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情若不动 ------------ 01 月圆初遇 天空挂着一轮圆月,我抬头冲着月亮吐了吐舌头。今天是十五,想必嫦娥的广寒宫中该是热闹的。然而我却不喜欢嫦娥,每年十五一大帮的神仙赶着去她宫里祝贺,她却总抱着她的红眼脱毛兔走到一边看那棵月桂树,我实在不懂那棵光溜溜的树有啥好看的,我总觉着嫦娥矫情了。 算了算了,管她做什么。她矫她的情,我逍我的遥! 哼着前两天一个露着大半香肩,浑身浓香,花枝招展的女子唱的曲,踮着小步。哼得越发心烦,怎么就没有那女子口中那般勾人呢。想是因为那女子天生风骚,故我学不来吧。 行至一条小溪,索性把脚伸进去耍水。别问我这是哪,我也不知道。也别问我是谁,往事不要再提,特别是不堪回首的伤心事。 在这片林子里已经呆了有好久了,我见到太多次日出日落,从一开始的新鲜好奇到索然无趣。 再次抬头看着那片天幕,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天上一日,凡间一年。 我是无法理解人们对天上向往的热衷,比如嫦娥,相公都不要了就这么跑了。跑上去傻眼了吧!即使天天对着月桂树又能挽回什么。其实天上,真的没什么。 一条小鱼游过来衔了衔我的脚,痒得我抖了抖脚,把它驱开了。隔了一会这小家伙又过来挑逗我的三寸金莲,真是有点虎落平阳被鱼欺的感觉。 “你这条臭金鱼,真不知好歹。等你再大些看我不把你炖成鱼糊!”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底线,我不发怒当我是鱼饵是吧。 金鱼还是没有游开,围着我的白脚丫打转。这时,听到一声怪响在这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刺耳。 银白的月光照着大地,我起身往声源处寻去。 是个男子,趴在树底下。着一身黑衣,后背插着一支箭贯穿了他的右肩。 我用脚踹了踹他,没反应。随即蹲下身子伸手摇晃着他的身子:“喂,喂!你没事吧!” 他闷哼一声,再无动静。我费了些力气把他翻过来,小心着不碰到他的伤口,扶起靠着树干。 这才看清他的脸,月光下更显苍白。就是这么一张脸,闪花了我的眼,于是我决定救他。 我一个人呆了那么久,救了他有个说话的伴也好。我才如花似玉的年龄,老是一个人呆着,那些性子都被磨平了。想我以前也是个活泼的可人儿,让我变得伤春悲秋好比凌迟处死! “算你命好,遇到了我。” 次日,太阳爬到正中了,他才醒了过来。 昨晚闭着眼睛,瞧得不甚仔细。今日一瞧,如果俊美可以当饭吃,我想天下人都能丰衣足食的。 “你是谁。”唉!一开口就将这美感破坏得连渣都不剩了。太阳这么烈,他语气中窜出的一股冷意却让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俊美的男子都比较冷傲,要理解,不要一般见识。心中安慰自己一千遍之后,我挂上个自认为最友善的笑容面对他。“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呵呵。” 他皱皱眉头,想起身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痛得一张俊脸变了形。看得我心揪,我一向喜爱美好的事物,不忍那张脸再扭曲,急忙出声劝他。“你身上的血虽说止住了,但是还是要先歇息着,小心别扯裂了伤口。” 他却不理我,倔强地扶着树干站起来。后果就是他脸上的冷汗如雨,倚靠着树干喘着气。我想他是没力气了,心中有些幸灾乐祸,哈,让你不听我的话! 他一手捂着右肩,一边瞪我。我心中一惊,我那点心事没写在脸上吧!顿时心虚:“看什么看!” “过来扶我。”绝对的命令式语气,还极度不耐烦! 这让我怎么淡定!炸毛了!我牺牲了半条小命救你我也不跟你算了,你居然敢,你怎么敢!可是一对上那张脸......瞬间平静。 问我为什么?谁让我对美色抵抗力差呢?唉! 扶着他像扶着个醉酒的人,摇摇晃晃。他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我身上,以至于我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咬牙切齿了。“喂,我们去哪!” 身上的重量陡然一沉,险些倒在地上变成肉垫,这厮绝对是故意的!看着我恨不得吃他肉饮他血的狠相,他嘴角微扬。虽然只有一点,但是我看见了,这一笑可谓日月无光啊!看得我有些呆了,于是我很没出息地忘了他的小人行径。 “第五樊,你呢。” 他突然变好的语气。虽然跟柔情似水有八万里的差距,但较之刚才已经好很多了。我又愣呆了。 许是太久没有听到回复,他攀在我肩上的左手狠狠拧了我一把。 “噢!娘啊!你!”我猛然转头正巧他也转过头来,两人的额头碰了一下我迅速别开头,眼神乱扫。 神啊!请不要诱惑我,我只想看花,没有摘花的打算啊! 他低低笑出声,我尴尬地用右胳膊撞了他一下,没想到用力过猛牵扯到他的伤口。他痛呼一声,我心一提,转瞬想到他拧我的事,哼哼道:“活该!”右手却安份地放好了。 “你叫什么。”他开口总是寥寥数字,直奔主题,语气不冷也是淡然。 他不再刻意将重量压在我身上,我也能用欢快,呸!做苦力哪来的欢快。 心中不忿,就想嘴上占点便宜,眉毛一挑贱贱地回答:“叫姐。” 结果,我又被拧了!而已他还不撒手了!在我的鬼哭狼嚎中他知道了我的名字,于银。 “以后我就是你的主子了。” “什么!你这个大贱人......” 然后我的话还没机会说完,他又伸出了魔爪我又是一阵嚎叫,屈服在他的淫 威之下。 我这是不是挖坑却埋了自己?说好的感恩戴德,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呢! 而且我已经不能全身而退了啊!除了美色当前我更怕疼啊!我敢保证现在我撇下他的话,这厮肯定扑上来先把我拧死。 哦,对了他叫第五樊。叫什么第五樊啊!叫第一烦算了!呜呜,我恨你!我在街上三块铜板换回来的黄皮书里不是这样说的呀,救命恩人应该以身相许,任君蹂躏的啊。 果然没天理啊! ------------ 02 正人君子 扶着第五樊我根本就没法抬头看前方,盯着脚下听他左边右边直走地哼哼,我感觉我裙下的脚已经磨破。对,我没有穿鞋。 我什么都不去想,只有一个目标把第五樊送到终点,直到我发现脚下的血已经染红石头的时候,他说到了。 是一座府邸,上面的匾的字碰巧我不认识。还没等我细瞧,有两个人以乌鸦抢食之势冲过来扶第五樊,我被撞得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离我一段距离了。 为此我深感无力,还是回去看看脚吧!留那么多血说不痛是骗人的。兴许可以编段送流浪小狗归家记去茶楼里说书,换几块铜板买黄皮书。真心觉得这年头好人不易做。 “那什么银,还不过来。”在我还在悲天悯人之时,第五樊凉如冰的声音扎得我透心凉了,什么银,银你大娘! 我是很想有骨气地指着他鼻子骂他不知好歹的,可是...... “你,去把她扛进来。”他指着一边一个五大三粗的守门人说道。 那人真的过来了好嘛,是真的扛着走好嘛!让一枝梨花压海棠的姐情何以堪!我是梨花,不是梨树! 我连反抗的话都没得说一句,就被他守门的用后面有追兵的速度扛着跑了,紧跟着第五樊他们进到一个院子,一把把我扔到地下。呲,姐的小蛮腰。 守门的向第五樊行了个大礼,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公,公子,还有别的吩咐要奴才做吗?”感觉到他很害怕,因为声音抖成一段谱了。 第五樊挥挥手,那人连滚带爬走了。那么高大一个汉子在我眼前爬行,真是大大刺激了我的眼睛。 那两个人把第五樊扶进一间房里,一个人又跑着出去了,应该是请大夫去了。其实他没必要请大夫,我想救活的人阎王收不走。 尾椎磕到一块石头,疼得我暂时说不了话。随他们折腾也罢,我就势躺在地上兀自发呆。 突然放大的脸吓了我一跳,是扶着第五樊的另一个人。肌肤白净,五官柔和得连眉稍都带着笑意。没想到第五樊那个黑脸门神身边还有这么一个让人如沐春风的人。 那人微笑着向我伸出手:“姑娘,没事吧。”语气也是能掐出水的柔。和第五樊那种冷言冷语没法比呀。 虽然他五官不如第五樊俊朗,却自有一份儒雅,一身白衣更显斯文。想是这天被第五樊使唤多了,这会我有点飘飘然了。 将手递给他,他轻轻一拉。噢,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脚伤了一时站不稳才跌进他怀里的。 手忙脚乱地推开他:“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我的脸很热,红透了吧。 不经意抬头瞥见他脸上也染了两抹红,他轻咳一声化解这尴尬。“我叫第五赫,敢问姑娘芳名?”这就是区别,明明都姓第五,第五樊只会使些下流手段逼供,第五赫才是个正人君子啊! 拍了拍自己的脸,再热下去就该烧起来了。“于,于银。”居然结巴了...... 他呵呵一笑,将我打横抱起。“以后唤你银儿吧。你脚伤了,第五赫并非有意冒犯。” 我的脸轰地烧起来了,大有燎原之势。他怀抱里有一股清幽的兰花香,一不小心就会迷失。 我彻底失去了言语能力,任由他抱着,扑鼻而来的都是兰花香。 第五赫将我放到一张软塌上,屋子里布置的格局简单大方而不失贵气,如同他这个人一样。他说以后这就是我的寝房了,我很满意。 我还在胡思乱想之际,他轻轻握起我的脚查看伤口。“银儿怎么不穿鞋子,脚全磨破了。” 我犯迷糊的脑袋刹时反应过来,腾地坐起身,拉过裙子遮住脚。“不碍事的,不用费心了。”那么丑陋脏乱的伤口全叫他看去了,饶是一向以脸皮厚自居的我也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羞愤。 第五赫起身拿来一瓶药膏,像哄小孩一样对我说:“这个药对你伤口有帮助,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去叫大夫,但是你的脚必须上药。” 我接过药想自己上,他却自我手中又拿回药。“我帮你。” 终于,我的脸烧到一定程度烧不起来了。看着他仔细地帮我上药,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女子一点伤都得呼天抢地博夫君同情了。夫君,我又在乱想什么! 为免尴尬,我没话找话。“第五樊是你兄弟?” “嗯,他是我大哥,我排行第三。银儿,弄疼你的话就同我说。” “......不疼。”我没骗他,真的不疼,他动作轻得察觉不到,如果不是脚上传来凉凉的感觉还以为他还没开始呢。 两脚都上完药,又拿来白布条仔细地包扎好。“嗯,好了。银儿还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 “可以沐浴吗?”本人有一大爱好是玩水,第二就是搜刮黄皮书嘿嘿。 他撇了撇眉,摇摇头。“不可以,三天之内伤口都不可以碰水。”这,三天!三天不吃饭能忍,三天不玩水怎么忍。 我把五官都挤成一团,想着能用什么方法说服他我没事。他却把手放到我头顶揉揉我的头发:“银儿乖,三天之后再碰水。呆会我让人送些吃的来,我先去看看大哥。”我就没出息地沦陷在他的温柔攻势下了。 看着他消失在房里,我用快生锈的脑子思考,第五赫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估计是我是他大哥的救命恩人,而且,他对每个人都是这般好的吧。一想到他可能对别的女子也是这般,心就像陷进了一根刺,浑身不自在。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对谁好与我何关。过两日我就离开了,到时再无相见的可能了。 不准再想,睡觉! 醒来天已入黑,屋里没有点灯。塌对面的桌子旁坐着一个人,只留一个背影对着我,是第五赫吧!为什么不点灯呢。 “第五赫?” “哼!叫得挺亲密。”天,是第五樊!叫名字很亲密吗? “你在这干嘛?”我的脑袋瓜子是猜不透第五樊的想法的。 “看你死了没有。” 贱人,居然诅咒我死,这种恶人是怎么存活于世的,怪不得人们都喜欢骂老天不长眼!“看来不能如你所愿了,真搞不懂兄弟二人脾性怎么相差如此大!” “啊啊啊!放手!”这厮不是中箭了,手劲怎么还如此大。救活了他是我最错误的决定,我这叫自作孽不可活!我的小细胳膊,肉快被他拧下来了。 第五樊又用了些劲,第二轮苦痛折磨开始。我还没来得及叫嚷,他、他、他居然亲我。 ------------ 03 霉运当头 感觉快喘不过气来了,房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真切,我慌忙伸手想推开他。手刚触到他的肌肤,像被开水烫了一样缩回来。这个下流的货色居然不穿衣服! 在我脑袋被亲得变成一团浆糊的时候他放开了我。这算什么?我突然有种以死明志的冲动。委屈,恼羞成怒,怒气冲天。 “第五樊你这个混蛋!”再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他逃出去,慌不择路。背后第五樊在大喊我的名字,我掩着耳朵不想听。 一阵横冲直撞,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两手扇风,命令自己深呼吸,把他当成废气吐出去。 折腾了一会,心里着实好受些了。安静下来便听到有水声,快步向水声走去,要是能玩会水就好了。 热雾萦绕,在旁边几颗大夜明珠的映照下如同仙境,原来是个温泉。唉!这主人真会享受。我一边走近一边解着身上的衣带,然而...... 呃,第五赫未着寸缕,我衣衫不整,两人就这么面对面一时间都忘了反应。 直到他反应过来立马沉在水中遮住外露的春光,语气有些不自然地对着一脚正欲踏下泉里的我说:“银儿,你怎么在这!” 视线从他身上移回我已解开外袍,露了一片肩的身上:“啊!”转身欲走,却脚一打滑栽进了泉里。 一声巨响,泉水激起一层,我直沉入泉底,脑壳好像也进了水竟然忘了自己会游泳。 第五赫潜到水里把我捞了起来,搂着我浮在水面。他可是光着身子啊!我就这么贴着,我的牙齿在打颤。 第五赫以为我是被水呛傻了,焦急地喊着我:“银儿?没事吧。” “你、你没穿衣服。”我强迫自己别开黏在他健硕的胸膛上的目光,身材真不是一般好! 他俊脸一红,将我托上岸。“我今天让下人给你准备了些换洗衣物在房里,裹上我的衣服回房把衣服换了,小心着凉。” 我讷讷地顺着他的话去做,出了门,摸摸自己的鼻子,幸好没有流鼻血,不然丢得魂都不剩了。 直到回房把衣服都换好,我的脑袋还是一片混乱。盯着他带着兰花香的外袍,刚才算是黄皮书里说的鸳鸯戏水?拍拍脑袋,果断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我准备出门晃悠一下,散散心。也不认识路,就是乱逛。走到一间敞着门的屋子,我探头一看,桌上点着灯,没人,好多书! 我溜进去准备看看有没有黄皮书,翻出一大堆经典,都是绝版啊!市面上绝对没有的。啧啧,装册精良,画图线条流畅,加上旁边字简意明,一目了然! 就在我看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腰间突然被人箍住了:“好看吗?”耳朵被呵出的热气搔得痒痒的,手中的书啪地掉在了地上。 第五樊赤 裸着上身,右肩缠着绷带。我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迅速从他怀里滑出来,一面跑出去一面大叫,还夹杂着他的大笑声。 我跟第五这两个字绝对有仇,仅这一天我就遇上了那么多倒霉事,都被跟第五有关的人撞上。我还有什么面子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啊!欲哭无泪。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更是想着那些经典黄皮书。其实黄皮书中也不尽是直接了当,也有些缠绵情事。刚才有个故事说的是一个仙女偷偷下凡遇见了良人,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一番颠龙倒凤之后才知良人是皇上,本着嫁鸡随鸡的心理仙女屁颠屁颠跟着皇上回宫,因为皇上的专宠引得皇后嫉妒多次下毒却毒不死仙女。凡间的毒药哪里奈何得了仙女,皇后又心生歹计找来道士说仙女是妖女,蛊惑皇上...... 不知道后来怎样了,皇上有没有相信皇后的馋言呢?唉!仙女不会真的死了吧。越想越没睡意,心里像小猫挠一样,痒痒的。 看着窗外的夜色,猜想着第五樊该歇息了,我起身下床,蹑手蹑脚地向书房走去。 书房里黑漆漆一片,我心中大喜,第五樊真的不在!进去把蜡烛点上,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几本书。我白天明明就丢在桌子旁边的,莫说书,连张书皮都没有! 不死心地把那大大的书架翻了个遍,甚至连门缝都找了个细还是没有。气馁地蹲在地上搔搔头发,突然想起来,一定是第五樊这个贱人把书藏起来了! 这个认知让我着实恨得牙痒痒,可是他会把书藏哪了啊!熄了烛火,垂头丧气地回房,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熊猫眼在院子里神游,第五樊倚在柱子旁装着惊讶地问道:“你昨晚去做贼了?可是在找这个?”看着第五樊手中晃着的书,气得我脑袋充血。果然是这个变态贱人! 我张牙舞爪想扑上去把他撕碎了,他慢条斯理的一句话抑制了我的冲动。“想不想看?” 我两眼放光盯着那书,使劲地点头。如果不能看我晚上铁定又睡不着。 然而第五樊是谁,他是贱人!“没门。”居然耍我!我转身追着过去,不给我便抢。 第五樊仗着自己腿长的优势几步把我甩在了身后,等我喘着气跟到他房里时,看到他把书锁在一个小匣子里,钥匙在我眼前晃了晃压在了玉枕下。然后躺上去压着,伸了个懒腰朝我抛了个媚眼。 我一口气哽在喉咙,两眼翻白,一手扶着门,一手捶着胸口告诉自己不要冲动,冲动是孙子! 我忍!转身离开。然而一整天我都是闷闷不乐,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被那匣子里的书磨得心烦意乱。 第五赫来问我怎么了?我也只是摇摇头,总不能跟他说我是因为黄皮书这样吧。像他这样的谦谦君子听到这话得有多惊世骇俗的反应。我一再强调自己没事他也不再追问,起身出去忙他的事了。 他总有忙不完的事,不像第五樊那个贱人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以欺负我这弱女子为乐。兄弟两的差别简直太大了! 对着开得妖艳的牡丹花第一百零一次叹气,不行!我忍不住了,我决定今晚去偷书。在这府中好不容易寻到的一点乐趣,怎能被第五樊扼杀! 打定主意,我向着第五樊寝室的方向挥了挥拳头,心中有些雀跃。等我把书偷出来,一定要好好藏起来,绝对不让第五樊知道。 ------------ 04 偷书不成 看着天色黑下来,我心里越发兴奋。脑中幻想着第五樊发现书被我偷走之后气急败坏的样子傻兮兮地笑,笑得十分骇人。 如果我能提前知道我此行非但偷不到书,还差点......我打死也不会去的。怪就怪我一时鬼迷心窍,唉! 天色很给我面子地沉了下来,月黑无风夜,于银偷书时。嘿嘿!我摩拳擦掌向着第五樊房间摸去。 轻手轻脚地钻进去,再把门掩上。想了想,等会外面有人闯进来就不好了,又反身把门梢插上。 第五樊面朝里侧身躺着,我屏住呼吸走到床前,蹲下身子瞧了好一会。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之后才伸出了罪恶之爪,向他枕头摸去。 我摸到那把钥匙,心中窃喜。此时第五樊忽然翻了个身面朝上,压住了我的手。重量透过玉枕压在我手上,我咬住左手才止住了想脱口而出的仰天长啸。 不敢贸然把手抽出来,被压得酸痛非常。我感觉自己的肺部窜着一股气快要爆炸,很想一口咬死第五樊。 怒瞪了第五樊一秒钟之后我又泄气了,事实上我看呆了。熟睡中的第五樊安静乖顺,俊美不改。不像白天尽做些令人发指之事招人嫌,然而不管他做了多少卑鄙无耻之事我还是不能否认他这张脸对我的吸引力。 许是感觉到我太过热切的注视,他又翻了个身。感觉手上一松立马把手抽了出来。 伸手拍拍脸颊,现在可不是赏美的时候。赶快把书拿走,第五樊指不定什么时候会醒。 用钥匙把匣子的锁打开,小心地翻开匣盖,里面只躺了一张纸条。“回头看看”。 我猛然回头,第五樊用手支着头侧着身子,整好以暇地瞧着我偷偷摸摸的身影,从身下摸出那几本书饶有兴趣地笑着。他身上盖着的丝被随着动作滑落,露出结实的胸膛,又没穿衣服,那姿势十足销魂。我脑子抽了一下风,无耻地想着他被子下面会不会也是赤着? 他嘴角笑得越发欠捶,我不由在心里大骂三万声“贱人!”。事情败露,唯有脚底抹油。 冲到门边我真是后悔了,作死了!干什么手贱把门梢插上。就耽搁了拉门梢这点时间第五樊已经逮住我了。 我僵直身子不敢动,第五樊捉着我的后领。我干笑两声,十足狗腿地说道:“呵呵,我就是进来看看你被子盖好了没。不小心吵醒你了,那什么我先回房你接着睡吧。” 第五樊改换用一根手指勾着我的衣领,不经意碰到了我后颈的皮肤,不禁打了个冷颤。 第五樊轻笑一声,朝我脖子呵着热气引得我身子一阵轻颤。“原来你脖子怎么敏感,有趣。”有趣,有趣你大娘!呜呜,放开姐,那什么书姐不要就是了。 脖子上的触感让我脚一软,瘫痪在第五樊怀里。这贱人居然亲了我的脖子! 我害怕地开口,声音都带着哭腔:“第五樊我求你,我不要那书了,你放我走好不好。” “不好。”他继续埋头在我脖子上作恶,被他唇触到的地方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直窜脊椎。这种陌生的感觉让我意乱情迷,也让我越来越害怕。而此时我的身子越发无力,软软地靠着第五樊才能站稳。 感觉后腰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第五樊突然推开了我。背对着我,语气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出去!” 突然失去支撑我差点摔在地上,看见第五樊奇怪的反应,我连滚带爬地出了他房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直到回到自己房里才松了口气,一摸后背,全被汗打湿了。打来凉水洗了个澡,平复内心的骚动,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躺在床上还心有余悸,那种陌生的感觉可怕却又带着一丝快感。伸手抚上后颈,那是第五樊亲过的地方。指尖微凉,那处地方却像着了火般灼人。 直至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日上三竿才醒来,想想没什么事可做便去厨房找些东西吃。这段日子里,第五赫一有空便带着我在府里溜达,倒也熟悉。我从来不问这是哪也不问他是谁,就像他从不问我是谁从哪来,也是因为这份惬意我决定多留些日子。 第五赫知道我睡觉时不喜打扰,所以吃饭也不会叫醒我,只把饭热着留在厨房,我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去吃。我食量本就小,扒了几口饭便放下碗出院子溜达。 远远看见第五樊,转身就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双脚就是不听使唤,直跑得不见他的踪影才停下。我还是不习惯穿鞋,脚硌到一块凸起的小石头疼得我直骂娘。 等痛感消失我才有闲情逸致打量起这个院子,没有花花草草,一颗李子树十分打眼,树上李子结得正好。 我突然起了兴致,爬上了李树。坐在树干上晃着脚摘那些熟透的李子吃,酸酸甜甜的别有一番滋味。 “怎么跑到树上去了?小心着些。”我拨开一桠枝叶,看到一身月白长袍的第五赫。 朝他绽了个大大的笑脸,扬扬手中的李子。“要吃吗?”他笑着摇摇头,我纵身一跳,伴着他一声惊呼:“小心!”安稳落地。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他无奈地点了点我的额头:“怎么又不穿鞋子?” 我抚平身上有些折皱的衣裙,撇了撇嘴:“我不习惯。” “大哥。”我向着第五赫看的方向看去,第五樊一身墨色锦衣站在院门外。脸色明显带着不悦,不知又是谁惹怒了他。 他一言不发,也不看第五赫,只狠狠剜了我一眼大步离开。 我一头雾水地看向第五赫,他轻摇了下头表示他也不清楚状况。“大哥脾气有些古怪,不要在意。走吧回房去,以后要吃李子让下人去买便是。” 我跟着第五赫朝外走去,摸摸鼻子说道:“自己摘的吃着甜。你今日怎么有空?”平日里白天是不可能看见第五赫身影的,今日有些反常。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轻叹一口气。“事情告一段落了,我也能偷点闲。在府里呆得闷了吧!明日我带你上街看看。” 我是不大想出去的,街上也没什么可瞧的。但是想着出去买些黄皮书也好,便应了下来。 ------------ 05 结伴出游 翌日清晨,我难得起了个大早。和第五樊第五赫一同用早膳,第五赫对着我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我食不下咽,撂下筷子看着他:“你怎么了?”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似有什么难言之隐。第五樊淡淡瞟一眼他,开口替他说:“他今日有事没空陪你闲逛。” “就这个啊!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没事,改日就好了。” “改日他也没空,只要是陪你就没空。”第五樊!你太惹人嫌了。 “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有没有空!”我转头看着第五赫,他却低着头不吭声,双手握拳放在腿上。 “因为我能决定他的时间。”第五樊嘭得摔下碗起身走了出去。 即使是大哥也不能这么霸道吧!第五樊果然天下至贱。我满不在乎地对第五赫说:“反正我也不喜欢出去玩,以后在府里陪我走走就好了。” “银儿对不起,我失信于你了。”第五赫仍旧没有抬头看我。 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我不在乎,他才抬头看我,嘴角轻扬,他的笑和早晨的阳光一样温暖。 他继续出去忙得天昏地暗,我在府中自个找些乐子。喂鱼种花,去泡了很久的澡。实在没事干了我又跑到李子树上摘李子,最后靠着树干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道视线仿佛要把我身上盯出两个洞,猛然睁眼动作过大稳不住身子,头向下朝地上栽去却跌进一个怀抱。 哼,又是第五樊!“什么倒霉事都少不了你!放我下来。” 第五樊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忽然放开手把我摔在了地上。呲,贱人! 他伸出手来假意要拉我起来,我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他却委屈地说道:“怎么还生气的,不是你让我放开的。看来女子都是口是心非,以后叫我放就不放了。” 不想听他强词夺理,我朝他吼道:“你来干什么!扰人清闲。” “看来我最近让你过得太舒坦了,把你胆子养肥了。” “啊啊啊啊!放手!贱人!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敢了,放手呜呜。”我的大腿,我对不起你,没能让你逃脱第五樊的魔爪。好痛! 第五樊揉揉我的头发,像逗小狗一样。“这样乖多了。”我很想把那爪子剁下来炖了!但是我不能也不敢。 “你主人我今日大发慈悲带你出去游玩,不要太感激我了。”感激你大娘! 我挪离到一个安全距离的地方,挺直了腰杆。“我不去!” 第五樊摸了摸下巴,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朝我晃悠。这书我太熟悉了,魂牵梦萦全是为它啊!“去不去?” 我看看他手中的书,又看看他张扬的笑脸,痛苦地摇摇头:“不!去!” 第五樊轻咳一声翻开书,冲我眨巴眨巴眼,高声念到:“皇上听了皇后的话,半信半疑地看着仙女,柳柳,你真的是妖?仙女心中痛苦难耐,丁丁,你不信我?你忘了我们每日每夜的欢爱,忘了我教给你的那些快活法子了嘛?皇后大喝一声妖女!别再矫情,把欲 女经交出来留你全尸......” 我支着耳朵听得正入迷,第五樊却不再往下念,吊得我这颗好奇心七上八下。书中的欲 女经是本秘籍,修炼成功便可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让男人****。原来皇后真的是想要那本秘籍,到时皇上,侍卫,太监她都不用放弃了真是贪心。 “现在你决定陪主人出游了吧?”第五樊将书收回怀中,挑眉问道。 卑鄙无耻!我垂着头回答:“我去。” 跟在第五樊身后,我一门心思全在他怀里......的书上。第五樊几乎是看见东西就买,买了却全扔给我提,双手提不了了便堆在我胸前抱着。我一路跟着一路磨牙等待时机咬死他。 顶着一堆东西几乎看不见路,只能从侧面瞄着他的身影跟着。第五樊突然停了下来,一时不觉差点撞上他。我瞪了他一眼,看见他手中拿着的黄皮书时瞬间两眼放光。 他挑了几本,我看得不仔细,可是他这种变态挑的书必定十分暴虐十分贱的。我痴迷地看着他手中的书,如果他扔给我拿我就叼起书然后把别的东西全扔了,带着这些书退隐江湖。 他拿着书看看我,我头点得跟鸡啄米一样希望他把书给我拿。他笑笑:“想要?”这不废话,不想要他拿什么威胁我的。 “不给。”果然如此,大贱人! 一人从我身边掠过,把我撞倒在地上,好浓的胭脂味!看着那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装作不经意倒向第五樊怀里,结果不出我所料,第五樊一个侧身那女子以狗啃泥的姿势扑向了大地,瞧那势头牙齿少说也得磕掉两颗。 我摇摇头,这女子太蠢,居然想占第五樊便宜未免太不自量力! 我就坐在地上慢腾腾捡着掉了一地的东西,后面尘土飞扬,一群女子狂奔而来向着第五樊扑去。我已经吓傻了,伸出的右脚被人一个接着一个踩上来,缩都缩不回来。我感觉我的脚骨都被踩碎了,这群臭娘们,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 额头冷汗直冒,再这样下去脚会给生生踩断!那些白痴女人前仆后继朝第五樊的方向压上去,看着叠得像小山高的人堆,第五樊,你还活着么? 这时第五樊却出现在我身后,两手穿过我的腋下将我拖了出来,抱起我便用轻功奔向府里。 耳边风声呼啸,似乎掺杂着第五樊的一句对不起,风声太大听不真切。我想开口问却疼晕了过去。 待我醒来时,右脚从脚掌直膝盖都缠着厚厚的白布条,微微一动便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吸气太大力又不小心挪了挪脚更疼得我呲牙咧嘴。 不敢动,只能无力地哼哼。第五樊推门进来,端着一碗药。那黑漆漆的药冒着的热气都溢出苦味,我痛苦地说:“能不喝吗?” 我以为第五樊会拧我一把告诉我别不知好歹,没想到他却特别温柔地说:“乖,不苦的,喝药伤才能好。”拦下他想喂我喝药的举动,我觉得他端给我的是毒药,不然他为何这么反常。 他看着我,眼神能掐出水。感觉就像第五赫上身了似的。我打了个冷颤,这样的第五樊果断让我受不了。 我接过他手中的药,决定就算是毒药也喝了。这些肯定是幻觉,而且我手没伤可以自己喝药。 憋着一口气喝了一大口,舌头瞬间被烫麻了,然后是苦得牙齿打颤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使得我一口将药喷了出来。如果不是第五樊眼明手快将碗夺走,我铁定要摔碎了那碗才解恨。 ------------ 06 是否不行 等药凉了,在第五樊的威逼利诱下我皱着眉一小口一小口吸着那苦巴巴的药。突然出现的人吓得我被药呛了一把,咳得眼泪噌噌往外窜。 第五樊拍着我的背替我顺气,看向单膝跪在地上那人:“何事。” 我也转头看着那人,是那天扶第五樊的人。 “皇上,该回宫了。”皇、皇上?我猛然扭头盯着第五樊,这贱人是皇上! 第五樊恼怒地飞了两把眼刀给那人,那人无动于衷,看来是习惯了。听见第五樊叹了口气,语气十分不耐烦地说道:“朕知道了,下去准备吧!” 那人领命退了出去。房间就剩我们两个。我磕着牙往后缩了缩:“你真的是皇上?” 第五樊又挂上那不正经的邪笑,这贱人变脸忒快了。“难道你是仙女?” “哎呦,说什么呢?人家怎么可能是仙女嘛!”这话说的我着实心虚,这么看得起我,打着哈哈滚过这个话题。 “确实,没有这么丑的仙女。”言罢还很认真地打量我一番。 丑?!姐虽然不祸国殃民也是闭月羞花!“你眼睛长猪屁股上了,哪只眼睛看见我丑了!” “我眼睛长你脸上了。” 我“......”贱人你大娘的,算你狠! 他起身拍拍我的头,拖长的尾调说道:“咱俩的好日子到头咯,得回宫大斗群魔了。”他的声音说不出的慵懒。 只是,他说“咱俩”?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没脑子,干嘛跟他回宫,求虐啊! “第五樊,我可不跟你回宫,被你一干妃嫔弄死我怎么办!” 他呵呵一笑:“那我就弄死她们。”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说这本黄皮书可以便宜一个铜板卖给你一样。 这话绝对不靠谱,即使你弄死她们我也死了啊!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语气十分坚决。“不去。” 第五樊扑过来,双手撑在我身旁,那张勾魂的俊脸凑近我的脸,我不得不用手后撑与他拉开点距离。他却恶意地继续凑过来,这不是欺负我脚伤动不了嘛。叔可忍姐不能忍!我发狠地用额头向他脸上撞去,预期中他的惨叫没有听到,倒是我的头被他的大掌按住了。攻击失败。 他捏着我的耳垂,暧昧地朝我脸上吹了口气,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奈何动弹不得。 我用身上唯一能用的武器,眼睛。狠狠地瞪他,希望他受不了羞愤至死!但是贱人有羞愤心吗?没有! 他的手滑到我后颈,微凉的指尖一点一点在我的肌肤上,看着我打起冷颤他恶趣味地笑着十分淫 荡。 “你不答应我们就慢慢玩吧!你腿跑不了。也不用指望有人会来救你,在我手里没人敢救。”我十分相信这贱人的话,他是皇上谁敢反抗他。 但是,姐今天就硬气一次怎么着,弄死我也不去! 他看了我一脸,笑意渐浓:“长志气了,这次你能撑多久呢?”好吧!我承认我每次都屈服在他的淫 威之下,可是这次我一定...... “嘶!”在他埋头轻轻啃咬我脖子的时候,对不起我又得屈了。“我去。”发出的声音软得像棉花,别问我为什么?我坚决不说。 看他一脸得逞的贱笑我真想把他的脸挠得神憎鬼厌!吃了那么多亏我总得占点便宜吧!弄不了他我去把他后宫闹翻天,搞一堆女人还不容易嘛! 我奸笑两声:“你不怕我把你那些妃子全杀了,再放火烧了你的后宫?” 他摩擦着下巴,眼中的兴奋比我更甚:“你习惯用刀还是用药?”他是有多讨厌那些女人?为那些未曾谋面的妃子掬一把心酸泪。 一个正直壮年的男人如此讨厌女人,难道是因为......“第五樊,你是不是不行?” 这回他不笑了,脸色比锅灰还黑,恶狠狠地从牙缝挤出一句话:“你要试试吗!” 我一下子像霜打了的茄子,连忙摆手,干笑几声才敢开口:“我、我说笑的。” “呆会进宫我会派人来接你。”他甩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我无聊地吹着额前的一缕头发,第五樊为什么一定要我进宫呢。难道就只有我能供他欺负取乐? 想得出神,连第五赫何时进来也不知道。“银儿,你想进宫吗?” “不想,可是没得选。”说起这个我就无精打采,又是被第五樊用些下三滥的手段逼迫,话说自从遇上他我就逃不了被逼迫的苦命。所谓克星,正是如此。 第五赫沉默了好一会才迸出一句话:“我们逃走吧!” 我睁大眼睛瞧着他,逃?难道他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黄土。第五樊是皇帝,他是个王爷吧。一个王爷出逃,这不是叛国吗?叛国当诛啊!我虽然不聪明但是这些个道理我还是能想通的。 “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你走吧!我什么也没听见。”我别过头不再看他。 他脸上那哀痛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我这是在救他呢?这么一个谪仙般的人,死了多可惜!要不是看他平时对我好我才懒得动脑子思考这些。要知道想事情,特别是想关于皇家的事情是非常费神的。 “你终究是选了他......”他脚步极慢地出了房间。我百思不得其解,什么选了他? 今日我的房间真是客似云来,这不,第五赫前脚出去,这班子自称宫里来的奴婢后脚就进来了,说是伺候我沐浴更衣。 沐浴我是很乐意,但是这么多人看着我沐浴,不好吧。思及我的右脚,这又怎么沐浴? 然后只见她们抬进来一个膝盖高的椭长木盆,灌热水,撒花,把我扒光放进去,一气呵成。两个宫娥抬着我的右腿,其她几个在我身上洗刷刷,那手劲简直要把我的皮搓下来。 这让我欲哭无泪,各位姐姐,我一天洗几次澡,身上很干净的! 终于她们的手都软了才放过我,把我抬到塌上。擦干身子穿上那被熏得香得过份的绸缎锦裙,很打眼的粉红色。 待到头发干了,又把我扛到铜镜前。这些姐姐真是有备而来,胭脂水粉一应俱全!如果她们想在我这翻到这些东西那就只能失望了。 光是发髻梳了半个时辰,平时我都是任由头发披着,懒人是从不愿这样折腾自己的。我坐得腰酸背痛,脖子都快直不起来了。但看这些姐姐一脸严肃的表情,我想阻止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 又是长达半个多时辰的上妆,终于解脱了。闭着眼睛给她们折腾了我这么久,我得好好看看成果才行。 呀呀呀,这些个姐姐们手真巧,瞧这美人儿本就天生丽质难自弃,加上发髻高挽,步摇点缀,娥眉淡扫,朱唇轻点,一身罗裙正合身。果真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 07 孺子可教 我还在自我陶醉中,宫娥们呼啦啦跪了一地。我转头一看,原来是她们的皇上来了。 第五樊盯着我的脸一动不动,我转头看着镜子,我脸上没东西呀! 再转头看第五樊,一身暗黑金丝滚边绣龙袍,金冠束发。这一身装扮越发衬得他气宇轩昂,将他那睥睨众生的皇者风范衬托得淋漓尽致! 如果把他买去当小倌,得到的钱立马跻身全国十富。此时我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座大金山! 他轻咳两声,声音有些不自然,可能是发烧了,不然他脸上怎么有些红。“收拾好了?走吧。” 说是走,实际上是他抱起我走出去。不是我想劳他大驾,而是我这肿得跟什么似的蹄子容不得我说不。况且要不是因为他我脚也不会这样,而且是他硬要带我进宫的,所以他抱着我代步是应该的。于是我心安理得地由着他们的皇上一路抱着我上了马车。 啧啧,果然皇家奢侈成性!瞧这马车,八匹体格健美的宝马拉的。车厢镶银,阳光下闪着亮光,刺得睁不开眼。车帘是一串串滚圆白润的珍珠,一颗都价格不菲,这一帘子少说也有几千颗吧!价值连城。 车厢里面宽敞得拉二三十号人绝对不嫌挤。软塌铺着上好的狐皮,居然还有一排小书架!乌木矮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美酒。那些乘点心的金盆银碟和装酒的玉壶玉杯,无不彰显着豪华气息。 这也太夸张了!通过这些我对第五樊有了新的看法,以前只觉得他是长得好看的贱人,看来现在得加多一项,长得好看的富贵贱人。 “擦擦你的口水,别流到我塌上了!” 我摸摸嘴巴,哪来的口水!怒瞪之,那厮却自顾自品着美酒,那姿势叫一个优雅且从容。合着我在他眼中就是空气。 得,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二话不说拿起桌上的点心胡吃海塞一通,看我不把他吃穷了去! 第五樊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你是猪妖化的?” 我“......” 我这个想法太幼稚了,而且糕点不易消化积在胃里难受得慌。重要的是,我为自己有想把他吃穷这等愚蠢的念头撞墙。 一只手撩起帘子,一个太监伸头进来,低眉顺眼,还偷瞟了我一眼,尖细的嗓音着实让我受不了。“皇上可以起程了。” 第五樊这时又端坐得人模狗样的了,大手一挥,声音威严:“起程吧!”我嗤之以鼻,小样真会装! 果然,那太监一走这厮又恢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我只是把内心的鄙视稍微露出了一点点,却被他逮了个正着。 伴随着我杀猪般的嚎叫,马车慢慢跑了起来。第五樊你这个天下至贱,我有伤在身你拧起来还是丝毫不留情!我发誓总有一天要把你绑起来,全身上下拧得无一块好肉方解我心头之恨! 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忍:“皇上,我错了,呜呜你饶了小的吧。” “很好,学乖了。”第五樊看着我点点头,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捏了捏我的脸蛋。 有了前面的教训,我决定装睡。只要不招惹他我就是安全的。呜呜,我早这么聪明不就不用受这些无谓的皮肉之苦了。 八匹马拉的车果然不同凡响,睡在上面竟无一点颠簸,不知不觉我还真的睡着了。 许久......我拍开骚扰着我脖子的东西,翻了个身继续睡。 “啊!我的腿......”我很不幸的翻身压到了受伤的右腿,疼得我瞬间清醒弹坐起来。 第五樊手中拈着一根羽毛,皱着眉说:“哇哦,我都替你疼!” “你居然还幸灾乐祸!如果不是你搔我脖子我怎么会翻身又怎么会压到痛脚!”我真想把他煮熟了喂狗!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是在怪我?” 我想继续大吼,但明显底气不足了。输人不输阵,明明是他的不是!“怪你又怎样!难道不该怪你吗!” 他却笑开了:“反正痛的不是我,怪又不能把我怎样。” 我“......”人至贱则无敌。 我打不过骂不过,忍无可忍我就重头再忍!翻身面对着马车壁,再对着那张脸我会忍不住扑上去拼个你死我活。我正值妙龄貌美如花,良人还未寻到怎么可以跟他同归于尽。 我在心里幻想着把他扒光了绑起来然后,嘿嘿找来十个重量级肥婆来折腾他,看他还有没有力气拧我。 许是我不小心笑得太毛骨悚然,第五樊拽着我的头发令我后仰面对着他的脸:“你怎么笑得如此下流?”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下流......你小时候太傅没有教过你阴险为何物吗? “给你三声时间考虑。”看着这厮眼中精光外露就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了。 “我说!”我不要被拧了,娘亲啊! “一,三!迟了。”奸诈小人! 又是随着我的一阵长啸,马车到了皇殿外停下了。 有太监想进来抬我被第五樊制止了,然后,他把我夹在腋下扛着出去! 一下马车就看见跪了一地的人:“恭迎圣上回宫!”声音整齐哄亮。 第五樊大步流星穿过众人,即使夹着我走路也脸不红气不喘的。 跪着的人当中不乏年轻俊美的男子,可是我这般丑态出现又有谁能瞧得上眼,我的脸算是丢尽了!第五樊,让我如何不恨你?我一口咬在他腰侧,用足了力气他却连哼都不哼一声。面容不动如山,一步一步走过长长的大殿踏上石阶向着那龙椅走去。 第五樊转身面对底下的人,声音清冷:“众卿平身。” 那些大臣谢恩起身,看着站在龙椅前的第五樊,又看看他手里夹着的我,面露尴尬。 虽然我跟着第五樊狐假虎威了一次,但是我一点也不感谢他!换作是你被像夹小狗一样被众人围观,你也高兴不起来吧! 如果第五樊手臂再松那么一下,我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滚落石阶。思及此我忙伸手拽住他的龙袍。 底下大臣盯着我的手更是惊恐万分,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子正欲开口,第五樊抢先一步说道:“朕刚回宫,有些乏了。诸位爱卿退下吧!有事明日再奏!”言罢在一干大臣“恭送皇上”的跪安声中,扛着我大摇大摆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 08 后宫虎狼 被扛着走了这么久,我已经没力气骂娘了。第五樊把我放在一张大床上,轻笑一声对我说:“你真的是猪妖变的,重的我手都快断了。” “......”大哥是你要扛我的好吧!我还没说我的腰快被你勒折了你倒恶人先告状了! “好了,别瞪了,眼珠子掉了。我还有些政事急需处理,过些时候再回来看你。你有事跟他说就行了。”第五樊指尖一点站在一旁的太监。 第五樊走后我和那太监大眼瞪小眼的,我实在不明白他那敌视从何而来。唔,第五樊很讨厌妃子,莫不是......我惊讶地睁大双眼看着那个细皮嫩肉的太监。 难怪他这么恨的眼神,我讨好地朝他笑笑:“公公,莫不是我占了你的床?” 太监那脸黑变红再转白最后变绿,阴阳怪气的腔调:“姑娘折煞奴才了!这可是圣上的龙塌岂是我等肖想的!” 我肯定知道是第五樊的狗窝啊!不然还有谁敢这么奢侈用玉为铺金为柱。人生地不熟,我得装着纯良乖巧才能混得风生水起不是:“呵呵,不是就好。我初来乍到不懂宫里的规矩,以后请公公多多指教。” 太监听我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姑娘说笑了,你可是圣上第一个放在床上的人呢!”这话听着怪异...... 我装着感恩戴德的模样,打听着第五樊的小八卦:“莫不是他,呃皇上不近女色?” 太监估计是平时少有人跟他聊天,这会起了话头便滔滔不绝起来。“哪能啊!只是圣上从不准妃子在他塌上。” 坐着有些累,伸手揉揉腰。那太监小跑过来替我塞了个软枕,看来他对我的好感不只一点点。 对他微微颔首:“有劳公公了。” 太监摆摆手:“奴才该做的。不过姑娘这宫里的水可深着呢?可得仔细着些!” “请公公指教一二。”水深没关系,我一大爱好就是玩水。 太监左看右看,最后俯耳在我耳边小声说道:“五珍是狼,齐妃是虎!” 我也学着太监做贼的样子小声问道:“此话怎讲?” “姑娘你不知道,咱们的六公主第五珍的脾气可了不得,狡诈似狼,被她盯上可没有好日子了!这齐妃更了不得,仗着家里的权势又身居妃位,岂是一个嚣张拔扈可以形容的!宫人们但凡让她有一点不痛快了难逃一死,且死法惨不忍睹呐!”我不禁摸摸自己的脖子,还在。 “那公公,以后见着她们可得知会我一声好躲开。”这后宫看来不是我玩耍的地方,珍爱生命,远离虎狼! 太监干笑一声:“姑娘唤我无福吧!是齐妃赐的名号。姑娘现在圣宠眷顾一般情况下她们不敢取姑娘性命的。” 连皇帝身边的太监都敢改这破名,齐妃果然勇猛!无福这话听得我心慌慌,一般情况下,不一般的情况我岂不死无全尸! 就在我和无福讨论躲避以及应对后宫虎狼的一百种方法时,第五樊回来了。 无福转身就直直跪下了:“奴才参见皇上!” 一摆手,无福消失得连影子都见不着。不亏是在后宫混的,身怀绝技啊! 第五樊一甩衣摆在塌边坐下,又像揉小狗一样摁玩的头。我“......”,改天送只大狗给他揉个够! “呆着可无聊了?”他一边说还一边压压我的脑袋,真是玩得不亦乐乎。 姐不能忍了,把他手一扯甩到一边。语气十分狂:“不无聊,你回来就无聊了!” 他又笑:“原来你还会发脾气啊!银子。”银子......这个名字忒没创意。 “你知道后宫虎狼不?”关乎性命,还是得问清楚些。 没成想他笑的更欢,眉头挑得老高:“银子可是怕她们,不是立志要把我后宫烧了。” “我的命只有一条总得掂量着点......”呃,我好像不小心中埋伏了! 他点点头,表情骤然变愣:“那你可得小心,哪天我不开心就把你丢去给她们练手!现在我想去御花园赏花,你呢?” 我心里早就怒火燎原,脸上却挂着一张大笑脸:“那皇上可得天天开心!小的愿随皇上上刀山下油锅,呵呵,只是小的脚......?” “无妨,我拖着你去。” 幸好他只是说说而已,但是扛麻袋一样扛着和拖着一样凄惨吧。偏生他还理直气壮:“我右手没好,只能扛着。”你手没好可以别逞强的皇上,可以找下人抬一下的,不然给我幅拐杖吧! 没人理会我心底的哀嚎,无福带着几个太监宫女小跑跟在身后。 在一个小亭子坐下,无福立马命人准备了水果茶点,速度那就跟离弦的箭一样。 第五樊夸张地按着肩膀,一脸嫌弃地扫了我几眼。看什么看,我胖也是你喂出来的! 他悠哉地品茗,姿势很优雅。如果他右手没有一直往我嘴里塞糕点和水果的话就更优雅了。 呜呜,我一但停下他就会撇过头看我:“你喜欢六公主还是齐妃?” 我看见一边的宫女太监都低下头不忍再看。视线触及无福,他也是苦着脸一脸爱莫能助,实在看不下去也撇开头。 “皇上,小的撑......”还没说完,嘴里又多了一块绿豆糕。刚咽下:“皇上,......”这次是凤梨。 “皇兄!她是谁?”我双眼噙泪,看着一下子出现的一大群人。 第五樊终于停手,手一伸无福便上前为他把手擦拭干净。“第五珍你越发没有规矩了,见到朕也不知道行礼了吗!” 原来这个张扬的火爆美人就是第五珍,呃后宫之狼!我,我会不会被她咔嚓掉,屁股小心地向第五樊挪挪,皇上你可得护着我啊! “呵呵,小的见过公主。”第五珍直接无视我,扑到第五樊身上,晃着第五樊胳膊撒娇。“皇兄,你怎么才回来,珍儿好想你的!” 第五樊脸色沉了下来:“嗯?”第五珍像躲瘟疫一样蹦开,恭敬地行礼。 看来这只女狼怕第五樊,那么,只要第五樊不生气女狼就咬不到我。这是我第一次面带崇拜地看着第五樊,感觉他对女狼说的那句“你退下吧。”格外悦耳动听! 女狼狠狠剜了我一眼,跪安退下。 那眼神似要把我扎死,我不知道我怎么就得罪她了,总之我的日子不会太舒坦了。 ------------ 09 来者不善 看着闯进来的女狼,我心中哀叹是祸躲不过。女狼把玩着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步步逼近。偏偏第五樊把我带回寝宫便去了御书房和那帮子说有急事的大臣商讨国事,连无福也带走了。 只剩下几个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女狼一声令下便全丢下我跑了出去。 “怎么样,现在没人可以救你了。这宫里没什么好玩的,今天就拿你解解闷吧!”公主,你当我是女红刺绣琴棋书画啊!还解闷! 我尽量装着无辜地说道:“不知小的怎么得罪公主了。” 女狼厌恶地哼了一声,漂亮的五官扭成一团:“仗着有几分姿色便想来蛊惑皇上祸国殃民吗?今日就毁了你的容!”这罪名也太大了,能把人活活压死。果真狡猾,伤人还要找个好借口。 “公主太看得起小人了,小人哪有如此能耐。”我心里默念着第五樊出现,再不出现我就要被狼公主抽筋扒皮了! 女狼握紧了手中的匕首,上前揪住我的头发:“你还有点自知之明,那本公主便给你个痛快。” 眼看女狼的匕首向我刺下,情急之下用力推开她,险险避过,身子一滚翻落在地,右脚传来钻心的疼痛。 女狼被我的反抗彻底激怒了,一脚踩在我的右脚上,还用力地碾压。疼得我冷汗直冒,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听见她恶狠狠地说:“瘸子一个还敢反抗!” 她踩着我的右脚蹲下,捏住我的下巴:“我不杀你,女为悦己者容,毁了你这张招摇生事的脸看你还拿什么嚣张。但是如果你还胆敢反抗,我就把你丢给齐妃,她的手段比我可狠辣,清蒸,红烧,油炸,还能把你做成点心。” 谁说痛到极致便麻木没知觉的,我倒宁愿痛晕过去也不要生生受这折磨。这是我有史以来最狼狈的一天了,第五珍,你真他娘的狠,下这么重的手! 她一巴掌刮在我脸上,抽得我耳边嗡嗡作响:“贱蹄子,还敢瞪本公主!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女狼用力在我脸上划了一刀,故意放慢了动作,还用刀尖在伤口旋转着,左眼下至耳际。刀子划开皮肉的钝痛使我终于疼晕了过去。 有温热的血灌进耳朵,迷迷糊糊中有人靠近,尖锐的女声响起:“哼,被第五珍抢先了一步!既然已经毁容了,把她扔到池里去喂鱼吧。” 第五樊,我被你害死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时沉在湖水中,我得感谢后面来那个女子。把我扔进水里简直就是让我再生,我们一族是不怕水的。 水里光线很暗,我转了一圈发现一个光亮,应该是出口。游近出口才发现是个漩涡,当即被旋得晕头转向,真不是人干的! 好歹出来了,力气也所剩无几了。模糊看见岸边有人,使尽全力喊了一句“救命!” “姑娘醒醒......”好吵,我伸手在耳边挥了挥,继续睡。 耳边爆发一句“着火了!”我噌地坐了起来。揉揉眼睛,火,哪里?第五樊你又骗我是吧!转头一看,陌生的房间,站着一个唇红齿白的陌生俊男。不过:“你是谁!” 俊男用手掌拂了一下额头,淡淡一笑。“在下西城冬暖。” “哦。”奇怪的名字。 “你不知道?”他干嘛那么惊讶,我该知道什么? “城东是吧!请问这里是哪里?”这个俊男是个好人,帮我把脚重新包扎了。脸上也上了药,凉凉的只是有点刺痛感。 他满头黑线,无奈地解释:“姑娘,在下姓西城名冬暖。这里是在下的住处。” 这,把人名字叫错这么丢脸的事我肯定不认:“我知道啊!这不是这样叫亲切点嘛嘿嘿。” 他抬头看天,若有所思地说:“是这样吗?”继而又嫌麻烦似的摇摇头对我说:“不管了。姑娘先歇着吧。” 正巧这时有一小厮探头进来说道:“公子,文坊来催草稿了。”他点点头看了我一眼就出去了。 估计是前面昏睡太久,这会儿精神着呢。右脚伤上加伤,又在水里泡了,没有废掉已是万幸,日后怕是不能健步如飞了。脸......强求不来。 想我一向安分守己,也遭此横祸。追根究底这一切皆因......第五樊!如今能逃出来也算机缘巧合,还是不回去了。 于是我在城东这住下了,因为我想走也得脚先好了不是。 城东是个极好的人,不像第五赫那么斯文,也不似第五樊那么无赖,像个哥哥一样。除却心中那丝别扭,我在这住得还不错。 住了几日光景,我忽然想看看自己的脸。城东拿着一面镜子犹豫不决不肯递给我,商量着问:“能不看吗?” 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镜子:“没事。”看了之后仍是倒吸一口冷气,一道疤横伸在左脸,皮肉翻飞。因浸水变得苍白,丑陋不堪。我默默放下铜镜,用最冷静的语气说“没事。”也不知是安慰城东还是自己。 总之这副尊荣我是不会再出现在第五樊面前的。 城东没有问我何人所伤,只是十分坚定地说:“于银,我定会帮你恢复容貌。” “呵呵,没事。”我只能这么说,听天由命。 “公子,木阁那边送来一架轮椅说是您要的。”还是上次那个小厮,还是那个探头探脑的姿势。 城东似乎很高兴,语调也上扬了些许:“好,我去看看!” 我靠在贵妃椅上,朝那小厮招招手,眉清目秀的半大孩子。“你叫什么?” 他显得有些紧张,搓着衣角扭捏地回道:“回夫人,小的名叫罗进。” “夫人......什么玩意?”我只是落个水又没失忆,怎么就成了夫人了! 罗进不解地嘀咕:“奇怪,公子明明是这样说的。难道是我记错了,还是去问问罗远吧。”然后丢给我一句:“夫人,小的有事先退下了!”一溜烟跑了个没影。这熊孩子,比我还犯迷糊。 日光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我想,就算再多折磨我也不会回那个地方去的,这都是我犯下的罪必须受的折磨。 包括我遇上第五樊,救了他,跟他来到这尘世。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注定的。 ------------ 10 城东大哥 “于银,这是我帮你准备的,这样你自己也能四处逛逛了。”城东推着一架木轮椅冲我嚷嚷。 说实话吧!我是不想出去的,就我这脸不是去吓人嘛。但是这怎么也是城东的一番心意,总不能太不知好歹了......“哦。” 唉!热心不起来。 城东不由分说把我抱上了轮椅,猛地一推我差点跌了个狗啃泥。看我手忙脚乱捉住扶手的样子,城东笑得岔了气。有这么好笑吗! 本就狰狞的脸加上刻意板起来,我不知道现在的我有多骇人。城东止住了笑,小心地拽了拽我衣袖:“我不笑了。你把脸恢复原状吧!你现在的脸不适合扯任何表情......” 难道是大夫交待的,会牵扯伤口?“为什么?” 城东闪身离我几步远,用袖子遮住半边脸大声说道:“呐!是你叫我说的,可不许生气。” 我看着他唱戏一样窜来窜去,不明所以地问道:“我有什么气可生?” 他闭着眼睛大喊:“因为你的脸一动就面目全非了!” 大娘的!不就看不起我丑嘛,我走,不碍你的眼!笨拙地推搡着轮子,连个死轮子都要跟我作对。越想越气一掌拍下去,呲!我的手,痛痛痛!扭着身子晃动,倒霉轮椅看姐不把你摇散架了! 轮椅没事,我有事!摇啊摇的我竟把自己摔地上了,敢不敢再衰点! 听到我的哀嚎城东才睁开眼,我护着右腿盘在地上的样子吓了他一跳。“于银你在玩什么呢!” 大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玩?黄皮书里不是说看见女子摔倒男子就会立马冲过来抱起来一番嘘寒问暖的吗?看来黄皮书都是骗人的玩意。姐的心,摔得七零八落的。 抬头对着城东摇摇头,鄙视地说道:“亏你长得一副好皮相,脑子却不太灵光。” 他伸到半路的手停住,瞪了我一眼,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隔了一会他又笑眯眯地扶我:“反正摔的不是我,骂我又不能怎样。” 我一下就怔住了,第五樊的脸就横冲直撞进我的脑袋。“反正痛的不是我,怪又不能把我怎样。” “于银你又犯迷糊了!” 我回神,心中有些酸,不是说了不再想他,没出息!第五珍都把我弄成这样了他都没有来找我,凭什么我要念念不忘。不就是好看点吗?城东也好看啊!而且城东宅里没有女人会害我! “唉唉!你干嘛一副快哭的表情,我错了行不!”城东一脸着急,我倒觉得是他快要哭了。 我连忙用袖子捂住脸,差点被他看见我笑了。不敲他一笔对得起我摔的跤嘛! 这家伙可是黄皮书的作者,正宗斯文败类。这两天一跟他提要看他就翻脸,还给我看什么女贞、女训的,姐今天得全赚回来哈哈! 紧紧捂住脸,呜呜干嚎,肩膀一抽一抽,这样他该信我哭了吧。 果然,他被骗了。“你你还真哭啊!别啊!你要什么我给你找!” 继续捂脸,心中偷笑。装着哭腔道:“真的?” “当然,你快别哭了!人家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啧啧,城东大哥你还挺要面子。 我伸手指指他怀里,那里藏着他最新的文稿。自从上次我怂恿罗进偷稿未遂,为了防着我们再生歹意,他连睡觉都贴身带着。今日姐就要他乖乖亲手交出来,嘿嘿! “你说你一个姑娘家老惦记这些干嘛?当心嫁不出去!”城东一副恨女不成凤的样子看得我直想笑。 隐忍着笑意,压低嗓门对他说道:“你不写我自然没得惦记,谁让你被我发现你的丰功伟绩了。你咒我嫁不出去我就赖着你了,好吃好喝还有书看,干嘛要嫁人!” 他一口气哽在喉咙,憋得俊脸通红。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无赖!” 对着我这样的无赖,城东十分无奈地把文稿掏出来,心不甘情不愿地递给我。 不得不说,城东的故事十分引人入胜。他最善写女儿家细腻的情感,男子的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的文稿较之一般的没什么内容的下级黄皮书不知贵了多少! 前两天在我的软磨硬泡中知道了他的经验,他红着脸冲我吼:“我就是去青楼怎么了!” 我当时笑得意味深长,暧昧地扫了他几眼:“小心身体。”然后他嚷着“疯女人!”落荒而逃。 我捧着文稿急急地看着,生怕他一个反悔抢回去了。他叹了一口长气,拍怕自己的额头,似乎在问天他造了什么孽。 他将我推到院子的石桌旁,桌子上备了茶点。“你且在这呆着,我出去一趟。去找大夫帮你问问可想到除疤的法子,有事唤罗进。” 我一门心思全在故事里了,哪还顾得了他说什么?胡乱点点头应下了。 他白了我一脸,将一条艳红的面纱放在桌子上,不放心地嘱咐道:“若有外人来就戴上面纱,有事记得唤罗进。” 停下动作,不发一语盯着他,无声地将“你很啰嗦”这个信息传递给他。他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念了句“不知好歹。”起身出去了。 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脖子都僵硬了。将文稿置于膝盖,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正准备继续看故事中风流少爷如何大战恶女三百回合,听到由远及近的嘈杂声。 忙将文稿藏做坐垫,刚戴上面纱就看到罗进奋力拦着几个闯进来的官兵。罗进伸着两细胳膊妄想挡住那几个魁梧的大汉,大声喊着:“官爷你不能进去,我们这只有一个夫人,没有你们要找的贵妃娘娘啊!” 一个彪形大汉伸手一推,罗进翻了几个跟头才停下来。那个大汉横了罗进一眼,粗声粗气地怒喝:“别碍着官爷办事!” 我生怕他们对罗进下手,就他们那体型,杀一个罗进易如反掌!连忙喊他:“罗进,过来!” 罗进起身,狠狠瞪那些人一眼小跑过来。“夫人,他们说是宫中丢了位什么贵妃娘娘,现在挨家挨户地查。说了咱家没有他们还硬闯,好不讲理!” 我伸手替罗进拍干净身上的灰,叫他稍安勿躁。 方才推他的大汉上前,破锣一样的嗓音,指着我道:“把面纱摘下!” 我是不怕的,我根本不是第五樊要找的贵妃。既然他们要看就看吧!省得再上门找茬。把面纱拉下,看着他们吓到的表情冷冷问道:“有这么丑的贵妃么?” 他们连画卷都懒得对了,第五樊又不是傻子会找个面貌全毁的女人做什么贵妃。 ------------ 11 瘸腿丑女 就在他们准备出去的时候,走进一袭白衣的第五赫。 我忙把面纱戴上:“罗进,推我回房!”虽然我不确定他是否还能认出我,此刻我只想离他远点。 罗进把轮椅转过来背对他们时,听到那些官兵向他行礼。罗进有些胆怯地问我:“夫人,咱们用不用行礼?他好像是三王爷耶。” 就是因为知道他是谁我才要开溜啊!有些慌忙地回答:“不用,快走!” 罗进“哦”了一声,有些不解但还是听话地推着我离去。 “银儿,急着去哪?”这样也能被认出来,第五赫你眼睛没事干嘛那么毒! 他的声音温润不改,对着那些官兵命令道:“你们去别处搜搜。” 他这是特意支开众人,我苦笑:“罗进你去玩吧。”罗进是个懒孩子,基本上只要有人明确让他做什么他是不会说不的。 院子里只剩我和第五赫,我拳头握了又松,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宫的。我还有几条腿几张脸这样折腾! 他走到我跟前,蹲下与我平视。我那通晓之以情动之以礼的说辞还没机会展示,他一把抱住我。 喃喃在我耳边反复说着:“对不起......”我费了好大劲去推,他还是纹丝不动。 “第五赫你怎么了?好了好了,我不是没死呢嘛!”我笨拙地拍着他的背,希望他快些平静下来。 他松开我时眼眶有些发红,颤抖着手去撩我的面纱。我伸手想制止,他就势拉住我的手。“银儿,让我看看。” 要看,好。除了城东还有谁能忍得下我这张脸。 我一把扯开面纱,那道疤就大咧咧地闯进他的眼。出乎意料他没有退开,反而将手覆上那道鸿沟。眼中是心痛,还有悔不当初? 我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不要用同情的眼光看我,我现在过得很好。” 第五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银儿,我过得不好。特别是知道你失踪之后我很害怕,害怕不能再见你,甚至后悔当初让你进宫。” 惊讶地抬头,仔细一看才发觉第五赫眼下的乌青,眼中布满血丝。他,多久没有休息了? 无法直视他眼中的深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你不用担心我的。” 他打横抱起我,声音一如既往的柔情似水:“傻银儿,我喜欢你,自然担心你。我们回家,上天入地我也会恢复你的容貌,治好你的腿。” 突如其来的动作和他的告白让我反应不过来,他、他喜欢我?讷讷问道:“你喜欢我?” “嗯!或许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或许从树下看你的时候,等我反应过来你已经在我心底扎根发芽了。”传说中的一见钟情,这也太...... 可我很清楚,我不喜欢他。 手抵在他胸膛,不自在地开口:“第五赫,我还是住在这吧。”如果可以,我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牵连...... 他抬起的脚步一顿,不解地看着我:“为什么?难道你还要回到皇兄身边吗?” 我撇撇嘴,声音掺了一股委屈亦不自觉:“干嘛回他身边,离了他我活得多好!而且,我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离开这么久他也没找过我,我何必回去作贱自己!” 第五赫低头,直勾勾地盯着我,盯得我有些发毛。他把我放下,自己也坐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叹了一口气说:“你不知道吗?方才他们找的贵妃就是你。皇兄下令搜城,势必把你找出来。他这几日不眠不休,不停地画你的画像命人去找,朝中大臣但凡反对的都被他寻个错处严惩了。我劝他给画师临摹就好,他说画师画得不传神不便官兵比对。”顿了一下,他才继续说道:“可是他没有料到你竟被毁了容,他画得太似你的样貌,画得太美,反而让官兵们看不出是你。” 第五樊这么紧张我?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暗暗有些高兴,算他还有些良心。 我没有吭声,第五赫却没有停下:“官兵认不出你,可是我又怎么会认不出呢。银儿,你不愿和我走是因为心里装着皇兄吧。” “不是!”听到他说我喜欢第五樊,否认的话脱口而出。我会喜欢那个以欺负我为乐的贱人吗! “真的么?那你可愿跟你走?”第五赫高兴地执起我的手问道。 第五赫的感情实在让我无力招架,看着他憔悴的样子,伤人的话也无法说得干净利落。犹犹豫豫了半天,也只说了个“我......” 他自嘲一笑,眼中尽是苍凉:“罢了,你不必觉得为难。既然你想在这就在这吧!好生照顾自己。我,先走了。” 他起身,留给我一个落寞的背影。 “第五赫,你能帮我瞒住他么?” 脚步未停,没有转身,只回了一个字:“好。” 剩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阳光怎么也照不暖身子,深秋了。 又过了些时候,城东拎了几包药回来,围着我转了两圈。“你怎么学起别的女子伤春悲秋了?” 我好不容易出现的一点柔弱感觉就被他质疑没了,摊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调戏他:“小爷,给姐笑一个。” 城东把药全砸在我怀里,推着我飞快地在院子里绕圈子,嘴上恶狠狠地说:“看小爷不绕晕你个女流氓!” 我扭转身子,够着手去打他。他灵活地左闪右躲,我愣是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你不就欺负我瘸子一个嘛!” 那厮露出一个笑脸:“还是个瘸腿丑女!” “丑怎么了?碍着你了!我丑还安全呢?人鬼不敢近身,倒是你细皮嫩肉的小心被那些个好男风的采花大盗掳了去!”姐的心理早就被打击得强大非常了,就你那点小攻击,完全无效! 城东安静下来,推着我回房,还不忘呛白道:“你这脸皮比我宅子里拐角的墙还厚,能把你皮割开的人得费了多少牛力!” 我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不知道,应该手骨全碎了。” 日子就这样不是很舒坦嘛,瘸了就瘸了吧!脸毁了就毁了。不去想第五赫,也不再想什么后宫虎狼。更不要想贱人......第五樊。 ------------ 12 君心思春 几天下来,一切归于平静。我都怀疑那个午后的第五赫只是一场梦,那么不真实,也没有人再上门找什么贵妃了。 我每日懒懒赖在城东宅里,想着怎么骗他的文稿,日子单调倒也颇有趣味。 只是这几日城东貌似心情不大好,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我吃得太多,浪费他开销了。 把这个想法同罗进一说,这熊孩子白了我一眼,十分看不起我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之见,翘着脑袋朗声说道:“我家公子的钱莫说养一个你,就是养一个护花楼也绰绰有余的!” 护花楼就是城东学经验的地儿,咳咳,青楼。大抵是城东那厮平日里都骗罗进那是他处理事物的地方,罗进这娃懒得从不用脑子,所以至今不觉得说他主子养一个青楼的话有何不妥。 嘿嘿!养一个青楼,城东能折腾得起?呃,想得太多了,还是别玷污了罗进跟在城东这个黄皮书.淫.贼身边这么久还能这么天真无邪的心性了。 “夫人,你又在意.淫公子吗?”这谁说他天真无邪来着,瓜娃子! “谁教你说的这些?”但是用我瘸掉的腿也该想得出来是谁了,果然,罗进笑得一脸傻缺,骄傲地说:“是公子!主子说这项看透夫人的本领只教了我一个呢!” 我要不要残忍地告诉他,因为只有他会被他那无良的公子骗呢。 不过我在这吃穿用度都是城东的,那现在他心情不好我总得去关怀一下吧。城东小哥哥,等着我去你身边驱散阴霾,发光发热吧! “夫人,公子说你这样的笑叫做嘴角含春!”罗进一直盯着我脸上的表情,这会突然喊这么一嗓子。说着些下流的词,表情却像领悟了先生说的之乎者也般欣喜。 城东啊!你怎么对个孩子伸出魔爪了,瞧你都教了些什么! 我端起脸,不想再让城东教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词汇往我身上套。“带我去见你家公子。” 罗进笑眯眯过来帮我推着轮椅:“夫人是想去捉奸在床?” “......”想不到我竟被一个孩子噎得说不出话来,果然越无章法杀伤力越大吗? 一路上罗进为能把城东教给他的知识运用得这么好而沾沾自喜,我觉得我很有必要拉这孩子一把,流氓留给我和城东做就好了。 思量了一下,用我认为罗进能理解的语言,语重心长地说道:“罗进啊!其实你主子教你的那些都是些不入流的,当不得真。” 这熊孩子却咯咯笑起来,边笑边说:“公子猜的真准,他说夫人会露出一幅深闺怨妇的嘴脸!” 请天降一道神雷劈死城东那下流胚子吧! 我觉得我词汇匮乏得很,竟拼凑不出一句话回答了。好在这时城东的卧房也到了,被一个娃用他根本不明其意的词取笑,真是浑身不自在。 让罗进先下去了,这段时间能避免他和城东见面就避免吧!不然学出个油腔滑舌的登徒子怎生是好,望着罗进一蹦一跳的背影,有城东这么个主子,我实在为他日后的道路担忧...... 摇摇头,真是操心啊!城东误人子弟的本事不是逗着玩的。 转着轮子朝里间前进,本来外间和里间是有道门槛的,后来为了我方便城东便把那些门槛全移了。 通行无阻,撩开帘子看见把自己闷房里一天的城东。无精打采地瘫坐在太师椅上,嗬!这又是个怎么回事? 摇着轮椅到他旁边,用没受伤的左脚踢踢了小腿:“喂,你干嘛呢?要死不活的!” 城东兴趣缺缺,没什么精气神地说道:“于银啊!为夫这心怪疼怪疼的。” 这厮教着罗进罗远唤我“夫人”,自个儿也总是以我夫君相称。若不是知道他是为了揶揄我,真以为情深意重呢! 还不等我问,他幽幽念起些露骨的酸诗醋词,饶是我这般强大的心也差点震不住场了。 只听他哀怨地念着。 “君有心,妾无情。 置君于相思苦,相思情! 念妾情,剜君心。 叫君为相思累,相思死!” 原来这厮的花开季节到了,思春了,哈哈! 看我笑得不怀好意,城东拿眼斜了我一眼。呵呵,那什么?现在他是我衣食父母,还是收敛些吧。 “不知官人看上哪家的小娘子了,该是个怎么难缠的角色才让一向风流的城东官人也不得手,只能心心念念呢?”我脸上收敛,说话间幸灾乐祸的意味十足。 城东无力地摆摆手,那悲伤半真半假:“夫人有所不知,那小娘子可谓风华月貌,疑似仙女误落凡尘呐!也只有这等姿色才堪配为夫,叫为夫如何不爱!” 嚯,真的假的!仙女嘛,也是有矮有肥有美有丑的,只有妖才都是美的。 话说城东因编书需要,见的美人也不少。能让他栽倒的就这误落凡尘的仙女了,暗暗为这仙女喝彩,虐死这厮吧! 今日撞上不多挖点内情,姐摇着轮椅来这段路不就白辛苦了。“那仙女比我如何?” “你?若她是这个。”城东伸出食指晃了晃:“那你就是这个。”接着伸出尾指,拇指指甲抵住尾指指甲缝,一弹。 竟说我是指甲泥!姐以前也风光无限的,只是没得横行霸道就被人弄残了而已...... 好汉不提当年勇,哼!你的仙女是漂亮,可是人家压根不待见你,不然你也不会闷着做些酸溜溜的诗词了。 不屑地撇他一眼,语气刻薄:“你这样的,我配你绰绰有余。甚至还嫌委屈我了,你就别痴念人家仙女了。” “夫人可是妒忌了?”城东暧昧地扫了我两眼,还附带个媚眼。 明明一颗心落在人家身上了,还能若无其事地跟我打情骂俏,城东,活该你孤独! 这样的妖物,我自认道行不够收服不了。罢了,任其自生自灭好了。倒是有机会定要与那仙女见上一面才好,一物降一物啊! “该赶稿了,不然文坊又得催命一样催了。唉!真是半点清闲不得,若不是为了夫人你的病花费大,为夫何苦当牛做马的呢。”城东起身松了松筋骨,还不忘对我暗送秋波。 这话真假难辨,毕竟我那些药他都是用上等的药材,自然不便宜。只是,怎么看他都不像为生计奔波的人,这话是想看我尴尬吧。 我装傻充愣的本事和城东误人子弟的本事是一个等级的。冲他一笑,露出几颗大白牙,缓缓说道:“官人带着你那颗萌动的春心,定能编出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恩怨情仇的!我且退下,就不妨碍官人当牛做马了。” ------------ 13 青楼女子 城东每日越发沉默,看来真是为了那仙女伤透了神。都近一个月了,我的脚都可以勉强着走路了,他的情绪只跌不起。 昨儿个还学人家借酒消愁,喝得吐了自己满身还喝。怎么劝都劝不住,嘴里一个劲念叨着“心艮,心艮”...... 喝了那么多,今天估计他得醉上一整天了。还是找罗远,问问知不知道这“心艮”是谁。 “心艮是护花楼的当红头牌艺倌。”罗远这孩子就是寡言,若不是非得开口绝不说话,即使逼不得已要说,也是直奔主题,一句废话不带。 没想到城东看上的竟然是青楼女子啊!果然青楼上多了,总会被勾魂的。只是,现在的青楼女子眼界都这么高了,连城东这样的玉面小生都瞧不上? 看来我很有必要去会一会这位佳人,说不定倒帮城东探出些什么来。 “夫人,你瘸子一个还想去哪儿玩呀?”罗进看我一瘸一拐走着,忙上来扶我。 我能告诉他我去青楼吗?不能的吧!所以我不吱声。 罗进见我不回答,搀着我又问:“夫人,你为何穿公子的衣服呢?” 这,女装不能进青楼啊。可是我还是不能告诉他,沉默不语。 他看了我一会,神秘兮兮地凑上前:“夫人被公子管教得变成哑巴了吗?” 我“......” 拐着腿走过一条街,原来青楼离城东府里这么近啊。站在门口,看着张扬的大字“护花楼”。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楼,许多经典上演的地方。 “哟,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快些进来吧!”一个半老徐娘扑到我面前,满脸堆笑扯着我的胳膊,想必就是这护花楼的鸨娘了。 打发了罗进回去,那鸨娘生怕我跑了似的抱住我胳膊便往里拖。“我说,你别走那么快,我腿脚不方便。” 鸨娘这才停下脚步,瞄了眼我有些虚浮无力的右脚,轻叹一句:“真可惜了,公子长得半点不输女子,却身有残缺。” 什么不输,我本来就是女子,嘿嘿!若是摘下左脸的面具会不会吓傻她。可是?今日我可是以男子身份逛的青楼,拿来和娘们相提并论,总该有些生气才像样吧。 鸨娘望见我阴沉的脸,以为我是介意她取笑我是个瘸子,忙出声打圆场:“哟,瞧我这臭嘴,公子莫往心里去?妈妈我不是诚心的,就算有些不全,公子的芳华绝代也是旁人不可比拟的!” “勿须多言,叫心艮出来。”我压着嗓子吩咐道,这样才不至于让人看穿我的身份。 “这,心艮姑娘卖艺不卖身,公子可要叫别的姑娘?”鸨娘想来把我当成城东那种下流货色了,有些为难地劝我。 叫别的我也无福消受不是,不知道我是不是第一个上青楼嫖.娼的女子。“不用了,就她。” “那公子稍等片刻,妈妈我这就下去唤心艮来。”鸨娘一扭一扭地离开,真够风骚! 趴在桌上等得几近睡着,才听得一道清脆女声在门外响起:“心艮来晚了,让公子久等了。” 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抬头看去。嚯!难怪城东失魂落魄的。 瞧这唇红齿白,肌肤胜雪,吹脂可破。五官小巧精致,饶是一向以花容月貌自居的我也是望尘莫及。 愣了好久的神,终于明白城东那天的比较有多么贴切了。心艮瞧我久久没有反应的傻样,掩嘴轻笑。 我这才回神,真是失礼!“心艮姑娘果真是国色天香!快些请坐。” 心艮柔柔施了一礼,这才落座。轻启朱唇,声音清亮明快,如一曲古筝引人入胜。“不知公子今日想听个什么曲呢?” “咳咳,那什么?我今日来不听曲,就找姑娘聊聊家常。”心艮眉目流转,投在我身上的目光似不信,居然有男子来这只是为和她聊天。 我坐立不安,正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她却笑开了:“全凭公子做主。” 十指纤纤,为我倒了一杯茶。这样的美人,若是我是个男子也会为其折倒。城东,事成之后可得给我媒人钱。 抿了口茶,美人泡的果然比较好喝。“不知心艮姑娘可心有所属?” “公子说笑了,心艮一介烟花女子,何来心属。”她脸上的笑嘎然而止,十分不喜这个话题。 我有些迷糊,这说说自己的感情有何不妥的。烟花女子怎么了?第五珍倒是个货真价实的公主,做的那些勾当却是见不得人的。“姑娘所言非也,在我看来,众生皆平等。” 她抚着茶杯的手猛然收紧,苦笑说道:“平等?公子真爱说笑。人这一生,贫富贵贱从呱呱落地那一刻便是注定了。有人生来锦衣玉食,有人为三餐温饱奔波劳碌。今日心艮流落在此卖笑为生,何尝不是注定。” 听她话中,悲伤之情言溢于表。不曾想还是个身世坎坷之人,那她会是愿意离开这里的吧。“若是姑娘想离开这,未必不可。实不相瞒,我今日是为家兄前来,他爱慕姑娘已久,愿真心娶姑娘。” 心艮起身走到窗边,娓娓道来:“真心值几个钱?谁能打心眼瞧得起我们这些女子,今日同情一起便说娶了,明日又心疼了谁要许其终身。天底下女子众多,真心能分几人。劳烦公子转告家兄,心艮福薄,不值得他青睐。” 我霍然起身:“别人我不知道,但家兄却是一心系在姑娘身上的。姑娘若是不信,同我前去一看便知。昨日家兄醉酒之际,嘴里念叨的是姑娘芳名。今日我冒昧前来,就是替家兄来做说客的。姑娘言语间似十分憎恶男子,但人总得相信一次!” 心艮转身,眼中有泪:“公子又怎知我没有相信过呢?您请回吧。” 竟直接下了逐客令,但此行一无所获我又岂会轻易离去。“那姑娘何不信家兄一次?” 心艮沧然泪下,默默地摇了摇头。被城东知道我惹得美人垂泪不得敲死我,我忙拖着瘸腿上前,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我,我说错话了,姑娘莫怪。” 我滑稽的样子使她破涕为笑,抓住我在她脸上乱抹的手嗔笑道:“你这是要擦眼泪还是在占便宜呢。” 讪讪收回手:“无意唐突了佳人,呵呵。” 她摆摆手:“那公子请回吧。” 看来今日得无功而返了,城东,我这般晓之以情,动之以礼都无用,对于心艮我是无计可施了,你好自为之吧! ------------ 14 公子流氓 垂头丧气走到门口,背后传来心艮隐隐带着笑意的话语:“不过,公子行动不便还是前来,如此抬举心艮,心艮不去岂不拂了公子面子。就当是送公子回府吧!不知公子是否愿意。” 哪能不愿意呢!“求之不得!”城东,我算是不辱使命了,剩下的看你的了。 一到府门便看见坐在门前吃着梨子的罗进,这熊孩子,真丢城东的脸。 罗进把啃完梨肉的梨心一丢,往身上擦擦手,又用袖子抹了把嘴。屁颠屁颠跑过来:“夫人你可回来了!” 我急忙接下话茬:“罗进不可乱喊,心艮姑娘还未过门,叫夫人为时过早了。” 心艮脸上一红,不着痕迹松了手:“既然公子安然到府了,心艮告退了。” 都到府门了哪能放她走呢?拽住她的袖子冲罗进使了个眼色。倒霉孩子,快去通知你家公子啊。 天可怜见,罗进那不太灵光的脑子终于开窍一回了。急奔进府里,嘴里嚷着:“公子,旧夫人把新夫人带回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回头对心艮尴尬一笑:“这孩子脑袋有点进水,异于常人,让你见笑了。” 心艮大方得体地笑笑:“无碍。” 远远看见罗进罗远搀着城东跌跌撞撞地迎出来,待人靠近一点,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我下意识捏住鼻,名副其实的臭男人。 反观心艮,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再无其他失礼的举动。 “心,心艮?”城东醉眼朦胧,话也说不利索。在佳人面前,真是丑态百出。 心艮却丝毫不在意,双手扶着我,对着城东轻点下头:“见过公子。” “得了,先进去。你们两个把公子扔到池里醒醒酒,我和心艮姑娘在院子里等他。”好不容易心艮愿来,被城东这样糟蹋掉机会可不值得。 罗进迟疑了片刻:“扔进鱼池里,要不要把公子扒光?” “......”我无力挥挥手:“你们看着办吧。” 心艮羞红了脸,震惊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语。不知她是否觉得自己遇上了一群疯子,如此惊世骇俗。 此后进府路上,心艮总低着头。生怕一抬头真看见罗进扒了城东扔池里的场景,听得远处“扑嗵”一声,她扶着我手臂的纤指紧了紧。 半个时辰后,城东恢复以往的斯文扮相,谦和有礼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方才如此失态,亏他还有脸出来。 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硬是一脸坦然地坐在心艮旁边的凳子上,笑眯眯地说道:“不知心艮要来,在下方才有些事没能及时相迎,还望莫怪。” 心艮估计也是没见过脸皮厚成这样的人,求助地看着我。目光中的茫然失措,真是让人我见尤怜。 顺着心艮的视线,城东才注意到我。无声地横了我一眼,意思是我怎么还在这。 我轻咳两下,好你个城东,过河拆桥!要不是瞧你可怜我才懒得帮你,好人做到底,我退下便是。“罗进,把轮椅推过来,我要去喂鱼了!” “啊!来了!”罗进推来轮椅,推着我走了两步,瞧瞧城东,然后低声在我耳边说道:“夫人,方才公子压死了两条鱼。” “什么!”我转头怒视着城东,那些鱼可是我的宝贝。 城东有些心虚,大声喝斥道:“罗进,谁许你乱嚼舌根的!” “我没有乱说,公子还说把鱼蒸给心艮姑娘吃,还不许告诉你。”罗进毫不知情地往烈火里又添了一根柴,让我心中的火苗一下蹿得老高。 城东你好样的,我给你留最后一点面子。“大哥,此事晚上再谈!” 他脸上堆着笑,瞄了眼一头雾水的心艮:“甚好甚好!” 鱼池边,躺着两条被压得扁扁的鱼。上翻的白眼彰示着,它们死前所受的非鱼待遇。 可怜的鱼儿,一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的,如今却死于非命。唉!“罗进,拿到厨房去做红烧鱼。” “啊?!那你刚才为何那么生气?” “不许你公子吃,但我可以吃啊。”我养的鱼,自然得由我处置。反正都死了,索性物尽其用。 罗进转转眼珠子:“夫人,一条熬鱼汤吧” 我伸长手捏捏罗进白嫩的脸,笑得奸诈。“好,但你不许吃。” 他脸一下子黑了下来,赌气说道:“那你自个拿去厨房好了!” 哎呀,连罗进都长了脾气了。了不得!小娃娃,我还斗不过你?“罗远,把鱼拿去厨房,大的那条赏给你。” 罗远从不远的院里走过来,不甚热心地哦了一声,一手一条抓起鱼。罗进想追上去,我幽幽说了一句:“不许给罗进吃!” 这话成功止住了罗进的脚步,讨好地对我笑着。“夫人,小的做错些什么了?” 哼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小孩子的脾气是最容易磨的,特别是脑子缺根弦的孩子。 “这样吧!你偷偷去看公子和心艮姑娘,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若是瞧着有趣的回来告诉我,我就叫罗远分些给你。”我话刚落地,那娃便一溜烟跑了没影。 闭着眼睛眯了一会,罗进凄厉的叫嚷声传来:“夫人......长针眼了!” 我忽地睁大眼,怎么一回事?罗进捂着双眼急冲过来,喘着粗气向我汇报看到的情况。“夫,夫人,公子耍流氓!” “嗯?!”虽说已是黄昏,也勉强算青天白日,城东是做了什么小人行径? 罗进揩一把额头的汗,因跑得太急脸上红扑扑一片。“真的,我看见公子......你,你自己去看!” 这让我更加纳闷,城东究竟做啥了?罗进却怎么也不肯说下去,只用手指指院子的方向示意我自己去。 我转了两下轮子向前滑去,正欲一探究竟。这时心艮却掩面而逃,城东追上前擒住她的手。她一把甩开踉跄着跑出府去,连我在后面大喊大叫也顾不上回应。 我怒视着城东,死家伙你倒是做什么好事了! 城东耷拉着肩膀,嗡声嗡气地说道:“一时酒劲上头,亲了她。” 我禁不住想泪流满面仰天长啸,你喝什么酒,喝什么酒!现在满意了,可高兴了! 感觉到城东期期艾艾的眼神打在我身上,我真是欲哭无泪。这烂摊子得我收拾,送上门给心艮出气的活也是我的。 谁让我,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 15 应恨负心 磨蹭了三日,抵不住城东的软磨硬泡,我不情愿地再次去了护花楼。 料想过了几日,心艮的气也该消下来的。她虽说是青楼女子,到底有底线在。城东这般轻薄于她,一时委屈置气在所难免。 再次登门,鸨娘熟络地迎上来。在这风月场摸爬打滚了这么些年,认人的功夫是不会差的。 此次再想见心艮怕是没那么容易了,说不定早被她连同城东一起划归为登徒一族的了。眼下来都来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直接表明了来意:“劳烦妈妈,还是找心艮姑娘。” “哟,公子,可真不凑巧了。心艮姑娘病了,好几日了未曾露脸!”鸨娘半个身子倚在我身上,手缠着我胳膊不肯放。 病了?我脸色有些沉,摸出一锭金子:“妈妈通融一下,我与心艮姑娘是旧交。既然她病了,我理当慰问一番。” 看到金子,鸨娘两眼放光,手快地夺了过去。“这个自然,想有公子宽慰心艮的病也能好的快些。妈妈我这就去安排。” 鸨娘停顿了下,复而开口:“只是,心艮愿不愿见公子就不是妈妈能担保的了。” “无妨,妈妈尽管传话就是。”我本着大无畏精神,不撞南墙不死心。 领我到心艮门外,鸨娘轻轻扣响门扉。“心艮,有位公子说是你旧识想见你一面。” 门内传来心艮悦耳的声音:“心艮不曾有什么旧识,请妈妈回绝了。” 鸨娘为难地看了我一眼,我有些头大,只得让她先去忙了。 剩我一个人立在心艮门外,硬着头皮再次敲门。“心艮开开门,家兄确实无礼了些。今日我是专程来道歉的,要打要骂全听你的。” “你走吧!我担不起这句道歉!”心艮有些激动起来,声音都提高了几度。 看来她是铁了心不见我了,但该说的我得替城东说完。 “那好,我就隔着这门同你讲话。上次家兄虽是醉酒之举,却也真心,并不是有意耍无赖。你可愿原谅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就差对天起誓,以证我所言非虚。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总之她是一点回应也不肯给我。 我有些急了,还想开口劝说。她的声音响起,有些无奈:“你不明白,他,不是我高攀得起的......” 有何高攀不起的,城东不就是个写写画画黄皮书的吗?也就较之一般的青年更俊了些,更有钱了些罢了。而且依我看来,心艮和城东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青年才俊,一个貌美如花。 我安静地没有出声,抵着门静静听着心艮的下文。 “你不是他亲兄弟,不,应该说妹妹吧?” 呃,她看出来了,连我是女儿身都已识穿。不禁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连鸨娘都骗了呢。” 心艮轻笑:“你当真以为骗得过妈妈,她都混成人精了哪能瞧不出来,她是在陪你演戏呢。” 合着就我傻傻的以为自己骗了所有人,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呐,没成想只是我自欺欺人。 “那为何说我不是他亲妹妹?”难道血缘这东西也能看得出来? “你若是他亲妹妹,自然知道他的姓氏代表着什么。”隔着门也能感觉到心艮沉闷的心情。“西城,是西城国的国姓,就如我们北凉的第五。西城离我们这路途遥远,更有一片无边海隔开了我们与其他诸国。许多人不知道外面还有那么多国家,而小时候我的父亲曾向我提起过海外诸国。我不知道他为何来到这里,但是若有一天他要回去,那是谁也挡不住的。” 城东这么有来头,亏我一直把他当书贩子看!“你意思是说,他有可能是海外某个国的王爷?” 原谅我知识浅薄,对这些我从未留意,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 心艮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我站着有些累了,顺着门边坐下。难道跟皇家扯上关系的,女子都该唯恐避之不及? “心艮,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个女子救了一个英俊的男人,豁了半条命救的。那个男人脾气阴晴不定,总爱欺负女子为乐。女子却拿他没办法,一直被他吃得死死的。即使知道跟着他会不断倒霉,遍体鳞伤,女子还是义无反顾一路追随。女子大可以转身走人,却从未有过离开的想法。直到后来,女子被毁了容,脚也彻底瘸了。不想男人看到她的窘境,女子偷偷躲在一户人家中,不对任何人提起。盼着男人会找她,却又害怕男人见到她如今不人不鬼的样子。”这些女子以为能忘了的曾经,化成毒浸透骨血,时不时毒发,疼痛感提醒女子早已刻骨铭心。 感觉到心艮贴着门席地而坐,隔着一块木板与我背靠着背。“女子爱那个男人吧!她很勇敢。” 我想扯出一个笑,脸却像僵住了。抬头看着天空,爱?女子从未考虑过。“男人是皇上,注定女子付出的一切都付诸东流。女子还是顺着心意去做,即使一败涂地还差点把命搭进去。却也无怨,起码她努力过。只是上天不给她多点时间,等到男人心动。那么心艮你呢?如果你对城东也有意,为何不赌一把?” 心艮屈指轻轻敲打着门板,示意她在听。许久,她幽幽叹了口气:“他是个很执着的人,每日前来总拦着我说些不着调的话。刚开始总被他取笑得脸红耳热的,无论我怎么躲他却每日准时出现在我面前。有时恼怒了,他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真让人拿他没办法。”说到这儿,心艮噗嗤笑了出声。 我也被感染到,嘴角半弯。这确实像城东的所作所为。 “你说,这是真心吗?我们身份如此悬殊,你可知我为何叫心艮。”心艮有些不确定,语气里透着迷茫。 “为何?叫我于银吧。”我一时好奇,也想知道个之所以然:“艮”字少有用来做女子闺名的。 “心艮恨,我姓应。父亲有了新欢抛弃我们母女两,母亲临终前将我名字中的玉改为艮。应恨男子皆负心。” 就是因为这个心艮才会一直小心翼翼的吗?本是心头玉,却变为心艮恨。 心艮说:“于银,这次我想像那个女子一样,就争这一次......” 我淡笑起身,她从里边打开门。借由名字时刻提醒着自己要恨男人的她,说出这句话将是多大的决心。 ------------ 16 郎情妾意 终于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这个功臣可以寻个凉快僻静的地呆着了。 那两人越发腻歪在我眼前打情骂俏,刺激着我这个孤家寡人。我只好找个看不到他们身影,也听不到他们嬉笑的地方,独品寂寥。 最后,我只能蹲在茅厕,府里只剩下这方净土了...... 罗进在门外蹲着拔草,这是我刻意交给他的任务。为了不让他出去打扰了那对鸳鸯,更为了他不被那些香艳的画面带坏。 我吃城东一碗饭容易么,操碎了心啊!连他府里小厮的成长道路都得监督着,生怕他走偏了,那就罪过了。 实在受不了这股绕梁三日不散的气味,伴着罗进崇拜的呼叫声:“哇!夫人,你瘸着腿也能跑那么快!”拄着城东奖赏给我的拐杖逃难似的跑出一大段距离才敢呼吸。真是憋屈...... “冬暖,你正经点,这还是白天呢!”心艮娇羞的声音钻入耳朵。 我“......” 接着是几声混沌不清的呜呜声,不用看,这两人又,亲上了。 我是不是该回茅房里去,身体受折磨还是心里受刺激?不管哪个,都是不好过的。 苍天,你连块落脚的地方都不留给我。想我不顾身有残疾,二上青楼,促成一段佳话,就这么报答我? 真是叔可忍,姐不能忍!今晚我就离开,把这一片天地留给那对恨不得长为一体的鸳鸯自由遨游吧。 城东大哥,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别太感激我,我一向舍己为人。 这样伟大的我,怎能不使我热泪盈眶! 晚饭时候,我还有些舍不得这里吃饱穿暖的生活。举目所见,两人以嘴喂食。我一下子没了反应,被一口饭呛着了。 连绵不绝的咳嗽声终于引得二人关注,心艮忙给我端水拍背。稍稍缓过劲后,我一咳一顿地把话说完:“我咳,要离开咳,这里了。” 两人异口同声问了一句:“为什么?” 这更加坚定了我要离开的心思,越来越默契只会越来越刺激我。搬出一个烂俗的理由,弱弱地说道:“咳咳,我要去闯荡江湖。” 城东不屑地瞟我一眼:“就你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还闯荡江湖!就怕江湖闯荡了你。” 典型的有了媳妇不要妹啊!以前怎不知道他嘴巴这么不饶人。 心艮眼里闪着泪花,无辜地看着我:“是不是我打扰你们的生活了?” 城东的眼神立马化刀,使劲往我身上招呼。城东护媳妇我早领教了,罗远在心艮面前唤了我一声夫人便被他罚去抄佛经三百遍了。 被他盯得我冷汗直冒,脊骨发凉怪渗人的。连忙摇头加摆手,能用上否认的动作全用出来了,就差没把脚也伸上来摇一摇了。 一着急又剧烈地咳了起来,连个字都蹦不出来。眼泪簌簌往外掉,还得拼命摇头不让心艮误会。 “好了好了,此事明日再说。先下去歇着吧!别把肺咳出来了。”城东说完搂着他媳妇走了,留下还在不停咳着的我。 此地断然不能再留了,倒是我打扰了他们郎情妾意了。靠在椅背上仰头盯着饭厅的横梁,时不时还咳嗽一声。天下之大,我该去哪。 不能进宫,不想去找第五赫,也不能回到那个地方......当初闯祸被赶出来,我就没有资格再回去,也没有办法回去,他们把我能力封印了的。 救了第五樊后,我只能是个凡人了。 干脆敲诈城东一笔,买座小庄园养鱼。嘿嘿!思来想去就这个办法可行。 翌日,日上三竿城东还没起床。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昨晚做了什么好事。 直到下午,估计是饿坏了两人才从房里出来。 “于银,当真要走?”城东慵懒之态尽现,说话的语气也是平调。 我在这恭候您老人家多时不就为了道个别,主要是弄点钱嘛。“我考虑好了,不用劝我了。” “既然你去意已决,那我祝你一路顺风。记得,这里永远是你家。” 真是感动!可是大哥,你别走啊。路费还没给我呢! 心艮回头,看见我五官皱成一团的滑稽样忍俊不禁,推了城东一把:“好了,别逗她了。” 嗯?耍我!心艮转身进房,抱来一件纯白的狐皮披风替我披上系好带子。“出去外面可不比府里暖和。入冬了,北凉的冬日天寒地冻的,你自己在外面得好好照顾自己。再过些时候就要下雪了,不要整天玩水,冻僵了怎生是好。” 我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抱住了心艮。转移注意力,在她耳边打趣一句:“越发像个嫂嫂的样子了。” “马车在府外候着了,于银你干脆不走了吧!我让车夫离开了。”城东站在院门口对我说道。 我松开心艮,让她不用送了。城东馋着我向府外走去,终归是要走的。 一出府门,没有墙挡住刺骨的冷风,我紧了紧披风。心艮帮我准备的真是贴心,厚厚的狐皮才能御寒。 城东揉揉我的发,替我把披风连着的帽子戴上。眼里带着不舍,倒真有做大哥的样子了。“于银,早就知道你是要走的,之前就替你作了准备。我在三十里地外的王庄给你买了栋宅子。虽然有些远,但那宅子的鱼池环府而建,想必你是喜欢的。” 我扑进城东怀里,哽咽着说了声“谢谢。”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你的脸和脚上的伤还没好就急着要走,真是倔。要经常回家看我们。”我不敢开口,怕眼泪湿了他的衣襟,用力地点点头。 小心地把我抱上马车,将拐杖也放了进来,吩咐车夫多些照料着我。 马车缓缓驶动,我撩开车帘回头望。城东一身淡蓝锦袍静静立在原地,发现我看回去,微笑着向我挥挥手。 心艮从府里出来,给城东披上黑色的皮草大衣,两人相视一笑,牵起手目送我远去。 城东是个心善的人,救下来路不明的我,还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这份情承着,此生也还不尽。虽然他总说心艮就是我给他最大的回报,可是我知道,即使没有我,他们也会在一起的,只是被我歪打正着早些撮合了。 不知怎的,离愁越发沉重。仿佛此去再无法与他们相见了,我甩甩脑袋,就三十里地怎会见不到呢! ------------ 17 池中家宅 到了那栋宅子,已是深夜了。辞了车夫,拄着拐杖推开那暗红的朱漆大门,以后这就是我于银的家了。 进门便震惊在临行前城东简单提了一句的环府鱼池前,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闭合。 一眼望去竟没有陆地,一座白石桥通向池中央涉水而建的屋舍。桥梁两侧的头尾上各镶嵌了两颗大夜明珠,将这池里照得亮如白昼。池中睡莲绿叶正茂,各色鱼儿嬉戏,这简直让我爱到骨子里! 踏上白石桥,着急着想去看看屋舍里还有什么让我惊喜的。 推开雕花木门正欲抬脚进去,吓了一跳,怎么是空心的!仔细一看才发现居然是透明的琉璃地板,能清楚的看见鱼儿在底下游。墙壁四周也是放了夜明珠,根本不用点蜡烛。 轻轻踩在琉璃地板上,足尖传来微凉的感觉,生怕力气大了把它踏裂了会摔到池里去了。走到屋中央的楠木矮桌旁坐下才松了口气,这地板没我想的脆弱嘛。 矮桌上的砚台下压着几张纸,展开一看便知是城东的字迹。 信中取笑我没见过世面肯定大吃一惊,踏进琉璃地板时提心掉胆。说是我行动不便,便花血本置了夜明珠就不用摸索着点蜡烛了。把东西归置的地方详细说明,并说每日会有人来洗衣做饭,替我买药上药。还让我不用担心银两,一切他已安排妥当。 将信小心放好,就地躺下,看着底下的鱼儿,心情格外舒畅。毋庸置疑,城东就是我的贵人,他肯定是上辈子不经意间欠了我很多,这辈子得无条件对我好。 不知怎的,我居然躺在地板上睡着了。隔天一个大娘叫醒我的时候,我还云里雾里的。 大娘一身朴素的麻质碎花布裙,全身最值钱的只有头上别的两支银簪了。看见我醒了,将我扶起来,嘴里不停说着话:“小姐怎么睡地上了,这地板冷着呢!幸亏有狐绒隔着,染了风寒可怎么是好呐!” 她眼里露出实打实的担忧让我有些动容,莫名多了几分亲近感:“不知怎么称呼您?” “嗨!咱们乡下人可没有那么多规矩,小姐要是不嫌弃就唤我一声关大娘罢。”关大娘说完回头看见自个踩在琉璃地板上的脚印,脸色一白,扯着袖子蹲下慌忙擦起来。 我一把拉起她,笑眯眯对她说:“关大娘别紧张,我不是恶主,以后还得麻烦你多照顾着呢。” 虽然我这么说了,关大娘还是显得有些局促,我只好说饿了请她下去做饭。从这以后,关大娘轻易不敢进我房间,非得要进也是脱了鞋袜踮起脚。 我多次劝她不必如此在意,她只说:“那不成,小姐你自个都是光脚的,我不能坏了你的规矩。” 同她解释了一百多回我光脚是个人习惯,她面上摆出一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表情,脚下还是小心着。“这地板一看就值好多钱,踩坏了多可惜。” 就这样,我也不劝了,想着渐渐熟惗起来就好了。 这的生活简直就是千金不换,每日打开门就能赏景,许多时候我都是呆坐在窗边看上一天也不腻。 右脚的布条拆了,只是伤筋动骨的,还没能好利索。关大娘每日费尽心思琢磨熬什么补汤,替我留神着那些民间偏方。 我的脸我也不想理会了,终日戴着半边面具,城东费了那么多心神还是没办法,还是不要让关大娘也苦恼了。 有时憋得慌我也会钻到池里去玩玩水,吓坏了关大娘,偏偏又拿我没办法,心急如焚的只能站在白石桥上喊我快些起来。 关大娘总自己给自己立着规矩,我每日忙着推翻她的讲究,这么多说法,不像为她立的,倒有点约束起我了。 斗智斗勇间,年关将近。关大娘每日白天过来干活,晚上回家照顾孩子,倒也没有冲突。 知道我不喜出门,每天来就和我说些听到的奇闻趣事,消磨消磨时间也算有趣。 眼瞅着就过年了,关大娘问我是否回家过。我想到城东,心艮,罗远罗进,笑着点点头。 廿二当天,城东命人捎了信来,叫我收拾收拾廿三回去吃年夜饭,然后过了年再回来。 我把这消息告诉关大娘时她正在做饭,手往围裙上擦擦,和蔼一笑,眼角的笑纹堆起。我也开心地笑了,告诉她明日不用过来了,过完年从城里给她带年礼。 她忙推托,我也学着她面上应承私下里又打定主意这样做的招数,开始思量带些什么玩意儿好。 廿三当日关大娘还是过来了,做了早饭,帮我打点好行装,还要陪我等马车来接才放心。 乡下过年是很讲究的,小年夜和除夕都得杀鸡宰猪祭祖拜神。不好耽搁关大娘,劝着赶着她回家忙活。关大娘一步一回头地,我又摆手让她快些回去,毕竟祭祀是大事,心诚不诚和来年的丰收息息相关。 昨晚下了场大雪,屋顶白茫茫一片,池里的水温降了不少,手一伸进去寒意直达心底。撒了一筐鱼食进池里,鱼儿们,我得离开好几天呢。一条小鱼似乎知道我要走,跃起来蹭了蹭我的手心,痒痒的。 门外走进一个中年汉子,五短身材,皮肤黝黑。汉子径直走到我面前低头行了个礼说道:“小人奉西城公子之命前来接小姐回府。” 我嗯了一声让他不必多礼,起身拍拍手。 他四处找着些什么?有些着急起来:“小姐的拐杖呢?” 咦,初次见面他怎么知道我腿脚不便:“你是如何得知的?” 汉子挠挠头,面露郝色说道:“是西城公子交代的,说是小姐腿有伤疾得仔细照应着。” 呵呵,想不到城东还惦记着呢。“走吧!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哎了一声,急匆匆走在前头出去,等我走到车前又替我撩起帘子扶我上车。 甩了一下鞭子,马踢嗒踢嗒跑起来,汉子朝里吼了一嗓子:“小姐可坐稳了啊!路上有积雪马车有点不稳,我尽量快着些,决不耽误小姐回家吃年夜饭的!” 我倒不怎么急了,已经在路上了,半天路程就到了。想着他也得赶回家过年夜,就把让他慢着的话咽下肚子。 谁知道这半天路程也能多生变卦,这一去竟不得复返了...... ------------ 18 流年不利 一路上我只静静坐着,车速虽快也还算平稳。突然车夫勒住了马,马一阵嘶鸣把车身甩得摇摇晃晃,我头磕在了车壁上,呲!眼泪都飙出来了,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大伤小灾接踵而至。 好不容易马车才稳下来,车夫连忙伸头进来问我是否安好,看到我揉着发红肿胀的额头,愧疚不已。 这点小痛跟断腿毁容比起来都不够瞧的,我也不甚在意。车夫方才还急着赶路,这会怎么无故停下,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停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车夫这才想起说停下的原因:“路中间晕了个人拦着,就躺在雪地上。马差点踩着他,我情急之下只能调转方向,连累了小姐真是对不住!” 大年夜晕在路上了?奉承日行一善的念头我决定下来瞧瞧,能帮则帮。 没想到这一瞧,生出那么多事,日后每每想起都悔不当初。 现在的我当然不知道以后的事,我一脚深一脚浅踩着雪过去一探究竟,雪地上印下我的小脚丫,车夫看了惊讶地叫道:“小姐你怎么没穿鞋子!赤脚踏雪会冻坏的。” 我回眸一笑:“不碍事,我常年这样。” 男子一身红袍有些破烂,脸上被头发遮着,看不清容貌。伸手探了他的鼻息。虽然微弱好在尚有呼吸。喊车夫过来帮忙背他上马车,只能带回城里去找大夫了。 车夫应声过来,手刚搭上男子肩膀,一帮子人策马而来,为首的男子一身青衣,没给我们说话的机会,举剑把车夫的头颅砍了下来! 惊骇遍布全身,四肢无力的我跌坐在雪地上。车夫的头颅滚到我脚边,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入目所见,从车夫脖子处涌出的血染红了一大片洁白的雪地,我看着那个青衣男子,声音带着哭腔:“为什么要杀他?他只是想救人而已......” 青衣男子的脸色比这雪还冷,说出的话没有一点起伏,让人无端战栗:“欲图行刺肃王者杀无赦。” 行刺肃王?我们明明是想救他,如果不是我多管闲事,车夫今晚还能回家跟家人吃上年夜饭,都是我无事生非! 心中气愤难平,强撑着站起身子,不能叫那青面鬼看低了去!我颤巍巍指着身首异处的车夫厉声说道:“肃王的命是命,难道他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连辩白的机会都不给他就了结了他的命,你的血是有多冷。” “草芥如蚁。”青面鬼下马扶起男子放到他们随行的马车上,转头对着后面的随从命令道:“把这来路不明的女子绑回王府,待王爷醒来再做定夺。” 我恨透了青面鬼,恨透他的一句“草芥如蚁”。转身想走,上前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擒住我的双手捆了起来。 那两个男人将束缚着我的一端绳索交给青面鬼,青面鬼坐在马上没有看我一眼,一拍马背跑了起来。 我被迫跟着跑起来,他似故意的快马加鞭赶路,马在鞭子的抽打下撒开蹄子疯跑。脚下一个趄趔摔倒在地,青面鬼不管不顾,任由我被马拖行着,当真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他想让我死我就偏不能死,挣扎了几次站了起来,一个不稳又被拖倒,再努力站起来,如此反复,直到能勉强跟上马的速度跑起来为止。 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青面鬼停下时我已经虚脱了。身上擦伤无数,脚上又疼又冷,最终麻木没了知觉。狐裘早就在挣扎间掉落在雪地里,身上的衣衫在拖行时被摩擦得破烂不堪。 想晕不敢晕,怕一晕过去青面鬼怎么杀的我都不知道,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青面鬼把绳子扔给一个随从,下马去扶他口中尊贵的肃王,转头命令那随从把我关到柴房里去。 随从得令赶着我快点走,我只知不能摔倒,不能被他拖着走,再倒下我就起不来了。 硬撑着一口气跟上随从的脚步,直到他把我推进柴房从门外锁上,才敢放松自己坐下。 莫名其妙被掳来这里,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寒气侵体身子不受控制地抖动。 这样的遭遇想必我是第一人,记忆中,我的倒霉有史已久,想起初下来时那些人说的话,我会劫数不断,以偿犯下的大错。 呵呵,那些人还真不客气,什么都往我身上招呼,想利用凡人把我弄死么,然后说什么天命如此,我命该绝。 一股不甘油然而生,为了那个错误我已经付出代价了,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连做个平凡人的机会都不给我! 环抱着身子靠着墙角坐下,后背一片冰冷亦无暇顾及,只有靠着墙才能稳住身子。 我没有力气问为什么捉我的废话,也没有力气做拍门让他们放了我的蠢事。再折腾,我这条命就交代在这了。只要他们没有杀我的举动,关着总比在雪地上随马而奔要好受些。 疲倦传来,眼皮子屡次合上又被我强行睁开,最后终于无力反抗,昏睡前在想,城东他们见不到我该担心了吧。 梦里,城东站在府门口东张西望,念叨着“怎么还没回来!”我走到他面前,他高兴地拉起我的手向府里走去:“可算回来了,你嫂子都等急了。”我笑,不能开口说话。 罗进罗远围坐在一大堆美味佳肴的桌子旁,罗远先看见的我,喊了声“小姐。”算是打招呼了。罗进循声望过来,笑得把两颗虎牙露了出来:“快些来,夫人给我们做了好多好吃的!” 他说的夫人自然是心艮,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心艮端着一道菜走了出来。看见我,将手中的菜放下,上前拉过我在桌边坐下,脸上欢喜不已:“于银你瞧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这几日我得好好给你补回来!” 我张了几次嘴也说不出一句话,只得使劲地笑。他们并没有觉得我不能说话有什么不妥,似乎我本来就是个哑巴。 真是一个美梦!我沉浸其中再不愿醒来。 画面一转,我看见了,第五樊。 ------------ 19 舍己救人 他还是初进宫时见的那一身黑绣龙袍,长发未束,不羁地披散在脑后,似乎消瘦了,难道是为国事操劳过度? 我走到他跟前,他看不见我。伏身在书桌上提笔狂书,我低头一看,却是我的画像。画得那般细腻传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竟有这么多表情形态,看得我轻笑了一声。 第五樊突然抬起头,对着我在的方向问道:“银子是你回来了吗?” 我捂住嘴,这梦怎么这么真实,连他脸上的胡渣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转而他又苦笑一下,自言自语说着:“又是幻觉。” 他瘫坐在大得夸张的龙椅上,盯着他画的那些我神游太虚。 “不想死就快醒过来!”耳边一直有人在骂骂咧咧,脸上仿佛被人扇了好几个耳光。我不禁恼火非常,虐待也要给人歇口气的时间啊!好不容易做了个梦也不允许么! 眼皮子仿佛有千斤重,试着睁了好几次才成功睁开半条缝。透着月光,看到的是一个模样出众的女子,双手还捉着我的肩膀。 “干嘛?”又想到什么法子折磨我呢?先让我歇一会吧! 不行了,坚持不住了,困意袭人。女子诚心不让我舒坦似的猛地摇晃我的身子,大声凑在我耳边喊着:“再睡你就醒不过来了!” 我实在困得无力招架,迷迷糊糊应道:“那就不醒了......” “啊!你干什么!”刚合上眼,右脚传来的痛楚逼得我不得不睁眼,女子正用力掐着我的腿。 她抬头看我,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清醒了,不然你就得去阎王殿报道了。” 难道说这样另类的折磨是为了救我,我该哭还是该笑?眼前的女子一身紫色衣裙脏乱不堪,说明她也是被那青面鬼或那劳什子肃王捉来的。再看她明眸皓齿,举手投足间皆是江湖儿女的不拘小节。 真有些同病相怜起来,她自顾自坐在我旁边,手里揪着一根稻草,说道:“我被当成刺杀肃王的刺客捉来,你呢?” 连被捉的理由都相同,怎让我不惺惺相惜。悲哀地点点头:“我也是。” 眼看我困意越浓,就快支撑不住,她不停地和我说着话唤醒我的注意力,时不时用手拍拍我的脸。“不要睡,睡了就会冻死了!我给你讲讲我的事吧!仔细听着不要睡着。” 我晃了晃脑袋,意图让自己清醒些。笑着对她点头。 于是,她和我说了她的店,一家叫“花栈”的茶馆。 从她父亲手中接下这家店的时候她满心不情愿,为了能早些解脱总刻意把茶泡得又苦又涩,客人喝了一次之后都不愿回头。 父亲气得捶胸顿足,大骂她不孝,糟蹋了祖传的手艺,若不是没有男儿断不会把家业交到她手中。父亲终是不忍心代代相传的手艺毁在她手中,无奈地重新接管茶楼。 一开始,她高兴得不得了,终于摆脱这烦人的店了,不用每日泡茶讲茶道,乐得逍遥。 好景不长,父亲年岁已高,每日操劳过度身子累垮了。父亲临终时手中还紧握着一个茶杯,她悔恨不已,她泡茶的手艺并不输父亲,偏一时贪玩拖垮了父亲。 她在父亲坟前发誓,一定会把“花栈”名扬四方。自此,她刻苦钻研,把对父亲的那一份愧疚全投在茶艺上,皇天不负有心人:“花栈”在她的掌管下名声大起。 一直到说完,她都没有抬头。想是这份自责压得她的心沉甸甸的,使不上力气。 我费力地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能发奋图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父亲泉下有知也会为你骄傲的。” 门被打开,走进两个鼠头鼠脑的男人,一脸猥琐,不怀好意地靠近我们。其中一个高个子嘿嘿笑道:“故事讲得真好,再讲个给大哥们听听,解解闷,冰天雪地里整天在外头守着你们两,还不如你们两犯人在屋里有墙遮寒呢!” 另一个矮个子附和道:“可不是嘛,大哥们可是在外面护你们周全呢?全身都冻僵了,要不借你们身子帮暖暖?” 色胆包天了,竟然打主意到我们身上。我摸到一块石头,悄悄从身后递给她,要是那两人敢靠近她也有个东西防身。她试图将石头塞回我手里,我轻轻摇了下头。 我打定主意,那两人敢过来,我就咬死他们! 那两个猥琐男正欲上前,旁边的她娇笑一声,起身攀上高个子的肩,媚眼如丝:“大哥们别急,今晚我陪二位大哥聊天解乏就是了。”她旋身靠在矮个子怀里,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至于她,一个只剩半条命的瘸子,只会扫了二位大哥的兴。戴着个面具不敢见人,定是个丑八怪!” 美人投怀送抱,两个猥琐男乐得晕头转向的,还是有些不知足地看了我几眼,想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愣住了,她怎么肯心甘情愿委身于二人。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能感觉到她的赤子之心,试问这样的人怎么会做些不贞不洁之事。 她催促着二人,拉着二人的手挡住二人投来的视线。语气里带着无尽娇羞:“大哥们可有好点的去处,当着别人的面有些不妥......” 那两人被她迷得连爹娘姓啥都不知道了,哪还顾得上我。高个子脸上堆满恶心的笑容:“那就请小美人移步到哥哥房间吧。” 矮个子不甘落后嚷道:“那我怎么办!” 她咯咯笑道:“两位哥哥一起来嘛!” 那两人坏笑出声,高个子手捏了捏她的脸对矮个子说:“真是个骚娘们,够劲,咱兄弟二人今天这门守得值!” 她笑着拍开高个子的手,冲我说道:“丑八怪,我要跟着二位大哥去享福了,你还是自己在这受冻挨饿吧!”她一步步走到我身边,蹲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我引开他们,你借机逃出去。我的右手手骨已经被夹断了,再也泡不了茶了。谢谢你的石头,一定要跑出去。” 她背对二人调皮地冲我眨眨眼,决然转身挽着那两人出去了。故意灌着他们迷魂汤阻挠他们,令二人连门都顾不得锁,猴急地拥着她离开了。 剩我一个缩在墙角,连血都冻成冰了。只因我递给她一块石头,她舍出自己救我,明知她这一去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 20 恨如草长 脸上凉凉的,一抹,是泪。我很少哭,这一次由衷地感觉到悲哀,为了那个连名字都不知晓,奋不顾身要我逃走的女子。 远处传来一声嚎叫,依稀可辨是高个子的声音:“臭娘们,你敢杀人!” 然后又听得高个子一声惨叫,再无声响。我心一提,那个女子怎样了!我扶墙站起,一瘸一拐地走出去,我要去看她! 挪到门口,听见她凄厉的喊声:“你快跑,快跑!” 尽管没有点名道姓,但我知道她是在叫我,我一下怔在原地,压抑了太久突然爆发,然后着了魔般爬上墙边的树跃墙而去。脸上的泪一直没干过,漫天飞雪。 忘却了脚上的伤痛,仅凭一股意念没头没脑地跑,如果我能找到第五赫,是不是就能救她? 第五樊在宫里,不是我随便能进的。那么只要能找到第五赫的王府,就还有一线希望。 不断地催眠自己跑快些,再快些。越急越出错,竟踩到自己的裙摆一个趄趔趴倒在一片雪白包裹的大地上,尝试了好几次还是没能再站起来,只得手脚并用在雪地上爬行。 气极而泣,这般漫无目的的爬,何时能找到第五赫!而我更是连他王府的方向都不知悉!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无边的恨意,恨自己无用,恨青面鬼不讲道理,恨他口中尊贵无比的肃王! 我的双手深深插进雪里,那刺骨的寒令我心中的恨如水草疯长,密不透风地缠住了我的心脏,它不得不靠着恨意的拉扯才能跳动。 “肃王,青面鬼,我于银在此发誓,今日苦痛来生十倍百倍奉还!” 醒来躺在一张大床上,桃红的绣凤锦被,同色描凤床纬,透露着一个信息,主人非富即贵。 只记得自己伏在雪里,身子仅有的温度化了一层雪,雪水渗入肌肤冻僵了手足,最后支撑不下晕厥。再后来的事全无印象,怎么会来到这,又是谁自作主张救了我,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身上盖了厚厚的好几张被子,捂暖身子,却暖不了心。于银,你还真是命大,总有人出手相救,总也死不了! 那些素不相识的人真是......干嘛多管闲事,自私一点不管我不行吗?像她,萍水相逢何必作出那么大的牺牲,我这一世将不再心安,牵挂着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 再譬如现在救了我的人,救了我的身却无法拉起我跌下炼狱的心,背负愧疚太重的人活着只会是行尸走肉。 眼角无声滑落一滴泪,自欺欺人地想着,或许她没事...... 透过纱帐,一男一女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传来。 尖锐的女声有些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她当真是刺杀肃王的人?” 又是肃王,我倒宁愿真是我杀了他,起码这些罪不会遭得那么冤枉! 低沉的男声答道:“不敢断定,但她恨肃王的心意我听得分明,你且留在身边,说不定能利用上。” 心中疑窦从生,他们是何方神圣,可是想拿我当刀使?不过,这刀若是用来对付肃王的,我不介意。敌众我寡,有同谋我成功的机率也会高些,那么报仇雪恨指日可待。 我不动声色静静听着,男人警觉地结束了对话:“隔墙有耳。” 莫不是被他发现我在偷听,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片刻有脚步声传来,感觉到有人撩起床帐探看。 “伤得这么重哪能醒这么早,大哥你多心了!”女人的声音在床边响起,话语中有些嘲笑男人大惊小怪的意味。 “总之你凡事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她醒了之后你就说是下人路过救了她,看能不能从她嘴里套出关于肃王遇刺一事,我先回去了。”男人说完,脚步声渐行渐远。 这伙人都有将肃王置于死地之心,这点上是友非敌,那不如将计就计反利用他们一下。至于他们和肃王有何恩怨,我无暇顾及,只要我们目的一致就行了。 一想起她背对着那两个猥琐男对我俏皮一笑的情景,浓重的恨意化成沼泽紧紧抓住我的双脚,我身陷其中无法自拔。 “娘娘,姜汤好了。”冷不丁响起的女声让我吓了一跳,猛然绷紧了身子。 “灌她喝下。”前面那女人的声音传来。 那女人是娘娘?思索了一番,得出的结论心惊胆跳,这里该不会是......皇宫! 这就表示我离第五樊很有可能仅一墙之隔,咫尺之遥。 如果我求他,他会帮我报仇么?呵呵,会么,肃王是他亲手足,我算什么! 在床帐撩起之前,我把左脸的面具移到了右脸。我唯一完好的右脸,我不想再用它面对险恶的人心。 安静地闭眼假寐,任人喂我喝着热辣刺鼻的姜汤。滚烫的姜汤驱走了一丝寒意。 日后我再不能浑浑噩噩混日子,每一步都要三思而后行,这种感觉很糟糕,树欲停而风不止,说的大概就是这么回事罢。 我从来不愿太复杂地揣摩人心,向来习惯逆来顺受。然而,如若受伤的只是我,一切都能不与理会,她为我忍受的屈辱是我不能放下的痛,我无法委屈求全苟活于世。我能做的,就是让那些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胸腔怒气难平,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有宫娥探首进来看,转身向女人禀告:“娘娘,她醒了。” 那女人闻声立马来到床边,宫娥将床帐撩开固定在两侧,又奉了女人的意把我扶起拍背替我顺气。 “醒了,你叫什么?”女人在距床前几步之遥停下,左手搭在一个宫娥伸直的手臂上虚扶着,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憋住咳嗽声,乖巧应道:“谢娘娘救命之恩,花于没齿难忘!” “花栈”的花。我不知道她的名字,那我便牢牢记住她的店。 女人生得一脸端庄,眉眼如画。不亏是第五樊的女人,姿色过人。 “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可惜了这张脸,怎么毁的?”许是我多疑,女人看着我脸上的伤疤失神了一会。 自然不能说是第五珍划的,她要问起我怎么得罪一国公主我可解释不来,万一她和第五珍是一路的我岂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看来我得好好编个说法蒙混过关。 ------------ 21 又入虎穴 女人大都比较心软,将身世说得可怜些就能博取同情,那么这样说好了。 把从前城东写的书里看到的一个,孤女被一个纨绔子弟抢去做小妾,正房心生不满屡屡迫害,最后将孤女毁容赶出了府的故事,添油加醋套在我身上说给她听。 那几个宫娥同情地看着我,两个年纪小的红了眼眶。女人上前拍拍我的肩,安慰道:“往事如烟,不提也罢。遇到本宫也是你的福分,今后有我齐瑾在别人动不了你分毫!” 齐!娘娘!她是齐妃,后宫之虎!我就知道好运从来与我无缘,想起以前无福说的话,还有第五珍那日说的齐妃的手段,落在她手里,我日后可还能留个全尸? 在我没为她报仇前,我决不能死! “多谢娘娘恩典!”我挣扎着向她跪下,她待我磕完三个响头才命宫娥扶起我。 我别扭地看着后面的高床暖枕,这是她的床,那意味着第五樊曾在这里和她翻云覆雨...... 那床上似乎平白生出许多刺,看得我浑身像被蚂蚁咬,密密麻麻地刺痛。垂首乞求:“小人既然已经醒来,搬到下人房去便可,污了娘娘凤塌真是罪该万死!” 无福说过,齐妃最爱听奉承的话,多说好话准没错。 齐妃对我的识时务十分满意,不但没有让我“万死”,还命人收拾了偏殿给我住。当然,更多的原因是为了他们的计划,从我口中探肃王风声。 要是被她知道我一无所知,是个毫无用处的废棋,她的那些手段将毫不留情使在我身上。我这次确实兵行险招,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入夜,清冷的月光洒在积雪,幽幽反射着白光。北风呜咽而过,卷落了几瓣梅花。 屋内没有点灯,反倒没有院里亮堂,我端坐在软塌上,等客来访。 时至三更,雪地里沙沙作响,我整了整衣衫,客到了。 齐妃推开门便看到隐在黑暗中模糊可见一个轮廓的我,着实让她惊恐,摁着胸口给自己压惊,责备地说道:“怎么不点灯,怪吓人的。” 不做亏心事又怎会心惊,害怕由心生。 “是小人考虑不周,惊了娘娘。”我讨厌自己现在的嘴脸,尽做些阿谀奉承之事。 “罢了,今晚本宫前来有事相问,你须得如实回答。”她也坐到塌的一端,一手扶在塌中间的矮几上,仪态万方。 果然是个沉不住气的,大半夜只身前来要问的什么?我心中有数。 她还没问出口,门外冲进一个蒙面人,手中的刀泛着冷光劈头盖脑砍了过来。 齐妃花容失色,即使会点功夫面对蒙面人也只得东闪西躲,大嚷着:“救命啊!有刺客!” 我奇怪地打量着黑衣人,他的目标似乎只是齐妃,对我根本不屑一顾。 失了方寸的齐妃骂嚷着迟迟不来的侍卫,我也帮着喊救命。眼看蒙面人照着齐妃面门一刀劈下,她手忙脚乱中扯过我挡在了身前。 蒙面人毫不犹豫,一刀结实地砍进了我肩膀,入骨三分,锐痛铺天盖地袭来。能感觉到他收了几分力道,否则我的胳膊早被他削掉了。 纷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火把映亮了雪地,墨唧的侍卫终于赶来了。 蒙面人拔刀便跑,肩上的血喷涌而出,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坐着也能中刀! 齐妃扶着我,血染了她一身,将她桃红的宫装浸得更加鲜艳。她气坏败急地冲那些侍卫喊道:“快传太医,你们这群饭桶!” 我撑着虚弱的身子,犯贱地对这个拿我当盾牌的女人说了声:“谢娘娘。” 身上的血都快流光了,浑身发冷。太医是乌龟变的么,爬着来也该到了吧。 宫娥们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地点灯,扶我躺下,侍候她们的娘娘回去更衣。 我苦笑,我一条贱命抵不上齐妃的仪表。 屋里灯火通明,只剩一个宫娥冷眼旁观,对我血流不止的伤口视而不见。 太医悠哉地走了进来,等宫娥行完礼白上前处理我的伤。这个死老头捋着胡子审视了老半天,才说:“这恐怕治不好了。” “劳烦太医先帮我把血止了行么?” 第五樊瞧你养的这群饭桶侍卫,无能庸医! “用不着你教本官做事!”死老头生气地一拂衣袖,从医箱里掏出一瓶东西扔给一旁的宫娥:“帮她把这金创药敷上,一个时辰内血还是止不住的话就帮她准备后事吧!”言罢气哄哄出了房门。 独留我一个风中凌乱,这就完事了?谁替我问候一下他祖宗。 我“......” 事实上,更令人发指的还在后头。宫娥把药往我身上一丢,白了我一眼:“你自己上,弄脏我手还得洗,水很冷的!” 我差点被自己的一口气憋死,原来比第五樊贱的大有人在,是我以前孤陋寡闻了。 我好歹救了你主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主子要是死翘翘了,你们这些护主不力的还不一样死透了,还能计较水冷不冷? 用嘴咬开瓶塞咬牙往肩膀倒去,娘亲啊!疼得销魂啊!不用照镜子也能猜出我此刻的脸色比鬼还要苍白。 无奈的是,药粉刚沾肉又被血冲开,白白痛了一番,什么效果也没有。一发狠,把剩下的药一股脑倒上去,扔了瓶子用手摁住不让药粉流走。 身子无法控制地抽搐起来,像癫痫发作似的。宫娥有些害怕,闪身离我远了点,锁紧眉头问道:“你要死了啊?” 你才要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我扯出一个扭曲的笑脸,想起左脸的疤,以前城东就说过我的脸不宜有任何表情,加上半夜三更,骇得她像见了鬼似的,脸色发青。 “劳烦姐姐帮我包扎一下。” 她疾步上前,撇开脸迅速用布条围着我伤口绕了几下,用力扎紧,差点没把我胳膊勒断下来。 见鬼似的跑开,离我最远的位置。好吧!我是有多吓人,没想到我一笑的威力这么大。 窗外又开始飘雪,在这严寒的冬夜,我却汗湿了衣衫,疼出来的冷汗。 ------------ 22 再度遭殃 不记得我是累得睡过去还是疼得晕过去了,再睁眼天色大白了。 肩膀的白布条已然变成红布,再看房内,那个被齐妃留下“照顾”我的宫娥卷着羊绒被躺在软塌上呼呼大睡。 一声尖细的太监音高呼:“齐妃娘娘到!”那宫娥动作利落地蹿起,将羊绒被整齐折叠放回塌上。抬步来到床前,惊讶地叫道:“呀,姑娘你终于醒了!”脸上的焦急担忧伪装得无懈可击,哪里还有半点睡意。 齐妃换了一身崭新的桃红宫装,云鬓梳得一丝不苟。宫娥跪在地上向她请安,她没有理会宫娥,径直向我走来。 “小人有伤在身无法行礼,求娘娘宽恕。”就算她不宽恕我也是动不了,肩膀像被铁锈腐蚀,绵延的酸痛得我想把胳膊一刀砍了。 她笑着说道:“无妨,你护驾有功,好生修养。” 要不是拿我挡刀的是她,我真会觉得她是个慈善的好人。 她盯着我的伤,眼神似乎透过我的伤看到那刺客,恨恨地说道:“想不到第五珍如此歹毒,皇宫内也敢公然行凶!要不是有你,本宫怕已经遭她毒手了,哼!” 第五珍?看来冥冥之中我又遭了殃。 自从那日齐妃来过之后,宫娥对我客气了许多。而对于行刺一事,我并没有多问,一个肃王已经压得我够喘了,就算知道是第五珍我又能奈她何。只要没死,只要没有伤害我身边的人,就够了。 齐妃短期内是没空来理会我了,听宫娥说,她忙着奉迎第五樊的嘘寒问暖。宫娥还说,齐妃这是因祸得福。 而我,大难不死,亦没后福。 我在凡间的第一个春节就在一日三餐黑漆漆的药汁中度过了。除夕当日宫里张灯结彩,普天同庆。连与我同屋的宫娥都跑出去凑热闹了,只有我一个呆呆坐在屋里,望着白茫茫一片中的几株孤寂红梅。 不知城东他们可好,闷闷端起凉了的药,一口喝尽。 距离刺杀一事已有十日之久,十天相处下来,我和那个宫娥混得也算相熟了。 这天,我和宫娥正吃着点心,伴着一声“齐妃驾到!”意气风发的齐妃再一次出现在我视线。 看来这十日的爱情滋润令她心情格外好,眉稍尽是喜色,正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与宫娥一同跪下,恭候她大驾。 她手一抬命宫娥扶起我,言语洋溢着满满的开心:“你带伤,无须行跪拜之礼了。” 我规规矩矩地回道:“谢娘娘,不知娘娘今日前来有何要事?”她会出现必定不是为了来同我说上一句什么无须行礼的。 齐妃端详了我的脸半天,看得我十分不自在,这么丑陋的容貌有何可瞧的。 半响,她满意地点点头:“调你去皇上身边伺候着可好。” 她用的是毋庸置疑的语气问了这么一句,让我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怪不得对我的脸这么感兴趣,是笃定这张脸勾引不了第五樊,威胁不到她的地位。 只是,并不是非我不可吧!毕竟长得丑的大有人在。 她说:“你是自己人,比较放心。” 我还想作最后的挣扎,正想方设法劝她打消这想法,她伏在我耳边耳语一番:“替本宫看着那些狐媚妖精,别让她们勾搭皇上,我替你扳倒肃王如何?莫不是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异想天开对付得了肃王?” 她说得对,凭我一个想怎么着肃王,那简直是天荒怪谈。这一场交易,我不亏。以我现在的样子,第五樊也认不出来,认出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么,变成齐妃的棋子又有何不可。 “谢娘娘提拔。” 齐妃脸色沉了下来,说道:“本宫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放心,你的伤不会白受的,假以时日那些人都会倒在本宫脚下!”她猛然揪紧了手中的锦帕,明明端庄婉约的五官,偏作些妒妇的嘴脸。 她口中所谓的“那些人”,包括肃王,包括第五珍,包括意图勾引第五樊的女人。 齐妃走后,宫娥羡慕地对我说:“你真是苦尽甘来了,竟由齐妃开口送去皇上身边。以前但凡有人想靠近皇上,都被她......”宫娥看看门外,悄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唉!又是个想飞上枝头的无知女子,皇上岂是随便就能勾引的,伴君如伴虎,哪天一句话不对皇上心意就身首异处了。不过在这深宫,唯一能憧憬的就是被皇帝看上翻身为主了。 我无奈地叹气,对她说:“你瞧我这脸能有什么念想么?”不再理会双眼放光的宫娥,自顾去收拾行装,也就几件齐妃赏赐的衣物罢了。既然要去伺候第五樊,自然不能再住在这了。 “那可不一定,兴许皇上对你由怜生爱了呢。”宫娥不死心地跟在我身后念叨。 以前我不懂事,或许会这样臭美地幻想。经历了这么多我还认为我有这等好运的话,那我就是没心没肺,人身猪脑了。上天从不曾眷顾我。 想了想,找宫娥借来胭脂,把右脸涂抹了红红的一大块印记。宫娥不解地问:“没想到你遮住的右脸反倒无瑕,为何涂抹得不堪入目?你何不遮住左脸的疤,以你右脸之姿想引来皇上青睐不难呀!” 我把手中的胭脂递还给她,认真地说道:“因为我要活着。” 午饭后,央宫娥替我梳了宫娥髻,换了一身宫娥服。齐妃命了一个太监来带我去上职。我这般容貌丑陋且来历不明的女子竟是去做第五樊的贴身丫头,可想而知齐妃费了不少心思。 来到御书房,我安分地随着太监跪下,心间不可抑制升起一丝激动,这个男人还是那般夺目。第五樊压根没有看我们一眼,倒是无福摆手让我们各司其职即可。 我站在第五樊身后左侧,偷偷打量着他。和梦中所见情景无异,只是他没有在画我的画像,而是在批阅那小山高的奏折。 须叟,他抬头定定看了我一眼,眼中掠过一丝惊喜又很快消失不见,语气一如初见时的冷漠:“你是谁。” 我双膝一曲,跪下回话:“回皇上,奴婢花于奉齐妃之命前来服侍皇上。” 他从我跪下时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埋头看奏折,呢喃了一句我不太懂的话:“她才不懂这些狗屁礼仪。” 将发抖的手藏回袖子里,差点就泄露了心事...... 门外响起一声:“肃王求见!” 身形一抖,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指尖湿润,流血了。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持理智,不被愤怒冲昏头扑上去妄图掐死来人! ------------ 23 丢人现眼 依旧是那一身张扬的红衣,这回我终能看清他的容貌了。若说第五樊霸气外露,第五赫温文儒雅,那他就是妖颜魅众。 哼,妖物就是害人,昏迷不醒也能夺了几条人命! 他谦和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参见皇兄。” 因着对他极度厌恶,他的声音于我听来也是不堪入耳,尽管如天籁。 第五樊“嗯”了一声,朝无福使了个眼色。 无福走到我跟旁,拉了拉还跪在地上的我,清了清嗓子对我吩咐道:“你下去替皇上沏杯热茶来。” 我顺势起身,低声应下:“奴婢遵命。” 我是齐妃派来的人,他们会防着理所当然。皇者天性多疑,万事谨慎。 我跛着脚一瘸一拐的滑稽样子引来他们侧目,我不在乎,一步一步不紧不慢走着。 “哪里来的丫头,又丑又瘸。”肃王疑惑地发问。我脚步一顿,旋即充耳不闻。 走到一座假山后面,已然耗光了我所有力气,天崩地陷也让我先稍作歇息。我蹲下身子抱住双膝,不经意暼见一朵紫色的四瓣小花,伸手轻轻抚上花瓣,看似柔弱却蕴含着坚韧不拔的力量,在这冬雪初化的凌寒中悄然盛放。我固执地唤这颗小花“笑颜”,仅以此花铭记她的笑颜如花。 起身往置茶的偏殿走去,来时那太监简单给我说过第五樊用的上好茶叶搁置在那。他并不见得口渴,只是要支开我,然而不管他是否需要,既然吩咐了这茶就一定得泡。 沏了茶水出来,一边胳膊没好透使不上劲,我单手端茶,脚下一拐便洒出数滴热茶让我苦恼不已,烫暂且不提,这么颠洒下去到了书房怕只剩茶叶渣了。 “呵呵,有趣!废了一条胳膊,跛了一只脚还敢揽这伺候人的活。”耳边响起戏谑的嘲笑,我抬眼望去,那一袭红袍在这片纯白世界显得格外刺眼。 我轻哼一声,将茶端得更稳些,继续向前迈步。 天不遂我愿,我本欲快步逃离他身边,在经过他身侧时踩到一滩积水,脚底一个打滑身子向后倾倒,那杯热茶啪地碎了一地。 我以为这跤是摔定了,没成想,腰间被一道有力的臂弯搂住。出手相救的就是离我最近的......我慢慢抬头看去,十分不愿承认,真的是第五肃。我还宁愿是无福飞奔而来,身手矫健地上演一场英雄救丑! 他哈哈大笑,不管我怎么挣扎就是不让我站稳脚跟,十足可恶地说:“该叫你丑丫头还是瘸子亦或废材?走个路都能摔了自己。” 受制于人的感觉十分不爽,他们第五家天生爱捉弄人么,从前的第五樊也是这般,常让人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看着那张丝毫不输女子的媚颜,我咬牙切齿回敬道:“谢肃姐姐出手相救!” 那厮却绽了一个更大的笑脸,大度地回我一句:“无须挂齿,眼睛也有毛病的可怜虫。不然本王顺着你,喊你一句残弟弟罢。” 他们第五家只有第五赫是正常人吗!卑鄙的第五樊,无耻的第五肃,心狠手辣的第五珍......我很想知道他们的爹究竟是多强大的男人,才和他们娘生了这些个披着人皮的魔鬼! 我眉头揪得都快打结了,气这个无法用现有词汇形容他低劣的男人,我开始感叹我腹中无墨,否则我定要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且一个时辰不带重复! 我深吸一口气,鼓足力气夹起他腰侧的软肉狠狠拧下去,还伴着我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吼:“你把老娘放开!” 我可以对任何人装孙子,除了他!被第五樊拧了那么多,没见过猪爬树还没见过猪跑嘛! 他吃痛大叫起来,手上失了力气如我所愿松开了。我直直向地上倒去,背压在茶杯碎片上,我看到第五肃伸手欲拉我,还是迟了一步。 嗷!姐比脸还洁白无瑕的玉背啊!它的负伤使我完全忘了我现在是个宫娥的事实,我冲着第五肃毫无尊卑地大喊大叫起来:“混蛋,我要杀了你!” 见我如此难堪境地,他笑地更欢,夸张到笑弯了腰!他喘着气抚着肚子对我说道:“笑死本王了,残弟弟,你娘生你时一定在五谷丰收的秋天,才让你的人生如此喜庆,娱乐大众!” “闹什么?朕在御书房都听到你们的大嗓门了!”那人语气中尽是不耐烦。 我躺在地上看见第五樊的龙靴缓步走近。糟糕,把这位主招来了,再把他牵扯进来就真的乱成一锅粥了! 宫娥遇到这种情况会......情急下想起那位“服侍”过我的宫娥姐姐,我灵机一动,一骨碌翻身起来跪趴在第五肃脚边,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忍死你个千年王八。 做戏要做足了,我装着哭腔哀求道:“求肃王饶命,奴婢不是有心打翻皇上的茶的,一时不觉肃王隐身在廊边,奴婢受了惊吓才会如此,奴婢再也不敢了!” 瞧这番话说的顺溜的,绝对是一口气说完的。如果我骂人有求饶的口才这么好,莫说一个第五肃,就是连上第五樊第五珍还有齐瑾我也能滔滔不绝问候他们了。 我把头低得不能再低,脸几乎贴着地面,那细小的灰尘尽收眼底。 我听到第五樊威严的声音:“啊肃,怎么回事!”全然没有半点当初的不正经。 第五肃动作没有半点拖曳跪在了我身边回道:“一点小事,惊扰了皇兄臣弟该死。” 你也知道你该死啊!哼!第五樊你说一句“拖下去斩了”我会扑上去狂亲你一顿的。 我悄悄瞄了他一眼,他负手而立,说出的话让我想扑上去咬死他! 他独独扶起第五肃,郑重其事地说:“啊肃,这样的姿色你也瞧得上眼,替朕出巡真是苦了你了。” 我“......”贱人是不会因时间改变的。 第五肃隐忍着笑意,摆出一副爱国爱民的口吻:“臣弟不苦,只要能替皇兄分忧,臣弟万死不辞。”趁着第五樊不注意偷偷踹了我一脚。 我怒!再没脸没皮的女子被当着仇人的面这般羞辱都会无地自容吧。 被第五樊自动忽略了的我忍不住出声:“禀皇上,奴婢再去泡杯茶,奴婢告退!” 言罢不管他有没有准,我自地上爬起。不妙,脚麻!我刚站起又重重跌回地上,真真是丢人现眼!第五肃放肆的大笑声响彻云霄,第五樊轻皱了下眉,不发一语。 啊啊啊啊我快疯了!今晚我要潜入肃王府跟找第五肃和那青面鬼拼命,何苦这般忍辱负重! ------------ 24 苦命的娃 当然,这样的想法只存在了片刻便烟消云散了,青面鬼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这只笑面妖更是深浅不知,轻举妄动只会让我赔上一条小命。我说过,我不怕死只怕报不了仇。 我抬头露出一个傻到王母外婆家的笑容,第五肃貌似吓了一跳,嚷道:“乖乖,哪里来的二愣子!” 反观第五樊,一直都很淡定,不动如山。转身抛下我跟第五肃大眼瞪小眼。 迫不及待等到不见了第五樊身影,我一下子炸了毛,坐在地上指着第五肃破口大骂:“那些道士都瞎了眼,竟留着你这个大妖孽祸害人间!” 他蹲下,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抵在我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就是个道士,而且我知道你是个小妖女,一个妖法全无空顶着妖怪名号的蠢货。” 这厮唬我吧!他肯定是乱掰的!我眼神闪躲,心怦怦跳得快要蹦出来。 他见我不吭声,呵呵一笑继续说道:“皇兄身上有和你一样的味道,他说的那个救了他的女子就是你吧。只有你这种蠢妖怪才会用那种方法救人,也只有你这么笨才会被人欺负成这样,做妖做成你这般模样妖怪一族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此刻的我,像被掐住了七寸的蛇,恐惧,慌乱。凭着本能喊了句:“你胡说八道!” 他打量我一番,又笑开了,意味不明地留下一句:“心中有数。”言罢扔下心慌意乱的我自顾离去。 我也不知哪来的蛮力,起身把他扑倒,双手卡着他的脖子恶狠狠道:“那就在我魂飞魄散前先杀了你替他偿命!” 他噗嗤一笑,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扑在他身上的我,坏笑道:“你这是投怀送抱?可惜姿色稍逊,不过你的脾气很对本王胃口,我喜欢。” 我“......” 老娘不发威你当我是鱼饵是吧!我发誓我能用的力气都使出来掐他了,连肩膀的伤口撕裂亦不作理会。 那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他还能轻松地说出些厚颜无耻的话:“噢!宝贝轻点!” 旁边有太监经过,看见我俩诡异的姿势,大叫一声。 呃,我骑在第五肃身上,伏身去掐他的脖子,这情景...... 生怕那太监没误会透,第五肃枕在脑后的手抚上了我的腰,这会,我和太监默契的大叫声传遍皇宫各个角落。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双手暗暗用劲没让我逃开,我坐在他腿上,手在放在他脖子上,他搂着我,我俩面面相觎。 那太监被震得口不能言脚不能动,呆呆注视着第五肃旁若无人地将唇贴上了我的耳朵。我正想发狠,他的话却令我安静了,他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恨我,既然你想要我的命那就给你便是。不过,得一年后,为期一年我还寻不到她的话,我的命乖乖奉上。” 言罢他又将额头抵在我额头,靠得太近的俊颜勾心夺魄。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忧伤,我看得真切。 我几欲开口安慰一句,他又挂上一个坏笑,飞快地在我唇上啄了一口,然后把我推开,跃起轻功没了踪影,风中送来他不正经的调调:“宝贝这一年你就好好服侍本王吧!哈哈!” 于银!怪不得他骂你蠢货,居然相信那个下九流小人的鬼话,什么为期一年,被耍还被占了便宜! 第五肃,我一定要把你千刀万剐! 转头,那个太监呆若木鸡,我不耐烦地朝他吼了一句:“看什么看,没见过妖精打架啊!”太监被我一吼回神,两道鼻血突兀地狂涌而出,随后拔腿便跑。 果然春天到了,大地回春,刺骨的寒冷也挡不住太监的胡思乱想。 无福小跑过来,看见还坐在地上的我斥了一句:“没用的东西,倒杯茶也这么久!还不麻溜滚回去伺候着,脑袋不要了?” 我正气在头上被他骂了,狠狠瞪了他一眼,瞪得他有些发毛,说话也结巴起来:“你、你瞪什么?玩忽职守,本公公还没生气,别以为是齐妃的话就可以这么嚣张,信不信本公公禀告皇上斩了你!” 我怒,我最不在乎的就是这条贱命!大声回道:“去啊!” 无福显然没想到我这么冲,翘着兰花指都发起抖来:“你、你、你等着,气死本公公了!” 我哼了一声,慢慢站起来,越过他朝书房走去。转头对他说了一句:“劳烦公公自个去泡茶。” 回到书房,闷闷不乐地站着。压根没料到第五樊会问:“茶呢。” 记得那时在林间有个小鸟妖教我,画个圈圈就能诅咒人了,此刻我的心里画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圈圈,咒骂第五樊变哑巴。他这不存心刁难我,他会缺那杯茶水吗! 我弯腰,面具盖住的半边脸透露不了多少情绪,语气谦卑:“回皇上,方才遇见无福公公了,他说奴婢第一天过来不清楚皇上的口味,便自个去泡了,请皇上稍等片刻。” 我胡掐的本事早在和城东斗嘴皮子时练出来,以前我总吵不过第五樊,现在轮到我耍他了。 “朕不曾记得朕喝茶有什么独特口味,无福是朕叫去催你的,怎的反倒他去泡茶了。”第五樊搁下手中的笔,向我望来。 我“......” 他勾勾手指,示意我上前,命令道:“把面具摘下来。” 我大惊失色,不是谈着茶呢嘛,怎么又到了我面具上了,第五樊的思维跳跃也太大了。 万恶的贵贱之分,终于知道心艮当初为什么两次说我爱说笑了,哪来的平等,我今天下跪的次数,是我出生至今最多的。跪着回道:“奴婢右脸血肉溃烂,恐惊了圣架。” “无妨。”第五樊淡淡说罢,伸手欲扯下我的面具。 我把头撇开,没让他碰到。冷冷说道:“头可断,血可流,面具不能摘!” 他看了我许久,眼中情绪不明。听到他说:“那你去死吧。死之前把肩上的伤口包扎一下,血快滴到地板上了。” 我“......” 宫娥服是红紫色,他不提我还没注意,血把一边袖子染得更红了。这段时间受伤太多,连痛都麻木了,或者说痛的感觉反应迟钝了许多,于银真是个苦命的娃唉! ------------ 25 问候你妹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阳春三月。 日子每日都单调地重复着,和无福也越来越熟。早朝后,第五樊用了早膳照例到御书房批奏折。 我和无福守在门外,窃窃私语。他冷不丁地蹦出一句:“你性子很像去年皇上带回的银贵妃,不爱穿鞋子的习惯也一样。” 记得第五赫当初说找的贵妃是我,那无福口中的银贵妃就是我无疑。我才在宫里呆一天就被弄走了,无福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笑着的脸就这么僵住了,说:“不可能吧!我这么丑!” 无福白了我一眼才道:“自然不可能,只是性格有些相似。银贵妃我也见过,实打实的大美人呢!” 我呵呵一笑,不再答话。过了一会,耐不住无聊的无福又冲我招招手,天南地北胡扯起来。 听他说,过两日有个劳什子投意节。听他说得天花乱坠,实际就是春心萌动的少爷小姐们齐齐出来幽会,为增加乐趣每人戴了个面具,然后找到属意之人互相揭下对方面具,算是情投意合,事就算成了。 人挤人的有什么好玩的,于我看来无趣至极。万一被不喜欢的人揭了面具打不过跑不过不就亏了。 无福一脸向往地说道:“真想去瞧瞧热闹!” “你一个太监瞧姑娘有什么用,饱死眼睛饿死鸟!”别怪我嘴毒,只是劝他认清事实。 “我本来就没......不过你可以去看看啊!我可听说了,嘿嘿!你和肃王有一腿,你求他一声他定会应承你的。你出去看了之后回来给我说说就成......”我急忙打断无福的长篇大论,不,是鬼话连篇。死太监,说我和第五肃有一腿,你才和他有一腿,你妹才和他有奸情! 他瞧出我不痛快,没敢再说下去,干笑几声,开口解释:“不是,我也是听人乱说的,都是那些人无中生有,无中生有,呵呵。” 我这才消了气,没成想他又嘀咕了一句:“想也知道肃王看不上你啊!” “死太监你说什么!”我怒喝一声,扬手作势要揍他。要不是第五樊在我就把他扔给齐妃,然后说他经常在第五樊耳边煽风点火叫第五樊去找美人,到时候,无福,黄泉路上注意安全吧! “我说皇上和肃王感情真好!”切,矬样这就认怂了。看在他机灵的份上,这事就这么了了。 我伸手赶开一只苍蝇,雪虽然融化了,天气还是比较冷的,怎么会有苍蝇了。不甚在意说道:“他们兄弟间感情不都深厚的嘛。” 无福叹了一声,幽幽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皇上独独和肃王友好,对三王爷就不行了。” 三王爷,第五赫?他们感情不好吗?我倒没注意过。这几个月第五肃来得勤,第五赫还真没见过。不过他向来公务繁忙,以前在他府里时就见识过了。 这么想来,也没什么不妥,于是说道:“三王爷事多不比肃王成日只管吃喝玩乐,兄弟间自然疏了些。” 其实我是想说吃喝嫖赌,怕吓着他就委婉地改了个措辞。以前第五樊游手好闲,第五赫在忙,现在第五肃不务正业,第五赫还在忙,同是皇族,咋就差距那么大呢!好在第五樊现在收了心,每日勤于政务,否则第五赫指不定还得多忙呢?摊上这么两个哥,真心不容易。 无福一脸鄙视,卖弄地说道:“哼哼,一道旨意去了无边海岸驻扎,说是防洪。无边海方圆百里荒无人烟的,防什么?而且海又不是河流还会决堤不成?要我说皇上就是看不惯三王爷寻了个借口把他打发到那去的。” 一番话听得我心惊肉跳,当时在第五赫府里只觉第五樊过于霸道,对第五赫隐隐有些不满,没想到他这么绝。 第五赫从小锦衣玉食,现在流落到那无人之境,想必有苦不能言。 想到他那如早晨阳光般温暖的笑容,那日午后落寞的背影,心沉沉的。 无福突然“啊呀!”喊了一声,吓得我回神。我拍拍胸口骂道:“要死啊!喊什么!” “完了完了,今日是六公主禁足期满之日,等会她一准得来,躲不开了,怎么办!”无福跺脚,又惊又怕地说道。 原来第五珍是被禁足了,怪不得宫里这么安生。齐妃现在勉强算是一条战线的,倒是狼女,就吃不准了,希望她认不出这道疤...... “无福,皇兄可在里面?”突兀响起的声音差点没把无福的三魂七魄吓得归天,转头看去,无福松了口气回道:“肃王爷您可吓死奴才了!” 怪不得有苍蝇了,哼! 无福小跑进去禀报,第五肃缓步走到我跟前,我心下冷笑,好啊!平日里都绕道而行,今日主动送上们,焉有不打的道理。果断伸手一掐,还没发力便被他擒住了手腕。 还是一脸放荡的浪笑,语气着实让人不爽:“宝贝同一招式不要用两次,没~快~感。” 我咬紧牙关,从牙缝间蹦出一句:“第五肃!替我问候你妹!”面对这个男人,我大概永远无法淡定。 这时无福一溜烟跑了出来,自然是请第五肃进去的。 那厮进门前回眸一笑,淡淡说道:“这个自然。” 无福好奇心作祟凑过来扯扯我袖子,低声问道:“肃王说什么自然?可是答应带你去玩?” 这只死太监色心不小,还惦记着投意节的姑娘呢!咬牙切齿回他:“肃王说要去问候你妹!” “啊!我妹才八岁,万万使不得啊!你跟肃王求求情,我有个表姐正值芳龄,换一个行不?”无福急得捉耳挠腮,好不滑稽。没有理会为妹忧心忡忡的无福,因为我已经无言以对了。 哦!对了,差点忘了重要的事了,无论如何也得出宫一趟。纠着眉头想了许久都没想出什么好的脱身法子,难不成真的要去求那没脸没皮的妖孽?罢了,万不得已就求他一次,跪也跪过了,再低次头也认了! 正低头寻思着,里面却传来茶杯落地的脆响,第五樊的怒吼:“朕不准!” 我和无福相视无言,继而认命地跑进去跪下大呼“皇上息怒!”快速收拾好那一片狼藉,他们在吵架?真是奇了怪了,这还真是大姑娘上花桥,头一遭呢! ------------ 26 一醉方休 第五肃似乎铁了心跟第五樊较劲,这会儿也大声起来:“今日我定要带她走,如若不然她只会死在这宫里,死在齐瑾和第五珍手里!” 第五樊皱眉,火气未退,语气骤然变冷:“她有什么值得你惦念的,用王妃之位也要保她出宫!齐妃怎么也是你嫂嫂,第五珍更是你妹妹,怎能把她们说得如此不堪。” 他们的对话我听得一头雾水,但见二人气氛紧张,想也知道大事不妙。 “银贵妃的失踪依皇兄的头脑还会想不出是谁搞的鬼,你却纵容她们一错再错,你以为封个贵妃再派些人去找找,再把第五珍禁足就万事大吉了吗?这个宫里她们害死的人还不够多吗?我以为那个女子于你是特别的,你却没能保住她!”第五肃这般认真的样子我是第一次见,我倒宁愿在他说这些前一刻失聪了,什么都没听到。 第五樊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在乎。忽然觉得,贵妃二字,如此讽刺! 我很想看看他的反应,于是我抬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不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动作。 他手抓住扶手,用力得骨节泛白,脸上被道中心事有丝苍白。良久,他似是十分无奈地开口:“寻回来,怎么道歉都不迟,若是她已不在了,何苦再添杀孽。如你所说,宫里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原来,我竟这般无关紧要。 第五肃沉默不语,抱起不在状态的我便往外走。突然觉得好累,就让他先带我离开这再继续恨他吧。 背后第五樊重重叹了口气,此刻觉得他比第五肃更令人厌恶。 再度踏进肃王府,只有一个感觉,骚包。满院的奇花异草,好不惹人。 迎面走来一人,我刹时黑了脸,竟然是青面鬼! 这绝对是我有生以来动作最敏捷的一次,拔出他的佩剑一刀捅进他的腹部,刀子没入一半,我没了力气。 这一切发生的毫不拖泥带水,第五肃显然没料到我会出手,似乎也不知道我发狠的原因:“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语,狠狠瞪着青面鬼,记起我这张脸了吗?我会进宫搞得如此狼狈不堪,全拜他所赐。这一刀只是皮毛,她的命,车夫的命,他该拿什么来还! “怎么,没力气了吗?”青面鬼说着捉住我的手用力一带,剑贯穿了他的腹部。血,涌出很多血,像那个小年夜,车夫的血把雪染得通红,入目所见全是刺红的一片。 我暮然松手,手上明明没有沾染血迹,却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青面鬼面不改色把剑抽出,全然不顾那外涌的血,说道:“解恨了?你不也抛下她跑了,与其说恨我更不如说恨你自己,恨自己明知她会死还是自顾自逃跑。现在有机会杀了我你却退缩了,说明你恨的不只是我。” 闭嘴!闭嘴!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下地狱去吧!我蹲下身子,将头埋在膝盖,反复念叨着:“闭嘴!闭嘴!......” 第五肃冷眼旁观了许久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我知道,他命令青面鬼下去了,面前血滴到地面,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消失了。 他伸手拉住我胳膊,将我从地上拽起。满不在乎的腔调说着:“消气了?青袂对你始乱终弃了,你这身伤是他下的手?能让我们人畜无害的小绵羊杀气这么盛,青袂倒是做了什么好事。” 我茫然抬头看着他,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是啊!青面鬼做了什么我恨了他这么久?她死前他并不在场,若说错,就是把我们捉回来了。 但是如果不是他把我们强行捉回来,那些猥琐的男人有机会下手吗?她说她的手骨被夹碎了啊!恨他有错吗! 恶狠狠地对第五肃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少说风凉话!” 第五肃闻言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样子,皱着眉头说道:“你是怎么了?一见青袂完全变了个人似的。竟不知笨手笨脚的你杀人毫不手软,利落干脆,快得我都留意不到你的动作。” “我见他一次杀他一次!”我大声吼着,似乎这样才能让心好受些。 “那就杀吧!别又伤了自己就好。走吧!先带你下去休息。”第五肃根本没有把我的话当一回事,在他看来我这次能偷袭成功全凭运气罢了。 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一日,月上中天还是无法入眠。 门外突然响起第五肃的声音,惊得我心跳都快了些许。“睡不着?” 我没出声,他在不甚在乎,接着说道:“我也睡不着。我问了青袂,发生那样的事我毫不知情,那件事青袂做得不妥,我理解你的感受。” 我翻身下床,打开房门冲他喊道:“你理解个屁!” 他显然料到我会开门,扬扬手中的酒挤开我进了房。 将倒满酒的酒杯往前一推,他嘴角带笑,我却看出了无尽的苍凉。“不喝点吗?”他问。 我一口气连干了三杯,酒入喉咙火辣辣的灼疼,我没打算停,一醉解千愁。 他抢了我的酒杯,指指桌上的茶说道:“你当是茶呢?这么个牛饮法,真当自己千杯不醉。” 我有些不耐烦起来,大半夜说是喝酒又抢人酒杯,这算什么。“你到底想干嘛?神神经经的。” “找你说一年之约的。说个故事吧!当下酒菜。有一次我外出办事不幸被歹人用计所伤,仓促逃跑闯进了一名女子的闺房,歹人穷追不舍,女子二话不说将我藏在床底下。我听到歹人逼问她说出我的下落,她不发一语。歹人把她踹倒在地,她只默默伸手把我往里推,摁住我不让我现身,最终她就在我眼前被歹人......我昏迷醒来时已没了她踪影,我唯一知道的只是她住的地方。我找了她许久,那日有人说在王庄的路上见过她的身影,我旧伤未愈强撑着跑出去,体力不支昏在雪地上。”第五肃顿了一下,就着酒瓶灌了几口酒,似乎这样才有力气支撑他说下去:“所以这是最后一年,我若还找不到她,便去地狱找吧!” 我静静听完,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好大口大口喝酒,最后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 27 疯狂游戏 “花于!快起来!我想到个好玩的法子大闹投意节了!”房门嘭地一声巨响,惊得我自床上一蹦三丈高。 回顾昨晚,喝了好多酒,怪不得头痛欲裂。我抚着头,苦不堪言,早知道就不喝那东西了,常言道酒是穿肠毒,真是诚不欺我也。 还想着再睡一会是不是会好些,第五肃的身影已出现在眼前。啊啊!对,方才貌似他唤我来着。 我费力睁眼瞧向那厮,红袍简直就是他身份的象征,这会眼里闪着精光,准没好事。此时的他精神焕发,无法与昨晚借酒消愁之人联系到一处,莫不是这厮精神分裂了? 第五肃落落大方坐在床侧,出手拉我坐起,挂上招牌式浪笑,开始坑死人不偿命:“晚上带你出去玩个刺激的游戏,保证你从未见识过的玩法。快些起身,收拾好用了晚膳便动身。” 我一觉睡到晚上了,这酒劲还真不是一般大。此时浑身无力,软绵绵的,奋力扒拉开他的手臂,一头栽床上不想动了。 他不依不饶拽了我几次,拽得我火冒三丈又无可奈何,敷衍着回了一句:“可是带我去嫖,无甚兴趣。” “嫖?有我这么个风姿卓越的大美人在还用你出去嫖嘛!花于你老实说,你是否觊觎本王美色已久,早说嘛,本王从了你就是了!”他说完这话还没等我消化完话里的玄机便整个人压到我身上了。 感觉肺里的空气一下子全被挤出来了,憋得我差点死于非命。手脚并用连推带踢赶开他,贪婪地吸了好几口气才能出声:“滚你妹的!” 第五肃悠哉坐到一边去饮茶了,笑道:“精神了,这不挺好的嘛!本人专治各种耍脾气,诸如赖床、绝食等等疑难杂症,只有你不敢犯,没有我不能治。” “第五肃!替我......” “我会替你问候我妹的,现在你可以起身了。老在我这么个血气方刚的美男子面前躺在床上,我会认为你是意图勾引。”他轻巧截住我的话头,如是说了那么一大堆。 他的无赖潜质会不会太强大了,我惶恐。吵是吵不过了,慢腾腾起身,认命地问道:“有什么消遣?” 说到这个他明显双眼发亮,语气都有些迫不及待起来:“呐,晚上咱俩去搞破坏,比赛谁揭的异性面具多。半个时辰为限,方法不计,不设规则,揭下即可。” 这间接毁人姻缘的变态游戏疯子才奉陪!在我拒绝前他又开口道:“输赢关系到你的一生喔,你赢了进宫给皇兄当妃子,成为后宫三千中的又一花瓶。哈!说错了,你能当的是花盆。” 成为第五樊众多女人之一?我瞬间觉着第五肃的游戏一点都不疯狂,赢的结果才恐怖。 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若输了呢?” 他笑得更欢,更令我背脊发凉。只见他薄唇微张,说出另一个骇人听闻的答案:“输了就要嫁给我,给我生个娃,一年后再杀了我。如果你弃赛,就得嫁给青袂。” 我十分清楚意识到,这已经不是问候一声他妹能化解的了。我把牙齿咬地咯咯作响,尽量保持我所剩无几的理智:“谁想的馊主意?” “咦?是馊主意吗?还以为你会赞成呢!是我和皇兄前些日子下棋时想出来的。” 冷静,第五肃是下流胚子,第五樊以前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他们能想到这种游戏,一点不出奇。 “你们他娘的是要玩死我啊!”我暴跳如雷,什么气度什么冷静统统抛到脑后。 他对我的火气视而不见,慢悠悠开口说着:“不过,若是平手了的话,你可以提任何条件。” 任何条件是吧!我不是鱼饵,怎能任你们摆布!气到极致一切归于平静,我来到他面前替自己倒了杯茶,心平气和说道:“包括让你去亲第五樊吗?” “哈哈,原来你好这口!”第五肃起身,伏在我耳边又说了一句转身出了房门。 这个疯子,这样的赌注都敢下...... 可是我真有这么好运和他揭的数量一致?此时心内七上八下,完全没底。 虽说我右腿已经好多了,那也跟不上健步如飞的第五肃啊!那厮像个催命鬼一样催促着,我急得满头大汗,我是真的走不了那么快嘛! 瞧见我的苦瓜脸,他轻笑一声扛起我便用了轻功。扛着我在半空中也能四平八稳,足见第五肃的强大,能伤了他的歹人又是什么怪物? 随着他一声“到了。”我们安稳落地。街上张灯结彩,岂是一句热闹非凡能概括的。这,说人挤人都太客气了,简直就是人贴人啊! 这头我还在寻地方放脚,那头第五肃抛下句“开始。” 下流货色,居然用轻功!他踩在众人肩膀上,身手极快,手里已然多出六个面具了。掠过人群,把面具挂在河岸边一颗没被灯火照到的老柳树上。若不是一直盯着他,我大概也似那群姑娘不知何人所为。 那厮指尖轻弹脸上火红的狐狸面具,隔着众人冲我弯起了嘴角。没有时间考虑了,硬着头皮想闯进人墙里,几次都被挤出来,一来二往的我已经被挤到墙根边上了。 那些莫名其妙被摘了面具的姑娘都恐慌起来,惊叫着四处乱走,欲图找出罪魁祸首。剩下的姑娘都紧紧捂住自己面具,生怕自己的面具不翼而飞。 场面较之刚才,更混乱了。又是被人推搡得后退了一步,踩着个木桶险些摔倒。 木桶,有了!把空木桶顶在头顶大喝一声:“开水咯,小心烫!” 果不其然,人群中瞬间挤出一条羊肠小道,一人通过正好。我也向第五肃得意一笑,只是脸上双层的面具不知有没有把笑意传达给他。 心里默念三个数,扔开木桶穿梭在人群间,看见男子衣饰的便抢了他们的面具。待到众人反应过来,我已经揣着六个面具逃之夭夭了。 跑到第五肃身边,把手中面具挂在另一侧的枝桠上,随手取过一个面具换下脸上的,若是被怒气冲冲的众人捉到,死无全尸都是轻的。 ------------ 28 无赖潜质 第五肃悠闲地靠在树干上,妖娆之态尽现,哈欠也能打得如斯优雅。脸上的面具本是艳俗的颜色,却因在他脸上,熠熠生辉。 他唤我一声,说道:“原来你还有做无赖的潜质。那么你倒是想输想赢?” 这种废话我一般自动忽略,输赢我都落不着好,我想的只有平!故而一直盯着他扯了几个面具,我自己也弄多少个,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至于无赖一说,从他嘴里说出来成了笑话。“在你这个无赖始祖跟前,谁敢狂?” 他笑, 眼睛眯成一条缝,与那狐狸面具相映成辉。“那,继续吧。” 第一回合顺利打成了平手,我的玩兴大发。想着继续就继续,还怕你不成! 我跟在他后面走向人群,他突然回身揽住我胳膊,将我面具扯了下来,冲众人喊道:“就是这个无赖抢面具!” 一切发生得令我防不胜防,我又怒又惊,连忙把头撇到一边不让众人瞧见,幸好脸上还有半边面具。 人群中议论纷纷,对着我指指点点:“原来是个丑八怪啊!怪不得喜欢抢面具,自己没人要就想毁人好事,真是歹毒心肠!” 歹毒?到底谁歹毒!第五肃,你不让我好过,我又怎肯让你安生! 踮脚夺下他的面具,女子们的惊叹声,吸气声,全在意料之中。手捉住他的下巴将他脸面向众人,这会被他激怒,做什么都不觉出格。 我若不替他说点什么怎对得起两眼冒桃心的少男少女们,总得替他自报一下家门:“这位就是当今肃王,诸位有幸得见他俊颜的姑娘们若心系之可到肃王府找他,他今日现身就是为寻一位德才兼备的意中人做王妃。俏小哥们也可上门求他收入府中,我们肃王,男女通吃!” 此言一出顿时群情激昂,更有人早已蠢蠢欲动作势扑上来。 我得意地挑挑眉,问他:“怎样,就许你给我挖陷阱,被人摆了一道的滋味如何?” 他先是温柔一笑,已有女子按耐不住欲扑过来。继而柔声说道:“蠢货,快跑了,莫不是想被压死在街上。” 呃,我怎么没想到这层!回想起当日与第五樊上街那些疯娘们的行为,吓得我一个激灵,拉过他大嚷一声“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撒腿狂奔。 “哈哈!”他大笑出声,我不明所以,逃命也这般开心吗? 跑到我快断气了才甩开身后浩浩荡荡的人群,席地而坐,我自己扎的那不甚牢靠的发髻早就散开,披头散发的说不出的狼狈。不跑了,再追来就把第五肃交出去。 啊!人家追的是他,我跑什么!怪只怪我脑子不灵光,现在才想到! 连累了我的那人,气息不变发丝未乱,站在路边嬉皮笑脸,仿佛刚才跑路没他份一样。 他越是悠哉我越是气恼,以色乱人的无耻败类,该叫第五珍把他的脸也划上几道口子才好! 还没得开口骂他几句,四周围了一大圈黑衣人。就跟约好了似的,我们前脚到他们后脚就把我们包成了饺子陷。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刺杀?我不曾与谁结仇,那么他们的目标,又是第五肃。我又是被拖下水的,我运气敢不敢再衰点! 我还在自怜自哀,那边第五肃已经和众人战起来了。一袭红衣随风飘扬,衣摆飒飒作响。 只见他面对黑压压的一群人仍是游刃有余,黑衣人自顾不暇,哪里抽得出时间管我这无名小卒。我倒不担心了,反倒更好奇什么样的歹人才把他伤到需靠女子掩护逃生。那晚他一笔带过,并不愿多提。 罢了,谁身上没个秘密,就连我自己也有许多藏着掖着不愿告人之事。 眼看黑衣人节节败退,胜利在望,不知从哪又冒出了一大群蒙面人,真是他方唱罢我登场。第五肃你是把全天下的人都得罪光了才招来这么多仇家吗?我纠结得着实无语。 蒙面人攻势更猛,下手也比黑衣人更狠辣,第五肃孤身作战,渐渐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我猛然记起,齐妃曾扬言要取第五肃的命,今晚这两拨人必有一帮是她派来的。苍天啊大地啊!我是不是稍不留神又跳进自己挖的坑了! 这时一个蒙面人摸到我身边,举刀便砍。那边第五肃已是分身乏术,依照以往的经验这刀是挨定了。只求这位大叔手脚利落,瞄准了下刀,让我死前少受折磨。 认命了,不管是人是妖,始终斗不过天。地狱里不知能否还能遇见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子,我想当面说声谢谢,还有,对不起。 “蠢货!”第五肃回身喊道,焦急万分,手上动作更快,蒙面人丝毫不给他逃脱的机会。 死前能看见这只素来从容不迫的妖孽慌张的样子,也算有趣了。如果能再见一面那个霸道的人,是不是就能死而无憾了? 刀就要落到我脖子上,电光火石间,出现一个身着墨色衣袍男子,一剑刺穿了蒙面人的咽喉。 他脸上的面具把五官遮得严严实实,连眉毛都没露出来,只留一双深邃的眼眸。死里逃生,我是转运了?抬头对他说了声“谢谢。” 眼见我性命无忧,他加入战圈助第五肃一臂之力。 有了他相助,第五肃犹如如虎添翼,双方暂时打成平手。 两方对恃,那一红一墨的身影,一股横扫千军的霸气油然而生。 “谁又惦记上本王的命了,本王的命虽说不甚值钱,也不是尔等能取的。”第五肃一贯玩笑的口吻问向蒙面人,无形中透露出强大的气场。 为首的蒙面人许是自知不敌,向二人撒了一大把粉末,粉末在朦胧的夜色下泛着荧光。 墨袍男子只来得及拉开第五肃,自己却着了道。我跑上前去扶住他,怎么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出了什么事我们良心何安啊! 虽说有面具挡住,眼睛还是着了道,此时他的双眼已经睁不开了,眼帘红了一圈。闭着眼睛还是控制不住颤抖,双拳紧握强忍着痛,愣是一声不吭。 我急了,问道:“你还好吧?”他只摇摇头不说话。 第五肃飞身上前掐住了撒药的蒙面人,怒道:“你弄的什么东西!” 蒙面人眼看就要断气了,终究是惜命,连忙回道:“嗜骨散!” “解药。”第五肃又加重了手中力道,蒙面人额头青筋暴露,头一歪竟断气了。 我怒骂第五肃一句:“神经病啊你,那么大劲你当捏核桃呢!” 他回头,委屈地说道:“没控制好......” 我“......” 黑衣人显然已经回过神,看见我方神秘战将负伤下场,士气大增群起攻之。 ------------ 29 以身相报 第五肃奋力打退扑上来的蒙面人,头也不回喊道:“花于,带他先走,去找大夫!” 眼下容不得耽搁,再拖下去墨袍男子瞎了可怎生是好。我们在这也只会拖累第五肃罢了,扶着墨袍男子,回了第五肃一句:“那你自己小心点!”转身疾步离开。 身后没有蒙面人追上来,第五肃拿命筑起一道城墙,挡住了他们的脚步。 “我不止是个蠢货还是个衰神,身边无时不刻不发生着意外。”我默默念叨一句,脚下没有迟疑半分。 我又一次抛下了为我舍命相救的人,眼里有些模糊,努力眨了几下才能看清前方的路。 弯月已被乌云遮蔽,黑漆漆的夜里只能凭感觉直走,耳边风刮过树枝哗哗地响。我扶着他的手心渗出微汗,对于看不清摸不着的前路总归有些心悸。 估摸着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了,还是不见一户人家,换言之,我们越走越偏僻了。 不经意间触及他的手,一片冰凉。该是痛到极致了,我心更乱。 他有气无力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水。” 水,哪里有水!伸手不见五指,能找得到水才怪!我松开手,让他呆在原地,我摸索着找水源。 朝前走了几步,脚下一下踏空身子坠了下去,下意识惊叫出声:“啊!要死了!” 这时背上被人踩了一脚,下坠的势头更猛了。 拥抱大地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问候一脚把我踩个正着的人全家! “花于你没事吧?”不远处传来一句,是那男子的声音。这声音怎么这么像那贱人的,难道摔出幻觉了? 换你被蹬一脚然后以狗啃泥的姿势落地,你有没有事,救命恩人你差点又结果了我。不过,疑惑的是:“你知道我名字?” “方才那人就是这样唤你的,不对吗?”我有一种他的毒已经解了的错觉,不然他的语气怎能这般风清云淡。 我揉揉屁股爬起来,这崖不高,从我俩没死,还能对话这点就可以得出结论。 顺着他发声的地方摸去,跟个瞎子一样。拽住他一边袖子时,让我心安不少:“你眼睛好些没?” “痛死了。”这么平静地表达痛意,也只有他一个了。 可真谓束手无策,眼下什么法子都没有啊。每当我想不出办法时总会习惯性地问一句:“那,怎么办?” 黑暗中他的手掌准确无误地摁住了我的头,他的面具掉落地上发出一声响,伸出舌头勾勒着我左脸的疤痕:“这样办。” 这下我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有些前文不对后戏:“你、你......我又不是狗,为什么要舔人。” 他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如此顺理成章:“因为我为了救你中毒了。” 我嚷嚷起来:“第五肃替我们挡住那些人,也救了你一次,不是该扯平了嘛。” 这样算来不亏不欠才是,没想到我还是算不过他。他轻笑,说我是榆木脑袋听不懂话。他问:“就算我和第五肃扯平了,那我救了你又该如何算?难道不该你以身相报?” 以身相报?报你的灵位还是墓碑!我求着你救我了,这么点举手之劳的破事还要我嫁给你!好你个面具男,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呸!我不是鸡,他才是,重说,鸡给黄鼠狼拜年不安好心呐!这么说也不对,总之意思就是这厮也不是什么善类。 “你作什么老磨牙,可是牙疼?”他的话无疑等于火上浇油,我想把他整个吞下肚去! 酝酿好骂人的话,就等着下一刻破口而出,他却哎呀一声头枕在了我怀里。 你妹!吃老娘豆腐!用力捉住他肩膀正打算拼死把他甩开。他又呻.吟一声,往我怀里蹭了蹭,语气无尽哀怨:“毒发了,眼睛怕是废了。日后我看不见了你可得照顾我的起居饮食,让你以身涉险替我把毒粉弄掉你不肯。” 呃?原来他所谓的以身相报是这么个意思,为我胡思乱想腹诽人家,老脸彻底红了一把,好在天黑看不见。 这样一来搞得我说话都没了底气:“你早说呀,现在还来得及吧?” 他已然生气,语气冷了几分:“来不及了,瞎了!”说话间手颤巍巍圈住了我的腰,活像小孩受了委屈扎进娘亲怀里寻求安慰。这么说好像不妥,我怎么看也不像他娘啊!有哪个娘比儿子还嫩的?后娘倒是合情合理,可是后娘会让孩子窝自己怀里咩? 啊呸!我又瞎琢磨些什么!拍了一下红得发烫的脸,将他身子扶正,柔声对他说道:“试试吧!兴许没那么糟。” 怕他拒绝,没给他机会说话便将唇凑了上去。太过急躁落错嘴了,偏了,印到他脸颊了。只得伸手抚上他眼睛,牵引唇落下。 他手拉住我头发,不让我碰到,语气余怒未消,生硬地说道:“把面具摘了,硌在脸上疼。” 也罢,反正什么都瞧不见,就顺他心意好了。我伸手自脑后解下带子,将面具放到他手上,好脾气地开口:“现在可以了,别再乱动。” 舌尖所触,沾染上那些粉末,发起麻来,其间还带着刺痛直钻入喉,连忙吐掉。现下,他的痛苦我感同身受,更加仔细清理着那些残留。 直到他的左眼没有麻刺感传进舌间,才作罢,接着是右眼...... 待到完成,我后背却已湿透,在这更深露重的夜间出了这么多汗可见我心情有多忐忑。 深呼吸几下,平静了心情才对他说道:“好了,你睁眼试试。”说罢又觉这话太傻气,黑不隆冬的能看见什么。 “不睁,我好困,要睡觉了。”黑暗里他孩子气的声音给人的感觉像只慵懒的狐狸。 他的头重重砸在我肩上,砸得我一个不稳向后翻倒在地,他也跟着趴了下来。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手还搁在我腰间,若不是他平稳的鼻息表明他已入睡,我真会以为他是故意的,继而赏他一脚断子绝孙脚。 推了几次也没能把他从我身上掀下去,想来一个睡得跟猪似的男人也占不了便宜,就由着他拿我当床铺了。 身上那厮,不安分地动了动,一只手不偏不倚放在了,我的胸上! ------------ 30 贱性难移 我揉揉眼睛,看,再揉,谁能告诉我为毛线昨晚趴在我身上性情古怪的面具男会变成了第五樊! 我睡前明明把他手丢开了,为哪般他爪子又出现在我胸口! 气得我胸口剧烈起伏,怎么没把他震死!忍无可忍大吼起来:“千年王八万年你个龟!给老娘死开!” 那贱人睡眼惺忪,无辜的样子萌得老娘七荤八素,简直就要忘了他的劣迹斑斑。 “花于你干嘛?我还没睡饱。”那厮揉揉眼睛继续睡,被我扰了清梦说话有些愠怒。 一语惊醒梦中人,怎么忘了我现在是花于,他是我主子这个悲催的事实!可是?花于也不能被这贱人占便宜啊!使劲推他,他却厚着脸皮纹丝不动。合着在宫里那副正儿八经的模样是装着唬人的,这厮还是贱性难移。 我忍住心中翻江倒海的怒气,脸上挂笑再次出声唤他:“皇上,天亮了,你该火速回宫上早朝了!”何为火速?就是麻溜地滚! “不回,早朝什么的最讨厌了。”他立马回道,眼睛却是睁都没睁一下。 皇上,你是在闹哪样啊!恕我愚笨猜不透你弯弯绕的心思。 不管我如何软硬兼施,第五樊像没听到似的安然入睡。这让我好生郁闷,无事可做便转头打量四周。对着他的睡颜,很难不引人犯罪,不知欺辱一囯之君是个什么罪名。 离上面不过几丈的距离,一块圆形空地,边缘长满野果树,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地方。可惜那厮还压在我身上,令我动弹不得,没法去瞧个究竟。 日上中天,明晃晃的阳光闪花了我的双眼。幸好还是春季,阳光不至于毒辣,若是夏天不晒干了才怪。伸手遮住阳光,一摸脸上,我的面具呢?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昨晚,我把面具亲手交到了面具男手上,如果面具男是第五樊的话,那我的面具...... 惨了,自作孽啊!而且我昨晚还帮他清毒来着,天啊!不堪回首! 我就说昨晚听到贱人声音了,还以为是幻觉,原来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现在怎么搞啊! “你右脸被黄蜂蜇了啊!做甚捂着?”第五樊醒来,起身坐到一边开口问道。 咦,他什么时候醒的?我也起身,背对着他坐着,讷讷开口:“你睡够了?” “你心跳太快把我吵醒了。”余光瞥见他伸了个懒腰,声音慵懒。 我才疏学浅,这种高深的对话没办法继续下去了。于是站起来走到边缘看看,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袅袅烟雾萦绕。 再次抬头看看掉下来的地方,若不是跌得准,这会儿渣都不剩了。我虽霉运不断,整体来说命还是比较硬的。 “啊呀!救命!”身子突然被推了一把,我反身抱住了身后的物体。脚边踢落的碎石子掉下去,便没了声响。 大大松了一口气,看见手中抱着的人腰,向上望去,第五樊! 那厮笑得狡诈,我终于反应过来,我又成功被他耍了! 他试探着问道:“银子?” 抱都抱了,还怕把脸贴在他身上不成。埋首在他胸口,不让他瞧见我的脸,斩钉截铁一口回绝:“不是!” “哦?”他只疑惑地发出一个字,很快我便知道他打的主意。 “啊啊!第五樊你干嘛?我,我恐高啊!不带这么玩的,你放手,不是,你别放手啊!”我语无伦次地嚷嚷,这种姿势吓得我的小心肝怦怦直跳。 那贱人弯腰将我半个身子悬空在边缘,底下就是万丈深渊。我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恨不得把脚趾变成爪子钉进地面。 他揽住我腰间的手故意松了松,吓得我又哇哇大叫。他脸上挂着淡笑,于我看来像个杀人不用刀的修罗。 “最后一次机会,是不是银子?”他笑意更浓,执意要得出答案。 我深深为北凉的子民担忧,居然有这么个变态的君王,这逼供的法子比严刑还折磨人心,不痛不痒悬着你一颗心。 我心间泪如雨下,歹命,当初就不该救他来着!默默点头,认栽。 他埋怨地说道:“早承认不就好了,胳膊好酸。”脸上满是奸计得逞的笑容。 终于能稳稳站回地面了,火气噌噌往上窜。他早该猜出来了,却固执要我亲口承认。 然而现在我还不能翻脸,因为我还得借助他的轻功回到上面。 突然之间坦诚相对,咳,我说的是脸,有些别扭起来。故意扭头不看他的脸,假意环顾四周,装着不经意问道:“你的轻功飞上去没问题吧。” 半天没有回应,我偷偷拿眼瞄他,却见他像是被点了笑穴,笑意不止。 刚想伸手晃晃他的眼,他竟把我扑倒了! “银子我想死你了!”嘴上说着这么肉麻的话也不见他脸红,果真是练贱之人,功力深不可测。 想起第五肃说的话,他明知是谁搞的鬼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虽不愿记恨但心下难受,故意将左脸扭到他面前,闷闷说道:“小人何德何能劳皇上惦记!” 他的唇抵在伤疤上,叹了口气:“日日夜夜念,晚上睡着睡不着都在念,你真是个磨人的妖精,你身上的熟悉感让我欲罢不能。” 听着这话总感觉有些不对头,待细想又毫无头绪。改天问问第五肃好了,那妖孽似乎懂得很多。 “在想什么?” 身上的大贱人毫不顾忌光天化日之下,不知廉耻趴在我身上是件多么不成体统的事,何况我还是个尚未婚配的姑娘家,皇家礼仪果真没教他节操为何物吗? “在想,我方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既然认出来了,休想我再卑躬屈膝自称劳什子奴婢。 “那个啊!不能。”他像是才想起来,恍然大悟道。 我气结,那我被压了半天岂不白费心思了!不甘心开口再次确认:“不可能吧!你轻功那么好。” 他把玩着我一缕秀发,将发梢扫过我的脸上,痒痒的,恼怒地拍开他的手,他闪开,一会又继续搔我的痒,如此反复玩得不亦乐乎。 ------------ 31 贱人矫情 “毒素未彻底除干净,乱运轻功毒素会流进七经八脉,导致走火入魔。”第五樊半撑起身子凝视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自是不太信的,瞧他眼神清明,哪里有半点中毒之兆。呸了一声,噼里啪啦数落了他一通:“这点小事也值得你矫情那么久,第五肃可是拼死相救,你就一点不忧心!亏你堂堂七尺男儿,居然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第五樊似有些怒了,默不作声起身走到崖边,冷冷开口:“倒让你看看我是不是贪生怕死!”言罢纵身一跃,非但没有上升,反而直直下坠。 我的心忘了跳动,他的动作太快,我竟来不及阻止。 扑到他跳下的位置,撕心裂肺地大喊:“第五樊!贱人你给我回来!” 底下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我还是睁大了眼睛,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他的身影。 喊到声音嘶哑,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十指深深刨进地面,泪成串洒向那深渊。 一点点往外挪着身子,想看得更仔细些,他会不会贴在崖壁吓唬我? 没有,除了白雾连只鸟影都没有!贱人,你去哪了! 也罢,贱人我去陪你可好?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银子你醒醒啊!你下来凑什么热闹,这回树滕非断不可了。”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我猛然睁眼,正对上那张俊脸。 第五樊右手捉着一条如婴儿手臂大的树滕,左手搂着我的腰。 我似不相信,颤抖着手去抚他的脸,生怕触及一手冰凉。谢天谢地,他的脸是温热的!贱人还没有死! 狠狠咬了他一口,怒骂道:“没听到喊你吗?为什么不应!多大的人了还拿这个来玩!” 那厮额上渗出些微汗水,嬉笑回道:“别气了,没成想你这般在乎我,竟想着殉情。” 祸害留千年,早想起这个道理我也不会白伤心一场,我的眼睛,哭得胀痛不已。 那什么嗜骨散怕是让人心智返老还童的药物吧!不然一向精明的贱人怎么会用这么低下弱智的法子捉弄我。 “如若传言不假,底下该还有一片空地,跳下去时害怕就闭着眼睛。”树滕传来呲啦的断裂声,第五樊方显些正经之色安慰着我。 他松开手,双手抱住我的腰。两人的衣袂翻飞,风吹起我的发丝,迷了他的眼。 快落地那一瞬间极力转过身子,以背着地护着我。嘭地一声激起一层尘土,伴随着第五樊一声闷哼,而我毫发无损。 我手忙脚乱从他怀里挣脱,想伸手扶他又怕牵扯到他的伤口,只敢轻轻抚着他的脸,轻声呼唤:“醒醒,别玩了。” 当我意识到他是真的晕过去了,心下慌乱,一时情急又哭了出来。 许久,久到我的泪都流尽了,再流只能流出血泪了。他才缓缓睁开双眼,抬手揩去我脸上的泪,好笑地问道:“做什么哭得像个死了丈夫的寡妇一样。” 我又是笑又是哭的,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啐了他一声:“乌鸦嘴!” “你这么说倒是同意我是你丈夫了?”他挑眉打趣道。 会调侃人说明无甚大碍,提了半天的一颗心总算安稳落肚。短短一会功夫,情绪大起大落,真有些心力交瘁。暗暗舒了一口气,呈大字形躺在地上。 “银子,你看这个是什么?”第五樊不怀好意的声音自耳旁响起。 什么我都没兴趣,折腾了半天,累得老娘差点一日青丝变白头。 眼前是一本书,翻开的黄皮书。我双手不经大脑便抢下了那本书。 娘咧,这不是以前我念念不忘的仙女与皇帝的那本嘛!贱人居然一直带在身上,他,还是念着我的吧。 看完之后,我发疯似的捶打着第五樊的胸膛,口中还念念有词:“破皇帝,狗皇帝!他没长脑子吗?皇后说要杀了仙女就杀!什么帝王无长情,他就是五行缺揍,命里犯浑!” 第五樊无奈地捉住我的手,不满地抗议:“我可不是那个皇帝,你可手下留情,为夫这身骨头都被你打散了!” “谁让你也是皇帝!”我入戏太深,为死不瞑目的仙女鸣不平。 “好了,不是未完待续呢嘛,皇帝肯定会悔得肠子都青了,继而踏上拯救仙女的道路的。”第五樊稍稍用力将我拉到他怀里,像哄小孩一样说着。 “真的?”我半信半疑问道,活脱脱一个小孩子,似乎第五樊说不是就会大哭大闹一场。 “必须的!”他坚定的回答使我心情雀跃。 安静地伏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自己的心跳却莫名加快了。 微风拂过,我和他的发丝随风纠缠不清,就这样相缠吧!至死方休。 “银子,你压得我背上的伤口直疼。”他煞风景地蹦出这么一句,语气却无比认真。 我红着脸起身:“我帮你看看?” 那厮行动比回答更快,将外袍一脱赤着上身才回一声:“好!” 入目所见一片青紫,大大小小的划伤无数。偏偏身上没带伤药,一时半会也回不去,还是寻寻有否适用的草药。 蹲在野果树下仔细地扒拉着那一丛野草,我认得的草药不多,只能碰运气了。 那厮闲不住,好奇地跟过来,硬往我身上蹭。怎么赶都赶不走,一趁我不注意便从后面贴上我的背,双手环上我的腰。 第十次拍开他想揩油的爪子,终于寻着几颗有用的药草了。 “别再闹了!坐好。”冲着那个小动作不断的人吼了一嗓子,让他消停下来。 难道真是一天都不能缺了女人吗?才离宫一个晚上,看着我这张脸都能有想法了。我该说第五樊心理强大还是骂他行为龌龊? 为了避免我会不忍心下手碰那些伤口,也为了防止第五樊在我上药期间增加我的困扰,影响上药进度,我随口问了个问题。“方才跳下来时你提到传言,这儿有什么传言?” 用指头用力碾碎那草,挤出汁水轻轻涂抹上去。他轻微地抖动了一下身子,我看得仔细。瞥眉说道:“忍着点。” ------------ 32 一段神话 传说不久前,文曲星君和天庭的七天子不染决战此地,这山崖被他们劈出两块悬在半崖的空地。文曲星君执掌天下文人仕途,本就不善打斗,哪里会是不染的对手,最终被不染打得险些形神俱灭,洒落的血孕育了这些野果树。 第五樊说这段故事是以前从第五肃那听来的,本想着赌一把,没想到还真的有第二块空地。 当听到文曲星君,不染这些名号,心间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熟悉感,甩了甩头,那些都是上神,我怎么可能认识。 权当一段趣事听了,两个上神打架,劈出两块空地算不得什么。问向第五樊:“你觉得这是真是假?” 他轻笑回道:“神话罢了。就算真有神仙,哪有闲暇跑到凡间来打架。” “说不准是为了争女人呢?”我故意和他较劲,不唱反调不舒坦似的。 那厮转身敲了我额头一下,不屑地开口:“两个上神为争个女人大打出手的可能性,就跟我杀了你的可能性一样。” “嘁!谁说得准呢!”我习惯性回嘴反驳,药也刚好上完,拍拍手坐到一边去。世道无常,谁能料到他日会发生什么呢。 “唔......”还想着再说两句什么的,第五樊的唇就堵了上来,这会连想说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一记长吻,咬紧牙关不让那厮攻掠城池,那厮却不急,手不安分地在我身上游走。 然后......最后...... “被亲晕的你怕是第一个了,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女子,叫你呼吸你还屏气,活活憋晕自己!你......气煞我也!”第五樊手指戳着我的额头,满腹怒气无处发泄,着实气不过才出声骂了几句。 咳咳。虽然丢脸,但我确实被亲晕过去了。第五樊脱到一半的衣服也只能重新穿上,据说男人那什么焚身的时候强忍着是很难受的,怪不得他火气那么大。 我面上内疚,心内却偷笑,不知他会不会也憋晕了,如果真是我只会骂一声活该! “再来,练到你不会晕为止!”第五樊咬牙切齿蹦出一句,吓得我连忙跑路。 空地不过方寸之间,我上窜下跳躲着他伸来的爪子,还是难逃他步步紧逼。第五樊捏着我的后颈,一双眼睛像鱼盯着美味的鱼草,语气轻佻:“还跑不跑了,嗯?” 脸上挂上狞笑,占点小便宜可以,想吃干抹净,哼哼,休想!不如再装晕怎样? 结果证明,我的脑子果真不适合思考,一到关键时刻就犯病。我刚晕,就被第五樊就地正法了。 手掌探进外袍,接着是肚兜,他的吻落下,手也越发肆无忌惮四处乱摸......极力忍着颤抖,我心中默默念着,我已经晕了,我已经死了,我就是具尸体,第五樊不是变态,对尸体下不了手...... “行了,不逗你了!睁眼。”第五樊埋首在我脖子上,忍笑说道。 “呼!”四肢都僵硬了,幸好他只是开个玩笑。 “原来你没晕?”第五樊脸冷了下来。我忙叫道:“不是,我已经晕了,这会刚醒,现在又准备晕了!” 他哈哈大笑,捏捏我的鼻子讽刺道:“真是经不住吓!就留到我娶你那一天吧!到时候再敢晕我就用冷水泼醒你!” “那是自然,嘿嘿”我狗腿地回道,管他三七二十一,逃过一劫是一劫吧。 想想不对,他宫里还有一帮呢!我才不去凑热闹,思及此脾气就上来了:“谁要嫁你!把你后宫那干闲杂人等清干净了再说!”说这话的时候我是十足霸气的。 “会的,那些伤害了你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他搂紧我,语气温柔地说着。 “第五樊,我们私奔吧!做皇帝多累。”偎在他怀中,累得手指都不愿动一下。 他挑起我一缕头发,绕在指尖,下巴抵在我头顶,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瞧见他这般,我也聪明地不再追问。帝王是权利最高的顶端,怎能轻易拱手让人,是我天真了。 我推了他一把,起身抬头看着天,不让某种情绪失控:“看看有什么办法上去吧!老在这呆着也不是个事。” “你能和啊肃呆上一整天,晚上还一同游街,就这么不愿跟我呆一起?”第五樊执着我手腕,沉声问道。 就在我纠结着该怎么蒙混过去,头顶上方响起第五肃的喊声:“皇兄,花于,你们在吗?” 我像是溺水之人撩住了一根稻草,不管不顾地大喊:“在!快救我们上去!” 第五樊重重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再看我。 一番波折,总算安稳回到上面。本是打算先回肃王府的,第五肃面露难色拦住了前面的第五樊,还白了我几眼。 半响,他叹了口气:“还不是花于做的好事!现在我府门口人满为患,一现身那些人得追出十条街才作罢。” 第五樊一言不发,大步离开。我蹲在原地拔着野草,第五肃踢我一脚问道:“他怎么了?可是你非礼他了?” 我拽紧手中的草,狠狠一扭。回了句:“不知道。” 走了几步,才发觉自己根本搞不清方向。不情不愿对身后亦步亦趋的第五肃求助:“从哪里去王庄?” “你家在王庄?我带你去,你得收留我。”第五肃上前攀住我肩膀,语速极快把他的目的说了出来。 “随便你,但休想有人伺候你。”没有他带路我想回去还真是有些困难,只好妥协。 再次回到我的家,低沉的心情总算好了些。推开大门,睡莲竟然开了!这更是让我瞬间把不开心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在白石桥上来回转悠了几圈,看着水中依旧的鱼儿,好生欢喜! “想不到你家这么美,花于,看你也是个财主,家底丰厚,做什么还要进宫当个小宫女。”第五肃坐在白石桥梁上,望着那一片洁白的花海也是满脸喜色。 然而他不提这还好,一提就气得我牙痒痒,我本想在这喂鱼养花了此残生的,偏他要在小年夜晕在我的必经之路上害我至此。 撩起衣袖,气势汹汹跑到他身后,一把将他推下池里喂鱼做花肥。 ------------ 33 迷茫遭遇 夜晚,第五肃那妖孽趁我不注意烤了我一条鱼吃,气得我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他慢条斯理抹干净嘴上的油,解释道:“天太黑了,只能凑合这一晚了。赶明儿我赔你两条,不,十条!” 吃都吃了,还能咋的,我可怜的鱼。作为等价交换,第五肃得把那个神话故事的完全版一字不落告诉我。 听完以后,不禁暗叹,还真的是为了争女人。这么说不太确切,应该说为了争文曲星君的宠物。 我问:“这只母宠物有何特别之处?两个上神竟争得头破血流?”潜意识把那宠物想象成了二郎神身边摇尾乞怜的哮天犬,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第五肃自是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的,他掰掰自己的手指,活动骨节,接话道:“没有任何特别,法力低下,脑子还有些不好使,长得也不甚漂亮。” 听他这话,貌似和那宠物很是相熟,嘲笑道:“你见过吗?说得跟真的一样!” “自然见过,而且也算熟识。那时候她被某个恶劣的女子硬塞给我,说是做配偶,从此我潇洒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听得出他话里浓浓的不满以及深深的无力感。更让我心惊的是:“你真的是妖?” 他毫不犹豫地承认:“干嘛这么惊讶,咱俩同道中人罢了。” 这,虽说我一口一个妖孽喊他,但还真没想过北凉肃王是个如假包换的大妖怪。 “你,你是什么妖?”我现在连个凡人都不如,自然嗅不出他的妖气。 “说来还算你远亲。”他说完又低声嘀咕了几句:“文曲还真是爱宠成痴,重伤之际还不忘篡改那只笨宠物的记忆,封住她的妖气不让不染找到。唉!煞费苦心,那只呆宠却心有所属了。” 我不解,正讨论着他的物种怎么又扯起文曲星君家的宠物了。想再问他却不耐烦了,直接寻了房间给我吃了个闭门羹。 今晚真失败,连他是个什么妖都没套出来。回到我那镶嵌琉璃地板的房间,被子那么久没人盖也无一点霉味,许是关大娘农闲时还惦记着来收拾。 静静躺在床上,不想儿女情长,只想着我为什么来到凡间。 我是一个修道成仙的小妖,在天庭做些扫地的杂活。打扫月老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烧了月老一捆红线,月老一气之下封了我的法术踢了我下凡。他是位列仙班的神,处理我这个半路升天的小仙易如反掌,看着我跌下凡间他似还不解恨,骂我是一无是处的小妖精,扬言要让我苦难不断。 这些记忆像是刻在我脑子里,那么完整,然而我却拼凑不出任何一副画面。一想自己的身世便蹦出这段没有画面的记忆,关于月老对我做过这些事我更是毫无印象,唯一应验该是让我苦难不断了。 这段身世那么真实,它确实像一个小妖会经历的,让我深深相信着。近来我越发不安起来,总有一种这段记忆不是我的骇人想法,每当想仔细找那些画面,头痛欲裂。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不过以前我也从未怀疑过故从没想过,现在想来蹊跷,为什么关于那段时间脑子一片空白? 我平常都奉行能不动脑子便不用,劳神费力。所以那么久了,直到现在才发现不妥。 集中精神冥思,果不其然,头痛了起来,越想越痛,越痛我越想想出来,最后抱着头满地打滚。 好不容易止住了疼,心里存了一份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甚至不敢确定我是谁了。 这个认知让我十分黯然神伤,最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次日一大早我捶开了第五肃的房门,那些事他那种级别的大妖怪一定知晓一些。虽然我嗅不到妖气,但他那气场就说明非池中之物。 缠了他一个早上,他只丢给我一句:“等珏老八来了,叫她同你说。” 珏老八?天庭的八天女珏。对了!我若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妖又是怎么和天女上神混得相熟的,这不合理啊!月老我不认识,珏老八我却知道得真真切切。 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使我心急如焚想见到珏老八,问了第五肃只说:“快了,那个人已经现身了,珏老八势必会下来找他的。” 对于第五肃这些神秘兮兮的话,我听不懂也不愿过多猜测,我自己的事已经一团糟了,哪还有心思管谁现身了。 我正闷闷不乐看着池鱼,大门嘭地被踹开。怒!我家的门也敢踹,小心我放第五肃咬他个片甲不留。第五肃故作神秘不肯透露他是什么妖,加上我知道的物种着实不多,倒是他闷骚的样子和哮天犬邀宠时挺像的,于是我私下以为他是只狗妖。 “银子,想我没有呀!就知道银子想我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的,所以我一早赶来了!过来,抱一下!”贱言贱语的,第五樊。 他怎么来了,昨天不是一脸生气走了。那厮站在白石桥头,张开双手朝我勾了勾手指。 他以为他是二郎神那也得我是哮天犬啊!谁要配合他!当我是什么?非赶着上前投怀送抱不成。我可是很有骨气的妖怪,昨天甩脾气给我看,今天休想从我这得到好脸色! 这里是我家,我何必忍气吞声,当即一声大喝:“关门放第五肃!” “什么!第五肃在你这留宿了!孤男寡女的你知不知道要避嫌!”第五肃这三个字确实吓到第五樊了,让他火冒三丈的震撼。 第五肃远远见着第五樊的身影翻身跃上墙头,临走还不忘搅混水:“宝贝本王先走了,改天再来找你共赏花好月圆的美景哟。” 第五樊手指骨握得咔咔作响,一步一步走近,语气透出的危险气息十足:“你还邀他赏夜景了?”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该死的第五肃,点完火就把第五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我。 虽说不明白事情怎么演变成这样了,但我明白再不逃我就会被整得很难看,跑是跑不过了,那么...... 一咬牙扑进了池子里,就当游泳了! ------------ 34 三声三生 这是第五樊赖在我这的第七天了,每天什么都不做就跟在我身后转悠。我一有赶他的念头,那厮瞬间化身恶魔,恶狠狠的表情像要把我生吃了似的。 不止一次问他:“你不用回宫处理朝政吗?” 他坐在白石桥上垂钓,钓的自然是我池里的鱼,钓起来又放回去再钓。回头毫不吝啬地给我一个大大的笑脸:“不用,有啊肃和无福在。以前我出宫时都是无福替我挡住那些琐事的,大事有啊肃。” 最近事情没个消停,今日终于想起那天我急着出宫的目的,正好那厮在,直接说与他商量好了。“第五樊,你把第五赫弄到哪里去了?” 钓竿动了动,他甩起竹竿把鱼摘下狠狠摔回池里,哼了一声:“去无边海钓鱼去了!” 每次提到第五赫他情绪莫名变得激动,甚至有些别扭。真不知道同是兄弟,为何独独和第五赫过不去。 我坐到他旁边,扯了扯他袖子,开口继续这个话题:“把他调回来吧!他也去钓了那么久鱼了。就算无心得罪过你,你大人有大量,我替他道歉你就原谅他吧。” 他默不作声看了我许久,我以为他是不同意了,他出声询问:“你当真要帮他道歉?” “嗯。”我点头,就当是还第五赫一个人情。 “亲我,我再考虑考虑。”他说着就把脸凑了过来,我伸手隔开。唉!贱人就是贱人,还能指望他有什么深沉的想法。 亲而已嘛,唇碰一下唇罢了。未免他耍赖,我和他说好,我数三声就结束,嘿嘿!用他当初拧我那招数法,刚碰上就完事了。 “开始,一,......唔”我的三还卡在喉咙便没机会说出来了。 那厮把手中鱼竿一扔,把我压倒在石桥上,唇齿相缠间是他的一句:“笨银子,我要的是三生。” 意乱情迷之际贱人悬崖勒马,抱着我久久不语,尔后才说:“说了是成亲之时就不能毁约。” 看着眼前这堆黑糊糊的东西,我当真不愿接受它们是食物的事实。 贱人那厮说是为了感动我早日嫁给他,洗手做羹汤,于是这堆东西华丽丽产生了。 我握着筷子,颤抖着手不敢下筷,好吃什么的我自是不会抱希望的。我只有一个念头,吃哪个不会死? 第五樊兴趣盎然坐在一旁,盯着我手中的筷子。许久不见我有动静,他便变脸了,筷子一摔,开始解衣带。边解边冲我恶狠狠地说道:“不想吃菜那就来吃我!” 吓得我连忙夹起一堆东西往嘴里塞,刚塞进去立马喷了出来,真不是我故意的。 我楚楚可怜盯着他看,希望他能良心发现别再这样折磨我弱不经风的身躯以及不堪一击的心灵。 他皱眉,不满地睇我一眼,将手中脱下便不打算穿上的外袍一甩,赤着上身走来夺过我手中的筷子。毫不犹豫夹起其中的一盘菜,大口咀嚼,满不在乎说道:“有那么难吃吗?啊?有吗!”话刚脱口,他夹进嘴里的菜全数被吐了出来:“还真有!” 我双目噙笑,默默点头附和。 那厮赌气般将那些菜堆得远些,嫌弃得不愿多看一眼。刚才也不知是谁一脸显摆端上这些东西的,嘁! “现在吃什么?要不换你做。”他满脸纠结地说道。 我还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做出的东西比他好不了多少,半斤八两。 回来这么久也没去找过关大娘,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上门去探望一下,顺道蹭饭好了。 看着那厮晃着白花花的上半身在我眼前晃啊荡啊的,就是没有穿上衣服的自觉。我不禁低头,我绝不承认他皮肤好得令我想摸一把的想法。 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对他说:“那什么?带你去串个门。” 那厮“哦”一声抬腿走向大门,还纳闷地回头问我怎么不走。 我要不要告诉他,他没穿衣服!天气转暖,那厮这几天在这几乎都是赤着上身过的,嘴皮子磨破几层,搬出会有外人进来看到不好的理由才勉强劝得他肯穿上衣服。不过,不出半天他必然又脱了,还说不用洗那么多衣服了,是的,这几日我都逼着他自个洗衣服。 无语问了会苍天,抓起他的外袍用力扔到他身上。就这么放他出去,明日他后宫不得多出一个村的姑娘。 一想起女人前仆后继涌上来的情形我就脊骨发凉。拿起面具盖住左脸,以免呆会吓到小孩。忽然觉得也该给那厮戴一个才好,省得引无数芳心怦怦跳! 他将外袍松松垮垮地披着,就是不愿穿好。我叹了口气,每次都是这般,明明自己可以做好的事硬是要我搭一把手。真不知是不是在皇宫里养出的毛病,衣来伸手。 踮起脚尖替他拉好衣领,将前襟抚平,他自然而然地将腰带递与我,嘴角带些得逞的笑意看着我替他把腰带束好。 此时他在我眼中,就像个任性的大男孩。他抬起我的下巴轻啄一口,笑道:“娘子真乖。” 这厮不正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若是事事较真,我不气死也得累死。 我淡定地推开他,先他一步出了门。站在门口,刹时无语,我不认得路。虽说在这住了几个月,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天回来若没有第五肃沿途问路,我是连家的方位都认不得的。 第五樊站在身后,将下巴搁到我肩膀,碰巧是带伤那边,隐隐有些作痛。他故意贴着我耳朵说话,就想看我脸红耳赤的模样。“怎么了?” 不着痕迹闪到一边,抚了抚似乎还残留着他呼出的热气的耳朵,回道:“无事,只是太久未曾回来忘记路了。” 我自然不会傻到把我从来没走过这里的事告诉他,他要逮我去卖了我就真找不到路了,那时哭都没地哭了。 “这还不简单,找个人问问不就成了。”他朗声说道,又挑起我的发丝打着圈玩。 这厮在我身上总能寻着些乐趣,一刻也不肯闲着。 不耐地拍掉他的手,他却搂上了我的腰。 ------------ 35 奴家纤纤 碰巧这时跑来一个扎着小髻一身锦服,大概五六岁的男娃娃,我奔上前摊开双手拦住他问道:“知不知道关大娘家在哪?” 男娃娃愣了一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有这么吓人么?身后第五樊笑声同样响亮,男娃娃的哭声交织着他的笑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闪开,看我的。”第五樊臭屁地上前推开我说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路上风风火火走来个体态丰满的姑娘,拉住男娃娃东问西问,生怕那男娃娃掉了块肉似的。 第五樊轻咳一声,那姑娘才发现我们,应该说发现第五樊。她眼睛一粘上第五樊,扒都扒不下来,我在她眼前手都快晃断了,她愣是没甩我。 横了第五樊一眼,他后知后觉那姑娘是看傻了。无奈只好换他出马,只见他手一抬起,那姑娘立马握住了。 我和那厮相望无言了,这姑娘未免太不矜持了些。连她刚才寻着唤着的弟弟都忘了,此时那男娃娃瞧见他姐姐目光如狼似虎的,虽不明白含义也知道害怕地往我身边缩了缩。 这就是发情女人的恐怖,男娃娃连方才还吓哭他的我都不怕了,还一个劲躲在我身后,只敢偷偷看他姐姐一眼。 我拍拍男娃娃的头,安慰他别怕。转而狠狠跺了第五樊一脚,忒不自觉,还要眉目传情到什么时候,那手握那么久不会出汗么! 男娃娃捂着双眼不敢看这暴力的一幕,却又忍不住从指缝偷望着他那魔怔了的姐姐。贱人那厮总算醒悟,抽回那姑娘紧抓着的手,他用了些蛮力挣脱的,那姑娘拽得手筋突起还不肯撒手。 那姑娘意犹未尽,含情脉脉注视着第五樊,娇滴滴地说道:“敢问公子大名,奴家王纤纤,十指纤纤不染尘的纤纤,今年二八年华,尚未婚配,是王庄王员外的侄女。” 这番话一出,纵是傻子也该明白她的暗示了。贱人这厮就这么勾人一见钟情么,要不要告诉那劳什子十指粗圆的纤纤第五樊是个大贱人,她现在有多骚,第五樊就有多贱。 想想还是作罢,且看那厮如何处理这些烂桃花。 他倒识相,直接了当开口便问:“关大娘家在哪?” “纤纤愿随公子一同前往。”还是那娇柔的声音,这会更显做作了。 瞧那话说的,带路就带路把,还愿随一同前往,说得跟游山玩水你侬我侬似的,这谁受得了!还有,怎么理解这个你愿随他,他要认识路还用得着问你啊! 而那厮显然没想得那么透彻,人模狗样做了个请的手势让那纤纤前面先走。有没有搞错,贱人是皇帝呐,居然对个乡野村姑低头弯腰,我怎么一次都没这种待遇呢。好你个贱人第五樊,呆会你就和牵牛花一同消失在我面前,彻底的! 我故意落下几步远远跟着,男娃娃乖巧扯着我的衣角随着我的脚步。前面那两人相谈甚欢,我和男娃娃才是同一路的,就是看戏的。看一场黄皮书里勾搭前的花前日下,现在还是白天,没有月亮。 我感觉走这么久,皇宫都该到了。房屋倒是见了不少,怎么还是连关大娘家的烟囱都没见着,不由怀疑那牵牛花是不是耍我们。 男娃娃扯了扯我衣角,白胖的小手指着对面的一座小宅院。我心里咯噔一下,当真被耍了?为了确实还是问了男娃娃:“那里是关大娘家?” 男娃娃不作声,十分肯定地点头示意。我怒,方才我们就是从那宅院门口经过绕到这边的! 拉起男娃娃默不作声绕回去,至于贱人,有了牵牛花他还用愁没饭吃?床也有得睡,何必替他操心。 轻轻扣响门扉,开门的是个和身边男娃娃相仿的女娃儿,粉扑扑的脸蛋,扎着两个圆髻,一身粉红衣裙俏皮可爱。 我身旁的男娃娃一瞧见她便冲上前去拉她的手,啧啧,不愧是牵牛花的弟弟都爱拉人家手。 不过我显然低估了男娃娃的人格,因为女娃儿也反握住他的手,软绵绵的问男娃娃:“你怎么来了?” 嗬!原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这么一看,他们两人真是天衣无缝的一对可人儿。 “她是谁?”女娃儿终于想起还有我这号人存在,不过她问的是男娃娃不是我,我又间接被无视了。 男娃娃摇摇头,一脸茫然的样子萌得我差点忍不住把他的小脸揉圆搓扁。女娃儿老成地叹了口气,拍拍男娃儿的脸,有些生气地教训:“你不知道还跟她走,她把你卖了怎么办!笨死了,下次不许这样了,听到没有!” 我嘴角忍不住抽搐,小妹妹,别害怕,姐姐不是什么好人。 男娃娃像做错事受气的小媳妇,委屈地低着头不出声,讨好地拉着女娃儿的小手轻轻晃悠。女娃儿似被他晃得无奈了,开口叫道:“好了好了,我不生你气了。” 我看着他俩诡异的交流方式,男娃娃根本没说过话女娃儿却能准确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这么一对人儿长大后不在一起天理难容罢! 女娃儿看向我,气势丝毫不输大人,故作老练地说道:“谢谢你送他过来,他自小便说不得话,所以会担心他受欺负,你别见怪。” 我错愕,我以为男娃娃是比较腼腆不爱说话,没想到是不能说话。怪不得牵牛花刚开始也这么紧张他。没想到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娃娃竟是个哑巴,长大后也该是个美少年,可惜了。不过有女娃儿在,想必他是知足的。 思及此,我眉眼弯弯,真好。看着强势保护着男娃娃的女娃儿,不禁问道:“你长大要嫁给他么?不怕被人取笑?” 男娃娃听到我的话明显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想,那是不必要的。因为女娃儿非常骄傲地回答了我的问题:“他好不好只有我说了算,别人要说要笑就随他们好了!” 我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点头赞许:“嗯!要记住你说过的话咯。” 女娃儿看了男娃娃一眼,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 ------------ 36 反客为主 屋内传来一声吆喝:“青儿,和谁说话呢?” 听出是关大娘的声音我一时没忍住高声喊了出口:“关大娘,我回来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关大娘从里屋走了出来,欢喜又带些埋怨地说:“呀!还真的是小姐,你可回来了!西城公子捎信说不用去伺候你了,我心中难过许久,以为是我伺候不周到,小姐你生气了呢!” 我走上前挽住关大娘胳膊,直说好话。“哪能呢?关大娘最好了,换了别人我还不要呢!今日我来蹭饭吃,关大娘可别赶我出去。” 关大娘呵呵笑着,拍了下我挽着她臂弯的手:“你呀,这么久才回来。外面好玩吧!都不记得家的位置了。” “迷路了,不过现在好了终于回家了,真好!”我皱皱鼻子扮了个鬼脸回道。 “青儿,哦,默君也来了,那今晚我们得吃得丰盛些!我去杀鸡,青儿你去摘些菜回来。”关大娘忙得团团转,青儿带着默君出门去菜园子了,剩我一个什么都帮不上忙的闲人,自个坐在屋里。 青儿小小年纪做起家务活井井有条,比我强多了,让我老脸那个红啊。想着上前帮忙,烧火使劲加柴差点把厨房烧了,吓得关大娘把我推到一边,让我哪儿凉快上哪呆,可别添乱了。 唉!我果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个女娃儿都比不上。 一个时辰后,饭菜飘香四溢。关大娘,青儿,默君,还有我,总觉得少了个人。 犹豫着要不要问,关大娘似乎瞧出我的欲言又止,往青儿和默君碗里各夹了块肉,缓缓说道:“青儿她爹去的早,我一个人把闺女拉扯大。没男人支柱的家会被人看轻,我就怕青儿日后嫁人了受欺负,到时我归天了,她可怎么办。村里的孩子见到青儿非打则骂,好在有默君这孩子肯护着她。想来我去后默君也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默君放下碗筷,抱住了关大娘的手臂冲她甜甜一笑。关大娘很受用,乐呵呵地说:“默君这孩子就是疼人,大娘不难过,你快吃饭吧。” 而青儿把头埋在碗里,没有吭声,一个劲扒饭,也不吃菜。许是因为关大娘的话让她想起孩子们对她的欺负,有些闷闷不乐,更多是因为心疼娘亲了吧。 意识到气氛有些沉重起来,我摸了摸青儿的脑袋,她抬头看我,眼眶红红,掉了颗泪。默君看了立马扯着衣袖帮她擦拭,小心翼翼地冲她脸上吹气,生怕弄疼她。 我取笑着说:“青儿,你可真让姐姐羡慕,姐姐还没个肯替我擦眼泪的人呢。姐姐都是一个人呆在家里,你日后多去陪陪姐姐可好?”既然那些臭小孩不肯和可爱的青儿玩,那就我来和她玩吧!日后宅子可以热闹起来了,默君肯定不会让青儿落单的。该多准备些好吃的好玩的,招呼好这两个小客人。 青儿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把默君推回座位,又开始一言不发地扒饭。 关大娘叹息:“小姐,快吃饭吧。” “呀呀!这么热闹,来迟了,来迟了。”门口响起一声打趣,来人不是贱人那厮还有谁。 关大娘朝我投来探究的目光,我摇摇头表示不熟,同那厮划清界线。我起身挡在那厮跟前,语气不善:“这里不是王员外侄女家,这位爷怕是走错路了。” 牵牛花从那厮背后走出来,看我如此对待她的心上人,当即发火:“你谁啊!我们去哪关你什么事啊!这宅子又不是你的!”这泼辣劲,哪里还有自报家门时的柔情似水。 那厮始终不出声,任由他的新欢在这嚷嚷,隐隐带些看好戏的态度。 关大娘见势不妙,出来打圆场:“纤纤啊!你怎么也来了,默君在我这吃完饭就会回去了,你大可放心回家等着。” 不知牵牛花是脸皮厚还是没头脑,竟没听出关大娘下的逐客令。径直走进屋里把我的碗筷扫到一边,指着青儿命令道:“你,去给我重新准备两幅碗筷。” 我怒气腾地上来了,跑进人家家里还如此不知礼数,刁蛮至极! 发怒的还不止我一人,只见默君站在牵牛花跟前瞪着她,手指直指门口的方向。 牵牛花拧着默君耳朵,骂道:“吃里扒外的家伙,就叫她帮我拿下碗筷又不是要她的命,你给我闪一边去!这点事都做不好,还妄想进咱家的门,哼!” 青儿一看默君被拧得通红的耳朵,当下急了:“我这就去拿,二小姐你别再拧了!” 牵牛花似乎很满意,对着贱人献媚一笑。 我狠狠踩他一脚,奈何杀伤力不大,终于知道他们穿鞋的好处,踩人能很疼。 “第五樊我警告你带上那朵野花立马消失!”我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满腹怒火。 那贱人却没看我一眼,抬腿走到了牵牛花旁边坐下。关大娘尴尬地站在一边,青儿拿了碗筷后也不敢落座,拉着默君退到一边去了。 反客为主那两人丝毫不客气,贱人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颐,牵牛花一改对我们的粗鲁态度,温声细语劝贱人慢点。那模样像极了一对默契的小夫妻,刺痛我的眼。 决然转身,唤上关大娘他们打道回府,莫耽搁了人家浓情蜜意。 至此我的家,第五樊休想踏入一步! 回到家里,青儿和默君到底是孩子,被莲花和鱼儿吸引去了,玩兴大发,东瞧西瞧的不一会便忘了刚才的不愉快。 关大娘张罗着进了厨房,突然被打断,大家可还饿着肚子呢。 我坐在白日里他垂钓的位置,脚悬在池里,男人都是这般善变的吗?大概是吧!我从不曾看清罢了。或者干脆说,谁愿意对着个丑女呢!女为悦己者容,第五珍这招真是极好,她清楚死者为大,倒不如让人活着,让那些男人自个死心。 只是我一直不曾明白,她为何对第五樊如此上心,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一个妹妹对兄长的态度。无福说过,她下手的对象都是第五樊的妃子,越是得宠她手段越狠。 ------------ 37 暴雨袭来 吃过晚饭,关大娘带着青儿默君回去了,留我一个,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把玩着一颗鹅卵石 呆坐着。头顶月如勾,星星却少,想了半天也无事可做,便打算歇下了。心间那抹酸楚,如同被我手中鹅卵石投中的池水,一层一层扩大着涟漪。 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东西在身上乱蹭,不耐烦地睁眼,吓了我一跳,贱人那厮何时进来的! 清醒过来一脚把那企图爬上我床的贱人踹下去,弹坐起身拉过被子捂住我啥都没露的身子。 太惊吓了,大半夜这厮是闹哪般,莫不是被那牵牛花轰出来了。哼,被赶出来就往我这钻,当我这是他的后宫还是青楼。 三更半夜好不容易睡着被打扰了,我的心情也自然好不到哪去,虽说立了不让他再踏足的决心,也深知那丈高的围墙是挡不住他的。冲着已站起身的贱人一顿斥骂:“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夜闯民宅我完全可以告你意图不轨!现在请你火速离开这里!” 贱人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夜明珠的照耀下把他脸上的笑意看得一清二楚。他抬步想靠近,我连声制止:“打住啊!别再靠近!否则我喊非礼了!” “娘子啊!你这是吃醋了么?”贱人果真没有上前,一句话出口把我气得更甚。 这真是笑话了,我吃醋,吃劳什子醋,牵牛花够格呢嘛!大半夜的抽了哪门子疯,就为了来调戏我一番?那我自是不能让他如愿的,想必在女人堆里没吃过蹩,那就让我来告诉他不是所有女人都非他不可的! 忽然觉得那张俊脸无甚吸引力了,还不如被子上绣的荷花耐看。被子下的手狠狠拧着被子,比他以往拧我时的任何一次都要用力。 我终是开了口,只想让他离开。“皇上,何为火速你知道么,就是麻溜地滚!” 不管我言语如何冲撞,他充耳不闻。几个大步上前,摁着我头顶的动作那么娴熟,曾几何时他也这般,那时我还说要送只大狗给他摁个够来着。 “生气啦?我的目的就是让你吃点醋罢了,别太小气了。”不得不说,此时他的声音十足温柔,像足了哄着闹别扭的情人。 只是,我忽然就不稀罕了。他的女人何其多,即使没有牵牛花还会有喇叭花,我只想平静地苟延残喘,没有精力招架他恶趣味的玩笑。 我道:“滚吧!我们就当没认识过。”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他猛然掐住我的脖子,额头青筋暴露:“你再说一遍!” 莫说一遍,十遍也说!自他掐住我脖子那一刻,我与他算是决裂了。我绷紧了身子坐直,也不躲,就任由他掐吧。 他敛下眼帘,手握拳收回身后,拂袖而去,只重重哼了一声。我想,他还有那句“不识抬举”没说出来。 抚上脖子,那是最后唯一沾染他气息的地方。我就这么呆呆睁眼,直至天亮。 不过分开几个时辰,思念嗜骨,竟比我受的任何一次伤都磨人。突然双脚不受控制,发了疯似的冲出大门,却被一场始料未及的大雨停了脚步。 那应当是我在这经历的最大一场雨了,瓢泼大雨哗啦啦砸进地面,伸手去接,竟把手砸痛了。 我苦笑转身回屋,又是可笑的天意么。 房门被推开,我满心欢喜回头,会不会这场雨同样挡住了他的脚步?回头瞬间,眸子里的光彩暗了下去,是第五肃啊。 第五肃抖抖身上的水,这么大的雨从外面进来只湿了一片衣角,有法术的妖怪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以往为了不引人注目,避免道士们追杀,他总是能不用法术尽量不用的,这次倒破例了。 “你是怎么了?几日不见怎的成了这般模样。”他的话里不无惊讶,我也懒得理会。一心想着等雨停了去寻他耍个赖,这事就过去了。 却没想到,这场雨下得比我预料中要长久,猛烈。雨停后,一切都被大水冲乱了。 “唉!唤你呢?没死倒是吱个声啊。”第五肃不依不饶,硬是要我开口才罢休。 “吱。”这次我是自作自受,才真是活该。 第五肃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我,玩味地说:“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乖,这么安静倒有些女子模样了。” 我一动不动,随便他折腾好了,但是此时我是真的不想搭理,那么只能打发了他。 “何事。”不情愿地吐出两个字,其实我一点都不好奇,只想弄清楚他的来意,然后送客。 他不顾坐下,毫不拘束。手指顺着琉璃地板下的鱼儿移动,窗外的雨声更大了,来势汹汹。 沉默许久,他说:“这雨是珏老八的悲愤,变天了......” 我道为何这么大的雨还赶来,原来是因为这个,总算让我提起一丝兴趣了。“你如何认识珏老八?” 那时我与珏老八终日厮混,她身边大大小小的仙我是认识一些的,却独独没有见过第五肃这只妖。 他出神地望着窗外,那雨,是珏老八的泪,不知何事才能让天界奉为小战神的珏老八如此伤心欲绝。 本不抱什么希望他会说,毕竟故作神秘卖关子是他拿手好戏。而这次他却爽快了一把,语气却有些扭捏。“我是珏老八养的宠物。” 珏老八的宠物!开什么玩笑,那条头上长了一只独角的丑陋大蛇?我再次认真打量第五肃,白皙的皮肤完全无法和那通体发绿的大蛇联系起来。 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敲了一下我的头,大声说着:“说了多少次,我是半龙不是蛇!” 呃!是了,这语气是那条大蛇不错。虽然他还未化成人形那时也一直嚷着他是什么半龙,但我以为,只是一条比普通蛇体型巨大了那么一点的大蛇罢了,那一点,就是盘起来能占一条宽阔的街道。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我越发想不出自己是谁了,当日又是如何与珏老八打得火热,又是以什么身份在天庭的。 珏老八到底出什么事了?雨声入耳乱人心,头又开始痛起来了,到底何时才能把这一切搞清楚,我以头抵在地板上,那冰冷的触感能维持清醒,缓解头痛。 背朝上的我,自然看不见第五肃那只什么半龙复杂的看了我一眼。 ------------ 38 泪洗天下 直至傍晚,雨势丝毫不减,似乎更烈了。珏老八,你是怎么了? 天帝的儿女,若是流泪,泪必化雨降下,那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神力,能让人界同哀。 “青儿!”一道尖锐的叫声划破雨帘,混着雨声传入耳中。 那是关大娘的声音,青儿出事了!满脑子被这个念头占据,顾不得其他,我拉起裙摆跑了出去。 打开大门一看,脸色刹时变白。我的宅子地势较高,等于建在半山腰,山脚下的村庄已然变成一片**。 人们都攀坐在仅露一道屋脊的屋顶上,有些抱着浮木飘在水中,有些正奋力奔向地势高的地方逃命。水面漂浮着大堆的杂物,锅碗瓢盆,木桌木椅。雨兜头浇着,打在人们脸上,每个人神色痛苦不堪。 哀嚎声,啼哭声萦绕成一股绝望的气息。我不是神,拯救不了苍生,何况这副情景正正是神造就的,无力反抗的人只能走向灭亡。 我在人群中寻着关大娘的身影,方才她的尖叫声让我心中十分不安。 关大娘单手抱着一颗树干,一只手紧紧拽着被水卷向远处的青儿。眼看青儿的小手就要松开了,关大娘急得落泪。 我也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想着救人的法子。青儿显然坚持不住了,身子被水流拉扯着,脱开关大娘手的一瞬,害怕地喊了声“娘!” 青儿被卷去的方向正是王庄的河床深处,那里还有一处漩涡,若是吸进去了,青儿命将不保! 一时急火攻心跳入了水中,以最快速度向青儿游去,青儿离那漩涡不过一丈距离了,小小的身子被水流拍打得不停打着转。我急红了眼,一头扎下水底,拜托,让我现回原形! 然而不管我如何祈祷,一个没有妖法的妖怪竟连原形都现不了,真是讽刺! 在青儿旋入漩涡的紧急关头,我终于搂住了她瘦小的身子,却没有时间也无力气把她拖出来了,把她紧紧护在怀里,跌进漩涡,希望可以逃过这劫了。 水从四面八方灌进青儿的口鼻,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一双小手用力拽住我的衣襟,仿佛那就是救命稻草。 青儿对不起,姐姐没用,救不了你!不要怕,黄泉路上姐姐陪你。我故意屏住了呼吸,意识渐渐模糊,把青儿搂得更紧了些。 “蠢货!逞什么能!”听见第五肃的呵斥,我睁眼一看,是他现了真身包裹住我们。圈起来的身子如同铁壁密不透风,连水都渗不进来,我与青儿被他用尾卷住护在身躯中。那张着血盆大口的漩涡在他身下,像个洗脸盆般大小。 青儿方才已晕了,这会一接触到空气大口大口呼吸,缓过神正欲睁眼。第五肃吩咐了句:“快,把她打晕!” 我应了一声,一个手刀,青儿再度昏迷。若是让她瞧见第五肃的真身,岂不吓坏她,到时就不是昏迷那么简单了,极有可能吓傻了。 第五肃潜下水底,遮掩住他庞大的身躯,待到远离那漩涡,他化回原形抱着我俩游向岸边。尽管他真身很强大,化回人形抱着两个人逆流而上还是非常困难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怎么说人家是为了救我。这般吃力我于心何忍,讷讷开口:“第五肃,你抱着青儿就好了,我会游泳的。” 他十分不屑,连个白眼都懒得给我。“还想再被卷回去么,我可没有精力救你一次又一次。” 一句话堵得我哑口无言,被他说得一无是处,好歹我也是为了救人啊!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想挣脱开,让他看看我能不能自己游回去! 他转头瞪我,从未有过的严肃。“别闹!是想都死在这里么,这是珏老八的眼泪,泡久了你这小妖就一命呜呼了,你当是普通的水么!” 我缩了缩脖子,听话地不再动弹。嘴上还是不肯服软,回了句:“总有一天我会还你的!” 人生在世,总会遇上麻烦,今日他救我一命,来日我拉他一把,就算扯平了。 第五肃丝毫不领情,打击了我一句:“被你这种蠢货救,简直降低了我的格调。” 我“......” 好在这时岸边已经到了,不然我不被淹死,呃!这么说有点问题,我若是被淹死那绝对名留青史了,该说不被珏老八的眼泪杀死,也被他骂得我憋屈而死。 关大娘一看第五肃怀里的青儿,拼命游了过来,哭喊着青儿的名字。我拉起她上岸,就是我宅子门口,告诉她青儿无碍她才定下心神。 让关大娘抱着青儿进屋里休息,我和第五肃站在门前,短短一会水里漫至膝盖。他皱眉道:“这样下去覆了天下亦有可能,我当日收到消息便下凡来寻,终究迟了一步。辗转多日才得到那人消息,还未来得及通知珏老八,她却以泪洗天下了,罢了,还是快些叫她下来。” 他说的我一句也不懂,但听到他说会覆了天下我捏了一把冷汗,贱人那厮可还好。 又揣摩出他说把珏老八唤下来还有一线生机,我忙劝他快些行动。 水中的人们不断涌向我宅子周边,我只得打开大门让他们进去避难,平日里觉得空旷的宅子一下挤满了人。池里的水齐脖深,人们毫无畏惧站进水中,许是觉得不会涨的池水更有安全感罢! 第五肃挤进厨房拿了八个瓷碗,碗里盛着米,不知从哪寻来八根红蜡,一张宣纸,一杆毛笔。命我把大门守住,不能让人出来添乱,我点点头堵在大门口。 他将碗一字排开,浮于水面,各插一根蜡烛,一个响指蜡烛便燃烧起来。摊开宣纸写了个“珏”字,把纸对折八下,一一点过那八根蜡烛,伸手把八股火苗往中间拨捻成一条烟雾直冲云霄。眼看那张宣纸就要烧尽,就能把消息传递给珏老八了。 没想到居然被那牵牛花坏了好事,牵扯出一大堆麻烦。 ------------ 39 半龙非龙 一时不察那疯婆子竟从门里撞了出来,把我撞向那排蜡烛,在宣纸燃烧殆尽之时碰巧把最后一根蜡烛撞倒了,宣纸燃起的火苗顺着烟雾瞬间冲上了天,第五肃想阻止也是徒劳无功。 牵牛花连爬带滚过来揪住我衣领,连声质问第五樊的下落,一口一个樊公子叫得好不凄凉。 这大概是认识第五肃以来他发的最大一场火,说出的话像刀子飞进肉里,让人战栗。“守个门都守不好,还不把那三八扔回去!可知那封信去了七天子手上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把那瘟神招惹来,谁也保不住你!” 我是真的害怕这样的第五肃,使出一股蛮力把那惹祸的牵牛花抛回宅子里,不敢怠慢找来棍子把门插上。 第五肃还是冷着脸,动作极快把那根蜡烛扶起点燃,重新写了字燃烧,对着烟雾郑重说道:“珏,速来找我,务必赶在七天子之前!” 他完成这些似乎很是疲倦,盘膝坐在水中。我小心翼翼上前扯他衣袖,着实想不出我与七天子有何宿怨,让他如此紧张甚至大动肝火。 他看了我一眼,叹了口长气:“罢了,你什么都不记得。我不该与你置气,只是你日后的日子怕是艰难了,我只能尽力护你。但是以我之力,不是七天子的对手,你凡事留个心眼,自求多福吧。” 七天子果真如此厉害,之前第五肃也说过文曲星君差点死在他手中,法力如此高强为何跟我一个废材小妖过不去呢? 我不禁深深怀疑,我是不是害得那七天子不举了。不然该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第五肃如此担忧我的处境。 我坐到他身旁,想问得仔细些,又想起他说要等珏老八来了再说,便换了个话题。“第五肃,你不是半龙么,法力应当也弱不到哪去才对,连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双眼空洞无神,喃喃出声:“是啊!可是半龙非龙,只是一只不被龙族承认的半妖罢了。龙生九子,九子非龙,更何况是我那排行第十的娘,本就是被排除在龙族之外的一条蛟龙罢了。她与人类生下的我,也不过是条沾了一丝龙血的半蛟。” 原来他亲人都不肯认他,怪不得愿意呆在珏老八身边,毕竟不是家的地方去哪都无所谓的。 难道含辛茹苦生下他的娘亲也是不肯认他,因为他是半妖?不该吧!她娘亲也不过是蛟龙,血统亦不纯正啊。 第五肃躺在水中,水正好没过身子,他的话从水里传来,有些含糊不清。“我娘生下我后便被龙王捉了回去,抽筋放血,清理门户。呵!真是可笑,只是一个他们不承认的幺女,平时从不管死活,只不过是追求自己的幸福便被他们说成与凡人私通,玷污龙族声誉为由处死了。而我爹那个懦夫,得知消息后扔下刚出生的我殉情去了。” 我的心暮然痛了起来,为这只伪装自己的妖孽。我从来没见过父母,没经历过反而不会难过,似乎我本就没有父母。 我劝他别再说了,他笑,笑声被水扭曲成哭,或许他躲在水里只是为了掩饰心里的泪。 他像是找到了倾诉的缺口,一发不可收拾,他问:“想知道我如何结识珏老八的么?”不等我回答他又开腔:“那时啊!我被丢弃在茅屋里,面对这陌生的环境只知道哭,没成想居然招来了杀身之祸,一个妖道看出我那一点龙血沾染的灵气,欲把我蒸着吃了好早日得道成仙。剩半条命的时候是珏老八从天而降一剑劈了那妖道,将我掳回天庭当成宠物蛇养。妖道血染红地面的颜色真是好看,后来我听说那叫红色。” 我望着他身上鲜艳如血的红袍,在水里飘动。将手覆上他眼睛,即使在水中也能分出水和泪,他的泪冰冷刺骨。 他拍开我的手,哗地带动水声坐了起来,笑容满面。“你可是想占我便宜?” 我默默抽回手,知道他在装没事也不拆穿,每个人都有一层面具,我的戴在脸上,他的戴在心里。 既然他觉得这般伪装着心会好受些,我何苦揭他痛处。装着嗤之以鼻回道:“呸!就没见过你这般皮厚不害臊的。” 他还是笑,笑容一如往日,让人看不出端倪。“等会珏老八见到你有什么过激行为你忍着点,日后我会跟你解释的。也是你欠了那人的,就当还了吧。” 这话说的,难不成珏老八还会揍我不成,就我和她那交情,她也得下得了手啊。我还是装着了然点头,问出心中疑惑:“你老说那人,那人是谁啊?” “嗬!你还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了,那人指的是珏老八相好的,文曲星君!”他用力拍了一掌我的后脑勺,疼得我两眼泛红。 文曲星君干我何事,烦死了!老是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打哑迷似的,气人至极!莫不是我勾引了文曲星君,珏老八伙同七天子要弄死我?好像也只有这个原因说的通了,可是?我连文曲星君是圆是扁都不得知,何来勾引一说! 感觉头脑左边装着面粉,右边装着水,不能动,一动就变成浆糊了。我食指指尖敲着牙齿,似乎这样能理出点头绪。 唉!也不知第五樊可安好。啊呸!想什么呢?生死关头哪还有闲情逸致想什么儿女情长。 我扇了自己两嘴巴子,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第五肃看得直摇头,还好心地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扇,他的手劲一个顶两。 我又不是傻子,被他扇刮两耳光我还有活路啊!别不拿半龙当妖,再怎么样他也是能分分钟弄死我,像捏死蚂蚁一样易如反掌的大妖怪。 一道闪电劈下,轰隆一声雷响,第五肃望向天空闪电的方位,勾了勾嘴角:“珏老八震怒了。” 珏老八发怒我还真没见过,一般只有她欺负那些神仙哪有神仙欺负得了她,且她那死乞白赖的性格,哪里会费力不讨好给自己气受。看来这个文曲星君真是有两把刷子,把珏老八吃得死死的。 ------------ 40 八天女珏 雨势弱了些,想必是珏老八收敛了。“珏老八又不是珏王八,怎的这么慢还没来到。” 第五肃指着天边一道红光道:“她正杀出一条血路呢?你当天女私自下凡是件容易事么。” 那道红光越来越近,越来越浓,混着雨滴落,深吸一口,血腥味扑鼻而来。啧啧,珏老八还是这么暴力,下手太狠了,怎么说也是她老爹的人,一点情面都不留。 转念一想,我能想这些风凉话只因我是局外人罢了,若是有人挡着我找第五樊,我或许也会杀红了眼吧。 一道蓝光划过,珏老八踏空而来,一袭蓝纱滴血不沾,空灵绝美的脸上两道泪痕清晰可见。周身肃杀之气还未褪尽,憔悴,颓败夹着冲天的怒气,手中的玄铁长剑还在滴血,自然是那些天兵的血。 见到旧识,总归有些高兴,朝她挥舞着双手唤道:“珏老八!” 她身形一动,长剑架在了我脖子上,开口方知她的声音嘶哑:“文曲在哪!” 我一下愣在当场,直到第五肃抓住珏老八的剑把我拖开。他对珏老八喝道:“疯了你!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先冷静点把眼泪收了,我带你去找文曲。” 第五肃的话显然奏效了,珏老八被他一喝像个木偶被线操控着,自后颈摸出一支金色的箭,拉开一把无形弓朝天上射去,一轮烈日出现在半空,不出一个时辰竟把水都烤干了。 水干了现出一片狼藉,她眼都没眨一下,一挥手把村庄恢复了原样。继而又拿出一支银色的箭,正射中烈日中心,那烈日顺着箭急速后退,回到它原该出现的高度。 她做完这一切再没看我一眼,淡淡对第五肃说:“好了,带我去找他。” 我还是不敢相信珏老八方才对我动了杀意,这,是为何?莫非以前鬼混嬉笑的日子都是假的,如同这场洪水,根本没有过? 第五肃担忧着问了我一句:“没事吧?不是同你说过她会有些过激行为么,别在意,她只是一时情急而已。” 我摇头,珏老八会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她不是个蛮不讲理的天女,文曲星君失踪或许与我有关。唯今之计,只有找到文曲星君才能真相大白了。 珏老八最后一点耐心消磨尽了,上前揪着第五肃的衣领怒问:“臭蛇,文曲呢!你敢骗我我杀了你!” 第五肃扯下她的手,按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听他说事情的始末。“那日你陪同天母去看望南海尊者,七天子后脚便去了文曲星君府讨要那只笨妖。文曲星君不肯拱手相让,二人僵持不下大打出手,文曲不敌,带着那只笨妖落下了一片悬崖,七天子紧追不舍,文曲无奈只得迎战,两人在悬崖上大战三天三夜,生生在崖壁劈出了两块空地。文曲一边要防守一边要护着他的宠物,渐渐落了下风,爱宠成痴的文曲便封了宠物的妖气,篡改了记忆把她扔到凡间了。自己被七天子取了元神,脱去仙骨一缕精魂流落凡间,找了个躯壳栖身。” 珏老八听完几近癫狂,长剑砍出数十道痕迹,双眼发红叫道:“不染要那宠物给他就是了,大不了我再替他从不染手中讨回来!一介文神居然和不染开战,当真是不要命了!” 我默默躲在角落,颤抖着双手抱头,头从没像今天这般痛,是要活活把人痛死。 “他在哪!”珏老八发了一通无名火后又吼了一句。 这个总是没个正经的天女上神,看她养的宠物就知道她也是个不靠谱的主,然而这是怎么了?平日里最怕那些个神仙逮到她暴怒,那会毁了她苦苦营造的淑女形象。她最恨就是那些神仙乱嚼舌根议论她是生错了性别,面上叫她个什么小战神,实则取笑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婆! 现在的她,哪有什么形象可言! 第五肃似乎早就料到珏老八会这般,也不再多讲无用的,说了个地名:“无边海。” 无边海!文曲星君在无边海?若是我这混沌一片的脑子没完全傻的话,我记得第五赫也在无边海,文曲星君该不会是他带去的小厮? 待我反应过来,珏老八早已不见踪影。第五肃上前拍拍我的肩膀,说道:“走吧!总该面对的。” 瞧他这话说的,好像我欠了第五赫多少银子似的,怎的像是希望我要带着上刑场的心情去见人。 我是承过第五赫的情,但那不都是举手之劳罢了,说的这般沉重,唉!越发搞不懂这妖孽的花花肠子了。 第五肃揽过我,瞬间移动追上珏老八。太久没有腾云驾雾被那妖孽整的有点头晕,这会落地脚有些软,第五肃无奈只得伸手扶着我走,走在前面的珏老八淡淡瞧了我们一眼,眼神似不屑,似嫌恶。总之在我记忆中,她从没这样瞧过我,这个认知令我心颤。 被她那样一瞧,浑身不舒服,撇头看向一边,除了湛蓝的海水别无他物。这就是无边海,第五赫就是在这么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度过了几个月,说不出的凄惨。 半湿的海沙有些黏脚,踩得用力了就会陷进去,抬步就可以看到后面一个个坑,我的脚印,第五肃的鞋印。珏老八压根没着地,离地一丈漂移前进,应当是等下要见文曲,不想弄脏了鞋。 我有许多话要问,想问第五赫为何变成了文曲,想问珏老八喜欢的不是那个上古战神么,怎的会是文曲,还想问为何我的记忆全出错了,像翻滚的一锅粥。而第五肃抿着唇沉默跟着珏老八一起寻找文曲。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出声,也就是说,没人有兴趣替我解惑。 行至一座茅屋,珏老八一个不稳从半空摔落,衣裳沾上了海沙也没有理会,脸上带着满满的期待,敲响门扉却不轻不缓拿捏得刚好。 那里面,就是让她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文曲星君吧!珏老八肯定是闻到熟悉的气味了,不知是否是第五赫? ------------ 41 鸡飞狗跳 敲了半天也不见门打开,珏老八终于耐不住性子一脚踹开了门,探头一看,哪里有人影。 珏老八怒气噌噌往上升,长剑直指我和第五肃。压抑着用最后一点耐心问:“你不是说他在这里么!” 眼见珏老八是真的着急,第五肃识趣地没有玩花样,略加思索回道:“怕是皇兄把他诏回皇城了。” 听他这样一说,文曲是第五赫无疑了,真没想到我曾住在个上神的府里,还貌似和他关系不错,但好像第五赫也不知道他是文曲这件事,难道和我一样记忆出错? 珏老八问了皇城方向,一下没了踪影。第五肃招来一朵云,感叹了一句:“女人发起疯来挡都挡不住啊。” 知道第五肃是只大妖怪之后,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直视他和第五樊的关系,不知比人家多活了几百甚至上千年,这声皇兄难为他叫得出口。 记得曾问他怎的会成为第五樊弟弟,北凉肃王了,他“嘁”了一声,说北凉的历史没人能比他清楚了。开始我是怎么也不信的,就算原本的第五肃一出生便被他顶替了,那他在北凉也不过二十多个年头,竟敢说对这个国家了如指掌,真是狂妄。然而他镇定自若地告诉我,自从化成人形后他大半时光都消磨在凡间了,他说,上辈子是第五樊的皇叔,上上辈子是第五樊母后的叔叔,再上上辈子就不曾记得了。 听完之后我对他的脸皮有了新的了解,能那么自然喊自己侄子做皇兄的人,压根不能指望他有脸皮。 问他为何专挑皇亲国戚做,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骂我蠢货,难不成做贫民百姓,天天为三餐劳碌,哪里有时间游山玩水。我反驳道他做个商人不一样腰缠万贯,他啪地一掌盖到我头上,用他游手好闲的理论就是,商人的钱还不得自己辛苦赚啊!还说骂我蠢简直抬举我了。 后来还说了什么记不太清了,好似他也没机会说了,我那次是第几次把他推池里去了,当真分不清了,我的脑子最近都不够使。 神游完了,我们已经安稳站在第五赫的府里了,兜了一大圈又回到这里,不知道那棵李树还结不结子了。 珏老八把那些不明所以企图拦路的家丁踹得东倒西歪,那些家丁不知是对他们家王爷太忠诚还是太没有眼力,换了是我看见满身煞气,脸上明显刻着生人勿近的珏老八就不会赶着上去讨打。 “这婆娘,太凶狠了。”第五肃这会倒悠哉,不知从哪捣鼓了一枝桃花,把玩在指间。 那些家丁瞧见第五肃这才相信我们没有恶意,恭谨地行完礼便退下了。 我是跟在第五肃身后的,没料到他会停下,冷不丁撞上了他的背,撞得有些狠,我抬头去揉,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坏透顶。“瞧见姑娘裸泳了啊你!” 他回身,一脸大度不与我计较的神情:“你脑子能不能想点别的。到了,呆会别再添乱,一个珏老八已经够棘手了。” 哎哟,天啊!这话说的忒不讨喜,我像是添乱的人么。虽然我运气不咋的,但是不能怀疑我人品啊!我可是纯良乖巧的好姑娘! 我这边还在腹诽臭骂那只妖孽,半天没回话他当我是默认了。这才转头,我俩瞬间冒冷汗了,珏老八啊!你要不要这么疯啊! 第五肃大步上前解救快被珏老八摇死过去的第五赫,对着一脸激动的珏老八安抚说道:“他元神被你七哥拿走了,记不得你也是人之常情,你要再这么晃下去就该下地狱找他了!” 第五赫一手摁在桌子上,甩甩头,苍白的脸色和那袭白衣有得一拼。语气不改温润,斯文有礼:“这位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在下并非什么文曲,也认不得什么八天女珏。” 这就是素质,早该看出第五赫这气质非凡夫俗子。换作第五樊那贱人你要这么摇他,他一准喷你一脸唾沫星子,顺道给你找个太医看看脑子再凌迟处死。 “那怎么办?”珏老八六神无主揪住第五肃的衣袖,不死心地推开他又扑到第五赫面前:“你当真记不起来了?没道理啊!你再想想!” 今天的珏老八就没正常过,让我一度接受无能,这和她高贵的天女形象实在相去甚远。以前还是她说的,女人啥都可以不会,就是得会装,但凡有雄性出现的范围往死里装准没错。那时我还没来得及问她装凶悍还是柔弱,因为她操刀跟着上古战神去诛妖了,自然是大妖,我这种她根本没放在眼里,我这点道行根本不值得她杀。 饶是第五赫这般好脾气的人都被珏老八整的想发火了,他一把拂开珏老八的手,问向还算正常的第五肃:“二哥,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位姑娘是你朋友么?” 第五肃还未回答,珏老八又开始新一轮的抽风攻势了。她一把拖过躲在门边偷看的我,将我的头摁到桌子上脸对着第五赫:“她呢?她你也不认得?” 呲,半边脸都被她摁麻了,手劲也太大了!第五赫惊叫出声:“银儿!你怎会在这?”第五赫拉开珏老八的手腕,将我扶起来。我尴尬地笑笑,咳咳,可不就是倒霉的我么! 我才刚站直,珏老八一把将我推地上了。她冲第五赫大吼大叫:“骗子,认得她为何认不得我!文曲你就是个混蛋!” 她这一番指责着实有些无礼,干甚把我拖进去,而且除了第五肃那妖孽怕没人听得懂她说的是个什么意思吧。 莫名其妙一通责骂,第五赫那样的谦谦君子都有了发火的征兆,何况被用剑威胁又感觉被蒙在鼓里的我。 在第五赫手扶到我之前,我一骨碌自个爬了起来,手指着珏老八鼻子高声道:“别以为你是天女我就怕你,这里是凡间,有种你砍了我,省得不明不白遭你唾弃!” 珏老八被我这么一刺激,拽起拳头便要揍我,我亦欠扁地伸长脖子,不知天高地厚地嚷嚷:“来啊!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珏老八我告诉你,我实在见不得你这么个抽风的傻样,拜托你快点揍死我,让我的眼睛早日解脱!” “花于你别再唯恐天下不乱,闭嘴!”第五肃挡在中间推搡着发狠欲收拾我的珏老八,第五赫见势把我护到身后,我不知死活也想推开他跟珏老八对着干,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 42 天雷滚滚 “挺热闹的,本君今日真是看了场好戏。呵,那不是文曲么,还没魂飞魄散,真要感谢本君手下留情呢。”一道男声突兀地响起,珏老八和第五肃均是神色一变,消停下来。 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来头,不知道我们正在打架么! 那人负手而立,一身灰袍无风自动,仔细瞧了才发现那不是平常的灰色,是白衣外面蒙了一层墨纱,那是世间独一无二的颜色,谁也仿不出来。神色不怒自威,本是取笑的话他却说的一点笑意也无。 不容置疑男子确是天人之姿,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薄唇轻抿。只可惜那绝美的脸上如万年不化的寒冰,无一丝情绪。 我咋咋呼呼上前食指在他肩窝戳啊戳的,咬字清晰地对他说:“死冰块,夏天未至,还轮不到你出场,哪儿来的回哪去!” 别以为长得美的人做讨人嫌的事不会被打,我身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美人,风骚的,含蓄的,张扬的,霸气的,品种齐全。虽然乍一看到他,有那么一丢丢失神,一想起贱人的追魂夺命拧,就什么想法都没了。是以我才能如此嚣张不把他的美色当回事。 珏老八和第五肃一脸哀悼地看着我,就是看死人的表情。珏老八喊出那人的名字之后,我也把自己当死人对待了,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我摊上事了!我摊上大事了! 只听珏老八张嘴喊了声:“不染。” 天雷滚滚血四溅,从此于银是死魂!最能表达我心境的,非这句话莫属。 手贱啊!不该啊!招惹谁不好,偏偏惹上这么强大的主。清明多替我烧纸钱,我会想念大家的。 我指尖顶在他身上忘了缩回来,满脑想着他会把我清蒸还是红烧。小心翼翼抬头偷看他的表情,还是冰山脸。 他越是没动作我心内越是忐忑不安,就在周围以他为中心气温降得快结冰的时候,第五赫拉了我一把。 “没事吧?”他关切地问。我摇摇头又点点头,现在暂时没事,等会就不知道了。他撇眉,琢磨不透我的心思。 “这位公子又是何方神圣,敢问今日光临敝府有何贵干?”场中一无所知的他却是最早反应过来的,礼数周全,皇家风范在他身上最能体现。 七天子不染似乎放过我大不敬的行为,绝口不提如何处置我,他答第五赫的话,没有起伏的语调透露着寒气。“忘了前尘往事,装腔做势、咬文嚼字的老本行还是改不了,你还是那么惹人讨厌。” 珏老八真是爱惨了文曲,不染话刚落地她已举剑迎面砍了过去。“谁都不许说他,包括你不染!” 我们都惊呆了,没想到珏老八会整这么一出,连个招呼都不打,是想出奇不意攻其不备? 而不染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仅伸两指把珏老八的剑,掰弯了!这战斗力的悬殊,胜败已分。要知道珏老八的剑名为战魂,上古战神殉身时灵魂封入剑内得名,剑本身就有神力,再加上珏老八的天女之力,却这么轻而易举就败了。 “臭蛇,快带他们两人走,愣着等他宰了你们么!”珏老八冲第五肃吼了一句,用法力扳直剑,准备再战。 不染稍显有些不耐,这么个不依不饶的妹妹,偏他下不了重手。珏老八也是看准了不染不会把她怎样才会如此放肆吧。 这边第五肃急急应下,捉过我们两人仓促出逃。我往身后看去,不染随手掐了个决把珏老八定住了,从容不迫向我们的方向追来。 第五赫还是摸不着头脑,但见第五肃带着我们二人明显吃力,自个施展轻功跟上。“二哥,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进宫干嘛?”第五赫紧紧跟着第五肃,疑惑地问道。 两人都是马力全开,风掠过耳边呼呼作响,两旁的景物以极快的速度倒退。第五肃一命提高速度在屋脊上飞速奔跑,无暇理会第五赫的问话。这是去皇宫的路,莫说这个速度根本看不清路,即使是慢我也认不出现在我们正往皇宫里逃。 为什么要逃到皇宫,连累了贱人怎么办?如果不染当着他的面杀我这个妖女,他会怎样?脑子乱糟糟像团麻,剪不断理还乱。 “二哥小心!”伴着第五赫一声惊呼,抱着我的第五肃像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向地下。落地瞬间他还护着我,自个脸色一白晕了过去。 落下的地方正好进了宫门,我冲那些目瞪口呆的侍卫大喊:“还不过来扶肃王!快去传太医啊!”侍卫们被我一喊才找回方向,各自散开忙活。 几个侍卫过来帮着扶起第五肃,笨手笨脚的样子看得我一阵火大,发疯一样把他们全部推开。 手足无措地将第五肃半靠在我怀里,颤抖着声音唤他:“第五肃,你,你不会有事的对吧!你是大妖怪耶,这点小洞怎么可能要得了你的命。” 说出的话连我自己都不信,他的胸口穿了一个拳头大的洞,血像小溪一般往外流,他的红袍这会是名副其实的血袍。 第五赫过来欲扶起第五肃,我伸手制止:“别动,等太医来上点药就好了,对,上点药就好了。” 知道是肃王受伤,那些太医都不敢拖拉,呼啦啦来了一大群。一个自称太医院首的老头上前,没有把脉直接探了鼻息,正想说话被我打断了:“庸医!滚下去!换下一个!” 太医们轮番上前,最后都欲言又止,因为他们想说的我都不给机会说,所以都相顾无言。 “废物!快说啊!肃王怎么了?是否重伤,需要如何医治,要什么灵狐血或者千山雪莲,你们说我去找!”我是真的情绪失控了,在自欺欺人。 第五赫轻轻拍了几下我的肩膀,眼神示意太医们说话。 太医院首额头冷汗直流,扑嗵一声跪在了地上:“禀三王爷,臣等无能,救不了肃王,肃王已经没有呼吸了。” 救不了,救不了就不用救了么!废物,第五樊你看你养的废物!有水滴到第五肃那妖娆的脸上,我慌忙擦掉,越擦越多,郝然发觉我已泪流满面。 ------------ 43 我跟你走 我就这么傻傻抱着他,直到第五樊出现。“第五肃,投意节那天咱俩打平了吧!你赌注还没兑现呢?你不是说敢扑倒青面鬼,我还没见着呢。还有啊!你不是还要找那个救了你的女子,这还没找到你怎么能睡着了呢?起来吧!我陪你找好不好?” 第五樊把我拽起,抹着我脸上的泪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样?”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袖,那是我最后的倚靠:“第五樊你救救第五肃好不好,他是你弟弟啊!你们感情不是很好么!” 第五赫命人准备后事,我死活不让人动第五肃,又哭又闹谁也没办法。“银儿,二哥已经去了,就让他先入土为安好不好?” 不好!去哪里,他哪都不准去,阴曹地府我也会把他拖出来! “于银,随本君走。”那一袭灰袍立在城墙,睥睨众生。 是了,就是这混蛋下的黑手!我抢过一个侍卫背着的箭,化悲愤为力量拉弓射向他,箭到他面前又自动调转方向,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不死心再次拉弓,直到我把箭筒里的箭全射完也伤不到他半分。 挫败地跌坐在地,对着第五肃那张没有了温度的俊脸嚎啕大哭。“第五肃我对不起你啊!你不要死,我跟你换好不好......” 见我如此,第五樊也不再扶我,拔过侍卫的剑飞身朝不染刺去。我眼泪吓得忘了流,战魂剑尚且奈何不了他,第五樊再强也不过是个凡人如何能与之匹敌! 我怔愣间二人已然斗了十招,城墙塌了一片,不染仍是单手,第五樊却招架不住了。 “第五樊你回来!”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我不敢想象如果他出事我还有没有呼吸的勇气。“不染你住手,求你了!我跟你走!”没关系,只要他平安无事,让我死也无所谓。 不染折断的刀尖离第五樊还有寸许,听到我的话才停下。手中的断剑落地,穿透了青石板埋入地面。 第五樊不依,赤手空拳打了过去。那些侍卫才反应过来嚷着“护驾!”一蜂窝涌上去,送死。 夺过侍卫手中的剑架在脖子大喝一声:“都别动!第五樊你住手,否则我死在你面前!” “银子!” “银儿!” 异口同声的两人焦急地劝我别冲动,第五樊更是不敢耽搁跃回我身边,试图拿下我手中的剑。 我眨眼将泪水憋回去,这样才能看清贱人的脸,今天一别还有相见的可能么?我不知道,我只能多看几眼,刻在心里。 慢慢向不染的方向移动,不忍再看贱人骤然变白的脸色。转头看见第五赫,他的脸色也如出一辙。“第五赫,你帮我照顾好第五肃,我一定会寻到办法救他的。” 他点头,一如那日午后在院里:“好。” 我知道不管我提什么条件他都答应,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着了地。万一他们把妖孽埋在土里被虫子咬了怎么办,他那么骚包一个人绝对不愿醒来看见身子破了几个洞。 丢下剑转头跑向不染,连听到贱人愤怒的吼声:“银子你就没话对我说么!别走......”我也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跑得更急。我怕一停顿我就再迈不开脚步了,不染会杀了他们,毫不留情。 怎会没有,再多的话也等我回来再说。若回不来,那...... 跟着不染来到这已经三天了,我终于体会何谓度日如年。夜晚整夜整夜睡不着,一闭眼就能听到第五樊那声哀求:“别走......” 这里不是天庭,是凡间一处山颠。他挥手变出的宫殿大得吓人,对付我这个区区小妖竟布了迷阵,只要出了宫殿不管我怎么跑都会回到殿门口。 而他笃定我跑不出去,从不管我随我折腾,每日坐在后院树底下或泡茶或闭目养神。 不知他执意带我回来是为了什么?晾在一边看他的风华绝代?亦或者天庭的日子太过烦闷,觉得这般戏耍看我一次次逃跑,一次次失败是件非常有趣的事? 我不得而知,也断然不会去问他,如果可以我不想看他一眼。然而他却在我身上施了法,每日午时我的双脚便不受控制到他面前自投罗网,他淡淡瞧我几眼,偶尔动动唇却什么也没说。一刻钟后我便能自由活动,熬过那煎熬的一刻钟后我撒丫子疯跑在宫殿里七拐八拐直到再看不到他为止。 瞧着今日太阳渐渐升至中天,我受难的时刻到了。果然,即使我把自己腿绑住,还是不受控制连蹦带跳向他的方位前进,无奈之下只好解开绳子,既然躲不过那就勇敢面对吧。 今日不是去那院子,双腿径直走向一间房子,推门而入,直到行到他的,浴桶边上! “你脑壳进水了么!明知道午时我会找到你,洗澡也不会避着!既然你要我看,那我就仔细欣赏七天子的玉体好了!”他以为我会遮眼非礼勿视,我偏不!就把他看光光看他能把我咋的! 瞪大眼睛双手撑在浴桶边沿,水里升起团团白雾什么都看不着。我抬眼瞪他,有法术了不起啊!让我来又不敢给我看,算什么英雄好汉! 今天我就跟他杠上了,我偏要搅搅浑水,看这个破上神有多淡定!卷起衣袖伸手探进水里,本以为肯定摸个空,他早就用法术隐住身子。没想到捉了个正着,而且我猜得不错的话,那个位置是......“啊!色狼!” 他睁眼,看我还在水中忘了收回的手,语气有些隐忍:“你摸够了没有,本君看得不错的话,是你占了本君便宜,真是恶人先告状。” 听他一说我连忙松开捉住他某处的手,能感觉到那里在手中起了变化......他再度闭眼泡澡。我牙齿打颤不敢置信盯着我的右手,我居然,摸了他那里! 全身冷汗直冒,黄皮书里可是说过,男人被摸了那里会化身成狼的。偷偷瞄一眼不染,还好,凡人的法子对他不奏效,想也是,他是男神不是男人。 他脸颊那丝红晕估计是水太热了,一定是这样的! ------------ 44 下流上神 终于熬过最难熬的一刻钟,感觉有千年之久。等到脚稍微可以移动,二话不说狂奔离开。没有看到不染双手紧紧抓住桶边,也不知道他把温水换成了冰块。 绕着宫殿跑了好几圈,回到房间停下的时候气喘吁吁,捉起茶壶往嘴里灌茶水,脸上烫得像是发了高烧。 下流,死上神,他是故意的吧。他法力那么高深会不知道我打的那点鬼主意,居然骗去了我手的清白,呜呜,死不染我与你势不两立! “主子怎么了?”一道怯生生的女声传来。 我抓住来人肩膀,怒气未消:“采女,如果有人毁你清白你会怎样?”言罢为表达我的怒意还重重摇晃她几下。 采女左手食指对着右手食指,等我晃够了才说:“在这里没人敢来挑事的,那些臭男人敢来天子会把他们剁了喂哮天犬的。主子你就安心吧!是不是做恶梦被人非礼了?” 额间滑落几道黑线,继续诱问:“不是啊啊!就是你试想一下出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处理?” “这是对采女能力的突击问答么?”采女一脸了然兴奋道。 呃!奴仆意识够强。我点头:“是,如果你回答不正确的话我会换了你,以后都不用你侍候了。” 采女急了,拉着我撒娇。“主子别啊!七天子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让我这个小鸟妖位列仙班,你不要我了七天子也不会留我了。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伺候主子,让主子开心的。” 一句话戳到痛处,一个小鸟妖因我得道,服侍我这个废材妖女。 我手指点着面具,阴险地恐吓她:“你再不说我就把面具摘了让你看看鬼面是怎样练成的,然后看看你的脸为什么这样白!” 昨日采女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正在睡觉,看了我没戴面具的脸吓得脸煞白,鬼啊鬼啊的直叫唤。迫于不染都威压之下她才敢近我身,待我把面具戴上后她便没事了,拍着胸口让我以后别摘面具了,说是不摘面具是美颜,面具落下是鬼面。 她拉着我的手立马摁住我的面具,挤出一抹笑道:“呵呵,主子不带这样玩的。你想听什么样的回答?” 等我无语问会苍天先...... “笨死了,我是在问你,你反倒问起我来了!”我屈指敲她光洁的额头一记,真是恨妖不长脑。 她委屈地揉着额头,嘟着嘴回答:“要真有人敢打我主意我就把他砍砍砍!杀无赦!要知道我的羽剑可不是吃素的,哼!” “骗人的吧!哪有剑这么厉害,给我看看。”我故作怀疑问道。 一听我不相信,采女就急了,自后背抽出一把白色软剑,剑身不过两指宽,我看得两眼放光。采女把刀递到我手上:“喏,主子看看我可有骗人。” 这一举动正合我心意,也省我许多力气骗她,最后一个问题:“这剑能砍伤神仙么?” 见她毫不迟疑点头,我揣着剑跑了个没影。后面采女还在追:“主子你去哪,主子你别想不开啊!” 采女的脑子,比我还要蠢。想我大仇未报,为何要死!头也不回嚷了一嗓子,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到。“别再追了,我不会自杀的,我是去斩妖除魔维护人间正道,你乖乖在房间等我回来!” 终于跑到那个院子,一看采女没跟来,太好了。然而我不知道的是不染设了结界,他的活动范围内只有我能进入。 提了提手中软剑,盘算着先放不染的血还是先割点肉。不然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胁把第五肃救活? 脚底踩着落叶,尽量放轻了脚步靠近他。他躺在竹椅上闭着眼,呼吸均匀,想必是睡着了。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眉宇间透着寂寥让人心疼,此念一出立马甩头,他一个法力高强的上神谁人不敬,怎么可能会孤单。 “银,你还会心疼我么?”他突然睁眼定定望着我,瞧见我手中的剑淡漠出声:“现在却是想砍了我?” 被他识破,我举到一半的剑伸也不是,放也不是纠结得无与伦比。而他那没头没脑的问话,更是不知从何答起。他问我会不会心疼他,用了个“还”,我曾几何时心疼过他,不就是方才一念之间而已。 最后在他注视下,我很没胆收回剑。他转头去看那棵不知名的大树,一张落叶缓缓飘下,他伸手去接。此情此景,美得让人心酸,仿佛天地间只余那个眉眼如画的男子,无人能与之并肩,独留他一个看尽天地间树荣树枯。 呸!他如此心狠手辣当然没人理会,一句话不说就取了第五肃性命,还有那文曲一介上神愣是被打得变成凡人。 “那日我们走后我便把那只半妖的元神归位了,他现下活得好好的,不过损了几百年修为罢了。”他读到我心中所想,开口解释:“至于文曲,罪有应得,只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惩罚。” 我发现和他对话很省力气,只要想就可以了。却也有不好,比如我在想些不便告知的事情时。我眼神不受控制往他那里瞄,尴尬轻咳两下。既然他说第五肃没事,那就是无碍了,我心间就这么理所当然相信他,说不出原因。 好不容易想出一句话可说,很有些得寸进尺的感觉。“你能不能把文曲的元神还给他呢?珏老八都快急疯了。” 我想他是动怒了,他手中的落叶化为了灰烬飘散风中。而他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连语调都不曾改变:“时候未到。” “那要到什么时候?”一听有希望我就来劲了,干脆打破沙锅问到底。 “等到你想起我的时候。” 这是个什么答案?想起他,如何想,往哪处想,他不就是高高在上的七天子不染么,难道还有什么身份? 莫不是在我记忆混乱那会他在我生命中扮演一个重量级角色?夫君?哈!不会吧!这也太劲爆了,不可能啊。那,还能是什么让他如此执着? ------------ 45 儿时趣事 他居然笑了!虽然只是轻勾唇角,可在他那***冰山脸上显得那么显眼。刹时院里的花花草草一片欣欣向荣,本就是春日绽放的百花,这会越发鲜艳了。这就是天神的力量吧!哭俱损,笑俱荣。 只是一瞬他又恢复原状:“别再乱猜,好好想。” 我也想想出来啊!可是一想脑袋就疼,越疼越想不出,我能怎么办呢! 不染摆手示意我靠近,蹲坐在他侧面。伸出二指抵住我额头,一道暖流争先恐后涌入,说不出的舒坦。他道:“现在开始想,那是只属于我们的记忆。” 我努力在脑海里搜寻许久,奈何就是没有关于不染的任何记忆。我颓败地看着他,一脸哭相。 他手顺势滑过我左脸的面具停留在那问道:“怎么弄的?” 我摇摇头不说话,他兀自将我面具拿下。眼神一闪:“帮你补好可好?” 我还是摇头,容貌这东西最是累赘,若是一个人真心对你,不管你是缺胳膊断腿,亦或满脸麻子,喜欢就是喜欢了。贱人看过我毁容后的样子还能抱我,一切如常,那我何必还纠结于这道疤。一道疤看清一个人,这就是它的存在价值。 “罢了随你吧!还是这般倔。”他语气有些渺茫,似无奈。他拉我起身,猛一用力扑进了他怀里。我挣扎着想站起来,他收紧手臂拦着不让我如愿。“把我最珍贵的记忆借给你,只有我一个记了千年岂不太不公平了。你也快些记起,然后回我身边,天宫太孤寂了,还不如有你在的凡尘山颠。” 言罢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将额头贴上我的额头,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不,便跌进一片湖泊。这是他的记忆,让我来寻回我那份。 一个穿着白色绣翠竹的男孩孤零零坐在湖边,抓起手边的石头往湖里扔。不多时湖里冒出一个小女孩,站在齐胸的湖水里指手画脚骂着男孩:“混蛋!别老扔石头行不行,钓鱼要扔鱼饵知道么!” 男孩起先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跳起来大喊:“妖女别过来,本君,本君会杀了你的!” 女孩不以为然嘲笑道:“嘁!上神是个胆小鬼,连个小妖怪都怕,幸好我不是坏妖怪,不然早把你吃掉增加修为了。” “你!”男孩怒了,抓起一块石头朝女孩扔去,女孩溜进水里避开。潜到湖边悄悄抓住男孩的脚,猛力一拉,男孩伴着恐慌的呼救声栽进了湖里。 女孩拍手大笑:“哈哈!活该,让你拿石头扔我,臭上神!” 男孩在水里不住扑腾,他五行属火,克星就是这水,想开口呼救水却拼命灌入。女孩见这情形连忙连拖带拱把男孩推上岸,喊了半天男孩都没睁眼,女孩吓得眼泪哗啦啦地流,嘴里不住念叨:“完了完了,我把上神淹死了,这次死定了,会被天打雷劈的!” 男孩悄悄睁开一条眼缝,偷偷瞧着那抓耳挠腮的小妖女。心情大好,让你嘲笑本君,让你拖本君下水,看本君不吓死你。 “啊!我还是先逃走好了。咦!我离开水寸步难行能逃去哪呀!”女孩没有发现男孩是装死的,自言自语了半天才想起去探一下男孩鼻息。 白嫩嫩的小手颤颤伸到男孩鼻端,男孩早做好准备屏气凝神。女孩一探,更是吓得三魂掉了七魄:“喂!喂!你真的死了?有没有搞错啊!你是上神咧,这么容易死翘翘,比我这个小妖怪还差劲!” 一听女孩说自己不如她,男孩也装不下去了,本意是想施点法点个火术吓唬下女孩,没想到火候控制不好把湖水都烧干了,差点没把女孩也一并烧焦。 水也会着火,这是女孩从未想过的,愣愣站在水里忘了反应。火势迅速蔓延,眼看就要把她吞噬,男孩这才将呆住的女孩拖了上岸。 望着只剩下一个大大黑坑的湖底,女孩哭得更凶了。“你把我家毁了,死上神,你害死我了!” 男孩手忙脚乱替女孩抹着眼泪,内疚不已,早知道法术这么不纯熟,说什么他也不会用的。“你别哭了,大不了我再替你寻一处更有灵气的水源助你修炼好了。” 女孩泪眼朦胧看着男孩,哽咽着问:“当真?可是我还没修成人形,离开水三日就会死掉的。” 眼见女孩不哭了,男孩松了一口气,看着女孩下半身拖着的尾巴,拍胸脯保证:“放心,本君可渡你成人。” 男孩翻手结着繁杂的印,口中念念有词。女孩担心地提醒:“你小心点啊!别把我烤熟了!” 一个光球自男孩手中飞出,直冲女孩尾巴,女孩闭着眼不敢看。男孩嚷道:“臭妖怪别不识好歹,本君的法力没那么茶!给本君睁大眼睛瞧瞧,你已经长出腿了。” 女孩这才敢睁眼,果真长出了两条纤细的腿!高兴得又蹦又跳,新奇得学着用腿走路。 男孩抹了一把汗,好险,幸好这次没弄错...... 歪打正着替女孩化成人形这事男孩肯定不会说的,说出来不得被女孩笑死。既然碰巧成功了,那装装大爷是必须的:“那个小妖精你叫什么?从今往后你就是本君的宠物了。” 女孩围着男孩转着圈,兴奋不已。“于银喔,宠物是什么?” 男孩想解释却发现无从说起,只得敷衍道:“唉呀!宠物就是宠物,总之以后你就是本君的宠物了,每天陪着本君就是了。” “哈!那么说以后你都会陪我玩咯,真好!以前我都是孤孤单单的,偶尔有些人到这山颠我也不敢同他们讲话,怕吓着他们。”女孩显然将宠物理解为玩伴了,拉着男孩的手臂雀跃欢呼。 闻到一股浓重的仙气,男孩暗骂该死!那些天兵寻来了,男孩今日因为着实无聊,天庭冷冷清清的这才偷溜下凡,遇上个小妖精真是意料之外。现下不可能将她带回去,父皇肯定会杀了她的,在他有能力保护她之前,还是把她留在凡间吧。 ------------ 46 他的遗憾 天兵的气息越来越,提醒着男孩必须走了,不然等天兵发现这小妖女一定会趁机灭了她的。 “银,本君先回去把池塘建好,你在这等着我,本君会回来接你的。”男孩拉住还在蹦蹦跳跳的女孩交待道。 “那你什么时候才来啊?你要快点哦,莫叫我空等一场。”听到男孩并不打算带她走,女孩的声音染上一抹失落。 男孩着急要前去截住那些天兵,敷衍地回答了一句:“该来的时候自会来。” 腾云而去,地上的女孩双手拢住嘴巴大声地喊:“你下次来还穿白衫吧!就算你变了模样我还是能认出你的白衫。” 男孩默默记下,遇上来寻他的天兵一同回了天庭。 这一蹉跎竟是千年,当初的男孩俨然长成一个风姿卓越的少年郎。这千年里他每日勤加修炼,再不嫌那繁杂的口诀烦闷,亦不觉得一板一眼的套路无趣,每日加倍努力一刻也不放松。 直到拥有与上古战神打平的力量,男孩才稍微松懈。那时大抵是他最开心的时刻了,他可以去接他的宠物了。 没想到却是迟了一步。当他赶到那山颠,当年的女娃已出落得窈窕俏皮,不由惊叹一句:好一个可人儿! 然而她却抓着文曲星君的白衫不放,硬说自己是文曲的宠物,文曲被缠得无奈,只好带上她一同回天。 他冲出来想告诉女孩她认错人了,文曲已带着她腾云驾雾上天庭了。他立马追了上去,还未踏进文曲星君府便有天兵来报,魔界作乱,天帝命其即刻随上古战神前去除魔卫道。 看着近在咫尺的文曲府,他一咬牙转身上了战场。就让文曲先替他照顾一下他的宠物好了,待他下了战场再来领回去。从那一刻起,他的白衫外蒙上了一层墨纱,以免那笨得没药医的宠物下次还认错。 魔界这次显然有备而来,双方激战数百年,死伤无数,血流下凡间成了红雨。天界能出征的天将全数上了战场,万般无奈之下天帝只得派身为女神的珏老八前去助阵,这是唯一一场派女将上战场的战争。 珏老八带来的消息领他方寸大乱,她说文曲不知从哪捡了个宠物,宝贝得不得了,天天如胶似漆腻在一块,让她十分嫉妒。 他知道珏老八钟意文曲,所以理所当然会提到她的消息,然而这消息却是他不愿听到的。次日战场上,他屡屡露出破绽,差点祭了魔王的剑。上古战神为了救他陷入魔王的迷阵中精疲力尽成为了魔王剑下亡魂。 上古战神是珏老八的师尊,珏老八愤恨不已举剑杀了过去,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合力擒住了魔王。他将上古战神的魂封印进珏老八的剑身,一剑刺死了魔王。 那一场仗他们赢得狼狈,天兵天将死伤不计其数,连珏老八都差点耗尽元神。 两人顾不上满身疲惫,十足默契地到了文曲府上。文曲执着她的手共描一副丹青,这一幕刺痛了他的眼。珏老八届时还未曾敢向文曲吐露爱慕,只忿忿调头下凡,说是去找一个男妖怪回来把她勾引走。 他终究是忍不住醋意,把那副画连同乌木桌一块劈成了两半。她瑟瑟发抖躲在文曲背后,文曲轻声安慰她莫怕。 文曲竟不愿把她归还,若不是看在珏老八份上他定会把文曲大卸八块。要知道她是唯一给他带来乐趣,能让他的心有一丝温暖,这样的她,他怎么舍得放手。 那日珏老八不在,他再次上门讨要,她还是怯怯地望着他,文曲将她护在身后。 两人大打出手,文曲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没想法文曲竟趁他不备将她送走了,还掩盖了她身上的气息不让他找到。 一气之下他取了文曲的元神。后来他都在想,若是那时温柔一些同她解释清楚她是不是就回她身边了,偏偏凶神恶煞地出场吓坏了她。早该知道这个小妖女胆子小,经不住吓的,真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庆幸现在,他又找到她了。文曲还真是和他死磕到底了,不仅封了她的妖气还把她的记忆改得乱七八糟,连他都敢忘得一干二净。但他不急,有大把时间让她记起来,以后她只能呆在他的身边。 不染缓缓将额头移开:“想起来了么?” 不行,我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让我晕一会先...... ------------ 47 那是过去 “银醒醒,不能再睡了。”耳边好吵,依稀可辨是不染的声音。见我睁眼他微勾唇角:“你这小妖精不仅笨还贪睡,若不是知道你的真身真怀疑你是猪妖化的。” 猪妖......我无比想念贱人那厮,我要回去找他!自不染怀里跳开,局部地开口:“不染啊!那个,那些事都已经是过去了,咱俩也不过是相识一场,以后不嫌我高攀的话咱还是朋友好么?” “嗯?”不染的语气又冷了下来,寒冬十二月飞下的雪似的。“对于我的那些记忆可有什么想法?” 不过是一场乌龙,现在解释通了就好了。当然是不能这么老实把这想法说出来的,我猜不准不染的心思,不懂他为何对一个宠物如此上心。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没想到你才两千多岁,哈哈真是年轻有为。” 他这会不止语气冷,连表情也更冷了:“你就关注到我的年龄,还有别的呢?” 这样一问一答,我很为自己智商捉急,就快招架不住了。想转换话题,不染却死死咬着出发点不放,想着不如打感情牌试试,旁敲侧击问了句:“上古战神因你而亡,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我实在低估了不染两千年的智慧,想跟他耍花枪,我明显没睡醒。他没有半分情绪波动:“那是过去的事了。于银,你是乌龟么,怎的缩头缩脑,好好面对我的感情有这么难?” “不是难,是非常难!”我的话脱口而出,想收都收不回来,看见不染有发怒的征兆我连忙解释:“诚如你所言,那是过去的事了,而且我与你接触就只有初见那会,不巧的是那份记忆我还丢了,我实在很难产生什么共鸣。” “说再多都是借口,不过是因为你已心有所属。我去杀了那个男人你是否就会回到我身边了?”不染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椅子的扶手,一次更重一次。 明明他的话毫无情绪起伏,却让我不寒而栗,我相信他做得出。如果贱人死了,我还有呼吸的意义么?不肯屈服地与他对视,坚定地说道:“那不如先杀了我好了!” “你当真以为他喜欢你么,不过是你舍了元神救他一命产生的牵绊!那只是他体内你的元神在作祟,想要靠近本体罢了!” 骗人,不染啊!你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回你身边竟然不惜用欺骗的手段么,真是用心良苦。 可是?我拿什么证明第五樊的心里真正有我呢!悲哀拢上心头,我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不能哭!仅凭不染的片面之词不可乱作结论:“我相信他不是的,他对我情真意切......” “那为何你说的话这般没底气,连自己都不能说服吧。银,你真是胡闹,用元神救了他你可知你将面临什么结果,你会同人一样生老病死,人可以轮回你却只能烟消云散。现下还把心搭进去了,我若还不来找你,你倒要把自己折腾到如斯地步才罢休!”不染是真的怒了,那扶手生生被他拍断了。 我却感觉不到害怕了,也许心乱了别的就无暇顾及了。是啊!我用元神救了他,从未后悔,会灰飞烟灭我又怎会不知,只是就算重来一百次我还是会毫不犹豫救他的。我本以为他爱我,我爱他,两情相悦短短一世即使毁灭又如何,我错的离谱竟忘了考虑在他体内我的元神会牵引他接近我。 那些甜蜜竟是我一厢情愿的梦一场么,为何要梦醒如此之快,我所剩时日不过数十年,为何不让我梦完。 妖物果然都是害人的,连我这样的废材妖女竟勾引了一代君王,想起戏本子中管我们这类妖孽叫祸水,祸国殃民。 我怔愣了半日,直到不染问我:“知道了原因还要回他身边么?” 我终是贪恋那抹柔情,一个字表明了心意:“回。” 不染的妥协倒是在我意料之外的,他说随我好了,还说要赶在我消逝前替我重新练一颗内丹。我拒绝,一颗内丹得杀成千上万的妖精方可练成,我岂能这么自私。 他却一意孤行,只保证尽量找些作恶的精怪杀。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他容不得我说不。 讨论完这些他似是倦了,只告诉我明日会送我下山便摆手让我离开,别扰了他清静。 一也不欲过多纠缠,心情沉重地回了房。采女着急地扯住我的手臂问她的宝贝羽剑的下落,我看看自己两手空空,轻描淡写告诉她应当是落在不染那了。 采女哭天抢地说什么都要我替她拿回来,我一头栽在床上,埋头闷声让她要去自己去,别再来烦我。 采女后知后觉发现我心情十分低落,识趣地不再多说,委屈地退到一旁。 我瞟了眼她眼眶红红的受气样,心下更加烦闷,先睡一觉醒来就替她拿回来好了。 这一睡竟到了傍晚,被一阵悠扬的笛声惊醒的。采女支着耳朵听得正入迷,不用问也知道是出自不染之口。 那一股入骨的孤寂我听得真切,简直要催人泪下,我揉揉眼睛看向采女,她却无甚感觉,似乎单单觉得好听。 这就是心思单纯的幸福罢,一曲笛声在她耳中不过是好听的声音罢了,而染上世俗的我却感受不到笛曲原本的悦耳动听,只参得其中的哀情。悲喜由心生,心若不快乐哪怕再喜庆的乐声也也是哀曲。不少新娘子听着迎亲的吉乐都落泪纷纷,不也是因为心中无喜故而不乐么? 那么,吹着这首曲子的不染又是何心态呢? 乍一听说不染这个名号时,是从贱人口中听来的,当时只当神话故事听了。若要评论不染,也只会觉得他是个持强凌弱的暴力分子。而今知道这个孤寂清冷的男子之后,不可抑制心间的一抹心痛,但心痛并不是心动。 我的心只会为一个人而动,不管他爱我与否,我不愿离开他,他也不算讨厌我,这就有相守的理由了,这就够了。 ------------ 48 小别重逢 “采女,要是不用服侍我了你有什么打算?”采女正听得入神,我突然发问吓了她一跳。 她拍拍胸脯压惊,食指点点下巴似乎在思考,半响回了个:“不知道。” “......”合着她想半天就得出这么个破结论呐!“不如你跟着不染吧。” 不染独来独往了千年,采女跟着他也能照料着些,这大概是我唯一能帮他做的了。 采女目瞪口呆,掏了掏耳朵问道:“主子你刚说啥?”然后又过来摸摸我额头,嘀咕了句:“没烧怎么也说糊涂话。” 我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一脸正色地同她说:“谁糊涂了,我清醒着呢?以后你就跟着不染,不管他怎么赶你都要死巴着他不放,明白没有!” 采女少见我这么严肃的样子,吓得直点头。随即又弱弱地问了句:“为什么要那样做呀?” 我语重心长地忽悠她:“采女啊!我是为你好,你别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采女嘴角抽搐几下:“主子你这解释忒没说服力了,但是采女答应你有生之年一定尽心尽力服侍七天子。” 很好,聪明的娃。采女比我开朗,像个小火炉一样,放她在不染身边,温暖了那块寒冰也说不定呢。 我与不染并肩坐在屋顶,只因他说:“明日便走了陪我喝两杯可好?” 有什么不好的呢?我说过我把他当朋友。他说陪他喝,却是我看着他凶猛地灌酒。我想劝他挥手打断了,说:“这一晚你只需呆在我身边即可。” 即使是上神这么灌法也非醉不可,然而我除了皱眉什么都做不了。终于他是醉了,靠在我肩头不住说着胡话,反复念叨着什么千年,后悔莫及之类的。 我以为他早醉得不省人事了,故而才敢说出心中所想:“不染其实你并不是喜欢我,只是对那相遇耿耿于怀。” 没有料到他暮然睁眼,字正腔圆地回答,没有半分醉态。“若是痴痴记了千年,其中内情冷暖自知。” 我有些尴尬,正想问一句他是否装醉,他已趴在我肩上沉沉睡去。 又是一个无眠之夜,东方才露鱼肚白不染便转醒了。“走吧!送你回去。” 走在山道上,阳光透过枝叶洒进来,暖洋洋的。不染故意不腾云改为步行,一路无话静静地走着。 再长的路也有个尽头,已经能看见那高高的宫墙了,不染袖手而立:“真希望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 待又走近了些,竟看见了第五樊!一时激动不已,脚底生风奔过去扑进他怀中。 他圈着我的腰说道:“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我就快变成望妻石了。” 我啐了一口:“呸!谁是你的妻。” 他忽而紧紧抱住我,力道大得似要把我镶入骨血:“磨人精,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是......”我回头看,哪里还有不染的影子。 “怎么了?”第五樊顺着我方向看,只余一地阳光。 “没事。”我踮起脚尖第一次主动吻上他的唇,他眉开眼笑,笑意直达眼底。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用心感受这一刻的温柔。即使有天沧海桑田,记住这一刻便好。 我对他的后宫有恐惧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本来就命不久矣还要送上门给人家折腾么?他拗不过我,只好陪我先去肃王府瞧瞧第五肃,余下的再做打算。 肃王府离得不算远,散步而去权当春游了。我难得如此乖顺挽着他胳膊,颇有些小鸟依人的味道。他打趣道:“这次回来倒是学乖了,越发像个妻子模样。” 我笑而不语,挽着他胳膊的手紧了紧,要争分夺秒赖在他身边。 才到肃王府门口,就看见那只妖孽斜靠在府门外的柱子上晒太阳,阳光打在他身上,那袭红袍更显妖娆。 他冲我们扬起嘴角,我分明看见他脸色的苍白,消瘦不少。别人只当他是失血过多,却不知道白损了几百年修为的妖怪等同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不虚弱才怪。 “劳烦皇兄把我的王妃送回来了。”他绝对是故意的,这么大的教训还不学好,还想着怎么给我添堵。 果不其然第五樊的脸变成几十年没洗的抹布一样,又黑又臭。 我咳了两下,没话找话:“第五肃你身子好些了吧。” 第五肃抛了个媚眼,阴阳怪调地说道:“为夫身子好不好,娘子不是最清楚么?” “可挨得打?”见他高傲地仰起头颅,我伏在第五樊耳边说了几句:“投意节那日我与他打赌平手了,赌注是他要亲你,我还是你小宫女那会被他强行占了不少便宜,你看......” 结果两人就打成一团了,第五肃一边招架第五樊越来越快的身手一边还要分神问我说了什么。 我端得十足无辜地回道:“不过是两句小实话罢了。” 打了一会,第五肃毕竟遭了大创,在能与不染过上十招的第五樊手下自然讨不了好。耍了个小性子站直在那,嚷嚷着:“你让他打死我好了。” 樊爷霸气十足,不咸不淡说了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敢占我的人便宜,扣一年俸禄。” 乐得我简直合不拢嘴,看着第五肃吃蹩的表情真是大快人心。让你嘴贱,该! 樊爷收拾完某人,搂着我打道回府,我说“茶还没喝就走了啊!怎么也要撮他一顿让他趁早断粮才好。” 第五肃幽怨地骂了句:“最毒妇人心!” 又到宫门口,我死活不愿进去,第五樊无奈只得命人备马,陪我回王庄。 两人共乘一骑,我背靠着他温暖的胸膛,感觉无比惬意。昨晚一夜没睡,这会有他在身边安心舒适,困意袭人。 他腾出一只手抱着我,下巴抵在我头顶,亲呢地说:“睡吧!到家我再唤你。” 我傻笑着入眠,从未发觉“家”这个字眼竟如此令人心喜,或者只是因为从他口中说出才迷人,令我无限期待,无比向往。 ------------ 49 面如桃花 随着夜色深沉,贱人那厮行为举止越是轻浮了。亲亲抱抱不在话下,在我强烈要求睡觉的情况下那厮凑过来:“银子,我想......” 我嘭地把房门关上,想什么想,什么都不许想。 今日吃过早饭贱人那厮便失踪了,去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回来。回来拎着一堆瓶瓶罐罐,不知他耍什么把戏。 把那些小瓷瓶摆好,拉过我坐到桌前还将我面具摘了。他边揭开那些瓶盖边说:“我早前命太医院把治疤的药制成胭脂,这样你用着时就可以一举两得了。” 呃!太医院怎的变成胭脂铺了,贱人这也太......“我不用胭脂的啊。” 他将那些小罐拿起,凑到鼻端闻闻,评价味道又挑剔颜色:“嗯,这个好。”他举举手中那瓶,递过来给我看。“往脸上一抹又要不了你多少功夫。” 此言差矣,万一涂成个大花脸怎生是好,没点水平是断不敢把那些东西往脸上招呼的。况且我以为,戴个面具多有神秘感,故把那瓶子推还给他,我用不上。 他却不容我拒绝,揩了一点放到白碟上,和了些水,执起一支细狼毫。扳正我的脸左手捏着我下巴睇了我一会:“常闻人讲夫君替娘子描眉,今日我效仿一番,替你粉颊添香,画一副花容月貌你道如何?” 捏着下巴的手劲加大,隐隐有些我若不同意他便将下巴捏碎的意味。下巴在人家手里,我能如何反抗,只有点头如捣蒜。 见我配合,那厮赏了我个大笑脸,堪称倾国倾城。莫道只有女子拥有如此赞誉,在我看来贱人无论是生气亦或冷脸那都是绝美的,这大抵就是情人眼里无丑儿了,只因他是我心上人。 是以我确是看呆了,任凭他在我脸上勾勾画画。 勾勒完最后一笔,他自个倒是洋洋得意欣赏起来,打了个响指道:“妙,甚妙!” 这才发觉脸上有些痒又不似痒,只觉得有东西想摸一摸。贱人出手制止我欲抚上脸的动作,起身拉我到铜镜前。 我不知如何表达震惊之情,那道丑陋的疤被他画的一条桃花连成的花河遮了个严严实实。太久没有这般仔细打量过自己的脸蛋,这会竟有些陌生镜中人。 他自身后拥我入怀,下巴搁到我肩上,陪我一同观看那镜中人面如桃花:“不好看?” 黄铜镜映不出颜色,那道花河却在我心中怒放,比三月里开得最好的桃花都要美上许多。 我努力摇摇头又用力点头:“很好看!”怎能不好看,比我原本之貌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可真谓妙笔生花了,那桃花在你笔下栩栩如生。” 他指尖抚过我的唇,轻笑两声:“那桃花是因在你脸上才开放的。” 有些脸红耳赤,贱人越发不正经了,每日尽学些油嘴滑舌之调。 “夫君画得如此辛苦,不知娘子有何奖赏?”他定是瞧见我耳红了,故意凑上去再点一把火。 就知道这厮必会讨些便宜的。我道:“送你一脚免费池塘游可满意?” “娘子这般绝情,真真伤人。”这厮嘴上越说越离谱,腰上的手也不老实。 刚扯开他的手又被他跟上来搂住,埋首在我脖子上,唇正贴着裸.露的肌肤。我一激动,闪到舌头了。“你,你干嘛......青天白日的,你别不害臊!” 他嗤嗤笑开:“哦,这么说来晚上就可以没羞没臊咯,娘子可是这意思?” 我结结巴巴话不成句:“你......我不是......哎呀!都在胡说些什么!” 他绕过来蜻蜓点水似的一吻,脸上柔情尽现:“不逗你便是,一急连话都不会说了。”转而又拉我到书桌前,我以为他要处理朝中大大事,现下朝中有第五赫主持大局,大事他都能拿捏,传到第五樊手里的必然是大大事了。 然北凉无征战,不过是些乱臣贼子不成气候欲反,打一打便是了。再不济些的就是些地方恶霸,贪官污吏,捉一捉就成了。一年也挑不出几件大大事,不然第五樊怎能如此清闲。 我自然而然替他磨墨,这些事早在做宫女时便得心应手了。他铺好长宣纸,我见状叫道:“原来是作画呀,就知道你这等游手好闲之徒怎的会这么有兴致处理正事。” 他抬手用笔杆点了点我鼻头,卖了个关子:“且等着看为夫才情。” 我撇嘴,嘁,有什么了不起的。会作幅画也值得这么显摆,我才不稀罕,间接刺激我这连毛笔都不会拿的废材么。 这厮下笔如有神助,速度极快,线条流畅毫不拖泥带水。很快便勾勒出大致,不难看出,他在画人。 柳叶眉,唔......可以断定是个女人。杏眼含笑,高挺的鼻梁,樱唇微扬。咦,这眉眼放到一起好生熟悉! 他挑眉笑笑:“接下来是重头戏,娘子仔细看好别眨眼。” 你让我不眨眼我就不眨啊!我偏眨,眨眨眨!那厮却没理我,继续手中的画。我眨得眼睛生疼,甚是无趣,偷瞄一眼画的何方神圣,连我装嫩卖萌都吸引不了那厮眼光。 嚯!怪不得如此熟悉,画上之人不正正是本人嘛!不由得对那厮刮目相看,都不用看我一眼就能画得比真人还真,复又想起,前些日子他也是这般画的吧!梦中情景历历在目,与此刻他挥墨的身影重叠。 就连那新添的桃花都照搬下去,画中人美艳不可方物,气质高雅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这真的是我吗? 怕只是第五樊心中的人,我没有这般迷人我还是自知的。望着画上那熟悉而陌生的人,徒留一声叹息。 只是一声轻叹他却耳尖听到了,正在替画上人红袖添香的笔停住,不解地问了句, “可是画得不像?哪儿不好说与我改便是。” 我不愿说话,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背,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他愣了一刻,随即释怀继续作画,少不得要打趣我一顿:“早知道一副画能换得你投怀送抱,我该天天画,画到我手提不动笔也不愿停歇。” ------------ 50 污我清誉 我就这么一直抱着他,直到他停笔,反身拥我入怀叹道:“怎么了?莫不是被为夫的一副画折服了?是不是觉得为夫才高八斗,崇拜不已?” 我脸噌地一下烧起来了,挣扎连躲开他的怀抱他却收紧手臂不让我动弹。“脸皮这般薄?今日心情甚好,外边天气晴朗,为夫带你出游可好?” “去,去哪?”我舔舔嘴唇,贴得这般近有些不自在。 “娘子说去哪那我们便去哪。”低沉的嗓音说不出的魅惑。到底是我勾了他的心还是他迷了我的魂,说不清楚。 回想起第一次与他出游的经历,至今心有余悸,偶尔右腿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提醒我曾受过的伤。沉浸在恐怖回忆的我连连摇头:“不去!” 我是痛到怕了,伤害不会自动远离我,那我便尽量杜绝它好了。 “当真不去,整日窝在宅子里不闷?都说女子最爱逛街,爱买衣服首饰或吃食,怎的到你这全变了,娘子无须替为夫省钱。”那厮的手开始不老实,竟敢袭胸! 低头一口咬在他手上,挣开他的手跳到一边,气坏败急喊道:“少占我便宜,没有三书六礼拜堂成亲休要喊我娘子,污我清誉!” 那厮不甚在意抚着被我咬过的手腕,上面一排密密的齿印,他将手举高端详着说道:“还真是狠得下心,银子和娘子不过一字之差,提前让你适应无甚不妥。清誉嘛......娘子可是在暗示我什么?”说到后半句直勾勾盯着我,大有一副扑来之势,令我不得不防。 就知道这厮又想歪了,亦或他满脑子只有那些纠纠缠缠之事,汗颜至极。眼看那厮一步步逼近,退到门口我灵机一动转身朝宅子外跑去,他在后面穷追不舍。我哇哇大叫,使了全力跑开。 他似故意逗我,好几次拽住我的衣袖又放开,好比猫戏鼠,让我火大又无处发。 跑过白石桥,大门近在眼前,就在我碰到门板那一刻,他搂住了我。“嗯哼,怎么可能让你跑出去呢!” 言罢唇便覆了上来,细细辗转,舌尖描绘着我的唇形。我有心不让他如意,使坏地闭紧牙关就是不让他肆意妄为。 那厮流连在我唇瓣,一手握着我的腰肢我的背抵在门上。他另一只手趁着我意乱情迷之际悄悄抚上我的脖子,或轻或重地爱.抚。身子像是燃起了星星之火,逐渐有了燎原之势。呼吸变得急促,嘤咛一声让那厮得逞了。 如蛇般灵活的舌滑进我的口中,霸道而不失温柔地掠夺着。唇渐渐左移,含住了一边的耳垂轻轻啃咬,身子软得简直站不住,全靠挨着门以及他的臂弯扶持住。 软软唤了一声,出口才发觉声音细如蚊呐:“第五樊......” “嗯?”那厮沙哑地应了一下便继续,唇来到了脖子。我的脑袋像是炸了个雷,一片空白,只能任由他为非作歹。 不知妖精和人生出的孩子会是什么样,不,他应该也算入了妖行了,毕竟体内有我的元神只是未苏醒过来。真不敢想象...... 感觉到肩膀一阵冰凉,方发觉他已将我外袍裙衫剥落,只余打底的抹胸长裙,肚兜两条嫩绿色的细带无助地挂在脖子。 一下子慌得不能自己,我虽看过许多黄皮书,可毕竟未经人事,这会连手脚如何摆放都不知道,只好紧绷着身子搂住他的脖子。 他稍稍退开一点,抵着我的额头,声音沾染了丝丝情.欲:“娘子,你真美......” 我脸已经烫得能煮鸡蛋了,偏他还要说如此直白的话,不知如何反应只好冷下脸,装着生气。 “这娇嗔的模样真是迷煞为夫也!”他哈哈一笑打横抱起我,那个方向是我的房间...... 我埋首在他怀里,明明是我家,我却像个外来客拘谨得不敢东张西望。果然帝王之色极其霸道,在别人家里竟像自己地盘般自如,为所欲为。 大门咚咚响起来的时候,我心间竟像松了口气,紧紧绷着的一根弦也可以松下来了。呼...... 反观第五樊,啧啧!脸黑得像墨斗,停顿了一刹那便继续前行,准备把那催命似的敲门声来个充耳不闻。 我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喂!还是去看看吧!门外那人挺着急的样子。” 他哼了一声:“不管,让他敲吧!” 我揪着他前襟盯着他,盯得他败下阵为止:“好了,知道了我去看看,你回房等我,乖。”将我放到地上,还不忘偷亲一口。 我拿过外衫急冲冲跑回了房,反手将门关上,将脸贴到冰凉的琉璃地板上散热。 刚才差点就和第五樊......如果没有那阵敲门声,我已经沉溺在他的温柔.乡里,无法自拔了吧。 ------------ 51 再见狼女 半天也不见动静,我套上外袍出去看。将近大门时看到第五樊一手握拳,一手拦在半开的门上,身躯挡住来人看不清楚。 “第五樊怎......”看到那人时我剩下的半句话噎在了喉咙里。 第五珍怎么会来!她怎么知道我在这,不,应该说她怎么知道第五樊在我这!看她的架势明显就是冲第五樊而来的。 一袭粉色锦袍上绣大红牡丹,雍容华贵,淡扫娥眉,轻点朱唇,如若不是见识过她的手段我也会觉得她是个美人的。脸上微微有些汗珠,想必是方才赶路急的。后面连个随从都没带,竟是骑马来的。 她也看到了我,我下意识抱臂退了一步。她嘲讽一笑,恨恨说道:“我当是哪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让皇兄不理朝政金屋藏娇呢!原来是个丑八怪,真是丑人多作怪,居然妄想麻雀变凤凰!” 第五樊横了她一眼:“你还想要你的舌头的话就闭嘴。” 明明是她害人,我还没发火她倒燃上了,她真是不知道何谓羞愧呢!思及此我回敬道:“公主,你这么不矜持不怕有损皇家风范么?” “住口!大胆贱女竟敢以下犯上,不知廉耻妖媚惑主,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第五珍噼里啪啦数落了一大堆罪名,有些时日不见,她这嘴巴倒更犀利了。 我撇撇嘴不吭声,一双眼睛硬憋点泪水可怜兮兮地瞅着第五樊,无声传达:皇上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他暮然笑开,勾着我的下巴在我唇上轻啄一口:“若是她想要,这天下的主便是她。”这句是对第五珍说的,接下来一句是对我说的:“想不到你还会耍赖呐,喜欢玩这些小把戏么。” 第五珍牙齿咬得咯咯响,感觉就像在咬我肉一样。“这天下谁不比她好,不过是个丑八怪!皇兄你肯定是被她迷了魂了,我要请法师来收妖!” 说到收妖这两个字眼,我有些心虚,转瞬一想她的皇兄也有本妖的气息,难不成一起收了? 她这话相当于骂第五樊昏庸无能,流恋美色,呃,丑色贴切点。照第五樊那霸道性子,最忍不下别人说他不对,我也只是在他心情好的时候有点特权罢了。第五珍这会是撞刀口上了,看她挨削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了! 第五樊哼了一声,冷冷说道:“第五珍,你可是嫌公主行宫住的太安逸,想换个牢房住住。” “公主?哈!真是讽刺,你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为什么这样对我,当年......”第五珍满脸哀色,双目噙泪。嗬!原来她也会疼也会哭的么! 还未说完第五樊便打断了她:“马上滚回宫去领罚,私自出宫,罚禁足半年,誊抄佛经三百遍。” 又是禁足练字,就没有其它法子了么,便宜她了,不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第五珍听到这话泪流满面,拽着第五樊袖子哀求道:“皇兄,珍儿不闹了,你陪珍儿一起回宫珍儿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我诧异,第五珍对第五樊特别依赖,若说亲近兄长,三个兄长中明眼人一瞧就该知道第五樊最不好打交道,为嘛就紧巴着他不放呢。第五赫那么温柔肯定不会委屈了这个小公主的,还有妖孽第五肃,潇洒风趣,最会逗人开心。为何,非第五樊不可呢? 第五樊仍是冷脸,厌恶地甩开第五珍的手:“莫不是朕许久不开杀戒,说话也没威信了!” 他的话是对着第五珍说的。虽然他在看我。他从不在我面前端架子,也从未曾自称“朕”,他说“朕”是北凉皇帝,第五樊只是我的夫君。 第五珍香腮布满纵横交错都泪痕,转头上马狂奔而去。临走前打在我身上的眼神,怨毒,恨意绵长。 “她......”我想问点什么?出口却无从说起,只得罢口。 第五樊揉揉我的头发,表情柔和下来:“无碍,第五珍因着无人管教娇纵了一些,本质并不坏。” 我一阵无语,不予置评。我这鬼样子怎么来的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么? 然而日后正是这个第五樊口中本质并不坏的公主导致我和身边这个本以为可以厮守到老的人背道而驰,甚至要了我的命。 愣了会神,第五樊的拇指抚上脸上他画的桃花,喃喃说道:“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受这些罪,就把我的身心赔给你,一直陪着你,做什么都随你。” 我不以为然嘁了一声撇开头:“谁要你,吃的又多又一无是处的!” “哦?一无是处么?娘子可要试试?”那厮顿时一脸邪笑,嗓音说不出的魅人。 我拉下他还撑在门前的手,探头出去装傻充愣道:“呀!今天天气真好!” “是因为为夫在,娘子才觉天气好罢了。”这厮着实二皮脸,变脸速度极快,随时变成流氓状态。 我推了他一把提起裙摆甩开步子跑了出去,离他一段距离才说:“今日我去关大娘家蹭些吃食,你在家看门好了!”言罢大步跑开,幸好我还记得关大娘家的路。 至于贱人那厮,他断然不会在村里撒丫子疯跑追我的,有损他贵气的形象。 来到关大娘家方知她不在,想必是去田里劳作了,只剩青儿看家。 青儿拿着本破旧不堪的书籍蹲在沙地上,手里执着根树枝写写画画。 我悄悄摸到她身后,双手捂住她眼睛,刻意装着怪腔问:“猜猜我是谁?” 青儿娴熟地转动着树枝,叹息一声:“银姐姐,请不要小看我的聪明才智。” 我讪讪放开手,吐了吐舌,一个不过十岁的孩童说话要不要这么理智。看着她手里的书问道:“在看什么书?” 她皱巴着脸,苦苦思索的样子,继而求助地说道:“虽然我不想求助你,但显然我没有其他人选,这本书我有许多字不认得,内容读不通。你给我念念吧!不用你解释意思的。” 这女娃儿!这是在看不起我?我虽说识的字不多,好歹看了那么多黄皮书,还应付不了你个娃儿手中的书? 我倒要看看什么书这么了不起,一把抢过她手中的书。 ------------ 52 相夫教子 翻开手里的书一看,顿时噤声。第一页不过数十字,我一个也不认得! 青儿想拿回手中的书,失落地说:“果然对你抱太高期望了。” 我抬手躲开,不满地嚷嚷:“喂,我好歹是你救命恩人啊!别这么埋汰我。” “救命恩人?”青儿听了满脸疑惑,旋即摇摇头啧啧两声:“你不仅不聪明,还有乱想症。” 不仅不聪明......直接说我傻不是很好?什么乱想,难道那场大雨她不记得了?“前些日子发洪水你不记得了?” 青儿抢回书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我:“银姐姐你该去看看脑子,现在是春季,并无暴雨何来洪水。” 这样么,应该是珏老八施法剔除众人的记忆了吧。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真希望她快点和文曲和好,我和她的误会就能解开了。可是?她是因为文曲才会接近我的吧!一个小妖如何高攀她呢。 “啊啊!烦躁!默君也不知去哪了,能问谁呢?”青儿拿着书双手揪着头发,说完又对我抱怨一句:“银姐姐你为什么不多读点书啊!我要是像你这么大还目不识丁的话我干脆去死一死了!” 我也气得跳脚,这不是迁怒么。“喂!臭丫头你够了,自己还不是看不懂,干嘛把我说的呼吸都浪费空气似的。” 她不出声,嘟着小嘴,一会儿瞄一眼手中的书,一会儿瞄一眼门口,希望来个人能指点迷津。 不忍打击她的求知欲,我轻声询问:“呐,你看的什么书,我可以找人帮你喔。” 这个人自然是第五樊,他一个皇帝最起码的条件就是懂字吧!不然如何批阅奏折呢。 “真的?”青儿似不信,狐疑看了我一眼。 “那是自然,我还认识一个北凉学识最渊博的人!”说着这话我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总算在你个丫头片子面前扳回一城了。说那人是北凉最厉害的人应该没错吧!他若不对,就算错了谁敢说不是? 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哈哈!原来娘子这般看得起为夫!”话音刚落,那厮一手背在身后踏进门来,真是狂傲! 我扭头不看他显摆的样子,真想挂一块牌子,上书“不识此人!” 青儿咻地窜到我身后,惨白的一张小脸哪里还有半点张狂之色。呃!看来某人的恶劣行径已经让青儿铭记于心了:“姐姐你说的人不会是他吧?” 我搂着青儿肩膀,青儿贴得更近,看来是真的害怕那厮。我道:“自然不是这个纨绔子弟,我说的人是北凉三王爷!”文曲下凡,能不厉害么! 青儿立马一脸崇拜地望着我,语气满满都是羡慕:“哇哦!姐姐你认识三王爷啊!三王爷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又心地善良,是个真正的才子!” 听着青儿奉承的话,让我很是受用,有些得意洋洋。虽然只是沾了第五赫的光。 没注意到某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我和青儿皆是双手捧心状,望着天际神游太虚。 “于银,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还这么着迷的样子,你有胆。”某人凉凉的声音传来,温度明显转冷。 刹时清醒过来,嘿嘿干笑两声:“哪能啊!我刚在想你呢!”其实我谁都没想,我在想自己也是个才女多好,就可以自己画黄皮书,还可以编许多故事赚人眼球还有钱收。 “哼!把书拿给我看看?”一甩衣摆坐在院里一张小板凳上,四脚的矮木凳子竟能坐得跟龙椅似的。乖乖,一张板凳也能坐出这么高贵的气质,真是开了眼! 震慑于他的霸气,我拿过青儿手中的书狗腿地双手奉上,这小孩子看的玩意想必难不倒他。 他哗哗翻了几页皱了皱眉,我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他该不会也不懂,下不来台了吧! 忽又见他赞赏地点点头,朝青儿扬扬手中的书:“这是你写的注释?”青儿轻点下头,第五樊又接着说道:“想不到你一个娃娃竟有如此见解,他日必成大事。” 真是奇了个怪了,能让第五樊这等心高气傲之人出口相赞,青儿果真有本事。 青儿一听有人赞叹,咧嘴傻笑。小孩子比较容易开心,一开心就能忘掉曾经的不愉快了,孩子的世界很单纯。 这会青儿已经上前虚心向某人求教了,我郁闷地蹲在一旁画圈圈。他们说的我一句都听不懂,什么从商亏损的,我光听一回脑袋都大了,难为青儿一脸认真,还这么感兴趣。 “银子你过来。”第五樊抽空唤我一声。 我屁颠屁颠跑过去,一脸讨好:“你老有啥事吩咐小的?” 他长指翻过一页,目不斜视指点着青儿,期间空闲才回了声:“你也跟着学一点,不然日后如何相夫教子?” 我连连摆头,让我学这个好比凌迟处死啊!从开始到现在,我除了听懂题目“从商”二字外,一概不知。 不知是不是跟贱人呆久了,贱性传染,我顺口回了一句:“不是有你呢嘛!”话一出口,顿感不妙! 那厮终于抬头看我,一脸坏笑。“哦?是么?” “我学!”我连忙打断,不让他有机会在青儿面前说些下九流的话。 蹲在青儿旁边,看着青儿急迫发问的样子,四周万事不关心。第五樊顺着青儿小手点的方向,一一解答,说是让我学,就是把我晾在一边罢了。 听了小半个时辰,我脑袋昏昏欲睡,偏偏那二人丝毫没有歇息的打算。头越点越低,耳边青儿清脆的念书声像催人入梦的魔音,诱惑我快快入眠。 不行,好困!眼睛都睁不开了,身子慢慢歪向青儿,最终直接压了下去。 青儿“啊!”地一声,把我吓得睡意全无。 我竟趴在了青儿身上,我“......” 第五樊看着我,一脸无奈,也是“......” “呵呵!”我不好意思地爬起来,拉起青儿:“继续,你们继续念,失误而已。” 第五樊手中的书啪拍到我头上:“朽木不可雕也!” ------------ 53 花前月下 在我第三次头歪下的时候,青儿不耐烦地把我推到了第五樊大腿上,我蹭了蹭他的腿,继续安眠。 第五樊没好气地拍醒我,指尖微微用力捏着我脸上的肉:“你出去走走,别走远,就在门口转悠醒醒神。” 我嘀咕一句:“干嘛不给睡,春来犯困嘛!” “嗯?”他又稍稍用了点力,带着威胁意味。 脸上传来痛意,我败下阵来。许久他都不拧我了还以为他改了这个习惯了,果然本性难移。早上还浓情蜜意,这会拧起来真是毫不手软,还在青儿面前拧,真是没面子! 气冲冲出了院门,也不知该去哪,就顺着田边小路慢腾腾逛着,脚上泥土微湿,该是昨夜春雨的功劳。田里和苗绿油油一片,让人心情雀跃几分。清风拂面,暖阳照耀,正如一副生机勃勃的田园画! 不知不觉走得有些远了,路遇不知谁家的葵花地,引我驻足停留,只有碗口大的花朵齐齐向着太阳,偶尔有风掠过,纤细的花竿随风摆动。 后颈一痛,失了知觉,看会花不用把我打晕吧...... 醒来便是在这黑漆漆的小屋子,全身被绑个跟个粽子似的,嘴巴被布条勒住。有月光从屋里唯一的天窗投进来,丝丝缕缕显得清冷。 又是这么莫名其妙被捉,这次更惨,连谁下的手都不知悉。我一没钱二没势,娶做老婆又无才无貌,哪个吃饱了撑的掳了我。 环顾四周,出口那木门想必已经被锁死了,墙壁更是连扇窗都没有,身子连平衡都维持不了,只能靠着墙根,也就是说我想凭自己力量逃出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深呼吸几口,压下内心的恐惧,没见到凶手就吓死了多丢脸。 “那个小贱人捉到了?”刺耳的女声,我认得,是牵牛花! 几个男子低声下气回答:“捉到了,二小姐放心!”隔着门板也能猜到他们卑躬屈膝的奴才样。 牵牛花得意哼了下,命令道:“把门打开,本小姐要好好教训那个贱人!”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牵牛花着一身俗气的玫红锦裙,昂首挺胸走到我跟前。朝后面的男子一伸手,就有狗腿子把半寸长的皮鞭双手奉上。 她用皮鞭挑起我的下巴,冲我吹了口气,臭哄哄的大蒜味迎面而来,熏得我险些晕了过去。 可见捉到我她极其心满意足,那笑意掩都掩不住:“贱人,想不到你会落在本小姐手里吧?老天有眼,我在这守了你这么久你可算回来了!胆敢勾引本小姐看上的人,看我怎么扒你皮抽你筋!” 哼,真不知到底谁不要脸,颠三倒四。明明我与第五樊相识在前,她不过是个半路冒出来的乡野村姑,谈什么看上!莫不是以为她是公主,看上谁便要谁,即使是公主,第五樊也不见得买账! 嘴巴说不了话,并不代表我不能瞪她!毫不吝啬送了几个大大的白眼给她,这种人真是痴心妄想! 我不把她放眼里的态度彻底惹恼了她,怒目圆睁,嗓门大得震耳欲聋。我心下祈祷,你就可劲喊吧!把人招来正中我下怀。 她似看穿了我心里的小九九,无情地泼灭了我的期盼:“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劝你还是省点力气怎么应付本小姐的怒气,以及如何在本小姐手中活命吧!” 闻言再度翻了个白眼,想我这一生如此丰富多彩的被虐史,也不欠这一回,要打赶紧打,打完我要睡觉! 牵牛花暴跳如雷,皮鞭啪啪抽了两下空气,力道十足,风似乎都被劈成两半。有点肉紧,这顿打看来没那么容易挨过去,牵牛花居然是个练家子,不容小看。 “贱人就让本小姐好好教教你抢别人东西会有什么下场!”话音落地手中的鞭子朝我身上招呼,躲闪不及已然挨了两鞭。 胳膊火辣辣的疼,额头瞬间滴下几滴冷汗,顺着脸庞滑至下巴尖。 咬牙忍住那一鞭接一鞭越来越快的鞭打,牵牛花似乎越打越亢奋,这么久都没有一丝劳累,反而力道一鞭更甚一鞭。身上的银色裙衫破了几道长长的口子,隐隐露出鞭红的肌肤,血把素色银裙染得通红。那一旁看到的几个男人眼里露出名为色.欲的东西,恶心得我胃间一阵翻腾! 啪!又是一鞭,抽在左脸上,把面具打落外地,紧接着听到牵牛花讽刺地说道:“怪不得终日带个面具,果真是丑八怪啊!你说如果毁了你的身子,以你之姿还能入樊公子的眼么?” 我冷冷将头撇开,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樊公子,想知道自个去问他便是! “挺有骨气,这么久还不晕,那么希望你也要撑住才好,对了,千万别死太早,我给你安排了许多好戏。你说,樊公子要是看见你与一群男人野合,做何想法?”牵牛花此时的语气说不出的阴险,报复心切。 我也终于感到一丝惊悚,我不怕她打,但是我要守住清白,就算死也不能被人玷污! 她阴笑两声,从一个男人手中接过一个小瓷瓶。直觉告诉我那不是什么好东西,蠕动着身子想逃开,被她一把拽住了头发。“跑什么?这可是好东西,保管你吃了之后恨不得那些男人把你撕烂了才好!你的浪.叫也会传遍村庄,到时候......”她又是笑了两下,没有把话说完。 我知道她定会施计将第五樊引来,失了心智的我会在他面前与那些臭男人......我不敢想象,果真那般,必定生不如死! 想不到牵牛花竟如此歹毒,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然而我却无法逃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扯开嘴上的布条,捏住下巴将那药丸一古脑全倒进我口中。天啊!一颗都能起效她竟然倒了一瓶!饶是我死命挣扎吐出,也不可抑制吞下好几颗。 这下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不住念叨第五樊你要来快点来,不然就别来了,迟了就来替我收尸吧。我不愿他看见那有可能出现的淫.乱画面,且不说他能否忍受,我自个是一定不能容忍的! ------------ 53 主动求欢 身上越来越热,那鞭痕酥酥麻麻的,好比用羽毛搔痒,浑身难耐,极力忍住颤抖不让牵牛花看出异样。 反剪在背后的手掐入掌心,以疼痛换一丝清明。牵牛花缓步走近,鞭尾轻扫脖子,我一下僵直了身子不敢动。 “贱货,这就忍不住了么?”她恶意在我脖子吹了两口气,待看见脖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咯咯娇笑。“这个贱货就赏给你们了,好好伺候她! 围观的三个男人一脸淫.笑地靠近,其中一个猴急地伸手扯我的衣领。因捆得太紧未能得逞,有些感谢他们绑我时不怜香惜玉,绑得结实。 牵牛花毫无羞耻之心,定定站在一旁看着。男人腆着脸问:“二小姐,把绳子解开吧!衣服扒不下来!” 她摆弄着自己的指甲,嫌弃地看了我一眼:“解吧!”说完打开门走了出去。 男人们得到指令刻不容缓动作起来,一个扒拉我手上的绳子,一个拉扯我脚上的束缚,还有一个扯下我嘴里的布条。 我生生摁折了右手大拇指,错骨的疼痛压下那恐怖的欲.望。药力发作了,一阵阵酥麻从尾脊窜上后背,两脚发软,如若不自残,我真会顺了牵牛花心意的! 伺机反博,这是我唯一的退路。那三个男人一左一右,还有一个在前,我势单力薄,得抵抗令人发软的药力,既要解决他们又要逃出去,外面还有个牵牛花。决不容出错,否则我将万劫不复。 男人们越湊越近,体内因药效灼热难忍,身上却冷汗淋淋。 当男人们蹲下,几乎是同一刻我双手同时出击挖进男人的眼睛,左脚使了全力踢向前面那男人的下体,将手指拔出时用力过猛竟把左边男人的眼球带了出来!趁着几人嗷嗷叫乱成一团的空档,我奋力夺门而出。 牵牛花听到男人们的惨叫,正好开了条门缝探头进来问道:“作死了!嚎那么大声!” 我侧着身子撞开门,她一下子被撞懵了,愣在原地看我跑出一段距离才吆喝那些男人滚出来追我。 冷热交替头脑一片混沌,只知往前跑,不可以被捉到。 扑嗵一声,冰冷的水包围全身这才恢复一丝神智,阴差阳错掉进河里了!河岸上伤势较轻的两个男人不住吐着脏话,四下搜索,牵牛花也举着个火把到处翻寻,脸上焦急万分。 火把接近河边,我未来得及潜下去,便有一个男人眼尖发现了我:“在河里!” 一声尖叫把另一个男人和牵牛花都引了过来,牵牛花指手画脚:“快!快逮住她,她中了药很快就没力气的!” 暗咒一声该死!一头扎进河底最快速度向他们反方向游去,在水里我总归还有一丝胜算! 我低估了药力对我的影响,越游越使不上劲,手脚软趴趴,后面那两人不遗余力追赶,渐渐缩短了距离。 刚一上岸,我又开始没命地逃,方才其中一个险些捉住我的脚踝,怎能不怕! 前方有簇火把,就像希望之光,我已然脱力,用尽最后的力气扑进那人怀里,已睁不开眼看他的面容。 闻到熟悉的麝香,不禁揪紧了他的衣襟,那人扔了火把紧紧抱住我。万幸,是贱人...... 才晕过去,体内的药力活活把我憋醒,双眼充血,完全失了理智。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把那厮推得倒退几步,后背撞上了一棵参天大树。我紧贴上去,毫无章法犹如野兽般啃嗜着他的脸,颈项,肩膀。 双手合力撕扯着他的衣衫,直到那结实的胸膛裸.露在眼前,拇指也感觉不到疼了,完全被冲昏了头,欲.火焚身。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靠近他!那厮没见过这般具有攻击性的主动求欢,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待他回神全身被一扒得只剩一条亵裤了。他禁锢着我双肩,声音低沉:“银子,你中药了?” 我拉下他的手,继续在他身上为所欲为,听得他闷哼一声,主动吻上了我的唇...... 热,好热,不住扒拉着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裙,鞭子抽打的地方简直要烧起来了。第五樊单手制住我的双手,一个转身将我压到了树干,一手在我身上摸索。 感觉到大掌带来的凉意,扭动着身躯迎向他的手心,微凉的薄唇如羽毛般落下,精神涣散,双目空洞无神经他一撩拨低吟出声。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低咒几句,将我垂在臂间的衣裙拢起,点了我的穴道。“先等一会,我解决了那些人。” 只知感觉不到他的体温了,十分不满,哪里还顾得上听他说什么。一股从没有过的空虚感袭来,双脚乏力,若不是他点了穴,此刻已经趴倒在地了。 他寻声而去,不一会只听见两声惨叫,再无动静。 当他健硕的身躯再次出现,药力加上内心的激动鼻血狂涌而出。 他上前搂住我,将我头微微后仰:“插他八辈祖宗!倒是喂了多少药给你,药力这么猛!” 我但凡还有一丝清醒必定会取笑他一囯之君满口粗话。可是?我只考虑着怎样能更紧挨着他,奈何穴道被封只能像个死尸般僵硬地被他抱着走。 他抱着我跳下了那凉凉的河水,激起一层水花,奈何这会药力全发,全身像个火炉似的,河水也灭不了火。 我背靠着他站在没过下巴的水中,与体内的邪火天人交战。 伸手在我身上一处穴道一点,身子能动了。转身扑向他,急不可耐将唇凑上,一边啃咬一边嘶哑地喊着:“不要碰我!” 我已分不清眼前人是谁了,身体遵循邪火贴近他,嘴里却是顺着内心的想法不能让别人毁了清白。 他状似无奈,竭力忍住被挑起的火苗:“好,我不碰你,你碰我行了吧。” 听了这话我安心不少,嘴上还是不客气埋进水中在他胸膛留下一个个青紫的痕迹。 这不够,体内快要爆炸了,除了啃他还想要得更多,却不知该如何做,被那股陌生的邪火折磨得放声大哭。 ------------ 54 再来一次 他手捧了一些水拍到我额头,后脖,我抓狂地把他的手拂开,自个却对他上下其手,典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在他胸口挠出几道血痕,嘶吼着:“别碰我!” 他双手举起,顺着我的意思道:“好,不碰,但总得把鼻血止住呀。” 鼻血滴答滴答流进水面,染红了一小圈。憋了口气闷进水里许久,鼻血总算止住了。抹了一把脸,身子始终粘在他身上,不安地扭动。手自发地在他身上游移,他的脸模糊不清,邪火烧得我喉咙喑哑:“现在怎么办!” 他正欲伸手过来,我又喝止,他只得用说的:“亲我。” 依言凑上去乱拱一通,想退回时被他主动出击迎了上来,细细吻起来。时不时伸出舌尖轻舔唇角,体内稍稍熄下的火嗡地燃得更旺,难耐轻哼一声,他的舌顺势滑进,在嘴巴里胡搅蛮缠。气息不稳推开他,凶狠无比骂道:“你是想烧死我么,不准亲!” 他深呼吸几口,语速极慢:“好,不亲,抱着我的脖子,左腿圈住我的腰......” 他的声音极具魅惑,致使我无法思考的脑袋自然而然顺着他的话去做。 “嗯!乖,手放到下面,慢慢来。”为了使我安心,他的手举起便没再放下。 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一把抓向他身下,他痛呼一声:“嗯哼!轻点。” 感觉到那灼热,生了一丝怯意,一丝退意,无从细想又被邪火主宰了身体,不自觉地抚弄。身子手心全是汗,只不过泡在水里被冲掉。 “银子,看清楚我是谁,我是你相公,不会害你,相公帮你好不好?”他的声音像是隐忍到了极限,就要爆发开来,身体如同我一般火热。 “相公?”趁着我迷惑之际,他的手展开了攻势。 在他技巧性地抚摸下,软成一滩稀泥,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不放,急切想得到些什么?却不知如何表达。 一手在胸前肆虐,一手将裙摆推至腰际,彼时我已失了方向,只能忍受着他带来的快感。 邪火一簇簇愈烧愈烈,想逃却逃不开,只能依靠着眼前的男人。 “会有点疼,忍着点。”不知何时,两人已是坦诚相待,他安慰一声,腰间一个用力。 疼痛只是一瞬间便被邪火覆盖,剩下无边的欲.望......“快,点......”细碎溢出一句,再无暇说话,空余一声一声娇.吟,男人的背被指甲抓得鲜血淋漓,而他抱住腰间的手不曾松懈。 水波随着男人的动作荡漾,形成一圈比一圈大的涟漪,直至月亮落下枝头。 泡在这冰块桶里,脑袋总算寻回清醒,下身撕裂般疼痛,御医那声“纵欲过度”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恼怒地瞪着眼前一脸满足的男人,想骂了什么解愤又不知能骂什么?只能干瞪眼。 这已经是换的第三桶冰了,一化开便换下,那厮还不知羞在耳边反复说着我怎么贴在他身上扒都扒不下来,我又是如何险些把他榨干,我又是怎么晕倒在他怀里,他如何把我抱回宫,我又怎么在御医以及一干宫娥面前扒拉他的衣服...... 我羞愤得简直要撞墙,偏他还要说,甚至脱了上衣,让我看那斑驳的红紫一片。因泡了太久水,皮肤有些不自然的苍白,那些齿印,抓痕格外突兀,整个上身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他还不许御医上药,说是玩时刻提醒我的暴行,那些是把他吃干抹净的铁证,容不得抵赖。 看他得瑟的样子,忍不住操起一块拳头大的冰块往他身上扔去,他轻易接住,邪气道:“娘子可是想再来一次?” 我心中阴阴一笑,朝他轻轻勾了勾手指,掂了掂手中的东西,大小正合适! 他喉结上下滑动,抬步靠近桶边。我左手勾着他的脖子,右手迅速把一块正好能堵住他嘴巴的冰块塞了进去,嘴巴这么能说,试试我的泡澡冰好了! 冰块在他炙热的口腔中融化,一道细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性.感非常,直叫人挪不开眼。 “味道如何?”忍笑问了一句,手中又掂起一块,为了耳根清静,呆会还得这么做。 “娘子一试便知。”那厮说完唇便堵了过来,舌尖将那化小了的冰块顶过来,在口中搅弄,温热的口腔触及冷寒的冰块以及他灵活的舌,一如既往忘了反应。那冰块化完,顺着喉咙流进腹中,不及吞咽的滑过唇角,被他一一吮尽。 他意犹未尽唇落下额角,鼻梁,脸颊,我急忙推开他。“离我远点!” 他故作委屈,双手撑在桶边捕捉我闪躲的眼神:“不是你喊我过来的么,怎的又不称心了。” 不看他那张放大的俊脸,只好盯着慢桶的冰块。不经意抬头看见他的伤口,方才远瞧得不仔细,这么一瞧我真是下了狠手...... 几道较重的挠痕经他一拉扯竟又泛出血丝,伸手轻触:“还疼么?我,那个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中药了嘛,呵呵。”笨嘴笨舌想要道歉,说出的话差强人意,尴尬一笑。 他却是不在意,轻勾唇角:“嗯,我知道的。”如果只有这句,我非感动不可,但是还没完,他又追加一句:“而且我自愿的,难得娘子兴致那么高,为夫岂有不配合之理!” 我“......” 脸皮厚就是有好处,这厮趁我中药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好像是我生生把他折磨成这样的。我平白无故失了身,连过程都记不清晰,只留下一身腰酸背痛。又被他这么大动静带回宫,闹得人尽皆知,该跟谁喊冤?不管跟谁,是绝不能和他说的,这厮只会巴巴靠过来,展开双臂说些不着调的,比如我们再来一次如何之类的。 翻了个白眼调转身子,自顾泡着,需泡得四肢知冷方可解了那药性,否则一触及暖的东西便会复燃。脚趾渐渐有些知觉,不动声色继续泡。 ------------ 55 你想干嘛 开始觉得冷,很冷,手脚麻木使不上劲,御医说过这个药性退后就会觉得寒冷了。在冰桶呆了几个时辰,恢复过来不冷才怪。 “第五樊,帮我一把。”嘴唇发紫,哆哆嗦嗦唤了一声。 哗啦一声水响,人被他抱出水面,将回来才换上的新裙衫撕开丢在地上,快速拿温暖厚实的棉被裹住我的身体。 “冷不冷?”第五樊收拢被子,把我裹成个蚕宝宝。 我全身抖得像筛糠,不住的点头。第五樊一掀被子钻了进来。赤条条的身子贴着他同样赤着的上身,那些不甚清楚的记忆回笼,想起了水中的疯狂。 “你,你干嘛?”不是我诚心要结巴,实在是冻得牙齿打颤,舌头都不灵活了。 他挑眉,一把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埋首在我耳边说道:“想干你......”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贱人你个王八蛋,老娘的小蛮腰都快折了你还兴致勃勃,看我不把你踹成无福! 抖擞着举脚,对准某个部位一个用力!贱人像是早察觉我的动机,出手袭来,我的三寸金莲被他擒在手中,一捉一个准:“娘子这是做什么?情趣得靠手,出脚算什么?” “你,你......”奈何我“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之所以然,倒逗得第五樊失笑,手里又搂紧了些,身子密不透风紧挨着他,外表还是冷冰冰,心却烧得比邪火作恶时更甚。 那时毕竟是被药物控制了,自个都不知道自个做了什么?感觉也很模糊,现下我可是清醒着呢!感觉到某个部位已经苏醒,挣扎着就想脱离那个火热得随时有可能把我从头到脚压榨得连渣都不剩的怀抱。 “该死,别动!要不是御医说你身子受不住,何必泡劳什子冰块,直接交给我就好了!”那厮不知是舒服还是纠结地哼了一声,恶狠狠的口气像是要把御医发配到无人荒漠才解恨。 我顿时学乖,安静下来,腰都痛得没知觉了,还来不如让我泡死在冰块桶里!“我不动,你悠着点,小心火烛呵呵。” 之前明明是我凶神恶煞勒令他不许动,现在风水轮流转,到我自个扮演木头人了。 寂静半响,才听他长呼一口气,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下来,应该是熬过来了......“在想什么?我们成亲吧!留在我身边做我的贵妃好不好?” “贵妃?为什么?”脑袋一抽想起了以前,本能排斥贵妃这一头衔,又想这么打发了我么? “你不愿意?”怀抱挪开寸许,他欲探寻我的神情,我低头不让他发现脸上的阴霾。 难不成我要感恩戴德,大呼谢主隆恩?那真是抱歉,我做不到。心里怪怪的,酸疼比腰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和心酸比起来,腰疼着实算不得什么。 每日娘子长娘子短地叫,也只是一时兴起觉得有趣么,为什么开口要成亲我却不是你娘子了,只是贵妃? 果然忘不了你的天下吧!我不配站在你妻子的位置上。说的也是,你的妻子贵为一囯之后,须仪态万千,须母仪天下,我担不起这个名号啊。你也是这样想的吧!你可知我根本不在乎这些,但是我控制不了心中的偏执,心里叫嚣着呐喊:“若不是妻子,不当也罢!” 一声高过一声,我无法忽视的心声,这场戏,就快落幕了吧。那时,谁会站在你身边呢? 不想了,不想了,总归不会是我。“第五樊我困了。”故作困意浓浓嘟囔一句,闭眼假寐。 感觉到身后人体贴地掖了掖被角:“那先歇息,这些事容后再议。” 我心下叹息。何苦还招惹我,待我梦完这一场,自会离开,永远地离开了...... 只有我知道我有多贪恋这个人的体温,他的一切,这样下去难保我会放不开。而我已是没有机会了呀,内丹妖元不仅得杀大量妖怪取心,还得看天意让不让我活,那丹又能否在我毁灭前炼成。 渺茫的天意呵,天有何尝顾及过我,怕是必死无疑了。只求魂飞魄散之日这人还愿意冲我一笑,我便能心无遗憾从容面对我一个人的毁灭了。那时他的身边再不会有我,会有个温柔贤惠的女子站在他身,陪他一同守护他的天下。 那日我化成尘埃,万念俱灰,若我都记不得他了,谁还来记住我们这一场镜花水月的暧昧? 耳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睡着了么?眼角一滴泪,很冷,我不禁蜷缩起身子,双臂抱住自己。 ------------ 56 有仇报仇 阴冷暗湿的地牢,终日不见阳光一股霉气扑面而来。一个牢卒举着火把,殷勤地在前面带路。 咔嗒一声落锁,木栏杆门缓缓推开,冲狱卒微微颔首,只身进去。 “王二小姐,我来看你了。”那人瑟瑟发抖,抱臂缩在角落,那里还有挥鞭时的嚣张模样。 她惴惴不安望了我一眼,跪着爬到我脚边扯着我的裙摆,哭喊着:“娘娘饶命啊!我,民女当真不知您是贵妃啊!皇上当初有意瞒着民女他的身份,民女若是知道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侮辱贵妃啊!” 嘁!贵妃?早干嘛去了,现在才想起求饶会不会迟点。都过去三日了,我才勉强下得床,腰还是挺不直,险些因为泡太久冰块染上风寒。这一切都是派这朵牵牛花所赐啊!命我自是不要,只是活罪难逃。我不是善人,被打了要学会还手。 “这么说是皇上的错咯,他不该骗你?或者你想说自己不知者无罪?”墙上插着一簇火把,昏黄的火光映照她双目垂泪,好不凄凉。 “不!不是!民女不敢,都是民女的错,求贵妃娘娘宽恕民女,民女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绝不敢再犯了,呜呜......”说着便哭了起来,似乎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啊咧!我又是被鞭抽又是被下药,又是被追赶的也不曾哭成这般吧。这我还没动手呢?怎么就哭成了泪人了。 但是并不代表我会就此罢休。今日早上第五肃前来探望顺道告别,说是得寻个风水宝地修炼,否则三流道士一张符纸就会了结他了,一走就说不准多久了。临走前他看了眼我手腕不经意露出的伤痕说道:“蠢货,忍耐是有限度的,人已经捉回天牢,你得替自己雪耻懂么。”远远瞧见第五樊过来,他又在我耳边低语一声:“别丢了妖精的脸。” 于是我来了,给自己一个交代。既然牵牛花喜欢玩阴的,那就好好玩吧。我虽无妖力,但好歹留着妖怪的血,这些个害人的法子天生就会。 “不知王二小姐有没有听过血债血偿这句话?我身上四十一道鞭伤,我若不悉数奉还岂不是不知礼节,不懂礼尚往来了么!”问我如何得知有多少道鞭痕,可不是我闲着没事自己数的,是第五樊数的,一道一道大大小小细细数完。 等他数完月色深沉,一如他的脸色。要不是我极力拦住,怕他就该冲过砍牵牛花四十一刀了。 我磨破嘴皮才劝得他同意我自己解决此事,我不能万事靠人,躲在他的羽翼下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能太依赖他了,否则我死不瞑目该是多么凄惨的一件事。 牵牛花吓得肝胆俱裂,也不再开口贵妃闭口民女地叫了。“你,你想干什么?杀人是要偿命的!” 偿命,呵呵!当初她怎么没考虑到这一层,她下的药量若不及时解了,莫说是个女子就是头母牛也会被药力升高的体温自焚而亡。再说,我可没说要她的命,就是得给点教训,让她知道出了王庄她什么都不是,凭什么张扬跋扈。 喊了狱卒帮忙将她捆吊在刑架上,故意在她面前摆弄着那些面具,炭火盆里煨得红通通的烙铁,抓起手柄作势往她脸上推去,看她那花容失色的表情让我恶作剧的念头更甚。 烙铁离他一寸之遥,堪堪停住,热气烘到她脸上更是令她面容扭曲,我握拳轻咳,止住笑意将烙铁放回盆中。 她明显松了口气,头微微垂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身上汗湿一片。肉眼都能瞧清她在这牢里折腾得不再光鲜亮丽的衣裙皱巴巴贴着肉,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 既然喜欢玩鞭,那我不露两手就说不过去了。“来人,把那条带着倒刺的皮鞭拿来,上盐水!” 狱卒还是挺给我面子的,想必是第五樊打过招呼了。那厮虽说同意我单独来访牵牛花,私底下还是不放心的,势必会早我一步下令狱卒无条件配合。 打量着手中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鞭子,特意坏笑两声引起她的注意,好让她看我怎么把皮鞭浸盐水的。浸水的鞭子在地上拖出一条水痕,得意地看着她渐渐放大装满恐惧的瞳孔,华丽甩起一边,抽到她腕边的木桩上,入木三分。 她嘤嘤哭起来,我笑:“哎哟,瞄不准,打歪了。重新来过,别急。” 说罢又是一边抽到她腿边的木头,她被绑住的手不住挣扎,怎奈如何也挣不开狱卒大哥缚的绳结。而没被绑住的脚在鞭子落下瞬间弹跳起来避开,样子可谓一个滑稽。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呼呼又是几鞭,均落在她身旁的木桩,她像杀猪般嚎叫起来。一鞭没打到她叫唤得倒勤快,咱玩的就是心跳,就是这种将打未打的手法最慎人。 我敢保证,若是我连着挥上几鞭她铁定得晕,一,二,三......十二,哈!晕了。喊狱卒找了桶洗脚水哗啦一下泼到她脸上,凉水一刺激牵牛花不得不转醒。 就让她好好看看我不是没脾气,只是轻易不发作。将手中的小瓷瓶抛向半空又稳稳接住,弹开的瓶盖咂到她脸上,她一个激灵,浑身一抖。 “这是你给我的药,现在还给你吧。这药也不好找,难为你了。至于你会怎样,就看狱卒大哥们的心情了。”我漫不经心说道,瞟了眼蠢蠢欲动的两个狱卒。 牵牛花嘴唇咬得出血,这副我见犹怜的表情真是太欠蹂躏了。“不,不要,求你......” 万事求就能有用的话,老天不得忙翻天了。怪只怪她早不懂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个道理。早料到自己会有今日,当初何必作恶。而世上最无意义的字眼莫过于“早知道”:“如果”之类的,简直就是事后诸葛。 事事都能早猜到,老天整人还能有什么乐趣?求人不如求己,牵牛花你还是祈祷自己能坚持下来吧。 ------------ 57 无颜贱婢 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捏开牵牛花下巴,将药塞进去。第五肃说得对,太善良只会让人一直踩在脚底。牵牛花疯狂地摇摆着头想把那黝黑的药丸吐出,我手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得逞,看她喉咙无法抵抗做出吞咽动作,她眼里的绝望也越来越深。 收回手,面对哭成一团还不忘狠狠瞪我的她,心里无一丝波澜,没有报复的快感,没有同情。我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也不适合悲天悯人,只是觉得这样做完成了任务。 约莫一盏茶功夫,她面色开始潮红,我还是没有下狠手,只塞了两颗,要不了她的命。折磨是有的,就是看她如何熬吧!如果实在忍不住,那些个狱卒想必也是愿意帮忙的。牵牛花终于呻吟起来,嘴里还要骂骂咧咧,声音抵不住药效,再狠戾的话此时说出来更添一丝媚惑,像是青楼女子情动时的低喃。“你卑鄙无耻,竟然毁我清白,呜呜......”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罢了,你不配骂我。”扔下这句我转身出了那阴暗的牢房,后面传来狱卒的淫.笑声,脚步一顿正想回头。“站住,准备回去救她么?” 来人高大的轮廓渐渐清晰,心思被一语道破有些尴尬,只低低唤了声:“第五樊......”他快步过来将我卷进怀里,无奈地念了句:“笨女人呵。” “不是说我自己解决么,你怎么会在这?”这会刚下朝吧!不在御书房跑来这里,知道他是放心不下,想撒泼也找不到理由。 “走吧!先出去,还准备在这呆多久,身上的伤刚有起色,别又在这染些什么病疾了。”他牵起我的手,一步一步带领我走出牢狱,我手心的汗只有他知道,他掌心稳稳握着不放,无疑是一种鼓励,第一次反击乱跳的心安定下来。 仿佛他的手有着魔力,能安抚人心。出了牢门,朝阳初升,一时有些不适应那光线,抬手遮挡。身旁的他不语,阳光笼罩在他身上,平添魅力,叫人移不开眼。见我看得呆了,移不动脚,他对我一笑,春暖花开。“天天看还看不够么,娘子?” 脸一红,别扭地扭开头,哼,看你是你的荣幸! 牵着的手被人狠力拉开,长长的指甲划破了手背的皮肤,错愕的看着手上流血那两道细长的血痕,动作之快我和第五樊都躲避不及,脸上又被人呼了一巴掌,第五樊终于擒住了那人的手腕。“齐瑾!放肆!” 原来是齐妃,今日出门是忘了看阴历么,莫非诸事不宜?齐妃对着第五樊双膝跪地,腰却挺得直直的:“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见这不知好歹的贱婢意图勾引皇上,臣妾一时心急才顶撞了圣驾,求皇上恕罪!” “贱婢?”第五樊语调没有起伏,不带一点感情。越是这样的他,越该让人畏惧,捉摸不透。 齐妃仍跪着,像是没察觉第五樊有何不同,径直说着:“回皇上,此人是我救回来的贱婢,前些日子派她去伺候皇上,她竟私自逃出宫,现在又偷跑回来还不知羞耻企图勾引皇上,臣妾实在气不过才做出这般无礼之举。” 我大概能理解齐妃的心情,费尽心机找了个丑女放在第五樊身边,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这个无颜贱婢竟和她的夫君勾搭上了。这相当于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人是她送去的,简直是自作自受。 “住口,当朕是死的么!何为贱婢,银子是朕的贵妃,你见了她还需行礼,齐瑾你越发没规矩了,后宫四妃平日里你独大,欺压她们朕可以不予理会。但是你听着,银贵妃是朕的人,你若敢动她一根汗毛,数罪并罚就让你当个贱婢!”第五樊鲜少在我面前露出严肃的模样,此时的他帝王之威尽现。为了一个我,一个齐妃口中的贱婢大动肝火,不可谓不开心,心里像灌了蜜。 齐妃惊诧地看向我,声音颤抖:“银贵妃?贱人你倒是给皇上下了什么蛊,竟让皇上......” “不想去冷宫就滚下去!”第五樊暴喝一声,吓得齐妃身子一抖不敢再造次,不甘心地剜了我一眼。那眼神与第五珍如出一辙,唉!我是造了什么孽,一句话没说把这些虎狼得罪了个透。 这就是站在第五樊身边必须承受的么,那就受着吧!不会太久了。他轻轻拥住我,急着认错:“对不起,总是让你受伤,连你都护不住,这样的我让你失望了吧。” 我拍拍他环在我腰间的手臂,不在意地笑笑:“不会,你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是我运气背而已。你会一直守着我的是么?”直到我死都不要丢下我...... “嗯。”他只应了一声,其中的认真不言而喻。 这对于我而言就足够了:“我饿了,回去用膳吧。” “猪么,早膳才过多久又饿了。” “什么啊!我急着来教训你的旧相好还没来得及吃早膳呢。啊喂!干嘛敲我头!”我不满地抗议。 他作势要再打,我忙抱头鼠窜。“蠢得跟猪似的,不,于银你就是猪,不知道吃了早膳再去么。还有,什么旧相好,不管新旧我只有你这一个相好,你这般质疑我不是讨打么。” “哼!你少来,装纯情小心被雷劈!不知是哪个和一名唤奴家纤纤的同游田园山水,还跑到人家家里赶走主人共进晚餐,脸皮都一样厚,真是绝配!”怕他想不起来,我学着当日牵牛花那娇羞的样子模仿着她的口吻自报家门。看到第五樊额头青筋突起时,我立马开溜。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么! 这样不是很好么,他就不会纠结于齐妃那一巴掌而自责了,即使不笑我也希望他不要心烦,我会尽我所能对他好。张开双臂迎风而立,他自背后拥着,咬着我耳朵问道:“不跑了,嗯?” 动了动身子,舒服地窝在他怀里:“不跑了。”我从来都跑不掉,不是么? ------------ 58 泼妇骂街 用过午膳第五樊便乖乖去处理政事了,大事虽没几件,琐事倒是一箩筐。如今第五肃不在,第五赫据说病了,没人能顶替,他也没法偷懒了。他知道那日第五肃来找过我,想方设法要问出第五肃的下落,好把人喊回来替他监国。我一概推说不知,总不能告诉他第五肃去修炼妖法了吧。 饭后散步走出院子,嗬!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怎么就碰见齐妃了呢?不过她怕是专程来看望我的吧。不想与她过多纠缠,正思索着怎么脱身,她先阴阳怪气呛白了我一顿:“哟!这不是银贵妃么,你们几个还不上来行礼。”她那几个随行宫娥应声上前,温顺行了礼又退到一边了。 齐妃对自己的人如此听话非常满意,接着才说:“这就对了,跟前这位银贵妃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不止迷得皇上神魂颠倒,连那风流成性的肃王都是她的裙下之臣呢!”她将手中的牡丹一收紧,花瓣掉了一地,砖头向着唯唯诺诺的宫娥们继续说道:“本宫可是听说了呢?肃王当初进宫抢人,冒着与皇上反目的后果以肃王妃的身份把银贵妃抱出了宫,前些日子又来了个江湖中人抢人,差点没把肃王害死。更听闻银贵妃和三王爷颇有渊源呢?现今更是成了贵妃,如此有本事的女人,本宫真是望尘莫及!” 噼噼啪啪说了一堆,冷嘲热讽她也不嫌舌头累得慌,说到第五肃差点死掉那惋惜的口气做作得令人作呕,之前就知晓她有害第五肃的野心,这么装模作样还真是假。还真是下足了功夫呢?把我的底都摸的差不多了,把不染说成江湖中人真让我啼笑皆非。 “说完了?轮到我说了?”既然躲不开,那就正面相对好了。“既然知道本宫厉害,还不行礼然后火速退下,别扰了本宫清静。”真不习惯什么本宫不本宫的,没办法,入乡随俗吧。贵妃这名号即使我不认,别人也都咬定了,谁让第五樊已经下旨了呢。换言之,这贵妃我不当也得当。 “你!别蹬鼻子上脸,你别忘了当初见了本宫行跪拜大礼仰仗本宫苟活的贱婢是谁!本宫真是瞎了眼救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如今野鸡变凤凰竟是如此嚣张,妄图踩到本宫头上!本宫倒要看看你凭着这张鬼脸能迷惑皇上到几时!”齐妃果真是个火罐脾气,一点就着。我这一句话换了她一通数落,莫非我真如此欠骂? 鬼脸么?抚抚脸上的面具兀自笑开,真不巧,第五樊是真被迷住了。至于能迷惑到几时,大概到我死吧!或者还不止呢?但死后的事我就不得而知了。毫不示弱回敬道:“你知道第五珍为何被禁足么?因为她骂了我,齐妃想步她后尘么?骂吧!别停,最好惊动皇上,就不用费我口舌蛊惑皇上干掉你了哈哈!” 被骂一次容忍叫息事宁人,接二连三骂不还口叫软弱,我现在连死都不怕,还怕得罪这些女人么! 齐妃一听立马喷火了:“少拿本宫和第五珍那个贱人相提并论,第五这个姓还是皇上施舍于她的,否则她何德何能端那些架子,又凭何在后宫作威作福,不知检点!哼,人心不足蛇吞象!” 齐妃和第五珍不和早前见识过的,但把一个公主贬得一文不值,真不知该说她艺高胆大不畏强权,亦或说她过于偏激,且她所说让人不知所谓,我一句也没听懂,是否该提醒她措辞不当?罢了,她不见得会领情,估计是一时嘴痒只顾着骂,口不择言。也有可能发烧了,神志不清,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满口胡言。总之,随她去,我保持沉默。只要不动手,看百姓眼中应该高贵无比,知书达礼的后妃泼妇骂街也不失为一件趣事,正好打发这宫中日复一日的平淡。 院子里有棵新迁移栽下的李树,打横伸出一枝小腿粗的枝桠,离地一人之高。爬上树拉好裙摆坐下,好整以暇看着树下怒气难平的齐妃。那些奉命服侍我的宫娥们一蜂窝涌上来,团团围在树下,张开双臂护住,生怕我摔下来有个什么闪失,不停地劝着我快些下去。 这场面真是有点忍俊不禁,不知齐妃作何想,快气炸了吧。看准她不敢贸然出手,我就是利用第五樊的宠爱无法无天了,能耐我何? 举目四眺,瞧见拐角那抹绣金黑袍的一角,邪邪一笑,再送份好礼给齐妃好了。得意地冲她显摆,嘲讽地问道!”怎的不继续骂了,再说说我与肃王,三王爷。江湖中人的野段子来解闷啊。” 她端庄的五官扭曲得狰狞,比我还丑上几分。这么一激齐妃开声骂道,越发不堪入耳:“骚.蹄子,不知爬过多少男人的塌,还恬不知耻进宫当劳什子贵妃,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贱货,和第五珍一样下作!”骂到最后声音越来越高,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装着被惊着坐不稳从树上栽下,一人高而已,摔不死的。一干宫娥吓得全体忘了动作,眼睁睁看我落地。千钧一发之际传来他的一声疾呼:“银子!”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我咧嘴一笑,方才可是有九成把握他会借助我的呢? 怎料他脸色快和他的黑袍一个颜色了,狠狠拧上我的胳膊,拧得我嗷嗷直叫,没觉着自己有错就开口求饶了:“痛,痛,痛唉!撒手,我错了,我真错了,第五樊你快撒手啊!” 哼了一声他才松了手,真是毫不手软货真价实的一顿狠拧啊!胳膊肉疼得紧。 “知道哪错了没有?”他冷冷问道。 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个鬼咧!我哪里知道为什么啊!我今日也没招惹他啊!真是阴晴不定的怪人,本来想借他之手气炸齐妃,没想到把自己折进去了。哎哟,娘咧,疼得慌! 鼓着腮帮子瞪着他,等他说个一二三,为哪般下此毒手! ------------ 59 来算算账 思来想去莫非是气我惹怒了他的齐爱妃,这会准备冲冠一怒为红颜?哼!原先还在我面前说得多讨厌她似的,现在觉着人家好了么,准备扔了我了么,我才不稀罕! 推开第五樊,转身回屋。他拽住我的胳膊,有点愠怒:“先说清楚哪做错了!” 一把甩开他的手,大声回道:“错在不该戏弄你的爱妃,错在不知好歹!满意了么,皇上。”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今天明明艳阳高照,我怎么觉得天要下雨呢?看天都觉灰蒙蒙的。 “于银!又在闹些什么别扭,在李树上栽下来一次又一次,你怎么就学不聪明,万一我没接住你,摔着了怎么办!本以为你喜欢吃新鲜李子才命人移栽了棵李子树在这,没想到你半刻不安宁,既是如此这树不留也罢。”第五樊声音提高几分,近乎怒吼,把一切的声音都盖过了。 呃?是这样的么,我还以为是......呵呵,真是误会一场。没想到他还记得我在李树上睡着摔下来的事,不过那也是事出有因,要不是他一直盯着我,盯得我从梦中惊醒我怎么会身子不稳掉下来呢?说来这事他也有责任。 齐妃在一旁彻底傻眼,第五樊不悦地瞟她一眼:“你怎么还在这!” “臣妾告退!”齐妃不知自己刚才口不择言被第五樊听去多少,现下正后怕,一听第五樊开声忙施礼风风火火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大事不妙,脚底抹油正准备开溜,那厮长臂一伸揪住我的后领:“现在我们来算算账。” 我“......” 算什么账,还是别了吧!难道逃不开这顿拧了?他已经很久没拧过我了,难道方才那一拧引起了他的兴趣,非要拧过瘾才肯放过我?早知道就闭上这张嘴了,祸从口出了吧!呜呜...... 那厮拖着我便往屋里走,咦?这方向,不是我的卧室么。僵硬地将头转向他:“你要干嘛?” 他意味深长一笑:“要。” 啊咧!要,要什么?千万别被我猜中了,那厮是想......“嗯!”被压在塌上的我证实我的想法完全正确,但是能不能换个方式算账啊!这个方法一点也不比挨拧好过, 一想到接下来的事我已经顾不上脸红了,主要是腰,每次都像断掉一样,酸痛得死去活来。当然,我不会承认过程很舒服,咳咳!总之这两天腰还没好利索,如果还想自由活动的话一定不能让这厮得逞,说什么也不行! 推他不动,拿眼紧紧盯着我,近距离看着他的俊颜定力不够的我险些败下阵来。勉强别开头,扭扭捏捏地说道:“你起来,今天,不行。” “你昨日也是这般说的。腰好得差不多了吧!都可以爬树了,爬我身上怎样?”那厮低低说道。 我呸!完全一副市井无赖口吻,一个皇帝说话怎么可以这么没涵养呢?他的节操呢?伏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看得我心里暗爽,面上还得摆出爱莫能助的无辜表情,让他打不得骂不出,只能自认倒霉。 半响,他气冲冲坐起来,不轻不重在我脸上捏了一把:“就让你消停几日!无福!备冷水,朕要沐浴!” 他前脚刚走,我便在塌上笑得打了个滚,哈哈,没想到他也会被耍到,不过我这次的借口完美得无懈可击,他挑不出错处是意料之中的。总算逃过一劫了,呼,好困睡一会先。 “于银!醒醒!”迷迷糊糊中有人用力摇晃我的手臂,困意正浓,拍开那人的手转过身子继续睡,我正梦到在一片明净宽阔的湖里畅游呢?别来打扰好么。 那人就像跟我较上劲了,不把我叫醒绝不罢手,无奈睁开眼,看见依旧一袭蓝纱裙惊艳世人的珏老八。揉揉惺忪的睡眼,含糊不清地问道:“怎么了?珏?找我有事么?”真是好久不见了,还以为她那么讨厌我此生都不愿来见我了。 “醒了?我有事求你。”珏老八向来直来直往,不喜欢吞吞吐吐,这会倒有了一丝拖泥带水,若猜得不错定是为了第五赫,她的心上人文曲来的。 端直身子坐起,语气正经地问道:“嗯,说吧!无须客气。” “帮我劝劝文曲吧!文曲星一日比一日暗淡,他再不返回天庭父皇很有可能找别的神仙替代文曲一职,到时文曲的长生牌位就会被清出来,他就得进入六道轮回了。于银你劝劝他吧!看在他救过你的份上,就算旧情不再,你也不能不念啊!”珏老八一沾上文曲的事就没办法冷静,这会急得双手紧握,但凡她还有法子想必都不会来求我,但是她都没办法的事,我就能有办法了么? 第五赫那般温润的人也如此固执么?“我尽力而为好么,你先别急了,好好同他说他会理解你的一番苦心的。”这么久不见他们,还以为第五赫应当已经打算与珏老八回天了,着实不是我不念旧情,而是我根本不知情。我本以为这次第五赫是诈病,好丢弃这个凡人的身份返天的。 那么这次是真病了?虽说元神不在,到底是神魄,怎会这么容易病倒,除非已经严重到近乎消竭的地步!不可置信地看向珏老八:“他......” 珏老八沉重地点点头,我一翻被子下地,拉过珏老八的手腕往外跑:“那还不快点!” 珏老八捏诀带着我腾云而去,像松了一口气地说道:“你肯去便是好的,还以为你......” “我如何?”珏老八今日一反常态,说话总说一半便停住,让人好生纳闷。问她也是摇摇头不再言语。算了,先不琢磨这些了,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希望第五赫有什么闪失,更别说什么六道轮回,那种罪留着不久的将来我一个人受就好了。况且第五赫出事,珏老八会崩溃的吧!不管她如何看我,我一直当她是最好的朋友,既然是朋友自然没有让她伤心的道理。 ------------ 59 何来执念 白衣穿在他清瘦许多的身上,松松垮垮,下巴削尖,脸色苍白。我有一瞬间失神,这真的是那个白衣胜雪飘逸不凡的第五赫么? 他躺在藤椅上,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偶尔有风,掀动衣角,夹杂着一两声鸟鸣。珏老八撇过头不忍再看,满目悲凉。 “我到外面等你,你劝劝他。”她丢下这句脚步一刻不停走开了。 轻轻拉了拉第五赫的手,他迷茫地睁眼看着我,隔了一会眼神才清明,惊喜呢喃一声:“银儿,你怎么来了?” 我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不重要。你知道自己是文曲星君的事了吧!为什么不肯返天,在凡间再呆下去你会死的!” 他非常抵触这个话题,这会已经转身背对着我了。语气也变得低落:“天宫有什么好,皇宫不就是个例子,回去也是如此度日,有何乐趣可言。” “第五赫!你别这么任性,好歹也替身边关心你的人想想,如果你不在了,大家会有多伤心!”听到他自暴自弃的说法,我着急地大喊。 他终于回头望我,表情淡然让人猜不透。“那你会伤心么?” “当然!”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 “朋友啊......我懂了,你回去吧。”他长叹一声,周身弥漫一层浓浓的失落。 懂了,是会返天的意思吧?“这么说,你答应了?”总觉得他不会就此妥协,要是这般好说服珏老八也不至于现在都搞不定他吧。 他又躺回去,手臂横挡住眼睛,越发看不清他的反应。就这么静静呆了半个时辰,脚都站麻了他才回答:“我喜欢凡间。” 人想修仙,神仙却独爱凡间,这是个什么道理。若是无伤大雅的兴趣爱好也就随他去了,可是这是生死悠关的大事啊!“不行!你必须回去!” “为什么?你那么在意我的死活么,还是我的存在妨碍了你什么?”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他好看的唇一张一合低声一句句问着。 我着实不知该如何说了,貌似说多错多,和他完全搭不上话了。真不知他哪来的执念,非得留在这于神仙而言一世百载不过眨眼间的人间,回去长生不老不好么?他们这些上神的脑袋真是想不通,换了是我,我会争取多活几年的吧。起码等到第五樊可以真正纯粹爱我,哪怕一天也就够了,而不是怀着做贼般不安的心理,明知是偷来的爱,虚幻如泡沫却也放不下,舍不得。 一思及此心情就格外沉重,像吞了一大堆石子,坠得腰都快站不直了。重叹口气,继续游说:“日后有机会还是可以下凡逛逛的呀,不一定要驻留于此吧!” “喜欢的人在这,我又能去往何方,怎可独自离开,留她一人面对这人世?即使她不见得会看见我,但是我只想守着她,一年也罢,半月也足矣。”他如是说道,我一时答不上话了,我不也抱着这样决绝的心情留在第五樊身边。 想起珏老八的无力感,暗暗握拳,尽量让自己显得有底气一些。“荒唐!命都没有了,拿什么说喜欢!如此愚蠢的念头你怎么可以有,你这只是为自己的懦夫行为找借口。怎么,要把你在命运面前低头等死的做法命名为守护喜欢的人么?这样的感情只会让人厌恶,没有人愿意接受这么沉重的爱意!希望你不要让你所谓喜欢的人有是她害死你的想法,好自为之!”话头一开,忘了顾及过不过分,是否伤人的问题了。 或者,骂他的同时我也在骂自己吧。只是他明明有机会却放弃,怎能不令我气恼!既然能活着,就好好活下去,之后管你爱谁不爱谁,那都是你的自由。没有努力争取过就轻言放弃的人,很差劲。 出到府门珏老八一脸紧张地迎了上来:“怎样?他,答应了么?” 我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最后不了了之摆摆手:“你再进去劝劝,我尽力了。” 漫无目的走在街上,与众多行人擦肩而过,听不到鼎沸的人声,看不到热闹的街市。眼前像是被人蒙上一块白纱,什么都看不真切,包括前路,直觉这条街道真长,怎么走都走不到边。 坐在河边,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天地间只余我一人。压抑多日的情绪随着雨爆发,埋首在膝间无声落泪,渐渐控制不住变为抽泣,肩膀微微耸动,雨水流到脸上混着泪,这样一来没有人知道我哭了。 本以为可以开心过完剩下的日子,不管他爱不爱我。现在看来我好像有了想一直一直陪伴他的念头,太贪得无厌了,崩溃也是自作孽。 那么现在的我活着究竟为了什么?守着那不属于我的爱真的好么?还想霸占他到几时?是时候该还他一颗完整的心了,第五肃会有办法帮我的吧。 在我离开这世间之前,一定要帮他破解我元神对他的干扰,越是被他这样爱着,越是愧疚的同时也助长了我的贪恋,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就该离不开他了。也许解咒之后他看都不屑看我一眼,但我也不愿在他眼前消亡,有一丝会让他伤心的可能也应该杜绝。 我只会找一个无人之地,独自离去。 ------------ 60 诗月秋娘 淋了雨,混沌的脑子清醒许多,该做的事,如何去做,大致都想好了。 找到第五肃,寻找破解之法,然后离开第五樊。天大地大,去哪都好,不在他身就好,这大抵是预防我沉沦的最好办法。 有点想城东和心艮了,他们现在应该有宝宝了吧!还有罗进罗远,长成俊俏的少年郎了吧。真舍不得我王庄那处家宅,送给青儿和关大娘好了。人总是这样,越到最后,怀念的牵挂的东西越多。 一把油纸伞遮住头顶一小片天地,茫然抬头瞧去,那人一身翠绿锦袍上绣两支水莲,柳月眉,桃花眼,眉目如画。见我望去,柔柔一笑温暖人心:“姑娘为何坐这淋雨,当心着凉。” 与关大娘不相上下的年纪,她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柔情,让人忍不住想靠近。狼狈地抹了一把脸,僵硬地扯出一个笑:“谢谢夫人关心,无碍。” 明知我是顾左右而言他,她也不拆穿,纤柔的素手递到我面前,温柔地说道:“先去我家避避雨可好,这雨势越来越大,看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了呢。” 我许是魔怔了,乖顺地握起她的手,愣愣地随她走去。她的手很小,比我大不了几分,不同于第五樊练剑磨出茧子的粗糙,她的手心柔软的,带着暖暖的温度,这就是已为人母的人带来的感觉吧!她的年龄想必也有几个可爱的孩儿了。真是羡慕她的孩儿,有个如此温柔的娘亲,这一刻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羡慕别人有娘亲,不禁有些好奇我的娘亲会是什么样的,是否也有这么温暖的手,她为何没有呆在我身边呢? 也不知她是否还在人世,若是在,娘亲啊你再不来找我就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有些沮丧,低头不语紧随着她的脚步。她嘴角始终和蔼地勾起,看出我的不妥,柔声问道:“姑娘有什么烦心事,可否说与秋娘听?” 在一处阁楼停下,我一时错愕不已,这般温柔如水的她居然是青楼中人!她察觉我的迟疑,以为我是嫌弃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姑娘莫要嫌弃,我带姑娘到客栈吧。” 猛然摇头,怎么会嫌弃,这世间谁不是娘生爹养的血肉之躯,谁也不比谁高尚,怕她多疑我抬脚走在前面进了那“诗月楼” 若是没下雨,这会应该是黄昏时分了,这些风月场所正是准备开门营业的时候,她一进门,那些个姑娘小厮们都恭敬地问了声:“秋娘好!”靠得近的小厮殷勤地接过她手中的伞,一个粉衣姑娘已经泡好一杯热茶奉上。 咦!真没想到她还是个鸨娘,真是不像!我一脸不可置信的目瞪口呆傻样逗得她掩嘴轻笑,一旁的姑娘们也跟着娇笑出声,笑声里并无恶意,我撇撇嘴随她们笑去了。 她命人准备了干净的上房,备了热水,吩咐一个小丫鬟带我去沐浴,将湿嗒嗒的衣物换下来以免感染风寒。 那些姑娘们善意地帮着张罗,因着想到自己的衣物多多少少沾染就那些恩客的气息,怕我厌恶又命小厮出去置一套新衣裳,事无巨细,样样都想得周到体贴。 这样的人儿,我怎么会厌恶了,她们谋生的手段也许令人不齿,但她们的心却比谁都热诚。 小丫鬟一蹦一跳地在前面带路,兴高采烈地还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普通人家的孩子怕也活不得如此逍遥。 诗月楼的格局不似寻常的风月之地,仅是为钱财揽客,它更像是个休闲之地,让身心疲惫的人们有种宾至如归的归属感。 呃!无语扶额,不管怎么说,把一个青楼和归属感挂钩真是说不出的怪异,难不成我真的感染风寒病得不轻。 “姑娘到了,需要小的留下服侍姑娘不?”小丫鬟笑嘻嘻地推开二楼转角第一间的雕花木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婉拒了小丫鬟的好意,表示我自个来就行了。 小丫鬟毫不含糊,应声退到门边守着,耍着嘴皮子说道:“姑娘有事喊我就成,有时听不仔细没能及时应姑娘,姑娘再喊一次即可。” 我噗嗤一笑,调笑道:“小小年纪还耳背不成?” “不啊!这个时辰秋娘要弹琴,太好听了心思会顺着琴声而去,有些心不在焉是很正常的,要知道没人能不被秋娘的琴声吸引呢?姑娘若不信呆会一听便知!”小丫鬟一脸向往地说道,那神情无法不让人信以为真,我也暗暗生出几分期待。 进门前揉揉她的头发,心情愉悦不少:“那我可得洗耳恭听了!” 走到画着美人出浴的屏风后面,木桶里热气袅袅升起,水面不知哪个细心的姑娘撒了开得正艳的玫瑰花瓣,一股淡淡的花香弥漫开来。 褪下身上早湿透的衣物,垮进桶里,水浸到脖子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冰冷的身体乍一接触到温热的水,舒服地叹了一声,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全打开了,接纳这包围着身子的暖意。 手指一一划过那些鞭痕,那时因被用了药,亦不觉得痛,后来又在冰桶里冻得麻木了,折腾完了上了药已经过了最痛的时候了,倒是这些痕迹留下了。本就丑陋的脸蛋,再加上这身纵横交错的红痕,还有不甚灵光的脑袋,当真是无一点可取之处了。 ------------ 61 天籁之音 铮铮清脆的几声琴声传来,几个单调的琴音窜起来,悦耳动听和谐至极,说是余音绕梁三日也不为过。 这是秋娘弹的,总算体会小丫鬟说的一点都不为过。琴声忽而低似山泉叮咚,忽而高似海浪翻涌,听者的一颗心被琴声狠狠抓住,受琴情影响起起落落。 这样的乐声,在不染那也听过......一股哀伤,也有些不同,不染是曲终哀未尽而秋娘中途忽然转了音,染上了些欣喜,像是好不容易熬过了寒冬,终于看见百花齐放的盛况,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以我愚见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形容词,或许该学小丫鬟诚实一点,好听就是好听。 舒服地泡着花瓣澡,听着动人的乐声,实乃人生一大乐事。没想到我倒是把第五肃的流氓作派学了个透,人生得欢须尽欢啊!今朝有酒今朝醉。 真的把什么都搁下了,沉迷这片刻的安宁,琴声静止我也沉沉睡了过去。 黑,面前一片漆黑。摸索着前进,那耳边萦绕着的琴声是唯一的指引,促使我的耳朵捕捉着它,顺着它朝前方走去。 而那黑暗像是没有尽头,奇怪的是我心间没有恐惧,只要那琴声不停,似乎我就有用不完的动力。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清晰感觉到脚下传来的寒意,可见度为零,那琴声便更加清楚地钻进耳朵。 耳边开始吵起来,有男人的骂声,有女人的哭声,还有,秋娘的声音! 她在喊我,柔柔的声音有些急迫:“别再往前走了,快醒来,那是通往地狱的路啊!” 醒来,难道说我现在是在做梦么?地狱之路又是什么?我暂时还命不该绝吧!怎么走到地狱来了,我想稳下心,仔细听清那些男人女人在吵什么?可是我越是认真就越是听不清,他们的声音一下子变快,语速快得一个字也听不懂,就像在念经,混合着秋娘的催促声,让人凭空生出一种绝望,管他地狱天宫,只想朝着前面的方向拔腿狂奔。 事实上我也确实那么做了,一直跑下去,直到听不到任何声响。 前方有微光,兴许是出口,稍稍平复下乱跳的心和不稳的气息,大步向那光亮走去,一步再一步,接近了,只消再踏一步便能步入光亮中了。那么,那一声高过一声凄厉的哀嚎是怎么回事...... 心微微一颤,握紧拳头替自己打气,闭着眼睛咬紧牙关跨出了那一步,许久不敢睁眼看,而那哀号却永不止歇,声声入耳。 鼓起勇气眯开一条眼缝偷看,惊得三分掉了七魄,这里是炼狱么! 中间的空地上支着一口大油锅,一个迟暮老人穿着黑袍,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一双枯燥的手,不,称之为爪子更贴切,不停地往灶中添柴火,火苗窜得高高的,把那一大锅油烧得滚烫沸腾,上来还升起一层浓厚的油烟。 同样穿着黑袍的两个男子架着一个不断挣扎却发不了声的人,垂死前他投来的眼神满是恐惧感,表情是深深的不甘,扑通一声扔给了锅里,扑哧一下,空气中飘来油炸肉味令人作呕。 我跪坐在地上,紧紧捂住嘴,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天啊!如果这是梦快让我醒来啊! (时间原因,今天只能更这么多了,抱歉。) ------------ 62 炼狱之渊 所谓鬼哭狼嚎就是这般光景吧!恐惧袭上心头,一步步后退,全然忘了我刚才拼命想跑来这里。不小心擦着块石子,一下踏空惊呼出声。 抓住了一旁的山岩壁,堪堪稳住身形,那声不大不小的惊叫已然引起了那些黑袍男的注意,其中几个围了过来。我瞳孔张到了最大,紧盯着他们逼近,明知要逃开浑身却失了力气,直到他们拽住我的手臂,我才猛然惊醒,求救地大喊大叫:“放开!救命,救命啊!” 黑袍男不管不顾,拖着我前行,前面一个带路,后面一个断后,这样的情形我真是插翅难逃。径直走到那口我最心惊胆战的油锅边上,我不住地挣扎,我还不想死在这里! 虽说一直都在做着心理准备,会有灰飞烟灭那天,但越接近死亡才发现根本做不到从容赴死,这是人的本性,贪念的驱使,连妖也一样。别人不肯死去大都因为放不下钱财,权利,地位,美色,那么我呢? 油烟熏到脸上,骇得脸上没了血色,脸色青灰,这个锅刚才扔了个人下去瞬间变成渣滓的啊! 已经贴到锅沿了,一个黑袍男伸手把我头往下摁,我死死撑着眼,那热油冒起的泡偶尔溅到脸上,一片灼痛,我已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了,若说是真实的,我明明在诗月楼睡着了,如何来到这,梦游?太扯了吧!然而脸上被烫到的热辣辣的感觉那么真切,那油温的热度也能清晰感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另一个黑袍男按耐不住单手拎起我的脚,一手揪着我背上的衣服,只要他一个松手,我的下场就会像前面那个男人一样了。 耳边坠下一缕黑丝,刚接触到热油便被熔化了,参次不齐的断口在热油的覆盖面上轻悠晃荡,一两根稍长嗯无一例外全被烫焦了。 心里的恐惧已经到达上限了,身体僵硬得就像一具死尸,任人宰割。 这时出现又一个黑袍男子,和 擒住我的那几个男子视线短短交汇,那两个男子便把我放了下来,给我带上脚镣推搡着走上无底深渊上的独木桥。 我的腿肚子不停地打颤,圆滚滚一根比碗口粗一些的木头,一脚踩上它便开始晃动,这道深渊缺口若是平地二十步便走完了,可是在这独木上走真是举步维艰,何况还戴着脚镣! 逃过被炸焦的酷刑,还是逃不过被摔成肉酱的结果么,我又是得罪了何方神圣啊!秋娘?她会害我么,可是我确实是在她的诗月楼中来到这阴森可怖的地方的,跟她有关联?还有命逃出去我是一定要当面问清楚,这么温暖的一个人真的会表里不一,使手段陷害人么,我不敢相信。 黑袍男子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一味用动作催促我速度前进,别再磨磨蹭蹭。大哥们,我也想快点走,离那破油锅远点啊!可是这前面的路根本走不了啊!我才放了一只脚就开始头晕目眩了,一望见底下黑漆漆的大缝,像是一张魔鬼的大嘴,咽了咽唾液,脚底都渗汗了。这下滑溜溜的更踩不住那木头,脚步轻浮,连身子都支撑不住,重重瘫坐在地上,连再看一眼那深渊的勇气都没有。 黑袍男子不耐烦地踢了我两脚,差点没把我踢下那深渊,双手刨住地面,战栗地站起身,半弯着腰,回头一脸哭相地看着那几个黑袍男子,他们围得严严实实只余一对眼珠子,眼里没有一丝情感,冰冷的如一滩死水。乞求这些人有恻隐之心真是太傻了,还不如祈求来个人拯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英雄一样降临,带我离开这困境。 我想,最起码可以确定,这真的不是梦!偷偷拧了一把大腿,很痛,眼泪都出来了。 不知哪个杀千刀的下黑手,从背后推了我一把,要不是我反应快拉住右手边黑袍男子的衣袖,我就摔得粉身碎骨了! 一时间呼吸急促,体验了何为大难不死,但是我好像从来未曾有后福啊! 心知我再磨叽不肯走上那独木桥黑袍男子铁定会把我推到渊底的,一次侥幸躲过,不代表次次都那么好运。我的脑子实在制订不出什么好的逃跑计划,于是乎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思去做。虽然不知寓意何为,也有可能下一刻就会丧命,但我已经失去思考能力了。 把脚在泥土上摩擦几下,把脚底的汗蹭掉,以免打滑死得更快,做这些事的时候,脑子乱糟糟像是丝线缠作一团打了无数死结找不着头尾,仅是凭本能完成这些举动。 ------------ 63 黄沙沼泽 九死一生过了独木桥,中途脚软还是后头的黑袍男子拉了我一把才没掉下去。 踏上平地那刻总算安心,可是?这又是什么情况!黄沙滚滚,根本连路都看不清,毫无防备眼里口里,甚至鼻子和耳朵都被沙子蒙住了,后退是深渊,前进也无路可走,原来黑袍男子们捂得这般严实就是为了防这片黄沙? 不知是哪个黑袍男子,扔了件袍子罩在我身上,扯好袍子裹住自己,比那些黑袍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还不忘回头冲他们抛一个感激的眼神。 尽管有袍子的遮挡,还是止不住那些迎面扑来的沙子,稍微吸气大一点,都能吸进一鼻孔沙。 那些黑袍男子始终沉默,我甚至开始怀疑他们是否皆是哑巴,然而只要我一停顿,他们便会上前推一把,对我的情绪,纠结云云的漠不关心,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把我带到某个地方去。 徒步走了一个多时辰,感觉满嘴满腹都被沙子填得满满的,想呕却也呕不出,说不出的难受。 待感觉到脚下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陷进了流沙中,渐渐沉没,越是胡乱扭动身子,下陷得也就越快。 黑袍男子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站在一旁看着,无视我挥舞的双手。沙子很快埋到脖子了,现在只剩下一颗脑袋和高举的一双手露在地面。开口叫嚷,沙子就会滚进嘴巴,只好抿紧唇。 地下的身体被沙子包围着,挤得五脏六腑都缩成一团,动一下都是难比登天。 底下的沙子咬得太实,暂时卡住了身子,就像被悬吊在半空身上挂了无数沙袋,脖子被拉扯得要裂开一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真想骂些粗鄙的语言来发泄一下内心的愤恨,前提是我能开口的话。多灾多难都概括不了我的经历,霉神衰鬼怕是都看上我了,巴着我就不肯撒手了,这次也太天荒夜谭了吧!又是哪个吃饱闲的慌的东西把我拐来,目的是要玩死我以供取乐么! 以前总觉得妖法什么的可有可无,反正不害人,要那玩意无甚用处,现在想起真是无比悔恨。当初若肯用心修炼,学个一招半式的也不至于三番五次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毫无还手之力。 要是有机会活着出去,我定要缠着第五肃,非得让他教点招式防身不可。眼下还是考虑如何脱离这困境吧! 黑袍男子们确定我逃脱不了,对视几眼,一一离去了。 等等,大哥大叔大爷们!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了,我可是你们带来的人啊!难道你们辛辛苦苦把我带过独木桥就是为了在这活埋我? 这种恶趣味的做法到底是哪个混蛋授意的,被我翻出来一定把他大卸八块不可,旧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为何就逮着我不放,就不能换个对象整整么,我又不是救世主,专门替世人受难的。 除了脑子和两条手臂能动以外,别处均动弹不得,是以只能靠脑补一系列报复幕后黑手的情景支撑疲惫不堪的身心。 到底要在这埋多久啊!那只黑手还准备了什么酷刑招待我,该不会是把我的脸皮剥下来做成人皮面具吧!不,应该说妖皮面具,不管怎么说,那样也太恐怖了些,想打个冷战才发觉自己还埋在沙中动不了。 难道是看上我的眼珠子了,现在的我浑身无一处过人之处,唯独这眼珠子还有些奥妙,从未被人知晓。既然无人知晓,黑手又是从哪得知...... 如此这般,我就快被自己的念头折腾疯了,思索半日也得不出个有说服力的幕后黑手的动机。 ------------ 64 妖魅男子 到底还要把我埋在这里多久啊!滚蛋!嗓子火烧火燎,被沙子梗得都要吐血了。 难道就要在这里终结了,我的一生?幕后黑手啊!不管你是蟑螂还是蜘蛛,请火速出现吧!按照常理只要黑手出现必定得扯一会捉人的原因,仇恨的源头,那就表示我不会那么快咽气,他会给我灌两口水撑到他讲完话的吧。 水,好像喝水,受不了了。唾沫都咽干了,而唾液只会越咽越渴,嘴唇都开裂了。 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摊上这么多事!如果没有遇见第五樊,我还是那个在山林间耍水,和小鸟妖聊天,偶尔出小集市买本黄皮书,每日无忧无虑的废材妖女吧。想不起和不染的那些纠葛,更不会想着和第五赫有什么关联。 如今剪不断理还乱,问后不后悔就显得蠢了。快窒息了,我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掐着脖子想把那些沙子吐出来。 “呀!是谁想出这么个法子埋尸体的,留半截出来连墓碑都省了,看头就知道埋的是什么人了呢。”听得一道雌雄莫辩的声音传来,压低了嗓音咯咯笑着。 终于有人来了么,尸体是在说我?不是啊!我还没死呢!快救我啊!再不救我就真变成尸体了。猛然抬头望去,这......这男人简直妖出花了! 不同于第五肃那种流里流气,若隐若现的妖艳,这男人的妖是魅,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妖魅。 一身玄色锦袍垂挂在臂间,露出白花花的胸膛。白净,纤细,不同于第五樊一身诱人的腹肌,男子腹部紧绷着,无一丝赘肉,肤白如脂,腰身不堪一握,不知得羡煞多少女子。 他应当不好女色,长得比女子还媚的脸再加上这身女人见了也流鼻血的身段,还有哪个女人胆敢在他面前宽衣,岂不自取其辱么。那么他是断袖!嘿嘿!瞧这小身板,肯定是下方。 后来的后来,我知道了一个道理,世事无绝对,人不可貌相...... 男人十分高挑,我都害怕这沙尘会把他卷走了。 男人并不畏惧,饶有兴趣地走近,让我眼眶欲裂的是那些沙子像长了眼睛似的自动让出一条路,离他方圆半里外肆虐。 托他的福,我面前的沙子也消失无痕了,总算能畅快呼吸新鲜的空气了。吐着舌头大口大口喘气,那模样和狗天气热时把舌头吐出来散热时有得一比,滑稽至极。 他蹲下,白皙修长的五指揉上我的发顶,当真像对待一只狗似的。虽说他暂时是我救命恩人,但我的头不是让他这么取乐的。火大地拍开他的手,他顽强地再度伸上来,一而再再而三的,我耐心都被磨光了,大吼一声:“够了,有本事把我挖出来咱俩单挑,欺负一个行动不变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嗓子眼还粘着几颗沙子,一阵阵恶心反胃,其实我还想骂一句士可杀不可辱之类的充充场面,但又怕他一生气真把我咔嚓了,在下方的他心态也是接近女子的吧!就像猫,一逆他就炸毛。 “放了你,我有什么好处?”他收回屡屡偷袭都不成功的手,殃殃说道。 看吧!果然是女儿心,就怕吃亏!况且从他方才摸我头顶的动物可以猜测到,他武力不怎样,连我都能挡住他的进犯,那些沙子会让路一定是给他男人面子。那么骗他把我拽出这沙沼,揍他一顿,然后挟持他离开这鬼地方! 真是个完美的计划,佩服我的头脑,谋略丝毫不输那些谋士啊哈哈! ------------ 65 谁为妖物 思索一番,我手扶下巴问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男子凝神望天半响才道:“我没什么想要的呢?那么就没必要拉你出来了吧。” 我“......” 望着男子决绝离去的背影,我虎吼一声:“回来!再商量一下无可厚非嘛。” 男子闻言转头,唇角微扬,狭长的丹凤眼平吊着,轻轻吐出一个字:“哦?” 哦个鬼咧,还以为这种文弱君子好忽悠,没成想竟是这般难搞定!反正不能放跑他,不然就真的只能埋在这黄沙中变成干尸了。“你有什么愿望什么的也可以跟我说嘛,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替你完成怎样?” 男子一阵恍惚,喃喃低语:“愿望么?” “是啊!什么愿望都可以说,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看出他有些心动,我急忙接话,只要能说动他伸手拉我一把,我就能重获自由了。 然而话未说完就被男子打断了:“你实现不了的。”他随性席地躺下,单手支着头颅闭目养神。 哎?就这么睡着了?美人哥哥啊你能不能先把我挖出去再睡,而且你就这么睡在地上不嫌脏么。真不知道这家伙脑子怎么长的,完全猜不透。 使劲伸长了手也够不着他的衣角,我不耐烦地喊他:“喂!喂!你倒是先把我弄出来啊!你是有睡觉没人看着就睡不着的怪癖么,喂!” 他堵住耳朵,眉头微瞥:“闭嘴,等那个闯入的人来了一起带回去,省得我呆会还得再跑一趟,在此之前你必须保持沉默,否则我割了你的舌头。” 我听得一头雾水,大概听出他说还有人误打误撞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我长叹口气,还真有和我一样倒霉的人啊!也是莫名其妙到这来的么?还有他说带回去,又是回哪,会怎样处置,会不会死得比现在埋在沙子中还惨不忍睹? 黄沙围在四周,虎视眈眈,既不愿利落退散亦不敢贸然卷过来,看得出来它们怕这男子。嘴角抽搐几下,果真是沙子吃多了,脑子被沙子堵塞了,沙怎么会有畏惧情绪。 平地忽起怪风,黄沙不受控制向男子扑来,瞬间席卷了男子全身。透过漫天的沙子间隙隐约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笔直朝这个方向走来,这就是男子说等的人吧。 来人比男子还要强大么,为什么刚才不敢近身的沙子都临阵倒戈对付他。 待到风静沙定,我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站在距我五步开外的人不是第五樊还有谁! 男子自地上腾空而起,那些沙子终究没能沾上他的身,他一脸笑意对着第五樊说道:“欢迎来到炼狱,人间的皇。” 第五樊没有回他,对着我微眯了眯眼:“你真能惹事,这次又是怎么被捉的,嗯?” 男子先我一步开口:“不是捉哦,是她自己来的,还把自己埋在这沙堆中了,你看搞笑吧!蠢死了这女人。哈哈!” 要打架还是要斗嘴都先把我拉出来再继续好不好,第五樊你是不是来救我的呀,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被活埋啊!“第五樊,你倒是拉我一把啊!” 第五樊额上青筋跳了两跳,这是他忍耐到了极限的反应。继而叹息一声,阔步走来。 澎!面前突然竖起一面高耸入云的墙壁,很快墙壁周围又拔地而起三面相同高度的壁垒,完全把第五樊围困其中,也隔开了第五樊伸来差点就拉住我的手。我极其缓慢地扭头看着那男子,想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有何目的。 “别这么看着我呀,你不是说我拉你出来你就帮我实现愿望嘛,突然之间想起一个愿望决定救你了,所以你暂时不能跟那个男人走哟。”男子撇撇嘴,好似他才是受委屈那个人。 我快要气炸了,这个恶劣的男人,自己不肯救我就算了,居然还把第五樊关起来!这个高度虽说没有封顶,但身为人类的第五樊即使轻功再好也是无济于事。 男子叽叽喳喳说了一通才大发慈悲将我从沙沼中像拔萝卜一样拔出来,沙地上不可避免出现一个坑。 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那墙壁,用力拍打着墙面,不顾早已嘶哑的嗓子大喊起来:“第五樊!能听到我说话么,你怎样了?” 男子摸摸耳垂,挤眉弄眼道:“里面那个是你相好的吧!放心,拦妖壁只挡住妖怪,杀不了他的。” “妖,妖怪?他是人类,你的拦妖壁为何挡住他了!”我错愕不已,如果只对妖怪起作用,该被拦住的妖应该是我才对,怎么会是第五樊。这妖孽男人耍什么把戏,真以为他随口这么一说我就会相信了么。 他不甚在意瞟了我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不知道,我念了诀拦妖壁感知到妖气自动围住了他,他是不是人类就不清楚了。” 肯定是搞错了,什么感应,肯定是男子口诀法术不娴熟才发生这种明显的错误。我低着头,双手握拳抵在墙壁上。 男子用手肘撞了我一下:“喂,你好像很紧张他是不是妖嘛,你怕了?也是哦,突然发现自己的情郎是妖怪,一般女子都是会害怕的吧。” 不是,我不是怕,只是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我的元神在他体中觉醒了! 因为这个我们才会完全调换了身份,现在他才是妖,我只是个普通得没几年命的人类! 觉得头都大了,到头来还是我害了他,他若是知道自己变成了妖物一定恨死我吧!明明是个九五至尊,堂堂君王居然是个妖怪! 如若他压制不住元神的窜动,被元神排斥的话,搞不好会被元神反嗜堕入魔道,成为丧失心智的魔鬼。 当初做这举动的时候独独算漏元神会觉醒,本以为他只是个普通人体质催动不了元神,顶多靠元神保命,而他偏偏是个帝王,帝王之威霸气非同寻常元神最易蠢蠢欲动。 元神在他体内这么久都没有觉醒的征兆我也渐渐松懈下来,慢慢也遗忘了这码事,今天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 66 心痛致死 男子强行拉着我绕过那墙壁向黄沙深处走去,几次想挣脱惹恼了他,在我身上施了法,双腿不受控制跟着他的步子走。这法术和不染当初用的有几分相似,是我小看了这男人么,他到底是谁? 身后轰隆一声巨响,男子神色微变,略一失态又恢复正常淡定地回头,我自然也跟着回身看去。 两眼发直的不止男子一个,我更为夸张,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也合不拢。贱人那厮竟然把一面墙壁劈开了! 再强的人想做到这样都要费上九牛二虎之力吧!虽然见识过第五樊能挡下不染的剑,但也不至于逆天到如此地步啊。 那一地的断垣残壁,依旧一袭不容忽视的华丽黑袍手持一把雕龙银矛,那对本该漆黑深邃的眸子变成如血的鲜红。 不太敢相信眼前之人是我认识的第五樊,呆呆唤了声:“第五樊?” 那双血红的眸子猛然盯住我,手中长矛一挥,矛头直指着我。 身旁男子皱眉看着第五樊手中的长矛,忽然大呼起来:“不好,快走!”言罢拉着我便往前面飞奔而去。 第五樊紧追上来,几次长矛都险些刺穿我们的身体,男子拉着我左闪右躲,带着我这个累赘使他处于劣势,渐渐慢了下来,给了第五樊可乘之机。 长矛直直朝我们的后背刺来,男子一个松手把我推到一旁,自己已然来不及闪躲,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我惊呼出声:“啊!小心!” 这一喊成功把第五樊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手中长矛一转调了个位置往我这边刺来,眼中嗜血的红光更盛。 没死在沙堆却要死在他手中,这是个什么死法!还不如死在沙堆心里还好受些,不管怎么说,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不明原因想夺自己性命没人能从容赴死吧。 我怔愣在原地挪不动脚,瞳孔大张,想象着下一刻长矛刺穿身体的钝痛感。长矛对准的位置,不出意外正是心房所在,名副其实的心痛致死。 一件黑袍袭向第五樊面门,他收回长矛挑开,男子在第五樊被遮住眼睛的一瞬间拉着我以他极限的速度逃了个没影。 再看看我身上,用来挡沙子的黑袍已经消失不见,被第五樊的长矛刺成碎片。远远回头,看见他痛苦地抱头跪在地上,手中长矛落地。 “不要回头!”男子出言制止我回头的举动,我头绪全无,怔怔转头听到背后他不明情绪的低吼,心一揪再度回头,他已趴倒在地上。 我甩开男子的手刹住脚步,冲势太猛跌坐在地。爬起身才发觉右腿的旧疾犯了,刺痛难忍连站立也无法完成,更别提跑到第五樊身边。 男子跃到我身边,蛮横地把我扛到肩上,指责我添乱的行为:“找死啊还敢停下,他再攻过来我可不敢保证还能再救你一次。不管你们什么关系,显然他现在并不认得你,请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事,急着去送死么蠢女人。” 还没交手就认定自己必输无疑么,第五樊当真如此强悍,是原本就如此,还是......男子不给我做别的举动的余地,脚下生风往前逃,被扛着的我只能看着趴倒在地上没有动静的第五樊逐渐淡出我的视线。 自那天被扛回来起,我闷在这房间第三日了,不吃不喝不睡,每日失神坐在窗前,双眼空洞无神,脑子不会思考,仅仅是呆坐着。 每日那男子都会来找我说话,每次都败兴而归,我能听到他聒噪的话语,喋喋不休说着一大堆我不感兴趣的东西。或者说,除了那个名字,别的都不能引起我的注意了。 刚到这里的时候不是没试过想回去寻他,出了房门不管我怎么走都走不出这个府邸,再怎么走也只是在府中兜圈子,白费功夫。 男子无论如何也不愿送我出府,我如何苦苦哀求男子依旧无动于衷,心灰意冷不愿再开口,怕一开口就是一阵哭腔。 第七日,期间男子捏着我下巴塞了几颗丹药给我,有饱腹解渴之用,除此之外我每日还是无甚反应。 房门吱呀一声,不作他想定是男子来了,这里并不见丫鬟小厮,府中貌似只有我与男子二人,而他固执把我软禁在此的原因我不得而知,总觉得他快憋不住气了,一定会主动开口说的。 他盘腿坐在一旁的塌上,单手撑着下巴,轻叹一声:“我知道你忧心他,我前几天去瞧过了,虽还在昏迷中但呼吸平稳,我喂了几颗丹药与他,以免他饿死,至于那些黄沙你大可不必担忧,他的煞气太重,无论黄沙还是别的什么都是不敢轻易近身的。” 一颗心放下一点,但还是悬着,越是这样越不能乱了阵脚,目光眺望着院子上空的一片天,平静地问道:“说这些有何意义,你会让我去见他么。说吧!把我带到这来有什么阴谋,恕我愚笨,你不挑明我是猜不透的。” 男子自以为爽朗哈哈大笑几声,我不予回应使他陡然尴尬无比,不自在地摸摸后颈开口说道:“说阴谋之类就言重了,我没有恶意,我两次救你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我努努嘴,冷笑一下:“说重点,不用拐弯抹角,我实在想不出我身上有何可图之利让你大费周张把我引到这来。” “呵,还说自己愚笨,依我看你是聪明过头了。本打算救了你让你把我当成救命恩人感恩戴德,那样让你为我做点事也会容易得多了,大家都省心省力。你这人看着糊涂实际心里早有了计较就等着我开口吧。”男子见事情败露,索性说破。“走吧!带你去个地方再告诉你我要你做的事,事成之后我会亲自送你们回去。” “若是事败呢?” “那我只好把你们的尸体扔回去了。”男子展颜一笑,说出的话毫无感情冰冷至极。 一前一后出了房间,沉默不语跟着男子七拐八拐穿梭在曾几度令我迷路的府中,无心看风景的我埋头赶路,偶尔抬头看前面领路的男子一眼,确认自己没有根丢,男子亦时常不放心地回头看看,目光短暂交接,他眸光迅速暗淡。 ------------ 67 事出反常 进了一道拱形的院门,站在一间屋子前男子伸到门板的手稍作停顿又缩回来,在他犹豫不决的期间我打量了一番这院子,清新典雅,梅兰竹菊皆有。 住在这院里的人对男子很重要吧!若非视如珍宝,对待无关紧要的人不会连敲个门也怕打扰到对方。 磨蹭了半天,男子终于下定决心敲响了门,里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进来。” 男子回身朝我做个了安静的手势,小心翼翼地踏进屋子,我撇嘴跟上。穿过竹帘这才见到屋子主人的庐山真面目,第一眼望去,除了瘦再无其它想法。 当真是瘦得剩下一把骨头了,那衣袍套在身上就像在衣架子上挂着,空荡荡的。两腮下陷,下巴尖得像个锥子,那裸.露在外的五指惨白细长,皮下的青管一目了然。一头长发和我一样披散着,而他的发丝是火红色的,长长的垂到地上。他很安静,若不细看你会觉得他是没有呼吸的,但他眼神与生俱来的犀利令人无法忽视。不难看出,他的五官也是个俊俏的男子,清减削瘦成这般平白让人产生一种心疼的感觉。 男子见了他倒是消停不少,穿戴整齐,起码不再坦胸.露乳,自进屋他便没有瞧男子一眼,男子绞着手指局促不安,低低唤道:“大哥。” 他斜斜靠坐在书案前,单手支头,一手翻书,一声不吭像是有意把男子晾在一旁。男子这会像个犯错的孩子,眼神闪闪躲躲,半天得不到回应不甘地再度开口:“大哥,我寻到可解你毒的药引了,你很快便可以好起来了,莫担心。到时你是愿继续炼药或者其他什么我都陪你去,你道可好?大哥有上百年不曾到过尘世了吧!尘世里的繁荣昌盛大哥可还记得,想起许久以前大哥带着我初次涉足凡尘,那美景我至今历历在目。待大哥好起来,我们再去走一遭吧。” 他仍旧看书,不知男子有没有察觉,他的书拿倒了。男子见他还是不肯开口,正欲再度说话,我扯了扯男子的袖子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拉我做甚!”男子吃了哑巴亏,火气全撒在我身上,口气十分不善。 心里腹诽男子半日才幽幽说道:“你大哥摆明了不想理你,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他也不会搭理你。” “那你说如何是好!”男子烦躁地蹲在地上,把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捣成了鸡窝。 猛然觉得看似精明的男子实在比我还要愚笨,朝夕相对上百年竟未曾发觉他大哥的心病。他说的毒只是一部分原因,最主要的心病还需心药医,他大哥不能放宽心的话,就算解了毒也还是这副模样。方才他大哥眉宇间的落寞,厌世他都没有发觉。 我本不想当这滥好人,现如今摊上了,不管彻底男子也不肯轻易放我离去,既然如此那就快些解决他大哥的难题,男子如此看重他大哥,到时看在这份情上让他放我离开也不是什么难事。 打定了主意,一度迷茫的脑袋有了方向,终于能正常思考了。首先得知道他大哥的心病因何而来,接着找出始作俑者,解铃还需系铃人,到时一切迎刃而解,还他一个身强力壮的好大哥,还我自由海阔任鱼游。 思路被他一个爆栗子敲打脑壳打断,他一脸焦急看着我,就像溺水之人紧捉着手中的救命稻草。 我端高姿态像模像样地轻咳两声:“你可知你大哥有何忧心或者不快之事?” 此言一出男子的脸色像是吞了一碗的苍蝇,双拳紧握咬牙不语。 “无需你记挂,你到时且配合我解了大哥的毒即可。”男子甩袖出了院门,留我一个傻不拉几站在屋外。 好人难做呐!唉声叹气顺带把那神经兮兮的男子骂了个遍,起身准备原路返回,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路,碰运气吧。男子断定我逃不了才敢这般松懈,让我一个人独处丝毫不觉有何不妥。 一眼被人看穿是废材所以别人不对我设防,这真是无法言喻的伤痛啊。不过也好,不用被一大群人跟着,也不用关到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这就是就是废材的好处。 抬脚踏出一步,那道清冷的声线唤住了我:“姑娘若是无要紧事,陪我说说话可好?” 被你弟弟软禁在这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被他用丹药替我省下了,还能有什么要紧事,聊聊就聊聊吧!又不掉块肉。要是投缘把我放了岂不正中我下怀。 返身回到屋子里,吃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显得有些小心谨慎,端正地坐在靠近门帘的位置,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也能立即逃跑。 忽而又觉着自己真是多虑了,凭他的身子能把我咋的呢?我用力一撞他都得散架了吧。思及此心安不少,胆儿也肥了,悠哉坐着,就差翘个二郎腿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太猛呛到了,不住咳嗽。我一直觉得这么清冷的一个人是不会笑的,这会毫无征兆笑出声倒把我震惊了,直到他平复了呼吸我还是呆坐在椅子上盯着他的脸没有任何动作。 男子轻轻勾起唇角,声音变得邪气:“姑娘还是不要太放心的好,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若是要对姑娘做些什么?姑娘定无招架之力。” 我后背发麻,他竟然会读心!想来也是,那妖孽男子的大哥岂是善茬,人家挥手弹指间都能弄死我千回百回了,怪我以貌取人认人不准吧! 他才止住的笑又噗嗤笑开:“姑娘为何一张苦瓜脸,挤得脸上那道疤......煞是引人注目。” 这大抵是我听过形容我的疤狰狞的最委婉的说法了,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在短短的一刻钟内完全颠覆。 这样的人会有心病么,看来有病的是我才对,多管闲事啊! 待他笑停,我象征性地问了句:“公子可是有心疾?” 眼尖地发现他的神情和男子的如出一辙,这个问题有那么恶心人么?他们的反应又是什么一回事,事出反常必有妖呐! ------------ 68 生无可恋 他巧妙地转开话题,闲聊了半日他歇下我才走人。才走出院门便发现负手而立的男子,他大哥提了一嘴,他叫笙竹。 “走吧!领你回屋。”笙竹情绪莫名低落,一双眸子失去色彩。 真是奇怪的人,这样看来他大哥笙斓倒比他好相处多了,那家伙话真不是一般多,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憋了上百年不说话,好不容易来了个可以交谈的人多唠叨几句实属正常。问及为何不同笙竹讲话,两兄弟有什么事能记恨百年的,百年可是凡人的一辈子啊。笙斓只是笑笑,说是为了给笙竹一个教训。 古怪的兄弟俩,摇摇头将其中纠纠缠缠的关系甩出脑外,今日笙竹这混蛋突然跑掉了,我还没弄明白他找我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笙竹,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吧。”我停住脚步,立在一座假山旁喊住他。 他刹住脚步,略带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呵,是大哥说的吧!他还愿提起我的名字真是意料之外啊。”说着说着,他刚上扬的唇角又垮了下来,语气幽怨:“他百年未曾和我说一句话,为何你才来就得他另眼相看。” 我双手一摊:“不知道,别扯开话题,说目的。”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说白,看他这榆木脑袋什么时候才会开窍,怎么说也是兄弟,促膝长谈一夜就不信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我要你的血。”他望着拇指的玉扳指,干脆地说道。 “要多少?” “不确定,大哥背后的毒纹消失方可,需要的量,不会少......” 风吹过,拍打得他的衣摆冽冽作响,一缕发丝拂到眼前,我问:“我会死对吧?” 他有些吞吞吐吐,说出的话无法令人信服,甚至他自己都心虚。“不一定啊!只要你撑得过来就好了,我会不惜一切尽力保住你的命的。我也不想找你的,但是纯正的水族数量越来越少,近百年间几近灭绝,剩下的都被诗月楼那秋娘聚集在一起,她强力设下的结界我冲破不了,只好在梦中引诱诗月楼那些水族前来,这几年间发现诗月楼里再无纯正水族了,而大哥的毒正是紧要关头,无法续上水族之血的话,百年间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原来真有这么荒谬的解毒法子啊!所谓纯正水族即是父母皆为同类,鱼和鱼之子,龙和龙之子,这就是最正宗的水族。我就是那个被挑中的倒霉的解药,事情大概懂了。 “我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大哥,你若是恨我,待我大哥安然无恙之时我愿以死谢罪。”笙竹恳求道。 极其艰难扯出一个笑:“无所谓的,反正我也活不长了。在解毒前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他是知道我想去哪的,郑重地点点头。 小心翼翼将第五樊的身子翻过来,因为怕碰到他隐藏的伤口动作格外轻柔,拂去他脸上沾上的沙粒,细心地把那散乱的发丝归至耳后。俊颜依旧如故,教人舍不得移开目光,然而再怎么舍不得终究要舍下。 心心念念的人近在咫尺,指尖却不敢再去触碰,等他醒来,我已不在,再无想见的一日了呢。唉!这算什么嘛,明明还这么年轻,还没有见到他当爹呢?还以为起码能苟延残喘到那么一天的,即使孩子的娘不是我,我也会很开心的,他高兴就是我的心愿。 “难受就哭出来吧!他不会知道的。”笙竹站在不远处,背对着我说道。 眼泪就这么一颗颗砸下,我跪坐在他身旁泣不成声,不敢再靠近也不肯就此离去。这次不是失踪一年就会再见的了,我甚至还不敢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还是仅是因为那该死的元神。 “笙竹,你能封印他的记忆么,关于我的一切全部不要记住。” 笙竹回头,捏了捏皱成一堆的眉头:“有点困难,他和你的羁绊很深,强行封印也不知能撑多久。” “没关系,能撑多久是多久。”迟一天想起他就少痛一天,不管是因为元神还是什么?都不愿他承受这些心痛。 “嗯。”笙竹点头应下,翻手结印,一道银光随着动作流转。 我擦干眼泪,笑着在第五樊唇上印下一吻,转身头也不回离开。 笙竹追上来时,脸色白得像死人一样,原来封印一个人的记忆那么伤元气,不过我都是将死之人了,完成我这唯一的心愿付出点代价他不该介意。 “什么时候开始取血?”既然他醒来已然忘了我,那么尽快结束这一切吧!身心俱疲,是时候长眠于地了。哈,我又说傻话了,我哪里还能留下尸体呐。 “明日。”笙竹大伤元气,说话也有些虚弱。 我也不欲过多刁难他,闭口不语,让他存一丝体力,万一半途倒下我可拖不动他。我也不知为何想到他倒下得拖他回去而不是逃跑,只要逃跑我就不用管他那劳什子大哥了,也能再苟活几年。 但是,从我让他封印第五樊记忆那一刻起,我已经生无可恋了。 他捂着胸口,步伐越来越慢,半弯着腰跌跌撞撞走着。叹息一声,终是伸手搀他,他身子一僵旋即开口道谢。 “你心眼总这么好可不行呐,我可是要取你血的恶人,放任我死在这对你来说岂不美哉。” “你省点力气走路吧!我还等着你带路,这破黄沙地里根本分不清方向,我可不想毫无用处死在这,要死得其所。”我眨眨肿胀泛红的眼睛,语气尽可能恶劣地说道。 笙竹全然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你这种性子让要对付你的我情何以堪,为了大哥我不能收手,真是抱歉了,我真感觉自己是十恶不赦的恶徒。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死人没有名字。” ......接下来一路无话,回到府邸我把笙竹扔在门口任他自生自灭,自个先行一步,就算找不到屋子的路,也暂时不想再看见他的脸。 “喂!拜托你不要告诉大哥你是他这次的药引,他对你挺特别,我不想他伤心......”笙竹仰坐在地上,一对美目殷切地望着我。 我狠狠瞪他一眼,鼻子轻哼一声。亏我还把他拖回来,真是个自私自利的王八羔子! ------------ 69 取血解毒 清晨朝阳如血,于别人而言是新的一天开始,于我而言是一切的终结。 难闻的中药气味弥漫在房中,笙竹递给我一根筷子大小的圆柱,顶端有刀口,中为空心。 我转动着手中的东西,平静问他:“要怎么做?” 笙竹又递过一只白玉碗,很是精致,大小只有普通饭碗的一半。“心头血,那个男女授受不亲,劳烦你自个动手吧!第一日接半碗即可。” 不是一次放完啊!还得凌迟几天么,自己把这东西戳进心口不失血而死也得痛死吧!还能有命再给他继续折腾几日? “谁想出来的破法子,就是专门捉弄人的吧!哪里的血不一样,非得什么心头血,那毒分得出喂给它的是哪里的血么!”快要死的人了,当然是有什么抱怨什么?还留口德做什么? 笙竹歉意一笑:“也不是很痛吧!就跟虫蚁咬差不多......” 我翻了好几个白眼:“你试过?” “那倒没有,就是以前我取那些水族的血时他们哼都没哼一声。”笙竹一副回想状,言罢点点头以示自己所言非虚。 我怀疑地打探手中泛着冷光的奇异刀子,用这个东西刺进去会不痛,我怎么有点不信呢!“真的?你怎么取的?” “哦!就是先打晕然后迅速取血,接着割喉毁尸。” 我“......” 转到屏风后,缓缓解下外衫,吸了一口气握紧那圆刀顶在心口,刀口极其锋利,还未用力已割破内裙和肚兜两层布料,划破表层肌肤,很快有血渗出。 咬牙用了几分力,圆刀的头端刺进胸口,与此同时也激得我一阵呼天抢的痛骂,鼻涕眼泪全飙出来了,这酷刑比之油炸也不过如此吧。 “笙竹!你敲晕我自己来取吧!我受不了!”痛得爹妈不分的情况下,我不管不顾大叫起来,圆刀卡在半中间我更是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了?你忍着点,实在不行我再出手,毕竟你是女子,在那个地方我贸然下手毁你名声。”笙竹着急地说道,隔着屏风能看到他急得来回踱步的身形。 呵,真是丢脸,死都不怕还怕这点痛不成,呼出一口浊气,擦了擦掌心的冷汗再度握住刀身,再一用力,圆刀陷入一半。 额头冷汗如雨,后背也被冷汗打得湿淋淋,全身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 单手撑住桌子,身子向前倾弯,右手还紧紧扶住那刀,一点一点顶入,期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腿疼得乏力几乎站不住。 就在刀子停在这不上不下的位置之时,笙竹低语一句:“我把他送回人间了,他已经转醒回宫了......” 手指重重一颤,噗!刀子只剩下一点柄露在外头,血滴滴答答滴落在身前桌上的玉碗中。 原来水族的心头血是像水一样透明的呀,清澈无比,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愣愣接满了一碗我才回神,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带翻了一张凳子发出一声声响。 笙竹身影投到屏风上,团团转的样子犹豫着要不要进来,急忙问了一句:“没事吧?够了半碗就快些把刀子拔掉。” 我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哪里还有余力回答。心口那处疼得要炸开,那刀口遇血之后像是有了生命,一个劲往里钻,能清楚感觉到肉被撕裂。 食指与中指夹住圆刀,用完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把刀拔出来,圆柱状的刀子落在地上,滚落到笙竹脚边。 动了动手指,眼睛努力了好久才睁开一条缝,迷茫地看着头顶的纱帐,这地方有点熟悉。 “醒啦?先别动,小心伤口!”耳边是笙竹低沉的声音。 慢腾腾扭转头,看到顶着一双兔子眼的笙竹。有气无力地问了声:“你哭什么?” 他方知自己失态,连忙胡乱抹了一把脸:“我没哭!我是高兴,你知道么,你的血是至纯的水族之血,以往我捉的那些没有一个能媲美!这回大哥很快就会好起来了,你也可以少受几天苦。” 屋子里燃着好几根蜡烛,时不时听到一声轻微的烛泪爆开的声音。 “你在这守到入夜就是怕我死了?”他说的话令我不知该喜还是该愁,亦或我该先适应自己死人的身份,心如止水,不悲不喜。 “总之你没事就好,好好休息,明天也要挺住,拜托了。”笙竹恭敬的对我拱手一礼,语气庄重。 我阖上眼帘,听得他叹息一声后脚步渐渐远去。 长夜漫漫我无法入眠,生前何必长睡,死后自会长眠。 踉跄着走到书桌前,捂着痛处摊开一张雪白的宣纸,留下封遗书可好? 却想起,会的字不多,该留给的人不详。苦笑着研磨执起笔,良久又默然放下,思量一番,还是作副画罢。 回忆着第五樊当日给我画画像的模样落笔勾勒,脑中全是他的样子。 累得手提不动笔时,强忍着抽筋点下最后一笔,那是他深邃摄人的眸子。 纸上的人玉冠束发,剑眉星目,鼻骨挺直,薄唇微扬,满是宠溺的味道。一身黑袍霸气无双,睥睨众生独为一人温柔。 那人曾经是我,日后...... 落款处画了一锭银子,往日他总是银子银子的喊,就留下这个便好。 现如今他已经忘了我,绝不会想起这图案的由来,旁人更是没有可能知道。 静静等墨风干,不会写字的我作起画来倒是有模有样的,我自认为这副画堪称佳作,是我这一生干得最漂亮的一件事。 如果没有那几滴水渍就更成功了,于银绝笔没有毁。 仰躺在地上,手臂用力压住眼睛,为了不让眼泪决堤。心里暗骂自己哭什么哭,这不还没死呢嘛!我有点瞧不起我自己了。 回想起每次相遇分开,心头的肉都像被刀一小块一小块割下来一样,我也曾逃避,躲到王家庄,但上天故意又一次次安排我和他相遇,一次次沉沦,最后无法自拔的只有我一人。 就让他轻松快意地潇洒人生,我抱着我们所有的美好过往,独自毁灭。这也算是守住我们的地老天荒。 ------------ 70 熬制药汁 第二天一早,接过笙竹手中的刀具,熟门熟路去接血,依旧痛得死去活来。试想一下,刚准备愈合的伤口重新戳开,能不疼么。 幸好撑到取完血还没有晕倒,尚余一点精力坐在一旁看笙竹熬那气味呛人的药汁。 只闻了一会便忍受不住捏住鼻子,笙竹却无一丝反感,专注地搅动着那锅东西。 直到那一大锅的汁水浓缩成一丁点稠状的药汁,笙竹才把我那半碗心头血倒下去,奇怪的是那恶臭的药汁掺和了血后味道完全被盖住了,变成一种青草的味道,比之刚才那臭水沟的气味好多了。 这样浓缩的药汁换作平常人家少说也得熬上一天,笙竹却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因为他是用法力熬的。 熬的是药,也是他的身体,这么撑了百年还不倒,他的法力可谓高深,不过都被他用来熬药了。 再久一点饶是他法力再强也该撑不住了吧!我明显看到他掌心燃烧的烈火好几次灭掉,升起一缕缕青烟又马上被他发力续上。 一碗药熬下来,他已经眼冒金星,这就是滥用法力的后果。那天他封印第五樊记忆的时候伤了元气还没补回来,现在又这么乱来,难道真是打算陪我一起死。 他无力以拳抵地,摇摇晃晃欲站起来,端着那碗药却是一滴未洒,真是看得比自己命还重。 “喂,你别勉强,要不我替你去,你捉个东西替我带路。”我夺下他手中的碗,扶他坐下。 他蠕动着双唇,小声呢喃,媚眼乏力半眯。我耳朵贴到他嘴边才听到他说的是:“快点,一个时辰内药力才有效。” 我嗯嗯几声表示知道了。虽然不想勉强他,但是不找东西带路我确实找不到路。 笙竹强撑开眼睛,伸出二指往桌上一点,一只茶杯晃晃悠悠飞到半空中。“跟着它走。” 随着茶杯拐了好几个弯,终于发现那个有着梅兰竹菊的院落,我傻气地朝茶杯道了声:“可以了,现在我知道路了。” 茶杯好似能听懂我的话,直直掉落在地上,完成使命身碎。一路上它飞得不甚平稳,好几次想掉下来,就像笙竹手掌的火焰一样,操控着它们的笙竹已经无力了吧。 说不出什么感觉,就觉得应该快点把药给笙斓送过去,然后赶回去看看那逞能的笨蛋。 门也不敲直接闯进去,若笙斓知道他的弟弟目前生死未卜,断然不会介意我这点失礼。 把药重重往桌子一搁,大声喊了一声:“笙斓,快来喝药,我还要回去看看你的混蛋弟弟!” 笙斓从书堆里抬起头,举步走来眉头不皱把药喝完,动作娴熟一气呵成,百年的习惯早已养成。 优雅把碗交给我,尾指轻拭唇角,别的男子做来肯定娘腔的动作在他身上很是自然。 他不急不燥问道:“他怎么了?” “还不是帮你熬药折腾得,身子都快垮了。”我顺口答了一句。 “胡闹!”笙斓大声喝道,削瘦的身子气得一抖一抖。“我同你一起去看看,要是死了就地烧了,哼!” 笙斓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呐,明明就担心得不得了,还要恶言相向。不过有个人带路我也不用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了,还是快些回去看看为好,方才茶杯落地那一幕,总归是个不好的预兆。 也算相识一场,后事还指望他帮办呢。 ------------ 71 守魂之妖 笙斓许是很快不曾出门了,乍一被阳光照到,闭着眼用袖子遮挡。“他在哪间屋子?” 我咿咿呀呀了半日,笙斓越听越糊涂,无奈地摇头说道:“你说的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罢了,我探一下他灵识在何方。” 笙斓两指抵住眉头,冥神引出灵识,如同一根细线,袅袅飘向我进来的方向。 嚯,真是厉害!这些大妖怪们,法术都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找到了,那家伙的灵识弱得我险些感应不到了,真是不要命了!”笙斓开口一顿骂,字里行间夹杂着满满的关心。 “先找到他再说吧。”我带头走在前面,笙斓疾歩跟上。 走得急了笙斓身子有些吃不消,瘦成这般,平日里鲜少走动,今日怕是他百年里第一次出那房门。 我体贴地慢下步子,让他跟着不至于吃力。“笙斓,你们是妖怪吧?” “嗯。守妖。”笙斓应道。 “守妖?”我疑惑地问道,还是头一回听见这么个名号。 笙斓解惑道:“啊!是啊。守魂之妖。你刚进来时应该见识过那处炼狱了吧!那里就是我们管辖的范围。炼狱地处地狱之上,专门接收生前作恶多端,罪孽深重无**回之人的灵魂,给予他们惩罚,并把他们的魂魄销毁。” “这事不该由天界派仙人来管么,怎么会用他们最厌恶的妖怪来掌管?”神仙与妖魔不两立是早有耳闻的事,毕竟不是每个神仙都像不染,珏老八,文曲一样和妖怪相处融洽。 “嗯,因为神仙也怕死。”笙斓敛下眼帘,似是而非说了一句。 我听不太懂,见他不愿多提也不欲追问。脑袋闪过一道灵光:“啊!该不会你受伤就是因为炼狱的事务吧?” “呵呵,倒挺聪明。”笙斓没有扭捏,默认了我说的话。 “和笙竹有关?”我又问了一句。 笙斓眨眨眼,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浅笑说道:“到了,你帮进去瞧瞧他如何了。” 我走了两步回头问他:“你不去么?” 他站在原地朝我摆摆手,我耸耸肩进了屋子。 地上,笙竹呈大字形趴倒外地,我心一惊,啊啊大叫,几乎是同一刻,笙斓便闯了进来。他问道:“怎么了!” 我指指地板,笙斓连忙俯身去探笙竹鼻息,我惊魂未定地问道:“怎样?” 笙斓长长呼出一口气,抬头对我露出一个笑容:“放心吧!他死不了,吓着你了。” 我拍拍胸脯,不轻不重在笙竹小腿了踢了一脚,这么大个人居然躺在地上装死。 和笙斓合力把他扶到塌上,看着笙竹这家伙身无几两肉的份量倒是不轻,好不容易把他弄上去躺好,我和笙斓也是精疲力尽了。 席地而坐,我毫无形象东倒西歪靠在塌边。笙斓盘腿坐着,瞧见屋子里的药罐随口问了一句:“这次的药引呢?貌似这次的比较纯正呢?我自身都可感觉到了,若是普通的只能吊命,哪里能像今天又是用法术又走了这么长的路,还能有力气扶这家伙。” 呃,他还不知道他说的药引就坐在他前面,笙竹说过要瞒着他了,不过以前他也从没关心过吧。 笙竹那傻子,是什么支撑他为笙斓付出这么多,就算对方心不甘情不愿领他的情,也没有打消替笙斓解毒的念头。 关于引诱水族做药引的事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带过,但是否有那么容易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不知道啊!大概笙竹那家伙怕那个水族逃脱所以特别拘禁起来了。笙斓你很讨厌笙竹么,他是你唯一的亲人吧。”我扯开话题,既然笙竹不想让他知道,我也不要多事了。 将死之人消停些,又不是做好事留名换奖赏,知道是我只会让他心里起疙瘩。 未曾料到,我想扯开话题,笙斓也是如此。他回头看了眼还在昏迷的笙竹,苦笑说道:“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怎么会来到这?” 还不是因为你的傻子弟弟干的好事,我没有贸然回答,因为不知道笙竹是如何跟他解释我的存在的,万一穿帮了就不好了。 我四两拨千斤把问题抛回给他:“咦?笙竹没有跟你提过么?” 他想了一会,面带为难地说道:“好像没有,又好像有,没有注意,或者我忘了。” 我呵呵干笑两声,真是败给他了,难道百年来他从没认真听过笙竹说话。亏笙竹那傻子一心一意为了他这个大哥出生入死,就差上刀山下火海了。 而且我相信,若是有一天世上只剩下一个水族可以救笙斓,并且需要笙竹一命换一命,笙竹肯定连眼都不眨答应。 笙斓对他来说,比天更大。 正沉思间,笙斓又问了一句:“你一个姑娘家来到这里不会害怕么?” 不待我回话,他恍然大悟道:“莫非你是笙竹的心上人!哈!对了,我就纳闷他怎么会随便带外人进来,还带来见我,看来是认真了。那么你们准备几时办喜事?还未请教你芳名,家中还有那些长辈在?笙竹虽然不长进,待人倒是真诚,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若不介意唤我一声大哥如何?” 我顿时傻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到底哪里出差错竟让他误会这么深,都把我们的终身定了。 难不成想让他弟弟娶个命不久矣,连轮回都不能的废材?莫说我不肯,笙竹也是知道我心系谁人的,他断然不会有这等糊涂的想法。 笙斓果然是孤寂太久,头脑稍显不正常了。我嘴角抽搐,眼睛也跟着抽搐,连手都发起抖来,坚定地断了他的荒谬念头:“不是,我是有夫之妇。” “有夫之妇!”笙斓比我想象中还要吃惊,良久才接受这个现实:“无意冒犯,失礼见笑了。” “没关系,这家伙要晕到什么时候啊!不用找大夫看的么?”我戳戳笙竹的脸,他毫无知觉,我又讪讪收回手。 “死不了的,这点自愈能力都没有的话他早就断气了。况且你以为有哪个大夫敢来这出诊?”笙斓倒是淡定,胸有成竹地说道。 人家大哥都不操心了,我还瞎担心个什么劲,顺口应道:“那倒也是。” 怎么说也是个大妖怪,哪有这么容易挂掉呢?是我多虑了。 ------------ 72 不轨想法 塌上的笙竹呜咽一声,笙斓急忙起身,念了个诀凭空消失了,隔空传音说了句:“切莫告诉他我来过。” 我一阵无语,有这么不想让笙竹知道他的关心么。 “你怎么在这,那药......咳咳!”笙竹半撑起身子,话说了一半咳出了一口血,他不以为然地拿过一块丝帕,擦干净血迹直接把丝帕烧掉。 我动了动唇,最后什么都没说,倒了杯茶给他。“药送过去了,他喝了。” 笙竹松了口气,心安不已:“谢了,我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真不知哪天就倒下了,希望能撑到大哥毒解的那天。” “我能问你个问题么?”接过他递回来的茶杯放好,同他闲聊开来。 他点头示意我接着说,我单刀直入问道:“为何对笙斓那么好?” 他嗤笑出声:“这算什么问题,他是我大哥,我唯一的亲人,不对他好该对谁好?而且我做的这点小事,还比不上大哥以前为我付出的一半。” “哦?就这么简单?”我有些不信,肯定另有隐情。 “大哥中毒是因为我......算了,往事不要再提,总之我是一定要把他的毒解了,否则死不瞑目。”笙竹说了一半又止住,那原因我始终不得而知。 我也不是过于八卦的人,他不肯说我不问便是。我嗯了一下表示自己了解,同时也结束了这次谈话。 丢下一个人发呆的笙竹,我出门朝方才看见的水塘走去,塘里荷叶太多,没办法下水,只能把脚伸进去浸着。 快要接近夏日了,阳光灿烂,晒得久了微微沁出些汗珠,掬起一捧水拂在脸上,凉快不少,把汗珠也冲掉了。 这么悠闲的日子还剩多久呢?过于短暂的一生,最美丽的风景莫过于遇见了第五樊,最希冀的夙愿莫过于与他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一切都是我的妄念罢了,自嘲一笑,就势躺下,柔软的嫩草比锦被更加舒适,散发着青草的芳香。 “可以坐下么?” 听见人声,我转头望去,对着来人浅笑:“当然可以。” 笙斓亦不再拘泥,一撩衣摆在我旁边坐下。“有心事?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没有啊!这两天你心情不错呢?愿意出来走动了。”我掩饰着心中的郁郁寡欢,将话题引回他身上。 “还说没有,瞧你的愁思,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了。”笙斓折下一根草叼在嘴里,双手垫在脑后也躺了下来。 真是,有那么明显么。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起来,我别开头,寻思着该说些什么?“那个,呃,就是笙竹醒了。” 笙斓闻言沉默许久,不甚热切地哼唧一声。“你想看看我的独纹么?” “啊?”他的话题转得太快,我不太跟得上他的思路了。 他坐起身子,竟自褪下外袍,内衫,我反应迅速地捂住眼睛:“你做什么!” 笙斓拍开我的手,病态白皙的胸膛暴露在我眼前,他没好气地说道:“喊你帮看看毒纹消得怎么样了,你这一副被非礼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呃,这样啊!是我想歪了,还以为他用这个借口欲行不轨之事。咳咳,就算是妖怪也是个男的嘛,孤寂百年总会有那么些需要的。 经他一说,光天化日产生这种荒唐想法的我倒显得龌龊了。 ------------ 73 恶灵暴乱 笙斓雪白的背部,自腰际延伸至脖子是一条火色的藤蔓,藤蔓分为两股缠绕在一起,类似麻绳一样。 参不透其中玄机,我把看到的如实告知笙斓:“只看见一道藤蔓。” 笙斓伸手扶着后脖,喃喃说道:“以前这道藤蔓长满枝条,布满整个后背,用了百年时间才把那些枝条消除,实属不易。” 他说着就要把衣服披上,我手快地把他刚穿到一半的衣物剥开:“慢着!你右肩的剑是怎么回事?” “剑?”笙斓一时没反应过来,抬手摸了摸右肩才道:“哦,那个啊!被我封印在体内的魔剑。” “笙斓,它在动!”我声音发抖,睁大眼睛看着那剑在笙斓的皮肤下窜动。 “不好!快帮我摁住它!”笙斓艰难地扭头看了看他右肩,那柄剑图案所在的地方,随即惊呼道。 听到笙斓的话我双手往他肩头覆去,还没触碰到他的身体,被一股真气震开。 那柄剑旋转着从笙斓的身体里露头,伴随着一个狰狞的血洞和笙斓流逝的鲜血,那剑打破了封印。 剑身不过三指宽,玄铁制造,剑尖锋利无比,泛着寒光。 笙斓右肩赫然出现一个拳头大,血肉模糊的伤口,血流不止,奄奄一息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喊我快跑。 我颤抖着手摁住他的伤口,血透过指缝继续流出,我慌了神,一声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笙斓眼皮眨了几下,最终无力地合上了。我一下子没了主意,仰天大呼:“救命啊!” 此时那剑摇身一变,化为一个美艳的女子,一层薄纱遮掩不住她曼妙的身躯,胸前一颗红痣妖冶无双。 剑女娇笑连连,眼带讥笑看了笙斓几眼,冷哼一声说道:“真是多亏了这不自量力的守妖喂了我百年水族血,今日我能重见天日他可谓功不可没,且留他一条狗命,他日再敢与我为敌,我定杀之!” 说完便化成一阵风,消失得无影无踪。剑女前脚离开,笙竹后脚赶到,正好看到垂死的笙斓。 笙竹扑过来把我撞倒在一边,运功把真气输入笙斓体内,愤怒地嘶吼着:“怎么会这样,谁干的!” 这样做也是治标不治本,笙竹本身亦是虚弱,想以这个方法止住笙斓的血显然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制止了他自寻死路的行为,扯着他的头发用力把他的头砸向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大概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冷静下来了。 “你这样非但救不了笙斓,你自己也会死的!你静心想想,一定还有别的法子可以救他的!”明知这个时候他绝不可能静得下心,我还是这样要求道。 笙竹呜呜哭着,揪着头发,拼命想着办法,思虑一会无果,捉着我的手臂哭喊出声:“怎么办,我想不到!救他,一定要救他!” 我烦躁地扯下他的手,大喝道:“哭什么哭,像个娘们似的!你不是说我的血可以解毒,把全部的血给他能不能以命换命?” 笙竹被我震慑到了,抽泣着说道:“不,不知道。” 不管行不行,先试一试吧。对着哭哭啼啼的笙竹命令道:“刀子拿来!” 这家伙那根圆刀天天贴身带着,这会恰好派上用场,也不用我用牙齿咬了。 笙竹完全没了主见,乖乖把圆刀交出来。我拿起圆刀,狠狠在手腕一划,血争先恐后流出,把手腕放到笙斓唇边,捏开他嘴巴让血流进去。 半个时辰后,那道伤口再也挤不出一滴血了。我抽回手,在另一边手腕又划了一道,一刻钟后我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浑身发冷,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咬着冰冷的唇和消逝的生命做抗争。 笙竹握住我的手臂,清醒过来说道:“换我来吧。” 我缓慢地摇摇头,声音小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不必了,反正我终归是要死的,何必再把你的命搭进去,能活一个是一个吧。” 又过了漫长的一刻钟,不知是我的血起了作用还是笙斓自己慢慢恢复,血总算是不流了。 笙竹喜极而泣,正欲带着我们回屋安置的时候远处跑来两个黑袍男子,我是认得他们的装扮的,炼狱那里的狱差。 两名男子跪在笙竹面前,待笙竹点头后又原路折返。 笙竹低咒几句,我不明所以问道:“他们说什么了,很棘手的事?” 他们的话我听不到,想必是腹语或者是密语传音。 “嗯,那些该死的鬼魂暴动了。”笙竹伤神地一拳打在地上,看着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笙斓,眉头皱得打结。 直觉告诉我这和剑女有关,定是她从中做梗施了什么法。眼下不是该纠结谁使坏,而是要找出解决之法。 这两个镇守的大妖怪,一个彻底失去战斗力,一个虚弱不知能坚持到何时会倒下,怎么灭掉那些被激怒的恶灵? 笙竹立在前面,目光坚定不移:“我一定会灭掉他们的,大哥劳烦你照看了。” 我唤住他:“你拿什么灭,莫做傻事!” “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那些恶灵从正前方涌来,青面獠牙,舌头吊到胸口,一大群一大群,密密麻麻站了一地。 其间好几个狱差被他们撕裂吞食,我看得一阵恶心加恐惧,头皮发麻。 笙竹摊开手掌,一把砍刀出现在手上,他用的武器和本身气质真是不符,纤细公子竟使这么彪悍的大砍刀。 他将砍刀甩到我身边,目不转睛看着那些恶灵对我说道:“拿着防身,砍他们脖子把气放出来就可以灭掉他们了。本来大哥的短剑更适合你用,现下大哥这样也没办法召唤武器给你使了,你凑合着用我的吧。” 我用足力气才把砍刀拔出来,沉甸甸的刀子连提起都有难度,更别说挥舞砍那些比我高半个头的恶灵脖子了。 “不行啊!笙竹你的刀太重,我不会使!还有你把刀给我你怎么办,想赤手空拳对付这帮凶神恶煞的亡灵么?”我啰嗦了一堆,地上还躺着个没有自卫能力的笙斓呢?怎能不小心谨慎些。 笙竹回头对我笑笑,大有安抚的作用:“放心,凭我之力收拾这些杂碎绰绰有余,给你刀子是为了安心,万一有个漏网之鱼就麻烦你帮着解决掉。” 面对着黑压压的一群恶灵,心底的不安愈加强烈。 ------------ 74 浴血奋战 恶灵们开始进攻了,我不禁握紧了砍刀,笙竹这副身子骨真能以一敌三千收拾完那些恶灵么。 笙竹平伸双臂,以手画圆,大啸一声:“炼狱之火,以吾之名命令尔焚烧一切迷途不归亡魂人!” 此言一出,恶灵面前砌起一道火墙,阻挡了恶灵的脚步,前面一排已然被烧成灰烬。 恶灵惧怕地后退到火势蔓延不到的地方,张牙舞爪与笙竹对恃。 笙竹咒骂一句:“该死!” 我不解问道:“怎么了?” 眼前的局面不是对我们有利么,他怎的还如此暴躁。 “只能暂时阻挡,没办法把他们围起来燃烧殆尽!看来只能主动出击,以暴制暴了。”笙竹咬牙把火墙加高一丈,看得出来已是他的极限了。“你在这等着,我去宰了他们,在火灭掉之前我若还没回来,大哥就拜托你了。” “喂!小心点!”我话未完,他已跳进了火墙那边。 一时间恶灵们鬼哭狼嚎,火墙那头模糊可见笙竹奋勇杀敌的身姿。他一手一个,掐住恶灵的喉咙将他们的头拔下。 杀死一个马上又扑上来更多的,那些恶灵源源不断,怎么也杀不完似的。 忽然,好几个恶灵一同扑向他,其中一个还咬住了他的左臂。我心一提,他一个侧踢把那恶灵踢开,手脚极快把近身的几个头扭下来。 我看了眼笙斓又看了眼手中的砍刀,懦弱了一辈子且让我英雄一回如何。 费力把笙斓拖到假山洞里,扯了一堆树枝草叶挡住洞口。舔了下手腕的伤口,待会别给我裂开,握不住刀可怎生是好呢。 行至火墙前,深吸一口气,做好会死的觉悟,毫无畏惧跳进了火墙中。 炼狱之火果然只烧恶灵,我从火中穿过,毫发无伤。 我手握砍刀,直直朝笙竹奔去:“笙竹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笙竹抽空回头,大声骂道:“混账快回去!这里不用你多事!” 距离笙竹还有几步距离,一波恶灵团团围住我,把我们隔挡开。真是狡猾,企图这样削弱我们的力量,让我们无法互相援助。 我站在中间,目光发寒打量着恶灵们,状似不经意挥了挥砍刀,在恶灵们扑过来前迎了上去,抹了其中三个的脖子。 两个的抹痕较深,脖子冒出一股黑气后倒地不起了。第三个就没那么好运了,全凭一股冲劲连砍三个,砍到最后力道卸了一半,只割开了他的喉咙。 那个恶灵被激怒了,嗷嗷叫着,面目可憎朝我冲过来。其他恶灵静静立在一旁,大有坐山观虎斗的打算。 随着恶灵越靠越近,我后退着欲把他引到火墙那踹他一脚烧死他。 恶灵看穿了我的小把戏,驻足不前,下一瞬间猛得扑过来,把我推倒在地。 我把砍刀抵在他脖子上,与之抗衡,只要翻身把他的头恻下我就赢了。身心被这念头充斥着,硬是把恶灵的血盆大口顶得离我远些,砍刀陷进他脖子一半,只要再稍微用点力,他就灰飞烟灭了。 话虽如此,可我确实使不出多余的力气了,僵持不下间,恶灵群中走出一个紫衣女子,笑颜如花。 女子按住恶灵的头,重重往下一压,恶灵的头被砍刀切断,滚落在我耳边。 我一动不动盯着女子的脸不放,这里是恶灵集结地,她不该在这啊! 女子踢开压在我身上恶灵的尸体,面无表情看着那无法作恶的躯壳风化成泥。继而对我温柔一笑:“能自己站起来么,又见面咯。” 我木讷爬起来,喉间哽了一万个为什么要问她,为什么会在这,为什么没有投入轮回,为什么还要救我...... 女子做了个嘘的手势,调皮地对我眨眼:“等会那些臭鬼们围攻我的时候,你悄悄从后面砍他们哟,就跟砍白菜一样,一刀一个,说好咯。” 不待我说不,女子冲进了恶灵群里,灭了几个恶灵挑起众怒。 旁边的笙竹也被围得严严实实,根本分不出神担忧别的。我双手握紧刀柄,这次决不能让她再次为我牺牲,我要保住她的魂魄不被恶灵撕咬。 冲到那些恶灵身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通乱砍,必须要快,不然她会很危险。 眨眼间已经灭掉十来个,但是眼前还是黑压压一群,已有恶灵注意到偷袭的我,转移战力向我攻了过来。 包围圈越缩越小,眼看就是灭顶之灾了,我仍握着砍刀,能拉一个垫背也算够本了! 围着我的那帮恶灵突然自燃起来,顷刻间全部灭亡。我转头望去,笙竹从重重的包围里杀出一条血路,浴血而战。 我杀机大盛,癫狂地把迎面而来的恶灵全数砍倒,直到杀红了眼。 对,就这么杀下去,把她拉出来,这次换我拯救她,哪怕死无葬身之地也在所不惜。 恶灵倒下一个就会攻过来两个,后背疏于防守的我被一个恶灵的利爪擒住了右臂,另一只利爪高高举起就要抓下,这一爪下来,我即使命大不死也没了半条命。 笙竹最先注意到我的困境,几个跳跃来到我身后把那恶灵了结,自己的小腿被抓伤却浑然不觉。 “可恶!这样杀下去没完没了,呆会我且试着再次燃烧炼狱之火,你趁机逃跑知道么?”笙竹十指指尖鲜血淋漓,恨恨地说道。 又要我跑,不,我绝不会再扔下舍身救我的人私自逃命,要死绑在一块一起死! 我不发一语,提起砍刀又砍了上去,她还在那群恶灵的围困中呢。 笙竹拽住我,语带不快说道:“别耍小孩子脾气,继续呆在这我护不住你了。” “笙竹,你留住自己的命帮你大哥解毒就好,我也会活着回来当你大哥的药引的。”我说完挣脱他的手,脚步毫不迟疑。 笙竹无奈地说道:“好,那你且记得要留住命,水族可不好捉。” 回眸一笑,笙竹平伸双臂开始召唤炼狱之火,此次不成功便成仁。 杀到麻木的我,手法愈加干净利落,砍起恶灵真有点像砍大白菜似的,一刀一个。 ------------ 75 强大救兵 炼狱之火猛然燃起,我和笙竹眼中点起希冀之光,但维持不到一刻钟,那火竟全灭了! 笙竹喷出一口鲜血,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我忙上前扶他,他摆摆手示意无碍。 而那边,恶灵围成一个大圈,她被困当中,我不得不捏了一把汗。 脑中精光乍现,我对笙竹问道:“能不能帮我变出七根蜡烛,七只碗还有一张白纸一支笔?” 笙竹不解看着我,手指一动,把东西变出。尽管身受重伤,这点程度的法术还是难不倒他的。 把碗一字排开,走到火墙边点燃一根蜡烛,小心护住火苗快步把其余六根点燃,笙竹虽然好奇却并不出声打断。 我将纸摊开,幸好不染二字我还是会写的。回想当日第五肃的法子将纸对折,七下。 把纸一一点过那七根蜡烛,把升起的细烟捻作一根直冲天际,稍显紧张但丝毫不拖拉地说道:“不染,快来救救我!” 话音落下,那道细烟已无痕,这样应该可以了吧。没有空闲放松,操起砍刀又战了上去,在不染来到之前,我得护住他们。 约莫半盏茶功夫,那袭举世无双的白灰袍子出现在眼前,仅一眼便看出事情的关键所在,一挥衣袖,那些恶灵顷刻烟消云散。 怕他伤到她,我出声喊道:“紫衫女子是我朋友,不要伤害他。” 不染闻言指尖一指,她失去躯壳的灵魂轻飘飘跌落在我身前。我蹲下查看灵魂是否还完整,庆幸她还算完好,就是手臂被扯掉一块,这点缺口应该不影响她投胎。 笙竹看得咋舌,上前用胳膊肘撞了我的腰一下:“有个战斗力超群的后盾你怎么不早点叫出来啊!白白受这些伤了。” 我也是一时被逼急了才记起这招的,不过总算来得及,大家都没事。 不染稳稳落地,想必他是知道这是哪儿,开口便问:“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挠挠头,总不能说来当解药吧!支支吾吾说道:“就友人相约,来此一游罢了。” 笙竹不给面子地噗嗤一笑,我用力踩了他一脚,他总算消停了。 不染何其精明的人,岂会相信这么烂的借口,只幽幽反问了句:“友人......么?” 我干笑几下,僵硬地点点头:“对,友人。” ------------ 76 不识好歹 不染走近一步我便退后一步,一滴血砸到地上滴答一声,格外响亮,我低头一看立马把手背到身后,笙竹的砍刀被我丢到一旁。 手腕的伤口这时才裂开,不染看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知为何我直觉不想让他看见。 不染立住,语气不咸不淡问道:“手怎么了?” 我傻笑着不出声,笙竹一看气氛不对一手拉着她一手拎起砍刀调头就走。“你们先聊,我回家喂猪。” 喂你个鬼,太不够义气了!居然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就不怕我跟不染跑了,他是万万不能拦住不染的。 悄悄把袖子拉下来一点,平放手腕不让血滴到地上。我挑开话头,不让他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不染好久不见了啊!呵呵......咦,采女呢?” 不染眼神一闪,轻声回道:“来得急,没带上。” 我了然点点头:“也是,你那腾云术少有人追得上。” “手伸出来吧!莫不是想失血而亡。”不染脸上无甚表情,并没有对这次重逢露出过多的喜悦,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又呵呵几声,颤颤把手伸出,不全是因为害怕,主要是因为疼和无力。 不染拇指一抚伤口,血止住了,连伤口都愈合了,看得我又是一阵唏嘘。同是止血,人家一根指头就搞定,我却要赔进半条命。 血也止住了,我也无需藏着掖着了,大大方方把手摆在身侧,不染还是没有动身的意思。 我开口小心询问:“你不走么?” “伤口怎么弄的,别告诉我你自己割的为了寻死。”不染不理会我的问题,依然在手腕的伤口上追根究底。 确实是我自己割的,不过真不是为了寻死,我这不是急中生智为了救人么。被他一问我反而什么解释都说不出口了,全因他那双眸子深深看着我,患得患失地不安着。 静默半响,不染一个箭步上来揽住我,声音参杂一丝几不可闻的脆弱:“求你别做傻事,内丹我就快练好了,就差最后一步,等我。” 尽管他没有细说我也能猜到“最后一步”究竟有多难,不然他何以会苦恼,他自己也知道此事要成功,难上加难。 我轻轻推开他,笑着点点头。他对我的感情着实病态,希望我走以后他能尽快想明白,不要再痴心错付。 就当我不识好歹了吧!不染再三表明要带我走,我只固执着摇头不语,脚步一步步后退,离他越来越远。 看出我的坚持,不染叹息一声:“那便先在这呆着吧!今日幸亏你知道传语给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在我没来找你之前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有事唤我。” 他走了。我回到假山那,笙竹不知怎么发现了笙斓,早已把他带回屋子了。还以为我藏得多么隐秘,他却一找就着。 爬地洞里抱臂缩成一团,不染的话险些令我动摇了。但是就算练出来,又能怎样呢?依旧什么都改变不了。 “为什么不跟他走?”笙竹低下头看着洞中的我,哑声问道。 我也说不出,摇摇头说道:“请我喝酒可好?” 他牵了一下嘴角,坐在洞口挨着假山外壁,伸手一变手中多了两瓶酒。 我打趣着说:“做妖真好,要什么施点法就有了,不像凡人需要为一日三餐奔波劳碌。” 笙竹递了一瓶给我,自个揭开瓶塞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我也跟着拔开瓶塞喝了一小口,嘶!这酒烈得呛人。 平生甚少喝酒,和第五樊也不曾对饮过,唯一喝酒的经历都是和妖怪,一只是第五肃,一只是笙竹。 想起第五肃便想到和她结识的经过,急声问道:“她现在何处?” 笙竹脸上染上薄薄一层红色,酒气上头。吐词还是清晰:“寻了副棺木放着,等你俩商量好再决定要不要送她去轮回,我们帮地狱解决了这么多麻烦的鬼魂,送个魂魄去投户好人家这点面子阎王还是会给的。” 我心安点头,没事就好。她为何不肯轮回,莫非还有心事未了...... 笙竹不知如何看出我的疑惑,咚得敲了一下我的头:“心事不心事就不知道了,依我看来是没人给她立坟,于是变成了孤魂野鬼最后只能飘到来鬼不拒的炼狱来了。” 眼泪毫无征兆砸下来,该死!我竟忘了给她建个衣冠坟,居然耽误了她的轮回路。 “哎!你哭什么?迟些轮回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她自己去轮回指不定投到哪户人家受苦呢?现在遇上我保管让她一世衣食无忧!”笙竹拍着胸脯保证,扔了一块手帕给我擦泪。 我可怜巴巴瞅着他:“当真?”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这算承诺么,第五樊给过我的承诺,印象最深应当是为那本黄皮书中的仙女愤愤不平时,他为了安慰我作的保证。 一声不吭闷头喝了几口,酒不好喝,烧得喉咙火辣辣的,但抑制不住就是想喝。 喝到最后醉得一塌糊涂,疯言疯语成串往外冒,笙竹也醉得不轻,陪着我一块闹。 他前后变了好几次酒,地上躺着几个空酒瓶,快速地解决了一瓶把空瓶子一甩,瓶子在草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我不甘示弱仰头又开始灌,他醉得已经忘了如何变出酒了,嚷嚷着要喝四处搜寻没开封的酒。 摸了一地的空瓶,他抬眼看到我还在喝的酒,一把抢了过去。我自然不肯,胡乱挥舞着双手,甚至挠花了他的脸誓要把酒抢回来。 笙竹重重推了我一下,把我推回了洞中,口齿不清地问道:“你个大傻瓜,还跑出来乖乖被我放血,你不会跑啊。我,嗝!明明就是打算让你走得一干二净的,嗝!傻子!” 我手指乱点,顺着他的话附和道:“就是,嗝!傻子!蠢货!笨蛋!呆瓜!废材!让你跑不跑,快滚,我要喝酒哈哈......” 笙竹死死抱着酒瓶子,呸了一声:“骂的就是你,你还来劲了,蠢死你算了......” 不知道后面他还说了什么?絮絮叨叨一大堆,我还未听完便醉晕过去了。 ------------ 77 炼狱火纹 的确没有人逼我,我是自愿留下的。一切照旧,我和笙竹都很有默契绝口不提那事。 恶灵的事是在笙斓晕倒后发生的,瞒住他并不难。每日仍要取血救他,今天头晕的症状越发加重了,才小半碗便支撑不住了,要不是笙竹喂了一堆灵丹妙药我早消失在天地间了。 她还没醒来,静静躺在棺木中。我经常逗留在她身边,看她半透明的魂魄,一言不发一呆就是一整天。 笙竹这番亦折腾得够呛的,逼不得已想了个法子,提前几个时辰取血,他先熬好药草,这样不用炼狱之火也能保证每天早晨不断药。就是熬药用的晨露没那么纯正了,提早几个时辰是半夜,露水虽有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晨露。 苦在无别的办法,也只好将就着用了。每次送药笙竹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生怕笙斓瞧出他的不对劲。 他脚步虚浮,脸色煞白连我都能看出他极其不妥,奈何笙斓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不闻不问。 我不信他看不出来,他是故意这样,仿佛不想和笙竹扯上一丝一毫关系。我纳了个闷,到底什么深仇大恨。 “喂!小妖女,你今天不去陪你朋友了么?” 我回头一看,是笙竹。继续拨弄手中的花叶,淡淡应声:“等会就去。” 笙竹走近坐到回廊的横杠上,环胸靠着廊柱,盯着我的爪子出神。“在这呆的闷了吧?” “还行,也就那样吧。”这话不见得作假,确实就这样而已,风平浪静。 “那我说说故事给你解闷?”笙竹试探着问道。 我抚了抚那盆兰花草的叶子,学他的样子坐在横栏上,挑眉说道:“洗耳恭听。” ...... 百年前炼狱的两只守妖接到命令,魔界进犯天庭被剿,魔剑之魂逃窜至人间为非作歹,为保人间正义,特命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将魔剑魂镇压于炼狱,永世不得放出。 届时炼狱刚交接到他们手上,恶灵趁机反抗欲逃出生天。他们商量许久,最终决定由沉稳冷静,深谙人心的哥哥外出追拿魔剑魂,弟弟留在炼狱镇守。 恶灵们看不起弟弟这只半路出家的守妖,时常捉弄弟弟,当时弟弟的法术还很菜,当真就比一般小妖强一点。往往得拼尽全力才能守住出口,不让恶灵跑到人间作恶。 一日恶灵又开始发动攻击,以以往耍他玩时大有不同,这次恶灵们是认真了,不顾一切想冲出去。 以他一人之力,自是抵挡不了,没几下功夫便被恶灵们制住了,恶灵们抬手抬脚把他扔进了炼狱之渊。 炼狱之渊下燃烧着熊熊的炼狱火,刚触及火苗全身烧得筋骨都要化成灰,然而一阵剧烈的疼痛过后,他惊喜地发现自己能随心所欲控制火苗! 就在恶灵们快要得逞那一瞬间,他浴火重生,召唤出炎炎烈火把那些不安分的恶灵全烧成灰。 第一次动用这么大的力量,身体负担不了一头栽在地上失了知觉。 待到再次睁眼,便是看到风趣文雅的哥哥搂着一个美艳的女子,纵情声色,女子衣着暴露,胸口一颗红痣勾人夺目。 不管他如何问哥哥就是不透露只言片语,比如魔剑魂如何,又比如那女子是何人。 问得烦了,哥哥索性设了结界,不让他踏进居住的院落一步。 他不死心刨根问底,想尽法子,既然哥哥不肯说,那他便去套女子的话。稍微用点美色,那女子定不会对他守口如瓶。 一步错,步步错,如若,他肯信哥哥一回,或许就不会让邪魔歪道有机可乘了。 那时的他不知是不是被炼狱火烧坏脑壳了,就此跟女子杠上了,准确来说,是跟他哥哥较劲。 千金难买早知道,早知日后害人害己,他就不该招惹那看似温和无害,实则城府极深的女子。 当一切发生的时候,他完全懵了头脑,愣愣看着哥哥背部爬满的毒痕,旁人不认识这毒他是认识的,且十分熟悉。 这正是女子告诉他炼狱火可幻成的剧毒,火纹! 火纹一天不除,中毒之人只能生生忍受被火纹蚕食元神,日渐消瘦最后变成一副骨架子。 他怕了,每日跪在哥哥面前哀求原谅,那毒非他手幻出却和他逃脱不了关系。 哥哥从中毒起再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那女子也不知所踪。若不是哥哥瘦得过分的身子,他真觉得是一场梦。不管如何进补,哥哥还是一天天衰弱,他疯了一样到处寻求解药,甚至不惜和恶灵做交易。 恶灵们捏住他的软肋愚弄他做了许多蠢事,除了放恶灵出去是他不能答应外,恶灵的要求他有求必应。 最后才知恶灵们不过是寻他开心,那是他发的最大一场火,炼狱之渊上本应有一座铁索桥的,也在那场大火燃起的炼狱火中烧了个精光,恶灵们的哭叫声响彻云霄。 ------------ 78 往生轮回 笙竹说到这便止住了话头,大致情况也听得差不多了,算是个完整的故事了。 我拍拍他肩膀,算是安慰。“那我去看她了,你自个呆着吧。” 我想他现在需要安静一会,平复一下心情。这种事换了谁也不会好受的,伤害了自己最亲的人。 来到棺木边上,才看一眼吓得我哇哇大叫起来,不远处的笙竹连忙循声而来。“叫魂嘛?” 我一会捂着嘴巴一会指指棺木,愣是说不出一句整话。 笙竹疑惑万分,径直走向棺木,瞧了几眼后摸着下巴道,“这样啊,看来只能这样了。” 我急眼了,什么这样这样的,我只想知道她有没有事啊喂! “呐,她魂魄开始变得透明,意味着将要去往生了,再不投胎就迟了。”笙竹和她无甚交情,是以语气方能如此平静。 我却不能,颤巍巍问道,“可有法子?” 往生之地会是我的宿命,不该是她,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留住。 “法子是有,就是马上让她转入轮回,怕是等不到她转醒问她意见了。”笙竹撇了我一眼,似乎在等我拿主意。 我连犹豫都不曾,开口接话道,“那就快些送她去轮回!”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我擅自替她拿了主意,就算是她醒着,我也会强硬要求她这样选择的。怎么可能让她灰飞烟灭,她还有机会的。 这个结局已成定局,为何我还有些遗憾在心头?大概是因为始终未能向她道谢,甚至仍旧连她姓名也不曾知晓。 笙竹没有顾及其他,只在意我有无点头,我同意的话刚出口,他那边已经开始念咒语了。 古老绕口的咒语一声接一声在耳边萦绕,她的魂魄伴着逐渐加快的速度漂浮在半空,屋顶上出现一个黑洞漩涡,吸着她的魂魄前进。 她的魂魄进入一半,剩下上半身垂挂在黑洞外。我欲举手去拉,笙竹出手制止了我,口中咒语未停反倒越来越快,直到她彻底被漩涡吞没。 笙竹抹了一把汗,微微喘息说道,“好了,安心吧。” 我鼻子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全身脱力般跌坐在地,终是不能道句谢。 “笙竹,她会投到哪户人家?”心里对自己说,知道也好,起码良心能稍微安一点。 “明日就会有结果传来了。”笙竹揉揉我发顶,接着说道,“走吧,一同去看看大哥,希望这次因祸得福把毒纹消干净了。” 我蓦然失笑,哪有这么容易呐!百年才消掉旁枝,我这才来几天,哪能就除干净了。 起身拍拍裙摆,跟着笙竹一前一后出了屋子,朝笙斓的院子走去。 “笙斓,你在干嘛?”远远看到笙斓身影,我大叫着小跑靠近。 笙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别吓着鱼,没见着我正在钓鱼了么。” 就是看见了才要阻止啊,我一脚把他的钓竿踢到水里,仰头说道,“想吃它们都先问过我!” 笙斓一脸讶然望着钓竿沉进水中,再也没浮起来过。一时气愤难当,抖着手指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完话。 “大哥法力退步了,嗅不出你和鱼儿的渊源,你多担待些。”笙竹凑近耳边说了一句,言罢不动声色把笙斓的鱼饵施法倒进了水里。 ------------ 79 人必为己 转念一想,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只是笙澜的情况就算什么都不懂我也能看出来了,法力已经弱到这地步了,不仅法力,连头脑也开始不清醒。 我懂,想必笙竹更懂,就看他什么时候开口…… 冲他摆摆手独自走开,废物呵! 夜,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彻夜无法入眠,很困很累,伤口合了又裂还是会疼。就像一些人扎在你心里,那么顽固让你冷不丁的疼得抽死,毫无办法处理。 “砰”!门板掉落在地,惊起一地尘埃,也吓了我一跳,一看来人,不由松了口气。“笙竹好好的门用手开,干嘛非得用脚踹。” 然而笙竹却不理会我的假幽默,三步并两步上前揪住我的衣领,拖着我就要往外走。用劲到手背青筋突起但掩盖不住他的颤抖,他在害怕…… 笙澜门前,笙竹从未有过的郑重双膝跪在我面前,哆嗦着说道,“求你救他!当然如果你不肯,别推开门,我放你走……” 笙竹啊,我怎么没看出你这么狡猾呢,步步紧逼还口口声声说由我做主,事到如今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薄薄的门板挡不住笙澜痛苦的嘶吼声,我吸了口气,踢了笙竹一脚,用近力气他还是端端正正跪着,纹丝不动。“这样倒真像在给我守孝,嘿嘿,我该说赚到还是自认倒霉呢!” 说罢抬手假咳两声,正要推门笙竹一把捉住我正抬起的脚,低着头情绪似乎平静些许,因为他的话语气平稳。“你想好了吗,如果你进去了,就算杀了你我也要救回他的。” 我不客气甩开他的手,“别说废话了,留着你的精力,至少把笙澜的命捞回来才不亏。” 笙竹被踢开的手又捉住我的脚,感觉他的力道甚至快要捏碎我的骨头,然后,抬头,蛊惑人心的笑,“你的名字?” 这会我真有点恼火了,一次两次的这样阻止,不知道我可是会打退堂鼓的吗,随口答他,“叫娘!” 不再管他推门而进,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声音,“娘!” 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抓住门框还不得跌个狗啃泥!火大的回头瞪向某个罪魁祸首,呵,怎么回事又哭又笑的,那个臭美自大的妖怪去哪了。 罢了,我就当看不见。几乎同手同脚走到笙澜床边,只一眼就明白了笙竹这次为什么这么急促而庄重,或许这次我就不能走出这间房了。 笙竹随后也进来了,站在旁边,果然是修炼千年的大妖怪,情绪收放自如,如若不是那略微泛红的双眼,我也无法把他跟刚才做那些举动的人想到一块。 “你明白吗,这次的严重性,很可能你们两个,我一个都保不住。”笙竹握着拳咬牙说完这句话。 看着床上全身火红,丝丝热气冒出仿佛随时能燃烧为灰烬的笙澜,没想到我也能伟大一把救一只大妖怪呢,这算不算死得其所? 背对着笙竹做最后的告别,或者算交代遗言,“永别了,你们这两只喝人血的大妖怪,如果我还有下辈子,我求老天爷别再让我遇见你们,怎么说你们也是杀死我的凶手啊。当然,也不能原谅我,因为我是帮凶。” 言罢拿起刀子,刚要动手笙竹拦住了我。有些不耐烦转头瞪他,“又怎么了!” “这样太慢,撑不住了……”他的话明显底气不足。 “那要怎样?” “挖心……” 听完饶是做好死去准备的我也不禁打了个寒战,僵硬的看向笙竹,我只是想知道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 略白的脸色,平静无波。不见一丝犹豫,不再有一开始的彷徨。 “呵!好吧,来个痛快”闭上眼睛,硬是挤不出一滴泪。 第五樊,从此世间再无于银。再无人像我别扭却还想爱着。 黑暗中笙竹点了我的穴,他口中的咒语越来越飘渺,最后入耳是笙澜一阵急剧的咳嗽。 应该是笙澜吧,那么用力捉住我的手臂,指甲都陷入肉里,感觉到几道血流顺着他的指尖留下。 噗!原来刀扎进心口的声音是这样的,死人不会痛,再忍一会便好。 感觉得到刀子在胸口旋转,越是快速越是痛不欲生,出于本能想要挣扎,被点了穴道注定如何反抗都是无用,压根连指头都动不了。 “你再忍忍,必须是活心才有用。” 笙竹的话我只能勉强听得到,痛觉占据了头脑,做不出任何反应。 一瞬间,确实真切感受心脏被抽空,我的心…不再属于我的身体,我的命…不再属于天地。 笙竹:我知道你叫于银,我知道你爱着人间的皇。我也知道不能困住他一世,他总会想起你,我甚至知道他来找你…… 魔剑如今落入他手,我明白我不是他的对手,莫说我,天地二界怕也少有他的对手。所以,你必须现在死,不然我没有那么幸运再捉到第二个像你那么傻的水族了…… 这些你也听不到了,我也不能让你知道。甚至我不能让任何人察觉你至死还在这的痕迹,笙澜的记忆,我会抹去。 而你的替身,一早被我放出去了,就算他们寻来,我只把那替身行踪告诉他们即可。而替身,会在他们亲眼所见之下自杀身亡。 这样没有人知道你命葬于此,我很卑鄙。世间又有谁不卑鄙,我的手不会抖,不过是杀个水妖罢了,早就习惯的事了。 砸落地上滴滴答答的,是谁的泪混着纯净透彻的水妖的心头血。 ------------ 第二卷 心定不伤 ------------ 80 如梦幻灭 被一薄纱女子从炼狱出口救回来的第五樊昏睡了几天几夜,一转醒立马不顾众人阻拦一意孤行欲去找于银,然而乍下强行使用了那么大的力量劈开拦妖壁的他,莫说出宫找人,就连走路都还是勉强。他却不管不顾,策马疾奔出了宫门。 第五珍带着一伙侍卫在后面狂追,越是追赶第五樊越是扬鞭欲图甩开身后的人。最后终是因体力不支晕倒在马背上,这一倒下,便错过了一生,错过了至死仍心心念念着他的傻瓜。 随后赶来的第五珍等人人急忙将他护送回宫。夜,静谧,浓重的黑色覆盖大地。奢华的大床上躺着的第五樊散着头发,鼻息时快时弱。 床边半跪半坐着齐妃,一脸悲凄,不发一语注视着床上的人。 门外懒懒倚着一薄纱女子,谁也不认识她,只知刚开始那次把重伤的第五樊带回宫的就是她。正因如此,齐妃和第五珍都未对她下手,或许也不是她的对手。没人摸的清她的底细,能进入戒备森严的皇宫把第五樊神不知鬼不觉送回寝宫的人哪里会是等闲之辈。 屋子里灯火通明,屋里屋外地上跪着瑟瑟发抖的奴仆和太医。屋内唯一站着的是第五珍,此时的她双眼通红,悲愤交加忽然发恶朝着前面的人踹去。那满头白发的太医立时被踹翻在地,强忍着疼痛不敢吭声。其他人则只敢用余光瞄瞄那可怜的太医,人人自危。 宫中谁人不知第五珍泼辣狠毒,只要关于皇上的事,不择手段干涉。何况这会后面还有个齐妃,更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毒妇。二人能这般安然同处一屋檐下,只有一种可能,下人们全部都要遭殃! “太医,本宫只问一句,皇上这病你们是治得还是治不得?”说话的正是齐妃,玉手执着手帕轻轻擦干眼角渗出的泪花。刚发了一通大火的她这会说话倒是平静许多。 而她越是这般,下人们都是惶恐,怕是齐妃已经想好怎么处置他们的法子了…… 刚被踹翻的太医额头冷汗直冒,后背发凉,一阵心惊肉跳中慌乱跪正了身子,额头抵地,连磕几个响头方开口,“请娘娘,公主明鉴啊,实在不是臣等不治,而是皇上这病蹊跷,又急火攻心强行运功策马,体内真气四窜。我等才疏学浅未曾见过如此症状,不敢冒然下药。” 老太医此言一出其他太医们纷纷附和,求饶声此起彼伏。 然而第五珍又哪里肯听,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太医们昏庸无能为自己开脱的借口罢了。几步冲到侍卫面前将刀拔出,回身手起刀落,刚还回话的老太医即刻身首异处。 血飞溅到旁人身上,脸上,甚至眼睛里,谁也不敢伸手擦拭一下,不着痕迹都把身子挪得离死不瞑目的老太医尸首远些。但这并不能阻止第五珍的暴行,还滴血的剑架在离得最近的另一人脖子上,咬牙切齿问道,“你可能治?” 那人忙磕头求饶,还未开口已被第五珍割了喉。 “轮到你,可能治?”…… 一连杀了六人,一个极力装着镇定的太医出口建议道,“公主,娘娘,宫中太医无能,臣等实在忏愧,但天下奇人甚多,我们应当广发告示,命天下医术过人者速速进宫为皇上诊治,待我皇康复,允他加官进爵。臣相信皇上吉人天相,定能度过此难关。” “罢!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指望你们这群庸医皇上何时才能清醒!”先开口的是齐妃,她的头脑一直比第五珍灵活,想事情也长远些。 “无福!还不滚去命人写告示张贴!”第五珍这会脑袋似一团乱麻,听得齐妃同意,下意识也就顺着意思去办。 无福领命从地上起身,招呼了几个侍卫急急下去传令,若是皇上出了什么事,整个皇宫的奴仆都要跟着陪葬! 就在那太医以为逃过一劫,暗暗松了口气时,第五珍手中的剑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胸口。不可置信的抬头,一开口鲜血就涌了出来,只来得及不甘的呼了声“公主…”便没了声息。 第五珍把剑一扔,脚踩着那尸体的头,冷冷的说,“本公主问的是你可能治,无需你多嘴教我怎么做!既是知道自己无能,那便到地狱里反省!” 不屑的哼了一声,缓缓在众人面前来回踱步,恰巧那老太医的断首滚到了她的脚下。厌恶的皱了皱眉,一脚把那人头踢到了一旁,飞到一宫娥膝盖前。吓得刚想大叫的宫娥被旁边的宫娥手快捂住了嘴,虽然那个宫娥也煞白了脸,却清楚这时候引起第五珍注意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床上的第五樊轻微皱了下眉头,谁也没有注意到。 这是梦吗?第五樊茫然站在大树下,抬眼四望,这强烈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曾几何时到过这片树林? “呵呵,臭鱼,再啄我的脚我就把你们烤熟咯!嘻嘻,好痒,故意的你们!” 耳边传来女子的嬉笑声,第五樊的心漏跳了一拍,会是她吗?刻意放轻了脚步,侧耳细听声音的源头慢慢靠近,一步,两步,渐渐可以看见远处那抹模糊的身影。 只一个身影,竟让这人间的皇红了眼眶。莫道男儿无泪,未到情深。 近得足以看清楚女子衣服上的花纹,略微失神驻足望去,女子背对着他的方向,专注的跟水中的鱼儿说着话。 不自觉嘴里微凝,这般热衷与鱼打交道,除了她还会有谁?轻风掠过带起她的一缕发丝,似是感觉到什么,她伸手撩开迷住眼睛的发向他望来。 他心中一喜,果然是他的银子!脸上的疤消失无踪,一如初见时的模样。喜出望外的第五樊甚至忘了思考那疤为何会无故消失,大步朝她走去,伸出双臂欲拥她入怀,然而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于他居然如空气般不可触摸! 第五樊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开始颤抖的双手,她自始至终都只是坐在石头上弯腰和鱼儿细语,他于她也不过是空气。 不可能!她刚刚明明看向他了!殊不知,她的眼里除了树木再无其他。 第五樊不甘心的再次伸手触摸眼前的身影,明明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气急败坏的第五樊对准她的耳边大吼,“于银!你看我啊,我就在你背后!你回头看我啊!” 这时于银起身转向他的方向,就在他以为她能听到他说话而做出的反应时,她开口了……却是对着鱼儿说的。“你们就吃准我下不了手对付你们吧,好,惹不过我躲呗。我走了,呆会再回来跟你们玩。”言罢直直穿过他的身体径直向前走去。 彻底绝望的第五樊伸到半空欲拥抱她的手无力垂下,只得看着她慢慢消失在视线里。“噗”的一口鲜血喷出,多日紧绷的弦“铮”的一声断了。那么鲜红的血在这个世界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这个世界里他只是透明的空气。 他的梦,碎了。 ------------ 81 女子监国 “心痛了吗?”空气中传来陌生女子的声音,第五樊抬头四望,厉声问道,“何人在此!” 女子不答返笑,娇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黑风卷过,身穿嫩绿薄纱的女子出现在第五樊面前。“人间的皇,这些景象不过是你梦里体内那只小妖元神的记忆,那时她还未认识你,是以这个世界中也不会有你。而且那只小妖已经死了呢,这不过是她元神感到真身毁灭作出最后的悲鸣,不久她的元神就会彻底为你所用。你想救她的话,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妖?以前常听民间相传的神魔妖道,彼时还不以为意的第五樊震惊不已,当真有妖?那样一无是处任人欺负满身是伤的她竟是妖?本是不信,可若她的真元在自己体内,那便说得通了。毕竟当日自己遇袭已经全无意识了,然而只过了一夜便能走动。当时也是出于怀疑才把她带在身边,日后的她除却性子较一般女子更为活泼再无其它可疑之处,日子一久也就淡忘了,以为许是凑巧给自己服了救命丹药。 脑中思虑万千,脸上不露声色。薄纱女子不禁打量起这人间的皇,心思缜密,若不是自己知道得真切他有多看重那小妖真会被他如此沉得住气的态度蒙骗。 “是何交易?”就在薄纱女子快沉不住气时第五樊缓缓出声问道。不管她是人是妖,始终是他唯一的心上人!背在身后收紧的拳泄露了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般轻松。 “我助你救回那只妖,你助我完成诛神大业,以慰我魔君之灵!”薄纱女子薄唇轻启,冷冰的语调说出她的野心。 “好!”第五樊不需细想便已应下。莫说诛神,覆了天地也要救她!曾经一时愚昧失了她,如今休想让他放手! 虽说这女子来路不明,但此刻自己能依靠的只有她,毕竟自己连于银身在何方尚不清楚,即使寻到,如何救一只没了元神,真身或许已经毁了的妖? 女子满意一笑,眼中净是阴狠,魔君且看天界如何毁灭吧!天地间除了魔,便是妖有能力与神对决,若这妖还是个皇,帝皇之霸气加以妖元辅助,还有自己助战,假以时日莫说天兵天将不是对手,怕天帝也要避让三分! 那只小妖情况不容乐观,把人间的皇送回宫中再回去时神型开始消散了,好在那只守妖还算有良心,把她藏到炼狱之渊的火莲池,可保她九九八十一日神型消散减慢,若是期限已至仍无法子救她,那天地再无她的归处。当日曾潜入她的心内,满心满念只有一个人间的皇,更知晓人间的皇有她妖元的秘密,更知道了能救她一命的关键,巧的是这个法子和自己的目的不谋而合…… 第五樊向来不喜欢同陌生人过多纠缠,不过眼下两人算是同伙了。不理会女子眼中露骨的恨意,只关心他所关心的,“她现在何处?” 女子回神,抛下一句话便没了踪影,“你且转醒,唤我绿织。” 第五樊明白不能沉浸于梦里,她正生死一线等着自己,一个人肯定很难熬吧? 适逢她闲逛回来,第五樊再次驻足望着那个眉眼如画的女子,满是苦涩一笑。 悠悠转醒一招手,床前呼啦啦围了一群人,在所有人七嘴八舌的问候声中,第五樊无暇理会,唤了无福前来问道,“绿织何在?” 这问题倒把无福问倒了,宫中不曾有什么绿织啊!无福跪在地上一个头两个大,偷偷拿眼瞄向齐妃和第五珍,两人俱是一副要把他抽筋扒皮的狠样。冷汗直冒的他不得已只好把撇向第五樊,却见他越来越不耐烦,隐隐有些动怒了。 经过太医被杀事件,无福可谓怕极第五珍与齐妃,若是这时再惹怒皇上,那他的小命就真的交待在这了!可是他是真的不认识绿织啊,不然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瞒上呀! “无福,回朕个话需想那么久吗?”第五樊语气转冷,夹杂着怒气问道。 此话一出,无福忙磕头,牙齿打颤语无伦次回道,“皇,皇上,绿织,奴才不认识呀!” 就在气氛越来越冷,屋内众人大气不敢出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女子的声音,“绿织拜见皇上。” 让满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无福看到了希望所在,猛的回头看着来人,嚇!原来是她,之前把皇上带回宫的绿纱女子。 第五樊自床上坐起,一边下塌一边说道,“来得正好,立马动身!” “绿织领旨。”这些宫廷规矩绿织做得不错,让人挑不出错处,但不包括第五珍和齐妃,她俩那张把黑的说成白的的三寸之舌可不允许走了个丑八怪贵妃又不知打哪冒出个风尘女子随意靠近皇上! 齐妃不管不顾扑上去阻止第五樊下地,第五珍执起长剑直刺绿织面门。身为北凉已故大将军独女的她,父亲临终前将他托付给第五樊。念在大将军为国平定山贼不幸捐躯,第五樊一旨昭告天下,封大将军之女武珍为北凉六公主,改名号第五珍。 到底是武将之后,加上满腔的恨意,第五珍的招式越发阴狠,不取人性命不罢休。 为什么谁都可以以女人的身份站在皇上身材,偏偏心属他的自己只能是妹妹,不甘心!不认命!待把他们杀光,能站在他身边的只有自己! 绿织轻蔑一笑,同是剑,这种招式简直小打小闹,一一闪身躲过,并不把第五珍放在眼里,同样亦不值得她出手迎战。这更是让第五珍发狂,杀红眼的第五珍并未注意到,第五樊的脸色已然震怒! “来人!将第五珍拿下押至地牢!”第五樊一把推开压制在身前的齐妃,旨意一出,大内高手不发一语牢牢围住了第五珍。 屋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天子震怒了,就连齐妃也是心惊胆战,以往第五珍闹得更过份皇上也不曾降罪,最多只是禁足,如今直接打入地牢!正欲吵闹的她慌忙闭上了嘴,皇上可不像平时,对她们睁只眼闭只眼了。 第五珍手中长剑陡然落地,眼中带泪望着第五樊,“为何?” “因为这天下朕说了算,朕要谁亡,不得不亡!”第五樊冷冷回了一句,也警告了齐妃一把。没了武器的第五珍立马被侍卫一左一右压下,临出门前听得第五樊下旨,“封绿织为监国,伴驾左右!”既然都想要理由,那便给他们个理由!齐妃闻言身子一震,瘫倒在地…… ------------ 82 魔王再出 这天下第五樊未必见得在乎,何况女子之间的勾心斗角?若说女子,果然只有她才入眼! 而齐妃也明白自己大势已去,齐家三代皆为监国,如今皇上如同一碟糕点般赐予一个来路不明还是个女子的人,女子不得干政,如今皇上真是为了个丑女伦理纲常都不顾了! 未等齐妃求情,第五樊带着绿织风风火火已经出了宫。由绿织施法带着,约莫一盏茶功夫便到了炼狱口。 进了炼狱,便见一干恶鬼咆哮声,鬼差们立马围上前,绿织端详着染了花红的指甲,并不打算动手。“皇,让我瞧瞧你的本事吧!” 第五樊一刻也不想耽误,顷刻间长剑挥动,一众鬼差化作烟雾消失了。恶鬼们随即沸腾,纷纷靠近第五樊奋起反击鬼差。眼看鬼差们一拨一拨被灭,几个鬼差立马过了圆木独桥跑向黄沙沼泽深处…… 眼尖的鬼差想起,这一男一女都曾闯入炼狱,那女子甚至跳下过炼狱之渊,本以为那次便必死无疑的她居然毫发无损再次闯入! 就在鬼差所剩无几之时,远远快步走来火红头发的男子,手持一把短剑,鬼差不无松了口气,守妖大人来了。 绿织在见到来人时,眼中情绪莫名,迎上前道了句,“笙澜,你这身子还撑得住啊!” 笙澜闻言一笑,“绿织,别来无恙,在我体内百年你倒是越发妖艳动人了。” 绿织哼了一声,有些不快起来,“你那废物二弟呢,莫不是为你去毒耗尽妖元死了?” 一旁的第五樊可不理会二人的弯弯绕饶,不耐烦的说,“休再多言,她在哪!” 绿织颇有兴趣看了眼第五樊,问的如此干脆,那炼狱之渊他可敢跳?嘴里带笑玉手一指笙澜背后。 第五樊不带犹豫冲下了那深渊,笙澜只觉身旁风扇动衣角,伸手却捉了个空。呵!这人大动干戈跑进炼狱莫非就是为了送死?看看绿织,后者也只是淡淡回望了他一眼便眼也不眨跟着往下跳。 她的出身本就经火炼烧而成,自然不怕这火渊。至于他……猜得不错的话他体内是只有着纯净血源的水妖的元神,这火也奈何不了他。 第五樊看到身边熊熊烈火,却近不得他身,周身反而感到一片冰凉,似在水中般舒适。待脚尖踏着陆地,说是陆地也是被大火团团包住,不过脚下确实够着底了。随后绿织跟着落了下来,闪身站到第五樊前面,“我来带路。” 第五樊自然无甚意见,只见绿织每踏一步,火焰便退一分,露出同样火红的大地。 不多时二人行至一处停了下来,面前仍是火,却是流动的火,如水于池中般的姿态。池中心的火焰高起一截,状如一朵大莲花。绿织施法用黑雾架起一道桥,还未开口第五樊便奔了过去。 无需谁说,他知道她在这,他能感觉到。 近了一看,不是他独一无二的她还有谁。伸手去碰,却触到了虚无,如同梦中那般!心不可抑制慌乱,回头眼带疑惑无声问向慢步走来的绿织,妖界的事她总归懂的比自己多。 绿织把玩着自己的发丝,悠悠说道,“她把妖元给了你,又被炼狱的两只守妖放血挖了心,如今连死人都不算了,毕竟死人能轮回,她却只能一点点消散,除非……” “除非什么!”第五樊握紧拳头,心急如焚。 “除非再练妖元。”当然,就算有妖元也未必救得了这句绿织不会告诉第五樊,她能利用他全赖这一个棋子,这刻绿织也真心盼望这女子可别太早灰飞烟灭了! “该如何做?”第五樊不问难不难,不问后果,他只需知道方法,拼尽一切也会去做! “妖元,如其名便是妖怪的元神,然而想自练一颗妖元须得猎杀上千妖怪取其元神,还得是大妖。而如今,有点修为的妖怪多数被各方山神吞食增长法力,一些小妖又无甚用处,等你找来一千大妖元神她早就烟灭了。”绿织话中有话,不挑明说,等着第五樊问出口。 不管绿织有何阴谋诡计,第五樊此刻也顾不得太多,如她所愿问出,“别的方法是何?” “诛神。神的元神可比妖怪的要强,更易练成。”绿织眼不眨一动不动盯着第五樊,生怕他有打退堂鼓的念头,要知道目前普天之下只有他最有资格和能力挑战诸神! “她还能撑多久?”第五樊一开口便让绿织放下心,他对这女子的执念可谓深入骨髓,怕没有任何理由能让他放弃吧。 “只剩两个来月了。”他们的动作都要快,在天庭没发现自己重出世间便要先下手为强,毕竟当年魔君都败了,这个人间的皇,若要赢诸神唯有出其不备攻其不意! “立刻动身!”…… 出了炼狱之渊,看到笙澜坐在火渊旁,托着腮若有所思。第五樊微眯了下眼,抽剑冲上前欲斩杀了笙澜。绿织忙伸手挡下急忙道,“不可!炼狱守妖一死天上很快便会收到风声,对我们行动不利。” 第五樊闻言手中剑用力压下几分陷进绿织肉里,随即抽回剑头也不回向前走去。绿织手上的伤口还未流血便已自动愈合,疼痛还是让她手颤了颤。 “笙澜,我们终究还是这番局面,唉……”言罢不再看笙澜,紧追上第五樊的脚步。 没有回头的她自然也没有发现笙澜嘴角那抹苦笑,他们的立场何时容他们说不?苦命,歹命罢! 而那人间的皇来势汹汹,天地怕又要掀起一场大风浪了,那一身煞气除了当年魔王还有谁能比其左右? 绿织还真是寻了个好帮手,又一个魔王现世了。只是她为何不明白,就算灭了诸神,她的魔君亦不可能再回到她身边了,为何还要一条道走到黑。 笙澜不禁想起年幼时分,有一块只会说话不会走动的铁块,每日每日都同他聊天,铁块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化为人形,能走动能跑能跳,看看他口中俏皮美丽世间的女孩子。有一天他抱起铁块偷偷投到了魔界的铸剑处,从此他再也未有机会和那铁块畅谈了,无数次问自己是对是错,转瞬间百年已逝…… ------------ 83 螳螂黄雀 青山下,一袭黑衣的第五樊和嫩绿纱衣的绿织一前一后站着。绿织遥指山顶,解说道,“这是北山神,皇城为中心以北的大小群山都由北山神掌管。三大山神中数他法力最低,最易下手。” 第五樊不发一语,轻功一跃开始上山。不知绿织找了什么丹药给他,吃下去只觉浑身说不出的畅快,体内真气也恢复正常。 上得山顶,只见四周寸草不生,唯见一棵千年古槐,绿织说这正是北山神原形。 平日里为减少真气耗损,北山神多数化为原形,修养生息,只有在出去扑食妖怪才化人形。 树叶哗啦啦抖动,树干上裂出一道黑缝,一张一合说道,“来者何人!” 怪异的声音刺得人耳朵生疼,不过这影响不了第五樊和绿织,这种程度就能让他们败下阵的话,莫说挑战北山神,以后见了什么小兔妖小鸟妖都得让道了。 第五樊黑袍猎猎作响,神情自若道,“杀你的人。” 北山神闻言哈哈大笑,不屑道,“黄口小儿,好大的口气!凭你一届凡人能耐本神如何?” 挑挑嘴角,能耐如何吗?且睁大眼睛瞧吧!长臂一伸唤道,“绿织,还不现原形。”来时路上第五樊正思索如何以最快的方法取胜,毕竟自己凡人之躯若过多纠缠必定处于劣势,此时绿织俯在他耳边说了句话让他知道自己稳操胜券…… 绿光一闪,绿织已化成一把长剑,第五樊伸手捉稳,“就让我看看所谓的魔剑之力吧!”言闭长剑直劈而下! 北山神喃喃重复着“魔剑”二字,回神已被从树冠至树根一分为二,不甘的看着自己的元神漂浮在半空,第五樊一步一步走来夺走自己的元神!那执剑走来的身影周遭围绕冲天的煞气,如同百年前进攻天界的魔王! 取了北山神的元神,那槐树立即化为两截风干的枯树,本还绿油油的枝叶变成了满地的枯枝败叶。第五樊也暗暗吃了一惊,这便是魔剑…… “快走吧,不出一刻天界便会派人下来彻查此事,多生事端对我们不利。”化回人形的绿织望天说道。 随即两人便下山,途中许多小妖得知山神被灭都高兴得欢呼雀跃,见两人来去匆匆倒也不敢上前挡路,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山脚,一袭白灰袍子有着举世皆惊之容的身影立于道中,第五樊认得他,曾出手伤了第五宿并把于银带走的人,自个在他手中只过得十招,此人深不可测。 一旁的绿织看清那人禁不住“啊”一声惊叫出声,第五樊侧目,看见灰白脸色的绿织不禁皱眉,“你认识他?” 绿织断断续续说出那人名号,语气惊中带恨,“七…天子……不染!” 上神?传说中和文曲星君相战的七天子?于银啊,到底怎么招惹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神的! “把北山神元神交出饶你们不死。”不染淡然说道,鲜少显露情绪的他,语调也不会有任何起伏。 第五樊回以冷笑,交出?谈何容易!上神又如何?神挡诛神!一旁的绿织暗送口气,看来七天子还没认出自己,当年一战自己从未化过人形,一时半会他还不会知晓自己身份。不过他堂堂天庭七天子,何等孤高的他怎么有空管一个小山神的死活?绿织心中起了疑问,趁着第五樊不备探手从他怀中掏出山神的元神扔给了不染。 不染接过目的达到,不再跟二人浪费时间腾云而去。第五樊双眼怒睁,反手掐住绿织脖子,“给我个解释!” 第五樊手劲大得可怕,绿织憋的满脸通红,扑打着挣脱第五樊的手,边咳嗽边说,“咳咳!现在没空解释,你先回宫里,我去跟踪七天子,等我消息!” 绿织变为一阵黑烟紧跟着不染离去的方向追去。第五樊搞不清绿织在搞什么鬼,只好先行回宫等消息。 不染稳稳停在一间废弃的道观内,他的气质和这满屋破败丝毫不搭。目不斜视直往道观后院走去,推开摇摇欲坠的门,房中落满灰尘的桌子正中放着一个琉璃宝盒,散发着柔光。打开宝盒,一个透明的元丹不断在内旋转,肉眼可见已完成大半,剩下的缺口约莫一百元神便可补满。 不染将北山神的元神加入,棕色的一颗和整体的透明色完全无法相容,不染单手施法,将元气缓缓注入,一炷香后,棕色慢慢转浅,不染仍维持原先的姿势不动如山。 绿织捂住嘴巴屏住气,这七天子竟也要炼一颗元神而且快要完成了!怪不得要抢北山神的元神,许是够格的大妖都被斩杀了,终归是神界不能对下神小仙出手,不过他这招螳螂捕蝉可谓用得极好,若是别人杀了神他再抢就算不到他头上了,真是无毒不丈夫!原先只知道炼元神极损修为,因为每加入一颗元神就要用大量的元气将其化解重组。百闻不如一见,这样不断注入元气,也只有七天子这种等级的上神敢做了。 转念一想,不如就坐享其成,等七天子把元神炼制完毕自个来个黄雀在后,就不用自损修为了。自己不愿损,亦不愿第五樊有什么闪失,他可是完成大计必不可缺的存在。 念了个分身诀留个分身在这监视不染,绿织又化烟而去,直奔北凉皇宫。 到了宫门为了掩饰身份绿织现出人形快步进宫,毕竟被这些凡人当成是妖每天招道士和尚来收妖是很烦的,虽然那些臭道秃驴不可能进得了自身。 忽而想起,若说妖,现在这北凉的皇才是真正令人恐惧的妖物吧! 一路上侍卫宫娥太监见了绿织无不行礼,监国官居一品,皇上金口玉言谁敢不服,那不是拿项上人头开玩笑呢嘛!绿织可没空理会闲杂人等,擅自将北山神的元神交给了不染,第五樊指不定发多大火呢,还是快些找他解释清楚。没了他自己一人之力成不了大事,自己虽是武器但却不能自控。 只要能为魔君报仇,听命于谁有何不可? ------------ 85 丹朱玄姬 天外天最近平静的有些奇怪,气氛诡异,时近玄天门开放时候,众神都盼着在这节骨眼切莫出差错,特别是玄君玄女二位神尊一定不能出问题,一个不慎就会引发众神大战。 丛花深处,一白一粉两道身影相对而立,白衫男子眸色如墨,声音因激动而起伏,“你可想好了,这损她不利己的法子,就算如此你也未必胜得了她!” 粉衣女子神色坚决,“曜墨,我早就想好了,想了一千多年了,你一定要帮我,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她做出那些事,玄君不见得还会护着她!” “好,我帮你。”曜墨回身,所过之处花瓣簌簌拂落。 琉璃建成的大殿内,众神立在两旁,曜墨状似不经意看向上座慵懒俊美玄君身边的女子—-丹朱玄姬,由明珠化身的她貌美温和,和玄君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就算证据确凿曜墨也不敢信这般与世无争,在这孤寂的天外天守着玄君的丹朱玄姬会做些心狠手辣的事。几欲转身离去,又想到那人无数次哭红的眼,咬咬牙拂袍一跪,“玄君,玄女不知所踪两千余年。” 跪着的曜墨直挺着腰板紧紧盯着丹朱玄姬,一向沉静的她端茶的手一抖,洒出了几滴。 玄君仍是懒懒的表情,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如酒醇厚的嗓音响起在宽大的殿内,“曜墨,你在说笑吗,玄女前些日子还同本君一同用膳。” “这恐怕就要问丹朱玄姬了。”早就料好玄君回答的曜墨不慌不忙回道。 玄君似笑非笑转头看向丹朱,后者一脸平静说出,“那个玄女是我安排顶替的,银渝玄女的确两千多年前就失踪了。” “哦?那丹朱可否告诉我银渝的水缎绸带是如何仿出来的?”玄君言语中并没有怒气,似在谈论无关紧要的杂事。天外天众神皆知,玄女性子高冷喜怒不形于色,臂间绕的水缎绸带更是独一无二,大抵因为这个加上玄姬帮忙掩护,是以一母所处的玄君也没认出自己的妹妹是个假货。 “我抽了她的鳞,那假的水缎嵌入两片她的鳞,自然能维持形状。”似是任命,丹朱有问必答,半点不想隐瞒。 玄君神色冷了下来,抽鳞,如此恶毒的事竟然是丹朱做的……“把那假货带上来!” 早早等待在殿外的“玄女”深呼一口气,这一脚踏进去,要么美梦成真要么跌落云端!才到殿中,一只水晶杯盏迎面飞来,接着是玄君越发森冷的声音,“还不现出原形!” 曜墨垂眸,玄君迁怒的举动大家一瞧就知。 “玄女”忙不迭跪下,慌张不已,“罪婢珊瑚经受不住唆使胆敢假冒玄女,罪婢该死!” “何神唆使?”玄君非得问到底,似是不信似是不死心。 一旁的丹朱轻叹一口气,“玄君何必为难珊瑚,一切是我一手安排,玄君有何怒气由我全数受了。” 众神一时间议论纷纷,这表面温文尔雅的丹朱玄姬竟如此歹毒,得玄君数千年专宠还不满足竟还把玄女的鳞全抽了,玄女如今怕已凶多吉少!那三千年一开的玄天门若不如期打开,被天外天压制了万年的天界可谓有足够理由攻上天外天,覆了天外天,自此便不再有神能立在他们顶端。天外天和天界虽都列神位,而二者却不同宗,天界多为修仙成神,天外天则是混沌初开时留下的神尊直接点化。 玄君这才真动了怒,事到如今倒正正经经喊他玄君了。“曜墨,把丹朱带往炎崖。” 银渝想逃离天外天他是知道的,抽鳞一事多有隐情,但曜墨偏偏挑在众神都在之时挑事,若不严惩丹朱,众神岂肯善罢甘休。 炎崖顾名思义的火渊,身为明珠的丹朱若进了炎崖,难逃成为灰烬。这次玄君可谓是下了狠心,一时间曜墨也愣了神,玄君这是要玄姬死? 一向聪明的他却没想到玄君比他算多了一步,自是知道丹朱把银渝的神魄藏在何方,银渝神力虽不如自己,但小小的炎崖自然奈何不了她。 丹朱唤了声失神的曜墨,走也不回往炎崖走去……他终是连句原由也不曾问,不过就算问了自己也定不会说就是了。 炎崖边沿,丹朱一身素雅银袍在火苗映照下,凄美绝艳。丹朱微微一笑,脸上丝毫不见害怕。“劳烦曜墨上神转告玄君一句,罪姬绝不敢用银渝玄女神魄抵挡火焰!”言罢纵身一跳被熊熊的火焰吞噬。 曜墨惊叫一声欲上前去拉,终究迟了一步。平日温文尔雅鲜少御云而行的他腾云呼呼往大殿赶,玄君或许还能救回玄姬!他的初心不过是想纵容着珊瑚,从不曾想真的置玄姬于死地。 玄君许是料着丹朱身上有银渝神魄这会倒不担心丹朱性命,那般恬静的丹朱若是留在这偌大的天外天受众神奚落,于她才是最残忍的。 “玄君!丹朱玄姬道绝不以银渝玄女神魄抵火!”未见其身便闻其声,而反应更快的玄君早已似箭而出往炎崖飞身而去。 ……数不清在炎崖找了多少时日,当他不得不死心躺在炎崖边上,曜墨带着众神黑压压跪了一地,“逝者已逝,玄君莫再做无用功,眼下还是找回玄女要紧,天外天三千年一开的玄天门还需玄君玄女二位神尊合力打开,迎四海八荒神仙前来参拜。” “曜墨,竟不曾想有朝一日本君竟会被你牵着鼻子走啊,先是让本君处置了丹朱,紧接着顺着你的步伐去找银渝,接下来?把珊瑚送上我的床?既然是你精心布置的局,本君不走一遭岂不却了你的盛情?”风扬起玄君的发丝,眼中说不出的狠厉。 “曜墨不敢。”自己不过是一条被点化的黑鲤鱼的后代,深究起来在天外天都算不得真正的神,自然不可能比得上两位同是混沌神尊结合育下的玄君玄女。 若说错,是未修成形在玄海遨游时不该迷恋上那株耀眼的珊瑚?抑或日后不该一时心软用法渡她成形?更或者没有阻止她追随玄君的脚步? 若是玄女抽鳞一事,她有参与,那时如何保得住她?不,就算没有,就算玄君放过她,那玄女呢?若是知道她觊觎玄姬一位,以玄女和玄姬的交情,还能全身而退吗? ------------ 86 记忆复苏 偌大的寝宫,再不见那娴静的女子温温婉婉上前为他斟一杯清酒,银链摊开手掌,望着那两片鳞片,“银渝啊银渝,你这次未免太过于任性了些,你可曾料到事情败露丹朱的下场......” 此时鳞片却忽然发出亮光,银链伸手去碰,指尖传来越来越强的震动,微皱眉头转瞬便想明白了,这是银渝神魄回归本体的显兆!这也就表示丹朱找到了银渝,那是不是也表示她们都平安无事! “速传曜墨!”门口的小神听闻银链口令,半刻不敢耽误去请曜墨前来。 曜墨才到门口,门自里面被一脚踢开,未来得及行礼银链便开了口,“曜墨,有银渝消息了!你亲自前去迎她们两个回来,银渝的鳞片会指引方向的!” 一旁的小神一下了然了,怪不得玄君忽的如此反常,一向沉稳的玄君激动成这样除了这回也就和丹朱玄姬成亲那回也如此一反常态了。 曜墨接过鳞片,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口,“玄君,连玄姬也一并接回吗?” 银链一瞬脸色沉了下去,“怎么,本君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是,小神领命!”攥紧手中的鳞片,曜墨腾云呼啸而去。 ...... 混沌中睁眼,依稀记得身着银色锦袍的美艳女子声声唤她“银渝...银渝......” 银渝?谁?眼前站着一个素白纱衣,手系水袖缎带的女子,女子缓缓回首,映入眼帘的脸正是她自己!那些因缺失神魄而丢失的记忆也一并复苏,自己并不叫于银,也不是妖,相反的是天外天上神玄女银渝! 两千年前......天外天玄君大婚,娶的是玄海深处一颗明珠化身的丹朱。 侍女巧手为她梳起发髻,画好红妆。银渝始终站在身后,一言不发。 半响,银渝摆手示意侍女退下,这才开口。“丹朱以你现在的法力顶多能维持人形百余年便会灰飞烟灭,为何不先化回原形修身养息,万年后便可重生.....” 丹朱微牵起红唇,打断银渝的话,“可是啊,银链说要娶我啊,万年那么久远,他一个人将多难熬,我只愿陪着他哪怕只剩一天。性子孤冷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他,对我流露的这一点温柔于我便是致命的毒药,值得我赔尽余生。” “既是如此我便不再劝你,但我将把神魄逼出藏于你身,那样至少能撑过两千年吧。你也莫再推辞,这不过是个双赢的法子,带着神魄我在人间很快便会被银链察觉,不如就留给你。待到下回玄天门开时我便会回来,那时既是我的神魄怕也保不住你了。” 丹朱起身执住银渝手腕,“我不可能让你那么做!若没了神魄到人间若是落得和我一样下场我如何面对银链!你还肩负着天外天的安定,银渝,你不能任性妄为!你还要下凡?就算那次遭遇那样的危险你仍爱着人间?” 银渝抱住丹朱,叹了口气后道,“对,就算那样,我仍爱着人间。” 手中结印,低声念咒,待到丹朱察觉不对劲也已为时已晚,银渝毫不犹豫将双手间浮出的透明水珠打入了丹朱后背,额头微微渗汗轻轻推开丹朱,将手肘围绕的水绸缎带取下递与丹朱,“找个信得过的神女化作我的样子,这水绸缎带只要嵌入我的鳞片就能维持像我一样,尽量别出现在银链面前,两千年不穿帮也不是难事。好了,我得趁着大家聚在大殿时走了,丹朱,下次再见神魄会自动回到我身上,你也就......” 临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回头,无奈一笑,“丹朱,你就别哭了,大婚之日新娘子顶着兔子眼去面见群神可会贻笑大方的呢!我答应你,两千年后再见我也不会哭的。” 言罢化作轻风往玄海而去,玄海中的某处通往凡间的山巅,这个秘密只有她和丹朱知道。 丹朱拭干脸颊的泪水,唤来侍女......”从今日起你就是银渝玄女了,珊瑚。“ 原就做好心理准备失了神魄抽了鳞片一旦出了天外天不可能还能维持原样,却不曾想竟直接化回了原形还丧失了记忆,以一条无知的人鱼姿态在那处山巅的池子度日,遇上不染,跟随文曲回天,只以为不过是个无名的小妖...... 当时丹朱曾问自己为何爱人间,并非如此,若不曾一意孤行带丹朱下凡,丹朱也不会遇袭,当时的丹朱伤重的连人形也维持不了,神力流失大半,外伤养好也只剩下百余年性命。虽答应对银链闭口不提,但总归是欠了丹朱的,是以才会不顾反对借出神魄吧,即使曾高高在上的她吃了那么多苦头,唯有这个选择,无悔。 忆起一切的银渝睁眼一看,丹朱无力躺在一旁,呼吸渐弱,好看的唇一张一合,银渝忙贴耳上前。”我道神魄怎么自动显出体内护我我不被火烧成灰烬,原来你在这。太好了,我可没力气再去找你了,银渝。“ 有水滴落滑过丹朱脸上,清凉一片,丹朱已无力睁眼去看,”不是说好不哭吗,两千年对于本来只剩百余年的我是那么奢侈,你也该替我高兴不是吗?“ 银渝咬紧嘴唇不让抽泣溢出,“我没哭,是神魄融合的水滴。” 丹朱用尽最后的力气扬唇一笑,“没哭就好,若是有机会真想听听你这两千年都经历了些什么,还有,你要找的东西可曾找到了。银渝,我最后的请求你能做到吗,回天外天去,别让你哥......” 被银渝握在手中的手开始湮灭,银渝已控制不住泪像断线珠子滴滴落下,就算明知有这么一天,一旦到来还是不愿面对。 抬头望去,四周全是肆虐的火焰,然而火焰中有人御云而来,一身白灰袍子举世无双。 “不染...救她!”伸手抓住不染的一片衣角,银渝便因神魄刚回归神力乱窜晕了过去。 ------------ 87 玄女回归 天外天银链寝宫,一众小神跪在门外大气不敢出,都怪他们一时听信谗言把珊瑚放进去引得玄君大怒。大家时不时拿眼偷偷瞄一眼跪在屋中的珊瑚,这回她怕是难以自保了,连曜墨神君也外出了。 银链不紧不慢套上外衫,始终没看珊瑚一眼,良久才悠悠道,“莫不是曜墨平日里教你的就是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如勾栏女子般下作。” 珊瑚紧咬嘴唇,“和曜墨神君无关,是珊瑚斗胆求玄君恕罪!” “恕罪?纵是玄姬犯错可曾有求本君饶恕,你又有何脸面求饶?”银链一番话足以表明立场,并不打算轻饶珊瑚。 珊瑚后背发冷,脸色煞白,踏进这门之前对自己的姿色还是十分自信的,如今玄姬已陨,料想玄君再也不至于把自己拒之门外。可还未近得他身便被他一掌震开,喉咙有腥甜涌出,更用力咬住唇不让血丝渗出。 银链露出一抹冷笑,“上回玄天门开之时,地府的判官曾向本君示意欲讨你进门,当时丹朱认为不妥本君便顺着她了,现今看来这门亲事着实般配,不如趁着这次玄天门开把你赐给他,也算一桩美事!” “呵,银链你何时连侍神的亲事也要经手了?”门外传来一道女声,白玄衣摆擦过小神身边。 众小神抬头看了一眼,忙又低头,“小神拜见玄女!” 银链瞧了银渝一眼,一挥袖一只茶杯向着银渝迎面砸来,银渝伸手一挡,稳稳接住杯子。 “丹朱为何没有一起来见我?”银链自知一个小小的杯子当然伤不了银渝,但对于她失踪两千余年多少是有些怒气的。 跪在一旁的珊瑚听到银链这样问,那笃定丹朱安然的语气,心一再往下沉,怕是不管再过几千几万年,他的心中也只会有丹朱,决容不下其她。 银渝自顾在临窗的藤椅坐下,把玩着手中精致的玉杯,“她想来自然会来,你可是把她投进炎崖了,还不许她闹点别扭?” 银链微松口气,这么说来丹朱无事是真的了。“无妨,玄天门开期间我们也会忙起来,过后我便去迎她回来。” 银渝无意识中捏紧手中的杯子,望着窗外一树枝桠走神并不答话。 半响才开口,“你打算让这些侍神跪到风化吗,无关紧要的小错过了便过了,何必动怒。” 银链这才摆手让门口的小神退下,珊瑚没有得到许可仍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银渝起身走到珊瑚身边,居高临下望着珊瑚,珊瑚也毫不示弱直视着她。 银渝不以为意笑了笑,“本尊并不想知道你的小把戏,但是,丹朱的位子不是你这种不自量力的侍神该觊觎的,日后你便到曜墨府内尽你侍神本分,没有本尊传唤不可出府一步。” 珊瑚眸里的光亮全数暗了下去,也只得低头应是,毕竟比委身与地狱那种凶神恶煞的判官好不是,地府气息那么浑浊自己去了怕活不过千年。 临出门,银渝又补充道,“曜墨自小与本尊一同长大,近万年的交情,等同本尊的另一位兄长,你若一而再执迷不悟利用他的心意,就别怪本尊对你出手,到时可不是嫁给地府判官就可以了结了。” 珊瑚垂头,听不出喜悲回了句“珊瑚谨记玄女教诲。” “这种女人送到曜墨那边真的好吗。”银链也只是顺口一问,并不在意。几千年来他的眼里也只看得见丹朱,别的女子再美艳于他也不过过眼烟云。 银渝知道他不在意,也就不甚认真回道,“日后的事谁知道呢。” “丹朱现在何方?” “天界。”略微思索银渝又接着说道,“这次玄天门开,无论天界提何要求,定要答应他们,理由日后时机一到我会如实告诉你。切记,是一定要应下。” 银链皱眉,料想内情定不简单,但银渝的性子,打定主意不说便一定不会开口,也只得静观其变。“行了,出去吧,我还要接着睡,既然回来了,接下来直到玄天门开期间你便代替我上殿处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 御风到玄海边,静坐在岩石上望着丹朱诞生的这片海,很有可能她会像拍在岩壁的水花一样,再也回不到海的怀抱,只能蒸发消失,什么也留不下。 “小神拜见玄女,不知玄女在此观海,小神打扰了。” 银渝回头,朝正向自己做揖的曜墨摆摆手,“只有你我时就用不着这些虚礼了,还同小时候一般喊我阿渝便是。” 曜墨亦不再拘泥,坦然坐在银渝身旁。“那好,便还喊你阿渝。我本是去接你,你倒先我一步回来了。方才我听一些小神说了......珊瑚的事,我想跟你道声谢。” “我并没有做什么值得你谢的事,毕竟她也好好顶替我当了两千年的玄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曜墨沉默不语,那两千年看似是银渝一手安排,为下凡而做的戏,但曜墨隐约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曜墨,我记得你的预言总是很准,你能看出我该何去何从吗?” 银渝以前从不信命数,是以也从不把自己的预言放在心上,如今居然主动问起,但......“阿渝的命数,我看不透。” “看不透吗,也罢,那样才能抱一丝奢望不是。”银渝的语气听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话中有话。 银渝站起身,同曜墨说了句便先行离开了。“我也乏了,便先回宫了,改日再聊吧。” 曜墨应了声好,待银渝走后,无声望着浩瀚的玄海,自古情劫最是难渡,银渝的劫解了便是生生世世一双人,若是不能那便是反目成仇。 而自己的又如何呢,无果。勿论斗转星移沧海桑田,都不会有交汇。