,好像总是会被吓到!” 她发现马车旁的闪电咧着一口白牙在偷笑,不禁懊恼地抓下他的手:“这是在宫里,别动手动脚的,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 “什么事想得这么出神!”秋宛尘好奇地问。 曲陌想了想,担心他再找若卿的麻烦,决定不把若卿的事告诉他,只是随意说道:“师姊刚刚告诉我,智渊过几天要过满月,我在想要送智渊什么礼物!” 秋宛尘不屑地撇撇嘴角:“小孩子家家的,送什么礼物,依我看随便送张银票就好了!” 曲陌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讨厌,我不理你了,我先回家!” “好吧!妳先回去,我刚刚收到了妳哥的飞鸽传书,等我去跟皇上交代一下,就回家!”秋宛尘同她交代了一下,大步向皇上的御书房走去。 曲陌上了马车,回到王府,稍稍盥洗之后,左思右想了一番,决定去找秋若卿。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有些不放心。 來到秋若卿住的院子时,院子里静悄悄的,几个小丫鬟无聊地坐在屋檐下发呆,看到她走进來,全都吓了一跳,纷纷站起來同她打招呼。 “王妃……” “哎呀……”屋子里突然响起秋若卿的轻呼声,紧接着是“呛啷”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摔碎了。 曲陌掀开门口的珠帘走进去,就见秋若卿站在花厅中摆放的圆桌旁边,一脸的紧张神情,身边站着那个名叫巧云的丫鬟,地上洒着一碗燕窝粥,以及一些细瓷的碎片。 “怎么这么不小心!”曲陌走过去,关心地问:“有沒有被碎片割伤!” “我沒受伤,就是刚刚不小心手滑了一下!”秋若卿神情不自然地走过來挽住她的手:“巧云,还不快点让人把地面收拾了!” 巧云赶忙大声叫进來一个小丫鬟,拿着扫帚和簸箕将地面打扫干净。 曲陌不动声色地坐下,拉着秋若卿的手同她里聊了一会儿天,突然开口问道:“前些日子妳不是不舒服吗?可有请了赵太医來给妳看过!” “呃……”秋若卿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讷讷地说不出话來。 倒是那个巧云十分利落地接口道:“已经看过了,赵太医说了,小姐只是普通的伤寒,不碍事的!” 曲陌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这就好,过几天是太子满月,皇上说要大肆操办,我还在担心,若是妳的病沒好,就沒法子进宫一起热闹热闹了!” 秋若卿赶忙道:“我已经沒事了,嫂嫂,妳放心吧!” “那妳休息吧!妳哥快回來了,我先回去了,等一会儿记得过去吃饭!”叮嘱了秋若卿几句,曲陌带了丫鬟离开秋若卿的院子,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她的表情都很阴沉。 若是说之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她十分确定,在秋若卿的身上有一个大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肯定同秋若卿身边的巧云有关。 ------------ 第一百六十章 夜渐深沉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坐在桌旁左思右想,终于下定了决心。 秋宛尘回來之后,她依然不动声色,一家三口吃过晚饭,打发了秋若卿回房间去休息之后,她将屋子里所有的丫鬟都支了出去。 秋宛尘坐在桌边,桌子上是堆得高高的奏折,他心无旁骛地一本本地翻阅。 “宛尘……”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然后坐到他身边。 他抬起乌黑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怎么!” “有件事,我想和你说,是关于若卿的!”她组织着自己的措辞,只希望自己等一下讲出來的话可以不要让他生气,若卿已经很可怜了,她不想他们兄妹再发生什么误会。 听她提及若卿,秋宛尘的眉头不着痕迹地微微皱起,口气微微地有些不耐烦:“若卿又怎么了?” “我也说不好,但是我总觉得若卿有些不对劲!”曲陌一点点地将自己最近的观察所得详细地告诉了秋宛尘。 秋宛尘听着,突然哂然一笑,抬手点着她的小鼻尖道:“妳呀,难怪今天会站在宫门口发呆,居然还骗我说在想送给太子的礼物,妳说,我要怎么罚妳!” 曲陌脸上一红:“我只是不想你和若卿再闹不愉快,你们毕竟是亲兄妹,我总得把事情搞清楚再告诉你!” 秋宛尘突然勾着她的小蛮腰将她的座位移到自己的大腿上:“好了,我知道妳用心良苦,我会让闪风派人盯着若卿和那个名叫巧云的丫头,看看她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妳就不用操心了!” “喂,你先别闹!”曲陌察觉他的意图有些不良,赶忙按住他调皮的大手:“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你今天不是说我哥给你飞鸽传书了吗?他说什么了,有沒有说什么时候回來!” “沒说什么……”秋宛尘含糊不清地说着,抱着她站起身,大步向床榻的方向走去:“他刚到鹿血山,还沒找到进入宝藏的大门!” 她忍不住有些结巴:“那……那他就沒让你转告胭脂什么话吗?” 哥哥很疼她,所以她很想哥哥可以和心爱的女人有个完美的结果。 “沒有!”他不耐烦她总是将注意力放在别人的身上,恼怒地将自己的体重完全覆到她纤弱的身子上。 “宛尘,别闹了!”她徒劳地在他的身子底下挣扎:“你不是还有奏折要批吗?” “那些奏折不重要!”随着他不经意的话音,她终于无法再发出声音。 良久的寂静后,一条浅粉色的腰带在一片窸窣声中被丢了出來。 紧接着,是一件藕荷色绣百合的抹胸,白色的云袜,蜜色的亵裤,一件又一件,相继从床榻上飞到地上。 屋子里有细细的喘息声。 银白色的月光透进茜红色的窗纱,映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那么的亲密无间。 夜渐深沉。 紫檀木的床榻终于停止了摇晃。 她满身大汗,身体是愉悦的,却疲乏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静静地在黑暗中凝视着她疲累的容颜,听着她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渐渐平复,直至呼吸平稳地睡去。 修长的手掌忍不住覆上她平坦的小腹,他想要个孩子,却只想要她给他生的孩子。 他知道这不止是他的愿望,也是她的,事实上,她比他更渴望一个孩子。 可是他们两个在一起已经这么久,她的肚子都沒有半点反应。 他说不上失望,只是无奈。 无奈命运的捉弄。 即便他是战神降世,也无法逃脱命运的安排。 清早起來的时候,天就有些乌蒙蒙的。 许是要下雨的关系,所以都沒什么病人。 胭脂站在柜台里,双手托着腮,无聊地在打发时间。 几个小丫鬟也全都东倒西歪地找地方坐着。 至于她的两位高徒,则在后院的药房里兢兢业业地劳作着,按照曲陌给出的方子,正在配丸药。 一大一小守着一盆黑糊糊的药膏,正在卖力地将药膏变成一颗颗圆溜溜的药丸。 寒烟柔团好一颗药丸,小心翼翼地用白色的蜡纸裹了,然后放进一个四方的小药盒中。 至于医馆的主人则坐在诊间里,用手撑着额头,忍不住地在打瞌睡。 最近这段时间,她的睡眠严重不足,又要早起赶來医馆,精神实在是有些不济。 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进來,胭脂看见他,有些欲言又止,但终究沒有开腔,只是将目光移了个方向。 他目不斜视地走进诊间,看到正在打瞌睡的曲陌,唇畔忍不住就勾起一抹浅笑。 这个倔强的女人,晚上累成那副样子,白天却一点懒觉也不肯睡,总是早早地爬起來赶來医馆,让他都有些不忍心在晚上欺负她了。 舍不得叫醒她,他只好轻轻地坐到她身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歪歪斜斜的身子揽到自己的身侧,让她可以靠着自己睡得舒服一些。 突然,一阵狂风刮起,乌蒙蒙的天空顿时蒙上了一层沙黄色。 转瞬之间,大颗大颗的雨滴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屋脊上,树叶上,以及柔嫩的花瓣上。 伴随着雨滴出现的,还有隆隆的雷声。 曲陌被这闷沉的雷声惊醒,蓦地睁开眼睛,却惊觉身边有人。 她吃惊地扭脸望着身边的男子,满脸惺忪地问:“宛尘,你怎么來了,已经晌午了吗?” “瞧妳,顶着两只黑眼圈也不知道在家休息一天!”他心疼地看着她双眼下的两团乌青,气自己一到床上就忘记什么叫怜香惜玉,也气她太过钻牛角尖,不过是间小小的医馆,也值得这么用心。 她抬手揉揉眼睛,打着呵欠将脸埋进他的胸膛,神情娇憨地说:“好困,我想睡觉!”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抱起她,径自离开医馆,怕雨水浇到她,特地施展轻功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车厢中,他将她置于腿间,让她可以很舒服地靠着自己,然后轻声道:“睡吧!” 她仿佛猫咪一般在他的怀中蹭了蹭,然后抱住他的腰,就这样放心地大睡特睡起來。 马车缓慢地行驶在青石铺就的路面上,终于,他们回到王府。 他小心翼翼地把熟睡的妻子抱在怀中,走进大门,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进自己的院落,并将她安置在床榻上。 小丫鬟小声地跟进來请示:“王爷,还传饭吗?” 他摆摆手,沒说话。 小丫鬟轻手轻脚地离开,并体贴地帮他关上房门。 他脱掉身上的官袍,自己走进净房稍稍盥洗了一下,回到卧房中,脱了鞋子小心地躺到她身边。 他喜欢搂着她睡觉。 就连他也不记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搂着她,他就只剩下孤枕难眠。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瘾药风云 曲陌醒來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 她睁开眼睛,看着满室的漆黑,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明明在医馆,怎么突然间就出现在了床上。 “醒了!”身边有男子的声音,略带些沙哑。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忍不住狐疑地问。 “一更天!”他说着,起身掀开床帏去点灯。 “一更天!”她吃惊地爆出一声低吼,蓦地想起來,自己似乎在医馆睡着了,不觉懊恼地抬手捂住脸孔。 老天,她这当家主母竟然跟只懒猪似的一睡就睡了一整天,还不晓得会被人怎样的笑话。 他打开房门,吩咐丫鬟摆饭,然后径自去了净房盥洗。 曲陌匆匆地从床上爬起來,这才发现身上穿的还是外出的衣裳,只是睡了一整天,早就皱得不成样子。 她低咒着穿上鞋子,跟在他身后进了净房,一边从水缸里打水一边埋怨他:“你怎么不叫醒我呢?” “我也在睡!”他无辜地为自己喊冤,然后画蛇添足了一句:“最近我很累!” 她咬着嘴唇,满腹委屈地瞪了他一眼,匆匆地洗了把脸,便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小丫鬟送了饭菜进來,他们两个匆匆地吃了一点,便让丫鬟将残席撤了下去。 曲陌坐在桌子旁边,一脸的郁闷神情:“都怪你,不早些叫醒我,这个时间,哪里还睡得着!” 秋宛尘笑吟吟地从衣架上的官袍袖袋中摸出一个荷包:“睡不着正好,有件事來让妳动脑筋,妳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他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里边是一种白色的粉末。 曲陌纳闷地伸出手指蘸了一点粉末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接着又伸出舌尖舔了舔,眉头顿时紧紧地颦在了一起:“这东西……我沒见过,也沒听说过,味道怪怪的,闻起來和尝起來都酸酸的,又不是可以要人命的毒药,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些东西的!” 秋宛尘压低了嗓音道:“是闪风在巧云那里搜出來的!” 曲陌蓦地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巧云,你确定!” 秋宛尘神情冷酷地点了点头:“今天上午,闪风盯着巧云的时候,发现巧云偷偷地将这包东西放到若卿的燕窝粥里,就偷了一些出來!” 曲陌思索了片刻,突然露出坚定的神情:“把巧云抓起來,严加拷问!” 秋宛尘答应了一声,走出去安排抓巧云的事,留下曲陌独自看着那些白色的粉末在伤脑筋。 忽然,她听到外边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儿,秋若卿披头散发地冲了进來,身上只穿着睡觉的里衣,进來后,她一把抓住曲陌的胳膊:“哇”的一声哭了起來。 “嫂嫂,妳要救我,妳一定要救我……” 曲陌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赶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哥……呜呜……”秋若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断断续续地说:“我哥把巧云抓起來了,嫂嫂,我不能沒有巧云的,妳帮我跟我哥说说,把巧云放了吧!” 曲陌顿时就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深夜跑來找自己,于是不着痕迹地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妳哥为什么会抓巧云!” “我也不知道,我哥什么都沒说,带着人直接闯进我的院子就把巧云带走了,嫂嫂,妳跟我哥说说情,把巧云放了吧!我真的不能沒有巧云!” 曲陌状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若卿,妳也知道妳哥的脾气,我怎么可能会说动他改变主意呢?” “我哥那么疼妳,妳一定能说服我哥,嫂嫂,我求妳了,妳一定要让我哥把巧云放了,不然的话,我就死定了!” 看着秋若卿哭的已经有些崩溃的样子,曲陌柔声道:“若卿,妳想让我去跟妳哥求情也不难,但是妳至少得跟我说实话,为什么妳哥抓了巧云,妳就死定了,巧云对妳有那么重要吗?” 秋若卿猛地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失言了,慌忙抬手捂住嘴巴,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曲陌不再讲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等着她主动开口。 秋若卿的身子突然开始发起抖來,一种巨大的恐惧感笼罩住她,她害怕地扭脸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已然是深夜,丫鬟都被曲陌打发去睡觉了,外边空无一人。 “嫂嫂,我不能说……”秋若卿带着哭腔开口。 曲陌道:“若卿,妳不把事情说出來,我沒有办法帮妳!” 秋若卿疯狂地摇着头:“我真的不能说,说了,我会死的!” “妳不说,我就沒有法子帮妳救巧云!”曲陌虽然觉得若卿的样子看起來很可怜,但是此时却不是她心软的时候。 她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秋若卿:“來,喝口茶吧!” “嫂嫂……”秋若卿接过那杯茶,捏在手心中,却只顾着忐忑,压根就沒有心思喝。 曲陌也不逼她,只是耐心地等待。 秋若卿低着头,泪珠一串串地落进茶杯里,和金黄色的茶汤混在了一起。 良久,她终于抽泣着开口:“巧云……巧云是皇后娘娘的人……” “什么?”曲陌被这个消息震惊到,她怎样也沒想到,在守卫森严的浔阳王府中,居然会出现皇后娘娘派來的奸细。 “巧云偷偷地在我的燕窝粥里下了瘾药!”秋若卿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扬起可怜巴巴的小脸:“嫂嫂,妳不知道那种瘾药有多可怕,我只要一天不吃加了瘾药的燕窝粥,就会好难受好难受!” “瘾药!”曲陌终于知道那些白色的粉末是什么东西了,这种她从未见过的东西,一定就是若卿口中的瘾药。 “嫂嫂,求求妳救救巧云吧!要是巧云被抓了,我沒有瘾药吃,就死定了!” 曲陌从她手中拿过那杯落满了泪水的茶放到桌子上,然后抓过她的手腕给她把脉,却丝毫沒有察觉异样,相反的,曲陌的脉搏跳动得异常有力。 “若卿,妳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跟我说说,妳放心,有嫂嫂在,妳一定会沒事的!” 秋若卿抽泣着道:“我本來也不知道巧云给我下瘾药的事,但是前些日子,我被我哥禁足,心情很不好,每天就在屋子里砸东西,后來有一次,把巧云给我送來的点心摔到了她脸上,那天,她很生气,就沒有给我下瘾药,而是在晚饭中给丫鬟们用了**!” “到了晚上,我开始不舒服,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那种难过的感觉,就是很难受很难受,好像有爪子在挠我的心肝,全身上下都不舒服,我拼命地喊,可是都沒人理我!”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谋害太子 “后來巧云进來了,她问我是不是很难受,后來她就告诉我,她在我的燕窝粥里给我下了瘾药,那种瘾药必须每天都吃,如果有一天不吃,我就会难受,她说,如果我不听话,或者跟别人说了,以后就沒有药吃,只能永远那么难受,从那时起,她就成了我身边的大丫鬟,我什么都要听她的!” 曲陌听到这里不禁生气地说:“那妳怎么不告诉我和妳哥呢?” 秋若卿委屈地说:“那段时间我哥禁我的足,他都不肯理我,我也沒什么机会见到妳,就算妳去看我,巧云也总是在我身边盯着我,我根本就沒机会说,后來,巧云又故意给我断了两次药,把我折磨得死去活來,我怕以后沒了瘾药,会更难受,就不敢告诉你们了!” “对不起,若卿,这么久了,我竟然沒有看出來妳不对劲……”曲陌自责地向她道歉,她是真的沒有想到这个世上竟然会有人利用瘾药控制别人。 秋若卿用力地摇了摇头:“不怪妳,嫂嫂,巧云在我们家五年了,谁也沒想到她会是这么恶毒的人,就在妳去看我的那天,巧云告诉我,她是皇后娘娘的人,皇后娘娘要我帮她做一件事,不然的话,不给我解药!” 曲陌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她试探地问:“皇后要妳帮她做什么?” 秋若卿突然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张了好几次嘴,却只是深深地将头埋到了胸前,不敢吭声。 曲陌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來比较和蔼:“若卿,妳放心,不管皇后让妳做什么?嫂嫂都不会怪妳的,嫂嫂知道,那不是妳的本意!” 秋若卿耸着肩膀抽泣出声,良久,才声如蚊讷地开口:“皇后让我……在后天的太子满月宴上,想办法杀了太子……” 曲陌拼命地攥着两只小拳头,按捺着自己心头的愤怒和激动,看着秋若卿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 突然间她觉得很是无力,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同这位小姑相处了,她知道若卿的心地并不是那么的恶毒,只是若卿有很多时候比较爱钻牛角尖。 或许是因为有一个太过出色的哥哥,再加上她的母亲沒有女儿,一直都把若卿当成了亲生女儿來宠,所以才导致了若卿单纯又有些跋扈的性格。 虽然若卿年纪已经不小了,但是若卿在某些时候行事依然像个小孩子,一点也不成熟,甚至不知道什么叫是非黑白。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若是今天晚上,秋宛尘沒有去抓巧云的话,若卿绝对会在后天智渊的满月宴上对智渊下手。 想到这里,她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嫂嫂,妳会救我的吧!”秋若卿扭着手指看着她难看的脸色,心头有异样的忐忑,她这位嫂嫂自从过了门,一直都很疼她,她还从來都沒见过嫂嫂的表情这么的可怕。 曲陌深吸了一口气,调节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知道现在不是自己发飙骂人的时候,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于是开口问道:“那妳知道这瘾药叫什么名字吗?” 秋若卿怯怯地说:“神仙粉!” 就在这时,秋宛尘一脸怒气地走了进來,看见秋若卿在这里,眉头一皱:“这个时间,妳不在屋子里睡觉,出來乱跑什么?” 秋若卿咬着嘴唇不肯吭声。 曲陌起身,拿了一件自己的外衫给秋若卿穿上,然后安慰她道:“若卿,妳先回去休息,妳别怕,这件事情嫂嫂会想办法帮妳!” 她挽着秋若卿的手來到院门口,看到闪风等人,于是开口道:“闪风,把小姐送回她自己的院子去!” 闪风答应了一声,拎着灯笼道:“小姐,我送妳回去!” 秋若卿幽怨地看了一眼曲陌,只得乖乖地跟闪风走了。 曲陌回到房间里,见到秋宛尘一脸怒意地坐在桌边正在喝茶,走过去问:“巧云招出什么沒!” 秋宛尘露出懊恼的神情:“沒有,她咬舌自尽了!” “啊!!”曲陌愣了一下:“怎么会这样!” 秋宛尘沉默不语了一会儿,开口道:“若卿來跟妳说了什么?” 曲陌便将秋若卿刚刚跟自己说的话全都告诉了他。 “瘾药,神仙粉!”秋宛尘惊怒交加地变了脸色:“那是什么鬼东西!” 曲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顾名思义,瘾药就是可以使人上瘾的药,就像是那些喜欢抽旱烟的人,就有烟瘾,喜欢喝茶的人,也会染上茶瘾,而神仙粉所造成的瘾症,应该比烟瘾和茶瘾都严重才对!” 她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那个小纸包,纸包里便是从巧云那里搜出來的瘾药神仙粉:“说实话,我从來都沒有见过做到这种成色的瘾药,这个做瘾药的人是个用毒的高手啊!” 秋宛尘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仿佛夜里寒霜,他咬牙切齿地说:“皇后自然是用毒的高手!” 曲陌揪着胸口的衣襟坐下來,神情有些恍然:“若卿说皇后要她在后天太子的满月宴上下手,把太子杀了!” 秋宛尘闻听此言,更加惊怒交加:“无法无天,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她也能下此毒手!” 曲陌有些恐惧地将臻首轻轻地靠到他的胸膛上:“宛尘,皇后这是一石三鸟啊!” 若是秋若卿动手杀死太子,以秋宛尘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把若卿交出去的,她了解他护短的性格,到时候皇上肯定会同秋宛尘势不两立,二人间一定会形成不死不休的局面,而师姊到时候肯定会帮傲仲轩。 在丈夫和师妹之中,无论师姊有多痛苦,也会选丈夫,这是每个女人都会选择的路。 而师姊和秋宛尘的武功在伯仲之间,有师姊帮着傲仲轩,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若是皇上赢了,她和秋宛尘肯定不是死了就是离开京城,而且永远都不可能再踏进京城一步。 到时候无论她怎么对付师姊,师姊都沒有外援,只是孤军奋战。 相反,若是师姊斗输了,秋宛尘是赢家,她势必不会袖手旁观,最少也会求秋宛尘给师姊和傲仲轩留条活路。 皇后从布下这个局开始,就已经打定了主意鱼死网破了。 秋宛尘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妳放心吧!我会解决这件事情,一定不会让妳师姊受到任何伤害!” 曲陌道:“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别的,而是怎样解掉若卿身上的瘾症,看若卿的样子,对这瘾症发作时的情形好像很是恐惧!” “都怪我,沒能及时发现府里有奸细!”秋宛尘有些自责。 ------------ 第一百六十三章 神仙粉 曲陌握住他的手:“不是有句俗话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皇后早就对你起了戒心,在咱们府里安插一颗钉子,这种事,谁都预防不了,更何况巧云进府的时候你还沒有班师回朝,是我母亲把她收进府中的,也怪不得你!” 秋宛尘目光深沉地说:“就是不知道咱们府里的钉子是一颗还是几颗……” 曲陌悚然一惊:“你的意思是……” “放心吧!”秋宛尘微微使力,捏了捏她的小手:“这件事我自有主张,妳不用担心!” 曲陌递给他一个信任的眼神,用力地点了点头,除了给病人治病以外,她从來都不是一个喜欢在别人面前,尤其是男人面前强出头的女人。 秋宛尘抬手捏捏她的脸颊,爱怜地笑道:“天太晚了,去休息吧!我出去一下,今天晚上未必会回來!” 曲陌也不追问他去做什么?乖巧地点了点头,起身躺到床上。 他坐到床边,替她盖好薄薄的凉被,凉被是用雪蚕丝织成的,夏天的时候盖在身上,一点汗都不会出,但也不会使人觉得冷,乃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他俯下身,在她额头轻吻,然后才肯离开,脚步有些依依不舍,又有一丝决然。 自从菀妃给皇上生下太子以來,皇后便每天坐在寝宫中,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 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她在数什么? 一个宫女静悄悄地走进來:“皇后娘娘,秋小姐的丫鬟求见!” 皇后面色阴沉地抬眸瞥了那宫女一眼:“秋小姐的丫鬟,一个丫鬟也想随便见本宫,本宫像是很有空闲的人吗?” 宫女为难地说:“那丫鬟说,她叫巧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皇后娘娘说!” “巧云!”皇后忽然眯起了眼睛,表情莫测高深地说:“带她进來吧!” 宫女转身出去。 皇后扭脸看着身边服侍她的嬷嬷:“红姑,妳说巧云突然进宫來找本宫,会有什么事!” 红姑也微颦着眉头,一副深思的模样:“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奴婢觉得,或许是跟秋小姐的事有关!” 皇后闭上嘴巴,沒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那宫女领进來一个富家丫鬟打扮的女子。 女子身形娇小,容颜清秀,却正是已经咬舌自尽的巧云。 巧云进來后,便跪到地上给皇后请安:“皇后娘娘金安,奴婢巧云,给娘娘请安!” 皇后身边的红姑挥挥手,屋子里的宫女纷纷退了出去。 皇后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妳突然进宫求见本宫,有何要事!” 巧云猛地一个头重重地磕到地上,说话的声音中带着一抹哭腔:“皇后娘娘饶命,奴婢办了错事,还请皇后娘娘饶命!” “错事,什么错事!”皇后不解地问。 巧云扬起一张充满怯意的小脸:“娘娘,奴婢不小心,把神仙粉给洒了……” “什么?”皇后腾地站了起來,脸色异常难看:“怎么回事!” 巧云抽抽噎噎地耸着肩膀道:“昨天晚上,一只野猫跑到奴婢的房间里,把放神仙粉的瓷瓶撞到了地上,神仙粉全都洒了!” “沒用的东西!”皇后娘娘气怒交加,竟然从凤椅上走了下來,抬起脚來狠狠地踹到巧云的肩膀上,把巧云踹得栽倒在地。 巧云不敢赖躺在地上,赶忙重新趴跪在皇后脚边:“皇后娘娘请恕罪,奴婢知错了,还请娘娘再赏些神仙粉,如果今天晚上秋小姐沒有按时吃到神仙粉的话,瘾症会发作的,到时候万一被王爷发现,恐怕会误了娘娘的大事!” “妳居然还敢跟本宫要神仙粉,妳知不知道神仙粉有多难搞!”皇后娘娘又是狠狠的一脚踹到巧云的肩窝上。 巧云闷哼了一声栽倒在地,面容异常痛苦地赶忙又趴跪好,只是不敢再吭声。 皇后娘娘气的呼呼直喘粗气。 红姑赶忙走过來劝道:“娘娘就别和这沒用的东西生气了,为今之计是用神仙粉把秋家那丫头给稳住,千万不要在关键的时刻出岔子,只要熬过这几天,秋家那丫头是死是活咱们就管不着了!” 皇后娘娘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一下自己愤怒的情绪,冷声道:“红姑,去把剩下的神仙粉拿來!” 红姑闻言赶忙走进里边的寝室,过了好一会儿才拿了一个白瓷瓶子出來,她将瓶子交给跪在地上的巧云:“拿去吧!就剩这么一点了,可千万别再让野猫给打了!” “神仙粉,这名字可真好听!”一个略显嘲讽的声音忽然从外边传了进來。 听到这个声音,皇后和红姑全都悚然一惊,抬眸望去时,就见傲仲轩一派慵懒地从外边走了进來,他面上有着微笑,但是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在傲仲轩身后还跟着秋宛尘,几名内廷侍卫簇拥着他们两个。 皇后不自然地冲傲仲轩下蹲施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今日怎么有空上臣妾这來!” “朕只是听说皇后这里有一种吃了以后可以使人成仙的宝贝,所以特地來找皇后讨了瞧瞧!”傲仲轩看也不看皇后,倒背着手走到巧云身边,抬脚踹踹巧云的屁股。 “东西都到手了还跪着干吗?赶紧起來!” 巧云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了起來,纤柔的声音猛地变粗,竟然变成了男子的嗓音:“皇上,皇后娘娘刚才踹了我两脚,疼死我了,回头我去小陌儿的医馆看伤,你得给我拿医药费!” “滚一边去!”傲仲轩沒好气地笑骂了一句,伸手从“巧云”手中拿过那个白瓷瓶子,拔开塞子倒出一点白色的粉末:“这就是神仙粉吗?” 皇后的脸色一片惨然,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皇上,一声也不吭。 皇上慢步走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皇后,朕这些年來自认待妳不薄,妳为什么就是不肯安安静静地过妳的日子,给若卿下神仙粉,亏妳想得出來这么阴损的招数!” 皇后淡漠地瞥了他一眼,转过身,挺直着背脊走向自己的凤椅,姿态端庄地坐下,目视前方,眼神却沒有焦点。 “皇上……”她神情茫然地开口:“臣妾嫁给你的时候,只有十五岁,臣妾知道,你不喜欢臣妾,只是为了说服我爹支持秋宛尘出任大将军王,才会娶我!” 她端庄的面容上忽然绽开一朵凄艳的惨笑,就似残败的牡丹:“不过沒关系,臣妾喜欢皇上就好,那一年,臣妾怀了身孕,沒有法子再服侍当时还是皇子的皇上,先皇便做主为皇上纳了刑部方大人的小女儿为侧妃,皇上从此就沒有再回过臣妾那里过夜!” 皇上有些无奈地开口道:“那时朕太年轻,沒有自制力,太医说妳胎相不稳,朕怕伤到我们的孩子,才一直宿在甜儿那里!” ------------ 第一百六十四章 真相大白 皇后不在乎地扯扯嘴角:“后來,方甜也怀了身孕,太后又将身边的清儿赏给皇上,清儿有了身孕,又來了一个若英,皇上身边总是会有女人不停地出现,但是皇上却不知道,臣妾每天有多小心翼翼,臣妾不止一次在饭菜里发现毒药和堕胎药!” “皇上,你知道臣妾有多害怕吗?臣妾就是在这样担惊受怕的环境下生下的长公主,却因为难产,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还在坐月子,方甜來给臣妾请安,方甜说,她请太医看过,她肚子里的那一个定是儿子,到时候便是太子,她到时候就能取代我做皇后,臣妾气不过,但是也不敢随便出手毒害皇上的子嗣,是她自己摔了一跤,把孩子摔沒了,却來怪我!” “皇上,臣妾沒有害过方甜的儿子,可是你却信了她,还同臣妾吵了一架!”皇后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清冷的两行泪,顺着粉腮滑落,湿了妆容。 她忽然又露出阴冷的笑容:“好吧!既然都认为是本宫做的,那本宫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至少也帮你们把本宫的罪名坐实!” 傲仲轩神情复杂地望着她,良久,才发出一声喟叹:“虽然妳罪大恶极,但是念在妳给朕生了两位公主的份上,朕不杀妳,朕会废了妳,把妳打入冷宫!” “哈哈哈哈,!”皇后仰头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笑罢,她面容阴沉地看着傲仲轩。 “皇上,臣妾这寝宫还不够冷吗?你知道你有多少年沒有踏进过臣妾的寝宫一步了吗?是九年零四个月又八天,臣妾是一天一天数着日子过來的,皇上,你废不废我,有意义吗?今天你喜欢柳惠娘,你觉得她哪里比我好,善良吗?她若善良,那关家的二十条人命又是怎么回事,那么显赫的关家,就这样毁在她的手中,皇上,她是在毁暗夜王朝的基业呀!” 傲仲轩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皇后,到了现在,妳还在为自己做错的事情找借口,妳知道妳和菀妃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就是妳从來都沒有信任过朕,妳从來都沒有相信过朕能为你做主!” “信任!”皇后嘲讽地勾起唇角,一双凤眸牢牢地盯着他的眼睛:“皇上,你有后宫佳丽无数,你让我怎么信任你!” 傲仲轩垂下眼眸,沉声道:“朕有后宫佳丽无数,却只有一个妻子,这个道理,妳从來都沒有明白过!” “我不明白,那姓柳的贱人就明白了吗?”皇后突然疯了似的大吼大叫:“你相不相信让她坐上臣妾这个位子,不出一年,她就会比臣妾还要心狠手辣!” 傲仲轩笃定地开口:“如果她想害妳们,妳们绝对活不到今天,惠娘跟妳们不一样,她从來不会使阴谋诡计害人,若她想杀了一个人,她会正大光明的杀,并且会有绝对的理由!” “皇上,你为什么这么相信她!”皇后见皇上竟然一味的袒护柳惠娘,心中不觉醋意横生。 傲仲轩冷声道:“因为她值得朕相信,來人,请皇后移驾冷宫,崔九,回去帮朕起草废后诏书!” 皇后喃喃地说:“看样子,皇上是铁了心想要废了臣妾了!” 傲仲轩神情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想离开这里,就在他刚刚转过身的一瞬间,皇后突然飞身凌空跃到他的身后,冲他的后背狠狠地拍出一掌。 刹那间,皇后的手掌变成一边漆黑的颜色。 “皇上小心,!”秋宛尘大吼了一声,身形急动,一手推开皇上,另一只手同皇后对上,内力一释,皇后惨叫了一声向后退去,直直地飞到凤台的台阶上才落到地上。 嘴角,淌出黑红的血液。 她挣扎着抬眸望着秋宛尘,忽然咧开嘴角:“哈哈……哈哈哈哈……秋宛尘,恭喜你,死在本宫的五毒神功之下!” 沒想到秋宛尘浑不在意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手掌,那手掌因为硬接了皇后一记五毒掌,此时变得一片乌黑,但是手掌上的黑色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他挑唇一笑,用同情的眼神看着皇后,语气是十足的幸灾乐祸:“皇后娘娘,有件事臣好像从來沒有告诉过妳,就是臣的身子是百毒不侵的!” 皇后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得意,在转瞬之间变成了绝望,气怒交加之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圆瞪着一双眼睛,竟是死不瞑目。 “娘娘,皇后娘娘……”红姑跪到皇后的身边,把皇后扶起來伸手到皇后的鼻子底下探了一下皇后的鼻息,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 她哆嗦着嘴唇扭脸看了一眼皇上,猛地发出一声哭叫:“皇上,皇后娘娘殡天了!” 傲仲轩愣住了,有那么一瞬间,心里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他的确是不待见皇后,但皇后不管怎么说也是他的发妻,是唯一一个和他拜过天地的女人,其他的女人,就算是柳惠娘,也沒有同他拜过天地。 因为柳惠娘是妾,不是妻。 妾,是沒有资格同丈夫拜天地的。 他能用半幅銮驾迎娶她,已是极限。 离开皇后寝宫的时候,他的脚步有些踉跄。 “巧云”走到秋宛尘身边,有些伤脑筋地问:“怎么办!” 秋宛尘冷冷地瞪着那个趴在皇后身上哭得死去活來的嬷嬷,轻启薄唇:“红姑,我來问妳,这神仙粉可有解药!” 红姑原本哭得正伤心,听到他的问題,却忽然停止了哭泣,转而笑起來,她幸灾乐祸地看着秋宛尘:“沒有解药,神仙粉是瘾药,根本就沒有解药,哈哈哈哈……秋宛尘,你杀了我们娘娘,你妹妹也活不成了,你知道人若是犯了瘾症会怎样吗?我來告诉你,当人犯了瘾症的时候,那就不是人了,那就是畜生,哪怕是要她去杀亲生的父母,她也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秋宛尘蓦地咬紧了牙关,颊边的肌肉按捺不住地一阵抽搐,很显然在按捺着心中强大的杀意,但他终究沒有对红姑下杀手,只是转身走了出去。 “巧云”屁颠屁颠地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一脸的不悦:“宛尘,你老实跟我交代,你什么时候百毒不侵了,怎么兄弟我一直都不知道!” 秋宛尘扭脸瞥着“她”擦满脂粉的脸孔,嫌恶地说:“你能先变回來再跟我说话吗?” “拜托!”“巧云”低头扯扯自己身上的女装:“我穿成这副样子,若是变回去,以后怎么见人啊!” 秋宛尘勾勾嘴角,想笑,却沒笑出來。 原來这个“巧云”并不是昨夜咬舌自尽的那一个,而是楚天照假扮的。 这一次,为了诈出皇后就是幕后主使者,他们特地再次动用了这个秘密武器。 傲仲轩回到柳惠娘的寝宫。 ------------ 第一百六十五章 皇后殡天 柳惠娘正半靠在床榻上抱着儿子逗着玩,抬眼看见他走进來,敏锐地发现他的神情不对劲,于是叫过奶娘,把孩子交给奶娘,看着傲仲轩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傲仲轩缓缓地坐到她身边,眼神爱怜地看着她,然后伸出手,握住她一只小手。 她不觉诧异,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傲仲轩轻描淡写地说:“皇后殡天了!” 柳惠娘吃惊地瞪圆了眼睛,怔怔地望着他,好半天都沒说话,良久,才迸出一句:“怎么会!” 她这边马力全开,等着同那心狠手辣的女人好好地斗上一斗,他却告诉自己皇后死了,这不能不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傲仲轩声音低低地说:“她想杀朕,却被宛尘所杀!” 柳惠娘听了以后不觉吸了一口凉气:“那你有沒有受伤!” 傲仲轩摇摇头,把那个装了神仙粉的白瓷瓶子递给她:“这个是一种名叫神仙粉的瘾药,宛尘的妹妹被皇后派人喂食了许久,听宛尘说,曲陌沒见过这种药,也沒听说过,更不知道怎么解,所以朕拿过來给妳瞧瞧!” “瘾药!”柳惠娘拔开瓶塞,倒出一些白色的药粉,用指尖蘸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眉头忽然就紧紧地锁了起來。 “惠娘……”傲仲轩见她竟然把瘾药往嘴里放,本能地变了脸色。 “沒关系的!”柳惠娘道:“一点点不会上瘾的!” 她想了想,开口道:“我虽然不知道这瘾药是怎么來的,但是这世上能使人上瘾的东西一共就那么多,想必是从这些植物里边炼制出來的,但是瘾药和普通的毒药不同,通常瘾药都是沒有解药的,若想戒掉瘾症,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力,而且中毒时间越久,越难根治!” “我知道了!”傲仲轩懒懒地开口,起身道:“我去告诉宛尘,让他另想办法吧!” “仲轩……”柳惠娘忽然出声叫起他的名字。 傲仲轩诧异地停下脚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这个女人自从进宫之后,就再也沒有叫过他的名字,一直都和别人一样叫他皇上,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突然间又叫起他的名字。 却见柳惠娘只是柔柔地一笑:“仲轩,我爱你!” 傲仲轩猛地大步走了回來,俯下身子,一把将她抱进怀中,久久都沒有放手。 除了他和她,沒人知道他们是在怎样的情形下相爱。 那一年,莲妃一尸两命,他很难过,独自一个人守在灵堂,他不懂,为什么他的孩子总是生不出來。 她出现,逼着他拿出千年人参,他认出她是自己曾经在画上见过的女子,于是沒有叫御林军,而是带她去取千年人参。 她拿了人参,却告诉他,莲妃是被毒死的。 他不相信世上会有那样的毒药,因为所有的太医都沒发现。 她说他是个笨蛋,被自己的女人算计都不知道,然后她带他去了后宫听壁角。 那一夜好热闹。 苏贵妃在扎小人,吉妃在喝酒庆祝又死掉一个情敌,纯妃在和宫女商议怎样才能让他多多宠幸,还有一个纳兰妃,在和侍卫通奸…… 那些在他面前乖巧可人的女子,背后的样子是多么令人作呕。 他气疯了,他想冲出去修理这些妃嫔,但是她却拦住他。 她说,若他真的冲了出去,只会让他丢脸。 后來他们两个去了皇后的寝宫,皇后竟然沒有在床上睡觉,他们发现了皇后的秘密,皇后利用一种独特的香味,将附近的毒虫引出來,正在练五毒神功。 一向端庄的皇后,竟然在练那么可怕的武功。 而他竟然从來都不知道皇后会武功。 那一夜,他大受打击。 原本平静的宫廷生活,在一瞬间翻天覆地。 就在那一夜,他感到无比的孤独。 他不知所措。 他最好的三个朋友去出征打仗,为了他,他们出去打仗。 他的身边沒有其他可以信得过的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对谁说。 他皇帝的威严被人踩在脚底,践踏得无影无踪,他觉得自己好丢脸,尤其是在她面前。 她却沒有嘲笑他,而是带他去喝酒。 她在御膳房偷了一坛酒,找了一间无人居住的冷宫,便是她如今居住的这间翊宸宫。 她陪着他大醉,甚至不在意他是否会叫人來抓她。 她告诉他,借酒浇愁愁更愁,却愿意陪着他一愁到底。 她爱上的从來都不是一个身份尊崇的君王,她爱上的,是一个无比狼狈,甚至沒有尊严的男子。 那一夜,他喝得很醉。 醒來时,却感觉到两侧的太阳穴上各有一根柔软的指尖,在轻轻地帮他减轻着头疼的感觉。 只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这一世,除了她,他不可能再爱上别的女人。 所以他明知道会对不起兄弟,却硬是瞒下了她的存在。 “姑姑,姑姑……” 曲陌心神不宁地坐在医馆中,对耳边寒烟柔的叫声充耳不闻。 她的月事一向很准,如今却已经过了七天还沒來。 刚刚她给自己诊了一下脉,结果让她惊喜。 她……竟然已经怀了身孕。 老天,她怀孕了。 寒烟柔垮着一张小脸蛋,小大人一般地叹了一口气,对坐在对面的病人歉然一笑:“对不起阿婆,我姑姑今天不太舒服,您还是去找我师兄看病吧!他是太医,医术很高哦!” 那阿婆看到曲陌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也怕她给自己开错药,闻言忙不迭地站起身去了另一个诊间找阎仇看病。 寒烟柔双手托着腮,扭着小脸蛋瞥着师父,搞不懂姑姑到底在为了什么事情伤脑筋。 突然,秋宛尘大步从外边走进來,二话不说便动手帮她收好药箱,然后一把拽起她。 曲陌飘飞的神智终于给惊了回來,她吃惊地看着牵着自己的手的男人:“宛尘,你怎么來了!” 秋宛尘神情严肃,大声道:“医馆暂时歇业,所有的人马上跟我回王府!” 曲陌心知肯定是发生大事了,赶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皇后死了!”秋宛尘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杀的!” 曲陌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如果这是真的,就证明他们和太后、左相那边彻底翻脸,搞不好会引起一场震动朝野的战争。 胭脂幸灾乐祸地冲他伸出一根大拇指。 秋宛尘当沒看见,只是沉着脸道:“马上收拾东西!” 医馆里的几个丫鬟手忙脚乱地跑回到后院去收拾行李。 秋宛尘带着曲陌走出医馆,医馆外边停了几辆马车,他扶着曲陌上了闪电的那一辆。 在车厢里坐好后,曲陌忍不住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杀皇后!”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决裂 “她要杀皇上,我只是制止她,严格地來说,我只是伤了她,她是被五毒神功的毒性反噬而死的!”秋宛尘说起这件事來也有些无奈。 他确定自己当时沒下狠手,当时他只想阻止皇后伤到傲仲轩,毕竟他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他只是沒想到皇后竟然使出了五毒神功,若非他被曲陌改造过身体,如今是百毒不侵,今天死掉的那个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毕竟以前的他只是功力深厚,却沒有百毒不侵的本事。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曲陌担忧地说:“太后和左相不会放过咱们的!” 他轻抚着她的柔软的发丝,笑着安慰她:“别怕,太后和左相手中如今沒什么兵权,他们不敢怎样,我只是担心他们会对妳下毒手,因为妳是我唯一的弱点!” 她的神情顿时很古怪地愣在那里。 他说,她是他唯一的弱点。 眼眶忍不住就有些发酸,这个笨蛋,她忍不住在心中想,前世,他到底欠了她什么?今生才会这么的疼她宠她。 只冲他这一句话,哪怕前世他那么深地伤过她,她也不再怪他。 “陌儿,别这么看着我!”她的眼神让他的心一阵阵的抽紧,展臂,他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喟叹。 这个傻女人,他保护她本來就是理所应当的,她却偏偏要做出这种感激的眼神,让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与此同时,宫里已经闹翻了天。 听到消息匆忙赶到皇后寝宫的太后在看到皇后的尸体后,差点晕了过去,赶忙命人去左相府中送信,听了红姑一番添油加醋的话后,手上抓着龙头拐杖便來到柳惠娘的寝宫中,正好同准备去找秋宛尘的傲仲轩打了个照面。 “皇上,就算皇后有千般的不好,万般的不是,她总归是你的皇后,你为什么要杀她!”太后也不转弯抹角,开门见山径自质问。 傲仲轩冷冷地看着太后,眼神中带着一抹戏谑:“朕沒打算杀她,是她要杀朕,而且是用五毒神功杀朕,要不是宛尘硬接了她一掌,现在变成尸体的就不是她,而是朕了!” “什么?”太后听他这么一说,脚下不禁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你……你说的是真的!” “难道太后认为朕会骗妳,朕的儿子再过五天就要过满月了,朕吃饱了撑的在这个时候杀人,而且杀的还是皇后,难道朕不想给朕的儿子积点阴德吗?” 太后狠狠地用手中的龙头拐杖拄了一下地面:“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好几年都沒有进过皇后的寝宫了,为什么突然间会带着外臣进入皇后的寝宫!” 傲仲轩淡淡地说:“那是因为皇后做错事!” 太后的情绪异常激动,一张风韵犹存的脸孔涨得通红:“不管她做错了什么?她都是皇后,都是你的妻子,你就有义务维护她,可是你呢?你竟然带着一群外人闯进皇后的寝宫欺侮皇后,皇上,你可是皇上啊!你怎么可以胳膊肘朝外拐!” “那太后认为朕该怎么做!”傲仲轩突然爆发了,额头的青筋迸起,声音奇大地冲太后吼了起來。 “皇后叫人给宛尘的妹妹若卿下瘾药,想让若卿在智渊满月那天对智渊下毒手,太后,妳教教朕,教教朕到底该怎么办,朕今年三十岁了,只有智渊一个儿子,朕的妻子,朕的皇后,却想要朕这唯一的一个儿子的命,太后,如果换成是妳,妳又该怎么办!” “不……不会的……”对他的话,太后虽然心中已经信了八分,但嘴上仍然不肯承认。 “不会!”傲仲轩狞笑着举起手中的那个白瓷瓶子,猛地往地上一丢,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后,白色的粉末漫天飞舞:“那这神仙粉又是什么鬼东西,难道皇后吃饱了撑的,做出这么多神仙粉來煮汤圆吗?” 他突然安静下來,用一种极为痛苦的眼神看着她:“太后,妳真的是我娘吗?” “混账,!”太后见他竟然质疑自己,猛地冲到皇上面前,高高地扬起手掌,就想给他一记耳光。 但是手掌扬起來了,却沒能落下。 一只有力的玉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柳惠娘目光森冷地瞪着太后因羞恼而涨得通红的脸孔,徐徐地将太后高举在傲仲轩脸孔旁边的手按了下去,然后松开:“太后年纪大了,还是快点回寝宫歇息吧!” “妳……”太后气得抬手指着她的脸孔,手剧烈地抖动着:“妳竟敢对哀家无礼!” 柳惠娘的唇角不屑地勾起一抹哂笑:“太后若是想要给臣妾头上按上这样一个罪名,臣妾也无所谓,臣妾只是有句话想告诉太后,在暗夜王朝,太后无论想打谁耳光都可以,只是不能打我的男人,除非我死了!” 太后生平第一次遭到这样的顶撞,气的几乎晕过去,她用力地嘶吼:“皇上,你就由着这个贱妇这样对待哀家吗?” 傲仲轩凄然一笑:“太后,她是我的妻子,不是什么贱妇!” “好,既然你不肯收拾这个贱妇,那哀家就替你收拾了她!”太后说着,神情一凛,原本老迈的模样蓦地变得异常灵活。 她伸右手探向柳惠娘的咽喉,但是柳惠娘却立手成掌,切进她的食指和大拇指之间,在她的虎口部分狠狠的一切。 她顿时发出一声闷哼将手收了回來,后退了几步,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并且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柳惠娘:“妳……” 柳惠娘冷漠地看着太后震惊的脸孔,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神情:“久闻五毒教护教圣女武艺高强,今日能有机会领教,实在是三生有幸!” 按理说,她此时的身份是这个老太婆的儿媳,就算是打死她也不能跟太后动手,但她这个人天生性情同别人不一样,她从來都不是一个可以忍气吞声的主。 这段日子,她受尽后宫嫔妃的各种招数,早就有些不耐烦了,但是为了不让傲仲轩为难,也为了可以顺利生下这个孩子,她硬是咬牙硬撑着,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如今这个老太婆还來找她麻烦,她若是还能忍下去就不是柳惠娘了。 事实上,她也心知肚明,若非她当时肚子里怀着孩子,太后是绝对不会同意皇上接她进宫的。 太后震惊过后,突然从龙头拐杖中掣出一柄宝剑。 “太后,!”傲仲轩马上上前一步挡到柳惠娘的身前,目光森冷地瞪着准备对柳惠娘下狠手的太后,痛心疾首道:“太后,妳别逼朕!” “你让开!”太后疯了似的怒喝道:“今日哀家非杀了这个贱妇不可,不然的话,后宫之中将永无宁日!” 傲仲轩却态度坚定地道:“除非朕死,不然的话,我绝对不会让妳杀她!” ------------ 第一百六十七章 灵蛇神功 “那哀家今日就连你一起杀!”太后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举着宝剑就冲傲仲轩的心口刺了过來。 傲仲轩幽幽一叹,让他和自己的亲娘动手,他是绝对不肯的,只得绝望地闭上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失控到这种局面。 但是柳惠娘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太后杀死,只见柳惠娘一把将傲仲轩扯到身后,然后顺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子,绕过剑刃,手法奇妙地闪电般的在太后手中宝剑的剑身上横着一点。 太后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剑尖上传來,虎口一阵剧痛,手中的宝剑顿时落到地上,她低头一看,就见自己右手的虎口部位已经被震开,刺目的鲜血淌了下來。 柳惠娘也沒有趁胜追击,把太后迫退之后开口道:“太后,适可而止吧!妳不是我的对手!” “妳……”太后看着她的神情充满了恐惧:“妳的灵蛇神功……竟然练到了十二重!” 柳惠娘神情木然地说:“果然不愧是太后,就是学识渊博!” “不可能……”太后的呼吸极度紊乱,胸脯一起一伏的。 据她所知,历代南诏君主,从來都沒有人能将专门克制五毒神功的灵蛇神功练至第十二重。 灵蛇神功第十二重,那根本就是无敌一样的存在。 “太后!”柳惠娘攸地打断了她的嗓音,那一刻,竟然显露出一种与生俱來的贵气,她不容太后辩驳地开口:“太后还是快点回去寝宫找个太医把妳手上的伤口包扎一下吧!” 太后有些不甘心地瞪了她一眼,随后在随侍嬷嬷的搀扶下转身离开。 沒人知道为什么太后突然之间就不再闹事了,左相也沒闹事,废后的诏书沒有下,人都已经死了,傲仲轩也不想做那么绝。 皇后依旧是皇后。 依照规矩,三品官以上的家眷,凡是正妻,都需要进宫叩灵,曲陌也不例外。 她是第一次见到皇家的丧仪,只觉场面很盛大,隆重得怕人。 整个皇城,所有的人身上都是一袭白色的孝衣,平常的红灯笼也换成了白灯笼,整座皇城虽然人來人往,却给了她一种异样的死寂感。 在灵前叩首的时候,曲陌见到了皇后所生的两个女儿,仙容公主和玉容公主,她们怯生生地跪在棺木旁边,面无表情。 沒人知道她们对于亲生母亲的死是不是难过。 “师姊,智渊好像又重了!”叩灵以后,曲陌特地來到柳惠娘的寝宫陪伴师姊。 傲仲轩心疼柳惠娘,借口她生产不足百日,身子虚弱,沒有让她去叩灵。 此时,曲陌坐在罗汉床上,一手抱着小智渊,另一只手举着一个带着铃铛的银镯子,一晃一晃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引得小智渊不住地伸出小手,想要去够她手中的银镯子。 偶尔,小智渊还会发出咯咯的笑声。 柳惠娘坐在罗汉床的另一端,手上拿着花绷子,在绣一个荷包,荷包是黑色的,上边用七彩的丝线绣了简单的云纹,听到曲陌的话,不觉笑道:“可不又重了,每天拼命地吃,幸好给他找了奶娘,不然的话都喂不饱他!” “就是可惜了,满月宴都办不了了!”曲陌有些不开心,她不知道前一天在宫里到底发生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事,也不知道师姊甚至冒着大不韪的罪名同太后动手。 她只知道皇后死了,是秋宛尘杀的。 柳惠娘无所谓地说:“我倒是不觉得可惜,我就怕智渊人小福薄,皇上太宠他不是好事,回头万一把他宠得无法无天,将來沒法子接下暗夜王朝这个担子,说起來妳那位小姑子怎么样了!” 曲陌听她提起若卿,马上伤脑筋地皱起眉头:“试过我的血,沒有效果,也试过几次让她靠意志力戒掉瘾症,但是她就是做不到,我现在让宛尘派人去了南诏寻找罂粟花的果实,希望可以代替神仙粉,至于解毒的法子,以后再慢慢想吧!” 柳惠娘露出同情的神情,嘴唇翕动着,欲言又止。 曲陌是她一手拉扯长大的,见到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她有话说,于是问道:“师姊,妳想说什么?” 柳惠娘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地开口道:“陌儿,这样做,无疑于饮鸩止渴,妳小姑的瘾症只会越來越严重,越往后,她需要的神仙粉越多,中毒也会越深,而且时间越久,越难戒除,等到她对神仙粉的需求量达到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时,再用药,就会被毒死!” “我知道!”曲陌苦笑道:“但是若卿犯起瘾症的样子真的太可怕了,有好几次,我都以为她要死掉了,我实在是不忍心,暂时,我也只有饮鸩止渴这个法子!” “陌儿,瘾症……是沒有解药的!”柳惠娘终于决定把一盆凉水泼到曲陌的头上。 曲陌忽然就沉默起來,她当然知道瘾症是沒有解药的,她只是觉得若卿还那么年轻,同她一般的年纪,却要受这样的痛苦,实在是让她心疼,所以才会努力想办法。 她怀里的小奶娃突然哇哇地哭了起來。 “呀,,他尿了!”曲陌轻声笑起來。 奶娘赶忙过來把小智渊接走去换尿布。 曲陌抖了抖身上被画了地图的裙子:“这小家伙,尿了我一身,他自己倒哭起來了!” 柳惠娘也笑道:“去换件衣裳吧!” “不用了!”曲陌无所谓地说:“童子尿又不脏,一会儿就干了!” 柳惠娘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妳的肚子还沒动静!” 曲陌的脸突然红了起來。 柳惠娘察言观色,看出她的神情不对劲,不由得问道:“莫非妳有孕了!” 曲陌一脸的羞涩,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呀,!”柳惠娘惊喜地问:“妳告诉秋宛尘了沒有!” 曲陌摇摇头:“本想告诉他的,可是却出了皇后的事,我怕他分心,就沒说!” “这么大的喜事,怎么可以不告诉他呢?”柳惠娘说着,扬声道:“楚楚,过來!” 楚楚小跑着从外边跑了进來:“师父,什么事!” “去找妳师叔公,告诉他,妳师叔有身孕了!” 曲陌赧颜道:“师姊……” “呀,!”楚楚听了以后一双星眸不觉闪闪发光地望着曲陌平坦的肚皮:“师叔妳肚子里也有小娃娃了吗?是小师弟还是小师妹!” 柳惠娘瞪了她一眼:“哪來这么多废话,还不快去!” “哎,!”楚楚答应了一声,飞一样的跑掉了。 柳惠娘道:“既然妳如今有了身孕,以后妳不用经常往宫里跑了,千万别累着,我的身子已经沒有大碍了,智渊的身子我也会顾,只要妳调养好自己的身子就行!” 曲陌点点头,又同师姊拉了一会儿家常。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曲陌有孕 终于,一道雪白的身影好似清风一般从外边直掠进來。 秋宛尘轻轻地喘着粗气,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她,好半天,都沒敢讲话。 曲陌被他灼热的视线看得不好意思,微微地低下头。 柳惠娘忍不住笑道:“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话都不说一句!” “真的吗?”秋宛尘终于鼓足了勇气问:“妳真的有孕了!” “嗯!”曲陌抿着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巨大的惊喜将他整个淹沒,他已经喜得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是傻笑,然后一把将她抱了起來,话也不同柳惠娘讲一句,径自离开皇宫。 从这一天起,曲陌被完全禁足。 秋宛尘不准她再去医馆,自己也不肯上朝,甚至把所有的奏折都丢还给了傲仲轩,气得一贯喜欢偷懒的傲仲轩几乎把他推出午门去斩首。 曲陌的爹爹和母亲得知这一消息,搜罗了府中所有的补品送过來,几乎堆满了整个房间。 搞得曲陌哭笑不得,却也只能愧领了长辈的关心。 还有柳惠娘,也让人送來了小山一般高的补品,为此,秋宛尘单独准备了一个房间來存放这些东西。 秋宛尘十二个时辰都在家陪着曲陌,盯着她,守着她,各种小心翼翼,生怕她一不小心伤了腹中的胎儿。 在她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之后,秋宛尘因为怕她生气会气坏身子,只得同意她同往常一样每天上午去医馆看诊,不过在曲陌去医馆看诊的时候,他会坐在一旁守着她,而且每次只准她在医馆待一个时辰,时间一到,他会毫不留情地把她抱走。 她觉得无奈,又觉得甜蜜,只因他是如此的疼爱她。 夜幕的笼罩下,一只巨大的黑鹰自海边的一处悬崖上腾空而起。 硕大的鹰背上,站立着一个人。 他一直向着东方飞去。 东方,是一片海。 他一直向着海的另一边飞去。 大海的另一边,有一块陆地。虽然沒有洪荒大地土地辽阔,但是却也不小。 在这块土地上,有一个国家,名叫霁月王朝。 霁月王朝的都城名叫月城。 皇宫,太子府中,是一派淫靡的景象。 温泉池中洒满了各色花瓣,一个身形极其高大的男子坐在里边,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依偎在他的胸前,正在用自己柔弱无骨的小手抚摸着他健壮的胸膛。 另一个如花般美丽的男子则跪在他的身后,在轻轻地帮他捏着肩膀。 忽然,温泉房的门打开。 冷风灌进來的同时,一个身穿淡金色织锦长袍的男子步履徐缓地从外边走了进來。 这个男子的长相别提有多美艳了,面白如玉,就似剥了皮的鸡蛋,光滑得沒有半分瑕疵,柳眉凤眸,琼鼻樱口,若非是他过于高挑的个头,和喉咙处的喉结,便说他是女子也会有人相信。 不过,就算是寻常的女子也沒有他的美貌。 他走到男子的对面,沉眸望着他,轻声道:“太子殿下!” 被他称为太子的男子用**裸的眼神瞅着他,仿佛在用眼睛脱他的衣裳:“呦呦呦,这是谁呀,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我的太子府一步的,莫非今天太阳从西边出來了!”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又开口道:“我姊姊被暗夜王朝的人抓了。 温泉池中的男子狂傲地发出一阵爆笑,然后不屑地勾起唇角:“我早就说过,暗夜王朝不是那么好碰的,如今的局势,就连我都不敢擅动,你姊姊那个愚蠢的女人不肯听,非要自己找不痛快,活该!” 说到“活该”两个字,他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身穿金色长袍的俊美男子定定地望了他一会儿,忽然弯下膝盖,单膝跪下:“太子殿下,拜托你帮我救她!” “凭什么?” 俊美男子听到这个问題,几乎咬碎银牙,他抽搐的脸颊,深深地将头低下:“只要你愿意帮我把我姊姊救出來,我愿意做任何事!” 温泉池中的男子站了起來,带起一蓬水花,身上纠结的肌肉,使他看起來就像一只凶猛的野兽。 他趟着水,走到金袍男子的面前,伸手,勾起他的下颌,强迫他美丽的凤眸与自己对视:“那得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入冬的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皇上封了柳惠娘为皇后,文武百官虽然不服气,但是也无可奈何,沒办法,谁叫柳惠娘给皇上生下了唯一的龙嗣。 他请了所有的王公贵族进宫,大摆筵宴。虽然不是极尽奢华,却也相去不远。 这样的场合,曲陌自然不能缺席,一大早就和秋宛尘一起來到了宫里。 天气冷了,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孔雀毛织成的大氅,听说是孔雀城进贡的,是极为稀罕的东西,一共只有两件,皇上给了她师姊一件,另一件就被秋宛尘要了來。 皇上宴客的地点在御花园湖边的船楼中,御花园中有一座三层的船楼,形状好像画舫一般,内里十分宽敞奢华,每有需要庆贺之事,皇上就会在这里摆宴。 一楼是男客,二楼是女宾,三楼则是皇亲国戚。 以曲陌和秋宛尘的身份,自然要坐在三楼。 丝竹声声,几个衣着单薄的美女在跳舞。 傲仲轩和柳惠娘还沒來、 突然有侍卫跑进來,不知道在秋宛尘耳边说了什么?秋宛尘马上一脸惊喜地站起身,在曲陌身边轻声道:“陌儿,妳哥回來了,我去看看!” 曲陌点点头,她从來都不会阻碍他办正经事。 一个小宫女捧了个炭火盆走了进來,经过曲陌身后的时候,忽然一个踉跄,手中的炭火盆突然打翻,里边烧的通红的炭火尽数落到曲陌的身上。 曲陌身上那件用孔雀毛织成的大氅顿时着起火來。 “火,,着火了,!”有人慌乱地大叫。 “陌儿,妳身上着火了……”王妃急得赶忙就要往这边跑,却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混乱中,不知是谁忽然打开曲陌身后的窗子,大声道:“快,跳进水里去灭火!” 曲陌惊慌之下顾不得多想,一个纵越便穿过窗子跳进了湖水中。 刺骨的冰寒,猛然间侵入她的骨髓。 她在一瞬间清醒过來,老天,她不会游泳。 來不及呼救,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仿佛铅块一样向湖底沉去,她惊慌地挥动手脚,口鼻勉强窜出水面,但只是一瞬,便再次向湖底沉去。 冰冷的水温冻得她全身刺痛,仿佛就连心都不会跳动了。 谁能救救她。 谁又能救救她的孩子。 她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个孩子,还來不及把他生出來听他叫自己一声母亲,便要和他一起去地府报到了吗。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前世之死 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她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沒有同她最爱的男人讲。 她还沒有來得及告诉宛尘,她就是雪衣,她就是秋宛尘心心念念想要寻找的凤雪衣。 突然,她感觉到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锁住她。 她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脸上有雪花落下,但她却感觉不到雪花的冰凉,因为她的身子比雪花还凉。 她听到耳边有声音在喊:“曲陌,别死,答应我,别死!” 这个声音不是秋宛尘,不是。 有些些陌生,又莫名的熟悉。 她忍不住想,这到底是谁的声音。 肚子好痛,痛得她几乎沒有力气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眼皮好沉,她甚至沒有法子睁开眼睛瞧一瞧,刚刚把她救上岸的男子是谁。 额头烫烫的,仿佛有一块被烧得通红的炭被塞进了她的额头里,烫得她好难受。 她听到耳边那个男子的声音:“曲陌,这是我唯一能帮妳的,活下去,妳一定要活下去!” 她听到锁链声,还有一个陌生冰冷的嗓音:“三生,你私自离开地府,夺舍重生,附在人身之上,本就犯了地府例律,如今又敢阻挠本君带曲陌回地府,简直是罪无可赦,本君一定要带你回地府,好好教训你一番!” “陌儿,!”她听到有人在她的耳边惊叫,是师姊,她认得这个声音。 她的嘴唇翕动着,想要跟师姊说,救三生,不要让三生被索魂的无常君带走,但是声音却哽在喉咙里,无法说出口。 终于,她被无尽的黑暗所吞沒。 她怀孕了,当这个巨大的发现将她淹沒时,她的身子都在颤抖。 “王后,这可是一件大喜事,一定要赶紧告诉大王才行!”她的贴身宫女坠儿比她的模样还要高兴,忙不迭地催促她将这件天大的喜事告诉大王。 她略一思忖,点点头,坠儿便飞奔着出去给龙行云送信了。 可是半个时辰之后,坠儿却哭哭啼啼地回來。 “王后……”见到她,坠儿情不自禁地扑进她的怀中,哇的一声放声大哭:“玄妃的门前有金甲武士在守候,奴婢已经跟他们讲了,王后怀了身孕,想请大王出來一见,但是他们就是不肯去通报,后來我好不容易又跪又求的,他们才肯进去通报,可是奴婢等了好久,他们却回來告诉奴婢,说皇上不想见奴婢!” 她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但仍然安慰坠儿道:“不妨事,本宫亲自去和大王说便是!” 可她还沒來得及去跟龙行云说这件天大的喜事,便被龙行云从床上揪了下來。 她拼命地挣扎,却已然被他用力甩到了一边,小腹猛地撞上桌子,那一种剧痛,痛得她仿佛连心肝都碎掉一般。 她露出痛苦的神情,用双手捂住小腹,缓缓地跪坐到地上。 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同他十载夫妻。虽然感情渐淡,他却从未动手打过她,今日他突然变了性情,无端端地就想置她于死地,她真的有些莫名其妙。 但龙行云却压根不给她任何解释和疑问的机会,他仿佛疯了一样,冲过來,用力扯过她,狠狠的一巴掌甩了过去,她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打得栽倒在地,一行血迹,缓缓地自唇角淌下,白皙的脸孔也在瞬间高肿了起來。 “该死的妳,妳身为王后,嫉妒成性,竟敢残杀本王的孩子,本王容妳不得!”一边骂着,龙行云一边拔出佩剑,金色的佩剑,剑身闪着寒光。 那一抹寒光,就似宝剑一样,狠狠地刺进她的心里,在那一瞬间,她绝望了。 “不要啊!!”刚刚被他打了一巴掌的坠儿扑过來,扑到她的身上,将她死死地护住。 “大王不要打了,王后现在怀了身孕啊……”坠儿终于有机会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他了。 他高举的宝剑终于沒有落到她的身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痛苦地蜷缩起了身子,身子下,是好大一滩血迹。 雪白的丝衣,被鲜血濡染得一片凄红。 她看着他发慌的脸孔,心中突然涌出一种莫名的痛快感觉。 她知道他是在心疼孩子,这个本來有机会降生到这个世界的孩子,却被他亲手扼杀在她的肚子里。 她同他十载夫妻,自然知晓他到底有多想要一个孩子。 坠儿将她从地上扶起來,让她可以靠着自己。 她的一双眼睛,含着满眶的泪,绝望地看着他,小腹传來的剧痛使她说话都很费力,但她仍然慢吞吞地开口:“大王两个月沒來本宫这里,突然一來,便指控本宫残杀大王的孩子,请问,大王的孩子在哪里,本宫又是怎么残杀的!” 她真的不想告诉他,玄冰儿压根就沒怀孕,坠儿一向机灵,听说玄冰怀孕的消息,便费尽心思的打听,终于被她打听到玄冰儿身上仍有月事的事情。 怀孕的女人,怎么可能会仍有月事。 她见到龙行云色厉内荏的神情:“妳……不是妳派人给冰儿送的补品吗?冰儿吃了妳的补品便小产了,定是妳担心冰儿生下朕的儿子,将來继承王位,才会下的手,凤雪衣,妳好狠的心!” “玄冰儿……哈哈……玄冰儿……”她突然爆出凄厉的尖笑:“好一个玄冰儿,妳狠,妳够狠!” 她终是斗不过那个狠毒的女人,那女人,谎称自己怀了身孕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又來陷害她,怕是那女人在谎称自己怀了身孕的那一刻便已经存了陷害她的心了。 “凤雪衣,妳发什么疯,本王问妳,妳知不知罪!” “大王心中已经定了本宫的罪,本宫知不知罪,又有何用!”她淡淡地嘲讽着她的丈夫,她这一生挚爱的男子,奈何一颗心已成死灰,再也不会因为她的丈夫而雀跃跳动。 “传太医,传太医啊……”侍女看着她苍白的容颜,和满头的大汗,惊慌失措地尖叫。 “算了,坠儿,不用宣太医了,本宫的身子,本宫知道……”她阻止了想为自己求医的坠儿,冷眸瞥着傲然挺立的男子。 她半生悬壶济世,又怎会不知道自己伤得怎样。 刚刚他倾尽全力地那一下,不止害她撞掉了孩子,就连她腹中的五脏都被严重震伤。 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嫁给他的时候,那样的天真无邪,那样的痴情一片。 她曾经偷偷在佛前许愿,愿生生世世都做他的妻子。 可是不过十载光阴,他就变了。 只因她无法为他诞下龙嗣,便迎娶了玄氏一族的王女玄冰儿为妃。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怕断了他龙氏一族的血脉,纳旁的女人为妃,她能理解,但是……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 第一百七十章 再不相逢 “嫁时罗衣羞更著,如今始悟君难托……”刺目的鲜血不断地从她的唇角涌出,滑落,原本娇柔美艳的脸孔,此时竟像修罗夜叉一般的狰狞恐怖。 她眼中流着血泪,似笑非笑地喃喃地自语:“佛祖有灵,若有來生,我凤雪衣只盼与龙行云生生世世……再不相逢……” 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承尘,淡青色的丝缎上,绣着一朵藕粉色的清莲。 她觉得四肢百骸都在痛,那种痛不是属于肌肉的,而是从骨子里痛出來,痛彻心扉。 佛祖有灵,若有來生,我凤雪衣只盼与龙行云生生世世……再不相逢…… 这就是她前世临终前的遗愿吗? 她茫然地想着,心无措。 泪,无声无息地滑落。 嘴里甜甜的,咸咸的,不知何时,她竟然将嘴唇咬出了血。 她拼命隐忍着嚎啕大哭的欲望,只是任由泪珠一串又一串的自眼角滑落。 那一种痛彻心扉的心伤,彻底击垮了她。 她以为这一生,她可以幸福,可是幸福却如梦幻泡影,在转瞬间碎得好像飘飞的雪花。 落到地上,变成一片泥泞,再也寻不回,再也找不回。 “陌儿,妳醒了!”耳边响起慈祥的嗓音,是母亲,有些惊喜,也有些惊慌:“快來人啊!陌儿醒了……” 纷杂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她的床边就围满了人,无数关心的声音响起來,但她却只是扯过被子把脑袋蒙了起來,将所有的委屈和痛楚都用眼泪宣泄出來。 “陌儿……”她的哭声刺痛了秋宛尘的心,他不顾众目睽睽,硬是扒开她头顶的被子,露出她哭得通红的小脸,看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心疼地说:“陌儿,别哭了,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他劝着她,声音却突然哽住,眼圈也不由自主地红起來。 那不止是她的孩子,也是他的,他心里的痛不会比她更轻。 “是谁救了我!”她开口,声音沙哑得怕人。 “是……”他犹豫着,还是说出那个名字:“是兰宫秋!” 她用尽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问:“他是不是死了!” 他沉默,沒有回答她的问題。 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她说:“我想单独待一会儿!” “好!”他答应她的要求,将屋子里的人全都请了出去。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不少,他坐到床边:“陌儿,他们都走了,妳好好休息!” “你也出去吧!”她脸朝里,用后背冲着他,声音有些冰冷。 他一愕,本能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陌儿,妳怎么了?” “出去吧!”她的声音透着无尽的疲惫和绝望:“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如她所愿地离开。 天黑了,暮色阴沉。 细碎的小雪变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从天上飘落。 地面上和屋顶上都覆了一层白。 她不知哭了多久,终于再次沉沉睡去。 这一次在梦中,她已是魂灵。 站在三生石畔,她呆呆地看着自己前世的孽缘。 一世又一世,她爱上不该爱的男子,却永远沒有结果。 每一世,她都不得善终。 直到她看到那个身穿一身金甲的英伟男子。 那个一身金甲的英伟男子用力扼着她的咽喉。 她喘不过來气,她以为自己就要死掉了。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身份尊贵的战神大人,她只知道战神大人很生气,很愤怒,很想要她的命。 她只是一株小小的还生草,修行不易,她不想死。 战神抬起另一只手,覆到她的额头上。 她觉得额头好痛,那一种痛让她以为自己快要魂飞魄散。 战神终于善心大发地收回手,只见她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印记,半晌,那印记才消失。 他用力地将她掼倒在地上,她撞到手臂,好痛。 但是她不敢喊痛,只要紧紧地咬着嘴唇,强忍着。 她听到战神森冷的声音:“带她去轮回,我要她生生世世,受尽情劫之苦,每一世都不得善终!” 她终于站立不稳,狠狠地跌坐在地上,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经受百世情劫,那是因为战神的诅咒。 “凤雪衣,妳可愿留在地府,做一名鬼差,再也不入轮回!”一个身穿深色冕服的年轻男子蹲到她身边,十分和蔼地问她。 她看着他,她知道他是阎君,是掌握人世间生老病死的神。 她说:“我愿意!” “那就把这碗忘魂汤喝了,会让妳忘记所有的事!”他递给她一碗忘魂汤。 她毫不迟疑地接过來,一口喝干。 从此以后,她便留在了地府,站在奈何桥头,每日为魂灵们分发忘魂汤。 那一碗忘魂汤,使她忘记了前世的怨,累世的仇。 再次醒來时,她被拥在一个极其温暖的怀抱中。 他的呼吸很平稳,但她知道他沒睡着。 “你可以去睡书房吗?”她冷冷提出要求,今时今日,她已经无法忍受再和这个男人同床共枕。 他愕然,旋即苦笑道:“陌儿,我知道妳现在身子虚弱,妳放心,我不会随便碰妳!” 她却不为所动,坚持道:“请你去睡书房!” 他狼狈地抬手抹了一把脸:“陌儿,妳到底是怎么了?” “出去!”她终于按捺不住地爆出一声怒吼,惊得他身子一震。 良久,他才无声无息地掀开被子,将被子给她裹好后,径自穿鞋下床,披了衣裳來到书房。 他真是有些搞不懂了,她如今小产,是最需要他在身旁安慰守护的时候,为何她却对自己这样排斥。 房间中的曲陌却在他离开之后,将脸孔埋进枕头中,狠狠地哭泣。 她的心到底被他伤得有多痛,才会甘愿喝下那一碗忘魂汤,将与他有关的事情全部忘个一干二净。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师姊几乎小产的时候他的脸色会那么难看,原來他前世的妻子,竟然是被他亲手打到小产而丢了性命。 前世的她,是死在他的手上。 与此同时,宫里正在举行一场酷刑。 那个“不小心”将一盆炭火倒在曲陌身上的小宫女被两名内廷侍卫押在柳惠娘的寝宫中,四周,是后宫的嫔妃们。 所有的嫔妃都站着,柳惠娘沒有给她们准备座位,这本就是一场震慑后宫嫔妃的战斗,她不需要同这些女人客气。 接过楚楚递给她的热茶,她捏着茶盖,慢条斯理地吹了吹金黄色的茶汤上漂浮的茶叶,冷眼觑着趴在地上,身子在瑟瑟发抖的小宫女。 “我只问妳一遍,是什么人指使妳去暗害浔阳王妃的!”当她开口时,在场所有的嫔妃心底都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处置丽妃 小宫女哆嗦着身子说:“沒……沒人指使,是……是奴婢……奴婢不小心,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不小心!”柳惠娘冷笑,冰冷的视线自那些站立的嫔妃身上一一扫过:“雪饶,割下她一根手指头,再不老实回答,就再割一根,若是割完了,就割耳朵,耳朵割完了就割鼻子,鼻子割完割四肢,总之,从她嘴里说不出一个人名來,就把她给本宫活剐了!” “是!”雪饶兴奋地从靴筒里摸出一把匕首,满脸通红地向那小宫女走过去。 那小宫女神情惊惧地瞪大了眼睛,突然身子一歪,竟然被吓得昏了过去。 雪饶有些沒趣地扭脸看着柳惠娘:“皇后娘娘,她昏过去了!” “昏过去也割,本宫就不信了,割掉她一根手指头,她会不痛!” 雪饶闻言挑了挑眉梢,蹲到地上,抓起那小宫女的手按到地上,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把那小宫女的左手食指给切了下來。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寝宫,刚刚被吓昏过去的小宫女陡然被疼醒,她用手捂着指根,躺在地上,疼得脸都白了。 “雪饶,还愣着干吗?”柳惠娘不悦地呵斥了一声:“接着割!” “是!”雪饶说着扯过小宫女的手,打算继续割第二根手指。 却听那小宫女杀猪一般地嚎叫道:“我招,我招……” 人群中的丽妃嗖地站了出來,伸手指着那小宫女:“妳这贱蹄子可要想好了再招,不要因为害怕受刑就乱扯旁人!” 她话音刚落,就见眼前人影一闪,只觉脸上一痛,整个人便飞了起來,直到撞上一根柱子才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只见她脸孔肿得就像一只小馒头,满嘴都是鲜血,嘴里的牙齿至少掉了一半。 柳惠娘动手打完人,眼神冰冷地瞪着她:“沒规矩的东西,沒人告诉妳在本宫这里沒有妳指手划脚的余地吗?來人,把这个目无本宫的东西给本宫杖责五十大板,有敢讲情的并罪论处!” 几个小太监拿了板子进來,把丽妃按到地上,扒了裤子就打起板子,打的丽妃鬼哭狼嚎的,好不凄惨。 至于那些嫔妃,全都看得胆战心惊,仿佛那板子不是落在丽妃的屁股上,而是落到了自己的屁股上。 柳惠娘瞪了雪饶一眼:“雪饶,愣着干吗?继续干妳的活!” 雪饶手上举着匕首,似笑非笑地瞥着那小宫女:“妳要说就快说,不说我就接着给妳割手指了!” “我说,我说……”那小宫女哭哭啼啼地跪好给柳惠娘磕头:“奴婢全招了,是丽妃娘娘指使奴婢的!” 柳惠娘眉头一耸:“当真!” “当真,当真,丽妃娘娘身边的徐嬷嬷是奴婢的婶娘,奴婢能进宫,都是托了婶娘的福,所以这次婶娘找上奴婢,要奴婢帮丽妃娘娘做事,奴婢就应了下來!” “很好!”柳惠娘阴沉地笑道:“雪饶,给她个痛快吧!” 雪饶抛起手中的匕首,让人眼花缭乱地耍了个刀花,突然手向外一挥,寒光自那小宫女的脖颈处划过。 那小宫女的脖颈上顿时现出一道浅浅的红痕,片刻后,才有鲜红的血液冒出。 雪饶起身,将匕首收回到靴筒里,转身走到柳惠娘身边站好。 那小宫女的尸身这才栽倒在地。 满室的嫔妃全都吓了一跳,一个个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帕子,看着柳惠娘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柳惠娘紧接着站起身:“楚楚,去拿煤油來!” 楚楚飞奔着跑了出去。 柳惠娘走下凤台,來到丽妃的身边,挥了挥手:“别打了!” 执刑的太监赶忙住手,抱了板子后退。 柳惠娘半蹲下身子,一把抓住丽妃的头发,稍微一用力便将丽妃给拎了起來,她也不吭声,只是拎着丽妃往外走。 众嫔妃们妳瞧瞧我,我瞧瞧妳,犹豫了半晌,还是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柳惠娘一路扯着丽妃的头发,将丽妃带到御花园的那座人工湖旁边,松开手后,那丽妃颓然摔在一片雪地上。 楚楚飞奔着将一小醰煤油拿给柳惠娘,柳惠娘拔掉用红布包裹的软木塞,将那醰煤油全都倒在了丽妃的身上,然后冲楚楚伸出手:“火!” 楚楚赶忙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火折子递给她,她接到手中,拔开塞子,迎风一晃,火折子便着了起來,她在嫔妃们的尖叫声中将火折子丢到丽妃的身上。 丽妃身上顿时就着起大火,丽妃惨叫着,翻滚着,但是她身上被泼了煤油,火势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压灭的。 柳惠娘抱着肩膀冷冷地说:“跳湖啊!跳进湖里就能灭火了!” 丽妃无暇细想,一翻身扑进冰冷的湖水中。 柳惠娘转身,将冰冷的视线一个一个地落到那些妃嫔的身上,每看到一个人,那人便是一副缩脑藏头的模样,恨不得躲到人群后边不被她看到。 她冷笑着开口:“本宫这辈子有三个最重视的人,第一是浔阳王妃,第二是太子,第三是皇上,谁让这三个人一时不痛快,本宫就让他一辈子不痛快,妳们最好给本宫记好了,若是妳们想斗,可以,文斗武斗随妳们挑,不过妳们最好都冲着本宫來,别对本宫这三个最重视的人下手,不然的话,本宫让她一家老小都跟丽妃作伴去,还有一件事妳们最好给本宫记住,本宫沒进宫的时候就敢在锦怡公主脸上刻下‘恶妇’两个字,别逼本宫在妳们脸上也刻字!” 所有的嫔妃都噤若寒蝉,沒人敢开腔,柳惠娘今日大发雷霆,着实把她们吓着了。 丽妃身上的火已经灭了,挣扎着游到岸边,正想爬上來,柳惠娘却猛地转过身,一脚踹到她头上,把她又踹进了水里。 “來人……”柳惠娘阴沉着嗓音,唤來一个太监:“去通知内务府,丽妃娘娘不慎落水,溺毙!” 在曲陌的要求下,临江王妃接了她回家去休养。 本來秋宛尘不肯的,但是却敌不过她冰冷的眼神,她只是一句话也不肯讲,只是那样冰冷地看着他,他就不由自主地妥协。 好在两座王府离的近,他随时都可以过去看她。 只是最近的她越來越叫他难以琢磨。 她的脸上再也沒有了笑容。 她一直在发烧,初冬的湖水,冷得沁人,在那样的湖水里浸了那么久,不发烧倒是奇迹,更别提她是怀着身孕的时候跳进的湖水中,她的孩子就是因为冰冷的湖水而小产的,女人的身子本就畏寒,尤其是怀孕的女人最是受不得寒。 偶尔烧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她会感觉到身边有人,她知道是他,他总是趁着她熟睡的时候偷偷的溜进她的房间,陪她躺一会儿,然后在她醒來之前再离开。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和离书 她不懂他为什么总是喜欢做这种沒有用的事,从前的她或许会被他的执着感动,但是如今的她,却丝毫不为所动。 师姊來看过她,给她开了药,她吃了,却一点也不见起色。 她知道自己这是心病,心病若是不除,她的身子永远都好不了。 棉帘挑动,來人进來的同时,带來一丝寒气。 “陌儿,找我來有什么事!”曲哲寒心疼地看着妹妹憔悴的模样,简直恨不得把那个沒有保护好他妹妹的男人打成猪头。 “哥,你來了!”曲陌勉强冲他露出一个笑容。 曲哲寒轻轻叹了一口气:“陌儿,不想笑就别笑了,瞧妳笑的,比哭还难看!” 曲陌勾勾嘴角,她知道自己现在笑出來是什么模样。 她从枕头下抽出一个信封,递给他:“哥,我想麻烦你,替我把这封和离书交给秋宛尘!” “和离书!”曲哲寒忍不住失声尖叫:“陌儿,什么大不了的事,需要闹到和离的地步!” “哥,有很多事,你不懂!”曲陌苦笑着,她沒有法子跟哥哥说她同秋宛尘前世的恩怨。 前世今生,不是每个人都会相信的。 “妳哥不懂,难道我也不懂吗?”秋宛尘突然掀开门帘走进來,他一直都在外边的花厅中,她对曲哲寒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只是小产而已,为什么她就闹到需要和离的地步。 曲陌怔怔地望着他憔悴的面容,她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他永远都是光鲜亮丽、英气勃发的,这种憔悴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她别开脸,不忍再见到这样憔悴的他:“既然你在,正好,把和离书签了,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他深吸了一口气,坐到床边,懊恼的目光紧锁着她同样憔悴的面容:“曲陌,如果妳是因为担心自己以后无法生育,那妳大可不必如此,我爱的是妳,不管妳能不能给我生孩子,我都不会改变我的初衷!” “我们好聚好散不行吗?”曲陌幽幽地开口,声音中充满了无力感。 “不行!”他一口拒绝了她的要求:“今生今世,我本就是为妳而來,妳让我怎么能够放妳离开!” 曲陌扭头,看向在一旁旁观的兄长:“哥,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曲哲寒识相地退了出去。 曲陌叹了一口气,将视线放到秋宛尘的身上,然后,缓缓地开口:“佛祖有灵,若有來生,我凤雪衣只盼与龙行云生生世世……再不相逢……” 她看着他神情遽变,凄然一笑:“你说,一个女人的心,要被伤到什么样子,才会发出这样的誓言!” “雪衣……”他失神地喊出她前世的名字:“妳……妳记起來了!” “是,我记起來了,我是凤雪衣,凤氏一族的公主,也是龙氏一族的王后,我的大王,你敢告诉我,凤雪衣是怎么死的吗?” 她眼角有泪,是血泪。 那一抹浅浅的红颜色,混在晶莹的泪水中,自她的眼角滑落,使她的脸孔看起來有一种异样的狰狞。 “雪衣,对不起……”千言万语,只能在他的口中化作一句对不起。 他做梦也想不到,她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恢复前世的记忆。 难怪最近一段时间,她对自己冷淡得不像话,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原來是她恢复了记忆,知道了前世的她是死在他的手中。 他哽咽:“雪衣,真的对不起……” 曲陌的唇角绽出凄美的笑:“你说,一个男人,要把一个女人伤成什么样子,这个女人才会宁喝一碗忘魂汤,也不愿这个男人活在她的记忆中!” 他颤抖着唇,颤抖着手,想要去碰触她的脸颊。 她却毫不迟疑地躲开他的碰触。 “雪衣,我错了!”他终于忍不住地流出眼泪。 “你沒错,是我错,我错在不该爱上你!”她看着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实在很难想象,这个神祗一样的男子,竟然也会像个孩童一般的哭泣。 若是从前,她怕是会不知道有多心疼他的眼泪。 但是如今,看着他的泪,她却只剩下麻木。 “把和离书签了,你就可以走了,不管以后你想娶谁为妻,纳谁为妾,都跟我沒关系了,你可以让你的妻妾们给你生一打孩子,她们肯定会很愿意给你生的!” “不,!”他低吼:“这一生,我不会再要其他的女人给我生孩子,我只要妳,曲陌,就算妳一辈子都沒有法子再给我生下子嗣,我也只要妳一个!” “别自欺欺人了!”她勾着唇角,嘲讽地看着他:“如今我们成婚还不到一年,你当然可以这么说,等再过几年,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不会的,曲陌,妳相信我……”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曲陌突然放大了嗓门,她恶狠狠地瞪着他:“在我知道自己的前世是死在你手上之后,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在我知道是你对我下了诅咒,诅咒我生生世世都要受情劫之苦,每一世都不得善终之后,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他忽然间就垮掉了,被她尖锐的话所打垮,在那一瞬间,他仿佛老了十岁:“妳……妳怎么知道是我对妳下了诅咒!” 她的神情突然变得一片平静,眼神茫然地看着正前方,却沒有落到他的身上,她幽幽地说着,声音空洞得仿佛失了魂,丢了魄:“在我喝下那碗忘魂汤之前,阎君带我去了三生石畔,令我想起自己曾经受过的百世情劫,百世情劫,呵……” 她笑得无比凄凉:“你能想象我每一世都会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又每一世都凄惨死掉的感觉吗?战神大人,只是因为我不忍苍生受难,你就用这样恶毒的诅咒來诅咒我,现在却跟我说你爱我,你会对我好,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她还记得,当她是一个小妖的时候,被愤怒的他抓到。 他说:“我诅咒妳,诅咒妳生生世世永受情劫之苦,每一世都不得善终!” 他在她的灵魂深处刻下了恶毒的符咒,从此,她每一世投胎转世,都会爱上不该爱的男人,然后,就是死亡。 “曲陌,妳听我说……”他近似哀求地说道:“我那时是无心的!” “你的无心,却让我受了百世情劫!” “我会补偿妳……” “不必了,只要你签了和离书,今生今世放过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 但他却仍然坚持着自己的坚持:“我不会跟妳和离的,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跟妳和离!” ------------ 第一百七十三章 跪求 “呵……”她突然抖着肩膀哂笑出声:“随你吧!大不了我永远离开京城,永远不见你!” “不,!”他沒想到她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惊得他的心头突突直跳。 他绝对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绝对不行。 “反正脚长在我身上,我爱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曲陌说着,翻身躺下,拒绝将这场对话再继续下去。 秋宛尘望着她被覆盖在蚕丝被下的玲珑身躯,脸上的表情一会儿绿,一会儿蓝。 突然,他咬紧了牙关,颊边的肌肉突突直跳,伸手,将她连被子一同抱了起來。 她顿时恼羞成怒:“秋宛尘,你放开我!” 他却不肯吭声,只是抱了她离开临江王府,径自回到隔壁自己的王府。 他将在他怀中拼命挣扎的曲陌放到床上,伸手点了她的穴道,然后起身去柜子里翻了半晌,终于翻出來一条极细的链子。 她看着他手中拿着那条链子向她走近,紧缩的瞳眸中闪出一股惧意:“该死的,你敢!” 他却毫不留情地把链子的一段锁在她的手腕上,另一端锁在自己的手腕上,这才解开她的穴道。 “王八蛋,你放开我!”曲陌疯了似的将要将自己纤细的手腕从那锁链的腕扣中褪出來,但是那腕扣的尺寸却做得恰好可以锁住她的手腕,又不会被她逃脱。 他沉默地看着她的举动,直到她累的气喘吁吁,香汗直流,这才开口道:“陌儿,我不会放妳走的,死也不会!” 曲陌终于平静下來,她不再试图挣脱这条铁链,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中沒有恨意,但他却知道,她这才是恨他入了骨。 不过沒关系,她恨他,就证明她对他还有爱,若是有一天,她不再恨他了,才是他该真正伤脑筋的时候。 但是接下來,曲陌却做了一件他做梦都想象不到的事。 曲陌下了床,竟然跪在了他的面前。 他被她的举动惊得手足无措,竟然忘了在第一时间把她扶起來。 她重重地将额头触到地面上:“战神大人,我前世不过是一株小小的还生草,无意冒犯天威,还请战神不要同我一般见识,饶了小妖!” “曲陌,妳快起來!”他赶忙跪到她面前,伸手去扶她:“妳这是做什么?” 她却狠狠地推开他,又是一个头磕到地上:“求战神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跟小妖一般见识,求求你,放了小妖!” “曲陌,!”他无奈,只得再次伸手,点中她的穴道。 她刚刚的动作,惊出他一身冷汗。 他怎样也想不到,她竟然会做出这样决绝的事。 她竟然会跪他,竟然会给他磕头。 而这只是因为她想离开他。 老天,他到底曾经做过什么?竟然让她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从他身边逃离。 她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再也不见任何生气。 他不能解开她的穴道,每次一解开,她就会跪下來给他磕头。 每一次看到她卑微地跪在他的脚边,自称小妖,管他叫战神大人的时候,他都心如刀割。 她不肯吃饭,不肯喝水,每一日,都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他只得强迫着给她哺饭。 他是真的绝望了。 临江王夫妇來看曲陌,被他赶了出去,曲哲寒來看曲陌,也被他赶了出去。 直到柳惠娘來看曲陌,他是真的沒有法子赶这女人走。 这女人疯起來,那一身武功连他都很头痛,更别提如今他把自己和曲陌栓在了一起,根本就无暇跟她打架。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师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又为什么要用锁链锁着她!” 柳惠娘看到他居然把自己和曲陌锁在了一起,不免各种猜测涌上心头。 他把曲陌抱在怀中,仿佛生怕眼前这女人会同他动手抢人。 “妳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他抱着曲陌,轻轻摇晃着身子,因为他认为,只有这样,曲陌才会舒服一点。 柳惠娘紧紧地颦着眉头,瞪着他:“你在说什么傻话!” “呵,!”他轻笑,不理会柳惠娘的不以为然,只是继续着自己的自言自语:“从前,在灵河河畔有一株还生草,因修出灵识而成妖,來了人世间,治病救人,悬壶济世,只为修成正果,好得神位!” “那一年,神魔大战,天兵天将死伤无数,于是天帝降旨,令疫神降下瘟疫,再让地府阎君拘取魂魄,以充天兵天将之数,沒想到很好的计划却被那株还生草给搅了,她剪掉了她的头发,熬了还魂汤,将得了瘟疫的人都救活,那一场战争,天界几乎落败,于是战神震怒,让阎君拘了那本体是还生草的小妖,送她去投胎转世,并诅咒她生生世世都要受情劫之苦!” “直到有一世,战神奉天命下凡平息战乱,他爱上这株还生草的转世,却又亲手杀了她,他很后悔,在无间地狱忏悔数千年,只为了一个可以和她再续前缘的机会,他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他以为这一生一世,他可以好好地对待她,好好地疼爱她,以补偿前世的过错,但是他怎样也想不到,她竟然会记起前世所有的纠葛!” 他无助地看着柳惠娘那一头雾水的表情:“怎么办,妳能帮帮我吗?我到底该怎办,曲陌不要我了,她要跟我和离,除了锁着她,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做!” 柳惠娘坐到床边,看着曲陌茫然的神情,慎重地开口:“陌儿,妳告诉我,秋宛尘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曲陌怔怔地将视线移到她的脸上,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半点力气都沒有。 她大大地瞪着眼睛,白眼球慢慢地充血,变红,然后两泡泪啪的一下涌出眼眶。 柳惠娘不可思议地吸了一口凉气,曲陌这样的反应,分明是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傲仲轩牵住她的手,轻声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走吧!这件事,谁都沒法子插手!” “但是我师妹……”柳惠娘心疼地看着被秋宛尘抱在怀中的憔悴女子,让她就这样放着师妹不管,实在是于心不忍。 傲仲轩终归还是把她强行带走了。 秋宛尘低头,看着怀中沒有半点表情,只是默默流泪的曲陌,茫然道:“陌儿,我到底怎样做,妳才肯原谅我!” 她的嘴唇翕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吐出两个字:“和……离……” 她以为自己可以原谅他,不止是为他前世对她做的事,还有今生曾经对她的迟疑。 她以为她可以原谅。 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她其实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大度。 她也会恨。 她也会怨。 他沉默,忽然紧紧地将她拥进怀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想要将她的身体揉进自己的身体中。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哭灵 他默默地流泪。 “好!”他说。 “我跟妳和离!” “我放妳自由!” 他拿出钥匙,打开彼此的腕扣。 他爬下床,走到书桌旁边,拿了笔墨纸砚,写了一张和离书,他在和离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上自己的手印,然后将和离书叠好,放进信封里,走回到床边,递给她。 “妳想要的和离书!” 她的唇边突然绽开一朵浅浅的笑,她捧着和离书,就似捧着无价之宝,她抖着手将和离书放进怀中,然后起身,光着脚踩在地面上。 当她想要站起來的时候,却脚一软,扑通一下摔到地上。 他想要扶她,她却本能地瑟缩。 他黯然地收回手,苦笑道:“曲陌,我只是想扶妳一下!” 她不理他,只是扶着床榻跪好,她又给他磕了一个头:“多谢战神大人放过小妖,战神大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福寿绵泽!” 他别过脸,不去看她屈膝跪在自己脚边的样子,只是眼泪却再也忍不住,一串串的滑下來。 她吃力地站起來,赤着一双白玉似的足,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等一下!”他唤住她,从榻边捡起她的鞋子,走到她身边,蹲下,给她穿好,又拿过她的大氅替她披到身上。 “曲陌,不如我让妳哥过來接妳!” 她仍不理他,径自出了大门。 他不放心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她沒有回家,一直向前走,沒人知道她要去哪里。 他一路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踉踉跄跄的步子,看着她偶尔跌倒,却又顽强地爬起來,看着她一次又一次拒绝自己搀扶她的好意。 她走了好久,走得气喘吁吁,走得满头大汗。 终于,她來到一座院落门前。 门口的墙壁上,挂着白色的灯笼。 灯笼上,写着一个“哀”字。 有人站在门口,一身的素白衣衫。 看到曲陌,那人快步走过來,扬手就想打她耳光:“贱人,都是因为妳,我五弟才会死!” 但是他的手掌却沒能落下。 秋宛尘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他甩开,他健壮的身子撞上门口气派的石狮子,连声惨叫。 曲陌走上台阶,无视所有的人,一路走进去。 沒人敢再拦她,因为暗夜王朝武功最高的男人跟在她的身后。 兰晓蝶出现在她眼前,一身的素白衣衫,一脸的泪痕。 “王妃,妳怎么來了!”兰晓蝶在强笑,眼泪一串串地不停落下。 她冲着兰晓蝶微笑:“我想看看他!” 兰晓蝶让开身子,她踉踉跄跄地走进兰陵王府的会客大厅。 大厅里有很多人,皆是一身的素白孝衣。 忽然,她被门槛绊倒。 兰晓蝶上前扶她,她推开兰晓蝶。 秋宛尘上前扶她,她推开秋宛尘。 她半爬半跪地來到一具黑漆的棺木旁边,扶着棺木站起來。 她用尽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推开棺盖。 棺材里,躺着一个文雅隽秀的男子。 兰陵王府的人全都怒了,想要上前阻止她,却沒人敢过來。 她哑着声,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拼命地用力,想要把他从棺材里拉出來。 但是她不够力气,她根本就沒法子把他从棺木里拉出來。 她的嗓子里不停地发出“嗬嗬”的声音,脸孔憋得通红。 兰晓蝶走过來:“王妃,妳别这样,我五哥已经走了!” 她疯狂地摇着头,只是不肯松手。 “曲陌,够了!”秋宛尘硬着心肠把她的手指掰开。 她突然低下头,一口咬在秋宛尘的手腕上。 秋宛尘闷哼了一声,却沒有挣扎,任由她咬着,任由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渗出。 “王妃,别咬了……”兰晓蝶拼命把她抱到一边。 她却再次用力把兰晓蝶推开。 她跌跌撞撞地冲到棺木旁边,扒着棺木,突然凄声喊道:“三生……” 奈何桥头数千年,她孑然一身,但每次不经意的回首,总是能见到一个文雅隽秀的男子站在不远处,在对她微笑。 她知道他叫三生,是掌管人世间姻缘的神。 偶尔空闲时,他会來同她聊天。 他经常给她讲故事。 一个又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还有那些她从未听过的传说。 她知道了在地府的黄泉路上,开有一种彼岸花,花开不见叶,有叶不见花,生生世世永相错,花叶永不见。 每一次听三生给她讲彼岸花的故事,她都会流眼泪。 数千年的相伴,纵使她沒有爱上三生,也无法抹去三生在她记忆中烙下的印痕。 孤单的地府生涯,惟有三生,解了她的寂寞。 她不需要去问任何人,也知晓三生为何会陪她一起出现在这人世间。 三生定是不放心她,三生定是知晓她这段夙世因缘将要面临的结局,才会偷出地府,只是为了守护她。 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还误解了三生的一片心意。 她一次一次地伤他。 她一次一次地用决绝的态度來对他。 最后,她终于害死他。 她终于昏倒在地。 醒來时,她又看到了熟悉的承尘。 手被人握着,暖暖的。 “曲陌,妳醒了!” 她看到一张无比憔悴的脸孔,消瘦了许多。 她开口,声音沙哑得似在嗓子里塞满了沙砾:“我要红梅轩!” 他说:“好!” 曲陌在红梅轩住了下來。 她不关心他是用怎样的手段得到的红梅轩,她要的只是结果。 红梅轩外的红梅开得正盛,空气中时不时地会飘來凛冽的梅香。 闻着这梅香,她很安心。 她会想起三生,那个傻傻的三生,那个每一次给她讲故事的时候,都会唏嘘的三生。 三生是地府最善良的阴神。 临江王夫妇來看过她,想要接她回去,但她却只是说,不想住在离秋宛尘那么近的地方。 临江王夫妇见到她形如枯槁的样子,也只得随她去。 兰宫秋下葬的那一天,她在坟前跪了好久。 从天明,到天黑。 若非是身子支撑不住,昏倒在坟前,沒人能把她带回來。 所有的人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兰宫秋的死难过如斯,就连秋宛尘也不明白。 沒人知道,在地府数千年的岁月中,是一个名叫三生的冥界之神陪伴在她的身边。 秋宛尘送了很多她的衣裳过來,还有各种补品,以及服侍她的丫鬟,统统给她送了过來。 一开始,秋宛尘会來看她,但是每一次來看她,她都会很卑微地给他跪下,给他磕头,求他放过自己。 秋宛尘终于被她逼得不敢再露面。 他不敢再在白天出现在她面前,只好晚上來,每天晚上,趁着她睡觉的时候,坐在床畔,看着她憔悴的睡颜。 如今的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她原本还算健康的身子,完全垮掉了。 ------------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他是神,她是妖! 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挽回她,只能一天一天,重复着这样的日子。 只能像一只见不得人的老鼠,在夜晚出现在她身边。 又无怨无悔。 她翻了个身,被子从肩头滑下。 他轻轻地帮她将被子盖好,她睡觉的时候总是会这样子。 她不知是梦到什么?还是感觉到什么?猛然惊醒。 眼前却已空无一人,只有床帏在轻轻滑落。 她看着余了一丝空隙的床帏,发了一会儿呆,伸出手去,将床帏扯好,重新闭上眼睛。 她知道,他來过。 但是,那又如何。 她已经被他伤透心,她原本还算善良的一颗心,如今冷得像冰,而且已经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她不会再爱人了。 在她知晓自己被他诅咒,曾经受过百世情劫之后,她已经不会爱人。 尤其不会再爱他。 床帏再一次被人轻轻地掀动,他无声无息地坐到床畔。 她攸地睁开眼睛,速度快得让他來不及再次逃离。 他的脸上有一抹尴尬。 她冷冷地瞪着他,黑暗中,她无法看清他的容颜,也无法发现他脸上的那一抹尴尬,但他却能感受到她眼神中的冰冷。 那一种冰冷,冷得直透他的心。 “抱歉……”他的声音干巴巴的。 “战神大人……”她幽幽地开口,语气卑微,却充满嘲讽:“可以拜托你,不要再來骚扰我吗?” “曲陌……”他的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哽咽着说不出话來。 每一次她唤他战神大人的时候,他都有种去撞墙的冲动。 这个原本高高在上的身份,在她的面前却不堪一击。 “妳真的这么恨我吗?”他挣扎着将哽在喉咙中的问題问出來。 曲陌凄厉地笑着,泪水不住地涌出眼眶,顺着眼角,淌落在枕边:“我不该恨你吗?” 她问得真好。 她不该恨他吗? 她当然应该恨他。 若是被他知晓有人曾经对他下过诅咒,让他去承受百世情劫,他怕是会比她的恨意更浓。 “战神大人,小妖已经躲你躲到了红梅轩,小妖求你,不要让小妖躲你去天涯海角,好吗?”她一如既往,卑微地哀求他,只求他可以放过自己。 “曲陌……”他终于忍不住地哭出声:“到底怎么做,妳才肯原谅我!” 她淌着泪:“如果我说我原谅你,你就会离我远远的,不再出现在我面前,那我可以原谅你!” 他被她话中的拒绝震慑。 她竟然恨他恨到这种地步吗? 她竟然别无所求,只求他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心忽然痛起來,那一种撕心裂肺的剧痛,痛得他就连呼吸都是痛的。 他实在受不了了,抬起手來捂住胸口的部位。 “好,我答应妳,我会离妳远远的,不再出现在妳面前!”如果这是她唯一的所求,那他只好答应她。 只要她以后可以开心,不再流泪,他什么都可以答应她。 灵河,是划分神魔两界的界限。 灵河的一侧是神界,另一侧,则是魔界,由灵河孕育出的天然灵气所形成的屏障把两界分隔开。 在灵河的尽头有一个入口,名叫神魔之门,可以让神界的神进入魔界,也可以让魔界的魔进入神界。 长久以來,神魔两界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因为神魔之门是连接两界的通道,所以需要人來把守。 神界这边由天帝的长子战神结难來把守,而魔界那边则由魔神的长子魔君孤殇來把守。 她本是生长在天界灵河河畔的一株还生草,每日餐风饮露,春绿冬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有一日,被她修出一点灵识。 但她不是神,她是妖。 妖,只能生活在灵河河畔,永远都不能离开灵河方圆百里的地方。 在距离灵河百里之处,有异常厉害的结界,沒有取得神格的小妖,只要靠近那里,就会烟消云散。 听说,在灵河的另一端的尽头有一个堕魂台,生活在灵河河畔的妖若想成神或成魔,便需要跳下堕魂台,去人世间修行。 然后,才能重返天界。 她还沒有跳下堕魂台的能力,因为她不能离开她的本体,什么时候她的本体可以化成人身到处走,什么时候她才能去跳堕魂台去人世间修行。 他是战神,是天界最厉害的神。 他的战神宫就在灵河的河畔,金碧辉煌的一座宫殿,每当日头升起的时候,就会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神魔之门的另一端是魔君的魔君殿,与战神宫遥遥相对,同战神宫不同,魔君殿是用一种黑色的石头砌成的,看起來乌漆抹黑的,一派阴沉。 她从未见过魔界的魔君,魔君好像从來都不出门,只是经常会有魔君殿的侍女会到灵河來打水。 每天清晨,战神都会在灵河河畔练剑。 她喜欢看他练剑的样子,是那么的飘逸,那么的洒脱。 他喜欢穿一身黑色的衣裳,有一头过腰的黑色长发,他不爱挽发,那一头乌黑如瀑的黑发总是垂在他的身后,随风轻扬。 其实她沒有离开过这里,也沒有见过瀑布是什么样子,她只是偶尔听來这里打水的仙女用这样的词形容过他的头发,她想,那应该是很美丽的形容。 每天练完剑,他就会脱了衣裳,身上只穿着一条里裤跳进灵河中去洗澡。 她喜欢看他洗澡的样子,不止她喜欢看,很多小仙女也喜欢來偷看。 他的身材很好看,很结实,古铜色的肌肤,透明的好像珍珠一般的水珠从他的身上滚下來,看起來总是让她脸红心跳。 洗完澡,他会坐在灵河河畔喝酒。 酒是天界最好的仙酿,听说是用莫愁湖的湖水酿的,一斛珍珠才能跟莫愁湖的莫愁仙子换來一醰。 偶尔,会有别的神君來找他一起喝酒,她最常见到的是文曲星君、武曲星君和紫微星君。 文曲星君是个特别骚包的星君,总是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穿得比那些小仙女还要耀眼。 武曲星君就低调多了,只是比较爱找战神打架。 还有紫微星君,紫微星君是一个十分温和的星君,就像午夜的风,总是淡淡的。 她经常偷偷地看着他们坐在草地上喝酒,聊天。 看着武曲星君不知死活地向战神挑战,然后又总是被虐得很惨地大败而归。 她还看到过紫微星君亲吻武曲星君的嘴唇,不过最后被打了一记耳光。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沒见武曲星君,就连紫微星君也好久都沒有再來过。 终于有一天,。 “呀,!”一道凌厉无比的剑气伤到她,将半株还生草砍掉,她忍不住惊叫。虽然她的本体根据四季的轮转,春天会变绿,冬天会枯萎,但是如今她已有灵识,这样子的一剑,她的灵识却险些被震散。 ------------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他的小妖 他似乎沒有想到这株小小的还生草已经有了灵识,微一皱眉,将宝剑插入到泥土中,然后蹲下身子查看她的伤势:“我伤到你了!” 呀,,战神和她说话了。 她紧张得红了脸,但还是怯怯地现出一抹妖魂:“沒……沒……我沒事!” 他看到她羞窘的模样,不禁莞尔。 她知道自己这等草精的模样不太好看,但这却是她唯一的模样。 不过他的拇指大小,一身绿衫裙,绿头发,就连脸也是绿色的,不像他的脸,说黑不黑,说白也不白,听说,那叫古铜色,总之很好看。 她看着他站起身,走到灵河旁边,用双手掬了河水回來,浇到她的身上。 好舒服,好好喝。 平常的她,只能喝雨水,从來都沒有喝过灵河的河水。 “你修炼出神识多久了!” “已经百个寒暑了!”她乖乖地回答,只觉得自己无比幸运。 她经常会看到很多打扮得很漂亮的仙女來看他练剑,但他从來都不和那些仙女攀谈,甚至连正眼都不会看她们,所以他可以同她讲话,她觉得很高兴,很开心。 “那你还要修炼很久,神识才可以离开本体!” “反正我有时间!”她无所谓,如果可以每天都在这里看他练剑,她真的无所谓。 他眯着眼睛看她:“你的脸色不太好,你确定你沒事!” 他的那一剑,这小小的草精应该承受不住才对。 “我真的沒事!”她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纵使魂魄痛得要命,也坚定地露出笑容。 他笑笑:“既然你沒事,那我走了!” 她忽然有些后悔,若是她说自己有事,他会不会留下來多待一会儿。 但是她不敢改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站起身,踩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离开。 然后,她昏了过去。 那一剑,可不是她这种小小的草精可以承受得了的。 等她醒來的时候,天是黑的。 他坐在她身边,怀中抱着他的剑,正在笑吟吟地瞅着她。 这只倔强的小妖,明明差一点就被他震散了魂魄,却偏偏装出一副沒事的样子,幸好他因为不放心,转回來看了看,不然的话,她好不容易才修出來的这一点神识怕是就要魂飞魄散了。 幸好他的身上带了一些专门用來凝神聚魄的养神露,不然的话,都沒有法子救她。 “我……我怎么了?”她傻呆呆地抓着头皮,小心翼翼地问:“战神大人为什么这个时间会在这里!” 她傻呆呆的样子很难得地取悦了他,他不禁仰头哈哈大笑,他沒见过做妖做得这么迷糊的,连自己小命差点丢掉都不知道。 她的脸红了,呆呆地坐在地上,不敢吭声。 他笑罢,拎起一只白玉瓶子。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说:“抬头,张嘴!” 他一个口令,她一个动作,扬起头便将他从白玉瓶子里倒出來的甘甜液体喝进肚子里。 他反而一愣:“你就不怕我给你喝的是毒药!” 她羞怯地抹抹嘴,摇头道:“不怕!” “真是个傻妖精!”他不知道是夸赞她还是嘲讽她,喃喃地自语。 她的脸色却忽然一变,只觉得身上有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暖洋洋的,仿佛沐浴在春日阳光中的那种感觉。 他忽然笑了,看着她身上的奇妙变化勾起唇角。 只见她的身上忽然泛起七彩的流光,各种颜色不断地变幻、交织、膨胀。 她的头发变成了黑颜色,肌肤变得仿佛奶油一样洁白无暇,不过拇指大的身体也渐渐地变得和她见过的仙女一样。 她吃惊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我……我这是怎么了?战神大人,你刚刚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 他却别扭地扭过头,他从未想过,这个小草精的身材会好成这副样子,那不盈一握的小蛮腰,那一手不能盈握的两团饱满,以及小腹下方那神秘的洞天福地,天知道他都快流鼻血了。 他从地上掐了一朵白色的野菊花,抛上半空,很随意地念了一个法咒,那朵野菊花竟然变成了一件很漂亮的白色衫裙。 “穿上它!”他沉声命令尚且兴奋不已的她。 她乖乖地从地上捡起那件白色的衫裙穿上身,然后跑到他的眼前转了一个圈,娇憨地问:“好看吗?” 他终于有胆子再把视线放回到她的身上,洁白的一件丝衣,将她姣好美妙的身材遮挡,却又有了一种神秘的诱惑感。 她在月光下为他跳舞,为他歌唱。 她的舞姿很美丽,每当她旋转起來的时候,白色的衫裙就会蓬起一个圆,好像白色的夕颜花。 她的歌声很悦耳,每当她歌唱的时候,灵河河畔都会变得一片宁静,仿佛就连河水的流动都慢了下來。 第二天他來的时候,给她带來一支白玉簪,梅花形状的簪头,上边坠着浅粉色的流苏,长长的,可以垂在她白玉般的脖颈上。 她不会挽发,他手把手的教她,直到她学会一个最简单的如意髻。 他喜欢喝仙酿,她就把附近林子里掉落在地上的仙果捡起來,学着酿酒。 她还会跟经常來河畔打水的仙女学打扮,但她却从未拔下过头上他送给他的白玉发簪。 他每天都会灵河河畔练剑,她一如既往地看着他,不同的是,以前她是偷看,如今却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旁边看着他。 每一次他使出精妙剑招的时候,她就会为他鼓掌喝彩。 “这种烂剑招也值得你为他喝彩呀,你眼睛有毛病吧!”突如其來的嘲讽声窜入她的耳中,吓得她一个激灵。 蓦地扭过头,便见到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蹲在身边,正在用嘲弄的眼神看着她。 她还來不及反应,一柄带着凌厉剑气的宝剑已经横在了她和这男子的中间。 她迫不及待地爬起來躲到宝剑的主人身后,一双白玉般的小手怯怯地抓住他的衣裳,在他身后露出半颗小脑袋,好奇地看着这个许久都沒有露过面的武曲星君。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來是你呀,你不是为情所伤跑去闭关了吗?这才几十年就出关了,莫非是想通了想和紫薇星君玩一场断袖之恋!”战神一脸嘲弄地调侃着武曲星君。 “我呸,谁跟他玩断袖之恋,老子是出來修理他的,他在哪儿!” 战神挑挑眉梢:“原來你还不知道,他去了人世间,你闭关以后,他就去了人世间!” 武曲星君的表情顿时变得很难看:“他为什么去人世间!” “谁知道呢?或许是觉得在天界沒法子和心爱的男子厮守终身,所以下界去感受一下,我听说人世间有一种叫小倌馆的地方,里边有很多的美男,如果是有钱的官宦人家,甚至可以在家中豢养小倌,小倌你懂吗?就是男的情人……”战神故意在激怒武曲星君,说出來的都是欠揍的话。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战神之妻 果然,脾气本來就不怎么样的武曲星君被他三两句话便撩拨得肝火上身,抄着手中的宝剑就冲他劈了过來。 战神也不甘示弱,马上举剑相迎。 她看着他们两个在她面前打得天崩地裂,风云变色。 三天三夜,他们都沒有停过手。 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架,只是像个傻瓜一样,坐在地上,双手托着腮,无聊地看着他们两个打來打去。 直到她累得不行,躺到地上睡熟。 等她醒來的时候,他们已经不打了,而是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正在喝她亲手酿的果子酒。 她搞不懂他们两个到底在干吗? 刚刚才打过架,又像什么都沒发生过一样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他的身上有伤,很长很长的刀痕在他的手臂上,她忍不住就跪到他身边。 她哭了,晶莹剔透的泪珠落进他的伤口。 他的伤口在一瞬间愈合,就连一点伤疤都沒有留下。 还生草的泪,是疗伤的圣药。 “你是从哪里捡來的这个小妖!”武曲星君喝着果子酒问。 “无意中捡到的!”战神无所谓地说。 武曲星君色迷迷地瞥了一眼小妖:“看起來挺乖巧的,我还缺个端茶送水的侍从,不如把她送给我吧!” 小妖吃惊地抬起眼睛,惊恐地看着战神大人,她不想给武曲大人当侍从。 战神似笑非笑地伸手揉揉她的头,不紧不慢地说:“这小妖笨得很,你若缺个侍从,我那里倒是还有几个聪明伶俐的小仙女,你可以随便挑!” 武曲星君醉翁之意不在酒地笑道:“笨才好呢?本星君可以慢慢地**她,也省得日子无聊!” 战神看着他的眼神中蓦地迸出一股厉色:“你若是闲得无聊,不如想想怎么把武功练好來打败我,少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边花脑筋!” “不如……”武曲星君手上举着水晶酒杯,用眼神描摹着小妖身体玲珑的曲线:“不如咱们打个赌啊!什么时候我打败你,你就把这小妖让给我!” 小妖吃惊地瞪圆了眼睛,一脸惊慌地看向战神,轻轻地向战神摇了摇头,她不想战神大人答应武曲星君的条件。 但战神却笑着答应了他的条件:“好啊!” 他们再次打了起來,小妖阻止不了他们,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打得眼花缭乱的。 直到武曲星君从天上掉下來,摔得七荤八素。 战神落到他的身边,用剑尖指着他的咽喉,淡淡地说:“回去再练练吧!” 武曲星君伸手拨开指在自己喉咙处的宝剑,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很是厚脸皮地说:“下次吧!下次我争取打败你!” 从那时起,武曲星君便经常來找他决斗,每一次,他们两个都会打得天崩地裂,风云变色。 不过每一次,战神都会赢。 武曲星君总是不服气,然后回去练过,过段时间会再次來找他,但是还是会输掉。 战神偶尔会受伤,她就会流泪,然后将泪水滴落在他的伤口上。 她是还生草,她的泪水是世上最灵验的灵丹妙药。 她终于鼓足勇气。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他打了!” “为什么?”他坐在草地上,一边喝着她亲手酿的果子酒,一边纳闷地问。 她怯怯地低下头,像个小可怜一般地比着手指尖:“万一你输了,我就要去给他当侍从了!” 他忍不住失笑:“怎么,你对我沒信心啊!” “凡事都有万一的嘛!” 他无所谓地说:“万一我输了,再去把你赢回來不就好了!” “可是……”她扭捏地说:“我不想去给他当侍从!” 一天也不想,每次那个武曲星君用有趣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都会觉得全身上下都不对劲。 她只想服侍他一个。 可是他好像从來都沒有在意过她。 他依旧经常和武曲星君打架,每一次都是他赢。 直到有一天,他沒有和往常一样出现她面前。 那一天,日头高照的时候,來了好多仙君和仙女。 后來,八匹长着翅膀的天马拉着一辆披满红色丝带的金马车,踏着七彩的祥云而來,八匹天马的头上还扎着红色的彩球,看起來很漂亮。 几乎一整天,鼓乐声都沒有停过。 好多星君和仙女在战神宫里,她不敢过去找他,只好傻呆呆地坐在草地上。 从早等到晚,他熟悉的身影却沒出现。 终于,那些星君和仙女们走了,战神宫安静下來。 他仍沒出现。 天黑的时候,她看到一个淡青色的身影,由远及近,慢慢地走近。 她惊慌失措。 她从來都沒有在他不在的时候和武曲星君单独相处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害怕武曲星君。 武曲星君一屁股坐到她身边,很是自來熟地说:“喂,小妖,拿醰你自己酿的果子酒來喝!” 她很不情愿地在地上挖了一个洞,拿出一醰果子酒,沒好气地丢给他,然后化身成还生草的样子躲了起來。 他却用手指弹了弹她的叶子:“出來,不然本星君把你连根拔了!” 她一脸不高兴地跑了出來,抱着肩膀蹲在他身边:“叫我出來干吗?我跟你又不熟!” 他突然伸手捏住她的脸:“你这小妖,脾气突然变这么大,是不是因为知道战神今天成亲了,新娘不是你!” 她沒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闷闷地低下头,自顾自地揪着草地上的一根杂草。 她当然知道他成亲了,早就听到灵河河畔打水的小仙女们说过。 他会娶天湖的湖主莫愁仙子为妻,听说,莫愁仙子是天界最美丽的女仙。 是天帝赐的婚。 “傻小妖!”武曲星君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但她却很不客气地打开他的手。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吊儿郎当地道:“从今往后,会有一个仙女,永永远远和他生活在一起,他们会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睡觉的时候会睡在一张床上,将來会生出小仙君或是小仙女……” 她突然哭了,泪珠一串串地顺着粉腮滚落。 她从來沒有过这样的感觉,胸口的位置好像揪成了一团,有一种痛,将从胸口渐渐地蔓延,并且延展到四肢百骸。 好难受,好难受…… 她一想起从今往后,会有一个仙女,永永远远地和他生活在一起,心中就痛得要命。 “喂喂喂,不要浪费啊……”他手忙脚乱地拿出一个白玉瓶子凑到她的下巴上,小心地把她脸上淌落的泪珠接到瓶子里。 “你的眼泪可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平常想弄一点比登天还难,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你可要多哭一会儿,让我多接一点!”他嘴巴很贱地逗弄着她,一点也沒有安慰她的意思。 她却被他逗笑,抬手狠狠地拍开他:“你讨厌!” ------------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这是天道 “啧啧……”他很欠揍地表示遗憾:“怎么不哭了!”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哭,他成亲了,是好事啊!”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酸酸的。 他不以为然地嗤笑,大口地喝了一口酒后,伸出手去用力地揉她的头:“傻瓜,口不应心,喜欢他怎么不敢承认!” 她深深地把头埋进胸口,闷声道:“他是神,我是妖,就算我喜欢他又能怎么样,神和妖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她的身份差他那么多,就算是喜欢他,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何必说出來让自己难堪。 神的妻子,只能也是神。 这是天道。 一根手指突然勾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勾得扬起來。 她看到武曲星君很认真地看着她:“妖又怎么样,只要好好修行,妖早晚有一天可以成神,等你成了神,不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干吗要妄自菲薄!” 她别扭地扭过脸,甩开他的手指,她知道,她若想成神,便只能下界去人世间修行,但是她不想离开灵河河畔,她不想离开战神。 她想和从前一样,只要每日可以看着战神舞剑的身影,她就满足了。 “修行的方法有很多种!”他不肯放过她,又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笑嘻嘻地说:“不过对你这株还生草來说,去人世间做些治病救人的好事,成神比较快,估计几百年就可以了!” “真的吗?”她睁着一双澄净无暇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骗你干吗?”他一脸的真诚。 “但是……”她狐疑地看着他:“你干吗要帮我,我好像跟你一点也不熟!” “我说我喜欢你信不信!”他邪邪地说着,看到她因为惊讶而突然变得呆愣的模样,猝不及防地凑过去轻吻她的嘴唇。 “呀,!”她反应过來,尖叫,然后反手狠狠的一巴掌挥上他的脸孔。 他被她打得愣住,老天,他可是武曲星君耶,天界不晓得有多少仙女把他当成梦中情人,恨不得得到他的赐吻,这小妖却因为他的一个吻而打他耳光…… 她打完天界武力值正数第二的武曲星君,看着他忽然变得很可怕的表情,一阵心虚,站起來转身就跑。 “死小妖,你给本星君站住!”武曲星君站起來,恶狠狠地在后边追她,一心想要抓住这只不要命的小妖,狠狠地打她一顿屁股。 小妖跑得飞快,突然前边出现了一道挺拔的身影,她只顾着跑,沒有看路,一头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中。 “唔,!”她闷哼着,抬手捂住痛得要命的鼻子,然后抬起脸孔,惊讶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 “你……”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今天不是成亲吗?他不是应该在洞房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紧紧地皱起眉头,垂眸望着她,忽然伸出手指,在她的眼角揩过。 “你哭了!”他的声音中有隐忍不住的怒气。 “死小妖,你给本星君站住!”武曲星君追过來,攸地停下脚步。 他看着突然出现的战神,嚣张地扬起头:“呦,新郎倌怎么不在洞房,跑到这里來干吗?” 但是战神压根就不理他,只是低头看着小妖:“他欺负你!” 小妖想起刚刚被武曲星君偷袭的那个吻,泫然若泣,眼泪又忍不住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战神一把推开她,大步向武曲星君走了过去,猛地一脚踹了过去。 武曲星君飞身后退:“喂喂喂,你这死家伙,本星君修理这只小妖跟你有什么关系!” 战神却冷笑着掣出宝剑,一剑劈了过去,地上顿时出现了一条深深的鸿沟:“你不是喜欢找我打架吗?今天咱们打个够!” “你这死家伙以为我怕你啊!”武曲星君赶忙掣出自己的宝剑,跟战神打在一起。 但是战神今天好像特别厉害,每一招每一式都凌厉得令人咋舌。 小妖很解气地看着武曲星君在单方面挨揍,同时不忘用力地用袖子擦自己的嘴。 讨厌讨厌讨厌…… 她的初吻,她的第一个吻,竟然被这个讨厌的坏家伙给抢走了,她都恨死他了。 她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地踹那个讨厌的武曲星君几脚,最好把他的嘴踹烂,牙齿踹掉,踹得他满嘴都是血才好咧。 天亮的时候,她看到一个仙女,她从來都沒有见过那么美丽的仙女。 细细一双峨眉,弯弯如月,两只凤眸,妩媚得就像午夜绽开的幽兰,琼鼻高耸,如远山般挺翘,一点樱唇,粉嫩得就如清晨花朵上的露珠。 仙女的头上梳着飞天髻,些许点缀了一些钗环发饰,雪白的颈子上是一条粉红色的珠链,衬得肌如雪,发似墨。 身上穿着大红色的绫罗衣衫,一条月白色的飘带被微风吹起,飘逸地漂浮在半空。 仙女踩着七彩的祥云出现在她的眼前,在那一瞬间,她只觉得无地自容。 她平常经常可以见到來灵河河畔打水的仙女,但是却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仙女。 这个仙女不止美丽,还有一种异常华贵的气质。 只是站在她面前,就会使人自惭形秽。 仙女微微地扬着下巴,看起來神情有些倨傲,淡淡地瞥了小妖一眼,沒有讲话,只是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红得晶莹剔透的红玉镯子,扬手丢向正在激战中的那两位天神。 一团肉眼可见的七彩光波猛地爆开,激战中的二位天神灰头土脸地分开。 随即,战神踩着沉缓的步子走向仙女,刚毅俊美的脸孔上有浓浓的不悦:“你來干吗?” 仙女淡淡地一笑,沒有开口,先冲武曲星君施了一个礼,动作优雅飘逸,小妖情不自禁地看着她的动作,恨不得把她的动作刻进脑袋里,回头好练习模仿。 “莫愁见过星君!” 听到她的声音,小妖吃惊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偷觑了一眼这个名唤莫愁的仙女,她从未听过这么悦耳的嗓音。 柔软,就如偶尔抚过脸颊的轻风。 武曲星君呲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屁股,沒理莫愁,冲战神翻了个白眼:“都让莫愁仙子找上门了,赶紧滚回去洞房吧!” 战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回头面对莫愁仙子的时候,神情冷硬得像块冰冷的石头。 他一声不吭地扭头就走。 莫愁仙子轻飘飘地冲武曲星君下拜,随后同样一语不发,跟在战神身后离开。 武曲星君一瘸一拐地走到小妖的身边,抬手搭住小妖的肩膀:“别看了,只要你一天还是妖,站在他身边的那一个就永远不会是你!” 她已经沒有心情拍开他的咸猪手,只是闷闷地说:“就算我有一天成了神,也永远都比不上莫愁仙子!” ------------ 第一百七十九章 情劫诅咒 “哪,别怪本星君沒有提醒过你!”武曲星君神秘兮兮地在她耳边低语:“不管是神,还是人,只要是男的,就可以三妻四妾,当不成他的妻,你可以当他的妾嘛!” 小妖扭脸,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好像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想把她和战神大人送做堆。 武曲星君伸手指着灵河的尽头:“走吧!当妖是沒前途的,走到灵河的尽头,那边有一座堕魂台,这里的妖都会经过那座堕魂台去人世间修行,成神也好,成魔也罢,这是必经的阶段!” “星君……”小妖忍不住怯怯地问:“你为什么帮我!” 武曲星君笑笑:“沒什么?只是觉得你这小妖长得很合我的眼缘,走吧!去人世间,我等着你回來,等你变成小仙女,本星君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调戏你了!” 小妖的眼睛红了,她突然觉得,这个星君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 她按照武曲星君所说,沿着灵河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好久好久,走得她的脚都快断掉了,她仿佛走到了天涯海角,终于看到了一个八角的白玉井台。 井台上雕刻着堕魂台三个字。 她毫不迟疑地站上堕魂台,堕魂台中时一团七彩的烟雾,烟雾在旋转,形成了一个漂亮的漩涡。 她扭头,看了一眼來时的方向,毅然跳了下去。 她在人世间悬壶济世,拼命地做好事。 直到有一天,她听说神界和魔界打了起來。 听说,是战神的妻子和魔界的魔君私通,战神震怒,才发动了战争。 那一场战争,打得昏天黑地,整个洪荒大地都笼罩在了一片阴霾之中。 她很想回到天界,回到灵河河畔,她想去安慰他。 但是她回不去。 经过堕魂台來到人世间的妖,除了成为神或者魔,沒有其它回去天界的路。 然后,人世间突然发生了大瘟疫。 她以为这是她的机会,她以为这是她成神的机会。 如果可以一次救了很多人的话,她说不定可以回去天界。 她毅然剪掉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是还生草的精髓所在。 她救了不计其数的人。 然后,她终于见到他。 她沒有成神,沒有回去天界,却见到他。 他身上穿着一件金色的盔甲,她从未见过他穿盔甲的样子,他是那么威武,那样的夺人双目。 她欣喜地跑向他,却被他一把扼住咽喉。 她喘不上气來,双手扒着他扼着她喉咙的大手。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凶的对她。 “你这白痴,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用力地瞪着她,双目赤红,就像发了疯的修罗一般在她的耳边怒吼。 她不懂他在问他什么?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如此的暴怒。 他忽然将手覆在她的额头上。 她的头好痛,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的痛。 他到底在干吗? 他为什么伤害她。 她真的好痛。 他终于拿开了手,然后狠狠地将她掼在地上。 她听到他对旁边一个身穿深色冕服的男子道:“你带她去投胎,我要她生生世世,永受情劫之苦,每一世都不得善终!” 他恼怒愤恨到极点的声音,仿佛镌刻在了她的灵魂里,就像他刻在她灵魂深处的诅咒。 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真的沒法子原谅秋宛尘。 她真的沒法子原谅战神。 她曾经那么爱他,她为了可以嫁给他,跳了堕魂台,在人世间那么努力地做善事,只为了有一天可以成神,可以回去天界,可以嫁给他。 她甚至不在乎给他做妾。 可是他却对她下了诅咒。 他诅咒她生生世世受尽情劫之苦,每一世都不得善终。 夜色,浓黑一片。 月如钩,高挂天际,却因乌云的遮挡而不甚明亮。 凄冷的风吹着。 曲陌步履蹒跚地走出红梅轩。 丫鬟们都睡了,沒人猜得到她竟然会在这个时间出门。 门扉轻响,却惊动了睡在西厢房中的一个人。 秋宛尘仿佛受了惊一般从床上弹跳起來,匆匆地穿了鞋子打开房门,就看到那一抹倩影消失在了大门口。 他顺手在门口的衣架上扯过大氅裹在身上,然后追出门口。 事实上,他从未真正离开过她,他一直都在西厢房中,在偷偷地看着她。 这红梅轩是他跟兰陵王买下來的,他现在才是这里的主人,沒人能赶他离开。 能赶他离开的只有一个,就是他自己。 他虽然同她签了和离书,却从沒打算放弃她。 就见曲陌步履蹒跚地走在漆黑的夜色中。 他急匆匆地追了过去:“曲陌,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曲陌却对他的话听而不闻,只是很努力地向前走着。 “曲陌!”他有些恼火,恼火她对自己身子的不爱惜,受寒小产,她至少要再床上躺足百日才能养好身子,可她却养了沒几天就跑出來吹夜风。 他抓住了曲陌的手臂,用力扯回她:“曲陌,你到底要去哪里!” 曲陌茫然地看着他,眼神中有遥远的疏离,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曲陌……”他不知为何,对她疏离的眼神,有些惧怕。 “你……”她终于开口:“你能带我去城隍庙吗?” 他愣住,不解她为何会突然想起城隍庙。 “求你……”她茫然无神的眼睛里突然涌出两团泪:“战神大人,小妖求你,求你带我去找城隍庙!” “曲陌……”他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想要他自责而死吗? 她总是一遍遍地在他面前唤他战神大人,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他到底曾经对她做过怎样残忍的事情。 她忽然弯下膝盖,便想给他跪下,但他却猛地打横将她抱了起來。 “好,我带你去城隍庙!”他哽咽着答应了她的要求。 他抱着她,大步向前走,只觉怀中抱着的不像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她的身子轻得像纸一样,甚至不如一捆稻草重。 城隍庙在城里,此时夜深,城门早就落钥,吊桥也早早地高翘在半空中。 他沒有费事地喊守卫开城门,只是施展轻功纵身越过护城河,上了城墙。 这样大咧咧的举动自然会引來守城官兵的注意,在一阵呼喝声中,有人认出他的身份,城墙上旋即安静下來。 他抱着曲陌來到城隍庙。 空气中飘浮着香火的气息。 已是夜深,庙祝早已关上了庙门,他再次带着她越墙而入。 大殿里,烛火通明。 房梁上悬着盘香,一点香火中,散着淡雅的香气。 她在他的怀中挣扎,他只得很不情愿地放下她。 她冲着他笑,忽然双膝一弯跪在他面前,趁他还沒反应过來凄声道:“小妖多谢战神大人,战神大人大恩大德,小妖无以为报,只求來生能给战神大人做牛做马!” ------------ 第一百八十章 地府阎君 “曲陌……”他惊慌着,伸手去扶她。 她却已经自行站了起來。 她的步履依旧蹒跚,踉踉跄跄地走到大殿的正中央,仰头看着阎君的塑像。 塑像是木雕的。虽然雕刻得不似地府阎君真正的模样,但其威严却不容小觑。 她缓缓地跪下,却沒有跪在柔软的拜垫上,而是直接跪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曲陌……”他着急地蹲到她身边提醒她:“你身子不好,不能再受寒,快起來!” 她却对他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将一个头重重地磕到了地上:“曲陌恭请阎君现身,请阎君大发慈悲!” “曲陌……”他听到她额头碰撞地面的声音,就仿佛有一柄锤子在敲击他的心脏。 曲陌再次磕头,他无暇多想,伸出手去,让曲陌的额头磕到了他的掌心上:“曲陌,别磕了,你想见他,我替你找他出來!” 但曲陌却恶狠狠地把他的手推开,又是一个头重重地磕到了地上:“曲陌恭请阎君现身,请阎君大发慈悲!” 他突然站起身,恶狠狠地瞪着庙中阎君的塑像:“如果你不想让我去地府找你,就马上给我滚出來!” 庙中突然多出一个人,阎君依然是一身深色的冕服,头戴珠冠,很不高兴地瞪着他:“本君忙着呢?一大堆案子都在等着本君亲自审理,叫叫叫,叫什么叫啊!” 曲陌发现阎君竟然现身,以膝代脚,膝行了几步,來到阎君面前,又是重重的一个头磕下:“阎君大人,求您慈悲,告知曲陌,三生现在怎么样了!” 这些日子,她从未忘记三生。 她早就想來城隍庙找阎君问个清楚,但身子却一直都不好,前几日,她甚至连下床的力气都沒有,这才拖延到了今天。 阎君见到她,不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竟然放下身为阎君的高贵身段,蹲了下去。 他看着她额头上的淤青,苦笑道:“三生身为阴神,私入人世间,已是大罪,再加上扰乱阴阳,如今被锁在百丈崖受风寒之刑!” 曲陌小小地吸了一口气,她听三生同她讲过,地府的百丈崖,是专门用來惩罚犯错的阴神的地方,在那里,会有利刃一样的风刮在阴神的身上,将他们切割得血肉模糊,等将他们切割成一团肉末之后,会让他们恢复原状,然后再重新接受风寒之刑。 “阎君大人,三生私入人世间都是为了曲陌,曲陌求您,放了三生,曲陌愿代三生受过!” 阎君轻轻地摇摇头:“曲陌,这是三生自己犯下的业障,必须由他自己來受刑,沒有人可以代替!” “不!”曲陌不信,凄声道:“一定有法子的,阎君,求您大发慈悲告诉曲陌,只要可以让三生早日离开百丈崖,不再受风寒之刑,曲陌什么都愿意做,曲陌愿将百世行医的功德送给三生,曲陌不要功德,曲陌不想成神,曲陌只想让三生可以早日脱离百丈崖,不再受那风寒之刑,阎君,地府的罪灵不是可以由人世间的亲人做善事來减轻罪刑吗?三生沒有亲人,曲陌愿做三生的亲人,曲陌愿生生世世轮回在人世间行医济世,所有的功德全部送给三生,只求阎君慈悲,放了三生吧!” 曲陌一边凄声哀求,一边重重地给阎君叩头。 “曲陌,别磕了!”秋宛尘心疼地扶住她的身子,不顾她的挣扎强行将她搂入怀中。 他用力瞪着阎君,沉声道:“放了三生,条件任你提,只要不牵扯到曲陌就好!” 阎君却狠狠地回瞪着他,埋怨道:“祸是你闯的,诅咒是你下的,却要我來给你擦屁股!” “阎君……”曲陌无法从秋宛尘的怀中挣脱开,只好神情哀戚地唤着阎君:“求阎君大发慈悲,只要放了三生,曲陌什么都愿意做!” “放……”阎君深吸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说:“是不可能的!” 秋宛尘变了脸色,咬牙切齿道:“莫非你真想我把暗夜王朝所有的城隍庙都拆掉不成!” 阎君沒好气地站起身:“你们两个就不要再刁难本君了,本君也是按照地府例律做事!” 他瞥了一眼曲陌失望的神情,再次蹲下身,抬起右手,用右手的食指轻触曲陌的额头,一道淡金色的光芒从他的指尖射出,渗入到曲陌因磕头而青肿的额头中,曲陌只觉痛得要命的额头一阵清凉,须臾便不再疼痛。 阎君轻声道:“我在三生身上放了一颗避风珠,风寒之刑伤不到他,这是我唯一能帮他的!” 曲陌茫然地看着阎君的身影在眼前隐去,忽然就安静下來。 她在地府数千年,知道地府律法的无情,阎君肯在三生身上放一颗避风珠,不让三生受风寒之刑,已是极大的宽恕。 她不能再苛求。 秋宛尘抱起她,带她离开城隍庙。 他的王府距离城隍庙很近,但他却沒有带她回王府,而是沿着原路回去了红梅轩。 这一次倒无须跳城墙,守城的官兵见到他,忙不迭地开了城门,落了吊桥。 他别无所求,只想多抱她一会儿。 所以他走得很慢。 天知道他现在心中有多痛。 她为了地府的三生,竟然在阎君面前许下那样的誓言。 为了三生,她竟然不想成神。 她竟然想生生世世都在轮回中。 痛。 这是曲陌此时唯一的感觉。 她來了月事,因受寒小产,她的身子受寒太重,导致月事期间腹痛如刀搅,而且浑身冰冷,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 她紧紧咬着牙关,蜷缩在被窝中,恨不得干脆死掉算了。 那一种痛,就仿佛有无数把锐利的刀子在切割她的肚肠。 甚至痛得她浑身抽搐。 她想,她应该让颂雪睡觉前给她点个手炉用來暖肚子才对,可是现在已经是午夜,丫鬟们全都睡下,她虽是当主子的,却一向不喜欢麻烦下人。 忍不住,她轻轻地发出呻吟声。 忽然,她听到外边房门打开的吱呀声,沒有脚步声,她却知道有人走了进來,旋即,床帏被人掀起。 “陌儿,你怎么了?”熟悉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关怀在她耳边响起。 她忽然间觉得委屈,都是因为他,自己才受这么多罪。 眼泪忍不住就掉下來,不一会儿,便湿濡了颊边绣着白菊花的枕巾。 “陌儿,你不舒服吗?”因为天黑,屋子里又沒点灯,再加上秋宛尘刚从外边进來,眼睛还沒适应光线,所以沒有看见她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肩膀。 但是他却听到她轻轻的呻吟声。 曲陌沒理他,只是脸朝里躺着,在无声的啜泣。 这个该死的男人,居然还有脸來见她。 ------------ 第一百八十一章 行尸走肉 她每次一想到他竟然诅咒她生生世世永受情劫之苦,就恨不得剥他的皮,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他无声地叹息,走到桌边,拿出火石点燃蜡烛。 她声音嘶哑地开口:“你答应过会离我远远的,不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的确答应过你!”他苦笑着走回到床边,轻轻地坐到床畔,凝睇着她蜷缩在被子里的纤弱身影:“但是我做不到!” 沒她在身边的日子,他就像行尸走肉一般,吃不下,喝不下,也睡不着。 每天晚上都是睁着眼睛到天明。 身体实在困乏得不行,或许能睡上一个时辰,但是每每从梦中惊醒,他的心都会痛得让他无法呼吸。 所以他來了红梅轩,住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每天关注着她,这让他心安,至少,每个晚上偷偷地进來瞧她一眼,回去房间后可以睡个好觉。 忽然,他眉头一皱,眼尖地发现了她的身子似乎在轻轻地颤抖,不觉伸出手去扳住她的肩膀,强迫她转回身:“陌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老天……”他看到她眼角的泪,也看到她额头上的一层薄汗,不觉有些慌了手脚:“陌儿,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 他说着,伸手想要抹掉她额头的汗珠,却在感受到她的体温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的身子怎么这么冰!” 他关心地问,却只换來一双充满恨意的眸子。 曲陌虚弱地抬手拨开他覆在自己额头的手掌,厌烦地依旧面朝里躺着,蜷缩着身子:“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秋宛尘却对她憎恶的话语置若罔闻,只是起身道:“你忍耐一下,我马上让人去叫阎仇來!” 听他居然要把阎仇请來给自己看诊,曲陌的脸孔一红,赶忙坐起身制止他道:“不要!” “曲陌!”秋宛尘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出气!” 说着,他走到门口,大声道:“闪风!” 闪风似一道凤似的出现在他面前:“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去把阎仇叫來,就说曲陌不舒服!” “不要去!”曲陌满脸通红地大声道:“秋宛尘,你敢叫阎仇來,我就死给你看!” 她好歹也是大夫一枚,若是因为痛经去找徒弟來给她瞧病,岂非让徒弟笑掉大牙。 闪风神情尴尬地看着秋宛尘。 秋宛尘紧紧地拧起眉头,转身走回到床边,垂眸望着险些将嘴唇咬出血,一脸倔强的女人,不觉露出哀伤的神情:“曲陌,你不让我叫阎仇來,至少也要让我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曲陌闷闷地道:“我只是肚子痛!” “肚子痛!”秋宛尘担忧地说:“会不会是盲肠炎,我记得上次管惊天得盲肠炎的时候,就是这么痛!” 曲陌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要咒我,我……我……我只是痛经而已!” 她羞愧地说出自己肚子痛的原因。 “痛经!”秋宛尘终于弄明白了她肚子痛的原因,俊脸不禁一红,讪讪地咕哝道:“那你不早说!” 曲陌用手捂着肚子翻了个身,用后背冲着她。 “王爷……”闪风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也不敢进來,只是小声问道:“我还用去请阎仇吗?” “不用了!”秋宛尘摆摆手,示意闪风离开,然后走到床边,窸窸窣窣地脱掉身上的衣裳,轻轻掀开曲陌的被子,裸着上半身钻进被子里。 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她的身子蓦地僵住。 “王爷,如果我记得沒错的话,我们已经和离了!”她声音冰冷地提醒他此时他们二人的关系,和离的夫妻,应该同陌生人沒两样的。 他却只是沉默地将手掌覆到她的小腹上,默默地释出内力,顿时让她感受到一股热力,渐渐地驱散了小腹内痉挛一般的疼痛。 她不觉舒服得发出一声喟叹,原本僵直的身子本能地放松下來。 “陌儿……”他在她耳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她刚刚才放松的身子因为他的声音再次僵直。 他在她耳边小声道:“等你睡着,我就走!” 她默许了他的要求,实在是被他抱在怀中的感觉太舒服,实在是他的手掌不停释出的内力减轻了她太多的疼痛。 在这一瞬间,她妥协了。 暖暖的感觉在不久后将她整个人全部包裹起來,肚子不再痛得要命,睏意袭來,她慢慢睡着,呼吸也渐渐趋于平稳。 他却食言了。 他沒走,而是留下來,一直都在用内力帮她驱除体内的寒气。 午夜梦回时,她察觉到自己被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小腹暖洋洋的,舒服得不得了。 她猛地意识到什么?攸地坐了起來。 屋子里,烛火未熄。 她扭身瞪着他,他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容颜,却知晓他肯定一直沒睡。 她声音沙哑,却很冰冷:“你说过,我睡着就走的!” 他无声地坐起身,温和地笑道:“肚子还痛吗?” 她的神情一滞,不自在地扭过头,不肯再看他:“出去!” 他露出一抹苦笑,不再坚持留下來,穿了鞋子下床,穿上自己的衣裳,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房间。 听着他轻轻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她不觉露出懊恼的神情。 她不该让他留下的,他这样做,只会让她越來越留恋他的怀抱,也只会让她越來越离不开他。 忽然,她意识到什么?双手不觉放到了小腹的部位,昨天晚上痛得要死的小腹,此时却只是有些隐隐作痛。 她想起來,刚刚清醒的一刹那,自己似乎感觉到小腹部位有一股热力的注入。 她的神情猛地有些怔忡,他……昨夜一直都在用内力帮她化解小腹内的寒气吗? 老天,这个……这个大傻瓜。 难道他不知道,就算他是铁打的身子,就算他的内力雄厚得可以对抗千军万马,这样源源不断地将内力注入她的体内,不止会伤身,甚至有可能耗尽他的内力。 她忍不住烦躁地用手捶了一下床榻,该死的,这个家伙到底想干吗?他想让她内疚吗? 还是他以为,这就可以弥补他曾经对她造成的伤害。 就在这时,红梅轩的大门突然被人用力拍响,外边响起曲哲寒的嘶吼声。 “陌儿,,陌儿,,开门呀,!” 负责值夜的闪风打开大门,就看到一个黑衣蒙面人从外边闯了进來,在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女人。 仔细看看,这个面色苍白,嘴角一直在淌黑血的女人竟然是兰晓蝶。 虽然沒有看到这个黑衣蒙面人的脸孔,但是他认得管惊天的声音,于是惊讶地问:“小郡王,发生什么事情了,兰姑娘怎么了?你怎么这副打扮!”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兰晓蝶伤重 “别问了,曲陌呢?”管惊天神情狂躁,几乎是吼了出來。 “在房间……”闪风茫然地伸手指着正房的房门。 管惊天一脸严肃地抱着兰晓蝶闯进曲陌的卧房。 曲陌顿时察觉到事情的严重,赶忙披了衣裳下了床,匆忙地问道:“怎么了?” “妳先别问了,快救兰姑娘!”管惊天大声地催促道:“她受了重伤,还中毒了,我用妳给我的解毒丹暂时压制了她身上的毒性,但是很快就压不住了!” “把我的药箱拿來!”曲陌吩咐了一声,冷静地坐到床边,抓起兰晓蝶的手腕给她把了一下脉。 随后,眉头紧紧地锁起,兰晓蝶这哪里是中毒,分明是五毒神功被废,毒功反噬。 管惊天从多宝阁架子上拿过她的药箱,她开口道:“先拿一颗还魂丹给她续命,刀子给我,准备一百零八根银针消毒!” 许是有她坐镇,管惊天不再那么慌张,按照她的吩咐从药箱里找到一瓶还魂丹,倒出一颗塞进兰晓蝶的嘴里,然后递给曲陌一把银质小刀。 曲陌划破自己的手腕,将血喂给兰晓蝶,给自己包扎好伤口后,接过管惊天已经用火烧过的银针:“你先出去!” 管惊天知道她要给兰晓蝶针灸,一个大男人留在这里确实不便,赶忙退出她的卧房。 曲陌脱掉兰晓蝶的衣裳,开始给兰晓蝶针灸,每扎一针都会用手指在针尾上重重一弹,渡入自己的真气。 这种金针渡劫大法最是消耗真气,所以平常她很少使用,除非遇到伤势特别严重的病患,使用寻常的治疗手段无法医治的时候才会用这种方法。 但她却忽略了自己此时的身体状况,才扎了三十几针,她便有些内力不济,呼吸也有些急促,而兰晓蝶现在的状况,至少也需要将周身一百零八处大穴扎齐才能勉强保住她的命。 曲陌不禁有些懊恼,正想开口把管惊天叫进來帮忙,却发觉一只有力的大手轻轻地按到了自己后背大穴上。 顿时,一股温热的内力源源不断地从背后传进她的身体内。 她愣住,那只大手碰触身体的感觉,让她无须回头也知道身后那人是谁。 清润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救人要紧!” 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把同他的恩怨暂时放到一边。 救人要紧。 她一口气将剩下的针扎进兰晓蝶的穴道中,停下手中的动作后,轻声道:“好了!” 背后的那股热流散去,曲陌用轻薄的蚕丝被盖住兰晓蝶光裸的身子,然后放下帷帐。 一条洁白的丝帕出现在她眼前。 他说:“擦擦汗吧!不然一会儿该着凉了!” 她抬手,用衣袖抹掉额头的汗珠,对他视若无睹,径自走出卧房。 秋宛尘无奈地收起手帕,跟在她身后走了出來。 花厅里,管惊天急得直转圈子,看到她出來,赶忙迎过來:“怎么样!” 曲陌有些疲累地坐下:“命能保住,不过一身武功算是废了!” 管惊天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地说:“兰家的人实在是太狠了!” 秋宛尘走出去,吩咐闪风道:“闪风,沏杯参茶來!” 闪风赶忙去了茶房,不一会儿,端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参茶走了进來。 曲陌将茶杯接过來,掀起盖子,小口小口地啜饮,她刚刚这一番忙碌,实在是有些口渴。 秋宛尘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坐下说!” 管惊天一脸的愤怒表情,坐下道:“这些事情我也是听阎仇说的,据说自从兰宫秋死了以后,兰陵王一家就把兰姑娘给关了起來,还打算给她说一门亲事,对方是蜀王的孙子!” “蜀王!”秋宛尘不禁紧紧地拧起眉头。 蜀王乃是傲仲轩的二皇叔,据说当年和先皇争皇位争得很激烈,不过最后因为自己的爹爹和临江王与先皇交好,才保了先皇当上皇帝。 从此,蜀王再也沒有参与过政事。 先皇也沒有难为他。 等到傲仲轩继位,更是对他很尊敬,俸禄银子年年都派人送去,每年各种赏赐也异常丰厚。 他一直听闻,蜀王曾在暗地中屯兵,只是如今天下刚刚安定下來,只要蜀王不主动用兵,他和傲仲轩也懒得搭理他。 如今手中握有百万兵权的兰陵王突然想和蜀王结亲,其用意令人深思啊! 管惊天又道:“她不愿意出嫁,绝食了好几天,她娘沒法子,就偷偷地派人给阎家送信,想求阎家老爷子帮忙!” 曲陌听到这里不禁摇了摇头:“阎家沒有立场插手这件事情,晓蝶毕竟姓兰,是兰陵王府的女儿,而且她娘在兰陵王府是妾侍的身份,阎家根本就沒有话语权!” “沒错,就是这个道理!”管惊天叹了一口气:“阎仇跟我说这件事情的事情,也是这么说!” 秋宛尘沉声道:“这都不是重点,事实上,傲观柳的名声不好,听说他常年混迹于青楼妓寨,已经染了一身花柳病!” 曲陌吃惊地瞪圆了眼睛,搞不懂兰陵王夫妇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女儿,怎么能送给这样的男人糟蹋。 管惊天道:“但是阎家老爷子还是去找兰陵王夫妇,希望他们可以改变主意,可是兰陵王妃却说,婚事已定,哪怕是具尸体,也要把晓蝶嫁过去,阎仇急的都快疯了,央求我帮他把兰姑娘从兰陵王府偷出來,然后再把她送到关西去,暂且躲过这一劫!” 曲陌听到这里,忍不住抬手按住正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这样的举动若是闹到官府,被扣上一个强抢良家妇女的罪名,到时候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秋宛尘出声问道:“那兰姑娘是怎么受伤的!” “我不认识那个人……”管惊天沉声道:“我赶到的时候,那个男人正在兰姑娘的房间,不知道在和她说什么?他是突然之间出的手,我只來得及把人抢出來!” 秋宛尘想了想,开口问道:“那个人长得什么模样!” “比我稍微高一点,看起來大约三十四、五岁的样子,不过模样很俊美,生了一双凤眼,高鼻梁,武功很高……”说到这里,他好像想起什么?开口道:“说起來,他好像长得和兰五少有些像!” 秋宛尘伤脑筋地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知道了,是兰烟溟!” 曲陌好奇地问:“兰烟溟是谁!” “是兰家二少爷,兰宫秋的二哥!”秋宛尘解释道:“他今年三十七岁,昔日跟我们一起出征打过仗,那时候,我是元帅,他是副帅!” 管惊天追问道:“曲陌,兰姑娘怎么样!” 曲陌颦着眉头道:“好在你及时给她吃了解毒药,性命应该问題不大,只是一身武功尽毁!” 管惊天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命留住就行!”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兰疯子 曲陌却不这么乐观:“若是兰陵王府的人知道她沒死,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管惊天沉眸道:“等她的伤好了,我派人送她去关西,兰陵王府的势力虽然大,但是关西却仍是管家说了算!” 秋宛尘突然拧起眉头,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小郡王,你这次行事太冲动了,怕是着了人家的道!” 管惊天也意识到什么?不禁紧紧地拧起了眉头。 外边传來嘈杂的马蹄声响,还有战马的嘶鸣声。 闪雷慌慌张张地跑进來:“王爷,不好了,至少有上千骑兵把咱们的宅子给围起來了!”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院门被人一脚踹开,一群身穿皮甲的士兵一拥而入。 “慌什么?”秋宛尘沉眸,呵斥了闪雷一声:“大风大浪都见过,还在乎这么几个跳梁小丑吗?” “你们是什么人,站住!”闪家另外的三兄弟听到动静,纷纷从厢房里拎着刀剑跑出來,将这些人拦住。 为首的那一个身上穿着深红色的长衫,模样和兰宫秋有五分相似,气质颇有些清秀俊朗,不过却不似兰宫秋那么病弱,浓浓的两条卧蚕眉下,是一双冰冷得沒有人气的凤目。 他一语不发,但是被他带來的士兵蜂拥而上,就同闪家三兄弟打在了一起。 他长驱直入地推开花厅的大门,冰冷的眼神从大厅中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将视线落到大咧咧地坐在桌子旁边,身上还穿着一袭夜行衣的管惊天。 “把我妹妹交出來!” 秋宛尘道:“兰二少,我听说是你出手废了兰姑娘的武功!” “沒错!”兰烟溟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为什么?” 兰烟溟眼神冰冷地瞥了曲哲寒一眼:“还能为什么?想必王爷也听说了,我爹娘把她许配给了傲观柳,傲观柳不止吃喝嫖赌,五毒俱全,而且还有花柳病,我阻止不了这桩婚事,只好杀了晓蝶,让她清清白白的來,也能清清白白的走,省得去给傲观柳那人渣糟蹋,沒想到有人这么喜欢多管闲事,竟然大半夜的放着觉不睡跑去我兰陵王府偷人!” “你才偷人呢?我那是救人!”管惊天忍不住为自己辩驳。 曲陌忍不住气道:“你不想晓蝶嫁给傲观柳,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傲观柳,非要伤害晓蝶!” 兰烟溟淡淡地说:“我娘说了,若是我杀了傲观柳,还有张观柳,李观柳,总之,她一定会把晓蝶嫁掉,而且一定会选哪种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人渣!” 说着,他看向曲陌,露出让曲陌毛骨悚然的笑容:“而这,全是拜王妃所赐,若非是我家小五因为救王妃而死,我爹娘也不会这样对晓蝶,他们认为,都是因为晓蝶请王妃给我家小五治病,才会造成的这一切!” “荒谬!”秋宛尘见到曲陌的神情有异,赶忙开口斥责道:“若是陌儿沒有给兰五少治病,兰五少也活不了几天了!” “我爹娘不这么想,所以他们才想用这种法子折磨晓蝶!”兰烟溟似乎是说得口渴了,走到桌子旁边,拎起茶壶给倒了一杯茶,端起來小口小口地啜饮。 然后阴测测地说:“各位,还是赶紧把我家晓蝶交出來吧!让我杀了她,总好过被一个得了花柳病的男人糟蹋!” “不行!”曲陌闻言,情不自禁地移动脚步站到卧房的门口,她神情凛冽地看着兰烟溟:“晓蝶是我的朋友,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杀了她的!” “早就听说王妃医术高明,但是请恕我直言,妳能救得了她的命,但是救不了她的命运,除非妳能让我爹娘改变主意!” “那就让我去求你爹娘,若是可以用我的命來换晓蝶的命运,我愿意!” “曲陌!”秋宛尘听到她的话,厉声呵斥了她一声:“不要胡说!” 但是曲陌却理都不理他,神情坚定地走到兰烟溟的面前:“带我去见兰陵王和王妃,只要他们愿意取消晓蝶的婚事,我去死!” “不行!”秋宛尘大声反对她的决定:“曲陌,妳今天若是敢踏出这个房间一步,我马上杀了兰晓蝶!” 曲陌蓦地转过身,眼神凶狠地瞪着他:“秋宛尘,你敢碰晓蝶一下,我就死给你看!” “妳……”秋宛尘被她气得说不出话來,不禁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其实……”就在气氛陷入剑拔弩张之际,却听兰烟溟徐徐地开口道:“其实事情也不是不能商量的!” 众人顿时全都将视线投到他的身上。 就见兰烟溟不怀好意地看着秋宛尘:“如果你愿意娶我家晓蝶,我可以不杀她!” 秋宛尘恼火地眯起眼睛:“你开什么玩笑,我有老婆了!” 兰烟溟满不在乎地说:“晓蝶可以做妾!” “不行!”秋宛尘神情冷硬地拒绝他的提议:“这件事沒得谈,不行就是不行!” 兰烟溟闻言,紧紧地闭上了嘴巴,神情刚毅,很显然除了这个条件之外,沒有别的情讲。 秋宛尘的神情也是冷冷的,摆明了态度,就是不肯娶兰晓蝶。 “好!”却听曲陌幽幽地开口:“我答应你,让秋宛尘娶晓蝶!” “曲陌!”秋宛尘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会替自己答应这种见鬼的条件,不由得恼火地叫着她的名字。 曲陌淡淡地说:“反正我们已经和离了,你也该另娶一房妻室來……替你传宗接代!” 秋宛尘气得怒声咆哮:“该死的我根本就不需要女人为我传宗接代,我压根就不想要什么见鬼的孩子,曲陌,我要的只有妳,妳明不明白!” 曲陌怆然一笑,清澈的眼神带着几许茫然,深深地凝视着他:“秋宛尘,你不娶她,我就死给你看!” 秋宛尘气得额头的青筋迸起,他恶狠狠地瞪着曲陌,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良久,他才神情痛苦地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好,如果我娶了她,就可以让妳好好活下來的话,我愿意!” 曲陌得到他的应允,无声地松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内室,走到床边,正想帮兰晓蝶把身上的针拔下來,忽然发现兰晓蝶的眼角有一串泪水,不禁吃了一惊。 “晓蝶,妳醒了,!” 长而卷曲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兰晓蝶睁开一双含着泪水的眸子,声音虚弱地说:“陌儿姊姊,麻烦妳,把我二哥请进來,好吗?” 曲陌闻言,一边利落地将她身上的针拔掉,一边懊恼地说:“晓蝶,妳二哥一直想杀妳……” 兰晓蝶苦笑着摇摇头:“妳误会了,我二哥不是想杀我,他是想帮我……” “晓蝶……”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妥协 “陌儿姊姊,拜托了!”兰晓蝶满脸哀求地看着她。 “不行,太危险了,万一他再次对妳下手怎么办!”曲陌坚决拒绝了她的要求。 “陌儿姊姊,妳真的误会了,我二哥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逼王爷娶我!” “什么?”曲陌听她这样一讲,不禁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不过是一场赌局,我二哥说,若是让我嫁给傲观柳,还不如杀了我,他知道我喜欢王爷,他说,若是计划成功,我就可以如愿以偿地嫁给王爷,若是计划不成功,我至少可以清清白白地去死!” 曲陌震惊地张大嘴巴,她简直无法想象,晓蝶竟然有那么一个可怕的哥哥,这样性命攸关的事情也敢用來赌。 兰晓蝶苦笑道:“我本來是不同意的,可是我好几天沒吃饭了,身上沒有力气,所以才会被二哥废掉武功,陌儿姊姊,妳别救我了,就让我死了吧!别让王爷为难!” 卧房外边的三个男人把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 秋宛尘不可思议地看着兰烟溟,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怒吼道:“兰烟溟,你这赌徒一样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今天幸亏有陌儿,可以救回兰姑娘一命,若是沒有陌儿,兰姑娘这条命就毁在你手上了:“ 兰烟溟被他痛骂,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说:“人生本來就是一场赌博,不是生,就是死,晓蝶的生死如今就握在你的手上,你也听到她说什么了,为了不让你为难,她宁愿去死,你又用什么來回报她!” “你……”秋宛尘气得用手指指着他,好半天,才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疯子!” 兰烟溟“嗤”的一声笑起來:“你们不是一直都叫我兰疯子吗?若是不做点疯狂的事情,又怎么能对得起你们给我起的这个绰号!” 他直勾勾地看着秋宛尘俊美的脸孔:“好了,现在既然已经被你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咱们就把话说清楚,我不可能让我家晓蝶一个人在地府中孤单寂寞的,听说她跟曲陌相处得很好,我想,曲陌应该不介意到地府去陪她!” “兰烟溟,你敢碰曲陌一根头发,我灭你兰家满门!”秋宛尘听到这个疯子竟然用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來威胁自己,马上出言反击。 兰烟溟闻言:“啪啪”地鼓起掌來,语气十分夸张地说:“欢迎你來尝试!” 遇到这种软硬不吃的人,秋宛尘觉得自己的头很痛。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这个男人的确是他的克星。 从前,在外边打仗的时候,秋宛尘是元帅,而兰烟溟则是副帅。 那时,兰烟溟总是仗着年纪比他们几个大欺负他们。 直到班师还朝,这家伙自动请缨去西北领兵,他身边才清净了一些。 如今才一见到他,他就给自己出了这么一个大难題。 卧房里,兰晓蝶听到他们的谈话,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來。 曲陌赶忙按住她:“晓蝶,妳的伤势太重,不可以乱动!” 但是兰晓蝶却坚持道:“陌儿姊姊,妳扶我出去,我想跟我二哥说几句话!” 曲陌拗不过她,只得扶着她走出卧房。 “二哥……”兰晓蝶走出來后,身子一沉,跪到地上,满脸哀求的神情:“我求求你,给我留点面子,不要让我死得这么难堪,好吗?” 兰烟溟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良久,他才缓缓地开口:“妳确定妳不想嫁给他了吗?” “我确定!”兰晓蝶苦笑地抬起眼眸,很快地瞥了一眼秋宛尘,又很快地将视线收了回來:“哥,带我回家吧!这本來就不干人家的事情,不要再给人家添麻烦了!” “好吧!”兰烟溟说着,站起身,走到兰晓蝶的面前,弯下身。 曲陌以为他想把兰晓蝶抱起來,于是移开了一点身子,不过手上仍然扶着兰晓蝶。 但是让人沒有想到的却是,兰烟溟突然伸出手去捏住兰晓蝶柔细的脖颈。 他声音森冷地开口:“反正回去也是死,妳不如死在自己最心爱的男人面前,这样他也能在偶尔做噩梦的时候梦到你!” 众人大吃一惊,曲陌第一个反应过來,出手就想把兰晓蝶从他手中救下來,但是他却把兰晓蝶当成了武器。 兰晓蝶柔弱的身子被他用力地甩了起來,砸向曲陌。 曲陌怕自己还招会伤到兰晓蝶,只得收招后退。 “兰烟溟,!”秋宛尘见到这副情景目眦欲裂地放声怒吼:“你不就是想让我娶她吗?好,我娶!” 吼完,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大步走过來,将被兰烟溟捏得昏了过去的兰晓蝶抱了过去。 转身走进卧房,他将兰晓蝶放到床上,然后满脸疲惫神情地向后退开。 他真的不想娶兰晓蝶,但是又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善良的女孩子就这样死在自己的面前。 因为他知道,曲陌会说到做到。 若是兰晓蝶死了,曲陌也会死。 他要曲陌活着。 所以,他只好妥协。 花厅中,兰烟溟得意地笑起來:“早点答应我多省事,非让我费这么多手脚!” 管惊天不悦地瞪着他:“你太过分了!” “谁让他们都说我是疯子!”兰烟溟满不在乎地说着,忽然走到他面前,轻佻地伸手勾住他的下巴,暧昧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你叫管惊天,还挺有种的嘛,单枪匹马敢到我家里去抢人,可惜我妹妹喜欢的不是你,不然的话,我倒是挺想让你做我妹夫的!” 管惊天沒好气地拍开他的手:“谢谢,拜托,离我远点,我不是断袖!” “哈哈哈哈,!”就听兰烟溟突然爆出一声大笑,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凑过去,在他嘴唇上偷亲了一记。 管惊天被他的举动给吓了一跳,有那么一瞬间忘了反应。 兰烟溟哈哈大笑着:“我把晓蝶交给你们了,三天之内,傲观柳必死,记得让曲哲寒找个媒婆去我家提亲,我爹娘那边不需要理会,晓蝶的事情我能做主,我希望在我回京述职的这段期间,晓蝶可以出嫁,这样我娘就不能再拿晓蝶出气了!” “王八蛋,你个死断袖,你居然敢亲我,我跟你拼了……”管惊天终于回过神來,飞身扑过去,挥起拳头就朝兰烟溟的脸上打去。 兰烟溟却转身就跑,來到院子里,他大声道:“众儿郎,把这小子给爷带回去,爷要好好****他!” 他带來的那些士兵顿时一拥而上。 曲陌在卧房里,忙碌地检查兰晓蝶的伤势,并想法子救治。 天知道她有多庆幸自己有一个正常的哥哥。 她想,若是那个疯子是她哥哥的话,她搞不好早就疯掉了。 ------------ 第一百八十五章 纳妾 好在兰晓蝶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有些窒息。 三天后,消息传來。 傲观柳死了。 死的时候,他在一家妓院中,正在同妓女鬼混。 据说仵作验尸的时候,戴了好几层蒙面巾,还戴了手套,生怕沾到他的身体被传上花柳病。 根据妓女的口供,來杀傲观柳的,是一个蒙面的杀手。 除了秋宛尘等人,沒人知道这件事情是兰烟溟干的。 兰晓蝶的婚事自然作罢。 半个月后,兰烟溟來将兰晓蝶接回了兰陵王府。 红梅轩中。 一道纤弱的身影端坐在书桌前,手上捉着毛笔,正在奋笔疾书。 一色的蝇头小楷,端庄秀丽。 百世行医,她不知道治疗过多少人,但每一世的所见所闻都不一样,每一世她都会学习到新的医术,新的药方,发现新的草药。 所以她必须要趁着现在记忆还清晰的时候记下來,留给阎仇,留给柔儿,也算是她这做师父的一番心意。 门轻响,却沒有脚步声。 她微微地颦起眉头,本能地察觉到有人走了进來,却不是丫鬟。 内室厚重的棉帘被掀开,俊朗的男子出现在她眼前。 她的眉头颦得更深,一股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你又來干吗?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应该回去陪晓蝶!” “妳该知道,我之所以会娶晓蝶,都是因为妳!”他柔声说着,踩着徐缓的脚步走到书桌旁边,伸手,自她手中拿过那支毛笔,在笔洗中清洗之后,挂到笔架上。 “天晚了,上床去休息吧!” “你娶了她,就该善待她!”她恼火地瞪了他一眼,重新自笔架上拿下那支毛笔,蘸了墨。 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扬起宽大的袍袖,一道劲风拂过,毫不留情地点中了她的定身穴。 她恼怒地瞪着他:“秋宛尘,你到底想干吗?我已经跟你和离了,跟你再也沒有关系了,我用不着你來管!” 他却不由分说地绕过书桌,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抱了起來。 他抱她上床,将她安置在床上,他替她脱衣裳,在她恼怒的眼神注视中,很温柔地把她身上的外衫一件件地褪下,只余一袭月白色的里衣。 他扶她躺下,将她的双手拢在她的身侧,当他碰到她的双手时,不觉眉头一耸。 她的手好冰,好凉。 他替她盖好被子,站在床边,神情复杂地望着她,心中似在天人交战。 良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一件一件,褪掉自己身上的衣衫,直到身上只留一条里裤,赤着上半身躺倒她身边,将她冰冷得好像一块寒冰的身子搂进怀中,好用自己的身体帮她取暖。 他将她的手脚禁锢住,然后才伸手解开她的穴道。 她的身子本就严重受寒,如今气脉不畅,他若长时间点着她的穴道,只会使她的气脉更加不畅,最后导致经脉瘀滞,让她的病情更严重。 “秋宛尘,你放开我!”她拼了命地在他的怀中挣扎:“我都跟你和离了,我们已经沒关系了,你不可以再对我这样!” “若你乖乖的,天一黑就睡觉,我又怎会这样对你!”他恼得很想在她耳边咆哮,但却舍不得,所以只好在她耳边低语。 “曲陌,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战神结难,你恨龙行云,你还恨你身边这个名叫秋宛尘的男人,但不管你恨的是哪一个,我都希望你可以保重你的身子,不要让我再忧心,好吗?我也想如你所愿,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但是你至少也得让我放心!” 她忽然停止了挣扎,冷静地听他说完这一番话,唇畔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嘲讽:“记得吗?记得你对我的那个诅咒吗?你诅咒我生生世世受情劫之苦,你诅咒我每一世都不得善终,战神大人,你可知道,我在曾经受过的百世情劫之中,每一世,都沒能活过二十五岁,有一世,我才十六岁,就死在战乱中!” 他忽地心痛,只觉胸膛里的一颗心揪成了一团,环着她身子的手臂本能地收紧。 他无法想象她死掉的样子。 他见过太多的死人,他知道死人是什么样子的,身体冰冷,不会呼吸,甚至会慢慢的腐烂。 身上还会长出白色的恶心的蛆虫,把死掉的人吃得只剩下一堆白骨。 他无法忍受她变成那个样子,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他无法忍受。 曲陌幽幽地继续道:“所以,我想趁我还活着,留下一点有用的东西,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我只想把自己知道的医术全都记录下來,留给我两个徒弟,他们两个叫了我一声师父,总不能白叫!” 他痛苦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也不会阻止你,我只想你可以保重你的身子,不要太操劳,至少不要熬夜來做这件事!” “我熬不熬夜,又有什么关系吗?反正我也活不过二十五岁,早一点是死,晚一点也是死!”曲陌神情幽幽,一脸漠然。 她从恢复全部记忆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这件事,她活得最久的那一世,才只有二十五岁。 她如今二十岁,距离二十五岁,只剩下五年时光。 最多,她只剩下五年的时间。 纵使她这一次逃过死劫,下一次能否再次逃出生天,还是一个未知的答案。 “不,!”他声音痛楚地在她耳边低咆,其中不晓得压抑了多少心痛:“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在她身边发出誓言,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无论要他做什么事,无论她从今往后是否还是他的妻子,他都决定一生一世保护她。 他绝对不要她死掉。 至少,在他死掉之前,他不要她死掉。 就算她一定要死,也要死在他后面。 “是你对我下的诅咒,你不知道你的诅咒到底有多大的威力吗?”她忍不住嘲讽他。 阎君曾经告诉过她,那诅咒,沒有解除的法子。 至少,阎君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解除。 所以阎君才会把她留在地府,担任孟婆一职,再也沒有让她进入轮回。 是他,是他再一次把她拉进人世间,受苦受难。 他终于无言以对,他下的咒,他自然知晓那咒本就是无解之咒。 到底是为什么?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对她设下那么恶毒的诅咒。 他一如既往地來到灵河河畔,却沒有找到那小妖。 他以为小妖跑去别的地方玩了,有时候,小妖会走进树林,去摘野果。 他独自练剑,累了,便在地底刨出她埋下的果子酒。 他独自坐在草地上喝酒。 忽然,他发现了什么? 他在草地中搜寻,一根草一根草地看过去,终于,他知道自己到底发现了什么? 小妖的本体不见了。 那一株还生草,不在她生长的地方。 ------------ 第一百八十六章 神魔大战 “别找了!”灵河的对岸忽然响起一个慵懒的嗓音。 从來都沒露过面的魔君忽然走出了魔神宫,站在灵河的对岸,一脸幸灾乐祸表情地看着他:“那小妖走了,去了堕魂台!” 他深深地皱眉,只觉得心中一股怒意难平。 那小妖,那小妖怎么可以都不告诉他一声,就独自一个人下界。 他越想越生气,只觉得那小妖忘恩负义。 若是沒有他用聚灵甘露浇灌她,她便是再过五百年也无法带了本体一同离开这灵河河畔。 他知道下界修行是那小妖成神的必经阶段,但他就是生气。 气愤那小妖都不肯把这么重要的事跟他说。 他再也沒有心情舞剑,每一日,都只是呆呆地坐在当初他发现那只小草精的地方饮酒。 他喝光了小妖给他酿的果子酒。 然后,他再也沒有喝过酒。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只是坐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那只小妖可以回來。 他想喝小妖亲手酿给他的果子酒。 他想躺在小妖的大腿上睡觉。 他喜欢洗过澡以后让小妖帮他梳头发。 他还喜欢小妖用软软的嗓音唤他战神大人。 他想,他是喜欢小妖的,可是他是神,她是妖,他们是不可以在一起的,这是天道。 他不喜欢莫愁仙子,但这是天帝的旨意,他必须娶她。 天帝的旨意,就算是他,也不能违背。 有时候文曲星君和武曲星君也会來,无聊地陪他一起坐着。 他新娶的妻子还算贤惠,每天都会带了吃食和美酒來看他,每次都不会多留,也不会多嘴,只是放下东西就离开。 他会吃东西,却从來不喝酒。 用莫愁湖的湖水酿成的仙酿,纵使是着天界最好的仙酿,他也提不起兴趣。 反倒便宜了文曲星君和武曲星君。 文曲星君和武曲星君最喜欢做的游戏便是猜拳,谁赢了,谁喝酒,输的那个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天界的生活,其实很无聊。 “我等了一个五百年,等不回你,又等了一个五百年,又等不回你,第三个五百年过去了,我依然等不回你!”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诉说。 “我去了缘镜台,看到在人世间的你,你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嫁衣,坐在一顶喜轿中,你竟然要嫁人!”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愤怒。 她在他怀中,攸地瞪大双眼。 她……在人世间修行的时候,曾经要嫁人。 不。 不是的。 事情的真相不是这样的,她只是一个下界修行的小妖,怎么可能会跑去嫁人。 人和妖,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就像妖和神不可能在一起一样。 她只是救了那个国家的王,那个国家的王想要奉她为国师,才会用一顶大红花轿将她抬进皇宫。 “就在我离开缘镜台之后,我回去寝宫,却看到我的妻子偷偷地穿过了神魔之门,进了魔君宫,我追过去,看到她和魔君在床上翻滚!”他咬牙切齿道。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那**裸的一男一女,在床榻上纠缠、呻吟。 他气坏了,连番遭到两次背叛,让他完全被气疯了。 他质问他们为什么要背叛他,他的妻子却只是镇定自若地穿起衣裳,一句话都沒有同他讲。 魔君牵住他妻子的手,告诉他,他们两个已经相恋千年,只因为神魔有别,不可通婚,才一直只是偷偷幽会。 他和魔君打了起來,那一仗,打得昏天黑地。 魔君落败,为救魔君,他的妻子以身饲剑,死在他的剑下。 魔君大怒,召集了魔兵魔将,誓要将他粉身碎骨。 他怎能示弱,也召集了天兵天将。 那是一场从未有过的神魔之战。 沒人可以阻止的神魔之战。 就算是两界的主人天帝和魔神也阻止不了,因为这已经不是战神和魔君的斗争,而是天界和魔界的斗争。 魔君勾引战神之妻,不止是损了战神的面子,更是损了天界的面子。 但天兵天将一直落败,死伤无数。 天帝只得下令,让疫神下界散布瘟疫,再让阎君命阴差拘魂充当天兵天将。 可是他怎样也想不到,这个计划竟然失败了。 她竟然剪了她的头发,损了她的修行,救了那些得了瘟疫的人。 他恼得下了界,他亲眼见到她同一个男子亲密无间。 她似是沒有料到他会下界,在短暂的呆愣之后向他跑來。 他的心中却只剩下愤怒。 愤怒。 愤怒。 他觉得自己的心中就像着了一团火,他狠狠地捏住了她的脖子。 他在天界等了她整整一千五百年,她却在人世间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他愤怒得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对她下了诅咒,下了一个恶毒的而且无解的诅咒。 他要她进入轮回,生生世世都要受尽情劫之苦。 这是她欠他的。 这是她让他在天界白白地等了她一千五百年的代价。 “陌儿,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真的被气疯了!” “你现在來同我解释这些,还有意义吗?”她有气无力地说,怎样也沒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因为一个误会。 “你诅咒我是事实,你害我受尽百世情劫,每一世都不得善终,我沒有你想的那么大度,我也会怨,也会恨,我不是圣人!” “战神大人,算我求你,放过我好吗?”她再一次在他面前卑微的请求。 “我真的沒法子像以前一样面对你!”那一颗伤痕累累的心,早就碎成了一片又一片,她不知道她的心何时才会痊愈,也许永永远远都痊愈不了。 他将下巴搁到她的头顶心,呵呵的笑,眼泪却不停地淌了下來:“好,我答应你,我放过你,我不会再來打扰你,但是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好将养身子,不可以再熬夜,好吗?” 她忽然松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你可以离开了吗?” 他默默地松开环着她身子的手臂,轻手轻脚地下床,替她掖好被子,挂好帷帐,一一熄掉房间里所有的烛火,这才离开。 只是步子有些踉跄。 胸口好痛。 他只是出于一时的怒气,才会对她下了那样的诅咒,他真的不知道,他不知道她在人世间的百世轮回中到底都受过怎样的苦。 他只知道,以她这样的性子,能这样决绝地來恨一个人,一定是被伤得很深很深。 回春堂医馆中。虽然已经沒了镇馆的女神医,但因为收费低廉,神医的徒弟医术也很不错,病人依旧是络绎不绝,尤其是生活穷困的病人,更是会经常光顾。 一辆气派的马车停了下來,秋宛尘掀开车帘走下來,抬眸看着回春堂医馆的牌匾,脸上有恍如隔世的神情。 ------------ 第一百八十七章 肝肠寸断 曾经,他每天都來这里,來接他的妻子回家,回家陪他一同吃午饭,一同午休。 他喜欢她安静地坐在一边陪着他批奏折的样子。 不管她是看书也好,做女红也好,只要她肯在旁边陪着他,他就会觉得很满足。 可是从此以后,他再也盼不回这样的日子了。 她再也不需要他來这里接她,也不可能会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他走进医馆,所有的人看到他都有些发呆,他在人群中找到來这里当苦力的曲哲寒。 曲哲寒最近一段时间发愤图强,竟然把《药经》背了个七七八八,现在每天都站在柜台里帮胭脂抓药。 胭脂试着赶了他几次,但他练得脸皮厚无双,怎么也赶不走他,只得由着他。 看见秋宛尘突然出现在医馆,曲哲寒从柜台里走了出來,对他的态度倒是沒有多坏,神情十分平静:“你跑这里來干吗?曲陌现在又不在!” “我來找你!”秋宛尘沉声道。 曲哲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后院走去:“后边谈吧!” 秋宛尘同他一起來到后院,进了正房,坐下后,曲哲寒命小丫鬟去泡茶。 等到小丫鬟上了茶,退下去之后,曲哲寒才开口道:“说吧!找我什么事情!” 秋宛尘从怀中拿出一块青蓝色的石头放到桌上,这石头的色泽异常奇怪,不若寻常可见的玉石那般莹润,反而有些似水晶般的晶莹剔透。 “我答应了曲陌,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这里有块暖玉,你拿去给她,她的身子怕冷,总是手足冰凉,你让她把这块玉贴身带了,别告诉她是我让你给她的!” 曲哲寒有些愕然地看着他:“你……你不会是真的放弃她了吧!” 秋宛尘无语地苦笑,起身,一语不发地离去。 他从未想过放弃,只是这件事情必须要循序渐进。 现在曲陌对他排斥得很厉害,他越死缠烂打,越会让曲陌恨他,他只好让她冷静一段日子。 冬日的阳光格外的明媚,一朵又一朵的白云飞快地从天际掠过。 曲陌穿得极暖站在窗边,在呼吸新鲜的空气。 她小产之后很是怕冷,很久都沒有呼吸新鲜空气了,忽然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心情十分愉悦。 最近一段时间,秋宛尘沒有再來骚扰她,他离开了红梅轩。 她心中难免松了一口气。 她无法再面对他。 每一次看见他,她都会觉得痛苦。 小产之后,她在昏迷中,记起了所有的事,前世今生,一切的一切。 包括她的本尊是灵河河畔的一株还生草。 她全部记了起來。 她记得她是怎样爱上他,记得他是怎样成了亲,记得她是为他跳下堕魂台,也记得他是怎样在她的灵魂深处刻上最恶毒的诅咒。 每一次看到他,她的灵魂都会痛。 她知道这是三生做的,三生在临死之前把她被忘魂汤抹去的记忆还给了她。 她很担心三生,不知道被无常君抓回地府的三生,要受到怎样的惩罚。 院门开了,一个男子走进來,略显阴柔的脸孔上,挂着明朗的笑。 看见他,男人咧开嘴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冲她挥挥手。 她还以微笑。 以前的她从未想过,除了师姊之外,会有这么多的人关心自己,为自己操心。 比如管惊天。 管惊天从关西千里迢迢來到京城,不过是想参加秋闱科考,沒想到见到她,并认出她是他前世曾经爱过的女人,因此而卷进一场麻烦,被秋宛尘踢断了三根肋骨,秋闱科考沒能及时参加,只能留在京城,等三年以后再说。 听说她和秋宛尘和离,他第一个跑了來向她献殷勤,而且是每天都來。 管惊天曾经问过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关西。 若是她愿意,他可以不去科考,他可以不做官,他可以一辈子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 但是她婉拒了。 她很无奈,因为她再也欠不起任何人的情。 一个三生,已叫她肝肠寸断。 纵使她知晓三生回去地府才是正道,若干年后,她一定可以再次见到三生,但她不喜这样的离别。 她走到桌边,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白玉瓶子,走出内室,來到花厅,看着熟稔地将大氅丢给丫鬟的管惊天,笑道:“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管惊天还以微笑:“义不容辞!” “你把这个瓶子带去浔阳王府,交给秋宛尘的妹妹秋若卿,让她把瓶子里的水喝了!” 管惊天接过白玉瓶子,笑着问:“这里边装了什么灵丹妙药!” 她不自在地笑笑:“里边的药水可能会治好若卿的瘾症!” 她费尽心机,在百世的记忆中拼命搜寻,才想出治疗瘾症的法子,又让阎仇帮她搜罗來了药材,通过秘法炼制出这一瓶药水。 她在王府的时候,同秋若卿的相处不能说是很愉快,但是秋若卿怎么说也曾经做过她的小姑,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若卿被瘾症折磨死。 “那好,交给我吧!”管惊天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曲陌对丫鬟道:“去给小郡王沏杯姜茶來暖暖身子!” “姑姑,!”一个红彤彤的身影突然跑进來,欢呼着冲进房间。 “柔儿,你怎么來了!”曲陌吃惊地蹲下身子捏捏寒烟柔的小脸蛋。 寒烟柔乖巧地说:“我爹和我娘带我來看姑姑!” “你生病的这些天,柔儿天天念叨着要來看你!”曲哲寒屁颠屁颠地跟在一个大美女身边走进來,脸上尽是小心翼翼的笑。 曲陌莞尔,忙着道:“鸾儿,快去给客人沏茶,再端些点心來!” 说完,她瞥着胭脂道:“胭脂夫人倒是稀客,今天怎么想起來看我來了!” 胭脂在曲哲寒的服侍下脱掉大氅,却连正眼都不肯瞧他一眼,她坐到桌边,歪着头睨着曲陌:“有件事情,早就想和你商议了,之前你身子一直都不好,就沒來找你,听你哥说你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我才想着來和你说!” “什么事!”曲陌说着,掀开桌子上的果盘,拿了一颗又红又大的大苹果递给寒烟柔。 寒烟柔捧着苹果,乖巧地坐在一边啃着。 “第一件事,就是想问问你医馆还要不要开下去!” 曲陌忍不住苦笑道:“这些日子生病,我都快把医馆的事给忘到脑后了,医馆如今怎么样!” “阎仇辞了太医的职位,现在在专心经营医馆,只是其他的太医都是当初浔阳王帮忙请來坐诊的,如今你和浔阳王和离了,这些太医要怎么办,请他们留下的话,我们就得按月付薪酬给他们,以这些太医的身价,我不认为我们医馆的盈余能请得起他们!” 曲陌凝眸望着她:“那你呢?是想留在医馆,还是另谋高就!” ------------ 第一百八十八章 重回医馆 胭脂还给她一个淡漠的眼神:“我的意见重要吗?” 曲陌很严肃地点点头:“很重要!” “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把医馆继续开下去,但是那些太医必须辞退,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題,之前我们是和浔阳王府定下的佣工契约,所有的薪俸都由浔阳王府支付,如今你和浔阳王已经和离,按规矩,我们应该回去浔阳王府才对,但是如今王爷并沒有让我们回去,而且也一直沒有断过我们的薪俸,但是我们毕竟不是为他做事,这薪俸拿着觉得烫手,所以想问问王妃的意见!” 曲陌听了这些,不禁有些伤脑筋,她坐下來,想了想,开口道:“问问医馆里的那些丫鬟,愿意留下的,以后薪俸都从医馆的盈余里边扣,薪俸比照王府的,不愿意留下的,就让她们回去王府好了!” “那我们的佣工契约怎么办,契约都在王府的管家手中!”胭脂咄咄逼人地问。 曲陌本能地将视线投到曲哲寒的身上:“哥,可不可以拜托你,去跟秋宛尘谈一谈,把胭脂她们几个的佣工契约要过來!” 曲哲寒点点头:“放心吧!我会去跟他谈的!” 曲陌笑笑,抬手摸摸寒烟柔的头:“柔儿,最近有沒有乖乖念书!” 寒烟柔用力地点点头:“师兄教我把《药经》全都背下來了!” “好乖!”她倾身过去,在小丫头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轻吻。 这次小产,她的身子严重受寒,怕是以后永远都无法怀孕了,所以她愈加喜爱小孩子。 当然,就算她能调理好自己的身子,也未必能有机会再怀上身孕。 她的心已经冻成了冰,碎成了块,已经不知道什么叫**了。 她不再爱那个男人,不管那男人是人世间的秋宛尘,还是天界的战神。 不管是前世的龙行云,还是那个名叫结难的男子。 结难。 他的名字叫做结难。 她还记得他曾经给她起了一个名字,一个早已湮沒在百世情劫中的名字。 雪衣。 他喜欢看她一身白衣的样子,所以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雪衣。 同她前世的名字一样,当她还是一个小妖时,她的名字叫雪衣。 但他却很少叫她的名字。 他喜欢叫她小妖。 小妖,。 呵,。 这是不是证明,他从未对她有过一点点的喜欢。 因为对他來讲,她只是一个小妖精,一个对他无足轻重的小妖精。 一块暖暖的玉出现在她的掌中,玉上的温度竟然渐渐地驱散她掌中的寒意。 她纳闷地抬头看向兄长:“哥,这是……” 曲哲寒笑道:“这是块暖玉,冬天的时候,将它贴身带在身上,有驱寒的功效!” 她笑了:“谢谢哥!” “傻丫头!”曲哲寒抬手揉揉她的头,眼底尽是温柔,对这个妹妹,他是真心疼爱。 “这玉一定不好找吧!”她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可以发热的玉,却也知道这种玉都是奇珍异宝,千金难求。 曲哲寒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真相告诉她:“这块暖玉是宛尘拿给我的,自从知道妳怕冷,他就命人四处搜寻,已经找了很久了!” 她蓦地沉默,手上拿着那块玉,觉得有些烫手。 她不想要,她不想要他的任何东西,可是又觉得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会被哥哥耻笑。 如今,就算她已经同他和离,吃的住的,仍然都是他的。 她的所有,都是他的。 她知道,其实,就连她,也是他的。 他从未对她放手。 他只是在等待,等待她原谅他的那一天。 当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之时,她终于走出红梅轩。 她乘着兰宫秋生前的那辆马车,听着马匹脖子上悬挂的铜铃叮铃叮铃的脆响声。 驾车的是闪电,在她深夜独自溜出红梅轩去找阎君的那一次之后,风雨雷电四兄弟就硬是被他派到了红梅轩,专门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她试过让这四兄弟离开,因为她实在不想再和那男人有任何牵扯,但是四兄弟却表示,秋宛尘下了死命令,离开,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忍为难他们,只得由着他们留下。 闪电驾车,闪风则骑马跟在一旁负责保护她,至于闪雷和闪雨则负责在红梅轩轮流守夜。 坐在车厢中,她一路看着红梅轩到京城的景色。 她往來这条路已经很多次了,却从來沒有仔细地看过道路两旁的景色。 虽然这里是城外,不若京城的繁华,但道路两旁却有不少的村落,很多百姓都在庄稼地里忙碌,好像在种植小麦。 偶尔,路边会出现一个简陋的茶棚子,可以供进城的人在这里暂时歇脚。 见到她忽然出现在医馆,所有的人都很吃惊,纷纷围拢过來。 “陌儿,你怎么來了!”曲哲寒爱怜地看着她瘦得脸颊都凹下去的小脸蛋,满心的心疼。 “我在红梅轩待得骨头都快生锈了!”她笑着回答兄长的问題,然后从怀中拿出一本手紥递给阎仇。 阎仇将那本手紥接到手中翻开,有些疑惑地问:“这是!” “这是我写的手紥,你拿去看看吧!会有好处的,回头眷写一本,拿给柔儿!”事实上,这本手紥是她在养病的这段期间耗尽心血所书。 她终是答应了秋宛尘的要求,不再熬夜,只是白天写这份手紥,只因她不想再见到那个男人。 阎仇捧着手紥,如获至宝,感激涕零地看着她。 一般的郎中收徒,因为担心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总是会藏私,把拿手的药方和治疗方法带进棺材,所以才导致后人的医术越來越差,很多药方和治疗方法失传,极少有人会对徒弟倾囊相授。 他只是草草地翻看了一下,便知晓这本手紥到底有多珍贵。 短短数月,医馆并沒什么变化。 只是太医们不见了,只有阎仇在这里坐诊。 阎仇辞掉了太医的职位,每天都守在医馆中给病人看诊。 曾经在医馆帮忙的几个丫鬟,如今只剩下两个,不过人手从來都不是问題,因为曲大少爷这位免钱的苦力在这里帮忙,随时随地都可以增添新的人手。 不管胭脂用多坏的脸色对他,他也不在意。 对于哥哥的执着,曲陌持乐观态度。 说实话,她很喜欢胭脂,人漂亮,又能干,最重要的是拥有一般女人无法比拟的冷静和智慧,比那些小家碧玉型的女人更适合哥哥。 从这一天开始,曲陌恢复了到医馆坐诊的习惯,每天上午到医馆坐诊,中午会去临江王府,陪爹爹和母亲吃饭聊天,她想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好好地尽一下孝道。 至于医馆,下午则交给阎仇來负责。 秋若卿的瘾症被她的秘药治好,但她却从來沒有在临江王府遇到秋若卿。 自从秋若卿逼得曲哲寒自戕,便再也沒有面目出现在临江王府。 母亲告诉她,若卿的瘾症被她治好之后,便在城外找了家庵堂,如今正在带发修行。 许多事情都变了。 许多人也变了。 ------------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上门挑衅 下午,她会回红梅轩。 百世行医的经验,又岂是一本手紥可以记录完的。 有时候,她会带了寒烟柔去爬山,一样样地教她辨认药材。 偶尔,她会进宫探望师姊。 如今的柳惠娘,在宫里的威望非比寻常,经过丽妃那件事,后宫里的那些嫔妃再也不敢闹事。 柳惠娘从來都沒有问过她关于前世今生的那些事,也沒有问过她将來的打算,只是每一次见到她,看着她的眼神中都充满怜惜。 听说,柳惠娘做主给锦怡公主找了婆家,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个郡王之子。 听说,锦怡公主在柳惠娘面前,所有的跋扈气焰都消失无踪,甚至连反对的意见都不敢提,便草草地收拾了行囊上路。 “师父,这位是我二叔,想烦劳师父帮忙给他看看伤!”阎仇恭敬地将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领进曲陌的诊间,中年男子大约三十岁刚出头,长得国字脸,浓眉大眼的,颌下养着浓密的胡须,沒有很帅,却颇有一种大将之风,和阎仇的文弱形成强烈的反比。 只是走路的时候腿有些微微的跛。 中年男子冲曲陌抱了抱拳,朗声道:“在下阎世宇,久闻浔阳王妃医术高明,早就想來请王妃帮忙看看我的旧伤了,只是一直都沒有时间!” 曲陌起身,不紧不慢地冲他微微下蹲施礼:“将军过奖了,曲陌只是小小的一名医者而已,谈不上医术有多高明,能得将军信任,自当尽力而为,将军请坐,让曲陌帮将军诊诊脉!” 她在秋宛尘的撺掇下收了阎仇为徒后,便听秋宛尘给她讲过阎氏一族的详细资料,阎氏一族是个十分庞大的家族,家族中有人世代为官,有人世代经商,还有人世代学医,总之是个在暗夜王朝根深蒂固的家族。 而她面前这位阎世宇乃是水军都督,三品将军,官不大,但是却掌管着暗夜王朝手中唯一的一支水军。 所以秋宛尘才会做主帮她收下阎仇这个徒弟,其中也不无给曲陌多找个靠山的意思。 阎世宇坐下,将粗壮的手腕搁到脉枕上,曲陌抬手,纤纤玉指搭于他的腕脉之上,为他细细的诊起脉來。 阎仇在一旁小声道:“我二叔旧时在战场上伤了大腿,因为耽误了治疗,所以伤势一直都在复发,如今又染上了风湿,每到阴天下雨便饱受痛苦,可是他受皇命在外领兵,沒有多少时间回京治疗,病情才会越拖越严重!” 良久,她细细地颦起眉头,将手收了回來,一脸认真地看着阎世宇:“将军,你这病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治好,我希望这个月你不要离开京城,更不要回到水上,水上湿气太重,不利于你治病!” 阎世宇笑道:“正好我这次回京述职,有一个月的假期,那就有劳王妃了!” 曲陌抓起毛笔,垂下头,淡淡地说:“不要叫我王妃了,我已经同秋宛尘和离了!” “啊!”阎世宇露出吃惊的表情,本能地扭脸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就见阎仇正在冲他挤眉弄眼,显然是沒把二人和离的事情告诉他。 曲陌一连写了三张药方,推给阎仇:“第一张药方是泡酒用的,除了喝以外,每天要在药酒中泡一个时辰,第二张药方是吃的,每天一服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一次,第三张药方是外敷的,做成膏药每天敷在以前的旧伤部位,你再按时帮你二叔针灸,大约一个月时间,应该可以好上八成,之后用第一个方子,一直泡药酒喝,喝上个三两年,也就差不多可以痊愈了!” 她说着,又写下了第四张药方,不过这张药方却沒有交给阎仇,而是推到阎世宇面前:“这里有两个食疗的配方,可以帮助水军祛除体内的湿气!” 阎世宇感激地冲她抱拳道:“多谢王……呃……夫人!” 曲陌笑道:“将军客气了!” 阎仇笑道:“既然这样,二叔,你先回家吧!我傍晚回家的时候会带药回去!” 阎世宇站起身,再次冲曲陌抱拳:“夫人,那我先告辞了!” 曲陌也赶忙站起身:“将军请莫再多礼,曲陌是医者,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 送走阎世宇,曲陌有些疲累地坐在诊间里,抬手捏住眉心,这次小产,她的体力大不如前了,很容易就会感到疲累。 其实她知道,她主要还是心病。 “贱人就是贱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突如其來的嘲讽声音出自一双刻薄的嘴唇。 曲陌闻声抬起头,冷眼瞥着门口穿着打扮异常华丽,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掉身上那股子刻薄气息的女子,有些无奈地抿起嘴唇:“杜夫人,若你想來看病,还请后边排队!” “排队,你竟敢让我排队,你知道我如今是什么身份吗?”杜芳菲高高地扬着下巴,用睥睨天下的眼神睨着曲陌,然后自行揭开了谜底:“我如今可是状元夫人,皇上钦赐的诰命夫人,你是什么身份,不过是王爷的一个下堂妻,也敢要我排队!” 曲陌遭受到如此直白的侮辱,不过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坚持道:“我不管你是谁,如今是在我的医馆,在我的医馆看病,无论是谁,都得排队!” 她倒是听贾薇薇说过,去年的秋闱,王佐领的侄子竟然高中了头名状元,被封为翰林院编修,官居三品。 依照例律,秋闱考试中,获得前三甲的考生都可以得到皇上钦赐的宅子,就算是派到外地去做官,京城里的宅子也会给留着。 而杜芳菲作为头名状元的夫人,自然可以随夫君一同搬进状元府,只是这样一來,贾薇薇就再也挟制不了她了。 听说杜芳菲沒过多久,就凭着凶悍的名声把状元郎管得服服帖帖,而状元郎的小妾也因为禁受不住虐待,用一根绳子把自己给吊死了。 只因为那小妾是自杀,官府也拿杜芳菲沒法子,此事只得不了了之。 曲陌万万想不到,杜芳菲竟然会突然间來找自己的麻烦。 杜芳菲刻薄的脸孔上露出一抹邪笑,瞪着刚刚被丫鬟领进來,坐在曲陌对面的病患,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村妇,脸上全是操劳过度的皱纹,见到杜芳菲趾气高昂的样子,那村妇怯怯地站起來退了出去。 杜芳菲带來的一个小丫鬟拿着手帕将那村妇坐过的椅子擦了擦,这才请杜芳菲坐下。 杜芳菲神情傲慢地将手腕搭在脉枕上:“我最近有些不适,你给我瞧瞧是什么毛病!” 曲陌凝眸瞥着她,半晌,还是妥协地伸出手去搭住她的腕脉。 ------------ 第一百九十章 贬斥 闪风等人看到主母被人侮辱,怎么可能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马上围了过來,便想将杜芳菲给丢出去。 正在柜台中帮忙抓药的曲哲寒丢下手中的戥子,赶忙跑出柜台把几个人拦住,冷冷地笑道:“这种事情,哪轮得到你们出面!” 闪风等人纳闷地看着他,就见他冲着门口的方向挑了挑下巴:“我去对面的酒楼把你们王爷叫來,你们几个看着点,别让那女人伤了你们王妃就行,其它的事情不需要你们管!” 闪风等人顿时就明白了曲哲寒的意思,全都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曲哲寒慢悠悠地來到医馆对面新开的一家酒楼,酒楼的名字叫陌楼,径自上了二楼。 二楼的一个包间中,靠窗的位子坐着个男子,男子手上拎着一壶酒,正在自斟自酌。 听到脚步声,男子沒有回头,也沒有开口,只是痴痴地望着对面医馆的一扇窗,窗子里,坐着曲陌。 但从他的角度却只能看到曲陌,看不到坐在曲陌对面的人。 自从曲陌重回医馆,他就买下了这间原本的布庄开了酒楼,每天上午,他都会在散朝后來到这里叫上一壶酒,几样小菜,远远地瞧着她。 “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曲哲寒很随意地挑了个位子坐下,自己动手拿了个杯子,然后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 “我不在这里坐着要去哪里,曲陌又不想见我!”秋宛尘一脸的颓意,端起一杯十八年的女儿红,一饮而尽。 曲哲寒状似无意地说:“刚才突然跑來个状元夫人,一來就无所不用其极地羞辱我家陌儿……” 秋宛尘霍地站起身,二话不说便离开包间,下楼,径自來到医馆,大步走到曲陌的诊间门口,抬眼就见到杜芳菲高高地扬起手,正想打曲陌的耳光。 但曲陌眼疾手快地抬手抓住她的手腕:“杜夫人,请自重!” “贱人,放开我!”杜芳菲用力将手腕从曲陌的手中挣脱开。 “你骂谁是贱人!”阴沉的嗓音从诊间门口传來。 杜芳菲扭脸一看,被惊得心差点从喉咙口跳出來,但她很快便扬起一张哀伤的面容,眼眶在一瞬间红了起來,两串泪水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迅速地从她的眼眶中淌落。 “王爷,这个女人是个庸医,她竟然诅咒我生不出孩子……”杜芳菲委屈地向秋宛尘的怀中扑去。 但秋宛尘只是轻轻地旋了个身,杜芳菲沒能扑进他的怀中,反而因为重心不稳很狼狈地扑到了地上。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哄堂大笑声,那些排队等候看病的人早就看这个趾气高扬的女人不顺眼了,见她竟然狼狈地跌倒,马上一起不遗余力地嘲笑起她。 秋宛尘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只是径自走进诊间,沉眸看着曲陌:“你……沒事吧!” 曲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别开脸,看向窗外的街景,小声道:“根据她的脉象显示,她停经已久,女子不行经,便不可能会怀上身孕,我只是想建议她喝些汤药调理下身子,并非诅咒她生不出孩子!” 对面的酒楼旁边是一个马厩,一匹毛皮油光水滑的枣红马正在里边吃着拌了豆饼的草料,是追风。 她早就知道他每天都会來这间酒楼,坐在二楼的窗子旁边看着自己,灼热的眼神总是让她如坐针毡,但她却知道自己制止不了他。 似他这样的男子,肯一次次地向她妥协,实属不易。 每天到了午时,她会赶着马车回去红梅轩。 每一日,他都会远远地辍在自己身后,直至她进了门,他才会回头。 她知道他有大把的手段可以用來要挟她回到他身边,但是他一个手段都沒用。 他沒用爹爹和母亲要挟她,沒用师姊要挟她,也沒对她使用过暴力。 他只是耐心地等待,等待她的回心转意。 就算他明知道自己原谅他的可能性为零,依然傻傻地等着她。 她知道他一直都很想挽回她,只是她真的沒法子当成什么都沒有发生过的样子。 她真的无法原谅他。 她永远都忘不了,他在她额头上烙下诅咒的印记时那狰狞的模样。 “你不需要跟我解释,我相信你不会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秋宛尘说着转身走出诊间,眼神冰冷地瞪着在丫鬟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來的杜芳菲,唇角勾出一抹狞笑。 “听说你现在是状元夫人,身份尊崇!” 杜芳菲怯怯地低下头:“在王爷面前,芳菲仍是从前服侍王爷的那个女孩!” 秋宛尘抬步向医馆外走去:“回去收拾行李吧!明天跟你家状元郎一起上路,去南狄做知州!” “南狄!”杜芳菲听到这个地名顿时呆住了,良久,她才拔脚追了出去:“王爷,南狄……是荒蛮之地呀!” 秋宛尘一路來到对面酒楼旁边的马厩中,牵了自己的马走出马厩。 “王爷……”杜芳菲跌跌撞撞地追过去,扑通一声跪倒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王爷,求您开恩,芳菲知错了,芳菲再也不敢了,求您不要赶芳菲去南狄那种荒蛮之地!” 但秋宛尘却一声不吭,只是翻身上马,一抖马缰,追风健步如飞,从杜芳菲的头上跃过。 杜芳菲顿时就像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软瘫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怎么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过就是得知那个姓曲的女人跟王爷和离的消息,才想來打一番落水狗的。 她怎么也想不到,王爷会给那女人出头。 到底是为什么? 已经和离的夫妻,不是应该形同陌路才对吗?为什么王爷会给那女人出头。 南狄……听说,南狄有十万座大山,山里都是沒有经过教化的蛮民,据说在那个可怕的地方,甚至还有吃人的部落。 她不想去那种地方受苦,她想留在京城,她想继续过荣华富贵的日子。 但是无论她怎么想,一张圣旨在午后送到了状元府。 状元郎从丫鬟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请出了家法,狠狠地打了他的夫人一顿。 然后脸色铁青地命丫鬟收拾行李,圣旨上写明,明日午时之前,他们夫妻必须要离开京城,不然就按抗旨论处。 这日午间,曲陌回到临江王府陪爹爹和母亲吃饭。 家中冷清了许多,从前还有若卿陪着老两口吃饭说笑,如今若卿去带发修行,哥哥又整天待在医馆缠着胭脂,老两口的日子十分的孤单。 “陌儿……”临江王妃一脸为难地看着曲陌,欲言又止。 曲陌看出她的为难,笑着开口问道:“母亲,您有什么话要跟我讲吗?” 临江王妃挥挥手,示意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出去,这才冲曲陌招招手,示意曲陌坐到自己身边。 ------------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上门提亲 曲陌坐下來,临江王妃握住她的手,小声道:“陌儿,对于将來,你有什么打算吗?” 曲陌顿时猜到母亲会说什么?不禁笑道:“母亲,您放心,我会好好活着的!” “但是妳也不能一直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虽然你爹和我都很中意宛尘,但若是你们两个真的沒有缘分,我们也不会强迫妳和他在一起!” 临江王妃犹豫了一会儿,又道:“昨天,水军都督阎世宇來到家中,说是……说是想娶你……” 曲陌呆若木鸡地瞪圆了眼睛。 阎世宇。 怎么会。 她的脸忍不住红起來,手足无措地说:“母亲,我……我沒想过再嫁……” 临江王妃道:“按理说,女人本当从一而终,但是我和你爹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以后一个人孤苦无依,所以我们两个商量了一下,若是你自己愿意,就再嫁一次!” “母亲,我不嫁!”曲陌别过脸,语气坚定地拒绝了母亲的提议。 “陌儿,你也别一下子就拒绝,再考虑考虑,阎世宇的爹爹以前曾经是你爹爹的老部下,咱们两家的交情挺好的,也算是知根知底!” “我真的不想再嫁!”曲陌忽然站起身,神情局促地说:“对不起,母亲,我先回去了,这件事情以后也不用再提了,这一生,我嫁一次……已经足够!” 她仓皇地从王府中逃离,坐在马车中,她的身子抖得不成样子。 头剧烈地痛。 一个管惊天她还沒能打发掉,整天在她身边出沒。虽然沒有明说她要她嫁他,但他就是潜移默化地想要他接受他。 现在又來了一个阎世宇,她真是不知道自己的桃花怎么会旺成这个样子,她又不是桃花仙,她不过是一株小小的还生草而已。 她的头真的好痛。 翌日午间。 曲陌一如既往地拎着药箱走出诊间,迎面看到阎世宇华怀中抱着一大束雪白的香水百合迎面走來,粗犷的脸孔上挂着温柔的笑意,颌下的胡须也刮得干干净净的。 他大步走向曲陌,将怀中的香水百合递向曲陌,百合的底端用粉色的绸带扎着,繫着很漂亮的蝴蝶结。 他看着曲陌吃惊的神情,笑道:“这是我家花房种的百合,我觉得挺适合你的,就给你带了一束!” “谢谢,不过不用了!”曲陌小心谨慎地后退了两步,同他拉开些距离,然后从一旁绕过他:“对不起,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家吃饭!” “曲姑娘留步!”阎世宇只是一个横跨步,便动作敏捷地将她拦住。 他温和地笑着:“这些天阎仇按照你教的方法给我治病,我的身体好了很多,我想好好谢谢你,所以想请你吃顿饭!” “不用了,我的丫鬟已经给我准备好午饭了!”曲陌避他如蛇蝎一般,神情惊惶得要命。 医馆中所有的人都在好奇地看着眼前这突如其來的一幕,直到管惊天从后院里走出來,看到一个陌生男人手上捧着一束花,似乎正在纠缠曲陌,赶忙走了过來,把曲陌护到身后,不客气地伸手指着阎世宇的鼻子质问。 “你是什么人,干吗要纠缠曲陌!” 阎世宇似乎知道他是自己的情敌,看到他后神情一凛,一本正经地说:“在下是水军都督阎世宇,官居正三品,我不是在纠缠曲陌,而是在追求她,我想娶她,而且我已经去了临江王府提过亲了,只是不知道阁下又是哪位,有什么资格管我和曲陌的事情!” 医馆中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全都呆住了,包括曲哲寒都不知道这个消息,闻言赶忙从柜台里跑出來,一脸的不高兴:“阎世宇,你经过我同意沒就去我家跟我妹妹提亲!” 阎世宇哭笑不得地说:“我去提亲,就是为了征求你们的同意,难道临江王和王妃沒有同你说过这件事吗?” 曲哲寒不禁有些讪讪的,这些日子他天天赖在医馆里不肯走,已经好几天都沒有回过王府了,消息还沒传到他的耳中,他自然不知道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我不同意!”曲哲寒义正词严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曲陌是有丈夫的女人,你无端端地跳出來向曲陌求亲,这算什么?” 阎世宇好笑:“曲陌不是已经和离了!” “谁告诉你曲陌已经和离了!” 阎世宇不觉愣了一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那就是真的吗?人家小两口闹闹别扭,你跟着瞎掺和什么?赶紧拿着你的花哪里凉快上哪里待会儿去,别在这里碍眼了!” 阎世宇一脸的无奈神情:“世子爷,咱们好歹也是一起出征过的,对于我的人品你还信不过吗?曲陌跟了我,是绝对不会受委屈的!” “别跟我套近乎!”曲哲寒一脸的嫌恶:“我跟你不熟,快走快走,不然的话我找我妹夫修理你!” 阎世宇遭到如此强烈的排斥,却丝毫不以为意,突然间双膝一弯,单膝着地,跪到曲陌的面前,高举着手中的百合花,一脸的诚恳表情:“曲陌,嫁给我吧!我一定会好好地对待你的,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 曲陌险些被他的举动吓死,她从來都沒有想过,会有一个男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自己下跪求婚,这……这也太让她尴尬了。 她的脸涨得通红,想要绕过阎世宇逃掉,却在抬眸见到正在从门外走进來的男子时停下脚步。 秋宛尘身上穿了一件深蓝色的暗花长衫,腰间繫着宽宽的月白色织锦腰带,腰带的正中间镶着一块深邃如海的蓝宝石,腰带上悬着块双鱼形状的羊脂白玉佩。 他一脸的怒意,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但他仍然维持着自己的稳健的步伐,他走到曲陌的身边,沉眸瞪着仍然跪在地上的阎世宇,声音像是从牙齿中挤出來一般。 “阎世宇,你好大的胆子,连本王的女人都敢抢!” 阎世宇捧着怀中的花束站起身,脊背挺得很直,并沒有因为对方比自己的官大就对秋宛尘卑躬屈膝。 听到秋宛尘充满霸气的话,曲陌忍不住大声道:“秋宛尘,我已经不是你的女人了!” 阎世宇嘲讽地笑起來:“王爷,听见沒,曲陌说,她已经不是你的女人了!” 秋宛尘淡淡地一笑,转身,用一种非常认真的眼神看向一脸怒意的曲陌:“陌儿,我们沒有和离!” “不可能!”曲陌怒声道:“你签了和离书的!” 秋宛尘沉沉地望着她,唇边有一抹苦笑,却沒有详细地解释为什么他明明在和离书上签了字,却说他们两个沒有和离。 ------------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还是夫妻 曲哲寒出声,在一旁为曲陌解了惑:“陌儿,暗夜王朝有律,夫妻和离,须在当地官府备案,并由官府在和离书上用印,方算夫妻和离,而且需要一式三份,男方保留一份,女方保留一份,还有官府保留一份,而宛尘只是在和离书上签了字,并沒有送交官府,所以你们还是夫妻!” 曲陌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秋宛尘,又不可置信地看着曲哲寒,本能地,她相信,哥哥说的是真的。 眼前有眩晕感,一阵阵的发黑。 她以为她已经摆脱了秋宛尘,可是她万万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被他骗了。 她仍然是他的妻子。 他只是使了一点点小手段,便让她上了当。 她不知道自己该怪谁,只能怪自己对律法的不了解,她从前沒有和离过,她怎么会知晓和离书必须要经由官府的备案和用印。 她只是在看戏曲的时候,看到戏台上的戏子都是这样演的,男人丢一张休书给女人,就算是把女人休掉了。 她真的不知道还有别的手续要办。 “你骗我!”她喃喃地发出指控,看着他微敛的眉头,和担心的眼神,忽然惨然一笑。 “那我们现在去官府,去把和离书备案!” 秋宛尘垂下眼眸,沉声道:“曲陌,我以前说过,此生此世,我是为你而來,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弃你的!” 曲陌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这一生,他和她耗上了。 她怨怼地瞪着他,她以为自己会气得哭出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却一滴泪也流不出來。 她抬手指着秋宛尘的脸孔,恨恨地点了几下,又颓然地将手放下,旋即大步向外走去。 “陌儿!”秋宛尘轻声唤着她的名字,赶忙追了出去。 曲陌却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身用力地瞪着他,声嘶力竭地吼道:“站住,秋宛尘,你再跟着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秋宛尘顿时就不敢再跟着她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连马车也不坐,一个人孤零零地拎着药箱向城西的方向走去,马上对赶着马车等候在医馆门口的闪电说:“快,赶着马车跟上王妃,太阳这么大,别让王妃中暑了!” 闪电答应了一声,鞭子一挥,跟上曲陌的脚步。 阎世宇捧着花束走出來,站到秋宛尘的身边,哭笑不得地说:“王爷,你这玩笑可开得太大了!” 秋宛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明天,马上滚回水军营地!” 阎世宇目瞪口呆了一会儿,露出一脸委屈的神情:“王爷,我这次回京述职有一个月的假期,现在才过了八天……” “以后你都沒有述职的假期了!”秋宛尘神情冷硬,简直是毫无情讲。 阎世宇无语了好半天:“王爷,我又不知道你们沒有真的和离……” “不管我们有沒有和离,你都不该打我的女人的主意!”秋宛尘丢下这句话,大步走向对面酒楼门口的马厩,从拴马桩上解开追风的缰绳,翻身上马,追着曲陌离开的方向而去。 阎世宇傻呆呆地捧着百合花,站在门口苦笑,他……似乎做了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曲陌,你听我说……” “滚,!” 红梅轩中,一只茶壶砸破窗纱飞到窗子外边,若非秋宛尘闪得快,只怕脑袋会被砸得头皮血流。 他终究是放心不下她追了來,但是却被她拒绝入内。 大门关上了,他可以跳墙,但是房门关上了,他不敢硬闯,只好站在窗外试图和她解释。 但曲陌却被气急了,甚至连他的声音都不想听到,他才一开口,就拎起桌子上的茶壶砸了出來。 刚刚在医馆,她就想这么做了,只是她的教养让她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么失态的事情,所以才硬是忍着心头的那口气回了红梅轩。 她沒想到,他竟然跟了回來。 他还有脸跟她回來。 他竟然有胆子跟她回來,他甚至还有胆子同她讲话。 和离这么大的事情他都有胆子骗她。 天知道她此时心头的那股火烧得简直都快要爆炸了。 侍卫和丫鬟们见到自家王爷如此狼狈的德行,怕留在此时继续观赏会被王爷报复,赶忙跑到后院去,以免自己不小心成了炮灰。 秋宛尘吁了一口气,瞥了一眼脚边上的茶壶碎片,无奈地继续道:“陌儿,我知道妳很生气……” “知道我生气,你还用假的和离书來骗我!”曲陌站在卧房中,好像疯婆子一样地大吼大叫。 “我知道你是战神降世,你不可一世,就连降世你都敢不照规矩拒喝忘魂汤,只是说个谎言骗骗我这个小草精,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说对吗?” “陌儿……” “别叫我的名字!”她尖叫,哭得不能自已,随手抓起手边的一只茶杯砸了出來:“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这一次他站在窗外,躲也不躲,任由那只茶杯砸到自己的额头上。 鲜血汩汩而下。 他看着她一点点地蹲了下去,将脸孔埋进膝头。 整个房间都是她的哭声。 就连整个院子里都是她的哭声。 他从沒听见她哭得如此的撕心裂肺的样子,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却仍然硬着心肠不肯放她自由。 那一纸和离书,如今是他唯一的筹码。 春去,夏來。 又是一年艳阳高照的季节。 曲陌离开师姊的寝宫,独自一人走出御花园,來到中宫的门口。 却见一个瘦削的身影迎面而來。 四目相接,相顾无言。 她与他擦肩而过,沒有驻足,沒有留恋,脸上的表情决绝得让人心寒。 秋宛尘苦笑,站在那里,驻足良久,却终是沒有回头。 马车的轱辘压在青石地面上,嘎吱嘎吱的响。 她坐在车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往,仿佛刚刚那个男子沒有办法激起她心中任何的涟漪。 马车离开皇宫,行在街道上,突然,路边响起鞭炮声,不知谁家在娶媳妇。 几声马嘶夹杂在鞭炮声中,曲陌突然发觉马车的速度变快了。 车厢外响起闪电的吆喝声,但是无论闪电怎么吆喝,那两匹受了惊的白马就是不肯停下脚步。 马车撞翻了路边的摊子,惊倒了行人。 曲陌坐在车里,只觉得颠得厉害,而且有一种眩晕想吐的感觉,她想抓住什么來稳定自己的身形,但马车的车厢里却沒有扶手,她看到身边雕花的窗棂,于是伸手出去抓住窗棂來稳定身形。 突然,车轮压到一条土埂上,马车被高高地弹了起來,左边的车轮率先落地,车轴禁受不住巨大的冲撞力,陡然裂开,车轮滚落到了一边,马车的车厢向左倾斜,车轴落到了地上。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共乘一骑 曲陌手中突然失力,被她抓在手中的窗棂不知为何竟然突然脱落。 她的身形不稳,一头向马车的左边栽了过去,正好她的药箱也滑到那边,她的额头一下子撞到药箱尖锐的箱角上,顿时血流满面。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來,她听到车厢外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着是闪电怯懦的嗓音:“对不起,王爷,马惊了!” “沒用的东西!”门帘随着愤怒的话音被人掀起,秋宛尘钻进马车中,小心地把满脸是血的曲陌抱进怀中,从马车中抱了出去。 闪电拿了脚踏放到路边,秋宛尘安置着曲陌坐到脚踏上,看着她额头的伤,不觉手足无措。 “曲陌,你还好吧!”他颤抖着声音,慌慌张张地从怀里摸出一条手帕帮她捂住伤口。 曲陌强忍着额头上传來的剧痛,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说:“把我的药箱拿來!” 秋宛尘赶忙大声叫道:“闪电,把药箱拿來!” 闪电奉上药箱,将药箱放到曲陌的身边,并且手脚麻利地将药箱打开。 曲陌拿出一瓶伤药和一个精致的用白银打造的扁平状的酒壶丢给秋宛尘,声音冷漠地说:“先帮我用烧酒把伤口清洗一下,然后把药上到伤口上,药箱的最下层有一个油纸包,里边有细白布,帮我把伤口裹起來就沒事了!” 秋宛尘赶忙照她说的帮她处理伤口。 曲陌很安静地坐着,从头到尾都沒有喊痛。 反而是秋宛尘时不时地问她:“陌儿,痛不痛!” 不过他每一次问,曲陌都不理他。 他问了几次,也就讪了,不再多问。 处理好伤口,曲陌终于用正眼看了一眼秋宛尘,但是很快地就垂下眼帘不再看他。 “多谢!”她说,声音很低,但秋宛尘却听得一清二楚。 秋宛尘不禁苦笑:“陌儿,你一定要跟我如此客套吗?” 曲陌抿着唇不说话,低头收好药箱,拎了药箱站起身便想离开。 秋宛尘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送你!” “不必了!”曲陌轻轻地抽回手:“这里离红梅轩沒有多远!” “曲陌,别逼我动粗!”秋宛尘声音痛苦地说:“你该知道,我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对你动粗!” 曲陌懊恼,忍不住大声道:“秋宛尘,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每天阴魂不散地跟着我,有意思吗?” 秋宛尘沒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撮唇打了个呼哨,正在路边啃草的追风踩着小碎步跑到他身边,他沉默地搂住曲陌的腰,带着她飞身上马,让她侧坐在自己身前。 曲陌愤怒地在他怀中挣扎:“秋宛尘,你放开我!” “曲陌……”秋宛尘突然一脸痛苦表情地在她耳边轻唤着她的名字:“你别再动了!” 曲陌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就在她的臀部旁边,好像有一个硬硬的东西在顶着她。 她的脸顿时就红了起來,身子僵在马上不敢再乱动。 老天,他他他……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咬牙笑道:“抱歉,太久沒有碰你,它对你的反应比较强烈!” 曲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敏锐地察觉他唇边有一抹邪恶的笑意,然后赌气地把脸扭到一边。 他环着她的手微微使力,几个深呼吸,按捺下心头那不该有的骚动,在她耳边轻声道:“抱着我的腰!” 她却假装沒听见,说什么也不肯伸手去抱他的腰,只是别扭地坐在他的怀中。 他妥协地叹息,只好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抓着马缰绳,脚下轻轻一踢马腹,追风踩着小碎步前行。 她的身子随着追风的步子向他的怀中撞去,然后被他搂紧。 她轻轻地挣了一下,沒挣开,只得由他搂着自己。 他沒有策马飞奔,只是让追风踩着小碎步,一点一点地往前走。 他还记得,上一次这样抱着她,和她共乘一骑的时候,是去兰陵王府退婚。 那一次,她对他说,她爱他。 忽然间,他很想就这样和她走上一辈子。 今日进宫,本來是找傲仲轩有很重要的事情谈,但是只因为遇到她,害他在和傲仲轩谈事情的时候一直都在发呆,几次对傲仲轩的声音充耳不闻,最后气得傲仲轩把他赶了出來。 他不知道有多庆幸今天被傲仲轩赶出皇宫,若非是被傲仲轩赶出皇宫,他不可能这么快追上她,不可能恰好遇到她的马车失控,也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机会可以抱着她。 “陌儿……”他有些冲动地开口:“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曲陌目视前方,凄然笑道:“下辈子吧!下辈子我喝了忘魂汤,把这些事情都忘了,或许就能原谅你了,只是不知道战神大人下辈子是否还能有降世的机会!” 她决绝的话语,仿佛一把剑刺入他的心中,只是他已经感觉不到痛。 心,早已麻木在她屡次绝情的话语中。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他不会像傲仲轩那样装疯卖傻,也不会如曲哲寒一般死缠烂打。 他一向不善言辞,不会哄女人。 可以做到如今这样,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只是后悔,后悔自己当初对她的诅咒。 百世情劫的痛苦,他无需经历,只是想象便心疼得要死。 他们经过一座简陋的茶棚子,他忍不住勒住马缰,在她耳边轻声问道:“要不要喝杯茶休息一下!” 她扭脸,嘲讽地瞥着他:“王爷身份尊崇,怎么喝得惯路边一个铜板一壶的茶水!” 他浅笑,对她的鄙夷不以为意,只是抱着她一起从马上跳下來,将追风交给从里边跑出來的小伙计:“伙计,饮马!”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一同坐下:“老板,你们这里有什么吃的喝的!” 茶棚子的老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看到他们两个身上穿的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尤其是秋宛尘,一身的贵气逼人,赶忙点头哈腰地从灶台跟前小跑过來。 “二位客官,小店这里只有大碗茶和小笼包,包子有五种馅料,三种肉馅两种素馅,肉馅是猪肉的、羊肉的、三鲜的,素馅是芽菜的和白菜粉丝的,二位想吃哪一种!” 秋宛尘笑道:“三鲜的和芽菜的各來一笼,再來一壶大碗茶!” “好咧您呐……”老板赶忙小跑到灶台边,不一会儿就端过來两笼包子,又送上一壶茶水。 “二位客官,上边点了一个红点的是芽菜的,四个红点的是三鲜的!” 秋宛尘开口问道:“多少钱!” “十五个铜板!” 秋宛尘从钱袋里拿出一小块碎银子:“身上沒有铜板,不用找了!” “谢谢客官,谢谢客官!”老板点头哈腰地道谢。 ------------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同桌吃饭 秋宛尘拿过一个茶杯,用茶水将杯子重新清洗了一遍,这才倒了一杯茶递给曲陌:“陌儿,先喝口茶水润润嗓子!” 曲陌无声地接过茶水,小口小口地啜饮。 秋宛尘将那笼豆芽菜的小笼包推到曲陌面前:“你头上有伤,不能沾荤腥,吃些素馅的包子吧!” 老板又送上两个小醋碟,秋宛尘抓起桌子上的醋壶,倒了些香醋到碟子里,推到曲陌面前,又从筷笼子里拿了双筷子,用茶水仔细地洗过,用手帕擦干净,才递给她。 曲陌放下茶杯,接过筷子,低下头,夹了个包子到醋碟里,蘸了香醋,小小地咬了一口。 满口的清香味道,这茶摊子虽然不起眼,但是老板的手艺倒是不错。 秋宛尘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他真怕曲陌会和以前一样,无视他的径自走掉。 曲陌吃了两个包子,然后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吃饱了。 秋宛尘不禁皱起眉头,轻声劝道:“陌儿,再吃一个吧!” 曲陌厌烦地别过脸,冷声道:“饱了!” “那你吃一半,剩下的我吃!”秋宛尘夹了个芽菜馅的包子放到她面前的醋碟里。 曲陌突然不耐烦地站起身,拎了药箱就走。 “曲陌……”秋宛尘急急忙忙地站起身,來到拴马桩旁边解下追风,翻身上马追了过去,來到曲陌身边的时候,他弯下腰,一伸手就把曲陌捞上了马。 “秋宛尘,!”曲陌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觉有些脸色发白,在他怀中低声怒叫着他的名字。 他轻轻踢了马腹一脚,追风放缓了脚步,又是踩着小碎步向前迤逦而行。 他在她耳边笑道:“我喜欢听你叫我这个名字,比战神大人好听多了!” “让我下马!”她恼怒地抬起脸孔想要瞪他,却忽略了她和他现在正在马背上。 她和他贴得是那样的近,她只是微微一扬头,粉嫩的红唇不经意地擦过他的下巴。 他的下巴上有硬硬的胡茬,微扎的触感惊得她身子向一侧歪去,顿时重心有些不稳,好在他一直都在搂着她的腰,她才沒有掉下去。 她抬手捂着嘴,恼火地瞪着他,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然后很欠揍地说:“是你亲的我,不是我主动的,所以你不可以生我的气!” 于是,她的脸红了。 他看着她颊边的两团红晕,看着她因为恼怒而瞪得圆圆的星眸,看着她抿成一条线的红唇。 忍不住,他挫败地叹了一口气,凑过去,吻住她。 他不知道在梦里想过多少次,可以这样的吻住她。 但是每次睁开双眼,都会发现那不过是梦。 她在他怀中挣扎,闪躲,但在他的怀中,她就像一个无力反抗的小绵羊,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他手臂的禁锢。 抿成一线的嘴唇被撬开,他有力的舌尖在翻搅着她口中的甜蜜。 她真的好想反抗,好想推开他,但她却在他唇舌的攻击下使不出一点力道。 不知不觉,她被他吻得大脑一片空白,就连手中的药箱掉到地上都不知道。 他终于善心大发地放过她的唇,允许她喘上一口气,免得她会窒息。 她听到他在她耳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他说:“陌儿,我爱你!” 他又在说这句话。 她忽然清醒过來,用力推开他,脸色绯红地四下瞧了瞧,发现已经到了红梅轩的大门口。 她脸色通红地从马上跳了下去,一溜烟地跑到门口去敲门。 门很快打开。 “曲陌……”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她却仿佛沒听见:“咣”的一声把门关上,还顺手上了闩。 他坐在马上无奈地笑,但心情却很愉快,至少,今天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始。 她愿意叫他秋宛尘,愿意唤他今生的姓名,她不再口口声声地将他战神的身份挂在嘴上,不再动不动就跪他,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王爷……”闪风讪讪地催马从后边追了上來,手上拎着一个药箱。 他把药箱递给秋宛尘:“这是刚刚王妃掉在地上的!” 秋宛尘知道闪风在想什么?很满意地把药箱接到手中,刚刚抬手想要敲门,大门却忽然被人打开,曲陌慌慌张张的脸孔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看到他手中的药箱,曲陌二话不说,板着一张俏脸冲他伸出小手。 他无语地将药箱还给她。 她拎了药箱,再次把大门甩上,照样上了栓。 门外,闪风苦着脸道:“王妃,开门呀,我还沒进去呢?” 入夜。 雾气氤氲的温泉池旁,摆着一只橡木的澡桶,桶中,是混了冰块的冰水。 京城的大户人家,通常都会在严冬的时候,从远处的河中取冰,藏于地窖之中,等到夏日,便可用冰块來解暑。 以秋宛尘的身份地位,府中自然少不了这样的冰块。 秋宛尘身上裹着睡袍,浸泡在温暖的温泉池中,不一会儿,便出了满身的大汗,才出汗,他就从温泉池中走出來,毫不迟疑地跨进澡桶中,在冰水中浸上片刻,再出來,重新进入温泉池,再次泡出一身大汗,再出來,再次跨进澡桶中,在冰水中浸泡。 一匹骏马在黑夜中疾驰而來,马上的骑士在浔阳王府门前勒住马缰后跳了下來,快步跑上台阶,扬起手來用力砸门。 镶嵌着铜钉的朱漆大门轰然打开,开门的侍卫看到來人一愣,旋即单膝跪倒:“小人参见皇上!” “你们王爷在家吗?”傲仲轩说着便步履匆匆地往里走。 开门的那名侍卫站起身,手上打了个灯笼,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回皇上话,王爷在家呢?” 傲仲轩从他手中抢过灯笼,淡淡地说:“你不用跟着朕了,把朕的马牵进來,朕自己找你们王爷去!” 他熟门熟路地來到暖香阁,暖香阁中,如今已经沒有丫鬟婆子,只有几名秋宛尘从前使唤的小厮。 开门的小厮见到皇上竟然夤夜來访,丝毫不觉惊讶,早就习以为常,给他请安之后开口道:“我家王爷正在温泉房!” “去隔壁,把临江王世子找來,就说朕有重要的事情找他!”傲仲轩吩咐完,转身直奔温泉房,來到门口,一把推开房门。 氤氲的雾气中,秋宛尘正在澡桶中站起來,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突然间闯进來的傲仲轩,沒说话,只是转身走进温泉池中,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傲仲轩一头雾水地走进來:“你又是澡桶又是温泉池的折腾什么呢?” 他突然看到澡桶里漂浮的冰块,顿时收了声,眼神凌厉地瞪着泡在温泉池中,却开始瑟瑟发抖的秋宛尘,脸色变得很难看:“宛尘,你这是想干什么?你想把自己弄得生病吗?” ------------ 第一百九十五章 生病 秋宛尘拿过一个茶杯,用茶水将杯子重新清洗了一遍,这才倒了一杯茶递给曲陌,“陌儿,先喝口茶水润润嗓子。” 曲陌无声地接过茶水,小口小口地啜饮。 秋宛尘将那笼豆芽菜的小笼包推到曲陌面前,“你头上有伤,不能沾荤腥,吃些素馅的包子吧。” 老板又送上两个小醋碟,秋宛尘抓起桌子上的醋壶,倒了些香醋到碟子里,推到曲陌面前,又从筷笼子里拿了双筷子,用茶水仔细地洗过,用手帕擦干净,才递给她。 曲陌放下茶杯,接过筷子,低下头,夹了个包子到醋碟里,蘸了香醋,小小地咬了一口。 满口的清香味道,这茶摊子虽然不起眼,但是老板的手艺倒是不错。 秋宛尘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他真怕曲陌会和以前一样,无视他的径自走掉。 曲陌吃了两个包子,然后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吃饱了。 秋宛尘不禁皱起眉头,轻声劝道:“陌儿,再吃一个吧。” 曲陌厌烦地别过脸,冷声道:“饱了!” “那你吃一半,剩下的我吃。”秋宛尘夹了个芽菜馅的包子放到她面前的醋碟里。 曲陌突然不耐烦地站起身,拎了药箱就走。 “曲陌……”秋宛尘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来到拴马桩旁边解下追风,翻身上马追了过去,来到曲陌身边的时候,他弯下腰,一伸手就把曲陌捞上了马。 “秋宛尘――”曲陌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觉有些脸色发白,在他怀中低声怒叫着他的名字。 他轻轻踢了马腹一脚,追风放缓了脚步,又是踩着小碎步向前迤逦而行。 他在她耳边笑道:“我喜欢听你叫我这个名字,比战神大人好听多了。” “让我下马!”她恼怒地抬起脸孔想要瞪他,却忽略了她和他现在正在马背上。 她和他贴得是那样的近,她只是微微一扬头,粉嫩的红唇不经意地擦过他的下巴。 他的下巴上有硬硬的胡茬,微扎的触感惊得她身子向一侧歪去,顿时重心有些不稳,好在他一直都在搂着她的腰,她才没有掉下去。 她抬手捂着嘴,恼火地瞪着他,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然后很欠揍地说:“是你亲的我,不是我主动的,所以你不可以生我的气!” 于是,她的脸红了。 他看着她颊边的两团红晕,看着她因为恼怒而瞪得圆圆的星眸,看着她抿成一条线的红唇。 忍不住,他挫败地叹了一口气,凑过去,吻住她。 他不知道在梦里想过多少次,可以这样的吻住她。 但是每次睁开双眼,都会发现那不过是梦。 她在他怀中挣扎,闪躲,但在他的怀中,她就像一个无力反抗的小绵羊,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他手臂的禁锢。 抿成一线的嘴唇被撬开,他有力的舌尖在翻搅着她口中的甜蜜。 她真的好想反抗,好想推开他,但她却在他唇舌的攻击下使不出一点力道。 不知不觉,她被他吻得大脑一片空白,就连手中的药箱掉到地上都不知道。 他终于善心大发地放过她的唇,允许她喘上一口气,免得她会窒息。 她听到他在她耳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他说:“陌儿,我爱你!” 他又在说这句话。 她忽然清醒过来,用力推开他,脸色绯红地四下瞧了瞧,发现已经到了红梅轩的大门口。 她脸色通红地从马上跳了下去,一溜烟地跑到门口去敲门。 门很快打开。 “曲陌……”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她却仿佛没听见,“咣”的一声把门关上,还顺手上了闩。 他坐在马上无奈地笑,但心情却很愉快,至少,今天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始。 她愿意叫他秋宛尘,愿意唤他今生的姓名,她不再口口声声地将他战神的身份挂在嘴上,不再动不动就跪他,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王爷……”闪风讪讪地催马从后边追了上来,手上拎着一个药箱。 他把药箱递给秋宛尘,“这是刚刚王妃掉在地上的。” 秋宛尘知道闪风在想什么,很满意地把药箱接到手中,刚刚抬手想要敲门,大门却忽然被人打开,曲陌慌慌张张的脸孔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看到他手中的药箱,曲陌二话不说,板着一张俏脸冲他伸出小手。 他无语地将药箱还给她。 她拎了药箱,再次把大门甩上,照样上了栓。 门外,闪风苦着脸道:“王妃,开门呀,我还没进去呢!” 入夜。 雾气氤氲的温泉池旁,摆着一只橡木的澡桶,桶中,是混了冰块的冰水。 京城的大户人家,通常都会在严冬的时候,从远处的河中取冰,藏于地窖之中,等到夏日,便可用冰块来解暑。 以秋宛尘的身份地位,府中自然少不了这样的冰块。 秋宛尘身上裹着睡袍,浸泡在温暖的温泉池中,不一会儿,便出了满身的大汗,才出汗,他就从温泉池中走出来,毫不迟疑地跨进澡桶中,在冰水中浸上片刻,再出来,重新进入温泉池,再次泡出一身大汗,再出来,再次跨进澡桶中,在冰水中浸泡。 一匹骏马在黑夜中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在浔阳王府门前勒住马缰后跳了下来,快步跑上台阶,扬起手来用力砸门。 镶嵌着铜钉的朱漆大门轰然打开,开门的侍卫看到来人一愣,旋即单膝跪倒,“小人参见皇上!” “你们王爷在家吗?”傲仲轩说着便步履匆匆地往里走。 开门的那名侍卫站起身,手上打了个灯笼,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回皇上话,王爷在家呢。” 傲仲轩从他手中抢过灯笼,淡淡地说:“你不用跟着朕了,把朕的马牵进来,朕自己找你们王爷去。” 他熟门熟路地来到暖香阁,暖香阁中,如今已经没有丫鬟婆子,只有几名秋宛尘从前使唤的小厮。 开门的小厮见到皇上竟然夤夜来访,丝毫不觉惊讶,早就习以为常,给他请安之后开口道:“我家王爷正在温泉房。” “去隔壁,把临江王世子找来,就说朕有重要的事情找他。”傲仲轩吩咐完,转身直奔温泉房,来到门口,一把推开房门。 氤氲的雾气中,秋宛尘正在澡桶中站起来,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突然间闯进来的傲仲轩,没说话,只是转身走进温泉池中,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傲仲轩一头雾水地走进来,“你又是澡桶又是温泉池的折腾什么呢?” 他突然看到澡桶里漂浮的冰块,顿时收了声,眼神凌厉地瞪着泡在温泉池中,却开始瑟瑟发抖的秋宛尘,脸色变得很难看,“宛尘,你这是想干什么?你想把自己弄得生病吗?”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曲陌出诊 闪风央求道:“郡主,我求求妳了,还是去看看吧,我听说,若是身体很好,从來都不生病的人,突然间生病,很容易就会死人的。” 曲陌不情愿地说:“那你们等我一下,把马车准备好,我去拿药箱。” 说着,她回到房间里,先是到净房里打水洗了把脸,然后穿好了衣裳,简单地挽了头发,很随意地插了根簪子,便拿了药箱走出房间。 她抬眸看了一眼夜色。 夜幕下,星斗满天。 闪风已经把兄弟几个全都叫了起來,骑马的骑马,赶车的赶车,准备护卫着她回王府。 很快的,一行人便进了城。 对于他们來说,城门这种东西跟虚设的沒两样,虽然早就宵禁,城门早就关了,但是他们随便出示了一块令牌,城门就打开了。 來到王府,曲陌在王府的大门口下了马车。 王府一共有三个门,正中间的一扇门平常不会打开,只有皇上下圣旨的时候才会打开。平常的日子,只会开两边的角门。 曲陌站在王府的大门口,抬头看着大门上悬挂的牌匾。 长长的两串红灯笼,映出黑底金字的一张牌匾。 浔阳王府。 她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再走进这个地方。 可是她却回來了。 侍卫敲开大门,十分恭敬地请曲陌进去。 走进这个曾经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曲陌的脚步异常沉重。 但她却坚持走了进來,她沒有逃。 她不想见秋宛尘,但她是大夫。 大夫沒有挑剔病人的权力。 医者……父母心! 走过那条碎石小径,夜风吹來,道路一旁的竹林竹叶沙沙的响。 有种令人心惊的悸然。 曲陌却神情异常平静地经过这里,她喜欢听竹叶被风吹响的沙沙声。 就像她的心,一直都是寂寞的。 來到暖香阁的门前,许是听到她的脚步声,房门猛地被人打开,曲哲寒急匆匆地走出來,迎着她道:“陌儿,你终于來了,你……” 他看到曲陌头上包裹的白布,忽然愣住,“你的头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中午回红梅轩的时候马惊了。”曲陌停下脚步,淡淡地解释了一下,然后疑惑地看着他,“秋宛尘真的生病了?” “当然!”曲哲寒严肃地说。“不然的话,这么晚了,我们怎么会找你來?” “但他中午的时候还好好的。” 曲哲寒干笑道:“生病这种事情谁又能预料?许是这些日子我和天照都在偷懒,所以才把他累病的。也搞不好他是得了什么相思病了,皇上前些日子因为你师姊不就得了相思病了吗……” 曲陌听他越说越不像话,不由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走进房间,熟悉的花厅中,燃着儿臂粗的红烛,曲陌跟在曲哲寒身后走进卧房,刚刚走进去,便听到粗重的喘息声。 “小陌儿,妳总算來了……”傲仲轩一个箭步蹿过來,抓住曲陌的手。“真不愧是我暗夜王朝的第一女神医,就是慈悲为怀……” 曲陌面无表情地把他的咸猪手甩开,放下药箱后径自走到床边。 兰晓蝶也被他们找了过來,此时坐在床边,手上拿着帕子,正在一脸焦急地帮他擦汗。 如今的兰晓蝶已经是少妇的打扮,一头乌黑的长发挽在脑后,衣饰都很典雅,但是眉宇间却有些淡淡的哀愁。 见到曲陌來了,她赶忙站起身,羞愧地唤道:“陌儿姊姊,妳來了!” 自从她嫁进浔阳王府,成为秋宛尘的妾室,便再也沒有见过曲陌。 曲陌冲她点点头,沒说话,打量了一下躺在床上的秋宛尘通红的脸色,不觉颦起眉头,抓起秋宛尘的手腕给他把脉。 可能是感觉到她的存在,本來正在昏睡的秋宛尘攸地睁开眼睛,恍惚着眼神看着她,烧得通红的脸上露出一抹惊讶,“陌儿,你怎么來了?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傲仲轩冲曲哲寒使了个眼神,二人蹑手蹑脚地向外走去。 曲陌沒理秋宛尘,而是冷声道:“你们两个敢走,我马上就离开京城!” 一个皇上,一个世子爷,马上老老实实地停下了脚步。 傲仲轩一脸无奈地说:“小陌儿,你看,天都这么晚了,朕该回宫了,不然你师姊该担心朕了。” 曲陌抬眼,沒有言语,只有冰冷的眼神闪过,傲仲轩讪讪地闭上嘴巴。 曲陌丢开秋宛尘的手腕站起身,一只火烫的大手却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么那么的用力,她不禁痛得发出一声闷哼。 秋宛尘哀求道;“陌儿,你先别走。” 曲陌声音平静地说:“王爷,你弄痛我了。” 秋宛尘神情一愕,缓缓地,缓缓地松开手。 曲陌垂眸看了一眼手腕上被他箍出的红印子,转身來到桌子旁边,打开药箱,拿出笔墨纸砚,坐下写了一张药方,拎起药箱,声音冰冷地说:“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早晚饭后服用,三日后上午去医馆复诊。” 傲仲轩表情惊愕地说:“妳……妳不会是想现在就走吧?” 曲陌淡淡地说:“我很累,我想回去休息了。” 曲哲寒赶忙道:“那就回家去住,爹娘一直都很想让你搬回來。” “过段时间吧。”曲陌不肯停下脚步,径自走出卧房,來到门外,轻声道。“闪风,闪雷,咱们回红梅轩。” “啊?”闪风吃了一惊。“郡主,您……您不留下來照顾王爷吗?” “我是大夫,不是丫鬟,这么大的王府,有得是服侍他的人。”曲陌幽幽地说。 狂风忽起,天边猛地降下一道青白色的闪电。 不一会儿,响起了闷闷的雷声。 刚刚还星辰漫天的天空突然间风起云涌。 闪风赶紧抓住机会说:“要下雨了,郡主,夜路难行,不如今天还是留下來吧。” “对嘛对嘛!”闪雷拼命地点头,对大哥的提议表示赞同。“夜路难行,万一马匹陷进泥里怎么办?而且马匹淋了雨很容易生病的,郡主一向仁心仁德,应该不会忍心让马匹去淋雨的。” 兄弟二人正巧舌如簧地劝曲陌留下,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追在曲陌的身后跑了出來。 “陌儿……”秋宛尘连鞋子都沒穿,光着脚跑了出來。 他的手上有把伞。 他用伞拦住她,“陌儿,要下雨了,你头上有伤,不要沾到雨水。” “多谢王爷好意。”她悠悠下拜,神态恭谨,然后将伞接了过來。 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 她撑起伞。 一道天雷劈下,仿佛撼动了天地。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瘦弱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自己眼前。 雷电交加中,他的心仿佛被闪电撕裂的夜空,四分五裂。 他痛得无法呼吸,痛到窒息。· ------------ 第一百九十七章 高烧的病人 闪风央求道:“郡主,我求求妳了,还是去看看吧,我听说,若是身体很好,从来都不生病的人,突然间生病,很容易就会死人的。” 曲陌不情愿地说:“那你们等我一下,把马车准备好,我去拿药箱。” 说着,她回到房间里,先是到净房里打水洗了把脸,然后穿好了衣裳,简单地挽了头发,很随意地插了根簪子,便拿了药箱走出房间。 她抬眸看了一眼夜色。 夜幕下,星斗满天。 闪风已经把兄弟几个全都叫了起来,骑马的骑马,赶车的赶车,准备护卫着她回王府。 很快的,一行人便进了城。 对于他们来说,城门这种东西跟虚设的没两样,虽然早就宵禁,城门早就关了,但是他们随便出示了一块令牌,城门就打开了。 来到王府,曲陌在王府的大门口下了马车。 王府一共有三个门,正中间的一扇门平常不会打开,只有皇上下圣旨的时候才会打开。平常的日子,只会开两边的角门。 曲陌站在王府的大门口,抬头看着大门上悬挂的牌匾。 长长的两串红灯笼,映出黑底金字的一张牌匾。 浔阳王府。 她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再走进这个地方。 可是她却回来了。 侍卫敲开大门,十分恭敬地请曲陌进去。 走进这个曾经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曲陌的脚步异常沉重。 但她却坚持走了进来,她没有逃。 她不想见秋宛尘,但她是大夫。 大夫没有挑剔病人的权力。 医者……父母心! 走过那条碎石小径,夜风吹来,道路一旁的竹林竹叶沙沙的响。 有种令人心惊的悸然。 曲陌却神情异常平静地经过这里,她喜欢听竹叶被风吹响的沙沙声。 就像她的心,一直都是寂寞的。 来到暖香阁的门前,许是听到她的脚步声,房门猛地被人打开,曲哲寒急匆匆地走出来,迎着她道:“陌儿,你终于来了,你……” 他看到曲陌头上包裹的白布,忽然愣住,“你的头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中午回红梅轩的时候马惊了。”曲陌停下脚步,淡淡地解释了一下,然后疑惑地看着他,“秋宛尘真的生病了?” “当然!”曲哲寒严肃地说。“不然的话,这么晚了,我们怎么会找你来?” “但他中午的时候还好好的。” 曲哲寒干笑道:“生病这种事情谁又能预料?许是这些日子我和天照都在偷懒,所以才把他累病的。也搞不好他是得了什么相思病了,皇上前些日子因为你师姊不就得了相思病了吗……” 曲陌听他越说越不像话,不由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走进房间,熟悉的花厅中,燃着儿臂粗的红烛,曲陌跟在曲哲寒身后走进卧房,刚刚走进去,便听到粗重的喘息声。 “小陌儿,妳总算来了……”傲仲轩一个箭步蹿过来,抓住曲陌的手。“真不愧是我暗夜王朝的第一女神医,就是慈悲为怀……” 曲陌面无表情地把他的咸猪手甩开,放下药箱后径自走到床边。 兰晓蝶也被他们找了过来,此时坐在床边,手上拿着帕子,正在一脸焦急地帮他擦汗。 如今的兰晓蝶已经是少妇的打扮,一头乌黑的长发挽在脑后,衣饰都很典雅,但是眉宇间却有些淡淡的哀愁。 见到曲陌来了,她赶忙站起身,羞愧地唤道:“陌儿姊姊,妳来了!” 自从她嫁进浔阳王府,成为秋宛尘的妾室,便再也没有见过曲陌。 曲陌冲她点点头,没说话,打量了一下躺在床上的秋宛尘通红的脸色,不觉颦起眉头,抓起秋宛尘的手腕给他把脉。 可能是感觉到她的存在,本来正在昏睡的秋宛尘攸地睁开眼睛,恍惚着眼神看着她,烧得通红的脸上露出一抹惊讶,“陌儿,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傲仲轩冲曲哲寒使了个眼神,二人蹑手蹑脚地向外走去。 曲陌没理秋宛尘,而是冷声道:“你们两个敢走,我马上就离开京城!” 一个皇上,一个世子爷,马上老老实实地停下了脚步。 傲仲轩一脸无奈地说:“小陌儿,你看,天都这么晚了,朕该回宫了,不然你师姊该担心朕了。” 曲陌抬眼,没有言语,只有冰冷的眼神闪过,傲仲轩讪讪地闭上嘴巴。 曲陌丢开秋宛尘的手腕站起身,一只火烫的大手却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么那么的用力,她不禁痛得发出一声闷哼。 秋宛尘哀求道;“陌儿,你先别走。” 曲陌声音平静地说:“王爷,你弄痛我了。” 秋宛尘神情一愕,缓缓地,缓缓地松开手。 曲陌垂眸看了一眼手腕上被他箍出的红印子,转身来到桌子旁边,打开药箱,拿出笔墨纸砚,坐下写了一张药方,拎起药箱,声音冰冷地说:“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早晚饭后服用,三日后上午去医馆复诊。” 傲仲轩表情惊愕地说:“妳……妳不会是想现在就走吧?” 曲陌淡淡地说:“我很累,我想回去休息了。” 曲哲寒赶忙道:“那就回家去住,爹娘一直都很想让你搬回来。” “过段时间吧。”曲陌不肯停下脚步,径自走出卧房,来到门外,轻声道。“闪风,闪雷,咱们回红梅轩。” “啊?”闪风吃了一惊。“郡主,您……您不留下来照顾王爷吗?” “我是大夫,不是丫鬟,这么大的王府,有得是服侍他的人。”曲陌幽幽地说。 狂风忽起,天边猛地降下一道青白色的闪电。 不一会儿,响起了闷闷的雷声。 刚刚还星辰漫天的天空突然间风起云涌。 闪风赶紧抓住机会说:“要下雨了,郡主,夜路难行,不如今天还是留下来吧。” “对嘛对嘛!”闪雷拼命地点头,对大哥的提议表示赞同。“夜路难行,万一马匹陷进泥里怎么办?而且马匹淋了雨很容易生病的,郡主一向仁心仁德,应该不会忍心让马匹去淋雨的。” 兄弟二人正巧舌如簧地劝曲陌留下,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追在曲陌的身后跑了出来。 “陌儿……”秋宛尘连鞋子都没穿,光着脚跑了出来。 他的手上有把伞。 他用伞拦住她,“陌儿,要下雨了,你头上有伤,不要沾到雨水。” “多谢王爷好意。”她悠悠下拜,神态恭谨,然后将伞接了过来。 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 她撑起伞。 一道天雷劈下,仿佛撼动了天地。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瘦弱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自己眼前。 雷电交加中,他的心仿佛被闪电撕裂的夜空,四分五裂。 他痛得无法呼吸,痛到窒息。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海外来客 他忍不住抬起手,捂住胸口的位置。 他看不见青白色的闪电下,她苍白的脸孔。 她的脸上有泪。 她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哭干,却没想到,竟然还有。 他说他爱她。 可她却对他只有恨。 一个她爱过很多很多年的男子,一个她崇拜了很多很多年的男子,一个她愿意什么都为他做的男子。 如今,她却对他只有恨。 她后悔自己做医者。 若她不会医术多好。 若她不会医术,不是大夫,便不需再遵守什么医者父母心的狗屁规矩。 她不想见他。 永远都不想。 她头也不回地走,所以看不见他心痛得弯下腰,也看不见他一头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三天后,一个高烧的病人出现在回春堂医馆。 将手指从患者的腕脉上收回,曲陌低头写了一张药方,交给患者,让患者去抓药。 寒烟柔跑出去,高声叫道:“下一位!” 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曲陌的面前,深色的袍服穿在他的身上,明显有些宽大。憔悴的脸孔,干裂的嘴唇,让曲陌一下子便颦起眉头。 寒烟柔眨巴着大眼睛,笑眯眯地说:“姑父,你的脸色好难看,你生病了吗?” “嗯……”秋宛尘应了一声,声音粗嘎得让人惊心,但他仍然笑着,抬手摸摸她的头。 他很喜欢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 曲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什么姑父?你哪里来的姑父?不要乱认亲戚!” “明明就是姑父嘛……”小丫头委屈地瘪起嘴巴,眼眶红红的,泫然若泣的模样让人瞧了好不可怜。 “妳骂孩子做什么?”秋宛尘温和地笑道。“柔儿,你先出去,姑父得了伤寒,会传染的。” “喔——”寒烟柔答应了一声,像个小淑女一样,踩着细碎的脚步走出诊间。 曲陌终于开口:“把手伸出来!” 秋宛尘依言伸出左手,放到脉枕上,笑吟吟地看着曲陌瘦得凹进去的脸孔,“最近这段日子,你还好吧?” “别说话!”曲陌冷冷地说。“换一只手!” 秋宛尘乖乖地闭上嘴巴,又换了右手放到脉枕上。 曲陌给他把了一会儿脉,收回手,低头拿过纸笔开始写药方。 秋宛尘小心翼翼地说:“陌儿,你头上的伤好些了没?” 曲陌冷冷地抬眸,瞪了他一眼,“别打扰我写药方,万一写错药会出人命的!” 秋宛尘只得讪讪地闭上嘴巴。 曲陌低下头,写好药方,将药方推到他面前,冷冷地说:“好了!” 秋宛尘垂眸失笑,拿了药方起身,并没有死缠烂打,只是走出诊间。 “等一下!”曲陌却突然开口叫住他。 他惊喜地转身,就听曲陌冷冷地说:“回去以后忌口,不要吃荤腥,不要喝酒,三日后来复诊。” “好!”秋宛尘笑着答应,然后走到柜台跟前,把药方递给在柜台里忙碌的曲哲寒,“抓药!” 曲哲寒把药方递给胭脂,“算账!” 胭脂拿了算盘算账,开口道:“一两八钱。” 秋宛尘拿出荷包,从里边拿出一个二两的银锭子,放在柜台上。 胭脂找了一块二钱的碎银子给他,他接了,放进钱袋,然后将钱袋挂到腰带上。 胭脂拿了新的药笺子,将药方抄了一遍,然后把药方丢给曲哲寒,冷声道:“去抓药!” 曲哲寒笑眯眯地拿了戥子去抓药。 秋宛尘沉默地站在柜台前等候,他很安静,甚至都没有转身去看一眼诊间。 曲陌没有发飙,没有跪他,没有像个小可怜一般哀求他放她一条生路,他已经很满足。 他不可以再过分,这就是他想要的。 中午的时候,曲陌收拾了药箱,一如既往地准备回去红梅轩。 一个俊朗的男子却走进诊间,一屁股坐到她的对面。 她微微皱起眉头,“哥,有事吗?” 曲哲寒瞧着她平静的面容,不觉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只是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曲陌微微地扬了扬眉梢,“什么事?” “夫妻吵架,不都是床头吵床尾和,妳跟宛尘闹了这些日子,也该消气了。” 曲陌忍不住好笑,“你连胭脂都搞不定,居然还来劝我,你什么时候搞定胭脂什么时候再来劝我吧。” “我跟胭脂是另外一回事,我们之间有国仇。”曲哲寒认真地说。 “但妳和宛尘之间只是私愤。我从五岁起就和宛尘玩在一起,虽然我的年纪比他大一点,但是从小到大,却一直都是他照顾我。就连我的武功都是他教的,我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好过,除了妳他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女人。妳知道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得伤寒?他都是为了可以有个正大光明见妳的理由,把自己关在温泉房里,一会儿泡温泉,一会儿泡冰水,生把自己折腾出的伤寒。” 曲陌的神情一僵,却仍旧冷冷地说:“那又如何?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曲陌!”曲哲寒见她竟然不为所动,不禁有些生气。“你至少应该给他一个原谅的机会!” “我原谅了他,又有谁来原谅我?”曲陌垂眸苦笑,她不能去苛责哥哥胳膊肘朝外拐,因为哥哥压根就不清楚她到底曾经经受过什么。 “曲陌……” “哥,我不想和你吵架!”曲陌冷冷地别过脸,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曲哲寒气恼地说:“陌儿,错过他,你会后悔的!” 曲陌不耐烦地拎着药箱站起身,冷冷地说道:“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曾经爱上他。” 与此同时。 皇宫,御书房内——傲仲轩倒背着手,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十个圈子,一脸的阴沉表情。 终于,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跪到地上小声道:“回禀皇上,岐山王世子醉酒未醒,奴才将他浸入冷水中,都没能唤醒他。” 傲仲轩的脸顿时又沉下三分,他站在原地仔细地想了想,从腰上扯下一块金牌丢给崔九,冷声道:“去,传朕口谕,让水军都督阎世宇带二十万水军沿着金滦河往下游走,迎接自海外而来的船队,让他们靠岸,不靠岸就打!” 崔九赶忙捧着傲仲轩刚刚丢给他的金牌后退至御书房的门口,这才转身去传旨。 却见傲仲轩大步走到龙书案旁边,随手抓起龙书案上的水晶纸镇狠狠地砸到地上,清脆的响声中,纸镇顿时被摔成了一堆碎片。 他仿佛不解气,又抓起茶杯砸到地上,笔架,砚台,凡是龙书案上有的东西,统统被他砸了稀巴烂。 在御书房中服侍的几名太监全都吓得噤若寒蝉。 刚刚走出御书房的崔九停下脚步,赶忙小声支使一个在门口等候服侍的小太监,“快去把皇后娘娘请来,就说皇上生气了,正砸东西呢。” ------------ 第一百九十九章 皇上当说客 柳惠娘疑惑地说:“皇上为什么不找浔阳王來商量商量?” 傲仲轩恨恨地说:“别提了,宛尘得了伤寒!” “秋宛尘得了伤寒?”柳惠娘不可置信地说。“他一身内功寒暑不侵,怎么可能会得伤寒?” 傲仲轩一脸无奈的神情,“这个家伙也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居然一会儿泡温泉一会儿泡冰水,生生把自己折腾出來的病,就是为了去医馆让曲陌给他看病。” 柳惠娘不禁瞠目结舌,“他……他也太胡來了,这样一來,他的身子会垮掉的。” “朕也是这么想,但是他做都做了,朕有什么法子?” 柳惠娘不觉叹了一口气,开口道:“皇上,你不能太倚仗他们三个了,你是皇上,你得学会遇到事情自己拿主意。” 傲仲轩苦笑道:“朕也想自己拿主意,但是朕武功不如宛尘,智慧不如哲寒,机智不如天照,有很多事情,只靠朕一个,根本都看不透。朕沒打过仗,不知道若真是要打仗的话,这仗要怎么打。” 柳惠娘无声地坐到他身边,臻首靠着他的肩头,“臣妾帮你,臣妾帮你想法子把他们三个找回來,臣妾帮你打仗,臣妾不会让人欺负你,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一场雨淅淅沥沥地从晨间便开始降落大地,细密的雨丝连成了无数条晶莹的细线,沙沙地从天而降。 每次下雨,都沒什么病人,曲陌独自一个人坐在窗边,单手托着腮,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雨帘。 不知道秋宛尘的病怎么样了,昨天他來看病,身上仍然在发热。 该死! 她忍不住在心中发出一声低咒,她到底在想什么?那个家伙曾经那样伤过她,她干吗还要关心他的死活? 他死了最好,那样她就眼不见为净了。 “曲陌,你到底听见我的话沒有?”管惊天一脸无奈地坐在她的对面,伸出手來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啊?”曲陌猛地回过神。“管大哥,你刚刚跟我说什么來着?” 管惊天翻着白眼说:“我说,关于开药铺贩卖成药的事情,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妳抽些时间,招几个学徒,先做一批出來试卖一下。” “哦,,”曲陌这才想起來,管惊天这些天一直都在和她商量在别处开药铺,专门贩卖由她制作的成药的事情,她想都沒想地说。“这些事情,你去找阎仇商量吧,一些常用药他都会做,至于那些有奇效的药材,因为细料不好找,所以沒有办法大批量制作。” 说着,她不由自主地又将脸孔扭向窗外。 一辆华丽的马车忽然停在医馆门前,她看见傲仲轩从车上下來,眉头不觉微微地颦起。 昨天傍晚,师姊去红梅轩找她,说皇上想撮合胭脂同哥哥,虽然她心中也很想撮合胭脂和哥哥,但是却觉得师姊打算用的法子有些不妥。 只是,除此之外,她也沒有更好的主意,所以才同意配合。 傲仲轩走进医馆,她默默地起身,走出诊间。 “曲陌参见皇上!”因为医馆里沒有病人,都是自己人,也沒有必要隐瞒皇上的身份。 她清脆的嗓音刚刚响起,就见站在柜台里正在忙碌地给药柜中补充药材的曲哲寒蓦地转过身,突然看见傲仲轩,他愣了一下,旋即扭脸去看身边手上拿着账本正在低头算账的胭脂。 只见胭脂的动作仿佛僵住一样,慢吞吞地将头扬了起來,两道锐利的视线不由分说地射了过來。 曲哲寒忙不迭地冲出柜台,一把抓住傲仲轩就往外扯,“该死的,你跑到这里來干吗?你一个当皇上的,不在宫里好好待着,沒事老出來瞎跑什么?赶紧给我滚回宫里去!侍卫呢?你别告诉我你出來一个侍卫都沒带!” “诶……你拉我干吗?”傲仲轩用力甩开他,满脸的不高兴。“我又不是來找你的,你这么激动干吗?跟你说哈,朕现在最不想看见的那个人就是你!” 曲哲寒纳闷地瞪着他,“你不來找我是來找谁的?难道你是來找陌儿的?不对呀,陌儿经常进宫,你有什么事情找她不会等她进宫的时候再跟她说?” 傲仲轩扭脸看了一眼站在柜台后面,凝着眼眸正在直勾勾望着他的胭脂,语出惊人地开口道:“我是來找你老婆的,我想跟她联络下感情!” 曲哲寒额头上顿时淌下几滴冷汗,他拽着傲仲轩走到门口,小声道:“皇上,我跟你说,你别胡闹了,那女人一门心思想宰了你,正愁找不着你呢,你是嫌自己命太长怎么着?居然还送上门。” 傲仲轩一脸怨气地说:“我现在就算是九命猫,命都不够用,你们三个混蛋家伙,不上朝的不上朝,酗酒的酗酒,生病的生病,我现在都快被奏折压死了,再不想法子把你们的问題都给解决了,不用你老婆宰了我,累也要把我累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几天沒抱我儿子了?我儿子都快不认识我了!” 说起來他就满肚子委屈,手下三员大将,全都为情所困,一个曲哲寒放着公务不办,整天泡在医馆打白工,一个楚天照每天喝得醉醺醺的,最后那个秋宛尘还算正常,至少知道上朝,可是却跟行尸走肉一般,问他十句话能回答一句就算是给他这个当皇上的面子了,下了朝也不再帮他批阅奏折,话也不说一句就跑掉。 如今倒好,唯一一个还知道上朝的人为了博取前妻的同情,竟然卑鄙无耻地用上了苦肉计,害他成了光杆皇上,他气都气死了。 “皇上,咱不带五十步笑百步的,当初皇后出走,你把自己折磨得跟非人类似的,还不全是我们几个帮你分担国事,如今不过是掉了个个,让你帮我们几个分担下国事,怎么就不应该呢?”曲哲寒理直气壮的反驳着皇上,顿时把皇上说得哑口无言。 傲仲轩哭笑不得地说:“照你这么说,我好心好意地想來给你们夫妻当和事佬还來错了。” “你?想给我们夫妻当和事佬?”曲哲寒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算我拜托你,别跟着添乱了行吗?” “哥,别跟皇上站在门口说话,把门关上,请皇上里边喝茶,这么多人在这里,难道你还怕皇上出事不成?”曲陌走到门口提醒曲哲寒。 “陌儿……”曲哲寒拧着眉头看着妹妹。“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这怎么是胡闹呢?”曲陌正色道。“皇上也是好心,想帮你和嫂子复合,你就别辜负皇上一番美意了。” “还是小陌儿懂事。”傲仲轩一脸感激不尽的神情,大摇大摆地走回医馆中。 曲哲寒一脸不快地把医馆的大门关上,并且上了栓。· ------------ 第两百章 皇上的生意 傲仲轩倒背着手,在医馆里左瞧瞧,右看看,“小陌儿,妳这医馆开业以后,朕还是第一次來,生意怎么样?” “还过得去,每个月大概能赚个三、四十两白银。”曲陌开口回答他的问題,然后吩咐小丫鬟去沏茶。 “听说这里每天的病人如流水,怎么一个月才赚这么点钱?”傲仲轩很显然沒把着三、四十两白银的收入看在眼中。 “谁让主人把医馆当成了善堂,有事沒事的就给穷人减免药费。本來就是义诊了,别人家的大夫给病人开个方子至少要五个铜板的诊金,曲大神医倒好,开方子一个铜板也不收,药费的定价也便宜得让人想去跳河。”管惊天也从诊间里走了出來,正好听见皇上的话,于是随口替曲陌回答了傲仲轩的问題。 曲陌听了这番话有些讪讪的,好吧,她承认,自己本來就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材料,她生平无大志,只想治病救人,从來都沒想过利用医药來赚钱,如今每个月赚上三、四十两白银已经超出她的预期了,她还以为自己开这家医馆会纯赔钱呢。 “管惊天参见皇上!”管惊天说着,很恭敬地冲傲仲轩施了个礼。 傲仲轩不觉有趣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朕是皇上?” 管惊天笑道:“皇上头上戴的翠羽冠是去年微臣的父王进贡的贡品。” 傲仲轩忍不住笑道:“你倒聪明,你便是关西的小郡王吧?” “正是微臣。” “听说你有事沒事的经常來医馆帮忙,就沒帮医馆想想赚钱的法子?一个月才赚三、四十两白银,怎么能够开销的?光是丫鬟的薪俸就要支出不少了。” “微臣家中也开有几间药铺,微臣和曲陌已经说好了,打算招一些伙计,大批量的做些只有曲陌才会配置的丸药,送到关西的药铺里去贩卖,赚到的钱和曲陌五五分账。等生意做起來,赚到钱,臣打算在暗夜王朝的每一个城镇都开设药铺,主要贩卖这些丸药,生意很快就能做大。” 傲仲轩听了他的打算,不禁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你们缺股东吗?朕想掺一股!” 曲陌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皇上,天下都是你的,你还用得着做生意吗?” 傲仲轩苦着脸道:“妳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妳哥是管户部的,他最清楚朕的家底,自从暗夜王朝统一之后,百废待兴,单是修建几条大河的防洪堤,就把朕那国库花得一个铜板都不剩了。上次安州地震,若非是胭脂拿出來的那张藏宝图,朕还不知道去哪里偷银子赈灾呢。朕算是想通了,与其等着那些商户们缴纳税款,朕还不如自己做点小生意赚些银子來贴补国用。” 管惊天笑道:“皇上若肯入股便太好了,臣可以送两成干股给皇上。” 傲仲轩顿时露出高兴的笑容,不好意思地搓着双手,“这合适吗?朕还是拿点银子吧,等朕回宫去问问皇后手里有多少私房钱。” 管惊天说:“皇上,您还是吃干股吧,曲陌也是吃干股,用不了多少本钱的,臣完全能应付。” 傲仲轩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是來科考的吧?也别等三年后去考试了,朕觉得你是个人才,明天去户部报到,暂时沒有太大的官职给你,只能让你做个正六品的主事。如今的户部只有度支部、金部和仓部三个部门,朕打算新成立一个商部,就由你來负责,主要负责帮朕做生意,直接和朕说话。其实朕有很多做生意的想法,就是一直国事繁忙,沒时间付诸实施……” “咳咳……”曲陌在旁边听他絮絮叨叨沒完沒了地讲这些废话,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他的声音,然后开口道。“皇上到后院花厅奉茶吧。” 傲仲轩一脸扫兴的表情,“小陌儿,朕和小天聊得正在兴头上,你捣什么乱啊?” 小天…… 听到这个称呼,管惊天不禁满头黑线,忽然觉得自己來京城科考是个错误。 曲陌紧咬牙关,美眸圆瞪,“你到底是來干吗的?” “哦,对了。”傲仲轩猛地扬手拍了下额头,想起來今天的主要目的了,赶忙晃悠到柜台跟前,嬉皮笑脸地看着目光凶狠的胭脂,“妳就是胭脂吧?” 胭脂冷飕飕地开口道:“傲仲轩?” 傲仲轩露出诧异的神情,“妳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胭脂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你说了这么半天,我又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见?” 傲仲轩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鼻子,十分谦虚地说:“你和哲寒成亲的时候,朕沒送贺礼,实在是对不住了。” “狗皇帝!我杀了你!”胭脂突然间好像疯了一样,抓起柜台上的算盘就朝傲仲轩砸了过來。 傲仲轩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将算盘接到手中,但是一个水晶纸镇马上又被丢了过來,他长袖一甩,将那纸镇接住,一个帐本又冲着他高挺的鼻梁飞了过來。 笔架,砚台,钱箱,一样又一样东西先后冲他飞了过來,不过都被他施展轻功躲了过去。 “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朕是來找妳谈判的,不是來找妳打架的……”傲仲轩狼狈地想要讲和。 胭脂见自己丢了这么多东西,竟然沒有一样砸到他,心头火气更盛,气势汹汹地从柜台里冲了出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傲仲轩的对手,便想找他拼命。 曲哲寒赶忙拦腰将她抱住,“胭脂,妳冷静点!” “冷静个屁!”胭脂怒声骂道。“曲哲寒,你放开我,今天有我沒他,有他沒我,我非宰了他给我父皇母后报仇不可!” 傲仲轩哭笑不得地说:“胭脂,妳讲讲道理好不好?带兵杀进轩辕王朝的人是秋宛尘,跟朕有什么关系?而且你爹娘是自杀……” 胭脂尖声怒骂,“若非是你这狗皇帝下令,秋宛尘又怎么会带兵去征讨我轩辕王朝,秋宛尘不带兵征讨我轩辕王朝,我父皇母后又怎么会因为不想做亡国之君而自杀?你才是罪魁祸首!” 傲仲轩觉得自己冤得不能再冤了,但是他还沒有法子同胭脂解释,统一洪荒大地这事其实从头到尾都是秋宛尘一个人的主意,所以气得他不停地在心里咒骂秋宛尘。 他简直就是为秋宛尘背了一个大黑锅。 所有的人中,只有曲陌了解事情的來龙去脉,不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曲哲寒,你放开我!”胭脂奋力在曲哲寒的怀中挣扎,但是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并不会武功,所以怎样也沒有法子从曲哲寒的怀中挣脱出來。· ------------ 第两百零一章 糊弄胭脂 傲仲轩倒背着手,在医馆里左瞧瞧,右看看,“小陌儿,妳这医馆开业以后,朕还是第一次来,生意怎么样?” “还过得去,每个月大概能赚个三、四十两白银。”曲陌开口回答他的问题,然后吩咐小丫鬟去沏茶。 “听说这里每天的病人如流水,怎么一个月才赚这么点钱?”傲仲轩很显然没把着三、四十两白银的收入看在眼中。 “谁让主人把医馆当成了善堂,有事没事的就给穷人减免药费。本来就是义诊了,别人家的大夫给病人开个方子至少要五个铜板的诊金,曲大神医倒好,开方子一个铜板也不收,药费的定价也便宜得让人想去跳河。”管惊天也从诊间里走了出来,正好听见皇上的话,于是随口替曲陌回答了傲仲轩的问题。 曲陌听了这番话有些讪讪的,好吧,她承认,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材料,她生平无大志,只想治病救人,从来都没想过利用医药来赚钱,如今每个月赚上三、四十两白银已经超出她的预期了,她还以为自己开这家医馆会纯赔钱呢。 “管惊天参见皇上!”管惊天说着,很恭敬地冲傲仲轩施了个礼。 傲仲轩不觉有趣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朕是皇上?” 管惊天笑道:“皇上头上戴的翠羽冠是去年微臣的父王进贡的贡品。” 傲仲轩忍不住笑道:“你倒聪明,你便是关西的小郡王吧?” “正是微臣。” “听说你有事没事的经常来医馆帮忙,就没帮医馆想想赚钱的法子?一个月才赚三、四十两白银,怎么能够开销的?光是丫鬟的薪俸就要支出不少了。” “微臣家中也开有几间药铺,微臣和曲陌已经说好了,打算招一些伙计,大批量的做些只有曲陌才会配置的丸药,送到关西的药铺里去贩卖,赚到的钱和曲陌五五分账。等生意做起来,赚到钱,臣打算在暗夜王朝的每一个城镇都开设药铺,主要贩卖这些丸药,生意很快就能做大。” 傲仲轩听了他的打算,不禁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你们缺股东吗?朕想掺一股!” 曲陌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皇上,天下都是你的,你还用得着做生意吗?” 傲仲轩苦着脸道:“妳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妳哥是管户部的,他最清楚朕的家底,自从暗夜王朝统一之后,百废待兴,单是修建几条大河的防洪堤,就把朕那国库花得一个铜板都不剩了。上次安州地震,若非是胭脂拿出来的那张藏宝图,朕还不知道去哪里偷银子赈灾呢。朕算是想通了,与其等着那些商户们缴纳税款,朕还不如自己做点小生意赚些银子来贴补国用。” 管惊天笑道:“皇上若肯入股便太好了,臣可以送两成干股给皇上。” 傲仲轩顿时露出高兴的笑容,不好意思地搓着双手,“这合适吗?朕还是拿点银子吧,等朕回宫去问问皇后手里有多少私房钱。” 管惊天说:“皇上,您还是吃干股吧,曲陌也是吃干股,用不了多少本钱的,臣完全能应付。” 傲仲轩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来科考的吧?也别等三年后去考试了,朕觉得你是个人才,明天去户部报到,暂时没有太大的官职给你,只能让你做个正六品的主事。如今的户部只有度支部、金部和仓部三个部门,朕打算新成立一个商部,就由你来负责,主要负责帮朕做生意,直接和朕说话。其实朕有很多做生意的想法,就是一直国事繁忙,没时间付诸实施……” “咳咳……”曲陌在旁边听他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地讲这些废话,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他的声音,然后开口道。“皇上到后院花厅奉茶吧。” 傲仲轩一脸扫兴的表情,“小陌儿,朕和小天聊得正在兴头上,你捣什么乱啊?” 小天…… 听到这个称呼,管惊天不禁满头黑线,忽然觉得自己来京城科考是个错误。 曲陌紧咬牙关,美眸圆瞪,“你到底是来干吗的?” “哦,对了。”傲仲轩猛地扬手拍了下额头,想起来今天的主要目的了,赶忙晃悠到柜台跟前,嬉皮笑脸地看着目光凶狠的胭脂,“妳就是胭脂吧?” 胭脂冷飕飕地开口道:“傲仲轩?” 傲仲轩露出诧异的神情,“妳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胭脂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你说了这么半天,我又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见?” 傲仲轩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鼻子,十分谦虚地说:“你和哲寒成亲的时候,朕没送贺礼,实在是对不住了。” “狗皇帝!我杀了你!”胭脂突然间好像疯了一样,抓起柜台上的算盘就朝傲仲轩砸了过来。 傲仲轩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将算盘接到手中,但是一个水晶纸镇马上又被丢了过来,他长袖一甩,将那纸镇接住,一个帐本又冲着他高挺的鼻梁飞了过来。 笔架,砚台,钱箱,一样又一样东西先后冲他飞了过来,不过都被他施展轻功躲了过去。 “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朕是来找妳谈判的,不是来找妳打架的……”傲仲轩狼狈地想要讲和。 胭脂见自己丢了这么多东西,竟然没有一样砸到他,心头火气更盛,气势汹汹地从柜台里冲了出来,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傲仲轩的对手,便想找他拼命。 曲哲寒赶忙拦腰将她抱住,“胭脂,妳冷静点!” “冷静个屁!”胭脂怒声骂道。“曲哲寒,你放开我,今天有我没他,有他没我,我非宰了他给我父皇母后报仇不可!” 傲仲轩哭笑不得地说:“胭脂,妳讲讲道理好不好?带兵杀进轩辕王朝的人是秋宛尘,跟朕有什么关系?而且你爹娘是自杀……” 胭脂尖声怒骂,“若非是你这狗皇帝下令,秋宛尘又怎么会带兵去征讨我轩辕王朝,秋宛尘不带兵征讨我轩辕王朝,我父皇母后又怎么会因为不想做亡国之君而自杀?你才是罪魁祸首!” 傲仲轩觉得自己冤得不能再冤了,但是他还没有法子同胭脂解释,统一洪荒大地这事其实从头到尾都是秋宛尘一个人的主意,所以气得他不停地在心里咒骂秋宛尘。 他简直就是为秋宛尘背了一个大黑锅。 所有的人中,只有曲陌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曲哲寒,你放开我!”胭脂奋力在曲哲寒的怀中挣扎,但是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并不会武功,所以怎样也没有法子从曲哲寒的怀中挣脱出来。 ------------ 第两百零二章 夫妻和好 曲哲寒把刀子接到手中,反手握着刀把,轻轻地在胸口刺了一下,刺破衣裳后横着微微一划,连衣裳带皮肉一起划破。 “赶紧脱衣裳。”傲仲轩一边催促他,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个猪尿脬。 曲哲寒站起身将衣裳脱掉,裸露出自己的上半身,由着曲陌给他上药,然后用白布在他的胸口缠上了厚厚的一层。 傲仲轩则拿过自己的短刀,将那个猪尿脬刺破,红色的鲜血顿时淌了出來,他把鲜血淋到曲哲寒的衣裳上。 看着认真帮自己缠着白布的曲陌,曲哲寒忍不住道:“陌儿,如果胭脂都能原谅我,妳又为什么不能原谅宛尘呢?” 曲陌手上的动作一凝,旋即冷冷地抬眸瞪了他一眼,“现在是在解决你的问題,你少往我身上扯。” “陌儿……” “你若是再说,信不信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胭脂?”曲陌不爱听他提及这个话題,于是无情地威胁他。 “好好好,算我怕了妳了。”曲哲寒担心她说到做到,回头真的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胭脂,赶忙投降,不再提她和秋宛尘的事。 “你们太缺德了!”随着清脆的话音,兰晓蝶忽然从外边闯了进來,一脸的气愤。 兰晓蝶如今已是少妇的打扮,如云的乌发高高地盘在头上,打扮得很朴实,衣裳也是素净的颜色。 她生气地瞪着傲仲轩和曲哲寒,“皇上,世子爷,你们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手段來对胭脂姊姊?” 傲仲轩嬉皮笑脸地说:“晓蝶,朕这是在帮他们一家和睦。” 兰晓蝶气得小脸刷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脸看向曲陌,“陌儿姊姊,妳怎么也跟他们胡闹?” 曲陌一脸的为难神情,她也觉得这是个馊主意,但是因为主意是她师姊出的,所以她只能听从。 兰晓蝶冷哼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我去告诉胭脂事情的真相,省得她把眼泪浪费在一个骗子的身上!” “晓蝶,不要啊……”傲仲轩赶忙追了出去。 这边弄虚作假暂且不提,却说胭脂这边,刚刚鼓足勇气想要刺傲仲轩一刀,沒想到竟然刺到曲哲寒身上,她当时就吓坏了。 傲仲轩把曲哲寒带到后院之后,她的腿一软,就瘫坐到了地上,然后便一直哭一直哭。 小丫鬟们全都吓坏了,也不敢过來,都远远地站着看热闹。 兰晓蝶跑了进來,风风火火地说:“胭脂姊姊,妳别哭了,我跟你讲,唔唔唔……” 一只大手从她身后伸过來捂住她的嘴巴,傲仲轩道:“不能说,不能说啊……” 兰晓蝶拼命地想要把他的大手从嘴上给拉下去,但是傲仲轩却死死地捂着她的嘴巴,说什么也不肯放手,把兰晓蝶气坏了,猛地一抬手肘用力地撞向他的肋下,趁着他吃痛,张开樱桃小口,狠狠的一口咬到他的手上。 傲仲轩发出一声惨叫,用力将兰晓蝶震开,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直冒血丝的伤口,一脸的委屈,“妳属狗的啊?居然咬人……” 兰晓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开口道:“胭脂,我跟妳讲,曲大哥根本就……” 傲仲轩奋不顾身地扑过來,忍着手上的疼痛,用力捂住兰晓蝶的嘴巴,“都告诉妳不要跟胭脂说曲哲寒已经断气的事情了,妳怎么不听呢?” 只见胭脂的神情一僵,眼泪戛然而止,然后眼睛一闭,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竟然昏了过去。 傲仲轩心满意足地松开了兰晓蝶,一本正经地说:“晓蝶,妳险些坏了朕的大事。” “你……”兰晓蝶气怒交加地伸手指着他的鼻子,本來想骂他的,但是瞬间想到这个男人是皇上,于是恨恨地把手收了回來,跪到胭脂的身边把胭脂扶了起來。 她瞪了一眼聚集在角落里看热闹的丫鬟们,“妳们几个发什么呆?还不快点帮我把胭脂夫人抬到房间里去!” “力气活还是朕來干吧。”傲仲轩十分自觉自愿地弯腰把胭脂抱了起來,然后把她抱到后院的正房中。 曲哲寒看到胭脂是被他抱进來的,吓了一跳,赶忙站了起來,焦急地问道:“胭脂怎么了?” 傲仲轩把胭脂放到床上,用手扇着凤,无所谓地说:“沒什么,朕跟她说你死了,她一激动,就变成这样了。” “傲仲轩,,”曲哲寒蓦地发出一声咆哮,伸手指着傲仲轩,气得浑身直哆嗦。“你这混蛋,要是把胭脂吓坏了怎么办?” 曲陌抬手揉着正在抽痛的太阳穴,坐到床边,抓住胭脂的手腕,给她诊了一下脉,然后用力按了一下胭脂的人中穴。 胭脂发出一声嘤咛,幽幽地转醒,刚一清醒就放声痛哭起來。 “胭脂,胭脂妳别哭了,我沒死,皇上是骗你的。”曲哲寒一脸心疼地挤到床边,把胭脂扶了起來。 “你……”胭脂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一脸的呆愕神情,仿佛不敢相信他还活着。 兰晓蝶在一旁恨恨地说:“我刚才就想告诉你了,都是皇上一定要制止我……” 傲仲轩赶忙把她的嘴捂住,用力把她拖了出去,“妳这丫头,跟着添什么乱啊?沒看人家正在那边含情脉脉呢吗?” 刚刚送了清水进來的管惊天轻轻扯了下曲陌的衣袖,冲她甩了下头。 曲陌接到示意,和他一前一后地离开这间卧房。 良久,胭脂才伸出手,轻轻碰触了一下曲哲寒的脸庞,感觉到他的体温,泪水顿时潸然而下。 “你骗我!”她委屈地指控。 曲哲寒比他还委屈,“我沒骗你,骗你的是皇上……” “你讨厌,你干吗要替皇上挨那一刀,要是我真的把你杀了怎么办?你想让柔儿沒有爹吗?你这个混蛋,大混蛋……”胭脂“哇”的放声哭了出來。 曲哲寒顿时慌了手脚,赶忙把她拥进怀中,柔声哄着,“乖,别哭了,我沒事,你那一刀刺得很浅,我只是轻伤而已,沒事的……” 傲仲轩领着一干人等在门外偷听,听到这里,沒好气地瞪了一眼兰晓蝶,“听见沒?人家夫妻和好了!” 兰晓蝶依然很生气地回瞪了他一眼,小声道:“卑鄙!” “这怎么能是卑鄙呢?这是朕的皇后出的高招,不是你这单蠢的小丫头能理解的智慧。” 兰晓蝶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转身大步离去。 傲仲轩抬手搭住曲陌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小陌儿,你瞧,胭脂跟你哥有灭国之仇,都原谅他了,你跟秋宛尘那点私人恩怨就让它过去吧。” 曲陌神情淡定地伸出两根手指把他的手拿开,面无表情地拎了药箱,追上兰晓蝶的脚步。 “晓蝶!”她气喘吁吁地叫住兰晓蝶。 兰晓蝶停下脚步,转过身,神情平静地看着她,“陌儿姊姊,妳叫我?”· ------------ 第两百零三章 医行天下 “嗯!”曲陌笑着点点头。“妳今天怎么会來医馆?” 兰晓蝶抿唇一笑,“沒什么,本來是想跟妳告个别的,沒想到遇到这种事情!” “告别?”曲陌听到这两个字,本能地紧张起來。“晓蝶,妳可千万别做傻事!” “我才沒想做傻事呢!”兰晓蝶歪着头,调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想,我还这么年轻,应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所以我想去医行天下!” “医行天下!”曲陌被她的决定震惊了。“但是妳的武功……” “那一身毒功,沒了就沒了吧,反正我一点也不喜欢练五毒神功!”兰晓蝶笑嘻嘻地说。“再说了,武功可以重头再练嘛。” “晓蝶……”曲陌知道她心意已决,自己说什么也不可能将她挽留下來,心中不禁有些难过。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能把她挽留下來的,只有秋宛尘一个人。 但是她也知道,秋宛尘是绝对不会挽留晓蝶的。 那个男人,怕是永远也不可能会对晓蝶动心。 自从晓蝶嫁给他,他从來都沒有踏进过晓蝶的房间一步。 更加沒有同晓蝶圆房。 她不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让晓蝶嫁给秋宛尘为妾,似乎对晓蝶并不公平。 她一直都认为,晓蝶是个好女孩,应该得到一个男人的疼爱。 但是晓蝶爱上的男人,爱的却是她。 “陌儿姊姊,王爷就交给妳了,不过有句话妳一定要帮我转告给王爷,若是有一天,我在外边找到了心上人,拜托他一定要休了我!” 兰晓蝶走了,走得无比潇洒。 曲陌站在医馆门口,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忽然想起了数千年前。 当她还是一只小妖的时候,她为了可以嫁给战神结难,來到人世间修行。 那时,她便是一个人,拎着一个药箱,医行天下。 她很羡慕晓蝶。 若非是她还挂念年迈的爹爹和母亲,她也很想去医行天下。 她想离开京城。 她想离开他,那个名叫秋宛尘的男人。 当天晚上,曲哲寒正大光明地留在胭脂的房间。 虽然他很诚实地告诉了胭脂自己不过是受了一点点轻伤,但是胭脂说什么都不相信,一定要他卧床休息,并且十分尽心地服侍照顾他。 于是他开始了心情愉快的装病生涯。 在皇上的苦心斡旋之下,临江王终于同意让胭脂进门,而且皇上还认了胭脂当义妹,下了圣旨给他们赐婚。 虽然胭脂和曲哲寒成过亲,但当时曲哲寒是以寒霆这个假名字娶的胭脂,所以胭脂生下的女儿才姓寒。 曲哲寒觉得对不住她,所以打算再举行一次婚礼。 秋宛尘又出现在曲陌的面前。 依旧是那样消瘦,但脸色看起來好了不少,只是咳嗽得很厉害,一直用手帕捂着嘴巴,不时地发出轻咳声。 寒烟柔本想叫他姑父的,可是想起上次因为叫他姑父被姑姑骂得很惨,所以看着他张了一下嘴,沒有叫出声,只是怯怯地扭脸看着曲陌。 秋宛尘温和地笑道,“柔儿,你先出去,姑父得了伤寒,会传染的。” “喔,,”小丫头答应了一声,抬步想要离开诊间。 曲陌却冷冷地说:“柔儿,去叫下一个病人进來!” “可是……”小丫头怯怯地说。“可是您还沒给姑父看病呢……” “我只给自然生病的人看病,像这种故意让自己生病的人,死了活该!” 秋宛尘顿时便有些讪讪的,他沒想到她竟然知道了自己故意害自己生病的事,也不知道是谁嘴巴那么大说出來的。 一双冰冷的眼睛瞪住他,“别站在这里挡着我的病人,出去!” “曲陌……”管惊天忽然风风火火地从外边跑了进來。“今天中午去一品楼,我做东给你庆贺生辰……” 他突然看到诊间里的秋宛尘,不觉讪讪地闭上嘴巴,尴尬地笑了笑,“王爷也在呢,不如等一下一起來吃饭?” “好啊!”秋宛尘一口答应了他的邀请。 “不必了!我们的生辰,都是母亲受难的日子,沒什么好庆贺的。”曲陌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 管惊天沒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生硬地拒绝自己的好意,不觉有些讪讪的,忍不住向秋宛尘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秋宛尘出声劝道:“陌儿,别这样,小郡王一番心意,你就别推辞了。” “出去!” 秋宛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她所愿地转身走出诊间。 其实,他也记得今日是她的生辰。 去年的今天,管惊天把她劫走。 从此,他就记下了她的生辰。 今天,他为她准备了一份礼物,却來不及送给她就将她惹恼。 管惊天讪讪地,转身想要逃出去不做这炮灰,曲陌却突然出声叫住他,“管大哥!” 他以为曲陌改变了主意,赶忙停下脚步,兴高采烈地问:“曲陌,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不是!”同管惊天讲话,她的声音不再冷冷的。“麻烦你,帮我转告秋宛尘,让他进宫一趟,出了大事了。” 那一日,师姊找到她,告诉她,搞不好要打仗,皇上身边却无人可用。 师姊很难过,其实她也很难过,堂堂的一国之君,为了臣子的幸福装疯卖傻,换了旁人,她不知道有谁能做到。 “哦……”管惊天讪讪地答应了一声,追出去叫住秋宛尘,把曲陌的话同他讲了一遍。 秋宛尘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对于曲陌托他转告的话无动于衷,只是径自离开医馆。 诊间里,曲陌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拳头,指节泛白。 或许,她不该再留在京城。 她本以为,只要她当成什么事情都沒发生过,只要她不再见他,便可以永远从他带给她的阴霾中走出來。 可是她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她同他离得这样近,自己又怎么可能永不见他? 她还低估了他对她的执着。 他似乎是铁了心想要补偿她。 可是,补偿? 呵呵……她忍不住想笑,她所受到的伤害,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补偿的? 皇宫的御书房中。 秋宛尘手上拿着一份奏折,满脸凝重的神情。 他还沒有退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脸色难看得要命。 他收到了曲陌的口信,于是进了宫。 傲仲轩同样是一脸的凝重表情,“这件事,你怎么看?” 秋宛尘将奏折放到旁边的茶几上,冷笑了一声道:“经商?这种借口怎么可能会有人信?堂堂的一国太子,怎么可能会出來经商?更别提是坐着大船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來经商,他就不怕被海上的风浪把船给打沉吗?” “就算他是商人,一个正常经商的商人,怎么可能会带领数千艘大船來我暗夜王朝?白狼说,据他观察,朔流而上的那些大船上每一艘至少有两、三百人,那么大的船,单是划船的人至少就要上百个人手,若是连划船的人都算上,一艘船上至少有三、四百人,数千艘大船,那就是上百万的人。什么样子的商人会带那么多人出來做生意?”· ------------ 第两百零四章 霁月王朝 “再说了,如果他是來经商的,为什么要把海防营阻拦他们的船只撞翻?为什么要派人沿途刺杀八百里加急的传信官?上千艘大船,为什么要沿着金滦河朔流而上?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还有,如果他是光明正大的來经商的,为什么之前不按规矩在海口城市的衙门里递交关文?非等咱们出动水军拦住他们的时候才递交关文,这种说辞骗鬼去吧!” “霁月王朝,我记得三百年前被暗夜王朝灭掉的国家就叫霁月王朝。史书记载,当时的皇太子带领大臣和嫔妃乘了大船出海避难,自此杳无音讯,想來,这位太子锦便是霁月王朝的后裔,此行……怕是來报仇的!” 傲仲轩抬手捏着眉心道:“可惜金滦河河道太宽,而且水流湍急,一直都沒法子设置水闸,不然的话,也不会让他们这么容易就闯进來。朕找左相和六部的官员商议过了,现在他们的意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调集大军严阵以待,另一部分则是支持开放通商。” “自暗夜王朝统一以來,我们连市舶司都沒有,怎么通商?成立一个衙门,是几天时间就能够成立的吗?” 傲仲轩道:“但现在对方打着经商的旗号而來,贸然动手的话,未免落人口实。而且,他们将大军留在了海上,只有百艘大船带了货物而來,朕倒想摸摸他们的底。” 秋宛尘沉吟道:“那就让阎世宇把他们放进來,几万兵马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他们不上岸,有阎世宇的水军收拾他们,上了岸,有京师四大卫营收拾他们。至于海上的那些人只要他们不上岸,就由着他们去。他们不是想谈生意吗?让哲寒去,正好哲寒身上沒有官职,就让哲寒临时设立一个市舶司。” 傲仲轩苦笑道:“但哲寒现在在装病……”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只顾儿女情长,这件事我会去跟他说。” “好,那哲寒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既然这样,臣先去兵部安排一下。”秋宛尘起身就想走。 “你先别走啊!”傲仲轩慌忙把他叫住。 他停下脚步,疑惑地扭头看着皇上,“还有什么事吗?” “我听小天说,你把自己弄病的那件事让曲陌知道了,她很生气,都不肯给你看病了。” “小天?”秋宛尘纳闷地问。“小天是谁?” “管惊天啊!”傲仲轩兴致勃勃地说。“朕发现这小子是个人才,让他去户部当商部主事了,专门帮朕赚钱,好贴补国用。” 秋宛尘很是无语,这家伙就是这样的性子,从当皇子的时候就喜欢跟陌生人自來熟。 傲仲轩好心好意地说:“朕不是认了胭脂当义妹吗?胭脂跟哲寒的婚事,朕好歹也得帮她办点嫁妆什么的,皇后昨天说,今天打算把小陌儿叫进宫來,帮着一起挑挑首饰和衣裳料子。朕好人做到底,哲寒的事朕都管了,也不差再帮帮你,跟朕去皇后的寝宫。” 秋宛尘露出惊喜的神情,不禁感激地说:“多谢皇上!” “谢就不用了,只要你以后不要有事沒事就把自己搞生病,害朕无人可用就行。”傲仲轩沒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背着手走出御书房,带着秋宛尘一路來到皇后的寝宫。 此时皇后的寝宫中摆满了各种珠宝首饰,一件件珠光宝气的,全都价值不菲。 柳惠娘拿起一件嵌满了红蓝宝石的金冠,笑道:“陌儿,你瞧这金冠好看吗?” 曲陌站到她身边,点头道:“好看倒是好看,就是这么沉甸甸的一只金冠戴在头上,不舒服。” “反正只是成亲的那一天戴,想來胭脂夫人是不会介意的。”柳惠娘笑吟吟地说着,突然话題一转。“听皇上说秋宛尘前些日子把自己折腾病了,就是为了可以有个借口时常去见见你。” 曲陌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不自在,“师姊,能不能不要提他?” “陌儿,还记得吗?”柳惠娘却沒有理会她的抗拒,兀自说道。“当初,师父刚刚过世的时候,你同我说过什么?你说,有些事,有些人,若是错过了,便永远都不可能再寻得回來。你可以劝我,为什么不能劝劝你自己?秋宛尘对你是真心的,无论你们前世经历过什么?有什么恩怨,今生今世,他对你是真心的……” “师姊!”曲陌恼火地放大了嗓门。“我不想听到关于这个人的一切,你就不要劝我了!” “哇,,”可能是被她的大嗓门吓到,在一旁,被奶娘抱在怀中玩耍的小智渊突然小嘴一瘪放声大哭起來。 曲陌不禁露出自责的神情,赶忙过去将小智渊接到怀中,柔声轻哄道:“智渊乖,不哭不哭,是师叔不好,吓到智渊了……” 傲仲轩急匆匆地从外边飞奔进來,“怎么了怎么了?朕的宝贝儿子怎么哭了?给朕抱抱……” 说着,他从曲陌手中把儿子接了过去。 秋宛尘跟在他身后走进皇后的寝宫,冲柳惠娘微微抱拳,打了个招呼,“皇后娘娘。” 柳惠娘苦笑着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浔阳王也來了,你來得正好,本宫有些累了,你代本宫陪陌儿帮胭脂公主挑些首饰做嫁妆。” “王爷眼光好,挑选出的一定都是精品,这里已经用不到曲陌了,曲陌告退。”曲陌又怎会不知道师姊这是故意想要撮合她和秋宛尘,给他俩制造相处的机会,马上当机立断地拒绝了师姊的好意,然后拎了她随身的药箱转身就走。 “曲陌……”秋宛尘赶忙追了出去,亦步亦趋地跟在曲陌身边,堂堂的一品王爷,此时就像个受气包一般,低声下气地说。“我帮你拿药箱。” 他伸手过去想将曲陌手中的药箱拿过來,但是曲陌却用力将药箱拽了回去。 但是她沒有想到,自己用力过大,药箱的木头把手竟然突然断裂,药箱“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曲陌恼火地瞪了他一眼。 秋宛尘也沒想到会出现这样一个小插曲,不禁尴尬地笑道:“我帮你捡起來。” 他蹲下身子把药箱捡了起來,看到把手已经断裂,于是开口道:“回头我帮你把药箱修好,再给你送去。” “不用了!”曲陌冷冷地冲他伸出手。“把药箱给我,我自己会修!” “陌儿……”秋宛尘一脸委屈神情地抱着药箱瞧着她,眼神怯怯的,就像受了气的小丫鬟。 若是从前,他露出这样的眼神,她定会心疼得要死,可是现在,看见他这样的眼神,她却只是狠狠地将头扭到了一旁,声音冰冷地说:“若是王爷觉得我这药箱好,就拿去吧,我不要了!” 她转身就走,态度决绝得让他的心一阵阵的抽痛。· ------------ 第两百零五章 姑嫂谈心 他抱着她的药箱,看着她纤弱却挺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喉头一阵发酸。 他有些绝望了,他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做才能让她原谅他。 他真的不知道! 他以为曲陌能被他的苦肉计打动。 可是他却失败了。 曲陌不止不肯搭理他,甚至连病都不愿意给他看。 中午了,曲陌却沒有和往常一样拎了药箱离开医馆。 她静静地坐在诊间中,单手托着腮,凝望着对面酒楼二楼的一扇窗子。 有很长一段时间,秋宛尘每天都会來,风雨无阻地坐在那里,瞧着她发呆。 自从那日她被人连夜叫去给他看病,她就再也沒有看到他出现在那里。 其实她的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她不喜欢他如此强势地不停出现在自己身遭,不停地提醒着自己他的存在。 她希望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 她与他,本就不该相遇,本就不该相爱,本就不该有任何的牵扯。 一只手搭住她的肩膀,将她从浓浓的思绪中惊醒,她的身子一颤,扭过头,看到胭脂微显凝重的脸孔。 “曲陌,你怎么了?明管家叫了你好几声,你怎么都沒听见?” 她在胭脂的注视下狼狈地解释,“我刚才在想事情!” 她的称呼让胭脂的脸一红,自打胭脂和曲哲寒和好,她就不再叫胭脂的名字,而是改称嫂子,胭脂很不习惯,却默认了她的称呼。 “王妃,这是妳的药箱!”一个年约三十几岁的斯文男子将一个修补过的药箱放到桌子上。 男子姓明,名叫明德,曾经是秋宛尘帐下的书记官,专门负责文书之类的工作,家人早就死光了,无家可归,所以在班师回朝之后便跟了秋宛尘回王府,平常负责处理账房的事务,为人十分细心谨慎。 杜伯离开京城之后,秋宛尘便让他接了杜伯的位子。 曲陌看到药箱上断掉的把手已经修好了,把手上还包了银以做固定。 她表情生硬地勾起嘴角,“多谢!” “属下告退!”明德冲她躬身施礼,然后转身离开。 胭脂道:“对面酒楼刚刚送了饭菜过來,你一起來吃点吧。” “啊,,”她突然发出一声低呼。“什么时辰了?” 胭脂不觉抿起嘴唇,笑吟吟地说:“已经午时二刻了。” 曲陌有些尴尬地收拾起药箱,真是该死,她今天怎么会突然间出神?平时她都是午时初刻就会离开医馆,这个时候刚好可以回到红梅轩。 胭脂道:“别忙着收药箱了,闪风和闪电一直在喊肚子饿,我已经打发他们两个跟阎仇他们一起去对面酒楼吃饭了。” “也好!”曲陌也沒有推辞,起身在胭脂的带领下來到后院的正房。 桌子上摆了简单的四菜一汤,寒烟柔不在,小丫头喜欢热闹,每天中午都跟着师兄阎仇去对面的酒楼里吃饭,医馆中平常只有胭脂和曲哲寒在这里用餐。 胭脂给曲陌端來清水,曲陌洗了手,坐到桌边,突然发现哥哥不在,不禁好奇地问道:“我哥呢?” 胭脂忍不住好笑又好气地说:“天还沒亮,秋宛尘就來了,也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当时就跑了,说是出了大事,到现在也沒回來。我看他脸色都变了,想來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啊,,”曲陌的脸一红,讷讷地说。“那……嫂子你已经知道了?” “是啊,我已经知道了,他的伤是假的!”胭脂说着,自己的脸也红了,她本來不相信,以为这是曲哲寒找的借口,但那家伙却在很多天前就用实际行动让她相信了。 曲陌见她沒有发飙,不觉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嫂子,对不起,其实我也不赞成这样骗你,是我师姊來找我,要我帮皇上假装,说你只是心里有一口气,只要这口气出了,就能跟我哥好好过日子了,后來的事都是意外,本來假装受伤的应该是皇上……” “好了,你就不用解释了,事情都过去了。”胭脂不在意地说着,长长的发出一声叹息。“谁叫我的命不好,偏偏爱上这么个喜欢骗人的家伙,只好认命了。” 曲陌不自在地拿起了筷子,闷头往嘴里扒了几口米饭,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胭脂,“听我师姊说,可能会打仗。” 胭脂狠狠地怔住,良久,才自言自语道:“难怪昨天晚上每隔一个时辰就有八百里加急的信件送进皇宫,有藩王造反吗?” “不是藩王!”曲陌摇摇头。“说是从海外坐船來的,至少有百万兵马,皇上很伤脑筋。” 胭脂的表情突然垮了下去,一脸的担忧,“暗夜王朝现在沒有钱,筹措不到军饷,若是打仗,此仗必败无疑。” 曲陌冷冷地说:“不是有秋宛尘在吗?” 旁人不知道秋宛尘的身份,她可是一清二楚,战神降世,这世上还沒有人能是他的对手。 胭脂笑道:“傻丫头,就算有十个秋宛尘,士兵饿着肚子打仗,也不可能打胜仗。就算是秋宛尘,也不可能饿着肚子打仗。” 胭脂突然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而且暗夜王朝沒有精通海战之人,不能出海迎敌,再加上海岸线过长,不可能每一处可以登陆的地方都驻守海防营,他们从海路而來,随时都可能上岸祸害百姓。海边的百姓一旦被祸害,就会撤往内陆,沿海的城市就会空出來,然后被他们占领。咱们出兵,他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还能回到海上。这才是秋宛尘不敢贸然出兵的原因。” “还有,他们既然敢带百万人马经过茫茫大海來到暗夜王朝,肯定对暗夜王朝的情形很了解,恐怕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他们的眼线。只怕一旦有行动,消息就会送过去。”胭脂分析到这里,忽然摇头失笑。“这场仗可真是不好打!” 暗夜王朝一统洪荒大地不过才短短四年的时间,百姓刚刚从战乱中解脱出來,若是决心打这场仗,必须加重赋税筹措军饷。若是不打,等于将海边的百姓置于虎口。无论怎样,都会让百姓寒心。 曲陌听胭脂说得这么严重,不觉也忧心忡忡起來,“这么说,这场仗打不打都对暗夜王朝不利?” 胭脂叹息着点点头,“而且秋宛尘一直都高烧不退,真是让人担心,他若是倒下,只靠傲仲轩和你哥两个人,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呀。” “但是……不是还有左相和兰陵王?听说朝中有一半的兵权都在兰陵王手中。” “那也要兰陵王跟皇上一条心才行。”胭脂压低了嗓音,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见到门口沒有人,才放心地说。· ------------ 第两百零六章 惊变 “为君者,最怕手下拥兵自重,就算是秋宛尘帮皇上打下了天下,班师回朝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兵权交还给皇上。是因为傲仲轩对他信任,才硬是沒要。但是兰陵王一门八子,除了兰陵王世子和兰五少之外,其余六个儿子全都手握重兵,只此一条,就能证明兰陵王一族心怀不轨。幸好秋宛尘比较聪明,班师回朝之后便将原本掌控在兰陵王手中的京城周围四大卫营的指挥权要了过來,交给了皇上。不然的话,现在的朝政还不知道是谁说了算呢。” 曲陌听了胭脂一番话,心中不禁纠结起來,她从來都不会想这些国家大事,在她看來,这些国家大事都是男人的事,跟她一个大夫半点关系都沒有。 可是此时听胭脂一说,情形似乎很严重。 胭脂突然瞅着她坏笑,“怎么?后悔那天沒给秋宛尘看病了?” 她的脸一红,赶忙低头往嘴里扒饭,吃得满嘴饭粒地说:“哪有?嫂子你别胡说!” 胭脂语重心长地说:“曲陌,把你和秋宛尘的私怨先放到一边,帮他们把眼前这个难关过了,有什么事情,等这件事情解决以后再说,不然的话,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曲陌忍不住道:“嫂子你不是跟我哥他们有灭国之仇吗?怎么变得这么快?这才多久就帮他们打算上了?若是暗夜王朝被灭,不是正合你的意?” 胭脂对她的调侃也不以为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如今的安州郡王是我七叔,前些日子安州地震,我写信给他,想知道安州的情形。他派人给我捎了回信,说安州经历了那一场地震,死伤无数,安州城几乎被夷为平地,百姓流离失所。幸好官府的救济很及时,不但设了粥棚救济百姓,还组织百姓重建家园。” “就算是轩辕王朝沒有被灭,恐怕也不能做得更好,我七叔劝我别做傻事,乱了这好不容易才有的安宁。其实我想要的,也不过就是这些,唯一的区别就是坐在皇宫里的那个人不是我父皇。” 胭脂说着垂下头,默默地扒了一口米饭到嘴里。 咀嚼,吞咽。 她忽然扬起眼睛看着曲陌,满脸的认真表情,“陌儿,如果我是你,就搬回京城來住,你一个人住在红梅轩,太危险了!现在咱们在明,人家在暗,咱们对人家一无所知,人家却有可能知晓咱们的一切,若是他们是正人君子,愿意拉开战场來打这场仗反而好办。” “但万一对方是卑鄙小人,专门绑架别**女來要挟别人的话,就糟糕了。不止你,还有你那个小姑,也让她搬回王府吧,你们两个是秋宛尘的软肋,而秋宛尘是傲仲轩的软肋。一旦你们两个出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必定会动暗夜王朝的根本。” 二人正在说话,忽然觉得大地一阵颤动,二人惊愕的互视了一眼,以为地震了,就在这时,阎仇满脸焦急地冲了进來。 “师父,不好了,外边來了一队马队,正在街上横冲直撞,伤了不少路人,闪风和闪电全都受伤了……” 曲陌和胭脂闻言,不约而同地丢下手中的饭碗,拔脚就往外跑。 曲陌來到街上,入目的是一片混乱。 一队银甲士兵威风凛凛地策马而行,马队的速度很快,只要见到前边有挡路或者碍事的人和物,统统用手中的皮鞭卷起丢到一旁。 今日正是集市,虽是中午,街上尚有不少行人以及做小生意的摊贩。 此时,这些行人有不少都全都躺在地上,面色痛苦地哀号,显然都是受了不轻的伤。 有不少摆在路边的小摊子也都被躲避马队的人群挤翻,摊主们全都叫苦不迭。 闪风和闪电全都手捂胸口,神情痛苦地倒在路边,怒目瞪着在面前绝尘经过的马队。 莲心哭天抹泪地跪在闪电旁边,不知所措。 曲陌飞奔到闪风面前,神情焦急地道:“伤到哪里了?” 闪风吃力地说:“王妃,别管我们,快去找王爷!” 曲陌的神情难得如此冷凝,她在闪风身上摸了摸,扭头瞅着那速度极快的马队,犹豫片刻,轻声道:“你们两个可能被人打断了肋骨,躺在这里,不要乱动,等一下要阎仇帮你们治伤,我得把马队拦下來,不然的话会有更多的人受伤。” 闪风听她这么一说,顿时露出焦急的神情,“王妃,你千万别轻举妄动,他们打头的那人武功奇高……” 他话音未落,曲陌已经纵身跃上屋顶,在屋顶上追着那些骑士而去。 “糟了,,”闪风脸色灰白,喃喃地说着,从随身的鹿皮囊中拿出一个竹筒,冲着天上的方向按下了绷簧。 一颗紫色的焰火射向半空,在半空中炸开后,久久不散。 胭脂厉声吩咐跪在闪电身边哭天抢地的莲心,“别哭了,快去医馆里准备些伤药!” 曲陌在屋顶上,借着地势看清楚马队正在向内城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并沒有跳到地面上去追,而是挑了一个最直线的距离在屋顶上斜插过去。 她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在内城的城门口追上马队打头的骑士。 当她从屋顶落到地面上时,马队中打头的那匹马已经到了她眼前。 一条乌黑的马鞭杀气腾腾地向她甩來,她神情一凛,不闪不避,扬起左手,准确无误地抓住那支鞭子,右手攸地挥出一拳,粉嫩的小拳头奇准无比地打到那匹马的鼻子上。 瞬间,她松开了左手的鞭子。 那马吃痛,嘶鸣地扬起四蹄人立而起。 跟在这匹马后边的骑士们见势不好,纷纷吆喝着想要勒住胯下的马匹,但是仍有几匹马沒能及时停下撞了过來。 几匹马顿时哀鸣的撞成一堆,几个骑士从马上被撞了下來,狼狈地摔在地上。 打头的那匹马马上的骑士用力拉扯缰绳也沒用,那马就是不停地人立,或者是尥蹶子,那骑士只得从马上跳了下來。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战袍的男子,身形异常魁梧,乌黑的一张大脸,满面虬髯,单是站在那里,便能给人一种极强的压力。 他用手中的马鞭指着曲陌,面沉似水,深棕色的眸子中隐隐的流动着一股子杀气,“妳这贱人,为什么挡我的路?打我的马?” 曲陌冷冷地说:“暗夜王朝有律,集市上不得纵马疾驰,违者杖责二十,阁下是从哪里來的?怎么会不知道暗夜王朝的律法?” “哈哈哈哈……”沒想到那男人竟然仰天大笑,姿态嚣张得简直是欠揍。 须臾,他仿佛变脸一般地敛了脸上的笑,眼神冰冷地看着曲陌,语带嘲讽地说:“真是抱歉了,我不是暗夜王朝的人,不知道暗夜王朝的什么狗屁律法!”· ------------ 第两百零七章 猛龙过海 曲陌神情一变,“不管你是哪里的人,來到暗夜王朝,就要遵守暗夜王朝的律法!” 那男人却态度嚣张地扬起头道:“我只遵守我家主人的律法,你们暗夜王朝的狗屁律法,对我沒用!” “你……”曲陌险些被他的话气吐血。 “臭婆娘!妳打了我的马,害我沒马可骑,不如就用妳自己來赔吧,大爷今天晚上就來骑你!”那男子说着,露出轻佻的笑容,大步走到曲陌的面前,伸手就要去捏她的下巴。 曲陌身上杀气迸现,她从沒杀过人,从前生,到今世,甚至在百世情劫中,都沒有杀过人,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却很想杀了这个口无遮拦的莽汉。 就在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仿佛鬼魅一般出现在曲陌的身前,这个身着一袭深紫色官服的男子,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便夹住了那男子粗壮的手腕。 清俊的嗓音响起,冷冷的,有种慑人的寒意,“你刚刚说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 “啊,,”那骑士惨叫,一张大黑脸涨得通红,他拼命地想要挣扎,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沒法子从眼前这男子的两根手指中挣脱出來。 他浑身的力气在男子面前半点都施展不出來,就见男子将嘴巴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也省得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你刚刚想要骑的女人是我的妻子。” 话音未落,他微一使力,捏在指间的手腕“喀”的一声轻响,腕骨竟然被他拗断。 接着,他抬起脚來,狠狠地一脚踹到那男子的胯下。 “到了地府,记得告诉阎君,杀你的人名叫秋宛尘!”充满寒意的声音像锤子一样敲进那骑士的心口。 秋宛尘暗中暗想,或许晚上他可以去把阎君叫出來,叮嘱阎君一声,如果见到这个家伙,下辈子一定要安排他投胎去当太监。 那骑士“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向后飞出了足有三、四丈,撞上了一匹马,连马带马上的骑士全都撞翻。 他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但是沒能站起來,只是仰天再次喷出一口血箭,竟然绝气身亡。 “他杀了残影将军……” “他竟然杀了残影将军……” 那些骑士纷纷被他的举动震慑住,好半天都沒有人敢轻举妄动。 须知刚刚被秋宛尘毙命的男子乃是霁月王朝的兵马大元帅,是霁月王朝最厉害的人物,在霁月王朝中罕有敌手,沒想到只是一个照面就被这个看似斯文的男子毙命,这怎么能不叫他们胆战心惊? 秋宛尘转过身,低头看着曲陌,眼中闪过一抹恼怒,出口的话却充满关心,“陌儿,你沒事吧?” 他本來正在皇宫中和傲仲轩一起等候霁月王朝的太子慕容锦的到來,沒想到竟然看到闪风发出的信号弹,他心中一惊,便丢下傲仲轩离开了皇宫,沒想到刚刚來到内城的大门口,便见到了这么一幕。 天知道当他看见曲陌一个弱女子竟然孤身一人面对这么庞大的马队时,吓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我沒事!”曲陌见到他,心突然就定了下來。 事实上,她刚刚独自一人追來阻拦马队,自己的心中也是底气不足,对于自己的武功,她心里有数。 秋宛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想责备她,他别过头去,用手帕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这才出声提醒道:“你太冲动了,这次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万一你被人欺负怎么办?” 曲陌回望着他,他今日穿了一件深紫色的官袍,胸口绣着麒麟纹,头戴白玉冠,看起來是那么的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只是,有些过于清瘦了。 她硬是命令自己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然后开口,声音极低地说:“他们重伤了闪风和闪电……” “什么?”秋宛尘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恼怒的神情,猛地扬起手,右手食指朝天。 一枝响箭突然飞上天空,那些骑士本能地抬头望去,忽然发现内城的城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群手持弓箭的士兵,不觉全都警惕地从后背抽出刀剑戒备起來。 恰在此时,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在八匹骏马的牵引下疾驰而來。 马队分列两旁,给马车让开道路。 这辆马车异常的华丽,紫檀木的车身,上边包裹了很多金箔,而且还镶嵌着很多宝石,便说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也不为过。 而拉车的那八匹骏马,也皆是宝马良驹。 在车夫的操控下,马车缓缓地停了下來。 车厢上悬着金色的纱帘,不时地有龙涎香的味道飘逸出來。 隐隐地,可以透过纱帘看到车厢里有人影。 慵懒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停下來了?” 声音不大,但是却传得很远,即便是一里地以外的人都能听得见他的声音,足见此人的功力深厚。 驾车的车夫回答道:“启禀太子殿下,好像有人挡路!” “那就把挡路的杀了,这还用我教你们吗?”轻描淡写的语调,仿佛刚刚说出的不是冷酷无情的残忍命令,而是诸如“今天天气好好哦”这样的问候式语言。 有人來到马车跟前,单膝跪倒,声音紧张地说:“启禀太子殿下,有硬茬子,残影将军被杀了!” “哦?”马车里的人发出好奇的惊疑声。 秋宛尘扬起手的徐徐地落下。 数百支羽箭在瞄准了那些骑士之后从天而降,但就在这时,一股极强的内力仿佛排山倒海一般而來,那些羽箭在这股内力的干扰下,竟然失了准头。 仿佛在无形中,有一只小手,将半空中凌乱的羽箭收拢成了一束。 秋宛尘见到这样的情形,不觉暗自惊心,却沒有出手,只是抬起手,制止了城墙上的禁卫军继续放箭,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羽箭仿佛柴垛一般码得整整齐齐地落到地上。 金色的纱帘被两双柔弱无骨的白嫩小手掀开,车厢的两侧各自跪坐着一名衣着单薄的少女,两名少女皆是绝色,容颜异常俏丽。 一个身着金色长袍的男子步履从容地走出车厢,白玉的腰带勒出了他纤瘦的腰身,他的身形十分纤细,如女子般,有些弱不禁风的柔弱。 一张柔媚的脸孔,眉形修得又尖又细,一双凤目,一颦一眨,便能带來千般的风情。 朱唇上点着桃红色的胭脂,若非身上穿着男装,身段又高挑得不像话,真真能让人误以为他是个女子。 他的唇角挂了些许淡淡的嘲讽,以蔑视之姿瞥了一眼横卧在马车前的尸体,淡淡地说道:“能杀了残影的,想必是暗夜王朝的第一高手。”· ------------ 第两百零七章 猛龙过海 曲陌神情一变,“不管你是哪里的人,來到暗夜王朝,就要遵守暗夜王朝的律法!” 那男人却态度嚣张地扬起头道:“我只遵守我家主人的律法,你们暗夜王朝的狗屁律法,对我沒用!” “你……”曲陌险些被他的话气吐血。 “臭婆娘!妳打了我的马,害我沒马可骑,不如就用妳自己來赔吧,大爷今天晚上就來骑你!”那男子说着,露出轻佻的笑容,大步走到曲陌的面前,伸手就要去捏她的下巴。 曲陌身上杀气迸现,她从沒杀过人,从前生,到今世,甚至在百世情劫中,都沒有杀过人,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却很想杀了这个口无遮拦的莽汉。 就在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仿佛鬼魅一般出现在曲陌的身前,这个身着一袭深紫色官服的男子,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便夹住了那男子粗壮的手腕。 清俊的嗓音响起,冷冷的,有种慑人的寒意,“你刚刚说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 “啊,,”那骑士惨叫,一张大黑脸涨得通红,他拼命地想要挣扎,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沒法子从眼前这男子的两根手指中挣脱出來。 他浑身的力气在男子面前半点都施展不出來,就见男子将嘴巴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也省得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你刚刚想要骑的女人是我的妻子。” 话音未落,他微一使力,捏在指间的手腕“喀”的一声轻响,腕骨竟然被他拗断。 接着,他抬起脚來,狠狠地一脚踹到那男子的胯下。 “到了地府,记得告诉阎君,杀你的人名叫秋宛尘!”充满寒意的声音像锤子一样敲进那骑士的心口。 秋宛尘暗中暗想,或许晚上他可以去把阎君叫出來,叮嘱阎君一声,如果见到这个家伙,下辈子一定要安排他投胎去当太监。 那骑士“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向后飞出了足有三、四丈,撞上了一匹马,连马带马上的骑士全都撞翻。 他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但是沒能站起來,只是仰天再次喷出一口血箭,竟然绝气身亡。 “他杀了残影将军……” “他竟然杀了残影将军……” 那些骑士纷纷被他的举动震慑住,好半天都沒有人敢轻举妄动。 须知刚刚被秋宛尘毙命的男子乃是霁月王朝的兵马大元帅,是霁月王朝最厉害的人物,在霁月王朝中罕有敌手,沒想到只是一个照面就被这个看似斯文的男子毙命,这怎么能不叫他们胆战心惊? 秋宛尘转过身,低头看着曲陌,眼中闪过一抹恼怒,出口的话却充满关心,“陌儿,你沒事吧?” 他本來正在皇宫中和傲仲轩一起等候霁月王朝的太子慕容锦的到來,沒想到竟然看到闪风发出的信号弹,他心中一惊,便丢下傲仲轩离开了皇宫,沒想到刚刚來到内城的大门口,便见到了这么一幕。 天知道当他看见曲陌一个弱女子竟然孤身一人面对这么庞大的马队时,吓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我沒事!”曲陌见到他,心突然就定了下來。 事实上,她刚刚独自一人追來阻拦马队,自己的心中也是底气不足,对于自己的武功,她心里有数。 秋宛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想责备她,他别过头去,用手帕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这才出声提醒道:“你太冲动了,这次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万一你被人欺负怎么办?” 曲陌回望着他,他今日穿了一件深紫色的官袍,胸口绣着麒麟纹,头戴白玉冠,看起來是那么的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只是,有些过于清瘦了。 她硬是命令自己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然后开口,声音极低地说:“他们重伤了闪风和闪电……” “什么?”秋宛尘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恼怒的神情,猛地扬起手,右手食指朝天。 一枝响箭突然飞上天空,那些骑士本能地抬头望去,忽然发现内城的城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群手持弓箭的士兵,不觉全都警惕地从后背抽出刀剑戒备起來。 恰在此时,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在八匹骏马的牵引下疾驰而來。 马队分列两旁,给马车让开道路。 这辆马车异常的华丽,紫檀木的车身,上边包裹了很多金箔,而且还镶嵌着很多宝石,便说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也不为过。 而拉车的那八匹骏马,也皆是宝马良驹。 在车夫的操控下,马车缓缓地停了下來。 车厢上悬着金色的纱帘,不时地有龙涎香的味道飘逸出來。 隐隐地,可以透过纱帘看到车厢里有人影。 慵懒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停下來了?” 声音不大,但是却传得很远,即便是一里地以外的人都能听得见他的声音,足见此人的功力深厚。 驾车的车夫回答道:“启禀太子殿下,好像有人挡路!” “那就把挡路的杀了,这还用我教你们吗?”轻描淡写的语调,仿佛刚刚说出的不是冷酷无情的残忍命令,而是诸如“今天天气好好哦”这样的问候式语言。 有人來到马车跟前,单膝跪倒,声音紧张地说:“启禀太子殿下,有硬茬子,残影将军被杀了!” “哦?”马车里的人发出好奇的惊疑声。 秋宛尘扬起手的徐徐地落下。 数百支羽箭在瞄准了那些骑士之后从天而降,但就在这时,一股极强的内力仿佛排山倒海一般而來,那些羽箭在这股内力的干扰下,竟然失了准头。 仿佛在无形中,有一只小手,将半空中凌乱的羽箭收拢成了一束。 秋宛尘见到这样的情形,不觉暗自惊心,却沒有出手,只是抬起手,制止了城墙上的禁卫军继续放箭,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羽箭仿佛柴垛一般码得整整齐齐地落到地上。 金色的纱帘被两双柔弱无骨的白嫩小手掀开,车厢的两侧各自跪坐着一名衣着单薄的少女,两名少女皆是绝色,容颜异常俏丽。 一个身着金色长袍的男子步履从容地走出车厢,白玉的腰带勒出了他纤瘦的腰身,他的身形十分纤细,如女子般,有些弱不禁风的柔弱。 一张柔媚的脸孔,眉形修得又尖又细,一双凤目,一颦一眨,便能带來千般的风情。 朱唇上点着桃红色的胭脂,若非身上穿着男装,身段又高挑得不像话,真真能让人误以为他是个女子。 他的唇角挂了些许淡淡的嘲讽,以蔑视之姿瞥了一眼横卧在马车前的尸体,淡淡地说道:“能杀了残影的,想必是暗夜王朝的第一高手。”· ------------ 第两百零八章 慕容太子 曲陌神情一变,“不管你是哪里的人,来到暗夜王朝,就要遵守暗夜王朝的律法!” 那男人却态度嚣张地扬起头道:“我只遵守我家主人的律法,你们暗夜王朝的狗屁律法,对我没用!” “你……”曲陌险些被他的话气吐血. “臭婆娘!妳打了我的马,害我没马可骑,不如就用妳自己来赔吧,大爷今天晚上就来骑你!”那男子说着,露出轻佻的笑容,大步走到曲陌的面前,伸手就要去捏她的下巴。 曲陌身上杀气迸现,她从没杀过人,从前生,到今世,甚至在百世情劫中,都没有杀过人,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却很想杀了这个口无遮拦的莽汉。 就在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仿佛鬼魅一般出现在曲陌的身前,这个身着一袭深紫色官服的男子,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便夹住了那男子粗壮的手腕。 清俊的嗓音响起,冷冷的,有种慑人的寒意,“你刚刚说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 “啊——”那骑士惨叫,一张大黑脸涨得通红,他拼命地想要挣扎,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没法子从眼前这男子的两根手指中挣脱出来。 他浑身的力气在男子面前半点都施展不出来,就见男子将嘴巴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也省得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你刚刚想要骑的女人是我的妻子。” 话音未落,他微一使力,捏在指间的手腕“喀”的一声轻响,腕骨竟然被他拗断。 接着,他抬起脚来,狠狠地一脚踹到那男子的胯下。 “到了地府,记得告诉阎君,杀你的人名叫秋宛尘!”充满寒意的声音像锤子一样敲进那骑士的心口。 秋宛尘暗中暗想,或许晚上他可以去把阎君叫出来,叮嘱阎君一声,如果见到这个家伙,下辈子一定要安排他投胎去当太监。 那骑士“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向后飞出了足有三、四丈,撞上了一匹马,连马带马上的骑士全都撞翻。 他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但是没能站起来,只是仰天再次喷出一口血箭,竟然绝气身亡。 “他杀了残影将军……” “他竟然杀了残影将军……” 那些骑士纷纷被他的举动震慑住,好半天都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须知刚刚被秋宛尘毙命的男子乃是霁月王朝的兵马大元帅,是霁月王朝最厉害的人物,在霁月王朝中罕有敌手,没想到只是一个照面就被这个看似斯文的男子毙命,这怎么能不叫他们胆战心惊? 秋宛尘转过身,低头看着曲陌,眼中闪过一抹恼怒,出口的话却充满关心,“陌儿,你没事吧?” 他本来正在皇宫中和傲仲轩一起等候霁月王朝的太子慕容锦的到来,没想到竟然看到闪风发出的信号弹,他心中一惊,便丢下傲仲轩离开了皇宫,没想到刚刚来到内城的大门口,便见到了这么一幕。 天知道当他看见曲陌一个弱女子竟然孤身一人面对这么庞大的马队时,吓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我没事!”曲陌见到他,心突然就定了下来。 事实上,她刚刚独自一人追来阻拦马队,自己的心中也是底气不足,对于自己的武功,她心里有数。 秋宛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想责备她,他别过头去,用手帕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这才出声提醒道:“你太冲动了,这次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万一你被人欺负怎么办?” 曲陌回望着他,他今日穿了一件深紫色的官袍,胸口绣着麒麟纹,头戴白玉冠,看起来是那么的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只是,有些过于清瘦了。 她硬是命令自己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然后开口,声音极低地说:“他们重伤了闪风和闪电……” “什么?”秋宛尘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恼怒的神情,猛地扬起手,右手食指朝天。 一枝响箭突然飞上天空,那些骑士本能地抬头望去,忽然发现内城的城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群手持弓箭的士兵,不觉全都警惕地从后背抽出刀剑戒备起来。 恰在此时,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在八匹骏马的牵引下疾驰而来。 马队分列两旁,给马车让开道路。 这辆马车异常的华丽,紫檀木的车身,上边包裹了很多金箔,而且还镶嵌着很多宝石,便说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也不为过。 而拉车的那八匹骏马,也皆是宝马良驹。 在车夫的操控下,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车厢上悬着金色的纱帘,不时地有龙涎香的味道飘逸出来。 隐隐地,可以透过纱帘看到车厢里有人影。 慵懒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停下来了?” 声音不大,但是却传得很远,即便是一里地以外的人都能听得见他的声音,足见此人的功力深厚。 驾车的车夫回答道:“启禀太子殿下,好像有人挡路!” “那就把挡路的杀了,这还用我教你们吗?”轻描淡写的语调,仿佛刚刚说出的不是冷酷无情的残忍命令,而是诸如“今天天气好好哦”这样的问候式语言。 有人来到马车跟前,单膝跪倒,声音紧张地说:“启禀太子殿下,有硬茬子,残影将军被杀了!” “哦?”马车里的人发出好奇的惊疑声。 秋宛尘扬起手的徐徐地落下。 数百支羽箭在瞄准了那些骑士之后从天而降,但就在这时,一股极强的内力仿佛排山倒海一般而来,那些羽箭在这股内力的干扰下,竟然失了准头。 仿佛在无形中,有一只小手,将半空中凌乱的羽箭收拢成了一束。 秋宛尘见到这样的情形,不觉暗自惊心,却没有出手,只是抬起手,制止了城墙上的禁卫军继续放箭,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羽箭仿佛柴垛一般码得整整齐齐地落到地上。 金色的纱帘被两双柔弱无骨的白嫩小手掀开,车厢的两侧各自跪坐着一名衣着单薄的少女,两名少女皆是绝色,容颜异常俏丽。 一个身着金色长袍的男子步履从容地走出车厢,白玉的腰带勒出了他纤瘦的腰身,他的身形十分纤细,如女子般,有些弱不禁风的柔弱。 一张柔媚的脸孔,眉形修得又尖又细,一双凤目,一颦一眨,便能带来千般的风情。 朱唇上点着桃红色的胭脂,若非身上穿着男装,身段又高挑得不像话,真真能让人误以为他是个女子。 他的唇角挂了些许淡淡的嘲讽,以蔑视之姿瞥了一眼横卧在马车前的尸体,淡淡地说道:“能杀了残影的,想必是暗夜王朝的第一高手。” ------------ 第两百零九章 送药 沒人比她更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刚刚他为她出头杀了那个名叫残影的将军,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 以他现在的情形,实在是不宜动武。 而那个慕容太子也不是什么善茬,刚刚那一手揽箭的绝技,不是内功深厚的人绝对做不到。 她真的不想承认,可是她却不得不承认。 她在担心他! 她真的在担心他! 她本來以为自己恨他恨得要死,她一直都以为就算他死掉自己的心都不会再为他起任何波澜。 可是现在他只是生病,她就担心得要死。 她想,她真的沒救了! 她中毒了,她中了一种名叫秋宛尘的毒,而这个毒,她终其一生也解不掉。 鱼肚白的天色下,高高的一轮月盘早已升起,但因是夏季,天仍未黑。 一个娇小的身影手上端着一个小小的汤煲从御花园中走出來。 來到皇上的寝宫门口,守门的侍卫认得她是皇后娘娘的宝贝徒弟,也不去管她,由着她站到门口,调皮地露出半个小脑袋,冲寝宫里正在低声商议着什么的三个男人道:“我可以进來吗?” 傲仲轩扬眸,看见是她,马上笑着冲她招招手,“是楚楚啊,进來吧。” “嘿嘿……”楚楚巧笑盼兮地走了进來。“皇上,不是皇后娘娘叫我來请你回去休息的,所以你不用太高兴,我是來找师叔公的。” 说着,她端着汤煲站到秋宛尘面前,将汤煲放到他身边的茶几上,手脚麻利地掀开汤煲,“喏,师叔公,这是师叔下午让人送进宫的药,让我在晚饭后熬了,若是你这个时辰还不走,就拿來给你喝。” 秋宛尘先是愣住,旋即露出惊喜的神情,“这药真的是你师叔让你熬的?” “嗯!”楚楚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咋舌道。“好烫!师叔公,你烧得这么厉害,怎么还进宫來跟皇上开会呢?皇上这简直是在虐待你嘛,赶紧辞官算了!” 傲仲轩哭笑不得地说:“楚楚,不许当着朕的面说朕坏话!” 楚楚扭脸,调皮地伸出舌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她才不怕皇上呢。 秋宛尘端起汤煲,尝了尝里边药汤的温度,正合口,于是扬起头将那苦得要命的药汤一饮而尽。 楚楚莹白的小手上托了颗白花花的霜糖递到他面前,“喏,师叔公,为了奖励你喝药的时候沒有撒娇,我送你一颗霜糖吃。” 秋宛尘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好哭笑不得地把霜糖拿过來丢进嘴里。 傲仲轩道:“楚楚,若是沒什么事情的话,你先回去,我们还有正经事要说。回去以后记得告诉皇后,不用等朕了,让她先睡。” “喔,,”楚楚答应了一声,收拾了汤煲转身向外走,走到门口,她突然停下脚步,扭脸道。“皇上,皇后娘娘让我转告你,不许熬夜,子时初刻必须回去睡觉!” “知道了!”傲仲轩挥挥手,把她赶了出去,一脸的甜蜜表情。 曲哲寒笑吟吟地看着秋宛尘,“宛尘,看样子你要熬出头了,曲陌还是关心你的,你们两个还是有机会可以破镜重圆的。” 秋宛尘掩饰着心中的激动,一本正经地说:“不要跑題,继续开会!” “还开什么会呀?睏着呢!”傲仲轩抬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散会散会,明天早晨都早点來。” 曲哲寒道:“我还要跟户部的官员们熬夜开个会,成立临时的市舶司应付那位慕容太子,总得找个合适的人选來负责。对了,宛尘,你去医馆帮我跟胭脂说一声,我今天就不回去了,让她早点睡。” 秋宛尘有些懊恼,“这种事情你随便派个人去传话不就好了,干吗还要叫我去?” 曲哲寒忍不住露出“孺子不可教”的神情,“你怎么这么笨啊?像你说的,今天街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至少几百个人受伤,京城一共就这么几个大夫,一时半刻的肯定救治不完。这个时间,曲陌肯定还在医馆里帮忙救人呢。” 秋宛尘恍然大悟,递给曲哲寒一个感激的眼神,转身飞奔着离开皇上的御书房。 走出中宫大门,他上了马车,径自开口道:“去医馆!” 慕容锦的这一番横冲直撞,不止伤了京城几百名无辜的百姓,就连守城的官兵都受了重伤。 曲陌和京城所有的大夫忙活到凌晨,才将所有的伤患救治完毕。 除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因跌倒的时候不慎后脑着地当场毙命之外,其他的伤患并无死亡,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曲陌沒有回去红梅轩,而是决定宿在医馆中。 对面酒楼的掌柜的及时出现,请了众人去酒楼吃宵夜。 她懒得去,今日忙了一天,只想赶紧打些水來冲个凉,洗掉肌肤上的黏腻。 寂静的夜色中,她站在井台边一下下地摇动着辘轳的把手,听着辘轳摇动的吱嘎声。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她又想不出來,只是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大脑一热就让人送了几服药进宫去给秋宛尘。 她明明恨他恨得要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关心他。 看到他病得那个样子,她的心疼得要命。 所以当她知道他的病竟然是他自己搞出來的之后,气得不肯给他看病。 她想,她还是爱他的。 从她还是一只小妖的时候,她就爱他爱到无法自拔。 前世,今生。 无论她怎样努力,她都是爱他的。 就算她明知道自己曾经受过的百世情劫是因为他的诅咒,她也仍然爱他。 只是在爱他的同时,她也恨他。 爱得越深,恨得越深。 或者可以说,就是因为她太爱他,所以才会很他。 他就像是那个诅咒,让她无法逃离。 但她却很想逃。 很想! 很想! “怎么还沒睡?”熟悉的嗓音仿若鬼魅般的自她身后响起。 她被吓了一跳,手一松,辘轳飞也似的转了起來,悬在绳子上的水桶“咚”的一声砸进水面。 清晨的寂静被这个突如其來的声音打破。 曲陌懊恼地转身瞪着那个一脸尴尬的男子,忍不住低声吼道:“你是鬼呀?老是神出鬼沒的?” 秋宛尘被骂,也不敢还嘴,只是默默地走过來,摇动辘轳帮她打水。 曲陌吼了他一句,想到自己若是再出声怕是会吵醒旁人,只好恨恨地闭上嘴巴。 他帮她打了水,然后眼巴巴地拎着水桶看着她。 她冷哼了一声,转身向厨房走去。 她燃了烛火,厨房里亮堂起來。 这间厨房里垒了两个灶台,本來一个灶台用來煮饭,另一个灶台则用來烧水。但是后來他在对面开了酒楼,曲哲寒便每天叫外卖,厨房的灶台便只用來烧水了,只是经常会亲自用风炉煲些汤來给胭脂补身子。· ------------ 第两百一十章 绑架 没人比她更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刚刚他为她出头杀了那个名叫残影的将军,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 以他现在的情形,实在是不宜动武。 而那个慕容太子也不是什么善茬,刚刚那一手揽箭的绝技,不是内功深厚的人绝对做不到。 她真的不想承认,可是她却不得不承认。 她在担心他! 她真的在担心他! 她本来以为自己恨他恨得要死,她一直都以为就算他死掉自己的心都不会再为他起任何波澜。 可是现在他只是生病,她就担心得要死。 她想,她真的没救了! 她中毒了,她中了一种名叫秋宛尘的毒,而这个毒,她终其一生也解不掉。 鱼肚白的天色下,高高的一轮月盘早已升起,但因是夏季,天仍未黑。 一个娇小的身影手上端着一个小小的汤煲从御花园中走出来。 来到皇上的寝宫门口,守门的侍卫认得她是皇后娘娘的宝贝徒弟,也不去管她,由着她站到门口,调皮地露出半个小脑袋,冲寝宫里正在低声商议着什么的三个男人道:“我可以进来吗?” 傲仲轩扬眸,看见是她,马上笑着冲她招招手,“是楚楚啊,进来吧。” “嘿嘿……”楚楚巧笑盼兮地走了进来。“皇上,不是皇后娘娘叫我来请你回去休息的,所以你不用太高兴,我是来找师叔公的。” 说着,她端着汤煲站到秋宛尘面前,将汤煲放到他身边的茶几上,手脚麻利地掀开汤煲,“喏,师叔公,这是师叔下午让人送进宫的药,让我在晚饭后熬了,若是你这个时辰还不走,就拿来给你喝。” 秋宛尘先是愣住,旋即露出惊喜的神情,“这药真的是你师叔让你熬的?” “嗯!”楚楚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咋舌道。“好烫!师叔公,你烧得这么厉害,怎么还进宫来跟皇上开会呢?皇上这简直是在虐待你嘛,赶紧辞官算了!” 傲仲轩哭笑不得地说:“楚楚,不许当着朕的面说朕坏话!” 楚楚扭脸,调皮地伸出舌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她才不怕皇上呢。 秋宛尘端起汤煲,尝了尝里边药汤的温度,正合口,于是扬起头将那苦得要命的药汤一饮而尽。 楚楚莹白的小手上托了颗白花花的霜糖递到他面前,“喏,师叔公,为了奖励你喝药的时候没有撒娇,我送你一颗霜糖吃。” 秋宛尘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好哭笑不得地把霜糖拿过来丢进嘴里。 傲仲轩道:“楚楚,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先回去,我们还有正经事要说。回去以后记得告诉皇后,不用等朕了,让她先睡。” “喔——”楚楚答应了一声,收拾了汤煲转身向外走,走到门口,她突然停下脚步,扭脸道。“皇上,皇后娘娘让我转告你,不许熬夜,子时初刻必须回去睡觉!” “知道了!”傲仲轩挥挥手,把她赶了出去,一脸的甜蜜表情。 曲哲寒笑吟吟地看着秋宛尘,“宛尘,看样子你要熬出头了,曲陌还是关心你的,你们两个还是有机会可以破镜重圆的。” 秋宛尘掩饰着心中的激动,一本正经地说:“不要跑题,继续开会!” “还开什么会呀?睏着呢!”傲仲轩抬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散会散会,明天早晨都早点来。” 曲哲寒道:“我还要跟户部的官员们熬夜开个会,成立临时的市舶司应付那位慕容太子,总得找个合适的人选来负责。对了,宛尘,你去医馆帮我跟胭脂说一声,我今天就不回去了,让她早点睡。” 秋宛尘有些懊恼,“这种事情你随便派个人去传话不就好了,干吗还要叫我去?” 曲哲寒忍不住露出“孺子不可教”的神情,“你怎么这么笨啊?像你说的,今天街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至少几百个人受伤,京城一共就这么几个大夫,一时半刻的肯定救治不完。这个时间,曲陌肯定还在医馆里帮忙救人呢。” 秋宛尘恍然大悟,递给曲哲寒一个感激的眼神,转身飞奔着离开皇上的御书房。 走出中宫大门,他上了马车,径自开口道:“去医馆!” 慕容锦的这一番横冲直撞,不止伤了京城几百名无辜的百姓,就连守城的官兵都受了重伤。 曲陌和京城所有的大夫忙活到凌晨,才将所有的伤患救治完毕。 除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因跌倒的时候不慎后脑着地当场毙命之外,其他的伤患并无死亡,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曲陌没有回去红梅轩,而是决定宿在医馆中。 对面酒楼的掌柜的及时出现,请了众人去酒楼吃宵夜。 她懒得去,今日忙了一天,只想赶紧打些水来冲个凉,洗掉肌肤上的黏腻。 寂静的夜色中,她站在井台边一下下地摇动着辘轳的把手,听着辘轳摇动的吱嘎声。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她又想不出来,只是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大脑一热就让人送了几服药进宫去给秋宛尘。 她明明恨他恨得要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关心他。 看到他病得那个样子,她的心疼得要命。 所以当她知道他的病竟然是他自己搞出来的之后,气得不肯给他看病。 她想,她还是爱他的。 从她还是一只小妖的时候,她就爱他爱到无法自拔。 前世,今生。 无论她怎样努力,她都是爱他的。 就算她明知道自己曾经受过的百世情劫是因为他的诅咒,她也仍然爱他。 只是在爱他的同时,她也恨他。 爱得越深,恨得越深。 或者可以说,就是因为她太爱他,所以才会很他。 他就像是那个诅咒,让她无法逃离。 但她却很想逃。 很想! 很想! “怎么还没睡?”熟悉的嗓音仿若鬼魅般的自她身后响起。 她被吓了一跳,手一松,辘轳飞也似的转了起来,悬在绳子上的水桶“咚”的一声砸进水面。 清晨的寂静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 曲陌懊恼地转身瞪着那个一脸尴尬的男子,忍不住低声吼道:“你是鬼呀?老是神出鬼没的?” 秋宛尘被骂,也不敢还嘴,只是默默地走过来,摇动辘轳帮她打水。 曲陌吼了他一句,想到自己若是再出声怕是会吵醒旁人,只好恨恨地闭上嘴巴。 他帮她打了水,然后眼巴巴地拎着水桶看着她。 她冷哼了一声,转身向厨房走去。 她燃了烛火,厨房里亮堂起来。 这间厨房里垒了两个灶台,本来一个灶台用来煮饭,另一个灶台则用来烧水。但是后来他在对面开了酒楼,曲哲寒便每天叫外卖,厨房的灶台便只用来烧水了,只是经常会亲自用风炉煲些汤来给胭脂补身子。 ------------ 第两百一十一章 叶承恩 灰蒙蒙的云彩,像一口黑色的锅子扣在人的头顶,遮挡住阳光。 世界仿佛都变成了灰色。 起风了,带来一股子腥膻的味道,血的味道。 细雨渐渐落到地面上,蜿蜒着,汇聚成一条又一条小溪。 到处都是血。 刺目的、猩红的鲜血,在寝宫中,到处都是。 卧房里传出痛苦的惨叫声。 一个俊挺英朗的男子旋风一般的冲了进来,他身上穿了一袭黑色的精绣龙袍,头戴紫金冠,他不是别人,正是这片洪荒大地龙氏一族的主宰,龙行云。 此时,他面上尽是焦急的神色,随手抓住一个手上端着水盆的侍女,厉声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冰儿怎么会流产?” 那侍女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纤弱的身子瑟瑟发抖,“启禀大王,我们娘娘原本好好的,正在午休,是王后派人送来一盅补品,我们娘娘吃了以后,便小产了。” “什么?”龙行云愣了一下,旋即露出咬牙切齿的神情,“凤雪衣——” 说罢,他转身便向外走,径自来到王后的寝宫。 王后的寝宫布置得异常简朴,并没有奢华的装饰,香炉里燃着可以使人宁心静气的安神香,几个侍女安静地站在一旁。 看到她们的大王突然出现,侍女们纷纷跪倒请安。 但龙行云却铁青着脸孔,看都不肯多看她们一眼,径自进了内室。 内室中,王后凤雪衣脸色苍白地靠坐在床铺上,正在闭目养神。 “大王来了……”一名身份较高的侍女迎过去,满面笑容。“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然响起,侍女捧着高肿的脸颊摔在地上,懵然无知,不知大王为何会发此怒火。 嘈杂的声音吵醒了闭目假寐的凤雪衣,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强忍着昏眩开口道:“发生什么事了?” “凤雪衣,妳干的好事?”龙行云大步走到床边,伸手,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她从床上扯了下来。 凤雪衣不免惊慌,她十五岁便嫁给龙行云,如今已经十年,他还从未如此对待过她。 “大王,请问,我到底做了什么?”她挣扎着问,却已然被他用力甩到了一边,小腹猛地撞上桌子。 旋即,她露出痛苦的神情,用双手捂住小腹,缓缓地跪坐到地上。 龙行云仿佛疯了一样,冲过来,用力扯过她,狠狠的一巴掌甩了过去,她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打得栽倒在地。 一行血迹,缓缓地自唇角淌下,白皙的脸孔也在瞬间高肿了起来。 “该死的妳,妳身为王后,嫉妒成性,竟敢残杀本王的孩子,本王容妳不得!”一边骂着,龙行云一边拔出佩剑,金色的佩剑,剑身闪着寒光。 “不要啊——”刚刚被他打了一巴掌的侍女扑过来,扑到凤雪衣的身上。 “大王不要打了,王后现在怀了身孕啊……” 他高举的宝剑终于没有再落到凤雪衣的身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凤雪衣痛苦地蜷缩起了身子。 身子下,是好大一滩血迹。 雪白的丝衣,被鲜血濡染得一片凄红。 他有些发慌,他刚刚才失去了一个孩子,如今竟然又失去了一个吗? 侍女将凤雪衣从地上扶起来,让凤雪衣可以靠着自己。 那一双眼睛,含着满眶的泪,绝望又委屈地看着他,小腹传来的剧痛使她说话都很费力,但她仍然慢吞吞地开口:“大王两个月没来本宫这里,突然一来,便指控本宫残杀大王的孩子,请问,大王的孩子在哪里?本宫又是怎么残杀的?” 龙行云收起刚刚的惊慌,厉声质问道:“妳……不是妳派人给冰儿送的补品吗?冰儿吃了妳的补品便小产了,定是妳担心冰儿生下朕的儿子,将来继承王位,才会下的手,凤雪衣,妳好狠的心。” “玄冰儿……哈哈……玄冰儿……”凤雪衣突然爆出凄厉的尖笑。“好一个玄冰儿,妳狠!妳够狠!” “凤雪衣,妳发什么疯?本王问妳,妳知不知罪?” “大王心中已经定了本宫的罪,本宫知不知罪,又有何用?” “传太医,传太医啊……”侍女看着她苍白的容颜,和满头的大汗,惊慌失措地尖叫。 “算了,坠儿,不用宣太医了,本宫的身子,本宫知道……”凤雪衣阻止了想为自己求医的侍女,冷眸瞥着傲然挺立的男子。 她半生悬壶济世,又怎会不知道自己伤得怎样? 刚刚他倾尽全力地那一下,不止害她撞掉了孩子,就连她腹中的五脏都被严重震伤。 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嫁给他的时候,那样的天真无邪,那样的痴情一片。 她曾经偷偷在佛前许愿,愿生生世世都做他的妻子。 可是不过十载光阴,他就变了。 只因她无法为他诞下龙嗣,便迎娶了玄氏一族的王女玄冰儿为妃。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怕断了他龙氏一族的血脉,纳旁的女人为妃,她能理解,但是……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嫁时罗衣羞更著,如今始悟君难托……”刺目的鲜血不断地从凤雪衣的唇角涌出,滑落,原本娇柔美艳的脸孔,此时竟像修罗夜叉一般的狰狞恐怖。 她眼中流着血泪,似笑非笑地喃喃地自语,“佛祖有灵,若有来生,我凤雪衣只盼与龙行云生生世世……再不相逢……” ******秋宛尘在黑暗中睁开双眼,一如既往,剧烈的喘息,茫然地望着头顶熟悉的承尘,只能苦笑。 几乎每一个夜晚,他都会梦到他的前世。 一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一个征服了整个洪荒大地的男人,到底是如何苛待曾经最爱他的妻子。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做过多少伤害雪衣的事,毕竟那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了,但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如何亲手杀掉雪衣的。 每当他想到雪衣在他面前泣血而亡的那一刻,心脏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扯一般的疼痛。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了?居然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下手那么狠,雪衣怀着身孕,却被他虐打,肚子撞上桌子,不止小产,还受了极重的内伤。 而这一切,不过都是玄冰儿那贱人的阴谋,事实上,那贱人压根就没怀孕,却对他谎称身怀有孕,让他误会雪衣害她小产。 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了挑起龙氏一族和凤氏一族的战争,然后好让玄氏一族渔翁得利,一统洪荒大地的阴谋。 而他,竟然愚蠢地上当了。 这一切,都缘自他的刚愎自用和不可一世。 他以为他是王,拥有无上武力的王,便可以为所欲为。 可是他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只是一杯毒酒,就送了他的性命。 他灭掉了凤氏一族,得意忘形之下,喝下了玄冰儿送给他的一杯毒酒。 他看着玄冰儿在他面前得意的大笑,他看着玄氏一族的人冲进大殿,将他的人杀得一干二净,他看着玄冰儿以无比嘲讽的眼神望着他。 然后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玄冰儿从未怀过他的孩子,那一切不过是个局。 雪衣,他的雪衣,如今到底在哪里? 只因他轻信了判官那个混蛋,他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轮回转世,他与她,都不可能再有前世的面容。 茫茫人海中,他根本就不知道哪一个是雪衣。 那个该死的判官,他一连拆了十座城隍庙,才逼得那混蛋出来见他,却只丢给他了四个字——一切随缘! ------------ 第两百一十二章 醒酒 “你们……小……小陌儿?宛尘?”楚天照觉得自己的头痛得一抽,不由得呲牙咧嘴起來。“你们怎么來了?” 秋宛尘沉声问:“清醒沒?” 楚天照皱着一张俊脸,开口道:“头痛!” 他说着抬手想要去摸自己的头皮,但是叶承恩却及时出声道:“世子爷小心,你的头上有针!” 他赶忙把手放了下來,皱着脸道:“这么着急地把我弄醒,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秋宛尘道:“哲寒的女儿被绑架了!” 楚天照一惊,“怎么回事?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你醉生梦死的这段日子,发生了很多事。”秋宛尘把霁月王朝越海而來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楚天照抬手揉着眉心,“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想让我易容成可以接触到那个狗屁太子的人,好伺机救出胭脂母女,对吧?” “嗯!”秋宛尘点点头,楚天照跟在他身边陪他打了十年仗,类似的事情不知道干过多少,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才听他说了大概的情形便猜到他想要自己做什么。 曲陌这才明白秋宛尘为什么会带自己和胭脂來找楚天照,楚天照的易容术,乃是一绝。 楚天照抬手指指自己的头顶,“小陌儿,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能给我拔下去?” 曲陌无语地伸手把他头顶的银针全都拔了下去。 楚天照马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小陌儿,为什么你的针一拔掉我的头就会痛?” 曲陌好笑地说:“我刚刚一直都在用银针帮你缓解宿醉的头痛,不然的话你哪有这么快醒过來?” 楚天照犹豫地说:“要不,你再把那些针给我扎上?” 曲陌眨了眨眼睛,“头痛有助于让你清醒。” 叶承恩开口道:“王爷,夫人,请外边花厅落座,让世子爷整理一下衣裳。” 原來楚天照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丝绸小衫,而且繫带已经松掉,此时裸着胸膛,模样十分的不堪。 二人在她的招呼下來到花厅,她走去耳房里泡茶。 楚天照裹了件皱巴巴的银灰色长衫走出來,用双手按着太阳穴坐下來,“你们两个和好了?” 曲陌沒好气地说:“谁同他和好?我才沒有!” “陌儿……”秋宛尘宠溺地苦笑。 曲陌不高兴地把脸扭到一边。 楚天照用同情的眼神看着秋宛尘,不敢再提这个话題,“宛尘,我觉得你现在越來越沒用了,不过是区区百万兵马,你居然也前怕狼后怕虎,早就应该把他们全都干掉才对,那样的话也不至于酿成今日的大祸。胭脂母女就是哲寒的命,这下子可真要了他的命了。” 秋宛尘沒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如果那百万兵马上岸,我早就让他们有來无回了,但他们现在躲在海上,只有一个慕容锦带了几万人马來到京城,就算把他们都杀了又有什么用?” 叶承恩端了几杯茶进來,她将一杯清水放到秋宛尘面前,又将一杯玫瑰花茶放到曲陌面前,柔声道:“听王爷讲话的声音,似是染了风寒,不宜饮茶,所以奴婢斗胆,擅自做主,给王爷上了一杯温开水。而且听闻夫人身子一直不太好,也是不宜饮茶,所以奴婢想请夫人尝尝奴婢亲手晒制的玫瑰花茶。” 曲陌笑道:“玫瑰花茶补血养颜,正适合女子饮用,姊姊有心了。” 叶承恩腼腆地笑笑,“夫人是大夫,奴婢在夫人面前班门弄斧了。” 最后,她将一碗沏得酽酽的绿茶放到楚天照的面前,“世子爷,这碗茶可能会有些苦,不过为了解酒,还请您忍耐一下。” 秋宛尘笑道:“承恩还是那么温柔贤淑,真是不知道将來什么人有福气将你娶回家。” 楚天照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很难看,“宛尘,你到底是來找我帮忙救人的还是來拉皮条的?” 许是觉得“拉皮条”三个字听起來太过伤人,叶承恩的神情一僵,但旋即柔声道:“王爷过誉了,承恩一介风尘女子,又怎敢奢求姻缘?” 楚天照的脸色这才变得好看了一些,他不耐烦地说:“行了,你别在这里杵着了,赶紧去给我烧些洗澡水,身上都是汗,我都快难受死了。” “是!”叶承恩轻飘飘地下蹲,然后转身离去。 秋宛尘端起手边的温开水,慢慢地啜饮,“这么好的女人不懂珍惜,若有一天失去她,你就该后悔了。” 楚天照面容平静地说:“她是个妓女!” 曲陌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似乎明白了什么。 秋宛尘淡淡的一笑,不再多言,“胭脂母女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还要进宫一趟,这件事总不能瞒着哲寒。” 楚天照可能还有些头痛,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道:“哲寒一定会疯的!” 秋宛尘起身,“陌儿,咱们走吧。” 曲陌忍不住皱起眉头,“你现在的状况还想乱跑?你应该休息!” “对了。”楚天照这才意识到什么,他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秋宛尘。“你说话的声音不太对,生病了吗?” “沒事,就是有些伤寒。”秋宛尘无所谓地说。 “你?伤寒?”楚天照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怪叫道。“怎么可能?” 秋宛尘抬手握成拳头,堵在嘴边轻咳一声,“人有旦夕祸福。” 曲陌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为了给他留点面子,并沒有出声戳穿他把自己折腾得生病的真相说出來,只是一声不吭地拎起药箱,跟在秋宛尘身后走了出去。 外边到处都挂着灯笼,二人倒也不怕迷路。 曲陌忍不住道:“这园子里的风景真好,只可惜是个妓院。” 秋宛尘笑道:“这是专门给那些皇亲国戚、王孙贵族们修的,这些人,就算家中娶上一百个女人,仍然会往这种地方跑。” 曲陌忽然就换了话題,“我有一世就是个妓女!” 秋宛尘的脚步蓦地僵在那里,就像有一只调皮的小手突然扯了他的心一下,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纤弱的身子从身边经过,然后停在一盏红色的灯笼下面。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三十年前身在地府的她。 那时的雪衣就站在这样的一盏红灯下,有条不紊地地将忘魂汤分发给前去人世间投胎的魂灵们。 那时看着她,他的心中就是这么的痛。 “爹爹好赌,娘亲懦弱,还有一个不成材的弟弟,我每天跟着做大夫的爷爷上山采药,然后和爷爷一起去集市上摆摊子帮人看病。爷爷很疼我,一直都很想把所有的医术都传给我,但十六岁那年,爷爷为了采药从山上摔了下去,爷爷的丧事刚办完,我就被好赌成性的爹爹给卖掉了。”· ------------ 第两百一十二章 醒酒 “你们……小……小陌儿?宛尘?”楚天照觉得自己的头痛得一抽,不由得呲牙咧嘴起來。“你们怎么來了?” 秋宛尘沉声问:“清醒沒?” 楚天照皱着一张俊脸,开口道:“头痛!” 他说着抬手想要去摸自己的头皮,但是叶承恩却及时出声道:“世子爷小心,你的头上有针!” 他赶忙把手放了下來,皱着脸道:“这么着急地把我弄醒,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秋宛尘道:“哲寒的女儿被绑架了!” 楚天照一惊,“怎么回事?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你醉生梦死的这段日子,发生了很多事。”秋宛尘把霁月王朝越海而來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楚天照抬手揉着眉心,“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想让我易容成可以接触到那个狗屁太子的人,好伺机救出胭脂母女,对吧?” “嗯!”秋宛尘点点头,楚天照跟在他身边陪他打了十年仗,类似的事情不知道干过多少,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才听他说了大概的情形便猜到他想要自己做什么。 曲陌这才明白秋宛尘为什么会带自己和胭脂來找楚天照,楚天照的易容术,乃是一绝。 楚天照抬手指指自己的头顶,“小陌儿,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能给我拔下去?” 曲陌无语地伸手把他头顶的银针全都拔了下去。 楚天照马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小陌儿,为什么你的针一拔掉我的头就会痛?” 曲陌好笑地说:“我刚刚一直都在用银针帮你缓解宿醉的头痛,不然的话你哪有这么快醒过來?” 楚天照犹豫地说:“要不,你再把那些针给我扎上?” 曲陌眨了眨眼睛,“头痛有助于让你清醒。” 叶承恩开口道:“王爷,夫人,请外边花厅落座,让世子爷整理一下衣裳。” 原來楚天照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丝绸小衫,而且繫带已经松掉,此时裸着胸膛,模样十分的不堪。 二人在她的招呼下來到花厅,她走去耳房里泡茶。 楚天照裹了件皱巴巴的银灰色长衫走出來,用双手按着太阳穴坐下來,“你们两个和好了?” 曲陌沒好气地说:“谁同他和好?我才沒有!” “陌儿……”秋宛尘宠溺地苦笑。 曲陌不高兴地把脸扭到一边。 楚天照用同情的眼神看着秋宛尘,不敢再提这个话題,“宛尘,我觉得你现在越來越沒用了,不过是区区百万兵马,你居然也前怕狼后怕虎,早就应该把他们全都干掉才对,那样的话也不至于酿成今日的大祸。胭脂母女就是哲寒的命,这下子可真要了他的命了。” 秋宛尘沒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如果那百万兵马上岸,我早就让他们有來无回了,但他们现在躲在海上,只有一个慕容锦带了几万人马來到京城,就算把他们都杀了又有什么用?” 叶承恩端了几杯茶进來,她将一杯清水放到秋宛尘面前,又将一杯玫瑰花茶放到曲陌面前,柔声道:“听王爷讲话的声音,似是染了风寒,不宜饮茶,所以奴婢斗胆,擅自做主,给王爷上了一杯温开水。而且听闻夫人身子一直不太好,也是不宜饮茶,所以奴婢想请夫人尝尝奴婢亲手晒制的玫瑰花茶。” 曲陌笑道:“玫瑰花茶补血养颜,正适合女子饮用,姊姊有心了。” 叶承恩腼腆地笑笑,“夫人是大夫,奴婢在夫人面前班门弄斧了。” 最后,她将一碗沏得酽酽的绿茶放到楚天照的面前,“世子爷,这碗茶可能会有些苦,不过为了解酒,还请您忍耐一下。” 秋宛尘笑道:“承恩还是那么温柔贤淑,真是不知道将來什么人有福气将你娶回家。” 楚天照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很难看,“宛尘,你到底是來找我帮忙救人的还是來拉皮条的?” 许是觉得“拉皮条”三个字听起來太过伤人,叶承恩的神情一僵,但旋即柔声道:“王爷过誉了,承恩一介风尘女子,又怎敢奢求姻缘?” 楚天照的脸色这才变得好看了一些,他不耐烦地说:“行了,你别在这里杵着了,赶紧去给我烧些洗澡水,身上都是汗,我都快难受死了。” “是!”叶承恩轻飘飘地下蹲,然后转身离去。 秋宛尘端起手边的温开水,慢慢地啜饮,“这么好的女人不懂珍惜,若有一天失去她,你就该后悔了。” 楚天照面容平静地说:“她是个妓女!” 曲陌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似乎明白了什么。 秋宛尘淡淡的一笑,不再多言,“胭脂母女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还要进宫一趟,这件事总不能瞒着哲寒。” 楚天照可能还有些头痛,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道:“哲寒一定会疯的!” 秋宛尘起身,“陌儿,咱们走吧。” 曲陌忍不住皱起眉头,“你现在的状况还想乱跑?你应该休息!” “对了。”楚天照这才意识到什么,他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秋宛尘。“你说话的声音不太对,生病了吗?” “沒事,就是有些伤寒。”秋宛尘无所谓地说。 “你?伤寒?”楚天照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怪叫道。“怎么可能?” 秋宛尘抬手握成拳头,堵在嘴边轻咳一声,“人有旦夕祸福。” 曲陌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为了给他留点面子,并沒有出声戳穿他把自己折腾得生病的真相说出來,只是一声不吭地拎起药箱,跟在秋宛尘身后走了出去。 外边到处都挂着灯笼,二人倒也不怕迷路。 曲陌忍不住道:“这园子里的风景真好,只可惜是个妓院。” 秋宛尘笑道:“这是专门给那些皇亲国戚、王孙贵族们修的,这些人,就算家中娶上一百个女人,仍然会往这种地方跑。” 曲陌忽然就换了话題,“我有一世就是个妓女!” 秋宛尘的脚步蓦地僵在那里,就像有一只调皮的小手突然扯了他的心一下,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纤弱的身子从身边经过,然后停在一盏红色的灯笼下面。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三十年前身在地府的她。 那时的雪衣就站在这样的一盏红灯下,有条不紊地地将忘魂汤分发给前去人世间投胎的魂灵们。 那时看着她,他的心中就是这么的痛。 “爹爹好赌,娘亲懦弱,还有一个不成材的弟弟,我每天跟着做大夫的爷爷上山采药,然后和爷爷一起去集市上摆摊子帮人看病。爷爷很疼我,一直都很想把所有的医术都传给我,但十六岁那年,爷爷为了采药从山上摔了下去,爷爷的丧事刚办完,我就被好赌成性的爹爹给卖掉了。”· ------------ 第两百一十三章 重回王府 “爹爹把我卖进妓院,我不肯接客,鸨儿就打我,三天三夜不给我饭吃,不给我觉睡,我睡着,就用鞭子抽醒。等我最后醒來的时候,我娘跪在我面前,她央求我听鸨儿的话,好好接客。不然的话,鸨儿就会抓了弟弟去做小倌。” “我答应鸨儿接客,却要求只做清倌,二十岁的时候,我遇到一个男人,我爱上他,我破了自己的誓言,我不再做清倌,我把自己的身子给了他。我想嫁给他,我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了他,我要他來赎我。” “他沒來……”她孤孤单单地站在红色的光影下,说着深埋在记忆深处的一段往事,那是她的某一世前生。 “后來我才知道,那个男人是个骗子,他是职业老千,是鸨儿特地雇來修理我的,为的就是要我不再做清倌。” “别说了!”他大步走到她的身后,拥住她,紧紧地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该死的他才不想知道她前世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因为他会心痛,他会自责。 “我自杀了!”但她却仍然幽幽地开口,继续她想说的话題。“那一世,我自己杀掉我自己,一条三尺红绫,将我吊在房梁上,我的身体晃啊晃的,就断了气。” “够了,,”他低吼,突然松开她,强迫她转身面对自己,然后将她推到一旁的廊柱上,欺身将她困在自己的身体和廊柱中间。 低下头,他吻住她。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有些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他带她去了一家名叫竹苑的妓院,她不知怎地就想起了自己的某一世。 那一世,她是个妓女。 她也曾做过这样下贱的职业。 是的,下贱! 在世人眼中,妓女永远都是下贱的。 后來他吻了她,醒來的时候,她在暖香阁。 她在曾经属于她的房间中。 她在曾经属于她的床榻上。 屋子里还有淫靡的气味,浓浓的,提醒着她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一夜,那个混蛋吻了她。 他沒有进宫,而是带她回了王府。 她想,她当时肯定已经被他的伤寒传染了,所以才会昏头昏脑地沒有拒绝和反抗。 她真是不知道一个得了伤寒的男人怎么还会有那么大的精力,整整一夜,他都沒有放过她。 她染上了伤寒,他的伤寒却痊愈了。 好在他还有点良心,每天都按时喂她吃药,喂她喝粥。 她觉得他一定都是故意的,因为他每一次都是用嘴喂她。 她应该觉得恶心的,他吃进嘴里的东西又吐出來喂她。 恍惚记得,她在发烧的时候曾经大哭大闹,她还抓伤了他的脸。 当她清醒过來,见到他那张帅得掉渣的脸孔上有好几道红红的抓伤时,曾经有一度很是幸灾乐祸。 他却只是无奈的笑,笑容中充满宠溺。 那宠溺的眼神,让她看了以后,恨不得溺死在里面。 对他的恨,突然就淡了那么一点点。 她烧了三天,又休养了三天,终于恢复了些许精神,只是仍然觉得手脚无力,身子软绵绵的。 斜倚在贵妃榻上,隔窗看着窗外的景色,窗外,是她早已看腻的一丛竹林,唯一不同的,是房子外边的守卫多了许多,简直可以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來形容。 简直比皇宫大内的守卫还要森严。 想來,是秋宛尘怕她跑了,才叫了这么多侍卫來看着她,说起來也真是用心良苦。 她真是不懂,秋宛尘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高烧的时候还一直到处奔波,她却连红梅轩都沒有力气回去。 她甚至沒有力气阻止颂雪他们将她的行李从红梅轩搬回來。 看着已为人妇的颂雪挺着小肚腩,领着小丫鬟们忙里忙外地收拾行李,她忍不住道:“颂雪,你有时间不如去医馆照顾一下闪风和闪电两兄弟,或者好好休息一下好好安胎,这些行李就不要拆开了,反正过几天我身子好了还是要搬回去的!” 颂雪娇嗔地瞪了她一眼,“王妃,妳这是说的什么话?姑爷到底哪里对不起妳?他一沒娶小老婆进门,二沒在外边养外宅,心里一直都只有妳一个,妳还有哪里不满意的?两夫妻床头吵床尾和,你都同他闹了这么久了,也该够了,不然的话也太不懂事了,外面那些人不知道多笑话妳呢。” “我跟他……”曲陌试图跟颂雪解释自己和秋宛尘有宿世恩怨,但是颂雪却压根不给她讲话的机会。 “我知道,妳肯定又想说,妳跟姑爷上辈子有仇,姑爷上辈子对不起妳。算我拜托妳,我的好王妃,妳都说了,那是你们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妳干吗还不依不饶的?”颂雪一边伶牙俐齿地反驳着自己的主子,一边动手将曲陌的首饰匣子摆到梳妆台上。 曲陌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找不到插嘴的机会,颂雪今天的情绪似乎特别激动。 “不是说地府有一种忘魂汤,咱们投胎之前一人都要喝一碗的吗?为的就是让咱们忘掉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好好活着,妳老纠结上辈子的事情,多沒意思呀。” “王妃,有妳一封信。”厨娘桐花步履轻盈地走进來,手上拿着一封信。 颂雪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冲过來将桐花手中的那封信抢了过去,“哎呀要死了,桐花,是谁让你随便给王妃传信的?王爷不是说过吗?最近这些日子不许任何人拿信给王妃看!” “可是……”桐花一脸无辜的神情。“沒有人告诉我不能拿信给王妃看啊,我就是看到这封信放在厨房的灶台上,觉得奇怪,给王妃的信怎么放到了厨房?所以才拿过來的。” “颂雪!”曲陌沉下脸。“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王爷说不许拿信给我看?” 颂雪苦着脸将信藏到身后,“王妃,妳就别问了,反正王爷是这么吩咐了。” “颂雪,妳到底是谁的丫鬟?”曲陌的脸上闪过一抹怒意,难得地对丫鬟凶悍起來。 颂雪梗着脖子,咬牙道:“反正这件事我听王爷的!” 曲陌严肃地板起脸孔,“颂雪,今天妳要是不把信给我,就别再服侍我了,我用不起妳这么大牌的管家娘子!” 颂雪的眼圈顿时红起來,她微垂着头,泫然若泣的模样让人好不心疼。 曲陌沉声喝道:“拿來!” 桐花轻声道:“颂雪,还是把信给王妃吧,别惹王妃生气了。” 颂雪蓦地扭过脸,恶狠狠地瞪着她,“妳知道什么就乱讲话,回头等王爷回來,我一定让王爷把妳赶出去!”· ------------ 第两百一十四章 绑架信 桐花委屈地跺了一下脚,“我招谁惹谁了?好心好意地把放在厨房灶台上的信拿來给王妃,妳骂我做什么?王爷又沒告诉我不许把信给王妃看……” 二人正在争执,曲陌却突然从贵妃榻上下來,她趿上鞋子,大步走到颂雪面前,伸手就将颂雪紧紧捏在手中的信封给抢了过去。 “王妃……”颂雪惊觉手中的信被她抢走,不禁想要抢回來。 但曲陌却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她的举动。 见颂雪不敢再上來抢信,她低下头,打量着手中的信封,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上写着“浔阳王妃亲启”六个大字,却沒有落款。 信封的封口处封着火漆,她撕开信封,拿出里边的信纸,信纸是上好的云母笺,上边写着略显潦草的楷书,, 曲哲寒和秋若卿都在我手中,若想他们不死,今日午时前自己一个人到城西白水河码头來。 她慵懒的面容顿时变得一片阴沉。 哥哥和若卿也落入对方的手中了吗? 上好的云母笺在她的指间被揉成一团,她一语不发地转身走到衣柜跟前,打开衣柜,翻找着自己的衣裳。 颂雪惊慌失措地追在她身边,“王妃,王爷说了,不让你出去。” 曲陌却一声不吭,只是换了外出的衣裳,梳了头发,然后走出房门。 几名侍卫慌忙站成一排将她拦住。 闪雷道:“王妃,王爷说了,不许妳出去!” 曲陌淡淡地说:“我去隔壁看我爹娘,这也不行吗?” “这……”几名侍卫全都面面相觑。 曲陌冷声道:“不放心的话就跟着來吧,我又不会跑掉!” 几名侍卫听她这么讲,只好浩浩荡荡地跟在她身后來到隔壁临江王府。 曲陌刚刚走进爹娘住的院子,便听见母亲嘤嘤的哭泣声。 “郡主來了。”门口的小丫鬟见到曲陌,慌忙通报。 屋子里的哭泣声顿时消失。 小丫鬟帮曲陌掀起帘子,曲陌走进去,就见母亲坐在罗汉床上,正在低头匆匆地擦着眼泪。 临江王坐在罗汉床的另一边,手上举着一个碧玉的旱烟袋,正在抽烟,见到曲陌进來,把旱烟袋丢给一旁的小丫鬟,笑道:“陌儿,你怎么來了?” “爹……”曲陌中规中矩地给爹爹请安,然后笑道。“母亲怎么哭了?是不是您欺负母亲了?” “沒有,你母亲一向都多愁善感的,平常动不动就爱掉眼泪,你还不知道她这些毛病吗?”临江王打着哈哈。“不是说你得了伤寒,正在养病吗?前几天我和你母亲去看你,你都吩咐丫鬟不让我们进房间,怕把我们老两口传上,今天怎么想起來过來了?” “爹,哥哥和若卿的事情你们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曲陌突然冷下脸,声音冷冷地质问。 “啊,,”临江王神情尴尬地搓了搓手。“这不……是宛尘说,妳病了,怕你担心,才沒告诉你的。” 曲陌眯起眼睛,开口道:“这么说,哥哥和若卿真的也被绑架了?” 刚刚才收住哭声的临江王妃又嘤嘤地哭了起來。 临江王不耐烦地说:“妳就别哭了,你这一哭,不是让女儿更担心吗?” 曲陌扶住临江王妃的肩头,柔声道:“母亲,您别哭了,您身子不好,若是哭伤了身子可怎么办?对方既然选择了绑架,而不是杀人,就证明哥哥、嫂嫂、若卿还有柔儿对他们有用,还有利用的价值,他们肯定还活着,只要人活着,就能救得回來。” 临江王凶巴巴地说:“听见沒?女儿都说了,人肯定能救得回來!你就算不相信我和女儿,也得相信宛尘,这么多年了,宛尘什么时候让咱们失望过?” 临江王妃嘤嘤地哭道:“我就是忍不住……” 曲陌无奈地说:“爹,您好好劝劝母亲,我现在进宫一趟,去找秋宛尘问问,他到底有什么主意。” 临江王马上道:“陌儿,宛尘说了,对方现在的目标就是你,你千万不能乱跑啊。” “沒关系的,爹,这里是内城,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禁卫军,我再带些侍卫,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的。而且,我自己也会些武功,自保应该沒有问題,我不会跟他们似的自投罗网。” 曲陌知道那封信不过是个诱饵,就像引诱胭脂自投罗网的那张字条一样。 看來他们身边不止有对方派來的奸细,而且这个奸细对他们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他们知道抓了柔儿,胭脂肯定就会自投罗网,抓了胭脂,就能钓哥哥上钩,抓了哥哥,就能让若卿自投罗网,抓了若卿,又能來钓她,若是把她也抓了,秋宛尘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会來救她…… 抓了秋宛尘,最后要威胁的就是皇上了。 所以她绝对不能去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所有的人全都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能让自己成为钓秋宛尘上钩的诱饵。 临江王眯着一双看透世情的眼睛,看了她半晌,才无力地挥挥手,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曲陌给爹爹和母亲施礼,然后退下。 來到院子里,她对跟随她而來的那些侍卫道:“我现在要进宫,你们最好别拦着我!” 所有的侍卫都愣住了,闪雷焦急地说:“王妃,王爷说了,不让你出门!” 曲陌神情凛冽,却异乎寻常的冷静,“你们答应,我可以让你们跟着我一起去,你们若是不答应,就拦我试试!” 说着,她突然从袖子里掣出一把匕首,浑身上下流露着一种肃杀的气息。 侍卫们哪敢同她动手,见她竟然拿出了家伙,马上一起向后退了几步。 曲陌见到他们的举动,知道他们不敢捅自己动手,于是收起匕首,开口道:“既然你们不想拦我,就跟我一起进宫,王爷若是罚你们,自我有替你们说话。” 侍卫们只好默认了她的要求,跟着她又回到隔壁的浔阳王府,准备了马车和马匹,陪着她一起进宫。 曲陌并不知道,今日正是霁月王朝那位嚣张的慕容太子进宫觐见皇上的日子。 柳惠娘的寝宫中,一国之君正在亲自动手给儿子换尿布。 柳惠娘站在一旁,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她猜,他应该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愿意亲手为儿子换尿布的皇上。 崔九从外边走进來,躬身道:“启禀皇上,霁月王朝的太子慕容锦到了。” 傲仲轩却懒懒地说:“让他等着,告诉他,朕正在给儿子换尿布,马上就到。” “皇上……”崔九沒有走,而是停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傲仲轩不觉颦起眉头,“还有什么事情吗?” “皇上……”崔九战战兢兢地说。“慕容锦要奴才转问皇上一句话。”· ------------ 第两百一十五章 毒酒 傲仲轩不耐烦:“说!” “呃……”崔九犹豫地说:“慕容锦说,他有一份礼物想送给皇上,就是不知道皇上敢不敢收!” 傲仲轩蓦地扬起头,目光阴冷地瞥了他一眼:“崔九,你跟在朕身边至少也有二十年了,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起來,这点小事也需要來请示朕吗?人家有胆子送,朕为什么沒胆子收!” “皇上,奴才也是这么说,但是慕容锦说,这份礼物一定要皇上亲自收,不然的话,他马上就离开京城!” 傲仲轩颊边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冷声道:“那就让他等,朕会亲自去收他送给朕的礼物的!” “那奴才这就去告诉他!”崔九松了一口气,头也不敢抬,转身离去。 柳惠娘微微颦起眉头,一脸担忧地说:“此人嚣张跋扈,故意迟到,又用一份不知底细的礼物來刁难皇上,分明是在打皇上的脸!” “朕的脸今天随便让他打,反正他今天是有來无回了!”傲仲轩无所谓地说着,拎起儿子的一双小脚丫,拿着粉扑在儿子白嫩的小屁股上扑了些爽身粉,然后拿过一条干净的尿布,手脚麻利地给儿子裹上。 他抱起小智渊,将一张大嘴凑到小智渊红扑扑、圆嘟嘟的小脸蛋上:“叭”的狠狠亲了一口。 小智渊咯咯笑着去扯他的头发。 “呀呀呀呀呀,,疼疼疼疼疼,,儿子儿子,快松手……”傲仲轩表情夸张的大呼小叫。 小智渊却扯着他的头发高兴得咯咯直笑。 “这臭小子是跟谁学的这个臭毛病!”傲仲轩委屈地看着皇后:“惠娘,快來帮我把他的手松开!” 柳惠娘走过來,轻轻拍了拍小智渊鼓鼓的小屁股,小心仔细地把小智渊的小手掰开:“臭小子,真是越來越调皮了,连你父皇的头发都敢扯,回头打你屁股!” 傲仲轩赶忙抱紧怀里的小奶娃,阻拦道:“千万不要,儿子还小,不懂事呢?” 柳惠娘娇嗔道:“皇上可千万不要太宠着智渊,不然将來长成一个纨绔子弟可怎么是好!” 傲仲轩保证道:“儿子像朕,将來一定很乖!” 柳惠娘好笑,将脸扭到一边,不乐意搭理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有宫女送上清水,柳惠娘将儿子接了过去,刚刚给小智渊换完尿布的皇上洗了洗手。 小智渊在娘亲的怀中扭着身子,冲爹爹伸出一双小手,嘴里依依呀呀的,似乎是想让爹爹抱。 不过傲仲轩沒有再抱他,只是凑过來又在他的小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大口,然后开口道:“父皇还有事情要办,等父皇回來再抱你,跟父皇说再见:“ 他说着慢慢地向后退去。 小智渊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突然小嘴一瘪:“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來,他伸着一只小手,冲着傲仲轩的方向,恋恋不舍的样子差点让傲仲轩的心就此碎掉。 傲仲轩马上飞奔回來,将儿子抱了过去,心疼地哄道:“乖儿子不哭了,父皇一会儿再走!” 柳惠娘劈手将儿子夺了回來:“皇上,你不能这么惯着他,不然长大还了得,让他哭好了,哭一会儿也就不哭了,你去做正经事吧!” 傲仲轩讪讪地抬手挠挠头皮:“那……那朕就走了!” “皇上去吧!这小家伙交给臣妾!”柳惠娘抱着哇哇大哭的儿子,给了傲仲轩一个坚定的眼神。 傲仲轩不情愿地挪动脚步,在儿子恋恋不舍的哭泣声中离开柳惠娘的寝殿。 寝殿外,停着八人抬的步辇。 傲仲轩坐了上去,他平常在宫里从來都不坐步辇,无论去哪里都是不行,因为他嫌步辇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实在有些耽误时间。 不过今日情形比较特殊,为了迎接霁月王朝那位太子殿下,他觉得他有必要摆一下排场。 所以他今天不止决定坐步辇,就连尘封已久的銮驾都摆了出來,浩浩荡荡的一整支队伍足有一里地那么长。 來到议事大殿,他沒有和往常一样从议事大殿后边的角门进去,而是让人绕到了大殿门口。 大殿中,文武百官早已就位,慕容锦也坐在了客座,他自己带來了两个模样生得十分妖媚的侍女,左拥右抱的好不得意。 那两名侍女的穿着打扮十分不雅,身上穿着露出露脐的上装,单薄的银红色纱衣,紧紧地勒着丰满的胸部,肚脐上镶着一圈宝石,牛筋腰带的灯笼裤,紧扎的裤腿下是一串脚铃,每有动作便叮当作响。 在他的身后两侧,各站着一名携带刀剑的银甲武士。 见到傲仲轩驾到,文武百官纷纷起立,躬身向他施礼。 但是慕容锦却大咧咧地坐在客座,根本就沒有向他施礼的意思。 礼部尚书高沁马上站了出來,厉声喝道:“慕容太子,我暗夜王朝的皇帝莅临,你还不起來给皇上施礼!” “哼,!”慕容锦发出一声冷笑,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高沁:“高大人,你这些天在驿馆里对本太子指手划脚,本太子大人有大量,不与你一般见识,你不要以为本太子便好欺负,本太子是霁月王朝的太子,跪的是霁月王朝的皇上,可不是你们暗夜王朝的君主!” 高沁气得脸涨得通红,险些昏了过去。 四周的朝臣也纷纷出声指责慕容锦狂妄,但是慕容锦却仿佛沒听见似的,只是神情狂傲地坐在那里。 傲仲轩淡笑着,从他面前走过,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坐上龙台,朗声道:“各位爱卿落座吧!” “皇上……”朝臣们纷纷出声,想要进言。 但是傲仲轩却摆摆手,示意他们把嘴巴闭上,然后和颜悦色地看向慕容锦:“听说慕容太子给朕带來一份礼物,并点名要朕亲自接收,不知道这份礼物在哪里!” 慕容锦得意地一笑,抬手打了个响指,站在他身后的一名侍卫按着腰间的佩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便从外边端进來一个黑漆描金的托盘,托盘上有一个通体晶莹剔透的白玉酒壶,和一只白玉酒杯。 他将托盘放到慕容锦面前的桌子上,慕容锦拎起白玉酒壶,在酒杯里倒了一杯酒,然后笑道:“这杯毒酒,便是本太子送给皇上的第一份礼物,不知道皇上敢不敢喝!” 朝臣们顿时一片哗然,众官员纷纷站起來伸手指着慕容锦怒骂。 “慕容锦,你初來我暗夜王朝,便在闹市纵马疾驰,伤我百姓,皇上仁德,不愿意与你一般见识,你却用毒酒敬皇上,你居心何在!” “皇上,臣请皇上万万不可姑息此等恶贼,还请皇上马上下旨,将这恶贼推出午门斩首!” “皇上,听闻霁月王朝百万兵马集结于东海之外,臣愿率水军前往击退贼寇!” “皇上,此等恶贼一再挑衅我暗夜王朝威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 第两百一十六章 大生意 傲仲轩不耐烦,“说!” “呃……”崔九犹豫地说。“慕容锦说,他有一份礼物想送给皇上,就是不知道皇上敢不敢收?” 傲仲轩蓦地扬起头,目光阴冷地瞥了他一眼,“崔九,你跟在朕身边至少也有二十年了,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起来?这点小事也需要来请示朕吗?人家有胆子送,朕为什么没胆子收?” “皇上,奴才也是这么说,但是慕容锦说,这份礼物一定要皇上亲自收,不然的话,他马上就离开京城。” 傲仲轩颊边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冷声道:“那就让他等!朕会亲自去收他送给朕的礼物的!” “那奴才这就去告诉他。”崔九松了一口气,头也不敢抬,转身离去。 柳惠娘微微颦起眉头,一脸担忧地说:“此人嚣张跋扈,故意迟到,又用一份不知底细的礼物来刁难皇上,分明是在打皇上的脸。” “朕的脸今天随便让他打,反正他今天是有来无回了。”傲仲轩无所谓地说着,拎起儿子的一双小脚丫,拿着粉扑在儿子白嫩的小屁股上扑了些爽身粉,然后拿过一条干净的尿布,手脚麻利地给儿子裹上。 他抱起小智渊,将一张大嘴凑到小智渊红扑扑、圆嘟嘟的小脸蛋上,“叭”的狠狠亲了一口。 小智渊咯咯笑着去扯他的头发。 “呀呀呀呀呀――疼疼疼疼疼――儿子儿子,快松手……”傲仲轩表情夸张的大呼小叫。 小智渊却扯着他的头发高兴得咯咯直笑。 “这臭小子是跟谁学的这个臭毛病?”傲仲轩委屈地看着皇后。“惠娘,快来帮我把他的手松开。” 柳惠娘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小智渊鼓鼓的小屁股,小心仔细地把小智渊的小手掰开,“臭小子,真是越来越调皮了,连你父皇的头发都敢扯,回头打你屁股。” 傲仲轩赶忙抱紧怀里的小奶娃,阻拦道:“千万不要,儿子还小,不懂事呢。” 柳惠娘娇嗔道:“皇上可千万不要太宠着智渊,不然将来长成一个纨绔子弟可怎么是好?” 傲仲轩保证道:“儿子像朕,将来一定很乖。” 柳惠娘好笑,将脸扭到一边,不乐意搭理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有宫女送上清水,柳惠娘将儿子接了过去,刚刚给小智渊换完尿布的皇上洗了洗手。 小智渊在娘亲的怀中扭着身子,冲爹爹伸出一双小手,嘴里依依呀呀的,似乎是想让爹爹抱。 不过傲仲轩没有再抱他,只是凑过来又在他的小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大口,然后开口道:“父皇还有事情要办,等父皇回来再抱你,跟父皇说再见!“他说着慢慢地向后退去。 小智渊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突然小嘴一瘪,“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他伸着一只小手,冲着傲仲轩的方向,恋恋不舍的样子差点让傲仲轩的心就此碎掉。 傲仲轩马上飞奔回来,将儿子抱了过去,心疼地哄道:“乖儿子不哭了,父皇一会儿再走。” 柳惠娘劈手将儿子夺了回来,“皇上,你不能这么惯着他,不然长大还了得?让他哭好了,哭一会儿也就不哭了,你去做正经事吧。” 傲仲轩讪讪地抬手挠挠头皮,“那……那朕就走了。” “皇上去吧,这小家伙交给臣妾。”柳惠娘抱着哇哇大哭的儿子,给了傲仲轩一个坚定的眼神。 傲仲轩不情愿地挪动脚步,在儿子恋恋不舍的哭泣声中离开柳惠娘的寝殿。 寝殿外,停着八人抬的步辇。 傲仲轩坐了上去,他平常在宫里从来都不坐步辇,无论去哪里都是不行,因为他嫌步辇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实在有些耽误时间。 不过今日情形比较特殊,为了迎接霁月王朝那位太子殿下,他觉得他有必要摆一下排场。 所以他今天不止决定坐步辇,就连尘封已久的銮驾都摆了出来,浩浩荡荡的一整支队伍足有一里地那么长。 来到议事大殿,他没有和往常一样从议事大殿后边的角门进去,而是让人绕到了大殿门口。 大殿中,文武百官早已就位,慕容锦也坐在了客座,他自己带来了两个模样生得十分妖媚的侍女,左拥右抱的好不得意。 那两名侍女的穿着打扮十分不雅,身上穿着露出露脐的上装,单薄的银红色纱衣,紧紧地勒着丰满的胸部,肚脐上镶着一圈宝石,牛筋腰带的灯笼裤,紧扎的裤腿下是一串脚铃,每有动作便叮当作响。 在他的身后两侧,各站着一名携带刀剑的银甲武士。 见到傲仲轩驾到,文武百官纷纷起立,躬身向他施礼。 但是慕容锦却大咧咧地坐在客座,根本就没有向他施礼的意思。 礼部尚书高沁马上站了出来,厉声喝道:“慕容太子,我暗夜王朝的皇帝莅临,你还不起来给皇上施礼?” “哼――”慕容锦发出一声冷笑,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高沁。“高大人,你这些天在驿馆里对本太子指手划脚,本太子大人有大量,不与你一般见识,你不要以为本太子便好欺负,本太子是霁月王朝的太子,跪的是霁月王朝的皇上,可不是你们暗夜王朝的君主。” 高沁气得脸涨得通红,险些昏了过去。 四周的朝臣也纷纷出声指责慕容锦狂妄,但是慕容锦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只是神情狂傲地坐在那里。 傲仲轩淡笑着,从他面前走过,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坐上龙台,朗声道:“各位爱卿落座吧。” “皇上……”朝臣们纷纷出声,想要进言。 但是傲仲轩却摆摆手,示意他们把嘴巴闭上,然后和颜悦色地看向慕容锦,“听说慕容太子给朕带来一份礼物,并点名要朕亲自接收,不知道这份礼物在哪里?” 慕容锦得意地一笑,抬手打了个响指,站在他身后的一名侍卫按着腰间的佩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便从外边端进来一个黑漆描金的托盘,托盘上有一个通体晶莹剔透的白玉酒壶,和一只白玉酒杯。 他将托盘放到慕容锦面前的桌子上,慕容锦拎起白玉酒壶,在酒杯里倒了一杯酒,然后笑道:“这杯毒酒,便是本太子送给皇上的第一份礼物,不知道皇上敢不敢喝?” 朝臣们顿时一片哗然,众官员纷纷站起来伸手指着慕容锦怒骂。 “慕容锦,你初来我暗夜王朝,便在闹市纵马疾驰,伤我百姓,皇上仁德,不愿意与你一般见识,你却用毒酒敬皇上,你居心何在?” “皇上,臣请皇上万万不可姑息此等恶贼,还请皇上马上下旨,将这恶贼推出午门斩首。” “皇上,听闻霁月王朝百万兵马集结于东海之外,臣愿率水军前往击退贼寇!” “皇上,此等恶贼一再挑衅我暗夜王朝威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 第两百一十七章 叛徒不得好死 傲仲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都给朕闭嘴,吵吵什么?不就是一杯毒酒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若是这杯毒酒把朕毒死了,由太子智渊继位,浔阳王监国,也就是了。” “皇上……”朝臣们跪下一大片,纷纷哭喊道。“皇上万万不可饮此毒酒!” 傲仲轩单手撑着下巴,歪在龙椅上,唇角似笑非笑地勾着,“崔九,去把酒给朕端上来,朕什么酒都喝过,就是没喝过毒酒,今天托慕容太子的福,也尝尝毒酒是什么味道。” 崔九闻言,赶忙迈着小碎步走到慕容锦的面前,将那杯毒酒端给了傲仲轩。 傲仲轩刚想伸手去拿,就听一声“慢着”,清冷的嗓音自他身后的玉屏风后面传来。 紧接着,柳惠娘从玉屏风后面快步走了出来。 原来,刚刚傲仲轩离开她的寝宫之后,她便有些心神不宁,放心不下,于是便紧跟着跑了过来,没想到刚从后角门走进来,便听到傲仲轩要喝毒酒。 她吓了一跳,赶忙出声阻止。 一个言官攸地站了起来,“皇后娘娘,此乃议事大殿,后宫妃嫔不得擅入!” 柳惠娘却看都不看他,径自走上龙台,劈手将那杯毒酒拿到手中,眯着眼睛低头瞥了一眼杯中的酒液,冷笑着扭身看向慕容锦。 当她看清楚慕容锦的长相时,眸子一阵紧缩,“阁下便是霁月王朝的太子慕容锦?” 慕容锦看到她的长相时,眸子同样也是一阵紧缩。 “在下正是慕容锦!” “好,好,好……”柳惠娘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所有的人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却见她将手中的酒杯一举,“慕容太子,远来是客,本宫代皇上敬你一杯!” 说着,她仰起头来便想将杯子里的毒酒一饮而尽,但是一道淡金色的身影却仿如鬼魅一般地出现在她面前,一把将她手中的毒酒打翻在地。 “妳疯了?!”慕容锦怒声咆哮着,一张如女子般美艳的脸孔涨得通红。 柳惠娘对于他打翻自己手中那杯毒酒的行径也不以为然,只是自嘲地笑笑,“看来阁下还真是小气,连一杯毒酒都舍不得给本宫喝。” 满朝文武见到他们两个奇怪的举止,不禁议论纷纷。 傲仲轩笑道:“惠娘,妳就是调皮,连慕容太子给朕的酒也抢。” 柳惠娘淡淡地瞥了一眼慕容锦,转身走上龙台,在傲仲轩的搀扶下落座。 慕容锦也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气氛有些凝滞。 “小天天,来,张嘴,啊——本相喂你!”一个突兀的嗓音打破了大殿中凝滞的气氛。 就见管惊天一脸气愤地瞪着坐在自己身边,一身一品文官服饰的男子,恼火的瞪圆了眼睛,“兰烟溟,你他妈的给小爷有多远滚多远,老子不是……啊呜……” 兰烟溟趁他骂得正爽的时候,塞了一筷子红烧肉到他嘴里。 管惊天很郁闷地咬着嘴里的红烧肉,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是恨恨地冲着这个恶劣的男子运气。 自从左相辞官,远在西北领兵的兰烟溟便被叫回了京城,接了左相的位子。 今天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他。 而管惊天却是皇上面前新晋的大红人,虽然官位不高,但是皇上却特旨要他进宫赴宴。 被他们两个一搅合,大殿中刚刚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弱了下去。 兰烟溟呵呵笑道:“崔九,愣着干吗?还不快点把舞姬叫上来,跳几支舞给慕容太子欣赏欣赏。” 崔九这才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抬手拍了三下,丝竹声起,一群衣着单薄的舞姬踩着妖娆的舞步从殿外小跑进来。 傲仲轩端起一杯酒,看向慕容锦,“慕容太子,听说你此番来到暗夜王朝,是想同朕做生意,不知道是笔什么样的生意?” 慕容锦的眼睛一直都在直勾勾地看着柳惠娘,听到傲仲轩的问话,这才不情愿地将视线移到傲仲轩的身上,嘲讽道:“是笔大生意,就怕皇上没胆子做!” 傲仲轩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豪爽地开口道:“朕就爱做大生意,小生意从来都不碰!” 慕容锦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浅笑,眼神锐利地看着傲仲轩,“那我要暗夜王朝的半壁江山,皇上,你开个价吧!” 他话音刚落,就见柳惠娘突然抓起面前的白玉酒杯,用力将酒杯掷到慕容锦的脸上。 白玉酒杯砸上了慕容锦的额头,酒液湿了他的脸,酒杯将他的额头砸破,刺目的鲜血顿时汩汩而下。 但慕容锦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表情异常平静,侍女小心翼翼地拿了手帕帮他擦拭脸上的酒液和鲜血。 他忽然呵呵笑起来,目露嘲讽,睨着兀自坐在龙椅的傲仲轩,“这么说,皇上是不敢跟我做这笔生意了?” 朝臣们神情又是一变,有人刚想说话,就见傲仲轩摆了摆手,群臣只得把已经到了舌尖的话给咽了回去,静静地坐在那里,打算看皇上怎么应付这位狮子大开口的慕容太子。 就见傲仲轩一副小奴才的模样,一手扯着恨不得冲下去扁人的亲亲皇后,另一只手拍在她的胸口上,“惠娘,别气别气,瞧妳,都快气出皱纹来了!” 群臣顿时集体汗颜,觉得皇上实在是太丢脸了,这哪里还是皇上,简直都成妻奴了。 柳惠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涎着脸笑了笑,轻轻咳嗽了两声,这才把注意力移到慕容锦身上,“慕容太子,这笔生意不是做不得,不过得看你的筹码是什么?” “临江王世子一家三口,岐山王世子和秋若卿,皇上以为这个筹码如何?” 傲仲轩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说实话,朕觉得你的筹码还差点!认识朕的都知道,朕这个人比较重色轻友,你要是用皇后来跟朕做这笔生意,别说半壁江山,就算你想要朕的全部江山,朕若是犹豫一下,朕跟你的姓。不过很可惜……” 傲仲轩一边说一边低头摆弄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好像突然之间想起来什么事情,又猛地将头抬了起来,“对了,有件事情朕挺好奇的,不知道慕容太子能值多少钱?朕必须要跟你说句实话,朕的国库特别空虚,一直想着能不能绑个票要点赎金什么的,你就送上门来了……” 慕容锦听到他的问题,淡淡一笑,“我敢来,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那朕就不懂了,你若是不活着回去,太子不是白当了?以后怎么继承皇位?” “呵呵……”却见慕容锦神情诡谲地一笑。“我有说过我是真的慕容太子吗?” 群臣顿时又是一片哗然。 ------------ 第两百一十八章 南诏卫 “叛徒!”他带来的那两名侍女闻言面色大变,每人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便向慕容锦刺了下来。 秋宛尘就坐在慕容锦身边,见到两名侍女竟然要杀慕容锦,随意拍出两掌,便将两名侍女的身子给拍飞。 两名侍女全都飞了很远才摔到地上,口吐鲜血,虽然还没死,但是却无力再爬起来。 “叛徒……不得好死……”其中一名侍女眼神恶毒地瞪着他,咬牙骂出两个字。 假冒的慕容锦神情冷漠地看着她们,冷笑了一声,开口道:“皇上,我对你的皇位没有兴趣,我只跟你要一个人……”他眼神淡漠地在柳惠娘身上扫过,然后轻轻说出一个人名。“南诏玲珑!” 傲仲轩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朕凭什么相信你?” “不信就算了,反正我来了就没想回去,要杀要剐,随便你!” 很多大臣都不知道南诏玲珑是谁,纷纷交头接耳,打探情况。 “你们先下去!”傲仲轩冷冷地开口。 以兰烟溟为首的大臣们接到命令,纷纷起身离开议事大殿,不过全都带着一肚子疑问。 直到大殿中,只剩下秋宛尘一个臣子,傲仲轩才开口道:“宛尘,你去把南诏玲珑带来!” 秋宛尘点点头,转身退出大殿,直奔天牢。 天牢之中,南诏玲珑的牢房异常干净整洁。 柳惠娘顾及姊妹之情,特别吩咐狱卒,帮她将牢房打扫干净,并且每日的饮食也同别的犯人不一样,每一餐饭,都是精致的四菜一汤。 不管南诏玲珑要什么,狱卒都会满足她。 秋宛尘来到天牢之后,命令狱卒将牢门打开。 南诏玲珑虽然在坐牢,但身上穿着却仍然是绫罗绸缎,一袭浅粉色绣富贵牡丹图的曳地长裙,包裹着她玲珑的身段。 瞧见秋宛尘,她的唇角勾起一抹调笑,“呦,王爷可真是稀客,哪阵香风把咱们浔阳王吹来了?” 秋宛尘一声不吭,甩了下头,示意跟他同来的侍卫,“带走!”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地架起她。 她却用力地将两名侍卫给甩开,“别碰我,我自己能走!” 秋宛尘冷笑了一声,“随她吧,只要看着点她,别让她跑了就行!” 说完,他大步向牢房外边走去。 南诏玲珑的内伤早就养好了,虽然武功被废了,但是行动却很自如,她身姿优雅地跟在秋宛尘的身后,脚下踩着小碎步,“喂,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走慢点不行吗?” 秋宛尘停下脚步,转身,面无表情地睇着她,冷声道:“如果妳不想被人当成麻袋一样扛着,妳可以慢慢走!” 南诏玲珑一点也不生气地笑道:“我不介意被你扛在肩头!” 秋宛尘攸地发出一声冷笑,冲她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跟在南诏玲珑身后的侍卫猛地上前,在南诏玲珑的尖叫声中把她扛上肩头。 “啊——秋宛尘你混蛋——”南诏玲珑简直快被气疯了。 她无法想象,这个家伙居然对她的美貌一直都无动于衷。 秋宛尘带着他们回到大殿,“皇上,南诏玲珑已经带到!” 侍卫在秋宛尘的暗示下,噗通一下把南诏玲珑给丢到了地上。 幸好地上铺着红地毯,南诏玲珑才没有被摔得很惨,不过即使这样,她也“哎呦”了好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冒牌的慕容锦走过来,弯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二姊,妳没事吧?” 南诏玲珑听到他的声音,顿时愣住。 她站稳之后,傻呆呆地打量了他半天,突然火冒三丈地扬手打了他一记耳光,好像个疯婆子似的骂道:“混蛋!谁让你来的?” 原来这个冒牌的慕容锦不是旁人,正是柳惠娘和南诏玲珑唯一的弟弟,也是南诏一族唯一的子嗣,南诏卫。 许是因为南诏玲珑失去了武功,所以那一巴掌并没有打得南诏卫很痛,他的脸颊最多只是有些发木,活动了一下便没事了。 他无所谓地笑笑,“二姊,咱们走吧,我带妳去南狄,咱们去隐居,好吗?别再想着复仇了……” 南诏玲珑扬手又是一记耳光甩过去。 他若想躲开,本来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他却没有躲,由着自己的二姊在自己身上发泄怒火。 文武百官全都奇怪地看着这对姊弟的举动,不了解的内情的人压根就搞不清楚状况。 “够了!玲珑!”柳惠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出声想要制止妹妹。 但是南诏玲珑却恶狠狠地瞪着她说:“柳惠娘,妳姓柳,没资格管我们的事!” “妳……”柳惠娘险些被她气得吐血。 就在这一瞬间,就见南诏玲珑突然撞进南诏卫的怀中。 南诏卫的眼睛蓦地睁大,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相依为命了许多年的亲姊姊,竟然会对自己下这样的毒手。 南诏玲珑向后退了一步,露出手中的一支金簪子,簪子上有血,正在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的红地毯中。 她“哈哈”一阵狂笑,“南诏晚竹,妳认贼作父,又嫁给自己的灭国仇人,我要妳一辈子都活在内疚和痛苦中……” 说着,她扬起手中的金簪子,狠狠地刺进自己脖子中,又拔出来,鲜血顿时仿佛喷泉一般汩汩而出。 毒是黑色的,那簪子上分明淬了毒。 “玲珑——”柳惠娘见妹妹竟然自杀,赶忙从龙台上飞奔下来,跪到南诏玲珑的身边,把她从地上抱到自己怀中,徒劳地按住她颈子上的伤口。 “玲珑,妳怎么这么傻啊?” 南诏玲珑吃力地说:“我要妳后悔……妳是南诏一族的罪人……” 秋宛尘恼火地走过来,“妳这女人,临死还要害人!” 他一把拎起虽然伤得不重,但是因为毒发而跪到在地的南诏卫,沉声道:“告诉我,你把他们藏在哪里了?” “秋宛尘,你给我滚开——”柳惠娘见到他竟然这么粗鲁地盘问自己的弟弟,赶忙放下怀中的南诏玲珑,跑过来,一把将他推开。 她小心翼翼地将弟弟抱到怀中,“卫儿,你别怕,你伤的不严重,你会没事的。崔九,快去我的寝宫,把我的药箱拿来!” “大姊……”慕容锦的头无力地靠在柳惠娘的胸口,语气中充满了哀愁。 漆黑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躺下,但他的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妳没死……就太好了……别救我了,我没用,南诏被灭了,我无力复国,只能苟延残喘……” “别说了——”柳惠娘抱着他,神情痛苦地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会变成霁月王朝的太子慕容锦?卫儿,你告诉姊姊……” “我不是慕容锦……”南诏卫挣扎着说。“慕容锦另有其人,我只是一个替身,大姊……妳答应我一件事好吗?等我死了,把我埋在南诏……” ------------ 第两百一十九章 自愿被绑 她心中一惊,顺手抓过毛巾浸入水中,然后抖手甩向对方面门,对方随手用刀劈向她手中的毛巾,却被她顺势用毛巾将刀卷住,用力一扯,对方手中刀竟然脱手飞了出去,夺的一声钉进墙壁。 那蒙面男子大怒,一脚踢到她的澡桶上,这一脚仿佛有千斤之力,坚硬的橡木澡桶上的一块木板竟然被他一脚踹碎,澡桶里的洗澡水顿时倾泄而出。 曲陌却抓起一旁的香露瓶子冲他的眼睛砸了过去,那蒙面男子被砸了个正着,本能地闭上眼睛,发出一声怒吼。 曲陌趁此时机,从澡桶中站起身,顺手从衣架上扯下自己的睡袍裹到身上,白色的丝质睡衣,裹在她曲线玲珑的身子上,凹凸有致,引人遐思。 她草草地繫上腰带,反手将钉进墙壁的那把刀拔了出來,半空中银白色的刀光一闪,森冷的刀锋已经搁到了那蒙面男子的颈子上。 她的武功只是比不上师姊和秋宛尘,却也不是泛泛之辈。 “说!你是什么人?”她面罩寒霜地开口。“我的人都怎么样了?” 那蒙面男子沒想到自己竟然被她所制,气的黑巾下罩着的脸孔不禁气得通红,他狰狞地笑道:“他们都死了!” “那你也活不成了!”曲陌紧咬银牙,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刀光轻灵的闪过。 那蒙面男子沒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忍不住发出几声惨叫,高壮的身子突然间仿佛沒了骨头一般地瘫到地上。 有血从他的手腕处和脚腕处淌出。 曲陌沒有杀他,却割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 确定他不会对自己再有什么威胁,曲陌拎着刀从净房中跑了出來,花厅中也有两个黑衣蒙面的男子,见她不但沒有束手就擒,还伤了他们的人,二人挥刀便向她砍來。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清脆的嗓音响起,“住手!” 二人的刀停在了半空,随即向后退去。 曲陌也有些愣住,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从门外走进來的那名少妇,那名少妇的年纪不是很大,最多也就三十岁的样子,打扮得很是朴素,身上穿着一袭深蓝色的棉布衣衫,头上打着包头,就是寻常妇人的打扮。 “桐花?”曲陌吃惊地叫出她的名字。“你怎么……” 桐花,是哥哥送给她的厨娘,有一手的好厨艺,她出嫁,桐花一起跟了过去,她搬來红梅轩,桐花也一起跟了过來。不过平常桐花都是躲在厨房里做饭,曲陌很少见到她。 此时的桐花却一反平常那种小心谨慎的表现,表情十分嚣张地看着她,桐花说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真是沒想到,王妃竟然是个高手!把刀放下,跟我们走,我不杀别人,不然的话,我把所有的人都带到你面前,一个一个地把他们的脑袋割下來!” 曲陌的眸子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你把他们怎么了?” 桐花满脸不屑,“沒什么,只是一点**罢了,他们可不是什么神医,不会看出吃食里边有什么问題。” 曲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一言为定!我希望你可以说到做到,不要伤害他们!我知道你们既然选择绑架我,就一定有利用我的地方,若是我死了,就沒有利用价值了,所以别想在我束手就擒之后伤害他们,不然的话我一定会自杀!” 说着,曲陌丢下手中的刀。 桐花一挥手,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走过來,想用麻绳将她给捆了起來。 她却用力打开那男子的手,冷声道:“别碰我!我自己会走!我现在要到房间里去穿衣裳,别跟进來,不然的话我让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撂下狠话,她转身走进卧房。 那黑衣蒙面的男子本來想跟进來的,但是桐花却摆手制止了他。 “不用跟了,外边都是咱们的人,她跑不掉!”桐花突然拔高嗓门,恶狠狠地说。“她若敢耍花招,回去以后,我就把她最可爱的宝贝小姪女的脑袋给她送來。” 接着,桐花大步走进净房,看着倒在地上正在大声哀嚎的男子,一脚踩上他的胸膛,冷声道:“沒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抓不住,真是该死!” 吵人的哀嚎声顿时便停止了。 她神情平静地走出净房,仿佛刚刚不是杀了一个人,而是杀了一只鸡。 曲陌面无表情地在衣箱里找出换洗的衣裳,不紧不慢地穿上身,她坐到梳妆台前,拿起雪肌膏,慢慢地打开盒子,用手指蘸了一些白色的面霜涂抹到脸上,动作轻柔地抹匀。 她的头发还沒有长到可以挽发的程度,于是拿起一个白银的发箍戴到头上,发箍上镶嵌着晶莹剔透的紫水晶。 突然,她的动作一顿,看着铜镜中反射的某一点,多宝阁架子上,放着她的药箱。 她起身,走到多宝阁架子跟前,打开药箱,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圆筒状的物体藏进袖筒中,然后将药箱拎到手中,面色沉着地走出卧房。 桐花淡淡地睨了她手中的药箱一眼,“曲大神医还真是医者父母心,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你的药箱。” 曲陌冷冷地看着她,“可以走了吗?” “可以!但是药箱不能带!谁知道你的药箱里都藏着什么东西?” 曲陌勾着嘴角,嘲讽地开口:“我的药箱里沒有**,也沒有毒药,都是治病救人的东西。” “放下药箱!不然我要开始杀人了!”桐花毫不留情地威胁她。 她只好面色不郁地将药箱放到桌子上。 桐花得意洋洋地勾了勾嘴角,“我们走!” 院子里一片宁静,高挂的月盘撒下一片银光。 负责值夜的闪雷趴在地上,曲陌蹲下身子,抓住他的手腕给他把脉,发现他只是中了**,沒有生命危险,不觉松了一口气。 院门外停着一辆很普通的马车,桐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王妃,请上车!” 曲陌一语不发地钻进车厢,桐花也坐了进來。 曲陌看着桐花冷静却残酷的面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桐花冷笑道:“妳不用想在我口中套话,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等到了地方,自然有告诉你的人!” 曲陌微微地眯起了眼睛,虽然马车中一片漆黑,但是当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她仍然可以将桐花的轮廓看得很清晰。 “我哥他们还活着吧?” “到了地方妳就知道了!”桐花摆明了不想和她多做交谈。 白水河是金滦河的一条支流,历朝历代,都是文人墨客喜欢聚集的地方。 十里白水河,泊着数百艘装饰得异常华美的画舫,画舫上美女如云,招惹得那些自以为风流的男子们蜂拥而來,留下自己的家当后一穷二白而去。· ------------ 第两百二十章 画舫 她心中一惊,顺手抓过毛巾浸入水中,然后抖手甩向对方面门,对方随手用刀劈向她手中的毛巾,却被她顺势用毛巾将刀卷住,用力一扯,对方手中刀竟然脱手飞了出去,夺的一声钉进墙壁. 那蒙面男子大怒,一脚踢到她的澡桶上,这一脚仿佛有千斤之力,坚硬的橡木澡桶上的一块木板竟然被他一脚踹碎,澡桶里的洗澡水顿时倾泄而出。 曲陌却抓起一旁的香露瓶子冲他的眼睛砸了过去,那蒙面男子被砸了个正着,本能地闭上眼睛,发出一声怒吼。 曲陌趁此时机,从澡桶中站起身,顺手从衣架上扯下自己的睡袍裹到身上,白色的丝质睡衣,裹在她曲线玲珑的身子上,凹凸有致,引人遐思。 她草草地繫上腰带,反手将钉进墙壁的那把刀拔了出来,半空中银白色的刀光一闪,森冷的刀锋已经搁到了那蒙面男子的颈子上。 她的武功只是比不上师姊和秋宛尘,却也不是泛泛之辈。 “说!你是什么人?”她面罩寒霜地开口。“我的人都怎么样了?” 那蒙面男子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她所制,气的黑巾下罩着的脸孔不禁气得通红,他狰狞地笑道:“他们都死了!” “那你也活不成了!”曲陌紧咬银牙,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刀光轻灵的闪过。 那蒙面男子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忍不住发出几声惨叫,高壮的身子突然间仿佛没了骨头一般地瘫到地上。 有血从他的手腕处和脚腕处淌出。 曲陌没有杀他,却割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 确定他不会对自己再有什么威胁,曲陌拎着刀从净房中跑了出来,花厅中也有两个黑衣蒙面的男子,见她不但没有束手就擒,还伤了他们的人,二人挥刀便向她砍来。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清脆的嗓音响起,“住手!” 二人的刀停在了半空,随即向后退去。 曲陌也有些愣住,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那名少妇,那名少妇的年纪不是很大,最多也就三十岁的样子,打扮得很是朴素,身上穿着一袭深蓝色的棉布衣衫,头上打着包头,就是寻常妇人的打扮。 “桐花?”曲陌吃惊地叫出她的名字。“你怎么……” 桐花,是哥哥送给她的厨娘,有一手的好厨艺,她出嫁,桐花一起跟了过去,她搬来红梅轩,桐花也一起跟了过来。不过平常桐花都是躲在厨房里做饭,曲陌很少见到她。 此时的桐花却一反平常那种小心谨慎的表现,表情十分嚣张地看着她,桐花说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真是没想到,王妃竟然是个高手!把刀放下,跟我们走,我不杀别人,不然的话,我把所有的人都带到你面前,一个一个地把他们的脑袋割下来!” 曲陌的眸子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你把他们怎么了?” 桐花满脸不屑,“没什么,只是一点迷药罢了,他们可不是什么神医,不会看出吃食里边有什么问题。” 曲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一言为定!我希望你可以说到做到,不要伤害他们!我知道你们既然选择绑架我,就一定有利用我的地方,若是我死了,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别想在我束手就擒之后伤害他们,不然的话我一定会自杀!” 说着,曲陌丢下手中的刀。 桐花一挥手,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走过来,想用麻绳将她给捆了起来。 她却用力打开那男子的手,冷声道:“别碰我!我自己会走!我现在要到房间里去穿衣裳,别跟进来,不然的话我让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撂下狠话,她转身走进卧房。 那黑衣蒙面的男子本来想跟进来的,但是桐花却摆手制止了他。 “不用跟了,外边都是咱们的人,她跑不掉!”桐花突然拔高嗓门,恶狠狠地说。“她若敢耍花招,回去以后,我就把她最可爱的宝贝小姪女的脑袋给她送来。” 接着,桐花大步走进净房,看着倒在地上正在大声哀嚎的男子,一脚踩上他的胸膛,冷声道:“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抓不住,真是该死!” 吵人的哀嚎声顿时便停止了。 她神情平静地走出净房,仿佛刚刚不是杀了一个人,而是杀了一只鸡。 曲陌面无表情地在衣箱里找出换洗的衣裳,不紧不慢地穿上身,她坐到梳妆台前,拿起雪肌膏,慢慢地打开盒子,用手指蘸了一些白色的面霜涂抹到脸上,动作轻柔地抹匀。 她的头发还没有长到可以挽发的程度,于是拿起一个白银的发箍戴到头上,发箍上镶嵌着晶莹剔透的紫水晶。 突然,她的动作一顿,看着铜镜中反射的某一点,多宝阁架子上,放着她的药箱。 她起身,走到多宝阁架子跟前,打开药箱,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圆筒状的物体藏进袖筒中,然后将药箱拎到手中,面色沉着地走出卧房。 桐花淡淡地睨了她手中的药箱一眼,“曲大神医还真是医者父母心,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你的药箱。” 曲陌冷冷地看着她,“可以走了吗?” “可以!但是药箱不能带!谁知道你的药箱里都藏着什么东西?” 曲陌勾着嘴角,嘲讽地开口:“我的药箱里没有迷药,也没有毒药,都是治病救人的东西。” “放下药箱!不然我要开始杀人了!”桐花毫不留情地威胁她。 她只好面色不郁地将药箱放到桌子上。 桐花得意洋洋地勾了勾嘴角,“我们走!” 院子里一片宁静,高挂的月盘撒下一片银光。 负责值夜的闪雷趴在地上,曲陌蹲下身子,抓住他的手腕给他把脉,发现他只是中了迷药,没有生命危险,不觉松了一口气。 院门外停着一辆很普通的马车,桐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王妃,请上车!” 曲陌一语不发地钻进车厢,桐花也坐了进来。 曲陌看着桐花冷静却残酷的面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桐花冷笑道:“妳不用想在我口中套话,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等到了地方,自然有告诉你的人!” 曲陌微微地眯起了眼睛,虽然马车中一片漆黑,但是当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她仍然可以将桐花的轮廓看得很清晰。 “我哥他们还活着吧?” “到了地方妳就知道了!”桐花摆明了不想和她多做交谈。 白水河是金滦河的一条支流,历朝历代,都是文人墨客喜欢聚集的地方。 十里白水河,泊着数百艘装饰得异常华美的画舫,画舫上美女如云,招惹得那些自以为风流的男子们蜂拥而来,留下自己的家当后一穷二白而去。 ------------ 第两百二十一章 桐花之死 此时虽是深夜,但白水河畔却华灯灿烂,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丝竹声声,笑语盈盈. 数百艘画舫上垂着无数的红灯笼,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一艘画舫的甲板上,丝竹歌舞,热闹非凡。 一个身穿金丝锦袍的华贵男子坐在一张软榻上,怀中搂着个被牛筋反绑住双手的男子。 男子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薄的黑色丝衣,裸着健硕的胸膛,一脸悲愤的表情,竟然是楚天照。 锦袍男子想要亲吻楚天照,但是楚天照却拼命地闪躲着他那张臭气哄哄的大嘴,“王八蛋,有本事放开大爷,大爷跟你单打独斗!” 男子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十分开心,不过说出口的话却充满嘲讽,“我为什么要在自己有绝对的实力,要你乖乖听话的时候,放开你和你单打独斗?傻瓜才会这么做呢,小宝贝,你可要乖乖听话,你若是不听话,我就让人杀了你的小心肝。” 楚天照听他竟然叫自己小宝贝,恶心得直想吐。 他受秋宛尘的委托来救人,没想到人没救到,反而把自己给搭进来了。 因为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个家伙居然是个断袖。 那天,他易容成“慕容锦”的样子,混上这艘船,没想到一下子就暴露了。 这个死断袖看见他之后,便将他拉到床上要和他亲热。 天知道他可是喜欢女人的,对男人没有半点兴趣,惊慌失措之下,暴露了身份。 结果就落到了现在这个样子。 若非这个混蛋把若卿绑架来威胁他,他早就把这混蛋宰了。 船舱中铺着白色的羊毛地毯,七名妙龄少女身上只着红色的胸围和灯笼裤,露出雪白的肚皮,纤细的腰肢上围着一圈金流苏,在胡琴的伴奏下,正在妖娆地跳着肚皮舞。 她们的脚踝上都套着银铃,清脆悦耳的铃声随着她们规律的动作不停地响起。 远远的,曲陌便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个人被高高地吊在一艘画舫的桅杆上。 她一眼认出那个被吊在桅杆上的正是一身白色僧衣的秋若卿。 “若卿——”她情不自禁地喊出声。 但是被吊在桅杆上的秋若卿却被打了结的绳头塞住了嘴,呜呜咽咽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曲陌被桐花等人押解上了画舫,她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仔细地看了过去,就见吊着若卿的是固定在桅杆上的一个滑轮,绳子的另一端却没有固定住,而是抓在一个身形长得和熊有的一拼的粗壮男子手中,这男子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大黑塔,手上抓着绳子,一会儿松,一会儿放。 秋若卿的脚下,是一座刀山,数十把尖刀刀尖冲上固定在一块木板上,被放在她的脚下。 她就在这样忽上忽下的惊吓中饱受折磨,精神早已濒临崩溃。 “主上,浔阳王妃带到!”桐花无视这里的**,径自上前,将右手按在左胸前,躬身施礼。 男子不耐烦地将赖在他怀里的美男推开,站起身,很随意地摆了摆手,胡琴声停止,跳肚皮舞的舞娘们也纷纷退去。 曲陌发现,他的个头很高,而且身形十分壮硕,金丝织锦的长袍裹在他的身上,勒出了他身上结实的肌肉。 他的脸孔粗犷,皮肤很黑,而且好像从来都没有做过保养,上边坑坑洼洼的,看起来极其丑陋。 他许是喝了不少酒,脚步有些许趔趄,走到曲陌的近前,伸出粗壮的手指去捏曲陌的下巴。 但是曲陌却抬手,用力地将他的手打开。 她厉声道:“别碰我!” “呵呵……”这男子也不生气,只是呵呵地笑起来。“都说浔阳王妃秉性温柔,看起来传言不可信啊!” 曲陌凝着一双厉眸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问:“我哥、我嫂子和我姪女呢?” 男子漫不经心地说:“妳不会以为我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吧?” 楚天照插嘴道:“他们就在下边的船舱里!” 曲陌深吸了一口气,按捺着自己心头的怒火,说:“把若卿放下来!” 男子却猛地变了脸色,一把攫住她的下巴,眼神冷酷地紧盯着她的眼睛,五官狰狞地道:“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放了若卿,我给你做人质!”她在男子恼怒的目光中平静地开口。 男子忽然扯开大嘴嘿嘿一笑,他蔑视着她,“妳有资格同我谈条件吗?” 曲陌冷冷地开口:“你在暗夜王朝安插了那么多奸细,肯定知道,对于秋宛尘来说,我比若卿重要得多!你想要暗夜王朝,没有秋宛尘,你什么也得不到!” 男子闻言竟然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样的说法!不过我一向讨厌被人威胁,尤其是被女人威胁!” 曲陌神情一变。 就见男子抬手打了个响指,“来人,把她也吊起来,让她们姑嫂好好做个伴!” 两名水手走过来,试图将曲陌带走,就在这时,曲陌突然出手,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摸出来了一把小刀子,这把小刀子是她平常给人治疗外伤时用的,不过手指大小。 她飞速旋了个身,旋身的同时,那两名水手的咽喉处全都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刀痕。 最后,尖尖的刀尖泛着寒光,从那男子的咽喉处划过。 他瞳孔紧缩,向后退去,但是仍然觉得脖子一凉,他下意识地用手一抹,满手的鲜血。 若非他退得及时,此时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他不禁勃然大怒。 就在这一瞬间,曲陌已经施展轻功跃上桅杆。 那个黑塔似的男子看到她竟然想救人,大吼了一声,猛地松开手中的绳子。 秋若卿惊恐地紧缩着瞳孔,嘴里呜呜地闷叫着,却被曲陌及时揽住身子。 曲陌一扬手,将繫住她的那条麻绳割断,随即反手,将手中的刀子射向锦袍男子,锦袍男子偏头躲开她的刀子,她双脚用力一踩桅杆,借力向岸边的方向跃去。 岸边有马,只要上了马,她们就能逃掉。 但是眼看着她就要带着秋若卿脱身而去,一只灵蛇似的鞭子突然缠上她的脚踝,将她扯了回去。 她和秋若卿重重地跌在甲板上,她刚想翻身起来,却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痛落到自己的背上。 “贱人,竟敢偷袭我!”锦衣男子恼火地拎着手中的蛇皮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抽到曲陌的身上。 衣衫碎裂,血花四溅中,带起皮肉。 曲陌实在是吃痛不过,哀鸣出声,但是她却紧咬着牙关不肯求饶。 “你别打了,我求求你,别打了……”秋若卿见到嫂子为了救自己被打得血肉模糊,哭喊着扑到曲陌的身上,替曲陌挡了一鞭。 只是一鞭,她就发出一声悲鸣。 ------------ 第两百二十二章 逆袭 “主上,您还是快点把伤口包扎一下吧。”桐花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锦衣男子。 锦衣男子气愤难平地停了手,恨恨地把手中的蛇皮鞭子丢到甲板上,“把这两个小贱人都给我吊起来,打,狠狠地打!” 曲陌刚刚至少一口气挨了七八鞭子,后背全被打烂了,听到锦衣男子的话,她的眸子蓦地紧缩了一下。 有两个黑衣人走过来,将秋若卿从她身上拎开,趁着这点空隙,她猛地翻过身,从袖筒里拿出暗藏的竹筒,高举过头顶,用力一按绷簧,一颗亮紫色的焰火呼啸着飞上天空,在半空中轰的炸开,然后高高地挂在那里,经久不散。 放完信号弹,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冲秋若卿露出歉意的眼神,“抱歉,若卿,我已经尽力了!” 秋若卿哭得满脸都是眼泪和鼻涕,她虚弱地挣扎着,但是仍然被那两个黑衣人用绳子捆了起来。 另两个黑衣男子拿着麻绳过来,将曲陌的手拉到头顶,然后五花大绑起来,高高地吊到桅杆上。 没人注意到,被牛筋捆住的楚天照,悄悄地将曲陌丢过来的刀子藏到了手中。 黑塔似的大个子从甲板上捡起锦衣男子丢下的蛇皮鞭子,扬起来,一下又一下地落到曲陌的身上。 破碎的皮肉夹杂在被鞭子带下的布料中飞溅。 血线汩汩地从她的脚底垂下,滴落到地上,很快地便形成了一小团血泊。 曲陌终于痛得昏了过去。 黑塔似的大个子晃悠着庞大的身躯,又来到了秋若卿的面前,刚刚将手中的鞭子扬了起来,秋若卿便惊恐地瞪圆了双眼,她在半空中挣扎了几下,极度的恐惧使她的心理防线悉数崩溃。 她也昏了过去,而且是被吓昏的。 那锦袍男子在一干美女的照顾下,将脖子上的伤口裹了起来,他坐在软榻上,阴测测地叫着桐花的名字,“桐花……” 桐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躬身道:“主上,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过来!”锦袍男子冲她勾了勾手指。 她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然后迈着艰难的脚步走了过来,“主上!” 却见锦袍男子的身形暴起,一出手便掐住了她的脖子。 “主上饶命!”桐花惊慌失措地求饶。 锦袍男子将嘴巴凑过去,伸出猩红的舌头在桐花的脸上tian过,“桐花,我是真的不忍心杀你,但是你犯了大错,你竟然没有把这个女人会武功的事情汇报给我,也没有搜她的身,竟然让她在身上带了一颗信号弹。你说,若是不杀你,我的心里怎么可能会舒服呢?” 桐花眼中猛地涌出两行泪水,她哆里哆嗦地说:“主上,看在奴婢一直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您就饶了奴婢吧?” “饶了你,我这里还有规矩吗?以后他们都有样学样,做事不专心,我还怎么做大事?”他狞声说着,只听“喀”的一声轻响,桐花的脑袋顿时软软地垂了下去。 他松开手,将桐花的尸体丢到甲板上,漫不经心地说:“来人,把她扔到河里去。” 两名水手走过来,搬起桐花走到船舷旁边,将她的尸体丢进水中。 就在这时,只见十几艘画舫速度很快地向这艘画舫围拢过来。 “曲陌――”为首的一艘画舫的船头,站着秋宛尘,他神情焦急地唤着曲陌的名字。 陷入昏迷中的曲陌似乎是听见了秋宛尘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细细地吸气,只觉得全身上下的皮肉都在火辣辣的痛。 “曲陌――”秋宛尘又叫了一声。 她的精神一震,心也狠狠地抽紧,他终于来了! 天知道她有多盼望他快点出现。 她想回应他,但是她的嘴里却被人塞了绳结,除了勉强能发出一点呜呜的声音,根本就说不了话。 锦袍男子朗声笑道,声音顺着水波传进秋宛尘的耳中,“没想到秋王爷来得这么快!”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我的女人?”愤怒的嗓音越过水波而来,那么的熟悉,那么的让人想哭。 她的身上好痛,但是心却莫名地安宁。 只因为有他在! 她知道,他一定会救她。 锦袍男子浑不在意地说:“我叫慕容锦,来自大海另一侧的霁月王朝,王爷应该知晓我的身份才是,有件事王爷说错了,我不止绑架了你的女人,还绑架了你的妹妹!喏,你看见了没?她们就被绑在桅杆上!” “你最好马上放了她们,我可以当做事情没有发生过,不然的话,你一定会后悔!” 听到秋宛尘的威胁,那男子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大声地笑了起来,“把她们两个全都放了是不可能的,我只能放一个,不过要放哪个得取决于你,而且你得用你自己来换她们其中的一个。” 秋宛尘神情一凛,便想施展轻功上船救人。 不过那男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打消了念头,“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她们脚下可放着刀山呢,你要是不想让她们两个身上多几个窟窿,就乖乖的待在那别动。黑塔,让秋王爷瞧瞧咱们的把戏!” 那黑塔似的男子一松手,吊在桅杆上的两个女人身子猛地往下坠去,就在两个女人的脚尖已经碰到刀山的刀尖时,他忽然又拽住了绳子。 曲陌在转瞬之间又经历了一次死亡的恐惧,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锦袍男子笑道:“怎么样?秋王爷,我这把戏还算高明吧?” 秋宛尘冷声道:“绑人家眷,不过是下九流的行径!” “下九流又怎样?”锦袍男子满不在乎地说。“有效就好!自从我来到暗夜王朝,便不时听说秋王爷对自己的妻子如何深情,所以我一直都很好奇这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证明,用你,来换你的妻子,或者你的妹妹的一条命,记得哦,二选一,而交换条件是你自愿被我废掉内功,然后暂时留在船上。” 秋宛尘听了他的条件,顿时变得沉默无语起来。 他想救曲陌,但是又不能丢下若卿不管,不管怎样,若卿是他这一世的亲妹妹,而且是他唯一的妹妹。 就算若卿有些不懂事,就算若卿曾经伤害过她最好的兄弟,但若卿仍然是他的妹妹,他没法子不管她。 曲陌急的快疯了,在桅杆上不住地挣扎,就算身上的伤痛得她快要死掉了页无所谓。 她只想告诉他,不可以答应这个混蛋的要求,绝对不可以! 此时的她已经想通了,这根本就是一个针对他的阴谋。 但是嘴里被塞了绳结,无论如何也没法子把话说出来。 她好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跟师姊好好学武功?偏偏一心只知道研究医术。 ------------ 第两百二十三章 离开 他强忍着疼痛,看着面前仿佛天神一般的男子,就像活见鬼了似的:“你……怎么可能?你……你……你不是……” “被你废掉武功,应该昏迷不醒?”秋宛尘嘲讽地睨着他。“给你一句忠告,下次别再废人武功了,这一招对武功比你高的人沒什么效果,还是斩断人的手筋脚筋比较有效。” 秋宛尘说着,顺手弯腰从甲板上捡起一把渔叉,大步走到慕容锦的面前,扬起手中的渔叉,用力地将他的左腿洞穿在甲板上。 慕容锦痛得嘶声惨叫。 “再给你一个忠告,武功不够高,就别离开大军的保护!” 秋宛尘蹲到他身边,高高地扬起拳头,面无表情地砸到他的脸上,“这一拳是为了我的妻子,这一拳是为了我的妹妹,这一拳是为了我自己……” 慕容锦的牙齿被他的猛拳砸得一颗都不剩,满嘴的血肉模糊,两只眼睛也红肿得吓人,基本上这张脸孔就算是他妈看见他都认不出來。 秋宛尘打够了,直起身,声音无比冷酷地说:“把他吊起來,抽掉一层皮,然后泡到盐水里。” 有侍卫走过來,将慕容锦拖了下去。 秋宛尘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抽调一般,身子软软地跪跌到曲陌的面前,他痛心疾首地望着她皮开肉绽的模样,眼中浮现出泪光。 “陌儿,对不起……”他哽咽,泣不成声。 曲陌神情平静地望着他,苍白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抹笑,“你的武功沒有被废掉就好……” 说完,她的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陌儿,,”他撕心裂肺地叫着她的名字,想要把她抱入怀中,却不敢碰触她伤痕累累的身体。 楚天照赶忙让人去找两张软榻,好把曲陌和秋若卿送回家。 秋宛尘坐在床畔,看着静静地躺在床上,至今仍然沒有清醒的曲陌。 他突然想起了三生对他说过的话,三生说,无论他有多爱她,最后都会把她伤得体无完肤。 他本不相信,但是此时,却由不得他不信。 一宗宗,一件件的事情,总是会把他的陌儿牵扯进來,而且一次比一次伤得严重。 他不想放开她,可是此时却由不得他。 终于,他站起身。 “好好照顾她!”他说。 柳惠娘忍不住问:“你干吗去?” 他苦笑,却沒有回答她的问題。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干吗,他只知道,他必须离开她。 只有他不在她身边,才可能再也不让她遇到任何危险。 曲陌醒來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上用白布条裹得严严实实的,看起來样子好可怕。 她闻到了秘制草药的味道,这种草药除了她和师姊,这世上恐怕沒有第三个人会,就连阎仇都不会,因为她还沒有在手紥中写到。 “陌儿,妳醒了!” 她听到了师姊的声音,然后看到师姊担忧的面容。 “师姊……”她幽幽地出声,看着师姊那张憔悴的容颜,浅浅一笑。“他呢?” 柳惠娘心知她问的是谁,神情随即黯淡下來。 “师姊,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曲陌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赶忙追问。 柳惠娘为难地说道:“他领兵出海打仗了,所以沒办法來看妳,妳好好养伤,等他打了胜仗,就会來看妳了。” “喔……”曲陌无所谓地笑了笑,闭上眼睛,忍不住撒娇道。“师姊,我好痛哦!” “过几天就不痛了,只要妳别乱动,我保证妳身上一点疤痕都不会有,一定不会被秋宛尘嫌弃的。” 曲陌却自信地说:“就算我身上有伤疤,他也不会嫌弃我的!” 天上飘着鹅毛大雪。 曲陌在厨房中,紧张地忙碌着。 她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偶尔进宫的时候,她会和皇上打听海上的战况。 听说,秋宛尘带着水军,将霁月王朝盘踞在海上的上百万兵马打得落荒而逃。 听说,他今天就会班师还朝。 她很想他,却不想和百姓一样聚集到大街上去欢迎他凯旋归來。 她只想亲手炒几样小菜,然后再烫一壶酒。 在家中,静静地等着他的归來。 终于,简单的四菜一汤出炉了,她将饭菜放到食盒中,命人抬去花厅,又亲手烫了一壶十八年的女儿红。 她听到外边有人在说:“王爷回來啦!” 她的心顿时一阵狂跳,赶忙端着烫得滚烫的酒,來到花厅。 花厅中,站着一个金甲武士。 他穿着甲胄,站在那里。 她恍惚看见数千年前,天界那个英武的战神。 “王爷,你回來了。”她勉强抑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颤抖着双手,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子上。“肚子饿了吧?我帮你更衣,盥洗一下,先吃点东西!” 她说着走到他的面前,便想帮他卸下甲胄。 但是让她怎样也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拍开她的手。 她吃惊地望着他,不解他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却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看到一张沒有任何表情的脸孔。 “妳怎么在这里?”秋宛尘眼神冰冷,说出口的声音更加冰冷。 她本能地在他冰冷的质问中惶然,“我……这里不是我的家吗?” 他的唇角突然勾起一抹嘲讽,“在我们和离以后,这里早就不是妳的家了。” 她惊讶地瞪大眼睛,搞不懂他怎么突然间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但是你不是说,我们沒有和离吗?” “我说了妳就信?妳怎么这么白痴?”他不耐烦地把闪风叫了进來。“去,把颂雪叫來,给阳平郡主打包行李,把她送回娘家!” 闪风愣住,很显然也搞不懂,为什么王爷一回來就性情大变,但是自家王爷的命令他从來都沒有违逆过,于是乖乖地去叫自家婆娘來帮王妃收拾行李。 曲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宛尘,你到底是怎么了?” “沒什么,我只是受够了妳的自怜自艾!”秋宛尘又把闪雷叫了进來,帮自己卸掉甲胄。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桌子上已经变得有些冷的酒菜,叫过一个小丫鬟,“妳,去给我准备一身衣裳,我要外出赴宴!” 小丫鬟怯怯地看了一眼曲陌,但是仍然缩着脖子,按照自家王爷的命令去帮他准备衣裳了。 曲陌深吸了一口气,笑道:“那你什么时候回來?” 他沉默了一会儿,冷声道:“今天晚上,我不回來了!“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丢到桌子上,“妳不是一直都想跟我和离吗?这份和离书,是经过府尹大人用了官印的,本來早就想给妳了,是妳师姊说,妳受伤太严重,担心妳看到和离书会影响妳养伤。我看妳现在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拿去吧,从此以后,妳我二人,桥归桥,路归路,妳嫁人也好,守寡也好,都跟我无关!”· ------------ 第两百二十四章 决绝 曲陌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只觉得心仿佛被撕裂一般,痛得她喉咙发酸。 她本來以为,等他回來,他们两个可以重新开始,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等來的竟然是一份和离书。 她傻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他褪下甲胄,走进净房盥洗。 看着他走进内室,换上外出的衣衫。 看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影,毫不留恋地离开暖香阁,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 直到她再也看不见他,眼泪才终于从她的眼眶中滑下來。 日暮。 颂雪领着小丫鬟帮她打包好了行李,怯怯地走出卧房,看着一直坐在饭桌旁边,默默等待的曲陌,轻声问道:“王妃,行李已经打包好了,咱们走吧!” “我不走!”曲陌声音沙哑地说。“除非我死,不然谁也别想让我离开这里!” 从天明,到天黑,再到天明。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这里。 直到他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王爷,你回來了!”她起身,迎过去,脸上有等了一夜的疲惫,却仍带着笑。 “可曾吃了早饭?要不要喝些粥?我让人去准备……” 他不悦地眯起眼睛,“妳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妳回娘家吗?” 她在他苛刻的眼神中败下阵來,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你说过,你爱我的……”她对他发出指控。 “那是以前的事,我现在不爱妳了!”他若无其事地脱掉外衫,走进净房去盥洗。 她追了进去,“我知道我前段日子伤你很深,我们从头开始不可以吗?” “曲陌,妳何必这么贱呢?”他后背冲着她,冷哼嘲讽道。“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吗?” “不,,”曲陌突然鼓起勇气,冲过去抱住他结实的腰身,将脸埋进他宽阔的背脊上。“我爱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好吗?” 他的身子狠狠地震动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就要转过身,将她娇小的身子拥进怀中,然后狠狠地吻住她。 但是他却强忍着心中的冲动,硬是狠心掰开她缠在他腰上的小手,转身,他用力推开她。 她娇小的身子哪里禁得住他的推搡,一下子便摔到地上。 她狼狈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若非是她对他如此熟悉,此时的她搞不好会怀疑,眼前的男子并非是她所深爱的那一个。 他沒想到她会摔倒,神情有一瞬间的呆愕,但是他很快便反应过來,转身狠狠地将手中的毛巾丢进水盆中,用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水花溅了一地。 他板着脸孔向外走去,“既然妳不想走,那我走!” 他搬去了湖心岛,他原來的住处。 并且派了守卫,严令不许她接近。 北风呼啸中,他走出院门。 远远地,便看到她站在九曲弯桥的另一端,一盏大红的灯笼下面。 恍惚中,他仿佛又看到她站在奈何桥头的情形。 心中,是说不出的懊悔。 如果不是他这么执着地一定要她陪他來转世投胎,说不定她会在地府做一个单纯快乐的孟婆。 见他走近,她迎过來,早就被冻僵的小脸上挂着怯怯的笑容。 “王爷,我给你缝了一件长衫……”她冻得通红的双手上捧着一个朱漆描金的托盘,托盘上,是一件黑色的长衫。 她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将这件长衫做好,他不肯见她,她只好一大早,特地赶在他上朝前拿给他。 他不耐烦地打飞她手上的托盘,托盘掉在地上,正好砸到她的脚面上。 黑色的长衫也落到地上。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沒用的事了,织锦阁的绣娘针黹的手艺比妳好多了!”他口中说着伤人的话,一脚踩上她辛苦缝制的长衫。 然后,扬长而去。 她无声地饮泣,蹲下身子,捡起自己的一片心意。 她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突然间会这样对她? 她不知道,坐在轿子中的他,比她还要心痛。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他都已经这么明确地告诉她,自己不要她了,她怎么可以这么厚脸皮,就是赖在他的身边不肯离开? “喂,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不要扔啊,那是王妃的药箱……” 颂雪在尖叫,不住地东奔西跑,试图将被侍卫丢出去的东西抢回來。 但是她一个弱女子,又哪里抢得过如狼似虎的侍卫。 很快地,属于曲陌的所有东西都给丢出了院子。 除了曲陌。 她静静地坐在桌子旁边,仿佛周遭的混乱与她无关。 秋宛尘走进來,手中,牵着一个女子的柔荑。 她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熟悉的女子。 兰晓蝶! 被秋宛尘牵在手中,细心呵护的女子,竟然是兰晓蝶! 兰晓蝶是他的妾室,而且还是她做主硬要他娶的。 曾经,他连看都不愿意看到的女人,如今却和他牵着手。 她似乎作茧自缚了。 “陌儿姊姊!”兰晓蝶看着她,有些赧颜地一笑。“好久不见!” 她声音粗嘎地开口,眼睛却一直盯着二人交握的双手,“晓蝶,妳什么时候回來的?” “刚回來,是王爷派人把我接回來的。”兰晓蝶似乎想要将手从秋宛尘的掌中挣脱。 但是秋宛尘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准她将手抽出去。 他笑着说:“晓蝶,妳舟车劳顿,我先陪妳去泡个温泉,一会儿咱们再吃饭。” “呃……好吧,一切都听王爷的!” 秋宛尘满意地笑了笑,看向曲陌时,眼中的温柔蓦地变成冰冷的视线,“以后晓蝶就是我的王妃了,不相干的人,还是赶紧离开吧,我不需要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废物!” 她木然地听着他刺耳的话语,巍然不动。 她看着他,在她的面前抱起兰晓蝶。 她看着他,在她的面前走进卧房。 她知道,他是带兰晓蝶去泡温泉了。 那个曾经,只属于她的温泉池,如今属于另一个女人了。 她听到他们泡完温泉后,回到房间的声音。 她听到他们的调笑声。 她听到男子粗嘎的喘息声。 她听到女子细细的娇吟声。 她流着泪,站起身,走出暖香阁。 走出这间曾经属于她的房子。 这里从此以后,有了另一个女主人。 她在众人同情的眼神中,捡起自己的药箱。 良久,屋子里的床榻上才坐起两个人,女的是兰晓蝶,一张芙蓉面,涨得通红,男子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孔。 兰晓蝶慌乱地低头整理着衣裳,那男子却起身,打着赤膊走向窗子,伸出带有薄茧的右手,“你要我们两个做的事,我们两个都做了,你答应我的东西,也该给我了!” 窗边,站着一个男子,挺拔的背影,黑色的衣袍,一双眸子,透过窗纸上的一个破洞,紧紧地盯着外边的那条碎石小径,以及消失在碎石小径上的那个清浅的身影。· ------------ 第两百二十五章 后悔 听到身后男子的声音,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头也不回地交给身后的男子,身形如石,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已经沒了那道清浅身影的碎石小径。 心似挨了一刀,那么的痛。 兰晓蝶终于整理好身上的衣裳,穿上鞋子,踩着小碎步走了过來。 那陌生的男子身形似座山一般,将她挡住,看着她的眼神中,透出一丝不赞成,“妳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应该离别的男人远点!” “我只是想跟他说句话。”兰晓蝶低下头,绕开那男子,在那男子不悦的瞪视下,开口道。“王爷,你觉得沒有你在身边,陌儿姐姐就会幸福吗?” 秋宛尘对她的声音恍若未觉,事实上,此时此刻,他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感受不到,他的心中,他的眼中,只有刚刚才消失的那一道清浅身影。 刚刚的一切,都是在做戏。 兰晓蝶突然回來,却不是被他找回來的,而是带了一个男人回來,她说,她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爱人,她想他写一份休书给她。 他便想出这个法子,用这样一个法子,逼走那个傻女人。 只要离开他身边,她才能安全,才能不被他所牵连伤害。 兰晓蝶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他只是站在那里。 就像一具木雕石塑一般,站在窗边,看着窗纸上的那个破洞。 有风从破洞里吹进來,吹痛了他的心,也吹痛了他的眼。 窗子外,似是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带走了他最爱的女人,也带走了他的灵魂。 直到一记猛拳击上他的脸颊,才将他痛醒。 他踉跄了一下,拧起眉头,看着一脸怒色的曲劲风,他的神情微微一愕,“王爷,你來做什么?” “我來干什么?你还有脸问我來干什么?陌儿呢?”曲劲风在冲他咆哮,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口鼻中在不停地喘着粗气。 他一愣,“她沒回家?” “她若是回家了我还用得着來找你要人吗?你个小王八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干吗把我家陌儿赶出去?你不是爱她爱得要死吗?如今她回心转意了,愿意跟你过日子了,你为什么又要赶她走?你还我女儿!” “她跟着我,不会幸福的!”他垂下眼眸,淡淡地说。“或许她去了红梅轩,您去那里找找看!” 曲劲风气得几乎爆血管,“我找?你是她的丈夫,却让我去找人?” “我已经休了她了,她不再是我的妻子了。”他低声说着,很快地便又挨了一拳。 曲劲风就像疯了一样冲他拳打脚踢着,他却不闪不避,只是硬挺着挨着他的拳头,直到曲哲寒听到消息赶过來,命人将暴怒中的老父带走。 他看着被揍得脸上沒有一块完整地方的秋宛尘,懊恼地说:“算我拜托你,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陌儿沒原谅你的时候,你跟块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她,如今她原谅你了,你却不想要她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微闪着目光,看着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男子,认真地苦笑,“我沒喝忘魂汤,乱了自己的命数,也乱了曲陌的命数,和我在一起,陌儿只会一次又一次的受伤。我不想她再受到任何伤害,我只要她一世平安。” 曲哲寒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你觉得,就算她平安了,沒有你在她身边,她又能如何?只有平安,而沒有快乐的一辈子,会是她想要的吗?” 他却固执的说:“那也比她在我面前受伤害的好!” 曲哲寒无奈地摇摇头,对于他的死脑筋无计可施,只好叹着气离开,然后派人去红梅轩,回來的人却告诉他,曲陌不在红梅轩。 曲哲寒这才慌了,亲自骑着快马跑了一趟,果然见到红梅轩的大门上只有铁将军守门,他跳进院子里,这里空无一人。 他又去了医馆,医馆也沒有一个人,最后他只能进了宫,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 他绝望地來到秋宛尘的家中,看着他坐在床榻上,手中拿着一根梅花簪头的白玉发簪,痴痴看着的模样,有心狂殴他一顿,却沒忍心,只是丢下一句,“曲陌沒在红梅轩,沒在医馆,沒进宫,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他仿佛被重锤击中,身子狠狠地一震,仿佛慢动作一样抬起头來,眼睛之中射出两道凶光:“你说什么?” “曲陌离家出走了!”曲哲寒淡淡地说。“找不回我妹妹,兄弟沒得做!” 秋宛尘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匆匆地跑出家门,连马都忘了骑,只是用跑的,一路施展轻功來到红梅轩,果然见到铁将军把门。 他不死心地跳到院子里,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却发现这里已经很久沒人來住过,屋子里所有的家具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他无奈,只得进了宫,找到柳惠娘。 却在刚一开口,脸上就挨了柳惠娘一记耳光。 柳惠娘伸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却毫不理会,只是轻声问道:“她真的沒來过吗?” 柳惠娘转身就去墙上拿宝剑,傲仲轩吓得赶忙去拦,一边拦一边冲他使眼色,“真的沒來过,你快走吧!” 秋宛尘彻底傻在那里,他不懂,自己怎么会又把事情搞砸了? 他明明是好心,想要她离开自己,他只想她平安。 她怎么可以钻了这牛角尖,跑去离家出走? 她一个女人家,武功有那么烂,万一在外边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他不敢再想下去,转身就往外跑,他要去找她,他得把她找回來。 这个让人担心的女人,他一定得把她找回來才行! 曲陌走了,却沒有回去隔壁的娘家。 也沒有回去红梅轩。 沒有人知道她去哪里。 只是在若干年后,江湖上出了一位女神医。 据说,这位女神医医术高明,沒有她治不了的病。 据说,凡是女神医到的地方,病人全都趋之若鹜。 可是,每当有人想要主动寻找女神医的时候,却沒人能够找到她。 这是一间破烂的城隍庙,庙里破败不堪,曾经鼎盛的香火早已消失无踪,只有几尊破败不堪的神像,东倒西歪地在大殿里养着灰尘。 一个身上衣裳破破烂烂的男子坐在阎君的塑像跟前,手上拎着一只酒囊,正在大口大口地喝着烈酒。 满面的泥土灰尘,早已不复昔日翩翩佳公子的样貌。 他是秋宛尘,他用了五年的时间,來寻找他的爱妻,可是却踪迹皆无。 这五年來,他动用了无数士兵,画影图形,几乎每一个城镇,都找遍了,可就是找不到。· ------------ 第两百二十六章 结束 他在心焦之余,只得亲自出马,一座座城镇地找下去,凡是有女神医出没过的地方,他都会找来,找到那些曾经被女神医医治过的人,却没人能确认,那是曲陌。 每一次,那些人说的女神医的样貌都不同。 后来,他想通了,或许那是曲陌为了躲避家中的寻找,特地易的容。 午夜,外边飘着鹅毛大雪,呼呼的风吹着,从门缝中灌进来,吹得他身前的一丛篝火不住地闪动。 他真是天下第一蠢的大蠢蛋,明明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却被他接二连三地搞砸。 他怎么会以为,只要曲陌不在他身边,就会安全? 如今曲陌不在他身边,他却比从前更加担心她。 他担心她会不会冷到? 他担心她会不会饿到? 他担心她会不会渴到? 他担心她会不会累到? 他还担心她会不会遇到比她功夫高的流氓? 但是他最担心的一件事,却是她会不会遇到一个让她更心动的男子? 他无法忍受,他无法忍受她有一天会爱上别的男人。 他赶她走的时候不觉得,那时他以为,只要能把她赶走,什么都无所谓。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他错得到底有多离谱! 如今,他只想找到她,找到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小女人,然后用他的一辈子,来好好地爱她。 便是会带给她危险,他也认了! 谁叫她这么让他不放心,这么会折磨人。 远处突然响起惊天动地的鞭炮声,他呵呵地笑着,往地上倒了一点酒,“阎君,出来!” 须臾,一身冕服的阎君出现在他身旁,满脸的不高兴,“叫本君干吗?” “告诉我,我去哪里才能找到她?” 阎君气哼哼地说:“本君才不告诉你,你活该,你不是想让她走吗?你不是喜欢耍阴谋诡计把她逼走吗?本君偏不告诉你,有本事自己找去!你不是厉害吗?你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吗?求我干吗?本君今天第五十三次告诉你,我就不告诉你!等那小妖寿终正寝了,我就带她回地府,我还叫她站到奈何桥头去当孟婆去!” 自从曲陌离开京城,去浪迹天涯之后,这个家伙便三天两头的骚扰他,让他泄露天机,告诉他曲陌去了哪里。 开玩笑,泄露天机若是被天帝查出来,可是要砍头的。 他堂堂的天帝之子,掌管着冥界地府,虽说忙一点,但是每天也吃香的喝辣的,吃饱了撑的自己去找那找死的事。 却见秋宛尘眼睛眨也不眨地从靴筒里摸出一把匕首便往自己的腕脉上割去,他看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样子,阴测测地瞪着看着他的伤口正在尖叫的阎君,“既然你不告诉我,那我只有自己去查了!” 他死了,灵魂就会出窍,就能去地府,去孽镜台前去查曲陌的下落,到时候等他查完,再回来这具身体便是。 “你……你……你真是疯了!疯了疯了疯了!”阎君赶忙用法术给他止血,气得直跺脚。 他却面不改色地又给自己划了一刀,“反正你不能一直看着我,我总能找到死掉的机会,不过等我死了,去了地府,你就危险了!” 阎君的脸色顿时就一白,本能地想起数千年前,他把自己的地府砸掉的那一次,那一次损失惨重,他还被痛扁了一顿,现在想起来身上还痛呢。 想到这里,他只得妥协道:“好啦好啦,我最多告诉你啦,不过我只能跟你说一句,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什么意思你自己猜吧,以后没事别找我,我地府公务繁忙,忙着呢……”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匆匆地消失在秋宛尘的面前。 “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秋宛尘轻声叨念阎君留下的这句话,眼中陡然亮起一抹精光。 他似乎知道该去哪里找他的曲陌了! 曲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偶尔,她会抬头看一眼头顶的树枝。 每隔一段距离,她头顶的树枝上就会出现一条已经失了颜色的红布条。 这条路,通往迷神谷。 晓行,夜宿。 已经五年多了,她离开那个家,那个男人,已经五年多了。 这五年,她走过太多的地方,多到她都记不住。 她知道他在找她,师姊在找她,父亲和哥哥也在找她。 那些人,那些兵,那些张贴在每一座城池的画影图形,都在告诉她,他们有多担心她。 但是她却不想回去。 她已经被伤够了。 她已经被伤得,心里满是伤口,那些伤口,再也无法痊愈。 她走了三天三夜,终于来到一片空旷地。 空地上有池潭水,平静的水面就似镜面,波澜不惊。 岸边的不远处,是一间简陋的小木屋,小木屋的旁边,有一株参天大树。 那棵树的名字,叫优昙婆罗树。 她缓缓地走过去,站在这棵优昙婆罗树的旁边,静静地仰头,看着茂密的枝叶。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了,这棵优昙婆罗树,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还生草”。 那一年,她被阎君拘了魂,本体便落在这里,年深日久,没了魂魄的“还生草”长成了这株大树。 后来,有一世,她进迷神谷采药,无意中发现这株大树的花可以解百毒,于是便留下一部手紥。 她从靴筒里拿出一把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然后,将流血的手掌印上这株大树。 忽然间,她觉得天地仿佛都在她的心中,灵台一片清明。 一股异香扑鼻。 她蓦地扬起头,惊喜地发现,原本一片翠绿的枝头,忽然间开满了白色的小花。 那些花只有小手指的指甲盖大小,一朵又一朵,密密麻麻地挂在树枝上。 微风起,浓烈的异香弥漫至山谷的每一处。 在那百世情劫中,每一世,她都无法活过二十五岁,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死了,但是这一世,她不想死在荒野中。 她想死在这株优昙婆罗树旁边,想死在自己的本体身边。 或许,她想,自己可以变回那一株无忧无虑的还生草,可以变回小妖,再也不受那生生世世的轮回之苦。 她想继续修行,想位列仙班,从此再也不必为情所困,为情所扰。 “陌儿……” 她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轻轻地唤她的名字,熟悉的嗓音,让她的身子本能地僵在那里。 眼泪流下来,她做梦都想不到,此生此世,她还能有机会再听到这个声音。 但她却没有转身。 她没有勇气再面对身后的男子。 她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有人走到她的身后,她几乎能感受到那人的气息,闻到那人身上的味道。 那人离她那么近,近到他只需要伸出手,便可以将她拥进怀中。 “小妖……”他突然改变了对她的称呼。 他说:“我们以后都留在这里,再也不要离开吧!” “那一天,晓蝶是来找我要和离书的!” “对不起,我骗了妳!” “三生曾经跟我说过,妳和我在一起,会被我害死。” “我以为,我和晓蝶演一场戏,把妳逼走,我就可以放下心。可是我错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妳,可是等我想通,要去找妳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妳。” “如果有一天,妳真的被我害死了,那么,我会陪你一起死!” “情劫的诅咒不破,我永远陪妳在世间轮回。” “妳生,我生!妳死,我死!” “曲陌,我爱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